《明末试锋》 第一章 醒来 莽莽群山之中,在一个山沟之内,离沟底数十米高的平缓山坡上,座落着二十几户人家。天已昏暗,夜幕将临,北风呼啸,夹带着丝丝寒意,吹向山沟之中。 其中一间土坯草房灯光大亮,房中土炕之上躺着一个黑黑高大的少年,头上缠着白色织布,织布上血迹斑斑,紧闭双眼,黑黑的脸庞却显得十分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不大的屋中挤满了众人,有老有少,却是少年最多,约有二十余人。这时,人群一阵骚动,一声高喊道:“让让,大夫来了,让大夫瞅瞅。” 大家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让大夫过去,转眼一个六十来岁的清癯老者疾步而来,取下身上的药箱,拿出一个十分干净的白色手枕,来道床前将昏迷不醒少年的手放在手枕上,搭指号脉起来。 老者两眼微闭,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睁开双眼,起身招呼拿过来一盏油灯,靠近少年察颜观色一番,其实他在这昏暗的灯光之中根本无法仔细观察气色,不过他有一套大夫处世经验。任何情况下,都要把众人所知的医治流程一丝不苟的全套做下来,这样可以极大的安慰病者的亲朋好友。 一整套流程做完,众人纷纷开口询问询问,七嘴八舌一片嘈杂,老者摆摆手,手指病人,拿起药箱缓步走向屋外,众人纷纷避让,少年父母和几位长者跟随而去。 在另一处房屋之中,少年的父亲周远山皱着眉头,担心的问道:“严大夫,小儿的情况如何?已经快三天了,怎么还不醒。”母亲杨金花在旁边一直默默的抹着眼泪。 严兴陵捋了捋胡须,沉吟而道:“大虎这孩子命硬,会好的,脉象一切正常,搏而有力,头部与身体处擦伤已然结疤好转,也没有邪气入侵,气息绵长匀称,气血也好转不少,快要醒了。“房屋中众人一听皆笑容满面。 严兴陵突然话锋一转:“这种情况医书古籍上有一些记载,名为惊厥失魂之症,如果明天一早还不能醒来,则今后醒转之时则无定数,或明天、或一月、或一年、或十年、甚至终生不醒。” 众人听完,皆张目结舌不敢言语,大虎父母则低头不语欢喜尽逝。 正在这时,一少年郎急急匆匆跑入房中,向着周远山和严兴陵大声嚷嚷道:“大叔、大夫,大虎哥醒了。” 周远山一听,拔腿就往儿子所在之处跑去,刚跑二步觉得不对,一拍脑门,大夫,回身抓着严兴陵的手快步走向儿子之处。 林锋有些惶恐,周围一片黑暗,他想挣扎,他想出去,他有些困惑,彷如梦中。 在梦中他看见了自己从小到大这一生的画面,和另一个他不认识黑黑高大的十六七岁少年,从小到大和父母、朋友一幕幕画面,直到从山崖上碰见几株珍贵的药草,采摘时却跌落山崖被树枝挂住,昏迷不醒的画面时却戈然而至。 忽然“轰”的一声恍如惊雷,周围一片黑暗,他觉得自己已睡了很久一般,他想睁开双眼。 他看见一丝光亮,挣扎着向前,刚一接触亮团,又是“轰”的一声,他脑中多了一些信息。他觉得手指动了一下,彷如有了身体,眼皮很沉,林锋努力地睁开双眼,彷如万钧之重,他使出全身的劲,终于世界呈现于眼前,没有蓝天白云,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阴森恐怖,眼前有的是一张张即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带着一双双关切友爱的眼神注视着他。 在睁开双眼的同时,脑中却发生着变化,两种信息正在不断的快速融合,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是谁,他是林锋也是周大虎,他试探着动了动胳膊,又动了动腿脚,都正常。 他心中激动异常,挣扎而起,想要奔跑一番,他明悟了,自己还是林锋,只不过多了些记忆而已,有了一个正常的身体。 ”虎子,你醒了,急死爹了,快躺下,好好休养身体,你妈给你做好吃的去了。“周远山望着刚醒来的儿子,想要挣扎起来赶紧在门口阻止道。 林锋顺着声音抬眼望去,一个魁梧黑脸大汉满脸沧桑快步走来,一脸关切,一边走一边对着他说话,后边一个老着紧跟而来,肩上背着医箱,是一个医者。 林锋半起身靠在床头,回声道:”爹,我没事,已经好了许多,都怪我贪念那几株药草,惹得这次祸事,让爹娘受惊了。“ ”没事,没事,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周远山双眼红润,哽咽而道。这三天他两口子一直守在儿子床前,三天三夜未合眼了,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林锋转头向严兴陵点头而道:”多谢严爷爷相救,无法向你老行礼了。“ 严老摆摆手,顺手捋了捋他那山羊胡,笑而回道:”别谢我,要谢,谢那棵山崖上的树,要不是那悬崖大树救了你,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还要谢谢你那些伙伴,他们冒着险将你抬回崖山之上,又一路送你回家,请医寻药,忙里忙外,功劳不小。“ ”是,大虎知道了,但爷爷三番两次给我瞧诊,来会奔波,你老辛苦了。“林锋低眉顺眼恭敬的回道。 ”好了,大家都回吧,让大虎休息吧。“说完,严老就把众人赶走了。严老又仔细询问了一遍林锋身体情况,察看了一遍,回头对周远山叮嘱道:”大虎刚醒,少吃多餐,先稀后稠,不要因为肚饿而饱餐,多休息,吃些好的,年轻人就恢复从前了。“ 周远山连连点头应允,转身回到旁屋取出一些碎银子出来,一看,严老已经离去而走,急的周远山一跺脚,嘴中叫道,吃了饭再走啊,这个倔老头,我得送送他。 急忙去伙房跟媳妇打了个招呼,拿了几个刚刚出笼地热白面馒头,一大块为儿子新煮的山肉,顺手操起一根铁棍一把短刀,背上箭囊和猎弓,追了出去。虽说严老身康体健,道路熟悉,但此地有虎狼豺豹处于深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严老却背着药箱,拄着爬山棍慢悠悠的走着。 常年在山中行医,他不怕山中野兽。今天他见证了一个福厚之人,惊厥失魂之症十有七八难以治好,就是治好也会落下一些后遗症,如呆傻、不喜见人等,大虎这孩子却完全治愈和正常人一样,命大福厚,必有后福。 屋里一下子清静下来,二十几个少年在门口探头探脑,林锋有些想笑,回味了一下记忆中的二十几人情景,张口道:”别在外踅摸了,没有大人,都进来吧。“ 第二章 竟是 二十几人轻手轻脚走进屋中,围着林锋问个不停。林锋醒来后,看着众人的衣着确定这是古代,汉家文化打扮,脑中却没有现在所在是何时何地,哪个朝廷。 林锋打了个手势,止住了大家的七嘴八舌,开口问道:“赵民,现在是哪个朝廷当家?国号是什么?现在何年何月?皇帝是谁? 赵民是周大虎的铁杆朋友,身手敏捷,头脑灵活,是山中的攀岩采药高手,也是爬树的能手,从小到大一直和周大虎玩耍、采药、猎兽,箭法极好。听林锋一问,愣了,反问道:”大虎,你问这个干啥?“ ”少废话,赶紧回答。“林锋急急说道。 赵民挠了挠头,看着身边最近的几个伙伴,几人赶紧后退一步,装作没看见,气得赵民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心中十分奇怪大虎醒了怎么问这个,这不是为难俺吗,俺也不太懂,望着大虎着急的眼神,吞吞吐吐道:”是朱家朝廷,国号大明,俺们是大明子民,其他的俺都不知道了。“说完又瞅了一眼伙伴。” ”大明“,林锋心中一动,不露声色的说道:”我好多了,你们几个棒槌回去告诉兄弟们,替我谢谢大家,让我想一想,或许有事找你们商量,操劳了几天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就不一个一个见面了。“说完,就把他们全赶走了。 赵民等人见大虎好多了,都放下心来,他们这一群二十几个小伙伴从小到大都在一起,有大有小,但感情深厚,且大虎一直是带头大哥,胆大心细,勇猛异常。周大虎因出生时虎头虎脑的,被称为虎仔,大了又胆大勇猛,便被大家号称大虎,时间一长,便成了名字。 他们是来看大虎的,先前被严老头赶走了,大虎醒来没说上话,他们才又过来问候一下,亲自见证大虎没事。如今遂了心愿,心中的担心彻底去了,被林锋一赶,便作鸟兽散了。 屋中恢复安静,林锋心中却反复着两个字”大明“,这个朝代给林锋一个很奇怪的感觉,他很强,朱元璋、朱棣父子二帝把北方游牧民族蒙元打的抱头鼠窜,灭元建国,使蒙元残余退居大漠深处苦寒之地,喘延而存;又出现了土木之变,皇帝被俘之事,又让人觉得他很弱,千古少有,又有于谦这样皇帝被俘却不受要挟,坚持民为先,社稷次之,皇帝为轻的态度,立新帝迫使敌人手中皇帝筹码失效的壮举。 这也是一个皇帝数十年不上朝,朝政依然维持运转良好的王朝,这也是天子镇守北方边关,身处前线督军的王朝,也是一个开创内阁理政的王朝,中央集权六部负责的王朝,已经形成了现代治理的雏形。 它的灭亡令人很惋惜,天灾人祸、内外交困,和历史周期形成的包袱,使他身负万斤重担,举步维艰……林锋正在胡思乱想之时,母亲杨金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汤走了进来,双眼红肿,哽咽地说道:”儿子,下次出门时千万要小心,这次吓死娘了。”刚一开口又落泪下来,急得林锋赶紧接过肉汤小口喝了起来,边喝边称赞肉汤好喝,吸引了母亲杨金花的注意力,转泪为喜,高兴地看着儿子喝着自己做的肉汤。 父亲周远山回来了,放下手中棍棒和身上刀箭,来到儿子跟前,从身上布袋里掏出一些碎银子,放在桌子上,对着儿子说:”大虎啊,今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严爷爷,他也是一家子人,每次都不收咱们山里人、穷人、熟人的诊费和药费,这次又是这样,给他诊费,他说是咱家运气好、命大福厚。给药费,他说是在山上采的,没花钱,所以也不要钱,这严大夫真是好人啊!他只接了几个白馍和一块山肉,好人啊!”说完周远山一声长叹,他知道这些年年景越来越差,都快吃不上饭了,严老头肯接大家一些吃食,也是为了减轻儿孙负担。哎!日子越来越难了。 正说着话,周大虎母亲杨金花又端来两碗鸡汤过来,催促父子二人赶紧趁热喝了。 “我又没伤没病,喝这个干什么?都留给大虎喝,天凉坏不了。”周远山摆摆手,示意把自己面前的鸡汤拿走。 林锋已适应了儿子周大虎的角色,于是端着脸,说道:”爹,你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已熬了三天三夜,赶紧喝了鸡汤去休息吧!这鸡汤你不喝我也不喝。“母亲杨金花也在一边附和着。 周远山看看儿子和老婆,也不扭捏,端起鸡汤大口喝了起来,不时被烫的呲牙咧嘴,杨金花赶紧取来几个杂粮馒头递给丈夫。儿子还不能吃主食,杨金花记着大夫的话。 看着儿子和丈夫一边喝着自己亲手煮的热鸡汤,一边说笑着,杨金花心里幸福极了。 ”爹,现在是哪朝那年?我脑子有些吓糊涂了,不太记得了。“林锋忍不住心中的关心,问道。 周远山一听这话,急忙丢下碗筷,上前关心问道:”要紧不要紧?“话中带着颤音,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没事,只不过从高处掉下受了一些惊吓,暂时忘了一些不紧要的事情,休息两天就好了。”林锋赶紧宽慰老爹而道。 “哦!”周远山心中松了一口气,接着儿子的问题道:”现在是崇祯四年底,马上就是崇祯五年了,希望老天爷长眼,明年有个好收成,听说西边饿死了不少人,已起了流寇。“ ”崇祯四年,竟然是崇祯四年,明朝末年,“林锋心中无语,”明末天下大乱,人口大减,乱民四起,朝廷无力围剿,辫子鞑子五次叩关,入犯大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第六次渔人得利,定鼎中原,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犯下涛天大罪。窃取中华,因为以小吞大,以少驭多,以野蛮取代文明,大兴文字狱;以封闭取代开放的大明,使我中华落后于世界。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火器的运用,从宋到明均是持续改良火器,而到有清一朝,清朝满蒙高层为了保护自己的优势传统骑射,为了防范人口众多的汉人,大力限制火器,就连自称明君的乾隆竟也下令禁毁国宝级火器着作【军器图说】,眼光何其短也。想到这里,林锋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第三章 情况 周远山见儿子听自己说完后发呆不已,现在又摇头晃脑,不由急声叫道:“儿子,“一声惊醒林锋,他回转神来,问道:”爹,我们住在哪里?“ 周远山瞅了瞅房间,心中知道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可能是问哪里人吧,略一沉吟即道:”我们在河南府陕州大山中铁炉沟居住,铁炉沟分为前沟、后沟、东沟、西沟,我们在后沟居住。离陕州城较远,离永宁县城比较近,几十里山路就到了。“ 林锋轻轻点头道:”爹我知道了,别的没问题了,喝完汤,你老赶紧休息吧!“周远山觉得儿子有些变化,对人很客气,说话文气了许多,他有些不习惯,但这——终究是好事。 父子二人喝完汤后,浑身暖洋洋的,困意袭来,周远山给儿子盖好被子,才放心回屋去休息。 山中寒意甚浓,林锋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先养好身体再说,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一亮,杨金花便起来为儿子熬汤粥、和自己舍不得吃一口的白面馍。林锋也希望身体尽快恢复,也不矫情,大口喝着鸡汤,大口吃着平时难得一见的白馍。 时间一晃,七天已过去了,林锋也是周大虎已恢复了身体,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来到一处山顶之上,望着眼前莽莽群山,蜿蜒起伏如一条巨龙即将腾飞,耳边山风呼啸,浓浓寒意穿过身体。林锋仰天长啸:”从今日起,我是——周大虎。“心中默默说了一声,林锋,再见! 周大虎尽情的在山中奔跑,感受着身体强大的力量,双拳紧握,目视远方,心中问自己,路在何方? 中午,回到家里,父子二人边吃边谈。 ”爹,今年收成怎么样?“周大虎边吃边问。 周远山已经习惯了儿子的健忘,坦然而道:”收成不行,不是小旱,就是中旱,不是中旱,就是大旱,咱老百姓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今年收的粮食除去赋税杂役钱,只够家里吃半年,另一半口粮要去山上挖野菜混着吃才行。“ ”你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咱家人口少,只有我、你娘、和你三人,否则这生活更难熬。” 周大虎点了点头,又问道:“爹,我们还有没有出路,比如出山做工。“ 周远山摇摇头道:”我们山民出山做工,经常受人白眼,在外面无法立足,现如今外面风声很紧,害怕西边的流寇从黄河北边渡河过来河南,没有什么工可做。“ ”我们过去的出路只有从军、开矿作矿工,朝廷不让开私矿,现在都是黑矿,黑得很。剩下的就是在家种坡田、采药、打猎、挖野菜补贴生活。当兵是刀尖上讨生活,你爷爷就是出外从军战死了,只让同乡带回来一套你爷爷使用的弓箭,这还是沾了山民的光,否则民间是禁止拥有军中制式强兵的。“” “当矿工也很危险,矿工活重钱少,经常结帮结派,喝酒赌博,互相械斗,常常死人。且矿洞也常常塌方死人,又黑又血腥,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咱们山民难啊!” 说完,父子二人皆沉默不语,周大虎打破沉闷:“爹,我现在所用的弓箭是不是……?“周远山打断儿子的话头,摇摇头道:”不是,你爷爷力气甚大,用的乃是强力弓,你用的只是一般的猎弓,劲道和射程相差甚远。“ 周远山见儿子狐疑的眼神,便道:”我知道你是想说,咱家怎么有钱置办两张弓与箭簇?是不是?“ 周大虎点点头,周远山接着道:”说来话长,猎弓为祖传而来,强弓为你爷爷杀敌所获,并非自带而去,我那时还小,知之甚少,都是大了以后道听途说。“ ”爹,山中有多少人会用弓箭,并弓箭娴熟?“周大虎问道。 周远山虽已习惯了儿子的健忘,但仍略有不安,随即回道:”三成吧!都是生活所逼,靠山吃山,除了野菜,药草、野果、木头,最值钱的就是山中的飞禽走兽,那是少有的肉食,珍贵的毛皮,谁不眼馋,都想分得一些羹,不得不勤练啊!“ 周大虎点点头,有了些明悟,生活的压力,生存的压力造就了无比的动力,推着这些山民弓箭娴熟。那辽东建虏不也是如此吗? 一张巨大的强弓展现在周大虎眼前,比周大虎现在用的猎弓大了三四成,周大虎近一米八的大个子,强弓几乎到了胸口前这么长。周大虎拿起强弓,脑中回想着以前的那个周大虎射箭的要领,抽出一支翎箭,用力拉开强弓,弦满搭箭而出,”嗖“的一声,七十步之外的靶子空空如也。 周远山心中哀嚎一声,昔日百发百中神箭手的娃没了,然后叹了口气,自语道:”保住命就好,保住命就好。“ 周大虎首箭失了手,摸摸鼻子,听到了父亲的叹息声,心中却不服气,”知道吗,我现在不是以前的神箭手周大虎,只是记忆了一些周大虎重要的记忆和继承了他的身体。“ 周大虎望着前面的靶子,沉思了一会,心中暗暗提醒自己,现在天下大乱,流寇、建虏、鞑子四起,虽已有了火器出现,但艺多不压身,就会多一个保命的手段。练好弓箭,掌握好一项远程攻击手段,对自己有绝对的助益。并且现在的自己有神箭手的底子,只要日日勤练,很快就能恢复成神箭手。但周大虎不会用猎弓了,要用强弓来恢复能力。 接下来,周大虎拿着强力弓,每日一遍遍的射箭,每日百箭,两条胳膊轮流着射,左右开弓,胳膊都肿成了棒槌一般,但这点苦比起前生受的滋味不知好了多少倍。而母亲杨金花看在眼里心疼的直掉眼泪。而周远山在一旁默不做声的看着儿子练箭,心中却乐开了花:”好!好!好!这才是我周远山的儿子。” 赵民等一干发小看着周大虎在拼命练箭,也一个个手痒难耐,一起在旁边练了起来,只是用的是一般的猎弓,比军弓和周大虎手中的强弓威力差了不少,但大家浑不在意,有苦一起吃,有弓一起练,才是正事。 一个月下来,周大虎的胳膊又粗壮了许多,双手左右开弓,互换开弓,百步之外,几乎百发百中,名副其实的神箭手。 第四章 决定 众发小一起练下来,箭艺又精进不少,众位家长虽然心里很高兴,但也埋怨自己儿子饭量大增,比平时多吃不少还很饿,长者老爷爷们顿着拐杖,直说道,“灾荒之年,这样做简直是败家啊!应该啥事不做猫冬省粮。” 经过一个月余的勤练,周大虎射箭的手艺回来了,且更上一层楼,用军制强弓也是百发百中,拉弓次数远超常人,几乎是他们的两倍,原因无他,双手都能拉弓而已。 一个月的沉淀,一个月的思考,周大虎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自己,为了现在的父母,为了身边这一群日益情深,充满朝气的“发小”,自己一定要走出一条路来,凭着自己后知三百多年人类演变的历史,和后世大爆炸的信息知识,自己一定要走出一条成功的路,不枉自己重活一次。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决不留遗憾。 伟人说过,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细节决定成败。该开始为出山作准备了。心中又重复了一句:“不为别的,只为自己也要搏一搏。” 周大虎步伐坚定,目光坚决一步一步走向父亲屋中。 一番细谈,周远山知道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注意,虽然心中不舍自己独子出去刀尖上讨生活,却也知道,如果天下灾害不断,西边流寇窜到河南,他们山民恐被这天灾人祸连累,也会饿死无数人,横死无数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搏一搏。此时他想起了父亲周泰,跟儿子一样也是神箭手,现在孙子拿着爷爷用过的弓,一样出去投军,周远山哀叹一声,宿命啊!唯一的遗憾是儿子没有成亲留下后代子孙。 “决定了吗?”周远山盯着儿子的眼睛问道。 “决定了”,周大虎点点头道:”昨天,我与赵民他们说好了,他们都愿意和我一起去投军。“ ”哪天走?“周远山接着问道。 周大虎顿了顿,道:”过了年初六就走。“ 周远山沉默了一会,拍了拍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张口欲言却无声,落寞的走了出去。他要平复一下心情,想想怎么跟孩子他妈说,还要为儿子准备一些东西.。他抬头看看天,觉得昏暗了许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里的少年们不见了踪影,周大虎正领着他们一行二十三人在深山之中,捡拾一些坚果,用坚木削成的尖头木枪,练着一些周大虎教给的简单技巧。 上午,”收,刺,收,刺……“,两米多的长木矛在众少年手中犹如蛇信一样进出。 下午,周大虎皱着眉,看着这些发小苯拙的排队列、喊口号,周大虎黑着脸喊着:”向左转,向右转……。” 又是一半的人转错了队,已练了十几天了,周大虎无奈的又喊道:“记住,拿筷子吃饭的是右手。”周大虎很庆幸这些发小中没有左撇子,否则就乱套了。 刚一休息,众少年七嘴八舌为围着周大虎道:”虎子,练这个走步有鸟用,练这个真能如你所说打胜仗。“ 周大虎黑着脸(脸本来就黑):”照着我说的做,练的整齐划一是为了加强大家的纪律性。加强纪律性,战斗无不胜。纪律强,才能打胜仗。还有,训练时,不准叫虎子,叫……先叫队长吧。“ ”是,虎队长“,说完,大家纷纷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周大虎摆摆手,将大家聚集在一起,说道:”这次进大山深处,一是拉动训练,二是即将离家,我们要检验训练成果,更为家中过年弄上几斤肉,这里人迹罕至,野兽凶猛,一般人不敢来,却是我等机会。我们不一样,是战士,按照我们刚学的方法定能让大家过一个好年。“ 众人一片欢欣,按照安排,一边训练一边向更深处挺进。 夜晚,寒意凛冽,众人围着火堆一边吃着干粮喝着山泉水,一边讨论着列队训练和突刺的结合,以及箭术的技巧等等。大家饭饱水足后,高强度的训练使得大家身困意乏,很快就纷纷入了梦乡。 周大虎和赵民没睡,两人一边值夜,一边商量着前进的路线。高山峻岭难不倒他们一行人,对于从小天天在山岭之间奔跑玩耍的周大虎一行人来说如履平地。野兽危险?呵呵,没有,周大虎一行人带着弓箭长矛,还惦记着它们的皮毛、美肉呢! 最难防的毒蛇蝎虫,现在正是冬季,都在地下或洞穴中冬眠。 三日后,一头四五百斤的巨大公野猪被围在一片低矮的丛林之中,白色细长的獠牙寒意森森,身上插着七八只箭羽、三四只长矛,鲜血不断顺着皮毛滴答、滴答而下,两瞳猩红,不断低声咆哮嘶叫着,气息慢慢弱了下来。 ”列队,密集队列,齐步走……突刺”,野猪轰然倒下,立时毙命。 众人一哄而上,围着大野猪兴奋莫名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好大的一头豕啊”,一少年在旁边瞪着大豕叹道。 ”好肥啊,我想吃……“一少年眼珠子在野猪身上乱转。 ”哪个家伙把俺最爱吃的大腿给扎烂了“,一少年一声哀嚎引得众人纷纷大笑不已。你瞅我,我瞅你,乐的满心开怀。 一番折腾,大家有些困了,肚子也有些饿了,尤其是一头大野猪放在眼前,个个已馋的嘴角流口水,都盯着周大虎,等他一声令下,便上前把那大野猪四分八解,烤成熟肉,大块朵颐一番。 经过月余训练,周大虎在众伙伴之中队长之威甚浓,大伙已逐渐习惯了听从周大虎命令行事。 周大虎摆摆手,大家明了,都是从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其意。只是从周大虎掉崖以后,让这些发小们看不透了。不过,经过这两个月大家一起练箭、进山拉练又熟悉了不少,但还有一些猜不透、也看不透。只觉得大虎变得更厉害了,知道的事更多了,大家更佩服他了。 大家取出带的唯一的一口大锅,搭起、挑水、生火,不一会,大火已点起来开始煮肉了。另一边,两只大猪腿被卸下,用一根长木穿起,撒上调料、盐巴在火上翻转着,一刻钟后,便渗出层层油渍,散发出阵阵香气,引的煮肉的人员不住地吸气。 第五章 强弩 一声令下,众人开动,纷纷拿起煮的和烤的香气四溢的、热乎乎、油乎乎的野猪肉,也顾不得烫手烫嘴,便大快朵颐起来,吃得满嘴油腻,好不快活。毕竟大家平时吃糠咽菜,肚中油水少得可怜。 十几天后,周大虎一行人已猎杀了七头野猪(吃了一头,第一次猎杀的大家吃了),三头獾子。没人受伤,只是用烟火熏獾的时候,猪獾暴冲而出,吓了大家几跳,现在大家已练出胆量和经验了。 离年关已很近了,该回去了,山路还要走几天。 周大虎一声令下,众少年各自分工,有条不紊的绑好野物,如行军般分组抬着猎物,喜气洋洋往家中赶。 这次出来前往的深山之中,平时山民都不敢进入深处。传说其中有不少狼虫虎豹,和黑瞎子狗熊。周大虎原因为会碰见一些猛兽,令人失望的是只碰见几只野狼,面对二十几杆木刺,迅速夹着尾巴逃跑了。周大虎先前也有些担心害怕,但想了想今后的困难,心中便胆气十足。此行历练,不光是这些发小伙伴,也是历练自己。虽未碰见虎豹熊等猛兽,但大家包括周大虎自己都收获良多。最值得是,队列初成,也提高了周大虎的威望和领导力。 周大虎一行人抬着野物刚到村口,就被一些流着鼻涕的开裆裤小屁孩围着、吵闹着要吃肉肉。二十几户人家纷纷走出家门,看着眼前如此丰盛的收获,既高兴又伤心。高兴的是没想到这些土崽子们进山收获这么大,全村都可以分到不少肉和坚果,在这灾荒之年实在是大惊喜。 伤心的是儿子过年后就要出去投军了,能不能再见一面都是一说。虽然家中都有数子,儿子再多也不嫌多,都是心头宝贝,舍不得。但舍不得也要忍受,地少人多,又天灾连连,留在家里也只会等着困死饿死,还不如出去山外搏一搏,毕竟当兵吃粮的人多了,也许没事,还能挣一份粮饷。没看见?老周家只有一个儿子,三代单传,也放了出去。 众人忙碌起来,世代住在一起,堪比亲人,平常有事,一招呼便如一家。各家各户都分到了不少肉,如此年景,算是丰盛无比。 周大虎和周远山利用特权(儿子是少年队的队长),专门给严兴陵老大夫留了一条大猪腿,几十斤重。由周大虎送往严家并再次拜谢。 第二天,周大虎、周远山父子早早便背着猪大腿前往严大夫家。 严大夫家距周家有十几里山路,对久走山路的父子俩来说算不得什么,半多个时辰就到了严家。 严家祖孙四代同堂,严老大夫住在长子家中,他膝下有三子一女,一女外嫁。三子皆成家立业,在家耕读,一边种田,一边读书,严家算是读书人家。 这一切都缘由严老头自己,他自己童生考生员秀才三试过了两试,院试再过一试就是秀才了,但是这一试便卡在那里,一卡十余年。严老悲愤之下弃考学医成了山民心中的大医家,虽然自己弃考,却要儿孙读书考试,边耕边读边考。 如今天灾不断,连年欠收,口粮缺口大,严家如今也是粮食野菜伴着而食,也只敢吃个半饱,他义诊为乡亲们治病不收任何费用,但患者家属们还是会拿出一些吃食感激他,他家里也困难,有断锅之虞,也不矫情,往往会收下。走的地方多了,灾情让人触目惊心,已陆续有人因饥饿而死,也有不少人逃荒了。他是读书人,读过史书,知道饥民多到一定程度,必然会揭竿而起,听说陕西已乱了两年,流贼几十万,现在已有流贼往山西跑了,会不会跑到河南?没准!长叹一声,再这样下去,家人难存活,自己也难善终。 严老头正在胡思乱想,这时,曾孙跑了过来,告诉老爷子,周家人送来几十斤野猪肉,并来谢恩来了。 “快快有请”,老爷子一边吩咐曾孙一边思虑一些事情,他早早听说大虎这孩子伤好后,便和一帮同龄伙伴练习弓箭,后来又听说要出山投军。现在送来几十斤野猪肉,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大山深处,包括大虎在内,从小有病或头疼脑热,都会找严老头,也都是从小到大看着长大的。此去投军,生死难料,家中还有一些药草,严老头心中不忍,应该给孩子们配些金疮药和常用药丸带在路上才行。 突然他又想起一件物什来,那是一个病危的孤身七十多岁老汉为答谢他,把家中仅有的一件物什和一本旧黄皮书送给他,推辞不得便收下了。一直放在家里某一角落。大虎出山投军正好能用上它。此时大虎父子送来几十斤肉,在这灾荒之年格外珍贵,解决了自己一家子人过年的难题,送与他防身也顶了他送野猪肉拳拳之心。再者于自己和子孙无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厅堂之上,严兴陵高坐正上,周大虎庄重的一跪三叩首:“一是谢严爷爷诊治之恩,二是提前给严爷爷拜个早年,小子年后就要出山投军了,提前拜谢辞别了。”周大虎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的,但这太离谱,只能将这个天大的恩情套在严老大夫身上。况且,严老大夫医术精湛、为人良善,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得妥妥的,那些草药也促进了周大虎的康复,叩谢不为过,理所应当。在众人眼里,更是如此。 严老大夫看了一眼周大虎的气色,微笑着赶紧说道:“好孩子快快起来,老夫便受了你这一拜了。”接着又道:“我也有一样礼物送与你,助你投军成功,用于防身。” 一少年捧着一个大托盘,上盖着红布,十分显眼,来到严老大夫面前,严老大夫伸手轻轻一揭,露出一具黑红色似弓非弓的家伙什,旁边放着一本黄册子,显然是年代历久发黄造成的,旁边还放着二十根箭羽。 周大虎、周远山都是识货之人,惊叫一声:“强弩!“二人面面相视、周大虎上前一步取下强弩,仔仔细细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才交给父亲察看。 周大虎也不客气,直接跪下磕头,激动而道:”多谢严爷爷赠与。“ 第六章 惊喜 严老大夫看到周大虎激动的样子,用手一捋胡须说道:“此弩乃我十五年前救一老者而老者答谢于我所得,我曾推辞不要,奈何老者说自己年岁已高,性命无多,孤身一人,带着多有不便,且想让我送给有用之人,免得失传。” “我府上儿孙,都是耕读为主,文弱无力,用不得弓箭强弩。今听说你要投军又来拜我,我想起此物,便转赠于你,用于防身杀敌,保你平安。” 严老大夫伸手取过来黄皮册子,递给周大虎,他知道大虎小时候跟着山中老夫子学习过几年,能识文断字。 周大虎接过慢慢翻看,一看吓一跳,脸色越看越凝重,稍息之后,周大虎再次跪地叩谢,让周远山和旁边少年目瞪口呆。周远山和少年心中不约而同问道:“这是哪一出。” 严老大夫眯了眯眼,问道:“你知道?” “小子读过一些杂书,有一些介绍。“周大虎回道。 严老大夫点了点头,道:”读过杂书,很好,只是当世火器渐渐盛行,朝廷重视火器,弩此一道,已然衰败,此物重见天日,不知真假,数百年了,还堪用吗?“ 周大虎暂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虽然有书有实物,但还需打靶实践一下,如果有书上所说威力射程的百分之七十就行,真有书上所说的射程和杀伤力两百四十步——三百六十米的话,这可是惊天之喜。 严老大夫看周大虎不言,点点头示意无妨,严老大夫长叹一声:”时代不同了,希望能对你投军后有大用。“ ”你走的时候,再过来一趟,我会为你们这些孩子们配些金创药和一些常用药丸,我会做成蜡丸方便你们携带。出门万事难啊!“ 周大虎心思早已不在这里了,听到药丸一愣,赶紧谢恩道谢。 严老大夫自己也年轻过,知道少年心性,未再多说什么,挥挥手,刚示意退下,就见大虎揣着黄书册,手拿强弩和二十根箭羽飞奔而出。弄得周远山满脸通红,对着严老大夫替儿子连声告罪。 严老大夫微微一笑,道:”少年心性,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 周远山告辞严老大夫,一出大门,便迈开大步,大步流星去追儿子周大虎。 儿子今天表现怪异,周远山要问个清楚,毕竟是自己独子。一盏茶(约五分钟)功夫便追上了儿子周大虎。 “儿子,今天你的行为有点怪啊?”周远山白眼一翻,瞪着儿子问道。 周大虎不理老爹表情,晃晃手中的弩,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如果测试合格真如书上所言,这——“,周大虎指着弩言道:”价值万金啊!“ 周远山一听头皮发麻,嘴角一抽而道:”啥玩意,值万金?“周远山干脆不走了,拉着儿子要说个明白。 ”爹,你知道这是什么弩吗?“周大虎故作神秘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这是失传已久的前宋军中装备神臂弓,亦称神臂弩。“ 周远山摇摇头,他不知道,他自己只读了三年书,后来父亲战死,他十三岁;母亲一病不起,他也再无法读书了,挑起家中重担,十六岁那年母亲去世,想到这里,周远山双眼朦胧泪珠欲滴。 这也是儿子从小被送进夫子那里学文断字的原因,只是儿子喜武不喜文,怎么也学不进去。读了几年便半途而废,整天在山中和一伙同伴折腾。 周大虎知道父亲想起了伤心事,因为他听父亲讲过无数遍。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周大虎边走边向父亲讲解宋朝神臂弩的历史。 神臂弩,北宋神宗时发明,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远达二百四十余步,合现在三百六十余米。威力强大,矢可入榆木半杆。 当讲到神臂弩射程、威力时,周远山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炸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射这么远,威力这么大,二百四十步入木半杆,不可能。” 周远山连说三个不可能,他周远山也是射弓用箭之人,知道其有多难。他所用的猎弓有效射程才六七十米,而父亲用的两石三斗弓可百步穿杨,再远也不准了。 现在儿子告诉他二百四十步入木半杆,虽然是弩,但弩弓原理相近,他怎会相信? 他狐疑的看着儿子,心中咯噔一下,“莫非这次儿子出事脑袋除了健忘外还有着幻想之症。”想到这里,对儿子越发担心起来。 周大虎不理睬父亲周远山狐疑的目光和那关心弱智般的深情注视,道:”真假如何?射靶用弩一试便知。“加快步伐向家中赶去。 父子二人一到家,顾不的休息,便来到附近自建的靶场,当下年关,四下无人,正好保密。 摆好箭垛,周大虎看了数遍射击概要,心中默念三遍,凝神屏气,拿起神臂弩脚踏弓身绑带,以双手力上箭,平端向前,用望山瞄准箭垛,手搭扳机,用力一扣。 周远山在旁边等得有些焦急,突然一道寒光一闪而逝,迅疾无比。周远山一边跑一边招呼儿子一起看靶,此靶设为一百二十步。 两人来到靶前定睛一看,好家伙,靶心破碎洞穿,羽箭全枝入土。二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接着二人又设了一百六十步、二百步、二百四十步等箭垛,连番测试下来,射程达标够远,威力达标够大,只是超过二百步以上,精度下降得厉害。而保持精度最佳的射程为一百六十步以下,越近精度越高,百步之下,每发必中,中者必死,带甲之士也不例外。 回到家中,父子二人相视而笑,周大虎父子知道严老大夫肯定没用过这神臂弩,严老大夫也不相信书上所说数据,多以为假。再加上严家一大家耕读为主,想要考取功名,无心于军伍。否则,这神臂弩难以落到他们父子手里。 周大虎作为穿越人士,心中知道武器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使用武器的人。只有一支有纪律、有血性、有思想的军伍拿着好兵器,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否则,就是给敌人送兵器、送人头。 周大虎点点头很赞同父亲所说,黄册上有数种制弩,如床弩、车弩、连珠弩等,都被现在的火器所替代。已无多大价值,但仍然可用,可大用。 第七章 过年 黄册子中最有价值的是神臂弩的详细制作方法,神臂弩依旧强大而灵活,是骑兵的克星。在如今火器缺点仍多的时候,神臂弩大有可为。 军国利器不示于人。周远山父子深知这个道理,没有一定实力前,此书不可以见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父子二人还是懂的。 至于神臂弩实物倒还不用遮掩,神臂弩已失传三四百年,无人识他真面目,本朝也有强弩,称为强弩即可。如有人看上强行索取仿制,周大虎一定说不可能。一是因为其艺复杂,没有详细制作方法,制成了也容易是四不像,形似神不似,射程威力大打折扣不值一提。二是强行索取的人活不到第二天,有命要没命用。 神臂弩也不过是威力大了一点,射程远一点而已,也不是什么决定性兵器,装备大量神臂弩的宋军照样是连吃败仗,二帝被俘。可见人才是第一位的、起决定性的。 父子二人商量后,决定将黄册子用油布包好,做一布袋挂在周大虎的脖子上,装在里面贴身保管形影不离。 年关春节到,村寨处处都是肉香,引得人们口水四流,大年夜家家户户端出了平日不舍得吃,吃不上的东西。平时大家因灾荒忍饥挨饿,吞糠咽菜,肚中没有一点油水,就是过年也不过是几顿饱饭而已。 今年不同,这些小土崽子们初犊不怕虎,进入深山老林打下十头肉物,还捡了不少坚果,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终于久违了吃饱吃好的滋味。 家家户户传出阵阵欢乐声,暂时扫除了众人心中的阴影,一帮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在各家各户穿梭个不停,眼中贼光四起,口水直流专门盯着各家好吃的。 趁着大人不注意,一哄而上拿起就往小嘴里使劲塞,然后一哄而散,再往下一家重复着伎俩,惹得大人们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 在一处偏僻的房子里,灯光大亮,周大虎和一帮少年围坐在一处桌子旁,上面摆着五大盆热腾腾的饺子,一大盆炖肉和两大盆稀汤,一篮白馍。大家聚在一起聚餐,东西比往年丰盛了无数倍,这得益于这次进山林深处收获颇丰。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外面一片寒寂,而屋内火盆通红,周大虎和一帮少年们吃着热饺子,喝着热乎乎的稀汤,拿着白馍欢快的吃着、喝着。 喝足吃饱之后,话进入正题,众人严肃起来。周大虎开口道:“各位发小,我们这次出山从军,不仅仅是赚取饷银,养活和贴补家人,还要做出事业来。好儿郎,就应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封侯封爵。” 周大虎话锋一转:“要居安思危,年景越来越差,如果接连大旱,又现蝗灾,肯定会饿死很多人,饥民没饭吃肯定会揭竿而起。坐而等死,被官府围剿杀死,横竖都是死,他们会选择搏一搏。天灾来了,人祸也就来了,不想造反之人也会被裹挟而去横死沙场。陕西那边已乱了两三年,流寇早晚会祸乱我河南府,天灾加人祸,我们怎么办?家人怎么办?” 周大虎后几句声音高了不少,盯着大家眼睛说道。周大虎提前给大家敲敲边鼓,以鞭策他们勇往直前。周大虎看了看大家沉重的脸色,知道以前没人跟他们说这些,山里人信息封闭,绝大多数不识字,也不关心外边之事,只顾自己一亩三分地。如今听了心中都忐忑不安。 周大虎接着道:“这次出去要尽快掌握一支队伍在我们手中,来保护我们的家人,谁敢阻挡我们,就干掉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周大虎脸色冷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令大家心中一颤。此时大家已发觉大虎已变成了他们名副其实的头,不再是他们单纯的发小伙伴、好朋友了。 另外,大家听了大虎的话,心中也很害怕担心,但大家毕竟年轻血气方刚,心中都很期望掌握一支力量保家卫国。要杀人的事,大家自动忽略了。 周大虎本不想讲这些话,但他反复考虑,万一投军不成,怎么办?再回家种地? 不可能。 知道历史进程的周大虎决不会回山等死,但如何投军?如何投军成功,周大虎概不知道。向周围的山民询问,也都不知道。周大虎问过父亲,爷爷是如何当上兵的,周远山告诉儿子周大虎,爷爷是被招兵招走的。 招兵?等到何年何月?以豫西山民为主的毛葫芦兵募兵,明末招兵少了许多,原因一个字“钱”,朝廷无钱。周大虎无语。 何为毛葫芦兵? 是豫西山民之地山区朝廷控制力较弱,山民勇猛彪悍,民风淳朴,善翻山越岭善射,悍不畏死可为精兵。因箭囊由带毛兽皮做成挤压式的箭囊,箭头包在兽皮做成的箭囊里,箭杆露在外面,方便抽出。箭囊古代又称胡禄,因此就叫毛葫芦兵。 天启初年辽东经略熊廷弼曾说,“川兵、毛兵仅能穿山透林,非平原冲战之用。“周大虎不以为然,兵靠将练,仅靠原来习性打仗,怎能成为可战精兵。 周大虎心里已决定,投军不成,便自己聚啸山林拉一支自己的队伍,或投流寇后招安,当然后两项为中下之策,尤其是投贼之举。当今世道天灾人祸,历史上日后益重,饥民遍地,只要稍加鼓动,就能拉一群饥民。其他的多想无益。 现在朝廷还有一定实力,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哪一个不是被追的像狗一样到处乱跑,被逼得反复向朝廷诈降。入流寇最致命的是被当炮灰用。周大虎摇摇头一脸无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已经在大家心里种下了东西。 时光流逝,一晃已过了数天,到了初五离出发只剩一天了,周大虎早早跑到严老大夫家中取回了一大包金创药和常用的药丸,东西几天前都备好了。 周远山从屋中地下刨出一个大瓦罐,打开盖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色大布包,里面是两个小银锭,和一串串铜钱,周大虎醒来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周远山指着罐子对儿子说道:”儿子,这是十两银子和十贯铜钱,是你爷爷战死,朝廷给的一部分抚恤金和你老爹我为你攒的,这些钱家中困难也没动,不是小气,而是为你攒的娶媳妇的钱,你是我独子,现在要出门从军,穷家富路,多带些盘缠傍身有备无患。“说着说着,周远山两眼朦胧,眼眶红润。 第八章 出发 一夜父子二人经过仔细商量,决定由周大虎按原先商定的路线去河南三司所在地开封府投军,碰一碰运气。 河南省,又叫河南行省。明洪武九年(1376年)改行省为承宣布政使司,但习惯上仍称省。全称为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简称河南布政司,或河南省。治所开封。下辖八府十二州(含一直隶州)96县。下设三司三权分立,一为布政使司、总管一省民政;二为提刑按察使司,总管一省司法监察;三为都指挥使司,总管一省军事卫所。 也许会有人说,陕州离山西这么近,怎么不渡黄河直上山西投边军啊?有原因。人生地不熟,隔省更受地域排挤,边军募兵也有一定定额,受朝廷粮饷限制,最高也不过是卫所兵一半营兵一半,机会不大;更重要的是崇祯四年底,大批陕西流寇进入山西,裹挟民众人数发展到几十万,去山西就是送死。周大虎有自知之明。 周大虎只拿了家中一半银钱,一锭五两银子和五贯铜钱,五贯铜钱重达几十斤,,虽然带着不方便,但用着方便。剩下的给父母傍身,灾荒之年自己不在家,留给父母急用,自己一安定便会差人回到家乡通知父母和发小同伴父母,这样父母遇到什么事可以来找自己。 崇祯五年正月初六,天刚蒙蒙亮,周大虎已开始吃饭,今天是投军出发的日子,母亲杨金华一直小声哽咽着,舍不得儿子投军。 吃完饭,周远山又拿出一个箭包,打开一看是二十支骨箭和一个铜板指。周远山开口说道:“你用你爷爷的强弓,只有二十支箭,战场上用太少,我为你又准备了二十支骨箭备用,我已试过了,射程杀伤力稍弱,贵在无声无息。这个铜板指是弓箭手的必备之物,以前你只是用猎弓打猎,箭扳指无关紧要。现在你用强弓上战场杀敌,拉弦又快又急,不用箭扳指容易割伤手指,影响射箭精度和速度,一箭之差性命攸关。” 周大虎眼眶泛红接过骨箭和铜板指,两眼含泪,跪地郑重的向父亲和母亲叩了三个头,道:“不孝儿子拜别爹娘,儿子不在家,二老多保重,儿子一定会平平安安保护好自己。”周大虎知道自己安危牵动着爹娘的神经,自己平安便是父母最大的幸福。 周大虎整理好行李,带好银钱和早已开好的通关路引,身背一弓一弩,木刺挑着干粮包袱头也不回大步迈向屋外,刚一出门,两眼忍不住泪水直流,周大虎一抹眼泪,目光坚定,向前走去。 同样的一幕幕出现在跟随周大虎投军的少年身上,同样的一个个目光坚定,走向前方。 二十三个少年,二十三家长辈目送着儿子的背影越离越远,母亲们忍不住哭出声来,父亲们绷着脸强颜欢笑。 少年们不时扭头看向送自己的父母,心中充满了对亲人的依恋和前方的忐忑向往。越走越远,渐渐村庄和父母都在身后消失不见了。经过一阵沉闷,大家又都恢复了少年天性,纷纷拿出父母刚给的箭扳指瞧来瞧去,大家一看二十三人都得到一副箭扳指,不由的喧闹起来。 但这一喧闹很快被周大虎制止,板着脸一通训斥,大家个个噤若寒蝉,吐吐舌头,只好排着单人队列一路向前。 开封乃前北宋故都,也是河南三司治所之地,素有八朝古都之称,位于河南东部,黄河下游南岸之滨,中原腹地,水旱码头交通要道,商贾云集,货物聚埠的聚散地。 开封在陕州东北部,铁炉沟离河南府永宁县很近,不过三五十里,周大虎他们是山民出身,山间小道如履平地,一天就走了三十里山路已出了陕州境,进入了永宁县境,天已擦黑。大家围坐在一起,拿出干粮水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很快水足饭饱。周大虎安排大家两人一组背靠着背,生起几个火堆休息起来,三组六人值夜,一个时辰一换。头天平安无事。 周大虎一行人边走边练,边走边停,五日后来到了永宁县城附近,天寒地冻,吹气成霜,路过的村庄附近新的坟莹,一堆一堆令人头皮发麻,整个村庄没有生气沉闷闷的,路旁偶尔可见累累白骨,或一具冻僵卧地之人,骨痩如柴,衣衫褴褛,乃是饥寒交迫刚死不久之人。 周大虎等一群人越看越触目心惊,紧紧抓住身上的钱袋和粮袋,自己等人虽然家中景气不好半糠半粮,但还能填饱肚子,再加上深山之中野果野菜不少,偶尔在深潭河涧之中捉鱼,或深山密林之中打个野兔山鸡等打打牙祭,吃的还不错,出来深山到外边谋生,却看到外边路有饿骨,村添新坟的惨人景象。不由得使大家心气泄了下来,甚至动了回家的念想。 周大虎知道大家的感受,高声而道:“各位,大家看见了吧,天灾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遍地饥民,只要一个火星就是人祸,还有建虏鞑子,我等躲进深山老林之中,也难保平安存活,为了家人,我们也要闯出一番天地来。” 说完,不管他们懂不懂,周大虎带头高喝一声:“保家卫国。”众人跟随大声齐呼道,“保家卫国、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周大虎一行人掩埋了路边骸骨,一行人心中更加坚定,目标更加明确。 一行人行至距永宁县城五里时天已昏暗,寒风呼啸更冷了,周大虎看着大家冻得面青耳白,知道一连数天驻在野外,天寒地冻身体都受不了。 周大虎略一考虑,心中已经决定,投住村户人家,让大家吃上一顿热饭,睡在屋中暖暖睡上一觉。 离开山道,周大虎率领大伙向远处一座村庄走去。刚到村口,犬吠锣响,片刻之间举着火把窜出来二三十青壮,拿着木棒、锄头、菜刀等一些乌七八糟的武器逼向周大虎一群人。 周大虎也很蒙,吓了大一跳,但他随即镇定下来,高呼一声:”结阵,”前排立即站好七名队员紧握长木刺,并排向前,后面分出六人,左右各三人保护侧翼,最后面周大虎十人压阵。拉弓搭箭,准备以待,随时击发。在不明白当前情况时,只有结阵自保以观后续。周大虎此时满头冷汗,幸亏大伙带了家中猎弓出来,否则……,还有一重大失误,没有护身盾牌,万一对方有弓箭手,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俺们还没参军呢,没上战场啊,什么情况? 第九章 寄宿 “汝等何人,为何夜闯我等村庄,意欲何为?”一名老者拦着村中众人,上前一步拱手而道。周大虎一听,知道自己等人冒失了,天黑进别人庄子,被人当贼匪或什么人了,赶紧回话道:“我们是过路之人,因天寒地冻难以忍受,故而前来寄宿一夜,有所惊扰,还请谅解,我等一行并无任何恶意。” 村中之人听完,顿时七嘴八舌,一片喧闹,老者一声呵斥,众人才堪堪噤声。老者沉吟片刻,道:“你等皆是青壮,手持弓箭,身带木刺,无法让我村中民众放心,速速离去,我等不于计较,如若再前行,我等村民定要将尔击杀无赦。” 老者看着前面周大虎一行人,人人背弓手拿木刺,行动整齐划一,要是对方硬来,恐怕己方死伤不少,甚至被对方屠灭。因此期望对方被自己好言劝走。 周大虎看看越来越黑的天色,耳边呼啸的寒风,身边面带倦容的发小们,他心中不愿发小再在野地中受冻,如果受冻得病,这在古代很危险,即使带着严老大夫配的药。他也不愿与这些村民发生冲突强行住房寄宿,周大虎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木棒、锄头,心中一横,上前几步,拱手而道:“老丈,我等已在天寒地冻的野地中连宿数天,可否给我们一间土房遮风挡寒就行,村外村边都行,老丈可否上前一谈。”说完,示意身后一行发小放下弓弦,木刺朝天竖立,收了攻击之力。 老者看了看远处的周大虎一行收起兵器的动作,附耳对身边一个年轻后生耳语一番,挥手示意村民后退数步,上前与周大虎会面。周大虎见状也上前几步与之见面。 二人对面相立,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黑脸少年,高大、健壮、孔武有力,第一印象是这少年是当兵的料。老者放下心中所想,开口道:“你们是附近之人?口音和我们差不多,出山所为何事?” 老者人生经验丰富,近前一看周大虎,便知是附近山中出来之人,只有山民经常风吹日晒皮肤比一般村民更黑一些,更糙一些。 周大虎恭敬一礼道:“老丈,我等乃是附近陕州境内的山民,因连年天灾不断,地少田薄,无法凭之养活全家,我等一行只好出山投军当兵,挣一份粮饷,最不及也可养活自己,让家里少一张嘴,少一份负担。” “不错,不错,此话有理,只是你们这些后生还是太莽撞了。现在世道不太平,天灾连连,饥民四起,一些饿的无路之人,不甘坐以待毙,聚团而起吃大户,时间一长抢红了眼,也不管大户小户和平常百姓一起抢,甚至发生杀人抢掠、奸**女之事,大的村子已筑了堡寨,成立了自卫青壮。我等村小又离县城近,无力也无需筑堡,但也组织了村中青壮以防万一。你等贸然进村,险些造成误会。”老者淳淳教导而道。 老者一招手,与之前耳语的少年后生跑了过来,来到跟前,又对着老者耳语一番,便立在老者身边盯着周大虎。 老者挥挥手,和少年后生走在前头,对着周大虎招呼道;“老夫孙儿找到一处地方,不用进村,乃是一处废屋,但仍可堪用,遮风避雪没有问题,收拾一下就可居住。” 周大虎一礼而道:“多谢老丈安排,晚辈小子谢谢你老和村民们了。”周大虎一行人紧紧跟随老者与少年而行。 路程不远,不一会就到了地方,平地之上孤伶伶坐落着一间大房,推门而进,屋里整洁无尘,桌椅油灯齐全,房子隔成三间,两边两间有土炕各一个,只是床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周大虎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心思想别的。大家都累了,纷纷各自占位倒头就睡。 周大虎挑了几个人,一人屁股上一脚,顿时精神起来,咧着嘴对着周大虎憨笑。 周大虎拉着老丈来到屋外,掏出二十个铜板塞进老丈手里,道:“这是两天寄宿费用,另外还要借用一下老丈铁锅一用,烧一些热水热饭。” 老者看着周大虎,老脸一皱不好意思道:“如是平常好年景,别说住房投宿,便是白吃几天也无所谓,现在村中家家户户半糠半菜半粮还吃不饱,快要揭不开锅了。你等投军自能糊口,这钱我就收下了。哎!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顿饭难倒庄稼汉。”感叹着,招呼孙子去给周大虎取铁锅。 稍等片刻,祖孙二人拿着一个大铁锅,手提两只木桶,木桶中放着一些干柴,周大虎远远看见赶紧招呼几人上前帮忙接应,并连连道谢。 周大虎指定两人跟着老丈孙子一起去村中井里打水,一边在房中寻一些有用的东西,不一会便找了一些碗盆和水瓢。 井水打来后,洗刷干净,众人忙活起来,点柴烧火,安锅倒水,房间中顿时明亮温暖起来。 一锅水烧开后,周大虎并没有倒米做饭,却把碗盆筷子等放在热水里烫煮,老者和众人皆不解,问道:“小子这是何意?” 周大虎解释道:“此碗盆竹筷已多日不用,虽然天气寒冷,但还是消毒一下为好,以防意外。” 老者脸一黑,庄重而道:“老朽保证这些碗盆竹筷没有涂毒,敢对天以誓。” 周大虎笑着说道:“老丈你误会了,我所说的毒并非你所想的毒,而是指外邪风寒的毒,此毒非彼毒。” 老者面颊一缓,问道:“小子从哪得知此事并为此而为之。” 周大虎心思电转,瞬间就想好了措词:“老丈,我乃是听山中严兴陵老大夫所说和嘱咐而行。” 老者一听说严兴陵的名字,点点头道:“我听过严大夫的名字,是一个医高德重的好人。” 气氛随之轻松许多,准备工作做好后,正式开始做饭,水一烧开,周大虎等人取来米袋,正是家里人舍不得吃去州城购来的精米,哗哗哗……半袋米倒入水中,煮了一会又取出腌的咸肉干(过年打猎时留下的)切碎撒入锅中,不用使盐,不一会满屋充满了米香肉香,旁边看的人,口水直流,眼中充满了想吃的欲望,很快睡着的人也被香味勾引醒来。只有熊山这个憨货呼噜呼噜睡个不醒。 。 第十章 进城 米饭将熟,老者拉着孙子准备告辞而去,周大虎拦着爷孙二人道:“老丈对我等照顾有加,又忙活了半天,天已大黑,不如就在这用完了饭再走。” 老者连连摆手拒绝好意,多次挽留才留下勉强吃了一碗饭,老者还是看在孙子想吃的眼神份上才留了下来。本地人吃外乡人饭老者有点脸红。如果在平常年景一顿饭不算什么,可在这现在就不一样了,在某种极端情况下一顿饭就是一条命。哎!自己又老调重弹了。 周大虎看在眼里,心中一叹,一顿饭竟至如此,大明王朝你究竟病的有多重? 周大虎放下心中感叹,转身进入里屋,照着熊山屁股就是一脚:“起来吃饭,你个憨货。”熊山是周大虎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孔武有力,力气惊人。世界就是这样,某一些突出,某一些就弱。万理如此。 熊山被一脚惊醒,两眼惺忪,准备发火,听的是周大虎的声音,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大叫一声:“大虎哥,什么事,我来了。” 周大虎被熊山这个憨货逗笑了,道:“啥事没有,再不起来吃饭,饭就没得吃了。” 一听吃饭,熊山一个打起,直接翻下土炕,直接嚷嚷道:“各位哥哥弟弟,不要吃俺的饭,黑旋风来也。” 自从周大虎在有空时给这些发小讲了一些水浒故事,熊山这家伙天天缠着要听黑旋风李逵的故事,还常常模仿黑旋风李逵的样子和口气,让人哭笑不得。再加上熊山长得五大三粗、膀阔腰圆、力气奇大,头脑也简单,确实像黑旋风李逵。又最听周大虎的话,便照着水浒故事的样子喊周大虎哥哥,使得大家也跟着一齐喊哥哥和大哥,不分年龄。周大虎年龄在一行人中不是最大的,二十三人中有大有小,大的一十九岁,小的一十五岁。周大虎心思机灵又勇武过人,原来的周大虎就已是村中的孩子王。 周大虎板着脸:“要叫队长。”众人经过训练规矩了许多。吃饭也有了规矩,不争不抢,只有熊山咋咋呼呼的,但也不敢造次,拿着碗排队打饭。 周大虎看着熊山一副黑旋风李逵的模样,心中一笑,这也正是他的本意,故意为之。在大家心中种下一颗防范朝廷的心。周大虎想凭自己的知识为大明出一份力,力挽狂澜,拯救于他;但不想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死、不想被人进言如宋江般被处理掉。明末文官集团党争的厉害,一不小心便会掉下深渊。靠人不如靠己。 路怎么走?现在为时尚早,先求生存吧! 周大虎接过热饭吃在嘴里咸香无比,在天寒地冻中一碗热饭下肚浑身暖洋洋的,周大虎整整吃了三大碗才止住,一锅饭不够吃,只好又作了一锅才罢休。周大虎深知这个时候要养成好习惯,又招呼大家烧了几锅热水,每个人都要洗脚泡脚才让睡。老者祖孙二人因吃饭不好意思,又搬来了一些干柴给周大虎用,才告辞回家休息。 熄火睡觉,一声令下,众人倒头就睡,周大虎和赵民几人却不敢大意,出门在外,小心为上,安排了两人的警戒位在屋中警戒,以防万一睡得太死,出现什么情况。两个时辰轮换一次。 屋外寒风呼啸,屋里鼾声四起,连续几天负重行走,夜宿野外,他们确实累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醒来,精神饱满,倦容一扫而过。周大虎、赵民、熊山、田原一行四人什么也没带,只带了些钱去永宁县城采办一些食品补给等。 越往县城靠近,人流渐多起来,一路上,挑柴卖柴的,进城卖菜的。入城做工的、形形色色的人组成了这个社会,凝聚起来成为了大明。 走进县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大的城墙,让没见过高城的周大虎等人连连赞叹不已。不过很快被眼前景象取代,面前上百人面黄肌瘦,神情呆滞,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拿着碗正在排队等待赈济。显然已来此地多时,一座座凌乱不堪的窝棚随地而建。 走到城墙一处拐角,一排排童男童女头插草标,明码标价而售,犹如商品一般。另一边一些十几岁的少女跪地自卖,旁边父母满脸凄惨和无奈,欲哭无泪。 周大虎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一阵冲动,想要帮助他们的欲望不断上升,周大虎强压心情冲动,扭头快步离开此地。暗暗告诫自己,不可逞一时好心,且现在也没有能力。如果自己不打开局面,自己也会走投无路。 进城很顺利,守城门的士兵懒洋洋的,瞟了一眼便放了他们进去。周大虎无心逛城,领着三人匆匆购好米粮盐油,吃了一些熟食填报肚子,又为大家捎了一些包子烧饼之类的吃食,便匆匆离去。 路上路过一间铁铺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那里挂有许多刀剑、枪头和一些锏、锤,甚至几个头盔,周大虎眼睛一亮但随即暗淡下来。自己手中银子太少,只够自己一行人吃喝拉撒。 周大虎还是忍不住进了铁匠铺,正见一黑大汉在挥锤打铁,胳臂粗如别人大腿,肌肉虬结,挥着大锤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大汉见有人进入铺中,于是停下手中活计问道:“客官需要什么,俺老牛都能打出来,价格便宜公道,童叟无欺。” 周大虎看了看手指长枪头问道:“这个咋卖?” 黑大汉道:“这个枪头,乃精铁百炼打成,锋利无比,钱五十文,”大汉看了看周大虎身后三人,又说道:“量大从优。” 周大虎不置可否,指着一个头盔道:“这个头盔多少钱?“说完,径直过去取到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仔细察看起来。 这些头盔形状有两种,一种为笠盔,一种为凤翅盔。质量上乘,乃是黑大汉的老爹数年前打造,这几年军户和官府的日子日益艰难,便砸在手中,大大影响了黑大汉一家人的生计和心情。 第十一章 铁铺 黑脸大汉心中暗喜,指着周大虎手中头盔道:”客官要的话,给一两五钱银子就行,此头盔乃精铁百锻而成,防护上乘,可保安全。“ 周大虎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瞅了瞅四周说道:”光有头盔,没有身甲,如何能用?可惜可惜。“ 黑脸大汉一听,顿时牛眼一翻,大声说道:”谁说没有身甲,只要客官能掏出银子,俺爹肯定能打造出来,客官想要什么甲胄都行,俺爹都能给你打造出来。”说完,牛气哄哄的盯着周大虎。 周大虎一听,心中暗道好大的口气,随口问道:“可会打造锁子甲、明光铠、镶铁棉甲、冷锻甲?” 大汉点点头道:“俺爹会打造好多种甲胄,这几种俺听俺爹说过,你所说的镶铁棉甲、冷锻甲俺都会,那个锁子甲俺爹教过俺,只是俺手笨,弄不成那个弯弯曲曲。” 周大虎一听,心中一缩,强压心中激动之情,面容镇定的问道:“敢问好汉大名,家住何方?”周大虎不清楚大汉是否是铁铺之主人,需问清楚,以便今后来寻。此等匠人正是周大虎梦寐以求的技术人才,恨不得现在就招揽或绑走。但周大虎知道现在时机不到,没人、没钱、没地盘,怎能招揽。“俺叫牛铁柱,这铁铺是俺家的,就住在铺子后面。”说着手指向铁铺后面。 周大虎顺着手指一看,铁铺后面有一侧门,周大虎随即道:“我想打造一副锁子甲,想拜见一下令尊大人,牛兄可否引见。” 牛铁柱两眼一翻,一只簸箕大的巨掌摆了摆,虎虎生风,说:“后一句俺听不懂。”一脸鄙视着周大虎,你一个黑脸大汉,和俺老牛一样,还学书呆子一样文绉绉的说话,笑死人了。 周大虎无奈,只好重复一遍说道:“我要见你爹。” “早说嘛”,牛铁柱嘴中嘟囔一句,“俺爹正在睡觉,跟我来,“说完,直接关上铁铺们,领着周大虎一行四人来到铁铺后堂。 “爹,有人找你打东西“,牛铁柱嚷着大嗓门叫道。 不一会,屋中一个精瘦老者漫步出来,老者虽痩,全身却爆发者无穷的力量,长者一副山羊胡,眼中精光闪闪。 老者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大虎一行,凭他多年生活经验,所来之人非富庶之人,乃是山民少年,如今天下天灾连连,山民哪有钱来打甲胄,莫非……,老者心中一顿,莫非是山匪探子,来到我家中。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此乃县城,还有这四人没有兵器,我儿铁柱就能打翻四人,想到这里,老者心中一定,问道:”客官找老朽何事?“身体向儿子靠去。 周大虎知道自己一身装扮不像富裕之人,不像能打甲胄东西的人。其实周大虎也现在没能力打造盔甲,手中有几两银子,却是盘缠不能胡花,但周大虎首次在县城看见盔甲制作之人,想了解一下情况,为今后做准备,万一投不成军,就做山大王,就把这些有用的匠人请来为自己所用。 周大虎对牛铁柱的爹躬身一礼,道:”老爹莫惊,我等乃同村之人,因家中受灾欲往省府或边镇投军吃饷,今巧见贵铺之中头盔精良无比,又听牛兄说你老会打造甲胄,十分仰慕,特此拜见,“说完又是一礼。 旁边牛铁柱一听顿时不乐意,顿时嚷道:“你们不是要打锁子甲吗?怎么变成了拜见俺爹。“说完牛眼一瞪,对周大虎戏弄他不讲信用有点不高兴。 老者听完呵呵一笑,道:”老夫牛大有,拜见之说愧不敢当,请众小友进屋喝茶歇歇脚。“便前头带路领着大家进入里屋大堂。 牛老爹坐定高喝一声:”金珠,来客人了,倒茶。“不一会,一个壮如狗熊的女子两只似盆的大手,一手提壶,一手抓七只茶杯,迈着虎步,虎虎生风走了过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两眼一瞪,”干嘛叫俺出来倒茶,烦人,”径直而去。 牛老爹尴尬一笑道:“闺女惯坏了,惯坏了,大家勿怪。”便要起身给大家倒茶。周大虎一看急忙阻止住,自己起身给大家倒茶,除了熊山和牛铁柱两个浑人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你打量着我,我打量着你,牛眼熊眼互瞪以外,赵民和田原也忙起身来给大家倒茶,最后由赵民抢活下来给大家倒茶。 茶倒好后,大家喝着茶,边喝边聊,周大虎道:”小子冒昧,不知牛老爹能打造些什么物件。“ 牛大有捋了一下山羊胡,信心满满自豪而道:”我牛家祖上军中工匠已有二百多年,为军中打造兵器与甲胄·,除了火器外,军中兵器与盔甲俺都能一一打造。只是现在朝廷财政空虚,军中兵器甲胄打造之人越来越少,军户越来越穷,手中活计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简单。“牛大有深深叹了一口气。 牛大有又指着铁铺方向道,道:”天启年,我被上调京师三年打造盔甲,谁知上百人只打了一千余副精甲,还好,得了一些赏和工食银,返回后,手痒打了几个头盔,到现在也卖不出来。“说完,一脸不甘心。 周大虎知道,手艺越高超之人,往往都不甘寂寞,都有一颗赤诚的心,希望自己的手艺发扬光大,得到众人的认可,更希望自己有一个发挥自己手艺的平台,造出更多的自己作品,用于战场之上,保家卫国,同时得到优厚的工钱养家糊口,这是一个有手艺有追求匠人的最高荣誉。 周大虎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会怎么走,能否按自己的规划行事,但此刻却对牛老爹说道:”牛老爹,他日小子如果能够建功立业,必请老爹为我们二十三人每人打一副防护最好最轻便的甲胄。”起身躬身一礼。 周大虎很想将牛老爹一家现在就带走,但却知道现在完全不可能。周大虎知道再过几年,豫西将成兵祸连连之地,自己需要在两年多内有一定能力才行,才能把父母和发小家人包括这一家牛师傅带走保护起来。虽然永宁县城崇祯十三年年底才被李自成破城,但周大虎不介意提前带牛师傅一家离开这里。 第十二章 结缘 牛大有满脸笑意,他上过京师见过世面,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也多,他看得出周大虎是一行四人的首领,对自己很尊敬,不是那种表面虚应的尊敬,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牛大有感到很欣慰,对周大虎一行人有了很大的好感。 “好、好、好,你们如果建功立业后,俺一定为你们每人打造一副好甲胄和一副好兵器。”起身走入内间,取出一把长刀和一把短剑来到周大虎眼前,又朝牛铁柱说道:“去把那四个头盔全套拿来。”接着转过头来对周大虎一笑道:“初识小友,俺老牛甚为欣慰,这些东西是俺平时无事手痒精心打造,小友一行从军投戎,这些有用的东西你们可用上,俺老牛便赠与各位一顶头盔,赠与小友……,”周大虎一看而道:”在下周大虎。“牛大有哈哈一笑,自语道,”人如其名,健壮如虎。“ 手一指长刀和短剑,道:“这是俺仿古打造的唐之横刀,锋利无比,可斩盔断甲,双手把握,可用为最后近身全力一击,勇往直前。短剑锋利轻便便于搏杀,可用于近身防卫和搏杀,也可用于刺杀、偷袭,特赠与小子。” 周大虎也不扭捏,他很想要这两件兵器,于是抱拳一礼道:“长者赠不敢辞,晚辈厚颜收下了。“ 周大虎拿起横刀细细端详,刀鞘木质包皮,简洁实用,朴实无华。刀柄很长,用于两手握把,把柄上缠着一些特制麻绳,平凡厚重。周大虎一拔刀,寒光闪闪,冷寒逼人,使人感觉屋中温度似乎都下降了许多。 周大虎回刀进鞘,大赞一声好刀。又拿起短剑,亦如横刀一般,寒气生烟,寒光逼人。乃一把精品短剑、 这时,牛铁柱拿来四顶头盔,上面顿项、铁质面具一应俱全。周大虎挑了一顶风翅盔,精光闪亮,戴在头上稍有不适,只有一个感觉,沉闷!再戴上铁面具,呼吸困难、视野受限,但不妨碍行动适应一阵便好。 赵民、田原、熊山也有样学样纷纷戴着头盔,铁面甲具,摇头晃脑,在一旁只逗人想笑、 周大虎脱下头盔面具,正要开口说话,牛大有一拍脑门,又从内屋取出一牛皮腰带和几个挂扣,又让周大虎系上皮带,皮带上安好挂钩圆环,左刀右剑一挂一系,立时周大虎身配刀剑显得英武无比。 刀剑皮带挂扣装卸十分方便简单,此是最常用的双附耳悬挂法。对此,周大虎心中对古人智慧赞叹不已。 周大虎随即躬身一礼道:“老爹,此礼甚重,如今灾祸连连,老爹靠此为生,还请收下晚辈银两,以安我心。“掏出五两小银锭递了过去。 牛大有脸色一沉:”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如收你钱,岂不成了强买强卖。“ 一老一少二人相互推让,不肯退步,一时僵在那里。这时一名中年貌美妇女款款走了进来,牛铁柱和牛大有同时叫道:”母亲(夫人),你回来了!“ 周大虎一听也忙躬身一礼,只见妇人貌似桃花,婀娜多姿,与牛大有相比天差地别。 周大虎开始见牛大有让闺女出来倒茶,以为老者牛大有孤身一人妻子已去世,不料想却有一个美娇妻。周大虎无暇多想,认为该走了,抱拳一礼道:”感谢牛老爹盛情款待,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丢下手中五两银子,快步而走,赵民三人紧随周大虎快速离去。 牛大有急忙说道:“铁牛,快把银子送回去。”牛铁柱一听,抓住银子急急追了出去,一刻后,牛铁柱返回家中,嚷道:“爹,俺没追上,他们走得太快了。“随手拿起茶壶咕噜咕噜牛饮而尽。 何佩娘凤眼一瞪,问道:”怎么回事?”牛大有便将此事前后缘由说了出来。 牛大有道:“那个周大虎一行四人,乃山中山民,勇悍异常,手带箭扳指,弓箭娴熟,城外还有十几个伙伴一起投军,他们头目周大虎沉稳机敏,俺对他颇有好感,恰好家中有一些俺前些年无聊打造的刀剑和几个头盔,卖也卖不出去,送人破财消灾心安,免得人惦记,也结了一个善缘。只要周大虎一行人当兵首战不死二战不伤,便有望成为将军。此子可待。” 何佩娘乃官宦人家出身,知书达理,因家道中落横生变故,双亲双双病死,何佩娘孤身一人投亲流落于此,幸得牛大有相救,因牛大有心诚手巧又识字,两人日久生情,便委身嫁于牛大有,公公婆婆见儿子娶了一个天仙小姐,聪慧漂亮,一直当做女儿对待,在家中地位说一不二。如今公婆去世,更是家中第一人 何佩娘知道丈夫心性,所言不假,但家中也不富裕,出手太多,几两银子可供全家吃半年。略一思索,一跺脚,对着丈夫牛大有喝道:“说实话。” 牛大有赶忙上前呵呵一笑,拉着进了内屋,房门一闭,脸色却一变,对着媳妇佩娘言道:“夫人,你也见过世面,读书通史,如今咱河南府小灾连连,农家收成减少,赋税却有增无减,一减一增,便有不少人抛荒逃逋成为流民。整个中州亦是如此。流民饥民越来越多,光咱永宁县城之外就有上百人,今后会越来越多。” 牛大有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军中消息说陕西已乱了几年,现在流寇又跑到了山西,山东一股官兵也叛乱了。咱们这里地处陕西山西相接,两地乱民一旦窜到中州,乱民便会成为烈火燎原之势。陕西、山西,地处边镇,兵强马壮,必能将流寇撵出境内,中州就苦了。中州地处朝廷腹心,承平太久,常年兵员定额才七千,也无设兵镇总兵官,其余卫所已糜烂不堪、毫无战力,如何拒寇?官军客兵也会紧跟围剿而来,血光之祸便无法纪,永宁县城·太小,非久留之地,俺看好周大虎一行人,即将乱世,武力最大。” “俺想结个善缘,为儿子女儿多留条路,如果真如俺所料一般,咱夫妻二人已活了这么多年,死就死了,无所谓。儿女还年轻,万一走投无路时,便让他们去周大虎处投军。熟人在一起也好生存。” :” 第十三章 出城 何佩娘双眉一皱,问道:“咱家怎么知道周大虎一行人投军何处?如何去寻?” 牛大有老奸巨猾的一笑,道:“夫人勿急,周大虎一行人乃附近山民,家中父母亲人他们不会不管,他们会接家人离开此险地,那时必会拜访咱家,这也是俺赠予他们刀剑和头盔的初衷之一。俺也确实喜欢那小子,俺看得出那小子是真心尊敬俺,确切的说是尊敬俺的手艺。” “哎!俺们匠籍连民籍、军籍之人都看不起,这小子与他们不一样。”说完,坐在椅子上闭目不语,心中却疼痛不已,匠籍之人苦啊,地位低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牛如马,待遇也越来越差,子子孙孙看不到一丝前途。牛大有有些心灰意冷,唯有的科举入仕之路在工匠之中万分之一不到,另一条技术入仕多以营建宫殿提擢而得,后一条为士大夫所排挤,现在已无宽路所走,路越走越窄,几乎断绝。牛大有唯有长叹一声。 何佩娘看着丈夫心灰意冷,心有不忍,上前安慰道:“大有,你一身精湛技艺,正如你所想,乱民四起,你一身手艺更是趋之若鹜,今后会更好的。“话虽这样说,但何佩娘自己清楚,自己丈夫打造兵器,精益求精,坚持己见,不容于官府坐头体系腐败圈子,而民间不能打造甲胄出售,军户可以购买甲胄,他们却生活艰难,糊口生存艰难。哪有闲钱花到此处。何佩娘很心疼丈夫。 周大虎一行四人走出牛家,便匆匆向城外赶去。城门守城之兵比早上严了许多,人数也多了不少,严防城外流民一哄而上冲关进城,严进宽出。周大虎一行人刚要出城门,几个士兵围了过来,指着周大虎四人手中的头盔喊道:”留下头盔,滚蛋,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 周大虎知道这几个兵士看上了自己手中的头盔,恐怕也看上了自己的手中刀剑,但刀剑不属于违禁品,兵士还不敢强取豪夺,但头盔就不好说,朝廷严禁民间持有火器如火铳、鸟铳和盔甲等物品。军户除外。 周大虎知道不好办了,但让自己放弃手中头盔那是不可能的,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各位军中兄弟,我等一行要去投军,故而备了几个头盔,还望各位留情放行。“ ”妈的,给你脸不要脸,还叽叽歪歪,留你麻个情,再不放下头盔滚蛋,就别走了。“一位兵士走了出来嚷道。 周大虎也恼了,终于见识了明代兵士的蛮横,随即使了一个眼色,自己戴上头盔,取下短剑丢给赵民,熊山等人也手拿头盔当作武器防备起来。局势顿时紧张起来。 这时过来一位穿甲军官,一名士兵上前耳语一番,军官一摆手道:”你们要投军?投往哪里?“ 周大虎上前一步道:”回军爷,我等一行想去省城投军吃饷,如不成,求一边关文书去边关投军。“ 军官定睛看着周大虎,周大虎身高体大、孔武有力,黑黑的一听一看便知是附近山民,又看了看周大虎身上的横刀,手上的箭扳指,便一声不吭,思索了一会,又扭头看了看外面上百的流民,决定道:”此四人一行买的只是头盔,没有身甲,又准备从军为朝廷效力,其情可免,放行。“周大虎一行人走出城门后,穿甲军官身边亲兵不解问道:”大人干嘛放过他们,最少也要丢下东西才行。” 军官望天长叹一声:“眼前时局危乱,这四人乃山民出身,山民看重利益,悍不畏死,如果强行收缴,恐怕引起争斗,万一见血,引起城外流民暴动,你我皆是死罪,何况他们要从军投效朝廷,我相信他们所言为真,手下留情又何妨。”起身巡城而去。 周大虎抹了抹额前的冷汗,心有余悸。万不得已他自己也不想冒险拼死,还好雨过天停,转危为安。一行人刚穿过流民人群,田原见流民惨状心有不忍,刚要掏出一些食物施舍给流民,便被周大虎严厉制止,引得三人迷茫与不解,周大虎也不解释,直到离流民人群比较远的地方才停下。 周大虎看着三人说道:“我知道你等不忍,但流民人数众多,一旦施舍食物,流民便会蜂拥而至,将我等一行人包围索取食物,甚至一拥而抢,容易引起骚乱。我们也会被波及,身上会被一扫而空,甚至有性命之忧。记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没有能力很弱小的时候,不要强出头,否则害人害己。” 周大虎走向三人拍了拍这些发小的肩膀,以示安慰。赵民、熊山、田原三人望了望远处的流民,用力的点头道:“大哥,我们一定要强大起来,救自己,救大家。”山外的世界震撼了他们,要强大的信念在四人胸中熊熊燃烧。 一返回村庄旁边的屋子之处,一帮正在休息的家伙立刻兴奋地围了上来,接过东西放好,便都围在头盔和刀剑边上,你看看,我瞅瞅,你戴戴头盔,我挥挥刀剑,玩的不亦乐乎,对那些正在锅上加热的包子、馒头、甚至一些小菜皆无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头盔和刀剑身上。 周大虎一行人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对于兵器和甲胄最有兴趣,你争我抢,闹得屋里是人仰马翻,周大虎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声断喝:“成何体统,立即吃饭休息,检查携具,明早赶路出发。”众人一听,令行禁止,纷纷放下手中争抢,检查携具吃饭休息,以备明天出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众人已洗漱完毕,整装待发,周大虎正在等待村中老者赶来,向老者辞行,感谢村民和老者留宿休养两天。片刻之后,老者爷孙赶来,周大虎与爷孙二人一番寒暄,全体向老者躬身一礼告辞而别。默言排队拿起木刺向远方走去。 老者和孙子站在屋门前,看着周大虎一行人慢慢消失在天边,长叹一声,他有些后悔,应该让孙子跟随他们出去闯一条生路,只是舍不得孙子离去而放弃了。他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孙子,心中充实了许多,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孙子的头,牵着孙子的手一步一步回家。 第十四章 遇贼 一条崎岖的山路上,一行人冒着严寒前进。周大虎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向手呼吹着热气,心里暗骂这鬼天气真冷,他看了看四周荒凉的丘陵大山,心中知道如此严寒的天气,今年的收成即是不旱也要大减产。他不由又骂了一句,”该死的小冰期”。 周大虎一行二十三人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了自己习惯的羊肠山道,别人也许害怕山中匪盗,但周大虎一行却跃跃欲试,巴不得碰见一些匪盗一展身手。 路越走越难,映入眼中的只有荒山丘陵,已经走了七天,只见了几个山户村落,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周大虎估计已出了永宁县境,进如了嵩县县境。周大虎没有一直向东走洛阳——郑州——开封官道,而是南下偏东走嵩山——伊川——洛阳——郑州——开封。 为何要走嵩山,嵩山和陕州一样是毛葫芦兵主要招兵兵源之地,至成化年间便有流民跑至嵩山开有银矿,嵩山是当时河南布政司使几个仅有守备的地方之一,并以参将领守备职,镇守此地。现在已经似是人非,兵力薄弱,只有一个守御千户所于嵩县。 周大虎在陕州家乡本地不敢以强招人一起参军,嵩山就不一样了,多招些人随自己一齐参军,即使当不上兵,也可随军效力立功升职;也可成为自己的班底。万一投军不成,上山自立为军也能多一份力量。周大虎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吸取寄宿村寨时的教训,沿途做了一些简陋的木盾,但足以防身。 嵩山深山区占百分之九十五,浅山丘陵区占百分之四点五,平川区占百分之零点五,山深林密,山民彪悍勇猛,纯朴厚道,迫于地形生计,和周大虎一样多数山民善射,作战悍不畏死。 然朝廷因募兵饷银过多,再加上朝廷对山民桀骜不驯,深有忌惮,防范之心甚严,又评只善穿山透林,弱于平原结阵用兵,不堪大用。朝廷日重火器并普遍装备,加速了毛葫芦兵的减少。 天色擦黑,寒风在山中呼啸,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周大虎看了看大家,见大家都缩着头,冒着寒风缓缓前进,他需要安排好宿营地,让大家在避风处背风的地方,好好的休息一下。 一声令下,队伍一行停下,大家席地而坐,周大虎招呼赵民耳语一番,赵民领命叫上队员李山,和自己一起去找一处避风之地。他们本是山民,经常在夜间进山打猎,山道天黑都不是事。 半个时辰后,周大虎一行人已转移到一处山凹背风之处,风太大,也不敢生火,以免引起山火,大家只好啃一些干粮,喝些凉水,依偎在一起相拥而睡,都是年轻棒小伙,身上火气旺,寒冷都顶的住。于体无碍。 第二天一早,风也停了,太阳露出一丝丝暖意,大家随即整装待发,单纵行进,大家已习惯了周大虎的队列训练和严格要求,周大虎在前队领头行走,赵民和李山作为尖兵先前探路,周大虎回头看了一眼行进中的队伍,越来越有军伍的风范,心中也欣喜不已。 一行人在山中穿行,已走了两个时辰,都有些困乏,正在这时,前哨尖兵的赵民、李山匆匆忙忙返了回来。 “队长,我们在两里之外发现一队人马,有兵器,约有数百人之多,密密麻麻很多人,我们两人不敢向前太近,只在几十丈外的石头后面偷偷监视了一会,就返回来给队你长报信了。”赵民、李山气喘吁吁,神色紧张的说道。周大虎已订立了规矩,有事时叫队长(职务),无事时叫队长(职务)或叫大哥都可。但大家无事时都会叫大哥,以示亲近。 大家一见有情况发生,选了一处平坦之地,纷纷围了过来,周大虎又让赵民、李山把情况向大家复述了一遍。 周大虎默不作声,沉吟片刻,开口道:“这伙人肯定不是官军,估计是贼寇、或是山匪。”周大虎脑中一闪,又道:“也可能是寨兵,亦民亦匪,乃是土寇。赵民,他们去了何处?” ”向东南深山中集中而去。“赵民干脆而道 周大虎略一思索,脱掉头上鉄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横刀,弓箭,神臂弩,将短剑递给赵民,対田原,熊山等人吩咐道:”你等在我与赵民、李山之后,缓缓而行,我们三人去仔细查探一番回来再说。“随即把神臂弩交由田原保管。 周大虎三人加快脚程,不一会就追上了赵民和李山所说的那一行人。周大虎向二人使了个眼色,独自一人潜行靠近那个队伍,百米、五十米、三十米远,周大虎不敢再靠近了,身体紧贴着地皮,屏息闭气,慢慢抬头观察者队伍的后队一行的情况,看着看着眼中顿时一亮,他看见了绳索,那一行青壮都被绑着绳索和脚索,后边缀着十几个贼兵,拿着刀枪和鞭子驱赶着这些青壮。 周大虎心中狂喜,忍住喜悦,慢慢退了回来,招呼赵民和李山过来。 “李山,你去告诉大伙和田原、熊山他们,让他们远远缀在这些人后面,不要被人发现。“转脸对赵民道:“你和我抄近道赶在前面,埋伏起来,仔细观察一下这些人具体情况,”一招手,便和赵民绕到一边山上快速向贼寇大队伍行军方向急急赶去。 经过重重的翻山越岭,近一个时辰后,周大虎二人终于赶在了贼寇的一行人前面,潜好身形,做好伪装,周大虎一行二人静静地等待这一伙人在眼前经过。 一刻后,这一伙人前军已到达周大虎眼前,向后望去,一丛人马绵延数里,一队队人马兵器着约有二百多人,剩下的皆为青壮、少女、少妇被绳索绑成一串,足足有五六百人,还有一二百人没带绳索,被奴役驱赶牛羊骡马,或背着财物粮食,一些被串上绳索之人也被驱赶背着物品。 贼军一行走过后,周大虎便边思考对策,边等待田原、熊山一行人,他心中已有决断。 第十五章 行动 周大虎对贼寇没有一丝好感,他们自称义军,却无思想无纪律,为了生存,到处流窜,烧杀抢掠,裹挟百姓为贼,遇上官兵便驱使百姓冲阵,无辜百姓死伤无数,白骨累累,虽然会有部分所谓义军能够做一些开仓放粮,和高举一些诱人的口号,但所到之处兵祸连连,百姓更加水深火热。 尤其是他们目光短浅,不能团结明末绝大多数知识分子,称帝后没有负起责任,兵败而逃,使建虏窃取中原,这是他们最大的原罪。 周大虎决定冒险一把,投军即便成功,自己兄弟要想立功升迁,定要折损自家兄弟,升迁时间又比较长。时不我待,早一天掌握力量,便早一天多救一个人。眼前贼兵不过二百多人,弓手也不多,也没有火器,敌明我暗,只要自己一行人突然突袭,先射杀或擒捉对方首领,再除去对方弓手,敌人大概率会四散而逃。救下这些青壮、妇女和大量财物、粮食、牛羊骡马,稍加编练便会成为一军,或投朝廷或自立山头,都大有作为。 很快田原、熊山一行人便赶了过来,周大虎便把情况和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一群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嗷嗷直叫,纷纷表态要为民除贼,吞了贼兵手中的财货钱粮。在大家心中,为民除贼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夺下财货钱粮。 周大虎一行人紧紧缀在贼军尾巴后面,眼看天色将黑,突然出现一座村庄,贼军押着青壮民众进了村庄休息,不一会村庄之中火把连连,照的犹如白昼,喧闹声、哭喊声、喝骂声,不断随风而来。 周大虎示意大伙稍安勿躁,吃饭喝水休息,把身上能发出响声的物件卸下收放一边,备好弓箭、木刺等待下半夜贼寇睡熟之后动手。 四个头盔还是由周大虎原先四人带着,短剑收回交由李山使用,李山身手敏捷、速度快,善潜行伪装,由他解决贼寇的明哨和暗哨,神臂弩交由赵民使用,神臂弩乃踏张弓,射得又远又准。配合周大虎手中的强弓,为李山提供箭矢远程支援。除掉哨兵,其余众人再靠近。如被发现就由猎弓集体射杀对方。如不成功,迅速撤退,交替掩护退走。 周大虎讲了计划后,众人便休息去了。首次作战杀人,周大虎作为队伍首领,心中却无定而有忐忑,此战意义重大,作为后世之人的灵魂,知道首战必胜的意义。因此睡意全无,觉得时间比平时慢了许多。 而去旁边休息的大伙也是许多人都睡不着,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小伙子们平常在家除了帮家人种地外,整天在山中溜达追逐野兽,个个见过血,又在前不久连杀数头野猪,现在都跃跃欲试。至于战死,算个逑,人死鸟朝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当然有一人例外,睡得正香,哪个?正是熊山,立志要当黑旋风李逵的熊山。 深深黑夜,风高无月,一行人伏着身子手拿武器向村庄潜进。李山在前方探路,以防贼寇暗哨发现示警,周大虎向大家示意等待李山回来。 一刻钟后,李山归来,低声说道:“队长,兄弟们,这帮贼寇把民众青壮都锁在屋里,财物放在外面,贼寇都进屋入睡了,只有几个人巡哨,也是昏昏欲睡,没发现暗哨。” “我靠近贼寇睡觉之处摸了一遍,中间一座最好的院子疑为其头目休息歇脚之处,前门有四名贼寇把守值哨,我顺着墙根走了一周,没有发现别的哨位。” 周大虎听后,沉思片刻,道:“这伙是山中贼寇,已进入深山之中,以为已经安全,已无防范之心,故此值夜哨位形同虚设,他们大意了,却是我等机会来了,一旦成功拿下这股山中贼寇,我们将会有钱有人有粮,练兵秣马、一飞冲天不再是梦想。擒贼先擒王,兄弟们,首战必胜! ”首战必胜!“大家低声重复一遍,战意盎然,紧紧握拳齐声而道。 ”行动“,周大虎一声令下,跟在周大虎身后,在李山带领下,快速向贼寇头目住所摸去。 得益于山中坚果、晒干的野菜和这一阵子肉食的大量补充,大伙身体都很健康,没有夜盲眼(俗称雀眼)。一行人很快绕过贼寇的岗哨,很快就到了疑为贼寇头目住所之地。 周大虎不放心别人,他指了指赵民、李山。熊山,示意用微弱的火折子照明,自己四人先上。架起人梯,小心翼翼、耳听八方动静,没有危险,四人迅速一跃而起翻过高墙,轻轻跳下,迅疾分散,手持兵器刀、弓、木刺戒备起来。 周大虎见已安全,嘴中发出轻声虫鸣,招呼同伴过来。都是年轻人,又常在山中攀登山崖采药,这些高墙根本不算什么。几十个呼吸,一丈多高的围墙都轻松翻越。周大虎心中一轻,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即狗叫犬吠。 大伙聚在周大虎身边,周大虎拿着火折子照明,一张张脸在昏暗的折火光芒中显得扭曲不定。周大虎放了六个人在门口,暂时不动大院门口贼寇值哨,但防着大院外贼寇值哨突然闯入。 ”你们六人守在门口暗处,门外哨兵一旦进来,直接射杀,不留活口。“周大虎一脸严肃带着杀气说道。 ”放心,队长,保证完成任务。“林火、刘念、贾木春、刘林宗、常治、杨春六人轻声应道。 ”赵兴鹏、杨吉明、宝成、丁国林你们四人各带一人分守四方,剩下八人随我挨房搜素解决敌人,行动。“一声令下,大伙各自行动起来,严密戒备起来,大伙知道一旦被敌人发现发出示警,会遭到二百多人围攻。 山中的夜无比宁静,除了山风再无一点声音。周大虎一行悄悄来到一处偏房,他估计是贼寇头目亲卫的住处。周大虎轻轻推了一下房门,里面是扣着的,周大虎不由心中暗骂一声脏话,心思急转,人生急智,周大虎心中有了主意,与大伙耳语一番,让李山上前敲门叫门。 第十六章 袭杀 “呯、呯、呯,”敲门的声音不大,半夜中却显得有些刺耳,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慢了许多倍,大伙已经不耐烦了,准备强行突入,这时传来一声低吼:“妈的,谁在敲门,敢打扰老子好梦,“说完此话,便又传来骂骂咧咧和下床的声音。 不一会,门开了,“是哪个狗崽子叫门,”一人探出头,刚打开火折子照明,迎面一把寒气逼人的长刀便架在了开门大汉的脖子上,同时上前两人一左一右挟制住大汉,同时有人堵嘴,有人将大汉双脚用绳索绑紧,接着是双手和全身,片刻间便被绑成了粽子。 这一幕写的很慢,却是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屋里之人没有一点惊动,还正睡得很香。 周大虎一行人走进屋里,吹亮手中火折子,屋里顿时明亮起来,屋中躺着七人打着呼噜一排溜而睡。刀剑弓弩甲衣头盔都放在旁边伸手之处。一看就知这些人是精锐贼寇。 周大虎毫不犹豫,下令道:“杀。“话音刚落,身后大伙错开位置,两两一组,轮流放箭,专射脑袋,十几个呼吸,屋中已血流满炕,惨不忍睹,血腥之气充满屋中。炕上七人在梦香之中稀里糊涂被杀。 周大虎不敢大意,示意李山和自己上前一个一个掀开被子,一个一个补刀。补完刀周大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将开门大汉抬进屋中,关上房门,点着油灯,也顾不得满屋血腥味,便开始准备审问开门大汉,了解院子兵力分布情况和具体住所。 审问之前,要先装备好自己,屋子里有八件兵器盔甲和一些藤牌。周大虎随手拿起一副盔甲,手摸了摸布面和铜钉,捏了捏夹在棉花里层中的铁片子,掂了掂重量约有二十斤左右。棉甲,这是大明官军中最常见的镶铁棉甲,非常适合北方士兵使用,即防寒保暖,又能挡刀枪箭矢,最让人称道的是对火器有较好的防护能力。 先装备好自己,周大虎一指镶铁棉甲,对着大伙说道:”大家先换上镶铁棉甲和头盔,再挑选兵器藤牌,盔甲不够少一副,赵民你使用强弩,换装留给别人。“ 大伙一听高兴地要蹦了起来,尤其是熊山急不可耐的先抢了一个穿在身上,左看看,右抖抖,一副嘚瑟劲。周大虎也换上了一副镶铁棉甲,用的是自己的原先的凤翅盔。 兵器很单一,八把腰刀,八副藤牌,有镶铁棉甲之人各取一刀一牌,腰刀系挂好,周大虎提醒道:”藤牌后面有系带挽手,一手抓紧,用藤牌护住要害,左手用藤牌掩护,右手用腰刀攻杀,相互掩护攻杀。“ 周大虎用的还是自己的横刀,一把腰刀便扔给了赵民使用。穿上镶铁棉甲,大伙觉得暖和了许多。有了镶铁棉甲保护,心中紧张害怕少了许多,让人只想冲杀一番。 周大虎坐在炕边,不顾血污肮脏,盯着开门大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看着满脸通红暴怒异常的开门大汉,道:”我给你一个活的机会,说出所有你知道的情况,饶你不死,如果不说或假说、胡说,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周大虎又对赵民道:”我取下他的捂嘴布,他只要出一点声,立刻用刀宰了他,拖出去丢到山中喂狼。“赵民冷冷配合回答道:”好。“ 周大虎慢慢取下捂嘴布,大汉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周大虎仔细观察着眼前大汉,从外貌判断,约有三十出头,但周大虎知道山民在古代面目老相,如自己一十七岁,看上去却像二十来岁。这大汉生的满脸络腮胡,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两条胳膊肌肉虬结,浑身爆发出一股力量。健壮的身材堪比熊山一比,使周大虎心中生出收服此人的心思。当然,如果此人太不识眼,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便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周大虎打量着大汉,冷冷说道:”跟你一柱香的时间(约五分钟)考虑,你选择吧,做我的属下,还是做我的敌人。”说完后,便闭着眼心中默默数着数,一旁的熊山抽出腰刀,眼露凶光,跃跃欲试。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周大虎双眼一睁,低声道:“时间到。”话音一落,熊山手中腰刀已高高举起,就在这时,大汉突然出声问道,“我想问几个问题”,周大虎一摆手,熊山鄙视了一眼大汉,有些不情愿的放下了手中的腰刀。 “讲,”周大虎淡淡说道。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有何意图?”大汉问道。 周大虎沉吟片刻,决定以实相告,便道:“我乃陕州人士,与发小一起欲投军吃饷,杀建虏,保家国,保我大汉子民,为大明为国家尽一份力。”此话为真,却是远话、大话。 “路中偶遇你们劫掠百姓回山,便跟踪到这里,为民除害。”周大虎说的大义凌然,“当然我们看中了那些人、物、财,不过也是为了练兵,为国效力。”这是实在话 “你们有多少人?投军的人不会多,嗯,肯定不多,”说到这里,大汉盯着周大虎,自己一脸诧异,“你们疯了,一点点人就敢攻打我们?疯了,真是疯了。”大汉嘴中喃喃而语。 大汉低头想了想,咬牙切齿道:“好,我加入你们,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不杀这院中和院外昔日同袍。” 周大虎点头同意了大汉的要求,多一人少一人杀敌无所谓,现在自己最需要的是情报,头目是谁?住在哪间房子?别的护卫情况和一些自己不注意的情报。这才是最重要的。 大伙收起了刀,但周大虎并没有给大汉松绑,而是直接开口问道:“报上姓名和自身情况,我警告你,如果说谎,视为背叛。” 大汉点点头,想了片刻,老实回道:“我叫赵春山,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子叫赵春花,我现在孤身一人,妹子几年前已嫁了人家,现在不知死活,原是熊耳山一山民,父母去世后,跟着同村之人去矿山干了五年,五年后投奔天王寨,因力气大被选为护卫营,此次天王寨寨主弟弟王飞豹出山打粮,我作为护卫亲随来到这里。” 第十七章 擒贼 周大虎满意的点了点头,古人尤其是老百姓一般较为纯补老实,但这个赵春山干过矿山且干了五年,不简单。矿山之中,矿工好勇斗狠,由于矿工生活恶劣,经常结帮拉派,聚众斗殴,能在那里生活五年出来,确实不简单。 周大虎单刀直入问道:“说说院里的人数和房间位置,和你们这次带了多少人,战力如何?” 赵春山心情平静了许多,他不知道这伙人讲不讲承诺,同屋的人被杀了七个,只剩下自己一人,眼前血淋淋的尸体他不害怕,只是心中牵挂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妹妹。 在矿山五年中,他见惯了血风腥雨,死伤无数,他自己凭借一身力气和悍不畏死的作风成了一方小头领,为了利益、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或好一点的矿道,赵春山领着手下与他们一样的可怜人,相斗相杀。看着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死亡、伤残,让他清醒了许多,觉得很没有意思。这种生活不是他所想要的,为了自己,为了唯一的亲人,他毅然离开了矿山。但离开矿山后,满眼看见的是穷苦百姓一脸菜色,生活日益维艰。 眼前的生活让赵春山迷茫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外面的生活还不如在矿山之中,起码能吃上饱饭。但矿山那里他不想再回去了。机缘巧合之下,他加入了天王寨,又凭能力入了护卫营。天王寨也不是善茬,亦民亦匪日常耕种农闲出山打粮,有时兼并别的山寨或村落,只是没插旗造反而已。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河南全境都已开始风声鹤唳,结寨自保。 赵春山叹了一口气,听见周大虎问他兵力部署,马上回答道:“院中有亲随护卫三十人,人人有甲有刀,强力弓箭只有十张,都掌握在二寨主王飞豹的亲信手上,二寨主住在院中最大最好的主房之中,有两个女子陪伴于他。” “院外有出寨所带的壮丁二百七十人,装备了刀枪和一些盾牌,有一些猎弓。战斗力一般,属于山寨精壮,可与普通官兵一战。” 这与周大虎和赵民在山道两旁隐藏观察的人数差不多,赵春山没有撒谎。周大虎板着脸继续问道:“确定吗?有无遗漏?你再想一想,事关生死,不得不慎。” 赵春山对不信任自己有些恼火,但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他压住心火答道:”我确定。“话刚说完,脑中一闪,想起来院子中还有几个人,不是壮丁,是否要说,赵春山思虑一转赶紧说道:”还有几人,不过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起什么作用。“ 还有人?周大虎不敢大意,追问道:”具体什么人?你一一道来,有用没用,情况由我来判断。“ ”有一名山寨派出随军的账房先生,还有……,“赵春山欲言又止,周大虎见此,眉毛一挑,声音冰冷道:”讲。“ 赵春山一听,赶紧说道:”好汉,还有三人不是山寨之人,乃是我们此次过年打粮时,路过官道抓获的七个过路之人,一家三口和四个护卫,男的是一个朝廷命官,一家三口被关在此院子里,四个护卫和掳来的青壮关在一起。听说二寨主会把这个大官交给他哥哥处理。别的没有了。“ 情况已摸清,擒贼先擒王,事不宜迟,周大虎一招手,大伙腾地窜起,整甲抽刀杀气腾腾,带着仍被绑着的赵春山,由赵春山带路,出屋来到院中轻手轻脚,来到贼寇头目所住之处房间门外,吹亮火折子,周大虎盯着赵春山,赵春山明白意思,走前一步,轻声叫道:”二寨主、二寨主,二寨主。“连叫三声屋中没有反应,刚要用剑拨门,突然屋中传来动响,不一会灯亮,一声女音传来,”何人打扰?” 赵春山答道:“卑职亲随赵春山叩见二寨主,有山寨大寨主传来急讯,要交给二寨主。” “等一下,稍后就来,”屋内传来一阵悉悉瘁瘁之声。 周大虎打了一个准备好的手势,静等门开。 片刻之后,“吱呀”一声,门刚开一半,周大虎、熊山一行一拥而入,控制住开门之女,一众人进来屋里后,随即关上房门,周大虎快速扫了一眼屋中情况,只见床上躺着一男一女,坦胸露背,睡眼惺忪。 “什么事?“一精壮男子在床上迷迷糊糊问道。 周大虎手势一挥,众人迅速而上,熟练的控制住床上男女,几声惨叫几声悲鸣,很快被绑成粽子。屋中恢复静谧,耳中只有大家的喘气声。 嘴布刚一去掉,那个二寨主便大声咆哮道:”你们是谁,敢动本寨主,我大哥饶不了你们。“话刚说完,嘴就又被一片破布堵了个严严实实。 周大虎现在无心审问这个二寨主,院内还有二十二个护卫没有解决,周大虎在屋中快速找到兵器盔甲,一把百炼精制腰刀,强弓一张,箭壶一个,壶中装有箭只三十支铁箭。周大虎眼睛屋中一扫,盔甲呢?周大虎开始屋中翻找,终于在角落里的一个椅子上找到了一副铁甲和一副软皮皮甲,还有一个黄色的盾牌。铁甲准确的说是一副铁鳞甲,由小铁片层层抵扣组合,周大虎眼中一亮,心中欣喜不已, 周大虎和那个二寨主都身高体大,体型差不多。周大虎也不客气,当着大伙的面脱下镶铁棉甲,将牛皮软甲穿在身上,又套上镶铁棉甲,看着铁甲拿在手上一掂量,约有四五十斤,做工有些粗糙,但很结实。 周大虎招呼发小过来帮自己披甲,一炷香后,周大虎已穿戴完毕,皮甲、最中间穿镶铁棉甲,外面穿铁甲,体会了一把三层甲的滋味,当然,这不是建虏的巴牙喇穿的三层甲。穿在身上重量约七八十斤,重吗?对周大虎来说,不算重,像周大虎这样的山民经常上山砍柴一背就是一二百斤或二三百斤,在山道上一走就是数个时辰,赶到镇集或县城卖柴,以讨生活。 第十八章 家丁 多了一个头盔,周大虎还是选择了牛大有大叔打造的头盔。黄色的盾牌手一拿起沉甸甸的,冰冷坚厚,这是铜盾,完全用铜打造的圆盾。给了周大虎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周大虎身高体大,身体素质极好,力气又大,一身铁甲,一手持黄色铜质圆盾,一手手握横刀,站在大家面前犹如一尊杀神下凡。 熊山看着这一身铁甲,又瞅了瞅自己身上的镶铁棉甲,当即小声嚷道:“大哥,这次要有钱了,你要给俺也打造一副好铁甲。” “行,不但是熊山,还有赵民他们每人都要打造一身好铁甲。”周大虎斩钉截铁回答道。 熊山一听嘿嘿直笑,其余一干人也轻笑起来,但随即招到周大虎喝斥:“别惊醒了贼寇,立刻行动解决剩余院中贼寇。” 多一份装备,就多一份安全,周大虎赶紧派人叫来伏守队员,将头盔一顶和强力弓箭一副及箭羽,交由队员立即装备自己。 众人行动起来,依照计划行动,由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再加上头目被俘,在赵春山的协助下,经过一番内心挣扎,那些护卫还是放弃了抵抗,片刻之间便被一一擒获,包括守门值更的四人。赵春山的作用很大。整个过程有惊无险。而周大虎也有心收服一些人,内心也不愿杀戮太重,他有一些想法。 周大虎顾不上这些人,也顾不上清点金银数量,而是清查手中掌握的兵器和盔甲,在这冷兵器时代,有甲和无甲区别天差地大,在心理上和身体上都占了巨大的优势,犹如狼进了羊群一般。自己二十三人如果都装备了盔甲,即是院外二百七十人围攻自己,自己也能带领兄弟突出围攻而死伤有限。而院外二百七十人之中,只有几十个人配了轻薄的皮甲。 周大虎清查兵器和盔甲收获,加上先前获得的和自己身上穿的,共计:内镶衬铁片的棉甲,包含头盔三十套,腰刀三十一把,长矛十把(护卫营有十人除了刀盾外还配了长矛),强弓十一副,箭壶十一个,每壶箭支三十支,铁甲一副包含头盔,一副牛皮软甲,一副铜质圆盾。 一些已分发了和还没有换装的众人眼中一片火热,但都不着急,因为自己一行人只有二十三人,兵甲已多出不少,只等大哥周大虎一声令下。 周大虎扫了一眼兴奋的众人,知道他们的心情,年少之人,谁不爱刀甲?周大虎轻咳一声,道:“大家一人一身镶铁棉甲,兵器刀矛各随所好挑选,藤牌一人一副,强弓你们自己挑选使用,适应一下,不适应的,还用猎弓。马上就要对院外二百七十人动手了,大家要做好准备。当然,还是老办法,用降了的护卫营之人假传命令,诱敌头目来到院中一网打尽。” 众人一听,马上开始各拿一甲换好,各取所需刀矛、盾牌,片刻之间一行二十三人起了大变化,威风凛凛,一股肃杀之气弥漫于房间中。 换装好后,周大虎才下令将赵春山身上绳索解开,还他自由,一获自由,赵春山知道自己初步获得了信任,他也很佩服眼前这个黑脸年轻人,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否则自己不会被俘虏,心中一转,当即下跪行大礼说道:“少将军,卑下愿终生追随将军,当一马前卒,永不反悔,如有违誓,天诛地灭。“赵春山不知该叫周大虎什么称号,灵机一动,想到投军一事,将军是所有年轻人的梦想,年纪很轻,便称呼为少将军。 ”好,你叫我少将军,将军是我的目标,我会实现,借你吉言。我今日收下你,你要记住忠诚二字,忠诚是首要,另外要遵守纪律,勇敢有血性,你可知道?“周大虎盯着赵春山说道。“ ”卑下铭记于心,永不背叛将军。“说完重重磕了三个头。赵春山知道降人有一二,无三四,不但别人看不起,不信任,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最后也是下场凄惨。 ”起来吧!“周大虎扶起赵春山,接着说道:”春山,你也挑一身镶铁棉甲,和刀矛盾牌。如会射箭,拿一套弓箭吧。还有,现在不要叫我将军,你随他们称我为队长吧。” ”将军……队长,卑下在山中长大,从小用箭,十矢九中。“ ”好!“周大虎心中欣喜不已,拍案叫道。 重新换上棉甲,挎上腰刀,手拿藤牌,赵春山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矿山之中生死相搏的一幕幕又浮在眼前。 周大虎见赵春山披好甲,问道:“春山,俘获的二十二人,能不能现在为我所用?” 赵春山略一思索答道:“队长,里面有八九人本性良善,早已看不惯天王寨的打粮之事,此实为抢掠外寨外堡,对外欺男霸女,恶行不断,他们只是为了生存糊口和摄于淫威不敢言语而已。卑职有把握说服他们,效忠于队长。至于其他十几人,只要队长打赢此仗解决了外面的二百多人,给他们一个效忠的机会就行了,不想效忠队长的,不与我们一心的,砍了就是。“ 周大虎点点头,示意赵春山马上就办。一刻钟后,赵春山领来九人,个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来到周大虎面前,九人齐齐跪下,口中齐声道:”小的愿效忠好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生为好汉人,死为好汉鬼。“绑着的身体弯腰三叩。赵春山没有周大虎吩咐不敢给九人松绑,他在矿山中当过小头目,知道属下的本分 周大虎看着赵春山,赵春山解释道:”我等商量,愿为家丁,为主上效力。“ 当我的家丁?周大虎有点意外和惊讶。家丁,周大虎知道这个词,军中将领私人之兵,可是自己还没有投军,不是将领。另一个意思富家之人的仆役,这个……也与自己不沾边。 赵春山看见周大虎不表态,不由心中一急,又道:”我等无所图,只想投靠主上成为亲信有用之人。“他们商量时,心中有顾虑,害怕不会得到信任,毕竟是半路而降之人,更害怕被当死士炮灰之用,或有危险先弃之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捆绑在一起,成为其家丁,成为亲信之人。他们不怕死,只怕死的冤,死的憋屈。 第十九章 中计 周大虎略一沉思,想通了这些降人半路加入的心态,一笑,对众人道:”好,我收下你们了,还是那句话,首要的是忠诚。你们既是我的家丁也是我的兄弟,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们一口饭。给新加入的兄弟松绑,还有六副镶铁棉甲,让兄弟们着甲。没甲的人用弓作支援。“这九名新入兄弟亦人人弓箭娴熟。 周大虎见人已齐,招呼大家过来,将心中计划告知众人,听完之后大家点点头,各自休息一下,只等天亮行动,胜负在此一举,但大家充满信心。 天刚蒙蒙亮,大伙已整甲持兵、整装待发,齐齐立于屋中,等待周大虎下令。 -周大虎注视着大家,要为自己、家人、从小到大的发小们、眼前新收的兄弟们,以及今后的兄弟们在乱世中谋一安稳之地,有能力保护自己。有可能的话,利用自己知道今后历史大概走向的优势和后世爆炸信息浇灌下的见识及一些知识,改变一些历史走向。 前路茫茫,吉凶难测。乱世出英雄,宁愿搏击断头死,不愿庸碌富一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但前方的路要一步一步走,现在是将要踏出第一步的关键。 周大虎眼中精光一闪,下令道:“林火,你率四人和三名未披甲的新兄弟共七人上房顶布防控制,为院中兄弟提供支援。” “赵民,你率兄弟十四人伏于院中房中,等待号令,我箭一发,众人齐射杀敌。熊山、田原。李山、宝成四人随我左右;赵春山和新兄弟继续以敌兵身份,以二寨主名义传令外面敌兵大小头目前来院中听训。把他们一网打尽,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头目解决后,以发赏银的名义让敌兵入院受赏,以二寨主安全为由,进院之人皆不准携带兵器。入院后如有反抗,一律格杀。如有意外,强行搏杀,争取不跑一人,力争全歼。降着不杀。“ 周大虎脸色一沉,声音冷如冰霜说道:”此战有关生死,攸关我们前途,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按计划执行,如有违反,严惩不贷。“周大虎看了一圈众人接着说道:”执行纪律一视同仁,不分老兄弟和新兄弟,各位谨记。“ 周大虎腾身而起,神情庄重,”天亮之后半个时辰后,动手。“话音一落,众人齐声道:”遵令!“ 在众人的等待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亮了,天色越来越明,在等待中时间到了。赵春山招呼了四名原二寨主护卫营亲随的兄弟与自己假传命令诓骗壮丁头目们。 赵春山五人整装待发,赵春山望向周大虎等待指示,周大虎想了想,轻轻点点头,赵春山一拱手长长吸了一口气,领着四人出门而去。 ”春山兄,我们投的东家很年轻啊!“一人说道。 ”人小志大、胆魄非凡、又沉着冷静,不像年少之人,我等能被东家活捉,足见其本事,这二百七十壮丁无强弓,无厚甲、又投鼠忌器,又有我们帮助,东主一定能赢。就看东主下一步了,下一步就会知道东主的志向,等着瞧吧,希望我没有看错人。做好这活,不放过一人,为下一步做准备。“赵春山露出牙齿嘿嘿一笑,说道。 赵春山五人来到壮丁住所之地,传下命令,很容易的就带领着大小头目走向二寨主住所之地。这些人根本没有一丝怀疑。 一名壮丁头目边走边向赵春山问道:”赵护卫,我等一大早被二寨主召见不知有何事情?“ 赵春山呵呵一笑,对这名头目说道:”陈忠,你别问我,我也不清楚,我们几个只是传令跑腿而已,见了二寨主就知道了。“ 头目陈忠讪讪一笑,退回原位,随大家向二寨主住处走去。 两处之地相距不远,很快就来到了二寨主住所之处·,门前两名护卫这些头目都认得,拱手一礼刚要进去,却被门前护卫拦住。 “各位头目,由于召见人多,为安全起见,进入之内需交出随身兵器方可!”两位门前值卫脸色肃穆大声说道。 众人一怔,收缴兵器开会议事是有几次,但都是在山寨之中开会议事才执行,怎么二寨主也要收缴兵器?但大家心中疑惑只是一闪而过。都是认识的人,这些亲卫都是山寨中的精锐,一旦下放就是头目,不好得罪。更重要的是这是二寨主召开的会议,于是大家互相对视一眼,乖乖交出佩刀搜身之后,鱼贯而入。 院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烟火,护卫也不见一个,众头目全部进来之后,只听“嘭“的一声,院门被关闭起来,赵春山七人均站在院内大门前。 众头目大惑不解,站在原地,心中嘀咕,不是开会听训吗?你们几个干吗关大门?干吗进院呢?也有一些人觉得事情不对,头目陈忠上前一步对着赵春山问道:”赵护卫,不是二寨主要开会训话吗?为什么关门?“ 赵春山并没有接话,嘿嘿一笑,把手放进嘴里打了一个唿哨,随即赵春山七名护卫均拔刀而立,齐声而道:”跪着免死,立着杀无赦。“ 话音刚落,两边房子门窗大开,十余只弓箭均张弦搭箭相对,一名黑脸魁梧青年身穿铁甲,手握横刀杀气腾腾而出,背后四人手拿腰刀身穿镶铁棉甲杀气森森。 屋中的弓手也陆续出来,站在黑脸青年背后持弓以待,只见黑脸青年回刀进鞘,拿起后背弓箭,搭弓冷声而道:”跪着免死,立着格杀勿论。“ 众头目此时已经知道了自己被包围了,那铁甲眼熟,是二寨主身上穿的那件,这些人穿的镶铁棉甲和用的腰刀都很眼熟,好像是那些护卫亲随的东西,想到这里,大家心中一惊,心中暗道完了、完了……。 头目陈忠看了黑脸青年一伙一眼,又看了看赵春山一伙人,心中一股寒气而生,怎么办?打?自己赤手空拳,对方有甲有刀,还有弓箭。投降?心中有些不甘,毕竟外面还有壮丁二百余人,而且想投降也不知对方底细,正在思量之间,屋顶一支羽箭射在众头目脚边,陈忠心中叫道完了,真的完了,仗着人多想跑出去的想法随即被这一箭浇灭。 屋顶也有弓箭手,顿时摧毁了众头目心中的意志,扑通、扑通,纷纷跪下求饶,求饶之声于耳不绝。 第二十章 投附 见众人都跪了下去,陈忠也不敢胡来以命试险,边跪边朝着赵春山喊道:“赵护卫,兄弟一场,救救大家吧!”陈忠怕被人屠了,不明底细的人说的话他不相信。 赵春山大声说道:”各位,大家只要不反抗,听命令行事,一切都好说,切记。“话音一落,众头目全部跪降在地。 周大虎一声令下,众人把三十名头目用绳索绑好分关在两处房间之内上锁关押。大家来不及高兴,还有二百四十人壮丁还没制服,大家迅速把门外三十把腰刀收回院内,刚从三十人头目身上扒下的一些薄皮甲也被无甲之人两件皮甲、或三甲套穿在身上,其防御能力大大增强。大家依计进行剩下之事。 俗语说,蛇无头不行,人无头不动。如今这三百人贼寇没了首领头目,和亲随护卫精锐战力,又没有了基层大小头目骨干,散沙一般,毫无战力。也无辨别能力。 大家依计行事,赵春山带人传令一下,壮丁们欢声一片,有赏银拿谁不高兴?争先恐后向周大虎等人所在奔去,纷纷被一批一批引入院中,顺利被周大虎俘获,生死之间,都选择了跪地投降。 望着地上的一堆长矛、短矛,木盾,藤牌,和两边房子里关的满满的山寨壮丁,亲随护卫以及一些杂役,周大虎眼中若有所思。这些山寨壮丁、亲随护卫都是只要有人带头投降,便纷纷从众而降;偶尔有几个有血性的人,见大势已去也随波逐流了,这也许是古人常常以少胜多的原因之一。 周大虎心中并不高兴,连嵩山勇悍之称的山民都这样麻木不堪,血性丧失,那大明其他的百姓又如何?自己想要组建的军伍又如何?这个事情需要好好思虑一番,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眼前的事更重要,现在的事要做好。 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周大虎很想大睡一觉,但现在形势还不行,眼前之事一大堆,交给别人不放心。 首先要处理的是剩余没有招降归顺的护卫亲随一十三人,赵大虎需要见一见这些人,这些人都是精锐,身材魁梧、力气过人、弓箭娴熟,有赵春山等人在前为例,招降效忠自己希望很大。 先前七人不得不杀,当时自己只有二十三人,无甲,只有头盔四顶,一张强弓一张强弩,刀剑两把,和一些木刺,没有盔甲,兵器不全,二十余张猎弓射程较近,周大虎不敢拿自己和兄弟冒险,只能杀伐果断,震慑敌人,不留后患并且以敌人装备武装自己,才有信心走下一步。 周大虎来到一处房间,里面有人正在劝说屋里一十三人,周大虎并非一人来此,后面跟着赵民熊山一行人,很快就惊动了屋里之人,周大虎一行一进屋内,屋内一十七人立即跪地行礼,周大虎摆摆手,让大家起来。赵春山等四人在此,周大虎却不意外,赵春山已事前请示自己,得到自己批准。 一位二十几岁身体颇壮的男子上前一步,道:”我等一十三人愿投效东家,万死不辞!“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我为刀俎,这些俘虏为鱼肉,焉有不投附之理,这个结果周大虎已料到。心中却有些失望,没有一个硬骨头。人心就是这样,又要人家投降,又要人家是硬骨头。周大虎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 周大虎回过神,没有回答,没有表示接纳之意,只是两眼冷冷的盯着众人,屋内的气温也好像降了许多。寒冷的屋中,一十三人却额头冒汗,身上冷汗涔涔而下,赵春山等四名劝说之人也冷汗直冒,不知说错或做错了什么,心中惶恐不安。 周大虎缓缓开口道:”我初创业,欢迎大家,本人最恨反复小人,最爱忠勇之将,你等切记!为我属下,当要听指挥、有血性、守纪律,有本事。“说完,上前一一将众人扶起,赵民、赵春山等人听完若有所思。而被扶起之人也各自品味着刚才的话。 周大虎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后说道:”诸位,现在大家一起便是兄弟,好好准备一天,明天还有艰巨的任务等我们来完成。 接着又说道:“赵民,你去安排宰杀几头牛羊,让大家好好吃一顿。” “是,属下马上就去办理。”赵民在众人面前首次以属下自称,而不是大哥、或是大虎哥称呼周大虎。 周大虎站起身来,对赵春山、熊山说道:“去下一处,看看那二百七十人大小头目和山寨壮丁劝说的怎么样了。”对此周大虎很有信心。 一行人来到一处院中,田原、林火、和原护卫营的人,已经将众壮丁和头目都已集中在一起,见周大虎一到,便齐齐跪下,高声呼喊:“愿为队长大人效命!” 周大虎一听,眉头一皱,怎么听得怪怪的?前面喊少将军、将军、主上、东主,又有队长,现在又有队长大人,称呼何其乱也?周大虎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还不是整顿的时候。 周大虎满脸笑道:”大家辛苦了,现在大家是一家人,快快起来。“随即脸色一冷,道:“既然大家投附追随于我,都要听我号令,忠诚于我,任何首鼠两端、不忠不义之人着,杀!”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凝重起来,有一些人是怕被杀而投附的,有的是顺大溜的,这占绝大多数;还有一部分,根本不在乎跟着谁干,只要能让我吃饱穿暖养活家人怎么都行。如今一听心中有些害怕,神情都凝重了许多。 周大虎没时间看这些人的脸色,现在也没有心思琢磨他们的心思。招来田原、林火来到跟前低声道:“看着这些山寨壮丁,不准出院子,违者单独关起来,如有反抗者,杀!” 周大虎看看周围自己心腹之人人数,接着道:“自己人太少,如有风吹草动,控制不住,自己人要有十二人,护卫营带十二人,兵甲要不离身,每隔一个时辰要点一下人数,务必要保证不走脱一人。” 田原、林火听完,立即保证道:“大哥放心,我两个立即安排人手,加强戒备,严防死守,不走脱一人。”田原又压低声音道:“大哥,护卫营的人能靠得住吗?我怕影响大哥的计划。“周大虎微微点点头,低声道:”赵春山助我抓住二寨主,已无退路;护卫营最早投我之人九人,已为我们做过事暂时可信,可用;新投的护卫营十三人暂时不用,人手不够,暂时用自己人。“周大虎眼中寒光一闪,口中轻声道:”我会想办法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第二十一章 人手 周大虎向田原、林火点点头让他们放心,护卫营的人自己只要牢牢掌握二寨主,他们不管真投附自己还是假投附自己,都得追随自己。因为丢了自己的头领回去山寨也是死,逃回家?也会害怕追杀报复。全家流浪去当流民?想得到的也是下场凄惨。反而他们最希望自己成功壮大,人心莫是如此!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被掳来的青壮男女怎么办?全放回去?不可能,周大虎想到今年崇祯五年河南大旱,这些人回去,不是饿死,就是又当山贼或当乱民吃大户被官兵剿杀,或被大户护院杀死。而崇祯七年豫西天灾人祸相加,天灾有旱、蝗,人祸有流贼从山西进入河南豫西,兵祸连连,致使豫西之地白骨累累、人相食,村寨十室九饿,村寨之中不闻鸡鸣犬吠。 跟着自己也许能在这乱世之中存活,况且自己也需要青壮良家子女加入自己的计划中。但这些青壮百姓中,那些家中独子或特殊情况的男女可以放人回家。放人回家,生死有命,希望在乱世中他们得以存活。但现在不是时候。 想到这里,对身后的熊山和赵春山一行人说道:“咱们去被掳来的百姓青壮那里去看看。” 来到百姓青壮关押之地,只见约有十六队青壮男丁,每队三十人,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神色有些麻木,偶尔看见这些人眼中闪过一丝仇恨和不服。每队以绳于脚部手部串联相缚,以防逃脱。另一边还有八队女丁,十几岁至二十几岁不等,和男丁一样以绳串之,也是面带菜色,神色麻木。 远处,只见赵民正在指挥十余百姓青壮男女正在剁砍牛骨、牛肉,羊骨、羊肉,边上七八名自己人和护卫营之人一边持械看守监视。 另一边,圈养着数百头骡马、牛羊,看之密密麻麻。旁边放着几十担财货,和数座房子中小山般满满的粮食。在这粮食短缺的时候,显得格外显眼。 赵民远远看见周大虎后,迅速跑了过来,隔着很远就叫了起来,“大哥……”,周大虎笑着招招手,压手示意别急,慢慢走。 “大哥,已按你吩咐杀了两头牛、十只羊,等这些牛羊收拾好后,我立即做饭,让大家吃上热腾腾的饭,只是人手不够,我也不敢用那些百姓,怕他们跑了泄露消息,对拿下山寨突袭不利。“ 赵民跑了过来,和周大虎来到旁边无人之处细细的向赵大虎汇报道。他先前见大哥周大虎没有处理这些老百姓的指示,猜测周大虎有别的打算,进而猜到大哥周大虎要突袭山寨,这段时间周大虎虽有变化,令他们猜测不透,但他们这些发小从周大虎的片言只语还是知道不少东西,最主要的是周大虎并没有隐瞒他们的意思,且有所提及。赵民自己对这些掳来的百姓青壮男女看管更加严厉起来。 赵民是周大虎心腹中的心腹,干练沉着,周大虎也觉得应该先告诉他一些自己的计划。摒退左右,离自己更远一些,周围只剩下赵民和周大虎二人,周大虎缓缓言道:”我准备明天全体出发,装扮成山寨壮丁,偷袭天王寨,这些百姓青壮必须什么都不知情,才能蒙混过关进入山寨,而且这些人也是我们今后的兵源,放回去,也会被流贼裹挟而从贼,拿下天王寨后,会根据情况有所安排。” 周大虎心中知道,据《豫变纪略》记载,今年崇祯五年豫西是一个大旱之年,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肝肠寸断,自己要加快行动了。 赵民一听,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觉得眼前这个从小到大的发小自从山崖掉下醒来后,越来越厉害了,令他们有些无所适从,但是不管变不变,他都会追随到底,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大哥放心,我会严厉看好他们的。”赵民说道。 周大虎略一沉吟,道:“人手不够,就多用些青壮妇女吧,串绳不去就行了,这样好管理;那些山寨壮丁已被我严加限制了起来,这边你多费点心,很快就会有可用之人的。”周大虎伸手拍了拍赵民的肩膀,转身回转中心大院,还有不少事等他去做。 一行人走出数十步,周大虎转身回头望去,被掳来的青壮男女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由让人心生怜悯,周大虎眉头一皱,想起今后更是‘乱世人命如草芥,有兵便是草头王’,让他更是坚定自己的计划,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心中定策使他脚步轻盈了许多,也有力了许多。 人生在世,机缘在前,只有背水一战,才能无悔;也会省去许多时间,苍天问?莫道少年狂! 大院之中,高堂之上,周大虎稳坐上方,熊山、赵春山刀甲随身拥立两边,下边跪着一个身穿灰袍儒衣之人,约莫三十来岁,山羊胡须,圆脸小眼睛,眼珠子转来转去,一副精明滑溜的样子,给人以奸猾的印象。此人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熟人赵春山站在一边,心中恐慌一下子消失了大半,连忙磕头说道:”小的钱时来,叩见大王。“叩地不起,十分恭敬。 周大虎见此,淡淡而道:”起来吧,我有些话要问你。“随即脸色一变历声喝道:”如敢欺瞒撒谎,杀!“ 跪在地上的山羊胡须之人,脸色苍白,头冒细汗,连声道:”小的不敢欺瞒撒谎,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保证小的所讲句句属实,如有虚假甘愿受诛。” 周大虎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姓名、籍贯、如何上山?所管何事?” “小的名叫钱时来,湖广人士,原为开源商行管事,因押送一批货物北上京师,不料在嵩县被劫,被掳入山寨,贼头寨主见我识字会算账,便要我为其管理山寨钱粮日用等物品,至今已一年有余,可怜我上有父母高堂孝养,下有妻儿嗷嗷待哺,请大人为我做主。”说着便呜呜哭了起来。 周大虎对这种哭啼的小伎俩不为所动,摆摆手制止了钱时来的哭啼,接着问道:“山寨之中人有多少?钱粮多少?兵甲多少?” 第二十二章 询问 “会大人的话,山寨之中有壮丁寨兵三千二百一十九人,护卫营精锐三百人,寨中还有民众民壮(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二千八百五十九人,其中男子一千三百二十五人,妇女一千五百三十四人,另有老弱幼小二千二百二十九人。” “银钱一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两,米粮杂谷九千二百四十五石,豆料一千一百石,屯草七万一千束,秋青草四万二千束;兵器以木杆铁质枪头为主,腰刀只有四百八十把,镶铁棉甲一百副,牛羊骡马一千余头,其中马匹一十七匹,骡子一百三十六头,牛三百五十九头,其余皆为山羊。”钱时来一口气说出,自信满满,对于他来说,山寨之中账目都印在他脑中,这是他本行工作,信手拈来,算不得什么。 周大虎眼睛一亮,这是人才啊,但现在……?这事不急,人在手里,飞不了! 周大虎沉吟片刻,问道:“弓手多少?可用工匠多少?” “大人,山寨铁匠七人,木匠十五人,至于弓手多少?小人不知。”钱时来瞥了一眼一边的赵春山说道:“弓手之事,赵护卫清楚。” 赵大虎“哦”了一声,看向旁边的赵春山,赵春山急忙上前一步,抱拳一礼道:“东主,属下清楚,弓手约有一千八百人,非专职弓手,都是刀牌手或长枪手兼职,远射近博,如同和我一样,山寨壮丁之人都是山民,因生活所迫都从小会使弓箭,但所用弓箭都是四斗力和六斗力的猎弓,强弓只有十把,都被二贼头带了出去。” “山寨之中,已开始制作强弓,有二十几位做猎弓的老匠人正在仿制一石强弓,已仿制了一石强弓二百二十副,八斗弓一百二十副,一石二斗弓试验做了二十八副,因牛角牛筋等制箭之物欠缺,制弓匠人少的缘故,产量提不上来;制做弓箭现在少了许多,大概每月十副。“ ”因制作弓箭需层层上胶贴合、烘焙、风干等种种程序,制作之期长达一至两年才能堪用,这些强弓都还不能使用,东主无需担心这些强弓。“ 明弓箭制作使用沿用了宋制,宋朝以石、斗、升来称呼弓箭的拉力,宋制一石为92.5宋斤,约合现代斤数118.4斤(宋斤取的是640克,四舍五入本文取整数现代120斤,下同),一石弓即弓弦拉满需约120斤的力,一石弓是宋军的步军的制式标准弓。 要拉开一石弓并射的准,需从小练习,反复拉弓,练成臂力才能拉弓。一石弓的有效射程(即穿甲之人造成伤害)为一百五十米,约合一百步;对无甲之人达二百米左右约合一百三十步,抛射更达三百至四百米,至于二石弓、三石弓都是从小练习,臂力过人的神射手猛人用的,如李广、吕布、黄忠、薛仁贵、岳飞、韩世忠等人,这些人箭术高超,臂力过人,神乎其技,如李广射石虎,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等。 但即使能用强弓的人,也仅仅能连射十至十二箭,便力竭而止,需要一些时间恢复体力;也有例外,如左右手开弓之人能连射二十至二十四箭,才力竭而止。其作战杀伤能力高人一倍以上,乃神射手中的王者。 如八斗弓便是弓弦拉力为九十六斤的弓,八斗和八斗以上便是强弓,百米射人(约合70步),五十至七十米造成有效损伤(约合30-50步),二十米(10步左右)破重甲或双层甲之人。 强弓非一般人可用,而没有练习之人,根本拉不开一石以上的强弓,除非是天生神力之人,但也射不准箭,因为没有长期练习。 大明朝对百姓拥有弓箭不禁止,但对弩、盔甲、火铳、鸟枪等管制极为严格,拥有即治罪。大明的弓手很多,但使用强弓和神射手的少。这也与明朝后期火器大量普及有关。 周大虎摆摆手,赵春山后退而立,周大虎心中却心思翻腾,这些寨兵壮丁自己一定要掌握在手中,都是一些善射之人,稍加训练,加强纪律,便是可战之兵。火器虽好,但处于初级阶段,局限性太大,加上质量参差不齐,容易出事故,这也是士兵不爱用,用得不好的原因。 豫西山民是耕猎为生,生活艰苦;后金女真建虏也是从渔猎为生的生真变成了现在的耕渔猎为生的熟真,虽然辽东更艰苦,更磨砺人;但豫西山民同样弓箭娴熟,英勇彪悍,更加有服从性!再加上火器,练好马术,必可练成一支强军。而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土寇或变成流贼。不经过严苛训练,是金子也不会发光。 周大虎回过神来,对钱时来问道:”山寨钱粮如何筹集保证?“ “大人,我听说山寨是从崇祯三年开始依山扩建山寨的,在原有的小寨上扩建的,从数百人扩大到现在数千人,寨中钱粮由三部分组成。一是结寨自保时,原来的田地不丢,种植所得和放牧所得;二是附近小的寨堡所交的助饷保护费用;三是农闲时候下山打粮,也就是下山劫掠,打粮一般较远,不骚扰附近,自己势力之外地方;而附近山村一般迁入山寨,或者作为外围哨堡,受山寨保护。“ ”大人,河南之地已风声鹤唳,人心惶惶,饥民躁动,官府赈济能力不足,常聚起而吃大户,一村之人去吃粮多之村,故而离城较远之地皆建寨立堡,无钱人少的小村寨皆会投附大村寨或豪强自保。“ 周大虎点点头,自己一行二十三人因住在深山之中,感觉不到外面的紧张气氛,而先前在永宁县住过的村庄离永宁县城很近,也没有看到立寨堡,只是人人都很警觉,现在想来,就是这个原因。 周大虎看着钱时来,看着这个胆小却很精明的山寨钱粮总管,心中暗道,这个家伙是个人才,能把数千人的山寨钱粮记得一清二楚,脱口而出,确实是个后勤人才,值得收揽,机不可失。 周大虎拱手一礼说道:”钱先生大才,我欲请先生为我之钱粮总管,不知先生可否答应?“ 钱时来心中一阵哀嚎,果然如此,自己又回不去家了,显示能力自己会被揽用,不显示自己能力又怕被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杀掉,心中虽思念家人,也有一丝丝骄傲,”算你们这些人有眼光“,脸上却恭敬地道:”回大人,小人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第二十三章 初见 ”好!好!“周大虎连说两遍道好,又接着道:”先生快快请起,从现在起,钱先生就是自己人了。“至于外面的牛羊钱粮周大虎没有问钱时来,这些东西已落在手中,还不是自己盘点的时候。 处理完钱时来,收拢一位后勤人才,周大虎心中略微高兴一些,但还有事情要处理,时不我待,周大虎一行人快速来到一处房屋。 房屋的大门被铁锁锁着,没有护卫人员守卫,打开房屋进入其中,眼前一片黑暗,停足片刻,眼睛适应了以后,只见屋中墙角被捆着三人,一男两女,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中年男子一中年妇女一少女,中年男子面目长须白面,身体有些清廋,面容显得十分櫵悴,一身锦袍沾满了泥土。中年妇女身着青布罗裙,面容秀丽,端庄大方,头发有些絮乱,头上没有一根金银首饰,也许是被人拿走了。面容亦是十分憔悴,但掩不住其秀丽之色。 中年妇女身旁紧紧依偎着一名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穿褶裙,由于头埋在母亲怀中,看不清容貌。 见有人进屋,中年男子目中精光四射,一声暴喝:”寇贼,来吧,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休想让本官委身屈贼。“说完,随即紧闭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周大虎看了看房中摆设,房间简单的只有几张椅子,上面蒙着厚厚一层灰尘,钱时来快步上前几步,轻轻用衣袖擦拂去灰尘,以免灰尘飞溅四起,钱时来把干净的椅子搬至周大虎面前,恭敬以道:“大人请坐!” 周大虎看了一眼钱时来,就椅而坐,默不作声,静静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这是周大虎首次见到大明文官。 时间慢慢流逝,中年男子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打量他,有些恼怒,便不再紧闭双眼,而是睁开双眼怒视着周大虎,相对而视。中年男子发现眼前之人已不是前几日之人,虽然穿着同一铁甲。但也没介意,只是认为换了一个贼将而已。 不到一刻钟后,钱时来气喘吁吁手拿一个包袱跑了进来,中年男子一见包袱顿时激烈挣扎起来,双眼怒视如火,咆哮道:“贼人,还我东西。” 钱时来打开包袱拿出一个卷轴,卷轴为黑色材质,轴上卷着绫缎的织品,为黄、蓝、褐三色,周大虎接过打开,绫缎之上印着祥云瑞鹤,富丽堂皇,定睛细看,上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察陕西华州知州杨中玄上任以来,勤勉政事,造福一方,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才堪大用,着即职授河南彰德府正五品同知,即日上任,钦此。崇祯四年十一月一日。”下面盖有皇家“敕命之宝”方形印章。 周大虎微微一笑,想不到自己救了一个不小的官,意外之事啊!随即又看了一眼正在破口大骂自己贼子的扬中玄,便收回注意力到包袱之上。这时钱时来又递过来一枚直钮铜印,周大虎接过手中仔细把看,铜印正面刻着“彰德府同知印”,印面为正方形,字为大篆文,周大虎看了半天也认不出来,翻过一看,背面有刻字,定睛一看,右边刻有小楷字“礼部造”,左边刻有小楷文释义“彰德府同知印”,左边款刻“大明崇祯四年十一月”,右边款刻“第一百三十七号”。 周大虎轻轻一笑,说道:“给同知大人松绑!”赵春山迈步上前解开扬中玄身上身上绳索,又将中年妇女和少女绳索解开,退后立于周大虎身后。 扬中玄对寇贼的举动有些不解,但他已视死如归,心中已有定计,不管这些贼寇有什么花招他都不在乎,心中唯一担心的妻女受辱,他决心为了妻女再求一次情。哪怕杀了自己,让家族中赎银赎回妻女。 扬中玄上前一步道:”这位头领,本官任杀任剐,求你放过在下妻女,我可以修书一封,让家中出一笔赎银,赎回在下妻女,书信之中不写你们山寨任何情况,只写我本人需要银两,与你们没有任何坏处。“ “如果你们要走正道,本官会向朝廷举荐,让你等为朝廷效力。” 周大虎看着扬中玄,默不作声,听完扬中玄讲话,过了一小段时间,才开口道:“这位大人,本人不是贼寇,穿这身甲的贼寇头领已被我等擒获,但是你还不能完全自由,放你上任。” 周大虎拿出一张路引递了过去,路引之上有籍贯、日期、岁数外貌特征等,并有县、里条记盖印。扬中玄仔细查看一番心中惊喜,但略一沉思,心中即一沉,随即问道:“为何?” 周大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不回答他,引着扬中玄走向另一边房间,摒退众人,向扬中玄说明道:“我等众人原本投军,机缘之下救得大人,但现在机会放在眼前,我不想放过,为保密起见,只好大人委屈了!” 扬中玄天启五年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三年县令,两年州通判,两年知州,七年官场摸爬滚打,不知见了多少事,见过多少人,近处才发现了周大虎面貌稚嫩之处,远观因肤色较黑看不出稚嫩,再加上屋中灰暗不注意,刚才看路引心中激动年龄一扫而过,没放在心上,此时暗暗心惊此人年轻。“机会”,他想了一下,周大虎没说机会是什么,“机会……”扬中玄心思百转,突然心中一惊,这个黑脸小子要打贼寇山寨?这不是找死吗? 从崇祯三年起,河南陆续开始动荡,慢慢范围扩大,地主、豪强、离城廓较远的村子纷纷结寨立堡,大的数千上万,小的数百上千,而到崇祯十年以后寨堡规模更大更强,大的寨堡数万人,小的寨堡数千人,亦民亦匪,有一部分大寨和有野心之人大肆兼并攻伐他寨,手段残忍狠决掠夺他寨,周大虎眼前寨子就是亦民亦匪。 看着扬中玄脸色,周大虎已知道扬中玄猜测到了自己说的机会,这很正常,见扬中玄想说什么,周大虎不给他机会,抱拳一礼道:“大人好好休息一下,晚一点我派人找你有事。”随即转身离去。。 第二十四章 输诚 周大虎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吩咐让人给扬中玄一家人送些吃食棉衣,然后便返回主屋,思考接下来所做的事,也许有些残忍、血腥,但人数太少,只能这样做。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周大虎压力很大,一着不慎,便掉入深渊,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天色越来越暗,除了值哨值更的兄弟外,其余全部投诚之人,护卫营二十三人,山寨壮丁大小头目数十人,十几个兄弟,新的钱粮总管钱时来,彰德府同知扬中玄也被请了过来。 屋中灯光大亮,周大虎的兄弟们已提前知晓了内容,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想法,队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生死对山民出身的他们不算一件事,残酷的生活已让他们忘记了危险甚至生死。大家穿甲按刀,杀气森森的立于周大虎两侧,随时待命。 院中几十人一进屋就感到肃然杀气,个个眉头紧皱不知在思考什么,扬中玄则闭目养神,神情显得有些无奈,他的官身在这里不起任何作用。钱时来一双小眼在圆圆的胖脸上咕噜乱转,心中时时在拨拉着小算盘。 众人到齐,周大虎轻咳一声,看了一眼众人,开口道:“各位,现在天下动荡,盗贼四起,四处劫掠,官军剿贼无力,军纪涣散,人祸猛于虎;天灾不断,连年欠收,小民度日维艰,而地主豪绅避税逃赋,士绅优免加上田地投附、诡寄名下得利,而百姓缴纳税赋日益加重,官吏苛政更甚猛于虎;朝廷天灾救济不力,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更苦,这又是一只虎。” “朝廷在北方辽东连战连败,蒙古鞑子和建虏正在合流,他们野蛮残暴,嗜杀贪鄙,屡屡侵犯我大明,杀戮我大明百姓,奸我姐妹,掠夺我大明百姓财物,掳我汉人百姓为奴,是可忍孰不可忍。“最后一句,周大虎高声喝道。 扬中玄睁开双眼,目光连连,一脸不可思议之色,朝廷政事弊端和边防之事从一个山野小子嘴中说出让他十分意外,不由精神一震,心中起了一丝好奇。 周大虎望着众人,知道对这些山民村夫说朝廷和民族大义没有用处,他们也不关心,现在也不是时候,但周大虎就是想说,想说出自己心中抱负,他觉得自己已憋闷了很久,虽然这些对他们太遥远,也太飘渺。周大虎话锋一转,厉色说道:”动荡之中,想要活命只有不断壮大自己,如今我们已得罪山寨之主兄弟二人,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不消灭他们,就救不出山寨中我们中间有些人的家属亲人,无论我们跑到哪里,都会被他们追杀报复,富贵险中求,唯有拼死一搏才有我等生路。“ 周大虎放缓语速,高声喝道:”带上来。“随即两个穿甲之人夹持着一人,头发蓬乱,精神萎靡,被丢在地上,此人一到屋中,看见赵春山、陈忠等旧部便破口大骂:”叛徒,你们这些狗贼忘恩负义,不得好死,我大哥一定将尔等剥皮抽筋,还有你们这些毛贼快快放我,饶你们不死,否则,我大哥定会杀光你们,灭你们全家……“ ”聒噪“,周大虎暴喝一声,转身对身边的赵民点点头,赵民随即从墙角拿出几根木棍放在众人面前,也不解释什么,旋即退立周大虎身侧,虎视眈眈,蓄势而发。 周大虎大手一挥,押解二寨主的两人退出大屋,周大虎冷声道:”赵春山,你先来,我要活的!“ 当二寨主被押到这里,棍子拿出来时,赵春山就知道要干什么了,纳投名状,以表其心。听到叫自己名字,赵春山缓步上前,向周大虎拱手一礼,捡起地上木棍,庄重的握在手里。 从小走南闯北的他知道现在凶险万分,如果退缩必是寻死之道,心中默念道:”谢谢两位寨主一年多的照顾,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千古万难唯一死,对不起了!“ 这边二寨主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嘴中污言秽语骂的更难听了,见起不到效果,又转向好言蜜语诱劝起来,但一切惘然。 赵春山心中话完,心一横,紧握木棍,棍影一闪,击在二寨主左腿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手起棍落,便废了二寨主一条左腿,收棍而立,听令而行。周大虎手一挥,赵春山退回原位,身背已冷汗湿透了一大片。 “陈忠”,周大虎冷声唤到了第二个纳投名状之人,陈忠,天王寨壮丁小头目,周大虎发现此人比较机灵,又比较胆大,是个人才,收他忠心,对控制现在的二百多名山寨壮丁有莫大帮助。 陈忠上前一步,倒也光棍,向周大虎拱手一礼,捡起地上木棍,一棍下去便废了二寨主的右腿,那二寨主嘴中历声哀嚎不断,并不时夹杂着污言秽语辱骂之声。 周大虎心中有些不忍,强压下自己心境波动,并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有妇人之仁,这是乱世,弱肉强食,是无辜死了百万、千万之人的明末。 他想起了北宋名相范仲淹对贪官的一句名言,“一家哭,何如一路哭!”用在这里也可以,为了今后能救更多的人,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况且此寨寨主兄弟二人也并非良善,死有余辜,只是他自己心有不忍,但这点不忍必须改,入乡随俗。 陈忠退下,周大虎略一沉吟,继续进行纳投名状,命人继续人人过关,个个必须输诚,只是让人把二寨主拖到了屋外执行。让那些护卫营和壮丁大小头目输诚,这是迫不得以的手段,自己人太少啊! 半个时辰后,赵民、赵春山进屋禀报输诚已完,二寨主人已经死了,林火、田原、陈忠等人正在检验确定。 屋中气氛凝重了许多,新近之人侧立两旁脸色煞白,不敢出大气,周大虎等林火、田原、陈忠等全数返回屋后,朝大家抱拳一礼道:“现在,我们就是生死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担,为了我们大家的生死前途,明日要计取天王寨,我现在宣布一下纪律,敢有违反者,严惩不贷。”说完此话后,便召集大家一起,详细的开始布置明天的战斗任务……。 第二十五章 行进 新进之人经过输诚之后,心中思虑已定,被断了后路,只有跟着眼前之人一条道走到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了自己的小心思,大家行动都积极起来,明天之事事关自己身家性命,如不成功,便只有跑路了,但家人亲人怎么办?大家不由长叹一声,唯有明天成功一条路,生死相搏,奋力一拼! 大家一夜无眠,周大虎也毫无睡意,大家聚在一起仔细推敲袭杀方案数遍,考虑了无数意外情况的发生,但最核心的是保密守纪律和出手一定要快、狠、准,擒贼先擒王,一击必中、一中必死,强力弹压,不给敌人一丝一毫喘息机会。 大家对这种新颖的商讨方法感到非常兴奋,人人绞尽脑汁献计献策,补阙拾遗,两眼通红盯着根据新进之人描述的详细山寨方位图、兵马布置图,反复默念记入脑中,如痴如狂;不会看图的,则记住大家的话语;扬中玄在一边看的暗暗心惊。最后在周大虎的催促之下才各自休憩一会。 天明做饭,上午出发,包括被掳来的青壮男女都吃了一顿带肉的早饭,却吓的这些人心中十分惶恐,以为这是断头饭,尤其是一些胆小的人,甚至轻声哭啼起来,把大家弄得哭笑不得。而周大虎在出发前再次强调了一遍纪律和依计划行事的重要性。 临到出发前,周大虎才叫扬中玄过来,拱手一礼道:”大人,你辛苦了,此前多有得罪,事不得已,请多多包涵,小民现在放你完全自由,你一家子可以离开了,大人你自由了,可以上任了,你的四名护卫现在在外面,马匹武器也还给了他们。“转身又到内间取出一个包袱递给扬中玄道:”这是你的包袱,请你当场点收,以免差错。“ 扬中玄默默接过包袱,察看了一番圣旨官印,取出几张钱铺银票递给周大虎,周大虎摆摆手,用手指了指屋外几十担财货,道:”我不缺钱财!“扬中玄一怔,脸色一红道:”老夫孟浪了,话没有说清楚,此钱不过是二百两银票,乃我助你山寨钱粮之用,非谢你救我全家之酬劳,救命之恩万事难报,老夫官职虽小,但凡用得上的老夫的,贤侄尽管开口。“ 周大虎一听,便将自己心中早已计划好的事唯一的难处说了出来:”大人,在下有一个请求,请大人给小民开一个官文凭证,方便小民……“ 扬中玄听完后,略一沉思,回道:“无妨,我答应你!”直接从包袱里取出纸张,挥笔写了出来,完后晾干纸墨,拿起官印盖在上面。 周大虎接过盖有官印的纸张凭证,心中十分高兴,对扬中玄抱拳一礼道:“大人,如果此战成功,拿下山寨,如果大人有用的上小民的地方,还请大人吩咐,万死不辞! 扬中玄眼中一亮,记在心上,说道:”老夫因为妻女在身旁相陪,心有挂碍,无法与你一起去山寨战斗,我派两名家丁助你,我身边有两名家丁足以。“ 周大虎不假思索就要拒绝,抬眼一看扬中玄,心中一想,便答应了下来。 扬中玄叮嘱好两名家丁,便向周大虎告辞:“贤侄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一路平安!”周大虎目送扬中玄一行人走远。随即招呼两名家丁过来谈话,吩咐任务,申明纪律,两名家丁也知所进退。立即保证服从命令。 岖崎不平的山道上,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正在蜿蜒前行,一身壮丁打扮的周大虎走在人行当中,身上穿着两层薄皮甲,身佩短剑,手拿长枪和一般壮丁没有不一样。在他前面四名壮丁抬着担架,担架上面躺着一人,身穿铁甲,紧闭双眼,脸色苍白,正是已死的二寨主。 赵春山走在前面,脸色凝重,远眺前方,敦促大家加快速度赶路。此距山寨有约三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因赶着牛羊马匹,担着财货等,还有掳来的青壮因手脚被缚行走很慢,他心中不由焦急起来,转身回走,寻向周大虎所在之地。 “东主,行进太慢,如此下去天黑也赶不到山寨,得加快行军才行!”赵春山满脸焦急对着周大虎汇报道。 周大虎却要思考一下,行军太快会不会影响战斗力,略一沉思,对这些和自己一样的山民的体力有信心,便吩咐道:“传令下去,加快行进!” 赵春山随即行动起来,派人向队伍前后中间,分别派人传达新的命令。不一会队伍速度便动起来了,快了不少。队伍后面的驱赶牛羊声不断,吆喝赶人声也彼此起伏,不绝于耳。 两个时辰后,队伍一行已走了二十里,大家停下补充水和食物,休憩一会。越靠近山寨,周大虎心中越忐忑,他自己心中给自己不断打气来平复心情,使得自己脸上不露声色,并给自己找一些事干,便巡查起来,鼓舞大家给大家安排一些小任务,让大家都动起来,以免胡思乱想,影响军心和战斗力。 离山寨还有三里,周大虎便自己替换当上了二寨主担架抬夫,以便自己接近山寨寨主,大家也精神一震,检查装备准备战斗。 天王寨建在在天王山顶部,山顶一片平坦,山势平缓,建有两道寨门,山顶一道,半山腰一道,依险而守。天王山乃一不知名小山,因寨而名, 山寨中,寨主王飞虎正在弓匠所在之地检查弓箭制作,他很在乎弓箭数量,这与他出身有莫大关系,他本是县中西南旧县镇巡司一名弓手,因不满上官克扣短饷,愤而辞职,纠集一批亲朋故友,偷袭数百人的天王寨,强行占有,自封寨主,并不断兼并周围小寨,整兵备甲,招兵买马,建设加固山寨使之面貌一新。 而他有此胆量,也是听到了陕西饥民揭竿而起的鼓舞,他本人也知道本县的兵力力量,只要自己不公开造反,不攻打县城,就没有人管他。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推断,如今整个河南全省都纷纷建寨立堡,以求自保。他希望寨中兵器盔甲多多益善,以加强自保能力。 转进山寨别处,路过山寨粮仓,想起了自己的亲弟弟飞豹,正带着人马出山打粮,这也是迫不得以,寨中近九千人,存银才一万八千多两,寨中人均才二两银子;山寨存粮九千多石,人均才一石(约现代斤188斤),只怪自己贪多贪强,造成现在苦果,但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到底,不后悔。 算算日期,弟弟该回来了,只是这两日右眼跳的厉害,俗语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自己或亲朋好友有什么灾难不成?心中如此一想,巡查的兴趣顿时消失无踪。 正在这时,一名山寨壮丁飞奔而来,远远地大声报告道:“寨主,二寨主的人马回来了,正在上山途中。” 王飞虎一听,喜出望外,刚刚他还在担心右眼跳灾弟弟飞豹有什么灾难,现在回来了,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好、好、好,”王飞虎搓了搓双手,面带喜色道:“大开寨门,喜迎出征人员归寨。” 第二十六章 大堂 周大虎一行人望着眼前山寨寨门险峻之处,嘴中不由砸砸嘴起来,连连惊叹此处是个好地方。不一会,便有山寨壮丁跑去报信,一刻钟后,寨门打开,阵阵声乐飘了过来,吹的是喜庆的调子。这个调调……不知该说些什么,周大虎一行人面面相觑。 王飞虎率领山寨全部头领,在寨门口眺首以望,迎接归寨的弟弟凯旋而归。往前行进的周大虎有些意外,但他心中有无数推演方案,随即定策向赵春山、赵民等人发出执行方案的信号,信号一出,那些输诚之人便行动起来向周大虎身旁聚集,这样才能发挥出力量,也是周大虎事前交代的。已无退路,大家脸色苍白顶着头皮向着寨门走去,周大虎暗暗掐了自己一下,使自己更冷静,抬着担架缓缓前行,眼神更加坚定。 王飞虎看着越走越近的队伍,脸色越来越难看,整个队伍没有一丝喜气,虽然看到有些收获且收获不小,但他自己心中已有不祥预感。 周大虎一行高度戒备缓缓走过半腰的第一道寨门,继续向山顶行进,越来越靠近山顶,大家更加紧张起来,已看见了山顶寨门,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赵春山挥手示意队伍停下,队伍嘎然而停,令山寨欢迎的民众不由一脸愕然。 赵春山回头看了一眼周大虎,周大虎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回复与他,示意按计划行事。赵春山随即向前走去独自一人来到山寨寨主面前,噗通一下双腿跪地悲声说道:”寨主,二寨主他……“ 王飞虎沉着脸低声喝道:”住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一会到议事堂再说,没了几个?“ 赵春山举了八个的手势,王飞虎一脸狰狞之色,阴沉至极,狠狠的盯着赵春山,过了一会,才慢慢的脸色和缓下来。 王飞虎招来一名亲卫低声咕哝几句,那名亲卫跑到一边指挥山寨壮丁和护卫营开始驱散山寨欢迎出征人员凯旋回归的民众,不一会,就只剩下山寨壮丁,亲卫护卫营、和寨主以及几个山寨头目立在那里,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山风在耳边呼啸,大家神情一片肃然。 王飞虎黑着个脸,转身向山寨走去,亲卫和山寨大小头目神情紧张紧随其后,一同向山寨里面而去。而其他寨中壮丁则去帮助周大虎这一队人马收拢牛羊马匹,帮助向寨中运送财货,看押掳来的青壮男女等,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周大虎带着队伍抬着二寨主的尸体和七名护卫营亲卫的的尸体,跟随赵春山来到一处大的厅堂门口停了下来。大堂门口外面站着八名护卫持刀而立,个个魁梧雄壮,看着勇武不凡,幸好没有身穿盔甲,否则打起来后自己人会吃亏,不穿盔甲可能是在自己山寨之中的缘故。 这时,大堂之中走出一人来,对着人群喊道“赵春山,进来”,赵春山再次看向周大虎一行人,得到首肯后,便迈步走向大堂而去。 一刻钟后,赵春山走出来招呼大家把八具尸体抬进厅堂之中,并适时的向周大虎点头示意,传递信息一切正常。刚才的等待度日如年滋味十分不好受。现在终于解脱了,不管前路如何,奋力一搏吧! 周大虎抬着担架刚要进去,便听到门前守卫严声说道:“进议事堂不得带兵器入内。”周大虎眉头一皱,随即便交出腰中的短剑,向门卫抱拳一礼道:“我是新来之人不懂规矩还请多多包涵,掀开担架拿出一把精制腰刀向守卫说道:”这是二寨主的遗物,奉寨主之命抬人进去,还有护卫一并八人遗体送入厅堂之内,包含生前所用全部兵器。请查看。“ 两名守卫过来一一掀开遗体察看一番后,果然担架之上都放着一把腰刀和一副弓箭及箭羽、藤牌,向着其他护卫低声说了些什么,便低声说道:”照顾好兄弟们的遗体,多谢了!寨主对二寨主之死暴怒异常,你们小心点,快快进去吧!“周大虎躬身一礼谢过,三十二人抬着担架走了进去。山寨经常兼并小寨和出山掳掠青壮,寨中壮丁变化很大,守卫根本认识不了几个人。 议事堂厅堂不大,只能容下约百人左右,一进其中,便见赵春山跪在那里,俯首贴地不起,堂上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满脸怒容,这时厉声喝道:”你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赵春山这才抬起头,哽咽的说道:”寨主,这次出山打粮开始一切顺利,寨中的人也没有伤亡,二寨主带领我们回寨时,路过一处官道见到一辆马车和十余名护卫路过,二寨主带领大家将其包围起来,谁知对方狡诈、卑鄙、无耻之极,在我们对其好言相劝其投降时,突然暗箭齐射,躲避不及,七名护卫和二寨主惨遭毒手……。” 王飞虎眼睛寒意凛然,厉声问道:“杀我弟弟着,是何人?“ 赵春山眼泪悲切而出:“回寨主,那些人自称是彰德府新任同知扬中玄的家丁护卫。” 周大虎听了心中想笑,对赵春山的泪奔表演刮目相看,而随周大虎进入厅堂之内的两名扬中玄家丁,则双目圆睁,一脸茫然不知且惊讶无比的表情,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还十几人……说的是我们吗?扬中玄大人还有别的护卫或另一个杨大人?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王飞虎眼睛一瞪,狠声说道:“蠢货,谁让你们招惹官府之人的,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吗?” 赵春山匍匐在地,不敢吭气一声,屋内气氛越发冰寒起来。 “我弟弟遗体在哪里?我要看看。“堂上王飞虎冷冷说道 赵春山叩首回道:“排在一旁第一个的便是,请寨主察看。” 王飞虎用鼻子重重一哼,起身来到周大虎身边指着担架问道:”是这个吗?“ ”是,二寨主就在这个担架上面。“周大虎不敢大意,毕恭毕敬跪地回道。 王飞虎缓缓掀起布单,看见了自己亲弟弟飞豹的面容,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么亲切,却没有了生机,面容苍白、双眼紧闭,这是自己的亲弟弟,唯一的弟弟,从小到大跟着自己屁股后面整天烦自己的弟弟,从小到大跟自己争抢好吃的弟弟,现在却离开了自己,今后再也见不着了,不由心中悲来,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周大虎看着山寨寨主兄弟情深,心中不由感叹万千,可自己不会心软一分,周大虎向身后打了个隐秘的暗语手势,大家精神高度集中,一见动手暗语手势,便齐齐盯向周大虎,早就有些按耐不住的周大虎,闪电般抽出那把二寨主的精制腰刀,突然砍向身边的王飞虎,没有任何准备的王飞虎本能的伸手一挡,“啊”的一声惨叫,响彻大厅。 惨叫声就是战斗号角,赵春山、陈忠、熊山、赵民等纷纷暴起操起担架之上的兵器,或用刀、用弓杀向厅堂中山寨的大小头目,顿时大堂之上一片狼藉,血肉横飞,刀光闪烁。 第二十七章 斩首 一只胳膊飞了出去,鲜血激喷而出,周大虎顾不得脸上的血迹,紧接着挥手第二刀又砍了下去,“啊……”惨叫声中一片血肉被刀锋带了下来,王飞虎左避右躲,堪堪保下了性命却丢了一只胳膊,肩膀又被削去一片皮肉,疼的他呲牙咧嘴,他心中有一疑问,为什么要袭击他,但为时已晚,第三刀劈了下来,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血如喷泉,一双眼睛圆睁似乎死不瞑目。 周大虎气喘如牛,心跳如鼓,他亲手杀了一个敌人,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反应比较大,上一次在村子中袭杀七名护卫营护卫的时候,是趁其不备用箭先射死,后用刀补刀的,不是直接杀人那么感觉激烈。 周大虎环视四周,自己人准备充足,袭击突然,占了压倒性优势,他顾不得多想,抓起一把强弓,背上箭壶,迅速搭箭拉弓支援自己人,有了强弓近处支援,顽抗之人迅速被歼灭。 大家聚集在周大虎身旁,人人身上血迹斑斑,污秽不堪,却都不在意,咧着嘴嘿嘿直笑,周大虎直接招来赵春山问道:“大堂门外面的山寨守卫怎么不进来助战?” 赵春山一怔,随即回道:“东主,此地乃议事堂,商讨山寨重大事物,不得携带兵器入内,非招不得入内,如有违反着,军棍四十,不死也会残。”赵春山嘿嘿一笑,接着道:“责任是别人的,身体是自己的,没有人会为了一些不确定的事而让自己挨军棍受伤受残甚至而死。” 周大虎一听恍然大悟,不由心中道出一个字“好”,心中大定,原来最担心的外面守卫进来助战或通风报信召集人马围攻自己的事,没有发生,使自己心中放下了最大的忧虑。 周大虎立即命令大家就地装备自己,清理尸体,准备下一场战斗。 现在该是解决存在的最大的危险了——大堂外面的守卫,,一番详细的布置后,大家持械以待,赵春山换上干净一些的衣衫,整理了一下衣冠,仰首平静的走了出去。执行他的任务,诱敌进入厅堂之内。 八名守卫一进厅堂,便被三十几人包围起来,之前他们听到一些惨叫声和兵器的碰撞声,以为是寨主因二寨主之死而惩罚那些壮丁和护卫而发出的惨叫声,而兵器的碰撞声,他们觉得是演练或别的,不好的想法则自动忽略了。 面对着八把强弓,八把腰刀和藤牌的包围,他们犹豫胆怯了,心中的战意已被眼前的实力所碾碎,这时一黑黑高大的少年站出来严声说道:“缴械不杀,抵抗着死。” 八人相互看了看,扔下手中兵器,一起跪地抱拳一礼道:“我等愿降,听从大人号令!”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欢迎加入!”周大虎高声说道。 命人收好八人的兵器,周大虎说道:“现在形势不明,要想我等充分信任与你们,需纳投名状输诚。”手一指地上尸体,道:“砍下那些山寨头目的头颅。” 一把腰刀被丢了出来,八人抬头看了看周大虎,一人捡起地上腰刀走向一边的尸体,对着一个熟悉的头目头颅狠狠砍了下去……,后面七人也一个接着一个动手砍下了昔日一个个熟悉的头颅,不由得低声哽咽起来,人在屋檐下,那能不低头。 周大虎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幕,输诚一完,他便走了出去,招呼外面的人马过来,准备最后一击,山寨中的大头目和寨主已被清除,蛇无头不走,人无头不动,事情已成功了一大半,但这个底怎么收,赵大虎还要细细思量一番,人要少杀,寨中东西和房屋不能破坏,这些都是自己的人和自己的东西。 最让周大虎担心的是二百多护卫营精锐,如果反抗,免不了要大杀一场,不能和平的收服他们,对自己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这就需要自己谋算一番了。 走到大堂外,山寨原来出来欢迎的壮丁和护卫营的人马都已散去,只剩下周大虎一行出寨打粮回归的人马还站在那里。孤零零的有些可怜,这是山寨民众对他们的看法,唉!可怜的人啊,谁让他们碰上了二寨主被杀的倒霉事。林火、田原等人一看周大虎平安出来,心中一片欢喜,看到主心骨,心中就踏实了,大家急忙迎了上来,纷纷向周大虎行礼问好。 周大虎看着眼前自己的人马,心中欣喜更浓,脸上却肃穆而道:“大家辛苦了,你们的战斗现在正开始,派几个人把盔甲兵器都带到议事堂去,剩下的人守在原地,做好准备,严守纪律,命令一到,随我出击。” 走了几步,周大虎一番思索,又返身点了五十人带着兵器跟随自己返回议事堂。走这些人,不会引起注意,如果全部跟随自己走,会引起人注意。 议事堂内,大家东倒西歪正在休息,门口的守卫跑了进来,“大人过来了”,随即又跑了出去,呼的一下,东倒西歪的大家迅速站了起来,整装以待。周大虎风风火火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大家,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大家立即换好盔甲,备好兵器,好了以后立即出发夺下兵器库、粮库、银库等重要地方,还要保护好各种匠人,行动!” 一声令下,大家立即行动起来,整甲的、去外面传令的,各司其职,没有了散漫和嘻哈,都知道决战的时刻到来了。周大虎穿好盔甲,腰上系上自己那把横刀,左手持铜盾,右手提腰刀,腰刀一挥,高喝一声:“杀出去,遇见有武器之人投降免死,反抗立杀。” 全副武装的周大虎一行人直接扑向兵器库,因为周大虎从赵春山那里听到镶铁棉甲、藤牌。刀枪弓箭等,平时都收了起来放在兵器库里,战时或有事时再统一发放,而平时山寨值巡之人不过百人,只会给这些人发放兵器。夺下兵器库,装备自己,便胜负已定。 兵器库大门前,四个守卫正在侃大山,天山海底胡扯一通,在谈到二寨主之死时,一年长之人打断道,“找死啊!二寨主是你我能胡扯的吗?被人听见密报到寨主前,找军棍吃吗”,年轻之人讪讪一笑,尴尬的嘿嘿一笑,便闭上了嘴巴。肚中却嘀咕道,“妈的,老家伙,光知道尅我,扫人兴!” 这时,远处过来一部人马,年轻的守卫现在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发泄,远远地便朝队伍大声喊道:“此处乃兵库重地,严禁靠近,快快滚蛋。” “噗”的一声,一支箭羽直挺挺插在脚前半步之处,“啊……“一声惊叫,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般蹦开,窜向兵库人多之处。 兵库四名守卫,满脸蒙圈,骂了一声便要射我们,这是何理?转瞬,大队人马已来到兵库大门前,抽刀搭箭杀气腾腾,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战的意思,年长的守卫苦着脸抱拳一礼说道:”不知哪位头领驾临,年轻人莽撞还请多多包涵!“ 周大虎没有时间和这位老寨丁废话,直接上前一步开口道:”我等已占领山寨,投降免死,反抗立斩。“ 此消息恍如惊雷,老寨丁身如软泥瘫坐在地上,其余三人吓得脚一软跪在地上,连称饶命,磕头如捣蒜一般。 第二十八章 事定 周大虎一声拿下,大队人马一拥而上,将四人活捉捆好,搜出兵库钥匙打开兵库后,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站立两边,恭敬以请,周大虎整衫拉襟后,领前迈步走入兵库里面。 兵库比想象中大一些,用木头做成的架子摆了一排排,上面摆放着腰刀和木杆铁枪,靠着墙壁处有几个高大的架子,架子上放着一把把弓箭,约有数百把,周大虎记得赵春山说过此事,这些弓箭现在还不能用,再过个半年或一年,这些弓箭就可用了。周大虎心中欣喜万分,看着这些强弓,周大虎恨不得立即上前使用试射一番。 目光游走,看向另一边的木柜之上,信步走去,眼前码放着一件件镶铁棉甲,周大虎不由得伸手轻轻抚摸着这些盔甲,走过一排排木柜,看着一件件镶铁棉甲,心中充满了力量,最后一排是一个上漆的柜子,周大虎上前一看,里面竟摆放着九件铁甲,不由的心中大喜。 走向另一边,木架子上放着一副副藤牌、木盾,木盾周边镶圈着铁皮,有圆盾、长盾,另一处放着上百件薄皮甲,周大虎不由的佩服此寨寨主的雄心壮志。 看完兵器库装备,周大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命令心腹亲信挑选盔甲兵器换装,然后是输诚之人,最后是在山村之中最先投降服从的人,一百件镶铁棉甲、十副铁甲,上百件薄皮甲,换装以后,队伍显得威武不凡,杀气腾腾,大家求战之心高涨。 周大虎环视一周,命令道:”赵民为主将,赵春山为副将,领兵一百,镶铁棉甲刀牌手精兵三十人,皮甲长枪兵三十人,猎弓长枪兵四十人,直取山寨护卫营精锐,投降着免死,反抗者杀!“ ”田原为主将,陈忠为副将,钱时来引路,领兵五十,镶铁棉甲刀牌手精兵二十人,皮甲长枪兵二十人,猎弓长枪兵十人,直取山寨钱粮所在,以保护为主,以钱粮安全为第一,其他事由田原临机决断。“ ”林火为主将,李山为副将,领兵五十,镶铁棉甲刀牌手精兵二十人,皮甲长枪兵二十人,猎弓长枪兵十人,直取工匠作坊,以保护为主,工匠安全第一,其他事由林火临机决断。“ ”我本人带领熊山等人,领兵一百,镶铁棉甲甲兵三十人,铁甲兵十人,强弓十副,其他长枪兵等六十人为机动兵力,收服山寨值更之人,宣示武力,威摄山寨宵小和反抗之人,行动!“ 一声令下,各路兵马疾驰而去,直奔自己任务所在,周大虎叫来议事堂输诚的八个守卫,吩咐道:”你们八人去找几个铜锣,在山寨中高喊,“寨主已死,新主新立,只诛首恶,不累百姓,服从效力着活,抵抗捣乱着杀!”反复高喊此话,必有奖赏。“ 冬日的太阳落山的早,周大虎心中焦急起来,带领着兵丁直扑山寨大门和半山腰的头道寨门。控制了两道寨门,便切断了出山寨的路,便控制了山寨对外的联系。不管是关门打狗,还是瓮中捉鳖,这是关键。 周大虎一行人快步来到寨门之处,看见眼前景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山寨壮丁散漫的东一群、西一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这些人看见有大批队伍而来,都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以为是换班轮值。 周大虎指挥着人马将近百的山寨壮丁以扇形包围好,他们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看着面前的刀枪、弓箭、铁甲兵,一脸慌忙无措。 周大虎身着铁甲站出来道:“寨主已死,给你们两个选择,跪降着活,站立着死。” “你是哪一个?干什么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一名值卫头目跳了出来喊道。 ”寨主一定还活着,你们这是造反,要诛杀全家的。“另一个出来道。 ”谁给你的胆,敢造山寨的反,现在认错还能保条命!”又一个跳了出来。 一个一个不怕死的挑了出来,周大虎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脸色阴沉无比,杀念如潮。 身边的贾木青看见了周大虎脸色,恨恨的低声说道:”大哥,这些人不识抬举,动手吧。“ 周大虎沉思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贾木青得到首肯,抽出腰刀向前一指,暴喝一声“杀……”、 “嗖、嗖、嗖……”几十支箭羽从猎弓上射了出来,“啊、啊、啊……”前排尤其是刚刚跳出来出头的几个人,都收到了重点照顾,惨叫连连,浑身插满了箭羽,扑腾了几下,便倒地身亡不起。 一见真的杀人了,一部分跪地投降、一部分向山寨外面跑、还有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嗖、嗖、嗖……”十把一石强弓连连射箭,瞬时,往寨门而跑的寨兵壮丁纷纷中箭倒地,吓得后面的人急忙停步跪地而降。 周大虎看着一地降俘,十几具插满箭羽的尸体,地上一些呻吟嚎叫的伤员,心中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希望看到一些硬骨头,但讽刺的是,见到了却不得不杀,就是这么矛盾,就是这么无奈。人生莫是如此! 周大虎心中一番感慨后,马上派出一支队伍去接管半山腰的寨门。此山寨乃是山寨前哨寨门,只有二十几人,不值得自己本人亲去。 周大虎指挥着手下一边打扫战场清理尸体,一边让手下医治伤员,一边保持戒备。自从自己亲手斩杀了寨主,消灭了山寨主要头目后,在山村中降服的山寨壮丁二百七十人和护卫营二十几人,已完全归心,真正的成为了自己人。 此时他心平如镜,闭目养神,他等待着…… ”报……,田原、陈忠、钱时来报告,已拿下钱粮所在之地,钱粮安全,颗粒归仓!无损失。“ ”报……,林火、李山报告,已拿下工匠作坊,匠人皆平安!无损失。“ 消息报来,大家一片欢呼,个个兴高采烈,士气高涨。周大虎心中波澜不惊,微微点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是今后自己壮大的根基。但他最关心的消息还没报来…… 突然手下人马骚动起来,又有两名传信之人赶来,”报……,赵民、赵春山报告,已拿下护卫营,略有损失,详情后报。“ 话音刚落,又一人喊道,“报……,熊山报告,已拿下半山腰寨门,无一人走脱,自己无损失!” 大事已定!周大虎抬起头,望向天边远处,山峰起伏绵延无边,天上云卷云舒。 山寨之中,八名输过诚的大堂大门守卫,正按照周大虎的指示,苦着脸敲着铜锣,扯着嗓子喊着,“寨主已死、新主新立,只诛首恶、不累百姓,服从效力着活、抵抗捣乱着杀!”他们心中害怕背上背主的名声在山寨无法立足,奈何人在屋檐下,硬着头皮继续喊道,“寨主已死、新主新立……。 第二十九章 气氛 天王寨山寨之中一处土房屋里,曹元猛坐立不安,听着外面的,“寨主已死、新主新立,只诛首恶、不累百姓,服从效力着活、抵抗捣乱者死……”不由得频频回头看向爷爷,希望爷爷有所表示。 曹一山看着孙子元猛不由得露出慈爱的眼神,他戎马一生,儿子很小他就离开了家,十几年后回家,孙子元猛已和自己离家时的儿子一般大,自己全部的心血放在孙子身上,把孙子当儿子养,一身本领都交给了孙子,孙子很争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老来欣慰,后继有人。 孙子前一阵吵着要当山寨壮丁,参加哨值,被自己给拒绝了,现在寨中出现大变故,是福还是祸?他不知道,但他看的开,杀人者被人杀很正常,那个寨主也不是什么好鸟,自己等人就是被天王寨强行兼并纳入寨中,而且山寨这一段时间经常出寨劫掠掳人抢粮,在这年景不好的时候,就是逼人家破人亡。他长叹一口气,世道崩坏啊…… “毛躁!元猛,爷爷是怎么教你的,作为一个优秀的哨探、斥候、夜不收,最重要的是什么?沉稳!是处变不惊,你现在像什么?毛毛躁躁,心神不定,慌什么?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急什么?”曹一山沉声说道。 “可是爷爷,外面说寨主死了……” “寨主死了,自有该管的人去管,我们这些小民不要插手那些事。”曹一山打断孙子的话头,看向大门之处,嘴中说道,“看看再说把!“他心中知道,山寨数千人,是十数个小村寨强行合并而成,时间较短,人心不齐,现在出去就是找死,他本身是老兵,知道头领的重要性,寨主已死,人无头不动,现在不是乱动的时候。 这样的事,各种的理由,一样的行动,一幕幕发生在山寨各处民众家里。 …… 天色渐暗,周大虎布置好寨门的兵力守卫和值班轮更,回转山寨议事堂,今夜将是一个无眠的夜晚,登记造册、收拢降丁安排关押,盘点财货,商议后续之事,提前写好安民告示……等,事务繁杂,巨细遗无,都需今日处理。 时间一点点过去,各路人马陆续返回议事堂,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表情,相互打着招呼。稍憩片刻,大家开始向周大虎汇报各自的收获和过程。 ”大哥,我部开进山寨钱粮之所时,因为钱总管轻车熟路,突袭之下守卫惊惶无措被我们包围,在钱总管的劝降下,全部放下武器归降。粮食银子,颗颗归仓,银子入库,钱粮无损!“田原、陈忠、钱时来说道。 ”大哥,我们这里更顺利,工匠作坊根本无人守卫,匠人现在被安全的保护着。“林火、李山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时,赵民和赵春山脸色沉重走到跟前,自责而道:“大哥,护卫营战斗力很强,如果不是手中没有武器,我们不一定能打败他们,都是一些悍兵猛将,勇不畏死,按照大哥意思,我们一直好言相劝,赵护卫出了大力,说服了一大半人愿意为大哥效力。” 周大虎挥手打断了赵民的说话,回了一句:“那些人是死是活?死了多少?“ “死了十七个,伤了二十几个,都不太重,我只下令射腿部,猎弓劲小,不射要害便死不了。“赵民低声说道。 周大虎”哦“了一声,”自己人呢?伤亡如何?” “死了八个,伤了七个,那些抵抗之人杀了我们的人,我们才下杀手。” 周大虎想了想,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这不是败事,我和你们一样有点想当然了,我虽喜忠勇之士,但不会牺牲自己人而强求别人,吸取教训下不为例,大家共勉!” “受伤的,不管敌我一律好好治,护卫营的人,原归降的好好招待,视为自己人,不愿归降的杀。其他的也照此办理!” “是!”大家齐声回道。 赵春山上前一步道:“东主,属下有负重托,劝降不成功,特此请罪。” 周大虎一听,挥挥手:“请罪?哪来的罪?不但无罪,而且有功,你不用多想,我把你当做自己的心腹之人,好好干,再接再厉!” “谢谢东主,谢谢东主,”赵春山哽咽着说道,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将那些护卫招入东主麾下。 ”好,我等你好消息!“周大虎点头温笑道。 解决这些事后,事情还有一大堆,周大虎有些头疼,手下除了钱时来以外,都是粗汉,自己有一些文化但在这里用不开。”看来需找一些文人墨客或旧官故吏为自己幕僚,充实班底!“周大虎心想。 ”陈忠“,周大虎叫道,陈忠应声而到,”不知东主找属下有何事?“ ”你去找几个山寨中的读书人,到我这里效命做事,马上办理。“周大虎肃穆说道。、 陈忠领命而去,周大虎招来钱时来命他主持山寨事物,又特地交代点清这次出山的收获,并照顾好掳来的青壮男女。他自己扛不住了,山寨之事已定,神经一放松,困意阵阵袭来,眼皮直打架,吩咐了几句熊山,便在屋里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呼呼大睡起来。熊山叫来几个发小持械站立在周大虎周围保护起来,严禁任何人靠近。 天色已黑,时间在慢慢走过,屋中大部分人手都东躺西歪,呼呼大睡,只有钱时来忙里忙外调配资源,盘点钱粮,调配人手生火做饭,按照周大虎的意思让大家天一明就吃上一顿热乎乎好饭。熊山和几个发小仍专注于守卫呼呼大睡的周大虎,一刻也不放松。 陈忠带来三个老头和两个后生,看见守在周大虎外边的守卫,也不敢打扰,便坐在那里慢慢等待。三个老头和两个后生坐在那里心里忐忑,不时地东张西望,即兴奋又害怕。 这一觉,周大虎睡得十分香甜,等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天色已蒙蒙亮,他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量,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周围的发小立即围了过来,问长问短。 周大虎看着发小们双眼布满了红丝,立即心疼道:”你们完成了任务,快去休息去。“在周大虎的严令下,大家才听令而去休息。 这时,陈忠红着眼走了过来,躬身一礼道:”东主,属下事情已办好了,本寨读书人几个全在那里。“随后退立一边,等待周大虎发话。 又是一个一夜没有休息的人,周大虎伸手拍拍陈忠的肩膀:”辛苦了!我希望你永远做一个我能信任的忠信之人,聪明机灵的人往往忠信欠缺,你要戒之。快去休息吧!“ 陈忠脸一红,”属下谨记东主诫勉,终生效忠东主,永不背叛!“躬身缓缓退下。心中对这个年轻东主越发恭敬起来。 第三十章 安民 三个老头和两个后生赶忙上前跪下:”拜见……“他们不知道该叫什么称呼才好,卡在那里,憋的脸色通红,周大虎见状,便解围道,”叫我寨主吧,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全寨百姓的新寨主。“ ”拜见新寨主,愿为寨主效犬马之劳。”五人郑重拜跪而道。 “好,三位老人家快快请起,两位年轻俊杰也快快起来。”周大虎微笑着伸手上前扶起老人家。 周大虎对这些读书人还是很尊重的,古代读书不易,条件差且上学难,读出一番成就,付出是现代人的十倍百倍。也是中华文明的传承之人。 五位读书人见新寨主对他们尊重有加,心里的忐忑和害怕一扫而空,都觉得传言害死人,完全不可信。“不知寨主有何吩咐?五人满脸期待起来。 周大虎缓了一下,说道:”我新任寨主,与山寨大家不熟,想要请你们写一份安抚山寨民众的告示,以示我拳拳赤子之心。“ 五位一听,略一思考,一位老人家率先问道:”不知寨主有何要求?“ 周大虎想了想说道:”内容不用说,格式要写的直白、朴实、简洁,大白话,让不识字的人一听就懂,字数要少。没了。“ 五人听完后点点头,躬身一礼,便告辞周大虎去僻静的地方写稿子了。稿子写好后,经过周大虎批准后,才能在全山寨张贴安民告示。他们现在需要写出令新寨主满意的安民告示稿子。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大亮,周大虎肚子饿的咕咕乱响,先前因困意太浓压制了饥饿感,现在自己神清气爽,精神饱满,饥饿感便随身而来。这时钱时来看见了周大虎便小跑过来,汇报自己的一夜功劳。 “大人……”钱时来刚开口就被打断话头。 “叫寨主,今后一律都要叫寨主,不要再乱叫了,你也通知到其他人。”周大虎说道。 “寨主,经过一夜盘点,这次出寨收获了一百五十八头牛羊骡马,约三百石小麦杂粮,钱财约一千八百两,男丁青壮四百八十人,女丁青壮二百四十人。” “寨主,这些钱粮是否入库?“钱时来问道。 ”不,留在这里,后面我亲自会处理!“周大虎直接否定道。 正在这时,周大虎肚子又”咕咕“响了起来,钱时来暗自一笑,赶忙说道,“寨主,饭早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下令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周大虎立即下令通知大伙开饭吃饭,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安民告示出来了,被周大虎改的一塌糊涂,很白话,很直接。“山寨民众百姓,寨主王飞虎兄弟二人,有违天道,掳人抢粮、残害乡里,暴虐不仁,今被掳山民周大虎,奋起反抗,除暴安良,只诛首恶,不累百姓,不扰寨民,即日起我为山寨新任寨主,保寨安民,精练兵马……望尔遵守,令行禁止,如有不遵,严惩不贷” 三老二少大眼瞪小眼,这是我们写的吗?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事接着一事,这不是自己想要做的,山寨之事需面面俱到,微小繁杂,自己身心都用在这上面会成为一个好寨主,但不现实,也不可能,一身二用,生产练兵两不误,很难啊…… 安排好安民告示张贴,带领一干人马又来到关押护卫营的地方,他要消除隐患,护卫营不愿意归降的人,需快刀斩乱麻,自己没有时间等他们。不管赵春山劝降的怎么样,现在就是解决的时候。 赵春山一听寨主来到,便急急上前迎接周大虎,“属下参见寨主。”他为了劝降那些人,整夜没睡,早上通知吃饭也没顾上去。 “那些反抗的护卫营之人是否愿意归降?”周大虎冷冷说道。 赵春山一听口气,知道周大虎今日要解决此事,回道:“已基本同意归降,只是他们要求见东主,并要求收为家丁才愿归顺。 周大虎心中知道一些原因,但又不能肯定,这些人三番两次,包括先前村中之时就有人要求成为自己家丁,这次又是……,周大虎有些无语,于是故意问道:”为何要当我的家丁?“ 赵春山一听,楞了一下,说道:”属下没有问他们心中所想,但能猜出个大概,一是害怕半路归顺,得不到信任和重用;二是怕为人忠心效命,半路屈死,担心被新东主安排阵阵冲前拼死,死后被当做野狗一般弃之;三是,投附成为家丁,便是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会受到排挤,水涨船高,东主越好他们越好,没有了顾虑,更会忠心效力,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这是猜测,也是赵春山自己的心中所想。 ”走,我去见见他们。“周大虎沉声说道。明代后期军中家丁制大兴,有人批评是一大弊制,是造成明亡的原因之一,这种说法有一些道理但太片面,以现在现代人的思维去考虑古时人得想法,是缘木求鱼,错上加错。存在即是合理。军中崇尚实力,没有实力没有亲信如何得以掌控手中军队? 周大虎摇摇头,不去想这些,快步疾走没几步就到了院中门前,院中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周大虎推门进去,屋子很大,里面躺着一些伤员,一见有人进来,便都站了起来。 ”新任寨主到!“赵春山在身后高喝一声,以提醒屋中之人,免得出现对周大虎不敬之事等意外。 屋中之人一楞,相互一看,纷纷忍着伤疼跪地向周大虎叩首道:”叩见寨主!“ ”都起来吧。“周大虎打量着这些伤员,约有三十几人,个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气,都是勇悍之人。 ”为什么早前不愿归附于我?赵春山对你们的劝降有没有用?现在又为什么愿意归附于我?我要听实话、真话、我不想听假话、空话。“周大虎看着他们说道。 ”我不是本寨之人,乃前任寨主收留招揽于我,当时只想为王寨主尽一份心意,赵护卫劝降有一定作用,但对当时的我没有啥用,当时只是想一死以报收留之恩,死了人之后,才惊醒起来,自己死了于事无补。“一名伤员首先站出说道。 ”我不想当一个墙头草,受了伤算是报了王寨主的恩,赵护卫再一劝,我就答应了。又一名伤员回道。 “我没什么想法,我不认识你,当然要反抗一下了,后来有些害怕就归顺了。“一名伤员嘿嘿一笑说道。 各种理由五花八门,总结来说,反抗之人大都是寨主王飞虎亲招的人,忠诚度比较高。 周大虎环视一周,郑重说道:”我,周大虎,不管你们来之何方,为什么归顺于我,我都将一视同仁,做我的家丁,没有粮饷,纪律森严,训练严酷,令行禁止,我只能保证一条,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和你们全家吃的,今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生死与共!你们可还愿意?“ 屋中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纷纷抱拳一礼,齐声喝道:”愿意!“声音响彻天地。 第三十一章 放归 周大虎处理了护卫营之事,心中轻松许多,结果意外?但也不意外。千古艰难唯一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本以为会有些刺头,自己不得不狠心下杀手,谁知是这个结局。仔细一想,也合情合理,人当时因时因事血气激荡,勇气爆发,悍不畏死,一旦冷静下来,恢复正常,求生本能便占上风,此事先例太多,言之无尽。区区一个山区寨主能有十几人效死,已足以。 处理完这件事,周大虎便赶至另一处关押之地。他心里有些舍不得,但为了心中的一点良善,他还是要做。 眼前七百二十名男女青壮,看着乌泱泱一片,为了此事,周大虎还特地调来了二百兵丁戒备,以免发生意外。山寨广场之上,周大虎站立于高台之上,身边两旁各立着十名高大健壮大嗓门的彪形汉子,充作大喇叭向下面的人广播周大虎的讲话。 几百名男女青壮默默站在那里,神情有些麻木,离家的日子不长,但好像家乡已在脑中模糊,亲人也仿佛无法想起,心中有着无尽的恐惧。他们这些天度日如年,且看不到希望。 这些天伙食变得越来越好,嘴中却如同嚼蜡,心中忐忑更加严重。山顶寒风呼啸而过,冷风吹进薄衣,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浑噩的神情顿时惊醒许多。 周大虎看着下面的人,心情沉重,开口道:”男丁中的独子、成家有孩子的、直系亲人有重病的;女丁中成婚有孩子的、结婚的、家中没有男丁的,都站到另一边。“ 说完,将手指向一边。周大虎身旁的二十名大汉则大声吼叫重复着周大虎刚刚说过的话。 听清楚了上面周大虎讲的话,人群一阵骚动,由于不明其意,纷纷恐慌起来,哭声、骂声、哭泣声,一片嘈杂,一片混乱。 周围的兵丁亮出兵器压了过去,面对冰寒森冷的钢枪铁矛,寒光逼人的刀剑,骚动的人群渐渐清醒,平静下来。 周大虎不愿明说自己的意图,也是逼不得已,这些青壮人人都想回家,都回去是不可能的。这些人都是好的兵源,是周大虎现在最需要的。 在哭哭啼啼中,咒骂喧嚣中,男丁中分出一百三十余人,女丁中分出近一半人。 周大虎对着高台底下的男女青壮再次高声喝道:“大家按照要求去做,不得弄虚作假,如被发现,严惩不贷!” 人群之中又陆续走出一些人来,加入到另一边。人数不多,男女各十几人而已, 周大虎走下高台,来到他准备放归的二百多人面前,对着满脸愁云惨雾不知情况的的他们高声说道:“我是新任山寨寨主,已将抢掠你们的寨主杀了,对你们这些家有困难的、情况特殊的男女青壮——我决定放你们回家。” 没有预想中的欢呼雀跃,只有一片寂静,死气沉沉的寂静,过了好一会,人群之中才泛起议论之声,从弱到大,慢慢的骚动起来。 人群之中走出一名青年,朝周大虎方向走了过来,旁边的护卫立即拔刀警戒起来,周大虎知道这些人身上没有武器,自己身上又穿着甲,便打了个手势,制止了护卫的举动,让青年走了过来。 青年约有二十余岁,肤色黝黑,身体并不强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来到周大虎身前,躬身一礼,道:“小民多谢新寨主替我们报了毁家劫村之仇,大恩不言谢!” 周大虎摇摇头:“顺手而为,不值一提。“ 青年又躬身一礼道:”多谢寨主心善放我等之人归家,只是我们早已家破人亡,或家中已劫掠一空,回到家中只是增加一张嘴而已,与家人无益,徒增负担!望寨主明察。“ 周大虎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这是你们大家的意思,还是你一个人的意思?” 青年谨慎的看了一眼周大虎,说道:“回寨主的话,这只是我们男子的一些想法,女子一方的想法并不清楚。” 周大虎听完,心中不由的沉重起来,有家不能归的事发生在自己眼前,且比自己想的更严重,自己虽早已有安排,但可能还不够,每人三十斤粮食不够,得加码。 周大虎叹了一声,自己也不富裕,山寨一大帮人等着自己养活,还要练兵……,略一思考,慢慢说道:“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归家,我给归家之人每人五十斤杂粮,一两银子;二是,留下,为山寨效力,可以接自己全家成为山寨之人,有饭大家一起吃,有难大家一起担。” 选择归家的人,一个一个背着粮食,拿着银子来到周大虎身前叩拜答谢,都真心感谢这个新寨主的救命之恩,不光是山寨放归,最重要的是发放的钱粮能救当下全家一命,以度过现在最难得时刻。 人越走越稀,周大虎转身对身边的几十人男丁问道:“决定了吗?不后悔?” “决定了,不后悔!”几十人高声答道。 周大虎看了看远走的人对几十人说道:“我给你们七天假期,按刚才的标准领上钱粮回家看看吧,能接家人的就接回来,按时归寨!” 几十人一抹眼中眼泪齐齐叩拜周大虎后,含泪领了粮钱离寨而去。 不能走的人,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切,没有骚动,没有喧闹,当周大虎对他们再次讲话时才惊醒,担心害怕已去了不少。从周大虎的讲话中,他们心中知道自己从现在起就是山寨的一员了。 …… 寨主死了,生活还要继续,山寨百姓一出门就发现,到处张贴者安民告示。对老山寨的寨民来说见怪不怪,老寨主也是被现在死的寨主杀死的,一些老寨民心中暗道,真是一报还一报。 大家一看安民告示内容,便放下心来。新寨主谁当都一样,他们不在乎,只要不乱杀人、乱放火,不增加钱粮负担就行。昨天的事像风一样吹得无影无踪,放牧下田,生活一切如常。 解决了几件事,周大虎觉的身上的负担轻了许多,但马上最棘手的事又摆在他面前,一些山寨中原寨主王飞虎的亲信家人怎么处理?杀,周大虎觉得太血腥、太惨无人道;不杀,却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一着不慎,很可能使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他自己很难!驱赶出山寨,又担心发生话本中那些复仇之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让人防不胜防。 第三十二章 开始 周大虎召集大家聚在议事堂,有资格出席会议的人不多,同村发小、在山村中归降的赵春山、陈忠、护卫营、壮丁大小头目,钱时来等约计七十七人。至于那两个彰德府同知的家丁,还是算了,杀人放火的事,与官府有关系的人就不要参合了。 周大虎开口道:“这些人怎么处理?杀?还是不杀?还是驱逐出寨?大伙都说说意见吧。 大伙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中不知周大虎的意思,都不敢发言,尤其是赵春山、陈忠等新进之人,心思不免多想一些,纷纷低头沉默不语。 ”大哥,你说杀就杀,你说不杀就不杀,我们都听大哥你的。“熊山嚷着个大嗓门说道。 在坐之人纷纷起立向周大虎表明心迹:”一切听寨主(大哥)的决断!“ 周大虎脸色一沉,板着脸说道:”每个人都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大伙一见周大虎有些动怒,便认真思考起来,大厅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赵民看了看四周,起身站了起来:“大哥,咱们是在这里久居还是过渡?如果久居,便杀,斩尽杀绝;如果是过渡,也要把宗族亲属杀了,亲信输诚纳投名状,不愿着,杀!” 其余人一听,纷纷称好,表示赞同。赵春山、陈忠等几个机灵的人却听出一些不同,“久居还是过渡”这句话很耐人寻味。 赵春山见周大虎看向自己,便表态道:“属下,赞同赵民的意见,杀!” 厅堂之内响起一片喊杀声,令周大虎皱眉不已。 …… 回到后屋,周大虎陷入沉思和矛盾之中,一面是自身安全,一面是道德底线,在这明末乱世,自己该何去何从如何选择?今后此事还会遇到不少,需自己拿出决断来。 半个时辰后,周大虎做出决断,高喝一声“来人”,一名守卫应声推门而进,等待周大虎命令。 “让赵民、赵春山到这里来,马上。” “领命!”守卫抱拳一礼道,转身疾步而去。 不一会,两人便急匆匆赶到这里,抱拳一礼,问道:“大哥(东主),你有决断了?” 周大虎点点头,冷声而道:“我决定,原山寨之主王飞虎宗族亲属,男丁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皆斩,女眷严加看管,在山寨为劳役;亲信之人愿归降着纳投名状输诚,输诚方式为亲自执行王飞虎宗族亲属男丁的斩刑。亲信之人不愿归降着,杀!幼童送往三百里之外送人抚养,给银五十两。立即执行。 “大哥(东主)仁慈!”赵民,赵春山抱拳一礼,缓缓退出,然后疾走而去办理此事。 剩下的事不用周大虎操心,二人会把此事办的利利索索。主要的事已办的差不多了,周大虎招来钱时来和三老二少五名读书人,以钱时来为主,五人为辅,详细交代了一番,便把山寨日常俗事都交给了他们打理,当然,一些重要的事都必须报告周大虎决断,并且规定每十天做一份简报,将十日内不管大小,事无巨细全部汇报,并告诉他们自己会时不时的抽查。 人退走之后,屋中终于清净了,周大虎伸了个懒腰,放松自己,瘫坐在椅子上享受着这一份清闲。 …… 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方面都渐渐步入正规,为自己战死的山寨壮丁,周大虎亲自上门一家一家进行慰问并且加重抚恤政策,每人每家一次性抚恤金三十两,家中每月供粮三斗,为期十年,十年之后,视情况而定。 抚恤政策是做给活人看的,也是做给自己看的,一个人有七情六欲,有亲朋好友,有自己心中牵挂的人,照顾好他们的亲人,让他们在这艰难的世道中能好好活下去,是对逝去的人的一种尊敬。也是激励活人的一种手段。 抚恤政策周大虎想定的高一些,但自己一切初创,处处需要用钱,负担不起,只能以后再说了。 至于那些为原来的寨主战死的,自然不会有抚恤,如果有的家庭实在过不下去了,周大虎也会帮一下。 周大虎做完自己必须亲力亲为的这件事后,事情很快就传便了山寨,给山寨壮丁们和家庭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都觉得这个寨主不错,很仁义!这也是周大虎想要看到的。 生活还要继续,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周大虎则在这不多的空闲里,领着自己的心腹亲信在天王寨周围勘察地形地貌,为自己今后练兵做准备。 七日后,几十个人回家的被掳青壮全部回来了,还带回了全部家人,周大虎很高兴,这些人很朴实,也很守信,都是可用之人。只是几十斤杂粮来回背着有些考虑不周啊。周大虎殊不知正是因为让人带了实打实的钱粮,才打动了这些朴实但又精明的山民,立即卖田卖房全家选择投附周大虎山寨。当然最重要的是儿子或孙子要来这里。 为周大虎战死的壮丁头七已过,周大虎亲自扶棺下葬,此举也收拢了全寨人心,尤其是现在山寨中的壮丁的心。当然大家也会不由得对比前后寨主的做事。 收拢人心、消除隐患,事情已做的差不多了,周大虎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念道,“该是时候整兵备甲了”,望着莽莽大山,周大虎心中意气奋发,心情激荡,自己终于有一支力量了,虽然不大,但这只是开始…… 三日后,山寨的寨中大钟响了起来,只有在紧急的时候响得钟声让全寨的民壮(20岁-50岁)男丁迅速集合赶到广场之上,这是铁令,违反者可大可小,大可斩首,小者军棍四十,军棍也是能打死人的。 高台之上,周大虎沉着脸宣布:“从今日起,山寨民众都要参加军事训练,十四岁以上至四十岁男丁,全部为山寨战兵,全日训练,凡有不遵着,首次军棍二十,再犯军棍四十,事不过三,再犯斩首。” “四十岁至五十岁男丁,为辅兵,半日训练,农忙时节不练,不遵着,首次军棍二十,再犯军棍四十,事不过三,再犯斩首。” “十岁至十四岁儿童着,山寨成立幼军团,半日读书,半日军训。不遵着,扣口粮一份。” 周大虎接着又说道:”世道崩坏,贼寇四起,民不聊生,为了加强寨中力量,凝聚寨中人心,从今年夏收起,粮食由山寨统一收仓保管,实行配给制,三月一配给,如不遵守,逐出山寨,自生自灭。“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便炸开了锅,粮食在这年景不好的当下,就是人命,过去山寨只收周边田地的收成的一半,现在却要全部收成,还让人活不活了?群情汹汹,议论纷纷,但也有些人沉思想着什么,若有所思。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周大虎心中早有准备,事先已与钱时来和几个山寨读书人做了一番商量,周大虎以为他们会反对此事,谁知一反常态,身在其位便谋其政,纷纷支持周大虎的决定,认为此事可以凝聚山寨民心,至于反对吗……呵呵! 第三十三章 练兵 周大虎静静地看着下面人群的骚动和喧嚣,时间慢慢过去,人群也逐渐平静下来,纷纷看向寨主周大虎,他们意识到,自己做不了主,还得高台上面的人说了算。 周大虎见大家静了下来,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噤声,开口道:“本寨主将口粮收归寨中统一调配是为了大家好,现在天灾人祸,粮食欠收,统一调配可以使大家人人有口粮,老者、幼儿、残疾者、孤寡不因自身没有劳力而忍饥挨饿,我,周大虎的山寨,有饭一起吃,有难一起担,不予许一个人饿死,也不予许‘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当然,这不是常法,而是权宜之计,一旦世道太平,即会恢复平常之法,请大家放心!” 周大虎此话一出,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只是不再群情汹汹,开始有人表达赞成之意,尤其是家中劳动力缺少的家庭。风向变了,大家开始张望起来,心里也盘算起来,望着寨主周大虎坚毅的神情,他们退却了,他们不能承担被逐出山寨的后果,只家出寨就是孤魂野鬼,很快就会被消亡,这是每一个家庭不能承受之重,也没人冒险。 这样,山寨民众的风暴虎头蛇尾就结束了,周大虎心中没有高兴,只有责任,沉甸甸的责任,而自己只有默默地负重前行。 …… 一片刚被平整的山地,三千多人被分成二十余个方队,每队一百五十人,排成一队队一排排,被人不断的喝骂着,只见个个走得歪歪扭扭,惨不忍睹。教官忍不住拿起树梢朝着走得最怪的人的屁股狠狠抽了起来。 周大虎立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那些教官就是当初自己训练时恨的牙痒痒的发小,想起他们当初训练走队列的模样,自己和现在的他们一样很想抽人。“哈哈……”周大虎笑的十分开心。 上午站队列,下午练军事技巧,刺杀、简单的劈砍动作,射箭、重复手举盾牌……、练的大家一解散就倒在地上,训练强度是平常的数倍,累,非常的累,但伙食也提了上来,吃得饱,还吃得好,一周有两顿肉,当然不是每人都能吃上两顿肉,一顿是常例,一顿是特例,只有训练拔尖的前一千人才能吃上,这是一种激励,让竞争无处不在,人人向前,人人奋发! 周大虎又来到辅兵一千三百多人所在的另一块场地上,队列训练更是不如,站没站相,立没立相,教官也是自己在这半个月突击训练的二十几人,由一个发小带领训练,这些从寨丁中挑出的年轻教官既是训练别人也是训练自己。慢慢练吧,对这些原本就不是寨兵的岁数较大之人,自己会给他们较多的时间训练,但标准不会降低,战场之上不会管你岁数大小,降低一分标准,便会多死很多人,这个错误自己不会犯。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终于站队站排有模有样了,开始训练左右转身、前后转身,这一转,转出不少笑话,每人屁股都吃了不少树梢子的抽打,周大虎在一边练箭时,忍不住被他们弄得频频回头,苦笑不已。 除了每日必练的射箭外,周大虎也练力气,打熬身体,等兵练得差不多的时候,自己也要练习一下骑术,不管是从哪方面讲在这乱世中,这都是一个武人必须掌握的技巧。自己要练,大家也要练骑术,现在寨中马只有十七匹,一半是驮马,另一半可用,但这里都是山地不适合新手练习。 彰德府同知扬中玄的家丁早早就走了,周大虎想留下他们的马,但又觉得不好意思,想了想便罢了,当然是以钱买马。 工匠作坊中,七人的铁匠是三对父子,其中一家是父子三人,都是世代匠人,其中两家是从卫所中逃了出来,无有他因,盘剥厉害,地位低下,饱受欺凌,不能养活自己一家子。另一家则是受到欺凌而来到这里,一样的遭遇,不一样的故事。 周大虎看着七人在打铁,一边看一边和这些人拉着闲话和家常:“生活还有困难吗?” “回寨主的话,承蒙寨主照顾,小的全家现在吃的饱,穿得暖,我们这些匠人每三天还有一顿荤腥,管事的也对我们客客气气的,让我们很受用。”一名年岁较大的匠人赶紧放下手中活计,毕恭毕敬回话道。 周大虎点点头,微笑着,说道:“有什么困难,只要是合理的且我能做到的,我会帮你们解决的” 这些人都是底层出身,懂得人心不可贪得无厌,现在的生活比过去强了一倍不止,都知道是这个年轻的新寨主带来的,心中只有感谢,哪敢再要求什么,他们现在只有一种心思,想报这份恩情,见此时问道,便纷纷上前答道,周大虎微笑着指定先前年岁较大的匠人先答。 指定的匠人年岁看着较大,两鬓斑白,额前皱纹纵横,实际不过四十出头,虽然老相,但身体却十分硬朗,只见他躬身一礼道:“回寨主的话,生活上没有什么困难了,多谢寨主照顾,我等想为寨主多打造一些兵器,只是寨中铁料、铜料、锡铁等用的差不多了,需要寨主补充。” 周大虎略一沉思,回道:“此事不要着急,我会尽快解决原料问题。”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几位可会打造火器,如火铳、鸟铳、三眼铳等?” 几位一听摇摇头,又是原先回话的人站出答道:“回寨主的话,我们三家中,两家为卫所出来的,主要打造兵器盔甲,火器中简单的三眼铳和火铳要想打造,我们两家也能打造出来,只是先期要浪费一些铁料练手。” “至于鸟铳,枪管最难打造,需要数年锻炼新手积累经验,不然坏品很多,也不安全。如果寨主需要打造鸟铳,需找一些熟练之人专事之人才行。” “另一家在山寨以打造农具为主,也可兼打兵器,但凭寨主吩咐。”说完躬身一礼退后立于原位。 周大虎了解了一番铁铺作坊所在情况,又和几位铁匠寒暄了一会,一番勉励后,便告辞转向木匠铺子作坊和弓箭作坊。 一番亲自察访后,自己对这些匠人的优待都落实了下来,他们从以前的普通寨民待遇,一下子上升到山寨头目待遇,已解决了他们全家大多时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 一些弊端也暴露出来,首要是匠人人手不够,大大的人手不够,要打造自己心中的精兵,兵器装备要跟得上,人人都应有优良兵器和盔甲,披甲率要高,还应有备用兵器盔甲。 二是铁料、铜料、牛角、牛皮、鱼胶、牛筋……等原料,寨中太少几乎用尽,原因是一缺钱,二是不敢大量公开购买,会引起官府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些问题自己都必须要解决,不然缺乏物质基础精兵也无法练成,一步慢,步步慢,历史是不会等人的。周大虎心中暗道自己该要下山走一趟了。 第三十四章 欣慰 练兵场上,经过两个月的严训苦练,队列终于能够看入眼了,这些山民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挨了多少树梢子,现在可以走的有模有样了,转身除了个别兵丁出错外,其他人都基本掌握了左右前后。 辅兵队列差了许多,转身也不尽如人意,但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一天不行就十天,十天不行就百天,辅兵在自己这里只会做一些后勤如运粮做饭等,除非自己陷入绝境或打了胜仗掩杀敌人才会用他们,但自己仍会按精兵训练他们,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他们负责。 一天一天过去,如白驹过隙,开始练兵到现在已整整三个月,山寨壮丁练得更黑更壮,脚走路更加有力,走路虎虎生风,一队队一排排左右对齐,前后对齐如横如竖,很是好看。 一声令下,枪抬尖,刀出鞘,盾举起,虎虎有力,操练起来,聚散有形,终于有军队的样子。但这不够,一天一练,十日歇一天,会更加严格训练,队列转身等基本训练今后也会每天训练一个时辰,这将是自己军队的常例。 周大虎又来到辅兵之地,他没有去训练之地,以免影响训练,只是远远在偏僻不显眼的地方静静的观看者。自己一现身,便会接送不断、人人过来参拜见礼,自己又不能痛斥一顿,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拜的是自己,遵重的是自己。 辅兵身体素质参差不齐,年岁不一,大的四五十,小的十几岁,比不得山寨壮丁都是二三十岁,现在却练得有模有样,队列转身也大都能够做到,舞起刀枪棍棒也是虎虎生风,弓箭也相当厉害,毕竟是老而辣,少而狂。这让周大虎略略吃惊、意外。 观看了一番后,周大虎心中一阵欣慰,自己日夜操心为的就是有一支自己可以掌握的力量,现在初成,他心中无比高兴。带着喜悦慢慢退走而去。 身边的赵民开口道:“大哥,护卫营五百人也训练的差不多了,新补充进去的二百多被掳来的青壮对大哥十分忠诚,天天念叨大哥救命之恩和替他们村寨的报仇之恩。” “护卫营原来的老人现在都是大哥的家丁,有了这颗定心丸,他们现在训练都很刻苦,也很积极,实力上升不少,队列转身早早就掌握了,按照大哥的意思现在每天都会练一个时辰队列转身,以便加强大哥说的那个纪律性。” 周大虎听到这里,插话道:“队列训练定为常例,每天一个时辰雷打不动,我要把服从和纪律性练得溶入到他们的骨头里和灵魂里。” 赵民点点头,连忙说道:“大哥放心,我会执行到底,不会有一丝一毫松懈。” 周大虎接着问道:“他们的特种作战训练的怎么样?按实战肉搏近战训练有没有伤亡,新兵能跟得上吗?”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赵民听到问题,脸上的肌肉不由抽搐了一下,大哥点子怎么那么多,那些人真是可怜,放下心中所想,认真的回答道:“大哥,基础训练练了两个月,那个特别训练只练了一个月,攀岩、潜伏、捕杀、哨探等已开始分组训练。” “实战近身肉搏训练,虽然用的是木刀木枪,木枪去了枪头并用了棉花包头,但是仍有不少人被木刀砍的遍体淤痕,被木枪戳的浑身红肿,更严重的被戳的几天下不了地,护卫营新兵在老兵手中吃了不少大亏,我只好分开而训,新兵对新兵,老兵对老兵。” 周大虎沉思下来,护卫营老兵大都是一些见过血的勇悍之人,都是一些刀尖上讨生活的人,用的好就是一把尖刀,自己会用队列训练抹掉他们的桀骜不驯,成为有纪律有血性的精兵。 这五百人护卫营是自己训练的精兵中的精兵,自己今后会让他们全部披甲,条件予许的话会披双甲,成为像建虏白甲巴牙喇一样的精锐。 他们这次训练的地点也不在寨中和山寨附近,而是选在一处隐秘的的地点山谷中,当然在雨季来临之前会撤出人员,免得受灾。 周大虎心中默默算算时间,自己已出来四个多月,参军出发时寒风彻骨,现在春风暖意草已青。出山走一趟的时间到了。 周大虎吩咐道:“赵民,我决定出山走一趟,由你坐镇山寨,自己人我只带几个,都给你留下,记住,一切以稳为主,不要做大动作,如果有什么事,不要轻易杀人,但是,如果有人图谋不轨,则不必客气,杀无赦,这个度由你自己把握。” 本来自己想在山寨全部兵丁中推广木刀木枪实战近身肉搏,现在自己要下山,怕出现意外,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能自己回来后再实行,周大虎想了想,心中暗道时间还够。 一番交代,一番安排,周大虎向山寨宣布,自己将带人出山购买一些打造武器的原料和粮食,并任命赵民为山寨代寨主代自己全权处理寨务军务,只带了熊山、林火、贾木青、刘亮四名自己人,刘亮是首次跟随大哥周大虎出随办事,最是兴奋。 这次出山买粮是周大虎临时决定的,今年天寒地冻伤苗,粮食要减一成左右,自己依稀记的崇祯五年河南西部大旱,粮食欠收,饥民大增,粮价涨了不少,银子不能吃不能喝,放在山寨有什么用,还不如全部换成粮食、铜铁等物。当然,山寨会留一些银子以备急用。 除了购买粮、铁、铜、牛角、牛筋、牛皮……等,自己还要接家人和发小家人来山寨居住。自己家乡虽地处深山老林,但崇祯六年底,山西的流贼会因黄河冻结结冰而窜入河南境内,一路西奔进入豫西地方境内,官军客兵紧随而至,流贼会往深山老林里钻,如此战场搏杀险地怎能让家人和发小的家人居住。 自己此行还要寻觅一些能工巧匠,带走匠人牛大有一家人回寨。不管是骗还是硬来自己都要带一批匠人回寨不可,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他们好。 周大虎有点头疼,事业初创,事事需要自己亲为,事事需要自己操心,又下令置办随身干粮,点选人马。不由得又推迟了几日。 几天后,周大虎点好人马,这次他带了二百五十人护卫营兵马,二百老护卫营兵,五十青壮新兵,全部披盔甲,镶铁棉甲一百、单层皮甲一百五十件,下山为什么带这么多兵?因为带的钱多,要买的货多,这次周大虎带了整整一万两银子,全部买成货物。所以必须多带点兵押送。 经过三个月训练的护卫营实力今非昔比,如果那个不长眼的路上敢打自己货物的注意,自己不介意让他们尝尝死亡的滋味。 第三十五章 采购 周大虎带着一干兵马,押着万两银子,一番叮嘱后与赵民等人告别后急速而去。赵民望着周大虎的身影越走越远,深感责任重大,大哥把山寨交给自己是信任自己,这份信任沉甸甸的,赵民握紧双拳,低声说道:“回寨。” 周大虎一行人这次出山还带着寨中仅有的十七匹马,以便自己等人学习骑马,时间是宝贵的,要充分利用。还有几十头骡马以便驼运粮食、物资等,而伺候这些骡马的人有上百人,周大虎无奈,看了看身边自己的钱粮总管钱时来,和山寨一位五位读书人的其中一位老先生王庙鱼,就是二人建议带上山寨的骡马驼夫,说道,“商行店家及骡马运夫不会进入咱们这里深山老林。”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首个目标地嵩县县城大步行进,这次周大虎要走官道,正大光明而走,这次任务也不适合再走小路山道。本来自己这次是大宗采购,应该到大城如洛阳等采购,这样才不会引起短时间货物紧缺而引起物价波动上涨,造成穷人遭殃,无钱购粮的j困境。 心存善念万事通,周大虎可不愿意因为自己造成穷苦人雪上加霜。 现在已是四月底,万物苏醒,草木返青,山花遍野,行走在山间小道上,赏心悦目,神清气爽。望山走断腿,山路崎岖,速度缓慢,一二日内无法走到嵩县县城,周大虎心中也不急,欣赏着这满山灿烂,随着大家悠悠而行。 两日后,终于来到了自己山寨所在地的中心——嵩县县城。 周大虎已安排了自己的大批人马在县城十里外驻扎,免得惊吓了城中官员百姓。自己只带了十几人,也卸了甲胄,每人只带了一把腰刀防身。 周大虎一行人站在百米之处近观嵩县县城,身边的王庙鱼老先生开口向众人介绍道:“先秦一统,设新城县始;汉,并置陆浑县;大明,洪武二年降为嵩县,改属河南府。” “嵩县县城,周围五里十三丈,砌砖为墙,径二丈,高二点八丈,护城河壕深一点五丈,宽五点三丈,脚下马路官道宽为一丈。” 听到这里,周大虎心中一叹,想到了历史上崇祯九年在这片土地上埋忠骨的明末将领昌平副总兵汤九州,自己莫名来到这明末,不知能不能改变他的命运。 十几人在周大虎的招呼下,随即走向县城。 县城北门城门口两边站着各四名兵丁,手持长矛而站,可能是嵩县守御千户所的守兵,精神还算饱满。 城门上刻石匾署名‘高都’,城门之上建有城楼,名曰捧诏,老先生王庙鱼正要开口,周大虎赶紧打断道:“进城!” 大家亮出路引,守城兵丁粗粗看了一下,便放行通过。毕竟现在这里为中原腹地,风平浪静,大批流贼远在千里,警惕性并不高。 走进县城,县城很小,街上行人很少,嵩县在周大虎心中只是个过渡地方,因此也无意了解多逛一下,一进城便直奔商行货店。 一行人先来到一间粮行,一进门,店家伙计看见来人不少,便热情迎接:“各位,小的店中伙计,不知各位客官要买些什么,量多大?” 周大虎四下打量一番,淡淡而道:“我先看看,问问价格再说。” 店中各个柜子中分别装着各种粮食有稻谷、小麦、红豆、精米、黑豆、荞麦、大麦……等,还有一些加工过的面粉等,品种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稻谷一斤多少钱?”周大虎问道。 “会客官的话,稻谷每斤一两一钱一分。” “小麦呢?” “会客官的话,小麦每斤九钱八分。” “精米多少钱一斤?”周大虎连着问道。 “会客官的话,精米每斤一两三钱。”店中伙计毕恭毕敬、规规矩矩回道。 周大虎回身看向钱时来,钱时来微微点点头认可此价,周大虎这才向店中伙计说道:“你去把你们店家东主或掌柜叫来,我要的粮食量比较大,你做不了主。” 店中伙计张了张嘴,话却没有说出来,看了看周大虎十几人,说了声“客观稍等!”随即转身向后堂跑去。 稍息片刻,一位中年白净微胖男子身穿灰色布衣儒衫,从后堂走了出来,一见周大虎一行人,便老练的拱手一礼道:“欢迎各位客官光临敝店,敝店满棚生辉啊,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周大虎拱手回礼道:“不敢当,不知贵店最大出货量是多少?” 中年男子一听,心中一惊,暗道这是多大的客户?略微思量,慎重说道:“本店每种粮货最大能供应数百石,还得调货才成。再多~~就需要从别处调货,时间不短,需一至两个月才行。” 中年男子接着解释道:“本店诚信为主,一般只卖新年新粮,往年陈粮会禀告客人,价格也会下降一些。因此粮行不会进太多新粮,以免成为陈粮贬价亏本。” “无妨,按你店最大量提供吧,详情你与我管家商谈。”周大虎招来钱时来,附耳言了一番,向店家东主抱拳一礼,留下几人与钱时来,便告辞了。 对于粮食等物,周大虎认为自己了解一些就行,不被瞒骗就行,放开让手下去办就可以了,而不必事事亲为。 周大虎一行人转身又来到一处卖铁铜等金属的商行,略一问价,闽铁每斤一分六厘,心中一算,百斤闽铁一两六钱,万斤一百六十两,便直接定了十万斤闽铁计一千六百两银子。 事物太多,周大虎便分开手下,分别采购各种物资,但粮食只在先前的那一家采购,别家一律不再购买。原因无他,害怕引起粮价上涨。 周大虎手中的银子哗哗哗像水一样流出,巨大的采购量在这小县城还是引起了县衙的注意。 在县衙后堂休息的嵩县知县方伯敬正在和幕僚商谈事物,突然有衙役捕头前来汇报。打扰了自己商谈,方知县有些不悦,面有愠色,淡淡道:“什么事情?” “禀告知县大人,小的们巡街时发现一伙山民大肆采购粮食、铁料、牛角、鱼胶~~等物,这全是打造兵器盔甲的物料,囤积粮食也不是好兆头,再说这些山民哪来的银子?”一个黑脸捕头跪地急速说道。 方伯敬听完后,略一沉思,点点头,朝身边幕僚看去,幕僚说道:“大人,此种采购定是打造兵器盔甲,但是如此明目张胆大肆采购必有依仗,东主大人先不要着急,派人去查询一番再作决定。” 第三十六章 县衙 方伯敬听完颔首而道:“先生言之有理。”随即向跪在地上的黑脸捕头道,“你报告有功,事了之后,去户房领一两赏银银子,就说是我赏的,现在你去带领些人去把那伙人领头的请过来,记住,不要莽撞。” 黑脸捕头一听喜上眉梢,叩头拜谢之后,缓缓退下,随即到衙门值房点上衙役捕快向周大虎方向快速行进。 周大虎和王庙鱼正在汇总各个采购报单并确定下来,粮食只要现货,一手交货一手交银,但要求卖方将粮货运出城外十里交易,而别的货物则在城里各店采购,不限店家。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队衙役捕快赶了过来,吓得路人纷纷避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到近前,只见一名黑脸汉子向周大虎一行人抱拳一礼,道:“各位,县尊大人请你们领头的去县衙叙叙话,还请多多体谅我们这些下差,跟随我们走一趟。” 黑脸大汉作为捕头,见过无数三教九流的人物,阅历丰富,一看见周大虎一行,心中暗暗吃惊,个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身带杀气,他只是听手下汇报才禀报县尊,如今亲自见面更确定这些人都是狠角色,又想起县尊说的是请字,不敢托大便是刚才态度。 周大虎对此早有预料,也早有安排,为了节省时间练兵,周大虎不愿小批量分别从各地进货,麻烦又费事费人,除非自己别无他法。 “叙话,呵呵~~,是试探我有何依仗明目张胆大肆采购吧。” 周大虎心中有数,向前一步,朝黑脸捕头拱拱手,说道,“我就是当家之人,我跟你走一趟。” 他这一说,身边的人急了,一寨之主怎能冒险?“大哥,我去。”林火急忙上前护住周大虎,一旁的熊山则叫道,“我去城外叫人”拔腿就要走,赵春山等人也上前劝阻周大虎不要去,周大虎连忙喝斥熊山道:“胡闹。” 一听城外有人,这时黑脸捕头赶紧上前打圆场:“各位好汉,只是叙话,别无他意,敬请放心,各位可随着一同去。” 周大虎只带了熊山和赵春山两人,他虽然制止了熊山去城外叫人,却使了个眼色给贾木青,后者会意,迅速出了县城整兵以待以备不测。 县城不大,片刻就到了县衙地方,二十五度斜坡大道,气势非凡,衙前牌坊高约两丈,两侧有“陆浑旧治、伊阙名区。”对联一副。 周大虎在衙门前面听传,一会便有一名差役上前领着他走进县衙大门,进门平台为大堂,两侧为皂隶房,房后为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周大虎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县衙的二堂,是县丞、典吏的住处,也是审理不宜公开的案子和接待一般来客的地方。 周大虎解下身上腰刀递给身边差役,走进屋中只见一名三十来岁白净长须的男人,正襟危坐在上方椅子上。两边坐着一个是布衣中年之人、一个是“请”自己叙话的黑脸捕头,周大虎心中猜想是知县为了防备自己留下了那个捕头。 一进门,双方便相互打量起来,良久,周大虎才跪下向正坐之人叩首拜道:“小民拜见县尊大人。” 方伯敬定定的看着地上的周大虎,然后开口道:“这位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士?为何在本县大肆采购军用物资,意欲何为?”此事发生在他的治内,不查清楚,他心里难安。 周大虎想了想,回道:“小民陕州人士,因想参军便来此地寻人结伴而行,以相互照应,路遇彰德府同知大人,收小的为家将,并让我等自己招些好手充作家丁,这里离湖广较近,粮价便宜,便让我等自行采购。其余物资亦是如此。而钱财由大人交给。” 方伯敬和幕僚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厉声问道:“凭据何在?” 周大虎不紧不慢掏出一张凭证递了过去,那黑脸捕头急忙上前接了过来转呈知县大人。方伯敬接过凭证,先看了一眼周大虎,然后低头仔细察看起来,一见字迹便知是最少十年寒窗苦读之人才能写出来的,苍劲有力,飞舞飘逸。 而接着下面的官印印记,他根本是再熟悉不过,确定是真。他又交给幕僚观看一番,幕僚朝他点点头示意是真无假。 “咳、咳~~~”方伯敬轻咳几声,脸色和缓下来,“小兄弟请起,既然是杨同知的人在本县大量采购物资,本县当然支持,只是小兄弟应当提前告知本县一声。” 一番询问之后,周大虎收回凭证,便告辞而去。黑脸捕头向县尊躬身一礼随后也离去当值了。 屋中只剩下方伯敬和幕僚二人,方伯敬问道:“先生怎么看?” 只见那幕僚捻了捻胡须,沉声说道:“二人关系菲比寻常,如此信任可见一斑。” 方伯敬接话说道:“同知一职,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河、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权重一方,负有地方治安职责,找一些家丁家将扩充自有实力无可非议,只是这么多人~~~所需财力何其多?” 他想起自己只请了一个宾客幕僚、两个家乡子弟便负担不起了,人比人,气死人,他感慨的摇摇头,心中却道,自己决不会做一个贪官污吏。 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不在彰德府当地采买,那里比自己所在之地更大货物更多,他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想不通,就不去想,此事对自己有益无害,可以繁荣地方。唯一担心的就是粮价波动不稳。 周大虎不知方大知县心中所想,他走出衙门,便和熊山、赵春山一起回返城中指挥大家尽快银货两清,送出城外。 大量的铁铜锡铅、米麦杂粮、盐砖布匹、牛角牛皮牛筋等等~~~纷纷运外城外。 周大虎看着滚滚搬运人流,眼中泛着精光,他要把这些物质转化成战斗力、军力、保家卫明的力量。 钱粮总管钱时来走了过来,他作为负责具体采购事物的人,过来向周大虎汇报一些事情进展,以便周大虎做出决定。 “寨主,除了粮食以外,其他货物咱们是有多少买多少,其中最大采购是闽铁定了十万斤,一斤一分六厘,就是一千六百两啊,是不是太多了?现在还没有全部现货,只有五万多斤现铁,余下的得一两个月后才有,他们问别的地方的炼铁要不要。” “还有,这次收获最大的便是牛皮、牛筋、牛角等物,我打听了一下,附近山高林深,草木茂盛,周边县州养牛着众多,囤积了很多的牛货,我按你的吩咐都买下了,其中还有从湖广过来的近千张水牛皮,共计四千余张,每张按大小不等价格不一,约每张三钱五分至五钱八分不等。” 第三十七章 报告 “牛角二千八百副,每副约三钱二两,大小价格不一,牛筋每斤约一钱二分七厘,采买了约五千斤左右。” “好,~~~”周大虎一听,心中十分高兴,牛身上一身都是宝,肉可以吃,牛角是制作复合弓角弓的主要原料之一;牛皮,可以制作内甲、水囊、鞋帽衣服、弓弦~~~等;牛筋,牛背部两块连接全身运动肌肉的主大筋,质地坚硬,韧性极佳,也是制作弓弩的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且数量稀少,难以大量采购,如今被自己碰上,真是难得! 但在这以农业为根本的社会里,牛作为大牲口,是人力的重要替代和帮手,朝廷严令随意屠宰,甚至是当地父母官政绩考核之一,私自屠宰一旦发现就会论罪,监管严格。 只不过到明末后期,社会矛盾突出,动乱不已,朝廷管束便越来越松,原来由官府定收的如牛筋、牛角等也因朝廷财政困难而罢手。 因为有利可图,民间养牛盛行,私下屠宰浮上明面,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严重影响农事,基本不管了,尤其是像嵩县这样的山区县。 周大虎面露笑容正在高兴时,只听钱时来说道:“寨主,这些牛货买的有些太多了,共计约三千一百五十一两,把这两年攒的家底都掏空了,如果有一些天灾人祸,寨子恐怕顶不住啊!” “牛货加上闽铁计四千七百五十一两,已占了此次携带银两的约一半了,杂粮主粮只不过买了不到千石,计七百来两,其他杂货不过才花了五六百两银子,比一比,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牛货和闽铁确实太多了。” 钱时来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寨主,也想着自己的变化,从一两年前最开始的抗拒,到认命。又到遇见现在的寨主的最初认命到现在的津津有味,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信任?也许是放权?也许还有些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周大虎听完钱时来的报告加牢骚,看得出他是真心为山寨着想。这两年河南境内虽有些天灾,主因还是水利不修,各个知县官员基本都是无为而治,最多修缮一下县学或公用的楼堂馆宇,当然,他们是不会修官府衙门的,因为他们是清正为民之官嘛! 少有的想作为的人,也因害怕人言劳民而不敢放手一做,不敢大规模招民力以驱为民兴修水利。而上级官府和朝廷连年财政困难入不敷出,也不愿意在县、里一级投入精力修缮乡间小型水利设施。而百姓随遇而安,思想懒惰,也不积极。 这就造成了十年九旱,十年九灾,百姓稍不留神便会陷于饥荒之中,遇上不良官吏便会家破人亡或成为流民。这就是靠天吃饭,焉有不灾之理。 钱时来虽是为了山寨,但他不知历史发展轨迹,比起山寨饿死几个人,练成一支精兵保护更多的人更重要,何况自己也不会让山寨饿死一个人。天旱?嵩县河流众多,兵民一体何种困难克服不了? 周大虎下定决心,哪怕吃糠咽菜也要练出一直精兵。今后河南兵荒马乱,这些都是紧俏之物,到时候就是有钱也难买了。 随即对钱时来说道:“别的炼铁现在不要,时间慢就等;其他的按我的吩咐执行,我们在嵩县停留三日,三日后就走。” 周大虎随即又想起一事,问道:“盐和布匹什么价?” 钱时来一愣,不知所以然,回道:“盐分散盐和砖盐两种,散盐一斤约七文至八文,砖盐一斤约十文;白棉布一匹长三丈二尺价三钱,丝绢一匹三丈二尺价四钱,染色需另出银钱。” 这两种物品也是日常之物,了解一下对自己决策多有良益。便吩咐道:“盐以砖盐为主,采购散盐为辅。”今后免不了行军打仗都要以砖盐为主,携带方便。凡事都要早早适应,早早应对。 日子在一天一天过去,三日后,城外十里之处,成山货物被一件一件绑在近百匹骡马身上,仍有大量货物滞留在这里。与大家的相处增加了不少信任,又雇佣了二百多匹骡马驼夫运往山寨,仍需半个月左右运完。周大虎在想是不是自己买多了? 山寨初创,信得过又能独当一面的人少之又少,目前只有赵民能让他放心独挡一面,但还得锻炼。毕竟只出山几个月,见识还太少。 没办法,周大虎只能亲自坐镇,看押这些货物,又通知赵民让山寨民众出寨接应,只怪自己规划不周,思虑不详,对采购大宗货物没有经验,吃一垫长一智,自己会吸取教训! 这段时间周大虎也没有闲住,让人牵着马试乘一二,人一放开缰绳,不一会便控制不住马了,往东东不走,往西西不去,恼的周大虎一甩马鞭,马儿一急走,周大虎立刻摔了下来,惊的大家连忙上前察探,纷纷担心不已。 周大虎的安危已不是他自己的事,大家心里清楚,如果他有什么事,山寨现在的大好情势立马分崩离析,赵民压不住,任何人也压不住,一旦纷争一起,不知要死多少人! 周大虎不知也不想此事,现在他的心思全在驯服和掌握眼前这匹马身上,一次摔倒,二次再来,二次摔倒,三次再来,七日后周大虎历经十余次的摔倒终于摸到了一些技巧,但是却让山寨大家心惊胆跳。 这些天里,县衙又过来两次,请周大虎茶叙,是真的茶叙,可能是打听到了什么,但都被拒绝了,在城外,周大虎不鸟任何人。他也不想跪来跪去,这让他心中很不习惯很难受,但又人在屋檐下,那能不低头! 周大虎的马越骑越好,十日后已坐骑无碍,但离策马飞奔还很远。 这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嵩县守御千户所正五品千户官,虽然只带了十几个家丁,仍让大家警觉不少,贾木青已暗中让护卫营的人马穿甲持戒以待,以防万一。周大虎对此举动心中表示赞赏,有备无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朱士彦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从他武人的角度来看周大虎,也觉得周大虎是一个难得军伍好苗子,肩宽体阔、猿臂蜂腰、孔武有力,再加上腰挎横刀,肩挎强弓,身背毛葫芦带毛兽皮箭囊,一副军伍打扮,精练异常。 第三十八章 千户 再看看其身边的人,除了几个文弱之人,个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有的人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杀气,这是杀过人特有的表现,一般人无法辨识,这只有常年在行伍之人才能感觉得出来。 周大虎上前一步,抱拳一礼,说道:“草民拜见千户大人,千户光临小的所在驻地,小的十分荣幸。” 朱士彦看见周大虎对自己十分恭敬,心中很高兴,他在来这里之前去县衙打听了一下,得到的是周大虎此人桀骜不驯,对人十分无礼,这让他心中十分忐忑,而周大虎是自己必须要见的人。 他多方打听才知道天王寨已换寨主,而新寨主却是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他大感意外,天王寨是他治下之区,也是嵩县目前最大的山寨,这一两年经常出寨劫掠,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公开造反打出旗帜、不攻打县城、不大规模杀戮民众,他和县尊大人都会忍了。 现在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朝廷现在是指望不上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能自己想办法守好。 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只能软说,不能用强,自己手下的卫所兵就是满编也打不过天王寨,如今他只想和这个新寨主见见面,维持好关系,保县境一方平安。 他自己也委屈,这踏马什么事,自己堂堂正五品武官,拉下脸去跟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草民称兄道弟拉感情,还得客客气气,自己亏得慌!但这也是为了一县百姓,也是为了自己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不得不认。 周大虎也在打量着这个千户官,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三十多岁,没有想象中的大肚腩,布衣简装,只带了一把腰刀,人看上去精明干练。 这时,朱士彦开口了,“小老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做了天王寨寨主之位,又结识彰德府同知大人,揽为家将,他日建功,必能和我等一起为朝廷效力。我比你年长几岁,不见外就自称老哥了,听闻小老弟消息,老哥今日特来结交一番,希望不会唐突。” 他朱士彦,不会把身家性命压在周大虎是彰德府同知的家将身份上,就以为这位少年郎不会造反或闹事,山高皇帝远,何况区区一同知。虽然有书文为证,但一个大寨之主怎会甘当一个同知的家将,且还不跟随而去,在这里整兵备甲? 说不通的太多,当然自己也无意去管,他只想管好与自己有关的事,使自己不会受到牵连,他只在其位,谋其政。 周大虎不管对方来意如何,自己实力强于对方,便不会与他有什么官民尊卑之分,反正自己外表也是一个粗人,于是抱拳一礼道,“大哥见笑了,这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想谋一份前程而已。大哥称呼小的老弟,小弟高攀了!” 周大虎的不客气让朱士彦的心中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转眼一想,都是武人讲究那么多干什么,抱拳一礼回道:“高攀谈不上,英雄不问出处,焉知老弟今后功名成就乎。” 这是周大虎第二次和大明武官接触,第一次是在永宁县城见到到的武官,精干非常,给周大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次又见了千户五品级别的武官,并不是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文恬武嬉,骄奢跋扈,也许是自己见的武官太少了,或碰巧自己遇见的武官不错而已嘛? 两人一番寒暄,各自进入正题,朱士彦首先开口道:“大哥身居此地守御千户官,负有保境之责,惊闻有人大肆采购铁铜牛货之物,皆是打造弓箭盔甲之物,职责所在,略一打听,便寻到这里想察看一番,没想到与小老弟相见恨晚啊。” “不知老弟采购如此众多货物,有何打算?” 朱士彦对周大虎是真的很喜欢,是武人心心相惜,英雄识英雄的感觉,他也想结交这位后辈,一个有实力的后辈谁都喜欢。多个朋友多条路,山西那边的消息让他很担心,河南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各地宵小也是蠢蠢欲动,他心中默默长叹一声,河南不安静啊。 周大虎对此人有一丝好感,半真半假说道:“当然是打造兵器盔甲,为同知大人练一支家丁精兵。” 周大虎的直接让朱士彦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小老弟,话不可轻说,朝廷虽然不反对官员拥有家丁,但数量太多容易被言官攻讦,而盔甲打造需得朝廷同意,否则会……” 点到为止,朱士彦心中知道这绝不是那位同知大人的意思,官场上都是小心谨慎,哪有如此胆大? 周大虎当然知道私藏盔甲的罪名,他是故意为之,看看这位的反应,结果吗?此人还算厚道。那么就可以说一些实用的话了。 “大人,可知崇祯二年已巳之变?” 朱士彦点点头,这个震惊朝野的大事情只要是官员的或是读书人都知道。问这个是何意? 周大虎接着说道:“打造盔甲乃是我自己的主意,彰德府靠近京畿,西联山西,流贼说不定哪一天就过河了,而进入河南境内和彰德府辖内,后金也说不定哪天就又入塞了,我得有准备不是?” 朱士彦是越听越害怕,虽然此处就只有他两人,但仍让他心惊胆跳,你是百姓不在乎,可我是朝廷官员啊,这些,轻则妄议朝政,重者祸乱人心。 朱士彦赶忙打断话头,道,“老弟,你我今日有缘,哥哥和你结交一番,满是欢喜,以后你我两家要常来常往,增进情谊。老弟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哥哥,能办的决不推辞。” 说完,向周大虎抱拳一礼,双方便告辞各自回转而去。 回城的路上,朱士彦一直在想这个少年周大虎的话,随即摇摇头不再想他。 这次接触他已达到了目的,探查了虚实,又结交了朋友,只要嵩山安定,他就心足了。他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十几名家丁,又朝周大虎方向看了看,长叹一声,策马向县城疾驰而去。 半个月后几十万斤的货物已转运回到天王寨,周大虎也放心了,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另外的近五万斤闽铁将在一两月后到达,定金已付,只需按合约执行就行。闽铁十万斤看似很多,但一件全身防护的铁甲就需闽铁百斤左右或以上,还有兵器打造,这么一算,多吗? 一番交代之后,周大虎一行人马带着四千余两银子向永宁县城方向前进而去。 第三十九章 到家 崇祯五年五月,大明京师,紫禁城中乾清宫,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穿青色团龙服,伏在一张宽大的紫檀书案上,静静的批改着全国镇抚督道和科道言官的奏疏,他就是朱由检,大明第十六位皇帝,崇祯皇帝。 书案上奏疏已分书别类,重要的如军情急报可直接递上御前,立即处理,而不必走通政使;阁臣、朝臣,督抚奏疏优先,科道言官奏疏次之,地方官转呈的奏疏再次之。 崇祯眉头紧皱,朝中为原登莱巡抚孙元化(字初生)生死已分成两派,刚刚晋升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徐光启等人力保孙元化,力陈孙元化守辽之功和以炮术报效朝廷之用之才,认为罪不至死,上疏请求从轻发落,首辅周延儒也赞成免除死罪。 而另一方科道言官则力劾孙元化和山东巡抚余大成(字集生),祸乱地方,荼毒百姓,以御史路振飞(字见白)、兵科给事中李梦辰(字元居)、御史余应桂(字孟玉)为首的科道言官大力弹劾孙元化为山东祸乱之首,造成大半山东靡烂,损失惨重,理应斩首,不杀不能彰显国法。又劾首辅周延儒庇护孙元化之罪。 崇祯陷入沉思之中,按律公办,孙元化失职失责,驾驭手下无能,用人失察不当,辜负了自己和朝廷对他的信任,按律当斩。 然国法无情人有情,他面对阁臣和首辅的意见也考虑过,法有八议,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但是孙元化其功之着不能抵其罪,其才不能减其罪。 崇祯又拿起孙元化处置孔有德叛乱的前后过程奏疏,又仔细看了几遍,越看气越大,“这个孙元化也是在辽东带过兵、守过城的人,如此大意,为何不事先在孔有德叛乱后立即控制其故旧好友,反而信任其带兵守登州城,致使与贼相通,暗中勾连献城而至城破,使事态扩大恶化。” “书生意气,军中之事乃生死之事岂可以诚待人而以身试险。” 崇祯将手中奏疏扔在地上,愤愤说道。 现在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朝廷艰困,不秉公办理不能服群臣,不用重典不能慑宵小。 他心中已定,拿起处置孙元化的奏疏,御笔亲批“三法司会审,秉公办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哥哥朱由校,想起了先祖——太祖、成祖两位先帝,心中喃喃而道,“哥哥,弟弟真的好累!”转瞬又好像听到二帝殷殷嘱托“守护好祖宗家业!守护好大明江山!守护好大明百姓!” “吾弟当为尧舜!”往事幕幕涌上心头,崇祯悲从心来,泪流满面,随即他快速拂去脸上泪水恢复到了帝王之尊的样子。 “今日殿中之事如有片言半语传了出去,今日在殿中之人皆死罪无赦、灭家三族。” 转瞬之间帝王的冷酷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带着疲惫和一丝倦容,又开始了伏案看批奏疏,书案上的几摞奏疏此时远远看去,好像高似大山。 …… 周大虎远远的站在一里之外,静静的看着永宁县城,没有一点变化,城门前得窝棚依然如此,一切没变。 但他周大虎变化不小,从四五个月前的一行二十三人,在前途茫茫和心中忐忑中提着勇气,凭着一身热血勇往直前,现在已经手握一支数千人的力量。时也……?事也……?命也……?人生之际遇,变化莫测,捉摸不定! 不知牛大有大叔一家怎么样了,但现在还不是去的时候,首要的任务是回家,一想到回家,他心中便激动起来,一分也不想耽搁,拨转马头便返回数里外的大营之中。 一番安排,派人去永宁县城采购了上百斤猪肉、上百斤牛肉、二三十只鸡,几十坛好酒,立马拔营向家中方向急急赶去。大伙一听快到寨主家乡了,个个呼号起来,情绪高涨,脚步快了许多。 周大虎心中高兴,含笑说道:“各位,大家辛苦了,到了家里我会好好犒劳犒劳大家,酒肉管饱。” 手一指那些采办的猪肉、牛肉和鸡,说道,“这些肉食就是路上给大家吃的,当然,酒还不能喝。” 二百五十人多人一片欢呼,高喊道,“寨主威武、寨主威武、寨主威武!” 高喊声,声声响彻天际。 五日后,熟悉的大山,熟悉的铁炉沟,终于出现在周大虎面前,到了家门口,心中反而不急了。 周大虎寻了一处平地,作为护卫营人马的驻地,安排好护卫营人马,交代了一下纪律,只带了几个重要的亲信如赵春山、钱时来、王庙鱼,和贾木青、熊山、林火、刘亮几个家乡子弟,自己要给父母一个惊喜。 带着欣喜和忐忑,周大虎来到了自己家院子门口。 …… 周远山在院子中默默的磨着手中的骨箭,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儿子最喜欢射箭,从小虎头虎脑时就吵着要射箭,拿着自己做的小弓,到处乱射……想到这里,周远山笑了。 屋里,杨金花正做着晚饭,屋里沉闷闷的,她怔怔的盯着灶中的火光,不一会就无征兆的哭了起来,嘴中不停地念道“儿子~~~呜~~~,娘想你~~~呜~~~” 屋外的周远山听到老婆的低泣声,不由得摸了摸脑袋,长叹一声,心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不该让儿子他出去冒险。” 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又传来阵阵敲门声。 “来了。”周远山回了一声,慢悠悠的上前去开院门。 “吱呀。”一声,院门被慢慢打开,“谁呀?”周远山探出头来察看。 一张熟悉的脸庞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唯一的儿子,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害怕是自己眼花了,或者这是一场梦,再次睁开双眼,儿子还在,真的是儿子回来了。 周远山喜从心涌,强压住内心的喜悦,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回来了,”觉得不太对味,看了看儿子的身后,又问道,“你不是和大家一起参军去了吗,怎么回来了~~~,难道出事了?” 周大虎看见老爹一惊一乍觉得有些好笑,赶紧回话道,“爹,无事,一切安全,”又扭扭头,说道,“爹,我这次回来还带着几个兄弟,一路上人困马乏,口干肚饿,该请大家回屋休息一下,吃点饭喝点水。” 说完,对着老爹周远山郑重跪下叩首一礼道,“孩儿不孝,让父亲受累担心了。” 周远山眼圈一红,赶紧扶起儿子:“只要平安就好,记住,莫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最大的孝道。” 第四十章 相聚 “你娘在家一想你就哭,已哭了好几回了,刚才前一会我就又听见你娘想你又哭了,快去吧。” 周大虎一听,心中着急起来,一边往里进,一边嚷道,“娘,儿子虎子回来了。” 正在里屋做饭的杨金花,突然听见儿子的声音心中不由一喜,便要搭腔,又心一沉,“不对,儿子出去参军了,怎么会在这里家中喊我娘呢。” “娘,儿子虎子回来了。”又一声传来,杨金花不再想了,直接跑出来到院中,“儿子~~~”一声惊叫,杨金花立即跑了过去抱住儿子,轻声哭了起来。 稍息片刻,周大虎见母亲情绪稳定后,便一一介绍手下的兄弟给父母认识。 “这是护卫营的赵春山,我的亲信之一,能力突出、精明干练。” “这是山寨钱粮总管钱时来,我的亲信之一,算数记忆卓越,理财能手。” “这是山寨帮办王庙鱼王老先生,读书万卷,德高望重,令人尊敬。” 三人连忙向周大虎躬身一礼,又向周大虎父母躬身一礼,道:“多谢寨主夸奖,属下愧不敢当。” 这一幕落入周远山夫妇眼中,感到不可思议,儿子才出去几天,就~~~就有属下了?儿子不是去当兵吗,怎么又当什么寨主呢?二人搞不清楚。 周远山、杨金花夫妇二人开始忙碌起来,周远山想出去借一些肉食,被塞进手中的十两银子惊呆了,咳咳~~~周远山凌乱了,儿子真的有钱了,一出手,就是十两,这还是我儿子吗?哪来的钱? 周远山一时怔住了,随即一想,管他呢,自己的儿子无论做了何事,自己这个老爹都会陪着他,哪怕是上刀山或下火海。一想通,百事通,周远山拿着银子去附近山中各村办货去了。 周大虎见父亲出门了,便招来赵春山嘱咐一通,赵春山抱拳一礼道,“东主放心,我会办好的。”随即出门而去。 屋中一片欢声笑语,护卫营的人马也动了起来,几十坛在永宁县城才办的好酒已搬到院子中间,回家见过父母的熊山、贾木青、林火、刘亮也都赶了过来,天色将黑,院中的火把已点燃起来,火光驱散了黑夜,把院子照的一片通亮。 不一会,各家各户都过来了,你一句我一语,纷纷询问自家的孩子的情况,院子挤满了人,一片嘈杂,根本听不清楚大家在说什么。 周大虎从家中搬出一张桌子,挑了上去,临高大声说道:“各位叔伯婶婶们,静一静,大家一切安好,平安无事,身体很好,吃啥都香!” 听到平安无事,大家躁动的心才逐渐平复下来,分别拉着贾木青、熊山、林火、刘亮四人仔细询问起来,越听越心惊,渐渐地看向周大虎的眼神变了,周大虎在他们心中已不再是邻家小屁孩、或山中的野小子虎子,已是一寨之主,很大的寨,有钱有人有兵,对待周大虎的态度也立刻起了变化。 这时,周远山回来了,身后跟着二三十人,有的抬着猪,有的拎着鸡、还有几个赶着二三十只羊。山区之中牛羊多,猪很少,因为猪吃粮食多,猪虽吃草,但是一些麦皮麦麸少不了。在这年景,人还吃不饱,养猪的自然少。 肉食回来了,村中大家伙也知趣的停止了问东问西,知道了孩子们的安危,其他事就可有可无了,也不急于一时。 大家纷纷上前帮忙,人多力量大,半个时辰后猪、牛、羊,已宰杀完毕,铁锅支上,大块的肉被丢入锅中,各家又拿来些面粉和粗粮,蒸上馒头,气氛热烈。 周大虎默默地跟着父母忙东忙西,恢复了山中平常的样子。周远山、杨金花不时地看看身边的儿子,心中感到无比的踏实。 随着肉煮好、馍蒸熟,大家在微微略冷的山风夜风中,吃着、喝着、说着、笑着,酣畅淋漓,不少人平生第一次喝醉了。 席散人走,已是夜半子时(夜里十一点至凌晨一点),收拾好东西,周大虎顾不得休息天黑,他知会了一下父母,便要出去。 “我也去。”周远山随手抄起一根铁棍,和儿子一起走了出去。 “爹,营地不远,护卫营带了二百五十人,我有点不放心,去看看他们吃的怎么样,睡得怎么样,这是我的责任。” “既然当人家寨主,理当如此,哪能光享福、光下令,而不吃苦、不操心。有一苦,必有一甜,有一累,必有一闲,万物如此。我儿做的好!” 周大虎一听,嘿嘿一笑,回道,“孩儿记住了,不会忘记。” 周远山满意的点了点,心中更高兴了。 几百米远的营地说不了几句话就到了,刚靠近营地,一声暴喝:“口令。大明~~~” 周大虎拽住了父亲周远山的胳臂,一动也不动,回令道:“威武!” 暗中窜出几个壮汉手持武器来到跟前,手中火折子一摇,光芒大亮,这一看,吓了一跳,赶紧单膝下跪,赔罪道:“属下有眼无珠,惊扰了寨主,请寨主责罚。” 周大虎看了看眼前的大汉,点点头,道,“你尊守我的规定,何罚之有,忠于职守,很好!”拍了拍大汉的肩膀,向前而去。 大汉目送周大虎走向营地,随即手一挥,几人又隐入在黑暗之中。 营中值班头目见寨主突然来到,赶紧见礼,周大虎也不废话,询问了一下护卫营的情况,在帐篷中悄悄地转了一圈,便离去了。值班头目抹了抹头上的汗,顿时双腿一软,便坐了下来。 路上,周大虎向父亲周远山说了一些自己的经过,和回来的意图。 周远山听完后,略一沉思,便道,“儿子,搬家咱家没问题,你娘巴不得整天跟着你,咱家你在哪,家就在哪!” “别家就不好说了,这里有的已住了几十年或上百年,故土难离啊!” “而且别的人家,孩子好几个,并不像我和你娘一样围着你转。至于你说的危险,太过虚无,都只是你推断而已,信你着,你说什么他都信,不相信着,你说什么都不信。” 不过,周远山话锋一转,道,“咱们是小村寨,二十三家人亲如一家,希望很大,儿子,凡事不要强求,顺其自然。只要尽心就好。” 周大虎一听,心中一亮,是啊,自己太要求完美了,父亲说的对,只要尽心就好。身上一松,脚步轻盈许多。 这一觉,周大虎一下子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伸伸懒腰,做了几个伸展动作,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充满力量。 父亲周远山已回来好一会了,见儿子醒来吃过饭后,便说起了正事,“我已和你叔伯婶婶们说了你的搬往山寨之事,反应不错,他们最担心的是田地、房屋、家中家具~~~等东西怎么办?路途遥远,一路上怎么走,妇幼老弱怎么走?还有你那边房屋、家具~~~等是否已安排好?” 第四十一章 难离 周大虎一听父亲所说,头都大了。怎么这么复杂?摇摇头想了想自己事先已定好的计划,很简单呀!两者的差别是财产的处理。 自己的计划是该卖的卖,卖不掉的送人,只带金银细软贵重东西,以及粮食和大型牲口。 而大家则是什么都不舍得,认为现在急卖,卖不上钱。家中的东西什么都想带。这怎么行?时间不等人,自己不能在这里拖拖拉拉浪费时间,必须快刀斩乱麻,定下决断。 周大虎脸色沉了下来:“爹,你回去告诉大家,三天后出发,想走的,必须三天内处理完家产,不想走的,不勉强,他们的儿子,也是我的兄弟,我会照顾好他们的。”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处理方式告诉了父亲。 临近傍晚,周远山带着一身疲惫回家了。 “解决了,虽有些起伏,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大多数愿意信儿子你的推断,剩下的几家不想走也只能走了,要不然只能搬到别处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更难过,还不如村寨二十三家抱团一起。” “儿子,爹看你有大志向,你爹我和你娘不会拖你后腿,上刀山下火海都会支持你、陪着你。” 周远山心中有些话没说,事情办得这么顺利,那就是儿子的实力震撼了大家,包括他自己。大家和自己亲眼看见护卫营的兵马雄壮、人数众多、装备精良;还有那大大小小的箱子,一问,足有四千余两,大家都认识到,这么强的寨子会饿着自己吗?把全村寨二十几户都卖了也不值这些钱啊!大家心中有数了。 人心一定,行动起来就快多了。第二天一早,周大虎带着礼物直奔严兴陵严老大夫家去。 对于严老大夫,周大虎有两手准备,但都会充分尊重严老大夫的意愿。如果严老大夫愿意去自己山寨,自己热诚欢迎;如果严老大夫不愿意去,自己为他准备了一笔钱,不多也不少,二百两银子,以示报答,这一别,也许是永别。 周大虎恭敬的向严兴陵行了叩拜之礼,严兴陵看着这个屡屡让自己意外的后辈小子,心中十分欣慰。 周大虎恭敬的向严老大夫说明了自己此来的意图,说道:“严爷爷,山西的流贼愈演愈烈,朝廷会调集更强更多的官军进行围剿,山西本身也是九边之地,军力和战力都不弱,加以时间必能将流贼赶出山西,而流贼必会进入河南。” 周大虎继续说道:“河南,身处中原腹地,人口众多,物产丰富,因无外敌,兵力空虚,战兵只有数千人,而卫所兵已糜烂不可用,流贼一旦进入河南,犹如星火燎原,势必战火不断糜烂一片,此地不可停留。” 严兴陵看了看周大虎,心中暗暗吃惊,几月不见变得更加稳重和有见识了。对周大虎的说法他是认同的,便问道:“大虎,你认为流贼什么时间过来?黄河沿岸都有朝廷官军把守,有黄河天然屏障阻挡如何能渡河而进入河南省境内?” “两年之内吧,至于如何过河,简单,踏冰过河,这几年冬天越来越冷,踏冰而过不是妄想天开。”周大虎回答道。 严兴陵点点头,说道,“我要想一想,大虎你留下吃顿饭吧,饭后我给你答复。” 后堂,严兴陵把二个儿子都叫了过来,女儿嫁的太远就不通知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已是夫家的人了,已由不得自己这个父亲来管了。 老大严为宗,老二严为民,都是耕读为主,为宗已取得生员功名,积极备考下一场崇祯六年八月乡试举人之考,宜静不宜动,老二为民已为童生,生员几次不中,早已心灰意冷,跟自己一样热心医学医术也略有所成。 严老先生略一思索,便做出决断,说道:“我已向你们讲明了大虎这孩子来家中的事由,这孩子福星高照,掉崖而不死,失魂而不憨,命大福厚,又待人知恩图报,是可信之人。” 他环视了一眼两个儿子和几个孙子,郑重道:“我和老大暂时留下,老二带领全家随大虎去嵩县天王寨,此去,只带金银细软贵重物品和一些书籍,祖宗牌位和族谱一定要保管好确保万无一失,后天随大虎出发,家中财产由我处置,你们不用操心。” 他心中有一句话没讲,大虎向他暗示了嵩山也只是过渡之地,那里也不是安平之地,再多讲也不宜。 “大家记住,路上要听令而行,到了山寨你们也要听令而行,大虎军律森严,军法无情,不会因是严家的人而有一丝庇护,切记!” 严老先生在家中一言九鼎,定下了,全家都会完全执行,不敢有一丝反对。 …… 三日后,大家整装待发等候周大虎一声令下就出发,故土难离,大家心中依依不舍之情表露无疑,不少妇孺暗暗抹着眼泪。但是为了活着,更好的活着,一切一切的失去她们(他们)都能忍受,树挪死、人挪活,不挪不死不活,这是天性本意。 周大虎一家正在和严老先生话别,商定明年五月即崇祯六年五月周大虎派人护送严老先生父子去省城赶考,大家在那里会合。周大虎心中很高兴,有了一个得了严老先生真传的大夫即严为民大夫,军医有了! 周大虎翻身骑上战马,高喝一声:“出发!” 大队人马随即滚滚向前前进,护卫营一部在前,一部殿后,保护着队伍中男女老少的安全。 周大虎在马上扭头看看山西方向,心中暗道,如果自己提前一年拥有现在的兵力,自己会带兵随营效力去山西和流贼拼杀一番。转瞬哈哈一笑,机会今后有的是,何必急于一时! 有家人在身旁陪伴,走得慢也不急,一天二三十里,六七天后到了永宁县城附近,周大虎让大家远远地避开县城和居民,在一处偏僻的隐密山里驻营扎寒下来。自己带着熊山、林火、刘亮、赵春山四人和十几个护卫一起进了城。 这次进城,不管是骗还是别的手段自己都要把牛大有一家人带回山寨。有机会的话,要多寻些制造弓弩的匠人,自己手中的前宋神臂弩~~~等黄册子该用上了。当然,有火器的匠人的话就更好了。自己也想造一些鸟铳、火炮等热兵器。 一行人走近县城大门,按例拿出路引就要进城,这次由于他们一行人个个身高马大、虎背熊腰,看着十分彪悍,气氛不由得紧张起来,守城官兵细查慢放,一个一个仔细查对验证才放过,令周大虎十分恼火,但是还得忍。 来到熟悉的铁匠铺门前,周大虎故意高声叫道:“打十副盔甲,十把腰刀,十把苗刀,一百只精铁矛头。” 一个高大黑脸粗汉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带着喜悦的声音回道,“俺来了,马上就来。” 第四十二章 匠人 牛铁柱兴匆匆的跑了出来,定睛一看,随即脸色沉了下来,是那个说话文绉绉的黑脸小子回来了,还在门口大喊诓骗自己,害得自己白高兴一场,丢下手中活计白跑出来一趟。 牛铁柱牛眼一瞪,粗声粗气道:“兀那黑脸小子,敢耍你牛大爷,是不是皮痒了?” 周大虎含着温笑,看着牛铁柱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更乐。但他手下却不答应了,他们都是以往刀尖上讨生活的人,如今已然拜在寨主之下被收为家丁,是东主好,他们好,东主辱,他们辱,乃是一体相连,东主能忍他们不能忍。 一名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大汉上前一步向周大虎躬身一礼,道,“东主,属下请战,想教训一下这个黑脸粗汉,教教他怎么做人,望东主批准。” 周大虎听完;略一沉思,呵呵一笑,“准,不可伤其人,玩玩就行。” “遵令。”护卫营大汉抱拳一礼,大踏步向前走了几步站住,看向牛铁柱。 牛铁柱砸吧了一下嘴,又眨了眨眼,刚才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到了,那个该死的文绉绉的黑小子和这个鸟大汉想看自己的笑话,他们肯定有阴谋,俺打他们就像打小鸡,但俺就不打架。 牛眼一瞪,瓮里瓮气说道,“俺还有事,不和你们这些闲人瞎扯,走了~~~”然后拍拍屁股便返回了铁铺。 周大虎看着这一切,哈哈一笑,对这位牛兄更加喜欢了,又直又狡诈,是个人才,当一个铁匠有点浪费了。 周大虎不再浪费时间了,向后面属下吩咐了一下,便和熊山、林火、刘亮、赵春山四人进入到铁铺之中。 周大虎一行人一进铁铺,牛铁柱便看见了,大声嚷道,“俺说了不打架,你们还追俺,觉着俺好欺负?” 周大虎呵呵轻笑几声,道,“牛兄,几日不见牛兄脾气见长啊,小弟是十分想念你牛兄呢。” 转脸一肃道:“我找大叔有事,是大买卖,你去通知一下你爹。” 牛铁柱有些拿不定此事的真假,站在那里欲去还留,举棋不定。周大虎急了,喝道,“还不快去,杵在那里干什么?” 牛铁柱才带着不满跑回了后堂,周大虎招呼熊山等人把铁铺门关了,也进入到后堂去了。 周大虎刚到后堂,老匠人牛大有就走了出来,看见真是周大虎,吃惊道:“贤侄,你不是去参军了,怎么在这里?出事了么?” 周大虎上前亲热的拉着牛大有的手,连连说道,“无事、无事,我等一切都安好,有了一些机缘而已,特地请大叔帮忙打造一些盔甲兵器,并帮忙寻一些可以制造弓弩、火器、盔甲、刀枪、马槊~~~等一些工匠好手。” 周大虎眼巴巴望着牛大有,等待他的回复。 牛大有一听,眉头一挑,蹦了起来,伸着手指头指着周大虎颤抖着说道:“你~~~你要造反?” 周大虎知道有这一出,笑着说道,“牛大叔,你多想了,我乃大明百姓,怎会找死造反。” 牛大有仍保持戒心问道:“那你为何要造这么多朝廷禁止的兵器盔甲,还要造火器、马槊,以及弓弩~~~等?” 周大虎长叹一声,与自己想的差不多,果然百姓民众都胆小怕事,不过这是常情,也不意外。 回过神说道:“此乃公务,理所应当,多多益善,公私两益,利国利民,有何不可?” “公事,不是你要打那些东西吗,怎么又成公事了?”牛大有赶紧追问道。 周大虎不想再看着牛大有牛大叔着急,便将在嵩县的那一套说辞再说了一遍,见牛大有半信半疑,周大虎便又拿出杀手锏——一张彰德府同知扬中玄大人手书盖有大印的文书。 牛大有小心翼翼的接过文书,他本人识字,便仔细看了起来,尤其是那个官印印记,他看了数遍才确认无误,放下心来。 牛大有又想了想,把自己手中的文书又拿起走向内屋,让自己那口子把把关。 稍息片刻,牛大有笑脸开花的走了出来,双手捧着文书小心翼翼的交还给周大虎,说道:“贤侄,有此文书,我便可以给你打造任何东西,并帮你寻找一些好工匠。不是大叔不近人情,而是事关重大,牵连身家性命,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 周大虎脸色平淡,故装有气的说道,“大叔啊,小侄怎会坑害大叔呢,天下匠人无数,用哪个不是用,小侄偏偏想着你,却被大叔怀疑,心里难受啊~~~” 牛大有老脸有些挂不住,红着脸用好话说道:“贤侄,大叔这次精心给你打造几套好盔甲,由你安排,大叔绝无二话。你需要的人手匠人我来立即联系安排,大叔包圆了。” 牛大有敢如此说,一方面是为了周大虎打造东西;另一方面是为了帮一下自己的同行。他们中已有好些人为了生计,不得已去打一些农具或丢下手艺去干短工。这样,即帮了周大虎也帮了他的那些匠人工友。 周大虎道出了自己的打造计划,首批二百件镶铁棉甲,一百件铁甲,一百件皮甲,一些刀枪箭矢和弓弩、至于火器如鸟铳、三眼铳等找到匠人、问过价再说。火炮,自己还没有能力和银子财力来打造。不过有火炮匠人的话,自己也乐意收入寨中。 如此大的手笔,令牛大有张目结舌,深深吃了一惊,但又心中一喜。这些活计能养活不少匠人,自己和工友们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不用操心生计了。 牛大有向周大虎说了一声,便出门联系自己认识的匠人和朋友去了。这是一笔大生意,利己利人。 周大虎也没闲着,看着手中的盖有同知大印的文书,感慨良多,他意识到了在这封建社会里,官身的重要性。如果不是报救命之恩,扬中玄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好几年的官员,怎会可能把这么一张攸关自己官身荣誉和身家性命的文书交给别人。不过,嘿嘿~~~好人会有好报! 周大虎收起手中文书,来到牛铁柱之处,他正在铁铺之中一手挟铁,一手抡锤,叮当、叮当~~~响个不停,见有人进来,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扭头一看又是那个说话文绉绉的黑脸汉子,牛眼一翻,鼻子一哼,“干嘛?” 周大虎微笑着说道,“牛兄,我和你一见如故,到我寨中去做客怎么样?你爹也会去,天天有肉吃,铁料充足,任你打造东西。怎么样?去不去?” 牛铁柱低着头想了想,这个建议他很喜欢,他还没出过远门,是老爹不让。他抬头说道,“俺爹让俺去俺就去。” 第四十三章 随工 周大虎给牛铁柱留了口信给他爹,自己有些事要办,如果要找他请让铁柱去找他,便拉着牛铁柱出了铁铺,关上铁铺就要出城。 牛铁柱急了,“你不是要俺给俺爹留口信吗,干嘛又拉俺出城,俺怎么留口信?” 周大虎乐了,说道,“你不去我的营地看一下地怎么去找我?”牛铁柱瞪着眼想了半天道,“是这个理。”便亦步亦趋跟着周大虎出城去了。 永宁古称崤地,是古代东西沟通两京(洛阳—西安)官道要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永宁虽是一县城,却比嵩县县城大和繁华许多,此来到此,便采办粮食和一些有用之物,免得白跑一趟,时间金贵啊! 注意已定,周大虎知会钱时来等人带上银两采购粮食,自己闲来无事,也会去转转,看看有些什么好东西。前后两次进永宁,心态完全不一样。想一想,自信来自实力,自信来自身份。 牛铁柱在野营中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后,看了看护卫营的兵器盔甲,评头论足一番后,悠悠的返回家中去了。 三日后,牛铁柱跑了过来通知,“妥了。”周大虎心中一喜,粮食也采办好了,就等匠人联系好后就出发了。 牛大有家中,周大虎见着了二十几个匠人,都是一些和牛大有年纪差不多之人,他看向牛大有,意思是这些人可用吗? 牛大有知道周大虎的意思,只见他轻咳一声,开口道,“各位,这位就是雇佣大家的东主。” 大家虽有预料但还是有些吃惊,吃惊归吃惊,但见大家纷纷向周大虎拱手一礼,上前拜见而道,“承蒙关照~~~”周大虎也拱手回礼含笑以待。 牛大有见大家相互拜见完之后,接着介绍道,“这十五人和我一样是打造盔甲兵器的好手都有十年以上的经验。” 牛大有手一指边上的七个人道,“他们是制作强弓劲弩的好手,经验丰富,保你满意。” 最后五个人,牛大有介绍道,“他们是打造火器的,手艺精湛,细心周到,各种小型火器都不在话下。”他又指着其中的两个人说道,“他二位能打造虎蹲炮、碗口炮,只不过手艺长时间不用有点生疏,但都是好手。” 周大虎眼中光芒闪烁,心中欣喜非常,意外惊喜啊,自己只不过是想打造一些火绳枪和三眼铳试用一下,自己现在的财力还不足以让自己大规模打造鸟铳~~~等火器,现在正好,火器匠人虽少,正好符合自己的实际,还得了火炮制作之人,他真想狂笑一番,庆祝庆祝,但还是在心中压了下来。 周大虎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而道:“诸位师傅,我对你们都很满意,你们全部被我雇佣了。” 话音一落,二十七名匠人齐齐躬身一礼,“多谢东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都是卫所军籍匠人,朝廷财政困难,卫所数年都无钱打造火器和盔甲,每年只打造寥寥无几的刀枪箭矢,匠人的收入少的可怜,家中老幼嗷嗷待哺,让他们心中煎熬无比,只能在外面接一些农具打造或出去干苦力挣一份糊口钱。 如此困境让他们心灰意冷,不少人已开始逃军,他们不由得长叹一声,跑了出去就能好过吗?外面动荡不安跑了出去恐怕……,这也是他们听到雇佣他们后,心中喜悦的原因。 周大虎见到大家的表情后,心中踏实不少,开口说道,“大家须跟随我到我的山寨之中做工,不远,就在邻县嵩山。” “你们的工食银嘛,每月一两五钱,管饭管住,一日三餐吃饱,每日之中一餐带荤腥,你们的随工每月六钱,管吃管住,饭食与你们同样待遇。” 周大虎说完,便等待大家的反应。 这时一位老者上前一步,抱拳一礼道,“待遇、出县我等都愿意,只是想问一下我们随工人数是否有限制数量?” 随工就是这些匠人的徒弟、帮工等打下手的人,不能独挡一面的人或出师但还跟随师父一起做工的人。这些人都是跟随匠人长年累月的人,都有一定的技术底子,假以时日或事急立马就能使用转为匠人。 这些人到了山寨后,回家别想了,周大虎都会留下成为自己的人,这些人都是周大虎的宝贝,安能放走?这些匠人的徒子徒孙、帮工对周大虎来说越多越好,热烈欢迎。 周大虎故作沉思,片刻之后,回答道,“随工人数不作限制,各位自己决定人数。待遇不变,不过都得有事做。” “当然、当然~~~”众人纷纷大喜齐声而道,自己有饭吃而徒弟、帮工、子侄挨饿自己心中难安啊,这下可好了,自己可以多带一些人,起码一段时间内这些跟随自己的人都能填饱肚子并赚一些养家银子。 一番见面大家满意而归,周大虎说定后日大家集合随周大虎出发。匠人也急于告诉家人和联系随工,拱手一礼拜别匆匆而去。 人走完后,牛大有将周大虎拉到一边,看着他说道,“你知道吗?随工放开要多出不少人,你养活的起吗?你那东家同知大人会不高兴的。” “无事、无事~~~”,周大虎话锋一转说道,“大叔和铁柱一道去,家中只留下女眷不安全,要不要都带去再一起回来。” 牛大有一听此话,心中一抽,自己的那个闺女一个打十个壮年男子跟打十个小孩一般,不安全?你想多了。 嘴中牛大有却连连称是,却不说去不去,周大虎在一旁加力道,“一起去吧,山寨那里风景如画,你们夫妻在一起多好,一家人聚在一起多好。” 牛大有看了看周大虎,点头道,“只要我那口子同意就成。”他觉得这小子在算计自己什么,不过自己一无所有,也不怕算计。自己初次相见这小子时,就想为儿子结交这小子,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赠送他头盔横刀,只是这小子走时留了银两,情分浅了不少。 如今他也想搬离永宁,周大虎如此之说倒也符合自己想法,他听儿子说,这小子兵强马壮实力不俗,又与彰德府同知关系不一般,府城总比县城安全。跟随这周小子,总归比单独无目的地的逃军强! 他心中也在想是不是也把那些老朋友同行劝说一起和自己逃军算了,此念一出,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随即向周大虎打了一声招呼便急急走了出去。 周大虎并不知道此事,一心一意的准备着在永宁的采购。此次他在这里采购是顺路而为,也最方便省事,一千石的主粮采购才一千两银子左右,让人操心的是运输,山寨的驼夫骡子都没带,爹娘和村寨之人带了不少大牲口可以运输一大部分,但仍需雇佣一些车马脚夫,几十两银子又出去了。 时间稍息而过,时间到了,二十七名匠人带了一百多人随工,平均每人带了五人左右。周大虎看了心里大喜啊。 第四十四章 归寨 接着,又过来一群男女老少妇孺,直接走到匠人中间里面,身上背着大包小裹,扶老携幼,十分显眼。、 周大虎怔怔望着眼前的情景,不明所以。这时,牛大有全家也背着大包小裹走了过来,周大虎马上明了,牛大有是要全家随自己去天王寨,那些匠人家属莫非是——也是全家随自己去天王寨?有这等好事吗? 周大虎越想越兴奋,上前拦住牛大有询问,牛大有带着犯错的、一副抱歉的样子,向周大虎解释了一下自己犯的错误,见周大虎不表态,便着急说到,“大虎,俺老牛没求过你啥事,这些人都是老匠人,手艺精湛,对你今后打造兵器、兵器修补~~~等,有大作用。” 见牛大有急了,周大虎才慢慢悠悠说道,“大叔,我没说不同意啊。”心里却乐开了花,接着又道,“有多少人愿意全家随你去嵩山天王寨?” 见周大虎并没有怪他,心中担心落了地,说道,“十七家,这些都是军匠,卫所没落,没有东西可供他们打造,生活无着,早就想逃出卫所,只是无处可去,如今碰见了大虎你,我觉着跟着你抱团讨生活比较容易,才起了此心。” 周大虎抱拳一礼肃穆而道,“牛大叔放心,我会庇佑他们,有我吃的就有大叔和匠人们吃的。” “不光是这十七人,剩下的匠人和他们的随工我都会留下,并把他们的家人全部接来。” 周大虎躬身一礼,拜托道,“还请牛大叔回到寨中后,帮大虎顺说一番,免得大虎动粗强来。” 此话一出,牛大有知道自己想错了,原来大虎这个小子早就打算要收这些匠人为自己所用,自己为他做了嫁衣,还得自己求他,这小子……还装。 牛大有细细一想,养活这些人得多少钱?今后收入的来源在哪里?听儿子说周大虎是山寨的一寨之主,还是一个大寨,怎么会去当同知大人的家将,这有些奇怪啊?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队伍又出发了,周大虎归寨之心似箭,不断催促大家加快速度,那些车马脚夫纷纷绷紧神情赶着骡马向前,他们平时都是附近的农民,农闲时节出来挣一份工钱贴补家用。这次雇佣他们的东家带着数百精兵让他们很害怕,战战兢兢的努力的做着事情。 钱时来又过来向周大虎报告这次永宁的采购,“寨主,这次采购遵守你的原则,以不引起粮价大幅波动为原则,只采购了主粮一千石,运费是一石一钱银子运到嵩县天王寨,棉花采购了一万五千斤,一斤六分银子,计九百两银子,运费是每百斤一日二分;两项共计两千两左右。” 钱时来抱怨道,“寨主,按你的原则采办粮食只有去大城才可以充分采办,小城根本无法采办;还有,运费花费太多,应当用寨子闲散人员和骡马来运输,可以节省不少钱。” 周大虎从谏如流,频频点头赞成钱时来的建议,这令钱时来心中十分受用,也更加让他动力十足,精神焕发的投入工作中。士为知己者死,古来如此。 一路上有护卫营精兵保护,队伍行进平安无事。偶尔有一些鬼祟之人,但一看见护卫营兵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七日后,周大虎终于看见了嵩县县城,现在已是六月初,小麦等农作物已开始成熟,陆续打镰收割了。老家的田地、房屋、成熟的农作物都交给了严兴陵老大夫父子二人处理,周大虎和村中之人都很放心。 周大虎遣人去山寨通知赵民等人让山寨青壮和骡马前来接应,这些车马脚夫不愿进入深山老林之中。 人多力量大,数千人的加入搬运,三天就将货物全部搬入山寨之中。周大虎心中长出一口气,自己终于有时间练兵屯田了。 六月的夏天万物茂盛,生机勃发,周大虎回到山寨后,询问一番情况知道一切正常后,便将山寨重心放在了夏收夏种上,在山寨议事堂一番接见各位大小头目后,直接宣布自己老爹周远山为山寨副寨主,主持山寨一切日常事务。自己要把精力放在练兵和屯田事物上。 经过近二十天的抢收,数万亩的山田打了两万多石粮食,经过晾晒,全部纳入山寨仓库,按照规定每户按季度配发粮食。算一算自己仓库中已有新粮和旧粮三万多石,周大虎心中终于安定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自古正理。 夏收完后,开始种秋粮,土壤没有墒情,全寨老少齐上阵,肩挑水提,山田全用人力把地用水浇了一遍,秋播完成了,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 除了秋粮外,一些老人家还在贫瘠之地种了不少紫花苜蓿(俗称金花菜),苜蓿草可是好东西,它是一种优良的牧草,是所有畜禽都喜欢的食物,耐干旱,抗寒冷,产量高,是一种优质的牧草。一年种,可收成两三年,一年可收割三至四次。可制成干草、青贮饲草、或为牧草。 周大虎知道后连声称好,有了这些苜蓿种植能手,为自己今后组建骑兵打下了基础,焉能不称好! 农忙完成后,周大虎又进入了练兵状态,护卫营五百人,山寨战兵三千多人,辅兵一千多人,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队列训练外、还有基础力量、基础兵器等科目训练,现在又加入了肉搏对打,木刀木枪真打训练,使他们精疲力尽,痛并快乐着。 周大虎也以身作则,每天跟着训练,还经常加练,使得大家看在眼里,没人再叫苦叫累,都咬牙坚持着,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新成立的幼军团,也办的有模有样,寨中的读书人三老二少中的二老一少在这里教书育人,几百名十至十四岁的孩子跟着几个读书人摇头晃脑读者千字文、百字经,一副小书童的样子;下午,几百名小书童又转化为小战士,跟着山寨教官,拿着木刀木枪“呵、哈”练得十分认真,练完刀枪,又练习弓弩之术,这是山民的生存基本,必须人人练习弓箭。 工匠作坊中,一片火热,叮咚、叮咚~~~响个不停,有了二十七名新的经验老练匠人的加入,各种铁料、铜料~~~等的充盈供应,各种盔甲刀枪、弓弩箭矢、鸟枪、三眼铳纷纷开始制作,看的周大虎心花怒放,高兴无比。 周大虎静静地看着牛大有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一件精心打造的的鱼鳞甲精彩出世。细密的铁叶排列紧密,底衬为熟牛皮,胸前有一块护心镜,后背有一块掩心镜。 一块较大的甲是腹甲,大且厚重,防御能力极好,穿戴时附以“抱肚”紧束,使身甲更加体贴。腹甲之下还垂吊着一条宽大的倒三角形甲件,形如鱼形,俗称吊鱼。把裆部护的十分严密。 第四十五章 正轨 接下来是腿裙甲,是长达脚踝的腿裙,这样可以有效保护武人的骑在马上的双腿,不过给武人下马后的徒步带来不便,甲上增添了吊挂设施,徒步时将裙角吊起,大大方便了行走,上马后再放下又可保护腿部。 一个用皮革厚毡制成的好似挑夫垫肩的东西引起了周大虎的注意,一番了解,原来是为了防止头盔上的护颈与肩部两者甲叶相互发生刮擦阻挂,影响头部转动,称作苫,又称三尖(苫肩的谐音)周大虎对匠人的周到、细心评价又上一层楼。 新打的风翅红缨兜鏊抹额盔,由盔缨、盔体、盔脊、抹额、凤翅、顿项,组成,给人以大方漂亮之感。 还有腋甲,防护战斗中最容易受伤的部位之一。护喉甲,形似圆轮,防护喉颈。面部甲,除了可以遮蔽面部的宽大兜鏊护颈,还有专门的面具形状的面甲,周大虎眼前放了四个面甲,两个铁质面甲、两个熟牛皮上缀着鱼鳞铁叶的软面甲。 披膊甲、臂缚、一应俱全,周大虎当场试穿,他感觉了一下,约有五十几斤,需要用束甲绦束甲使得甲身紧贴,这样方便行动和增强防护能力。 这是真正的铁质重甲,铁质全身甲,从头到脚都有严密防护,周大虎穿在身上犹如铁人,有此甲在身,用手触摸着它冰凉的质感,周大虎有一种出去冲杀一番的冲动。 “好、好……”周大虎连声称好,比自己缴获原天王寨的十副铁甲精良了许多,不在一个等级上。只是穿甲有些麻烦,需要有人帮助才能穿好铁甲,看来有必要打造一些锁子甲,可以随时穿在身上,随时进行防护保护穿着之人。 周大虎望着牛大有,问道:“牛大叔,这铁甲一副需要多少钱?” 甲是好甲,周大虎作为一寨之主,必须面面俱到,各方面平衡好,不能把全部资源都投入到兵器盔甲~~~等军用武器之中,没办法,寨中人口已近万人,自己必须平衡山寨生活生存和自卫军事能力。 “这一副全身鱼鳞甲全套要十二两一副。”牛大有低沉着说道。 他知道这价格不低,怕周小子接受不了,一副甲现在可以养活六个人生活一年,尤其是在这年景不好,朝廷动乱不安的时候。但他又是新任的山寨工匠作坊的总管事,也要为工匠们多着想多揽些活。 “十二两……”周大虎思索了一下,他记的有资料称后金的全身甲约是九两银子一副甲,东阁大学士徐光启向朝廷推荐过一种全身甲价格约为十五两银子的铁甲,朝廷财政困难,只是听听而已,根本没有付诸行动。 这种铁甲周大虎不用说必须装备,不是打造的问题,而是现在要打造多少的问题,周大虎心中一算,一百副需要一千二百两,目前只能打造这么多了,再多就挤占了别的兵器盔甲打造数量了。 “镶铁棉甲多少钱一副?”周大虎问道。 “一副约五两左右。“牛大有回道。 周大虎略一思索,说道:“按原计划打造,即一百副鱼鳞全身重甲,二百副镶铁棉甲,先再做一百副皮甲看看,如果防护力不错的话,再增加数量。” 皮甲是最古老的甲胄之一,大多数人都认为铁甲比皮甲防护力强很多,其实不然,皮甲也有不同的规格,其防护能力也不同,其一为软甲,柔软轻薄,贴身而穿,作为最后一道防护,有一定作用;其二为皮甲,大块皮子缝缀而成,一至三层为主,中间加护心镜和掩心镜,表面涂漆,防护能力不必一般甲胄弱,其三是重型合甲,有多层皮革叠加缝缀而成,至少三层以上,表面涂漆,防护能力和优良铁甲一般。 皮甲轻便,价廉,缺点是层数多了,防护强了,穿在身上就会又重又苯,轻便的优点荡之无存。 而周大虎要做的皮甲是双层的皮革做成的皮甲,厚十二毫米左右,近距离十五步之内弓箭射不穿,不惧刀劈剑刺。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第一支鸟铳也快做成了,正在组装打磨。弓箭也开始大批量制作,都是八斗至三石的强弓。八斗弓主要用于今后骑兵所用,一石弓为步兵制式弓箭,一石以上弓箭有一石二斗、一石五斗、一石八斗、两石三斗、三石几种强弓,这些强弓都是少量制造,为的是鼓励大家发展潜能,成为优秀射手或神射手。当然一些鼓励射手升级的政策要制定跟上。 周大虎要去一处严密保护的地方,那是神臂弩制作的地方,山寨之中只有周大虎父子二人可以进出此地,牛大有这个工匠作坊总管也不能进入。 这七个卫所的弓弩制作匠人,都已经归顺山寨,家人也全部搬入山寨,周大虎才开始让他们接触神臂弩制作黄册子,并事先申明保密纪律,如有泄密,严惩不贷。有制作方法有实物,但首批神臂弩可用也是一年至一年半之后,此去不过是慰问鼓励而已。 一番慰问鼓励之后,周大虎回到山寨议事堂,好消息传来,另外的五万斤闽铁已到货,周大虎直接让赵民和钱时来办理,不要再来烦他。 周大虎心中盘算了一下,鱼鳞全身甲一个月能打造十五副至二十副,由十五名新来的匠人和牛大有负责;山寨原来的铁匠父子三对七人打造镶铁棉甲,每月可打造十副镶铁棉甲;而鸟枪、三眼铳由五位火器匠人打造,每月五把鸟枪和五把三眼铳左右。刀枪暂时够用,便先放放吧! 周大虎长叹一声,山寨钱少,工匠少,自己做不到像原来的寨主一样出山打粮抢掠,祸害百姓;也不会造玻璃、倒私盐,更不会做生意,如何才能取得财富来武装自己? 周大虎苦笑一声,自己只会屯田练兵,如今之法只能隐忍,默默屯田养活自己,小量打造兵器盔甲装备自己,以练代战,等待时机一到,出则战,战则胜,以战养战,继而不断壮大自己。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在训练中、工作中过去,崇祯五年七月二十三日一早,周大虎站在一处山峰之上,遥祭山东登莱巡抚孙元化,现在今日京师西市口,孙元化被朝廷斩首示众,以理法论该斩,以情论该赦,后人老以现代人的思想眼光论人论事,这是完全错误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朝廷亦是如此。 孙元化是一个好的火炮专家,是一个好官,但不是一个称职的管军之人,他因此丢了命。这就是现实的残酷,而弹劾孙元化的科道言官的为首三人御史路振飞、兵科给事中李梦辰、御史余应桂都是后来的大明忠贞赴死之士。 周大虎一声叹息,结束了这场遥祭,了了心中所念。 第四十六章 书信 一个月后,周大虎正在训练场挥汗如雨时,护卫营一名亲兵送来一封书信,报告道,“东主,彰德府同知大人的一名家丁送来这一封书信,因这里是军事重地,山寨诸位都不敢做主让他来到这里。特遣小的送往这里!” “今日是你值守?”周大虎问道。 “是,东主,小的今日带队值守。”亲兵恭敬垂首而道。 周大虎沉思了一下,摆手道,“你先回去吧,告诉大家,我过一会再回去见这名送信的家丁。” 周大虎望着护卫营亲兵越走越远,才拿起手中书信,撕开信封火泥封印掏出书信来,繁体字和竖写内容以及没有标点符号,让周大虎很不适应,足足看了三四遍才彻底明白内容。 “想保荐我为安阳县正九品巡检司巡检,征求我的意见?” 周大虎笑了,一个山民一跃成为朝廷有品官员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哪怕最低层的官员也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但对周大虎来说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要承人一个大情。 要不要接受这个官职,怎么接,自己都要思量一番,有了决定再和大家商量吧。他转身向山寨走去。 …… 彰德府同知府衙,也称同知厅衙,扬中玄身着团领衣衫外穿青色官袍,上面绣着白鹇补子,头戴乌纱帽,脚穿黑靴,正在看着朝廷邸报,看着看着,不由得眉头紧锁,山西流贼愈发壮大,不断有小的州县被流贼攻陷,劫掠一空,百姓被无辜杀戮,裹挟,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生活无依。 朝廷不断地向山西调兵围剿,山西官员也向朝廷上疏指责陕西将流贼赶到了山西境内,陕西官员也上疏反驳对方,并指责对方剿贼不力。 扬中玄看着朝廷官员不断相互攻讦,心中不由得长叹一声,时事如此靡乱,焉何不能一心剿贼为公? 扬中玄思索着邸报的内容,他突然起身走了两步,心中暗道不妙,流贼早晚会被赶向中州大地,至于剿灭流贼,他自己知道这不可能,官军指挥事权不一,粮饷不继,除了边军,其他卫所兵训练不足、刀甲不备,不堪一用,如何能剿灭流贼? 至于守黄河据险阻敌,扬中玄更是嗤之以鼻,而且黄河以北也有本省州县,彰德府就是如此,守土有责,彰德府的林县、涉县分别与山西接壤,那里又山高林深,兵力薄弱,最为堪忧流贼进入祸乱。 扬中玄摇摇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算算时间,自己给周大虎的信应该到了他的手中。 前一阵子自己刚上任,一番交接和熟悉新的政务花了不少时间,不久,自己留下的两名家丁安全返回彰德府,扬中玄得知了事情经过,心中暗赞周大虎武勇过人,心有韬略,心中起了爱才之心。 扬中玄还没细细思略一番,彰德府迎来一件大事情,空闲多年的彰德府赵王府迎来新主人第九代赵王朱常?(1574—1644年),万历十五年袭封成皋王,崇祯五年今年刚进封为赵王,彰德府一片喜庆,在地文武官员按例纷纷前来拜贺,扬中玄又是一阵忙碌,十天半月后才得休息。 这时他的幕僚宋时(字博山)也探亲回家后赶了过来。时间回到一月前。 他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自己信任的心腹幕僚宋时,问道:“博山,你怎么看?” 宋时略一沉思,哈哈一笑,道:“东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语又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凶事已解,东主好事到了。” “东主知道洪承畴大人,从区区一个从三品督粮参政不到两年内晋升为一方大员三边总督,靠的是什么?——是军功!当今天下,流贼四起,生灵涂炭,而关外辽东后金鞑子凶焰正盛,崇祯二年己巳之变引起天下震动,后金鞑子食髓知味,必定还会叩关入塞,扰掠我大明之地。” “东主志存高远,心系朝廷百姓,要想再进一步,须有军功在身才行,不然,只能循规蹈矩、熬资历、熬政绩,只是政绩一途,只是大人稍动为事为民,便可能为人攻讦,指望外察大计考满之法,东主不喜礼送往来,三年一考,九年考满,东主怕是窝在这里难以晋升。” 宋时含笑看着扬中玄,意示是,东主你那脾气太臭了,太容易得罪人了。 扬中玄知道老友的意思,笑着摆摆手,肃穆以待。 宋时接着道:“周大虎此人勇武过人,心有韬略,以二十三人击袭数千人大寨,别人必是以卵击石,粉身碎骨;而他雄心虎胆,击之而胜,虎将也,听你细说他之行为,其志在千里,恐难以收服,收服不成,则可合作,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宋时起身抱拳一礼道:“东主,周大虎此人已有兵员上千,请东主下定决心,此事宜早不宜迟。” 扬中玄手捋颌下胡须,轻眯双眼,略一沉思,便定下心来,说道:“博山,我主管一府捕盗治安之事,举荐他为安阳县巡检司正九品巡检如何?” 宋时停思了一会,摇摇头,道:“换作是我,不会接受此职,周大虎已有寨丁兵员上千人,怎会屈就一个只有三十人弓兵的微小官职巡检。不过……也许……他会派心腹之人担任此职。” 扬中玄觉得宋时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说道:“博山与我所想一致,周大虎心腹之人来担当此职也可,我想他不会一直住在深山之中,他日必会回合于此。” 两人对眼相视一笑,“呵呵~~~、哈哈~~~”笑声响彻厅堂。 …… 嵩县天王寨议事堂,周大虎高坐上座,下面山寨大小头目、管事以及副寨主周远山等全数到场,周大虎轻咳一声,随后一名亲卫拿出一封书信交给山寨协理王庙鱼,由王庙鱼当场宣读内容起来。 一宣读完,议事堂便议论纷纷起来,有惊喜、有质疑、有赞成、有反对,各有不同。 周大虎环视一周议事堂之内的大家,他已心有定数,在这里只不过是看看大家的表现,看能不能发现一些可用之才。 周大虎抬手一指王庙鱼,道,“王老先生说说你的意见。” 王庙鱼听见让自己头一个发表意见,不由得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向大家拱手一礼道:“寨主,老朽认为此官要当,一定要当,俗语道,民不与官斗,为什么?因为官员手握朝廷大义,代表朝廷光明正大行使权力,有了这个身份,寨主办事、练兵,都方便多了。我们也能跟着寨主沾光。” 说完,向周大虎和大家拱手一礼,退回原位。 第四十七章 定人 周大虎微微颔首道:“老先生言之有理!” 接着又一指赵民,说道,“赵民你说!” 赵民上前一步,抱拳一礼道:“寨主,各位,我反对寨主接任巡检一职,寨主现在已有精兵三千多,辅兵一千多,管理山寨民众和兵士近万,怎可能接任一个只管三十人弓手的小小巡检。”说完,抱拳一礼退回原位。 周大虎看见了牛大有在列,他是匠人作坊的总管事是参加会议之人,心念一转,不一样的职业有不同的看法,于是盯着牛大有道:“牛总管,说说你的看法吧。”在正式场合周大虎是不会叫牛大有为大叔的。 牛大有老神在在向前一步,道:“寨主,俺认为这个巡检要当,有了官身,寨主在外寻觅能工巧匠就方便许多,也更让人相信跟随,制作一些火器也不用害怕朝廷。今后寨主官越大,俺们就更安全。” 现在他已知道周大虎根本不是那个同知大人的家将和属下,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现在又保荐周大虎为九品职官巡检,令他有些吃惊。刚才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全部身家全压在周大虎身上,他真心希望周大虎越走越顺,越来越好。 周大虎随后又点了几个人发言,但都大同小异,周大虎不再啰嗦,直接道:“我决定,我不接任巡检一职,但会向杨大人推荐山寨之人接任。” 周大虎环视大家一眼,道:“我推荐田原接任安阳县巡检一职。” 议事堂大家纷纷向前一步,高声而道:“遵寨主命令!“ 散会后,周大虎让王庙鱼按自己意思给扬中玄写了一封委婉的书信,解释了一下自己不能接任巡检一职的原因,并推荐自己的心腹田原担任此职的理由,并告诉扬中玄,如有需要,自己定会帮忙云云。 周大虎将此信交给扬大人家丁,也是周大虎的老熟人,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两名家丁中的一位,一番寒暄后,家丁不敢怠慢,立即启程传递消息。 半个月后,周大虎接到回复,尊重周大虎的意愿,同意周大虎的推荐人选,希望田原尽快上任。 周大虎心中落下一块石头,田原去彰德府之前,自己需要和他详细谈一下,交代一些事情。 几日后一处房屋之中,只有周大虎和田原二人,周大虎开口问道:“和家里人告别了吗?马上就要走了。” “大哥,已经拜别了家人,他们都兴高采烈,感谢寨主呢。“ “我看中你的是性格沉稳,记住到那边多看少做,以熟悉情况为主,明年(崇祯六年)年底之前,我会带全寨人马全部迁往彰德府所属之地。”周大虎爆出一个惊天消息。 这个惊天消息使田原张目结舌。脑中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责任重大,赶紧单膝下跪抱拳一礼道:“大哥,属下一定保守秘密,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此事,如有违反,甘守军法严厉处置。” 田原不是蠢人,他第一次听大哥说此事,而此前并无此任何消息,说明这是机密之事,深感责任重大,当即发下誓言,以证自心。 周大虎对田园的态度很是满意,《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凡事不密则成害。属下没有保密意识,贻害无穷,也是自己找死离死不远了。 周大虎接着道,“我给你配十人十甲带上,我没去之前要小心谨慎,官场如战场,尔虞我诈,个个腹黑如墨,切记!” 田原叩谢拜别周大虎之后,带上十人和杨大人的家丁下山直奔彰德府而去。 周大虎看着田原的身影越走越远,转身返回训练场加紧训练去了。乱世之中,实力是根本,实力是一切,没有实力一切都是妄言。 …… 田原由于不会骑马,也没有马骑,二十余天后才到彰德府,拜见了扬中玄同知大人后,领了官服、告身(授官的凭信即任命状)、腰牌,在杨大人家丁带领下上任去了。 本来,按照规定巡检系武官属兵部管辖,归县府地方官使用调遣,巡检一职需到京师兵部考核,合格后才能发下官服、告身、腰牌,如今天下动荡,流贼四起,事急从权,只要巡抚衙门同意,兵部备案就行,而不必再去京师。 田原望着密密麻麻约有百人的属下弓兵员额,不由得心中微微吃惊,大哥之前告诉他弓兵员额一般为三十人左右,如今却有百十来人,田原沉着以对,接受拜见之后,便询问了一番杨大人的家丁。 原来三十名弓兵是有正式饷银的员额,除了这些,上任巡检还招了不少泼皮无赖、好勇斗狠之辈,这些人生活无着,没有手艺、好吃懒做,全凭在这里混口饭吃。而他们的饷银皆为各方孝敬和盘查来往行人和客商收的好处所来。 田原眼中冷光一闪,下定决心,要把这些人按照山寨之法军训一遍,成为大哥可用之人,收其心。不听号令、不忠不义着赶出巡检司,闹事者,杀! …… 山寨,嵩县天王寨,天旱雨少,阳光散发着高温炙烤着大地,秋收快到了,周大虎领着全寨男女老少齐上阵,肩扛手提为山地农作物浇最后一次水,望着生长不错的庄稼,周大虎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笑的很开心。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大家忙忙碌碌颗粒归仓,又播下明年的希望,终于可以空闲了。 周大虎望着遍山秋叶,思虑万千,明年(崇祯六年)这个时候,自己和山寨众人将搬往另一处和此地相似的地方,生根发芽,屯田练兵,为自己、为大家、为我大明汉人搏一搏,此去刀剑无眼,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枉活这一世。 山路崎岖,周大虎一行三十几人,走在前往嵩县县城的路上,此行是周大虎去县城和嵩县守御千户所千户朱士彦会面,周大虎想和他谈一些买卖,也想在那里借一些工匠,还想让他帮忙训练一些骑兵…… 此行,周大虎一行人都身穿镶铁棉甲,内穿熟皮软甲,他们个个手提刀枪,身佩弓箭,彪悍异常。 为了不招摇惹眼,周大虎没有穿鱼鳞重甲。此时已十月底,已开始寒气逼人,身穿棉甲正合时宜。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周大虎心中牢记这条真理,心中警钟长鸣。 第四十八章 买卖 周大虎一行人急速而行不到两天就到了县城,一到县城,消息便报了上去,朱士彦亲自出城迎接,礼数做的极为周到,一见面便拉着周大虎的手,“老弟,大哥想死你了,快快进城到府上一叙,以解老哥思念之情。“ 朱士彦拉着周大虎的胳膊并肩而行,进入县城,来到自己千户府衙,前堂是千户办公的衙门,后堂是家眷所住之处,周大虎被当做贵宾直接迎入后堂,两人相对而坐,仆人上完热茶后,朱士彦摒退左右,安心等待周大虎开口。 周大虎也不矫情,显出武人本色,单刀直入:“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下山是与朱大哥作一笔买卖,合作互助一些事情。” 朱士彦一听有些意外,表面却不动神色,也不开口,继续静静聆听。 “我知道朱大哥对我心生忌惮,害怕我带领山寨众人犯上作乱,与我相交也是被逼无奈,我一个山野小子无背景、无家势、无功名、无勋爵,如果不是有一帮兄弟跟随,怎么能入朱大哥堂堂五品千户的法眼,和朱大哥称兄道弟。” 朱士彦心中回道,“不错,确实如此,我忌惮的是你寨中的兵马。” 周大虎端起手边热茶,轻呡一口,接着说道:“也许明年朱大哥就会心无忌惮,安心睡觉了。” “贤弟,这是何意,大哥开始确实是忌惮贤弟,害怕贤弟作乱牵连大哥,大哥现在与贤弟交往数次,知道贤弟不是鲁莽之人,贤弟在山寨统领有方,蒸蒸日上,足见贤弟本事之能,乃是当世俊杰,大哥是真心结交贤弟,其心可昭日月。” 朱士彦表情真挚,缓缓而道。 周大虎见此一怔,不由心道,要么真心,要么戏精,要么半真半假。但他也无心、无时间,细思别人心思。 “小弟是真心的,想让大哥帮助处理山寨的山田、山寨房屋、山寨一些牧场……等,还想让大哥借一些千户所的打造兵器的匠人于我,还希望大哥帮我练一些骑兵。” “你……你说的是真的……”朱士彦听到周大虎的具体想法后,两眼一凸,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大吃一惊。 先前他认为是周大虎查探自己心思或玩笑话,现在看来不是,这是为什么呢? “贤弟,这是为什么呢?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为何要辗转千里去一个陌生之地发展?”朱士彦不得其解。 周大虎两眼一眯,假装沉思起来,心中却道,为什么?因为明年崇祯六年山西大批流贼主力将会渡过黄河掠走河南省进入兵力薄弱的豫西之地,而嵩县山高林密,是流贼躲避官军围剿的最喜之地。 流贼动辄数万十几万,自己虽然几千兵力战力不错,但也不愿与数万十几万的流贼硬碰硬,而把自己费心费力打造的队伍浪费在同室操戈上。 自己的目标是辽东建虏而不是流贼饥民。自己对历史上嵩山的情况不太了解,却知道一些名人大事,比如崇祯九年昌平副总兵汤九州率兵一千二百在嵩县误入一处深崖中伏数万流贼身死。 百战将军尚且如此,自己一基本无指挥大型实战之人怎能和流贼死磕,自己是傻子吗? 当然这些都是周大虎心中的秘密,打死都不能说的秘密,只有深藏自己心中。 周大虎装模作样思虑一番,说道:“事出有因,前些时日同知大人保荐我为彰德府安阳县正九品巡检,我因山寨事务繁忙,推了此差职,推荐手下一心腹接任了此职,同知大人对山西流贼流窜到彰德府属县担心不已,催促我去跟前效力,小弟有过承诺,自然不能反悔。” 他长叹一声,显得一脸无奈。心中却不由得对扬中玄抱歉一声,又要利用你的官身威名了。 朱士彦心中一荡,关系好深啊!随即附和道,“做人言而有信,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二人一边喝茶一边商讨有关买卖详细事项,不久各自又叫来一位幕僚心腹加入详谈,周大虎一方是山寨钱粮总管钱时来,而朱士彦一方是一位精瘦干练老者。 两位专业人士进入详谈之中,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千户所帮助山寨处理山寨田地、房舍、牧草地……等事情,由于此事太大,千户所和县衙有关人等抽利两成,周大虎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周大虎和朱士彦二人消闲不少,二人你来我往不一会就敲定了工匠和帮助训练骑术之事。 关于工匠,千户所出军籍匠人三十人,工钱每月一两,一日三餐管饱饭食与山寨匠人同等待遇,随工每月五钱,帮助周大虎山寨打造兵器盔甲箭矢鸟铳,半年为限。 关于帮助周大虎山寨之人训练骑术一事,二人商定为山寨训练五十人,为期半年左右;千户所出教官十人,每人每月一两五钱,管饭;马十匹,马料每月一两。马倌十人,每人每月五钱银子,银子、管饭全由周大虎山寨出。 此一算近四五百两银子,周大虎不由得口出脏话,银子花出如流水,自己却无一分挣钱本事。 朱士彦吐着肚中苦水,“贤弟,我千户所粮少人多,多是一些苦哈哈屯田军户,常年温饱都达不到啊,老哥也只养了几名家丁,少的可伶啊,实属无奈,还望贤弟多担待。” …… 三日后,周大虎启程回寨,带着千户所三十名熟练工匠,六十名随工返回山寨,一回到山寨周大虎便找来发小二十二人,打发他们全部去千户所训练骑术。 他见发小们面露难色,脸色一沉,道:“凡是不会骑马打仗之人,今后我不会带着出去领兵作战,也不能单独领兵,今后只能留在寨中守寨。” 此言一出,发小们纷纷单膝跪地郑重说道:“遵大哥命令,不学好骑术我等皆不回寨,绝不丢脸。” 山寨选好人选五十人,拜见寨主周大虎后,随即牵着十六匹山寨的马匹下山去了。 山寨共有马匹十七匹,其中最好的一匹马是周大虎骑了数月的枣红马,周大虎处理好新来的工匠后,也会去千户所练习骑术。 匠人的增多,意味着钱粮的支出增加,也意味着盔甲兵器和鸟铳的增多。盔甲增加到每月近三十副鱼鳞铁甲,鸟铳增加到每月十支,三眼铳每月增加到十支,镶铁棉甲每月二十副左右,周大虎痛并快乐着。 …… 崇祯六年正月十一日曹文诏受命节制山、陕诸将讨贼,十五日昌平副将左良玉破贼于彰德府涉县西陂,贼走彰德府林县山中,二月左良玉率兵同乱兵争战彰德府磁州武安县,大败而归,彰德府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动荡,惶恐不安。有钱人携老带幼纷纷涌向省城开封。 扬中玄在同知厅衙,来回走动焦急的等着田原的到来,他想仔细询问一下周大虎山寨有多少青壮寨兵可用,战力如何。他先前没有问田原山寨实力之事,是觉得此举有些唐突,反惹周大虎等人不快影响今后收服和合作。 对周大虎,扬中玄心中略有一些遗憾,因为是周大虎救了自己全家,而不是自己对他有恩,这叫他使用周大虎有些缩手缩脚,虽然他不是迂腐之人,但救命之恩在他心中是道坎,不能像平民百姓般使唤。 更重要的是周大虎在他心中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胆大心细、勇武过人,使自己不能随意使唤喝斥。但这也是自己欣赏、使用、笼络他的原因。 第四十九章 数月 扬中玄见过太多大明官军,有勇武、有跋扈、也有军纪不张、胆小怕死之辈,但更多的是血性丧失、麻木不仁之兵,因此他对周大虎一行人更是高看一眼,对他们的勇武血性更是钦佩不已。 彰德府所属磁州的两个县涉县、武安和林县已经被流贼攻掠肆虐,饥民争附,群盗从生,贼寇被官军逼走或贼寇退走后,这些地方山高林深,盗贼伏于深山密林之中甚多,治安混乱,民不聊生。 自己身为彰德府同知。主管一府治安捕盗之事,岂能事事请求上司发兵解决,或袖手旁观、置民于不顾?自己做不到,于是他想到了周大虎和他的山寨青壮寨兵,这也是他在华州做知州时用过的经验。 这时,心腹幕僚宋时走了进来,见东主扬中玄在屋中踱步走来走去有些焦虑,便上前开慰道:“东主,你虽主管一府治安,手中只有巡检弓兵可用,然这些弓兵皆是种田之民招募,训练不足,几无战力,不堪一用。” “卫所兵有些战力,但东主没有调动、使用之权,上报巡抚衙门,巡抚大人新来上任,精力全在防堵流贼身上,自己兵力还不足用,根本无兵可帮。府事如此,可缓不可急。” 正在这时门卫进来禀报,“大人,安阳巡检田原已到厅衙之外,等待候传。” 扬中玄和宋时相视一眼,微微点头,“传……” …… 岁月飞逝,一晃数月,山寨平常如故,山寨青壮战兵每日训练始强度终如一,一年下来,个个皮肤黝黑粗糙,满脸沧桑,浑身脏乱不堪,但个个身体健壮,肌肉虬结一身腱子肉,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大家浑身上下都爆发者一股彪悍之气。 而不远处的辅兵之地,虽都是一些年纪较大之人,但也身体健壮,精神饱满,肃杀之气丝毫不弱于年轻之人。 而另一处隐秘之地,近五百人的护卫营训练之地,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排成两列,手握木刀木枪和木盾身隔数米双眼怒视对面,面容狰狞,一声哨响,两拨人马相互狠狠的撞在一起,掀起滚滚尘土,一声声暴喝响彻天地,连绵不绝于耳。 刹那间,两拨人马被巨力弹开,“嘭、嘭、嘭……”之声响起,木刀、木剑、木盾激烈的互劈撞在一起,犹如仇人一般…… 而在护卫营不远的地方,一个年纪约五六十岁老头正静静地隐秘伏在地上观察者护卫营的训练,时而颔首,时而摇头,一副正在评头论足的样子。观看了约两刻钟后,悄无声息缓缓退了出去。如果有人来到此地查看,不会发现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 嵩山县城外,守御千户所上百丈宽长的演武场,尘土飞扬,马蹄声声,只见周大虎、熊山、林火三人正在跑马场上策马飞奔。 周大虎轻轻一收马头缰绳,身下马匹缓缓收敛速度慢了下来,马匹慢行一会儿,周大虎双腿一挟马腹,略放缰绳,身下枣红马迅疾飞奔起来。 策马疾行的周大虎紧踏马蹬,双腿紧紧挟住马匹,上身微微起身,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嗖”的一声箭矢迅疾而去,正中五十步之外箭垛红心。 站在跑马场边上的朱士彦不由得拍起手来连连称赞不已。 周大虎看见朱士彦站在场边,调拨马头策马向朱士彦疾驰而来,快到跟前时,周大虎猛地一拉缰绳,马头高高扬起策马而立,吓的边上有的之人面无血色,惊恐不已。 “贤弟骑术大进啊,老哥在此恭贺了。”朱士彦上前祝贺道。 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哪里、哪里……,多谢朱大哥帮忙教导。” 二人一番寒暄后,话入正题,“贤弟,天王寨田地数万亩无人全部吃下啊,我与多个村寨、大户、豪强联系,一亩二两银子卖了一万五千亩,我千户所接了一千亩,贤弟如果同意,就定下来了。” 周大虎心中一盘算,二两银子能够买小麦约两石计三百七十七斤够人吃一年左右,山寨除去口粮不算,还剩约一万石二千石粮食,够全山寨吃上半年,如此一算,全寨人不种地可以维持一年半。 “够了……”周大虎心中暗道。至于多出的钱,在新地方还要进行田园建设,如房舍、水井……等,处处需要钱粮。 周大虎知道一亩上好的旱田需七八两银子,上好水田则需十两银子以上,而山田一般约为三四两一亩,如今急卖价格有点低,这也是没有办法,不过几年后这里就会成为厮杀之地,如此来说,自己不亏。 那么说是不是坑了买地的人,当然不是,田地是抢不走的,而金银钱粮则是流贼必抢之物,周大虎心想,自己是帮了他们,何况价格这么低。 周大虎一副心疼无比、欲哭无泪的样子说道:“为了践行诺言,小弟~~~卖!” 朱士彦这时低声道:“贤弟,知县大人听说了此事,是我故意透露说出的,知县对此事大为光火,愤怒异常,人口丁壮是一县税赋根本,是攸关知县政绩仕途,贤弟你一次带走近万人,让嵩县大失元气,根基受损,如何不恼。” 周大虎心中不屑的怒哼一声,自己是救了近万人,也救了他,懂吗! 周大虎沉着脸,冷冷问道:“知县大人想怎么办?” 朱士彦呵呵一笑,立即说道,“贤弟勿虑,老哥一番文攻武吓,把你我山寨和千户所力量一番对比,把你小子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说了一遍,方知县脸色铁青,不发一言,默认了。” “杀人造反金腰带,修路铺桥无遗骸。时事维艰,烽烟四起,群丑乱舞,气候之下,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说多了,呵呵……”朱士彦干笑两声,遮掩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只是还有约一半山田怎么办?周大虎心中一横,卖不出去就租出去,山田一亩约打一石粮食,只收一成租子即一斗(约合现在18.8斤)租子。 心事一定,周大虎心中轻松许多,正在这时,一名山寨护卫营亲卫领着两名彰德府熟人,来到跟前,单膝下跪双手奉上一封火泥封印书信,恭敬递给周大虎手中。 周大虎转身走到远处无人之地,撕开火泥封印,掏出甩开书信,凝眉立即看了起来,片刻之后,收起书信放入怀中,向朱士彦走去。 朱士彦见周大虎向自己走了过来,急忙迎了上去,问道,“这是……?” “这是同知大人的亲卫家丁,有事找我。”周大虎没有刻意隐瞒他。 “可是那个……?”朱士彦嘴往东边一撇。 周大虎微微点点头,点头确认。朱士彦略一思索,心中已有定意,他看好周大虎前途,希望结个善缘,有舍才有得。他上前一步来到周大虎跟前道,“贤弟,大哥身无巨财,无法相助,但小钱还是可以的,老哥决定不要抽成了,县衙那边也不要给了,手续等事有我来办,还有什么杂事老哥帮你来办!” 第五十章 启程 周大虎一听,心中略有感动,不过那些抽成周大虎原本就没有打算给他们现银,他早就预料到三万多亩山田量太大,不可能卖完,他已经打算以剩地抵抽成,现在省了,少了自己许多麻烦,他还是十分感谢朱士彦。 “小弟十分感谢老哥慷慨相助,向你道谢了,此恩不忘!”周大虎向朱士彦躬身一礼谢道。 随后,周大虎拉着朱士彦来到一处偏僻之地低语一番,将租地之事相托说好后,便牵马告辞直奔山寨而去。 周大虎回到山寨议事堂详细询问了一番带信的两个老熟人,心中对彰德府的局势有了一些了解,和自己脑中的历史知识一对,略一沉吟,命人招来山寨协理王庙鱼,递给他扬中玄的书信,看完后又收回自己怀中,摒退左右,开始由王庙鱼代笔回书。 王庙鱼执笔越写越惊讶,不由得扭头望向周大虎,周大虎点头而道,“此事列为机密,不得泄露,如有违反,军法处置。” 一听军法处置,王庙鱼心中不由念念碎,告诫自己一定要嘴严保好密,否则自己的身体顶不住军法一定会被乱棍打死,想到这里,老心不由得一缩,心惊肉跳不止。 周大虎看见了王庙鱼的身体的异常颤抖,“自己吓着这个老夫子了?” 他开慰道,“保密是做事之人的基本职责,从小事做起,习惯了就好,记住,祸从口出,祸从心出,心无警,则成祸。” 周大虎封好自己回信,立即招来扬中玄的两名家丁将书信交于二人,二人接过书信不敢耽搁,立即出寨直奔彰德府。这天是崇祯六年三月二十日。 送走自己回信,周大虎独自一人站在议事堂,默默的看着议事堂大门,良久之后,长叹一口气,嘴中咕哝道,“清闲结束了。” …… 彰德府,同知厅衙,扬中玄和宋时面前放着一封书信,不错,正是周大虎给他的回信。 这封回信他看了之后有喜有忧,喜的是周大虎表态愿意为自己和朝廷效力,手中有可用青壮寨兵一千五百余人,忧的是周大虎向他要甲胄、兵器、鸟枪、火药……,这还好说,也应当提供;而最重要的是他要带山寨全部近万人过来,要自己安排一处驻扎生活之地。 “博山,你怎么看?”扬中玄有点头大。 宋时又拿起书信看了一遍,细细思虑片刻,眼中一亮,呵呵一笑:“东主,此事可定。” “哦……”扬中玄压住心中波动,缓声问道,“怎么说?” 宋时略一沉吟,慢慢说道:“东主最担心的是周大虎山寨近万人无法安排,东主多虑了,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东主,府地之中,林县、磁州的涉县、武安都被流贼劫掠肆虐一空,城郭残败,村寨焚毁,百姓流离失所,大部分被杀和裹挟加入流贼之中,在地百姓十存二三而已,东主可用周大虎手中力量荡平深山密林之中贼寇宵小,还一地平安,以此地安排周大虎寨中之人,对朝廷、对三地百姓、对东主你皆有利,也解决了周大虎的安排要求。一举数得!” “至于钱粮兵甲之事,一些要求理所应当,天子还不差饿兵吗!如果真像东主所说那样,是可用之兵的话,我建议东主钱粮盔甲大力倾斜栽培,以供后用。” “还有一桩好处,如是可用之兵,驻于上述之县,近可挡流贼再次袭扰,平靖地方,远可防外敌……”此话不能说,二人心神领会,不可言也! 扬中玄双拳一握,下定决心道:“好,就按信中所说,五月二十日周大虎全寨之人从山寨启程。” 宋时递来白纸,扬中玄略一沉思,提笔书写起来,写好后,轻轻吹干纸上墨迹,盖上自己的同知官印,收好装入信封之中封好火泥,招来两名专司其职的家丁,沉声说道:“你二人是山寨熟人,这次送完信后,你们直接留下,五月二十日和周大虎一起回来,记住,山寨、路上,都要听从周大虎指挥命令。“ 二人接过信封收好,抱拳一礼道,“遵令。”一告辞,来到外面拴马之地,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 崇祯六年五月二十日,天王寨一片喧闹,周大虎默默的看着人群们流露出对家乡故地的依依不舍之情,硬着心肠指挥着大家整队出发,人挑马驼,浩浩荡荡向东北而去。 人一上万,无边无涯,山寨之中的大小青壮除了护卫营五百人和一千人的青壮持械护卫外,其他之人皆赶着满载货物的大小车辆向前而去。 这段时间山寨自己生产和寨外定制了数千辆独轮推车,每车可载粮食两石,其中山寨健妇运粮装一石,男丁两石。计青壮二千千可载四千石,健妇约一千可载一千石,计运约五千石。 牛车一百五十多辆,每辆可载十石,计可载一千五百石。 但这都不是运输主力,运输主力是田原带来的马车。田原处理好带来的马车载货安排之事,急急走了过来,远远地就招手示意,小跑来到跟前缓着气说道,“大哥,我一接到你的书信,便准备了起来,听说你们要来并且定下了日子,我高兴地好几夜都睡不着觉。“ “大哥,按你的吩咐,我这次来,带了三百多辆马车,每辆最多可载三十至五十石不等,两趟就能把山寨东西拉走。” 周大虎看着队伍中不愿走而被强制带走哭泣的一部分人时,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可逞妇人之仁,害了他们。周大虎不再注意他们,转头问道:“马车的事好办吗?” “好办,我手下有不少无赖泼皮,对付这些商人手到擒来,只是抓了几家运货之人和扣了些货物,便个个跑来上门送礼,我没收一份送礼,只是放出风声,需要一些马车运货,他们就给办好了,运费一辆马车只收一两银子,马夫马料由他们承担。” 田原不好意思的说完这些,他平生第一次做这些坏事,到现在都还不适应。 周大虎点点头,对田原说道:“路上的护卫由你和赵民负责,赵民为首,你为副手,山寨所有人和货物先安置在安全无虞的地方,有事找杨大人解决!” 田原有些急了,急声说道,“大哥你不走?” “我随第二批马车走,两个月后彰德府见。”周大虎心中愿意早去彰德府,但一到那里就身不由己了,必须见血拼命效力不可,他心里清楚扬中玄对自己的钱粮帮助非常有限,大明的财政早就入不敷出,地方上也是一样,当然江南的几个富庶之地除外。 自己不是单打独斗,身后还有万人要吃饭、要房住、要穿衣,万一自己撑不住,山寨必然离心离德,自己又如何安心在前线打仗? 万事靠人不如靠己,山寨万人的吃喝压在自己身上,自己当然要亲力亲为,把马上就要成熟的夏粮收成颗粒归仓。 有了这些钱粮托底,自己一定会在彰德府干出一番成绩来。而不是将吃饭穿衣的事攥在别人手里,看别人脸色行事,他周大虎不会予许这样的事发生。 第五十一章 麦客 周大虎叫来大伙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自己将带领护卫营五百人和工匠全部留在山寨处理半个月后即将成熟夏收的小麦,晾干之后随第二批马车去彰德府,与大家汇合。 宣布决定,搬迁路上由赵民为指挥,田原为副手,指挥大家这次山寨搬迁行动。到了分别的时候,赵民、田原、林火……很多人都眼眶泛红,依依不舍。 周大虎笑了,“只不过是两三个月见不了面而已,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大家都笑一笑,很快就会见面,我们今后要人人封妻荫子,人人要立功封爵,人前显贵。” 听着周大虎这番解气奋发的豪言,大家不由得热血沸腾,个个精神一震,分别的忧伤一扫而空。 周大虎郑重嘱咐道:“到了彰德府,在远离城镇的山区之中,择一处安全之地驻扎,军事训练一日不能停,训练标准不能降低一分。” “要加强纪律,严守保密制度,凡是将我们军事训练情况、人员、装备等一些事请透露出去的,一律杀无赦。” “对外统一口径,山寨可用之兵一律说成只有一千五百人,而透露实情着——杀;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调动山寨之兵,违者按作乱处置。加强戒备,对任何靠近驻地的兵马都要以敌而待。” “遵命。”众人齐齐抱拳一礼,肃穆而道。 周大虎站在一处山岗之上远眺渐渐远去的山寨人马,直到全部人马消失在天际线后,才转身下山返回山寨之中。 山寨一片寂静,空空荡荡有些森人,周大虎领着熊山、赵春山、钱时来和王庙鱼来到工匠作坊之处,远远就听见叮当、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在这空寂的山寨中显得格外响亮。 作坊之中大家正干的热火朝天,山寨寨主已经放开各种兵器的打造数量,计件加银,在确保质量的前提下,干的越多赏银越多,这一规定极大的调动了他们的积极性,他们的干劲越来越足。 周大虎的到来,使得工匠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跪地迎接,看到满地跪着的个个年纪不小的工匠们,周大虎有些无语,自己已多次重申他们不用跪地行礼,但就是不听,没办法只好由他们去了。 周大虎赶紧上前虚扶,“大家快快起身,免礼、免礼,下次大家记住不需行下跪之礼,一切繁文缛节都要革掉。” 一番见面行礼过后,周大虎话进正题:“牛总管,现在山寨兵器盔甲和火器打造的怎么样?质量如何?” 牛大有略一思考,便立即回道:“鱼鳞铁甲到目前为止,已打造了三百一十副,从去年崇祯五年六月至十月底已打造了一百幅铁甲,十一月添加了工匠,每月产量增加为三十副,故而累计达三百一十副,至于质量寨主放心,我等已加入山寨之中,为自己人打造甲胄是精益求精,不敢马虎一分,腋甲、喉甲、面甲,一应俱全,面甲之中每副铁甲都带有铁面甲和软面甲两种,所出之甲俱是上品精甲。” “我等还将库中寨主的十副旧铁甲进行了重新锻打新造,也成为了精甲。” “好。好、好!”周大虎忍不住半途插嘴称赞连连,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牛大有顿了一下,接着道:“截至目前,镶铁棉甲打造了一百九十副;三眼铳打造了九十五支,鸟铳也打造了九十五支,精铁枪头打了三百只,百炼精制腰刀打了三百把。” “大家都把精力用在打造盔甲上了,打造刀枪的人只有几个匠人而已,因此数量不多。”牛大有见周大虎脸色紧绷,便解释道。 “皮甲做的怎么样?“周大虎问道。这种最古老的甲较之铁甲轻便、价廉,周大虎想给今后的弓手弩手配穿此甲。 牛大有一说起此甲,连连称赞不已:“此甲比鱼鳞甲轻便一半,前后有护心镜和掩心镜防护,十五步以内、八斗弓以下,箭射不透皮甲,刀剑枪劈砍刺不惧,头盔为鱼鳞甲一样的铁质头盔。已制作一百五十副,现在正加紧制作此等皮甲。” 单层的软皮甲由于山寨之中会鞣制皮子的老人很多,缝制软甲的人,妇女、老人中的不少人都会,已制作了数百副软甲。要不是怕别的地方牛皮不够用,这些牛皮恐怕就被做完了。 一番询问,周大虎心中有了不少的底气,但仍不能满足周大虎心中的人手一甲,现在自己手中银子不少,约有三万两卖地银子,粮食暂时不缺,那就加大盔甲、火器、刀枪箭矢的打造,可是想法很好但是不现实,工匠还是太少,还是缺工匠。 周大虎无奈的摇摇头,不想这些事,聚精会神全面的询问了各种兵器物件的打造情况,一个好消息是,山寨中由原寨主王飞虎最早制作的一批强力弓箭可用了。 离麦子成熟还有十天半月,周大虎也没有闲着,领着护卫营去兵器库将三百六十八副强弓取了出来,库中还有不少兵器盔甲、火器、正在晾干的神臂弩、数百副暂时还不能使用的强弓,都没有运走,这牵扯到大明朝廷禁令律法,即严禁百姓私人拥有盔甲、火器、强弩。 护卫营众人一接到强弓,手便一个个痒了起来,纷纷嚷着要去演武场比箭,一时间喧闹起来,最后齐齐看向周大虎,等他表态。 “好,大家去比箭!头名赏银一两!”周大虎话音一落,大家个个欢呼起来,寨中兵丁都没有饷银,立功才可以有一些赏银,一听说有银子拿,便沸腾了。 训练如常,十余天后,委托千户朱士彦招来的收麦客上千人过来了,这些杂事全由钱时来和王庙鱼二人全权处理,收麦客每人每天三十文,一日三餐管饱,中午一顿加荤腥。嵩县之民趋之若鹜,报名之时人如潮涌,千户所的军户也全部涌入千户所官衙,请求充当收麦客,弄得朱士彦一时头大,折中后,军户三、民户七,才平息这场募工之事。 周大虎在田间地头看着这些打短工作麦客的嵩县百姓,他们个个黝黑健壮,少数之人面露菜色,并不像前世所看过的小说所描写的明朝百姓个个面露菜色,瘦骨嶙峋,饥荒遍野。 吃饭时间到了,麦客们来到饭点,争先恐后涌了过来,傍边早有准备,一群精壮大汉手持木棍劈头盖脸如雨点打了下来,“排队、排队……”一声声怒吼,让头脑有些发热的麦客们清醒起来,一个一个如惊弓之鸟般迅速的排好了队,按着顺序挨个打饭。 周大虎看着身边不远处一位和自己父亲年纪差不多中年汉子,正在狼吞虎咽吃着饭食,不时抬头看看打饭的地方,生怕饭食被别人打完了,大口三五口把碗中剩下的饭塞入口中后,速度奇快的来到饭点又打了一碗饭后,才慢悠悠的细嚼慢咽起来,这已是他第三碗饭了,吃完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便不再吃了。 周大虎悄悄来到中年汉子身边,看着他靠在树边阴凉处打盹,这是他自己定的规矩,“中午休息一个时辰”的硬性规定,违者停饭一顿。 中年汉子半睡半醒,迷糊中看见一个人影就在跟前,吓的一个激灵随即完全清醒起来,看见是一个山村小子,不满的说道,“兀那小子,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真是的,吓死我了!” 说完手抚胸口喘了一口大气,又要休憩,周大虎一个箭步上前挽着中年汉子的胳膊道,“大叔,我这里有一些凉开水,加了一些白糖,大叔喝几口吧。” 中年汉子看了看周围,打量一下周大虎说道,“你小子还算有礼貌。”接过水葫芦咕咚、咕咚……牛饮而尽,舒服的不由自主呻吟了一声,连连说道:“好喝、好喝……算你小子有心。” 两人关系随即拉近了不少,话匣子一开,便聊了起来,中年汉子将周大虎当成了跟他一样的收麦客,无话不说。 “大叔,家里几口人?”周大虎假装随便问道。 “七口,爹、妈、媳妇、二个儿子一个闺女。”中年汉子一脸幸福的说道,反问,“你呢?” 第五十二章 人祸 “我……”周大虎楞了一下,便笑道,“家中连我一共三口人。” “唉……”中年汉子长叹一口气,说:“人少负担小,好生活啊。” 周大虎抓住机会问道:“大叔,你家生活怎么样?” 他瞅了一眼这个小子,心说小屁孩瞎问什么,但想想现在闲着无事,自己也睡不着,聊聊也无妨,还能放放心中的苦闷之气,便道:“生活么,紧的很,家中有十五亩山田,好年景一亩打一石粮食,交完朝廷赋税,够吃,打点短工也能改善生活。“ “年景不好时一亩打百十来斤,顾不住生活,只好去挖野菜,上山打猎,打短工,还靠媳妇织布补贴家用,勉强度日,饿不死、吃不饱。只要没有天灾人祸,便能生活下去。” 说完,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惆怅。 周大虎惹人厌的打断了中年汉子的惆怅,“大叔,什么是天灾人祸?” 周大虎想印证一下自己所想的问题与中年大汉想得是否一致。 自己山寨民众以前靠出山劫掠补贴生活,现在靠自己管理山寨;山寨万众一心抗旱,使山寨粮食收成不错,而山寨百姓生活由山寨统一分配粮食等生活物品,根本无法从中得到真实的百姓生活境遇。 这会影响自己对现实社会的判断和今后自己制定行为准则,马上就要去彰德府了,需要一些真实的百姓境遇资料,来作为自己的行事的依据。 中年汉子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小子,“这孩子脑子缺根弦”,中年汉子如此评价周大虎的提问,但他还是决定耐心的给这个可怜的孩子解释清楚。 “天灾,就是老天爷降临的灾难,比如我们得病、瘟疫、洪水、大旱、饥虫……,人祸吗……贪官污吏、地主恶霸、流贼盗匪、兵祸……” 周大虎像个傻子般的嘿嘿一笑,接着问:“大叔,天灾厉害还是人祸厉害?” 中年汉子听见猛地一拍大腿脱口而道:“这还用说,当然是人祸。” “天灾年年有,大小各不同而已,我们的老祖宗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扛一扛就过去了,不行就到别处要饭乞讨挨一挨也行,总会过去,过去就好。” “唉……,人祸就不一样了,咱们这些小民势单力薄,人微言轻,身轻命贱,遇见贪官污吏,便会生活维艰,难以过活下去;一遇见地主恶霸,就会家破人亡;流贼盗匪犹如饥虫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兵祸一到,轻则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重则,遭遇血光之灾,全家命丧黄泉,尸骨无人掩埋。” “天灾会过,人祸难去,人祸——身边无处不在,一不小心就会粘上,像臭狗屎一样遍地都是,让人防不胜防。” 周大虎听着心中万分沉重,从这位辛劳的大叔这里,周大虎了解到一个真相——明末人祸大于天灾,天灾、小冰河期、饥荒都是表象。 真正的原因是朝廷暗弱无力,大明万里江山经历两百多年下来,积弊丛生,锈迹斑斑,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党争不断,军备不整,卫所糜烂,而使外有凶寇建虏犯明抢掠不断,使北方一片狼藉,元气大伤,内有流贼到处流窜,不事生产,所过之处,百业凋零,民众流离失所,田地大量荒芜,致使灾上加灾。 至于天灾,大明地域广大,此地有灾,别地无灾,此地灾大,别地灾小,朝廷地方不能形成一股绳,不能使劲于一处,再加上士绅特权太多,赋税难征,全压在小民身上,不能相互调剂粮食资源,焉能不灾,焉能不乱。 周大虎悄悄离去,一脸凝重走向山寨,边走边思考自己到彰德府怎样作为。 首先得取一个官身,一个有实权且能屯田练兵的官身,韬光养晦,利用朝廷资源不断壮大自己,搜罗一些朝廷弃臣、罪臣、致士大臣和德高望重之人,默默蓄聚力量……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麦客已经离去,新麦摊开晾晒工作铺开,周大虎和护卫营充当摊手,数百人一遍一遍的摊翻麦子,又把翻晒好的麦子趁热入仓,这样可以保存三四年,而不用第二次翻晒。 千户所千户朱士彦找来的租田之户,也开始在收割完的天王寨所有的山田里播种秋粮,这些租田所得,全部委托朱士彦收取转交自己。周大虎也想过把这些田地免费送给贫苦百姓,但是仔细一想觉得不妥当,意外之财可能会害了他们,就此罢了。 三百多辆马车和一百多辆牛车已返回天王寨,崇祯六年六月二十日,周大虎看着身后的天王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最后看了一眼山寨,心中说了一声,再见后!转身朝着县城疾速走去。 嵩县前往洛阳的官道上,周大虎正在和朱士彦话别:“朱大哥,小弟有一言说给大哥听。” 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小弟认为山西流贼会很快渡河进犯河南省西窜豫西之地,老哥要早做准备。” 言及于此,周大虎不会再多说什么,至于朱士彦相信多少,能做多少,都不是他能所管的。 话别,周大虎翻身上马,向朱士彦一礼,调拨马头向东北方向而去。 朱士彦看着周大虎一行人押着大队马车渐渐离去,心头五味杂陈,若有所失,长叹一声,翻身上马,便骑行便想着周大虎最后说的那句话…… 近千人的护卫精兵保护下,虽有一些小股山贼路匪打扰,但都被护卫营强大的实力所慑退。 一个月后,庞大的马车、牛车运输车队载着满满的货物抵达彰德府,赵民和田原等人早在数百里之外就领兵去接应周大虎一行了,一见大哥周大虎个个都兴奋地蹦了起来,说东说西说个不停。 …… 彰德府同知厅衙,扬中玄静静听着手下向他汇报周大虎刚到彰德府的消息,这一段时间他等的有些焦急,又无可办法,那个巡检田原口风很紧,自己问他什么都是不清楚。 而官场上的那一套对他又不管用,根本不在乎自己官位乌纱帽,油泼不进,只有提起周大虎时,才会恭敬以待。 林县和磁州的武安、涉县流贼已退走数月,却依然贼寇土匪横生,域内混乱不堪,朝廷法纪荡然无存,他之人,心焦无比,却手中无兵无将,好不容易盼来周大虎山寨兵丁,却发现周大虎为了收粮,需再等两个月才能到来。山寨兵丁除了周大虎谁也使用不动。 扬中玄虽然生气,却不迂腐,知道朝廷没拿一分饷银养活他们,如此如何差遣使用别人? 第五十三章 拜见 这种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清不楚的关系让他很不适应,使他对周大虎的态度上不能像上官对下属那般指使,也不能像官员对待寻常百姓那样喝来斥去,扬中玄暗道,周大虎身份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了。 宋时作为幕僚跟着扬中玄已七八年,自然知道扬中玄的心思,便开口道:“东主,此次如果周大虎堪用立下军功,请东主尽快保荐其为朝廷官员,这样就可名正言顺使用,再无他虑。” 扬中玄点点头,此言甚合他心,笑了笑说道:“博山言之有理,我有些着急了……” 说话之中,一名家丁没有通报便急急走了进来,扬中玄见如此不识规矩,打断自己说话,心中一沉面露不悦,淡淡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此名家丁正是和周大虎熟悉共事过的两名家丁之一,名叫陈元,陈元拱手一礼,禀道:“禀告大人,周大虎前来拜见,在外侯见。” 扬中玄和宋时一听,不由得互视一眼,说曹操,曹操到,扬中玄面露喜色,轻咳一声,“快快请进。” 周大虎被一名衙役引进厅衙后堂一座官厅之中,看见扬中玄身着青色官袍正坐主位,旁边坐者一名年纪与其相仿的中年男子,其身穿布衣儒衫,体型清廋,两眼炯炯有神,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小民拜见杨大人。”周大虎规规矩矩依礼叩头拜见。 “大虎贤侄,快快请起,一年多不见,贤侄你又长高不少,身体也强壮许多。”扬中玄含笑而道,眼中喜悦可见一斑。 宋时则在一边仔细端详,心中暗道果然是一名虎将,年纪轻轻身体健硕、虎背蜂腰,气势沉稳一副天生战将之料,只是不知练兵怎么样?战力如何? 一番客气寒暄后,宾主各自而坐,说话进入正题,扬中玄首先问道:“贤侄,一年多未见,不知手中兵丁多少?” 这个问题他问过田原,但口风很紧,句句都是不知道、不清楚。现在碰见正主就在自己面前,事关剿灭流贼余孽和盗匪乱象,事关本府地方一地安宁,他怎能不急? 周大虎理解杨大人心情,不管是为民、为自己官位,还是别的目的,只要是对民、对朝廷有利,只要是肯干事的人,都值得自己从心中敬佩,比那些奉行无为而治,什么都不做整天吟诗作对、卖弄风月的官员强上太多。 “一千五百人左右。”这个问题他早有安排定论。 “可以出战而胜吗?”扬中玄神情有些紧张,事关自己职责大计,出战而不能取胜,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误了周大虎山寨一干性命。 “大人放心,别的咱不敢说,如果只是一些流贼余孽和一些山贼盗匪,小民有十成把握全部荡平剿灭。” 周大虎话锋一转,说道:“小民手下兵丁虽然悍不畏死,作战勇猛,但是盔甲兵器皆缺着甚多,刀枪弓弩不齐,请大人给与帮助解决一部分,另请大人帮助调拨一批熟练打造盔甲兵器的匠人为小民自己所用,由山寨自筹材料打造所需之物。” 扬中玄听后并不觉着意外,本应如此,就是周大虎不提他也会调拨物资于他,只是工匠之事让他有些意外,意外归意外,却不是难事,彰德府有军器作坊,其中不少匠人闲置无活可做,可以调来使用。彰德卫之中也是同样情景,自己掌清理军籍之权柄,卫所军匠也可调来使用,此事乃为朝廷平定祸乱而为,乃是公事,当然可为。 朝廷对兵器打造,尤其是火器打造监视严密,如今流贼四起,盗寇丛生,朝廷对地方的监管轻了许多,地方省府自主性强了不少。从前严厉禁止的火炮也放开不少。 扬中玄心中略一考虑,便点头答应了:“大虎放心,这些要求本官应下了,匠人稍晚一些,银两、粮食、兵器、盔甲等物资明日就送往你处,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一并解决。” 周大虎不管是真话还是客套话,他自己也知道分寸,不会再提出什么过分要求了,但是他还有一些特别请求,起身拱手一礼道:“大人,小民有个特殊请求,请大人帮忙。” “讲。”扬中玄微笑以道。 “大人知道,我等皆是山中之民,多数皆是弓箭娴熟,射术精湛,而所用之弓只是猎弓,射程、威力与军中制弓相差不少,弓箭制作需些时日,缓不救急,请大人这次多拨些强弓劲弩和箭羽于我,更好为朝廷和大人效力。” “知道了,我会注意此事。”他略一沉思,接着问道:“几日可以出兵?” 周大虎想了想,缓声说道:“如果大人物资调拨及时,我等再稍微磨合一下,最快也需一个月后,那时天高气爽,正合适出兵!” 扬中玄捋了一下胡须,微微颔首而道:“我会尽快将林县、磁州的武安、涉县的情况资料和地图交于你,大虎你要好好整备兵马,一个月后按时出发,切记,勿忘勿怠!” “谨遵大人之命,小民定会认真准备,不负大人嘱托。” “好、好、好……”事情已定,扬中玄心中轻松不少,说道,“我明日亲自把物资送去你之所在,随便看看大虎手下青壮兵丁威武雄姿。” 说完又拉着周大虎来到后堂留下吃饭再走。 宴席由扬中玄和宋时作陪,一边吃饭一边聊着闲事趣闻,令周大虎对古人吃饭不语的传言直接无语。 宴席一结束,周大虎行礼告别后,一出同知厅衙,无心欣赏彰德府的热闹繁华,和田原几人牵马疾步走出城门后,翻身上马向驻地策马疾驰而去。 周大虎一返回城外一处山寨临时驻地,就招见了大小头领,简单的寒暄后,便通报了明日彰德府同知杨大人亲送物资,并检阅山寨青壮兵丁的事情,他脸色一沉说道:“我重申一遍纪律的第一重要性,如有违反,不论何人皆要严惩不贷。” 他又仔细叮嘱了一遍安排事由,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已安排好的住所,一沾床铺倒头就呼呼大睡起来,显然他已疲惫到了极点。 赶来的周远山和杨金花看着儿子睡着那疲惫的样子,不由得心头泛酸,周远山眼眶泛红默默的在一旁为儿子轻摇折扇,就这样默默的陪着自己的儿子。 杨金花看着儿子的样子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不一会就走了出去大声哭了出来,一是长时间不见儿子的思念,二是为儿子的辛劳心疼伤心。 一夜的休息,第二天一早,周大虎觉得自己精力充沛,神清气爽,收拾了一下房间,看着一边睡着的父母,不由得站定,第一次细细端详自己的父母,将他们的音容样貌深深的刻在自己心里,良久之后,周大虎为父母默默盖好衣被,迎着朝霞走出了住所。 第五十四章 物资 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是个好天气,蓝天白云,碧空万里,风和日丽,和风习习,天王寨的所有民众纷纷行动起来,将这大家这所住临时之地打扫的干干净净以待来客。 周大虎领着山寨大小头目和山寨民众整齐排列,静候彰德府同知扬中玄一行到来。 彰德府,元朝为彰德路,明朝洪武元年改置彰德府,依郭安阳县。彰德一名起源于唐代昭义军,形成于五代时期的后晋,时为彰德节度使地。 金明昌三年(1192年)升相州为彰德府,沿袭宋制属河北西路,元改为彰德路,属中书省。明初复为府,改属河南布政使司。下辖安阳(依郭)、临漳、汤阴、林县、磁州、涉县(属磁州)、武安(属磁州)一州六县。 府城离周大虎之临时驻地约有二十余里,驻地太近会让府城那些贵人、大人们和老百姓不安,彰德府城不大,呈方形,周长九里一百一十三步,墙高二点五丈,厚两丈,外砖内土。 有四门:东曰“永和”,西曰“大定”,南曰“镇远”,北曰“拱辰”,门上各建有楼,又建四个角楼,四十个敌楼,六十三个警铺。城外周围有护城河,阔十丈,水深两丈。 辰时(早上七点至九点),扬中玄和幕僚宋时在安阳县巡检田原的陪同下押着一百几十辆大车货物东出永和门,晃晃悠悠朝着天王寨临时驻地前进。 …… “报……,寨主,杨大人从东门出城,押着一百几十辆大车向这边而来!”、 “报……,寨主,杨大人离此地还有十里。” “再探~~~”周大虎沉声回道。 临近午时(中午十一点至一点),探哨疾驰而到,翻身下马,疾步上前,来到跟前,单膝跪地抱拳一礼,“禀告寨主,杨大人一行已到一里之外。” “好了,现在立即归队。”周大虎挥挥手,示意探哨退下。 转身走向最前一排,整了整自己衣冠,向一边打了个手势,顿时,牛角号呜~~~呜~~~呜~~~之声响彻天地,青壮之兵整齐列队,手执刀枪,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令人望而生畏。 车队缓缓靠近,扬中玄和宋时下轿走到人前,上下打量着眼前排列整齐如一人的山寨兵丁,边看边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不停地颔首赞许。 周大虎看时机已到,才上前行了个单膝跪地军礼,“小民天王寨寨主叩见同知大人,拜见宋先生。“ “大虎,快快请起,山寨青壮练得不错,我心甚慰。” “这次,我给你带来了六百石粮食,一千束屯草,银三百两,本官权力有限,朝廷和彰德府财力困难,暂时你先用上,本官会继续为你筹集粮草,你且宽心等待!” “至于兵器盔甲,盔甲只有镶铁棉甲二十副,不镶铁片的纯棉甲一百副,皮甲一百五十副,枪头三百个,腰刀一百五十把,一石弓一百副,八斗弓一百副,弩二十副,本官已经尽力而为,别无他法。” “至于工匠,三日后就到,除了火器匠人外,其余样样都有。” 扬中玄有些身心疲惫,他为了这些东西不知拉下了多少脸面,落了多少人情,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 自从自己被周大虎这个少年救下以后,心中便把周大虎当成了……怎么说呢,认为周大虎是一个勇武之将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心中常常惦记这个少年郎,如今如愿以偿现在在自己手下效力,心中十分欣慰。 扬中玄和宋时看过了周大虎手下的兵丁后,放下心来,寒暄了一会,勉励一番,便以公事繁忙为由告别回府。 周大虎望着这些东西,走到跟前拿起一把黑色制弩端详起来,与自己的神臂弩相比此弩小了许多,只是单人使用的臂弩,单臂拉弦,铁质弩箭即短又重,看的周大虎眉头直皱。 “大哥,这是明军制式臂弩,主要用于城墙防守,弩箭粗短又重,主要是为了加大弩箭破甲能力,有效射程五十步。” 田原当巡检在此地已一年,他的巡检弓兵中有不少人在卫所中淘来不少此弩,因此识得此弩,并讲解了一番。 周大虎点点头,拿起了一副棉甲,棉花夹层中没有镶铁片,造价便宜不少,但这个防护力怎么样?周大虎心中不清楚。 周大虎拿着一件棉甲,快步走到驻地临时演武场,给一个假人穿上棉甲,抽出身上横刀,对着假人连砍三刀,嘭、嘭、嘭,如同砍在破败的皮革之上,定睛细看,只有表面的布面和浅层的棉花破了,里面却丝毫无损。 周大虎又叫人用长枪长矛刺之,都能防护下来。除非助跑冲刺,方可刺破这纯棉甲,让他惊喜不已。 “好、好。好……”周大虎连连称赞,前些时候自己也曾想过制作一些价格低廉,容易制作的身甲,普遍装备山寨兵丁之中,实现人人有甲,只是自己有些心高气傲看不上棉甲其防护力,犹豫不定而没有制作。 周大虎招来牛大有一番交代,让他改良这种棉甲加强防护后,开始制作棉甲一批,争取人人有甲。 他望着忙碌的属下们,搬运货物的山寨众人们,远处玩耍的屁孩们,不由得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更加感到自己身负重担,心中的初衷和本心更加坚定,更加有力。 在山寨数千人的全力搬运下,很快就干完了,在大家清闲的时候,驻地临时搭建的议事堂中,山寨大小头目以及德高望重之人全部聚于一堂。 周大虎冷冷环视一周,严肃说道:“从现在起,全寨封闭,护卫营、战兵营、辅兵营加强训练,一个月后,三个营各按比例抽调一千五百人随我进山剿贼,此战关乎我等能否在此地立足并安身立命,此一战只需胜,而且要胜的漂亮。” “从现在起,由五人作为山寨主管,周远山为副寨主兼任寨兵副指挥,我不在时,全权代我统管山寨一切,钱时来、王庙鱼、田原、贾木青辅助之。望大家团结一心砥砺前行。如有触犯纪律者皆严惩不贷。”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忙碌中过去,寨主周大虎除了杨大人调来的新匠人到来的那天短暂露了一下脸,便再也没出现。山寨中大家都知道平稳的日子结束了,起风了…… 第五十五章 风云 风起了……,不光是周大虎的山寨之中,不大的彰德府城也起风了,而周大虎和他的山寨众人就是风眼,这场大风的源头。 彰德府城,知府衙门后堂之中,,一名略带清廋,美髯长须的中年男子,身穿云鹤补子绯红官袍,腰束缀金革带,头戴乌纱两翅帽,脚踩黑色白边官靴,正坐主位,下侧一名身穿儒服的幕僚坐而不语,静静的小口品着香茶。 “经元,杨同知如此大张旗鼓操办此事,是为何意?”陶廉沉思片刻之后,缓缓问道。 冯一经轻呷一口香茶,冷冷说道:“如此作为,不外乎几种。” “哦……,经元说说是哪几种?”陶廉边问一边欠了欠身子,让自己的身子更加舒服一些。 “其一,不外乎扬同知或悲天悯人、菩萨心肠,或沽名钓誉,赚取名声,想凭借城外那些山民武装起来,荡平林县、和磁州的武安、涉县余贼群盗一干跳梁小丑,为自己增加声誉。” “其二,现在地方流贼四起,群盗作乱,朝廷看重军功,对立下军功之人,拔擢不遗余力,乃是当今天下升迁捷径,杨同知收此一群山民乌合之众,编练剿贼平盗,或是想走军功升迁之途。” “其三,杨同知身负捕盗抚民职责,份内之事,现今朝廷官军已将流贼赶出府尊辖地三县,后续之事当由杨同知和府尊大人一体承担,杨大人为一府治安捕盗主官,三地之乱不平,朝廷考满大计杨大人难过,但对大人也亦不利。” 陶廉听完冯一经之言,闭上双眼默默思考起来,他作为彰德府一府之尊,掌管一府之事,但是一府同知,并不是他手下属官,乃是他的副职,且有监督职责和分权之实,同知即同治。 二人官身前途系于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分割不清,只能帮忙,不能扯腿,想到这里,他睁开双眼,缓声说道:“经元,你通过杨大人的幕僚宋时传话过去,告诉杨大人本府会全力支持他剿灭余贼乱寇、荡平群盗宵小的行动。” “如有物资和人手困难,本府亦会支持,至于杨同知先前和我所说城外的近万山民安排地方之事,我答应了。” 冯一经起身一礼,道:“属下知晓了,马上就去办。” …… 彰德卫在府城内,卫指挥司衙门,卫指挥使王家相坐在主位沉着脸看着大家,下侧并坐着卫指挥同知郭斗、毛玉二人,指挥佥事高本阳、李开先、朱光灿、陈天章四人,但都垂着脑袋低头不语。 “各位都是卫司见任管事,大家都知道了这事,杨同知杨大人收下一批山民,前日送去一批物资,编练一番就要剿贼荡寇,大家怎么看待此事?” “……” 王家相见无人回话,脸色沉的更重,盯着郭斗和毛玉二人,眼神不善。 二人坐在那里被盯得如坐针毡,片刻之后,郭斗站起向大家抱拳一礼,说道:“此次流贼流窜彰德府所辖之地,我们彰德卫损失巨大,尤其是守御林县中千户所,千户、百户皆守城、守寨战死,所辖军户或死、或逃,十不存一,屯田悉数被毁,现在,流贼已退,我等应出兵围剿余贼乱寇,为咱们兄弟报仇雪恨。” 此言一开,大家纷纷响应,但有一人例外,指挥同知毛玉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王家相注意到了毛玉的态度,伸手微微下压,示意大家安静,转头看向毛玉说道:“毛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一些自家之言,供各位大人参考而已。”毛玉淡淡而道。 “毛大人请讲,我等洗耳恭听!”王家相抱拳一礼道。 “不敢、不敢,愚家之言而已” “各位大人,我是卫所指挥同知,亦想为失去兄弟报仇,但没有都指挥使司下的军命和巡抚大人批准,我们不能调动一兵一马,而我们的主职乃是屯田戍守,不能干预地方有司,而现在情况,这些余贼乱寇属于府衙治安之事。” “除非府衙扬中玄杨大人上疏巡抚衙门,请求调动本府之地卫所军队,帮助地方有司剿贼荡寇,否则不能参加此事。” “如果我们妄动,必会招致地方有司和言官大力弹劾,丢官是小,恐怕还有牢狱之灾,那些利益对我们来说得不尝失,何况那些余贼乱寇也不是好对付的。” 毛玉也点出了大家是为了利益,但大家对此好像没听到一般,却对‘丢官’和‘牢狱之灾’格外敏感,纷纷转向认为此事可缓不可急,更有人认为一群山民乃乌合之众,等着看好戏吧,最后还得求到卫司衙门这里,然后出兵也不迟。 王家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都凉了,脸色更是沉的可以拧出水来。 他的本意不是什么狗屁利益,也不是什么狗屁报仇雪恨,而是借此想借此练一次兵,借此整顿一下卫司军务,让卫所孱弱之兵加强一下,见见血,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让彰德卫从靡乱中走出来的良好机会,可是……机会又溜走了。 他深深看了毛玉一眼,不管他是不是有意为之,还是不知而为,还是知之为之,他都记下了。王家相心中长叹一声,时事维艰,民不聊生,恐怕流贼永远剿不完啊,想到这里,王家相眼中光彩暗淡不少。 …… 赵王府,赵王府一处高台之上的一座大殿,俗称金銮殿的大殿里,已经晋袭赵王一年多的朱常臾漫步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身后跟着儿子朱由棪,两人静静的走在大殿里。 “那个扬中玄很能折腾啊,想凭自己之力剿灭三县余贼乱寇,平定治安,其志不小,是为循吏,也是能臣干将。” “家国、国家,有国才有吾等之家,我们与别的百姓不一样,他们国没了,家还会在,我等之家,国没了家亦不存,切记。” “那个扬中玄一心为国,听说他四下求人筹集粮饷编练山民,王府能帮他就帮一些,帮他也是帮自己,唉……,天下何时才能安定!” 朱由棪停步恭敬回道:“是,父王放心,儿臣马上去办。” 朱常臾满意的点点头,对儿子识大体的态度甚为心慰。 …… 倏忽之间,一个月时间过去,出征剿贼荡寇的时间到了,经过一个月的加强训练,山寨的兵丁们更黑了,不少人皮肤被晒的脱皮,尤其是脸和手部。但他们浑不在意,这些对他们来说,反而是犹如刻在身上的训练荣誉章。 这些战兵中的,不管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还是三四十岁的壮年人,经过一年半的刻苦的训练,他们身体经过这段时间打熬变得更健壮了,动作也随着身体的强壮变得更有力,更敏捷,过去做不了的动作现在变得也能随意而为了。 搏斗经验也增加了无数倍,他们个个充满了自信,一股傲然之气从他们心中油然而生。 天天的技艺强制练习,使得他们弓箭娴熟,刀枪有力,举盾迅速有劲,他们已有精兵的影子,只需要见见血,就能蜕变成为真正的精兵,成为真正的战士。 第五十六章 林县 战士只有在战斗中学习战斗,经过血的洗礼,才能不断成长。 周大虎望着这些不断成长的兵丁,心中成就感满满,心中却也暗道,自己也要跟上提高自己指挥经验,要不断的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为自己今后指挥和参加更大的战争积累经验,并做好准备。 驻地临时的演武场上,山寨众兵丁,列起队来,整齐排列,前后左右一条直线,站如松,个个精神抖擞,刀枪密摆,肃杀之气弥漫全场,令人心神不禁一动。 周大虎当场随机点兵战兵一千五百人,辅兵八百人,命护卫营五百人跟随,被点到的兵丁个个喜笑颜开,没点到的,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外人见了还以为大家争抢的是娶媳妇的好事。 周大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大家这种闻战心喜的表现甚为满意。 周大虎和父亲母亲告别后,又招来钱时来和牛大有两位主管钱粮和匠作兵器的两位主管,特别嘱咐道:“二位,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二人要精诚团结,尤其是兵器盔甲打造上面,钱粮要拨发充足,” “大有叔,盔甲不能停,兵器开始要造一些对付盔甲的兵器,如铁鞭、铁锏、锤、熟铜棍、短斧、长斧……等,问一问有没有会制作马槊、长矛、狼牙槊、陌刀……等兵器的匠人,如果有,就开始制作,钱粮不用操心。” “大虎,你这是要建马队?哈哈~~~你是找对人了,我对这些熟悉,放心,我会一一办好。” 周大虎辞别大家,一声令下,近三千人的大军,数百辆的骡马车辆载着粮草辎重向第一个目的地——林县出发。 林县,在彰德府西一百二十里,北至涉县一百五十里,西北至山西平顺县一百十里,宋亦曰林虑县。金为林州。明洪武三年,以林虑县省入州,又降州为县。今城周三里有奇,编户三十五里。 林县山深林密是一个和嵩山差不多的深山型县区,自古天下不宁之时,便会盗贼丛生,祸乱不断。 林县位于河南省最北部太行山东麓,地处山西、北直隶、河南三省交界处,太行山在林县西二十里,在彰德府地界绵亘二百余里。 杨大人提供的林县的全部资料在周大虎脑中一一闪过,这时前方哨探传来消息,杨大人在县城向西路上不远处早已等候送行。 闻听此言,周大虎双腿一挟马腹,手松缰绳,策马向杨大人处疾驰而去。 向林县而去的官道上,杨中玄和宋时不停地向东方远眺。 “来了、来了……”跟在扬中玄身边的家丁陈元不由得喊了起来。 二人定睛细看,远处一个黑点向这里靠近,马到跟前,一人翻身下马,向他单膝下跪行礼道:“大虎叩见同知大人。” “大虎快快请起,本官只是送行而已,不过还有一人你要认识,此乃林县知县余大成,也是你的父母官,是我传信于他而来。” 话完,扬中玄身后一位布衣儒服中年男子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向周大虎略一点头,算是示意。 周大虎也只是躬身一礼而过,没有开口。 便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扬中玄‘是你父母官’的那句话上。 “大人,安置之地办妥了?~~~是林县!” 扬中玄颔首微笑不语,周大虎明了,道,“多谢大人帮忙,大虎和山寨民众感恩不尽。” 一番寒暄,一番鼓励,周大虎躬身一礼,翻身上马,急速而去。 扬中玄和宋时、余大成三人默默看着一队队兵丁骡马车辆连绵向西行去。 “东主,回吧!大虎一定会马到成功,荡平贼寇。还三县一方平安。”宋时望着即将消失的队伍说道。 一边的林县知县余大成向扬中玄躬身一礼,道:“杨大人,学生就此告辞,追随剿贼之伍回返林县,学生定会全力支持他们的。” 扬中玄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对余大成说道,“余知县,我知道你有些看不起这些山野村夫,但是朝廷时下流贼四起,辽东不宁,武人的作用会越来越大,文武相辅相成才能平定天下之乱。” 扬中玄便不再多说什么,寒暄两句直接打道回府。 …… 周大虎告别扬中玄后,直奔林县,人不歇脚,马不停蹄,日行四十里,三天后就到了林县县城。将知县余大成一行远远甩在身后。 山寨人马于城外十里扎下大营,令兵丁严守驻地,探哨外放十里。 周大虎升起营帐,环视一眼手下大小头目,肃声说道:“今日休息一天,明日出发开始剿贼。” “林县将是我等今后安居修养生息之地,余贼乱寇要悉数剿灭干净,迎接山寨亲人们。” 会议结束,周大虎留下十几名亲信头目继续商量首个具体进攻目标。 林虑山,林县县城西北二十五里。南负太行,北接恒岳。山中有数百人贼盗居于此山,贼首花山豹来历不明,此人狡猾凶狠,爱掳掠妇人,得名花山豹。手下是一干亡命之徒,悍不畏死。官兵数次围剿失败,折损近千人,无力再剿。 听着这个花山豹的累累罪行,周大虎紧握双拳,眼睛猩红,怒声道,“就打这个花山豹,其头领全部灭掉,不留活口。” 周大虎的怒气使山寨兵丁们也跟着怒气起来,这一怒不要紧,只是见谁都想砍几刀,戳几枪,个个都很吓人。 一日后,林虑山山脚下,一座大营平地而起,一支千人队伍,精神抖擞,人人全身披挂甲胄,个个刀枪林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是周大虎的信条,首战必胜,关系到后续作战大家的士气,不容有失。 周大虎这一千人兵力构成,乃是五百人的护卫营精锐和五百战兵营的好手,其他兵马则在后面五里扎营。 这次作战对周大虎来说历练大于实际的作战,他还不把这些劫掠老百姓的毛贼看在眼里。他的目标始终放在后金建虏身上,这才是他的最主要的目标,如果他连这些毛贼都解决不了,那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外出哨探的兵丁陆续返营,按照周大虎的要求“请回几个本地土着居民”。 “小民叩见……那个……大人……军爷……”五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山民全身发抖跪在地上,双股颤栗、惶恐不安,不停的俯身叩头。 第五十七章 血泪 周大虎看着这些不停磕头和自己一样山民,心中滋味难以言说,对他们的惊恐和不安,感同身受,便和颜悦色说道:“各位,快快请起,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布衣平民之身,不是什么大人和军爷。” 五名本地土着山民听完心中一喜,小心缓缓站了起来,抬头一看,大帐之内竟然站着两排二三十名精壮大汉,身配腰刀立于两边,个个如狼似虎,甚是吓人。 五人见此阵仗,妈呀一声,双腿一软,又重新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 周大虎心中长叹一声,不再管这些人的行为。 周大虎肃声向五人问道:“你等可知林虑山之中余贼乱匪的情况?” “……” 无人回答,一片寂静。不过周大虎对此早有预料,并不吃惊。 “凡是提供有用情况的,赏银十两。” 周大虎以银两钱财利诱,厚赏之下,必有勇夫!十两银子,可以让五口之家度过两年饥荒之灾,诱惑很大。 果然,此言一出,五人之中便有人悸动起来,越是年轻,越是悸动明显,这时,其中一名三十余岁的消瘦男子出声问道:“大人,请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大军,什么时候走?” 这是关键,五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这是生死之事,不得不察,此言一出,他们齐刷刷抬头盯着周大虎,这时脸上再无半点害怕和惶恐之色。 周大虎静静的看着五人期待的眼光,缓缓说道,“我们是嵩山来的大军,不走了,永驻林县。” 话音一落,只见一人忽的站起,哈哈哈……大笑起来,手舞足蹈,形如癫狂,接着又有两人中邪一般和前一人一样哈哈大笑、形如疯魔,看的账内周大虎一干人等如同活见鬼一般,目瞪口呆。 跪在地上的两位老人见此情况,赶紧解释起来,“大人,三位是那花山豹所做恶事的受害人,平日因那贼寇压迫活的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如今猛然听到好消息,有些吃受不住,有些疯癫,过一会就好了,还望大人莫怪。” 在周大虎的相问下,一名老者讲述了他们的经历。 原来,这三人皆是受到花山豹的压迫,每月要向贼寇交纳保护之用的一些费用钱粮不等,而使家里人有人因此饥饿而亡,稍有不从,或被贼寇掳去家人,或被贼寇杀害,这是山民的血泪史啊。 而先前朝廷官兵,纪律败坏、战力孱弱,先前帮助朝廷官军的本地村民,官军败退后,尽遭林虑山寇匪花山豹一干人马屠戮一空。 这也使得林县山民对朝廷官军大失所望,连带对朝廷也失了信心。至此后,村民对朝廷剿贼越发冷淡,不再相助朝廷官军,对贼寇逆来顺受,纷纷自求自保。 片刻之后,经过一阵冷静,三名疯癫疯魔之人恢复了正常,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脸红着,不好意思的跪地磕头赔罪道,“小民无知无状惊扰了大人和各位将军们,我等向大人和各位将军赔罪了。” “无妨、无妨。”周大虎摆摆手,不想在这这鸡毛之事上浪费时间,话锋一转问道,“我先前所说林虑山贼寇和山寨情况你们可知?” 知道大军的情况后,几人心中胆怯消失一空,最先疯癫无状的中年男子抢先开口道,“大人,我等为贼寇奉送月例的时候,只到过其山寨近前,那些贼寇十分警觉,不许任何人靠近山门,其贼寇人数具体之数外人皆不知,只是听说那里有老贼积匪数百人。” 周大虎点点头,能打退官兵的贼寇必定有一些可取之处,官兵再孱弱,也是经过一定训练的杀戮武装,可见这些贼寇的精锐。 周大虎一番询问,五人皆愿在营中效力,愿意为大军充任向导。 …… 林虑山中一处险峻的山峰之巅,却有一岩洞,内高三四米,左右前后进深数百米,不远处就有一处清潭,花山豹当初被官兵撵进山中逃命到这里,就是看上这一处宝地才决定留下在这里。 花山豹本是一名大明朝廷边军,低微的身份,微薄的粮饷还被上官盘剥不能足饷,他心中积了不少怨气。 他逆来顺受,做事勤快,上官的吩咐他都做的利利索索,从不违命,直到有一天,听说要上京勤王与凶恶的建虏作战,军队炸了,平常不给我们吃饱穿暖,现在要我们去送死,——不干! 平时温顺如羊的同袍,变得一个一个狰狞可怕,要欠饷,要启程赏、要好兵器、要盔甲、要……,总之要个不停,没完没了…… 终于,某个时刻,一把刀子忍不住悄悄刺进了上官的身体里,接着,无数把刀子跟进向上官砍去。 他,花山豹的刀子跟着砍了下去,至此,一切变了,他成为了反贼,东躲西藏,犹如老鼠,为了生存,他加入了贼寇之中,跟着到处流窜,杀人、防火、抢掠钱粮,一切为了生存,他不后悔。 在生死边缘游走的他,在无数黑夜中惊醒的他,学会了在杀戮中寻找欢乐,他玩女人,玩过去他想都不敢想的富家千金、官家闺秀、小家碧玉,欲望深深的满足之后,便是内心的极度空虚。 这又使他更加肆无忌惮,玩杀人、玩赌博……,之后他忘却生死,敢打敢杀,他头目越做越大,慢慢的越来越怕死了,一天,他为避开官兵的追杀跑到了这里,他有些累了,便和一帮兄弟留了下来。 花山豹沉浸在过往的一幕幕中,一声尖叫打破了他的回忆,一名慌慌张张的山寨的喽啰满脸的惊恐,向他跑来,一边跑一边惊叫道,“大当家,官兵从后山摸上来了,已杀了我们几十人,还有几十人投降了。” 说着,呜呜呜~~~哭了起来!随即,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一个大男人嚎啕大哭起来。 花山豹厌恶的看了一眼,拿着腰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寒光一闪,手起刀落,一颗惊恐着满脸泪水的脑袋沾着冲天的血水,咕噜噜滚向一边草丛之中。 “废物,一个废物,竟敢乱我兄弟军心,嘛地,真是找死。” 花山豹恶狠狠的盯着众寇,“谁敢再乱我等军心,就如此僚,杀无赦。” 众寇不亏是久经血腥杀场的积年老寇,迅速稳住了军心阵脚。 花山豹认为从后山悬崖上来困难重重,上来不了几个人,自己还有数百人老弟兄,个个是精锐,自己等人已是后退无路,正面山之下就是官军(他自己认为是官军)的大营,兵马更多,这样冲下去必死无疑,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杀退后山攀岩新上之敌。 第五十八章 悬崖 花山豹不亏是边军出身,主意一定,便立即执行,举起手中腰刀,登高一呼,“兄弟们,官军狗贼逼人太甚,不给我等活路,要想活命,只有杀退后山攀岩而上的官军,他们攀岩而上人不会太多,兄弟们,杀……” 花山豹穿着一身铁甲,手举腰刀高声嘶吼着,两眼猩红,领头带着众寇冲向后山而去…… 一天前…… 一行身披坚甲、背带强弓、手持利刃盾牌的数百精兵,在曲折险峻的山涧中静静前行。 周大虎望着前面越来越陡峻的山涧,看了看四周,有些不放心的问道,“确定是这条山涧吗?” 五位山民中的一名老者答话说道:“大人,老汉保证就是此涧,沿着此涧顺水上去,山上有一条采药人积年累月走出来的蹊径,知道的人极少,老汉是其中之一。” 周大虎明白这个道理,采药人一旦发现一处采药之处,都会独享此处地方,一般不会告诉别人。 只听老汉接着道:“大人,越往上走越险峻,要不是我等听说大人和军爷们,都是与我等一样的山民,我是不会让大人率兵走这条路的。” 周大虎点点头,招呼大家走路小心,河谷边上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就会跌倒。 经过两个时辰的行军,才走到所说的地方,处于山涧上游,两边都是近六十度的高山。 幸亏周大虎他们都是山民出身,跋山涉水是常事,他们身披重甲在这山谷之中依旧如履平地,身上的负重也不算什么,比起他们过去讨生活时,身负几百斤柴禾山中一走就是几个时辰,不知轻便了多少。 横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坡度近六十度的险峻高山,杂草已淹没了蹊径小道,如果没有人指点,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上~~~”一声令下,五百护卫营精锐一个个迅速提步而上,手脚并用,你拉我拽,向山顶峰上爬去,最苦的的是盾兵,身负巨盾努力的跟着大部队。爬山,越爬越高,山涧已变成一道黑线,走走歇歇,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处几十米高的悬崖峭壁跟前。 “大人,攀岩而上就是那些贼寇驻扎的山头,虽然我等不知他们山寨在那里等具体地方,但在我们山民眼里只要到了他们山寨的寨门之处,窥一斑而知全豹。” 民众的力量和智慧是最伟大的,周大虎一直坚信如此。如今果然如此。 “大家一半人退甲休息,一半人着甲休息待命,为期一个时辰,立即执行!”周大虎命令一下,护卫营各自分出一半来,一方便帮着另一方卸甲,不一会就卸甲完毕,纷纷休息起来。 周大虎望着这几十米高的悬崖峭壁,眼中精光闪烁,此战,他兵行奇招。要打他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从正面强攻,山势陡峭,随便从山上扔一些巨木礌石,中着非死必伤,代价太大,周大虎不愿让自己辛苦练出来的精锐浪费在这些贼寇身上。 一番询问如何绕到后山,便有了如今局面。 一个时辰后,赵民走了过来来,轻声说道:“大哥,我第一个上,上去之后摇绳通知下面,后面的人再顺绳而上。” 周大虎略一沉思,边点头答应,边提醒道,“你第一个上去,要小心贼寇巡哨,不可大意。” “大哥放心,我只带绳索和一把防身的利剑,快到顶时,我会万分小心地,绝对不会耽误军中之事。” “剿灭贼寇之事不算什么,早一点晚一点而已,剿贼事小,性命为大,切记!” 赵民听了这些话,心中暖暖的。 赵民随即行动起来,他身上紧系一根皮带,皮带上配了一根短剑,地上一大盘特制的麻绳,麻绳一头系在赵民腰上由赵民带着上去,这样不会费力气,容易攀爬。 赵敏一切准备停当,看向周大虎。 周大虎朝赵民点头示意可以后,手脚并用,扣着岩缝,踩着岩边像一只壁虎般紧贴着岩壁向上攀去。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时间愈长,大家心中越发忐忑起来,脸上也逐渐焦急起来。 周大虎却稳如泰山,从小一起和赵民长大的他再了解不过了,赵民的攀岩能力有多强,他对此信心百倍。 突然,一声惊呼,“绳子动了,绳子动了……”一个专门看绳子动向的护卫营兵丁高兴地手足舞蹈。 “别看错了,别是山风刮得乱动。”一个谨慎的家伙话一出,便浇了大家一盆冷水。 看绳子的兵丁收起了笑脸,默默的注视着绳子,又大大的向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把手高高的伸向天空。 片刻之后,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绳子动了……”接着高声叫道,“绳子动了……绳子这次真的动了……” 一个一个护卫营的将士顺着麻绳向上爬去,平时的特种训练在这时发挥出来了,这和他们平时训练时差不多,并且弱了不少,因为训练时是带甲攀岩,现在为了安全和快速上去,甲胄是由吊篮吊着上去,这样省事省力也更安全。 赵民在崖顶伏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贼寇没有在这里布置兵力。 第一个护卫营亲卫上来了,赵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第十个亲卫上来了,第三十名亲卫上来了,赵民彻底放下心来,接着,甲胄吊了上来,三十人迅速披挂,身上一披铁甲,胆子瞬间壮了许多,警戒范围扩大许多。 等周大虎一行人全部上到崖顶,已是数个时辰之后的事,两名岁数较大的老向导是现编的藤篮将人装到里面,众人将其拉了上来。 护卫营是周大虎的亲卫营,队长由熊山担任,这个位置不需智谋,只需忠诚,赵春山为副队长,这是第一个向周大虎投诚的人,办事缜密,能力也强。赵大虎也很看中他,有意倚重提携与他。 护卫营乃是山寨精兵中的精锐,周大虎的目标是把自己的护卫营,训练成建虏巴牙喇一样的精锐,至少要与建虏巴牙喇能对抗而不落下风。 护卫营的装备也照着传说中的巴牙喇三层甲装备,但现在山寨缺匠人、手中有些银两也不敢乱用,锁子甲几乎没做,现在护卫营只装备了数百人的小三甲,即内穿软皮甲,中有棉甲,外有铁甲。 棉甲是刚刚做的,只是数斤棉花沾水压实,反复拍打压实,晒干而用,可防刀枪箭矢。其中并没有镶嵌铁片,因为加了铁片,又沉又苯,如果三甲相加而穿,穿着十分艰难,穿后几乎无法行动。 不是重量原因,而是臃肿造成。周大虎严重怀疑史书或传说的巴牙喇三层甲穿法。 护卫营全部上到崖顶,天色已开始转暗,大家小心翼翼的向四周慢慢扩展、警戒,大家隐蔽在一处比较大的山地里,轮流值班放哨,开始枕戈休息,按照计划,明日凌晨向贼寇发起突然攻击。 第五十九章 奇袭 宋代诗人苏轼有一句诗曰,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现在周大虎领略了高处不胜寒的威力,夜色降临,一轮弯月高挂天空,耳边山风呼啸,气温下降的厉害,在山风的加持下,山顶犹如寒冬般寒冷。 好在大家穿的棉甲和镶铁棉甲此时起了大作用,不过一些只穿软皮甲和鱼鳞铁甲两层甲的亲卫要受一些罪了,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神射手。 周大虎迷迷糊糊睡了几个时辰,突然惊醒,天色还是漆黑一片,扫了一眼四周,大家都睡得正香。他却再无睡意,右手抽出腰中横刀,掏出一块刀布慢慢的擦起刀来。 天刚擦亮,大家已吃过干粮喝了水,干粮和水都是吃喝半饱,这是战前铁律。吃饱喝足容易使人犯困,浑身发沉,不利于兵将上场厮杀。 护卫营五百精兵整装待发,“行动……”周大虎一声令下,大家小心翼翼的向贼寇聚集的巢穴摸去。 林虑山贼寇约一半聚集在山顶岩洞之中,另一半分散在山顶各处巡哨,有数个小型房舍群落,供巡哨的贼寇居住、落脚、巡哨之用。 周大虎一行人来到一处贼寇居住的房舍群落外,那里稀稀松松的站着三五个贼寇值哨,靠在墙边打着瞌睡,周围一片宁静,一如既往般的平常。 “嗖、嗖、嗖……”数支利箭破空疾速而去,“噗、噗、噗……”五个贼寇被箭羽直接穿过咽喉钉在房屋的土墙上,血水咕噜咕噜顺着箭杆流了下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们在半睡半醒的打瞌睡中,无声无息见了阎王。 周大虎等人蹑手蹑脚搬走地上的尸体,分人各守一处房门,抽出腰刀只等一声令下,就突然杀进去。 “行动,杀……”几十人手执利刃冲进了房屋,对着贼寇一通乱砍,见贼就杀,一时间屋中顿时寒光飞闪,血肉横飞,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大哥,全杀了,八十七人,那些贼寇睡得正香,被我一斧一个,砍了他们的脑袋,我正叫那些没见过血、没杀过人的菜鸟去砍首级,嘿嘿……”熊山在一旁傻笑着说道。 “嗯~~~”周大虎轻哼一声,随即又命令道,“稍息片刻,立即进行下一步行动。” 周大虎知道这种杀法只有一次机会,第二次就需要刀对刀,枪对枪硬干了。 “杀!” 周大虎一行终于碰上了巡哨的贼寇,一阵箭雨射去,贼寇巡哨立时倒下一大片,剩下没死得,惊慌失措四散而逃。 “追!” 护卫营五百精锐高举刀枪,嚎叫着,冲杀过去,不时有贼寇被追了上去,寒光闪烁,一颗颗人头冲天而起,血溅四方。 …… 花山豹身穿铁甲,嘴中怪叫着,手举腰刀领着三四百人贼寇直奔后山,这时,正对面一股溃退的贼寇直奔花山豹数百人过来。 “不好!” 花山豹知道自己数百人如果被这一股溃退的山寨自己败兵一冲,军心士气就会被冲散、泄气,就会胆怯无用,这种情况是万万不能予许的,不能被自己人冲阵,他心一横,吼着叫道。 “凡冲阵着杀无赦!” 花山豹快步上前,将已到自己面前满脸喜悦的己方败兵一刀砍翻,吼着。 “杀!” 一声令下,这些余贼老寇随即操起手中刀枪,毫不犹豫的砍向自己昔日的兄弟,现在的败兵。 正在追杀贼寇的周大虎一行的护卫营军兵们,也远远地看见了贼寇又有援兵赶来,周大虎一声暴喝。 “全甲!” 大家纷纷快速带上了面甲、喉甲,抽弓搭箭一气呵成,须臾,数百支箭羽射向对方贼寇,刷、刷、刷贼寇倒下一大片,冲杀的队伍稀落了不少。 护卫营一个箭轮下去,至少射杀了五分之一的贼寇,而对方的箭雨,射在护卫营军兵身上,只听得,“叮当、叮当、叮当……”一阵响声,护卫营却无一人受伤。 花山豹看见自己一方箭雨下去,对方却无一人倒下,知道碰见硬点子了。 “家丁队!” 花山豹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了,心中顿时凶性大发,吼着直扑护卫营而去,那些贼寇也发疯似的直扑而来。 “嘭、嘭、嘭……”两队人马狠狠撞在一起,刀剑飞舞,血肉横飞,惨叫声,吼声,此起彼伏。 周大虎手持横刀,冲入贼寇之中,那些无甲贼寇周大虎一刀一个,瞬间就劈杀了三四个贼寇,鲜血溅满了全身,他迅速扫视一周,见大家都无恙,放下心来,又进入了砍杀状态。 “呯、呯、呯……”花山豹用刀狠狠的连砍数刀,震得他握刀的手发麻,对方官军却毫发不伤。 他身边的心腹手下不断被砍倒、被杀,自己一方人数约来越少,不少人已跪地投降。 片刻之后,只剩下几十名贼寇负隅顽抗,其他的不是被杀就是投降。 周大虎冷冷的看着这些垂死挣扎的贼寇,手一摆,上百张强弓搭箭将其围了起来,护卫营则迅速脱离贼寇,让出射界,贼寇正面对着数百强弓,这令贼寇头皮阵阵发麻。 “只杀贼首,余着免死。”周大虎本来要杀光这些贼寇的,听说他们的罪行后对这些贼寇恨之入骨,但见了这些活生生的人后,他改变主意,想对一些人进行思想劳动改造,当然,一些杀害无辜百姓和奸**女的贼寇必须杀无赦! “砰、砰、砰……不断有贼寇丢下手中的刀枪,走向一边,与顽抗之人区隔开来,免得受到无妄之灾。” 护卫营让出一条道来,放投降之人走出包围圈,这些人一出去,便被反剪双手绑了起来。 花山豹看着四周的弓箭和刀枪,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狠声说道:“不知将军是官军哪部分人马,可否告知,让在下死的明白。” “我们不是官军,我们是来自嵩山的民壮,自愿来此剿贼。”周大虎淡淡而道。 “什么?你们不是官军?这……这……这怎么可能?”花山豹一脸不可思议,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只要是不落入朝廷官军手中,死又何妨!” 第六十章 首胜 花山豹突然话锋一转,肃声说道:“我愿放下武器,但想问这位头领几个问题,以解我心中疑惑,可否?” “可以。”周大虎也想听听他想问些什么。 “花山豹在此谢谢这位嵩山大头领。”花山豹抱拳一礼道。 “嘛的,就你们鸟事多,快点问,问完好让我砍下你们的脑袋。”熊山高声叫道。 “为何要剿杀我们?我们与你们嵩山无冤无仇。”花山豹问道。 周大虎盯着花山豹,肃声说道:“这不是仇怨的问题,往大的说,是为了天下百姓,为民除害;往小的说,是为了出人头地,想用你等项上人头军功换一些荣华富贵,也能得到一些你们所抢的钱财粮食,这些理由可否够?” “好,够直接,是我着相了,我想再问你一句,我的属下都是一些穷苦之人,走投无路,逼不得已走上造反之路,你怎么看?”花山豹凝重问道。 周大虎听此言不由得长叹一声,缓缓而道,“如果一个人真的活不下去了,朝廷官府而不能使出援手相救,反了也是一个选项,无错。” 但他话锋一转,“但是造反归造反,但不能滥杀无辜,奸**女,不能破坏百姓财物。烧杀抢掠、奸淫百姓之人着人人可杀。” 周大虎说到后面声音冰冷,寒彻入骨。 花山豹听闻此言,瞬时面色苍白,他定了一下心神,接着问道:“上官克扣军饷,可杀否?” “可杀。”周大虎冰冷的回道。 “好、好、好。”花山豹连道三声好,凄惨一笑,恳求道:“我手下有些人是因天灾人祸逼不得已走上这条路,没有干那些丧尽天良之事,还请这位头领放过他们。” “可以。”周大虎也不是嗜杀之人,立即就答应了。 得到周大虎的承诺,花山豹看了一眼这林虑山,突然举刀向自己脖子狠狠一抹,血溅三尺,倒地而亡。 “大哥,大哥……呜呜呜……”几十名贼寇纷纷跪地痛哭不已,不时有贼寇举刀自戕随花山豹而去。当然这是少数,只有十几人自戕而已,余下的全部丢下兵器,然后被护卫营之人五花大绑起来。 一具具贼寇尸体被护卫营的人砍下人头,硝制起来保存好。贼寇人头就是军功和银子,大家砍的很得劲,个个兴奋异常。 周大虎游步于贼寇花山豹的巢穴,他对这个岩洞很感兴趣,今后可以考虑在这个地方驻扎一部兵马,储存一批物资。 半日之后,战果和自己一方损伤统计报了上来,此战共全部剿灭林虑山贼寇六百八十九人,其中俘获贼寇三百五十二人,斩杀三百三十七人,计有巨贼头目花山豹一人。 自家伤亡可以忽略不计,只有十几个倒霉鬼摔伤,十几个护卫营的人被贼寇重性武器震得有些内伤,幸亏铁甲里穿有棉甲起了缓冲作用,只受了些轻伤,养个十天半月就好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大虎心中意动,看来自己护卫营的武器该换代了,刀枪对无甲或轻型甲胄还可以,但对身披重甲之人杀伤力几乎无用。 周大虎坐在岩洞之中,闭目养神,护卫营在熊山和赵春山的带领下,正在搜寻贼寇一干人遗留的财货粮食。传令兵也下山通知林虑山下驻扎的大队人马,上山搬运钱粮财货和军功人头,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这一夜,周大虎睡在岩洞中花山豹的铺子上,上面铺着兽皮,柔软而暖和,他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 第二天,天一亮,周大虎在岩洞清潭边洗漱之后,便率领大队人马下山而去,山上自有山下人马进驻收拾后事。 周大虎刚进入营帐不久,就有探哨禀告,“寨主,林县知县已到县城,休息了片刻,便向这里赶来,离此地还有十里。” 周大虎对此不感到任何意外,林县的贼寇一日不铲除干净,任何人在林县做知县都无法站稳脚跟,而现在的知县余大成几乎不敢出县城,人不敢出去,政令也出不去,这还是周围的贼寇为了不招惹到朝廷大批官军进剿,克制的结果,否则,县城能不能保住都是一说。 近两个时辰后,在一帮衙役和县城民壮的保护下,林县知县余大成坐着娇子才晃悠而到。 知县余大成心中很憋闷,自己被上官杨同知叫到府城厅衙而去,才知道是要介绍和去林县剿贼的民壮头领认识,自己只是对那个周大虎平淡了一些,便招到杨大人的教训和不满。 他本于和那个赵大虎一起回林县,路上看看这一支民壮队伍怎么样,探探周大虎和杨同知的关系,谁知晚去半步,便追不上了,一追追到县城,再追追到林虑山,害得他腰坐轿都坐坏了,下了轿,腰半天都直不起来,心中不由暗骂一句:嘛屁,跑的真快。 军帐之中,周大虎高坐主位,一点也不给余大成面子,见到之后只是抱拳一礼而已。 “小民拜见知县大人。”周大虎抱拳一礼道。 余大成心中有些恼怒,但表面却毫无显露,微笑着说道,“大军辛苦了,本县一定会全力支持剿贼大军,稍后本县会安排一些钱粮肉食犒劳大军。” 余大成左右看了看,心中对着些山野民壮组成的兵丁不抱有太大希望,朝廷官军训练有素都不是山中贼寇的对手,损兵折将,何况这些不经严训的山民百姓! 不过这是杨同知亲自操办的民壮兵丁剿匪事宜,他不敢有所怠慢,他也希望这些人能打败贼寇还林县一方平和之地,自己能施展抱负,造福一地青史留名。 他轻咳一声,问道:“不知周……周头领何时出兵剿灭林虑山贼寇?” 余大成实在不知自己该叫周大虎什么称呼,心中一急就叫了头领这个称呼。 周大虎一听有些不解,思虑片刻恍然大悟,这个余知县还不知道林虑山贼寇已被自己剿灭,现在问自己多会出兵?周大虎觉得有些想笑。 想笑是想笑,但在这军事之事上,周大虎并不想开玩笑或作弄这个余知县,他立即板起脸肃声说道:“余知县,我正式通知你,林虑山贼寇已全部剿灭,此处已不需要什么出兵了。” 余大成两眼圆睁,一副鬼才信你的丰富表情。 “你不是哄骗本县把?” 周大虎见此表情,脸色一沉,道:“如果知县大人不信,就随本人过来看一看吧!” 说完,直接出帐去了。 余大成轻轻一跺脚,连忙紧追而去,那个毛头小子敢放大言,自己就敢跟着去打脸。 第六十一章 转变 一处巨大的白色营帐里,余大成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由自主的双腿打颤,脸色煞白,那些人头满脸血污,双眼圆睁,呲牙咧嘴,个个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余大成越看越心颤,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喉咙一痒,就想呕吐出来,他迅速四周一扫,盯着军帐出口,憋着嗓子道了一句,“本县有事……”话没说完,捂着嘴像兔子一般极速窜了出去。 周大虎看见此幕,心中不由惊叹余大人的速度可比护卫营的精锐。心中不由反问谁说文官文弱不堪,谁……? 周大虎在那里感叹时,余知县正在军帐之外呕吐的昏天吐地,嘴中不由得喃喃直道,“太可怕了,有违天和、有违天和……” 不过,这些血淋淋的人头也使余大成改变了一些想法,他是文官但不迂腐,他历时寒窗苦读二十余年,三十余岁才于崇祯四年高中进士,在京师观政一年,崇祯六年初,他才被任命为林县知县。 他出身寒门,从小因家庭条件不好,无钱读书,还是乡里一位士绅看他聪明伶俐,免费让他进了自家私塾学堂并且还每天管他一顿饭,才有了他今天的成就。他对此如同再造的恩情铭记于心,只可惜那个恩人没看到他高中进士就去世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以前有些相似的黑脸年轻人,想想自己过去受苦的日子,又想想那些血淋淋的人头,心中暗骂自己忘了本,忘了自己也是穷苦人,从底层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怎么的艰辛才走到了这一步。 从这一刻起,他余大成的心态起了巨大的变化,他想起了元末明初诗人杨基(1326~1378)的诗《感怀》中的一句:“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 “英雄不问出处、英雄不问出处……哈哈哈……”余大成顿时狂笑不止,渐渐地笑声停了下来,眼中精光闪烁,眼眸深邃,犹如顿悟一般,他擦净嘴边的污秽,整好身上的官服衣袍,径直走向周大虎议事军帐之内,等待周大虎的到来。 周大虎走出存放军功人头的军帐,就来到了关押贼寇俘虏的地方。那个余知县他出来时不见了踪影,不过他不会放在心上,对这些文官他本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原则处理,你不给我面子我也不会摆你。 “怎么样?全部排查清楚了吗?”周大虎将排查贼寇俘虏之中罪大恶极之人的任务,交给了战兵营的陈忠。 “寨主放心,我等交叉盘问,相互证明,一旦有人撒谎,立即处死,已盘查了一半多,明天就能盘查完毕。”陈忠恭敬回道。 “好,我等你消息。”周大虎点头道。 回到自己营帐,只见余大成一个人静坐于自己营帐之中,周大虎心中有些讶异,表面却毫不动色的抱拳一礼道,“不知余知县还有何事?” 余大成听见此话不咸不淡,心中不由得苦笑一声,但随即调整心态,道:“本县想与周头领商量一下林虑山贼寇后续事宜,以及林县别处贼寇围剿事宜。” “行,知县大人请说。”周大虎肃声说道。 余大成是寒门出身,为了生活,读了不少杂书,也接触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社会经验丰富。 他沉吟片刻,盯着周大虎说道,“我听说周头领将带领山寨之人迁入林县?” “不错,确有此事,同知大人和府尊大人皆已同意此事,并联合具名上报巡抚衙门。林县贼寇一剿完,就开始迁入林县,还望县尊大人多多帮忙。”周大虎又是抱拳一礼。 余大成摆摆手,微笑回道:“此乃双赢之事,帮你就是帮我,大家一家、大家一家。” “既然是一家,本县就说些心里话,周头领年轻气盛,刚获大胜,没注意细节,对周头领前途姝为不利,应早些开始布置安排。” 周大虎眼中一亮,这个余知县态度大变啊,既然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这些能中进士的人都是这个时代的翘楚,人精中的人精,自己如能得到此人的相助,那就太好了。 “还望县尊大人指点,在下感激不尽。”周大虎敬余大成一丈。 “首先周头领大胜后,应先告知器重使用你的同知杨大人,报喜以安其心,并立即由同知大人为你向朝廷报功,而剿贼军功升赏需数月有余,快则二月,慢则三四月不等。” 余大成见周大虎有些犹豫,知道周大虎心中所想,便道,“周头领可是想一举荡平贼寇后才一齐上报剿贼军功?” 周大虎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分批报军功,他嫌麻烦,也拉扯自己荡平贼寇的精力,为他不喜。 余大成摇摇头,说道:“周头领要想不成为众矢之的,还是分批报的好。主要是周头领还是白身,何时练出如此精兵,会被有心之人攻讦,杨大人也会被牵连不已。” 周大虎心中一惊,嘛的,自己急于取得官身进入朝廷体系,借力发展自己,竟把朝廷的言官忘了,自己暂时还不想暴露实力于朝廷,周大虎长吁一口气,告诫自己,低调、低调、再低调!当然,如果低调不成就高调、高调、高高调! 周大虎躬身一礼谢过余大成,两人之间的关系立即变好了许多,周大虎请余大成当场手写一书报喜于杨大人,派人携书信急速驰向彰德府。 第二天下午,陈忠又挑出祸害百姓的罪大恶极之贼寇三十余人,在余大成观看下,在全体山寨兵丁的注视下,宣布罪状,行刑之人手起刀落,血溅四方,见过血的纷纷拍手称快,没见过血的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这次余大成观看杀人自身状态好多了,但仍是内心颤抖,面色苍白不已。 扬中玄的回信还得一二日,周大虎等不及了,拔寨直接朝林县第二个贼寇巢穴马鞍山。 此山在林县县城东北四十里,山周三十里,贼寇不多,约有三百余人,周大虎直接围了山,喊话投降。 围山二日后,仍然没有丝毫动静,不过这一天,杨大人和幕僚宋时亲自从府城厅衙赶过来了。 “大虎,拜见大人。”周大虎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见外了,大虎贤侄快快请起!”扬中玄满脸含笑看着这年轻人。 “大虎,见过宋先生。”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宋时急忙上前阻止。 宋时不敢怠慢,眼前这个少年马上就会成为朝廷的正式武官,也许有人看不起武官,认为都是莽夫,但宋时心里却认为明廷几百年的积弊已深,现今武力被建虏压制,内有贼寇四起,贼寇约打越强,无数饥民相附,恐怕难以剿灭,武人的舞台会越来越大。 周大虎这次剿灭贼寇的力量之强大,出人意外,说明他练兵有方,自身实力不弱,如果再有官身加持,实力会更加强大。 宋时不由看了一眼自己东主扬中玄,真是福从祸中来,令人不可思议。 第六十二章 攻寨 周大虎和扬中玄并不知道宋时此时的想法,一番寒暄,话进入正题。 “大虎,此次林虑山贼寇战果到底如何,你部损失如何?”扬中玄肃声问道,虽然书信之中已经有所交代,但他还是要亲自面对面确认一下,但他内心已经相信大胜,为自己的眼光识人感到自豪。 “大人,林虑山贼寇之战一切顺利,共斩杀和俘虏贼寇共计六百八十九人,其中俘获贼寇三百五十二人,查出罪大恶极之贼又杀了三十一人,还剩三百二十一人;斩杀三百三十七人,贼首花山豹俯首。” “前一天刚刚报上来,解救百姓一百一十五人,其中妇女近百人。” 周大虎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因为自己部属损失轻的有点过分,他有点犹豫是说实情,还是自己编一些死伤以掩自身实力。 他心中念头急转,便定下注意,自己还要与扬中玄大人在这明末乱世中相互借力才行,说谎一旦被发现就会增加两人之间的嫌隙,尤为不智。 这种小事还是实说,以信为本才好。 “大人,劳你挂念,我部山寨兵丁只伤了三十余人,无人死亡。” 扬中玄和宋时一听,眼睛睁大了不少,“哦……”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之状。 周大虎便将绕道后山攀岩而上,凌晨奇袭的经过大概讲述了一遍。 两人听后,频频点头,嘴中连连称赞周大虎智勇双全。 在周大虎的带领下,三人来到存放贼寇人头的营帐中,忍者帐中难闻的石灰和腐败味,拿起贼寇人头一颗一颗犹如坚定艺术品一般的察看面容、头发、牙齿等。 仔细察看十几个头颅后,二人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都是青壮男子头颅,从牙口看,都是一些经常吃肉喝酒的老匪。” 两人看着这如山般的一堆人头,心中又喜又惊恍如梦中。 三人回到营帐之中,宋时向周大虎解释道,“上报军功后,按察司会派员对贼寇首级一一验证属实后,上报朝廷和兵部,如有作假或杀良冒功,会被拿下入狱从严定罪。” 周大虎对二人验察军功人头点头表示统分理解,事关前程身家性命焉能不察。 二人和周大虎一商量,决定拿下马鞍山后,由扬中玄带上所有贼寇人头返回彰德府上报军功。 扬中玄和宋时决定在这里亲自看看周大虎如何平贼,以及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俗语说,百闻不如一见。 第二天一大早,也是围山后的第三天,周大虎的耐心已经消磨差不多了,既然这些贼寇不识抬举,那自己就不客气了,那就荡平马鞍山,不降着杀无赦。 山脚下,数百身穿棉甲、镶铁棉甲和双层皮甲的战兵整装以待,刀枪林立,最引人瞩目的是最前排的巨大的盾兵,大盾由硬木制成,周边由薄铁皮包边,中间镶铁加固,一人多高,可把一名战兵护的严严实实。 只待一声令下,随时准备进攻马鞍山。 …… 马鞍山上,山寨之中一名五大三粗、横眉豹眼、满脸横肉、一脸络腮胡须的大汉坐在一处石条上,啃着一条大羊腿,吃的津津有味。 大汉右手边上放着一根一米多长狰狞无比的狼牙棒,左手边放着一面全铁质圆盾,看着黝黑朴质,给人一种厚重无比的感觉。如果这两样合在一起,想想就让人心惊肉跳。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官兵快要进攻了……”一名哨寇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嘴中连连惊叫不已。 “娘球得,慌什么?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大汉站起大声呵斥道。 哨寇瞅着大当家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嘴中不知悄悄嘟囔着什么。 站起的大汉几个大口啃完羊腿,骨头一甩,高喝一声,“披甲。” 几个贼寇拿起一边的特制大号铁甲,开始帮大汉穿甲束紧,再戴上大号特制头盔,一座铁塔映现在大家面前,一米九几的身高配上一副特大号特制铁甲,准准一个铁塔杀神降世。 “娘直球的狗官军,一点也不让老子安宁,这次我非要锤死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来。” 铁塔大汉粗声粗气说道。 “当、当、当……”山寨中的警钟声密集响了起来,这表明官军上来了,战斗要开始了,铁塔大汉暴喝一声,“小的们,跟老子上,锤死狗日官军的。” “杀……” 铁塔大汉一手持狰狞无比的狼牙棒,一手持圆形铁盾,直奔山寨大门。 …… 马鞍山,山脚下,周大虎望着面前的山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死伤在所难免,但这也是一支军队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一支不能承受死亡的军队就不是一支强军。 “进攻。” 周大虎高喝一声,下达了进攻马鞍山的命令。 盾兵在前,长枪兵和擅长近战的刀牌手居中,弓箭手最后,数百人嘶叫着、高喊着,高举着武器向马鞍山峰顶山寨冲去。 一靠近贼寇寨门,一阵箭雨迎面而来。 “举盾。” 战兵营前锋指挥陈忠大喊一声,命令说道。 “弓箭手,远距离抛射。” 陈忠暴喝一声,下达命令进行反击压制。 上百战兵弓箭娴熟射手,拉弦搭箭,大家箭口微微向上统一抬到一个角度,纷纷用力拉至满弦。 “放。” 一排一排箭雨轮流抛射射向贼寇山寨,满天箭雨飞舞,战场之上不时传来阵阵中箭的惨叫之声。 不一会贼寇的箭雨稀落下来。 贼寇弓箭手被压制下来了,陈忠见时机已到,手挥腰刀向前一指。 “冲啊!”陈忠高喝一声,领着数百战兵冲向山顶。 …… 贼寇山寨之上,一名铁塔大汉嘴中高声嚷着,“射,狠狠的射,射死这些苟日的贼官军。” 一阵微弱的怪声从天上传来。 一名贼寇头目头皮一麻急速高喊道。 “防箭。”几名贼寇拉低铁塔大汉,数面大型盾牌紧紧护着铁塔大汉,盾牌之上,呯呯嘭嘭之声不断,而身边不断有人被箭雨射中,惨叫连连。 “直娘球,狗官兵上来了,扔滚木礌石砸死这些娘球的。”铁塔大汉吼声连连。 一根根巨木圆石被推了下来,呼啸着、翻滚着从天而降,战兵营兵丁纷纷拉稀队伍间距躲避滚木礌石,但不时仍有人被砸中丧命或擦着碰着伤筋断骨,喊叫声、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第六十三章 军功 周大虎在一处高地陪着扬中玄和宋时默默观看者这场进攻贼寇山寨之战。 攻山战场之上,瞬息之间,战兵营的数百人已冲到山寨门前,一阵劈砍,蜂拥而入进入贼寇山寨之内。 两方人马猛烈的碰撞在一起,相互砍杀在一起,一时间血肉横飞叫声连连,不断有人倒下。 战兵营人数多出贼寇一倍,训练、伙食都比贼寇高出一大截,只是临阵经验不足,不少人还没有见过血,一旦见了血,就是出笼的老虎。 双方激烈的厮杀着,慢慢的,战斗的贼寇越来越少,只剩下一二十人还在负隅顽抗,尤其是一个铁塔大汉凶猛异常,只要被那根狰狞无比的狼牙棒打中必死无疑。 可见的时间中,铁塔大汉已用手中狼牙棒砸死了三名战兵营的战兵。 陈忠看着这一幕,心疼的要命,这些战兵都是寨主周大虎的的宝贝,这个大汉连杀了不知有几名自己兵丁,战后自己要如何交代? 陈忠吹响了脱离接触的号角,兵丁纷纷撤回本方,陈忠指挥长枪手,弓箭手将这一二十人团团围住。 “你们这些狗官军胆小鬼,仗着人多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出来和我对打。”铁塔大汉叫道。 陈忠对此言语根本嗤之以鼻,“这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斗,真是一个蠢货。” 铁塔大汉气的哇哇直叫,几次要冲出来锤死陈忠不可,都纷纷被长枪和弓箭逼退。 陈忠见山寨大事已定,贼寇除了眼前这一二十人抱团外,其余贼寇皆被荡平或阵斩或俘获,那个铁塔大汉手中狼牙棒太厉害,挨着非死即重伤,那些贼寇手下皆持包铁大盾为其掩护,一时无法攻破。 陈忠不愿在这最后一步和贼寇硬拼而使自己人死伤,决定围而不攻,困死这些狗娘养的贼寇。 上百人围困着一二十人贼寇,水泄不通,长枪在前,弓箭在后。铁塔大汉再猛,离开巨盾保护硬闯也会被乱箭射死,乱枪捅死。 陈忠不再管这些贼寇,他们最后要么被杀、要么被饿死渴死被大家乱刀砍死。 马鞍山贼寇山寨之中,除了被困得贼寇外,其余贼寇已被完全肃清,活的俘虏也全被愤怒的兵丁一个一个砍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陈忠与其他头目没有阻挡,兵丁们死伤不少,有怒气杀几个人也属正常。 寨子很快被清理好,贼寇人头被硝制,尸体被掩埋,血迹被掩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敬请寨主周大虎和贵人扬中玄大人、宋时上来山寨巡查巡视。 看着新砍下来的三百余新鲜脑袋,扬中玄和宋时眼中精芒闪烁,嘴中称赞兵丁勇武过人,悍不畏死,真乃精兵也。 “寨主,此战统计出来了。”一位山寨头目向周大虎报告。 周大虎点点头。这是他的硬性要求,一战之后,先向自己上报自家伤亡情况,再报敌人一方损失、最后报自己缴获多少。 “把此战统计念一下吧,让大人和宋先生也一起听听。”周大虎说道。 “遵命。”头目拿起手中册子开始念道。 “寨主,各位大人,此战我部受伤七十八人,死亡二十六人,七十八人中重伤员一十八人;斩敌三百二十七人,还有围困贼寇二十一人……” 周大虎打断战果汇报,沉声问道:“围困是怎么回事?” “小的不太清楚,这是陈忠头目安排的。”年轻的小头目有些害怕。 “把陈忠叫来,我有话问他。”周大虎冷冷说道。 不一会陈忠跑了过来,已知道周大虎所谓何事,一到地方便向周大虎汇报了此事的前因后果,禀道:“寨主,那个铁塔大汉十分勇猛,一人就击杀了我们兵丁十一人,所用的是打击武器狼牙棒和一副铁盾,身材高大,犹如一幅铁塔。” “为了不再使自己人出现死伤,属下使了这个笨办法围困,未能及时荡灭贼寇,请寨主治罪。” 周大虎想了想,挥挥手道“无妨,那二十一人暂时围困好,不要伤其姓命。” “属下遵命。”陈忠行了一个单膝下跪军礼,退了下去。 扬中玄和宋时在一旁默默看着周大虎处理事务,心中多有感触。 周大虎陪着扬中玄和宋时逛了一遍马鞍山贼寇山寨,便下山回到营帐。 此战大胜,扬中玄兴致正高,他问起正事:“大虎,此次军功上报,你有什么要求?” 还没等周大虎开口,扬中玄又道,“军功上报所授必是卫所军职,如果大虎不愿入军籍,我可想办法为你谋个其他差事。” “大虎你是何意?” 扬中玄自己有些私心,想让周大虎在自己麾下效力。 周大虎一听话音,心中便知扬中玄见了自己部属实力,有些舍不得他进入卫所系统,也怕不能再用自己。 可这却不符合自己一群人的利益,周大虎果断而道:“大人,小的愿意加入军籍。” 扬中玄有些失望,他有一个计划,前提是周大虎不愿入军籍,自己保他入营兵为官,自己上报巡抚衙门成立一个巡防营,专司彰德府治安捕盗。 这样,一旦自己调职他地,大虎便可辞职,随自己一起他地任职,最是两全其美。他长叹一口气…… 片刻之后,他去了自己心思,尊重周大虎本人的意愿,开始向周大虎介绍军功之赏。 凡内地反贼,成化十四年申明,一人擒斩六名颗,升一级;至十八颗,升三级。验系壮男,与实授。幼男妇女,与十九名以上并不及数着,俱给赏。 正德七年题准,就阵擒斩有名剧贼一名颗,升实授一级,世袭。不愿升着赏银三十两;就阵擒斩以次剧贼一名颗,升署一级,世袭。不愿升着,赏银十两。就阵擒斩从贼三名颗,升实授一级,世袭。不愿升着,赏银十五两。 六名颗以上,至九名颗着,止升实收二级,世袭。不愿升着,赏银三十两……临阵擒斩一名颗着,赏银五两,非临阵着,缉捕从贼一名颗着,赏银四两,四名颗着,升赏实授一级,世袭,不赏…… 周大虎听完后,心中略一盘算,自己最多靠军功升至正六品百户,或从六品试百户,离自己最想要的正五品千户官,主掌林县守御千户所——即彰德卫中千户所,还有不小距离, 不掌握林县守御千户所,自己就无法掌握林县千户所屯田,也无法将这里打造成自己的根据地大本营。 第六十四章 不降 但这是自己万万不能接受的,如果自己当不了这个千户官,别人在这里做这个位置,要么消失,要么滚蛋,乱世之中,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义,消失几个人算什么。 不过这是极端手段,不可轻用。 “大人,我听说林县守御千户所军户和官员已经十不存一,小民愿带山寨民众一起加人军籍充实林县千户所,屯田戍守林县。” 周大虎看了一眼扬中玄,接着说道:“大人,我想谋官林县千户所千户,请大人帮忙,不仅是为了官职,还是为了山寨民众生存,需要林县千户所的军田屯地养活。” 扬中玄和宋时相视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既然周大虎愿意加入军籍,当然要为他谋一个最大利益,虽然军功首级一次止升三级实授,且不能一年内二次升迁。但朝廷政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因时因事是可以变的。 扬中玄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大虎就是不说,我和宋先生也考虑过此事,安置山寨民众确实是有地才行,而千户所田地不少,有大虎平荡三县的军功,上千人入籍充实军户的功劳和由我携手三县知县保荐上报巡抚衙门,此事可成。” 宋时接着说道:“当今时事动荡,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圣上天下寻觅边才能将,大虎靠刀枪实打实的靠军功首级擢升千户,完全可行。” 有了文官身份的杨大人和三县知县的保荐、加上军功,这样就可行了。 周大虎抱拳一礼,表明心迹,道:“多谢大人栽培,如果大人今后能用得上小民,定会前来相助。” 扬中玄和宋时二人早已把周大虎当成自己的人,周大虎官越大,扬中玄自己今后可借助的力量就越大。岂有不助之理。 二人点点头,心中欣慰不已。 一番商量后,由周大虎拟定军功封赏名单,由扬中玄与首级一同带回奏报上去。 林县大股贼寇已被剿灭,剩下的只是一些零贼散匪,只需派一些小分队扫荡,就可还林县一方平安。 下一步,自己就要去磁州的武安、涉县二县剿贼荡寇,他需要同知厅衙派人协助协调。 自己还要派人通知在彰德府的山寨大伙们和父母,立即开始搬迁到林县。 第二天,扬中玄应周大虎要求,把宋时和两名书吏留了下来,以便帮助周大虎联系县衙和后勤供给。他筹措的第二批粮草和少量武器再过几天就会运过来。 扬中玄带着十几车六百九十五颗贼寇首级,和一张周大虎拟定的封赏名单回转彰德府。三百多俘虏的贼寇也是军功,等同首级军功,因安全原因,只能留在林县,以待有司核查。 陈忠来了,禀告周大虎,“寨主,那个贼寇铁塔大汉正在破口大骂,越骂越难听,不过他们最多一天就会不行了,几天不吃饭可以,三天不喝水就会倒下。” 周大虎一思索,“差不多了,走,过去看看。” 二人来到峰顶之上,周大虎耳边便飘来阵阵粗声秽语,周大虎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快步走到围困之地。 护卫营亲卫接过围困之阵的一段防守,留出一段通道,让周大虎进入里面。 在数个铁皮大盾的保护下,周大虎缓缓靠近围困贼寇的内圈,直视着被大盾保护严密的大汉那里。 外面突然寂静下来,铁塔大汉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嘘。”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慢慢低下头从大盾的缝隙中向外瞅去。 周大虎感觉到了有人暗中偷窥自己,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来这个大汉直而不傻,猛而不莽,求生欲还很强。 想活不想死,这是好事,想从这里杀出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要么死,要么降,别无二路。 周大虎不想再等一两天,将这些人饿死渴死或等他们体力不支,硬往外闯时才收拾他们。 他对着贼寇方向高声喊道:“兀那大汉,我是这些兵丁的头领,有胆可敢出来讲话。” 大盾后面,铁塔大汉翻了一下白眼,嘴中说道,“那个小黑皮想诳我出去,然后再收拾我,想得倒美,老子不会上当。” 他咽了咽吐沫,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拿起随身水囊,摇了摇,又放了下来,他看向大家,众人都摇摇头,个个眼中光芒暗淡。 “怕什么,死球了,不过碗大的疤,不行就冲出去干死。”铁塔大汉狠声道。 “对,干死总比渴死强,渴死太难受了。” “是的,早知道就多带几囊水,狗日的官军不得好死。” “要不假投降,再干死他们,再跑……” 话还没说完,一个巨大的大巴掌就拍了下来,拍的这名说假投降的贼寇两眼冒星,连声道,“大哥,我错了,我错了……” 铁塔大汉两眼一瞪,说道,“我最讨厌那些假投降的人,做人不能说话不算数,这些人都是该死的小人,我的属下不准学这歪门邪道,否则我锤死他。” 周大虎见半天没动静,心中不由矛盾起来,即喜铁塔大汉他之忠勇,又厌之不知趣,他心中迟迟下不了狠心。 陈忠已猜出寨主周大虎的心思,从不要伤其性命的一句话中便知道寨主有意收服那个大汉,他连夜叫人做了几副藤网准备以待,希望能够用上,帮助寨主活捉那个大汉。 陈忠上前一步,低声道:“寨主,那个大汉太顽固,只有活捉慢慢劝导才能收入寨主麾下。” 周大虎点头,确实如此,这样僵持下去,自己没工夫和这些贼寇磨工夫,太多的事需要自己来处理,凡事不可强求,就顺其自然。 “兀那汉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寨主看你是一条好汉,不忍杀害,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没时间跟你在这磨蹭,一句话,降不降?” 铁塔大汉听完喊话,脸色沉了下来,对方对自己围而不攻,他不认为对方怕死,或害怕自己手中的狼牙棒。对方想必是不想无谓的牺牲,或想活捉自己收服自己,现在对方要动手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属下,大家都知道到了最后摊派的时候了,个个目光坚定,齐声而道,“誓死追随大哥。” “誓死不降狗官军。”铁塔大汉一声怒吼回道。 “誓死不降狗官军。”其他贼寇也怒吼回道。 第六十五章 活捉 贼寇誓死不降的怒吼传来,像一滴水掉入了油锅一般,战兵营和护卫营的兵丁都瞬间沸腾,愤怒异常,群情汹汹,纷纷请战进攻消灭这些贼寇丑类。 “消灭贼寇,为兄弟们报仇……” “进攻、进攻、进攻……” 山寨兵丁高喊之声此起彼伏,一股杀戮之气弥漫山顶。 周大虎听着大家的呼喊之声,心中沉重许多,此次自己属下战兵营死伤不少,与林虑山首战的零死亡比,此战死亡人数太显眼,尤其是这个被围困的铁塔大汉,一人就击杀了战兵营十一人,大家对此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此僚剁成肉酱。 大家心中都憋着一股火呢,此时心中已被仇恨怒火蒙蔽了双眼,只见黑暗,不见阳光。 但周大虎作为一寨之主,眼光必须放长远,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不能和兵丁一样只在乎眼前得失仇恨,图一时痛快而已。 如果能收服铁塔大汉,对自己和山寨大家都是一大助益。一员猛将用得好,能救不少自己人,关键时刻可以改变一场战役的走向,活人无数。 周大虎沉着脸看了一下四周,招手叫来林火,附耳小声嘱咐着…… 一刻钟后,围困贼寇的包围圈缓缓扩大,一群战兵抱着大批柴禾站在前面,瞬间,兵丁们就明白了意思。 “烧死这些狗日的贼寇,”一名兵丁说道。 “烧死这些狗日的贼寇。”数百人齐声附和道,声音震天动地。 …… 大盾后面,贼寇被外面呼天喊地的声音震的面色苍白。 “大哥,狗官军要烧死我们。”一名贼寇面带惊慌说道。 “大哥,现在就冲出去吧,干死比烧死强,我不想当烤人猪。”又一名贼寇哭丧着脸说道。 铁塔大汉阴沉着脸,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狠声说道,“狗日的官军心真毒,大家准备一下,火一烧起,就一起杀出去。” “遵命,大哥。”众贼齐声而道。 …… 周大虎一点头,陈忠高喝一声:“开始。” 上百兵丁带着恨意,片刻之间就扔了一大堆柴禾,堆在贼寇大盾前面,一边的弓箭手用强弓不时朝贼寇大盾上射上一二箭,以震慑贼寇。 周大虎把手伸向空中感受风向,又命人在周围开出一条大大的隔火带,以免大火烧山,引起连山大火。 不过还好,微风,风向偏向贼寇方向,周大虎笑了,老天爷也偏想自己了。 “点火。” 数支泡着桐油的火把扔向柴禾堆,干柴遇见烈火。 “轰隆。”一下,大火迅速着了起来,不一会,腾起的火焰夹杂着滚滚浓烟,卷向贼寇大盾,其势猛烈,犹如一张火焰大嘴向贼寇扑来。 贼寇已别无选择,只有一条冲杀出去的路走。 烟火之后,骤然冲出一群人来,手举刀枪棍棒,嚎叫着、悍不畏死的冲向周大虎一行人所站的方向。 领头的是一名高大魁梧的大汉,犹如铁塔一般,按后代身高算,足有一米九几,提着狼牙棒,铁盾护着自己,迈着大步,直奔他嘴中的小黑皮,他要锤死他,谁让他是狗官军的头目。 已跑出了十几米远,再差七八米就能够着那个小黑皮,他一心想着锤死眼前之人,不由加快了脚下速度窜向前去。 突然,觉着脚下一绊,他庞大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心中一惊,“不好,中了狗官军的暗算。” 铁塔大汉嘴中不知呜呜啦啦嚷着什么,“扑通。”一声,狠狠的摔在地上,掀起一阵巨大的灰尘。 一副藤网当头朝大汉罩了下来,十几名亲卫扑了上去,死死按住四肢和身躯,刀锋枪尖直抵要害。 “立即放下兵器,否则马上砍死这个大汉。”熊山恶狠狠的对着冲杀的贼寇喝道。 熊山的一声暴喝,使山顶一时寂静下来,贼寇冲杀的脚步也突然一滞,慢慢停了下来,互相对视,不知所措。 熊山走了过去,抽出身上腰刀,反手一刀刀背砸在铁塔大汉身上,大汉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再不放下兵器,下一刀就不是刀背了。”熊山瞪着大眼凶声说道。他很不鸟这个大汉,要不是大哥想收服这个贼寇,山寨那么多人死在这个贼寇手上,他早就砍了这个鸟贼寇大汉了。 “叮当、叮当、叮当……”余下二十名贼寇哭丧着脸扔下手中兵器,迷茫杵立在当地,不知所措,铁塔大汉是他们的主心骨,没了主心骨,他们也没了战意斗志。 护卫营亲卫一拥而上,将这些贼寇打翻在地,五花大绑紧紧地捆了起来。 “寨主,这些贼寇怎么处理?”陈忠问道。 周大虎看了一眼那个大汉。面无表情说道:“全部上铁质脚链,头戴枷锁单人关押,三天之内饿着,给水不给食,记住,不许死一个人,否则拿你是问。” 陈忠心中一紧,连忙恭敬回道:“属下遵命。” 处理完此事,周大虎见过宋时,便回到营帐处理事务。 缴获报了上来,几百两银子,几百石粮食,一些金银首饰珠宝书画,兵器数百件,铁甲三副,镶铁棉甲十五副,皮甲数十幅…… 这些缴获东西,现在已提不起周大虎的兴趣,不过他还是听出一些意思,“哦,没有百姓妇女?” “回寨主,没有妇女,只有一些百姓杂役。” 周大虎颔首而道,“不错不错,纪律还行。”这也说明了铁塔大汉等一二十个贼寇,值得自己花心思收服。如果他们是一些对百姓滥杀无辜、奸淫百姓之人,再好再强自己也不会收下。 五十人一队,总共十几队的小型剿贼队伍整装待发,刀枪林立、全身披甲,随着周大虎一声令下,在当地百姓的引导下,分赴林县各地。 闲来无事,周大虎陪宋时来到林县县城,看着这座周长只有三里、护城河水池宽两丈五尺,深八尺,残破不堪的小城,不由的摇头无语。 知县余大成陪着二位观看县城,城墙约有两丈多,约合现在七米左右,厚两丈,好几处破口只是大概修复了一下,城墙包砖破烂,黄色夯土裸露,城内污水横流,肮脏不堪,街道两边不少房屋残破倒塌,只有零落几间杂货铺。 整个县城人稀店少房破,荒凉破败。 这就是自己今后的大本营?这就是自己今后的根据地? 第六十六章 两县 周大虎随着余大成来到千户所所衙,其衙门已被战火烧的面目全非,房梁倒塌,已不堪一用。要想使用住人,需要重新修葺一新不可。 三人只好回到县衙一叙,一坐定,周大虎问道:“余大人,县城如此破败,朝廷何时修葺,如此这般,如有贼寇再来进犯,岂不是不设防。” 现在周大虎父母一行人近万人,已开始往林县搬迁,林县县城如此破败,岂不让人担心。 余大成苦着脸说道,“本县已上报府城府尊大人,府尊大人也上报到了巡抚衙门和抚台大人那里,至今才下拨了一千两银子,只能捡重要的地方先修葺一番,否则就是门洞大开。” “由于本县人口大减,富户士绅或被贼寇抢掠屠戮一空、或举家搬离本县,募款一事,也不可行。” 周大虎望着愁眉苦脸的知县余大成,沉吟不语的宋时,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暗自思量今后可行之策。 …… 三人后,派出的各个剿贼分队,满载归来,几十个人头,二百多俘虏,这些俘虏多是本地穷苦饥民,不愿跟随流贼流窜而上山为寇,在知县余大成的请求下,周大虎将这些俘虏转交给了余大成。 这些俘虏也是军功,由宋时手写文书,余大成盖印确认,一式两份各自为凭,作为上报军功凭证。 陈忠过来汇报,对那大汉等二十一个贼寇已开始正常提供饭食,问这人如何安排。 “就地依旧分开单独关押,派人看守,饭食只给半饱,不准虐待,等待山寨大队人马到来,移交如故看押。”周大虎淡淡开口而道。 现在,他的目光转向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磁州的武安县。 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大事需要自己亲自办理。 山脚之下,被众人平整过的一块平地上,两千多人肃穆而立,许多人流下了泪水,整个场子气氛低沉。 寨主周大虎身穿素衣,率领众将士带头祭拜马鞍山此战二十六名阵亡山寨将士,周大虎想着刚逝去的山寨将士,想着今后还会有无数人这般逝去,心中不由得沉重许多。 周大虎缓缓来到大家面前,走到一处土堆之上,环视一周,向山寨众将士讲道:“将士们,为了保家卫国,死亡会随时光临,就如我们眼前逝去的同伴一般,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千人之喊,声声震天。 周大虎接着大声喊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死球了,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的疤,是男人就要保家卫国、立功封爵福荫子孙,为自己、为子孙挣下一份家业富贵;人活一世,就要如此。” 话毕,径直而去。许多大道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大道理听多了让人烦,实惠才是真道理。突然间,身后传来阵阵呼喊声。 “保家卫国、立功封爵,保家卫国、立功封爵……” 周大虎笑了…… …… 磁州,彰德府北七十里。东至直隶广平府邯郸县七十里,北至直隶顺德府一百八十五里,西至山西潞安府二百六十里。磁州守御千户所在州城内。洪武二十三年建,属山西潞安卫。 武安县,磁州北百二十里。东北至直隶沙河县九十五里,西至山西辽州三百里。 元初省入邯郸,寻复旧。今城周三里有奇,编户三十五里。 粟山,武安县东南十二里,周大虎摆兵站在山脚之下,相传这里正是秦赵战场之地。 一名哨探投招降书归来,“禀告寨主,贼寇不降,还箭射我等哨探投书之人。” “找死~~~”周大虎黑沉着脸说道。 山寨各头目齐聚营帐之中,听候寨主下达军令。贼寇不降之事已传遍全营,全营战士义愤填膺、摩拳擦掌要灭了这股嚣张的贼寇。 “战兵营正面佯攻,护卫营随我从后山进攻。”周大虎下令道。 数个时辰后,上千人牛角号声中,嚎叫着直扑贼寇山寨。 …… 贼寇后山,山势比林虑山缓和许多,护卫营轻车熟路,轻而易举就翻岭而上。 岭上不远处,就驻扎了上百人贼寇,熊山不屑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贼寇,隐藏好自己,静静等待大队人马上来。 这次只带了三百人,但这已足够了,大家一全部上来,休息片刻之后,便开始了行动。 情报资料显示,武安粟山贼寇约有五百余人,常常滋扰抢掠百姓。 周大虎不再啰嗦,强弓利箭、快刀长枪厚甲,直推贼寇过去,一时间鬼哭狼嚎、残肢断臂飞舞,满地血渍,跪降之人吓的瑟瑟发抖,犹如鹌鹑一般。 “杀~~~,跪地投降着免死!” 暴喝之声响起,护卫营个个三层甲,全身护的严密周全,犹如人形坦克横冲直撞杀了过去,直插贼寇山寨中心。 粟山贼寇首领大小头目被押在周大虎面前,周大虎扫了一眼,不给这些贼寇开口的机会,淡淡而道。 “杀!”声音冰冷而无情。 护卫营亲卫拖着犹如死狗般的粟山的贼寇们离去,片刻之间血淋淋的首级便摆在周大虎面前。 “下一家!” …… 武安县西六十里,焦岗。唐末,河东将李克修败邢州孟方立兵于此。 周大虎兵至,焦岗贼寇百十人降。 …… 武安县西北八十里,三门山。山有三足,峻峙如门。 周大虎大军山脚下立营扎寨,三日后,斩杀此山贼寇二百二十人,俘获贼寇二百二十七人,缴获钱粮数百石两。 又三日后,武安小股余贼乱寇荡平,首级二十余,俘获二百余人。 俘获贼寇启程押往林县,等待他们的将是数年的劳动改造。 …… 涉县。 涉县在磁州西二百里。西至山西黎城县八十里。汉置沙县,属魏郡。后汉因之,后因漳水溢,人民徒涉,因曰涉县。城周四里有奇,编户二十四里。 涉县东南三十里,崇山。 秋意萧瑟,树枯叶落,已有一丝寒意,现在已是十月底,算算,从彰德府带兵出来剿寇已两个月有余。 周大虎心中牵挂着山寨众人,不知他们到了林县没有,安置的如何,马上冬天就要到了。明朝的小冰期冷的过火,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就要挨冻受寒了。 他正在飞思百里之外时,哨探归来报道:“寨主,此山贼寇已逃之夭夭,只剩下有一些老弱妇孺无法行动而留在这里等死,余粮只有数石而已。” “走,上山去看看。”周大虎一声令下,数百战兵开道,直走山上而去。 山顶之上,一百多老弱妇孺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大军,一些小孩被吓的哇哇大哭起来。一名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来到周大虎跟前,突然下跪跪在面前。 “老人家快快请起,这不是折煞小子么?”周大虎连忙上前搀扶。 “请官爷大人,救救孩子和女人吧,我等皆是因天灾走投无路入了贼寇,自是该死,甘愿受戮,还请官府饶了这些妇女幼童。”老者颤声说道,不肯起来。 宋时宋先生在涉县县衙,处理协商剿贼以及后续治安之事,不在这里。周大虎对此事民事不熟,一时无法决断。 略一询问,原来这些都是贼寇家属,因害怕周大虎大军围剿,青壮贼寇已出逃求生。 出逃之路艰辛无比,老弱妇孺跟随必然九死一生,不如留下还有一线生机。 第六十七章 回归 看着眼前老者和一群老弱妇孺,周大虎沉吟片刻,定心而道,“老人家,我等不是官军,乃嵩县天王寨民兵,你等不必害怕,我不会做出杀害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之事。” “你等老弱妇孺在此只会饿死、冻死,甚至被百姓报复而死,你们跟我回林县去,贼寇滥杀无辜该死,父母妻儿无罪。” 老者听着这些话,怔怔愣在那里,半响之后才反应过来,立即嚎啕大哭,拼命磕起头来,嘴中已语无伦次不知在说些什么。 周大虎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跪在这里拼命磕头,心中泛起阵阵酸楚,眼中也控制不住想流眼泪。世道苍艰,竟至如此。 老人起身回到人群之中,不知说了些什么,人群一阵骚动,稍息便被老者制止,便领着人群向周大虎走了过来,远远地齐齐跪地感谢活命之恩。 大股贼寇逃走了,但是还有不少散贼余寇,除恶务尽、扫荡要净,周大虎把战兵营撒了出去。 数天后,各支小队带回几十颗贼寇首级,少量钱粮。 周大虎不愿和文官县老爷打交道,派人通知了一声宋时,静候宋时到来准备回新家——目标林县。 …… 大明崇祯六年十一月初。 一支行走齐整,军纪严明如一的军伍行走在山间小道上,后面则是一些老弱妇孺和挽马骡驴驮着东西,向林县方向前进。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厮杀,战火的洗礼,生死的考验,原来的山寨民兵已是脱胎换骨,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一个个变得更加自信沉稳,浑身透出一股无法言明的、让人生畏的气势来。 回家的路总是走的特别轻快,原本需要十天的归家的路程只走了八天就到了,归心似箭,的确如此。 林县至彰德府的一处岔口,宋时和周大虎辞别。 “多谢宋先生这一个多月的辛劳帮助,大虎再次拜谢!”周大虎对着宋时深深一礼。 宋时急忙上前伸手拦住,“本分之事,何以感谢。” 经过这段时间接触,他心中越发喜欢这个十八岁的年轻小将,做事沉稳、有序、处事不惊,颇有大将风度,更重要的是会练兵,手下有这一批精兵良将尤为难得。 朝廷暗弱,武力不彰,卫所籍兵已无能用;世家将门,全无勇武热血,都是利字当头,利益为重;军中选拔已经流于形式,军中满眼皆是福荫之将。 宋时觉的能战之将,还的是从山野走出来的像周大虎这般的穷苦之人,悍不畏死之人才行。 宋时觉得自己想远了,回过神来。 “大虎多保重。”宋时拱手一礼道别后,和两名书吏翻身上马沿着官道驰向彰德府。 寂静的林县小县城已经不同往日,一片喧闹繁华,城里城外人声鼎沸,近万人的到来,使这个刚经历战火,破败的县城立即焕发了无限生机。 这半个月是余大成上任以来最高兴的时候,周大虎山寨近万人民众的到来,立刻使县城有了人气,有了人气,便会有财气,有了财气,就有税收,有了税收就可以为百姓做一些事。 朝廷因贼乱战祸免本地税赋三年,提前有了税收就可以由县衙调配。自己想做的事,就能做了。 此时,知县余大成和山寨众人站在县城门前,迎接周大虎的到来。 随着周大虎山寨众人的到来,林县的人口和力量发生了天大的变化, 林县编户三十五里,每里一百一十户(城中称坊,近城称厢),十户为一甲。是每110户编为1里,由丁粮最多的10户担任里长,其余100户则称为甲首。 此次贼祸,林县人口三千八百五十户,约有人口两万多人,下降到现在约不到一万人,如此一来,周大虎山寨众人占本县人口超过一半,他这个县太爷怎敢不来迎接。 尤其是其手握兵锋,年纪轻轻,自己今后会多有依仗此人,他牢记那一句话:英雄不问出处。 周远山和老婆杨金花、几个山寨主管钱时来、王庙鱼、田原、贾木青、牛大有……等人,站在城门前不时抬头远眺。 “来了、来了……”山寨众人开始欢呼起来。 远处,一队队人马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接着是一队队辎重车辆,后面是一群老弱妇孺相互搀扶着缓缓而来。 “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这里就是我周大虎的家。”周大虎骑在马背上高声喝道。 “走。”周大虎轻喝一声,加快马匹速度,向县城疾驰而去。十几名亲卫策马紧随其后。 而队伍仍是一步一步、整齐划一行走而进,他们面容坚毅,目光坚定,内心虽然急于见到亲人,但他们都有一种信念,军令如山。军令纪律已深深融入他们血髓之中。 周远山、杨金花夫妇热泪盈眶紧紧拥抱着儿子,好久之后才松开儿子,杨金花拉着儿子的手,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瞧了个遍,终于放下心来。 “爹娘,你们现在等一会,我去解散队伍后,再来陪你们二老。” 二人点点头,知道没有儿子的命令,队伍是不敢乱动的,他们相视一眼,心中感到无比自豪,脸上笑容更胜,犹如盛开的花朵一般。 队伍这边,随着寨主周大虎一声令下,“解散!”战兵营、辅兵营、护卫营将士高兴呼喊着直奔自己亲人之处,暖暖的亲情弥漫在这初冬将寒之时。 第二天,天一亮,周大虎就起了床,寒冬来临,近万人的住处是一个大问题提,他要到处看看,再说下一步安排。 还有山寨那数万石的粮食,这是大家的保命的东西,容不得有一点闪失。 新搬此地,千头万绪,事事需要自己拍板定案。 周大虎心中定下,一旦自己安稳下来,一定要招募一批人才为自己所用。 城外,靠着城墙根一溜溜扎着大大小小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帐篷,寨中百姓看见寨主巡查大伙住地,纷纷起身行礼,周大虎边看边回礼,脸上露出一丝愁容。 城内,周大虎和山寨主管几个人,绕着县城大街走了一遍,城中近半房屋倒塌或破损、或无人居住。 趁着现在严冬还没来临,抓紧时间城外搭建木质窝棚、便房,城内抢修残房破屋,内外一起修建安置先度过这个冬天再说。 县衙之中,周大虎和父亲周远山、钱粮总管钱时来三人来拜访知县大人余大成。 余大成这个名字听着耳熟,周大虎也太忙没注意,现在想起来了,崇祯五年山东巡抚和登莱巡抚孙元化一起被抓进京师,山东巡抚名字就叫余大成。 孙元化被杀,那个余大成好像是崇祯八年被遣戍广东电白,有机会的话,将此人或抢或偷弄到这里。 第六十八章 冬善 周大虎正坐在衙门里胡思乱想之时,余大成身穿青色官袍,胸前缀有鸂鶒图案,腰系银带,头戴乌纱帽,脚穿黑色白边官靴走了出来。 “不知大虎和各位贵客前来本衙有何事相商?”余大成在主位坐下微笑而道。 昨天,在辎重车队里他又看见了数百颗面目狰狞的贼寇首级,如此军功在手,他对周大虎前途越发看好,估计朝廷官身很快就要下来,他余大成也是保荐人之一。 “县尊大人,我等前来是想与大人相商城中残破房屋之事。” “我山寨新进搬来,如今寒冬将近,我想立即修缮这些城中房舍,来安置寨中老弱妇孺,希望大人相助,解决房屋有关纠纷问题。” 余大成思虑片刻之后,点头应道,“城中残破房舍原来住家或死活逃,或不知所踪,如今要用有些麻烦,但不是不能解决。” “这样吧,为了民众能度过严冬,事急从权,由衙门出面将房舍残破程度、状态、时间等一一记录在案,作价转让于你们,一式两份文书契约,县衙、你们各自保存就行。” 周大虎一听,喜上眉梢,站起躬身一礼道:“多谢县尊大人帮忙,大虎感恩不尽。” 余大成摆摆手:“以民为重、以民为重!份内之事而已。” 又一番寒暄过后,周大虎辞别而去。余大成坐在主位之上一动也不动,盯着大门,目光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天后,林县县城城里城外一片忙碌,全部军民都动起手来,或伐树、或挖坑、或制砖、或清理残垣断墙,各有分工,忙而不乱。 寨中木工和一些砖瓦匠作为专业人才,充当起了建设指挥。 …… 时间飞逝,转眼之间已过了一月有余。 天越来越冷,大家早早就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得益于城内外活计的增多,不少林县穷苦之民挣了一份口粮,这个冬天终于好过一些。 最大的喜讯是新搬来的山寨之主周寨主今日贴出告示,可以赊欠米粮、棉衣,不要利钱,用力气到明年转暖时以工顶还赊欠。 崔瓦忠穿着单薄的衣裳瑟瑟发抖,站在告示之下,仔细的听着识字的人读着告示,这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但是就是太好了,好的让人不敢相信。 傍边看告示的人,都将信将疑,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到这里来了,人一多,顿时议论之声四起。 “这是真的吗?能有这么好心?”一人说道。 “我看是假的,表面说的好听,其中必有陷阱。”一人说道。 “这个不好说,也许是真的。”一人说道。 “哈哈……,管他真假,老子现在就快饿死了,先拿了东西吃饱穿暖再说。” 话虽如此,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山寨之主有多厉害,听说三县之地的贼寇都被他剿灭了,光砍下的人头就装了好十几车,手下兵丁个个凶狠无比,太吓人了。 崔瓦忠听完大家的一轮议论,默默地走到一处墙根之下蹲着,看着街上人来人去,想起了家中妻儿老母还在挨饿,全靠妻子织布卖布贴养家庭,心中不由一阵惭愧。 他看了看布告远处,一处无人响应的赊欠粮食、棉衣的山寨登记发放点,牙齿一咬,站起身来决然向前而走去。 崔瓦忠顺利的拿到了二百斤小麦、三件棉衣,有了这些东西,自己一家人就能平安的度过寒冬,而不用再担心挨不过这个冬天而家中死人了,至于钱粮等赊欠,只要没有贼寇、兵乱,自己一定能还上。 他看了看手中的借条,紧紧地握在手中,他虽然不识字,但别人识字。他快步走到一个算卦摊上,站了半天,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怯怯的说道,“先…生,能…不能帮我念一下借条或意思。” 算卦之人望着眼前穿的破破烂烂的崔瓦忠,长叹一口气,伸出手来。 崔瓦忠赶紧恭敬递过借条,等候对方告诉自己借条内容。 算卦之人低头看着借条内容,片刻之间,面上露出诧异,有些不相信的急急问道,“这借条是真的吗?” 崔瓦忠一听此言,顿时吓了一跳,颤声问道:“怎么说?” “是好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算卦之人问道。 “刚贴出的布告,我是第一家赊欠之人。” “哦……”他惊喜不已,左右看看,他也要赶紧去借一些粮食和棉衣,如此优惠,百年不遇。 他轻咳一声,说道,“此借条十分优惠,一年之内不收任何利息,你可安心慢慢还。” 崔瓦忠终于放下心来,布告所说是真,谢过算卦之人,便急急往家中赶去。想着家中妻儿父母,肩上二百斤重的粮食顿时觉得轻便了许多。 城中一处修缮一新的民宅中,钱时来向周大虎汇报者布告贴出当日借粮的情况汇总。 “寨主,布告今日贴出,已出粮一百多石,约合两万多斤,棉衣近二百件,这还是有限制的出借。如,富户不借,不过林县也没有富户了;每家最多出借小麦二百斤,棉衣根据人口、家庭、贫困等情况最多五件。” “不过这样下来,也要出借上千石,甚至数千石,咱们山寨近万人,虽然粮食现在足够,但必须储备多出半年到一年的粮食才行。” 周大虎对钱时来的想法很赞成,粮食很重要,要多储备,但林县是自己的大本营,根据地,必须把这里经营好,百姓冬天难捱,初到此地,自己手中恰好余粮很多,说救人行善也好、说收买人心也罢,这些都是自己要做的。 想到这里,周大虎看着钱时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无妨,粮食不够再买就行了。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保证山寨大家口粮不断。可是林县百姓有人因贫困饿死了、冻死了,就救不回来了,一点粮食棉衣换来无数民心善名,孰轻孰重?” 钱时来默默不语退了出来。周大虎也瞑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天后,剿贼灭寇的军功封赏下来了。 因山西贼寇大批主力借黄河结冰渡河窜入河南境内,河南上下一片鸡飞狗跳,自顾不暇。 这次军功封赏有一名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佥事一人,正三品。经历司经历一人,正六品和扬中玄、彰德卫卫指挥使王家相、同知郭斗、佥事高本阳陪同过来。 第六十九章 封赏 由于林县守御千户所办公衙门周大虎还没修好,周大虎的军功封赏便放在县衙里举行。 县衙高堂之上,都司佥事韩振乾坐在高堂之上,静静地看着下首的周大虎。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年轻,年轻的过分。 堂下分坐两派,一排是随都司佥事而来的文武官员,一排是接受军功封赏的山寨众人。 韩振乾扫视了一眼大家,轻咳一声,肃声说道:“本官此次前来是宣示皇上的恩德而来,只要对朝廷有功,对百姓有利,朝廷都会不吝赏赐有功之人。” “来人,请圣旨!”韩振乾高声而道。 一名都司六品经历司经历手端银盘而出,银盘上面盖着一块红稠布, “宣旨。” 堂上堂下文武官员纷纷离座,跪地迎旨。 周大虎等人跪在最前面,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这次封赏的目标。 都司经历缓缓拿起银盘之上的白色黑牛角卷轴,缓缓打开,肃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诰曰:朕缵大统,意于天下更新,然则天灾人祸不断,贼寇四起,肆虐八方,生灵涂炭,黎民百姓如陷水火,闻听义民周大虎勇武果毅,率领乡兵剿贼灭寇千余,还三县之地平安,黎民百姓得以安居,实功奏报,朕心甚慰,擢升实授三级,又有司禀报,愿与全寨人马充入林县守御千户所军籍,为国效力,此情可嘉,特加恩二级,实授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正五品千户官,世袭百户。望该员再接再厉,荣立新功,朕必不吝赏赐。钦此。” 圣旨一宣读完,全场寂静,听这口气,此旨好像是皇上亲拟,一般圣旨都是由翰林、或内阁拟旨,批准下发,要不然皇上事必躬亲还不得累死。 想到这里,大家不由一怔,这是简在帝心,那个黑小子发达了。 周大虎恭恭敬敬的叩首谢恩:“臣,周大虎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人没有文官那么多规矩和麻烦,什么沐衣焚香,摆案接旨那一套。 周大虎直接接过圣旨,就要回坐。 那名都司六品经历喊了一声,“周千户勿急,还有官印、诰身、腰牌、以及官服没领。” 周大虎不好意思的向众人打了个招呼,静静的立在那里,片刻之后,都司经历转身回去又拿出一个大的木盘子端了出来。 木盘子中间放着两套官服冠带、官服冠带之上是一尊直钮铜印、一副铜质腰牌,一封文书诰身。 周大虎嘿嘿一笑,刚接过木盘子,就听经历官小声说道,“请千户官后堂更衣。” 周大虎明了,道了声告罪,便匆匆离去。大家心如明镜,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毕竟大家都经历过。 稍息片刻,一个身穿青袍,补子上面绣着一只熊,头戴乌沙帽,腰束银带,脚踩官靴,雄赳赳走了过来,威武之气油然而生。正应了那句俗话,人靠衣裳马靠鞍。 周大虎向大家拱拱手,就坐位上。 又一声高喝传来,“请上谕。” 都司经历从盘中拿出一份黄色折纸,打开念道:“上谕,擢周远山为林县守御中千户所从五品副千户。” “擢赵民为林县守御中千户所从五品副千户,世袭百户。” “擢赵春山为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正六品百户官,世袭。” “擢林火为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正六品百户官,世袭。” “擢贾木青为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正六品百户官,世袭。” “擢熊山为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正六品百户官,世袭。” “擢李山为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正六品百户官,世袭。” “擢杨春为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正六品百户官,世袭。” “擢陈忠为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正六品百户官,世袭。” “……” 副千户名单、十名百户官名单一念完,都司经历官不再宣读从六品试百户名单、正七品总旗、从七品小旗名单。 周远山、赵民领旨叩头谢恩,领取官服、官印、腰牌和诰身。 赵春山、林火、贾木青、熊山、李山、杨春、陈忠……等十人上前叩首领旨谢恩。 经历将上谕折子交给了周大虎,指着外面数大车的东西,道,“这些是百户、总旗、小旗等官员的官服、官印、腰牌以及诰身等,请你查收。” 二人当面点验、交接完毕,回到大厅。 周大虎向在座之人一拱手,道,“属下多谢各位大人抬爱出席朝廷军功封赏恩典之礼,皇恩浩荡,小官终生难忘,亦会奋勇杀敌,报效朝廷。” 都司佥事韩振乾见此微微颔首,肃声说道,“皇恩浩荡,对你加恩连升五级,对你何等器重,望你不要辜负皇恩,辜负朝廷一番栽培。” 韩振乾话锋一转,说道:“按照规定,你等大小官员应到兵部考核合格才能恩授官身,不过皇上和兵部各位大人体谅你们当时正在剿灭贼寇,山西贼寇蠢蠢欲动,故而免了你等上京考核,但是考核还要进行,由我和都司经历、卫指挥使王家相大人主考,明日上午已时(上午九点至十一点)考核弓箭、力气、兵器三样。” 话完,长叹一声,低不可闻的嘴中咕哝道,“还是进入中州了。”他扫视了一眼堂下各人,对着扬中玄抱拳一礼,返回后堂休息。 夜晚降临,周大虎县城的一处民宅中,坐着周大虎、周远山、赵民、和扬中玄、宋时五人。 周大虎首先开口,向扬中玄和宋时郑重介绍道:“大人,这位是家父周远山。” 周远山起身向两人抱拳一礼,扬中玄和宋时起身拱手回礼,笑着说道,“周副千户生了一个好儿子。”周远山笑而应对,各自回坐。 “这位是下官最信任的属下赵民,” 赵民起身躬身一礼道,“下官参见大人和宋先生。” 扬中玄微微颔首,宋时欠身一礼带过。 介绍完毕,话入正题。 扬中玄开口道:“大虎这次能封赏正五品千户一职,侥幸之至。没想到皇上亲自注意到了这个请功奏疏,专门把兵部部堂大人叫去询问详细情况,要不是你率山寨民众填补了军户空缺,使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满编,皇上不会加恩二级封赏你为正五品千户官。” 这时宋时插话道:“各地卫所糜烂不堪,上官欺压、盘剥、奴役军户日久,军户逃亡十分厉害,少的达到当地卫所的十之二三,多的达到当地卫所一半或更多,朝廷诸公和皇上对此事心知肚明,却不敢作任何改革,此事牵涉太大,一动国家动摇,谁也付不起这个责任,不敢动、不能动、” “正因为卫所这个顽疾不能动,军户逃亡不断,你的率众充实卫所之举,就显得格外珍贵,因此加恩两级理所应当。” 第七十章 考核 扬中玄接着话说道:“自从崇祯二年己巳之变,皇上锐意重武,昭告天下访寻边才,十分看重立下军功人才,此次皇上亲自超擢与你,有利有弊,不过还是利大于弊。” 扬中玄突然脸色变得凝重,注视着周大虎,说道:“此次军功封赏千户官,乃是你之应得,问题是皇上亲封‘皇上’二字,此事过后皇上不见得记住你,但河南大小官员却记住你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锋芒太盛,容易折断。大虎你太年轻,不知这人心险恶,这段时间你要沉淀下来,谨慎行事,做好本份屯田练兵以及修复建设之事。” “山西流贼主力已度过黄河流窜进入河南之地,但山西仍有不少贼寇盘踞,你要守好此地,以防贼寇再次侵扰,朝廷现在正在火烧眉毛,谁在这个时候犯错,会被人抓住把柄严办杀鸡儆猴,有些官员甚至会落井下石,切记。” 这些话都是扬中玄的心里话,今日说出来提醒一二,是自己已与周大虎绑在同一战车之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还有一种担心,周大虎会被调到中原内地去剿贼,不过这只是担心,现阶段,周大虎刚封赏官职,千户所一片荒芜破败还得整理一段时间才行。不会有兵马调动之虑。 一番语重心长的交代后,话题就轻松了许多。 周大虎问及千户所镇抚之事时,扬中玄告诉他,从六品镇抚官二人由上司选派,不能世袭,掌千户所风气军纪,掌军功记录,掌狱事,无狱事则管军,百户缺则代之,权利很大。 几人又聊了一会屯田之事,扬中玄答应会在屯田上帮助周大虎。夜已深,扬中玄和宋时辞别而去。 屋中,周远山望着出门送别扬中玄和宋时回来的儿子,说道,“儿子,这位杨大人对你真是不错,说的话掏心掏肺,对你助益甚大,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知道了,爹!”周大虎恭敬应声道。 他没有将自己救过扬中玄的事给自己的父母说过,不仅如此,他还将知道此事的人嘱咐过,封了嘴。换作是自己被别人救,也不愿被人嚷的满大街的人都知道,情同此理。 后院偏房,虽然夜已深沉,但满屋子的人仍然睡意全无,个个穿着新的官袍兴奋不已,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相互之间嘿嘿傻笑,一会摆弄着官衣,一会又怕弄脏了官衣,坐立不安。 外面传来脚步声,屋中嘻嘻哈哈的一干众人收起笑容,脸色立即严肃起来。周大虎和赵民两人走了进来,环视一眼屋中都起身站着众人,摆摆手,道,“大家都坐下吧,今日本是封赏后的庆功时刻,但是上官想要考核大家,因此现在不能喝酒庆祝,也不能大吃大喝,以免影响明天考核。” “各位兄弟,大家以水代酒干了这一碗,就回家休息,以备考核。考核完毕后大家兄弟再聚一起庆祝,可好?” “好!”众兄弟齐声而道。 寨中杂役取来婉和水,上前给每人倒了一碗,大家取过一干而尽。 各位兄弟走后,赵民有些不满的对周大虎说道:“大哥,朝廷授官之后考核,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我们又不是世袭官或荫萌官需要考核,我们是军功升赏,靠军功而得官。考核的是哪门。” 周大虎也纳闷,他听说世袭官后代子孙要世袭父职时,是需要进京考核合格后才能袭职,自己这个考核是咋回事?也许是怕人冒名顶替军功?除了这个确实想不起来什么理由,不知道理由就不管他,管他呢! 第二天一早,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演武场,大家准备以待。 已时(九点至十一点)一到,考核开始。 三位主官高坐于演武场一边高台之上,演武开始。 演武场一边,扬中玄和宋时饶有兴趣在傍边看着。周大虎很纳闷不知道,但二人却是十分清楚这是天大的好事一桩。 这是周大虎简在帝心,兵部要对周大虎考核,由兵部备案,待将领有缺,可拔擢升用,其他人员的情况并不上报。仅受荐者才上报朝廷。 明朝后期基层武官包括卫所世职,基层武官的考核是由督抚等自主施行的。要参加卫所军政考选,考选评语奏缴兵部,使朝廷掌握其基本情况,至于他们被疆臣委用与否、如何委用,明廷就不再过问了。 周大虎是前者,其余人等考核是后者。其中差别巨大。 这些周大虎都不知道。 演武场第一项,弓箭。马射二回六矢,中三箭为合格。步射九矢中五箭为合格。 这段时间周大虎一有空就会练习骑马射箭,这是周大虎自己定的必须掌握的技术之一。 牵来一匹花色马,因为考核不能是自己的常骑参加。 周大虎干净利索的翻身上马,放松缰绳,双腿一夹马腹,绕着演武场跑了二圈,按照规定,熟悉了一下马性,立马而待,等待令旗。 远处令旗摇摆,周大虎策马奔驰起来,抽出马上弓箭,侧身对着五十步外的箭垛。 “嗖、嗖、嗖。”三箭连发,马射第一回完毕。 高台之上一人挥舞令旗,大喝一声,“报垛。” 片刻之后,报垛之人检验完毕后,高喝报道,“三箭上垛皆中红心。” 立时,演武场边上一阵喧哗议论,嘈杂不断,而原天王寨军民则庆祝欢呼声不断。 令旗再次摇摆,周大虎瞥了一眼令旗,策马飞奔连射三箭而过,束马站住翻身而下。 报垛之人唱道,“三箭上垛皆中红心。” 此音一出,边上千户所军民一片沸腾,都佥事韩振乾、卫指挥使王家相、都司经历三人面面相觑,王家相轻声说道,“大人那是左右手开弓射箭。” 韩振乾点头回复,脸色潮红,眼中精芒闪烁,紧紧盯着周大虎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测试毫无意外,步射八十步,周大虎左右开弓,急射九箭,箭箭上垛正中红心,使得场外一片惊呼之声连连。 第七十一章 送走 第二项力气,包括拉硬弓、舞刀、举石。 硬弓是韩振乾从都司带来的,以防作弊。有一石二斗弓、一石五斗弓、二石弓、二石三斗弓,三斗弓,五种。 刚刚考核过的马射用的是八斗弓,步射用的是一石军中步射制弓。 周大虎看着眼前的这些弓箭,眼中光芒一闪,想起了扬中玄的提醒,‘锋芒太露易折断、锦衣夜行水长流’,他缓缓拿起一石二斗弓、通过…… 稍息片刻,监察之人唱到,“拉弓至一石五斗止。” 舞刀,分八十、百斤、百二。 周大虎见此,想起来他知道的事,崇祯四年,大明首个武状元王来聘手使一百斤大刀,钦定状元,授副总兵之职。 可惜,孔有德叛乱,攻陷登莱之战时,王来聘先登却中箭重伤身亡。空有一身好武艺,却独木难支。 开始之时,周大虎也想过凭一身武艺考取武举,一些天然因素使他放弃了,如:自己繁体字能看不能写、武举考试策略以定去留,而他…… 藏拙,必须藏拙、周大虎抓起八十斤大刀,舞了几下便以力气不及放弃。 举石,石分二百、二百五十、三百斤。 还是藏拙,二百举起,二百五十以力气不及放弃。 第三项,兵器,任选一样演练。 周大虎选择了腰刀,刀出劈砍有力,刀花绽绽、寒光闪闪,一炷香后,收刀回鞘。 这个兵器评判没有标准,周大虎演刀一半实用一半好看。 场下扬中玄沉吟片刻,对宋时道,“大虎藏拙了。” “哦,东主怎能看出是藏拙了?”宋时有些好奇,他自己没看出来。 扬中玄一笑,想起了一年多前的事情,他看见周大虎身披三层甲衣,身背数样兵器,在山间小道上行走如飞,当时他惊为天人。因此他断定周大虎力气甚大,绝不是现在这般软塌塌。 “天机不可泄露。”扬中玄故作神秘,笑而不答。 考核继续进行,大家按部就班进行,各个发挥正常。有一点小惊喜,就是熊山不知藏拙,举起了三百斤石锁,百斤大刀舞的如棍子般轻松,惊得大家瞠目结舌。 三日后,演武场考核结束,造册登记一式三份,上报留存卫司、都司和兵部为档。 扬中玄、宋时和周大虎告别,回转彰德府厅衙,他很忙,身上职责很多,这次出来时间不短,回去还有不少事物处理。 都司佥事韩振乾、卫司指挥使王家相、都司经历司经历等一干都卫官员启程前,周大虎按例奉上了一个大程仪,韩振乾二百两、王家相一百五十两,经历五十两,其他人员十两、五两不等。 一干人员接到一份程仪面露喜色,韩振乾接到二百两程仪,皱着眉看着手中银两,沉吟不语,他心中不喜此等作为,却也无可奈何,一旦自己拒收,也是断了别人的财路,就会受到上下巨大的压力和排挤,就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何况自己也要养活家丁。 作为武将的一员,不管统兵,还是打仗,他深知家丁的重要性,没有家丁在背后撑腰,军队便指挥不动,没有家丁督战和拼杀,战场之上自己命都难保。 他露出复杂的脸色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长叹一声,递给身边家丁收好。到了他这般官位不缺吃不缺穿,对钱财已没有多大的欲望,官做的越高,眼界也越高,心思便放在朝廷大事之中考虑问题,如今贼寇肆虐,动则成千上万…… 韩振乾和王家相深深地看了一眼新上任的千户官,这一群人生机勃勃,个个勇武不凡,在一片糜烂的卫所中显得十分耀眼,这是一支可战之兵。 两人心中火热起来,自己作为上官一定要掌握这支力量,这是安家立命之本,他们作为高层武官都看出了朝廷的疲态和无数弊端,只是不敢说、不能说,以后会怎么样发展谁也不敢说,或许……,也许…… 周大虎不知道两名上司看上了他,和他手下的这一股力量,对周大虎来说这也许是好事,毕竟凡事想得就得有舍才行。 周大虎心中十分高兴的欢送这些上司快快离开,这些人一离开他就清静了,很多重要事就能干了,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他还有太多的事需要规划处理。 对这些上官临走时表示的一些好意,韩振乾和王家相都表示会马上拨下刀枪盔甲、种子耕牛、军马粮草等物资,帮助周大虎重建千户所之事,他本人口上表示感谢,心里却没放在心上,他只知道凡事要靠自己才保险。 是夜,在周大虎和山寨一干兄弟尽情畅饮,庆祝大家得了官身,摆脱了白丁平民的身份,推杯换盏不停,各个喝的酩酊大醉,一直闹腾到后半夜。 三日后,大家生活归于平静,严厉的军事训练又开始了,周大虎亲自去抓训练,一旦偷懒耍奸,就会遭到军法严惩。在周大虎的严厉鞭策下,大家的训练愈发刻苦了。 各项工程按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演武场外,周大虎还特意要建一个比演武场大数倍的跑马场,以便用来专门训练骑兵。 冬天正是干这些土地平整活计的时候,虽然快到年关了,周大虎还是决定立即来做,因为骑兵太重要了。 说干就干,早一天建成就早一天训练骑兵。缺人手就到附近州县或府城招人,在这饥荒之年不怕找不到人手。 第二天,一张布告贴了出来,千户所修建跑马场,招工数百人,一天工钱二十文,免费管饭并且一天三顿,隔天中午一顿加荤菜。 数天后,本地外地来了上千人,整整招了八百人平地建设跑马场。人多力量大,跑马场没有什么技术性,只是填沟平壑,铲高平丘,碾压实在就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跑马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完成,工人的待遇一天三顿管你吃饱,隔一天还有荤腥,每日工钱一日一结,不拖欠、不克扣,幸福的许多做工之人哭了,这里的千户所对老百姓太好了,呜呜…… 好事来了,彰德卫指挥使司送来了大批粮食、种子、耕牛、犁耙、军服盔甲,兵器、火器、还送来数尊火炮、二千两银子和二十匹军马,令周大虎倍感意外和惊喜,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自己送给上官的程仪银子花的不亏。 第七十二章 建设 周大虎高兴之后,也在思考拖拉和小气的上司衙门为何如此大方和快速,除了千户所破毁急需建设修复外,不知还有什么原因,猜不透就猜不透,那就不猜,反正他也不懂这些衙门中的这些运作之事。 林县守御中千户所是属卫的而加守御的所,而一般卫所的设置是府设卫,州设所、县设百户所,而林县作为一县之地设千户所,足以说明林县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这也是卫司和都司下拨建设修复物资快速的原因之一。毕竟出了事责任谁都跑不了。 卫所的名目有很多,有屯田、守御、护卫、屯卫、军民、群牧、土卫、守御军民、屯田守御等诸多名号,如果是肩负着镇戍、警戒任务比较大,往往就会加守御,而林县就是属彰德卫中千户所而加守御的千户所,即彰德卫中千户所,又称林县守御千户所。其林县守御中千户所隶属彰德卫管辖,而不是直属都指挥使司。 周大虎看着这些物资,心中不由想到大树底下好乘凉那句话,虽然这些物资东西只能解决一部分千户所的重建和修复,但是周大虎心中还是很满意,比自己的期望值高出不少。 日子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年关,贼寇匪祸已平,地方平安,再加上新千户所大肆动工建设,老百姓打短工挣钱的机会很多,千户所又给贫苦百姓赊欠粮食棉衣过冬,人多了。人气也回来了,附近府、州、县的商家、摊贩纷纷涌了过来,顿时林县呈现一片少有的欣欣向上气象。 二十几天后跑马场建成了,这个速度让周大虎有些吃惊,他本以为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建成,没想到这么快就建成了。 跑马场上,周大虎骑着枣红马在上面奔驰,场地又大又平坦,他在马上抽出新制的马刀挥了几下。又拿出八斗的骑弓,在马背上拉了几下,满意的拨马回转城中。 城中周大虎临时住所,钱时来坐在一边,开口说道:“大人,建设跑马场的百姓不肯离去,求千户所再给他们找一些活干,以供糊口。” “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也不回吗?”周大虎问道。 钱时来听了一笑说道:“那些在这里做工的人,在这里吃得饱又吃得好,过年回去家中也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哪有在这里过得好,回家还得吃家中的口粮,他们心中更心疼。” 粮食是宝贵的,要留在家中青黄不接的时候再吃。周大虎理解他们的心情。 周大虎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对钱时来说道:“冬季正是兴修水利的大好事候,钱放着也是放着,粮食是最重要的,把我们千户所的军田水利设施全部整修一遍。” 对此,周大虎下了决心,粮食买不如种,在这乱世中,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种粮水利是关键,这里是自己的大本营,自己要大范围开荒屯田,还是水利要跟上。 “我们钱粮还有多少?”周大虎问道。 “钱粮吗,银子还有三万多两,主要是是大人在嵩山卖地所得,基本没花;山寨中前前后后共阵亡了三十多人,寨中出抚恤金千两银子,还有大人送程仪花了数百两。” “粮吗,赊欠借出约不到千石,跑马场建设工人二十多天吃了不到二百石,我们手中粮食还有数万石,足够我们万人吃两年还多。” 说完,钱时来自豪地笑了起来。 周大虎看了一眼钱时来这个家伙,想起了这个家伙当初一脸不愿意加入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觉着十分好笑。 钱时来发现周大虎看着自己这边方向发笑,瞅了瞅四周,警惕的问道,“大人,为何看着我这边发笑?” “我想起了你当初加入我的队伍时的情景,觉着有些想笑。”周大虎笑着说道。 钱时来想了想当时的情景,自己也觉着确实有些想笑,正待开口,这时周大虎的一名亲卫走了进来,禀告道:“大人,陈忠陈百户有事禀告。” “叫他进来。”周大知道陈忠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周大虎正想着会是什么事的时候,陈忠走了进来。 “属下叩见大人。”陈忠进来单膝下跪以军礼拜见。 周大虎抬手示意陈忠起身坐下后,问道:“自己兄弟不必多礼,何事禀告。” 陈忠坐下后,见钱时来也在,便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恭敬回答道:“大人,那个铁塔大汉同意有条件投降我们了。” 周大虎几乎将他给忘了,脑中立即浮现处一尊铁塔大汉,一米九几的身高,左手持铁盾,右手持一根狰狞的狼牙棒,犹如一个杀神一般。 这一战,这个铁塔大汉用狼牙棒打死了山寨是十一名战兵,山寨众人恨之入骨,但也因此使周大虎看上了此人的彪悍勇猛。 千兵易得一将难求,而最主要的是周大虎将建虏当做自己的最大敌人,没有其他。一切自家人之间的相互仇杀都要为这一目标让路。英雄好汉就当对外杀敌立功。 自己不理这个大汉已三个月了,终于低头了吗?有条件投降?周大虎很期待。 他立时决定就去收服此人,以免夜长梦多。 一间土房里,炭火旺盛,并不寒冷,一个壮实的大汉头戴枷锁,脚穿铁链,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外面响起数声‘拜见大人’之音,大汉知道自己要等的人来了。 周大虎点头示意回复看守兵士,等待房门打开后,首先进入房中,陈忠和护卫紧随其后翼侧护卫,神态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一点差错危险。 周大虎静静站在屋中等待眼睛适应屋中光线,片刻之后,周大虎终于看清了铁塔大汉的身影,即使坐在那里,也能看出其身材高大,健壮。 这么一条好汉,周大虎历史上也没有听说过此人匪号,可见早早就战死了,这甚是可惜,不过我周大虎来了,大历史不敢说改变,一个人的历史改变还是可能的。 “你是战胜并活捉我的那个……黑脸青年将领?”大汉本来脱口而出想说“那个小黑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是直肠子,但不傻。 周大虎盯着大汉眼睛,大汉也瞪着一双牛眼毫不示弱的回看,片刻之后,周大虎眼睛转向一边,才肃声答道:“不错,我就是那个当时你一心想锤死的小黑皮。” 话一出口,周大虎首先笑了起来,大汉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大汉心里却道,娘的,我没敢说那句话,他自己倒说了出来,直娘球的,心够大啊。 第七十三章 收服 两人笑完之后,大汉不再紧绷着,话进入正题。 “说说你的那个有条件投降是什么意思?”周大虎单刀直入。 大汉想了想,道:“我以前听人说书时,听到有一个降法,叫降人不降……那个什么?” 周大虎一听心里直乐,你提出的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答你。 大汉也急的想抓脑袋,但双手被枷锁卡着不能活动,急的要发狂,突然想起身边之人,转头用请求的目光看着周大虎。 周大虎一摆手,后面亲卫领会意思,立即招呼房外门卫进来打开枷锁,然后便退了出来。 大汉退了枷锁,觉着舒坦了许多,终于可以抓自己脑袋了,他抓了抓脑袋,又想了想,道:“那个我服你,降你,不降官府。” 周大虎沉吟片刻,点头答应道:“好,可以。” 大汉长吁一口气,担心这个年轻人万一不答应,自己该怎么办?他这段时间想通了,官府中坏人太多,他不降官府,只降这个活捉自己的人。至于死,他不怕死,造反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死算个球。但是有活命的机会,他也不想死。 周大虎盯着大汉眼睛说道:“我周大虎明人不说暗话,我最恨假投降、反复无常的小人,一旦被我发现,我必杀之。” 大汉一听此话,就急了,高声叫道:“我胡老大,顶天立地,一口吐沫一个坑,即降与你,便会认你为主、终生追随,永不反叛。” 一说完,便跪在地上,郑重发誓道:“我胡老大发誓,愿认周大虎为主,终生追随,永不背叛。” 发完誓言,胡老大又朝周大虎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跪在地上等候周大虎表态发话。 周大虎知道古人十分看重誓言,他自己心中虽然不相信这些,但还是对胡老大的行为表示满意。 他开口道:“既然认我为主,只要你能做到忠诚二字大义,我就当你是一家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绝不负你。” “多谢东主接纳,属下愿终生追随东主,此生无悔。” “好,来人,解下胡老大的脚镣。” 说完,将他扶起。 周大虎轻皱眉头,对胡老大这个名字不满意。自己是老大还是他是老大? 周大虎对着胡老大问道,“胡老大,这是你的真名字吗?” 胡老大脸一红,低声说道,“我没有名字,我在家中是第一个孩子,大家就叫我老大,因为我姓胡,就叫胡老大。” 周大虎点点头,说道:“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如何?” 胡老大点头同意,他既然认周大虎为主,周大虎便有给他起名字的资格。名字不是哪个人都能有资格,通常只有亲人长辈或坐师、也包括东主住家才有资格。 “我们都叫你铁塔大汉,你就叫铁塔吧,胡铁塔,可好?” 胡铁塔嘿嘿一笑,满意的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心中念道,我叫胡铁塔了,我叫胡铁塔了……,忽然,这时他想起了失去的父母、心中隐隐作痛。 收下一员大将,周大虎心中十分高兴,答应了胡铁塔的请求,放了胡铁柱的原先二十名的手下并调拨给他使用。并嘱咐胡铁塔和他那二十名手下跟随护卫营立即开始军训,鉴于胡铁塔等人新出囚禁,训练量减半,一个月后全量训练。 周大虎招来匠坊主管牛大有,让他给胡铁塔和二十名手下每人量身定制一套精良的铁甲以及软皮甲、棉甲,和每人一件趁手的兵器。 胡铁塔等人见此,感动不已,尤其是那二十人手下,当贼寇时,身上只有一副单薄的单层皮甲,还得经常修补,就是这样的单薄皮甲也救了他们多次命。见此情景,纷纷磕头不已,感谢周大虎厚待,胡铁塔还淡定,手下二十人个个赌咒发誓,表示忠心。 不过也难怪如此,明朝后期由于朝廷财政困难,兵士披甲率不高,不过这是分地域的,边军披甲率高于内地营兵,辽东高于一般边军,因地而异各有不同。 卫所军披甲率百分之十左右,营兵百分之三十左右,崇祯十四年松锦之战后,清军战后统计明军披甲率约为三分之一左右,这可是各地调来的精锐之师,披甲率才这么些。 不过也有意外,如卢象升的天雄军披甲率就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辽东兵马披甲率也有百分之七十以上,只不过甲胄防护比建虏差了些。 至于贼寇农民军,初期基本无甲,中后期才靠缴获官军和官军降卒所带的甲胄才有了兵甲配备。 好盔甲在战斗中是能保命的,因此这二十人怎能不激动、不感恩戴德? 处理完胡铁塔收服之事,周大虎看着自己最先认识,最先帮助自己的牛大有,心中温暖许多。 周大虎开口道;“大有叔,山西贼寇主力过黄河后,已进入豫西之地,还攻打了永宁县城(今洛宁县),在家的四川巡抚张论料理城守,和儿子张鼎延共守永宁县城,有川兵将领相助,贼寇李自成败退而走,县城有惊无险。” 听到此讯,牛大有心里不由暗自庆幸,也有悲伤,心中也愈对强兵更加强烈,他自己没有别的能力,只会打造兵器盔甲,如今只有为大虎他们多打造些精良的兵器盔甲。 周大虎看见牛大有不知在想些什么,害怕老人家思虑家乡伤心,便引开话题,问道:“牛大叔,我跟你说的马槊,铁锏、铁鞭、狼牙槊等物,可有进展?” 一听问道自己本职之事,牛大有顿时精神大震,说道:“马槊不过是长矛做的比较精致、轻便、结实而已,槊锋比步矛更长、更利,马槊难做的是矛杆,用的木杆是复合型木杆合成杆,需要所用细木杆芯,浸泡油脂晾干后,用鱼泡胶黏合而成横向缠绕麻绳,勒入槊杆,再涂生漆,裹以葛布,成为一个整体槊杆,时间较长,需要一年至一年半左右。” “我在杨大人帮助借调卫所过来的匠人中,有五个做过或祖上做过懂得制作之法的匠人,我把他们叫来问话,他们知道的更多,更详细。” “好,麻烦牛大叔了。”周大虎欣然同意。 二刻钟(一刻钟十五分钟)之后,五名身穿粗布棉衣的匠人走了近来,一进门,便跪地磕头道:“小民参见千户大人。” 第七十四章 马槊 “都是自己人,无需多礼,大家快快请起。”周大虎笑着说道。 “多谢大人抬爱。”五名匠人缓缓起身,站于牛大有身后。 周大虎问道:“听闻你等五人会制作马槊或懂制作之法,我欲大批量制作,不知可否?” 五人一听此言,眼中光芒盛放,心中欣喜异常,一位年纪较老之人迈出一步,上前问道:“不知千户大人要制作多少马槊?” 老匠人激动异常,手中的传承手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过去他几十年他只为几个将门子弟做了数把马槊,心中对此十分遗憾。 周大虎沉吟片刻,道:“这要看马槊造价如何,根据造价才能决定制作多少。” 老匠人听后不意外,马槊不普及越来越少,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成本太高,重装骑兵太少,需求不大,朝廷重视火器而致使。 他想了想,小心说道:“这要看大人想要什么样的马槊,马槊其实就是马上所用的优化了材质和做工的长矛而已,上等马槊用柘木制成,十几道制作工序,耗时较长约一年半左右,其槊坚韧而又轻便,此乃上乘,精打细琢,造价较贵,一根马槊造价约二十两,批量千根以上可降至十两左右,” “十两左右?”周大虎有些吃惊,他的记忆中,马槊工艺复杂,一根马槊需历时三年,造价不菲,如今一听心中有些疑惑,他便向老者请教。 老者在这一问一答中神情放开了许多,当即哈哈一笑说道:“古人前朝人少物稀,马槊制作之法秘而不传,工匠极少且只为门阀世家服务,单制一根,自然就贵,如今我大明人多物博,工匠会着如过江之鲫,制作马槊材料十分易得,只是人工费时较多而已,这还包括了废品率在内。” 周大虎一听,觉着有道理,年代的不同,生产力也不同,自己思想固化了。 老匠人见周大虎点点头认可自己说法,就接着说道:“还有一种马槊,用积竹木柲,就是用木杆为芯泡桐油,然后贴一层竹片,再用丝线、皮革缠绕,最后涂上一层生漆。其韧性和弹性略差。单制十两,千批可降至八两左右。” “最后一种,是以硬木为杆,加装精铁枪头,又称马枪、马矛,也可以算槊的一种,此为下等,马战时容易折断,一两足以。” 周大虎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开口道:“上等马槊制作一千根,中等马槊制作一千根,硬木骑枪六千根。” 周大虎觉得自己财力还顶得住,因为这些钱不是一下花出去,而是细水长流而出,自己压力不大。自己很快就会有新的收入进账,他对此深信不疑。 送走五位师傅,大厅中只剩下他和牛大有二人,周大虎对着牛大有欲言又止,牛大有看见了,盯着周大虎说道:“有什么为难事就开口讲吧!” 周大虎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紧张,小心说道:“我想让铁柱参加护卫营进行训练,今后参加战斗。” 牛大有沉默不语,没有表态。 周大虎见此觉着反而有一些希望,他接着说道:“铁柱兄弟拳大力足,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天生就是当兵、当将军、领兵打仗的人才,现在世道越来越乱,盗贼四起,建虏虎视眈眈,正是大好儿郎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岂能一辈子窝在家里平安苟活。” 周大虎接着说道:“我乃家中独子,父母亦不放心我之安全,但仍放我去参军,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铁柱岂能打一辈子铁器,子子孙孙也打铁器过活?” 牛大有担心儿子安危,不愿让其上战场,只不过这次亲见周大虎一干人以军功升赏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成了朝廷正式有品级武官,还是世袭,怎不让人眼红。 他长叹一声,带着一丝挣扎缓缓说道;“我不反对铁柱跟着你去上战场,只要他自己愿意我没意见。” 如果他自己年轻一二十岁,他情愿自己跟着大虎去战场上搏些军功福荫子孙,他又长叹一口气,既然下定决心,就要为儿子准备一些自己亲手打造的兵器盔甲,自己要好好想想打造什么兵器适合儿子,哪种盔甲防护力最好、最轻便。 送走牛大有,周大虎闲来无事,直接去找牛铁柱,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很看好牛铁柱,他要把牛铁柱培养成一位悍将,这也不是不可能,当然这要靠他自己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自己拼杀出一条路。 他想起了贼寇中也是打铁的悍将刘宗敏,明年崇祯七年就会正式加入李自成部队,自己也曾想过先前一步将其招入麾下,但考虑路途遥远、其性格不合自己规划,逐渐放弃了。 牛铁柱正在专心致志的锻打一把铁锏,周大虎来了,他抬起头瞥了一眼,又继续锻打他的兵器。 “你爹同意了,放你去跟我上战场杀敌立军功,干不干,说句话。” “干,谁说不干?”牛铁柱翻着牛眼一哼,接着说道:“俺要是早早去砍杀贼寇荣立军功,哪有你去当这个千户官,肯定是俺去做这个千户官”。 周大虎笑着看着牛铁柱,这个牛铁柱看着五大三粗,其实心思鸡贼鸡贼的,心眼不少。很适合战场上尔虞我诈的情况。 “几日去护卫营开始训练?护卫营老兵训练时不会给你任何面子和优待。”周大虎笑着说道。 牛铁柱收起漫不经心的样子,肃然说道:“有始有终,俺把这把铁锏打完就去护卫营训练,俺不要训练上的任何优待,俺我听说你定的训练十分严格,俺很期待。” 看着与往日不一样的牛铁柱,周大虎心中暗暗称奇不已。 告别牛铁柱后,周大虎返回住所。大家都在自己命令下,整理千户所军田。 现在正值冬天,城中房屋不能建设,就是城中全部破损房屋修葺一新,也安排不了山寨多少人。 住在城外或千户所几处屯田寨堡之处,太不安全。一旦有人率兵进攻,自己本不多的人马,就会因兵力分散而被各个击破歼灭。 看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扩建林县县城,把山寨众人都安置到县城里,这样才安全,周大虎如此想到。扩城的钱财吗?总会有办法的。 第七十五章 框架 好消息到了,消灭贼寇所立军功的人头赏金下来了,一颗人头五两,擒获贼寇一人也是五两,前后送去两批人头,虽然朝廷财政困难,但在扬中玄的催促下,军功赏金六千余两拨了下来。 这个数明显与自己斩杀贼寇和擒获贼寇数量不符,但周大虎知足了,也不想这上面过多着墨,进而得罪上司官员,而且自己也讨不了好。 做人太钢易折,做人太软,没有原则,就会随波逐流,不知流到哪里。成大事者,必须刚柔相济,二者兼顾。 现在的自己需要韬光养晦,蓄势待发。 自己现在手中的读书人,只有山寨几个老童生和年轻人,严兴陵老先生陪着大儿子严为宗八月在省城乡试,这次又是不中,赵民早已派人接回到了林县,虽然心里受到些许打击,精神有些萎靡,但整体身体精神还好。 严家老二严为民,已作为军中军医在辅兵营进行军事训练。剿灭贼寇之战周大虎并没有让其参加,而是挑了山寨几十名少年跟着其学习一些外伤包扎、止血等一些军中常用知识,今后充当军中救护之事。 山寨之中有不少青壮妇女,周大虎想想却不敢用,封建礼教势力太大,有时会死人的。 不过,自己从贼寇手中解救的青壮妇女,倒可以试试但当这个军中救护之事。她们在这里没有亲人,又不能回家,做这些事也好,不怕议论和家人责怪。 再成立一支女子护卫队,配发兵器盔甲,只担当一些警戒和护卫的事,应该可以。队长的人选他就想好了——牛金珠,不知她答应不答应。 牛大有作为特殊人才被周大虎安置在城中居住, 牛大有家中,周大虎说明了来意,静等牛大有一家子回复。周大虎很纳闷,牛大有精壮瘦小,老婆更是落魄大户小姐出身,也是文弱不堪,怎会生出这么一对孔武有力的儿女,周大虎心中暗暗咋舌。 牛大有黑着脸盯着周大虎这小子。刚刚挖走自己儿子参军,现在又想让自己闺女去当那个什么救护队的护卫队的队长,岂有此理,自己闺女还没有嫁人,怎能整日抛头露面,舞刀弄枪。 周大虎感觉到了牛大有脸色不善,不过他不怕,牛大有家中之事还是何佩娘何姨说了算。 何佩娘饶有兴趣的盯着周大虎,她心中一叹,自己闺女长得五大三粗,一身力气比男人还男人,实在是配不上这个后生,况且现在人家已是千户官,手中兵马能战之士数千。 她早已断了此念想,只是自己长得不丑也很苗条,自己女儿却……这是为什么呢? 何佩娘问了几个关于救护队和其护卫队的有关情况,暗自思索一番,良久之后,莞尔一笑开口道:“好,我答应了,还请千户多多照顾。 牛大有一听急了,叫道,“夫人……” 何佩娘转头回瞪了一眼牛大有,牛大有赶紧噤声不语。 周大虎一看不好,立即施礼告退。 周大虎亲自亲为,是要把自己班底框架搭好,今后世道更乱,自己会四处出击扩大势力,就没有时间来顾虑一些杂事了。 崇祯六年最后几天,接灶神、贴门神、除夕守岁和后世差不多。官府衙门也从腊月二十四放假除夕假,连年节上元假至新年正月二十日方满。 由于林县被贼寇大范围破坏,破败不堪,百姓四散而逃,或跑、或死、或从贼、或被贼裹挟而去,元气大伤,没有十几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恢复。 而现在,知县余大成看着县城满街的店铺和人流,感到不可思议,犹如做梦一般。短短数月,变化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余大成的家眷安置在彰德府城之中,过年了,已在来林县的路上。身边有了周大虎这帮雄兵悍将,余大成感到特别安全。 不少来此打短工的附近州县百姓纷纷带上赚的工钱,脸上带着笑容,感觉步步生风,回家的路走的轻松无比。老天保佑,家中妻儿父母终于可以过一个可以吃饱饭的春节了。 无数在这里打工的人带着银子和希望回家过年团聚而去。他们临走时,还听到一些好消息,开春之后,这里要大修县城房舍和城墙,需要不少人,听说他们已开始定大墙砖了。 几日之后,便到了大年三十除夕,周大虎陪着父亲周远山和母亲杨金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一边吃着一边聊天,听着房外阵阵爆竹响声,此时显得平安而祥和。 “虎子,你现在当了正五品千户官,是不是该歇歇了,说门亲事,娶个媳妇,我和你妈死了也放心了。”周远山红着眼对着儿子说道。 见母亲也看着自己,周大虎有些心虚,连忙打着马虎眼,赶紧搪塞过去。用手摸摸脑门,满头是汗,这可是寒冬腊月啊。 杨金花困了,去了里屋休息。大厅中只剩下周大虎和周远山父子二人,两人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烤着炭火盆,瞪着大小眼。 “爹,你要尽快熟悉军务,学习带兵打仗事宜。过了明年,我会常常带兵在外,经常不在家,家中就要靠你支撑了。” “我可不想一回来,看见老窝被别人端了,或你被别人捉了去,欲哭无泪!”周大虎嬉笑说道。 他虽然嬉笑这说,但心里是十分严肃的,也是心中担心所在。至于嬉笑那是他害怕父亲难看面子挂不住。毕竟这不是什么好话。 周远山冷哼一声,对儿子对自己的小看甚不满意,自己也许开扩不足,但守成还是有余的,虽然自己副千户是儿子给弄的,但是自己也不是吃素的,现在拉的开硬弓,射的死雄鹰,打的死恶狼,一根铁棍在手,天下可走。 他心中有问题想问儿子,他问道:“儿子,刚才听你说,还要去外地战斗,还要经常去?” “不错,爹,今后我们会经常出去作战,不但和流贼作战,还要和辽东建掳和蒙古鞑子作战。” “辽东建虏,还有蒙古鞑子?”周远山一听头皮发麻,太吓人了。 第七十六章 开春 建虏的凶残从崇祯二年已巳之变,使建虏凶名传遍大明东西南北,听说他们个个凶残嗜血、丑陋无比、男人大半个光头还梳着女人的辫子,这个……太恶心人了。 蒙古鞑子听说个个会骑马,万骑奔腾、来去如风,箭矢如雨,也不好对付,儿子这与些人去作战,不就是去送死吗? 周远山可知道前十几年,朝廷十余万大军被建虏击败,许多久经杀场的名将也是战死沙场。 周大虎看见老爹的惊诧担心的眼神,解释道:“爹,放心,我不会现在硬碰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一个千户官职责是镇戍、警戒,屯田,当然有机会的话,我也不介意抽冷子干几票。” 周远山对儿子的大志有些害怕,怕儿子因胸怀大志而丧失了性命,使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在意儿子做多大的官,只希望儿子一辈子平平安安。 他不由得心中发紧,小心问道:“儿子,你想做多大的官。”官越大,需要的军功也越多,也就越危险。 想做多大的官?这个当然是越大越好,官越大掌握的资源就越多,手下可能练出的精兵就越多。 明末风云激荡,不管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这些贼寇,还是建虏、还是一方拥兵自重的军阀,手下兵将动辄几万、十几万,自己到时候没有数万精锐之兵,根本就混不开,到时不仅挽救不了大明和汉家江山,自己也会性命不保,家人、朋友亦会不保,现在自己不拼命,更待何时? 可惜,这些话只能埋在心底深处,不能对父亲说。因为这太惊世骇俗,即使说了也会被当做疯子,或被当做中了邪。 周大虎看着父亲,静静说道:“官,不是想做多大就能做多大的,那得靠军功。靠人脉、靠机缘才行,难,难于上青天啊!” “能做多大官就做到多大,儿子不会强求,老爹放心,儿子就一条命,金贵的很,不会随随便便把命丢了。” 周远山听完长吁一口气,心中放心大半,眉头也舒展了许多。当下,与儿子聊起了家长里短、闲话废事。 林县的除夕夜在这平静祥和的爆竹声中度过。 崇祯七年,正月初五一过,周大虎带着亲卫随从前往彰德府城和省城进行拜年,本来这些事是不需要周大虎亲自上门的,只需要送个名帖和礼物就行,但是周大虎还需要求人办些事,而亲自上门会显得更加注重和联络感情,事情也更加好办。 二十几日后,周大虎带着笑容满载而归。这次由于都司佥事韩振乾的帮忙,和卫指挥使王家相的帮助,都司给了八门小型火炮,四门佛朗机炮、四门虎蹲炮,和一些熟练炮手,火药铅子铅弹各千斤。鸟枪三十杆、三眼铳三十杆,火药铅弹数百,而卫司又借调过来了数十名火器制作之人给与周大虎所用。 而卫所火炮局的炮匠工人却丝毫无法调借一人,其匠人是由卫镇抚司兼管,火炮管理犹严,只能调拨,不许千户所借调工匠自制。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崇祯七年春季。万物苏醒,春暖花开,正是建设城墙和房舍的好日子。 由于提前透露了建城的消息,附近州县的水瓦泥匠来了不少,定制的大块青砖去年就已定制了,现在已烧好,陆续运到这里来了。万事俱备,只欠开工。 在鞭炮轰鸣声中,修葺城墙正式开工,一并的还有城中房舍新建和修葺,卫所和府县衙们是分开的两套系统,互不隶属,互不干涉,但是此次在林县,县衙和千户所是携手修葺县城,由千户所牵头带领和监管,具体建造由县衙负责,千户所只监管质量和修城钱粮,不插手建设。 不为别的,只是千户所出钱占了大头,县衙上报上司拨款三千两,周大虎千户所出资七千两,整整一万两,不光是修葺一新,还要加高加宽,修建瓮城,这是周大虎的根据地、大本营,当然要十分上心不可。 如果今后手中钱粮足够的话,周大虎还想扩建此城。 安排妥当之后,周大虎不再费心这些民事,开始专心致志投入军事训练。 五百护卫营的三层甲胄终于配全了,里层为单层牛皮软甲、中层为不镶铁的棉甲、最外层为精制重型鱼鳞铁甲,即防刀剑枪矢、又防火器铅弹,全身防护,包括面甲、腋甲、铁臂手等一应齐全。全身包裹,犹如铁人一般,望之,令人胆颤心寒。 甲胄产量,由于扬中玄帮助,从卫指挥使司借调的上百兵器制作匠人的加入,兵器盔甲产量大增,每月鱼鳞甲产量由三十件增加到五十件,已制作约有七百一十件有余。 镶铁棉甲由原来的每月二十件增至约每月四十件有余,已制作约有五百一十件,加上扬中玄大人募筹的首批镶铁棉甲二十副。第二批三十副,还有卫里新发的七十副,已有六百三十副。 至于不镶铁的棉甲已有八百五十多副,要不是周大虎看不上这不带镶铁的棉甲,数量还会更多。还有双层皮甲已有数百副…… 护卫营兵器也换了,每人除了随身精制腰刀外,以铁鞭、铁锏、铁斧。狼牙棒、铁矛、铁棍、狼牙槊等重型打击武器为主,专门对付敌军精锐甲兵为主。 剿荡贼寇时,缴获了上千件刀枪箭矢,除了可用的,其它的一律回炉重造。那些破烂货,周大虎看不上眼里,自己的兵都是千训百练出来的,怎能用这样的破烂货,万一因兵器质量不过关,使将士因此丧命,岂不是大大划不来。我周大虎怎会干如此蠢事。 训练越来越严格,胡铁塔穿着为他量身定做的大号软皮甲和棉甲、精制铁甲,腰间一把特制大号精制腰刀,新制的铁质圆盾和寒光闪闪的狼牙棒,正在那里练的虎虎生风。 他那二十名手下穿着盔甲咬着牙坚持训练。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纪律太严,训练太苦,让他们这些积年老匪都吃不消。 但是,他们看了看四周,数千人都在披甲训练,时不时还进行个对抗训练,虽然看了许多遍这种对抗训练,可还是让他们每次看一遍还是心潮澎湃不已。 训练之地另一处,林虑山原贼寇山寨里房舍、道路、寨墙等生活、防御设施已整修一新,山寨深处不时传来阵阵嘭、嘭、嘭……鸟铳和三眼铳鸣放之声,不一会又传来轰轰炮声。 与此同时,周大虎随身带着一行数十人、身着便衣,带着盔甲武器沿着山间小道向太原府代州崞县方向快速行进。 第七十七章 饥民 这次到崞县、到代州和太原一线名为买马,实为勘察地形地貌,两地之间以及各地之间的距离和行军速度等,周大虎不时地掏出一个小本子,用削细的炭木条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只有周大虎自己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因为很快在崇祯七年五月,也就是两个多月后,后金酋首皇太极亲自率兵六万为统一漠南蒙古,二次西征察哈尔。是年秋七月,后金军回师,以明边将扰其境、杀其民、匿逃人为名,七月初八日入上方堡,进围宣府,侵犯大明。七月八日进犯境内,其掳掠范围:山西中北部、河北西北部。 崞县属太原府代州下辖,代州为直隶州,下辖五台县、繁峙县、崞县三县,隶太原府。 为什么选择崞县,这是有原因的,周大虎的记忆中,后金兵攻克崞县运走全城财货大车三百多辆,掳人青壮妇孺千人,而押运之人,只有二十余骑建虏,足见其嚣张自傲之态,这正是打闷棍冷不丁干一票的好时机。 不硬碰硬,只打有把握之仗,以干后金军队后勤辎重为主。 周大虎一行人刚进入山西境内平顺县,就感觉气氛不对,弥漫着一跪不安的氛围。这使得周大虎一行人暗暗提高了警惕。 什么情况?周大虎心中略有不安,在路边接连栏着数人询问情由,终于得知事情缘由。 时山西、陕西境内自去年八月至于是月不雨,赤地千里,民大饥,人相食。民饥而乱兴,而兵将多杀良冒功。以致于山西境内百姓人心惶惶,奸商囤积粮食惜售,导致粮价节皆攀升,民不聊生。 而朝廷赈济还需一至两月,紧接着又是七八月后金建虏兵掠大同,太原、宣府等地,天灾加人祸,山西百姓生活雪上加霜。 越往山西境内里走,周大虎一行人看见的饥民越多,尤其是大的屯庄村寨、以及县城附近,都聚集着大量饥民,小则数百成千,多则成千上万。 一行路上,有不少老弱妇孺倒毙路上,死状凄惨,令人触目惊心, 周大虎驻足,面色黑沉着说道,“把人埋了,再走。” 众兵将得令,将二十几具饿毙之人全数埋了。 看着这人间惨剧,周大虎觉着自己有心无力,自己千户所有些粮食,但也不敢拿出来大量救济灾民,自己还要养兵、养山寨原来的民众,不能大救,那就小救。 周大虎一招手,过来一名亲卫传令兵,行了一个单膝下跪军礼,恭敬而道,“拜见大人。” 周大虎解下身上横刀递给亲卫传令兵,道,“拿刀去见周远山副千户,调战兵五百带上兵器盔甲押送粮食一千石送到这里,速度要快。” 说完,周大虎又在小本子上写了几句,撕下交给传令兵,传令兵接过一礼退后,招呼上两人急速而去。 周大虎在此扎下营地,带着三十人前出察看一番。因为要买马,这次带着数千两银子,此种情况下,带着银子再往前走,既不安全也买不成马。 一行人来到一处大的寨堡傍边,这里已聚集了数百名百姓在这里讨饭,人群已有躁动的风险,只要人群一躁动,隔不了多久就会失控就会成为乱民或暴民。 周大虎一行人的出现,立即引起了饥民的注意,人群引起一阵骚动,因为他们个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又带着兵器弓箭,在这年头,如此打扮,不是官军就是贼寇或是大户人家的护院。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饥民所害怕的人。纷纷避让离开很远一段距离。 周大虎凝眉看着眼前饥民,沉思片刻,心中一动,对着身边一名亲卫附耳说了几句,亲卫点头低声回了一句,便走向几名饥民而去,不一会领着一名发须皆白老头来到了跟前。 “老朽拜见贵人。”说着,便要跪地行礼。 周大虎急忙上前一步,扶起老者,嘴中连道,“不敢当。” 老者被扶起身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些人,他大概猜到可能是叫自己过来问话。 周大虎开口询问一番情况后,知道这数百之人都是附近数个村寨的人构成,都是因天灾,田地颗粒无收家中已揭不开锅的穷苦百姓。 周大虎听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述说,心中愈发沉重起来,明朝末年对天灾的承受能力太差了,水利设施基本荒芜,完全是靠天吃饭,岂有不灾之理。 周大虎心中一叹,为今之计是自己能多救一人是一人了,想到这里,周大虎说道,“老丈,这些逃荒村民中是否有手艺之人,可愿意做工自救?青壮之人可愿意参加军伍当兵吃粮?” 周大虎山寨青壮皆已人人参加军训,山寨中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都已参军,总人数才五千左右,剩下的皆是老弱妇孺和匠人,此时正是一个扩大兵源的好时候,即救了人,又壮大了自身实力, 历代中原王朝,最能打仗的军队兵源几乎都在北方,而山西是其中优质兵源地之一。 老丈一听,知道自己等人活命有希望,在这大灾之年,哪有自己饥民等人挑挑拣拣的空间,赶紧回道:“回贵人,有一些村人会一些手艺,但都不专精,只是自己为了省钱而自学的。” “不知贵人是干什么的,只要贵人愿意施舍救大伙一命,我等什么活计都愿意干。” 周大虎从亲卫处拿出几个大饼递给老丈,老丈千恩万谢,掉着眼泪回转饥民之中,传话回去。 饥民们很快回复,同意周大虎的提议。 在老者的带领下,数百饥民向周大虎叩头谢恩。 周大虎拿出自己和亲卫随身带的干粮,让这些饿着的饥民老百姓顶一下饿劲。 自己粮食还要数天到达,唯一之计就是借粮,否则饥民得知还要饿肚子数天,周大虎不知会闹出什么情况。何况这些人身体的状况,也等不了多久。乱,自己等人不怕,但不想出手镇压这些可怜的百姓。 周大虎等一行人缓缓走向这个大的寨堡,饥民听说这位贵人要为他们借粮,纷纷分出立于两边,开出一条通道让周大虎一行人过去。并且跟随立于身后壮威! 第七十八章 借粮 周大虎眼前的寨堡比较大,寨墙高约近两丈,上面有寨堡壮丁巡哨,警惕的望着下面密密麻麻数百的饥民。 此时寨堡巡墙上的壮丁发现了周大虎一行人的靠近,立时精神集中,全部戒备起来。 一名亲卫上前,高喝而道:“喂,寨堡巡哨着,我家大人要见你家员外,速速通报!” 几名巡哨聚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其中一人出来喝道,“滚蛋,哪来的野物,来此喧闹,我家老爷岂是你等想见就见的人。” 周大虎听着沉默不语,知道自己等人身着便衣,带着武器,又不是当地官员,是生面孔,断断不会轻易让自己进入寨堡之内。不过他早有腹案计划,先立威、后进寨。 此次之行,这些随行亲卫个个都是神射手,带的都是一石以上的强弓,还带了十把神臂弩,十把朝廷制式军弩,尤其是神臂弩,是周大虎的杀手锏,到现在能用的只有四十把。 寨堡上面巡哨的恶言恶语,顿时惹怒了喊话的亲卫,扭头请示看向周大虎,周大虎一点头,只见拿出弓箭对着寨堡巡哨就是一箭,箭矢贴着巡丁头皮划过,巡丁惊出一身冷汗,头皮发麻,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受到此等惊吓、好比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吓得惊魂未定。 “见血,不要命。”周大虎发出命令。 身后亲随护卫一听,个个咧着大嘴喜笑颜开,他们整天训练射死靶索然无味,如今要射人见血,皆是精神大震。 “得令!” 走出十几名护卫,笑着来到距寨门约八十步的地方站定,收起脸上笑容,肃穆盯着前方,从随身的撒袋中抽出弓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嗖、嗖、嗖……”数箭齐发,寨堡之上巡哨立时数人中箭,惨叫之声不断,吓的防守寨堡之人缩头低身,不敢抬头。 护卫营的人没了目标,便后退五十步,百无聊般的站在那里等待机会。一刻钟后,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出来答话,一番重新交涉后,寨堡中人要周大虎一方派出一人,验明身份后再请进寨堡。 跟随周大虎而来的老夫子王庙鱼,自告奋勇前去说话。他对自己山寨……不对,叫千户所,有莫大信心。 周大虎盯着寨堡淡淡说道:“告诉寨堡之人,老夫子如果出事,我将踏平此寨堡,鸡犬不留。” 王庙鱼一听,心中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他从山寨的一名名不经传的老夫子童生,成为现在的千户所民事几个管事之一,虽然没有官身,但他也很知足,这也是他事事当先不惧危险的原因。 士为知己死,女为悦己者容! 王庙鱼拿着周大虎给他的千户官铜质腰牌,被人用竹篮吊上寨堡商谈。 很快就有了结果,一刻钟后,寨门半开,防着饥民一拥而入。 一位管家模样的微胖中年人在数名寨堡乡兵的保护下,走出寨堡来,朝周大虎拱手一礼道,“周千户大驾光临,我家老爷王举人派我过来迎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周大虎面无表情摆摆手,冷声道,“无妨,请管家前面带路,我有事与你家老爷相商。” 管家前面带路,周大虎一行人三十人紧跟其后,艺高人胆大,虽然大家没有穿铁甲在身,但是便衣里有牛皮软甲和棉甲两层不显眼的甲衣,即使老夫子王庙鱼也如此穿着,并在随行之前,学会了一出事情就抱头护头立刻趴下的训练。 当然这只是最坏情况发生所做的准备。周大虎镇定自若,身边的护卫们却高度紧张,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麻痹大意。 寨堡里面犹如县城一般,街道纵横、房舍林立,很快周大虎一行人来到一处高门大宅前,这时出来一位约五六十岁老者迎接周大虎一行人。 老者快速扫视了一眼眼前众人,目光便定在了周大虎身上,随即他对着周大虎拱手一礼道:“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周千户,请进。” 来到宅院客厅,主客主次上下分座,上来热茶,话头进入正题。 周大虎抱拳一礼,便说明来意,“我想借贵寨堡粮食一百石先行救济灾民,数日后立即归还,不知王举人可否行个方便?” 王举人呵呵一笑,道,“这点粮食我答应了,马上就可以由周千户提走。还不还都行,只不过都是一些陈年老粮,特此告知,请不要介意。” “理解、理解。”周大虎躬身谢过。招呼手下跟随寨堡管家去提粮食。至于陈粮,周大虎千户所绝大多数都属于陈粮范围。 人们通常把当年收获的粮食叫做新粮,把储存一年以上的粮食叫做陈粮。陈粮除口感有所下降外,其他品质指标与新粮差不多。粮食陈化是一种自然现象,主要表现在食用品质下降,严重陈化时食味明显变差,酸度明显增加。 陈粮除口感有所下降外,其他品质指标与新粮差不多。有些耐储粮种的陈粮品质比新粮还好,比如说储存2至3年的陈小麦,经过后熟作用,其品质指标远远优于新小麦。 当然,存储五年以上的粮食如果变质就是陈化粮,就不能食用,这个道理,周大虎是一清二楚,明白的很。 这位王举人的痛快答应借粮,使周大虎对其观感好感增加不少,像王举人这样考上举人而不当官的,明朝中后期有不少,不是他们不愿当官,而是想考进士几次考不上后,就会心灰意冷,安于现状。 而大明可以当官的除了进士、举人还有贡生、国子监生、以及异途捐纳官位之优秀者。 贡生相当于举人副榜。 贡士不同于贡生,举人经会试而被录取者称贡士,第一名为“会元”。贡士经过殿试录取者为进士,第一名为“状元”。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是由皇帝排了个名次而已。 大明除了三甲进士可以很快选派实缺地方官和京官外,其余人等皆需数年,十几年候缺补官位,人多粥少。毕竟官位是固定的,而取得当官功名的人,几乎年年增加,常年累月积累下来,数量惊人。 这种情况下,做官竞争十分激烈,许多基层官员如县令一职,竞争最为激烈,朝廷为了缓解人多官少的情况,知县一职往往都是一任知县三年任期,就会回家待仕,而升迁的人少之又少,只有政绩突出,官风清廉或有关系后台很硬之人才会擢升。 第七十九章 招纳 而这些有功名而家底富裕的人,对朝廷最底层的官位,如八品的县丞、九品的主薄、正八品的县学教谕、从八品的儒学训导,往往看不上,一心只想考取进士,多年考不中后,便在乡里做个士绅富家翁。 只有家中困难取得功名的人才会候选出任底层官员,但也是竞争激烈,十中取一、百中取一,还得候选等待。 这也导致县政为官大多数当官一任,自知仕途前进渺茫,难以上升,便千里为官只为财,或者心灰意冷、浑浑噩噩做一任,被下属架空,没有一丝作为。 因此后世有明朝腐败之甚在于县州一级,明亡于县治腐败之说。 主座之上王所用轻咳一声,缓声问道,“不知周千户在哪高就,何时调任现职?” 王所用此问想知道眼前之人,年纪轻轻如何便世袭千户实官此等要职。 周大虎也不隐瞒,回道;“我乃山民,因军功不久前擢升为千户。” 王所用一听,觉着这里面信息量巨大,毕竟他是有功名的人,官场之道十分注意和用心,用军功擢升之人都是一些猛人,从山民擢升到千户连跳超过三级,肯定是兵部超擢或皇上加恩,不管哪一样,都不是一般人所能得。 王所用长叹一声,诉道:“外面饥民数百,并非我等见死不救,而是不敢救,我等寨堡民众今年也是受灾之户,族人和庄户也是颗粒无收,全靠寨堡富户救济过活,救济之粮皆是往年存余,也不是很多。” “救济庄外数百饥民,此风一开,百里之内饥民就会蜂拥而至,在下寨堡寨小民弱,难以应对,一旦粮食供应不及,或无粮救济,就会引起饥民暴动和民乱。周千户可要注意一二。” 周大虎对此番言论不置可否,心中对寨堡不救济饥民还是有所不满,他本来打算如果不借自己粮食,不介意和饥民一起攻下此寨。当然,现在情况有了变化,自己也会体谅这个寨堡难处,以民为本,先救寨堡之外饥民。 周大虎沉声问道:“此地父母官可有救济之举?” “有,县尊数日前召集本县士绅商量,并募捐了上百石粮食,鄙人捐了三十石。只可惜,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 周大虎又和王所用说了一会话,见手下过来报告说寨堡已将粮食运到外面,并拿出十几口大锅,已开始熬粥,便放下心来。 “多谢王举人慷慨相助,此情容后再报,如果举人以后无处可去,可来我林县避乱安家。” 周大虎抱拳一礼,随即和手下护卫退出大厅,向寨堡之外走去。 站在王所用傍边的中年管家,对周大虎的举动有些不满,嘴中说道:“老爷好心借粮与他,谢意说什么无处可去,可到林县避乱……老爷,这是好话吗?” 王所用看着大门久久,沉默不语。世道变了,乱世用武将,治世用文臣。武将的天下要来临了。 寨堡之外,周大虎一出来,数百饥民欢声雷动,齐齐跪下叩头拜谢周大虎。 周大虎坦然受之这一拜,拜完后,大伙翘首以盼双眼盯着十几口大锅不放。 周大虎也没有歇着,由王庙鱼老夫子在饥民中挑了几个认识字的人,开始登记每个人的详细信息,筛查工匠和青壮,其中青壮之人,由护卫营之人接手,编成队伍用来维持秩序。 喝上了稠米粥,数百饥民情绪稳定下来,两日后,此地有稠粥吃的消息不胫而走,四面八方的饥民蜂拥而至,周大虎的压力大增。 寨堡里的王所用坐不住了,登上寨墙,下面已是饥民一千余人了,远处还时不时有人赶来,看的王所用脸色一阵发黑。 周大虎看着越来越多的饥民涌来,心中决定改变自己原有规划,本来自己计划今年建设,赶着后金入侵抢一把后金辎重,再顺便弄几个建虏人头升一升军职,再扩大人手兵马。 如今这形势,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就变吧,有饥民多来,自己就多招纳些饥民,有组织的饥民就是一股大力量,无组织的饥民就是乱头苍蝇,对人对百姓、对朝廷皆是有害。 林县正在重建,最需要的便是大量人口的填充和恢复,如此这般提前办了也好。 心中有了定意,浑身便通畅起来,精神也跟着振作,压力也觉着小了许多。 两日后,五百名精锐甲兵押着一千石粮食也赶来了,由百户贾木青带领。 贾木青一见周大虎立即行了一个军礼,大声道:“属下来迟,还望大哥责罚。” 周大虎笑着而道,“快起来吧,一路上顺不顺利?” 贾木青嘿嘿傻笑着,回道,“大哥,一切顺利,只是道路崎岖难行,速度比平地慢了不少,费了不少功夫。” 一边的护卫营熟人也过来打着招呼,新的增援的到来,新的粮食补给,使周大虎和护卫放下心来。 饥民见一股官军前来吓了一跳,纷纷就要四散而逃,只有已登记的人和青壮,壮着胆子,待在原地。 周大虎让几名护卫骑着马跑了一圈大声嚷了几声,两千多饥民总算安定了下来。 接下来,只要有粮食,事情就好办多了,登记、分类、转送饥民回林县安置,两千多人,有一半是青壮,可堪之用。 处理好这些饥民之事,还了王所用寨堡一百石粮食,虽然一番推辞,王所用还是收下了。 还剩下不少粮食,贾木青率领二百披甲战兵回转,负责护卫二千多饥民回到林县安置,只带走一百石回程口粮,余下的八百石粮食和三百战兵跟随周大虎继续北上。 马是恐怕买不成了,有机会再说。那就看看饥民情况,多招纳一些饥民回林县,能救一人是一人,多救一人,大明就多一份元气。 一路去太原代州的路上,饥民更是多了数倍,不时就能看见一群一群饥民扶老携幼挑着担子,背着箩筐,带着家当亦步亦趋的走在田野山间小道上,面带菜色,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跟着人群向前走。 一眼望去,蜿蜒前行的人群竟无一丝生气。 第八十章 官军 周大虎骑在马上远远的看见这一幕幕人间惨剧,心中十分难受,隐隐作痛,也有一些理解民众为何屡屡揭杆而起,民困如此,以致难活,而朝廷救济不力,不起等死? 周大虎骑马立高远眺,双眼所望之处田陌相连的土地处处干涸裂口,像打坏不碎的瓷器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缝绵延天边。 如此天灾只能是由朝廷牵头,上下一心省、府、州、县,在地士绅和缙绅共同一心,一边济民,一边生产之自救才行。 缺少任何一环,救灾就会大打折扣,如果缺少数环,就会是海量资源投下去,只听响声,不见效果。 而大明上下却做不到这些。不仅做不到,还常常阳奉阴违,上下不一,肥私损公,贪污腐败。如此烂在根上的大明,不管上层和朝廷高堂之上怎么努力、谋划、调整也救不了大明。 一路北上,饥民越来越多,见了周大虎一行人个个带刀配箭纷纷惊慌避让,但也有饿昏了头的饥民冒死上前乞讨,都被周大虎好生对待安置,如此一来,饥民有样学样,蜂拥而至,下跪叩首乞讨施舍。 周大虎对自己碰见的逃荒饥民都尽心安置,只是人越来越多,粮食的压力就大了起来,幸亏天气越来越暖和,不必担心这些灾民挨饿还要受冻。 随着饥民的加入,周大虎的队伍越来越大,慢慢的引起了官府官兵的注意。 一队官军人马上百人向周大虎一行人赶来,看见周大虎等人身穿甲胄,人数不少,一群饥民身附其后,吓得高叫一声‘流贼’,扭头就跑,旗帜甲衣扔了一地,令周大虎目瞪口呆,看着这些人狼奔豕突而去。 “玛德,这些朝廷官军简直是废物,只看了一眼咱门有甲有武器,就丢盔弃甲逃跑了,真踏马丢官军的脸!”成为卫所官军一员的熊山,对官军的不战而跑、贪生怕死的行为极度不耻。 熊山的骂骂咧咧,让护卫营和战兵营的一干粗汉哈哈大笑起来,一扫行军的疲惫,精神一震。 这时王庙鱼老夫子开口道:“大人,咱们要小心了,这些无胆之兵定要谎报军情,扩大虚报敌情上报有司,引来大批官军前来,而我等身带大批钱粮在身,难免引起人的贪欲,而觊觎我们钱粮,把我们故意当贼寇剿了,不得不防。” 周大虎一听,脸色阴沉下来,目露凶光狠声说道;“老夫子提醒的及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不管是官军还是贼寇,有人胆敢打我们注意,就送他回老家。” 周大虎眯起双眼,嘿嘿一笑,森冷无比,让一边只见过周大虎温和一面的王老夫子,被周大虎的阴森冷笑吓的打了个寒颤,惊出一身冷汗。 大家不走了,护卫营和战兵营按照命令休息,进食干粮喝水、整军以待。饥民也被组织起来,开始埋国做饭,众多饥民眼巴巴的盯着冒着热气的大锅,两眼冒着光芒。 三百民夫也没闲着,用骡马身上的粮食围成了一道齐人高的挡墙,饥民和民夫都被叫往挡墙后吃饭。 周大虎做了完全的准备,他倒要看看朝廷官军是不是传说中的那样不堪,军纪败坏,杀良冒功,不是保民安境,而是祸害一方,他要亲自见证一下,如果真是这样不堪,那么自己就要走一条混合的超常规道路了。 希望不要如此。 一个时辰后,远处扬起一股股尘土,脚下大地传来阵阵颤抖,上千饥民被吓得脸色苍白,两股颤颤,惶恐不已。 周大虎和身后兵丁冷冷的看着由远及近的滚滚官军大潮,手中攥着的兵器握的更紧了。 “老夫子,你的担心实现了,那就看看这些人是些什么货色吧?” “不错,是人是鬼一会就回显现出来,按我几十年活下来的经验,八成是鬼。” 马蹄翻飞,灰尘四散,夹着威势一队官军直面扑来,周大虎骑在马上看清楚了来军,前面是一队马队,约有一百多人,后队约有步卒六七百人,气势汹汹朝着自己而来。 而来的大队人马离周大虎一行人二百步之外站定,过了一刻钟后,步卒列队完毕后,对方一名小校催马上前传话。 “对面流贼听着,立即放下兵器,饶尔等不死,否则定把尔等斩杀殆尽,挫骨扬灰。” “真踏马的狠,不看不问,上来就定了个流贼的大帽子,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整。”赵民狠狠吐了一口吐沫,寒声说道。 “干,干死这伙狗官军,全部杀干净,就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了。”说完,熊山自得的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显得突兀,也没有什么含义,没有人和他共鸣附和,气氛略显尴尬。 游击刘名世冰冷的盯着前方这一群人,前方这一群人根本没跑,但已有所准备,用粮袋垒砌的胸墙还算不错。 自己原来想的骑兵吊在这伙人的屁股后面,等对方精疲力尽后,一个个打猎般的杀掉,这样就不会损失多少自己人手,还得了不仅是人头军功,还有其身上财货。 如今,看来自己的计划要落空了,吊打不成就只能强攻。不管前面是何方神圣,自己决不会空手而归。 周大虎等人也看出来了,这伙官兵是铁了心要灭了自己立功受赏,连核查自己身份也懒得核查,问都不问,直接给了周大虎一个流贼的帽子,不管周大虎愿不愿意。 周大虎气急反笑,既然这么不长眼,那自己也不暴露身份干一场,称量称量官军边军的实力。 “传令下去,不要暴露身份,大家放手去杀个够。”周大虎淡淡而道。 周大虎要为民除害,这会他不再考虑几个月后的后金的入侵之事,只想将这伙官军中的害群之马清除出大明军伍之中。 自己新的铁锏还没有开过荤,饮过官军的血,那么今天就喝个够。 命令一下达,三百多战兵和护卫精神大震,个个闻战欣喜不已,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即上前拼杀一番。 熊山高兴地哇哇怪叫,手中的两把大板斧舞来舞去,斗志昂扬。 第八十一章 对战 两方人马对视以待,杀气弥漫,气氛紧张令人窒息。 周大虎领着三百多兵马早已退回挡墙之后,长枪兵三米多的大枪伸出挡墙之外,防着对方骑兵加速冲撞己方防线。百姓饥民被要求在百步之外由青壮手拿木棒进行自卫,如果不听指挥,或逃走,周大虎将不再收留救济。 贪生怕死、一遇事就只想自己不顾他人的饥民,自己不会救济这些人。逃跑扰乱军心着,杀无赦。 有了周大虎的警告,饥民们抱团取暖,不敢有一丝妄动。 游击刘名世骑在马上眯着眼,注视着前方对手兵马的一举一动。他对打仗很谨慎,他没有显赫的家门背景,也没有家财万贯做支撑,一路上靠着自己的谨慎拼杀出现在这从三品游击官位。 只是眼前这伙人给他的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这是一种直觉,说不清道不明,无法言说,只能自己体会,但他却深信此道,并因此在以前战斗中屡屡险中求生。 眼前一伙人,可战之兵只有三百多人,后面还有饥民一千多人,连最普通的刀枪都没有,手中只有些木棍防身,这在久经沙场的刘名世的眼中就是人羊、稻草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派出几十名官军就能荡平这一千多人。 只是这三百多人……,他前面能看见的都穿着铁甲,这不是一般人能装备起的,他不问对方身份,是不能问,问了便是自缚手脚。 不问不等于不猜测,贼寇几乎不可能,没有财力打造这么多铁甲,他们吃都吃不饱,哪有闲钱去造大批铁质盔甲。 官军也不可能是,自己就是官军,身着甲胄的家丁才养了三十几名,自己就压力很大,压的快喘不过来气了,否则自己也不会不择手段敛财。 拥有上百身着铁甲的官军自己怎会不认识?何况身后还救济了上千饥民,有这么好的官军吗? 周大虎一个卫所千户官,拥有几百上千的铁甲亲兵,还这么好心乐施救济饥民,即使说出来,打死人别人都不相信。刘名世不会往这里想。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大户富家子弟,刘名世对这些人心中是无半点好感。杀了就杀了,谁要他们和饥民混在一起。 到了这个地步,不管自己是不是猜得对不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眼前是什么人,都要被剿灭。 周大虎看见对方举起令旗,暴喝一声,“全甲,准备。” 三百多护卫和战兵营齐齐戴上铁质面甲,全身上下只留下两个鼻孔和眼睛,犹如一个铁甲金刚一般,手中兵器紧握,静默以对。 骑在马上的刘名世盯着前方,手势一挥,身边旗牌官遵令,一挥令旗,前面的刀牌手开始动了起来,整齐列队,踏着鼓点,举着大盾齐齐压了过来,身后紧跟着弓箭手,和长枪手形成一股浩大的兵阵压了过来。 周大虎已经指挥了数场剿灭贼寇的战斗,多数都是以奇兵取胜,在野外与官军边军野战还是第一次,但是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战败,他对自己训练的兵丁有莫大的信心,这种信心来自自己一方常年累月高强度的训练,坚持不懈的严明纪律。 “弓箭抛射,准备,盾牌手防箭准备……”周大虎在对面官军距自己百步时发出第一道口令。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周大虎紧盯对面官军距离,果断下令:“抛射。” 一排百人,三排依次朝天空射了出去,而战兵营用的都是一石或一石以上强弓,劲头十足,从天上落下一阵箭雨,压上来的盾兵后面的弓兵和枪兵惨叫之声连番不断,一片兵丁倒下或死、或呻吟哀嚎不断。 周大虎刚射出一轮箭雨出去,官军一方的抛射也过来了,早有准备的战兵营和护卫举着大盾在头顶连成一片屏障护着大家。 “嘭嘭嘭……”一阵如雨点般的箭雨倾泻下来,不时地从盾牌缝隙中漏掉的箭头,在铁甲上划出一道道刺耳的摩擦声,却无一人受伤。 双方三轮箭雨之后,便停了下来,不是箭支不够,而是怕伤了自己人,双方已进入了十步近战范围了。 官军刚挨着挡墙,只听见一声暴喝,“刺……”,挡墙后面的长枪突然猛地一缩一突,举盾的官军所举之盾感觉被人猛猛重击了一般,随后有人发出惨叫,这是被从两盾之间刺出的长枪刺中,十几人被刺中倒下,盾阵破了个大口,官军中有人慌了起来。 破绽出来了,趁你乱,要你命,周大虎大喝一声,“杀……”,手持双锏率先顶开挡墙徒步冲杀过去,身后熊山紧跟其后,手持两把大板斧,一顿狂砍,对方盾兵立时倒下十几人,周大虎的护卫铁甲兵蜂拥而上,突入盾阵之中,只听见噗、噗、噗……铁器击打人身体上的声音,以及人骨头碎裂的声音,瞬间官军阵营崩溃,向后开始溃逃。 “冲……”熊山一声怪叫,带着战兵营掩杀而上,如一群猛虎冲入羊群,犹如无人之境。 护卫营,没有跟着掩杀过去,静静的立在周大虎身后,等待命令下一步行动。 周大虎盯着对方的主将和一百多人的骑兵,这才是自己此战的最大威胁,能不能赢得漂亮,就看自己如何对付对方的骑兵了。 周大虎和护卫营众人翻身上马,只是人马少的有些可怜,只有三十匹,并且连周大虎在内都没有经过马背上的实战,虽然有些忐忑,但心中各个豪气冲天,毫不怯战。 周大虎一行人紧紧缀在熊山等人身后,为其压阵,对付骑兵的有力武器就是自己手中的十支神臂弩和明军制式军弩十把,所持强弩之兵皆是久练之兵,动作娴熟,射击精准,定要对方吃上一壶。 周大虎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些强弩本是自己用来对付建虏骑兵的杀手锏,没想到首先用在自己人身上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世事无常。 熊山等人的掩杀又快又猛,六七百步卒被三百人追杀的七零八落,狼奔豕突,丢下刀枪、盔甲、旗帜等一切身上重物四散逃命而去。 第八十二章 胜之 刘名世看着自己手下数百兵丁,片刻之间被对方杀的四散而逃,惊得身上寒气直冒,双眼通红,面色狰狞。 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冒出,“完了、完了……”,不过,他到底是拼杀出来的将领,瞬间便有了决断。 他手提长枪,双腿一挟马腹,大喝一声,“杀……”,骑马一跃而出,带着一百多骑凶猛扑去。 他一动周大虎也动了,即刻催马上前迎了上去,后面持弩兵丁紧随其后,几个呼吸之间,双方便只相距只有百步之遥。 周大虎骑在马上冷冷的抽出自己那把两石三斗强弓,百步之外搭箭急速直射三箭,立时三名骑兵惨叫坠下马背,被后面马匹踩成肉饼。 紧接着又是数箭射来,又有数人被射下马来,刘名世趴在马背上刚一露头,面前寒光一闪,一支箭羽直中其面门,惨叫一声坠下战马,被后骑踏成了肉泥。 主将一死,后面骑兵见自己踩死了上官,便勒缰放缓马速,心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是跑还是继续冲锋。 周大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立即高声对着这队骑兵喝道,“下马降着,不追责任,愿走愿留,悉听尊便。” 听了周大虎喊话后,冲杀的骑兵终于停了下来,一脸戒备紧张的盯着周大虎一行人,眼中一片灰暗。 在周大虎劝降骑兵的时候,有些胆大的饥民,已检起地上的刀枪箭支开始协助战兵营,扑杀四散溃逃的官军。 周大虎静静的看者这些骑兵,心中也是大为感叹眼前这一战,辛亏自己一箭射死了马队中的将领,眼前这队彪悍的骑兵如果冲杀过来,自己一方定会伤亡不轻。 自己还是有些莽撞了,自己有些犯了因怒兴兵的兵家大忌了。 话虽如此,胜了,还是大胜,只不过这些官军死的有些冤,没有死在反击建虏的战斗中,而死在了自己手中,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官军马队僵持在原地,片刻之间,战兵营已回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长枪林立、弓箭密集,想跑也跑不了了。 有机会他们为什么不跑,周大虎猜测可能是因主将突然死亡,蛇无头不行,人无头不动,纪律使然造成的;也可能是打了败仗,丢了主将性命,不敢回去,怕上官有司责罚,也可能是…… 瞬间,周大虎就脑补了需多这些骑兵没有逃跑的理由,周大虎摆摆头,甩去自己的胡思乱想,开始处理面前的事。 这是最重要的,也是当务之急。 周大虎扫眼望去,饥民神威大震,押回许多官军俘虏,已在王老夫子的指挥下,绑了分处看押。 大事已定,是解决这些骑兵的时候了。 周大虎拍马上前,取下铁面,立于官军骑兵面前,而身后熊山、赵民等人则高度戒备,以防对方暴起突然出手袭击。 一位官军将领模样的人策马出位,看了一圈周围形势,然后定睛看向周大虎,被对方的装备和年轻所震惊,不过也长吁一口气,心中的担心也大大减少需多,只要是大户富家少爷就好说话,只是眼前这位少爷看着有些哪里不对。 官军出位将领对着周大虎抱拳一礼,说道:“这位少爷,我等误认你们是贼寇,发生两方人马冲突,这完全是误会一场,且我方主将惨死,而贵方几乎没有损失,两家发生冲突宜和不宜冤,还请这位少爷归还我方人马和刀枪箭矢、兵器盔甲、旗帜等物,在下感谢不尽!” “你是何人?”周大虎问道。 “在下营兵马队正六品千总徐虎。”马上之人拱手而道。 周大虎不再废话啰嗦,肃声说道:“你们先下马放下武器,其他事情一切好说。” 徐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马同僚伙伴,征求他们的意见。军中主将一死,已经没有了绝对说话权威之人,凡事都不是一个人可以说了算数。 官军骑兵中几个看着有身份身着铁甲的人,相互对视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的各自点了点头,朝着徐虎一起微微点了点头。 徐虎看了看大家,转身对周大虎回话说道。 “我等愿意遵照要求去做,还望这位公子遵照先前诺言。” 说完,拨转马头,大声命令道,“马队众兵将,下马,放下手中武器,列队。” 命令一下,马队官兵齐整翻身下马,步调划一,给人以极大震撼力。 下了马,是老虎也成了无爪无牙齿的老虎,没了爪牙的老虎连猫都不如。 看见对方按照自己要求下马并放下武器,周大虎心中一松,看了一眼赵民,赵民会意,立即招呼护卫和战兵营的人牵走马匹和收走兵器。 这个举动引起了官军骑兵中一些人的警惕,但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着看着自己坐骑牵走、兵器被收走。 周大虎看着这些骑兵和远处密密麻麻的马匹,心中欣喜不已,到嘴的肉自己不会吐出来,意外之得,既然机缘使然,自己就不客气了,放在自己手中,总比朝廷中那些不敢一战、军纪不彰的将领手中强。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周大虎决定吞下这股力量,步卒他不在乎,但是这一百多骑兵正是自己所欠缺的,如此这般正好补了自己短板。 虽然自己已有定意,但他还是不会现在就暴露身份,以免被朝廷侦知,而被剿杀,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朝廷虽然积重难返,武力不彰,却也不是自己现在这些实力所能对抗的。 廋死的骆驼比马大。 “拿下。” 命令一下,如狼似虎的战兵立即上前,将这些骑兵打倒按在地上反剪双手绑了个结结实实。 瞬间,咒骂声、不服声、求饶声、不屈声以致各种污言秽语响彻一片。 周大虎眉头一皱,喝道,“将这些人把嘴都给我堵上,聒噪。” 片刻之间,都被堵上了嘴。战场之上即时安静下来。 稍后,战况得失报了上来,自己一方重伤七人,轻伤十五人,无人死亡。官军被自己斩杀了一百多人,俘获五百多人,跑了几十人。 周大虎看到这个战报,心中并不意外,自己兵丁都是大强度、严格训练达两年,见过血杀过人的老兵精锐,又穿着三层和双层精甲,想死都难。 不过还是造成了伤情不小,这还是对方骑兵冲杀半途而废的情况下取得的胜利,如果对方骑兵冲杀起来,自己恐要伤亡几十人或上百人,这个……细思令人心惊。 第八十三章 撤回 边军的实力果然不是糜烂的卫所军和流贼土寇所能比的。 “官军的着甲率有多少?”周大虎凝眉问道。 赵民愣了一下,赶紧回道:“着甲率,大哥以前没提过,手下所报没有此项纪录,我立即去查一下。” 转身就去做这事去了。两刻钟后,赵民就查清回来了。 “大哥,清查了一下缴获所得,和询问所俘虏的士兵综合算出,披甲率约百分之六十左右,不过许多都是棉甲和镶铁棉甲,铁甲只有二十几副,弓箭手都是单层的皮甲,且破旧不堪,其他甲胄都没有咱们的精良。” 周大虎心中已有数,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骑兵,一眼望去,几乎都有甲胄傍身,看来骑兵在大明军队也是宝贝疙瘩,心紧的很。 想到这里,周大虎立即命令道,“打扫战场,立即回转回家。” 周大虎一向治军森严,一声令下,各个人马都快速行动起来,那些饥民也被组织起来帮助兵丁进行整理东西。 人多力量大,一整理停当,随即带上东西和俘虏、一百多匹战马迅速撤走。 两个时辰后,原先的战场来了十几匹战马哨骑,绕着战场跑了几圈,察看了一番战场痕迹,引马扬长而去。 周大虎不管身后之事和麻烦,绕了几圈,将身后道路痕迹进行了一番修饰,加快速度返回。 一路上周大虎面无表情,此行自己有得有失,但最主要的目的,勘察地形没有完成,也罢,不熟悉地形也不是不能战斗,顺其自然就行,何况敌人后金建虏也是首次来此地也不熟悉地形。 周大虎返回的同时,山西官场发生了小地震,而引起之人就是他一战灭了一个游击将军。 山西巡抚衙门,提督雁门等关兼巡抚山西地方右佥都御史钦差大臣戴君恩,冀宁(太原)兵备道佥事等官员上下分坐于大堂上下。 大堂之上,戴君恩铁青着脸看着大家,厉声问道:“自去年十一月贼寇渡河进入河南省境内,贼寇实力大减,基本上是些余贼土寇,至今已基本剿灭殆尽,何时又从哪里冒出一股强贼,竟敢伏击袭击朝廷大军,致使游击将军刘名世英年早逝,令人悲痛。” “嗯。”戴君恩冷哼一声,极度不满。 戴君恩自崇祯六年七月上任以来,一向给人的印象是清正廉明,温文尔雅,如今暴怒异常,尚属首次,因此,堂下官员皆是心惊肉跳、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气。 都怕触上巡抚大人的枪口,各个低头不语,心中却不知想着什么。 钦差巡抚大人一顿训斥,各级军政衙门有司,皆行动起来追查是何处贼寇流窜于此,命令下达,数日后传达各地,山西境内卫所和营兵纷纷动了起来,纷纷派出哨骑搜侦四周。 然,这场行动有头无尾,官军只是报复性的剿灭了一些山贼土寇,对于百姓与地方却是天大的好事。随着后金的入侵预警,此事不了了之。 十余天后,周大虎一行人,带着俘虏、兵马、和招纳的饥民,返回到了林县境内,返回的一路上,又招纳了一些山西饥民加入,随行饥民达到了四千多人,加上先前送回的饥民已达六七千人,粮食也只剩下二三百石。 一回到林县,官军俘虏就直接送到了林虑山中的山寨中,先晾些几十天,统一拷上脚镣,严加看管,磨一磨性子再来劝降,另一个因素就是躲一下风头,周大虎虽然不怕事,少一事麻烦总是好的。 这一次出去,最大的收获就是见识了骑兵的威力,一百多匹战马奔腾而来的情景,给周大虎留下了难忘的记忆,不愧有古代战争之王的美称。 如果有千匹战马或万匹战马,那场面将如何?想一想,就觉得可怕,直接撞上去,也能把一支军队冲垮。 虽然勘察地形的目的没达到,但险中又险得到了一批军马和骑兵,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想办法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强大骑兵。 周大虎即刻吩咐下去,在林县和周边地区多找一些懂得养马的马户或百姓,把他们招过来,待遇从优。这一百多匹军马可是宝贝疙瘩,可不能养坏了! 自己会加上原来自己的战马填充到二百匹为整数,打造一支实验性质的重甲骑兵。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该提前谋划准备了。 …… 崇祯七年四月,后金汗王皇太极如历史般亲率八旗兵马六万,蒙古诸部大军四万,于西拉木伦河岸合军十万,西征察哈尔部寻机决战,一战定漠南蒙古。 从辽东沿边墙一路向西直扑察哈尔部。此时,镶黄旗两个蒙古人偷马逃出,将大军压境的消息报告给林丹汗。 当时林丹汗驻帐于宣府边外,听说以后非常震惊异常,惶恐不安,于是立即率众西奔。皇太极分兵三路穷追林丹汗41天,五月下旬进驻归化城,得知林丹汗已渡黄河而去,遂停止追击,回返途中又收拢了林丹汗所遗部众数万人马。 经宣府、张家口返回途中,大肆进入明朝腹地烧杀抢掠,掳掠财货和人口。 崇祯七年五月三十日,明廷下旨各边要地、大小城堡、卫所军民,预警后金建虏兵锋,并严下旨意,预警仍无备御,该督抚镇道皆于不得辞责,如有疏误,必罪不宥,亦严惩不贷,上下官员一体责罚。申明之严,皆是以往不可比。 崇祯七年六月十五日,林县千户所接到朝廷塘报和文书,严申各处备御之责,如有疏误,严惩不贷……等等。 修葺一新的千户所官府衙门,又大又亮又宽敞,比原先千户所办事衙门大了数倍,威严堂皇,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一改朝廷衙门文武官员不修官府衙们的惯例。 千户所议事大厅,宽大明亮,正上方台上乃有一大座高椅,上铺一完整兽皮,两侧稍下,各有一张一样座椅,也铺着一张皮子,下面排着左右各十几张座椅。 待各人一一坐定,周大虎、周远山、赵民三人从后面房中鱼贯而出,分坐各位,周大虎正坐中间高位。 官场无父子,军中亦是如此。只有军令,没有亲情。军情命令大于天。 第八十四章 准备 “咳。”周大虎轻咳一声,唤回大家对新千户所各处的新奇四处张望的神情,回到正题之上。 议事大厅内,下排椅子左右各十几张并没有做满,现在只坐了自己二十二名发小一起打拼之人,他们都是百户、总旗之职,还有百户陈忠、赵春山,连久日不见的田原也回来了。 田原一回来,就见了大哥周大虎,他干了快一年的巡检之职,越干就越知道巡检司的好处和妙处,职小权却大,不但能敛财还能搜集信息,且他手中已有正规弓兵三百人,比朝廷规定多了十倍,无赖泼皮约有二百人,为了生存,个个都是不怕死的滚刀肉,悍勇无比。 因此,田原手中可用之兵已计有约五百人。并不比百户所带之兵少多少,反而多出数倍。 只是官职低了不少,不过这在田原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跟着大哥干,什么都会有的,看看,两年以前自己还是一无所知的山民。 田原对周大虎明确表明,一切以大哥周大虎命令和安排为准,坚决服从命令和安排。 周大虎心中默默点点头,心腹就是心腹,忠心不二。 这次,王庙鱼老夫子由于数次跟随周大大虎出谋献策,功劳不小,被周大虎任命千户所协理,虽然不是朝廷所封官职,却比朝廷所封官职更有权威,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是周大虎。 话进入正题,老夫子王庙鱼为大家念了朝廷下发的文书和军情塘报,因为大伙中大多数都是一些粗汉文盲,又解释了一番其中意思,才坐回座位。 周大虎随即肃声说道:“大伙已经知道了现在朝廷形势,辽东建虏鞑子一定会在回程时进入我大明肆虐劫掠烧杀一番,因为狗改不了吃屎。” “我等为大明子民、朝廷官军,除了做好自身防务外,也要为国担忧效力,更要实实在在出一份力。” 周大虎环视一周大厅之人,严声说道:“此次后金入侵是灾难也是机遇,我等人多粮少,光靠屯田生产,根本无法发展起来,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为了我们发展壮大,我决定:后金建虏抢我们百姓,我们抢他们的,并找机会多干死一些后金建虏鞑子。” “大哥,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正大光明出兵杀这些建虏鞑子,多的打不了,就打人少的。”百户杨春问道。 周大虎刚要回答,见底下王庙鱼老夫子看着自己想说什么,周大虎念头一转,应声而道,“王协理可有高见?尽管畅所欲言。” 王庙鱼轻咳一声,对着周大虎拱手一礼,缓声说道,“谢大人给我一个揣测大人一些想法的机会,老朽在此献丑了。” “大人强调这次要出战有机会就抢,有机会就多杀一些建虏鞑子,这是因为咱们太弱小,粮食军饷都是屯田生产自筹,一个千户所的屯田,却要养活我们山寨近万人,还有新招来的数千逃荒饥民,这也是大人要以抢劫后金鞑子的目的,况且,我大明的财货岂能让建虏轻易拿走武装自己再来反害大明自己?” “至于,正大光明去和后金作战,这不可能,因为我们是卫所兵属地镇戍之兵,没有朝廷兵部调令,不能带兵出征。” “另外,大人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要低调发展,大明已享国二百多年,现今各地民乱不断,外有强敌内有内忧,在这种乱世混乱之中,我们做人做事皆要低调无比,要做的事就是,明朝学士开国谋臣朱升所讲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我们忠于朝廷,不称王,但要低调隐秘的高筑墙,广积粮,积蓄实力以待报效朝廷。为朝廷立功未必不能得爵封王。” 虽然明朝不封异性王,但是,天下万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王庙鱼读过太多杂书,明白一个道理,实力到了,什么都能改变。王庙鱼也深知自己年岁已大,现在只有跟着千户大人才能有出路,才能让自己过去不敢想的士大夫梦想实现。水涨船高,他十分清楚这个道理。 “王老夫子所说正是我意,大家记住,我们现在还很弱小,要低调发展,一切以增长实力和减少伤亡为前提。大家切记!” “大家回去立即准备一下,七月一日后我会带队择机出发。人数、兵器、队伍等列为机密,都不得打听,违者军法处置。” 周大虎沉声说道。 对王老夫子这次的表现也是刮目相看。 说完后就和大家一起直奔演武场视察准备情况,从山西带领饥民回转之后,他一直在做者相关准备,一刻也没有停歇。 这次,周大虎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已暗暗下定决心,不狠狠薅几根后金建虏鞑子的羊毛,誓不为人,这也是他第一次与传说中的后金军队作战,心中各种心思情绪都有,激动期待是最主要的。 视察过后周大虎返回千户所,接到两份书信,一公一私,公信是卫指挥使王家相所书,内容是小心应对、加强备御之类的;私信是扬中玄手书,内容较为具体,让自己小心建虏小股抢掠之敌由山西窜入林县,一旦疏忽失守防地,其罪不轻等等,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周大虎对此深深感激,也记于心中。 时间飞快,已经到了七月一日,周大虎决定七日后出发,即后金侵入大明那天崇祯七年七月八日启程出发。 千户所里周大虎正在思考要不要去向扬中玄大人把宋时借调过来,自己身边读书人只有王庙鱼一人可用,但这次是打仗,与以往不一样,常常需要为争得先机而长途跋涉急行军,而王庙鱼老夫子虽然身体很好,能够爬山越岭,毕竟岁数大了,精力远输年轻人,并且此行还有一定危险。 一番权衡之后,周大虎还是手书一封差人急速赶往彰德府同知厅衙门借调宋时,至于借调不借调?这个,周大虎还是有信心的。 周大虎刚送走信差,门前侍卫进来禀告有老寨之民前来有事叩见自己。 大家伙从嵩山天王寨迁至现在林县,改称千户所军户或民众,这些从天王寨就跟着周大虎的山民被大家都尊称为老寨人。这些人都是周大虎现在的铁杆根基,也是周大虎最忠心的忠实拥趸着。” 片刻之后,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走了进来,面容清瘦,一撮山羊胡须,眼中双目炯炯有神,走路虎虎生风,精干异常,一点不像五十多岁之人。 第八十五章 斥候 “老寨之民曹一山拜见千户大人。”曹一山行以跪拜之礼。 “快快起来,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周大虎微笑而道。 山寨有近万人,绝大多数人他都不认得,眼前的这一个曹一山也是如此,不过,现在近距离观察了一番,他终于看出一些不一般来。 这个曹一山看着有五六十岁,身体却健硕有力,更重要的是周大虎从其身上感觉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意境,明明人在眼前,却感觉人又离得很远,很容易让人对其忽略。 周大虎笑了,这个老头有意思,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很期待。 千户所入籍军户、原山寨民众等的民事事物现在皆由王庙鱼老夫子协助管理,这个曹一山不去找王庙鱼老夫子,直接找自己而来,所说之事肯定与军事有关,他也好奇,为什么会在自己将要秘密出征的时间过来。 是巧合吗? 周大虎静静等待着曹一山说话。 “大人,老兵曹一山请求批准参加这次行动,为大人、为大明、为朝廷军前效力,尽一份绵薄之力。” “老兵……”果不其然,周大虎盯着曹一山好奇问道,“何时、何地、何兵?” “回大人,老汉于万历四十八年参军,天启初年参加了川贵奢安之乱,在军中为斥候队什长,军中服役五年。” 此话一如耳,周大虎心中一跳,“斥候,不就是哨探、边军中的夜不收吗?” 这些名字各异,称呼不一样的兵职,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即侦查兵,担负的是特种作战任务。 其具体职责是敌情侦查、巡探、潜伏、捕俘等多种技巧与一身的特种兵。 这个消息给了周大虎很大一个惊喜,这正是自己目前所欠缺的。 自己也是把护卫营打造成了特种作战部队,只不过那都是一些特殊地形的杀戮作战任务为主。一个以杀戮为主,一个以侦搜敌情情报为主,两者差别巨大。 惊喜是惊喜,但是岁数有些大了,不知是否可还堪用。 川贵奢安之乱,自己也清楚一些,两个土司野心家四川永宁(今叙永)宣抚司奢崇明及贵州水西(今大方一带)宣慰司安位叔父安邦彦的叛乱,趁着明朝中央政府辽东兵败之际,意图割据一方而发动的叛乱。 此乱历经一十七年,给大明朝西南之地带来了巨大的动荡和民生凋敝,与崇祯四年发生的沙普之乱,使西南军事经济受到极大损失,防御后金实力大大减弱,致使明王朝三线作战,顾此失彼,加速了大明王朝的覆灭。 曹一山见周大虎盯着自己不出声,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便猜到了自己岁数的缘故。 随即,曹一山对着周大虎抱拳一礼,大声说道,“千户大人,老汉虽年过五十,但仍能每顿吃饭大碗三碗,骑得了烈马、拉得了硬弓,百步之外箭无虚发,杀得了人、翻得了高山峻岭、不吃不喝可以潜伏三天三夜。” 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为千户所效力,他一咬牙,说道,“大人,在嵩山时,大人的护卫营在一处山沟中训练攀崖、格斗等技能时,老汉我就经常潜伏在护卫营周围,最近只有十米。” “哦。”周大虎有些吃惊,真的假的?周大虎略一沉思,开口说道,“好,只要你能通过考核,我便任命你为我军斥候队队长。” “谢千户大人。”曹一山露出了笑容。 一番测试考核下来,曹一山马术精湛、箭法高超,可拉一石八斗强弓,百步之外十发九中,只比自己差了些,全身装备二十里越野可顶一个受过训练的青壮士兵。 令周大虎大感意外,这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曹一山如愿以偿的进入了此次行动之中,他还得到了周大虎的授权,可以在千户所所有管辖军民中挑选三十人,此次行动之后再大批挑选训练斥候。当然这场行动也是检验曹一山能力的试金石。 如果表现突出,周大虎会大用,如果表现平平,可用不重用。 各种准备一切顺利。 日子飞快来到了七月八日,千户所大军从各处千户所屯田之所和林虑山山寨分成小股后再出发,在两地山西平顺县边境集合。这时,被蒙在鼓里跟随周大虎的宋时看见军队集结才明白怎么回事。 惊得嘴张开半天合不住,发了一通邪火,思考了一会便默默看着军队一股一股汇合在一起。 周大虎千户所的兵丁汇合完成后,宋时再看,更是心中吃惊不小,足有近三千人,其中战兵约有一千五百人,护卫营五百人,死兵五百人,辅兵辎重五百人. 这次周大虎带了五百死兵,所谓死兵就是敢死队,从林县贼寇投降俘虏营中,劳动改造比较好的人中挑选的自愿加入千户所的原贼寇,这些人见过血,杀过人,本性还不太坏,作战也十分勇敢,又经过两个月的纪律和身体、技能强化训练,战力虽然比不了周大虎的老兵,但也战力不俗。 那些本性坏的烧杀抢掠、残害百姓的都已被杀了,坟上的草都半人高了。 此次,周大虎战兵营中一千五百人中有六百是火器兵,其中三百鸟铳兵、三百三眼铳兵。还带了四门虎蹲炮,以防万一,火药也带了足够。 宋时看着面前的精锐之师,心中无限震撼。 这小子哪里来的钱粮打造这么多精良铁甲,上千铁甲、上千镶铁棉甲,还有双层牛皮皮甲,和不镶铁的棉甲。 人手一甲。如此富裕吗?宋时心中一阵惊讶。 靠近山西方向的边境上,一处平缓的地方扎着一处军帐。 军帐内,宋时静静的看着周大虎,半天后,宋时终于开口问道,“杨大人知道知道这次行动吗?” 周大虎看着宋时摇摇头。 宋时叹了一口气又道,“没有兵部的调令,带军私自出征,就算杀敌立功也会被文官言臣弹劾,轻则丢官、重则问罪。” 周大虎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不合理。” “这不是合不合理的问题,这关系到朝廷法纪度量之事。”宋时有些疯了,这个周大虎就是个犟驴,九头驴都拉不回。 八十六章 朝廷 宋时不想再劝说,如同对牛弹琴,不过心中还是对周大虎敬佩有加。 别的朝廷将领听到要和建虏鞑子作战,便被吓个半死,绝大多数都是未战先怯,毫无斗志,相当不堪。 而这个周大虎却是闻战欣喜,求战心切,如果能够成长起来,乃是当世良将。 只不过,不劝也罢,有些话还是要给他说清楚,“朝廷规定一个千户所养兵一千一百二十人,你的多了数倍,已违反了朝廷兵制,别人看见,也会弹劾与你,惹来大麻烦,大虎你要注意一下。” 周大虎嘿嘿一笑,撇着嘴道,“这些都是我的家丁,不是卫所的兵,他们弹劾我什么啊?朝廷又没有规定家丁的数量。” 宋时望望天,长叹一声,接受了自己目前的现实,此行,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想保护周大虎,他入幕多年,深知官场之上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斗争多么可怕,许多名将贤臣不是死在战场上和工作上,而是倒在百官的嘴皮上。 更何况是大虎一个小小的五品千户官。 宋时是希望周大虎在武将上能走的更远,只有走的更远,才能掌握更大的力量,这样也许可以扶大明于危难,但这需要时间成长。 …… 七月,已是炎炎烈日,盛夏季节,一队排列整齐的军伍快速向前行进,为了避免军士中暑,周大虎一行人,都是选择早晚时段行军,避开中午一段最热的时间。 此行周大虎为了避免与朝廷官军相遇,走的都是山间小路,周大虎一行人很适应此等山间小道,速度不比官道上行走慢。 只是辅兵有些吃的苦就大了,速度比大家慢了不少,远远拉在大家后面。他们必须小心翼翼的照看着驮着大量物资的数百匹骡马,以防在山间滑蹄跌入山涧河谷之中。 此次行动,周大虎是下了大决心的,除了火器弹药以外,粮食等生活物资,他只带了半程多一点的物资,他要主动出击就食于敌,当然还是尽量隐秘行事。 队伍在山间蜿蜒前行,队伍足有五六里之长,他们的任务是在八月前到达太原府代州崞县。 …… 崇祯七年七月八日,西征察哈尔回返的皇太极返回时,借口明将扰其境、杀其民、匿逃人为名,攻陷上方堡,进逼宣府,大肆抢略杀戮大明百姓。 七月十一日,崇祯帝朱由检下诏由登莱总兵官陈洪范回防据守居庸关;巡抚保定都御史丁魁楚等镇守紫荆关。 七月十七日,大明京师戒严,加强警戒巡逻,组织搜查,限制人员、车辆进出北京城,并实行严格的宵禁。 百姓惶恐不安,周边大量百姓涌向京师,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京师,皇宫紫禁城,文华殿。 崇祯皇帝朱由检,脸色苍白、双眼泛黑,又是一夜熬夜处理各处紧急上报的后金军情奏疏。他此刻身乏神疲,强打精神在处理军情政务。 “来了吗?怎么这么慢?”崇祯在大殿中来回踱步,一脸焦急之态。 稍等片刻之后,一名大殿黄门官进殿禀凛道:“启奏皇上,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张凤翼殿外等待觐见。” “宣,立刻来见朕。”此时崇祯听到张凤翼已到,心中顿时平静下来,回身登上高台之上龙椅坐下。 不一会,一名六十余岁头发有些灰白,清廋老者身穿大红官袍、乌沙玉带,锦鸡补子官员,缓步来到殿中,撩袍跪地叩首唱道:“臣,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仍加俸一级,臣张凤翼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觐见礼仪一完,崇祯帝便立即问道:“山海关入关援兵兵马可曾出发,何时抵达蓟镇卫戍京师。” “禀陛下,已于本月一十三日调发兵马一万已出西行,接陛下旨意再次调发关内兵马一万,山永各库已分文无措,山永巡抚杨咨急疏上奏提请下发犒赏银,一万五千余两,此乃按照关外安家之例,士兵每人一两,将官分别分级发放,案呈堂部,我等议准,即请陛下恩准。” 一听又是向朝廷伸手要钱,朱由检脸上不得凝眉一沉,虽然朝廷国库空虚,但也知道一个道理,即皇帝不差饿兵,嘴中玉牙一咬,道:“准。” 于此同时,辽东,宁远总兵官吴襄,山海关总兵官尤世威等在山海关永宁巡抚杨咨的督促下,各领兵马骑兵精兵五千浩浩荡荡出关一路向西直奔京师方向。 明朝的内阁就设在紫禁城东部,皇宫东华门内的文渊阁,至英宗正统七年建造翰林院之后,文渊阁作为大学士等官员专门的入直办事之所,成为了大明朝的密阁禁地。 凡入内阁,曰直文渊阁。 大明内阁,一般都是由各部尚书、侍郎加衔兼任内阁大学士,初设时为正五品,之后加官至正一品。其职参预机务(参与军国大事)出纳帝命、点简题奏、拟议批答、备规顾问,平庶政……,权利极大。 文渊阁内内阁值房,一名清癯老者正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着各地呈送上来的庶政军情奏疏,平常他不会像现在一样每个奏疏都要亲历亲为查看一遍,而是由其他辅臣先看一遍,挑出重要的奏疏呈给他看,他本人再细看一遍,听取其他阁臣意见,将其中重要之奏疏,呈送陛下御览批复。 而一般庶事政务内阁就会拟议批答,转送司礼监用印。 温体仁抬起身子,用手使劲揉了揉双眼,使自己更加清醒起来一点,这些天他一直在内阁值房待着,处理军情庶政事由,以备陛下垂询。现在正值辽东建虏肆虐抢掠山西、大同、宣府等地,他更是小心谨慎以待办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温体仁转头问向一边待候的中书舍人:“王阁老来了吗?” 王阁老就是王应熊,字非熊,号春石,明重庆府巴县乐碛青溪里人,王应熊博学多才,熟悉典故,性格豁刻强横,人多畏之。崇祯六年十一月晋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七年二月晋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内阁之中排名第三。 “回首辅大人,王阁老还没有到。”中书舍人回道。 “首辅大人,你也要保证身体,你已连续值班三天了,该要休息了,如此这般,你老身体是要垮的!”身前的中书舍人眼睛泛红,哽咽着说道。 第八十七章 内阁 温体仁看了看眼前的从七品中书舍人,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 他回望桌上成堆对奏疏,嘴中轻声呢喃道,“身心劳累不怕,就怕再辛苦还是换不来兵事上的胜利捷报啊。” 他温体仁从崇祯三年六月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同年十一月晋太子1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 五年二月晋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崇祯六年六月首辅周延儒托病告辞回乡,他入晋为内阁首辅,至今已于一年。 自担任首辅以来,他一直奉行缓缓而济的政策,对外以守势为主,对内以修补调和为主,因此他担了一个碌碌无为、老谋深算、排挤他人的名声,成为了一个孤臣。 至于外面暗地里骂他心机深沉,他对此根本不屑一顾,官场如战场,看看吧,有多少忠臣良将死在了各种朝堂倾轧之下,自己不多个心眼,早就去戍边或者回家养老了。 他也想大刀阔斧的改革朝廷弊端,但是他深知朝廷外部条件崩坏,根本无法经得起一丝改革动荡,而现在条件根本不具备。 大明弊端以累积二百多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但自己知道,皇上、各位大臣和有识之士,皆是明白,而官场之人皆不敢大动这些弊端,有人提了,也会不了了之。 而皇上正值春秋鼎盛,血气方刚,对目前情景状况心有不满,求治心切,易于严刑峻法来威慑百官勤政爱民,以求大治,在他看来,这是缘木求鱼,南车北辙。 作为臣子,他只能婉言相劝,不敢死谏,一旦与陛下发生间隙,自己在内阁之中就会被言官大臣攻讦,一些小错疏忽会被无限扩大。 他为官已达到了官职顶峰,富贵权力伸手可得,这些他已不在乎,只想多干几年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有可能的话,青史留名,为后代子孙多留一些福荫。 作为士大夫大家都有一个崇高理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时值房中书舍人禀告道,“首辅大人,次辅吴阁老吴宗达大人、王应熊王阁老、何吾驺何阁老、钱士升钱阁老四位大人都到了,正在等待首辅大人,请首辅大人主持内阁例会。” “知道了,告诉各位大人,我马上就来。” 温体仁面无表情沉声说道。 他整了整衣裳,稍息片刻后,然后缓步走了出去。 内阁例会在这后金建虏入侵劫掠大明的非常时期,每天都会举行一次例会,以商讨军情大事,就各地军情塘报和紧急奏疏举行会商。 五位内阁阁臣相互见礼后,开始处理政务。 首先是各地军情塘报和紧急奏疏,这当中又以后金建虏叩边侵入宣府镇军情处理、为第一要务,其次是各地流贼军报之事处理回复,其他政务延后处理。 “可恶,宣、大、山西三镇是干什么吃的,寨堡一个一个被建虏攻破,还有这上面说的大多数寨堡无人防守,官兵纷纷放弃寨堡逃跑,怎能如此?” “崇祯四年兵部不是拨下无数钱粮给宣、大、山西三镇募兵训练精兵数万,兵士粮饷加倍么?怎地如此不堪一战?没有一点血勇之气?” 敢说直言的王应熊愤愤说道,对此地的为官为兵之人怒其不争。 温体仁轻咳一声,缓声说道,“诸位沉稳,以处理军务为要,我等要尽快拟好批答,呈送圣上御览批准,尽速分发下达。” 这时,次辅吴宗达看着手中奏疏,脸色阴沉至极,冷声说道,“诸位大人,陕西那边出事了,出大事了。” 随即将手中数份奏疏递给四位阁老大臣。 温体仁仔细看着手中陕西八百里加急军情塘报,越看脸色越黑,平常老谋深算、沉稳如山的他也不由嘴中吐出一句脏话,“陈奇瑜脑子被狗吃了,愚蠢到这个程度。” 温体仁黑着脸把手中军情塘报传给身边之人,幽幽说道,“总督陈奇瑜与郧阳抚治卢象升合兵于上津,会剿贼寇,流贼惊慌误入误走兴安车箱峡,困于山谷之中,诈降于陈奇瑜,走脱流贼大小头目数百,巨枭渠魁数十人,流贼数万,沿途攻破城池十余座,又聚众十万余人,分路流窜全国各地。” 他不由长叹一声,天不佑大明啊,流贼此去如鱼入江海,此次用时近一年,花费无数民脂民膏,用兵数十万的围剿,最后一步功亏一篑,重要头目全部逃脱,不知又要花费多少,历时几年才能剿灭贼寇,又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地方被流贼荼毒,陷入水火之中。 五位阁臣一商量都觉着此事当属目前第一军情大事,必须立即呈报圣上,以作出决断安排。 温体仁手中拿着巨贼诈降脱围遁走再次为祸的奏疏,步伐沉重,面无表情的走向皇宫深处,身后跟着一名值房中书舍人,怀里抱着一大摞全国奏疏。 …… 七月二十六日,后金军攻克保安、沿边诸城堡大朵没有守备,后金军不战而取。 八月初,周大虎一行三千多人终于赶到了代州崞县附近。 代州即今忻州市代县,位于山西省东北部,北踞北岳恒山余脉,南跨佛教圣地五台山麓。北有水勤口巡司。 崞县其地形地貌酷肖山西全境,东西两面是山,两山之间夹平川,一条滹沱河由北向南流经平原,古人说此地“千万桑田总战场,百二河山尽赤土”,历来为兵家所必争,故又有“三晋之锁钥”之称。 宋时望着周边地形地貌,心中了然,对周大虎的眼光,甚是佩服。 山林之中,周大虎端坐于一处阴凉之地,默默地思考着自己前世记忆中有关崞县的记忆,只是自己也是个此段历史的半挂子,具体日期却不太清楚,历史上都是以天干地支纪年法,自己根本不懂,也就不知道是那一日后金军来袭。 周大虎懊恼的拍拍头,现在自己只有在这里死等、守株待兔这一个办法。 周大虎的举动,宋时在一边看得清楚不过,便上前问道,“大虎,有什么难题就说出来,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第八十八章 来了 周大虎听到宋时问他,处在深思的他,茫然的望了望宋时,摇摇头清醒清醒后,叹了一口气,道,“这里是一个设伏的好地方,山谷林立,南北只有一条官道出入崞县,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不知后金军队什么时间会来。” 宋时抚着下巴胡须,想了想,开口道,“后金既然入境劫掠,不会只在沿边的大同镇和宣府镇一带活动,一定会深入内地由北向南,分兵一路直下威逼太原,首当其冲就是代州和崞县,这两个地方防守薄弱、兵少城小,必为后金盯上攻打城郭劫略一番,而崞县是后金军队路过之地。” 宋时笑了笑,接着变脸肃声说道,“此次后金西征察哈尔,本是我军一次绝佳的偷袭后金之地的机会,然而朝堂诸公对后金是畏敌如虎,没有一丝进取之心,白白浪费了这次大好机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难道朝堂百官不知吗,后金出手平了漠南蒙古,对大明有好处吗?反手就是朝大明身上割肉,还一边要与大明谈和修好,盟约修好,这是想学宋金时的金人对付宋人的手段。” 宋时对着周大虎说道,“后金建虏贪鄙成行,但见小城必劫掠一番,以静制动就行,稍安勿躁。” 周大虎点点头,对宋时的分析心中吃惊不已,自己是因为知道历史而在此守株待兔,而宋时是靠脑子分析就能得出十之七八,不愧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瞧。 由于不知还要等待多长时间,周大虎下达命令减少粮食供给,另一方面派人斥候队放开出山哨探,派人出去再购买一些粮食补充。 不日,数名出外采买人员返回,两手空空而归,此地已如惊弓之鸟,外乡之人一律不准进入县城,路引凭证齐全也不行,城门紧闭,乡勇上城巡查不断,严厉盘查过往旅客。 粮食买不到,周大虎心中并不急,虽然带的粮食没有计算返回之粮,周大虎却计算着等待的口粮,可持续一月有余,况且大山之中,野物不少,口粮完全够用,口粮减量只是为了应付极端情况,毕竟有备无患吗。 日子在等待中一天一天过去,已经来到了八月底,周大虎有些坐不住了。 “难道自己历史时间和大概日期记错了?” 周大虎心中来回嘀咕着。 “还是自己的到来,影响了历史,自己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吧。” 不管了,再等一等,还有几天才过八月,过了八月还有一个闰八月,再等等看。 三天后,斥候队队长曹一山急匆匆来到营地汇报道,“千户大人,建虏来了,一千多马步兵向这里赶来,离次只有十里地,请大人决断。” 周大虎一听到这个消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来了就好,自己已等够了。 周大虎略一沉思,对着曹一山说道,“再探,一刻钟一报。” “战后,我为你记一功,再接再厉给我盯紧这股后金建虏。” 曹一山叩谢过后,转身退出营帐,返回前面继续盯着这股后金建虏。 不一会,宋时被叫来了,一听情况,立即紧张了起来。 “如果建虏距此十里,设伏以经来不及了,初次与建虏作战,必须有一战而胜的把握,否则会全军覆没。事关重大,需慎之又慎、” 周大虎听此言,心中不由佩服起来。 这和自己坚持的首战必胜的思想想法差不多。 和没有交过手的敌人首次作战,一定要取胜,最好要大胜、完胜才好。 这关乎心理、关乎士气,尤其是与大明军队畏惧的后金建虏鞑子作战,首战取胜可以打破一切后金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会建立对后金作战的心理优势。 每只军队的信心自信都是靠一场场胜仗打出来的,而一场接着一场战败即使最强大的军队也会颓废不振。 这个道理自己明白,宋时也是明白一些,只是没有自己这般理解深刻而已。 “看来,只有在敌军返程时伏击于敌了,这样才能有一定把握击败这股敌军,毕竟后金建虏常年作战与大明边军精锐作战,都是一些沙场老兵,单兵能力很强,硬拼损失很大。” 周大虎沉声说道。 宋时点点头,对周大虎的意见基本赞成,只是心有顾虑,崞县县小兵弱,恐怕难以抵挡,百姓必将遭到劫掠屠戮,让自己看着不管吗?自己内心做不到啊! 宋时看着周大虎,说道,“崞县百姓和官军乡勇恐怕守不住县城,一旦城破,将有数千大明百姓或死于凶残的建虏之手,我有些于心不忍,能救吗?” “不能,救了他们,我们会有可能被打败,一败军心就散了,就会和大明普通兵丁一样战力平平,很难再成为一支强军,除非再重新训练一支军队,大明日益混乱,我已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和财力再去打造班底了。” “我们败了,跑都跑不掉,只能钻山沟,饿也饿死了,往大路跑,后金建虏骑兵弓马娴熟,只会被当成活动的箭靶子一一被射死。” “救人害人害己,想赶在建虏之前进入县城帮助他们守城,此路也不通,我们一支没有朝廷调令,来路不明的的军队,任是谁也不会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这是常识。” “如此这般,城进不去,后面建虏赶到,骑兵一冲,步卒紧跟杀到,我们必将吃大亏。” 宋时沉默半天后,对着周大虎躬身一礼道,“是我考虑不周,让千户大人为难了。” 周大虎立即上前虚扶宋时,感慨道,“宋先生为国为民,心系百姓,大虎自愧不如,有先生相助,此战定能消灭这股穷凶极恶后金建虏,为我大明百姓报仇。” 一番夸奖和开导后,宋时已振作精神开始部署伏击兵力,力争后金军队回程时全灭这股建虏丑八怪。 望着宋时忙碌的背影,周大虎沉思起来。 他自己也想过救崞县一事,但是皆不可行,而且这与自己蛰伏默默发展的想法不符,自己的目标不是救一城一地之人,而是想用自己后世多出的数百年见识和知识以及知道历史走向大事,练出一支强军挽救大明。 第八十九章 备战 但是自己的想法不能向任何人说,说了就是妖怪、就是中邪,应该被烧死。 因此自己就必须拿出充分的理由,进行一番劝导,否则就寒了跟随自己效力之人的心。宋时就是如此。 换成别的自己手下,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自己也要说出一番道理来。任何人都不会希望自己效力的人是一个冷酷无情、对百姓麻木不仁的上官和主公。 宋时的心系百姓,自己处理的不错,周大虎长吁一口气。一个好汉三个帮,成大事之人,孤家寡人可不行,除非你是皇帝。皇帝也是百官帮衬而行。 周大虎精力开始全部转向伏击建虏的事情上来。 不过建虏攻陷崞县的时间不会太长,须有人在一边监视,免得自己到时候措手不及。 宋时和周大虎看着大家按部就班,迅速部署起来。 部署中间,站在山上的宋时、周大虎两人看见拉开两三里长的后金军队,队形整齐不乱的快速通过,其中还有些前锋尖兵,不时地朝山上草丛之中射上几箭,虽然有一些警惕性,但还是自傲无视大明。 视大明如无人之境。 周大虎和宋时二人心中有些怒意。周大虎心中暗道,“无视大明,很好,这样设伏就更容易了,不怕你现在蹦的欢,到时候咱们拉清单,算总账。” 在下面的斥候具体消息报了上来,后金军一千多人,骑兵占了一半,皆是红旗,红衣红帽红色甲胄。 周大虎一听,这是后金正红旗人马,旗主代善,和硕大贝勒。正红旗旗主掌管正红、镶红二旗,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代善不会亲自领这么少兵马而来,这与他的身份不符。 不过他有几个能征善战的儿子很出名,代善之子岳讬、硕讬、萨哈廉、瓦克达,皆是英勇善战的猛将,很早就披挂甲胄,带领士卒,冲锋陷阵,屡败敌兵。 岳讬、萨哈廉更是能文能武,聪明过人,善于从大局出发来处理军政大事,皆是满清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知这次是哪个儿子统兵来此,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所带之兵就皆是精锐兵马了,这就不好对付了。 周大虎自己心里清楚,虽然自己手中战兵和护卫营再加上死兵营,人马是对方的两倍,却没有必胜的把握,训练强度周大虎自信没有兵马超过自己训练的兵马,纪律性也是如此,他也很是自信。 最大的差距是实战经验上,虽然训练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进行了双方组队厮杀,但这在和战场真刀实枪的厮杀比起来,天差地别,犹如大人看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至于剿灭流贼余寇这些实战经验,对付现在的流贼土寇还可以,与后金精锐战斗时,用对付贼寇的实战经验对付后金精锐是行不通的,是要吃大亏的。 近战经验不如对方,不一定近战打不过他,自己一方兵精甲坚,身体强壮,可与一战。只是不想损失太大。 还有自己带的火器不少,三百鸟铳、三百三眼铳,四门虎蹲炮,鸟铳虽然不是燧发枪,但都是精品,弹药定装,熟练者一分钟也能打出二三发,伏击敌人绝对是利器。 三眼铳射程虽然有些近,但是三十步(45米)破重甲最佳,五十步破甲,五十步之外能重创不披甲目标,百步(150米)之外就没有杀伤力了。 技术指标不错了,但是死生只在眼前,士兵人人面白口干,心慌手颤。各种装错铅子,火药,火绳的事故就会频发。 这就需要用铳之人有胆量、有血性,熟练地使用且训练使用娴熟。周大虎早早就从自己手下,挑出了一些见过血、杀过人、胆大心细之人训练了数月,并且实弹射击了数十次,可以娴熟使用鸟枪和三眼铳。 周大虎对自己培养的火器手信心十足。 不过三眼铳用的也是弹药定装,步骤麻烦减了不少,出错率也下降了许多,再加上三眼铳结实耐用,几乎没有炸膛的,让士兵没有了后顾担忧之心。 至于鸟铳射程是三眼铳的一倍,战术安排先是弓箭远射,再鸟铳打击敌人,最后敌人冲上来后用密集的三眼铳射杀敌人密集反冲。 想到这里,周大虎笑了,笑的很阴险,这些狂妄自大的建虏欺我大明无人呼? 至于手中的虎蹲炮,这个射程远,达三百多步,一炮轰出,百子齐发,正面宽数十米一扫而空,这是自己手中的大杀器,只会留待最后紧急关头使用。 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着详细部署,挖战壕,布伪装,申明战场纪律,注意有反光物品禁止身体和物品露出战壕等,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后金鞑子回程,给他一拳重击。 等待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磨砺。时间在一点一滴中过去。 一位斥候前来报告,站在周大虎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着粗气,他是跑上来的,此时心脏都要从身体跳出来了,他要喘几口气。 稍息片刻后,军情信息周大虎知道了,两个时辰崞县就被后金建虏鞑子攻破了,此时建虏恐怕正在杀人发火狂欢吧。 周大虎双拳紧握,不由感到了自己实力的弱小,如果自己手中有一两万骑兵的话,自己定要和后金鞑子一较高低,如果自己有十万兵马的话…… 周大虎甩甩头,自己想多了,不过这一天终会到来,他自己也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但现在还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打出来和干出来才能实现自己所想。 天色渐黑,后金建虏估计要明天返程,周大虎果断下令,大家开始消息吃干粮,养精蓄锐以待明天给建虏重重一击。 周大虎来到死兵营,这个名字不好听,就叫前锋营吧。 前锋营五百士兵密麻麻的站在远离战壕的一处山谷之中,周大虎向他们宣布了新的营名,——前锋营。 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周大虎的对他们这些流贼降兵的新政策,先前加入只是承诺效力立功后可以转正,可以脱离劳役之苦。 这次新的政策,前锋营的人很期待。 周大虎清清嗓子,为前锋营做一次战前动员,也不用士兵充当人形喇叭,只要前面的人知道了,人传人,大家很快就全部知道了。 第九十章 回程 周大虎看了一眼前锋营众人,缓声说道,“各位都是我抓回来的降兵,经过了一段劳动改造,表现优异,而被选入死兵营,即现在的前锋营。” “所谓不管死兵营还是现在叫的前锋营,都必须砍一颗首级立功才能出营,一旦出营,就会得到战兵资格,成了正式战兵就会有许多好的待遇。” “首先当战兵满三年,或立功升职满一年,就可带家眷在千户所定居,千户所免费发口粮,当然都要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回家接家小的路费由千户所承担。” “立功出营当了战兵就是自己兄弟,谁再敢欺负你们就可以直接找军纪处,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我周大虎的嫡系,不把你们当兄弟就是不把我周大虎当兄弟。” “此战,砍一颗真的建虏鞑子首级,除了出营,奖励银子十两。我在此告诉你们,我手下的老兵跟着我的嫡系,砍下后金建虏一颗脑袋,只给报功升职,朝廷发下赏银全部上缴千户所,充为公用,你们这次是特例,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再次声明一下纪律,畏敌后退着杀、临阵逃脱着杀、不听指挥者杀、不许战时割收首级、不许抢掠战场财物,不许骚扰抢掠百姓,违者斩。一切缴获要归公。切记。” 周大虎说完后,一声解散,众人各自返回作战位置,默默思索着刚才周大虎所讲的话。心思各有不同,有想法也得活过明天这一场厮杀,否则一切免谈。 山风刮过,前锋营众人觉着这山中突然有点冷。 站在一旁默默观看的宋时心中一阵阵翻腾,这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吗,胡萝卜加大棒用的如此娴熟,这还是年轻人吗?宋时一时无语。 一夜平安无事。 天色一亮,三千名兵丁已经全部进入设伏地带,进入战时状态,这时谁要违反战场纪律,对不起,直接斩杀,且没有申诉机会。 周大虎坐在一处战壕里,耐心的等待着,不急,已经等待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急于在这一会。 这时,远处的警戒哨发出了信息,一杆红色讯号旗来回挥舞着,挥了十几下便隐秘了起来。 敌人出发了。 设伏区域一杆指挥令旗挥了几下,全军进入了最高战斗准备。 崞县城外,后金军队一千多人开始打包整车,抓来的民夫数百人在后金兵森寒的刀枪下,麻木的干着搬运各种物品往车上整理。 他们已经彻底绝望了,城里数千人被这些建虏劫掠一空,凡事反抗的男丁都被杀了,妇女只要是年轻的或漂亮、长得好看的,都被毫无人性的狗鞑子祸害了。 萨哈廉骑在马上静静看着手下正红旗兵丁和一些包衣奴才,在那里忙来忙去。 他作为贝勒,参与政事,奉大汗皇太极之命拔除此小城,劫掠一空,掠其人口和财货,壮大自己、削弱明朝。对此战略计划,朝堂之上,他百分百赞成。 这个战略计划就是先征服朝鲜和漠南蒙古,以解除攻明后顾之忧,确立讲和和自固的策略,重用汉将,削弱明朝实力,以待天下有变,入关夺取天下政权。 而削弱明朝实力,采取伐大树之策,先弱其枝再伐其干,此乃爷爷努尔哈赤弱小之时对付周边强大部族的策略,今采用之,甚合现在情况与时势。 此次作战任务,一为,逼明廷与自己讲和承认自己地位,并获取物资壮大自己,以金宋和议为例;二是劫掠明朝大量人口与财富,以壮大自身力量。 萨哈廉望着眼前明朝大好河山,心中思虑万千,心中不由暗哼一声,明人根本不配坐拥如此大好河山。明人胆小怕死,软弱怯懦、贪污腐败,一事无成,见了我大金军,只会闻风而逃。 只不过明人地大物博人多,后金太小人太少,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辽东之地一年之中大半之时都是寒冬腊月或天寒地冻,地大人稀,百业不全、萧条无比,粮食产量不高,并且女真族不善耕种生产,经济上,粮食和各种生活物品,都十分依赖大明。 后金要想发展好经济,改善民生,就需要大量大明生产的各种物资,正是经济民生严重依赖大明,在得不到明廷讲和的希望下,后金建虏只好一次次叩关威逼大明讲和,另一方面,大量掠夺大明丁口妇女和财富,以壮自己。 一声报告打断了萨哈廉的思考,抢掠来的财货已全部装好。 数百抓来的民夫也准备就绪,抢来的财货将由这些人驾着三百多辆大型骡马大车运往军营大本营。 萨哈廉面无表情的一声令下,一千多正红旗兵马押着三百大车财货回转代州附近兵马会合。 萨哈廉心中已定下攻打的下一个目标代州,那里城池更大,人口更多,财货和粮食也比崞县多出数倍,油水更多,打下后更能威慑胆小如鼠、懦弱无能的明军。 攻城虽会死一些人,但是大多数死的都是汉人奴才,没有什么可惜的,再抓就有了。当然这些心思只能是自己知道,大汗要重用汉军汉将分化他们汉人和明廷,明面上还是要当做一家人对待,不分彼此。 队伍走的很快,城中抓的妇女儿童千余人由后队押送,和主队已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路越走越窄,两边山势不高,林木茂盛,军伍一如平常一般行进。 走在队伍中间的萨哈廉骑在马上昏昏欲睡,突然他心中一悸,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环视周围,一往如常,没有任何动静,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骂自己小心谨慎过了头了,就那些废物、吓破了胆的明军会在这里伏击自己? 他自己嘿嘿一笑,多虑了,接着又闭着双眼由马带着自己缓缓前行。 山坡之上,周大虎蜷着身子头上带着编制的草帽,露出半截脑袋注视着下面的一队一队缓慢行进的正红旗鞑子,距他只有一百多步之远,下面鞑子的模样看的清清楚楚,光光的青色的头皮上面缀着一根金钱鼠尾辩,使这些后金建虏面目衬托的看着更加凶恶狰狞无比。 第九十一章 伏击 周大虎旁边的宋时也是戴着草帽伪装,露出半个脑袋看着下面的后金鞑子,两眼圆睁,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这些建虏鞑子,双手紧握,手心冒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口也干舌也焦。 战壕里的士兵也是跃跃欲试,有些急不可耐的想冲杀下去。 周大虎见后金正红旗军终于全部走进了自己的伏击圈,看了一眼身旁的吹号手点点头。 “呜~呜~呜~” 安静的山间突然想起牛角号声,接着就是一阵阵箭雨落下,后面又是一阵滚木檑石落下,瞬间道路上的正红旗兵马倒下一大片。 官道上的正红旗兵马顿时一片慌乱。 趁你乱要你命。箭雨一轮接着一轮,铺天盖地而来,滚木檑石滚滚而下,砸的建虏哭爹喊娘。 周大虎的兵丁都是山民出身,加上这两年的强化训练,个个弓箭娴熟精准,几轮下来已射倒后金正红旗数百人,道路之上到处都是中箭之人,滚木檑石砸中之人,惨嚎之声不断,让人听了心中发寒,心神动荡。 萨哈廉骑在马上一听见牛角号声,一个急速侧身下马翻滚到路边,又顺势来到一处滚木檑石砸不到的地方,手下十数个巴牙喇护卫迅速围上,用大盾将自己主子护的严严实实。 萨哈廉怒目圆睁,又惊又气,没想到自己一个打猎的,被麻雀啄了眼。 胆小如鼠的明军竟敢伏击自己,不过他不愧是从小跟随父兄在战场上血海骨山杀出来的有头脑的一方将领,脑子迅速冷静下来,分析着眼前形势。 萨哈廉迅速从大盾缝隙中看了看自己一方伤亡情况,又瞅了一眼四周环境,对身边的护卫叽里咕噜一阵,一名护卫随即站在道路之上大声用番语下达命令,指挥着什么。 后金正红旗兵丁在有人指挥下迅速稳住了阵脚,准备开始反扑。 周大虎看着那个指挥之人,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搭箭拉弓到满弦,一箭射出,寒光一闪,那个正在指挥的巴牙喇护卫护卫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脸上插着一根箭羽,箭头几乎穿颅而过,死得不能再死了。 “神箭手!” 真正的神箭手,一百多步射人而中面目。 周大虎一边战兵立时欢声雷动,士气更加旺盛。 后金鞑子众人见此一脸心悸,眼中露出一抹震撼,脸上有着一一丝丝愤怒和不安。 什么时候明军箭法这么厉害了! 一箭影响士气一片,敌情不明、实力、人数都不知道,使得后金鞑子士气心气下降,比当初的意气风发低落不少。 萨哈廉见此情景,推开保护自己的巴牙喇护卫,伸手抓过身边一副盾牌,阔步迈向道路中间,单手高举手中腰刀,叽里咕噜说出一番长语,转身看向一边的翻译通事。 “贝勒爷说了,我们处境危险,必须拿出勇气消灭这股官军,贝勒爷还说了不分汉军旗军,凡是斩杀明军一人者,皆赏银十两。奴才包衣着放还自由、立功着贝勒爷给他抬旗,贪生怕死着,全家皆斩。” 随即后金兵士气大涨,迅速整队,向两边山坡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鸟铳准备,第一排五十人,放!” “嘭。嘭。嘭……”一排鸟铳一起鸣放,瞬间打倒往山坡冲锋的后金建虏一片,不过建虏悍不畏死,倒下一批,又冲上一批。 “第二排五十人,放!” “第三排五十人,放!” “放!” “放!” “放!” 不时有千户所战兵营有人被射中惨声倒地。最精锐的护卫营直射了三轮箭雨便休息了。 此时作战的,只有一千五百战兵营、和辅兵辎重营五百人,在利用地势不断杀伤建虏。 前锋营和护卫营则在一旁观战养精蓄锐,他们的任务则是近战肉搏,护卫营的人数这里只有三百五十人,另外一百五十人埋伏在数里外的地方,带着六十副神臂弩和两尊虎蹲炮等着射杀冲出去的后金骑兵。 战兵营射了六轮箭雨,臂力已开始有所下降,精度和劲道已有所不足,各种手段已杀伤敌人约一半人马,“差不多了。”周大虎一声令下,杀……,跳出战壕,直奔山下后金兵马而去。 周大虎主将一动,前锋营、护卫营、战兵营都随着周大虎像猛虎下山一般,冲向后金军队。 两军向两块铁板一般撞在一起,双方人马一接触瞬间便血肉横飞,惨叫、呼喊之声连绵不绝。 周大虎手中挥着两根铁锏,上下翻飞、左挡右砸,不断用力砸着眼前所有红色铠甲之人,片刻之间已有十余名后金建虏丧命在他那一双铁锏之下。 这次周大虎的队伍没有穿着大明红色红胖袄军服,而穿的是青色制式军服,此时两军对战,不需看人,只要不是自己颜色的兵丁只砍不用看。 另一边,前锋营也是猛冲猛杀,不要命的拼杀,甚至不惜和建虏以命换命,最令人胆寒的是一小队,二十三人,全都是一身精甲,三层防护,其中一人甚为高大,一手持盾,一手持一根狼牙棒,勇猛无比,在后金军队中犹如无人之境,这一小队不一会就击杀了几十人,搅的后金军队一片混乱。 这一队人马正是此前周大虎收服的胡铁塔等人,他们此前一直跟着护卫营训练,此战被周大虎调到了前锋营战斗,规矩如山,一碗水端平,一视同仁。 如果从上往下看,红色军队人数越战越少,被青色军队正在包围、分割蚕食,犹如大海中的一只孤舟,随时可能覆灭。 萨哈廉抡刀砍翻两名近身的明军,大口喘着大气,心中惊骇无比,这是哪只军队,大明将领谁的属下,如此勇悍,如此不惜命,如果大明能有数万这样的军队,再配上一二十万大明边军,哪有我大金的活命。 不可能,这一定是明军抽调出的精锐,数量不多才对,怎会在这里伏击于我,一定是碰巧发现自己了,大意了。 这时身边护卫开口道,“贝勒爷,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战场上杀声四起,都是汉话,这支明军不一样,冲不夸,杀不怕,不像以前的明军一冲就垮,一杀就逃。 萨哈廉环视四周,自己人身边只剩下三四百人,已经被包围分割成数块,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他虽是有名武将,却文武双全,不是莽夫。自己一千八百多人,女真一千余人,汉军四百多人,蒙古兵骑兵四百余人,已经完了,汉军旗和蒙古兵已经开始投降了。 他果断作出决定,对着身边一百多人用女真语大喝一声,“走。” 一手持盾,防护己身,一个箭步,来到马前,翻身上马,双腿一挟马腹策马向代州方向疾驰而去,身后几十名巴牙喇护卫和一百来名正红旗女真骑兵紧跟上前,一路横冲直撞冲了出去。 第九十二章 大胜 周大虎冷冷的注视着萨哈廉一干人等骑马带着百十骑兵冲出自己的包围圈。 身边的宋时开口道,“后金主将已逃,战事就结束了,不知能不能活捉到后金主将,全歼敌军?” “跑不了,赵民在等着他们,或死或降,二选其一。”周大虎脸色平静淡淡而道。 周大虎此前连夜在设伏地方数里外,挖了一二十个陷马坑,十几道绊马索,一百五十人精锐护卫营亲兵,备了六十张神臂弩,专杀骑兵,还有两尊虎蹲炮,射程三百五十步,一炮过去数十米的扇面将被一百个石子或铅子一扫而空。 如此这般还能跑得掉吗?自己准备这般充足,如果再让后金建虏跑了就没有天理了。 后金主将的逃跑,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剩下的建虏和汉军旗和蒙古骑兵的作战意志迅速瓦解,汉军旗和蒙古骑兵开始大批跪地投降。 被包围的建虏已经彻底绝望,犹兽困斗,只求速死,视死如归。不时有建虏单人冲上前来被人乱刀砍死,不过这般也给周大虎的手下造成了一定伤亡。 周大虎摇摇头,这样下去自己就损失大了,立即命令脱离接触,盾兵、长枪兵上去将不愿投降的建虏围了起来,压缩到了山坡之下。 此战由于打的较顺,没用上三眼铳,此时请战,周大虎同意了。 嘭嘭嘭……一阵响声过后,山坡下的建虏瞬间被打成筛子,惨不忍睹,死得不能再死了。 此战已经结束,降兵被捆绑结实带往一边看押起来,不投降的都被斩杀殆尽,周大虎对这些奸淫抢掠、残害大明百姓的建虏没有一丝好感,不投降就死。 战兵营和护卫营的士兵开始休息、恢复体力,以备不测;辅兵营的人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收拢四散逃窜的马匹,那些死了的建虏和汉军旗以及蒙古士兵,身上的抢掠的财货不少,现在都被翻了出来,尸体上的甲衣和能用的东西都被脱了下来。 建虏人头军功奖赏很高,大家小心翼翼的砍下建虏尸体上的人头,交给专门的熟手硝制军功人头。 成化十四年申明,一人擒斩一名颗、升一级。至三名颗、升三级。 二人共擒斩一名颗、为首、升一级。至三名颗、升三级。验系壮男、与实授。 正德十年奏定、一人独斩一颗、升实授一级。不赏。不愿升者、每实授一级、赏银五十两。署职、二十两。阵亡及被贼杀死夜不收墩军人役、亦升实授一级,不愿升者、赏银三十两。重伤回营身故、升署一级。不愿升者、赏银一十五两。 万历九年议准、临阵救回被掳二名口者、照首级一颗例、赏银五十两。 当然,这些最初是蒙古为主的升赏,那时辽东女真只是两颗升一级,六颗实授三级而已。不过随着辽东建虏威胁日重,建虏已按最高赏格执行,上书所说且皆适用于建虏。 周大虎这边还没完成扫尾,赵民那边已传来消息,建虏一百五十六人全部落网,活捉二十六人,斩杀一百三十人,建虏主将一开始便落入了陷马坑,后来见救不了他,自己自尽了断了。现在他们正在打扫战场。 宋时跑了过来,亲历过这场战斗,变得更务实了。也更亲近士兵了,对周大虎的称呼也变了,不敢再叫大虎了,开始改称大人了。 “大人,这里有个降官,怎么处理,请大人决断。”宋时拱手一礼道。 其身后押着一个中年男子,白白净净,此时脸色却苍白无血,身上穿着大明青色官袍,官袍之上缝着一块鸂鶒(xichi)补子,头上却剃了一个金钱鼠尾辩,看上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下一刻,却见此人扑通一声跪在周大虎面前,泪流满面哽咽而道:“罪官崞县知县黎壮图叩见将军,感谢将军救下崞县百姓。”随即呜呜大哭起来。 他自知自己难免一死,觉着自己十分倒霉,投降鞑子非是本意乃是形势所迫,为了保命和保全县民,但是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注定背着这个污点,朝廷都不会放过自己,必死无疑。 周大虎静静的看着眼前降敌的崞县知县,是现在就地砍了他?还是交给朝廷议罪处理?还是饶他一命…… “先押下去严加看管。”周大虎还是有些心软,这些文官不是武将,如果是武将投降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斩杀。 战兵营和护卫营体力已经有所恢复,随即一起打扫战场,很快就收拾停当。 周大虎命熊山带兵五百去接应赵民一行,尽快收拢队伍,以免代州方向建虏杀来,自己措手不及,败仗是小事,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周大虎招来斥候队队长曹一山,命他挑了十几匹好马,一人双马,将斥候放至代州一线,严密监视代州方向动静,随时来报。崞县至代州约九十六里左右。 半个时辰后熊山和赵民带着二十六名建虏俘虏回来了,还有血淋淋的一百二十九颗建虏脑袋,和一具完整的正红旗主将尸体。 “去找几个认识建虏主将的汉军旗俘虏,过来辨识一下尸体。”周大虎说道。 亲卫不一会便带回三名汉军旗之人。 周大虎放眼望去,三个光头之上顶着三根金钱鼠尾辩显得十分扎眼突兀,不由得眼中寒光一闪,心中想杀人。 三名汉军旗也是久经沙场,此刻见眼前将军杀意释放,吓的立即跪地求饶大喊饶命。 周大虎无意在现在杀人,只是那丑陋的金钱鼠尾辫勾起了他的杀意,他转头对身边亲卫说道,“把那三个人的金钱鼠尾辩给割了。别的暂时不动。” 跪在地上求饶的三人一听此言,顿时放下心来,老老实实的配合着割掉了头顶上的金钱鼠尾辩。 三人跟着周大虎一行人来到一处背风之处,指着地上一具尸体问道,“可知这是何人尸体?” 周大虎没有明说这是何人尸体。 三人在得到予许后,走上前去,摆弄了几下这个尸体的脑袋,又仔细看了看尸体上的盔甲,然后来到周大虎近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这好像是贝勒爷……不是,好像是狗鞑子的黄带子贝勒宗亲。” “我们汉人在建虏那里地位低下,根本就来不到大人物跟前,只能远远望上一眼,并不能完全确定身份。” 第九十三章 辨别 “不过大人,我知道有一人知道此次带队的大人物身份,也许可以辨别尸体身份,是贝勒爷身边的通事,精通女真和蒙古语,是一个汉人,胳膊上受伤中了一箭,现在正在关押我等俘虏的地方关着。” 周大虎一听,眼睛一亮,立即吩咐亲卫带着认识那个通事的俘虏去把人提过来。 片刻之后,亲卫带着跟着去提人的俘虏返了回来,身后两名士兵押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胳膊受伤的男子,走了过来。 周大虎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建虏通事官,左胳膊受了箭伤,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失血所致,或者是害怕自己所致,身体看上去有些羸弱,皮肤是古铜色,说明此人四处奔波、风晒雨淋,国字脸,看着给人忠厚老实之感。 但是却是一个投降建虏,没有骨气的家伙。 周大虎脸色一沉,厉声问道:“你可知罪?报上姓名、籍贯、现任职务,何时降虏?” 周大虎的厉声问话吓了在场之人一跳,身边亲卫“锵”的一声拔出了腰刀,森寒逼人,待命以待,直勾勾盯着眼前的通事之人,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他会立刻砍了这个通事。 这名通事立即吓的双腿一软,跪地急声说道,“大人饶命,小民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才给建虏当了通事,从没做过杀人害命之事,请大人明鉴!” 周大虎眼睛一瞪,狠声说道:“回答问题。” 这名通事吓的浑身哆嗦,“小的李堂,直隶遵化人,已巳之变时崇祯三年建虏攻下遵化,小的被掳往辽东之地,被分给建虏的披甲人庄园做了一名奴隶阿哈。” 说到此处,李堂随即哽咽起来,“大人不知,被掳往辽东的大明百姓有多苦,建虏根本不把我们这些人当人看,除了干活还是干活,一天到晚不停地干活,只要稍作休息,便会被监工盯上,一言不发,上来就是几鞭子,干活不称监工和建虏的心意,一句不说,不是饿你两三天,就是毒打一顿不管死活。” “小的身体孱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个月下来就只剩下了半条命,辛亏我从小跟着父亲学过异族语言略通一二,贿赂了监工,当了一个小小的翻译,后来被贵人……不是,被建虏看上在军中充当通事。” “呜呜呜……,我是为了保命,迫不得已啊……呜呜呜。” 李堂哭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他说的话六分真四分假,性名。籍贯、被掳辽东都是事实,开始很惨也是真的,不同的是,后来他当了通事,就活得很滋润,经常给后金老虏担当翻译,那是建虏之下卑躬屈膝,汉人之上作威作福,吃香喝辣,叫他回大明他也不会愿意。 他也知道,如果不表现出明人的家国情怀,会被眼前的人砍了。 周大虎并不完全相信这些得到后金建虏使用的人,这些人骨头恐怕已经酥软变色了,周大虎心中哼哼笑了两下,便不理会这些,直接问道,“你作为通事可认识这支正红旗带兵主将?” 周大虎紧接着冷冷说道,“如有半点欺瞒诳语,老子就刮了你。” 李堂脸色更加苍白,身子冷嗖嗖的,有些发抖,回话道,“回大人,认识,是老奴努尔哈赤孙子,大贝勒代善第三子,宗室大臣,贝勒萨哈廉。” “哦!” 周大虎心中微微一惊,这是一条大鱼啊,是奴酋皇太极非常器重的人,如果走漏风声,可能会被后金军报复追杀自己这一支人数不多的兵马。 周大虎领着李堂来到停尸处,指着一具尸体说道,“你认一下,这是谁的遗体。” 李堂小心翼翼的上前细看地上的尸体面容,突然“啊”的一声惊呼,跌跌撞撞后退了过来,一脸惊恐,心中各种念头疯狂涌了出来,惊惧、害怕、恐慌、忐忑……一一而现,往日高高在上的贝勒爷现在死了? 自己回不去了,所有跟着贝勒爷这次出战的人即使逃回去也会被严厉制裁,死都是小事,恐怕全家……,不对,应该是一定会全家都被打入最底层,生不如死。 现在只有一条大腿可以紧抱了,就是眼前的这位年轻的黑脸明将了。 他喘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快步走到周大虎面前,禀告说道,“大人,此具尸体就是自称大金汗国的大贝勒代善第三子,贝勒萨哈廉,” 周大虎听闻并不吃惊,他早前就已经判断是个大人物,只是没想到这么重要,这个贝勒萨哈廉自己也知道一些,是奴酋皇太极的忠实拥护者,聪明睿智,文武双全,尤其精于管理政事,识大体顾大局。 这么重要的人物死在自己手里,现在就是个炸弹,如果被皇太极知道,会不会一怒而追杀自己这一支队伍? 大概率不会,皇太极是一个枭雄人物,不会因怒兴兵,打乱他自己的谋划。 周大虎盘算着自己下一步是立即返回还是再寻机干一仗,扩大战果。 思虑之间,宋时过来了,手中拿着一张敌我双方战损和缴获铳计,神色之中带着一丝喜悦。他也听说了,此战斩杀了一位后金皇室宗亲贝勒,这则消息已传遍了整个队伍,大家一片沸腾,士气如虹。 此战,周大虎千户所损失兵马三百二十九人,伤三百五十七人,斩首建虏九百四十八人,俘虏二十六人,蒙古兵斩首一百八十五人,投降二百一十五人,汉军旗和包衣阿哈斩首四百四十五人,降着汉军旗一百八十人,阿哈一百二十余人。 这时,站在一边静静听着的李堂突然开口道,“大人,这次汉军旗只拨了四百人随队,蒙古骑兵四百人,其余都是建虏,约一千余人,都是骑兵,和蒙古骑兵一起,有的还是一人双骑,那些阿哈不算军队,只是伺候建虏主子的奴才,只干一些私人和军中的杂活,战斗力很弱。” 周大虎一听建虏没有辎重兵,看着地上的血迹斑斑,脑子轰的一下想到了,该死的建虏根本不带粮草,杀一路,抢一路,就食于大明百姓。 想到这里,周大虎胸中怒火中烧,眼前仿佛看到了成千上万大明百姓死伤和侥幸不死于刀兵,失去了财货一穷二白的百姓家又会死于饥荒的悲惨情景。 周大虎想起了今年四月所见的旱灾饥荒,饿殍遍地,甚至听说人相食。 而现在正是天灾加人祸,建虏之兵祸,这是人祸的加强版啊,老百姓这是雪上加霜,不给可怜的百姓一丝活命啊。 第九十四章 得失 这一刻,周大虎改变了心意,改变了原先想返回的想法,不再在乎暴露自己实力的忧虑担心,决定寻机会和后金军再干一场,多救一些百姓,多抢回一些财货物资。 周大虎心中想通先前心思,下了决定后,示意宋时接着报此战的情况。 盔甲、兵器、钱粮此战缴获无算,马匹此战收获最大,整整一千三百二十七匹战马可用,死马四百六十五匹。 周大虎听着此战铳计报告,心中没有一丝喜悦,此战经过自己将近一年的谋划,准备充分,没想到自己还是损失不少人马,自己是伏击建虏,居高临下,两倍于敌,道路前后皆以石木封堵阻碍建虏骑兵逃跑,弓箭手皆是优等射手,三千军伍中十分之九都是善射能射之人,就这样自己还伤亡了数百人,由此可见建虏之强悍。 周大虎有些心疼,这些都是自己两年多辛苦训练出来的精锐。 周大虎转头问宋时道,“伤亡详情如何?” 宋时明白周大虎的意思,回道,“伤着之中绝大多数都是轻伤,重伤只有几十人,均无性命之忧。” “死者之中,前锋营占了一半,战兵营战死了一百多,护卫营死了十四个。” 周大虎点点头,自己的主力损失还可以接受。毕竟有战争就会有死亡。 众人都在忙碌,战场之上的尸体和断肢残臂都被妥善收了起来,自己人的一个一个单独火化处理,骨灰带回林县交给死者亲属处理,没有亲属的,千户所择地安葬。 建虏等敌人的尸体等,全部一起火化处理,骨灰就地掩埋。 此战死了四百多匹战马,那些重伤马匹也快速被处理了,以结束马的痛苦。 今日的主食就是马肉及其下水,死马太多,天气又比较热,吩咐叫来了几个赶车的青壮过来,要他们去通知县城和四里八村的人,过来免费领马肉。 宋时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大人,那三百多辆大车财货粮食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老子跋涉数百里,谋划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些钱财粮食吗? 还有该死的自己所看见的前世资料,只记了从崞县掠走了三百大车财货粮食等,二十几个后金骑兵押着千余名妇女儿童经过代州城下,明军不敢发一矢;自己想着后金兵最多只有数百人攻崞县,没想到离真相差距这么大…… 宋时看见周大虎走神,有些无语,我不过问你一下,你都能走神?只好再问一句:“大人,那些财货粮食怎么处理?” 周大虎回过神来,讪讪说道:“不好意思,想到一些事情有些走神。” 随即脸上一正,肃声说道:“这些财货依朝廷惯例,战场从敌放缴获所得,俱给本部,我将按照规定处理。” 宋时一听,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理解周大虎的难处,毕竟养这么多兵花费不少。 接着又突然听到周大虎说道,“山西百姓今年饥荒,粮食和马肉除了留够军队口粮后,全部分给本地贫苦百姓,财货全部带走。” 宋时心中十分感谢周大虎,就他自己而言作为儒家门徒,心中一直有学有所成,匡扶天下惠及百姓,天下大同的儒家思想,儒家讲究仁爱之心、仁政,宋时虽入幕近十年,看见了无数丑陋之事,但儒家之心始终不改。 近千石的粮食,和数百匹的二十万斤马肉,足够崞县百姓渡过这个饥荒之年,当然,只会定量分发三四个月的口粮,还要根据粮食数量而定。 …… 近千名民夫和千余妇女儿童获救,喜不胜收,转瞬又想起了家中惨死之人,和今后生活的无助,接着又听到官军免费发放粮食和马肉的消息,悲喜交加,一日之间命运大起大落,让这些平时软弱的百姓坚强了许多。 平时听到的官军都是如贼寇般的凶恶,军纪败坏,经常祸害百姓,但是眼前的官军虽然表情冷冷的,但是一个个非常的守规矩,从不胡来一分。 老百姓是分的清好坏的,是知道感恩的。 大家一商量,决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事帮助官军。 他们(她们)找到宋时,在宋时的指挥下,从大车中找到一些铁锅,又翻出一些调料,这都是赶车民夫找到的,这是他们搬得,自然记得。 经过一阵忙碌,上百口大锅煮的马肉肉香四溢,白色的面粉蒸出的馒头带着清香的香味,诱人口水长流。 大家都饿了,有的人肚子咕咕叫,惹得大家一片笑话,这些帮忙的获救百姓更是饿的厉害,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腹中饥火肆虐,滋味十分难受,但他们都强忍着,先伺候军兵吃好、喝好,他们最后再吃。 周大虎叫上宋时、赵民、熊山、赵春山、陈忠、林火、贾木青……等百户官,又叫上了几个此战表现英勇的胡铁塔、前锋营的李雄、王来贺等人聚在一起吃饭。 大家都饿了,都是拼杀的汉子,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上来便是一顿猛吃海喝,吃了个大半饱,才开始边吃边说。 周大虎先开口说话:“大家都是生死兄弟,有话就讲,不要憋在心里,大家就先说说此战的得失和感受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往后缩着,不愿出头。 宋时看着大家在战场上一往直前,悍勇无比,此时却扭捏作态,皆不愿出头第一个发言,心中觉着十分有趣,脸上挂着笑容静静地看着这些勇兵悍将。 周大虎咬了一口酥烂的马肉吃下,指着胡铁塔笑着说道,“铁塔,你首次与建虏作战,有什么感想没有?” “我觉得与建虏拼杀更带劲,这些建虏很强,要不是有大人给配发了好铁甲,穿三层甲,我早就受伤下来了,以前我觉的朝廷和官军坏,欺压我们百姓,一心想杀官军出气,与朝廷作对,现在才知道建虏比官府、官军还坏十倍,那个什么老鼠辩子真的很丑。” 说完,站起身子,向周大虎单膝下跪说道:“谢谢大人让我知道建虏对我们百姓的残暴,我将放下对朝廷官军的仇恨,以大人为首,干死建虏,抢他们的马,抢他们的所有东西,大人让干啥就干啥,谁要不听大人的话,我一棒子锤死他。” 周大虎心中很满意这个表态,胡铁塔认他为主,称呼大人是他自己定的,明面上所有人都需称官职或称呼大人,暗地里可以跟自己一群发小一般称呼大哥,不在于年纪大小,这是个尊称。当然也可以称呼为东主,周大虎对此没有硬性规定。 第九十五章 危机 胡铁塔一开头,大家就纷纷放开了,各自放飞自我,你东一言,他西一句,场面立时热闹起来。 这样不行,热闹是热闹了,但成了一片乱糟糟的场面,周大虎立即定了规矩,任何人发言需举手才能发言,且必须一个一个来。 贾木青举手道,“大人,此战没有充分发挥火器威力,三眼铳和两门虎蹲炮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用上,如果让敌人多攻一会,便能杀伤更多建虏,这里需要改进。” 周大虎点点头,这确实是自己首次与后金建虏作战,过于紧张,手下军兵也是远射开弓,鸟枪也是远距离开枪,初次与强敌作战这些表现也无可厚非。 也是如此,有意无意忽略了射程较短的三眼铳,忘了使用。 至于虎蹲炮,这是最后的杀手锏,最危急的时刻才使用,打敌人个措手不及;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虎蹲炮射程远杀伤范围大,一炮过去,战马估计死伤很多,这是周大虎不愿看到的,这些马都将是他的,心疼啊! 周大虎说道,“初次与强敌作战,有些紧张,指挥上有些不足,我作为指挥官亦会检讨得失。” 贾木青一听有些着急,急忙说道,“不管大哥……大人的事,该检讨的是我们这些手下做事不认真,没有尽到责任。” 众人一听,纷纷响应,都急着往自身揽责,这在宋时看来,这是拳拳护主之心。 赵民突然开口说道,“我只有一个建议,就是要求咱们千户大人不要亲自上阵杀敌,一旦大人有些意外,全军就会混乱,敌人一攻我军必败。” 这话只能点到为止,还不能深说,不吉利,但大家都知道,如果千户大人出了意外,现在的队伍能不能保留,会不会分崩离析,谁也不知道。 赵民的意思大家都懂,虽然大家都是莽汉,但是能活到现在,脑子都不笨,也知道分寸、好坏,更懂得主将的重要性,朝堂之上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军中更是如此,比朝堂更严重,这是关系姓命的。 有了千户大人在,大家都会拧成一股绳,欣欣向上,如果出现意外,朝廷会不会接管?大家会不会服新的来人,恐怕分崩离析的多。 众人互相看视一眼,都明白其意,纷纷起身抱拳向周大虎一礼齐声道,“请大人不要亲上战场。” 周大虎明白这些心意,但他摇摇头,看着大家,缓声说道,“将军战死沙场是我们武人的最高荣誉,我也不例外,在场的各位也要禀此理念,以战死沙场为荣,至于我的安全问题,有护卫营和熊山、赵春山在一边保护我,安全无虞,请大家放心。” 这时胡铁塔突然说道,“将军就该战死沙场,大人说的对,大人的安全问题就交给我胡铁塔来保护,大人如果有意外,就先砍了我的脑袋。” 话一出口,熊山心中不愿意了,立刻嚷道,“大人的保护有我和护卫营保护,你算哪根葱,插上鼻子装大象。”大象是熊山听周大虎说的,他一直感到很神奇,记在了心里。 胡铁塔黑着脸道,“我比你高、比你壮,挡箭都比你多。” 熊山还想反驳,被周大虎制止了,话题有些偏了。 话题被重新引入正轨,大家开始探讨战技、兵器、配合等不足。 这时一名小校,从远处风尘仆仆跑了过来,向周大虎报告,“大人,哨马在代州方向的官道上受到三名建虏攻击,受了一些轻伤,反击射死建虏两人,活捉一人,曹一山队长认为是从崞县战场上跑掉的建虏,回代州报信,请大人早做准备,以防建虏报复突袭。” 周大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小校迅速退走,转身离去,斥候队只有三十人,每个人的任务都很重,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有事做,他得赶紧回去,以免误了新的消息。 大家脸色都有些沉重,这时,宋时道,“大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这里距代州只有将近百里路程,建虏骑兵不惜马力的话,一个半时辰就可以赶到这里,不得不防。”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建虏不知我们底细,知道我们一战消灭了他们近两千人,不知我们实力,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这样的话,就没有危险了。” 周大虎思虑片刻后,肃声道,“料敌从宽,预己从严,从现在起,按最坏的情况准备,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只有等后金建虏启程返回辽东后,才能走。粮食是大事,尽快组织人手多腌一些马肉,粮食要留下够两个月以上的军粮才行。” 大家迅速行动起来,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通事李堂被周大虎提了过来,向他询问一些后金情况。 周大虎看着李堂冷声问道,“建虏在代州外面现在驻有多少兵马?” 李堂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将军一刀砍了他,这几日他一直活在恐惧中,一日没有明确要饶了他性命,他便活在一日一日的恐惧之中。 听到问话,他立即恭敬回答道:“回大人,此次奉奴酋之命南下劫掠代州附近,一共有五千兵马,四千都是骑兵,只有不到一千是步卒,骑兵中还有一些一骑双马,专门以速度奔袭为主,快速偷袭劫掠大明村堡城池。” 五千兵马,被自己歼灭了一千八百多人,大概还有三千二百多人,这不是自己能战胜的,周大虎摸摸后脑勺,有些头疼,惹不起躲得起。 周大虎正要再问李堂代州建虏领兵之人是谁,看见他欲言又止,就说道:“有什么事就讲。” 李堂苦着脸道:“大人,我有一个消息不知该讲不该讲。” “讲,正确不正确我自己会判断,与你无关。” “回大人,在偷袭崞县前,建虏贝勒萨哈廉和正红旗调遣大臣察哈喇议定,从崞县返回后,择机攻打代州,以劫掠其人口和财货;现在萨哈廉已死,全军覆灭,不知有何变化,故而犹豫不决。” 代州,下一个目标会是代州吗?他也记的崇祯七年后金入侵,代州被后金军队攻破,不过如今自己的加入,历史已如迷雾般看不清了。 第九十六章 处理 周大虎想了想,情况变得复杂了,变数太多,先做好面前自己的事吧。 他看着眼前的李堂,考虑着现在要不要就收服此人,这个李堂虽然骨头有点软,但还算是个人才,这是自己第一个碰见的会后金、蒙古夷语的通事,人才难得啊,还是送到手上的。 周大虎正在思考的时候,李堂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瞬间哽咽着说道,“大人,我不是自愿投降为建虏做事的,是被逼无奈,为了活命才为建虏当通事的呀,呜呜呜……,请大人饶过我吧,我愿为大人效力终生,鞍前马后,终生不悔。呜呜呜……” 周大虎无语,我没有想杀你啊,是你想多了,但是他脸上却显得十分凝重,虽然自己无意杀他,但却必须敲打一番,让他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汉夷有别,什么是忠君爱国,不如此一番,收入手下,恐怕还会重蹈覆辙,没有丝毫忠诚之心,这怎么能行? 周大虎板着脸,厉声说道,“像你这种为建虏做事,为虎作伥、残害大明百姓的汉奸,人人得而诛之,本官碰见亦会一斩两段,血债血偿。” 李堂听得满头冷汗,浑身冰凉,精神萎靡,两股颤颤,跌坐于地,两眼神采尽失如死灰一般,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周大虎看见了李堂的变化,心中轻叹一声而过,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本官念你只是文职通事,没有亲手杀戮同胞,而问你问题时回答又尽心尽力,提供信息又立一功,特免你一死,戴罪立功,罚你军前免费效力五年,并入我千户所军籍,效力终生。” “你可愿意?” 李堂此时已恢复了神采生机,他不是蠢人,一前一后,一死一生,前后反差巨大,心中已是知道这是敲打自己,要用自己,但是,如果自己再有二心,必死而已,这点他懂,三心两意只能死得更快。 听到周大虎问话,他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哭泣说道:“谢大人开恩饶小的一命,小的定会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为大人效力。” 周大虎收了一个懂夷语的人才,心中略有欣慰,事情很多,能分出一部分,有些事却必须要他亲自去办。 明天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该处理的事都要处理完。 于此同时,宋时正在给四面八方涌来的百姓分发马肉粮食,在这饥荒之年,粮食的诱惑对这些饱受饥饿的老百姓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第一位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听说有官军免费分发粮食和马肉,十里八乡都沸腾起来,不管是真假,这些百姓都要亲自去看一看。 宋时跟前的百姓越聚越多,后面的人见前面真的分发了马肉和粮食,都纷纷向前涌去,场面立时混乱起来。 很快一队兵丁赶了过来,杀气腾腾,甲胄鲜明,一位大胡子带队总旗官牛眼一瞪,暴喝一声道:“所有人按先来后到顺序排队领粮食和马肉,一人三十斤粮食,十斤马肉和马杂,按人头发放,五岁以下小孩没有,其他岁数不限,凡重复领取粮食着,取消资格,追回领取粮食和马肉,且严惩不贷。” “现场不听指挥者,取消领取粮食马肉资格。” 大胡子总旗官骂骂咧咧道:“这是我们大人心善,见你们受了建虏鞑子的兵祸,把我们的战利品给了你们,要感恩、要知足、要守序,不听话的人,立即滚蛋。” 宋时微笑着看着这位维持秩序的粗汉总旗官,一顿暴喝就恢复了秩序,他已见怪不怪了。 在宋时的指挥下,上千被周大虎军队解救崞县的男女老少都在分担着各种任务,分肉、剔骨、称粮、协助维持秩序、登记名字、防范重领等,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随着领到粮食和马肉,马杂碎的百姓回到村寨后,亲眼看见粮食和马肉、马杂碎的老乡们立刻眼睛都红了,哪怕是马杂碎,这也是荤腥啊,比吃观音土和草皮树根相比,天壤之别啊,况且吃土和树皮草根会死人的。 原先在观望的、不信的、现在都迅速行动起来了,听说是现场按人头发放,便出现了一些稀奇之事,扶老携幼、全家出动,有的家中老人无法行走就抬着而去,有的却烧火做饭吃一顿饱饭有些力气以便走的快些去领东西。 但大多数人是急匆匆的赶向领东西的地方,以防万一粮食、马肉等东西不够发完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大家都加快了脚步。 …… 另一边,周大虎此刻正坐在崞县知县黎壮图面前,这是一位白白净净、略有清廋之人,约有三四十岁,身上还穿着大明知县官服,头上却已剃发成了建虏的样子,细细的金钱鼠尾辫配上大明官服显得十分突兀。 周大虎先前见过一次他,此次近距离观察看的十分认真,对这位降虏的文官心中十分好奇,他并不像有些人一样,见了降官便一刀两段,只知道杀、杀、杀,知县一级在明末都是小人物,县城都是小城,兵力薄弱,防御有限,遇上大股敌人来袭,往往是破城的下场。 就是换上自己,同等的条件,也是不行,十城九破,一城靠运气。 黎壮图被眼前的年轻将军双眼盯的心中发慌,冷汗直冒,喉咙发干,心中不断地懊恼自己贪生怕死,自己应该在第一次面对建虏攻破县城时就应该自尽,以死报国才对。 而后,自己应该在被朝廷官军消灭建虏俘获自己时,也就应该设法自尽保住颜面才对,也就不会现在活得日日心惊肉跳,夜夜噩梦连连。 黎壮图心中长叹一声,自己年轻时的血勇和锐气早就被磨得一干二净,早已随波逐流了,过去认为死是很容易的,方到死时才知死也是需要莫大勇气的,唉!千古艰难唯一死,一个死字自己就跨不过去这道坎啊。 黎壮图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命运的到来。是现在被拖出去斩杀,还是交于朝廷问罪弃市京师西市口,他已心中麻木了,已不在乎是那种方式处死自己了。 第九十七章 谋划 周大虎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降虏的黎壮图,他不是大明降虏的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更不是官职最大的,投降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朝廷要负大责任,不能只怪在降官个人的品德问题。 半天后,周大虎开口道;“黎知县可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这句话的出处和意思是什么,我是个粗人不太懂其意,还望黎知县告知一二,让我受教一番可好?” 听到这句来自文天祥《衣带歌》上的话,黎壮图不由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也不由的颤抖起来,脑子嗡嗡直响,双眼渐渐模糊起来,已经看不清楚身边东西了。 身体的变化黎壮图已无暇他顾,此时他脑中一直翻滚着这句话,这句话他太熟悉了,他从小读书,文天祥一直是他学习的目标,文天祥以孔子提倡的杀身成仁及孟子提倡的舍身取义来面对死亡,其慷慨就义的大无畏精神一直是他的道德标杆和学习榜样。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何时变成这样了,他是举人出身,数次春闱不中,心灰意冷之下,托人关系谋了县令之职,几年官场的磨砺下来,血勇和锐气全无,政事自己还算勤勉,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他现在只求速死。 周大虎看着黎壮图的神情和身体变化,眼前之人还是有羞耻之心的,毕竟刚刚投降建虏就被自己俘获了。 自己初创事业,手下缺少有文化的士人,杀人简单的很,一刀子下去就行了,痛快是痛快了,但是没有一丝益处,对消灭贼寇和抗击建虏没有任何帮助,杀一个投降建虏的小官也阻止不住想投降的人。 只有朝廷变得强大,才能刹住降敌之风,如果朝廷暗弱摇摇欲坠,就会出现降着如云的情况,就如同崇祯十七年李自成进攻北京一般,一路上文官武将降着如云,为朝廷殉道的人又有几人。 还有满清入关后的情况,大明重臣降着也是如云,实力、实力、实力决定一切,人心的向背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实力,实力中又以武力最为重要。 现在自己一切的行为要以壮大自身实力为第一要务,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人,能用尽量用。 周大虎收回思绪,轻咳一声,见黎壮图面如死灰,时不时嘴里吐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知道已经无法沟通了,看来自己用文天祥的经典名言刺激到他了,这是好事,如果还是麻木不仁,自己也许会想一想了。 周大虎叫来看守,嘱咐他要小心看好黎壮图,免得出现意外情况,如果玩忽职守使在押人员出现意外,则严惩不贷。 周大虎走出关押之地,回望了一眼关押之地,带着熊山等一干亲卫快速离去。 周大虎放眼望去,大家都在紧张忙碌着,光那四百多匹死马剥皮分割都还要一阵子时间,周大虎需要谋划一下明天自己数千人行动的目标。 孙子兵法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意思是说,谋划准确周到而后行动,知道目的地才能够有所收获。周大虎牢记着这些古人的智慧结晶,这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一刻也不敢忘记。 很快宋时、赵民、贾木青等人过来了,还有些人需要值卫警戒,都是身负任务在身,周大虎也就没有通知他们。 诸位坐定,周大虎先问宋时,“先生,给崞县百姓分发粮食和马肉等物进行的怎么样?” 明天自己将带着兵马离开崞县,这些都要处理完毕,尤其是死去的战马必须处理干净。 宋时了解周大虎的意思,拱手说道,“大人放心,四面八方的百姓都朝这里赶来,天黑以后就差不多了,我会嘱咐大家最后如果人少粮肉多的话,就以马肉为主分发,粮食为辅。另外,马肉已腌制了六万斤,食盐已经有些短缺。请大人决断是否继续腌制?” 周大虎点点头,现在天气还是较热,粮食耐放,而马肉易坏、分给百姓较好,自己腌制了六万斤,士兵每人合二十斤了,足够了。此去是打仗,再多就是负担了。 周大虎对宋时道,“足够了,百姓如果人少就多发一些。” 毕竟他还带走了崞县二百多大车的财货,自己也是有心反哺一些给当地百姓,在这饥荒加兵祸的时期,自己的决定能救不少人,这样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当然这些战利品也是他该得的,如果不是自己,当地百姓两千多人会被掳走辽东,不知能活几人,所有财货都会便宜了建虏,当地百姓只有哭泣,和无尽的悲痛。 问过此事,周大虎开始进入正题,商量军队下一步目标以及如何能择机再干一场。 周大虎心中已有定意,和大家说是商量,实际也就是通知大家做好准备,这是古代,军中主将都是一言而决,众人也都明白,没人把商量二字当真。 周大虎身边都是绝对的心腹和信任之人,也就不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有一计划,想让大家帮助拾漏补缺,完善一下,兵法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我准备明天一早出发,傍晚到达代州,全程约百里,到达后,择机行动偷袭突击察哈喇所部约三四千人,如果没有机会的话,我们立即退回,返程回林县千户所。” 周大虎又转向宋时问道:“先生,你熟悉官场生态,建虏想攻打代州,如果我们偷袭察哈喇所部成功,建虏吃如此大亏,必不肯善罢甘休,定会睚眦必报,攻克代州,抢掠财货、屠戮百姓以发泄愤恨不可,或一路追杀到林县,两者皆有可能;最好是进入代州,一块守城,这样的话,数万建虏攻城,也能坚守数月到敌兵建虏退却。” “不知我们能否进城合兵共御建虏。” 宋时沉默了一会,摇摇头说道:“进不去,没有兵部或当地巡抚和总督的调发军令,当地知州就是知道我们是友兵,也不会放我们进城。” “除非是有大担当之人,才敢把来历不明的客军放入城中。” 周大虎听完,暗骂一声混蛋规定,心中却有些无奈,如果换位思考,这些规定有些道理。 第九十八章 选择 进城帮代州守城这条路行不通,自己也不会强求,不管自己能不能有机会实施对建虏的突击偷袭,自己都要对撤退计划作出详细规划。 兵法云,未料胜,先料败,未料进,先料退。 周大虎是一个大胆的人,却也是一个谨慎的人。 有机会就大胆行动,行动前小心求证、谨慎评估,留好退路。大胆行动,谨慎谋划。 周大虎环视四周,心中长叹一声,接着又低下头重新和大家商量着、完善着自己的计划步骤。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亲卫已烧起火堆用于照明,山中也一时间多了不少照明火把,好似天上繁星一般。 这时,一名警卫人员过来汇报,周围又陆续过来了许多手持火把的百姓,经过一番盘查,有些已是邻县靠近崞县的村庄百姓连夜往这里赶了过来。 饥荒之年,粮食的重要性不言自明,粮食就是性命,如何能让人不疯狂?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领到粮食和马肉的百姓鉴于自己不能领二次的结果,便四处通知邻县的亲朋好友来领粮食和马肉。 “大人,分发粮食和马肉的消息会越扩越大,赶来的人会越来越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还有作战任务。”贾木青说道。 周大虎开口道:“将粮食、马肉等交于当地德高望重的耆老来处理剩下分发之事,我们救下的千余妇女儿童加倍给之,青壮民夫全部征用随军,有亲人的随军民夫三倍给之。” 周大虎命令一下达,众人开始行动起来,把这些非军事的事务处理好,做善事就要做好,周大虎不希望做事做的虎头蛇尾。 为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突击代州后金察哈喇部,周大虎决定让辅兵五百人上战场作战以补充自己的战兵战损,虽然他们年纪较大,但都身体强壮,训练强度不弱于官军和后金建虏。 他们都身穿有不镶铁的棉甲,现在周大虎手中有不少的后金建虏精制铁甲和锁子甲、镶铁棉甲。 数量不少,只不过有些地方需要修补,但不影响作战使用,并且有几百幅完整无损的镶铁棉甲和精制铁甲够用。 这样算下来自己能动用的人马只有二千多人,力量有些薄弱。 三百多伤员周大虎不想动用,这是自己的班底,也是自己手中的精锐力量。 他不想用眼前的暂时利益而让伤员带伤上阵,使他们发挥不出原有的实力,伤上加伤不得已退出军伍生涯,或因伤死于此战。 明天就要去冒险了,手中的俘虏就是不定时的炸弹,现在必须处理利索,不留后患,愿意归顺的,纳投名状;不愿归顺的,一律就地处决,由归顺之人持刀执行,凡不执行者,杀无赦。 周大虎站在一处平地上,身后站着上百名披坚执锐、杀气腾腾的护卫营亲卫,周围还有数百士兵一手持械以待,一手举着照明火把,把当地照的通明透亮,而他面前则排着一队队一排排,反剪着双手的蒙古、后金汉军旗俘虏、和二十六名建虏。 所有俘虏都在这里。 其中还有几个特殊的人也站在俘虏其中,其中包括已归顺的后金军中的通事李堂。俘虏们看见如此杀气腾腾的阵仗,哪里不明白决定自己命运生死的时候到了。 此时他们中的某些人一个个两股颤颤、心惊肉跳、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了;也有一些人冷眉横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而那些建虏则被五花大绑、嘴中塞着破布烂棉。 这些人中,李堂心中最为踏实,他早已归顺并得到这支官军主将的赦免,现在他只需带个头归顺,表明立场,走一个过程就行了,此时他心中轻松无比。 周大虎望着面前五百多人的俘虏,心中浮现出他们手举屠刀,屠戮大明百姓的一暮暮画面,心中此时不断告诫自己,对敌人要铁血、要无情,不愿归顺自己的要残酷无情的对待,不要妇人之仁。 周大虎扫了一眼数百俘虏,厉声说道:“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归顺于我,以死效命、永不背叛着,活命;二是,不愿归顺顽抗到底着,杀。” 周大虎瞟了一眼几个新挖的大坑方向,冷冷说道,“开始。” “开始”之声刚落,正在为二十几个建虏翻译的李堂立即跳了出来,大声叫道:“我,李堂,后金军中随军通事李堂,愿为将军效力,以死效命、永不背叛,如违此言,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由于李堂的跳出头一个归顺,和死亡的威胁下,纷纷表明心意表示愿意归顺,效命到底,不再背叛。 周大虎是不会相信这些鬼话的,这话也就骗骗小孩,成年人是无人相信的。 周大虎知道这些人背叛不背叛自己,取决于自己的战力和实力,而不是这些发誓赌咒。 好生恶死是人的本能、避害趋利是人的本性,周大虎一眼望去,汉军旗和蒙古兵都几乎表明归顺了,之所以说几乎,是还有汉军旗二十几人正在一脸挣扎、犹豫不决。 周大虎看着眼前二十几人,略一沉思,向跟前的李堂问道,“这些人不怕死?” 李堂摇摇头,回道:“大人,这些人是辽东本地之兵,家中家族一大家子人居住在建虏控制之地,一旦归顺将军被建虏发现,家人会被杀戮一空或全家全族被充为奴隶,生不如死。” “大人,他们不想死,他们想归顺却怕家人家族受到牵连,故而犹豫不决、” 李堂在建虏那里呆了四年多,尤其是当了通事后,服务的对象都是达官贵人,跟随在这些人身边,到处巡查,对那里情况十分熟悉,因此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的情况所在。 周大虎微微点点头,明白了症结所在,就好处理了。 换成平常时候,他早就下令将这些犹豫不决的俘虏全部直接杀了,那里还在这唠唠叨叨问这问那。 实在是自己现在兵力太少,自己又想再战,偷袭突击一场,迫不得已手下留情,尽量想多招一些降兵归顺自己,多一份力量毕竟就多一份胜利。 至于担心这些人中途反水、或关键时刻叛变背后插刀子,这些情况周大虎早已有所考虑、有所准备、已有对策。 第九十九章 生死 周大虎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伸手一指那二十几个犹豫不决的汉军旗兵丁,厉声喝道:“将这些人带上前来。” 话音一落,周大虎身后立即跳出几十名披甲大汉,杀气腾腾向那二十几人扑去,两个大汉军士架着一个俘虏硬生生的直接拖了过来。 周大虎站在这些俘虏面前,像看死人一般注视着他们,冰冷的问道:“选择好了吗?现在告诉我。” 问话一出,周大虎身后亲卫不约而同“呛啷”一声抽出了百炼精制腰刀,杀气冲天,怒目以示,摆出了一副随时砍人的的架势,让人看着心惊肉跳。 这些俘虏知道自己的生死时刻到了,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任你是什么人,在现实面前很简单,要么屈服,要么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么不降,降了还想这想那就是愚蠢。 二十几人选择了生,实际上这从他们跪地投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选择。挣扎只是让自己心安一些。更何况自己的情况辽东的人不一定知道,家人也许会无事也说不定。 周大虎看着眼前的建虏俘虏,自己开始是想把这些建虏押回林县,让老百姓亲眼看一看建虏也不过如此,消除一些对建虏的恐惧感。 再杀一些冥顽不灵的建虏给百姓和新兵看看,让大家知道,建虏也是血肉之躯,一刀砍下去也得死。 眼前的建虏俘虏都是在战斗中要么力竭气力用尽被俘、或被打翻在地被俘、或受伤被俘,其战斗意志力和对后金政权的忠心和归属感,可不是这些原来大明投降后金建虏那些汉军旗以及蒙古兵所能比的。 再加上现在建虏兵锋正盛,作为新兴的势力政权正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时刻,归顺几乎是不可能的。 周大虎对此心知肚明,也不指望什么,只是走一下程序,给俘虏们留下一个优待俘虏给他们活命机会的好印象,然后尽快把这些危险源处理了,让归顺之人执刃用建虏纳投名状。 李堂把周大虎的选择题抛给了这些建虏,马上这些建虏,就有人变得面目狰狞、青筋暴突、面色潮红,一副激动异常的样子。 周大虎眼中寒意凛然,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建虏是什么意思。 他冷声说道,“李堂,将他们的嘴中堵布一个一个取下询问,问他们如何选择,骂我也如实翻译给我听。” 李堂赶紧应是,小心翼翼的取下一人的口中堵布,马上耳朵中就充满了女真话的污言秽语,李堂仔细一听,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些建虏的嘴巴太臭了,骂出的话太难听了,自己翻译出来也没法说出口。 “大人,他骂我们是一群懦夫。胆小鬼、只敢偷偷摸摸伏击他们,不敢和他们堂堂正正正面打一仗,还骂我们是明狗。” 周大虎阴沉着脸,在火把下映照的更加阴沉至极,他向身边的亲卫轻声说了几句,随后二十几个先前犹豫不决的归顺人员被请了过来。 周大虎退后一步,护卫们立即上前护在中间,周大虎点点头,护卫上前解开辽东本地的汉军旗归顺人员的绳索,丢下一把腰刀,寒声说道,“杀建虏,纳投名状,不纳着,死。” 张天林捡起了地上的腰刀,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建虏,想起了自己过往的经历,心中有些痛,以前他不愿想这些痛苦的事,如今这一幕幕又重新一一浮现在他面前。 他是大明锦州城的一名营兵,他也是孙承宗在首任督师期间,曾经提出过一个口号:“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策略执行下,众多的辽东本地汉人当兵的一员,参军的时候他对建虏是恨之入骨,一心想立功受赏杀建虏,可是现实教育了他,兵营之中也非纯粹之地。 他发现选兵选将都是抱团用自己的亲信,形成了上下军中利益集团,靠勇武立功升迁极为艰难。他当兵近十年,身上受伤无数,砍杀了十几个建虏,却只升到了百总,让人心寒不已。 作战时,一旦后金控制了四周,或控制军中兵将妻小亲戚很容易发生倒戈投降。这也导致了军中同袍之间信任感急剧下降,难以团结一心御敌。 奸细也是无处不在,让人防不胜防。 他开始在军中混日子,直到崇祯四年大凌河之战,他跟随辽东前锋总兵官,挂征辽前锋将军印,驻守锦州的祖大寿修筑大凌河城,困于城中断粮近两个月,杀马吃人,救援无望下跟随祖大帅降了后金,编入了后金汉军旗。 明军战力孱弱,张天林没有想到自己碰上了这支强悍的明军,他经历了大凌河之战的断粮吃人活命的事,他不想死。 家中的亲人、母亲、弟弟、和妹妹都在建虏手中,还有那个后金建虏给自己配的异族老婆和刚出生的儿子,现在只有老天保佑后金不知道他的情况,以为自己战死了。 张天林看着面前的建虏,曾经的贵人们,眼中露出了凶光,这些建虏必须死,自己归顺明军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 同时心中也希望这支明军足够强大,不是昙花一现,如此这般不枉自己归顺一回,希望自己在这边能够建功立业、水涨船高。 张天林突然目光一冷,手中腰刀寒光一闪,一颗圆睁双眼、面目扭曲的人头在火把的照耀下,直愣愣的冲出去多远,滚在一边颠了两下停了下来。 建虏的一腔热血喷了张天林一身,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阴森。 张天林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溅血,向周大虎单膝下跪抱拳一礼道:“归顺人员汉军旗张天林幸不辱命,完成任务,谢将军不杀之恩。” 周大虎微微点点头,张天林随即知趣得退到一边,默默立在那里不吭一声。 又一个归顺之人站在那里,一番询问和一阵番语的怒骂之声,接着又是一颗人头在地上咕噜乱滚。 一个换一个走马灯似的,一连砍了十四个建虏俘虏,李堂和黎壮图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脸色苍白。 第十五个建虏被拉了出来,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很壮,身上毛发浓密,就像一头大狗熊一般。 被护卫拉了出来后,激烈的挣扎扭动着身体,嘴中堵布一被去掉,便屋里哇啦说了一通番语,旁边的通事李堂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了古怪之色,满脸的惊讶。 第一百章 野人 周大虎也看出了这个建虏的反常举动,便看向了一边的通事李堂,等待着他的翻译。 “大人,这个建虏愿意归顺我们,并和他的几个伙伴一起归顺,他说他要亲手杀了剩下的这些建州混蛋刽子手,他要为族人和家人朋友报仇。” 周大虎一听,便想起了前世看到的辽东女真人的有关的介绍。 明朝孝宗(朱佑樘,年号,弘治,1487年-1505年,明朝第九位皇帝)时期,明廷把辽东女真大概粗略的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又称东海女真)三大部。 三大部中每一大部中又分为许多小部落,努尔哈赤建立的后金政权是以建州三卫为主体一统后,又强力击败以叶赫为首领九部联盟的海西女真联军,“萨尔浒大战”后杀已降的叶赫部首领布扬古,吞并海西女真。 而后金政权把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之外的统称为野人女真,其野人女真分布范围非常偏远也非常广,而且经济文化发展非常落后,几乎处于原始社会状态,以渔猎为生。 他们是“海西女真”的邻居,大体都是散居在黑龙江、乌苏里江地区的深山老林里,甚至东达鄂霍次克海岸与库页岛,北达外兴安岭以北,都是苦寒之地。 这些野人女真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个个彪悍异常,勇猛无畏,身材高大,力气极大,由于常年狩猎,天生的神箭手,是天生的优异兵源。 以建州女真为首的后金政权为了充实自身人口和兵源,不断征伐深山老林里散居的野人女真,遭到野人女真的激烈反抗后,就会野蛮屠戮野人女真部族,只留下青壮押回后金作为奴隶披甲人为后金征战。 后金高层也知道这些野人女真对他们心有仇恨,便以物质利诱,往往成效不错,时间一长,就融入其中真正成为了后金忠心的一员。 周大虎想起起了明朝对野人女真的评价:性刚而贪。不过,这也很正常,他们处于原始社会,对食物和所有能吃、能穿、能用的东西都无比渴望,这是本能,也是人性。 周大虎询问了一番,这些野人女真是去年刚刚掳掠而来的,心中对建州后金还没有归属感,只有仇恨和怨念,基本可靠。 周大虎略一沉思,便同意了这些野人女真归顺自己,共计三人,个个身强力壮,犹如毛熊一般。 这些人的加入,增加战力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政治影响力,对后金建虏人心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毕竟光靠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收人心才能成就大事业。 当然,周大虎也不会完全的信任这些野人女真,投名状还是要纳的。 砍了十四个,收了三个,还有九人,外加一个还没有送至这里的斥候队俘获的建虏。 事情继续进行,不过执行的人变成了三名刚归顺的野人女真,一番询问建虏俘虏,还是十分刚硬,野人女真和建虏两方还凶了起来。 周大虎一看就知道双方的大概意思,也无心听李堂的翻译,直接吩咐李堂翻译给野人女真要他们立即动手。 第一个答应归顺的野人女真人,捡起地上腰刀抡臂一挥,现场立时清净了许多,地上又多了一颗张着大嘴的头颅。 三人之后,周大虎指定李堂和黎壮图二人,纳投名状,李堂虽然有些意外和吃惊,但还是照做了。 在辽东他见惯了生死,牙一咬,壮着胆子,紧握着刀把,又重新把眼前建虏的嘴堵上,才颤颤拿起腰刀在要杀的建虏脖子上比划了几下,又试着砍了几下,然后双眼一闭,双手把刀用力砍向建虏。 只听耳边一声惨呼,他砍的建虏脖子鲜血如喷泉一般,鲜血如下了毛毛雨一般撒了下来。而建虏最惨,惨叫的如杀猪般一样森人心魄,然后扑通一声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有了动静。 李堂看着地上被自己杀死的建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长吁了一口气,才放下心来,自己终于完成了任务。 黎壮图和李堂不一样,他此时变得狠厉了许多,冷冷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建虏,对着建虏就是连续的一阵劈砍,直到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 那名建虏已被黎壮图砍的血肉模糊,早已气断身绝,不过头颅还是完整的,没有被刀砍中,这是大家用命换来的军功,看来黎壮图还是懂的分寸的。 后面几名建虏见两名文人弱士砍人更是凶残,已有了意志崩溃之相,但仍不愿归顺。 剩下七人,周大虎不愿再一个一个浪费时间,吩咐那些归顺之兵中的当官之人过来,要求一人一刀砍杀这些建虏,死的也得继续砍。 在死亡的压力下,终于又有两名建虏挣扎站了出来愿意归顺周大虎。 “杀。” 一声令下,剩下五人就被汉军旗和蒙古军兵的将领瞬间砍成了肉泥,一股血腥之气蔓延全场。 周大虎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肉碎块,现场交代了几句,带着身边的护卫快速离去。 一处由辎重兵搭建的营帐之中,周大虎和宋时、赵民、胡铁塔、以及护卫营(亲卫营)的正副营官熊山、赵春山六人正听着李堂的汇报。 “大人,经过询问两名归顺的建虏,和汉军旗几名将校、蒙古军的消息综合情况得知,这次建虏攻明乃是有计划的安排,绝不是皇太极亲征察哈尔之后顺道而为。” “据归顺人员称,此次出征大军分两批出发,第一批于五月二十日先行,由汉军旗石廷柱、马光远、王世选以及新近归附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组成,皇太极本人和众贝勒于五月二十二日出发,兵分四路,皇太极大营一直驻在宣化大同一带,主要目的是掠夺人口、抢掠财货,糜烂大明。” “大人,崞县失陷是因俘虏所言代州之西南崞县城北垣墙倾倒崩坏,萨哈廉听闻后,急行军突袭而得手、” “大人,这也得到了黎知县的证实,敌兵突至,防不胜防,一拥而入,县中兵力薄弱,根本抵挡不住。” 周大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又传唤黎壮图进来。 第一百零一章 离去 黎壮图小心翼翼的站在营帐中,静静的等待前面那位年轻主将现在如何处理自己。 周大虎开口道:“黎壮图,我的意思估计你已有所猜到,不错,鉴于你不是开城投降,只是破城之后贪生怕死才降了建虏,我想饶你一命,从此以后你到我卫所里罚罪戍卫,为国效力。” “朝廷那边,不会放过你,如被朝廷知晓,定会把你斩首示众,以惩效尤。只是我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读书读了十几年,加上人生阅历,才有了你现在的能力,就这样一刀两断杀了实在可惜了。” “我的卫所缺少读书人,因此我冒风险隐匿与你,特此救你一命,风险我担了,名字需要改了,不能再叫黎壮图这个名字了,记住,那个投降的黎壮图死了,现在的你叫黎九,我的千户所罚罪役人。” “现在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困,功劳机会多如海,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去取了,你跟着我做事,未必将来不能立功出头,重新踏入朝堂。” “黎壮图谢过将军不杀保命之恩,罪人一定反思悔过,竭诚为将军效力。” 周大虎摆摆手,“我会对你听其言、观其行,另外,我不是什么将军,我是林县守御千户所正五品千户官。” 不过,这样的说明,非但没有使黎壮图小看周大虎,而是心中略微有些讶异,心中更是对周大虎佩服的更加五体投地,他深知建虏的兵锋有多厉害,大明的将官是多么的谓之如虎,现在知道消灭建虏一千多人的竟是一卫所千户所兵丁,还是从河南林县数百里驻外赶来杀敌, 黎壮图心中更加对周大虎恭敬了,他缓缓后退出了帐篷,才起身在旁边一处帐篷中休息留待使用。 处理完这些事情,周大虎终于有机会全心全意来考虑明天的军事行动。 周大虎见身旁的宋时有话想说,周大虎一猜就知其意思,是为了黎壮图一事,便先开口道;“先生可是对我刚才的做法有些不认同?” 宋时点点头,缓缓说道:“大人,崞县知县黎壮图降建虏之事已为不少人知晓,大人此时保他一命收入麾下使用,实为不智,被朝廷知道,定会有人大力弹劾与你,朝廷说不定还会治你包庇之罪,如此这般即使你功劳再大,也难获圣恩了。” 周大虎看向外面的黑沉的夜色,幽幽说道:“天下大乱,朝廷内忧外困,如果因这些小事,此时还要处罚拼了性命与建虏厮杀立下功劳的我,那么这个朝廷是没指望了。” 周大虎作为知道历史走向的人,心中对朝廷没有任何畏惧感,他现在只想尽一切努力不断壮大自己,保住汉人江山,多救一些百姓。 宋时见周大虎心中已有决定,便不再说什么,大家都把重心转入明天兵事之中。 大家都明白,军功越大,自家大人在朝廷的份量就越重,一些小错就会无事。 “大人,不知道斥候队能不能截杀所有跑掉的建虏漏网之鱼,如果能全部截杀这些人,我等突然袭击敌营,或可一战而胜。”赵春山开口说道。 周大虎摇摇头,这个他早就想过,自己伏击建虏一千多人,跑掉一些兵丁再正常不过,斥候队兵力太少,根本不可能堵住全部建虏逃散之兵。 不过周大虎心中有一些期望,那就是察哈喇所部不知萨哈廉生死,一些逃回去的建虏所说的话可能不会得到建虏轻信,肯定要派人求证,这个时间差,对周大虎来说就是机会、就是战机。 周大虎将自己的想法公之于众,讨论了几个细节和后勤之事后,便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天一微微亮,各处兵马都快速的聚在一起,提前准备的的饭食拿了出来,大军开始进餐,一刻钟后就要出发。 一名护卫跑了过来,小声的向周大虎说了几句,周大虎脸上露出几分讶异,随即说道,“过去看看。” 山脚之下一块平地上,密密麻麻站了很多男女老少百姓,看见一群人拥护者一个年轻将领而来,便齐齐跪地高声唱道,“多谢将军大人施粮救命之恩,我等永世不忘,还请将军留下性名,容我等为将军颂德立祠。” 周大虎一听,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各位乡亲,施粮乃是我无意为之,不必感谢,当年魏之逆阉曾颂德立祠,被无数言官弹劾,下场悲惨,我乃一个小小官员怎敢如此?如果各位是为我好,就不要为我颂德立祠,招人忌恨。” 说完,周大虎面前百姓深深躬身一礼,转身而去。 一刻钟后,大队人马出发向代州方向急速而去。 …… 曹一山已接到通知,千户大人已率大军往代州方向赶来,他这一天一夜过得提心吊胆,不时有从山里跑出来的建虏散兵攻击自己这些斥候队人员。 斥候队本来人都少,现在又被攻击受伤了几个,人手越发短缺不够用。 也幸亏那些散兵在山中饿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又在山中逃命了一天一夜,体力精力都到了极限,所能发挥出的战力不到平时的数分之一。 虽然斥候队受到了数次偷袭,皆是因为对方实力下降的太厉害,自己一方又是精锐中的精锐,虽有受伤却无重伤和死亡,反而反杀和活捉了十几个建虏散兵。 一天一夜监视下来,代州方向没有大的动静,只有一些轻骑百十为伍出营寨到各地村寨小堡劫掠财物。 周大虎一行三千余人,加上一千民夫,一千多匹马,浩浩荡荡急速向带走挺进。 半路上遇见了押送建虏的人员,不再啰嗦,直接砍了只要首级。 在靠近代州约有三十余里的时候碰见了曹一山等人。 周大虎看着这一千多匹战马,生出许多无奈,过去是自己缺马严重,现在却是马多会骑的人太少,自己一方只有一百多人能熟练骑乘并使用武器,其他的,有护卫营约数百人和前锋营部分原贼寇可以熟练骑坐马匹。少部分的人可以骑乘但用不了兵器。 骑坐顾名思义就是只能坐在马上行走;骑乘就是骑在马上可以自如行走、奔跑,已经熟练掌握了骑术,只是不能在马上熟练使用武器。 第一百零二章 防备 周大虎心中不由长叹,自己最大的短板就是骑兵这一项,马匹、人员、马具装备等等,还有兽医、马倌、马的遴选、饲养、调教和驾驭等事务都需要专业技术人员,目前,这些自己都十分欠缺。 感叹是感叹,周大虎知道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也不是感叹的时候。 周大虎听取了曹一山的后金敌情汇报,心中不断的盘算分析着敌人的想法,以对方的思维考虑战场情况。 …… 与此同时,代州以东十里一处后金大军大营里,军帐之中高坐着一位中年将领,他就是郭络罗·察哈喇,满洲镶白旗人,常书之子;任正红旗调遣大臣。署固山额真,英勇善战,经验丰富。 军帐之中下方,左右坐着正红旗和汉军旗各位将领,此时都是沉默不语,一脸凝重,帐内气氛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 察哈喇此前对贝勒萨哈廉带军急袭崞县逾时不归焦急万分,心有不安,可是崞县只是一座小县城,不可能在这里出事,急袭崞县是临时起意,明军也不可能提前知道行动计划,而伏击后金军队。 对此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实又摆在自己面前。他想派人去察看或接应,却又怕情况不明中了埋伏。 在察哈喇眼里,明军战力孱弱,要想对付击败并消灭贝勒爷萨哈廉一行人,起码需要上万明军,自己派兵而去,有些冒险,不救又不行,现在生死不知,使他一直处于两难之地。 要想万无一失,只有请援兵而来,可是现在有了消息,一名正红旗的旗丁回来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跌跌撞撞到了营门前,几乎是爬了近来。要不是那根小辫子,光脑壳、和后金话,守营门的兵丁恐怕当时就把他当叫花子打死了。 既然知道了消息,那就听听大家的意见再做决定也不迟。 主座之上,察哈喇环视一周缓缓说道,“诸位,已经有了贝勒爷萨哈廉的消息,来人,将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一名后金兵丁被侍卫领了进来,座上察哈喇朝他说道,“你把情况跟大家说一说。” 那名建虏向帐内各位将军打了个千,掸下袖头,屈左膝,垂右手,上体稍向前俯,行了个打千礼,“小的给各位大人请安。” “免礼,快点说说是怎么回事?贝勒爷怎么样了?” “明军与多少兵马?” “贝勒爷是死是活?有没有消息?” 帐内各位后金将领都七嘴八舌问了起来,顿时一片嘈杂,这事关大家利益前途,如果贝勒爷死了,他们必定要承受大汗皇太极的怒火和责罚,虽不至于要他们的命,担责罚绝不会轻, 因为他们知道,萨哈廉不仅是一名贝勒,还是黄太极心腹谋臣,文武双全,努尔哈赤去世后,皇太极初登大位时,萨哈廉与父兄相商,拥戴并最终促成皇太极继承汗位,其后又一直忠心耿耿,在皇太极心中份量很重。 察哈喇铁青着脸,挥手压下喧腾,手一指下面跪下的建虏道,“慢慢详细道来。”说完,扫了一眼帐内诸将,冷哼一声道,“如有人再打扰军情汇报,军法伺候,犯着每人军棍二十。” 顿时帐内安静下来,只有跪在地上从崞县逃回来的建虏兵丁在那里娓娓道来…… 说完之后,帐内诸将,脸色凝重许多,心中不停地翻滚,不由得冒出一个个疑问,这是真的吗?明廷有这么悍勇的军队吗?如果有此军队,也不至于我们在大明境内有如无人之境,如果有此军队,明廷怎会不派往宣大两地阻击我们军队抢掠财货? “明军有多少人马?”一个后金将领问道。 “漫山遍野都是,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很多。”逃回来的建虏兵小心心翼翼的回答道。 他确实是没看清楚,当时只顾来回躲避山上的滚木礌石了,还有犹如蝗虫般箭雨,不死已是天神保佑,自己命大了。 “贝勒爷情况如何?是生死是?” “我……我不知道,只是最后走的时候,看见贝勒爷率领一百多骑冲了出去,后来我就也钻进山里跑了。” 这个消息出来,帐内诸位更加疑惑了,明军人数不详,贝勒爷生死不知,那部分明军、将领是谁也是不知,只是猜测这部明军战力很强,人数很多,都是步兵,骑兵很少。 贝勒爷生死不知,现在也不能确定,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但是大家心中已有定义,贝勒爷到现在还没有安全返回,九成是没了,可是这话却没有人敢说,死了也要把尸体抢回来,到了大汗面前,罪责也少许多,毕竟哪有战场上不死人的。 一时间,帐内诸将都僵在那里,都等着察哈喇发话决定进退。 察哈喇看了看帐内诸将,肃声说道,“立即向大汗禀明情况,向大汗请军南下,歼灭这股明军,我们现在就地营中待命,严加防备,取消一切外出掳掠行动。” “立即执行!” …… 周大虎让兵马稍息片刻,就又出发了,从这里到代州后金驻扎之地,只有两个时辰脚程,骑兵只需半个时辰就到了。 从斥候队得到的消息,大概率有建虏跑回了后金营中,这样说来,后金在代州的主将已经知道了情况,偷袭、突击等突然性做不到了,但并不一定强行突击不行,只是这样伤亡就大了许多。 周大虎不管了,到了地方再说,伺机而动就是了。 斥候队是骑兵,能骑能战,便在前面开路,手中的蒙古骑兵周大虎现在根本不敢用,这些蒙古兵不经过几次考验,他不会放心。 斥候队报告,前面十几骑建虏哨探一发现他们就立即退了回去,行为怪异,不只是什么原因。 周大虎也懒得想了,双方兵力差不多,建虏稍占优势,不过自己一方全歼建虏一部近两千人,阵斩后金贝勒,军心士气正旺,现在正处于顶峰,现在与谁作战都不怕,心中充满了胜利的渴望,都敢一战胜之。 第一百零三章 代州 周大虎兵马一行人两个时辰后到了代州附近,寻了一处有水源的依山靠水之地扎营,迅疾开挖壕沟、布路障、安鹿刺,并在山上构筑工事,以防后金骑兵突袭自己。周大虎也吸取三国演义中马谡的教训,把依山傍水作为扎营的最主要的条件。 周大虎的到来和驻扎搭营,其消息迅速就到了察哈喇这里。 “从崞县方向而来,见了大金的哨探,直接冲了过来,不怕大金之兵,约有三四千人,哨探无法靠近。”这是哨探给他提供的消息。 这伙人不怯大金兵锋,又如此大胆惘闻,必定是那伙伏击贝勒爷的明军之一部,或是明军的前锋兵马,有此判断,这伙明军来者不善啊。 察哈喇很快就做出了以上判断。 他撇了撇嘴,脸上阴沉之极,心中冷哼一声,明军的这些兵马自己还看不在眼里,明军战力再强,能强到那里?明军战力最强的兵马关宁军不是照样被大金打的龟缩城内不敢出战吗? 想到这里,察哈喇心中自豪感满满,明人贪生怕死,不堪一击,想野战,敢吗?敢来试试吗? 察哈喇心思一转,自己要不要直接出兵想灭了这部明军,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随手从俘虏嘴中了解一下贝勒爷和明军的具体情况,嗯,三千多对三千多,可行。 “升帐,议事!” 察哈喇喝道,身边侍卫急急忙忙传令下去,通知各个将领前来军帐之中议事。 …… 另一边,周大虎在刚扎好的营帐中想着代州这座城。 代州城自己前世并不太了解,不过因为两个名人才知道一些。一是明末兵部尚书张凤翼,字九苞,代州人,兵事娴熟,政务勤勉,才情干练,是明末在职最长的兵部尚书(在职约五年)。 崇祯九年因建虏入关犯明,兵将畏敌如虎,怯战不前,他作为兵部尚书兼督师之职,毫无作为,看着敌人从容而去,自知不能免罪,日服大黄药,于崇祯九年九月初一卒。 张凤翼死前抱着病躯仍日夜工作不停,把军务处理的妥妥当当。在周大虎看来,张凤翼死得冤枉、悲屈,要一介文官领一群畏敌如虎、将惰兵懒的官军去打败建虏,这就是开玩笑。不得不说,这是大明朝末年朝廷的莫大悲哀! 兵部尚书应是庙堂之上谋划军略,总览全局之人,而去领兵打仗,这是本末倒置。没有精兵强将,皇帝老子领兵也不行。 明朝的言官口诛笔伐,事事都爱弹劾别人出头邀名,各个大臣也如此,形成了一种坏风气,做事的人,做的越多,被弹劾的错处就越多。 这在平常期间不算什么,但在这天下不稳,盗贼四起、内忧外困的情况下,朝廷和皇帝都会使用重典惩治文臣武将,武将有兵权在手,朝廷有所忌惮,往往会戴罪立功,文臣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往往会以下狱或被斩的命运结束官场生涯或性命。 朝臣人心就会渐渐离散,形成人云我亦云的朝政人人敷衍做事、人人明哲保身的朝局。 朝廷弊政多多! 另一个就是孙传庭,代州振武卫人,出身军籍家庭,代州振武卫,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置,守雁门关塞,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雁门关就在代州城以北四十余里。 《明史》有云,“传庭死,而明亡矣!” 这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也是一位命运多舛的人,也是周大虎前世所敬佩的人。 正在这时,曹一山进帐禀告,“大人,后金军队大营有了异动,可能是见我等人少,有希望消灭我们,想对我们动手。” “好,谁怕谁!我也正想与后金军队再战一场,看看后金的野战有多利害。”当然,后金骑兵自己是不会与之硬碰硬的,最好是自己守,建虏攻,这样最好、 周大虎一声令下,全营立即动了起来,整装以待,以防建虏马军突袭,自己措手不及。 周大虎望着建虏方向大营,冷哼一声,想吃掉我部,简直是痴心妄想,他从建虏的行动上知道,建虏是认为消灭萨哈廉的是明军大部队,自己这数千人只是前锋,想拿下自己,敲山震虎。 不过有此而知,建虏还不知自己底细。不知底细?那这些建虏会不会北上请就援兵?顿时周大虎觉的此地不可久留,自己实力太弱,该早早回家。 “报,后金军队已开始出营。”一名斥候探马来报军情。 …… 代州城,城墙上,乡勇兵丁站在城墙上懒洋洋的看着远处的后金军营,这样的对峙已经有几天了,后金兵四处劫掠,暂时无意攻打州城,而州城守城兵将也不敢出城与后金军队野战。 大家心中的想法是,自己守的城只要平平安安就行,时间一到,建虏自会回去辽东,毕竟他们这些建虏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 虽然,城中兵马不敢出去与后金打仗,却不妨派出哨探去周围侦查一番,如果有了危险,回到城下,就会受到自己一方城墙之上强大的弓箭和鸟铳支援,还有火炮支援。 突然远处一骑哨探策马飞奔过来,城上兵丁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哨探,只见那名哨探在马上一箭射出,一封箭信落入城墙之内。 守城兵丁捡起箭信,不敢大意,立即拿着箭信向上司报告。 很快,军情信息就摆在了代州知州、守备、知州同知等人手上,两条军情,一是,建虏突然停止对附近村寨小堡的劫掠,全部返回驻地营寨,并加强了防守警戒。 二是,有一部明军出现,来历不明,建虏正在准备出营,疑似要进攻来历不明的明军。 知州大堂上,众人皆是不语,片刻之后,代州城守备首先开口道,“各位大人,我等城小兵弱,不管什么情况,只能是死守城池以备待援。” 堂上数人皆是点头赞成,出城,开玩笑,这些兵丁能够建虏杀一回吗?当然不能出城。 “那个刚来的明军不知是哪部朝廷官军,是不是救援我们的,为何不过来通知一下我们或直接来到城下要求进城?这是个疑问。”大堂之上代州同知说道,并提出疑问给大家。 话题一出,场面顿时喧闹起来,七嘴八舌起来,到最后就一个结论,以静制动,严守不出。 …… 周大虎一方,建虏已开始用骑兵来压制周大虎派出的斥候队,这些精挑细选的哨骑是他的种子哨骑,是为今后的扩充斥候营备下的种子,还没开花结果,怎么能牺牲在这里,他果断作出了斥候全部收回的决定。 周大虎刚刚收回斥候队,建虏的兵马已集结完毕,浩浩荡荡、旁若无人般的直接向周大虎驻扎营寨一步一步逼近。 第一百零四章 争辩 周大虎知道后金军队来者不善,想一口气吃掉自己,不过这是痴心妄想。既来之,则战之,没有什么可怕的,对方骑兵多而强,自己一方几乎没有骑兵,后金军队想攻自己,自己防守来一场阵地战,正合己意。 敌人来的太快了,这一点,周大虎也没有想到,他环视一周,阵地工事还没有完全构筑好,他立即命令上千名民夫加紧挖掘壕沟,在后金到来之前形成三道壕沟,布满尖刺。 民夫们都是崞县受过建虏抢掠烧杀过的百姓,一听说,建虏又要过来攻打自己一方,不由得怒火中烧,干劲十足,壕沟等工事正在快速完成。 先前安营时已完成一多半,早已完成了两道壕沟,现在很快第三道壕沟已成,中间只留了两匹马并行宽度的道路,让自己一方和后金一方通过,以便自己出行追击之用和发挥火器火力集中消灭敌人。 工事构筑完半个时辰后,远处代州方向传来轰轰轰雷鸣般的响声,不一会看见阵阵腾起的灰尘滚滚而来,弥漫四方,好似一头庞大的凶兽乘土黄色烟雾滚滚而来。 轰轰的雷鸣声骤然停下,滚滚灰尘慢慢散开,露出了他狰狞的面容。 周大虎看着面前密密麻麻一排排的雄壮威武的骑兵,配上后金正红旗火红色的甲胄,煞气逼人,热浪滚滚,一看就知都是百战之兵,后金精锐。 先前自己伏击后金贝勒萨哈廉一行人时,自己在山谷之中居高临下打击建虏,并不觉着骑兵有多厉害,如今看来是自己仗者地理之势,才能顺利歼灭萨哈廉一伙。 防守,只能是防守,谁碰上这样的后金骑兵精锐都得退避三舍,除非是手中有同样的精锐骑兵,以骑兵对骑兵。 第二种方法就是,以长矛厚盾军阵硬抗骑兵,再配以远程发射武器,滚动前进,击溃敌方骑兵。 第一种方法自己会抓紧筹措组建,寻觅一些养马、管马等等一系列的人才, 但这需要时间,和大量金钱,虽费事费力,但这事,凡事要成大事,就必须要组建一支强悍有力,数量又庞大的骑兵队伍。周大虎望着眼前敌军,暗叹一声,此事任重而道远啊。 第二种方法,简便易行,但耗费金钱同样不少,自己这次回去立刻组建重装步兵大阵,严格训练,成为一支可以野战不怕骑兵的重装步兵。 只是现在手中还是工匠太少,神臂弩产量太低,制作时间有些过长,可这也没有法子,时间短了,就容易出现质量问题,就会出现射程短、威力差的毛病,兵器事关自己战士性命,丝毫马虎不得。 想到这里,周大虎眼眸微动,不过所想这些都是后话,眼前自己最急迫的任务就是打赢这场战斗。 …… 察哈喇望着眼前的明军营寨,心中十分好奇这些官军来自哪里,战力到底如何,将领是谁,值不值自己向大汗请求援兵,毕竟大汗分兵到此,削弱了宣大那边的己方实力,明军官兵的主力都在那边,其中包括了山海关、永宁部署的辽东的边军数万。 他一声令下,后金马甲兵瞬间分开一道大的通道,后金旗兵手握刀枪驱赶着上千大明青壮百姓拿着工具来到营前。 周大虎营前那些青壮百姓一阵骚动,在建虏的喝骂鞭打下,开始拿起手中工具从远处开始挖土填埋营前壕沟,有的稍微有些反抗,就被建虏一刀劈砍而死,好像杀了一只鸡鸭一般轻松和不在乎。 周大虎身边的宋时、黎九、李堂还有亲卫将领熊山等都在身边看着这血淋淋的一幕,不由得心中怒火讻讻燃起,使得大家身上憋着一股劲,想立即冲出去和那些狗建虏痛痛快快拼杀一场。 宋时眯着双眼看着眼前远处这一群披着人皮的财狼滥杀大明无辜百姓,心中愤怒异常,紧握双拳,指甲紧紧嵌入肉中而不知,经过这两场的战事亲临,他心中对军事、军队、将领兵丁和力量都有了与过去不一样的认识。 不经历,怎知道? 而周大虎的手下将领则更对建虏身上的装备极感兴趣。 众将官望去,只见一片火红之色,犹如熊熊烈火一般,明盔红甲,上下穿着红色的镶铁棉甲,粗大的铜钉嵌露于外,头顶顶着一根高高的红缨,胸前胸后各有一个护心镜和掩心镜,蹭明透亮,上千人骑在马上,顶着炎炎烈日一动不动,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虽是自己的敌人,但是大家还是对建虏鞑子的战场纪律性敬佩不已,不过大家却并不吃惊,因为大家平常自己兵丁都能做到这般纪律,令行禁止,而且更比他们做的更好。 一刻钟后,被建虏用刀枪威逼的上千的青壮铲土回来,分成几波分别进行铲土、运土和填土作业。 …… 赵民急匆匆从前面营地过来,向周大虎行了个军礼拱手礼,就赶忙问道,“大人,建虏用百性运土填充壕沟,用不了多时就会填埋完毕,杀不杀?” 话音刚落,宋时急急出身说道,“大人,不能下命令,百姓何其无辜,救之还不及,怎能下令杀之?”说完两眼圆睁,看着赵民怒视以待。 赵民也毫不示弱,立刻反击说道,“你知不知道,壕沟一旦被这些百姓填平,建虏马甲兵就会横冲直撞直接马踏我等军营,成百上千我们的兵丁就会被建虏马甲屠戮一空。” 赵民接着恨恨说道,“我们败了,全部战死,也救不了这些百姓,他们照样会像李堂一样被掳回辽东建虏老巢,为建虏种地、干活,养肥、养强建虏,建虏再打大明,再掳大明百姓,若干年后这些百姓再成为像李堂一样为建虏当兵、带路,回来和建虏一起再杀回大明,屠戮大明百姓、抢掠大明。” 宋时铁青着脸道,“不可能,这些大明百姓是大明百姓,心系大明,再多些时间也不会像你说的那般不堪,不管怎样,这些百姓现在是无辜的,只能救,不能杀!” 宋时接着说道,“如果不行,就让兵丁退过来上山,让出山脚下这块营寨。” 这话一出,赵民立即反驳道,“我们全部上山,建虏围山后,仍旧驱赶百姓上山冲我阵脚、乱我军阵怎么办?敌人放火烧山怎么办?” 第一百零五章 填土 赵民话到此处,宋时立即就想到了元末明初的小说家,罗贯中创作的长篇章回体历史演义小说,《三国志通俗演义》(又称《三国志演义》)中马谡失街亭的故事,脑门上立时冒出许多细小汗珠,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罗贯中,生卒,约1330年-约1400年,名本,字贯中,号湖海散人,元末明初小说家,《三国志通俗演义》的作者。山西并州太原府人。 周大虎两世为人,对罗贯中和他的三国演义是如雷贯耳。后世号称四大名着之一。 周大虎还听说建虏非常喜欢看三国演义,以此为兵书,打仗爱用演义上的策略作为参考,周大虎不知是真是假,但实事求是来说,演义上面的计谋对将领排兵布阵有许多启发。 周大虎沉吟片刻后,对着赵民铿锵说道,“在战场上,凡是帮助敌人对付我们的,不管这些百姓是不是被威逼的还是自愿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在这个档口,事关全军生死之时,对帮助建虏的这些百姓留情,就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任,此时战场上还讲为民之道,就是害人害己。” “想救老百姓,在战场上必须数倍于敌,有把握的情况下,才可以,否则自己军队垮了,救不了人还害死许多自己人。” 周大虎不敢冒险,除了自己一方兵力不占优外,他还担心建虏请救援兵,自己如果为了百姓而退回山上防守,被赶来的建虏的援兵围困于山上,自己恐有全军覆没之虞。 赵民得到了命令,就急忙开始布置狙杀地点,定为第二道壕沟,距营寨五十步,不管是建虏还是大明百姓只要来到第二道壕沟前,一律射杀。 从营寨起由内而外,第一道壕沟距营寨三十步(每步取一点五米),第二道壕沟距营帐约五十步,第三道壕沟距营寨七十步。全部都在周大虎营寨兵丁射程之内。 周大虎营寨最靠前的地方,几十面大盾排放一列,后面则是调上来的弓箭手,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神箭手。 靠近建虏的第一道阻挡敌军冲锋的宽大壕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填充,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躲在大盾后面的弓箭手手心冒汗,心中有些颤抖,这不是技术问题,是心理问题,射杀建虏大家很轻松从容,但对自己大明百姓却有些下不去手,壕沟被填平的严重后果和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真要动手却又于心不忍。 军令还是要执行的,看见百姓在建虏的威逼下,开始填充第二道壕沟时,大家心境已经调好,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为建虏效力的百姓,事关全军安危,也包括他们自身,安敢不尽心呼! 赵民作为前线指挥,眼中盯着对面建虏的一举一动,当开始填第二道壕沟时,眼睛寒意凛然,随即高声喝道。 “射!” 瞬间军营之中射出上百支箭羽,铺天盖地飞向填充壕沟的百姓和其后面的建虏监工。 “咻!” “咻!” “咻!” 破空之声传来,箭羽倾泻而下,“啊……啊……啊……!”人群中传来阵阵惨叫之声,不时有人中箭倒地,鲜血直流,哀嚎遍地,其余人等纷纷抱头鼠窜,四散而跑。 百姓后面的建虏监工也有许多人被箭矢射中,嚎声不断,大家最恨这些没人性的建虏,往往数人瞄准一个建虏,使得建虏中箭之人身上插着数支箭羽,中着即死。 察哈喇和一干将领没有想到明军如此狠厉,杀自己百姓毫不手软,不过,杀就杀吧,明军不在乎,他们更不会在乎,明国人多,自己想要人,再抢就是。大金勇士性命是宝贵的,壕沟还得必须由明国百姓去填。 他眼中厉色一闪,手一挥,傍边令旗官会意,拿出一枚令旗一挥,后面立即奔出一支建虏小队,举着藤牌、手拿腰刀,恶狠狠地瞪着双眼冒着凶焰,分成数拨人马,朝着四散的百姓分头追击而去。 远处百姓不时有人被建虏追上,惨叫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就有许多百姓被追了回来,跑得太远的,建虏就出动骑兵前去扫荡,下手毫不留情,绝大多数被砍杀殆尽。 周大虎在山坡上看着建虏对百姓的屠杀打骂,眼中寒意凛然,冷声问李堂道,“此处这部建虏大军可有火炮?” 李堂知道事关重大,仔细想了一遍,才肯定答道,“回大人,没有,后金大汗皇太极下有命令,此次伐明以劫掠明廷财货和青壮人口为主要目的,糜烂明廷地方与经济为次,攻城为下。” “后金礼部主管贝勒萨哈廉奉命南下,劫掠代州一带,都是以马甲骑兵为主,步兵只有区区千人汉军旗跟随,以为带路、向导、攻城使用,都以轻便迅速为主要,不可能带着笨重的火炮飞掠各处。” 周大虎听后,点点头,心中已有定意。看着面前的建虏,心中不由的冷哼两声,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阴笑。 现在营寨前面的壕沟之处留下了上千的尸体,绝大多数都是大明百姓,显得血腥异常,死了不少人,壕沟二道沟已经几乎填平,建虏开始动用汉军旗推着大盾开始填第一道壕沟。 周大虎军中直射的重箭对这些大盾构不成一点威胁,只能用抛射才有些作用,建虏也开始下马用盾牌交替掩护拉弓射箭开始反击,不过周大虎部个个都是双甲或三甲在身,并有盾牌在前防护、在头顶防着建虏抛射,个别漏网之箭落在千户所将士身上,只是擦些印记而已。 现在已是八月底,秋老虎的威风不减威力,双方最大的困难反而是痰热的天气,厚厚的盔甲把大家捂的严严实实,汗出如雨,热的人心中发急发狂,连在山坡上树荫下的周大虎也是受不了。 “传令下去不用作战的可以暂时卸甲,前线的披甲作战的人员每半个时辰轮换一次,并给一刻钟时间下河解暑。” 周大虎因时置地下达命令传遍全军。 “准时轮换,不得拖延,按时下河,按时上岸,如有违背着,轻则二十军棍,重则四十军棍,如有违反,严惩不贷。” 第一百零六章 开战 而建虏这一边,马甲兵早早就纷纷下马卸下了身上甲胄,牵着马寻得一处阴凉地方休息去了,或去寻的水源喂马喝水、或替马洗澡降温。 周大虎也是见了建虏如此做法,才敢下达轮休、下河等命令。 建虏动我亦动,几乎没有危险。周大虎还在密林深处藏了二百多蒙古降兵,收降的汉军旗一百多人已被编入了前锋营。 一千余名崞县青壮民夫都发了兵器,一多半还披了缴获来的建虏甲胄,质量都相当的过硬,有些虽有破损,但比不穿这些甲胄要强不知多少倍。 周大虎营寨距第一道沟只有三十步距离,由于建虏采取盾阵在前防着正面射箭,头上顶着盾牌或拆老百姓的门板顶在头上防着明军抛射,建虏上千人的精壮汉子一起发力,填沟速度很快,不管抛射还是直射,对建虏的攻击伤亡都很小,眼看着第一道沟将要填平。 山坡上的周大虎静静的看着下面的壕沟被填平,这是在预料之内的事,建虏是以马甲为主,不填平壕沟马甲就冲不起来,发挥不出他们的优势。 前面填沟都是前奏,壕沟填完了就是双方真的血战的开始。 周大虎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已经有些西下,毒辣辣的太阳也开始降下温来,此时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已经没有了热燥之感。 建虏一边马甲也开始了重新整队,已经为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在做准备、 周大虎向身边的传令官和号手打了个手势,随即牛角号声音“呜……呜……呜……”响起,正在轮值和休息的所有兵马都开始披挂穿甲,大家知道大战开始了。 新降周大虎的五名建虏、二百一十五人蒙古兵、一百八十人汉军旗士兵、一百二十余人包衣阿哈此时心中忐忑不安,异常紧张,死了主将贝勒爷,他们还投降明军,这在建虏高层之中看来是必死的行为,不可原谅的行为,必杀之而后快。 所以这些愿意归顺周大虎的人都知道他们回去后金就是个死,或者比死更可怕的生不如死的奴隶生活。后金的的严刑酷法他们都清楚,虽然皇太极这些年已有不少改善,但还是令人敬畏和害怕不已。 现在他们这些后金降兵,是死也不愿再回到后金那里去,现在他们宁愿和明军一起同建虏作战战死,也不愿当后金俘虏。 大家默默许着愿,期望自己归顺的明军一方能赢。当然他们也会尽自己全力来击败后金这个曾经的主子。 就在这时,后金建虏一边开始响起了鼓声,咚~咚~咚~慢悠悠的一声响完隔一阵再响一声的这样响着,明白的知道这是建虏的整军备战鼓,估计很快就是连续擂响的战鼓。 周大虎也是连续下令,将运输货物的大车排成第二道营寨壁垒,用散发完粮食的麻袋开始装土夯实,垒在车上充当挡墙,不过这都是早有准备,只是将大车从营寨深处推到前面就行了。 宋时心中有些顾虑,想了想,还是向周大虎提醒道,“大人,建虏喜欢侧面或背后偷袭和攻击,要小心这种事情发生,不能不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对此,周大虎极为认同,点点头,回话道,“我已经在山坡顶上安置了数组观察哨,经你这么一说,我马上再派些人手去巡逻并加强观察哨。” 双方都知道现在这种形势,只有正面强攻强守,一决胜负才行,拼的是双方的平时训练强度、意志力、军队的纪律性、以及凝聚力、承受力。 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响起,建虏开始用汉军旗冲击周大虎营寨,他们推着简易的盾车,高举着盾牌,手中拿着各种兵器刀、枪、锤、斧、重剑、铁鞭等,脸上带着狰狞之色,口中高声喊叫着冲向营寨狂奔而去。 而建虏后面的马甲,也开始搭弓进行抛射对周大虎营寨防守的兵丁进行压制。 “咻!” “咻!” “咻!” 弓箭破空的声音刚传来,转瞬之间,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天上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即便赵民早有防犯,兵丁已有完全防备,身上装备齐全完备,还是有不少漏网的箭矢透过头顶盾牌缝隙,砸在兵丁身上,不时有箭矢在兵丁的铁甲上摩擦出一串串火花,发出十分尖锐刺耳的声音,令人心惊胆跳。 还有一些箭矢钻入甲胄缝隙之中,虽然穿不透兵丁身上的双层甲胄,却也似小锤子锤在身上一般,令人疼痛不已,不时有人中箭发出一声声闷哼。 当然有些兵丁不注意,伤了防护较弱的比如手了,立时疼的呲牙咧嘴,嘴中骂着一些不堪的脏话。随着时间的推移,营寨的兵丁便渐渐适应了建虏的箭雨压制,心态稳定了许多,手中的弓箭也开始射的准了。 建虏一边,也是如此,只不过这些汉军旗兵丁身上的盔甲只有一件,比建虏身上的差了需多,不过这也不怨别人,因为后金政权实行的是军民一体的政策,入则为民,出则为兵,平时为民,战时为兵的政权。 后金政权不会给八旗兵丁配发甲胄,所有八旗兵丁包括蒙古二旗左右营、汉军旗等,盔甲、兵器、马匹都是自备出征,汉军旗在八旗中地位相比其他八旗满蒙要低下,因此获得经济收入也是比之其他人少不少,经济能力决定物质基础,盔甲多是投降前在明军军队服役时的甲胄。 好的盔甲他们现在还置办不起。但这些旧甲却挡不住周大虎兵丁直射过来的破甲重箭,和从天而降的抛射箭矢,一不小心漏过盾牌便会对汉军旗造成杀伤,非死即重伤,失去作战能力, 周大虎已经披挂穿好甲胄,亲自下去前线,他自己虽是指挥官,但总是对前面战事不放心,在战事最前线更觉着踏实,能更好的掌握前线军心士气,更能把握前线战事脉博,还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就是能拼杀个痛快、 周大虎身穿三层甲,下来替换掉了赵民,赵民也深知发小周大虎的性格,不再说什么,随即去做好调兵遣将等后勤之事,让周大虎无后顾之忧。 第一百零七章 出战 随着军中主将周大虎的亲到前线,将士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大家跃跃欲试,纷纷向周大虎表示想出营寨反击一下这些汉军旗兵丁。 实在是,这些建虏狗腿子光在营寨门前晃荡,不敢真的冲寨。 这种行为实在让人不耻,也不只是何意。 周大虎对此有些猜测,可能是想引诱自己一方兵丁出营寨作战,自己的营寨是壕寨和木栅寨的结合,建虏用大明百姓破了壕沟,但是还有以粗木竖立的一道木栅屏障,建虏要想破此壁障,必须付出一些伤亡才行。 周大虎冷笑一声,道,“不急,这些汉军旗不想送死,但他们的主子不会答应,马上就会有动静。” “准备战斗。”周大虎高声喝道。 果然,片刻之后,后面的建虏有些不耐烦了,鼓声急促起来,汉军旗后面的建虏马甲也动了起来,开始向前压缩而来,用行动督促汉军旗进攻。 汉军旗甲喇章京程发皱着眉,听着后面如雨点的催命鼓声,看着身后压上来的马甲,心中颤抖了两下,低声对身边心腹说道,“兄弟们该玩命了,再不拼命,就是胜了也会被定个畏敌不前,大家回去都会被削职罚为苦役。” 众兵将一听苦役二字,顿时脸色发白,那可是生不如死的惩罚,他们都亲身见过这些苦役的悲惨,真正的人不如猪狗,想死都会是奢望,因为还有亲人的牵挂,自己死了,亲人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主子已经发话了,这些汉军旗已经没有了退路。 汉军旗甲喇章京程发拨出腰刀,高喝一声,“冲上去,杀明狗!畏敌不前着,杀!” 原先徘徊不前的汉军旗突然爆发出惊人力量,举着盾牌蜂拥而上,直冲营寨。 离营寨十几步的时候,便纷纷抛出漫天的飞刀、飞斧、标枪,直飞周大虎营寨兵丁身前盾牌之处。 于此同时,营寨手掌三眼铳的兵丁伸出了上百杆三眼铳,火绳兹啦啦正在快速燃烧着,一个呼吸之间,就听见“嘭嘭嘭……”密集的三眼铳声,如爆豆般响起。 瞬间,对面的汉军旗倒下一片,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地,不少人捂着肚子满地打滚,鬼哭狼嚎,令人头皮发麻。 由于离营寨三眼铳太近,许多汉军旗的木盾都被三眼铳铅弹打的粉碎,铅弹又砸在身上,撕开血肉,钻入身体之中,击破内脏,即使钻入身体力道消尽,铅弹毒性进入身体,也是难活。 周大虎一方也有受伤,都是被敌人抛来的飞斧、标枪砸伤的,不过都不重,只是身体受到了一些冲击。 汉军旗攻击一浪接过一浪,悍不畏死,已经开始翻爬营寨木栅,有的往木栅的木头上栓紧绳子,想拔掉营寨木桩,清出一条道路。 是时候了,周大虎举锏喝道,“杀出去,干掉这些大明汉奸。” 说完,戴上铁面罩、喉甲,一跃而出,手持双锏冲向敌阵,护卫营立即跟上护在周大虎左右前后,随着冲杀出去。 在山坡上的宋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所想,回去一定要好好说说他,和他掰哧掰哧其中的厉害关系。 汉军旗没有想到有人突然从营寨中冲了出来,有些措手不及,阵型立时慌乱起来。 周大虎和他的护卫营五百多人,后面还跟着胡铁塔一行,这些人马都是精兵中的精锐,训练十分严格,装备更是精良无比,个个全套全身甲,身上三层甲胄,几乎刀枪不入。 后金汉军旗此时只有六百人左右,南下劫掠时,汉军旗只有一千人跟随南下,在崞县被伏击消灭和俘获了四百人,人数和护卫营并不占优,实力、装备都不行。 因此,两对人马一照面,周大虎一方如虎入羊群一般,瞬间冲垮了汉军旗的阵墙,把建虏汉军旗杀的溃不成军,狼奔豕突,遍地都是汉军旗尸体,六百人只跑出一百多人,回到建虏马甲阵前。 要不是怕建虏马甲过来冲阵,还有步卒没有特殊的训练、兵器实在对抗不了骑兵,那一百多汉军旗根本跑不掉。 明军这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战斗力,让建虏的上下将领和正红旗署固山额真察哈喇几乎惊掉了下巴,双眼突兀,一脸惊讶之色。 什么时候,明军有了这般战力,如此强悍? 这必定是大明精锐中的精锐,这些明军不能留,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下令,瞬时,上千马甲轰隆隆踏着灰尘,千马奔腾直冲过来,大地颤颤,令人心悸。 周大虎没想到建虏如此看的起自己这五百来人,如此果决,但是周大虎也是早有提防,一见建虏马甲有异动,当即下达命令,立即后撤返回营寨,连喝数声,“不要割首级、不要摸财货、不要收兵器盔甲,立即、马上,返回,违者军法处置。” 这些平时都有规定,大家也牢记于心,但是还是情况略有不同,因此周大虎又提醒了一遍。 话音刚落,如蝗般的箭雨瞬间倾泻而下,砸在包铁盾牌上和护卫营的铁甲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不时有人中箭闷哼一声,但都无甚大事,不过是一些箭头钻入铁甲缝隙之中,但透不过第二层甲,除了一些冲击力,几乎没有伤害。 建虏马甲速度很快,十几个呼吸便来到了营寨跟前,周大虎和护卫营一行人刚刚进入营寨之内,险之又险,被建虏马甲用马冲击撞到,非死即伤,这就是骑兵的厉害,不用刀枪箭矢,撞都能把你撞死。 “放!”赵民一声令下,六十把神臂弩齐发,疾驰而去,建虏马甲瞬间被钉死几十人,不错,是钉死而不是射死,从马上带着马甲兵的身体钉在地上,没钉地上的,皆是洞穿而过,有些余力不减,人员密集之处,洞穿数人,威力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神臂弩是踏张弩,拉力在三石以上,威力巨大,只是上弦有些费时费力,需要两人配合使用才能发挥出最大效率。 第一百零八章 冲寨 如此凶狠的弩箭看的护卫营等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不禁有人叹道,“乖乖,我的娘呢,这也太凶残了吧!” 建虏也是大吃一惊,拨马便走,迅速撤退而回,害怕再来几波这种箭雨,如此,这种伤亡谁也受不了。 周大虎也是第一次见神臂弩射人的情景,他虽然用此弩打过无数箭靶,却从来没有射过活人,而第一次作战时,是赵民带着神臂弩伏击萨哈廉骑兵,顺利完成任务,周大虎事后事情太多,也没有多问,今日一见算开了眼了。 建虏调整了一下心态,猜出这种强弩明军装备数量很少,要不然也不会只射一波,就让自己兵马从容退走。 知道明军强弩不多,立即组织第二批千匹马甲冲击营寨,不过,这次换了以蒙古人为主,杀气腾腾,向着周大虎营寨冲击过来。 周大虎此时脸色凝重,心中有所不安,果断命令道,“放弃营寨,退回到车营后面。” 军令如山,令行禁止,大家不管理不理解,都按要求迅速退回了车营里内。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又是一声暴喝: “放!” 神臂弩六十箭齐发,威力巨大,所到之处,密密麻麻的马队前面一排,立时空了许多,几十人建虏马甲掉下马匹,立即被后队骑兵踩成了肉泥。 转瞬七十步,又是一道命令下达。 “放!” 三排鸟铳,每排一百支鸟铳,依次连续放铳,只听得“嘭嘭嘭……”一阵齐鸣,又有建虏蒙古鞑子大批掉下马匹,瞬间被踩死。 转瞬又是五十步,“放、放、放。”命令急促下达。 “咻!” “咻!” “咻!” 三轮弓箭急射而出,箭雨满天而来,从天上飞泻而下,落在鞑子铁甲上叮当响个不停,鞑子不少马匹吃痛受惊,撒开双腿四处乱跑,马匹撞在一起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三轮弓箭射完,建虏中的蒙古鞑子,已经到了营寨面前,却不停马,直接朝辕门撞了过来,只听轰隆一声,六七百斤的战马加上高速奔跑,冲击力之大可以想象,辕门被撞的粉碎,军营门洞大开。 建虏鞑子一片欢呼,纷纷取出绳索,甩手套在辕门傍边的的木桩上,另一边挽了个圈系在战马脖子上,催马反方一拉,就拨出一根木栅木桩,通道便扩大一分。 循此往来,片刻之间,通道扩大十倍,鞑子马甲骑兵一拥而入。 建虏进来后,本来以为可以大杀四方,一出心中恶气,不料想,内里还有一道车营屏障,气的建虏愤怒异常,大骂汉人明军奸猾。 车营后面,周大虎等人利用大车屏障将自己人围的严严实实,前面、左右方向都有大车垒砌的屏障,后面则是一条半人深的河流,在河流后面十步左右就是有个山坡,这里左右两边也都有大车屏障和士兵防守。 防守的密不透风,令建虏无从下手,只能正面强攻。 周大虎一行人不断在屏障后面放着排箭,一轮下来就能收割不少蒙古骑兵。 建虏后队骑兵已经赶来,察哈喇在三百百步之外下马,在大盾的保护下,缓缓地走进营寨之内,环视四周。 此时营寨辕门边上木栅已被拔掉,已形成了数百米无障碍的大通道,这里辕门处距明军组成的车营大寨约有一百五十步,全是大车一辆连接一辆,上面堆着麻袋,估计里面装的都是土沙。 察哈喇皱着眉头,观察者四周战况,自己麾下的人马都已下马,开始步战,这是他们这些马甲兵最讨厌的战斗方式。 各旗马甲是各旗的精锐,是最为主要的战力,是对战明军野战每次必胜的根本,用在这里当成步兵用于攻坚,他的心都在滴血。 可是没有办法,为了大金的根本利益,明军这股精锐必须被消灭,而且这股明军极有可能是参与伏击贝勒爷的凶手之一。 在巨盾的保护下,察哈喇静静地、面无表情的看着蒙古兵和汉军旗残余剩下的一百多人,举着大盾,小心翼翼的缓步上前进攻。 一波进攻上去,瞬间被火铳打退,丢下几十具尸体,距离太近,木盾也不起作用,鸟铳一枪下去,木盾不是粉碎就是直接洞穿木盾击伤进攻之人,惨叫和闷哼之声不断。 攻到大车跟前的,有些试图翻爬过去,却被大车盾牌后面伸出的数杆长矛,如毒蛇般齐出捅了过来,令人防不胜防,瞬间身上就会多出几个血洞,鲜血汩汩直流。 察哈喇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已有所决定。 在他看来,明军的这个临时车营,现在这种情况,易守难攻,自己又多是马甲兵,又没有火炮,眼前明军意志坚定,又是精锐,手中火器犀利,弓箭手数量不少,还有不知名的威力强大的强弩。 这样强攻下去,伤亡很大,已经折了汉军旗近六百人,蒙古旗兵也损失不小,至于本族勇士,他可舍不得去攻坚送死,本族人数实在太少了,死的人太多,有损国本。 那就先围起来吧,自己麾下基本上全是马甲兵,他们明军想跑也跑不了,等援兵来,困死这股明军,打下一些县州,比如眼前代州,夺下一些火炮,再来收拾这伙明军,到时候拿下这简陋的车营,易如反掌,定要杀光这些明军,一吐胸中这口恶气。 察哈喇眼眸微动,闭上眼片刻之后,又猛地睁开,喝道。 “撤!” 身边传令兵挥舞手中令旗,随后响起一阵当当当之声,鸣金收兵! 鸣金之声一起,建虏兵丁立即如潮水般退下,周大虎这边的攻击却是加强了攻击强度。 想撤,没门,自己步兵打不了骑兵,只有想办法凭借营垒防守多杀伤一些建虏,为自己最后择机出击决战打下坚实基础。 “把萨哈廉的尸首挂起来,让建虏看见。” 周大虎扬声喝道。 正在整军布置围困眼前明军的察哈喇,突然眼睛一跳,心中一股悲意袭来,不只是何意如此这般,一时怔在那里凝神不语。 突然,身边护军营领巴牙喇甲喇章京鄂罗塞臣惊声叫道:“叔叔,那是贝勒爷的尸首。” 察哈喇身子一震,顺着侄儿甲喇章京鄂罗塞臣所指方向望去,定睛一看,脑子轰的一声巨响,眼前一黑,脑袋只觉的嗡嗡直响。 挂在木杆子上的尸首他再熟悉不过,不用看脸他就肯定这就是贝勒爷萨哈廉,主管大金礼部、正红、镶红两旗旗主、大贝勒代善第三子贝勒萨哈廉。 第一百零九章 血战 身边正红旗建虏将领,见自家大人身体摇摇欲坠,赶忙一拥而上,上前搀扶歇息。 为什么会这样,大家心知肚明,望着远处挂在高木杆上的贝勒爷尸首,个个俱是怒火填膺,悲愤难当,都想一下子扑过去碾碎这些明军,迎回贝勒爷。 几十个呼吸之后,察哈喇脑子终于停止了嗡嗡响声,清醒过来,他摆摆手,挥手退下身边诸将,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思考眼前的战场局面。 明军挂出贝勒萨哈廉的尸首,察哈喇知道这是正大光明的阳谋,逼自己与明军死战攻坚,消耗自己,明军想扬长避短,大量杀伤他麾下马甲兵丁。 他知道,就算这是陷阱、火坑,他也得跳。 那挂在木杆上的人,不是一般的人,是黄带子,皇家宗亲,更是大汗的心腹之臣,更重要的是现在他所领之军是正红旗,而萨哈廉是正红旗旗主代善的儿子,是正红旗人。 而他是镶白旗人,是派来的调遣大臣,是来正红旗掺沙子分权监督的,只是署固山额真,不论是何种原因,自己都必须抢回贝勒爷的尸首,这是最基本的目标,是自己必须做到的。否则这兵自己恐怕就带不动了。 有了决断,有了目标,事情就好办了。 先前的战斗他连马甲一半的战力都无法使出来,骑兵当步兵使用太浪费。 他也是不想把马甲当做步兵用,还有就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兵力和数量,以及是不是伏击贝勒爷的那股伏兵。 这股明军是明军全部一军?还是一部分?后面还有没有明军主力,自己都不知道,因而只是汉蒙兵丁为主力攻击,本族女真人之兵基本没上多少,当时只想着攻坚伤亡太大,就围困明军于此,以待援兵来后全歼这股明军。 现在,事情真相大白,察哈喇基本判断就是这伙明军伏击了贝勒爷的兵马,而且只有这一伙人明军,并不是有上万明军。 察哈喇越想越生气,这伙明军胆子还真大,占了大便宜,还不收手跑路,还来找便宜,真不知死活,真以为我大金兵是泥捏的? 大金骑兵厉害,步兵更厉害,这次他不会再心疼把骑兵当步兵使用了,他要让明军知道,大金勇士上马能战,下马亦能战。 察哈喇心有决定的时候,后金建虏一个个带着愤怒与滔天怒火的眼神,看着远处在高杆上挂着的他们心中无比尊崇的贝勒爷尸首,心中愤怒如火,明军狗胆,竟敢如此对待大金贝勒,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灭了这股吃了豹子胆、不知死活的明军。 与此同时,周大虎和身边兵将注视着建虏的一举一动,判断着有关情况。 看到建虏停止了撤退,转而面对自己一方,眼神充满了愤怒之火,周大虎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接下来自己将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不过他不在乎,建虏的怒火他周大虎接了。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敌则能分之。、兵力和敌人差不多,就要善于想办法分散敌人力量击败敌人;自己精锐之兵同建虏兵力相当,自己防守一方占有优势,建虏想围歼自己这是痴人说梦。 建虏是骑兵为主要兵力,下马步战就是取短击长。 周大虎心中冷哼一声,狗建虏,安敢小看大明无人呼? 周大虎已经放弃了小胜一把立即转回的打算,对这些侵入大明腹地烧杀抢掠的建虏,他要狠狠给这些建虏一个教训。 有信心,但也要重视每一个细节。 周大虎扬声高喝道,“全军戒备。”随即又把四尊虎蹲炮分置四地,正面两门,左右翼各置一门,下命令道。 “赵民守右翼!” “熊山、赵春山守左翼!” “铁塔带护卫营精兵一百人,民夫五百作为机动兵力,那里有危险就支援那里。” 命令一下达,众兵丁搭箭上弹,刀枪紧握,凝神以待,死战的时候到了。 周大虎扫视四周一眼,冷言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随便胡乱放箭、放铳、放炮,违者军法处置。” 这边话音刚落,建虏一方已开始响起单点战鼓声,这是集军备战鼓。 片刻之后,急促的战鼓声响起,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前压过来。 这次与前两次进攻大大不同,建虏马甲除了留下几百巡逻警戒和防止明军逃跑外,其余全部下马步战,顿时,战场气氛令人窒息。 这次建虏有备而来,带着火把,只见取出一些特制箭头,用火把点着,搭弓射箭而出,朝周大虎车营倾泻而下。 瞬间,满天的火箭瀑流而下,噗、噗、噗噗噗……落在木盾之上,有些士兵因害怕心慌,手中动作变形,火箭穿过盾牌缝隙落在身上,大多划过掉在地上,个别插在兵丁铁甲缝隙之中,兵丁一见身上有箭头火焰,便想着用双手抓灭,就忘记了盾牌在手正在防护,立时,盾阵便引起一阵混乱,防御立时有了缺口,数十人中了火箭,闷哼连连。 火箭杀伤不大,只是让人惊慌失措不已、乱了阵脚,随着周大虎的几声暴喝,盾阵瞬间重新稳定下来。 但对车营连接的木质大车来说,这就很麻烦,有些大车被火箭射中,燃烧起来,周大虎急急吼道,“灭火、赶紧灭火!” 如果不灭火,大车烧完,车营就会垮塌,其防御能力就会大大降低。 周大虎身边的护卫立即退后组织民夫挑水灭火。 但这一切都来不及了,建虏趁机全军三面压了上来。 建虏嚎叫着、嘶吼着,举着盾牌和兵器冲了上来。 “放铳!” 一排一百鸟铳齐放,打倒建虏前排几十人倒地,三百鸟铳每个方向分别只有一百火器,三眼铳也是如此安排。火力均衡布置,以免一处太弱,被建虏攻破。。 “放箭!” 这次是千箭齐发,射倒上百人。但还是被建虏冲到了近前。 这时候,什么动作也来不及了,只剩下虎蹲炮还没有反射,周大虎也来不及想了,建虏离自己只有三四十步了,几个呼吸就能来到跟前。 “放炮!”周大虎吼声震天。 “轰、轰!”两声炮声响起,同时,左右两边也响起“轰、轰”两声炮响,震耳欲聋。 上百石子猛烈从炮管中飞出,便立即散开形成一个扇面,疾速撞击在迎面进攻的建虏身上,没有惨叫之声,只有闷哼声音传来,和朵朵血花,以及建虏头颅如西瓜被打爆一般爆开,血肉黄白之物飞溅四处。 第一百一十章 崩溃 进攻的建虏瞬间被狂风刮倒一般,上百人被一扫而空,这也是沾了敌人不知道明军手中有炮的缘故,出其不意近处才放虎蹲炮,打了个敌人措手不及,杀伤效果极好。 不过这挡不住建虏如潮水一般的进攻,几个呼吸之间,建虏就又补上阵型杀到了跟前,双方立时进入肉搏。 此时肉搏阶段,已经没有任何战术可言,只有勇气、纪律和平时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在作支撑。 到处都是厮杀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以及兵器砍在铁甲上的呯呯声、刀剑入肉的噗呲声,两军已陷入肉搏中,兵对兵,将对将,血撒大地,残肢断臂横飞,拼的就是一口气存在,哪一方一泄气,就兵败如山倒。 “杀!” “杀!” “杀!” “冲啊!杀啊!”周大虎一方越战越勇,开始的一些怯惧之心已荡然无存,不用伏击,硬干也能干死建虏,建虏也不过如此的想法渐渐壮大,士气是越战越盛,建虏开始出现败相,阵势摇摇欲坠。 周大虎现在没有时间多想,他现在正在聚精会神的抡着手中的两根铁锏,左抡右砸,左挡右接,两根铁锏在手中翻飞,几个呼吸之间,已经砸死数名建虏,身边两侧护卫营紧跟,像一把利刃插入建虏腹心。 另一边,右翼赵民处,已经混战肉搏,胡铁塔已经没有了支援任务,瞅着一处建虏最多的地方杀去,身后跟着一帮老兄弟,仗着身高体大,三层甲胄在身,全身防护,犹如人形猛兽,一手铁盾、一手狼牙棒,一棒一个,片刻一人就砸死十几人,建虏刀枪箭矢棍棒在他身上的精制铁甲之上犹如挠痒,他这一刻犹如杀神一般,杀的建虏节节后退,满脸惊惧。 左翼,熊山双手轮着一双大板斧,带着一个鱼鳞软皮面甲,上面绘着一张血盆大口,甚是吓人,正抡着大板斧左砍右劈,嘴中哇哇大叫,杀的建虏鬼哭狼嚎,赵春山则指挥着大家拢在一起,齐头并进向前压去,他自己则轮着一根熟铜棍,只听咔嚓、咔嚓骨头敲碎的声音,一棒打倒一个建虏,瞬间就放倒好几个。 慢慢的,周大虎这边,越战越勇,士气越来越高。 而建虏一边越战越弱,军心渐渐不稳,开始有人逃跑,越来越多,犹如某个临界点到了,咔嚓,崩了,瞬间建虏军心崩溃,兵败如山倒,开始向代州方向和北方溃逃。 周大虎望着这大好形势,知到现在正是扩大战果最佳的时候,掩杀溃逃之敌,是战争中收获最大,伤亡最小的时候,时不我待啊。 “冲啊,杀啊!”周大虎振臂扬声高呼,领着身边护卫营直追上去,切菜砍瓜一般,追上就是一锏,全军也跟着冲杀上去,就连赶车的民夫也仗着身上有甲,拿着兵器三五结群跟着大军追了上去。 察哈喇亲眼看见自己兵马一步一步败下阵来,到最后崩溃一步,他长叹一声,事已不可为,最后看了一眼高挂在杆子上的贝勒萨哈廉尸首,一个熟练翻身上马,领着巴牙喇甲喇章京、署固山额真鄂罗塞臣和一百多亲卫策马直接北上而去。 这场败军之大仇,他察哈喇不会忘记,早晚要屠尽这股明军,以雪今日之耻。 周大虎身边还有六十神臂弩一直没有使用,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他也没用,不是忘了,而是他始终没有忘记建虏是骑兵为主,打败建虏后,怎么办?就是用神臂弩射杀想上马逃走的建虏和前来支援的建虏,果然,建虏纷纷奔向马匹所在。 大家纷纷边追便搭弓射箭,已经上马的,便用神臂弩射杀,效果非常明显,吓的建虏纷纷弃马步行而逃。 而此时,宋时在山坡上见到己方已经大胜,开始掩杀过去,急忙按周大虎先前的交代,命令千户所仅有的一百骑和蒙古归顺的骑兵二百一十五骑和三名归顺的建虏野人立即出击追敌,先拿下建虏营寨。 建虏营寨那里还关押有不少妇女儿童,营中有大量的粮草、和建虏从周边抢掠而来的大量财货粮食,这是自己今后不断壮大的物资保障,不容有失,自己必须要得到这批钱财粮食,当然,这要自己一方先到那里控制住建虏营寨,以防有人放火焚烧、毁坏营寨中的钱粮物资。 宋时当时也有顾虑,害怕这些新近归顺之兵中途反叛反戈一击,或趁机逃走,不过,周大虎告诉他,军伍之人向来尊崇强着,如果自己为胜利一方,归顺兵丁必然忠心耿耿、尽心尽力表现自己,反之如果自己一方败了,却必须有所防范。 自古人心如此! 周大虎仅有的的骑兵从树林里牵出,趟过小河,迅速翻身上马,向代州方向建虏营寨疾驰而去。 于此同时,周大虎边追边射,挽弓射箭,力道强劲,箭无虚发,几个呼吸之间,已射杀数名上马逃跑的建虏,周大虎来到跟前,顺手掠起其身上刀枪箭羽,翻身上马,手提建虏虎枪,策马紧追而去。 他身后护卫众人有样学样,掠其建虏兵器马匹,紧跟随周大虎急驰过去。 不过能跟上的只有三十几位,其余的只能跳脚,恨自己不会骑马,发誓自己今后一定要练成高超的骑术不可。 周大虎策马飞奔,手提虎枪,遇见逃命建虏一枪扎去,就是一个大窟窿透心凉,数枪下去,连挑数人建虏,身后护卫也展开杀戮时刻,刀枪箭矢齐上阵,追杀开来。 于此同时,战场已乱如一锅粥,建虏一方狼奔豕突,后边千户所军兵紧追不舍,追上就是一刀劈死或一枪捅死,民夫三五结群,撵上建虏就是齐齐捅过去,十次九中,当然也有被反杀的,但这更激起了大家的血勇,随即反抗的建虏就被乱刀剁成肉酱。这也是因为建虏连战带跑精疲力尽的缘故,才容易被几个民夫就能干掉的原因。 追杀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结束,周大虎随即下令打扫战场,寻拢跑散的战马,这是军中稀缺东西,一匹也不能少。 周大虎和宋时望着眼前建虏大营中大堆大堆的粮食草料,无数的大车财货、远处数千匹的战马,满脸的震撼和乐开花的笑容,当然也有些后怕,再晚来半刻钟,这些粮草恐怕就会被留营的建虏焚烧一空。 要给这些归顺蒙古兵和三名女真野人记一功,是他们诈开建虏大营,顺利杀了进去,控制了局面,俘获了留营之敌,保全了这些财货粮食。 当然也有先前报讯之人过来通知焚烧粮草和财货时,留营建虏根本不相信自己一方战败的事实,迟迟没有动手,后被赶来的周大虎手下归顺的蒙古兵和三个女真野人诈开大营而胜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应 随着周大虎大部兵马的到来,看着眼前堆积如山般的缴获,建虏营寨中爆发出阵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大明万胜!” …… 与此同时,察哈喇骑马向北一路狂奔,他要抓紧时间拜见大汗,向大汗说明情况,自己是生是死他已不放在心上,自己此行死了主将贝勒萨哈廉独活,又丢了数千大金精锐战败而逃,已无言再见大汗和诸位旗主,只是想尽一些心力把自己战败以及所见情况报知于大汗,请调兵马围杀那支强劲的明军,为大金战死的勇士报仇。 时不我待,他怕那股狡猾的明军跑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用马鞭抽打了一下座下马匹,又加快了一些速度疾驰向前。 …… 代州城下,在城墙附近巡哨的代州一名游骑,此刻正万分焦急的催促城墙上面的明军快点打开城门让他进去,这是一个天大的消息,他要亲自露脸汇报,而不是把他用毛蓝吊上去或用箭信射入城内。 下面游骑的要求,惹得城墙上面的值哨官大为光火,板着脸厉声喝道:“你脑子是不是被牛踢了,不知道开城门有多危险?老老实实坐吊篮上来,不愿意坐,就立马滚蛋!” 武人都是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开骂,气的下面的游骑面色铁青,嘴唇都有些哆嗦,想了想,此处人太多,不宜跟这些家伙多说什么,便忍下这顿臭骂,心中暗道,等着,早晚会讨回来这笔账。 他走到城墙下,等到上面吊下毛篮后,钻入进去固定好后,拉上城去,在往上拉的中间,又听见上面值哨官嘴中骂骂咧咧,“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气的游骑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心中直呼,狗官你等着。 代州城守备衙门,知州、州同知,守备官以及几个卫所千户、百户官又聚在一起,看着跪在地上的游骑哨探目不转睛,好像其身上有花一般,半天之后,又重复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话,建虏被打败了?三千对三千?官军胜了?”代州知州问道。 他对此消息根本不信,信个头,朝廷军队他知之甚多,如果这么厉害,那有建虏在山西蹦跶的地方,早就把建虏赶走或消灭了。 他摇摇头,这个消息根本令人无法置信,不是他不信,而是客观判断不能相信。 可是面前的游骑哨探拍着胸脯保证,他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如若有假,甘受军法严惩。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建虏真被朝廷官军打败了?如果你现在承认自己紧张糊涂说了假话,我和几位大人就当没听说过这话,恕你无罪;如说假话诓骗我等,按通敌罪论处,死罪!” 游骑憋屈的跪在地上,心中腹诽万千,麻蛋,跟你们说了一万遍了,这是真的,你们就是不信,要我再说多少遍?你们这些狗官还不时地吓唬我,吓得我自己都怀疑自己,问来问去烦不烦,派人出去看一看不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被你们这些狗官叨叨逼逼没玩没了,我呸! 游骑心中虽然腹诽万千,表面上还是恭敬回道,“各位大人,小的所说千真万确,我还策马抵近观看一番,那些官军一路狂追建虏,杀建虏犹如切菜砍瓜一般简单,箭法如神,一箭就能射死一个,地上建虏尸首堆积如山、血流如河,大人如果不信,派人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游骑哨探说完年等着各位大人回话,半天没听见动静,带头一看,几个上官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正盯着自己。 片刻之后,守备向游骑摆摆手,示意他先退出去等候。 游骑退下后,厅堂之中,几位大人相互对视一眼,又看了一下几个千户、百户官,知州才悠悠说道,“各位大人怎么看游骑所说之事真假?” 问出此话,显然是不相信。 守备此刻涨着脸开口道,“我觉着是真,王明已跟着我十年了,家小皆在城内,没必有诓骗我等,王明骑术十分精湛,弓马娴熟,人也十分机警,消息可能是真的,请大人批准,我愿率兵十几骑出城查看一番。” 知州皱着眉思量片刻后,开口说道,“如果你等出城遇到建虏追杀,本官把话说在前头,为了代州城郭和百姓安全,我不会再为你等打开城门一分。不过守备大人你不能亲自出城,你的职责是守备此城不容有失,另择一将出城察看吧!” “末将明白,不会牵连城中百姓。” 代州城守备官抱拳一礼道,按照知州大人意思,派了一名百户带着游骑和十余人即刻便出城去了。 在察看城外附近和远处的确没有建虏和危险后,代州城关闭数天的城门终于开启了一条大的缝隙,百户带着十几人骑马一闪而过,城门立即又缓缓关上,恢复了原有状态。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代州城墙上,此刻显得肃穆又庄严。 …… 代州城外约十里之地,巨大建虏营寨之中,欢呼声此起彼伏,都被眼前的巨大胜利果实所震撼,数千人不顾军容形象的躺在军营地上,三五成群的那里边休息便吹牛打屁,满脸的自豪和笑容。 而另一处十几个帐篷内,周大虎正在看望受伤的士卒和参战受伤的的民夫,他面色沉重,并不时的与受伤的兵员打着招呼。 “大人好!” “大人你辛苦了!” “大家好!” “大家辛苦了!” “大家好好养伤,好好修养,争取早日回到部队来。千户所还等着你们回来立功受奖呢。”周大虎不断轻声安慰着这些刚从战场受伤下来的勇士们。 周大虎皱着眉头,看着满地的伤员呻吟不断,心中犹如刀割。自己兵卒都是双甲和三甲在身,装备亦是精良齐全,仍免不了大批伤亡,看着自己历时数年训练出来并朝夕相处的战友倒在这里,他心里泛出深深地无奈。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周大虎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好好抓抓医疗卫生,挑选一些有行医经验的人,给他们普及一些后世的医疗经验水平,希望做出一些成绩来,造福身边之人、以及黎民百姓,当然也包括自己本身。 另外,还要打造一支随军的军医和医护体系,战场上能随时救死扶伤的医护队伍,为广大士兵就地及时医治抢救,这不光是人道,还事关军心稳定、士兵士气等。只有这样,没了后顾之忧,士兵们才会战,能战、敢战。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担忧 周大虎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了伤兵们的营帐,看了看远处围着的成千上万的牛羊骡马(此马是建虏抢来的老百姓的家马,不是战马),吩咐身边的亲卫道,“去杀一些牛羊,熬一些肉汤给伤员喝,补补身子。” “从现在起,伤员全部吃牛羊肉,马肉停了。” 周大虎前世在农村听老人说,骡马肉吃多了会犯陈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管他真假,现在有条件,伤员停下不再吃再说。 这时有傍边护卫说道,“大人,营寨之中,还有不少建虏抢来的鸡、鸭、鹅、豕等物,是否给伤员食用。” 周大虎听到一怔,建虏连这也抢?没吃?这些东西能带走吗?好带吗?随即回道,“可以,只要对伤员有益的都可以吃用。” 周大虎环视建虏大营,看着成堆成堆似小山一般的粮食草料,数百车的财货,心中滋味五味杂陈难以平复,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忧。 喜,当然是击败建虏,得了无数的缴获,切断了一部分输给建虏壮大的养料。自己有了这些财货,就可以扩军,招兵买马,增加实力。 忧,是因为周大虎知道这些缴获都是来自百姓的血汗财货,自己缴获有多大,那就说明山西百姓受害有多大,天灾加上这么大的兵灾人祸,百姓的苦难是雪上加霜,令人心中难过。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自己力量太弱小,现在连一面都不能独档,他急需壮大自身力量,一刻都不能耽搁。 为百姓处境难过是难过,但周大虎不会将这些缴获返还给受劫掠的百姓,救了这一次,救不了下一次,只有自己兵马快速壮大变强,才能阻止更多这样的惨剧在大明境内发生。 况且这是自己手下兵丁出征数百里,死伤多少人,以性命鲜血拼杀得来的,怎能拱手与人?自己还指望这些钱粮修城固寨、改善大家生活、招揽饥民、扩军备战,根本不可能拱手于人。 周大虎在建虏这座大营中逛了一圈才返回营帐之中,还没坐定,宋时急匆匆进了帐内,向周大虎禀道,“大人,经过用刑审问,有建虏招道,建虏在攻打我们之前当天就已经派人北上请请求援兵了。” “这等机密之事,一般人怎知此事,可否查实?”周大虎皱眉问道。 他心中有疑,特别叮嘱宋时在建虏俘虏中查一下有无此等消息,不想还真有,如有此事,也是机密,怎能如此轻易让人获知,他心中十分怀疑。 不过怀疑归怀疑,他心中已认定建虏早就请求援兵了,此地已不可久留,再留恐有不测之祸。 宋时笑了,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心思的缜密,回道,“不错,大人,上百建虏俘虏对此消息一无所知,我是审讯一名建虏马夫时,从此人嘴中得知的。” “我也是将信将疑,经过一番询问,我基本相信建虏请求援兵的消息是真的,虽然我没有从此人嘴中听到建虏求援的话。” “马夫?”周大虎细细想着“马夫”一词,若有所思,瞬间就想通了宋时为何能从建虏马夫话语中得出机密消息,建虏已请求援兵的结论。 建虏派人北上求援,需要战马,好的战马,一马双骑甚至三骑,要去哪里,其管马的马夫就会知道……,加上自己事先提醒,有此判断不足为奇。 不管推断对不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事关数千人生死,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周大虎、宋时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感觉事态严重,立即相商回撤之步骤,并立即下达命令,轮流吃饭休息,整理缴获,打包装车,随时后撤,并加强戒备,派出哨骑在附近巡哨。 营寨中的兵丁兴高彩烈正在休息,突然接到命令要做好准备随时撤离,不由得一怔,有些不解,什么情况这么紧急,难道建虏大部队要杀来了? 不解归不解,命令必须执行,周大虎治军最强调纪律,纪律已深入各个士兵骨髓之中,命令很快被完全执行,全营都行动了起来。 周大虎看着满营的人头攒动,眼神微动,心中默默算着建虏最快能到达的时间,代州距皇太极驻跸之地大同附近约有三百里,骑兵一天一般能跑百里左右,再快也能跑,不过如此,马就跑废了,到达后也无法作战了。 料敌从宽,预己从严,这是周大虎的做事准则,他预估最快建虏大军明晨出发,后天到达,如果北逃的察哈喇半途遇到建虏军队说服之,扑杀过来,也许明天傍晚就能到达。 想到这里,周大虎心中微动,建虏会不会追自己一路…… 正在这时,哨探急匆匆赶来禀道,“大人,我军抓获十几骑穿着官军服装,鬼鬼祟祟靠近营寨的一伙人,他们自称是代州城的守军,为首之人自称为白户官,奉代州守备和知州大人命令,前来探听消息。” 周大虎笑了,自己本来就想见见这东道主代州城的知州和守备,正愁无人通报没有管道,这是心想什么,这就来了。 在明朝末年客军是不受待见的,当地父母官对之如防贼寇一般。 主要是明末明军军纪败坏,当地官员害怕客军进城祸害百姓,一般都不会让其进城,这几乎就成了明末当地府县的惯例。 周大虎知道这个情况,因此,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兵部调令行文,所以离代州城一直远远的,没打算进去。 这时,有代州城的守军落在自己手里,是一个会晤和见面通知他们的机会,自己马上就要走了,如果建虏真的援军南下,不见了自己这一队人马,恐怕会把怒火发泄到代州城,城里军民就要倒大霉了。 这个,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代州城根本挡不住,原来的历史上代州城就被建虏攻破了。这次建虏援军如果过来,代州城不用想,就知道结果。 “把他们带过来,我见见他们。”周大虎沉声说道。 “遵命!”哨探拱手一礼道。 说完,低头缓缓退了出去,去执行命令将人带过来。 周大虎叫来了宋时、黎九、李堂等一干人过来一同会见代州城的守军,让大家见识一下代州官员,当然也有一些别的用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营中见闻 一刻钟后,护卫营押着十三个穿着红色对襟鸳鸯战袄的官军走了进来,周大虎一看,心中就了然了,这身衣服是大明制式军服,对襟式鸳鸯战袄是骑兵穿的,长膝的是步兵穿的,天热可以把棉花掏出来,天冷再塞回去,十分方便。 王明等人被押着,边走边看着周围景象,越看越心惊和震撼,营中人头攒动,忙碌异常,个个煞气冲天,精锐异常,甲胄精良,一看就知是精兵强将。 另一边,看见如山般的粮草、成群的牛羊骡马和鸡鸭鹅豕,庞大的骡马车队,远远的望不到尽头,不知道上面载有多少财货。 王明等人惊得一路上张着嘴左看右盼、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一座大营面前,经过再一次的严格搜身,才被押送进去。 “卑职拜见大人,人已押到。”一名小校行了个军礼,说道。 周大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退下吧。” 小校拱手一礼,立即退了出去。 留下的一十三人茫然的望着帐内的众人,在帐内众人灼灼目光的压力下,慢慢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颤声说道,“小的代州城守备麾下百户官王喜(小旗王明、总旗王进……齐声)拜见将军。” “嗯!”周大虎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开口问道,“代州城情形怎么样?” 百户官王喜苦着脸不知该怎么办,没有上官予许,说了就是泄密军情,不说,帐内这位将军恐怕会震怒,对自己不利,甚至杀了他们,一时之间,王喜有些不知所措,怔在那里。 一边的小旗王明,心中风起云涌,对看见的营中一幕幕感到十分的震撼,我大明竟还有如此雄师劲旅,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心中有些意动,想有机会脱离代州,加入这支队伍,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王明自认自己本事不差,也不是怂包软蛋,不想在这里提心吊胆庸庸碌碌过一辈子,要不是家中有老有小,他早就出走跑出去干了。 自己想加入人家,就是不知人家收不收,王明跪着低着头默默想着事情,突然听到帐内将军发问,见百户官不好回答,便自告奋勇双膝前移一步道,“将军大人,你问的话,王百户不敢回答,如果回答便泄露了军机,触犯了军法。” “请将军不要为难小的们,涉及军情之事还请大人与我等上官交涉。” 周大虎心中微动,这个小旗倒是有一些胆识,随即微微点头,淡淡说道,“你们起来吧,我也不为难你们,速去叫你们城中最高的几位大人立即过来,我有紧急军情与你家大人们相商,事关你们代州城生死存亡,过期不候。” 百户官王喜等人站起身后,向周大虎行了个军礼,然后迟疑了一下,向周大虎道,“将军大人,卑职人轻言微,那些大人不一定来,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凭证让小的带着,可保事成。” 周大虎听着心有不悦,冷冷说道,“告诉他们。爱来不来,我等明天凌晨就走,过期不候。” 王喜见营帐大军的主将神情不悦、脸色变冷,吓的赶紧告罪后,退出营帐,直奔营外翻身上马,向代州城疾驰而去。 …… 代州城内,守备府衙门,振武卫指挥使兼守备郭从候焦急的在屋中走来走去,晃得知州等几人眼花,知州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沉声说道,“郭守备,稍安勿躁,消息总会来的。” 郭从候想了想,自己手下十几人都是精兵,骑术精湛,遇见敌人不可能全部折损,总能逃出几人,想到这里,除了担心手下安危,心中踏实了许多。 郭从候走到一边椅子上,慢慢坐下平复了一下心中焦虑,尽量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下自己一直绷紧的神经。 这些天,由于后金建虏的到来,全城军民一片惶恐,四散而逃,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着,和一些无处可去的穷苦人家,以及一些官绅之家。 官绅之家是不能出逃,他们是朝廷在籍士绅有功名人士,一旦偷跑,被人举报,就会被朝廷削籍除去功名为平民,还会被朝廷治罪。 城中兵力只有三个千户所,这些年军户许多人逃出军籍,又填补不上,实际兵丁只有一千几百人可用,而招募的乡兵缺钱少粮,盔甲、兵甲、训练都是欠缺极度严重,哪里有多少战斗力。 想到这里,郭从候都头大,想着手中只有几十名家丁,其它除了五百多骑骑兵还堪用外,剩下的都是一些平时吃不饱、没有多少训练的军户庄稼汉,如何能抵抗住后金虎狼之师,这些天他是天天提心吊胆,害怕建虏攻城,忧愁的吃不了饭、睡不着觉。 如今得知建虏被朝廷官军打败,心中松了半口气,消息真假很快就会得知,此时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报~~~”屋外传来哨探高唱j紧急军情讯息传递之声,凡是由此高唱传递信息,众人皆不得阻挡军情传递,违者治以重罪。 哨探声音由远及近,很快进入守备衙门,一名精干的哨探向各位堂上大人,拱手一礼道,“王百户等人已经归来,十三人毫发无伤,周围没有敌情,他们请求开门进城。” 郭从候看了看知州,见其不语,不由得心中暗骂了一声脏话,心中已有了决定,于是沉声道,“开城门。” 郭从候说完话,向在座各位抱拳一礼告退,转身返回后堂披挂盔甲后,向几位文官告罪先行一步,翻身上马领着一干千户、百户和家丁向城门疾驰而去。 事关全城和自家性命,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规矩,几名文官喊上护卫,坐着娇子也跟着急急赶了过去。 郭从候策马赶到城门边上的城墙之上,往下了望,果然见属下一行官兵平安无虞,心中大喜,观察四周没有敌情后,布置好紧急情况应对处理和防卫后,才下令缓缓打开城门一丝缝隙,让十三名外出侦探哨马进到城中。 十三人刚进入城中,就听到郭从候高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王明所说是真是假?是否见到朝廷官军?” 郭从候憋着一口气,急匆匆疾风暴雨般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军情讯息 百户官王喜刚进城们,就听见自己上官一通急问,不由得心中腹诽道,这里是说军情正事的地方吗?什么地方都瞎问,脑子被驴踢了吗? 心中怎么腹诽都可以,但表面上却不敢有一丝不好的情绪流露出来。 “守备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容卑职稍后再禀有关详情。” 郭从候看了看四周,有些尴尬,好吧,是自己沉不住气了,有些着急,事关军情机密确实不易在这等野地之处告诉自己有关情况。 郭从候向王喜点点头,示意跟着自己,便向城门一处值房走去,等待王喜和几个千户官、和一些百户官以及城中几名重要的文官到来,一起再听一行出城官兵侦探回来的情报,他暂时不得不压制住了心中急于先知的冲动。 一刻钟后,一行文武官员齐聚一堂于城门值房中,各安座位就绪后,郭从候轻咳一声,开始询问。 “王喜,城外建虏是否退却已走?” “回守备大人,城外建虏已经没有了。”王喜恭敬回答。 郭从候眉毛一挑,凝眉问道,“建虏没有了?这是何意?”自己问的是建虏退走了没有,你个兔崽子他么的说没有了,能不能好好回答。 王喜只好解释道,“卑职讲城外建虏没有了,是因为卑职无法判断建虏是如何走掉的,卑职不清楚。” 郭从候有些怒了,这个王喜是怎么回事,平时挺正常的人,今日问个话怎么虚头巴脑、云山雾罩的,怒声问道,“何解?” 王喜此时对自己上官问话还是这么保守,心有不满,不对比不知道,看看人家大杀四方,喝酒吃肉,活的是相当的痛快,而自己这一边,对建虏是怕的要死,连问话都是小心翼翼,十分憋屈。 “守备大人,那是因为我等被城外明军哨探俘获我们后,进入了建虏原来的大营中,里面的缴获密密麻麻,运财货的大车一眼望不到头,现场硝制的建虏人头堆积如山,个个都是真鞑子。” “那部朝廷官军兵强马壮,盔甲兵器十分精良,身上杀气冲天,都是百战必胜之兵。” “因此,卑职不知建虏是退走还是被击溃、还是被歼灭,故而无法准确回答大人的提问。” 屋内众官听后,面面相觑,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一时怔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表现。 郭从候不由得又轻咳一声,看向另外出去的十二人。 王明。王进等十二人知道是什么意思,立即向在座各位大人抱拳一礼,说道,“百户大人所说一切属实,我等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此话一出,屋内众官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作为边防要地的代州,不管是武职还是文职,都懂得一些军事常识,城外原有数千建虏骑兵,都是建虏精锐,没有数万官军难以消灭这股建虏,可是如果真是朝廷数万官军来到这里,一定会让代州上下配合并提供粮草,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他们也得知,建虏主力一直在宣大两地徘徊,并没有南下,朝廷官兵主力要在那里防御建虏突破防线,进入京畿地区,以免造成全国震动。 这些地方,兵马自己犹显不够,哪里会派出来到这里。 至于可能是山西镇太原方向的援军?不可能!他们都是十分熟悉,每年秋防时期,大家都是经常见面,其实力怎么样焉有不知?消灭建虏数千骑兵,靠那些人?打死他们都不相信。 郭从候问道,“城外官军对方有多少人马?” “约有四五千人,这个我等不太清楚,只是大概估算而得出这个数目。”王喜回道。 这个回答更让人吃惊,这可能吗?心惊是心惊,可是现实距摆在这里,不信不行呀。 郭从候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问道,“可否见过这支官军的主将,跟你们说了些什么没有?” 话问道正题了,王喜不由自主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正了正身子,脸色严肃的说道,“那位将军招见了我们,问我代州城的情况,由于没有得到各位大人的予许,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位将军让我带话给各位大人,让城内几位大人立即赶往他的营帐之处,有军机大事相商,事关代州城生死,过期不候,他说明天凌晨就要走了。” 什么?事关代州城生死?过期不候,明天凌晨就走? 这话一出,在座文官武将各位大人都立即变了脸,如果是别人说出此话大家也就是笑笑,不会当回事;现在不一样,这是一位刚刚击败建虏大胜的人,此话一出,令人不得不信。 这就是名望带来的影响,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如果周大虎没有击败建虏这场大胜传往这些官员耳朵里,周大虎的话就根本不算什么,不会有人理睬半分。 此刻,他们不得不重视这个传回来的讯息。 不过他们有些为难,代州城最高的文官不是知州,是兵备道;武职最高是代州振武卫指挥使,因为地处边地,并列有两名指挥使,且雁平兵备道衙署就设在本城代州城城与州署并列。 兵备道身兼重任,被誉为地方以文驭武的核心机构,既有管理一区军务、治安的作用,也承载着承上启下的职能,权位甚重,节制雁门地方所有文武官员,包括代州以及所领三县、和雁门关等地。 而本地现任任雁平兵备是田时震大人,字出孟,号御宿。天启二年进士,山西左参政兼雁平兵备道兵备使。 只是田大人和另一名振武卫卫指挥使,在月前有警之时,就率兵备道标营精锐一千五百兵马,进驻雁门关要塞进行驻地防卫,已不在代州城内。 现在正是战争期间,郭从候正三品指挥使兼任代州城守备,品阶最高,有守城职责,于是屋中官员大家看向了他,让他做主拿定主意。 而现在文职最高的是知州从五品,虽然比郭从候低了数个品阶,但郭从候不敢小看低五阶的知州,大明以文驭武,武职遇见文官不由得低人一等,这是因为文官平时把持了武官晋升通道、和弹劾武官的权利,战时又握有武官的钱粮后勤命门,和叙功、监军、监察,明代以御史、按察司官员、兵备官员等朝中文官或宦官为监军,专掌功罪,赏罚的稽核,以及粮草后勤。 御史、按察司、兵备官员等都是文官担任,平常如果得罪,只要抓住一点你的过错,轻则丢官回乡闲住,重则充军边卫,你怕不怕?文官多有抱团,人家有师生关系、由同乡关系、有同窗关系、有同年关系,盘根错节,你说你一个武官孤家寡人怕不怕?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对策 怕,当然怕,事关前途命运,事关全家祸福,更是事关身家性命,人在屋檐下,那能不低头!所以就有了武官遇见文官低人一等的普遍现象。也行成了明末轻武重文的广泛存在。 文官可以抱团,武官要是有样学样就是聚众谋反,就是勾连谋逆,人人得而诛之,抄家灭族的重罪,武将只能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样才能长平久稳,不被朝堂诸公和皇帝猜疑。 代州知州孙中选见郭从候望向自己,想了想,点点头,出声道:“我乃代州一地父母官,事关全城军民安危,不可不察,为表我们代州诚意,我与郭大人同去。” 郭从候一听,心里顿时轻松下来,有同城父母官跟随同去,有什么不好消息,也有人与自己一同承担,这样回城后所说之话也更可信,也容易说服同城文官群体。 郭从候心中有预感,事关代州城生死安危的消息,肯定不是好消息,他是武职人员,知道城外官军如果真是歼灭了建虏数千骑兵精锐,那这个影响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是真的,这可是十几年来朝廷官军首次对辽东建虏的野战胜利,还是对建虏骑兵精锐的大胜,对朝廷各部官军和天下民心之鼓舞,说有多大都不过分,同时对辽东建虏的信心打击,说有多重也不过分。 想到这里,郭从候一怔,呆在那里,瞬间满头大汗淋漓而下,浑身冷汗直冒,心中狂跳不停。 他想到了一件事情,可怕的事情,怪不得,那位将军明天凌晨就走,他想通了,完全想通了,这位将军肯定是得到消息,建虏集结重兵要报复战败之仇杀过来了呀。 那……那这样来说,城外官军走了,建虏大军过来怒火没处宣泄,岂不是会发泄在代州城上。 “这王八蛋,狗娘养的……” 郭从候狠狠的骂了一句脏话。 他眼前已浮现出建虏滚滚大军南下,遮天蔽日,来到代州城下,一看四下已无明军踪影,敌酋认为那股明军要么早跑了,要么进了代州城,敌酋一声令下,建虏无数人马蜂拥攻城,代州城破,军民遭到屠戮、鸡犬不留、横尸遍地,血流漂橹,一幅人间地狱景象。 郭从候脸色苍白,心悸不已,身体转向知州和州同知之处,眼睛猩红,寒声说道:“各位大人请立即出去,我有要事与二位大人相商。” 众人在诧异中鱼贯而出,只留下三人在屋中,此刻屋里静得针落可闻,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在屋中飘荡。 知州孙中选已看出郭从候的反应有些异常,他看了一眼同屋的同知李清,问道:“郭大人有何要事相商,留下我二位。” 郭从候也不啰嗦,单刀直入讲了自己的推断,然后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两位文官。 孙中选和州同知李清听完,瞬间脸色大变,他们都读过许多史书,报复心理是人之常情,军兵也一样,推断合情合理。 想者建虏攻城的情景,城破的惨象,不由的二人身体有些微微发颤。 郭从候对二人的身体反应装作没看见,肃声对二人说道:“两位大人,这只是我的初步推断,不知是真是假,会不会发生,现在一切都是妄言,请两位大人不要外传只字片语,否则军心动荡、民心慌乱,代州将不战而破、不战而溃。” “这是当然,我们二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哪敢对外乱语。” 二人回了话后,想了想,问道:“郭大人,事关全城安危,这如何是好?” 郭从候随即低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留下城外官军进代州城帮我们协守,才有一线希望守住代州城。” “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却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由他们坐地为主心骨,再加上代州原有兵马,和代州城城高墙厚,就是数万建虏来攻,我等心也不惧。” 孙中选皱起了眉头,让不让客军进城是他的权限,守备官和他二人能做决定,确是以他为主,客军进城最怕扰民祸民,况且还是一支精锐之师,刚打胜仗击败建虏的精锐,如果在城内飞扬跋扈、为害百姓,谁能压制?这一切都是他这个知州承担一切责任,包括官声、仕途、民心责难等。 在孙中选印象中,兵越精锐越是桀骜不驯、越难以管理、越不守军纪,在关内剿贼作战的辽东镇边军就是如此例子。 孙中选咬牙左右想了想,祸害百姓总比建虏屠城要强多少倍,边点头道:“那就想办法请他们进城。” 州同知李清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同意。 郭从候见两位大人同意自己意见,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他作为武官带兵之人深知一支精锐的主心骨作用,一支敢打敢拼的精锐之师只要在,军心士气就稳,民心士子就安。就是这么定心定气。 事不宜迟,郭从候调来手下一百骑骑兵护卫跟随,还有王喜、王明等一行人随着,两名文官也骑马而行向城门进发。 一打开城门,一干人等开始一路狂奔向周大虎营寨驻地方向疾驰而去。 …… 建虏原大营驻地,现在周大虎大营驻地。 代州城赶过来的郭从候、孙中选、李清三人带着满脸震惊的表情在大营中边走边看,此时天色渐黑,大营中已开始点起火把,上千的火把好似繁星点点,把大营照的通亮,大营中士兵轮流休息、值哨、打包装车,分工明确,忙的不亦乐乎。 三人看见了如山的缴获,无数的牛羊骡马、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骡马车队,成堆的兵器盔甲、堆垒起来的硝制人头,成群的建虏战马,一切的一切都让人震惊,让人不敢相信,仿如活在梦中,有一股不真实感。 这是大明军队?大明何时有这一支强军?三人已断定这不是太原方向过来的山西官军,也不是宣镇和大同镇兵马。 难道是朝廷京营官军?想一想,这不可能,京营怎会来到这里。三人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带着无比震惊的心情来到一处巨大营帐面前,他们知道马上就要见到这支无比精锐之师的主将了,心中即好奇又有些忐忑不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协议 经过再次的严格搜身,郭从候、孙中选、李清三人终于进到了营帐之中,只见营帐之中灯火通明,眼前影影绰绰,一片模糊,片刻之后眼睛适应后,才看见大帐上方正坐一位身着便装的黑脸年轻将领,下方分坐者十几个文人武将,其中几人是光头显得格外扎眼。 看着看着,孙中选和李清心中咯噔一下,这个光头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是……,不可能,他怎么出现在这里,还是个光头,要出家吗?这更不可能,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崞县被建虏攻破了,剃了头发降了建虏,不过怎么又坐在这里?这不合理啊。 黎壮图也就是现在的黎九,他看到了两个非常熟悉的人,他以往的上级,此时正怔怔的盯着自己,他有些心虚,他本不愿出席这个见面会,无奈千户官大人发了话,他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这里。 渐渐地二人看向黎壮图的眼神变得厌恶和愤怒起来,他们已想通了所有关节,得出了结论就是黎壮图降了建虏。 自古汉夷不两立,他们羞于和此降虏之人为伍,此刻他们眼神看黎壮图更是轻蔑无比。 周大虎在主位上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不在乎,要不然就不会要黎壮图出现在这里了,他轻咳一声,拉回主题。 一声咳嗽惊醒了孙中选、李清二人,看见一旁的郭从候正瞪着自己二人,面有愠色。 二人自知失态,向郭从候送了一个抱歉的眼神,便一起行动向周大虎拱手一礼道:“代州城知州孙中选、同知李清、振武卫指挥使兼任代州城守备郭从候拜见将军。” 周大虎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免礼。” 三人依次入座后,周大虎也不再说客套话,大概讲了一下自己的战斗以及所得情报,“经过我方的综合判断,建虏主力一部会在最快一两天,最晚三四天就会到达代州城下,特此告知,希望你们能做好准备,以免措手不及。” “我身为大明将领,身为大明的一份子,故此提醒你们一下,至于你们信与不信,就在于你们了,与我无关。” “我等已经尽到告知义务了!” 郭从候一听心里就急了,忽的起身而道:“将军大人,如果你等撤走后,凭代州一城兵力根本就无法阻挡建虏攻城,请将军大人带兵入代州城协守。” 如果这话在击败察哈喇之前听到,周大虎会很高兴,可是现在对他来说,他希望自己带着这些缴获快快回家,此行他已经功成身满且已超出预期很多,只想快点回去消化掉这些缴获变成自己的实力。 现在哪有心思再去帮助代州守城,况且自己是私自来到这里,并无兵部行文,还有这么多缴获在身边,被人强行吞并怎么办,自己缴获东西太多,谁人不眼红?周大虎不是怕被吞并,而是不愿与人起冲突,这不符合他的计划和目的。 三人见周大虎默默无语有些着急,孙中选向周大虎拱手一礼道:“还望将军看在代州众多居民百姓的份上,出手帮一帮代州。” 周大虎不由长叹一声,缓声说道:“各位,我等此次出战并无兵部行文,也不是山西、大同、宣镇之兵,粮饷也是自筹,还有自身伤亡很大,已不能在这里久留。” 郭从候想了想说道,“这位将军,恕我直言,将军队伍缴获这么多,庞杂而大又笨重难行,就是先行数天,也走不了多远,建虏轻骑一人双马,一天就会追上将军队伍,将军又得血战一场,即使将军兵马再精锐,也会损失不小。” “反之,如果将军率兵帮助我等共守代州城成功,等建虏退兵撤走后,将军可一路轻松而回,亦不悠哉。” “除此以外,我等定会将大人守城功劳上报朝廷,为大人请功。” 周大虎听完此话后,心中微动,这话说到自己心坎里了,话中的意思正是他担心的情况,守城之功他不在乎,自己回转行动缓慢,很容意被建虏骑兵追上,不由得周大虎仔细考虑一番,利弊得失和后续发展之事。 宋时也在考虑这个情况,心中也有许多顾虑,走留各有利弊,态势会变化,无法判断哪个决定是好、哪个是坏,这个还得千户大人决定。 不久后,周大虎长叹一声,道:“我决定了,建虏势大,为了双方的安全,有必要合兵一处共敌建虏,但是我有几个条件,如能答应我则率兵进城,不能答应,大家各奔东西。” 底下孙中选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齐声道,“请将军讲,我等尽力而为。” 想要自己帮忙就得付出代价,周大虎不客气说道:“一,我军在帮代州守城期间,军需粮草以及我等缴获的牛羊骡马、鸡鸭鹅豕和数千匹战马所需食物草料等,皆由贵城全额负担。我部现有伤兵进城后要立即免费全力、不惜代价医治。” 三人点点头,道:“可以!” “二,我部战士在代州守城期间战死者,每人抚恤五十两,伤者三十两。” 三人都皱起了眉头,心中觉得有些太高了,承受不起,忽又听到周大虎说道:“守城期间,我部所杀建虏斩下首级,军功分与三位大人和代州城一半,并可以以赏银收购另一半我部兵士军功,按朝廷赏银算另加十两。” 三人这一听,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同意。 这个消息,三人听了很是激动,这很重要,在大明建虏军功首级最重,千户以下,一颗建虏首级可实授升一级,不想升着赏银五十两,有个几十颗建虏人头指挥使也能高升,除此以外,文官也有大收益,守城成功再有军功在手,落一个知兵的名声,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朝廷之上简拔擢升都是大加分。 眼前这部兵马都是精锐,少量建虏攻入城墙上来就是送人头军功啊,要是上来几百人建虏被斩杀,岂不是……,不敢再想,心中呯呯乱跳,一片火热。 周大虎接着又道:“三,代州城守下来后,振武卫郭从候指挥使和你们两位父母官必须保证送我二百骑兵,光要人,不要你等军马。”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条件 这个问题有些麻烦,牵涉到了军伍根本,两名文官转头看向郭从候,他是武官,里面的门道最为清楚,由他答复为好。 郭从候眉头一凝,送他骑兵二百,问题好解决,作为一名老军伍,手中方法多的是,他手中掌握的骑兵就有五百,其中一多半都是招募的营兵,只需找个理由开革转投就行了,只是他心里有些舍不得,这些骑兵都跟着他好几年了,个个弓马娴熟,战力不俗,也是自己在振武卫话语权的依仗,在边镇一带也属精锐,也都有感情了,实在是舍不得啊。 可是为了大局他只好忍痛割爱了,还好,对方没有要马匹,还能再招兵补上人数。 郭从候点头说道:“可以办到。” 他又看向身边两位文官,两位文官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随即表态道,“可以。” 周大虎见三人答应的都很痛快,心中有些后悔自己要的少了,不过这也是想想,他周大虎还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之人,他接着说道:“骑兵家属我要带走,家中田地、房舍等东西由代州衙门折算成银两给有关家属,处理之事由你们承担。” 两位文官肃声说道,“请将军放心,此事包在我们身上。” 在边地任职的文官与没有在边地任过职的,对武将的态度差异很大,这就是眼界和经历造成的。 周大虎点点头,继续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指挥权问题,我的部下进城后,只会听我指挥,并且不受任何人节制。” “我部人马在城内如有违法犯纪,须由我部处理,代州有关各司不得插手处理。” 这个要求很过分,属于无视了各衙门的手中职权,这个后果很严重,令人作难,无法向同僚交代。 郭从候想的开,这种精锐不是旁人能指挥了的,军权上,哪个将领都是不能容忍别人在此上面置喙,除非朝廷有命令下达。 因此,郭从候倒也干脆,立即回道,“将军是进城协守,自领本部兵马不用受人节制,帮助防守城池即可。” “至于在城中违法处理等有关情况,这得孙大人和李大人来回答。” 郭从候轻声对身边两位说道:“两位大人,兵越精,越桀骜不驯,更是军伍之情义甚重,我等如果有事前去法办他们,因为不相信我等会公平处理,往往会引起大规模兵乱,交由他们主将处理,没有后遗之事,省去许多麻烦。” 孙中选与李清觉得郭从候所说有理,再加上来这里之前已经有所估计客兵进城为祸的事情,两人交流了一下眼神,便向周大虎回到,“将军所说,我们同意。” 此话说完,欲言又止,最后挣扎了一下,孙中选还是开口道:“将军,在下有一请求,请求将军将不忠不义降了建虏的狗贼崞县知县黎壮图,交于在下处理,并上报押解朝廷审判,以儆效尤。” 坐在座上的黎壮图(黎九)听见此话,身体不由一颤,心脏紧缩,手心直冒冷汗,瞬间如坐针毡,心绪不宁,不得万分紧张担心起来,他不由偷偷地看了一眼上座的周大虎,怀着忐忑的心情等着决定自己命运的回答。 周大虎沉着脸,沉吟片刻道:“黎壮图现在是我的人,朝廷方面自有本将保他,与你等无关,休要再提。” 话已说到,二位文官都是聪明人,便不再说什么。 既然有了决定,有了目标安排,周大虎心中一块石头放下心来,天色大黑,三人也不便再去折腾守门官兵,而且周大虎还有事情要问,只好留了下来。 周大虎心中没有那么多规矩,吩咐亲卫上些大家吃的后,便问起了代州城中的情况。 “跟我说说振武卫的情况和代州城的守卫备战怎么样?” 郭从候想站起来回话,被周大虎制止,“大家不要拘谨,就当在家中拉闲话一般就行。大家随便些就行,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郭从候是武官最烦各种礼节,当下也不客气,坐着回答道:“我们振武卫属山西都指挥司使管辖,也受雁平兵备道节制,于洪武二十三年(山西通志:六年建,大明统一志:八年建)建立,下有经历司。卫镇抚衙属。” “振武卫下辖有:振武卫左千户所、右千户所、中千户所、前千户所、后千户所、中左千户所、中后千户所和雁门守御千户所八所,不算雁门守御千户所,七所共置正副千户、百户、旗军八千六百一十三名。” 周大虎凝眉说道,“兵力不少呀,可是帐面上的兵力?” 郭从候点头道:“不错,将军所说正确,这只是明面上的实力,由于卫所这几十年之中大量逃军,各个千户所军户几乎减半,皆是老弱不堪,已不堪征用。” 周大虎知道卫所糜烂不堪,但还是想着边地重镇会有所不同,比内地会好许多,没想到也是这般不堪。 周大虎有些灰心,这就是自己要效力力保的大明王朝?连边地卫所也是这般不堪?确实令人失望。 他瞪眼问道,“朝廷不是有清勾制度吗?”转头望向代州同知李清,他是主管清军之官。 明代军户世袭,其在役正军老疾或逃亡时,即到原籍勾取继丁补役,若正军一家全部亡绝,则到原籍勾取其族人顶充。这就是所谓“勾军”。执行此项公务的称“清军官”,所以清军与勾军经常并提,简称为“清勾”。 勾军形成之制度,主要在于卫所军士的不断逃亡,因此朝廷委任府州一级同知主管当地卫所清军事由。 代州两名文官在一旁耐心听着,这些在他们耳里已不是什么新事,朝堂之上上疏皇帝此事的不知有多少人,其弊端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都是知道。 但此事二百多年积累下来的弊端,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不解决军户吃饭生存和能发展今后过得好的问题,年年清勾也无计于事,还会弄得百姓怨声载道,一片骂声,这也是清军官不愿实心管着此事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战果 代州同知李清看见周大虎盯着自己,瞥了一眼一边的郭从候,不由得向周阿虎解释起来。 “将军有所不知,卫所军士勾补,内地多以垛集、边地则以有罪谪戍为主,代州地处边地,当地百姓好勇斗狠,骑术精湛,多已成为本地和附近边镇募兵,已不宜垛集勾补,有罪之人人数有限,勾补有限,强制勾补扰害百姓甚重,往往全家迁逃成为流民也不愿勾补成为军户,小官不愿祸害百姓行那激烈之事,让朝廷失去民心,小官失职。” 说完起身向大家深鞠一躬,然后缓缓坐下不语。 周大虎也知道这个卫所问题牵涉太大,涉及朝廷立国时的基本军事政策,而不做大改动几乎无用,这些官员也不可能为了朝廷,而完全不顾自己和家人性命去为朝廷做事改革。 有此结果不属意外,想到这里,周大虎不由的想到了孙传庭,想到了他在陕西巡抚期间实行的“屯田清丈”之事,造就了天下闻名的一支强军——秦军。可惜自己一直无缘相见,此行来到了代州,不知能不能见上一面。 周大虎随即问道:“孙郎中现住在哪里?” 三人一愣,怔在哪里,突然一问,三人不知所问何人,不过代州有孙郎中之称的只有一人闻名,不过三人心里有些疑惑,你是武将,怎么突然问一个文官出来,是什么意思? 有疑惑,但还是要回答,孙中选问道:“将军可是问的是原吏部稽勋郎中孙传庭孙大人?” 周大虎点头道,“正是孙传庭大人。” “孙大人家在振武卫雁门关守御千户所,不知将军何以认识?” 周大虎摆摆手,“听人途说,日久幕名而已,有缘见之,无缘不求。” 周大虎又问起了一些代州民生之事,孙中选回道:“不容乐观啊,今年山西大旱,百姓几乎颗粒无收,全凭朝廷救济活存,而朝廷银粮匮乏,整个只下拨了银钱十万两,救灾之用所欠甚多,代州城亦是如此。” 周大虎又闲聊了一些其他情况,便让护卫送三人去歇息去了。 送走三人,周大虎等一干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周大虎则闭目不语,等待此战详情汇报,他最关心的是自己一方伤亡有多大,其次才是军功首级多少、缴获多少。 周大虎赶走手下这帮家伙后,和宋时在一起等待此战铳计结果,宋时皱着眉头说到,“大人这次缴获太多,进城不是好事,恐引人眼红觊觎,战前不必担心,战后后金撤走之后,山西本地兵马就会蜂拥而来,一家眼红不怕,就怕人人眼红,这样局势就不好控制了,那样就真危险了,到时候不出血,恐怕走不了,大人不可不防。” 周大虎点点头,料敌从宽,预已从严一直是自己处事的原则,进城后守城成功后,后金撤退返回,各路人马无功则都将受罚,自己缴获加军功定会风头太盛,自己根基太浅,这绝不是好现象。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个道理周大虎自己深知,自己战绩比起别人太过耀眼,必会招人妒忌眼红、搬弄是非,人心险恶,巨大的利益在前,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来,不得不防。 周大虎想到这里,略一考虑便有了决定,叫来账外守卫:“立即把贾木青百户请过来,有事情让他办理。” 贾木青是自己发小对自己忠心耿耿,能力也不错,又鸡贼又心狠,可堪大用。 片刻之后,贾木青就来到了,一见面,“大哥好、宋先生好。” 周大虎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开口说道:“我和宋先生都认为我们进城后如果守城成功,等建虏退走后,会有人觊觎眼红,或对我们不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必须有所准备,所以,我决定让你带十名骑术精湛的护卫,一人双马,回千户所,让我父亲带兵千户所剩下的全部一千五百战兵中的一千二百战兵,过来接应我们。” “另外通知田原,调巡检司五百兵马随队前来接应。” 宋时这时插话道,“田原手下只有五百巡检兵丁,其中有二百还是泼皮无赖之辈,这些人能用吗?” 周大虎呵呵一笑,随即回话道,“宋先生有所不知,这些泼皮无赖虽然好吃懒做,却是好勇斗狠之辈,不怕生死,他们当中很多人见过血,因为不容于社会和家族,因此把自己当做一条烂命,生死搏杀也是不怯。” “这些人只是散漫惯了,缺少纪律约束,我已嘱咐田原整训他们,以军纪严厉约束,估计效果不错,到时候就知道了,况且也没有让他们出战的机会,叫他们来只是让他们见见世面,给田原弄个由头加几个建虏军功升升职而已。缴获太多,过来接应而已。” “那些闻听建虏就谈虎色变,手脚发软的朝廷官军真的敢打我们注意,开战吗?我爹带过来的战兵能用上吗?” 周大虎语气轻蔑、眼神冷厉,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惊惧的杀气。 贾木青退了出去,现在他就要挑好人手和马匹,然后立刻出发。他记住了大哥的交代,半个月后到这里附近,要隐藏好队伍行踪,做好哨探工作,因此他去了斥候队,带走了五人,其中一人还是斥候队队长曹一山的孙子,名叫曹元猛,名字听着很霸气,就是不知本事怎么样? 来的太早,怕碰见后金建虏军队,如果碰上,那就糟了。 经过大半夜的统计,这一战的详细情况出来了。 此战共斩后金建虏真鞑子一千三百五十八颗首级,蒙古鞑子五百三十七颗首级,汉军旗四百六十二人。 俘获建虏鞑子一百三十六人,蒙古鞑子六十三人,汉军旗一百三十八人,战马三千八百五十八匹,死马六百七十二匹。 其他兵器、盔甲、银钱粮草缴获无数,另外还一些建虏包衣阿哈,首级九十五颗,俘获三百八十三人、 周大虎听完点点头,肃声问道,“我们自己人伤亡如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身伤亡 自己人的伤亡才是周大虎最关心的,这是他的根本所在,是在这乱世能活下去的依仗,每一个兵丁都是自己的宝贝疙瘩,每少一人都让他伤心和心疼无比。 但是在这国难当头,舍我其谁!要打仗就会有牺牲,就会死人,虽然周大虎知道慈不掌兵这个道理,但还是对战后自己人的伤亡感同身受,心中悲痛不已。 赵民拿着手中册子,肃声说道:“此战我军伤亡五百六十七人,其中死亡二百二十八人,轻伤三百二十八,重伤二十一人。民夫死了三十一人。” 周大虎听着皱起了眉头,脸上表情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向赵民问道,“这数据准确吗?” 赵民听到这个问题,确定的回答道,“数据我核实过了,没有问题。” 周大虎听完,不由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宋时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不由自主的捻着自己的胡须闭眼思考着,片刻之后,忽的睁开双眼,对周大虎说道,“大人是不是觉得这次战斗,敌人多了,实力更强了,而且是我们防守处于被动,而我们自己的伤亡却反而小了,死的人少了,比崞县伏击还要好许多,有些想不通,是不是?” 周大虎点点头道,“是这样,不过现在有些想通了。” 宋时有些惊讶,自己是看的杂书多,才灵光一闪,想到了问题所在,大人年纪轻轻,阅历较少,这么快就能想到?也许可能是身为武人的缘故吧。想到这里,向周大虎拱手一礼,道:“请大人赐教!” “这个很好理解。”周大虎说道:“崞县伏击之战因为我军初次与建虏作战,心慌手乱,没有充分用好手中火器,战机也把握不好,大家呈血气之勇,急于求成,我也一样,冲下山去,于敌人肉搏血战;另一边建虏被我们堵在山谷之中,无法脱逃,困兽犹斗,拼死抵抗血战到死,因此造成我军伤亡很大。” “而这一战,情况又不一样了,敌强我弱,我们防守,敌人来攻,大家沉着迎战,发挥防守和火器优势,大量杀伤敌人,拼力一搏,坚持了下来,直到敌人崩溃,一番掩杀才取的了大捷,而取得战果最多的阶段便是掩杀时刻,掩杀时刻取得的战果恐怕会占此役的三分之二甚至还多,所谓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便是如此说法。” 宋时捋着胡须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不错,大人和我所想基本一致,正是如此。” 赵民在一边也算是明白了,不由得点点头。 随即赵民又低声说道,“大哥,这次清理战场时,共清出大明百姓尸体八百多人,还有营中又发现解救了大明百姓二千多人,其中大多数都是一些青壮女子和妇孺。” “大哥、宋先生,这些尸体和人该怎么处理?” 周大虎没说话,宋时开口道:“尸体和建虏分开一起烧了火化,战后找一处地方埋了就是。” 这时,周大虎插话道:“至于那些青壮妇女和妇孺,先带上进城,成立一个女营,找一些其中身强力壮着,发给一些兵器和盔甲,临时编练一些女兵让她们自己保护自己。” 赵民和宋时微微点点头,两人都十分认可这个方法。 知道了自己一方的伤亡,周大虎心中就踏实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打仗首先的知道自己的确切实力,然后才是知道敌人的实力,才能有所谋划,打一场胜仗。 …… 第二天,天一亮,郭从候、孙中选、李清三人就来到了周大虎营帐前面等候,催促周大虎进城,只有进了代州城中,三人才能放心。 不过片刻时间,营帐之中就传来了护卫的通报声音,接着便是周大虎让他们进来的通知。 周大虎早就准备妥当了,建虏马不停蹄最快也要今天晚上才能到达代州附近,自己还有充裕时间准备,一晚上的辛勤劳作,各种物资终于打包装车好了。 周大虎见三人一大早就过来了,心中还是很欣慰,对三人的印象更是好了许多,周大虎朝三人点点头,示意大家坐下后,说道:“各位大人,我会在今日进入代州城中,不过为了节省时间,还请孙李两位大人调配人手,将这里的物资粮草和兵器盔甲以及数百大车、战马等送入城中,另外也把这些军营帐篷和建营的木栅等物,全部拆除干净运入城中,一片木板都不留给建虏。” 二人向周大虎拱手一礼,道:“我等马上就办。” 说完,就直接退了出去,叫上几名从代州跟随而来的护卫,便匆匆向城中赶去。 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二人和郭从候,都没有去问周大虎是哪里来的军伍,没有朝廷命令,武将带着兵马到处乱跑,这是朝廷堂上诸公和皇上的忌讳所在,因此他们也没有明问,不过打了胜仗,立了军功,忌讳也就不算事了。 二办事人效率很高,不到一个时辰,很快就征调了一两千人百姓来到了大营门外。这么快这么多人能来,都是为了每人一斤白米或二斤白面而来的,他们当中有许多为避战祸全家从附近跑进城中,这些天下来,个个手中盘缠积蓄用尽,只靠官府救济施粥维持生活。 当中也有许多城内贫困人家,由于建虏的到来,城内城外封闭隔绝,许多人就此断了营生,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一家老小是嗷嗷待哺,急需粮米下锅。 许多人都在心中臭骂建虏不已,也骂朝廷官军废物,竟让建虏进入大明腹地。 周大虎看着眼前上千人密密麻麻的人群,抱拳一礼,对着孙李两位文官说道:“两位大人辛苦了、” 两人客气道:“哪里、哪里,尽力而已、尽力而已。” 一番寒暄后,周大虎站在高台上,对着下面成千百姓说道:“大家好好干活,事完之后,每人加赏二十斤马肉和杂碎。” 此话一出,前面人群爆发出响彻天地的欢呼声,后面的人群不知什么事情,着急的挠耳抓腮,消息传过来后,又是一片巨大的欢呼声。 物质的激励极大的调动了百性的积极性,再加上周大虎营中的千名民夫和部分士兵的辛勤工作下,终于在下午时刻,完成了搬迁,全部进入城中。 完全放下心来的周大虎,和一干手下走在代州城墙上,放眼望去大地一片苍茫。站在这雄关之上,周大虎豪情万丈,凭借这坚城固池,敌兵十万又如何? 代州城位处州境百里平川内,明开国功臣陆亨莅代戍边大筑州城,北倚雁门雄关,南绕滹沱之水,与古城相辅的十二联城分列东西,其城池十分坚固,防御体系完备。 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置雁门道,督理偏关、宁武、雁门等处,为道署驻地。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置雁平兵备道,衙署驻地也在代州城内。 代州更是史称“中原门户”、“北门锁钥”。倚雁门关之天险而势控中原,北扼漠原。 第一百二十章 代州城防 周大虎站在这雄关古城之上,望着远处绿色葱茏和土黄色的大地交期相错,心中感慨良多,不由得豪情万丈,想扬天长啸,一抒心中情怀壮志。 走在宽大的城墙上,不错,就是宽大,这个说法一点也不夸张,面前脚下的城墙顶宽可以四套马车驰骋自如,甚至还可以错车,令周大虎嘴中惊叹不断。 周大大虎脚步停下想了想,问道:“郭守备,你给我们这些外来者讲一讲代州城墙防御体系等有关情况。” 郭从候点点头,也是认为应该为他们讲解一下代州城城防情况,以便战时沟通方便。 郭从候向周大虎一行人抱拳一礼道,“各位将军,明洪武六年(1373年),吉安侯陆亨与都指挥使王臻大人开始大兴土木,在旧城的基础上砌石为基,砌砖为垣,建成了现在的代州城。” “代州城背山面水,城设东、南、西、北四门,筑就四座敦实厚重的城门,州城的东门是熙和门,遥望着北京京师皇城,其题额是:“屏藩畿甸”。” “州城南门是迎熏门,南门的额题:“带绕滹沱”。滹沱者,即汹涌澎湃的滹沱河。“带绕”者,是金箍护卫,彩绸飞歌的意思。” “州城西门是康阜门,州城西门直达太原,颜额则为“车辅晋阳”。” “州城北门是镇朔门,敞迎着“扼控大漠的雁门关”。故曰:“广武云屯”。云者,兵也。” “代州城砌石为基,砌砖为垣,筑城墙高三丈五尺(约12米),周长八里一百八十五步,城墙脚下代州城周围有护城河,宽两丈,二丈一尺深的城壕环而绕之,中有活水三尺深,四面生莲。水深没人头顶。护城河四季水长流,其水源是七星河水,由七星河导入护城河中,加之城东南街区青龙泉清水常涌,流入玉带河中,经西南角城墙根之“大水道”注入护城河。 周大虎听着这些数据,打断了郭从候的讲解,心中不由的疑惑到,防御这么好的城池怎么会被建虏攻破? 周大虎看了看郭从候,觉着此人也不是酒囊饭袋,也是精明干练,城坚池深,如何还会被建虏攻破? 周大虎略一沉思,就又示意郭从候继续讲解。 郭从候皱着眉心中有一些不快,看着眼前的小将军,为什么称小将军,是因为昨夜在帐篷中灯火昏暗,看的不是太清楚,现在看来,面目确实稚嫩,年龄不会超过二十来岁,让人有些惊讶。 年轻也意味着官职不会太大,就是高位(世袭最高为卫指挥使一级)世袭也不会这么年轻就授实职,但他不敢有丝毫小看,反而更是要交好,人家现在靠着手中的建虏首级军功,就会连升数级而且成为朝廷红人。另外,在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时期,年轻有本事就意为着前途无限。 郭从候顿了顿,轻咳一声,继续讲道,“代州城基本格局为一城三关,代州州城呈东北缺角的“丑”字形。“丑”,代表北方天空中形状似牛的一组星宿,故又称卧牛城。除南门之外,其余三座城门均有双重城墙的瓮城拱卫。” “在四城门和四逻城的城台上,均建有进深三间、面阔五间的三层木构城楼。当然,四城隅的转角城墙上还筑有面阔七间、进深三间,高为三楹的木构拐角楼,共有十二座敌楼。” “城南以天险滹沱河和系舟山为天然屏障;明景泰元年(1450年)、成化二年(1466年)参政王英、都指挥同知张怀又分别在西关、北关、东关筑起3座屏护州城的关城,东、西、北三个方向关城在拱卫着州城。” “代州西关城,周三里一百九十六步,城壕深丈许,景泰元年,由参政王英筑就。” “代州北关城:城墙周长二里许,城墙东以沙河为天堑,其余三面城壕深达一丈五尺,于嘉靖三十年筑就。” “代州城东关城:城墙周长三里整,护城壕深达二丈许,在明成化二年,由都指挥同知张怀修筑” 讲解完后,周大虎身后千户所一干人都是张大嘴巴震撼不已,乖乖,人家一个外面的关城,都顶上林县城郭了(林县城郭周长三里有奇),大家咂着嘴巴惊叹不已。 而周大虎却在思考着原来历史上这么坚固、防御严密的城池,为何会被没有携带重性火炮的建虏攻破城池? 周大虎望着离城池约有几十步远的一座小的城池,问道,“那就是你说的关城?” 郭从候点点头,回答道,“是,这是西关城,我们所在就是代州城西门西城墙,出此门南下,就是省城首府太原,也是建虏南下的必经之路。” 宋时插话道:“大人,关城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放大的羊马城,平时可住人,有警和战时撤回主城,留下军兵防守或加强军兵防守能力,其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主体城池,敌人进攻代州城,关城首当其冲,敌方想攻破代州主城,就必须先攻破主城前面的关城。” 周大虎皱着眉,冷声道,“这样不是分散兵力,让关城守兵去送死吗?” 周大虎心中无语,成千上万的敌兵攻上来,区区几百守兵能坚持多久?能杀伤多少敌兵?又能迟滞敌人多长时间?守的一方力量弱小,要想防守住敌方的进攻,只能集中兵力,而不能分兵分散力量。犹如人的双手握拳才有力量,双手张开只能被一根根剁去失去手指。 周大虎又问道,“代州城外面的寨堡等力量多少?” 郭从候回道,“三十九堡十二连城。” “人都收回来吗?”周大虎问道。 郭从候觉着周大虎管的有些宽了,但还是回答了提问,“我们都已经撤了回来。” 周大虎看见了郭从候的神情变化,便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嫌我管的太宽了?” 郭从候没做声,这就是默认了,但周大虎决定不给任何人面子,直接说道,“不是我管的宽,而是为我和我手下的弟兄生命负责,我必须管的要宽,不可能看见弊端和问题而视若无睹。” “也许你会问我凭什么,我现在告诉你,凭的是我手中的刀比你的刀锋利,杀得了敌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后金大营 郭从候默默无语的听着,虽然周大虎说的话难听,却也理解人家的想法,人家确实战斗力比自己强太多,人家要走,自己等人把人家留下了,身陷死地,发一些牢骚是应该的,自己应该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多想一想。能击败建虏,也是必有过人之处。想到这里,心中的丝微不快也随之消失。 郭从候对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周将军,在下心胸狭窄了,如有疑问和建议还请周将军提出来。” 周大虎一听,脸色和缓不少,缓声说道,“大家现在一同坐在一条船上,只有同舟共济,才能度过这次难关,郭大人,你说是不是?” 郭从候也是官场上打滚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人了,对人处事方面,平时皆面面俱到,随即微笑着应道,“周将军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我高攀一声,叫周将军一声老弟可否?” 周大虎知道这是结人心,增情感的好方法,拒绝就是等于翻脸,随即也笑脸相迎,“哪里话,小弟年轻鲁莽、心直口快,说话不得体的地方还请大哥多多谅解。” 经此一来一回,两个人迅速拉近了关系,些许隔阂也消影无踪。人际关系就是如此奇妙,几句话就能把两人关系从千山万里拉近到咫尺距离。现在已经犹如多年未见面的老友一般熟络。 城墙之上,周大虎和郭从候边走边聊,周大虎看见城墙上面摆的一些黑乎乎的铸铁大炮,不由得问道,“郭大哥,咱们代州城上共有多少火炮?” 郭从候想了想,道,“全城共有九十八门火炮,其中无敌大将军炮八门,八门大弗朗机炮、其余都是中弗朗机炮、小弗朗机炮、以及一些虎蹲炮。” 周大虎点点头,一个州城有火炮近百门,很强了,当然这不是一般的州。不过分散四方城墙四门就薄弱了许多。 周大虎不由思考着为什么代州城就被攻破了,但不管什么原因,自己来了,还带有数千精兵进城来增援,物资充沛,代州城就一定能保住。 虽然问题很多,但周大虎相信自己会一一发现解决…… …… 与此同时提前半日,约三百里外的大同城以西三十里外,竖立着一座一望无尽的庞大军营,军营内旌旗飘扬、刀枪如林,白色的军帐大小不一,数不胜数,一望无际。 军营规整,防守严密,圆木搭建的木栅军营之外,数道壕沟纵横交错,深达数尺,宽有数丈,里面埋有尖锐木刺,壕沟范围上百米宽度,将军营防护的严严密密。 军营中,万千帐篷之中,在之中间,有一座十分显眼的巨大的白色帐篷,上面装饰着许多黄色的花纹和图案,显得庄严肃穆、高贵大气。 此时营帐中,气氛一片肃然,令人窒息,大帐之内正上方,一把虎皮铺垫的雕花大椅上,坐北朝南端坐着一位身穿黄色箭袖衣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长着一副长方形脸,面色微红,眉毛细长,单眼皮,一双眼睛细窄又长,却炯炯有神,精芒四射,充满了智慧和睿智之光。 他身材高大,只是有些发福微微发胖,这也是一些生活较好之人不能控制饮食和生活作息之人的通病。身上散发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势,令人犹如大山压在面前一般,令人心中胆颤窒息。 他就是后金的大汗,爱新觉罗·皇太极,此时正一边看着帐内跪着的自己的心腹之臣正红旗调遣大臣、署固山额真、镶白旗的察哈喇,一边心中盘算着眼前的形势,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眼中令人不察的闪过一丝寒芒。 帐内将领和随侍文臣分立两班而立,气氛压抑的他们都不敢大声喘气。军帐之内寂静无声,落针能闻。 主管礼部大臣、大贝勒、正红、镶红二旗旗主代善第三子、贝勒萨哈廉死了,并且尸身还落在了懦弱胆小的明军手中,并利用尸身激怒察哈喇,三千多大金勇士对上三千多明军竟然败了,还是大败、惨败,让人家明军一路掩杀十几里,只逃回数百骑兵,这是确确实实的一场大败、惨败。 整五千人马,四千骑兵、一千步卒,几乎全军覆没,三千女真骑兵精锐只回来了数百骑,一千蒙古旗骑兵全军覆没,只零星回来了几个,一千汉军旗步卒,亦是如此。 这是多少年来未有之野战之大败,即使崇祯三年的已巳之变四城守城之败,被孙承宗带兵攻克大金驻守的永平、迁安、遵化、滦州(今河北滦县),驻守的满蒙八旗兵被围,突围而逃,在明军京畿腹地也不曾全军覆没,那一役二贝勒阿敏回来后被大汗圈禁病死。 现在大家看着脚下跪地匍匐地上不起的察哈喇,个个心中已把他看成了死人一般。 这时,皇太极面无表情的问道,“那部明军是来此何处,隶属何人部下?” 察哈喇大汗淋漓,额头之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悲声回道:“臣有罪,那部明军身穿青紫色鸳鸯战袄,也无旗帜标识,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隶属何人部下。” “大汗,那股明军装备精良、纪律严明、勇悍异常,其战力远胜大明其他兵马,贝勒萨哈廉临时起意急袭崞县,却不料亦中明军伏击,全军阵殁,贝勒萨哈廉身死,我等见其新筑营地刚至,兵困马乏,定而击之,却不想明军防守极严,伤亡不小,却几乎无功。” “我等退却,对方却在高杆之上挂出贝勒的遗体,全军义愤填膺,猛攻其车营,奈何对方准备充足,火器凶猛、弓箭娴熟、盔甲精良,我军血战力竭而溃,被此股明军一路掩杀,臣见已无可挽救,便此退走,向大汗告罪并请兵南下消灭这股明军,以绝后患。” 帐内众多文臣武将,此时同仇敌忾、异口同声而道:“请大汗下达命令,我等皆愿领兵南下消灭这股明军,为大金勇士报仇雪恨。” 众人都是心中不予许有击败后金军队的大明强军存在,现在只有三千人兵力,如果不除,会不会发展成三万、十万,不除掉此股明军,恐怕会养虎为患,更害怕自从大明辽东督师袁崇焕身死、孙承宗罢官致仕后的大好局面恐会一去不返。 隐患必须去除,否则帐内众人皆是难以心安。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询问 看着下面的众人群情激愤,皇太极眯起自己细长的双眼,不带丝毫情绪的冷声问道:“察哈喇,你认为这股明军会退回哪里?” 察哈喇一听大汗问自己的问题,心中已早有答案,这个问题他一路上不知道想了多少遍,便立即回道:“大汗,罪臣认为这股明军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就近进入代州城协助守城并且规避我大金追杀,二是顺官道南下太原方向,进入大明腹地。” 皇太极听完察哈喇的判断,没有任何表态,眯着的双眼突然睁大,肃声问道:“理由?” 察哈喇抬头郑重答道:“大汗,罪臣从崞县逃回来的骑兵嘴中得知,萨哈廉贝勒攻破崞县返回代州时,带了三百大车财货粮草、牛羊骡马和上千青壮男女,一战皆落入那股明军手中,罪臣也在代州看见了这批财货粮草车队。” “再加上罪臣留在大营中无暇烧毁的无数粮草财货,还有牛羊骡马、鸡鸭鹅豕等,留着的营中那些大车又宽又大,载满货物后,有笨又重,小道、山道难行,只能走大路官道,且行军速度会很慢,带着庞大而众多货物的行军速度,一天不会超过三十里。” “而这些明廷明军常年军饷不继和欠缺,生活十分困苦,得到这些粮草财货定然不会抛弃,那么这股明军就会害怕我大金骑兵南下追杀他们,考虑到这股明军行动缓慢,罪臣大概判断该股明军会顾虑我军报复他们,而进入代州城,凭坚固城池以抗我大金兵锋,等时间一长,以待我军师疲返回而退。” 皇太极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又点了几名汉人文臣和汉军旗将领等留了下来。 众人退出大帐后,纷纷长吁一口气。人走之后,帐内立时显的清冷、空敞许多, 几位汉人大臣、和几位汉军旗、汉人将领显得恭恭敬敬以待大汗垂询,大家心知肚明,大汗留下他们肯定是为了那股明军。 皇太极看着身边的范文程、马国柱、宁完我三位汉人文馆署臣,和汉军旗的石廷柱、马光远、王世选等,还有新进归附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以及张存仁、祖可法等几名明朝降将,轻咳一声,问道:“诸位可知这伙明军的来历底细?” 帐中众人相视一眼,皆是摇头,便向皇太极回道:“禀大汗,我等从军皆是以辽东为主,内地兵马皆是不熟悉,还请大汗降罪。” 皇太极微胖身子往后稍微靠了靠,轻摆一下手,说道:“无妨,本汗只不过是侥幸一问罢了,没有降罪的问题。诸位怎么看这一股明军对我大金的危害,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大家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大帐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大家的呼吸之声。 皇太极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也不催促大家,示意各位安坐,侍卫送来每人一壶好茶,给在座之人解渴。 整整等了一刻钟后,文馆署臣马国柱站起向皇太极躬身一礼道,“大汗,臣以为当立即择将调拨兵马南下,速战速决消灭这股明军,自太祖一十三副铁甲起兵以来,我军野战逢无敌手,而此次入明,我军所向无敌,明军均闻风丧胆,龟缩城堡不敢来战,只敢远远放炮自保,这也说明明军听闻我来便已未战先怯,未战已败。” “如今,明军突然冒出一股三千余人的明军敢战敢打,这是警兆,必须扑灭,大明黎民亿兆,人才辈出,出几个英杰也不算意外,只是大多都是因为明国皇帝昏聩、用人不明,而朝堂诸公轧扎不断、排除异己为喜好,纵有万千人才也不得用。” “不过这次却有不同,能带精兵三千的必是大明经制之官,或是游击、参将营兵或是卫都指挥使一级,现今,已立下泼天大功,明廷升赏下来,就是一方带兵大员,再练出数千上万精锐之军,其力量就能改变一场大战的结果。” “如此这般,对我大金就是巨大的威胁了,不可不察,臣,马国柱,敬请大汗出兵剿灭,不可养虎为患啊。” 此话一出,帐内剩下之人范文程、宁完我和和汉军旗的石廷柱、马光远、王世选等,新近归附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以及张存仁、祖可法等几名明朝降将也纷纷跟着请奏,愿意带兵剿灭这股明军,以报战败之仇,以消养虎之患。 高坐之上的皇太极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满意之色,肃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大金勇士英勇无畏、视死如归,但以卑劣手段伏袭我大金勇士和贝勒萨哈廉以致死亡,本汗对这种行径不能容忍,必须要以雷霆手段予以必要惩罚,本汗对在座将军能够深明大义,积极出兵感到甚是欣慰。” 皇太极对众人一番表扬称赞后,随即下达命令汉军旗和诸位归附新封孔有德(字瑞图,1602-1652年)、耿仲明(字云台,?—1649)之天佑兵、尚可喜(字元吉,号震阳,1604-1676)之天助兵立即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出发出征。 众人退去后,只剩下皇太极一人高坐座位上沉思起来,他如此费尽周折就是不想让汉军旗和新归附,以及新降不久才两年多的大凌河原祖家军将领与自己离心离德,不想让这些汉人将领觉着自己把他们汉兵汉将当前驱送死去用。 皇太极不由得想起了天聪三年(崇祯二年)自己出奇兵,长途奔袭杀到大明京师,大明小皇帝和明廷朝堂一片慌乱的景象,不过这次胜利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教训. 大金在大明京畿攻城掠地近十几余城,自己刚一转身,攻下的城池转眼便纷纷反叛,自己返回辽东后,留守驻有大金兵的永平、迁安、滦州、遵化的四城也被明军围困并遭到猛烈进攻,最后不得不突围而逃。 这让他认识到女真和汉人之间的不同,要想收取大明民心和站稳脚跟只能长远打算,如汗父弱小之时对付强大部族一般,实行伐大树之策。先伐其枝,后伐其干。 因此他摒弃了父汗努尔哈赤大肆屠戮汉人的政策,以明朝为师,建立六部为主的中央集权政体,实行满汉一体,保护汉人,减轻农民负担,发展生产、增强兵力,不断对明朝作战掠夺其人口财货,削弱其国力。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调兵选将 与此同时,他加强中央集权,打击不听话的兄弟宗亲们,对明则采纳汉族降官建议,确立“讲和与自固之策“,重用汉将汉军,削弱明朝实力,志在入关夺取全国政权。 皇太极不由得苦笑一声,大明太大,人口太多,相比后金来说就是巨无霸,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大明百姓也十分排斥女真人,蒙古武力之强一统中原,也不过百年光景,要想收汉人之心,只能重用汉人降臣、降将,以汉人智慧、汉人力量来击败大明朝廷,不过这需要时间与时机。 汉人中原富裕繁荣,经济发达,而辽东虽然土地广袤,却地处关外苦寒之地,一年四季大多数多是寒冬天气,经济又小又弱,和周边一样经济民生都十分严重依赖大明,光靠自己女真人现在几十万人口,经济民生永远发展不起来。 要想发展强大,只能靠自己武力强盛来劫掠大明人口、财货壮大自己,同时糜烂大明地方,败其根基,衰弱大明。但这也是强而为之,心中也是如履薄冰,明廷败十次仍能撑住不倒,但大金大败一次就会使降服的朝鲜和蒙古各部离心离德,还可能被反咬一口、反戈一击。 这就是差距,这也是他此行不愿攻击坚固高城的原因,女真人少,不能战死在这高墙坚城之下,况且女真八旗擅长于平原野战,而不善于攻城掠地,在攻打明朝的关内城池方面,远远无法与一起参战的汉军相提并论;随同参战的汉军不仅表现得同样骁勇善战,而且谙水战,习地利。 征战中,以汉兵为前驱,可以弥补女真和蒙古旗骑兵的不足,也能大大减少女真和蒙古骑兵的兵源损失,没有了脏活、累活,骑兵就能发挥出更大的优势歼击明军。 汉军旗和新近归附的天佑兵、天助兵以及新降的大凌河兵,都准备好了,现在是决定统帅大军的人选时候了。 皇太极心中不断盘算着几位人选,正红旗是不能派兵出征了,这次一下子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兵力,元气大伤,为了保持八旗势力均衡,正红旗可以修整休息了,二哥代善、固山贝子硕讬容易感情用事不可带兵此仗出征,贝勒岳讬中途因疾而回不能用。 自己儿子豪格勇武可以,只是脾气暴躁不知变通,不可用,阿巴泰鲁莽不驯,皇太极摇摇头,阿济格、多铎、多尔衮三兄弟,随着年龄的增长,能力越来越强,又掌握着正白、镶白旗两旗,这一趋势也引起了他心中的不安和忌惮,虽然自己不安和有些忌惮多尔衮兄弟三人实力的增长,却不能动这三人,因为后金没有实力闹分裂和内讧。 国事为重,皇太极已心有决断。 很快皇太极大汗谕令下达,命阿济格为主将,多铎、多尔衮、察哈喇为副将,率本旗女真、蒙古精骑八千,马光远、石廷柱汉军旗四千人、孔有德、耿仲明天佑兵四千人、尚可喜天助兵四千人,共计两万马步兵,即刻出征南下代州,追击消灭杀害贝勒萨哈廉的那股明军。 汗谕下达,众将进账拜见大汗皇太极,帐内高座之上,皇太极眯着细长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下面众人,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此次征明,只为掠其人口财货,残毁寨堡、糜烂明地、弱其国力,不为破城多少,然事有突发意外,不得不破城宣扬武力,追歼明军一部。切记,此次南下,追击不宜过深,攻城有机则破,无机则返,不可莽撞行事。” 事不宜迟,众将拜别过后大汗皇太极后,由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和察哈喇为首率精骑八千先行一步,向代州方向疾驰而去。 汉军旗战马较少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步行缓缓南下,他们的任务是攻城略寨,城池就在那里,也跑不了,追击由女真、蒙古骑兵执行,用不上他们。 …… 皇太极派兵两万南下,周大虎一行人根本不知道。此刻,他和郭从候两人正在城内大校场,看着代州知州孙中选指挥上百衙役维持治安,那里堆着小山一般的战死马匹,正由跟随周大虎一行近千人的车夫精壮汉子,在那里剥皮抽筋、分割马肉。 大校场前面,州衙正在按承诺给出城搬运东西的约两千男女老少,发放白米或白面。 一名书吏一边记载领取之人名字,一边问道。 “要一斤米还是要二斤面?” “我要二斤面。” 一人领完后,边上一名衙役唱道:下一位。 书吏重复问道:“要一斤米还是要二斤面?” “我要一斤米,呜呜……,我老娘不知多少年都再没吃过白米饭了,呜呜。” “我要半斤米、一斤面行不行?两样我都想吃,白面包饺子,白米饭没吃过,不是那边还给二十斤马肉吗?尝尝鲜,不缺这半斤面。” 许多人领完米面,随即就兴高采烈的跑去另一边领二十斤马肉和杂碎。领取马肉的百姓不由得咂咂嘴,连说还是军爷大方,官府真是小气吧啦的,才给那点米面。不时有人哀求道,“军爷,能不能给几根马骨头啊。” 周大虎、郭从候、孙中选三人站在那里静静的观看者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时孙中选突然开口道,“周将军,我看马肉很多,能不能也给这些辛苦的衙役书吏也分些马肉和杂碎以及一些骨头改善一些生活?” 周大虎毫不犹豫说道,“可以,照出城百姓标准执行发放。” “这些马肉不能长放,这些人发完后,除腌制一部分当军粮外,其余全部发给贫苦百姓,标准还按这个执行。” “衙门也要摸清这些贫苦百姓数量、生存情况,并与于救济,以免出现意外情况。” “还有那些城中商户、家庭富裕之人,要他们要么出钱出粮,要么出人守城。” 孙中选捋着胡须笑道,“这些都早已执行,周将军还有什么建议,尽量提,只要有利于城防的建议,我们多会虚心接受并立即改正。” 最重要的是稳固人心,要做到这点就必须让他们感受到安全。想到这里,周大虎想出了一个狠招。让大家心中消除掉对建虏的恐惧,这不至百姓,还有守城官军。 第一百二十四章 炫耀武功 想到这里,周大虎对身边的赵民耳语了一番,随后赵民就带了几个护卫匆匆离去,去办一件大事。 周大虎看着远处,一路从崞县跟随自己的上千精壮民夫,对身边的代州知州孙中选说道:“孙知州,请现在就开始全城强制动员,青壮全部分发武器,编练为伍,由我部老兵领军,商户开始出钱出粮,富户现在也要开始出人出钱粮,一体施行。” “精壮妇女也要编练成伍,分发武器巡防街道,防火灭火,老人和孩子也要做事,例如发放粮食、收集物资等,请知州大人马上就征用老人孩子去替代民夫青壮分发食物,这些青壮民夫我要全部编练成军……” 随着周大虎的建议一条条提出,有些已经执行,有些犹豫还没执行,有些是忽略了或没有想到,现在都立即行动起来。 数百衙役四散分开在各个街道,敲着手中铜锣,“咣当、咣当……”一边敲着铜锣,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吆喝着,“全城居民听着,州衙有令,凡是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余下都需到州衙报名编伍,违者罚银五十两。本人流放一千五百里。老人小孩由坊长领队去州衙领取任务……” 与此同时,代州城中心鼓楼前面广场上,来了一队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官军,后面跟着民夫推着十几辆大车缓缓而来,不少百姓心里好奇纷纷涌了上来,前来瞅个热闹。 只见民夫从大车上,小心翼翼双手取出一个白乎乎、青溜溜的一个圆形东西,上面带着一根黑乎乎细长绳子,只不过带着一股刺鼻的淡淡肉臭味。 广场之上的百姓见有东西从车上取下,纷纷拥挤过来要瞧个仔细,就在这时,最前面的百姓发出一声刺耳尖叫,随即尖叫之声连连,站在前面之人有人连滚带爬从人群之中爬了出来,脸色煞白,一脸惊恐之像,仿佛见了怪物一般。 有人认了出来此人,“这不是王二癞子吗,怎么,白天见鬼了?”说完,四周大伙哈哈大笑起来。 王二癞子是代州城有名的无赖、泼皮,整日打架斗殴,摸鸡偷狗,打出了一身坏名声,但他却是一个孝子,家中父母和他兄弟二人,大哥是一个一棍子屁都打不出来的老实人。 王二虽然从小聪明伶俐,身体也很好,却小小年纪害了头癣,家中只能维持温饱,哪有钱给小孩子治病,长大了变成了癞子头,小时候没有觉着什么,越大越能感觉周围异样的目光,做工没人要、学徒没人要、当兵也没人要,受尽了白眼和无数的拒绝,家中的几亩薄田,由老实巴交父亲和大哥耕种,已经绰绰有余,自己总不能和父亲大哥争饭吃吧。 心态的变化和打击,使他自暴自弃,为了不给家里人增加负担,便整日混在大街上,成了一名人见人厌的混混和赖子。 今日他吓了一跳,车上装的都是万分狰狞的人头,长长的细鞭子、光光的头皮,想到这里,王二癞子脑中念头一闪,这是建虏鞑子的头颅?这么多?听说一个建虏头颅就值五十两银子,或愿当军户者实授一级,由白丁升赏一级为从七品小旗官,他不由心中热血澎湃,又返身朝展览人头的地方赶去。 随着人头逐渐拿出越来越多,观看的人群不断发出一声声尖叫,“人头、人头,这是建虏鞑子的人头……”害怕者,纷纷往后退缩,胆大包天者站着哼哼怪笑,一副全不在乎的样子,王二癞子则是向前拱去,要看个究竟。 代州城中心,老百姓越聚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大,大家七嘴八舌说着各种闲话。 “这么多人头是谁砍的?” “会不会是咱振武卫干的?不过没听说过有人敢出战啊?” 此话刚出,就有人不屑地说道,“我去,靠振武卫那帮子穷叫花子军户靠谱吗?你信吗?我倒知道,今天中午刚过,有一支朝廷大军精锐数千人悄悄的进了城中了,这些人头正是进城大军砍杀建虏得的军功首级。” “那个,这些人头拿出来是干什么的,我有些不懂?” “哈哈哈,连这都不懂,真是蠢货,这就是传说中的京观,专门用敌人首级人头垒起来的首级山,哈哈哈,这个才最带劲。” 京观,古代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周大虎现在用人头垒的是简易版京观,现在已经摆出了数百颗建虏鞑子的首级,后面还有一半的大车首级还没卸下。 随着首级山的越堆越高,百姓中惊讶、惊愕、惊骇……表情十分丰富。 这就是让人惊惧的建虏鞑子?是丑陋了些,看着挺凶恶的,不过还不是人头一颗、军功首级一枚,看着也是肉长的么,也能砍下来的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人没了恐惧之心,眼前开始飘着一锭一锭银子,大个的五十两银子。 那些人头开始在大家百姓眼中变成了一锭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不少生活在底层的穷苦人家的精壮汉子,自负有一身好力气,望着那些建虏人头,心中一阵阵悸动,眼前浮现出无限的希望。王二癞子正在其中,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周大虎,郭从候、孙中选、李清四人早就赶来站在鼓楼之上,默默看着下面在摆建虏人头京观,除了周大虎,其余三人都张大了嘴,震憾异常。 当日去城外大营已是天色见黑,看见人头首级都是影影绰绰,哪有现在这么清清楚楚,纤毫毕见,看着这么多建虏军功首级,三人心中都是把周大虎看成了朝廷未来栋梁。 毕竟这些做官之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心中都知道朝廷已经进入乱世,武将越来越重要,地位也会越来越高。心中越发对周大虎看重。 周大虎看着下边百姓表情的变化,便对着三人说道,“各位大人,我们下去见见百姓,随便说几句守城的新政。” 四人都穿着甲衣官服,两文两武十分显眼,一走出鼓楼来到百姓附近,便被官军和百姓发现,顿时跪下乌泱泱一片。 四人对视一眼,显得有些无奈,两位父母官和两位武将连忙上前准备扶起众位百姓和军士。 第一百二十五章 比较 单膝跪在地上的兵丁是周大虎部伍押送军功首级的一队精兵一百五十人,个个身强力壮、盔明甲亮、兵器精良,浑身杀气、精神抖擞,看的郭从候眼中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旁边还有一队三十名兵丁是振武卫的兵马,此行任务是给周大虎所部押送首级带路当向导的,此时也单膝跪在那里,却显得十分突兀显眼。三十人各个显得面黄肌廋,一脸菜色,看上去沧桑老迈,精神不振,身上红色鸳鸯战袄又黑又旧,还补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补丁,手中刀枪参差不一,有些已经锈迹斑斑,让周大虎看的心酸,看的痛心,看的心中愤怒火大。 四周的百姓和三名官员倒是对此常见习惯,不以为意,但是这一两两相遇凑到一起就不好看了。俗话说,人比人,比死人,人是尤其不能拿来比较的。 现在两相放在一起,不比较也得比较,这一比较,大家看在眼里,两者差距实在太大,犹如云泥之别。一边鲜衣亮甲,一边衣衫破烂只有寥寥几件单薄皮甲,一边脸色红润、身强力壮,一边面带菜色、瘦弱不堪,一边武备精良、刀明枪亮,一边武备不整、刀灰枪暗。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两位文官此时也是黑着脸,几乎能拧下墨汁,心中也是砰砰乱跳,平时习以为常没有在意这些军兵,看见军兵衣着破烂、面带菜色,不以为意,现在面临敌兵压境,面对生死存亡时刻,再与强军对比之后,心中不由的一阵害怕,靠这些弱兵庸将能保得住代州城吗?能护大家周全吗? 两人不由得转头恶狠狠盯向郭从候,虽然没有出声责备,但意思却都表露出来了,你是怎么治军练兵的?这样的兵能守住城池吗? 郭从候讪讪一笑,道:“各位大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上百年积弊非我等能够解决,我振武卫地处边寨,可以募兵,这些卫所兵只是其一。所募之兵战力虽不如周将军手下勇武,但也是属于朝廷精兵。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啊。” 话说到这里,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弊端、困难等等,大家都清楚,大环境下,大家都是守成有余,革弊不行,所治之地不再糜烂就是谢天谢地。 周大虎长叹一声,不再想东想西,上前一步扶起自己的手下军士,又扶起一边的百姓,等现场百姓和兵士都站起来后,环视一眼大家后,便对着上百名城中居民高声说道:“各位乡亲,我等就是朝廷援助代州的援兵,五千精锐,这些建虏鞑子的首级就是我们砍的,他们不服,又准备调兵前来攻打代州城,建虏凶残,一旦入城必将烧杀抢掠,鸡犬不留。” “为了加强战力,我周大虎决定在这代州城中临时募兵,协助守城,人数不限,发放盔甲刀枪,砍下建虏首级,不愿升赏着,可当场兑换赏银,真建虏首级一颗五十两,蒙古鞑子首级一颗也是五十两,假建虏汉军旗着首级一颗三十两,建虏的脑袋也都是肉长的,只要不怕死,敢拼敢搏,银子大把有,军功就在眼前,就看你敢不敢!” 话音刚落,就有人开始询问。代州城百姓平常对建虏都是闻虎色变,根本没有与之相战的胆量,不过现在略有不同,大家看着前面堆着的如小山一般的建虏人头,对建虏的恐惧和害怕冲淡了不少,因此有人跃跃欲试,想着也砍下几颗人头挣些银子花花。 王二癞子挤在前面,大声的对着周大虎问道:“周将军,我是个癞子头,在别处参军都不收我,我想应征可不可以?” 周大虎定睛一看,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男子,面皮红润、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炯炯有神,只是头发一处有、一处没有,因此头发留得极短,犹如后世的平头一般。 身边的郭从候这时小声对周大虎提醒道,“周将军,此人在代州城是一个泼皮无赖,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样样在行,癞头在军中也恐怕会有传染。” 周大虎知道癞头形成原因很多,如果是真菌引起的头癣造成的,有一定传染性,但是对成年人只要不是有伤口,一般不会感染,小孩子抵抗力弱,比较容易得此病,而且还是能治的。 想到这里,周大虎肃声说道:“只要你能遵守军纪,我就答应你参军,癞头也不是不能治不能防的病。” 王二癞子立时面皮涨红,十分激动,向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将军大人,我愿参军,参军守军纪乃是理所应当,既然参军,就会遵守军纪,不知大人可有安家费。” “现在没有,参军后管吃管住,马肉可以领双份四十斤,战死者,家人可得抚恤金三十两。建虏撤退后,随军正式回军队驻地时的人会按情况给与一些安家费用。现在只是临时募兵。” 随着,王二癞子的第一个报名的影响下,又有几个和王二癞子交好的泼皮无赖加入去登记了。 由于代州事前得到消息,坚壁清野,附近村寨营堡的百姓都进了代州城内规避建虏兵祸,城内青壮兵源十分充足,不怕招不来好兵。 尤其是今年大旱饥荒,再加上建虏烧杀抢掠,百姓村寨营堡被掠一空,生存的压力下,许多过去不愿当兵的青壮,现在看着一边的建虏首级也是眼中放光。 人家杀的了建虏,自己也就杀得了,抱着这种心理,许多青壮开始左右等待观望一番,看看情况再说,人多就去,人少就观望。 人越聚越多,看着满地的建虏首级,许多人动心了,报名的地方开始围满了人。 …… 与此同时,周大虎的手下将领在衙役的带领下,开始仔细清查每一户人口,凡是生人或最近数月刚来的游学、游客、游方和尚、道士、算命的、剃匠、鞋匠等流动性强的人,统统集中看押了起来。 寺庙,青楼、客栈等可能藏有建虏细作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并派兵驻守,以防里面藏人。 代州城随着周大虎一方的介入,开始变得愈加严厉、严格,代州城也开始充分动员起来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南下 大同南下代州、太原方向的官道上,一支首尾望不到头的庞大骑兵队伍,策马向南急速而驰,轰轰隆隆的万马奔腾之声响彻天地,大地也被踩的颤颤而抖。马上的骑兵穿着一色的白色镶铁棉甲,或一色的白色镶红镶铁棉甲,还有一部穿着正红、正篮等旗甲衣,此刻都嘴中怪叫着扬鞭催马向前急速奔驰。 这就是由阿济格为主将、多尔衮、多铎、察哈喇为副将的八千精锐骑兵先锋,一骑双马,跑一个时辰,歇一个时辰后再出发,一天就跑了一百五十里左右,到代州的行程一天就已跑了一半里程。 一路上,沿途的城镇、村庄,有些还有人烟,可能是又从山中跑回来的百姓,但他们连看都不看,直接是呼啸而过,一路南下。 一处废弃的寨堡之地,四周停牧着密密麻麻上万的马匹,正在这里息马就粮,此时阿济格正大口吃着部下刚烤熟的一条大羊腿,满嘴流油,不时抬头看着前方的兵马,若有所思。 阿济格想起了自己母妃生母,乌拉那拉·阿巴亥,是皇阿玛努尔哈赤第四任大妃,自己眼睁睁看着亲生母亲被那四个人逼得活人殉葬,那时他已经二十二岁,两个弟弟多尔衮十五岁、多铎一十三岁,他深深感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奈,此事从此像梦魇一样扎根在他心中,深深地折磨着他。他不愿多想,一想起事情就脑子嗡嗡作响,那就不多想,还是在战场上冲杀来的痛快。 暴躁、残忍、狂傲、头脑简单,性格暴虐,待人狂妄等等对自己的评价,他阿济格已有所闻,但他不在乎,皇太极对他的打压,他也是知道,他也清楚人家是大汗,是一国之主,自己只是个和硕贝勒,天差地别,自己也没有能力对抗,要想活,只能忍受一切。 最让他生气和心里不满的是天聪二年(崇祯元年,1628年)皇太极借着自己同意并主婚弟弟多铎迎娶自己舅舅阿布泰的女儿,皇太极因此大发雷霆,专门下达命令责罚他,夺去他的镶白旗旗主地位,以弟弟多尔衮代之。 皇太极不允许贵族们和阿布泰家族发生姻亲关系,阿济格却不管这一套,仍旧坚持多铎可以和舅舅阿布泰的女儿成亲,这是母亲一族,自己亲舅舅家的女儿和自己亲弟弟联姻,亲上加亲,要你皇太极多管?舅舅被打压从总兵官一级被你打压降到游击一级就很惨了,玛德,还管限制婚娶人家门户? 自己弟弟多铎是正白旗旗主,和硕贝勒,不娶自己家的女子难道把荣华富贵让给别人?他就不管这一套,就是娶了,咋地?是身边也有文人谋士给他提醒过、分析过各种厉害关系,不过他不在乎,只要自己不背叛父汗打下的江山,只要自己不违反大金国法重罪,只要自己不断立有军功,奈我何? 他朝着远处两个弟弟所在看了一眼,想起了身边幕宾早就对自己讲的,皇太极会拉拢自己两个小兄弟,而会不断打击打压自己,他不以为意,认为这套把戏是汉人玩的,女真勇士根本不屑这一套,现在不由得自己不信。 他不由得狠狠的小声骂了一句,该死的皇太极越来越像尼堪(汉人)了,越来越奸诈了。虽然心有不愤,但他对高位上的那个八哥手段和能力还是佩服的。 人员和马匹已经休整了多半个时辰,人也吃饱喝足了,战马也已经喂了草料和精料刍豆,也休息恢复了马力,阿济格露出了为人雄武、粗犷的一面,招呼身边亲卫牵来自己的大枣红战马,一跃而上马背,对着身边整装待发的亲卫和传令官高喝而道:“出发!” 自己率先策马直奔而走,身后亲卫紧紧跟随策马在后,沿着官道向南下代州方向狂奔而去。 远处另一边,多尔衮、多铎两兄弟看着策马远去的阿济格,不由得眉头紧皱,两人觉得自己的十二哥越来越粗鲁了,行军打仗只顾自己一味向前冲锋劈杀的老毛病怎么都改不了了,两兄弟对视一眼,不由得长叹一声,随即翻身上马冲身后大喝一声:“走!”便策马奔跑起来,身后骑兵大军万马奔腾紧随向南疾驰而去。 …… 阿济格身后,另一边,汉军旗马光远、石廷柱、王世选等一伙作为前锋,前行骑着马,押着粮草,队伍蜿蜒拉长犹如一条长龙,肃穆有序缓缓而行。 后面跟着的是孔有德、耿仲明的四千天佑兵,个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他们都是原辽东开矿的矿徒,吃苦耐劳,又团结,军容严整。 最后面的是尚可喜的四千的天助兵,手下都是以前受到奴酋努尔哈赤屠戮辽东百万汉人时,逃向海岛的辽东民众子弟,如今造化弄人,回到了故国,却成了敌人。 三部人马,壁垒分明,各自行军向南而下。尚可喜看着前面的天佑兵,心中仍有不愤,就是这帮人杀死了自己上司东江镇总兵官黄龙的家小,而他尚可喜则是帮黄龙平定了耿仲明之弟都司耿仲裕的作乱,并杀之。 就是这两个东西引兵攻克旅顺,总兵官黄龙身死,他在旅顺的百口家小也被后金屠戮一空。沈世魁接任东江镇总兵官,他与沈世魁有隙,欲加害于他,不得已而降金,他心中对二人恨之入骨。 但他也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不管什么原因,自己都成了和前面一样的人了,只能跟后金一条路走到黑,自己已经对大明不忠了,决不能再行反叛不忠之事了,否则更会落个里外不是人,下场决不会好。 要想洗刷自己身上的污点,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助后金夺取中原,一统天下,这样才能去掉身上的污点和汉奸的名声。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等人的行军速度,平常行军速度一日约可行军六十里,急行军一天可行军一百里左右,他看了看屁股后面不远处监视他们的几百人女真骑兵,想了想,站在马背上大声说道,“全军开始急行军,日行百里而歇!” 一声令下,四千人的天助兵立时加快了行军速度,南下代州。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来了 与此同时,也带动了汉军旗和天佑兵的急行军命令,除了底层士兵大骂天助兵外,汉军旗的马光远、石廷柱、王世选等和孔有德、耿仲明等将领确是明白尚可喜的想法,为了后金,更是为了自己,这股挂了号明军必须消灭,否则大家心中难安。 有了这股迫切的想法,三部将领加强了催促行军,行军速度立即加快不少,要是这种速度下去,大家心中估计三天就可以到达代州城下,只比骑兵慢了一两天而已,已经很快了。 …… 代州城,周大虎入城两天了,时间很短却做了很多事,见了不少人。 此时,在知州州署衙门里,知州孙中选正在给周大虎介绍几位文官,皆穿着青色官袍,身上补子各有不同。周大虎本不愿见这些文官,不过,郭从候却告诉他,这些人主管钱粮、治安等事,还要分守四门,与守城有密切关系,不能不见、不能不识其人其官。 郭从候所言有理,周大虎也就从善如流了,便有了这场官员见面的安排,一为熟悉,二为说事。 知州孙中选指着一位约三十多岁中年男子,说道:“这位是户部分司督饷主事郑国进郑大人;主管三关地区军马粮饷的供给工作,并理淮、浙、河东盐粮以足边饷。” 三关,即为“外三关”,今山西境内沿内长城的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为“外三关”。 户部分司设督饷郎中正五品、督饷主事正六品,前者驻在大同,后者驻代州。 孙中选另指一人道,“纪元纪大人,代州衙署判官,从七品职官,其主负责监督税粮的征缴、日常案牍工作和州内司法工作,其下设有吏目一员,从九品职官,主要负责日常地方治安维护,巡缉不法之人,城内甄别、抓捕细作就是他们负责。” “这位是太原府通判杨世春杨大人,职能是掌管地方军粮、草料的运输,对地方的钱粮、农田、水利、赋役、户口、诉讼等进行管理。最重要的一项职能是随理军饷” “都御史巡抚大人防秋至代州,则太原、平阳二府各以一人随理军饷,称东西府,东府即东粮府,太原府通判,常驻代州,已成定制,亦在此设有官署。” 周大虎对明代官职驻防是一知半解,想不到这里代州竟然有这么多衙署,且个个都不是代州知州能管的了的。 周大虎与各位在代州城内的文官一番寒暄后便话入正题,扬声说道:“我军在代州城外斩杀数千建虏鞑子,我们的胜利有多大,建虏对我们的恨就有多大,以建虏的性格,必然会大肆报复,这一点大家毋庸质疑。” “现在,大家在座各位和满城居民都在一条船上,不尽心如果翻船,大家都完蛋,建虏的残暴大家都一清二楚,一旦城破,建虏定会屠戮抢掠代州城一空,大家在座之人要么死节,要么降虏遗臭万年、要么逃出生天被朝廷逮捕治罪,城破,都没有好下场,请各位都以守城为第一要务。务必!” 除了知州孙中选、州同知李清。振武卫指挥使兼守备郭从候心中镇定有底外,在座文官各个都脸色凝重起来,事关自己生死,怎能不怕不紧张,虽然大家都认为自己不怕为朝廷尽忠,但是大家也不想死,毕竟好生恶死是人的本性,大家都没活够,正值壮年,但凡有一丝希望大家都不会放弃。 “周将军,听说你手下精兵数千,还大胜建虏,代州城有此精兵良将进防,当可无忧亦。”杨世春凝目说道。 周大虎摇摇头道:“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我部伤亡惨重,战力损失不小,光靠我部前途莫测。” 此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心中心劲顿时消散了许多。 “为了守城,周将军和郭守备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来,能做到的我们都会支持。”户部分司督饷主事郑国进站起说道。 在座各位纷纷起身向周大虎拱手一礼道:“守城但有需要,我等义不容辞。” 周大虎刚要说话,一名小校惊慌失措,面带惊恐、脸色煞白,跌跌撞撞一路小跑,连滚带爬的进了衙内议事大厅。 小校是把守城门的一名振武卫总旗官,议事大厅中在座的郭从候见此情景,脸色一沉,训斥道:“身为总旗官处事怎能如此慌里慌张,遇事不惊的要求忘了吗?还不整理好军容再进来汇报军情?再大的事,天也塌不下来。” 小校擦着头上满头大汗,两股颤颤低着头缓缓退了出去,这时他脑子终于从惊惧中清醒过来,心中的慌乱也平静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红色鸳鸯战袄,迈着脚步走了进来。 一进到大厅当中,在座各位文官武将目光,齐刷刷都看向了刚进大厅的小校身上。看见了刚才小校的慌乱惊恐之态,大家心中都已有所猜测,这些天大家天天都在喊建虏要来了,建虏要来了,莫非真的来了? 总旗官刘彪强装镇静,摇晃着身体走到大厅中间,面无血色的开口道:“振武卫中千户所总旗官刘彪,拜见各位大人。” 郭从候板着脸肃声问道:“有何军情,速速报来。” “遵命大人,”总旗官刘彪带着颤声回道;“各位大人,就在刚才,城楼了望哨发现从北方大同方向过来了一支建虏骑兵,约有上万马匹奔腾而来,灰尘遮天蔽日,马队一望无尽,片刻就会来到西城门。” 此言军情一出,恍如一道惊雷在大厅之内炸开,轰的大家脑袋嗡嗡乱响。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在座的一些文官立即脸色煞白,嘴干舌焦,不由自主的问话的声音都变了调而不自知:“两位将军,建虏大军真的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周大虎和郭从候相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凝重神情,强龙不压地头蛇,周大虎作出了一个请郭从候发令的动作。周大虎深知精诚团结的重要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戒严 郭从候虽然是代州城主地之军,却知道自己军队兵丁的斤两,丝毫不敢托大,军伍之人都崇拜强着,强者为尊,只有最强者才能带领大家走向胜利。 郭从候环视了一眼大厅在座官员,朗声说道:“我振武卫指挥使兼任代州城守备官郭从候在建虏攻城期间,愿意接受周将军节制指挥。” 这个宣言一出,让在座各人惊掉了下巴,一城主军守备指挥权要让给一支客军将领指挥,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郭从候要让指挥权,周大虎却不能接受,一是朝廷名器怎能私相授受,二是自己如果接受,回显得他周大虎客大欺主,引人非议,第三条最重要的是不利于两军团结共同御敌,自己一单接了这个指挥权,振武卫上下将领士兵都会仇视自己,两军不和,对守城是百害而无一利,更是一大隐患,让人防不胜防。 周大虎对郭从候抱拳一礼,说道:“请郭守备下令。” 郭从候叹了一口气,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周大虎,他是真心的,经过这几天和周大虎兵丁的接触,越发感觉到了这支精锐之兵的厉害,纪律性、体力、兵器盔甲、战斗精神等都远超自己手下军队,两军相同人数如果一战,自己军队定会一冲而败,完全不是对方军队的对手。 周大虎的再三拒绝,他也无可奈何,但是军情紧急,容不得耽误,他只好向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周将军,这样吧,我们两人共同指挥城池防守之战可好?” 周大虎点点头,道,“郭将军客气了,兄弟遵命就是了。” “还请郭将军立即下达命令!” 郭从候看了在座各位官员一眼,高声喝道:“传令官何在?” 话音一落,大门之外闪出一名小校,大声应道:“传令官张觉在!” 郭从候大声下达命令道:“鼓楼立即击鼓报警通知全城百姓知道。” “全城立即戒严,开始静街,家家关门闭户,不许闲杂人等在街上行走,加派马步兵丁日夜巡逻,大型场所驻扎军队防守,各官衙驻兵保护。” “各个厂库军工作坊划出禁止区域范围,进入着按建虏细作杀无赦。” “立即执行!” “遵令!”小校传令官张觉飞奔而出,传达命令去了。 屋内一片寂静,建虏突然而至的消息太过惊悚,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完全消化完。 这时,周大虎开口道:“各位大人,我等还是立即去西城门看一看建虏的情况为好,毕竟百闻不如一见。” 说完,也不管别人意见如何,径直出去而走,郭从候紧跟而去,余下的人左右看了一眼,也跟着向西城门而去。 周大虎骑马刚走百步远,代州城城中心的钟鼓楼便响起了急促的警鼓声,代州地处边地,对鼓声报警十分熟悉,一听鼓声便知道有敌来袭,百姓纷纷闭门关户,进入家中不出。 一旁的郭从候见周大虎面有疑惑,便解释道:“代州地处边地,百姓已经习惯生活中夹杂着警讯,警讯一有发出,这时正是人心惶恐之时,也是最易出乱子的时候了,所以百姓养成了闻警立即回家封门闭户的习惯。” 周大虎不由得衷心的称赞了一声道:“好习惯。” 郭从候微微一笑,心中也是很为满意,边城确实是比中原内地要警惕自觉。这一点毋庸置疑。 周大虎和郭从候骑着马各自带着几十名亲卫,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来到了西城门。 一来到这里,就觉着了气氛的紧张,抬头望去,城墙之上兵将皆是一脸紧张之色,箭上弦、刀出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过了一会,两人才等来了城中衙门中所有的有品级文官。这是周大虎意见,让这些文官知道代州城的处境,耳闻不如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力和震撼力强大。这样才能让这些做事慢腾腾的文官,知危而用力用心做事。 周大虎、郭从候和一众文武官员一起登上代州城西城墙,放眼远目眺望,只见远处灰尘腾起一片,犹如黄色雾气,朝西城门滚滚翻卷而来。轰轰轰,马奔之声犹如打雷一般,气势冲天,站在城墙都能感到大地在微微震颤抖动,令人心悸不已。 这时,有的文官看着看着,身体不知不觉开始颤抖,脸色发白,盯着城墙外面远处的建虏兵马,颤声问道,“远处建虏兵马可有多少?” 周大虎默然无语,郭从候冷冷答道,“至少万人以上。” 只听“啊”的一声,那位问话的文官惊叫一声,身子摇摇欲坠,被这个预估的建虏人数吓到了。 正在这时,远远看见建虏兵阵中,跑出十几骑建虏马甲兵绕过西关城,向城门直奔过来,距离百步时,只见数名建虏鞑子举箭就向城内速射一箭,拨马便回。 不一会,守城兵丁送上来几封用箭射上来的信件,周大虎不用看就知道是劝降信,果然拆看一看就是一封劝降信,信上云云,降着全城可活。抵抗大金大军着,破城之后,鸡犬不留等等、 看完建虏的劝降信,周大虎不由得冷哼一声,“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周大虎看了一眼正在看信的郭从候和文官们,片刻之后,便听见一些文官的咒骂建虏之声,而郭从候不屑的将其撕碎扔了出去。 周大虎淡淡地看了大家一眼,说道:“走吧,没有什么可看的,一两天内建虏攻不了城,大家做好分内之事,抓紧整军备战吧。” 一说完,便叫上了郭从候和几名主官立即返回了守备署,商讨城防具体事宜。 …… 代州城十里之外,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察哈喇四人简单就地而坐,商议着下一步行动计划。 主将阿济格歪着头,目露凶光的盯着察哈喇,骂道:“狗奴才,到底是继续南下还是攻这代州城,痛痛快快交个话。” 察哈喇忍者心中的怒气,脸上不露丝毫情绪的回道,“各位旗主贝勒爷,奴才判断认为九成那股明军进了代州城内,一成沿着官道南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追击 “奴才认为如果那股明军进了代州城内,那就是瓮中之鳖,跑不了。” “反之,如果那股明军是沿官道带着财货南下,必定走不远,只需派兵一千急速而下,就能半途截到这股明军,只要哨探回返报信与三位旗主贝勒爷,就能率大军一荡平之。” 阿济格听完肆无忌惮的大声笑了几声,“你这狗奴才说得好,就照你说的办。” “来人!”阿济格笑着高喝一声道。 随即从远处跑来一名亲卫将领向阿济格打了个千礼,敏捷地掸下自己手上的马蹄袖头,左腿前屈,右腿后蹲,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头与身略向前倾,道,“奴才给三位旗主贝勒爷请安。” 阿济格哈哈一笑,“狗奴才起来吧。” 多尔衮和多铎则面无表情的说道,“起来吧。” “嗻!” 阿济格这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肃声说道:“传扎哈齐、巴尔图过来立即见我。” 亲卫将领不敢耽搁,立即起身去传达命令。片刻之间两名凶悍的魁梧将领已来到四人跟前,行了个请安礼,说道:“奴才给三位旗主贝勒爷和察哈喇大人请安。” 多尔衮板着清廋的脸庞肃声说道,“行军作战期间无需行礼,不要学明国汉人搞这些繁文缛节。” 两人点头立即应予道,“奴才谨遵旗主贝勒钧命。” 阿济格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十四弟你就是有这个毛病,爱说教。”他一看多尔衮脸色不好看,赶紧又转圜道:“十四弟,爱说教这是个好习惯,扎哈齐、巴尔图你们这两个狗奴才要记住我十四弟的话,行军打仗期间再行礼老子剥了你们的皮。” 多铎有些着急不满的说道,“十二哥,正事要紧,你就不要啰嗦了,快下达军令吧。” 阿济格对自己的小老弟的话就当没听见,咳嗽一声,肃声道:“扎哈齐、巴尔图!” “奴才在!” “你二人立即带精锐马甲一千,一人双马,追击二百里,如果没有遇见大队押着大批财货的明军,就立即返回;如果遇见这股明军,紧随其后不要攻击,立即派人汇报。” 话音刚落,多热衮的声音响起,“二百里没有遇见那股明军后,注意一下沿路一些城池,以防那股明军进入其他城池。最好抓几个沿途百姓拷问一下,是否有大股明军和大车南下。” 扎哈齐、巴尔图二人神色凝重的回道,“遵命。” 三位旗主和硕贝勒和察哈喇望着远去的一千精锐马甲,再次向南深入,心中都盼望着两天后的好消息快点到来。至于眼前的代州城,不管那股明军在不在这城中,代州城都要破之不存而不可。四人盯着眼前的代州城,心中已把代州城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 代州城内,守备署。 气氛肃穆,大厅内坐着几十名文武官员,除了一些值守的武官以外,全城有品级的文官武将除了有病体衰的,几乎全部都来到了这里。 还有一些有功名的也要来这里,但因为大厅容纳人数有限,好言相劝保证下次会议定会相邀后,才说服这些有功名的士子退去。 周大虎对此心中十分高兴,这也说明朝廷现在还没有失去大多数人的民心,民心可用,也说明建虏在大明人民心中是多么的凶恶丑陋,不得人心。 守备署内大厅中,最上面坐着五名官员,这时大家才知道周大虎周将军是一名正五品千户官,除了这个,震惊的就是年轻二字,但是大家丝毫不敢有一点小看周大虎,反而十分的有意讨好逢迎。 因为周大虎立得那些军功建虏人头数千摆在大街上,供民众参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座大家都知道,光凭这些军功就能让人家连升三级,再加上此军功乃十余年来罕有,当今圣上十分看重武功边才,超擢也是预料之中,不会让人意外。 又这么年轻,如果再打几个胜仗,岂不是一飞冲天……,想到这里,大家心中眼里都是一片火热。 当然也有一些文官对一个外来的五品千户官正坐高堂之上,心中有些排斥和不适应,但他们并不是书呆子,相反都是人中精英,深谙世事,都懂得审时度势,现在建虏大兵压城,黑云盖顶,不是纠缠这些事的时候。 而堂下而坐的振武卫同知、佥事、以及几名千户官皆是不在意,军中以强者为尊,想坐那里可以啊,你一个千户官、佥事、同知去弄出来几千精锐,也斩杀一两千建虏首级来,你也可以上座高堂之上,大家都听你指挥都成。 军中能打胜仗着才是将军,不能打胜仗那就是狗熊。军中就是这么简单、直接,你比我强我服你,你比我弱,还在我之上,对不起,要么本大爷不伺候,走人,要么早晚弄死你。怎么弄?嘿嘿!兵变、闹饷、背后弄你等等,威信不足领兵就是找死。 大明朝以文驭武,但是也不是事事都要文官插手军事,尤其是现在这种兵围城池的情况下,现在他们只监督和做好后勤工作,不瞎指挥。 知州孙中选轻咳一声,开始了此次军情会议,他缓缓说道:“诸位大人,大家现在都已经在城墙上看到了建虏大军已抵达城下,估计约有万骑以上,已开始驻扎,刚才有了望官发现,建虏分兵约有一千继续南下,但主力未动,可以肯定两三天后必会开始攻打代州城,大家要立即做好准备,实施州衙先前制定的有关安排,各尽其职,不得有误。” “我现在划分各位大人防守城门区域,本官和守备郭大人守西城门。” “同知李清和振武卫同知唐高远守东门。” “北门由太原府通判杨世春杨大人和振武卫佥事马钟分守。” “南门以天险滹沱河和系舟山为天然屏障,最安全,危险最小,由州衙判官纪元和州学正、僧正司护印、道正司护印等以及振武卫佥事梁正分守。” “从现在起,已定分守四门之事之责,如有玩忽职守着,防守城门陷入危险者,朝廷法纪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第一百三十章 城守军议 代州城四门分守责任人选一一落实,大家就开始关注周大虎人马的安排,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是代州城实力最强、最精锐的力量,代州城最终能不能守住很大程度上就全靠这支队伍了。 正因为如此,代州城的大小官员都希望这支部队,能够多分一些军兵给与自己守城的责任城门一方,如此这般,自身压力就会减轻许多,大家纷纷翘首以盼。 知州孙中选看着大家炙热的目光,不得不再次起身宣布道:“诸位大人,周将军的精锐之师如何分配于各个城门或者不分配各处城门,皆由周将军调配做主,本官和郭守备皆不会有所干渉。” 孙中选的这一番话,立时就浇灭了许多文官武将的希望,但大家都把目光都投向了周大虎。 周大虎看着这些人的目光投向自己,便站前来说道:“诸位大人,建虏开始攻城时,本将会根据各个城门的危险程度,派出人数不等的军兵支援,现在期间,以集中兵力为主。” 在场的各个文官武将都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确实如此,建虏还没有开始进攻,也不知哪个方向城门是建虏的主要攻击方向,现在将手中精锐之兵分散是不智之举,以静制动,静观其变,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一个十分稳妥的方法。 守城任务分配完毕后,议事厅内开始有许多杂职旁官退场,只剩下十几个主管和与守城有密切关系的官员管事留下,当然这些人在场还是有些人多,不宜说机密之事。 周大虎首先开口问道,“李大人,我要你帮我准备的五百根铁棍和七百五十副枷锁以及铁质脚链,准备的怎么样?” 李清略一沉吟便回道:“我两天前接到周将军请托,便将全城铁匠和木匠集中到了一起,五百根铁棍已打造了三百根,枷锁和铁质脚链已经有了三百五十副,你要的太急,匠人数量有限,这都需要时间,光靠城内的铁匠和木匠连这些也完不成。” “幸亏你要的东西都很简单,我找了进城避难的所有铁匠和木匠,和城中的加在一起才打造了目前这么多,还请见谅!” 周大虎听完后,向李清躬身一礼道:“谢谢李大人了,这已经很快了已经快的出乎我的意料了。” 郭从候不由得好奇道:“周将军不知当问不当问,你要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还要的这么急?” 这个问题李清是最想问的,不过他是文官,想得多,以为是人家的秘密,脸皮薄张不开口,就没有问这个问题。边上的文官武将,现在也是十分好奇。 周大虎呵呵一笑,回话道;“这个不算是什么机密,铁棍是用来守城杀敌用的。” “诸位所知,建虏攻城最爱使用,驱赶大明手无寸铁的百姓和明军俘虏,来填沟填护城河等,然后用大明降军,也就是所谓的汉军旗,当攻城前锋来攻打城池,接下来就是蒙古旗,最后才是他们女真兵上场,而这些女真兵攻城时往往都身穿两层或三层战甲护身,箭射不穿、刀砍不破,矛刺不透,要想击杀他们,就必须用以力量为主的重型打击兵器才行,而铁棍用着最简单,用铁棍子使劲砸建虏就行,效果比刀枪都好。” 在座的武官一开头就猜到了,文官则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虽然有些文官看过兵书,知道一些兵法道理,但对这些具体小事则很少去想,周大虎一说,他们皆是觉得这个很有道理! 周大虎接着说道:“至于枷锁和铁质脚链,诸位一听就知道这是用于束缚犯罪之人的刑具,你们可能有疑问,我要这么多的刑具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就是用来束缚人的,代州城下之战,我军俘获了女真、蒙古鞑子、和一些汉军旗俘虏,以及一些建虏包衣阿哈,崞县俘获了一些建虏,因为带着不方便,除了愿降的,其余的都全部杀了,这次有条件了,便想带一些活的俘虏回去让乡亲们看看,见个稀奇。” “现在即将开始守城之战,我担心这些俘虏狗急跳墙不安分,因此将这些俘虏都上了枷锁和铁脚链,这样只需几个人看守就行了。” 众人不住点点头,表示理当如此,不过大家也产生一些好奇,建虏的人头他们在钟鼓楼见过了,首级丑陋而凶恶狰狞。这活的建虏鞑子,大家还没有见过,大家心思百转,要不要去看一看呢?自己也揙上建虏几拳,谁让他们兵围代州城呢?反正是绑着,很安全。不过这事会后再说吧! 这时郭从候问道:“吕梁,悬户、悬帘和万人敌做了多少?” 吕梁,振武卫从五品卫镇抚,掌本卫军士之事,除管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监察、人员管理等职责,相当于宪兵,还管理卫中军器所各种作坊等事。 悬户息帘,武备志介绍,垛口第一切要之物,无此二者,敌万箭千弩齐发,城上不能存站,每垛口作木架一个,两足在内,栽於城上,一转轴匡档在外,紧贴两垛之边,上用覆格,可搭毡毯或用被褥,用水淋湿,直遮垛口,箭不能入。 吕梁赶紧起身回道:“回大人,悬户、悬帘平常都存有,从六月朝廷下旨预警到现在又新制作了数千副悬户,悬帘简单也做了一些,完全够用并且足够替换所用。” “至于万人敌,这个东西太危险,也不宜保存,平时不敢制作太多,只做了三五个以作备用,不过自建虏前十几日来后,就加急制作了几十颗万人敌,现已分开存放于空旷独房之内,再多就无处可放。一旦有失,全城都会陷入火海之中。” 郭从候点点头基本满意,然后看向周大虎,看他有什么意见要提。 周大虎也跟着点点头,示意自己对这个问题没有意见。不过他接着问道:“城里有多少火药?我部需要一批火药和鸟铳、三眼铳铅弹补充。” “振武卫代州城里现在有多少鸟铳和三眼铳可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判断 吕梁看了看郭从候,郭从候说道:“无妨,都是自己人,可以说。” 有了上司的表态,吕梁就放心了,略一沉思便说道,“振武卫火器装备着,在全部卫所军士中占有十之有三,全部卫所火器约有两千余件,城中三个千户所有鸟铳六百多杆,三眼铳四百多杆,不过由于常年没有使用,许多都已经锈迹斑斑,鸟铳一半可用,三眼铳还都能用。” 周大虎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来,这些火器不受卫所兵士待见,但还得确定一下,他便问道:“听你的口气,这些火器似乎没人用?” 吕梁点点头又摇头道:“不是似乎没人用,而是除了少数人使用,多数人都不喜欢用火器。” 周大虎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火器弊端,但他还是要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便接着问道:“什么原因?火器虽有弊端,也不至于如此吧。” 卫镇抚吕梁苦笑一声,进而说道:“虽有弊端,但也可用,主因还是训练成本太高,火药要钱,铅弹也要钱,要想训练出一名可在战场上沉稳应敌、冷静使用火器的军士,需打数十发铅子,且需年年练习,铳管折损很大。训练不够,如果迎战,军士持铳就会临阵瑟瑟发抖,心慌手乱,胡乱放铳,杀敌效果极差,放完一铳,敌军便至眼前,刀斧已加自己身上,还不如刀枪使用方便,不会死的憋屈。” “使用火器部队,需要一定的规模数量才行,否则几十个人的火器部队用处不大,而现在朝廷财政虚弱,对边地防卫投入不足,卫所逃军严重,缺额欠饷严重,哪有钱补充火药、铅子、铳管和日日月月训练,久而久之,大家便放弃了使用火器。” 周大虎一听还是老问题,还有一条是那卫镇抚不敢在人前说的,就是朝廷上下贪腐成风,切是名目繁多于明面上,上下收受,且已成风,朝堂上下政治上不清明,党争不除,贪腐成风不禁,军事上的除弊改革就不能实行,军力就不能提升。 周大虎叹口气,不再想这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白想是不起任何作用的。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守住代州城,确保自己和手下活下去。 周大虎随即向郭从候说道:“郭守备,我想使用振武卫余下的,还能使用的鸟铳和三眼铳,不知行不行?” 郭从候笑道:“周兄弟是帮我们代州城出兵出力抵御建虏的人,这一点要求根本不算什么,你们实力越强,大家就更安全,代州城就更安全。” 周大虎也不矫情,当即就派亲卫去提这些火器和火药、铅子等,时间不等人,谁知道建虏多会攻城。况且,这些火器到了自己手中,还得仔细检查一遍,看能不能使用,进行一些试射等,这都要时间。 一番询问城中的各项安排,个个有司皆是回答一清,使城中备战工作进展一目了然,随即便散了会,大厅之中只剩下几名主要将领和文官。 先前人太多,有些话不能说,或者不宜在人多的时候说,现在在座的都是城中最主要的官员和将领,也就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周大虎不客气,首先讲话道:“诸位大家先前得到的消息建虏有一千人南下,这定是追击看看是否我部在城中,还是南下?消息很快就会回来,那时就是攻城之时,另外建虏来的很快,估计还有步兵随后会到,我不相信建虏舍得用骑兵来攻城拔寨。” “建虏有没有步兵跟来,最多三四天答案就会揭晓。” 郭从候也跟进说道:“我赞成周将军的判断,建虏这次是明显的要进行报代州城城下兵败之仇,光靠骑兵攻城这样代价太大,必有步卒跟进,再等等就知道了。” 两位领兵之人都是如此说法,那就十分可信了。上万骑兵就够可怕了,现在你说还有建虏大军要来,这能守住吗?一时间大家的信心下降了不少,不由得悲观起来,此时大家一个个眉头紧锁,脸色难看,厅内立时显得寂静无声。 郭从候和周大虎相视一眼,明白各自意思,郭从候腾的站起身来,突兀的大笑了一声,脸色一变,肃声说道:“有这么悲观吗?我代州城城深墙高,坚如磐石,城中有军数千,三千多精锐之师,凭借代州高墙坚城,数万人建虏来攻也不怕!” “而建虏最多也只能派出两三万人马,在大同方向和宣府有朝廷大批人马牵制建虏,并在建虏大军身侧时时寻找战机,奴酋皇太极也不敢大意,派出更多建虏来攻打我们。光靠两三万这些建虏就想攻下代州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了周大虎这一支敢和建虏血战的精锐之师当底子,郭从候心中豪气许多,看了那些建虏首级摆的人头京观,城中军民现在是士气高涨,自己一个军人还怕什么?自己一生能轰轰烈烈干这一场大战,多杀几个建虏,死了也是高兴,军人战死乃是本职。 周大虎也站了起来说道:“我和郭将军说出自己的判断,是让大家坚定我们能守住代州城,而不是吓破了胆,建虏已经出来三四个月了,人困马乏,早已师疲力竭,很快就会回返辽东,代州城坚守数月还是没有问题的,何况还有太原官军会来救援。” 太原官军是会来救援,但是原来的历史上是被建虏击败了,退了回去。现在周大虎估计太原来援官军也不是建虏对手,会与原来历史相同。 周大虎提到援军,孙中选等文官信心大增起来,大家都明白,即使太原来援官军击败不了建虏,也能减轻代州方向的守城压力。 大家又就其他守城的有关准备情况和城中民众动员做了一番详细部署。周大虎原本想此时提出收缩关城兵力进城的事项,但想想关城弃之可惜,这些文官武将也不知会不会同意,不过自己估计八九成不会同意。 关城虽然对主城及城门保护作用不小,形成了纵深防御,成了城外有城、墙外有墙的防御系统,以迟滞敌人,为自己军队来援争取更多时间,也能调配优化兵力使用,优点不少,但是现在是大明官军没有野战能力。来援官军也会被建虏消灭或击败,建虏更是喜欢围点打援,并屡屡得手而胜!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甲胄 面对建虏的攻城决心,拿下代州城的消灭自己的事态形势,周大虎认为兵力分散不是好选择,毕竟主城比关城要高大坚固许多。自己精锐之军在城中,建虏突破少数人进入城中,自己也能消灭。 不想了,周大虎摇摇头,关城不守就丢给建虏也是不合适,且离城太近,容易被建虏利用。另一方面,强龙不压地头蛇,毕竟这是代州人家的地盘。 周大虎的事情很多,一散会,就开始忙碌起来。 城中演武场已成了周大虎军队的驻地,支起了数百大小不一的军帐,周大虎此时正在一处帐篷中看望自己兵丁中的伤员,在振武卫的军医和周大虎请来的民医的精心治疗治疗下,许多人都是些轻伤,现在已大大好转,重伤员则多是内伤骨折,经过固定,就需慢慢调样了,这事急不得的。 经过这些天的治疗,能活下来的基本上今后都能恢复过来,十分严重的重伤员这几天死了百分之三十,只有百分之七十挺了过来,哪怕他们再也无法重新上战场杀敌,或者残疾失去劳动能力,被千户所供养终生,周大虎也愿意和高兴。 周大虎知道是自己把他们引领到了这杀戮战场,改变了他们的原有的生活方式,自己对他们有责任安排好他们的今后生活。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明末这个风云激荡、狼烟四起、社会激烈动荡、人性扭曲的社会中,死人和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自己想做成一些事请,完成自己的梦想,守护一些自己的一点坚持,还会有无数的自己手下会死亡、会牺牲,但是知道这样,自己还是会去做,以一人死,换百家活,值得。 走出伤兵们的军帐,周大虎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代州城防守之战自己一定要嬴,自己还有许多使命还没有完成,怎能早早就牺牲掉? “走!”周大虎率领着亲卫赶往下一个地点,那里正在训练新招的代州兵勇,如果这些兵丁在这次守城之战中表现的好的话,自己就将他们带回林县千户所,成为自己军中的一员。尤其是那几个泼皮无赖,王二癞子我等着你的表现。 如果这个王二癞子真的能拼杀一两个建虏,或者汉军旗的人头来,自己定会加倍给与升赏,千金买马骨,这个王二癞子就是自己眼前的马骨,买给代州百姓和守城士兵看,也买给山西好汉看! 想到这里,周大虎的心中充满了一片期望,大明的百姓被儒家礼教压制的太狠了,武勇血性都被在服从和田地劳作中一分一分磨灭殆尽了,是时候用金钱和鲜血来让他复苏了,但这需要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周大虎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自己现在还是力量太弱,底子太薄,班底还没有搭建起来,只好饥不择食,连黎壮图都是招至手下,话说开来,像黎壮图这样做过一方知县的举人,即使自己再升几级,这等阶位的文人轻易也不会投入自己一个武人麾下。乱世之中只要对自己实力提高能有帮助的人,自己不会在道德上过分吹毛求疵。 来到一批空地处,近两千人的代州城乡青壮子弟聚集在这里,他们有的来自城中,有的来自大山乡村,出身不一,他们带着或仇恨、或希望、或是为了一口饭求生存,或是证明自己、或是其他想法,现在都聚在了一起,为自己能活下去,为守城他们来了。 周大虎看着这些新兵,眼神微动,集中起来简单的操训不是平时的训练,训练以经来不及了,在这里只是让他们感受一下军营的氛围,以及纪律和团结性的重要性,以及军中的各种规矩。 周大虎点点头,问向身边之人:“分组分好了吗?” 周大虎所说的分组,就是将这些新兵按一定标准分成强、中、弱进行编练,分配兵器和甲胄,那些弱队、中队、强队守城的任务也是各有不同,周大虎不会一开始就将这些新兵推入最前线,而是根据能力循序渐进的加入守城之战中。当然如果发生极度危险、兵力不及的时候,不管强弱都得上阵拼杀。 “大人,已经分好组了,属于编入强队的人选只有一百二十几人,中兵的有九百多人,弱兵着也是有九百多人。” 这些分组人数不出周大虎的意料,那名编练分组的教官小旗老兵接着说道:“这些新兵中的强兵都是一些爱打架、见过血的泼皮无赖,这些人及见过血又身体强壮;还有的几乎都是山中的猎户和出力为生的人,还有一部分是跟别人养马的、牧马的马户后代,精于骑术,按大人你的要求也归入了强兵之中。” “那些中兵身体还可以,弱兵全是饥饿所致,显得有些瘦弱,还得半月以上才能恢复身体过来。” 周大虎点头表示知道了,山西今年大饥荒,能活下来已经不易,老百姓哪里还顾得上身体好坏瘦弱? 他此行的目的不光是过来看看这些新兵,还有两项任务要办。 周大虎朝那名小旗官轻声说道:“开始吧!” 这名小旗官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事先早已有命令下达和运送来许多大车的盔甲过来,这是要现场授甲啊。 “遵令!”小旗官立即行礼回声应道,随即起身去安排给新兵发甲相关事宜。 甲胄周大虎两战缴获很多,三四千件以上(有的建虏身穿三甲或双甲),虽说有些甲胄有些破损,但是比不穿强上不知多少倍。 周大虎的老队伍都已经全部换上了双层、三层铁甲,还剩下这么多甲胄,周大虎决定用在他们这些新兵身上。放着也是闲放,在这以冷兵器器为主的时代,有没有甲胄傍身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周大虎现在手中兵丁伤亡较小,敢于和建虏血战,除了纪律、训练和血勇以外,还有身上精良的双层和三层的坚甲,给士兵增加了胆量也有莫大关系。 一百二十几人分为强队的新兵都是双甲,其中王二癞子等三十几人,周大虎批准他们身着三甲,本来他们这些新兵本来没资格身穿三甲身的,不过现在有些特殊,缴获的甲胄够多,周大虎向给这些三十几人新兵提供充分的保障,让他们有机会搏杀一下建虏首级军功,“马骨”怎能一上去就被建虏砍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兵 “马骨”一上去就被建虏砍死,这样怎么还能用这些新兵的成功,来激励代州城中军民呢?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就必须让他们有能力杀敌,身着三层厚甲,再加上这些人都是见过血的勇武之人,就是新兵,三十几人难道还出不来一二个临阵斩敌的人? 周大虎一边想着,一边开始上前,来到这一大群新兵面前,这时大批的盔甲和一些重型武器送了过来,首先授予盔甲的便是新兵中,从两千多人挑出来的最强的三十多名新兵。 周大虎看见了老熟人——王二癞子,他也是这次新兵中挑出来的能力最优秀的三十几人中的一位,周大虎却并不觉着意外,比起一般农家子弟,像王二癞子这样的青皮无赖,经常打架,见过血,在新兵中就显得鹤立鸡群,突出而显眼。 周大虎将已经备好的盔甲,一件件亲手发给了前三十几名的新兵强兵手中,随后便在一边看着手下在那里接着忙碌,周大虎看看天,便示意身边的几十亲卫也加入了盔甲发放的行列,速度随即快了不少。 明末披甲率各地各有不同,如内地卫所披甲率一般只有百分之十至二十左右,边军和边地卫所有百分之三十,辽东则最高,超过百分之七十,当然这些披甲率指的是铁甲和镶铁棉甲、布面铁甲、锁子甲等,那些单层的皮甲、不镶铁的薄棉甲都不算。 明朝的甲胄形制繁杂多样,但是到了明末后期一般的甲胄都做工有些低劣,主要还是投入不够和贪污腐败造成。这次周大虎缴获的建虏甲胄都是很精良,大多数都是镶铁的棉甲和镶铁的布面甲以及鱼鳞铁甲,比多数明军甲胄都要精良、厚重。 周大虎考虑的这片刻时间,数百人的发放,使得盔甲很快就完成了两千人的盔甲发放。不少新兵急不可待的就当场试穿起来。 周大虎走向新兵前面中间,单手一压,身边数十亲卫大声传音道:“肃静!” 几十名亲卫的暴喝,让场子里的新兵神情一震,立时全部吓的静静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周大虎这时站在一辆运盔甲的空车上,面无表情的说道:“诸位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周大虎的兵了,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有家有口,为了一解你们后顾之忧,现在我决定给你们每一个人发五十斤养家粮,今日开始发放,发完后每人回家一个时辰,逾期不归着,按逃兵处置,严惩不贷。” 逃兵是什么下场,这些新兵都清楚,因为这几天大家在这里主要学的就是军纪条例,他们都知道逃兵是可以斩杀的。 周大虎倒不在乎,现在城门四闭,没人会为了几十斤粮食就逃跑,况且也跑不了。 处理完这两件事,周大虎见了见自己手下的数百名老兵,一番夸奖和鼓励后,便带着亲卫快速离开了。 …… 大同后金军营,大营中间一座最大的营帐内,皇太极满脸悲切忧伤的看着比自己大九岁的二哥代善,曾经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大贝勒,现在的支持自己的正红旗旗主和代镶红旗旗主(镶红旗旗主岳讬因病中途返回辽东,镶红旗由其父代善此时代领),正在那里大声痛哭。 萨哈廉战亡的消息刚到时,二哥代善正在百里之外的地区防御宣府大明之兵,皇太极就没有及时通知他,另外一个原因是害怕二哥代善冲动要去复仇,而有所闪失,继而动摇军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外人是无法体会的,皇太极博览明朝汉书,知道这种悲痛无法劝解,便默默坐回原位等待二哥代善发泄痛哭完。 看着痛哭失声而略显苍老的二哥代善,皇太极想起了一系列的往事。 这个二哥代善在大哥褚英去世后,被父汗立为继承人,却在一些小事上屡屡犯错,与继母走的太近,被政敌利用攻讦,又因宅地与父汗产生嫌隙。 俗语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可是自己这个二哥平时看着宽厚仁慈,却因为新纳的续福晋,对自己两个儿子岳讬、硕讬苛责虐待,一点事情还没有查明,便要杀自己的二儿子硕讬,显得十分薄情和无情,最终被父汗已“若听妻……而欲全杀亲子、诸弟之人,哪有资格当一国之君!”而废除汗位继承人之位,不光是废除了他当时的继承人,且还是一辈子都再无希望了,因为是父汗打的天下,一言而定终身。 代善对自己汗位现在没有一点危险,还是父汗去世时拥立自己登上汗位的功臣,其子岳讬、萨哈廉还是自己的左臂右膊,尤其是萨哈廉能文能武。文武全才,想到这里,皇太极心中悲痛不已、心如刀扎,为自己失去了一名心腹干臣不由得潸然泪下,热泪滚滚。 哭过之后,代善起身向黄太久躬身一礼道:“谢大汗发兵给吾儿报仇,有十二弟、十四弟、十五弟亲率兵马两万南下,吾儿之仇足报亦。” “我亦放心做事亦。军中事物繁忙,老臣告退。” 说完,即告退缓缓退出大帐,走出账外看了一眼天空,立即一阵头晕目眩,想要跌倒,他定了一下神,缓了一下,然后直了直腰杆,伸手拂去脸上泪花,向自己正红旗的大帐快步走去。他还要仔细再问一下跟随儿子出征而逃回来的旗人兵丁当时所见的情况。 得皇太极十分信任、而又文武全才的自己第三子萨哈廉战死了,代善心中十分悲痛,但是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见惯了生死离别,几十年来,他更是大起大落,早已生死面前处变不惊,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他,不会沉浸在丧子之疼而不能拔,死了一个儿子,他还有七个儿子,还有一大家族人等着他照顾,他是一族之长,责无旁贷。 最让人痛心的是不但儿子死了,自己分给儿子带领的正红旗数千精兵也被消灭殆尽,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股明军居然能一举歼灭自己的正红旗数千人。他征战几十年的军事嗅觉立刻灵敏起来,这股明军不能留,必须灭掉,一不小心就会让明朝军兵有了学习的榜样,这支明军如果再胜几场继续壮大,会不会让明朝翻转对大金的形势?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代善的忧虑 代善还不得不考虑,自己正红旗这次兵马损失这么大,导致元气大伤,会引起大金国一系列的不可预知的影响。 代善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次自己实力削弱太多,首当其冲自己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一定会削弱许多,如此一来,那三兄弟与大汗所握的实力就更加接近,也许现在看着无事,但是随着大汗自己的八弟岁数越来越大,那三兄弟的越来越强,更加不甘心久居人下,如此一来后患无穷啊! 代善闭着眼,考虑着大金国的情势,八旗内部并不平静,每个八旗都是一个小的王国,旗主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权力太大,虽然为了制衡旗主权利,大汗在八旗之下,设总管旗务八大臣及各旗佐管大臣之后,又于八旗置调遣大臣各二人,负责在八旗驻防时之调遣诸事,并参与旗内词讼之审理等,但这只是掺沙子稀释,这些人选都需各旗旗主同意并归各旗旗主管辖。 阿敏被囚死于狱中,莽古尔泰天聪七年病死,死后削爵消旗,和分化瓦解其他各旗等,虽然都效果不错,但大家心中不安的种子已经种下并生根发芽。 幸亏自己这个八弟能力和胆略过人,于天聪三年奇袭明国京师,除掉了大金国的心腹之患辽东督师袁崇焕,又倾全国之精锐之兵围困大凌河,逼之明军救援,围点打援,击溃明军救援军兵,使得祖大寿杀副将何可纲率众一万多精锐明军,上百将领降了大金。 也因此事大金又一个大后患威胁,孙承宗被人弹劾而告老还乡,至此大金国运蒸蒸而上,而明军越打越弱,已是闻后金色变,不战而溃的地步。 大金现在虽然还很团结,但这是在大明巨大的压力下的一心团结,和大汗皇太极一系列胜利的战绩下的压制下的团结,一旦大明有了干臣战将,大金败上一仗,像黑云龙、桑噶尔寨归明的就会大批出现。大明是大国,人口百倍与大金,断无久弱之理,一旦势起,大金就是灭顶之灾。 不由得,老代善眉头紧锁,忧虑起来,不光是自己此次自己实力大降的忧虑,还有对大金国前途的忧虑……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代州城下一片热闹,建虏的步卒汉军旗、天助兵、天佑兵等,经过两三天的急行军,终于赶到了代州城下,建虏两军会师,欢呼声震天动地。 代州城西门城墙之上,周大虎和郭从候及一群文官武将看着远处欢呼雀跃的建虏,个个眉头紧皱,说是看着十里外建虏的大营,其实也看不见人影,只能看见建虏大营的轮廓。 建虏的步卒的到来,使许多文官武将心中惊颤,相之比较,孙中选等几位高官确是处变不惊。早就有了心理预期的他们,面对此情此景,处之坦然不少。没有了几分慌乱,给人以胸有成竹之感,气氛是有传染力的,那些底层文官武将看着上司平静的表情,惊慌失措的心也跟着逐渐平静了下来。 周大虎等人看了一会,也看不清楚,待在这里没有一点意思,般纷纷回去各司其职做事而去。 风早起了,现在是乌云压城,雨什么时候下?大家都在等着这一刻。 …… 代州城以北三十里的雁门险道,首先感受到的是“雁飞出其间”的天然之险。雁门关之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放眼望去,北面勾注山莽莽苍苍,南面的五台山高入云霄,脚下是滹沱河从东北向西南流去。 周围群山峻岭环抱,峭拔险峻,难以攀越,只有过雁峰两旁有两道比较低矮的山峪。雁门关正好坐落在这个山峪之上。 雁门关两侧双峰夹峙,高耸入云,鸿雁南飞之时,也须从双峰之间通过,这就是雁门关名字的由来。扼守着山西南北交通的要冲。 雁门关与宁武关、偏头关共同构成了内长城之“外三关”。 如今,它默默的矗立在那里,它挡的住塞外高原的蒙古人,却无法挡主后金建虏。此时雁门关内也知道了消息,建虏又增援过来上万步卒,山西左参政兼雁平兵备道田时震看着手中塘报心中微微动容。 田时震又拿起了前两天收到的那封信,是从代州城中振武卫指挥使兼代州城守备郭从候,和代州知州孙中选联名送来的塘报,只是上面的说法太过夸大和惊悚,而被他撂与一边。今天他又将此信翻出,是他知道了代州城的极度危险。 “但愿信中所说是真的。”田时震嘴中小声自言自语而道。 不是他不相信,而是一名来自彰德卫的林县守御千户所小小的五品千户官带领寨民家丁,一举消灭了数千建虏大军,这叫他如何能相信此等鬼话。 建虏如果真的好打,这么容易消灭的话,建虏也不会连连来骚扰和抢掠山西、大同、宣府三镇了。也不会打的每年数百万粮饷养活的辽东边军不敢野战,只能龟缩城内不敢出来。 如果这是真的,这就是大明之福,朝廷现在正是缺少边才将帅的时候,他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举荐这位千户官为一方总兵。可惜…… 他长叹了一口气,将信放于一边,吩咐身边之人道,“立刻去把白谷兄请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孙传庭(字伯雅,号白谷)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而他是天启二年中的进士,在官场上是前辈,辞官在家,随时起复职位不会在他之下,他对科举官场前辈是不敢有丝毫架子,这不是什么谄媚,而是对科举前辈的遵重,也是官场的规矩使然。 一刻钟后,一位青衣布衫儒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他面目廋硬,目光冷峻,进入屋中扫视一眼屋中情况,向田时震抱拳一礼道,“御宿兄,何事找我相商?” 田时震(明陕西富平人,字出孟,号御宿)苦笑一声,说道:“我无事情就不能找白谷兄喝喝茶聊聊天了。” 孙传庭看了一眼田时震轻笑道:“时局这么危急,御宿兄会这么悠闲悠哉吗?” 田时震呵呵一笑道,“知我者白谷兄也!”随即脸色严肃起来,“白谷兄请坐。”随手拿起一份军情塘报递给了孙传庭传阅。 孙传庭也收起了笑脸,庄重的接过了递过来的塘报,轻轻拿在手中仔细的翻看起来。 一炷香后,孙传庭肃声说道:“建虏是要决心攻打代州城,并下定决心攻破代州城不可。” 田时震面色难看的点点头道,“不错,这是要大举攻城的兵马调动。” “上万骑兵先到,接着又是上万步卒赶到代州,建虏此举不同寻常啊。”孙传庭翻弄着手中的军情塘报,说着此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商心定 孙传庭接着说道,“前一个月,军情塘报说,不是有人抓获了后金细作审出,后金这次入塞是劫掠人口财货为主要目的吗?代州虽然池深城坚,但建虏要攻,以此兵力拿下代州不会太难,代州危亦!” 田时震听到此言,心中焦虑不已,他是山西左参政兼雁平兵备道,代州是他兵备道衙门所在地,也是他的防守区域,代州一旦有失,他决脱不了干系。如果代州城破,建虏屠城劫掠一空的话,他何颜在山西为官多年? 代州城的情况他和孙传庭两人都十分清楚,三千多兵员,只有一千多募兵可堪一战,卫所兵员种地可以,打仗却根本不堪使用,且守城军兵对建虏闻虏色变,根本没有一战的信心,如何守战? 他是兵备道,初来上任亦有心整顿卫所弊端,但初一上手问察,即遭到上下左右一股浩大的压力迎面扑来,令他窒息不已,他已觉察到,如果自己再不收手,不是官位难保的事情,而是有兵变反乱的苗头,逼的他不得不立即收手作罢。 代州城的防卫力量和振武卫的情况二人都清楚,却都做不了任何事情,感觉到有一张大网包围着他们。 屋中顿时寂静无声,田时震和孙传庭两人默默无语,愁眉不展,代州城也是他二人的故乡和半故乡,那里住着自己亲朋、好友、门生、故旧,还有许许多多见过没见过的代州父老乡亲。 想到这里,孙传庭闭上双眼仿佛看到了代州城被建虏攻破后的惨象,遍地百姓尸体,血流漂橹,一幅人间惨剧。孙传庭摇摇头,使自己头脑回转清醒过来,心中却难受异常,恨自己没有能力解救代州父老乡亲。 想到这里,孙传庭不由的长叹一声,心中已拿定注意,他要重新返回朝堂,为民请命,保国平贼。不过这还需要一些时间和准备,大丈夫死而何惧? 过去唯一不放心的是,心念自己独子奉孀母,膝下一儿仅周岁,此身末敢蹈不测,搏名高也。于是请假归,现在已膝下奉养母亲大人数年,今母亲大人已经仙逝,儿子已经十余岁,儿子有夫人在一边扶养,已无后顾之忧,当以此身为国搏太平,为民搏生路,纵是刀斧加身有何惧? 孙传庭一时间想了许多,心情不由得激荡起来,胸中豪情万分,胸腹起伏难平。这一幕田时震看在眼里,以为孙传庭心中难过,不由得开导道:“白谷兄,不必气馁,太原方向定会派出援军相救。” 孙传庭苦笑而道:“御宿兄,你是知道的,虽然这两年朝廷投入不少,军士军饷加倍发之,然三镇军士已是闻建虏色变,闻风而丧胆,如何能之一战!” 田震时轻轻点点头,看了一眼孙传庭,犹豫了一下说道:“白谷兄,如果代州城内有一支增援而来的,可以消灭数千建虏的精锐之师,可守住代州城呼?” 孙传庭一听,略感意外的看着田时震,这话问的古怪,此时乃战备时刻,不会问我一些与军情无关之事,随即他双目一凝,心中思道,难道御宿兄有这样一支精兵劲旅进入了代州城? 孙传庭再次看了一眼田时震,然后缓缓说道:“如果真有一支此等奇兵精锐驻守代州城中,代州城攻守之战则大有可为,指挥得当的话,城池守住不难。” 田时震对此语也是赞同,建虏兵不善于攻城,攻城几乎都是大明降兵降将冲锋在前,攻城拔寨。 大明城池被破很大一部分都是,由细作和怕死投降卖城之人作为内应打开城门而破。而献城之人皆是看城中兵丁不强,悲观绝望着多之,一旦有精兵强将驻守城池,就会使全城军民信心大增,有了信心就会团结一心,加上指挥得当,守城成功不在话下。 这是田时震拿出一封军情塘报递给孙传庭,并说道:“白谷兄看看这是真是假,我倒希望是真的。” 说完,自嘲的摇摇头,呵呵一笑。 孙出庭顿时明白刚才所问出处在这,立时接过快速翻看起来。越看就越明白御宿兄的想法,这上面的战绩太显眼、太惊人,真如这塘报上面所说,堪称精兵的精兵,战绩也是十余年之大胜,因为对建虏的兵马人数比率几乎一比一的情况下取得的,跟数万大军斩杀上千人是不一样的。 怪不得御宿兄不相信,我现在也是不相信啊。孙传庭来回翻看着手中的塘报,看着郭从候和孙中选的联署名字,盯着看了一会,突然问道:“御宿兄,郭从候和孙中选二人人品如何?” 田时震一听随即身子一震,脸色变化,是啊,自己上任山西左参政兼领雁平兵备道已一年多,对郭从候和孙中选二人是有所了解的,且受自己节制,身为自己下属断不会欺瞒哄骗自己,况且也哄骗不了自己。 顿时田时震扭头看着孙传庭,嘴中说道:“这是真的有一支精兵精锐进了代州城内。” 他已经回答了孙传庭的问题。 孙传庭眯着眼点头说道,“御宿兄,代州已无忧亦,兄可一心专守雁门雄关,以防建虏突袭。” 孙传庭记住了那个小将的名字—周大虎,河南彰德卫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 与此同时,田时震也记住了周大虎的名字,他此时眼中光芒闪烁,心中念头翻涌不可阻挡,既然来到山西杀敌立功,就是和山西有缘,和自己有缘,如果代州城防守成功,他已决定上疏保荐周大虎为振武卫指挥使,并镇守一路参将——山西东路代州左参将。 …… 与此同时,代州城,西城门外面建虏大营。 此时从南方太原方向奔来一支建虏镶白旗骑兵部队,还没有到大营驻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和察哈喇已经知道且已等候多时。 大营辕门之外,两名镶白旗将领一下马,随即小跑到四人面前行了一礼,就说道:“奴才扎哈齐、巴尔图给主子爷们和察哈喇大人请安,奴才疾行数百里直至临近汉人太原府附近,太原府吓的四门紧闭,一阵慌乱,我等沿途均无所见明军和大车、” “一路没见那股明军,我等便听从贝勒爷的教诲,沿路掠了几十明朝百姓并一一拷问,皆是招说没有见过明军南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叛臣也敢吠上 话音刚落,阿济格就哈哈大笑说道:“狗奴才,事情办得很好,看来那股明军也是胆小如鼠,没有南下,肯定是害怕我大金铁骑,而躲进了代州城这座龟壳里去了。” 扎哈齐又冲四人一礼说道:“奴才在太原附近撤军后返回后,又派了哨探返回察看,看到太原明军正在大规模集结,约有两三万人。奴才怀疑是明军要北上与我军作战。” “嗯!太原明军胆子不小,还敢来送死,虽然我们主要目标是那股不知名的明军,但是,太原明军前来送死,我们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阿济格狞笑着嘿嘿说道。 多尔衮看了一眼身边的代州城,脑中想着此行任务——那股明军,至于太原明军北上逼近自己,正如十二哥所说的那样,不介意让明军知道马是怎么骑得,兵是怎么打仗的。 多尔衮随即对着扎哈齐、巴尔图说道:“你们两位此行辛苦了,我会上报大汗为你两人叙功,退下休息吧。” “奴才谢贝勒爷提拔。” 说完,二人立即向四人行了个大礼,低头弯腰缓缓退走到二十米以外,才转身向自己营帐快步走去,连续几天一直在马上颠簸,确实是累了,两人现在想好好的、痛痛快快睡一觉。 大营中,最大的军帐中,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察哈喇四人已返回大营议事军帐内,阿济格毫不客气的高坐主位。 刚一落位,他便对着察哈喇严声问道,“狗奴才,何时能够开始攻城?” 察哈喇立即起身道:“现在汉军旗的人正在全力打造攻城器械,如云梯、盾车等物,还需要两三天才能备全。” “怎么这么慢?”阿济格眉头紧皱,不耐烦的说道。 察哈喇解释道:“我等是骑兵急赶而来,只带了一些随军口粮,而造盾车还需牛皮、铁钉、铁料和匠人等,这些才随汉军旗步卒刚到而已。” 这时,多尔衮开口道:“攻城器械慢慢造,不着急,先击败太原来的援军再攻城不晚。” “察哈喇,按我的意思给城中守军投一封劝降书信。” “嗻!” 察哈喇应道之后,随即缓步退出大帐,去办差事。 大帐之中,只剩下兄弟三人,没有了外人,多尔衮也就不客气了,对着阿济格说道:“十二哥,你的脾气该改改了,那察哈喇虽是我们旗下的奴才(察哈喇是镶白旗人),但也是大汗八哥的所用心腹之臣,也是我们大金国的朝堂重臣,怎能还像以前那般当下人一般呼来喝去,十二哥你该做事走走心了。” 多铎这时也插嘴道:“十四哥说得对,十二哥,十四哥是为你好,你应该听他的话。” 阿济格听着这两个兄弟在耳边唠叨,烦不胜烦,起身瞪了二人一眼,随即左手一甩,扬长而去。 大帐之中,多尔衮、多铎两兄弟黑着脸,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眼,便低头沉思起来…… …… 代州城西门城墙之上,这次只站着周大虎等四人,等待敌人进攻是无比煎熬人的事情,无形的压力一直笼罩着代州城所有的居民头上。 虽然时间的往后的推移,有助于城防备战的准备,但这股压抑的氛围仍然让人受不了,心里都希望建虏快快攻城,是生是死见个分晓,早日结束此战是大家的心愿。 郭从候看着远处的朦胧的建虏军营,心中越发的不安,焦躁的情绪在这一刻暴露无遗,这些天里,他吃不好、睡不好,满脑子的城防各种应急备案,怎么算,都是城防兵力缺口太大。 至于那些新兵乡勇,在郭从候眼里和老百姓没区别。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周将军,我见你部新招的兵丁都发有盔甲,能否暂借我部一些盔甲?” 周大虎扭头看了一眼郭从候,说道:“大哥何必见外,我手中的确还有一些未用完的缴获盔甲,老哥需要,尽管拿去使用就行。” 郭从候嘿嘿一笑道:“这是公事,不能以公事用私情。” 周大虎点点头,切实是这个道理。但公事和私事之间所用的情谊分得开吗? 忽然,城外前方过来两骑建虏,奔跑之中离城百米之外朝城中就是一箭,随即飞奔而去。 周大虎等人冷冷看着信箭从城墙下面射过来,等守城官兵把信送来。 这是一封用汉字和女真文书写的劝降信,李堂拿在手中有一些哆嗦,实在是劝降信下面署名的三个人是他在辽东听说过的赫赫大人物,这次一连来了三个,够吓人。 周大虎看着远方模糊不清的建虏大营,淡淡说道:“念!” 李堂郑重的拿着建虏的劝降信,开始一句一句念道:“告代州城军兵百姓:明帝昏聩,不辩奸贤,朝臣奸腐,明政日紊,人心离散。致中原盗贼蜂起,人民离乱,水深火热,我大金宣化仁义,用贤养民,盖因明朝边臣欺侮,致启兵衅,此来一心议和,消弭刀兵,然明军袭杀我国宗室贝勒躲于城中,此仇不报,焉得为人,给尔三日为期,开门出降着,除原凶以外,皆可免死,城中百姓定会秋毫无犯。如拒降顽抗,破城之日,片甲不留。” “署名:大金国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听完建虏的劝降信,两名文官孙中选、李清立即对建虏口诛笔伐大骂起来,“建虏鞑子欺人太甚,而佐山中野人,我大明天朝怀仁养之,努尔哈赤乃我国臣民大明建州左卫指挥使,建州卫人士,其祖世受大明皇恩,世袭建州左卫指挥使,今反叛之臣,不思朝廷恩典,忘恩负义之辈,猪狗不如之人,也敢吠上。” “好、好。”周大虎拍手称赞,吩咐李堂道,“将两位大人所说之话,用女真文和汉字同时书写送于建虏大营之中。” 此事自有军士去办,不用周大虎操心。 最令周大虎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来攻击代州城的居然是多尔衮三兄弟,这三人太出名了,每个人都是现在后金,后来的大清国百战功臣、亲贵王爷,尤其是那个多尔衮,满清能入主中原,多尔衮发挥着不可替代的核心作用。 第一百三十七章 慰问 周大虎心中有些苦笑,老天爷太看得起我了,竟让这三个百战名将来对付自己,不过这不是野外作战,是城池攻守作战,自己不会输任何人,自己的兵也不是白练好几年的。 建虏劝降信中给三天期限投降,这说明建虏还没有准备好,也说明这三天时间内建虏大概率不会攻城。 周大虎不介意建虏多给出的几天时间内,来熟悉代州城和准备的更充分一些。 一场虚惊,只是建虏南下的千骑骑兵返回而已,不是要立即攻城,两名文官抹了一把头上冒出的虚汗,相视一眼随即离开城墙去做准备工作,事关生死就在眼前,得罪人的事还怕什么?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终于能放手一做了。 周大虎看了一眼远处模糊的巨大建虏营帐,随即就收回了目光,自己再来这里之时,就是建虏攻城之日。 “郭大哥,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我立即让人把我剩余的盔甲给你送过来,随便带我去看看振武卫士兵和家属。我也一直好奇他们战力怎么样,以及家属过得怎么样?” “哦,对了,我还想看看振武卫的军匠手艺怎么样?” 周大虎一边走着,一边对郭从候说着。郭从候一边听着,一便心里嘀咕着,“周将军这是什么嗜好,真是有些奇怪。管他呢,高兴就好。” 靠着城墙边,一片低矮潮湿的房子,居民区街道此时静悄悄的,家家闭门闭户,一片肃静。周大虎和郭从候只带了十几个亲卫,手中提着油面糖果和一些鸡鸭肉食,来到这里看望一些守城官兵家属。 周大虎要带着这么多礼品看望守城困难官兵家属,郭从候心中有些吃惊,提着礼品看望官兵家属进行慰问,这是多少年了的事情了,时间太久了,没人记得了。很久以前也是士兵立大功了,才会享受这种上官来家慰问的待遇。 郭从候仔细品味着周大虎这一举动的意涵,很快他就想到了古代前朝许多名将的事迹或故事,脑中浮现出一幕幕事迹,吴起吮疽、岳飞诸将远戍,飞妻问劳其家……等等,这是要学做古时名将吗? 爱兵如子还是收买人心?可这里是振武卫,兵是自己的兵,军籍卫所之兵也带不走,也不是精兵悍卒,只是普通一兵。也许是为了激励广大官兵守城,本是职责所在,有必要吗? 郭从候带着疑问跟着周大虎向街道深处走去,看见一处破烂的大门关也关不住,周大虎随即决定就到这家。 “有人吗?”周大虎向院中高喊了一声。 无人答声,过了一会才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答话,“谁呀?我儿子不在家,守城去了。” “我们是振武卫和守备府的,来慰问官兵家属的,我们进来了。” 周大虎等一行人走进了小院中,院落有些破败,但很整洁,一边有四间厢房,看着有些年头,房顶上都长着许多草,这是年久失修造成的结果。斑驳有些脱落的墙壁,给人以沧桑腐朽的感觉。 周大虎一行人正在打量房子的时候,半掩着的房门终于完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面目有些苍老的军户汉子,骨结粗大,手上长满了厚茧,这是常年在田中劳作的结果,身材高大却十分消瘦,他看了一眼周大虎和郭从候一眼,立即跪地给两人请罪:“两位大人恕罪,小民开门迟了,还请见谅。” 郭从候依稀对此人有些印象,但他一个世袭三品指挥使,怎会记得那么多下层军士。 这是郭从候的主场,他开口道,“无妨,我们是武官,武官就是粗人,没有那么多穷讲究。快起来吧,怎么,还要我们扶你不成,哈哈哈……” 随着郭从候的几声大笑,院中有些肃穆的气氛顿时消失无踪,让跪在地上的军户大汉神情也放松下来,赶紧起身迎两位大人进屋。 屋中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这就是正屋接待客人的地方,周大虎看了一眼里屋,人影卓卓,估计是家中女眷,不方便见陌生客人。当然古代的女人在生人上门的时候一般不见外人,不过这个规矩礼节越是达官贵人,越是在意,但在平民百姓这里却不算什么,俗语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穷人为了填饱肚子,那还顾得那么多规矩。 看着这家中情况也知道是生活很不好过,这时,军户汉子朝里屋喊了一声:“家里的,家里来贵人了,碗洗干净些,给贵人倒杯茶水喝。”随即里屋传出一声女声道:“知道了,马上就弄。” 这名大个军户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的,见生,也不懂规矩,怕冒犯了两位大人,只好躲在里屋了。” 周大虎此行要来贫苦的军户家中亲自看看,并调查一下真实情况,是心中早有的想法,只是军情太紧,守城任务太重,顾不上。如今建虏还要几天才会攻城,事关生死大战就快开始,但是这么关键的时刻,周大虎还是趁着送盔甲的时候过来了。 周大虎望着眼前的军户,开始问道,“请问这位……”周大虎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军户,因为他实在猜不出军户的年纪。看着他又黑又搜,脸上还有不少皱纹,但是却是给人一种力量很强的感觉,这让人由此而看不准。 不管对不对,周大虎重新问道:“这位大叔今年贵庚?” 这名军户脸上有些有些茫然,郭从候插话道,“别说一些文绉绉的话,他们听不懂。” “大叔今年多大岁数?”周大虎对着军户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我今年三十八了。” “家中几口人?” “家中五口人,我、老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周大虎顿了顿,这一家五口人,三名壮劳力,按道理来说应该过得不错。事实是怎么样,周大虎很想知道。 周大虎接着问道:“家中有军田多少亩?” 军户看看身边的郭从候,说道:“家中只有十五亩。还有租大人们的养廉田十五亩。”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军户的生存 养廉田周大虎知道,北方九边有正德皇帝清理军官占田失败后设置的养廉田,均由武将世袭,招募家丁或奴役军户耕种。山西镇就是九边之一。 “田亩收成和缴纳如何?” “正常年景上田每亩约有一石收成左右,需上缴卫所子粒一半,租种上官养廉田缴纳六成子粒。” 一半就是百分之五十,而明初军户的负担是三顷以内(100亩为1顷),不服杂役,三顷以上需与民户一起承担杂役,每亩赋税初为一斗,后为二斗四升。现在折算下来赋税高达五斗甚至更多,太黑暗了,自有军田五口人才十五亩,北方地贫产量低,只有广种才能薄收,没有一定数量田亩数根本养活不了家人。 而租种军官田亩,上缴更高,负担更重,如此负担算下来,风调雨顺自有田亩一年才打十五石粮食,上缴籽粒后只有七石半,按每石现在斤数一百八十八斤计算,才有粮食一千四百余斤,,家中五口人,每人每年才合不到三百斤口粮,如何能顾住生活? 即使加上租种的十五亩,上缴六成,所得六石约一千一百多斤,五口人共计粮食二千五百多斤,每人合约五百斤,看是够了,别忘了,人除了吃粮,还有油盐酱醋,生活上的其他开销,堪堪温饱而已。而大明末年,天灾人祸小冰河期,又有多少风调雨顺的年份? 周大虎记得,明初规定凡军户(世袭为兵的人户)都授予一份屯田,一户约五十亩(低时仅二十亩,最高不过一百二十亩),屯田不得转卖倒手,如今看来皆是军官兼并屯田据为己有,强迫军户为其耕种,军户被迫逃亡啊。 军户以屯田为生活依靠,军户无田可种,几乎沦为牛马奴隶,不逃军天理不容。 周大虎没想到卫所军户生存会这么苦,大明高层不知道吗?当然知道,但是牵扯太大,决心和魄力不够,得过且过而已。 周大虎两世为人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来了这里,听了情况,心中更是怒意滔天,这些卫所高层和大明朝廷的所作所为,和不作为都是取死之道啊。 周大虎忍住心中怒意,不断在心中重复着“这是人家地盘,这是人家地盘”,胸中长吁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今年能顾住生活吗?和你家的情况差不多的,在军户中有多大数量?” 问到这里,诺大的大男人开始掉泪,哽咽着说道,“大人,今年老天爷山西大旱,颗粒无收,家中积攒的余粮不够吃啊,现在已经吃完了,朝廷救济省着吃也只够吃十天半月。” “要不是这次守城发有口粮,大家恐怕要出去要饭才能活下去呀。” “大人,像我家情况的军户,占绝大多数,那些无田和田地太少顾不住生活的,都逃军了。” 周大虎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不至于此吧,军户在卫所当兵不是有月粮吗?有月粮就不至于要饭吧?” 三十八岁的军户大汉道,“月粮欠缺,已经三个月没有领了,领了也顾不住生活。” 大汉长叹一声,眼神更加昏暗。 “不对吧,月粮军士每月支米一石,吃不饱也能糊口。”周大虎说道。 军户听闻后瞪大双眼一副见鬼了的表情。郭从候这时插话道,“一石月粮是洪武年间的规定,老黄历了。宣德八年五月内奉堪合,各卫所军有家属着月粮六斗,无家属着月粮四斗五升。早已不是月粮一石了。” 这个,周大虎真的不太清楚,自己虽是两世为人,但是自己只知道大事情,大脉络,细枝末节皆是不知。 自己掌握的资料不准啊,周大虎赶紧问道:“一亩旱地这里能打多少粮食?” 军户想了想,道:“旱地一亩上地约一石左右,中地一亩可打七至八斗或六至七斗,下等地一亩地能打三至四斗或二至三斗。” 这样一算,军户生活下降数等。自己先前所算皆是按上等旱地所算,现在一年所得二千五百斤减百分之三十或四十,按中地一亩六斗算(中地的最下每亩六斗算),计有一千七百五十斤或一千五百斤,加上月粮六斗,年约七点二石,约一千一百一十二斤,共计约两千六百一十二斤,每人还合五百来斤,还是如上所述,这都是风调雨顺的时候。 “地怎么这么少?卫所军士初授田是每人至少都有五十亩屯田,朝廷也是严令禁止典卖屯田,明律规定,以债务准折他人土地者,杖八十。法有禁止,屯田怎能少这么多?” 这次,是郭从候接话回答,“周老弟啊,你有所不知,屯田虽不能卖,但可以分家分割,从国初到现在,两百多年了,军屯之地是有数的,越往后越增加不了屯田,人口增加却很多,人多田少,越摊越薄,再加上有些军户遇有急事押典与人,人家也是血汗钱挣来的,卫所也不敢强行夺回,因此就被占有屯田为民田了。” 周大虎不再言语了,自己这次也是想看一看大明的军事基础之一,卫所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十年后大明会突然崩塌灭亡?越看自己越是看不清了,自己本来就是看一下真实的军户生活,并且顺带慰问一下卫所官兵家属,虽然自己没有找出原因,但也是物有所值。 周大虎对郭从候说道:“郭大哥,月粮不能再拖了,再拖会出事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郭从候苦笑着道,“我也很着急,我的月粮也是三月没领了,此事由代州州衙发放,我只能督促一下而已。这次我要放重话不可,当兵吃粮天地之理,总不能让士兵饿着肚子和建虏拼杀吧。” 周大虎点点头,起身到灶台揭开锅盖看了看,锅里一片黑糊糊的东西,里面放着一些青色的菜叶,不见一丝油腥,这就是军户普通人家的生活。 这时茶水端了上来,一位妇人低着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周大虎端起一碗粗茶沫子水一饮而尽,大喝一声:“好喝。”随即朝外面亲卫叫道,“把东西拿进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盔甲与信心 几个亲卫拿着一袋三十斤的大米,和一只鸡、一只鸭,以及一包糖果和几斤白糖茶叶走了进来,轻轻地放于地上,便退了出去。 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初次上门拜访,适寸建虏攻城期间,我和郭大人来时匆忙,略备小礼,还勿见怪,还请收下。感谢你家儿子保家卫国,辛苦了。” 这位老实的军户大汉哪里见过此情此景,如此的上官这么有礼并尊敬他这一个最底层的军户,不由得愣怔在那里,不知所措。半天才缓过劲,连忙就又要跪地答谢,被周大虎阻止,军户大汉感动的说不出任何话语,只是在嘴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一番寒暄后,周大虎抱拳一礼,和郭从候领着十几名护卫辞别而去,转往下一家继续慰问。 周大虎走出这片低矮的街道,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又去了两家军户家中,一家和军户大汉头一家差不多,一家却是有战死军士的家属,两个儿子,战死了一个,还没有成家。只剩下一个小儿子又填补当了卫所正军,已成了家,现在家中只剩下父母和妻子、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大儿子牺牲时,虽有一些抚血金,但到手也只是十两而已。家中严重缺伐劳动力。周大虎不忍心,走的时候,给了十两银子让其补贴家用。 大明有规定,士兵阵亡,无人承袭职位,则给3年全额军饷月粮,随后减半。如果有子弟承袭士兵位置,则只给丧葬费。如果病故,无人继承位置,则给父母妻子终身半份军饷。如果士兵阵亡,给予妻子三年全额军饷,也就是月给六斗大米,随后终身,月给半份即三斗粮食。 虽然有一定的保障,但是不及时还会有克扣,也远远不够生活无忧,只是饿不死而已。 周大虎想起了《明孝宗实录·卷一四五》中:“一人之身,既以当军,又以应役,一石之米,既以养家,又以奉将。” “有征办则十倍需索,或占为从人,或使纳月前,或纵其买卖,或侵其月粮,或减其冬布……致官士短于衣食,不顾妻子脱身窜逃。”《明宣宗实录·卷一零九》中有所讲。 周大虎喟叹一声,卫所之事还是将吏上下腐败所致,腐败不除,正气不彰,卫所之事就难以去弊。 周大虎跟随郭从候又来到一座小型教场,那里已经站了密密麻麻上千军士,正在等待发放新的盔甲,放眼望去,都是一脸迫切的心情。 周大虎现在作为一名武将,当然理解这些官兵的想法和心情。军人三件宝,军马、兵器、和盔甲,这都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谁敢马虎不重视?现在这些守城的步卒最需要的就是一件好的兵器和盔甲,好的兵器更容易斩杀敌人,好的盔甲却是保命之物。尤其是着冷兵器为主的时代,盔甲的作用是有决定性的。 周大虎含着微笑,和郭从候并肩走到军兵前面,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一群边镇的卫所兵丁。 周大虎事前已经从郭从候那里得知,眼前换装的兵丁中,有卫所兵也有振武卫所募的兵丁,这就是边镇和内地卫所的最大不同,边地卫所可以募兵,而内地卫所则不行,这是因为边地战斗任务和护境之责繁重,而卫所之兵已不堪用,而卫所制度又是朝廷的军事根本制度,亦不能轻易废除不用,为了两者兼顾,就有了一半卫所兵一半募兵的结果。 但此行却刺激了军户加速逃亡,同样是当兵,待遇却是天差地别,搁谁心里都是不服,同样的命,却不是同样的待遇,岂不让人心寒。 周大虎想着这些信息,但很快就又将注意力投向了这新换盔甲的同袍身上,毕竟是这些人将和自己在未来的一些日子里,一起守卫代州城,为自己、为家人、为朋友、为朝廷、为代州城而浴血奋斗。 周大虎仔细打量着眼前两拨人,泾渭分明,穿着有些破烂的、面带菜色的兵丁肯定是卫所兵,另一边穿着、脸色还可以的,就是募兵。 他们身上的盔甲却是五花八门,形形色色,感觉好多都是军士由家人和自己做的各种甲身,周大虎不由的向郭从候请教道:“郭大哥,这些是什么盔甲?” 郭从候不由得苦笑道:“这些哪是什么盔甲,都是一些破烂玩意,他们求个心安而已。” 说完,手一指,道:“那个,扎了十几张纸和几层布做成的;那个,单张牛皮自己缝的;那个,自己用棉花压实做的;那个,用铜钱串的甲身……” 说着,郭从候有些想哭,没有甲胄在身,上去和敌人拼杀,就是送死啊!靠着这些乌七八糟的“盔甲”去杀敌?这哪是杀敌,这是送人头!所以他才自己厚着脸皮去向周大虎开口借甲。 周大虎肃着脸,重新看着眼前一片炙热的目光也不多说什么,便立即开始了盔甲发放,一边的郭从候有些不好意思,便大声向在场的官兵吼道,“大家记住,你们身上的盔甲都是周大虎将军借与你们使用的,关键时候可以保住一条命啊!” 那些乌七八糟的盔甲并没有人扔掉,都是套在了新发的好盔甲里面,形成了“双甲”在身,里面的甲不知能发挥出多少作用,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了,重要的是信心,信心比黄金更宝贵,有了信心,精神面貌立即变得不一样了,有信心才能一战,有信心才能守住自己的家园,才能守住代州。 郭从候这时,也发现了眼前自己手下军兵气质变化,好像有了信心,对,就是信心。郭从候脑中立即闪过一道念头,怪不得有“无甲不强军”的话。甲胄在身,身体有了保护,自然就敢拼敢杀了。郭从候一拍脑门,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就从来没注意过。 随即,郭从候就将自己这番心的,向周大虎感慨了一番,道理是不错的,大家都知道,就是钱粮不够,如之奈何。 周大虎告辞了郭从候,他自己也要再准备一番,以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第一百四十章 准备好了 大校场临时军营,中间一座大的帐篷中,此刻坐满了林县千户所大小军官和一些主要人物,除了上街巡逻和驻防城墙守城的以外,几乎全都到齐了。还有几个特殊的降兵降将也到了场。 周大虎环视了一圈帐中众人,肃声问道:“建虏即将攻城,大家伙准备的怎么样?” 军中后勤总管宋时起身答道,“大人,我已与代州衙门对接好了,首批军粮五百石已送入营中,草料一万八千束,按需索领,又下拨镶铁大木盾五百副,箭羽三万八千支,弩五十张,弩箭一千五百支,还给了十支蹬弩,五百支弩箭。” “还有大人从振武卫要来的数百支鸟铳和三眼铳,上千斤火药和数千铅弹都已交于火器营。” 宋时笑着说道,“这次代州衙门是下了铁本,所有的兵器器械都搬了出来,看来代州上下官员这次是真的怕了。” 周大虎呵呵一笑,心中十分愉快,代州官员还识得清大局,知道自己这一部人马举足轻重,还是挺实心的。 新给六十张弩再加上自己的六十张神臂弩和二十张明军制弩,总共有一百四十张弩,可以有一番作为了。 明制边军蹬弩,大尺寸的重型软弩,为明代北方戍边、城(长城)防守备使用的,对付游牧骑射的蹬弩。使用时,两人一组,一人用脚蹬索套拉弩上弦,一人通过箭杆引槽,装添箭支。射速快,威力大。这倒和自己的神臂弩有些相似,只是威力和射程比之有些相差不少。 只是十张给的太少。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周大虎长叹一声,可惜自己的神臂弩匠人太少、产量太低,形不成规模效应,只能慢慢来等了。那些明制步弩步弩射程有些短,有效射程只有五十步,不过对守城来说,已是足够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好消息。 这时赵民起身说道,“大人,盔甲借出去了不少,但还留了三百多副甲胄以防前线将士换穿,另外还有几十副锁子甲没有拿出去,请大人示下。” 周大虎很是惊奇,想不到后金兵丁有这么多锁子甲,这种甲身装备,自己也曾经想打造一些,只是自己手下匠人太少,而锁子甲费时费力,却防御性能并不强,只是穿在身上比铁甲轻便柔软一些。不过还是挺吸引人的一种身甲。 周大虎笑了笑,心中却道,“锁子甲,等我练兵进入正轨后,我会批量打造的!” “先留下吧,咱们官员中,有谁想换穿锁子甲的,报上来我批准。”周大虎说道。 赵民得了回复,便退了回去重新坐下。 周大虎对李堂问道:“军中的俘虏安置的怎么样?” 由于军中只有李堂会女真和蒙古语言,便委派他暂时为管理俘虏的管理人员,但管理俘虏安全事务的有关事物他还插不上手,就此他已经十分满意。毕竟自己才刚刚被人家俘虏,来日方长嘛,他很有信心,汉人毕竟更了解汉人,他看得出那位将领对自己挺重视的,最重要的一条是这位年轻的将军能打败建虏,跟着他定会前途无量 他是崇祯二年被建虏破城俘获而去辽东的,在那里干这干那都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后来又是为了活的好一些而已,他自己并不喜欢建虏和他们那什么国,偷一只鸡就要剁手,太残忍,太可拍了,也太野蛮了。还是知根知底的大明在这里活的逍遥自在啊。 听到周大虎问询自己,李堂赶紧起身答话道,“回大人,现在俘虏皆已戴了枷锁,脚上也全部戴上了铁链,并且全部卯死,俘虏自己根本去不掉,打不开。放手让他逃,他也逃不走。” 周大虎很满意古代的刑具枷锁和脚链的威力,接着又道,“俘虏之中可有愿意降我之人?” “回大人,有一些,主要是一些汉军旗和蒙古人居多,建虏没有人求降。”李堂恭声回答道。 周大虎点点头道,“知道了,先凉于一边不要管他,现在不是时候,管理好这些俘虏,不要死人,我还有大用。” “手下遵令。”李堂道。 “好了,大家要刀兵不离身,心中要有准备,各司其职,迎接即将到来的建虏攻城。散会!” 众人起身向周大虎抱拳一礼道,“谨遵大人钧令。” 礼毕,众人依次缓缓退出大帐。 帐中只剩下几个主要人员赵民、宋时、熊山、胡铁塔等几个人继续商讨马上就要进行的守城之战。 “黎壮图表现的怎么样?”周大虎问道。 宋时看了周大虎一眼,说道:“情绪非常低落,可能是这里是他上官州衙的所在地,有不少熟人在这里,因而如此。” 明末武人身份底下,尤其是在民间更是如此,像黎壮图这样身为举人,又做了数年县令的文人,即使周大虎依靠这次军功再连升数级,成为正三品卫指挥使,也不会屈身与他。这个周大虎早已心知肚明,为了身边有人可用,为了加速增强己身实力,降虏之人他也要用。 自己要用,当然不能出事。想到这里,周大虎对身边之人道,“将黎壮图传来。” 片刻之后,黎壮图跟着护卫就到了大帐之中,见到周大虎,便躬身一礼道,“罪臣叩见将军大人,传罪臣到来,不和有何事情询问?” 周大虎向黎壮图看去,几日不见,两鬓已有白发,可见压力之大啊。 周大虎说道:“黎壮图,本将听说进了代州城后,这几天你一直情绪低落,意志消沉,有轻生念头?” 不等黎壮图回答,周大虎又说道:“知耻而后勇!压力大也是应该的,我救下你,使你免去辽东终生充当叛贼,我千户所文人稀少,而宋先生是同知杨大人最重视的宾客幕僚,这次是借用过来帮忙而已。你跟着我。今后大有可为。” 周大虎如是一说,黎壮图就知其意,随即沉声回道:“将军大人放心,罪人会好好活着,为大人效力,决不会轻言放弃。” “好,跟着我,总有一天,我会打到辽东建虏老巢,为你和无数大明的百姓报仇雪恨。” 周大虎看着黎壮图缓缓退出大帐,心中微动。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降金的情况 明朝末年,和甲申之变崇祯死后,大明文官武将大批开始降清(后金),原因不外有几种。 第一,最早最普遍的是,与后金作战战败被俘的、和被后金围困认为自己没有希望赢的而投降的,如祖大寿、洪承畴、马光远,崇祯四年大凌河城上万投降的官兵、崇祯九年昌平总兵官巢丕昌等,他们并不是多喜欢后金,甚至还讨厌或者仇恨后金建虏,但为了保全性命,当他们选择生存活下去,就已定了自己的终生,回不来了。 即使回来了,也得不到朝廷的信任了。如黑云龙,原宣府、山海关总兵,回归大明后,明升一级为后军都督府右都督,留守京师,管神枢营右副将事,后又让其后又安排他负责收留管理自后金逃归的汉人。这明眼人都看的出恩养去军权了。 第二种是,如范文程等,人生不如意,投后金是为了出人头地、得到重用。 第三种是,如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则是因为在大明受到排挤、迫害,一系列复杂的原因而降后金。 第四种则是,对大明朝廷贪污腐败、党争纷乱失望透顶,认为大明必亡,后金必胜,最后会入主中原之人。 还有一种就是崇祯皇帝亡后,一大批人以为君父报仇,借兵剿灭农民军,谁为君父报仇,便奉谁为主的说辞,也许是说辞,也许是真实想法,周大虎知道,不能以现代人的想法是非标准,来判断当时明朝官员士大夫的想法。 想到这里,周大虎心中有一扇大门,以前只开了一道缝,现在则彻底打开来了。对黎壮图剃发投降心中的一些鄙视和排斥已经没有了。说到底,明朝与后金之间的较量是全方位的,最重要的还是人才,为什么后金能入主中原,是因为皇太极收降吸收了大量明朝文武官员,掳掠了百万汉民,才有了入主中原的机会和资本,否则,机会在面前也把握不住。 正如三国曹操用人之策一般:“用其长,而不用其短。”为上者,当用尽其能,取之以长,而遮其短。 还有近十年大明就会灭亡,自己虽有比别人多出数百年的见识和知道历史脉络发展大势,但自己毕竟不是神仙,没有超凡能力,真的能击败那些身经百战的历史名人吗?不一定。不管后金皇太极、还是多尔衮,还是李自成、张献忠等,这些都是明末这一时候的人杰,万千人中杀出的幸运儿,绝不是自己一个没有军事经验和很少军事经验的人所能比的。 那么自己的长处就是以宽大的心胸广纳人才,再配以大事先知的优势,和历史中的教训,才能完成自己定下的目标,并和这些人杰进行较量并最终获胜。 现在万里长路第一关,先过了这一关,守住代州城再说,此关一过,自己将有自保之力。 周大虎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很期待啊……” …… 三天后清晨,代州城西门城墙上,周大虎、郭从候、知州孙中选等人脸色凝重看着远处建虏大营。 代州四门,南城门有天险滹沱河和系舟山,其河水河面又急又宽,汹涌彭拜,建虏在这里根本展不开兵力,在这里攻城比别处难上百倍,伤亡更会是别处的十倍。这里只要留兵若干,严密监视就可。但周大虎不放心,越是安全的地方,越是大意之处,周大虎决不会犯一些大意失荆州的错误,因此在那里放了自己的二百老兵和三百新兵,以防万一。 代州北城门,上北方向有雁门关,那里驻兵有数千大明人马,在这里攻城,要时时刻刻防范后背被人袭击,必须分兵防人袭击,攻城力度会减少不少,也不是建虏的最佳攻城所在。 剩下的就是代州西城门河东城门,而西城门一条官道南北相通,向南直达太原,因此有了题额“车辅晋阳”。 而太原援兵北上,必须经过代州西城门之官道而过,建虏只有驻扎在这里,才能而拒明军北上,这里就是攻城的最佳方向。 至于东门,可以作为进攻方向,或佯攻、或主攻出其不意都行。 分析虽然如此,但俗语说,“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战场上变化瞬息,往往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到最后一刻,胜败谁也猜不出来。 这次自己在北门和东门都只放了三百老兵,主力几乎全部放在了西城门。就是其他城门危急,也不怕,郭从候有五百骑兵和自己抽调出可以勉强骑马的三百周大虎自己的精锐步兵以及自己的一百多骑兵和斥候。遇到危险也能及时增援感到而扑灭。 想到这里,周大虎心中底气增加不少。 此时他身后,站着三个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子,天气不热却穿着薄衣,身上肌肉虬结,胸毛浓密稠厚,瞪着双眼,如野兽一般,精芒四射。 三人对着周大虎恭敬一礼,随后一人手指着远处建虏的军营,咿哩哇啦说了几句。周大虎身边的郭从候、孙中选吓了一大跳,双眼圆睁,指着三人向周大虎问道,“这是何人?竟说的是番语胡话?” 周大虎没有先回答二人问话,对着二人说道,“两位大人,稍安勿躁,我待会再向你们解释。” 周大虎转过头对身后的李堂说道,“可以翻译了。” 李堂恭敬的应道,随即翻译道,“大人,巴山说,他三人愿意前驻西关城,杀建州仇人为大人效命守城。想请大人批准。” 郭从候、孙中选二人一听心有所思,问道,“这是……” 周大虎微微点头,说道:“他们是建虏从极北之地和黑龙江以北深山老林征战捉来的野人女真,饱尝建虏的杀戮虐待,关押一阵后,在配以女人庄园安其心,诱其志,为建虏充当披甲人征战。” “这三人,是建虏刚掳来不久的野人女真,还没有归心,就派上了战场来到大明,这说明建虏连年征战不休,本族人口资源已经严重短缺,不得不大量掳掠大明人口壮丁为其充当劳力,为他们解放人手,以应对不断地扩张战斗。” 孙中选是文官,想的多,连连点头道,“如此来说,这些野人女真还是可用的,越多越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开始 周大虎摇摇头,道,“能为大明所用的,仅仅是那些建虏刚捕捉的野人女真,他们还没有归心于建虏,心中记着建虏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与杀戮,可以为我们所用,时间一长,建虏用利益诱惑融入其中后,野人女真和建虏就没有多大区别了。” 这三名野人女真自愿请缨前出驻守城门外面的西关城,虽然是好事,但周大虎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都不会同意这个请求。 虽然他们已经输诚纳了投名状,但是还没有达到让周大虎心中放下戒心的程度,还有一点是,这三人是周大虎未来对付后金建虏的千金马骨。 建虏现在几乎没有主动投降的,那是因为他们新生之政权,正是上升期间,而且现在兵锋正盛,是傲气最高的时候,投降着就会极少。但是接连出现几个败仗就会发生变化,古今天下皆是如此,识时务着、一时贪生怕死着(一时怕死,不等于一辈子怕死)等等,从不缺少这一类人。 周大虎对着李堂说道,“告诉巴山三人,哪里都是杀敌,跟着我杀建虏报仇机会有的是,士兵要听从命令行事。” 李堂伊哩哇啦一番翻译过后,三人向周六大虎深躬一礼,又伊哩哇啦了几句,恭敬的退了两步待在那里。 李堂将意思翻了过来,“大人,巴山说,他唐突了,请大人原谅,以后他定会回听命行事,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周大虎点点头,正在这时,突然城墙微颤,慢慢开始抖动起来,随即城墙之上有士兵大喊起来,“建虏过来了,建虏过来了……” 这时郭从候传达命令道,“除了望哨报警的哨兵以外,敢有随意喧哗动摇军心着,斩。” 一道命令颁布下去,城墙之上噤若寒蝉,再无半点大惊小怪和喧哗之声。 …… 时间返回一个时辰前。 多尔衮看着三天前代州城明军送来的回信,此刻正静静的放在书案之上,自己送去的劝降信,对方回信给自己,不用看,多尔衮就知道这封信必是对大金多有污言秽语,谩骂之能事。 十二哥阿济格认为既然是封骂人的回信,便不看就要直接销毁,但多尔衮制止了,他认为此信八成是是那股明军主将写的回信,看看信中所写,也可窥一斑而知全豹,至少知道了那人对后金的想法,被骂又死不了人,能被骂死的,都是一些蠢货,该死!连被人骂几句,就受不了,那朝廷要你何用? 信一直放了这么三天,就静静的放在那里。马上就要攻城了,多尔衮现在才缓步走到桌前,拿起了那封令人好奇又讨厌的信,用手撕开信封,抽出信纸,便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多尔衮看完信件,面无表情,但随即脸色一变,呵呵一笑,嘴中不宵说道,“我高看那股明军主将了,所说皆是陈词滥调,和酸腐文人一般,有何所俱?” 随即将书信丢于书案之上,供阿济格、和弟弟多铎观看。 阿济格拿起一看,顿时暴跳如雷,大声叫道,“来人,立即整军备战,一个时辰后开始攻城。我要攻破眼前城池,杀进城中,片甲不留。” 军帐之外,仍能听见帐内咆哮之声不断。帐内,多尔衮平静的看者十二哥和十五第在那里咆哮叫嚷不断。他是故意为之,让大哥和小弟发怒咆哮,借此给汉军旗、天助兵、天佑兵等降金汉兵一个鞭策。 一个时辰后,“呜呜呜”号角声在建虏军营中响起,一股沉重而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察哈喇四人骑在马上看着两万兵马整装待发,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要一举攻破代州城,消灭城内所有明军,为大金勇士报仇雪恨。 前面是骑兵,后排是步卒方队,一排排新做的盾车、一架架长达数丈的云梯,还有一辆辆推车密密麻麻放在众人面前,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阿济格一声令下,八千六百铁骑(汉军旗、天助兵、天佑兵行军南下时后金的监视骑兵六百人)翻身上马,引起上万的马匹一阵阵嘶鸣,打着响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出发!”阿济格大喝一声,带头拨转马头向代州城开进。 “轰隆隆。” 马蹄踢踏之声四起,带起脚下滚滚尘土四扬,近万匹的战马排列成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纵队,蹄哒、蹄哒、蹄哒,迈着马步有节奏的向代州城慢慢压来。 成千上万的步卒也是踏着重步,高喊着杀伐口号,整齐划一一步一步向代州城恶狠狠、杀气腾腾走来。 从城墙之上望去,上万战马组成的战队犹如波涛汹涌的白色海洋翻滚着向代州城们压来,一眼望去,让人生畏,感觉头皮发麻。上万战马嘶鸣不断,汇聚起来,其声势震天,震耳欲聋。 其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步卒紧跟马队之后,咚、咚。咚,鼓声单点而响,犹如浪花般向前波动而进。 周大虎、郭从候、孙中选三人望着城墙外面的滚滚大军,心中震惊不已,连郭从候在内都是心中惊颤,脑中轰鸣,但还的故作镇静,以安军心。 而城头上的军士看见下面滚滚的建虏,像乌云一般压城而来,早已吓得两腿颤颤,面色苍白,口干舌焦,握着兵器的双手微颤不已,手心已生出汗液。 周大虎、郭从候、孙中选等和群官看见城墙上成千上百的守城士兵已是面容失色,再看向自己城内不远处的数千周大虎自己的精锐之兵,此时军容整齐、虎虎生威站在那里,大家顿时心中安定下来,有能和建虏作战而不落下风的精锐之兵在,再加上坚固的城池,还怕什么? 周大虎铁青着脸看着城墙之上摇摇欲坠的守城官兵,心中已是想到代州城前世是怎么被建虏攻破的,官军闻虏色变、见掳腿软,城焉能守住不破? 周大虎知道这种惧怕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这是由于大明官军历年大败于后金建虏累积下来的的威势造成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火炮之威 要想破除这种闻虏色变、见虏就腿软的情况,只有一条路,亲自打赢一场对建虏的战斗,这样就行了,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军兵只有在战斗中去不断的取胜,才会成为无所惧的精锐之兵。 周大虎琢磨了一下眼前形势,自己要想个办法壮一下代州城的官军士气,但不是现在,周大虎朝自己的兵马打了个手势,城内周大虎的兵马随即喊起了嘹亮的口号,“大明威武、大名威武……”,其声震天,带着一丝煞气响入城头官军耳中,引得守城官军们连连向望,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着别人高昂的斗志,不由的也是血脉偾张,低落的士气随即又重新高涨起来,嘴中也跟喊着“大明威武、大明威武……”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察哈喇四人骑着健马蹄哒、蹄哒缓步而行,后面旌旗飘扬、战鼓咚咚,派出如此大架势,就是要代州城的大小军民,看见大金的军威,以慑其心,以夺其志,打击代州军民守城的信心。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阿济格这次攻城则是听取了弟弟多尔衮的建议,攻心、威慑代州明军,并恫吓代州军民,因此才弄出了如此大的阵势做给代州守城官员和士兵看。 在距离代州城五里远的地方,阿济格骑在马上右手臂高高一举,整个前行的大军戈然而止,行进的鼓声也是骤停。 距城五里而停,不得不停,再往前就进入了代州城的火炮攻击范围了。这个距离不是阿济格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手下奴才从太原方向抓回来的几十名明军中招供出来的。 里面有不少人去年防秋(防秋就是防蒙古各部趁秋高马肥时南侵而调兵防守的一种称谓)去过代州,知道代州城的一些情况,因此对代州城的火炮比较了解,得知代州城火炮以佛朗机炮为主,由于佛朗机跑采用子母铳,射击速度虽块,但是气密性较差,射程不远,有效射程一里有余,最大射程三里左右。 阿济格一声令下,骑兵分开两股,催马开始炫耀武力,像一股风暴卷向两边,分别绕着城池开始绕城武装巡城,此举乃是先声夺人、虚长声势,恐吓瓦解敌人的一种方法。 “呜呜呜……”号角之声冲天响起,上万降金汉兵推着又大又高的盾车,抬着又长又宽又大的云梯,推着大型推车,推车上面堆着用沙土填实的麻袋,用于阻挡城上明军开炮射出的铅蛋,保护躲在推车后面的攻城步卒。开始一步步向代州城池前进。 “敌人开始准备进攻!” “大家准备战斗!” 巡城的值日官大声呼喊着,城墙上立时忙碌起来,最先动作的是城防炮兵,开始往佛朗机炮中,子铳装入炮腹中,并调整方向和距离,随时待命。 四里、三里、二里……建虏汉军旗、都元帅孔有德、总兵官耿仲明的天助兵、总兵官尚可喜的天佑兵各一千人缓缓向着代州西城门逼近。 代州西城门之外数十步,面对建虏兵锋首当其冲的就是西关城,建虏要想攻破代州西城门,就必须先攻破西关城。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警铺上哨兵不断大声报着建虏敌兵距离代州西城门的距离,听到三百步距离时,一位炮兵百户官随即大喝道。 “放炮!” 只听得轰、轰、轰……十几发炮响,城墙上腾起阵阵烟雾,炮子在火药的强力推动下,夹着雷霆之势翻滚着冲出炮膛飞向建虏汉兵行军阵中。 一颗炮子铅弹翻滚着砸向一队天助兵,“啊、啊、啊”只听得惨叫连连,传出声声瘆人喊叫之声,铅弹所过之处,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最前面的一个人半个身子被铅弹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没有了,只剩下半个身子挺在地上,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而后边之人碰着就死,擦着就是重伤,后面一个倒霉的天助兵离得很远,却被一颗看着已经没有余力的跳弹,来到在他面前,眼睁睁的看着跳弹跳到自己身体边,只觉得左手一空,一股凉气进入身体,他回头一看,自己的左手不见了,他很奇怪,哪里去了?他使了使劲,但是左手却没有一点反应,他低头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自己的胳膊没有了,肩膀上只有一些骨头茬子,血肉模糊,吓的大叫起来,随即剧痛紧随而至,立时痛的抱着身子杀猪般的嚎叫,并不时喊着“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声音慑人心魄,森人瘆心。 边上的天助兵把总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下在那惨声嚎叫,胳膊上的鲜血还在汩汩直流,医兵跑过来看了一眼道,“救不活了,流血太多,血止不住了,也没必要了。” 把总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兄弟,别怪我,是你命不好,为了不让你多受苦,对不起了。”说完,拔出腰刀对着地上伤兵就是一刀,结束了伤兵性命。 与此同时,类似的这种情况在别处不断地发生着。 一颗铅弹飞来正中一辆盾车,洞穿而过,将后面推车的数名兵丁直接砸死砸伤。 一颗铅弹落在地上,连跳数次,击死击伤数人,且没有规律可言,让人防不胜防。 代州城上第一轮炮击,十几发炮弹带走了敌兵二三十条性命,周大虎、郭从候、孙中选等皆是感到满意。此次炮击效果不错,皆因为是主场作战,火炮以前都经过校准,且城外炮击落点都已有标识和参照物,才能打的较准,取得较好成绩。当然,也有敌兵人数多又密的缘故。 攻城的建虏三部汉军,立即作出了反应,迅速拉开了攻城队伍之间的间距,又将大量的推车调在最前面,加厚加宽,形成一道移动的车垒沙土麻包挡墙,全部士兵躲在其后,缓缓向城池方向推进。 城墙之上知州孙中选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叹声说道,“这些原来的辽东兵将果然都是精兵强将,作战经验丰富,朝廷花费巨资养出这些百战之兵,都被这些不知礼义廉耻的忘恩负义之徒,这些叛将带到了建虏那里,可惜啊!那些叛将真是该死。” 听到此话,大家心中都是默然不语,投降也是有原因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投降,原因很多,但是大家不会为这些叛徒去做半分辩护。叛徒就是叛徒,不管原因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进攻试探 这时,郭从候插话道,“建虏别高兴得太早了,后面还有数道难关要过。”说完,阴着脸嘿嘿笑了一声。 建虏汉军三部前进了几十步,就又不得不停下来了,前面出现了大量明军埋放的鹿脚木桩,木桩打入地下,排列方式不一,错乱无章,地面之上露出半腿高的木桩,阻挡了推车前进的道路,也妨碍了大军通行的顺畅,起到了延缓和阻挡攻城的效果。 “清理障碍。”一声高喝喊道。 一声令下,移动城墙推车后面立即出来了数百名兵丁,拿着铁制工具出来进行通畅行进道路。 城墙之上,炮兵百户看着远处的守备郭从候,请示是否开炮。 郭从候凝目远望城外的建虏敌兵,心中度量了一下自己一方的得失,转头对着炮兵百户道,“再放一轮,不能让其舒舒服服完成清路任务。” “得令!”炮兵百户官高兴着答道。 一进入自己熟悉的炮兵做战位置上,他立刻浑身精气神变得不一样了,手中拿着一枚三角指挥令旗,眯着眼看着远方的目标,右手举着令旗向下一压,大声叫道:“放!” 轰轰轰,一阵轰鸣腾起层层烟雾,十几枚铅弹爆冲而出,夹着一股气势飞向建虏攻城汉兵。 噗噗噗,飞出的铅弹大多数都打在了推车上沙土麻袋上,掀起一阵阵好大的灰尘,只有一二个炮子砸在了清障的兵丁身上,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一名呜呼了,另一个炮子则砸在推车的轱辘上,木屑乱飞,铅弹顺着推车车底翻滚一路向前,立时就撞上数人,磕着碰着的,不是骨折就是筋断,数人抱着大腿在地上翻滚哀嚎不断。使得场面一片寂静。 然而,随着一声暴喝,“把这几个伤兵抬下去,其他之人继续清障!” 战场上,马上又恢复了既有的秩序,随着清障的速度越来越快,敌兵越来越近的逼近,西关城的大明守军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西关城距离西城门康阜门只隔了一条护城河,而护城河距离主城城墙只有十五米远即十步远,关城和主城之间在护城河上修了一座石桥,原先是一座吊桥,不过因为主城城门修有瓮城,再加上关城日渐繁华,人口稠密,吊桥便不适应发展的情势,因而改建成了横跨护城河的石桥,桥在城墙上的火力覆盖范围之内,战时也不用太担心。 西关城内足有八百守兵,人数比原有计划多了不少,兵器、盔甲也是大幅提高且精良优异。多了周大虎数千的精锐之兵压阵,再加上上千件盔甲的借用,比计划中多出二三百人守战西关城,大幅增加的披甲率让守西关城的官军有了一些底气。 何况真的守不住了,还可以轻松退回主城,八百人守一个三里一百九十六步的小城,外围二十米处,还有深一丈五尺、宽两丈的壕沟保护,关城只需防守三面,主防正西的一面,南面和北面两翼不需要多少兵力,主城城墙之上的火力如弓箭、鸟铳、火炮(虎蹲炮、弗朗机炮等)都可以进行交叉火力支援。 建虏汉兵,清障完了,来到了西关城百步之外停足。再往前就要进入弓箭和鸟铳的火力范围了,伤亡必定会成倍成倍的增加。 这时,后方传来上司的军令,“全力攻城。” “咚咚咚……”强劲的战鼓开始擂响,击鼓而进、鸣金而退,鼓声急,代表着全力进攻,这是军中的规矩,凡后退着,军官将领就可以执行战场军纪,当场斩杀畏缩不前着。 “杀!一一” 这时,三部兵马终于露出了藏在嘴中的獠牙,露出了凶残的目光,三部各自为战快速形成了三个冲锋大阵,盾车、载着沙石麻袋的推车以及盾兵,在外面紧紧护住了大阵,迅速收缩攻击的宽度,径直面向关城正面。并快速清理完了前面的鹿脚等障碍。 “冲……” 大阵在盾兵的保护下迅速逼近关城,八十步、七十步、五十步、三十步……大家都知道越是靠近关城,代州城墙上的明军就越是无法开炮,以免落入关城误伤自己兵马。 三千兵马来到了关城二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前面出现了一条宽两丈、深一丈五尺的巨大壕沟,不过这都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且已经早有准备,在盾牌的掩护下,立刻出现上百精壮大汉推着推车,将一包包沙土麻袋倾倒在壕沟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填平。 关城之中,一名千户官看见壕沟在被填平,立即高声喝道,“射箭。” “咻咻咻……” 上百支利箭朝着推车倒土的建虏汉兵射去,建虏汉军有些人躲避不及被射死,不过,大多数人都及时躲于推车之下,并没有伤亡多少人。 关城的射箭,立即迎来了汉军旗、天助兵、天佑兵三部弓箭手的强烈压制,虽然放下了悬户挡箭,但仍有不少漏网之箭射中了守城官军,箭头直直插入盔甲之中。最倒霉的是羽箭射中无甲之地方,顿时鲜血直流,丧失了战斗之力。 城墙之上,周大虎看的眉头直皱,建虏攻击这么软弱,不像是建虏的狠厉作风。郭从候几十年的军户,且都在边地戍卫,还是有些眼光的,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本质,开口道:“这是建虏在试探进攻,在摸我们的虚实,开好了路,下次就是无比凌厉的攻城进攻。” “如此说来,还是不要暴露太多的火力和实力,关城那边的几尊小炮近量还是不要动了。最后用一下,出其不意多杀一些敌兵吧。”孙中选沉声说道。 郭从候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周大虎则不表态,关城之中没有自己兵马,他就不愿意随便表态了,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郭从候却不能不问周大虎的意见,人家手中掌握着数千精锐,对守住代州城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我无意见。”周大虎回道。 突然关城那边,传来巨大的喊杀声,声响震天,关城外面的壕沟已经填平了,建虏三部兵马开始了第一次真正的进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初攻关城之首次退却 关城,一名天助军千总抽出腰刀,振臂高呼,“杀,凡是先登关城着,连升三级,赏银百两,砍下一颗明军首级着,赏银三十两升赏一级。” 说完,大呼一声,“兄弟们,富贵险中求,冲啊。” 左手持盾,右手握刀,护着全身,顶着箭雨,指挥着手下将又长又重的云梯搭上了关城的城墙之上。 云梯搭上城墙之后,这位千总长长出了一口气,建虏军法极严,动不动就贬为奴隶苦力,在这苦寒之地当奴隶,生不如死。或着就是斩首,如杀一只小鸡一般,端的严厉可怕。 他有点想念在大明混日子的时光,悠哉悠哉,好不逍遥啊。 随即他抓起腿裙挽入腰中,双眼露出一股凶光,过去的就不想了,现在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得拿命搏,比起过去的安逸,他更喜欢现在搏命换富贵。他晃了晃手中的刀,催促着自己手下的兵丁蚁附攻城。 “上,后退着,军法从事,杀。” 接着这位千总也跟在这些兵丁之后,顺着宽大的云梯攀爬而上,他要当先登,带领手下,攻克这座关城,只要他能升到备御一职,就可以按照规定:一名备御赏给一庄。以十三名男丁、七头牛、田地五百亩编为一庄。生活就会无忧,即便老、病、残,退下来也会一生无忧,做个富家翁。 想到这里,这位千总浑身是劲,口中高喊着口号,激励着手下兵丁向上冲顶,噗噗噗……,头顶上的箭雨倾泻而下,射在盾牌上发出一阵阵声响声,令人心惊胆战。 关城之上,驻守西关城的是千户官李士彪,他身高马大,肩宽背厚,孔武有力,是一个纯粹的武人,别人都不想守关城,他却自愿报名担当此任。有一股不怕死的英雄豪气。 此时,他看见由上而下的射箭,对建虏汉军威胁不大,便大喝一声:“停止射箭,用礌石滚木给我狠狠的砸,砸死这些狗建虏二鞑子。”由于这些汉军旗等人已经剃头归降,每人都留成了金钱鼠尾辫,因此百姓称呼这些人为二鞑子,女真人则称为真虏或真夷。 守关城的官军立即照令行事,将早已备好的滚木礌石高高举起狠狠向下砸去。这一招果然有效,立时砸的下面蚁附攀爬的二鞑子鬼哭狼嚎,纷纷跌下云梯,摔的非死即伤,那名一心想立功的二鞑子千总也被云梯上面的跌落兵丁砸的摔了下来,“扑通”一声,自上而下结结实实摔了下来。 这一下,摔了个七荤八素半条命没有了,躺在那里哼唧起来。云梯下面的兵丁赶紧进行抢救,一拉扯,动着了伤口,却听到更大的惨叫声。 “珰、珰、珰……” 击鼓而进,鸣金而退。 随着鸣金声起,这一波攻势很快就退了下来,二鞑子带走了几十具尸体和上百伤员,朝后方退了回去。 多尔衮望着如潮水一般退回的汉军,消廋的脸上面无表情。看着退回来的兵丁对着阿济格说道,“大哥,代州明军准备充分,没有两三天,主城外围的障碍都清理不完,看来得打持久战。” 阿济格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一到战场上就变得不一样了,显得十分沉稳冷静,十几年的战场厮杀指挥经验,使他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态势,处理起来绰绰有余、 阿济格皱了皱眉,道,“代州城没有多少精兵,那股明军虽然能打,消灭我大金数千人,伤亡也不会小,至于主城外面的关城,精兵更不会多,这两天慢慢攻着,消耗着就行。” “十四弟,这两天的消磨战你就多操些心,我和十五弟,等着更强的敌人,只有击溃了他们,我们才能安心打代州城。” 多尔滚点点头,知道强敌说的是太原北上来援的的大明官军,不击退这股明军,就会受到数面夹击,陷入明军合围境地,不但完不成大汗交代的任务,恐怕还会有较大的损失。 要不是那股明军的惊人表现,他和大哥阿济格、兄弟多铎根本对太原的大明的援军北上不放在眼里,但意外出现的那股明军……会不会还有?还有多少?不确定的太多,不得不让人注重。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察哈喇四人分别行事,张网以待等待太原的援军北上。 …… 代州城西城门,周大虎、郭从候、知州孙中选等人相聚而坐,议论着眼前城防之事。 周大虎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不知两位大人可否向太原请过援军?” 两位大人相视一眼,不知所云,代州兵少请援不是很正常吗?还用问我们?随即回答道:“早在十天半月以前就连书数封请援信送往太原抚台大人所处,不知有何问题?” 周大虎见二人疑惑,便解释道:“请兵来援,此举最为正常不过,不及时请兵来援,一但出事还会遭到重罪,只是我想到太原援军一旦来援北上,会遭到建虏骑兵猛烈攻击,而败回太原……”说完,周大虎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周大虎如此一说,两人立时明白了,建虏最好围点打援,沿路埋伏等事,凭借强大的骑兵快速又凶狠的猛地一击,先发制人迅速的击溃敌人。这敌人就是太原明军。 两人面面相觑,大明官军这十几年如果一打野战,几乎胜少败多,建虏击退了太原来军后,就会全力攻打代州城,大家不希望太原来军迅速败北,至于会不会取胜?根据以往十几年的经验,胜利还是别想! …… 太原府,府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诚古今必争之地也。明朝置山西承宣布政使司,下设行省三司:承宣布政使司(布政司)、提刑按察使司(按察司)、都指挥使司(都司),三司官署驻地皆是驻在太原府城内。 此刻,太原府城内巡抚衙门,行省三司主官、镇守总兵官、监视中官皆是到场,一件重要的军事行动即将展开,大家坐在这里,进行最后的决定。 山西巡抚戴君恩身穿绯色官袍,头戴双翅乌纱帽,高坐于大堂之上,山西巡抚全称是:钦差提督雁门等关兼巡抚山西地方都御史。钦差二字表明了巡抚是替天子巡守地方,不管品级,见官大一级,节制山西地方诸官。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议决北上 大堂高座之上,山西巡抚戴君恩轻咳一声,环视一周,看着下面的各级官员肃声说道:“诸位,自后金今年七月入塞,抢略宣府、大同两镇村堡无数,攻破边堡上方堡、膳食堡、龙门堡、独石堡。” “宣府之伴壁店、长安岭、桃花堡、保安(明清之保安县改今志丹县)。” “大同之得胜堡、镇羌堡、灵丘、王家庄等皆被建虏攻破,财物、人口、家畜皆被掳掠一空。” “有建虏部分兵力南下,有民众报告崞县被破,随即又有民众报告崞县已被一股官军收复,并且歼灭大批建虏足有千人,还大量施舍与百姓粮食、马肉等,救黎民于危难和饥饿之中,不久前,又有代州知州和振武卫指挥使兼守备联署来书,请求派兵救援建虏围城之困,诸位何解?” 大堂之中,各个官员都低头“深思”,半天没人说话,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僵滞。 无奈之下,山西镇总兵官睦自强出首道,“军门(明时对巡抚的尊称),崞县之事太过蹊跷,不能全信,亦不能不信,但代州被建虏围困之事确实无疑,代州乃我太原府属州,山西镇防戍御鞑之地,而圣上早已有严旨颁下,如有丧失城池着,皆严惩不贷。圣言犹在耳边,断不能叫建虏攻破代州。” 话音一落,太原府知府也起身附言道,“抚台大人,代州城乃是历年山西防秋驻守之地,地理位置重要,离雁门关雄关等极近,城中粮食、草料甚多,大小仓库十几座,其中更是有户部供大同镇的粮饷仓库布置在代州城内,事关重大,一旦有失,我等诸位必被圣上责罚。我等当积极发兵前往,以积极进取为务。” 堂下各级官员冷眼瞅着二人,心中不由腹诽道,你们二人皆是守土有责,岂能不“积极进取”?但是说大话站着不腰疼,谁都想消灭建虏,发兵容易退兵难,最怕建虏围点打援、中途伏击。况且野战也不是人家对手啊? 戴君恩知道山西镇官兵与建虏野战输多赢少,但是知道归知道,也得前去救援,这不光是圣命在身的责任,也是他身为巡抚应有的担当,知道赢不了也得去。不然就会被天下言官弹劾见死不救、畏敌如虎等罪名。生死事小,名声事大。 戴君恩略一思索,向总兵官睦自强和都司指挥使两人问道,“二位大人可知崞县有支可击败千人建虏的官军所属何部?可是你等属下所部官军?” 击败千人建虏的官军,他们倒是愿意是自己部下所为,但是以他们对自己所属官军和卫所的了解,“击败建虏”这是不可能的,被建虏击败倒是很大可能,这个功劳不知是真是假,而且牛皮吹的太大,谁也不敢接。 想到这里,二人果断回道:“不是末将之下官军(不是都司之下卫所旗兵)。” 戴君恩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后,过了好一会此慢慢睁开双眼,轻叹一声道:“可惜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随即肃声向两位主管军事的山西镇总兵和山西都司说道:“两位,但愿此战之后后金退去,请两位务必要练出一支可与建虏相抗衡的精锐之兵来,本院将大力予与支持。” “我不想再看见,如前几日一千建虏骑兵过来,太原就吓的军民立即封闭四门,还被其抓走了数十名官军,还搅黄了北上出征仪式。” 这时,一道尖声细语响起:“巡抚大人的意思就是咱家的意思,这次北上出兵太慢,咱家知道大家畏惧建虏凶焰,可是数万建虏贼心不死,一心想带兵扑向京畿,骚扰皇上,咱们这些当奴婢和臣子的,不为皇上分忧为谁分忧?不为皇上阻挡刀兵,要咱们这些奴婢和臣子有何用?” 最后一声,更是尖声刺耳,音量大了许多。不用看,大家都知道是谁,纷纷向其起身说道,“皇恩在上、浩荡无边,我等敢不赴死以报皇恩。” 监视中官(即镇守太监)刘允中一直板着的脸才稍微舒展一些,他压力最近一直很大,这次圣上早早下了严旨,如有疏失被建虏攻破城池,上下一体,包括他中官在内,都会遭到陛下严厉的惩罚,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深深一哆嗦。 那些文臣武将和各级官员看着他在外监军,风光无限,大权在握,却不知他的艰辛,宫内的竞争一点也不比外面上的官场竞争弱,而是有过之更残酷、更血腥,更无情,宫里万人奉一人,万般富贵系于一人,何不激烈?能上者皆是聪明伶俐、有眼色、有能力、且有大气运之人才能上位,也都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着,一旦有人落下位置,立时有无数人把你踩在脚下。 中官刘允中长叹一声,世人都道中官爱财,殊不知收的都是一些可怜的养老保命钱,还是收的十分隐秘,也不敢多收,否则就是催命钱。一旦被有心人和皇帝知道,立马会被告发和贬为最下等的宫中差役,从高位到最下的底位,且一般都活不太长。 至于民间纷纷攘攘说的肆无忌惮、大肆收钱,这都是些找死的,身为奴婢,不低调办好差事,竟给皇上添骂名,那是利令智昏,那是找死。 中官刘允中的一番话,让大家再不敢再说什么,大家开始纷纷表态,支持太原镇官军立即发兵,察看收复崞县,并北上解救代州被围之事。 巡抚戴君恩见已达成一致,便起身道,“诸位,明日三更做饭五更发兵,北上解围代州。” 此事原本早已定好,突然出现的那一千建虏骑兵打破了原有计划,令太原城中军民十分惊恐,才有了这场加开的议事。 他又环视一圈屋中各位官员,严肃说道,“此战本院将随军北上,击退建虏救援代州,各地方有司,守土有责,当各守其职,共克时艰,如有疏忽大意着,必将严究其责,严惩不贷,望各位不要自误。” 戴君恩刚一落座,一道尖声再次响起,“咱家也要随军北上,将军中一切功过赏罚禀与皇上,对作战勇敢者,咱家做主,当场与于升赏,以激励广大士兵士气,奋勇杀敌。” 巡抚戴君恩脸色一变,说道:“这不符合规矩。”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军中弊端 在军事行动中,从正统年间起已经形成了,若总兵出城出战,则镇守中官守城,若镇守中官出城出战,则总兵守城的规则。两者需留一人,是因为两人均有节制调动山西诸军的权力,守城时,镇守中官可以轮替总兵以代其职,而巡抚只是襄理军务(协助办理军务)不能完全以代总兵职责。 三大有管军职权的官员和内官都随军出战,万一大败北归,岂不是让建虏一锅端,如果出现这样的极端情况,山西将无人调度军事力量,一但建虏乘势而下,山西岂不危亦?山西如出现大面积建虏兵祸,太原城被破,三人虽死也不能赎其罪。 刘允中作为镇守中官,当然知道这些不成文的规则,可是他认为自己如果不去的话,不亲自督促官军奋勇杀敌,当场激励升赏的话,自己恐怕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建虏之武勇,根本不是眼前的太原官军所能战胜的,他心中只希望,仗着主场作战人数众多,以数量压制建虏的质量,完成皇上的交代,保住自己的位置。 事关前程,因此此事他不想后退一步,当即,刘允中也是板脸严声道,“抚台大人,这不过是历年来的约定俗成,并不是朝廷规定,如今大敌当前,事可从经亦可从权,怎可顽固迂腐不化?” 戴君恩沉着脸在那里思考着眼前的危机,心中盘算了一下眼前的形势,认为不能在建虏鞑子入塞的现在发生严重的分歧,只能后退一步了,便对着镇守中官刘允中说道:“好个舍经从权,本院同意公公随大军同去,只是要事先确定好太原城看家守城之官,免的事权不一,延误指挥。” 刘允中嘎嘎尖声笑了两声,脸色和缓不少,自己已达成了随军的心愿,况且三人就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呵呵一笑说道,“咱家对巡抚大人的提议是万分赞成,现在就由自家、巡抚大人、总兵大人三家把有关人员都定了下来,不耽误大军明天出发。” 三人相商之后,定下了由都司为太原城守城之守备官,太原府知府为副守备,布政使为大军粮草总管,为大军筹措、提供粮草,按察使为监军。 戴君恩对着堂下官员厉声说道:“本院和总兵大人、刘公公三人不在太原之时,望各位各司其职,尽心办差,听从命令,严守城池,以防宵小,如有懈怠疏失,绝不宽宥。” 说完,拿起桌上茶杯轻啄一口,返身坐回了原位。大家都是官场之人,知道端茶送客的规矩,便纷纷起身向抚台大人、总兵大人、刘公公告辞。 大堂之上各级官员陆续退下,只剩屋中三人,三人相视一眼,都觉得此行前途莫测,不容乐观,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明日就要出征,必须了解手中军队的战力。戴君恩和监视中官刘允中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心意。刘允中朝戴君恩微微点头,戴君恩明白意思,朝山西镇总兵官睦自强问道:“睦总兵,这里四下无人,我和刘公公不想听假话,问你一个问题,你属下山西营兵与建虏可能一战?” 睦自强转头看了看座位不远处的巡抚戴君恩、监视中官刘允中二人,沉声说道:“建虏骑兵千人以下野战,我军可战胜之;建虏骑兵三千以下野战,我军不败;三千以上,败多胜少,建虏骑兵五千以上,必败。” “至于上万步卒,在战场上遇到骑兵,几乎无用,在骑兵的强大的冲击下,步卒很容易崩溃四散而走。” “不能以步卒抗御骑兵吗?”戴君恩冷声问道。 睦自强苦笑着说道:“步卒抗御骑兵,太祖之强兵可以做到,现在陕西镇官兵根本做不到,以步抗骑需要百战精兵以阵法为基,苦练一年以上才能成军,山西镇没有这样的条件和能力。” 戴君恩和刘允中一听,之前的雄心壮志顿时一下消融不见,他半月前得到消息,驻扎在代州城下的建虏约有骑兵五千左右(这是老消息),不知现在有没有大的变化,不过他已经派军中斥候前去哨探了,估计很快就会送回消息。 这些戴君恩现在不想提,他和刘允中对眼前睦自强的回答有些吃惊,这次山西出兵的足有三万多人,其中骑兵也有六千多人,野战,建虏三千骑兵对官军六钱骑兵,自己一方还是败多胜少,他不由厉声叱道,“睦总兵,朝廷将数万大军交于与你统辖,你是怎么练兵的?愧不愧皇恩之浩荡?” 睦自强脸露愧色,向两位上官抱拳一礼道,“本戎惭愧,有负皇恩,不过还是容在下辩解两句。” “讲。”戴君恩面色铁青说道。 睦自强再次起身抱拳一礼,他本不想说的过多,以免牵涉太大,但现在大家即将北上迎战建虏解围代州,收复崞县,他不想因这些文官、太监不知军中情况实力,瞎指挥,把三万多大军送人死地,如果这样,自己不保官位事小,祸累全家事大。 睦自强道,“抚台大人、刘公公,过去山西镇战斗力在朝廷中还算不错,只是能与建虏一战的精锐十分缺乏,如今卫所之兵已不堪用,募兵着,亦有定额,而不能多幕,朝廷粮饷不继,所募之兵着粮饷多有积欠,兵士心怀怨恨不愿出力苦练,营中将校亦不敢严肃纪律,日常月久,则兵备荒废、将惰兵懒。” “另外,崇祯四年二月,大司马张凤翼禀于圣上,宣镇、大同两镇各增募兵万人,饷银由五钱增加至一两,三镇唇齿相依,厚此薄彼,独缺山西兵镇,山西镇上下兵将皆有不满和怨言,军心动荡,士气低沉。”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营中弊端繁复,非一句两句所能叙完,粮饷一日不完全解决,则不敢严刑峻法以儆效尤,一旦高压。恐有哗变之虞。现在中原贼寇四起,更是不敢轻动。望两位大人知晓。” 一直沉默不语的监视中官刘允中突然开口道,“这些营中弊端,咱家也是早有耳闻,克扣军饷、粮饷不继、贪污腐败、升赏不公、吃空饷、役占健卒充于标下,或私猎走役战马等等,只是军中之事太关紧要,朝廷知之却不可轻动。时机未到。” 睦自强轻轻擦了擦头上冒出的虚汗,刘公公说的营中弊端,他也犯了数条,不过他心中安宁了不少,关于营中弊端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动作,心中顿时踏实不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北上出兵 时机未到,大家都知道时机指的是什么,可是愈演愈烈的流贼,和频频入塞的建虏,这些威胁何时才能消灭?所谓的时机还会有吗?大家心里充满了疑问…… 三更在古代就是子时,即现代时间晚上十一点至凌晨一点,就由军营中的伙夫开始了做饭。五更出发,五更是最后一更,已到寅时,即黎明前的三点至五点钟。 古代上万人的军队出兵,不是说走就走,有一套严密的准备流程和出征仪式。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的就是大军的后勤的重要和繁复,兵马一动,黄金万两,大军开拔,需要照过往安家之例,给与犒赏银,士兵每人一两,将校按等级给予不同银两若干,这也是生死大战前的惯例。 太原府大校场,凌晨五点,大校场上三万多人马,旌旗飘扬,刀枪林立,寒光闪闪,煞气逼人,兵士刚刚领了犒赏银,士气正旺,各个挺胸腆肚,队形严整肃然。只是兵丁身上的盔甲好坏不一,绝大多数着皆是老旧之甲,其防护能力已经大大降低,已不堪用。甚至有些身无片甲,定眼望去,无甲之人满脸愁容。 骑兵这一边,数千骑战马并排而立,喘着粗气,不时的低声嘶鸣,打着响鼻,前蹄不时的刨两下。战马此时也感受到了一丝战意,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兵马前面,有三个人穿着不一样的服装,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数万的军队。站在前排的士兵不认识这三个人,只是听说都是山西的大人物,究竟有多大,不知道,反正很大。穿盔甲的将领是谁他们终于知道一些情况,是山西镇总兵官睦自强,剩下的两人他们也不想猜是谁了,反正离他们这些小兵太过遥远,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镇守山西总兵官睦自强看向巡抚戴君恩、镇守中官刘允中,征求他们的意见是否立即出兵?两人见他望了过来,心知其意,都点头同意立即发兵。 “出发。”总兵睦自强高喝一声命令道。 军队有令必行,令行禁止。 一声令下,大军立即开始开拔,顺着官道缓缓北上。 三人骑在马上望着蜿蜒而行的北上大军,均是眉头紧皱、面色凝重,三人心中十分清楚,这三万多兵马已是全山西最能打和能调出作战的最大兵力。 帐面上的山西全镇官兵名额多时达五万七千六百一十名,但是大家都知道其中有不少空额和老弱兵丁,由于常年防守内长城一线,即,管辖的长城西起保德、河曲的黄河岸边,从偏关、老营堡、宁武关、雁门关、平型关、龙泉山、固关而达黄榆岭,全长约八百公里,任务也是十分繁重,但也是因此,兵丁的纪律、作风等比之内地强上不少。 此次调兵也只有不到三万,其余的都是民壮兵丁,人数达数千,三人只希望他们能压住阵脚。而能不能抵挡建虏猛烈进攻的,三人的希望都在那六千八百多骑兵身上,骑兵败,则全军败,骑兵赢,则全军赢。 三人长叹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各自催马上前跟着队伍,身后的各自的精锐标营紧跟其后,护着上官一路前行。 …… 代州城,建虏开始攻城第二天。 有了第一天的攻城试探,建虏汉军二鞑子再次进攻,就显得有些轻车熟路,游刃有余许多。 其战术也发生了变化,前面兵卒推着盾车和再有沙土麻袋的推车,后面则跟着一队约有五十人的兵马,一盾车、或数辆土车组成的移动城墙,其后跟着一队人,车与车或紧密相连,快速通过宽敞的空广地带,以免受到火炮攻击。 这次,建虏的攻城推进速度很快,很快就推进到了西关城之下不到百步的地方,不能再近了,再近就到了关城弓箭和火器等的射程,纷纷开始驻足做蚁附攻城的准备。 而代州城上,周大虎和郭从候、孙中选三人默默地盯着关城那一边。大家对于关城再防守两天,心中有一定的把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敌人在关城面前展不开兵力,只能只攻关城的正面,左右两面只要敌人一攻,代州城墙上的弓箭和火器都会劈头盖脸打了过来,防不胜防,这让建虏二鞑子根本无法进攻关城两翼。这让他们很受伤、很憋屈。 火器现在大多数都在周大虎所属军队中,这些天已经有用火器的老兵,将这些振武卫送来的鸟铳和三眼铳,一支支都试射了一遍,已经剔除了有瑕疵不安全的鸟铳,近三分之一不能用,三眼铳倒是剔除的很少,只剔除了二三十杆。这样下来,振武卫送的三百多鸟铳,只剩下二百五十多杆鸟铳可用。四百多杆三眼铳只剔除了二三十杆,数量几乎没变。 加上周大虎所部带来的火器兵火器,精制三眼铳三百,精制鸟铳三百,现在周大虎的军中已有鸟铳五百五十多杆,三眼铳七百多杆。两者共计一千三百余杆,端的火力十分凶猛。 周大虎将此组成了一个火器大营,分成了老营和新营,并分了五百精锐保护他们并协同作战。 周大虎等三人看着关城战事,在那按部就班的拉据着,毫无危险,就转身准备下城。下城前先各自与官兵交流、鼓舞一番后,周大虎挥手将自己的火器营刚任命的火器营指挥林火招来,吩咐道,“林火,你在城上看着,关城遇到危险立即配合城上火炮进行火力支援,另外还要加强新营的火器训练,让他们都借此放上几枪适应一下。” “大哥放心,我马上就去执行。”林火恭声回答道。 望着风风火火而去的林火,周大虎想起了前身记忆中的林火,和现在一比差距太大,如果不是一直在一起,肯定是认为是两个人,没变的是那风风火火的性格和作风。 周大虎回想着这两年的奋斗经过,当初连自己一起出外闯荡的共有二十三人,做出成绩的只有十几个,像林火、赵民、田原等已经能独当一方了,这些都是自己心腹,还是太少,另外十几个发小也要加重培养一番,尤其是这次活着回去后,会大力发展军队等事务,自己等将走上正轨,用人必会激增不少,得多用一些发小,也许他们能力不行,但是忠诚可靠用着放心。尤其是在这明末礼教道德人心崩坏的时候。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关城之战第二天 很快,周大虎摇摇头,自嘲自己在这作战期间,竟飞思神外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来,他看了一眼底下关城的战事,便和郭、孙两位大人一起下了城墙。今天关城不会有什么危险,一直待在城墙上完全没有意义。 关城这边,上百建虏二鞑子,在不足三百步的关城正面不断的蚁附攻城,已经搭了二十几架攻城的云梯,建虏军法森严,身后不远处就是凶神恶煞般的督战队,没有命令胆敢后退着,立即会被弓箭射死,家人在辽东的,也会被罚为奴隶。 攻防两端的明军和二鞑子,在不大的关城城墙上正拼命的厮杀着,为了壮胆,嘴中不停地怪叫者,大声喊着口号,彼此拼杀着,不断有二鞑子从云梯上满头鲜血掉落下来。 关城城墙上此时一片混乱,建虏二鞑子已经有人不断的攀爬上了城墙之上,与守关城的明军展开了肉搏之战,刀枪斧棒相继激碰于一起发出震天的响声,同时,伴杂着“噗嗤、噗嗤、噗嗤”的刀枪斧剑入肉的声音,以及“咔嚓、咔嚓、咔嚓”棍棒砸在身上,骨头被砸碎的声音,关城城墙之上不时传来森人惨叫声,掉下城墙下面不少尸体。 这场激战整整持续了一天,比第一天的试探进攻加强了不少,双方伤亡也大了很多,随着太阳西下,这一天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建虏二鞑子又带着数百尸体退了下去,返回了大营驻地,舔舐伤口准备明天再战。 …… 代州城外,建虏驻军大营。 议事营帐之中,多尔衮高居上位,下面是察哈喇,再下面是攻击关城的三部汉军之汉军旗(乌真超哈)固山额真石廷柱、额真马光远、天佑兵都元帅孔有德、总兵官耿仲明、天助兵总兵官尚可喜等五人在帐中就坐,大家脸色都是沉重无比。 阿济格、多铎两人正在严明密监视太原北上援军,他们二人都喜欢在前线带兵冲杀,攻城之事繁琐无趣,劳人心神,两人皆不愿指挥攻城,画地为牢,束缚自己,哪有马上冲杀敌军来的自由快活。因此二人将攻城事项都托付给了十四弟(十四哥)多尔衮。 多尔衮板着清廋的脸庞,一双猎鹰般锐利的双眼静静的看着下面众人,看的下面的众人心里发慌,好一会,才慢慢收起了目光,眯着双眼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知想着什么事情。 多尔衮就这么静静坐在那里想着事情,攻打代州城一个外围的关城,没有想到伤亡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两天已经死亡近五百人,还有上百人受伤。那要攻代州更高更大的主城伤亡岂不是更大?死的虽不是本族勇士,但是亦是大金一支不可多得的战力,尤其是今后要灭明一统中原,更是不能少了这一支力量,多尔衮心中实在不愿白白损失这些久经沙场的汉人降兵。 至于大金女真某些亲贵上层,对死多少汉军都不在乎的亲贵们,多尔衮对那些说汉军战死光了,再去明国那里抓人补充汉军就是了的说法嗤之以鼻。要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一支汉军的成型能为大金所用,可不是光靠抓来一些汉人就行的,光一个认同感就需要数年,还有战场的厮杀经验、训练、为了收其心,还要为其娶妻、分地以养其家,这样才能完全收其心为大金所用。否则,谁敢用其为兵?现在死的,都是在后金有家有地养出来的汉兵,其忠心有一定的保障,不能不心疼啊。 想到这里,多尔衮睁开了双眼,眼神冷厉,不舍归不舍,但此次任务特殊,那股明军必须消灭,眼下兵力就是这些,在本族勇士和汉军之间选择攻城送死的话,他会毫不犹豫选择汉军攻城送死。本族人少,女真勇士性命金贵,岂是汉人能比的了得。一个汉人降兵再重要,也没有女真主子一根手指头重要。这就是主子和奴才的区别。这在多尔衮心里分的十分清楚。 清楚归清楚,但这两天死得兵丁在明面上还要抚慰一番,要对汉军恩威并施才行,不能一味让人家去为大金去拼命去送死。 想到这里,多尔衮凌厉的眼神顿时温和了不少,朝着下面的几名汉军将领温声说道:“这两天关城之战大家辛苦了,三部死亡兵士近五百名,伤上百人,本贝勒心中十分悲痛,他们都是大金的勇士,虽死犹荣,返回大金后,这些战死的勇士,都将优厚抚恤,以安其家人。” 马光远、石廷柱、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几人立即起身射恩道:“末将谢过贝勒爷厚恩,也代死亡士兵家属谢过贝勒爷大恩,攻城士兵听后定会奋勇当先,悍不畏死、人人必勇当先登,为大金以效死命。” 多尔衮呵呵一笑,他要的就是这种气氛,区区一些钱粮算的了什么?他现在最需要的高扬的军心士气,尽快攻破关城,消灭那股明军才行。大军出来时间不短了,后勤供应已是捉襟见肘,劫掠的粮食毕竟有限,已不能长时间待在明国地方上了,时间紧急,已容不的半点慢战。 多尔衮伸手示意大家坐下,肃声问道:“诸位将军,攻城有些缓慢,我大金大军已在外久待,日久生变,离返回时间不多,可有速破城池之法?” 底下都元帅孔有德站了起来说道,“贝勒爷,破城快速之法莫过于用炮、和用火药填埋破城两项,只是此战来之前,急于行军,只带了数门小炮和少量火药铅子,舍不得用火药填埋崩城。” “如果贝勒爷同意的话,末将明天就用火药填埋穴洞崩开关城,只是这样末将怕随军的数门小炮没有用武之地,以及代州主城攻坚之时没有火药崩城可用。” 多尔衮略一思索,便定下了决心,随即沉声说道:“时间有限,本贝勒决定明日攻破关城,震慑代州城内明军,先声夺人再说。至于小炮用不用,和代州城攻坚火药崩城之事,看剩余火药多少而定,先顾眼前之事。” 第一百五十章 命令下达 既然贝勒爷发了话,三部几人也就不再说什么,对于明日破城他们还是有把握的,孔有德所部不少都是矿工出身,对洞穴填埋火药是行家里手。汉军旗是乌真超哈炮兵出身,对火药之事也是了如指掌,熟悉的很,他们十分可惜这次出征没带重炮,要不然早就破了这小小关城。当然,这次汉军旗乌真超哈攻城的大都是汉军旗的新汉兵,即大凌河的降兵和崇祯二年入塞所得降兵,如马光远所部等。旧汉兵等攻城之人少之又少。 石廷柱、马光远、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五人立即起身,跪地打千道,“末将遵命!” 多尔衮看着他们退出大帐后,眼神微动,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着什么。良久之后,才缓缓起身走出账外,向远处营地走去。 …… 代州城,守西关城的千户官李士彪传来了关城第二天的伤亡情况汇报,死一百多人伤一百多人,加上第一天的伤亡一百多人,共计死了三百余人,伤了近二百人。关城城中现在只有三百余人,李士彪请求增援兵力。 周大虎、郭从候、孙中选三人听完汇报,伸手挥退了传信兵,便开始商议此事如何处理。 有了周大虎数千能与建虏相抗衡的精锐,二人心里才能够踏实坐在这里。对关城的增兵请求,郭从候隐隐知道周大虎不愿在关城消耗太多,而知州孙中选则一心支持守住关城,不叫建虏越雷池一步,以保主城万无一失。 二人各有想法,但还得征求城中实力最强的周大虎意见。至于那些谁官大、级别高就能指挥别的带兵将领的话,不要提了,现实中除非有兵部节制命令,和皇命,现在是动荡年代,武将的地位已经开始变化,越来越重要了。没人敢去试探武将的底线,尤其是山东出了孔有德、耿仲明的叛乱之事,谁也不敢乱动带兵的武将。 孙中选问道,“周将军,西关城千户李士彪请求支援关城兵力,不知周将军意见如何?” 周大虎抬起头来看着知州语气坚定说道,“我不同意再增兵丁于关城,而且关城之兵应予明天全部撤回主城之内。” 周大虎此言一出,惊得孙中选两眼圆睁,觉着不可思议,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孙中选心中十分不理解,难道守主关城,保护主城,不让建虏靠近主城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 郭从候心中也想知道周大虎不增兵关城的原因。 周大虎看着孙中选的方向缓缓说道:“所谓关城,修建的最主要的目的是防御,作为主城城门的一道屏障,即墙外有墙、城外有城,层层抵挡,多争取一些时间以待来援。” “而今形势,建虏野战兵锋太盛,我军根本无人可与一战,因此代州城只能依靠自身固守代州城池,而不要指望外力来救。” “守关城,只宜几天挫敌,不宜长守,最忌添油式增兵,不知不觉中耗尽了代州兵力,关城破,主城兵尽,民心动荡,就会不战而降。” “以主城为依托,在城墙之处做好万全准备,放少许敌兵登城,以我数千精锐之兵压阵,用民壮之兵身披重甲上前厮杀,凡博一军功首级,当场发赏,并戴红骑马,绕城夸街,以激民心。代州民众常年地处边地,勇武好斗,重赏激励之下,必有勇悍之民出现。如此一来,何愁建虏攻城?” “而在关城则不具备这一条件,杀敌虽多,但所获军功首级极少。没有民众可以激励,光靠数千兵丁难以完城守城。守城兵丁伤亡到一定数量,就会士气低沉,军心动荡。” 周大虎示意又招来传信兵进来,问道,“关城之中,所获军功首级有多少?可带入城中?” 传信兵看着三名高官都怔怔看着自己,心中一阵恐慌,但还是如实回答道,“禀凛上官,关城之中杀死杀伤建虏二鞑子不少,落入手中的军功首级不多,只有二十三颗军功首级,已经带回了主城之内。” 周大虎又挥手示意传信兵退下后,向郭、孙二人说道:“杀敌多,收获少,士气就会消磨掉而出现军心动荡之事,就不能久守。官兵也是人,没有军功首级,就没有赏银升职,没有这些实在的好处奖励,他们就没有动力,毕竟守城官军也是人,需要养活父母妻小,自己战死事小,饿死父母妻小事大,而这一切都需要军功首级来兑换。” 郭从候、孙中选二人怔在那里,想着周大虎的话,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点点头。不管这些说法对不对,作为城中最有实力的将军反对继续战守关城,他也不能单独一人同意增兵。何况所说也有一些道理。 郭从候心中所想和周大虎差不多,但有一个区别,就是关城攻战影响代州主城上的火炮发挥。很快三人达成了明天关城撤军的共识。 随即这一命令由传信兵,迅速送到了西关城千户官李士彪手中,李士彪皱着眉看完命令,迅速将写命令的信纸撕碎。并严厉叮嘱传信兵,命令不得泄露,否则军法从事。李士彪知道,撤退的命令只能在最后时刻下达让士兵知道,如果让大家提前知道,那就是灾难,明天的仗就没法打了。 …… 代州城,建虏攻城第三天。 有了前两天的攻防战守,双方兵马都是熟练展开,轻车熟路,一上手就激烈的进入了白热化,尤其是建虏攻击力度一波接着一波,前赴后继,悍不畏死,让关城的守军一阵手慌脚乱,但在一阵死守下,终于度过了难关,又坚持住了关城防守。 李士彪觉着今天建虏二鞑子有些反常,攻击一反常态,有些不同寻常,他觉着敌人或许有什么阴谋。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越来越不安,终于他下定决心,咬牙道:“准备撤离,走之前用手中的虎蹲炮再崩敌人一炮。”命令一下,伤兵随即退回与主城于之相连的关城后门,随时可跨桥,过护城河进入代州主城,四门虎蹲炮也装上了药子压实,摆在离后门不远的空地上,随时待发。 与此同时,建虏汉军三部在猛烈的攻城时,用攻击掩护关城城墙下面的洞穴作业,此时数十名矿工出身的兵勇正在大力挖掘洞穴,已经完成了大半作业,正在收尾。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关城破 一名建虏二鞑子的百总焦急的问道,“怎么样,弄对了没有?” 在城墙下挖掘的洞穴中忙碌的兵勇不耐烦的回道,“快了,快了,正在收尾,收尾后就装药,装上火药就能崩开这座小城。” 回话的兵勇现在缩在狭小的洞穴中,憋闷的很,心中一股火无处发泄,上司还来耳边叨叨催促让人烦不胜烦,但是还不能发火太甚,以免会给自己穿小鞋,在战场上把自己坑死。 半个时辰后,关城城墙下洞穴之中,钻出几名土人,轻轻地从洞中拉出一根火绳,在数门大盾的保护下,缓缓牵着长长的一根火绳向离墙的远处走去。 一名眼尖的城墙上的明军看见了长长的火绳,大叫一声,“二鞑子放药崩城了。”此声一处,关城城墙上搏杀的双方一愣,随即闪电般的分开,脱离开来。 关城之上刚一脱离建虏二鞑子,李士彪已惊出一身冷汗,一把抓起城墙上的伤员,大声命令道,“带上伤员立即撤离,向主城发撤离信号,打开城门接应我们,快走!” 而建虏这边,刚才还在城墙上的汉军旗以及天佑、天助两部士兵,正玩命的朝关城相反的方向狂奔,他们边跑便看见那些矿工兵勇已开始点燃了火绳,火绳迅速的烧向关城那边。 “该死的矿工天佑兵,大家快跑。” “嘛的,自己人也不说一声。跑。” “苟日的天佑兵,日泥老母。” 几个土人一般的爆破兵,看着那些人狼奔豕突向自己方向狂奔而来,一身的狼狈样子,觉着十分可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西关城,李士彪肩上扛着一名伤员迅速往关城后门奔去,幸亏昨天已经将粮草弹药转运回了主城之中,没有什么东西可留恋了,“快跑”李士彪边跑边喊,有些恨自己怎么不早一点撤退呢。 此时关城靠近代州康阜门大城门的关城后门,已经站了一百多兵丁,正着急的看着狂奔的李士彪,并挥着手喊着“快点、快点”催促着最后一波人赶快撤退。 大家都知道,一旦关城被火药崩开豁口,关城之外的数千二鞑子就会一拥而入,关城内的三百兵丁就会被敌军淹没而亡。 李士彪疯狂的奔跑中,离城门到了、快到了,这时。 “轰隆。” 一声巨响,大地一阵震颤,如地动一般。随即腾起一股冲天黑烟。 奔跑中的李士彪被突然来袭的震动一晃,身体失去平衡,连他自己和背上的伤兵一起摔了一个跟头,由于背上伤兵的原因,李士彪的面上满是鲜血,看着有些瘆人。 李士彪顾不上自己满脸鲜血,急急转头看向关城爆破之处,这一看,心中大惊,刚才两军还在激烈肉搏战斗的城墙,已经塌陷下去一截,出现了一个有坡度的的缺口。 李士彪看着这一幕,身上冷汗直冒,他知道,城墙有了却口,敌人现在一定正在往这里狂奔,很快成千的二鞑子就会从那个城墙缺口蜂拥而入。 “走,快走,愣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被二鞑子砍死?”李士对着手下彪咆哮着吼道。 “大人不走,属下也不走,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李士彪身边近三百多人异口同声而道。 这时,李士彪双眼湿润,心中万分感动,手下兄弟生死相随,是武将最大的荣誉。他强忍着这一份感动,喝道,“愚蠢,你们带着粮草弹药和伤员先走,我放完一炮,随后就走,又不是送死,你们都留下人多更不便撤退回到主城,走,这是命令。” 令行禁止,知道千户大人不是守城留下和二鞑子拼命,只是放一炮就走,大家知道千户大人没有多大危险,便听从命令立即向主城撤退。这时,代州城西大门康阜门已经打开,在城墙之上士兵,以及上百支鸟铳和弓箭的严密监视下,大家纷纷跨过石桥进入了代州城内。 而李士彪这里,已经能听见到数百步之外的喊杀声,此时他身边只有十几个家丁和几个炮手在,李士彪厉声喝道,“准备发射炮子,其他人做好撤退准备。”人好撤离,就是几门虎蹲炮刚发射完炮子,会发热有些烫手不好带。 关城破口之处,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片刻之间,一股山呼海啸的喊杀声袭来,瞬间,破口涌入一群争先恐后的二鞑子,高举着盾牌腰刀、长矛、短斧等武器冲杀进来,看见李士彪等人之后,更加兴奋,奔跑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不一会就涌进了上百人。 “放!” 李士彪,不敢让建虏二鞑子靠的太近,要留出自己撤退的充裕时间。 跑的最前的鞑子,越跑越近,看得越清楚,地上黑乎乎的东西终于能看清了,定睛一细看,“妈呀”一声,往后跑?跑不成,吓的连滚带爬往边上而去。 “轰轰轰。” 四门虎蹲炮一起发射,火药催发出的上百铅子,猛烈地飞出炮管急速飞向刚进入关城的二鞑子身上,迸出朵朵血花,倒下一大片鞑子。 “撤!” 李士彪带着满意的表情,带着四门虎蹲炮快速退入了主城之中。厚重的康阜门又缓缓彻底的关上了大门。 …… 西关城,城内,虽然死了不少人,尤其是最后已经进入了关城,却被代州明军暗算了一把,几炮下来死伤了几十人。 不过还是完成了贝勒爷的交代的任务,终于拿下了关城,接下来就是眼前这高大坚固的代州城了。虽然是惨胜,当该庆祝的还是要庆祝,惨胜也是胜,胜利才能激励军心士气。 孔有德穿着兵丁的军服,来到这座关城之中,在城中转了一圈,眼中望着熟悉的大明城池,嘴中满是唏嘘,谁能想到自己由大明的将领参将转身投降建州,往事如云烟,命运无常啊。 而后,关城之内,传出阵阵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 代州城内,周大虎、郭从候、孙中选三人接见了刚刚从关城撤退回来的千户李士彪,看着眼前的精壮大汉,肩宽背厚、孔武有力,满脸血痂,周大虎心中轻叹一声,“谁说大明卫所没有勇武的武官,眼前就是一个称职的武将,只是卫所制度败坏,也连累了许多优秀的卫所人才出现。”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四天 周大虎心中一番感叹后,心中起了想招揽的想法,但是时机不对,战后再说。 三人对着李士彪一番寒暄和称赞后,便让其回家休息和养伤去了。 关城之战,死伤数百人,已经占了代州兵力的近六分之一(当然不包括周大虎兵马),即使是城池防守之战,超过一定的比例就会军心动荡,信心丧失。唯有军民都一起参与,才会越战越勇。 接下来,建虏会怎么攻城?强度有多高?会不会接着在城墙下打地洞,埋火药崩城?这一切都慢慢等待吧…… …… 代州城,西门外十里,建虏大营。 大帐之中,多尔衮身居上位,心中比前一天高兴了许多。关城按照计划攻下来了,虽然自己一方死伤较多,但是守城的明军也不会好受,虽然他们占有地理,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这个道理,多尔衮还是知道的。 还有一个好消息,山西太原数万援军已经出发了,此时正在路上。代州到太原官道约有三百五十里左右,一天行军六十里,六天就能到达这里,当然不会在这里迎战太原明军,必须去迎接迎接明军才行。 只是哨探送回来的消息说,太原明军很谨慎,放出了大量的骑兵哨探,且放的很远。这样想伏击明军就不容易了。 大哥阿济格和小弟多铎不知到了哪里?希望大哥能忍住自己的暴脾气,最好引敌进入伏击圈,这样伤亡最少。不过伏击不成也没关系,大金国野外浪战还没怕过任何人。何况自己兄弟三人的正白、镶白两旗的底子是父汗天命汗(努尔哈赤)的两黄旗,分给了自己兄弟三人两黄旗大部,皆是百战精锐之兵,战斗力强悍,虽然人数在八旗之中不多,战斗力确是数一数二。因此多尔滚有底气,这也是他不怕皇太极谋害他兄弟三人的最大本钱。 “好、好、好。”多尔衮连声三个好,看向帐内的汉军、汉兵将领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多尔衮对攻坚代州城一直想速战速决,即使自己一方伤亡大一些。当然最好是不战屈人之兵,但是有那股精兵存在,自己的想法就不会实现。 “诸位,关城攻破,就要直面代州高城,火药填穴崩城之法是否还能所用?” 这次关城破城是孔有德、耿仲明的天佑兵所主导,因此,贝勒爷多尔衮的问话只能他先答。 都元帅孔有德起身回道,“禀贝勒爷,火药填穴崩城之法对关城有效,但对代州这样的大城有没有效果尚未可知,但是肯定比崩破关城要难上百倍不止,且不知效果如何。” 这时,汉军旗昂邦章京(总兵官别称)石廷柱起身道,“贝勒爷,代州是一座高大的坚城,城上火炮众多,又有精锐之兵,今无红夷大将军(又称红衣大将军炮)在,唯有火药埋穴之法可用,除此以外就是蚁附攻城,耗尽代州明军,但定会伤亡较大,且须连绵不绝的强攻才会震慑代州明军,夺其心、慑其志,摇其军,才能破城。” 多尔衮坐在上面静静听着,默默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 代州城,建虏攻城进入第四天,宽两丈的护城河给建虏二鞑子造成了不小的困难。 唯一的道路是夺下的关城连接西城门康阜门的一座石桥,桥面能过并排两辆马车,这是关城为了方便和主城来往便利民众建造的。因为代州城西门康阜门绣有瓮城,防御能力很强,关城破了,也影响不到代州城。 至于填护城河,这有些不好办,护成河宽两丈,深两丈一尺,活水三尺深,四季长流,没有成千上万人连续填土,根本截不住这护城河长流活水,更要紧的是附近的汉人百姓都人去屋空,不是进了代州城,就是跑进了附近的大山之中,根本没有大明百姓可用。 如果让汉军旗和两部汉兵用沙土麻袋填护城河,定会遭到城上明军的猛烈攻击,带来的后果就是大量伤亡。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石廷柱、马光远等人作不了主,只好汇报多尔衮。 “填!死多少人也要把护城河填出几条大道来。”多尔狠声说道,为了把这座代州城攻下来,他是发了狠心的。 当然他心里也是有一个底线的,不可能把大金国的精兵都埋葬在代州这里。大金国虽然兵丁勇武,但是人数太少,用兵往往捉襟见肘,他多尔衮会把握住这个伤亡的度的,不会让大金国损失太大。但这些他不会告诉这些攻城的汉兵汉官们。 命令下来了,五人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有执行命令, “今天要把护城河给我填平。”不容置疑的、冰冷无情的命令下达到了基层士兵中,没人敢喊苦,没人敢说什么。这就是他们的悲哀,因为他们是降兵,早已没有了尊严,没有了一丝的反抗的心思。 随着命令的下达,大军推着几十辆楯车和上百装满沙袋的推车,高喊着口号向护城河推进,大家都拼命的向前推,护城河离代州城只有十步远(约十五米),到了城下,火炮就打不到了,弓箭鸟铳威力有限,威胁小,可防可避。 这次,建虏二鞑子一次性出动了数千人填埋护城河,决心之大,令人咂舌。看着山呼海啸的建虏二鞑子疯狂的推车冲来,城头上的官兵终于感到了一些紧张和惶恐。 城墙上,炮兵百户紧紧的盯着建虏二鞑子的距离,嘴中吆喝着手下不断地调节火炮的角度,并仔细的观察着自己想定的参照物。想到这里,他自己也是很得意,利用自己熟悉的地形地貌,作为炮兵的参照物,又快又准。 只见他双目一凝,见二鞑子已经进入到了射程里面,兴奋地高喝一声。 “放!” 城墙上的二十几门火炮咆哮着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轰轰轰轰~~” 城墙之上一阵颤抖,二十几枚铁质炮子呼啸着飞出了炮膛,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了那些盾车和推车之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五天之开始 “嘭、嘭、嘭……” 强大的撞击力猛烈的撞在盾车上,木屑四飞,扎的二鞑子满脸是血,倒霉的,木屑飞入眼中让人瞬间失明,哀嚎不断。撞在推车上的,都被上面的沙石麻袋卸了力,起了一股股灰尘。 城墙之上的炮兵百户,看着下面,眼中满是失亡之色。二十几发炮弹只伤了十几人,好像没死人。二鞑子一边则欢呼雀跃,心中的恐惧小了许多,手脚速度更快了。 “轰轰轰……” 代州城上火炮轰鸣不断,二鞑子也摸准了佛朗机炮的特点,射速虽快,但气微力小,杀伤力有限,可躲可避。 就这样在炮声中,护城河在不断的被填埋,河水已经被截断,填埋也开始容易的多了。 城墙之上林火指挥着火器营新老兵丁,轮番着向西城墙下十几步远的二鞑子放三眼铳和鸟铳。 “我打中了,我打中了……” 咻咻咻! 一连串的利箭擦着一名新兵的头盔飞过,擦出一连串的火花,火星落在脸上烧的新兵大叫“我被射死了、我被射死了~~” 林火气的上前就是一脚,将新兵踹倒,大骂道,“你个蠢货,不要命了,再在城墙上大喊大叫,军法从事。” “保护好自己,趁着冷静,多向老兵学习。” 新兵涨红着脸,连连称是。刚才的一幕,真的把他吓得三魂丢了两魂,死亡线上走了一回。也不怪他,建虏二鞑子在护城河边举着包着铁皮的大盾,铳箭不伤,还有许多二鞑子在下面不断放箭,以压制城墙上面铳手、射手放箭,掩护城下的鞑子填护城河,让人难以对付。大伙看着护城河被慢慢填平当然心急,逮着机会打死一名二鞑子,就高兴的望乎所以了。 建虏二鞑子的箭又快又准,一不小心就会被咬上一口。辛亏城墙之上竖了许多防箭的悬户,还有大家都有甲胄在身,不然守兵难以立足。 城墙之上,周大虎一身铁甲,脸上带着铁质面甲,脖甲、腋甲等等,一应俱全,这都是针对建虏好射人之面目、脖颈等要害之处而刻意装备的甲胄,周大虎的军队中,这都是标准配备。 他静静的看着自己手下和城下不远处的建虏汉军旗乌真超哈、单独领军的天助兵、天佑兵两部,你来我往的相互射箭和放铳。他心中倒是希望建虏快一点把护城河填平,让他往城中放一些建虏二鞑子,让大家当面见见血,激励一下士气,也让代州百姓知道战斗是发家致富的,只有尝到了甜头,百姓才会见战心喜。 周大虎看着下面,心中很期待明天的战斗,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突然举着自己的手有些痒了,想杀建虏和汉奸了吗?很期待啊…… 随着很大一段的护城河被填平,太阳也即将西下,第四天的战斗结束了。石廷柱、马光远、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心中有些不敢置信,伤亡比预期小了许多,一整天在火炮和弓箭鸟铳中填埋护城河,居然只死伤了一二百多人,简直是奇迹。 五人默默的祈求老天爷保佑,明天的攻城能都顺利,少死人并拿下代州城。 …… 代州城建虏攻城的第五天,护城河在昨天已被填出一大片实地,至此,建虏大规模攻城已完全没有障碍。 代州城墙上,周大虎、郭从候、孙中选三人早早就来到了城墙上,大家都知道从现在起,代州城才算进入了生死之战中,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败,全城数万人,将被建虏屠戮一空,或被掠到辽东成为奴隶苦力,生不如死。 周大虎皱着眉头看着建虏正在数里外,备兵整队。他心中对建虏攻城并不担心,有自己在,建虏别想攻进代州城,除非自己阵亡。 他最担心是代州城内部的隐患,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周大虎知道建虏攻取大明内地城池,多数都是奸细、一些无业及底层生活无着人员和降兵降将打开城门,做好内部工作,维护稳定是第一位,这就需要大家各司官员各安其职,竭力做好城内民众的工作。尤其是穷苦白线的生活保障问题。 周大虎转头看向知州孙中选,问他道,“孙大人,一切可否安置妥当?” “已经全部安置好了,将军无需挂念。百姓每天都有定量口粮发放,城内存储的军粮甚多,一两个月没有问题。” 周大虎微微点点头,没有了心中的担忧,周大虎一身轻松。如此的坚固城池在历史上被破,令周大虎心中一直不安,他害怕历史的滚滚车轮的惯性的太大,自己扳不过历史。自己既然来到了这里,也就是什么都有可能。 不一会,远处的鞑子已经整军完毕,高大的楯车又称楯牌车,由厚木板包覆牛皮、铁皮复合而成,为了防御城墙上的大小火炮,又增加了防护能力,又在其后增加了两层木板,中间放沙再铺于两层棉被,以卸火炮其铁弹的强大冲击力。 现在建虏摆放了近百辆楯车,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令人心悸。突然,军中号角之声响起。 “呜呜呜……” 低沉而悠扬的声音响彻天地,号角之声刚落,攻城的建虏大队人马开始了向城前移动,随着速度的加快,腾起了一阵阵烟雾,像一条黄色的巨龙向代州城扑来。 “这远处的建虏鞑子不知有多少人来攻城?”孙中选拧着眉头问道。 郭从候盯着远处滚滚而来的建虏鞑子兵马,头也不回的说道:“估计约有三千左右吧。” 孙中选听闻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不算周将军的人马,这就是代州城全城的人马。他暗自庆幸,自己三人做了多么正确的一件事。 不到一刻钟,敌兵已经到了离城墙不到三里远的地方,城墙上,此时,炮兵百户瞪着一双大眼,紧紧盯着敌兵的距离,昨天,炮兵发挥的效果不太好,今天他要放近了打。他手中的佛朗机有效射程只有一里有余,但太近了又打不上了,他要把握着这个度。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先登建虏之军功首级 “放!” 进入一里射程之内,炮兵百户果断的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一颗颗铁弹呼啸着飞出了炮膛,急速向建虏二鞑子撞去,立时就撞坏了数辆建虏楯车,沙土飞扬弥漫四方,看不清楚是否击杀了敌人。 但是,城上火炮击碎了二鞑子的楯车,也是引起了城墙上一片欢呼,军心士气高涨。 火炮的凶猛阻挡不了建虏大军的攻势,数百步的距里上百个呼吸就能到达,建虏二鞑子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推进,很快就到了城墙下面。 稍作休息,随着“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一个个又重又长的云梯挂在了城墙之上,城上守军推之不动,其头附有铁钩以抓城垣,推之不却。 建虏汉军汉兵头顶大盾,身穿双甲嘴中高呼着口号,身上系着武器手脚并用,开始向城墙之上攀爬。 “扔檑木滚石,砸死这些狗汉奸叛徒!” “扔灰瓶、燥瞎这些狗腿子。” “快点扔火罐,把云梯给我烧了。” 城墙之上,将领们吼着大嗓门,一道道命令接连下达,在悬户的保护下,灰瓶、火罐、檑木滚石如雨点般劈头盖脸打了下来,接着就听见一声声惨叫,建虏汉军旗、天助兵、天佑兵纷纷嚎叫着从云梯之上翻滚掉下或者直接坠落而下。有的一落而死;有的从高处掉下,只剩半口气,出气多进气少;有的攀爬不高,火罐落下,火油飞溅身上盔甲上面,引起烈烈之火,扑之不灭,烧的惨叫连声,让人不忍闻其声。 但还是有建虏之兵爬上了城墙口,嚎叫着登上了城楼。在一边城垛后观察敌情的周大虎见了有敌兵登上了城墙,杀的守城兵丁左支右挡,狼狈不堪,周大虎眼中一寒,对着身边的胡铁塔说道,“你去干掉他。” 胡铁塔嘿嘿一笑,“遵命,大人。” 说完提着一根粗大的狼牙棒拿着一副铁盾,径直走了过去,对方登城着乃是一个精壮大汉,一手提着盾牌,一手拿着腰刀,正在疯狂的追杀劈砍守城官兵,勇悍异常。 “都散开,让我来。”吼声如雷,一条大汉身高马大,健步如飞而来,守城官军纷纷让开一条通道,都想看自己一方这个好汉的本事。 敌兵也看见了胡铁塔的到来,眼中有些凝重和焦虑,身后的云梯迟迟上不来自己人,八成是云梯被破坏了,自己指望不上了,自己只有一搏了。 胡铁塔心中所想简单的很,就是上前用手中的狼牙棒去把对方锤死。因此他毫不客气,欺身上前,一个斜跨,铁盾护着身体,一根狼牙棒狠狠砸向敌兵的防守盾牌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建虏汉军手中盾牌已然破碎,立刻惊得浑身汗毛倒立,心中发冷,接着胳膊传来阵阵巨疼,好似胳膊出了问题。 走,感紧的走,只有跳下城墙一条路可走,再不走必死,可他还没转过身去跳城,眼前狼牙棒紧接而来,瞬间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人接战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电光火石瞬间就结束了这场“战斗”,让胡铁塔很是不高兴,嘴中连骂建虏汉军废物,只吃了自己两棒就死了。自己还没有活动开呢。 城墙守军见己方有如此勇猛的人物出现,顿时欢呼跃雀,士气高涨,看着那个大汉心中都是满满的敬仰之情。 随即,那个死去的建虏汉兵被周大虎身边的护卫拖走一边,当场提着一把短斧“咔嚓”一声剁下了死去汉兵的头颅,二鞑子头颅虽然没有真虏值钱,但也是值一颗三十两银子。还有身上穿着的两层厚甲都被护卫朳了下来。周大虎手下很多新兵还衣甲单薄,正好和用。 看着这样的收获,不少人心中十分眼热,只是自己没有这份本事,放上来敌人,可能自己会被敌人干掉,危险太大,得不偿失。 这种收获,连周大虎身边的护卫都跃跃欲试,只是没有大人的发话,他们可不敢离开一分。 这一切周大虎都看在眼里,用胡铁塔击杀先登敌兵,就是让大家知道敌兵没有哪么可怕,登上城墙的敌兵不过是给大家送富贵来了。 周大虎让自己的精锐老兵接管了一段城墙的防守任务,他准备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很快,又一个建虏汉兵被故意放了上来,城墙之上顿时有些诡异,一边杀声震天,守城官兵竭力拼杀不让敌人登上城墙,而这一边,却是故意让建虏二鞑子先登上城。 登上了代州城头的二鞑子,欣喜若狂,先登之功拿下了,只要自己守住城头,保护自己一方兵丁登上城墙扩大战果,并活下来,就是大功,连升三级,赏银百两,想到这里他就想狂笑一番。可是瞬间他就脸色变幻,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没有听见城墙之上的慌乱之音,他迅疾定睛看去,城墙之上有些诡异,守城明军没有因自己登上城墙而方寸大乱,而是像看死人一般,顿时他身上冷汗直冒,心跳的厉害。 “熊山,你去把这个二鞑子解决了,盔甲不要弄坏了。”周大虎淡淡说道。 “好勒。”熊山两手抓着两个大板斧,带着铁质面具,兴冲冲的向前杀去,也不言语一声,直接就是一斧头重重劈了下来,盾牌裂碎,其势不减,一只手落在了熊山脚下。建虏汉兵惨叫之声刚出,顿时戈然而止,一颗圆圆滚滚的头颅出现在大家脚下滚来滚去。 连续两战的轻松拿下,让人目瞪口呆。这给大家一种错觉,辽东降兵太弱了,两位勇士杀其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容易,但随着一声惨叫传来,又一名守城官军被登上城垛的建虏汉兵砍死,这顿时惊醒了守城官兵,不是敌军弱,而是两个勇士太强。 这一切看在郭从候、孙中选眼中,顿时惊为天人,有如此勇将在侧,心中顿时放心下来。 周大虎看着自己放敌一两个登城再于歼灭此策可行,心中便决定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试炼报名 为了以防万一,防止敌兵登城后自己一方失去控制,弄巧成拙;也是为了有备无患,充分准备的原则,周大虎决定调六十张神臂弩和一百只鸟铳过来压阵,确保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的进行。 他对着身边护卫吩咐道,“把新兵营的强组……不,新兵都调来,看一看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强组的人上阵杀敌,另外,把五百根铁棍全部带来,它要上场了。” 护卫向周大虎拱手一礼,转身急速而去传达命令。一刻钟后,早已枕戈待旦的新兵营闻讯迅速兵甲齐整的赶了过来。 郭从候、孙中选是第一次看见周大虎在自己代州城招募的兵马,近十天的饭饱肉足,这些新兵脸上已经开始带着一丝红润,浑身的精气神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队列走的有些混乱,但已看出这些新兵假以时日必是精兵。 周大虎看着自己临时起意招募的新兵,个个都是北方大汉,羸弱的身体一但足食将养一段,都是精兵的好苗子。看来自己的临时起意还是不错的。 周大虎走下城楼,看着眼前盔甲齐整的新兵说道,“诸位,现在建虏兵丁正在攻打城墙,虽然凶险,但也有机遇,我给你们提供一份机缘,就看你们敢不敢拿了。” “什么机缘?我想大家伙都想知道,那就是我将主动放一些建虏二鞑子登上城墙,有敢战勇士上前斩杀者,一颗军功首级当场升赏,愿升职着,官升一级;不愿升职着,赏银三十两,银子当场兑现,绕全城一圈夸街;升职着,上报朝廷加封,一样绕城一圈夸街。” 话毕,周大虎注视着眼前新兵的神色举动,等着他们的反应。 此时建虏二鞑子第一轮攻城已经偃旗息鼓,正在修整准备第二轮进攻。 此话一出,下面新兵顿时议论纷纷,周大虎脸色一冷,大喝一声而道。“住嘴,当兵要有一个兵样,要有纪律性,再有无故喧闹着,军棍二十。” 一听大声喧哗,要军法从事,队伍立刻安静下来,正在这时听见号角声响起,城上的守军高兴地大声吆喝道,“退军了,建虏退军了……”接着就是一片欢呼雀跃,建虏的第一次大规模攻城终于被自己打退了,城上守军面对山呼海啸的攻城压力很大,想一想,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各处城垛小旗官、总旗官,迅速清点自己所处守城物资,并立即补充完毕,以防建虏下次攻城。” 将校在城墙上来回走动不断地大声吆喝着、提醒着,而各值守的小旗官、总旗官、试百户等纷纷带着手下搬领物资,收集城上建虏所射箭羽,认认真真的准备城防物资,以待建虏攻城再战。 周大虎看着城墙上的官军忙碌的身影,眉头一皱说道,“今日由新兵之中的强组参加,其余的全部作为后备役,一旦城池危险,新兵营全部上城值守。建虏下次攻城即刻开始。” 城墙之下的藏兵洞,摆着一张桌椅,一位来自州衙的文吏坐在那里,身后站着两位精壮护卫,身后放着一只大箱子,如果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整箱的白花花耀眼的一锭锭官银。这是杀敌发赏的银子,已经备好并抬到了这里。 “你们谁愿上阵杀敌,立刻自愿报名,过期不候。”周大虎肃声说道。 新兵在城内城墙上与登城的敌兵拼杀,几乎没有死亡危险,周大虎都作了安全保护安排,这就是一场战斗秀,以新兵作马骨,买给代州无数百姓看的。何况都穿了三层甲,防护严密。着纯粹是送于胆大英勇新兵的大功劳。但这些新兵和城墙上的官军和文官武将都不知道,周大虎也不会告诉人的。 “我来。”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一个和尚般的新兵走了出来,周大虎望去,笑了,这是王二癞子,无赖泼皮出身,好斗狠勇,和他见过面,是个狠角。 紧接着,又有一名新兵站了出来,周大虎也知道这个新兵,是一个猎户,曾经在山中与独狼搏斗并杀死之,是一条好汉,虽然看着个子不高,有些精瘦,但箭术十分高超,是个不错的神射手,能远射还能近战肉搏,是个难得的全能步卒战士。周大虎心中暗暗点头称赞。 随后又有几个身材高大的新兵登记报名,再后面便无人报名了。 “太少了,人数太少了。”周大虎心中有些不满自愿站出来的血勇之士太少,便上前一步指着新兵大声喝道:“你们之间的血勇之士就这么多吗?现在是给你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新兵也是兵,军命一下,刀山火海也得上,阵前不听命令的,斩!”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自愿的机会,想要封妻荫子;想要光宗耀祖;想要人前显贵;想要吃饱穿暖,那就凭军功来换!” 半天之后,一个弱弱地声音问道,“大人,可不可以一人以上合伙出战搏杀,挣取军功首级?” 这个想法很新颖,自己除了用马骨激励代州百姓外,也是存了实战锻炼新兵的想法,这与自己的目的不冲突,还能多锻炼了不少新兵,完全可行。这不过如此一来,就会有些伤亡,人一多就没法保护那么好了。之所以他不愿让新兵上,就是不想新兵在没有充足训练下就去送死。 为了保护这些新兵,只能规定在特定的区域内了,暂时还不能让这新兵对付那些百战敌兵,现在用新兵就是送人头,不到危急情况之下,他不愿用新兵。这是自己的新兵,加入的那一天起,就是他的兵,他的兵都是按未来的精锐之兵招收的。 随即周大虎回答道,“可以,但是不能随便上城墙杀敌,每次只能上一组。” 新兵中有些人站出来了,开始组队准备搏杀军功。 郭从候看着周大虎的安排,心中已然明了,这是以厚赏激励代州百姓外,还有锻炼新兵的目的,还是有一些心软了,慈不掌兵,这样锻炼新兵得何时何月才能锻炼出来?应该将新兵全部拉上城墙与建虏二鞑子大战几场,活下来的就是强兵、精锐老兵。 自愿报名的王二癞子和猎户都是整装以待,穿好盔甲。王二癞子选了一根周大虎提供的铁棍,掂了掂重量,心道还是棍子趁手。猎户则选了一把腰刀和一副藤牌。两人选好兵器,便坐下闭目养伤,以待即将到来的战斗。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王二癞子首战 此刻,难得的休战时间,城上官兵和值守的文武官员都抓紧这段时间,休息的休息,换防的换防,轮值的轮值,或者吃饭喝水,城防所需的东西也早已备妥等着建虏下一次攻城的开始。 …… 西城门十里外,建虏大营。 大营之内,稀稀拉拉,不复以前热闹,只有数千驻营兵丁和数百随军匠人正在整修楯车、推车和云梯,营中兵马之中骑兵都已消失不见,显得无比空荡。 而此时,多尔衮坐在大营中,心思却放在了百里之外。 代州之南下近百里官道上,近万骑兵浩浩荡荡从代州一路南下来到这里,人困马乏,开始安营扎寨,恢复马力,兵士休息,并给马匹喂饲草料,士兵喝水吃饭,准备以逸待劳,出其不意冲杀明军军阵,一举冲溃对方。 骑兵临时大营牙帐之内,阿济格、多铎两人正在听取正白旗固山额真昂邦章京阿山的汇报:“两位贝勒爷,末将属下昨日哨探来报,太原明军昨日已抵达忻州附近,十分小心谨慎,哨探外放数十里,不给我军任何机会。” 阿济格不宵的用鼻孔重哼一声道,“这些南蛮子越来越胆小了,我看都是被咱大金铁蹄吓住了,都是一群无胆鼠辈。” 多铎年轻气盛,对太原明军的小心翼翼毫不在乎的说道,“没机会就没机会,那就正面摆阵冲杀,就明军那群废物,一冲就溃,没有机会算什么?” 阿济格听闻此言哈哈大笑道,“不亏是太祖的子孙,胆气冲天、勇武过人,我等战明军如屠土鸡瓦狗,何须机会?” 豪言壮语一出,帐内一片哄然大笑。 …… 忻州附近以北三十里官道之上,一支绵长达十余里的大队官兵人马正缓步向北方前进。 战马之上山西镇总兵官睦自强紧皱眉头,他已经得知了建虏兵马的具体消息,哨探已经探知,建虏围困代州的兵马足有两三万,其中骑兵就有约一万多,得到这个消息,睦自强心中一片绝望,这仗如何能打?打,几乎可以定必败,只是败多败少的区别。自家事自家清楚,自己手下兵丁战斗力怎么样自己清楚,只是形势所在,已成骑虎,不得不为。何况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谨慎行事了。 而后军队伍中,山西巡抚戴君恩和监视中官刘允中并马齐走,都脸色沉重,他们也是已知哨探送来的消息,建虏兵马足有两三万,这已超出山西太原北上援兵所能对付的了的敌兵。然有皇命在身,亦有职责所在,不能后退一步,咬牙也要北上。 不管那么多了,先到崞县再说,崞县被建虏攻击,把崞县置于自己兵锋之下,重置崞县防务,对自己对朝廷都是一件利事。 想到这里,戴君恩和刘允中交换了一下意见,得到赞成后,随即发布命令道,“加速前进,今日赶到崞县再休息。” 命令下达,数十传令官骑马分赴各处营伍,传报军门命令。 总兵官睦自强接到加速行军的命令后,长叹一声,坐在马上高喝一声道:“加速前进。”带着数百家丁精锐策马加速向前。 …… 代州城墙上,歇息的官军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呜呜呜”的号角之声又突然响起,这是建虏攻城的号令,也意味着双方又要开始拼杀了。城墙上守城的官兵不由得嘴中骂着建虏,打起精神整理身上的装备开始准备投入战斗。 王二癞子、猎户等人则都站了起来,略有些紧张,也开始打理装备准备一搏,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就看自己了。 一刻钟后,城墙之上就进入了攻防战,刀枪箭雨飞舞,石灰罐、火罐、滚木礌石都如雨点般向下倾泻,咒骂声、惨叫声、金属撞击声等不绝于耳。 周大虎向城墙之上一段自己属下的守城官兵发出了指令,放一个建虏汉军上来。 放敌人登城最大的顾虑,就是怕引起城墙之上的官兵恐慌和骚乱,虽然一边有自己的精锐镇场,且事先都有说明,就这样,周大虎也不敢大意,严防城上的官兵恐慌骚乱、溃败。这也是没有人在敌方攻城的时候,放敌人上城打杀取首级军功的原因。 一个小心翼翼的汉军拿着盾牌,手提腰刀攀登上了城墙之上,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先登之功升赏再高再好,也不如自己活着,这次他心中觉着自己先登有些太容易了,这不是好兆头,他不信什么好运,自己有的话也是厄运。 城墙之上有些诡异,他一上城墙,就被十几根长矛大盾顶住到了一边,边上又过来几人封堵住了自己刚上云梯的通道,看到了这一幕,他知道自己完了,要么死,要么降。权衡一番,为了家人,他不会投降。 “杀!”他嘶吼着手提腰刀拼命砍杀着,这时一名高大的秃子手提铁棒走了过来,眼神凶狠,嘴中骂道,“狗鞑子去死。” 王二癞子抡着铁棍不加防护的朝眼前二鞑子猛砸下去,“嘭”的一声,铁棍砸在木盾上,木盾震荡,裂开几道缝隙。先登敌兵也不是等闲之辈,乃是百战之兵,搏斗经验相当丰富,不顾左手盾牌碎裂,右手反手一刀,看在王二癞子的左肩膀之上。 “呯”的一声,传出腰刀盔甲相互交击的声音,王二癞子只是觉着肩膀上挨了一记重拳一般,除此以外好像没有特别的感觉,心中只有愤怒。很快他第二棒就下来了,砸在了眼前敌人身上,只听见轻微的“咔嚓”声,对方的左胳膊垮了下来,疼的建虏汉军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发白。 王二癞子是街头混混出身,自然懂得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出手又狠又快,第三棒一棒子快如闪电,直接砸在对方脖子上,这一次响声很大,“咔嚓”一声,那个建虏汉军脖子一歪,“扑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看到敌人已经死在自己面前,王二癞子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重重的长吁了一口气,军功首级到手了,可以正大光明的拿钱回家了。 如果不是现在正在攻城搏杀中,他真想长啸一声,“我王二癞子今日终于凭本事挣钱了、”让大家都知道这个喜讯。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五天攻城结束 护卫很快上去拖走死去的的汉军二鞑子,熟练地剁下其军功首级,剥下身上的盔甲和衣服,拿着军功首级去城墙之下的藏兵洞州衙书吏之处登记军功。当然,现在城墙之上还在进行攻城防守搏杀,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王二癞子走下城墙休息,新兵营新兵都瞪着大眼看着王二癞子,好像他身上有花一般,满脸都是羡慕和敬佩之色。只有猎户还在闭目养神,等待着自己的试炼目标出现。 很快,又一个建虏二鞑子被放了上来,长矛队也不参与了,上人的敌方云梯垛口,由边上左右的垛口侧翼火力支援,不让其建虏二鞑子再有人上来。 猎户犹如脱兔一般窜了上来,速度极快,与王二癞子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一上去,就和敌人缠斗到了一起,你一刀我一刀,你一档他一格,斗的人看的眼花扰乱,片刻之间已经你来我往了十几回。 就在大家看的提心吊胆的时候,打斗的建虏汉军“嘭”的一声,栽倒在地上,令人十分意外。 周大虎也很好奇,这个建虏二鞑子是怎么死的,招手护卫将尸体拖了过来,定睛细看,确是被腰刀极快的割破了脖子,一般来说,脖子之处都是有头盔顿项保护的,不知是怎么做到割破脖子的。周大虎不由得心中赞叹道,“好刀法。” 护卫亦如既往的剁下军功首级,扒下其身上的盔甲,拿着人头去登记军功。 周大虎又陆续放了四五个,都是无比艰难的拿下了军功首级,严格的说,这些人中有二三个名不副实,差点被人家反杀了,靠着身上的三层甲和护卫的干扰,楞杀楞打才堪堪杀了对方。 又一次放建虏二鞑子上来,新兵是由三名强组队员合伙击杀一名建虏汉军。也是险中又险,三人差点被一人的二鞑子反杀一人,护卫出手才保住了一命。战场之上并不是人多就厉害能取胜的,除了勇气还需要经验、技巧、心理等,这正是新兵所欠缺的。接着是第二组、第三组…… 新兵能够打成这样周大虎心理已经很满意了,也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下一步,则是自己用这些新兵英勇杀敌,斩获军功首级的事迹,大力宣传。让代州城军民彻底自觉的动员起来,知道杀敌是有利可图,杀敌是可行的,这样,代州才能固若金汤。 建虏的第二次攻城无功而退,今天两次攻城带来了数百人的损失,这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在野战时都是以一战十的精锐,如今都憋屈的死在了城墙之下,毫无用武之地,而攻城却毫无进展,虽然上去了几个人,却都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三部已经战死了近千人,心中都是心疼的泣血,这都是去送死啊,何时算是到头啊?这种硬攻坚城的打法,实在让人受不了,但军命难违,无可奈何之。 多尔衮看着大家的表情,知道这些汉兵将领心疼自己麾下损失有点大,但他也不点破,只是淡淡的说道;“今天再攻一次城池就收兵吧。” 多热衮看着大家远去后,双眉拧在一起,心中却是暗道,“再大的未来的危险,也没有眼前的一点损失重要,人都是这样,自己明知这样做不对,也是无可奈何。”多尔衮心中已经作下决定,击败太原北上明军后,再攻代州三五天,如果还是没有进展,就撤兵回转大同。至于那股明军,进入城池后,自己就没有多大希望了歼灭那股明军了。 大明朝堂之上,党争不断,你争我斗,朝政混乱,文官贪财、武官拍死,兵备荒废,人浮于事,大局如此,就凭一股数千的敢战之士,就想扭转大明颓势,是不是自己和大汗想多了?也许想多了,也许还想少了……,至于为数千的大金勇士报仇,击败太原明军,多杀一些明军就是了。 半个时辰后,又一轮凶猛的进攻开始了,亦如既往的猛烈和残酷,大家都严阵以待,周大虎都停止了试炼行动,全力以备守城战斗。 代州的兵丁如果不是依靠坚固城池,根本不是辽东降军的对手,战斗力两者之间差了一个档次,因此除了周大虎所部掌控的一段城池守的较轻松外,城墙上其他官兵都守得十分辛苦,有时险像环生,被突破了好几拨,都被周大虎的手下亲卫上去砍杀了,使代州官员虚惊一场,浑身生出一身虚汗,连呼好险。 “呜、呜、呜”一阵号角声传来,攻城第五天的第三次城攻退去了,代州军民心中又一次放松下来。放松之后,大家不敢休息,立即开始查缺补漏,检查城防,以待再战。至于建虏还会不会再攻城,谁也不知道,在建虏彻底退兵之前,代州军民就只能日夜提防戒备。 不管建虏是否还来攻城,周大虎决定现在,立即开始全城的新兵军功首级升赏宣传动员。 对明末老百姓来说生存是第一要务,讲国家民族、讲家国情怀,讲一切大道理都没有钱粮来得实惠。别人吃不饱穿不暖,家中亲人忍饥挨饿的时候,你给他讲大道理,信不信别人呸你一脸吐沫,骂你一句,“神经病”。 周大虎心中十分明白现在明末,尤其是山西现在大旱情景之下民之所欲,即“钱粮”二字,这是代州百姓现在最大的民之所欲,有了钱粮才能养家糊口,才能在这灾荒之年生存下来,才能在这代州城中激起百姓杀敌守城的欲望。 一切准备就绪,周大虎面前站了七名新兵,组队杀敌的五组新兵十五人,共计二十二人,共斩敌军首级十二颗。七名新兵一人斩首一颗,五组新兵十五人斩首五颗。 周大虎看着面前的新兵,肃声问道:“想好了吗?二选一,是要赏银还是官职?” “赏银!”二十二人异口同声回答道。 官职很好,能长期领一份俸禄,但是需要朝廷批准加封,需要一段时间,有些见效慢,虽然说可以提前支取一些俸禄养家,但是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和能立即大幅改善家中穷困坚难的生活,大家都毫无意外的选择了赏银。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升赏、夸街、报功 周大虎点点头,这些回答不出他的所料,这些新兵当初当兵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活命,能自己吃上饭,并挣一份粮饷养活家人,作此选择并不让人意外。 “选择好了,开始吧!” 周大虎朝边上的书吏示意开始,代州州衙的书吏便拿起登记博,开始唱名发赏,“王二癞子,代州人氏,崇祯七年八月建虏攻城期间斩首建虏汉兵首级一颗,系验证属实,不愿升职,领赏银三十两。” “猎户郑山,代州人氏,崇祯七年八月建虏攻城期间斩首建虏汉兵首级一颗,系验证属实,不愿升职,领赏银三十两。” “袁江,代州人氏,崇祯七年八月建虏攻城期间斩首建虏汉兵首级一颗,系验证属实,不愿升职,领赏银三十两。” “……” “武清、郭鼎、赵文,代州人氏,崇祯七年八月建虏攻城期间三人合力斩首建虏汉兵首级一颗,系验证属实,不愿升职,合领赏银三十两” “……” 州衙书吏唱名完毕,在周大虎、代州守备郭从候、代州知州孙中选监督下,王二癞子、郑山、袁江……等颤抖着身体和双手,一一上前捧回了发给自己的三十两赏银和十两银子,银子到手回到自己位置后,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流出了滚滚泪水,他们是强忍着不哭出声音来,他们是杀敌勇士,不能当着这么多同伍新兵面前掉泪、不能显露出柔弱的一面。 在二十二名新兵领到军功赏银后,周大虎对着他们严声说道,“你们当中新的赏银,绕城夸街一圈后,可回家和亲人团聚一天,之后要按时回营,迟到者,军棍二十,超过一天不到者,按逃兵军法处置,斩立决,并收回军功赏银。” 二十二人一听,心中一震,打消了一些念头,知道自己所立军功是自己所投军伍抬轿子抬来的。城墙之上那么多老军都杀退了多少建虏鞑子的攻城,没有得到一颗军功首级,难道他们这些新兵比这些老兵强吗?怎么可能,大家心知肚明。 早已准备好的几十匹特意挑选出来的高头大马,被牵了过来,早已准备好的披红大红花,被护卫披搭在二十二人新兵身上,路边站着十几组吹手,还有早已备好的旗牌,上面写着“军功”、“升赏”、旗上绣着大字“军功首级一颗赏银三十两,当场给银”等字眼。 “起,上马!” 二十二名新兵被扶上高头大马,一名大嗓门的州衙衙役扯着大嗓门高声喊道,“夸街开始。” 一对衙役在前面一边开道一边宣教,“保家卫国,杀敌得赏,首级一颗,赏银三十两,当场兑现……”并不时报着二十二人的名单和所得赏银,一遍又一遍的绕着全城宣教。 为了吸引和激励全城百姓都投身守城战斗,周大虎煞费苦心,效果怎么样?到时候就知道了,成不成功不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 知州孙中选虽然看着眼前这一切有些怪诞荒诞不惊,仔细想来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之意同源,万变不离其宗,皆是以利激励民众亦,所以他是全力配合施行,成不成,他和代州衙门都没有损失,还收获了十二颗军功人头,按照协议,代州的首级军功人头,周大虎所部斩获的军功首级也分于代州一半,另一半还可以用银两购买,只需加价十两而已,何乐而不为? 浩大的宣传在全城张开,铺天盖地,每个立功新兵骑马后面,都有几个衙役端着白花花的银锭跟着,晃的在一边观看的百姓两眼放光,盯着银锭不放,心中不知想着什么。全城百姓到处都谈论着,斩杀建虏二鞑子首级得军功赏银三十两的事。 “那个王二癞子我认识,就是街上一个混混,没想到一个混混也能阵斩建虏二鞑子,现在也一飞冲天了,世事无常啊!” “那些都是粗野村夫,没想到现在比吾等还要吃开,真是世事荒唐啊。” “我也想上阵杀敌,挣得一份赏银三十两,可惜我身单力薄,上阵无异于送死自杀啊。” “……” 代州百姓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是空口一谈,过过嘴瘾,但也有一些生活在底层的穷苦汉子,看着认识的人刚当兵就立了军功得了赏银,心中是暗骂自己没本事养活不了妻儿,一边也是认为自身有一把力气,别人能做到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心中约约有一些想法,但还要去问问清楚才能有所决定,毕竟牵连生死,事关全家。 自己死了,家中没了壮劳力,父母妻小如何在这乱世活命?这也是所有想搏一搏之人得最大顾虑。而代州城有此想法的,底层有不少人,纷纷在观望着,他们十分渴望有这一个机会,得道这一份饷银来改善家中穷困的生活。 当然,也有一些极度贫困的大汉,家中早已解不开了锅,现在因有建虏攻城官府才发了一些救济口粮,让城中百姓被建虏围困期间不至于饿死。等建虏退走后,肯定不会再继续发放救济粮食,那时生活怎么办?外面建虏抢掠一空,百业荒废,做工机会也是极少啊!这些人都知道眼前是一个机会,虽然危险很大,为了家人能活着,搏一下吧。想开了,都纷纷去衙门询问有关事宜。 与此同时,一群泼皮跑着向王二癞子家中飞奔,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喊着,“大哥立军功了,大哥立军功了,阵斩建虏二鞑子首级一颗,赏银三十两,哈哈哈。”大笑着跑到他们的大哥家中去报喜。 王二癞子,本名就叫王二,家住在代州城北门附近,爹妈都健在,身体还硬朗,上面只有一个大哥,老实忠厚,老实到连屁都打不出一个来,一家人的生活都依靠在自家的八亩薄田和租种别人的二十亩旱田,租子一年一亩交一半所得,忙死忙活,堪堪得个温饱,就这样的生活,一家人也是十分知足。 全家人最为操心的就是最小的儿子,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可惜小时候得了癞子头,长大后性情大变,做了一个街头混混,整天偷鸡摸狗,让一家老实人操碎了心。还好,外面惹得都是小事,没有给家中带来灾祸。 第一百五十九章 永远牵挂的地方—家 只是这个小儿子几乎常年不在家,长大了以后,翅膀硬了,王家老爹也管不了这个儿子,只能顺其自然,生死自顾了。 王家家中人这几天有些忧愁,几天前州衙通知他家,王家老爹他儿子参加了一支在代州城的客军,让家中之人大吃一惊,王家母亲立即开始掉泪,王家老爹和大儿子也是唉声叹气,他们虽然老实怕事,但并不傻,现在正是建虏围困城池和攻打城池的时刻,一个新兵上去就是送死的,王家人丁单薄,家中只有兄弟二人,看着小儿子去送死,老两口子和王二癞子唯一的大哥如何不忧愁。 王家老爹听见自家房子外一片嘈杂,家中大儿子在外按规定正在为协守城池官兵保障后勤,家中只有他老两口在家,于是他叹着气打开家门,顿时一怔,许多人兴高采烈的来到了自家门口,笑着看着自己连连称贺,王家老爹是一头雾水。 “老爹,王二哥立下了军功,阵斩建虏二鞑子首级一颗,奖赏银子三十两。”一位青皮兴奋的说道。 “啥?老二上战场了?”王老爹关心的是小儿子的安危,听到此话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说道。 “嘿嘿,正是如此,老爹。”青皮答道。 “老二受伤了没有?” “这个老爹放心,没有。” “没有受伤就好、没有受伤就好。”王老爹喃喃自语道。 青皮轻咳了两声再度说道,“老爹,王二哥现在正在全城披红带花绕城夸街,很快就会回家来看二老。” 王老爹摆摆手,说道,“唉,这孩子,不用回家急着来看我这老两口,无灾无祸无病便是福,别让我这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最大的孝顺。” 边上的一干街上的青皮无赖连连称是。王老爹看着眼前和儿子一起鬼混的年轻人,心中都是满满的感叹,这些人看着凶神恶煞的,实际上并不是太坏,只是在这个不易的世道,为了生存活者而已。 知道了小儿子要回家,老两口边忙活起来开始为儿子做一些可口的饭菜,要知道这些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 说是老两口,其实并不太老,年龄也不过三四十岁而已,不过在明末人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的情况下就不错了,当然这些包含了大量的非自然死亡,抛去非自然死亡,人均寿命四五十岁左右。 王老爹虽然被一群跟者的混混叫的显老,但是确是北方大汉,身板硬朗,只是脸上有些沧桑皱纹显得十分老像而已,等待儿子回家这段时间,显得时间过得十分缓慢,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听脚步声他知道老大回来了。 远远就听见大儿子在喊道,“爹,老二当兵立功受赏了,得了三十两银子。终于走正道了,虽然当兵有危险,但也是一个正经营生不是,总比一辈子当混混强吧。” 话没有说完兴匆匆便进了屋中,对着老爹说道。王老爹半天之后才回道,“你弟弟是在搏命换富贵,这碗饭不好吃啊,一不小心就没命了。” 天快黑时,王二癞子带着银两和一些吃食回来了。一进门,就立即跪在地上重重的向父母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向父母说道,“儿子不孝,以前让二老和大哥担心受怕了,今后我会好好当兵,多立军功,博一个前程,光宗耀祖。” 王老爹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儿子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当爹的也不能多说什么了,多说无益。 “吃饭吧,你娘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累了一天了,吃完饭多休息休息,回营有规定吗?” “有规定,明天就得回营,现在正是打仗期间,规矩有些严,按时不到会有处罚。”王二癞子回道 “那……那得守规矩,按时回营,别忘了。” “知道了爹。” 一家人默默的吃着饭,而王家母亲则不断问寒问暖,边吃饭边埋怨小儿子整日不回家,让家里人担心。 饭吃的有些沉闷,没有想象中的兴高采烈,很快大家都吃完了饭。收拾完碗筷后,王二癞子开口道,“爹、娘,儿子这次立了军功,得赏银三十两,我留十两救济一些一起的兄弟,剩下的给大哥说一门亲事吧,结余的改善一下家中的生活。” “二弟,大哥不能用你的军功赏银,家里给你攒着,今后留着给你置几亩地说亲事用。” 王二癞子果决的摇摇头道:“不用,今后要么立下军功飞黄腾达,要么战死沙场,这些银子留着对我无用。”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弟弟我参加军伍,吃的是拼杀饭,生死无常,不定哪天就没了,大哥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应担当其这一传宗接代的责任,别让我王家断了根,对不起列祖列宗。” 边上王老爹叹了一口气道,“就听你弟弟的话吧,早日说门亲事,王家香火不能断。” 憨厚的王老大哭的很伤心,他虽然老实,但不傻,弟弟这次走后,今后能不能再见面两说。王家母亲看到儿子哭,也跟着哭,只有王家老爹不断地叹着气,而王二癞子则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 崞县,几里之外,一处空地之上,搭起了连绵不绝的帐篷营帐,大营用一圈粗大的原木扎成的木栅保护着,周围挖了数道壕沟,壕沟之外洒满了铁蒺藜,埋着许多梅花桩,只留了数丈宽的进出大营的通道。 大营牙帐之内,山西巡抚戴君恩、监视中官刘允中、总兵官睦自强三人高坐上位,准备询问座位下面几名崞县衙吏和百姓,有关崞县的前后情况。 戴君恩首先问道:“崞县真的来过朝廷官军,并击败了上千建虏?” 座位底下一位崞县衙门书吏起身说道,“大人,此事千真万确,我等和上千百姓被建虏劫掠而去,走到一处山谷不远处,听到大队人马在山谷中厮杀,不久后,一队官军出现解救了我们。后来,并给在场崞县百姓一人给了三十斤粮食、十斤马肉,端端的菩萨心肠。” 第一百六十章 崞县听闻 三人听闻沉默不语,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半天没有说话。良久又问道:“完全属实?” “完全属实,很多百姓亲眼所见。我等不敢欺骗大人!”书吏确定回道。 “官兵有多少人?来自何处?”戴君恩问道。 “我等所见约莫有数千官兵,装备精良,人人有甲,军中法纪森严,对百姓秋毫无犯,堪称朝廷精兵,我等问过其所属何部?来自何处?只是人家以军事机密不肯告知。”书吏带着敬佩和惋惜的表情说道。 话音刚落,立在一边的一名百姓忍不住开口说道:“还有,还有,那些军爷不仅不要我们任何东西,还给我们每人发放了三十斤粮食和十斤马肉及杂碎。呜呜呜,要不是这些粮食和肉,我家肯定要饿死人。呜呜呜,这些军爷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还有,还有,军爷消灭了鞑子,还解救了许多崞县百姓,其中就有我家儿子,军爷是我们的大恩人啊。”说完便呜呜呜哭了起来。 堂上三位不再问话,等这位百姓情绪稳定下来再问。只不过他们三人听着百姓诉说,觉着根本不像是朝廷官兵,朝廷官兵是什么样子和作风三人都十分清楚,别说秋毫无犯、救济百姓,不骚扰百姓就是军纪严明的好队伍。还救急百姓这么多粮食和马肉,根本不可思议。朝廷有这么好的官兵吗?三人心中都摇摇头否定了。 等堂下百姓情绪稳定后,戴君恩接着询问道:“那部官军之后去了哪里?你们可知?” 堂下衙吏百姓均是摇摇头,却又说道:“我等不敢确定,所去地方皆是军中机密,不敢询问,我等所猜可能是去了代州,因为他们还带走了上千车夫和精壮随军朝北而走。” 戴君恩想了想,便让堂下这些衙吏百姓退了出去,帐中只剩下他们三人在细细品味刚才所听到的信息,信息量不大但内容很是惊人,让人无法相信却又言之凿凿让人不的不信。 一道略带尖声的声音首先响起:“两位大人,咱家有些糊涂,判断不出来这些话的真伪,按道理来说衙吏百姓,无理由骗咱家和两位大人,如果是真的百姓没有说谎,可是咱家却觉着说的官兵不像是我大明官军,格格不入呀。” “二位大人,不知有何见解?” 两人见监视中军问话自己,你瞅我,我瞧你,相视一眼皆是摇头。见解?二人也是一头雾水,如何有见解。但仔细想来,可以确定来了一股朝廷官军,救下了崞县百姓,也确实发生了激战,也许还救济了一些民众,其他恐是道听途说而已。 “一半真,一半道听途说,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希望这股朝廷官军真如百姓道听途说那般英勇无畏、军纪森严、待民如己。” 话到如此,这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而最紧要的是明天再往北上极有可能与建虏相遇,相遇就是一场大战,三人心中都是凝重万分。自己实力不如建虏,但救援不可不救,虽然听说崞县的那股朝廷官军去了代州,但这也不是不去救援的理由啊。事情让三人头疼不已。不过已经到了这里,不战一场里里外外都说不过去。 三人互看了一眼,皆是点点头,决定明天北上准备与建虏大战一场,扬我长处,战敌短处。随即招来各部副将、参将、游击等高阶军官和幕僚参加军议,商议明日对敌策略。 …… 北上,距崞县三十余里出处,一座临时建虏的大营立于官道中间,此时,一座牙帐之内,阿济格和多铎二人正在听取自己哨探的军报。 “禀两位贝勒爷,明军已到达崞县,骑兵近万人,步卒两万多,明天即可与我军相遇。” 阿济格虽然脾气不好,有些狂傲,但他从小就随父汗天命汗努尔哈赤驰骋疆场、征战四方,自己身经百战,一到战时便头脑清楚,暴躁的性格也变的温和冷静起来。 他挥手退下哨探,召集两旗亲信大臣商议明天与明军遭遇战,虽然他手中精锐骑兵一万,但他丝毫不敢大意。北上明军那两万多步卒,他不放在心上,但对明军的近万骑兵确实不敢大意,女真人人少兵少,付不起大的伤亡,败之,大金国就会出现动荡,他们三兄弟也会被皇太极抓住机会轻则消减牛录人口、罚没财产,重则削爵入狱、如二贝勒阿敏幽禁终生。不管是轻是重,都是他们三兄弟不可接受之事。 镶白旗署固山额真、梅勒额真、调遣大臣真钮钴禄·伊尔登抱拳一礼,说道,“两位贝勒爷,明日与明军相遇后,我大金骑兵应当趁敌立足未稳之际,冲杀过去,猛冲猛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明军骑兵,剩下的步卒就不惧为患了。” 阿济格眉头一皱道,“如果明军步步为营,以步卒为主,以炮车在前,两翼骑兵为辅保护,层层推进,我等如之奈何?” 伊尔登一时语塞,沉思不语,大家也开始考虑明军层层推进的打法…… …… 代州城,建虏攻城第六天,大清早。 周大虎很早就起身准备应对第六天的代州城防攻守战,所有的代州官吏也是早早来到了城墙之上准备值守轮换,大家见面相视点头打过招呼,便分别值守而去。城墙之上,众人心中的恐慌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日复一日的紧张和焦虑,但是大家的信心却是建虏大军刚到代州城的数倍。 大清早,城墙之上凉风习习,吹在脸上十分的舒服,但大家却顾不上这舒服的感受,略为驻足,便开始巡查城墙防守的有关准备,还有值守官员把兵丁用篮筐吊下城墙,察看城墙底下是否被人挖掘洞穴,以防埋藏火药崩城,毕竟有关城先前之鉴,不可不防。 不久,宋时登上城墙向周大虎报告道,“大人,昨晚来了许多百姓穷汉到州衙询问杀敌得赏的事情,所问细小繁杂,故不能尽答确定,今早又过来上百人询问,特来寻大人定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攻城第六日 周大虎略一沉吟,说道,“此事由我来处理,下去看看。” 周大虎对城墙上的自己的手下将领略一交代,便领着亲卫下城墙朝州衙而去。 离州衙数百步就看见上百人围在州衙门前,不知说着什么,甚至有些悸动不安。 越是靠近人群,听得声音越清晰。 “大人,我等百姓愿意为赏银与敌搏杀,你们总得提供一些兵器和盔甲于我们吧?总不能赤手空拳杀敌把?” “大人,我等与敌搏杀不敌而死,家中可有一些抚恤?” “大人,我等数人合伙杀敌,怎么分配所得?和新兵一样吗?” “大人,我等杀死敌人后,其身上盔甲财货怎么办?” “……” 上百人七嘴八舌围者州衙衙役和书吏不断追问,场面有些混乱,甚至有些失控。 周大虎身边开道的亲卫,离这一群人越走越近,便开口大声喝道:“回避让道,大人驾到。” 一身铁甲的精壮亲卫,一声大喝,声震四方,现场所有人都震的禁声不语,纷纷避开中间让出一条道路让周大虎一行人过去。周大虎走到人群中间后,没有前进,而是停下了脚步,面向了上百百姓面前而立。身边的护卫亲卫则迅速的将周大虎围在了中间与于保护。周大虎看了一眼四周百姓,冷声对着亲卫说道,“这里没有危险,我甲胄在身,何险可惧?全部给我退下。” 全身精制铁甲、人高马大的亲卫退下后,周大虎向前站立一步抱拳一礼道,“本人乃援助代州城守城的河南彰德卫林县守御千户所正五品千户官周大虎,杀敌得赏一事乃由我部全权处理,如有疑问,我来做答。但是记住,一次只有一人提问,举手示意,不守规矩者,乱棍逐出。” 话音一落,便有人举手问话说道,“大人,在代州城杀敌,为何不是州衙主导?赏银是由谁出?如果是由州衙出赏,那是问何?”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部实力最强,敢放建虏上城,其责任由我部承担,因此当然由我部主导。” “军功首级给了州衙,赏银当然由州衙出赏。此乃是守代州城池,州衙责无旁贷。” 大家纷纷点点头表示理解,所说应是如此。大家更是觉着现在所问乃是找对了人。 “请问大人,我等想杀敌得赏,不知有没有盔甲兵器可用?” 周大虎摇头而道,“代州守城官兵披甲率才三四成左右,哪有甲胄给与你等使用?兵器还有一些,可以匀给你们一些。” “请问大人,我等杀死建虏的二鞑子,需要上交哪些东西,全部还是部分?”一人接着问道。 周大虎特别提声回答说道,让众人都能听见,“斩杀敌兵后,尸首和盔甲兵器都属于我部所用,其他如尸身之上的衣裳、银钱等都属于斩杀之人,我部与官衙不取。” “还有,斩杀敌兵一人后,如果还愿意杀敌得赏的话,兵器盔甲可暂借与斩杀立功之人。” 接着周大虎又一一回答了这些穷苦人家汉子的提问,最后回答说道:“凡上城杀敌着,战死者,家属抚恤十两银子,五十斤粮食,由我作保,州衙如果不给,我部承担。” 说完,向在场的百姓抱拳一礼,便返回了城墙之上,专心应对守城之战。 今天有些古怪,平常早早就整军以待准备攻城的建虏大军,今天到现在却还是毫无动静,事出反常必有因,一定是建虏有了什么事情了。 以静制动,兵来将挡,周大虎此时奉行固守城池万事不动的原则,应对建虏的围困攻城。 …… 建虏大营,多尔衮看着自家兄弟连夜送来的军报。半响过后,抬头看了看帐篷顶端,又平看着前面不知想着什么,过了一会,才召集石廷柱、马光远、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进账,下令开始今天第六天的攻城。 …… 在晚了一个时辰后,攻城的号角声才“呜呜呜”响起,攻守双方又进入了残酷了攻守搏杀中,一条条人命被收割,惨叫声、喊杀声不断。 一群上百人拿着周大虎发的铁棍,全身贯注的注视着周大虎即将放上来的建虏汉兵二鞑子,只见他们头上顶着小铁锅,身上穿着淋湿的厚厚棉衣,或身上与头顶顶着厚重的湿棉被分成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站在城墙上,眼中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如狼一般盯着城墙的垛口。为了生存,为了家中亲人活下去,他们拼了。 守军防守一松,突然上来了一个建虏鞑子,把盯着垛口的青壮百姓,吓了一大跳,“打”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猛地惊醒过来,挥棒就打。 刚登上城墙的建虏汉军旗士兵,一上来就吓了一跳,对面之敌披着棉被,头上顶着铁锅,这是什么鬼?刚刚一愣怔,对面一声大喝,数条铁棍就劈头盖脸就朝他打去,他本能反应举着盾牌格挡,“嘭”的一声,一根铁棍力大势沉猛地劈了下来,紧随而来的几根铁棍狠狠的砸在二鞑子身上,“咔嚓、咔嚓”响起几声微不可察的骨头碎裂声,只听见其人惨叫了一声,几根铁棍又紧接而来,来不及反应就立时毙命。立时组队的三人边高兴地蹦了起来,“小心箭雨”一声暴喝传来,提醒他们免得乐极生悲。 随即,更大的暴喝声传来,“混蛋,不知现在打仗攻城吗?再敢在城墙之上不守规矩,逐出队伍滚回去。” 三人用棉被裹着头顶全身,低着头不敢回嘴一句,抓着二鞑子尸体讪讪下城而去。到了城下离开很远,三人才拥抱在一起高兴地手足舞蹈,随后决是三个大汉痛声失哭,哭的一塌糊涂,泣不成声。而其他人则有样学样,希望自己也能成功,望着远处成功的三人,大家眼中满是羡慕和渴望。 很快又有数人组队取得首级,这些人都是一些下层出苦力之人,如脚夫、力士(做苦力维持生计的人)等等,有的受了一些小伤,但大体平安。 这些人在护卫陪同下,带着尸身来到了藏兵洞的书吏之处登记军功首级,每一个人都被问了一遍选择,但都不出意外,都选择要赏银。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野战开战 站在一边观看的知州孙中选,不由得疑惑地问道:“周将军,如此做法是不是多此一举了,将军的精锐兵力到现在都没用多少,就是将军放上来百儿八十建虏二鞑子,收拾掉他们也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尤其是将军的数百人的鸟铳队和三眼铳火器队,完全没有动用。” “为何还要费尽心力,招揽、鼓动城中百姓杀敌受赏?代州有些守城官军心里也是心中不服,十分想挣得赏银改善家庭生活。将军何解?” 周大虎笑了笑,说道,“孙大人,你不是军伍中人,对一些看法与我等的认知不同,郭大人是带兵之人,应该能理解一些我的做法。” “是不是郭大人?” 郭从候讪讪一笑说道:“哪里、哪里,不过我确实是理解一些周将军的做法。这也是同为军伍之人的理解,不值一提。” “哦,郭大人既然知道,何不讲一讲与我知道,以解我之疑惑。”孙中选随即接着说道。 郭从候看了一眼周大虎,周大虎微微点点头,郭从候便放下心来,开始向孙中选说道,“孙大人,现在建虏二鞑子数天攻城并没有激烈攻城的动作,如城下挖穴埋药崩城等,只是一面攻城,建虏本族兵丁都没有参与攻城,这是建虏利用二鞑子消耗我代州守军,也是探知我部虚实之举,必定会在最后猛烈攻城一搏,一举攻破代州城池,故而不宜现在出动精锐之兵和火器部队。这是代州城的一张底牌,暂时不能动一兵一卒。” “至于动员百姓杀敌得赏,并创造机会给与百姓杀敌得赏,夸街游行,这些事情做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其他深意我就不知道了,这得问周将军。” 周大虎接过话头,淡淡说道:“没有什么深意,只是我觉得百姓用州衙命令强迫他们上城杀敌,效果很差,百姓一见建虏二鞑子上到城墙,就会惊慌失措,丢下兵器,四散而逃。” “而现在,我以利激励百姓杀敌获得首级得到赏银,树立看得见、摸的着的榜样,用他们身边人来激励他们,才会有百姓纷纷响应而来杀敌得赏,代州形成人人争相杀敌得赏的氛围,全城一心,再多的建虏围城、攻城,又有何惧哉?” “利,赏银,养家糊口,改善生活,民所欲也。不可不察,善用之可成事也。” 孙中选听后若有所思,不由得看了一眼周大虎,深感其与众不同和勃勃朝气。 周大虎接着说道:“至于官兵,其本职就是杀敌保民,朝廷拿着饷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官兵杀敌职责所在,有什么不服,其有能力,放敌上城搏杀取得军功首级,任何人都没有意见。因此与民不可比。” 州衙书吏登记完杀敌得赏名册后,才开始发放赏银,亦如新兵一样,领到银子之后,激动、兴奋、手舞足蹈痛哭流涕等等样样俱有,看的周大虎等人心酸。有人想立即回家同家人一起高兴,但是有规定,骑马披红夸街都不能少。 很快城中想起了熟悉的声音,“保家卫国,杀敌得赏、首级一颗,赏银三十两,当场兑现……”高扬的声音,在代州城不断飘荡。 …… 与此同时,代州城南下约百里之地。 阿济格、多铎二人骑在马上注视着前方,那里数里之外,此时正有一支浩浩荡荡数万的明军大军在炮车的掩护下,正在缓缓向自己大军而来。 缓缓行进的队伍中,山西总兵官睦自强一脸的凝重,为了这次能够和建虏一搏,为了不使自己队伍被对方一冲而溃,他是下了真功夫排兵布阵。 同时,为了奖励士兵,颁下了重赏,除了朝廷规定的杀敌军功首级升赏外,还加了凡是阵斩建虏首级一颗着,可双重得赏,即升职一级,还加赏银五十两。升赏加倍了,但战场纪律也更加的严酷了,凡是战场上畏敌不前者、临阵逃跑者、不听指挥者,皆可当场执行军法,立即斩杀。还成立了专门的督战队,用于执行战场纪律。 一系列出台的命令,早早在出发前就被传达给了每一个士兵,军中大家没有喜悦,只有沉重的压抑感。大家也知道了敌人是万骑建虏,自己三万多人,人数占优,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败,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但建虏是那么好打吗? 在这沉重的压抑中,所有人都希望快快大战一场,是输是赢都行,有所交代就行。 双方大军在相距三里之处停下,一眼望去,一方旌旗飞扬,遮天蔽日,刀光闪闪,枪林森寒,正前方摆着数十两炮车,炮口黑幽,径直瞄向前方,两翼密密麻麻有数千铁骑护卫,端的十分严整。 另一边建虏方向,数百上千的马匹一字排开,重重叠叠,一眼望不到头,马匹感受到了打仗的气氛,有些焦躁不安,摇摆着马头,蹄子刨着地上的泥土,不断地打着响鼻,喘着粗气,跃跃欲试,不知是焦躁还是兴奋。 “杀。” 山西官兵首先行动起来,狭路相逢勇者胜,山西明军决定先发制人,顶上去,利用自己随军带的火炮战车压上去,利用火炮猛烈打击建虏。一声令下,官兵大军迅速压上,一到合适的距离就立即开炮,火药炮子已经事先填装完毕,争取取得开门红。 一方前压,一方便拨马后退,距离越来越近,将领们已经忍不住了,大喝一声,“放!” “轰轰轰轰!” 猛烈地炮声响震天地,强大的火药推力,送出一枚枚滚烫的炮子夹着巨大的威力飞向建虏骑兵而去。瞬间砸倒几十匹战马和建虏。 望着建虏仓皇不已要跑,被战场激烈的气氛杀气充满了双眼的士兵,见此情景,纷纷拔刀挺枪杀了出去。 “杀!一一” 两翼骑兵也紧随步卒,迅疾杀出,骑在马上,手中握着马刀和长枪,高声喊着各式口号和脏话,奋勇冲向建虏骑兵大阵之中搏杀。 两军骑兵随即绞杀在一起,碰撞在一起,刀枪棍棒你来我往,残肢乱飞,鲜血四溅,战马嘶鸣,不到片刻,当地已经犹如修罗地狱,血流成河。 “杀、杀、杀。” 杀声四起,喊声震天,步卒排着横队,手持丈八长矛,在两三人共同持举的巨盾的加持掩护下,喊着口号杀向建虏骑兵。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战败 正在双方杀的难分难解的时候,在十里之外的一处密林中,那里正隐藏着三千精锐骑兵,虎视眈眈,盯着远方的战场,而阿济格、多铎也正焦急的看着前方。 “狗奴才,怎么还没有败退下来。”多铎狠狠说道。 阿济格眯着眼老神在在的说道:“快了、快了,不给明军一些甜头,怎么会有胆追杀我大金骑兵?” 战场上,明军骑兵越战越勇,随着上万的步卒排着队列杀来,建虏看着已是逐渐不支,摇摇欲坠,已露败相。很快,建虏队伍之中,传来阵阵女真语喊声,大量建虏骑兵开始脱离接触向北逃窜,片刻之间,建虏便全部脱离明军北上奔逃而去。 杀红眼的官军已经顾不上什么军令了,纷纷双腿一挟马腹,放松马匹缰绳,直追建虏而去。 这一追,睦自强、戴君恩、刘允中三人不由得脸色一变,原来的笑脸立即变成了惊恐之色。 这不对,建虏不可能这么弱,接战不久就向北溃逃,这完全不合理。 这是诈败,前面定有埋伏,想到这里,三人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立马高声喝道,“拿我令牌,立即追上我部追敌兵马,立即返回,如有不听命令着,军法从事。” “命令步卒立即填装火炮,就地构筑工事,迅速整队,严防以待。防止敌兵骑兵突袭杀来。” “立即执行!如有拖延怠慢着,军法从事,立斩不饶。” 事情紧急万分,事关全军生死,容不得半点延误,三人立即派出了自己的亲卫家丁和幕僚去全力监督执行命令,如有违反不听命令着,当场行使执法职权。 十里之外,密林之中,早已养精蓄锐的建虏精锐已是整装以待,杀气腾腾,准备一声令下,立即像山中猛虎一般扑向即将到来的明军,将他们撕的粉碎。 来了,轰轰隆隆巨大的战马奔腾之声,向密林阿济格、多铎隐藏骑兵的地方过来,让密林之中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后金骑兵顿时兴奋起来。立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正在前面骑马飞奔而跑的固山额真昂帮章京阿山、其弟署固山额真正白旗调遣大臣阿达海看见已经到达了自己精锐埋伏之地,随即高喊一声。 “杀!一一” 调拨马头转身杀了回去。本来建虏七千骑兵对阵太原明军骑兵六千多人,不论是数量、战力,还是士气都明显高于太原明军,诈败只是要调开太原明军骑兵与步卒、炮兵的配合,减少自己的伤亡和诱伏重创太原明军骑兵而已。 早已心中憋着一肚子火诈败的建虏骑兵们,一听到自己上官发布命令要反杀回去,顿时精神大震,嚎叫着拨转马头,又迎着上去和明军太原骑兵厮杀在了一起,一时间双方杀的刀刀见骨,枪枪见血,血雨纷纷。 刚才还一败涂地、拼命逃跑的建虏,现在又突然反杀回来,龙精虎猛士气大震的杀了过来,太原骑兵的将领们哪里不知道自己中了建虏的计了。 “杀!一一” 太原骑兵的将领知道中计了,却不能后退半步,只能拼命拼杀,一旦后退,军心动荡,就会一退而溃,兵败如山倒,就会如猪羊一般被追杀屠戮。 跟随的明军骑兵都知道不能后退,个个悍不畏死,勇往直前不顾命的和建虏近身搏杀纠缠开来。一时间两部人马僵持在那里不分高下。 冷静看着眼前不断冲撞、搏杀的两支队伍,不断有人掉下战马被踩死,半天之后,阿济格才瞪起眼睛,翻身上马,手提粗大的虎枪,大声喝道,“时机已到。” “杀!一一” 阿济格、多铎手提虎枪,径直冲了出去,身后的护军亲卫紧随其后,三千精锐骑兵也直接从隐蔽的密林中冲杀了出去。 建虏一方因为一股强大的新生力量的突然加入,一下子打破了战场上的平衡,瞬间,太原明军骑兵就被冲散了阵型,溃散开来。 “完了,完了……”正在拼杀的大明官军将领满脸绝望,放眼望去,左右两边都是被建虏杀的节节败退,如此下去,必为建虏斩杀殆尽,为今之计,只有撤退逃命一条路可走,只是如此又能逃走几人?这可是山西镇的精锐家底啊。作为骑兵副将的他,咬牙下达命令道。 “撤,全军撤退!一一” 随着命令下达,大明太原骑兵急速脱离建虏骑兵,纷纷后退撤离往回逃离,只是在这脱离的片刻之间,太原明军就损失了数百骑。 太原明军一路飞逃,身后不断有人被射翻和被敌人挑下战马,有如惊弓之鸟仓皇往回飞奔。而建虏一方,兴奋地嚎叫着追杀而去。 随着追杀到明军步卒大营边上后,明军骑兵分散顺着两侧通过大营,建虏有些不甘心者,想随着明军身后侧翼追杀过去,扩大战果,被早已有准备的大营内的明军或用箭射翻在地,或被火器打翻马下生死不知。看着没有可乘之机,建虏又退回三里之外,双方又僵持在那里。 形态又回到了大战之前,但双方的心态和实力,却发生了巨大变化,太原官军骑兵损失了一半三千多人,另一半三千多人则人人带伤,兵伤马疲,短时间已经没有再战的能力了。 大营之中,归来的骑兵将领纷纷跪下向高位之上的巡抚戴君恩、监视中官刘允中、山西镇总兵官睦自强三人请罪。 “大人、公公,末将等人有负各位大人、公公的厚望,有负皇恩,我等罪该万死,请大人降罪。” 三人皆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满脸疲惫,摆摆手让众将领起身坐下,戴君恩代表他们三人说道,“诸位此战,勇猛拼杀,个个奋勇行前,我等都亲眼所见,将士们杀红了眼,紧追建虏不慎中敌诡计,遭遇伏兵而败归,非一人一将之过,还望众将各司其守,将建虏挡在此地之北,以免祸乱南部地方百姓。” “我等誓死不让建虏踏过营地一步。” 此番宣示,也就是说明大军不会再急着北上和建虏拼杀了,会以固守营寨稳打稳战为主,防止建虏南下为主。如此大家也就静下心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坏消息传来 众将走后,三人在帐内相视一眼,无言一语,长叹一声,默默坐于位上,不知在想着什么。北上之援已经随着数千骑兵被歼而烟消云散,没有足够的骑兵保护,光靠步卒和手上的骑兵北上,就会一路受建虏骑兵追打而无还手之力,防御能力也下降极大。 一旦让建虏抓住机会,骑兵猛烈袭来,极有溃败之虞。强行北上,害人害己,一旦手中这现存的两三万人被灭,整个山西都空无强兵,大门敞开,百万百姓必受战祸之乱,这种事决不能让他发生。 戴君恩看着数万大军在眼前战败,心中充满了无奈,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渴望良将在侧,他当过监军佥事、当过登莱兵备道、靖边兵备道,深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管此战之后,朝廷如何责罚处理他,他都要找到此人,以举荐于朝廷重用。 …… 建虏临时搭建的牙帐之内,站着数十位武将,满脸笑容。太原北上来援明军一战被歼灭三千多精锐,大伤元气,已不足之患,现在是留下寻机歼灭眼前这股明军,还是北上返回攻破代州,都等着阿济格发号施令。 阿济格心中已有决定,留在此地,那太原北援明军看来是要驻扎此地与自己长期对峙不可,如要强攻,自己没带火炮,用骑兵攻寨,必定伤亡极大,得不偿失,也与此次证明以抢掠财物人口的宗旨不符。 “走,现在全军立即返回代州,和十四弟一起攻克代州为要。” 阿济格是急性子,多铎岁数小在阿济格面前没有话语权,也没有想法,他与十四哥多尔衮最亲,回到代州他第一个赞成。 一声令下,建虏大军立即行动了起来,收拾战利品,大战之后得了许多兵器盔甲马匹,还有不少明军受伤官兵和没有受伤的数百俘虏,他们都是和建虏英勇搏杀而受伤的的伤兵,和殿后的明军骑兵。 正在牙帐中看着亲卫收拾物品的阿济格,听到手下来汇报明军伤员怎么办,毫不犹豫的说道,“杀!全部杀掉。这些明军伤兵不能用,还得照顾他们,我大金国不养无用之兵。” 很快,上百大明太原骑兵伤兵被屠戮一空,鲜血洒满大地,英雄魂归故里。 一个时辰后,大地震动,近万建虏骑兵拔营北去,留下一股巨大的烟尘在原地飘荡经久不散。 太原北上的援兵大营之中,戴君恩、睦自强、刘允中三人站在一处高台之上,目送建虏大军逐渐远去,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大人,我们移不移营,随敌北上靠近他们?” “不急,等一等再说,先派一些哨探去看看再说,以免中了建虏诱敌之计。” 不一会,营寨之中,放出几十骑哨探,向北方驰去,他们要紧紧盯在建虏身后,将消息传送回来。 …… 代州城, 第六日的攻城早早就结束了。周大虎等人觉着十分反常,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存在。 周大虎仔细想了一遍,又结合前世今生的知识,大概率是太原北上的援兵与对方交战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发现建虏大部兵马南下,并汇报上来,或许是建虏夜里做了一番功夫悄悄南下。 想到这里,周大虎知道真正的进攻攻城快开始了。前世太原援军就是被建虏击退了,而且建虏所动用的力量比现在还少。 不过也有好消息传来,经过两天两轮的大力宣传和银子的诱惑下,在前两拨百姓所认识的人得赏后,榜样的力量现在开始发挥了出来,今天一天就有一千多人愿意上城值守,纷纷到有关衙门登记。不登记百姓守城战死没有抚恤银两。 周大虎估计明天还有不少人来登记,愿意上城值守,因为代州城内有太多的穷苦人家在忍饥挨饿、衣衫褴褛,渴望改善生活、让家里人过上温饱的生活。 周大虎眯着眼嘿嘿一笑,将军百战死,他渴望明天建虏攻城来的更猛烈些吧! …… 代州城。 建虏攻城第七日。大清晨,周大虎就接到了来自南城门的紧急军报,城墙之上的了望哨看到有大批建虏骑兵从南方太原方向过来,他们看见了一些明军俘虏。在一片白色的建虏骑兵中那一抹红太显眼,除非是眼瞎,否则不会看不见。 看到这个情况,周大虎知道太原北上来援的官兵被建虏击败了,不出所料。 而城中其他官员也接到了紧急军报,大家心中“咯噔”一声,凉了半截,心中一片惶恐,脸色煞白,面无血色。纷纷赶往西城门找孙中选。郭从候、周大虎三人商量当前形势变化。 刚一见面,代州同知李清便上前向周大虎问道,“周将军,郭守备、孙大人,太原来援官军被建虏击败了,我们已经孤城无援了,这如何是好?” 周大虎左右打量了一下各位来此官员,武官还比较镇定,文官们则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慌乱。代州同知李清的一问,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引到了周大虎身上,这些官员也都知道全城精锐之兵都掌握在眼前周将军身上,此番询问也是大家的共同心意和意思。 大家想听自己的回答,毕竟自己部下之兵代州城中最强,周大虎知道了大家的心意,这是来让自己给大家一个定心丸啊!也罢,那就给大家一个定心丸。 周大虎略一沉吟,开口说道:“诸位大人放心,太原援军战败即使无法来援代州,也无需恐慌,我部大半精锐兵丁都没有上阵,新兵两千正在抓紧训练,经过大量宣传,百姓参加守城意愿高涨,万人敌等物还没有用过,城中粮草充足,城池坚固。” “而建虏劳师远来,自今年七月进入我大明之地,已有两月有余,其所带粮草皆已吃尽,现在皆靠掳掠所得维持近十万军民吃喝马嚼,已是粮草供应极度困难,不久定会撤兵返回辽东,而我代州凭城还能再守数月不散,何惧建虏?” 周大虎的一番分析和豪言壮语,让一干文武官员心中认可和放心,大家吃下了定心丸,心中踏实不少,便立即告辞返回各自岗位值守而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决然 代州城外建虏大营之中,牙帐之内,多铎正在向哥哥多尔衮说着南下之战的经过和战果。 “大哥,此役我军阵斩和俘获太原明军三千五百多骑,缴获战马一千多匹,太原明军已经没有能力和我大金铁骑再战,其两万多步卒和三千余骑兵对我军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我军此战只伤亡了数百人。要不是怕伤亡过大,不想硬攻明军营寨,明军那些步卒根本挡不住我大金铁骑一路南下扫平太原府。”多铎大声笑着说道。 多尔衮坐在位置上只是微微颔首,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笑容,这些胜利就是本该如此,一切尽在他预料之中,只不过是胜多胜少而已。为今最让他发愁的是代州城的问题。他三兄弟已来到代州城下已达十日,开始攻城也已经到今天是第七日了,攻城迟迟打不开局面,他心中难免有些烦躁。 “再攻三日,如没有大的进展,就撤兵回转大同大本营大汗之处。” 多尔衮心中瞬间已有了决定。 多铎看见十四哥多尔衮听到自己汇报战果消息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就知道是代州攻城不顺,便安慰道,“十四哥,我们回来了,兵力充足,光靠汉军那一帮人自觉去攻城根本不行,只有拿刀顶在他们身后,才会使劲攻城,最后冲顶城池还得靠我们八旗女真勇士才行。” 多尔衮微微点点头,又摇头道:“汉军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部乃是新降之兵,只能恩养优待,不能强迫用强,以免伤了愿意归降我大金国效力之人之心,反倒是帮了南朝皇帝。” “凡事不可鲁莽行事!” 多铎撇撇嘴,嘴中连声称是。 二人闲聊之间,中军牙帐之中已经坐满了各级将领,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击败太原援军使大家都有些高兴。最后,阿济格才懒洋洋的来到了帐中就坐。 多尔衮环视大家一眼,站起身来肃声说道,“诸位,我等已经来到代州城下已达十天,只是攻破了一座小的关城,却没有大的进展,辜负了大汉对我们的信任,时不我待,如今解决了太原援军,没了后顾之忧,大家从今天起,各部要全力攻城,三天之内攻破城池。” “从今日起,骑兵下马参与攻城,只留三千骑兵外围警戒。” “从今日起,全军压上,三面攻城,主攻西城门,军中几门小炮全部用上,挖穴埋药崩城之法立即施行,挑选精锐射手,压制城墙之上守军弓箭手。” 说到这里,多尔衮突然厉声说道,“从今日起,先登勇士赏银百两,升三级,加赏庄园一座;凡畏敌不前、无令后退着,杀无赦,以上命令,女真汉兵一体适用。” 多尔衮冷冷地看了一眼帐中之人,眼神凌厉,让帐中众人皆是身体发寒,心中不由一颤,大家知道十四贝勒爷这是要发狠动真格了。大家不怕十一贝勒阿济格,也不怕十五贝勒多铎,但是就怕十四贝勒发狠,大家心中凛然。 “开始行动!” 多尔衮下达军令。 …… 代州城。 城墙守军按部就班的检查物资准备和轮换兵力。 城下,又有上千青壮报名要参加杀敌得赏。先前已经得到了赏银的十几个杀敌的汉子,又来到了州衙报名参加。 杀敌得赏来银太快,一下子挣的了平常数年也挣不下的银子,再看着家人吃饱穿暖幸福的样子,让这些汉子找回了作为久违的丈夫的尊严、父亲的尊严、作为儿子的孝道尊严,这一切犹如美味的毒药一般,让人上瘾,欲罢不能。过去的一切想平淡的过生活都回不去了。 也许会死,有人肯定会死,但他们为了身后人,还是来了,不为自己,而为家人活得更好,不再忍饥挨饿,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惧? 周大虎静静的看着眼前数千青壮百姓,手中拿着各式武器,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棉帽,许多人穿的棉衣一看就知道是用被子现改的,有的还用铜钱密密麻麻缀在棉衣之外,充作盔甲;或用铁片绑在身上,五花八门,让人目不暇接。周大虎从这些人眼中看到了一种渴望好生活的眼神,一种决然的眼神。 周大虎长叹了一口气,大明百姓就是太过温顺善良和没有人强力领导、一盘散沙,各自保命不想付出牺牲,才被建虏鞑子破城之后,烧杀抢掠而不敢反抗被杀戮一空,或掳去当成奴隶使用,少数人的挣扎反抗却是于大局无用,希望自己这一次能够以利为为诱,唤起大家的血性和欲望,来保家卫国。 “呜呜呜……” 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大家知道第七天的攻城开始了。城墙之上众人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大意,值守将校和巡城文官不断地提醒大家勿要松懈大意,不断鼓励大家坚持就是胜利。 “报……” 一匹军情快马飞奔而来,嘴中高喊着紧急军情才用的报信唱道之法,提醒街道众人避让。 这位军情塘报兵骑术娴熟,常年在外奔跑送达军情塘报,短短几百步的距离片刻就到,一见周大虎、郭从候、孙中选等人,远远地不等马停就飞身而下,就要禀报军情。话还没有说出,又是一匹快马高喊“紧急军情”接踵而来。 周大虎看着两人先后紧跟到达而来,不等别人说话,便肃声斥道,“何事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周大虎斥责二人主要是此举太过招摇,在城中容易引起百姓和士兵无端的猜疑,进而动摇军心。 二人脸色一变,知道自己有些考虑不周了,只想尽快把新的军情送到大人手中,别的没想太多,可能影响惊吓到百姓了。 二人随即跪地请罪,“我等考虑不周,请大人降罪。” “下次注意就行了,军情何事如此紧急慌张?” 二人起身肃声说道,“大人,东城门发现数千建虏敌兵。” “大人,北城门也发现数千建虏敌兵。” 来了,周大虎知道建虏没有了后顾之忧,开始全力攻城了,只要顶住这波攻势,代州就会得到守城胜利。 周大虎挥退塘报兵丁,转身看向郭从候和孙中选二人说道,“两位大人准备好了吗?真正的决战就要来临了,抵挡住了,胜,全城百姓得保,我们大家活;抵挡不住,败,全城百姓不保,大家一起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孙中选昂着头,面不改色的说道,“吾等几十年读圣贤书,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丈夫死有何惧?但愿以吾身警醒朝堂衮衮诸公,奋发图强,扫除贪腐,革新除弊;愿吾皇早日荡平宇内宵小,尽诛逆虏,马踏辽东,收复失地。” 郭从候脸色肃穆,凛然说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男子大丈夫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而葬。岂能苟活于世,死于病榻之上。死尔,何惧之?” “好、好、好,二位大人忠勇可嘉,为我之榜样,吾之光照,愿陪两位大人同生共死,与代州城同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孙中选、郭从候二人齐声说道。 而边上三人的亲卫家丁听见后,也跟着宣示道,“与城同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很快,十二字“与城同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响彻全城。 一道道新的命令迅速下达,“收缩兵力,放弃全部关城,州城四门全部用石木土沙堵死,各司其职,守御抗敌。” 随即,快马骑手带着三人的联合署名手令分驰而去。 …… 代州城外,五里之地。 代州东城门熙和门、西城门康阜门、北门镇朔门三门之外,皆是出现了大批建虏兵丁正在整兵以待,准备攻城。 代州城的撤离关城行动,很是隐蔽,直到最后时刻才被建虏鞑子发现。这个意外的情况很快被上报到了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之处。 “这是要收缩兵力,与我们决死一战了。”多尔衮皱着眉头说道。 阿济格撇撇嘴,不宵的说道,“决死一战才好,省的咱们麻烦。” 多尔衮皱着眉头不理他,这个十一哥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作战勇猛,百战将军,指挥有方,就是有些自以为是,有些桀骜不驯,喜好杀戮,说话不在乎人家的看法,性子孤傲了些,脾气有些暴躁,实在是不好相处。 多尔衮不去想这些,代州守军收缩兵力决然一战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只不过自己一方多死些人罢了,打仗死人很正常,多一些,少一些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达到目的,是取胜。 这次攻城,多尔衮和十一哥阿济格、十五弟多铎分工明确,他多尔衮继续负责代州西城门攻城;十一哥阿济格负责代州东城门;十五弟多铎主攻北城门。三家同时攻城,让代州守军应接不暇,忙于奔命,择机一方突破城池,杀入城内。 望着代州城,多尔衮不知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或许自己大惊小怪了,或许自己太过于轻视那股明军了,不管那么多,总之三天后就会见分晓。 很快三人分去各地,一道道冰冷命令被传达下去,各部将领铁青着脸看着前方代州城,知道从现在起只有一条路强攻可走,必须攻下此城,还是下了死命令。 三天之内破城,这真是要了人的老命。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将压力一层一层传到基层士兵身上。 “呜呜呜……” 攻城的号角响起,代州城楼上的周大虎向前方看去,攻城的不再是汉军旗乌真超哈和随旗行走的孔有德、耿仲明的天佑兵、尚可喜的天助兵,而是其中有一半是穿着白色的镶铁棉甲,或是白色镶红边的镶铁棉甲。 身旁的李堂急声说道,“大人,白色甲胄的是建虏正白旗兵马,白色镶红边的是建虏镶白旗人马,建虏开始用自己人攻城了。” 周大虎点点头不动声色,心中已是认定这股建虏就是要消灭自己而后快的,不至于自己死地不会罢休,果然是自己惹恼了这些建虏,不死不休吗? 那就战吧,这种守城战正是周大虎最喜欢的一种战斗,野外浪战他起势时间太短,还没能力打造一支强大的骑兵,没有能力与建虏浪战。 而骑兵建设需要时间,需要培养骑手兵丁,需要大量银钱,还有银钱都难以买到的战马,以及大量的马匹后勤保障人员等等,野战他打不过建虏(所胜两战一战是伏击,一战是变相的另类城守战,皆不是野战),城守防御战趁着这个时机多拿一些军功首级,多多攒一些家底也好。 刚一攻城,建虏就拿出了平时不用的数门小炮,在沙袋推车的掩护下,开始轰轰放炮轰击代州城来,让城上守军吃了一惊。很快大家就放心下来,不过是几门小炮,对代州城构不成威胁。 开战不久,数千建虏和二鞑子就顺着云梯蜂拥而上,转瞬就有建虏登上城墙,双方就进入了激烈的肉搏之战,喊杀声不断,与兵器的碰撞声相互交织,摄人心魄。 守城的兵丁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上来的白色甲胄建虏明显不一般,战力彪悍,凶猛无比,身上的盔甲也是刀砍枪刺不进,反手一斧劈死一名守城官军,顺势用盾牌一撞,就撞翻一名官军,连打带撞不一会就砍死砍伤守兵四五人,急的在城楼中值守的文官垛着脚大声喊道:“补人,快点补人,杀了那个建虏,后面又有敌人上来了。” 此时,城墙之上一片险象环生,处处有警讯,哪有人手过来,只有周大虎的精锐兵丁还没有动,看样子好像现在不会动。 城楼内,孙中选首先沉不住气,对着周大虎说道,“周将军,该你出手了,现在城墙上面已经有些危急了,再不出手,建虏上来的就更多了,就来不及了。” 周大虎摇摇头,冷声回道,“太早,那是底牌不能动。动的太早,对守城不利,今天才真正建虏女真人攻城第一天,太早。” “那你把新招的近两千新兵放出来也行啊,不能光看不动呀。”孙中选接着说道。 “新兵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轻易动用,城池现在不会有事,有惊无险而已,” 孙中选见说服不了周大虎,便看向郭从候说道,“郭大人、郭守备……” 郭从候赶紧摆手道,“第一,我已没有可调之兵了,连续七天攻城,伤亡不小,死伤已近千人。” “第二,我赞成周将军的意思,现在远远没有到达危急时候,明天后天战斗会更激烈,也不知建虏会攻城多少天。能战之兵不能动。只要他们在,军心就不会严重动荡,大军就有顶梁柱,顶梁柱在,建虏就杀不进来。而一旦这些精锐之兵消耗战死,城中其他守军就会军心动荡,战力迅速下降而溃不成军。代州城必破亦。” 第一百六十七章 险象环生 孙中选听完若有所思,向身前周大虎、郭从候二人拱手一礼道,“受教了,果然术业有专攻,还望两位大人多多指教。” “只是城墙之上险象环生,守城兵丁伤亡严重……”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打断孙中选话头说道,“让愿意杀敌得赏的百姓上城吧。百姓的力量是无穷的。” 孙中选眼睛一凝,不可置信的问道:“这能行吗?他们都是一些平民百姓,上去不是送死吗?先前他们有几个人斩杀了几个二鞑子,这都是在你队伍有意保护下取得的。现在能行吗?是不是有些太狠心了,这是送死。” 周大虎摇摇头道,“孙大人,这不是送死,这是自救。” “俗语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不忍百姓送死,城破之后百姓还是会遭受建虏烧杀抢掠,屠戮一空。现在让他们上场拼杀一番,这是自救图存。” “守城之事,不是官府官兵一家之事,只有全城百姓和官府万众一心才能保城池固若金汤。” 孙中选挣扎了半天,又道,“可以让官军拼杀到最后,最后让百姓上去拼杀不行吗?” 郭从候有些听不下去这些书生之见了,不由得冷声说道,“军伍之中尚需精锐之兵充当胆魄,何况百姓之人。没有了官兵壮胆,百姓只会一哄而散。” 孙中选讪讪一笑道,“本官不懂军事,只知要勤政爱民,让二位将军笑话了。” 很快命令令下达,予许百姓上城值守。 随着西城门城墙之上来了上千“武装”的百姓这股生力军,形势随即大变,这些百姓手持棍棒和农用的叉靶,三人一伙,五人一群,见这刚上来到城墙上的的建虏和二鞑子,犹如看见了银锭和金元宝一般,眼睛贼亮,一群人冲上去就是一阵劈头盖脸棍棒叉靶打了下来,瞬间将建虏或二鞑子打瘫在地,犹如一摊死狗,转瞬丢掉了性命。 同样的事情在城墙各处发生着,这些百姓都拿着长尺寸武器,而登城的建虏往往使用的是刀、斧等短武器,加上一边有官军协同作战,这些百姓首次出击收获不小,上来不一会就打死了二三十建虏和二鞑子。打死建虏二鞑子的兴高采烈,没有获得军功首级的,看过去别人身上满脸羡慕。 也有一群人上去见着建虏或二鞑子就是一通乱打,逼的建虏或二鞑子掉下了城墙,引的一群人一阵埋怨,连称可惜我的银子没了。 郭从候见这些百姓一上去,城墙形势就扭转了过来,还打死二三十名建虏和二鞑子,嘴中连声叫好。 孙中选也是对百姓的积极性刮目相看,心中也是放心许多。他看出一些隐忧,不由得向周大虎和郭从候二人问道,“两位大人,这些百姓杀敌斩获首级,其中有守城官军莫大功劳,而他们不得赏银,是否会引起兵士心中不满而影响守城之事?” 周大虎看了一眼身边的郭从候一眼道,“不管卫所旗兵还是募兵,他们都是朝廷军人,吃有朝廷俸禄兵饷,与百姓不同,百姓虽然得些便宜,但是士兵确是保住了性命,免了死亡之忧,一得一失,究竟是谁占了便宜,一比便知。” 郭从候接到了许多下级报告,认为百姓杀敌得赏,占了他们很大的便易,心有不满,他这个上官也是如此认为。如今一听,反倒是官兵得了大便宜。一方得了些许银两,一方确是得了性命,确实是一比便知。 郭从候不由的心中骂着自己属下,“得了便宜还卖乖,再找自己述苦,非收拾这些臭小子不可。” 周大虎自己知道,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相互依存,面对凶恶的建虏鞑子,城破,没有可以幸免之人。但是没到最后最坏的地步,利益之争是难免的,正常的利益的相争也不是坏事。 战斗正激烈的进行着,不时地有斥候报信禀告东城门和北城门城墙之上争夺危急,建虏数次登上城墙被击退,百姓青壮发挥了不小作用。 “周将军,该动用万人敌了,……” 话没说完,就有值守千户官小跑过来汇报,“各位大人,了望兵发现建虏正在挖掘地洞,想埋火药崩塌城池。” “什么?”孙中选惊叫一声,自知失态,赶紧闭嘴不语。 郭从候看着孙中选道,“不用太担心,代州城是大城,不是那么好崩的。” 周大虎摆手道,“走,去看看。孙大人就别去了,城墙之上行走太危险。” 说完,便和郭从候手持盾牌兵器,跟着前面领路的千户,走出城楼,向建虏挖掘城墙地穴的地方走去。 虽然都是千户官,领行的千户官可不敢和周大虎评级对待,同样的都是千户官,差距咋这么大呢?他实在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 “两位大人,”他指着城墙上的悬户说道,“建虏今日不同往日,在城墙下面备了许多优等的射手,如果没有悬户保护,城墙之上难以立足,会被射死许多人,有兵丁气愤不过,自认箭术不错,与建虏对射,不到一轮就被射死,白送一条性命。” 听见这话,周大虎身边的亲卫有些跃跃欲试,周大虎发现了这个苗头,便呵斥道,“你们不要轻敌,建虏真鞑子不少人都是从小在山中射箭打猎,几乎天天用箭,箭术真的很厉害。” “真的很厉害,从早上到现在,有悬户保护,就这样我们的兵丁还是被射死十几人。”领路的千户狠声说道。 说着说着,便来到了一处城墙垛口之处,这名千户指着地上说道,“城墙上的了望哨发现城墙底下有人相聚活动甚为可疑,便报了上来,经过长时间的听声探查,确定是敌人在城墙底下挖穴准备埋火药崩城。” 郭从候皱眉说道,“代州城砌石为基,建虏这是痴心妄想。” 周大虎摇摇头道,“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听说建虏孔有德部天佑军军中多是矿工出身,极善挖穴钻洞,也许他们有什么办法也不一定。不可不防。”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七日攻城——首用万人敌 “那怎么办?如果真叫建虏挖成洞穴,填埋火药,一次火药崩城不行,那两次、三次、五次、十次……,如何是好?”郭从候紧锁眉头说道。 “建虏挖掘人员的位置确定吗?”周大虎问道。 “确定,位置相差不超过十步。”千户肯定的说道。 “那就好!”周大虎点点头道。 随即他看向郭从候,说道:“城墙不是那么好炸塌的,暂时还不用太担心。用万人敌吧,两个一起用,两个不够,那就三个一起用,烧不死挖穴之人,也会使他们重伤不能再挖洞打穴。” 郭从候想了想道,“好是好,建虏不会只是一处挖穴打洞,就是怕发现不了建虏挖洞打穴和挖洞打穴之处,只能等建虏炸城一次后才能发现端倪,这样对兵丁军心士气会造成一些影响,甚至造成军心动荡。”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处,外面多是建虏弓箭手,探身了望城墙下面动静几乎是不可能的。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能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很快,军兵们抬来了两个木框,框中放着巨大的泥壳圆球,上面拉出一根长长的火绳引信,再大盾的保护下,来到了城墙之上。 城墙上的百户值守官跑到城楼内,拿出几块干净的棉布返回,并从身上卸下一个水葫芦,浇上水递给周大虎、郭从候等人,说道,“请大人用此物掩上口鼻,以防万人敌飘散上来的毒气。” 周大虎等人接过湿棉布捂住嘴鼻,准备投放万人敌。周大虎知道,万人敌中掺杂了毒性物质,就是一个毒气弹和燃烧弹的混合物,威力不小。 “大家注意了,放万人敌了,注意毒气飘散,湿布捂住口鼻。” 城墙值守官员大声提醒到。 “兹兹兹……” 万人敌的引信被点着,冒着火星快速燃烧着,八个健壮的军士在护盾兵的保护下,抬着两个装着万人敌的木框,小心翼翼的放到确定的垛口前准备听候命令一起投出去。 “投放!” 八个军汉将近两个八十余斤的万人敌连框狠狠的投了下去,随即听到“咣当”一声,十余息后,只听得惨叫声连连,升腾起阵阵黑烟。 …… 城墙下面,十几名矿工出身的天佑军正在轮番挖掘城墙下面的一处地方,他们身边有十几人拿着巨大盾牌保护着挖掘人员,已经挖出一个大洞,但是由于城墙是砌石为基,没办法,只能继续往下深挖,十几米后,终于越过了城墙基石,见到了浮土,顿时兴奋起来,大声叫了起来。 “挖到底了,挖到地了,终于没有城墙基石阻挡了,哈哈哈……” 挖洞打穴的天佑兵高兴的大笑起来。 俗语说乐极生悲,用在这里正合适,突然,城墙上面掉下两个异物,“啪”的一声,木框摔碎,两个大的泥壳圆球散落在地上,冒着火星,还没等边上之人反应过来,只见那两个大泥球随即喷出一股巨大的火焰并快速旋转起来,当中挟带着一股股浓烟喷射而出,附近之人被旋转乱窜的烈火烧的狼哭鬼嚎,纷纷夺命而逃。 站在边上的保护挖穴打洞的军兵们瞬间受到重创,毒烟也飘散落入地洞之中,不一会便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音,半柱香后就传来了十几声惨叫声后,戈然而止。 城墙之上,听得城下惨叫声不断,守城官兵是一片欢呼,随即,建虏射上来一阵箭雨,落在悬户上面“砰砰”直响。 “戒备!建虏又开始攻城了。” 城墙之上分段值守,各段百户官大声吆喝着提醒自己手下注意敌情,大家凝目而待,一脸庄重,虽有百姓助阵,但还是不胜官兵经过训练,单兵战力强。 随着又一波的建虏二鞑子强攻,守城官兵和助战的百姓开始出现死亡,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亡人数直线上升,看的一边的孙中选、和郭从候两人提心吊胆。 其他两门也紧急来报求援,城墙形势危急。 “周将军,该出兵了,代州守军这六七天遭到建虏二鞑子连续攻城,兵力消耗大尽,战力下滑不少,已经顶不住了,百姓锦上添花还行,让他们独挡一面则不行啊。请大人快快决断。” 周大虎略一沉吟,道,“不管了,还是先杀个痛快吧!” “赵民,你领五百老兵,到新兵营再提五百新兵,增援东门。” “赵春山,你也领五百老兵,到新兵营也提五百新兵,增援北门。” “得令!” 二人姓周大虎行了个抱拳礼,立即转身领兵支援而去。救援如救火,二人不敢耽搁片刻。 周大虎默默算着自己的兵力,自己带兵三千过来,真正的战兵才一千五百人,护卫营五百人,死兵营(后改为前锋营)五百人,辎重营五百人;如今手中可用之兵不到两千人,其中还包含了一些轻伤员,要不然更惨。自己身边只剩些火器营的六百老兵和数百用火器的新兵,还有三百护卫营亲卫。 周大虎长叹一声,自己兵力太少了,自己这次不死,回去定要大力扩充士兵。 …… 代州西城门之外,随着第二轮的强攻落幕,众将站在一边等待贝勒爷多尔衮训话。 “继续挖洞打穴,填满火药,即使炸不开城墙,也会动摇代州守军军心。” “各部要尽心尽力,全力以待,全力压上攻城。” 休息半个时辰后,“呜呜呜”的进攻号角又响了起来,建虏汉兵们一边心中咒骂着这该死的催命鬼号角声,一边又打起精神,开始发起攻城冲锋。 “呯呯呯!” 城墙之上一片刀光剑影,杀喊声、呼和声、碰撞声,不绝于耳;建虏的攻击连绵不绝如山如海般压来,悍不畏死直冲城墙之上,砍杀一个,又上来两个,不得已,城墙上的守兵只能和建虏以命搏命和在百姓青壮的帮助下才能勉强维持平衡,不被敌兵攻上来。 城楼里面的文官们瞪着眼睛,手脚冰凉的看着眼前发生的可怕的这一切,身体都略微有些颤抖。他们知道一但城池陷落,也就意味着他们会被建虏屠戮一空,或被抓到辽东当一辈子生不如死的奴隶。 第一百六十九章 压力 战斗仍在激烈的进行着,周大虎也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如果建虏一直是这等强大的攻击力度,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守住几天,只能看情况而定。 周大虎看见伤亡随着时间不断的增大,终于坐不住了。 “火器营,上!” 周大虎大声命令道。 早已经准备好的火器兵们,急速整队阵列完毕,登上了城墙。守城官军看见火器兵上来,立时让出防守阵地,以免误伤自己人。随着数百火器兵的上场战斗,守城军兵和百姓的军心士气顿时高涨起来,他们都等着火器兵击伤击毙建虏后,收割军功首级人头和盔甲兵器。虽然得不到全功,哪怕有一点功劳也行,反正没有多大危险。 没有了守城兵丁的压制,城墙之上建虏和二鞑子蜂拥而上,满脸狰狞嚎叫着冲向城墙, 城墙之上六百精锐的火器兵和三百新兵整阵以待,六百精锐火器兵之所以称为精锐,则是这些火器兵,都是从训练长达一年多的战兵中挑选出来的,能肉搏、会打枪,都是训练多时的熟练火器兵,能够临阵面敌而不慌乱、处事不惊的地步。 蜂拥而上的建虏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过去他们都是努尔哈赤正黄旗和镶黄旗亲军牛录,被分到了多尔衮三兄弟手下,如今随着他们来到了代州城下。 虽然他们英勇剽悍、战斗力强悍,身上皆着三层甲,刀枪不入,但还是挡不了火器的打击。 砰砰砰……! 密集的鸟铳和三眼铳近距离射击,威力大的惊人,建虏精锐身上的三层甲胄犹如纸糊一般,被火器的弹丸轻易撕开层层甲胄,钻入敌兵身体之中,翻滚者搅烂内脏而亡。 很快城墙之敌清理殆尽,这样的战绩让人眼前一亮,让一边观看的文官武将心中不由一震,都感到一些不可思议,毕竟许多武将都或多或少都用过火器,效果太差,被弃之不用。而现在这战绩惊人,在文官武将的注视下,几十具敌兵尸体被拖走请出地方。 由于不知道城墙之上有多少火器兵等着他们,第二批的建虏和二鞑子上的十分缓慢,没有了城上兵丁压制,这更是让他门心中惶恐和犹豫,但是下面有百总或牛录章京在不断催促,不得不顺着云梯而上,刚一探头就看到密密麻麻的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 “撤!”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刚一喊出,就被打爆头颅跌下云梯而亡。 “当当当!” 鸣金声传来,建虏敌七天强攻结束,双方伤亡都很大,城内城外一片肃穆宁静。城墙之上没有欢呼,只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大家瘫坐在地上享受着这片刻间的宁静。 而城楼上面的文官们看着城墙上面的斑斑血迹,和阵阵血腥味道,心中惊悸不已,这就是战争?血淋淋的你死我活的搏杀战斗,让他们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不再是书本上冷冰冰的文字描述,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们面前消失,他们有些人若有所得和思考。 …… 建虏大营牙帐,三路攻击将领齐聚在牙帐之内,已经没有了战胜太原援兵的喜悦,此时大家皆是一脸肃穆沉重。 由于阿济格不喜攻城调度繁琐之事,这次回来也是将攻城职责都交于了多尔衮,自己只指挥军兵攻城,各种安排调度是一概不管。 多尔衮在座位上扫了大家一眼,看出了大家攻城不顺,心中都是一肚子火,很是不痛快。 “大家今日伤亡如何?”多尔衮问道。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汉军旗(乌真超哈)固山额真昂帮章京石廷柱出首道,“我汉军旗死伤二百余人。” “我部死伤三百余人。”都元帅孔有德道。 “我部死伤二百余人。”尚可喜回答道。 “我部正白旗旗兵死伤一百五十余人。”正白旗固山额真昂邦章京阿山回道。 镶白旗固山额真梅勒章京伊尔登,小心的看了一眼上面位置上本旗的旗主爷多尔衮,缓声说道,“我部镶白旗旗兵阵亡受伤一百多人。” 每部人数看着不多,一算已经伤亡一千余人,尤其是正白镶白两部死伤超过了三百余人,这些超出了多尔衮,以及阿济格、多铎的承受能力。 汉军旗和孔、耿、尚等部死伤他们也不过是惋惜一下,而自己正白镶白两旗死人太多则是伤了他三兄弟的根基,这关系到他们三兄弟在大金的权利和话语权,也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 阿济格和多尔衮只有努尔哈赤牛录分拨诸子时得正黄旗各十五牛录,多铎给了镶黄旗十五牛录,努尔哈赤死后多铎又继承了十五牛录,后来和皇太极换旗,成了正镶两白旗,现在一天就伤亡两三百余人,如何能让人接受的了。 多尔衮阴沉着脸,冷冷的说道,“明天继续攻城。”说完便挥退了帐中将领,只剩下兄弟三人在座。 阿济格开口道,“十四弟,这些牛录亲兵是我们的生存根基,再打下去,只能中了八哥奸计,八哥为人奸诈,不能不防,我等实力下降过多,必为八哥所乘。” 多铎则撇着嘴道,“十四哥,我们斩杀了数千太原明军,已经为正红旗大金勇士报了血仇,那股明军现在钻进了代州乌龟王八壳子里,我们又没有带红夷大炮,硬攻伤亡太大。汉兵先前攻打六天,就死伤了一千多人,现在一天就伤亡了一千余人,不能打了,该走了。” 多尔衮虽然想的长远,也看得远,但不能不顾忌自身的实力削弱,还有阿济格、多铎二人自己的左膀右臂的想法,他不由的长长轻叹一声,半天之后。才道,“好,明天以炸城为主,攻城为辅,看能不能炸开一段城墙。” “不管明天成不成功,后天撤军返回大营。” “好、好。”阿济格和多铎二人不约而同称赞同意。 …… 代州城今夜将会一夜无眠,今天的战斗三面同时攻城,强度之大把大家吓坏了,大家都在加紧备战,搬运檑木滚石到城墙上面,谁也不敢大意,事关大家生死,没有人会说累。周大虎则充计着今日伤亡,不光是自己的,还有守城官军和百姓的伤亡情况。当然也有缴获军功首级和盔甲兵器。 第一百七十章 炸城失败 当然承诺的首级军功赏也要按时当天发放,这是承诺信用也是最激励人心的手段。 铳计很开就完成了,今日伤亡巨大,代州守城兵丁战死三百多人,伤一百多人,守城青壮百姓死亡一百四十五人,伤一百六十一人,周大虎手下老兵阵亡十十五人,伤一百余人,收获真建虏首级一百五十八人,汉军旗汉兵首级三百五十六人,兵器盔甲缴获无算。 “可惜,许多建虏和二鞑子是在攻城时被砸死,或在垛口杀死后掉到了城下,甚为可惜,这都是大大的军功啊。” 郭从候一脸惋惜的说道。他知道这里最大功劳,就是周大虎手下的精锐之兵,使守城官军和百姓有了顶梁柱,才能取得这么大的战绩。 郭从候当兵几十年,知道精锐之兵的作用有多大,城池防守,最怕敌兵先登,往往敌兵一先登上城墙,守兵往往就会阵脚大乱,一溃而散,被人攻下城池。就是因为这个,军队对攻城先登之兵奖赏极大。 要不是由周大虎强军坐镇,还有百姓为利益改善生活而战,代州城现在早已经被攻破数次了,代州百姓也早已惶恐不安了,哪能撑到现在。 周大虎知道越是危急困难的时候,百姓该得的军功奖赏越是要立即兑现,死亡的百姓的抚血金也要立即兑现,这样才能安抚百姓之心,才能万众一心坚守城池。 在周大虎特意的嘱咐下,守城死亡百姓的抚血金十两银子首先被发了下去,周大虎又给这些家属每户发了一石粮食用于维持生活,得到家属的连声道谢。 百姓挣得军功首级也快速登记完毕,共有七十二人(或组)得到军功赏银,州衙一一辨别过后,就立即开始下发军功赏银,亦如以往,全是都要赏银,不要官职。 得到军功又活下来的人则是满脸期待,终于可以改善父母妻儿生活了,再苦再累哪怕战死他们也愿意。 一组三人靠趁敌刚上来与守城官军交战时不注意,偷袭得手拿下了一颗军功首级。三人带着激动上前去领赏银。 书吏看了三人一眼,照着登记搏念道,“三人合击正白旗建虏一名,军功赏银五十两。” 三人一听,双眼圆睁,“五十两?不是三十两吗?怎么多给了?这个他们不敢要。” 三人齐声道,“大人,好像多给了。” 书吏又看了三人一眼,再瞅瞅登记薄说道,“没错,就是五十两。” 说完话,书吏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建虏真鞑子军功首级一颗,不愿升职着,赏银五十两。二鞑子军功首级为三十两,你们三人这次杀的是真建虏鞑子,赏银不多不少五十两,正好。” 三人听完,皆是大喜,连声道,“这个穿白衣服的人头比穿杂色衣服值钱,我们今后就专找穿白衣服的鞑子打。谢大人告知小的们。” 由于此战有不少人战死,就免了游行夸街等事。但是死着抚、活着赏这一举动极大鼓励了广大百姓,也让许多参与守城的百姓和官兵没有了一定的后顾之忧,敢于明日拼死一战了。为自己、为家中亲人不受伤害、为代州城,拼了。 这一夜,在不平静中度过。 …… 代州城。 建虏攻城第八日。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人很早就起来了,披甲整装以待,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如果今天再没有大的进展,明天中午便撤军回转往大同的大营。他有心再强攻几次,也许就攻下来了,但他也要听从大家意见,避免成为孤家寡人,尤其是两个亲兄弟的加入劝说。 微风吹在脸上,轻轻滑过,建虏大军和代州城上的守军没有心思享受这美好的天气,双方都是在厉兵秣马以待再战。 很快,双方一上来就是最严酷的肉搏战,血液横飞,惨叫四起,周大虎亲自带着亲卫上场厮杀起来,西城门是建虏的主攻方向,这里的压力最大,已经数次被建虏数人或数十人突破到城墙上,肉搏厮杀在一起,让火器兵也无法开铳打击敌人,以免误伤自己人。 杀退这一波敌人后,周大虎手中拿着滴血的铁锏,吼道,“清理尸体,全部退出墙垛,火器兵为主,刀枪兵为辅。”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轰隆……! 城墙之上周大虎有些晕眩,脚下虚浮,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周大虎瞬间明白,这是建虏在炸城爆破。 “麻痹,建虏跟我玩阴的。”周大虎高声喝道,“抬万人敌,烧死建虏二鞑子。”很快几个万人敌被抬了上来,迅速的被投放下去,响起阵阵惨叫声。 轰! 轰! 远处东城门和北城门也响起了爆炸声。 一时间大家有些慌乱,周大虎高声喝道,“代州城墙坚固,建虏再炸上百次也炸不开城墙,我周大虎誓死与大家共存亡,凡有人胆敢后退逃跑着,杀无赦!” 郭从候也是咬牙满脸狰狞道,“胆敢后退逃跑者,杀无赦!” 两大主将的暴喝一声,让一些意志有些不坚定者,或贪生怕死着,立时打消了找地方躲起来保命的想法。 随后周大虎亲卫、火器营、守城官军等都大声吼道,“与城同在,宁为玉砕不为瓦全。” 另外两处城墙之上同样演绎着大同小异的事,经过波动,由于存在周大虎的强军精锐之兵的镇守,军心都慢慢趋于镇静。 随着周大虎分调过去两处数百火器兵支援,打退了又一次建虏的凶猛进攻。形势让人不由捏了一把汗,而周大虎身边只剩下了三百火枪兵老兵,和三百亲卫。 “要是再按这两天的强度攻城,连七天都不一定能坚守下来。”周大虎心中默默盘算着。 不过周大虎不相信建虏会发疯,一直用这样的大强度来攻城,这与建虏的战略不符。这一定是建虏将要撤军的最后疯狂。何况前世太原援军战败后也没有返回,而是远远吊在建虏附近,今世也不会例外,这也是对建虏的一大牵扯威胁。 死亡,周大虎不怕,只是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改变明朝的走向和汉人的命运而有些遗憾,他已决心破釜沉舟和建虏拼死一战,死也要让建虏付出重大的代价。死又何惧?。 由于城墙守兵的奋力搏杀,随后建虏又发动了两三次攻城,力道一次比一次弱,两个时辰后,就偃旗息鼓结束了这一天的攻城。 第一百七十一章 建虏撤军 在城中文武官员的通力协助下,一切都按照既往程序步骤,按部就班的执行者,周大虎领着一群文官武将带着肉食赏银,去犒劳守城的官军和青壮团练,包括最闲的东城门值守官兵。 随着官兵和守城百姓的抚恤立时的下发,杀敌官兵和杀敌得赏百姓的赏银的足额发放,城中的军心士气并没有下降,反而升高不少。 大家没有埋怨,城墙之上,周大虎和郭从候在危急时刻奋勇杀敌的情景,底层官兵都看在眼里,将军都不惜死,我们一个小兵贱命有何惜死而不战?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一夜无事,平安而过。 …… 代州、攻城之第九天清晨。 多尔衮看着眼前不远的代州城,心中五味杂陈,长时间后,他放弃了再攻一次代州城的想法,最后他长叹一声,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位兄弟,下达命令道,“大军整装,回转大同汗帐大营。” 命令被迅速分发下达各部。一座营帐中,石廷柱和马光远接到命令后,相互对视一眼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天佑军营帐中,孔有德、耿仲明看着手中的命令,眼中闪烁着光芒,孔有德朝代州方向虚看了一眼,一言不发。 天助军总兵官尚可喜营帐中,桌上放着盖着大印的撤军命令,尚可喜在帐中不断踱步,半天后,自言自语低不可闻,“希望成不了气候……朝廷昏暗不可能成气候……”,他抬起了头,虚空看向代州城,眼中有些游移不定。 命令的下达,两白旗的建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恨透了代州城的汉人这些无胆鼠辈,龟缩于城中像个乌龟,他们只攻了两天就伤亡了数百人,再进行下去,如何得了?没有红夷大炮如何攻坚城?这是送死。还是旗主和硕贝勒爷睿智英武,果断而走转回大同,野外浪战才是我们的作战方式,旗主贝勒爷英明! …… 代州城墙上。 迟迟不见建虏前来攻城,大家心中的焦虑不断地上升,心中纷纷猜测建虏是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来?到了中午还不见来攻,军心都有些浮动了。大家适应了长时间的厮杀生活,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不明情况下,让大家有些害怕。 孙中选望着远处朦胧的大营,向周大虎说道,“周将军,今日很反常,已过了中午,还不见建虏来攻,要么憋着大的坏招,要么是有什么大的阴谋。” 周大虎笑了笑道,“今日没攻,会不会是建虏撤军了,建虏怕了?” 孙中选叹了一口气道,“这等好事我可不敢想,还是实心备战的好。” 不过周大虎刚才的无心之语倒是提醒了他自己,周大虎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随即对亲卫低声耳语了一番,不久,周大虎的亲卫就合力将一名哨探和一匹战马吊下了城下。 城墙之上,大家看到这一举动,有些惊异不定,不受人也猜到了一些,真的吗?不会吧!大家心中猜疑不定。 周大虎身边的孙中选、郭从候二人也是眼中一亮,随即犹疑向周大虎问道,“可能吗?” “可能!还是大概率的可能!”周大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城下哨探骑着马小心翼翼的向建虏大营摸去,一百五十步外,便停了下来不敢再进一步。远远望去人影卓卓,好像正在打包东西。 哨探不敢再近,迅速回走,静静的撤出数百步,才敢上马急速回到城墙底下,坐着吊篮上到城墙。 上来之后,急忙来到周大虎身前禀告道:“大人,建虏大营似乎正在整理打包东西,卑职不敢靠近,怕引起意外。” “你做得很好,暂时去休息吧!到傍晚再探一次。” “是,大人!” 周大虎望着远方,心中已是打定建虏是要走了。周大虎终于放心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而两边的文官武将听闻后,也是喜于言表。但很快就被制止住了,孙中选冷声说道,“在没有确定建虏真正撤离前,任何风言风语传出来,动摇军心着,斩!” 孙中选十分的谨慎,在没有确定敌人撤走前,他不想因为一条不确定的消息,而使大家放松警惕,最后功亏一篑,误人误己。 看到这一幕,周大虎很是赞赏,兵事凶危,再谨慎也不为过。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即将西下,周大虎点了一下头,身边护卫知道意思,很快就又将哨探吊下城去,探查建虏去了。 一刻钟后,只见探听消息的哨探策马飞奔而回,接近城墙时,激动的大声喊叫,“建虏撤军了,建虏撤军了……” 吊篮上到城楼后,迅速跑到周大虎跟前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军礼道,“禀告大人,卑职这次进入到了建虏大营之中察看,建虏已经人去营空,建虏真的撤军了。” 听到这话,大家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中那颗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没有多么的高兴,只有卸下重担的一身轻松,大家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觉一次,一觉睡到自然醒。但是大家还是不敢大意,消息得等再次确定后再发布出去,大家真的很害怕,害怕建虏又杀回来。只有建虏出了大明境内,返回辽东,大家才真的能放心下来。 周大虎算算时间,建虏快返回辽东了,但是由于自己的搅动,不知道还会不会像原先的历史一样的时间回转辽东。 随后大家将注意力放到了代州城的善后之上。仓库中的粮食、兵器盔甲、草料、收到的留存的税银,现在都要一一盘点过账,将守城之战中的消耗一一记录成簿,呈于有司审定核准。 还有上城值守的百姓、官兵分别登记赏功簿,建立档案,以备有司查询审核。 战后处理之事繁杂艰巨,但这一切都与周大虎无关,他只等守城之责交割完毕后,拿到自己的好处,赶紧回家,这次出来的时间太长了,有些事情如守代州根本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此次出战伤亡不小,收获巨大,该回家消化一番壮大自身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等待消息 从这此出来,前后经历了两次大战和守城战,周大虎深深感到了自己最大的短板,即兵力严重不足。俗语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光兵精而数量太少也是不行的,就是被称为兵仙的韩信,用兵也是多多益善,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千户。 很快周大虎就不想了,现在他就要准备好打包战利品,以便随时就能出发回家。等明天骑兵哨探再次确认建虏离开了代州境内,他就要和代州方面要商定好的一些利益,当然守城自己所部斩杀的军功首级,也要和代州方面算一下利益分配。 这一夜一如既往在高度的的警戒中度过。 …… 天一蒙蒙亮,代州城就早早搬走了西城门的堵门的沙袋、巨石、顶门横木等物,关闭数天的西大门有终于缓缓打开了城门,随后,数十骑哨探飞驰而出,这次他们的任务是前出北上五十里以外,确定建虏退出代州境内的消息。 议事大厅之中,坐满了代州城的文官武将,还包括了儒生、举人,在籍官绅等人,他们早已听说了建虏大营空无一人的消息,此时脸上都是一片笑容,虽然大家损失都是不小,但是大家确是保住了家人及自己性命和身家财产,这是不辛中的大幸。 大厅中各人座位排列有序,各人就坐后便三三两两小声议论起来,一刻钟后,大厅之内响起声响道,“大人驾到!” 大厅立时一片寂静无声,走道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几个大家十分熟悉的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走在最前头的是代州知州孙中选、第二名是太原府通判杨世春,第三名是代州同知李清,第四名是振武卫指挥使兼代州守备,最后一名是周大虎,其一身盔甲戎装走在最后。进入大厅之前,四人皆是要周大虎走在最前面,但被他拒绝了,原因有二。 一是,周大虎毕竟是客军,强龙不压地头蛇。 二是,大明历来以文驭武,只是这几年流贼四起,盗匪横生,武将的作用越来越大,地位便提高不少,但是比起文官地位还是低上不少,此时周大虎如果接受邀请走在最前面,以后传出去,必遭到非议,不利于他韬光养晦、暗中发展。 五人一进大厅,各级官员和儒生、举人、在籍官绅等人纷纷起立而待,等几人上坐之后,大家才缓缓就坐。 知州孙中选扫了一眼大厅众人,朝众人拱手一礼道,“诸位官员、士绅贤达,本官在此感谢大家在守代州城期间出人出力,共同击退了建虏攻城。本官将和几位大人联名上疏朝廷为各位大人、士绅贤达请功。” “另外,我还要代表代州百姓特别感谢,周大虎千户领军协守代州城池。没有周将军的协守,代州城坚持不到现在。” “现在虽然建虏已经撤走兵马向北而上,但仍不可大意,以防突然回转代州,因此,四方城门绝不会放开,只允许西城门军兵哨探出入,其余百姓官员一体遵守不得出入城池。” “最后告诉大家一个消息,代州已经派出几十名哨探北上南下侦探建虏踪迹,并向太原抚台禀告军情和有关事项。” 大家纷纷点头赞成这些措施,建虏凶残狡诈不得不严密严防,以免给建虏可乘之机。事关全城生死,再严也不过分。 有了这场事关生死的大危机过后,在场所有的官员士绅无一不对代州城防关心起来,前有流贼肆虐,今有建虏犯城,往后呢? 这时一位儒生站了出来,向在座众人和上座几位大人拱手一礼道,“诸位大人和贤达,学生有肺腑之言上告,代州地处边地,乃兵家必争之地。”他看了一眼上座的郭从候一眼,接着道,“代州即为用兵之地,就需要精兵虎将驻守,学生肯请各位大人向朝廷上疏,调令周将军为我山西驻守代州之将,具体官职由朝廷任命。” 上座几位听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朝廷将领任免岂是我等可以置喙的,如果能成,那不乱了天了,岂不是各处地方官员皆能上疏要求自己称心的武将来驻守?朝廷威严何在?朝堂诸公威严何在?朝廷法度何在?真要如此一来,代州岂不是在圣上面前和朝堂之上出了恶名。 大家看去,却是儒生冯容,大家知道他是前吏部稽勋郎中孙传庭门生,跟随孙白谷身边学习,志在科举,平时稳健沉着,不想今日却说了此等事话,家乡之事,关心则乱。 知州孙中选刚要斥责于他,身边郭从候突然开口道,“这也不是不行,周将军这次能到代州这里,并进入代州城中与我等并肩作战,乃是有缘,上疏朝廷举荐便将之才也是朝廷鼓励所在,完全可行。” “如周将军愿到振武卫当指挥使,我郭从候愿当副手辅佐之。” 这些话不是惺惺表态,而是真心肺腑之言。经过这次建虏攻城一战,郭从候有些心灰意冷,卫所已经烂在骨子里了,如果不是遇见周大虎一干队伍,只怕自己已经家破人亡了,代州城恐怕也被屠戮抢掠一空了,就是自己没有战死,也会被朝廷斩杀弃市于西市口。 周大虎赶紧表态道,“末将不过是因缘际会来到这里与大家并肩作战一场,末将甚为荣幸,终生难忘,不过末将有上司恩官相助,才能走到这一步,做人不能忘本,末将不才,还想完成本职工作,以答谢举荐之恩。” 这话,周大虎说的有真有假,情深意切,实是他根本就没有离开彰德府的打算,这里是数的着的几处没有大的战火的地方,唯一的弊端就是离权力中心京师太近,不过这也是杀建虏出战比较方便的地方。总之,这里还是一个让人比较满意的地方,周大虎怎舍得离开? 大家对周大虎的一番话是十分欣赏,这些话很符合大厅中这些文人士大夫的价值观的,即人生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知恩不忘,更是难得。此讲,更是迎来一片赞扬。如此一来,便没有人再来要求上疏将周大虎留下。 此刻,大家都没有离去,或底下私语、或闭目养神,等待哨探归来汇报建虏一干动向去处。 第一百七十三章 确认建虏出州境——即将回家(一) 整整一个时辰后,终于等来了塘马哨探。大厅之中,众人望着眼前满身大汗的侦骑哨探,屏住呼吸听他汇报最新建虏消息:“禀告各位大人,我等北上五十里,一路侦搜过去,在代州以北百里发现建虏行军部队,已经进入大同府应州山阴县境内。” 终于出了代州境内,大家心情顿时无必的畅快,都各自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大厅中的一切都顺眼了不少。上座的孙中选也是十分高兴,随即说道,“禀告军情有功,赏!” 哨探一听,喜上眉梢,道谢以后,起身一礼,转身离去、 哨探离去之后,孙中选起身道:“诸位,代州危险暂时离去,但是一切军备照旧,四门只开西城门一门,城中百姓依旧不得随意出入。” “州衙将百姓口粮救助延长至军备戒严令消除之后停发,令城中青壮立即修复加固城池,以防万一。” 一番交代之后,大家散去。 代州城内一处校场,周大虎的的军营就设在这里。军营之中中军大帐内,周大虎坐在上位,账内坐满了周大虎的一干亲信百户等官和幕僚文书等人。 由于身在代州城内,投身于周大虎功名最高的黎壮图一直待在军营之内没有出去,害怕被锦衣卫或代州有司抓捕,这样周大虎也是难办,考虑到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黎壮图一直在军营中待着,帮周大虎盘点整理两战下来的缴获所得。而宋时也是将精力放在这上面。 看着大家略显疲惫但坚毅的表情,周大虎心中是十分欣慰,经过这几场的惨烈激战,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大帐之中的这些百户等人现在是真的锻炼出来了,不久就可以真的独当一面了。 周大虎首先开头发言道,“诸位兄弟,我林县千户所这次出征到这里,总算是要结束回转回家了。我也知道大家出来很长时间了,都很想家,我也是;但是我们是军人,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责任,要保家卫国就要死人,没有不死人的战斗,但我们的兄弟为了抵御逆虏烧杀抢掠,献出了生命,他们之死重于泰山,值得大家永远尊敬。” “死难的兄弟都是我周大虎的亲人,他们的亲人就是我周大虎的兄弟,今后有我周大虎一口饭吃,就饿不着死去兄弟的家人。” “大家这两日要整备以待,随时能走,并且加强戒备,刀不离身,外松内紧,以防别人眼红我等缴获和军功首级。” 话声一落,帐内顿时所有人起身抱拳道,“谨遵大人钧令。” 周大虎伸出双手下压而道,“兄弟们就坐。” 各位重新就坐后,黎壮图起身向周大虎拱手一礼,道,“大人,罪臣已经将所得财货整理完毕,随时可以启程回转林县。”黎壮图经过近半个月的财货盘点,对缴获之多感到吃惊,也更加知道这是催命鬼,所以详单也是只有宋时看过,还没有交给周大虎手中让其看过。 经过一番布置,大家退出了中军大帐,帐中只剩下宋时和黎壮图两人。宋时原先对黎壮图有些顾虑,对其忠心于周大虎有极大疑虑,对之有些疏远和排斥,但经过此次的长时接触下来,对其能力有了认可,疏远和排斥减少不少,对周大虎的用人之法有了一些了解。 看见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黎壮图庄重的拿出了厚厚一摞账簿,递给了周大虎手中。周大虎看了二人一眼,低头慢慢翻看起手中账簿,越看越是眉头紧锁,面上脸色很是难看。 上面的数目很惊人,这表明周大虎的缴获很是丰厚,但正是这样,越是说明建虏的凶残,这不知是建虏烧杀抢掠多少百姓才凝聚了这么多钱财粮草,殊不知今年山西大旱,百姓有许多人颗粒无收,已经是路有饿殍、人相食,不知有多么的悲惨。人祸大于天灾,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认证,现在的发生的一切,充分证明了他自己的论断。 “这些财货详单账簿内容有几人知道?”周大虎问道。 黎壮图和宋时两人相看一眼,神色肃穆说道,“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盘点财货之人清楚吗?” “他们都是被我事先分开分段分时盘点财货,最后汇总到我这里来。而且,盘点货物之人除了被救百姓之人外,还有一些贵重物品如银两、黄金、珠宝等物,全由咱军中守营兵士分开分时分段盘点,外人就是把盘点货物之人全部抓住审问,也知道不了具体数目。” 听到这里,周大虎放心了。钱财惹人眼红,再加上所有人都因建虏入寇狼狈不堪,只有自己军功彪炳,斩首颇多,十分惹人注目,两相一加必惹非议,这与周大虎计划拿到这笔钱财粮草之后,韬光养晦、低调发展的策略不符。 “新兵情绪怎么样?有没有伤亡?伤亡有多大?”周大虎知道这两天上报伤亡数据时,没有新兵的伤亡数据,此时他开口询问一下。 宋时回道,“大人,新兵基本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大人手下的老兵将这些新兵都当成了自己人,认为新兵上去都是送死,有危险都冲在前面,他们只在老兵的身后干些补刀的善后事宜,另外新兵都有甲胄防身,只是有一些人受些轻伤,便没有上报大人。” “当然如果到了最后,哪怕是送死,新兵也要上去厮杀,还好,没有走到哪一步,不管这样做也有一些好处,这些新兵都很感激老兵,十分服从命令,对我们队伍有了一些向心力。” 周大虎点点头,自己训练的这些老兵经过自己两年的严格训练,纪律已经融入到了他们的血夜中,行动中、生活中,也有了很强的集体性,对新兵也是如此。这是好事,一支队伍,没有集体性,遇上强手就是一盘散沙,成不了强军。 剩下的就是和代州方面进行交割,结算一下军功首级,交割一下之前应给予诺好处,包括答应的二百熟练骑兵精锐(不带马)。 “不知贾木青到了哪里,一路是否平安到达林县?我爹是否快到了?还有田原调动巡检兵马是否顺利?” 周大虎心中想着他们一路之上不知一切是否顺利,到了哪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搬兵接应 时间退回到十几天前。 贾木青和斥候队长曹一山的孙子曹元猛领着十名护卫和四名斥候飞奔而回,他们都是一骑双马,近千里的路程,十六人只用了六天就回到了林县。这还是惜马,怕跑坏马的情况下。 十六人一到林县县城就急急来到了周远山面前,路上碰见一些熟人都顾不上回话。 “大叔,这是大虎哥的信物和书信。”贾木青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并说了周大虎的要求后,拿出了信物和书信交给了周远山。 周远山确认了书信和信物后,不由得心中喝斥儿子太过胆大了,竟敢和建虏大杀两场,这对于周远山来说,真真是胆大包天,要了他的老命,万一让他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办?唯一的儿子怎么能这么能闹腾,让人一点也不省心。 心里虽然腹诽。但周远山命令一道接着一道下达,林县军兵全部动员起来了。 不过这一动员,不知道情况的人都有些蒙了,不知所措,只有和周大虎关系极近的几人过来询问有关情况。周远山见这都是儿子的亲信,也就不瞒了直说情况。 “什么?斩杀建虏军功首级两千多颗?缴获财货无算?”牛大有、牛铁柱父子和王庙鱼、钱时来等人张目结舌。这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真的假的?”钱时来惊愕的问道。 “真的!”周远山和贾木青同时回道,周远山拿出了书信跟众人看阅。 随即就听到钱时来一蹦多高,急声说道,“我要随大军前去接应,我总管财货,此行怎能没有我去。”钱时来听说钱粮缴获无算,心中是一片火热,他急着去接管这批钱财粮草。 随后又有大家要求跟随而去,周远山拒绝了多数人的要求,这次过去虽然说是接应,但是危险还是非常大,就怕碰见建虏,还有真的有人觊觎着些钱粮,与朝廷山西官兵发生冲突怎么办?因此此去之人都要是能战之兵之人才行,拖后腿的一律不能去。 贾木青告辞了周远山,前往彰德府田原处通知周大虎的命令。 …… 安阳县巡检司临时住所地衙门内,田原仔细看着手中的书信,边看边问道,“大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大哥怎么会受伤?呵呵,你当我们兄弟是死人,兄弟们死了也不会让大哥受一点伤。此次让你去,大哥想这次跟你报几个军功,升一升职。巡检虽然权利不小,但品级太低,且限制太大,没法发展。” 突然贾木青低声对田原说道,“大哥私下说了,这次回来后,将扩军到万人以上,凭军功,兄弟们将有不少人会升职为千户官。” 田原点点头道,“大哥这次斩杀建虏太多,又缴获这么多,危险不大,但定会麻烦不断。” “我现在立刻点兵,明天就能出发。” 田原顿了顿,略一思索说道,“还有一个麻烦,此去千里之外,时间不短,彰德府附近就只有我这一股维护地域治安的机动兵力,去,得和同知扬中玄大人说一声,以免误了公事。毕竟大哥和杨大人关系不错,这次出去还带了宋先生随军。” “大哥对此可有特别交代?” 贾木青摇摇头道,“没有。宋先生是杨中玄大人的幕府师爷,亲信心腹,大哥能带上随军,足见信任,告知杨大人一声并无不妥,可以说一声。” 二人商定后,决定第二天去同知厅衙告知杨大人一声,免的坏了杨大人的公务。 第二天,同知厅大堂,扬中玄看着眼前二人,心中惊异,此时正是建虏入关特殊时期,二人一人不在林县值守防御,一人不在安阳县域管控一地治安,怎么走到一起此时来到我这里? 扬中玄看见二人过来拜见自己,不知所谓何事?便先开口问道,“大虎可好,宋先生可好?” 贾木青起身说道,“都一切安好,有劳大人挂念。” 扬中玄点点头,疑惑地问道:“你们二人此时来见我有何事情?”周大虎安好,宋时安好,也就说明林县没有出现问题,那又有何事需要两地派人都过来见自己。 田原起身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大人,请你摒退左右。” 扬中玄有些惊讶,何事这么慎重?但他还是很相信田原他们这些周大虎的部下,于是便挥手退下了大堂中的所有杂役和身边人。 见所有人都退到了外面,田原亲自走过去把大门关上,然后缓步走回来,向扬中玄拱手一礼后,压低声音说道,“杨大人,我大哥周大虎千户官带领军兵去了山西代州附近,连战连捷,共阵斩建虏鞑子军功首级两千多颗……” 话说到一半,扬中玄已经目瞪口呆,双眼圆睁,一脸茫然,呆在了那里如泥偶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天之后,扬中玄缓和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心中也是大吃一惊,但冷静一想,认为这些话不可信,朝廷官军闻虏色变,对战建虏屡战屡败,官兵无人敢于建虏一战,此时他却在这里,听到建虏被杀的一败涂地,如何能信? 这个玩笑有点大,扬中玄咳嗽一声,脸色一冷说道,“大虎不是在林县坐镇守御吗?宋先生也在那里,如何能去代州与建虏作战?” 二人相视一眼,有些无奈,见扬中玄大人不信,便将周大虎写给田原的书信命令掏了出来,庄重的递给了扬中玄。 扬中玄看了一眼二人,皱着眉头还是接过了递过来的书信,缓缓打开书信仔细阅看起来,不一会他缓缓抬起头,长吁一口气,嘴中嘀咕道,“胆子太大了,宋时也不看着他。” 停了一会,扬中玄脸色和缓起来,对着二人说道,将你二人知道的事情从头再说一遍于我听听。 听着贾木青叙述,扬中玄这次听得很仔细,还不时插话问几个他关心的问题。扬中玄听着这有些离奇的事迹后,便陷入沉思。 如果这些所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件事就大了。现在朝廷对建虏的危害是束手无策,野外浪战是一败涂地,几无胜绩。周大虎是他发现并举荐的,也即是说周大虎是他的人,虽然他不会结党拉派,但自己发现、举荐的人用的放心,知根知底。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接应出发 扬中玄瞬间想了很多,现在最主要的是把周大虎平安接应回来,再说别的事情,有了决定,扬中玄随即开始了详细询问。 “你回来时,大虎进了代州城没有?”扬中玄问贾木青道。 贾木青想了想,说道,“没有,不过当天代州知州、同知、振武卫指挥使兼代州守备三人一起来了营中,和大虎哥达成了进城协议。” “你们分析军情,建虏会南下报复你们?”扬中玄问道。 “正是,是人皆有报复之心,我军两战连捷,杀伤建虏鞑子数千,建虏心高气傲,怎会吃一个如此大亏,而善罢甘休?报复,人之常情。” 扬中玄坐着思考了片刻后,心中已有定计,缓声声道,“本官交待安排一下,随你们一起过去。” “什么?大人万万不可,一路之上骑马颠簸无比,还可能遇上建虏人马作战一番,刀枪无眼,太危险,还请大人取消决定。” 贾木青脸色一副苦脸愁容,大虎哥是要他调兵接应,可没有说让杨大人同去。 一边的田原也赶紧上前劝阻道,“大人,此去山西代州时间回程不定,大人公务繁忙,此时正是建虏入塞时间,大人不在,难免有小人背后中伤大人擅离职守,汇报朝廷,于大人不利啊。” 扬中玄听到此话心中一动,虽然他去代州接应周大虎回来后只有功,哪有什么擅离职守之事,这个他根本不在乎,但他想到周大虎所得军功首级万一被留在山西,由山西留下查验后上报京师,就只有周大虎一干人的功劳和山西的功劳,就会完全没有河南的事怎么办?让河南有司官员怎么看待自己?抚台大人如何看待他办事能力。这功应该留在河南上报朝廷,而不是在山西。 周大虎太年轻,扬中玄害怕他不知轻重,贸然答应山西方面。这也是他心急的原因之一。 建虏军功利益牵涉太大,处理不好自己仕途就到头了,想到这里,他考虑是否去开封一趟,上报赴台大人。两地四百余里,快马得两天两夜,只是他自己骑术一般,往返得三天三夜,太慢。另外赴台大人不知在不在开封府衙,这也是未知之数。 “此事我已有决断,无需再劝。你等按时集结兵力,准备随时出发。”扬中玄说道。至于去不去开封,他决定不去了。事情办妥再说。 第二天清早,扬中玄召集好自己身边几名家丁,将同知厅的事物交代给手下的亲信幕僚后,随即领着几名家丁赶向田原巡检司驻兵之处回合后,立即出发向林县火速赶去。 彰德府到林县的距离约百里左右,急行军一天一夜就到了,虽然周大虎有所交代不必急着到代州,以免撞上建虏,但是所有人都是心急如焦,想早点赶到代州和周大虎回合。 第二天清早,田原的巡检司五百兵马就赶到了林县,由于有快马早一步通知,周远山早早就备好了数百人的饭食,等待大军到来。 一见面,扬中玄就询问起去代州的兵马准备好了没有,周远山摇头而道,“杨大人,那里有这么快,兵器弹药、马匹粮草、盔甲等都要调拨准备,还有人员调配,林县防守事宜安排等等,一切都要安排好之后,没有后顾之忧后,才能启程前往代州。” “还有,代州不宜过去过早,大虎在信中一再嘱咐过去不宜过早,恐怕是知道建虏不会过早撤走,一旦我们过去太早,被建虏发现,定会被逼一战而伤亡巨大,一不小心或许会全军战殁,这样十分得不偿失。” 周远山说完,把儿子给他的书信递给了扬中玄阅看。片刻之后,扬中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吐出一口长气,缓缓说道,“我心有些急了、关心则乱,有些思虑不周,还请周副千户见谅。” “哪里话,大人只是关心我儿大虎安危,才会关心则乱而已。哪有见谅之说。”周远山急忙说道。 二人并肩走向林县城里,突然扬中玄看了四周一眼,问道,“城池整修好了?”林县前几个月自己过来还是破破烂烂,如今眼前的林县是焕然一新,城池好像也有所增高。 后边的林县知县余大成也是闪身而出,道,“回杨大人,城池已经基本修好,只是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还在做,很快就完成了。” 扬中玄点点头,大步向城中走去,他要和周远山商量一下,制定好一路上的应变计划,敲定出发时间。 大家忙忙碌碌渡过了三天,各种物资东西全部备妥后,终于周大虎在林县的战兵一千五百人只留下了三百战兵看家,做好防务交代后,在贾木青离开周大虎大营时十三天后,一千二百人加上田原五百巡检兵共计一千七百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此行战兵以大盾长枪为主,这主要是害怕遇上建虏骑兵,万一遇上就结成长枪大盾阵,还能应付一二。 这次出行代州,除了周远山、扬中玄、贾木青、田原外,只有钱时来和牛铁柱二人予许随军北上代州。 自从被周大虎说动参军后,当时牛铁柱就想跟随周大虎去山西,只是周大虎要他在家中学习一些战斗技巧和马术,经过两三个月的没有日夜的高强度的军训和骑马训练,牛铁柱进步巨大,现在只剩下实战见血了,见过血后,就是一名合格的战士。 为了安全起见,一路上哨探外放三十里,到了太原开始外放哨探五十里。 …… 代州城内,周大虎和代州知州孙中选、振武卫指挥使兼代州守备郭从候。同知李清三人相坐而对。 “周将军,建虏刚退你就要走,我想很多大人都想见见你这位少年英雄的面,虽然这些大人不是河南的官,但见一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守城期间军功首级,按照和周将军协议说的办。” 孙中选缓缓说道。 郭从候也接着说道,“至于二百骑兵(不带马),周将军随时可以来领人。” “还望周将军接手后,好好对待他们,他们都是在我手下干了三五年的老兵卒,骑术精湛,作战勇敢,都是一等一的精兵。”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交割结算 周大虎起身抱拳一礼道,“郭指挥客气了,进入了我周大虎的营门,就是我周大虎的兵,就是我的生死兄弟,只要守纪律、战场上不孬种当逃兵,跟着我不会亏。” 很快,两边都派出了幕僚人员进行相关结算,周大虎这边是宋时带着几个识字的营救百姓和州衙相关人员进行分割结算。 那边结算着,这边孙中选三人还在劝周大虎迟些走,“周将军,你急着返回是不是有些顾虑此次你缴获太多,着急而要离去?” 周大虎抬头凝目,淡淡说道,“金钱惹眼红、财帛动人心,我有这些想法很正常,不错,我有些这方面的顾虑,但一点也不怕,朝廷有明文规定,想要缴获财帛,自己去建虏手中抢。” 这些官员都是人精,在战场之上摸爬滚打,猜到些许自己心思也不意外。 实际上三人见到代州城内那如山的缴获,心中也是有一丝冲动想留下一部分,但随即就驱散了那丝想法。这是人家拼死博来的,任何人都不能要求人家留下一部分缴获,如果强行截留,会寒了所有官军的心,也不可能发生此事。尽管这些东西是山西的,被建虏抢去,又被人家抢回来。 周大虎的回答没有一点遮掩,倒是让三人有些尴尬,但他们都是一些官场老手,很快就转圜回来。 “周将军,你营中还有数千崞县和代州百姓,有何安排?” 周大虎想了想,这些人口也是很大份一笔军功,万历九年议准:“临阵救回被掳二名口者、照首级一颗例、赏银五十两。” 自己救回约有数千人,这是一大笔赏银,焉能不要?想到这里,周大虎对着三人说道,“朝廷规定,临阵救回人口二人,照首级一颗例、赏银五十两。这些百姓全部交于代州有司处理安排,还请州衙上报巡抚衙门安排有司核查,尽早将赏银下拨下来。” 孙中选呵呵一笑,道,“这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老问题,见一见巡抚大人,事情会办的更顺利、更快,大家也想见一见你,聊聊带兵心得等等,这都是人脉资源。你要珍惜这次机会!” “你不是想要骑兵吗?还有战马等?这些在一省一镇哪里,并不是太少,匀你一些还是有能力的,大家毕竟还是十分感谢你的。” “战场是在山西,你对山西有恩!与大家见一见对你只有利,而无一害。” 话说到这里,说的也是非常有理,周大虎不由有些改变心意。只是见了一位,就要见一批,如此这般,何时能回到林县? 孙中选如此卖力说服周大虎留下再等几天,也是无奈,只因塘马传来了抚台大人的口信,抚台大人要见周大虎,总兵睦自强、监视中官刘允中亦是如此,他们都要见一见这名能打建虏的年轻千户官。 这边聊着,那边已经结算出来守城期间的军功首级及其赏银。 代州城前几天的防守主要都是代州军卒防守作战,周大虎精锐之兵压阵;其后周大虎为了激发百姓血性,以杀敌得赏激励百姓,为了马骨的示范作用,接管了一段西城墙,斩杀了一些建虏二鞑子。最后两三天周大虎部全力上城杀敌,杀了不少建虏和二鞑子,起了退敌胜利定鼎的作用。 代州守城之战,共计斩首获得建虏和二鞑子七百八十五颗(这只是得到的首级,激战时许多是在建虏二鞑子云梯上城时,就被滚木礌石砸死或其它方式杀死后落下城下,尸体首级被建虏带走了)。 其中代州兵卒击杀建虏七十二人(最后两天内杀的),二鞑子军功首级二百八十二人;周大虎所部兵丁击杀建虏二百七十一人,二鞑子军功首级一百六十人,其中百姓所杀全部给了代州兵丁,包括杀敌得赏所获得的首级。 按照之前协议规定,周大虎部所得的首级将分润军功一半给代州城,另一半代州还可以用银两购买,但需加银十两。 因此,周大虎所部军功首级代州只需出价朝廷赏银一半再加十两就行了,军功首级就全部是代州城的军功了。那么代州亏不亏?当然不亏。军功首级不光能换朝廷赏银五十两,不想要赏银,还能升职。一颗军功首级升一级,可止升三级。 而千总领官军五百人、部下斩获建虏十名颗、升一级。每十名颗、加一级。领军一千人者、二十名颗、升一级。每二十名颗、加一级。可升三级,两级实授,一级署职。而这些千总一级升职实授就不是钱可以解决的,这都要军功才行。 还有,军功首级除了赏银、升职之外,还能顶罪等等诸多用处。这次山西、大同、宣府三镇,官兵个个畏敌如虎,紧闭城门,三镇村堡都被建虏劫掠一空,官军胆小如鼠,所作所为丢尽了朝廷颜面,朝廷定会秋后算账一番,而这些军功首级可是能保大员、监视中官、总兵乌纱帽的。这样说来,能不比银子重要吗? 军功首级全部归了代州衙门所有,按一半所得赏银计算另加十两算,周大虎代州守城军功首级共计得银:建虏军功首级结算赏银九千四百八十五两,二鞑子军功首级结算赏银五千六百两,两项合计共计一万五千零八十五两。 周大虎看着这些结算数字,点点头,心中还是十分高兴的,便要求州衙立即支付,周大虎的这个要求州衙答应了。 按照之前的口头协议,周大虎亲自出面,将一万多银子和二百骑兵领回了自己大营。这次代州州衙很干脆,州衙银两根本不够,只有数千两而已,最后还是州衙出面,向当地士绅大户暂借了一万多两给了周大虎。 而士绅大户都感激周大虎的守城恩情,也都慷慨相助,何况这又不是不还的。大家心中都知道,要不是周大虎这一支精兵进代州帮助守城,代州早就破了,大家都将身死家破,现在只是帮一点小忙,何乐而不为? 周大虎临时大营中,二百骑兵被接到大营中,这些是老兵的新兵显得有些拘束,这些天,他们都无数遍听过这支军队的大名,也亲自见过他们作战,兵精甲亮,纪律严明,悍不畏死,这样的军队,对有一些抱负想光宗耀祖的兵丁吸引力是很大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戴君恩北上 周大虎领着一群手下亲信百户接见了这些骑兵,并回答了他们的顾虑。 “周大人,我等家属家眷不知大人有何安排?”一名骑兵代表提出了他们都关心的问题。 周大虎对这个问题早就有考虑,他看了一眼这些骑兵,郑重的对着大家说道:“我给各位安排了两个选择:一是,家属家眷随军去林县安家,一切费用如房屋、耕地、生活用品、耕牛等,全部由千户所出;二是,家属家眷留在代州老家或在别的地方老家,千户所发每人五两安家银,一石粮食,以安其家。” “我还要说一下,林县有我们这些人在,最为安全,而在代州和别处老家,如果有流贼和建虏肆虐,不知道有何危险,两地相隔千里,到时候忠孝不能两全,大家不要怨我。” “大家选择吧!” 说完,周大虎退后一步,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二百骑兵,等待他们的艰难抉择。一方是故土难离,一方是安全团聚,这些都事关身家性命,不得不慎重抉择。 整整一刻钟后,二百骑兵有了决断,纷纷上前去一边登记,希望尽速处理此事。大家的选择也是很平均,大约一半人选择了不带家眷,一般人选择了随军前往林县居住。当然,选择随军而走的还有一些家产需要处理,如房产、田地、山地、草场等等,需留一人处理,老幼妇孺随军会先走;不选择随军的则去营中军需后勤部门领取安家银和一石粮食。 这次上百户随军迁往林县,给周大虎带来了不少惊喜,因为里面有不少养马、御马、育马等专业人才,当然这是后话。 …… 周大虎忙着的同时,远在代州以南百里之外的北上太原援军大营中,现在一片忙碌,大家正在收拾行装营帐,大军已经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兵力五千步卒和一千骑兵共计六千马步兵由巡抚戴君恩、监视中官刘允中、总兵睦自强三人领衔北上代州。 一路带着大部兵力两万余人,回转太原以稳后方。按照通常规定,戴君恩三位主管须有一人回转太原主持大局,但是自从前一日,从代州过来的哨探夜不收前来禀告建虏已从代州撤军,退回到了大同建虏大营的消息后,三人就坐不住了,急于看看代州的有关的损失,和连战连捷杀的建虏一败涂地的客兵年轻将军周大虎。 三人没有想到代州保住了,建虏被代州击退撤军也退走了,不过听哨探夜不收汇报,在崞县消灭建虏的官军真的存在还更加厉害,后来在代州城外又消灭了建虏一支数千人的兵丁,最后进了代州城,这正是戴君恩心思念思的原先所想的那股精兵强将。 如今得了消息,戴君恩恨不得插翅飞到代州,立刻见到周大虎这位少年英雄,这是惜才。 而监视中官刘允中则是看中了周大虎的军功和人才,他知道当今圣上年轻气盛,一心想大展宏图,中兴大明,所以时时通宵达旦批阅奏章,事事亲为,更是好察边事,喜欢边才,这次三镇畏敌如虎,坐失军机,圣上必不会轻饶有关官员,包括自己,他刘允中可不想这么大岁数还被罚到净军当中而去。 而总兵官睦自强则是想看看这股官军到底有多强,强在那里?为何自己一败涂地,而一个名不经传的千户官却能面对建虏一战一胜,再战再胜,这是为什么?他要去看一看。 营帐收拾的很快,经过一番交代,戴君恩三人领着六千人马,北上向代州方向行进,百里路程需要一到两天。另一路两万多人则南下太原回转固防以防建虏突然南下偷袭。 …… 代州以北四十里雁门关,关城内。 山西左参政兼雁平道兵备使田时震在公房中看着手中的塘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的重担终于卸了下来,情况还不错,雁门关和代州城都平安无事,保住了朝廷对应此次建虏的底线,虽然乡村遭到了建虏的烧杀劫掠,但这些损失还是可以承受的。 他很想去代州见一见帮助代州守城成功的年轻千户,也想过去看一看那些军功首级,亲自检验一番,以彰大明之勇武。但是,建虏一日不出塞,离开大明境内,他就不敢放心的离开雁门关回转代州城衙门。 他随手又拿起太原的塘报,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朝廷大军还是不敌建虏兵锋啊。 这时,门外值哨亲卫走进房中禀告道;“大人,孙大人和张参将来了。” 田时震急声说道,“快快有请两位大人。” 孙传庭和张廷作走进房中,向田时震拱手一礼,道,“学生拜见大人(末将拜见兵宪大人)。” 田时震起身呵呵一笑,连连说道,“二位免礼,白谷兄客气了,张参将也是客气了,快快请坐。” 大家坐下之后,孙传庭问道,“大人叫学生前来,不知何事?” 田时震抚须含笑说道,“建虏撤军退走了,我这里来了两份塘报,叫你们过来看一看,只不过是一喜一忧啊!” 说完话,把桌子上的两本塘报拿起递给了就近的孙传庭。孙传庭凝重的接过递过来的两本塘报迅速的看了起来,第一份是代州城无虞击退建虏和二鞑子长达九天的攻城,击杀建虏无数,获得军功首级共计七百八十五颗,大获全胜,取得了守城胜利;另外林县千户所千户官周大虎临阵解救百姓三千多人,功莫大焉。 “周大虎,这个名字我记住了。”孙传庭心中默默念道。代州城有孙传庭许多亲朋故旧,代州得以得保,他心中十分高兴,这是天赐之福,代州百姓之福,亦是山西之福,此乃大喜之事。 孙传庭看完代州的军情塘报,便递给了身边的振武卫指挥使兼东路代州等处左参将张廷作,张廷作接过边看边叫好,嘴中连连称赞打的好。 孙传庭拿着手中的最后一份塘报,想着刚刚田大人说的消息一好一坏,好的消息刚看过,这封塘报是坏消息,就是不知有多坏?代州那么危险都挺过去了,希望消息不要太坏,动摇大家军心士气。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分别哨探 想到这里,孙传庭不再犹豫,迅速的打开了手中最后一本塘报,低头看了起来,不一会孙传庭就眉头紧皱,胸脯跌宕起伏不停,片刻之后,他才铁青着脸放下手中塘报,传给了东路代州等处左参将张廷作阅看。 “白谷兄,看完这两份塘报,你有什么想法,不妨一言。”田时震看着孙传庭抚须轻声问道。 孙传庭凝神略一思索,朝上座的田时震拱手一礼道,“既然大人有言,学生敢不语尽而言。” “这两封一喜一优两份塘报,喜的是代州危险已解,还击杀不少建虏和二鞑子,更为可贵的是还斩获不少军功首级,守城之战军功首级极为难得,须知敌兵一但登上城墙,就会使守城之兵军心动荡,阵脚大乱,成为溃败之兵。因此守城就是守城墙,拒敌于城墙之外,不让敌兵登上城墙,这是守城之法的基本原则。” 话音一落,看完塘报的张廷作立即接话道,“不错,孙大人讲的非常正确,守城最怕敌兵登上城墙,登城之敌将会给守兵带来莫大恐惧,非有精兵压阵,守兵往往会在敌兵上来后,由于害怕一溃而散,四处逃命。” “也是因此,守城官军想取得军功首级非常非常之难,只能杀伤敌人与城下,而不得敌兵首级。” 听着二人说话的田时震不由得有些吃惊,“这么说来,代州所取得的军功首级就是大胜了,还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不错,就是前所未有的大胜。九年前的宁远大捷所获得的建虏军功首级也不过是二百六十九颗,也不知是否有归降汉人兵丁。总之代州之战真建虏首级就有三百四十三口颗,完全的大胜。末将若不是有军伍在身,都想跑过去看上一看。” 张廷作的一番话引起了田时震和孙传庭的深思,“前所未有的大胜”这必引起朝堂之上一场大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那个小将千户官越是出彩,越是显示一群文官武将的无能,必掀起一场汹涌波涛。二人想到这里,不由得心有灵犀相视一眼,甚知其中利害。 田时震看着孙传庭,皱着眉头问道,“白谷兄,你对太原方面援军之败有何看法?” 孙传庭看了看身边的张廷作,张廷作会意,拱手一礼道:“末将还有一些公务在身需要处理,先行告退。” 田时震看了一眼孙传庭,转向张廷作笑着说道,“张参将有公务要办,那就先退下吧。” “末将告退。”张廷作抱拳向二人一礼后,缓步退出屋中,转身快步离去。 看见张廷作走后,孙传庭才开口道,“大人,此乃议论朝廷大事和上官有司,不得不慎,还请大人见谅。” “无妨,此举甚是合适,并无不当,是我思虑有所不周了。” “你继续说你的意见。” 田时震点点头说道、 孙传庭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太原兵败建虏,这是在意料之中,如果能赢才是奇怪,建虏最好围城打援,但这次是在我大明境内作战,且在圣上早有预警各地有司之下作战,太原城巡抚大人、总兵、监视中官知道有危险和打不过建虏,也得硬着头皮硬上,否则朝野百官必弹劾其畏敌如虎、见死不援、坐见所辖之城被攻而不救等等,生死事小,名节事大。他们不得不为。” “太原北上援兵一战损失了数千骑兵精锐,必为圣上责罚,不过现在有了转机,就是代州守城大胜之事,即便抚台大人清廉公正无私,但这关系到全山西官场荣辱得失之事,就不是抚台大人一人可以决定的。” 说到这里,孙传庭凝目注视着田时震,低声说道,“大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大人正好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应立即赶往代州城内,见一见这位正出风头的客军千户官,向朝廷推荐将才之责义不容辞。” “好!” 田时震一拍座椅,连声称好,随即而道:“白谷兄,可愿与我一同走一趟代州。” “学生也是心中好奇,很想见一见那名连战连捷的小将军。” “好,既然如此,我安排一下防务有关事宜,就立即出发前往代州。” “学生就去准备,稍后就随大人同走。” …… 代州城内,周大虎临时营地。 周大虎有些郁闷,现在想走,也暂时走不了了,从建虏手中救回的百姓要换算成军功赏银,需要巡按御史验证核查属实,并报经巡抚衙门核准属实,再报朝廷验准之后赏银才能发到手中,手续繁琐层层验证,还需数月才能赏银到手。 而第一关的验证核查的巡按山西监察御史刘弘光,还在太原援军之中监军纪功,需要请其来代州核查验证救回百姓军功之真假,此官职品级不高只是正七品,却是代天巡守,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可直言无避,更是有监军纪功职权,正是品小位高权柄重的人物,不过一旦贪污、知法犯法等,一旦定罪,罪加三等,从严处理。 周大虎正在发愁之时,代州州衙传来好消息,刘御史正随抚台大人率兵北上,明日下午就回到达代州城。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能让他早点回到林县。 周大虎虽然操心营中有关利益得失,但是不忘建虏动向,自己有了二百精湛的骑兵在手,他就想做一些事了,既然暂时走不了,那就一边北上盯紧建虏,一边南下搜寻自己父亲和接应自己的军兵。 很快,周大虎就招来了自己军中的斥候队队长曹一山,肃声嘱咐道:“曹队长,你去这次新来的骑兵中挑一些骑术好的人,再去挑一些缴获的锁子甲和皮甲让大家穿上,一人双马,北上远远吊在建虏身后,将他们的讯息传回来。另外南下之人不要用生手,以熟人为主,侦搜我父亲接应的兵丁能何时到达,到达后立即通知于我。” 曹一山略一沉思说道,“大人,可有时间限制?南下多少里为止?” “北上时间设为十天,没有新的命令传到你手中,就立即返回。” “南下侦搜以太原而止。” “记住,远远吊在建虏身后,不要敌方哨探军功首级,不要和建虏哨探交手,要小心谨慎,以防建虏诱敌和隐匿伏杀你们,还有此次斥候哨探出击以锻炼人员为主,切记贪功冒进,以人员安全为第一。” 第一百七十九章 建虏随军匠人 “末将谨遵大人钧令!” 曹一山重重的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缓缓起身退出营帐,长吁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周大虎虽然年纪不大,身上却是威严日重,令他一个老兵在面对周大虎时,也是颇有压力。 处理完这些必做的手头事后,周大虎将目光转向了建虏俘虏和随军杂役人员。尤其是建虏的随军杂役人员,里面有不少建虏的随军工匠,周大虎是大感兴趣,他要亲自去看一看,里面有没有自己急需的稀缺人才。他心中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很快,李堂被急急的招到牙帐之中,一到大帐之中,李堂便拜到在地,口中恭敬而道:“小的李堂叩见大人。” “免礼,请起。” 李堂起身后,帐中护卫随即搬来一把椅子让李堂坐下,李堂赶紧谢恩道,“多谢大人赐座。” “你是我看中的人才,不必事事感谢,快快坐下我有话问你。” 李堂见有公事问他,便不再矫情扭捏,径直坐下等待周大虎问话。 “李堂,你主管建虏俘虏之事,可摸清所有建虏俘虏的底细?” 李堂赶紧起身恭敬答道,“回大人,卑职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些俘虏的底细,收获不小,容后再细细上报与大人。” 周大虎大手一摆,直接而道,“别容后了,捡重点的于我说一说,稍后我过去一趟去看一看这些人,能留的就留下,不能留的先记着回到林县之后就杀了。” 李堂行了一礼开始说道,“大人,除了那些战场上抓的俘虏外,在代州城外建虏大营中抓的建虏杂役不少,共有三百八十三人之多。但经过卑职的仔细盘查,其中有不少人都是随军工匠。” “卑职从降兵降将口中得知,这次建虏为了征伐大明,进行了全部动员,规定每甲喇出弓匠二名,每牛录出铁匠一名,还规定每甲喇携带?五、镩五、锹五、斧五、锛五、凿二;每人随带镰刀,各备一月糗粮(干粮),以便用于修理武器,也用于攻城器械制作修理等。得知此讯后,卑职深挖细查之下,这些留在营中的杂役有不少是建虏随军的弓匠和铁匠,其中弓匠十八人,跟随学徒每名工匠带有五人,共计九十八人,铁匠十九人,学徒每名工匠带有三人,共计五十七人,木匠二十一人,还有马夫几十人,兽医(明朝将疗马着称为兽医,疗牛者曰牛医)十八名、牛医五名。” 周大虎越听越是高兴,这些匠人都是他最要的技术人才,他现在缴获众多,加上军功赏银和人口军功赏银,现在他不缺银两钱粮,也不缺战马,就是急缺各种技术人才把手中的银钱转化成战力,这次回到林县之后,他要大力扩军,起码要扩达到万人兵力,兵源好找,周大虎已有腹策在胸,剩下的就是盔甲兵器和训练,这都需要工匠来帮忙完成,这不机会来了吗? 自己神臂弩迟迟形不成大的战力,现在只能当成手中的一张底牌使用,是相当憋得慌。为什么?就是因为其工艺复杂、缺少工匠人手而产量太低,现在又增加了近百人匠人和学徒,岂能不喜? 还有,自己缴获了不少战马,自己还没有想的那么周全,兽医突然就有了,周大虎心中乐开了花,却是强忍喜悦,面上不露声色,立刻起身说道,“好,干得不错,走,带路,随我立刻去看一看那些工匠。” 周大虎说完就走,作风雷厉风行,李堂紧紧跟随身边, 周大虎边走边问,“俘虏现在什么情况,还安分吗?” “回大人,建虏先前听到攻城炮声后,有一阵子异常兴奋,不断地挣扎谩骂,甚至以绝食不吃饭相威胁,要不是大人有所交代,小的早就狠狠教训他们了,肯定要毒打他们一顿。还好有大人先见之明,给这些野蛮之人都上了枷锁,他们根本翻不起一丝浪花。” “除了建虏真鞑子有所挣扎外,蒙古鞑子和建虏的汉兵、汉军旗兵丁都是十分安静,也很配合我等的管教和看守,不少人还表态愿意为我军效力,我没有答复他们,先凉一凉他们再说,还得大人决断他们生死去留。小的不敢有所逾越。” 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一座大的院子中,门口站着四名身穿铁甲身佩腰刀的壮汉看守,远远看见周大虎后,就急忙跑到跟前行礼道,“建虏看押守御兵赵大、陈山、郭瑞、邓三拜见千户大人。” “快快请起,你们有公务在身,今后不必跟任何人行礼,知道吗?”周大虎肃声说道。 “尊大人军令。” 行完军礼后,四人立即回到大院门口重新站好执行值守任务,身体笔直,带着敬佩的目光目送周大虎一行人走进院中。 一到院中,李堂就开始依次解释院中房间关押之人,听完解释之后,周大虎径直向关押匠人的屋中走去,周大虎的心一片火热。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屋中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周大虎只好站在房门边慢慢适应屋中黑暗,稍等片刻之后,眼睛方才适应这屋中黑暗。 一适应屋中黑暗,还未等周大虎进去,身边亲卫先走一步进了进去,以察看是否有危险存在,片刻之后,屋中传来声音,“大人请进。” 周大虎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亲卫先查看之后,自己再进去的惯例。他自己并不反对这种形势保护,粗心大意在这大乱的时代,是要不得的。周大虎自己很支持身边亲卫的各种谨慎。他可不想“大意失荆州”自己糊里糊涂身死道消,毕竟小心使得万里船。 周大虎走进屋中,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和混杂着一股臭味,这还是放开通风了好一会,他忍者这难闻的味道,定眼望去,屋中四角蜷缩着一堆人,身边放着几卷被子,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双眼无神,见人来了也是无动于衷,周大虎心中一阵心痛,这些人原先都是大明朝之民,如今都成了这般模样,怎不叫人心痛? 第一百八十章 卫生 “屋中卫生怎是如此之差?”周大虎心中有一些生气,要知道明末瘟疫丛生,人的寿命都是极短,除了医疗条件差外,也有不注意卫生的因素。 听出了周大虎的怒气,李堂赶紧跪地解释道,“回大人,前些天一直在进行守城大战,这些杂役和阿哈都没有戴枷锁,而看守人员则是严重不足,因此卑职将他们用绳串在一起锁于屋中,并将窗户用木板钉死,后又因审查俘虏中的战兵事由,没有顾上他们卫生,所以造成了屋中臭气熏天之状,还请大人责罚。” “念你是无心之过,饶你一次,如敢再犯,决不轻饶,记住了吗?”周大虎冷声说道。 “记住了,卑职绝不会再犯,一定要搞好卫生环境,不论何时何地,讲究卫生,杜绝生病、杜绝瘟疫。” 李堂的这个回答周大虎很是满意,点点头示意他起来说话。 “你去传我军令,调二百新兵过来,将俘虏居住之地打扫一遍,并用石灰撒上一边消毒之后再住。” “遵命!” 李堂起身,快速领人去新兵营调来人手,完成大人的命令。 周大虎望着眼前一个个光头模样的人,低声吩咐身边亲卫道,“将这些工匠和杂役等人全部集中到院子里去。”说完,转身走出了屋外,站在院子里等待这些人出来。 不一会就传来了亲卫的呵斥声,陆续有人走出屋中,明末的秋天因为小冰期的缘故,八月已是早晚有一丝寒冷在身,中午确是艳阳高照,温风和煦,让人是十分的舒服,让身体产生了一丝丝乏意,浑身懒洋洋的,但这种感觉却不会在这些被俘的建虏杂役身上发生。 此时他们这些杂役大多数人都是一片恐惧,不知是何事又要被提出来,是得,他们很害怕。面对自己昔日的故国,面对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明朝和朝廷官军,他们没有高兴只有害怕,害怕朝廷把他们当成汉奸和叛徒处置,他们此时想哭,心中悲痛不已,有些崩溃,想着在辽东的亲人,心中只有深深地无奈以及逆来顺受。 由于人数过多,屋中的匠人和杂役是分批出来院中,清新的空气一吹,久在浑浊的大屋中的人们顿时清醒无比,看见站在他们面前的周大虎身边前呼后拥,知道了是朝廷大官来了,人本能的求生欲望瞬间爆发,呼啦啦立即跪下一大片,齐声高呼冤枉,求大人明察等口号。 周大虎一声长叹,向前一步,双手下压,一边的亲卫则高声喝道,“肃静!” 几十名壮汉的大声高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立时镇住了院中众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这时周大虎轻咳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后,肃声说道,“诸位原来都是我大明百姓,被建虏强行掠走到了辽东苦寒之地充当苦役劳力,我亦知你们的痛苦酸楚和艰辛,但是亦不能掩饰你们的罪过,就是你们在两军大战时,是作为敌军一方帮助他们打击朝廷官军,此罪不能不罚,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周大虎的话听在他们耳中,是心惊肉跳,最后免了死罪大家松了一口气,但又听到活罪难饶,心中又是“咯噔”一下,不知是什么活罪处罚? 他们在辽东都经历过严酷而恶劣的生存环境考验,最后靠一技之长、或者能言会道、善于察言观色才活到现在,他们离开大明少则五年,多则十年等或者更多,有的还是长居辽东的汉人,从未来过大明腹地,根本不知道现在明廷对他们这些人有何处罚。大家盯着周大虎静静等着下文。 周大虎扫了一眼面前杂役、匠人等众人,看见他们面色变幻不定,脸色苍白等着自己下文,便也不再折磨这些可怜又可恨的人们了,周大虎脸色一变,冷冷说道,“在建虏军中服务,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有手艺的匠人,罚在我军中无偿效力十年,没有手艺之人挖矿种地十年,表现优异者可酌情减少惩罚年数。” “如有拒绝服务者,存心逃跑者,一律杀无赦!” 周大虎话音一落,大家都齐齐跪地谢周大虎不杀之恩,他们在建虏面前便没有了尊严和血性,有血性的的、有尊严的,不怕死有骨头的,早就被建虏砍了,哪会活到现在,一时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畏于周大虎手中的刀兵,总之,现在皆是感恩戴德感谢不杀之恩。 周大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心中可怜他们,但也知道不能给他们好脸色,待之太好。毕竟他们加入了建虏阵营,虽然是为了活命被迫的,但也是此凤不可长,待之太好岂不是助长了此凤。 片刻之后,周大虎命令下来,铁匠、木匠、弓匠立即入兵营服务,兽医、马夫、牛医等人入营管理战马和缴获之牛羊,若有二心者、逃跑者,杀无赦。余下杂役分类别目后,改善待遇,分发新衣新被不许虐待半分。 随着李堂带着二百新兵的到来,大扫除开始了,李堂交代一番后,跟随周大虎去了建虏、蒙古鞑子、汉军旗、随旗汉兵等俘虏关押等处,路上周大虎了解了一些情况,这次过去不收人、不杀人,只是单纯看看自己的战果武功情况而已。 这次李堂早早就派人打开了关押之处大门通风,周大虎一到就看见了,便嘱咐李堂道,“这些建虏我有用处,蒙古鞑子和汉军旗、随旗汉兵等我还要收服他们为我所用,务必管理好这些人,不要出意外。” “大人放心,这些都是大人的军功,部下定会万分注意,不使一人死亡。” 周大虎点点头,加快脚下步伐向关押之处走去…… …… 雁门关到代州城的官路上,一队骑兵亲卫约有六十余人护卫者两名身着官服冠带之人和数名幕僚人员急速向代州而去。 这队人马奔驰一阵,距代州城十里后,为了爱惜马力,队伍速度缓了下来,大家骑在马上缓缓向前而行。 骑在马上的山西左参政兼雁平兵备道田时震边走边感慨,“余月不见,恍如数年,犹如隔世。”看着马下一片狼藉的原建虏驻扎营帐之地,心中唏嘘不已。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请柬 田时震如此感慨,是有原因的。今年六月中旬,朝廷连发十余道谕旨,申明示警建虏将犯境,指示“宣、云等处尤亦严备、固守”,六月中旬,又下旨意“各处城池如被建虏攻破,守官立置重典处死”旨意严厉,无出其右。如果代州城破,他自己也免不了被罢黜,丢官事小,名节事大,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到时候回到故里,生不如死亦。 一边的孙传庭,确是知道林县过来的援兵,无意中救了不少百姓和官员的人头和乌纱帽,也是有所一番感慨和滋味在心头。 田时震看见孙传庭也是感慨不已,便劝说道,“现在天下建虏入塞,盗贼四起,流贼四蹿,黎明百姓生活困苦,饥饿遍野,路有饿殍,老弱填委沟壑,壮者展转就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劣绅豪强不断侵占民田,有司枉顾而不察,江山已入暮年,再不迎新革弊,恐将晚亦。” “白谷兄,你我读圣贤书,当为天下尽一份心力,白谷兄该出山了!” 孙传庭听到田时震解劝,便也不再隐瞒自己想法,郑重说道,“御宿兄,学生经过此次建虏入口进犯三镇之祸,已有进京应选为官之意,等学生今年把家中安顿好后,将于明年年底进京应选为官。” “学生再次出职为官,将不惜此身,上解朝廷危难,下解百姓困苦,勇往直前、绝不后退。” 田时震听到此言心中很是欣慰,但也是害怕孙传庭思想激进不能保身,便再次说道,“白谷兄,凡事不可钻牛角尖,心中无私也要明哲保身,不能蛮干,上合圣上、朝廷诸公,下和黎民百姓,自身安全无虞,才能长长久久为天下苍生服务,以改变底层百姓生活。” 孙传庭静静听完劝教,虽然不太认同此等文火慢成之法,但也却知是一片好心为自己好,于是他抱拳一礼道,“谢谢大人教诲,学生感激不尽。” 听孙传庭一说,田时震就知道自己的话他没听进去多少,便也不再相劝,毕竟各人有个人的缘法和道路,凡事不能强求。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到代州城门前,二人骑在马上,看着已被填平的护城河,心中已想到了当时的激烈战况,心中唏嘘不已。 代州城此时只开西城门,且戒备森严,逢人必查,而且暂时不许百姓出入。经过一番严格的盘查验证,才被守城士兵验放通过。 一番严查,对他们这些当官的也不放过,让二人生有许多感慨,代州的谨慎说明此前代州守城一战有多残酷。 进入城中,田时震领着孙传庭直接回到了自己雁平兵备道衙署,雁平兵备道衙署在城中右方,其正堂五楹,田震时直接穿过甬道,大堂、二堂、来到箭厅,由于是治理军务和地方治安的机构,兵事重射,特意设置了箭厅,用于商谈军务、治安之事,田时震坐于箭厅片刻之后,直接挥退了前来拜见自己的兵备道衙门属官和下人,直接手书一封请柬,派人送到周大虎军营周大虎手中。 …… 军营之中,周大虎刚从关押建虏之地巡查回到营中,便有亲卫来到身边送来一份书信,“大人,这是兵备衙门刚刚送来的请柬,说是雁平兵备道田大人请千户大人过去一叙,不知大人有何回复,兵备衙门送信之人还在等待回复。” 这位主管代州、雁门关等处一区治安和军务的兵宪大人,怎么不在雁门关却突然回到代州而来?还要立见自己?周大虎不想去想他什么意思,想见面那就就见一面。二人之间没有什么交集,要说现在交集,那就是此次自己灭建虏、帮守城之事。 想到这里,周大会对亲卫说到,“回话,我等按时赴约,拜见兵备使大人。” 周大虎明白自己来到明末,只有一个长处那就是见识和知道历史的大概发展脉络以及重要时间节点,还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别则并不比明末这些文官武将强到哪里,甚至还远远不如。 所以周大虎时时告诫自己、提醒自己,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现在自己当了千户官,就是官场之人,就要有当官的意识,尤其是自身力量没有发展起来时,就要遵守体制,是体制,不是变味的官场规矩,当然,自身力量不足以之立于一方时,这些官场规矩该遵守的还要遵守,该交际的还要交际,该低头的要低头,自己没有强大前,自己会尽量忍耐克制的,当然,忍无可忍时,就无需再忍。 随着周大虎的通知,众多千户所百户官、总旗,幕僚等人都过来了,分别就位后,周大虎告知了他们事情缘由,“下午要去兵备府衙赴宴一谈”。 在场最懂官场之事的,只有两人,即宋时和原崞县知县黎壮图二人,一人是一府同知身边的重要幕僚,一人是举人当过数年的一县之令。周大虎直接看向二人,询问二人意见,以便有备而去。 宋时当仁不让,略一思索便笑着说道,“大人此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无非是拉拢大人,联络感情等事,不过我听说田时震此人天启二年进士,御史任内,直言敢谏,屡次弹劾不法官吏,较为清廉,恐怕会举荐你把你留在山西为将,大人要有所准备。” 经过周大虎的促膝细谈,黎壮图这段时间精神面貌大为改观,做事也是积极起来,宋时话音刚落,黎壮图接话道,“大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人连战连捷,缴获军功首级无数,而反观宣、大、山西三地皆是畏虏如虎,闭门不出,然,朝廷早有严旨,事后必会追究有司官员坐失军机之责。这样,大人手中军功首级就奇货可居,为了保住身家性命,所用定会无所不用其极,请大人早有准备和对策。” 周大虎点点头,黎壮图想的是事情坏的一面,官场阴暗的一面,但这十分必要,也是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他对黎壮图说道,“受教了,谢谢黎先生,先生有心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赴会 周大虎的一句先生,让黎壮图十分受用。 黎壮图起身微微一欠身说道,“先生一词,万万不敢当,这是罪人该做的,谢大人相信我这犯过之人,并给与机会痛改前非,谢大人答应庇护和向朝廷保我性命、以免死罪。” 黎壮图讲过之后,经过一阵的热烈讨论,周大虎结束了此次议事,只留了宋时、黎壮图、熊山、赵春山、胡铁塔等人,请柬上的时间快到了,周大虎决定带宋时、赵民、胡铁塔、熊山、周春山等人带亲卫二十人甲兵同去,黎壮图留守大营处理文书之事,只因自己兵营之中读书人太少。只有宋时、李堂、黎壮图二人能处理文书和读写。 周大虎以前一直都是和扬中玄打交道,彼此熟悉交情很深,说话比较随便,也没有多少规矩,说错话也是一笑了之,没有什么后果,这次确实不一样,是一名参政兼兵备道从三品大员,而且从未见过面、有过交情,即然身在官场,就要广交朋友,少树敌人。而宋时一直跟在扬中玄身边做幕僚,从县令到一府同知,官场之事熟悉无比,由他陪同会见田时震就放心多了。 确定好随从人员,周大虎则是换了一身千户官的常服,里面套了一件牛皮软甲和一件锁子甲,身上带了一把精制腰刀,而宋时也在周大虎的督促下穿了一件牛皮软甲,外穿一身青布儒服,领着全身铁甲的亲卫向兵备衙门方向骑马赶去。 代州城现在还是非常时期,天色一黑,城门就会紧闭,城中开始宵禁,兵丁巡街,无关闲人上街都会被缉捕入狱,以待严加审查,其中巡街兵丁周大虎部也派有人参加,他本人一日不走,就不会不管代州防务,建虏还没有出塞,会不会一个突然袭击而来,谁也预料不到,所以唯一打开城门的西城门也驻有他的一队精兵。宵禁对有公务之人和带兵的将领,如周大虎等没有一丝影响。 一到兵备衙门,周大虎一行就看见兵备府大门之外,拴马石上已经拴着数匹俊逸的战马,还有几顶绿呢官轿,身边宋时低声说道,“大人,代州官员已经过来拜见兵备田大人了,兵备衙门是代州品级最高的驻城官府,节制城中内外文武官员。” 周大虎一听心中了然,如此过来拜见也属常事,而且拴马石上拴着的战马有一匹看着眼熟,现在他认出来了,这是郭从候的坐骑,怪不得看着眼熟。 周大虎笑了,是偶遇还是都接到了请柬,他朝身边亲卫点了一下头,亲卫会意,手中拿着请柬大声喊道,“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应约而来拜见兵备田大人。” 兵备衙门门前守卫接过请柬一看,立即向周大虎一行人行了一礼说道,“请大人稍后,我这就去禀告大人。”刚一说完,就匆匆向府中走去。 很快,就见一群人走了出来,为首的一名四十多岁官员身穿绯红官服,身后跟着数名官员和幕僚人员,老远就大声的说道,“欢迎周千户守城第一功臣的到来,本宪有失远迎。” 周大虎听见对方远远就高声大力称赞自己为功臣,心中十分诧异,但周大虎随即摆正自己姿态,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道,“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拜见兵宪大人。” “免礼、免礼,果然是少年出英雄,来,随我进府!” 周大虎打了一个招呼,刚要介绍身边之人,就听到田时震说道,“一同进府,进府再给本宪一一介绍诸位好汉。” 这时身后的府中出来一队兵卫过来接过了马缰,将战马牵引到了一边,周大虎看了一眼,低声对自己一行人低喝一声,“随我进府”,说完再次向田时震躬身一礼道,“卑职惶恐,不敢当大人亲身出门迎接。” 田时震满脸笑容,摇头而道,“当的、当得,一些繁文缛节罢了,何必计较?”话落,就近前挽着周大虎胳膊一同走进了兵备府衙,令大家张目结舌,暗自吃惊不已。一名身穿青布儒衫的中年男子走在后面,默默的观察者周大虎的一举一动。 一边和周大虎并行的田时震边走边吃惊,脑中思绪此时是翻滚不已。他没有想到周大虎是如此年轻绝伦,就立下了赫赫军功,虽然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但是却好像知书达理一般,令人惊异。 在他印象中,大明武将绝大多数都是不识字的粗野武夫,只有一些将门世家和世袭卫所武职之人读了一些书,有些文化底子,但在田时震这个进士眼里也是不学无术之辈。 只不过现在已是大家心里认为的乱世,武将的作用越来越重要,今年建虏入塞就是这般,身边的年轻小将就是如此敢战敢打脱颖而出。 想到这里,田时震不由的暗叹一口气,朝廷敢战敢打又能胜的武将太少了,不过越是这样,眼前的小将就更加重要和难能可贵了。 田时震直接和周大虎一行来到了兵备府的箭厅,来拜见的代州文武官员看见此阵势,都知趣的齐齐向田时震告辞道,“田大人,下官等还有一些急事需要处理,先行告退,晚些时候再来拜见大人。” “公务为要,公务为要,速速去忙去吧,事完再来就好。”田时震微笑颔首而道。这次官员前来拜见,除了礼节上的拜见外,还有汇报近月余的工作情况和所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治安和军事之事,田时震不可不察。 等待代州拜见的文官武将退走后,田时震起身来到院子中,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大虎带来的二十名身披铁甲的亲卫,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些亲卫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但这不是重点,他的亲卫也是不错,他看中的是这些亲卫身上的杀气和自信,这个他身边的亲卫都比不上,他心中赞叹道,“果然是与建虏厮杀过的,精气神就是不一样。” 检阅过周大虎的亲卫实力,田时震抚须问道,“不知周千户这种实力的亲卫有多少人?” “五百人。”周大虎如实而道。 一听此数,田时震心中骇然,怪不得能连战连捷,就是一般总兵不知是否有五百如此精锐之兵。他对周大虎的兴趣更加浓烈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这一拜…… 周大虎开始向田时震介绍自己的身边之人,右手指着宋时说道,“大人,这位是宋时宋先生,我的军师兼后勤总管,我的左膀右臂,其功甚大。” 宋时躬身一礼道,“见过大人。” 周大虎把他地位抬得很高,宋时心中五味杂陈,心中有愧不敢当,关键是自己贡献不大,只是管管后勤。 周大虎手指转向赵民道,“这位是我的副手,林县守御千户所副千户官,为人沉稳,办事牢靠,是我军中一员不可缺少的大将。” “见过大人。”赵民也是躬身一礼而道。 田时震微微点头,算是答礼。 最后大家看向两个身壮如牛的家伙,尤其是一个身高比一般人还高一头多的巨汉,手提一根闪着寒光的粗大狼牙棒,看之,令人心中发寒发颤,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周大虎身为武将有意的故意显的有些粗旷随意,呵呵一笑,说道,“大人,这是下官营中的两名猛将,高的叫胡铁塔,矮的叫熊山,战场之上,皆是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英勇之士。” 周大虎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赵春山等人一行。 田时震捻着胡须,连声称赞道,“好、好,强将手下无弱兵。” 这时,田时震脸色一肃对自己身边之人说道,“白谷兄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吧。” 话音一落,田时震的身边之人好像已早已有所准备,纷纷安静的退出院内,向外静静走去。 周大虎一看,知道正式的会谈快开始了,想着这是要清场了呀,周大虎也是低声道,“宋先生、赵民留下,其余人都退到外面等候。”熊山等人看了一眼周大虎,周大虎微微点点头,大家会意,立即跟随田大人身边之人的退走方向退了出去。 身边的大多数人一走,院中就立即显得冷清下来,田时震低声说道,“大家回厅再谈。” 五人回道箭厅大堂之中后,田时震转身向周大虎才介绍道,“周千户,这位是在乡致仕居住的前吏部稽勋郎中孙传庭孙百谷先生。” 刚才听到白谷兄时,周大虎就有所怀疑,但是身边有人他便没有再刻意注意,现在介绍眼前之人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孙传庭,怎能让他不激动、不惊讶? 此时周大虎正愣在当场,神思有些恍惚,楞楞的看着孙传庭,满脑子都是孙传庭的一些留存后世的言语。 “地不容失一亩,粮不容遗一粒。” “今日之事,臣不能,谁为能者?臣不任,谁肯任着?……” “孰为为之,而遽曰不可不可乎?为之自吾始,济不济,命也。” 孙传庭曾说:“臣以痴忠,取忌当路者甚众。” 皇上下旨要他带兵出关,他悲叹说道,“大丈夫岂能复对狱吏乎。” 出关时,他顿足叹息:“奈何乎!吾固知往而不返也。” 史书说,“传庭死,而明亡矣!” 想着想着,周大虎满眼已是泪水,望着明末最为悲情的能臣干吏,死的极为壮烈的孙传庭,明末崇祯十六年底在潼关,他与监军副使乔迁高二人,跃马挥刀冲入敌人乱军之中,力战而死。此生悲壮,唯余浩叹。 周大虎不由的想拜一下,这位前世让自己看书看得满脸流泪的悲情英雄,他心中发誓,决不让这悲情英雄的悲情之事再发生一次,绝不! 周大虎官袍一撩,双膝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向孙传庭行了一个大礼:“下官周大虎拜见孙先生。” 周大虎这一跪,吓孙传庭一跳,他初次遇见周大虎,根本不认识他,而且自己已经辞官归里,而周大虎是现职武官,又不是他的门生故旧,现在又是军功赫赫,马上就会闻名于朝野,已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这个大礼他可万万不敢当。 孙传庭后退一步,斜站一边,避过周大虎的大礼,连忙说道,“周千户,此礼不敢当。” 一边的田时震也是目瞪口呆,他确定孙传庭和周大虎根本不认识,而周大虎对自己也只是躬身一礼,而却对孙百谷行跪拜大礼,他不是妒忌或别的什么,而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孙传庭也是一头雾水,不得其解。而周大虎也是此时大声说道,“孙先生当得起这一拜,听闻大人忠心为国,爱民如子、敢作敢当,一礼何不敢当。” “希望孙先生不忘初心,关心民生疾苦,迎难而上,敢于动真碰硬,上报朝廷忠心,下安黎民百姓,以安天下。” 周大虎把话讲到这里,孙传庭长吁一口气,缓声说道,“你之所说,我之所愿,此礼我受了。” 说完,上前几步,弯腰扶起跪在地上的周大虎,脸色和缓说道,“周千户少年英雄,不知家世哪里?”孙传庭心中认为周大虎这么年轻就能成为千户之职,必是世袭武职,因他也是军籍之家,故而由此一问。 周大虎缓缓起身后,向孙传庭再次躬身一礼道,“卑职出身河南豫西山野之中,两年之前,意为投军,不了遇贼力拼灭之,解救一处大寨,被奉为一寨之主,得彰德府同知扬中玄大人路过看重,举荐我到林县等地剿杀流贼,幸不辱命,以军功擢升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官。” 周大虎的介绍一出,令田时震和孙传庭倒吸一口凉气,“以平民白身军功直接擢升为千户官”,这个消息很是惊人,让见过大世面的二人亦是大吃一惊,心中不由暗自说道,“怪不得能打建虏而不惧,连战连捷,守住代州而不被建虏攻破,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身朝气敢冲天。” 二人对视一眼,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心中皆是波涛汹涌不已。 二人皆是亲身经历过山西前年流贼肆虐,官军也是剿贼艰难,朝廷数万大军齐出,才扑灭山西流贼,但还是让流贼主力趁机黄河结冰逃入河南境内,为祸中原。 田时震凝重问道,“周千户,不知有些话当问不当问?周千户之兵可是自己训练?” 孙传庭也是凝重的看着周大虎,当知领兵练为要,如果周大虎是自己练出精锐之兵,那就不得了,日后如果没有意外,必是镇守一方的大将,甚至有更高的未来,何况现在是乱世,今后军功封爵也是不是不可能。 第一百八十四章 坦诚布公——举荐 周大虎不假思索而道,“无不可问之事,我之部下皆是下官之手亲手训练而出,不是假旁他人之手。” “自己亲手训练,知根知底,用着也更顺心顺手,优势缺点皆是熟悉,分发任务也是更加有依有据,这样才能如臂指使,战者则胜。” 田时震点点头,认为有道理,但是这不现实,军制卫所兵丁可以这样练,但统兵之人是朝廷任命调遣,营兵更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将军,不过现在已是动乱年代,会练兵切实有极大的优势,现在知道周大虎是自己练兵,心中更是惊讶。 练兵之法,没有家世传承,一般人根本不懂,大多都是在营中待过之后,或看兵书自己摸索,依葫芦画瓢,不得精髓,所练之兵皆是歪瓜裂枣。会练兵,又能练出精兵着,大将之才。而又能打胜仗着,更是将中翘楚,天赐良将。 想到这里,田时震和孙出庭二人皆是相视一眼对方,感到自己是十分荣幸亲自见到一位天赐良将,心中更是起伏难平。 田时震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激动心情,脸色一肃,郑重的问道,“周千户,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今后的打算?”周大虎重复了一下田时震的问题,陷入沉思之中,打算是自然有的,但这都是他的机密,身边亲信都没有说一句,怎会告诉只见一面的田时震,因此他没法如实回答,只能编一个应付了事,想到这里,周大虎恭敬而道,“特别的打算没有,这次出来,我手下的兵丁伤亡不小,回去得死者入土为安,他们的亲人要抚恤安抚,还要上报朝廷军功首级升赏名单,阵亡牺牲士兵名单,等待朝廷军功圣旨下发,进行有功人员擢升、不愿升着进行赏银下发,以及死伤者的抚恤银两等。” “另外还要进行兵丁的及时补充、训练,备好兵器盔甲等等。” 田时震微微颔首,道,“周千户,除此以外,你对自己的军职有何规划?” 不等周大虎回答,田时震就又说道,“按照周千户此次对建虏的几战皆胜、和守城之功,上千军功首级等这几样军功在手,升职为正三品卫指挥使毫无悬念,不过这已经是最大的封赏了,朝廷自有规矩循例,不可列外。” “而周千户年轻太过,并不是好事,朝堂之上必有非议,不过当今圣上好察边事,你亦是靠军功擢升,定当命令任用实职于你,而河南一省,地处大明腹里,例往只有守备三员,领蓟镇班都司四员,无有定制武官授于你,其发展必定受限,何不跳出河南为将?” 田时震的话不错,但是周大虎不是一般明末将领,一味追求朝廷官位爵禄,他有自己想法,尤其是得到大量钱粮财货,他需要将这些财力消化成为自己手中掌握的战力,这都需要时间和一定的空闲,周大虎一时陷入了沉思,他需要好好考虑一番,作一番抉择。不过他要再听一听具体的建议再说。 田时震见周大虎不语,认为自己所说有用,便接着说道,“本官想向朝廷举荐你为实授东路代州等处左参将一职,并不影响你在河南卫所之职。” “你在这里连战连捷,也是你的福地,这些天你在这里转战,地形也是熟悉,在这里为将,也能得到我这里支援帮助,州城文官武将也都是熟悉之人,他们都极为钦佩千户,天时、地利、人和,兵事三样俱全,代州也是用兵之地,在此必大有作为,何不一试?” 周大虎无法言明自己已早有计划,那个计划有些冒险,周大虎还在考虑中,但如果实施,好处多多。现在这个提议东路代州等处左参将一职,周大虎也是有些心动,不为别的,就只为在这里能打建虏。 因为周大虎清楚地记得,历史上崇祯八年(后金天聪九年)五月至七月,在追击林丹汗的察哈尔余部的过程中,后金又一次入塞。建虏入河套,逼降察哈尔部之太子和三大福晋并部众悉数收降后,由多尔衮、皇太极长子豪格、还有已被自己斩杀的萨哈廉等人和收降的蒙古降兵,由平虏卫入塞,经阳和、趋神池、攻忻州、定襄、略五台,在忻州附近四处抢掠。 较之今年南下抢掠还要深入内地,先后击败了朝廷的各路援军,又从平虏卫地方出塞,虽未能攻陷州县,却俘获大明百姓七万六千二百余人,财货牛羊无数。 究竟是答应对方呢还是直接拒绝?周大虎有些难以抉择,不过他很快就想开了,自己还是河南的武官,决不能自己出头抉择,这是朝廷的事。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宋时,便沉默不语坐在那里不动。 宋时意会到了周大虎的意思,便起身向田时震和孙传庭躬身一礼,道,“学生这厢失礼了,我家大人是河南官员,无法回答大人的好意,只好谢过了,周大人是朝廷的武官,朝廷的命令就是周大人的意思,一切依朝廷的旨意行事。” 田时震没有责怪宋时的唐突不礼貌,因为他看见了周大虎的动作,知道这是周大虎授权的回答。 周大虎接着宋时的话头说道,“田大人,大人好意下官心领了,如果我到这里为官,不是大人和代州的好事,下官看不得手下士兵受苦,定要他们吃饱穿暖,披坚执锐不可,军中的一切弊端,我都不会容忍,虚额、空饷、军纪败坏等弊端在我这里没有生存空间,违反者,以军法处理,杀无赦。” 田时震一愣,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孙传庭,苦笑一声道,“你们两人倒是挺像的,都有一颗无畏的心,敢作敢当啊。” “既然话说到这里,那就开诚布公的说一说,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私底下的话而已。” 田时震看了一眼宋时,宋时浸淫官场多年,知道什么意思,立即起身道,“各位大人,学生和赵副千户有事先行告退。” 周大虎知道田大人要和自己说一些私底下的话事,不便太多人听闻,便回道,“知道了,宋先生和赵副千户你们二人辛苦了,你们先退下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坦诚布公——话事之弊端 宋时和赵民缓缓退出了箭厅,厅中只剩下周大虎、孙传庭、田时震三人。 见二人退出了大厅,田时震看了一眼周大虎说道,“屋中没有了别人,只有周千户和孙前辈(孙传庭比田时震先中进士),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不论身份、不论官职,所说的话,出门皆是不认,这话事先申明。” 这话说完,随即话题一转,道,“刚才周千户说到了一些军中弊端,这些在朝廷之上和诸公那里不是什么秘密,近百年来不少仁人志士提出了不少解决之道,但都差强人意,效果很差,但都解决不了问题,不少仁人志士还因此丧了性命,随着时间的发展,情况是愈发严重了,时到今日,几乎已不可救药。” 朝廷知道这些军中弊端,卫所和营兵的弊端都知道,不光是卫所制度败坏,营兵也是弊端严重,丝毫不弱于卫所,但都解决不了,一是决心,二是能力,常常在守常和变革中犹豫不决,而难以执行。 孙传庭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我是卫所子弟出身,卫所的弊端太多,如:军屯败坏、军政腐败、军饷拖欠、军户逃亡、军伍空虚等等,每一样都是卫所军制的一大害,几样军制弊端几大害叠加,其害能不重?卫所旗兵还能有力上场杀敌战斗吗?” 话到最后,说话的声音大了不少,显得有些悲愤无奈。 周大虎见二人都畅所欲言,没有多大顾忌,便不在沉默,迟疑了一下,出声问道,“朝廷即知其害,为何不痛下决心,革除弊端,振兴大明?” “唉!” 田时震又长叹一声,才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上百年积弊岂能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大明承平已久,各种关系利益盘根错节,承平时期这些涉军的问题都不敢解决,现在朝廷更是无心又无力解决这些问题。” “大明之弊不光是军事之上,上百年的积累弊端发生在朝政各个方面,万历年间终于出了一个敢于革新除弊的的太岳(张居正号太岳)先生,大刀阔斧革新除弊,事未成而早早仙逝(六十三岁去世),死后被人清算,家破人亡,惨不忍睹,朝廷这一做法大寒天下人心,也震惊了一部分为朝廷着想效力的忠诚之人之心,之后朝堂之上又有几人敢作敢当?时也命也!” “太岳先生死后之遭遇,令人痛心。呜呼哀哉,悲兮!痛兮!” 说到这里,田时震已是双眼朦胧、一脸泪水,悲愤异常。 大厅之中,气氛顿时显得异常凝重,三人皆是默不作声,大厅之中一片寂静。 突然,孙传庭开口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当今时事饥民遍野,军中缺粮少饷,我若成为一地主官,定要那些奸豪劣绅吐出侵占军民土地,让百姓军户有容身吃饭之地,把贪官污吏绳之于法,交出民脂民膏血汗钱。” 田时震看了一眼孙传庭,摇摇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本以为自己身为一地整饬兵备道还身居参政之职,可以有一番作为,可以好好整饬一下当地卫所和营兵军队,刚一准备动手,就有兵变之虞和弹劾上疏到朝廷,弹劾不怕,大不了辞官回乡,但兵变之虞却不得不严肃的重视,其害太大,我亦不敢冒险,亦害怕事态扩大,兵民妄受刀兵之灾,而回撤不敢再进一步有所行动。” 说到这里,一脸的无奈。 周大虎知道这位田时震大人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因这次的建虏入塞,掠崞县、又破代州,田时震作为本地军事治安主管官员兵备道,受到朝廷牵连,又因得罪朝中大臣,以言时弊忤当事,不久就被罢黜官职回乡,崇祯十六年末,李自成占领陕西,他家在陕西富平,大顺军克富平,欲授以官职,不受,不屈而死。 周大虎心中长叹一声,“这位也是一名铮铮忠臣,只是死的有些可惜。” 周大虎见二人不避自己说了许多真心话。也开始放炮道,“二位老大人,朝廷之弊解决之道在朝堂,在百官,在吏治,然而现在呢?党争不断,那些清流言官满口仁义道德,只会弹劾,而不务实为事,而诸官懒政惰政,文恬武嬉,文官爱财、爱官位,武将怕死,吃空饷、喝兵血养家丁,舍大济小,诸官因循祖制守旧不变,就是一个个腐儒腐官,朝堂之上没有一点生气。” 周大虎心里还有一个多疑猜忌、急于求成、识人不明、刚愎自用等等的崇祯皇帝,但这个不能说,议论皇帝之过乃是大罪,周大虎知道轻重。百官可以骂,皇帝不能说。 周大虎的一番痛说陈词,让二人也是心有所感,田时震也有些脸红,他当过御史言官,最是好弹劾大臣一搏名声,不过他也是认为这是正常之事,不搏怎能出头?不能出头怎能简入帝心而入百官之眼?不简入帝心入百官之眼怎能得到官位而做事?朝堂之上谁人不被参?谁人不参人。 随着一些交谈,二人对周大虎的容错度很高,有一些他们二人不能接受的言词也是一笑而过,这皆是有因周大虎年轻,犹如“童言无忌”一般对待周大虎,二人也是心里认定周大虎不出事,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像李光弼、郭子仪一般的救世名将,二人很期待,因此对周大虎一切都很包容,这是大家的缘分。 二中一少在兵备府箭厅之中相谈甚欢,但是大家所说之话都是有边际的,有保留的,毕竟交浅言深是不智的,但是大家的话还是给在座之人不少的启发。 夜晚深沉而又寂静,大家各自散去,黑夜中代州大街上一片黑暗,周大虎回头望去,兵备府门前的一抹灯光显得格外明亮…… …… 代州城,建虏撤走第三天。 各府衙,今日皆是会一片忙碌,昨天已有哨马斥候提前通知代州上下有司,今日抚台大人戴大人、监视中军刘公公、总兵睦自强等皆是会带兵来到代州城,代州有司全部动了起来,迎接三位大人的到来。 至于原因,大家心中都有数,代州出乎意料的挡住了建虏数万精兵的近十日的强攻,守住了代州城。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下一步…… 代州有司正在忙碌迎接戴君恩等人的时候,大校场林县守御千户所官兵的临时大营中,周大虎正在牙帐中呼呼大睡,账外则正在按照周大虎以前的军命,还在归类整理财货钱粮并打包装车,以便随时可走。 帐外,宋时来这里转了一下,看了一下周大虎的情况,就返回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坐在位上,想着昨晚兵备府之事。 从昨晚情况看,兵备道田大人和在乡居住的那位孙传庭大人,都对周千户十分看重,他是扬中玄的亲信幕僚,对别人有意招揽周大虎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他现在在周大虎身边使用,就该全力辅助,别人的招揽也是一种机缘,他也希望周大虎这位少年战将有更大的职官,有更大的平台发挥作用,造福百姓。 这次回去他要强烈向杨大人建议,立即加强同周大虎的关系,在这天下已经大乱之势的时候,一名年轻能打胜仗,以后潜力无限的大将之才,可遇而不可求,一定要牢牢绑住在一起,如此这般,才能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不错,就是朝堂之上,宋时坚信只要周大虎在扬中玄左右帮忙,扬中玄必能进朝堂之上,或成一方督抚重臣,而一展抱负。 …… 远在三百余里外的大同,后金大营。 皇太极在中军大帐之中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察哈喇,以及汉军旗昂帮章京(即总兵官)石廷柱、梅勒章京(副将)马光远、天佑兵都元帅孔有德、总兵官耿仲明、天助兵总兵官尚可喜等人伏地跪在地上,很长一段时间后,底下人跪在地上腿都有些发麻了,才从上面座位上传来声音道:“大家起来吧,尔等之过回到盛京后交由诸贝勒大臣议罪。”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等跪在地上的诸多武将都长吐一口气,连忙叩首谢恩:“谢大汗开恩。”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等人南下去报仇雪恨,消灭那股官军后,他皇太极也没有闲着,下令连攻五天大同,奈何大同城坚池深,大明官军值守不出,五天之后他就放弃了攻城,并用激将之法羞辱守城官将,但是作用不大,依旧不与大金之兵出城作战,龟缩在高城之中坚守不出,让他心中很是无奈。 而此前他刚到大同时,他曾致书大同总兵曹文绍、驻阳和的宣镇、大同、山西三镇总督张宗衡,提出议和建议,二人也同大同代王的母亲杨氏一度也请求议和,但很快变卦,将崇祯致后金的公开信张贴在北楼口,策动大金内部汉人、蒙古等人动乱逃脱,对此,他皇太极只是呵呵一笑,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对大明既不和自己议和,又不敢出战,他心中对此已是有一番判断,不愿议和那就打的大明痛不欲生,就会议和,不敢出战,我就抢掠攻陷小城小堡以及村寨,伤你根本,削弱大明实力。 从他两次入塞得来的信息,和前三年的攻取大凌河的经验看,大明南朝朝堂之上党争不断,党同伐异,南朝皇帝昏聩无能,整个大明军心涣散,民心涣散,官将虚诳无能,军纪败坏,他越发感到大金有希望一统中原,过去他心中有此想法,却不敢想太多,大金国小民穷,人口稀薄,大明在眼前就是庞然大物,不可撼动,从他身上咬掉几块肉可以,想杀死推到他,他不敢想。 除了实力差距太大外,他的一些尝试,如天聪三年(即崇祯二年)他初次入大明京畿腹地,所得永平、迁安、滦州、遵化皆令贝勒大臣率满洲、蒙古八旗驻守。 他退兵之后,大金在大明的攻占之地和所降州县,大明兵丁反杀回来后,所降州县一夜反正回明,所占州县也是纷纷反戈,最后大金守兵被迫突围逃回,给他带来了莫大的政治和军事危机,这让他明白大明的百姓士绅根本不接受大金,汉夷有别根深蒂固。 不过他处理正确,幽禁四大贝勒之四城守将负责人二贝勒阿敏,守将硕托、汤古岱、纳穆泰、巴布泰、图尔格等亦革职,或籍其家,趁机将阿敏除掉,打破四大贝勒共坐面北朝南之遗留,为他独揽大权奠定了基础,想到这里,皇太极心中是一片唏嘘。 那次入塞,历时七个月,大获全胜,所得缴获无算,解决了大金和所附蒙古各部的饥荒。 想到这里,皇太极不由看向阿济格等人,马步兵两万,皆是精锐,九天;连续攻城,损失兵马两三千,虽然击败了太原北上援军,并斩杀数千骑兵,但是最为主要的任务目的却没有达到,说是损兵折将败了也对。 多尔衮见皇太极沉思不语,随即重新跪地请罪道,“臣弟主持代州攻城事宜,辜负了大汗的期望,损兵折将,请大汗严厉责罚。” 皇太极回过神来,眯着细长的双眼看着座位下面远处跪着的多尔衮,随后他面色和缓说道,“十四弟,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是军中无重炮而攻坚城高池。交由诸贝勒大臣议罪,只不过是让尔等受罚知耻而后勇,那股明军经此战也剩不下多少人了,你们斩杀太原援军数千骑兵精锐,也算是为大金勇士报了大仇。” “大明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仔细想来,出一名两名能战的文官武将很正常,只要我们保持骑射的传统,警惕之心长存,不断进取,何惧之有?” 说完,目光扫视了一眼帐中众人,对着多尔衮说道,“起来吧。” “臣弟谢大汗。”多尔衮缓缓起身,随后退向一侧垂首而立。 皇太极看了一眼大家,觉着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边挥手挥退了帐中众贝勒以及文官武将,他要考虑一下下一步行动,待在大同,明军坚守不出,已是没有意义,该抢的都抢过了,该走了。 这次收获很大,但也遇到了一个变数,这次最大的伤亡都出于那股官兵,不过那股兵马人数不多,数战下来伤亡肯定不小,明廷君昏臣奸,党争不断,粮饷不继,兵备荒废、兵弱马廋,再练精兵谈何容易?就是再练出来人数也不会太多,明廷之君多疑参忌,朝堂党争门户激烈,能成长起来吗? 皇太极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别的事他也要再仔细想想……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迎接 代州城。 西城门康阜门外,大门之上题额着“车辅晋阳”,这里南下直达太原,此时,城门之外站着大大小小数十官员和士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山西一地最高的几位上司。 如果往常没有建虏入塞为乱的时候,代州士绅官员会前行十里去迎接戴君恩等人,不过现在代州还处于严密戒备的状态,建虏还没有出塞,大家只能在城门面前迎接抚台大人等人。 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大家等的昏昏欲睡,周大虎来的较晚,本不想来,宋时劝他还是去迎接一下较好,毕竟在代州的一些军功还需要山西有司核准上报,如临阵在建虏手中解救的人口,朝廷规定二名口者、照首级一颗例、赏银五十两,加起来上万两银子呢,敢不来吗? 正在大家打盹的时候,一名斥候哨探骑马飞奔而来,离城门大家数百步时,就大声的报道,“来了,来了,诸位大人离此地只有五里路程,大家做好准备。” 周大虎眯着眼看着大家准备着迎接的礼仪,有些无聊,一边的宋时看见后便小声说道,“大人,官场的来迎往送对官场的官员十分重要,底层的官员上升除了关系以外,还有就是留给上司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基层官员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考评优着也是不少,一个官位,数人都合格,给谁都合适,当然选择自己看顺眼的人,难道给不尊重我的人?” “人心莫是如此!万事万物道理皆然。” 周大虎知道宋时说的有理,但不适应自己,官位对自己来说只是一个初始时能拿到资源的一个平台而已。这次自己回去林县,把手中资源转化成实力后,自己就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自己升职不靠别人和人情世故之法,官职从来就不是自己追求的目标,有了一定的实力,资源能获得的手段也就不单一了。 就在周大虎想事的时候,大家迎接等人的前面大道上,传来一阵轰鸣声。 “蹄哒哒、蹄哒哒……” 马蹄声声,声响震天,大地微颤,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一股黄色的尘土扬起弥漫四方,片刻之后,马蹄声弱了下来,灰尘缓缓落下,露出一队坚盔亮甲高头大马的精锐骑兵,约有二百骑左右,又过了一刻钟之后,又有一队八百人左右的精锐骑兵拥护者一队身穿红色、青色、蓝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文臣官员,向代州西城们缓缓行进,后面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步卒紧随。 人马行进到在西城门百步之外突然停下,片刻之后,几名红袍官员骑马行进过来,大家知道是抚台大人过来了,赶紧齐齐跪地叩首道,“拜见抚台大人、刘公公、睦总镇。” 周大虎虽然不习惯,但也不想冒头成为众矢之的,只能入乡随俗,随大家一起跪地迎接。 戴君恩迅速扫了一眼面前众人,心中完全没有心思和他们说些什么,带着一丝疲倦,沉声说道:“现在还是非常时期,建虏还在大明境内肆虐,百姓仍在饱受建虏兵祸之苦,一切规矩都免了吧,一切以军事警戒防备建虏突袭为主,大家起来吧,随我进城。” 代州城一直处于戒严状态,为了迎接省府诸位大人,又加强了城中兵力巡逻,和城中西门值守,还向周大虎借调了数百精锐用于压阵。 听到抚台大人发话,众人纷纷谢恩起身,迎接省府诸位大人进城。 城外跟随抚台诸位大人而来的一千骑兵,和五千步卒被安排进了西城门外的关城里面,建虏退走后,代州上下就开始了紧急抢修受损城墙,也包括这个被炸塌一个豁口的西关城,此时西关城已经补上了倒塌的城墙,现在正在给夯土墙上包砖,因此驻兵有一定的安全性,百姓也还没有返回,有大量的空屋可以让官兵居住。 一切安排妥当,戴君恩等人带着数百亲卫缓缓进城而去,一路上,戴君恩强行忍住心中急于见到那个连战连捷的英勇少年小将的冲动,急匆匆的向代州州衙行去,他要详细了解一下代州之战的经过和所得建虏军功首级多少?然后叫来那名小将军过来一叙。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现今国朝兵事艰难,边事尤为艰难,一胜难求,精兵良将难寻,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可遇而不可求,错过了将悔之晚矣,只不过那名小将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甚得知,不过既然来到山西境内,想走脱干净没那么容易,想到这里,戴君恩这个素有清廉仁德大名之人也是嘿嘿连声轻笑,让人见了定要神经错乱,以为眼花。 一到衙门大堂,稍作安置歇息,戴君恩和刘允中、睦自强三人便挥退了身边一干幕僚随从属官等人,立即传唤来了山西左参政兼兵备道田时震、代州知州孙中选、同知李清、振武卫兼代州守备郭从候和驻代州的太原府通判杨世春五人,前来报告代州守城经过,和周大虎这一支客军进城等前后经过,事无巨细,通通都要讲过一遍。 三人和田时震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听着孙中选主讲,其余三人补充,缓缓道来,讲的过程之中,三人不时插嘴问话,听得十分仔细,不停地点头称赞,田时震由于先来一天已知其事经过,心中已无波澜,但是三人却不一样,讲到周大虎手中建虏军功首级上千,睦自强满脸不敢相信,刘允中则是眼中精光四射,一脸期望,戴君恩则是微微颔首微笑而待;又听到代州付银将周大虎部守城期间所得一半军功领走后,刘允中更是一跳而起,连赞几声好、好! 不是他激动,实在是他害怕,太害怕,他自己这次如果没有一些功劳获得,凭这次建虏兵祸这么大,他自己定会被革职罚充为净军,那种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吃不饱,还要经常训练。 他如果是贬为过去充当净军,他岁数这么大,他两三年都活不过去,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何况宫中还有一些故仇久怨。一旦落下位子,定会被那些故仇久怨落井下石,必死无疑,一个失宠的阉人失势,离死不远了。宫中之事比外边更是残酷无数倍,黑暗无数倍。想到这里,刘允中不寒而栗。 因此这次看见军功就在眼前,他必须要牢牢抓住,事关生死,他拼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询问传见 听完几位下属的叙述,戴君恩等人脑中浮现了一位少年将军英勇无畏搏杀建虏的印象。心中也是大慰,还好,让自己发现了一名良将,可遇不可求,这是上天佑我大明。 三人虽然心中欣喜不已,那名小将的真实情况也是有所了解,但也有遗憾,那就是不是山西本地武官,遗憾归遗憾,但是这事也不算什么,想解决此事办法多得是。 戴君恩虽然相信他们所说,但他知道朝廷各地官员军功都有虚报浮夸之风,他不得不再三谨慎询问一番,“情况可是完全属实?” 孙中选见抚台大人有此一问,挺身坚定而道,“下官所说句句属实。” 戴君恩微微点头,监视中官刘允中紧随问道,“那个千户周大虎此次数战下来,共取了建虏和二鞑子多少军功首级?” “下官不太清楚,但是为安定代州民心军心,周千户拿出了近千建虏和二鞑子首级,摆下京观以稳城中民心军心。至于还有没有建虏等首级,下官确实不知。”孙中选回道。 这边刘公公刚问一句,睦自强就开口接着问道,“所带之兵如何?甲胄如何?” 孙中选闻言略一沉吟,随即而道,“我之所见,所带之兵皆是精锐,身体健壮,龙精虎猛,虎虎生风,军纪严明,入城之内秋毫无犯。” “所带之兵,人人有甲,铁甲兵近千,余着皆是身着镶铁棉甲、双层皮甲。皆是罕有之精兵,装备也是十分精良。” 睦自强听到人人有甲,心中还有一些疑问,但是压住了,不是本人在场,问了也回答不出自己所问问题,心中也是十分想见一面周大虎本人,更想收在自己麾下使用,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三人大概问了一下情况,很多情况孙中选等人也不是很了解,片刻之后,便挥退了三人,只留下了田时震一人,三人相视一眼便由戴君恩出言问话,“御宿兄,刚才见你纹丝不动,胸有成竹,可见御宿兄早已了解情况,周大虎此人如何?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能力,立下数十年来罕见之军功,根底何在?” 田时震见三人的考虑与自己先前差不多,略一沉吟说道,“戴大人,刘公公、睦总镇,下官昨日才到代州,不过昨天下午下官特别的邀请了周千户一行到府一叙,下官和前吏部稽勋郎中孙百谷一起见了周大虎,并粗谈了一番,感觉周千户此人心中嫉恶如仇,胸有抱负,很念旧情,不过周千户年纪不大,却有着远超年纪的稳重和城府见识,有些让人看不透,但却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将领,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成为一员名将。” “周千户乃是山民百姓出身,以剿贼功荣升千户,其他卑职不知。” 堂上三人也是没有办法,一则是周大虎在此次建虏入塞肆虐之际变现太突出,连战连捷加上守城之功,军功耀眼;二是宣镇、大同、山西三镇官兵畏敌如虎、闭门不出不敢一战,百姓饱受建虏兵锋抢掠,一比之下,就显得周大虎军功更是难能可贵。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良将可遇而不可求,也是因此,三人或目的略有不同,但此时心情却是一样的,那就是立即见一见周大虎其人,看一看是怎一个奇人。 “传彰德府林县守御千户所周大虎,前来州衙府堂来见。”戴君恩肃声说道。 “领命。”大门之外闪出一名亲卫应声而道,迅速召集人手匆匆向外而去。 大校场临时营地,周大虎正在思索去见一见巡按御史,让其尽快查清核实自己临阵劫回人口,然后自己赶紧回家,消食、练兵、造甲、锻兵,提升战力,等待朝廷升赏旨意。 突然亲卫走进帐中,报告道,“禀告大人,外面有几名兵士说是奉巡抚大人之命,前来通知大人前去一见。” “哦”周大虎心中有些忐忑,不知是好是还是坏事,最坏也就是军功首级被要去一些,虽然听说戴君恩是一个正直清廉的官员,还有一个很高的评价,那是原有的历史时空中,戴君恩因这次建虏入塞,御后金兵坐失军机而被朝廷革职遣戍,为感戴君恩的恩威功德,副将艾万年、贺人龙题云:“独拥貔貅百万兵,当年本是一书生。而今方识文章贵,帐外元戎报五更。” 更有四川巡抚王参政(王维章,时为参政,后升任四川巡抚)为戴君恩德政颂云:“平如衡,直如矢,仁如麟,猛如虎,慈如母,严如父,明如鉴,清如水。” 周大虎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亲卫道,“去请宋先生过来,我有事相商。” 两人的军帐相离不远,很快宋时就到了周大虎跟前,稍一了解事情经过,心中已有了注意,说道:“大人此行那个巡抚大人要好好的结识一下,此人名声清廉爱民,贤名在外,最要注意的那位监视中军刘公公,他们做事原则就是完成皇帝任务可以不顾一切,名声什么的基本不在乎,这次三镇兵事上面表现极差,外不能御虏,内不能安民,朝廷必有雷霆之怒,为了自保。也许会不要颜面逼你在山西报功,他们也可分功去责。” “至于那位镇守总兵官,虽是武将掌兵之人,却是地位最低的,有巡抚、监视中官在,他不敢有半分乱为,最是无虞。” 周大虎听完宋时的一番说明,自己是武将,不是文官,过分之事自己不会接受,自己有刀有枪怕什么,当然这是最坏打算。周大虎最为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所得的钱粮和军功首级被这些大官们分走,这是大伙的血汗钱,也是自己壮大的本钱,不容任何人分润沾指。 “宋先生,你和一起去。” 周大虎又叫来营中主要将领,嘱咐了一番,命令赵民在他不在之时,节制全军。 周大虎骑着马跟随着过来传达命令的抚台大人的亲兵,一路行走心情沉重,心中思虑过了这一关就没有大事了,希望这趟行程顺利,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到了州衙大门之前。 第一百八十九章 质问敲打 周大虎一行人下马,将马交于门口的守卫后,环视了一眼四周,四周有许多兵丁,甚是精锐,安全措施比之之前提高了不少,门口的几位守卫也是精壮异常,与过去截然不是同一守卫。 周大虎的亲卫被留在了外面,只是让他和宋时进了里面,穿过仪门、大堂、二堂、三堂、来到后堂,被挡在了后堂大厅前,经过一番安全搜身后,周大虎一人被予许进入后堂,周大虎向宋时点点头,迈步走向后堂。 走进后堂,周大虎迅速打量了一下屋中情况,屋中只有四人,有一人认识,就是田时震,其余三人皆是不认识,但一猜就知道是山西省的巡抚、监视中官、镇守总兵官,电转闪念之间周大虎单膝跪地抱拳一礼道,“河南彰德府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周大虎拜见列位大人和公公。” “免礼,快快请起。”戴君恩盯着周大虎,脸色和缓的说道。 “谢大人!”周大虎起身立于一侧,静静的等待上面几位山西重臣发问。 堂上三人初次见到周大虎很是好奇,盯视半天,周大虎一副虎背蜂腰、身材高大,非常符合武将的气质,睦自强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出声道,“好一副当兵的身板,就是不知弓马刀枪如何?” 戴君恩见周大虎和自己的想象的武将很接近,很是高兴,问道:“周千户,崞县和建虏一战的是你部吗?” “回抚台大人,正是我部。”周大虎回答道。 “哦!那你给大家讲一讲此战的经过,我等洗耳恭听。”戴君恩说道。 周大虎便将自己的一番经历有减有加的说了一遍,话是九真一假,只是将自己一些隐秘找了一些借口掩过,非常的真实。 堂上三人听完都是一副沉思,半天以后,一声尖语响起,“咱家有几个问题,你一个小小千户,何来数千精锐之兵?” 这个问题周大虎在来山西之时就想好了,此时回答这个问题很是简洁,“下官去年秋冬以剿贼功,带民入千户所,由圣上加职以白身军功直升成为千户所千户,下官带民上万,青壮数千,皆是下官训练数年的精锐之师,全民为兵,青壮数千皆是精兵。” 堂上三人相视一眼,刘允中接着问道,“听说你部人人有甲,数百铁甲,还要镶铁棉甲和皮甲,朝廷边军都没有这样的装备,你从那里而来这么多甲胄?朝廷有规定,百姓私藏甲胄着罪,从你任千户到现在不到一年,就是钱粮充裕,时间也不够你造出如此多的甲胄?” 刘允中突然脸色一变,厉声问道,“说,你的甲胄从何而来?” 周大虎心中一沉,心中骂道:“麻的,这个死阉人是不是想弄死自己,自己立下这么大军功,不说自己好,也不能找自己麻烦而鸡蛋里面挑骨头。” 想到这里周大虎怒火心烧,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强压住自己心中之火,不断地在自己心中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半天之后才回道,“禀公公,下官与崇祯五年就结识了彰德府同知扬中玄大人,蒙大人看得起,出具公文文书要我训练寨中民壮,并予许我打造甲胄,为朝廷效力,下官将全寨土地、山林、草场等地权益出卖上万两银子,日夜打造兵器盔甲,后来听杨大人招用,又给了数百甲胄,才造就了本部如此多的甲胄在身。” 周大虎话中带着丝丝火气和不满。 这时,戴君恩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我等招周千户过来,是想见一见为朝廷杀虏保城救民的忠勇之将,刘公公所问有些过了。” 不止刘允中有此疑问,在座大家都有此疑问,高兴地同时,仔细的一想,一个名不经穿的小小千户如何手中之兵战力如此精锐,难道三镇官兵校将都是废物,为何独此一支客军连胜连捷,这不合理啊?但是虽然不合理却真实的存在,就在大家等人眼前。所以刘允中所问有些过火,但没有人打断就是这个意思,因为在座大家都想听听。 现在周大虎有些火气了,戴君恩还想将其收在自己治下的山西为将,并向朝廷举荐重用周大虎,当然不能再继续刺激这位小将,还要好言相劝一番,刘公公的所问虽然过分,但敲打一下面前的小将,使之不骄不燥也好,武人识字着太少,少念忠义之书,很容易持功而骄,戴君恩不想面前的周大虎也学其他人成为骄纵之将。 见戴君恩发话了,刘允中也是不再言语,他可不是为了挑周大虎的错,而是压一下周大虎,为后面的话铺陈一下,向朝廷举荐一名敢战能战能胜的一员战将,必能让皇上开心,皇上开心,作为奴婢的他就是大功一件。事关他的前途,这事一定要办成。 戴君恩也不想再拐弯抹角,自己的官职这次丢不丢,他没有多想,只想将这名小将留在山西为将,山西自古就是用兵之地,在这里比中原之地更能保家卫国,这里地处边地,更需要周大虎这样的年轻朝气之将,主动出击,打破屡屡被动之情势。 戴君恩清了一下嗓子,看向周大虎缓声说道:“周千户,本官和在座列位大人想向朝廷推荐你在山西任职参将分守一路,你可愿意?” 周大虎一听又是看上自己要举荐自己,对此,他内心是非常感谢的,有明一朝,高官重臣在任上和致士回籍都有向皇帝举荐人才的权力,但用这个权利是有风险的,一旦被举荐的人犯下大罪,举主是有连带责任的,这是一个未知的风险,不可测,尤其是在这乱世之时,人心难测,道德沦丧,举主举荐之人出事,举主轻则丢官,重则入狱甚至牵连家族之祸。 周大虎叩首而道,“谢过大人举荐,下官是河南官员,也是朝廷官员,朝廷调下官到哪里,下官就到那里,不敢自专。” 戴君恩抚了一下自己胡须,对这个回答基本满意,朝廷之官当听朝廷之命,询问周大虎是因为本人的意愿很重要,朝廷可以下令,但如本人不愿意,强行调来,也只是会按规行事,但效果定然不好,甚至会有怨恨,出战不出力等。他特别出来举荐,是要自己手下有一名能战的心腹之将,如臂使指,而不是心怀不满,随时摆你一道的手下。 第一百九十章 恼怒 戴君恩抚须颔首而道,“有此表态,吾心甚慰。” 周大虎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堂上在座诸官,下了决心说道,“下官感谢诸位大人的好意举荐,不过下官有一些情况不得不说,否则就是来到山西为将,也是碌碌无为之辈。” 戴君恩一听此言,眉头紧皱,看了一眼身边的监视中官刘允中、总镇睦自强,参政兼兵备道田时震,他活了六十多岁,知道周大虎的话肯定不是好话,甚至会说一些军中弊端,给大家一个难看。 坐在那里的田时震一听周大虎的话,心中一震,不会那小子要说一些军中弊端吧! 戴君恩既然欣赏周大虎,要用它,就不会阻其说话,这不是用人之道。 戴君恩脸色端正肃然,肃声说道,“讲!” 周大虎凝重而道,“回列位大人、刘公公,我若为将驻守山西,山西现在之兵多数皆是不堪用,兵马瘦弱、甲戈朽坏,必须改革,卫所军士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兵士家属衣不着体、食不果腹,如何能战?这些不能改善,末将纵有天大本事也上阵杀不了敌,虏来守不住城。” “我之手下兵将,末将用所有的钱粮全部用于兵丁和其家属改善生活,打造盔甲等物,训练一天一练,军纪严明,才能和建虏一战,否则亦和其他众兵一样的战力。” “我如在山西为将,定当严明军纪、肃清军中贪鄙之人,不听号令着,杀!;不遵守军纪着,杀!贪墨军中钱粮着,杀!懈怠偷懒着,罚三十军棍!上官下拨军饷粮草时,全体官兵亲眼见证,当场发放,乱世用重典,话说到明处,到时候不要说末将骄横跋扈,不遵上官。当然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再说了。末将只是给列位大人和公公提前说一声,下官来了,可能会给列位上官带来巨大麻烦,甚至祸事,下官不行这些霹雳手段,将和众人一样,湮灭于众人和他们一样平平淡淡。” 戴君恩心中不由得一揪,这个周大虎绝对是刺头,不安于现状,刚才所说一些军中弊端,朝廷谁人不知?涉及到军政大事,国之根本,必须慎之又慎,谁敢乱动妄为,一不小心就是兵变、兵乱,动摇一地军政,祸延一地万民,那个能承担此之重大责任? 戴君恩眼眸微动,随即肃声说道,“只要你能保证不会兵乱、兵变,能控住军队,不会变乱祸害一方百姓,我等便会支持与你。” “多谢大人。”周大虎起身抱拳一礼道。此事还不一定发生,自己不一定到这里为将,这得朝廷决定,自己是河南卫所兵丁,估计河南有司知道自己战功之后,不会轻易放人,自己的去往还不一定。 接着周大虎向堂上几位大人抱拳一礼,接着说道,“列位大人、刘公公,下官此次伤亡严重,军中兵丁伤亡一大半,下官急于回到林县,安抚军民,抚恤战死兵丁家属,此次我来山西杀敌御虏,得到了彰德府同知杨中玄大人的鼎力支持,否则下官也不敢丢下林县防务。” “下官这次除了首级功,还临阵解救了三千余人的百姓,请大人及山西有司尽快核查人数并于核准,上报与朝廷。” 周大虎的一番话,听在山西几位要员的耳里,格外的刺耳,这些百姓都是山西的民众,被建虏劫掠而去,如今被周大虎救走,当成军功上报与朝廷,这是打脸啊,显得山西文官武将无能啊,不过这次是宣、大、山西三家一起受到建虏兵祸之灾,大家都一样,有难兄难弟相陪,山西面子上还不是太难看。 戴君恩尴尬的微微一笑说道,“本官知道了,有关核查之事由巡按御史和按察司衙门主管核查审准,这次正好,刘御史因山西大旱之灾,提前数月来到山西巡察视事,大军北上救援代州,他为临时副监军,现在一起随我等北上已来到了代州,可省去周千户数月等待。” 周大虎躬身一礼道,“谢大人告知,下官就去找刘御史尽快核查有关军功。”说完转身就走。 “慢着!”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 周大虎心中不由的骂了一声脏话“死阉人”,面色自然地转过身来恭敬的问道,“不知公公还有何事吩咐?” 监视中官刘允中带着笑意盯着周大虎,停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咱家想问你手中有多少军功首级,可愿意在山西核准报功?” 周大虎张嘴就想胡乱说出一个数字,话到嘴边脑子轰的一声惊醒,又把谎话咽了下去,因为周大虎突然想到监视中官不光是监视一镇,而是皇上相信的耳目,拥有专门上疏密奏权,自己说谎将置于自己于不利。 想到这里,周大虎便如实说道,“下官没有仔细核对过,大概有两三千颗建虏、蒙古鞑子、和二鞑子军功首级,还有一些俘虏在手,约有上百人,多数是蒙古鞑子和大明叛兵二鞑子。” “什么?”周大虎话音一落,堂上三人和坐在一侧的田时震忽的站了起来,显然有些吃惊,半天以后,四人互看了一眼,收敛起了震惊之情,重新缓缓坐了下去,但面色仍是有一些潮红,可以看出几人的激动心情。 监视中官刘允中像喝醉了酒一般脸色潮红,指着周大虎说道,“你将军功首级交于巡按监察御史和山西按察司,功劳不会少于你一分。” 闻听此话,周大虎脸色一沉,别人怕得罪宦官,他却不怕,大明再过十年就没有了,他心中对大明朝廷只有痛惜和惋惜,却没有害怕之说,心中对后金落后征服先进,对汉民族受到蛮族黑暗统治、开历史倒车痛心不已,为了不让这一悲剧发生,他才投入大明朝廷。在这场浩大的乱世浩劫中,周大虎的选择有数种,除了建虏外,别的选择都能达到自己目的,真是逼急了自己,大不了一拍两散,谁怕谁?当然这是最坏的地步。 周大虎没有直接拒绝,婉转而道,“下官还要考虑一下,不能现在答复公公所讲。” 周大虎的回答在刘允中眼里,是显然冒犯了他,他不由得面色涨得潮红,随即厉声喝道:“大胆,一个小小的千户官,竟敢忤逆咱家,吃了豹子胆,立下了一些小小的军功,尾巴就翘上了天,是不是认为咱家不敢治你藐视咱家皇帝钦差之罪?”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军功监察之事 周大虎心中一听此指责,心中更是火大,这个监视中官镇守太监为了压制自己,毫不顾忌官场伦理和官场之上自己的颜面,这就是文官武将这些朝廷官员和宦官的最大区别,文官武将有许多规矩要守,明面上还要颜面名声,而这些宦官则不在乎,心中只有能给他荣华富贵的皇帝,办事毫无顾忌,不要脸面,现在竟然给自己当场扣了一个藐视钦差的大罪,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大虎心中倒不是怕这个藐视钦差大帽,因为现在他是此次建虏入塞的最大功臣,战功卓着,此战一定会闻名于朝野,必定简入帝心,所以周大虎心中敢怒怼刘允中,不怕他出手法办自己而丢了性命。 没等周大虎准备硬怼刘允中,这时,堂上的戴君恩拧着眉头开口冷声说道,“刘公公,周千户是此次抵御建虏入塞的大功臣,如果皇上听闻必欣喜异常,定会召见周千户,周千户此战功劳甚大,必得皇上升赏,成为大明忠勇之臣,刘公公得圣上赏识驻守一镇,周千户未来将是皇上的一员大将,你如此对待荣立重大军功之将,将会寒了众多将士之忠勇之心。” “你过了,圣上好察边事,频遣旗尉侦探,近几年来,渴求边才大将,大力选拔人才,刘公公不知圣上一片苦心吗?” 此话一出,刘允中心中一震,可不是吗,圣上对能打胜仗的将军求贤若渴,日日念兹在兹,自己一时昏了头,差点弄巧成拙,能立大军功和能打建虏的将领必是圣上的宠臣红人,自己今日有些孟浪了。 刘允中念头一转,尖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停下后,脸色微笑而道,“戴巡抚说笑了,咱家最懂圣上心意,焉能不知圣上求将若渴,怎会坏了圣上的大事,吾只是见周千户过于年轻,便存心故意刁难激他一些,磨砺一下他的性子,好让他早日成长起来,为圣上和大明做更大的贡献而已。” “也怪咱家没有事先告知诸位大人和周千户,有所失礼,还望勿怪。” 说完微笑着起身向戴君恩和周大虎拱手一礼,然后缓缓重新坐了下来。 周大虎赶紧在堂下缓和道,“多谢刘公公指教磨砺,公公有心了,末将受教。” “呵呵,只要周千户不记恨咱家,能有一番收获,也不往咱家一番辛苦。” 这话听得一边的戴君恩、睦自强、田时震三人和周大虎脸皮发红,直骂刘允中脸皮真厚。 经此一番风波,许多话也不适合说了,周大虎向上抱拳一礼道,“末将还有事情处理,先行告辞,还请恕罪。” 戴君恩微微颔首道,“好,你去吧,军务要紧,有空我再找你再谈。” “末将告辞。” 周大虎缓缓退出后堂,长吁一口气,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转身一步大步向外急速走去。 门外,宋时等待的有些发急,但是无可奈何,只能静静的等待周大虎,他害怕周大虎不懂官场规矩,得罪人而不知,更害怕周大虎和山西重臣们发生冲突,唉,宋时叹了一口气,这如何是好? 周大虎走了出来,看见宋时正在院中踱步走来走去,便微笑着朝宋时打了个招呼,两人靠近后,周大虎低声道,“不要问,到营中再说。” 宋时脸色一凝,点点头,不再吭声,随着周大虎径直向外走去,一路上宋时心中波涛翻滚,十分着急,想现在就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周大虎也告诉他不要问,他只能忍了下来,到军营再说。 出了知州衙门,叫上等待的亲卫,翻身上马直奔自家大营,到了自己营中牙帐,周大虎直接喝退亲卫,向宋时讲了一下自己的遭遇和自己的应对。 宋时眼神闪烁,心中一震,果然不出意外,那个戴君恩素有贤名,只是爱惜人才,想收周大虎为山西将领、为己所用,还事先征求周大虎的意见,可见不负贤名,真心想收周大虎为心腹。 而那个监视中官刘允中则是想收人,也要军功,简直是贪得无厌,做事无所顾忌,不讲规矩和名声,令人不齿,却是最为难缠。 这时,周大虎问道,“宋先生,军功上报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好像在哪报功对那里有好处,具体是什么情况,宋先生给我说一说。” 宋时点点头,略一沉吟说道:“大人官场之上时间太少,官场阅历不够,不知道报功程序,这个报功程序也叫军功监察制度,是由几个程序组成,且有先后顺序排定。” “第一,是奏功。就是将军功功绩上奏朝廷。而这一步骤是至关重要关键的一步,怎么奏功,写谁的名字,谁的功劳有多大,有多少人?这就与奏功的人和相关衙门有关,一般上官都会分润走一些功劳,但不会过分,只是一些指挥领导、赞画、襄助、支持等功,但是这些功也不简单,是军功,文官可以挂名,这样可以给文官增加很大的优势,现在这个天下形势,一个文官有了知兵的声名,就是有了一个直上朝堂和成为一省督抚重臣的通行证。” “因此奏功权非常重要,那个刘公公争的就是这个奏功权,在这一步能分润功劳,但对大人没有大的影响,影响的只是山西和河南两地官员,大人答应了山西,就彻底得罪了河南官员,除非大人不在河南为官了。同时也置扬中玄大人于不利境地,毕竟杨大人和你在外人眼里是连在一起的。” “第二,就是纪功。就是朝廷兵部接到奏功奏疏,记述功勋正式录入兵部相关档案,并提交内阁和皇上。这一步,较为单纯,没有什么可以上下其手的空间。” “第三,就是勘功。就是朝廷派人核对核查军功。而勘功,又分为京内京外,京内勘察军功和首级功主要以六科给事中、监察御史、兵部官员为先后顺序,京外军功勘察以巡按御史为主的中央外派监察人员为主,首要以巡按御史勘察为主,然后由地方督抚核实,最后由镇守内官勘验核实。” “如果没有镇守内官,就略去这一步。” “第四,就是赏功。这一步是最后一步,这个最好理解,就是圣上批准,传旨升职奖赏有关荣立军功人员。” 第一百九十二章 缓和 周大虎听完宋时的解说后,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大明的军功申报和监察如此严密,但是,为何自己在后世看资料却说明末军功混乱,杀良冒功、虚报军功、夺人军功之弊层出不穷等等。 军功监察制度之严密罕有漏洞,但还是弊端不断,那么问题就出在人身上了。果然,漏洞出在人身上,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制度再好,最终还是人去做,有人,就会有私欲,有私欲就又漏洞。 经过宋时的一番解释,周大虎知道了问题出在了那里,所争的就是奏功权,周大虎知道自己想在河南彰德府发展顺利,就必须把奏功权放到河南,雨过均沾,尤其是几位大佬,还有自己要在明末发展起来,就需要文官一起合作,现在最理想的就是扬中玄大人,起码要把他推到一府之主或兵备道一职才能有一方地盘发展起来,而奏功权就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同时,代州知州衙门后堂,戴君恩有些生气,看不惯刘允中的作风,闭目养神不语,刘允中则是一脸淡然不语,心中暗骂一句戴君恩“腐儒”,屋中气氛压抑。 没办法,田时震只好开口缓和说道:“刘公公,如今天下多事之秋,圣上锐意进取,上,有意重武,看重将才边才,今时周千户横空出世,立下赫赫军功,乃是圣上新宠,只能笼络示之以恩,万万不能交于与恶。此乃我之肺腑之言。” 刘允中微微点点头,有气无力的回道,“田参政有心了,咱家知道了。” 一旁的睦自强,也赶紧缓和道,“抚台大人,刘公公想把奏功权拿到山西,也是为了大家,那名小将周千户,在山西境内杀的建虏,救的人口,守的城池,在山西全部奏功,理所当然之事,只是周大虎是河南卫所之兵,要给所在一个交代,因此有了这些事情,河南奏功大头,山西受损最大,奏功却小,两相比较,圣上必将惩罚山西官员,会有不少人受到相关惩罚牵连。” 戴君恩睁开双眼,冷冷看了一眼睦自强,肃声说道,“我等身为朝廷重臣,要守纲纪,以身为责,汝等要知道,大家身为重臣,一言一行代表着朝廷纲纪王法颜面,代表圣上巡守一地,如果刘公公强行要周千户在山西奏功,势必给其留下恶劣影响,使其心对朝廷怀有不满,日后而投他处怎么办?” 戴君恩的话给在座诸位“咚”的一声敲响了一记警钟,就是啊,现在天下大乱,建虏、流贼你来唱吧我登场,轮番祸害大明,真的逼得一位能战建虏的战将投向流贼、建虏,皇上肯定不会罢休,定会追究到底,甚至会杀的人头滚滚。 想到这里,刘公公浑身一颤,这个猜测有道理,到现在,大明已经有不少高级将领降敌,当然情由不一,但是确实有人发生。 刘允中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自己还好在周大虎面前掩饰了一下,把争奏功权说成是给周大虎的磨励考验,自己的话,在座诸位根本都不相信,呵呵,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 刘允中觉着自己该向戴君恩缓和一下关系,毕竟戴君恩也有上疏的权利,甚至还有上密疏的权利,明疏还好办,宫中司礼监的人和他都有一些关系,可以早些通知与他有所准备,而密疏则是不然,任何人都不敢打开看内容,直送皇帝手中,外人看不见内容,也不知是谁写的,其密疏上一切都只有皇帝一人知道。这就有些恐怖了。 “戴大人,咱家也是因为山西此次受到建虏兵祸甚重,我等援军北上又吃了败仗,还有崞县被虏破城,代州虽然夺下不少军功首级,比之宣镇、大同镇强上不少,但圣上天威难测,我是害怕啊,故此想多揽一些军功与山西,向朝廷报喜,匆忙之中才犯下糊涂事,还请戴大人见谅。” 戴君恩长叹一口气,他不在乎自己官职得失,但也不想灰溜溜被革职返回家乡,何况是刘允中中官革职回宫,肯定会很惨,另外,他自己也不想与这些中官关系弄得太僵,毕竟这些宦官是代表皇帝镇守一地监督一方的,是皇帝的耳目,虽然自己反对派出镇守太监,心中不喜欢宦官干政,涉入朝政地方之事,但也不能闹僵。 想到这里,戴君恩点头而道:“刘公公客气了,此事已经过去,你我皆是为圣上效力,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圣上重视武臣人才,今日,周大虎横空出世,立下赫赫军功,天下少有,你我和在座诸位荣有幸焉,亲眼一见一将才出世,此乃天佑大明,可遇而不可求,我等在座诸位遇见与有荣焉,大家要把周大虎扶上马再送一程,助其成长,为我大明再立赫赫军功。” 刘允中、睦自强、田时震三人纷纷起身拱手一礼道,“戴大人所说甚是,我等(咱家)为圣上效力,少能裨补宗疆,粉身碎骨,亦有余荣矣。” …… 周大虎此时还在营中,正在不断的踱步考虑事情,他在山西的夺回人口军功,这和首级功不一样,只能在山西出面奏功,需要山西有司核准核实,不只是巡按御史核查核实,自己与那个镇守太监有些不悦,镇守太监也是核查军功的人员,其本来就掌有纪功监察职责。 周大虎有些头疼,夺回的人口军功赏银起码有数千两,这些是自己该得的,不可能放弃,但他实在不想和镇守中官打交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见一见那个刘御史吧。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出营去找宋时一起去见巡按御史一趟,并带上了宋时写的奏功的奏疏,准备交给巡按御史。 …… 大同后金大营,中军大帐。 皇太极坐在高处,眯着眼扫视了一圈帐中众贝勒、随军文官、和各旗固山额真、梅勒章京等人,淡淡说道:“大军收缩拔营,全军人马立即启程前往阳和。” 阳和,宣、大、山西总督驻地,宣、大、山西总督又别称阳和总督,崇祯七年,现任阳和总督是张宗衡,张宗衡号石林,山东临清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1613年)。建虏入塞,分兵驻守,大同总兵曹文诏驻守大同城,总督张宗衡驻守阳和,相互守望,择机而战。 第一百九十三章 派人交换尸骨 皇太极军令一下,大帐中各贝勒文武大臣皆是应诺下去准备拔营前往阳和, 众人正退走时,响起皇太极的声音,“二哥留下,本汗有事与你商量。” 代善一愣,脚下一怔,停下脚步,转身折返又回到了帐中,向皇太极拱手一礼道,“不知大汗有何吩咐,老臣恭听。” 皇太极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二哥代善,看着其头上已有斑驳白发,心中也是颇有感慨,五味杂陈,想当年,眼前的二哥是多么意气风发,被父汗定为接班人,只是太不小心谨慎因一些小事失去了父汗的信任,被打下汗位继承人宝座资格,如今五十出头,却是两鬓斑白,已现老相。 但皇太极知道这是操心悲伤造成的,与萨哈廉之死有些关系,但决不是因此事而一时忧虑成这样,他心中知道自己这位二哥绝不简单,一生之中经历了大起大落,经历太多,当初更是因新的福晋而虐待过岳讬和硕讬两个儿子,何况现在子孙成群,战死一个儿子根本不算什么,二哥本身就是带兵将领,生死早已看淡,岂会死一个儿子就颓废萎靡至此? 皇太极也不想再卖关子,脸色一变,悲痛的说道,“萨哈廉乃本汗左膀右臂,他的战死,本汗心中一直悲痛不舍,如今他战死尸骨却落入明军手中,此前本汗派阿济格三兄弟去攻打追杀那伙明军,最终失败而回。”皇太极喟然长叹一声。 代善躬身一礼到,“老臣感谢大汗派兵为老臣三子报仇雪恨,为正红旗兵丁雪恨,” 皇太极坐在高位之上摆摆手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他们也是本汗的兵丁。不过本汗想跟你说的不是此事,本汗想派一员大金使者前去代州一趟,和明军商讨一下条件,换回萨哈廉的尸骨,带他回家,魂回辽东,葬于黑山白水之间。” 代善一听,老泪顺脸颊而下,哽咽着跪地俯身道,“老臣谢大汗。” 皇太极缓步走下帐中高台,叹了一口气,道,“二哥,太见外了,一家人何须行此大礼?”说着,弯腰轻轻扶起代善,凝神望着代善。 代善听到皇太极的话,神情恍惚了一下,皇太极小时候害羞怕人的样子在眼前一闪而过,代善随即清醒过来,看见皇太极那张凝眉的脸,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心中顿时一震,立即重新跪地说道,“君臣有别,大汗是君,微臣是臣,君岂可逾越礼制,逾制乃大逆不道,臣何敢违之?” 皇太极眼眉之间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又一次扶起代善道,“二哥再拜,弟弟还得弯腰扶起,这样何时是个头?休要再行拜礼,弟弟还要与哥哥相商一番,以哥哥意见为主,派一个哥哥信得过的人前去接洽。” 代善这时也顾不上那些礼节,沉声问道,“大汗,此次前去接洽的原则和底线等,还需大汗示下。”代善想知道这个皇太极弟弟下多大的本去换回自己儿子的尸骨。 皇太极看了看代善,略一沉吟,肃声说道:“以明军俘虏换回萨哈廉尸骨。” 代善眉头紧皱,摇摇头道:“此事不好办,南朝以首级功为重,以我们女真人首级一颗,升一级或不升赏银五十两,而我们王族一颗首级,可以升三级,赏银数百两,尤其是升职之大,千总以上也能连升三级,首级可以给他们带来高官厚禄,光凭一些俘虏难以打动他们之心、” “另外,涉及到我们女真王族,这也不是那些将领和地方督抚能够决定的,需要南朝朝廷和他们皇帝才能决定。” “老臣还有一丝侥幸,他们不知道我儿萨哈廉的身份,当做一般女真兵丁尸体处理了。此时派人会不会等于提醒明军?” 皇太极听得仔细,摇摇头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带兵将领打了胜仗,战后第一要务就是打扫战场,寻找敌方带兵将领活捉其人或尸首,而且萨哈廉一行人军中还有汉兵,必有人投降,况且察哈喇他们在代州城外,亲眼看见了萨哈廉的尸体挂在高旗杆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不会有误。” 皇太极转头看着代善眼光闪烁,“自己这个二哥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记忆这么差?”皇太极正想着,代善长叹一声,道:“自从我儿萨哈廉战死后,我一直有些恍惚,看来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但随即话锋一转;“大汗底线是什么,老臣也好派人去谈。” “三百人俘虏。”皇太极幽幽说道,他心中有些不愿意用这么多人,这些俘虏回去,重新加入明军,将来再战,定有大金战士死于他们之手,但这不做就会寒了大金亲贵文武大臣的忠心。 “好!老臣这就去做,不管换不换回来,老臣谢大汗,此情谢在心里。”说完,拱手一礼,转身迈步走向帐外。 皇太极望着代善远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他此次突然提出要把萨哈廉尸骨换回来,一是萨哈廉是自己的亲信,在他登汗位时,出了大力,且一直忠于自己,今次入塞战死,尸骨落入明军那股官军手中,不能入土为安,他于心不忍。这也是做给手下亲贵大臣这些话人看的,毕竟大家很看重尸骨回乡入土为安。 二是,明朝拒不和谈,此次交涉萨哈廉尸骨之事,与明朝接触一下,看能不能实质接触,皇太极知道这交换尸骨希望不大,但他还是要做,做给亲贵大臣看,做给大金兵丁看,做给南朝明人看,做给天下人看。和谈也是如此,谈成了,大金国休养生息,利用大明赔款,利用开放贸易,购入自己所需物品壮大自己,大金国国小民穷,物资奇缺,和平对大金是十分有利,壮大后再伐征明;谈不成,大金占道德高义,也有了借口,继续去西边抢掠大明。和谈,对大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三是,这次代善的正红旗伤亡惨重,没有近十年恢复过不来,女真人口稀薄,没有多少本族旗丁给正红旗补充,正红旗没人补充,实力上不来,其在八旗中和朝堂上,话语权大降。对自己已构不成威胁,顺路卖个好以收其心。 不过他没有忘记天聪三年(崇祯二年)绕道蒙古直扑大明京畿时,代善和莽古尔泰地下密议反对自己的事,老虎掉了牙,真没有危胁了吗?还有二哥为什么说萨哈廉的尸骨明军没有发现?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显露出来?皇太极怔怔望着中军大帐的门口,不知想着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勘功 代善走出中军大帐,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次入塞自己损失最大,自己能文能武的三子萨哈廉战死了,掌握的正红旗损失严重,旗丁损失了近二分之一,战力更是掉下三分之二,因为战死的都是老兵精锐,自己损失太大了。 让他更在意的是,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领兵两万精锐,居然追上了,没能拿下那股明军,又是自保不愿消耗自己实力,怕被大汗清算,代善叹一口气,这样可不行,大金能与大明现在较量占据优势,靠的是军事上的优势即兵锋锐利,一旦大明有名将崛起,如那股战胜自己正红旗的明军崛起带起一片,他怕大明再起,自己和家族死无葬身之地。 自己实力大跌削弱太大,就要多当透明人,在朝堂和八旗中要低调,这次他故意在皇太极面前神神叨叨、胡说八道,显得老而昏聩,加上自己实力大损,不知能不能打消大汗对自己的戒备,让自己和家族悠闲一些。他老了已经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了,只想安安稳稳看着家族壮大,自己平平安安终老。 想到这里,代善加快了脚步,他要立刻选派人选,挑几个精干的奴才跑一趟,到代州洽谈交换事宜。想到萨哈廉这个三儿子,代善立即两眼热泪,“儿啊,阿玛接你回家,哪怕代价超出大汗定的底线。” 他抬眼望去,外面一片忙碌,正在收拾整理有关行囊,军令如山,大家要按命令去阳和了,这说明大汗想回辽东了,自己要抓紧行动了。 …… 周大虎见过了巡按山西监察御史刘弘光,其人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宋时侧边打听到这位巡按御史的恩师昌平兵备道山东按察副使药济众,在去年返乡居住时,正遇到山西的流贼攻打和顺城,药济众率全城人奋力抵抗40多天,城破后,药济众跳井自杀,时在崇祯六年十三日,刘弘光正在筹资为其师筹建忠烈坊。 宋时看着周大虎,说道,“大人,要不要送一些银子助其刘御史建忠烈坊,这不算贿金,是我们敬重药济众大人品德忠烈,尽一份心意。” 周大虎摇摇头,“我乃平民出身,最恨贪官污吏,如今办理朝廷军功大事,此乃堂堂正正之事,我不想正事也走歪道,虽然大丈夫行事,应该不拘一格,达到目的就行,但我现在还是想依本心行事,也许以后我会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但现在我不想这样做。” “要想捐一些银子,我们走后再做就行了。那位大人死得确实忠烈,值得尊敬。” 宋时心中不由得高看周大虎一眼 周大虎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转头对宋时说道,“官场打交道不是我的长处,我想走了,宋先生再写两份临阵人口军功奏功,一份交于巡抚戴君恩,一份我带走当底册,给巡抚大人的奏功疏我会具名,宋先生辛苦了。” 宋时跟在扬中玄身边常年在衙门办理公文,写奏功章疏是手到拿来,二人回到营中,很快就写好了,宋时拿给周大虎阅看,周大虎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这不是相信与否的问题,周大虎作为主将,需了解奏功疏的内容,看了半天,周大虎满意的点点头,把奏疏放在桌子之上,仔细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拿给巡按御史的奏功疏周大虎带了回来,巡按御史只是勘功,奏功一般由地方有司办理,即府、道、守、巡、及厅官和督抚办理上疏,像建虏这次入塞这样的大事,所立得军功等军国大事,即由督抚上书朝廷为立功将士请功。 当天下午,周大虎带着奏功疏,来到了戴君恩的下榻的地方代州州衙,周大虎轻车熟路就进了后堂,见到了戴君恩。 戴君恩手中拿着向朝廷奏请军功的奏疏,看了几眼,和声说道,“周千户这是要走?” 周大虎拱手一礼道,“下官已出来数月,家中和卫所没有下官镇守,全靠杨大人担保和相助,才敢带兵来山西杀虏,不至于有失本职戍卫之责,今日建虏退去代州,又有抚台大人带兵来援,代州之危已解,下官在此无所事事,只有加重代州负担,所以下官特请回归。” 戴君恩看着周大虎沉思不语,他是心中非常喜爱眼前这个小将,如果他手中有此良将,必有一番作为亦可一展自己胸中抱负,但这急不来,戴君恩沉吟片刻后,缓声说道:“临阵夺回人口之功,还有守城之功,本院会尽快将你之功和你部之功,上报朝廷,你拟一个立功部下名单,本院也会立即照会刘御史开始勘功,周千户放心,本院保证山西一地不会贪你一丝功劳,不过你还需再等几日,夺回人口之功还需你陪刘御史查实一番,以免有争议存在。” “夺回人口之功堪完,周千户就可以走了。” 周大虎深深躬身一礼,道:“谢谢大人恩顾下官,大人之恩,下官没齿不忘。” “唉,这是本院该做,无需谢我,当今天下正值多事之秋,你等武将要戒骄戒躁,努力训练,平寇驱虏,为朝廷再立新功。” “下官谨记大人教诲,永不敢忘。”周大虎再次躬身一礼说道。 戴君恩端起茶杯轻啄一口,轻轻放下,周大虎看见,知趣抱拳一礼道,“下官告退。”说完,径直退出厅堂,走出州衙大门数十步后,周大虎才转身看向戴君恩所住州衙,心中一阵唏嘘,官是好官,可惜在原来的历史时空里,因应建虏入塞失机而被革职遣戍,后归里于崇祯九年(1636年)病逝,十分可惜,明末许多大臣名臣,经验丰富,却因身体原因而去,令人惋惜,周大虎暗道:“自己一定要亲自抓一抓医学,用自己后世的现代医学知识,结合明末的中医医学,培养一些人才,为自己也为众生大众。” 周大虎返回营地,立即着手守城和临阵夺回人口的军功名单,第二天就送到了戴君恩手中,随后就一直陪着巡按御史刘弘光检验核实临阵夺回人口,代州城外所救的人口很快被查清核实,崞县一战所救的人口,周大虎带到代州用作夫子的人不少,这一部分也查清了,但是还要去一趟崞县再查另一部分解救人口并核实代州崞县之人口。 第一百九十五章 建虏使者 三天后,周大虎和亲卫等人领着五百精锐骑兵陪着巡按监察御史刘弘光,出代州城向崞县急速而去。 …… 而与此同时,代善报皇太极后派出的一行八人,一名女真牛录章京,一名汉人通译,三名女真兵丁,三名明军俘虏,骑马急速向代州飞驰而来,身边跟着数十名大明官军,只是他们衣服是青色的,与大明的官军红色鸳鸯战袄眼色不一样。 建虏使者于两天前出发,出营百里后,便发现有明军游骑巡哨在四处游荡,刺探大金军情。只是他们一靠上去,对方就立即缩了回去,他们一停下,对方也停下,但是就是不靠近,也不合围上来,就这样吊着,警惕性十分的高,弄得建虏这一行人左右不得,只能小心翼翼的向代州前行。 不错,这些游骑哨探就是周大虎的斥候队,由队长曹一山带领,装备精良,马术弓箭娴熟,且都是一人双骑,这股建虏在曹一山等人眼里有些奇怪,他们出来数十里就被曹一山的斥候发现了,人数不多,力量不大,却一直主动向曹一山靠近。 曹一山谨记周大虎的嘱咐,害怕有诈,就一直监视一直慢慢后退,到了距离代州百里时,曹一山才聚集斥候队人马将其包围起来,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一将敌人包围,这些建虏等人就降了。 此刻,曹一山听闻建虏的话后,有些吃惊,不过他从军多年,又回乡多年居住,阅历丰富,心中略一盘算,严令手下保密,先回代州报告千户大人再说。 而周大虎对此一无所知,正陪着巡按御史刘弘光在崞县走家窜户,核查核实周大虎的部众临阵夺回的人口,由于周大虎在离开崞县的时候,给当地留下了一些生活口粮,救活百姓无数,此时反馈了回来。 百姓一听说要核实军功,纷纷出来作证,而且消息一传开,十里八乡百姓都过来配合巡按御史核查核实,只是一天,就完成了平常需三四天才能完成的任务。 刘弘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大虎,缓声说道:“周千户很是得人心啊。” “不敢当,本分而已,一切都是为朝廷效力。”周大虎淡淡说道。 周大虎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事情终于办完了,该回家了。 这时,周大虎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转过头望去,只见数骑骑兵飞奔而来,再接近定睛一看,却是自己的手下的斥候队队长曹一山,周大虎有些吃惊,不知道是何大事让自己的斥候队队长亲来。 曹一山远远看见周大虎,就赶紧收了手中缰绳,放缓马速,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喘着粗气拱手一礼道:“末将拜见大人,有军事情报禀报千户大人。”说完看了一眼周大虎身边的刘弘光,沉默不语。 周大虎见身边的刘御史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中有些不悦,周大虎知道自己的斥候队队长亲自来见自己,必有重要的大事,这个刘御史连回避都不回避,有点恼人,但脸上却是微笑的说道:“刘御史是朝廷巡按监察御史,代天巡守,有话就讲,不是旁人。” 曹一山知道轻重,脑子一闪就有了对策:“回大人,建虏大军已经拔营离开大同,转向阳和而去。” 周大虎一听,这确实是一个重大的军情,按照历史的走向,皇太极到了阳和,停了几天,攻万全左卫,破之,很快就走了班师回了辽东沈阳。但这还不足以让曹一山亲自过来,毕竟自己先前有过交代。肯定还有事情没说。 听完曹一山的军情汇报,周大虎示意曹一山先退下,对着刘御史道:“建虏要走了,此乃朝廷之喜、山西百姓之幸、大同之幸。” 刘弘光点头附和冷声说道:“建虏将要退走固然可喜,但此次建虏入塞各级官员战备薄弱,圣谕早有警示,但各级官员却是建虏兵锋达边墙后,才惶惶备战,其后各城文官武将更是不思进取,只知明哲保身,这样的朝廷官员有何用处?” 而周大虎只是听着默然不语,大明的弊端不仅仅是是一些畏惧建虏如虎,而是上百年的积累,要彻底解决,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周大虎摇摇头,告诫自己现在什么位置想什么事,想太多没有用,只有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 事情已了,周大虎护着刘弘光返回代州,代州重臣云集,是现在山西的政治中心,人口军功勘功事了,回到代州通知有司进行下一步才行,朝廷还等着好消息稳定人心,刘弘光也是知道轻重缓急。 路上,周大虎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刘弘光身边,很快曹一山被招了过来,周大虎拧着眉头问道:“何事?需要你亲自过来一趟?” 曹一山看了看身边之人,周大虎知其意,停下马挥手身边亲卫:“三丈之外警戒,不许任何人靠近。”亲卫迅速向外扩出空间,警戒了起来。 周大虎转头看向曹一山道:“讲!” 曹一山脸色凝重说道:“大人,卑职截住一队建虏人马,乃是经奴酋皇太极批准,由代善派出的一队使者过来想交换萨哈廉的尸骨,此时重大,卑职不敢自专,已将人安排住在代州城之外一处地方严加看押。” 周大虎沉思了一会,对着曹一山说道:“好,做的好,暂时保密不要让人知道,好生对待,我要好好想想。” 突然出现建虏使者要换萨哈廉的尸骨之事,周大虎有些措手不及,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事情他要好好想想,但是不能打乱他回家的步骤。 想到这里,周大虎马鞭一扬,催马加速前行,他要回去商量一番,如何处理这事。隐瞒建虏使者不报,是重罪,但是现在就交给山西有司处理,自己恐怕就得交出萨哈廉的首级尸骨,这不符合自己的回河南报功的计划。 把建虏使者杀了,今后被发现也是麻烦不断,还有两军交兵不斩来使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这属于伦理道德,最好还是不要破坏。都不讲伦理道德,这个社会就更乱了。 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策马飞奔,近百里路程距离不远,周大虎等五百骑兵和刘弘光离代州越来越近。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回到代州 阳和,也称阳和卫,而阳和卫更是宣大总督的驻节地,卫城常年囤积重兵,兼有众多的达官贵人及家眷。 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二月,为确保大同重镇之安全,右都督冯胜、颖国公傅友德和着名将领常升(常遇春的儿子)在大同城东部的白登县设置了阳和卫(今阳高),宣德元年(1426年)又徙高山卫调往阳和卫,与阳和卫共驻一城。阳和城周围九里三十步,高三丈五尺,壕深三丈。门三:东曰成安,西曰成武,南曰迎宣。上各连楼,窝铺十四座。外各建月城,东半属阳和卫,西半属高山卫。 皇太极看着眼前的阳和城,眼中眼神闪烁,半天以后,长叹一声,城坚池深,没有红衣大炮,根本无法攻城,强攻不知要死多少大金勇士,才能填平沟壑攻下这座坚城,突然他想回信一封投给宣、大、山西总督张宗衡。先前他刚到大同时,曾致书大同总兵曹文绍、阳和总督张宗衡,提出议和建议,他们同代王的母亲杨氏一度也请求议和,但很快变卦,还贴出了明廷皇帝的布告来瓦解他军中汉蒙兵丁的军心。 皇太极想法一出,便招来随军的文馆文臣范文程书写,皇太极略一沉吟,而道:“本汗入明境历时二月有余,战马所过践踏稼禾皆倒,兵锋所过城池寨堡皆破,尔等大明文臣武将无一人出而对垒,敢发一矢,本汗军马如入无人之境,尔等虚诳无能,罔上厉下,宵小如鼠辈惶惶不敢出也,尔等食禄却不能为之君分忧,掌权不能保一地平安,有之何用?……” 很快,这封满是小看大明文武,羞辱宣大山西三地的官员的皇太极回信到了张宗衡手中,张宗衡仔细的看着手中回信,一边看一边冷笑,“蛮夷就是蛮夷,想激我出战,门都没有。” 张宗衡知道,宣大山西的兵力分散布防,防守都不及哪有兵力出城野战,何况野战非我之长处,以我之短击建虏之长,此事决不可为。 他已经多次向朝廷告急上疏请援救兵,朝廷急令宁远总兵吴襄、山海关总兵尤世威率军二万分道驰援大同,吴襄兵败,尤世威部将祖宽以七百骑战大同,斩三十余级,稍得利,他原向朝廷请兵三万,却只来了二万三千兵,两万辽兵加上密标三千,朝廷官军小股激战数场,败多胜少,此后朝廷官军皆是远处观望,建虏大队人马一来,皆是惊走后退。 想到这里,张宗衡长叹一声,“朝廷官军胆气即泄,安敢再战?” 张宗衡来到城墙之上远望,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建虏大营,估计一下约有近十万人,他不由感叹道,“大明国大兵多,然布洒四方,分守各地,建虏入塞进关,以多击少、以强击弱,以集中打分散,焉有不胜?” “建虏以奴酋举后金全部精锐亲征,对大明文官节制各地众将对垒,权阶节制力度不同,何能胜之?” 想到这里,张宗衡就头疼,朝廷委任自己为对战建虏的兵马总督,然而来援兵马分散各处,不能合兵一处,皆是各有主张,调动根本不能如臂指使,自己如何能够节制命令合兵一处,集中兵力奋勇野战灭敌?他做不到。 皇太极此时也望着阳和卫城,望着四周,望着这大好河山,他心中第一次郑重的审思自己也许有可能掌握这壮丽的大好河山,过去他只敢心中想一想。 从这次自己入关明境数月来看,明廷地方防守空虚薄弱、兵马瘦弱、武备朽坏、训练荒废、粮饷不继、士兵生活无着,而明廷中央指挥节制不力,文恬武嬉,上行下效,文贪财、武怕死,再加上明廷内部民乱四起,明廷亦如腐朽之木、黄昏落日,随着时间的推移,必会轰然倒塌。 经过此次征明,他心中信心大增,天聪三年(崇祯二年)突袭大明京畿,是无奈之举,冒险之行,他心中也是没有把握,但这次不一样,自己是一路顺遂,一是收服察哈尔部众大部,二是摸清了明廷上朽下腐,他希望有生之年能入主中原成为中国之主。 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的禁止滥杀抢掠的禁令得不到执行,并非是自己保护汉人善心泛滥,而是滥杀抢掠将增加今后大金国一统中原的难度,或者因此丢掉一统中原的机会,滥杀抢掠将激起大明汉人对大金的仇恨,皇太极长叹一声,除了那些汉人降兵降将文官武臣外,大金的王室亲贵们都是一些短视之辈,为了一颗芝麻,而丢了一个西瓜。 但他也知道,自己本族之人,烧杀抢掠本性已深入骨髓,自己一族山野深林野惯了,心神不宁安静不下来,田耕布织之人着少,不事农耕生产着多,没有充足的生产人口,自己在辽东就发展不起来,因此对女真、蒙古、以及降兵汉兵滥杀抢掠,掳掠人口为奴等恶行,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掳掠大明人口百姓回辽东为奴从事农耕生产,他是万分支持和鼓励,把大金勇士从劳作中释放出来,可以变相增加兵源。 这一时间,皇太极想了很多,心中渐渐明朗,虽然一小股明军给自己造成了一些麻烦,但其人数太少,一支明军独强不算强,早晚找机会一战灭之。可惜的是自己的一名忠心而有能力文武双全的属下战将萨哈廉遭伏战死,想到这里。他想到了派人换回萨哈廉尸骨的事,脸上带着一丝悲伤喃喃而道,“不知道事情进展是否顺利?”他心中却不报多大希望,战死是兵将的荣耀乃是常事,不过即使事情办不成,自己也将赢得众将和王室亲贵之心。 …… 代州城效外,经过快马加鞭,以路上不安全为由,一路不休,疾驰连赶夜路,终于第二天天不亮半夜就回到了代州城下。 有周大虎和刘弘光巡按御史的身份,再加上守城中兵丁有周大虎的精锐人马驻守,于是打破了常例,打开了城门半夜放周大虎和刘弘光一行人进城,数百人骑兵进城的动静惊动了城中的几位封疆重臣,引发了一场虚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商议 虽然是一场虚惊,但是在半夜里还是要吓死人的。守城的值守武将和文臣收到了一顿训斥,不过是因为周大虎和巡按御史两人一同进城,一个是战功功臣和城中林县卫所兵主将,一个是代天巡狩的御史,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换了别人,在建虏没有出塞,而半夜没有请示擅自打开城门放人进来着,轻则军法伺候,重则可以斩首。 周大虎心中有事,已经顾不得许多规矩了,回到了营中直接直接招呼有关人员,宋时、赵民、李堂、黎壮图、林火、熊山、胡铁塔等人很快就来到了周大虎的中军营帐,大家一进帐中,看见曹一山在周大虎身边,有些愣怔,“怎么外出的斥候队队长竟然出现在营地中军帐中?难道有什么建虏的大消息?” 天还未亮,帐中灯火通明,周大虎高坐上位,众兄弟亲信分位就坐,不知是何事竟让大哥(大人)从崞县回来后连夜召开会议,但大家都知道是不小的事,因此,连平常晚上睡觉最不喜打扰的熊山,此时也是精神抖擞,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大哥周大虎发言。 周大虎看了看大家,并没有开口,向一边站立的曹一山示意了一下,曹一山领会,向前一步,向座位的各人抱拳一礼,随即将情况述说了一遍。 众人一听,心中凛然,建虏派使者过来?几个大老祖却是大笑,熊山笑着嚷道,“大哥,建虏送来人头砍了就是了,谁跟他们交换劳什子尸骨,反正不能顺了建虏鞑子的心。” 周大虎对自己的几个兄弟十分了解,他们的表态不出乎意料,战场厮杀他们勇往直前不怕死,但在动脑子这一面实在不行。 周阿虎转头看向宋时、赵民、黎壮图、李堂等人,看见他们正在考虑沉思,周大虎也不打扰他们几人,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待,很快亲卫送来了一些热茶水和一些简单的吃食,周大虎和曹一山也饿了渴了,周大大虎招呼了一下曹一山,两人不顾大家便大口吃喝起来,实在是一路骑马颠簸又困又累又饿,顾不了什么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周大虎和曹一山简单填饱肚子后,见时间差不多了,周大虎开始问询大家的意见。 周大虎首先看向宋时,宋时长期作为募宾师爷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熟知朝廷事物官场规则。宋时见周大虎看向自己,边站了起来,略一沉吟说道,“大人,以我在官场上近十年的经验来说,如果大人有别的路或打算,选项很多,否则,只有立即向城内督抚汇报,静候朝廷裁决。” 周大虎歪着头,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想了想道,“宋先生,请你把所有想法都说一说,大家帮着查缺补漏。” 宋时点点头,向大家拱手一礼道:“在下献丑了。” 轻咳一声,缓声说道:“建虏来使用战俘交换萨哈廉尸骨,首先要弄清楚建虏的来意,此事关系交战双方之事,已超出了大人的权限范围,一地督抚也是无权处理,此事只能上报朝廷,由他们来处理。” “建虏来使交换,来意无非几点,一是,这个萨哈廉生前深得奴酋看重,死后也是上恩甚浓,特遣人交换回去尸骨安葬。有这种可能性,但是概率甚小,为什么?因为一位王者决不会轻易滥用感情,更何况是建虏厮杀征战上来的王者。” “二是,建虏奴酋为了收买建虏中的亲贵大臣,为了安他们之心,特别做的姿态。” “三嘛,我听说建虏奴酋整天嚷着要和我大明议和,而我大明则予以拒绝,或许是建虏另辟蹊径,想和大明接触。” 宋时停顿了一下,稍作休息,接着说道;“处理此事一定要极为慎重,不管是那一种。” “一是,暗地里处理掉这些建虏,一杀了之,但这样做,肯定今后会被发现,建虏为占道德高地,和取得互市贸易,改善民生,发展自己,不时地要求和大明议和,而朝廷现在数面作战,神疲力乏,今后定要和建虏接触,朝廷也会知道,虽然我们可以借口兵士不相信建虏俘虏之话,随手杀了,但是一旦朝廷知道,定会将大人定为不受朝廷约束、胆大妄为之辈,大人升职定有朝廷官员弹劾,圣上也会疑心不再重用大人。” “二是,立即上报抚台和镇守太监。我知大人是以林县为自己大本营,想在河南省河北之地发展壮大,因此想在河南奏功,分润一些军功,以联络人脉,但是萨哈廉尸骨在大人手中,山西这边他们抢不走,此事由朝廷处理,成了,就交换,不成,大人仍可以带走,就是不带走上缴山西报功,功劳还是大人的,没有什么影响,大人带走回家的建虏军功首级已经足够了,大人何必太在意要在河南报大功呢?” 周大虎听到这里,脑子嗡嗡直响,“是啊,自己为何要在河南全部报大功呢?只要自己的建虏二鞑子军功首级够自己和扬中玄大人升职三级顶格,掌控一地,实验改革就行,何必想那么多?” “自己当初把自己大本营选在那里,就是看中了原有的历史是空中,彰德府一地以及河南黄河以北之地,直到明末崇祯十七年(1644年)一直比较平静安全,这里林县磁州等地山高林深,最是适合练兵隐蔽,还是一处牧马的优良之地。” “最主要的是这里距离京师不远,北进不远就能打建虏,抢建虏壮大自己;南下,可以击杀流贼保一地平安,打杀流贼、抢掠流贼。在原来的历史时空中,目光短视的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是靠不住的。” “自己虽然十分同情那些颠沛流离的饥民百姓,但是周大虎知道李自成等人就是打下江山做了皇帝,还会是一个封建帝制王朝,照样是三宫六院,手下依旧是一群公侯王爵,照样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大家不会李自成喊了几句“不纳粮”的口号,真的以为今后就永远不纳粮了吧?” “在明末的时代,生产力低下,不可能出现大同社会,后世已经进入了不用农业税收,而反哺农业的时代,完成了工业化,也还是没有能力实行百姓生活等大同。还有后世百姓几乎人人受到教育,人人看书读报都达不到,何况明末识字率这么低,识字率十之有一?” 第一百九十八章 禀告 周大虎这时候想了很多,脑子许多想法都产生了,恍然大开,周大虎觉着自己着相了,此时一想通,一身轻松,见宋时还想说什么,摆摆手道,“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宋先生和赵民随我现在就去州衙见抚台大人和镇守大人以及总兵大人,越早告知我们就越主动。” 周大虎起身立即就出发,宋时和赵民跟随在后,周大虎到了军帐门口,想起一事,转头回身道,“曹一山,你也随我来。”又向帐中众人交代了几句,迈开大步急速向州衙方向走去。 代州衙门后堂,天色还是一片乌黑,睡眼惺忪的戴君恩、中官刘允中、总兵睦自强都是一脸睡意,三人忙了一天公务,已是十分疲倦,睡到半夜被惊醒,有大兵半夜入城,虚惊一场,折腾了半天,刚刚才睡下进入梦乡,现在又被叫了起来,此刻三人头脑昏昏欲睡,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要不是听说是周大虎这个大功臣半夜来禀告重要事情,三人早就下令叫人,把半夜禀告事情的人屁股打开花不可。 高位之上,三个封疆大臣依次就坐,脸上带着一丝不悦,后堂大厅灯火通明,三人盯着周大虎半天不语,周大虎也是知道眼前这几位已经岁数不小,都四十五岁的人,这在现代不算什么,但是在古代,都已经是年纪不小了,如戴君恩隆庆四年(1670年)生,现在已经六十五岁,须知在古代如明末也是人生古来七十稀,周大虎心有歉意,但事关重大,他不得不为。 戴君恩看着屋中气氛凝固,便首先微笑开口道,“周千户,半夜打扰我们三人两次好梦,还虚惊一场,我这老骨头就快被你折腾的不行了,如果事情不重要,本院非打你屁股几板子不可。” 周大虎却是知道这是戴君恩在保护自己,当下躬身一礼道,“叨扰三位大人了,末将的确是有重要事情向三位大人汇报,本意是等天亮再汇报于三位大人,但回到营中,与幕僚宋先生说了以后,立即劝我即刻向三位大人汇报,于是不得不再次叨扰大人们。” “哦!”堂上三人面面相觑,倦意立刻消散不见,精神了起来,开始重视起来,脸色在烛光下也开始凝重起来。 戴君恩也是感觉周大虎可能真有大事汇报,沉声问道,“何事?慢慢讲来。” 周大虎从头到尾缓缓道来,屋中堂上三人闻听道建虏派出使者而来,大吃一惊,双眼圆睁,感到不可思议,又听到是来交换建虏大贝勒代善之子,礼部贝勒萨哈廉尸骨,更是大吃一惊,眼睛齐齐盯着周大虎,意思非常明显,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不知道呀,眼睛都带着一丝责怪。 周大虎只能装楞充傻,当没看见,只顾自己缓缓道来,片刻之后,周大虎讲完,静静的等待三位封疆大吏发话。 戴君恩紧皱眉头,杀了建虏一名王子贝勒令人很高兴,而且是近年来少有的大军功,实属罕见,但是建虏来使,这不是他们这些督抚和镇守中官等人可以处力的,刘允中也是即兴奋也忐忑,他更是深知紫禁城那位主子最是看重建虏宗室的军功首级和边事外交,得建虏宗室军功首级者,必定大赏,而边事外交擅权自专着,轻则罢官,重则入狱充军。崇祯五年,宣府巡抚沈棨因于建虏擅自于边议和,而被革职充军。 戴君恩说话了,“传那个斥候队队长曹一山进来。” 曹一山虽然年纪不小,但从来没有近身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大官,他被传进来的时候,脑子一片昏噩,浑浑噩噩走了进去,片刻之后头脑才清醒过来,心中不由的暗自骂自己废物,自己年纪一大把,杀人见血无数,在官威下自己表现如此之差,真是太丢千户大人的脸了。 “建虏使者是你一路接引,并安置在城外?”戴君恩已经听说了一遍,但还是要亲自再问一遍,事关重大,他要再次确定。 “回大人,是卑职一路牵引并安置在外。”曹一山不敢乱说,大人问什么,他答什么。 “几人?” “八人,据他们交代,为首者为一名建虏正红旗牛录章京,还有一名汉人通译,三名建虏护卫,三名咱大明官兵俘虏。” “可有说什么吗?” “没有,卑职也不敢多问。”曹一山小心翼翼的回答。 戴君恩前后印证,心中已有大概情况了解,便挥手挥退了曹一山。屋中顿时一片寂静,半天之后,监视中官刘允中沉声说道,“咱家和戴巡抚各自上疏,请示圣上裁决,为了赶时间,现在就去见一见建虏派来的使者,看看怎么说?” 戴君恩沉吟一会,点点头道,“也好,咱们只带一双耳朵,不问不答,事情由周千户主持。” 刘允中点点头,两人直接无视了总兵官睦自强,说好之后,两人便直接起身,叫上护卫,招上周大虎,便由曹一山带着领路打着火把灯笼,向城外赶去,屋中的睦自强一跺脚,赶紧跟了上去,心中一片哇凉。 紧闭的代州西大门在黑夜中第二次打开,随着几位大人上百护卫出城,城门又缓缓关闭。 代州附近十余里一个空空的村堡中,此时被火把照的通明,整个村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刀枪林立,已经被严密的被严密的控制了起来,随后,火把灯笼都被息灭,乌黑一片,只有村堡一间较大的大户人家房子里灯火通明,屋中戴君恩和监视中官刘允中细细的看了看,确实是建虏鞑子,二人点点头,便坐回了远处的位子上,静静的等待周大虎对建虏使者的问话。 周大虎见建虏那使者牛录章京,哇哇一直大叫,便又重新往其嘴中塞上了堵嘴布。周大虎向三位大人介绍道,“末将对建虏带来的通译不放心,已经将末将的通译叫了过来,稍后就到。” 大家在屋中闭目养神,片刻之后,进来一名亲卫在周大虎耳边低语了几声,周大虎点点头,道,“知道了,退下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询问情况 世界太小了,刚才亲卫告诉周大虎,李堂听说是正红旗人派来的使者,刚才偷偷在门缝里偷看了一眼,吓了一大跳,建虏使者的通译竟然李堂认识,自己还有家人在建虏那边,所以请求周大虎让他不出面,在暗里把关。 这个消息让周大虎有些吃惊,李堂有亲人在辽东?有亲人在辽东的话,忠心就要打上一个问号,在自己身边使用就不合适了,具体什么情况必须搞明白。 事不宜迟,周大虎向屋中坐的三位大人说了几句打了个招呼,便来到了门外院子中,看到李堂,周大虎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之前怎么没有跟我说起此事?如果再有隐瞒,你不要跟着我了。” 周大虎的态度,李堂吓了一跳赶紧回话道,“大人,不是小的隐瞒,是大人忘了问了,小的也就没有在意,就没有说此事。” “小的真的没有隐瞒的意思,我的亲人父亲被建虏乱兵杀死了,母亲被建虏逼得跳井自杀了,只有一个妹妹嫁人在别处,现在生死不知,家中只有我一人了,我对建虏恨之入骨,我也想报仇,可是我身单力薄,进入狼窝生存自保都难啊,哪有能力报仇?” 周大虎眉头一皱,打断了李堂的喋喋不休,“讲重点,我还有事情要办。” 李堂知道什么事情,立即说道:“回大人,我等在建虏如果是有用之人要想得到他们的信任和使用,建虏在提拔我等为其所用时,会给我们配婚女真或蒙古女人。” “那些朝廷大官降了建虏之后,建虏亲贵高层会嫁女或族中女子给降官降将联姻,而我等底层有用之人,则会给我们配一些女真或蒙古等外族女子、寡妇等下嫁于我们,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以期绑住收我等之心不会离心离德,有所牵挂。” “回大人,卑职也是如此,娶了一个丈夫战死的女真女人,还生了一个儿子,小的不敢有所隐瞒,一人夫妻百日恩,小的还在辽东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所以不想因自己让她(他)们受到建虏惩罚而受苦。” 周大虎听完后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心中只有对这明末乱世衍生出的各种人伦悲剧感到心痛,对李堂的作法他心中是支持的,有情有义的人,总比绝情的人用着放心。不过周大虎还是要敲打一下李堂。 周大虎在黑夜中厉声道,“你是大明子民,现在是我的人,辽东现在别想回去了,忘了她(他)们,在大明再娶一个,记住,本千户最恨背叛之人,如果你有二心,你知道下场。” 周大虎想了想,道,“你就跟在我身后,屋中灯光弄昏暗些,你再化个妆,就行了。除了那个汉人通译认识你,别的人认识你吗?” 李堂摇摇头道,“卑职不知,我不认识他们,也许他们认识我,所有都不敢肯定。” 周大虎摆手道,“无妨,建虏带来的咱大明汉人都会被我留下,你只管听,出来之后再告诉我对方翻译的话对不对就行。” 李堂心中感动,眼前的千户大人,对自己真的很好,肯为自己一个降人着想,又有能力打赢建虏,这样的上官可遇而不可求,李堂马上有了决定,自己大丈夫当断则断,不能为一个与自己有大仇的异族女子和一个儿子而绑手绑脚,过去不想报仇是没有能力,现在不一样,跟着大人不但能报仇,还有荣华富贵,自己还多虑什么?至于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李堂只能说抱歉了,也许没事,真的有事,他会多杀几个建虏为儿子报仇。 “大人,我想通了,我为大人现场翻译,既然大人要留下建虏身边的汉人,我被建虏认出来可能性很低,请大人开始询问吧,大人事情要紧。”李堂坚定地说道。 周大虎眉头一挑,问道,“你确定?不后悔?也许因你现在的决定,你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会死。” “不后悔。”李堂确定地说道。 “好,你还是化妆后,再随我进来”周大虎点点头迈步走进屋中。他不想让身边的人因为一些事处理不当,而引起自己手下尤其是他重用的通译李堂,今后作战会常随自己身边的人,而怨恨自己,让敌人有机可乘。 俗话说,“仁者无敌!”周大虎要收身边人其心,忠诚可靠,用人就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自己要尽量为他们着想一点。 周大虎走了进去,低声嘱咐身边的亲卫将烛火灭了几根,屋中顿时昏暗许多,戴君恩等人眉头一皱,心中不知赵大虎在捣什么鬼,不过这是小事,几人便不管这些了。 片刻之后,又进来一人,屋中昏暗看不清楚来人样貌,自动站到了周大虎身后,周大虎见李堂进来了,挥手示意护卫将建虏使者等几人的嘴布和绳子放开,立马耳边响起一阵叽哩哇啦声,李堂在身边翻译道,“大人,这个建虏说,他是建虏派来的使者,说我们违反了两方的交往的礼仪,他要求我方以礼对待他们。”李堂翻译是自动屏蔽对后金的尊称。 “叫他闭嘴”周大虎冷声说道:“我问什么,答什么,否责就给我滚蛋。” 此话一翻译,为首的牛录章京悻悻而闭嘴,不敢再说什么,他这次过来的任务非常明确,换回贝勒爷的尸骨,另外,向明廷转达皇太极的亲笔信,要求议和。他可不敢在这些小事上计较过甚,坏了大汗和大贝勒的事情,否则,回去自己将死得很惨。 他也见了,现在和他说话的人是一名武将,不是那么好说话,他知道南朝大明的文官很讲究礼仪,好说话一点,就是不知道眼前武将是谁?很快他知道了眼前武将是谁。 周大虎冷冷说道,“我是击杀萨哈廉的带兵主将,你们建虏开什么条件换回萨哈廉的尸骨?” 建虏使者牛录章京脸色有些诧异,没想到眼前的主将竟然是在正红旗和镶白正白三旗兵丁嘴中的那股明军,让他很是意外,这是大汗和大贝勒以及大家都想除之而后快的大明武将。 第二百章 飞递京师 在这位建虏使者眼中,眼前的这位武将可是杀神,由其是对建虏来说。他本来还想和明人官员讨价还价一下,没想到碰见了这位,根本不讲道理,令他无所适从。 对方态度太蛮横,建虏使者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敢冒险,只好一开始就交出了老底,“三百俘虏,三百俘虏换我们大金贝勒爷萨哈廉尸骨。” “三百大明俘虏?”周大虎心中盘算着,在他眼里看来用一个死了的建虏贝勒尸骨换回自己大明三百战卒,是完全划得来的。 但这只是明账,还有政治帐可以算,皇太极不是傻子,放回三百明军战俘给大明增加战力,即使自信自己百战百胜,将来也会给建虏造成伤亡,一来一回,今后打仗建虏会损失不小。 可是皇太极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收买人心!巩固权力!也许还有别的考虑…… 而大明皇帝崇祯帝朱由检也是不会只看眼前这三百俘虏的利益,而是会以大局为考虑,三百战俘和一位建虏宗室贝勒交换,值不值?这个真的不好说,站的位置不同、看的角度不同,想法也会不同。此事很是复杂,看圣上怎么决断吧。 但还是有一些细节要问清楚,周大虎接着问道,“三百俘虏是否可以选要特定俘虏人员?” 建虏使者努力的想了想,大贝勒代善给他说是尽全力做成这件事情,但是三百俘虏和三百俘虏可以选要特定人员是不一样的,可以答应吗?他不确定,但考虑到萨哈廉是自己的小主子,他咬牙回道,“可以。”这个回答他可是承担了不小的压力。 周大虎看出了建虏使者的犹豫和压力,如果对方回答“不行”,周大虎自己会当场做主让建虏使者滚蛋,如果光是三百俘虏而不准选要,谁知是给些什么人,要换就要换实力强的人。 “还有事情吗?有的话一起说完,此事我做不了主,需要上面给你答复。”周大虎冷声说道。 “有,还有一件事”建虏使者赶紧回道:“我大金大汗有书信转交于贵朝皇帝。”说完从其身上衣服里取出一封书信,周大虎接过一看,信封上面盖着火漆用于密封,用手掂了掂重量,便收了起来。 随即周大虎脸色一变,暴喝一声,“来人,将这些汉奸给我抓起来。” 话音一落,门外进来十余名带甲壮汉,将建虏使者身边随建虏一起来的一名汉人通译和三名汉人兵丁立即拖了出去。 顿时,建虏使者急了,叽哩哇啦大声说了一通,李堂翻译道,“大人,建虏使者说,三个汉人兵丁送与我们了,权当见面礼,但是不能抓他的通译,他强烈不满我们对待他使者身份的礼遇,说我们没按双方来使以礼相待的常规,说我们枉称礼仪之邦。” 周大虎鼻子冷冷的重哼一声,道,“照我的话原话翻译过去,告诉他,一个只知烧杀抢掠的野蛮人也配跟我谈礼仪,再告诉他,我会保护他们四人,为了安全,请一直待在屋中不要外出,出了屋外,概不负责。” 建虏使者这一听,更急了,叽哩哇啦乱叫,李堂准备翻译,周大虎摆手制止了,他不想听,无非还是抗议。周大虎来到远处三位大人身前,低声说道,“事情问完了。” 三位大人看了一眼周大虎,问话都这么凶?三人内心都是一阵摇头,起身走向屋外,随后屋中大门“嘭”的一声重重的关了起来。 村堡中留下了一半护卫,剩下的随着大家立即返回代州城,到了代州城城门前,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守城的兵将一见是几位大人回来了,立即开了城门放了进去,这次不需要再关城门了。 半个时辰后,数匹快马飞驰朝京师方向而去。不知等来的结果是什么,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 经过连天连夜的急行军赶路,周远山和扬中玄、贾木青、田原、牛铁柱、钱时来等人带着一千七百人终于赶到了太原附近,大家望着太原城高墙深池,嘴中皆是发出“啧啧”之声,彰德府城与之相比相差太大,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山西不亏是九边重镇之一,城池比内地皆高大不少,沿途村堡林立,给人的感觉是极为震撼。 不过,大家突然想到,山西这里还不是太靠边,还有大同、宣化二镇更是靠边,那里肯定城池军堡还要高大不凡,可是为什么还是挡不住建虏和蒙古鞑子?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周远山、扬中玄等人带着疑惑地眼光审视着太原的和山西的防卫,看着山西的防卫力量,大家心中想到了如果建虏打到内地腹里,防卫薄弱的内地腹里怎么办? 贾木青骑马过来,向周远山和杨中玄抱拳一礼道,“大叔、杨大人,我想先走一步,告诉大虎哥一声,大叔和杨大人带兵过来接应了,顺便看看大虎哥那边的情况,以及建虏走了没有。” 周远山看着扬中玄咨询他的意思,扬中玄开口道,“一路小心,早点派人回来告知一下情况。” 贾木青在马上抱拳一礼,把自己从代州一直跟随的护卫和斥候十五人分成两拨,留下了八人,其中斥候队的五人除了曹一山的孙子曹元猛跟随贾木青回代州,其他四名善于侦哨的斥候全部留给了周远山一行。 贾木青叮嘱了几句,便率人一人两马急速向代州而去。 …… 周大虎待在营中静静等待朝廷的答复,代州距离京师八百余里,来回速度最快也需要六天左右(驿站换马换人一天三百里),中间还要有朝廷决断商议的时间,周大虎长叹一声,暂时回不去了。 周大虎没有闲着,在营中亲自见了从建虏使者那里带过来的四人,三名明军俘虏自然愿意回归大明,他们都是这次刚被建虏俘获的,此次带上他们纯粹是领路的,因此对大明还是有一定忠心向心力的,当然这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不好说。周大虎毫不客气的将之三人收入了自己营中,回去后他们将会被思想教育一番,才能正式加入林县千户所。 周大虎望着眼前的通译王昌会,此时跪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四十多岁的人不顾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周大虎面前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严厉痛斥着建虏对自己的迫害,又拉着李堂讲友谊,听得周大虎想笑,王昌会这个人很有趣,脸皮很厚,虽然没有骨气,但求生欲很强,可用,不过有关情况得问清楚。 第二百零一章 京师 周大虎微笑着问王昌会道:“不知王通译那里人氏?功名如何?将中有何亲人?辽东建虏那里可还有亲朋好友?” 王昌会张口就要回答,但随即被周大虎打断道:“仔细想一下再说,如果我今后查出你有说谎骗我,会死得很惨。说慌就是不忠,不忠之人不会有好下场,回答我的问话要慎重。” 周大虎此话一出,王昌会不由得慎重起来,立即回道:“小民定会如实回答,如果说谎,一旦查出,任凭大人处理。” “小民滦州人氏,崇祯二年已巳之变被建虏掳掠到辽东,所幸家人都安全无虞,只有我一人被掳掠而去,小民生员功名,辽东并无亲朋好友,建虏本想为我配妻,但我以年岁已大推塞而过。” “小民为建虏效力,纯粹是求生,小民有家眷在大明,心一直在大明。求大人体谅。” 周大虎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会几种语言?也是两种?也是女真语和蒙古语?” 王昌会有些尴尬的回道,“回大人,小民原先学的是北方鞑子语言,建虏语言是后来学的,没有李堂说的好。” 不错,王昌会是认识李堂,那天晚上,周大虎问话建虏使者的时候,他就人认出了李堂,可他不敢吭声,因为李堂在为明军服务,而他是在为建虏服务,他害怕对方留下他,杀人灭口,他不知道李堂全部交代了没有,毕竟李堂在建虏那里地位比自己高,还娶了一个建虏老婆,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会不会假降?这个真的不一定。会不会为了保密,而除掉他。 这个王昌会关系比较简单,都在大明境内,当然周大虎会查的,想到这里,他淡淡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林县千户所兵丁,在李堂手下干活。” 剩下的时间,周大虎便在营中安排俘获的建虏随军工匠打造兵器,反正这次缴获的生铁和熟铁、黄铜、牛皮等不少,那就打造兵器盔甲,这次回去要大招兵,兵器盔甲只嫌少,不嫌多。 两天后,大营中热闹起来,贾木青回来啦,大营中牙帐内,周大虎微笑望着贾木青,听他述说着一路上的经过,听闻自己父亲和杨中玄大人已到了太原附近,心中已是急切火热,但还是耐住性子听完了贾木青的汇报。 “好、好、好!”周大虎连续说了三声好,站了起来,在帐中踱了几步,便招来亲卫叫来赵民等人,几人一到,便让贾木青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讲完后,周大虎说道:“我想将我父亲和扬中玄大人、田原等人接过来,但那里还有一千七百人的队伍需要有人坐镇指挥管理,你们谁过去?” 话音一落,赵民站了出来,他作为周大虎最信任的手下和兄弟,当然要有事先担当,何况是坐镇军队,赵民一挺身而出,周大虎便下了命令,“赵民坐镇来援太原处之兵丁,熊山为副,即刻出发。”代州这边,有自己坐镇,没有事情。 赵民熊山二人带着数十名护卫,动身赶往太原,二人到了地方之后,这些护卫便会护着周远山、扬中玄、田原过来代州,朝廷一日没有答复建虏的交换的结果下来,周大虎就没法离开代州。 …… 京师,皇宫紫禁城,乾清宫,崇祯皇帝朱由检手中翻着宣、大、山西飞递京师的军情塘报,眉头紧皱。 前一段时间,宣大总督张宗衡频频向朝廷求援,他急令调拨辽兵两万人精兵进关,又调拨密云镇标兵三千入援宣大,保定兵进驻紫荆关以防建虏南犯,加上宣大本地新编数万精兵和原有兵马,本希望能与建虏一战,可是结果令人大失所望,几次小规模作战,都报上来朝廷官军胜之,却所获建虏首级只有数颗,十几颗,最大的一次是辽兵山海关总兵尤世威部将祖宽以七百骑战大同,斩三十余级,除此以外,皆是以建虏势大,紧守城池,只在城垣之上,放射火炮,所伤建虏聊聊无几。 朱由检揉了揉眼窝,提了提精神,心中不住的长叹,宣大当地之兵精编数年,要钱要粮,临到战场,却毫无血气之勇,他已经在登基在位七年,看透了朝堂之上的争斗,可是没有办法,兵将兵懒将惰,民心轻浮,他也没有办法。 自己虽然身为一国之君,然天下非一人所能治理,下面大臣之间盘根错节,非一人一时所能解决,文官互联勾结,武将只知得过且过,不思进取,上贪下墨,士兵惫懒,而自己只有用身边宦官监军、监政,却遭到百官反对,自己心知其弊很大,还是不得不为;亲贵勋臣已是糜烂不可用,然而,却不得不用,皆因这些勋贵与国朝利益联结,在这多事之秋,凭空而来的忠心不如利益联结来的可靠。 想着这些,朱由检一阵头痛,多事之秋,国朝内忧外患,自己没有太祖、成祖的文治武功的能力,只能以勤补拙,鼓励官吏告讦,选擢无党之臣,中兴之梦,他已经不做了,只求保全祖宗基业。 这次建虏入塞,没有窜进京畿之地,还属万幸,朱由检对大明的军伍感到十分失望,大明这么大,丁口这么多,朕的精兵悍将在那里?朕的李光弼、郭子仪在哪里?朕的经世之臣又在哪里?朱由检心中在呼喊。 半响之后,休息了一会,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朱由检看了看桌子上的奏疏,又拿起了奏疏,仔细看了起来,都是一些坏消息,建虏在宣大山西三地劫掠村寨无数,并大肆掳掠大明子民去辽东,塘报之上,皆是击敌无数,没有军功首级,让人如何能信? 看完建虏塘报,又拿起流贼的军情塘报,陕西流贼四散而出,到处攻略防守薄弱之地县城、村寨,朱由检眉头一皱,流贼之难,难在四散分别流窜,朝廷无法合剿,更难在朝廷国库空虚,财政不及,更难在天灾不断,朝廷救济不及,流贼兵源不断…… 朱由检长叹一声,归根结底,还是:兵马、钱粮、百官、活命、救灾、如能做好一两样,事情就会比现在情况好转许多。这些是单独的,也是关联的,之间皆是环环相扣,一处好,连带着其他也会好。 第二百零二章 兵部 京师兵部衙门,一派忙碌的情景,各地的军情塘报时不时飞递而到,这些塘报被快速的接受、登记入档,抄送兵科,然后抄送送往兵部职方清吏司,清吏司审看后,在分发案呈内阁、都察院,再由内阁分呈圣上批阅。 兵科,职责是辅助皇帝处理兵机奏章,稽查兵部、太仆寺、銮仪卫之违误,并有建言进谏之责,分掌监视武臣贴黄诰敕及兵部引选之请旨、武官领文凭之画字等事。是大明设置的六部六科之一。 兵部职方司,掌舆图、军制、城隍、镇戍、简练、征讨之事;三年一报地图,以听征调之令;阅视修浚城池,因事增置镇戍将校,设兵屯戍;巡视操练,请命将出师,悬赏罚、调兵食、纪功过,及关津、缉捕、整顿军伍诸事。是兵部四司之一。 一份紧急军情塘报奏疏和一封书信放在了兵部职方司郎中邹毓祚手中,信封上面密封有火漆,是从山西过来的军情机密要件,而且送信的人一直叮嘱内容十分重要,邹毓祚把手放在信封上摸了摸,职方司还没有见过送来过书信到兵部,这不是自己的职权,便放下手,又拿起军情塘报奏疏打开看了几眼,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眼大睁,吸了一口气,重新缓缓坐下,一口气仔仔细细的看了下去,看完之后,简直不可思议,这……这,有些让他不敢相信。 邹毓祚转头又看向那封信,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什么信,心中一悸,太吓人了,刚才他差点想弄开那封信,真的拆开了书信,后果不堪设想,他轻手轻脚的收好书信到身上,拿起塘报奏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邹毓祚一边向兵部衙门里面走,一边在脑子里过滤信息,半天都没有想出周大虎这个人的是谁,这也不怪他,大明地大人多,分守各地的总兵、副将、参将游击胜不胜数,谁会记得一个五品千户官。 很快,邹毓祚来到了兵部尚书张凤翼办公房前,他是张凤翼的亲信,没有张凤翼的支持,他坐不上职方司在郎中的位置,这个位置官位不大,但却是事权极重的位置。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里边传出一声略显疲惫的声音来,“进来。” 正在看军情塘报的张凤翼抬头一看,满脸憔悴轻声而道,“毓祚过来了,有何事你亲自过来一趟?” 邹毓祚带着一丝喜色,三步迈成两步来到张凤翼桌案前,低声说道,“大人,好消息,大捷,一份大功劳,还与大人有些关系呢!” “哦”张凤翼有些愣怔,建虏入塞已经两个多月了,宣大两镇十几万兵丁,还有从辽西急调过去的两万精兵,以及蓟镇的兵马,和密云镇标兵等过去增援,却还是无力对付建虏肆虐,军事塘报奏疏皆是小胜不断,但在他这兵部尚书知兵之人眼里,他亦是知道多有不实之处颇多,但也不能说出而去斥责,毕竟要维持军心士气,只不过到时候核功严厉一些就行了。 如今突然说大捷,他怎会相信?这个大捷突然冒出来,他有些心惊胆跳,可千万不要弄虚作假,如今圣上焦头烂额,怒气满满,谁撞上就是找死,这还与自己有关,这是拖自己去死吗? 张凤翼胆子比较小,平时谨慎小心,眼前的情况有些让他害怕,眼前的邹毓祚是他的亲信,肯定不会害他,他沉声道,“毓祚把话说完,别一惊一乍,本兵岁数大了,受不得惊吓,如无塘报奏疏证实,我也不怪你,你回去好好工作就行了,如有塘报,快快拿出来,休要戏弄老夫。” 邹毓祚脸色一正,急忙说道,“老大人,下官可不敢戏弄你老,下官所说却是属实,也与你老有关系渊源。” 说完,郑重的拿出一份塘报奏疏和一封书信,张凤翼迅速的接了过来,随即翻看起来,越看脸上越是欣喜,半天之后,长处一口气,拍桌说道,“好、好,总算为大明出了一口气,老夫这段时间实在憋坏了,毓祚,你去查一查周大虎的资料,尽快拿给我,林县千户所你也查一查,告知于我,马上我就进宫面见圣上,让圣上也高兴一下。” “呵呵”张凤翼难得一笑,抚须说道;“还真的是与我有些关系,唉,要不是这个周大虎率领的精锐之兵进驻代州,后果不堪设想。其功甚大、其功甚大,活人无数啊。” 张凤翼心里是越发想见一见这位千户,一个千户官何有一支如此精锐之兵?这是他非常感兴趣的地方,还有许多问题他需要询问一番。 两人说话的时间,一边有下属官员取来了周大虎的相关档案,兵部有军籍黄册可以查天下卫所之兵,军籍黄册是用以管理军户承袭军职、补丁勾军、防止脱免等,也是一式四份,即兵部与所在省、府、县各一份,所以,张凤翼一看周大虎是林县千户所千户,便让人查一下,省得在圣上面前,一问三不知。 张凤翼接过之后,挥退了送军籍黄册之人,坐下仔细看了起来,边看边低声咕哝,“我说怎么有些耳熟,原来是在这里,怪不得这么厉害。”咕哝着他抬起头,喜上眉梢,眼中精光四射。 很快,来自山西署着山西巡抚戴君恩、监视中官刘允中、总兵官睦自强三人名字的塘报奏疏,被迅速抄送内阁和都察院,张凤翼则拿着奴酋的书信和塘报奏疏直接进宫去见皇上。 紫禁城,乾清宫。 一名内侍小心翼翼的低着头走进乾清宫内,向一名年岁较大的宦官走去,低声耳语几句,又小心翼翼低头退了出去。 朱由检在看者塘报,见有人进来,没有理睬,仍在仔细看着塘报,王承恩垫着手脚静静的来到书案面前,轻声的说道,“皇上,有军情塘报奏疏,十分重要紧急,兵部尚书张凤翼正在文华殿等待。” 朱由检缓缓抬起头,带着疲惫问道,“何事如此重要紧急?” 王承恩轻轻摇摇头,轻声回道,“老奴不知,恐怕是紧急重要的军情奏疏。” 朱由检放下手中的塘报,伸了一个懒腰,想了一下,淡声说道,“朕也累了,也好,出去透透气,摆驾文华殿。” 王承恩后退一步,跪地道,“老奴遵旨。”随后起身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大声喝道,“皇上有旨,摆驾文华殿。” 朱由检起身,迈步走出乾清宫,乘坐撵驾向文华殿而去。 第二百零三章 文华殿中 文华殿内,张凤翼站在殿内正在等待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到来,皇上不来,他也不敢坐下,只好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岁数大了,站久了,腿都有些麻,他只好趁没人赶紧靠着柱子稍微休息一下。 突然,他听到一片脚步声响起,接着一道声音响起:“皇上驾到!”文华殿屋内屋外值守的内侍、宫女等全部跪地迎接,张凤翼也立即跟着大家跪地迎接皇上的到来。 张凤翼伏地听着动静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一道淡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张爱卿平身,你岁数大了,这里又不是朝会等地,无人单独面奏时,可以免跪。” 刚起身的张凤翼又跪下道;“谢皇上隆恩。” 朱由检笑了,“大司马,刚刚朕下旨意让爱卿免跪,怎的又跪上了。” “好了,大司马平身,何事如此重要紧急,麻烦爱卿亲自过来汇报?” 等朱由检坐好之后,张凤翼上前几步,面带喜色高声报道:“皇上,大喜事,代州大捷,河南彰德府林县千户所千户周大虎其功甚巨,一战伏击崞县建虏,杀敌近两千,斩首军功首级一千多,缴获无算甚丰。” “二战代州城外,击溃代州城外数千建虏,阵斩建虏、蒙古、建虏汉兵等首级一千余,缴获建虏营地,解救百姓数千,并得到大批建虏遗留的粮草。” “三战代州城上,周大虎代州城外获胜后,又率兵进驻代州城协助防守,建虏为连败恼羞成怒,遣军报复,发兵两万,马步各一万,猛攻代州十天,损兵折将数千,最后悻悻无功退走,此战代州城守军和周大虎所部,紧密合作,斩杀建虏数千,得军功首级数百,最为说道的是全城百姓齐心协力,共同守城御敌,生死不惧,可歌可泣。” 张凤翼顿了顿,稍稍缓了缓口气,激动地说道:“皇上,除此以外好有更大的喜事,周大虎所部在崞县击杀了建虏大贝勒代善之三子,建虏主管礼部的贝勒、奴酋亲信宗亲大臣爱新觉罗·萨哈廉,尸身、随身信物身份玉佩、旗帜等一应俱全。” 坐在上位听着的朱由检早已站了起来,此时更是激动的来回走动不停,时不时的紧握双手,一会又松开双手,嘴中连称数个好,不一会,朱由检又凝起了眉头,“确定吗?” 张凤翼挺直身体道,“确定!臣这里还有一份最好的证明,建虏派出了使者到了代州,要求交换其王子萨哈廉的尸骨,还捎来奴酋一份书信与皇上。” “哦”朱由检眉头一挑,直接走到张凤翼身前接过塘报奏疏和书信,站在当地翻看起来,朱由检看的十分仔细,看到浓处,反复看好几遍,看到结尾后,是三人的签名,心中放下心来。 朱由检想了想,对着张凤翼问道:“这个周大虎是不是去年带领近万人入主林县千户所,被朕超擢一级的千户周大虎?” 张凤翼事先看了周大虎的资料,掌握情况,就是为了对答皇上的询问,没想到皇上还记着多半年前拔擢的一个千户官,这是简入帝心啊,前途无量,他马上回话道:“正是这个周大虎,皇上记性真好。” 张凤翼轻轻拍了个马屁。 “好、好、好”朱由检心中难言激动,这个周大虎出身山野,靠军功,白身被自己提拔上来,果然是年轻有为,敢于主动出击,从林县主动进入山西作战,与建虏搏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其功当赏!对敢于主动出击解决朝廷危难的,当重用。 朱由检又看着手中的信,半天沉默不语,心中知道建虏又是想求和,他正式拒绝多次,因为根本没法谈,建虏的心思他明白,百官也明白,建虏经济严重依赖大明,其想开贸易以改善民生、壮大自己,此乃其一。 建虏还要大明认错,将辽东建虏反叛作乱、背叛朝廷之事,完全归责于中央朝廷之过,这根本不可能,如果朝廷认错,岂不是建虏造反有理?这是其二。 建虏还要大量银钱赔偿,年年说是赐实际是要数十万两银子几十万匹布和缎,这种要求滋敌壮大的蠢事,前宋之事历历在目,谁人安敢答应?此乃其三。 还有一经议和,岂不是大明朝廷承认了建虏合法之地位?辽东本属我国之地,建虏原属大明子民,如何能认其叛乱非法之行为? 朱由检盯视信封半天之后,还是撕开了信封,拿出了信件看了起来,半天之后,朱由检冷哼一声,而道:“陈词烂调,不知所云。” 朱由检拿着手中的信,来回走了几步,道:“宣黄门官。” 王承恩出前几步大声道,“宣黄门官上殿。” 值守黄门侍郎进入大殿中,跪地道:“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朱由检道:“宣温大人和几位内阁大学士来文华殿见驾。” “领旨!”黄门值守侍郎缓缓退下到大门口,才转身大步离去去通知内阁诸位大人来文华殿见陛下。 朱由检看见张凤翼有些体力不支,便道:“张爱卿留下参与,来人啊,给张爱卿赐座。” 两刻多钟后,五位内阁大臣依次而道,连续数月的紧张处理两线的军情大事和民生经济,让五人都是神疲力歇,每天都是一些坏消息,大家心情都是闷闷的,心情压抑,这次也不知有什么事紧急召见,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五人一进殿,便撩袍跪地道:“微臣拜见吾皇万岁。” 朱由检微抬右手说道:“诸位阁老平身,快快请起。” 五人起身后,首辅温体仁走前一步,躬身一礼道:“不知陛下全招微臣等人有何事情,臣等万死不辞。” 朱由检极为难得的微笑而道;“各位爱卿,此乃有一个好消息,与诸位爱卿分享,还有一件建虏之事与各位爱卿相商,各位不必紧张。” 温体仁缓缓退到一边,瞟了一眼一边的兵部尚书,心中揣摩着是何事,难道是建虏退了回辽东了。 很快,朱由检的声音响起,“张爱卿,你把情况和各位阁老说明一下。” “臣领旨。”张凤翼将山西代州刚到的塘报奏疏的内容和奴酋的行款信件全都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各位大人,兵部刚得到消息,就抄送送到了内阁,大人们回去后,就可以随意查阅。” 第二百零四章 拒绝和议 温体仁对这个消息深深震撼,觉着有些不可思议,能够相信吗?他按照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兵部尚书和皇上言之卓卓,不的不信,难道大明又出了一位悍将,还是哪位将领喝高了?血勇爆发? 而温体仁身边的四位阁老大人也是半信半疑,当年的宁远大捷军功首级才二百六十九颗,活夷一名,降夷十七名,那可是有明将满桂、祖大寿等人,更重要的是袁崇焕坐镇宁远,现在上报建虏军功首级动则上千,建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打了?这段时间各方塘报皆是言说建虏势大,只能凭城固守,周大虎一个千户,足兵也不过一千一百一十二人,何能如此取的这样的战绩? 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王应熊性格狠厉、敢做敢说,此时他立刻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微臣心有疑惑,众将皆是无功,唯独一个千户所何以一己之力独之大胜建虏?” 座上的朱由检挥手压了一下,道:“爱卿不必急着怀疑,此事大捷是确定的,奴酋皇太极已经派出使者去代州要求交换建虏贝勒王子萨哈廉的尸骨,另外奴酋又要求行款,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交换之事和建虏要求行款之事,诸位爱卿议议吧,尽快给下面一个答复。” 说完话,朱由检挥手示意,王承恩将塘报奏疏和奴酋来信,送到了首辅温体仁手中传阅。 大殿之中此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能听见大家的喘息声,温体仁看得很慢,内容刚才已经听了一遍,但他看的还是很仔细,上面也是说了具体军功首级三人不太清楚,因为周大虎想回河南再报功,其贝勒尸骨也是建虏使者来人,山西三位重臣才知道,又看到三人亲自具名上疏,心中已有定论,这是真的,数十年来少有的大捷,可喜可贺。 看完后,温体仁将塘报奏疏,传与了身后的内阁排位第二人少师兼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吴宗达,自己则继续看阅奴酋要求行款的书信。 很快,塘报和书信几位内阁辅臣都阅看完毕,大家都沉思不语,心中都在想着如何回答一会皇上的提问。 时间不短之后,坐上的朱由检肃声说道:“各位爱卿,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朱由检看向了首辅温体仁,温体仁知道这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道:“陛下,微臣反对与建虏行款,一但行款,岂不是默认其叛乱合理?我大明虽两线作战,兵力捉襟见肘,但建虏人丁稀薄,亦是难承。建虏鞑子,狼子野心,好战斗狠,嗜杀成性,不服王化,畏威而不怀德,此外,其要价甚高,一旦和议成功,按其要求给与金银,就是以自己身上之肉,喂养壮大饿狼,最后反而会噬食喂养之人。北宋之见,不可不察。” “至于交换之事,各有利弊,如果交换,可以换回三百老兵精卒,对宣大、山西军心士气有莫大激励,体显皇上心想士卒,时刻不忘他们;不换,也可以用建虏贝勒王子之死大做文章,尸骨为证,广为宣告,亦可激励朝廷兵马,安百姓万民之心。” “请皇上决断!” 温体仁这一番话一出,身后的四个辅臣少师兼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吴宗达、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王应熊、何吾驺、钱士升,也跟着挺身而出,一齐出声道:“臣等附议,请皇上决断!” 张凤翼也站出来道,“臣也附议,建虏以为靠其不断侵我大明,掠我财货、杀我百姓,就能让我大明同意其行款要求,简直是白日做梦。” 朱由检望着下面自己的几位大臣能够同心协力拒绝建虏行款要求,与自己心意相通,心中十分欣慰。 朱由检略一沉吟,其实他早有答案决定,但是自己的辅臣意见也要兼顾,为君者最忌一言堂,刚愎自用,他自己时时不断告诫自己要虚心纳谏,如今诸大臣与自己意见一致,他便决定而道;“令山西地方有司,同意换回大明三百儿郎回家,具体事务由戴君恩、刘允中、睦自强三人和周大虎相机行事,所得换回兵马由周大虎领之。” “建虏行款之事不准,山西有司送回并监视建虏使者离境。” 温体仁站出而道:“吾皇圣明,臣等领旨。” 其余四名辅臣和张凤翼也立即上前而道:“吾皇圣明!” 朱由检挥挥手,道:“各位爱卿,建立交换和建虏行款之事已了,大家都在这里,塘报奏疏具体军功首级没有明报,但其功甚大已无可争议,周大虎的事情大家都议议吧。” 塘报奏疏事情,除了重要的事情外,还有几件小事情,一是周大虎要回河南报功,其斩杀建虏贝勒之事事前山西有司皆是不知;二是,周大虎收留了降官崞县知县黎壮图,让其在营中服务,并力保之;三是,山西巡抚戴君恩和总兵睦自强以及中官刘允中、兵备道田时震四人联名具奏力保周大虎为振武卫指挥使兼东路代州等处左参将之职。 温体仁日久为官,阅人无数,对人性心思和看人等眼光如炬,想着塘报奏疏的内容,微微一笑,胸中已是了然,直接走出一步,躬身一礼道:“陛下,微臣有些意见,供陛下和各位大人参考。” 朱由检微微点点头:“爱卿请讲。”他看一眼下面的阁臣,说道,“给各位大人赐座,上茶。” 殿下大臣赶紧叩头谢恩,起身,很快值殿侍臣领着一些内侍搬来一些椅子,让几位大臣坐下,又端来一些茶水,静静的退了出去。 温体仁见皇上的赐座和上茶已经妥当,便起身开口道:“皇上,各位大人,奏疏上说周大虎不愿在山西报功,乃是周大虎的根本在河南彰德府林县,他不敢独得这滔天大功,须知他出河南北上山西,必有人护佑。” 说到这里,他看向张凤翼,张凤翼知其意,立即起身道:“周大虎原本是一个山野村民百姓,偶然一个机会,新上任的彰德府同知扬中玄发现此人,后来推荐领着山野寨民从嵩县到彰德府林县等地清剿流贼山匪,战功卓着,绥靖一方,扬中玄为其上报军功,得皇上加恩,直接拔擢为林县守御千户所正五品千户。” 第二百零五章 期待 温体仁接着说道;“正如张大人所说,扬中玄乃是对于周大虎有知遇之恩,除此之外,周大虎还有上司主管,需回到河南分润其功于有关人员,毕竟打仗不是一人一事,除了兵将外,还有甲仗、粮草、马匹等等,这些都是襄助之功,否则就是得罪于众人,成为单枪匹马、孤掌难鸣之人,今后事业难成。” “至于一个知县降官,虽有国法纲纪,但周大虎山野出身,身边缺少识字书写之人,他这次战功彪炳,一枝独秀,年纪甚轻,想保一人为其所用,皇上可以下旨黎壮图遣戍林县千户所,为周大虎所用,以示皇上对功臣的鸿恩浩荡,以收其心,如此做法也并不违反国法纲纪。” “至于山西官员举荐周大虎为东路代州等处左参将之职,这恐怕需要听取周大虎本人和河南官员的意见,当然,皇上如果有安排圣断,一切以圣意为要。此外,还需将其军功首级尽早报上,以便有司勘查核准,还有其军伤亡情况,赏功名单,以便有司早日批准抚恤和升赏名单,免得伤了有功将士的士气。” 朱由检听完微微点点头,想了想,道:“就按卿意办理,不过再加上几条,一是,令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周大虎在建虏出塞退走辽东后,直接进京见驾。” “二是,令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周大虎在建虏出塞后,立即上报其本部伤亡抚恤名单和升赏名单,以及作战经过。” “所有旨意以五百里加急传令下达代州、山西有司和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周大虎,行人司传旨,锦衣卫陪同传旨。” “遵旨!”几位大臣叩首而道。 朱由检挥手说道,“列位臣工,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望尔等尽心尽力处理政事,以解朕忧,退下吧。” 内阁几位大臣和张凤翼缓缓退出文华殿,转身离去,回值房和兵部继续处理全国各地飞递而来的公务和军情塘报。 说完这些,朱由检抬头望着大殿远处大门,心中默默想着往事,崇祯四年自己亲手钦点的首位武状元王来聘,他基于厚望,超擢授予副总兵,想以新人超擢焕发新气象,引领军中风气,可惜,天不佑大明,六年二月收复登州之战,其不幸疆场之上奋勇当先重伤而死,甚为惋惜。 他有心励精图治,重整河山,然放眼望去,国朝卫所一片糜烂,上贪下腐,兵懒将惰,上官盘剥士卒,士卒衣不蔽体,生活维艰,国朝之太祖始行此卫所,驱逐元蒙,荡平宇内,一统天下,可如今呢? 卫所兵不可用,招募营兵,军饷耗费巨大,朝廷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军饷不继,自登基以来,大大小小兵变兵乱数十起,许多悍兵老卒逃亡加入流贼队伍,与朝廷作战,九边之中,辽兵最强,其次延绥镇(榆林镇),再次固原镇(陕西镇),然辽东镇辽兵辽将皆是本地之人,下盘上结,几成一体,已是尾大不掉之势,如今多事之秋,已是不能动其分毫。 朱由检扬天长叹一声,他深知人才的重要、人才的难得,为了寻觅天下人才,他已多次下令各地府县举荐山野隐士、名士大贤,如有真才实学,不论身份功名,一经认定,一体录用,大才着,重用! 为了发现文科武举之中人才,他事必躬亲,亲力亲为。然名人野士,却发现许多之人虚名不符,空谈甚多,时事无补,这次,周大虎横空出世,一名千户官的战绩却远胜一镇总兵,且主动作为,锐意进取,还十分年轻,想到这里,朱由检眼神闪烁,心中暗道,“希望天佑大明,大明出一个旷世之才,助朕重整江山,荡平宇内宵小。” 朱由检远望低声而道,“希望这次不要让自己大失所望。” …… 代州,代州城。 塘报奏疏和奴酋书信已经出发三天,周大虎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自己父亲周远山、扬中玄大人和田原等人,营中是一片热闹,周大虎小心翼翼的陪着父亲在营中巡查了一遍,周远山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儿子当了千户官,不再为生计发愁后,而且又听了儿子的远大想法,劝又劝不住,便开始日日强身健体,舞起刀枪,勤习马术,又拿起书本,看一些兵书充实自己,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周远山深知,儿子当了朝廷武官,便要时时生死搏杀,如今天下民乱大起,这犹如灯火烛光在夏日黑夜之中,会引来无数穷苦之人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加入进来,除此以外,还有无数对现实不满之人出来加入这股洪流,富家的破落户、逃兵、逃户、屡试不第的学子、一些野心家、冒险家、无赖流氓等等,时间一久,甚至有功名之人、官身之人加入进来,儿子的选择是一条荆棘满地的路,一不小心,就会大祸临头。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周远山不想成为儿子的负担、累赘,而是要成为儿子的莫大助力,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周远山看着儿子消廋的脸庞,心中有些心疼,但还是忍住了关心之语,沉声问道:“这次伤亡怎么样?” “有些重,还好,死伤千人,我又在代州招了近两千兵马,不过缴获甚多,杀敌也不少,没有吃亏。” 周远山点点头,肃声说道:“为将着,要待士兵如手足,士兵才会为你效死用力,一份付出,才能收获一分,回去后,要对死伤士兵家属好生抚恤对待,死者已去,便要照顾好他们的死后亲人,人心就是这样获得的,得人心者,才能百战百胜。” 周大虎有些吃惊的重新打量着父亲周远山,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但随即周大虎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父亲约是有能力,自己就自由许多,许多事情就好办了,父亲坐镇林县大本营,后路无虞,前方的自己就可以无忧闯荡四方扩大实力。 自大虎回答父亲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一定会做好有关战后事宜。” 听见儿子的诚心回答,周远山满意的点点头,向前边走便道,“回帐中吧,不要让杨大人等的太急了。” 第二百零六章 相谈(一) 大校场中军营,中军大帐中,扬中玄根本没有心思歇息,此时正在帐中焦急的来回踱步,他急于知道周大虎此战的有关情况和代州的事情,可周大虎这个小子拉着他父亲也不知跑哪去了,让自己先休息,还下军令不让人打搅自己。 扬中玄等的心焦的时候,周大虎父子姗姗而回,扬中玄一见周大虎回来,立即上前抓着周大虎开始询问起来。 周大虎微笑着道:“杨大人,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时间有的是,不急于一时。” 扬中玄急了,急声说道:“你不急我急,快快道来与我一听。” 周大虎见扬中玄真的急于了解情况,便不再啰嗦,让扬中玄坐下后,将自己的出兵一路上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听得周远山和扬中玄心惊肉跳,有些后怕不已。 周大虎随后又将派贾木青回去搬兵,自己进城以及之后之事到建虏使者过来、前几天上报京师之事都说了出来。 周远山和杨选中听后心中皆是惊骇不已,二人同时问道:“你真的斩杀了数千建虏和蒙古鞑子以及二鞑子?还杀了一员建虏贝勒王子?” 周大虎确定的点点头道:“真的,总的来说,这次出战,收获极大,伤亡不小。达到了目的,甚至超过了目的,但有很大改进空间。” 随后,周大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杨大人,雁平兵备道田时震大人,以及山西巡抚戴君恩戴大人想举荐我任振武卫指挥使兼东路代州等处左参将之职。” 扬中玄听周大虎如此一说,并不感到意外,在这朝廷多事之秋之时,都知道一个能打仗、且能打胜仗的武将是多么重要,有一员战将在身边,是所有文臣武将的愿望,朝廷之事,已经内忧外患,许多人已有辞官退隐山野的打算,何意如此?天下兵事凶危,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朝廷之兵不能相信,安敢平稳做事?武将也是惶惶,军中弊端皆知,兵懒将惰,如有一员可信战将在侧,就是如虎添翼,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武事之人更是自知之理。 扬中玄当初就是见周大虎一行人胆大力勇,剽悍勇武,心中牢牢记着这些人,自己主管一府治安,想到周大虎一行人的武勇,才举荐周大虎到林县等地剿灭流贼山匪,想给其一个出身,在自己身边留用慢慢培养成为将才,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周大虎这小子成长崛起这么快,眨眼之间,就已经立下了巨大军功,扬中玄叹了一口气,自己要与周大虎这小子失之交臂无缘了。 扬中玄不舍得看了一眼周大虎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虎,你有更大的地方发挥才智能力,本官是十分支持的,只是我心里有些不舍,咱俩有缘无分。” 周大虎没有再说什么,他希望有一个文官和自己文武结合,毕竟大明重文轻武,基本上都是以文驭武,文官比武将权重,在朝堂上能说上话,而武将基本没有发言权。 而扬中玄是自己的最好人选,虽然两人有接触,但是周大虎一直是作为仰视的角度身份,百姓和下属的身份与扬中玄打交道,知道扬中玄为官清廉,有一定的能力,但这远远不够与自己合作,不错,是合作,在明末这个风云变幻的历史转折时期,要想有所作为,合作之人必须有一定的能力和境界,不能迂腐,对新鲜事物接受度高。 周大虎知道,凭现在手中的军功,自己做一个指挥使或者一个参将绰绰有余,地位高了,手中权力大了,就需想一想前路并为此做一些安排。 扬中玄,自己要做一番深谈了解之后才能做出与不与其合作,自己深知历史的结果,如果与一个不知变通的愚忠之人合伙,到时候不但没有助益,还可能扯手扯腿,无法改变历史进程,空干一场,最后必将害人害己。 扬中玄原本高兴地心情,因为周大虎或许转投他处的突然消息,弄得心情十分不好,他要找宋时聊聊,毕竟宋时这些时日一直跟在周大虎身边。 夜幕降临,营中灯光似繁星一般在黑夜中闪烁,宋时处理完手头的事物,一步一步的走向远处的一座帐篷,他知道自己的东主扬中玄在等着自己,看来,山西重臣看重周大虎的消息,自己的东主知道了。 宋时到了扬中玄的帐篷前,停下脚步,轻咳一声,出声问道:“大人,可否休息?” 帐内传出一道声音来:“是博山来了吗?快进来吧。” 宋时稍整了一下身上衣服,便揭开帐篷帘子走了进去,屋中灯光大亮,扬中玄早已等待多时,此刻一见宋时进来,便起身迎了上来,宋时连忙行礼而道:“东主多礼了,学生不敢当。” 扬中玄打量着跟随自己数年的幕僚智囊,几日不见,身上的气质已经有些变化,书生之气少了许多,坚毅铁血之气多了许多,皮肤也是晒得黝黑,身体也变得强壮许多,数月不见,人的变化竟胜过数年,令扬中玄感慨不已。 二人坐下,宋时是他心腹亲信,扬中玄直入主题问道;“周千户之事我知道了,你的意见是什么?在山西为将之事。” 宋时没有直接答话,而是思索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大人,对周千户的使用和看重等我们有很多不足,完全低估了周千户的才能,周千户绝对是少有的大将之才,如果不半途而折,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是一员虎将,威震四方,踏平天下。” 扬中玄眉头一挑,追问道:“博山,你如此看好周千户?会不会有些太夸大?” 宋时轻轻摇摇头,凝目看向扬中玄道:“大人,这绝不是学生虚言,此次建虏入塞,建虏抢掠三镇村寨无数,朝廷官军皆是避城不出,为何?皆是胆怯不敢战也,众如太原援军、强如辽兵都是或败或退,都不敢迎建虏其锋,而周千户任职不到半年,今所领自身之兵,一战崞县,二战代州城外,三战代州城上,学生都亲身经历,战斗之残酷、血腥,非书本上的语言所能描述,周千户所部剽悍勇猛、军纪严明,甲胄齐全,悍不畏死,乃少有的强兵,这可是没有朝廷之力的注益而取得的。” 第二百零七章 相谈(二) 宋时顿了顿道:“如果周千户升职更高官阶,手中兵力更多,朝廷助力加入,周千户如果练兵一万甚至更多,那样会有何情况发生?如果练兵两万、三万、五万又有何情况发生?” 宋时不等扬中玄回答,便说道:“大人,如今天下乱象丛生,内忧外患,正是大人施展理想抱负大展宏图之时,我等身为圣人弟子门生,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有周千户,不,或许是周参将或周指挥使,在身边襄助,大人未尝不可成为封疆大臣,或进入朝堂,为民请命,革旧维新,重整朝纲,还天下一个安宁平安。” 扬中玄看着宋时这个老友,苦笑一声,说道:“博山,你太高看我了,我不善交际,又不善奉上,要不然我也不会现在还是一个中等之府的同知,而我那一科同榜有的已是道臣,有的是回乡悠悠田野享清闲去了,有时候我也想辞官回家享享清福,但是看着百姓受苦受难,于心不忍,才努力做事到如今,那里再能上进到你说的地步。” 宋时也看着扬中玄肃声说道:“大人的前途应在周千户身上,朝廷现在最看重什么?军功政绩两样,而政绩现在离不开安定,而安定又离不开军队士兵,有周千户坐镇一方,保一地安宁,免除流贼山匪之祸,军功政绩垂手可得,官身前途还怕没有吗?” 扬中玄沉默不语,心中想着宋时的话,仔细一想,却是很有道理,现在在北地当官,最大的事情就是流贼山匪的危胁,以致许多底层官员甚至县令等职,因担心性命无法保障而无人问津,而南方江南之地倒是安平繁华,人人挤破头想去江南富庶之地,然人多官位少,非有大功政绩或者朝中有人才能上任江南,而且朝廷还要平衡南北籍贯等因素。 半天以后,扬中玄才重新开口说道:“博山兄说的有理,但是周千户已经有人招揽,且这些人都是高官重臣,给予周千户的帮助更大,助益更多,而我现在只是一府同知,今后助益很小,如何能与之比较?” 宋时摇摇头道:“大人此话差矣,大人与周千户最早相交,关系最近,且周千户对山西几位大人的邀请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回答中规中矩。” “大人今后要依仗周千户并一起进退,就要将自己的为政理念和周千户说清楚,以得其助,我想大人有心一展抱负,周千户亦想军功封爵光宗耀祖,大人和周千户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何事不成?” 扬中玄沉吟片刻,对宋时道:“朝廷有规矩,禁止地方官吏和地方将领来往密切,走的太近会遭到朝廷有心人士弹劾,此乃大忌,如何避之?” 宋时呵呵一笑道;“大人多虑了,现在天下贼乱四起,各地蠢蠢欲动,民心不稳,官将相商议事皆是常态,只要保一地平安,政绩显着,弹劾之事,何惧之有?” “好!就依博山之言,我与周千户秉烛一谈,如事成,一展抱负,事不成,职满回乡。”扬中玄心中下了决心。 有一句话宋时没敢说,那就是与周大虎绑紧关系,要么联姻、要么收为义子,这样最好,只不过周千户现在已不同往日,义子之说已经不合适,如果在周大虎官封千户之前之后都还可以,现在周大虎定会成为一卫指挥使或分守一地的参将,正三品武官,义子之说已不可能,联姻之说,杨中玄也是只有一女,且已经许配他人,已是不可说也。对此,宋时有些遗憾。 夜色深沉,很快就要全营熄灯,周大虎准备过去和扬中玄谈一谈,自己想要在彰德府和河北(河南省黄河以北河南境内)一地发展民生,练兵等事,就要寻走一个胆大有魄力且爱民清廉的官员配合自己,否则,光卫所之军屯,范围太小,不足以支撑自己发展壮大。周大虎望着远处的帐篷,心中充满期待。 这时,宋时突然出现在大帐之外,周大虎有些意外,问道:“宋先生怎么不休息,到这里有什么事?” 宋时躬身一礼而道:“大人,我家杨大人想与你一谈,不知你何时有空?” 周大虎心中一动,扬中玄与自己想法相同,心有灵犀一点通吗?周大虎也不隐瞒自己想法,直接说道:“正好我也要去和杨大人谈一些事,杨大人不用过来了,我现在就过去。” 周大虎二话不说,拉着宋时便向扬中玄的所在帐篷走去,这一夜,三人谈了很多……,直到天明才散伙休息。 …… 三日后,京城圣旨快马加鞭五百里加急送到了代州城内,一路风尘仆仆前来传达的行人司官员一身疲惫,跟随护卫的几名锦衣卫也是满脸倦容,下马之后,走路都需要有人上前搀扶才行,刚一到府衙,传旨的行人便说道:“圣旨紧要,山西巡抚戴君恩、监视中官刘允中、总兵睦自强、周大虎四人接旨。” 传旨的行人官员一说,下面马上忙碌起来,很快就摆好了香案,属下之人已是跑步去通知接旨的四人,前来此地接旨。 正在休息、或者办公忙碌的四人,听说朝廷传旨的行人已经到了州衙招他四人前去听旨,大家立即放下手中事物,急急向州衙赶去。 周大虎赶到的时候,已是最后到达之人,传旨的行人见人员到齐,便走到香案中间,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传旨的行人说道:“戴君恩、刘允中、睦自强、周大虎四人留下,其余文武官员退下。” 众人退走后,传旨行人从黄色包袱中拿出一一个朱漆描金盘龙匣子,从中取出带布套的一卷诏书,大声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虏作乱,为祸一十九年,攻我城池,戮我人民,掠我百姓、抢我百姓财货,是可忍,孰不可忍!建虏之寇,原属我国之民,朝廷恩育数百年,恩待有加,然其狼子野心,威畏而不怀德,嗜血成性;御辱唯兵,今时建虏先杀我朝百姓,掠我财货,侵我边境,何意行款?朕接山西地方有司报告建虏遣使一事,朕已决断,同意交换之事,尔等四人前线相机行事,换回之兵,由千户周大虎统之,行款之事,深牵国朝根本,决不可为。虏将退走,列位文武,要警惕有加,善始善终;建虏使者,着山西有司配合锦衣卫严密监视送走,周大虎所部其功甚巨,只等上报京师,朕甚嘉慰,以饬吏、兵二部从速论功升赏抚恤。 钦此! 旨意宣读完成后,戴君恩、刘允中、睦自强、周大虎叩头谢恩,山呼万岁!随后起身站于一边,刚要上前寒暄一番,传旨行人又拿出一份诏书,说道:“宣周大虎、黎壮图二人听旨。” 第二百零八章 旨意下达 一听要宣黎壮图,周大虎心中一凝,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此时已无转圜之地,周大虎只好向前一步说道:“天使稍候,黎知县正关押在本部军营之中,马上就到。” 说完,招来亲卫耳语一声,亲卫便急速而去叫人过来。一刻钟后黎壮图赶到,面色惨白,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传旨使者到来之时,黎壮图听闻有锦衣卫跟随,就浑身冰冷,心跳加剧,如今看到满堂高官重臣在侧,锦衣卫分列两边如狼似虎,更是双腿灌了铅一般,重偌千斤,已是寸步难行,摇摇欲坠。 “罪臣黎壮图拜见周千户,拜见列位大人、拜见天使。”黎壮图把头深深埋在地上,羞愧难当,心中忐忑十分不安。 传旨的行人看见人一到齐,没有理睬黎壮图,淡然说道:“人已到齐,开始宣旨。”随后,张开诏书,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周大虎自呈军功伤亡名单,以便有司论功行赏、以及抚恤伤亡;建虏一旦退走之后,着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周大虎立即进京见驾;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周大虎此次建虏入塞敢战进取,其功着着,有司上报,罪臣崞县知县黎壮图现于林县军中服役,为赏奖功臣,特谕:罪臣黎壮图免于死罪,遣戍林县千户所听用。 钦此! “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二人叩头谢恩,山呼万岁。临壮图已是泣不成声,人之本性好生恶死,没有了死亡的恐惧,临壮图此时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浑身摊在地上,已经无力行走,周大虎见此,很是理解其心情,摇摇头,传令亲卫将其搀扶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向行人天使道乏,相互寒暄,扶其进入后堂休息,准备酒宴,待天使休息好以后再开酒宴欢迎。 周大虎营中牙帐之内,已经恢复过来的黎壮图此时重重的向周大虎行了一个叩头重礼,以谢周大虎的救命之恩,黎壮图官场多年,熟知大明有关刑律,丢失城池者就是死罪,何况还有剃发降虏之罪,如送京师受审,铁定会判一个斩首弃市的下场。如今自己能够活命,也没有牵连家人,完全是因为周大虎的缘故。周大虎此次立下赫赫军功,力保自己,皇上爱屋及乌,为了收兴起之将的忠心,才绕了自己一条狗命,并遣戍在林县守御千户所听用,这一切黎壮图心知肚明。 黎壮图回想这一段经历,恍若梦中,一时的贪生怕死,换来了无尽的心神痛苦,每日夜里都是战战兢兢,噩梦连连,心神备受煎熬,其痛其苦不能言语,时刻担心明日的处境,简直生不如死。此次得大人庇护重生,黎壮图心中已有决断,定要用一生时间为恩人以死效命、绝不背叛。 周大虎坦然的接受了黎壮图的重重一拜,说了一些安抚的话,便匆匆离去拜见三位重臣商议建虏使者之事。 州衙之内,三位重臣看着手中的诏书,久久没有言语,建虏欲要行款之事被皇上果断拒绝,乃意料之中,而交换之事,有利有弊成不成都行,但皇上爱惜兵卒,放下尊位,依然答应了交换,爱兵爱民之心,无出其右。 但是一些征兆却可以看出,皇上对这个周大虎有多看重,两份圣旨之中就可以看出皇上对其无比重视,三人都是心神领会,却不能言语多说什么。 虽然不能多说什么,但三人还是心有所思,交换的三百兵丁圣旨指定周大虎领之,交换之事圣旨明示要他们三人重臣于一个千户官相商相机行事,虽然说周大虎军功巨大,但是不是还没有升赏吗?四人品阶相差之大却在一起议事,极为罕有,可见皇上对周大虎的重视。 还有,皇上急招周大虎进京见驾,以及一个铁定死罪的黎壮图被轻轻放下,只是一个遣戍林县守御千户所了事,足见皇上爱屋及乌。 三人正在心有所思之时,周大虎来到了州衙三人之处。周大虎向三人躬身一礼道:“周大虎拜见列位大人。” “免礼。” 戴君恩微微点头,示意周大虎坐下,开始相商建虏交换之事,大家急于送走建虏,害怕建虏为等待使者结果而逗留不退,毕竟多留一天建虏在大明境内,就多一天的损失,于是很快就有了决定,回复建虏使者和交换之事全部交于周大虎处理,交换时为了以防万一,有睦总兵带兵从旁相助压阵,务必将有关事情处理顺遂圆满,不负圣恩。 有了商议结果,周大虎拜别而去,他要尽快处理完建虏事请,早日清闲下来,自己的事情很多,很多事情要亲力亲为,容不得半点耽搁。 代州城外,建虏所居之处,周大虎向建虏使者和其三名护卫传达了大明朝廷的答复。这名底层官阶的建虏使者听完之后很是高兴,议和之事这些年大明都没有搭理大金,现在正在打仗期间更不可能,此事不成,理所应当。 最重要的交换回贝勒的尸骨之事成了,令他万份惊喜,县官不如现管,他是正红旗之人,只要办好旗主最关心的事情回去就是大功一件,他已经很知足。他本以为此行一事无成,现在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他瞟了一眼身旁的护卫,他知道这里面有大汗或者旗主的人在里面,三名护卫他一个也不认识,只是不知有几人,一人、两人、或者三人都是。 双方商定了具体的事宜定了交换的地点,以及选人检验等事,建虏使者带着赵民和曹一山,便由朝廷的锦衣卫监视护送离去,做完了此事之后,周大虎长处一口气,赵民和曹一山此去建虏营寨,是根据协议选定三百俘虏而去。 至于二人的安全问题,这一点,周大虎是相信皇太极的信用的,皇太极作为一代枭雄其心甚大,一直想收买汉人之心,意图染指中原,十分看重承诺,因此,周大虎完全不担心二人安全之事。 这次他交代赵民和曹一山二人,到建虏大营选人以骑兵为主,当然有技术的人选也可以,但这样很难,骑兵选人还好,有曹一山这名老军伍老斥候把关,骑兵很容易就能认出来,其他技术的人才就特点不那么明显了,很难辨别出来。 第二百零九章 建虏使者回归 周大虎看着一行人渐渐远去,转身回头看了一眼院中的守卫兵丁,挥手招来这处村堡守卫兵丁的一名千总,向其说了一些什么,随后,村堡之中兵丁开始收拾东西,整列队伍,队列齐整之后,周大虎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这个村堡,转头望向远方,大喝一声:“出发!”一行队伍向代州城中大步迈进。 周大虎将交换的时间定在了三天之后,这些事情都要和三位大人说一声,并做好防御的准备,以免被建虏突袭,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要做做坏的打算,毕竟,兵者,诡道也! 一进城,周大虎便拜见了三位大人,叙述了一遍自己和建虏的协商经过和协议,周大虎不怕他们不信,因为有京师过来的锦衣卫一直跟随在身边,这些人都是皇帝的亲卫,是皇上的耳目。 …… 建虏驻阳和卫城外的一座庞大的军营。 一座中军大帐之内,代善带着出使代州的四人站在大帐中,高座之上的皇太极眯着眼看着下方四人,皇太极扫了一眼四人,其中两人是他专门挑出来的会汉人语言和蒙语的暗卫勇士,很早他自己刚一登基就安排的暗手,一直在正红旗内部隐藏行事,已成为代善的亲卫,但对他十分忠诚,此次代善让其扮作护卫跟随前去代州与明人谈判,皇太极也暗中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只听只看,不暴露身份,回来向他汇报所见所听。 代善看了一眼上面的大汗皇太极,便对着出使代州的四人喝道:“布颜图,你将经过一一详细汇报于大汗。” 建虏使者之人布颜图上前一步,立即跪地向皇太极行了个大礼,平身后,才站起缓缓将自己的经过才一五一十讲了出来,话毕,布颜图复有跪地请罪道:“大汗在上,奴才有罪,奴才私自将三百交换俘虏改成了选人三百俘虏,奴才让大金吃亏了,万死不能赎其罪,请大汗降罪。” 皇太极轻轻摆摆手,淡然的说道:“本汗既然许诺用三百明军俘虏交换,就不会在好坏之间作一些文章,无妨,南朝明军只要朝廷昏聩无能,上贪下腐,气泄胆怯,放回去三千,又有何惧?” 皇太极随即话锋一转,问道:“此程全是一名武将接待与你?没有别人?那人自称就是那股明军的领兵之将?” 布颜图恭敬的回道;“回大汗的话,奴才此行被带到代州城外一座民堡后,一直被蒙着眼睛和堵塞了嘴巴,初次有人见面时,奴才看见有三位身穿绯红官袍之人坐在远处,问话之人是一员武将,身披铁甲,自称是击杀贝勒萨哈廉的凶手,态度十分强横无礼,奴才也是因此才答应了选人的条件。” “此人临走之时,还将一名汉人通译和三名随行的明人俘虏带走,说要行大明国法纲纪,并声称,只保护建州女真来人,汉奸降人一律正法。” “有意思,很有意思”皇太极对这名使大金此次出塞损失最大的明将,非常感兴趣,他叹了一口气,可惜,不能为我所用,那只有找机会杀了。 皇太极接着问道:“布颜图,你对这位明将有何感觉?还有此人别的信息吗?” 布颜图想了想,恭敬回道:“此人身体强壮,孔武有力,身上杀气很重,但却有一些书卷之气,让人一眼看不透,别的信息?奴才仔细想了想,听到有人喊那名将领千户,奴才确是知道千户是大明的卫所兵制的一种官职,其手下足兵也是只有一千一百一十二人,这些兵力根本不可能对萨哈廉贝勒构成威胁,也不可能战胜察哈喇大人,奴才认为是南朝明军有意误导而已。” 座上的皇太极微微点点头,赞同布颜图的分析,那股明军没有数千精锐,不可能大量击杀大金兵勇,经过这么多年的与明军作战,他对明军的战力有很深的认识,这些不会错。 随后,皇太极又问了一些有关明朝答复他回信的事,这事他心知肚明,明廷不会答应大金的议和要求,自己也不过是一试,知道办不成为何还要一试?反正一试,大金也没有任何损失,还占了道德高地和大义,万一成了,可以借助南朝的物力人力壮大自己,时机到来的时候,择机发兵进入中原,一统中原。 皇太极略一沉吟,下达汗谕说道:“本汗批准布颜图之奏请协议,大明过来选人人员安全务必保证无虞,敢有骚扰伤害着,斩!全家役没为奴!由正红旗负责安全,如有疏忽,必严惩不贷!” 下面,久不言语的代善和布颜图等人,随即跪地山呼:“谨遵大汗敕谕。” 皇太极轻眯双眼,挥手示意大家可以退下,等众人退下后,皇太极眯着眼睛坐着在等待。 一刻钟后,两名退走的先前跟随正红旗牛录章京出使的护卫,此时已经折返回来,来到了皇太极面前,跪地叩首道:“奴才拜见主子,给主子请安。” 皇太极微微点点头,轻声而道:“你二人辛苦了,正红旗的出使使者所讲是否属实?” “回主子,布颜图所说全部属实,没有隐瞒。” “你们几人可是有否分开?” “回主子,没有,我等几人一直在一起。” 皇太极点点头,肃声说道:“你们二人在正红旗要隐秘行事,不要暴露身份,继续监视有关异动,非大事不要上报。” “嗻!”二人迅速退出大帐,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皇太极坐在位上,静静的想着事情,一个时辰后,皇太极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然后低声喝道:“来人,击鼓,聚将升帐。” 很快,大营之中,战鼓骤响,八旗大小将领心中一震,迅速披挂战甲向中军汗帐聚去。 与此同时,赵民和曹一山紧着身体,绷着脸庞看着一望无际的建虏大营,心中十分的震撼,怪不得大明十几万大军败在建虏手上,这建虏是已经成势了,根本不是一下就能解决的,朝廷还是有些大意了。 二人跟随布颜图走得很快,正红旗旗主代善已经命令布颜图将事情尽快办好,布颜图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征得旗主代善的同意,直接带着赵民和曹一山到俘虏营中直接选定三百俘虏,这次,有黄太极的交代和代善急于换回儿子的尸骨,建虏没有任何的诡计阴谋和隐藏遮挡。 第二百一十章 交换 建虏俘虏营,不,应该叫人圈,赵民和曹一山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都是汉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蓬头垢面,衣服破烂,几十人被绳子串成一串,不知串了多少串。 四周有高大的望楼看守,数千兵丁看守着这个大的人圈,另外一角,则是数不清的牛羊骡马,和鸡鸭鹅猪,远远望去,数不胜数,走到这处营寨跟前,一股气味扑鼻而来,臭气熏天,让人欲呕。 赵民和曹一山跟着布颜图转到一边一个角落小营,这里看守比关押百姓的大营严密许多,两营之间用粗大的木桩隔开,中间还挖了一条一丈多宽的壕沟,几座望楼林立四角,小营四周也挖了数条深沟,只有一座正门留有数丈多宽的进出通道,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而里面正是关押着被建虏俘获的大明的兵丁,现在身上还穿着大明军中的制式军服红色的鸳鸯胖袄,都被用麻绳串成了人串,或坐或躺或立,表情呆滞、眼神麻木。 布颜图对身边的通译叽哩哇啦说了一遍,通译翻译道:“布颜图大人说了,你等二人进去之后,不准随便说话,进去之后给你们一个时辰挑选,时间一到,立即出营,如果人数挑选不够,由布颜图大人派发。” 赵民一听,断然拒绝道:“不行,时间太短,根本挑选不出来,两个时辰才行。” 布颜图凝眉听后,也是直接拒绝,只给一个时辰,两人互不相让,最后赵民以完不成交换就取消为由相威胁,才争出多出半个时辰,最后确定,时间为一个半时辰。 时间确定后,布颜图拿出一枚令牌,经过门卫验证之后,才放二人进去,布颜图等几名建虏也跟随左右相随在一边监督。 二人走在这些大明军人中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悲痛,好好的大明士兵沦落至此,何人之错?朝廷?带兵将领?自己?说不清道不明…… 而俘虏营中,无数的眼光盯着他们,把二人当成了新的俘虏,眼中的异样各有不同,同情、怜悯、幸灾乐祸、冷静、沉着,俘虏们观察者二人,二人也观察者这些俘虏,整个营中变得寂静无声。 布颜图向前一步,看了自己前方的明军俘虏一眼后,沉着脸朗声说道:“经大汗批准,我大金和你们南朝达成协议,交换归还明廷三百俘虏,此二人就是你们南朝前来选人的使者,时间一个半时辰,俘虏不得说话,违者之人惩罚十鞭子,以示惩戒。” “开始!时间一个半时辰。” 赵民、曹一山二人立即开始行动起来,时间有限,二人有明确分工,曹一山是老斥候出身,马术精湛,由其挑选骑兵,赵民则是挑选一些高大、孔武有力之人,另外再随便挑一些人员,自己做主。大概人数原则是骑兵二百至二百五,其他一百或者五十。 大批的明军俘虏眼中闪着一丝渴望,紧紧地盯着二人,目光炙热,而两人心中长叹一声,人多名额少,对这些俘虏来说,杯水车薪,看着这些俘虏投来的炙热目光,二人只能低头回避,然后默默的挑选人选。 曹一山专挑骑兵,骑兵有两大特点,常年骑马的人容易罗圈腿,二是常年手握马缰绳,手指骨结粗大,当然还有许多别的特征,曹一山作为老兵,对此了如指掌,很快就选定了一百多人。 而赵民则难得多,他只好跟着感觉走,凭着自己的一些经验在选人,他选的人有廋的、有孔武有力的、有受伤的、还有几名老卒,当然受伤的都是前怀正面。 曹一山也是跟着挑了一些受伤的,甚至还挑回了几名重伤员,当然这都是有很大希望完全治愈的人,挑着的人则是满脸含泪,没有一丝喜悦,没挑着的人也是满脸泪水,眼中有一丝绝望,三百名额对于数千人来说,都知道幸运儿很少,都强忍住了想哭的冲动。 赵民和曹一山二人不敢看这些人的眼睛,低头带着人快速离去,身后突然爆发出震天的痛哭声,二人知道这是绝望的痛哭声、不甘的痛苦声,二人心酸无比,但此时也要更坚强,战争是要死人的,但不得不打,这些日子生死已经看淡很多,可是听着数千男子汉大丈夫齐声痛哭,这……这一切真的是让二人受不了,心中煎熬无比,让人终生难忘此情此景。 经历了这一幕,二人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俘虏营,心中却是暗道:“总有一天我们会马踏辽东建虏,救你等回来故乡,到时候再见!”很快,二人带着选出来的三百俘虏回转代州方向交接点而去,身边跟着一百多建虏骑兵去交接尸骨。 这边周大虎派出的赵民和曹一山选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只等时间一到,在交界地点完成交换就成了,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了,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两边都没有人再起别的心思。 三天后,时间到,交接地点,周大虎亲自带人来到这里,交接地点选在大同附近,大同距离阳和卫约一百五十里,距离代州约三百余里,虽然有些远,但周大虎还是同意了,身后几十里处,他为了以防万一,在那里埋伏了千人的伏兵。 交接很顺利,皇上派来的锦衣卫在一边监督,经过检验,各自验证无误后,双方交接,一名建虏身份不低的人嘀咕了几声,布颜图上前对着周大虎又说了几声,通译翻译道:“我家大人要求你们归还贝勒大人的身份玉佩。” 周大虎手中确实有一块从萨哈廉身上搜出来的一块玉佩,但这不是协议中的内容,周大虎当场与于拒绝,这是自己的战利品,岂会白白送于人。周大虎还想将此物献与皇上或者自己留下留作纪念,反正已经交换完毕,周大虎对其根本不予理睬,直接领人快速返回代州。 …… 与此同时,阳和卫城之外,皇太极在大帐中凝神想着问题,这些天,他已命令八旗合力修整武器,厉兵秣马,只等萨哈廉尸骨迎回,便转营攻下万全左卫给大明一个教训回复。 一天后,萨哈廉尸骨迎回,皇太极亲率八旗官员出大营辕门十里迎接萨哈廉尸骨,一见面皇太极便恸哭不已,泪流满面,几位贝勒豪格、多铎、多尔衮、阿济格等人纷纷上前相劝大汗节哀,久劝不允,各位大臣贝勒固山额真等人跪劝多时,皇太极才起身回转大营汗帐之中。 回到账中,皇太极一边掉泪,一边对八旗贝勒大臣说道:“我等当初人少时,尚尔扰乐与共,况诸兄弟之子皆视我如父,我亦视之如子,子亡,父焉能不悲呼?” 说完,稍息片刻,复有跪哭,祭酒三樽,大贝勒代善遣昂帮章京阿山、梅勒章京图尔格相劝,代善作为亡人至亲不能亲身来劝,便托人来此,言此时乃非常之时,正是征明期间,还在明国境内,兵事凶危,望大汗节哀保重身体,皇太极虚心纳谏,听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建虏第二次入塞结束 征战期间,一切从简,第二日,建虏大营之中初祭萨哈廉,时备办佛花、幡、纸钱、纸锞等一应祭物,营中悬挂完毕后,皇太极亲自跪地祭酒三杯,八旗众官跟随皇太极共同跪拜,册封追授萨哈廉为和硕贝勒,册文曰:“天聪八年八月二十六日,尔萨哈廉乃我兄之子,掌理秩宗,赞助政务,宣力国家,厥功甚茂,今仿古制,追封尔为和硕贝勒,俾功名于万世矣。” 又命宣读诏书,再次跪祭,引对子马及驮物驼只绕行一周,请出尸骨,安放床上后,众大小随军文官武将皆是痛不欲生,悲恸不已,第三次举酒三奠,皇太极入哭数次,在各位贝勒和王公大臣的力劝下,皇太极才停止了哭泣祭拜,返回大帐休息。 爱新觉罗·萨哈廉,万历甲辰年(即万历三十二年,公元1604年)出生,大明辽东人,原属大明子民,随其祖父叛乱为祸,崇祯七年入侵山西时,被大明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官率军包围而自尽身亡,时年三十有一。原时空历史中,萨哈廉于崇祯九年五月初九在后金盛京病故,时年三十有三,精通后金女真语、蒙语、汉语,被追封和硕颖亲王。 第二日,八月二十七日皇太极率军离开阳和,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建虏八旗,怀着一腔怒火,随即开始全力攻打万全左卫,穴攻其城。 万全左卫,位于宣化西,洋河即将东南流处,地处洋河南岸,万全右卫位于左卫之北,洋河北侧。 万全左卫明初置卫筑城,“正统九年增筑,城周九里有奇,议者以城大难守,嘉靖四十二年截三分之一,今城周六里有奇,城池不大,不过这些年因为朝廷财政吃紧,又在腹里,便疏于维修,城垣破烂,防御能力下降不少,前一天刚刚祭拜贝勒萨哈廉,八旗兵丁士气正旺,尤其是正红旗兵丁因萨哈廉是正红旗旗主代善之子,士气更是同仇敌忾,高扬旺盛,亲军褚库、布丹先登城,万全左卫四面守兵皆溃,斩万全左卫守备常汝忠,后金兵入城,搜剿明兵近千人。 这就是万全左卫与代州一战的巨大差距,代州当初也是建虏先登,但城上有周大虎精锐之兵镇守,建虏先登城墙之后,明军不乱反而反杀敌人,取得军功首级最后大胜。而万全左卫敌兵一登上城墙,守城之兵便肝胆俱裂,一哄而散,躲入了卫城民居之中,最后被一一活捉,抓到辽东作为苦力奴隶。 万全左卫城破,人、蓄、财货都被一掠而空,至此,皇太极已经没有在此地逗留的心思了,自辽东盛京出来已经为时三个月,此次,绕开山海关防线,长途跋涉数千里,已经达成了目的,该走了。 萨哈廉之死和正红旗所部的损失带来的军心震动和不良影响,在自己的决断下,换回萨哈廉的尸骨,并经过自己的祭奠和众人的悲恸中,已经在无形中被大家的同仇敌忾中消掉,反而士气更加的高涨,用三百明军俘虏换回八旗兵丁同心同德、同仇敌忾,随即士气大涨轻松大破万全左卫,又得明军俘虏上千,可值否? 皇太极骑在马上,会心一笑,不舍的转头看了一眼这身后的大好河山,随即下达谕令:“全军回师盛京。” 皇太极回师的谕令下达后,建虏大军纷纷开始收拾营帐,财货装车,随后开始押送驱赶俘获的大明军民和大型牲畜,浩浩荡荡大军回返,从尚方堡出塞,绕道蒙古回返辽东盛京,与原先历史一样直至九月十九日,才班师回到沈阳。 …… 建虏出塞三日后,代州城,军民出城十里盛大欢迎周大虎一行安全返回,并从周大虎这里得到了建虏退走出塞的消息,全城一片欢呼。 由于从建虏换回的三百俘虏个个虚弱不堪,还有十几名较重的伤员必须在担架上躺着抬着行走,为了这些俘虏的身体恢复,周大虎对身后建虏警戒哨远放百里,慢慢行进,边走便恢复他们的身体。快到代州之时,曹一山的斥候队已经传来消息,万全左卫陷落,建虏抢掠一空后,回转出塞返回辽东。 经过一阵喧闹的迎接欢迎仪式,周大虎带兵又返回了大校场的大营之中,一路上,周大虎听取了赵民和曹一山的工作汇报和建虏俘虏营的见闻,现在回到营中后,心中没有一丝得到一批精锐老兵的高兴之意,心中对建虏的暴行愤怒不已,对朝廷的朝堂之上以及宣大、山西三镇的军队内种种腐败和胆怯无能感到痛心,心中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即要在今后几年里,要快速发展自己,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介意暗地里使一些手段,哪怕见不得光。 崇祯七年自五月二十二日,皇太极率诸贝勒亲贵大臣等离沈阳西行始,建虏分四路于七月八日毁边墙尚方堡入边,至九月十九日回到沈阳,历时近五个月,在大明境内肆虐历时三个月(闰八月),建虏此次南掠,宣大停留了五十多天。 建虏共攻下宣府膳房堡、龙门堡、独石堡,伴壁店、长安岭、桃花堡、保安(阎生斗,字文澜,汾西人。由岁贡生,历保安知州。建虏入保安,集吏民固守。城破,被执死之。判官李师圣、吏目王本立、训导张文魁亦同死)、万全左卫等八城堡。 大同,建虏共攻下得胜堡、镇羌堡、灵丘(八月入灵丘,知县蒋秉采募兵坚守,力屈众溃,投缳死,合门殉之。守备于世奇,把总陈彦武、马如豸,典史张标,教谕路登甫并斗死)、王家庄。 山西,建虏攻陷崞县,原本时空崞县的两座驿站一为“闹泥驿”一为“原平驿”,其中原平驿被攻破,代州也被攻陷,但由于周大虎的介入,这两处地方都没有被建虏攻破,免受了刀兵之灾。 总之,崇祯七年建虏的入塞给山西、大同、宣府三镇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全山西自去年八月至今年四月不雨,赤地千里,民大饥,人相食,朝廷虽有救灾,但建虏一通抢掠,庄稼田地也被建虏兵马尽数蹂躏,庐舍尽焚毁,台堡之人俘斩甚众,天灾加人祸,百姓更加艰难,生活更加的困苦。 至此,崇祯七年建虏第二次入塞结束,大明兵将除了周大虎部外,几乎没有大规模歼敌之战,此次入塞,越发的让建虏在心中轻视大明兵将和明廷,为建虏下次南掠增强了信心。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临走准备 代州城。 随着越来越多的的哨探陆续传回建虏回转辽东的信息,代州城是一片欢声笑语,只有经历死亡的威胁,才明白过去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 不少人都是喜极而泣,封闭多日的代州四门,也缓缓重新打开,在城中避难的的百姓纷纷收拾行囊回转自己的村堡,外面千般好,不如自家亲。 百姓们也急于回家看自己的房子,还有地里的庄稼怎么样,这可关系到他们今后日子是否能过下去的紧要事情。平常的生活才是根本。 城中大校场军营里,周大虎正看着由扬中玄亲自手书的军功与抚恤的上疏,以及附带的升赏报功名单和死伤抚恤名单。 由于名单需要列出每一个人的详细姓名、籍贯,还需巡按御史核查核实后签上姓名,并盖上官印才能走下一个程序。 即本地兵备道、按察司再过一遍,再到一省督抚、镇守内官核实签字盖印,最后才将军功首级押送京师和奏疏飞递朝廷。 到了京师,还有兵部官员、六科给事中、监察御史等复核,复核完毕后,才提交内阁和通政司呈皇上,最后才按照有关规定研议并颁下升赏和抚恤。 当然这是针对重大军功来说的,一些微小的军功如有几个首级的小功等,地方监察体系守、巡、兵备道及厅官为主的地方监察人员就解决了。 这种军功监察体系好在监察严密,大功难冒,弊处就是拖沓,时间很长,不能及时下达奖赏和抚恤死伤将士,对军心士气有些打击。而地方的小功快速很多,但容易杀良冒功和上官占功等弊端。 这次有皇上派出的锦衣卫督促,军功审核速度很快,几日的时间就检验完毕,周大虎看着手中的升赏和抚恤名单,长吁一口气,半天之后,周大虎收了手中的奏疏,想着这两天就要进京见驾。 行人司天使和锦衣卫等皆是不断催促他出发,他不由得要在这两天把事情处理完毕,以免出现麻烦。 很快他走出营帐,招来赵民和宋时等人,又请来扬中玄,商议事情。 众人很快聚在大帐之中,周大虎也不啰嗦,直接说道:“诸位兄弟,蒙圣上相招,我决定后天随行人司天使和锦衣卫出发进京,这两天大家把事情处理一下,我上京时,全军开拔返回林县千户所。” “第一件事,我看了缴获财物的账目,营中现有粮食五千六百多石,豆料一千多石,草料无算。豆料草料就算了,但是这些粮食是建虏抢掠而来,虽然我们缴获就是自己的,朝廷的规定,别人也是无话可说。” “但是山西天灾加人祸,百姓维艰,快活不下去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这里是边地本就缺粮,内地的粮食还要往这里大量运输,十分的损耗,也不易,我们不能就这样再运回去,我决定留下一半粮食分给代州附近百姓,帮助他们生活下去。” “我知道,也许有人说这是朝廷的事,但是同为大明子民,岂能坐视不管百姓饿死、人相食?” 周大虎看了一眼帐中众人,接着说道:“大家做好回军准备,后天一早就回家,一路上,由赵民为行军总管,周远山和扬中玄为副总管,一切都要听从其命令,违者,军法从事。” “宋时、熊山、牛铁柱、胡铁塔、贾木青、李堂、王昌会、钱时来等人随我进京,护卫营二百人随我同去。”周大虎本来不想带这么多人,但是想一想,明末秩序混乱,各地都不平静,还是多带些人安全,一路上也能锻炼大家骑术。 散会后,周大虎又将赵民、扬中玄,父亲等几个人留下特别嘱咐了一会,尤其是战俘数百人,尽量不要死人,还有一路上的安全等等。 周远山轻笑一声,道;“大虎,你把为父和杨大人当小孩了。” 周大虎嘿嘿一笑道:“父亲和杨大人没有带兵打过仗,我当然要叮嘱一番了,山西还有一些流贼,并不平静,还有一些官兵是兵也是匪,也要注意。” 赵民在一边静静听着,脸上带着微笑,将周大虎的交代一一牢记在心上。又听着自己熟悉的大叔和兄弟父子两在较劲,心中感慨良多,短短几年,自己和发小等人在大虎的带领下,由一个山野小子,成为了现在的朝廷武将,眼界开阔了,心中的梦想也会变大……,跟着大虎哥,也许还有更大的军功等着,光宗耀祖不在话下。 周大虎去拜见了一下兵备道田震时,本还想有事见一下孙传庭,没想到已经回到了雁门关,周大虎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下官想将军中缴获的粮食拿出一半,用于赈济代州附近的灾民和饥民,只是下官的军队人马也要吃喝,还要发展兵备等事,否则全部拿出赈济又有何妨!” 周大虎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下官素闻官府底层贪污之风横行,因此此次下官拿出的粮食不想经由官府之手,而是由大人监督,孙传庭大人的门生故旧实施赈灾行动,不为别的,就因为我相信你们的品德和能力,请大人为百姓着想,接下此事。” “好!周千户既然讲到这里,老夫就答应下来,这是一份信任,也是一份责任,这是为民的好事,也是我等朝廷官员的职责,周千户的善举,代州百姓、山西百姓感谢周千户的善举,这将活人无数。” 随后田时震长叹一声,有些落寞的说道:“这本来是朝廷的责任,奈何朝廷财政困难,兵事之上开支太多,入不敷出,无力救民,这是一个悲哀啊,也是朝廷之耻。” 又聊了一会,周大虎告辞,马不停蹄的出城直奔四十里外的雁门关。 一个时辰后,周大虎见到了孙传庭,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孙传庭立即就答应了下来,他肃声说道:“周千户为民着想,拿出缴获来赈济灾民,实乃天大的善举,活人无数,本人感谢周千户的善举,此事本人定会和田大人办的圆满善始善终,不辜负周千户的一片爱民之心。”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京师 办好了赈济灾民的事,周大虎心中放下了一块心病,要不然缴获建虏的东西越多,他心中就越纠结,建虏手中的东西都是抢掠当地百姓的,能捐出去一些,心中舒坦很多,不求声名,只求心安。 周大虎又来到了州衙之中,拜别了三位山西的重臣列位大人,又找到巡按监察御史刘弘光,捐赠粮食三百石,用于去年六月十三日忠义而死的辽州和顺县原昌平兵备道山东按察使副使药济众的后事处理,留下一脸愣怔的刘弘光,周大虎直接回转大营养精蓄锐。 两天后,周大虎望着自己的大队人马,押着上千辆大型大车浩浩荡荡出城直奔林县千户所,等待人马消失在官道尽头后,才飞身上马,高喝一声道。 “走!” 二百余人三百多匹战马,腾起阵阵烟尘,向京师奔驰而去。 …… 京师,又称京师顺天府,大明都城。 永乐十九年正月,朱棣正式移鼎燕京,以之为京师,称为“北京”金陵应天府则作为留都,称南京。从内到外由宫城(即紫禁城)、皇城、内城、外城4道城池组成。内城周长四十五里,外城周长二十八里,高大雄伟。 周大虎望着眼前的北京城墙,心中十分震撼,古人的智慧和技能远超前人的现象,大家抬头看了半天城墙,其长蜿蜒远方一望无尽,大家策马慢行,行到城门不远之处的护城河之上的石桥边后驻停而立,抬头看去,几个大字的门匾,书写着三个斗大的金字“广宁门”,城门下面,站立着数列装备精良的城门禁卒,一名带队的城门校尉手把腰间刀柄,警惕的望着周大虎一行人。 很快,队伍中的一名随军的锦衣卫走出队伍,将一门腰牌递给了城门的校尉,其人一看,面露惊异之色,但很快就又说了一些什么,只见那名锦衣卫不住的点点头,稍后便返了回来。 锦衣卫百户走了回来,对周大虎拱手一礼,道:“周千户,你带的随从兵丁太多,这些随从兵丁只能在城外附近安营扎寨或者投宿村庄,但是不能扰民,皇上最恨官兵胡作非为,为祸百姓。” 周大虎很为难,这些护卫营的士兵跟着自己已经两年多了,这次出来跟着自己来到京师,不进城看一看有些说不过去,周大虎沉吟片刻之后,有了决定,便说道:“好,就按照百户大人之说,驻在城外二十里之地,还请百户大人给找一些军帐,并拨一些粮草给我手下兵马。” 周大虎的意思就是皇上让我来了,建虏刚退,为了安全,我多带了一些兵马在身边来京,这不过分,但粮草得朝廷出。 这位锦衣卫百户名叫俆鼎,此时听了周大虎的话,不由眉头紧皱,随机一想,这些事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百户所能解决的,报上去有上司解决,想到这里,俆鼎点了点头,随即进城向上司汇报而去。 周大虎等待的这段时间,骑着马与宋时、熊山、牛铁柱、胡铁塔、钱时来、贾木青、李堂、王昌会等人一二十骑,沿着护城河策马观看有关京师的防御城墙。 边看边心中感慨,这么高大的城池,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给自己五万人马,其中有一万多精兵就能守住北京城。 十万、二十万敌人来攻,自己也不会害怕担心,兵也会越战越勇,民勇也会锻炼出来成为精兵,近百万人的大城,兵源不缺,平时储备够半年粮食,早有谋划,何止崇祯十七年被李自成一天就被攻破? 周大虎心中又是一声长叹,常年的战争动乱,时间越长,民心、军心就会越涣散,牛鬼蛇神都会跳出来,就越发的不可收拾;动乱越早平定,朝廷元气就越早恢复。 周大虎想着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历历在目,也触目惊心不已,大同宣府等地受建虏刀兵抢掠,所在寨堡多有损毁,田禾被蹂躏皆被损坏,民生凋零,人口大减,多被建虏掳掠而去辽东,元气大伤,没有近十年的修养生息,很难恢复过来到原先的水平。 还有京畿之地,自崇祯二年已巳之变建虏肆虐京畿之地后,京师周边到现在还是民生凋零,难复以往一半,而后年以后,建虏又将过来肆虐京师,糜烂一片,如此下去,到了最后,神仙也难救。 周大虎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明京师城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时不我待。”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时辰过去,终于等来了锦衣卫百户俆鼎,他不是一个人过来,还带了几十辆大车随行,其中帐篷大帐十个,中帐五十个,被褥二百余件,粮食十五石,饲草三千束,豆料三石,还有一些鸡鸭鱼肉,和犒赏的酒水,铁锅、食盐、调料等物,准备的十分齐全,也想到十分周到。 周大虎没有想到,朝廷的办事效率这么高,还想的很周到,周大虎对这个锦衣卫百户俆鼎很是感激,当下,周大虎对着俆鼎重重一拜,“感谢徐百户的帮助,周大虎感激不尽。” 俆鼎赶紧连连摆手,急忙说道:“周千户这个要说清楚,我一个小小锦衣卫百户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我只是往上传递了一个消息,还是周千户厉害,立了大的军功,得皇上青睐,受兵部重视,兵部尚书大人张大人听到是周千户到来,与建虏作战的随护兵丁到来无法全部进城,就说你等都是朝廷功臣,不能慢待,亲自嘱咐下面从速处理办妥有关粮草帐篷生活物品等事。” 周大虎微微点点头,这个张凤翼是代州人,自己解救帮助了代州躲过一次大劫,张凤翼身为兵部尚书,一朝大司马,深谙军事,自然知道代州城的防守能力,自己的功劳他肯定深知,这一份香火情算是结下了。 这是一件好事,俗话说,“朝堂有人好做官”,这是古今官场之上的金科玉律,否则任你功勋卓着,如果朝堂没人,一个弹劾,一个攻讦,就会使你身败名裂,尤其是像他一样的外面带兵的武将,更需朝堂有人在有事时转圜,通报消息,为他说活。 这也是周大虎一直想和扬中玄结成暗中的联盟的原因之一,一文一武互相配合才能在一地安民足饷发展起来,文武连接,当然这会犯了朝廷的大忌,容易被弹劾和攻讦,甚至身败名裂,或因此入罪,但知道大明历史走向的周大虎对此则根本不会在乎。 第二百一十四章 袁崇焕争议 此时他的心情很高兴,张凤翼也许可以拉一下关系,虽然崇祯九年也就是后年,因建虏入塞,张凤翼害怕朝廷罪责而吞大黄自尽,但是死前还兢兢业业处理朝廷兵务,如此一位干吏实在是死的可惜,虽然其人有些胆小懦弱,但是世上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须知一名精通军务的行家里手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需要在不同的兵务职位上历练一二十年,才能合格担任兵部尚书之职,这是一个统筹谋划、摄控大局,分拨全国各部粮草、甲仗的首脑机关,而让其上前线指挥打仗完全是勉为其难之事。有自己在这一世,定会保下其性命,不要死的这么没有意义。 归根到底就是大明朝堂之上,因党争引起的一系列恶果,党同伐异,容不得异见之人,而朝廷的科道言官为了博出身、搏声名、搏人望,弹劾他人根本不顾实际情况一味弹劾了事,吹毛求疵,鸡蛋里面挑骨头。 这就使一些做事的人,做得多,错的多,使许多人宁肯无所事事,也不愿做事,毕竟官员也是人,读书做官的初心也是为了让自己和家庭活得更好一些,衣食无忧后,才有心思忧国忧民,毕竟清廉高尚的官员很少,绝大多数都是随大流之人。 很快,周大虎选择了一处小的村庄傍边,扎营安寨,这里近处有一条清溪小河,方便两百的护卫和三百来匹的战马取水。 人多力量大,营帐很快就搭建了起来,随即就是埋锅造饭,休息,一路上的长途跋涉,使得大家神疲力尽,周大虎也是决定今日不进城了,和手下兵丁一起在这陌生之地过一夜,再进城去看看。 当然,来一回京师,也要安排他们分批进入城里见见世面,这些护卫都是自己的心腹,忠心可靠,这次扩军护卫营中许多人都将下派到基层担任军官。 很快,饭食熟了,大锅菜、大锅饭,有肉有菜,饭菜香味飘香数里,引人食欲大开,边上小村一些前来观看动静的村民穿着有些破烂的长褂,缩着头看着周大虎他们,边上跟着大人看热闹的小孩闻着饭菜香味,眼巴巴的看着这边,一脸期待。 这些百姓不是太害怕朝廷官军?周大虎有些诧异,便找来了俆鼎询问,听了周大虎提出的疑问,俆鼎回道:“大人,这里是京师,这里附**时还是比较安全的,不打仗的时候,没有官兵敢胡作非为,因此京师附近的百姓都没有人怕官兵一说。” 对此有所了解的周大虎,知道自己把崇祯后期官兵的一些胡作非为,当成了崇祯朝一贯的作为了,现在崇祯七年朝廷的各方面控制还是很强的,只有到了崇祯十五年以后,各方面才大幅恶化,控制力也大幅的弱化,才有了左良玉等军事集团有一些军阀的特征出现存在。 周大虎带着宋时和胡铁塔、李堂三人走了过去,远处观望的百姓见有官兵过来,虽然有些紧张,但没有逃散,周大虎三人看去,这些百姓衣衫有些缝补,但是还比较干净,虽然面有菜色,但身体还可以,不是太瘦弱,周大虎自我介绍一番后,听说周大虎等人是打建虏的兵丁刚从山西过来,皇上召见,不由得亲近起来,也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的生活在已巳之变之前,还是可以的,吃饱在一年中占大多数时间,只在来年青黄不接时,才半饱半饥,偶尔还可以吃一些肉。”说到这里,一位老者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可恶的建虏、鞑子把京师的附近祸害的不行,还有那个袁崇焕,引狼入境,还想逼迫皇上和建虏结城下之盟,该死。” 周大虎听着如此评论,心中一震,果然后世之人和当时的明人感受不一样,眼界不一样,思想观不一样,对袁崇焕的评价也不一样,在自己的眼中袁崇焕是一个抗击建虏的英雄人物,死的悲壮,而朝廷的处理手法也是非常的粗糙和不妥。 袁崇焕时任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对对后金建虏绕道蒙古兵薄京师负有第一责任,使大明一百多年的不断建设的北方防线,一夜之间被建虏踏破崩溃。 自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庚戌之变”即蒙古土默特部落汗俺答率数万骑自古北口攻入,杀至北京和皇陵外围后,时隔八十年后,又一次敌方大军攻到京师城下,肆虐四方,破坏比“庚戌之变”还要严重数倍,政治影响巨大,震动朝野,震惊四方,此巨大的恶劣影响使朝廷震荡不已,朝廷名誉扫地。 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变,事后,兵部尚书丁汝夔和总督三边军务都御史都被嘉靖给砍头了,罪名是“失误军机御寇无策”,也是冤枉无比,按此道理,作为第一的负责人,袁崇焕和兵部尚书王洽应该革职查办,甚至可以遣戍守边,但一个在狱中病死,一个被凌迟处死,尤其是袁崇焕被凌迟处死实在太过分,整个寒了人心,对一个没有背叛朝廷的重臣,残酷如此,谁敢效命? 虽然袁崇焕胆大妄为,不经朝廷私斩一镇总兵大帅,但在建虏势起的时候,杀一个能对付建虏的能臣干吏,实为不智。 万里边墙怎能一个“守”字能守住的,兵力再多也是无用,只有积极进取主动为之才能避免不断地被动,然,这时朝廷朝堂党争不断,基层腐败贪墨横行,卫所糜烂,募兵又朝廷财政困难,根本不可为。 袁崇焕之案,争议很大,但有一条,不该凌迟对待,国乱思良将,袁崇焕之案也与历史进程相关,如果大明能保住江山,最后击败建虏,那袁崇焕就是那名大明百姓说的该杀,而后来的历史进程建虏屡次入关,最后还窃取中原,坐了江山,人们就会更加思念袁崇焕这位抗击建虏的英雄,因为在他手中,遏制住了建虏的咄咄逼人的进攻,还取得了数场大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京师第二天 袁崇焕、毛文龙等人的忠奸功过是非,不是书本上冷冰冰的文字所能概括的,他们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欲望的人。 比如,平辽总兵毛文龙有功也有过,牵制建虏骚扰其后方,其功甚大,但也为了粮饷逼朝廷就范,两犯山东兵掠登莱,所过之地犹如土匪过境,扬言“牧马登州取南京易如反掌”。 事实上,天启七年铁山惨败后,毛文龙就带着他的东江残军退守皮岛,从此已经没有捣虚制敌之心了,也不奉上之命行事,当时的朝廷对其有调走和问罪之议,但最后皆是害怕其反叛投金,而不了了之拖延下来。 毛文龙身为朝廷官员,在军中大肆收手下武官为义子,笼络人心,将朝廷的军队弄成了毛文龙一家之军。 加上其部孤悬海外,朝廷鞭长莫及,早晚非出祸端,而皮岛之上有兵两万八,逃难来的辽民有近十万人,却向朝廷要饷近百万,称有兵二十万,而朝廷要求毛文龙将辽民转运登莱等地安置,却屡次不应。 周大虎想着这二位后世争议极大的人物,为什么他们的争议大? 就是明末的历史走向越来越糟糕,最后痛失汉人江山,被落后的野蛮的制度的一群人所取代,随后在高压统治下,我们的民族性格同趋变得消沉、靡顿和繁琐。 也就是这种背景下,明末有一些人和后世之人就会觉着二人死的可悲可叹,有人认为二人如果不死,会不会有因为毛文龙的牵制,就不会发生崇祯二年的已巳之变?有袁崇焕活着,建虏可能就不会入关?等等想法。 周大虎也不知道结果,但是他知道自己有一天,定会为二人平反述功,不为别的,这两位死了,生前没有直接反叛。 在知道建虏是历史上最大的重大危胁的时候,要团结二人的以前的手下力量,还有不少人心中对二人有同情的士人百姓,都要争取,历史的滚滚车轮不是那么好扭转的,周大虎深知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有限和渺小。 和小村的这些百姓聊了半天后,从中得知不少信息,京师附近的百姓处境比别处强上不少,堪堪温饱,还过得下去,可惜,后年,也就是崇祯九年建虏还会再到京师肆虐一番,尤其是北直隶南部损失很大,还有崇祯十一年的建虏入关的抢掠,十五年的建虏入关,都在京师附近左右抢掠烧杀,京师附近的百姓的处境会越来越难。 为了感谢这些村民的善意,和抱歉打搅他们宁静的生活,周大虎特意嘱咐营地多做了一些饭食和肉食,请小村的百姓过来吃了一顿饭,一顿饱饭和一大碗肉食,让这些百姓连连感激不尽,不住地说这是几年来吃的最饱最好的一次,看着这一切,周大虎心中十分酸楚。 没有了大战煎熬和担心,这一夜周大虎睡得很沉,直到日出三杆,他才慢腾腾的起来,穿衣、漱口、洗脸,完成规定的日常动作,看着湛蓝的天,看着脚下清冽的河水,一切的烦恼都消失无踪, 皇上的召见以周大虎的历史经验,最少需要数天,毕竟以大明之大、诸事之多、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 因此周大虎一点也不着急,很快他下了一条命令,手下的二百护卫,每人发一两银子,由几名军官带领分批小股人数入城,早上已时出发(9点—11点),下午申时回营(15—17点),每人一天,不准进入青楼烟花之地、不准进入赌博之所、不准扰民滋事、要公平买卖。 说到这里周大虎肃声说道:“胆敢违反军令者,军棍二十,重则四十,伤人者杀人者,斩。” 很快有军官带队发放银两每人一两,十人一组,每天两组二十人进城,护卫营的亲卫皆是喜笑颜开,高兴之极。 没想到跟随大人出来,还有这么一个大福利,大家都想着在京师逛一圈后回去羡慕死军中的袍泽。纪律对他们来说,已经深深印在脑海之中、血夜之中,已成本能,决不会犯。 由于周大虎的前一天的盛情招待,村民送来了许多自家种的青菜还有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鸡蛋,令周大虎心中感动不已,这就是我大明子民,知恩图报,民风淳朴,勤恳忠厚,周大虎接下了青菜和鸡蛋,没有强行给钱,这份心意他领了,他会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 …… 紫禁城,皇宫,乾清宫。 朱由检前一天得知周大虎奉诏而来,就想直接招入宫中看一看,但想到初到京师,人困马乏,应当给与时间休息,才推后时间召见。 他很想看看这个周大虎是不是三头六臂,怎能一个小小的千户能斩杀数千建虏、鞑子、和二鞑子汉奸兵?是怎么做到的?他很好奇,要好好问一问能不能推广全国实行。 建虏一个大明的建州左卫小部落,现在已是大明的心腹巨患,自他登基以来,已是两次入关兵掠大明,朝野震动,举国震惊,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意“灭寇雪耻”。 然,兵懒将惰,朝廷财政困难,对阵建虏兵锋鲜有胜算,刚刚退走的建虏大军,肆虐三镇,朝廷调兵十余万,无一场大胜,只有这个小小林县守御千户所一名千户带兵主动出击,连战连捷,三战皆胜,为什么一个千户能胜,而朝廷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高品武将却做不到? 朱由检对这个问题想了不少,但是事关兵事,朝廷安危大计,他也不敢罔加乱动,否则就离处处兵变不远了。 朱由检想到这里,不由得握紧了双拳,心中满满的无奈,自己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处理事务顾虑重重,也阻力重重,如履薄冰,现在处于多事之秋,他害怕自己处理不当,被人称为昏君,人心离散,丢掉祖宗传下来的社稷江山。 为今之计,只有重拾祖宗之法,乱世当用重典,但犯国法,御虏不力,皆当严惩,绝不宽宥。 当赏功臣,要重用,朱由检不想再等了,他起身走到殿中,来回走了几圈,他想立即传见周大虎。 “周大虎现在住在那里,在做什么?可有休息好?”朱由检停下脚步问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觐见 “回皇上的话,周千户这次奉诏进京在建虏刚退之时,带的护卫有点多,足有二百人,按照朝廷规定,外地兵马不能进城,因此驻扎在城外二十里一处小村旁边,兵部调拨了帐篷和有关生活物品和粮食等,周千户也与士卒同吃同住一起。” “周千户除了休息,就是与村民聊天,还请当地村民吃了一顿饭。” “据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周千户休息的很好,消息半个时辰一传。” 朱由检微微点点头,想了想,低声说道:“那就传旨周大虎即刻进宫见驾。” “遵旨!”王承恩跪地叩首后,起身缓缓退出大殿,去安排有关事宜。 朱由检望着王承恩的背影,心中默念道:“希望祖宗保佑,给朕送来一员堪用的大将之才。” …… 京师城外。 吃完早饭正在河边散步的周大虎远远的就听见了马蹄声,很快俆鼎带着宫中打扮模样的人来到了跟前,一声略尖的嗓音传到耳边:“周大虎接旨。” “这么快?” 周大虎有些措手不及,随即一整衣冠,跪地接旨道:“臣,周大虎接旨。” 传旨的内官看了一眼周大虎,旋即朗声说道:“上谕,着周大虎即刻进宫见驾。” “臣,遵旨!” 周大虎叩首谢过恩后,赶紧准备衣服,收拾东西,很快一身五品武官官服的周大虎从帐中出来,胸前熊罴补子十分惹眼,周大虎快速向身边人交代了一下后,立即跟着传旨内官向城中匆匆赶去。 此时,在周大虎进宫的路上时,兵部和内阁已经接到了周大虎已经上报的军功和抚恤的名单,内容很快就传了出来,随即这个消息又迅速传向四方,尤其是各镇总兵在京中都安排有人手驻京探听传递消息。 一时间,京城议论纷纷,很多人敏锐嗅出山雨欲来的前兆。 文渊阁内阁值房,首辅温体仁看着手中的周大虎报功和抚恤奏疏,心中则是震惊不已,前些天在皇宫只是听说大捷,现在看了具体的战斗经过的详报,尤其是阵斩建虏二千三百三十五人,蒙古鞑子七百二十二人,二鞑子和包衣阿哈一千零一十二人,俘虏建虏一百三十九人,其中已有三人加入所部,蒙古鞑子二百七十八人,二鞑子和包衣阿哈六百八十三人。 而自己的伤亡只有死亡五百五十七人,重伤中又死了十七人,总共死亡五百七十四人,伤约七百零六人,重伤三十五人,民夫死了三十一人。 温体仁看着这些数据,脑子一片恍惚,建虏什么时候这么好打了?这个奏疏他拿在手里觉着很不真实,可是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欺骗皇上和朝廷吗?就这样找死吗? 温体仁眼中目光闪烁,心中已是一片惊愕,“如果这个周大虎真的是一个敢战能战的大将之才,老夫会好好扶他一把,如若是侥幸之徒……”温体仁眼中忧虑一闪而过,随即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将奏疏传给了下一位阁臣阅看。 兵部尚书张凤翼已经知道了皇上召见周大虎的事,他对朝廷的各镇总兵的怯于对建虏对阵即无奈又悲愤,不由感叹而道:“任(建虏)游骑之抄掠,无能设伏歼除,所谓训练者安在?无事则若称缺饷,有警又自处无兵,练无闻,动呼吁,所谓精锋者又安在?” 文华殿,周大虎观看者殿中的雕梁画栋,静静的等待着皇上的到来,对紫禁城周大虎没有别的感觉,只有一个“大”字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境,其次就是富丽堂皇,别的也没啥感觉,就是还有些忐忑和不安。 半个时辰后,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周大虎终于听到大批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一声高音传来。 “皇上驾到。” 随后就是山呼万岁的声音扑面而来,周大虎也是赶紧跪地叩首高声喝道:“臣,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周大虎,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位身穿明黄衣裳的青年男子走到跟前,盯着周大虎停了半天后,才轻声说道:“起来吧,不必多礼,你是朕的功臣。” “微臣不敢当,这是臣该做的。”周大虎小心的回道。 皇帝在身边站着他可不敢站起来,那样就和皇帝脸对脸了,一路上,那个内官可是给自己讲了不少的礼仪,本来像他这样的京外的官员,初次觐见皇帝,要先培训一番礼仪,才能觐见皇上,他这次是特事特办,纯属例外。 朱由检听到这一句话后,不由得轻笑一声,心中立即浮现出朝廷这次调发辽兵和其他各镇兵马时,兵马未发,先向朝廷讨要开拔银,一路上不断索要粮饷,想到自己每年拨付那么多粮饷,却是兵马不堪用,众文武皆是怯战不前,想到这里他是一肚子怒气。 不过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大虎,朱由检心中的怒气瞬间消下去一大半,见周大虎还跪在地上,朱由检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周大虎永远不敢起来,想了想,便弯腰去扶周大虎。 周大虎一见崇祯来扶自己,吓了一跳,他可不敢让皇帝来扶自己,这是古代,皇权至上,自己已经踏上了官场,就要以官场思维来考虑事情,朝堂之上官场就是战场,不小心翼翼,自己被阴死都不知道,这可是言官喜欢的话题:“新进武官周大虎持功而骄,皇上亲扶而不避让。” 周大虎动作迅速,立即战了起来,低着头弯着腰后退一步,站着静静的等待皇帝问话。 朱由检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周大虎,虎背蜂腰,孔武有力,看着就是一员武将,朱由检很是满意,这和他心中的武将很合,就是不知识不识字,他摇摇头,不抱希望。 朱由检迈步走向座位,身后的王承恩手拿拂尘疾步上前几步,用手中拂尘弹了一下御座上的灰尘,躬身迎接朱由检缓缓坐下后,才直起身体静静的立于朱由检一侧。 朱由检伸出手来,身边一则的王承恩知道其意,随即从身上掏出一份奏疏,恭敬的轻轻地递到朱由检手上,又立即退回一则,如果不是有奏疏在朱由检手上,别人还以为他没有动弹一般。 第二百一十七章 问答 朱由检看了一眼手中的周大虎报功奏疏,面上露出少有的开心的微笑,这封奏疏他已经看了十几遍,内容已经能够背下,但他还是百看不厌,每看一次,心中就高兴一次,多年胸中的闷气就消散不少,心情也明朗许多。 朱由检抬头把目光投向周大虎,他心中有许多问题要问,最主要的是问一问为什么周大虎一个千户能战胜建虏,敢主动出击,难道他就不怕死吗?他的兵是怎么训练的?还有很多……,他都想问问。 朱由检面带温笑,想着周大虎的有关情况,轻声说道:“周大虎,我记得你,去年这个时候你还是一个白身,后来河南有司上报有一个民壮组成的乡勇队伍,剿灭了彰德府林县、磁州的涉县、武安等地的山匪流贼,还一地安平,给你等报功。” “河南有司还上报你率陕州、嵩县两地的山民近万人自愿入卫戍守当地,朕特旨加恩给你加升一级,你果不负我所望。” “微臣不敢当,这都是手下袍泽兄弟敢于用命所得,还有彰德府同知扬中玄大人的知遇之恩和皇上的恩典所致。” 朱由检微微凝眉,随后说道:“你不必妄自菲薄,至于其他人的功劳,朝廷自会给与升赏,你不用操心。” 周大虎的心脏加快跳了几下,低头回道;“微臣知错。” “好了、好了,朕要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如实回答,知道吗?不可欺瞒于朕。” “微臣知道,皇上所问,臣定会如实回答,绝不敢欺君。” 朱由检点头对周大虎的态度很是满意,略一思考,缓声问道:“周爱卿部下有精兵多少?” “三千,此战之后,已经不到两千。” “如何练兵?” “生活上吃饱穿暖,纪律上严格而行,一天一操练,风雨无阻,十日歇一日,一年一年坚持下来,并时常进行一些拉练、和一些对抗训练才行。”周大虎小心说道。 朱由检听着微微皱起眉头,周大虎练兵之法在他看来根本没有推广的可行性,现在营兵三天一练五天一操都做不到,吃饱穿暖朝廷也保证不了,此法强推,必定会遭到抵制,引起大量士卒逃军,军中震荡,此法根本不可行。 朱由检心中有些失望,很快他就开怀了,别人做不到,只要周大虎能做到也行,他随即问道:“何为拉练?” 周大虎知道自己把后世的用语说了出来,略微斟酌了一下用词,回答道:“回皇上,拉练就是军队全副武装从一地到另一地带有考核目的的急行军,一般距离最好在百里以上。” 朱由检若有所思,半天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周爱卿的这个做法不错,可惜仍然不能推行。” 说完此话,他轻轻摇摇头,看向周大虎眼中微动,沉声说道:“周爱卿太拘束了,有话就讲,有事就说,说错,朕也不会怪罪。” 周大虎也觉着自己太谨慎了,自己作为一员武将不应该慎小甚微,这与自己的身份不符,听见皇上如此说道,便决定顺杆上爬说一些心中想说的话,随即说道:“微臣有话要讲。” “讲!”朱由检肃声说道。 “微臣此次出战完全靠臣的杀虏之心,和杨大人的担责而去杀虏,朝廷有令,无令不得互相越境侵犯所守汛地(汛地就是军队战时攻防体系或边防系统中,各部必须按时驻守的区域),微臣和杨大人是担着违令的责任而去,代州能守住,除我部的官军能力外,也多亏代州守备、知州、同知等人有所担当,否则微臣进不了城。” “臣想请旨,请求皇上授予微臣随机随地救援他地之权,臣会根据自身能力有所出兵帮助防守或着出动杀敌。” 朱由检皱着眉头在思索周大虎的请求,他知道朝廷武将都是怯战怯阵,皆是避战不及,这个周大虎却是很不一样,很年轻,山民白身出身,除了一个同知扬中玄外,在朝中朝堂上没有瓜葛、牵连,也不是世袭的将门武将,没有那么多的盘根错节的关系,年少气盛,血气之勇犹在,堪用、可用、能用,再年长成熟一些,即可大用。 不过,授予可以离开汛地便宜行事的权利,他心中有些犹豫,一支军伍能无令而行动对朝廷来说是很威险的,会带来极大的不确定性和隐患,可是当此内忧外患接踵而来之时,如果周大虎所部其有余力,助他地一臂之力,也是好事。 朱由检陷入思索之中,不断的衡量左右利弊,片刻之后,沉声说道:“朕答应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周大虎心中惊喜异常,面上却不敢太过,立即伏地叩头道:“微臣叩谢皇上信任,臣定全力以赴,以报皇恩。” 听着周大虎的话,朱由检略带笑容,口吻带着亲切之意说道:“周爱卿,年少有为,不到弱冠之年,就已经立下巨功,自古为将着多持功而骄,你年纪较小,未来再多锻炼一些时日,必成大器,现在要虚心好学,日后必为朕之左膀右臂肱骨之臣,朕很期待这一日早日到来。” 周大虎又立即跪下叩头,“微臣谨记皇上教诲,当再虚心学习兵法知识,多沉淀自己,为皇上校尽全力。” “好了,周爱卿平身,免礼,不要再行礼了,赐座。” “谢皇上。” 周大虎缓缓起身后,坐在殿中内侍刚搬来的椅子上,静静的等着皇上继续问话。 “爱卿的兵丁是你带到林县守御千户所山民训练出来的吗?”朱由检问道。 “正是。” “训练多长时间?” “训练两年时间。” “两年时间”朱由检有些失望,时间太长,看来周大虎这一部近些时间不能用了,人数也太少,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此次立功甚大。 朱由检转移了话题,慢声说道:“周爱卿当了一年的千户,此次又带兵出征杀敌,很有作为,连战连捷,说说对朝廷卫所和朝廷边防的看法,尽管大胆的说,言错无罪,朕听够了朝臣的陈词滥调。”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胆直言 周大虎当然有很多看法,这都是后世总结的经验,现在却是不能说,原因很多,现在自己官职太小,份量太轻,贸然说的太多、太深,就是不知轻重,找死。 另外,自己和崇祯皇帝首次接触,交浅言深,崇祯帝历史上被称为卞急多疑、苛刻寡恩,赏罚不明、嗜杀成性,失一城杀一将,总督就杀了袁崇焕、郑崇俭、杨一鹏、刘策、熊文灿、笵志完、赵光拚七位。 巡抚杀了蓟镇王应豸、山西耿如杞、宣府李养冲、登莱孔元化,大同张翼明,顺天陈祖苞,保定张其平,山东颜继祖,四川邵捷春,永平马成名,顺天潘永图等。 周大虎也理解崇祯的心态,乱世用重典。按当时的律法,这些都是可杀也可不杀的重臣,整个朝廷腐烂了,没有自知之明,越是杀人,人心越是离散,治国而心太急,说白了,帝王之制还是人治,崇祯心急而以重法以绳群臣,使得大家纷纷以自保为主,君臣更是离心离德。 周大虎心中衡量利弊半天之后,认为自己刚立大功,表面之上岁数也小,不会说几句真话被崇祯就弄死,便下了决心道:“回皇上,微臣虽然当官不久,但对朝廷卫所和朝廷边防是有一些看法和心中所想,也是胸中憋闷已久,不吐不快,但是微臣性子直,说话没有轻重,微臣害怕皇上听了不高兴而被关押和杀头,心有顾虑,臣在民间听说皇上爱杀大臣,心中有所害怕不敢言。” 话刚说完,就听到一声尖厉的怒喝之声传来;“大胆,小小千户竟敢诽谤皇上清誉?来人,跟我拖下去。” 立时,大殿之外闪出几名大汉将军,正欲过来擒拿周大虎,立时周大虎大叫一声道:“皇上救命,言者无罪,皇上说话不算数。” 朱由检抬手一扬,几名大汉将军立即退下返回了原有岗位,他转头轻斥王承恩道:“周爱卿乃是朕之功臣,言者无罪,乃朕之所说,汝等要陷朕于不义不明吗?” 王承恩立即跪地请罪道;“奴婢万死,请皇爷责罚。” 朱由检并不是真的要责怪自己的大伴,假装的怒哼一声说道:“下不为例。” 朱由检转头看向周大虎和声说道:“爱卿受惊了,有话就讲,何时听说朕爱杀人,又怎么说朕?”说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朕在宫中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出去,也不方便出去,所听民间之事皆是众臣奏疏而知,爱卿有话要讲,朕也想听个新鲜,不会追责任何人的责任。” 周大虎冒着风险讲了刚才一番话,是有目的地,看一看崇祯皇帝的度量到底有多大,是否和历史上说的急功近利,翻脸如翻书,趁着自己现在立有大军功和自己年级较小又没有和官场牵扯太多,皇上不会怪罪,说一次重话劝劝崇祯,也算尽了一份臣子的本分,今后就不会再如此了。 周大虎心中有了定意,抬头看着朱由检,再无半点害怕,肃声说道:“臣想先说一下朝廷卫所弊端。” “卫所之制自太祖定制以来,已有二百多年,现今已经糜烂不堪,军士已经沦落为农人,只会种地,不会列阵杀敌,而底层世袭的武职,没有别的收入来源,只好盘剥手下军户,几乎沦为奴隶,屯田之地被大量侵占,军户已经难以生存,苦累一生却得不到温饱,而高阶武职吃空饷喝兵血,军户被绑在卫所中,不能随意离开属地,已成为最可怜的人,何况当兵得上战场,上战场就有生死,好生怕死是人的本性,当兵这一职业本就最危险,还要当奴隶干死干活却得不到温饱,献了自己献子孙,一人为军户,子子孙孙为军户,辈辈当牛当马,换微臣是军户,也要逃军,不为自己也要为子孙逃出一条路。” “放肆,大胆!”一旁的王承恩忍不住再次怒喝而道。 朱由检脸色铁青,隐隐有些发火,但是还是忍住了,发火的原因不是这些情况,而是周大虎直接把自己代入了进去,听着周大虎的话非常刺耳,这些情况他不是不知道,早就有大臣上疏说过此事,但因为牵扯太大,一旦有所动作,将会使国家剧烈震荡,一旦侵犯了世袭将门的利益,将会地动山摇,而军户虽苦,却是一家一户,兵无将不动,蛇无头不行,起不了大的风浪,而将门武官则不一样,一动就是千人万人,作乱一方,坐在这个皇帝位置上,并不是为所欲为,框框条条,顾虑太多,限制也太多。 朱由检心中有些难受,位高而孤,别人是无法理解自己的,怪不得历代皇帝都自己称自己孤家寡人,不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没法理解当皇上的所作所为,想了一会,他心情平静了许多,沉声说道:“爱卿有何方法解决?” 周大虎长舒一口气,顺着皇上的问题说道:“微臣知道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大动卫所,微臣想试点整顿军屯,改善军户生活,实行七分操练,三分屯田,整治卫所腐败并革新治理,建设卫所,为皇上做一个试验田。” 周大虎的说法很是新颖,有些词语不好理解,比如“试点”,随即朱由检张口问道:“何为试点?何为试验田?” 周大虎解释道:“回皇上,试点就是全面开展事情或工作前,先在一处或几处试做。” “试验田就是两块用作对比的田地,跟试点一样的意思,有验证之意思。” “试做?”朱由检不由得沉思起来,“一处试做或几处试做,不行就停止,危害也不大,这个想法发倒是可以一试。” 朱由检想了半天后,问道:“你想多大范围?” 周大虎一听皇上没有直接拒绝,看来事情有些希望,立即回道:“微臣想在河南等处漳河之北地方试行,即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三府。” 朱由检一听,这里都是河南承担北上漕粮的地方,明朝有六个省份承担着漕粮,北方之漕粮有河南、山东两地承担,南粮由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四省承担。 而河南有些特殊,其漕粮征收分河南地区和河北地区两地不同,河南省黄河以南的州府缴纳的是折色银子,在黄河北部的府购买粮食当做漕粮,黄河以北的府缴纳的是本色粮食。现在周大虎试点的三府是河南漕粮的粮地,万一试点出现动荡,将严重影响京师和边镇军饷粮食供应,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冤错之案 朱由检心中有些纠结,他内心知道,大明弊端天长地久的积累下来,得进行改革,可现在的局势根本不宜改革,需要的是一个“稳”字,现在是内乱外患,一招不慎,就会使朝廷局势大坏,不得不慎。 过去大臣奏疏也有改革之法提出,都因其中之法动静太大被自己高束,而上疏之臣却是认为他不予采纳,而有些大臣只会空谈爱民减负,修身养性,却无一策可操作性的有用之法,他曾多次在心中呼喊:“朕现在需要的是可以立即使用的经世之策,而不是修身养性空谈、” 朱由检半天之后,才缓声说道:“周爱卿,你试点如果手段激烈激起军变和民变怎么处理?” 周大虎果断回道:“微臣有把握在变乱之前将其扑灭。” 朱由检微微点点头,不知可否,话锋一转。“边事周爱卿有何看法?说说你的看法。” 周大虎已经不想再多说一些过头话了,适可而止,才是聪明的臣子,便恭敬的回道:“微臣没有在边关任职的经验,无法回答皇上具体的提问,但有一些感想。” “微臣认为,北方九边,长达万里,兵力分散,而蒙古鞑子和辽东建虏每每犯边,皆是成千上万,尤其是辽东建虏犯我大明之时,更是出动军队数万甚至十万,军民全部出动,劫掠我大明百姓钱粮,以边防之守堡百人千人,根本挡不住敌方锋芒,只有或死或降,而辽东建虏已经制服控制我大明沿边蒙古诸部,预警难于探测,只能被动挨打。” “要想化此难题,非得学成祖北伐蒙古臣服于我大明,然后东征辽东,主动出击才行。否则万里边防,就会处处以少对多,以散兵对敌聚兵,敌每犯边必败,处处漏洞门户大开,防不胜防。” “另外,今年辽东建虏是西征察哈尔之后,进犯我宣大、山西三镇,并欲进犯我大明京畿之地,好在建虏没有得呈,不过察哈尔的实力还有,微臣以为建虏明年还会西征察哈尔,回程还会犯我山西三镇境内,请皇上早做安排。” 朱由检眉头一皱,这个回答有些出人意外,可惜朝廷现在自守都不能保证,哪有余力去进攻,这种想法完全不符合实际,至于明年建虏可能还会到来宣大、山西等处,朱由检不由得心中一叹,三地之军兵将怯阵,难堪大任,摇摇头,目光盯向周大虎,沉声问道:“周爱卿,你之所部可能与建虏野战?” 周大虎小心答道:“同等兵力、同等条件下,微臣有把握与之一战并胜之。” “同等条件下”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步卒对步卒,骑兵对骑兵才行,步兵对骑兵那是没法打。 “可惜人数太少。”朱由检低声说道。 周大虎听见了,赶紧表态说道:“微臣这次回去,定会新人多加训练,早日成军,为皇上效力。” 周大虎的表态让朱由检很是满意,虽然周大虎的有些话有些忤逆他,但是刚立下大功,又很是年轻,年少无忌吗,与朝廷各大臣没有牵扯,在他心中这正是没有心眼的表现,这样的武将用着比较放心,他心中已经有了评价:“可以重用,忠厚老实,没有那么多心眼。” 朱由检用温和的声音问道:“爱卿前面说朕好杀大臣,听说有哪些?” 周大虎想提袁崇焕之死,现在不敢了,周大虎估计自己提了,出不了宫门,这案子太敏感,太重大,除非自己封侯拜相,才敢提,既然皇上问了,找一个就是了,随即周大虎答道:“微臣白身之时,在乡里听老人说,原山西巡抚耿如杞、总兵官张鸿功死的冤枉,乃一大冤案,山西五千兵溃,骚扰抢掠京畿百姓,乃是朝廷之过,朝廷法令规定,客兵赴汛地当日不提供军粮,明日才肯提供军粮,兵马到后,兵部令守通州,明日调昌平,又明日调良乡,汛地累更,军三日不得饷,军兵本来就怕打仗丢命,军心原就不稳,如今又连续三天得不到粮食补充,军心动乱掠民,乃是正常之事,多数官军多会如此士兵哗乱,实不为过,皇上杀之,乃不知带兵之难,死的冤枉。” 朱由检挥手制止了王承恩的欲对周大虎第三次的叱喝,脸色凝重,当初他听到山西勤王兵马五千余人,发生兵乱,心中非常生气,认为一军将领、一地巡抚连自己的兵丁都管束不了,勤王而来未战一场,先祸国殃民,实不可赦,也无人敢于求情,崇祯四年被斩。 难道真的冤枉?朱由检心中已经有所迟疑,不由得沉思起来,一边的王承恩却是欲言又止,在他心里皇上金口玉言,怎能有错?即使真有错,也不能轻易改正,这会损害皇爷的威望,也许皇爷不在乎,或者想法与自己不一样,但他已经认定周大虎是一个找事精,一点都不知安分。 很快朱由检有了决定,不管耿如杞、张鸿功二人是否冤枉,现在都不是再处理此事的最佳时候,于是他看向周大虎肃声说道:“此事朕已知道,不是你现在的位置上所能考虑的,你的任务是多练兵多杀敌,早日成长起来,为朕分忧、为国效力。” 周大虎再次跪地而道:“微臣知罪,臣铭记皇上教诲。” 朱由检摆摆手,低着声音温声说道:“爱卿平身,无需再跪,好好坐着,再与朕聊聊你的困难和家常。” “有什么困难朕能跟你解决的,说一说?” 周大虎也不矫情,直接说道:“微臣却实是有事情请皇上帮忙,臣想组建一支千人以上的重火器鲁密铳部队,但是难觅其匠人,微臣听闻京师有各种匠人、微臣请旨皇上调拨一些制作鲁密铳的工匠到林县,制作火铳,以壮军力。请陛下批准。” “除此以外,微臣还缺少一些养马、御马、育马之人,请皇上帮助解决。” 朱由检听取了周大虎的请求,心中松了不少,只要是不向自己索要钱粮,他就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至于制造鲁密铳的工匠,朝廷有的是,现在朝廷也没有钱打造这种昂贵的火器,虽然制造鲁密铳的人是掌握朝廷机密火器的人,不宜授予地方将领,只是他想多看到一些这次一般的大胜利,为了胜利,想要,就暂时调到彰德府使用使用,到时候,再调回来就行了。养马御马之人朝廷更是多得是,想要,朝廷调一批就是了,这些都不是事。 朱由检说道:“这两个请求,朕答应了。” 周大虎一听,喜上眉梢,赶紧跪地叩头谢恩。 第二百二十章 请辞、商议 有了这些匠人,自己就可以快速打造一批重型火绳枪鲁密铳出来,关键时刻会发挥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能打造鲁密铳也就能打造鸟铳,一举两得。 朝廷今后局势只会越来越艰困,估计朝廷也没有余力再打造鲁密铳了,如此这般,匠人就成了自己手下,几乎可以断定这些匠人不会还了。 朱由检又问了一些周大虎一些日常琐事,以拉近两人之间的君臣关系。 他朱由检为什么答应了周大虎提出的诸多请求,也不斥责周大虎的一些过分之话,还给与维护,就是看在周大虎年轻有为,敢战能胜,进入官场不久,没有朝臣牵扯关系,也没有世袭武臣的盘根错节,就如一张白纸,他想将其朔造成为自己可用而忠心的将领。 现在的武臣将吏,他心中十分不满意,却又不能不用,如今他在周大虎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他要亲自培养一名大将之才,扫平天下宵小之徒,收复辽东,灭寇雪耻。 拉近两人君臣关系后,崇祯帝又留周大虎吃了一顿饭,又当场赐下一套精制盔甲、一把百炼精制腰刀,一双精制铁锏,一支精制马枪还有一副豪华银铁打制的鞍辔等物,又赏赐御马监战马五匹,才让内官送周大虎出宫而去。 走出皇宫紫禁城,感受着外面的微风,周大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望着身边两个内官双手捧着的皇上赐的盔甲和兵器,等待着皇上赏赐的战马到达。 文华殿中,周大虎出宫以后,朱由检望着周大虎出殿的方向呆立半天后,才转身回到殿中坐在御座之上,闭目凝神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承恩,你说这周大虎此人怎么样?可堪重用吗?” 王承恩认真的想了想,谨慎的说道:“回皇爷,这个不好说,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太短,不好判断,不过奴婢初看周千户,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确实是有大将之相,这次敢战建虏并胜之,勇武之心不容怀疑,白身而起,皇爷提拔简用,必感皇恩。” “虽有一些狂言悖语,但也说明此人年轻没有城府,说话张口就来,不知凶险,倒也坦诚。” 朱由检微微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不断盘算着怎么安排周大虎和她的一干手下,还有考虑真如周大虎胡所说明年建虏再犯山西的事,这只是猜测,不能声张,否则会乱了民心,造成地方动荡。 在宫外等待半个时辰后,皇上赏赐的五匹战马终于交到了周大虎手上,高大俊逸,健硕有力,爆发出浑身的力量感,让人一见就会喜欢上这些战马,不愧是皇家饲养的战马,周大虎心中高兴不已。 返回到了城外自己营地之后,大家围着皇上御赐的盔甲刀兵和五匹御马,咋咋呼呼闹个不停,大家你摸摸、我摸摸,但是没有周大虎的发话,都不敢拿起来看和骑试,弄得一群人心里直痒痒,却不敢动,毕竟这是御赐之物。 而周大虎则是反思自己在皇宫面对皇上的对答,在脑中重新过一遍后,觉着没有大问题,便想着眼前这一切,自己初次面对皇权,望着那个高坐之上崇祯皇帝,感受到了压力,不为别的,就是拥有皇权的人可以一言定生死,一言定富贵,可以掌握别人生死的人,何人不惧? …… 周大虎进宫后第二日。 兵部。 正在兵部忙碌的张凤翼,突然接到了皇上的召见,商讨周大虎的此次军功升迁选用适宜。 兵部,掌管武官选用及兵籍、兵械、军令等,皇帝也可以直接下旨任命官职,但是这是特例。总兵一级,则需要通过大朝会推选,三公九卿投票,票多者上。 皇帝的命令一到,张凤翼大概知道怎么回事,除了大出风头的周大虎以外,没有人让皇帝为一个武将升迁亲历亲为了,这次周大虎对战建虏的一枝独秀,是大大得罪了一群将领,显得他们一群无能,武官忌妒之意,张凤翼作为兵部尚书已经耳有所闻感受到了。 文华殿,朱由检高坐上位御座,看着跪在地上请辞的兵部尚书张凤翼,张凤翼低着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微臣年老力弱,已经不能胜任兵部尚书之职,此次建虏奴酋率兵十万犯我宣大、山西三镇,掠我大明之民数万,抢掠我民财货无数,微臣调度有责,已无脸面继续担任大司马一职,恳求皇上恩准微臣告老回乡,颐养天年。” 朱由检脸色很不好看,他招张凤翼商讨有关周大虎的安排,没想到过来直接就撂挑子请辞,他心中有一中被背叛的感觉。 朱由检沉着脸,淡淡说道:“不准。” 张凤翼悲愤的说道:“皇上,巧夫难做无米之炊,臣虽为兵部尚书,但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也无法亲自上战场。” “而朝廷兵马,此次面对建虏,任敌之游骑之抄掠,无能设伏歼除,所谓训练者安在?无事则若称缺饷,有警又自处无兵,练无闻,动呼吁,所谓精锋者又安在?臣主管兵部,督查不力,臣有责,有罪。” “你之责任,朕深知之,虽有督查不力职责,但也不全怪你一人,望爱卿继需努力做好有关后续事宜。” “现在朕想与你商量一下,周大虎究竟怎么安排才能人尽其用,爱卿有何意见,只管讲来。” “来人呢,给老大人赐座。” 张凤翼见自己想致士回乡的事情不可能了,便起身坐下,想了片刻后,向朱由检微微一拱手,说道:“微臣认为周千户此战虽大胜,却也损失不小,需要回去休养生息和练兵备甲等事,时间不能太短,可升为彰德府彰德卫正三品指挥使,世袭,兼河南河北路参将,分守河南等处河北三府。” “林县是其所率山民入所,可升其父周远山为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世袭千户,加彰德卫指挥佥事一职。” “只要周大虎的军功升赏下来,没有怨言,其他都好办许多。其所立之功,巨大,近十年罕有,足以直升一地副将,然,其年纪太轻,蹿升太快,去年八月其还是白身,而今一年,就连升小旗、总旗、试百户、百户、副千户、千户、一卫佥事、卫同知、卫指挥使,共计九级,即使试百户不算,也是连升八级,前所未有。恐遭人非议。” 第二百二十一章 圣旨下---恩赏 朱由检眼中厉色一闪,冷声说道:“如果有人剿平一地流贼土寇,还一地百姓平安,还能自愿填充满额一地卫所,能够对阵数千建虏并战胜之,并斩杀一名建虏贝勒王子的话,朕封他一镇总兵又何妨!” 张凤翼害怕皇帝头脑发热真封了周大虎一镇总兵,那就麻烦了,震动朝野,自己也会被百官弹劾,更是坏了名声,立即急急站起上前说道:“皇上不可,没有历练骤然上位,军心和官心皆会不服,极易引起动乱,反而是害了周千户啊。” 朱由检转头冷冷盯着张凤翼,张凤翼浑身冷汗直冒,刚想开口解释,便听到朱由检淡淡说道;“朕知道,朕不会拔苗助长,但是如此的赏赐还是低了。” 朱由检又将周大虎的请求,和明年建虏也许还会再到山西的预测说了出来,并嘱咐到张凤翼要保密,传出去会引起混乱和动荡。 传出去,万一建虏没来,就是大的笑话,百官就会一起弹劾,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张凤翼深知其中的利害,脸色凝重:“皇上,微臣知道轻重,决不会外泄一分。” 朱由检也说道;“朕已下了宫中的禁令,若有宫人传言出去,殿中之人一体杖毙,家人诛三族。” 张凤翼听到此话心中才放下一块石头。不过有了此种新的问题,周大虎的安排就要重新考虑了,还有皇上认为给周大虎的升赏低了,那就再调高一级,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崇祯四年,大明首个殿试武状元王来聘就直接拔擢为山东副总兵,可惜战死了。 考虑了一会,张凤翼有了主意,便向上座的朱由检说道:“皇上,臣如此安排,你看可好:周大虎身为参将不变,加副将衔,历练几年后不管立不立功,都擢升为副将,山西方面的请求加上因应明年建虏犯境,臣以为,可让其周大虎兼任代州守备一职加振武卫指挥使衔,平常不用过去,可派一个副手坐镇,有警再发兵过去、两不耽误,也可安代州等地军民之心。” “只不过这样就需要给周参将的兵马要做一些改变,原先朝廷定制的马三步七不适合周参将身兼两地之职了,为加强机动性,改成马七步三才行,或者改成全部马兵才行,只是这样耗费巨大。请皇上圣裁。” 朱由检很快就答复道:“马七步三就可以了,人马粮饷就定六千,听说周大虎这次缴获了不少战马,还向朕要求了不少养育马匹的人,他现在马匹充足,朝廷也缺马啊,各镇都是伸手向朕索要战马,可是朕又不是养马的,朝廷财政也困难,那里去给他们买马。” 说完,朱由检一脸无奈,他也累,也苦,但都的撑着。至于周大虎,他想慢慢来,拔苗助长会毁了他,王来聘就是个教训,周大虎,就给他一些别的荣耀吧。 很快,周大虎的升赏就确定下来了,张凤翼告退后,缓缓退出文华殿。他要很快将皇上与他商定的升赏,写成题本上疏内阁,最后由皇上批准,再宣告颁旨给有功之将。 虽然军功首级和缴获建虏的一些旗帜甲仗,还需要几天才能运会到京师,但有了皇上的背书,有关的参将关防官印等已开始铸造。 由于周大虎的功劳太过重大,便又等了数天军功首级等物运到了京师以后,整整验证了五天首级,才完全确定,均是真实无假,实实在在的大军功。 周大虎在等待中时间慢慢过去,这段时间虽很闲,浅逛了北京三次,就觉着没意思了,周大虎又不敢离开,只好在这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一番,和营寨一边的小村的百姓更加熟悉了。 到京师半个月后,再一次有宫内内侍到大营中传旨,宣周大虎第二次进宫,在大家期望的眼光中,周大虎整饬一新跟着天使进城向宫中急速前行。 这次由于是第二次进宫,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文华殿,而殿中皇上已经早早等待在这里,看见周大虎更是微笑以待。 周大虎一进殿,看见殿中并不是皇上一人,多了几个老头,周大虎只是扫了一眼殿中情况,立即跪地一拜三叩首道:“微臣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爱卿平身!”朱由检温声说道。 随后,朱由检向周大虎介绍道:“周爱卿,这几位是内阁辅臣,首辅温体仁、温先生,次辅吴宗达、三辅王应熊、四辅何吾驺、五辅钱士升,兵部尚书张凤翼、新任吏部尚书谢升。” 周大虎向七位大人深深躬身一礼,道;“周大虎拜见列位老大人。” “免礼……”几位看着周大虎,依次说道。 大家现在都是第一次亲见周大虎,都多少带着一丝好奇,看看周大虎到底有什么不同,一个小小千户竟敢带兵到山西与建虏厮杀,并且大胜,这让人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如今看来,除了年轻、身强力壮,孔武有力外,并无特异之处。是年少血气之勇吗? 不过大家也很是高兴,朝廷出了一个敢和建虏对战的年轻将军,这是好事,要不然,每次建虏犯境都得从辽西调辽兵过来对付建。大家希望朝廷能有更多的精兵良将,许多事朝廷也就好办了。只是这一次不知这个周大虎需要多久才能练成一军,为朝廷出战? 介绍完后,皇帝身边的王承恩土人高喝一声道:“圣旨。” 话音一落,殿中除了上座上的皇帝朱由检外,其余人等皆是伏地叩首接旨。 王承恩站在高台之上环看了一周殿中伏地接旨的众人,缓缓将手中的一卷三色卷轴诏书打开,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建虏犯我关塞,侵略宣大、山西等处,杀我百姓、掠我财货,恶行罄竹难书,今有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周大虎,心系朝廷,精忠报国,闻警而动,不顾生死,带领所部兵马和民壮身赴边关,大智大勇,一战崞县伏击建虏大胜,二战代州城外再胜,三守代州城再胜之,三战三捷,阵斩建虏贝勒王子一员,忠勇可嘉,其功甚重,今有功将士凯旋而归,立有殊勋,特嘉奖之:擢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正五品官周大虎,实授河南彰德卫正三品指挥使,世袭罔替,河南等处河北路参将加副将衔,加授昭武将军,兼代州守备加振武卫指挥使衔。赐服:蟒袍玉带一身。恩准所请,调拨军器局、兵仗局鲁密铳工匠一百五十人到彰德卫临时听用,完成后返回原处,调拨太仆寺养马、御马、育马马夫和兽医三百五十人到彰德卫听用。尔等部伍抚恤升赏,朕已饬吏、兵、户三部从速论功升赏抚恤,不寒将士之心,望爱卿再接再厉,荣立新功,但有殊勋,朝廷不吝封侯之赏。 钦此!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兵部之请求---相谈 诏书宣读毕,周大虎和殿中几位重臣叩头谢恩,山呼万岁。周大虎站起来,小步过去,双手接过诏书,又从一旁的内侍手中捧过蟒衣玉带,缓缓退回原位。 这时,朱由检看着大家肃声说道:“此次建虏入口,朝廷早有预警各地有司,然而,各地文驰武玩,兵备荒废,甲戈朽坏,建虏兵临边墙才知敌来。” “建虏入口之后,在宣、大、山西三地府州台堡之间往来穿梭,任意出入,禾稼尽蹂躏,庐舍尽焚毁,台堡之人俘斩甚众;而各地有司文臣武将怯于同后金对阵,或弃城逃跑,或紧闭城门,发射空跑而已,不顾百姓之生死,不惜疆土之蹂躏,贪生怕死,无所作为。” “朝廷每年三地糜饷百万,养活兵丁人数数十万,当敌来犯之时,战者何在?精锋何在?” 朱由检环视大家一眼,厉声说道:“为警示百官引以为戒,朕决定,逮捕三地负有首责,玩忽职守、怯阵畏敌的有关官员、监视中官,将领等人,以示惩戒,由三司会审定下罪名,以国法之款处之。” 殿中七名内阁辅臣、部臣赶紧跪下,周大虎也是有样学样,俯首跪地,只听见道:“臣等谨遵圣谕。” 朱由检微微点点头,朗声说道:“朕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罚分明才能激励人心,贪生怕死,怯阵畏敌者,国法不容。” 周大虎想为山西巡抚戴君恩说上几句好话,但看了看四周的重臣一言不发,周大虎也不敢造次,按下心中的躁动,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等着出宫。 这时,朱由检看向周大虎问道:“周爱卿,你上疏说要收服一些建虏、蒙古降兵和二鞑子,有把握吗?”周大虎这次军功首级送到了京师,却没有将俘虏之人送来,在上疏中周大虎说是降兵太少,也没有大的人物,一个贝勒死了还交换了出去,不值一次献俘阙下,比起三镇百姓的苦难,这点俘虏确实太少不宜庆功宣扬。 周大虎上前一步,铿锵有力的答道:“蒙古鞑子和汉军降兵几乎都已有降意,俘虏之人向微臣手下看管兵将传达了降意,微臣想熬一熬再说,没有答复,微臣想回去之后,将他们进行一番劳动改造和思想教育后,收服其人为朝廷效力不成问题。” “至于建虏,微臣想着建虏俘虏愿意回归大明为朝廷效力的,就用之,不愿降的,就让他们在劳改场赎罪终生。” “爱卿有主意就好,朕心甚慰,”朱由检颔首而道。 身边的王承恩见皇上有些疲倦,低头低声道:“皇上该休息了,时间不短了,请保重身体。” 朱由检微微颔首,王承恩随即向殿中众人挥手示意,周大虎和众臣明白意思,赶紧告辞,叩了一个头,缓缓退了出来。 殿外,周大虎和和几位大人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几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文华殿,大家都知道宣、大、山西官场要大地震了,几人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周大虎,正是几人欢喜几人忧。 周大虎远远看了几位内阁辅臣一眼,这些人位高权重,即使自己立下大的军功,自己在他们眼里根本上不了台,无足轻重。如此一想,他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兵部尚书张凤翼身上,随即疾步上前跟在了其身后。 快到兵部衙门时,前面的青色帷幔四人小轿缓缓停下,张凤翼坐在轿中轻咳一声,低声对身边的随护说道:“有请周参将都兵部内署一叙,老夫先走一步。” 说完,一敲轿子,四名轿夫重新起轿脚下加快速度,快速向兵步衙门而去。 周大虎见轿突然停下又突然快速离去,赶紧加快脚步急追而上,迎面而来一位校尉,对着周大虎抱拳一礼道:“敢问可是周参将?大司马有请将军到衙署一叙。” “这个老狐狸。”周大虎心中轻骂一句,拱手回道:“请告诉部堂大人,末将稍后就到。” 兵部,一间普普通通的大堂内,周大虎走进来,第一眼看见地面上有地平,地平上面摆设一套含有屏风、公案、座椅的公座,屏风上面画着一尊上山虎,虎头之上一双虎目竖眼圆睁,威风八面,周大虎有些奇怪,兵部军事重地有没有白虎堂? 一见到张凤翼,周大虎跪地行了参拜大礼,恭声而道:“末将拜见大司马。” “免礼!”一道温声传到周大虎耳边。 “谢大人。”周大虎起身肃立一边,静静等待对方发话。 张凤翼微笑着看了一眼周大虎,带着亲切的口吻说道,“坐,你我有缘,代州是我家乡,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代州城的防御能力和兵力、以及那里的卫所情况我都有了解,代州能顶住两万建虏兵马连攻十天不下而退,你部所立之功巨大,保住了代州,老夫很是感谢你,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老夫会帮帮你。” 张凤翼轻呷一口手中的茶水,接着说道:“皇上想升你为副将甚至有些直接擢你为一镇总兵的想法,也许一镇总兵只是在心中想想,但副将一职却是真的想实授与你,但被我阻拦了,你太年轻,还没到弱冠之年,太早身立高位,会拔苗助长,根基虚浮,如王来聘一般,一路参将乃是新设,由你自己募兵训练,在你熟悉之地,好好练兵、好好读书,要文武双全才能走的更远。” “明年山西之事,还不确定,尽力而为。这也是皇上让你只担当代州守备一职加振武卫指挥使衔,而没有答应山西有司授你为东路等处代州左参将一职,这是在保护你。” “皇上和本兵知道你这次兵力损失不小,一两年内,恐练不出如这次一般的精锐之兵,还有你的兵额粮饷朝廷定为六千,还是马七步三配置,可见对你期望有多大,也有此可见皇上对那些原来的将领有多失望。” 说到最后,张凤翼抬头看着周大虎问道:“你小子有什么事找我帮忙,说说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中事成 周大虎憨憨一笑,“末将的一点把戏也瞒不过你老,小子确实是有一些事情想情老大人帮忙,在此,小子先谢过老大人,这些事情并不难办,也不违反你老的原则。” 张凤翼见周大虎接着自己的话,也自称小子,和自己拉关系,心中也不反对,当然也不是任何人能与自己拉关系的,周大虎这小子一是有守住代州这层香火情,二是么,他自己也感到身为兵部尚书,却无一名可用的兵将与自己心意相通,敢战敢胜,能为自己分担一份重责。眼前这个小子敢战能胜,自己作为兵部尚书,确实需要这样一员虎将为自己冲杀在前,保驾护航。 想到这里,张凤翼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瞬间眼神变得和蔼起来,温声而道:“讲。” “谢老大人,小子这就讲了。”周大虎见张凤翼声音温和,心中认为守代州的香火情起了作用,并不知道张凤翼心中也有拉拢他的意思,要是知道了,周大虎也会很乐意,毕竟朝中有人好做官,一个粗大腿,抱着也不错。 周大虎轻咳一声,道:“是这样,小子这次部下之人立功不少,小子想除了在小子手下当职安排的以外,还想老大人在别处给安排几个县城守备之职,小子这些手下都是一挡三的勇悍之人,当一个县城的守备绰绰有余,只是小子选的地方有些特殊,得请老大人行个方便。” “哦。”张凤翼有些意外,这些事情很简单,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不违反朝廷的规定,当然这些事情在自己手里是小事,微不足道,在别人之处就是千难万难之事。 张凤翼沉吟不语,心中却是考虑周大虎选择地方会有哪些,另外,一些县城守备当地巡抚就可任命,只不过得上报兵部备案。兵部当然也能直接任命,只不过都是一些大城。 片刻之后,张凤翼缓声问道:“你小子先选哪些地方?具体的说一说,如果不是太麻烦,老夫就帮你一把。” 周大虎露出人蓄无害的笑容轻声道:“老大人,现在流贼肆虐,建虏蠢蠢欲动,随时都会寇边入塞,小子部下担任守备之后,定会加紧训练,时时刻刻备兵迎战,不忘警惕,我也会经常去监察,绝不会发生贪墨军饷喝兵血之事,一旦兵事来临,定会使所在县城固若金汤,万一城破,也会人在城在,城破人亡。绝不给老大人丢脸。” 张凤翼不知可否,说道;“还是说说选哪些地方吧。” 周大虎脸色笑容一收,端正了态度,肃声说道:“末将选地如下:一为保定府安州(依郭葛城县)守备,二为保定府安州高阳县城守备,三为保定府定兴县守备。望大人成全。” 听完周大虎的请求,张凤翼脑中浮现出两个名字,高阳县孙承宗、安州房壮丽,这两人都是致士回乡居住的一位阁老和一位重臣,现在已经致士回乡居住多年,至于定兴县没有什么大的致士人物,这是巧合吗? 张凤翼眼神微动,心中暗道有些意思,不知这小子有什么打算,他开口问道:“其中可有什么说道?” 周大虎也不藏者,直接半真半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是末将手下的职务有限,给部下寻一些安全又离彰德府较近的职务,二是这些地方有致士的朝廷重臣在乡居住,练兵募饷比较容易,干得好有推荐,容易升职。” 张凤翼微笑着看着周大虎,不管说的是真假,他已经有了定意,说道:“这些小事本兵答应了,你尽快报上人选名单,本兵将尽快批下兵部行文和官诰,由礼部开始铸印。” “周小子,你是先走回乡,还是等着赏银和抚恤下来再走。” “老大人,赏银和抚恤末将听说耗时两三个月才能下来,那岂不是我要在京师静等两三个月?” 张凤翼摇摇头,“你说的情况是平时的情况,这次却是皇上亦有严旨,务必不寒将士之心,升赏抚恤从速,本兵再去户部去催一催,半月可期。” 周大虎躬身深深一拜而道:“多谢老大人,今后,老大人之兵令下达,末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好、好!不枉老夫看重与你,老夫心中甚慰。”张凤翼点头而道。 随即他又说道:“这次你部定额六千,比一般参将员额多出一倍,又是马兵七成,步兵三成,这是精兵配置,可见皇上对你的看重,不要辜负皇上对你的期望。” 周大虎抱拳一礼道:“末将定当刻苦训练早日成军,精忠报国,不负皇上期望。” “嗯,好好做,战马得晚些时候,需要两三个月才能供给与你,工匠可以一起带走,五天以后,你到这里来领工匠和甲仗。” “是,大人。”周大虎缓声说道。他抬头看见张凤翼端起茶杯,端而不饮,便端起手边茶杯轻用嘴轻点一下,起身拱手一礼,道:“末将告退。” 张凤翼轻点下头,看着周大虎缓缓退出大厅,闭目沉思,心中想着周大虎的应答,半天之后,他睁开双眼,心中微微一叹,思绪万千,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实在难当,现在内忧外患,兵事连连,不知自己能否撑下去,善终而回。 希望自己这次结的善缘,今后有用,他望着大厅门口,心中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盯着门口时间很久…… 周大虎走出兵部,事情圆满完成,脚下走路都轻快许多,还要等半个月就能拿到赏银和抚恤银子,周大虎感到很满意,等待这段时间,就好好在京师附近转一转看看地形,为将来的战斗摸摸地形,查看一番,以做到心中有数。 心中有了定意,周大虎加快了脚步向城外走去,几名护卫牵着马紧跟而行。 看着京师的街道有些地方污秽不堪,周大虎的眉头紧皱,正街卫生还是可以,但一边的偏巷里道污水横流,臭味不断,但周大虎现在没有精力管它,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随着周大虎的回来,城外营地是一片欢庆之声,不多时,兵部又送来许多庆祝的周大虎升职的一些酒肉,周大虎又下令在附近卖了几只羊,当场宰杀,犒劳大家众人,又请来了边上的山村和附近山村的耆老过来一起喜庆一番。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守备名单 在大家的期望中,周大虎换上了皇帝亲赐的赐服,身穿蟒袍玉带从帐中缓步走了出来,宋时等人看着周大虎顿时一愣,随后皆是跪地而道:“末将(属下)参见指挥使、参将大人。” 周大虎看着自己的一干兄弟,面带笑容,温声说道:“自家兄弟不必拘礼,大家都快快起来吧。” 接着周大虎又说道:“我的官身升赏早下一步,弟兄们的升赏还得一些时候才能下来,大家勿急,静候佳音。” 随后,便开始了庆贺,周大虎和几位值哨的兄弟,酒水只是浅尝一下,便让大家和请来的百姓一起吃喝,自己却领着几名兄弟去值哨的地点巡查一遍,这也是周大虎这两年养成的习惯,即使京师周边很安全,但周大虎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乱世之中,还是以小心谨慎为要。 ***庆过后,大营归于宁静,第二日一大早,帐中周大虎正坐上方高位,下面坐着宋时、熊山、牛铁柱、胡铁塔、贾木青、李堂、王昌会、钱时来等人,都是周大虎的心腹。 周大虎也不啰嗦,开口便道:“这次我去兵部去找尚书大人请其帮忙,事情办成了,拿下保定府三地州县守备之职,名单马上就要报与兵部,大家议一议推三个人选,帐中之人大家也可以自荐。” 周大虎看了一眼大家肃声而道:“这三个差事很危险,不要问为什么,人选必须要精明强干,去了之后,要抓紧练兵,给我练出一支精兵,人数不低于三千,还要练出有一定战力的五千乡勇。” 周大虎心中盘算了一下,历史上的崇祯九年五月建虏又一次入塞发生兵祸,蹂躏京畿,其中安州八月被破,前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房壮丽合家为国殉难,同时八月定兴前兵部职方郎中、太常寺少卿鹿继善守城殉难死,死节闻于朝,既然这一世自己到了这个世界,而且还有时间,就不会让此事再度发生。 虽然崇祯九年高阳县城在入塞中平安无恙,但自己的加入会不会影响历史出现差错,而建虏攻击高阳县城呢?周大虎要把危险考虑进来,早做防备,实在是安州、定兴、高阳距离都很近。孙承宗,周大虎心中的忠烈贤能之臣,自己既然来了,决不会让崇祯十一年历史上的悲剧再次发生。 算一算时间只有一年半的时间,周大虎心中知道时间紧急,人选就是关键,除了有勇武之力外,还有具备练兵能力和和当地官员、士绅交往的能力,现在是明末乱世的初中期,要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借助一切力量来壮大自己一方才行。 周大虎扫了一眼帐中大家,知道自己的要求吓住了大家,都不敢推荐任何人,也不敢举荐自己,不得已,周大虎决定点名讨论几个人选。 周大虎轻咳一声而道:“无人自荐吗?”随后周大虎脸色一寒,厉声说道,“都是自己兄弟,有什么不可说的?” 见周大虎少见的发怒,大家更是不敢吭声,这时,宋时站了出来低声说道,“大人息怒,大家只是见大人的任务完成很是困难,人选要求也高,生死事小,任务完不成大人的要求,才是大事。” 周大虎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事情紧急,我直接点人。” 周大虎在帐中几人脸上看了看,道:“贾木青,你去高阳县任守备,练兵、筑城,筹饷,修兵备甲,和当地士绅搞好关系,全民皆兵,战时我会支援与你。” 周大虎看着剩下的人摇摇头,胡铁塔、熊山、牛铁柱三人皆是勇猛有余,待人做事却是不行,剩下的自己要再想一想,周大虎沉思不语、 半天之后,周大虎道,“其余二人就定为陈忠为保定府安州守备,杨春为定兴县守备。” 看了一眼大家,周大虎缓声道:“好了,事情就这样了。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兵部把名单报上去。” 稍一嘱咐,周大虎带着熊山和钱时来、李堂三人迅速离去,马不停蹄直接到了兵部,由于周大虎的声名闻于京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也是兵部尚书看中的人,兵部的官吏不敢刁难,通传后,很快就见到了张凤翼,两人相互寒暄了一阵,周大虎便取出了三地守备名单,恭敬的递了上去。 张凤翼看着手中名单不语,守备,正五品,城市镇守武官,管理营务,职掌粮饷,这些年由于内忧外患,兵事不断,府和直隶州都设了守备一职,县城设置守备确实很少,基本都是以卫所百户为主御守县城,如果压不住当地卫所之官,就是兵部派下来也无用。 张凤翼向周大虎说了这些情况,周大虎告诉他自己会派人派兵相助,自己也会担负一部分责任,听到这里,张凤翼就放心了,只要他还当着兵部尚书,也会帮他们这些守备一些。 走出兵部衙门,周大虎很庆幸自己与张凤翼结缘,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事,一切事情都进行的很顺利,周大虎长出了一口气。 事情顺利,心中喜悦,周大虎特意带着熊山、李堂、钱时来三人在街上闲逛起来,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不断,看着各种好吃的,熊山是直流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周大虎,周大虎叹了一口气道:“想吃就买,你又不是手中没钱。” 得到周大虎的同意,一边的李堂和钱时来,也是大为高兴,四人都开始边走边买边吃,很快就吃的肚圆胃胀,恰好走到一处茶楼,大大的招牌上写着“天居茶楼”,随风飘扬的青白二色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黑底字“茶”,惹人注目。 四人略看了一眼头顶的招牌和幌子,便走了进去。茶楼人不少,共有三层,一进茶楼,便有一名店小二,身着青布短衣,肩上搭着一条白布,脸上带笑,殷勤的说道,“四位客官,是大厅喝大碗茶,听书,还是到二楼小厅听书喝茶,还有三楼有雅座单间,想听书还是还是听曲,客官自点。” 周大虎道:“先在大厅中喝茶,再到二楼喝茶。” 店小二脸上略有失望,但很快脸上又充满笑容,热情道,“客官请进。”说完,一甩肩上的白色桌布,热情的引导周大虎四人来到一处八仙桌边,随即便叫来店伙计端上两壶茶,几盘点心、瓜子,“有事情打招呼,随叫随到。”说完,就退了下来。 四人坐下后,仔细地打量着大厅,时值中午,茶楼大厅人不是太多,稀稀拉拉,正面前方摆有一台桌子,估计是说书的地方,现在没有人说书,可能是回家吃饭休息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茶楼,说书 四人就着点心喝着茶水休息着,低声聊着天。 周大虎看着钱时来问道,“钱总管,京师你来过几次?” “五六次吧,大人你问这,有事吗?”钱时来若有所思问道。 周大抬头看了一眼茶楼大厅,眼中目光微动,轻声道,“咱们得在京师弄一个落脚之地,京师之地乃大明中枢所在,朝廷最新消息的源头之所,不能没有人在京师。” 周大虎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不光要开一些茶楼酒肆,容易打探消息;还要开一些粮店客栈等店,成为我们在京师的落脚之所。” 周大虎呡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乱世之中什么最重?粮食。” “是人都得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粮食乃活命的根本,有了粮食,就能招揽大批饥民、流民、逃难之民,有民就有兵,稍加训练就是兵丁,再刻苦训练就是精兵劲旅。” “在乱世之中,只要有粮有兵,还怕什么?下可保自己家小和一地平安,上保朝廷江山社稷,荡平宵小,结束动乱,封侯封爵。” 周大虎眯眼冷声道:“治极思乱,乱极思治,天下动乱一阵后,天下百姓民心就会求安稳,求大治,我等现在要大发展,养精蓄锐,时机一到,助皇上平复天下,天下大治,我等各位到时也能光宗耀祖。” 李堂和钱时来眼中光彩连连,脸上也是喜形于色,在见过了自己追随的周大虎所练之兵精锐异常,建虏都不是对手,两年时间就做到了参将之职,现在二人都是无比的对周大虎有信心,听了周大虎的所言极是振奋。 钱时来本是一间商号管事,如今在周大虎一名参将大人手下主管财货,位置十分重要,现在叫他回去商号他也不会回去,何况这次上报军功之中有他,马上就有了官身,周大虎的未来就是他的未来,两者利益已紧密相连于一起。 他立即表态到:“大人如有吩咐,尽管差遣小的,小的别的没有本事,但是一颗忠心和财货生意之事小的还是能办的,必将全力办好。” 周大虎看着钱时来问道:“你以前的东家所作生意有哪些?” 钱时来接话说道:“回大人,属下的前东家人品不错,待属下还不错,开的开源商行主要经营布匹、粮食、铁、钢等物,比较杂乱,在湖广之地属于中等规模,商行之中有管事十几人,伙计约数百人左右。” 周大虎消化着钱时来提供的信息,略一沉思,又问道:“你认为开源商行还干着到京师的买卖的经营吗?会走那条道?” 钱时来一听周大虎的话,顿时一拍自己的脑门,略带歉意地说道,“时间长了,也不打交道,商行的事好些都忘到脑后了,开源商行京师就有一家分号,大人需要,属下这就带大人去。” 周大虎摇摇头,脸色平静的说道:“不急,说说我刚才说的问题。” 钱时来笑着答道,“大人估计心中有数,到京师的货物贩运是开源商行的大头利润所在,轻易不会中断这条财路,只不过路线会有所调整,走河南的这条商路可能会停下,河南豫西之地已经流贼肆虐,肯定不走这条路了。” “为了维持生意利润,要走就走南直隶水路到京师,虽然远了,但走水路量大价优,还是不错的。” 钱时来胖胖的圆脸之上,小眼睛转了两圈,心中已有所悟,便压低声音道:“大人可是想大量收购湖广米麦等粮食囤积,备粮防灾和聚积军粮?” 周大虎看了一眼他,轻声道,“不错,不过不是湖广一地,而是多地收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次回去把缴获等财货盘点清楚,除留一部分流转银两,其余的大多数银两都要采购粮食为主。” “这事不急,回到林县再细细商量一下再说。” 钱时来使劲的点点头,心中是高兴非常,这些都是他能插上手,也意味着他自己更重要了。 四人喝茶嗑瓜子悠哉悠哉,不一会,一名说书者登上了案台,稍作准备,轻拍醒木“啪”的一声,茶楼之中的茶客等人顿时被吸引到了说书之人身上,一段故事娓娓道来,口若悬河,活灵活现,听众茶客听得津津有味。 听着说书之人的故事,看着茶客听得如痴如醉,周大虎若有所思,这个形式可以引到军营之中,一可丰富军中兵丁的业余生活,消除精神紧张;二可编写战斗故事,鼓舞军心士气;三是可以用喜闻乐见说书的形式发动群众等等。 周大虎想到了后世的文艺兵,在行军打仗中鼓舞士气作用很大,现在自己情况稳定了,军中精神士气、空闲时间娱乐等事也要抓一抓才行,当然形式可以多样,如小品的形式、戏剧的形式、话剧、相声、都可以发展起来,用作激励军心、鼓舞士气、明智百姓、宣传朝廷政策等,这都是好方法。 这两年自己不停轴的练兵、作战都是为了生存,许多事顾不着,现在生存无忧了,就要从大的范围统筹一下,完善体系。 朝廷是靠不住的,虽然皇帝不是昏聩之君,但历史的惯性非常之大,而且大明二百多年的弊端积累太大太多,这股污秽之气不释放出来就不可能够再造大明,在说书人的说书声中周大虎想了很多…… 一个时辰后,说书结束,周大虎已经没有心思再上二楼喝茶了,使了一个眼色,四人便结账走了,在大街上逛了一下,买了一些熟肉,定了几家肉包子、几百个烧饼送到城外,便回转城外营中。 接下来几天,周大虎带着宋时、熊山、贾木青、牛铁柱、胡铁塔、李堂、王昌会、钱时来一群人领着一百骑兵护卫,在京畿附近转游起来,这天来到一处地方,北直隶顺德府巨鹿县贾庄,看了一圈地形,又来到广平府鸡泽县,距离约百里,来往两地需时间一个时辰,跑下来,无法作战,战马需要消息一段时间才能作战。 第二百二十六章 巨大的赏银和抚恤 宋时等人不知周大虎跑来跑去四周察看是什么意思,虽然不知其意,但还是也跟着仔细察看起来周边地形。 周大虎在巨鹿贾庄附近带着人到处转悠,东瞧瞧、西看看,宋时已有所领悟,“难道大人是在勘察战场地理环境?可是谁会在此地作战呢?” 思索之中,宋时想到了崇祯二年已巳之变,建虏在京畿附近烧杀抢掠。“难道大人是为了预防建虏以后再一次入塞而在做准备?地点就在京畿?”宋时不淡定了,心中惶恐起来,再一联想到大人在北直隶保定府的三个县的守备安排,说有危险,还提出练兵具体人数的要求,甚至还少见的动了怒,如果这一些连接起来来看,这就是在勘察战场地理,宋时不认为周大虎在到处看风景。 宋时靠近周大虎低声问道,“大人可是在为建虏以后的可能入塞在做准备?” 周大虎看了一眼宋时,点头道,“不错,正是,不过不是为建虏以后的可能入塞做准备,而是一定会入塞。” 周大虎望着远处的贾庄,有些感慨的说道:“建虏已经两次入塞,而且频频得手,自身伤亡却不大,这两次建虏抢掠得到了以往想都不敢想财富,食髓知味,怎么可能放弃这种垂手可得的抢掠之财?” “建虏贪婪成性,好逸恶劳,人口稀少,大掠大明汉人充当奴隶以补充其人口劳力短缺之短,因此,决不会停止入塞抢掠大明人口财货。” 周大虎长叹一声道,“只要不给与建虏入塞于痛击,重创其军,建虏入塞就不会停止。” 宋时听完一细想,还真的是很有道理,这些他都不曾想到,他心中估计朝堂之上就是有人想到这些,也不会说出来。 两天后周大虎离开了保定府,先前在高阳城外时,他很想去拜访一下孙承宗这位老大人,但是时机还不是合适,就此作罢。 随后,周大虎一行人又在广平府、真定府、顺德府、大名府、河间府等地大致看了一圈,已是快到了兵部尚书张凤翼所说的,升赏抚恤银两下发十五日的日期,周大虎看着这大好河山,想到后年就要成为一堆废墟,百姓逃离的惨象,说也不能说,自己又没有能力保护这些,心中是深深的无奈。 “回营。”周大虎一声令下,上百的战马朝京师营地飞驰而去,后面掀起阵阵灰尘。 …… 京师,户部。 户部尚书侯恂皱着眉,听着下属的汇报。 “部堂大人,银子准备好了,刚从户部太仓银库清点出来的现银。”汇报官员一脸肉疼。 “部堂大人,是不是太多了?建虏斩杀、俘获二千四百七十四人,光这一项户部就需出银十二万三千七百两;蒙古鞑子斩杀、俘获一千人,出银五万两;二鞑子和包衣阿哈斩杀、俘获一千六百九十五人,出银二万四百九十两,光这三项就总计共达银子十九万四千一百九十两。” 户部官员哭丧着脸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抚恤银两……” “好了。”候恂打断了部下的诉苦,看着自己的亲信部下沉声说道:“这次大捷是朝廷少有的对建虏的胜利,皇上、内阁、兵部,都少见的一致要求户部早日下发赏功和抚恤银两,不能寒了将士之心,谁要在这时在这方面卡扣拖延,那就是找死,轻则扒了官身,重则监牢大狱,你干了这么多年的京官,连朝廷的风向和轻重都看不出来?” “糊涂、愚蠢。” 户部官员听完冷汗淋淋,他也不是不知道轻重和朝廷动向,只不过是想在部堂大人刷一下存在感,只是没想到被大人看扁了,当成了糊涂蛋和蠢货,给部堂大人留下了如此差的印象,还如何能升职?这是自己坑自己,他欲哭无泪啊。 候恂瞪了一眼亲信部下,他知道这位部下的秉性,也知道想在自己面前表现一下,他心中有数,办事能力一般,但对自己还是比较忠心,言听计从,因此对其冷声道;“半月时间今日便到,银两如数交接,不准短一分一厘,如被我知道若有克扣短缺,或是别人投诉,本部绝不会轻饶,会将有关人等亲自送入大狱。” 户部官员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承诺一声后,躬身缓缓退下。他也要回去敲敲下属的脑袋,不要要钱不要命,朝廷新贵、皇帝眼前的红人,要吩咐属下不要截留部费了。 候恂知道那个周大虎是白身出来才一年多,脾性、秉性都不清楚,又是武将,下属截留部费,万一对方不谙官场规矩,闹腾起来怎么办? 他上面还有一尊“户工总理”中官张彝宪,崇祯四年(1631)九月,令钩校户、工二部出入,署名“户工总理”,其权视外总督,内团营提督。张彝宪按行两部,踞尚书上面,这是一位在他头上的大爷,代表皇上监管二部,此时那位周参将的赏银和抚恤,那位户工总理也积极的很,他不敢大意,一旦被抓住把柄,被参上一本,不死也会脱上一层皮。 候恂眼中忧郁,望着前方,长叹一声,户部这个尚书不好当啊…… …… 京师城外,周大虎驻地大营。 一大早,兵部和户部都已经派人过来通知他,到户部领取赏银和抚恤银。兵部还特地请旨批准周大虎二百余人不带甲胄但可带刀兵入城,接收交接户部银两。 听说军功银子和军中抚恤银子下来了,营中是一片欢呼,都想跟着大人进城去接银子,因为营中肯定需要人看守。 早已准备好的护卫营兵丁整装待发,周大虎一声令下,一百七十人的兵丁排好队列整齐划一迈着坚定地步伐,快速向京师城中赶去。 队伍拿着兵部的行文,顺利进入城中,其整齐划一的步伐队列和精悍的兵丁很快引起了京师百姓的注意和议论。 “这是哪部分兵丁?看着不像京营的的兵马。” “这看上去就是京师以外客兵,进城来干什么?” “这些兵,我知道,就是驻扎在城外的战胜建虏的兵。”一人兴奋地说道。 此话一出,两边的百姓轰的一声炸开了,纷纷涌向前面想看看能战胜建虏的兵丁长得怎么样?顿时街面一片混乱。 第二百二十七章 接收军功赏银 建虏是京师百姓心中的一根刺,崇祯二年已巳之变,建虏祸害京畿抢略靡乱一片,京师的百姓财产和亲人死伤损失严重。 当时一些风言风语传开,说是蓟辽总督袁崇焕故意放建虏入塞,逼迫皇上接受城下之盟,袁崇焕一被抓,坐实了袁崇焕的有关风言风语,民情汹汹,京师百姓在袁崇焕凌迟而死时,被蒙蔽双眼的百姓,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 周大虎听着街边四周的议论,看着蜂拥而来的百姓,立即下达军令快速脱离此地,军令一下,队伍立即加速离开了此地向户部衙门急速前进而去。 两刻钟后,在兵部衙门之人的引导下,周大虎一行来到了户部衙门,随后又跟着户部官员,带着户部文书和提取银子的凭证,到户部太仓银库提取现银。 经过太仓银库大使仔细的验证手续齐全后,又经亲来的户部官员和周大虎亲笔签名和按了手印,仓大使也按上手印,再签上名字,一式三份,各留存底后,才派银库库丁将早已准备好的四十箱官银抬了出来。 银库大使指着一堆箱子对周大虎和随着而来的户部官员说道:“四十箱白银,每箱五千两,每锭十两,每箱五百锭,共计二十万两整。” 说完,他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一闪而逝,接着说道:“其中军功赏银达十九万四千一百九十两,还有一些战死者的丧葬费用和林县守御千户所的一些抚恤补助,共计二十万两。” “请周参将察收。” 周大虎看着地上的银箱,肃声命令道:“开箱验银。” 随着周大虎的命令下达,身边的兵丁开始一箱一箱检验。打开的箱子散发着白色宝光,晃人双眼,令站在跟前的周大虎等人和开箱的兵丁心神荡漾,盯着箱中银子如痴如醉,周大虎摇摇头看着眼前情况,高喝一声,“开始验证。”大家一怔,缓了过来,脸有羞愧,随即动手起来开始点验。 经过近一个时辰一百多人的点验和记录,数目符合完全对上,大家将银两装上户部准备的大车后,周大虎向太仓库银大使和户部官员抱拳一礼道:“谢谢诸位大人的相助,周大虎感激不尽,日后有机会必报此恩。” 说完,周大虎也不停留,直接押着银车回自己城外的营地。一路上大家小心翼翼,明知在城中和到营地的路上,没有什么危险,但大家还是异常紧张,全神戒备。 开玩笑,这可是二十万两银子,买下的粮食足可让十万人吃一年(可买近四千万斤粮食),想一想,就让人惊讶、激动,大家心中一片火热。 有了这些银两,自己的队伍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队伍强了,大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管是自己和家人乱世生存,还是立功升赏,都将机会大大增加。想到这里,大家精神十足,干劲十足。 一回到营地,留守的兵将听说这十几两大车装的都是银子,个个都是两眼圆睁,目瞪口呆,这些都是一些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糙汉,哪里能想到打仗厮杀能挣到这么多银子,除了震惊,就是担心,害怕这些银子被抢走、偷走。 周大虎都不用吩咐,两百兵丁都已经是人人穿上了战甲,刀枪不离身,严密守护者大帐之中的银两箱子,里里外外共有三层。 大帐之中,周大虎和宋时、熊山等人看着银箱,沉默不语,半天之后,宋时开口道:“大人,要不要备上一些礼物,去感谢一下兵部、户部诸位大人。” 周大虎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道,“不用,这些都是自家兄弟们以命博来的血汗钱,岂能给与那些贪官污吏。” 宋时哑口无言,长叹一声,自己也是好心,要想走得远,这些礼送往来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要不然,别的官员会认为你不尊重他,有机会他们会利用手中权力故意刁难、为难于你,甚至于从中破坏你的好事,落井下石。 周大虎看到了宋时的表情,知道他可能因为自己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有些难受,建议是对的,不过自己知道历史走向,壮大自身是最重要的,怎会将生死搏杀得到的银子去送礼的呢?不过还是要安慰一下自己的重要帮手。 “宋先生不用担心他们这些官员今后的刁难等事,我辈武将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想升官发财,杀敌得之。”周大虎肃声说道。 宋时听见周大虎豪气之言,愣怔了一下,细想一番确实如此,武将就是要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股傲气、硬气才行,否则如何敢与敌人生死拼杀? 宋时心中一转,便放下了送礼的问题,又是说道:“大人,我等银两携带太多,虽然兵部会派人来帮助我们押送,但是最好还是从家中再调来些兵马,这样才能更安全。” 周大虎想了想,确实是这笔赏银量数太大,只是调家中兵马距离有些太远,距离千里。 周大虎向宋时说了自己顾虑,宋时一听,笑着说道,“大人恐怕忘了一件事情,大人急着走,不想再等,忘了这件事情会跳脚的。” 周大虎凝眉想了想,半天以后一拍脑门,大叫一声道:“糊涂,这么大的事情我都忘完了,真是该死。” 周大虎随即怒道:“兵部说是五天就准备好匠人和甲仗军服给我,为何现在还不通知于我?” 宋时低声说道,“大人勿急,可能是出了一些问题,大人再去问问就可。正好这些时候不用急着回家,一是再调兵加强银子的护卫;而是催问皇上答应的工匠;三是,向兵部要一些甲胄和一些兵器,尤其是一些耗时费工的兵器如:弓箭、强弩、三眼铳、鸟铳、鲁密铳等。军服也要多要一些。” “属下知道大人看不上朝廷兵器盔甲的质量,想要自己打造,但是在下说句实话,兵部新打造的兵器盔甲还是很好的,那些不可用的兵器盔甲多数都是年代久远的库存之物,大人不可一叶障目。” 第二百二十八章 工匠、甲仗、军服 “哦!是吗?”周大虎一脸诧异。 如果真是如此,自己就要亲自向兵部要一批盔甲兵器等物,尤其是宋时说的一些耗时费工的兵器。周大虎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后,便坐不住了。 确实是自己过于追求盔甲兵器自己打造了,虽然自己在战场上缴获的兵器不少,自己的基地也正大量打造兵器,但是兵器盔甲等物谁也不会嫌多啊,自己尤其是弓箭、强弩、三眼铳、盾牌等物是十分缺少,趁着皇上和尚书大人看重,多要一些东西是极好的。 周大虎叫上几个护卫,一番交代并派出信使回林县调兵和人员后,将营中之事交于宋时,急急向城中兵部赶去。 路上,周大虎掏了一两银子买了一包不错的茶提在手中,匆匆赶到了兵部。 兵部衙门中的人看着周大虎手中提着一个带有明显标志的茶叶包,各个脸上的表情是异常的精彩,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认识周大虎这位新贵参将,在户部领了二十万两军功赏银和抚恤银两。 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张凤翼的办公之地,张凤翼望着周大虎拿来的一大包茶,听着周大虎的说明:“老大人,末将刚领了军功赏银,心中喜庆,就自掏腰包给老大人买了一包今年的新茶,特情老大人品鉴享用,礼轻人意重,还请老大人收下。” 张凤翼起身走到桌子跟前,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叶包,掂量了一下重量,把茶包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轻声道:“不错,是今年的新茶,好茶。” 张凤翼转身问道;“这一包茶花了多少钱?” “不多,一两银子。周大虎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说道。” 听到此话,张凤翼点头笑道:“好,礼轻人意重,这包新茶,老夫收下了。” 随后话锋一转,笑道:“说吧,找老夫有何事?” 在张凤翼面前,说周大虎是一个孩子也不为过。周大虎笑着说道:“老大人,末将找你有两件事情。” “一是,皇上批准给与末将的匠人,大人不是说五天就能交给末将吗?为何到现在还是没有动静?” “二是,大人答应五天和匠人一起拨给末将一些甲仗军服,兵部却毫无动静,兵部要我自行招人筹练兵丁,大人需给我调拨一些盔甲兵器军服才行,尤其是一些火器和远程武器,如弓箭、弩、鸟铳、鲁密铳等。” 听完周大虎所说,张凤翼沉吟片刻沉声说道,“制作鲁密铳的工匠,已经调派妥当,工部军器局和属于皇家内监管理的兵仗局都很积极,皇上交代的差事没人敢打马虎。” “问题出在人身上,那些工匠不想离开京师,舍不得离开家人,都是哭哭滴滴死留赖磨,就是不愿动身,朝廷还在观望,不想强制动粗,毕竟兵器还需这些人打造,还需要一切时间劝说。” “至于兵器盔甲军服,老夫听说你小子几战下来,从建虏那里得到不少兵器盔甲,兵部也不富裕,多多少少会给你一些。” 周大虎立刻叫道,“老大人,缴获而来的兵器盔甲都是有较大的损伤的,末将想练出一支精兵强将,这些破烂货怎能当精良兵器使用?兵器盔甲是战士的第二生命,安可将就使用他人破兵烂铁?” 张凤翼微笑着看着周大虎半天之后,长叹一声,闭上双眼沉默了一会后,叹声说道;“好吧,给你总比给那些怯敌不前、畏虏如虎的人强,这两天你去兵部的武库司提取一批盔甲兵器军服吧,朝廷虽然穷,但也不在乎你那几千人的兵器盔甲军服等物。” “你给说说想要一些什么,老夫这次舍出去了,彻底的帮你一把,别人如果有异议,也让他们杀几千建虏把首级送到兵部,兵部也给他们同样的待遇。” 周大虎躬身一礼谢过张凤翼,张凤翼摆摆手,说道:“只要你今后多杀敌,就是对老夫的最大报答,快点说你需要什么类型的兵器、盔甲、军服?老夫这就写个手令与你取走。” 周大虎想了想,胸中已有目录,开始说道:“大人,本部新建一军,以骑兵为主,当以马刀、马枪、马弓、铁骨朵、三眼铳等为主,这些东西需要五千余副,另外还需要长矛,强弩、腰刀、盾牌、铁鞭、强弓、箭矢等两千余副,盔甲布面甲五千副,铁甲一千副,备用甲六百副,军服一人冬夏各一身。” 周大虎说到这里又接着说道,“暂时就这些吧!不过大人还要先拨末将一部分军饷用于招人当兵。” 张凤翼一听,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连忙打手道:“停、停,你这是要把老夫的兵库掏空呀,要的太多,朝廷可承受不住,朝廷有数十万边军和幕兵,可不是你一家军伍,这都要兵部统筹考虑供应。兵部一年才打造盔甲不过一万余副,兵器不过两三万件,火器更少,你这是要我老命啊。” 张凤翼牙一咬,说道:“减半,就立即答应你。” 周大虎决不会让嘴中的肉再吐出去,走近一步,低声对张凤翼说道:“老大人,兵在精,而不在多,与其将这些物资均分洒下去,不起一点浪花,不如集中用在精兵良将上,还能有事之时有可用之兵。” 张凤翼听到此话心中一震,脑子浮现出这次建虏建虏入塞,朝廷有关官兵的各种表现,不由的脸色一暗,心情顿时不好起来,也没有心情与周大虎讨价还价了。长叹一声,来到案桌前,提笔照着周大虎的要求,写下了手令,郑重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并盖上兵部大印,等墨迹干了以后,递给周大虎肃声郑重说道:“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尔等武将正是用武之时,勤练兵,多看书,对己还是对朝廷都是好事。” 张凤翼仔细看了一眼周大虎道:“你年轻有为,小小年纪就立下赫赫军功,要戒骄戒躁,老夫希望你能成长起来,但愿我能看到这一天。” “这是手令,去找武库司的人,去提取兵器盔甲服装吧。至于工匠,你去一趟工部和兵仗局,要一下工匠名单,自己去匠人家中跑一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样会快一些解决问题。兵部也会催促工部和兵仗局的。” 周大虎眼中一凛,躬身一礼,什么也没说,缓缓退了出去。 边走一边心中想着事情,这就是被历史上被骂的碌碌无能、胆小怯懦、崇祯九年九月因御建虏不力,服大黄药畏罪而死的兵部尚书张凤翼? 周大虎感叹道:史书真假尤为可知,历史在迷雾中前行呀…… 第二百二十九章 工匠之事 周大虎走出张凤翼办公之地,心中沉重,没有喜悦,整理了一下情绪,快步来到了兵部武库清吏司。 武库清吏司,掌全国的兵籍、军器及武科考举之事。 周大虎在这里见到了武库清吏司正五品郎中,一个廋廋的文官,看着周大虎的手令,半天以后才冷冷说道:“跟我来。” 北京城的西什库大街北起地安门西大街,南止西安门大街因明代建有十座仓库于皇城西安门内,称西十库或西什库,始建于明正统年间。 十库又分甲字库、乙字库、丙字库、丁字库、戌字库、承运库、广盈库、广积库、广惠库、脏罚库。而戌字库贮甲仗,属于工部管理,内府监督,但调用权属于兵部。 周大虎跟着武库司郎中和主事,以及几名吏员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大的仓库之地,四周兵丁戒备森严,一行人的到来,立即引起了仓库驻兵的注意,很快就有人前来探查和询问情况,这里是军事重地,闲人不得靠近。 周大虎看了看四周,附近还有一些仓库存在,只是距离各地有一些远,他估计是为了防火特意拉开的间距。 一名校尉从远处跑了过来,可能是手下兵丁认出了是兵部官员以及身份。 “戌字库值守校尉纪书山拜见列位大人。”纪书山单膝下跪抱拳一礼,行了个军礼。这些兵部大老爷都是他的上司主管,他可是一点也得罪不起。 “免礼。”武库司郎中淡淡说道。他看都没看校尉一眼,直盯着前方朝自己方向赶来的一群人。 过来的是戌字库仓大使,身边带着一些护兵和仓丁。由于兵部和工部经常调用甲仗,常打交道,都是非常熟悉,相互也都认得。 戌字库仓大使扫了一眼众人,拱手一礼道,“下官拜见郎中大人。” 郎中是正五品,仓大使只是正九品,两者地位相差巨大,虽然不属于同一个部堂衙门,但也是尊卑有别,品级有别。 “免礼。”武库司郎中拿出兵部尚书的手令,淡淡说道:“这是我们兵部大司马的手令,调用一批甲仗,请大使立即执行,以免延误朝廷军务。” 戌字库仓大使心中暗暗骂道,“狗屁军务,甲仗调走不少,胜仗却不见几场。”心中暗骂脸上却是带着满脸笑容笑着说道:“大人放心,下官会快速办理定不会耽搁大人半分时间。” 小心翼翼接过手令后,仔细一看,倒吸一口气,兵器盔甲火器等等数量巨大,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仓大使能够做主的,看了半天以后,戌字库仓大使轻声问道:“这是哪处要用这么多甲仗?” 武库司郎中双眼一瞪,喝斥而道:“军务机密,也是你所能过问的?” 戌字库大使悻悻而退,心中暗骂了几声脏话,虽然心中不爽,却不敢耽误兵部之事,立即派人向工部屯田清吏司和监察内官汇报。 工部屯田清吏司掌设置屯垦,增益军储,抽分征商,伐薪烧炭,百官茔制,以及四司匠役工食之事。军储之事由其管理,答复很快下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照旧”。而戌字仓监察内官也是早已知道此事,皇上新提拔的新贵参将提用军器,也是不敢刁难一丝,亲自过来放行。 随即库丁按照手令开始搬运兵器盔甲和火器等物,这时兵部运送物资的大车来了,一箱箱的崭新整齐的兵器、盔甲、火器经过点验和质量鉴定,被抬上了大车。经过将近一天的劳累辛苦,可装三十石货物的大车整整装了百车才装完。 经过检验,兵器等制作精良,盔甲是紫花布面甲,铁甲是鱼鳞甲,非常的精美优良,厚实精制,手摸着给人以踏实安全之感。周大虎望着这些兵甲眼中都是放着光彩,这正是自己需要的的东西。 周大虎心中感叹,真是后世一些历史知识经验害死人,崇祯前期朝廷还是管控有力的,哪里有什么粗制乱造?朝廷层层监管,又鼓励弹劾、举报等事,谁敢不要命而胡来。 周大虎谢恩过后,掏出三十两银子各分一半,请这些苦哈哈得仓丁和车夫运夫吃一顿饭,再谢过兵部的官员和戌字仓大使和监察内官之后,又随着兵部官员来到乙字库。 乙字库直属兵部管理,内贮胖袄、战鞋、军士裘帽,这些东西简单,很快就点验了一万二千套衣服(士兵每人冬夏各一套)、鞋帽,和一千件备用军服,打包装车,周大虎按例给与一些库丁和车夫运送人员一些赏银后,随即告辞,押着大车返回城外大营。 忙了一天,回到大营,周大虎确实很累,倒头就睡,明日任务很重。 城外的营中,大家欣喜异常,几个急性子的熊山、胡铁塔等人,打开包装,拿起兵器就在手中挥舞起来,紫花布面甲也被穿在身上一试,熊山大叫,“这个穿在身上凉快多了,又轻又凉快,不像那个镶铁棉甲又重又笨,这个好,回去要让大哥多打造一些这种布面甲。”说完哈哈一笑,接着又道,“最好是夏秋穿布面甲,冬春穿镶铁棉甲。”接着笑个不停。 大家多是给熊山一个白眼,心里都是道,“想什么呢?一人一副盔甲已是奢望,还春夏秋冬两件换着穿?你去和大人说说去,嘿嘿?”想到这里,大家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周大虎又龙精虎猛精神奕奕,今天他要去工部和兵仗局一趟,再跑一趟匠人家里,争取把事情办妥,否则,就要对工匠用强制手段了。 周大虎带了几个护卫进城先去皇城西侧安福坊处的兵仗局,也就是后世地安门东大街路北之处,只不过这里现在落没了,正统年间,还有管理工匠三千多人,到了隆庆时期,只有一千七百多名,而到现在只有二百多名,只是做一些少量兵器盔甲,用于装备禁卫和赏赐一些有功将士使用。不过火药火器部分兵仗局生产量还是很大的。 而工匠分为军匠和民匠,从上班方式来看,又分为轮班工匠和住所工匠,但由于役银的出现,明宪宗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工部奏准,规定:“轮班工匠,有愿出银价者,每名每月南匠出银九钱,免赴京。北匠出银六钱,到部随即批放。不愿者,仍旧当班。 第二百三十章 两大军器制造部门 从此规定,轮班匠可以缴银代役,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进一步规定:“将该年班匠通告折价类解,不放私自赴部投当”,将其列为定制,一律以银代役,每名每年纳银四钱五分,称“匠班银”,但匠籍仍存。但也仅限于轮班工匠﹐住坐工匠仍照旧供役。 凡是住在京城的工匠服役,以“住坐匠”制,每月到官府上班十天,朝廷则给予一定的报酬。不论轮班匠还是住坐匠,因不堪官府奴役,纷纷用怠工、避班、隐冒和逃亡等方式进行反抗,兵器质量不高,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周大虎加速了脚步,直接朝兵仗局而去。 兵仗局是由宦官掌管,军器局由工部掌管,宦官虽然不好打交道,但是自己握有皇命,而这些宦官是唯皇命是从,反而比文官更好办事。 兵仗局设掌印太监一员,提督军器库太监一员,管理、佥书、掌司.监工无定员。周大虎的到来,引起了两位大太监的注意,亲自于周大虎见了面,一番寒暄,周大虎拿到了五十人的名单,是兵仗局的近四分之一人员,当然这只是借调帮忙,还会回来的。另外,兵仗局随时可以征召调用全国优秀的匠人来京坐班,以补充人力。 周大虎沉思一番后,躬身说道:“两位公公,皇上此次任命末将为一路参将,自行招募人马训练,末将已经领到兵器盔甲以及火器等物,唯独没有领到火药铅子等物,进来到这里,才想起这件事情,不知……” 周大虎话还没有说完,对面坐的两位公公已经轻笑起来,打断了周大虎的话语说道,“兵部已经拨给你火器,怎会不给你火药铅子?兵部早已行文内府兵仗局,周参将即使忘了,兵部那些循吏也不会忘了。兵仗局已经早做准备,将其备妥,只管领走留下手续就行。” 两位中官相视一眼,掌印太监起身向皇宫方向遥遥一拜,肃声说道:“咱家等身为皇上内侍奴婢,承蒙皇上恩典,外派公干,当以皇上意志为尊,凡是皇上看中的人和事,就是咱家等看重的人和事,为皇上效力尽忠,是咱家等人的本分,万死不辞。” 说着,看向周大虎温声说道:“周参将这次立下赫赫之功,大解皇爷忧愁,咱家等也跟着高兴,有什么要求,咱家能做到的,必不推却。” 周大虎不敢怠慢,立即起身恭维说道:“公公的忠心,日月可鉴,末将这厢有礼了。” 随即,就听到数声刺耳的尖笑之声传来,周大虎压下心中不适,微笑而对。 这次收获很大,拿到了工匠名单,还得到了数万斤的火药和数不清的铅子,周大虎看着身后长长的运送火药和铅子的大车,足足有三十多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亏他一番恭维应承,大丈夫在世,能屈能伸,在这乱世之中,为了增强自身力量,只要不违反自己的大原则,身段柔软一些根本不算什么。 除了这些东西物品,周大虎还得知,如果有需要,可以向朝廷和兵部奏讨火炮,经过批准,由兵仗局铸造。当然周大虎只是听听,要造炮就自己造,不过不要钱向朝廷奏讨些许门火炮,还是不错的。 从这场事情来看,自己迫切需要有一个熟知朝廷各个衙门事物的幕僚。现在自己已经成为一名参将,已经有资本聘请一些幕僚宾客了。 今日带着大量火药铅子,已经无法再去工部了,周大虎随即决定回返。 “回营。” 周大虎高喝一声,朗声说道。 …… 第二日,一大早,周大虎就来到了工部,工部是文官衙门,脸皮子是没有内廷的兵仗局那么不要脸面,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不好意思的对周大虎说道:“皇上圣旨,下拨工匠于彰德卫,工匠之事本是工部职责,工部办事不力,还请周参将谅解,三天之后定当解决。” 周大虎知道,这不是工部官员品德有多高尚,而是害怕周大虎这个声名正旺之人的上疏弹劾,周大虎现在已是正三品参将、指挥使,已经有了向皇上上疏的权力,现在朝廷正在大力追责今年建虏入塞御敌不力的宣大、山西等有关渎职官员。工部可不想在这时候,被刚立下赫赫军功的周大虎参上一本,不用想就知道皇上会向谁。况且责任完全属于工部。 周大虎没有多说什么,拿走了百人的工匠名单,人不停歇,买了一些吃食礼品,直接在工部一名小吏的带领下,直接赶往匠人的住所之地。 他不想等工部强压下使工匠们屈服,心不甘情不愿的到林县打造兵器,这些人他想留下来为自己所用。 匠人集中住在京师外城东边一片区域,周大虎随着小吏东转西拐,来到一处街坊胡同,所到之处满眼都是破败的房子,长长的胡同坑坑洼洼起伏不平,有些地方还有一些积水,积水远远就能闻见一股恶臭传来。 大街上有一些小孩穿着开裆裤光着屁股不知忧愁的玩耍着,一些岁数较大的老人或蹲或坐在墙根之下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在打盹、 带领周大虎过来的工部小吏,好像和当地之人很是熟悉,看见有老者在那里,就大声问道:“何老头,你儿子在家吗?” 一个老头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跟在小吏身后的几人,高声回道,“不在,出去做工了。” 小吏接着大声说道;“有大人来,就到你家去看看。” 小吏转头对着周大虎说道:“大人,此户就是调拨你处的工匠之一的家人。” 周大虎看了一眼远处的老人,点头道:“好,就去这家看看。” 一边向老者走去,周大虎问道:“这位老人家也是工匠吗?什么手艺?” 这名小吏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吏员,月俸三石,虽然不高,却能让他一家人温饱有余,不愁吃穿,别人是羡慕的不得了,对此他待人接事都十分小心,不管是对上对下,他都尽最大努力做好,丢了这个差事,家中恐怕天都塌了。 他听见周大虎问话,赶紧回话道:“这位何老头就是大人要的密鲁铳匠人,现在岁数大了,由其儿子坐班,不过朝廷现在银钱困难,很少打造这种造价昂贵的火绳枪,所以这些人都很困难,不得已,需要出去找一些活维持生活。” 第二百三十一章 工匠的待遇 周大虎听着若有所思,快步走向老匠人面前。这位何姓老匠人见人向自己走了过来,赶紧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来人,有些茫然。 “何老头,这是最近刚杀建虏无数的,被皇上擢为参将的周大人。也是皇上调拨工匠去的彰德府的指挥使和参将大人。” 这一解释,何老头明白了,随即向周大虎跪地而道:“小民拜见大人。” 周大虎一见岁数这么大的老者向自己年轻人下跪磕头,心中很不是滋味,急忙弯腰扶其起来说道:“老人家快快起来,小子担当不起。” 周大虎的态度让何老头很是惶恐,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小吏看的是一脸不可思议,觉着周大虎很怪异。 周大虎跟着何老头走向胡同深处的何家,一边走,一边看,破败不堪的房舍,泥泞的道路,低矮的围墙上面长者枯黄的杂草,微风吹来,摇摆一侧而倒,让人觉得有些凄凉。 周大虎望着眼前所见所闻,心中长叹一声,近三百年的日久承平,大明已是弊端缠身,贫富差距扩大,富者恒富、穷者恒穷,差距固化且日益扩大,朱门酒肉臭,路由饿死骨。一到灾年和生病等困顿之时,不忍见之事、惨绝人寰之事,卖儿鬻女、人相食之事就会发生,可惜朝廷人士明知这些,却不敢也不敢动手除弊改革,皆是求稳得过且过,这是大明的悲哀,也是历代朝廷的通病。 周大虎一行人来到一处院子门口,何老头在前走着推开院门,高喝一声道:“老婆子,家中来客人了。” 周大虎几人走进院子停足打量着这座小院,院中很简单,摆着一些扫帚和簸箕,院子扫的很干净,可见主人家的勤快,边角之处还筑有一座鸡窝,几只土鸡在院中土地上不时的低头觅食,很有人烟味。 很快何老头从里屋走了出来,尴尬的说道:“家里人都怕生,只剩下一个老婆子和两个儿媳妇,孙子出去玩了,两个儿子都做工去了。”随即伸手往里屋方向一伸,说道:“请大人里屋坐。” 匠人的生活状态周大虎也是想要见识一下,便不再推辞,直接走了进去。 屋中也是比较简单,几张桌椅,一个小柜,一个箱子,简单而干净。 不一会,一位妇女低着头端过来几杯茶水,快速又退了回去,何老头温声说道:“列位大人不要嫌弃,一些粗茶招待请多包涵。” “那里,小子也是穷苦出身,仗着一些军功才有此官身,嫌弃这些,就是忘本嫌弃自己。”说完,周大虎端起一杯热茶,轻吹了几下,轻呡了一口,放回原位。 “听说老人家是鲁密铳的老匠人,兵仗局还有多少这样的匠人?”周大虎轻声问道。 何老头本名叫何金山,听到这个问题,摇摇头,叹息一声而道:“朝廷连年用兵,哪有钱制造这种耗费钱粮比鸟铳贵的武器,鲁密铳匠人常年没有活干,手艺都荒废了,没办法,都干别的了。” 何金山摇摇头,接着说道:“鲁密铳和鸟铳都是大同小异,当然也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只不过想转换需要一些时间而已。威力比鸟铳要大许多,打的也远,不过所用钱粮也贵得多。” 周大虎却知道根本不是老者说得这么简单,兵仗局容易转换,那是有有关图纸尺寸制造方法,而外人不知道有关图纸尺寸,会做鸟铳也做不出来鲁密铳。 “收入怎么样?能顾住家吗?” 何金山抬头看向周大虎,片刻后,才缓声说道,“堪堪生活而已,这还是小老儿家中有两个壮劳力,才是如此。小老儿是民匠,朝廷有令,凡是在籍京师以及宛平、大兴的,皆为住坐匠,隶属内府内官监之兵仗局听用,但是,匠籍的经管和工匠的征调仍归工部。” “我等工匠待遇有月粮和直米的分别,月粮是按月发给的,只要有名额,并按规定服役,就能享受,月粮由工部支付,无工停发。直米则是计日发给,在工有米,由光禄寺支付,等于伙食津贴。” “在工时,月粮为六斗,直米月为一斗五升,日支五合。岁给冬衣布花一些和棉花一二斤。” “月粮和直米是无工就停止发放?”周大虎诧异问道。 何金山满脸沧桑的点点头,道:“如果是兵仗局或者军器局一直有工可做,我等辛苦一点,还能维持温饱,只是现在朝廷无钱,每年打造兵器很少,现在军器不光是京师能做,地方衙门和都司卫所军器局和杂造局也开始大批量制造军器,朝廷为了方便,也是拨银地方直接打造,京师活计更是少了,我们这些匠人们只好到民间处寻找有关活计来维持生活。” “那为何有工作去彰德卫,大家都不愿意去呢?”周大虎不解的问道。 何金山苦笑着看着周大虎回道:“小老儿知道大人要问此事,我将将大家的心里话给大人讲一讲吧。” “非是我等不愿朝廷听招,而是此一去,回来之后,已无生计可寻,家人将会受忍饥挨饿之苦。二是此去千里之外,无法照顾家中父母妻小,收入也是微薄,我等想要一些安家费,使家中亲人有一些保障。” “何解?”周大虎瞪大眼睛问道。 何金山叹着一口气接着道:“是这样,京师雇主是有数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且都会用熟人工匠用着放心,一旦离去,就丢了这份差事,此去一两年,虽挣得一份工食银,却是回来后今后数年难以寻找工作,没有收人,坐吃山空,如何是好?” “朝廷没有补助给安家费吗?”周大虎沉着脸问道。 何金山苦着脸道:“如果朝廷有补助,大家也许会早就走了。” 周大虎沉思了片刻,说道:“老人家,我是这次用你们工匠的人,我可以保障,去的工匠每人每月工食银一两,管吃饱,一天三顿,三天加一顿荤腥肉菜,也是管吃饱,除了完成规定的数量,多着加银;愿意带家属的,月银一两二钱。月粮一石,年底布一匹,棉花五斤等还有一些月赠、年赠,待遇和我卫所一般。” “不愿带家属的,每家补助十两银子安家费。” 何金山听着心中有些吃惊,这是挖朝廷墙角吗?带家属者待遇这么好,这名周参将能有实力长期维持发下去吗?何金山人老成精,心中暂时不去想这些,立即跪地道:“老朽代替这些工匠谢谢参将大人恩典,所有工匠老朽明天就集合妥当跟随大人回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办妥 周大虎摆摆手,温声说道:“此时不急,我还要等待人马过来,到时通知你等再走不迟。” 周大虎接着说道:“明日我会将安家银每家十两,共计一百五十家计一千五百两安家银送来,何老你熟悉大家匠人,可愿意帮我发放安家银?” 何金山躬身一礼低声回道:“小老儿荣幸之至。” 周大虎呵呵一笑,问道:“何老先生现在还能否再干打造鲁密铳?” 听闻此言,何金山爽朗一笑道:“小老儿岁数虽然有些大,但还能吃饭三大碗,力气还是有的,如果大人需要,小老儿愿意为大人效微薄之力。” “好,小子有幸,还请何老能够多找一些如何老一般的还能干的老匠人,来到彰德卫。工匠种类不限,以兵器类为主,如打造盔甲的匠人、弓匠、弩匠、箭匠、琉璃匠、锉磨匠、铸匠、刀匠、刷印匠、削藤匠、黑窑匠等,只要这些老人家能干活,把他们都请来,到林县做工安家银三两。” “到地方后,吃住与征调的年轻工匠一样,干活可以干半天歇半天,月钱五钱。” 何金山一听当即表态道,“我们这些老人在家也是无所事事,还是家中的负担多了一张嘴,年纪大了,虽然还能干,但兵仗局和军器局嫌我们动作缓慢,已经不中用了,便将我们踢了出来,外面呢,除个别的还能找些活干,大多数都是在家加重儿女负担,心中十分难受,但又不能拉下脸面和熟悉的年轻小辈降价争食,这样做害人害己,在这一行也会无法立足。” “大人此为,为我们这些老家伙找到了一个减轻家中负担的工作,大家定然会欣然同意。” 周大虎点点头,满脸笑容,和何老头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让护卫放下买的一些吃食礼品后,便返回城外大营。 路上,身边的护卫有些不解的问道:“大人,工部已经保证三天后解决问题,为何大人还要出安家银。” 周大虎看了一眼身边的护卫,停下步伐,对他说道:“你不懂,这些工匠都是难得的人才,他们都掌握着一定的技艺,技艺就是力量,现在火枪火炮都有了,显现出的力量惊天地、泣鬼神,而他们的制造者,就是这些被人看不起的工匠,工部强制他们到彰德卫,心里必有怨言,心中带着不愤,如何能干好火器打造?乱世将近,区区几两银子算得什么,收其心为我用才是上上之选。” “大人远见。”护卫诚心说到。 周大虎微笑着向前走去,下属的这句话不管是不是马屁,他都欣然接受了。 …… 第二天一大早,周大虎带着一千五百两银子和宋时、李堂、王昌会几个有文化识字的人,和二十名护卫,赶往工匠们住所之地。 经过何金山何老头一晚上的说明,加上工部小吏的郑重警告,大家在得知工部要三天后强制执行朝廷命令后,两相一比较,都觉着周大虎是好人,纷纷响应答应了跟着去彰德卫的要求。至于带着家人去,大家还都没有这种想法,毕竟京师是大城市,比较安全,又人多热闹,生活也容易找活干维持生活,机会比小城和别处多,另外故土也是难离。 十两安家银银子,可不是小数,可供一家五口省吃俭用吃上一年甚至一年多。一大早一百五十名工匠携带家小,早早就在胡同之处翘首以盼。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你来我往的过程,并不是单纯的付出,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多数人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没有良心的,甚至黑心的都是极少的,这些人是不融于大社会的。 周大虎等一行人的到来,迎来的是一片欢呼声,周大虎向大家招了招手,也不啰嗦,让何金山找了几张桌子,李堂、王昌会、宋时三人就坐,拿着誊写数份的工匠名单,照着名单开始发放安家银两。 高兴的时刻总是过得很快,拿着银两的匠人们满脸喜悦,和工匠们相互打着招呼,随后就急着带着银子回家,他们要安排好家中的事情,趁着空闲的时间去把工辞了,再带领儿女们和老婆买一些日常用品和家里人做一些新衣裳。毕竟这次出门在外时间不会太短。 事情办得很顺利,半天以后,就完成了任务,给何金山一番交代后,周大虎回转城外大营。老匠人之事他完全交给了何金山,这些老匠人干多干少,他周大虎不是太在意,他看重的是这些老匠人的阅历和经验,作为现在参将的他,这些钱财还是能承受的起的。 …… 七天后,林县调来的骑兵到了,由赵民带队,三百骑兵,甲明盔亮,带着煞气,还带来了数百辆的大车,他们是听派回去的信使所说,还有其它兵器盔甲要领,便带来了这些车夫大车等运输力量。 既然来了,周大虎也是很高兴,虽然兵部会免费运送到林县,自家运输力量来了,就用自家吧。 一帮老友时隔已经一个月,见面有说不完的话。但是赵民知道缓急,首先先向周大虎汇报家中情况。 “大人,家中一切安好,伯父和杨大人等所有人都一切平安回到林县,财货和俘虏都顺利押送回到林县,城池已经维修一新,全部完工,只等大人回去一展宏图。”赵民大概简单的讲了一下林县情况。 周大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随即安排来援的兵丁和运输的夫子,吃饭休息,搭建帐篷。 一切安排妥当后,吃饭休息天黑过后,周大虎、宋时、赵民三人聚在帐篷里商讨着事情,此乃机密要务,只要他们三人存在。 周大虎望着赵民这个自己的头号心腹之人,缓声说道:“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连续东奔西跑,不过也是没有办法,咱们一起出来二十几人,能当大用的就只有你和田原二人,林火、贾木青等几人还需要磨练一番,才堪放心大用独挡一面。” 周大虎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次上报军功首级全部是只要银两,不要官职,加上抚恤等补助,共计得银二十万两。” 第二百三十三章 赵民,做好准备 赵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吃惊的问道:“这么多?招买兵马有钱了。” 周大虎对赵民反应很是满意,点头道:“不错,在这越来越乱的乱世之中,有强兵劲旅才能自保,才能建功立业。” 周大虎接着道:“军功没要升职,影响的只是士兵一级和百户以下武官,对我们这些百户和其以上的武官,没有影响,带队杀敌得胜就是军功。” “此次我还兼着代州守备加振武卫指挥使衔,兵部的意思是你作为我的副手,先行一步坐镇代州,有警,我再带兵去援。此事你要做好准备,我已对皇上说了明年可能建虏还会西去追击蒙古察哈尔部,回程时可能抢掠山西等地,让我兼任山西之官亦然是有此意,因为我等在山西代州等处打了胜仗。” “这次回去停不了多久,你就要带兵过去坐镇。所说建虏之事,是真的,我等这次所俘获的蒙古兵中,有一些就是新附建虏的蒙古察哈尔部降兵。你去之后要好好练兵,做好准备,建虏来了再从他们身上抢一把,撕下几块肉。” 说到这里,周大虎咬牙恶狠狠的说道:“建虏这群强盗已经抢掠成性,恶行难改,畏威而不怀德,只有打疼他,他们才知道害怕。可惜咱们实力太弱太小,只能小打小闹。而朝廷之中关系复杂,党争不断,而我等位卑言弱,借不上力量。” 宋时这时插话道:“大人,明年如果建虏真的是西追清剿察哈尔部,返回之时劫掠山西等地,朝廷亦无法相抗,大人也恐怕难以建功。” 宋时接着说道;“明年建虏追击察哈尔部,定是以骑兵为主,这对大人建功尤为不利,大人要早有谋划才行。” 周大虎点头,一笑说道;“宋先生说的有理,不过为时还早,见机行事就行。皇上也知道我等兵马情况,只要保证代州无事就是有功无过,况且还有数月时间可以利用练兵、修城等事。也许建虏不来呢。事无定数,见机行事就行。” 周大虎又笑着说道,“此时就是一说,让赵民心中有个准备。如此而已。” “大家的升职很快也会下来,阵前临阵救回被掳二名口者、照首级一颗例、赏银五十两,还有代州守城之功,我估计山西方面应该报上来了,也许兵部和皇上已经呈堂阅看了。” 这次自己所带之兵皆是军功要银子,不为自己手下要官职,是因为他和扬中玄和宋时三人都认为,下面的兵丁现在需要的是钱粮,官职乱世之中得之不难。况且百户以上的官职,已经不是靠军官个人勇武数军功人头,而是看胜率部下兵丁所斩军功首级而定。 另外,守城功和临阵夺回人口的军功也能升赏,现在需要的是固本培元,招募军民训练和打造兵器,储存粮食以备未来河南的大饥荒。这次皇上新设河南河北路参将,六千人马自行招练,大小军官也是由他自己推荐上报批准,这也是对他部下将士的另一种变相的升赏。 三人聊了一夜,天明才各自离开将歇。 周大虎不急着走,刚来的兵马车夫需要休息一天,老匠人的招募也已经完成了,每人三两的安家费也发了下去,共招了二百五十多人,这是一大笔人力财富,干不了不怕,当指导也行。至于工匠的自守封闭传承观,人心都是肉长的,慢慢来就行,不行也无所谓。 …… 紫禁城皇宫,乾清宫。 朱由检听着王承恩有关周大虎这些天的汇报。周大虎的有关详细情况每天都有锦衣卫汇报,他想看看周大虎突然坐上高位的表现和秉性。 “皇爷,周参将城外大营昨天来了一队三百人的精锐骑兵,还有数百辆牛马骡车,老奴认为是周参将调来的保护那二十万两军功银子和上百车甲仗的兵马。” “这几天,皇上答应调给周参将的打造火器鲁密铳的匠人,也都办妥了,工部原来是答应他三天内解决匠人的问题的,没想到周参将自己跑到匠人住的地方,把事情解决了,每名匠人都给了十两安家银。” “另外,这个周参将还通过一个姓何的老匠人,又招募了二百五十余名各式各样的老匠人去彰德卫做工,安家银每人三两,忙的不亦乐乎。皇爷,这些老匠人中还有一些铸炮的老匠人,要不要制止住,不许有人在京师私自招募匠人等事?” 王承恩又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个周参将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别人升官发财后请客宴友,呼朋招友,到处请客送礼。而这个周参将却是领了银子后,见兵部尚书张凤翼只送了一两银子买的一包茶,对匠人却是大方不少。” 朱由检听着心中还是很欣慰,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最忌讳的是文臣武将的勾连,他看重周大虎的就是三点,一是能打胜仗,这是根本;二是年轻有培养价值,三是白身而升,与朝中没有牵扯。 至于那些匠人,现在已经不同过去,过去朝廷保密至严的火器和大型火炮制造方法,现在已经不是秘密,地方和都司卫所军器局和杂器局都已经开始制造和铸炮。连建虏都已经掌握了红衣大炮的制造技法,还有什么顾虑的? 想到这里,朱由检沉声说道:“不必了,放行。” 他接着又问道:“周大虎的人口功和守城功升赏下来吗?” “还没有,兵部和户部说周大虎的升赏已经办了一茬,他们想这些军功赏银往后压一压,三个月后再下来。”王承恩轻声回道。 听到这些,朱由检怒声而道:“升赏宜早不宜迟、宜块不宜慢,拖延下去,只会寒了敢战之兵的军心,他们不知道吗?” “兵部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户部觉着压力太大,周大虎一战已经拿走了朝廷二十万两银子,接下来人口功赏银按定例户部还要出八万多两银子,户部说压力太大,要缓一缓。” 朱由检有些吃惊,钱粮一直是他心中的一道心痛之事,用兵要钱粮,赈灾也需要大批钱粮,朝廷财政已经入不敷出,一直在在苦苦支撑着。 第二百三十四章 原因 朱由检瞪着眼睛问道:“竟然这么多?” 王承恩低声道:“皇爷,万历九年朝廷议准、临阵救回被掳二名口者、照首级一颗例、赏银五十两。周参将所部在这次建虏入塞中,救下青壮妇女百姓三千四百多人,计银八万五千余两。” 朱由检点头道:“你这一说,朕想起来了,不错,就是如此规定。” 半天以后,朱由检有些自嘲的轻笑一声道:“自朕登基七年以来,除三年收复永平四城(永平、遵化、滦州、迁安)外,对战建虏几无一胜,想不到现在因为大胜建虏,军功太多,朝廷赏银难以承受而烦恼,真是有趣。” 随后朱由检脸色一寒,沉声说道:“着户部立即发放军功有关赏银,兵部及时下达擢升名单,司礼监派人与后天同周爱卿一并返回林县,宣读有关任命和封赏,其母加封诰命太淑人,另下一份兵部行文,准周参将所部跨省救援、作战等事项。” 说完这些,朱由检心中沉思起来,他心中认为建虏人少,又地处苦寒之地,就是因为朝廷武力不彰,屡战屡败,迟迟不能解决建虏问题,才牵扯了大量朝廷精力和朝廷钱粮,使得朝廷腾不出手和钱粮,来对付内地流贼和赈济饥民。 想到这里,朱由检心中有些不忿,辽东每年朝廷供应大量钱粮,而这些兵马只能堪堪守住宁远锦州山海关一线,而朝廷还得忍着不能斥责一分,而这支朝廷用大量钱粮喂出来的精兵,几成私兵。 “该是时候培养一支能够牵扯其他军镇的精锐之兵。并听从朝廷命令的军中强兵了。这次就是一个机会。” 朱由检眼中寒光一闪,想起了袁崇焕,自己对他恩礼有加,言听计从,朝廷全力支持,要饷给饷,要权给权,然而却使建虏绕道进犯京畿,天下震动,后来满桂出首参他,自己将他下狱,也不曾想要杀他。 想到这里,朱由检有些心痛,但是火一下又冒了出来,正是下狱后,辽东军队竟然不听朝廷命令,在与建虏大战时,脱离战场私自回转辽东,而狱中之人一封信就又能将其招回。 朱由检“呵呵”苦笑了一声,朝廷堂堂命令竟不如一个在狱中戴罪之人的一封手书,他这个皇帝做的何其悲也。辽东之军是朝廷的军队,还是他袁崇焕的军队?到这时,他终于下了决心不再保他,由朝臣以国法而定,罪之。 周大虎这个兴起之新秀,是他日盼夜盼的年轻将才,他心里是十分的看重,半天以后,朱由检低声说道:“希望我没有看错人,祖宗保佑大明。” 片刻之后,朱由检又打起精神,随口问道:“宣大、山西三地守臣失机之事的罪责,兵部可又拿出注意定例惩处之法?” “回皇爷,还不曾有结果,奴婢这就去催一催。” 朱由检点头不语,默默坐在那里想着以前的事…… …… 兵部。 张凤翼接到了皇宫司礼监的催促,让他将此次建虏肆虐的三镇官员的处罚意见,尽快上报上去。 张凤翼很是为难,数次部议下来,大家都是认为建虏兵锋太利,建虏举全部之力入塞三地,兵力达十万余,且骑兵精锐众多,且山西、宣化、大同三镇兵力分散,马兵更少,难于与建虏野战,各城守兵没有浪战,没有太大错误过失,但也有失机之罪。 张凤翼看着手中的报告,明知道这不符合皇上的心意,也只能交了上去再说。 …… 城外周大虎大营。 本来想休息一天就走的周大虎,突然接到宫中传来的信息,后天宫中将派人司礼监太监随他一起到河南宣旨任命。临阵夺回人口功和守城之功升赏也下来了,这出乎周大虎的意料。 而宣旨之事,一般由行人司办理,而司礼监太监宣旨是极少的,这些有品级的宫中内侍大太监,都是皇上有一定信任之力的宫中大珰,轻易不会被派出宫外去做宣旨之用,除非有重要事务和征召重臣才会派出宫中大珰。 周大虎是知道这一点的,自己简在帝心,他知道这是有利有弊,也心中忐忑,这位皇上信任你时,言听计从,所请之事几乎都应,百依百从,一旦发现欺骗和达不到目的失望之不信任你后,往往都会翻脸无情,弃之如敝履,对臣子不能有始有终,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 忐忑归忐忑,周大虎却是不怕,自己不是愚忠之人。现在趁皇上信任多壮大自己,这才是第一要务,实力才是一切。想到这里,周大虎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 紫禁城,文华殿。 兵部尚书张凤翼,小心翼翼的向上面的崇祯皇帝报告者兵部的部议。 “皇上,我等兵部和刑部部议:三品以下官员,由三地有司严处,报兵部和刑部核准;巡抚戴君恩、胡沾恩、焦源清革职赎杖,总督张宗衡闲住,山西总兵睦自强、大同总兵曹文诏、宣府总兵张全昌,降三级就地戴罪立功自赎。” 张凤翼说完后,大殿之中静的可怕,落针可闻,只听见张凤翼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很长时间以后,上位飘下来一道声音:“轻了。” 朱由检腾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脸有怒色,沉声说道:“建虏此次入塞,朝廷早有预警地方有司,可是朕的边疆大臣是怎么应对的?毫无准备,没有一丝将朝廷预警当成一回事,疏于防范。” “有司职责何在?” “守土有责何在?” “置万民百姓生死和其赖以生存辛辛苦苦积攒的财货被建虏劫掠一空之悲惨境地,何在?” 朱由检说着此话,心如刀绞,喘着大气呵斥着。 想着建虏自他登基短短七年就有两次入塞,想着中原腹地此刻流贼肆虐,朝廷大军越剿越多,心中不由的闷烦异常,张开嘴喘了几口大气,心中才稍稍平复下来。 朱由检看了一眼张凤翼,接着说道;“朝廷用人追责,自有法度,然,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各位大臣不思进取,浑浑噩噩而过,置黎民百姓而不顾,何解?朕以为,多事之秋宜用重典,破鼓宜用重锤,不然,无法警醒百官。”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奸臣温体仁? 朱由检长叹一声,道:“为警示后来的文官武将,朕决定惩罚如下:山西巡抚戴君恩失一城,保一城代州城,大捷,北上援代州激战一场,败退而回,革职留籍。” “大同巡抚胡沾恩、宣府巡抚焦源清遣戍。” “三镇总兵,山西镇总兵睦自强革职、大同镇总兵曹文诏、宣府镇总兵张全昌二人遣戍。” “监视中官山西镇刘允中回宫、大同镇刘文中、宣府镇王坤亦充净军。” “宣大、山西总督张宗衡,革职遣戍。” 朱由检皇命下达,张凤翼只好跪地道:“臣,遵旨。” 礼毕,起身后,躬身缓缓退了出去。 这次是建虏犯疆,宣、大、山西三镇守臣失机之事,所定罪责皆是由兵部主导,刑部辅之。 朱由检望着缓缓退出去的张凤翼,心里告诫自己,自己是对的,乱世用重典、破鼓用重锤,不如此,百官不知警醒!他已经看够了文恬武嬉,文臣满口仁义道德,整天风花雪月,卖弄诗词;武臣血勇全失,得过且过,浑浑噩噩。但他也是知道,他还得靠着这些人维持朝廷运转,维持江山社稷。 想到这里,朱由检眼中光彩一暗,胸中觉着憋闷不已,不由得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 …… 京师内城。 一座高门大院宅院之中,一位清癯的老者在院中背着手仰望着天空,不时地长叹一声,摇摇头。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转身返回自己书房之中。 书房摆设十分简单,除了书,还是书,一张桌子,一把太师椅,桌子上面摆着常见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这就是朝廷首辅温体仁的家中办公书房。 温体仁坐在太师椅上,抚着下颌上的山羊胡须,闭目沉思着。半天以后,才睁开双眼,心中已是有了决定。 “来人。” 门外有事听候的本家贴身亲随温成,听到声音立即推门走了进去,低头垂手立于一边,等候温体仁发话。 温体仁看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忠心不二的温成,肃声说道:“去城外大营去一趟,请周参将来府中一叙,老夫想要见见他。” 温成低头应道,“小人这就去办。” 他跟着老爷从浙江乌程出来,也学会了谨慎二字,做人做事皆是低调无比,古人云,宰相门前七品官,可他这个首辅亲随就是上街办事、采购,也是处处忍让,不敢摆一点架子。 他心里知道,自从崇祯六年六月老爷进内阁首辅后,愈发的谨慎小心起来,官场如战场,党争恶斗不断,攻讦、构陷之事常有,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温成叹了口气,搞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还要当这个官,即辛苦劳累又担惊受怕,还不如学有些人回乡做一个悠闲的耕读之人。 温成加快了脚步,去请那位周参将,能让老爷说请的一个人,少之又少,他不敢怠慢半分。 城外,周大虎在帐中静静休息,这时有亲卫报告有人自称是首辅门下,来见大人。 “哦。”周大虎一听有些意外,自己本来就想来一趟京师,去见一见这个被明史说成的“奸臣”,也同时是在任最长的崇祯一朝内阁重臣。 “让其进来!”周大虎吩咐道。 “是,大人。”亲卫应声说道,随即退了出去,让拜访之人进来。 温成刚才在外见到了大量军马和精兵悍卒,其势甚威,带着一身杀气,走进令人胆寒。心中不由想到,果然,不愧是能够击败凶残建虏的军伍之兵。 进了帐中,见过大世面的他,冷静的环视一眼帐中,见只有一人,便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低头躬身一礼道,“小人温成拜见参将大人,我家老爷温首辅想见一见参将大人,过府一叙,还请周参将一去。” 周大虎凝眉看着温府派来的人,彬彬有礼,没有一丝嚣张跋扈,心中对温体仁的小心谨慎有了更高的理解。 周大虎拱手一礼,温笑着说道,“首辅大人有请,末将甘之如饴。还请来使稍等片刻,容我换身衣服再走。” “大人请便,小人出去等候大人。”随即知趣的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周大虎一身便服走了出去,点了几名护卫,就随温成向城中快速走去。 路上,周大虎脑中过着温体仁的有关资料。 《明史》中说温体仁机深刻骨,怀私植党,误国覆邦。 这些周大虎都是不认同。崇祯之亡,史学家早已有一致的定论,明亡始于万历,二百多年的弊端积累,最后爆发一时一朝,天灾人祸叠加于一起,除非能抓住每次机会不失误或者知道历史走向,一一早做准备对应化解,才能有一些希望。 大明内阁不是一级朝廷机构,只是虽然身居内阁,其头衔却均以尚书为尊,嘉靖以后,朝位班次才均列六部之上。 景泰年间,王文以左都御史进吏部尚书后进入内阁,自此后,诰敕房、制敕房俱设中书舍人,六部承奉意旨,内阁权力才力压六部而上,但其局限性很大,其权利受到司礼监太监和皇权压制掣肘,很不稳定,权利大小全部在与皇帝的信任的大小。 事无大小,内阁都要秉承皇帝的旨意行事,内阁仅属秘书机关,无宰相之名,也无宰相之位,更无宰相之责。基本上都是文学侍从翰林院之臣出身,入阁后权力之大小,只决定于票拟被采用的情况,军国大事、官员任命人事,皆由皇帝定夺,理想抱负根本施展不了。 因此后人就以温体仁在内阁在任时间最长长达八年,就扣上尸位素餐、阴险狡诈、机深刺骨、察颜观色、揣摩上意、拨弄是非、落井下石、排除异己、挟威自专,一利不兴、一害不除等等贴其身上。 何其冤也?温体仁首辅期间,大明不曾亡,几乎剿灭流贼,在此期间,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杨嗣昌等一批领军文臣能臣拔擢上来委以重任,而其死后,首辅接连因党争内斗而换人,朝廷状况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死后数年大明就完了,两相比较,谁优谁劣?一比就知。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话?假话? 至于迫害其他官员等,更是无稽之谈。这不过是常事,不管过去、还是明朝、以及后来的现代国家制度,也免不了一些人事斗争。有人就有江湖一般的纷争,这是铁律,亘古不变。 另一个罪名,怀私植党,也是不值推敲,作为一个首辅,当然要有一些他自己信任,可用的一些班底之人,自己人才会用的放心,自己人交代一些事情,才会全力以赴去做,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皆是重臣大官有一定的班底心腹,否则根本寸步难行,大事难成。 想到这里,周大虎笑了,读史尽信书上所写,十有八九是大有偏颇的,毕竟史书是人写的,人都是有主观情绪的,有喜怒哀乐情仇恨的,不能不信,也不可全信。 边走边想,很快就到了首辅的大宅,这是朝廷提供的公房,供朝廷在京官员中的重臣带着家眷居住,这也算是朝廷对重臣一种福利。 有了首辅大人的亲随温成在前带路,周大虎等一行人顺利的进了首辅高宅深院之中,进入院中之后,护卫被引导到一边休息,周大虎则被引到另一边的书房重地去见温体仁。 “河南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南河北路参将周大虎,拜见首辅大人。”周大虎跪地叩首道。 周大虎虽然很烦自己跪来跪去,可是也没有办法,身在官场就要遵循官场规矩。这是必要的,要不然就是处处得罪于人,官场步步难行。 “免礼。”一声醇厚略带沧桑的声音传来。 “谢首辅大人。”周大虎缓缓起身,低头不语,立于一侧静听对方发话。 温体仁看着周大虎有些拘谨放不开,温声说道:“周参将不必紧张,老夫叫你过来只是想与你一聊,无有他事。” “周参将请坐。” 深吸一口气,周大虎坐了下来,跟这些历史上的名人见面,压力很大。他抬起头看向温体仁,对面坐着一个清癯老者,下颌之上留着一束长长的山羊胡须,穿着一件青色的宽袖大袍,双眼十分有神,正看着自己。 “周参将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已经位阶三品指挥使,世袭罔替,令人羡慕。周参将还没有到弱冠之年吧?” “还没有,明年就二十达到弱冠之年了。”周大虎恭敬的回道。 温体仁呵呵一笑,有些回忆的说道:“年轻就是好啊,精力充沛,朝阳向上,勃勃生机,我如你这般年岁时,还在刻苦读书,孜孜不倦,一心想着早日金榜题名,终于在七年后,得偿所愿高中进士,现在回首已是三十六年,岁月无情,已暮暮老亦。” 感叹了一会,他双眼有神看着周大虎,肃声问道:“朝中武将勋贵无数,卫所标营之中兵卒多不胜数,何以周参将脱颖而出?” 周大虎一听,心中有些紧张,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如果自己如常所说只是严于练兵、刻苦训练等等,好像说别人不刻苦训练一般,也只是空话而已。 周大虎心中盘算了一番,决定说一些实话,对自己没有多大危害,也许还会得到青睐,在大明大厦将倒之前,自己需要一切有助于自己强大的助益,眼前的首辅即使如此。 “首辅大人,末将有真话和假话两种,不知大人想听哪一种?” 温体仁看着静静的看着周大虎,半天以后,才开口说道:“胆子不小,敢开老夫的玩笑,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周大虎一点也不害怕温体仁发怒,其人性格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当官几十年,遂决私情,谢绝情面,如此一个人,老成谋国,怎会自己一句话,而发怒斥责呢?周大虎自己有信心。 “真话也是苦涩之话,难听之话,假话确是好听。”周大虎铿锵而道,方显军人气概。 “有趣,果真有趣。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这股勇气也不会战胜建虏等敌。”温体仁颔首微微点头而道。 “我想听你的假话。”温体仁道。 周大虎有些傻眼,这个老头他不按理出牌啊,不愧是被一些人评价为机深刻骨的人,不过说就说,我可是后世的人,后世可是有句俗话,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不要脸天下无敌,谁怕谁? “末将之所以脱颖而出,完全是上官领导有力,下面士卒用命,在圣上英明无比的领导下,首辅大人的关怀下,取得大胜,也是运气使然。” 正在喝着茶水的温体仁一听,两眼一瞪,嘴帮子鼓起,差一点就喷了出去。手指指着周大虎,欲怒还笑,半天后才说道:“你……你这小子,果真是勇猛无比,老夫是服了你小子。” “我要听真话。” 听到温体仁要听真话,周大虎心中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 书房之中顿时寂静无声,听得见两人的喘气声。温体仁看着周大虎,好一会才说道,“出自你口,听进我耳,不传外耳。” 得到了温体仁的保证,虽然不知道这个保证靠不靠谱,但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周大虎说道:“朝廷武将勋贵虽多,多是血勇已失、胸无一策的贪生怕死、碌碌无外之辈,卫所标营士卒多不胜举,皆是衣不遮体、养活妻儿艰难之人,士兵柔弱皆不堪用,募兵当兵只为吃粮吃饷,没有家国思想,纪律涣散,懒散成性,一旦无粮无饷,即哗变叛乱。” “朝廷文官爱财成性,风花雪月,弄诗吟词,不知所谓,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只会坐在衙门之中办公,不知到乡间偏僻之地访查民情、解决问题。” “武将者,吃空额、喝兵血,拉关系,巴结文官大臣引以外援,手中强兵只有区区百余人家丁,其余兵力皆是孱弱不堪,其他之部将,桀骜不逊,藐视上级,不听军令,视军令如儿戏,面对强敌如何能胜?” 周大虎做足姿态,仰首而道:“末将不才,知道士兵是自己所依仗的力量,生死富贵系于他们一身,不敢有所苛待半分。战场生死之地,不严于纪律,刻苦训练,皆是送死。因此末将日日练月月练,强度大的惊人,只有这样,训练场上多流泪、多流汗,战场上才能少流血、少死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问答 “这就是末将脱颖而出之道。” 说到这里周大虎还是有一些遗憾,战场之事还有一些是朝廷的战略战术不当造成的。 朝廷对流贼时,都是用兵以少打多,往往击溃而不能歼灭,流贼窜走,步骑七三追击焉能追上? 对辽东建虏,浪战或一味避战防守。尤其是建虏入塞,主场作战时,敌之举兵数万而来,攻我城时,以多打少,或半路伏击围城打援,或以骑兵激战大明步卒,而我军处处被动,各地兵马来援,指挥混乱,力量用不到一起,焉能不败?朝廷应该想想办法了。 温体仁闭着双眼,坐在太师椅上,右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有节律的敲打着桌面,心中想着周大虎的话,这些多数都不是新语,他也早就听说过,自己也深入的思考过,可是问题千头万绪,丝丝相扣,动一发而牵全身,而现在已是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改,恐大乱,不改,恐怕会慢慢等死,他心中不由长叹一声,“国事无解啊!” 慢慢的,温体仁睁开双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有吗?” 周大虎静静的看着温体仁,回话道,“末将见识浅薄,所想只有这些。” 周大虎知道是不能说了,再说就说到根子上了,那就牵连众臣和皇上以及皇家了,这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参将能够承担起的,自己立的那些军功只要得罪众大臣,以及皇上皇家,就不算什么,多少脑袋都不够这些文官武将喷死的。 他周大虎还想活着,他可不是愚忠之人,不想因自己多嘴,而丧失了自己拼来的权利,甚至有生命危险,这不是他想要的。 温体仁看着眼前的年轻武将,对对方能说出这些想法,已经让他高看惊讶许多,有脑子的武将今后会走的更远。他越发看好眼前的年轻人。 “识字吗?” “末将读过数年私塾,却是识得字,能读书。”周大虎平静回道。虽然自己前世学的是简体字,但有简体字的基础,繁体字学习很简单,这不是难事,只要有一些时间用些心思很快就能掌握。 温体仁眼睛一亮,年轻敢战又识字,又有自己的思想,这样可是难得啊,为什么文官看不起武将,就是因为武将绝大多数都是大字不识一个,不用脑子,容易冲动,只会拼杀,所以都称之莽夫。 “不错、不错,能文能武,今后前途无量。” 夸赞了一下周大虎后,温体仁话锋一转,说道:“既然你对朝廷之弊有些认识,那你说说该如何解决应对?” 周大虎心中郁闷,这不是为难我吗?说一些轻话,显不出自己的能力,说一些重话、干话,却是交浅言深,是为大忌,轻者让人觉着这人轻浮无状,重着祸从口出,自己作死。 周大虎沉思一会后,才缓缓开口道:“首辅大人。末将位卑职微,朝堂之事不敢置喙,只能结合自己说一下,还请老大人见谅。” 温体仁闭目摆手道:“勿要多想,我只是想听听你这大胜建虏之人的一些想法,俗语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老夫只是想听听不同武将的一些想法,看看和文臣有何不一样而已。” “末将知道了。”周大虎略一沉吟,道:“朝廷现在正在多事之秋,末将想沉下来好好练一支强兵,清查卫所土地,打击贪腐,以霹雳手段除之,剿灭本地流贼土寇,还一地平安,不过这都是小打小闹,要想有大作为,练兵则需要数万才行,且骑兵属于主力占大多数才行。” “朝廷现在的兵力配制太过分散,各总兵参将等领兵只有数千,而流贼动则十万数十万聚兵一起,兵力再精,也不可胜之。” “完了?” “完了。”周大虎低声回道。 温体仁睁开双眼,看着周大虎一会后,摆摆手道:“算了,你不想说,老夫也不逼你。如今情况,朝廷的军国大事无数文臣武将、能人大儒皆无办法令其朝廷情况好转,何况你一个还没有弱冠的小小参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能够对我一个生人说一些东西,已经很是难得。” 说完这些,温体仁针对周大虎的话说道,“清查卫所土地,打击贪腐,这个可行,老夫也会支持于你。不过你的有预防措施,以防武官哗变闹事,动荡地方。出了大事,此前你功劳再大,朝廷也不会饶了你。” “至于你想沉下来多一些时间练兵,老夫也会尽量帮你延长多一些时间,不过朝廷现在兵力短缺。流贼肆虐,朝廷需要你等精锐兵力加入会剿,朝臣也早晚会有人上疏皇上,要你等参加会剿,要早做准备。” “想多练精兵数万,以马军为主,这不可能,一是朝廷财政支应不起,二是朝廷不会予许武将一人掌兵太多,我大明为防止武将骄横专擅,以文制武,军制也是大小相制,左右限制,祖宗规定不可改,此凤不会开。” 温体仁看着周大虎,觉着他与别人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不怕自己,别的低阶官员见着自己都是战战兢兢,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可是周大虎呢?一点都不认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建虏战力如何?” 周大虎想了想,谨慎的答道:“很强,沙场老卒很多,弓马娴熟,悍不畏死,身上甲胄齐备,锐气十足。” “可能战胜之?” 周大虎笑了,“是人就能战胜之,严格训练、纪律严明,甲胄齐全,以多打少,多用火器,建虏人少,我朝人多,只要组织起来,我大明会越战越强。” 温体仁叹了一声道:“可惜,你说的问题简单,做,就千难万难,严格训练、纪律严明军中宿将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甲胄齐全,朝廷财力却是办不到。” “组织起来,如今大明世风日下,只顾自己者多,为别人者少,享乐之风盛行,江南之地,奢华之风更甚,想要组织起来为朝廷效力,难……” 温体仁摇摇头,他本身就是江南之人,知之甚深,这……做不到! 经过这短短的数句交谈,他觉得周大虎此人可大用,年轻、敢战能胜、白身出身、刚进人朝廷体系,没有沾染太多潜规陋习,还有锐气,这都是他认为的长处,一句话,过一些时间,再立一些军功,便可镇守一方。 第二百三十八章 回返 接着一番的家长里短后,结束了这次的见面,最后走的时候,温体仁意味深长说道,“老夫岁数大了,希望在你等年轻人,多看一些书,书能明智。老夫希望你能成为唐之郭子仪、李光弼一般成为朝廷柱石,擎天之柱。只要老夫一日在朝堂之上,有事可以来找老夫。” 将要走出书房大门的周大虎转过身来,毫不避讳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温体仁,然后深深躬身一礼,起身转身退了出去。 温体仁,大明崇祯朝内阁任职时间最长的阁臣,崇祯十年六月因病去职,十一年去世。因阁臣中任职时间最长,被人污为“奸臣”。想到这里,周大虎黯然神伤。 在大明朝这个重文轻武的朝代,有朝堂文臣重臣支持,武臣才能有机会取的大功。周大虎希望张凤翼和温体仁能够有所依仗,反之,没有依仗,自己也能强大起来,只不过时间更长一些,自己更辛苦一些,当然有外力更好。 须知,一代名帅戚继光在蓟镇16年,亦赖当国大臣徐阶、高拱、张居正先后倚任之,张居正尤事与商榷,欲为戚继光难者,辄徙之去。诸督抚大臣如谭纶、刘应节、梁梦龙辈咸与善,动无掣肘,戚大帅才能做的好这个总兵大位,为国效力。 所依超重的当国大臣,还把蓟镇内的其他将领调离,以免遇事掣肘。 同时,时任蓟辽总督谭纶,又建议该区文官不得干预军事训练,并且主张戚继光在三年的练兵期内可以不受监察官的监察,后遭到文官集团的反对,在皇帝朱批“和衷共济”的前提下,把监察官对蓟州防区的巡视限为每年一次。同时,戚继光在训练中也有权购买军马、制造火器及战车等。是啊,没有文武相济,戚继光本事再大,也是枉然,这就是明朝的最大现实。 不过周大虎确是不一样,在知道明末的历史走向,和悲惨结局后,他不会依规依矩的常规发展。到时候,他可不会把朝廷命令、皇命当成非执行的命令不可,也许可以学学后世的“乱命,概不奉诏”等应付手段。 周大虎一边往城外大营慢慢走着,一边脑中想着各种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门口,走出城门,周大虎身子一阵轻松,心中暗道:“为了自己,为了父母,为了一帮朋友,为了跟随自己的人,自己一定会强大起来,哪怕手段不光彩。” 回到营地,周大虎不再出营,静静的等待日期一到,就返回林县,这一次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预期目标都达到了,还超出许多。 …… 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三天的时限,户部在朱由检的斥责下,终于是按时将临阵夺回人口的功劳赏银八万五千余两,送到了城外周大虎营中。 兵部也派来了人,将三个月的募兵六千人的粮饷和安家银、草料豆料银等(明末募兵安家银为五两,骑兵月饷一两五钱,步兵等月饷一两,此乃边军标准,内地腹里等兵步兵月饷五钱,骑兵一两至一两二钱左右),也提前拨了下来,又是共计六万余两。 周大虎望着这些钱,心中更加沉重,这些钱并不好拿,朝廷在财政十分紧张的情况下,还拿出如此多的银两给自己募兵、练兵,分明是因为自己这场建虏入塞,打的战果太漂亮,皇上和大臣们才如此慷慨大方,也是他们对自己练成精兵希望和期望极大,因此支持也很大。但自己一旦今后对阵建虏战果不彰,或者令人大失所望,必定会招来朝堂群臣的攻击,以及皇上的雷霆之怒,到那时自己恐怕要承受不能承受之重。 周心中微微一叹,压力他不怕,练出精兵也本是他的目标,怕就怕皇帝犯浑恼羞成怒,弄死自己,到时候反还是不反?也许走不到那个地步,自己完成目标练成精兵能打胜仗有信心,想想这些,只不过是给自己先打一针预防针,心里有个准备。 随之而来的还有老熟人锦衣卫百户俆鼎,带着几名陌生的校尉陪着一名宫中内侍而来。其身上背着数个黄色的绸缎包袱,可能是身负传旨皇命。 早已整装待发的五百护卫和数百车夫,很快就装好了三十四万五千余两赏银,和早已经装好的甲仗、火药、铅子、军服鞋帽等整装待发,大家都看向城门等着最后一批人员到达。 “来了、来了。”周大虎身边的亲卫低声喝道。 很快,近四百多人的工匠到了,身后还有许多亲人在一一惜别。随着几声催促,匠人们终于来到了周大虎所在营地地方。不过现在,大营营帐等物已经收拾起来装上了车。 万事停当,只等周大虎一声令下。 “出发!” 周大虎下达了命令,如长龙一般的车队开始缓缓启动,慢慢的,向前方千里之外的林县行进。 ……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站在宫门前,静静的望着前方。 王承恩站在一边,胳膊上搭着一条拂尘,就这么静静的立于一边,低头顺目的恭敬的候着。 “走了吗?” “回皇爷,刚刚出发,据下面的人汇报,数百辆的大车,绵延十数里,看着很是惊人。”王承恩将下面汇报上来的话,原原本本的叙述了出来。 他不敢有半点添油加醋,信任是需要大量时间积累的,而失去信任往往就是一句话的事。他万方知道此理,从得到这份信任成为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后,小心谨慎守本分,一直是他心中谨记的最大道理。 “安排了吗?” “安排了,还是由锦衣卫百户俆鼎做事,他与周参将熟悉,好打交道。这次过去之后,他和四名锦衣卫校尉五人,会留在周参将身边监察,并会将有关情况及时报上来。”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道:“乱世之中,不得不为,希望周爱卿不要因此与朕产生隔阂,也希望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回到彰德府 “皇爷如此安排,即是监察纪功,也是保护和方便与他,区区几个锦衣卫的力量在数千大军之中,力量是十分的弱小,不会掣肘与周参将,奴婢也已经交代与俆鼎,要他不得干涉周参将的军务和其他事情,只带着一只耳朵和一双眼睛,其余什么都不管,并听从周参将的号令。” “如此安排,如果周参将还起隔阂之心与不满,那么此人也是不可用了。” 朱由检没有说话表态,只是默默地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半天之后,轻声说道,“人才难求、人才难遇。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能与建虏对阵的人,此事可遇而不可求,上天不会给你无数机会的。也许朕只有这一次机会,不能不珍惜啊。”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声轻笑,无奈的道:“这小子,一次就拉走了朝廷国库一年银两近十分之一的库银,这一阵子,朝廷和朕都要节衣缩食了。” 朱由检无奈的笑着,半天以后,突然问道:“这一次朝廷没人截留周爱卿的军功赏银吧?” 朱由检虽然不出宫门,但厂卫的消息事无巨细大小都会传报与他,包括京师的风俗人情,以及官场的风气等等,他是都知道的,但有些事情,早已经行事有年,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他虽然是皇帝,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但在自己看重的周大虎的军功赏银上,如果有人不长眼,敢伸手,他不介意发一次飙,砍下几双黑手,以警百官。 “都这么老实?” 王承恩轻声回道:“事出有因,这些伸手的官吏都是伸手熟人,而周参将是新上官将,不知底细,别人也不敢伸手,加上这次建虏入塞,周参将独领其功,深得皇上重视和百官注视,锦衣卫也在一旁监察,因此没人敢在此时造次。” 朱由检微微点头,注视着前方,想着自己的哥哥朱由校,皇兄在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自己现在一般,时事艰难,困坐朝堂而束手束脚而没有办法?也许皇兄烦够了朝堂之上的你争我吵、你算我计,心灰意冷之下才由魏忠贤在外折腾,甚至胡作非为。 皇兄那时候可以撒手不管,让身边之人去折腾,而现在情况,流贼肆虐,建虏不时入塞,自己事事亲力亲为尤为不能朝政好转,想到这里,朱由检感到无比心累。 王承恩看看时间和天气,轻声说道:“起风了,时间也不短了,皇爷该回宫了。周参将要是知道皇爷在宫前远目相送,必会感动万分。” 朱由检转身看了一眼王承恩,抬头仰首,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回去。” …… 京师到彰德府约有千里,周大虎一行人,走走停停二十天后终于到了彰德府。 听说有天使随队到来,赵王世子朱棪,彰德府知府陶廉、同知扬中玄、彰德卫指挥使王家相、同知郭斗、毛玉等人,以及驻彰德府有司等人全部出城迎接。 刘姓宫中天使,在马上扫了一眼迎接的队伍,只是对赵王世子朱棪、知府陶廉、同知扬中玄等人微微点了一下头,就直接进了城中休息。 周大虎跟在身后,穿着正三品武官绯色官袍,胸前一只老虎补子,显得勇猛威武,腰束玉带,高大的身形配上这一身朝廷名器,显得俊逸不凡。 彰德卫指挥使王家相等一群卫所武官,两眼瞪的又圆又大,看着周大虎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先前听说有一名千户立下了大功,斩杀建虏上千,但名字不详。当初他们听闻此事,都觉的不可思议,让人不能相信。如今一见周大虎身上所穿,又是从京师而来,瞬间他们想到了那个传言。 “这……这竟然应在周千户身上,太匪夷所思了,令人不可置信。”彰德卫几位武官喃喃而语,有些情绪复杂。 除了扬中玄知情外,其他人对武职的消息还不太清楚,皇上宫内宣旨加封升赏后,还要在河南有司官员的见证下,当众宣旨一遍,以昭告有司地方知晓,并给当职之人加威。 赵王世子赵棪、彰德府知府陶廉看着周大虎,也是脸色沉沉,他们二人都认为周大虎是扬中玄的人,如今周大虎升赏高就三品武官,其功不小,按照朝廷惯例,其最初的举荐之人,肯定会升职一级或数级,陶廉有些担心自己的位置官位。 天使谢绝了彰德府一干官员的宴请洗尘,早早地就休息了,只是有十几匹快马分散而出,去通知有关听旨人员。宣旨日期定在三天以后。 这几天周大虎没有会客,本来就没有认识几个人,只是见了见扬中玄。讲了一下京师中大概经过,再加上宋时等几个熟人在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就静静的等待宣旨时间的到来。 三日后大多数听旨的人已经来到彰德府,除了河南巡抚元默正在堵截流贼,有军务离不开外,其余有关人员都到了。 彰德卫官署大厅,香案早已摆好,刘姓天使早早沐浴焚香,待众文官武将进入大厅之后,分立两旁的八名锦衣卫校尉肃穆立于两边。刘太监阔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侍从端着数个盖着黄色绸子的银盘,紧跟其后。 时辰一到,刘太监来到香案正中,朗声高喝一声,道:“圣旨!” 大厅之中,所有文官武将、值守兵士等等,全部跪下。 “周大虎听旨。” 周大虎起身,上前一步又重新跪下,口中大声而道:“臣,周大虎接旨。” 刘太监轻轻看了一眼面前众人,又看了一眼周大虎,朗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建虏犯我关塞,侵略宣大、山西等处,杀我百姓、掠我财货,恶行罄竹难书,今有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周大虎,心系朝廷,精忠报国,闻警而动,不顾生死,带领所部兵马和民壮身赴边关………………擢林县守御千户所千户正五品官周大虎,实授河南彰德卫正三品指挥使,世袭罔替,河南等处河北路参将加副将衔,加授昭武将军,兼代州守备加振武卫指挥使衔。赐服:蟒袍玉带一身。…………。” 钦此! 周大虎一听心中了然,这是皇宫内的那道圣旨又现在重新宣读了一遍,在河南有司面前宣读,这是为自己加威。 周大虎瞬间想了许多,一宣读完后,周大虎立即大声回道:“周大虎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二百四十章 众人升职 叩头谢恩后,周大虎上前去领自己的自己的官印、诰身、令牌。至于官服和蟒衣,他早已在京师已经领了。 周大虎接过官印,却是三个铜纽方印,彰德卫正三品指挥使铜纽印一枚,代州守备加振武卫指挥使一枚,河南河北路参将印一枚,诰身三张,铜质令牌三副。周大虎看了一眼,迅速收了起来,退到了一边。 刘太监见周大虎的事已经完成,直接又从一边的银盘上拿起一卷新的圣旨。 “圣旨!” 刚起身不久的众人,又一次齐刷刷的跪下,静候旨意。 刘姓太监扫了一眼大厅内各种人等,朗声说道:“彰德府同知扬中玄听旨。” 早做准备的扬中玄上前一步,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察,彰德府同知扬中玄,上任以来,勤勉尽责,心系百姓,恪尽职守,为国举荐良才,一举荡平所辖境内流贼土寇,还当地百姓一方安宁,其功甚着,其绩甚好。又立周大虎所部大胜建虏赞画之功,其功甚大,朝廷对有功干吏之才,从不吝啬,特此加恩:擢彰德府正五品同知扬中玄,为正四品河南按察司分巡河北整饬兵备道按察司副使、兼管屯田、马政、盐政事宜。” 钦此! 扬中玄抬头喝道:“臣扬中玄,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叩头谢恩后,起身,来到香案之前,接过官印、诰身、和新的一身绯红官袍后,也立即退到后面静静候着。 刘太监又接着从银盘之中拿出一份黄册,朗声而道。 “上谕:” “河南巡抚元默,因属地领导之功,纪功一次。” “应周大虎所部功奏,加恩如下:擢正三品河南都司佥事韩振乾为从二品。都指挥同知。” “擢正三品彰德卫指挥使王家相为从二品河南都司同知。” “擢林县守御千户所从五品副千户周远山为林县守御千户所正五品千户,世袭罔替。” “擢林县守御千户所从五品副千户赵民为从三品振武卫指挥同知,世袭,兼代州副守备。” “擢林县守御千户所正六品百户林火为磁州守御千户所正五品千户官,世袭。由山西潞安卫属改属彰德卫。” “擢林县守御千户所正六品百户赵春山为彰德卫左千户所正五品千户官,世袭。” “擢林县守御千户所正六品百户宝成为彰德卫右千户所正五品千户官,世袭。” “擢李山……” “擢熊山……” “擢钱时来……” “擢牛铁柱……” “生员宋时在周大虎所部以赞画之大功,获功实授两级,恩加一级,准令入国子监,免其入监历事、就与上选。因人举荐,职授彰德卫经历司从七品经历。” “童生王庙鱼在周大虎所部以谋划功,获功实授两级,恩加一级,准令入国子监,免其入监历事、就与上选。因人举荐,职授彰德卫经历司正八品知事,” “……” “……” 钦此! 升赏的有关名单念完,大家叩首谢恩,山呼万岁后,恭请刘太监进入后堂休息后,有关人员依次上前领取自己的官印、诰身、令牌、官服等物,大厅之中,有人欢喜有人忧,心中滋味不一。 宋时和周远山、赵春山、林火、陈忠、熊山、王庙鱼……等人相互恭贺对方,一脸喜气,尤其是王庙鱼和宋时二人,其都是从小读书志在科举,却是连连受挫,心灰意冷下,宋时当了幕僚。王庙鱼在家耕读,当了一个私塾先生,老了老了,没想到因功被赠入国子监,免入监历事,得了一个正八品的经历司知事的官身,圆了他的梦,如此这般,已经死而无憾。 王庙鱼如此,宋时也是感叹多多,自己竟然以军功入仕官场,心中唏嘘不已。他转身看向自己一生中两名贵人。 周大虎和扬中玄站在中间,听着大家的祝贺,以微笑点头回应来祝贺的大家。 “如建兄,恭贺啊,祝你高升兵备副使,管辖豫北三府(彰德府、怀庆府、卫辉府)兵事卫所、钱粮等事,监察三府官员,权柄甚重啊。”彰德府知府陶廉笑着走过来拱手说道。 扬中玄微笑轻摆手道:“权柄重了,责任也是大了太多,现在流贼肆虐,先前林县、武安、涉县等地被流贼践踏肆虐也是刚过去不久,百姓生活困苦,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如此下去,恐怕流贼的队伍越来越多,民以食为天,此事要摆在第一位,必须要解决。” 陶廉皮笑肉不笑的应声道:“如建兄所说甚是,大家共勉。我就不打扰如建兄了,有空还请如建兄光临大驾,到春意楼为如建兄相贺。”说完一拱手,迅速离开了大厅。 另一边,原来的彰德卫指挥使王家相,心中带着一丝丝苦涩,脸上却是满是笑容跟周大虎道贺,“周兄弟,真人不露像,一飞冲天啊。” 王家相实在是不想升职离开彰德卫,在这里,有他的家、财产、土地、熟悉的下属,新的职位、新的环境。 不熟悉的人和事,让他有些忐忑不安。这个周大虎连连升职,短短一两年就走完了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王家相深知这样的战将都不是一般人,肯定不会寂于平静,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定会整出一些事情。人走茶凉,他有点担心。 周大虎微笑着,盯着王家相,半天后,缓声说道,“本指挥使起于微末,白手起家,不像王同知是世家出身,末将想整顿彰德卫,充实战力,还请王同知多多帮助。” “只要为朝廷好。为彰德卫好,我一定会大力支持。”王家相笑着说道。 寒暄了几句,王家相便转身走了,他要忙一阵子了,这几天就要交接。早走心不烦。 大厅之中,有关人员渐渐离开,只留下周大虎等人。没有交接前,彰德卫衙署还不是自己的家,该回林县了,那里是自己的家。 一夜休息,第二日大清早,滚滚的车队和数百人的工匠以及亲卫三百人,押着财货向林县赶去。 周大虎等人和刘太监一同赶往林县,周大虎已经知道还有一道圣旨是给自己的母亲的。 “诰命吗?”周大虎想了想,“可能是三品淑人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回到林县 宋时、王庙鱼二人和二百精锐骑兵,周大虎留了下来。全权委托二人交接彰德卫的有关军籍黄册、卫所的土地军屯等鱼鳞册,以及相关文书、各种仓库财货甲仗、军服等。宋时在扬中玄身边当了多年的幕僚宾客,对钱粮、刑名以及官场情况规矩,都很是精通熟练,由他主持交接最是合适和放心不过。 彰德府离林县路程不过百里之地,但由于人多和车辆庞大,且官道崎岖不平难行,不知要走多少天。 周大虎等人见此,只好先行一步,到林县后,再派人支援车队货物运送。 一路疾行,一日就到了地方,出去数月,终于到了林县县城,整修一新的县城看在眼里已经是大变样,虽然很小,但比以前强多了,防御能力更是大幅增加,强了数倍不止。 这里以后是自己的大本营,林县的城池还是太小,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住上万人,这已经是极限。现在自己银子不少,他想很快扩大城池面积,由现在的周围三里三百二十步,扩大到彰德府城一般周长九里一百一十三步大小。 注视了县城城池片刻后,周大虎陪着天使刘太监到了城里千户所休息。 一到千户所,刘太监摆摆手道:“咱家虽累,也没有皇上的事情重要,你去让老夫人做一下准备,一个时辰后就宣读圣旨。” 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刘天使受累了。”说完便退出去,让人往屋里送了一些点心、水果和热的茶水进去。 相隔数月不见,杨金花见了儿子喜极而泣,埋怨儿子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害她担心不已。不过见儿子身体健健康康的,唠叨了一会,便不再说什么。 听说一会有天使宣旨封她诰命,更是紧张得不行,连声说道:“儿子,这不出去接旨,圣旨给你,你再给我不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听到此言,周大虎笑了半天,笑完后,对着母亲说道:“这是好事,朝廷亲封,不能推辞,接旨必须本人出面,否则就是对朝廷和皇上不敬,对儿子的前程也是不利。” 一听,可能对儿子的前程有影响,杨金花便听从吩咐,进里屋换了一身新的衣裳接旨。 时间一到,摆上香案,杨金花在前跪地接旨,周大虎和父亲周远山在后面跪地接旨。 刘太监手拿一卷草绿、黄。土黄三色织锦,上有云纹,打开后,朗声读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御侮唯兵,岂俎豆之废。羽林甲士,寄旁午于臣邻,子舍丁年,追生申于母氏,尔杨氏乃彰德卫指挥使周大虎之母,性姿俭朴,仪度静贞,加封尔为淑人。” 钦此! 周大虎母亲等人叩头谢恩后,接过圣旨,以及一套五翟冠加真红大袖衫。翠口圈一副,霞帔一副、坠子、褙子等若干,便退了下去。 等送天使刘太监休息后,周大虎父子二人相视一眼,没有喜悦,只有沉沉的凝重。父子二人都知道,接下来事情会一件接着一件,多而繁重,但是这些都是父子俩心甘情愿愿意做的。 千户所签押房,乃是千户所的机要重地,没有经过同意,擅进着,军法从事,轻则军棍伺候,重者斩首。 签押房内,父子相对而坐,商讨着一些事情。 周远山看着眼前的儿子,忧愁不减反增,官越大,责任越大,爬的高,就会摔的越重。不怕战死,就怕朝堂之争累及朝外,或死或罢,无比冤屈,一腔心血努力付诸东流。 “出现这种事,儿子,你该怎么办?不会咱们自己辛辛苦苦练出一支精兵,朝廷一纸令下,就便宜了别人。” “不会,朝廷不会这么做,做了,到时候就定为乱命,概不奉诏就行了。”周大虎轻笑一声而道。 周远山眉头一皱,道:“这不是反了吗?” 周大虎嘿嘿一笑,“这不一样,不是造反。朝廷命令正确,我们就听。我们父子是忠臣,要流芳千古,怎会造反?” 周远山听罢,摆摆手道,“父亲老了,不管这些烦心事,只要是你选的路,老子陪你到底。” 话锋一变,问道:“这次回来不会又走了吧?接下来要做什么事?” 周大虎想了想,说道:“扩城,扩建林县县城,大力兴修水利,招兵训练,打造兵器盔甲,抽出时间后,到湖广、江南收购一些粮食,屯粮备荒,推广种植牧草苜蓿等,办一个养马场,培育战马。” 周大虎接着说道:“林县、磁州、武安等地皆是山地丘陵,正是放牧战马的地方,自古以来百姓就是放牧为主,正好可以大力发展。” 没等周远山说话,周大虎就说道:“老爹,扩建县城之事就交给老爹负责,这里是咱家的大本营,要建的固若金汤,这样儿子出去征战四方,也会放心些。” “至于儿子世袭彰德卫指挥使,彰德卫也算是咱的大本营,但却是不一样,彰德府城之内驻有有司太多,还有王府赵王府。那里人杂眼多,还是林县地处深山,驻兵练兵最是方便。林县经营为主。” “歇息几天,便开始行动,儿子首要做的就是募全六千营兵,这是大事。” 现在已经十一月了,要做好民生工作后,周大虎还想参加一场明年一月的大盛会,他想见识一下开开眼界,一定会很有趣。 父子二人又接着谈了一会别的事,便去忙了。现在最要的是派兵去接应路上的运输车队,把东西拉回家,入库为安才放心。办完这些事,他还要去看看有关的俘虏,还有代州招回来的近两千新兵。周大虎觉着事情太多都要自己操心,自己分身乏术。 第二日,周大虎父子亲自送完成任务要返回京城的刘太监,奉上了五十两程仪与刘公公,每人十两程仪于锦衣卫护卫四人。周大虎与其拱手告别后,刘公公带领着四名锦衣卫骑乘而去返回京师。 周大虎望着身边的五名锦衣卫,脸色一冷,问道:“尔等职责何在?” 俆鼎近前一步拱手一礼道:“回大人,皇上有特别嘱咐卑职等五人,完全听命于大人命令,不得干预大人指挥行动诸事,只是监察军纪和纪功,另外配合和协主大人整顿卫所人员、田地诸事,并与大人方便,也是保护大人。这是皇上一片苦心。”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安置妥当 听到这些话,周大虎脸上才缓和一些。随即警告道:“本将不管你是监察军纪还是别的,记住要紧守本分,不可逾越有关分寸,一旦违反我定的军纪,军法从事。记住,本将不怕你等向皇上暗地里打报告,要守本分。” 俆鼎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五人单膝跪地,行了一礼道,“我等从现在起就是皇上拨给将军的兵,定会守本分,守军纪,不会逾越大人行事。” 周大虎嗯了一声,便抬头走了。他要想一想这件事皇上是什么意思,自己要怎么做? 俆鼎跟着周大虎从山西回到京师,一路上对周大虎有一些了解,这个周参将在他多年的识人经验中,是一个他看不透的人。这样的人最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事。 身边的四名锦衣卫校尉小心的说道,“百户大人,这个周参将太嚣张了。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是皇上钦派下来的,安敢如此?” 俆鼎听着手下这番话,不由得头疼起来,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点脑子都没有,这是在京师耍威风惯了啊。俆鼎知道自己现在不教训一下手下四人,恐怕会给自己惹出一些祸事。 俆鼎脸色一冷,历声而道,“住嘴,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看看情况,还敢在这里耍平时的威风?周参将是我等能议论的人吗?收起平日的威风,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四人有些委屈,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事实就是如此吗。难道我们不是上差? 俆鼎在锦衣卫干了十几年,做到百户官,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四人的想法,为了今后的共同做事和相处,他不得不做出一些解释。 “周参将是近十余年来,唯一一支单独的卫所军队独自击败建虏而大胜的一军,可见其能力,皇上数年来一直渴求边才良将,如今遇见一位,你等认为皇上是看中我们还是周参将?” “皇上的命令可有圣旨下达?口头命令也是只是要我等听从周将军行事,多看多听而已,监察纪功只是锦衣卫本职,但在军中,还是听军令行事为好,出了问题,谁也保不了你。” 几位锦衣卫校尉听完,彼此面面相觑,随即齐齐向俆鼎拱手一礼道:“多谢百户教诲。” 俆鼎看了他们一眼,不管他们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应付自己,反正又不是自己老部下心腹,真想找死随他们去。他是看出来了,周大虎年纪轻轻能敢战建虏,一定是不简单的人,日子很长,走着瞧就知到了。 两天后,运输的车队终于把银两、甲仗、火药、铅子等大批东西运送到了林县县城,数百辆大车一眼望不到头,县城中的百姓和卫所的兵丁都出来了,甚至从代州招来的两千新兵也停止了训练,过来帮忙将东西送入县城的军库里。 火药和铅子一部分送入城中使用,但绝大多数都运送到了林虑山之处的山寨,那里是火器兵训练的基地,已经开辟了一处大的演武场,可供兵士进行实弹训练,也不会惊扰到百姓。 山上的那一处洞穴即干燥又大,存放火药铅子等危险品的最佳场所,就是炸了,空旷之地也没有损失。 大家看着一箱箱银两、一副副甲仗、一件件军服鞋帽搬入县城,都是满脸喜庆,大家都知道水涨船高的典故,自己家的大人官越大、弄回来的各种物资越多,自己这个大家庭就过得越好,大家的想法就是如此简单。 二百多京师过来的老匠人与年轻匠人不同,他们都是为了不想增加家中儿女的负担,专门过来的,这里今后或许就是他们的终老之地,所以更是对林县县城等地观察的更加仔细。京师就那么大,活就那么多,又是世袭工匠,家中儿子都已经成长起来了,总不能和孩子们争食吧? “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城池虽小,却也是整修一新,也是能保证安全了。”一名老匠人眼睛很毒,看出了城池是最近重新整修的。 一名老匠人接话道,“老孙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没看看是到了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老孙头有些茫然的问道。 “什么地方?哈哈哈,你果然是老了,忘了吧!这里是打败建虏的周参将的过去当千户的住所老家,兵丁都是精锐,建虏都不是对手,流贼土寇敢来吗?安全根本不是问题。” 听到这样一说,孙老头一拍脑门,暗骂一声自己,脸上却是故作不在乎的呵呵一笑,道:“忘倒是不会忘,我说的是就城论城。说的是城的防御能力。” 对方哼哼一声,没有吭气,都是老熟人,一起在外地异乡,知根知底的,就给对方留下一些面子吧。 时间在一片老匠人的议论中过去,而周大虎却在指挥着,给这些老匠人安排住处。把县城中最好的房子腾了出来,而千户所也掌控者许多房源,先前林县县城刚经过流贼土寇的蹂躏,城墙破烂,城中房屋损毁大半,住家或死或逃,周大虎与县令余大成商量后,将其无主和破烂房子买了下来重建一新,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天快黑时,这些匠人都住进去了房中,新床新被子,屋中家具齐全,木炭火盆也是烧的旺旺的,屋中温暖如春,让这些远道而来的匠人欣喜不已。 技术就是力量,这些匠人,尤其是这些老匠人,都是明末有大技艺的人,有了他们,就会制造出大量的盔甲兵器、火器等装备,自己的军队实力也会暴涨一节。所以周大虎是十分的上心,亲力亲为尽量把他们生活安排好。 经过一天数千人的忙碌,终于把从京师运回来的东西全部安全入库,周大虎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劳累一天的他也顾不上许多的部下前来拜见,让父亲温言当下后,直接倒床就呼呼大睡了。 周远山和杨金花夫妻俩看着儿子劳累至此,心中十分的心疼,周远山安慰老婆道,“累就累些吧,多劳多得。现在正值乱世,将来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儿子官越大,兵越多越强,就越安全。”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家底 杨金花听了了丈夫的说辞,心中好受了许多。她走到儿子跟前,帮儿子整理了一下被子,把屋中的炭火拨的更旺些后,看了一会儿子后,夫妻便悄悄退了出去。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周大虎醒来不久,就有一干亲信部将过来见他。周大虎想了想,便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几桌好菜好饭,和大家一起吃饭一边谈事。毕竟有些真的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他也挺想他们的,另外也是有些事情和大家说一说。 半个时辰后,千户所大厅中,十数个炭盆火旺的红彤彤的,大厅之中温暖如春,十几张桌子把厅中摆得满满的,原先打算只摆几桌,后来消息传了出去,大家都蜂拥而来,没办法,只好不断地加桌,总不能厚此薄彼寒了有些部下的人心。 大家有些人是几个月的不见面,刚回来见了见家人后,都一直忙着搬运货物,大家见面也是匆匆而过,根本没有时间去道贺寒暄。如今终于空闲下来,于是厅中是十分的热闹。 “大哥,我们现在有多少银子?花都花不完吧。”熊山嘿嘿大笑问道。 大家边吃边谈,熊山的问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周大虎默默吃着饭,没有说话,一边的钱时来看了一眼周大虎,出声道,“军中钱粮兵器数量以及士兵人数,都是重大的军事机密,除了大人、伯父和我等少数人外,任何人打听这种消息,今后都将按奸细抓起来严刑拷打,事后斩首示众。” 话一说完,周大虎打破沉默,接话严肃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军中更是如此,军中保密条例要抓紧制定,涉及军事的一切情况,不该说的不能说,不该知道的,不要打听,今后,胡乱打听军事机密的,不管职位高低,一律先抓起来再说,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刑、不准侮辱、虐待、苛待等事。” 周大虎停了一下,环视了一眼厅中众人,接着沉声说道:“军事机密事关我们大家生死,不可不慎重,不可不警醒,今日借着熊山的提问,给大家普及一下保密的重要性,当然军中的其他制度与驻地制度以及其他方面制度,都要一一完善起来。” “我知道大家都和我一样,出身微末草莽,随性而为惯了,受不了各种规矩,但是事关生死,受不了也得受,制度会越来越完善,一旦违反的话,定会以规处理,大家要有心理准备,不要让我挥泪斩马谡。” 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是挥泪斩马谡,就开始打听,有的人知道的。就开始和大家讲解了一下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故事。大家一听,心中凛然,暗暗提醒自己今后要学学以后制定的军中和营地的相关规矩,大家心中都记下了。 熊山大着嗓门道,“问个问题都这么多道道,我的妈呀,吓死俺了。” 熊山表现出的憨态,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一下子冲淡了刚才严肃气氛,大家又活跃起来。 大家边吃边谈,多数是向周大虎汇报他不在的这几个月的发展情况,周大虎边吃边听,不断地点头,这一阵子,他不在,林县这个大本营的发展没有停顿,一切都在井井有条的向前进步着。 大家吃饱喝足,便在屋中烤着炭火一个个闲聊着。周大虎和父亲、赵民、田原四人,则在一间单独的房间中分别会见手下,现在家大业大,许多事情已经不能想过去一般让所有事情都让大家知道,除了几个核心人知道外,其余人等都不会告知太多。 钱时来主管周大虎所有的钱粮,地位极为重要,周大虎头一个就是要见他,听他说说自己的家底。 “咱们的家底到底如何?不用说的那么细。”周大虎肃声问道。 钱时来圆圆的脸上泛着喜悦之色,欢声说道:“大人咱们这次收获不少,从京师拉回来的三十四万多两银子就不说了,就说一下从代州拉回来的银子粮食货品等东西的价值。” 钱时来呵呵一笑道:“大人,崞县和代州城外大营总共获得金银共计八万三千两,粮食本来有五千六百多石,大人心善,分了一半救济代州一带百姓和赠给和顺县前昌平兵备道药济众门生刘弘光三百石,运回来的只有两千五百石。” “代州这批物品之中货物最多,各种物品繁多,日常杂货、布匹绸缎、皮毛、盐巴、铁锅、还有数万斤生熟铁、铜、锡等物,价值估计有四五万两银子。” “还有数万束马草,料豆数千石,加上家中原有的银两和粮食,不算京师刚回来的银两,咱们的家底已经有十八万多两,粮食旧粮三万多石。” “另外林县的水利从去年冬天就在大人命令下开始大兴水利,今年夏秋两季则是大丰收,按照大人的吩咐,卫所的军粮全部入了粮仓,买粮的百姓所卖的粮食麦子、豆子、以及五谷杂粮,千户所都敞开大量收购,还吸引了周边的百姓前来卖粮。” “这也是我等遵循大人的要求,公平买卖、童叟无欺、微微让利百姓一点,效果是非常好。今年共计收购粮食新粮一万五千多石,豆料五千石,我们自己种田种草收了五万多石、畜草二十八万束,畜草银一分一束,共计收草四十八万束。” 说到这里,钱时来笑的眼睛都眯住了,高兴地给周大虎算着钱粮:“大人,加上京师的赏银,不算募兵的钱六万两,我们已经拥有四十六万多两,粮食超过十万石,豆料近万石,畜草五十余万束。我们已经积攒了如此的家底,太好了。” 可惜屋中周大虎和父亲周远山、赵民、田原四人,其中三人年岁不大但都是性情沉稳之人,完全没有钱时来那一种高兴劲,静静等待者周大虎开口。 周大虎沉思片刻后,摇摇头道:“虽然比过去强太多,但是这些钱却也养不了多少兵马。” 周大虎想了想崇祯十五年之后的情况,建虏、李自成、张献忠等情况,还有左良玉等兵马,动则就是十几万,几十万。俗话说,蚁多咬死象,他的目标是手上到那时候,至少也要有十万兵马,而且精兵马军要有五万。 第二百四十四章 确定下一步兵马编练人数 想到这里,周大虎有些头疼,这个任务十分艰巨,人还好说,只要有吃的,有银子,不怕招不到人,但马匹就难了,战马更是难觅。要想达到这一切,钱粮会耗费无数,现在手里这些银子恐怕花不了多久。 周大虎脑中按步兵每月一人一两银子军饷,马兵每月一两五钱算,或者步兵每月一人五钱银子,马兵每月一两银子算,两万人,步马军各一万。一年军饷也有二十七万两,或者十八万两,再加上战马草料、豆料钱,杂役等,这是一个无底洞,根本自己积攒的银两用不了多长时间。这种军队军饷自己承受不了。 想到这里,他暂时放下所想,问道,“我们现在要编练多少人马合适?朝廷出饷编练的兵马六千人不算。” 他的话在场的人都懂,那六千人是朝廷的,面上会被朝廷调动的,自己编练的兵马是自己的,只听自己调动,不会听朝廷的。六千人虽然是有朝廷编制的,能指挥动的,定要只有周大虎一人,别的人和将领不会有任何机会。自己训练出来的,就是自己的兵,不会送给别人糟蹋送死。 也就是说,他周大虎要办两套人马,一套在明,一套在暗。以暗地里蓄积力量为主。不过要做到这种地步,首先要摆平的是锦衣卫百户俆鼎和其手下锦衣卫四名校尉,为自己所用,不能让军中锦衣卫向皇帝传送真实的信息。这个事情不好办,但慢慢来还是有希望的。 周大虎的问题一下问住了屋中之人,大家都在思索到底需要多少兵力?不是人越多越好,要考虑钱粮支撑能力。几人之中,尤其是赵民一直跟在周大虎身边协助指挥打仗,对战事最为熟悉了解,也深感自己一方严重的兵力不足的问题。此事见大人问他意见,拧着眉头想了一会,道:“大人,要想兵力基本可用,起码要编练两万人马,最好一万步兵一万骑兵,只是马匹难觅,也太贵,也难养,所需消耗也极大。” 周大又看了看父亲和田原、钱时来,三人也是点头同意。周大虎也微微点头道:“也好,就定两万人马,至于步骑比例,就看能弄到多少战马而定。人数再多一些,咱们的财力支撑不了。” “还有,咱们的军队决不能像朝廷的军队一样给饷,一律采供给制,只保生活,不发饷银。如果按朝廷一样发饷银,我们根本支撑不住,士兵只为吃饷,无饷就哗变逼宫,这样不行。” 周大虎想到了李自成的军队,有饷吗?张献忠的军队有饷吗?后世的老百姓的子弟兵初创时连战连捷,有饷吗?建虏八旗有饷吗? 周大虎的话在别处听着肯定觉着不可思议,但在这里,却是合情合理,因为周大虎的起家兵力就不是募兵给饷,而是山寨民兵出战,没有一分饷银、周大虎想沿着这一思路继续走下去。 周远山、赵民、田原、钱时来四人也是纷纷点头同意,现在正是乱世时期,这样做也能把大家来拉在一起,凝聚人心。当然,天下大定后,精兵简政,然后可以回归朝廷实行营饷制。 事情太多,一件件都得过问,兵器盔甲的打造、新兵的训练、俘虏的安置、以及千户所管辖的军户和原有的跟随自己从嵩山过来的寨民,进入冬日生活的安排等等,等一一询问后,周大虎长叹一声,自己的性格啊,什么事都不放心,亲力亲为,力争最好。只不过自己的基业越来越大,自己该有所放心放权,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经过一天的接待过问,周大虎摸清了自己不在林县千户所这近半年的发展情况。总之形势是大好,各方面都是大发展,周大虎对此是十分的满意。 接下来的几天彻底进入放松状态,在县城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城中的店铺已经多了不少,人气也已经回来了,街上不再是稀稀拉拉,已是熙熙攘攘,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超过了往昔。 周大虎来到了从京师来到此地的二百多老匠人们住所,他的命令是要这些老匠人休息半个月后,再开始工作。一路上他们长途跋涉,且岁数都已经不小,调养一些时间再开工也是保护他们的身体。 周大虎作为参将亲自来看望他们这些低层的匠人,且没有一点官架子,让这些老匠人深受感动,对周大虎的问题是有问必答。、 “大家吃饭、住所可还满意?” 老工匠们连连点头,带着感激说道:“大家都吃的好、住得好,所住房间都有火盆,炭火很旺很温暖,比家中还要温暖。饭也是吃的好,白面白米饭,每天都一顿荤腥,热水不断,我们还洗了澡。” 周大虎微笑而道:“诸位都是身怀手艺的大匠,经验丰富,小子还要借重老前辈的手艺多打造一些精盔坚甲,火器火炮,多杀一些鞑子,早一日平静民乱,还天下一个安宁。改革朝政,保障民生,让天下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种。” 这些老匠人眼前一亮,虽然有些不敢想象眼前这位年轻人参将所说的,也不会相信,但这些话,从来没有朝廷官员在他们面前说过这些话。也许所说这些不会实现,他们这些老人还是很激动。不说别的,就说这位大人给他们这些老匠人的待遇和尊敬态度,已经让他们感激涕零,死心塌地为眼前的将军效力。 “我等虽然老朽,但尚能一顿吃饭数碗,请大人驱使,定能完成任务。” “好,有列位老匠人的大力支持,我等定会完成目标。”周大虎笑着回道。 一番寒暄后,周大虎退了出去,告别了这些已经认同自己的老匠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十日后,彰德府传来消息,彰德卫已经交接完毕,彰德卫的财务情况很差,卫所员额缺失十分严重,即使这样,卫所之中月粮供给也是短缺不堪,军士贫苦。官吏孤贫。 卫所弊端周大虎心中虽然有一些了解和承受,但万万没想到已经是如此衰败不堪,这一切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第二百四十五章 林虑山如今的变化 “再留数天办完几件事,就回转彰德府卫署,好好整顿一番,如果哪个不长眼的,自己不介意杀几个人立立威。”周大虎脸色肃穆,心情顿时坏了不少。 “走,去看看一些人。”周大虎对身边的自家兄弟和亲卫说道。 林虑山山寨,是一个关押俘虏的好地方,这次从代州押送回来的建虏俘虏、蒙古鞑子、二鞑子等人都关押在这里,脚上全部都带着一副铁脚链,跑,根本没想。 除此以外,这里也是火器兵和炮兵的训练和实验场所,整天噼噼啪啪,热闹的很。 周大虎这次过来最主要的是要收服一些人,不是这次从代州押回来的俘虏。而是上次今年二月份以买马的名义去了一趟山西,官军见自己一行人粮货丰盛想黑自己被自己反杀,俘虏了五百多人,其中有一百多骑兵,尤其是那个营兵马队正六品千户徐虎,沉稳不凡,有一定的能力,可惜跟错人了。 林虑山作为周大虎的一个重要基地,山寨中房舍、道路、哨卡、望楼、射击场、试炮场、演武场、以及有关防御设施等都建得十分完善和坚固,有一股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徐虎等一干人关在哪?”周大虎问着身边刚跑过来的此地负责人,也是一名老人了,从嵩山就开始跟着周大虎来到林县,忠心和责任心是没得说的。 自己大人已经成为彰德卫指挥使和参将的事情,这位林虑山的负责人已经听说了,因此,首先恭贺道:“恭喜大人高升,部下恭贺大人。” 周大虎看了一眼他,轻笑道:“你有心了,你的恭贺我接受下了。 得到自己大人的称赞,这位林虑山负责人心中乐开了怀,但也不敢忘了大人的提问,立即回道:“徐虎一干人等就关在前面不远,卑职现在就领大人过去。” “有没有虐待、苛待他们?” “没有,绝对没有,卑职绝对是听从大人的教导,人道对待他们。”他把从周大虎嘴中听到的词讲了出来,虽然他不太理解其意思,但也是知道大概意思是不饿、不打、不冻这些俘虏,他心中也是有所猜测,大概是自己大人想收服这些人,因此这些俘虏过得还是不错,不过该干的活还是必须完成,这是大人规定的劳动改造,必须得完成。他是死脑筋,大人的话就是最大的,是不能打折扣的。 前面领着路,走了一段路程,就到了一处地方,这里比别处看守严密许多,岗哨齐备,还有几座小型的望楼,附近都有兵丁在不时的巡逻,且俘虏都带有脚镣,放他跑也跑不了。 “大人,这里是这些俘虏的宿舍区,四人一屋,屋中天气寒冷,配有火盆,饭食也是管饱,不曾虐待。现在他们正在前方数里之外,一个采石场采石,每人都有一定的数量定额,完成得好,吃饭加一勺的荤腥肉食。” 周大虎听着这位林虑山的负责人说的头头是道,做法也是很合自己心意,便道,“你叫什么名字,做的很好。” “小的叫常欣,谢大人夸奖。”常欣满脸堆笑恭敬回道。 “常欣,这个名字本将记下了,好好干。如果俘虏罢工不干活怎么办?你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卑职和别人一样,有监工处理,会按情况鞭打几下,都是轻伤,不影响大碍。” 周大虎听完有心想改变一下这种体罚,改为关禁闭,不过随后一想有些不妥,一些体罚还是必要的,毕竟这是明末,是古代,是俘虏营,关禁闭是一种精神惩罚,有些作用,但还是有一些局限性,他决定还是不要胡乱大改了,还是维持现状为好,但还要交代一下。 “一些体罚是可以的,但是要有一个度,不可打死人、不可打成残疾、不可伤人根本,打死人打残人者,军法从事,记住了吗?” “卑职一定牢记将军的话,大人慈悲,卑职以后不会重罚这些俘虏。” 周大虎点点头,明末风云变幻,几方势力相战相杀,也会争取人心,不光是民心,还有俘虏之心,俘虏是一个已经经过训练的现成人力。能收服的,尽量收服。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采石场,这里不光有周大虎抓的像徐虎一样的原朝廷官军,还有去年清剿彰德府林县、磁州等地时的流贼土寇,现在此地又押来了建虏、蒙古鞑子、降建虏的二鞑子,也被押在这里采石,只不过是分区管理。现在这里是一片热闹。 周大虎看了一眼这里的情况,就下达命令道:“将徐虎带到这里。” 不一会,一个高大的汉子,被带到了周大虎面前。 徐虎看了一眼四周的护卫和几名武将,才转头看向前面一位年轻的布衣之人,眼神有些复杂,自己的从三品游击上司刘名世就是被眼前之人杀了,一箭射死。 经过这段日子的暗地里小心打听,终于知道了打败自己并俘虏自己等数百人的兵丁是谁。 想到这里,徐虎心中难受至极,可这现实也不得不接受,只不过这些人胆子也是太大了,林县的卫所兵竟跑到山西和自己等人作战,胆子之大,让人难以想象,因此知道对方身份后,他也没有过多期待。 “下官拜见千户大人。”徐虎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 周大虎轻轻一笑,说道:“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了,意外吗?” “有一些意外,大人的旗军很强。”徐虎低头说道。他也不是迂腐之人,该低头的他会低头,毕竟是自己要灭人家,反而被人家灭了。战败就是原罪、 周大虎随即脸色一冷,厉声而道:“我等战力不强,恐怕已经身死多日,不察而攻击行人属于滥杀、我千户所只不过是想到边关马市买马,却被尔等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攻击我等行人,这分明是存了杀良冒功、劫略财物的心思。身为朝廷官军竟干下此等恶事,真是该死。” 随即周大虎大声而道:“徐虎,你作为其中一员,作为朝廷命官,不阻止还加入其中,你可知罪?” 第二百四十六章 收服徐虎 一声喝问,徐虎浑身一颤,心想立即为自己辩解几句,比如自己是奉命行事、军令不可违、自己当时情况不清楚等,但扪心自问,这是真的吗?生死由天,认罪又何妨? “正六品马队千户徐虎认罪,是杀是剐,请大人处罚。”徐虎低头沉声说道。他不怕死,自从当兵后,他已经将生死置身度外,只是现在可能被当成恶人斩杀,心中有些不甘。 “心有不甘吗?”周大虎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说道。 “有些。”徐虎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定声说道。 “不甘什么?” “在下有些不甘死于此地,男子大丈夫应当死于与异族的战场上,如此死法,窝囊至极。” 周大虎盯着跪在地上的徐虎,心中有些欣慰,这种不怕死的好汉正是自己需要的,不枉自己存心过来收服一番。只是此人是否是一个忠义之徒,还未可知。 “我见你也是一个不怕死的好汉,我愿成全与你,让你到军中为我效力,你可愿意?为我效力需效忠于我,终生不得背叛,记住是任何情况下。” 徐虎早已经受够了在这里采石场整天敲石头的日子,他在这里过得还是不错的,没有怎么虐待他们一起押过来的兵丁,这说明这个千户心眼不是太坏,比较宽厚。能够战胜自己等人也说明很有能力,效忠与他也是不错的一条出路。“任何情况下”最多就是跟着反了而已,既然为其效力,就要同心,没何不可。 有了这等心思,徐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果断回答道:“卑职愿意效力大人,终生不会背叛,如有背叛,刀枪加身。只是卑职有个请求,请大人同意。” 有所请求,这也是周大虎早就有所料到的,此刻也不吃惊恼怒,正等着他呢。心中微微一笑,面无表情的道。 “说!” “卑职想向大人求个情,准许和我一起被大人俘获的五百多旧部官兵也为大人效力。” 周大虎还没说话,身边的熊山就瓮声瓮气喝道:“我家大哥看你是一条不怕死的好汉,才收你为大哥效力,我大哥现在已经是一地指挥使还兼着参将,挂副将衔,朝廷又给我大哥六千兵额,怎会缺少你们这些只会逃跑的无胆、无纪律、杀害本国百姓之兵。” 徐虎听闻惊疑不定,这才多长时间,就能从正五品一千户升到正三品指挥使参将?他心中根本不信,只是自己刚刚答应为其效力,实不宜得罪其身边之人。因此也没有反驳。只是说道:“卑职会好好约束他们,一战而溃和荼毒百姓的事不会再发生,如有违背大人军令的,只管军法从事。” “放人!”周大虎沉声而道。 一声令下,此地的负责人常欣立即招呼人手和一些匠人,给这些人去脚拷、当然一些程序还是要走的,比如问过他们愿意不愿意为周大人效力等等,干了半年的苦力,这些兵丁哪有选择,都是异口同声愿意为周大虎效力效忠。 周大虎这边的行动,很快引起了那边一些俘虏的注意,纷纷向边上的看管和监工表态愿意加人官军,为朝廷效力。 周大虎冷声一哼道,“把我周大虎当成收破烂了,什么都要,今后,俘虏都必须当苦工一年劳动改造,再从中挑选服从性好的,择优招人。” 徐虎这些人毕竟是官兵出身,朝廷虽然腐败但是纪律还是有一些的,所以他才过来将之招致麾下。现在那边最想被收编的是被俘的蒙古兵,其次是去年清剿的流贼土寇俘虏,当然最顽固的是建虏俘虏。 想到这里,周大虎转身对胡铁塔说道:“你去看看有没有熟人,有的话,就编入你所带的小队中。” 他接着又道:“常欣,对建虏和二鞑子,和蒙古兵等,只要不打死,可以加重处罚,激烈反抗的,上身上枷锁,关到独屋中三天,水饭照给。伤人的,二十军棍,不准死人,上枷锁,关到独屋中禁闭七天,水给够,饭减半给之。” “小人明白了,一定会遵照大人的意思,严厉看管这些外夷和叛徒。” 脚镣也不是好去的,需要一些时间,周大虎便返回林虑山的另一处,看看火器兵和火炮兵。经过代州实战和从代州要来的火器装备,火铳兵三眼铳兵大幅增加,六百精兵、三百新兵,都是毫无伤亡,齐齐整整全部回到林县, 现在工坊的火器产量连续增加,鸟铳产量已经达到了每月五十杆,三眼铳也达到了六十杆,有新的工匠的到来,未来产量还可以在大幅度提高,鸟铳和三眼铳各月产一二百杆不成问题。过些时日,和扬中玄大人说一下,将怀庆、彰德、卫辉府三府的卫所军匠和民间的民匠调来,甲仗、火器都会大幅增加,匠人短缺的窘境就会大幅缓解。想到这里,周大虎心中宽慰许多,前路会越走越好越宽。 看着眼前九百名整齐划一火枪兵,其中四百鸟铳兵,五百三眼铳兵,都是上过战场的,其中的三百新兵再训练一些时间,也会成为精锐。 现在自己有钱有匠人,只等招收兵丁后,编成营伍,严加训练,便成一支可用之兵。 这段时间内,徐虎等人的五百多人官兵脚镣都卸了下来,徐虎也知道了周大虎的新的官职,和其辉煌的战绩,才知道和他们分区关押干活的那些人,是大人俘虏的建虏、蒙古鞑子、和二鞑子。 这一次这些原朝廷官兵震惊了,心中也是一沉,能打建虏和蒙古鞑子的军队,肯定是军纪严明、训练刻苦无比,大家心中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估计过去混日子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完成了视察林虑山,收服了徐虎这一员骑兵将领和五百多原来的朝廷官军,周大虎带着这些人马回转林县县城。 对徐虎的安排是他的老本行,他的一百多骑兵会充当骑兵教练,不过在这之前要对他们进行一番数月的纪律思想整顿。 周大虎一到县城,安排好徐虎等人一干人马后,稍作休息,只带了几个护卫,就赶往城外的工匠作坊。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甲骑具装 城外数里地就是临时工坊。县城太小,工坊数百人整日敲敲打打,根本不宜安放在县城之内,只好暂时安在城外一处离河边不远的一处高地旧堡上,修缮了外堡的高墙,里面盖了几十间青砖大房当做工坊。 工匠何工坊是周大虎的重中之重,是战力的生成器,因为不在城中,这座小型的旧屯堡之中驻扎了一个总旗的兵力约五十人军兵,作为保护兵力。 当然这都是临时性的,周大虎打算扩建县城后,会在城中留一处地方,建作工匠作坊,将其纳入城中里面,才能让人放心。 此时的工坊正干的火热朝天,呯呯当当,声音虽然聒人,但在任何兵丁军伍之人耳里,却是最好听的声音。别人不知道是不是如此认为,但周大虎却是这样认为的,听在他的耳里,这些噪声却代表着一件件兵器和盔甲。 周大虎的到来,使得这些匠人和守卫都是很激动,自己家大人又打了胜仗,还高升指挥使和一路参将,也意味着他们有更多的活计,他们不怕干活,就怕没活干,家中妻小受冷挨饿,眼下,世道越来越乱,能平平安安的干活吃饱穿暖是一件幸福的事。 周大虎的风格,这些老匠人虽然知道其讨厌他们动辄下跪,但上下尊卑之礼不可废,大家依然是跪地迎接,这又费了他的一番口舌。 听着叮叮当当声,看着一件件兵刃逐渐成型,周大虎是满心的高兴。 他在工坊大概转了一圈后,来到了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这里是工坊总管牛大有的办公场所。现在牛大有是上午办公调派任务、物资并验收兵器,下午则他亲自下场锻打制作盔甲、兵器,每天忙得很,但心中却是十分高兴和充实。 “大人过来,有没有重要的事要工坊干?”牛大有一脸期待。 周大虎轻笑一声,道:“怎么,牛老爹嫌活少了?” 牛大有笑了一声,道:“大人,你步步高升,已是一卫指挥使。还是一路参将,加副将衔,今非昔比,当然要大力打造兵器盔甲。扩充兵备,老牛一听说大人高升后,心里就有了准备,敬请大人吩咐。” 周大虎说到正事,脸色一肃,道:“我确实有一事需牛大叔替我秘密打制,今后将成我们的一支杀手锏。” “何事准备?”牛大有心中更是好奇无比,何种装备让大人称为杀手锏。 “甲骑具装。”周大虎铿锵回道。 “什么?你要打造这种装备?”牛大有眼睛瞪得浑圆,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他怕周大虎不是太清楚,立即解释道:“打造马的铠甲护具,造价花费太甚,虽然威力很大,但效用花费一比,却是划不来的。” 牛大有还要解释,周大虎打断了他的话头,直接问道:“大叔你会不会打造,先说这个。” 牛大有两眼一翻:“你牛大叔什么不会,这些都是小儿科,你牛大叔是不想你在这上面投人太多,以免亏了你的家底,因此,养不起兵。” “好。牛大叔你给我好好说说这战马的护具有哪些,一副需多少银子,我好谋算一下打造多少副马具并需要多收钱。” 牛大有沉吟片刻后,沉声说道:“既然大虎非要打造战马护具,那我就简单说一下护具的情况。” “战马护具共分六部分。” “第一,面帘,保护马头,给马头、马脸套上一个面具一样的面帘。” “第二,鸡颈,保护马脖颈。” “第三,当胸,保护马前胸。” “第四,马身甲,保护马身。” “第五,搭后,保护马屁股大腿。” “第六,寄生,就是竖在马屁股上的一种东西,形状不一,用于保护骑乘的人的后背。不过自唐代之后,这种寄生的马具就不复流行了,之后就几乎没有再成为骑兵装备了。” 听到这里周大虎笑了,这个马具“寄生”有些意思,古人弄这个是不是也有装饰的原因,至于保护骑乘人员的后背免于箭镞,到时候打造几套试验一下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周大虎问道,“大有叔,打造这样一套战马护具需要多少银两?” 牛大有心中盘算了一下道,“大概每具需要二十五两左右,是士兵重装鱼鳞甲三套的价格,如果算上马辔、马鞍、马套、鞍绳、马蹄铁一系列下来也需要5-10两银子,大概需要三十至三十五两左右,大量生产,会减少一些,也得需要三十两左右。” 周大虎这次缴获的战马都有马鞍等物,倒是不需要,只需要打造马铠护具就行,一具二十五两,一百具就要二千五百两,一千具就需要二万五千两,周大虎牙一咬,干了,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只要能打胜仗,银钱很快就会回来的。 “大叔,我决定了,先打造一千具战马护具。成立一支铁甲战骑,来对付建虏和蒙古骑兵。这次我下了大本,大叔要先做几套试验一下,看看与马匹是否相配,影不影响战马奔跑和作战?是否对战马造成不舒服和磨伤马匹皮肤等等,都要考虑进来。” “凡是不合适的,对马匹有影响的,对作战不力的,都要改正,争取做到最好。尤其是战马披甲后的舒适性,这关系到战马的本身战力,一旦战马披甲严重不适,就会大大影响战马各方面的能力。” 牛大有点点头严肃的回道:“大叔知道了,我会先做几套试验一下,再改进,不行,就再改进,一直达到你说的要求后,再批量生产。” “大叔辛苦了。”周大虎欣喜而道。 牛大有想了想,说道:“大虎,骑兵所穿之甲,最好是穿身长过小腹的对襟两档细鳞铁甲,左右披膊、左右腿裙,披膊与护肩联成一件再加上,腋甲。铁面具、头盔、护项,里面再套上一件锁子甲,防护也很好、动作更方便。” “好是好,这又得多少银两?”周大虎不知又得多少钱,心中一凛。 “不多,这种改良加强版的两档甲五两银子一件,锁子甲也是五两一件,共计十两左右。”牛大有笑着说道。又接着问道,“要不要打造一些?” 第二百四十八章 甲仗数量和巨额银两花费 “打造,也是一千套件,一千件加强版的两档甲、一千件锁子甲。不就是一万两吗?为了战力,在所不惜。”周大虎呲着牙断然说道。 周大虎接着道:“除了这些,这次咱们要增加新兵一万多人,以达到两万兵力,目标是一万步兵、一万骑兵,战马也是不够,也需大量采购,兵器盔甲也要配齐,钱粮压力很大。” “不过现在已是乱世,想保家卫国,想保一方平安,甚至是保全自家性命等事,都需要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来保障。钱粮就是拿来用的,搁在那里白白浪费了,还不如化成兵器盔甲,化成战力。” “因此,我决定紫花布面甲(内镶有铁片)一万五千套,每套四两四钱,计银六万二千两。” “打造鱼鳞重甲五千套,每套八两,计银四万两,镶铁棉甲一万套,每套七两,计银七万两。” “这些全部给我配上护面,腋甲等物,一应俱全。” “另外,给我配上相应的刀枪箭矢,以及打击型重兵器。” “特别是丈八长矛和大盾各做五千件。我要训练一支以步克骑精锐步兵,大盾做一些数人合用的巨盾,上面要包上一些铁皮或数层牛皮,作为盾阵的中坚和攻城时用。” “剩下的牛大叔看着打造。” 说到这里,周大虎才松下一口气,还有许多没说,他就不一一而述了。 听到周大虎的交代事项,牛大有认为有些不妥,规模太大,所用银两也是巨数,如今天灾人祸不断,不应该花这么多银钱来打造兵器盔甲,而是应该打造兵器适可而止,多买一些粮食备荒,或者把银钱储蓄起来,以备万一。 牛大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周大虎,接着说道:“大虎,如此大量的打造兵器,银两就达二十万两,这样你能承受住么?” 周大虎笑道:“这些兵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造完的,需要数年才能打造完毕,因此这次的打造计划不是两万人马的甲仗,而是多出许多。由此可知,钱粮不是一下就需要拿出二十万两的,而是一年只需拿出数万两而已,钱粮并不是很紧张。” 周大虎接着说道:“咱们也不是光出不进,明年还会有进项,虽然不会太多,但也会有收入,所以,大叔尽管放心,粮食我会准备,兵器打造也不能放松。” 听到这里,牛大有便放下心来,把打造兵器的事情应承了下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钱粮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全部拿出来的,那就没有什么担心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大虎,怎么不见你提打造火器火炮之事?还有火药、铅子、铅弹等事务。” 周大虎含笑回道:“牛大叔,这次从京师过来数百朝廷匠人和老匠人,过来打造鲁密铳重火绳枪,都是一等一的造铳好手,我想把咱门手中的打造火器的匠人、以及彰德卫的火铳火炮制造师傅匠人,全部合并在一起,专门成立一个火器局,专责打造鸟铳和鲁密铳、和各种火炮等物。” “另外还要成立一个火药局,专司生产火药、铅子、铅弹。” 牛大有点头道:“如此甚好。” 周大虎屏蔽其余人等后,才小声问道:“神臂弩那边做的怎么样了?能用的有多少?” 这个神臂弩制作时间周期有些长,这次上山西代州作战,只带了四十把神臂弩、二十把明军制弩,没有数量规模,就形不成大的战力,因此一直是作为杀手锏最后鱼死网破时使用。也因此未立下什么功劳。 牛大有笑道:“现在已经有一百多把,明年三月份后就可以使用,加上你手中的四十把,就会有近两百把神臂弩供大虎你使用,会初步形成一些战力。不过数量还是太少,只能用于一些小型战斗。” 牛大有接着说道:“现在有了从建虏俘获的弓匠老师傅和熟练的学徒九十八人的加入,生产数量大增,每月可产一百五十把左右。现在咱们钱粮充足,什么都不缺,就是还缺匠人。这样得想个办法才行,现在速度还是有些慢。” 周大虎也是一直想解决这个问题,心中也是已经有了定意,他想把神臂弩的工序拆分成数十道,一些人只负责一样部件制造,最后再由部分之人总装调试,所有人分而制造,每人只会一个部件的制造尺寸,这样就不会轻易泄密。 如此这般,也可以将杨中玄大人掌握的三府弓弩匠人,全部集中到这里,分开生产多数部件,最主要部件尺寸的由自己原先的老匠人,和建虏俘获的工匠负责,这样既加快了生产速度,也不会泄密。 至于战场上军兵会不会遗落神臂弩,或者拿着神臂弩叛逃,这个真不好防。只能在选兵上,尽量用忠勇之士,纪律上严格执行。丢弃、遗失其弩着,斩!真泄露出去,也无所谓,战争不是一件兵器就能决定的,否则,拥有神臂弩的宋朝也不会最后灭国。当然落入敌手,肯定会造成自己一方加大伤亡。 周大虎在工坊转了一圈,鼓励了一下大家,就告辞回转林县。 牛大有等一班老匠人,在寨堡的门口看着周大虎等骑马远去,心中感慨良多,这才短短两年多一点时间,当初他们为了生活的更好些,逃军跟随的那个少年。已经成长到今天如此地步,自己的大人官越大,他们也是真心的与有荣焉,跟着高兴。虽然还是很累,但生活却是有了奔头,生活地位以及待遇大幅提高,吃喝不愁,还攒了不少银两。日子是越来越好。 一回到县城,周大虎和父亲、赵民、田原、钱时来等人一商量,就在县城之内外贴了数张告示。告示的内容就是要矿建县城,招收相关泥瓦匠人等建筑五工,以及相关建城人员即定制招买有关建城材料等。 按理来说,扩城需要朝廷批准,后下拨银粮,然后建设。但现在兵荒马乱,朝廷更是财政困难,钱粮捉襟见肘,根本不可能批准拨款。钱粮都是周大虎自己所有,扩建城池也就没有朝廷的事,他自己做主就行,事后给巡抚衙门报备一声就行。 第二百四十九章 建城的专才,赵民出发代州 告示一贴出来,一直在当地寻活干不愿走的外县百姓,听说后,一哄而上都跑了过来,听县衙派出的书吏宣读告示。 这些来此地的找活干的百姓都知道,在林县干活的人,没有人克扣工钱,还按时发放,饭食也是极好,还能管饱。不苛待干活的百姓,信誉又好,治安也好,因此这些百姓一听有活干,待县衙书吏念完几遍告示后,边上的百姓已经飞快的收拾东西,立即启程回家奔走相告,告诉亲朋好友这个好消息。这可是难得的一份谋生的好活计。 在这兵荒马乱、天灾不断的时候,治安好、又有活干养活一家人的地方,就是一个福地。 急着往家中赶的这些百姓,不由得存了一些心思。是不是全家都搬过来,这里也许是一处世外桃源之地。 他们也听说了,此地林县的千户杀了不少的建虏,升职为彰德卫指挥使,还是兼着营兵参将之职,有这等敢杀建虏的将军坐镇此地,谁敢来这里抢掠祸乱? 随着这些百姓的回乡宣传和领亲朋好友来林县做工,犹如一股风吹遍了林县周边之地,掀起了到林县做工的热潮,人数达到数万,后续还有人陆续到来。当然这是后话。 贴出告示,这只是扩城的第一步,后面还得请有关建城的专才放样画图,定制城砖等等事项,明朝推广的是砖石包砌加夯土厚墙的筑城方式,为了加快进展,只好一边先找会建城的人,一遍招收工人。这样齐头并进,速度会快一些。 建城的事他都交给了父亲,和山寨中几个读书识字的管事去办,自己也会操心这方面的人才。专业的人才都有一个小圈子,把先前修县城城墙的匠头叫来一问,就会找到有关建城人才。 说做就做,周大虎和父亲一说,就立即按先前留下的地址,叫人去请有关修缮城池的人员。快马健卒估计三天就能把人请过来,周大虎决定晚走一步,见见这些匠人工头,把事情敲定后再走,这样自己也能放心下来。 嘱咐完这件事后,周大虎把赵民叫了过来。赵民心中知道是什么事情,便先开口道:“大哥,是不是想让我现在就去代州坐镇?” 周大虎朗笑一声,道:“不错,家中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打仗才是咱们的职责。只有打仗、打胜仗,才能源源不断的送咱们军功、钱粮、兵器、马匹,这是重中之重。” “我判断,明年建虏还会西追察哈尔部残余,返回时定会抢掠山西、宣府、大同等地,就是不知道会着重抢哪一处。你过去后,要整兵备械,修缮城池,大力练兵,其他的事你不要管,当然犯到咱门头上了,就不必客气,按咱们的军法办,不要手软。” 说到这里,周大虎嘿嘿一笑,道:“多听多看,一般的事先忍着,等我带兵过去后,再收拾他们。” 随即周大虎想了想,片刻后说道:“你这次过去,带精锐老兵五百五十人过去,五百人步兵给你压阵当亲卫,五十人当做护卫护送老先生戴君恩来彰德卫做客。” “知道了,大哥。戴巡抚不来,就强行押过来。”赵民点头坚定说道。 “你现在就去拿我手令去点兵,明天就走,短时间内我不会过去,得到四五月才能过去。另外,去看看那些跟随我们作战的崞县战亡民夫亲人家属,将他们的抚恤银两带去发了,标准三十两,再给一年三石粮食,给三年。” 赵民抱拳一礼,接过周大虎的调兵手令和支取钱粮的条子之后,迅速疾步退了出去,去点兵领粮。 这次跟他的都是步兵,也是他首次单独过去坐镇一段时间,心中即忐忑又兴奋,他也希望自己能快速独当一面,为自家大人兼发小减轻负担,和一些压力。 随着大哥周大虎的官职越来越大,他要和下面的发小兄弟们说说,今后都要以官职相称,以立尊卑大小,这里已是官场,不是乡村。 当然,私底下可以称呼大哥,以示亲近,在有人在和明面上,不能再乱叫,否则会失去有些人的投效,认为大哥是任人为亲,这就不好了。 赵民随着这两年多的锻炼和见识增多,各方面都大幅提升,想法和考虑就多了不少。 第二天,赵民带着五百五十兵马以及一些粮草,赶赴山西上任,他要打好基础,等自家大人过来山西建功立业。 派出去请修县城的工头的人,三天后终于回来了。周大虎见了三个匠人的把头,三人有些害怕,身体抖个不停。 周大虎笑道:“我找你们是让你们帮我一个忙而已,不必恐慌。”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小老儿定当尽心尽力办好。万死不辞。”一名岁数最大的老者忐忑说道。几名带刀的官兵突然来到家中,二话不说,带着就走,也不解释一句,搁谁都让人害怕。现在听到大人说话的意思,不是治罪他们,心就放下去一大半。 周大虎看了看眼前三人,笑着说道:“我听说各地都有公馆、公所等行会组织,不知你们有没有加人本地的行会,有说法吗?” 三人相看一眼,岁数最大的老者接着开口道:“不瞒大人,本地确有行会组织,只是互助,定一些规矩,有活干优先本地匠人,只是这样,并不敢违反朝廷律法,请大人明鉴。” 周大虎摆摆手,道:“只不过是一些地方保护和行业保护,这些不是我管的。这只是我的好奇问一问而已,不必紧张。” 周大虎随即又问道:“你们干这一行,消息灵通,我要大力扩建县城你该知道吧,我想找一些懂建城的行家里手来设计规划城池,懂了吗?” 听到这里,三人放下心来,这可是喜事,是一件大工程,自己也可以参与其中,有活干就是有饭吃,连忙说道:“懂了,大人要找建城的大师傅,小人等十天就会办妥此事,请大人静等好消息。” 周大虎点头道:“好,十日后,到彰德卫府城衙门找我,或者找我父亲林县千户所千户也行。”周大虎说完后,三人便知趣的退了出来。 第二百五十章 周大虎出发 三人退走后,周大虎暗忖道:“不能全用民间建城的匠人,卫所也有许多这样的匠人,用着更放心,还能改善他们的生活。城墙分为四面,军籍匠人和民匠各负责两边,这样更好。” 想到这里,周大虎心中有了解决方法和定意。决定明日启程赶赴府城处理彰德卫的有关情况。他倒要看看彰德卫到底糜烂到什么程度?严重的话。他不介意杀一批贪官污吏。 只是他心中有一件事有些纠结,要不要将后世的有些技术提前引到明末,这样会不会严重影响到历史,出现一些不可预测的事。另外这些在后世很简单的东西,如水泥。玻璃等,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在后世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些物品的制作方法,谁知道会穿越的事情发生呢? 如水泥知道是石灰石烧出来的,倒是知道是哪几种原料,只是比例并不是太清楚,如今要用此配方,却是有些为难他自己。 周大虎想了想,也罢,找一些烧窑的人员过来,将其大概方法告知,一点点实验就行,有了决定事情就好办了。至于水泥也许来不及这次扩建城池使用,也无所谓,大不了还用老的方法使用糯米汁为黏合剂建造城墙。 周大虎知道这次从京城过来的老匠人,其中就有烧窑的老师傅,再加上自己彰德卫也会有这样的人才,民间这样的人才更是很多,这倒不需要刻意去找。 想通了这些事,周大虎身上轻松许多,他自从到了这个明末,心中一直不愿意用后世超前的技术引进到明末,主要因为他认为技术是一步步实践出来的,一下出来,有些太天翻地覆。 周大虎决定明天就带兵出发去彰德卫,所带兵丁人数就定为一千人。田原不会再当什么巡检司的官了,他要在一边协助自己整顿彰德卫,并且协助自己将六千营兵招满并训练出来。 当然田原的巡检司一职,会被一些有能力的自己人顶上去。这个位置虽然官小位卑,但是实际权力确是很大,其掌关津之地,提督盘诘之事,巡查抓捕之权。这个位置不但不会丢,还要跟扬中玄大人说一声,还要把所管三府(彰德府、怀庆府、卫辉府)之地的其他几处巡检司职位拿到手中。 此事过些天他就会和扬中玄大人说好,把自己人安排到其中, 第二天一早,周大虎带上一千身着镶铁棉甲的精锐步兵,两百骑兵浩浩荡荡急速向彰德府赶去。 …… 彰德府彰德卫衙署,宋时和王庙鱼脸色肃穆,带着一丝青色有些不好看。 二人此时坐在书案面前,书案之上放着几大摞彰德卫有关文书案卷,卫所有关的军籍黄册,卫所的土地卷宗,书案放着几册翻开的卷宗,有些凌乱不堪。 “真没想到彰德卫五千六百人的员额,现在逃军的只有两千多户,只有不到一半员额,怎生如此?” “还有卫所的军户土地,也是少了不少,土地哪里去了?” 宋时有些发怒,虽然他跟着扬中玄在基层见过了无数黑暗和不公,心中已经锻炼的古井无波,甚至有些麻木。但今日不同往日,他已经有了官身,还有了靠山,他不想再沉寂下去,想用自己所学,造福一方。 与他宋时不同,王庙鱼没有经过官场锻炼,但他在底层社会挣扎了这么多年,人情世故是极为熟悉,卫所的弊端也不是几年几十年形成的,解决也是不能急于一时,所以心态更是平稳。 “宋大人,不必动怒伤身,这些弊端也不是一时积累,卫所已经是全面没落,当年的太祖的精锐之兵,现在已是只会种地的农夫。只有等将军大人过来,才能镇住这些卫所兵丁,大开大合的进行革新除弊。再等一等吧、” 宋时无奈也是长叹一声道:“那就再等等吧,等将军过来再说。” 宋时翻着手中的其他有关文书,眉头紧皱,这就是一个烂摊子,就是大人来了也是没有办法,除非革新除弊的同时,还要进行输血才行。宋时不由抬头陷入沉思。 …… 与此同时,彰德卫的几位同知、佥事主官也是心绪不宁。 新的指挥使是皇上亲批,更是军功卓着,手下有数千精锐之兵,年轻的很,一个不到弱冠的毛头小伙,除此以外,最要紧的是其是白身出身,不懂官场规矩之道,其年轻气盛,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是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让他们一直提心吊胆。 一座大院内,一间精致别雅的书房,指挥同知毛玉盯着手下的亲卫问道:“那几位大人可曾回来?”他问的是彰德卫几位同知、佥事的动静。现在大家都在积极活动,前些日子圣旨一下,任命周大虎为彰德卫指挥使兼参将后,都纷纷跑到开封省城去活动关系去了,他们也是害怕周大虎这个他们不熟悉的人出手对付他们。还有几个千户也是因为被免职带冠闲住,心中喊屈,也是跑去活动去了。 这名亲卫随即回道:“大人,已经有数人回来了,这些人不敢在开封久待,估计这两天都会回来,但五位大人还没有回来。已经有信使传来消息,那个新上任的周指挥使已经带兵往府城过来了。” 毛玉听到这个信息,眼神一凛,迅速问道:“带兵而来?带了多少人马?” “据信使传来的消息,两百骑兵,一千步卒精锐,人人都身披重甲。”亲卫躬身回道。 听到周大虎带的兵力人数脸色一变,彰德卫衙署这里还有其二百骑兵,一算,足有一千四百的精锐之兵,还是和建虏做过战的精兵,这是要翻老账吗?翻了老帐真敢处理吗?卫所的弊端黑账已是牵连甚广,敢杀人吗?不杀人,能解决吗?他拭目以待。如果其真能将彰德卫的弊端梳理好,重新有活力,他愿为其牵马坠蹬,驱使在前。 想到这里,毛玉鼻子冷哼一声,“只怕这个年轻的周参将、周指挥使没有那个胆量,不入这个官场,不知其水之深,不碰个头破血流,不知其厉害。”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升帐,鼓响 他长叹一声,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嫉恶如仇,抱负远大,也曾想革新除弊一番,干出一番事业,光宗耀祖,流芳百世。但这一切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被现实暴打了一顿后,便变得圆滑、世故、迎逢拍马,这样官职却升的很快。 随即他又低声嘿嘿一笑,“好戏要开始了吗?”他很期待。 …… 林县前往彰德府的官道上,周大虎和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向彰德府府城。 前面一名哨探从彰德府方向赶了过来,来到周大虎面前,没有下马,在马背上抱腕一礼道,“大人,离府城还有十里。是否再探?” 周大虎摆摆手,命令道:“马上就到了,归队。” 听到军令,这名哨探便打马归入了骑兵队伍。周大虎狠狠挥了一下手:“加速前进,力争中午抵达府城。”随即又吩咐身边的一名亲卫道:“你持我手令,先行一步,通知宋经历立即通知彰德卫有关在府城的官职人员立即到卫署召开会议,凡是不到者,军法从事!” 周大虎拿出早已经备好的手令交于身边的亲卫。 “得令!”拿到手令的亲卫大声回道。随即两腿一夹马腹,脱离队伍,急速向府城奔驰而去,传达自家大人的命令。 周大虎一行人昨天中午出发,走了五十里路程后,半路上搭营帐休息了一晚,今日一大早赶路,中午就会到达府城。 由于亲卫的先行一步通传,还有数里时,一队约有数十人的骑兵到了周大虎前方迎接,这是周大虎本兵亲卫在宋时和王庙鱼下面暂时听用,一听自己大人来到了府城,自然要亲自赶来迎接。 这些亲卫骑兵一过来,立即被周大虎的身边的骑兵前出几十丈外拦住,经过辨认是自己人后,才放行数名带兵的校尉去周大虎面前请安。 “末将拜见将军大人。”一名校尉来到周大虎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恭声而道。 “免礼,请起!”周大虎微笑而道。 接着又问道:“府城的四门控制住了吗?” 校尉听到此问,额头流汗,小心翼翼的回道:“只控制了东西大门,每处驻兵五十骑兵。别处因为兵力有限,没有派出自己人。守城兵将说没有大人的手令和军令,皆不听我等指挥调遣。卑职等人无能,请大人责罚。” 周大虎摇摇头道:“是我疏忽了,你现在领路,带兵四百将四门控制住。” 说完,就领着大军继续向府城而去,不一会就到了彰德府城西大门“大定门”。城门楼之上的兵丁早就接到了信息,远远看见后就有人跑了过来迎接大军进城。 周大虎没有停歇,直接入城直奔彰德卫署衙,听闻自己大人来了,宋时领知事王庙鱼和下属吏、户、礼、兵、刑、工、兵六房及几名科吏前来迎接,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值守的一些旗官和百户过来拜见。 周大虎扫了一眼眼前众人,温声道:“大家起来吧。” 走进卫署议事大厅,周大虎高坐上位,淡淡而道:“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吗?” 宋时看了一眼大厅中的人,道:“卑职的经历司的人都到齐了,其他之人需要大人接印后,击鼓升帐后,通传而到,点卯时不到者,可依军法从事。” 周大虎哈哈一声朗笑,道:“开始接印。” 宋时这时一声大喝道:“迎印。”只见王庙鱼双手捧着一个红色大绸盖着的方形盒子,缓步走了进来,底下的人员立即摆上香案,将彰德卫指挥使正三品大印摆在上面正中。 本来接印是由双方的前后指挥使交接大印,但是周大虎不在乎这个仪式,原彰德卫王家相心里也是不太高兴自己高升离开彰德卫,既然周大虎授权信任的宋时交接印信,那他也愿意落个清闲,就把大印交于了经历司经历宋时。 周大虎上前拜了三拜,直接就拿起大印盒子打开拿出大印看了一眼,一个银疙瘩而已,顺手又丢了回去,交给了亲卫保管。 周大虎这一番操作,惊得大厅中的经历司六房有关吏员脸皮直抽抽,这位大人完全是我行我素,这般行事风格,恐怕不好相处,让这些儒生出身的典吏心中对未来更是灰暗。 朱大虎暂时还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人员,他现在想的是立即击鼓升帐,点卯。 “击军鼓,升帐!”周大虎大喝一声道。 “得令。”一名亲卫带着兴奋接下命令,立即点了几个军兵和小吏跑着出去去敲军令大鼓集合升帐鼓。 不多时,一通集合升帐鼓响起,声传四方。如果一时三刻点卯有关将校不到,便可依军法从事。 鼓声一响,彰德卫的有关军官将校听见鼓声后,都是心中一凛,要出事了。这集合升帐鼓已是多年不曾响起,大家几乎是把他忘了。如今突然响起,让人想起了刚上任的极年轻的指挥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是整顿军纪吗?大家心中有些不安。 …… 彰德府知府衙门, 听着一声声急促的鼓声从外面传入知府衙门,正在后堂练字写诗的知府陶廉心中一惊,握笔的手一抖字迹有了一片墨渍,这一副诗作已是毁了,只见他眉头一皱,轻喝一声道:“来人,外面何人喧哗,速去打探。” 书房门外侍候的常随,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一作打听。知道了缘由,便回来向知府陶廉道:“回大老爷,是卫署那边新任指挥使周大人新官上任,正在击鼓升帐点卯,可能是整顿军纪。” 陶廉眉头一挑,心中暗骂一声武夫多事,吃饱了撑着,多此一举,坏了自己一副好字,嘴中回道:“知道了,多年未响的军鼓响了,这是好事,军纪早该整顿一番了。” 见自己的常随出去关上了门,他坐了下去,将手中的笔一扔,仔细思量起来。 朝廷的局势不太乐观,自崇祯二年起,饥民四起,已成流贼尾大不掉之势,历时五年,也是没有剿灭。关键是人心,流贼动乱时间越长,朝廷的威信就越来越低,各方面情况都会恶化,这才是最可怕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几人不到 不光如此,还有大敌辽东兴起的建虏,时刻威胁京师,崇祯二年到现在已是两次入塞,气势之大进入大明境内犹如无人之境。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蹦出一个念头“大明会亡吗?”。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随即赶紧暗骂自己一句,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丢到脑后。 他虽然心中看不起打仗的武夫,但也知道他们在现在是地位上升,不可或缺,他心中对周大虎还是很看重的。“要是其人是我之属下就好了,吾一定重重心腹待之。”他心中是有些嫉妒扬中玄,不就是凭属下军功才爬到自己头上吗?他心中有些不忿。 卫所和州府互不隶属,他也管不着,这次整顿与他没有半点关系,那就冷眼旁观吧,会有绩效吗?他将拭目以待。多少年都解决不了的弊端,能解决吗? …… 彰德府,赵王府。 赵王朱常臾正在书房看书,世子朱由棪跑了进来。 朱常臾见状呵斥道:“作为世子,如此无状,成何体统。” 可是朱由棪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进来时候对着自己父亲就道:“父王,那个小将周大虎开始动手了,刚才敲响了卫署多年不响的集合升帐鼓,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发生事情了。” 听见儿子这么一说,刚才的斥责之念已经消失无影了,转而考虑这个新上任的卫指挥使还兼着一路参将的周大虎,实在是这个周大虎蹿得实在是太快,一个白身一跃就成了千户,再一眨眼又成了卫指挥使兼参将,在本朝历史上也是少有,而彰德卫是彰德府城的防卫根基,与他有莫大的利益关系。 他虽是亲王,但是亲王这身份已经是笼中之鸟一般,基本困死在这座城里,就是出城祭扫先王之幕,也要向朝廷请示批准,防闲日峻,法制日曾,二王不能相见。 尤其是即绝其仕宦,并不习士、农、工、商四业,禁锢在这一城,身边只有三五十人护卫,仅供使令而已,自己一家人数百人生命安危全系于彰德卫一身,如今天下不宁,民乱四起,危机重重,彰德卫的所有事情对他来说,关系重大,不可不察。 想到这里,他不由觉着心酸无比,身份虽然尊贵,却没有自由。随即一想,有得就有失,就是皇帝不也是整年待在京师不出紫禁城吗?想到这里,他心里开怀不少、 赵王朱常臾沉吟了片刻,道:“派几个精明的的人过去,去打听着消息,必要时舍几个小钱。记住,消息要及时准确。一旦得到消息,立即过来报告。” “父王,……”朱由棪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朱常臾止住了,微微摆摆手道:“去吧,把这件事情办好。” 待儿子走后,他不由得有些心情烦躁,起身信步走了出去,走了一段路程后,来到了一座高台楼阁式建筑,面南背北,重檐九脊,歇山顶式,琉璃瓦顶,古香古色,看到面前的大士阁,便走了上去,登高望远,心情豁然开朗,烦忧瞬间去了不少。 …… 彰德府卫署衙门。 过去了一段时间,人数已经到了不少,眼见时间已到,周大虎脸色一沉,大喝一声:“升帐,点卯。” 周大虎命令一下达,随即一队身着镶铁棉甲的彪形大汉进到了厅中,分立两边,静候命令。 宋时身为经历司经历,而经历司下设六房吏、户、礼、兵、刑、工。经历司掌机务之缓急,钱谷之出纳,戎器之除治,一切文书之往来。凡朝廷有事于诸卫而遣人往临之,必责成于经历。可以称其为武官的幕僚或首领官。 而卫所之将校、兵丁之军籍名册都在经历司,宋时走了出来,拿着卫所的花名册,开始按着花名册点卯彰德卫有关百户以上武职官员的来到情况。 “卫指挥同知:郭斗、毛玉。”宋时点卯念道。 只见一位四十来岁,长得像书生一样的人走了出来,拱手一礼道:“指挥同知,毛玉到。” 宋时眉头一皱,再次念道:“指挥同知郭斗。” 大厅之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指挥同知郭斗,何在?”宋时大声问道。 这时,毛玉站了出来,向上一拱手道:“回指挥使大人,卑职有些小道消息,郭大人好想去了省城开封,也许还没有回来。” 周大虎瞥了一眼这个毛玉,心中暗道:“此人故意说出郭斗的下落,是不是想激我一下,看我出丑?估计也不是好鸟。不过倒可以用这次机会,立一下军威也是不错。”想到这里。心中已是有了定义。 周大虎佯装大怒,大声吼道:“大胆郭斗,竟敢不来我上任首天升帐点卯,岂有此理。” 他转身问道:“宋经历,可有指挥同知郭斗的请假离开的文书?” 宋时立即回道:“回大人,没有。” 周大虎喝道:“田原,带骑兵三百,将郭斗和没有升帐之人给我抓回来。” 田原大喝一声道:“遵大人军令。”随后退到一边静候结果。 宋时手拿花名册,继续点着名册,:“卫指挥佥事:高本阳、李开先、朱光灿、陈天章。”仍然是寂静一片,无人答应。 宋时又是大声而道:“卫指挥佥事:高本阳、李开先、朱光灿、陈天章,何在?” 见无人答应,宋时接着念下去,“卫镇抚司,姜家让、郎守法。” 话音一落,两名中年人站了出来,大声回道:“卑职参见大人。” 周大虎微微点点头,两人随即退下。 名字一个个念出,在府城的人员都到了。除了那五个去了省城开封的五名大员。 周大虎环视一眼大厅之中众人,最后看向卫镇抚司二人。明朝各卫镇抚司设,二人,从五品,掌本卫军士之事。 周大虎冷声问道:“你二人掌本卫军纪,点卯不到,如何处理?” 大冷的天,大厅中只有十余个火盆,还是很冷,但二人听见上面周大虎所问问题,顿时汗流浃背,这个问题好答又不好答,这是傻子都知道这个问题是针对那几个没到的上官的,话是好说,可说了出来,就得罪了那几位上官。指挥使大人他们没办法报复,他们二人二个从五品镇抚使,还不是被人迁怒的对象。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决定 二人丧着脸走出来几步,带着一些哭声说道:“大人,卑职官小人轻,只能处罚卫所军士,没到的几位大人都是我等二人的上司,下官不敢议论其事,望大人体谅我等苦衷。” 周大虎冷哼一声,厉声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军纪面前,人人平等,尔等执掌一卫纪司,怎可因人而异?尔等只按律法说出,有何不敢?作为执掌军中律法之人,欺小怕大如何公正执法?” “讲,如再拖延,军法从事。”周大虎喝道。 二人见此情景,知道已经自己参与此事已无可幸免,再不表明态度,恐怕今日就是他们的悲惨日子,想到这里,二人心中一横,硬着头皮而道:“升帐点卯不到者,首次军棍三十,再犯不到者,斩。” “好!”周大虎轻喝而道。转头对身边的宋时问道,“后来的他们四人可有请假?” “没有!”宋时摇摇头。 周大虎瞪大眼睛,怒声说道:“田原、胡铁塔你等二人带兵四百将这二人给我立即到开封把人抓来,敢反抗者,就地处斩。”说完掏出自己的指挥使令牌,交给了田原。 宋时见自家大人又加了兵马,事情有些闹大了,赶紧劝说道:“大人,勿急,也许是几位大人不知大人已经到了卫署,更不知大人要升帐点卯,更不是藐视大人之军威,可等几人回来之后,再走处理。” “军令不可违,没有请假就擅离职司,现在已是多事之秋,岂可军中不告而走?不处理,不能安抚军心。我意已决,执行!” 田原、胡铁塔一身甲胄出列,抱拳道:“得令。”二人领了军令,便直接大步出去去点兵马执行命令而去。 大厅之中,众人皆是两眼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表情,大家都在想,自家新上任的指挥使是不是太莽了,敢到省城巡抚衙门和都司住所之地去抓人,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在傻眼的同时,心中只有震撼和不安。 而指挥同知毛玉,则两眼盯着周大虎,心中却是暗忖道,“如果这个周大虎只是一名莽夫,何以连战连捷,能够拉起这队精锐人马?可去省城抓人,却是愚蠢透顶之行。”毛玉想不通其意,沉思不语。 屋中寂静无声,周大虎见事情已经没有发挥的地方了,便下达命令道:“五日后,彰德卫所有百户和千户及以上官吏来卫署议事,不到者军法从事。” “散会!”周大虎直接离开大厅进入后衙之中。众人面面相觑,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各自离去。 作为经历司经历官,这个官职凡朝廷有事于诸卫而遣人往临之,必责成于经历,其职至重,事至蘩也。凡武官“操纵有失其宜,缓急有失其度,善恶惩劝由不得其道着,经历官和当事武臣一体受罚。”这种责任属官场上的,这不是最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是周大虎重要幕僚亦是心腹之人,现在自己大人不知想干什么,竟然要到省城去抓人,这不是给那些言官把柄去弹劾吗?他有些想不通。 卫署衙门后堂,周大虎等着宋时过来。宋时一进来,就焦急的开口问道:“大人,快去把兵追回来吧,晚了就麻烦了。”宋时可是知道指大人的兵那是只听他的的命令,胆子也是很大,纪律也是十分严明,为了完成任务,是真的什么事都会干出来。 周大虎面带笑容缓声说道:“先生勿急,此乃我有意为之。” 宋时一愣,问道:“何意?” 周大虎脸色一沉,带着一股狠色道:“快刀斩乱麻,我没有时间和他们玩过去官场规矩那一套,他们都是世袭卫所武官,其势力在这里盘根错节,不趁着这个机会,一次性令其彻底畏服自己,就对不起自己。” “如果他们不畏服呢?”宋时提醒道。 周大虎凝目而道:“那就剪除他们。彰德卫今后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的声音。号令必须统一,步调必须一致。” 接着他又说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彰德卫是一个军事单位,平常和平时期可以大小相制、左右相制,而现在战乱期间,此法已是不合时宜,必须有一个高效、廉洁、纪律的彰德卫,这样才能应付今后越来越严峻的形势。” “今后我要在这里大幅改革,军户不但要吃饱穿暖,还要比一般人过得更好才行。还要人人以当兵为荣。而这一些改革,必须要一些人舍弃一些利益和特权,不号令一致,完全听我之话,如何能改革?不改革要底层的军户得到利益,温饱不愁,如何会随我一心打死打生、冲锋陷阵?” “这些不听我之命令着,都必须解决。言官的弹劾我不在乎,我之官职是我等兄弟拼命流血拼杀而来的,可不是那些不知兵事的言官喷出来的。” 宋时听到这些言语,心中有些微微震动,自己过去担当幕僚小心谨慎惯了,这位和杨大人完全不一样,自己也该大胆一些了,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才对,反正自己官身也是大人帮助而得的,丢了也不算什么。还有大人心意已决,自己不能抗命,那就大干一场吧,拼了。 “大人说得有理,宋时跟着大人就闹个天翻地覆吧。”宋时立直身体高声而道。 “好,有先生理解帮助,事情会很快解决,步入我所希望的发展道路上。” 二人挥退下左右,开始细细商量后续处罚及有关事宜。 …… 于此同时,田原和胡铁塔已经点好兵马四百骑兵出发。田园性格沉稳,先到没来的官员几人在彰德卫的住所查看后,确定没有人后,才带了几个熟悉几人和开封省城的会骑马的军户,朝着开封急速而去。 彰德府到开封距离约有四百三十里,田原和胡铁塔二人要在四天之内将人从开封抓人带回来,时间紧迫,他们知道自家大人要在五日后卫署大厅议事。人抓不到,大人如何立威?二人主将有些心急,领着兵马急速朝开封加速前进。 第二百五十四章 开封省城 开封,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三司衙门的驻在之地,省治、府治、县治均设于祥符县(附郭),下辖辖域为四散州二十八县。散州和县一样同为府管辖。同时也是巡抚衙门的住所这地。明代开封经济繁荣,号称“八省通衢”,“势如两京”。 洪武元年(1368年)八月,朱元璋改汴梁路为北京开封府。洪武十一年(1378年)正月,罢京为府。封第五子朱橚就藩开封,称“周王”。而现任周王是周王朱恭枵。 经过两天一夜的行军,终于到了开封府城。一行人望着前方不远的巨大城池,露出一丝震撼的表情。 开封的总体布局,可分为土城(宋城外)、砖城(里城)、周王府,颇象明南京城的外城。土城是以前宋朝的土城墙,现在被利用来做以防黄河的决溢、泛滥、溃堤等河患情况,当做防洪堤使用。里城才是真正的开封城池,城池前面还有关城,防御体系很是严密。 开封城也是一座王城,为什么这么说呢?开封城是一个大城,人口近五十万,其中遍布王府。明人汪介在《中州杂俎》中记载,“明季,河南诸藩最横,开封既有七十二家王子。” 田原远远望着大城,心中不断盘算着如何完成任务。他在巡检司干了一年左右,官场之上的规矩认识不少,知道在这开封城是不能蛮干的,必须有所策略才行。 不过,还没等田原考虑好,前面远处的关城驻守的官兵已经发现了他们,不过田原他们的甲胄上都套着一件件官兵制式的大红色鸳鸯胖袄,身份十分的明显,因此前面官军,过来了几名马兵前来问话。 片刻之间,已经到了近百步的地方,到了这一距离,对方便停住了马匹,警惕的问道,“那一部分的?所来何事?” 田原对对方的警惕有些不解,但也立即回道:“我等是彰德卫指挥使的亲卫兵丁,奉指挥使大人军令前来公干,抓捕几个擅离职守的卫所高官,以彰军法。” 听到这话后,对方犹豫了一下,才拍马走了过来,走到近前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只是抓几个擅离职守的武官,也不用动这么大动静和兵马吧?” 田原笑着说道,“当官的都有一些家丁护卫,大人害怕他们反抗便多派了一些亲兵,以防万一。还有路上如今并不太平,多一些兵马安全。” 说到这里,田原有些好奇的问道;“此地乃是省府之地,何以几位如此警惕?” 几位开封官兵互看一眼,沉声答道:“几位不知?省城之外数百里就有大量流贼聚集抢掠,人数恐有二三十万,其流贼哨探已经到达此地百里之外,甚至到了距离几十里之地,岂敢不警惕?” 听到了这样的解释,田原和胡铁塔二人皆是心中摇摇头,几十万饥民难民而已,还离此地距离这么远,就把这些朝廷官兵紧张成这个样子,让二人有些鄙视,但表面上还是微笑而道,“原来如此,我等确实不知,各位辛苦。”说完抱拳一礼。 寒暄了几句后,田原掏出有关的文书和令牌交给这些兵丁验看后,几人彻底放了心,从身上掏出一支信炮放了出去,然后就领着田原向关城边走边说道:“几位大人所带兵马太多,只能停在关城之外休息,城中贵人极多,进城只能进去十人,还望两位大人海涵。” 知道了二人的官职身份后,这几名小兵态度恭顺了许多。 到了关城,四百精锐骑兵的到来,虽然是知道有信炮通知信息,有大批兵丁过来,但关城兵将还是吓了一跳。眼前是一色的镶铁棉甲,腰刀、骑枪、铁骨朵、弓箭样样齐全,浑身杀气,士兵个个体型健硕,龙精虎猛,座下马匹高大俊逸,也是不凡,让关城守军心中不由的赞叹“好雄壮的兵马”。 关城之内主官是一名千户坐镇,听到手下前去回来的哨探汇报是彰德卫新上任的指挥使,派兵抓捕擅自离职的几位高官时,眼睛不由一亮,连忙说道:“快请其带兵主官进关城一叙,快快有请。” 吩咐完手下兵丁后,他脑中浮现出前些日子塘报上的信息,上面消息惊人,想不到河南也出了一个能打的战将,白身出身,一年多就成为正五品千户官,再过一年又升为正三品一卫指挥使还是一路参将,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奇迹。升赏这么快的背后是一件件惊人的战功,尤其是竟然击败了数千建虏,还打死一位建虏王子,更是让人震惊。 彰德卫指挥使是一卫之官,但一路参将就不一样了,他的防区可是河北三府,战时是可以节制三府三卫的,而他刚从京师过来的邸报上得到的消息,其自己募兵建军领兵达六千,可见其深得圣上隆恩。他是武人,最佩服能打仗、能打胜仗的武职人员,这也是自己的本业。可惜现在世袭的武职,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半吊子,也是已经丧失了血勇之勇,想到这里,过去他对朝廷的前景并不看好,如今也许有了转机。 田原和胡铁塔带了十名护卫进了关城之内,守关城的千户官张苍看着眼前近一米九身高的胡铁塔,连声称赞而道:“真是一条好汉。” 张苍知道二人来到此地所谓何事,心中佩服他这一干精兵猛将,便实心劝说道:“两位将军,此事虽然你们将军有所授权,但作为下属要有所节制,不能蛮干,要为你们大人着想,开封府城里都是皇亲国戚,和一些河南三司以及巡抚衙门重臣,不能轻易得罪。如果犯了他们的忌讳,而得罪之,这些人群而攻之,皇帝也保不了你们家大人。” 胡铁塔有些不服的说道:“我是老粗,不管什么弯弯道道,我只听我们大人的命令,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别的我不管。” 田原没有吭声,仔细想了想道:“不瞒张千户,我家大人新官上任,要整治卫里军纪之事,这些官员犯到了我家大人手里,当然要行霹雳手段以彰军纪,我们当下属的,当然要遵守大人的军令,果断行事,抓捕回去,这样才能震慑那些宵小。” 第二百五十五章 帮忙 张苍听着这二位的话,心里有些焦急,赶紧说道:“莽干会出大事的,最不济也要向上司都司衙门说一声才对。” 田原看了一眼张苍,突然问道:“张千户何以对我等这么好?在下心有所疑,有此一问,有些鲁莽,还请不要怪罪。” 听到此话张苍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愿帮助你们,乃是有一些私心。周指挥使连战连捷,能击败建虏,年少有为,我亦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有一番作为,过去没有机会,现在正好有一个好的时机,听闻周大人要募兵建军,我有意参与加入。” 田原有些吃惊的道,“不会吧,你可是世袭的朝廷五品命官,已是富贵不已,怎会有意加入募兵之列?”田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张苍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自崇祯六年末,流贼过河而入河南后,咱河南根本无兵剿杀贼寇。朝廷直省设置总兵官二十有一,河南却不在其列。仅设守备三,领蓟镇班都司四,额兵七千而已,维护一方根本不行。而河南地处腹里,卫所承平太旧,军政废驰,将骄兵惰,已不可用,跟着这样的卫所力量,自保都没有希望,因此我想换一次地方谋求更好发展的机会,如今机会到了眼前。” 田原随即笑道:“也好,只要你受得了苦,不怕死,来了,将军定然会十分欢迎,但官职就不会按你之品级来安排了。” 随即话锋一转道:“我家大人不怕事大,几个违法官员必须要以雷霆手段抓之,震慑宵小,让他们知道有关系、有靠山也不行。还请张苍兄帮忙,多放我等一些人进城,这样抓捕也会更有力。” “还请张兄帮忙。”田原抱腕一礼道。 张苍没有立即说话,他确实想投周大虎,自从他看到邸报上周大虎的一些信息后,尤其是战绩,如今又成了河南唯一的参将,领经制之兵六千,且多还是骑兵,如果练成精锐之兵,能和建虏抗衡的话,这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不过,原本自己还要再等一等,如果自己帮他们多一些人进城,而他们万一进城闹得有些过大,自己就会受到一些惩罚,不过这也是一次机会,见面礼的机会。 他心中迅速盘算着,片刻后,有了决定。 张苍表态道:“我放你们进去三十人,不能再多了,要小心谨慎,此城非彰德府城,城中多是富贵之人,切记。” 田原和胡铁塔谢过之后,出去点兵三十精锐老兵和几名认人的军户,拿着有关文书凭证和令牌在张苍的刻意护送下,顺利进入了开封城中。 “田老弟,我们去哪里抓人?”胡铁塔看着诺大的开封城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情景,顿时有些傻眼。 望着繁华的开封城,田原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一时待在那里一动不动,思考着怎么处理抓人之事。 崇祯七年底的开封城在这混乱的中原之地,的确是异常的繁华、热闹。这主要是因为河南中原之地流贼涌入,本地也是土寇四起,各地有钱人家和官宦之家很多都跑到了省城开封避难生活,也因此开封城比过去承平之时更加繁华无比。 想了想,田原对着胡铁塔和众人说道:“走,先去都司衙门见见韩振乾同知大人再说。” 他们都是军人,一有目标便雷厉风行,一行三十余人由来过开封城的军户带路,朝河南都司衙门急速赶去。 都司,全称河南都指挥使司,明初建,隶属中军都督府,其设其幕经历司、断事司、司狱司,共辖卫十二卫,守御千户所九。 田原等人很快就到了都司衙门前面,田原递上令牌说道:“我等求见韩振乾同知大人。” 田原等人一身戎装,全身着甲,杀气腾腾的,让这些守门的兵丁有些害怕,也不敢刁难田原一些人,他们也是平常看人下菜碟的。 守门兵丁看了一眼他们一行人,神色有些凝重,回道:“各位稍等片刻,我马上禀报。” 看守衙门兵丁心中嘀咕道:“这些不会是来要饷的吧,只是不像本城官军,外地卫所的,是如何进的城来的?”他们心中很是疑惑。 听说有彰德卫的官兵来找他,韩振乾立即来到了衙门外边,见到田原和胡铁塔二人十分的陌生,不由得问道:“你等是何人?找我有何事?” 田原解释了一下自己身份和自己的目标军令之事,还没说完,就被韩振乾打断了话头,领入到一处客栈房间后,才坐下听田原把话说完。 韩振乾听说二人带了四百兵马过来,知道自己是劝不了二人的。只是让他帮助提供五人的下落地方,这个事情好办,凭他在城里的人脉打听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只是这五名人员都不是普通人,都是彰德卫的高阶武职世袭人员,身后都有一定关系,盘根错节,自己提供消息万一泄露,却是把人都得罪了,何况这些人自己都认识,一起共事多年,关系虽然不是太亲近,但也面子上也带得过去。 帮不帮这个忙?韩振乾心中有些混乱,想了想问道:“周参将可是叫你们过来找我帮忙?” 田原摇摇头,实话实说道:“大人没有吩咐,只说抓人,是我等擅自来求大人帮忙。” 韩振乾眉头紧拧,如果是周参将吩咐手下来求帮忙,他会帮这个忙。现在,他有些犹豫。这次他能进一步,由佥事升一级为同知,完全是占了周大虎的光,否则他是没有机会上这一级的,现在这使他在都司话语权重了许多。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周大虎承他上次帮助其调拨火炮的情,两人一来一往,已经结下不少香火情,他不想与其断绝和疏远这层关系。 周大虎已晋升为指挥使和参将之职,已经是手握重兵且得皇上看重,其前途不可限量,尤其是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一位能打建虏的将领是多么难得,别人不知,他可是深深知道的,可遇而不可求。 第二百五十六章 开始抓捕 想到这里,韩振乾瞬时有了决断,他要押周大虎这个宝,与其搞好关系,自己将收益无穷,远不是几个彰德卫佥事和同知能比得了的。 他自己知道如今已是乱世,民变规模之大出乎人们的意料,兵祸不是那么就容易剿灭的。现在的情景让他想起了唐末的黄巢之乱,也是流动作战流窜全国,这边刚消灭完,跑了几十人,转瞬之间就又能拉起数万、几十万人,这才是最可怕的,杀都杀不完,杀的让人心悸。 还有随时都在觊觎大明富贵繁华的建虏。朝廷内外被夹击,能撑过去吗?他心中对朝廷前景一片灰暗,并不看好。 决定是最难做的,行动却是好办。韩振乾有了决断,便开口说道:“周参将是我的朋友,这个忙我帮定了,只不过打听几人的下落,需要一些时间,给我半天时间,就知道其下落了。” 田原和胡铁塔二人向韩振乾抱拳一礼道:“谢同知大人出手相助,我等感激不尽。” 韩振乾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下楼去调派人手打听有关消息去了。 客栈里,田原和胡铁塔相视一笑,心中都感叹大哥的面子很大,连都司同知大人都愿意帮忙。二人心中也是十分的高兴。 二人不知道的是,周大虎的战绩和升赏通过邸报已经传递四方,尤其是其能击败建虏的强大战力已经深深震撼了一些人,并由此也吸引了许多人想投奔与他或者开始投奔与他,这就是名声的作用。有名就会有利,有利但不一定会有名,这也就是平常人们常说的把名利和在一起念,名在前利在后,明重于利。 二人没有任何的行动,跟随的三十几名兵丁则在客栈里吃饱喝足后,各自在房间中呼呼大睡休息,连续的骑马奔波大家都是很劳累,有了这段时间空闲,正好用来休息。 韩振乾的动作很快,不到两个时辰后,消息就派人送来了。由韩振乾的一名亲卫送来,放下一张写有字迹纸条后,什么都没有说,便迅速离开了客栈。 田原等人对亲卫的举动不以为意,而是迅速拿起纸条看了起来,简单的内容田原还是能看懂的、当初他是跟着发小周大虎一行人读了几年私塾,当时是千不愿百不甘,硬逼之下,才学了一些字,没想到如今却是用上了它,这真是当初打死也不会想到的情况。 田原看着纸条,一旁的胡铁塔睁大了双眼,惊声道;“你识字?你和我都是穷苦出身,饭都吃不饱,怎会有钱读书识字?” 胡铁塔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对着纸条完全是睁眼瞎。他以为田原也是跟她一样是一个大老粗,没想到田原竟然识字,他有些接受不了。 田原得意的一笑,说道:“谁说读书就一定要钱?我们山中有一个老夫子,其人极好,只需要每月拿上几只山野之物,就可以去听课学习。将军就是和我等发小一起上的课。” 胡铁塔瞪着一双牛眼,恍然大悟,拉回正题,随即问道:“那几个狗官现在哪里?有了消息,现在就去逮他们。” 田园点头又摇头道,“天已经快黑了,大白天抓人动静太大,还是天黑了以后再说。” 胡铁塔虽然有点莽,但也知道好坏,便又躺上了床上睡起了小觉。 开封府,天一擦黑,田原、胡铁塔等三十余人,立即披甲准备出发、他们都是精锐之兵,这两层甲,最里面是一层牛皮软甲,外面是镶铁棉甲,再外面是一件红色鸳鸯胖袄,这个用于标示身份。 “出发。”一声令下,大家整装带着兵器向外走去。 河南现在正值贼寇肆虐中原之时,二百里外就有大量流贼土寇,所以开封一到时间就会宵禁。这对百姓的管束很是厉害,轻则拘禁、重则处决,很是严厉,但对同是朝廷官军的田原等人却是不太影响。就是知道这个道理,田原才决定天黑才去抓捕。 现在还没到一更,戌时一刻一到(现代时间约19时15分)一更三点响起就会宵禁。大明律法规定,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禁的,笞打三十下。京师更是严厉,甚至盘查时答非所问,有所反抗和逃跑时,会被打杀。 第一个抓捕的对象是彰德卫同知郭斗,其在开封府城有一座房产,这两天都与原彰德卫指挥使、现为从二品河南都司同知王家相一直在一起,不知在搞什么鬼。田原也没有心思去想,其他几个人也是在拉关系,但这有用吗?田原摇摇头,他们碰上自己大哥算他们倒霉。 一处宅院外头,大门之上挂着一对大红灯笼,门前的灯笼都是挂双不挂单。一名三十多岁没带武器的军兵,此刻正敲着这座大院大门,不一会,一名管家样子的开了一些门缝,探出头脑看了看,见是一名军兵,随即脸色一变,轻声喝道:“你是何人?何事敲门?” 军兵躬身一礼道,“回大老爷的话,我是彰德卫的军兵,有重要军情汇报给同知郭大人。”这名军兵说话时十分恭敬。 这时管家才走出大门,望了一眼黑黑乎乎的四周,问道:“就你一人来送军情?”管家有些疑惑,现在中原地界不太平,他很谨慎。 “哪那么多废话。”只见军兵神色一变,脸色狰狞,一把将其抓了过来,手上一使劲,就将其按在了地上,只听见一声尖叫出了半声,便没有了下音。 随即黑暗中出来一群军兵,正是田原和胡铁塔一行人。田原笑道:“不错,做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老兵抱拳一礼道,“在下曹用,彰德卫军户。” 田原点点头,心中记住了这个干练的军户。 田原大手一招,过来几名军兵立即将已经昏过去的管家捆了起来,并塞上嘴布,抬到了一边等候命令。 第二百五十七章 彰德卫的情况 “进。”田原和胡铁塔率先抽出腰刀,冲了进去。 郭斗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从三品的卫指挥同知,手下豢养有近三十人的家丁,实力不凡,不过来省城身边只带有十名家丁,这些家丁只听从自家的将领主人,对军令和其它的都不会听从。田原不敢大意,带着武器冲了进来。 大门背后,就是一间家丁的值守门房,田原和胡铁塔首要任务就是要控制这里面的人。这样的事自然是由胡铁塔来做,这家伙身着三层甲,比大家多了一层锁子甲,其身高力壮,那些让人头疼的盔甲重量在胡铁塔身上根本不算什么。 大家一冲进去,郭斗的家丁已是警觉,他们也是精锐之兵,动作十分迅速。只不过他们面对的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值房中四名家丁刚从一边拿起腰刀,就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撞了进来,两双大手一巴掌拍了下去,就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知人事。另外两个只见黑影一闪又撞了上来,被赚翻在地,一双大胳膊往两人脖子上轻轻一挟,二人也昏了过去。 而在同时,三十精锐身体矫健分成几组扑向几处房间,一阵噼里乒乓声响。就结束了战斗,所有十名家丁都被制服,没有伤亡。 一名健壮的中年男子被两名军兵大汉挟持出来,不断地挣扎咆哮着,等他见到田原等人时,认出来了田原身份,田原在安阳县地域担当巡检司一年多,后来又在宣旨典礼上见过一面,知道了这些兵丁的身份,他心中放下一大半担心。 “大胆尔等,竟敢带兵闯我私宅,绑缚朝廷命官,可知王法?此乃死罪。”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下午有自己心腹之人前来报信,说新任彰德卫指挥使升帐点卯,自己没到,就要抓捕自己,他根本不信。 自己堂堂从三品朝廷武官,没有皇上的手谕圣旨,谁敢动自己?可是现实摆在面前,令他不的不信。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讲出来,管不管用,哪怕壮胆也行。 田原轻蔑的一笑:“郭大人,我等奉指挥使大人军令前来押大人回彰德卫接受军法,此乃朝廷经制,还请大人配合,不要让手下的粗人失了分寸。” “大胆周大虎和尔等走狗,你们无权对我动用军法,立即放了我,尔等磕头认罪,也许我会放你们一马,否则我定会向朝廷参你家大人一本,要他好看。”郭斗对对方的话一点也听不进去,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威胁咆哮说着大话。 田原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家伙,现在还在嘴硬,要不是大哥有所交代不准凌辱和打骂虐待这些人,他早上去给他几个大耳刮子了,顺便教他如何做人。 田原完成了任务,在这也不想久留,房中大家也没有人去搜,这次只是抓人,不是抄家,事先都有命令,谁手脚不干净,军法从事。况且人家是大官,又没有免职,谁也不敢妄为。 “走,去下一家。”田原一声令下,大家迅速行动起来,将管家放入屋中,解开绳索,盖上被子,以免在这冬日寒夜冻毙。一切收拾停当后,大家锁上大门,撤了出去,带着郭斗和其十名家丁一起,立即奔向下一家。 很快一更三点到了,暮鼓敲响,行人禁行,城门全部关闭,开始了宵禁。不一会就有士兵开始一队队开始巡街,更夫也开始上街值守巡更,不时地喊上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田原一行人很快就碰上了巡街的军丁,不出意料的看了他们手中的令牌后,就放行了。这也是正常之事,大家都是朝廷的兵马,谁也不会去找事。 带着郭斗和十名他的家丁是有些不便,他便让十一名老兵和熟悉路的军户为先导,将其带回到客栈安置好,再回来,只留三人看守就行了。至于有人问起郭斗他们怎么了,就说喝醉了,往身上洒些酒水就行啦。 田原和胡铁塔带着十九名精兵和三名向导,向第二个目标住所急速赶去。这一次目标是彰德卫指挥佥事高本阳。 …… 彰德府城,卫署。 时间倒回到两天前田原和胡铁塔刚走之后。 周大虎心中有些着急,他想尽快把手头之事尽快将其完成。马上历史上的荥阳大会就会在郑州荥阳召开,彰德府城到荥阳的距离只有四百多里,这是一件历史上的一件大事,李自成就是在这一次会上大放异彩,为后来的崛起赢下了名声。他想混进去一探究竟,这是巨大的危险也是一次了解流贼或者说是农民军的一次好机会。他心中很是同情这些流贼或者说农民军,老百姓吃不上饭,饥饿而反,也说不上错,可惜自己来之后世,知道他们的局限性,他们的到处抢掠也使百姓雪上加霜,且队伍中人员鱼龙混杂,人物各行各色,也没有多少纪律,滥杀无数,前期更是保命为主,后来才有了目标,有了一些纪律,可惜的是…… 随后,周大虎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有机会赶得上就去荥阳,没机会就在家好好规划,招兵、练兵、训练备战,想一想,自己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时间觉着不够用。 中午在卫署休息了一会,周大虎叫上了经历司知事王庙鱼,陪同自己去看一看军户和卫属的军器局。宋时正在抓紧进行核查有关钱粮,不光是现在的,还有以前的积弊都要一一核查清楚,根本都离不开。周大虎也就不打扰他了。 彰德卫在府城内。洪武七年建,辖左、右、前、后千户所四及守御林县中千户所一。又有常山护卫,洪熙元年为赵府置,宣德三年革,而改后千户所为赵府群牧所。 左千户所这次是由赵春山掌控,任千户所千户,这是彰德城的中坚力量,还有宝成的右千户所这两所都驻在府城之中,担负着守御彰德府城的主要兵力。 周大虎一出来,赵春山和宝成都跑了过来,这次他二人和自己家大人一起过来,接管彰德卫这两个驻在府城中的千户所,掌控这股力量。二人心中自己觉得压力很大,害怕做错事,误了大人的事。大人一出来,他们就过来想听一下大人的意见。 “千户所情况怎么样?”周大虎问道。周大虎也知道二人刚到,问的是他们二人对自己的千户所的头一眼印像。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月粮之事 二人一人是周大虎的发小,一人自从在嵩县天王寨跟着周大虎后,已经是周大虎的心腹之将,也摸清了自己大人的脾气,跟周大虎说话随便了许多,也亲近许多,当然也是更加忠心。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赵春山首先说道:“大人,我只是下去看了几眼,这些军户皆是神情冷漠,有些麻木不仁,饿不死,可是活的很煎熬。” 宝成也是立即附和称是。 老夫子王庙鱼则是笑道:“诸位不知,彰德府城有一尊大人物住在这里,上下其手贪污克扣都会有些分寸,军户饿死了,谁为他们种田?谁为他们守城?军户受不了盘剥都逃军了,这些卫所将领都会被革职问罪。” 周大虎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些军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可能很多、但几乎快要饿死的现象不可能大面积发生,如果全国都是这样,那就不用打了,明朝直接就完了,也坚持不到那个时间。 至于军户不断逃亡,主要是武职官员无偿使用奴役、盘剥军户太甚,军户一年干死干活仅仅能温饱而已,一有天灾人祸,就会陷入穷困状态,债务越来越多,所干根本难以还债,还有军户是高危职业,是要打仗死人的,人好生恶死是自然天性,这些都是军户逃军的原因之一。 周大虎扬天叹了一口气,决定道:“军户之事,先不要妄动,先调查情况,了解军户的需求和意见后,再做决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也就没有做好事情的准备。” 周大虎看了一眼二人道,“你们二人先不要做任何事情,带着一些礼物先把各自所辖的军户都仔细跑一遍,把情况摸清汇报上来再说。” 随即他提高声音道:“走,先去卫署的军器局看看再去军户家里走一走,看一看。赵春山和陈忠跟着一起去。” 明朝中后期,各卫都建有打造兵器和火器、甚至火炮的军器局,专司卫中的兵器制造。彰德卫的军器局设在卫署前面,距离不远,只有几十米远。 周大虎先前涌过扬中玄身为同知,有权清军卫所人数的权柄,已经借调了彰德卫不少的冷兵器的军匠,不过最精华的火炮制造匠人彰德卫没有借人。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虽然火炮的制造之法不像明朝中前期那么的严格,只准在京师由中央兵仗局统一铸造,但现在也是远比刀枪这些武器的匠人管的严格的多。 火炮制造匠人这是周大虎梦寐以求的,钱粮现在他不缺,只要能打胜仗,钱粮军功都会源源不断的进入自己的袋中,缺的就是这样紧缺的炮匠等人才,如今这些终于如愿以偿了,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望着军器局的匠人,周大虎心中是异常的喜悦,当然这个喜悦只高兴了一会,来到军器局一看,只有十几个匠人无精打采的在敲敲补补修缮兵器,这一军器局的状况,让周大虎心中怒火腾腾的上窜,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火。 军器局大使听说新任的指挥使来到了军器局,立即从家中连滚带爬急匆匆来到了周大虎面前。 周大虎听扬中玄说过,卫署匠人有二百多人,当初也只不过借调了近一百来人,那军器局也还有一百来人,可现在只有十几人在修补兵器,如何让人不怒? 正好军器局大使赶到,周大虎冷声问道:“你是军器局大使,给我解释一些军器局是什么情况?” 军器局大使看了看一边的工坊中稀稀落落工匠,他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善于察言观色,看了周大虎的表情,便猜出个大概情况来,随即向周大虎躬身一礼道:“下官拜见指挥使大人,工坊之事人员稀少此乃正常情况,也是惯例。” “这是正常之事?这是惯例?”周大虎有些不高兴,但往深里一想,或许这是真的情况,像自己那样不缺钱粮的,可劲着打造兵器的毕竟是少数的。想到这里,周大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说说是怎么回事?”周大虎缓声说道。 军器局大使单福海谄媚的一笑,恭声回道:“回大人的话,工坊干活人数少,是因为工匠没有活干。卫署每年每月下令制造的兵器和火器实在是寥寥无几,没有几单。实在是工匠们没有活干,因此才有大人看到的这一幕。” 卫里的财政很糟糕,宋时已经跟他说了,但具体的他没有过问,还需要几天就能出结果,这事也急不得。现在窥一斑而知全貌,卫里财政确实极不乐观。 “那些赋闲的工匠现在哪里?”朱大虎已经平静的问道。 单福海再次躬身一礼,低着头说道:“这些匠人少数人在家等活,大多数之人会接些民间的散活来养生活。” “他们的月粮是否能按时按量足够发放?”周大虎问道。 “这个……”单福海有些说不出来。 周大虎见此厉声道;“讲!” 单福海身体一哆嗦,立即说道:“卫所军屯因天灾欠收,大家所交的籽粒都有所少交,上缴严重不足,大家又都认识,也不能催缴太甚,就造成了卫所之中仓库存粮不够卫所旗军月粮按时足量发放,此月粮短缺、拖欠乃是常事。还请大人明察。” 大家听到这里,老夫子王庙鱼插嘴问道:“彰德卫仓廪是自管发放,还是交于州县管理发放?” 军器局大使是从九品,王庙鱼是经历司正八品知事,单福海立即恭声回道:“回大人,是自管仓廪发放。 听了单福海的回答,老夫子王庙鱼转身向周大虎解释道:“大人,明初,月粮由卫所自行建仓管理发放。不过由于自行管理出了许多噢弊端,如监管不力、冒领、卫所武官舞弊等诸多问题,于是宣德十年(1435年)朝廷对卫所仓库管理权进行了改革,内地卫所仓库多交由附近州县管理,月粮交于州县广济仓等仓储存、发放,月粮不足会由当地官府补足而发,以免朝廷卫所军心因月粮短缺而不稳。” “这也是朝廷革除弊端,解决军屯不足,卫所月粮日益短缺、拖欠的方法。不过如今天灾兵祸不断,地方也是仓廪空虚,月粮的供给也是不及时,再加上军士终年应役,上司苛待,所以逃军极多。” 第二百五十九章 了解情况 王庙鱼的解释和单福海的回答让周大虎知道了不少事情,朝廷也是尽力在保障各个卫所的生计,会由州县补足月粮发放,不过彰德卫不在此列。 至于原因,他倒是知道一些,彰德卫所辖地方不少地方山高林密,地广人稀,适合于屯田,这里又地处要冲,所以没有按内地卫所仓廪交于府县管理。 这个周大虎并不在意,只要过个一两年,他定会将彰德卫建成粮仓,自足不成问题。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和真金白银的投入。 周大虎脸色沉重,沉声问道:“卫所月粮拖欠多少?短缺多少?” 接着他厉声喝道:“老实回答,如敢隐瞒,军法从事。” 单福海苦笑着说道:“大人,这些事情众人皆知,稍一打听就会知道,下官怎敢欺瞒大人。月粮短缺、拖欠已是常事,已经数十年有余,只不过现在更加严重了许多,军士贫苦日久,这也是没有办法。回大人,月粮已经拖欠三月有余,而平常也是只能领到月粮的七八成。” 听到这里,周大虎瞪眼问道:“军士逃亡近半,卫所旗兵员额人数大为减少,为何还是月粮短缺?” 单福海圆圆的脸上大冷天也冒出许多汗珠,带着一丝惊悸说道:“下官职小位卑,不敢妄评此事,还请大人明察。” 周大虎看了一眼寒冬却满头大汗的军器局大使单福海,这只是最底层的官吏,他也不想为难这个小官,便说道:“带我到困难的匠人和军户家中去看看。” 说完此话,又吩咐身边的亲卫:“你们去多买一些肉食、酒水和点心、糖果等吃食,再去卫署背一些粮食分成六份,每份五十斤过来。” 周大虎静静地等着,一刻钟后,十几名亲卫带着买来的东西和从卫署拿过来的粮食赶了过来。酒肉是周大虎打算和这些老匠人和生活困难的军户一起喝酒聊天的,糖果和点心是为这些人家中妇女和小孩准备的,作为登门看望困苦旗军和军匠的上官,怎能空手看望? 离开军器局,周大虎对着单福海说道:“从今日起,凡是在军器局做工的工匠,一律管饱,不计碗数。每人每天加一斤半粮食,十天加一顿肉食。粮食和饭食、以及加的肉食,谁要动手脚克扣减量或者以次充好者,军法从事,贪污腐败者,杀无赦,过去的不管,这个命令从今日起就开始执行。” 单福海边走便称是,心中是波涛汹涌,他听闻这个周指挥就是穷苦出身,现在对低层的军户和匠人如此之好,是不是有这个因素?单福海由此而胡思乱想。 至于从中刮一些油水,这个他得看看情况和风向,如果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就不怕,过去该咋做还是照旧,如果指挥使真的是清廉公正之人或者是狠辣者,那他就洗手不干这些龌龊事,否则自己就是找死。 周大虎一行人带着东西,向彰德府城东南角军户的聚集所住之地走去。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低矮的土坯房,和周大虎去过的代州城的军户住地很是相似,一样低矮,一样的有些破败,还有同样的脏乱差。 大街小巷上早已是空无一人,在这寒冬腊月里,百姓们都在家中猫冬,周大虎在单福海的带领下,来到一座破烂的院子大门前。 单福海停下脚步向周大虎解释道:“大人,这家是一户匠人,世代军匠,名叫王修福,铸炮匠人,手艺精湛。就是人太老实,性格有些木讷、平时也不爱说话,整天爱摆弄琢磨火炮,人称王老憨,家中因月粮供应不及时而生活极度困难,却也不知道找些活计干,让大家都说王老憨一根筋,谁是他家的人是倒了八辈子霉。” 周大虎一听眼前的介绍,眼前大亮,这是一名专注心很强的匠人,也正是自己需要的匠人,没想到第一个见的就是这种少有的纯粹匠人,这是自己走大运了吗? 周大虎心中很是惊喜,但他也知道,只有他这样有后世眼光的人,才会如此看重匠人。这样匠人放在别的官员眼前也不会有任何高看和半分看重。 忽然一阵寒风袭来,周大虎等人觉着浑身冰凉,抬头看着这天气,寒风刺骨,他听说明末处于小冰河期,温度比平常低不少,如果肚中无食,没有好的防寒衣物,这个时代路有冻死骨是很平常的事,还有饥民无数,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路边沟渠。一时间他心情变得沉重无比,别人的地方,他没有能力管,但在自己的辖地,他会尽力让自己的人不因粮食和气候饿毙和冻死。他更急切的先看看自己现在贫苦的军户和匠人生活有多苦,究竟过得如何? “叫门。”周大虎有些着急地说道。 “嘭、嘭、嘭”单福海用力的敲着眼前一扇破烂的大门,在力量的撞击下,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谁呀?”一声带着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显得有气无力。 单福海大声叫道:“王老憨,是我,单福海,有大人来看你来了,快开门。” 半天以后,听见有微弱的脚步声,随后有人开门,“吱呀”一声,破烂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名略带苍老的老者头发蓬乱,眼神浑浊,神色麻木,探出头来看了看,神色有些茫然,看了一圈大门前的众人,最后看向自己熟悉的单福海,木讷的说道:“大人请进。”说完完全打开了大门让大家依次进来。 周大虎看了王修福一眼,便知道为何是生活困难的匠人,是在是太老实了,太木讷了。像这种人只能在体制内讨生活,外面让他自己到处寻活干,确实是不适应。 穿过院子,来到屋中,第一个印象就是“冷”,屋中虽然比外面温度高一些,但也是屋中寒气逼人,没有火盆,也没有火炉,这在大冬天实在是难捱。 王修福穿着破棉袄木讷着不出声,对他了解的单福海轻声向周大虎说道:“大人,屋中虽然寒冷,但是里屋有火炕,军户们也能挨过去。只是做事有些不方便。” 第二百六十章 铸炮能力 北方的炕,南方的床,在古代,火炕是穷人抵御严寒最好的方法之一,也叫盘炕,便宜好做,与自家的灶台相连,做饭时,也同时把火炕也给烧热了,盖上被子也是温暖如春,只是有些不便,一下炕,人就又冷起来了。 不光如此,火炕不热后,只要起来,填几把麦秸或者柴禾一烧,就又立即暖和起来,这些麦秸和柴禾也是易得之物,不需要花费银钱。 看了一圈屋中布置,甚是简单,半天之后,西边里屋走出一位中年妇人,向众人轻施一礼,便走出门外从外面抱进一捆柴禾,为周大虎一行人烧水泡茶。灶台设在屋中,火一点,屋中顿时温暖许多。 亲卫将一袋五十斤的粮食搬了进来,又拿进一些肉食点心和糖果,还有几壶酒水。一旁很有眼色的单福海出去不知从哪弄来了几个火盆还有火炉,还带着一些熟肉和腌菜、馒头等吃食。 单福海对着王修福介绍道:“王老憨,这位是新上任的指挥使大人,体恤你们困苦,特意来看望你这一家,这些粮食和东西都是大人赏赐给你一家的。” 王修福一听来到自己家的大人是指挥使掌印大人,吓的战战兢兢,赶紧跪地叩头,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的磕头感谢。 在这个时代,磕头是常见的事,此时用作了不善言辞的王修福对周大虎的感谢之情的表达。 磕头完后,周大虎让他坐下聊一聊,在单福海的帮忙下,王修福终于忐忑坐了下来。他的心情周大虎能够理解,因为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平民百姓面对官员敬畏、害怕、忐忑等等都是正常表现。 随着大家都坐下稍等片刻后,肉食、酒水、馒头已经加热好,和已经烧开的热水泡好的热茶,都摆放在大家面前,周大虎带头首先吃食起来,接着王庙鱼、赵春山、陈忠等人还有亲卫也在一边动起筷子起来。 现场只有王修福和单福海僵在那里,不敢动筷子。 “吃食,边吃边聊,大家都动筷子。”周大虎看着二人说道。 随着大家都动起筷子子,慢慢的气氛活跃约起来,三杯酒下肚,大家身上也是暖和起来。周大虎见王修福和单福海拘束少了许多,便话入正题,问起自己最关心的火炮的事情来。 “咱们军器局可以做哪些火炮?”周大虎问道,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虽然明末的火炮简陋,但在当时却是被称为神器,都将其视为国之重器和军中利器,还有鼓舞士气和稳定军心的作用,一方有没有火炮和重型火炮,这是对军心影响是十分大的,而大炮的数量、大小也是牵动着朝廷民心、军心。这不可没有、不可不察。 军器局大使单福海刚要站起回答,便被周大虎制止,下达命令道:“在座各位提问和回答问题都不必站起,一切从简,以谈事为主。” 单福海有些不自在的坐着回答说道:“回大人,军器局的炮匠目前只做过一些小炮和中炮,主要有虎蹲炮、碗口炮、盏口炮、中小型佛朗机炮这几种,其他的是因为卫中钱粮短缺没有做过,不过得给大人说一下,从崇祯年起到现在七年时间,只做了十七门虎蹲炮,十余门碗口跑和盏口炮,三门小型佛朗机炮,其余炮匠都是在家赋闲。还要给大人再说一声,近三年卫署军器局火炮没铸一门。” 自从听说彰德卫仓禀空虚,再到军器局一看情况,就知道是这种情况,所以周大虎也不感觉意外,不过钱粮现在自己不缺,还是有能力来铸炮的,现在他最关心的是铸炮人才和能不能铸造出自己满意的火炮。 周大虎看向王修福,他是铸炮匠人,最有发言权,便向他问道:“王修福师傅,你是铸炮匠人,咱门彰德府军器局铸炮技术怎么样?” 停了好大一会,才听到王修福慢慢腾腾说道:“指挥使大人,小人是没有机会,如果指挥使大人想铸炮,什么炮都行,只要大人给我等工匠机会,我等都能将其铸出来。” 周大虎有些吃惊,没有想到这个看着老实又木讷的人,这时说出的话竟然这么霸气,这么的自信。周大虎心思一转,接着带着一丝疑问问道:“果真?难道有什么说法不成?” 苟着腰的王修福突然眼神明亮、苟着的腰也伸直了,接过周大虎的提问朗声回答道:“大人,火炮制造的道理都是一样,只要琢磨透了,大小只不过是用料的多少、模具的制造、还有铸造时时际以及火候和冷却快慢的把握等,一通而百通,其实并没有太难,不过初次上手有些生疏,失败率会高一些,代价有些高,但多做几回,就会好上许多,还有中小型火炮易做,重型大炮比较难,做成功率较低。只要大人愿意铸炮,我等定会不负所望。” 周大虎发现这个王修福一说铸炮,就变得不一样了,那是精神奕奕,能说会道,那个老实木讷的王修福立刻就不见了。 有了王修福的承诺保证,周大虎心里是跃跃欲试,火炮在明末是绕不开的的话题。 建虏在明末辽东几乎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明军队是闻风丧胆、文虎色变,屡遭惨败,最后退守辽西宁锦一线。最后还是凭坚城重炮固守御敌之策,才多次打退建虏的进犯。 那么明末最好的重炮是什么?当然是红夷大炮。天启三年,大明朝廷在大臣徐光启、李文藻的协助下,从澳门购买了西洋大炮也就是红夷大炮三十门,运回京师,其中十一门由山海关转运宁远,宁远大捷这十一门火炮发挥了巨大作用,可见火炮在守城时的重要作用。 明廷又与崇祯二年再购十门红夷大炮,其中六门运回京师,四门留在涿州,用于加强京畿南大门防守。守城和攻城最好用的是红夷大炮,这是一种重炮,也是最难制造的,口径越大,身管越长,就越难制造,废品率就越高越费钱粮。 想到这里,周大虎问道:“王师傅,红夷大炮可曾听说?军器局可能铸造?”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决定铸炮 王修福连忙摆手道:“大人,小人可不敢称呼师傅,折煞小人了。” 说完话赶紧向周大虎躬身一礼,再坐下说道:“红夷大炮乃是红夷毛子所造,朝廷早有购买,出现已经几十年了,其名在宁远大捷等后更是声名大起,天下铸炮匠人皆知,威力巨大,攻城和守城皆是一件强大的利器。” 王修福的侃侃而谈让周大虎觉着前后就是两个王修福,前后反差之大,让他都觉着惊奇。 周大虎抛掉心中的惊奇念头,继续听着王修福说道:“红夷大炮咱们军器局倒是可以仿制,不过没有火炮实物,有些难度,只要大人给一些时间,军器局肯定能造出来,但是会废品率高一些,这样卫里出的钱粮就会大增。” 王修福的愿望就是造出这样的重炮,这是铸炮匠人的理想。一些情况他可没说全面,比如具体的废品率等事情,他害怕巨大的钱粮,吓住指挥使大人而放弃铸炮。 他又不傻,只是不愿和别人说一些无聊的闲话,再加上家中负担有些重,而军器局又没有造炮的活干,他有些灰心和旁落,心中郁闷不已,而彰德卫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军户吃饭都成了问题,造炮更加渺茫,长时间的压抑生活,更是让他沉默寡言,时间一长他就成了王老憨。 对古代的造炮,全是靠着经验来做,废品率高周大虎是有预期的,他抬头看向王修福沉声问道:“废品率是多少?” 王修福有些犹豫,大人会不会因为废品率有些高而放弃造炮呢?半天之后,他才小心翼翼说道:“小型火炮废品率在四五成左右,重炮如红夷大炮炮身长、口管大,铸造炮身时前后时间炮管内外冷却时最易出现问题,会出现裂缝和一些内伤、看不见的暗伤等,废品率就高出不少,高达七八成左右。” “也就是说造十门炮,会有七八门不能用,成为废品?”周大虎凝眉问道。 “是,大人。”王修福虽然想造炮,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 周大虎心中这下透亮了,怪不得不管是朝廷还是建虏造炮都是三十、二十门的造,从来没有听说一下造上百成千的重炮。按照这样的废品率来算成本,造二三十门的大型重炮,就要花费百门火炮的钱粮。确实是成本太高,还不如养兵划得来。 但是这又并不能合在一起这样算,重炮一门需要的钱粮是几十门小炮的钱粮的总和,但为何还要造这种重炮?皆因是各有所用,功能不一样。 比如野战就是用中小型野战炮作用更大,携带方便、便于行军,几十门火炮才是一门红夷大炮的价钱。但是一门红夷大炮,对着一面城墙,几十炮下来就可能轰塌城墙,攻下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大城池。而用同等价钱的几十门小炮,只能在城墙上打几个坑坑往往,不起一点大作用。这是小炮、重炮各有所长和区别的原因。 周大虎已经打定主意,炮是要造的,这是不容置疑的,现在问题是要造多少?这需要算计一下自己的钱粮能支撑多大的规模。 但是一些小炮还是要先开造,让卫署这些造炮匠人有活干、有钱挣改善生活,这是当务之急。不过得问问造价是多少,毕竟王修福等人是专业人士。 “火炮造价成本是多少?”周大虎问道。 沉声片刻后,王修福摇摇头道:“我们只是铸炮这一个环节,还有铁料、铜料、人力等等,我们也不清楚,军器局单福海大人熟知流程,问他可能知道。” 周大虎转头看向单福海,单福海脑门子上生出一层细汗,赶紧摆摆手道:“回大人,卑职只是一个打杂的,也不是太清楚造价,……”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周大虎的脸色,见其脸色阴沉,善于观颜察色的他暗道一声不好,随即变化口风老实回答道:“不过还是有一些印象,虽然不是很准确,还请大人参考。” 周大虎面无表情,心中却是评价道,“废话太多,人太油滑。” 单福海接着说道:“二百五十斤以下小型火炮铸造成本一门大约十两至三十两左右不等,中型火炮二百五十斤至千斤左右一门,三十两至六十两不等。不过,这不算废品率加成在内,火炮越大越重,就越难铸造,成本和价格就越高。” 单福海这次是实话实说,没有半点隐瞒。 周大虎略一思索,便决定道:“军器局先筑造虎蹲炮二百门,中大型佛朗机也铸造二百门,另外试做几门红夷大炮看看再说。” 周大虎的决定一说,单福海和王修福一听皆是笑意喜色上眉头。尤其是王修福一扫其前的木讷,显得精神奕奕,两眼放着精光。二人立即起身谢道:“谢大人给我等有了活计,卑职(小人)定会完成任务,不负大人所托。” 周大虎微微点头,随即又敲打单福海道:“你军器局掌管铸炮所有物资,我会派人进驻人员监督,过去你怎么样我不管,现在从今日起,敢有贪墨舞弊着,军法从事,杀无赦。”不过这话只是安抚单福海的话,军器局很重要,必须自己人干才让人放心。 单福海立即浑身发凉,赶紧回道:“卑职不敢,定会奉公守法,廉洁自律,牢记大人嘱咐,一刻也不会忘。” 看到单福海的表态,周大虎示意其坐下。对于周大虎来说,表态他不会相信一丝,他会用制度来遏制贪腐,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一旦犯到自己手里定会严惩不贷。何况他也没有机会在这个位置上贪墨。 周大虎知道红夷大炮不好铸造,前世看的书里都写得是在传教的夷人指导下才能铸造红夷大炮,对这个说法周大虎是嗤之以鼻,完全是狗屁说法。 红夷大炮最早或是从缴获的英国舰船上发现的、或是沿海海盗从当时的吕宋引进的等等,说法不一,但是大明在传教士汤若望等人之前就已经掌握了铸造了红夷大炮之法。 而中国的冶铁炼钢技术在明朝仍旧遥遥领先欧洲,工匠更是国大人多,经验丰富,并且由于长时间工业技术经验的累积,使得工业发达、金属冶炼技术先进,这不是欧洲所能比拟的。而且铸造铁炮的技术和经验都是掌握在大明工匠手里,欧洲的技术还差的很远。 传教士是过来传教的,又不是专业铸炮工匠,也不是军事技术人员,只是听闻一些火炮的说法,仅此而已。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敢说的意见 想到这里,周大虎又记起了建虏在崇祯四年正月初,皇太极命总兵官额附佟养性为督造,游击丁启明、备御祝世荫为监造,崇祯二年被掳投降建虏的永平府人铸匠王天相、金世祥、窦守位,铁匠刘计平、刘承爱等七人开始铸造红夷大炮。后首次成功铸炮红夷大炮“天佑助威大将军炮”七门。 由此可见,在没有欧洲夷人传教士的参与下,大明匠人完全有能力独自铸成红夷大炮这种重炮,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是铁体铜芯红夷大炮,更是优秀,更是耐用,寿命长数倍,重量又轻,甚至可以拉着用于野战,全面超越西洋制大炮。 周大虎回想起许多后世看过的文章,抬头回望门外,再看看天色,已经灰暗,周大虎干脆让单福海又去叫来了两名不一样工种的匠人和三名贫苦军户,一起在王修福家中了解情况,大家聚在一起更能放得开,进而说一些真话。 两名匠人和三名军户来到了王修福家中,看着周围的健壮精锐护卫和周大虎等人,身体颤抖,立即伏地叩头,谢过恩后,让他们坐下们也是不敢,半天之后,看见王修福也坐了下来,有了榜样,五人才堪堪坐了下来,但是心中很不踏实。 周大虎等人都坐下后,才说道:“别无他意,让各位过来只是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还有大家的困难,以及解决之法。” 说话的档口,王修福的老婆已经将热茶水端了上来,王家是一个大家庭,灶口有两个,屋里一个,外面院子一个,王修福见在屋里烧水做饭有烟气和雾气,便让自家老婆在院里烧水做饭。他家中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出嫁。两个儿子现在在外面做工,同样是一名铸炮工匠,而彰德卫财穷力小,无钱铸炮,一家子便没有了活干,生活因此困顿不少, 等新到的五人喝了些热茶暖了暖身子后,周大虎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意思,很简单,两件事,一是工作上的事,铸炮和炮子、火药等事,二是了解他们这些军户的生存情况,以及听听他们的建议和意见。 一听这话,他们都是有些蒙,我们都是苦哈哈的最低层的军户,你要了解情况,这个过去虽然很少,但还是有一些先例,但这个听我们的建议和意见是什么鬼? 难道是这新上任的指挥使太年轻,不会做官?随即一想做官谁不会做,五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看出了他们的顾虑,周大虎摆摆手,知道在古代尊卑有别的观念深入人心,自己有些做事风格可能太超前了,随即为这些可怜的人们减轻压力说道:“随便说说情况而已,不说也可以,大家随便,这些都不强求说话。” 这话一出,大家心中轻松不少,大家都是小人物,俗话说祸从口出,哪一句说话不对就会给自己惹出一些是非,或许大人想整顿彰德卫,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多数都是三把火过后与平常无异,并没有多大改变。 卫所的事大家门清,百年的各种积弊和习惯,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改变的,这些经验都是经过时间检验过的。 周大虎虽然不知道他们想些什么,但知道了也不会在乎,上门了解情况只是他了解底层的手段之一,并不完全靠这些、 单福海一一给周大虎介绍这些人身份,周大虎听到其中一位火药匠人,便直接询问他彰德卫的火药制作情况,由于彰德卫只是防守城池,火药需求不大,每年只生产万斤左右。 硝石在古代是要自己熬制的,当然也有硝石矿,不过都得经过熬制提炼、提纯,才能使用而来配制火药。这可是一个技术活,周大虎见到火药匠人心中火热。 “军器局有多少火药匠人?”周大虎问道。 “十八人。”单福海躬身回道。 “太少、太少。”这是周大虎的第一印象。自己今后的数千三眼铳和鸟铳、还有从京师兵部带回来的鲁密铳等,还有大量的火炮铸造好后,更是需要大量的火药,一年万斤根本不够用,这些都需要事前有所布置,提前准备好才行,比如,再过数月建虏就会又来犯明,还有流贼土寇越来越多,打起仗来,火药的需求量很大。 这次来卫署军器局就是摸自己家底和人才的,还不错,有不少人才可用,可惜的是匠人数量太少。不过,可以解决的办法很多,他会想办法的。 周大虎沉吟片刻后道:“成立火药厂,地址搬出彰德府城,迁往林县,匠人也迁往林县。” 接着他解释道:“火药今后要大量配制,会有数万斤,甚至年产十余万斤,火药厂放在城里实在是太危险,还是放在山里安全。” 当然还有一些话没说,火药厂很重要,的放在自己大本营中,还有就是彰德府驻有藩王亲王,衙门有司太多,实在是不利于隐藏实力。 此时天色已黑,外面寒风呼啸,屋中却是温暖如春,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拘束越来越少,胆子也大了起来,话语也多了。 “大人,卫所常年不修水利,靠天吃饭,这样下去,我等军户的屯田籽粒上缴会愈加困难,这样下去,人都会逃走的,实在是天灾连连,大家快活不下去了。”一名老军户带着哭腔说道,希望卫署把水利设施维修一些。他不敢说上官的不是,只好讲一些种田的根本,看一看能不能解决。如果水利设施能够修缮一新,屯田亩产就会提升不少,大家的负担就会减轻许多。 “大人,上官们派遣的差役太多,能不能……”一名年轻的军户话还没有说完,身边就有人轻轻踢了他一脚,立马就闭上了嘴,脸色随即变得惶恐不安。 这一切,都被周大虎看在了眼里,心中暗叹一声,这些世袭武官积威已久,有些事是从军户的口中无法了解的,这倒难不倒他,卫所的弊端他自己一清二楚。当然从军户嘴中讲出来,那对他整顿军户是更有利,可是他不想为难这些底层分军户。 收拾这些卫所庸官和一些贪官污吏,他不需要太多理由,也不怕那些言官弹劾攻讦,因为他知道以后的走向,不改革,只会走向灭亡。 第二百六十三章 如何造炮与训练的真话 周大虎陪着这些基层的军户微笑着聊着天,没有再问一些敏感的话,只是了解一些他们的生活的情况,随便了解一下铸炮的技术。 很快周大虎知道了明末铸炮的方法,最常见的是两种,即失蜡法和泥型铸造法,则属于中国古代范铸工艺的两种,还有一种是铁范法,最适合铸造一些批量的小型器具,可以节省不少成本。 失蜡法是用蜡制成与铸件相同的模,外敷以造型材料,成为整体铸型,然后通过加热将蜡融掉,形成空腔铸范,浇入液态金属,冷却后即得成型铸件。 而泥型铸造法是泥模铸造法则以分铸法为基本工艺,从而铸成复杂的器型,或者先铸器身,然后在上面合范,浇注附件;或者先铸附件,再在浇注器身时,将二者铸接成一体。 其法铸炮时先用干久之楠木照炮体之外形旋成木芯,再将统耳、锐箍、纹饰等模安上,接着分次上泥,待其干透后,将木芯敲出,次用炭火烧炼泥模,同时亦将锐耳、统箍和纹饰之模化成灰,最后并依前法制成尾珠之泥模,在圆柱铁芯表面上用泥制成与炮管内腔等模芯,如此,即可合成完整的铣模,以浇注金属液体。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我们的老祖宗实在是太聪明了,令人叹为观止啊。” 周大虎听完王修福的铸炮方法介绍,实在是大开眼界,大赞老祖宗。他开始还在想这火炮该怎么铸啊,没想到是这样的。只要有红夷大炮的样炮,大明的匠人都能将其铸造出来,哪里用的上什么狗屁西洋夷人。有的人把西洋夷人看的太高了。 解开了心中古代铸炮的疑问,周大虎心情大好,想要样炮,大不了去涿州实地看一看,那里可是有四门铁铸西洋红夷大炮。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响起了二更(晚上九点只是十一点)打更声音,周大虎知道该走了,自己在这里一群人,让王修福一家子里的女眷都吃不成饭,他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周大虎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已经二更了,该走了。对王修福你一家是多有打扰。” 王修福赶紧回道:“大人驾临寒舍,是小人的无比荣幸。” 周大虎笑着没有跟着再说什么,而是对着后到的五人说道:“几位辛苦了。” 一句话,让五人一片惶恐,就要伏地叩首,但被周大虎制止了,随后亲卫搬过来五袋粮食和五份肉食点心和糖果。 “这是我的一点心心意,每人各一份、月粮会在半个月后发放,拖欠的会全部补齐,今后……”周大虎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今后只要我担任一天彰德卫指挥使,就不会再有大家月粮拖欠、短缺的情况发生。” 此话说出,屋中一片寂静,半响之后,所有的匠人和军户猛地跪地哽咽谢道:“我等代所有工匠和军户谢过大人,大人高德心善,愿大人军侯万代。” 周大虎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亲卫和赵春山和陈忠等人便离开了。至于火炉、火盆等物,自有单福海明天派人收拾。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总体来说收获不小,彰德卫军器局是可以铸造红夷大炮的,也许废品率会高些,投入大一些,但这件事情却是必须做的。 走出胡同小巷后,来到主道大街上,不一会就有民壮社兵组成的巡街兵丁巡查过来,突然一声大喝:“干什么的?速报来历,否则,杀无赦。” 这时单福海在身边轻声说道:“大人,这是知府衙门的民壮社兵在巡街。” 周大虎停下了脚步,有些意外的问道:“不是咱卫所出兵巡街?” 单福海道:“大人,由于卫中军户逃军太多,卫中兵力捉襟见肘,只够守卫府城,已经没有兵力上街巡逻。” 周大虎往远处巡街的民壮方向看了一眼,吩咐身边的亲卫他们应付一下,要几个火把过来,又转头看向黑暗中的单福海,沉声问道:“一卫五千六百人,彰德卫在府城设有两个千户所,额兵两千二百四十人,逃军一半,也有一千余人,怎么连上百人巡兵都派不出来?” 单福海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内心十分犹豫,犹豫之间,周大虎的护卫们把火把已经要了过来,周大虎表情严肃,在火把的照影下,显得阴明不定,有些可怖,单福海浑身一个激灵,心底突然觉着眼前的指挥使年纪轻轻能成为猛人,指挥使并担当一路参将,不是那些上战场就腿软的官僚所能比的。 “大人,你有所不知,彰德卫在府城两个千户所是有千余多人,再加上余丁,人数还是不少,但是其中最精锐的精兵都被原指挥使、现在的同知、佥事等人收走当家丁吃双饷了,留下的只不过是一些混吃混喝的旗军,几无训练,那些知府老爷巡街会放心这些旗军?所以,便有了现在这种地步情况。”单福海带着凝重的表情对周大虎说道。 周大虎对这些情况是一知半解,家丁制度他是知道的,可有些他是不知道的,比如彰德卫旗军几无训练,他是不相信的,其中最主要的是河南的卫所都有班军任务,承担着京操和附近九边的班操。彰德卫就承担着班军京操和宣府操,训练不足还是有的,但不训练……他不相信。 “骗我?” 周大虎沉着脸道:“几无训练?这不可能,你当京操和宣府操是摆设?” 周边亲卫的火把把附近照的通明,巡街的民壮听说是指挥使大人一行人,早就吓跑了到别处巡街去了,单福海为了突出自己,说的有些重,但他不认为自己说了假话,此时,一改油滑之色,庄重说道:“大人,卑职没有夸大,也没说假话。卫所之中,所谓训练完全是摆样子花拳绣腿,上不得战场。” “至于班军京操和宣府操更是不堪,班军在京止备做工之役,在边止给将领之私;,全部只当做苦工使用,在卫所亦是如此。如此这般,安能训练得法?” 单福海豁了出去,将他看到的心里话讲了出来,为了前程他要在此一搏,取得周大会的信任。 他接触新指挥使半天却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大人。一到军器局就大铸火炮,还承诺不再拖欠、短缺军户月粮,这是要干事的人。他在底层摸爬滚打一二十年,阅人无数,还是有一些眼力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最底层的人家 在火把的照耀下,周大虎盯着单福海久久不语,半天之后,才沉声说道:“你很好,不过要想在我手下做事,手脚必须干净,做事也要勤快,否则……” 周大虎不再说什么,对方也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的太直白、本来军器局这个对周大虎来说十分重要的部门,他是要换成自己人来干的,现在情况有了变化,单福海刚才的一番言语,就是要投靠自己。 投靠自己的人的位置就不能随便乱动,不然会寒了人心。再加上此人在军器局已经干了一二十年,经验也确实丰富,先干一阵子再说,初期还是以稳为主。 周大虎带领着一干人返回了卫署衙门休息。单福海还站在黑暗的大街上,仔细琢磨着刚才指挥使大人的话。 “原来自己没有刚才的一番真话表忠,自己军器局大使的职位就没有了。”想到这里,单福海心中怕怕的,当官和不当官是完全的两种生活,虽然自己是从九品的最小的官,可那也是官啊,不是白身百姓所能比的。还好,听刚才的意思,自己的职位保住了。 第二天,周大虎继续走访工匠和军户,这次重点是孤寡鳏独之人,这些才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的人,这次宋时跟着来了,经历司有详细的这些人的底册。周大虎这次是按着底册一家一户走访,不遗漏一人,不再需要原卫所的人员带路选户,他要看看最真实的贫穷情况。 昨天他去了几家,但那些人只是困难,家中毕竟有壮劳力,困难是一时的,自己的到来,很快就会解决温饱。而现在要看的人员,却是困难一辈子,根本没有劳动能力,这才真的是困难。 一名经历司的令吏一路上恭敬异常,满脸堆笑在前方带路,很快就到了一家,而人选是周大虎在路上随即机指定的、 至于军户的困难,周大虎脑中有一些印象,那是前世在一些书上和文献上看到过,如九边边军困苦,生活无依之时,卖儿鬻女,拾捡马粪中的没消化完的豆子过活。那还是有劳动能力,而这些没有劳动能力的孤寡鳏独,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急切。 这一家是军户的丈夫死亡,两年前丈夫病故,家中留下老婆和两个小儿,还有一个老母亲。两个小儿大的十岁,小的五岁,还不能撑家立户,承袭军户,正是父母年高,妻寡子幼。 大门被叫开,一名看着三十余岁的妇女走了出来,显得脸色十分交瘁,但周大虎看过的底册上,这位军户遗孀才二十多岁,母亲四十多岁。 望着一群人的到来,陈娥有些蒙,一大群人甲亮衣鲜,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人,可是来我家干什么?眼睛看了一圈,在人群后面终于看见了几个认识的人,卫署经历司的六房典吏。 “李叔,……”陈娥向周大虎身后的一位岁数较大的老者喊去。 站在身后的李中见此情景,带着忐忑从后面站了出来,向周大虎深躬一礼道:“小人经历司户房司吏李中,拜见指挥使掌印大人和列位大人。” 周大虎微微点头,施过礼后,李中转身对一脸发蒙的陈娥轻声说道:“这位是刚上任的指挥使大人周大人,前来看望你等困苦之人,还不拜见?” 陈娥被惊得用手掩着张大的嘴巴,一脸不可思议之色,神情都有些恍惚,过了几息,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随即浅浅一蹲双手放在腰间万福一礼道;“民妇陈娥拜见指挥使大人和列位大人。” “快快请起,陈邦宁乃是彰德卫军士,乃是我们的袍泽,所有军户的一员,虽然不幸病故,但留下的遗母寡妻幼儿,卫所有责任照顾好你们,这也是我来的目的。”周大虎缓声说道,陈邦宁是陈娥的已故丈夫名字。 “谢大人,请进。”陈娥打开院门,请众人进院子。 院子很小,房屋有些颓败,周大虎看了一眼众人,沉声道:“家中没有男人,我和宋经历、还有那个…李中三人进去就行了,其他都站在此地就行了。” 一干大男人都进入孤儿寡母的家中,有些失礼,周大虎要避免发生这种事情。 周大虎和宋时、李中三人,在这个家里仔细转了一圈,又看了看两个孩子,和病故的军士的母亲,慰问了一下,便走出里屋,来到屋中前厅作饭的地方。揭开锅盖看了看,锅中只是一团面糊糊,几根冬白菜叶子,周大虎从一边抽出一双筷子,挟了一口尝了尝,很难吃,一点盐味也没有。 “大人,……”宋时害怕这饭不干净,想提醒一下自家大人,但随即想到大人也是苦出身,过去也是常吃这种饭菜才对,话出半句就又咽了回来。 周大虎沉着脸对身边的二人道:“你们二人也过来尝一尝这饭。 周大虎的话就是军令,二人也拿起新的筷子吃了一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这就是妇孺幼儿的饭食,孩子们正在长身体,老年人身体日益衰弱,妇人作为家中此时的顶梁柱,也是如此饭食,怎能长久撑下去?” 周大虎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提高声音道:“必须想办法改变这种情况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直是周大虎的坚持和理想,如今自己有了一些能力,就要惠及更多的人。 “病故军士家属月粮优给是多少?”周大虎问道。 “其病故,无承袭而有父母若妻者,寡妻守节无依者,给半俸终身。有子第年幼者,初年与半俸,次年又减半给之。矣其袭职,给本俸,罢优给。全额月粮是为六斗。”宋时轻声说道。 “也就是说,陈娥家中现在只能领一半即三斗米麦,还有年幼者现在一斗半,共计四斗半米麦(一石按一百八十八斤算,共计八十四斤六两)。但这个还还拖欠三个月,月粮也是只有七八成?”周大虎绷着脸说道。 两大两小四口之人,口粮才八十多斤,一人一月才有二十来斤,还有短缺,拖欠等,这如何能够生活? 一边的陈娥静静的听着,默默地流着眼泪。宋时没有接周大虎的话,一边的李中接过了话头说道:“大人除了拖欠,短缺外,还有一些折物,由于卫署亏空太大,上报朝廷,朝廷粮食也难,会下拨一些布匹等其他之物,这些布匹也会折成月粮发放。让这些不能温饱的困难户,很是烦恼。”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条出路 周大虎看向李中,刚才自报家门是经历司六房中的户房司吏,这个身份…常年在基层与粮食、屯田、牧草等打交道,对卫署的屯田事情肯定十分清楚,也许从他嘴中知道一些最真实的情况,毕竟他是彰德卫的老人。 “李中,你是户房司吏,卫署仓廪空虚为什么会这样?军户逃军几乎一半,军户少了,屯田并没有减少,还有月粮。军户少了。月粮应该足够了,但却不是这样。让人很疑惑。” “你是老人,这些情况肯定清楚,这里没有外人,宋时是我心腹。陈娥是妇道人家,你也认识,我要听真话。” 李中眼神闪烁,内心挣扎,有些话可说,有些话说出来却是祸从口出,严重的会连累全家甚至家族。说出后还可能对方也不承多大情,最后落个里外不是人,以后受苦的是自己。不过明面上的话还是要讲的。 “大人,军户逃了,许多地并没有人去种,而是荒芜了,抛荒在那里。”李中小心翼翼说道。 “为什么?把多余的地给军户种,种得多不是打的粮食也多吗?”周大虎眯着眼问道。 “因为划不来。靠近水源的好地,都掌握在上官手里,其他逃军者的地多是远离水源的贫瘠之地,负担太重才会逃军。别的人种了,收成太少,还的交规定的屯田籽粒,干一年几乎是白干。”李中回道。 “屯田籽粒我记得是军户的产量一半需要上交,可对?”周大虎问道。 “回大人,是这样,可是你说的是朝廷的规定,这与现实是不一样的。”李中有些冲动想把实际情况讲出来,想了想还是咽了回来。看看再说。 周大虎听出了弦外之音,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个他知道。 周大虎看了一眼立在一边的陈娥,知道自己拉的有点远了,便返回正题,对宋时、李中说道:“不说这些了,先解决这些孤寡鳏独等特困户的生活。” 周大虎转头看向陈娥说道:“拖欠的月粮十天半月就会补齐,你等之家月粮也不会再有短缺,这个我保证,谁要拖欠和短缺月粮,本指挥使斩了他的狗头。” “不过,光靠月粮只能堪堪糊口,饿不死,也好不起来,得想个法子干一些轻便的活计才行。” 周大虎低头想了想,半天之后,开口问陈娥道:“你可会缝衣做鞋?” “会。”陈娥低着头轻声回道。 这时李中又躬身一礼,接话道:“回大人,陈家媳妇针线活非常好,不管是身上穿的、脚下穿的,还是头上戴的,都做的非常好。” “这样啊……,那就好办了。”周大虎点点头,已经有了主意。 随即他又问向李中:“李司吏,卫署府城这里针线活好的军户家属妇女等,有多少人?” “不少,起码有三四百人,甚至更多。大人这是……”李中话到口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周大虎看了一眼身边的二人,见二人有所明白,点头道:“不错,我想组织这些军户家属妇女作为女工,为卫署加工做一些军服和军鞋等物,这样可以获得一些粮食和报酬。做的多的话,卫署还可以拿出去买卖。” “生产方式可以是多种多样的形势。可以在一处大房里集体做活,也可以领一些布料回自己家中去做,灵活方便为主。” “管理之人和质量检查也用妇女,这样不违背大家的观念和风俗良德,钱粮报酬按计件算工食银。” 屋中之人听得眼睛一亮,觉着这是一个办法。军户家属出来女工做工虽然有些阻力,但问题不大,毕竟做工形式多样,不想抛头露面的,完全可以拿回家里做。宋时和李中都觉着此法不错。 而李中最担心不是军户家属抵制,而是怕指挥使大人钱粮不够,怕只是一时兴起,虎头蛇尾,最后一场空欢喜。 而周大虎最担心是古时的风气,不过万幸的是明末风气比较开放,在万历时,思想家李贽讲学时主张个***和自由,就有大批妇女去听讲学,人数达到成千上万,由此可见明末的的开放风气。因此有军户妇女出来做工也不是问题。 周大虎对着陈娥说道:“陈娥你可愿意出来当一名管事或者检验质量或着为卫所缝衣做鞋?你自己可以选一样做。” “民妇愿意,只不过还得请示一下婆婆答应才行。还请大人理解!”陈娥轻声而道。 陈娥万福一礼,回到里屋。片刻之后,陈娥走了出来,眼圈有些发红,对周大虎道:“婆婆同意了,民妇做什么都可行。” “好、好,你就做一个召集人,将军户之中愿意干的人聚在一起,很快半月或者一月,就会有大量的军服和军鞋活计下来。有事或不懂的,就去找经历司宋经历和李中李司吏。” 说完这些,周大虎觉着自己该走了,来到院中。喊了一声,进来几位军汉扛着几袋东西进来,周大虎指着地上的东西对陈娥说道:“这是一石米麦,还有一些油盐肉食,和一些给孩子买的糖果点心等物,及一些取暖木炭等物。卫署的一点心意,过了这个冬天,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看着眼前的东西,和刚才大人给他安排的工作。陈娥心中感激万分,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只好跪地不停地叩头以表心中的感激。 在她感激叩头时,周大虎已经领着二人出了院子往下一家赶去。 等周大虎走后,婆婆陈氏走了出来,望着院门外,半天之后,长叹一声道:“儿媳啊,这是咱们积福,彰德卫是出了一个好官、好人指挥使大人,也是菩萨心肠之人啊。把孩子好好养大,将来跟着大人做牛做马以报答将军之大恩情啊。” 接着看了看地上的好几袋东西,又对陈娥说道:“老身虽然年岁较大,重活干不了,但对针线活还是能做的,儿媳你去当管事去,老身在家缝制军服军鞋还是可以的。” 接着她又道:“儿媳,做饭,让孩子吃饱,老身也饿了,做一些好吃的,改善一下生活,今天是一个大喜之日,庆祝一下。” 活了几十年的她,死了丈夫又死了独子,幸好还有两个孙子,但是家中没有壮劳力,生活困苦不已,家中一片灰暗,如今她又看到了一丝光明。心中怎能不喜。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最后一人—完成任务 陈娥看着婆婆,听着嘱咐,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随即带着一丝喜悦道:“知道了,娘,我这就准备烧火作饭,做一顿好饭改善一下生活。这回两个孩子肯定高兴、他们可是吵闹了很长时间想吃肉,可我……”说着说着,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哗哗而流。 婆婆叹了一口气,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给孩子买肉啊。 婆媳二人收拾着院子里的东西,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情绪,日子要变好了吗? …… 此时,周大虎已赶到另一家特困的人员家中慰问,这是一名无儿无女的孤寡军户老人,六十多岁生活还能自理,就是孤独,生活虽难,但没有家庭负担,其本身也吃的不多,生活不用愁,但实在是孤单。 周大虎几家转过之后,除了今后卫署要保障其生活之外,还要整顿重开卫署养济院,专职鳏寡孤独的给养,让其老有所养。政策早就有了,洪武五年朝廷就有了养济院,可惜从万历之后,财政不继,养济院拨款大幅减少,养济院慢慢荒败不堪,失去了其应有的功能,明末战乱一起,养济院完全停摆,失去了保障功能。 周大虎的到来和他的身份,以及带来的粮食和一些油盐即生活用品,给这些最底层的一群人带来无比的希望。 周大虎坐在卫署里,沉思不语,这两天的底层的走访,远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仓廪空虚,老无所依、月粮拖欠、短缺,卫所精锐之兵全掌握在几名同知佥事手里,军心涣散、士气全无,训练只是应付……等等。 想不到,大明的卫所如今败坏到如此地步。他长叹一声,再好的制度事搁二百多年,弊端累积下来也不行了。如此地步,再不改革,真的会被人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决心已下,只等时间来临! …… 开封府,河南省城。 一座不大的客栈里面,一间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正绑着四十几人,他们正是田原和胡铁塔二人带队抓回来的彰德卫一名同知和三名佥事。 四人心中此时显得十分憋屈,他们都是朝廷的高品阶世袭武官,竟然被自己卫所的新来的兵丁抓了,这……简直是他们这些人的奇耻大辱,当官生涯的污点。 本来,这是省城,再加上身边的十名家丁,要想擒住他们并不是那么简单容易,可是对方拿了军令来说事,所以他们又不是想反,抵抗之意只是象征的表现一下,也并不想有伤亡,惹起大事。有伤亡那就更麻烦了,毕竟于理他们有亏。 这些被抓走的官员正在客栈里唉声叹气的时候,田原和胡铁塔正在聚精会神的监视着一座院子的大门。这是最后一个要抓普的人员彰德卫指挥佥事陈天章。 城中二更响起不久,一人骑在马上身边带着十余名护卫和小厮慢慢悠悠朝着自己的别院而来。微风吹过,带起一丝酒味飘过。 “来了,来了,就是马上之人,虽然天黑看不清面目,但我等对他们实在太熟悉了,看看背影就能认出他们。”卫所负责认人的老军户躲在阴影之中肯定的说道。 田原心中更加谨慎起来,这是最后一个人了,他可不想在最后之时有什么麻烦,功亏一溃。他不由的身子往后退了退,让自己更加隐秘。 “大人,在院子中动手还是等他们睡下再动手?”一名魁梧的兵丁小声问道。 黑暗中,田原眯着眼轻哼一声道:“当然是熟睡之后,记住。”一群手下墨记在心,静静的眯着眼乘着这个时间小憩一会。 进门将近一个时辰后,田原等人开始行动了。架起人梯,一个个踩着人梯翻过高墙进入大院之中。人刚一落地,突然一阵犬吠,在这宁静的黑夜中显得非常刺耳。 糟糕,这院子里竟然养有看家狗,“杀,先解决这只狗。”田原大声说道。 身边一道身影窜了出来,只听“噗嗤”一声刀入肉中的声音,狗一声哀鸣,狗叫的声音戈然而止。大门边的值房和里屋中的陈天章和十余名家丁已经手握兵器打着灯笼出来了。 没等陈天章等人问话,田原先一步自报家门道:“我等乃是彰德卫新任指挥使大人的亲卫家丁,奉指挥使大人抓拿指挥佥事陈天章回卫接受军法处置。” “大人有令,凡反抗拒捕者,按反贼处理,杀无赦,家属连坐。” 陈天章看了看对方人数,足有二三十人,且各个都是精壮精锐之兵,身上都带着一股杀气,显然都是杀过人的老兵。自己的家丁人数少,还多数没有上过战场,双方差距很大。对方的话他是半信半疑,因为这不符合官场上的规矩。 陈天章压着性子沉声问道:“你是彰德卫新上任指挥使的亲卫?可有凭证?” 田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直接掏出指挥使令牌扔向陈天章。 陈天章接到手里一看就知道这是真的,他当卫指挥佥事多年,对此令牌是在熟悉不过。 “我犯了什么军法,要抓我这么急?”陈天章怒声说道。 “军鼓响,升帐、点卯不到。”田原说道。 陈天章随即呵呵一笑道:“诳我,卫中升帐军鼓已经多少年没有响了,就这个理由来抓我?”随后立即冷哼一声道:“就凭此事?” 田原有些怒了,冷声道:“令牌给我,给大人两个选择,一是放下武器就缚,接受军法处置。二是反抗,我们当做反贼就地格杀。” 院中一片宁静,只听见一声声沉重出气吸气声,好久之后,陈天章叹道:“大家放下武器。”只听见地上响起“叮当叮当”的兵器落地声音、陈天章家大业大,现在又是高官厚禄,一番思索后,还是不敢放手一搏。 “上。”田原一声招呼,大家一拥而上将众人一一绑缚押回客栈,等天一亮,城门一开,就立即回转彰德卫。 田原回到客栈,看见大人吩咐的任务圆满完成,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现在只等城门一开,就立即出城,绝不多留一分时间。 第二百六十七章 意外 天还未亮,客栈之中大家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嘈杂之声,田原和胡铁塔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而起。迅速的披甲上身,将武器拿在手中,警戒以待。 “铁塔,你带人下去看看怎么回事?”田原转身对胡铁塔说道。 此时,客栈下面,一群开封府的带刀衙役和巡街兵丁举着火把,已经将客栈包围的严严实实,一些当官的嘴中不停地吆喝着,安排着。 下到客栈一楼,胡铁塔在门缝中往外面一看,眉头紧皱,这是官兵和衙役把自己等人包围了。胡铁塔心中一凛,随即想到自己也是官兵,怕啥? “看好大门,敢闯之人过来就打杀出去。稍后大家都会下来一起应对。”胡铁塔低声说到。 “大人放心,外面的小鸡仔兵,我一个干十个。”从当流贼就一直跟着胡铁塔的一名老兵,将手中的刀挽了一个刀花,嘿嘿笑道。 胡铁塔看着他们心中十分踏实,这是自己的老兄弟,是林县马鞍山之战留下的老兄弟,只有二十人,后来被别人合称他的二十太保,绝对忠心,绝对不怕死。这次带着跟在身边的有十人。 胡铁塔快速上楼将这一休息告诉田原。田原低着头想了想,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估计是自己所抓的五名彰德卫高官的府中之人有早醒来的,可能报官了。毕竟有几次行动,没有报出自己等人的身份,由此有人而报官招来官府之人并不奇怪。 “田原,打不打。”胡铁塔手中拿着那根特制的狼牙棒,心中有些雀跃,长时间不上战场,他觉着手心都有些痒。 “打什么打,这里是省城,衙门众多,有不少精锐之兵。还有咱们过来是完成大哥命令和任务的,不是要造反来的。”田原沉着而道。 随即他又说道:“走,下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咱们也是朝廷官军,谁怕谁。” 一群人全副披挂,带着武器下楼去看看情况,看情况再说。另一间屋中的几名所抓的高官,三名看守他们没有动,仍然严加看管兼保护着屋中的人。 客栈下面,一名白白胖胖的管家沉着脸,看着身边的兵丁来来往往。他到现在都是身体战栗,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有人敲门,自己只是出去看了看,就被一名冒充彰德卫的军士打晕,等他醒来后,却睡在同知大人的床上,同知大人却不见了。而大门值房之处有打斗痕迹,所以他果断向官府衙门报了案。 …… 河南都指挥使司衙门。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突然,关闭的都司衙门被敲的嘭、嘭大响,不一会,睡得正香的都司都指挥使李贵被手下心腹叫醒,已经五十来岁的他被人打扰睡觉十分不悦,不过见是自己心腹之人,知道肯定是有事汇报,压着不悦沉声道:“何事如此之早就来叫醒我?” 要不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人员,这样凌晨叫醒他,他会立即将其喝斥一顿,当然紧急军情除外。 这位亲信幕僚轻声道:“大人,彰德卫指挥同知郭斗的管家向衙门报案,郭同知和其家丁好像被人抓走了。” “嗯……”这个消息把李贵彻底震醒了,他圆睁双眼、气息沉重的说道:“是何人干的?不会是流贼潜入开封城里来了吧?” 如果是这样,麻烦就大了,该不会是流贼日想攻打开封吧? 心腹幕僚摇摇头道:“不确定,听说已经被包围在一间客栈中,不会多久就会传来消息的。大人拭目以待就可。” …… 客栈。 巡街兵丁将其包围的水泄不通,开封府知府王运昌亲自赶到这里坐镇,他是心中又惊又怒,不知是何人竟敢潜入省城暗中掳走从三品彰德卫同知郭斗,听说身边还有十余名家丁,这……太可怕了,开封城中官员众多,岂不是人人自危?因此,不管多大代价都要消灭此伙贼寇不可。他已经告知都司衙门,请求其调来一批精兵弓手或弩手或者一些火器。估计很快就会过来。 这时,客栈大门开了,大家紧紧躲在盾牌之后,警惕的注视着大门的后面动静,有些没有经过场面的兵丁甚至身体开始发抖。 天色已经开始发亮,开城门的钟声已经响起,田原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腰刀,护着自己走了出来。他露出头扫了一眼四周,大声喊道:“我等乃是彰德卫新任指挥使。河北路参将周大人麾下亲卫官兵,奉大人之军令抓人受罚,外面的官兵是何人竟敢包围我们,怎么,你们难道想造反攻打朝廷兵马不成?” 田原一出来,就跟外面的包围客栈的官兵扣上了一顶大帽子。看你们怕不怕? 知府王运昌听后拧着眉头,半转身问道:“怎么回事,这些贼寇怎么说他们是朝廷人马?” 一边的捕头连忙说道,“大人,我等也不清楚,只是听彰德卫同知大人的管家报案,说他家大人被这伙假扮卫所官兵的人所掳。” 王运昌官场多年,并不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念头一转,指挥身边的捕头询问是否抓了彰德卫指挥同知,得到的答案是“抓了”。 这个情况就麻烦了,人真的是被抓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人,对方有人质这就不好办了。 在王运昌的示意下,捕头冒着汗,举着一个大盾牌来到客栈门前十几丈处停下,开始谈判,说道:“我家知府大人说啦,只要你等把郭大人放了,就放你们出城,否则,你们谁也走不了,只有死路一条。” 田原还没说话,一边的胡铁塔大声而道:“滚,再不走就锤死你,我家大人要抓的人,抓了岂会又交给你等?我等是怕死的人么?”说完,使劲的吐了一口吐沫,两眼瞪着,眼露凶光。 这一瞪,吓得这名捕头举着大盾后退数步,转身跑了回去。不过他把近距离的话向王运昌翻了一遍。有些疑惑的讲出了自己的怀疑,“大人,也许这伙人就是真的是朝廷官兵。” 第二百六十八章 说明情况 王运昌沉思片刻之后,沉声说道:“这些人胆大妄为,在省城竟敢私闯民宅抓捕朝廷官员,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必须给一个教训,否则今后如何治理地方?” 捕头看着眼前的知府大人,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只好抱拳一礼,随即转身指挥手下继续围困客栈之人。 …… 河南都指挥使司,指挥使李贵正在心焦的等待着最新的消息。他已经下达命令,征调宣武卫火铳手和弓箭手前去支援。在开封府城中,敢动卫所的人,简直就是找死。 宣武卫,依郭开封城,洪武六年(1373)置宣武卫于开封府。 很快,宣武卫就调来了兵马,正准备出发时,客栈那边的最新消息过来了,客栈里的人声称就是彰德卫新上任的指挥使的亲卫,人是他们抓的。 “停止调遣兵马。”李贵果断止住了兵马前去支援的行动。此事有些奇怪,他要了解情况再行动,如果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那就成了笑话。 天色已经大亮,都司各位都司同知和佥事都已开始到衙门开始办事。许多谣言在都司衙门里来回传播,弄得人心惶惶。 …… 住在城中的守关城的千户官张苍,昨夜他休息回到了城中,一夜休息,使他精神恢复了许多,本来今日白天他也不需要上值,可是关城一边驻扎着彰德卫近四百精锐骑兵,使他不去不行。 张苍穿戴整齐,佩上腰刀走了出去。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他感觉城中气氛有些不对,越往自己一边的城门走,大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不过行人都是围成一圈在那议论纷纷,低声说着什么,好像都很兴奋。 张苍挤了进去,抓住一个人问道:“兄弟,前方发生了何事?” 被抓住的人见自己被陌生的人抓住胳膊,心中有些愠怒,正要喝斥对方,扭头一看,见是一名军官,立即把自己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脸上堆笑道:“军爷何事?” “前面放生了什么事?”张苍只好再问一遍。 这名男子左右一看,压低声音道:“军爷,你问的巧,这事和你们军爷有很大关系,听说一名彰德卫的同知被一伙人给夜里破门掳走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话没听完,张苍已经直奔城外而去,事情一听,就知道是何事,麻烦大了,他要和城外的彰德卫兵马商量一下怎么办?自己恐怕会被查到与这事有牵连,自己要早一步行动了去彰德卫投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自己放他们带着兵器进城了呢! …… 客栈。 田原和胡铁塔等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眼前的形势,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胡铁塔有些可惜的说道:“可惜,弓箭没有带进来,否则,外面的上百人根本不算什么,分分钟钟锤死。盾牌也太少,只有我手中一副铁盾,要不是我坚持要带,一副盾牌都没有,现在只好用这些桌子制成简易的盾牌马虎来用。” “铁塔,不要老用打仗的眼光来解决眼前的事,记住,我们是朝廷的官军,大人的身份是彰德卫指挥使,怕什么?” 一名兵丁沉声道:“田百户,如果对方下狠手要杀我们立威呢?” 田原嘿嘿一笑,问到问话的人道:“你也是老人了,大人的秉性你不了解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敢杀我们,大家就不要客气,反了就是,杀光他们。” 屋中众人都是一声怪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杀、杀、杀。”他们这些人心中只有周大虎,根本没有朝廷,任务是第一,纪律第二,别的都在其次。 田原性情沉稳,在激励一下大家斗志后,接着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并按时回到彰德卫,不影响大人的计划。” 田园抬头看向客栈的大门,缓缓说道:“要想外面的人相信我们是朝廷官军,是安军令行事,必须要一个有身份的人出去说明情况才行,拖下去,只会坏了大人的事情。” 话刚一说完,身边的军兵都纷纷站了出来,都是请令自愿出去说明事情的事由。 田原直接拒绝了他们,说道,“你等身份太低,出去没有作用,我出的主意,我去。我出去之后,大家一切都听铁塔的命令行事,这是军令,执行命令。” 片刻之后,客栈大门打开了,田原看了看天色,没带任何兵器向包围客栈的官军走去。 开封知府王运昌听到消息,立即过来这边,命令大家听令行事,不要妄动。 他要知道是何人在城中如此胆大妄为。同时他有些着急为什么宣武卫支援的火器和弓箭手还没到?自己这边只有一些巡检司的弓手,这些人不管用啊。 田原镇静的向前走着,虽然只有二十岁,却是事情经历不少,场面一点也不酥,快到跟前时,立即被对方的两名军兵挟持了起来,被带到了知府王运昌身前。 王运昌上下打量着一身镶铁棉甲的田原,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你是彰德卫的军户?抓了彰德卫指挥同知在客栈里?” 田原眼睛盯着王运昌,朗声而道,“这位大人,卑职彰德卫卫署指挥使大人亲卫百户田原,奉指挥使大人军令前来开封省城抓捕违反军法的五人。包括彰德卫指挥同知郭斗。” 说完,田原挣开双手,从内衣里掏出了自己的令牌诰身,以及周大虎的指挥使令牌。 王运昌结果后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交给了身后的幕僚察看。很快,身后的幕僚小声的回道,“大人,诰身、令牌、都是真的,此事牵扯卫所之事,已不是我等所能管的。” 手下的幕僚这么一说,王运昌心中已经有了定义,此事已经不可管,但是问题还是要问一问,毕竟其管家告到了府衙,随即他问道,“违反何法?你等抓捕了哪几人?” 田原抱拳一礼道:“大人,这是军事机密,本不该说,但大人不是外人,我还是说一下,这些人犯了军鼓升帐点卯不到之军令,点卯不到而又事先不请假和得到批准,首次点卯不到,军棍三十,二次点卯不到,军棍六十,三次点卯不到,斩!” “这次,我等奉指挥使大人前来抓捕彰德卫指挥同知一人、指挥佥事四人回去接受军法,包括指挥同知郭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回归彰德卫 王运昌等人一听,心中一惊,这是猛人啊,这是要把彰德卫高层一网打尽啊。 此事一目了然,新官上任三把火啊,自己等人倒霉,牵涉了其中,心中有些骂娘。但表面上还是镇静自如,带着教训的口吻说道:“你等确实有些莽撞,可以请都司帮忙,也可以和我等府衙打声招呼,直闯其人私宅,有违朝廷法度,确实不该,但事有原因,本府就不追究了,销案处理。” 田原抱拳一礼道:“谢大人,我等有军令在身,告辞。”说完,收回令牌、和诰身,大踏步转身返回了客栈。 王运昌看着田原返回客栈,暗骂一声倒霉,轻声说道,“这个新上任的彰德卫指挥使我有些印象,是一名新上来的年轻悍将,战功卓着。对战建虏也是能胜,良将难得。” 他虽是文官,对武官的粗鄙有些看不起,但也知道一个国家朝廷文武如人之双臂,鸟之双翼,缺一不可。和平时期,以文为主,现在民变四起,却是武将的黄金时期,现在武官是惹不起的。 想到这里,王运昌果断的下达命令道:“撤兵!”此事闹了个大乌龙,王运昌心中十分郁闷。但有关的赏银和衙役、民壮等的额外的加班银两,知府衙门却必须出,不然会打击手下一帮人的进取之心。 于此同时,最新的消息报到了都司这里,是知府衙门特意遣人来告知的消息。都指挥使李贵看着手中的消息,心中是又气又恼,这个周大虎真的是太跋扈了,上任到现在都不来拜见自己一次,这是不把上官放在眼里啊。现在竟然抓人抓到省城来了,这……这真是胆大包天、目无法纪。 身后的幕僚接过去看着这个消息,嘴角抽了抽,满心都是佩服二字,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皇上所希望的么? 现在大明正如一潭死水,暮气沉沉,听说当今皇上极为聪明勤奋,一心想要中兴大明,只是形势现今已经大坏,宜静不宜动。可是有强大的军力作保障,那就不一样了。彰德卫有强人做镇,这怕是要大力整顿革新啊,革新又往往伴着暴力和腥风血雨不可。 想到这里,幕僚赶紧给自家都指挥使大人说道:“大人,这是彰德卫的家事,点卯不到,在哪里都要受到军法处置,人家有理有节,占着大义。还有这个周大虎军功新立,圣慻正宠,皇上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责怪手下重用之将。” “大人此事就不要追究责任了,现在的周大虎不是大人可以扳倒的,还有大人也万万不能得罪他啊,此人手上有数千精兵,皇上又准他自行募兵六千,还多是骑兵,现在这世道越来越乱,此人手握力量不小,山不转水转,大人要三思啊。” 李贵听完自己的幕僚建议,心中一动,眼神闪烁,心中不断盘算着得失,一边是潮气勃勃的周大虎,一卫指挥使还加副将衔兼着一路参将;一边是几个暮气沉沉的几无再有升迁机会的人,孰轻孰重,一眼便知,只是有些感情一时难以割舍而已,如今一说,哪还有什么选择。 李贵对身边亲卫说道,“你去带人将他们送出去,带话给周指挥使,欢迎他来都司做客。”做出了决定,他心中一阵轻松。身边的幕僚立即称赞道,“大人圣明。” …… 客栈中的军兵们,焦急的等着田原的消息,这个等待简直是度日如年,就在大家等待的不耐烦的时候,准备暴走时,田原悠悠而回,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事情解决了。 屋中大家有些不相信,把我们都包围了起来,就这么好解决,就这么你好说话?大家都是一脸蒙蒙的。 不一会,客栈之外的兵丁民壮、捕快等都撤的一干二净,大家心中都放下心来,脸上都露出了喜悦之情,打仗那是万不得已,没人想冒生命危险。 田原见客栈外的兵丁已经退走,心中不想在城中多待一分钟,叫出瑟瑟发抖的客栈掌柜,轻声问已经吓坏的客栈掌柜道:“损坏的桌椅赔钱多少?” 客栈的掌柜是连连摆手,不敢收任何银子,田原只好扔下十两银子带领众人押着五十来人,向城门急速赶去。 检查了腰牌和官诰,昨天又见过面,很容易就出了城,还有就是进城检查严格,出城较是比进城容易一些。 出了城,跨过护城河,进入了关城,跨出关城就见到了宣武卫千户官张苍,张苍刚才已经有人想他报知了情况,见了田原他便惊奇的大声问道,“田百户,事情解决了?” 田原爽朗的一笑,笑道,“事情解决了,一场误会而已,多谢张千户帮忙,小弟在彰德卫静候张兄前来共襄盛举。” “一定一定。”张苍抱拳一礼,目送田原一行人,骑马飞驰而去,留下滚滚黄尘。 张苍看着兵马奔驰而去,心中也是豪情万丈,很快自己也会加入进来这支队伍,世袭千户官职太小,配不上自己,是虎就要上山,是龙就要下海,不搏一搏,怎能称出自己的斤两?三十岁的张苍目光坚定,看着前方眼中炯炯有神。 …… 数日前。 扬中玄穿着绯红官袍,站在怀庆府分巡河北兵备道衙们前久久没有进去,官职上了一大台阶升了两级,身上的担子则重了十倍、百倍。 分巡河北兵备道衙门下辖彰德府、怀庆府、卫辉府三府,一州(曰磁州)一十八县,巡检司六(磁州车骑关巡检司、武安固镇巡检司、涉县吾儿峪巡检司、曰辉县侯赵川巡检司、辉县鸭子口巡检司、济源县邵源镇),二卫(彰德卫、怀庆卫),守御千户所二(林县守御千户所、卫辉守御千户所)。 想到这里,扬中玄倍感压力,这些卫所都是缺额严重,卫所军户逃军普遍,战力是严重的下滑,如此,怎能对抗流贼大军和建虏,革新除弊,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 彰德卫有大虎执掌。改革除弊不用自己操心,怀庆卫和卫辉守御千户所自己要大力整顿,有大虎的强军在后面支援,牛鬼蛇马统统不再话下。到时候只是区分有眼无眼之人罢了。 扬中玄想着彰德卫和周大虎,心中想着不知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一切顺利吗?扬中玄望着彰德卫的方向,脸上充满了期待。 第二百七十章 林县粮到和讨要钱粮 彰德府城。 时间过得很快,这段时间周大虎却过得很充实,对住在府城的困难军户和特困户他都走了一遍,给这些人送去了一些粮食和过冬的一些物资,使得这些人终于能过一个温暖而不缺吃食的严寒冬天。 而周大虎却是越了解彰德卫情况,压力越大。卫里的土地五分之一被抛荒无人耕种;一些靠近水源的好地,都被卫所军官强行侵占,数目达数万亩,这个数字,让人触目惊心。 还有一部分被彰德府地方豪强和赵王府侵占,时间已经长达几十年、上百年不等。还有一部分是军户偷卖军卫的屯田,或者被讨账的民户而占地自己使用。 这样就麻烦了,卫所军官的侵占,还有赵王府、地方豪强大户的侵占,周大虎不在乎,硬来就行了,但是民户普通百姓和卫所的土地纠纷,就不好办了。这个不易用强,有些麻烦。 彰德卫的情况已经查清楚了,宋时在经历司已经将相关的彰德卫情况大致弄了清楚。 查明彰德卫现在共有屯田二千九百二十七顷(一顷,一百亩为一顷,即二十九万二千七百亩),屯粮一万七千六百二十二石。 周大虎看着手中的整理好的资料,有些不相信的问宋时道,“彰德卫竟然有这么多屯田?为何还如此缺粮?现在库中有多少存粮?” 周大虎为了兑现自己半个月内补发拖欠军户月粮,并今后按时足粮发放月粮,他已经下令从林县自己的大本营调了数千石米麦前来彰德卫。这些粮食估计明天就能到达。 如今听到彰德卫有如此多的屯田,心中是又惊又喜。库中的粮食再少,秋粮也是刚刚入库不久,应该也能有应屯粮的一多半吧。 宋时却是连连摇头,缓声而道:“大人,卫署仓库中所屯粮食只有八千多石,只有其应屯粮字数的二分之一不到,而发放月粮的卫仓现在只有这些,根本发不到明年夏粮收获,缺粮近一半。需要朝廷拨调钱粮月粮支援。”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彰德卫额定月粮是屯粮一万七千六百二十二石?”周大虎问道。 宋时摇头否定道:“不是,屯粮数量只是屯田应交的籽粒数量。而额定月粮是由朝廷清点人数核定的卫所军士固定的军饷,彰德卫满额月粮达两万三千多石。” “还有,屯田二千九百二十七顷,这只是账面上的屯田,其中有许多是抛荒之地,和贫瘠的山地等,没有人耕种,还有一些被人侵占等。彰德卫的军屯之田,分散各县之地,有的还分布在北直隶之地,自张居正大人万历八年清丈土地,核查田亩至今年,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屯田清丈,大人看的这些都是那时的数据。” “大人要想得到屯田实数,就要屯田清丈不可。” 周大虎心中已经是要下定决心屯田清丈,虽然压力很大,但这必须有人做,早做早收益。此时,他想到了历史上孙传庭后年当陕西巡抚后,就实行清丈屯田充饷之策,练出一支战力可观的强军秦军。自己要先行一步了。 接下来,周大虎又询问了彰德卫的员额数量,得到的消息是,这些年已经逃军达一半,后来又清军勾军达到了六成五左右,员额现在达总额的六成五,由于缺员严重,卫中把一些军余也编在了卫所之中使用。 “那些卫中武官侵占土地严重不严重?”周大虎肃声问道。 “比较严重,有些地不多,却是都是好地。地多的达数千上万亩,把军户当成佃户使用,种地所的五成上缴籽粒后,剩下的所的还要再交一半给屯田所有的武官,军户已沦为奴隶、苦力。此乃暴政,必须更正。” “还有不少武官少缴或者不缴屯田籽粒,这也是卫署仓库屯粮不足的原因之一。” 接着二人又讨论一些事,只等后天的到来、 第二天下午从林县拉来的数千石粮食到达了。周大虎将其和原有的彰德卫卫仓区别开来,这是周大虎的私人粮食,暂时先借给彰德卫使用。该向朝廷讨要的,还是要要求,这是朝廷公事,朝廷必须解决。 为此,周大虎还请来了彰德府知府陶廉和赵王世子朱由棪作见证,并书写一份文书作为证据,由两人签字盖印为证。 “陶知府,彰德卫仓禀虽然没有交给府衙管理,但是军户月粮的短缺该由朝廷和府衙补足才对。” “知府大人,彰德卫已经拖欠三个月的军户月粮,平时也不足额,现在已是严冬时节,这是要军户们饿死冻死么?彰德卫可是保护着府城和赵王府,难道要卫所旗军都逃军加入流贼不成吗?还是要他们闹饷造反不成动乱地方?” 这话说得陶知府和赵王世子脸上一抽一抽的,陶廉世故经验老道,笑着说道,“这个月粮补足,朝廷是有规定卫所所在之地有责补足月粮,但是彰德府今年收成也是不好,林县、武安。涉县等地前年均受到流贼荼毒,现在还没有恢复,不但没有赋税,府中还得贴补这些县进行重建,安置受到兵祸的灾民,只出不进,别的属县也是收成不好,府衙也困难啊。” 周大虎冷哼一声,道:“再困难也不能少了卫所旗军的月粮,他们可都是拿血和命守护你们,你等府衙钱粮不够,可以向朝廷和省府请拨。我也会向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请拨。” 周大虎脸色一沉,道,“现在流贼数十万这在开封府数百里之外徘徊,其势甚大,朝廷肯定会围剿流贼等,到时候,流贼四散逃跑,也许会奔逃而北上骚扰彰德府,月粮拖欠,到时候军心不稳,如何守城?” “我听说流贼最恨朝廷官府官员和富户以及皇室亲贵等,破城之后,第一就是追赃助饷,怎么追赃助饷你们知道吗?严刑拷打、拷掠,官员几乎全部家破人亡,受虐而死,你等不重视卫所,这将成为真事发生。” 赵王世子赵棪绷着脸道:“这是府城,城坚墙高,不是流贼想破就能破的。何况不是还有周将军坐镇吗?周将军建虏都能打败,还会再募兵六千。这样周将军还会在乎区区流贼犯境?” 第二百七十一章 见面 “玛德,在这等着我呢。”周大虎暗骂了一声,脸上却笑着说道,“皇上让我新募军兵六千,还多是骑兵,你以为是用来保护彰德府城的吗?” 周大虎脸上一沉,肃声道,“两位,这是用来支援京师和对付建虏的,尔等不要指望我和这支力量,这是一支野战力量,不是用来保家护城的,切记!现在,募兵还没有开始进行,还得靠这些旗军和军户护的大家周全。” 二人也不知是真是假,也不敢问,只好讪讪一笑,说道:“周指挥使先用库存和自己之粮,我会上报巡抚衙门和朝廷,尽快筹措钱粮以保证彰德卫的旗军月粮。” 周大虎点点头,接着说道:“知府大人,卫署还有一事相求,请府衙帮忙。” “不知是为何事?只要府衙有能力,定会相助。”陶廉微笑着说道。 周大虎知道对方只是应付自己,到时候用不上再说,也是没有多说,“此事不要大人钱粮,只是府衙出些人手而已,不急不急。” 周大虎看着赵王府世子朱由棪,抱拳一礼道:“小王爷,过几天末将将会上府拜访王爷。” 说完便转身而去。原地的世子和陶廉有些目瞪口呆,这……这是不是太嚣张了? 而另一方,心中却是嘀咕,“说好的文尊武卑在哪里?”陶知府想了想现在天下大乱的情势,只的长叹一声,心中道了一声,“我忍。” 世子朱由棪也是有些接受不了周大虎的作风,这是不把我看在眼里吗?回去他要向父王告一状,叫父王参他一本,看他还嚣张不嚣张。 周大虎扬长而去是故意的,他听说过很多明代文尊武卑的情况,但他不会把这一潜规则放在心上,当然有时候该低头的时候他不会硬抗者,但那必须是有朝廷命令可以节制他的官员才行,或者能带来巨大利益的,如此弯腰也不是不可以。古语说的好,太钢易折,不知变通者,不足以成事。 明末的宗藩有规定,限制级严,严禁宗藩结交勾连文臣地方政府官员、严禁宗藩结交勾连武官、内臣等等,一经发现,就会严惩。周大虎去拜访赵王,只是一种礼节而已,当然他也不是闲得很去见赵王,而是有公事要商。 周大虎回到衙署没多久,亲卫跑了过来,兴高采烈的大声汇报道,“大人,田原和胡铁塔回来了,已经到了府城十里之外,特遣一名快马前来给大人报信,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城门口。” “哦,回来了!”周大虎心中一喜,回来了就好。明日他就要召开上任后的首次彰德卫军政大会(前一次只是卫署官员的升帐点卯),同时会严令军法,并对五人当众实行军法处置,每人军棍三十,已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重新树立军法威严。另外还要当场宣布几项事情,都是事关彰德卫今后发展的大事。 如果,田原和胡铁塔二人没有完成任务,或者时间上今天回不来,他就需要大会延期。没有当场対彰德卫几名高官执行军法处置,就显不出他周大虎的厉害和决心,更显不出他执行军法的严肃之意,就不会威慑一些宵小和侥幸之徒。 当众执行军法,这是这次大会最震撼人心的时候,不能没有。 想到这里,周大虎笑了,笑得很开心,他要在明日开会前见一见这五个人、也许还能达成一致呢?人心难测,也说不定。 卫署衙门后堂一间空闲的的房子里,屋中放了五个火炭盆,屋中此时温暖如春,一路上被冻僵的五人,坐在床上或者椅子上,正捧着一碗姜汤慢慢地喝着,身上不时的抖擞一下,看来受的症不少啊。 周大虎进屋没有打搅他们,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的观察着几人。正在低头喝姜汤的指挥佥事朱光灿眼角瞄见门口有人,大叫一声,“谁?” “我,彰德卫指挥使周大虎。”周大虎沉声应道,随即迈步走入屋中,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五人面前,身后站立着身着腰刀的田原和胡铁塔二人。 五人中朱光灿和高本阳站了起来,看见身边的三人没动也跟着重新坐了下去。几人端着姜汤僵在了那里。 “喝完姜汤我有事找你们说,岁数大了,姜汤不喝完容易得病。”周大虎淡淡说道。 五人看了一眼周大虎,将姜汤几口喝下,官职最大的郭斗冷冷的问道。“周指挥使大动干戈派出数百精骑抓捕我等五人,是想干什么?” 周大虎没有立即回答郭斗的问题,而是看了五人一会,才慢悠悠说道:“身为武官,五人之中却有三人长的犹如白面书生,不知弓马如何?” 朱光灿长的白白胖胖,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用兵之将,以谋略为主,并不需要将领冲杀在前,诸葛孔明先生手无缚鸡之力,不照样能打胜仗功勋盖世?” 周大虎心中有些无语,你他么的,拿古代名人比喻,是你这个渣滓能比的么? 周大虎呵呵一笑,道:“确实是有文人带兵成功的先例,但你认为会是你吗?” 朱光灿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问道:“大人动大量兵马抓捕我等,想干什么?” “彰显军法,杀鸡儆猴。”周大虎这次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直接答复与他。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接着而道,“整顿彰德卫,重新丈量军屯土地,凡是侵占军屯之地的,都给我吐出来,否则,我不介意杀几个高官,来完成这个目标。” 此话一出,五人面面相觑,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这……这是疯了吗?多少人多少年都没人敢动,你一个刚上来的世袭指挥使敢动几十上百年的积弊,这不是找死吗? 还有听这话的意思是,这是要拿自己五人开刀吗?想到这里,五人心中有些恐慌,他敢吗?从派兵数百人把他们省城抓回来这事来看,这是有可能的。 五人心中惊慌的时候,周大虎又开口道,“给大家几个选择,主动交出侵占军屯土地,不追责任;或者不交,顽抗到底,我会拿出有关证据,依法办理,到时候尔等丢官入狱,莫怪我心狠手辣。” 周大虎接着冷冷说道,“大家都是同僚,我不想让你等身死家亡,但是如今天下是什么样子大家不知道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喝斥 周大虎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对五人说道,“是内忧外患危机重重。就是有些官员贪鄙太甚,不知百姓疾苦,压榨百姓实在太狠,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百姓们是饿死不如为盗,大批饥民揭竿而起,如今已成燎原之势,朝廷是越剿越多,越剿越强。你们知道吗?” 五人听得心累,我们是武官,不是文官亲民官,百姓是他们逼得,不是我们,给我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五人心中一阵腹诽。 周大虎知道他们的想法,冷笑一声,接着道,“是不是认为你们是武官,百姓不是你们逼反的?但是,饥民之中的好多渠首都是军户和边军出身,而卫所的军户为什么会大量逃军,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世袭高官军政废驰,安于宴乐,完全丧失了进取心。” “不止如此,像你们这些人还贪的无厌,侵占军户军囤之地,不把军户当人看,把他们当做奴隶经常无偿使用,压榨他们,许多人干死干活一年,竟不得温饱且无法养活家人,一边为朝廷效命一边还不能生存,这皆是尔等之罪。” “彰德卫不革新除弊,大家都会继续沉沦而最后灭亡。饥民已经成势,建虏对我大明也是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我等军人能保家卫国,打败流贼和建虏吗?” 周大虎想到十年后大明的灭亡,建虏杀向中原,大明百姓死伤惨重,万里江山一片狼烟,心中是对彰德卫的革新除弊更加坚定,决不会后退一步,哪怕刀山火海也要闯过去。 五人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听着,心中却是翻滚不已,对方说这些话是不是要和自己等人翻破脸,不顾官场规矩了? 等见周大虎不说话了,郭斗冷声道;“周大人,你年轻刚上任过来彰德卫,这些积弊大家都是知道,已经有二百多年的积累,不是一人一职可以解决的。” “历任彰德卫指挥使都解决不了,不敢动彰德卫的原有格局,光是侵占军户屯田,上上下下大小武官多多少少谁没有侵占一些,但这辛侵占也是无奈之举,军户常年屯种,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种地之人,操练的时候能偷懒就偷懒,都是以应付了事,这能打仗吗?” “操练逼得太甚,极易发生哗变兵乱闹事,谁敢冒如此大的风险?我等多占的军屯屯田,也不是全部花在了自己身上,而是花在了家丁身上,一名家丁一年花费多达二三十两银子,大家这样的身份养二三十名家丁不为过吧?算下来,一年需要近千两银两,光靠俸禄根本养不起这些家丁、” 周大虎对这套说法没有吭声。身边的田原知道周大虎的意思,便假装发怒斥责道,“为了几十名家丁,就盘剥众多的军户旗兵,这是保小弃大,几十个人的家丁能打仗吗?最后还不得靠这些卫所众多的旗军吗?” 这时五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彰德卫指挥佥事李开先,这时开口说话道,“田百户是新人上任,对卫所作战情况有所不知、” “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威,卫所之兵常年都是七分屯田,三分军事,平时训练都是很少,如何能用?将一群散沙的兵丁投入,集中起来用于家丁精锐身上,不是更好吗?” 听到这里,周大虎有些怒了,厉声道:“胡说八道。家丁是兵,但也是私人之兵,你拿卫所之兵充当你私人之兵,用万千军户的权益养你私人之兵,使得卫所战力极为孱弱,还大言不惭,歪理满嘴,谁给你的胆子?” 彰德卫同知郭斗见周大虎有些暴走,开口缓颊道,“周大人。我等收编养一些家丁是朝廷武官普遍的做法,得到了朝廷的认可。” “周大人知道,我朝兵制是兵不知将,将不识兵,带兵之将的任务都是临时差遣,这样就有一个问题,带兵将领到一处地方,孤身一人,没有亲信。对手下的兵将知之甚少,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带兵的将领对部队掌握力很弱,而各地的军头汇合在一起大多都是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 “这在朝廷实力强大之时不显,在敌方较弱时也不会显。但是敌人强大时和其作战,军心浮动,身边连亲信的人商量都没有。更无督战压制之兵使用,也没有亲信之兵可用跟着上阵冲杀,正是有这些弊端,才有带兵之将自己上任时自己招募家乡弟子,或者其他老卒作为家丁,作为平时保护自己,战时作为敢死队和督战队使用,后面大家都知道了,朝廷也是予于认可。纳入经制之兵,给与饷银。” “我等都是武官,也不知何时就调往别处,只好在卫里养一些家丁,也是无奈之举,还请大人放过这些事情。” “至于点卯不到等事,我等愿受军法。请大人开恩,放我等一条出路。” 知道了大明在十年后要完,知道了历史走向,怎会后退呢? 周大虎冷冷的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给你们五人一夜时间商量做出决定,要命还是要财。三点要求,一是,交出侵占屯田,配合我顺利完成彰德卫军屯田地清丈。” “二是,交出属于彰德卫军籍的家丁,不属于彰德卫的家丁我不会管。” “三是,愿意跟我干的,欢迎,不过必须效忠于我,背叛者,杀无赦。不愿跟我干的,我也不强求,不要再管事了,养老吧。军饷会按时给与,生活会无忧而过。但是如果养老后,仍在背后搞三搞四,不受规矩或者暗中恨我想害我者,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灭你满门。” 周大虎环视五人一眼后,冷冷而道,“孰是孰非,你们自己选择吧!” 周大虎撂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屋中五人面面相觑,脸色阴沉之极,细看还带着一丝惶恐。 院中,田原问道,“大哥,明天这些人怎么处理?” 周大虎看了看天空,轻笑一声道,“看他们的选择吧。我不想杀人,可是不杀人人家不会把你的话当事看,虽然他们罪不至死,可是为了彰德卫改革和除弊,杀一人能救十人、百人,还是值得做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惊疑 周大虎转身看着身边的田原,道:“明天答应我要求的话。或养老或跟随我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当然也许是马革裹尸而还,不过死也是英雄。” “不答应的……”周大虎长叹一声,沉声说道:“那就去死吧。” “受了我军法三十军棍后,心中必然对我恨之入骨,定会不死不休。如果我常年坐镇彰德卫也不会在乎他们的一些小动作,可是事情并非会是如此,我们会今后四处征战和奔波八方,这里是我们的大本营和家、绝不予许有对我们怀恨在心的彰德卫高官在身侧,宁杀错,不放过。” 说到这里,周大虎脸色一冷,对胡铁塔说道:“明天执行军法由你负责,听我命令行事,不同意要求的,明天三十军棍打死。答应要求的就是自己人,还是不要打了,毕竟人是要脸面的,尤其是这样高官的人。” 胡铁塔嘿嘿一笑,大声回道:“大人放心,保证十棍之内打死。” 周大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杀人非我意,只是形势使然而已。 …… 屋中,周大虎走后。 五人都是官场上数十年摸爬滚打的人,都是知道了此次是极为危险,一旦选错,恐有生命危险。可是要他们交出侵占的屯田和手下大多数的家丁。也是万分艰难、这就是割他们身上的肉,放他们身上的血,真的是割舍难放、 郭斗脸色阴沉,呲着牙说道,“军屯田地侵占之事上下武官几乎人人都有,他周大虎年纪轻轻就不怕卫所闹事起来,甚至兵乱或者哗变?” “还有,没有这些屯田。大家的家丁也是养不起了,那些家丁都是双饷或者是待遇高于军户数等,这些家丁都是精锐之兵,稍一鼓动,所闹事情会不会给其施加压力,阻止其胡来?” 朱光灿立即摆手摇摇头,轻笑一声道,“郭大人说的事情,换成是别人也许就怕了,也许还很是有用,但是,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来说,这些都是没用。” “兵变、哗变等事还是死了这条心为好。诸位想一想,这个周大虎是怎么升上来的?是靠军功升上来的,和谁打的仗?是令朝廷精锐之兵心惊胆战、闻虎色变的建虏作战。其手下有一支精锐之兵,谁闹事、哗变等,就是给人家送人头,这样的事谁敢闹?” 高本阳接话道:“要不大家受过军法后,联系其身后势力共同弹劾周大虎,并发动大家的有关关系给其施加压力,怎么样?” 屋中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炭火燃烧的滋滋声,和沉重的鼻息呼吸声,气氛沉闷。 外面的寒风此时风力大了不少,不时响起一阵阵怪叫声,显得阴森恐怖,屋中灯火也是摇曳不定,忽明忽暗,五人也是心中有事都睡不着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焦虑之色越来越重、 很快,有人在压力下撑不住了,陈天章第一个站了出来道:“我…我决定了,田不要了就交出去,家丁三十人,其中二十五人是彰德卫的军籍,也交出来,至于是养老还是跟着周指挥使效力,看情况再说。” 陈天章的话一出,就招致了高本阳的怒斥,“叛徒,胆小鬼,我等五人应该共同进退才是,你竟如此不堪,被那个年轻毛头小子一吓你就软蛋了?” 被高恩阳喝斥为叛徒、胆小鬼、软蛋,气的陈天章浑身颤抖,手指着高本阳大声喝道:“你这个蠢货,还有脑子没有?年轻毛头小子能升的这么快就成为一卫指挥使?能大胜建虏?” 陈天章脸色一凝,继续说道:“那个周大虎敢派兵到省城开封府抓我等五人,只因点卯不到,大家是不是觉得太小事大做?” 这话一出,大家觉得确是有些小事大做,完全可以等几人回到彰德卫执行军法,为何这么急?冒着一定风险去省城抓普自己等人?几人看着陈天章等着他继续说。 陈天章看了几人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镇住了他们,心中一松,继续说道:“这个周大虎敢冒大风险去抓我等五人,必然不是那么容易放过我等的。” 陈天章龇龇牙道:“这次我怀疑不答应他要求的人,会被弄死或者进入大狱,其肯定已有准备,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朱光灿突然惊声道,“会不会执行军法三十军棍时,就地将我等打死?” “不会吧!我们可不是普通军士。”彰德卫指挥同知郭斗回了一句,心中却是一声“咯噔”。 随即大家心中都是一个寒颤,执行军法打死人,这是常事,也是当官的对付下面的人的一种手段,使用时多种多样的。执行军法打军棍,可以轻伤、也可以重伤,可以打残、也能几棍十几棍就将人打死。 屋中一片寂静,事关生命,赌吗?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屋中炭火红彤彤的,温暖如春,但五人确是身上寒冷如冰。 …… 今日是周大虎召开彰德卫百户和百户以上武官人员的日子,当然卫署的直领属官只要有品级都可以参加,甚至管事的经历司六房管事典吏等也可以参加,这是周大虎的特意安排。他们虽然无职无品,只是一名胥吏,但是确是具体办事的人,十分重要。 有了前几天的经历和消息,大家都不敢迟到和缺席。今天连周大虎的父亲周远山,也早早到了卫署衙门前等待鼓响、升帐、点卯。正所谓军前无父子。 在屋中一晚上的考虑,他们五人都心中已经有了大概决定,这个决定也许会改变他们的人生,他们五人也是脸色凝重。 约定周大虎见他们的时间取消了,传话说周大虎不见他们了,要他们在大家面前表态。 “这是要下狠手?”五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念头,“当众表态,当场杀鸡儆猴?”此时心中是又惊又怕。 明面上,卫署衙门是风平浪静,一片平和,而暗中,周大虎是调了五百兵马披甲整装以待在衙门附近,四门也是严阵以待,处于战时状态。 此次大会不光是彰德卫的事,也是各方利益有关方十分关注的大会。此时近在咫尺的彰德府衙、赵王府也是十分关注,而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开封府的都司衙门、巡抚衙门、按察司衙门也是或多或少关注着这场大会。 第二百七十四章 彰德卫大会开始 时间过得很快,已时到(早上九点至十一点)军鼓响起,卫署衙门十个高大威猛的军汉高声喊道,“彰德卫新任指挥使、河北路参将加副将衔,昭武将军,兼代州守备加振武卫指挥使衔,周指挥使升帐,点卯。” 卫署衙门前几十名百户、千户、镇抚官以及卫署大小官员排着队,按着品级鱼贯而入,每个人都表情严肃拧着眉头。所过甬道院子都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个个都是身披重甲,刀枪在身,甚至还有火器鸟铳在手,身上都有着一股彪悍之气,一看就知道是杀过人和上过战场的精锐之兵。 众人在这些兵丁面前走过,都是有些心惊肉跳。 “精锐,妥妥的精锐之兵,怪不得能打胜建虏,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强军!”众人都是军伍之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军兵的不凡。心中也是震撼不已,这兵是怎么练出来的? 除了震撼还有佩服,他们这些天时间都已经了解到,自己指挥使大人是白身出身,白身能练出精锐之兵,这是天生的将军之才。他们这些世袭的武官从心中知道自己是练不出来这种强军的。 周大虎的这种正大光明的震慑之意,大家都是心中清楚,当然效果也是很明显的,许多首鼠两端、犹疑不定的人随即心中有了决断;原本还想对抗不服的,看着眼前前的兵丁实力,也放下了心中的心思。这一刻,大家默默的已经有了选择,不敢再敢轻看新上任的指挥使一眼。 军中鼓响三边而停,卫署宽大的议事大厅之中已经站满了人,多少年没有这样开过大会了,大家都是有些手足无措。 要知道卫指挥使一直是世袭,没有大错和年老体衰不能胜任职责一般不会换人,除此之外,地处内地腹里的卫所都是只有一位世袭指挥使,这次确是有些意外,彰德卫有两名世袭的指挥使,当然一名调走了。地处边疆的山西等卫所卫指挥使员额不定,一卫会有三四名指挥使。 军鼓声音停止,大家站好肃立,大厅中一名高大的军士上前一步,高声道,“有迎周指挥使大人,到……。” 在大家的瞩目下,周大虎身着皇帝所赐的蟒服、腰系玉带,头戴乌沙双翅帽,脚踩白底黑帮高筒官靴,身后跟着两名孔武有力的带刀亲卫,缓步从后堂走了出来。 周大虎迈着虎步走到了大厅中上面的位置,站在位置前面看着大家,众人一凛,纷纷单膝跪地以军礼同声拜道,“百户(千户、镇抚……等)拜见指挥使大人。” 周大虎站在上面,环视底下众官一圈后,微微点点头,朗声而道:“各位都是彰德卫的官员,有的见过我,有的是首次见我,我就是新上任的彰德卫指挥使,大家也许会说恭贺大人升职,可我却不这样认为。” “这个指挥使的当法有多种多样,拿着饷银享受富贵、悠悠闲闲是一种当法;还有一种就是上报皇恩建功立业、下桖万千治下军户让他们衣食无忧、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是一种当法。” 周大虎看了一眼大家说道:“不错,本指挥使选的是第二种当法,励精图治、革新除弊,严令纪律,重现我朝太祖之时军威。” 大厅中一片安静,大家瞪着眼看着周大虎,脑子中一片空白,半天之后,浮现出四个大字“与众不同”,换成别人,敢说这话,早就被人打死了,或者被人呸死不可。但现在,有了以前的战绩和威名,大家现在是半信半疑。 “大家都坐下吧。”周大虎坐到了位置上。 很快,一队队亲卫搬来了一张张椅子,按照官位品阶引导众位卫所武官按照顺序坐了下来。接着便是卫中的镇抚开始按着军籍花名册一个一个点卯……,整整半个时辰后,点卯完毕,除了请假和值守带班的武官外,都全部到场。 周大虎高坐主位,大厅中点卯完毕后,他环视一眼大家缓缓说道:“彰德卫是什么?大家说说、” 彰德卫是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有事么好说的?众人一头雾水,但也知道此问不是这么简单,必有深意,能做到百户或者世袭百户的人都是官场上已经行事数十年,皆是经验老到之人,即使刚开始不懂,现在也是锻炼出来了。 大厅中众人不知道周大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都不敢搭腔,一时大厅中有些鸦雀无声。看着这一幕,宋时有些苦笑,这是大家都怕了指挥使大人,威名已是出来了。 周大虎见无人说话,就自己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彰德卫是什么?是的,它是卫所,是一个朝廷的军事屯田单位,他是军事单位,大家过的是军事制度,也就是说大家是一名军人,军人就是要纪律严明,号令如一。” 周大虎看了一眼大家,接着说道:“是军人就要守纪,就要刻苦训练,军人不会打仗,那就是失职,打不了胜仗那就是死。如今天下很不太平,全国各地都是战火不断,贼寇四起,关外辽东更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集结兵马入我大明杀人放火抢掠钱粮和我们姐妹,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大虎脸色一变,突然冷声道,“军人首重纪律,但是前几天,本指挥使升帐、点卯,六名指挥同知、佥事,只到了一人,其余五人没有请假也不到卫署点卯,军人违纪当受军规惩处。” “将人带上来。”周大虎暴喝一声,下达命令道。 一队亲卫带着凶煞之气,按照两人挟持一位官员的安排,将五人迅速拉到了大厅之中,郭斗等人已经是满脸惨白,眼神惊慌,心中已是惊恐万状。不是说只要我们答应条件,就会放过我们吗?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周大虎可不管他们想什么,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随即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朗声喝道,“卫镇抚司出列。” 卫镇抚司两名镇抚姜家让、郎守法二人沉着脸跨前一步出列,向上抱拳一礼,站定等着周大虎发话。 二人表面沉着,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慌乱无比,五位都是二人的上官,身后的关系都是一大堆,这下估计都得罪死了,现在二人已是没有退路,只好一路向前冲了,希望指挥使大人能撑得住,从今日起,他们就只能跟着眼前的年轻的指挥使大人干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指挥佥事朱光灿 周大虎冷声道:“你等二人掌本卫刑名和军纪赏罚,这五名犯官该如何处罚以彰军纪,讲。” 二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周大虎抱拳一礼,又向在坐的众人一礼道:“回指挥使和众位同僚,卫署升帐无故而点卯不到者,首犯军棍三十,再犯军棍六十,三犯点卯不到者,斩。” 这个规定大家都知道,只不过都是作战之时才会升帐、点卯,还有事先大家都知道情况,这次却是不告而做就升帐、点卯,这一下大家今后都得十分小心,日子不会好过了。 两位镇抚受罚的军规一出,周大虎大喝一声道:“执法队就位。” 门外进来十余名光着膀子的大汉,个个雄壮魁梧不凡,手里拿着一根儿童手腕粗的军棍,尤其是为首的大汉,身高近七尺,明显比别人高出一大截,也更壮硕,也是光着膀子,胸前还长着一大撮胸毛,让人看了心中胆寒不已。 “这是要当场打死人的苗头。”众人心中产生了不好的感觉,脸上更是严肃无比。 胡铁塔带着执行军法的军兵光着膀子,拿着军棍,站立在大厅中两侧静静的等待着周大虎的命令。 周大虎看着胡铁塔等一行人大冬天寒九腊月光着膀子笑了,“威吓人也不用这样做,虽然大厅中有炭盆,也是很冷的。不过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笑归笑,正事还是要办。 周大虎望着下面还在有些惊慌的五人,脸色一沉,严声问道:“你等五人可是知罪?” 五人看了一眼上座的周大虎,看了看身边执行军法的大汉,同声回到:“点卯不到,是我等之过,愿认军法。” 周大虎接着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说的吗?” 周大虎特意提醒道,这些人到底打死不打死,现在周大虎有些犹豫了,今天早上,他和宋时谈了一些,宋时是坚决反对杀人,宋时认为一旦杀人就是不可后退一步,没有转圜余地了,省城和朝廷都会物议非非,将会对自己极为不利,还有就是六千兵马还没开始募兵和训练,份量在朝廷那里还是有些轻,极易被扳倒,到时候就是皇上也是难保与他。 这话是不错,若在承平时期,完全可以,但在现在……已经是大明王朝最后的十年,自己不进行大动作,迅速安定一方,耕耘一方,自给自足,并结余出大量钱粮来整军备战,收拢饥民,错过这个时机,时间就来不及了。 磨蹭了半天,朱光灿牙一咬,上前一步道:“回大人,下官有话说。” “朱光灿,你敢?”郭斗暴喝一声,想阻止朱光灿这个软蛋答应周大虎的要求。他昨夜想了一晚上,还是舍不得多年自己和祖上积累的屯田,以及自己养的家丁,他不相信周大虎敢杀人,朝廷的言官可不是吃素的,他要搏一搏,真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到时候再说。不过这一下的招数,就让自己屈服,想得太美。 这一声暴喝瞬间让指挥佥事朱光灿有些而动摇,他看了看四周,顿时犹豫起来。 周大虎脸色一寒,看了一眼胡铁塔,胡铁塔见自家大人看了过来,顿时明白了其意,向身边的两名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立即上前反剪郭斗双手,将其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弹。 郭斗脸贴在地上,大声嚷道,“我是彰德卫指挥同知,从三品官阶,没有朝廷的命令你不能杀我,周指挥使你还年轻,你不要自误。” “让他闭嘴,聒噪。”周大虎冷冷说道。 一块布团塞进了郭斗嘴中,声音戈然而止。 “你有何话跟我说?现在可以讲了。”周大虎盯着朱光灿说道。这是一个突破口,看能不能打开,他和宋时安排的后手就在那里,说与不说,只是简单一点和复杂一点而已。 朱光灿胖胖的脸上已经有了汗水,紧张的吞咽了几下口水,颤声道,“下官有事要说,下官前些年多占了一些军田,如今看卫所月粮都无法按时发放,下官心中有愧,愿意交出这些额外之军屯田地,为卫所解忧。” “下官这些军田都是靠近水源,亩产都不低,也许能为卫所分忧解难。” “另外为了加强卫中的力量,下官决定交出家丁充实卫中力量,为朝廷荡灭流贼和建虏而出一份力。” “本人也将出粮食五百石,用于赈济卫中贫困军户,让大家都能生活下去。” “下官将今后尽心辅助指挥使大人做好卫中事物,让大人练出一支精锐之兵,多打胜仗,为朝廷再立新功。” 这些话终于说了出来,朱光灿心中长出一口气,身上轻松不少,压在身上的担子终于没有了,实在是选择时的纠结太难受了。 不管这次自己是不是软蛋,还是吃大亏,他都没有怨言,他相信自己几十年的眼光,现在是乱世,只要打不赢建虏,辽东建虏那边的朝廷军队就是一个钱粮无底洞,朝廷早晚被拖垮。 没有了钱粮,这些饥民能剿完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情况和唐末黄巢流民又何其相似。 他对大明的卫所、边军和河南各府的情况是十分熟悉,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年,大明就没救了。朝廷的威望军事实力一再被削弱,时间一长,各地对朝廷不满的各色人等,都会跳出来兴风作浪,天下大乱,已为时不远。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这使得朱光灿念头通透,瞬间想了许多,望着上座的周大虎一片火热,“年轻会练兵又能打胜仗,这是少见的良将啊,自己屈身跟着一定不会亏。” 朱光灿又转头看着被按在地上直哼哼的指挥同知郭斗,一脸鄙视,就是这个家伙,刚才差点让自己犹豫放弃、让一些身外之物蒙蔽了自己双眼,坏了自己的好事,你一个睁眼瞎,真是活该这样按在地上。 朱光灿做出决定后,越想越觉着自己选择的对,不由自主的身体站的更直,脸上大义凛然,头颅也是高高扬起。 第二百七十六章 彰德卫新规 周大虎微笑着看着朱光灿,心中对其的表现是十分满意,如果不是自己亲自威逼的他,说不定还认为其人的人品是多高尚,不过他也有些意外,这个朱光灿不但要上缴侵占的屯田和手中的家丁,还额外捐出五百石粮食,让他高看一眼这个看着白白胖胖的朱光灿。 有了这个好的开头,周大虎就要把事情铺开了,把话说到明出,让大家知道自己的想法,这样事情才能快速解决。快刀斩乱麻、他不想再犹豫了,这个机会他要抓住。 周大虎站了起来,双手鼓掌,底下的众人有些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跟着周大虎老兵和部属却是明白这意思,也立即跟着鼓掌起来,不知道意思的众人看着周大虎上任跟者的部属,脸上带着笑意,再加上鼓掌古来有之,表示赞同和认可或者鼓励或欢迎。大家都明白了意思,也是跟着鼓起掌来,大厅之中噼噼啪啪响了整整几十息。 过了一会,周大虎伸手止住了长响不停的掌声,朗声而道,“刚才朱指挥佥事的话深深震撼了我,朱指挥佥事这是忧国忧民,品德高尚,他的话给我提了个醒,就是彰德卫要发展壮大,必须进行革新除弊,否则,有一日建虏或者流贼打来,我们不敌,就是死亡降临,这种情况在我周大虎这里,是绝不予许发生的。” “现在是朝廷内忧外患,对百姓对我们卫所军户都是一场灾难,这是我们心中不愿意的。但是对我们军人又是一场大机缘大造化,这是我们的天地,是大家建功立业的大机会,封妻荫子、得封世爵封公封侯都是有机会,人生苦短,何不搏一搏?” “我周大虎的事情大家有些知道,有些知道一些但并不完全清楚,今日我就讲一些。” 周大虎环视大家一眼,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我周大虎之前在崇祯四年还是一名在山中挖药打猎的少年,那时我十六岁。在一次挖药过程中,因采一株珍贵的草药,我从悬崖边上掉了下去,幸亏被一株长在悬崖上树杈挂住,又被一起的发小拼着性命救下了我。” “从那时起,我就想着自己不能能这样活着,但是自己只有一身力气和打猎练出的不错的箭术,别的手艺不会,怎么办?前途只有两个,当兵和加入流贼,最后我选择了当兵为国出力。” “后来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靠着一个搏字,短短两年我做到了千户,不到一年,我就成了一名正三品指挥使。” “我说这些不是炫耀什么,而是告诉大家,只要敢搏,军功有的是,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彰德卫里面的利益只是一些三瓜两枣,不要在自家搜刮盘剥底层兄弟、袍泽、手足、属下军户,不然打仗卫所的士兵怀着怨恨、不满去作战,人心不齐,能打胜仗吗?” “我们当武官的基本是什么,是士兵。古有爱兵如子之说,是因为武官的生死、荣辱、富贵全系于自己的军兵身上。这就是领兵能打胜仗的最基本条件。只有那些愚蠢的武官才会盘剥自己手下的军户,并不把他们当人看,这些人早晚会死得很难看。” 周大虎的话震荡着大厅中的众人,这些话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承平太久,大家都被眼前的小利蒙蔽了双眼,且也没有机会去获得战功,时间一长,就成了习惯。而现在民乱四起,建虏不时入关抢掠,机会现在多的是,只是有莫大的生命危险,搏吗?很危险,敢搏吗?大家在心中自己衡量着。 大厅之中众人都有所思考,但这不够。周大虎深深知道人都是有惰性的,光靠一些好话严语是不行的,必须要有惩罚措施和行动。 周大虎接着说道:“为了革新除弊,从现在起,我宣布:不领兵打仗的武官不准用本卫的军士充当家丁,自己掏钱从外面招募家丁可以。但也有一个限制,人数不得超过十人,再多需要卫署批准才行。违者军法处置。” “二,彰德卫屯田重新丈量核实,分配军户土地。凡是被侵占的军田,只要交出就不追究责任,不交出的严追责任,军法处置。此事不分卫署内外。” “三,今日起,不准上级官员将领无故役使军户为其无偿干活。” “四,今日起,军户全员训练,实行七分军事,三分屯田之政。卫所七成全员训练,三成屯田人员训练量减半,凡兵将偷懒懈怠者,军棍十下。” 周大虎停下看了一眼大家众人的表情,肃声说道:“今后军户的月粮不会再有短缺、克扣,也不会再有拖欠,月粮我会足量按时调拨给卫中,如果再发生情况,就不要怪我乱世用重典,杀鸡儆猴了。” 说完了自己的意思,周大虎转头看向朱光灿,笑着说道,“朱光灿指挥佥事心想朝廷,担忧解难,品德高尚,殊为难得,理应嘉奖,本指挥使将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朱指挥佥事为国忧愁,劳心劳力,身心交瘁,三十棍军纪之事暂缓押后,等其身体好后再为执行。” 周大虎大声道:“请朱指挥佥事上座。”说完,让亲卫搬了一张椅子请朱光灿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等朱光灿就坐在自己身边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指挥佥事陈天章愿意退还多占卫中屯田,并交出卫中军士家丁,支持大人清丈屯田和加强军事训练等事宜。并捐粮食二百石,以表心意。” “好,好,我彰德卫不是没有睁开双眼的人,还是有仁人志士的。”周大虎笑着而道。 “还有没有人学两名指挥佥事,为国解忧啊?”周大虎环视大家说道。 随即有一些百户站了出来,表态支持周大虎的决定。 周大虎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让他们会议完后下去登记一下,现在他要处理军纪之事,威镇不服之人,做事情都要一手拿大棒一手拿利益,恩威并重,才能服人。至于以理服人,那是在梦中,在周大虎的现实中不存在。 第二百七十七章 执行军法——从郭斗开始 周大虎看了一眼按在地上还在哼哼的郭斗,又看了一眼指挥佥事高本阳和李开先,脸色肃穆,眼神凌厉,厉声道,“军中以法纪为本,无纪不成军,任何人犯了军纪都要严格执行,不以身份贵贱而有所区别。” 随即周大虎冷冷道,“说了那么多,该做了,彰德卫改革之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现在开始执行前几日的升帐点卯不到的军纪。” “开始执行!” 命令下达,胡铁塔光着膀子,上前一步,向上座的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得令!” 说完转身盯着按在地上的郭斗,嘿嘿一声怪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脖子一扭,浑身关节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听着让人有些惊悚和害怕。 胡铁塔走到郭斗跟前,嘴一撅,手下的人明白意思,上去就扒下了郭斗的裤子,露出了白白的屁股,在大厅中十分惹眼,而郭斗觉着自己下半身一凉,知道了自己被扒下了裤子,不由得脸色涨的大红,羞愧难当,嘴中更是“呜呜”哼着,想说却说不出来,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挺着这样做值不值得。 卫镇抚郎守法沉着脸大声而道:“行军法。” 胡铁塔轻笑一声,从一边拿起军棍,看向周大虎的信号,“是打死还是重伤、还是轻伤?” 得到是重伤的信号,胡铁塔有些失望,但他却是忠心耿耿之人,执行命令是不会打折扣的,自己大人要他打成重伤,那就是重伤,不会要命。 为了震慑大家,打鸡敬猴,胡铁塔将郭斗的嘴布取了出来,顿时一声凄惨的叫声传遍大厅,“我是朝廷从三品卫指挥同知,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清屯应是巡抚衙门和都司的事,大人不经过上面批准就开始行事,这是自误前程……” 周大虎冷冷一哼,厉声道:“简直是胡说八道,王子犯法于民同罪,何况你一个区区的从三品卫指挥同知。清理屯田是革新除弊,对朝廷有利、对军户有利,又能提升战力,何必请示?按太祖之令行事,谁敢反对?乱言惑众,加打十下军棍。” 胡铁塔手起棍落,一棍下去,只听“啪的”的一声,一声惨叫响彻卫署大厅,让人不寒而栗。屁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让就近就坐的武官看着心中是惊悸不已。 一声声的军棍落在人肉上的声音和郭斗的惨叫,震荡在大家心中。十余棍后,随着惨叫声越来越小,周大虎止住了再打下去。他长叹一声,“还是自己心太软,不适应战场之外的狠心。” 胡铁塔上前查看了一下,向周大虎报道,“回大人,犯官已经昏死过去,执行了十三军棍,是否还要执行军法下去?” 周大虎看了一眼身旁的宋时,宋时焦急的在下面悄悄地摆摆手,提示不要打了,再打就会打死人了。 看了看宋时的动作,周大虎也理解他的心情和顾虑,想了想,周大虎摇摇头,算了,谁让自己心太软,开口说道,“犯官已经昏死过去,已经不适宜再行军法,记账还有二十七军棍,待其身体有所恢复再继续行其剩余军法。” “其他人接着执行军法。” 周大虎的一句话,顿时让两名还没表态和执行军法的高本阳和李开先吓的腿肚子一软,就往下出溜,随即大声嚷道,“指挥佥事高本阳愿意交出家丁和多占屯田,全力支持大人革新除弊。” 高本阳声音刚落下,又一声音紧跟着而到,“指挥佥事李开先也愿意交出家丁和多占屯田,全力支持大人革新除弊。” 周大虎心中笑了,脸上还是冷冷而道,“本指挥使对二位的知书达理、心系朝廷极为称赞,但所犯的军法还是要执行,不能因二人支持于我就免其军法军纪,军棍三十照样执行。” “执行。”周大虎下达命令道。 二人都要哭了,我们都表态了怎么还是要打我们,这……这完全不合理啊,怎么这么倒霉?想一想自己的屁股马上就要开花,心中是万分惊悚,嘴中直喊,“大人手下留情啊、手下留情啊……” 周大虎暗骂一句“蠢货”,只好看着高本阳先被按在地上,露出屁股准备受刑。胡铁塔手提军棍走到跟前,低头说道,“有病。” 高本阳一听心中更是气愤,我都这样了,还骂我有病,你全家有病。见对方迟迟没有开始落棍,再想一想刚才的话,脑子轰的一下开了窍,大声喊道,“指挥使大人,我身体近日不适,有病,请大人开恩。” 周大虎看向卫镇抚,郎守法上前一步,道:“回大人,犯官身体有恙,不适用刑,可押后日期再行军法。” “可。”周大虎应道。 高本阳心中松了一口气,速度奇快的拉上了裤子,站了起来,向周大虎拱手一礼谢过恩后,便回到了自己座位之上,心中有一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随后几人也是自称身体不适被压后执行军法,周大虎对这些是顺其自然,他的目的是革新除弊的政策能顺利展开,其他现在都放在后面以后再说。至于军纪会不会因眼前的事而让人觉得不严肃而不放在心上,而军纪有所废弛?谁想以身试法那就试试。 周大虎转头看向最后一个还没有表态的指挥同知毛玉,双眼如刀冷冷的看着他,意思也是十分明白,这是要他当场表态、 毛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郭斗,又看了一眼极为熟悉的几位指挥佥事,他们的选择不管是那样,他都理解。连他这在场的六人怕死吗?怕死,可是也不怕死! 人怕死,才是正常的,这是人的本性,天性如此。不怕死也是真的,大家都是世袭武职出身,常年生活在卫所这样的大军营中,从小目睹耳染多多少少也都继承了一些军人血性。自踏上世袭军职这条路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要么战死,要么老死,这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宿命。 只是大家都不想死得窝窝囊囊,都想有一番作为,现在出现此种情况,也是现实使然,如果没有这天下大乱,或者周大虎战胜建虏的巨大功绩,大家也许会联系身后的关系,与周大虎搏一搏,但现在吗……还是算了。 还有大家知道新指挥使的革新除弊所施行的政策是对的,大家心里也是对朝廷的前途有些悲观,事关自己本身,心底里大家也是渴望有一些好的变革。在乱世中,自己栖身的卫所强大对自己也是极为有利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想出将入相 沉默了半天,在众人的注视中,毛玉开口道,“指挥同知毛玉支持大人的革新除弊,愿意退回多用的屯田,和卫中军籍的家丁。”说完躬身一礼,然后缓缓退回到自己座位上。 周大虎深深看了一眼坐下的毛玉,起身道,“毛玉指挥同知深明大义,不计自身得失,一心为公,令人感佩。本指挥使代表彰德卫全体旗军,感佩毛同知之大义。” 解决好毛玉后,周大虎面向大厅中众卫所官员,大声说道,“现在朝廷内忧外患,正是用兵之时,也是我辈男儿立功的难逢之际,建虏一颗人头就是银子五十两,或者是升一级世袭。建虏也不是三头六臂,也和我们一样都是一样的人,可杀、可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林县就有上百建虏俘虏在那里做苦工,难道这样的建虏可怕吗?” “一点都不可怕,可是为什么建虏屡战屡胜?因为建虏军纪严明,上下一心并且有钱都把银子用到了打仗上,这就是不同。” “此次革新除弊的目标就是要彰德卫的所有军户能够温饱,卫所粮饷能够自给自足,卫所旗兵都能够得到充分训练,并且人人都能披甲,使彰德卫在这兵荒马乱之中不仅能够自保,还能有余力为朝廷效力,为自己立功受赏,甚至世袭公爵,也不是不可能。” “本指挥使言尽于此,不管大家听进去我的话有多少,但是敢有任何人不听命令,或者是听令后阳奉阴违,丑话讲到前面,到时候别怪我军法处置弄死你。” “好了,现在散会,屯田清丈事宜由经历司宋时宋大人全权负责,宋大人是我心腹和最倚重的幕僚,全权代表我处理卫中事宜,我不在卫中他就代表我,谁敢不听令行事,别怪我不客气。” 周大虎环视了一眼大厅中的众人,直接迈步回转后堂,剩下的事都交给了宋时处理,官场上的交际来往还是由专业的人来做,自己是不合适的。 在卫署府后堂休息了一阵子后,终于等来了宋时。屋中周大虎二人都是有话要说,但各自坐定后,一时陷入了沉默。 半天之后,宋时首先开口道,“大人是不是觉着我的建议有些柔弱,不够刚硬?” 周大虎点点头,缓声说道,“有些。” 宋时沉默了一下,看着周大虎问道,“大人的目标和理想是什么?有何打算?不知道大人的具体想法和目标、理想等,属下的意见恐怕难以完全契合大人的想法。” 屋中只有二人,周大虎想了想便肃声而道,“宋先生,武职最高做到什么地步?” 这个问题很简单,在大明以文驭武,武职的天花板就放在那里,很简单,但既然大人问了,他还是答道,“实权一镇总兵而已,虚衔五军都督府正一品都督,再上就是世爵伯、侯、公,世爵非大军功不封。世爵也只是一种待遇而已,并不是事权。” 周大虎点头,叹了一声,道,“那些都督虚衔和世爵封妻荫子我也不在乎,在这乱世中实权最是重要,也不过就是一镇总兵而已,可这不是我最终的目的,现在我已是加副将衔,实权一路参将,只要能打胜仗,一镇总兵还远吗?” 宋时两眼一凝,轻声问道,“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周大虎笑了笑,随即脸色一肃而道,“我想出将入相。” “轰”的一声,宋时有些心神不稳,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他有些身形不稳,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出将入相”这在过去是有过,还有不少例子,不过是文人有一定地位,再去领兵,而后又入相,如,宋朝范仲淹(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参知政事)、文彦博、隋朝高颎(大将军、宰相),三国蜀汉诸葛亮等等,都是先是文臣,后领兵闻名后世,皆是文武全才,其后处境也是平安。 而武将再入相着,最让人想起的皆是曹丞相——曹操。当然还有许多下场不是太好的,如战国的吴起,汉朝的韩信封大将军、左丞相,这些人的下场都是不好。 当然也有下场好的善始善终,名声留史的,如唐朝的李靖,封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当然最近的还是本朝的征虏大将军、右丞相徐达,可是之后再没有武将有如此地位者,其后更是大小左右相制,以文驭武,现在想成为徐达一般,已是不可能了。 宋时摇摇头道,“大人知道朝廷的现实,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虽然不是固有定例,但绝大多数都是如此,除非大人军功盖世,犹如东汉末年曹操功高盖主,不过真到了那一步,入相不入相,也就不重要了。” 周大虎摆摆手,道,“我不想做曹操,只是深感我朝文武经纬分明,对现在的朝局有些不适应,尤其是想革新除弊,实在是太难了。” “拿我举例,我想清屯充饷,可侵占屯田的不只是卫所武官,还有当地的士绅豪强以及一些农户、甚至有王府庄田牵涉其中,这就不是我一个卫指挥使武官可以解决的。” 周大虎呵呵一笑,道,“现在朝廷对局势还是掌控之中,说这些还是太远,这也不过是我之理想,是我努力的方向而已,听听就好。” 周大虎想起了建虏崇祯十七年入关后的人事任命,由于建虏并没有充足的文官之才使用,而派出了大量的原大明投降武将充当巡抚、和总督,这些人在兵荒马乱的时期,作用明显,比一些文臣之官在处理战事时,要有力的多。这也是建虏能立足立稳中原的原因之一。 择才而任而不是分成文武经纬分明,这才是今后的治国之道,至于武将担任巡抚、总督的官职会不会重现唐末的藩镇之祸?历史上已经证明是不会的。大明的官制集历史上的经验和智慧,已经很是完善,又经过数百年的不断改进,大小左右相制,几乎不可能再发生武将祸国之事。 当然没有不亡的朝代,也没有永远适应时代的官制。大明的官制在其亡后,清随明制又延续了二百多年,说明明朝官制还是有生命力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事情的缓急顺序 知道了周大虎的真实意图后,宋时知道自己今后该出何种的建议了。宋时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熟知官场规则和衙门事务,这也是大人最需要自己的地方。大人是白身靠军功升上来,对官场是完全不懂。 要知道,官场如战场,甚至更为血腥凶狠。战场之上搏杀只不过是自己一人之命而已,而官场之上一旦败下阵来,甚至是祸及家人,满门牵连或者是受诛灭门。 这也是宋时强烈反对周大虎借由军法之事,打杀郭斗等人的原因。现在自己这一方等人的情况正好,周大虎担任一路参将和指挥使,六千员额正要开始募兵,银饷已经到位;还有扬中玄大人成为河南按察司分巡河北兵备副使,刚到其住所怀庆府,确实不宜惹出事端来影响这得之不宜的大好局面。 宋时看着周大虎轻声道,“我知道大人心中有些着急,对卫所的现状极为不满,但是大人要知道,这是二百多年一年一年积累下来的积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能莽撞行事,一着不慎被一些有心人抓住把柄攻击,非但完不成自己的想法做成事情,反而得不偿失,对大人今后各方面都会有很大的坏的影响。” 周大虎没有说话,想了想后年崇祯九年孙传庭上任后的清丈充饷,人家是霹雳行动,凡是不服的,都被孙传廷拿下或者枭首,当然最后崇祯十一年其上京时入狱也有在陕西行事作风狠辣的影响。 不过孙传庭人家是钦差巡抚权力很大,自己只是一卫指挥使和一路参将,管不了彰德府的民事和王府田庄,看来得慢慢行事借助扬中玄大人的权利才行。 周大虎想着事情,宋时以为大人不满意自己的建议,就接着说道,“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请大人忍耐为上。” 说完,跪地向周大虎请罪。他自己当幕僚多年,还是掂的清自己的身份的。 周大虎见宋时向自己请罪,赶紧将其扶起,缓声说道,“先生快快请起,我只是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有些走神而已,对先生的建议我考虑过,先生所思滤是对的,我有些心急了,急则不达。” 有了周大虎的表态,宋时心中一松,当幕僚的最怕的就是失去信任,如今不是对他不满,他就彻底放了心。 周大虎当时想干掉不服自己的人,决定快刀斩乱麻,也是有充足理由的,他是不会蛮干的,只不过所依仗的理由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 所依理由还是仗着自己的军功和重用,估计皇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真处分自己,鉴于历史的走向,他也不在乎朝廷百官的口诛笔伐,皇上处罚如果重了,大不了辞职,等着朝廷再次起复。 正好趁着这段清闲的时间,领着自己的兵马改头换面暗中加入流贼发展一番,兵源、工匠、钱粮、还有各种人才都有了,到时候朝廷起复兵强马壮,力挽狂澜与大厦将倾,一出而名更好! 可惜自己的想法有些太理想和喜剧性,还是稳打稳扎一步一步来好了。 事情是急不来的,周大虎和宋时商量了一下,把要办的事情排了个先后缓急,决定先把六千募兵先招到手,并立即训练起来,乱世之中有兵才能自保,现在周大虎是兵力有些严重的捉襟见肘,使得现在贾木青等人就是因为没有兵丁亲兵所带,因此迟迟没有能去上任。 当然还有现在就要开始大面积开始兴修水利,明末几乎是年年干旱,只是大小程度不一而已,周大虎记得历史上明末有一个数年连旱,时间就是崇祯七年一直到崇祯十四年,旱灾又往往伴随着蝗灾,使河南经济民生得到极大的破坏,不知有多少人倒毙沟渠或横尸路野,千里赤野,百里荒芜,十里不闻鸡鸣犬吠,蒿草茂盛,村空无一人。 “要趁着冬季大修水利,这件事刻不容缓。”周大虎心中有些着急,崇祯七年到崇祯十四年这一个连旱的八年,也是大明朝最为关键的八年,李自成等人由盛转衰,而又复起兵力大盛,就是这关键的八年,旱情的连年爆发有巨大关系。 “要早一点就开始备战备荒,这也是刻不容缓。”周大虎觉着自己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些分身乏术,这……还是自己身边缺少人才,尤其是一些有理政经验的人才,一个宋时还是太少。 “大人怎么处置郭斗?我害怕其心怀怨恨,给其后的新规执行找些麻烦。还有前指挥使王家相,现在的都司指挥同知,他也占有不少军屯以及卫所之中的军籍家丁,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处理?不处理又恐怕会留下大人欺软怕硬的印象,规定不一致,或有人心不服之疑。处理,毕竟是上司,也有些不妥,怎么办?请大人决断。” 周大虎想了想,对宋时说道,“这两件事由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了。先把卫所的清丈和水利先搞起来,还有把大家的月粮和拖欠补发了,先干这些再说。” 两人结束了会谈,宋时匆匆离去,周大虎长叹一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 河南怀庆府。 扬中玄坐在兵备道衙们看手中的兵部敕令。兵备道虽是文官担任,但是属于兵部管辖,在新的兵备官员上任或者顶替时,兵部都会发出一道敕令,指导兵备官员知道自己的任务职责和管辖范围,也是兵备官员行事的根据。 扬中玄看着手中的兵部敕令,深感自己的责任重大,除了整饬兵备,修缮城池、还有操练兵马、清查钱粮、稽查奸棨、问理刑名、保障地方、禁辑盗贼、还兼管马政、屯田、盐政。当然现在最主要的职责还是整饬兵备,操练兵马等,抚剿盗贼和流贼,任务之重,这是不可言语。 河北分巡兵备道撤消、又重设来回数次,自嘉靖三年再设,嘉靖四十一年又明确该道设置,“河南分守道驻怀庆,分巡道驻磁州仍兼兵备”,不过后来兵事严重,又调整河北分巡兵备道改驻怀庆府府城,分守道搬到了怀庆府武陟县主管治河。 第二百八十章 发放月粮和自力更生 扬中玄招来兵备衙门的属官经历司经历,沉声问道,“衙门中的兵册在你那里吧?取过来我要阅看。” “是大人,下官立即去取过来拿给大人。”经历司经历杨文躬身一礼便缓缓退了出去。 这名杨大人和自己是同姓,所以他特意打听了一下扬中玄的来历和任职经历,看后心中很是佩服,这是一名从知县历练上来的,知州、又到一府同知,再到按察副使兵备,一步一个脚印而上来的,这是一名循吏。 杨文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把有关的卷宗拿到了扬中玄面前。 扬中玄挥退杨文,坐下仔细翻看起来拿在手中的卷宗,他要尽快熟悉兵备衙门的有关情况和人员配置。 分巡河北兵备道辖三府一州十八县,民壮四千三百八十九人,州县巡捕官分领操演,巡检司六,共有弓兵一百七十人,还辖有二卫、两守御千户所,只是逃军太多,员额严重不足。 扬中玄看到兵备衙门仓库之处,看的非常仔细,仓库之中存粮还是不错的,每年布政司都会留存两年的卫所兵丁军粮,以便有事启用,以备战时之用。兵器库也是不错,还有数千件兵器,只不过时间都是很长,算是老旧兵器。新打造的兵器只有区区数百件,还是这三四年一共打造的。火器新的几乎没有,弓箭倒是不少,虽然老旧,但还是堪用。 扬中玄看到兵器这一方面,就想到了周大虎要他帮忙的事,向自己要工匠,各种各样的工匠,修缮城池的、建造城池的、木匠、泥瓦匠等,还有打造兵器和盔甲的,以及火器、火炮、火药匠人等等。 想到这里,扬中玄想笑,周大虎这小子这次不知缴获多少银子,出手这么大方,又是扩建城池,又是大规模打造兵器盔甲,就不怕别人知道妒忌? 自己刚上任,还不宜大规模调动工匠,还是暂时缓一缓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自己亲手掌握的标下人马整顿一番,再从大虎那里调来几名心腹将领,彻底掌握手下标兵并训练成精锐。 自己现在和周大虎已经是荣辱一体,不可分割,周大虎也是自己执掌兵备道最大的依仗,当然要从他那里调过来一些老兵悍将,在自己麾下听用,有周大虎这层关系,对自己不会有二心,使用起来忠诚可靠,还悍勇不怕死。扬中玄对周大虎练的兵还是很佩服的,这可是能和建虏一战的精锐之兵。 扬中玄正在想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扬中玄眉头一皱,还没有说话,门便被撞开了,经历司经历杨文有些慌里慌张撞了进来,大声而道,“大人不好了,前方传来消息,从陕西过来一大股流贼足有十几万人,其中一股上万人从陕州渡河北上了山西平阳府,恐怕会……”话没有说完,但扬中玄知道其意思。 陕州就在怀庆府边上,隔了一个渑池,百里之地而已,这一股流贼会不会从山西阳平府转到怀庆府?怀庆府除了府城城坚高大,其余之大都是城小兵少,而怀庆卫兵备不整,真要流贼过来怀庆府,怀庆府就危险了,自己刚上任就被流贼肆虐驻地,朝廷就是体谅自己刚上任,也会遭到物议非非。 “大人,抚台大人已经从洛阳启程准备移驾到怀庆府,主持有关大计,预防流贼进入怀庆府,践踏蹂躏河北三府,甚至由此进入北直隶……” 扬中玄打断了杨文的话头,问道,“抚台大人何时到怀庆府?” “后天,预计就在后天,上面已经传来了命令,不准迎接,一切从简。”杨文恭声说道。 “知道了,退下吧!”扬中玄挥退杨文,他要想一想怎么办?要不要调周大虎过来?半天之后,他摇摇头,周大虎的一些计划并没有隐瞒于他,他是知道的,现在周大虎那边也是关键时刻,不能妄动,抚台大人到了,估计不会有大事,想到这里,扬中玄心中平静了许多。 …… 彰德卫府城卫署。 今日大早起来,北风呼啸,寒风凛冽,在府城的卫所军户却都已经聚在卫署前面,脸上带着喜悦和一脸期望,等待着卫所月粮的发放。 不错,今天是彰德卫发放月粮的日子,原来指挥使大人对他们说的发放月粮的日期定的是十天或者半月以后,想不到提前开始发放了,这让大家欣喜不已,有了月粮的按时的发放,大家都能挺过去这个严冬,更让人惊喜的是拖欠的三个月的月粮也将足额发放到大家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间来到已时(早上九点至十一点),一辆辆大车拉着大批的粮食已经到了卫署门口。以往卫中发放月粮的固定地方,是在卫仓,这次周大虎定在主街上的卫署前面发放,也是让府城之人民众等,看一看彰德卫的变化。 这时卫署大门打开,里面先出来一队队甲兵,随后一名年轻无比的将领走了出来,大门之外众军户一见,有些楞征,但也有人认识周大虎,何况还有一边值守的周大虎亲兵等人认识。 “拜见指挥使大人。”值守的亲兵单膝故地向周大虎致以最高的敬礼。不认识周大虎指挥使的身份的,见身边的兵丁跪地拜见,口喊“指挥使大人”,哪能不明白眼前将领是谁,随即大家纷纷跪地向周大虎跪地拜见。 “大家都快快请起,天寒地冻,不必如此多礼。”周大虎面带微笑双手伸开弯腰虚扶大家,等大家起身后,周大虎缓声说道,“从今日起,本指挥使保证不会再短缺、克扣以及拖欠彰德卫所有军户的月粮,也不准有武官任意无偿使用大家的劳力干活,但这并不等于大家今后不干活,无偿的活还是有的。” 周大虎看了一眼大家,接着说道,“水利是我等屯田的根本,如今天下十年九旱,没有水利,就没有粮食丰收,我也变不出来粮食,也许有人说,可以向朝廷要军饷粮食,可是我告诉你,现在朝廷也是困难重重,等朝廷的粮饷大家一定会饿肚子,所以我们必须要自立更生,大家一起亲自动手丰衣足食。”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尸体 周大虎顿了顿,肃声说道,“从明日起,全卫所有人员男丁除了担任警戒的值守军兵外,其余的分成两班,一班训练,一班一天轮流修缮水利,全副武装带着兵器去,先近后远,不去之人,军法军棍十下,屡教不改者,革出彰德卫,自生自灭。” “凡是上工着,卫署管饭吃饱,上工一天,给与补贴发二斤米或面。” 此话一出,大家眼睛一亮,干活有粮食?这个好,大家心中的排斥立时少了许多。不管大家愿意不愿意,所有人都知道光想“得”,而不愿“劳”,是不可能的,兴修水利是对大家好,大家又不是傻子,都心里一清二楚。过去是彰德卫没有钱粮,指挥使等高层也没有担当,兴修水利之事提出多次,都是因为这两个原因而最后不了了之。 见大家等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周大虎下达命令开始发放月粮。 命令一下达,大家立即混乱起来,随着几声暴喝,“妇孺老人优先,青壮排后,违者赶出队伍。”慢慢的秩序好转下来,大家开始排着队有序的开始领着月粮,毕竟大家都是军人,还是有纪律性的。 宋时领着经历司六房都来帮忙,按着名册一一核实,严厉打击冒名领取月粮,以及吃空饷。不过由于昨天的军法处置,都不敢再有人伸手胡来。 领着月粮的军户欢天喜地,开心异常,有的还自己拿者秤当场称量到手的月粮,一看足够份量,更是大喊大叫,手足舞蹈状若疯癫;有的拿到了月粮,则是直奔家中,开始做饭要吃一顿饱饭。 街上过往的行人纷纷驻步看着这一幕,有的人认识军户的,便打听起来,知道情况后都是大吃一惊,这些在他们眼里不胜他们百姓的丘八要好过了吗?过路的百姓却是有些不相信。 见事情平顺,周大虎见要发月粮的时间需要一天。便决定走开回卫署去。刚转身,就见一帮衙役推着几辆大车盖着草席,向城外走去。 这个场面有些熟悉,周大虎不由得走了过去,边走边喝道,“站住,停下,车上拉的是什么?”周大虎话一出,身边的亲卫立即抽刀将其包围了起来。 十几个衙役和白役吓的面色惨白,哆嗦着说道,“军爷,我们没有干坏事。” “那是什么?”周大虎指着车上的盖着的席子。厉声问道。 “这是昨夜冻毙在大街上的无家可归着。以及一些流民逃荒着,和一些乞丐。”一名领头的衙役故作镇静的回道。 周大虎走到跟前,对身边的亲卫道,“打开席子。” 亲卫上去慢慢揭开草席子,露出一摞硬邦邦的男女老少尸体,面容痛苦,大多数人双眼圆睁,死不瞑目,好像对这个世界有着无限的眷恋。 虽然大家都是战场上的老兵,都是杀过人,见过尸山血海的人,可也是被眼前冻成人干的流民百姓震惊的无法忍受,纷纷扭头不忍再看。 周大虎看着眼前的人间惨剧,心如刀割,心中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然后又涌上眼眶,不由自主的眼泪先往下流。周大虎已是一军主将,不易当场流泪,强行忍住心中的悲痛,沉声问道,“还有吗?” 带队的衙役头目躬身一礼道,“回大人,已经拉了一次了,这是第二车,没有了。” “今天有多少人冻毙?”周大虎问道、 “回大人,今日早上城内共收敛了三十七具尸体。”衙役头目小心的回答道。 “每天都这样吗?”周大虎追问道。 衙役头目弓着腰想了想说道,“从十一月份开始,就有人零星开始冻毙,随着时间的推移,死的人陆续开始增多。” “这是拉到城外去掩埋吗?衙门不是有救济吗?为何还是死这么多人?” “是,不处理,恐怕会有瘟疫。衙门虽有救济,但只是对这些灾民来说,都是杯水车薪,只能维持着不死,寒冬腊月在野外露营,很容易冻死。”衙役头目回道。 周大虎摆摆手,放他们过去,随即扭头对亲卫道,“走,带一些粮食、棉衣、棉被去城门外看看灾民、流民、乞丐等。我有一些想法。” 周大虎等了不一会,亲卫就拉来一车粮食和棉衣、棉被,周大虎带着三十名亲卫和一大车东西向城门走去。那里是灾民和乞丐、流民等人聚集的地方。 现在正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大虎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骚动,大家都躲聚在地窝子中猫着,以便节省一些体力和热量,让肚子饿的轻一些。 周大虎扫了一眼这个灾民的聚集点,外面冷清清的,今日天气阴沉,也没有太阳,过去出来晒暖的人,今日也躲在地窝子中取暖。因此一大片聚集区显得冷冷清清的,几乎空无一人。 周大虎看了半天,选了一家靠在外围的一家地窝子,低头弯腰钻了进去。 一钻进去,迎面扑来一阵令人作呕的气息,令周大虎有些难以招架。屋中的人忽的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根粗短的木棒大喝一声,“谁?”这家的主人看得清楚,此人他不认识,心中是紧张无比。 周大虎从外面进入地窝子,眼睛由明到暗,一下适应不了,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嘴中回答道,“我,过来看看你。”周大虎没有再进入里面,静静的等待着自己慢慢适应着地窝子的光线。 时间过得很慢,周大虎二中听见了好几人的沉重的呼吸声,几十息后,终于能看清了地窝子里情况,一个略显清廋的男子拿着短棒正盯着自己,身后隐隐约约有几个人,都躺在简易的床板上,身上盖着一张破被子,不时地传来一阵咳嗽声,地窝子不大,挖得很深,约有一间房子大,靠着出口好像是生火做饭的地方,此时还烧着一锅开水,冒着一些水蒸气。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男子十分警惕,紧紧的护着身后的亲人。 “你不认识我是正常的,我是来看你一家的。”周大虎今日没有穿盔甲,而是穿着一件普通人穿着的棉衣,外面披着一件羊皮大氅,不过最里面周大虎却套着一件薄薄的牛皮软件和一件锁子甲,明末世道混乱,周大虎也不敢有一丝大意。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中原的灾情惨事 一阵咳嗽声传来,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开口道,“来者都是客,请客人进来坐。” “爹……”男子出声道,有些不愿意,他心中对府城里的富户很是反感,周大虎的穿着就是他心中认定的富户,富人在他心中大多是为富不仁之人。他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回答他的又是一阵不断地咳嗽声,“知道了,爹。”男子向地窝子深处说了一声,随即冷冷的朝周大虎说道,“饿死,我也不会卖掉我的孩子。进来吧。” 周大虎迈步走了进来,边走边笑着说道,“我可不是买卖小孩的。我说过,我是来看你这一家的。” 来到了大汉跟前,听说不是买卖小孩的,男子的脸色一下子缓和很多,他有一子一女。 “我不认识你,你找我做什么?” 周大虎只好再说一遍,“我是来看你一家过得怎么样的?” 听见按周大虎如此说法,男子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信你才怪,我又不是傻子。 躺在床上的老者挣扎着坐了起来,喘着气对一边的儿子说道,“我看这位年轻人脸上一脸正气,是个大善人。”接着又对周大虎喘着气笑着说道,“贵人有啥事对我说,我能做主。” 周大虎摇摇头,“我想了解一些情况,问你一些事。” 老者咳嗽了几下,示意儿子搬个木墩让客人做,等周大虎坐下后,老者道,“贵人请问,老汉有问必答。” 虽然不知道周大虎的身份,老者却是感受到一股上位者的气势,肯定不是一般人,他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心中摇摇头,儿子这么直,没有一点心眼,这怎能让自己放心的闭上眼离去? “这里有多少和你等一样的人?”周大虎问道。 老者想了想,说道,“大概有近千人,大多都是来自河南的逃荒者。” “老爹是哪里人?怎么会来到这里忍饥挨冻?” “不敢当此称呼,叫我杨老汉就行。我来自河南开封府杞县,逃荒的原因吗……连年干旱,家中田地收成大减,而朝廷的赋税和加派、杂税却日益严重,衙门催科催比日重,没有了活路,只好弃地逃荒出来,虽然艰难,但还能喘一口气。” “杞县,不就是李岩所在的县域吗?”周大虎眼神闪烁,心中微微一动,要不要提前收服于他?随即他摇摇头,没有历练的李岩还是那个李岩吗?还有,有没有这个人?历史争议很大。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李岩的时候,周大虎摇摇头,暂时忘却他,心思回到了眼前之事。 灾害还有人祸,逼得这些百姓抛地撂荒,逃亡他处,成为灾民、流民,跟社会带来了巨大的隐患,也使流贼日益壮大,源源不断。杀不完,灭不尽,春风吹又生。 明末河南的情况,周大虎记得看过一些文章,上面说过一些情况,其中崇祯六年底,明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在《中原生灵疏》内描述了河南当时的形势:“崇祯三、四、五、六年,连年大旱,秋既无收,麦又难种。野无青草,十室九空。于是有斗米值银五钱者,有工作一日不得升米者,有采草根树叶充饥者,有夫弃其妻、母弃其子者,有卖一子女不足数餐者,有自缢空林、甘填沟渠者,有饿死路侧者,有鹑衣菜色而行乞者,有枕比而毙者,有泥门担簦而逃者,有骨肉相残食者……” 周大虎不由又想到现在,随着中原的兵乱扩大,这里的饥民只会越来越多,现在自己有了一定能力,定然不会旁观,能帮多少是多少。 “现在生活怎么样?还有这里的人能维持下去吗?”周大虎知道这些人都是过一天活一天,有今日没明日,得过且过。但还是想从对方嘴中听到最具体的答案。 老者轻咳了几声,摇摇头道,“难啊,我儿身体还是不错,儿媳妇也是能干,生活下去不难,可惜拖家带口,还有我这个老东西拖累着,希望我早一点咽下这口气,给他们减轻一点负担。” “爹……,你老的病会好的,由你老在,家中才有主心骨,家中还离不开爹,所以爹你别说一些拖累的话,一家人没有拖累谁这一说。”一边的儿子铿锵说道。 老者不舍的看一眼儿子,对着周大虎继续说道,“人在他乡异地,都不好过,每天都有人饿死冻死,到开春,估计外面的人能活着留下来的只有七成左右就不错了,活太少,做工的人更多,活一天过一天而已。” 正在这时,出去捡柴禾的女主人回来了,按照熟悉的记忆赶到自己的地窝子前的时候,突然看见自己的地窝子前面站满了几十名全身着甲的军兵,吓了一跳,赶紧躲在了一边,看看情况再说。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不会干犯法的事,因为家中有老有小,有自己,丈夫不会丢下一大家子人而作什么事。 屋中的人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周大虎早先有吩咐,不要惊动这家人。周大虎接着问道,“有没有想过让儿子去当兵,或者当军户,有月饷和月粮,生活下去没有问题。” 老者打量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大虎,轻咳几声道,“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当兵是十分危险,只有万不得已才会投入营伍之中。军户……,听说也是过得很不好,过得很惨,还不自由,对子孙后代读书也有影响,还不如我等老百姓,起码,百姓跑了也只是流民,军户跑了那就是逃军,要行军法要杀人的。民户更好。” 周大虎笑了,“人都快要饿死、冻死了,还挑事干?老爷子,有机会干不干?起码能吃饱穿暖。” 老者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现在的卫所饿不死,活着也不容易,哪能像公子说的那样过得那么好,真的那么好,就不会有军户那么多逃军跑了。” 周大虎想了想,人啊都这么惨了,心里也不愿当兵和当军户吗?也不一定。周大虎再看了一眼这个家庭。上有老下有小,家中只有一名壮年男子,确实是不可能当兵和入军籍当军户,一人战死,全家都塌了天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收下杨天石 随着交谈时间的推移,周大虎知道了许多过去不曾听闻的惨事,杨老汉所在的里甲,有人逃了当了流民,其所交的税粮会分摊在其他甲户上,更是让这些农户苦不堪言,没有出路。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那些官员为了保住官位,不停地向那些典吏衙役施加压力,那些典吏衙役也是大借其手又加派不少,如若到期不交或延缓缴纳,动则打板子,再重者上珈站笼,不死也掉半条命。” 周大虎听着这些,心中是愤怒异常,只是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除非出将入相成为一代权臣,或者自己当皇帝,否则只能力所能及做一些事情。朝廷堂上门派之争,政令不顺,底下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底层胥吏如狼似虎,百姓安有活命出路? 此时两个主家的儿女也饿醒了过来,两眼睁得很大,一眼望去,很廋,严重的营养不良,但是很乖,没有哭闹。 “孩子多大了?”周大虎问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子,带着沙哑的哭腔说道,“儿子十岁,女儿八岁,是我无能,让老爹有病而无钱治,儿女受饥挨饿,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老婆出去给别人洗衣服挣钱,我真是没用啊。” 说完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不停地锤着自己的头砰砰乱响,让两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地窝子中一片哭声,躺在床上的老者叹了一口气,对周大虎道,“他承受的太多了,哭一哭,对身体有好处。” 地窝子中传来的哭声,被躲在一旁女主人听到了,害怕顿时消失无踪,扔下怀中的柴禾,向自己的“家中”跑去。 但随即被周大虎的亲卫拦住了,“你是何人?敢闯这里?大人在这里办公,闲人勿近。” “官爷,这是我家,我要进去。”女主人焦急的说着,她不知道自己“家中”怎么了,她要立刻进去。 “等等,我要进去汇报一下。”事情有了变化,大人虽然有吩咐不让打搅他,但现在事出有因,不得不打搅大人了。 一名亲卫弯腰钻进了地窝子中,周大虎有些意外,不过事情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暴露身份已经是无所谓了。 在地窝子中老者和男子有些害怕的时候,周大虎拧眉开口问道,“何事?” 亲卫弯腰低声道,“大人,有一名妇女自称是此地的女主人,听到哭声想要进来,特来请示大人。” 周大虎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边的老者和男子。男子赶紧说道,“我老婆出去捡柴禾去了,是我老婆。” 眼前在他“家中”的人居然是一位官员,把父子两人惊得不轻,说话也不敢犯错,哪怕是自己老婆回来了,他也是小心翼翼的说道。 得到确认,周大虎道,“放人进来吧。”他知道暴露了身份,就谈不下去了,便又吩咐道,“拿些棉衣、被子和一些粮食进来。” 周大虎转过头来。缓声说道,“我是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东西是我的一些心意。不要嫌少。”说着说着,亲卫拿着东西和一名女妇共同走了进来。 “孩子怎么了?”此地的女主人刚进来,眼睛还不适应,看不清楚,只好问道。 男子小声的说道,“孩子没事,只是受到一些惊吓吓着了。”回答了自己的老婆的话,双眼便盯着地上的棉衣、被子和一袋粮食,这可是在这寒冬腊月里保命的东西,现在这些东西放在自己面前,而且是送给自己一家的,他想立即扑过去抓到自己手里。只是他还是有自尊心的,硬挺着自己的欲望。 “老爷子的病,我会请大夫过来,医治的钱我出。”周大虎看了一眼老者,肃声道,“老爷子不要拒绝,再多的钱也换不来一条命。活着才有希望。” 杨老汉长叹一声,紧接着这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喘着气挣扎着要坐起来更高些,男子见了,赶紧上前过去将其扶了起来,“爹,你这是干嘛……” 杨老汉坐起更高后,喘了几口气,对儿子说道,“向大人跪下。”见自己老爹发话,男子只好对着周大虎跪下。 杨老汉对着周大虎道:“这是我儿子杨天石,小名石头,除了种地,就是有一把力气,一人打几个人不在话下,心眼不错,很孝道,直性子,不怕死,为了报答大人之恩,还请大人收下他做一个亲兵,为大人上战场效力杀敌。” “杨老爹你不是不愿意儿子当兵和入军籍吗?怎么变了想法?”周大虎沉声问道。 “大人是一个好人,儿子跟着好人当兵我愿意。过去不愿意是因为官场上的人黑暗,没有关系当兵,就是去送死,要么就是当苦力,所以我等是不到彻底的走投无路是不愿当兵和当军户的。” “大人是好官,石头跟着你不会吃亏,这是他的福气,请大人收留。” 周大虎略一思索,便答应了,说道,“好,石头我收下了,不过生死无常,这个我不能保证。” “生死有命,这个老汉还是懂的。”杨老头转头对着自己儿子严声说道,“好好跟着大人,不要惜命,多立军功,为大人争光。” 收下了杨天石,屋中大家立刻亲近了许多,也就不会再见外了,杨天石已经开始换上新的棉衣,一袋粮食也被打开,是一代白花花的大米。两个孩子也是大叫起来,“大米,大米。” 杨老汉见周大虎有话要说,便主动问道,“大人有话要讲,只管吩咐。” 周大虎收了他儿子也就不算外人了,便说道,“我见此地难民不少,城中也是有不少人在这寒冬腊月冻毙,于心不忍,开几个粥棚也是无济于事,解决不了根本,我不是亲民官,而是武官,想安排他们只有招兵和入籍军户才能根除根本,当然做工也可以,这样只是一时之策,做工早晚会结束。当兵和入我卫中军籍才是双赢。不知这些难民是否愿意?特地了解一下情况。” 杨老汉轻咳几声道,“大人仁慈,不过老汉有几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还请大人恕罪。” 周大虎见杨老汉咳嗽的厉害,便当即吩咐亲卫去请大夫过来。随即回道,“请讲。” 第二百八十四章 难民营招兵 “大人心善,此地难民犹如一个大的村寨,各地而来,鱼龙混杂,大人不必操那么多心,只管贴出告示,只要招收有家有口的,定是不错的兵。路是自己选则的,只要大人给了机会,有些人不愿意,大人何必强求?” “大人是行善之人,这兵还是好招的,大人只要尽力就行,不必求全求圆满。” 周大虎点点头,自己确实有把这些灾民都帮助解决了的想法,其中也有安全考虑的因素在里面,彰德府已经是自己的防区,聚集越来越多的难民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这也是周大虎到了地方看到这么多难民想到的,毕竟他是武职之人,也是打过战的人,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可是和杨老汉交谈后,发现当兵不在其选择之列,当兵要打仗,是要死人的,即是难民忍饥挨饿,这些难民还是轻易不愿当兵。 周大虎告别杨天石一家,要他们一家帮着招收难民,全凭自愿报名,难民有三个选择,一是当营兵,有月饷,但是要能吃苦进行训练;二是入籍彰德卫,当一名军户,只收有家庭的人;三是不愿当兵的,可以到彰德卫干活兴修水利,一天二斤米或面,干活之人管饭吃饱。四是当周大虎家丁,这是周大虎的私兵,没有粮饷,只管生活。 很快,一张大大的告示贴在了城墙上,在周大虎的嘱咐下,府城之内的居民也属招收范围,对彰德府的一州六县全部放开。 杨天石的样貌终于完全呈现在周大虎面前,国字脸,浓眉大眼,看着很是憨厚,身上骨架很大,一双大手很是粗壮,上面布满了老茧,只是身体因为营养不良,有些消廋。 “这是一个当兵的好苗子。”周大虎心中很是满意。不过还得进行一番刻苦的训练,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兵,上战场杀敌。 周大虎的招兵行动开始了,同时也是解决难民生计的问题,这两样事情在这个严寒的冬天同时在彰德府城内和四门展开了。 要干就大干,周大虎的亲卫又调来一些护卫,开始敲锣打鼓大肆宣传起来,有人看到一些希望,有人冷漠以待,有人想看看再说……大家的心里表情不一,而难民们却是更加心情复杂,现在面前有了一条活路,该怎么选呢?是投军还是干活,是长久稳定下来,还是做工维持现在的状态,且过且行呢? 周大虎静静的等待着,乱世之中,就看大家的现在的的选择,他也不知道这些人的选择今后会是什么样,但他知道乱世人命贱如草,这些选择跟着自己的人会是幸运的,周大虎坚信。 未来的日子,还会死更多的人,周大虎也是先自救,壮大自己,才能救更多的人。望着前方人头攒头的场景,看着人们的选择,在这乱世之中,眼前的人们何尝不是在挣扎、自救。但这就是现实,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 彰德府,知府衙门后堂。 知府陶廉坐在太师椅上,静静的听着自己的亲信幕僚冯一经的有关彰德卫的情况汇报。 “大人,昨日彰德卫已经发放了月粮,还补发了三个月的拖欠,我派人亲自去打听,全部足额发放,过去冒领的情况也没有了,可见这个新上任的指挥使很是厉害,已经慑服了彰德卫大大小小的军户武官。” “另外,今日,其又开始在府城四门和城中以及各县招兵招工,收拢难民,这却是一件好事,解决了府台大人的难事。” 陶廉突然微微的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招工?招什么工?”招兵他理解,彰德卫毕竟是军事单位,那个周大虎还是一路参将,听说朝廷已经授权其募兵六千,此时招兵倒不出人意外。 冯一经轻声回道,“大人,彰德卫要大修水利,冬季正是修缮水利的最好季节,所以彰德卫现在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属下估计很快就会开始动工了。” 陶廉沉吟了一下,轻笑了一声道,“这个周大虎倒是与众不同,雷厉风行,多少人都干不成的事,他倒是敢干。” “历来的指挥使,大家都是有心无力,不是不想干,而是钱粮和卫中的情况太复杂,掣肘太多而已。这个周大虎哪来的那么多钱粮敢修屯田水利?真有这么多钱,还需要干事吗?” 冯一经笑了笑,道,“大人,这个情况属下倒是打听到一些情况,这个周大虎在山西数胜建虏,除了军功外,就是缴获最多,各种粮食、金银、布匹等等胜不胜数。” 陶廉点头道,“这个周大虎其听说是白身出身,看来确实有些魄力,敢做敢干,可惜是杨大人的人,真是可惜了。” 正在这时,一名衙役上报拿来一封书信,冯一经接过书信便先看起来。片刻之后,冯一经轻笑道,“大人,周指挥使来信要求府衙提供粮食,原因吗?说是帮大人化解了难民之灾,说这是府衙该掏的钱粮。” “大人,这钱粮给不给他?” “给他。” “大人,给多少?” 陶廉想了想,“给他三百石吧……,不,给他五百石。” 他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世事动荡不安,彰德卫是彰德府城的保卫力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卫署那里还是交好为上,人不可得罪。” 冯一经点点头,朝陶廉拱手一礼,便退了下去办事去了。 …… 到了晚上,周大虎看到了今日一天招兵招工的结果。家丁招了一百来人,都是有家有口的良家之人,这是周大虎的私兵,不是朝廷的军兵,没有饷银,是周大虎暗中培养的私兵,对外就称是他的家丁。在明末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起起伏伏是很正常的事,这个他得留一手,以防军职哪一天丢了,手下军兵被朝廷接管,无兵可用。即使再起军职,重新训练就可能来不及了。 营兵也是一百来人,入彰德卫军籍当军户的人只有五十多人,当然这些都是有家口的人,没有家口的人不要。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准备大面积募兵 再看下去,做工的人倒是不少,足足有七八百人丁壮应募,这还只是第一天,消息还没有扩散出去,一旦扩散出去,应募的人会更多,冬天本来就是一个农闲的日子,这个时机有活干,对一些穷苦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事,不但自己节省了一份口粮,还能挣下不少粮食到春荒青黄不接时而用。 这是一个好机会,对受到天灾人祸的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农闲挣口粮的机会。也是寒冬腊月活下去的机会。 数天后,已经数千人报名做工,而其他几项招兵之事,也有了进展,其中家丁招的最多,有近五百人,而营兵和入籍军户则相对则少,只有各二三百人。 周大虎问了原因,原来是大家普遍认为当一卫指挥使和参将的家丁,不会被坑死,当大人的家丁,不会被当外人,有较大的安全和保障。所以他们宁肯当家丁不给粮饷也要当家丁,而不愿去当营兵挣粮饷,这都是百姓们的心中盘算。 对百姓的选择,周大虎是尊重他们的选择,不过这样招兵还是太慢,看来得派人主动出去招兵才行,想到这里,周大虎已经有了决断。 很快,周大虎便招来了宋时、贾木青、陈忠、杨春、田原、胡铁塔、牛铁柱、宝成、李山……等人,直接说道,“大家每两人一队带兵二百,带上银两和招兵的兵部相关文书,到北直隶各府和山东各府县去招兵,人数不限,越多越好。” “我处理完此地难民之事后以及有关事情后,也会亲自去招收兵丁。兵是将之本,今后这些兵,将是我们的力量之本。大家务必要仔细对待,不可潦草。” 周大虎看了一眼贾木青、陈忠、杨春三人,说道,“贾木青他们三人兵部的敕命已经下来了,就是现在抽不出兵丁亲卫给们三人,迟迟不能上任。大家趁着这个季节寒冬腊月,许多人都过不下去了,或许能多招一些军兵。” 宋时这时问道,“大人,他们这次去招兵要带多少银两和粮食,去多长时间回来?安家银给多少?还有是否配一些识字的人员跟随?还要找一些熟悉情况的当地人当向导这样才稳妥。” 周大虎点点头,对宋时的提醒或建议之事很满意,幕僚就是这样,查漏补缺,拾遗补缺等事,这点宋时做的不错。 他略一沉吟,回道,“两人一组,每人带银三千两,太多,恐路上不安全。安家银有家室的每人五两,没有家室的只给三两。” “将卫所中的读书人和卫学的学生,派出来当招兵的随军的文书使用,每人一月工食银支付一两五钱,大米半石。” “至于向导么?”周大虎想了想道,“看看在难民营中有没有北直隶各府和山东的流民,有,就用之,没有也无所谓。时间两月,不管招不招得到兵丁,时间一到,必须回来。” 命令很快下达,两位主将带二百人,共五组,三组去北直隶各府,两组去山东招兵,大家准备一天,后天就出发、 大家走后,屋中只剩他和宋时二人,周大虎看着宋时,停了一会才说道,“宋先生,我已经再从林县运过来一大批钱粮,五万两银子,一万石粮食,明天就会到达,你注意接收一下。” “后天就开始修缮水利,由你主持,去知府衙门借人,一起将所有屯田清查丈量一番,如果不借或者人手不够,在府城招人去干。老兵精锐我给你留五百人,明天押粮的兵丁和剩下除去五百老兵的剩余兵力,其他会派出去用于募兵和我使用。” “开始给单福海的军器局下拨钱粮,开始铸炮,先铸小型火炮,一年后,铸红夷大炮。” 周大虎手中原来共有精兵三千多,山西激战牺牲数百人,伤了数百人,近千人无法再用,不过也是有好消息,数百人伤兵经过近两个月的精心医治和照料,除了个别的重伤员外,现在已经全部恢复了战力,他们经过实战厮杀,已是周大虎手中见过血的精锐老兵。 在代州招收的两千精壮在林县已经大规模开始训练,教头就是那些已经恢复的受伤的老兵,他们会将自己的一套训练方法复制下去,训练会更严格,更残酷。自己已经给他们下达了命令,这些人都是对自己最忠贞的一群老兵,对自己的命令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除了则两千精壮外,还有从代州指挥使兼守备郭从候那里要来的二百骑兵,以及皇上批准从建虏之处换回来的三百山西骑兵,还有从山西招回来的数千饥民,现在也有一千余人参军,再加上田原的巡检司兵丁五百人其中三百五十人也调了回来。田原巡检司不干了,其职务由自己人代着,有扬中玄担任兵备道,自己人上来是很简单的事。 还有投向自己的自己在山西俘获的官兵五百多人,投附自己的数百蒙古兵等,这一算下来,不算彰德卫,自己现在已经有七八千新老兵丁,自己老兵已经可以调动两千人左右。新兵还不堪用,起码的训练半年以上才行,精兵得训练一年以上。 周大虎在心中估算完自己的兵力后,对自己可调动的兵力有了大概数量,林县只须留五百老兵至一千老兵,再加上数千新兵,林县这个大本营固若金汤。 见周大虎一直在想着什么,宋时问道,“大人,可是兵力有些不够?” 宋时大半年一直在周大虎身边行事,对周大虎的兵力是很清楚的,赵民去山西时又带走了五百精锐,他害怕兵力有些不够。 周大虎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暂时够用了,又没有打仗,只是一些警戒兵力使用,不用操心。” 明天就开始彰德卫的自己主持的第一次军事训练,虽然不用自己亲手训练,已经交于老兵按照自己训练他们的方法进行训练,自己还是要到场看着,亦表示自己的重视。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去见一见卫中的指挥同知郭斗,不解决他的问题,自己就无法安心的离开彰德卫卫署和府城。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夜见郭斗 还有那几个高官是不是真的投了自己?还是他们都是装的,忍辱负重,伺机反扑自己?自己还要再敲打敲打他们几人,当然光靠敲打是不行的,还要给他们画一张大饼才行,这也不是糊弄他们,而是他真想带他们一起崛起。因为现在他的班底太小了,如果他们真的真心投靠自己,过几年就是自己的老兄弟了。 夜色深沉,彰德府城中的一座大宅子里,后堂一间主卧房间里,数个炭盆炭火烧的火旺,房中温暖如春,可郭斗躺在数层的柔软被子上面,心中寒如冰霜,屁股上面现在疼的是一片火辣辣的,这种滋味让他嘴中直吸溜。 同时他嘴中是飚出一阵阵的污言秽语,大骂周大虎,“狗日的周大虎,敢打老子,老子与你没完,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敢威逼大家屈服你的淫威,等着老子的参本吧,朝廷不会袖手旁观的,你等着,老子非报这一顿军棍之仇,你等着……” 坐在一旁的他的夫人已经是一脸麻木,这两天,这些话她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不由得她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老爷,你能不能忍一忍。别和指挥使大人硬干了,听说指挥使可以和建虏对战而大胜,这么凶的一个人,还这么年轻,你是斗不过人家的。” “听说人家现在深得皇上赏识,还和兵部尚书关系不错,因为指挥使大人救了代州,而兵部尚书就是代州人。” 郭斗竖着耳朵听着,嘴中直哼哼,等自己老婆说完后,拧着眉头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这一顿军棍是当着众卫所官员之面打我,不扳回来这个面子,为夫如何还能在彰德卫、在河南都司干下去?” “还有,我等卫所是五军都督府主管,河南都司属于中军都督府管辖,兵部也不敢胡来,只是认识兵部尚书,怕什么?” 说完,又疼的哼了几声,心气却是因老婆的话下降了不少,那个周大虎现在正是如日中天,他心中是万分挣扎,知道自己恐怕难于对付了周大虎,说不定还会加倍受到报复;不做一些事情针对周大虎,自己堂堂一个从三品指挥同知被人当众打军棍,脸面丢尽了,还如何带兵?还如何今后服众?做人恐怕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夫人郭氏继续在床边说道,“老爷,卫署已经发了月粮,足额发放,拖欠的月粮也是足额补发了,那些军户对新上任的指挥使是一片感恩戴德,满口称颂,直夸新的指挥使。” 郭氏看了一眼自己丈夫道,“新指挥使已经收复了卫中底层的军户的心。” 郭斗听着这话心里是越发烦躁,他自己好比骑在虎身上,上不来下不去,如今是难受异常。至于找人帮忙,更是人情冷暖人自知。 这时,一名管家在卧室门外敲门传话道,“老爷、夫人,家中有客拜访。” 郭斗眉头一凝,自己有伤在身,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这时间来烦扰自己?他不由得怒声而道,“不见,让他滚。” 门外的管家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老爷,来的客人身份尊贵,小的不敢赶人。” “嗯?是谁面子这么大,这是我家,让谁进来不进来是我说了算。” “回老爷,是指挥使大人来了。小的不敢妄动。”管家说道。 “哪个指挥使大人?”郭斗怒声说道,随即脑中“轰”的一下,清醒许多,静默了一阵,重新问道,“哪来的指挥使?” 门外传来声音,“回老爷,是周指挥使,周大虎指挥使。” “什么?是他?他来干什么?打我没打够吗?现在还要来我家中恶心我吗?” “让他滚,我不会见他?这里是我家,这里我还做的了主。” 郭斗咆哮着大声说道。 卧室外的管家尴尬的向院子方向看了一眼,心中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老爷,周指挥使说了,你不见他会后悔终生。” “这是威胁吗?肯定是的。还是到我家中明晃晃的威胁,见不见?”一时间,郭斗有些纠结。屁股上的疼痛一阵阵传过来,整个人清醒过来,好汉不吃眼前亏,见一见又掉不了一块肉。 沉默半天后,郭斗开口道,“有请周指挥使。” “老爷,是那个打你军棍的……”郭夫人话没有说完,就被郭斗两眼一瞪咽了回去,随即郭斗将自己夫人赶了出去,他在想,周大虎这时间来自己家干什么?他在官场之上多年,对方的这一套他却猜不出来,比如他原因为周大虎不敢真的打他,但却真的打了,清丈屯田的事都不敢做,这个周大虎却是要做……他不敢猜测周大虎来自己家中到底是什么意图。 彰德府城郭府大门之外,周大虎和二百精锐站立在黑夜之中,夜晚彰德府大街上已是空无一人,巡街的兵丁卫署早已打过招呼,虽然兵丁林立,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周大虎看着自己身后的二百精锐老兵,心中有些无奈,他的本意是只带几个亲卫过来而已,郭府已经没有什么危险。郭斗的家丁已经在省城就控制了十人,现在三十人都被整编在自己亲卫中,就郭斗和几个仆人和护院,有什么危险? 可是他拗不过大家,再想到后期的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都是死于意外,自己还是小心点的好,也就听从了大家的意见,大张旗鼓的而来。 周大虎知道自己来的唐突,恐怕已经惊吓到了郭斗,所以等的时间有些长,他能理解。 不过很快,去请示的郭府管家,就一路小跑回到了大门前,稍停喘了两口气,便躬身一礼恭声说道,“我家大人请指挥使大人进宅院,我家大人有伤在身不能亲迎,还望见谅。” 周大虎心中轻笑一声,这个管家很是会做人待客,许多话一听就不是郭斗所说,不过他也不介意,便淡淡说道,“前面带路。” 管家弯腰伸手请周大虎进来后,在前面打着灯笼引着周大虎向自己老爷卧室走去。至于周大虎带的大批兵丁进了院子,他就装作没有看见,他是一个下人,哪里敢管大人的事和规矩。 第二百八十七章 抉择 郭斗在卧室早就做好了准备,忍者屁股上的疼痛,让下人给他套上了裤子,为此,疼得他吸溜了数次,强忍着才穿上。输人不输阵,他不能让周大虎一个毛头小伙着轻看了他。 不过实在是屁股肿烂的厉害,确实是坐不下去,疼的痛心彻骨,他只好趴在床上见周大虎,其他的,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管家带着周大虎来到一处房间前,轻声道,“大人,这就是我家大人的卧室,大人正在养伤。” 说完,便敲响了卧室的大门,“老爷,周指挥使到了。” 里面传来一人声音,“进来吧。” 周大虎对身后的亲卫道,“你们几个就留在外面,离大门三丈远警戒,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随即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扫了一眼屋中情况后,反手关上了房门。 屋中炭火旺盛,温度温暖如春,房中点着几根儿臂粗的大的蜡烛,是十分的明亮。一个人趴在一张大床上,一看就知道是郭斗。 周大虎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过去,搬了一张椅子就大落落坐在了郭斗三尺多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郭斗,也不说话,就这么的坐着。 时间在慢慢过去,已经过了一刻钟了,周大虎也只是时而看着他,时而眯着眼,让郭斗心中是十分烦躁。这是什么事?晚上你来见我,到我家中却是不说话,坐在我的椅子上,就这么看着我或者眯眼打瞌睡,这是我脸上有花?还是想来我家中睡觉? 郭斗有些忍不住了,带着一丝怒气说道,“指挥使大人到我家中是来看我笑话?还是来侮辱我来了?” 听到郭斗说话,周大虎睁开了双眼,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郭斗,半天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一个没有兵权的卫指挥同知,值得我花这么大功夫去看你笑话和羞辱你吗?” 周大虎的话让郭斗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夸我呢?还是看不起我?郭斗有些蒙,一头雾水。 随即脸上有些恼怒,趴在床上的他忍者痛疼硬是起来,跪在床上,脸色不悦的说道,“大人看不起我?” “没有,我不会看不起任何人,只会看不起那些没有眼光、目光短浅、尸位素餐的人。”周大看着郭斗淡淡地说道。 郭斗身体强壮,还保持着武人的体格,性格上也比较直硬,当即便冷冷说道,“大人不用指桑骂槐、拐弯抹角的说话,直说就行。” 郭斗虽然是指挥同知,却也不太怕周大虎。为什么说不太怕,也就是说还是有些怕的。按朝廷官制,大小相制、左右相制,指挥使掌印官除了军事行动外,一般是拿指挥同知没有办法的,设置指挥同知、佥事也是朝廷分权的刻意为之。 不过周大虎和别的人不一样,其手下的家丁(私兵)很是强大,承平时期朝廷可能会管,但现在天下动荡的时期,朝廷已经自顾不暇,只要不反版朝廷,朝廷就不会说什么。周大虎实力强大,再加上身为一卫指挥使掌一卫之权,名正言顺,所以能压得下面死死的,所以郭斗心中很忌惮周大虎。 周大虎看着眼前的郭斗,想着后世的话,统一战线,要旨为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孤立少数,各个击破的策略。 如今在周大虎心中的最大敌人是建虏,次要的敌人是阻碍自己革新除弊的人,还有周大虎并不想杀人,除非没有办法才会行此下策。如果在战场上,杀人他会毫不手软,所以他想给郭斗一个机会要么臣服自己,要么调走远远地也行。 半天之后,周大虎对着郭斗缓声说道,“我们的事情该解决了,大家以前无冤无仇,只是一些理念不同,而有此矛盾,今天就是解决的日子。给你两个选择,除此以外,就是一个死字。因为我不会久待在彰德卫,而你就是我心中最大的隐患,不解决你这个隐患,我无法安心离开。” “你想杀我?”郭斗心中一沉,脸色凝重。 周大虎摇摇头:“我不想杀你,看你的选择而已。” 郭斗知道周大虎是向自己摊牌来了,今后是生是死就看今晚自己的抉择了。朝廷的实力还在,这个周大虎就敢跳出来这样不择手段威逼自己,完全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真个是胆大包天,乱世出妖孽,郭斗一瞬间想了很多。 郭斗面上闪过一丝黯然:“哪两个选择?” 周大虎看了一眼郭斗,道:“第一,从此之后跟着我干,忠心不二,一荣共荣,一损共损;二是,自己托关系调得远远地,千里之外,今生今世与彰德卫不再牵扯,我会清除你在彰德卫的势力和人情关系,找一个时机剿贼,让其当先锋,要么战死,要么违反军纪被斩。” 郭斗眼神闪烁,对周大虎所说的手段,不意外,很熟悉。换做是自己,自己也会清除敌对势力的人。 “我等无缘无仇,为什么这样对我?”郭斗盯着周大虎问道。 “对你?”周大虎轻笑一声,“我没有想针对特定的任何人,包括你,我只是想做事,富兵强卫而已,是你不长眼,阻碍了我,我原想当日就地当场打死你,觉着不妥,就放了你一码,但我决不会放一个被我当着众人打过的武官伺机报复我,哪怕他真不会做,只是想一想也不行,危险必须消除。” 沉默了一会,郭斗问道,“你就不顾虑朝廷的看法?不怕被人弹劾?” 周大虎这时笑了,随即说道,“郭大人也是一位从三品的官员,大明的形势你也是有所了解,大明的弊端你也知道,我现在做的就是为朝廷革弊,为朝廷强身健骨,如此赤心忠胆一腔热血,朝廷对我如有异见,就会使所有为国效力之人心寒。我想朝廷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郭斗没有再说什么,对方给自己透了底,自己如果不答应他,肯定会死。现在是乱世,想弄死他很简单,尤其是他失去了手中的家丁,随便弄些人就能弄死他,甚至全家灭门。但对方有这个决心吗? 有的话,自己必死,没有,那就是空话。这需要政治决断,因为万一今后事发,周大虎将会身败名裂,朝廷断不会容他。除非对方做了最坏的打算。反叛朝廷?或者加入流贼? 第二百八十八章 选择 该如何选择呢?一时间他陷入了沉思。 周大虎静静的等着他,要面子还是要命?还是远走他方?这个世道越来越乱,走,又能走到哪里?早晚还会见面,早投自己还是今后见面成仇敌?选吧。 郭斗还在思索,但在心底已经有了决断,死,这样死很窝囊,他自付自己对付不了周大虎,远走千里之外,自己离了彰德卫这个熟悉的地方,到一个没有根基的地方,人不熟,田地也带不走,没有了财力,自己将一无作为,且流贼肆虐,也并不安全,恐怕下场不会好。 郭斗心中有些后悔,前几日自己就该和卫中的高官一起屈服,现在脸面真的是丢光了。 “罢了,面子不要了,这个周大虎真的能重振彰德卫,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何况这个指挥使是能打仗的将才,年纪轻轻就走到了这个位置,前途定然不凡,跟着也许能更上一层也说不定。”有了决定,转变了心态,郭斗在心中想了无数周大虎的不凡来说服自己,跟着周大虎干,是一件好事。 沉默了一会后,郭斗拉下脸面,就在床上低头道,“卑职郭斗见过将军,愿为大人效力,死而后已。”既然低了头,就要把话说的漂亮些。 周大虎露出了笑容,立即起身将床上的郭斗扶了起来,示意他不需这么跪着硬挺着,躺着舒服躺着就行,在一丝尴尬中,郭斗又爬了下去躺着说话。 看着郭斗做动作疼的吸溜的样子,周大虎问道,“是不是很恨我,想杀了我的心就有了吧。” 既然已经决定投靠对方,还是以诚相待最好,因此郭斗实话实说,“回大人,是,你来之前,我还在床上大骂将军,说要报复大人。现在念头通达,觉着自己在此之前是有些自不量力,有些魔怔了。” 周大摇摇头,“不是魔怔,而是所站的立场不同而已,想法也就不同。”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你对我的卫中革新除弊,清丈屯田,兴修水利怎么想?” 郭斗想了想,不由心中有些疑惑,是考验我吗?略一思索,答道,“大人已经降服了我等大小官员,又借我树立了军威,再加上大人有精兵数千,解决了军户的月粮,清丈屯田,兴修水利不是难事,唯一的就是要有钱粮,都司、朝廷都靠不上,大人要有考虑才行。” “还有清丈屯田,卫所这里的屯田好办,但被地方豪强、民户和王府侵占的屯田却是难办,大人要三思,这些人是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在朝廷都是有人,一旦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就会群起而攻之,大人不可不防,不要轻举妄动才行。” 改变了立场,屁股已经坐到了周大虎一边的郭斗,开始替周大虎考虑起来,既然是周大虎的人了,当然是不愿意周大虎年轻冲动而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既然投靠了周大虎,那就是利益一体荣辱与共。至于再背叛之事,他是不会做的,他是武官,也是最恨不忠不义之人,且这样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历史上这种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善终,且令人不齿。 周大虎见对方已经开始为自己着想,心中也是有些高兴,便说道,“我会注意的,你好好养伤,早日出来做事,练出一直精兵来,跟着我打建虏,立功封侯封妻荫子。” 周大虎又随意聊了几句,便告辞退了出去,离别时,他看了一眼郭斗的卧室,叹了一口气,自己也不想用这种压力下的逼迫式让其站队,但在这个混乱的明末,却是最管用的。在这个乱世将要死数百万甚至千万百姓的时期,不能只当善人、好人,必要时还要当恶人。 走出大宅,来到街上。寒风吹过,周大虎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羊毛大氅,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大步走向了下一个目标,去见其他五位佥事、同知,事情要在今日解决好,把他们全部搞定。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黑夜,时间不等人,夜晚算不了什么,已经休息的给我起来,今日的事今日办。 …… 彰德府卫署,一大早周大虎就起来了,虽然昨晚睡得很晚,但事情的解决让其心情很好,身体也轻松不少,精神焕发,没有一点精神不振的样子。 今天是他当指挥使第一次检阅彰德卫旗军的日子,也是彰德卫开始整军训练的日子,不过想到这些卫所兵丁底子比较差,身体孱弱,平常的训练也是极少,所以周大虎的安排,前一个月训练量不是很大,只是简单地步伐训练,前后左右齐步走等,目的是恢复兵丁的身体和加强纪律性。 至于高强度的训练,这得慢慢来,当然周大虎也不会把时间放得太长,半年时间,这些兵丁都得去剿山匪土寇,只有见见血,才能算是真正的战士。 演武场设在府城外西南二里,周大虎赶去后,只有星星落落几个人,是周大虎昨晚见过的一名卫指挥同知和四名指挥佥事毛玉等人,看来昨晚的一番谈话效果不错。 见周大虎来到了演武场,五人远远见了立即迎了上来,“卑职等见过指挥使大人?”五人想到昨晚的见面详谈,是又惊又喜又怕。但即已上了人家的船,那就随遇而安吧。 周大虎看着几人呵呵一笑,满脸笑意的说道,“大家已经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我们一起努力,从现在起,好好训练,整军备战,以待来日保家卫国。” 周大虎将大家一一亲自扶起,看了看周遭,问道,“卫中兵马几时开始操练?” 指挥同知毛玉上前一步道,“回大人,已时开始,一般操练两个时辰。还需等一会。” 周大虎点头,“那就再等一等。” 等人的时间过得觉着有点慢,看着眼前宽敞的演武场,周大虎有些心痒,这段时间整天忙于事情,身体都有些生锈了,想到这里,周大虎不再犹豫,解下身上的腰刀,递给身边的亲卫,便走向了演武场。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新的卫所规定——今日开始 周大虎稍稍作了一些活动,便身着盔甲开始绕着演武场跑圈起来。周大虎一跑,身边的亲卫也只好跟着自家大人跑了起来,在一边看的傻眼的毛玉等人,叹了一口气,也跟着下场跑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卫所的军户旗兵也慢慢到了演武场,大家在这寒天腊月里心里都有些不愿意出操,可是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来到了这里。 可是眼前的情境确实震惊到了他们,指挥使大人领着一群指挥同知、佥事和亲卫正在演武场跑圈,尤其是指挥使大人越跑越兴奋,好像跑的正欢。军户旗兵们看着很是震惊,因为往常的这些人在他们基层军户眼中,都是指挥别人,自己是一般不下演武场的。 除了震惊,看着看着,有心军户旗丁心思活动,也跑了下去跟着大人们跑了起来。其他人见大人们没有说什么,纷纷跟着也一起跑了起来,慢慢的长龙越来越长,就这么等所有人都到了以后,又跑了一刻钟后,周大虎才停下了脚步,虽然出了一身汗,刚停下有些凉,但是却感觉浑身舒服,精神焕发。 但是也有一些问题,跑操后,刚出一身冷汗,这样容易感冒着凉,跑操后,嘴也容易口干,却没有热水等。 周大虎问身边人道,“平时可有这样跑操?” “有,只是时间较短而已。”指挥同知毛玉答道。 “可有热水等?” 毛玉摇摇头道,“这个没有。” 周大虎略一思索,对身边的宋时说道,“从今日起,冬季操练,操练完毕后,卫署提供热得糖姜水给训练的将士喝,以暖身子。” 宋时有些迟疑,小声道,“大人,这一年下来花费会不少,大人现在可是只出不进,处处都需用钱,这种小事旗兵们回去家中就能解决,大人三思。” 周大虎想了想道,“今后的战事会越来越多,让大家的身体更好一些,这些区区钱粮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按我的话办理吧。” 宋时见自家大人下定决心了,也不再坚持什么,点头应允下来,便嘱咐身边的人今日就开始备好糖姜水,让训练的兵丁能够训练后喝上热的糖姜水。 随着地位的提高,周大虎已经不再亲自训练兵丁了,现在他是默默看着自己带来的老兵,按照他的训练方法在训练,看着卫所的旗军左转右转和排队齐步走,再看看有不少人的一脸不解之色,周大虎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自己的方法在训练。这些军户都有些军人的底子,比平常的老百姓强的太多了。 宋时没有见过周大虎练兵,有些好奇,小声问道,“大人,这样左转右转,排着队齐齐的走,是为何意?需要多长时间训练这个?” 宋时是有些了解的,但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完全对,所以,他想彻底弄清楚,毕竟周大虎可是练出精锐兵丁的。 周大笑了笑道,“这些方法古来有之,排兵布阵都有这种训练方法,但我用之却是不同意思,而是加强服从纪律性训练为主,排兵布阵号令为辅。所以这个就需天天练才行,把服从纪律性;练到骨头血液里。” 宋时听后若有所思,连连点头,心中深以为然,一支军队能成为精锐强军,良好的纪律是第一要务。 这次操演是府城中的所有军户正军都参加的操演,动作很简单,就是一些站立、排队,前后左右转等,还有就是一些跑操,卫所的官员看着有些不解,卫镇抚朗守法硬着头皮将大家的意见上报给了周大虎。 周大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告诉所有人,训练交给这些老兵就可。其余按照命令行事就行,不必多问。周大虎也没有心思给所有人都一一解释,过段时间大家就明白了。 演练场上,军户旗兵的动作只是那么几个,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下,很快大家都开始有些索然无味了。但周大虎却是看的津津有味,这些让他想起了初次训练赵民等人的情境,又想起了在嵩山天王寨训练赵春山、陈忠等人的事,这一晃都近三年了,让人不胜唏嘘。 今日的操演只有两个时辰就结束了,最主要的是周大虎要宣布一系列新的训练之政,今后卫中都会照此执行。 首先是一桶桶热得冒气的姜糖水,让大家都喝了数碗,浑身舒泰,即解渴又暖身。大家喝完后,迅速又被集合起来听周大虎训话。 望着眼前衣衫破烂,面有菜色的卫所军户旗丁,周大虎简单而又直接的宣布,“从今日起,彰德卫全体军兵十四岁至四十岁的军兵,不论正军和军余都一体训练,训练十日休息二日,军余余丁参加训练每月补贴三斗月粮。训练期间,所有军兵的饭食由卫署和卫所免费提供,饭食管饱。” 周大虎看了一眼大家,继续说道,“四十岁以上者至五十岁着,为屯军,以种粮为主,训练为三日一练,强度减半。现在农闲时间,三日一练,强度不减。” “从明日起,取消三分守城和七分屯田的规定,全体一体训练,全部开始操练,凡是卫中武官着,不管是管事官和带俸闲住之人,凡领月粮身体健康着,皆需上操训练,违着军法处置,绝不宽宥。” “从明日起,为期三个月,所有军士人数对等分为两班,一班训练,一班兴修水利干活,半个月一轮换,这是军令。” “所有训练和带队兴修水利皆由我委任的教官担任指挥,违令着,军法处置,卫所各官也要参加,也听令教官指挥,如有违背不听号令着,严惩不贷。” 新的命令下达,一片鸦雀无声,低层的军士则是回想着刚才大人的话,“军余参加训练有三斗月粮,训练管饭,还管吃饱”,大家是越想越高兴,恨不得立即问一下身边的伙伴,这些没有错吧。 力气大家有的是,干活也不怕,大家过去为了一口吃食,哪一天不出苦力?只要管饭,还会管饱,这样就能给家中省一份口粮,家中就会好过许多。还有军余也能够发放月粮,这也是挺大的好消息。 第二百九十章 钱粮到——迟发的赏银 可是一些各级武官有些难受了,自己不但要跟着一起训练,还要跟着一起干活,连指挥权都没有了,还要听那些什么教官指挥和训练、至于管饭吃饱,然他们的身份在这里,怎会在乎这些? 心中虽有怨言,却也不敢露在脸面上。这正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他们在心中长叹一声,只好遵令执行。 颁下自己的军令,没有人出声反对,周大虎心中早有预料,自己砸下大把钱粮,补足了军户们的月粮,并承诺今后会按时足额发放,已经赢得了底层军户的军心,又拿下了卫署的高官们,自己这个军令不会有什么意外。 周大虎的首次的操演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将这些军士分成两班,一班训练,一班兴修水利,半个月一轮换,明天就会开始执行,现在世道混乱,还要带着兵器才行。 这些都不用他操心,有这些老兵和宋时领着经历司六房等人主抓。周大虎停了一会,显得无所事事,和宋时说了一下,就回转卫署而去。 下午,五万两银子和一万石粮食就会从林县的大本营运到,接收之后,他和大家都要忙碌起来,招兵他要亲力亲为,在周边转一圈后,他想去山东招兵。河南现在流贼农民军肆虐,没法招兵,他也现在不想搅合进去。 对流贼农民军周大虎心中感情是十分复杂,不像打建虏那般果决狠厉,毫无心理负担。这些人都是普通包百姓出身,因为天灾人祸和官府的压榨活不下去了,才走到这一步,其情可悯,换做自己活不下去也会揭竿而起,走造反这一条路。 可惜自己知道历史走向,农民军也不是善茬,面对朝廷强大的压力下,为了活命他们可并不是善男善女,手上也是鲜血淋淋。其中的内斗也是残酷无比。还有这些人目光短浅,建虏的入关与其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和建虏无冤无仇,而不加防备有莫大关系。 自己不想推翻一个朝代,自己去争什么皇帝而君临天下,这不是自己的理想。自己只想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着,有了能力,就兼济天下,自己不想农民军推翻一个封建王朝而再建一个封建王朝,受苦受难的只有百姓,换成是李自成还是崇祯当皇帝,老百姓还是都得交税纳粮,而且农民军的破坏和不事生产,更加重了明末的天灾人祸,这就是一个怪圈,令人不甚唏嘘。 周大虎一时间想了许多,这些农民军的感受都是听来的和看书得来的,也许有偏颇,也许有不实,所以他更想自己去进入他们其中,更深的了解他们,这个愿望现在更是强烈了。 下午,从林县运来的钱粮到了,整整有数百辆大型马车运送,还有这些民夫都是来自崞县的青壮,从八月份到现在一直跟在周大虎的部队中,周大虎看着他们,虽然自己救了他们,但周大虎在心中,还是对他们的尽心尽责的出力以及毫无怨言,让他感激不尽。过年时会放他们回家一趟,现在还不是时候。 周大虎已经从塘报中得知了,一股农民军从陕州渡河,北上山西平阳,从林县到山西的路程已经不平安了,快过年的时候会放他们回家看看团聚一番。这些事情他准备交给经历司知事王庙鱼办理。 还有跟随自己七八月份去山西,由被俘的劳动改造表现好的流贼土寇改编的“死兵营”,后改名为“前锋营”,自己答应他们的军功赏银会发给他们,如今已经加入了自己的亲卫营,但由于自己一直忙于事请,赏银一直没有发放到他们手中,今日就在大家面前发放,也能借以鼓舞人心。 下午演练场上,有些分成是两班的准备兴修水利的军户的,本可以不来的,也被叫了过来。 事情很简单,周大虎也不拖泥带水,简单的说了一下前因后果,一辆大车拉了过来,几个大箱子打开,露出一个个元宝样式的银子,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锭锭五十两的银子,现在打开箱子,银光闪闪,耀人双眼,看得大家心动异常,一片火热。 周大虎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头道,“各位,今日趁着大家都在的机会,我将给一些人发放迟到的赏银,而得赏银的人,过去都是山贼土寇流贼出身,被我所俘,经过一些日子的劳动改造,表现优异,自愿加入“死兵营”,面对建虏,奋勇杀敌,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我的亲兵护卫,今日就是发放赏银的日子,大家共同见证。只要敢拼搏,荣华富贵也不远。” “开始发放!” 身边的宋时拿着战功薄,高声念道,“原前锋营(死士营)李雄,杀建虏三人,得赏银一百五十两。” 一名大汉从周大虎的身后走了出来,面色坚毅,朝身边的亲卫拱手一礼,快步来到周大虎跟前,单膝跪地道,“将军,卑职不要赏银,只愿终身追随将军,为将军效力。” 周大虎点头又摇头道,“愿意跟着我,就是我周大虎的兄弟,我们是一家人,但赏银是你拼杀该得的,不要啰嗦,给你就接着。” 李雄犹豫了一下,低头道,“遵命。” 然后起身来到宋时面前,接过三个五十两的元宝,躬身一礼后缓缓退下,回到了亲卫营中。 宋时接着念道,“王来贺,原前锋营军兵,斩杀建虏三人,得赏银一百五十两。” 又一名亲卫站了出来,身材消瘦,但身上却带着一股狠劲,也是向大家拱手一礼,来到周大虎跟前磕了三个响头,铿锵说道,“卑职终生追随将军,不死不离不弃。” 起身来到宋时跟前,领了三锭大银锭一百五十两,躬身一礼后缓缓退下,回到了亲卫营中。 第三个是胡铁塔,杀敌七人,得银三百五十两,他不愿意领,嚷了几句,在周大虎喝斥下才不情不愿的领走了赏银。这一幕,让看着的军户旗军们,纷纷觉得不可思议,领钱的还有不愿领的?让看的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压抑,很想成为上面领银子的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难题 一个个身份原来就是流贼土寇的,现在已经都是周大虎的亲卫了,现在他们都是严肃着脸,依次谢过周大虎后,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军功赏银,没有欢呼喜悦。如果放在以前,看到这些银子,他们早就高兴地不知什么了。 但是在周大虎身边一段时日后,大家的眼光高了,成为亲卫后,也意味着他们成为了周大虎的心腹,得到了信任,见过了建虏的暴行,和经过周大虎的言传身教,他们几乎都有了一颗杀建虏的心,他们更是相信,只要跟着大人,不断荣立新的军功,荣华富贵垂手可得,眼前的银子又算的什么? 底下演练场的军户看着人家领着大把的银子,心中只有羡慕,但也只是羡慕,他们也知道这是和建虏搏杀得来的军功赏银,知道自己是没有那两把刷子的,羡慕不来的。 发放赏银整整进行了一个时辰,一百多人领走了近八千多两,没有截留、没有克扣,都是足额发放,让演练场所有观看的人心中微微一动,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周大虎见军户大家都有些心动,但他知道这不会改变彰德卫军兵什么,但能给他们种下一些渴望成为强兵的种子,别人能做到,我为什么不能? 回到卫署,周大虎静静地歇着,兵丁已经招到了七八百人,都是来自偏远的山村山民,因为生活过不下去了,为了几两的安家银,为了渡过这严寒的冬天,多数都是生活所迫才加入军伍之中,当军户的更是少之又少,家丁也是招了不少,但离目标还是太远。 彰德府好几个县,林县、武安、涉县等地崇祯六年都遭受了兵祸,人口大减,少了几乎一半。这里兵源稀少,该出去招兵了。 只是周大虎有些纠结,该是去混进农民军里面参加荥阳大会,还是去山东招兵去?他有些犹豫。事情都很重要,但细细考虑,兵晚一会招没有问题。可是荥阳大会只有这一次,周大虎想混进去,最难的就是安全问题,兵不能多带,也不能太少,一旦暴露身份,身在农民军大营之中,那是必死无疑,恐怕还会死的很惨,农民军可是极恨朝廷官兵的。 还有,农民军大大小小势力很多,其农民军兵马互不隶属,之间还有些恩恩怨怨,之间甚至戒备害怕被别人吞并。虽然都有朝廷官军这个最大的敌人和压力,但是大家心中都明白,手中的兵马是自己的保命之本,不管是反抗抵御官军,还是攻城掠寨获取钱粮,甚至是投降朝廷获得官职,都要有实力才行,也就是兵马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有这样,才能可进可退。 想到这里,周大虎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时间还有,但也不多了,人员是最重要的,必须是忠诚可靠的,必需有家室留在林县才行,还要有熟悉农民军的人才行。还有兵器、盔甲、马匹的配置等等,这些都需要和农民军的身份相配合。还有到了农民军队伍中,会面对朝廷官军的追杀,这也是一大难题。 这次准备混在农民军中,时间起码在三个月以上才有了解的价值,这也是周大虎待在那里的时间设定,要想成功,必须的细细的谋划,危险很大,但收获也会更大,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怀庆府,府治河内。 这一日,城中的各个衙门大小主官都出来来到了府城十里之外,各个缩着脖子和手脚不停地来回走动来暖和着身子。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但大家没有人说什么,静静的等着迎接巡抚大人的到来。 现在怀庆府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大家都盼着抚台大人快一点到来,以稳定全府六县的人心和局势。虽然早早接到抚台大人的意思,兵事在前,一切从简,但是所有人都不会当真,大明是礼仪之邦,上官驾到,怎能不依礼相迎? 与此同时,河南巡抚玄默忍者两条大腿被磨得出血的剧痛,强行骑着快马向怀庆府快速行进。 自农民军崇祯六年冬在彰德府武安县假降,趁黄河冰冻突然从山西大举过河进入河南后,这次已是第二次大规模进入河南境内。据他得到的消息,这股从陕西过来的大队流贼浩浩荡荡、旌旗蔽空,兵分三路。 一路由陕州(今陕县)渡河,北上山西平阳;一路由武关经南阳地区进兵湖广襄阳;一路由卢氏县东攻河南郡县。 敌寇势大,河南省镇营兵额兵只有八千三百多人,他已经向朝廷请求火速调兵进行堵截,自己也调兵遣将早一步布置进行堵截围剿。他已经布置了周尔敬捷于渑池,陈永福捷于永宁,来?昌、陈治邦捷于灵宝,敌才稍退。 结营陈州之南山连绵一百余里,南起卢氏,东南达嵩山、永宁。夹持百姓,抢掠粮食,地方被扫荡一空。 他作为河南巡抚,手中兵力严重不足,只能让各部官军紧守要害,择机出剿。地方之上,他已密谕各州县严守城池、坚壁清野,不得出城与农民军流贼野战交锋,以免兵败城陷。 又思流贼贼众倏忽,截西则东窜,于北则南窜,缴行河南分守道李春旺督兵遏其西北,分巡兼兵备道戴东旻督兵遏其东南。 眼前北上山西平阳这一路流贼虽然只有一两万人,但他害怕进入河南的河北三府而由此进入北直隶,扰乱京畿这地,那自己就万死莫辞了,他必须亲自过来坐镇,以保完全无失。 玄默骑在马上,心中是疲惫不堪,流贼是越剿越多,灾民一日不能完全救济得活,减轻百姓赋税负担,恐怕流贼会剿之不尽,此事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心中都是清楚,却面对朝廷内忧外患不得不为严令征收,这一时间,他想了很多…… 很快,到了目的地,远远望去,前方数里之处是人天攒动,标兵探马已经返回报告,前方府城十里处,有大批官员和士绅迎接,他心里虽然不喜这么大肆铺张迎接自己,但也不好说什么。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 怀庆府 玄默带着大队人马来到迎接的人员百丈之处,停下战马下马来到大家跟前,环视了一眼人群,朝大家拱手一礼,肃声说道,“流贼肆虐,荼毒百姓,烧杀抢掠,本院恨自己不能分身,分身万千来杀敌保护治下百姓,免于流贼之毒手。而如今,我心甚为悲痛。所以本院急于进入府城和各位职官相商流贼北上对策,不能相陪,还望各位见谅。” 玄默再次拱手一礼,对眼前的十余位官员肃声说道,“各位大人随我速回府城议事。”说完,命令自己的亲卫牵过来十几匹战马,递给面前的十几位官员,他自己翻身上马带头向府城而去,怀庆府和驻于怀庆府的几位主官相视一眼,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也纷纷翻身上马跟着抚台大人向府城驰去。 一群士绅和其他官员朝玄默去的方向拱手道,“抚台大人心系百姓,勤于政事,风尚之高,可敬可佩,真乃我辈楷模。” 大小士绅和其他官员皆是附和,大赞抚台大人公事为先,百姓为先,心系朝廷、心系百姓。赞扬之声响成一片…… 玄默心里军情如火,那里有时间和一帮士绅官员打交道,承平之时也许可以,但现在,时间和心思都不在这里。 玄默直接就在怀庆府知府衙门的大堂中,召开了军事会议。 他扫了一眼跟着他进入大堂的各位官员,他朝扬中玄轻微点了点头,又看向河北分守道和怀庆府知府别如纶,以及怀庆卫指挥使,同知、佥事等,见几位主要官员都已经到来,便上坐主位,坐定后,轻咳一声,对着大家说道,“军情紧急,我也就不啰嗦多说什么了,大家还是先看最新前线传来的军情塘报吧。” 话说完,玄默的抚标中军官便将几份军情塘报递给了大家阅看。在大家在看塘报的时候,玄默默默喝着热茶,眼睛盯着扬中玄心里想着事情。 扬中玄其人玄默并不陌生,崇祯六年他在彰德府驻有数日,其时扬中玄身为彰德府同知,与他有数面之缘,没想到几日不见,已经成为了兵备副使。当然他最感兴趣的是,扬中玄背后的兵将新任河南河北路参将周大虎,他听说周大虎是扬中玄的心腹之将,不然,他扬中玄怎会这么快成为兵备副使。 等大家都看完手中的军情塘报后,玄默问道,“大家有什么想法和意见,都可以说一说。” 众人相视一眼,皆立即起身朝玄默拱手一礼道,“我等皆无意见,请大人发令,我等按令行事。” 玄默没有说什么,对此心中早已有数,便肃声而道,“既然大家没有什么建议,本官便发下号令,诸位务必一体遵守,严防死守,坚壁清野,不得出城浪战。以免兵败丢失城池,百姓遭殃。” “此外,严密监视流寇的一行一动,一日一报,山西地处九边,设有山西镇,兵力不是河南所能比的,山西镇兵力雄厚,地处边境,还有陕西兵力相助,战力还是很强的,这次,流寇只是过河北上一两万人马,所以本院估计流寇会很快复回河南境内,与大股流贼抱团取暖,大家务必小心对待。” “我等的任务,却是严防流寇从怀庆卫一路穿插过去,而由此进入北直隶,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也必须万分重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用我说,在座的大家心中都是清楚。” 玄默说完,看向怀庆卫的在座武职官员,问道,“你等准备的可好?” 怀庆卫指挥使苦着脸起身,向在座的官员拱手一礼道,“各位大人,准备是准备好了,但各位都知道怀庆卫的情况,卫所的兵力只够堪堪守城而已,面对大批流寇,实在是无能无力。”说完,长叹一声,便默默的坐回了原位。 怀庆府,元为怀孟路或怀庆路,位于河南省西北部,大体辖今焦作和济源等地区,自然条件较好,一向是富庶之区,素有“河北小江南之称”,洪武元年十月设立怀庆府。 怀庆卫,始建于明初洪武六年夏四月,以防御和屯田为主,一般卫所设有五个千户所,而怀庆卫只设立了前后左右四个千户所,其中前千户所在洪武二十三年时,调往了卫辉府守御,只剩下三个千户所留在怀庆府,洪武年间这三个千户所应有旗军三千六百名左右,军户三千九十二户,九千四百六十四丁口。 而到了嘉靖四十年,怀庆卫所辖三所舍、余、军八百四十七户,一万四千三十六丁口,已经逃军十之七八,现在崇祯年间更是少了不少,虽然补充了不少,但也只有一半左右军额,加上余丁,军舍才达到六成左右,平时训练也是不多,荒废多年,能守城已是不错。 这次玄默只带了一千抚标兵马,在这里他也不会停留时间太长,他要就近观察这股北上的流寇意图,如果危害不大,他要立即回转河南府洛阳坐镇。 军事会议结束后,大家散去,各做准备。玄默留下了扬中玄,他有些事情要问一问。 人散去后,屋中只留下二人,玄默盯着扬中玄,半天之后,缓声说道,“本院还要谢谢杨大人和周参将,借你二人的光,朝廷纪我一功。” 说完呵呵一笑,不等扬中玄答话,玄默接着说道,“是本院眼拙,手下有这么厉害的文武二将,都不知道,实在是……不该啊。” 接着话锋一转,道,“周参将可是一名悍将,手下精锐是可战建虏的强兵,不知是否现在可用?能调来多少兵马?” 扬中玄被抚台大人留下时,就想到了可能会问周大虎可否增援的问题,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听到巡抚大人所问,赶紧亲身回答道,“回大人,下官刚上任接受兵备一职,守土有责,周参将乃是河北路参将,怀庆府也是其防区,亦是守土有责。” 杨中玄见抚台大人年轻轻点头,接着说道,“只是原有兵丁三千,与建虏数战下来,死伤已超一半,已不能战,还有周参将还兼着振武卫指挥使兼代州守备,左右手赵民被授予振武卫同知兼代州副守备,带兵五百多人去了山西代州。” 第二百九十三章 拜访二府 “其余老兵精锐只有不到一千,而新补充之兵丁没有训练,皆不堪用,这些兵丁都是周参将家丁,而朝廷的新定兵额六千,现在正在招兵之中,彰德卫也正在整顿之中,下官得知周参将正在准备趁着冬季兴修水利,已是无暇参与这次行动为大人效力了。” “下官实在惭愧,有负朝廷重托,请大人责罚。” 玄默长叹一声,摆摆手,道,“周参将所部损失巨大,确实不宜再战,还是兵力太少,顾东不能顾西,待六千兵马练成之后,河南局势也许会好上许多。” 玄默嘴中连声而道,“可惜、可惜啊。”停了一下,突然问道,“周参将还世袭彰德卫指挥,在彰德卫兴修水利,可有钱粮?没有钱粮怎么修?” “这个下官知道一点,钱粮是缴获建虏所得,还有一部分是其所部家丁的赏银,借了出来使用。”扬中玄轻声回道。 玄默两眼圆睁,随即大声道,“好,此乃好官,我之罕所见也,此事当真?本院一定要见一见年少有为的周参将,并为之向朝廷为其请功。” 扬中玄也随即附和道,“确实,周参将一心为公,年少有为,可堪造就。” 两人相视一眼,轻轻一笑,彼此之间有了一些默契。 玄默轻呷了一口热茶,看向扬中玄道,“刚上任,就遇见了此等兵事,可有什么困难?本院会尽力帮你解决一些问题。” 扬中玄随即再次起身谢礼后,说道,“回抚台大人,下官确实有一事报与抚台大人批准。大人知道,去年(崇祯六年)武安之战,兵备道兵巡营守备王守仪率兵与贼激战,损失一百四十六十人,仅仅生还四人,兵备巡营只有标兵五百人,所管之地却为三府之地,如今盗贼四起,兵力严重不足,下官恳请大人准我练兵三千,作为下官标兵,以应付时局。” 听完扬中玄的请求,玄默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凝眉说道,“兵额批准好批,但是钱粮确是难办。杨大人你也知道,河南诸王繁多,如今更是十年九旱蝗,天灾不断,再加上兵祸连连,河南财政早已财竭粮穷,已是负担不起再多兵力员额。” “这样吧,我批你兵额三千,粮饷却只能给你一千五百兵额,剩余之粮饷由你自筹。” “如此,可好?” 扬中玄知道河南的情况。他只是要一个名义,名正就能言顺,其他就会好办许多,这也是周大虎已嘱咐他的事情。如今有了结果,还是达到了目的,很不错。 扬中玄立即起身道,“谢大人,下官会尽心尽力训练,让其成为一直精兵,保境安民,保三府百姓安居乐业。” 玄默抚须微笑而道,“杨大人有此心甚好,本院甚慰。” 扬中玄见事情已经说完,便起身告辞退了出去。玄默望着扬中玄的背影,心中想起时事是无奈而又无力,恐怕自己不会在河南巡抚位置上待太久,只是在职一天,就尽心一天。 …… 彰德府,卫署。 几天过去了,彰德卫兴修水利已经正式开始了,田原等人也已经出去招兵出发了。彰德卫整整迎来了数千名穷困的百姓闻风而来,而后续的百姓仍源源不断的朝彰德府涌来,有的甚至是拖家带口而来,知府衙门和赵王府对此已经有了意见,害怕周大虎钱粮后续不继,没有粮食应付可能会引起事端饥民变乱。 周大虎对他们的意见根本不在乎,当然为防万一,他又紧急从林县调来一批粮食,知府衙门和赵王府并不知周大虎的存粮多寡,但粮不能自己一家出。周大虎决定要去拜访见一见他们。 知府衙门后堂,周大虎两眼盯着知府陶廉,静静的等着他的答复。 陶廉很是无奈,我刚刚才拨给你五百石粮食,你现在又来要粮食,这不是让人做难么?须知府衙也没有多少粮食,就是有,也得留存一些,以防万一有事之用。这些他都说了,但是对方还是坐在那里不肯走。 他只好退一步,顶着周大虎的目光,咬咬牙,切声说道,“府衙最多再出三百石已是封顶,不能再出了,府衙也要预备一些粮食才成。” 周大虎想了想,前后已经给了八百石了,算了,不能只盯着一家。 周大虎看着陶廉缓声道,“陶大人虽然出了不少粮食,但所出非常值得,我彰德卫此番大修水利,与朝廷有利,与彰德府有利,与卫所有利,还带动了彰德府的难民和穷困百姓能够挣取一份严冬的口粮,彰德府因此少了许多不安定的因素,是亏时赚,大人心里有数。” 陶廉苦笑一声,连忙说道,“本府知道,所以才大力襄助,只是府库财力有限,不能大助,不过有个好消息告诉周将军,我已向省府布政使衙门上疏,为彰德卫请粮补支。” “多谢大人。”周大虎感谢了一句,稍作停留,便离开衙门,直奔赵王府。 周大虎离去后,后堂一侧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看着周大虎刚走出的大门,轻声说道,“大人,就这么答应再出粮饷了?会不会让其得寸进尺,不断找借口找府衙索要钱粮?” 陶廉虽然做官中规中矩,但还是了解时局的,他是举人身份出仕,民间情况了解很深,脑子很是活泛,要不然也做不到知府这一级,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到这一地步,已经到头了。周大虎想做一些事,他也愿意支持一二,为自己留一个好名声。 听见幕僚冯一经的话,摆摆手道,“现在世道混乱,武将越发重要了,何况确是利民之事,能帮就帮一些吧。一些小事而已。” …… 周大虎望着宏伟的赵王府大门,挥手示意手下亲卫敲门。 赵王一脉,系明成祖永乐二年(1404年),朱棣分封自己的第三子朱高燧为赵王,到彰德做藩王,并按明太祖所定诸子的嗣字排辈:“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从此,赵王在安阳传位十一世。 周大虎记得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兵分两路,一路亲征,一路由刘芳亮为主将沿黄河北岸向东运动两面包夹而来,彰德府就是被刘芳亮之部所破,城破赵王朱常臾被执,数百口宗室被杀,只逃出世子朱由棪数人,下场悲参,世子朱由棪继为赵王,起兵反清,兵败扮为僧人数年后在湖南被杀。 想起这一幕幕,周大虎心中感叹甚多,今日之富贵,明日之灾祸,循环往复,杀戮不宁。 很快,王府的一名管家的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来到周大虎跟前,拱手一礼道,“你是周将军?王爷有请。”说完弯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周大虎看了一眼这位管家,大步朝王府里面走去。刚进去里面走了几步,就见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官员在这里等着他,周大虎以为在等他是接引之人,没想到身后传来声音。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两件公事 “左长史,你有点过了,这是王爷要我迎接的周将军,这你也要看着吗?”这位王府管家眼神有些不善。 只见那中年官员根本不在乎这位管家的表情,淡淡说道,“本官作为王府长史司左长史,掌王府政令、辅相规讽,总管王府事务,王爷要见周将军这么重要的人物,本官随侍左右才行,有何不妥?” “你、你……你这分明是……”他想说这是监视,话到口边觉着不妥,又咽了回去,只好冷哼一声,随即变脸微笑着对周大虎说道,“王爷特意在大士阁会见周将军,请大人随我而走。” 转过一片殿宇阁楼,来到一处高台,拾阶而上,迎面是一座高台楼阁式建筑,一座大殿。面南背北,重檐九脊,歇山顶式,琉璃瓦顶,古香古色,雄伟壮观,朝远方看去,彰德府城尽在眼下。 周大虎心中有些可惜这里不是作为军事用途,这里地势高耸,俯瞰彰德府城,是一处绝佳的军事观了之地。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这里是王府之地。 周大虎走进大殿,金碧辉煌,大殿之中十二根柱子,金龙飞舞,盘绕而上,欲于冲天,不亏百姓暗地里称之为“小金銮殿”。 周大虎走进之后,看见高坐上面坐着一老者,身穿金丝盘龙红色便服,身边站着一名年轻男子,这位年轻男子周大虎却是认得,赵王府世子朱由棪。 知道了高座上之人的身份,周大虎随即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末将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周大虎拜见王爷。” 赵王朱常臾看见周大虎行的只是一个军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微笑着说道,“周将军驰骋沙场,大胜建虏,卫我朱家大明江山,功劳甚大,本王心中十分钦佩,周将军快快请起,本王担当不起。” 说着立即起身走下王座,上前扶起了周大虎,周大虎起身后退两步拱手一礼道,“谢王爷!” “周将军不必多礼,你我今日初见,本王觉得十分有缘,定要和周将军畅谈一番,周将军不会拒决本王的好意吧?”赵王朱常臾笑着说道。 “末将遵王爷令。”周大虎定声说道。 “好、好,周将军随我而来,到暖阁一谈。”说完伸手牵着周大虎的手相伴而行,一起前往暖阁。 来到大殿一侧的一处暖阁,两人走了进去,这时赵王朱常臾停步对身后之人说道,“棪儿和左长史进暖阁随孤王一起陪周将军相谈。”说完拉着周大虎的手走入暖阁最里面,相坐一起。 赵王知道,王府长史司是朝廷监视猪王的机构,左右长史总管着王府事宜,手握大权。现在时局混乱,内忧外患,越是如此,朝廷对猪王看管的就越加严厉,会晤武将更是朝廷大忌,赵王无意做什么,王府长史跟在自己身侧,可以消除朝廷对自己的疑虑,他不想惹事,只想读书礼佛,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暖阁之中,四人相对而坐,以赵王和周大虎为主。 赵王盯着周大虎越看越是很欣赏,年纪轻轻就靠赫赫战功坐到了指挥使和参将之位,真正的年少有为。而且其位置事关王府安危,赵王一脉之安危,高待礼遇是应该的,毕竟是县官不如现管。 赵王首先开口问道,“周将军来赵王府不知有何贵干?本王能帮则帮之,不能帮的,或者无能为力的,还请周将军谅解。” 周大虎暗骂一声老狐狸,随即笑着说道,“末将拜访王爷有公事两处,还望王爷相助。” “第一,彰德卫正在兴修水利,雇佣了大批难民,府衙已经支援了八百石,但是工程浩大,贫困百姓蜂拥而来,一旦粮食不继,恐有民乱风险。特意请赵王府襄助一番。” “第二,彰德卫的军屯田地现在正在丈量土地,清查屯田,本卫发现一些军田被王府侵占和典买,足有上万亩,请王府退还彰德卫。” 周大虎的话一说出口,屋中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赵王的脸色也顿时不好看起来,襄助粮食这还好说,给多给少由自己决定,但是牵涉到田地之事,这就动了赵王府的根本,也不可能答应。 赵王沉着脸说道,“周将军可能有所不知,赵王府虽小有薄田,但是家大业大,人口众多,所花费用浩大,不是外人所想的那样钱粮不缺、” “周将军也许会说,朝廷每年都拨有宗室大量俸禄,以为我等就富足非常,此乃大缪。” “富足的只有我们这些有王爵以及一些有封号的宗亲,大量的无封的宗亲的日子并不好过,也常需要我等照顾救济。” “还有,朝廷宗禄的下拨早已有所限制,自嘉靖四十四年出台宗藩条例之后,以及万历十四年十二月修订版施行的宗藩要例,朝廷对宗藩宗禄大加限制,并在禄粮、折色、袭爵、限婚等方面都很严格,以致宗室贫困大增,多陷于困顿,甚至于无粮饿毙于路野。” “至万历年十八年,河南、山西、陕西三布政司宗禄已定为永额,王室宗亲子孙日后再增,而禄粮永不加增。日后子孙除亲郡王金支,其他将军、中尉扣数量减,多少均分,仍查自亲王五世以外方为扣减。” “周将军,我王府家大业大,但也人口众多,贫困的宗室赵王一脉,王府也得照顾一二,其中的困难不是外人所知道的。” “至于侵占彰德卫屯田地,这不可能,王府庄田都是朝廷赐下和王府置产买来的,都是有凭有据的,周将军,我虽然很欣赏和看重你,但是话你不能乱说。” 赵王朱常臾心中很是生气,要不是周大虎现在声名在外,正得朝廷信任重用,加上现在世道动荡,民变四起,自己一家赵王一脉,数百口甚至数千口宗室的安全有赖于对方,县官不如现管,自己早就将其赶出了王府,并向朝廷上疏参他告他一状了。 可惜,现在这一切都不能做,要不然哪里会费这么多话。 第二百九十五章 逆言? 对于赵王府的态度,周大虎早就预料到了,要是被侵占的土地这么好要,赵王府就不是王府了。 宗禄永额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说,宗禄负担太重,也是导致朝廷财政困难,最后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他倒是知道一些数据,河南布政司万历十八年该省存留钱粮四十四万七千三百余两,不是专备宗禄支用,而凡官吏师生之俸粮,各卫军士之补支以及孤老的月粮的支取等,以及救灾救荒皆靠这些存留钱粮。而无征撂荒者不下十一万两,而河南各王府禄粮就要二十六万八千四百余两。 支付了宗禄,布政司财政就会出现大的亏空,要不想亏空,财政短缺入不敷出,就要向百姓加赋,百姓负担会日益加重,社会愈加不安宁。 想到这里,周大虎心中暗暗长叹,这些人是要钱不要命,不知道再过不到十年,你们这些宗室将会被农民军和建虏斩杀殆尽。看来有些话不能再藏着掖着了,该讲就得讲,哪怕传进皇帝耳朵不高兴,有所怪罪也要讲了。 周大虎看了一眼暖阁屋中之人,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末将要讲一些真心话,也许有些难听之言,虽然刺耳,但却是一片公心和向朝廷之心,且话不能出这个暖阁,出去,我概不承认,还将传话出去之人视其为不忠不信之人,今后必杀之。” 周大虎看向赵王朱常臾,问道,“王爷,我说的话最好王爷一人听,王爷作最后的主,要不要世子和左长史听。” 他又转头对二人说道,“世子和左长史你们二人,末将建议你们不要听我的话,这对你们不好。” 赵王脸色有些凝重,沉思片刻后,心中有了决断,开口道,“世子你出去,左长史留下。” 为了不让朝廷疑虑自己,他决定留下左长史,世子太年轻,不必听一些禁忌的话,他倒想听听对方能说些什么,钱粮可以给,但王府庄田的地,不能出。 世子朱由棪见让他一个人出去,心中有些不满意,大声说道,“父王,儿臣想听一听会说什么,儿臣大了,该承担一些责任了。” 赵王朱常臾,瞪了一眼世子,厉声说道,“先出去,合适的话,父王会再告诉你。” 朱由棪不敢忤逆自己父王的话,只好怏怏走了出去,临走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大虎,就是这个周大虎神神叨叨的,害自己一个人出去,丢了他的脸面。 而周大虎对他的动作,只感到好笑,没有任何的在乎和放在心上。 等朱由棪走了出去,赵王看了一眼左长史,对周大虎说道,“周将军可以讲了,有何话如此郑重?左长史是朝廷派来的人,可以说是代表朝廷。” 周大虎起身向二人躬身一礼,坐回来后,稍停片刻后,对二人郑重说道,“王爷,在说末将的一些心里话之前,我先说一下彰德卫军屯田地的问题,这也与末将接下来的话有关。” 周大虎见赵王不说话,便接着说道,“彰德卫屯田有鱼鳞册的,一部分是属于侵占,还有一部分是底下私相授受买卖,我大明太祖高皇帝有令,军屯田地不许典卖,凡是违反者,收回田地,严惩有关人员。” “彰德卫不会妄要王府王庄的田地,这个王爷和左长史都应该清楚。” 周大虎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说一些时局,王爷听了,也就不会在乎这些田地了。” “朝廷现在是天灾不断,苛捐杂税猛于虎,百姓是饿殍遍野,饿死,不如其而为盗。民变不断,一人高处振臂一呼,饥民应着万千。内忧外患,外有辽东建虏,叩关进入大明内地烧杀抢掠,已是食髓知味,必将还要不断而来。” “我大明连败于建虏,长期以往必将信心丧失殆尽,闻虏心惊胆战、闻虎色变。流贼长剿不灭,人心浮动,什么人都会跳出来兴风作浪,大明摇摇欲坠已是为时不远,可知原因……” 周大虎话还没有说完,赵王朱常臾已是不耐打断了他的话头,沉声说道,“周将军,时局我不是不知道,自有判断,何须将军多说?如果只是说这些,周将军何必多此一举?” 周大虎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回应道,“王爷勿烦,且听末将继续说下去,再做判断。” 赵王耐着性子也想听听周大虎会说一些什么,便没有再说什么。 周大虎肃声问道,“王爷认为朝廷局势今后会发生如何变化?” “当然是朝廷会很快扑灭流贼,天下安宁,国泰民安,当今圣上是尧舜之明君,定会做到这一切。”赵王朱常臾定定说道。 旁边的王府左长史,也是连连点头赞同。 周大虎心中却是不知二人是桌面上的政治正确的话,还是二人心中真的所想的话?不过他也知道,多半这是身份正确的话。如果这是二人的真心的话,那周大虎不会再说什么了,那面前就是两个蠢货,还说什么? 周大虎毫不客气的开口道,“如果二人真是这么想的话,那就是想得太简单了。民乱不断,剿之不尽,杀之不绝,其根源是民生不保,赋税太重,百姓生活无着引起的,这个解决不了,百姓民变就不会停下来。” “如果军户生存之道不解决,还是屯田之法久废,徒具虚名。良田为官豪所占,子粒所收,百不及一,军户贫穷困苦,无寸地可耕,妻子冻馁,人不聊生,战力还是这样不堪的话,流贼和建虏内外夹攻之下,这些兵丁能打胜仗吗?我看还会大量逃亡加入建虏和流贼之中,形势会好转吗?” “对于囤田问题,朝廷并非不知道,但由于牵一发而动全身,牵扯的利益面太广,没人敢做,末将不才,先行一步,还请王爷支持。” “大明没有了,百姓等人还只不过只是依旧缴粮纳税而已,而王爷等人的下场还用说吗?历史上的结果怎么样?大家都知道。王府宗室必会被人屠戮一空,片人不留。” 话一说完,就遭到旁边的王府左长史站起暴喝,“大胆,如此逆言,竟敢咒我大明灭亡,其心可诛,其罪可杀。” 周大虎冷冷的看着表忠心的左长史,又转头看向赵王,静静的等着赵王而反应。 第二百九十六章 赵王朱常臾的思虑 半天之后,赵王摆摆手,示意一边的暴起的左长史坐下,缓声说道,“周将军是效忠朝廷的一卫指挥使兼参将,其只不过是把担忧的话说了出来,不必大惊小怪。忠言逆耳而已。” 赵王脸色凝重,再次看向周大虎,肃声说道,“朝廷弊端之事,自有朝廷处理,朝廷有制,我等藩王不得过问朝政,不得染指兵事,我等一切生活住行皆由朝廷所定而规矩。周将军应当将自己话上报朝廷,而不是说与我听。” 周大虎摇摇头,沉声而道,“王爷这话说的不对,民变四起,首当其冲的就是王爷这些分封在外的宗室,最易被流贼攻破城池灭门,而这一切,就看这些宗室有没有眼光,识不识大体,是要命还是要财?” 赵王眼神一闪,眯着眼盯着周大虎冷声道,“周将军,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威胁?末将不敢。末将只是一个粗人,怎敢威胁王爷?末将所作又不是为了个人,犯的着威胁王爷不小心丢了自己的性命和官职吗?末将只是见和王爷有缘,才冒着莫大的危险对王爷讲了心里话。” “请王爷明察!” 周大虎起身重重的抱拳一礼,然后又坐了回去,等着赵王的回复。 时间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暖阁之中气氛凝重,压抑非常,寂静无声,只听见三人的喘息声,终于,赵王开口了,“周将军昭昭之心,本王已知,钱粮本王会相助将军一千石米麦,至于军田之事,时代已远,有些不是经过本王之手,还需察堪一番,才能定夺,将军可以先回去,如查清楚,真有侵占,本王定会无偿归还,必不吝啬。” 说到这里,周大虎也不好说什么了,现在的赵王是崇祯五年才承袭赵王的,不管是真是假,对方先调查也行。 至于这万亩的屯田的本身田地是小事,主要是牵涉到今后屯田之事的整顿大计,拿下王府侵占屯田之事,那后来处理民间典买军田和豪强侵占军田之事就会容易许多。 至于王府愿意出一千石米麦,周大虎是乐观其成,不给也无所谓,给了,欣然收下,在自己手里,多救一些人,多办一些事。 周大虎起身拱手一礼,向暖阁之中赵王二人告别,在王府的人的陪同下,当场就派人去拉赵王承诺的一千石粮食。 周大虎走了,话说的很客气,但骨子里的态度确是很嚣张,说是分析时事给赵王听,其实却是带着一丝丝警告和威胁的意味在里面,虽然很含蓄,但二人能够听出来意思。 等周大虎走后,王府左长史起身大声说道,“王爷,周大虎此僚一介武夫,狂妄嚣张,对朝廷大为不敬,妄言朝廷将亡,咒我大明,其心可诛,其罪可杀。对王爷也是不敬不重,言行之中多有威逼之意,完全不把亲王金支放在眼里。” “王爷,下官将上疏参他一疏,以让朝廷治其之罪。” 赵王朱常臾静静坐着,想着周大虎的话,虽然话有些刺耳,但话糙理不糙,有些话他还是听了进去。现在已是乱世,他虽然在王府之中很少出去,但也不是不闻窗外事,外面的事情也是了解不少。此刻,在省城开封之西二三百里,就活动者大量流贼。 还有崇祯六年,从山西过来的流贼大军一度打到了彰德府磁州的涉县、武安,以及林县等地,最近距离彰德府府城只有一百里而已,这可是他亲身经历之事。 赵王脑中瞬间想了许多,他看向左长史,面无表情地问道,“左长史,你我自崇祯五年孤王承袭赵王王爵以来,你一直在王府之中操劳,相熟相知,也不是外人。” “周将军的话不好听,但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虽然其人对我有些不敬,甚至有一丝恐吓本王的意思,但是有本事的人,往往也桀骜不驯,如今时局,一个桀骜不驯的能将,总比一个唯唯诺诺无能的人强吧。” “本王想听一听你的真实想法,而不是官场上的应付之词。” 左长史眼神闪烁,心中评估了一下,应声说道,“下官对这个周大虎了解不多,所听所看皆是道听途说和从塘报上所知。其人是一个白身出身,能练出一支乡勇民兵而战胜打败辽东建虏,其能力不容置疑,又从其人在彰德卫所作所为来看,此人有些不讲官场规矩,有些我行我素,在这朝廷急需武将人才的时刻,是一名难得的将才。” “而且此人还不贪财,彰德卫多年没有人干成的,需要巨量钱财的水利维修之事,他也已经开始做了,听说还是用缴获的钱粮来做此事。” “此人会练兵,能打仗,不贪财,还能做事,而且知道民以食为天,如此时候还肯投钱粮到水利之中,其胆略不凡啊。” “如此人物,只要不中途而亡,必成气候,下官劝王爷还是不要与此人物交恶为好。” 赵王朱常臾点点头,很是赞同左长史所说。但他话锋一变接着问道,“本王参他一本,可能拿下他?” 赵王盯着左长史,“本王要听真话。” 左长史夏通有些无奈,怎么什么话都来问自己,但这话又不能不答,刚才自己喝斥周大虎那是自己身份在那里,不得不做的表态。如今要自己回答这个问题,说出来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左长史夏通想了想,非常无奈,打脸就打脸吧,略一思索,回答道,“王爷,下官认为不会。” “为什么?”赵王问道。 “因为周大虎是一名将才,能和建虏作战,是当下朝廷急需的人才,且其人手下还有一帮扞兵勇将,虽有一些妄言、逆言,但却是只是假设而已,且是出于公心,大家都会体谅之。这就是现实。” “当然如果王爷心有不忿,连疏弹劾其人,也许陛下会各打五十大板,以作处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就是有用之人的好处。” 赵王没有出声,静静的想着左长史夏通的话,退地是一件大事,他还要再看一看,还要再想一想。 第二百九十七章 准备进入流贼队伍 周大虎走出了赵王王府那高大宏伟的大门,心中却是想着自己一时激动说出的话,虽然有些“妄言”,但也是没有大问题,不至于会丢了官职兵权。真丢了官职兵权,那就在暗中发展,在这明末乱世的时代,机会多了。当然他不想走这一地步。 赵王的态度让周大虎有些捉摸不定,彰德卫的兴修水利,对方襄助了一千石米麦,也就是一千两银子左右,这个周大虎没想到,原以为王府吝啬,只会给个数百石而已,或者不给,这些周大虎都想到了并做了心理预期。 军田之事看赵王的态度,恐怕有些不好处理,但这不是紧急之事,可以慢慢来,毕竟对方是一名亲王,有些事是不能乱来的。 周大虎没有立即走,而是等着手下跟着王府的管家去拉了一千石米麦,才返回到了自己卫署。 赵王不敢和自己翻脸,忌惮的是自己的实力,以及自己是现管彰德府城安全防守的武将掌管之人,资助自己安顿难民,也是赵王帮他自己,这么一想,赵王能出一千石粮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很快,周大虎放下了赵王府之事,准备几天他就要启程进入农民军内部去,真正的了解一下这些人,准备带的队伍人数,他已经决定带五百人。 只是盔甲、马匹、兵器还有人员,都要慎之又慎,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差,要符合农民军的装配水平。 既然下了决心,周大虎便立即行动起来,很快就招来了胡铁塔等人,对混入农民军之事,他早有安排,因此招兵,胡铁塔和田原等人都没有出去。 卫署后堂,岗哨林立,一间隐秘的房间中坐着周大虎、宋时、胡铁塔、田原、李雄、王来贺等人,其中胡铁塔、李雄、王来贺等人都是农民军出身,现在大家齐聚一堂,都是有些蒙,还因为是跟随大人出去招兵呢。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不由得大家都是有一些紧张。 周大虎见人已经到齐了,看着大家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在想着一些事情。 宋时是在兴修水利的工地上临时叫来的,周大虎本来不想给宋时说,怕他强烈反对,但是不说,宋时作为周大虎在彰德卫的代理人,总管一切,其不知道自己行踪有些说不过去,作为自己的心腹之人,隐瞒是不妥的。 宋时见自家大人将他和一些人招了过来,还戒备严密,知道肯定是有大事,此时见大人没有开口,便率先问道,“大人,招我等前来不知有何任务?” 周大虎听见宋时的问话,从思索中惊醒过来,看了一圈屋中的人,眼中精光四射,肃声说道,“各位都是我周大虎的亲信,我有一事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让大家帮我拾遗补缺,完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大家一听是参谋事情计划,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面上都微笑着放松下来。 周大虎却是微笑着看着大家的表情,轻声说道,“我决定带着一支兵马加入流贼队伍,征战一段时间。” 周大虎的声音虽小,却是晴天霹雳一般轰的在座各人,头脑昏噩发蒙,一时间都怔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大屋之中寂静无声,刚才还在微笑着的大家僵在那里,不知所措,半响之后,宋时先开口道,“大人,你这是想混入流贼之中?” 周大虎点点头,重重的说道,“不错,这件事势在必行,我招大家过来就是让大家和我商讨一下细节,毕竟人多考虑周全一些。” 周大虎看向胡铁塔、李雄、王来贺三人,说道,“你们三人以前参加过一段时间流贼队伍,知根知底,有什么建议都要说说,力争安全无误。” 宋时急了,连声道,“大人,你这种冒险方法,下官坚决反对,大人一旦有事,可知后果如何?大人一旦有事,好不容易一起凝聚起来的兵马会一哄而散,大好局面会一朝丧失,不复再来,大人你忍心吗?” “还有大人如此冒险,你置令尊令母于何地?你一旦有险,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大人你于心何忍?” 宋时为了打消周大虎的冒险行动,搬出了大义和他的父母,这是最后的相劝,如果不行,他也没有办法了。但他知道,周大虎下了决心,恐怕会很难取消此行。明知不可为,也必须为之,这是他作为幕僚的责任。 周大虎当然知道宋时是为他安全考虑着想,所以不管宋时说什么,他都一点不恼,虚心的听着宋时所讲。 只是周大虎有自己的理由,自己需要跟着农民军到处看一看,见一见最底层的百姓和被逼无奈揭竿而起的一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还有跟着农民军四处游走,也能锻炼自己的军事能力,自己的军事能力比起明末这一时代许多官军将领和农民军将领差了许多,之所以能赢,完全是自己先觉先知,知道历史走向和一些事件日期的结果,还有就是自己知识和见识强过他们太多的缘故。同时知道厉害,不贪钱、不惜命,知道治军第一要务是纪律,第二是刻苦严训练,第三是改善官兵生活、爱兵如手足,并且完全能做到这些而不打折扣。 周大虎打进农民军内部,从各方面看,都是大有益处的,周大虎心中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的,他进入到农民军内部,有机会会解决自己很多难题,比如工匠、人才、兵源等等,当然这都得看时机才行,但机会很大。 周大虎的态度宋时感受到了,知道是劝不回来了,只好后退一步把好安全关,把一些情况和突发事件准备的充分点,争取把危险降到最低。 见宋时不再恼了,周大虎看向胡铁塔、李雄、王来贺三人,“说说你们的意见,兵马五百人,骑兵还是步兵?兵器、盔甲、人员等该怎么选?我们是哪里的义军力量?怎么生存下来的?” 三人参加过农民军,但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三人在周大虎手下都得到了提拔,已经是自家大人的亲信,过不了多久他们都会连升数级,在大人手下过的是安心又有前途,他们都铁定了心终生追随自家大人。自己大人要冒险,他们也担心,因此,也考虑得更加仔细,轻易不敢发言。 第二百九十八章 山村 周大虎见三人表情凝重,不由得笑了起来,跟三人鼓劲道,“都是自家兄弟,大胆畅言,大家一起拾遗补缺,完善计划,心中不要有什么负担。” 见周大虎这样说了,身材消廋带着一股狠劲的王来贺,首先开口道,“只要大人带的都是亲信之兵将,装扮成土寇或山西流贼义军混入流贼不难,流贼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只要不被他们当场抓住通敌的把柄证据,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王来贺原先也只是农民军的一个底层小头目,过得是明天生死不知的日子,经过这一年多的在周大虎身边的影响,经过和建虏的大战,他已经完全倒向了周大虎一边,嘴中也是将自己过去参加的义军也称是流贼了。 李雄也是不甘落后,也接着是说道,“大人,虽然流贼队伍鱼龙混杂,十分混乱,但也要注意一些细节,不能全部都是披甲之兵,各种的兵器也得有一些旧的才行,全是骑兵最好,这样就能跟上流贼队伍大部队,转移和躲避官军围剿也方便。” “所带全是骑兵,会不会有些显眼,让人怀疑?”宋时问道。流贼普遍都是穷苦出身,战马靠缴获官兵和攻下城池后到一地搜刮所得,是最为看重的东西,犹在钱粮之上。 “这倒是不会,流贼每到一地首要的就是搜刮马匹和骡、驴等,其可以作为跟随军民的代步工具,以及作战使用,进攻撤退、四处游击、躲避官军追击等皆靠马匹。其次才是钱粮等物。因此我等冒充山西义军投奔,全是骑兵也并不为过。”李雄起身沉声回道。 一直不吭声的胡铁塔也开口了,“大人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属下只说一句话,属下定当保护好大人安危,即使身死也定要保大人万无一失。” 胡铁塔话一出,一旁的李雄和王来贺也立即宣誓,誓要以死保大人安全。 周大虎见自己的决定大家都同意了,心中也放下心来,便开始和大家仔细商量起各种的细节,推敲农民军的诸多反奸细手段的应对方法等等。 接下来就是调动人马,有家室的老兵和原来周大虎自己的亲卫营中亲兵挑了五百人整,皆是对周大虎绝对听命的亲信。 周大虎向宋时交代了一番注意之事,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除了宋时,赵民,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动向,保密也是此次行动成功的关键。 人员、兵器、马匹、粮草、盔甲等已经准备好了,这次甲胄以皮甲为主,镶铁棉甲只装备了一百多套,太多害怕农民军里面的人怀疑,铁甲装备了三十来套,剩余的都是皮甲,不过即使如此,在农民军中也是非常的显眼。 大家整装以待,只等周大虎一声令下,就开始朝河南的中西部开拔、 …… 前往代州的路上,赵民正领着五百五十精锐老兵,不断地向目的地代州赶去,林县到代州的距离大约一千里左右,赵民已经走了八天,这次他带了不少粮草,其中的一个任务就是把先前跟随林县千户所所部行动,充当民夫参加战斗牺牲的崞县青壮的家属,按周大虎的命令,为他们颁发抚血金和发放为期三年的月粮。 虽然前往崞县要绕一些里程,但是这是应该的,大哥的一句话很是震动他,“不要让这些保家卫国的百姓和其家属,流血又流泪”,这句话他一直牢记在心中。 大军很快就进入崞县境内,远远地就被百姓发现并躲避了起来。朝廷的官军也多有祸民之事,百姓都视之为瘟疫一般,避得远远地。 看着百姓纷纷避开自己一行军伍兵马,像见了瘟疫一般,赵民心中知道这是朝廷官兵平时不守纪律祸乱百姓造成的后果,祸害百姓这在自己的队伍之中绝不予许存在。 这次回来代州,他特意带了一些崞县和代州的民夫向导,所以很快就到了一个小村庄,约有百十口人,这里有两名战死的民夫,他们都很英勇,在代州城外一战之中,都是在追击建虏时而牺牲的。 大军的到来,惊动了这个小山村,一位白发老者颤颤巍巍走了出来,来到赵民面前缓声问道,“老朽是此村里老,不知大军驾临有何贵干?是要粮还是抓丁?” 赵民近身过去,伸手轻扶老者,温声而道,“老人家,我等是几个月以前的在此作战的消灭建虏的官兵,不要你们的粮食,也不抓丁,而是你们村子的两名青壮跟随我等作战牺牲了,特来慰问并发放给其亲人的抚血金而来。” 老者瞪着大眼怔在那里,半天以后反应了过来,颤声问道,“你们是救下无数百姓,还施舍粮食和马肉等物,活人无数的那部官兵?” 赵民点点头,随即说道,“不错,我们正是你说的那部官兵。” 老者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随即满脸流泪就要跪了下去,吓的赵民赶紧上前一步托住了对方,惊声道,“老人家,我等身为晚辈,承担不起你老人家的下跪,于礼不合。” 见自己已经跪不下去了,老者只好恢复站立姿势,郑重的说道,“尔等活我崞县百姓无数,当的起老朽一拜,将军对我崞县百姓是恩重如山,怎么说都不为过,要不是贵军的救济,老朽和此村一半人都难活到现在。此恩比天大,当受我一拜。” 赵民见自己说服不了老人家,只好搬出周大虎,温声说道,“老人家,我家将军说过,我们身为朝廷官兵,由国家百姓供应,帮助百姓是应做的事情,老人家你跪拜我等晚辈,我不阻拦,我家将军知道了,定会责罚于我,还请老人家不要为难我。” 老人听了赵民的话是感慨万分,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如此纪律严明、爱护百姓的朝廷官兵还是第一次看见,心中更是钦佩眼前这支军队。 带着感激的心情,老人回到村中大声吆喝着,很快从房中走出一个个村民,带着诧异的眼光看向老人。 “大家勿怕,眼前的官兵就是数月前,从建虏手中救下无数百姓,还救济我等百姓粮食马肉等救命粮的那支官兵。”老人激动地高声说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抚恤金——参军 话音一落,惊异声四起,上百人七嘴八舌和身边的亲人不断询问着、征询着,很快上百人齐齐下跪在地上,大声呼喊着,“感谢恩人救命之恩”,说完,齐齐一起叩首一拜,声势震天。 一旁的军兵望着这一幕,当初做这些事的老兵,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被深深地震撼着,老百姓是记恩的,也是记仇的,人在做,天在看,百姓心中是有杆秤的。 相见过后,赵民向大家说了自己的来意,代表自家将军,来向跟随征战的民夫青壮牺牲者的家属,送达抚血金和第一年的月粮。 在大家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两名牺牲者的亲人家属,这两户人家都是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一看就知家中是十分的不好过。 来到家中,落入眼中的是破败的茅草屋,屋中只有几个桌凳,和一个水缸,不过还好的是家中还有男丁,除了牺牲者的父母亲外,还有兄弟姐妹,这让赵民宽慰了许多。 将两家人找到了一起,赵民沉声说道,“你们的儿子很是勇敢,他们只是押运军粮的,但看见建虏逃跑便勇敢的追了上去,在与建虏的搏杀中壮烈牺牲,他们是英雄。” “我家将军由于事情太忙,不能亲自来到这里向你们请安了,让我代表他来,还请谅解。” 一名皮肤粗糙黝黑的中年男子带着悲痛说道,“我和村子里的百姓能度过这次大灾荒,没有死人,都是将军大人的恩德,我儿能为将军大人效力战死也是报了大人的恩情,我们不会难过。” 刚说完不会难过,眼中泪水却掩不住心中的悲痛,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赵民询问了一下两家的生活情况,得知山西从去年七八月到今年四月的大旱虽然已经过去,但种下的冬小麦得到来年的五月份才会有收成,官府提供了种子,今年七八月种的粮食,秋收收成有限,吃不饱,但也能够堪堪活下去,生活很困难。 聊了一些家常,便进入正题,赵民问到两家,“两家老伯,现在我想问一下你等两家,是公开接受抚恤金和月粮,还是在屋中隐秘的私下接受抚恤金和月粮?” 如此一问,周大虎有过交代,钱粮惹人眼红,世道混乱,这也是为牺牲者家属安全考虑。 两家主事人相看一眼,知道赵民的意思,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考虑,他们不想让牺牲的儿子默默无名,即使有安全疑虑,他们也要让儿子的大名在村子中扬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英雄,是杀建虏的大英雄。他们的想法就是如此简单。 “回将军,我们两家愿意公开接受抚恤金和月粮。”两家主事人很快做出了决定。 赵民特意提醒了一句,“现在世道混乱,你们确定?” “确定。”两家主事人作出了确定的答案。 既然对方做出了决定,他尊重照办就是,公开发放抚恤金对自己的军队名声也是有大的好处,也是向大家宣传自家将军的大好机会,在这乱世之中,好的名声就是人心,振臂一呼,从者成千上万。这就是好名声的力量。再往大了讲,名声在外,往往能够吸引许多人才,招贤纳士也是容易许多。 当着全村上百人的面,赵民宣读了周大虎的决定,战死牺牲民夫青壮的两家家属,被宣布每家发放抚恤金白银三十两,月粮暂定三年,每年给粮三石,一次性发给一年。 一宣读完,赵民就将粮食和银子送到了两家手里,然后在花名册上让两家家属签字按手印,并发给了一家一张盖有周大虎官印的证明书,上面写着牺牲之人的名字、日期和家属的名字,以及战斗经过,英勇事迹等,凭此每年可以可以到彰德卫或者代州领取粮食。还有月粮定是三年,但这也只是暂定,后续政策也会根据周大虎自己的财政情况,和这些战死家属生活情况而有所调整。 赵民发放的抚恤金和粮食的数量,让这些百姓是看在心中是十分震动,这些钱粮在这灾荒时期,可是能救活多人性命的,要知道很多人都挣扎在饥饿死亡的边缘。过去死一个民夫青壮百姓,官府也不过只是区区数两银子,在这灾荒和世道动荡的年代,人命如草芥,根本不值钱,买一个孩子和佣人丫鬟,也不过是几两银子而已。这些钱粮抚恤金在百姓眼里已是巨额的财富了。 周大虎的名字在这些百姓中,已是好将军的代名词,见战死亲人家属有保障,随即就有百姓问赵民招不招兵,他们中的年轻人想参军,在家里只会是坐吃山空,一起挨饿受冻,出去打工,一是活少,二是兵荒马乱,外出打工很不安全。 对于招兵,赵民记得自家大哥手中还有六千兵额没有招人,除此以外,还有自己大哥的私军家丁也需要大量人手,也是需要招兵买马,有兵来投,就在眼前,怎能不要? 兵来我要,但要说清楚自己的招兵政策,赵民看了一眼想当兵的人,大概有十几人,这是一个小村子,十几人已是很多了。赵民要把政策给他们讲清楚,“独子不收,身体不好者不收,当兵分两种,一种是有饷银的朝廷的兵马,一种是我家将军的家丁私兵,家丁没有饷银,但会管生活包括亲人家属。” “另外要说明的是,不管是加入我家将军的额兵还是私兵家丁,事先都要告诉你门,吃不了苦不要来,受不了军纪不要来,怕死不要来,知道为什么吗?” 赵民看了一眼大家,接着说道,“如果能遵守我说的三条,身体好、不是独子的话,就可以参军。” 村中想参军的年轻人是异口同声而道,“我等能遵守军纪,不怕死、不怕苦。” 很快相当兵的登记完毕,足足有十六人青壮参军,家庭都是十分困难,出来当兵有些迫不得已,同时认为跟着眼前的军队有保障,才参了军。赵民也是按着招兵的规矩,不管是他们参加私兵家丁,还是营兵额兵,都发放了安家银,有家室的五两,没家室的三两,赵民念其家庭刚遭大灾,自己又做主给每家军属又加发了一石粮食。 第三百章 相遇农民军 临走时,赵民又给村中的孤寡鳏独者留下一些粮食,在全村的瞩目中离开了这个小山村。 接着在新兵的引导下,赵民很快找到了另外十几名牺牲青壮民夫的家属,一番慰问后,发放了抚血金和月粮待遇后,带着近五十新兵,赵民开始向代州快速前进。 刚出崞县不久,探马报告十里外迎面碰上了一支军伍,一面大蠹上绣着陕西援剿兵马参将贺。赵民不敢怠慢,连派数名探马再探,得知是从陕西过来的援剿兵马南下,三千多人,主将是参将贺人龙,奉新任兵部尚书,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五省军务的洪承畴之命,援剿河南。 “哦,有流贼从河南进入山西了?”赵民问道。 “回大人,前方官兵告知有上万人的流贼从河南渡河进入了山西平阳府。”探马恭声说道。 赵民挥挥手退下探马,这与他的任务无关,他的任务主要是在振武卫站住脚跟,修缮城池,练兵备战,以防建虏的再次来袭。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和目的,对自己的兵马没有威胁后,便不再将其放在心上,当然,现在赵民还是警惕的,大声道,“全军进入戒备状态。” 很快两军相遇,交错而过,赵民望着一队队南下的贺人龙部官军,仔细打量着对方的队伍,以及身上的衣服、兵器、盔甲,战马等,三千多人,马兵约有一千多人,基本符合官军马步三七的比例,精气神还算不错,都是青壮兵丁,披甲率还是不错的,只是都是一些老旧盔甲,铁甲和镶铁棉甲没有多少,皮甲最多。质量怎么样?不得而知。 与此同时,骑在马上的贺人龙,也是好奇望着从身边而过的赵民所部,他很惊呀,这是哪一部官军装备如此精良?再看行军队列和精气神,以及身上的那股杀气,一看就知道是精锐之兵。 身高马大的贺人龙盯着赵民所部,向身边的亲卫低声问道,“这是哪部官兵?” “回将军,刚才探马来报,这是新任振武卫同知兼代州代守备,上任所带的亲兵家丁,前往代州上任。”身边亲卫恭声问道, “可有什么来历?是世家还是行伍出身?”贺人龙问道。 “听说是新任的参将周大虎的副手,行伍出身。”亲卫回道。 “周大虎?新任参将?”贺人龙轻声自语着,很快就想到了是谁,在朝廷邸报上他看过一些消息。强将手下无弱兵,眼前这股兵马怪不得这么精锐。贺人龙想了想,有空定要见上一面,看看对方是否有三头六臂,有何本事能够打败建虏。 两军交错而过,一边赵民急着到代州上任做好准备,另一边,贺人龙也急着和山西的军队汇合,击退渡河来到山西平阳府的流贼,击退后,他还要尾随流贼到河南,一起围剿流贼。 …… 在通往林县的道路上,一队全是骑兵的约五百人队伍六百多匹战马,尘土飞扬,马蹄声声震动大地,很快就到了林县县城附近。 “大哥,你不回去看看伯父伯母?”田原轻声问道。 骑在马上的周大虎望着就在眼前的林县县城,摇摇头,轻声道,“此番相见只会让二老担心,还是平安回来再来跟二老请安。” 周大虎看了一眼大家,大家现在都是一身农民军的打扮,其中有一部分人还故意穿着官军的衣服,这样更像。兵器多是半旧刀枪,但武器装备却是十分齐备,马刀马枪、铁骨朵、强弓劲弩都装备齐全,还带了不少金银,充当粮草进行购买。 这次行动,不能由彰德府直接南下开封府转到农民军所在的河南中西部,这样太让人怀疑。周大虎他们冒充的是山西义军,所以他们得从彰德府经林县先来到山西潞安府,再从山西南下渡河到河南境内,以山西农民军或土寇的名义投奔农民军。 虽然这样等于饶了一大圈,麻烦了许多,但这样比较符合周大虎山西义军身份的设定,破绽较少,危险也会减轻许多,说辞也会更圆满一些。 “走。”周大虎一声令下,大军随即离开林县向比邻的潞安府快速行进。 数日后在山西阳城的一处山沟中,已经休整了一天的周大虎等人,正在静静的等着探马的消息。他带领兵马刚到山西潞安府境内没有多久,就听到了农民军的消息。 农民军一部上万人自从陕州渡黄河北上山西平阳府后,便遭到山西方面大肆调集兵马进行堵截围剿,上万山西当地驻军和陕西过来的兵马压了过来。农民军迫于压力转了一个半圆,来到了阳城附近,从这里南下怀庆府过黄河回到河南境内。 “大人,距这里数十里外,有大批流贼经过,好像是套经过这里南下怀庆府,从哪里渡河回转河南境内与流贼大军汇合。”一名探马站在周大虎面前,恭敬的向周大虎细细的汇报者他打探的情报。 周大虎点点头,随即又转头看向他,肃声说道,“任务完成的不错,不过说话要改正,不要叫大人,也不要叫流贼,要叫头领或者二当家的,叫义军,现在就要注意,否责,会害死大家的。” 探马一听周大虎的话,随即回道,“属下牢记大人的话,一定会注意这些,只是在大人面前才会这样说,属下是小心的很,绝不出错。” 周大虎示意其退下后,立即改变了行动计划,原先的设想是过河以山西义军的身份投奔农民军。现在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更可以减少农民军将领的怀疑,更安全。 周大虎立即将大家召集到了跟前,说明了自己更改计划的考虑,并要随便听一下大家的意见。 “大人,我等没有意见,只是有一个顾虑,在官兵的压迫下,这些农民军的警惕性会很高,大人要注意一下。” 周大虎点头自己会注意,很快下达军令,向正在撤退山西的农民军方向行军靠近。 …… 一队队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人马,一眼望不到头,夹杂着大量百姓浩浩荡荡在官道上向怀庆府前进。此时队伍有些混乱,速度十分缓慢,让在一边督促的一名农民军头领显得十分烦躁,不断的大声呵斥着队伍,要求大家行军快点。 第三百零一章 太巧了 随着这名头领的不断喝斥,在一些老卒的监督下,队伍速度加快了不少。正在这时,一名探马急速奔驰过来,远远地就大声喊叫着什么。 看着喊叫的探马疾驰而来,这名头领觉着可能有什么大事,转头对身边的亲兵说道,“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尽快报知于我。” 亲兵抱拳一礼,大声应道,“得令。”随即带人骑马迎了上去,很快就汇马赶到了一起,将消息传了过来。 “报管队,大军东侧三十里发现一支骑兵,来路不明,正向我方急速靠近,其身份还在探查。”亲兵返回报告道。 “什么?五百多人的骑兵?”这名管队是大吃一惊,北面百里以外有大量官军威逼而来,现在东面又出现不明骑兵,估计也是官军,这下麻烦大了,骑兵最难对付,最是讨厌,犹如恶狼一般,时不时就会上来咬上一口。 “这得立即上报老掌家。”事不宜迟,这名管队立即策马向中军老营的队伍飞奔而去。 队伍上万,浩浩荡荡一望无际,再加上队伍在山西境内又吸收了数千饥民和难民,因此队伍庞大而又杂乱,行动是十分的缓慢,所幸的是山西官军存有私心,只想把他们这些流贼赶出山西,没有立即杀过来和自己硬拼。 “隔沟跳”骑在马背上,望着他和混天王、独眼龙、满天飞等部组成的大军,心中还是有一丝遗憾,他们等人已经听到消息,洪承畴老贼又升官了,加兵部尚书衔、总督五省军务,已经派出了参将贺人龙和左光先两部从山西北部围杀过来,正在不断逼近过来。 “山西是不能待了。”想到这里,“隔沟跳”正要下令让大军再加快行军速度,这时,身后北方方向飞驰而来数匹人马,向自己方向急速赶来。 看到这一幕,“隔沟跳”知道有事情了,立即带领身边的数十名亲兵迎了上去,很快就看清了策马而来的人是自己手下的一个管队,其正在押后督军,怎么这么急匆匆的赶来,估计不是好事。 “何事,这么急忙?”隔沟跳大声的问道。 管队知道轻重,人多嘴杂,乱说会影响军心士气,便没有吭气,到了跟前,才下马,简单拜见了之后,便向自己首领汇报道,“老掌家,东边三十里处发现有一只兵马,全是骑兵,五六百人,正在向我们这边靠近,意图不明。” 一听手下所说,“隔沟跳”大吃一惊,正面之敌还在北面百里之处,一旦兵力集结完毕,随时就会发动攻击,现在,东面又出现了问题,两面受敌,这是有麻烦了。 “隔沟跳”不敢耽搁,急忙去请另外几位章盘子前来协商,这是意外情况,东面的这支人马,弄不好会引起一系列的连环反应,会让人防不胜防。 很快,几大掌盘子汇聚在一起,拿出了决定,加速行军,从怀庆府渡河回返河南,与义军大部队汇合,这样就安全了。 大家正要扔掉一些东西,加速行军的时候,探马又传来一条消息,东面方向的数百骑兵是山西的义军而来投奔我们的。 几位掌盘子都是一直活在生死边缘的人物,警惕性十分高,随即就联想到了北面压过来的朝廷官军,害怕是一个诡计,想坑杀他们义军。 几位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看出浓浓的对着东面的这股兵马不信任,太巧了。 “隔沟跳”看了大家一眼,问道,“这事怎么办?是真的还是假的?” 混天王原先是一名边兵,军事经验丰富,略一思索,便道,“设兵埋伏,是真,就是兄弟,是假,引入埋伏之处,一举歼灭之。” “好,此策甚好,就这么办。”独眼龙和满天飞拍手称赞,异口同声而道。 他们几人在崇祯四年至六年间,和农民军数十万人在这里和山西一带,战斗生活了三年,很是熟悉,另外也知道,崇祯六年底渡河去河南时,山西本地有部分义军没有渡河前往河南,一直留在山西原地斗争。 也许是敌人,也许是义军,任何可能都有。 …… 农民军的心思周大虎不知道,不过周大虎还是有一些把握的,一是自己队伍中有不少原农民军的部下,他们熟悉农民军的内部结构,和运作方式,对方盘查起来应付没有一点难度。 二是,周大虎的部下胡铁塔原来也是一名在农民军中,小有名气的一营小首领,虽然人数不多,但也是立了一营,是一营之主。 三是,自己实力不弱,对方不确定自己是官军之前,是不会贸然动手的。 四是,自己进入农民军内部不会给任何人传递情报,和打探消息,必要时杀一些官军和贪官也是可以的。 有了上述的一些准备,周大虎认为自己会顺利的打入农民军之中。 对方的一名探马和自己一方的探马一起走了过来,探马对对方介绍道,“这是我部掌盘子少主。”又指着胡铁塔说道,“这是我部二当家,胡老大。” 胡铁塔在农民军时,原名就是胡老大,后来才被周大虎改的叫胡铁塔,现在要打入农民军内部,自然要叫回原名。 对方探马见了一面周大虎,了解了一些情况。随即飞奔而回,汇报这些情况给自家首领。 很快,这些消息传到了几位农民军首领这里,“少主?胡老大?山西义军的人?”几位首领回味着传过来的消息。 几位首领思索着眼前的消息,几人又交换了一下意见,又叫过来一些当年在山西做过战的老兵,询问他们可否知道有胡老大和这个什么少主的人。 “掌家的,那个少主是什么人,我等都不清楚。但是这个胡老大好像是有些熟悉,是一个山西的小营的营头。”一个老兵想了想,有些不肯定地说道。 几位农民军首领随即问道,“确定吗?” 这位老兵摇摇头,道,“不太确定,名字重名重姓的人太多了,我和这个胡老大打交道很少但见过面,见了人就能确定了。” 第三百零二章 进营 “那就请对方掌盘子和那个胡老大过来一趟,咱们摸摸底,现在大家形势有些不好,后有追兵不断压近,还是小心一点为好。”隔沟跳说道。 独眼龙嘿嘿一笑,道,“如果是官军,他们敢来,就随手弄死他们。” 独眼龙并非是一只眼睛,大家都是诨号在外,不说真名,以免连累家人亲人,遭到株连。 探马带着认识胡老大的老兵和几位首领的使者,很快就到了周大虎跟前,来的使者是一名农民军的哨总,见了面很是客气,抱拳一礼道,“我等几家首领,请几位主将到我义军中军营帐之中相见,也是辨别一下你们身份的意思,形势险恶,还请勿怪。” 农民军首领有不少是原明军逃卒、边军出身,农民军实行的军制是营哨制,但稍作修改而已,略有不同。 胡铁塔有些犹豫,他担心自家大人的安危,不想让自己家大人冒险,刚想回绝,但周大虎已经开口道,“好,我这就去,胡老大随我前去。”胡铁塔想劝一劝,看了一眼身边的农民军使者,便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免得引起敌人怀疑。 周大虎知道自己过去有一定风险,但是不入虎穴,难得虎子。先前他曾有考虑让胡铁塔担当冒充的农民军义军首领,可是周大虎想了想自己不担当冒充义军首领,就进不了其农民军核心圈,无法现场观摩荥阳大会。为了荥阳大会,他只好冒一些险了。 周大虎给胡铁塔使了一个隐蔽的眼色,叫他稍安勿躁,沉着应对就行。点了二十名亲卫,便向对方大军之处驰去。留在当地的兵马,有田原领军,周大虎十分放心。 农民军内部并非是一团和气,互帮互助,而是根据形势一会分开,一会聚合,彼此之间也是兼并杀戮不断,彼此提防警惕,很是严重。不过,现在后面有官军压逼过来,料想对方还不敢在这时候火拼友军。 很快就到了对方的一座临时营帐,几位浑身带着一些沧桑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带着一股凶狠盯着走过来的周大虎等人。刚到营帐之前,立即上来百名农民军精锐将其围了起来。 周大虎暴喝一声,道,“这是想杀我等,吞并我部吗,大家义军的义字何在?”身旁亲卫和胡铁塔瞬间抽出了腰刀和武器,胡铁塔更是手提狼牙棒和铁盾,满脸怒气,嘴中更是不断的咆哮着,状如疯狂。 帐中一名老卒,这时站在几位首领身后,轻声道,“属下确定这就是山西义军中的胡老大,力气很大,作战十分勇敢,是一名猛将。” 双方拔刀相向,剑拔弩张,好像随时就会杀将起来,几位首领看着周大虎一行人的一举一动,互相询问着对方的意见。 “怎么样?像是官军派过来打入我们内部的内应吗?”一位农民军首领问道。 身边的一人摇摇头,低声道,“不像,官府怎会派一个这么年轻的人冒充义军的首领。” 隔沟跳问身边的老卒道,“你去这帮人马之处看过,你看对方像是官军假扮的吗?” 老卒歪头想了想,肯定的说道,“不像,这五百多人马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精卒,装备精良,且还是都是骑兵,要是官军可不会下这么大的本来当内应,直接和其他官军汇合冲杀过来就行了,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险?且纪律严明,不像官军也不像我们义军。” 隔沟跳和老卒都是朝廷边军出身,两人在一起近十余年了,他相信老卒的眼光。刚才说话的时候,几位首领也是在听着,也是纷纷点头认可老卒的判断,这么精锐的老兵还全都是骑兵,人数这么多,如此来假降,脑袋肯定是怀了。 几位首领大家心中有了基本的判断,便挥手示意账外的护卫退了下去,收缴了周大虎等人兵器,放周大虎和胡铁塔进入了帐中。 独眼龙哈哈一笑,大声道,“误会,误会,苟日的官军经常派人打入我们义军内部,传递消息,或者作为内应,屡屡戕害我们义军,现在官兵迫近,形势不妙,慎重一点,我想兄弟可以理解吧。” 其他几位首领也是连声说道,“误会,误会,来、来,大家入座,这位兄弟和胡老大说说你们的情况,以及山西义军的情况给我们听听。” 周大虎连续打了几仗,还是和建虏大战过,心理已经锻炼出来了,此时他面色不惊、从容不迫的回道,“如此试探寒人人心,万一冲突起来,死伤了人马,大家义军之间就没有了合作的根基,几位首领可知?还是不在乎我等山西义军,看不起我们?” 义军之间虽然合作与分离,在全国游击作战,但是地域乡党关系也是一个比较明显的区分,在外老乡见老乡,天然的感情就会亲一点,会在一起互相帮助,之间的隔阂也会更少一些。 隔沟跳连忙道,“兄弟胡说了,天下义军是一家,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大家都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才会揭竿而起,大家的目标都是一个目标,合在一起求活而已,兄弟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就见外。” 周大虎没有吭声,大大咧咧的和胡铁塔一起坐在一边位置上,静静的看着帐中的几位农民军首领。 停了一会后,见几个首领都看着自己和胡铁塔,周大虎往身后椅子上靠了靠,并没有开口说话。胡铁塔看了看周大虎,也是沉默不语。 还是“隔沟跳”先说道,“大家是一家人,我们的慎重你们要理解。” “山西义军的形势怎么样?” 周大虎轻摇头,低声说道,“三关王刚、孝义通天柱等人皆被前巡抚戴君恩诱杀之,官军副总兵艾万年捕杀了临县王之臣豹五与领兵王,生擒翻山动,姬关锁、掌世王,献俘京师,皆死之。” “山西义军几乎已被平,晋中活地草贺宗汉,乡襄人刘浩然等被前巡抚戴君恩招降,现在被新任山西巡抚吴甡所杀,只剩显道神高加计据岢岚这一部还有上万人马,不过形势孤单,也不会长久。” 第三百零三章 周飞虎—飞山虎 几位首领一听,这几乎山西义军被官军剿杀一空了,怪不得眼前兄弟要投咱们大军。虽然吃惊但也心中不是太在乎,死的是别人,又不是自己。被官军所杀,那是自己没本事。他们这些人整天与死亡打交道,天天看见人死亡,已经习以为常了。 “胡老大在崇祯六年就是一营头领,何以成为你的手下?”混天王问道。 这话,胡铁塔接了过去,说道,“俺老胡带领一营人马数百人躲在林县大山之中,后来朝廷围剿,我等拼死一战,只跑出了几十人,又返回到了山西,拉起了一股人马,后来与另一股义军大营合兵在一起,一次官军围剿,飞虎的爹,也就是我们的大营掌盘子,为了救我而牺牲,大哥的儿子有勇有谋,在俺和大家支持下,被推举为我们的掌盘子。” 几个首领终于有点明白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倒也是合情合理,老爹是首领,即使死了,手下也是有心腹班底的,被拥戴为首领掌盘子理所应当的。何况胡老大是被人家老爹所救而牺牲,胡老大支持更是应该。 知道了前因后果,几位首领心中通顺了许多,疑虑更是大减。 “请问你们少主掌盘子姓名是……?”满天飞问胡铁柱道。 周大虎接话道,“我叫周飞虎,号飞山虎,全家死绝只剩我一人。有所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掌盘子老前辈多多包涵照顾。” 随即又聊了一些义军之间的事情,得知周飞虎一部有数千人马,山西待不住了,其听说陕西义军几十万人马浩浩荡荡东来河南境内,便放了大部分人回去,只带了一些老兵精锐骑兵,来此地过河到河南境内与义军汇合,共襄大事,对抗朝廷官军。 几位首领热情的送走了二人,告诉周大虎、胡铁塔二人,几人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他们一部,天黑之前就会作出决定安排他们一部的衣食住行、兵马粮草。 等周大虎和胡铁塔二人带着亲卫走了以后,大帐之中,几位首领相互对视了一眼,一位出声问道,“怎么样?大家确定了没有?” 隔沟跳看了一眼大帐之外的方向,低声道,“现在形势有些不妙,有义军朋友来投,还是接受为好,基本肯定是义军朋友,大伙不放心,防着就是了。” 混天王也是赞同的点点头,道,“我支持隔沟跳的想法,那个周飞虎说的消息,和我们大家先前探知的消息几乎一致,看来是我们义军来投。” 独眼龙也是说道,“胡老大性情刚烈,断然不会成为官军走狗,真要是降了官军,官军也不会放其又来我们义军之中。” 满天飞两眼一瞪,问道,“独眼龙,你几时认得胡老大?我怎么不知道?” 独眼龙稍微回忆了一下道,“崇祯六年初,我听说这个胡老大作战勇猛,不怕死,以一挡十,便起了想收服的心思,便让人去相邀其人加入自己,但是打他主义的人太多,便不了了之了。对其情况是有所了解,其人勇猛无畏、性格刚烈,对官府很是仇恨,即使降,也是假降,权宜之计。” 几位听到独眼龙的话,也是微微点头。不错,假降在农民军之中不算什么大事,保命和保存自己实力的一个手段而已,大家是一旦打不过朝廷官军,或者被朝廷逼的走投无路,多数就会使出这个对付朝廷的杀手锏,屡试屡管用,修养生机后,就会再反。 几位首领商量了一下,大家都认为不可能是官军,便做下了决定,接纳周大虎和胡铁塔这一部山西义军来投。但是在山西境内,还是要防着一些才行。 混天王对着隔沟跳身后的老卒道,“马荣英,你去担任新投义军与我们之间的联络官,带一些人跟着他们,也监视着他们,如有异心异动,迅速示警,以防万一。” 马荣英看了一眼身边的隔沟跳,见其微微点头,便出前一步,拱手一礼道,“属下领命,不知我要带多少人过去?” 几位首领商量了一番,各自出了几名亲兵,又让马荣英到营中挑了三十名精兵,共计五十人到周大虎营中坐镇“协调”有关粮草、调兵出动以及作战等事务、 而周大虎和胡铁塔二人走出了大帐后,领着亲卫朝自己兵马之所在赶了过去。 路上,胡铁塔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出声劝道,“东主,刚才太危险了,万一对方几人起了歹心,想吞并我部,或者对我们有疑心,宁杀错不放过怎么办?” 胡铁塔接着说道,“东主想知道农民军现在的内部情况,大不了咱们回去黑夜突袭过来,定能取得大胜,东主也不必像现在这样一般冒险了。” 听到这些,周大虎停住了脚步,一边的亲卫也知趣的四散而开,远远地站在外围,方便自己大人说一些重要的话。 周大虎看着胡铁塔,这是一条好汉,十分的质朴,也十分的狡诈,不然在农民军中也当不了一营头目,收服之后,对自己是忠心耿耿,只效力自己,不愿效力朝廷。 周大虎决定把自己心里话告诉胡铁塔,胡铁塔见自家东主盯着自己,以为自己说错了,东主对自己不满意,便赶忙说道,“东主,要是我说错了,还请东主责罚。” 周大虎摇摇头,肃声说道,“你是我的亲卫头领,为我安全着想,这没有错。只是我有一些想法,你不清楚而已,现在我便将一些心里话告诉你知道,让你有个底。” 周大虎看胡铁塔正在认真地听着,继续说道,“我这一次打入农民军内部,不需要功劳、传递情报等,细作干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安全是第一位的。遇见官军围剿我们,看见官军该杀就杀,不须留手、这些事情之前我都已经告诉了你们。” “现在要说的是,除了了解农民军外,还有就是从中发展我们实力。” 胡铁塔眨眨眼睛,问道,“在农民军中怎么发展我们实力?”他有些不清楚,过一段时间还要回去的,东主可是世袭一卫指挥使还兼着一路参将。 第三百零四章 方向 周大虎见胡铁塔问自己,便道,“此次打入农民军内部,一是,要多弄一些随军流民,这些人拖家带口,有不少青壮,他们生活无着,带回去正好填补林县人口不足的问题,和彰德卫军户不足的问题。用他们为我们兵将,有许多好处,有家人在手中,更为忠心。还有只要照顾好其家人,当兵后不需要粮饷,而安排好他们家人,有一个安稳的生活之处,就会收服他们的人心。与此同时,我们也是救他们一家人。” “二是,跟随农民军一起活动数月,趁机在流民营多收一些匠人、大夫、和识字的流民等,凡是有一技之长的,多多益善。” “三是,趁机在农民军大营之中扩充一番兵马,这里人员众多,人命如草芥,拉人马最是容易和不需要多大成本。只要有口吃的就行。” “当然还有一些好处,比如银钱、马匹等收集一些来壮大自己。同时也能增加大家的战斗经验,以及熟悉这一片的地理地貌,为将来作战打下一些基础。” 胡铁塔问道,“如果攻城,我们参不参与?” 周大虎哈哈一笑,“我们是骑兵,不用攻城,那是步兵的事情。” 随即两人边说边走,时间不长就到了自己兵马所在。看见周大虎等人安全回来,田原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如果大哥出了事,他会带着弟兄义无反顾的冲杀贼营,为大哥报仇战死为止。 一段时间后,农民军大营派过来了人,一名年岁较大的老卒带着五十精兵来到了周大虎营中,充当联络官,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后,便和周大虎的兵马驻扎在了一起。 周大虎知道这是名为联络,实为监视,对自己还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这也是能想到的事,并不感到意外。 有了联络官也是有好处的,天还没黑,可供周大虎五百人大军人吃马嚼三天的粮草运了过来,这还是因为是义军朋友首次来投,才给了一次三天的粮草,其后将会粮草一日一给。 而粮草也是农民军控制手下兵马和附随流民的最重要手段之一,当然此法也会用于周大虎身上。不过周大虎心中并不是太在乎,过些日子,什么都会有的。 成为农民军的一员,过程周大虎觉得还不算太危险。日子就这么一天过去了。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周大虎就被叫到中军大营商量一些军机事情,毕竟在几位首领的眼里,周大虎的五百骑兵精锐实力还是很强的。他们几家看着有兵马两万多人,但这都是一路上,投附过来和收拢的饥民,看着声势浩大,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只要官军马兵一冲,就会作鸟兽散。 当然叫周大虎过来商议军情,只不过是面子上的过来商议,其实只是周大虎过来听命令而已,不会有发言权。 事情没有太紧急的军情,农民军走得慢,山西官军也是慢慢压过来,几位农民军首领研判了一下军情,便下达命令继续行军。 三日后,农民军大军顺沁水而下到了河南省河北的三府之一怀庆府边上的王屋山,翻过峰峦叠嶂的王屋山,就是怀庆府的济源县,济源县城崇祯四年八月,在山西的农民军攻打过,没有得逞,后退复回山西境内,崇祯五年八月,八大王、闯塌天犯济源,陷温阳。,济源已是两犯。 农民军浩浩荡荡进入了济源境内,立即派遣兵马四出村寨、寨堡进行打粮,抢掠一空,但所获不是太多,其士绅富户早早就听到风声已经躲入了济源县城和怀庆府府城河内,而百姓皆是贫苦之户,抢也抢不了多少。一些大寨堡却是防御坚固,人心齐整,攻打很是不划算,且身后还有官军压了过来。 周大虎所部由于是最新投附,农民军几位首领还是有点不放心,便没有派周大虎所部出去打粮。 周大虎看着这一切,心中是十分难受,现在农民军肆虐打粮抢掠百姓的怀庆府是周大虎自己的防区,也是河北兵备副使扬中玄所辖地方,可是为了自己打入农民军内部,这一切他只能认了。要知道在崇祯前期和中期农民军的纪律是非常差的,农民军中各种人物形形色色,没有王法的约束,他们为了能够生存和自己活下去,残暴无比,把人性的恶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周大虎不能做任何事,只能等时间快一点过去,启程进入河南境内。 一天后,农民军大军绕过济源,寻船渡过黄河,进入渑池境内直奔陕州方向,再顺着官道朝永宁而去。 周大虎骑在马上,心中松了一口气,进入到河南境内后,他明显感觉到那几个农民军首领对自己的提防少了许多,慢慢的开始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一营之主,有事和自己也开始商量起来,而不再是下命令了。 周大虎还有一个考虑,要不要自己率兵马人员脱离这几位,去找几个知名的农民军首领投靠。但这样也有个弊端,那些知名的农民军头头都是人中数一数二的人,太刻意靠近会有危险。让他一时心里是十分纠结。 “掌家的,几位首领请你过去商量事情。”一位亲卫过来禀告道。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周大虎带着胡铁塔和一干亲卫朝中军老营走去。 中军大帐中几人随便的相对而坐,一边放了一副十分粗糙的舆图,只是一些简单的山川河流县城府城等标志。 独眼龙首先开口道,“各位掌盘子,快到永宁了,要不要打一打?还有下一步去哪里?是向东还是继续南下,这两边都有我们义军的大批人马活动。大家出个意见吧。” 永宁城这个周大虎可是十分的熟悉,瞬间就想起了牛大有一家子,但身在敌营,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面无表情的听着大家的发言。 说话之间,火盆边上已经送来了大量刚煮熟的肉食,供应帐中之人吃食。 “朝廷官军一直尾随在我们其后,再过些日子洪承畴老贼恐怕会带兵出关进入河南围剿我们,河南此地不宜久留,最好还是南下南阳府,再到湖广鱼米之乡出其不意攻下几个县城抢一把再说,干的好的话,我们就可以休息一段很长时间来整军备战了。” 第三百零五章 南下 “是啊,是啊,洪老贼心狠手辣,对我们义军那是轻易不接受归附,以围剿为主,杀起我们义军来是毫不手软。”独眼龙带着一丝怕怕的声音说道。 隔沟跳、满天飞等人也是对洪承畴非常的忌惮,人的名树的影,义军称其“洪屠夫”,其人对农民军的方针是“全力清剿”、“以剿兼抚,先剿后抚”,大举剿灭农民起义军,是朝廷中的主剿派,对农民军是下手毫不客气,杀人如麻,还杀降。 两人也是连声道:“洪屠夫估计很快就会出关,现在其又升了官职,总督五省军务,来者不善,大家还是离得远远的,先走为妙,我等支持南下。” 几位都表了态,现场只剩下了周大虎一家没有说话,五百精骑是一股很强的力量,既然周大虎投奔了几人,当然要带上其一起行动。现在几人齐刷刷的看向了周大虎和胡铁塔二人。 “我没意见,听我们掌盘子的。”胡铁塔说道。 周大虎看了一眼帐中几人:“南下。” “好,大家意见一致,就这么定了、”混天王高兴地一拍椅子,把今日议定的事拍板下来。 大军将在这里休息一天后,继续南下朝永宁行进。 …… 崇祯七年十二月初二日,陕西参将贺人龙带着三千多陕西精锐兵丁风尘仆仆赶到了陕州城。陕州城守备王衍范、弘农卫指挥使许佳?、都司佥事陈治邦出城十里亲自迎接。 “陕州守备王衍范拜见贺参将。” “弘农卫指挥使许佳?,欢迎贺参将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河南都司佥事陈治邦,欢迎贺参将远道过来,不辞辛苦。” 贺人龙人高马大,长得十分粗旷,他看着对方摆摆簸箕般大的大手,粗声说道:“不必多礼,粮草准备停当没有?等我麾下儿郎休息好后,立即开始吃饭就食。还有粮草准备好后,多备一些干粮。三更一刻加饭一顿。” 陈治邦、许佳?、王衍范一听即知是什么意思,眼中一亮,立即回道:“贺将军放心,我等(卑职)不会耽误将军之事,马上就去办。” “还请贺将军进城休息。” 贺人龙摇摇脑袋:“不必了,军情紧急,在城外方便。” 陈治邦、许佳?、王衍范抱拳一礼,缓缓退走而去,立即着手准备有关事情。 看见都司佥事陈治邦、弘农卫指挥使许佳?、陕州守备王衍范退下,一旁的千总周国卿低声问道:“将军可是……” 话没有说完,便被贺人龙打断话头,低声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到大帐中再说。” 贺人龙大军在山西一直跟在农民军屁股后面百里,山西兵马只想把这股农民军赶出山西,行动并不是十分积极,而他也是见农民军数万人防守严密,追上去攻打可能会死伤惨重,便也没有行动。 他在这股农民军度过河后,急马加鞭从另一边渡过黄河,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边进行粮草补充,准备出其不意的杀他个措手不及。 两个时辰后,粮草已经准备完毕,全军三千多人的饭食也是做好了,已经开始了吃饭,陈治邦、许佳?、王衍范带着一些肉食来到了贺人龙的中军大帐。 贺人龙看着一大堆的肉食好菜堆在自己面前,笑着说道:“陈佥事、许指挥使、王守备有心了,贺某收了。” 贺人龙大手一指,道:“坐,王守备、许指挥、陈都司。顺便你们给我说说附近的军情情况,好使我心中有数。”随后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自己下属,吩咐道:“大家都坐下,边吃边聊。” 等大家坐定后,便由王衍范向大家介绍起陕州周边的友军情况。 “贺将军,在陕州城东边八十里干壕,此时正驻扎着原昌平副总兵即现在援剿河南总兵左良玉左总兵所部,那里紧邻硖石关。” “东部洛阳还有巡抚大人坐镇,有标兵三千。再远一些,兵力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大批流贼都在永宁、宜阳、嵩县、伊阳一带,扎营数百里,声势浩大,其四处出击打粮,抢掠百姓。那里山高林密,最是适合流贼逃窜潜隐。” 正在啃着肉骨头的贺人龙,听完王衍范军情介绍,将手中的骨头一扔,狠声说道:“流贼实在是太猖狂了,这是不把我等官军放在眼里,洪督刚刚升任兵部尚书、总督五省军务,不时就会带兵出关,我等宜将主动出击,打流贼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本将已有决定,三更时分率兵夜袭突击流贼大营,联系左总兵,共同夹击,争取歼灭流贼一部。” 话说开了,指挥许佳?、守备王衍范、都司佥事陈治邦三人都立即站了起来,指挥许佳?首先开口道:“贺参将,我手下有六百毛兵作战勇敢,穿山越岭如履平地,十分熟悉这一片地形,愿协助将军一起作战。” 话音刚落,都司佥事陈治邦也是说道:“本佥事需坐镇陕州城,不能离开亲自出战,这里需要有人坐镇,不过我会派我的中军卢守魁为大军后劲,作为支援。” 计划很快就商量好了,大战在即,大家也没有睡意,只等三更时分大军吃过饭后就出发,夜袭流贼大营。目标就是贺人龙从山西一直尾随的流贼大军,距离五十里。 …… 陕州以东五十里,农民军大营。 数万人,连营十余里,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帐篷此时都搭了起来,各个流民被分成了几十个营。 总营之下,几十个小营都是各里亲友组成的自发的伙食居住关系,一个个姻亲宗族乡党组成的的群体,只是由各部首领稍加改造,给与其名号,以及旗鼓等,再任命几个营头就行。 而众人活命的粮食、以及钱财等重要的辎重都控制在中军老营之中,还有一些农民军的将领妻孳家人至亲都安排在老营这里,这里更安全,吃穿也更好,护营的兵力都是青壮精锐,装备也是相当不错,骡马比别处多了许多。 整个大营分为战兵营和外营(民营),外营也是被跟随的流民百姓按加入的先后时间顺序又分为老营以及新营。 第三百零六章 难受 扎营时,中军老营在最里面中心地带,往外一层,就是各部战兵营,周大虎也是安排在此地,但靠近外营一边。再外一层是外营中的老营,最外面的是新掳掠和投附的百姓和饥民。这样的安排有一个好处,就是官兵来袭,有百姓饥民充当人盾,给战兵和中军老营留出时间逃走。 经过这些天的考验,周大虎终于融入了其中,得到了较大的信任,但是作为监视的联络官和五十人马还留在周大虎营中。他知道。没有和几名农民军首领在一起和官兵打一仗共患难过,就不会得到他们的完全信任和交心。当然这种交心不是什么都说的交心,只是一起作战和行动时会听对方的意见这样,仅此而已。 天快黑了,驻地大营之中到处都是在生火做饭,放眼望去,好像又多了一些人。 具体的情况,周大虎不了解,作为新投的义军部队,他和胡铁塔一直都没有出去打粮的任务。不和大营的军队一起见见血,还是会被防着。 漫步在随军的流民大营之中,一片喧闹,哭声喊声打骂声一片嘈杂。现在天气正值隆冬季节,十分寒冷,看着眼前的百姓一个个蓬头垢面,一脸菜色,衣衫褴褛蜷缩在用树枝干草简单搭成的窝棚,再看看成千上万的这样的饥民,周大虎的心中是十分的沉重。 边看边巡营,不时有人冻毙和饥饿而死而被抬走埋掉,瘦骨嶙峋死状凄惨,让周大虎不忍目睹。 远处几个小孩站在那里,大约有五六岁到七八岁之间,头大身子小,皮包骨一般,衣衫单薄,显得眼睛很大,正看着这边,见周大虎看了过去,立即害怕的转过身子蹲在地上不知玩耍着什么。 看着这一幕,周大虎心中一股悲意涌上心头,眼中瞬间湿润起来,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他的过来,吓了几个小孩一跳,怔在那里,不一会便带着怯意往后直退,瞬间各自跑回了自己父母的窝棚中而去。 周大虎盯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尾随着进入了其父母住的窝棚中。在明朝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在十五岁之前都喜欢剃头,要不是看见这个小女孩留的两侧头发和中间头顶的头发上有红丝带绑着,根本看不出是女孩。 周大虎低头弯着腰进去后,空间十分狭窄低矮,站都战不起来,只好坐在铺着甘草的地上。 窝棚中只有一个老翁,躺在干草上,看见有人进了窝棚,挣扎着坐了起来,恭声说道:“头领大人前来不知有何事?” “我只是过来看一看,不必惊慌。”周大虎说完,看着窝棚中的情况。除了一些干草,几个破碗烂筷,一个破烂的被子,一无所有,且里面冰寒无比,除能挡住一些寒风外,对寒冷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你和孙女二人?”周大虎问道。 “不是,老朽还有一个儿子和儿媳妇和两个孙子,还有一个侄儿和他们一家子,他们去和别人在一起搭伙做饭,过一会就会带饭回来。” 周大虎看着眼前的爷爷孙女二人,久久不语,而老者也是疑惑地看着周大虎,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想了半天,看向自己的孙女,脸色一变,莫不是对方起了什么歹心,盯上了自己孙女。瞬间想到了许多传言,脸色变得惨白不少。 周大虎则是想着要不要出手帮一帮这些人,虽然这样的家庭在这随军的流民大营之中,随处可见胜不胜数,但是,眼不见心不烦,自己遇见了,就不能一点不管。那几个小孩,严重的营养不良,估计这样下去,半年都活不下去。 周大虎不想再看下去了,起身走出了窝棚,望着大营中满眼的饥民百姓,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天下不平,何以安民?贪官墨吏不除,何以民生?苛捐杂税不去,何以活民? 我煌煌中华之民何以沦落至此? 周大虎看在眼前的一切,即难受又无奈,只恨自己实力太弱,权力太轻,面对着这一切只能长叹而无能为力。 “将刚才的那几个小孩和其家属,全部转移到军营之中,好生照顾。” 亲卫应了一声,便执行周大虎的军令,去找那几个小孩的窝棚,并候着其大人家属回来一并转移走。 周大虎则继续巡看着其他外营,心中则坚硬了许多,看了一番地形地貌和农民军兵营和外营的分布后,转身走向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此时空无一人,只有几名兵丁守着大帐,几个人正在吹牛打屁说着一些闲话。周大虎的到来吓了这些人一大跳。 “几位掌盘子干什么去了?”周大虎问道。 “回掌家的,几位掌家的还在睡觉。”一名农民军兵丁看了看周大虎身后的几十名亲卫,急忙说道。 睡觉?周大虎心中冷哼一声,这些农民军首领过去都是最底层的人,老婆可能都娶不上,现在领兵数千,手握权力,过着明天死活不知的日子,都是过着玩女人、吃喝无度的日子,大白天睡觉他不意外。 “我有事情想和几位首领商量一下,速去同知几位首领过来。”周大虎厉声吩咐道。 “这……这个小的可是不敢去打扰,会死人的。”守卫中军帐的兵丁连连摇头不敢答应。 周大虎觉着自己好像困在了这里,什么事都做不了,本来是想进入农民军后,自己大肆发展一番,招纳个数万流民和饥民,自己就有了大量的兵源和开发林县和彰德卫的劳力,可是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这严重不符合自己的预期。 “如果那几个农民军首领还是不能同等对待自己,那就离开这里和这伙人。”周大虎暗自自忖道。 周大虎没有再说什么,回营要想一想自己的下一步怎么走,到明天见一见其他几位农民军首领再说。 回到营地,一名亲卫上前汇报道:“掌盘子,你要的人带回来了,总共七家人。” “哦,带来了,让他们过来见我,我有一些事情问问他们。”周大虎点头说道。 第三百零七章 夜袭 很快,一群人约有三四十人,此时战战兢兢走了进来,进到大帐后,立即向周大虎跪地磕头。 他们现在一直在发着蒙,不知是因为什么而被带入到这里,他们心中现在是十分的害怕。 “大家不要害怕,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还有就是看见几个孩子有些可怜,想帮助你们一把,别无他意。” 随后问了一些他们的家庭情况,以及他们如何加入农民军的经过,随后就安排他们在军营住了下来,并让这几家人吃上了这一年来第一次的饱饭。这让这几家人是痛哭流涕,谢恩不断。 七户人家加入农民军之中的经历各有不同,两家是天灾生活无着而投奔农民军,另两家是官府催征税粮交付不起,害怕官府拷打和上枷站笼而逃离家乡,加入了农民军。最后三家却是被农民军裹挟入了农民军大营,心中不愿意却无可奈何。 这就是大明现在的现实,天灾加人祸,还有兵祸裹挟等,这就是饥民的大概成分,还有一些其他因素,这中间牵扯到了朝廷的救灾、水利、吏治、兵马军事等等。 冬季的天色黑的早,周大虎进完饭食,休息了一会,便巡营起来,在打入农民军内部后,周大虎给大家的命令是兵器不离手,尤其是晚上,更是把身边的五百人分成了三班,每班一百五十人轮换值哨,每天晚上他和胡铁塔、田原等主将都分段时间值守,身在敌营之中,他不敢有一丝大意。 周大虎的巡营时间放在最后的时间段,也就是三更道拂晓的时间,这段时间是人最大意、睡意最浓的时间,也是兵马偷袭的最佳的时间,放别人巡营自己不放心。 夜中寒风呼啸,值哨的田原带着一百多人警惕的巡察着自己营地,田原看的很仔细,壕沟栅栏等一应俱全,还设置了一些麻袋掩体,里面驻扎着一些暗哨,都是一些弓箭好手。 田原知道处境险恶,不但要防着身边的农民军,还要防着朝廷的官军,是两头防,大家也是知道这种处境,所以都是打着十分的精神在值哨,事关生死,而且大家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卒,十分的懂事,因此冒着风寒,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大家再坚持一会,就换哨了,就可以睡个好觉了、”在零下的寒冷低温中,田原为值哨的军兵鼓着劲。 三更的时候,周大虎被胡铁塔叫醒了,该他起来值哨了。胡铁塔此前说过想自己一直值哨到天明,让周大虎一直睡到天明,但被严厉拒绝了,并颁下了军令,要他按时交接班。 周大虎穿上盔甲,挂上随身兵器,走向营外,在微弱的灯笼光亮下,开始巡营,提醒大家打起精神,注意警戒。 …… 黑夜中,陕州城到农民军大营的山路上,火把如繁星点点,如一条火龙绵延向前,数千官兵在参将贺人龙的带领下,正向周大虎所在的营地快速行进。 担当开路前锋的是弘农卫指挥使许佳?、陕州城守备王衍范带领的六百毛葫芦兵,他们在这山路上行走已是习惯如常如履平地,也熟悉这一带地形地貌,因此大军行军是非常的顺利,速度也是很快。 “快一点,速度再快一点,还有十余里就到了,杀他个措手不及,大把的军功、赏银和牛羊骡马钱粮等物就在眼前,荣华富贵都等着大家的。”一边的千总贺勇大声鼓舞着。 半个时辰后,农民军大营外面数里的山谷中,数千官军全部熄灭了火把,坐在山谷中,静静的休息着,等待着命令。 “贺将军,何时进攻?”弘农卫指挥使许佳?轻声问道。 贺人龙在黑暗中,嘴中嚼着一根枯黄的草根,面无表情的冷声说道:“不急,大家也走累了,现在正好休息再吃一些干粮补充一些体力。让大家准备好,半个时辰后就进攻。” 夜盲症俗称“雀蒙眼”,又称雀眼,在军中有,但比例很少,所以贺人龙敢制定夜袭之战。至于克扣军饷、兵士饿着肚子打仗,有,但那是卫所之中比较常见,营兵之中主要是吃空饷为主,大家都是带兵之人,不说爱兵如子,那也是不会亏待自己手下的战兵的,很简单的一点,军兵事关主将生死富贵、性命所在。 时间到了,贺人龙站起身子对身边的将领下命令道:“出发,隐蔽行动,谁敢坏了这次行动,军法从事。” 一队队官军一个牵着一个,嘴中咬着树枝,马兵安抚着战马,一点点向远处的农民军大营慢慢靠近,离大营几十丈的时候,突然,一声暴喝“杀”划破长空,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的响亮刺耳。 “杀、杀、杀……” 喊杀声不断,数千人的喊杀声,声音震天,铺天盖地而来,让人分不清有多少人杀了过来。 农民军的大营中此时是一片慌乱,大营中外营已是乱成了一锅粥,爹找儿,儿喊娘,夫喊妻、妻唤夫,尖叫声、呼喊声、哭泣声等响彻营地,喊杀声由远抵近,正在快速万战兵营过来。 正在巡营的周大虎一听到喊杀声,马上就意识到是官军夜里袭营了,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夜里什么也是分不清的,自保是唯一的应对方法,此时别无他法。 早已枕戈待旦的周大虎五百兵马,很快就集合在了一起,等候着自家大人的命令。 而在其他的几家农民军军营中,此时也是一片混乱,但比外营好许多,几家头领很快就集结了人马,他们对应付这些突发情况还是十分有经验的,手下的兵丁也是十分熟悉这些道道,此刻已经准备着随时而走。 听到官军的喊杀声和火把由远到近,从西北面不断压了过来,几人立即做出了决定:“走,去东南方向,只是可惜了这些牛羊骡马和钱粮草料。” 说完,几人带着亲兵翻身上马,朝东南方向疾驰而去。黑夜中也不知官军有多少人,敌情不明,迎上去可能会战死,三十六计走为上。和官军死战,那是傻子,外营的人没有了,出去跑一圈就有了,流民饥民多得是。钱粮也是如此,没有了再抢就是了。 第三百零八章 反杀过去,首次与官军作战 这时随着头领疾驰的一名小校说道:“掌家的,那位山西首领没有过来,会不会和我们跑散了?如果分散了,毕竟那边有五百骑兵,还有我们派过去的几十人,实力不俗,那我们的力量就太单薄了,遇见官兵就麻烦了。” 混天王道:“那个周飞虎的营寨离我们有点远,通知来不及了,生死有命,自己保重。” “没有和我们一起患过难,还不能百分百让人相信,我等接纳他并给其粮草救济,已是对他算是不错了。如果其此次能活下来,那就是我们真的兄弟。” 几名首领带着自己的兵马,共计约有数千人和中军老营的细软和兵丁将领家属,和上万百姓一路向东南的永宁飞驰而去。却丢下了北面的一万多随军外营百姓和大量的粮草和牛羊骡马。 大营之中,周大虎一直观察者北方的战斗情况,外营那里只有数百巡逻的兵丁,估计是完了。 “掌家的,我们身后的战兵营和几个头领,带着一部分百姓和部分粮草跑了。”一名警戒着农民军军伍动向的亲卫,跑了过来汇报道。 听到这个消息,周大虎面无表情,这是意料的事,没有什么奇怪的,不跑才是奇怪的。 看着不远处乱乱哄哄的火把和百姓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撞,周大虎估计光是相互践踏就会死不少百姓,便果断决定道:“点起火把,收拢外营乱民,带着被丢下的骡马牛羊和粮食草料,我带人断后。” 大量的火把一亮,立即使外营中的民众有了方向和主心骨,纷纷涌向周大虎这边,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样不行,会冲垮自己的军伍队形。 “杀。”周大虎指挥着三百骑兵精锐部下向前冲去,向官军方向压去。他需要一些时间收拢一些外营的百姓,和几个农民军首领逃走时留下的钱粮和牛羊骡马。对于杀官军,周大虎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发展自己的实力是第一位的,现在自己是流贼,杀官军那是太正常不过了。 三百精锐丢下火把向前一冲,很快就和官军接上了刀枪,周大虎的手下都是挑出来的精锐老兵,杀过人见过血,和建虏都拼杀过,且都是好甲在身,一接触,就杀的官军连连后退,砍翻几十人。 “撤!” 千总高进库胳膊上被人砍了一刀,由于戴着披膊,只是火辣辣的疼,并没有受伤。他大声喊着迅速往后撤退,这股冲上来的兵马太厉害,他顶不住了。 刚一脱离接触,敌人的弓箭就射箭了,射箭十分精准,立即又倒下了十几人,吓得高进库大声喝叫着:“熄灭火把、扔掉火把,流贼中有神射手。” 随着火把的熄灭,刚刚还在战斗的地方顿时漆黑一片,双方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百丈之外各自的后方,还是火把通明,一边后方收拢着百姓和粮草,另一边也是火把攒动,人影卓卓,却是不敢上前。 官军后方,站在一个小山包上的贺人龙、许佳?二人,眉头紧皱,一直顺利的夜袭战此刻好像出现了问题,被对方反击了回来。 “废物,一群废物,连一些流民都打不过,要这些人有何用?”贺人龙看着前方冷冷说道。 夜袭战打的就是突然性,一旦僵持起来就前功尽弃了。这次夜战他只派出了数百人进入到了农民军大营中,天色黑暗,对对方有很大限制,对自己也是很受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流贼惊慌失措而逃,自己再派兵尾随其后一直追杀,这样才能伤亡最小,战获最大。 过了一会一名斥候跑了过来,汇报了前方的情况:“将军,流贼中的大营突然冲出一股精兵冲杀出来,高千总他们折了几十人,败退了回来,请大人增援再杀回去。” 一听斥候的传话,贺人龙破口大骂道:“蠢货,告诉高进库,情况不明,增什么援?马上就天亮了,就地防守,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只是短暂的接触厮杀,很快大家就分开了,周大虎无意扩大战果,只想多一些时间收拢外营的流民和一些钱粮的时间,以壮大自己而已。 “速度快点,加快,再加快……”田原不断地催促着刚刚临时组建的民兵,搬着粮草和赶着一些牛羊向永宁方向转移。田原心中是十分着急,大哥阻挡官军只带了三百人,给他留下了二百人就是让他将这些人和钱粮带走,但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让他组织的效率大大减弱。 两军就这样的僵持着,天色已经开始发白,逐渐的亮了起来,慢慢的快要看清对方的身影了。 周大虎一直注意着身后的事情,天越来越亮,见外营的流民和粮草收拢的差不多了,低声命令道:“撤,慢慢的撤,如果官军压得太狠太快的话,就杀他个回马枪。” 三百精锐老兵只是受伤了十几个人,大家在指挥下缓缓有序的往后退,到了后面马匹的地方,纷纷翻身上马,刚要走,一边的亲卫低声问道:“掌家的,还抓到了十几个受伤的官军,怎么办?” 带着这些人就是累赘,如果是农民军的话,直接就杀了,不用再问这么啰嗦了,可惜周大虎不是真的农民军,下不去手,他还想打听一些情况,因此也不想丢下这些官军俘虏。 “带走。” 周大虎回话命令道。 就这样边走边退,周大虎一直警戒着,而后面跟随的贺人龙,心中是气急万分,这是哪冒出来的这么厉害精锐之兵,竟然比自己的兵马还要精锐,还吃了不小的亏。 天色早已大亮,贺人龙绰号“贺疯子”,平时打仗不要命,但是这并不是贺人龙的全部,毕竟其是武进士出身,识字,看过不少的兵书,知道穷寇莫追。 “前面是什么地方?”贺人龙骑在马上问道。 身边一名向导躬身回道:“这里是东小原,再往前面就是华丽沟,三面环沟,一面衔坡,石牛洼因村在石牛岭下而得名,此处有一条长沟,乃必经之路咽喉要道,过了就是梁村。” 第三百零九章 穷寇莫追 贺人龙一听前面地势险要是埋伏兵马的好地方,立即打消了再追的想法,停下战马,大声而道:“穷寇莫追,大家也累了,回转兵马修整。”说完拨转马头向后而去。 周大虎望着眼前的官兵慢慢撤走,心中长吁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只有五百人兵马,但还不会把这些官军放在眼里,只是不想在这里和朝廷官兵拼杀有伤亡而已。 “留一些哨探盯着官军的动静,以防其反杀回来。”周大虎简单的安排了一些,便领着兵马去追自己收拢的流民和查看自己取得这次收获。 …… 距硖石关十里的干壕,援剿河南总兵左良玉在接到参将贺人龙传来的信息后,天不亮就带兵出发了,他大概预判了一下这股农民军的实力,有两三万人,青壮兵马估计只有数千人,在他眼里,除了个别的几部流贼外,这些流贼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当然他心里也承认,流贼是越战越强了,其装备也是越来越好,经验也增强了许多。但是心中并不畏惧,只是现在自己兵力不足、缺少骑兵,贼寇四处流窜和军民混合动辄数万数十万是他最头疼的。 “加快行军速度。”左良玉下达命令道。不知情报准不准,但这是一个机会,希望能取得一个好结果。 经过几个时辰的行军,人马皆是已乏正要休息时,军中的斥候前来汇报:“大人,前面发现大批流贼,正匆匆向永宁方向逃窜,约有一万多人,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饥民百姓。” “哦……”左良玉眯着眼睛考虑着当下的情况,这恐怕就是遭受贺人龙所部攻击过后逃窜到这里的那部分流贼,想到这里,他笑了,这个贺人龙还算靠谱。 “杀。” 左良玉命令一下,四千多兵马呐喊着向远处的流贼杀去。 有些身体疲乏的兵丁听说是流贼败军溃逃过来,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现在一知道后,顿时龙精虎猛、身轻如燕,嚎叫着向远处的流贼杀去。大家都是知道,流贼行军都是将细软银两都带在身上,身上有银子,人头是军功,又没有战斗力,此时不冲,何事冲锋? 此时,正在向永宁急急赶路的隔沟跳、混天王、独眼龙、满天星等人,突然能看见山间小道上喊声震天,杀出无数官兵出来,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 此时他们几人总共只有兵马数千人,其余一万多人都是饥民百姓,在夜暗中仓惶奔逃了数个时辰,已经似人乏马困,现在又有官军堵截,这是天要亡我等吗? 几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营民和兵马没有了还可以再拉杆子,钱粮没有了还可以再抢,命没了就真的完了。 “冲,冲杀出去,就是活路,和苟日的官军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数千农民军两眼通红,朝官军迎面杀去。而上万随农民军的百姓则四散奔逃向附近的山中而去。而有马的几名农民军首领则是带着最精锐的骑兵冲杀一番后,带领着不到一千的亲卫骑兵突了出去。 在喊杀声慢慢平息下来后,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黑红的血迹,散发着一丝丝的血腥味。大批的农民军步卒被俘获,牛羊骡马和粮草钱粮堆积如山,打扫的战场上,士兵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在一个个尸体上摸着死人身上的银钱黄白之物。 看着这一幕,左良玉身边的幕僚开口说道:“大人,流贼都是财货随身相带,这里死了的流贼有上千人,身上的钱财定然不少,其全部让士卒摸走,这是一大笔钱,有些可惜……” 话还没有说完,左良玉就打断身边幕僚的话:“本将军打仗靠的是什么?”他伸着指头向前一指,道;“靠的就是这些人,朝廷兵饷微薄,有时还不能按时发放,这些兵卒冒着生死跟着本将,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挣一份口粮,养家糊口而已,当然也许有人想立功受奖、封妻荫子,但也是用命换来的,区区一些钱粮之物,比起战士们的忠心效命又算得了什么。” “大人高见,学生考虑不周了,有负大人所托。”幕僚拱手一礼轻声说道。 左良玉摆摆手:“无妨,只不过是看的问题和我处的位置不同而已。” 左良玉自己不识字,从小身世凄然,从军之后在军中打拼一步一步往上爬,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走到这种地步,这也与他不贪财,对士兵不错有关。 “大人,逃入到山林里的流民要不要进山收拢一番?”幕僚看着一边上的山林说道。 虽然这些流民百姓从流贼手上解救出来也是一件战功,但山高林密,流民之中不知藏着多少流贼四散的兵勇,穷寇莫追,密林莫进,他从军多年还是知道的。 “不用,带上解救的百姓,和缴获的粮草钱粮休息片刻后,回转修整。” 左良玉看着眼前战场停了一会后,便翻身上马疾驰回转而去。 …… 周大虎领着兵马只追了一会,便赶上了自己所收拢的农民军外营流民,临时组建的民兵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见自己的兵马能挡主官军,大多数人都没有逃跑,原因就是逃走后没有粮食,大冬天很大的可能就是饿毙和冻毙在山野之中。而在大营中,活下去的机会可能更大。 周大虎骑在马上看着只剩下几千的流民和不少的粮草,心中踏实许多。这将是自己今后数月的班底了,发展实力才是最要的,现在有了这些流民的追随,自己才算是真的成了农民军。 三日后,周大虎带队到了永宁县城附近,没有太靠近县城,在一处山凹中,几千人正在休息和吃饭,流民的情况也是有了好的转变。周大虎从他们之中挑出了不少的青壮,足有一千多人,还有一千多十四岁至五十岁的男性民壮也被组织了起来。 缴获的兵器很少,收拢原来大营的时候有一些简陋的兵器带了过来,但也是只有数百刀枪,大多数人用的还都是用树枝削成的木刺,兵器短缺,只好将就用着。 第三百一十章 处置官军 周大虎看了一圈手下兵马和收拢的流民后,让人将俘获的十几名官军提了过来,由于他还没有考虑好如何处置这些俘获的官兵,所以他没有出面主审,而是让胡铁塔来审讯。胡铁塔原本就是流贼出身,由他来做最是合适。 周大虎脸上抹着一些黑灰扮做普通护卫站在一边,中间站着胡铁塔,大家拥立在其身边,静静的等待着官军俘虏押来。 不一会十几人被押到了面前,这些人都是一些轻伤,此时都已经进行了简单的医治包扎,这些人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总体上来说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周大虎在一旁看胡铁塔审问俘虏。 这十几人官兵此时跪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嘴唇和牙齿不断地上下打着战栗,咯咯噔噔的发出令人渗牙的声音。他们却是知道流贼对官军恨之入骨,好些官兵落在他们手中,大多数人都会被杀,甚至是被虐杀,过往的经验搁在那里,不由得他们不怕。 “说,你们是那一部分的官军?敢说假话,剁成肉泥。”胡铁塔恶狠狠的问道。 十几人吓的一起连声回答,顿时一片乱哄哄。 “住嘴,只许一人回答,再敢乱嘈嘈,拉出去砍了。”胡铁塔高声说道。 此话一出,瞬间寂静无声,十几个人不敢出一点声音。胡铁塔大手一指一个年长的官军道:“你说、” 年长的官军有些蒙,但立即反应了过来,恭声说道:“回大首领的话,我是陕西延绥参将贺人龙的部下。” 胡铁塔指着口音有些不一样的另一个士兵问道:“你是那一部分的人马?说实话,你们口音不一样。” 被指的士兵十分年轻,颤颤嗦嗦十分害怕,连忙回答道:“大…大首领,小的是河南弘农卫指挥使许佳?和陕州城守备王衍范的部下,此次是配合他们陕西兵围剿你们的。” 随即猛的磕头道:“大首领,我当官兵只是挣一份口粮养活家人而已,无心和你们义军作对,我家中都等着我的军饷养活的,不要杀我啊,求你们不要杀我。” 说完竟呜呜哭了起来,这一哭不要紧,十几人都跟着哭着不停地叩头求情起来。 这些都是小兵,军事机密也不会让他们知道,他们这一哭哭啼啼顿时让胡铁塔头疼起来,不由看向一旁的周大虎。 周大虎转身来到无人之处,问胡铁塔道:“你此前当农民军时,如何处置官军的俘虏?” 胡铁塔想了想,说道:“当官的杀了,普通的兵丁都是加入了我们之中,不加入的,杀。” “那就让这些官军全部加入我等当中,不愿意的砍了。”周大虎冷冷说道。现在他自己是农民军的身份,那就按农民军的规矩干。身处险地他可不想有丝毫侥幸。 胡铁塔重重的点点头,领了军令朝俘虏的官军走去。来到十几人面前肃声说道:“给你们两条路,一是放你们回去,二是加入我们义军,同甘苦共生死,二选一,现在就做决定吧。” 跪在地上的十几名官军,你看我,我看你,相互交换着意思,大家都不相信流贼的话,便都知道了答案,随即十几人连声道:“我等愿意加入义军之中。” 一边上的众人会心的笑了,这个结果不出大家的意外。 处理完了俘获的十几名官军后,周大虎叫来了此前安插在自己营中的联络官马荣英,一见面,周大虎脸色冰冷,厉声责问道:“这是同为义军能干出的事吗?你说说,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情况是什么样的你可是知道?要不是我等都是精锐兵马,击退了官军,我和我的弟兄们早就被官军围灭了,你和你的几十人也是死了,懂不懂?” 周大虎将自己带入到农民军的身份中,对着马荣英大声的咆哮着,咒骂着同为义军的那几个首领不讲义气,只顾自己逃跑,不顾友军,见了官军只会逃跑,比兔子还跑的快、 马荣英静静听着周大虎的话,没有反驳一句话,这场官军的夜袭之战他都全部看在眼里,自家大人和几位首领如果留在这里,也许能反杀回去官军那里,也就不会像现在一般狼狈不堪,把人和粮草钱粮都丢了一多半。想到这里,他也是心中很痛。 当然他也理解自己首领所做的决定,谁能想到眼前这五百骑兵竟然这么勇猛,在敌人夜袭的时候,还敢反杀过去,还能打退官军,这简直不能思议。但是可这却是真的,就在他眼前发生,令人不能不信。 “掌家的,官军夜袭,情况不明,几位掌家的立即退走,保存实力,还是有情可原谅的。”停了半天后,马荣英才敢轻声为自己的掌盘子和另外几位首领说上几句。 “住嘴,你还敢为那几个逃兵讲话?要不是看在你们一直跟在我等身边,没有逃跑,我早就把你们砍了。” 随即周大虎冷冷问道;“你带着手下五十人精兵,是不是不相信我等而在这里一直监视?不要把我们看成是傻瓜,我等心里明白,只是同为义军不想计较罢了。难不成真的以为我们不知道?” 马荣英感紧解释道:“周首领,我等绝不是监视,只是各个首领各派出了一些身边的亲卫,再加上带一些兵丁,也只有五十人,这些兵力对周首领来说举手可灭,监视首领既不是找不痛快吗?来这里只是帮忙,别无他意。” 他刚解释完,周大虎面无表情的说道:“事情我自有判断,无需多说。”随即他又话锋一转,问道:“你带的这五十人有家属在中军老营的,有多少?” 马荣英不知道周大虎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无法考虑太多时间,只好老实回答道;“为数不少,一多半约有三十五人都有家属在中军老营那里。” “你呢?” “我?”马荣英有些蒙,但还是回道:“我没有家属在老营中,父母家小大都去世了,有一些,都在老家中。” 第三百一十一章 寨堡 周大虎沉吟片刻道:“我等近万人冒着危险来到永宁来见几位首领汇合,再等三天,不见有人来汇合,你等五十人就要编入我军听令行事,违者。军法从事。” “你可愿意?” 周大虎冷冷盯着的马荣英,听他怎么回答。 “这是要吞下我等这五十人兵马吗?怪不得有刚才的问话。”马荣英心中惊悸,还好只是想收我等,毕竟还同是义军,大敌当前。对方不敢做的太过分。 “周首领,这样不太好吧?我等都是有归属的兵丁亲卫,首领收服我们到自己麾下,今后见面几位首领可能会造成矛盾,还请首领三思。” “事急从权。”周大虎面色肃冷说道。矛盾不矛盾他在乎吗? “尊掌盘子钧令。”人在屋涯下,不得不低头。马荣英心中叹了一口气,低头说道。 接下来的三天,周大虎一边派出探马探听四周的情况,打听几位首领的下落;一边着重对随军的流民百姓进行重新组织,每五百人设一个外营,并任命一名头领,并按招胡铁塔的建议,成立“婆子军”和“童军”,又从人群之中找到了一些各色匠人,开始在营中就地打造兵器盔甲。同时又组织一些有缝纫手艺的妇女帮助全英的百姓服务,并给与这些人一些优待。 周大虎看着已经有些转变,组织起来的流民,心中是十分的欣慰,但也只能做到这里了,实在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探马已经探知百里之外有一支明军,乃是陈永福部。 陈永福,这个名字周大虎是十分的熟悉,陈永福其从小出生在燕蓟一带,父母双亡,靠乞讨为生,大一点后,参军成为了昌平镇一名兵员,作战勇敢,训练刻苦,积功升至游击,崇祯五年,随昌平副将左良玉主办河南流贼来到中原,一直在中原与流贼作战。 崇祯六年十月,由昌平客军升迁调任取代河南都司蔡如熏,领兵前部军一千,马一百四十,正式成为河南主兵将领。其后作战时十分出力,一直在河南与农民军作战,数守开封,最后积功至河南总兵,行伍出身,堪城良将。尤其是其子陈德,一箭射伤李自成眼睛。 “有意思,竟然碰见了陈永福父子,真的是有意思。”周大虎含着笑意轻声自语道。 自己定的三天的日期也到了,该走了。想到这里,他迅速行动起来,下达命令拔营绕过永宁县城,直奔嵩县莽莽群山而去,那里有许多农民军潜伏在那里大山幽谷之中,或许能再收拢一部分人。 数千人在山间小道上迤逦而行,周大虎心软,这些时间他放出了大量粮食给营中的流民,使许多人的生活改善了许多,口中都是对周大虎感恩不尽,但也使营中粮食消耗的十分快速,胡铁塔等人知道自己大人行事作风,并没有说什么,但是马荣英确是看不下去了,此时站了出来劝戒道。 “掌家的,粮食消耗太快,只还有半个月的口粮了,如果不想法再补充一些粮食,恐怕会有断粮之虞,请掌家的早一些谋划才是。” 周大虎点点头,粮食确实是一大难题,他自己又不想把粮食控得太严,使营中流民粮食只够吊着命不死,这个他做不到。 “河南的情况我不太熟悉,在这里如何打粮?” 见周大虎问自己话,随即说道:“粮食来源,山西、河南都差不多,到有人家的村寨打粮,或者到一些寨堡借粮,或者联合其他首领攻破一些县城,考掠一些乡绅财主,让他们助饷也行。”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骑马满洲的周大虎,见其仔细听着,便继续说道:“一些村寨没有防守,最是容易,却也多是穷苦人家,得不了多少粮食。” “寨堡倒是有不少粮草,可惜多是一些宗族乡亲邻里组成,防守严密,心也齐整,最是难啃。” “县城最肥,粮草兵器银钱都有,不是一家所能啃下下来的。” “现在我们力量单薄,只适合到村寨打粮,不好办啊。” 周大虎想了想说道:“粮食此事不急,不是还有半个月的粮草吗?缓缓再说。” 周大虎双腿一夹马腹,加快了向前行军的速度。 永宁到嵩县约有二百多里,山路崎岖,十分难行,周大虎一行人走了五天才到了嵩县境内,粮食又成了最大的难题。 “难啊,真是难啊。”周大虎望着莽莽群山,头有些疼。 打粮一般村寨,他是不会做的,打县城他单独一家兵力薄弱,还有自己的身份,更不会做。那只有一条路,攻打寨堡,或者向他们强行买粮。但是现在他要缩紧口粮了。 “传令下去,从现在起,除了战兵外,其余等人口粮减量三分之一。”周大虎考虑了一下,向身边的亲卫下达命令道。 一天后,周大虎来到一处不小的寨堡百丈之外。他把数千的百姓都拉来到寨堡前以壮声威。此刻周大虎终于明白了,农民军为何会数万数十万摆在城墙下,或者战阵前,这是以壮声威,以聚士气。 此时寨堡之内,一位有身份的的中年人在寨堡内的议事厅中来回踱步,脸上是忧愁无比。半天之后,嘴中不停地小声嘟囔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嘴中不停地反复着这一句话。 半天之后,一名寨民跑了进来,大声叫道;“老爷,外面流贼射来一支信箭,守城头领让你看看对方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不知这股流贼是什么意思,赶紧打开箭信来看,看着看着,他不由得眉头紧锁,心中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和大家商量一下才行。 “去把几位耆老、乡绅和守城的头目一起叫来,商量大事。”中年男子低声向刚送箭信的寨民吩咐道。 中年男子只是一名生员,名字杨承祖,家中薄有良田,河南大乱,土寇四起,自崇祯五年,他和一些乡绅、生员、及亲戚一起,联合附近各村的德高望重的耆老一起号招百姓并村进寨生活,以求在乱世之中结寨自保,苟全性命而已。被推举为寨主。 很快,二十几名乡绅、耆老、生员、守寨的民壮头领纷纷进入到了寨中的议事大厅。 第三百一十二章 杨承祖,寨堡交易 多数人还不知道外面的流贼射信进来寨堡,只有正面的守城的民壮头领知道,但是已经到了议事大厅,众人已经来了,他也不会再多嘴说什么。 “承祖,有事么大事,连防守寨堡的头领都叫过来了,你就不怕流贼趁机攻寨?”一名胡须花白的老者一进门就说道。 杨承祖走过来迎接大家,边走便说道:“事情重大,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只好有劳各位大家一起协商决定。” 不知情的人也猜出了可能是外面流贼的事情,否则,哪有事情称的上“重大”二字。 大家各按位置坐定后,一名生员首先问道:“承祖兄,在这外面流贼对我等寨堡虎视眈眈之际,到底是何事要我等共同才能作出决定?” 杨承祖面带苦笑,长叹一声道:“各位,不错,正是流贼之事。刚刚不久,我接到守城的寨兵送来一封流贼的箭信。”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大厅中的众人惊诧声,齐声问道:“信中怎么说?” 杨承祖坐着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来信递给了大家一一传阅,静静的等待着大厅中的众人看完信件。 等人看完了信件后,在坐之人皆是沉默不语。内容很简单,流贼给出了两个选项,要么被攻打,破寨之后鸡犬不留,二是其愿意出钱买粮,一两银子一石麦谷,买粮之后就走。 “大家都说说,这事该怎么办?流贼只给了我们两个时辰时间。”杨承祖放下手中茶杯,轻声说道。 “这当然最好是卖粮给流贼,虽然给价便宜不少,可是寨堡却不会死人,打起来损失不知有多少。”一名耆老捻着胡须说道。 一名生员有疑虑的说道:“这样虽好,对双方都是有利,可是有一个问题,官府会不会说我们通连流贼?” 这么一说,大家有些犹疑不定起来,就在这时,坐在主位上一直不说话的杨承祖开口道:“连通流贼?这种鬼话咱们不要想它,如今天下大乱已有数年,朝廷到现在还不能剿灭流贼,让其荼毒百姓,此乃朝廷之过。我等为了活命保身,只是做了一场生意而已,有何过错?” “对、对、承祖说得对,只是一场生意而已,又不是白送流贼,何来连通流贼之所,这话今后大家休要提及。”一位老者说完话后,再次提醒道。 此前大家都到寨堡上面看过流贼的实力,那边最少有五百骑兵,且个个身上都有甲胄,一看就是精锐,一旦战斗起来,寨堡不死上上千人根本防不住,何况人家还有数千流民,蜂拥而上,能不能保住寨堡可是不好说。 粮食交易在寨堡的大门前进行,两家都是非常的谨慎,一百石交易一次,钱货两清,八百石小麦,一百石稻谷,一百石豆料,总共交易了十次才完成。 周大虎又出了三百两银子以每束三分银子的价格,购买了一万束马草,双方才脱离各自离开。 路上,马荣英有些不解的说道:“掌家的,为何不直接攻一下试试,掌家的心太善了,既然当了义军那能怕死?有些便宜那些人了。” 周阿虎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我从山西过来只带了五百骑兵,需要大力发展步兵,正是缺少人手,怎能让这数千随军百姓去为我送死?这不是善,是仁,仁者无敌,懂吗?” 马荣英不吭气,半天之后,才说道;“小的懂了。”其实他根本不懂,没办法,只好说懂了。不然又得挨批。不过他知道这位首领心中不坏,这在乱世很难得。 周大虎知道马荣英是应付自己,他懂了?懂个屁,我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懂,他能懂?这简直是笑话,只不过他懒得说,心里知道就行了。 接下来周大虎所部在嵩县周边和嵩县来回奔波,又收拢了一两千被打散的流民和数个小营头,规模达到了万人,威逼利诱下,和几个寨堡达成了一些交易,总计筹得了五千余石粮草,数万草料,总算是不用担心粮食和马草问题了。 经过这一阵接连奔波,周大虎终于知道了农民军筹粮的不易,农民军的许多做法,他却做不出来,所以更加的困难,不过总算粮食是三个月不用太操心了。 转眼间,已是半个月了,现在已是崇祯七年十二月十六日了,周大虎想再过两天,就开始往荥阳方向转移,那里机会更大,还有荥阳大会。 一名探马急匆匆跑了进来,急急禀告道:“掌家的,有探马在百里之外遇见了隔沟跳和混天王、独眼龙、满天飞等人,怎么办,请掌家的指示。” “有多少人?”周大虎眼中寒光一闪,问道。 “好像有万人左右。”探马回答道。 周大虎心中有些失望,对方如果是有千八百人的话,他也许就将对方吞了,可惜,对方足有万人,这就不好动手了。他这些天收拢了了一些溃散的流民,得知一个消息,夜袭之战之后,几个逃跑的首领又被左良玉伏击,跑出包围圈只剩千人左右,怎么这么快,就又拉了这么多人马? 想到这里,周大虎向前迈出一步,边走边说道:“我亲自领兵去接他们。”说完疾步而去,点上兵马,向西南方向的旧县镇策马而去。 经过一天的行军终于在来嵩县的半道上,见着了隔沟跳、混天王等人,一见面周大虎就假装埋怨道:“各位首领太不仗义了,竟然丢下兄弟先走,招呼也不打一下,令人心寒呀。” 周大虎话锋接着一转道:“虽然几位首领独自跑走,但兄弟承几位首领接纳供养半月的恩情,时时挂念几位,一听到几位兄长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接迎几位。” 几位首领一听,面子上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哈哈一笑一闪而过,他们几人都是造反之人,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在死人堆里混,有今日没明日,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过一天是一天,怎会太在乎周大虎的看法? 几人看着周大虎也是心中有不少疑问,“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便一起问周大虎是怎么出来的?损失多少?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大会消息 这些话,周大虎知道是必然要问的,换成是他也要问。当然对方的一路上的情况,他也要问。 周大虎便比较详细的说了一遍自己反杀官军的一幕,并着重讲了一些自己的危险,以及侥幸全身而退之后的大概经过。 “几位首领,由于路上危机重重,兄弟不得以便将几位大哥留下的联络事物的五十名兵卒编入了我的军伍之中,现在已经成型,这些人恐怕还不了几位了。” 周大虎说完哈哈一笑,盯着几人等着他们答复。 而几人听完周大虎的大概叙述,心中所想的不是这五十人兵丁,而是惊讶于周大虎的五百亲兵的战斗力,这些还都是马兵,这就有些可怖了。 “请问周兄弟,你的伤亡如何?” “幸运加侥幸,兄弟只是伤了十几个兄弟,没有生命危险,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还是多谢几位老哥挂念。”周大虎微笑而道,继续盯着几位的脸一直看着。 对于这五十兵丁,几位首领当然是不愿意舍出去的,这可是他们的亲卫中和精锐兵丁中精选出来的,都是百战勇士,跟着他们时间很长了,忠心耿耿,此时让他们放弃这些人,确实不舍。 几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不舍之情,但也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和自己一样。这个周大虎实力不弱,在夜袭中还敢反杀过去,其勇可见一般,这等人交好,有时候可是能救一命的。再加上,此次确实他们几人做的有些不地道,这些人虽然不舍,但还不是几人的核心利益,况且自己的亲信成为对方的人,联系会更紧密,对双方都有莫大好处。 天下义军是一家吗! 随即几人也是大方的说道:“那五十人,老弟用顺手了,就不用归还了,就让他们在兄弟麾下效力吧。过一会,我等就把他们的家属给你送过去。” 得了便宜,当然要卖乖,周大虎拱手一礼道:“多谢几位哥哥成全,兄弟谢了。” “几位哥哥,你们又是如何到南边的?” 几人看了周大虎一眼,隔沟跳代表几人说道:“我等吃大亏了。”随即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说完后连连摇头,觉着自己吃了大亏,“我等数千精锐和无数粮草,南下的半路上被左良玉那狗贼突然袭击,损失极大,最后我等几人只逃出一千余人,钱粮等物皆是损失一空,还好天下饥民众多,又拉了一些人马,恢复了一些元气,但也是实力大损,不复从前。” 周大虎和几人叹息了一会,便一起向嵩县的周大虎营地之处走去。几人边走边谈,隔沟跳等人告诉周大虎一个消息。 “周兄弟,我等这次从南边过来,是想去参加咱义军势力最大的闯王和十三家的倡议,共商大计,以对付杀人如麻即将出关进入河南的洪承畴老贼。” 说到这里,他和周围的人表情都是一副恨之入骨的样子,虽然恨但也知道其人很有能力,随即接着说道,“不少义军兄弟听闻后,都想共襄盛举,出一份力,因此我等要赶往闯王高首领之处,共襄大计。” 周大虎一听,荥阳大会要来了吗?立即说道:“兄弟这段时间身孤力单,一直在大山之中收拢流民百姓,和筹集粮草,和别的义军又不太熟,贸然贴上去,又害怕被其吞并了,直到现在遇见几位哥哥,才知此事。” 周大虎高兴的搓着手急声说道,“此机会百年难遇,天下义军是一家,小弟当然要去见见一见世面,共讨洪贼。大家一起去,人多力量大,也许可以争一个参加大会的一个代表名分。” 大家哈哈一笑,随即混天王笑道,“也是,咱们应闯王高迎祥首领的倡议,前去共襄大计,虽然我们大家实力不强,却也代表一方人马,参加大会也是有一定机会的。确实该同去。” 混天王表了态,其他人也都表态支持,大家合在一起只有好处,人多力量大,攻城拔寨还是打粮等皆是人多好办事。 周大虎将几人兵马带到了自己大营之处,决定歇一天后,大家就拔营前往东南方向闯王高迎祥所部之处。 一夜休息后,周大虎和几位首领拔营全力向东南赶去,骑马在路上,周大虎担心的问道,“几位大哥,咱们义军首领聚集一起召开会议,万一被官军官府侦知,进行偷袭,岂不是有可能一网打尽?” “还有各路首领分散各地,有时间过来聚在一起吗?还有各路首领总不会把大营都带在身边一起过来吧?另外官军会不会发动进攻,首领们无法脱身而来?” 周大虎将自己的想法和想问、能问的,都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数而出。 身边的混天王听到周大虎的话,哈哈一笑,道,“周兄弟想的太多了,高闯王召集大家商议共拒洪老贼之事,只是有义军各位首领知道,以及身边最重要的人才能知道,消息十分严密,官军就是抓一些义军兄弟,也是不会得到任何消息。” “至于偷袭?时间、地点,高闯王都还没定,官军如何得知?虽然义军分布各地,但消息已有快马联络送往各处,时间足够了,各位首领都会将自己麾下的兵马向高闯王这边靠近,大家联营数百里或千里,还怕官军来攻吗?” 随即接着说道,“河南营兵只有八千余人,左良玉、汤九州等部的数千人马,他们分兵各地,兵力分散,只要洪老贼一日不带兵出关,河南兵力不足,便奈何不了我们。” 周大虎立即称赞道,“混大哥说的有理,小弟领教了,茅塞顿开,长见识了。” 这时,骑马在一边的隔沟跳呵呵大笑起来,“混大哥,笑死我了。你别叫他混大哥了,他姓张,今后叫张大哥就行了。” 周大虎假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放开马缰,拱手一礼,又握好马缰后说道,“张大哥,对不起了,咱们义军都是有诨号来代表姓名,时日尚短,不好意思问各位大哥真实姓名,也怕犯了忌讳,口出有误,还请大哥谅解。” 第三百一十四章 首见高闯王 混天王摆摆手,道:“诨号只是想保家人乡亲宗族不受牵连,而遭到官府迫害,如今家人至亲都随军行动,宗族也早已将我除名断绝关系,名字也是可与义军亲信之人说道了。” 混天王转头看向隔沟跳等人道:“他们几位都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只有周兄弟还不清楚。” 他转向周大虎说道,“我叫张应金,陕西延川人,崇祯元年起兵,在此之前为延绥镇军兵。” “哦!”周大虎有些吃惊,老资历了,崇祯元年就起兵了,还是边兵出身,周大虎对其人有了一丝兴趣,压下心中想法,周大虎笑着说道,“想不到张大哥是边兵出身,今年七月辽东鞑子在和蒙古鞑子察哈尔部大战得胜后,又进入了宣大、山西之地,抢掠百姓,烧杀一空,无恶不作,兄弟不才,要不是身份无法出战,兄弟早就上去干鞑子了。” 随即他冷哼一声,大声道,“外族入侵,我乃大明百姓,虽然我对朝廷官府的贪官污吏和官兵的无能深恶痛绝,如今更是造他们的反,但也不会看着鞑子杀戮我大明百姓,有机会定要和鞑子一战,掂掂他们的斤两。” 他的话一说出来,几人全都看向了他,满天飞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说道,“周兄弟,杀鞑子是官军的事情,鞑子犯边可以牵扯官军,对我们有利,为何要帮官军?这不是资敌吗?兄弟不要犯糊涂。” 隔沟跳也接话说道,“周兄弟,扯的远了,你这样说会被义军朋友误会,怀疑你心向官府,要不是我等知道兄弟前一阵子刚和官军大战杀退他们,我们也会怀疑兄弟心向官府是有异心。” “周兄弟,须知我等现在正被官军调兵围剿,前途不明,生死不知,抵抗官军,保住性命才是根本。” 他刚才说的话确实是真的,昨天晚上,他和几个首领把留在周大虎营中的五十人都招了回来,说是这些人今后将成为周大虎部下,交代话别一番,同时也顺便打听了一下官军夜袭大营后的情景,从此对周大虎再无疑心。 周大虎听两人说完后,便接话道,“各位掌盘子,兄弟当然知道现在还是保命和击败官军最为优先,但建虏和蒙古鞑子有机会我还是要干他不可,在边镇的百姓都知道鞑子有多坏,这样的情况想必当过边军的张应金大哥清楚。” 见提到他,不愿说这个话题的张应金只好开口道,“不错,我在延绥镇当兵时,年年都防着口外的蒙古土默特部,这些鞑子来去如风,不分百姓还是乡绅富户,只要见人都抢,遇人就杀,还掳掠百姓到口外做奴隶,十分的残暴,根本不把咱们汉人当人看。” 说到这里,他看向大家,然后肃声说道,“等打败官军,我们实力壮大后,有机会定会干死鞑子。” 几人随即也是附和道,“是啊,等打败官军,有实力后,定要教训一下鞑子不可。”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家都觉得这事离自己太远了,整日奔波逃避官军围杀,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这次还是周兄弟提起,大家才想到这些事情。几人不由看向了一边的周大虎。 周大虎此时心中平静,他知道收入自己麾下的五十人精兵,向他们的原来的头领汇报了自己的情况,这样之机才敢说上面的话。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在他们心中留下一颗种子而已,能不能发芽,他不是太在乎,谁知道呢? 但周大虎知道,农民军是有民族意识的,崇祯皇帝煤山自缢后,建虏入关杀向中原,官军绝大多数望风而降,而农民军李自成死亡后余部成立了忠贞营成了抗清的主力之一,而张献忠死后,其余部四大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更是成为南明政权的抗清主力。除了孙可望,降清者极少。而李定国还两撅建虏名王,名震天下。 …… 经过十余天的跋涉,大军终于到了目的地汝宁府上蔡县,此时高迎祥正带兵围攻上蔡,周大虎等人的到来拜见,高迎祥心中很是高兴,亲自接见了几位。 上蔡只是一个小县城,城池周长三里有奇,城中只有数千军民,此时已经摇摇欲坠,不日就能攻下。城下农民军联营数十里,大小营头数十个。十余万人的连营连绵不绝,声势浩大,其威震天,让人看了,农民军是气势大涨,城中官军看了则定会头皮发麻,心胆俱裂,丧失抵抗之心。 周大虎、混天王。隔沟跳、独眼龙、满天飞五人穿过大营,来到中军大帐前,经过仔细搜身后,进入到了帐中,就看见一个红脸大汉正坐在大帐之中,国字脸,一缕长胡须直达胸前,看上去满脸沧桑,两只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目光凌厉。 混天王张应金资历最老,由他在前面,周大虎等人跟在身后,一进军帐,几人抱拳一礼道,“我等拜见高闯王。” 只听哈哈一笑,高座上的高迎祥笑着说道,“天下义军是一家,大家一起共商大计以御洪承畴老贼带兵围剿,谢谢你们和大家赏我薄面而来,只是地点还没有定下,到时候打到哪里就定那里。大会还请再稍待一些时间。” 高迎祥看了下面几人一眼,笑着问道,“底下好像有新的人到此,应金,给我介绍一下大家。” 下面这几人,只有混天龙一人他熟悉,其他人他是完全不熟悉或者没有注意。 混天龙张应金便一个一个介绍起来,“闯王,这位是独眼龙掌盘子,这一位是隔沟跳、这一位是满天飞,最后一位是山西的掌盘子周飞虎,号飞天虎。” “前一些日子我们被陕州官军和贺人龙所部夜袭,损失巨大,但周飞虎所部之营兵丁勇猛异常,反杀回去,击退了官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高迎祥有些意外的看了周大虎一眼,心中记下了此人,随即说道,“贺人龙是洪承畴的一条开路狗,狗过来了,那主人也就不会太远了,洪老贼快要带兵出潼关了。共商大计的大会不能再拖了。” 看了一眼几人,便道,“你们下去歇息吧,应金你和他们几人这段时间就跟着我吧。” 几人拱手一礼,喝道,“是。”随即退出大帐回归本营,还有许多事等着他们去做。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人之恶 周大虎一回到营中,便消化着眼前的消息和一路上的见闻。 一路上他看到河南各地不少田地荒芜,村庄荒废,人烟稀少,各处寨堡林立,且有些不睦,官府的直接的势力已被压迫在县城之内,社会秩序已经脱序。 而眼前的农民军规模浩大,如自己身边的几位首领,半个多月竟能又拉起上万人,简直不可思议。如此下去,朝廷不灭才怪。 周大虎坐在帐中半天,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发抒一下心情,心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努力发展实力吧。” 很快他就又重新打起了精神,起身走出了账外。 …… 上蔡县城一天后就攻破了,知县被杀,头颅被高高挂在城墙上,头发披散满脸血污,面目之间带着一丝惊恐,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进士或者举人,十年寒窗苦读,出仕为官,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就因为是官员就被杀了,让人心痛。而百姓饥民也是如此,为了不被饥而不饿死起而为盗,一旦被官府抓住,也会斩杀了事,家中亲人阴阳相隔,永不相见,让人心中更痛。 世道怎会变成这样?官吏贪虐、士绅暴横,民亦奸盗诈伪,风气不正、无所不至,乱世之中挟私报复,自私自利之心盛行,这就是明末?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周大虎叹了一声,带着百名亲卫大步向刚攻下的上蔡县城走去。 一进入上蔡县城之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大街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些尸体,从衣服上看多数都是守城的明军士卒和民壮乡勇。有的是被枭首,有的是伤重流血而死,鲜血满地就是,有的是肚子上一个大窟窿,鲜血肠子流了一地,血腥味久久不散。 离开城门之处,再往前走,周大虎眉头一皱,他看见了一些穿着普通百姓衣裳的百姓被杀横躺在地上,甚至还看见了一些女子赤身裸体被杀死在大街上,其状让人惨不忍睹。 这一切,让周大虎怒火中烧。想不到人一旦没有了约束力,人的恶竟然这么严重?简直禽兽不如。 周大虎狠声说道,“传令下去。看见奸因妇女着、抢掠贫苦百姓着、滥杀无辜着,不管是谁,犯此就给我杀。” 身在敌营,他本不想惹事,但现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实在是他看不下去了,趁着心还没有那么硬和麻木,随性一把又如何? 身边的胡铁塔抱拳一礼低声说道,“遵令。”便低声将此令传了下去,众亲卫一听,一少部分人便四散开来,注意着街面的情况。 周大虎漫步在上蔡县城,除了一片狼藉外,家家户户都是紧闭大门,不远之处有一些农民军正在用力砸一些临街的商铺,其意图十分明显是要抢商铺之中的财货。但这他是不会管的,能开商铺的都是颇有家底的,只要不抢穷苦百姓,他是不会管的,义军的宗旨就是劫福济贫,不乱杀人就可以,不能以平常太平时期的眼光对待。 一路走着,周大虎的亲卫已经砍了十几个乱杀无辜的所谓义军,这时一名亲卫跑到他的面前低声一阵嘀咕,周大虎脸色一阵青白,带着怒气道,“前面带路,我到要看看是谁这么胡来?” 进城之中的都是一些头领和攻城的兵丁,城外大批的流民是现在进不来的,周大虎是因为通过混天王与高闯王的关系,才能进来。城破,需先由攻城所部得完好处后,后续人才能进来。这是农民军的规矩。 周大虎沉着脸跟着报信的亲卫走到一处高宅大门前,冷声问道,“是这里吗?” 报信的护卫低头轻声道,“掌家的,就在这个院子里,有十几人,正在里面作恶,小的向前探路时路过这里,听见里面有女子哭喊之声,便翻上墙头观看了一下,竟是有人作恶犯奸,便报与掌家的知道。还有,里面恐是一名小头目或是管队头目,手下之人都带着兵刃。” 周大虎伸手推了一下大门,大门已经由人从内扣上了,完全是推不开。 周大虎脸色冷峻,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大街上是兵马往来频蘩,有大队人马往外送着东西。自己这里只是被观看几眼而已。 看完四周情况,他低声道,“翻墙进去,凡是反抗和不听话的,就地斩杀。” 四周的亲卫都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立即行动起来,三三两两搭起人梯很快就翻入院子里,大家动作很轻,尽量不惊动院中屋子的人。 从里面打开大门后,周大虎和亲卫轻声轻脚走了进去,并又反手关上了大门扣上。迎入眼中的是十几具男性尸体,和几具老妇人的尸体且衣衫不整,明显是被侵犯过,后又被杀。 “真是禽兽不如,”周大虎冷声说道。眼中寒光一闪,厉声说道,“杀了,全杀了,不留活口,把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都给我宰了。” 一百亲卫都是老兵,经验丰富,不过这次是周大虎带头在前面开路,他们见自家大人一脸怒气,也都不敢劝说什么,只好大家更加的警惕护着自己大人。 走过前院,来到后院之中,数个房间之中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啼声,亲卫们想上前踹开大门介入制止,却被周大虎制止了,他要第一个亲自出手解决这些人。 一处房间里,一个大汉满脸奸笑,正在不断的做着动作正进入兴奋的状态,对外面的动静是没有一丝反应, 周大虎站在房门面前,本想一脚踹开房门,但还是伸手试了一下轻推房门,“房门没有上扣”周大虎第一反应就是如此,这简直就是找死。 周大虎提刀进入屋中,只见一个光身壮汉正在作恶,寒光一闪,直接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在地,一腔污血冲起数尺之高,没了头的尸身停了一下,才轰然倒地,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屋中,周大虎一看,床上的女子吓坏了,被血贱了一身,大叫了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周大虎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屋中,对亲卫大声道,“杀。” 一声令下,亲卫纷纷各自踹开房间杀了进去,只听见十几声惨叫,便安静下来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意外的钱财 很快战果报了上来,“报掌家的,共斩杀作恶之人一十八名。银两数千两,珠宝数箱,兵器马枪十八件,腰刀十八把,弓箭十八副,一副铁甲、一副棉甲,其他都是皮甲,人人有甲,后院马厩中还有骡马二十几匹,其中十八匹是战马,可能是那些作恶之兵的。” 周大虎点点头,心中却是知道有麻烦了。杀的人都是骑兵,身上装备精良,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精锐之兵,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一定会有人来找自己算账,想到这里,周大虎心中冷哼一声,敢做就敢为,他也不会怕什么,不过还是得准备一下才行。 周大虎转身对身边的一名亲兵道,“你去将这里的情况告示几位首领,并要他们和高闯王说一声。另外让田原做好战斗准备,严密警戒,防着有人来攻而吃亏。” 胡铁塔在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掌家的,这等恶行在义军之中也是不得人心的,只不过是大家为了活命一直奔波不停,平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现在挑开了,看大家怎么说。” 说完哈哈一笑,接着说道,“这些人渣败类有多少就杀多少,掌家的发话,咱接着杀。” 周大虎则没有立即响应他,思虑了半天后,才肃声道,“人渣败类太多了,杀是杀不完的,见了这等恶事,看情况而定,只要不威胁我们的安全,能管尽量管。” “要想杜绝这种恶事,最根本的还是发展我们实力,平定祸乱,让天下安宁,这才是治本之道。” 胡铁塔重重的点点头,“卑职知道了。” 整座大宅之中,除了十几个已经晕厥的女子外,周大虎等人又发现了一处房间还关押着二十几人男女老少没有被杀,周大虎的到来,吓的屋中的男女老少以为要杀他们,皆是连连叩头求饶。 周大虎看着这些人有的已是年纪半百,有的是婴儿、几岁的孩童,心中实在是有些难受,但他现在是义军身份,不能表现太多对他们的善意,只好淡淡说道,“我们义军都是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不会滥杀无辜而丧尽天良,你等富户只要真心助饷,我们是不会杀害你们的。” 周大虎话一停顿,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扔了进来,惊的屋中尖叫连连,有的妇女则是直接晕了过去。 “这是祸害你们府中之人的义军头目的脑袋,他们违反了义军的军纪,一共十八人都被我砍了,不会再有人骚扰你们了。那十几个女眷你们看一下,小心她们轻生,好死不如赖活着。” 一名老者从人堆中走了出来,朝周大虎深深一礼道,“老朽乃是一介商贾,略有薄产,谢将军救我全家之恩,老朽原捐全部家产助饷,还望将军护我全家周全。” 老者是经过这次惊吓,完全看透了,在这乱世中,钱财就是催命符,留在家里没有力量保护,反而会害了全家性命。如果不是贼人淫心大发,顾不上自己一大家子,如果其后逼问到手钱财后,大概率他这一家子是活不了了, 那些女子已经有人去照顾了,这已经与他无关了,现在的他正跟着老着进入了一间密室,打开机关,进入一个地窖,里面搁着数箱子钱财和古董字画。 “将军,这里有银一万八千两,为报将军救命之恩,老朽愿献与将军。” 周大虎不出声默默想着事情,这些银子不能拿,拿出去,到不了自己手里,而是好过了农民军,这样可不行。 “你手中可有会票?就是异地可兑换的钱票。” 老者惊诧的看了一眼周大虎,随即低头轻摇头道,“会票都是大的商行才会办理,老朽的生意并不是太大,这些钱粮都是数代积攒而来,用不上那个。” 周大虎有些发愁,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搬银子出去,因为上蔡县城不是他攻下来的,战利品也就不是他能得这么多的,无功不受禄。 想来想去,周大虎决定以蚂蚁搬家的方法,将这些银子运转回到自己大营之中。他刚要吩咐自己的亲兵照此办理,突然想到一件事,便说道,“老人家,为了就那些受辱的女子,本将斩杀了十八人,他们并不是我的手下,其部头领定会报复,这里你一家不能住了,回我军营才能保住你一家性命。” 老者傻眼了,离开家乡随军四处飘荡,整日被官军追赶清剿,惶惶不可终日,这怎么行? 老者躬身一礼道,“老朽数十口人老的老,小的小,不适合随军奔波,还请将军体恤我家,派兵保护就行,而且我等也是故土难离啊,还请将军体谅。” 周大虎肃声说道,“我杀的十八人皆是对方精锐之兵,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对付不了我们,定会将一腔怒火洒在你这一家身上,派兵到你家保护除非我亲自坐镇,否责也难保住你之一家。” “何去何从,老人家你自己选择。” 老者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在地窖里走来走去的考虑着,周大虎也不打搅他,就这么看着,半天之后,终于有了决断拱手一礼道,“将军,我全家跟着你走,还请将军多多照顾。” 周大虎轻点头道,“放心,我会照顾你们的,不会让你们一家一直跟着我们奔走四方的。快则半年,慢则一年,就会让你们安居一地的。”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厚恩。”老者连连谢恩说道。 二人刚返回上面房间走到院子,就听见一阵阵女人的哭声和说话声,感觉到整个院子气氛有些紧张、凝重。 周大虎看向在院子值守的亲兵,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一名亲兵上前拱手一礼道,“回掌盘子,几个受辱的女子醒来后要自尽,现在正在被看管着,有几位妇人正在劝说。” 周大虎转过头看向老者,说道,“这些事就麻烦老人家了。另外你要做好准备,随时可走。” 周大虎又招来胡铁塔低声细语了一阵,胡特他频频点头,听完后,就带着一部分亲卫向远处的地窖方向走去。 同时周大虎也是指挥着剩余人马,将死的府中男女老少尸体摆在一边,准备将其运出城外掩埋,以免出现疫病。 第三百一十七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辛苦,老者将府中的物品打包好,来到周大虎跟前,告诉已经准备对了。其看了一眼那死去的十八名农民军尸体,对周大虎说道,“将军,如果麻烦不小,不如将其埋在院中,人不知鬼不觉,也许没有人知道。” 周大虎看了一眼老者,摇头道,“此事我已经告知了高闯王和朋友,瞒也瞒不住。况且对方死了这么多精锐,定不会放下,一查找,很容易知道情况,到时候反而显得我心虚,隐瞒什么。” 老则立即低首道,“老朽妄言了。” 周大虎摆摆手,看向大营的方向,不知道这件事会如何发展,但他不后悔。 …… 上蔡县城外面大营,混天王和隔沟跳等人脸色严肃的,听着周大虎派来的亲兵说的话。 “那十八人是谁的部下?”几人现在听了周大虎派来的亲兵之话,是一个头两个大,听说杀的全是马兵,这就是精锐之兵,杀了人家的精兵,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周大虎已经和他们几位连成了一体,此事却不能不管,否则今后就会没有人和他们再在一起联合作战了。 独眼龙皱着眉头说道,“周兄弟太莽撞了,那些人只是杀一些土财主和玩一些府中女子,就杀了人家十八人精锐,这可是大麻烦了。” 隔沟跳则接话道,“周兄弟和我们连在一起,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如果不管,那就败坏了我等的名声,今后就不会再有朋友一起合作了。” 混天王冷冷一笑道,“杀了就杀了,那些人奸银妇女,完全该杀,我们是义军,不是畜生。” 满天飞此时也附和道,“对,就是这个借口,谁来了大家都是这个态度意思,周兄弟杀的对,对那些畜生人人可杀。” 随即他接着说道,“诸位兄弟,这事还要不要跟高闯王说一声。” “说,这里毕竟是高闯王的主场,县城也是其主导攻下来的,说一声比较好,况且这事周兄弟有理,这样对高闯王也是尊敬之举。”混天王沉声说道。 众人见此,齐声说道,“好,大家一起去。” …… 高闯王中军大帐,坐在上位的高迎祥静静的听着混天王说话,说完后,高迎祥点点头,问道,“可知是哪一营的兵马吗?” 混天龙等人皆是摇摇头,说是不知。 随即高迎祥哈哈一笑,道,“此事乃是小事,不过周兄弟还是莽撞了,下回注意一下就行,不过看来义军的军纪是要整顿一下,长期下去,这样会败坏咱们名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但是也很难,大家一直忙于逃命、求存,哪里会顾上这些。” “另外大家只是合营在一起,各不隶属,命令也是不管用,如此看来,义军的军纪是难以好转了。” 说完他长叹一声,心中是无比惆怅,义军看着规模是很大,但是分成了上百个营头,各自为生,根本拧不成一股绳,这样定会被官军一一击破,这也是他在知道洪承畴上任总督,总督五省军务后,利用大家心里对洪承畴的深深忌惮才堪堪促成了将要召开大会,共商抵御官兵之计。 他不是没想过用武力强行合并一些营头为自己所直属,但这样会寒了人心,成为孤家寡人,在官军步步进剿之下,这样做就是找死。除非有一天,自己的实力足以对抗朝廷官军,才能开始无顾虑的兼并别的义军营头。 高迎祥过了一会摆摆手,让混天王等人退了下去,他要静一静平复一下自己波涛汹涌的的心情。 …… 城中,周大虎还在城中慢慢悠悠的转着,他想趁机收拢一些匠人、医者等有手艺的人,或者一些生员文人,但是满眼望去,只有满地血迹和尸体一地。 看来这一条路走不通,除非是以自己的力量为主攻下一座城池,否则很难有大收获。 在他即将灰心的时候,正前方押着一群人走了过来,约有二十几人,看着好像是儒生和官员家属。见到如此情景,周大虎立即靠了上去,喝道,“你等是哪一部分的?押的是何人?押往何处?” 押人的农民军见周大虎的盔甲精良,身后护卫众多,且一看就是精锐老兵,且个个身上披甲,武器精良,知道对方是不一般的人,最少也是一位头目,所以他不敢大意,立即回话道,“这位头领大人,我等都是整齐王的部下,这些都是对我们义军仇恨的书生和官员家属,准备送到营中听后处置。” “整齐王?这位是谁?”周大虎除了那几个十分出名的农民军首领外,其他的多是不知。既然不知道,那就说明不是厉害人物,他也就不会放在心上。 “这些人我要了,就说是我飞山虎将人领走了。”周大虎大手一挥,身边的亲兵一拥而上将这些人便抢到了手上。这一举动,惊得押人的农民军十分的惊悸不安,且他们人数也不占优,没有周大虎的亲兵多,只好带着怒气看着周大虎将人领走了。 押人的管队看了一眼周大虎离开的方向,怒声道,“走,向老掌家汇报,让老掌家替咱们出气讨回公道。” 周大虎此时已经带着数车物资和人员返回了自己大营,大门之处果然有兵将监察,见车上的物资都是一些生活用品,便放行了过去。胡铁塔也是长处一口气,幸亏那些银子都分散带了出去。救下的二十几人,他也暂时安置在营中,这些人能不能用上到时候再说。 周大虎所在的大营此刻正全力戒备,因为大家都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找来到这里。 一个时辰后,大营外面传来阵阵呼喝声,一名亲兵跑了进来,大声道,“掌盘子,外面来了两拨人,要见掌盘子,其中一路十分凶悍。” 周大虎抬头笑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走,和我一起去看看是什么人?”起身抬腿,走向帐外。 大营外面站着数百精锐之兵,分成两拨,带兵的首领骑在马上,一个是稍微矮一点有点胖的人,一个是面目稍黄的精壮汉子,皆是眼目冷冽的盯着走过来的周大虎。 周大虎嘴上说的很轻松,但实际上却是十分的小心。他可不想被人一箭意外射死,那样就太悲催了。所以他的身边由胡铁塔拿着大盾侍立在一边,随时贴身保护周大虎。 第三百一十八章 整齐王和八大王 周大虎上前几步,来到骑在马上的二人面前不远,上下打量了一番,拱手说道,“在下飞山虎,不知二位首领尊姓大名?带兵来此不知何事?” 话音刚落,就听那个黄脸的大汉瞪着眼,带着一丝怒气问道,“是你把我的人杀了?” 周大虎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了,随即脸色一沉,冷声回道,“如果是问我杀了十八个畜生的话,那么不错,就是在下。不光这次遇见这种情况杀了,下次本人再遇见此事,还是要杀,谁也挡不住、” 骑在马上的张献忠气得脸色由黄转白,手都有些发抖,自己平时就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自己亲自过来也不给一点脸色,他忍住心中的愤怒,沉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一个毛头小伙敢这样和我说话?” 周大虎不管他是谁,平静地说道,“有理走遍天下,我管你是谁?我杀的问心无愧。” 黄脸大汉听周大虎说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有理走遍天下?这简直是一句笑话。” 随即他脸一沉,高声道,“如果有理走遍天下,百姓得到救济不被饿死就是天下最大的理,可官府是怎么做的?非但不于救济还连连催征,理,去那里去讲?” 随即他又狂笑一声道,“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道,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爷,这就是这个世道。” 话一落,其身后的兵丁是连声起哄,一片嘈杂,许多人哄堂大笑起来。 周大虎见这些兵丁没心没肺,便厉声喝道,“我等本是普通百姓,亦知妻小受辱之事不可忍,吾杀之人皆是犯奸作科之人该死者,是人都要讲良心,我们造反是为了活命,而不是丧失人性成为一个畜生,对百姓作恶之人皆可杀。如果是别人也是这般辱你妻女父母,你们还会再笑出来吗?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不怕同样的事情落到你们身上吗?” 这一声大喝,对面的普通士卒顿时脸色凝重,想起了自己一家子过去的悲惨遭遇,和受到的一些侮辱,私下顿时一片安静。 不远处,高迎祥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身边站着混天王、曹操罗汝才、闯将李自成、射塌天李万庆、闯榻天刘国能、老回回马守应等,大家都在边上看着这一切。只要不打起来,他们都不会管,而且他们对此也是意见不一,各有各的说法。 “你们几人对此事怎么看?”高迎祥肃声问道。 身边的人看了一眼远方的周大虎和张献忠、整齐王张胖子,都不想说话站队,便都沉默不语。 高迎祥没办法只好转身点名,“闯将,你说。” 李自成现在实力不济,他的老东家不沾泥张孟降官军后,他就带着一大部分的老八队委身与闯王高迎祥之下,因作战勇敢,又有脑子,闯出一个名头,被称为闯将。 李自成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想了想,道,“回闯王,卑职认为,按军纪来说、按义军大局来说,杀的对,但是按现在情形和义军兄弟情谊来说,也许可以留一命。但也要严惩。” 高迎祥没有表态,又问道,“罗兄弟你怎么说?” 曹操罗汝才呵呵一笑道,“如今乱世,杀,没有什么不对,不杀不管也没有不对,我们都是明天不知生死的的人,什么没有见过?平常之事而已,看不惯就砍了,哪有什么说法。” 随即他一指前面连绵不绝的大营说道,“看看眼前的十余万人,每一天都会抬出无数尸体,”他又一指东西南北说道,“这该死的世道,不知每天会死多少人,怎么看?这就是我的看法。” 高迎祥心中已经知道了大家的看法,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如果事真到他们身上,就会是另一番光景,说不定还会暴怒异常。这个世道还是实力为大,自己有一些威名还不是资历老、实力强,才会使大家有所尊敬吗?造反之人讲什么道理?事情看不顺眼那就杀,有实力就压,就是如此简单。 与此同时,周大虎还在与张献忠和整齐王张胖子对视,但大家都还克制,知道官军会很快围杀过来,义军之间现在不能动手。 见交涉了半天没有结果,便退而求其次,道,“杀我兵马我不再与你计较,将他们的兵器盔甲,和战马以及所得财货交出来,此事便一本勾消,如何?” “十八匹马我会给你?想得太多了。”周大虎心中一句腹诽,脸上淡淡微笑说道,“我部严重缺马,为了对付官军,恕不能归还,还请谅解。” 张献忠黄色的脸上平静如常,看了一眼周大虎,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大营众人,没说一句话,拨马带兵而去。 身蒡的胡铁塔见此说道,“掌盘子,西营八大王灰溜溜的走了。” 周大虎却是摇摇头,道,“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一般不会咬人,这家伙是个狠角色,咱们要小心提防着。” 说完,他看向还呆在那里的整齐王张胖子,略一思索,拱手一礼道,“张首领,久仰大名,还请阁下到营中一叙,小弟有请了。” 整齐王张胖子看了看四周,有些警惕,不知道周大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也不会怯场而丢了脸面,同时他也认为与周大虎的事也只是小事一桩,没有什么仇怨,这里又到处是义军各营寨,对方断不会害他,否则对方的名声定要臭了,孤家寡人很快就会被官军剿灭。 想到这里,他爽爽一笑道,“好,那我就进营说说事情。”随后他大手一摆,命令道,“原地等待,等我出来。”便带着三十名的亲兵走进周大虎营中。 刚一进入营帐之中坐定,周大虎就起身向整齐王深深地躬身一礼道,“小弟不知是大哥部下,因营中亟需识字之人,强行征用,还望张大哥谅解,小弟愿做一定的补偿。” 整齐王张胖子顿时有一些愣怔,本来他还想着需要自己大费口舌一番,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如此,他事先准备的许多话就不能再说了。随即他也是转变了一下口气微笑着说道,“只要兄弟承认错误,其他事都好办,大家都是义军,一些穷酸腐儒和犯官家属而已,留着也是被砍得货,说一声就行了,只是兄弟不能胡来,咱义军也是有规矩的。” 周大虎随即应声道,“小弟此前一直待在山中,对义军的规矩所知有所欠缺,受教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借匠人 见周大虎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整齐王张胖子的戒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和周大虎的越说越是投机,随后又有亲兵端来一些酒肉,两人便喝了起来,话也慢慢多了起来。 “周兄弟只带了五百马兵,人数有些少了,不过我之观察,兄弟的马兵可都是精锐,步兵最是好办,挑一些精壮流民,只要有一口吃的,不缺人。兵器也是好办,兄弟需要的话,老哥借一些匠人给你,打造一些兵器装备到身上,就是一个兵,再厮杀几场能活下来的就是精锐,很快就能有一支可用之兵。”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马兵就不好办了,战马难弄,就是一些可以代步的家用骡马,也是各营义军激烈争夺的首要物资。” “那个八大王被你气的要命,就是这个原因,马难找,马兵更难寻,成为精锐能上战场更是需要时间不短,这也是八大王亲自来找你的原因。如果换成是你杀他十八个步卒,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再死几十个也不会在乎。” 周大虎一听连忙说道,“受教了,受教了。”随即又端起大碗又敬了一碗酒,二人宾主笑声不断,直到对方告辞而去。 胡铁塔走了进来,看着已经离去的整齐王心中有些诧异,便向周大虎好奇的问道,“掌盘子,你只说了几句好话,就把这个整齐王给拿下了,不要任何补偿,还帮我们给送来一些工匠。掌盘子厉害,卑职佩服。” 周大虎笑着摆手说道,“这是先前有我对八大王的强硬回应,而后对整齐王却是以礼相待,这两者之间的巨大差距,就显示和放大出了我对整齐王的巨大善意,不比不知道,一比,当然事情就好说了。” 胡铁塔听着嘿嘿一笑,将自己的尴尬掩饰了起来,实在是他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 而周大虎此刻想的是,整齐王答应借自己一些的工匠的事,他知道农民军在流窜作战中,或攻下一座城池后,会大肆杀戮一些官绅富户,榨尽其财产。但对一些手工匠人却都会收入自己营中,为自己所用。现在自己想多找一些匠人是不可能的事,那只有一条,搞好关系借用一番。 “走,去整齐王的大营之中去看一看,随便把一些匠人带回来。”周大虎起身而道。 “掌家的,整齐王这才刚走不久,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快了,有些唐突?” 周大虎道,“咱们是义军现在亡命天涯,没有那么多讲究,咱缺的就是时间,当日的事当日做完。” 走出大营,周大虎带着三十亲兵,提了两壶酒和一些肉食,朝整齐王的大营而去。 进入整齐王的的大营,正在酣睡的整齐王两眼惺忪,坐在那里等着周大虎。 一见真的是周大虎过来了,整齐王带着一丝睡意睁大眼睛道,“周兄弟,老哥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咱两个又见面了,我还没有睡踏实,你就到了,周兄弟你就这么想老哥?” 说完随即哈哈一笑,笑声很大,营帐之外就能听到。 周大虎知道,农民军内部虽然争斗的也是很厉害,但也同时又非常讲义气,看上去矛盾,但又合情合理,面对朝廷官军的强大的压力下,作为弱小的一方,只有各方团结一起才能图存。所以他们也是非常的讲义气。 周大虎也是客气一番,讲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听老哥愿意借我一批工匠,心中所想洪老贼很快就要进关,兄弟实力实在是有些弱,便十分看重甲胄,不想等待,便直接过来了。” 整齐王张胖子思索了一下,低声说道,“周兄弟,老哥这次是和你不打不相交,一见如故,便和你说句实话。” “周兄弟你现在最主要的不是花费太多精力来打造兵器盔甲,而是要多下功夫搜罗一些骡、马、驴等这些代步牲畜,只要能跟得上大军的队伍,比官军和其他义军跑得快,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这才是保命之道。至于兵器盔甲等物,那些之物只要攻下几个县城,或者打几仗,就都全有了。” 周大虎知道这是对方的真心话,他一直以来都是对农民军有很大的偏见,但是这才接触不久,高迎祥和眼前的整齐王这两个有名的和没名的,都跟他留有相当不错的印象。 他拱手一礼,沉声说道,“多谢张大哥提醒,兄弟受教了。只是大家各营现在都在大力搜罗这些,兄弟有些力不从心,只好另辟蹊径,在盔甲上多做一些事,还望大哥支持一把。” 整齐王只好长叹一声道,“也是,中原马匹稀少,要想得到马匹,除非是朝廷的马场和击败官军后的缴获才能得到大量马匹,比如今年在转战宁夏时,就打下一个马场,缴获数千战马,可惜都好过了高闯王和闯将他们,我是去的晚了,没有得到一匹。” 随即接着说道,“各大营一般都设有工匠作坊,用于修缮、打造兵器盔甲,只是大家一路上四处奔波,难以一处长时间停留,另外还有铁料难寻,有银也无法正大光明大量购买,在营中只是修补兵器盔甲而已。” 他抬眼望向周大虎道,“周兄弟能弄来大量铁料?” 周大虎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手中有一些存货而已,能打个几十副盔甲和刀枪,兄弟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正在这时,一名整齐王的亲兵走了进来,整齐王知道自己的亲兵是有分寸的人,自己和客人正在说话,没有大事,是不会进来打扰自己的。 “什么事情?” “回掌盘子,高闯王那边来了消息,明天一大早各营就会拨营北上。特来通知一声,以便大家做好准备。” 整齐王张胖子听了倒没有太大反应,倒是周大一听,心中一动,“这是要到荥阳而去啊,历史果然是惯性很大。” 由于有了此事,两人还要各自准备有关拨营北上的事物准备,聊了几句,整齐王就带周大虎去了营中的匠人作坊队,约有一百多人,看着这些工匠,整齐王说道,“这些都是打造和修缮兵器盔甲的好手,有的已经跟了我数年,出了大力,都是我的宝贝疙瘩,周兄弟要好好待之,一旦干完活后可要完璧归赵。” 周大虎神情一禀肃声道,“张大哥放心,打造好后甲胄和有关兵器后,定会及时完整归还大哥,也会照顾好他们。” 第三百二十章 劝解,督战(祝大家春节快乐,万事如意) 第二日,农民军大军十余万军民,开始浩浩荡荡北上向郑州方向进发,路程大约有四百余里,需要数天才能到达。 周大虎这时才领略了农民军的速度,真的是一日可行百里,而这还是带着大量流民百姓行军的速度。 亲临实境,他更是理解了农民军行军的一些规矩。行军是以各营为单位,前后左右都安排有兵马护卫,许多老人妇孺都是骑乘在骡马上作为代步工具,各营再以队为单位,没有骡马的只好由年轻人扶老携幼一同前行。 周大虎一路向前行,一路听着胡铁塔的解说,不住地点头,但随即问道,“如果官军在后面追来,这些百姓能跑的过来吗?”说完这些,他看了看绵延无限向前的人流。 胡尔铁塔摇头道,“除了安置义军将领和精锐亲兵家属、以及一些重要的工匠等有用之人外的老营外,其他的在危机的时刻,都是可以抛弃的,虽然有些残忍,但这也是无奈的办法,不然,大家都得一起死。” 行军的大营,分为几十部,每部又都有数营或十数营不等,一路上行军、吃饭、宿营、警戒几乎而都是来自大明军营的一套方法,由此而知,农民军之中不知有多少叛军逃卒。 五天后,农民军到达郑州地域,各路大军已经齐聚一堂,但还是有农民军从各路向这里汇聚,人数已经达二三十万之众,兵势浩大,令郑州和远在二百余里之外的开封,已经是风声鹤唳,如临大敌,一片紧张和心惊。 一座中军大帐之中,高闯王高坐上位,下面坐着闯将李自成、西营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老回回马守应、闯榻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许可变、横天王王子顺、混十万马进忠、过天星惠登相、九条龙、顺天王贺国观、混天王张应金”等义军将领,见大家都已经坐定,高迎祥站起来拱手一礼道,“各位,你们中间有不少人与我都是老相识,一起并肩作战过,朝廷已经逮五省总督陈奇瑜入狱受审,这本是好事,但又来个更狠的洪承畴老贼,此人大家都知道,心狠手辣,对义军是毫不留情,最主要的是此人很有能力,” 他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心狠手辣又有能力,这就麻烦了,事关大家伙的生死,怎么重视都不为过,这也是本人相邀大家聚在一起商议怎么抗拒官军的事。” “河南是四战之地,也是大家的福地,大家在这里相聚,可以四处出击,让官军防不胜防,郑州这里距河南省府只有二百余里,几天后我们就在这里开会商议事情,但在大会之前,攻下几个城池,给大家以壮声威,让朝廷知道我们的力量,同时也给大会找个地方。” 话落,他扫视了一眼在座各位,便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部下闯将身上,便直接说道,“闯将,你和混天王二人指挥义军攻下汜水、荥阳等周边的县城,为大会做好准备。” 闯将李自成和混天王张应金起身道,“遵令(知道)。”说完,便退了出去,准备有关攻城事宜。在这些人面前,二人可不想在各路英雄好汉面前出丑,办不好,会大大影响二人在义军中的威望,会被人看扁的了。 大营中军帐中,十余位又简单商量了一下大会的有关事宜,入场的资格和人数等事,就散了。 “敬轩(张献忠,字敬轩),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高迎祥轻声叫住了他。 张献忠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头看着高迎祥,道,“如岳兄(高迎祥,字如岳),不知有何事情留下小弟?” 虽然大家都是同一时间造的反,但高迎祥年纪大,而且现在实力比他强,威望也比他大,他称自己小弟也是有忌惮对方的实力的意思。 高迎祥等大家都出去了,让对方重新坐下后,轻咳一声道,“敬轩,我听说你正在打听周飞虎的情况,唉,大家都是义军,敬轩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何必斤斤计较呢?那个周飞虎我见过,十分的年轻,听说接掌盘子没有多久,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就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了。” 提到周大虎,张献忠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声说道,“杀了我的人,牵走了我的马,事后一点不知道歉,我亲去还嚣张无比,不给我老张一点脸面,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向高迎祥拱手一礼道,“如岳兄,此事还是你不要管了,此人必须要为他的行为负责,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过如岳兄放心,我暂时不会动他。” “你……,你让我说什么好,非要这般计较吗?那十几个人办的事不地道,很是恶心人,人皆可杀之。”高迎祥继续说道。 “但这也是我的人,是个人都能杀,我还怎么带兵?”张献忠阴沉着脸说道。 高迎祥劝了半天,见张献忠还是立场那么硬,不给自己一点面子,有点恼火,不由的嗓门有些高,肃声道,“此事我已经担下了,你说怎么解决?” 张献忠心中有些不悦对方压他,但表面上没有显出一丝表情,沉思了一下道,“看在闯王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他计较了,但是马匹兵器得还回来。” “好、好,这事我去和他说,给你道歉和还回兵器马匹。”高迎祥保证说道。 望着张献忠离去的的背影,高迎祥心中也是很不舒服,但这就是现实,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下,义军的各路兵马只能团结而不能吞并。否则,义军内部就会大乱而让朝廷渔翁得利,吞并的人也会成为孤家寡人,无人相助,难以存活。 而周大虎不知道此事,现在正在和混天王说事。 混天王张应金看着周大虎道,“闯王让我和闯将指挥攻取汜水、荥阳等地,兄弟实力大损,你和隔沟跳等人都过来帮我吧。” 周大虎有些为难,这是要自己去攻打朝廷的县城,这个他心理上还是有些膈应,但也不宜直接拒绝,而且他还想着在攻城中得到一些收获,便说道,“张大哥知道,我手中的精锐兵力只要五百骑兵,现在新招的步卒只有数天训练,完全不可用。这样根本无法帮助张大哥。” 周大虎想了想道,“这样吧,我部在后面督战,必要时再上。” “好,这样就行,自己人用着更可靠。”混天王哈哈一笑而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也是拷问自己 崇祯八年正月四日,农民军数万人向汜水县城进发,东围汜水攻城。汜水县城承平日久,防备久疏,数万人农民军一到,便胆气尽丧,且兵力只有数百乡勇,不到半个时辰,农民军就登上了汜水县城城头,接着便是一边倒的杀戮。 看见汜水县城已经攻破,城门打开,早有准备的周大虎在第一时间带领五百骑兵和数百步卒立即冲向县城。 “冲……” “杀……” 无数的农民军嘴中怪叫着、嘶吼着,脸上带着一丝丝疯狂冲向城中。 仗着马力第一波到达城中的周大虎,心中万分焦急,看着农民军的一脸疯狂,这是要大洗劫一番县城的样子,不制止不知会有多少人冤死,救不了全部,但能救一人是一人。 “大家左臂上都带上红布袖,十人一队,凡是奸**女、滥杀无辜着,当场斩杀。”周大虎大声的下达命令道。 至于抢掠财货,这他是不会管的,这些人拼死攻下县城连财货都不让人得一些,那就有些过分了,硬要这要做,最后做不到,还会得罪很多人,这样的蠢事他是不会做的。 周大虎的卫队各个组成小队四散开来,在县城开始巡查起来。而周大虎则带着几十人亲兵直接来到县衙,看能不能保住几个官员为自己今后所用。 县衙外面已是血迹斑斑,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乡勇的尸体,脸上都带着一丝惊惧,面孔扭曲永远定在临死前害怕的那一时刻。 周大虎皱着眉走进了县衙之中,尸体已经被抬了出去,但刚刚凝固的黑红血渍,此时还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放眼望去,通往衙门后堂的地方守着一些义军士兵,其后好像关押着一些犯官。几个正在闲聊的农民军士兵见有人过来,刚想喝斥就看见周大虎身后跟着一群身高马大的亲兵,便知道这不是自己小卒所能惹的人,赶紧上前拱手一礼道,“不知是哪位头领驾临,小的给你敬礼了。” 周大虎没有说话,而一边的胡铁塔则大嗓门道,“这是我家首领飞山虎,混天王的朋友,奉令监管军纪。” 守在县衙的小头目没有听说过飞山虎是谁,但也不敢得罪周大虎一行人,低头恭敬的说道,“我家头领闯将去了县中的兵器库和粮仓巡查去了,不在这里,但是很快就回过来处理这些狗官和其家属。” 官员还没有杀,自己来的还不晚。周大虎耐着内心的波动,问道,“后堂关押着那些官员?” “回头领,汜水知县、县丞、主薄……等人是一锅端,这些狗官整天欺圧百姓,现在落入咱们义军手中,定要他们好看。”说着说着,几位义军看守是嘿嘿自顾自笑了起来。 周大虎皱着眉头看这这几人的笑意,这完全是一副报复之心的快意在作怪。他是知道农民军在崇祯中前期,农民军绝大多数人都十分的仇富,对待富户官绅时是十分的残忍,对明朝地方政府官员动用惨无人道的酷刑追赃派饷,还凌辱其妻女,几乎都是虐杀,这对有着后世思想的他是无法接受的。 战场上厮杀是一回事,对没有反抗能力的虐杀却又是一回事,在他心中是还不适应这一切农民军残酷的手段。 “我去看看这些人。”周大虎说了一声,带人走向后院,很快就到了设在后衙的牢狱之前,推门进入牢狱之后,首先听见的是一些小孩妇女家眷的低声哭泣声,和男人低声的劝解安慰之声。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监牢里的人立即停止了所有声音,静静等着有人走进来、 周大虎走入有些阴暗潮湿的地牢后,扫了一眼里面情况后,然后盯着一位穿着绣着鸂鶒的七品青色官袍的人上下打量着。 汜水知县刘邦道看着对方和身后的一群亲兵,知道这可能是流贼的一位首领,不等对方说话,他便破口大骂道,“贼寇,休想本官委身降与你们这些流贼,尔等丧尽天良,滥杀无辜,抢掠百姓,朝廷早晚定会剿灭你们这些流贼,还天下一个安宁。” 说着,嘴中继续破口大骂,连绵不绝。 周大虎看着这位骂贼滔滔不绝的知县,心中敬佩他忠于王事的同时,也有一些悲哀,等对方骂的有些累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道。 “我等成为贼寇,朝廷难道没有责任吗?你是朝廷官员一县之知县,底下之事你可知道?士绅拥有良田万亩,却所交田赋和自身田地数量严重不符,而百姓几无立锥之地,房无一间片瓦,却还承担着大量赋税,这公平吗?地方豪强良田万亩数十万亩,前呼后拥,咨横乡里,为富不仁,朝廷官员却与其勾连欺压百姓,除了收税催比,敲骨吸髓,这时朝廷在那里?百姓受灾绝收,朝廷的救济又有多少?天灾面前,官吏层层贪污,催比如狼似虎,征敛重重,民怨沸腾,我等百姓已经难以存活,坐而饥死不如起而为盗,错了吗?” 周大虎厉声接着说道,“正人先正己,指摘我等过错,尔等可想过自己的责任?尔等视百姓为贼寇,百姓也视尔为暴官,杀尔等之,过份吗” 周大虎在说他,说朝廷。何尝不是在拷问自己呢?作为两世为人的他,与建虏作战没有任何的犹豫,而对这些所谓的农民军流贼,却是心情复杂,在这明末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的背景下,总不能自己也学某些人要百姓坐于家中饥饿而死吧?所以他在对农民军的态度上很是纠结。 可他知道,明末,内忧外患,流贼土寇盛行,他们推翻了大明,却守不住汉家江山,却好过了建虏,这是他不能容忍的,所以他直接选择了大明正统,在这古代封建的社会时代,农民军如果不能结合士绅阶层,是不能守住这片江山的。士绅阶层人虽不多,却是在社会中有着巨大的能量,在这封建社会,排斥这些精英,农民军无法阻挡建虏。这就是农民军的局限性,这也是现实。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占荥阳 周大虎一说完,刘邦道就厉声反驳道,“一派胡言,百姓种田纳粮,自古乃是天经地义,不征田赋,何以养兵戍边保护大明百姓,不征田赋,何以牧守一方,教化百姓,维持秩序,守一方平安?” “朝廷虽然有些救济不足,但这也是因为辽东用兵多年,朝廷财政困难,但也是尽力而为,土豪劣绅但有违反朝廷律法,国法自会处置,贪官污吏也自有朝廷查处,那只是一少部分,尔等何以以偏概全?” “天灾年景,但凡达到一定程度,朝廷多会减免当地田赋,加以救济,慢慢就会恢复常年天气,尔等流贼流窜四方,攻略城池,蹂躏四方,每过一地,即使当地大失元气,十几年都不能恢复当前水准,受害受难的全是当地无辜百姓,这一切,皆是尔等所为?尔等贼性不改,掠我汜水,荼毒百姓,现在放下屠刀,归降朝廷,尔等还有一天生路,不然,朝廷大军来后,定会剿灭你等。” 周大虎摇摇头,不再接汜水知县刘邦道的话,他想说的话差不多都借着现在的身份说了出来,胸中痛快了不少。但他有一句话要问一下这个刘邦道,“你是清官还是贪官?是好官还是庸官?” 看见对方将要回答,周大虎接着说道,“清官未必是好官,贪官未必是庸官,你是什么官?” 刘邦道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周大虎所说,而是厉声道,“要杀就杀要刮就刮,休要多说。”说完一副视死而归的决然之情表露无疑。 周大虎看了看刘邦道,没有说什么,向身边的义军看守头目淡淡问道,“剩下的都有些什么人?” 这名头目挠挠头,看向身边一名比较瘦弱的人低声询问着什么,周大虎一看就明白了,打断了对方的询问,指着那名瘦弱的义军道,“不用问了,你直接回答我。” 那名低头说这话的义军台头看着周大虎指着他,有些愣怔,但很快反应了过来,看向身边刚才询问他话的头目。 看守头领皱着眉头,直接喝道,“将军问你话就答,看我做什么。” 那名义军朝周大虎拱手一礼,有些紧张,结巴着说道,“回…回将军,这里关押着汜水知县、县丞、主薄、县学教谕、儒学教导、以及数名捕头、县学学生等人,和一些他们的家属。” “哦……”周大虎笑了,这是一套挺整齐的班子吗,呵呵一笑道,“你们谁愿归顺本将军,本将军保你一家平安无虞,否则就是死。” 周大虎看了一圈监牢里的众人,“有吗?过期不候。” 等了半天之后,只有满脸的愤恨而无一人出声,周大虎冷冷一笑,“好、好、好,都是硬茬子,不过我喜欢。” “来人啊,将这些不知好歹的狗官带到我的大营中,我就不信收服不了他们。” “得令!” 周大虎的亲兵知道自家将军的心思,立即大踏步凶狠的来到监牢众人面前,抓着众人就把他们拖了出去,顿时监牢里立即鸡飞狗跳,里面的妇孺哭声一片。 “是杀是刮,悉听尊便,但不要为难她们妇孺。”刘邦道高声喝道。 周大虎眉头一皱,“聒噪,快点带回大营,立刻,马上。” 一遍的看守看着眼前的情况,有些急了,连忙说道,“周头领,人带走了,小的没法交代啊。” “滚。”周大虎一声暴喝,看都不看寒着脸直接走了出去。 走出县衙大门,周大虎看向身后的县衙,心中有些复杂,他发现自己还不够心狠,太容易动感情,想救太多人,自己这样,如何能改变历史大势?慢慢的他的脸色冷峻起来,眼中也是闪出一丝寒意。 周大虎刚走后不久,前往查看仓库的闯将李自成返回了县衙,立即有小校跑了过来,将监牢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这边刚说完不久,又有一名亲兵过来汇报。 “头领,县城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伙胳膊上戴红布袖的义军兵丁,凡是抢杀百姓或者作奸犯科的义军兄弟,都会被劝阻,如果不听就会被直接斩杀,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到现在已经斩杀了数十人,有不少是我们的人,引起了好些的兄弟不满,大家都想在这个时候搂一把,没想到有人这么狠,断了大伙的财路。还请头领为大家做主。” 李自成听完后沉默着不语,想着二人的话,片刻之后问道,“知道是哪一部分的人吗?” “这个,属下知道一点,好像是混天王那一边的,其中一个营头叫周飞虎,诨号飞山虎的部下。” “又是他。”李自成随即想到了就是这个周飞虎在上蔡县城斩杀了八大王十八人,这是要守军纪吗?他不由沉思起来,军纪对他并不陌生,他原是银川驿一名驿卒马夫,后来裁撤驿站,他被迫离开驿站回乡,后因杀人又跑到甘州参军,因表现优秀荣升为百总,对军伍情况很是了解。 “想严军纪吗?”李自成笑着摇摇头,他当然知道任何军伍要想成事,都必须有纪律,严格的纪律,但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符合执行严格军纪条件,这个周飞虎是蠢,还是有大志? 李自成看了身边人一眼,道,“几个朝廷狗官而已,他要就要了吧,吩咐大家,注意一下,不得滥杀,富户官绅除外。” 他要见见这个周大虎到底是什么的人,他觉着对方有些对富户官绅有些也太好了,这个不正常。 但也是由于周大虎所部的介入,历史上的汜水之屠没有发生,死的人少了许多。 …… 崇祯八年五日攻下汜水县城,第二日发兵分攻东南二十里外的荥阳县城,荥阳知县杨守节闻汜水县城陷落,心中惊慌,弃城而走,农民军斩关而入,轻松拿下荥阳。 农民军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城池抵抗者,随时间的长短而有不同的惩杀,荥阳因为没有抵抗,便对义军的行为约束较严,对百姓没有多大的伤害。 接着又移军攻下东北三十里河阴县城以及广武山,威逼四十里之外郑州,郑州城内一片惊慌,当天紧急向省城开封求援。中原大地是风声鹤唳,山雨欲来,人心一片恐慌。 第三百二十三章 会议之地定在荥阳 在荥阳东南五十里之外的郑州,此时已经坚壁清野,富户官绅和有钱人都早早逃到了城中,百姓也是收拾东西躲入了附近的大山中。城中在知州等官员的强力组织下,所有的青壮都被赶上了城头进行守城。 郑州依郭管城县入州,现辖荥阳、汜水、河阴、荥泽四县,但是只是一个领县的散州,属开封府管,如今所辖四县亦有其三被农民军所破,城中已是恐慌一片,人心士气几乎崩溃。 郑州城墙外面,百丈之外,数千骑义军马兵停在这里,这里面有许多义军将领静静地观看着郑州城,看着高大的城墙,和严密的防守,大家知道想拿下郑州城已是不可能。 高迎祥、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等人看着郑州城半天后,高迎祥长叹一声,道,“大家走吧,郑州时机已过,打不下来了,将会议场地定在郑州不可能了,陕西那边义军兄弟已传来消息,洪承畴已经带着本部三千标兵动身了,按脚程算,不日就要出潼关到了河南境内,事情不能拖了,明日就近就在荥阳召开义军大会。” 高迎祥看了大家一眼,重申道,“这件事情要严格保密,除了十三家大的营头外,会议时,每家只准带一至两人与会,再邀请几家有地域分别的几营头领参加,其余之人一概保密。” 众人在马上纷纷抱拳一礼,大声道,“高闯王,知道。” 片刻之后,数千兵骑拨马回转,“哒哒哒”马蹄声震得大地颤抖不已,掀起阵阵灰尘,绝骑而去。 当天晚上一少部分人得到了第二天入会的通知和请柬,还有一些名额是要闯王内定和各方势力内部推荐,以求有各方义军都有代表参加与会。 当天晚上周大虎得到高闯王的召见,很快就出来了,当即就将张献忠的十八匹马还了回去,兵器他留下了。当然这不是结束,现在他还不想太得罪张献忠,免得被他一直盯上,不利于自己行动。不过回去返家时,他不介意蒙面干张献忠一把、 办完此事,周大虎又骑马来到一处地方,这里是山西籍义军的联谊之地。农民军中以陕西籍为多数为强,再次是山西籍义军,其三是河南籍,零星还有一些别地的义军。 一座大营此时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照的整个营寨十分的明亮,这是义军的惯常做法,这样做都是为了防范官兵夜袭,已经形成了习惯。大营门外,列队着几十名义军,不断的来回走动巡逻者。严密的注视着营外的动静。 周大虎一些人一靠近,就被巡逻的人发现了,立即大喝道,“口令?” “开封。”周大虎边说边大踏步走到大营跟前,向巡逻的义军抱拳一礼道,“听高闯王说这里有山西籍义军正在这里推荐代表,本人也是山西人,为一营首领,诨号飞山虎,特来赴会,还望兄弟通报一下。” 一位义军小头目看了看周大虎及其身后的护卫,抱拳一礼道,“周头领,还请稍等一会,小的马上就去通报。” 说完,对着手下稍一叮嘱,便快速进入营中而去,一炷香的功夫,去营中的通报的一名小头目快步走了出来,对着周大虎一行人抱拳一礼道,“周首领,几位首领请你进去。” “好,前面带路。”周大虎跟着这名小头目走入了大营。来到一座军帐前面,小头目便退了下去,周大虎走进营中扫视了一眼帐中众人,看见约有七八名义军首领,此时正看着刚进来的他。 周大虎抱拳一礼道,“敝人山西周飞虎,诨号飞山虎,见过几位首领。” “哪里人?”一名中年男子问道。 这个问题在来之前周大虎就已经考虑好了,他是河南陕州人,那就选最近的山西之地,随即他回答道,“敝人是平阳府平陆人,后来因天灾又流浪到潞安府与彰德府相接的林虑山山西一侧活动。因官军围剿愈加的厉害,在下便遣散了大部兵马,只带了数百马兵渡河过来,那边已经不能待了。” 这几人都是山西起家的农民军,当然对山西的情况是十分的关心,立即纷纷开始询问山西的情况,周大虎便一一解答了他们的问题,没有胡说,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一名看上去有些桀骜不驯,面孔白皙,长身玉立而眉如卧蚕的年纪不大的青年人盯着周大虎问道,“听说去年建虏肆虐山西、大同、宣府三镇滥杀无辜,被一名名不见经传的明将占了不少便宜?” 周大虎还没有回话,就见一名全身白衣白衫脚穿白鞋,满脸英气之人,不宵的插话说道,“朝廷之中怕死武将者太多,所获战果多是冒功,不可信。” 周大虎见自己的事迹被污蔑,便轻咳一声道,“这事是真的,今年七月建虏进入山西、宣、大等地,以抢掠寨堡乡村财货和掠夺百姓人口为主,不攻打大城。” 说到这里,他叹了又一口气,道,“建虏暴虐,烧杀抢掠无恶不做,肆虐三地,官军之中除了一名年轻将领能和建虏相抗,其余之人皆是紧闭城门,畏敌如虎。我从北方宣、大、山西南下逃难的百姓嘴中知道后,要不是碍于身份,我也带兵去和建虏作战了。拼死也要杀一些建虏,为我三晋百姓报一箭之仇,同时也要让建虏知道我三晋儿郎的血勇。”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站起冷声道,“和建虏作战是官府的事,与我们何关?官军败的越狠,对我们越是有利。” 一听此话,周大虎心中乐了,自己正是瞌睡没有枕头,对方这个人真是太有心了,随即脸色一变,对着对方吐沫横飞厉声道,“你是何人?是真的三晋儿郎吗?” “三晋百姓上百年以来一直都深受蒙古鞑子的杀掠,外族一直都是我三晋的大患,想不到我们义军之中竟然有你这败类,如果都像你这样,我们汉人岂不是一盘散沙,官军是官军,百姓是百姓,外族敌寇鞑子是另外一回事,鞑子是我等第一要杀的人,记住,我们虽然造反了,但也是大明子民,更是汉人,决不能让鞑子再祸害我们的兄弟姐妹。” 第三百二十四章 山西籍营头和推举名额 “你、你、你……”中年男子手指着周大虎,身体被气得有些颤抖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什么你?你这种思想要不得,我们造反和朝廷作战就好比一家子兄弟打架,外人强盗进来了,当然要先打强盗打死再说,然后兄弟二人再打不迟,绝对不能好过了强盗鞑子。”周大虎高声而道。 “好了,还有大事要商量,大家互相报一下名,熟悉一下,身在他乡遇故知,大家要珍惜这一份缘分,相帮相助才行,不要因为恶语恶言而伤了彼此之间的乡情。”一位年长的山西籍首领沉声说道。 周大虎也不想刚到这里就和大家闹僵,敢说的话也说了,便下台阶说道,“在下周飞虎,号飞山虎,拜见各位同仁。” 桀骜不驯的年轻将领,向周大虎随意的拱手一礼,淡淡说道,“在下义军营马鹞子李辅臣、” “在下焦得名,号白袍谢仁贵。”一身白衣白袍年轻将领抱拳一礼道。 “在下八爪龙,俆三,宣府人。” “管队。” “……” “……” 几人都报上了名号,这里面许多人他都不知道是谁,不过“马鹞子”这个名号他是有些熟悉,仔细一想这不是王辅臣的名号吗?李辅臣?确实是,现在这个李辅臣还没有回到山西加入官军,还没认大同将领王进朝为义父被收为义子,还没有改姓王,还不是王辅臣,而是叫李辅臣。想到这里,周大虎笑了,这是一名名将,值得他的花一番心思。 另外,就是这个焦得名外号薛仁贵,白衣白袍白甲白马,还其兵旗甲俱用白色,望之如雪,故而得名,骁勇善战,军中称为白袍将军,这他这一段时间有所知道,这在他看来,是有些奇葩,个性太独特,这简直是吸引火力刀枪的最大目标。 周大虎着重看了看二人,便坐下了位置,天色早已经黑了,很快大家就开始商议分配给山西义军的一个出席大会代表名额归谁,事情很简单,几个山西营都是小营,人数都是只有数千人,只有一些随军兵卒家属,流民都不收。实力大家差不多,那就看资历岁数。 周大虎来这里只是想认识一些人,可没有多少妄想,出席拒敌会议的代表名额他只好求混天王或者高闯王了,不管成不成,他都要努力一次,这可是他来义军内部的主要目标之一。 很快山西义军的名额就选出来了,是一名老资历之人,绰号“管队”的一名义军首领,名叫王庆祥。他站起来向大家拱手一礼,脸上无悲无喜,便又坐了回去。大家上前一番恭贺后,便要各自返回自己的营寨。 周大虎心中有事,这是一个机会,便顾不上什么礼节,忽的站起来止住大家,大声说道,“各位慢走,敝人有一事想说,事关大家众人之事,还请大家驻步一听。” 几人停下脚步,目光冷漠的看着周大虎,停了半天后,白袍将军谢仁贵出声问道,“何事?有事就快点说。” 周大虎长出了一口气,重重的抱拳一礼道,“各位掌盘子,我等都是山西义军出身,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大家相聚一起就是有缘,我想咱们一起联合起来,互相帮助,对大家一起抵抗官军和发展壮大自己会有不少益处,也能防范一些实力强的义军吞并我们,还请各位认真考虑一下。” 这时那位拿到代表名额的“管队”突然开口说话道,“说着容易,却是难做,大家之间有多少信任?了解又有多少?况且大家都有自己的圈子,能割舍吗?大家都独立散漫惯了,听谁号令?问题太多,不实际,还是各自凭本事保命吧。不过大家倒是有些时候可以合作,平时聚一聚多联系一下,时间长了,大家都熟悉了感情也不错,到时候,倒可以商量我等合兵一起,共襄大计,现在吗……呵呵!” “大家说这样怎么样?” 周大虎抱拳一礼,肃声道,“小弟唐突了,‘管队’说的是,大家多联络、多见面,今后再说。” 周大虎刚才的话也只是随便说说,他可没有那么天真,联合只是一个话头,义军中哪有好联合的,能联合的都是在一起长期作战,之间已有信任的将领,他才认识这些人几天,怎敢妄想一说就成?他算计的是在这几个月能和这些人熟悉,尤其是马鹞子李辅臣和白袍将军薛仁贵这两个人,临走之前或骗或擒住这两人,这样才是自己此行一大收获之一。 几人相互通报了一下自己营地地址,便纷纷告辞转回自己营地而去。而周大虎带着一丝满意而回,这趟行程有些出他意外,或许自己有些机会收服二人,真不行杀了也是可以,但这样做却是太可惜,能活到现在的义军将领都是不简单的人,经过了无数的厮杀和军阵大战,皆是百战余生的人杰,杀之太是可惜,不到最后一步,或者说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争取二人。 周大虎心中高兴,身上顿感轻松,脚下生风一般,很快就到了自己大营之中,他只是稍作停留,便又去了邻近混天王的营寨。 “大哥,小弟想见见各位大首领,长长见识,想请大哥帮忙带小弟进去听一听大家高见,满足一下虚荣心,见识一下这史无前例的大会。”周大虎对着混天王抱拳一礼道。 “这……这恐怕不好办。”混天王张应金皱着眉头解释道,“周兄弟,这次大会严格保密,有关安全措施也是十分严格,出席会议的人都是在义军之中实力强大,且有一定声名的义军首领,资格是十分严格,这个忙兄弟恐怕难帮上。” 周大虎心中是失望满满,自己进不去岂不是一大遗憾,想到自己谋划这么长时间主要的目标达不到,心中顿时空落落的。就在他就要放弃时,脑中灵光一闪,一句话顿时映入脑海之中,“这恐怕不好办”顿时在脑中回响,瞬间他便明白了。 “张大哥,你可真不地道,吓了兄弟一大跳,有什么办法快快道来,别让兄弟心急上火。”周大虎微笑着轻声说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荥阳大会开始 混天王张应金听到周大虎的话,是哈哈一笑道,“周兄弟,确实大哥是有一个办法,只不过是有些委屈你了,你可愿意?” “大哥只管讲来,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咱也是大老粗一个,农民猎户出身,只要有见识可长,见一见各位大首领,就没有委屈之说。” “好,有如此想法很好。我接了高闯王的命令,带领一些兄弟值守当天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我可带十人进入会场之内值守,可听可看整个会议全程,你可愿意?”混天王笑着而道。 “愿意!多谢大哥给的机会。”周大虎也是高兴的大声回道。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只是已经是深夜里了,周大虎便早早告辞回转自己大营了。只是事情办的顺利,心中有些兴奋,一直不能入眠,直到后半夜才堪堪入睡。 崇祯八年,正月初七,拿下荥阳县城的第二天,一场秘密的会议即将召开,消息只有各营的营头掌盘子知道,而下面的普通义军士兵则是一无所知。 而城内,大量的兵丁在城内来回不断的巡逻,县城四门也是刀枪林立,甲胄闪亮,街上已是净街,十字型的县城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来回奔忙的义军兵丁。 “哒哒哒……” 巳时正,荥阳城门前响起一阵马蹄声,数百名盔明甲亮全身武装的骑兵来到了城门前。 “拜见高闯王和各位首领。”城门守城的兵丁单膝跪地一大片,对着骑在马上的一行众人恭声行礼道。 马上众人只是点点头,便直接进了县城之中。此次大会地点就定在原来的荥阳县衙大堂之中进行,这里现在早已人去楼空,不扰民,进行布置、兵丁保护也方便,比较了几处地方,最后定在了这里。 巳时二刻正,县衙大堂之中已经坐满了诸多义军将领,足有三十多人,大家的亲兵护卫这都被挡在了大门之外,被安排在一侧的院子里取暖吃食。而大堂的义军各位首领们也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围在十几个炭火盆周围,互相聊着天,旁边还放着一些馒头、肉脯、和一些干果等物,大家都是不知明日生死的人,过去有些人都是只问名号而没有见过其人,此时相见,大家见面是格外的亲切,顿时聊得是一片火热,屋中热闹非凡。 过了一会,一声大喝之声响起,“高闯王~~~到!” 一名红脸大汉从后衙里面出来,身后跟着两名大汉,分别是闯将李自成,混天王二人。三人一出来,大厅之中的众人纷纷起身单膝跪地,高声道,“拜见高闯王!”几十人齐声大喝,声势整天。 高迎祥扫了一眼大厅众人,站定之后重重抱拳一礼朗声道,“各位兄弟不必多礼,大家同为义军一员,兄弟安敢受此大礼,大家兄弟快快请起。” 众人起身后,高迎祥接着朗声道,“众位兄弟看得起高某,应邀前来参加大会共商对付官军破其围剿我等义军,企图一举消灭我等的阴谋。为大家计,为我等义军计,特此有了这一个会议。因为战事的原因,还有许多义军朋友不知道这次会议,或者知道却过不来等,他们不能到场,但我们代表天下义军在此宣明,官府暴虐,民不聊生,我等造反只是乞活,但是只要官府一日不除腐败,不消滥加,不消士绅横暴,不消横征暴敛,我等就造反到底,决不投降!” 话声刚落,便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久经不息,随即接着又响起有人大喝之声,“说得好!”、“坚决不降!”“官府暴虐,造反到底!”……一声声大喝,在大厅之中响个不停。 众人首领身边处,周大虎带着腰刀,和两名兵丁精锐站在这些义军首领的边上,担当者安保侍卫职责。现在这发生的一切就在他眼前,他正见证这一历史时刻,心中也是激荡不已,仔细的观察着场中的每一个人,并不时地走动记下他们的面貌和话语,在战斗中能活到现在他们都不是一般人。这些可都是从百姓中走出的人杰。 等大家呼喊声停下后,高迎祥伸手下压轻声道,“各位兄弟请坐。” 等大家都坐下后,高迎祥依然站着说道,“各位兄弟,从陕西坚持战斗的义军兄弟之处得到的军情消息,洪老贼已经平息西宁兵乱,返回西安行辕大营,咱们义军在河南的动静闹得不小,朝廷必然会催促新任五省总督洪老贼带兵出潼关,协调指挥五省兵马联合围剿我们,洪老贼此人心狠手辣,又有能力,不可轻视,大家要十分的小心,过一段紧张的日子,大家现在要商量一下怎么应付这个洪老贼五省合围,大家没有统一的行动,会被各个击破,商议的决定一出,大家都要遵照执行。否则大会便没有了意义。” “大家怎么说?” “行!”“好”“中”…… 大家纷纷表态同意,愿意遵守大家的决定。但是实际上,大家心中有者重重的顾虑,要是让自己送死呢?大家都想的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但在这个时候,这是大势,不得不同意,否则将不得人心,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孤家寡人,那就离死没有多远了。 高迎祥看着大家的表态,点点头道,“各位大家都认识,就不一一介绍了,还请大家各述所见,人多计谋多,这场大会既是问计,也是统一想法和行动的大会。” “大家开始说说吧!如何御敌,摆脱包围?现在开始。” 高迎祥此举召开大会图的是名望,名望就是人心,名望就是力量,有了它,等今后有了强大的力量,名望加实力,就是如虎添翼,就能一冲飞天。他真心希望这次会议能够大成功。 大厅中,十三家闯王高迎祥高坐主位、其余老回回、革里眼、左金王、曹操、改世王、射塌天、八大王、横天王、混十万、过天星、九条龙、顺天王”等坐于前排,后面则是一些推举出来的各个小营的代表,和代表地域方面的代表,如诨号“管队”的王庆祥是山西代表……等,此时大家都在看风向,等着第一个人说话。 第三百二十六章 商议御敌之策 整整一炷香后,沉默半天的大厅终于有人说话了,周大虎一看,竟然是自己昨晚见过的绰号“管队”的山西籍首领王庆祥。此时他首个站了出来,顿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静静的等着他打破这一沉默。 小营掌盘子“管队”王庆祥可能就是某支义军的队伍中的一名管队,这支义军队伍后来可能是被官军灭了掌盘子被打散了,跑掉的“管队”拉起了队伍成了一营首领。 “管队”起身向大家抱拳一礼道,“各位大首领,敝人王庆祥,绰号管队,被推举为山西义军代表,在下斗胆一言,为不被官军四方围剿,敝人建议义军兵发山西,杀他一个回马枪,那里大家地形熟悉,大家大多都在山西做过战,定能在那里发展壮大。” 他只说了几句,只是为了抛砖引玉,随即就坐下不再说话。因为在做的人都知道,义军的走向最后还是会由坐在第一排的十三家大首领们做主,现在义军混乱,大小营头有约百部,还是以名望和实力为尊。 有了第一个人说话大家慢慢就放得开了,随后不断有小的营头首领陆续发言,有的说向东,有的向南要去湖广,有的也是北上山西,有的说是就留在河南,有的要分兵,有的要合兵,莫衷一是,场面是乱哄哄一片,有些失控。 听着这些小的营头的发言,十三家都是面无表情,有的静静的听着,有的眯着眼好像在打瞌睡,有的抬着头往上看,不知看着是么地方,有的看着脚下,好像那里有花一般。 高迎祥看了大家一眼,觉着该要正式开始了,这些小营头领的发言只是听一听而已,真正有决定意义的还是实力强大的那十几家而已。要知道小营都是依附在大营下面的,或者数个小营联合作战,否则,在官军强大的压迫围剿下,存活不了几天。 “好了,一个一个发言,不要争吵,这里都成了庙会。”说完,高迎祥看向十三家,肃声道,“诸位,谈谈你们的意见,我等今后该如何行动?该用何策略御敌?” 马守应腾地站了起来,朗声道,“我的意见是,大家合兵一起,出其不意北渡黄河,重返山西,杀个回马枪,万不得已,我等还能返回陕西,或者直扑京畿之地,那里现在也是兵力空虚,吓死皇帝老儿。” 随即一声怪笑“呵呵呵”之声传来,一名黄脸大汉笑着站了起来,讥笑着说道,“老马,怎么,怕了?洪承畴老贼刚要出关来河南,你就要跑到山西然后再顺道回转陕西老家?” “黄虎,你瞎说什么,我说的很明白,这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里我们地形熟,我才提议,你话中之意是什么意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张献忠眉头一皱,脸色阴沉下来,眯着眼睛说道,“老马,能耐了,学会骂人了啊?” 高迎祥见二人的话越来越不善,便打断二人话语,直接一指曹操罗汝才道,“罗兄,你说。” 曹操罗汝才听到高闯王点名自己,也不推脱,便按照心中想法说道,“罗某不才,愿提一些拙见,供大家参考。” “罗某认为我们义军面对官军围剿,宜静不宜动,宜和不宜分,现在宜在河南这个中原之地活动,这里是四战之地,官军来围,我等四面八方皆可突围而去,此乃以静制动之策。” “我不赞成。”张献忠站起说道,“河南之地受灾严重,我们大军二三十万人不可久留,应当南下湖广,那里乃是鱼米之乡,地域广大,城池众多,但兵力空虚,承平日久,没有多少战斗力,我等奔杀南下,必定给朝廷一个沉重打击,还能筹的大批粮草和物资,并发展壮大。” “万一不敌官军,我等也可入郧阳大山之中,相机而出,可出陕西、河南、湖广三地,令官军防不胜防。” 接着又有人认为向东才对,那里是南直隶,是富庶之乡,经济发达,民风柔弱,安平太久,突然攻伐过去,攻其不备,定会得到许多钱粮。 除了西边陕西官军兵力强盛,没有人提以外,三个方向几种去处,在大厅之中的数十名义军首领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的有了许多火气,各个都是大老粗,争执的脸红脖子粗,几乎快要吵了起来。 说到底,还是敌强我弱,大家心中没底,在座的各位首领心中都知道,义军看着似有二三十万人,声势浩大,但这里多是裹挟的平民百姓,其中还有不少的妇孺老幼,许多流民青壮,因粮食供应不及,身体孱弱,让他们种地还可以,现在让他们手拿刀枪上战场,简直是强人所难,是给官军送人头。 而大家手中的战兵,小营只有千儿八百人,大营也只有数千人不等,马匹、兵器等物,严重短缺,打起来败多胜少。 大家争执了半天,众说纷纭,毫无结果,大家都有些泄气,灰心,对前途感到不妙,顿时,大厅之中弥漫着一股怯敌失败的心里。 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周大虎,也是觉着大厅之中气氛沉闷,一股失败颓丧的氛围正在滋生。 不光在一边的周大虎感觉到了,而在上坐的闯王高迎祥和侍立一边的闯将也是眉头紧皱,作战方略没有达成一致还弄得众人怯敌心理大盛,这不符合高迎祥的心理预期。 “闯王,卑职有话想讲?” “哦……”闯王高迎祥对此有些意外,转头看向数年前带领人马依附自己的李自成,他知道李自成当过驿卒马夫有当过兵,作战勇敢,脑子也好使,现在有话要跟众人讲?既然自己的亲信有话要说,他当然不会反对,讲的是对是错,是何方略他也很期待。 高迎祥对着李自成点点头道,“只要是有好的作战方略。就大胆地讲。你也是去我营中的一营营总头领,有这个资格。” “谢闯王。”李自成抱拳一礼道。 随即他起身走到大厅中间,向众人抱拳一礼道,“诸位,自成在这里有礼了。有些拙见,想一吐为快,还请各位指教。”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兵临颍州城下 李自成缓缓环视了一圈大厅之中的众人,大声说道,“诸位,现今朝廷势大,我们义军处于十分不利的境界,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左右也被官军夹击,朝廷还会陆续调来官军过来围剿,甚至会调来边军而来。” “敌强我弱,危险吗?是危险。我等虽然力量弱小,但局部并不弱于官军,也不是没有办法。” “一人还振臂而起,何况我等大家十万众人?今我等兵马人数且十倍眼前官军,虽然也许会有边军甚至关宁铁骑调兵到来,也不会有所作为,并拿我们怎么样。为今之计只有分兵,各部分军定向御敌,我等尽力而为,其成败得失由天意而定。” 李自成说完,便向众人抱拳一礼缓缓退下,重新坐回自己位置。 不过李自成的话还是振奋了大多人的信心,但对分兵定向却是意见非常大,很多人都有问题想问李自成这个始作俑者。 “闯将,分兵定向,如何分兵?”闯榻天刘国能问道,他是秀才出身,乃是读书人,考虑问题较多。 李自成只好重新站起来答道,“这个好办,为了排除人为因素,彰显公平,将我等实力最强的十三家名字写在纸上,抓阄而定,以天意而定之。” “分兵解决了,但根本的问题是,我们义军该不该分兵?”闯榻天刘国能接着问道。 李自成心中有些不悦,眯着眼道,“刘兄弟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只是就事论事,我义军平常就是分散作战,被官军各个击破,敝人认为还是合兵在一起作战为好,人多力量大,攻城略地都更容易一些。” 刘国能也不想太得罪李自成,话道如此,便不再说什么了。然而大家却是各述意见,提出了各种意见,分成了数派,一时间争得脸红脖子粗,却是谁也不相让,会议已经无法开下去。 没有办法,闯王高迎祥只好站了出来道,“各位兄弟,鄙人认为当前形势义军兵马不宜分兵太散,这次大家有机会在一起行动就要珍惜,北上渡河山西是不能去了。”说到这里他看向老回回马守应,接着说道,“主要是因为山西我们去过,那里官兵对我们比较熟悉,一定会严守对待,达不到兵法上的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二是那里我们二十多万军民进入山西腾挪不开,一旦官军重兵威逼而来,我们只有三方向可去,即西去陕西,或东去北直隶,亦或退却北走蒙古塞外,而蒙古赛外那就是死境,那里人烟稀少,百里不见一人,亦有蒙古骑卒来去如风,令人防不胜防。” “而东去北直隶,那里是京畿之地,一旦我等义军过去,必有重兵随之而到,大家能冲出去围剿的,不会太多。而西去陕西,洪老贼会立即返回,官军也会围压过来,我等必然会十分被动,因此北渡山西不宜。” 一边上的马守应也是频频点头,便放弃了北上的想法。 高迎祥看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排除了两地,只剩下东南两个方向,这两处地方皆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是我们能补充钱粮的好地方。” “而其中东边南直隶那里承平日久,军备荒废,且至今义军都没有染指那一片地方,直奔向东而去,定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取得大的战果。” “至于南方,可派一支偏旅南下,河南再留一部分义军在当地发展,主力分为三路向东攻略而去,其中以我和黄虎、曹操、过天星合兵为第一主力,再合一些小营,一路攻杀过去。各选方向以自愿为主,无法调配的,抓阄定之。” “诸位兄弟,如何?” 大厅之中众人齐齐起身,大声而道,“善!善!善!……” 崇祯八年正月七日,义军在荥阳举行了秘密军事会议,就新任五省总督洪承畴即将出关,朝廷大举围剿的严峻形势下,达成并制定了义军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并于第二日崇祯八年正月八日上午举行了杀牛马祭天誓师,全军加餐一顿,当日闯王高迎祥即合张献忠、曹操、过天星、扫地王张一川等和十余营小营直奔东去。 周大虎跟随混天王、扫地王一行人,跟着高迎祥一路东去,一路上势如破竹,三路共同攻击,十多天之内就接连攻下固始、霍丘、寿州(寿县),前锋扫地王、混天王、飞山虎(周大虎)首先直达颍州(阜阳)城下。 颍州,隶属凤阳府,设颍川卫(后改称颍州卫),隶属汝宁府。颍州区地势平坦开阔、河流纵横,东清河、中清河、西清河等内城河贯穿城区流入颍河,史称“三清贯颍。” 望着高大的颍州城,周大虎怎么也想不通历史上会被农民军快速攻破,难道是有勾引内应?他这次也见识了农民军的快速奔袭。行军速度是十分的快速,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张献忠、曹操、过天星、扫地王张一川等人部队,都是有大量的马匹骡驴,有的义军队伍战兵竟然达成了一人双马的配置,一日一夜可跑三四百里。 这次周大虎将一百骑兵和上千步卒留在大部队中随军行走,自己带了四百骑兵跟着扫地王张一川和混天王张应金充作先锋,直扑颍州,目的就是想保一些人,和取得一些有手艺的人和文人充实自己军中。顺道也是多收集一些骡马,要不然自己带的队伍就跟不上农民军的行动了。 颍州城上,此时则是人心惶惶,没有多少斗志。主要的原因是颍州知州尹梦鳌、通判赵士宽过了大年初五,便去中都凤阳府公干,说是公干,实际上是去行人情去了,因为敌情太急,昨天才急急赶了回来,但是依然来不及了,已经没有时间去做招募乡勇等有关的守城布置了,而现在的城防临时布置还是还是致士回家的前兵部尚书张鹤鸣,与二弟张鹤腾、三弟张鹤龄和教谕周奎泰、全城有功名等士民协力卫所官兵分布守御城池。 扫地王张一川有马兵数千,混天王马兵和周大虎差不多都是有数百骑,但都是马兵,气势浩大,行动非常迅速。 扫地王张一川和混天王、周大虎等人正在观察颍州城城防的时候,远远跑来一骑塘马高兴地大声叫道:“掌盘子,好消息、好消息。”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日攻下颍州 塘马来到几人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行了个军礼,立即说道,“各位首领,颍州北门有数座高楼,离城墙非常近,只有二十余步,其楼高于城墙,站在高楼之上,即可俯攻城墙守城官兵乡勇。” 几人一听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什么人这么蠢笨,竟然留着高楼? “走,去北门。”扫地王张一川大手一挥,策马向北门而去。几人转到北门一看,果然如塘马所报,三座高楼离城池不远,高楼有一些破损。可能是颍州官员来不及拆除,也没有破坏多少。 周大虎望着这几座高楼,摇摇头说道,“仓惶守城,心存侥幸,来不及,一把火烧了也行啊。正是天作孽由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听完这话,扫地王张一川哈哈一笑,道,“这是上天保佑我们义军。” 随即下达命令,到附近寻找树林伐木制造云梯,准备攻城。两个时辰后,几十副简易的云梯已经做好了,攻城的主攻地方就选在北门,其他几门辅攻。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数千人分列四方开始猛攻城池,顿时箭雨倾泻城墙之上,为了威慑城墙守城民众,还有不少写着劝降和威吓信条,绑在箭上射进了城里,一部分马兵也绕着城池护城河飞奔,一边飞奔一边高声吆喝着“放下兵器投降者,城内军民秋毫无犯,抵抗严厉着,凡守城着,城破杀无赦。” 成百上千人齐声大喝,声音宏大,城墙上兵民听的是一清二楚,军心士气更是一泻千里,意志动摇,很多人都想着如何脱了衣服跑回家中躲藏起来,自己免了刀枪之祸。 数千农民军兵丁举着盾牌,扛着云梯分散攻着上去,其他几方多是虚应而已,最主要的还是北门,农民军从数千人中挑了二百多名箭法娴熟的硬弓手和一些盾牌手,快速的上到几座高楼之上,对着这一段城墙上的守军连续不断的发箭,一轮下来就射翻数十名守城官军乡勇,而高楼上的义军射箭速度越来越快,由于距离近,杀伤性很大,很快就清空了这一段城墙防守,而官军仰射十分被动,不占地利,对高楼上的弓箭手威胁很小。 北门已经占了地理,压制了守城官军乡勇,对城下的农民军没有了任何威胁,农民军嚎吼着越过护城河,云梯勾住城墙,迅速向上攀登,片刻之间就登上了城头,瞬息之间就上去了几十人。 “杀~~杀~~杀~~” 先等的农民军兴奋异常,鬼叫着杀向守城的官军乡勇,随着越来越多的农民军上到城墙,官军乡勇开始逐渐不支,将要崩溃之际,知州尹梦鳌披着甲手中提着腰刀,和远处拿着刀准备拼命的通判赵士宽一起狂吼着,“顶住,顶住,城破就是家亡,再顶一顶,贼寇就退了。” 只是这些口号在此等时刻已经不起任何作用了,随着从城外农民军涌上来的军兵越来越多,守城的军兵军心已经散了,纷纷向后而退。尹梦鳌有些愣怔的望着眼前这一切,知道颍州城完了,他心中有些悔恨自己去走年节人情而回来的晚了,没有充分布置御敌,看着城墙上的兵丁不断地回退,他眼睛有些红了,死也不当流贼的俘虏落入他们手中,也不能让朝廷缇骑捉拿自己审判。 尹梦鳌从腰间掏出一方自己的知州正堂官印,郑重的绑在右胳膊上,盯着前方大吼一声“杀~~~”举刀奋臂向前冲杀过去,仗着甲胄连刀砍了数名农民军,逐渐力歇,身体不支,满脸鲜血,身体摇晃了两下,看着不断逼近自己的贼寇,凄惨的大叫一声“杀贼报国”牙一咬,往前几步纵身一跃,从城墙之上投入了护城河之中。 而另一边的通判赵士宽,也是大声吼叫着,“杀敌、杀敌……杀敌一人者赏银二十两,杀……”手中的刀不断的挥舞着,“呯呯呯……”很快手中的刀就钝了,已经不能使用,看了一眼尹知州投水的方向,大叫一声,“杀贼报国”纵身落入护城河中。 随着农民军涌上城头的人杀退守城的官军乡勇,士气大震,又一直冲杀下城墙,一阵血雨腥风过后,就控制了北门,立即打开了城门。周大虎等骑兵一见城门大开,双腿一夹马腹,高喝一声“杀……”便带着众兵冲向本门。 此前,周大虎在营中已经对着自己亲兵下达了命令,要大家将自己当成农民军,作战时对于官军等该杀的杀,该伤的伤,不必有任何的顾虑,以自身的安全为主。但是有一个要求,必须严格遵守军纪不扰民,但敢犯着,严惩不贷。那这样怕不怕有人叛逃后告密?不怕,这些人都他自己的心腹亲兵,跟着自己前程远大,二是来的人都有家属在周大虎手里捏着、三是叛逃告密,轻易也不会让人相信,有大把时间和转圜空间来运作,危险不大。 周大虎一路领先,冲入城中,手中骑枪如毒蛇吐信,一枪收走一个生命,直奔州衙,派兵前往仓库等地,在那里看见已经空无一人,便打马回转北门。 刚到北门,就见一群农民军拖着一个头须皆白的老者来到一处民楼下,将其剥衣倒悬在那里,而倒悬的老者则是破口大骂不屈,甚是难听。 周大虎骑马来到面前,翻身下马,来到一人跟前轻声问道,“这是何人?发须花白,岁数这么大了怎还抓捕惩罚?”他脸上有些不悦。 这名农民军兵丁背着身子看不见周大虎的脸色,笑着说道,“这个老东西听说是一个在乡官绅,官还不小,出钱出人出力帮忙官府守城,跟我们造成了伤亡,该死的老东西,悬吊而死正好。” 寒冬腊月,赤身被倒悬灾民楼上,老者还是越骂越狠,没有半点求饶之意,周大虎看见一边的农民军已经快要忍不住要动手了,无奈之下摇摇头,他确实看不下去这么大岁数被人虐死,见农民军有人要举刀动手,疾步上前大声道,“住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前兵部尚书张鹤鸣和大医家张鹤腾 周大虎一声暴喝,来到老者跟前,看了看老者,转头看向想拔刀的农民军,骂道,“你是义军,不知道尊老爱幼吗?”两步来到其人跟前,一脚突然踹了过去,对方冷不防狠狠摔了一个大跟斗。 “你是谁?找死。”摔了大跟斗的兵丁历声而道,此人是一个管队,手下管着二十多人精兵,随即接着指着周大虎而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找打。” 其身后一群人刚迈了几步,就见前面过来几十盔明甲亮的精兵铁甲兵,顿时停下了脚步。那名管队在地上也看见了情况,立即猜到了什么,变了一副脸色,连忙爬了起来,躬身道,“不只是首领来到,多有得罪。” 周大虎对他的道歉没有一丝兴趣,冷声问道,“这上面绑的是何人,你怎么连这么大岁数的老者都公开惩罚,你这是败坏我们义军的名声。” “我们就是流寇、土匪,什么义军?狗屁的名声。”这名管队心中腹诽道。但嘴中却不敢胡说,低着头恭声回答道,“此人听说是朝廷的前兵部尚书,名叫张鹤鸣,不是普通百姓,还帮官府守城杀我义军,还请首领明察。” “前兵部尚书张鹤鸣?”周大虎对这个人不是太清楚,孙传庭、卢象升、孙承宗等人他清楚,但张鹤鸣他确实不清楚。岁数太大自己也用不上。但他也不能看着这么大的岁数而被农民军虐死。有一些风险他也要冒险救下来。 “先把老者从上面放下来再说,我们义军不是畜生。人生七十古来稀,杀之不祥,你这混蛋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周大虎瞪着眼严厉大声叱道。 周大虎的一声咆哮,使得身边的他的亲兵,和不远处的农民军兵丁都是急忙上前的将老者放了下来。 “你们这些流贼抢略地方,糜烂一方,杀人越货,朝廷早晚会将你们一一剿灭,让尔等不得好死……”放下来的张鹤鸣脸色被冻的发青,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发抖,嘴中仍然不断骂着农民军。 周大虎看着张鹤鸣的身体情况,叫亲兵把张鹤鸣的衣服拿过来,帮其穿上,又吩咐人快速熬了一些姜汤,让人给张鹤鸣灌上,又派了十名亲兵将其送了回去府上,并留下保护其人和财产。 这些刚做完,又有亲兵报告鼓楼有人正在刑虐老者,周大虎立即策马赶往州城大街中间的鼓楼之处,远远就看见一个老者被绑在石柱上,老者破口大骂,一名义军拿着火把正在烧老者的胡须,边烧边笑,一边的几十农民军都在看着,一边议论一边呵呵大笑,看着取乐。 周大虎看着这杀人、虐人取乐的场面,心中之火是蹭蹭往上涨,现在农民军说是义军,其实就是为乞求一条活命的而不断挣扎的亡命之徒,和一群杀红眼的匪寇,军纪就是有也执行不了。只有到了崇祯十三年以后,李自成和张献忠有了不同的想法,有了夺取政权掌权的想法后,才开始严厉执行军纪,慢慢的开始对底层百姓秋毫无犯,对官绅开始招降,对富户地主也不再滥杀,而是严刑对之要求其追赃助饷。 周大虎一挟马腹,快速来到来者面前,伸手一扬就是一马鞭子,只听得一声惨叫,从头到脖子上立刻起了一条红印,肿了起来。疼的手拿火把的兵丁扔了火把,抱着头鬼哭狼嚎起来。 “此人是谁?”周大虎指着绑在石柱上的老者问道。 边上一行众人皆是惊吓不敢言语,等了半天,亲兵将老者解放下来后,周大虎一看老者满脸胡子焦胡,看上去狼狈不堪,犹自骂着周大虎一行人左一口流贼,又一口流贼,让周大虎听了都难受,挥挥手将其押了下去。 周大虎忙碌的同时,扫地王张一川和混天王等人已经进了城中,在州衙就住办公,看了半天不见周大虎一行人,便问混天王道,“周兄弟去哪了?” 混天王哈哈一笑,说道,“估计又是去巡街执行军法了吧。” 张一川一听是眉头紧皱,不悦地问道,“张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手下兄弟们拼着生死好不容易拿下城池,大捷掠一掠富户官绅,杀一些帮助官府守城抵抗我大军的人,有什么可管的,还有兄弟都是别着脑袋干义军的,有些人到现在都没有睡过女人,让大家乐一乐,人之常情吗,要不然兄弟们干嘛这么拼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今后我等怎么带兵?” “还有,听说其还收了不少朝廷狗官人员要用,那些人跟咱们不一条心,能用吗?会向咱们吗?直接砍了多省事。” “要不是张大哥和其一起和官军做过战,还有刚才杀起官军不手软,我都怀疑他不是咱们人或者要降官军了。实在是其对富户官绅太仁慈了。” 混天王也是点点头说道,“看来我有空得说一说周兄弟了,咱们现在是明日不知生死的人,活下去才是第一位,执行军纪太严不好,咱们也不是要争江山,要那么多民心干什么?” 听着的扫地王张一川也是感叹道,“要是咱们有几十万精兵的话,也会军纪严格,现在……”他摇摇头,“不适合。” 与此同时,周大虎终于知道了眼前的老者是谁,前兵部尚书张鹤鸣的弟弟张鹤腾,进士出身,官至副使后以目疾致士归家,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这个张老爷子还是一位医家,张鹤腾搜集历代名医治疗暑症的着述,先后经十余年,于1623年天启三年撰成《伤暑全书》,约二万多字,分上下两卷。《伤暑全书》根据《素问》暑病的理论,较全面地叙述了各种暑症以及和伤暑有关的一些病证和主治方剂。内容丰富,切于实用,是一部治疗暑症的最早专着,对于学习研究暑症有重大贡献。 “想不到是这位老先生,如果就这样死了,那真是一大损失。想不到啊……”周大虎心中略有激动,脑中的记忆也多了出来,问清了住所在张家胡洞,便嘱咐了一下手下亲兵继续巡查,凡发现俘获的官吏生员的等读书人和战俘,一律保护起来,自己到后再处理后,便向张家住宅而去。 第三百三十章 名声清誉 张家高门大宅,里面是一片混乱,因为有人带兵来到了张家,不过还好的是送回了老太爷张鹤鸣,流贼士兵有些凶,还把着大门,但还好的是非常的守规矩,没有一丝出格的举动。 虽然老太爷回来了,但老太爷长子年岁六十的张大壮,和二老爷张鹤腾、三老爷的张鹤龄等都是上城守城,流贼正在满大街的抓这些人,府里的人都很担心害怕,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上街去找。 张鹤鸣躺在床上,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被灌了一碗姜汤,现在发了一些汗,身上得寒气发了出来,身上一阵轻松。他现在想的是流贼本来想杀他,他也是已经做了以死明志的决心,为何又半途放了自己?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向流贼低头,决不能让自己一世声名蒙羞,让家族蒙羞。 不过很快,有家中后辈过来汇报,“老太爷,又来了一支流贼队伍,还带回来了二老太爷,好像还有一名流贼将领。” “什么,二弟也被抓了?有没有事?”他除了关心自己的兄弟,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来自己家里有何事?他知道流贼是不会放过他的,不过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心中想的只是自己的名声和家人的安全,以及家族的考虑,死又何惧?他只在乎死后清誉。 周大虎带着张鹤腾来到了张家胡洞张家大宅门前,见张鹤腾还是不断的骂着自己官贼不两立,便知道自己要是不透露身份,这两个老头是不会配合自己行动的,到时候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到来后,这两个老头再胡骂一通,被这些人知道了,自己也保不住二人。何况自己与张献忠还有一些嫌隙,虽说和解了,但是真是假,谁知道呢?按照张献忠的杀才性格,不得不防。 一进入张家大院,周大虎就派亲兵控制了整个大院,他有要事和二老说,不然自己也救不了他们。当然他自己也考虑过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危险更大,一不小心会要了自己的命,必竟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多一个,危险就增大十分,但周大虎还是选择了相信二老。 张鹤鸣的卧室之中,只有周大虎、和张鹤鸣、张鹤腾兄弟三人,卧室之外十丈已被清空,还有数名亲兵在值守,严禁闲杂人等靠近。这时候,二老已经觉着流贼将军见自己避人说话不简单,二人阅历丰富,便停止了谩骂,静静的等着周大虎开口。 周大虎也是看着二老,半天之后,才低声问道,“二位老大人,我可以相信二位吗?” 二人眼中一凝,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一丝疑惑和惊讶,二人盯着周大虎看了半天,反而心中更疑惑了,此人是流贼将领,却叫自己老大人,流贼是不会这样叫的,难道是官府安插在流贼中的探子,但二人心中不太相信,或者是想借自己向朝廷投诚,保他一个官职?随即二人又是摇摇头,觉着也不像。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与尔等贼寇势不两立,不用在老朽身上下功夫,是杀是刮悉听尊便。”张鹤鸣人老官威在,看着周大虎问道。 周大虎长叹了一声道,“我本不想暴露身份,但是又不忍心二老就这么无辜死去,想搭救二老就需要二老配合,否则难以成功,只好暴露身份,以实相告。”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装神弄鬼。”张鹤鸣第二次问道。 周大虎向二位老人再次问道,“我能相信二老吗?” 二老见周大虎问的郑重,已是第二次问到这话,不能再随便回答了,只好看着周大虎肃声答道,“不管你说什么,话入我耳,我二人口中绝不泄露半言。” 周大虎点点头,接着又道,“如果我需要二老舍弃名声,家财、忍辱负重配和于我,可愿意?” 两人这时候确是有了犹豫,二人心中已经是八成判定这个流贼头领可能是官府中的人,财产二人不在乎了,这种情况下已经落入了流贼手中,必为流贼所得,他们二人不抱任何希望。但让他们二人放下名声清誉,这可是万分难以答应之事,性命重要,但清誉名声更重要。 “这个家财老朽知道保不住,顺其自然。老朽兄弟二人一生身正名显,不想临了快要入土的时候,而坏了这一身清誉。纵然生,而不如死。” 两名老人在事关名声清誉的事情上,坚持生死事小,清誉事大,拒绝了周大虎的要求。 周大虎知道现在崇祯八年,朝廷的力量还是很大的,士绅和读书人都还是心向大明朝廷,有功名的人宁死保清誉,也极少投靠农民军,而同时,农民军鉴于生存条件艰难,几乎没有多少军纪,手段粗暴、残忍,抢掠四方,被读书人从心底排斥,斥为贼寇,汉贼不两立。只有到了十三年以后,才陆续有读书和有功名的人加入投靠农民军。现在,要读书人加入没有可能。 周大虎道,“二位老大人,我就是暴露身份,二老不配合,也救不了二老,还有大量被俘的有功名的读书人,这都需要二老相劝才行。” “还请二老放下名声清誉,假装委身流贼于我,为朝廷保留一些元气。” 周大虎拱手一礼,重重说道。 张鹤鸣和张鹤腾沉思半天,相互看了一眼对方,也是长叹一口气,缓声说道,“要是真能救一些人,我等快死的人,名声清誉暂时不要也罢,早晚会还我等清白。” “我二人已经答应了你,现在该说你是谁了吧?” 周大虎哈哈一笑,抱拳一礼道,“两位老大人高义!” 随即低声而道,“卑职周大虎,任河南彰德卫指挥使、河北路参将加副将衔。”随即又掏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参将关防铜印。 “是你?”二人都是官员出身,一看关防就确定了真假,立即知道了周大虎的身份,不陌生,这也是有原因的,二人虽然是致士回乡,但身为在籍回乡官绅,他们也是关注着朝堂之事,也经常收看朝廷出来的邸报,朝廷的大事他们二人也是知道一些的。尤其是张鹤鸣,天启初二年,任兵部尚书,督师辽东,铩羽而归,对建虏动向很是关注,因此对周大虎在邸报上的信息有一些了解,此时,其人就在面前,怎能不惊? 第三百三十一章 告知身份 “想不到周将军这么年轻,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良将之才,此乃朝廷之福。”张鹤鸣带着一丝惊讶称赞而道。 很快又接着问道,“周将军大胜建虏,前途光明,如何会在流贼军中任职?是朝廷安排的吗?” 他想问个明白,但心中知道年纪轻轻就成为世袭一卫指挥使,还兼着一路参将,已经是位高权重,副将、总兵亦不远可期,决不会投靠流贼,可是怎会放着大好前程冒险混入流贼队伍之中,这一点他是万分不解。 周大虎摇摇头,道,“混入流贼之中是末将自己一人的主意,朝廷也是不知,末将只是想多了解一些这些人。” “哦……”张鹤鸣对这样的话却是不信,但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说什么,而是直接说道,“周将军不畏生死混入流贼手中,老朽兄弟二人年岁已高,频死之人还在乎什么,周将军怎么安排,我等二人照做就行。” “好。好,二位老大人深明大义,末将敬佩。” 二老却是摆摆手,死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还让后人蒙羞,不得不死,现在能够不违反本心还能活着,还能做一些事,是再好不过了。 周大虎低声向二老讲了一下局势,又大概讲了一些自己救人让二老配合的计划,又说了几句闲话,问了一些颍州城的情况,便行礼告辞了。 周大虎一走后,二老就小声聊了起来,“大哥,这个周大虎真是太大胆了,瞒着朝廷混入到流贼之中,不怕有人知道后弹劾与他?也不怕被流贼发现身处险境?真是不可思议,到现在我就都难以相信。” “咳咳……”张鹤鸣轻咳一声,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是有些胆大妄为,要不然怎会短短两年就从一个白身升任一路参将、一卫指挥使,还能大胜建虏?” 随即长叹一声道,“可惜我老了,要不然定会……”说到这里不再言语,开始闭目养神,想着刚才周大虎说的计划。 周大虎冒着危险,公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终于说通了两位老大人,这可是他冒了相当大的风险,实在是不愿看着两人这么大的岁数而虐死在农民军手上,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否则良心上过不去。 走出张家大宅,周大虎安排了三十名亲兵守卫张家大宅,他总共才带了四百骑兵,这里就留下了三十人,近十分之一,足见他的重视。 安排好这一切,他就急急离开了。颍州新被攻陷,这当中有许多利益,这个利益自己不占,也会被农民军拿去,不要白不要。 州衙之中,周大虎见到了扫地王张一川和混天王张应金,抱拳一礼笑着说道,“两位大哥,小弟去办了些私事,来迟了,还请两位大哥见谅。” 混天王与他最熟,不用避讳什么,直接问道,“私事?周兄弟你在这里有什么私事?” 张一川也是被问题吸引了,也是侧目看了过来。 周大虎哈哈一笑,说道,“我在巡街的时候,看见有些义军兄弟在虐待守城的官绅,便将他们救了下来,并送回其家,以家人相威胁,最后答应愿意为我效劳做一些事,我高兴便在那里停了一些时间了,故而来晚了。” “官绅?”张一川眉头一皱,便冷声说道,“周兄弟,官绅和我们这些人不是一路人,他们都是靠不住的,今日迫于咱们刀兵之威,表面上臣服于我们,心中还是看不起我等,一旦我们兵败,这些人就是背后捅刀子的人,还是一刀两段最为妥善。” 混天王也是劝道,“周兄弟,这些当过官的人最是靠不住,要用也要小心些。” 周大虎则是抱拳一礼道,“多谢两位大哥提醒,不过刀把子握在咱们手里,他们翻不了天。” 三人随即商讨下面的有关行动,决定明天由周大虎和混天王的兵马抢掠颍州四周乡里。顺手肃清周边地方,迎接闯王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惠登相等大军的到来。 与此同时,颍州城大家上,一座座商户店门被粗暴的砸开,被一哄而抢,稍有人反抗,立即被暴打一顿,而敢于反抗者,则乱刀砍死,城内是一匹狼藉,混乱不堪,而周大虎派出执行军纪的亲兵,则是一帮冷眼看着,只要不胡乱杀人,和奸银妇女,他们都不会管。 当然一些情况,周大虎派出的亲兵也不能一一都照顾到。 一座小院内,贞妇梅氏正在院中为公公和婆婆作饭,刚才流贼攻城的动静很大,使的她心中一度十分害怕,但好在现在攻城的动静终于平息了,但是她还是不敢出院门,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脸上抹上了黑灰,还把院门别上了。想到自己心中很是害怕,就想起了自己的过世的丈夫,如果他还活着,自己哪里会这么害怕和辛苦?还好丈夫临死前,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儿子,这样自己活下去就有希望。 “爹、娘,你们二老再等一会,饭就熟了。”梅氏一边做着饭看着火,一边告诉公公婆婆一声。 “砰砰砰……”一阵猛烈地敲门声传来,梅氏瞬间脸色发白,身上也是有些发抖,这时候,大街上并不是太平静,她一直不敢出来,现在正是怕什么来什么。 梅氏已经顾不上做饭了,赶紧把孩子给公公婆婆让他们藏起来,藏好后,又到锅灶里面扒出一些锅灰,拌了一些凉水和成黑灰泥又往脸上抹了一些,惊惧的看着院子大门。 “快点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就要砸门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吆喝着,带着一丝凶悍。 就这又是一个声音吆喝道,“再不开门,我们就要翻墙进去了,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 梅氏听着这些吆喝声,知道自己不应声,外面的人也能进来,也许还会迁怒自己一家,想了想,犹豫了半天,咬咬牙终于应声道,“这里是民宅,你们不要进来。” 外面的几人一听,哄堂大笑起来,“里面是一个娘们。”随即大叫道,“开门,快点开门。” 见里面没有动静,几人使了个眼色,随即搭起人梯翻了进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受约束的人性 一名身材消廋的农民军,顺着墙和人梯翻身跳进了院子之中,扫了一眼院子,不见有人,但刚才有女人出声答应,里面肯定有人。但他现在顾不上找人,赶紧开门让伙伴进来。 “出声的那个娘们在哪里?”几人边往里进,一边说笑着。 几个大汉走进院子东瞅西瞅,搜索着刚才出声的女人,很快几人走看见了还烧着火冒着热气的锅,几人打开一看,刚做熟的热饭,傍边正好有摆好的碗筷,几人这些天是连续行军,一路上都啃得是冻得梆硬的行军干粮,现在见了热饭,顿时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几人正饿着肚子,立即各拿一副碗筷盛上锅中的饭食,虽然饭食很是简单一般,甚至有些不好,但是有热饭在这寒天吃就是一大享受了。 几位农民军狼吞虎咽、吸溜着、烫着嘴连水带汤全部装进了肚子里,终于心满意足摸着肚子吃饱了。 “他妈的,吃饱了真舒服,浑身暖洋洋的,也不冷了,就是犯困,真相睡一觉,睡他个三天三夜再醒来。”一位陈姓农民军一屁股坐在地上,赖洋洋的敞开双腿摸着肚子说道。 “嘿嘿,想得美,老陈,后面高闯王大军很快就到了,这里最多停个两三天,大家伙还得走,不然官军又追上来了。” “管他呢,还不知道能活几天,活一天过一天,死球了拉倒。总比在家里饿死,当牛当马累死强。” 这话一出,身边的同伴纷纷响应,大声的喧闹起来。 身暖饭饱思**,说着说着话就又拉到了女人身上,顿时,几个人都兴奋异常,“刚才出声的女人哪去了,把她找出来,看看长得怎么样?哈哈……” 几人带着一丝兴奋开始在院子大喊道,“小娘子,快点出来,不然老子等就要一个一个房间找人了,快出来……” “呯呯呯……”房间门被敲的乱响,声音越来越大,眼看房门就要摇摇欲坠,房中的一直不敢出声的梅氏,看了看藏在里间的公公婆婆和几岁的儿子,一咬牙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打开,一名身材苗条的妇女走了出来,脸上黑乎乎的,几人定睛一看,就看了出来只是脸上抹了锅灰。 “几位军爷,我家有公公婆婆孩子在家,受不得惊扰,还请几位军爷吃过饭食,还请移驾别处。” “你家没有男人?”姓陈的农民军眉头一挑,问道。 梅氏一惊,连忙说道,“我家男人出远门经商了,这次义军攻城他没回来。” 陈姓农民军眼中淫光一闪,咧嘴笑着说道,“小娘子去把脸洗一洗,让我们看看真颜,我们就走。” 一边的几名同伙也是起哄者说道,“快点快点,洗一洗让我们看一看到底长的怎么样,不然,我们就住在这里借床铺了,哈哈哈……” 梅氏心中却是清楚洗掉脸上的黑灰,可能自己更危险,但她也心中有一丝侥幸,这些人看上去也不过是普通的人,看上去并不是太凶恶,也许见了自己容颜就走了,自己又不是长的多好看,一般而已,她心中不断念着老天爷保佑,一边倒出一盆水很快就洗好了脸。 “几位军爷见了小女子的脸该出去了吧。” 几位农民军看着洗脸的梅氏,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浑身燥热,眼中淫光大盛,相互对视了一眼,呵呵一笑,各自扑了上去…… 里屋中的两位老人早就从柜子里爬了出来,是担心儿媳妇的安全,虽然儿子去世数年了,但这个儿媳妇却是勤劳能吃苦,又孝顺,是全家不可缺少的顶梁柱,孙子也离不开娘。 刚一出所藏的柜子,就听到了儿媳妇的尖叫声,老两口顿时气血上涌,知道儿媳妇被人欺负了,放下了熟睡的孙子,拿起屋中的一根扁担和一根擀面杖,冲了出去。 冲出大门一看,见几个流贼正在凌辱自己的儿媳妇,老者眼中冒火,大喝一声,“畜生,我跟你拼了……”抡起扁担就冲了过去,可惜一个老者怎能拼过一个见过血的精锐流贼,对方一个躲闪,抽出身边不远的钢刀,寒光一闪,老者头颅冲天而起,血溅三尺,眼睛圆睁死不瞑目。 杀人的农民军冷冷的吐了一口唾沫,面无表情的冷哼道,“不知好歹的老东西,真他么倒霉。” 与此同时,老妇见自己老伴被贼人一刀砍死,顿时痛心裂肺,手中拿着擀面杖也是扑了上来要和贼人拼死,却是寒光再闪,老妇瞪着双眼卧倒在血泊之中。 被压在身子底下的梅氏,眼看着自己公公婆婆瞬间就死在自己面前,顿时发疯一般转身抓向压在自己身上的流贼,将其脸上抓出数道血印,痛的流贼大叫一声,摸着手边的刀向前一送,鲜血直流,刀插在了梅氏肚子上。 “你们、你们……你们不得好死……”话没说完,便倒地而亡。 几人整理好身上的衣裳,看着地上死去的三人,皆是脸色铁青,陈姓农民军沉着脸道,“真他么晦气,倒霉。” 随即看向身边几人道,“此事大家你知我知,但有一丝消息传出去,大家一起弄死嘴不严的人,杀他全家。” 几人面面相觑,不过很快都点点头,随即抱拳一礼道,“知道了,陈哥,谁不嘴严杀他全家,绝不手软。” 陈姓农民军知道自己这些人干的事极为恶劣,简直是天人共愤,不能让人知道,又冷声说道,“搜一下,看还有没有活人。” 几人分散行动,不一会就传出一声惊叫,“大哥,这里有一个孩子。” 几人窜进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还在柜子里,好像是瞌睡了。 “大哥怎么办?”最先发现小孩的人问道。 陈姓农民军盯着小孩熟睡的脸,先是眉头紧皱,紧跟着面目扭曲狠声说道,“斩草除根,利索点。” 说完,扭头盯着大家,“天黑没人大家再出去,小心一点,别让人发现、” 天黑之后,几个人趁着夜色潜出大院,消失在乌黑的大街上。 第三百三十三章 目的是什么? 当天晚上,周大虎又来到了张家大院,这里现在几乎是一个关押犯人的临时监狱,经过一下午的四处的收容和从农民军各部抢回来的人,这里已经足有数百人,人也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有守城的在乡官绅、生员、有功名的人等,还有一些匠人、大夫、被俘的官军等,规模让人看了有些吃惊。 经过半天的休息,张鹤鸣和张鹤腾二老的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虽然二人都已经超过了八十岁高龄,但二人身体却是还很硬朗,短路不用拄拐杖,再加上张鹤腾本人就是医家,自己又配了一些除寒强身的草药汤剂二人喝了,身体基本已经无有大碍。 一间书房中,两位老人看着周大虎久久没有说话,周大虎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道,“两位老大人有话就说,一直看着小子,看得小子有些心中惶恐。” 张鹤鸣抚着胡须静静的看着周大虎,听见周大虎这么说,便轻笑了起来,然后笑着说道,“老夫怎么没有看到一丝慌恐,只看到年轻气盛、不计后果、胆大妄为。” 张鹤腾也想抚须,却摸了个空,随即想起了下午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摇摇头,现在想想有些后怕,但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一如以前绝不屈服流贼。 张鹤腾也说道,“周将军有些太冒失了,虽然你救了我二人和大家数百人命,但周将军身为朝廷镇守一路的将军,擅自离职进入流贼队伍之中,亘古少有。” “末将只是想摸摸农民军的情况,为今后和其作战做准备而已,一心只想报国,便没有想那么多。” 张鹤鸣看了看周大虎,摇摇头道,“老夫在官场摸爬打滚几十年,见过无数的人,看人还是有一些眼力的。周将军能从一个白身短短时间就走到如今的实授一路参将的地位,击败过建虏,足可见周将军有菲比寻常的卓越能力,今日敢冒如此大的风险,老朽估计所图非小,也由此知道周将军对天下事局悲观无望,对朝廷十分的失望,才会有此举动。” “周将军混入流贼军中,到底是为所图何事?还望真话告知老朽,以便配合周将军。至于保密之事,周将军放心,我等兄弟二人和全家性命乃将军所救,也已古稀之年,不会再出现于官场之上,只要将军对朝廷没有异心,老朽二人定会严格保密,并报将军之恩。” 周大虎没有立即回答二老,而是这样说道,“有所图当然是有,二老听了我的话后,那就和我绑在一起了,这次就得和我一起回彰德府林县居住,而且是全家都搬走,二老可要想清楚。” 听了周大虎的话,二老兄弟二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脸色一正,道,“自从知道周将军身份后,老朽就已经决定随将军一同行动,跟着将军了,我二人是懂得事情分寸,有一些自知之明的,不会让将军作难的。” “嘿嘿嘿……”周大虎尴尬的笑了几声,赶紧说道,“小子孟浪了,二老高义,感谢二老替小子着想,不为难小子。” 二老这一说,也说明人老成精,知道自己会带着他们回河南,这一点不会松口有所妥协。既然二老知道,那自己也不用作难,事情好办多了。 周大虎脸色一正,话入正题,肃声问道,“二位老人家,你们在朝廷为官多年,在多个地方和官位上为政多年,对朝廷的前景和天下大势怎么看?” 二老沉吟了起来,周大虎问的话是十分敏感,搁在颍州城没破城之前,这话他们是打死都不说的,还会斥责对方,而现在经过死里逃生、家乡城池被破,心态已经大不一样了,很多的话也是敢讲了。 略一考虑,张鹤鸣道,“现今朝廷外有辽东建虏崛起兵锋正盛,势不可挡,还有北方蒙古鞑子与其合流的之势,朝廷也是屡战屡败,军心士气皆是大损,十几年的连战连败,失城丧地,让有些地方势力心生异念,蠢蠢欲动,趁朝廷有难,趁机作乱,如西南奢安之乱和崇祯四年普名声之乱皆是如此,均是看见朝廷兵锋暗弱,而起异心。” “而流贼固然是天灾不断和底层官吏的暴虐等人祸造成,但亦有朝廷兵锋不盛、朝廷财政不继之原因,总之原因很多,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完的。流贼之事如果不早一点平定,时间一旦过长,按照历史过往,到时候一些失意者和不甘寂寞着、有野心者都会跳出来,一旦和流贼结合,而朝廷三线作战之下,兵穷财竭,大明危亦!” “不错,”周大虎点头道,“现今大明还有一个弊端,就是以少打多,对建虏、对流贼皆是如此,而合兵以后,各自为政,号令混乱,更是不堪。” 他长叹一声,接着道,“朝廷于我兵额足有六千,已是高待于我,较之旁人已是多出许多,单靠这些朝廷兵额正军对付破关一来就数万建虏精锐,以及流贼动辄十几万人,双拳难敌四手,因此我想道了进入流贼之中,借助他们保住和拿下下一些人才,如匠人、医者等,充实自己力量,并借此机会在流贼之中拉起一支队伍和一些流民充实卫所和家丁,借此壮大力量,以备将来。” “不然光凭手中这些朝廷的兵马,危机来时,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只能坐以待毙。这种情况决不能在我身上发生。朝廷缺乏钱粮,也不放心一人掌握兵力过多,那只好自己另僻蹊径以壮大自身。” 知道了周大虎的意图,二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将军什么时候脱离流贼回转?” 周大虎道,“四月底五月初,就会回到自己兵防汛地。” “院中数百人他们怎么办?” “连家属全部带走到军中暂时先做苦力,不愿意者,强行带走,拼死反抗者,我不会杀他们,会将他们交给别的流贼部队处理,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我给了他们机会,我只能做这么多。” 二老听到这些,也是心中一悸,但没有说什么,这事牵连人家周将军数百人性命,人家已经救了大家一命,人要知足。想到这里,张鹤鸣道,“我们二人还有一些名声威望,会劝他们跟随周将军。只是不能暴露将军身份一丝一毫,不好办,但会尽力而为,也不知有几人能听我等相劝。”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后路 二老起身前去自家院子的几处偏房,那里关押着一些在籍的乡绅,以及一些有功名的士人、生员学生等人,这些人是他相劝的对象。而其他的被俘官兵、一些匠人、医者等人,则关在另外之处,他知道周大虎自会处理,相劝这些人也不是他们的强项。 而周大虎也是来到了院子之中另外几间房子,这里关押的是被俘官军、匠人、医者等。对这些人他可没有相劝一说,只有强硬的和粗暴手段来和他们讲理,这样做,主要是时间,他的时间太紧了,不抓紧时间把这些事都妥善解决好,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一旦到来,紧接着就是明末震惊的凤阳之变,这一切,都使他压力很大。 来到关押之处,周大虎讲解了一下自己对他们的政策条件,和一些待遇,在明晃晃的钢刀面前,在残酷的生与死面前,这些人都默默接受了周大虎的要求。好死不如赖活着,真的不想干了,过一段时间逃跑就行,反正腿长在自己身上。 不过有一个发现,让周大虎很吃惊,被俘官军中,竟然有来自蓟镇的边军,经过查问,原来是从蓟镇过来的轮值班军,人数足有四百六十七名,不过经过这场厮杀,只剩下九十五人,加上颍州卫所兵三百余人,共有近四百余人加入了周大虎队伍之中。匠人也是不少,足有百余人,医者不多,只有十三人。 一名叫李岱岳的什长被周大虎任命为蓟镇边军的百总,管理蓟镇边军这九十五人,颍州卫所兵那里,由一个百户管理。现在周大虎也没有心思去打散他们原有的编制,就暂时这么着吧,能稳定就行。当然现在他们还是关押状态,但经过收编,这些人的恐惧却减轻许多,前事不知,如待宰羔羊的死亡恐惧终于除去了,这让他们身上轻松许多。 至于张鹤鸣、张鹤腾那边,周达虎全权委托给了两位老大人去解决,他不会插手,以二老的官身名气,以及在颍州乡绅、识字的威望都解决不了,那他周大虎亲为也是枉然。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周大虎和二老见了一面,看着二老的黑眼圈,周大虎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进展如何,只是告诉二老自己要军事任务要办,便告辞了。 来到州衙之地,和混天王汇合后,两人到州衙里面见过扫地王张一川后,便各带三百骑兵和张一川拨的六百骑兵,共一千二百骑兵向颍州周边扫荡而去。上千骑兵一起策马飞奔,声势震天,带起一片巨大的灰尘。 在农民军眼中,扫荡城池周边是一份肥差,那里几乎没有官军,最多只有一些乡村宗族势力和一些土堡,不过都不堪一击,而且所得一半上交外,周大虎和混天王张应金能各得四分之一,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周大虎和农民军这些人。接触的时间长了,就会有一些感情,由此看来潜伏着、奸细等真不是好当的,周大虎现在就有一丝想纳混天王为自己人的想法,只是他知道,这些人没有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会投降和归顺朝廷的。不过他还是想劝一下混天王此次少造一些杀戮。 “张大哥,此次行动一定要注意军纪,抢一些钱粮可以,但不要杀人和祸害妇女等。”周大虎肃声说道。 听到周大虎如此之说,混天王十分的不解,便带着巨大的疑问问道,“周兄弟,我等名叫义军,说白了这是咱们人给自己往脸上贴金,咱门都是一群活不下去为了乞活什么都做的乱民而已,管什么军纪,只要能壮大实力,搞那么多掣肘规矩自绑手脚,这不是找死吗?” “周兄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现今咱们是活一天得一天,是不知能不能活到明天的人。” 周大虎道,“既然张大哥问了,兄弟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一下,不过之前我要问张大哥一下,我们的前路会是什么结局。” 张应金呵呵一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那几条路。一是与官军作战而战死;二是降了朝廷;三是咱们推翻朝廷,不过这个没有可能,至少现在看不到希望。” “哦……”周大虎笑道,“张大哥,还有一条路可选你没说,就是离开义军回乡或者到他乡隐姓埋名生活。” 混天王张应金骑在马上轻摇头道,“尝过了手握权力,酒肉随食的生活,再也回不去过去那种后背朝天种地流汗的日子了。” “也是,”周大虎笑道,“确是这样,咱们这些当过首领的人,除非有大毅力,不然确实回不去了。” 但随即他脸色一正,道,“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要考虑后面的路,不管是谁要想做出一番事情,军纪都是第一位,杀戮百姓过多,在哪一方势力中都不得人心。小弟言尽于此,说的太多,反惹大哥厌烦。” 混天王想者周大虎的话,随即蹦出一个念头,“难到周兄弟想成大事?”随即他甩甩头,不再想此事。至于完全不杀人、不抢掠、不奸银他做不到,但少杀人、少抢掠、少奸银这个可以做到,但前提是对方不反抗,否则他也约束不了手下兵马。 二人所带的都是骑兵,速度很快,很快就扫掠了方家集、长官店、李铁集、艾亭、江寨等处,抵抗的人都被杀了,一些寨堡也很快被攻下来,缴获主要是以骡马为主,其次是富户、大户的钱粮等,百姓尤其是贫苦百姓几乎没有多大祸害,有些农民军想对富户的妻女动手,都被周大虎斩了,经过这些霹雳手段,军纪好了不少。而在原本的历史上,颍州这些地方房屋焚烧,士民掠杀难以计数,而现在却大大减轻。 不过周大虎临走的时候,私下告诉那些富户赶紧走或进山躲起来,一旦后面的义军大军到了,估计这些人难以保全性命。 虽然这些富户也许为富不仁,但有现代思想的他却看不得这些人就这样被人当成猪狗一样被虐杀,妻小被淫辱虐死,此等禽兽行为还无法让他坐视不管。 至于抢掠钱粮牲畜,这个他是不会管的,他们的身份现在是流贼,是贼寇,不抢掠怎么生存? 第三百三十五章 心境的变化 天快黑的时候,周大虎和混天王带着一部分兵马回来了,大批兵马带着缴获还在路上,估计得一些时候才能返回颍州城中。 一到城中,他留在城中的一名头领王来贺就过来汇报情况,王来贺是在林县被俘的流贼,因对战建虏立下大功,被提拔为亲卫,这次因有过去流贼的身份,十分了解农民军的内部情况,又提升为头领,被安排监察军纪。 “何事?”自己刚回来,王来贺就过来汇报情况,这肯定不是好事。 王来贺脸色阴沉,沉声而道,“回掌家的,属下带人巡查,接到民众举报。发现了四十几具妇女遗体是被人所杀,且都带有奸银行为,其中这些妇女中还有一些全家被杀,另查有十几名官员家属妻女是悬梁自尽,其中包括颍州通判赵士宽的妻子和两个女儿,知州一家妻女……等。” 周大虎听着脸色有些愠怒,“走,去全家被害的那一家看看。” 王来贺在前面领着路,周大虎在后面跟着,速度很快,来到了一家院门口,正是梅氏全家被杀的院子里。 一走进院子之中,映入眼帘的是盖着白布的四具遗体。 “打开。” 周大虎看着二老一小一女的尸体,心中难受不已,自从自己莫名重活一世在这明末后,本着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的思想,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地位,他心中一直对农民军有着很大的同情,对于历史上有些写农民军滥杀无辜,抢掠一方犹如贼寇的描写,心中一直是半信半疑,为了见一见农民军的真实情况,为了趁机壮大自身的力量,他来到了农民军之中,一看究竟。 想不到在颍州,尽自己最大能力保护下,还是发生了这么多惨事,这也说明自己有些心太软,看待明末的乱世之局却一直用的是前世和平年代的眼光和处事方法,老是想多救一些人,做事缚手缚脚,对农民军也是将其看成了贫苦的农民走投无路而心存怜悯,总想着感化接纳他们,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没有了约束,这些过去是可怜的百姓农民们,一下子就变成了虎狼之辈,吃人喝血。 “难道人性本恶?不对,只是没有约束的人性才会变得自私自利,而失去作为人的善良的本性。人与野兽的本质不同,就是能控制欲望,人心有教化。善恶在心中。”周大虎一时间想了许多。 随即他有了一些所悟,更坚定了本心,但策略和做事方法该改了,乱世用重点,杀一人能救十人,杀百人能救万人,杀不杀?杀、杀、杀……当然是杀,做大事不能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至理。谁也改变不了,自己该正视现实了。 自己做的有些错了,手段偏软,不够狠决,如此下去,难成大事。 不能再瞻前顾后,只有一往直前才行。只有诛乱伐暴,荡平天下动乱,奠安中土,才会不再出现今日之局面,才能民生有序。不管是农民军过去有多可怜、还是残暴的建虏、还是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大明中枢,自己自今日起不会再心慈手软。 “将这些人埋了,以免滋生瘟疫。”周大虎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说完这些,便直接转身离去。这些事今后自己会见的越来越多,不但会见的更多,还会有更惨、更难以接受的事发生,自己要以平常心来看待这一切。 周大虎又转了几个地方,尤其是看见颍州通判赵士宽的两个女儿只有十一二岁,就这么年纪轻轻而自杀,心中更是难受。 来到颍州衙门办公地方,见过了扫地王和混天王二人后,便又来到了张家胡同张鹤鸣家中。 一见面,周大虎就问二老,“那些人怎么样?听劝不听劝?” 不是他不体谅二老,而是时间不等人,很快,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张献忠、曹操罗汝才等会赶来,里面的好几人都是狠角色,狡猾凶狠,杀人如麻,在以力量和拳头为大的农民军之中,只有数百亲兵的周大虎是不会与这些人对着干的,张府之中这些书生、秀才再不知好歹,还是一味舍身就义,不知变通,那就不要怪自己舍弃他们了。 二老看着周大虎急切的脸色,只好实话实说道,“大多数人都不屈服,老朽二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知周将军可是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周大虎点头道,“我和两位流贼头领带了数千骑兵拿下颍州,只是前锋兵马,按照脚程,今日后半夜或者明天早上流贼大部队兵马就会到达颍州,那里面都是有数千精锐的积年老贼的流贼头领,他们决定的事,我也反对不了。要知道,流贼之中各营的说话权也是以实力为基础的。” “周将军手中有多少兵力?” “可用的只有所带的五百亲兵。” “这……这可如何是好?兵力太少了,一旦发现,必死无疑、不过也对,进入流贼腹内,都是需要皆为忠贞之人,还要有至亲至人为人质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二老是发愁万分,这些人好不容易救下了,再让他们再去送一回死,实在是于心不忍,但是周大虎的身份也是决不能暴露一分,这如何是好?二人一时不知所措。 周大虎也是叹了一口气,随着那几位大首领的到来,自己收拢救下这么多官绅和有功名的的人,周大虎不用想都知道这几位会问自己有关的情况,因为按照义军的规矩,这些上城值守和资助守城的人,都是该杀的人。自己没有充足的理由,绝对会被逼着交人出来,说不定还会怀疑自己是否想投降朝廷,而对自己监视起来,这都说不定真的会发生。 “走,二老和我一起去看看这些人再说。”随后他又转头问身边的王来贺道,“这些人家属和家中钱粮等可否全部转移过来?” “已经全部转移过来了,都堆在府中。” 周大虎一边听着点点头,一边随着二老走向关押着士绅、生员等有功名的几间房间。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些惩戒 刚一进门,一群穿着儒袍的人一看见张鹤鸣、张鹤腾二老,立刻变得情绪激动,群情汹汹。 二老一见这阵势,心中更是无奈,只好大声道,“诸位,还请稍安勿躁,这次我请了冒着风险救下大家的周头领,还请大家好好说话,不要激动。” “什么?流贼的头领来到了这里?”房间中的众人顿时一片嘈杂,心中所想皆是死都不降的想法,一副誓死不屈的表情。 周大虎一走进房间之中,看到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些人是不会被劝服为流贼身份的现在自己而效力的。 对于这些人的忠贞他还是很欣赏的,但是现在却是在为难自己。 紧接着就是一片骂声传来。 “流贼,我与你势不两立,要杀快杀,想让我等降于尔等,简直是痴心妄想。” “贼寇,来杀我吧,我等是不会屈身为贼的。” “贼寇,现在立即反正,还能保你一条活命,否则千刀万剐等着你。” “流贼,尔等丧尽天良,劫掠一方,祸国殃民,屠戮百姓,最后定会不得好死。” “……” 周大虎听着这些士绅的骂语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也不说一句话,就默默的立着。 见骂周大虎没反应,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开始转向咒骂张鹤鸣二老,也是十分的难听,不过这两位年岁已大,养气功夫了得,倒也气闲神定。 等这些人骂的力气弱了下来后,张鹤鸣才给周大虎小声介绍到,“周头领,穿青衫的中年男子乃是颍上县知县刘道元、那个骂的最凶的是中书田之颖,穿一身灰袍的是光禄寺署丞李生百和李元白二人,一身儒衫的是训导丁嘉遇,另外两个是举人白精衷、郭之杰,监生田之仰。” 二人用手一指一个方向道,“这两个穿儒袍的父子乃是进士韩献策和其父韩光祖。”二人顿了顿介绍道,“韩献策,去年崇祯七年甲戌科(1634)殿试金榜进士,其父为霍山诸生,性忠烈。” “韩光祖……”周大虎想了起来,其人名字在明史上忠义传有记载。 韩光祖,霍山诸生,流贼犯城,光祖率众守御被执。贼胁之,抗言曰:读书只知节义,余贼誓不偷生,贼怒杀之阖门同殉。 其妻武氏偕一妹、一女并献策妻李氏赴井死。妾李氏方有娠,贼剖腹剔胎死。次子定策、孙日曦骂贼死。 周大虎有些意外,去年的新科进士不是应该在京师观政,要知道士子进士及第后并不立即授官,而是被派遣至六部九卿等衙门实习政事,这就是明代进士观政制度。此制度肇始于洪武十八年,贯穿有明一代,直至明末尚存。 周大虎低声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张鹤鸣低声答道,“周头目有所不知,除了一甲状元、探花、榜眼外,再挑几个二甲之中优异的直入翰林院、承敕监为庶吉士、中书舍人者,并不是余下的进士全部观政,而是只留部分观政,其它的有直发诸王府为辅佐官,更多的则“悉遣归进学”。” 这么一说,周大虎就明白了,官位少,获功名的人多,不过这是必然的,朝廷每隔三年就取进士数百名,长年累集下来数量是十分可观,供及远远大于需求,考上进士也不一定有官位。何况还有大量的举人和国子监为可官。 周大虎看着这些历史上被杀而现在被自己所救的人,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深深的无奈,不过他还想最后努力一次。 周大虎手一挥,身后的亲兵一二十人纷纷拥入房间,顿时屋中气氛凝重紧张起来,骂声也大多停了下来。 周大虎打量了一眼屋中众人,肃声说道,“我,义军将领飞山虎,在死亡线上救了尔等一命,不求多少回报,只要你们随营不反抗、不逃跑,服从命令,我就不会伤害你们,三年以后就会无条件放你们回家,胆敢反抗者,严惩不贷。” 他看了一眼这些有功名的人,继续说道,“诸位的家属我都请了过来,大家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们。” 话音刚落,就有人大声骂道,“狗贼,想要拿家属要挟我们是痴心妄想,要杀就杀,读书明节义,绝不忍辱偷生,何必废话。” 此话一出,满屋之人皆是拍手称赞,大力响应。 周大脸色黑了,妇人之仁害人害己,自己冒了很大风险,这些人这样下去,会害了自己被人怀疑,既然自己身份不能说、不能暴露,那就要做流贼要做像。 喊得最大声的是中书田之颖和监生田之仰、举人郭之杰三人,周大虎虽然心中很敬佩他们,但放任他们这样下去,是会坏了自己的大事,毕竟救人不是他这次打入农民军之中的主要任务。 想一想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就要到颍州,自己对这些人什么也不做只会惹人怀疑,想到这里,周大虎心一狠,手一指三人厉声道,“来人,将这三人拉出去,每人十鞭子,另外每人饿一天,以示惩戒。” “如有人再口出骂言,照此执行,不必请示。” 周大虎本来是要每人打二十大板,饿上三天,可是想想这些人今后要跟随自己的军营行动,打的狠了,饿得很了,又担心他们到时候骑不成马,身体过于虚弱,跟不上自己军营的行动。 “唉!自己救下这些人,真是让人操碎了心,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轻了怕别人怀疑,重了又怕打坏了,真是难做。” 周大虎走出了房间后,又去另外几间关押的房间看了看,同样的待遇,同样的处理方法,很快就离开了这些地方。 书房中,张鹤腾皱着眉头问道,“张将军,这样会不会太惨忍了,其中可是有不少的年岁较大之人,他们的身体恐怕难以承受得了。” 周大虎摆摆手,“我现在的身份是流贼,当然的行为要符合流贼的习性,他们骂我们义军,我身为义军一营头领还惯着他们,这不是让人怀疑我吗?” 第三百三十七章 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到达颍州 周大虎这样一说,张鹤腾也就不说什么了,是呀,挨几鞭子少吃几顿饭,总比被人杀了强。 张鹤腾小心的问道,“你的身份还能不能再告诉一两人?这样劝说工作就好做了。” 周大虎话还没回答,一旁的张鹤鸣立即厉声道,“周将军能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我等兄弟二人,已是冒了天大的风险,是对我二人的信任,周将军身在敌营,多告诉一人就是多十分的风险,刚才的话休要再提。” 张鹤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赶紧向周大虎这个年轻人连称歉意。周大虎看着眼前的老人,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对方张鹤腾是一位身兼医家的儒家士大夫,心中不忍对那些士绅同僚动手,也是情有可原,自己对张鹤腾这样的老先生忍耐度还是很大的。 周大虎在黑夜中离开了张府,他得待在州衙和扫地王和混天王在一起,等着高闯王等人的到来。 不过先到的是抢掠州城附近乡村的大队兵马回来了,驱赶回来了上千头牛羊骡马,其中马、骡子、驴这些代步工具就有七八百头(匹),周大虎分了近三百头(匹),这让他心中是十分的高兴,这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一夜无事,天微微发亮。扫地王、混天王、周大虎等人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有小头领前来汇报情况。 “禀告三位掌盘子,塘马来报,一个时辰后,高闯王等大部队就会到达。” 扫地王张一川摆摆手让其退下后,这个消息三人大家都不意外,早就预料到的事,三人只是点点头,便各自准备迎接高闯王之事。 半个时辰后,周大虎和扫地王、混天王各带着一部分亲兵静静的站在颍州西城门等候着,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三人就感觉到脚底下的大地开始轻微的颤动着,慢慢的颤动的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大地好像震动起来,人几乎都有些站立不稳,这起码有上万马兵才能有这种动静。 想到这里,周大虎同时也很震惊,马兵在朝廷那里也是非常稀少,但在农民军这里却是常见,这也说明大明的战争潜力十分雄厚,而朝廷的组织能力是分外差。对此,周大虎是轻摇头,心中一声叹息。 随着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大,视线外的地平线出现一条黑线,缓慢的移动过来,不一会,声响越来越大,黑线越来越粗,后面带着一股遮天蔽日的黄色灰尘,又是片刻之间,黑线变成了一列列骑兵万马奔腾,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迎面扑来,让人窒息。 “呼……”周大虎看着眼前起码有两万马兵的庞大阵容,胸中长出了一口气来压惊,这可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任何一个人站在这些马兵面前,都会让其心悸。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无冕之王。 大队骑兵在靠近颍州城的距离上慢慢收了大队兵马的速度,在离城池距离两三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一单骑策马过来来到了迎接队伍面前,扫视了一眼众人,把目光停留在了三人身上,道,“高闯王等几位首领要见三位首领,还请移步。” 三人抱拳一礼道,“还请带路一起走。”说完三人翻身上马朝高闯王等人策马驰去。 高闯王、闯将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惠登相等人则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颍州城,他们带着大队人马走在后面,但前方的重大军情消息则是一直有塘马传递消息,他们对前线三人的军事动作一直是及时了解知道的、 不过高迎祥等人没想到的是以扫地王为主要兵力的三人,不到一天这么快就拿下了颍州,让人倍感吃惊。他们可是知道,颍州城是由一卫兵力颍州卫驻防之城,属于大城,防守严密,能一天攻下来,确实让人惊喜不已。 很快三人就拜见了高迎祥等人,高迎祥等几人狠狠夸赞了三人一番,又询问了攻城的具体情况,随即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连声道这是天佑义军。 一番嘘寒问暖和鼓励后,高迎祥、闯将李自成、张献忠等都同意将此次颍州城的主要收获分给扫地王、混天王、周大虎三部,以示表彰三人攻城功绩。要知道这次是大家联合行动,所的财货是平分为主。 三人谢过之后,便带领大家进城,但大多数兵马还是留在了城外,而农民军这次队伍拉开足有上百里,后续的步卒和生活营则还在路上,还需一天才能完全到达。 现在城中已经平稳下来,农民军大开杀戒一般是刚攻破城池之时,农民军内部也是有规定的,凡是城池不抵抗者,则规定是秋毫无犯不杀一人;守城抵抗一天者,凡是上城协助官府守城一天被攻破着,上城守城这皆是杀之,以震人心;守城抵抗二天着,城坡之后,除守城者全杀之外,还放兵抢掠一天,以此类推,抵抗时间越长,越惨烈,破城之后,放兵抢掠时间就会越长,杀戮就会越重,目的就是给各个地方城池百姓官员施加压力,让其在今后义军攻城后,丧失抵抗信心的一种手段。 州衙大厅之中,高迎祥高坐主位,下面左右分别坐着闯将李自成、西营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过天星惠登相、以及担任前锋的周大虎三人等列坐。 高迎祥看了大家一眼,缓声开口道,“诸位,大家在这颍州城中修养两三天,然后分兵继续攻击过去,让朝廷应接不暇,打破官府对我们的围剿计划,打乱他们步骤,从而分散官府兵力,为大家闯出一条生路。” 大家纷纷点头赞成,高迎祥看见众人同意自己意见,便要挥退大家,连日的骑马奔波,他实在是乏了,想立即休息,轻咳一声道,“大家如果没有事情,那就散了吧,大家也累了,休息一下,过几天大家再战。” 话音刚路,张献忠立即站了起来道,“如岳兄,我有话讲。” 高迎祥心中有些不悦,面上却是微笑道,“敬轩兄,有话请讲。” 第三百三十八章 质疑 张献忠朝在坐之人拱手一礼,转身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周大虎身上,眼中带着一丝寒意一闪而过,阴笑着说道, “周头领这次身为前锋之一,攻下颍州城,功劳不小,不过咱们义军是有功就赏,有过就罚,周头领的功,已经赏了,但过也得算算才行,是不是各位?” 张献忠的话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傻子,这明显是挟私报复,其余在座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不由得心中都是直摇头、 周大虎对于这位农民军中能活到最后的主要大人物,心中一直是敬而远之,并没有存心与其过不去,只是碰巧杀了一些作恶的人是张献忠的部下,自己也已经还回去了战马等,没想到还是这么记仇。 周大虎是再过几个月就要回去了,想到这里,他也不想再忍什么,脸色一沉,腾地站了起来,肃声道,“张首领,不知我周飞虎有何大过竟要劳驾你当着众人提出来,还请当众说出来,有错我立即改正,无错则张首领向我道歉。” 张献忠眼睛一瞪,狠声说道,“义军有规定,凡是守城抵抗者,无论男女老少皆杀之,不赦,那么周掌盘子是怎么做的?” 张献忠在一旁“哈哈”笑着不语,看着周大虎如何回答。 看着对方的表情,周大虎就知道自己的一行一动对方都掌握了,不过这有什么?自己所做的事都符合义军的规定,只是救下一些人,想收到自己手下为自己所用,太正常不过,不知道对方在这里咬自己有何用? 周大虎也是咄咄逼人道,“敝人只不过是救下一些文人官绅,想纳为己用,有什么大惊小怪,还请张首领指正。” 众人看着二人相互交锋,都是沉着脸有些不喜,现在刚要休息两天,八大王就找事,还让人休息不? 张献忠对众人的不耐,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接着周大虎的话题道,“不是我找事,而是周兄弟做事太护着这些狗官和士绅了,听说这次颍州破城之后,周兄弟救下和收拢了上百乡绅和数百降兵,这些人都是该杀之人,请问周兄弟要干什么?这些人都是上城杀我义军兄弟的人,平时也是极恨我等口中声声称我等义军为流贼,与我们势不两立,根本不是一路人,收他们做什么?浪费粮食。” “另外,其中有两人声名盛显,乃是朝廷前兵部尚书和兵备副使二人,周兄弟将二人救下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投靠朝廷不成?” “还有,我等就是犯上作乱之人,活下去就是第一,抓那么紧军纪搞什么,很多兄弟都是心里不满,诸位是不是也是有所耳闻?”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周大虎,最在意的是其救下了曾任兵部尚书的张鹤鸣兄弟二人,大家怀疑其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坐在主位的高迎祥,也是眉头一皱,怀疑的问向周大虎道,“周兄弟,你救这么多官绅干什么,这些人和我们这些人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就是花再大的耐心和精力劝说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这些人是都是不怕死的顽固分子,尤其是当过大官的人,对这些极度仇恨我们义军的官绅,还是杀了为好。” “这些人过去我们也曾想要说服他们归顺我们,但还是失败了,他们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先弄死他们。” “还有,周兄弟你执行军法太严了,现阶段我们不抢掠,是无法生存的,不裹挟百姓,兵员就会越来越少,光靠正常的天灾人祸,我们的规模就无法维持下去,没有了规模,官军就会更好围剿我们了。人也是要杀一些的,也要区别对待,城池不抵抗的,秋毫无犯,抵抗者城破,放抢天数不等,这是威慑的手段。” “今后军纪之事,各部负责各部之人,周兄弟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话说到这里了,周大虎也是无话可说了,他抱拳一礼道,“高闯王、各位,我救下的这些官绅,是营中识字之人太少,需要不少识字的人,这些人能用,只要我拿捏着他们的家人,慢慢感化,让这些人知道我们义军力量的强大,不会被官军剿灭,时间一长就会有人转变态度,为我效力,当然该吃的苦也要让他们受一受,该惩罚的就会惩罚,我自会处理。” “至于军纪之事,诸位不少都是当过兵的人,战斗力的保障就是军纪,我周飞虎一心只为义军着想,想让大家带的兵都是严守军纪的精兵强将,成为一支百胜之兵,只是不为大家接受,兄弟知道了,除了本部兵马以外,今后不会再管大家闲事了。” 说完躬身一礼,缓步走回了自己靠后的位置。 大厅中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一时寂静无声。高迎祥扫了大家一眼,脸色阴沉,一场高兴地会议开成了这样,不由得心中重重的一叹,想到了自己的愿望,不知道是么时候,自己能够整合天下所有的义军能够成为一体,那时哪有这些破事?也许就不会再一直东游西荡躲避官军围剿了。 “散会吧,大家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出发继续和官军战斗。” “是。” 众人重重抱拳一礼后,大家又相互一礼,便各自散开回归各部修整,并趁着这段空闲时间补充兵器粮食和一些生活用品等,当然这些都是下属做的事,不过也要他们这些头领掌盘子下达命令。 …… 京师。 乾清宫。 朱由检看着书案上的奏疏,脸色阴沉,心情是十分不好。前一段时间,河南各地诸王和巡抚玄默向朝廷求救的奏疏,像雪片一样飞向京师,让他的心情更是一沉,烦躁不已。 “前一段时间朝廷花费大量钱粮,调动数省数万精兵以陕西为主场,围剿流贼于陕西的计划失败了。”想到这里,朱由检不由的握紧了双手。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中怒火中烧,他觉着这是官员和有关将领没有用心做事的缘故。各自为政,相互观望,以邻为壑,自保实力等等作为,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这些官员都撤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调兵之议 朱由检看着书案上的一份奏疏盯着看了半天,这是他特意放在书案上显着的地方的。是兵科都给事中常自裕上疏请调关宁、天津兵前往河南协剿的奏疏。 兵科给事中常自裕在奏疏中说:“豫地,大小七十二营之贼,有二三十万之多,蜂屯伊、嵩、宛、洛之间,有侵汝宁、郑、宋之意。” “前所调兵如张应昌、曹文诏等起自戍籍,今取道太原,晋抚留之共剪高加讨,虽明旨不许,然未能时至,而秦翼明川卒不满三千人,不足破贼。东抚朱大典新除兵部侍郎,宜及承畴未出关先令驰赴中原,调发关门夷、汉丁五六千、天津招练兵三四千”前往河南,共计调关宁、天津兵一万付之,偕督臣协剿。” 并上言曰:“流寇数十万,最强无过闯王。彼多番汉降丁,坚甲铁骑。洪承畴、卢象升即日报斩获,不过别营小队耳。于闯势曾无损也。督理两臣,宜令专围闯王,而余贼自破竹矣。” 盯看了半天,他抬手将其拿了起来,他已经不知阅读了几遍这个奏疏,每次看完,心中就会沉重一分,短短几年,民乱的规模就大到这种地步,如果再不将其剿灭,再度壮大,实力再强几分,朝廷也将再难于制约,到时候朝廷将如何自处?还有辽东的建虏……,想一想他都觉着心中寒气上升,感到一阵阵恐惧。 朱由检仔细的翻着常自裕的奏疏,不久,他长叹一声,放下了这份奏疏。 他已经将这份奏疏誊抄转发兵部商议,估计结果今日就会提交上来。这时候,书房外面的内侍秉笔太监王承恩轻步走了进来,低声禀告道,“皇爷,兵部尚书张凤翼正在文华殿等候见驾。” “来了。” 朱由检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常服,大步走向宫外。宫外一顶明黄色的八抬暖轿已经备好,朱由检看了一眼随即抬腿进了暖轿之中,一坐稳后,就踢了一下轿子框边,轿夫知道皇帝其意,立即起身快速抬轿前往文华殿。 文华殿值房中,兵部尚书张凤翼正在趁机这个空闲闭目养神,这段时间把他可累坏了,各地的军情不断而来,使兵部不能停歇半分,一直是车轱辘转,刚刚流贼在陕西祸乱一地,没想到跳出了包围圈,又流窜到了中州中原腹地,中原四通八达,通衢九方,是更不好合击围剿了,想到这里,以及皇上交办的事,他的头就觉得大了许多。 “皇上驾到……” 一声尖声惊醒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张凤翼,惊得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出值房,来到外面就跪地叩首道,“臣,张凤翼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沉着脸摆摆手,“爱卿平身吧。”只是驻足了一下,便又大步走向殿中。 朱由检坐好后,看着下面的兵部尚书张凤翼,缓声问道,“怎么样,兵部的商议结果出来吗?” 张凤翼躬身一礼道,“回避下,臣与两位侍郎。以及兵部职方司郎中邹毓祚相商后,鉴于辽东局势的危险,臣建义从辽东铁骑营里量调三千,于天津调二千,敕下该抚各选能将统领星驰赴豫。” 朱由检脸色一沉,沉吟片刻,道,“河南已有流贼二三十万,其中贼寇渠首高迎祥部兵强马壮,再调去区区五千兵马,可否完全够用剿灭流贼?” “这……这臣不敢保证,战场之上,变化莫测,在于将领运用兵力之玄妙,兵士之用力,这都不是臣能搞预判的,不过,由于钱粮问题,兵部亦不敢大举用兵,今皇上问起,臣只能说,多一份兵力,就多一份胜算,还请皇上圣断。” 朱由检也知道朝廷钱粮不继,但想到万一流贼做大,朝廷恐怕付出的代价会更大,元气受损更甚,还不如现在集中财力、兵力彻底歼灭流贼而除去此害,朱由检顿时下定了决心,肃声说道,“兵部要将各处兵马通盘考虑,增减有度,与户部相商一起统筹钱粮。” “兵部监督,责成督抚大举会剿,刻期尽灭,以图底定。” “凡是有关人等延误军机者,完不成目标任务者,不管是什么人,皆严惩不贷,国法不容。” “兵部要尽快拿出详尽方案,呈上御览,早日审批,以刻早日会剿。” 朱由检说到这里,随即话锋一转,问道,“洪承畴动身了没有?” “回皇上,洪总督已于正月八日带着督标三千兵马起身出关。” “原大同总兵曹文诏、宣府总兵张全昌、山西总兵睦自强等被山西巡抚吴甡等保举,效力自赎,这些人多长时间才能到豫地开始围剿流贼?” “回皇上,虽然陛下拒绝了吴甡吴巡抚的留兵三总兵围剿山西巨寇渠首高加计等先平晋贼的计划,恐怕整军备马会耽误一些时日,不能立时入豫。需要一月底二月初才能到达豫地。” 朱由检缓声说道,“不是朕不留兵平复晋贼,而是事情有缓急,豫地贼众势大一发不可收拾,每耽误一天,中原腹地就会多损失一些元气,一旦流窜,四通八达,为祸更甚。” “兵部多督促,让各地兵马尽速会剿豫地之贼。” 说完,摆摆手示意退下。 张凤翼跪地叩头后,低头躬身缓缓退了出去。一出文华殿宫门,才觉者自己大冷天竟然后背已经出汗湿透了,此时风一吹,倍感寒冷,想着中原的战事,脸上带着一丝忧愁,望了望灰暗的天空,快步向宫外走去,军情急,任务重,他要早一点将兵力的事定下来,和户部将所需钱粮安排好,呈览皇上批准。 朱由检看着张凤翼的背影渐渐远去,起身返回乾清宫,路上他突然问道,“这几日可有周大虎的消息?” 周大虎那里他是下了大成本投入,一个参将他批准了六千兵额,且多数是骑兵兵额,他希望周大虎能给他训练出一支精兵,成为朝廷的一张王牌。因此他是非常的关注周大虎的一举一动。 “回皇爷,锦衣卫报告,周参将正在外出招兵,只是去向不明,他们还没要掌握。”王承恩手臂上搭着拂尘轻声说道。 朱由检停下了脚步,郑重地说道,“就这样吧,不要跟的太紧,周参将我有重用,锦衣卫的行事要谨慎,不能让周参将对朝廷生出嫌隙。” 王承恩低头弯腰沉声道,“奴婢知道轻重,不会坏了皇爷的君臣关系。” “你知道这个轻重,朕相信,可是下面的人,朕却不太放心,你要再次交代一下做事的人。” 第三百四十章 农民军的下一步行动 “奴婢记住了,今日就会交代下去。”王承恩弓着腰沉声应道。 “嗯。”朱由检满意的点头道,随即又问道,“拨给周大虎的战马,筹措的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司礼监派人,会同兵部、太仆寺、苑马寺相商,决定从太仆寺调马一千,苑马寺调马三千,兵部下属的各边镇行太仆寺调马两千,共计战马六千。其中四千八百匹为正额,一千二百匹为补充、备用。” “只不过这些调拨战马,都还需要一些时间,到周将军手中恐怕得到三月底四月初才行。” 朱由检再次停下脚步,想了想道,“承恩,你给朕盯住这批战马,任何人不能中途截留挪用,敢伸手者,严惩不贷。” “朕受够了我大明对阵建虏屡战屡败,这是专为建虏练的精兵,条件朕都给他补足,两年后,希望周大虎不负朕望。” 王承恩低着头道,“周参将从一白身屡立战功,手下一帮乡勇带着就能和建虏一战,可见其是真有本事的。如果给够两年时间训练,周将军定会不负圣望。” 朱由检不由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到了正常,带和一丝遗憾说道,“可惜,朝廷财政困难,无钱多练一些精兵,只能这样小打小闹了。” 他看向前方,见乾清宫已近在眼前,对着一直跟在身后的暖轿轿夫说道,“你们回去吧,这段路我要走回去。” “是。” 王承恩摆摆手,八名轿夫行过礼后,抬着暖轿缓缓退下。 “走,承恩,陪我走一走,顺便清醒一下脑子。” “是,皇爷。” 王承恩紧跟着一步一步,两人走在紫禁城内,只是在这阴寒的天气下,在这空旷的皇城内,二人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萧瑟。 …… 崇祯八年正月十四。 农民军后面的步卒现在已经全部到了颍州,驻扎在城外进行相关的补充。休息了两天的农民军又要开始行动了,一大早军事会议就在州衙里面召开,只是很快就散了会,很简单,会议决定十五日兵分两路。 一路由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曹操罗汝才、过天星惠登相、混天王张应金等亲率大军北上太和攻击前进。 二是由扫地王张一川、太平王为前锋,一路东进,择机攻城,并抢夺有关村寨骡马。 这次周大虎跟着的是混天王,与闯王高迎祥一起行动。 周大虎因功分了三百头骡马,又从救下的士绅将中,包括张鹤鸣兄弟三人张府等筹得钱粮共计上万两,粮二千多石,可惜这些人的财产最大头的都是土地田产,现在根本无法变现。 周大虎见到了田原、李雄,令人欣慰的是自己的一营人马完整无缺,收纳的流民不但没有减少,人数还有增加,一路上不断有饥民加入,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万余人,营中的步卒达到了二千出头,甲胄也已经打了几十副,兵器也有了数百件,虽然只是一些腰刀和长矛枪头,但这可是整齐王借了自己工匠后,短短二十天就取得的成绩,周大虎对着个成绩很是满意。 将城内得到的钱粮和一些兵器、骡马转移到城外,交给了田原后,周大虎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他真的是害怕自己的这些缴获,被实力强的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那些人收缴了,还好没有发生。不过也是,颍州城的官仓、和一些商仓等物,周大虎可没有分到一丝东西。 周大虎招来了田原和李雄,交代了一番郑重说道,“我会把这次救下的士绅交给与你看管,如果他们想跑,到安全的地方可以放跑一些人,万一被别的农民军抓住之后,可以将其救出来。对这些人不必有优待,和营中的流民一视同仁就行。” “如果他们胡乱逃跑,抓回来或者救回来怎么办?”田原问道。 周大虎略一沉吟,便道,“十鞭子,饿二天。但不要死人就行。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知道我们身份的只有张家二老,他们年岁已高,你要照顾好他们二老。” 田原抱拳道,“知道了,大哥,你放心,我会完成任务。”一旁的李雄也是抱拳大声道,“掌家的放心,我会协助田头领管好大营的,不给掌家的拖后腿。” 周大虎点点头,随即又问起:“汜水知县刘邦道的情况怎么样?” 见自己大哥问起刘邦道,田原是一脸愁苦,摇着头说道,“大哥,这个刘邦道真是又臭又硬,先是绝食,后来被我灌了几次饭食后,又开始闹自杀,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绑着并且派人看着,一不小心就会弄的他自己一身伤,半死不活,这样下去,不由哪一天就救不过来了。” 自己好不容易救下了一个知县,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可惜,周大虎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随即说道,“我去见一见他,和他好好谈谈。” 一座帐篷之中,周大虎看见了汜水知县刘邦道,此刻他被绑的五花大绑,嘴中也是塞着堵嘴布,身边还有两名兵丁在一旁看守着。 见有人进来,昏昏欲睡的刘邦道突然醒了过来,也许根本就没有睡着。 刘邦道看见周大虎顿时挣扎起来,他认出了周大虎是流贼的一营头领,就是他把自己关在这里,让自己求死不得。 周大虎对节忠之人他很敬佩,也很喜欢,但现在这个环境他却高兴不起来,看着汜水知县刘邦道满脸愤恨的表情,让他有些无语。 “所有人都退出去,十丈之内不得任何人靠近,违者杀无赦。”周大虎严声命令道。 “是,大哥(掌盘子)。”田原、李雄二人肃声回道。 看着刘邦道,看着帐篷空无一人,周大虎笑了,“刘知县,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就是不为流贼所用,起码想活着也行,你这样让我很被动,为了你能活着,我又多了一分危险。” “唉,真是让人不省心,我救了你一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这命卖给我了。” 刘邦道两眼圆睁,他听不懂对方的话,只想痛痛快快骂对方一顿,自己能求得一死。 第三百四十一章 准备撤走——想起三七 经过半个时辰的的密谈,周大虎走了出来,暗叹一声道,“自己又多了一份危险。”随即招来田原和李雄低声嘱咐道,“我们的身份告诉了汜水知县刘邦道,虽然此人对朝廷忠心耿耿,但也不得不防,派人跟着他,如果此人想脱离我们逃跑,不用犹豫,直接斩杀。” 两人重重的点点头,“知道了,大哥(掌盘子)。” 周大虎接着说了一些家常话,便又返回了颖州城内。 来到张府,和张鹤鸣、张鹤腾二老说了一下情况,虽然两人有些不舍,但是心中却是明白,自己不死,颍州已是不能待了,流贼走后,朝廷必定会派人到颍州调查情况,并将结果上报朝廷,皆时自己的名声就臭了,不过这个名声早晚还能恢复,要不然打死他们也不会败坏自己名声. 看着眼前从小到大陪伴自己长大的院子和一座座房子,想到自己很快就要与这些熟悉的地方离开了,二老心中是满满的不舍,为了不让救自己一命的恩人周大虎为难,他决定要走了,到他乡去生活,也不知道还能回来不能回来。 “能带的东西都带上吧,把一些粮食给四坊邻居送一些,不能带的也送给他们吧。” 一旁的张鹤鸣的大儿子张大同和三弟张鹤龄却是满脸忧愁,不知内情的二人在这即将要抛家出走的档口,是实在忍不住了,张鹤龄首先开口了。 “大哥、二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等?我不相信大哥二哥投了流贼,但是现在又准备跟随流贼出走,还是全家都要一起舍家而去,大哥二哥到底投了没有流贼?” 张大同是张鹤鸣长子,最有发言权。张鹤鸣生有三子,长子张大同已经六十余岁、次子张大壮、三子张大庚,俱是四五十岁的人。但是兄弟三个,只有已经六十岁的长子张大同敢和父亲说话,在家中张鹤鸣的话是一言九鼎,几乎无人敢于置喙。 “爹,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说,只要你点一下头,儿子和两名弟弟定会遵照父亲大人的意思去办。” 张鹤鸣常年在外做官,对自己的儿子是各方面都有所亏欠,见自己的大儿子提问,也就没有喝斥,轻声细语对着三个儿子说道,“你爹身为朝廷重臣,深受皇恩,不会有你们想的事情发生,各自回家准备好,随我一起走。” 三人脸色变幻,挣扎了一下,还是低头道,“是,父亲大人。” 三个儿子躬身行礼后,缓缓退下去准备了。八十四岁的老父亲是兄弟三人眼中最敬佩的人,事关忠义,但父亲说了,那他们就无条件相信自己父亲。 房中只剩下三弟张鹤龄,张鹤鸣脸一沉,斥道,“既然知道是秘密,那还问什么?大哥我和你二哥是糊涂人吗?准备好跟着一起走。” 张鹤龄尴尬的看了一眼大哥和二哥,只好讪讪退下,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怨气,凭什么,不就是当过大官吗,考上了进士功名吗?说到这里,心中是十分难受,这是他心中一直的痛。都是同一个父亲和母亲,差距咋这么大呢?他心中实在想不通。但是大哥二哥他还是十分相信的,血浓于水,一家人,不信自己两位哥哥,还信谁? 张府所有人都开始行动了起来,任务是十分的繁重,不光是要把自己的重要东西都带走,还要把救下的上百人士绅府上的东西也都清理一遍,还要把一些下人遣散并补发一些钱粮报酬,幸亏的是最主要的钱粮早早都拉到了了城外,现在处理的只是一般物品。 张府这边忙上的时候,周大虎来到了关押守城士绅和有功名的之人的房间,这里有好几间房间,关押着不同的人,他来到了关押生员等人的地方,不为别的,是他突然想起历史上,就是这几天农民军就要攻下中都凤阳了,他需要一两个向导,熟悉这片地方的人。 他想到了这些有功名的生员,这些人都游学过,对周边是十分的熟悉,他记起了一个人,明史上的忠义传的一个人,名字叫刘廷传,故布政使九光从子,任侠好义,亦骂贼死。 现在只是不知是救下了还是死了,还有故布政使九光之子刘廷石,是颍州卫学生员,历史上也是守城中刀未绝,口授友人方略,令缮牍上当事,旋卒,不知因自己的到来,是否活着? 周大虎进入关押生员等人的房间,看了一眼屋中众人,大声道,“刘廷传出列。” 半天以后,才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了出来,面子上带着一丝愠怒,冷冷的盯着周大虎,好像随时就会扑过来一般。 “会骑马吗?”周大虎不在乎对方的脸色,肃声问道。 刘廷传他没有再次直接骂过去,完全是张鹤鸣、张鹤腾二老的相劝的功劳,听了二老的话,说是一年内就会自由,且不用投降对方,大家都是看在二老的暗示上,就是义军中有他认识的人,会择机策反这部流贼,才不再激烈反抗。这几天下来,衣被不缺,饭食也是能吃大半饱,也没有让他们做什么有损朝廷的事,大家的心是慢慢平息下来。 他想了想张鹤鸣二老的话,也许自己和这些流贼打交道,也许能劝说这些人弃暗投明。 想到这里,他平静地回答道,“会。” “刘廷石还活着吗?”周大虎问道。 半天没有回应,周大虎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了,正准备带着刘廷传出去的时候,最里面的地方有人轻轻的答声了,“还没死。” 周大虎眼中一凝,觉着不可思议,“竟然没死?”周大虎直接走了过去,穿过人群,来到跟前,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半个肩膀缠着白麻布,上面渗透出一丝血色,不过上面好像已经敷了金疮药,暂时没有生命。 周大虎没有说什么,只带了刘廷传出来。 刚才刘廷石的刀伤,突然让他想起了后世的云南白药,是止血消炎等的良药,这可是治刀枪伤圣品,在战场上可是能救不少生命,每一个老兵就是一份强劲的战斗力。而云南白药最主要的成分就是三七,而三七现在明末云南文山就有。 周大虎走着走着懊恼的一拍脑袋,暗暗懊恼自己怎么把这样重要的事给忘了。这件事刻不容缓,得马上办,不过现在自己人手太缺,且身在敌营,还要再等一些时间才能派人过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 兵临太和 边走边想,周大虎觉着自己从崇祯四年底来到明末,一直活在惶恐之中,一直在为保命而努力的活着,后来有了实力,自己又一直想办法壮大实力,忙得不可开交,将许多事情都忘了,比如这个三七刀伤治疗圣药,比如高浓度的酒精、比如行军干粮开发等,这次回去后,自己一定要把这些配齐全了。要知道这些也是战斗力。 一间僻静的房间里,屋中只有周大虎和刘廷传二人,周大虎首先开口道,“刘廷传,颍州县学生员,任侠好义,素有忠义。” “不敢当。”刘廷传平静地说道。 周大虎笑了一下,轻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流贼的一营头领,众人所知。” 周大虎摇摇头,“那不过是我的明面上的身份而已,并不是真的,我还有一重身份,河南彰德卫指挥使兼北路参将。” 刘廷传眼中一凝,首先感觉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随即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听错,不由得心中砰砰乱跳起来,张家二老的所有怪异举动也就有解释了,原来如此。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再次确认的问道,“你真是朝廷的官军?” 周大虎再次点点头,亮出了自己参将腰牌,这一下刘廷传真的是长出了一口气,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大人是朝廷兵马,为何不救一救颍州城和百姓?看着其被流贼被攻下?” 听到此话,周大虎也是脸色一沉,盯着刘廷传道,“你懂什么?本将打入农民军之中是自作主张,并没有告知朝廷,这是一件事关我部数百人性命的密事,怎会贸然出手?我手中几百人对流贼数千人,后面还有一二十万人,送死吗?” “我是河南北路参将,这里又不是我的汛地,此地有颍州卫防守,也不是小城,谁知尔等这么粗心大意,城墙之外几处阁楼距离这么近,竟然不事先拆除,就是来不及,一把火烧了也行,否则,怎会一天被破城?” “我冒着危险救下尔等,已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刚才之话乃是得寸进尺之道,徒惹人厌烦而已。” 周大虎的一番话说的刘廷传脸皮发红,也是见周大虎脸有愠怒,立即跪地一拜道,“小民情急,口不择言,说出一些混账话,还请将军见谅。将军的救命之恩,小民没齿难忘,愿终生跟随将军,以效犬马之劳,还请将军同意。” 说完,随即俯首朝周大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看着周大虎的表态。 “好、好,本将手下正缺有功名识字的人加入,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了,随我打遍天下无敌,诛暴伐杀,安宁天下。” 随即话锋一转,接着继续说道,“知道我之身份的,只有你和张鹤鸣、张鹤腾二老,此事事关上千人的死活,切记严守机密,无论父母妻小兄弟,皆不可说,知道吗?” “知道,将军放心,此屋所听之话,绝不泄露半句。” 周大虎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亲卫,随我左右而行。” “是。”刘廷传坚毅而又坚定地回答道。 收服了刘廷传,周大虎就静静的等着大家收拾所有的行装东西,准备随时出城。 临近半夜,周大虎带着所有收拾好的行装,装上了大车,赶往城外的自己的大营。虽然半夜天色乌黑一片,但农民军各部却是灯火通明,还在不断的转移着从城中抢掠的东西,场面是十分的繁忙。 坐在马车上的张鹤鸣、张鹤腾二老看着这种场面,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颍州城的繁华,再过十年元气都难以恢复。”说完,面色暗淡,精神也差了许多。只是看着马车上放着的那一个个祖先的牌位,“父亲张世良、爷爷张春生、曾祖父张聚、高祖张宁生、天祖张成生……”久久无语。 崇祯八年正月十五,一大早。城中农民军兵分两路,周大虎、混天王等一行人跟着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曹操罗汝才、过天星惠登相等人北上直逼太和县,一路由扫地王张一川、太平王等继续向东攻击前进。 周大虎还是只带了四百亲兵跟着高闯王,营中留了一百骑兵压阵。 路上,周大虎不解的向混天王问道,“张大哥,咱们怎么不攻打中都凤阳府,那里钱粮众多,如果能抢一把,那就太过瘾了。” 混天王嘿嘿一笑,道,“你小子,中都凤阳府那可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老家,那里防守严密,兵力众多,不是我等可以轻松攻下来的,强攻会损失严重,还不一定能攻下,这是中都,地位超然,我们义军一攻,就会立即引来四面八方的朝廷官军过来,到时候就麻烦了。在没有把握攻打下来的情况下,咱们还是少捅这个马蜂窝为好。 周大虎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心里却是知道凤阳在历史上被现在这些人攻破了,而且还是很容易,可惜,太具体的自己就不是太清楚了。不过他会拭目以待。 …… 太和县是颍州的下辖县。从颍州城北上距离约八十里。高迎祥亲率各部精兵约两万多人,一个时辰还是上午九时许就到了太和县城。 太和县城旧无城池,至正德十一年甲戌年(1517年)才开始由知县辽阳赵燮在察看城池后,曰:“城以为民、池以为城,贵高深也。今若此,没有变如前日,奚以固民?”便与全城士绅始建城池。 高迎祥看着太和县城,拨兵两千,开始分为五队,从上午九时至下午七时,五面攻打太和县城。本以为此等小县城,好攻,却想不到连攻了数次却不能攻下,高迎祥是脸色非常不好看。 而城中,太和县城知县吴世济站在城楼上是心惊肉跳,又一次攻城被打退了,自从听闻颍州城被流贼攻破,他是心胆俱惊,心中恐慌不已,虽然他早有准备人员物资等防城准备,但看着城外远处密密麻麻的流贼兵马,他还是头皮都有些发麻。不过他看着身边一脸镇静的武举余腾跃,对其城下掘坑、城上燃火的战法杀敌成绩很是敬佩。心中暗道不枉自己亲自上门请他出山一场。 第三百四十三章 劫掠旧县集 一名带兵攻城的头领黑着脸看着眼前的太和城,伤亡已经有数百人了,其中死亡的就有二百多人,本来是乘着大破颍州的气势和威慑很快就拿下太和这个小县城,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想到这里他就窝着一肚子气,他看了看身边的下属和军兵,脸色一沉,厉声大声喝道,“继续攻城,攻下之后,城内鸡犬不留,大家抢个够,放假三天。” 不过再次攻城的命令还没下达,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传来了最新的命令,“就地待命,暂停进攻。” 与此同时,高迎祥所在地方,几名首领大概商议了一下,便决定停下了进攻,不想在这个小城上损耗太多实力,很快就达成了“分兵劫掠附近乡镇的决定。” 包括周大虎在内的诸部纷纷派出了一部分骑兵,对太和城西北一带附近的旧县集、李兴集、倪邱集、光武庙、青泥浅、界沟集等处放火杀人,抢夺骡马,收卷资财。 而周大虎则是亲带兵马赶到了旧县集,紧跟在周大虎身旁的刘廷传脸色铁青,随着周大虎一路上策马前行赶路,一边小声对着周大虎道,“将军……” 不过话出还没有超过两字,就听到周大虎重重的咳嗽声,立即改正了自己的称呼道,“掌盘子,没想到咱们义军发展的这么厉害?竟有精兵骑卒两万多人?” 说完这话,刘廷传是心中大为震惊,过去他一直认为流贼不过是一群流民饥民,一定是破破烂烂的的一群乱民,战斗力根本没有多少,可是这次近处一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些流贼精兵甲胄齐全,刀快甲坚马壮,浑身的杀气,一看就是百战的老兵,比起颍州卫来比较,颍州卫不如也。 得到这个结论,刘廷传也是心中大吃一惊,如此下去,流贼岂不成了气候?随即他看向周大虎,心中不知对方是什么想法,他很想问一问,但不敢问。 周大虎看见了刘廷传的欲说又止的表情,一猜便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便道,“是老兵不错,于精锐还差些。” “差些什么?”刘廷传好奇的问道。 “纪律性。”周大虎默默地望着前方继续说道,“打顺风战和一般的硬仗还可以,真是遇到了更强更凶残的对手,比如辽东的建虏,以硬碰硬,比的就是意志和承受死亡的耐力,这些人还不行。” 一边的胡铁塔也是点点头,道,“听说这中间有不少逃卒,不少人还是在上京勤王准备与建虏交手的上京路上哗变溃散的,其中也有害怕与建虏交战的因素存在,孬种。” 周大虎摇摇头,纠正说道,“百姓参军当兵都是为了挣得一份钱粮养家糊口,为国征战还要家人跟着饿肚子,朝廷有错,也不能怪这些逃兵。事出有因,只是自己的选择的路自己概括承受而已。” 胡铁塔和刘廷传也是若有所思,只是没想到周大虎并没有向着朝廷说话。 几人骑马双腿马腹一夹,飞驰而去。 旧县集,太和县西北八里,旧县集“为太和第一镇市”。因宋为泰和县治,故名,元至元二年(1265),省泰和入颍州。大德八年(1304),复置县,县治迁于今地,属颍州,后属汝宁府。 明洪武三年(1370),改“泰”为“太”,属凤阳府颍州。 是当地百姓进行生活与农产品交易的集镇,比较繁华昌盛。 而此时,数部农民军蜂拥而至,攻破寨堡,开始砸门打户,纷纷开始抢掠,首要的目标就是夺取骡马,其次就是钱粮,顿时鸡飞狗跳,浓烟滚滚,哭声喊声一片,一片狼藉。 刘廷传实在看不下去了,转头看着周大虎,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周大虎默默看着这一切,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出手的打算。一边的刘廷传顿时急了,正要说话,一边的胡铁塔一边指挥着兵马抢夺骡马和粮食,一边对着刘廷传低声说到,“刘兄弟,不要看了,你要学会司空见惯,这只是抢一些骡马钱货而已,你还没见过建虏是怎样抢掠的,那是杀人如麻,惨不忍睹。” “现在这种情况,周头领也救不了,掌家的已经被各部义军首领警告过了,各部只管自家兵马,不得插手别家事物,不是不救,而是不能救。先前包括你们等已经救了数批百姓,再出手,就暴露了,或者要和别的农民军起摩擦,在这支队伍中惹了众怒就无法存身了。” 刘廷传知道自己有些想法不切实际,这样的想法反而会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和这支队伍,于是向周大虎和胡铁塔等人重重抱拳一礼,开始做好自己的角色不再多想,脸上的表情也缓和起来。 这时听见一阵嘈杂声,一眼看去,只见几名农民军押着一名书生,推推搡搡,向这边走了过来。 刘廷传一看,随即脸色一变,他认出了那名书生是谁,只好再次向周大虎请求道,“还望东主救下此人,此人是我认识的一名朋友,乃是一名生员,名叫秦培笃,性列忠义。” 只是救下一个人,这个倒不是难,周大虎点点头,不过他还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他轻拍坐骑,缓缓向其走去。 书生正在那里破口大骂,几位兵丁正要动手,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几个兵丁一看,过来的是一位头领的人物,不敢放恣,疾步来到周大虎等人跟前,谄笑着说道,“回头领,我等知道此人是一名书生秀才,想让其给我们义军写一份告示,上面写着闯天王和兴武元年,以彰显我们义军威名。” “可是此人却是不肯,还大骂我们义军,所以小的想教训你一下此人,宰了他。” 正在这时,被押着的书生秦培笃,听见流贼所说的话,顿时怒不可竭,顿时喝骂道,“狗贼,我太和县县中兵精粮足心齐,行擒尔辈草寇,寸磔喂狗。” “住嘴。”周大虎使了一个眼色,胡铁塔翻身下马过去,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对方的脸可见的肿了起来,接着又是一巴掌,直接扇晕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中都凤阳 “那他带回去,慢慢收拾折磨他,如果愿意为我们效力,那就饶他一命。”周大虎冷声说道。 一旁的刘廷传是心中大喜,飞身下马,急速奔到秦培笃身边,将其扶到了自己的身边,并迅速的返回了队伍之中。 渐醒的秦培笃正于张口大骂,突然发觉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却是认识的颍州生员刘廷传,不由得一愣,有些目瞪口呆,呆在了那里。由于知道朋友底细和品行,知道事情有疑,便不再挣扎老实的呆着。 “走,去下一个地方,要快要狠,不能便宜了别人。” 周大虎厉声命令道。 这确是他的心中话,百姓被农民军抢了,还不如被自己抢了,自己得到这些物资还会是用到保家卫国上,而农民军得到也是流窜作乱而已。 周大虎一挥手,一抖马缰绳,双腿一挟马腹,带着数百骑策马飞奔下一站李兴集、倪邱集、光武庙、青泥浅、界沟集等处…… …… 与此同时,太和县城池之处,农民军众人心中不平,相商后决定再攻一次。 一千余人分成五队,又一次分攻太和县五门,还有一支暗兵偷偷的摸向县城的水道,趁着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来到了水道前,领头的农民军头领心中大喜,“没人防备,大家快点进……” 刚入里面没多久,“轰……”的一声,火光大亮,无数火把扔进了干沽的水道,紧接着就是一阵箭雨,十几声惨叫过后,留下了一二十具尸体,仓惶退了出来。 而城墙之上,战斗激烈的进行着,知县吴世济大声的吆喝着,“流寇就要退了,大家再坚持一下,杀退他们,我们就保住了家园……” 而一边的武举余腾跃手持腰刀盾牌,对着刚爬上城墙奋力的砍杀着,接连砍翻数人,城上乡勇士气大盛,嚎叫着又一次打退了攻城的农民军。 农民军众首领盯着眼前的这座小城,皆是脸色铁青,阴沉的能滴出水,可是大家都心中明白,损耗在这里实在是不值,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一时大家进退有些犹豫,只好看向闯王高迎祥,由他决断进退。 高闯王看着大家望向自己的目光,转过头去,望着太和县城久久沉默不语。 …… 凤阳,又称中都,明太祖朱元璋龙诞之地。 这里有朱元璋父母的陵墓即皇陵,有其少年时代当过和尚的龙兴寺, 明洪武六年(1373年)在帝乡置中立府,七年(1374年)将府治迁往凤凰山之阳,明太祖朱元璋赐府名“凤阳”,又析临淮县4乡地置凤阳县,府县同治。 凤阳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故乡,明朝的中都皇陵所在地。明朝在这里设有留守司,辖八卫一千户所,又有班军、高墙军、操军和护陵新军六千多人,设巡抚一名,凤阳巡抚督漕驻淮安,兼护泗陵(皇祖陵)、守陵守备太监一名,驻凤阳,负责护卫皇陵凤阳,戒备森严。 下辖颍州、亳州、宿州、泗州、寿州五州十三县,与明南都南京、明北都北京,并称三都,是明朝三大政治中心之一。 凤阳无城,设中都留守司,隶属中军都督府,中都留守司下辖凤阳右卫、凤阳中卫、皇陵卫、凤阳卫、留守左卫、留守中卫、长淮卫、怀远卫和洪塘千户所。 其中直接保卫凤阳城安全的四卫所官军承平日久,侵牟雇募兵丁几乎散之无人,如同一座不设防的城镇。且崇祯七年(1634),凤阳守军曾发生兵变,皇陵卫指挥侯定国被乱兵杀死。军心士气战斗力皆是荒废殆尽,官骄兵惰。 农民军兵围霍丘,凤阳守备太监杨泽不以为意,兵围寿州后,才急令留守朱国相、指挥袁瑞征准备迎敌,知府颜容喧整理乡兵防守。 守备太监杨泽平日贪虐,不得人心,凤阳临近正月十五,突然下达警戒净街命令,平日饱受欺压的商户和部分以摊为生的百姓集结数百人投诉于巡按衙门要个说法以便获得补偿,巡按吴振缨闭门不受,商民数百人围堵其门不散,围堵三日多天后,恰逢守备太监杨泽派人来见巡按吴振缨,被人发现。 正在围堵的商民,其中有一人看见并认识杨泽派来的小太监,随即起身往一个方向一指,大声道,“此人是杨泽之人亲信,来此交通巡按大人,想拿我们。” 众商民一听此话,顿时在人群中炸开,群情汹汹,不知哪里一人喊道,“打死他。”众人一拥而上,拳头脚齐上群殴之。并抓着此人连推带拥来到太监署鼓噪叫嚣,声势浩大,而官府则是早就和太监署不和,放置不管,看太监的笑话。 而太监署中,杨泽阴沉着脸,听着外面的商民的一阵一阵叫嚣鼓噪声,在厅中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一脸忧愁,身边一位小太监建言道,“公公,不如通知派兵镇压吧。” 杨泽虽然心中十分愠怒外面的商民,但也不是蠢人,知道事情的轻重,如果现在镇压这些商民,恐怕会引起更多的人加入这些商民之中,事情会变得更糟。 “派人通知颜知府和吴巡按到府有事相商。”杨泽道。 “是。”小太监立即动身,从后门悄悄而去。 半个时辰后,小太监铁青着脸回来了,杨泽一看就知道事情不顺,他长吁了一口气道,“实话实说。” “回公公,巡按吴振缨在府中闭门不见。” “颜知府说要整兵备战,没有时间。” 杨泽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忍着心中的怒气,平复心情以后,说道,“注意着外面,勿要轻动。以防流贼为第一要务。” 流贼肆虐,已经到达凤阳周边,这里是皇陵所在,护住凤阳这才是他的事关生死之事。其他的都得给这一目标让路。这些人现在不给他面子如此闹事,秋后的事秋后算。 突然,外面群情激奋,有人点起火把扔了进来,随即太监署冒出阵阵浓烟,火势越来越大,太监署的兵丁等人和部分百姓纷纷去救火,但大多数人都吓跑了。 凤阳城外,一处村庄之处,跑出来几十人,此时大家脸色铁青,表情凝重,突然有一人带着颤音哭丧着道,“完了,完了,事情闹大了,我们不小心烧了太监署,这些死太监最是记仇,定不会放过我等,或许会借此置我们于死地。”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定策:突袭凤阳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如丧栲枇,神情沮丧没落,一时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时,人群中一名叫王二的摊贩脸色狰狞,犹豫着说道,“我等落在死太监手里定是自身难活,恐怕家人也会难以保全而牵连受罪,不如一搏,反而能活命。” 一位高大的摊贩眼中一亮,急声追问道,“如何一搏?” 众人也是连连发问道,“快说,如何一搏而能让大家活命?” 看着大家急切的神情,王二的信心有了极大的提升,心中对自己想法也是有了肯定,信心大增,见大家追问,环视了一眼大家后,便沉声道,“诸位,与其坐地等死,不如奋起一搏。” 接着他加重语气道,“听闻数百里之外颍州已被流贼攻破,正在那里修整,我等不如前去引路,引兵到风阳,铲除这些贪官污吏和欺压我等的死太监,如此,大家也可保命。” “如何?” 王二说完,看向大家,心中有些忐忑的等着大家的评议。 首先是一位微胖的商户大惊出声道,“什么?引流贼过来?流贼残暴,杀人如麻,劫掠成性,来了凤阳,岂不是引狼入室?” 众人听着二人说的话,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粗壮的喘气声在大家耳边响起,多数人都是在仔细考虑着有关的得失,想着过往流贼听闻的事迹。几十人站在那里,脸色神情变幻不定,一时间无人出声讲话。 但沉闷的气氛很快就打破了,一名摊贩出声道,“反正活不下去了,求救流贼总比落入死太监手中强,我等不小心烧了太监署,只有走这条路了,此策,我赞成!” “我赞成!” “我赞成!” “我赞成!” “我也赞成!” “……” 陆续有人表态,支持王二的讲话,对官府和太监署的害怕超过了对流贼的害怕,大多数人选择了引流贼前来的想法。只是有几家身家不错的商户不愿意,但是由于人少,也不敢直接反对,只是拐弯抹角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有了此事,你以为你的店铺还是你的?别说店铺这点东西,现在大家是家破人亡的事,懂不懂?”一人高声说道。 “不错,兄弟,你的店铺肯定保不住了,不但保不住,还会家破人亡,死太监的狠辣是众所周知的,不要存任何妄想,有一丝的侥幸。” 有店铺的商户,听着这些话看着大家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凶残和不耐,就是一个激灵,大声道,“大家说的对,死太监又贪又嗜杀,再多的财产送给他也保不住性命,我同意王二的提议。” 其他十几个商户看见此情况也是心中一凛,纷纷表态同意。 事情一定下来,大家说去就去,相互监视着身边人不准单独行动离开,以免有人报官,害了自家的亲人。很快就行动了起来,集合了大家手中的散钱,到附近或买或租十几匹骡马,由会骑马的人直奔颍州,领贼趋凤阳。 …… 太和县城。 崇祯八年正月十五黑夜,月光明亮,火把成千上万,繁星点点。 高迎祥现在正在考虑自己的所去所从,他已经看出来了,大家都不愿意在这个小城上浪费太多的兵力,现在大家的首要任务是得到大量的骡马钱粮补充,避过这次朝廷的凌厉围剿,生存下来。而不是意气之争,把宝贵的兵马折在眼前的一座县城之上。 可是不拿下眼前小城,却是严重打击了攻破颍州而上升的军心士气,他正在犹豫之间,一名探马飞奔而来,来到高迎祥跟前直接翻身下马跪地道,“报闯王,警戒的哨马抓获十几人,自称凤阳百姓,前来请求我等义军攻打凤阳,并愿意接应引路。” “哦。”高迎祥眼中光芒一闪,感觉这是一个天大机会,凤阳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攻打的地方,那里可是兵力雄厚,防守严密,如今有凤阳百姓前来提供消息接引自己大军,定是内部出问题了,这是一个机会,凤阳城中财货可不是颍州能比的,影响更是辐射全国。 想到这里,高迎祥立即道,“将这些义民好生对待,请到这里来。” “是,闯王。” 探马大声回道,抱拳一礼,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传达闯王的命令。 不到一刻钟,几十匹战马保护着十几匹驽马骑乘之人而来。 近到跟前十几丈时,骑乘停下都是翻身下马,凤阳过来的百姓被高迎祥的亲卫仔细搜身后,才放其过去。 来到高迎祥跟前,他们事先都已经知道了是闯王要见他们,知道这是流贼的大头目,立即跪地道,“凤阳商民王二等人拜见义军高闯王。” 高迎祥借着火把的光亮看了看眼前等人,点头道,“我等义军和穷苦百姓等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先说一说凤阳的情况吧,你等缘何跋涉数百里迎我等义军前去凤阳?” 高迎祥现在急着知道凤阳的情况,他带兵多年,知道军情紧急,兵贵神速,耽误不的一点时间。 十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凤阳的情况和防守兵力说得一清二楚。 高迎祥听完哈哈大笑道,“正是天助我也!” 随即脸色一正,接着说道,“朝廷吏治腐败竟然如斯,官吏殆政如此,可见朝廷真是烂到根子上了。” 接着对着眼前的十几人说道,“你等暂时下去休息,事情我们要商量一下,如事成,义军定会重重有赏你们。” 等十几人告退休息后,高迎祥对着身边的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惠登相的人问道,“诸位,怎么看?” 张献忠眯着眼首先说道,“官军不会拿中都凤阳做诱饵,此事肯定是真的,是一个机会,完全可行,不过得兵贵神速,突袭凤阳才行。” 高迎祥看向其他人等,众人皆是点头道。 “可行。” “可行。” “可行。” “……” 见众人异口同声同意攻打凤阳,高迎祥也是一个果断之人,随即停止攻打太和县城,遣大批传令兵传令收拢周边部队,稍作休息,准备一人双马,趁机突袭凤阳。同时通知离凤阳比自己近的扫地王和太平王一部,作为先锋趁机突袭凤阳。 第三百四十六章 官场之道--大明会亡? 正在抢夺骡马的周大虎等人很快就接到了回归命令,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心中结合时间一想就知道可能是农民军要攻打凤阳了。 抢掠已经完成了,大家正在小憩,得到军令,大家立即率部风驰电掣回转太和县城之处,抢掠之地离县城只有十余里,路程都极近,一刻钟后大家就回到了闯王跟前。 高迎祥道,“一人双马,各营能派多少算多少,休息半个时辰后,骑兵立即出发,天明之前赶到凤阳。” “步卒殿后行军,分出一部分保护各营生活营以及老营,让他们跟在步卒后面,各营也要加速行军,等待大军攻破凤阳,搬空凤阳。” 命令下达,周大虎退后返回自己大营,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外边已经戒严,通往凤阳的道路已经派兵隔断,禁止有人向凤阳方向通风报信,这不是怀疑谁,而是军中的例行反应,惯常做法。 周大虎的大营之中,中军帐外戒备森严,屋中坐着几人,有张鹤鸣、张鹤腾二老,以及汜水知县刘邦道、刘廷传,还有胡铁塔和王来贺、田原、李雄等心腹。张鹤鸣等他们四人都是知道周大虎身份的人。 几人相看一眼,张鹤鸣问道,“周将军,是不是有大事了?流贼可是怀疑你了?” 问完这话,四人脸色凝重,心中有些紧张不安。 周大虎看见了四人的脸色,也感觉到了他们的不安,便摇摇头道,“各位不必紧张,身份没有暴露,而是有别的事情告诉大家。” 周大虎一说,四人便知事情不小,不由沉声问道,“周将军,不知是何事,如此紧要,需要将军召集大家一起?” 周大虎低声将流贼即将突袭凤阳的事,和凤阳内部混乱,商民烧太监署并前来引兵攻打凤阳的事给四人说了。 “什么?” “这些混账商民真是该死。” “内阉干的好事?” “凤阳官员混账。” 几人皆是一惊,随即怒不可竭,厉声呵斥引流贼攻打凤阳的商民和凤阳无能的官员和守陵太监。 刘廷传现在对朝廷官员是感到十分失望,尤其是看到流贼已经壮大到这种地步,更是坚定了他追随周大虎的意愿,再也无意科举。 随即他道,“东主,可是流贼要你参与攻打凤阳?” 几人一听刘廷传之话,想到了周大虎说此话的意思,也是看向周大虎。 周大虎轻点头,“不错,高迎祥已下令各部一人双马,半个时辰后出发,突袭凤阳,我亦会参加,由于战马稀缺,我只会带二百亲兵一人双马参与。” 张鹤鸣人老却经验老道,朝堂上为官多年,现在他兄弟三人已经和周大虎牵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他一听就心中感觉此事大大不妥,赶紧道,“周将军不能去。” 周大虎知道对方的意思,但还是以迷茫的表情看向对方。 “是这样,凤阳是中都皇陵所在,太祖龙诞之地,地位敏感八方众矢之地,凤阳城被破,亦会天下震动,周将军身为朝廷官将,参与其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人发现,于朝堂之上不断攻讦将军,亦会是一大短板污点。” “到时候不管将军有多少功劳,甚至天大的功劳,犹如唐之大将郭子仪和李光弼救国家于危难之中,也会被弹劾攻讦,而难有善终。” “到时候,天下太平,谁会体谅将军一片赤诚之心,谁又会体谅将军现在的生死凶危?拳拳之心?” 张鹤鸣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错,朝堂之上官员为了名望,一点也不顾及道理国家之事,只为了搏击风力之名,升迁上位,而不择手段。”张鹤腾接着说道。 刘邦道也道,“朝廷之上之斗争,不弱于还甚至强于战场之杀戮,战场之上不过战死,而朝堂之上却是能使官员将领家破人亡,灭门灭族。周将军三思。” 刘廷传也是拱手道,“东主,欲做大事,必先自保,东主日后路长,前途无限,将来必是扶大厦于将倾之人,不可冒此险。” 周大虎听着几人的话,知道所说之话皆是良劝之言,只是他们不知道,大明会亡,而自己知道。但这话又不能说出来,无法打消这些为自己着想的人。该怎么劝呢? 周大虎沉吟片刻,说道,“几位如今已和本将连在一起。我就说一些心里话了。” 张鹤鸣二老和汜水知县刘邦道以及刘廷传四人,皆是双眼圆睁,聚精会神的看着周大虎,他们知道眼前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要说心中之话了,这可是了解眼前之人心中所想和志向的难得机会。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诸位都是心系天下之人,熟读史书,可知唐末黄巢之乱?如今大明民变与其何其相像?” “同样的天灾人祸,同样的采用流动作战的方式,避实攻虚,转战近半唐朝江山,导致唐末国力大衰。” “而今更是比唐末形势还要恶劣,内有流贼不断流窜四方,攻城略地糜烂四方,所过之处皆是田荒万顷,人口凋零,人烟稀少,坟茔满地磷火四射。” “而同时外有辽东建虏,不时叩关入明,所向势不可挡,暴虐杀戮血流成河,抢掠财货,掠我百姓为奴为马为牛,到了关外,十死九生其惨不忍睹。” “而在云贵川,动乱不断,先有奢安之乱,又有崇祯四年沙普之乱,至今未有彻底平息,此乱席卷西南大部,肆虐数省,元气大伤,国力又大损也,此事张老当过贵州巡抚对西南最为清楚。” “去年我在山西作战之时,听闻一名大同监生张文衡只身徒步从大同跑到宣府,投靠后金,表示愿献策相助。” “其理由就是他看到:大明文武官员,卖官鬻爵,专意罔上,严刑厚敛,民不堪命,贼半天下,兵亦半天下,大明改朝换代已不可避免。” “如此形势,我何惜忧虑今后之事?如今走一步得一步,不惜代价积攒力量,而光靠朝廷那些钱粮又能练几个兵?” “不听流贼军令就会有莫大危险,此事已经不得不做。” 而四人现在满脑子是震惊,尤其是改朝换代之说听到几人耳中,心中已是波涛汹涌,思想的禁锢一下被打开了,几人心中此时都是浮现一个念头“大明会亡?” 屋中一片寂静,稍息片刻,已有亲兵禀告周大虎,马匹已经调配对了,时间也快到了,周大虎起身向四人告辞,并嘱咐他们协管大营,确保那些士绅守规矩而不逃跑。 “刘廷传,随我一起。”周大虎道。说完快步走出大营而去。 刘廷传快速起身,向还在吃惊的帐中三人拱手一礼,便快速跟上了周大虎的步伐。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三百义军混入凤阳 太和县城十里之外,火把通明,战马嘶鸣,包括周大虎和凤阳过来的王二等都骑马立于其中,黑暗中,人影重重,战马绰绰。 空阔的前方高迎祥一身铁甲,身边亲卫的火把把他照的十分明亮。只见他起身立于马上,“锵”的一声抽出了身上马刀,朝天一指,大声道,“官府不仁,豪强士绅残暴,我等小民不能存活,不得不揭竿而起,如今更是调兵遣马,意欲围剿灭杀我们,逼得我们走投无路。” “官府不仁,我等义军秉天承运,自有百姓前来相助,现有凤阳民众素闻我等义军替天行道,特来引兵带路义军攻伐中都凤阳,此乃天意,天助我等义军。” “此战必成,次战必胜!” 话音刚落,数千之人齐声大呼,“必胜、必胜、必胜……” 喊声震天,声音席卷数里。 高迎祥看着眼前众兵士气高涨,军心可用,回刀骑在马上,大声喝道,“出发!” 马蹄哒哒,其声震天,数千精锐骑兵,上万战马齐奔而出,朝着东南方向凤阳疾速飞奔而去。 …… 于此同时,离凤阳只有二三百里的另一路人马,扫地王张一川和太平王以及一些小营突然接到了颍州派来的传令兵和几位凤阳商民。 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扫地王和太平王二人是大喜,机不可失,机不再来,几人略一商量,便做出了决定。 “目标凤阳,急速前进!” 扫地王张一川和太平王在马上大声下达命令道。 黑暗中,一条火把长龙不断延向东南的凤阳方向。 …… 凤阳,正月十六凌晨,大雾弥漫,十丈不能见人。 守城的官军百无一聊,懒洋洋的打着哈气,缩头缩脑的蜷着身子,不时的看向大雾弥漫的前方。 由于凤阳没有城池,官府只是在最外面圈了一层土围子,在九个不同的方向设了数处城门卡哨,作为检查甄别之用。 凤阳无城只是说最外面没有外城城墙,洪武年间,在总工程即将结束时,由于劳役繁重,人员伤亡,造成工匠们的反抗,迫于无奈,朱元璋于1375年以劳费为由中止筑造中都城。建成大半的外城城墙也于后来拆了。 全城方形建设三重城廊,筑有外、中、内城,中心皇城又称紫禁城,周长3.7公里,拥有高大的城墙,里面诸殿是关押着一些犯朝廷律令的皇族宗亲之人。 二道内城周长7.74公里,也建有城墙,南为承天门,北为北安门,西为西安门,东为东安门。 而此时,外城原长春门一人多高的土围子前方,从迷雾中走出一群人约有二三十人,身穿僧衣,手提钵盂,脖子上挂着念珠,皆是二三十岁的僧人,口念佛号,迤逦而来。 “站住!干什么的?” 守兵拔出腰刀,大声喝道。 “阿弥陀佛!我等是远方的僧人,特意与元宵节前来龙兴寺上香祈福,祝我大明万世永昌,祝我皇圣寿无疆,贺上台之新祉。” “可有度牒?” 大明有规定,凡是僧道,皆有朝廷颁发的度牒,此牒为身份凭证,可免徭役,后代因之,由礼部祠祭清吏司所颁。度牒,又称“祠部牒”,是朝廷发给合法出家者的证明书,没有此度牒,将被视为非法僧道,而抓捕入狱杖八十流放充军。 “有。” 领头的僧人拿出一份度牒,度牒为整张皮纸,木刻印刷。皮纸纵117厘米,横120厘米,纸质柔韧,白色微泛黄,其上还印着礼部官员的各级官员,姓名、家庭地址、礼部颁布的序号、以及没有度牒所担的罪责等,非常的详细。 守卫大概看了一下,由于他不识字,只是尴尬的翻了两下,便放行了。而后面的人,也只是粗粗看了几眼边都放了进去。 与此同时,西南的朝阳门、西部中间的独山门,还有几个方向的城门,不断地从弥漫的大雾走出一伙或者一群不同的身份的道士、乞丐、百姓、上香的人、走亲访友着、商贾、车夫等。如果有人能够仔细一看,皆是年轻青壮之人,足有三百多人。 凤阳城内城一处偏僻胡同的院子里,院子里已经被混入城中的农民军控制,大家已经分组分散各处,在这里现在是各组几名头领在这里碰头,方便后来协同作战。 几名头领身体强壮,各自坐好后,一名岁数较大的头领问道,“人员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大家都隐蔽好了,只要大军一到,我们就能行动起来。”一名头领说道。 身边几人都是点点头。表示都没有问题。几人又完善了一下细节以及突发情况的处置,便各自回去等大军消息准备行动。 凤阳城外三十里之处隐秘的山谷,两万多人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些时间,虽然人数不少,但这里面有不少的随军流民,精锐兵丁只有不到一万人,而骑兵则只有三四千,这也是扫地王和太平王二人迟迟下不了立即攻打凤阳决心的原因。 “不能等了,这样下去时间越长,突然性就越来越小,万一惊动官兵就是一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扫地王张一川道。 太平王牙一咬,狠声道,“如此,那就干吧!” “杀……” 二人带头领着三四千马兵冲出山谷,向凤阳方向冲去。 …… 与此同时,数千的精锐骑兵在黑夜中一路飞奔,不时地有人在路上鼓着劲,“大家再坚持一下,攻下了凤阳,有吃有喝有女人,大家休息放假三天。” 这是最原始的鼓劲,也是最有效的鼓劲。众人听了都是热血沸腾,精神大震,速度又是加快了一些。 天色将明,雾气弥漫,马速不得不放慢。 高迎祥问前来接引自己攻打凤阳的王二道,“离凤阳还有多远?” 望尔望了望四周,但大雾弥漫,他只好告假一声,到四处转了一遭,回来禀告道,“天王,这里距凤阳只有五十里路程了,快马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高迎祥听完轻吐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还不晚。 “换马,加速前进,半个时辰抵达凤阳,”说完他一拉马缰,双脚退出马蹬,手按马鞍借力一跃,扣住另一马鞍轻轻一落,便换了战马。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杀入凤阳 凤阳外城,守着哨卡土围子城门的守军打着哈气,伸着懒腰,等着别的守兵赶快前来轮班。 突然大地震动,轰隆轰隆之声由远抵近,声音越来越大,一名守兵大叫道,“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 而一边,一名老兵喝斥道,“都给我住嘴,静一静。”随即他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不一会,他便脸色一变,这是战马上千匹齐奔才能发出的动静,官兵可不敢在中都附近策马飞奔。 想到这里,他心中惊悸,立即大叫道,“快跑,流贼马兵突袭过来了。”随即,他扔下手中长矛,转身向城中飞奔,边跑边喊,“流贼杀过来了,流贼杀过来了……” 城门的其他守哨士兵则是双腿发软,迈不动步子,护身颤抖,脑袋嗡嗡作响,纷纷呆立于那里,不知所措。 “蹄哒哒……蹄哒哒……” 马蹄声夹杂着轰轰隆隆的声响,越来越近,守哨士兵已经能从薄雾中看见马头了,守哨兵丁张着大嘴却是想喊也喊不出来,马兵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只见寒光一闪,数颗头颅带着一片血水冲天而起,骨碌碌滚到在了一边的排水渠中。 马兵根本不停歇,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冲入了内城。 “杀……” 暴喝声四起,凡是穿兵服的都是一刀砍死,或者一枪扎死、一鞭砸死,躲不开的平民百姓直接被马匹踩死,或者撞死。 平常繁华的街道,顿时鸡飞狗跳一片狼藉,哭声喊声惨叫声响彻一片,到处都是喊杀声和兵器的碰撞声,血流满地,血色弥漫。 中都留守署正朱国相阴沉着脸,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大感意外,不由心中惊悸焦急万分,急忙召见指挥袁瑞征、吕承荫、郭希圣、张鹏翼、周时望、李郁、岳光祚道,“诸位兄弟,事发突然,出乎意外,我等备战仓惶不及,事到如今,派遣信兵求援吧,流贼突至,我等责无旁贷,杀敌报国吧。” “责无旁贷,职责所在,杀敌报国。”指挥袁瑞征起身抽出腰刀坚声道。随即,大喝一声,“杀……”,提刀而出。 其他几位也是大喊道,“杀敌报国……”随即提刀紧跟而出,聚集兵马出战。 与此同时,凤阳城内到处燃起大火,一些地方衙门也被有人攻击。一时间人心动荡,警兆四起。 而在内城中的一处街道,留守朱国相指挥着官兵正在努力死死抵挡着农民军的不断攻击,街道上已是血流成河,尸体成堆,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朱国相满脸鲜血,奋力用腰刀砍死了两名流贼,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望着四方帽出的滚滚浓烟,再看看已经倒在血泊里的战友指挥袁瑞征、吕承荫等人,凄惨的一笑,奋力振臂一呼。 “杀!” 带着仅剩的几名亲兵冲向前方的流贼人群之中,但很快就淹没在茫茫的流贼人群之中。 “杀!” 扫地王张一川红着眼睛高声咆哮着,挥着手中的钢刀指挥着下面的兵丁奋力冲杀着。而各处街道,上万的士兵已是厮杀的双眼通红,已经没有了惧怕和胆怯,只是靠着本能不断地挥刀、出矛、挡盾,直到一方彻底倒下。 而在此时,高迎祥带着数千一人双马甚至三马,已经看见了凤阳城上面的滚滚浓烟,顿时众人精神大震,纷纷拍马加速。 “轰隆隆……轰隆隆……” “蹄哒哒……蹄哒哒……” 声响震天,如果站在长春门看,就见已经散去的雾气远处,一条黑线由远抵近,由细到粗,有小到大,转瞬之间,大队骑兵已经在一声声嚎叫声中跨过了长春门,飞驰进入到了凤阳城中。 周大虎骑着马冲进了凤阳城中,带着一丝兴奋,又带着一丝凝重忧心。兴奋的是他见证了历史,来到了凤阳,凝重忧心的是明军卫所确实是腐烂了,官员殆政懒政如此,大明还能挽救回来吗? “驾~~” 周大虎奋力策马,一手提着一杆长枪,直冲内城深处,自己这次的任务不是救人,也不会再为此维持什么纪律,而是要多抢掠战马、钱粮、以及有手艺的匠人、郎中等,这些东西与其让流贼拿走,还不如拿在自己手中练兵强军,今后诛乱伐暴,安定天下而用。 “噗嗤~~” 周大虎一枪刺进了一名官军的身体中,又快速刺死了另一名反扑的官军,大喊道,“冲,往里面冲~~” “杀~” 周大虎所带的兵丁都是见过血的精锐,二百人都是双甲或者三层甲,装备将精良,也知道自家大人的目的,在刘廷传的引导下,直扑有关仓库和军营之地。 这股力量像一支箭头一般,快速推进,很快就追上了最前方的扫地王和天平王的部队,有了这一股新生的力量加入,官兵的抵抗迅速瓦解,士兵开始四散溃逃。 随着高迎祥大部的到来,并加入战局,守城的官兵随即土崩瓦解,四散而逃,农民军则趁机四散搜捕,并趁此机会开始大肆抢掠,发泄着这些天被官府围剿追赶于生死边缘的恐惧,以及对官府的恨意。顿时,凤阳城一片腥风血雨,陷入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 进入凤阳城中,高迎祥冷漠的看着四处抢掠的农民军,对此熟视无睹。自己是贼寇,是大逆不道的反贼,自己手下的兵丁数年来死的死,亡的亡,他自己已经记不清换了多少茬士兵,这些士兵提着脑袋跟着自己干,吃不饱、穿不暖,更有无数的年轻人都还没有娶妻,甚至没有拉过女人的手,就这样战死了,如今攻下了凤阳,自己的军兵抢些财货,睡几个女人,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走~~” 高迎祥在大批亲兵的护卫下,向凤阳内城深处驰去,他要看一看这里的皇城,见一见这里的大世面。 而此刻,周大会已经来到了一处兵器仓库,守仓库的官兵已经全跑了,别的农民军现在正在全城抢掠,兴高采烈,现在还顾不上这里。 周大虎手一挥,身后的一队亲兵冲了上去,暴力的砸开大门,静候周大虎过来。 进入仓库之中,迎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摆着各式兵器的木架子,这些兵器足有上万件,个个精良锐利,都是好兵器。 周大虎随手拿起身边的一把腰刀,拔出寒光一闪,身上一股寒气由然而生,这是一把好刀。 周大虎两世为人,曾经看过一些小说和文章,说明末兵器制造粗滥,质量不好等等。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但比例不高,主要是明末制度很是完善,而不少官员为了升迁或进入皇帝视野,往往就会搏击风力,热衷于朝堂揭发和攻击,因此在兵器上做手脚之事,很少人会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第三百四十九章 兵器仓库 兵器不好的只是少数,原因是明朝有固定的打造兵器的周期,明廷中枢京师如兵仗局、军器局,打造兵器盔甲一般是三年一打造,且数量并不多,而各地也是差不多。日久累积下来都存在仓库里,加上保管得不好,就会质量变得较差。 也就是说,明军用的大多数兵器都是和平时期累积下来的旧兵器,年久失修,保管不当,才会出现粗滥的情况,而新打造的兵器就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周大虎转了一圈,发现里面有近三分之一是新打造的,皆是上乘的兵器盔甲,心中是乐开了花,还见到了弓弩箭矢各种盾牌,一些三眼铳、鸟铳、和大量的铁甲、镶铁棉甲、布面甲、皮甲等,甚至还有虎蹲炮和弗朗机炮。 “除了需要的刀枪等兵器,尤其是马刀马枪,其他的刀枪不要,把弓箭军弩盔甲各种盾牌都拿走,火器捡好的拿走,留一半,重兵器铁鞭等也是拿三分之一,虎蹲炮和弗朗机炮都搬走,速度快点。” 说完此话,他又问刘廷传道,“你在凤阳可有亲朋好友之处?我想将这些搬走的兵器盔甲都秘密储存于那里。” 刘廷传有些不解,问道,“东主,这是何意?” 周大虎神色严肃解释道,“这些兵器盔甲火炮都是流贼各部相争的东西,其中也是按实力分配的结果,我们实力太弱,趁着现在没人,多拿一些好的东西,现在存起来,等步卒和生活营过来,就地武装换装。” “这就不好办了。”刘廷传眉头一皱道,“我确实认识几个人,只不过只是泛泛之交,这等大事,靠不住,我们身份是流贼,人家也不会同意怕牵连家人。” 周大虎摆摆手,道,“不用麻烦,只要有认识的人就行,最好是独家大院,就近最好。” 刘廷传想了想几个曾经游学在凤阳认识的朋友,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朋友是卫所的生员,就住在附近,其父是一名百户,有一座独立的大院,正符合东主的要求。随即将这个情况告诉了东主周大虎。 周大虎正要回话,一名警戒放哨的亲兵跑了过来,大声禀告道,“掌家的,有一股农民军约有二三十人朝这边过来啦。” 周大虎眼中一寒,知道绝不能让人知道是自己搬走了不少仓库的东西,随即将胡铁塔和王来贺两人叫了过来,低声道,“过来的这股农民军不能留,给我全杀了。” “知道了,掌盘子。” 二人点头立即行动起来,开始布置埋伏圈。 兵器仓库区一片寂静,一伙农民军杀气腾腾的来到了兵器仓库之处,一名小头目扫了一眼周围情况,没有发现任何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放弃抢掠钱财,目的就是想给自己一伙兄弟每人弄一身精良的盔甲,和一些好兵器。 他是积年老兵,深知一领好盔甲,有时候可是能救一条命,在农民军队伍中,一般的小兵根本不可能得到盔甲护身,他想趁这个机会给自己和兄弟弄上身甲,这样在战场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存活下来。 至于钱粮,他想的很透彻,凤阳这么大,早抢一步晚抢一步没有多大区别,城很大,人很多,钱粮有的是,到时候再抢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是开心的很,自己太他妈聪明了,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他大手一挥,手下的兄弟像疯狗看见了肥肉一样,砸开兵器仓库冲了进去,里面传来阵阵粗犷的大笑。 在仓库外的隐蔽处,胡铁塔有些急了,催问道,“掌家的,啥时候动手?再晚他们就会换上新盔甲了,那样就不好打了。” 周大虎两眼看着前方,头也不回直接训斥道,“急什么?我自有主张。” 周大虎要杀这些人,并不是简单杀了就如此行了,他还想杀的有目的,让这些人死的有用,来掩护自己一些人来过仓库的踪迹。不然手中的兵器盔甲火炮等被人知道了,恐怕难保。 这样就需要眼前这些人到仓库中乱翻一次,不过重要的是时间,再晚一些时间,他怕会有大股义军来到这里,他又不能都是动手,万一不小心跑掉一二人,那就是大麻烦,也许自己会死在这里。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这伙人甲明盔亮的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不少兵器盔甲,兴高采烈的走了出来。 “射~~” 突然一声暴喝,接着就是漫天的箭雨和弩箭劲射而来。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破空声带着响声疾速而来,接着就是“噗嗤噗嗤”的入肉声,和与盔甲的叮当撞击声。 “杀~~” 胡铁塔带着几十名全身重甲的精锐壮汉,带着铁盾和铁鞭、铁斧、狼牙棒等重型打击兵器,冲向仅存还受伤的十几个人农民军而去,精神、身体、装备、数量等全部碾压对方的胡铁塔等人,只是一个回合,就全部解决了这些人,且并无一人受伤。 “立即打扫战场,马上撤离!” 周大虎大步走过来命令道。 不到一刻钟,二百人就带着大量的兵器盔甲火炮撤离了仓库地方,随后快速消失在混乱的街道中。 …… 凤阳府知府衙署,扫地王张一川、太平王坐在衙署之中,看着手下正在忙碌搜索凤阳知府颜容瑄,在得知高闯王带兵已经到了,心中是彻底轻松下来,也不着急了。 “搜,给我仔细搜,我就不相信一个弱鸡文官能飞上天去?” 整整半个时辰后,终于传来一个消息,凤阳知府颜容瑄身着囚衣混迹于牢狱之中,在农民军接管牢狱时,被监牢的犯囚揭发而被农民军抓获。 扫地王张一川和太平王此时坐在知府大堂之上,一排惊堂木,喝道,“将狗官带上来。” 一群如狼似虎的农民军押着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快速来到了大堂中间,照着其小腿就是一脚,疼得他扑通一声跌跪在地上。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求生了,自己应该投缳自尽,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到流贼的百般侮辱了。 第三百五十章 凤阳知府死 坐在大堂上的两位农民军首领见人押了上来,太平王拿起桌案上的惊堂木重重的一拍,瞪眼狠声道,“狗官,你也有今日的下场。” “狗官,平日里尔等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催科征比,完全不顾百姓死活,百姓平常吃糠咽菜,灾年更是吃土咽皮,肚胀而死,而你们这些官绅呢?都做了什么事情?” 太平王两眼圆睁大声喝道,“你们这些狗官只会搜刮百姓,官吏层层贪污,催比如狼似虎,征敛重重,我等小民就是被你们这些狗官逼得没有生路,才走上这条造反之路。” 随即他仰天长叹,泪流满面哽咽而道,“可怜我的老娘老爹,为了让我兄弟吃上饭,没日没夜的给地主老财干活,比马苦、比牛累,吃的是猪食,睡得是草棚,冬天无棉衣,夏天无单衫,一身衣服从年头穿到年尾,最终我的老爹被活活累死,老娘有病躺在床上,我兄弟几人挣的钱连一副药都买不起,眼睁睁看着死在我们面前。呜呜呜……” 随即他脸色一变大吼道,“就是你们这些狗官和土豪劣绅相互勾结,压榨我们,我们才活不下去。那些土豪劣绅那么多田地,人口众多,却不交赋税,我们小民地无一拢,却要承担主要的大多数赋税。何其不公?” “狗官和你们的狗朝廷,你们都去死吧!” 颜容瑄虽然怕死但也知道自己必死,眼前的这些流贼从言语中,可以知道他们一个个十分仇恨官府、官吏、士绅富户等,既然活不成,那就为家人着想搏一份名誉,自己死后也能家人得到朝廷照顾。不过他还想再努力一下劝这些流贼回头是岸,也许自己还有一丝生机。 他大声道,“诸位都是我大明百姓赤子,地分南北,天有冷暖,官有好坏,尔等地方官横征暴敛,绝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不堪,还望你们浪子回头,不要再做这大逆不道之事……”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平王粗暴打断,“闭嘴。” “来人,将这狗官给我拖下去活活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还想劝我们?狗官就该被打死。” 几名壮汉挽着胳膊,来到颜容瑄跟前就往外拖。 “流贼,朝廷早晚会将你们这些人活捉后,送到京师千刀万剐,寸磔而死,你们家人也会被株连,断子绝孙……” 颜容瑄破口大骂。 “把他的嘴给我堵了,给我就地打死。立刻、马上。” 太平王骂骂咧咧道,“敢咒我断子绝孙,敢咒我千刀万剐,老子现在就打死你这个狗官,看你还如何骂我。” “打、狠狠的给我打,打死这狗官。” 太平王的亲兵亲自下去操棍执行,四个壮汉分别按着颜容瑄,边上的一人上去抡起棍子就狠狠的砸了下去,只听见“噗噗”的棍子打在衣服和肉上的声音,以及被抹布堵上嘴只能发出“呜呜”的痛苦声音。 “噼啪、噼啪~~” 一棍子、二棍子、三棍子、十棍子、二十辊子、到了二十七棍子,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颜容瑄两眼圆睁,嘴角渗血,还有因痛苦扭曲了的脸庞,显得面目狰狞可怖,已经没有了呼吸。而其身上都是斑斑血迹,衣服和渗出的血水都粘在了一起。 “死了?哼!真不抗打!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了这狗官。” “来人,将这狗官的狗头给我砍了,挂在衙署高处示众三日,以吓天下狗官。” 很快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挂在了知府衙门的最高处,显得狰狞可怖。 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曹操、惠登相等人骑着高头大马,悠闲地看着还很混乱的凤阳城,看着大批农民军加入打砸抢的行列,一行人来到了凤阳的皇城。 皇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正门为午门,正北宣武门,左为西华门,右为东华门。与南北二京的皇城四门是一致的,砖垒,高二丈,周七十五丈五尺”。 在亲兵的保护下,几人经北门宣武门进入,沿着中轴线向南策马慢行,沿途地上都铺着青砖或者青色石板,走过金水桥,接着是明楼,二道桥、陵门、陵丘、北门、南明楼。 高迎祥等人望着周围的金碧辉煌的宫殿,摇摇头,眼中满是失望之色,再好的宫殿守不住也是白搭。任何的财富都没有手中兵马来的安稳。 “走,这里的宫殿再好,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土砖破瓦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高迎祥冷冷道。 众人皆是哈哈一笑,拍马跟着高迎祥回转皇城之外、 “听说这里关着大明不少的罪宗?把他们都放了,还有所有犯人也全放了。” “另外把凤阳的粮仓打开,其中的一半发给贫民,开仓济民杨我义军替天行道之名。同时给我严厉拷打官绅,追赃助饷。城中的富户每家也得助饷,如若不从,抄家灭门。” 张献忠大叫赞好,拍马出首抱拳一礼道,“高大哥,我老张愿意为高大哥效犬马之劳,定会让这些官绅知道厉害,乖乖掏出钱粮来。” 高迎祥沉默了一会,说道,“黄虎你和自成二人负责全城追赃助饷,所的钱财各营安功劳大小分配。” “得令!” 李自成拍马出列应道。 “得令!高大哥放心,我会和自成兄弟一起做好事情的。” 张献忠脸色一凝,骑在马上抱拳一礼道。 二人是雷厉风行,各自带着本部亲兵就脱离高闯王等众人,直奔皇城外开始调兵,进行追赃助饷。 高迎祥住到了知府衙门,他看见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那里,不过他是久经战将之人,倒也不在意什么,还没有歇息多久,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之声。 “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会如此嘈杂?”高迎祥眉头一皱问道。 出去的亲卫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一脸喜意禀告道,“闯王,外面有一群从高墙中放出来的皇族宗亲罪人,以及一大批城中贫民特来拜见闯王,感谢闯王相救和赈济放粮之恩。” “哈哈哈~~” 高迎祥痛快的大笑着,这是民心啊!他大声道,“见,本掌家这就出去见一见大家,我义军替天行道,怎能不见百姓。”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千岁 高迎祥走出府衙看见的是足有上千人在府衙前面等待,他一出来,亲卫大声道,“闯王驾到~~” 随即百姓看见一个穿着铁甲的红脸大汉,被人严密的保护着走了出来。 “拜见闯王千岁。”一干人跪地大声喊道,气势振天。 在数面铁盾的严密保护下,高迎祥向前走了几步,一挥手道,“大家都是受到官府压迫的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随即伸出双臂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百姓叩谢后,缓缓起身,大声称高迎祥千岁、千岁、千千岁。 因为安全原因,高迎祥很快就被亲卫护着回去了。毕竟凤阳新近攻下,暗中不知有多少官兵的散兵游勇藏于暗中,高闯王敢于冒险,身边的亲卫将领也不会答应。能够与百姓见一面,已经是冒着莫大的危险了。 一座独立大院中,周大虎静坐其中,房间之中此时正放着大量兵器盔甲,和弓弩箭矢以及火炮、盾牌等物。 而一间屋子中,正绑着几名男丁,而另一间则是关押着女眷,没有人打扰他们,也没有虐待,火盆也烧得正旺,屋里暖融融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冬天的一丝寒冷。 只是被绑的人此时心中是寒如冬天,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心中大骂刘廷传,就是这个家伙把这一群流贼引到了家中,是自己家受了无妄之灾。他心中的狠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可恶的家伙,把流贼引到我家中,这是要我全家完蛋啊。”韩松心中恨得牙痒痒。就是现在家中没有危险,可流贼跑了之后怎么办?中都凤阳被陷,震动全国,朝廷定会严查凤阳有无内应通贼之人,到时候自己全家死于朝廷之手,岂不是天大的冤枉?还无处喊冤,憋屈不憋屈? 想到这里,韩松真想仰天高喊几声,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院中只有周大虎和刘廷传以及几十名亲兵在这里,其他的一百多亲兵则被他都放了出去,凤阳这么大,财货众多,各种有手艺的匠人是胜不胜数,自己不抢反而会好过了农民军,那样还不如自己去抢,下手也有分寸,不会伤人、死人,也不会抢得太过分。 其实周大虎早就坐不住了,想出去转转抢人才,人才是第一位的,有人就能有钱,但他又对凤阳的情况是一无所知,所以他在这里等着刘廷传去说服他的朋友即这家的三子,生员韩松。 “东主,我这位朋友也是忠义之人,我进去相劝,被骂的狗血淋头。根本就说服不了他。” 刘廷延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东主,我这位朋友是军籍,血气方刚,素有忠义,除非告知身份,不然恐怕不好办,还请东主决断。” 听到这里,周大虎笑了,自己的秘密几乎都成了筛子,到处漏水,这还叫机密吗?周大虎自己都想抽自己几耳巴子。 可是他走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不容易,现在到底说不说自己身份呢?周大虎心中很纠结。 一段时间后,周大虎还是打消了,再告诉别人自己身份的这个相法,决定出去转一圈再说。 院子中有约五十人亲兵,他留下了二十人在这里看守,由王来贺坐镇,他自己则领着三十人亲兵出去搜请一些名医名匠。 凤阳的大街上的战事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但是抢掠还在进行,仍能看见不少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和马匹,各种兵器断肢散落于一地,胆小的人能被吓死。 现在大家都忙着跟着凤阳引路的商民,正在按名单上的富户锁拿追赃助饷,各部各营都派出了人,打门砸户一家一家的过。 “掌家的,我们去哪里?”一边的胡铁塔神情有些焦急,看着人家都在发财,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由得问道。 周大虎笑道,“莫急,莫急。时间有的是。” 说着,边走边看,见到远处街道胡同有骂声,周大虎起了好奇之心,便带人去看一看。 一个胡同中有十几名农民军正在抓人,带着一年轻人约有十几岁从胡同之中出来,其子正在破口大骂,一边还绑着数人。 周大虎走到跟前漫不经心的听着双方的话语,原来这位年轻人乃是凤阳推官万文英的儿子万元亨,农民军按官册抓人,没有抓着其父,而他挺身而出,自报是官。 农民军是眼瞎,有这么年轻的官员吗? 万文英和儿子万元亨,明史有传,推官万文英卧病,贼索之。子元亨,年十六,泣语父曰:“儿不得复事亲矣!”出门呼曰:“若索官,何为?我即官也。贼絷之。顾见其师万师尹亦被絷,绐贼曰:“若欲得者,官尔。何絷此贱隶?”贼遂释之。元亨乃极口大骂。贼怒,断胫死,文英获免。 而万文英南昌人,崇祯七年(1634年)甲戌科三甲第十五名进士,授凤阳推官。福王时,起礼部主事,不赴。唐王授他为兵部员外郎,监黄道周诸军,协守广信。诸军败于铅山,全家投水死。满门英烈。 周大虎当场问道,“你们那一部的,怎么连小孩都抓?” 带头的头领趾高气扬的说道,“我等是闯王手下,你等是哪一部的?这事是你管的?闪开,别碍我办事。”他知道对方是也许是一位头领,可是自己是闯王的直系属下,他心中一点都不怵。 这里是一个胡同,胡同里静悄悄的,各家各户都是紧闭门户,街上除了他们这些人,静无一人。 周大虎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低声对胡铁塔道,“杀了。” 胡铁塔沉着脸微微点头,对着身边的亲兵低声道,“杀。”很快命令就传到了所有人耳中,大家悄无声息的散开将这些人包围了起来,并慢慢地接近。 见已经准备好了。 “杀~~” 胡铁塔手起棒落直接将身边的农民军带队的头目,砸的其头犹如西瓜一般四下飞散。听到命令的周大虎亲兵也是就近手起刀落,十几颗人头带着一腔热血,冲天而起,落下一阵血雨。 而站在农民军头目身边的万元亨,此时浑身上下都沾着血水脑浆,呆立于原地,脑中是一片空白。 而一旁被抓的几名官员都被绳绑着,其中有千户陈永龄、百户盛可学、万师尹等人,皆是愣怔在那里,满身的血水。很快就他们就反应了过来,这是流贼内哄?还是自己人?他们很快就不敢多想,也许对方下一时间就会杀了自己等。 胡铁塔指挥者亲兵迅速的打扫着地上的尸体,问身边的周大虎道,“掌盘子,这些尸体怎么办?” 周大虎看着万元亨道,“你家在哪里?” 万元亨只有十六岁,却是有一股忠孝不怕死的气概,两眼看着周大虎,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决然,抿着嘴坚定说道,“不知道、” 第三百五十二章 所救之人 “不知道?”周大虎笑了,这是要保护自己家人,小小年纪还很忠孝,是个好苗子。既然对方不愿意回答,他也不想逼他。 脸色一正,便转身问另外几人道,“我救了你们,现在需要一处地方掩埋尸体,被人见了,你们都活不成。大不了把你们都杀了,就说是你们杀了义军的人,我等赶来平息了你们。” 此话一出,被绑的数人和万元亨也是脸色大变,万元亨知道自己家里这里最近,可是父亲还在家里藏着,他有些犹豫,看向他的读书师傅万师夷。对方却是不言不语。 “你会放过我们?”万元亨表情凝重的问道。他岁数不大,但在明末已经是成家立业独当一面的岁数了。 “那是自然的,要不然我直接把你们都给砍了不是更简单吗?何必多此一举?”周大虎点头道。 万元亨看了看四周,又看向自己读书师傅万师夷,觉得对方说得有理,最终道,“我家就在前方不远,我带你们去。” 周大虎一挥手,众人迅速带着尸体跟着万元亨急速前进,一炷香后终于到了其住处,这时万元亨有些后悔了,万一对方不是救他们的,这样他就把自己父亲也给害死了,想到这里,他想哭,但还是忍住了。 到了地方,周大虎指挥着在院中挖坑将尸体深埋以后,才仔细打量着院子和自己又救了的数人。 周大虎不想暴露身份,自己的行为别人怎么想,怎么猜,那是别人的事,自己不明说,就没有多大危险。 周大虎想了想说,“你们谁想跟着我的,就出来,其他的人就不要呆在这里了,这里兵丁能找着这一处地方,就会再来一次,到时候就没人来救你们了。” “不愿意跟着我而剩下的人,你们走吧。” 千户陈永龄是由于带兵出战巷战,战败见大势已去,躲了起来,而被人抓了,昔日的同袍都战死了,他心中只有悲痛。 “你到底是什么人?”陈永龄郑重的问道。 如果对方是自己人,他就会加入对方,一起杀流贼。自己留在凤阳,恐怕会受到惩罚,降级或除职,前途昏暗,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是伤心之地,自己的上司、同袍,留守朱国相率指挥袁瑞徵、吕承荫、郭希圣、张鹏翼、周时望、李郁、岳光祚,千户陈弘祖、陈其忠、金龙化等都阵没战死,自己独活,他不想留在这里。 周大虎摇摇头,低声说道,“你认为这话我能回答你吗?” 周大虎的表态让这些人眼前一亮,陈永龄看了一眼百户盛可学,盛可学知道自己上司的意思,立即上前一步站在陈永龄身边,重重抱歉一礼道,“我等愿意追随将军,以报救命之恩。” 对方虽然没有承认是自己人,且这里遇见自己人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最主要的是他们二人从对方眼中,没有看出对他二人朝廷官兵身份的仇恨和厌恶,对方肯定是与朝廷有些关系,对方不愿意说,二人也能理解。 当然还有救命之恩,以及其他考虑,二人才会要求加入。 周大虎不承认也不否认,毕竟自己所做的事太明显,是傻子都会看出来,自己所做之事就两个选项,一是流贼内讧,二是官府中人。如是流贼内讧早就把他们杀了,这个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你们考虑清楚,如果你等要跟着我,需要全家迁入我大营中,如何?” 两人面面相觑,虽然有些担心,但既然有了决定就不会后悔,对方的这个态度更证明对方不是流贼,这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万师夷等人面色挣扎,犹豫了半天还是上前几步,对着周大虎等人深深躬身一礼后,便告辞走出大院消失在街道胡同尽头。 周大虎对有人走没有多说什么,对留下的人道,“你们先跟着我到一个地方,然后回去接自己亲人。” 随即他又看向万元亨道,“你也跟着我走,这里不安全,恐怕还有兵丁再来这里。” 万元亨犹豫了一下道,“我爹身体有恙……” 话还没有说完,周大虎打断其话头道,“带着你爹一起走。” 周大虎长叹了一口气,在前面他决定要救下这些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全隐瞒身份的计划是失败了,他有被人知道自己身份的觉悟,但他不会再说自己具体的身份,这是底线。 有人知道自己身份后,就是泄密或者叛变到农民军那里,只要对方说不出自己的具体信息,凭自己在农民军的身份和做事的风格对官军不留情等,想扳倒自己还差得远。 周大虎将陈永龄和盛可学叫到跟前,问道,“你们是本地人,我想问一下各行各业匠人、郎中等比较拔尖的人有哪些,这些人我想找一些为我做事。” “三百六十行,不知将军要找些什么人?” 周大虎看了二人一眼,肃声道,“只要是有手艺的都行,不过以打造兵器、治病救人、烧砖烧窑、银作坊、铁作坊、鞍辔坊、皮作坊、毡匠坊、水晶琉璃坊、木匠、金匠、烟花炮仗坊……等等,只要能用上的都要。” 二人点点头,恭敬的回道,“知道了,将军。凤阳乃大明中都,匠人、郎中等众多,这些好找。不知要多少人?” “没有上限,有多少要多少。” “是。”二人刚要退下,就听见周大虎突然问道,“凤阳可有种痘术之人?” “种痘术?将军说的可是痘疹的种人痘术?”陈永龄问道。 “不错,就是它。”周大虎点点头道。 “听说过,就是不知真假,有没有用?” “找出来,到时候再说。” “是。” 问完了话,周大虎手一摆说道,“此地不可久留,现在就走。” 正在这时,万元亨搀着其父万文英走出了家门,来到周大虎跟前,躬身一礼道,“凤阳推官万文英感谢恩公相救小儿一命。” 一礼后,他看向周大虎,心中却是有些吃惊,太年轻了,年轻的有些过分,如果是朝廷的人,有这样的人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请问将军在流贼之中的名讳,是何职?” 第三百五十三章 认出 “周飞虎,绰号飞山虎,乃一小营首领而已。”周大虎面无表情的说道。 “周飞虎……周飞虎……”万文英仔细的想着,他刚才一听,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在哪里呢?他闭上双眼不断的回忆着,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这个名字为什么自己有些熟悉。 去年崇祯七年春闱自己中进士,在京观政候官,下半年自己授凤阳府推官,离京时山西建虏入口之战结束,有一名年轻的千户将领一战成名,阵斩建虏数千,乃是十余年对阵建虏所首次野战而胜,一举升为一卫指挥使兼一路参将,并加副将衔,凭战功连升数级,世所罕有,其名字就叫周大虎,也是十分年轻,在京师还远远见过一面。 周飞虎……周大虎……?又救自己和官府之人,也是这么年轻?他再仔细观看其身形和容貌,像,太像了,这绝不是巧合,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人巧合。如果真是他,那对方真是太大胆了,竟然跑到流贼之中充当了一营首领,他……他这是想干什么? 万文英再次看了一眼周大虎,心中已经是约八九成认定对方是那位风头正盛的周参将。他不敢再说什么了,免得误了人家的大事。 万文英按住心中的激动,转头对着儿子厉声道,“跪下,给恩人磕头,救命之恩终生勿忘,你今后就跟着周首领身边,以报救命之恩。” 万元亨眼睛睁得很大,心中惊讶无比,眼前这人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就让我投靠人家,这不是父亲的平时作风,难道父亲病糊涂了?我还有举业要考,怎能离家离学呢? “爹,我还有学业要上,举业要考,不能离家。等儿子举业有成,再报答救命之恩也不晚。” “住嘴,为父的话你也不听了?” 万元亨心中委屈的想哭,眼中泪水打了一个转,低头道,“是,父亲大人。” 万文英换做以前对武人是嗤之以鼻看不起的,认为武人都是一些粗野匹夫,粗俗不堪,只会打打杀杀,目不识丁,难登大雅之堂。且本朝“重文轻武”“以文制武”或“以文统武”,再大的武将也得以文官为尊,所以哪怕举业再艰难,他也会让儿子一直读书下去,决不会靠向武人这一边。 而现在,经过了这一场事,自己病倒,中都凤阳竟然被流贼攻破,儿子为救自己舍身流贼等等这一切,都让他心中发生了变化,乱世来临,武将的作用越来越突出,光靠嘴皮子、笔杆子,是打不了胜仗的,只有文武相济才能治国平天下。 所以他已经不想自己儿子光读死书了,他想让儿子跟着这位有前途的年轻将军历练一番,即增长见识又能报救命之恩,未来天下太平也不影响举业。 万元亨跪在地上重重的向周大虎磕了三个头,才缓缓起身,退到了一边去。 周大虎安心的受了对放的三个叩头,心中却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大概是对方猜出来了,要不然以对方的进士身份是不会向自己行礼的。不过知道就知道吧,自己不承认,谁也不敢胡说。 “走吧。”周大虎下了命令道。 周大虎的亲兵带着斩杀的农民军盔甲兵器,和万文英和其一家的换洗衣服,以及千户陈永龄、百户盛可学,迅速离开了这座小院。 果然一个时辰后,一队农民军兵丁来到了此地,搜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便离去了。 周大虎心中惦记着匠人、郎中等这些有手艺的人,将万文英父子安置在放兵器的韩松家中后,就立即带着千户陈永龄、百户盛可学去找凤阳的匠人郎中等,要知道农民军也是会搜刮这些有用的人,他们也是需要打造兵器的匠人和郎中等这些人。 周大虎正在忙着寻找匠人的时候,农民军在凤阳城中的战斗、抢掠、报复性杀戮已经接近尾声,城中是血流成河,尸体如山,伴随着黄昏,中都凤阳在残阳的照耀下,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整个城市家家户户闭门关窗,只有来来往往的一队队农民军兵丁。 凤阳府府署,农民军的数位首领聚在了一起,府衙之上一根高杆上挂着一面飘扬的新旗帜,明黄色的旗帜上,上面绣着六个斗大的红字“古元真龙皇帝”,显得十分夺目。 高迎祥正和几人喝着大碗的酒,手上抓着一条羊腿,大口大口的啃着满嘴流油。 “曹操,我们能在这里停留几天?”高迎祥问道。 罗汝才边吃边回答道,“三天就要走,我们义军突然而至,给官府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调兵遣将还的需要一些时间,按照官军的习性,得数天不止,五天七天都有可能,不过这次与众不同,这里是中都凤阳,皇帝祖宗龙诞这地,祖陵所在,我们捅了马蜂窝,那些官兵将领在大压力下,会迅速许多,三五天就回到达凤阳,我们要早一步而撤才行。” 高迎祥店点头,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想了想,他接话说道,“明天咱们的步卒和民营就能到达凤阳,搬完凤阳的财货,再休整一天,咱们就走。” 高迎祥抬头看了看外面快黑的天色,笑着说道,“不知闯将和黄虎收拢财货和追赃助饷怎么样了。” 罗汝才阴阴一笑道,“闯王不必担心,这两个人一个狠辣,一个冷静刚强,凤阳的士绅倒霉了,不脱一层皮,休想活着逃出二人手心,此事不用我们操心。” “等着瞧吧!” 说完大大的喝了一碗酒,带着一丝满足靠着椅子上,轻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皇城之中广阔的大殿中,此时关押着数百士绅富户,一个个满脸惊恐的望着李自成和张献忠二人。傍边已经有十几人倒卧在血泊之中、 这些士绅富户都是引兵攻凤阳的百姓提供的名单,家中已被抄没,可是所得钱粮并不符合预期,数百家士绅富户总不能一个个都是挖地三尺,时间也来不及了。只好在这里拷打,逼其献出家中所藏钱粮。 张献忠阴沉着脸盯着面前的众人,对眼前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他已经杀了十几个,可是除了一些惊恐的表情外,还是效果不大。不过不行就再杀下去,他不信这些人都不怕死。 第三百五十四章 追赃助饷 “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想活的话,就交出来家中所藏的钱粮,不然的话,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试试吗?” 张献忠狰狞着脸,恶狠狠的说道。 见无人吭声,他气急而道,“好、好,一个一个都不怕死,老子不会再一刀杀了你们,而是要打死你们。” “来人啊。”他手一指某人,狠声道,“把他跟我拖出来,给我打,不说,打死为止。” 一个中年男子被随机的拖了出来,几名虎背熊腰的的大汉大步上前凶神恶煞般的将其拖了出来,大冷天被扒下了身上的棉衣,被紧紧的绑在柱子上,惊吓和恐惧使得他面目都有些狰狞扭曲。 “给我打!” “啪、啪、啪~~~” 皮鞭子打在人身上,留下一道道极深的血痕,疼的其人不断地嘶叫着,声声传出很远。 “给我浇水。” 一桶冰寒彻骨的冰水浇在其人身上,激的对方惨叫一声,就昏了过去。接着又是一桶冰水浇醒,拷打继续。 坐在一边李自成静静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目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又过了一刻钟后,人已经活活打死了,立即被拖到了一边。 张献忠转身来到了李自成身边,不由得嘟囔道,“这些人真是不怕死,要财不要命?” “自成兄,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这么顽固?” 闯将李自成摇摇头道,“这些人是对我们不相信,既然都是一死,何不把钱粮留给自己子孙,在官府那里还能落个忠义之名,于子孙也有利。” “这些读书人心中盘算的很清,说出钱粮,也是个死,在官府那里名声也不会好,不如以死博一个好名声。” 张献忠么眉头一皱,沉声道,“不行就拿亲人家属威胁,我就不信他们们不说。” 李自成摆手道,“这里是凤阳中都,我们义军还是要名声的,我去劝一劝,不行你再动手。是杀是刮我就不管了。” 李自成站起迈步走到众人面前,对着惊恐的士绅富户轻咳一声道,“诸位,我等义军不是嗜杀之人,只要大家交出钱粮,我代表义军承诺饶你们一命,家人也不会牵连,说话算数,机会只有一次,过期不候。” 这话说出来,人群里面有些人意动,实在是面前的流贼太狠了,一言不合就杀人,尤其是那个黄面皮的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现在大家心中是左右为难,流贼势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家心中都明白,这样的流贼早晚会被朝廷剿灭,还有就是流贼对官绅富户极为仇视,交出钱粮也难以活命,后来还会被朝廷追查,左右都不得好死,大家一时怔在那里默不作声。 不过很快一名老者站了出来,大声道,“老朽已年近六旬,已经多半截入土了,生死不在乎,尔等想要财产钱粮好说,只要几位头领先放了我等家人出城,钱粮一定会拿出献给各位头领大王,绝不藏私。” 张献忠腾的起身走过来,沉着脸道,“怎么?得寸进尺?给你们脸你们不要不要脸,钱粮不交,没关系,少了你们几家还饿不死我们义军,再啰嗦,你们全家都的死。” 李自成抬手止住了张献忠的话,淡淡道,“我就说这些,不要提什么要求,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不相信的话,就交给我这位朋友做,不要怪我心狠。” 这话一出,底下士绅富户皆是脸色一变,众人心中一比较,落在这个方脸大汉手中总比黄脸大汉手中强不少,不少人态度软了。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首先站出来的老者长叹一声,向李自成拱手道,“老朽愿献出全部家财,还望头领大人说话算数,放过我的家人。”说完又是躬身一礼。 李自成面无表情而道,“当然。” 做完这些是他要走了,这都是小事,自有手下将事情跟进做完,事情很多,他还要办理别的事情。 张献忠对着对面的士绅了富户冷冷的哼了一声,对身边之人厉声道,“凡是逆我义军着,皆杀不赦。”接着也跟着李自成大步走了出去。 二人带兵打着火把来到了陵门进入皇陵,皇陵布局是皇陵陵园面北,以方形大院墙包围,里面盖有配殿和享殿、斋宫、官厅数百间,还有陵丘,石人、石马、石善等排成两排成一甬道。 皇陵外有城垣,内有护所、祭祀设施齐全,二人带着兵士黑夜中漫步在陵园之中,过了一刻钟才来到了祭殿,又称正殿,“享殿”、“皇堂”。 正殿九间,丹陛三级,黄琉璃,青碧绘彩”。东西庑,各十一间。 望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张献忠寒声道,“我等百姓饥肠辘辘,饿毙沟渠,而这里死人住的金碧辉煌,祭祀不断,这就是皇帝老儿的德行,皇家朱门酒肉臭,而路有饿死骨。” “古有将相王侯宁有种乎,何为皇帝,兵马强壮着为之。” “自成兄,皇帝老儿也不是天生的,大明太祖也不过是一个乞丐、和尚出身,不照样打出一个大明来?” “我乃农户兵卒出身,自成兄也是当过几天小和尚,闯王高大哥贩过马当过兵,我等出身哪一个不如明太祖?如今天下人心不惑,天灾人祸不断,朝廷兵马被建虏所牵,财政崩坏,兵饷不继,贪官污吏满地,催科征比如狼似虎,正是上天助我等义军,可成大势。” 李自成眯着眼,黑暗中看着眼前火把照耀下的大殿,缓声道,“明廷虽然腐烂,但也是有数百年的延绵,不是一时一夕所能推翻的,士绅之中也有不少大才,更何况科举取士有源源不断的人才加入,明廷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我们义军力量还太小,无法与之抗衡。” “只有我们不死,拖下去,才能有机会崛起,一飞冲天。”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整休两天我们就该走了。明天民营就到了。” “该走了,不过走之前,还是……” 李自成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张献忠接话道,“不错,临走之前我等决不会让皇帝老儿好过,官府要我等义军死,我们就烧了他们祖宗的皇陵。” 第三百五十五章 火烧皇陵 说到此处,八大王张献忠是放恣大笑起来。 “哈哈哈……” 随即他脸色一变,刚狠之色一闪,厉声下达命令道,“来人,给我烧,把这些大殿和房间,庭院蟠松都给我烧了,通通都给我烧了。” 命令下达,几十名亲兵举着火把开始四处防火,顿时火光四起,寒天初春,天干物燥,大火熊熊燃烧起来,很快就映红了凤阳半边天,把黑夜照的通红。 李自成看了一眼烧的越来越大的火光,没有说话,只是低声道,“走。”调转马头拍马而走,他觉着张献忠有些疯狂,底嘶歇里,他从心底中有些看不起这样的人。 而与此同时,一座院子里,周大虎看着眏红了半变天的火光,心中已是已有猜测,看来火烧皇陵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有着现代人的思维,觉着这些未来的文物被烧真是太可惜了。 他不由长叹一声,心中暗道,“太可惜了,多少人的心血,耗费钱粮无数,就这么一把火烧了,这些皆是民脂民膏和工匠血汗建设而成,一把火焚之,真是崽不疼爷田。” 自己实力还是不够,要想诛暴伐乱,平定天下,这条路还很长,很远。他暗暗给自己加了一把劲。 感慨了一番,他将精力转回到了几间灯火通明的房间,此时里面多了数百人,为此他还打通了隔壁的院子,丢了些银子,将住户赶了出去,用于安排新到的匠人住宿。 经过一下午的搜寻,周大虎“请”到了几十名匠人、郎中,这些人是各行各业都有,而他们又掌握了大量的同行名单地址,这样自己就能搜集道更多的匠人,还能节省大量时间。 而这至关重要,两三天自己就要随大家撤出凤阳,时间紧急,一个一个搜寻,效率太差,也“请”不到多少人。不过这需要手中的匠人愿意配合自己,要不然也不好办,还有他们的家属自己要带走,需要安慰抚慰一下才行。 周大虎不再关注皇陵的漫天火光,转身走向关押匠人的房间。 而屋中,此时气氛沉闷,被强行“请”来的匠人们心中忐忑,坐立不安,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群“和蔼”的人突然来到家中,不由分说就将他们和家人带到了这里。 当然他们对流贼的做法也是有些估计的,无非是打造兵器或者看病治病等等。估计不会胡乱杀人杀他们。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屋中进来一名年轻的将领,后边跟着一些亲卫。正是周大虎一行。 望着眼前满屋的工匠,他还是嫌少,凤阳作为三大都,人口众多,城内也有民众十余万人,各种匠人是胜不胜数,这是一个机会,他不想错过。冒充农民军这种事情只可一,不可二,危险太大,还是朝廷和农民军双重危险,被发现,农民军会锄奸杀之,被发现,朝廷诸官会攻讦弹劾,皇帝会起疑心,轻则丢官撤职,重则论罪下狱,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 周大虎看了一眼屋中匠人道,“本首领知道尔等心中怨恨我将尔等请了过来,不过这是我在救大家,我不请你们,其他首领也不会放过你们,既然如此,还不如我将你们收入麾下,不说别的,本首领敢保证我是对你们最好的人,不但保你们一家平安,还会给你们好的待遇,决不亏待。” “现在每个匠人或者郎中都要提供一份五人熟人名单和地址,本首领让他们与大家相聚一起,这样大家还有个照应,” 他现在是要说服这些人,相信自己比别的农民军首领对他们好,只是说完现场一点没有反应,有些尴尬。 半天没有动静,周大虎长叹一声,脸色一变厉声道,“每人给一刻钟,写不出名单的,全家斩首。” 此话一出,这些老实的匠人和郎中顿时脸色苍白起来,有的人甚至害怕吓得哭了起来。 “来人,取笔墨纸张,限期写好名单地址,不写者,杀。” 真不写之人者,杀吗?这个不会,只是吓唬一下大家,他怎会干这样的事?这些匠人可是他十分看重的人才。 他走了,自己给他们的选择很简单,是自己全家死?还是出卖别人,但不会要朋友的命,有苦一起受。这道题不用选。 半个时辰后,周大虎带着数组亲卫,在黑夜中连夜行动,去“请”这些数百名各色匠人和郎中医者。这一行动一直持续了到了第二天上午接近中午,才终于达到了目的。 只是他还没有休息,就又接到讯息,自己民营和步卒到了,而各部民营陆陆续续都到了。虽然疲劳万分,但他还得将事情安排对,才能放心休息。 周大虎带着人,来到了凤阳城外,看见的是联营一望无际的营帐,足有十几万人。 在哨探的引导下,七转八拐才找到了自己的兵营,田原和李雄以及刘邦道都出来迎接。 周大虎回到营中大帐,田原和李雄大概的汇报了这几天的情况,一个词概括“平安无事”。 周大虎没有说什么,在营中转了一圈,来到了张家二老所住的帐篷,二老经过一路上的劳累,年岁大了,现在正在休息。不过周大虎一到,二老就起身了。 “战况怎么样?”二老关心的问道。 周大虎摇摇头道,“突袭而至,里应外合,官兵仓促迎战,四千兵卒战殁,留守朱国相,指挥指挥袁瑞徵、吕承荫、郭希圣、张鹏翼、周时望、李郁、岳光祚,千户陈弘祖、陈其忠、金龙化等全部战死。” “凤阳府知府颜容暄被活活打死于堂上,头颅高挂衙署旗杆示众。” “我只救了几个小人物。” “皇陵被烧,大火还在燃烧,不知会烧到什么时候……” 周大虎不再说了,默默的看着二老的表情变化。 可惜的是,二老神情毫无变化,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只说二人想静一静。 看到如此,周大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他走远后,隐隐约约听见老者的哭泣声。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与万文英相谈 当天夜晚,周大虎开始趁着夜色转移在凤阳所得的兵器盔甲、弓弩箭矢、盾牌和一些虎蹲炮、弗朗机炮到大营之中。火炮虽然不好带,但周大虎还是决定要带上。毕竟自己要练兵,还要养人,处处都要花钱,这些小型火炮都是银子,还是能带走的。 这次收获最大的是匠人和郎中,足有三百余人各色匠人和五十余名郎中和学徒,以及他们的家人,共计一千六百多人。 想到这些人才都归了自己,周大虎觉得自己多日的提心吊胆和冒的一番风险都值了,回去后,这些人的手艺经验都会迅速变成一份份实力,而强大他的军力和实力。 经过一整夜的转运,东西都被收入到了军营之中,周大虎的心中终于可以轻松一些。他也搬到了军营居住。而韩松一家子也被放了,是去是留,经过一些熟人千户陈永龄、盛可举的劝说,和一些隐晦的暗示,被说动愿意跟着周大虎走。 在周大虎歇下来的时候,万文英求见。他早就想见一见周大虎了,只是周大虎太忙,他在等其闲下来。 中军大帐之中,周大虎早早就清空了帐中人员,外面也放了警戒哨。 万文英看了一眼账外的布置,就知道对方也猜到了自己已经知道其身份的事,他不由暗赞道,“年少出名,果然不简单。” 走入帐中,只见周大虎一人坐在主位上,便也不再啰嗦,拱手一礼直接道,“凤阳府推官万文英,拜见周将军,感谢周将军救我父子二人一命之恩。” 周大虎轻摆手,摇头道,“碰巧而已,顺手之举,哪里敢让万大人如此庄重谢我。” 万文英不再说什么,不想在这推让和感谢上面浪费时间,只是重重抱拳一礼表达了谢意后,便自己寻了位置后自顾坐下。 坐定后,万文英开口问道,“周参将,不知将军这次行动有何目的而来?是单独混入流贼之中,还是带兵混入。” 周大虎脸色一正,肃声道,“本将这次只是为了了解流贼的情况而已,没有有别的目的。这次带了五百亲兵,顺便练练兵也是不错。” 一听到五百人亲兵,万文英是心中一震,他原来想的是周参将打入流贼之中至多带有几十名亲卫,,没想到是竟是五百精锐亲兵,这使他是大感意外。 要知道打入流贼内部最怕和最难的是保密不泄露身份,这是第一要务。带的人多了,人多嘴杂,人心难测,不知会出什么事情,所以务要带人精简忠诚,少而精为要。 五百人啊?这需要多大的控制力和忠诚度、纪律性。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做的。难怪能战胜建虏,从一白身而跃至一路参将。 他又接着问道,“周参将,何时回归?” 周大虎考虑了一下,觉着王文英还是可靠的,便道,“四月就会回归,我还兼着山西代州守备一职,有值守汛地之责,建虏这两年一直在用兵攻打蒙古察哈尔部,我担心今年建虏还会行动追击西逃的察哈尔部,如果这是真的,以建虏的贪婪性格,回程时必然入山西之地抢掠一番,我需要回去应对守城。” “哦,是这样啊……”万文英轻咦了一声,接着道,“周将军,小儿就暂时托付于你了,还请多多照顾。” 这话一听,就是有问题,这是不打算跟着军营行动在一起了,这他倒要问清楚,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他是不会轻易放走的,除非是死人,否则都有很大的风险。 “万大人要走不跟着我等一起行军?”周大虎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寒冷。 万文英几十岁的人岂能听不出其中的语气变了,对于敢混入流贼大军之中的年轻狠人,他现在是不会招惹的,何况人家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解释道,“凤阳陷落之事过后,朝廷定会派员彻查,我要是和将军一起行动而走,官位我并不在乎,但是名声决不能玷污。我不想让人谣传我降贼,或者死了,逃了。还请将军谅解。” 周大虎盯着万文英半天后,缓缓而道,“我之身份关系到数百上千人的性命,我不想冒险,你懂吗?” 万文英郑重的点点头道,“将军的忧虑我懂,但我自信自己是一个有信用的人,还望将军体谅。” 对方将自己的儿子留在自己这里,有没有这么考虑? 周大虎不想考虑那么多,历史上万文英也是忠义之人,自己不担心他会向流贼透露自己信息,而是担心他向朝廷泄露自己打入流贼内部之事,一但泄露,按照朝廷言官的秉性,自己会有极大的麻烦,而现在自己兵刚开始募,朝廷战马也还没有下拨到位,所以不能出一点事。 想到这里,周大虎皱了皱眉,自己是武人就应直接言语,不应过于婉转,这不符合武人的形象。 周大虎道,“万大人,我不怀疑你对朝廷的忠诚,流贼那里我不担心你会出卖我,而是担心你会向朝廷泄露我的行踪,而致我被动。” 万文英沉默了一会,心中已有决议,便道,“周将军放心,本人不是愚忠之人,周将军所作所为是忠义勇敢之举,救下本人和不少人,周将军既然不愿意有人知道,文英决不会就此事多言一句,还请周将军放心。” 周大虎点点头,还是相信他的话,从历史上知道此人后来一直没有再为官,知道隆武帝才出仕,后兵败全家而死。 周大虎道,“中都陷落此事之后,万大人仕途堪忧,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万大人以私人身份到我军中襄助于我,我身边缺一些读书人。” 此话一出,万文英有些呆怔,说的是我吗?我是进士,这是要我为你做幕宾西席?他刚要本能拒绝掉,却突然又听到周大虎声音响起。 “你先不要拒绝,时值天下动乱,内忧外患,外有蒙古鞑子建虏合流,大明屡战屡败,内有流贼流窜四方,纵有经纬治世之才,如果没有赫赫武力,在当下也是无用。跟着我你不会吃亏。” 周大虎的话,立即使他想起了眼前使他痛彻心扉的中都凤阳陷落,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心中是多么的无助。周大虎的话他会严肃的考虑,这事关他这一辈子的前程。 第三百五十七章 突袭正阳关之策 周大虎望着万文英离去的背影,心中思考着对方会不会答应,如果答应下来,自己就有了第一个进士出身的幕僚,那用处就大了。 这事还不知有没有谱,想得太多,为时尚早,没有意义。 过了一会,一名亲卫进来报道,“掌家的,刘廷传有要事要来见你。” “哦……”周大虎不久才刚刚与他见面,会有什么事情?现在不好好在营中休息,跑过来见自己说有大事,会是什么事呢?他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还是说道。 “让他进来吧!” 亲卫很快就将其带了进来,然后退了出去。 周大虎笑道,“刘兄,你不好好休息,乱跑干什么?” 刘廷传赶紧抱拳一礼道,“不敢当不敢当,东主叫我廷传就行。” 周大虎道,“你我有缘一起做事,年岁相差不大,大家亦师亦友,底下不必那么见外,有什么事就说。” 刘廷传听出来了,除了有人和公开场合外,底下没人时可以随便一些,这个他到能接受,他会遵照执行。人不分尊卑上下,就会乱了秩序和敬畏,这是不好的,私底下作为朋友倒是可以随便一些。 刘廷传道,“是这样,我带了几名兵丁去城中各处转了转,各种仓库都被搬走搬空了,其中就有火药铅弹的仓库,还请东主去要一些,万一能用上也说不定。” 周大虎点头道,“这个想法不错,高闯王分配财货兵器时,我会提出来。” “还有吗?” 周大虎见刘廷传脸色犹豫,欲言又止,便问道。 刘廷传想了想,神情变幻不定,牙一咬道,“东主,我对朝廷失望透顶,大人练兵需要大量的钱粮,与其放在朝廷手里,不如将军拿到手中练兵。” “在下有一计,请东主带兵突袭东南方向二百里之外的正阳关,那里是户部的钞关榷关,财货钱粮无数,正好用来东主招兵买马。流贼定会攻打去取正阳关,将军不取,也只会好过流贼。” “另外,凤阳东南十八里还有一座钞关临淮关,也是一座重要的水陆码头商镇重地,不过可惜离凤阳太近,且早就有了准备。” 周大虎摇头道,“这里太近,打下来也挨不上我们,反而会好过流贼,不提也罢。” 刘廷杨听见周大虎的话,心中放心下来。他自己原先还拍周大虎会对他的提议而呵斥他,毕竟自己所认的东主是朝廷命官,而不赞成他的想法,甚至由此疏远他。自己这一次就是有一些赌,他赌周大虎不是一般的将领,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参将敢不请示朝廷而混入反贼队伍之中。 而周大虎则看着刘廷传,心中则是翻腾不已,自己是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按部就班的成长练兵,恐怕挽救不了大厦将倾的大明。所以自己才会为了快速增加实力,而出来冒险一搏。 他笑了,他想不到刘廷传在大明败相还不太显的情况下,就敢让自己朝廷武将去抢掠朝廷钞关。胆很大啊?他想听一听原因。 周大虎淡声道,“原因?为什么?我说的是钞关的事。” 刘廷传对周大虎的话早有预料,面目肃正道,“我知道东主有此一问,我说都是心里话。” “朝廷腐败无能,积弊丛生,学生也是在听过东主的分析后,知道光靠朝廷不是很稳妥,我相信将军是扶大厦将倾之人。不想东主随波逐流,埋没于众人之中,而这就需要大量的钱粮来支撑东主强大。” “我既然奉将军为东主,东主实力越强,学生的前程越大。” 周大虎嘴微张,没想到出在自己身上。他哈哈一笑,随即考虑刘廷传的提议是否可行。 半天之后,他脸色一正道,“你与我讲讲正阳关的详细情况,有机会就拿下,没机会就当去看风景了。” 刘廷传挺直身子,拱手一礼道,“东主,正阳关于成化元年(1465)设立,名为凤阳府正阳税关,简称收钞关,头年就收税银六万二千四百两。” “正阳关距离凤阳府约有二百余里,距寿州约六十里,地处淮河、颍河、淠河三水交汇处,位于淮河南岸,扼守淮、颍、淠三水之咽喉,是淮河中游重要水运枢纽,有“七十二水通正阳之说”。正阳关得水运之利,擅舟楫之便,商贩辐辏,市场繁荣,自古就是淮河中游重要货物集散地,” “东主化妆成明军突袭而至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正阳税关说是一个关,实际却是一座军事重镇,一座坚固的关镇,至元九年(1272年)元枢密院判官,行院事于淮西之董文炳,筑正阳两城,夹淮相望,分为东西两城。后战乱而毁,明朝则以东正阳城地址重建了正阳关城。” “初为土城,后来修成了石基砖砌的城墙,关城周长七百丈四尺,高一丈五尺,门五城楼四,女墙一千三百七十垛,四周有壕,关城之内上万人,驻有一个百户所,一个巡检司。” 周大点头道,“兵力不多,但关城坚固,百姓乡勇助守,易守难攻,要想成事,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想到这里,周大虎又想到了另一个顾虑,自己做了这一件事后,知道此事的人以后以此相威胁自己怎么办?这是一个大问题。自己混入农民军之中还有借口好说,如果自己领兵攻打正阳关被人发现,朝廷决不会容忍自己。这件事弄不好会危及自己根本利益。 “我一个朝廷参将,位高权重,一方总兵指日可待,你这这提议太冒险了,收益和危险完全不成比例,而且行动人多嘴杂,人心更是难测,谁知会不会有人因一些琐事不忿而告发于我,我该如何解释?” 周大虎冷静的说道。 刘廷传想说打着流贼下的命令而不得不为的旗号,就不怕有人告发了,但是话到嘴边,他放弃了。这事确实有些考虑不周,人多嘴杂,干了,朝廷早晚会知道。自己能想到的,自己东主也定能想到。 “你先退下吧。”周大虎摆摆手道。 他要好好考虑一下,利弊得失。而且朝廷的兵马正是从东南方向压了过来,估计正在路上。 第三百五十八章 正阳关——下定决心 大帐之中,周大虎一人苦苦思索着得失利弊,他知道大明要亡的历史,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在崇祯上吊之前练下十万兵马精锐,大明救不下。 要知道自己的对手,都是这一时代天之骄子,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狠人,集气运于一身的人,谁敢说有多出数百年的信息和历史知识就一定能笑到最后? 正阳关之事他有些心动,扩兵训练、兴修水利、修缮城池、打造兵器等等都需要大量的钱粮。而意外之财,只能走灰色地带了。历史上张献忠在凤阳分兵后,就攻下了寿州,正阳关就在寿州以东六十里,且由寿州卫派兵驻守,正阳关也许会被拿下,自己的行动也是维护了朝廷的利益。 正阳关之事要做就得抓紧时间,他想听听亲信的意见。 胡铁塔、田原、李雄、王来贺四人被叫了过来。 周大虎说了情况,问他们的想法和意见。 “东主,我等几人都是流贼出身,东主不出头,我们去做,出了事是我们的事,于东主无关。”胡铁塔说道。 “东主放心,这件事情我们就能办好,东主不用出头。”李雄说道。 “我们归顺的是东主,不是朝廷,东主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王来贺也是接话说道。 周大虎看向田原,田原直接道,“大哥决断吧,众兄弟皆是以大哥马首是瞻,一路到底,绝无二心。” 周大虎点点头,心中也是知道手下的人怎会有主意?自己才是主事之人,他们怎么敢妄下定论。所问也是表忠而已。 刚才几人的话他听到了,由此他联想到了明末数位总兵不听调令指挥的事,估计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手中兵将心腹之人只听个人将领而不听朝廷,朝廷投石忌器往往大错小惩,最后戴罪自效而已。 想不到自己过去讨厌的人,自己也要变成那样的人。这真是无话可说。 突袭正阳关之事,看来这个决心还是得自己下。混入流贼之中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明年山西二月又是大旱,人饥相食。处处都要钱粮,做一次又何妨?只要自己兵力强大,只要自己成为大明朝廷的不可或缺的柱石,就不怕弹劾,朝廷就不会把自己做什么。 何况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向朝廷辩解的对策。 历史的惯性很大,前途不明,周大虎把心一横,决定这件事情做了。 不过既然决定做了,自己就要谋划好,而且速度要快,今天就要出发,明天会来。 “铁塔,来贺,你二人现在就准备好兵马,五百骑兵全去。田原和李雄依旧留下看守营寨。”周大虎的命令一下,几人立即起身准备事情而去。 周大虎想了想,喊道,“来人,叫陈永龄、盛可学过来,有事相商。”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二人就到了周大虎的面前。 “拜见首领。”二人单膝跪地,郑重的向周大虎行了个大礼。 周大虎摆摆手让其起来后,等二人坐下后,周大虎问道,“你们二人认识正阳关的守将吗?熟悉正阳关吗?” 周大虎的话让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正阳关防守属于凤阳寿州卫管辖,我是凤阳卫的千户,不过见过面,毕竟距离不远,大家都会走动走动,搞一些关系人情什么的。” 听了这话,周大虎心里大定,正阳关只能智取,不能强攻,死伤太大他是不会做的,做事他还是有一定底线的。 他稍一斟酌,就说道,“高闯王秘密交代了我一个任务,偷袭拿下正阳关,获的钱粮,如不能拿下,则会军法从事。” “二位也是知道我的身份,正阳关我不想强攻,那样死伤将会极重,我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因此死伤,所以正阳关只能智取兵不血刃拿下,这就需要二位帮忙处理出力赚取关门才行。” “二位可愿帮助?” 这个请求他们二人犹豫了,主要是知道眼前之人是朝廷的人,却而不知道其具体的身份,而完全确定是朝廷之人。而现在这个要求赚取正阳关之事太大,没有得到完全的肯定身份的话,他们不敢轻易答应。害怕自己中了计,引狼入室。 但直接拒绝也不合适,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在一时二人怔住了,低头思考不语起来。 周大虎看着二人思考也不催促,而是叫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茶。他没有对二人说实话,而是借了高迎祥的命令作为借口,自己是打入流贼内部后,不得已而去攻打正阳关。这是为今后做一些小埋伏。 陈永龄和盛可学过了一会,二人相示了一眼,陈永龄开口道,“周首领,我二人想知道你的具体身份,这个对我二人的决定很重要。” 果然如此,周大虎事先就想到这一点,现在不得不说,不过再知道两个也无所谓,他肃声说道,“知道了我的具体身份,你二人就要一辈子跟着我了,今后不管作什么,都不能背叛于我,记住是我,而不是朝廷。能做到吗?” 这话二人听明白了,心中却是一惊,对方太直接了,对方要自己二人效忠的是他本人,而不是朝廷,也就是说这位周首领今后要反或者加入流贼,自己也得追随拥护。二人心里现在有些苦涩。不过自己的命是对方救得,还给他就是了,答应又何妨。 “救命之恩难报,愿誓死追随。”二人异口同声道。既然上了船,断没有下船的道理。 周大虎点头道,“我是周大虎,河南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加副将衔,还兼着代州守备一职。” 说完,周大虎从内衣中摸出一份铜质令牌和一份官诰,递了过去。 二人一听,是有些不可敢相信,主要是对方身份太高了,到了这一地步官职,已是朝廷高级武官,是不会冒这么大风险的,但对方是这样的高官,还这么年轻,又敢冒险,着实让二人惊讶。 令牌和官诰二人非常的熟悉,只是看了几眼,就确定是真的,如此二人就放心了。 很快二人就想起了对方周大虎是谁,在塘报上听过这个名字,是年轻人,却是和建虏战斗过而胜的人。其前途无量,现在却在这里,吃惊和喜悦充满了二人心中。 军中敬重强者,二人起身重新向周大虎跪地行了个军礼,沉声道,“拜见将军,我等有眼无珠,还请将军见谅。” 周大虎起身上前扶起二人,道,“快快请起,从今日起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二人起身立即开始商讨有关冒充官军拿下正阳关的计划,又叫来数人相商半个时辰后,不断调整补充后,大家立刻去做准备,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 第三百五十九章 正阳关前 去往正阳关的官道上,数百骑马兵在官道上飞奔而驰,只见他们身着鸳鸯红色战袄,里面套着镶铁棉甲和铁甲,马鞍上左右挂着鸟翅环和得胜构,上面带着骑枪和马刀、弓箭、铁骨朵或着双锏等物,带起路上滚滚灰尘。 这次突击正阳关,大家都是穿着官兵服装,而这些服装凤阳的仓库有的是,周大虎为这次行动特意向高闯王要了些服装。兵力也是五百骑兵全带,战马带了八百匹,虽然达不到一人双马,但也是不错了。 一个时辰,大家已经跑了百里,再过一个时辰就能抵达正阳关。周大虎看看天色还早,便下命令道,“大家休息半个时辰,休息马力,给战马喂些水和精粮,大家也修整一下,吃些饭食干粮补充一些体力。” 经过人和马匹的体力补充休息,大家又翻身上马,向东南方向的正阳关疾驰而去。 一个半时辰后,周大虎等人终于到了正阳关前,望着近两丈高的城墙。和城外的沟壕,众人都是脸色严肃。 正阳关北门,城墙的官兵此时正严阵以待,心中紧张万分,值守的一名总旗官脸色凝重,看着外面的大队骑兵后面没有跟着步卒,心中稍稍放松一口气。 但他对这些身穿官兵服装是十分警惕,前一天凤阳府陷落的消息传来,大家是十分的震惊,今日那边就又过来了一伙官兵,这也太巧了?八成是流贼所扮,他对对方的呼喊是根本不搭腔。 他已经派人将情况汇报于百户大人,就是不知道消息到其手中没有。他正想着,耳朵就听见身后城楼下面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回头看去,正是自家百户大人来了。 “什么情况?”百户赵忠良探头看了一眼城下不远处的数百精骑,黑着脸问道。 总旗宋林道,“大人,这些人我认为可能是凤阳那边的流贼冒充官兵来诈门而来的。” 赵忠良也是点头,妈的,这些流贼真把自己当成傻子了,前一天凤阳刚陷落,第二天就有兵马跑到自己防守的正阳城,官兵有这么快的速度吗? “城下的人怎么说?冒充的是哪一部的?” “回大人,他们冒充的是凤阳卫的兵马。”宋林回道。 赵忠良笑了,这些蠢贼什么不能冒充,去冒充被攻下的凤阳府的卫所,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他扫了一眼下面的人数,也就是五百来人。他心中大定,虽然自己只是一个百户,领兵只有一百一十二人,但自己所在的正阳关商贾云集,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捐赠了不少的兵器盔甲,自己的百十来人却是装备精良,战力不俗,还有巡检司的几十人,以及城中大量的商贾护卫和百姓民壮都可以调用,区区几百人流贼他还是不怕,有底气的。 “吩咐下去,巡检司的人开始净街巡逻街道,各商户都要出人上城协守。” 他身边的一名小旗应了一声,立即下城跑去传达赵忠良的命令。 赵忠良知道,那些商户和客商比自己还害怕这些流贼,自己不用说,他们都会自动上来帮助守军。想到这里,他笑了,他自信眼前的这些流贼攻不下来自己。 城墙下面数百丈之外,周大虎静静的看着正阳关镇城,他在等对方的最高武官出来。 现在见到城楼之上人影卓卓,周大虎知道守城的百户上城了,不过其不是关镇内最大的官。里面还有地方监察官员和户部主事等官主管税收,他们才是关镇的主事之人。 周大虎看了良久,问身边的凤阳卫千户陈永龄道,“正阳关有火炮吗?” 陈永龄点头道,“有火炮,不过只有四门弗朗机小炮,几乎没有什么大用。” 周大虎“哦”了一声,对身边的刘廷传说道,“开始喊话。” 刘廷传兴奋的一点头,拨转马头,开始安排人手按照拟好的话进行第二次喊话。 几个大嗓门的壮汉精兵,骑着马来到正阳关东大门大声吆喝道,“凤阳卫千户陈永龄、百户盛可学带兵突围而来,还请赵百户一见,并给与补充粮草。” 赵忠良看着城外的面容突然凝重了不少,陈永龄和盛可学二人他是认识的,见过几次面,也有公务上的一些往来。 “难道陈千户和盛百户投靠了流贼,前来赚我正阳关?”想到这里他心中是冷嗖嗖的。 “你让陈千户和盛百户上前来,我要看一看是不是他们。” 几位大汉接到了刘廷传的回话,随即大声回道,“赵百户,陈千户二人马上就到。” 几位大汉拨马回转,周大虎点头道,“去吧。”陈永龄和盛可学向周大虎拱手一礼,二人拍马上前答话。 赵忠良看着约拉越近的陈永龄二人,他已经确认是自己认识的二人,不会有错。不过可惜了,二人极有可能投靠了流贼,认识又怎么样?既然投靠了流贼,那就该死。他手一挥,手下的两名硬弓手来到城墙前面,准备听令射死二人。 二人骑马上前,走得越来越近,眼角看见了城墙之上人影卓卓,已有弓箭手瞄准了自己。二人心中一凛,果然凭借自己二人的身份打不开关镇之门,还有生命危险。 二人五十丈处停住,这已经在硬弓的射程之下了。陈永龄朝城墙上的赵忠良拱手一礼道,“赵兄,别来无恙,能活着见面,实属不易,还请赵兄一见相叙,有大事相商。” 赵忠良冷冷一笑,道,“有事就说,这里就很好。” 陈永龄严肃大声道,“赵兄莫不是认定我二人投靠了流贼,不相信我二人所说?我见到了赵兄隐藏的硬弓手,莫不是不经查证就要射死我等吗?” 赵忠良哈哈大笑一声,随即脸色一正道,“我还没问,你自己倒说出了真相。凤阳陷落,你二人是如何带着这么多兵马逃出生天?流贼也不追杀你们,轻松来到正阳关?你当我等都是傻子吗?还敢来到我面前款款而言,还有事相商?枉你朝廷养你几十年,你我相交十几年,竟敢来赚我关门,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赵忠良是越说越激动,越来越火大,恨不得现在就射死这两个狗杂碎,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毕竟认识十几年了,他还想听听对方怎么说。 第三百六十章 盘问 陈永龄看见赵忠良有些激动,万一对方突然暴动,射死自己二人,那岂不是死的冤枉?真的死了就太不值得了。 他再次上前一步,大声道,“赵忠良,不要激动,我二人是真的有要事相商,且我二人愿意独自上城墙与你见面,这样你还怕什么?” 赵忠良此时一怔,难道自己怀疑错了?但是二人来的时机太不正常了,叫谁都会让人怀疑,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他凝重而道,“好,你二人不要带人,单独上来。我将你二人用吊篮吊上来,可愿意?” 陈永龄轻笑一声道,“有何不愿意,我问心无愧,我二人这就上去。” 二人向周大虎拱手一礼,就大步走向城墙。很快城墙上面就吊下来一个大篮子,篮子只能就坐一个人,陈永龄先上,一步跨入篮子,坐好后,篮子徐徐吊起到了城墙之上。 刚到城墙上面,从篮子里面出来,立即被对方兵士一拥而上绑了起来。陈永龄没有一丝反抗,对此是早有预料。盛可学上来也是同样的待遇,也是没有反抗。对此,赵忠良有些讶异。 “来人,将其送到税使主事大人那里一起审理,尔等严密监视城外流贼兵马,做好防守,不可有一丝大意。我去审理此二人投敌之罪。稍后就来。” “是,大人。”总旗宋林肃声答道。 赵忠良押着二人,下了城墙,向税关官署而去。路上他不时的看着二人,见其脸色平静,心中不由的疑惑起来。 城墙下面不远处,周大虎看着二人被吊上城墙,就见之上人影卓卓,心中知道二人被控制了。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没有任何担心。 一边的刘廷传皱着眉头看着城墙,低声问道,“东主,真的要暴露你的身份不可吗?这样风险太大。” 周大虎点点头道,“要想不流血拿下正阳关,只有这个办法,危险?我是武官,如今天下乱世,哪里没有危险?想那么多干什么?且走且看吧!” 与此同时,正阳关内,得到凤阳卫千户陈永龄、百户盛可学被活捉的消息后,正阳关税使的官署之内,由户部派遣下来的正六品主事陈宫,和由当地巡按御史临时任命的监察官员寿州同知孔庆丰,两人正在焦急等待着人员的到来。 凤阳的陷落让人意想不到,出乎意外,震动极大,他二人想借着陈永龄和盛可举二人,确实了解凤阳陷落之事,以及流贼的今后动静。 寿州同知孔庆丰他这个税关监察官,只是一个临时的差遣官,是临时任命,期限也只有三个月,到时候就会换人,这是朝廷规定,以防范的是任期一长,会产生熟人效应而导致腐败贪污产生。 正阳关是一个有大量金钱进入的地方,除了税使主官外,还有一个由当地周边府、州通判、同知临时由巡按御史每三个月一任命,不断替换的督税官监督正阳关钱税。 二人沉默不语在等待,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了百户赵忠良的大嗓门,“税使大人,同知大人,凤阳卫千户陈永龄和百户盛可学给带过来了。” 声音刚落,人就进来了人,身后是全身被捆绑的陈永龄二人。 陈宫和孔庆丰起身来到陈永龄二人跟前,盯视了二人半天,带着惋惜的神情摇头道,“堂堂七尺男儿,世受朝廷皇恩,竟然现在委身流贼,还假扮朝廷官军赚我关门。” 接着长叹一声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军人怕死,如何能安天下。?” 陈宫轻摆手道,“给二人松绑,我们要问一些事情。”他看见张忠良张嘴欲说话,知道其想说什么,便打断道,“这里戒备森严,陈千户和盛百户自己自愿送上门来,定有话要说,你也留下听一听,陈千户是知道进退之人,放心,他们不会胡来。” 而站在一旁的陈永龄听着他们说话,心中是腹诽不已,他只想骂娘,妈的,老子是忠臣,不知道就瞎掰掰,这些人的臭毛病可真大。 陈永龄开口道,“几位放心,我二人忠于朝廷,没有投靠流贼,此次从城外上来确实有要事,我二人真的投了流贼就不会上城来找死。” 陈宫暗道一声,“落入流贼手中,身不由己,那可不一定。”摆手叫闲杂人等统统下去之后,坐下看着陈永龄和大家道,“都坐下吧,我等洗耳恭听陈千户的要事。”其中“要事”二字咬的特别重。 等大家都坐定后,陈永龄站起抱拳一礼道,“诸位,我知道正阳关诸位都怀疑我是不是投了流贼,冒充官兵前来赚取正阳关的?我可以肯定地说,不是。” 陈宫、孔庆丰、赵忠良三人皆是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如同看小丑般的看着陈永龄,心中皆是“演,给我继续演。” 陈永龄说这话时候一直看着三人的表情,此时都是一副不宵一顾的样子,顿时有些火气,声音提高不少道,“诸位,我这次也是来救你们来了。” 他话刚说到这里,就被陈宫不耐烦的打断道,“好了,这话稍后再说。我们想问尔等几个问题。” “凤阳兵力众多,防守严密,乃中都军事重地,如何被流贼攻破?我想听实话。” 陈永龄沉默不语,因为这是说到了他的心疼之处,他深呼吸了几下说道,“凤阳被破原因复杂,因凤阳商民对朝廷禁止出摊,却不给补助,生活难熬等事由,游街烧了中都守陵太监署,因害怕和不满官府作为,北上引流贼来攻凤阳,且当日凤阳大雾,流贼假扮各色百姓数百人混入城中,时机一到,城中到处放火,流贼里应外合之下,留守朱国相等将军和我们仓促应战,兵少将寡,纷纷战殁,我在家中养病,出来带兵战了数个时辰不支,便分散藏于巷中民宅以期将来。” 这时陈宫脸色凝重,看着陈永龄打断话头插嘴道,“你二人是如何脱险的?那里又来的这么多精锐骑兵?”孔庆丰和张赵忠良也是神色凝重,转头盯着陈永龄。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同想 陈永龄长出了一口气,这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幸亏周将军有准备,实行的是九分真、一分假的策略,只是周将军的身份又要暴露扩大了。 “事情是这样……” 陈永龄再次嘱咐道,“此为机密,只有在坐之人知道,此事牵连数千之人,一不小心就会血流成河,还望三位大人保密。” 三人都有点不相信,可能吗?三人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但是事情他们三人却必须重视。很快他们又想起了对方说来救他们的话。 “你刚才来说是来救我们的,是什么意思?”陈宫开口问道。听了刚才的消息,这话他不敢忽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陈永龄回道。接着他又继续说道,“凤阳十几万流贼过了明天就会离开凤阳,到时候会有数万流贼南下,到处攻略城池,正阳关和寿州首当其冲,这里钱粮众多,兵力稀少,能挡得住吗?” “所以周将军想救你们于水火,避免钱粮落于流贼手中,资敌壮大。如此你们死也难抵其罪。” 三人此时是眉头紧皱,不知道想些什么,半天后,主事人陈宫开口道,“我三人要相商一下,还请两位暂时委屈一下。” 说完,大喝一声道,“来人,将二人押下去,好生对待。” 等陈永龄二人被带下去后,三人挥退所有人后,面面相觑,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说的话太离奇了。”陈宫问道。 赵忠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他二人说的周参将我确是知道,是最近朝廷冒出的年轻将领,能战敢打进取心十分强烈,现在在朝廷深得圣恩。” 别的他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一个百户,在这些同等品级的文官面前,他几乎没有发言权,不敢多说什么。 另一边的寿州同知孔庆丰点头道,“不错,我也在塘报上看见过此人名字,年纪轻轻就能和建虏一战而不败,这是带兵有方。如果真是他来了,那就可信度很大了。” 陈宫闭着眼想了想,开口问道,“这个周大虎会不会是真的叛变了,而加入了流贼?” 一旁的赵忠良他是军人,对能大胜建虏的将领心中很是敬佩,一听陈宫的话,顾不上以文驭武的规定什么了,大声道,“不会。” 陈宫还是第一次看见赵忠良敢在自己面前这么大声和自己说话,心中顿时有些不悦,冷声反问道,“为什么不会?” 赵忠良要维护武将的尊严,说道,“周参将身居要职,前途无量,还加有副将衔,深得圣恩,这样的朝廷重臣武官怎会轻易投靠流贼。这种说法会让朝廷所有武官心寒。” 陈宫脸色凝重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以事论事。”现在天下动荡,边防不安,武人原来越重要,他也不敢轻视武官群体。 他接着道,“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周参将是不是真的来到了正阳关城下,这个要验证,如果是真的,倒可以一谈,看他怎么说。” “大家认为怎么样?” 孔庆丰和赵忠良皆是点头道,“好,就这样,先验证周参将是不是来了?再验证是真还是假。” “到时候再谈具体事务。” 几人达成了一致,又把陈永龄和盛可学请了出来,三人决定一起到城楼上亲自看看这个周大虎的真伪。如果拿不出官诰令牌身份证明,就直接杀了,以除后患。 正阳关关城外面,周大虎正在等着消息,突然关城上面传来声音,周大虎交代了一番,便带着胡铁塔和王来贺及两个亲卫,共五人拍马来到了这个正阳关东大门。 城楼上面陈永龄对着下面的周大虎大声道,“大人,说好了,他们要大人亲自上来关城验证身份,再谈有关事情。” 周大虎道,“好,我答应了,跟上面的人说,我这边要上去五人,可否答应?” 城墙上的陈宫征询了一下孔庆丰和赵忠良的意见,认为城内官军乡勇数百人,对方上来五人没有危险。 吊篮将周大虎五人送了上来,虽然周大虎整日在马背上来回奔波,脸色面目有些沧桑,但依然掩不住其面目本来年轻的一面。 陈宫三人惊叹周大虎这么年轻就当了朝廷的一路参将,心中感叹了一番,就进入了正题。首先当然就是验证其身份,否则,别的一切免谈。 城墙下面一座临时搭的木质休息场所,周大虎和陈宫等几人坐下,外面是胡铁塔四人和十几个关城的护卫一起远远的警戒着。 周大虎没有什么啰嗦,直接拿出了自己的令牌和官诰递了过去。在想着打入农民军内部的时候,他就决定要带着令牌和官诰,虽然危险更大一些,想到在农民军中间救人等时能用上,果然现在就用上了。 陈宫等三人都是官场之人,对官诰和令牌都十分熟悉,看了一会就确定这些都是真的。 “周参将,这是例行公事,还请见谅。”陈宫说完,将令牌和官诰还给了周大虎。 “眼下情势危急,中都凤阳刚陷,小心谨慎是对的。”周大虎沉声回道。 陈宫和孔庆丰、赵忠良交流了一下眼神,对着周大虎道,“情势危险,陈千户已经将情况和我们说了,但我等守土有责,再危险,也不会弃城而走,这是朝廷历年的规矩。” “弃城就是逃跑,朝廷也不会予许,国法也会不容。” “可不可以周参将带兵留下,与我们一起守城。有了周参将的数百精锐加入守城,正阳关可保万无一失。到时候我会上报朝廷为将军表功。” 周大虎心中有些不悦,这是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既然这样自己也就不会替对方着什么想了。 周大虎沉声道,“这个恐怕不行,我还有人员留在凤阳,必须得回去,不然我自己的人就会被发现,会被流贼屠戮一空。不过我会留下一些兵力给你们,但不能多,最多二百人。” “流贼那边就说是攻打这个正阳关战损下来的。不过这样一来流贼会立即发兵前来报复,你等要当心了。” 陈宫心中在快速盘算着周大虎的提议,不过很快就否定了对方的提议,刚才提议让对方留下,也不过是试探,他与对方不熟悉,对方留下兵来万一反客为主怎么? 陈宫拱手一礼道,“周将军有事,本官就不免强了,人也就不用留了,正阳关会招募乡勇,各商户也都有护卫,守城还是够了。有了这个消息,我们就会多出一些时间准备,就不劳周参将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正阳关之助饷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对方这是逼自己出手啊,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客气了。 “陈大人这是要赶我走了?”周大虎眯着眼看着对方。 他接着说道,“既然正阳关有准备,那我就走了。”接着他大声道,“铁塔你们四人进来给大人告个别,陈永龄和盛可学二人警戒。” 胡铁塔、王来贺四人进来,看了一眼周大虎,周大虎轻轻点点了头,四人都明白其意。 “拜见过几位大人,我们就走。”周大虎沉声而道。 四人上前抱拳一礼道,“拜见大人。”弯下腰的同时,突然四人向前一窜,一个手刀击在陈宫和孔庆丰的脖子上面,二人双眼失神,身子便慢慢软了下来,到在胡铁塔等人怀里。 一边的赵忠良顿时大吃一惊,当场就要喊人进来,同时习惯性的要拔身上的腰刀,却突然自己胳膊被身边的周大虎拿住了,并听到声音说道,“赵百户,稍安勿躁。” 顿时赵忠良合上上了嘴,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手也离开了腰刀。他这样做,是不相信周大虎会背叛朝廷。他要看看事情是怎么样的。 “周参将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忠良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陈宫和孔庆丰,肃声问道。 周大虎想着自己的历史知识,他知道凤阳之战后,凤阳的农民军分成了两股,高闯王、罗汝才、惠登相等大步北上又去了河南,而张献忠一部则是南下,攻克了离正阳关六十里的寿州,但正阳关不知道陷落没有。 想到这里,周大虎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对,自己是救他们的,还不知道感谢自己,真是的……。他心情好了许多。 听见赵忠良的问话,周大虎冷声道,“赵百户,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品级比你高,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命令行事。” 赵忠良脸上带着不服,肃声道,“周参将,我是寿州卫之军兵,不是彰德卫军兵,周将军无权管辖我等正阳关守兵吧?” 周大虎眼睛一瞪,冷声道,“事急从权,不要逼我对你动粗,听不听令?” 赵忠良盘算了一下,自己现在面对屋内数人,看去皆是精锐,尤其是那个大个子,自己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边上还有数人。强行反抗,定会身死道消,没有了自己的指挥,自己属下的兵丁没有多少战斗力,对方的兵丁上来,弄不好会对正阳关屠戮一空,以杀泄恨。 他凝重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周参将?” 周大虎点头道,“我,周大虎,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代州守备,加副将衔,绝无假冒。” 赵忠良再问道,“将军可是背叛了朝廷?” “没有。”周大虎答道。 赵忠良看了一眼周大虎,自己小胳膊拧不过大腿,随即抱拳一礼道,“正阳关守卫百户赵忠良愿听周将军节制。” “好,现在打开关门,迎我兵马进城。” 话落,胡铁塔和王来贺来到赵忠良身后,一左一右站在其两边,跟着其出去,开关门迎自己人进来。 正阳关城紧闭的大门轰隆隆打开了,五百骑兵八百余匹战马顺着便桥关门进入了城中,很快就散开并控制住了所有要害之地。 刘廷传赶到了周大虎身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名文官,在得知了前因后果后,不由地骂道,“这些糊涂官。” 事情到了这一步,周大虎已经没有了后退的余地,只能一往无前的向前冲,自己所做之事如果被朝廷侦知,降罪与自己,那就脱离朝廷自立。在这个文尊武卑的朝堂秩序之下,自己按部就班的发展,根本就没有能力挽大厦于倾倒,到时候也是个死。自己从不敢小看任何在历史上留下性名的古人前辈,这些老祖宗都是世代骄子精英,除了见识,个个心智能力都是十分强大。 等胡铁塔、王来贺和赵忠良几人回来后,周大虎开始下达命令,“王来贺,你带兵去将赵百户的人马给我都剿了兵器,全都绑了。” 此话一出,赵忠良就急了,这是要动他的人,他大声道,“周将军,你这是卸磨杀驴,不讲信用。” 周大虎现在掌控了正阳关的局势,已经懒得和赵忠良再解释什么,冷声道,“绑起来,堵上嘴,严密看押。” 王来贺看了一眼被绑的赵忠良,抱拳一礼迅速退了出去办事去了。 周大虎略一沉思,又道,“命令所有人脱下官军服装,以流贼身份追赃助饷。” 刘廷传道,“东主,这里的商户要助饷多少?如果不愿意,可否动用刑罚?” 周大虎望着远处道,“一半吧,给商户留条生路吧,毕竟我们不是真的流贼。至于刑罚,只要不死人和重伤就行,其他你看着办。” 刘廷传退了下去办事了,屋中只留下周大虎和胡铁塔等人,“走,陪我去看看这八大名关之一的正阳关。” 时间在慢慢推移,各家商户内不时传来哭泣声、哭喊声。以及不断的喝斥声,走在大街上的周大虎听着不断传来的声音,心中长叹一声,他本心不想这么做,这也是无奈之举。不过转眼一想,自己这是救了他们,收他们一些助饷银两也是应该的。 要钱的事情不是太顺利,经过一些手段威逼恐吓,甚至动粗打了几人板子,才完成了任务。 转完了正阳关,回到正阳关的官署之内,周大虎翻着正阳关的有关官吏属员花名册,足有上百人,书办、门子、通事、日票书手、月票书手、杂事书手、漕算手、粮船书手、阴阳生、皂吏、轿夫、卫兵、辅兵、解饷夫、茶房、马快、厨役、缆夫、吹鼓手、旗牌手……等等,这是一应俱全。 周大虎是越看心中越高兴,这些里面好多都是难得的人才,尤其是里面的各种书手,算手,吹鼓手、马快、缆夫、书办、通事等,是自己少见的官吏属员,这一次自己可算补齐了。 周大虎这时脑子也是一闪总算想起来了,正阳关崇祯八年春正月,就是现在十余天之后,被张献忠攻破,官员屠戮一空,商户死伤大半,财货劫掠一空,民众被裹挟大半,端的很惨。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三条水路 想起了正阳关的未来处境,周大虎的心里是正气满满,自己的决定救了正阳关的所有人。心中原有的一丝对不起正阳关官吏商户的想法,此时也没有了。心中平静了许多。 半个时辰后,刘廷传过来了,脸上带着一丝疲倦,见了周大虎就开始汇报这次正阳关的收获。 “东主,银钱只有八万余两,其余还有不少都是货粮,都是一些粮豆、棉花、油饼等物。” “其中正阳关的库银有四万多两,可惜我们来晚一步,其是半年一次解送银两一次进京入户部大库,这是去年下半年的饷银,还没有解送,都铸成了五十两、三十两、十两等不等的大锭银。还有一些新近收的少量碎银铜钱等。” “其余的都是各商户对半而交上来的助饷银,还有的是一些粮货茶品等。” 刘廷传突然又小声道,“东主,这些商户富得流油,这里的店许多都是分号,就是全收了,也不会倾家荡产。” 周大虎知道刘廷传的意思,只是想了一下,便摇头道,“算了,我们又不是真的流贼匪寇,给他们都留一条活路吧。” 刘廷传脸色一正,朝着周大虎躬身一礼道,“东主心存仁心,廷传心服。” 周大虎摇头,“不是说我是妇人之仁就行。”说完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大家抓紧将所有钱粮打包装箱,官吏守兵各式匠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匆匆带走,今夜就要回转凤阳大营。” 刘廷传点头道,“好,东主,我这就去办。”说完,他又想了想再次道,“东主,这些商户怎么处理?另外我有一个情况要汇报东主,这些商户有不少护卫,个个都是精壮好手,上百家商户足有四五百人,这是一支不小的力量,请东主决断。” “抓壮丁吗?”这个词蹦入了他的脑中,不过随即一想,这是明末,壮大自己才是自己第一要务,想到这里,他提高了声音道,“将这些护卫全部收到队伍中,不听命者,你自己处理。” 周大虎又道,“告诉他们和百姓,后续还有流贼兵马过来,如果不想被杀和再抢一边,趁早离开正阳关。” 还有不少船工和河船,这个怎么处理?周大虎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这里想没有用,周大虎派人请来了几个老船工询问一下情况,看一看冬天能不能行船,如果能行的话,他想一部分走水路,量大速度还快。而这些船工他也能今后用上。 几名船工抖颤着身体,站在周大虎的面前,眼中带着一丝丝惧意看着周大虎。 周大虎尽量让自己脸色显得和蔼一些,语气柔和的说道,“不用怕,我找你们想问一些问题,同时也是告诉你们,今后你们要跟着我了,将成为我的人,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周大虎的话说的几人有些愣怔,随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几人知道自己被流贼头子看中了,要被拉去当流贼了。他们几人都是平民百姓,知道当流贼是造反大罪,是要杀头的,立即跪地嚎啕大哭起来,其中还有一人已经是胡子微白,年纪不小了,也是哭的泪流满面,大声而哭诉着。 “首领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只会摇船运货,不会上场厮杀,我等家中还有一大家人养活,没有我们这些劳力,家里人就活不下去了……” 几人“呯呯呯……”不断的给周大虎磕着头,嘴中一直诉说着自己家中的情况。 周大虎却是知道他们跟着自己绝对是好而不是坏,自己也不能解释,心中一硬,厉声道,“是想活,就跟着我,保你一家平安足食;是想死,就拒绝我,现在就把你们拉出去砍了,枭首示众。” 周大虎知道老百姓都是最是害怕强力力量,讲怎么多的话也是没用。反正是为他们好,恐吓一下他们也没什么。 果然,周大虎的一声厉喝,几人赶紧停下了诉苦,跪在地上只是不停的叩头,周大虎也不想再说什么,自己让几人起来。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一下。”周大虎面无表情地说道。 几人是战战栗栗,还没有从周大虎的厉喝中缓和过来,听见周大虎的话,感紧道,“首领大人请问,我们几人知道的,定会有问必答。” “淮河、颍河等,冬天结冰吗?还能行船吗?”周大虎问道。 “回首领大人,淮河冬天不会结冰,颍河一般也不会结冰,当然有一些年份天气极寒,会有一些河段有冰,但这不是常态。无冰便可行船无虞。” “从这里能通向哪里?” 一位年岁较大的老者道,“正阳关乃淮河、颍河、淠河交汇之处,北上入颍河溯颍河西北而行,经颍上县、颍州、太和县等进入河南,行一百三十里到周家口,再由周家口转贾鲁河,北行二百里可至朱仙镇,在朱仙镇下货陆路行四十里就到了开封。” “走淮河向东,可至江南沿海一带。” “走淠河向南,可至六安州城。” 听完对方老者一说,周大虎的眼睛明亮了许多,水路用船运载货物是量大又便宜,时间短还安全,今天的临时一问,可是把自己今后的设想,有了快速执行的依托。北方粮少天灾不断,南方却是产粮大户,南粮南货购买北运,除了京杭大运河外,这又是一个便捷的水路,对自己来说也是一条白银黄金之路。 现在周大虎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心中的想法便有了决定。 “你们可有跑过正阳关至河南开封的这一段的河路?” 刚才说话的老者接话道,“跑过,这三条路我们大多数人都跑过,我们只不过是以船运为生的百姓,货主运往哪里,我们就上哪里。” “家属在不在身边?”周大虎问道。 这事也瞒不住,老者叹了一口气答道,“基本上都带在身边。我等都是世代以船运为生的船工,都是以船上码头为家,这样大家都聚在一起,还能够彼此依靠照顾。” 第三百六十四章 回转凤阳 得到对方家属都在正阳关的消息后,周大虎更是高兴,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将对方牢牢地抓在手中了,自己可以完全收编正阳关的船队为自己今后所用。 周大虎起身来到几人身边,庄重的说道,“今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好好跟着我干,不要违反军纪逃跑,那可是要杀头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几人低着头,低声回答道,“是。” 周大虎叫来几名亲兵,要他们带着百十来人陪着几位船工去做开船准备,并把这些船家船工的家属亲人掌握控制起来。 而他本人则是带着胡铁塔,去看一看还在城墙下关着的陈宫、孔庆丰、赵忠良三人。 此时三人都清醒了,瞪着眼彼此看着对方,陈宫和孔庆丰二人心中对周大虎是愤恨无比,心中已是把对方骂了个上百遍。而赵忠良则是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很快,三人就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知道是周大虎到了,陈宫二人身体扭动挣扎的是更厉害了。 周大虎走进城墙下的棚子中,看着三人,对其的愤怒表情仿佛没见一般,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们要走了,你等三人随我一起行动。” 周大虎接着对身边的人道,“把他们的嘴布取下,看着他们。敢逃跑者,不用请示,直接斩杀就是了。” 周大虎直接走了出去,没有和这些人多说一句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量的货物银两和人口家属被安排前往船上,准备走水路北上河南。而周大虎则是将各商户的护卫近五百人,和正阳关的一个百户一百一十二人全部带走随自己一起行军。 兵丁和家属分开运送,这样就不怕他们闹事,只能乖乖听命于自己,这就是人心手段。 一切停当后,周大虎再次嘱咐了一遍正阳关的百姓,自己只是异类,别的流贼会烧杀抢掠一空,要他们去别处躲一躲。因为这次他的目标只是正阳关官署的银库,以及正阳关的商户等人,并没有动正阳关百姓的一丝分毫,他害怕这些百姓因没有遭自己的抢掠,而对再来的流贼抱有侥幸的心理。 可是话说了出去,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正阳关百姓眼中的神情并没有一丝害怕。自己纪律抓的太严,给百姓留下了好印像。 周大虎眉头一皱,这可不是好现象,不知道战事和流贼的可怕这怎么行?周大虎下了一个决心,走时轻抢一把,让百姓经历一下战争的残酷。 看见亲兵押着陈宫三人过来,周大虎想到了一些事,挥挥手让人把孔庆丰叫了过来,低声道,“你给你的家人写一封信,报一下自己平安,让她们避开寿州城,过一些时间再回来。” 孔庆丰脸上带着一丝讶异,看了看周大虎,便找来笔墨写了一封家书,拜托一位百姓并使了一些银钱将这封书信交给自己的夫人。 见一切事物已经准备妥当,周大虎将胡铁塔叫到跟前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道,“你去让大家轻抢一下,让正阳关的百姓知道流贼的厉害,让他们懂的自保和警戒之心。” 胡铁塔笑了笑,抱拳而走,不一刻,正阳关的百姓纷纷被“流贼”侵门踏户,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喧闹不已。 这次周大虎的行动事先都有交代,大多数人都是抢了一只鸡或鸭子等物,便离开了,没有人受伤。 见时候差不多了,周大虎跟王来贺、刘廷传二人交代了一番,留下了两百的亲兵,便一声大喝。 “走。” 一声令下,八百匹战马,近二百骡马驴等,打着火把在夜色中开始回转凤阳府。那些不会骑马的赵忠良手下守兵则是骑着毛驴和骡子,向前一直赶路。还有商户中强掳来的近五百护卫,一半则是十人一根绳子相互牵连,以防止逃跑。主要原因是其有一部分商户护卫十分年轻还没有成亲,以及一部分人家属不在正阳关,而害怕他们逃跑。 而另一半商户护卫有家属的也是随船而走,他们是自由的,还配发了武器,周大虎已经告知了他们,敢跑敢闹着,其家属老婆孩子死。 这是最有威慑力的,只要是人,他都吃这一套。当然不是人,那就不用说什么了,再说无意义。 周大虎的骑兵可以在黑夜里行军,但船在内河黑夜行船不安全,只能在天明之后才能行船,而河船的速度快,早上行船,下午就能到颍州。 黑夜中,一长串火把离开了正阳关,向凤阳方向行进,照这个速度,第二天中午就能到凤阳。 …… 凤阳以东一十八里处临淮关城,此时还冒着一股股黑烟,关内尸体横陈,血流如河,只是两个时辰,临淮钞关就被攻下了,一个百户所被屠戮一空,朝廷户部派来的主事和附近州县临时差派的监督税银的通判,都被农民军斩杀,其家人妻女也是害怕被凌辱,纷纷或投井或投缳自尽。 而关城之中的百姓,也被抢掠一空,关城之中哭声一片,无辜平民死伤数百人,哭声震天,声闻数里。 城外农民军大营之中,各营正在忙碌非凡,打造兵器的、练兵的、休息的、打包整理货物的……等等,各自忙碌着,对临淮关的生死遭遇漠不关心,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 凤阳被攻下的第三天中午,周大虎带着一丝疲倦赶回了凤阳的大营,田原看看了周大虎的身后,眉头紧皱,脸色凝重,因为他看过回来的人马后,马匹不少还多了一些,人员也带回来不少陌生面孔,可是他仔细再看,他熟悉的人少了一少半,自己大哥很信任的王来贺等人统统不见了,这是阵亡了吗? 田原心中有些心痛,损失有点太大了,抓回来的新丁那能比得上原来的老兵?忠心能力都是完全不可比的。 田原将周大虎拉到一边,凝重的问道,“大哥,我们这次折了多少人?” 周大虎有些愣怔,“什么折了多少人?”不过他看了看田原的表情,又扭头往身后看了看,才恍然大悟。 第三百六十五章 撤离凤阳 周大虎笑了,将船队船运之事大概的向田原说了一遍。田原一听,眼中大亮,随即高兴地说道,“大哥,船队可以从开封到正阳关,还能到沿海一带,那里是粮仓,北方正是缺粮,我们可以购粮补充,这对我们是大利啊。” 周大虎点点头到,轻声道,“嗯,这是好事,暂时还要保密。” 田原高兴地点点头,随即想起了一件事,赶紧向周大虎道,“大哥,今日早上你没有回来之前,凤阳城东十八里的临淮关刚刚被攻破了,官兵百姓死伤惨重。” 这个消息意外也不意外,意外的是自己出去没有多长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意外的是,临淮关离凤阳城十八里,距离太近又是钞关,农民军怎会放过这个钞关。 不过这也是说明自己拿下正阳关,是一场正确的事,使正阳关有关的钱粮免于落入流贼手中,百姓和有关官员免于屠戮。 周大虎决定让正阳关的陈宫、龙庆丰、赵忠良等人去看一看临淮关的情况。 临淮关城墙前,周大虎带着正阳关陈宫三人和一些士兵官吏商户护卫的一部分代表,跨步走入临淮关。 刚刚结束不久的战斗印痕还在,尸体还没处理,干沽的血水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使人有些反胃恶心。残肢断臂叠叠尸体让人心惊胆战,城楼上面一排溜挂着几十颗人头,面目狰狞,满脸血污,死时好像还有一丝不甘和留恋。 陈宫看着城墙上挂着所熟悉同僚的人头,顿时哽咽不已泪流满面,低声泣道,“他们守土有责,今日守城关而死,秉扬我儒家忠义,死而有力,上对得起君王朝堂提拔,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供养,死而无憾亦。” 说完这些话,陈宫等几十人深深的躬身行了三个大礼。周大虎对他们动作并没有说什么,虽然这些动作可能会引起一些怀疑。 人是多种多样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陈宫一般不怕死,看着尸体遍地的临淮关,正阳光的人不少人庆幸自己遇上了的流贼还不错,自己得以保全性命。有对比,就有发现,从正阳关的跟随而来的商户护卫和官吏杂役看着周大虎等人,眼中的仇恨少了许多。 中午,凤阳城中开始分配凤阳之战和临淮关的收获,至于周边的乡村也被扫荡一空,主要是抢掠骡马等代步工具,这也是农民军最看重的,每到一处地方都会有组织的抢掠一地的大型牲口。 这次分配周大虎得了十匹战马,三千石稻米,一千石豆料,五千束草料,十件铠甲,两百多杆兵器,以及三千两白银。 分配战果收获时,周大虎终于知道了一些凤阳此战(包括临淮关)的收获,是有多么巨大。 光是粮食稻米都足有六万多石,豆料一万多石,各种杂粮两万多石,草料八万多束(一束十一斤重),战马一千多匹,牛羊骡马数万头,兵器上万件,盔甲三千多件,金银近十万两,其他各种杂类缴获无数不可计算。 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可以分配的财货粮草,还有各营在周边抢掠的都不包括在内,以及个人在城中抢掠的东西都不算在其中。 如此一算,周大虎得出这次凤阳陷落,明账上可算的朝廷损失就得有十几万两白银,而不能算的帐的损失,恐有几十万两,凤阳城没有个十来年,是无法恢复到原有的繁华和实力的。 战马、钱粮、甲胄兵器是按照实力大小和战功分配的,随着钱粮物资分配完毕,大家开始议论撤离凤阳的问题,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决定大家今天就走,这个大家没有任何问题,一致通过。 只是撤离凤阳今后行军的方向,确有着不同的声音。各有各的理。 闯王高迎祥认为应当北上回归河南,那里是四战之地,乃是中原平地,方便马兵奔驰机动,进可攻退可守,随机应变最为方便。决定北上由太和县进入河南,伺机而动。 而扫地王张一川、太平王等,决定北上攻亳州(今安徽亳县),走河南夏邑进入河南。 而另一路则是张献忠等一些营盘部众,认为朝廷南方民风孱弱,兵力空虚,战斗力有限,想再继续南下深入抢一把,有多远走多远,再回河南。 高迎祥见大家再和兵一起已经不可为,强行揉和起来只会伤了义军内部大家的和气,既然如此,那就各自保重,回到河南再说吧。 高迎祥叹了一口气,道,“诸位兄弟,朝廷正在集结重兵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压来,不过朝廷之兵向来拖沓,其兵锋还待数日才能到凤阳,且单独一路也不敢过来。” “此次我们攻城略地大小十余城,更是攻下了皇帝老子祖陵之地,中都凤阳。” 话到这里,各营头领都是咧嘴大声“嗷嗷”直叫,气氛达到了顶端。 高迎祥压压手,等安静后,接着说道,“攻下中都凤阳,杨了我义军的威名,让天下都知道了我等义军的大名,这是好事。” 突然高迎祥话锋一转,肃声道,“但这也是坏事,朝廷皇帝老儿会大为震动,调动天下兵马来围剿我们。不过其想消灭我们,没有那么容易,我们一定会战斗而活下来的。” 他又叹了一声道,“南下,河流胡泊众多,不利于马兵大部队作战,气候水土不服,所带兵民极易得病,战斗力会大减,这也是我又北上河南的主要原因。” “不过诸位兄弟各有想法,我也不勉强,大家各自保重,河南后会有期,再一起并肩作战。” 说完话,他起身和张一川、太平王、张献忠等要分兵而去的几人寒暄了一会,便抱拳告别离开了。 走出凤阳知府官署的高迎祥,脸色阴沉的看了一眼官署旗杆上的写者“真元古龙皇帝”的大旗,低喝一声道,“走,大军现在就开拔北上原路返回太和,由那里就近入河南省境。” 很快城外就响起了号角声,愿意跟随闯王高迎祥一起行动的各部大营、小营都聚在了一起,高闯王一声令下,浩荡的近十万人兵民分成营伍,一营一营开拔,向北方蜿蜒前进。 第三百六十六章 招兵(一) 周大虎选了高迎祥一起北上,这次他进入农民军队伍,经历了荥阳大会,又随着农民军一起攻陷中都凤阳,自己还抢先了一步收缴了正阳关的人和钱货,已经完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己该回家了。 不过他走在最后面,行到太和就能在那里与自己的船队见面了。 而凤阳城的一处高台上,张献忠凝视着越走越远的高闯王所带走的人马,脸色阴沉。这次分兵行动,只有十几个小营选择了跟着他南下,人马只有两三万人,有些势单力薄、其中几个大营,如十三家中的几人,曹操罗汝才、过天星惠登相等都选在了跟随高迎祥,这让他心中有些难受,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走,我们也离开这里。”张献忠指挥着跟随自己的各营头领,和自己的嫡系兵马快速离开这里。没有了高迎祥的精锐兵马压阵,又走了近十万兵民,凤阳这里已经十分危险了,碰上合围的朝廷兵马,自己就会实力受损,甚至兵败而死,这在朝廷要大举围剿的情况下,这就是愚蠢。 快要到城外的时候,张献忠看了一眼远处皇陵还在燃烧的大火,眉头皱了皱,对着身边的亲兵命令道,“你等留下,把这些房子给点了,再随后跟上来。” 他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多给狗官兵找一些麻烦,至于百姓?老子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几日,管你们球呢。 短短一个时辰,凤阳城外连绵一眼望不到头的农民军大营,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垃圾污秽一地。而此时的凤阳城内到处是一片火海,民房熊熊燃烧,城内百姓哭声一片,啼哭声救火声交织于一起,到处都是绝望的脸庞和哭泣声。 周大虎缀在北上的队伍最后面,回头望着凤阳城方向冒出的浓浓的大股黑烟,心中心情复杂。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抵近,周大虎望去,来的却是他熟悉的人混天王张应金,带着十几个护卫一骑双马而来。 待混天王张应金一行人下马来到跟前,便主动问道,“张大哥,你是有什么事?” 混天王边走边摆手,“没有什么事,咱兄弟数天没见面了,过来看看你。” 接着说道,“你怎么缀在队伍最后,官兵追来了,兄弟你可首当其冲,太危险了。” 周大虎笑着回道,“狗官军贪生怕死,不敢追上来,只敢尾随而已,不用担心。” 混天王一听哈哈大笑,点头道,“也是,那些贪生怕死的怂包管军轻易是不敢追上来,不过还是要小心,保存实力为要,活者第一。” 周阿虎忍不住了,追问道,“大哥到底有何事?” 混天王尴尬的一笑道,“我们边走边说,是这样,这次大家分兵你也看到了,大家是各有想法,各自抱团成营,生死各自承担,所以我想把咱们几个老伙计重新聚在一起行动,现在就跟你说一下,一会你我合营一起,好有个照顾,不至于被官军盯上。” 听到是这个问题,周大虎有些诧异,“大哥,你不是和高闯王……” 话还没有说完,混天王打断话头道,“这不一样,高闯王实力在义军中最强,虽然我又拉了上万人,但能打仗的只有千人,称得上精锐的只有数百人,我不想吃施舍之饭,况且不分出来,咱自己永远也强大不起来。” 周大虎点头赞成,农民军各营都是无拘无束惯了的人,跟在别人身后,只有人家分一些给之,这样永远也强大不了自己,自己单干或组团行动,攻城陷地所得都是自己所用或者相商分配,自由方便多了。 况且绝大多数各营首领都是农民边军出身,紧盯着自己这一摊子,都有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思想,心中都有害怕强者吞兵之虞的忧虑,因此,合营一段时间就会分开。现在局势危险,但到了河南,大家一样会时分时聚,分是为了壮大自己到处抢掠,聚是为了生存下去,联合作战对付官军和攻打大的城镇。 “好。” 周大胡同快的答应了。这次随闯王东下作战,只有他和混天王等几个小营,原先和他们一直合营行动的隔沟跳、独眼龙、满天飞等都留在河南原地,而没有跟着过来。周大虎熟悉的人只有混天王一人,合营之后大家更安全一些,有何不行? 听见周大虎答应顺利,张应金非常高兴,指着身后的十几匹战马道,“周兄弟,这是我在闯王之处跟你争取的十几匹战马。” 周大虎抬头道,“多谢大哥。” 二人寒暄了一会,混天王离去返营。周大虎看着前方,眼神闪烁,目视着前方,心有所思。 …… 北直隶沧州,地处北直隶东南部,人杰地灵。东临渤海,北依京津,南接山东,京杭大运河贯穿辖区,因东临渤海而得名,意为沧海之州 沧州古往今来,沧州人习武尚武成风,民风彪悍,据统计,沧州在明清时期出过武进士、武举人1937名。由此可见,沧州人的性格民风适合招募健卒,这也是周大虎特意交代招兵的地点之一。 陈忠和牛铁柱是这里沧州招兵的负责人,到沧州半个月,招兵并不是太理想,只有三百多人。主要是人生地不熟,好些本地人只要生活过得下去的,都不想当兵。 而活不下去的青壮,也是宁愿在运河边上出苦力,或者受聘私人大户充当护院等等,也不愿当兵吃粮。 陈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还不是怕上战场,怕丢了性命。如今到处是烽烟四起,当兵就意味着要上战场,上战场就意味着有可能死亡,而死亡又是谁不怕呢? 俗语不是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兵危险且地位低下,人们不愿当兵,除此以外,当兵拿不到足额军饷,难以养家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陈忠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牛铁柱,一路上基本什么都不太懂,简直是不存在一般,陈忠知道这是自家将军,要自己带带这个过去只懂打铁的牛铁柱,压力都在自己身上。 三百人兵额离自己一千五百的兵额还差的太远,完不成自家将军的任务,回去没脸见人啊。 沧州地处平原,周边没有山地,到处都是一些村落寨堡,这里距离京师较近,治安还是相当不错的。 陈忠决定到附近的寨堡中看一看,尽量多招一些人。这些天下来,达不到标椎当兵的人倒是来了不少,尽是地痞混子,没法要。他决定了,再招半个月,不管人数招够没有,他都决定回转彰德卫。 第三百六十七章 招兵(二) 陈忠收拾东西正准备转移到下一个村寨时,沧州守御千户所的一个百户骑马过来。 他看了一眼陈忠身后稀拉拉的数人后,笑着问道,“陈兄,可否招满人数?” 陈忠和这个沧州守御千户所百户认识多日,当初他招兵第一次见的卫所兵丁,就是这个百户查验了自身身份后,成为了朋友。 陈忠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连一半都不到。” 而对方也是摇摇头,接着说道,“陈兄,沧州一地百姓生活还过的去,且人口也是不多,陈兄募这么多青壮已是不错了,河间府这么大,二州十县,人口才有三十七万八千六百五十八人,户有四万两千五百四十八户,青壮户十抽一,也只能抽四千余人,陈兄在沧州已经募三百人,可以到周边去转转,也许很快就能达到陈兄的募兵目标了,何必定在沧州一地?” 陈忠一笑道,“我只是久闻沧州民风尚武,是招兵的好地方,因此想多招一些人而已。不过胡兄说得对,我应该到别处去招招人。” 他随即严肃道,“胡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胡兄帮忙协助兄弟招兵满额,定有所谢!” 胡勇轻眯着眼想了想,自己在百户所也是没有事情,倒不如过来帮忙,还可以结交一个朋友,如今天下不宁,多个朋友多条路。 想到这里,胡勇呵呵一笑,随即说道,“你我认识数日,一见如故,这个忙我帮了,谢不谢的无所谓,管饭就行。” 陈忠抱拳一礼:“多谢胡兄仗义帮助,这个情义领了。” 有了沧州本地的卫所官员相助,招兵进展立时快了许多,没有几天,就招到了六百人,陈忠听从了胡勇的意见,不再拘泥于一地,开始在整个河间府招兵,这一调整,招兵形势大好,完成兵额指日可期。 …… 保定府,京师门户,为燕南一大府城。保定与北京相伴而生,保定之名取自“保卫大都,安定天下”。 下辖三州十三县。 杨春和丁国林是这次招兵的主官,他两人都是周大虎的同一村的发小,但到这时,同村的发小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了。杨春是一名正六品的百户,而丁国林则现在还是一名总旗正七品。 而同村的其他发小,如赵民已经是从三品的大员了,这个他们心里不敢比了,毕竟赵民是大哥周大虎最信任的人,能力也是出众。 而其他那些发小不少都是正五品千户,大家和大哥关系都一样,却比自己位置高,这是为什么?二人明白,是自身能力和历练太少的问题,所以二人也是憋了一口气,想在这次招兵中出色的完成任务。 不过十几天下来,保定府的招兵甚是不如意,偷奸油滑的人倒是来了不少,可惜不符合大哥规定。老实巴交的山民确是很少来到府城周围。流民也是不少,但这次朝廷招的这个正额官兵,是不予许招流民的,身世、户籍、取保具结缺一不可,这是朝廷的硬性规定。 情况不如意,二人一商量,决定到保定府西部太行山脉的易县、涞水县等招兵试试,二人觉得那里的人和自己一样是山里人,老实可靠,生活艰苦,为了养活家人会有人不怕死愿意当兵的。 二人收拾好有关物品,推着银车,领着二百护卫向保定府西北方大步而去。如果那里还招不到理想兵员人数,二人已经决定那就跑完保定府每一个州县。 …… 北直隶真定府。下辖五州十一县。 府控太行之险,绝河北之要,西顾则太原动摇,北出则范阳震慑。若夫历清河,下平原,逾白马,道梁宋,如建瓴水于高屋,骋驷马于中逵也。盖其地表带山河,控压雄远。 人杰地灵,古之燕赵,好汉英雄辈出,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贾木青和卢松二人为带队主官,二人带队已经转了数个县,各县衙役时不时地都会过来看一看,这个贾木青是知道一些的。 募兵之事权,一直掌握在京师庙堂之上,往常募兵皆是朝廷直接派人到各省府县招募,招募好后,兵户二部造册登记后,才会将招募到的兵额带送到各镇用兵之地,一套程序下来十分严密。 募兵之权这次崇祯皇帝是首次下放到将领之手中,就是看到了周大虎所带兵力的纪律战斗性,这次他咬牙东拼西凑给了周大虎自募兵丁六千的饷额,还有马兵就占一多半数额,他可不想因为此募兵的兵源不合格,而战斗力大减,这与他投入大量钱粮初衷不符。 “唉!”贾木青叹了一口气,道,“没有当地县州支持配合,招兵真难。” 一旁的发小卢松坚定道,“不管再困难,大哥交代的招兵任务都要圆满完成,五县完不成任务,那我们就跑十县,定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招满兵额。” “不错,任务再困难,也要做好事情。来,我们把招兵告示贴出去。”贾木青也是坚定说道。 一张张由随队的卫学学生写好的招兵告示,很快就贴在了新地方的县城和乡村,吸引了不少的百姓围观。 贾木青发现,在一个地方招兵的多少,与这个地方的生活水平有莫大的关系,百姓生活越是富足,当兵之人就越少,生活越是困苦,愿当兵者愈多。 很快,招兵书案便就围上来几十个流民,带头的一个大汉粗着嗓子大声道,“我们要当兵,收不收?” 贾木青指一指身旁的大告示,“那边有人念招兵告示,你去听一听就知道了,考虑好再来,这里是招收打仗的战士,是要死人的。” 贾木青的话听得对方一楞,大汉随即笑了,“这位军爷,没有你这种招兵的人,还没有招兵,就说这种要吓死人的话,就不怕招不来兵?” 贾木青正着脸道,“吃不了苦,流不了汗,怕死就不要来当兵,我家将军的兵都是精锐,都是血勇之士,不要废物怕死之人。” “哦。”大汉有些诧异,不由得皱眉道,“你家将军是何人?要求这么高?” “河南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代州守备,加副将衔,就是我家将军。”贾木青自豪说道。 大汉看着贾木青沉思了半天后,还是说道,“你的话激起了我要参军的欲望,就是要加人你们这种军队。” 第三百六十八章 招兵(三) 贾木青见对方一定要参军,便亲自拿起了身边的一份告示,慢慢念道,“招兵条件,男丁,年满十六岁至三十五岁者,身体健康,且身家清白,有本地户籍,并取保具结后,才能正式成为朝廷兵丁。” 贾木青看了一眼对方,大汉脸色一变,皱着眉沉着脸继续听着。 贾木青轻咳一声继续念道,“待遇,凡当兵者,一经录用,有家室者,安家银、行粮、衣裳等费用为五两,无家室者,安家银三两,饷银,步卒每月一两,马兵每月一两五钱。按月发放,不喝兵血,足额发放……” 贾木青念完后,书案前的一群人有的高兴,有的叹息,而大汉就是叹息这人。 大汉看了一圈众人,怒声道,“又是这狗屁朝廷规矩,你这里当兵我当定了。收不收我?给个话。” “收。”贾木青点头道,“只不过不是朝廷官军,而是家丁。朝廷官军招收必须是家世清白,本地户籍才行。” 大汉问道,“待遇一样吗?条件是何?” 贾木青摇摇头,“只管吃穿,没有饷银。可以带家人跟随,保其生活无忧。条件吗?只要身强力壮,其他不管。” 大汉低声嘀咕道,“这真是怪了,当兵给饷钱,当家丁却不给一分钱?招官兵严,招家丁松,怪事!” 大汉想了想,道,“好,那我就当家丁了,老子过够了到处跑的日子,也该让爹娘和兄弟们过一阵安稳的日子了。” 随即大声道,“我和三十五名兄弟愿当家丁,不过要带家属不少,行吗?” “可以。” 听了贾木青的回答,大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来到一边空地上放石锁测试力量的地方,脚尖对着石锁轻轻向上一挑,身体微微前倾探手一抓,便将石锁牢牢抓在手中,接着又是同样的动作,又抓起一个石锁,双手两个石锁,在手中如两块小石头一般抛来抛去的,看的人眼花缭乱。 一旁围观的人是纷纷拍手称赞叫好,大汉又来到一边的战马面前,利索的翻身上马,手提缰绳,两腿一挟马腹,奔驰起来,马上立身、伏鞍、镫里藏身、骑跑下马、八步赶乘、奔马倒骑……,把贾木青和百姓都看得呆了。 接下来,大汉所带的三十多人,都是举石锁轻而易举,骑马娴熟。 贾木青通知这些人通过了测试,他心中已经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百姓,不知是匪还是逃兵,不过没关系,到了彰德卫,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蛇给我蜷着、是虎给我卧着。 书案前人多了不少,远处还有人正在向自己方向赶来,招兵的形势变好了。贾木青心中很是高兴…… …… 山东临清。 明弘治二年(1489),升临清县为临清州,领馆陶县、邱县,属东昌府。 临清是京杭大运河上的南北水运之枢纽。 在永乐九年(1411),明王朝重新疏浚会通河,漕粮悉由大运河运往京、通二地,“从徐州至临清几九百里,过浅船约万艘,载约四百石,粮约四百万石,若涉虚然”。临清地位更加突出,成为“挽漕之咽喉,舟车水陆之冲。东控齐青,北临燕赵。 此地于明宣德四年(1429)设立临清钞关,宣德十年(1435),临清钞关升为户部榷税分司,由户部直控督理关税,下设五处分关,直控督理关税。万历年间征收税银八万三千余两,多于京师崇文门税关,居全国八大钞关之首,占全国税收的四分之一。 山东临清因运河漕运而崛起,享有“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之誉。 其城包括常住人口和流动人口、运河上的漕丁、纤夫、船工、卫所兵丁、以及各等家属等等,绅士商民近几十万口。 周大虎派人来此地招兵,主要看上的就是当地的劳力苦工、拉船的纤夫等人数众多,人力资源丰富。当然如果有文人愿意加入,周大虎也是高兴以待。 临清招兵派出的是熊山和常治,熊山太大条,常治就承担了主责,他谨记者大哥周大虎的嘱托,这次来临清就是看上了临清打工的众多苦力,和能吃苦的纤夫。 大哥说了,这些人没有那么多心眼,能吃苦耐劳,尤其是纤夫,十分团结,平常拉纤是力是一起使,不协同使劲者就会丢掉工作,找不到活,家里人就会挨饿饿肚子,因此他们心中久而久之,就有了协同的意识。 在临清做苦力,当纤夫并不是很容易,大量的流民的涌来,加剧了做工之人的之间竞争,许多家庭处于半饥饿的状态,不少做工的家庭,处于崩溃边缘。 临清城外,京杭大运河在此段的东岸十余里外,那里密集的盖着一大片茅草屋,就是大名鼎鼎的纤夫村,里面足足有上千户,四五千人,常年累积下来,依然就是一个大的村镇。 这样的纤夫村,临清这一段就有十几个,而在京杭大运河的沿岸,这样的纤夫村有许多,从事纤夫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京杭大运河北高南低,不少河段面临着逆流水流,以及河淤浅水段,需要大量的河工和百姓用人力来拉漕船。 此时正是正月,天气是这一年最寒冷的季节,北方枯水且河面冰冻,大约有两三个月不能通航,漕船到了临清已是终点,需要卸载漕粮与陆地上储存,开春之后再北上。 纤夫有三种来源,一是驿站(水驿)纤夫,属夫役之属;二是州县临时雇募纤夫;三是漕帮雇募纤夫。 而纤夫村中的多是州县临时雇佣的短纤纤夫,本就是州县附近的失地无业百姓,生活无依,工食,其夫日给工食一二分以致七八分不等,纤夫每日拉纤才能获得收入,如今冰冻枯水期,许多纤夫是家庭生活的顶梁柱,家中已是揭不开锅了。而想预支纤夫工食银,却是难上加难。 陈元宝坐在纤夫村中一处偏僻的一块大石头上,默默地想着事情,单薄的衣裳冻得他有些瑟瑟发抖,跟着他吃苦了无数年的老婆得病了,大夫说想医治好;老婆的病需要十余两银子,还要吃些好的补补身子才行。大夫说老婆的病,就是长年累月累出来的。 想到这里,身高马大的陈元宝忍不住“呜呜”的哭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招兵(四)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家中攒了一点的银子已经花光了,熟人朋友也已经都借过了,大家都是苦力纤夫,哪有什么余钱出借?不得已他把家里的东西,和身上唯一一件的棉衣也当了,但都是一些“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皮烂袄”等物,以及一些只能当几个铜钱的物品。家中几乎搬空,才当了八百文钱。 不得已他又找了工头想先预支一些工食银,连跑了三次相求,都被拒绝了。 如今老婆躺在床上等着用药,一儿一女只有几岁嗷嗷待哺,父母给人洗衣做工只够挣几碗玉米粥,纤工现在又没有活,就挣不到工食银,而漕船卸载搬运的活计,那是搬运工的专属劳活,自己越过界做工,会被搬运工那些人活活的打死不可,这是饭碗之争,血腥无比,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哭了半天的陈元宝,脑中是嗡嗡直响,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纤夫村外响起了一阵铜锣声,听到有人大声吆喝着,“招兵了,招兵了,安家费五两,军中升赏公平,愿当兵者足饷发放,不喝兵血。” “愿当家丁着,无饷,合家供给养活,全家生活无忧,节令有赏钱……” 这一道声音犹如天籁之音,让心如死灰的陈元宝顿时燃起希望,他腾地一下起身,犹如猎豹一般窜了出去,这是一条生的希望。保住自己的老婆,也就是保住了自己的家庭。 一队兵丁由熊山带队,在纤夫村中不断的游动宣传着,“大声点,再大声点,没吃饭是咋得?” 熊山大声教训着身边的兵卒,并亲自上场吆喝了起来。 陈元宝第一个跑到了熊山跟前,看着比自己还要壮硕的熊山,他一时有些犹豫,但这个犹豫只是瞬间而已。 陈元宝喘了两口气,便直接问道,“安家银有多少?能现在就给吗?刚才听说有兵丁和家丁两种招兵方式,有什么不一样?” 陈元宝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熊山撇撇嘴,手一推身边的临时文书,文书会其意,大声仔细地讲解起来有关招兵事宜,很快就有大量的纤夫闻声而来,听着讲解,不少人都是短纤,生活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且竞争激烈,工食银不多,还要孝敬夫头,生活凄苦不已。 但是,经历了社会残酷的纤夫们,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存在,大家都在等,看别人是什么态度再说,但这丝希望,让他们眼中闪着光芒。 陈元宝考虑了半天,认为自己当兵走了,家中没有自己这个壮劳力,光凭父亲一人难以在这里存活,当即便做了决定,“军爷,当家丁可以带家属,家属由大人给粮养活俺们,人数限不限?还请军爷让大家知道,我们是给谁当家丁?” 熊山哈哈一笑,看了一眼抬头看他的众多纤夫,大声道,“我家将军乃是彰德卫指挥使,新设的河北路参将,代州守备,加副将衔的周大虎周将军。” 大家一听皆是一脸茫然,这个将军没听说过,但这也不意外,大家整日忙于生计不知道很正常,知道才是不正常。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我知道彰德卫,是河南的官。”一个纤夫有些得意地大声嚷道。 有些纤夫茫然地道,“不是刚才说,是河北的官吗?”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很快禁声听着熊山继续回答问题。 “当家丁,直系亲属人数不限,保其衣食无忧,战死,儿子女儿养活到十六岁,媳妇不改嫁者、其父母者供养终生。受伤,安排力所能及的工作,且有月粮补助。” 纤夫们听着像听故事一般,不太相信,这种待遇要花多少钱? 一名纤夫往前拱了拱,大声道,“就算你家将军心善,有这么多钱粮养活家丁吗?” 听到这话,熊山鼻子重重的一哼,大声道:“这些小钱算什么,我家将军我大哥整修卫所年久失修的屯田水利设施,就拿出了数万两银子,数千石粮食,只要你们不怕死不怕苦,好生活今后有的是。” 纤夫们一片激动欢呼,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一家人能活下去了,不用担心现在停漕,没有收入而苦挨而冻饿与沟渠之中了。他们廋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带着生气的血色。 随即踊跃着开始报名,几乎都报的是家丁的名额。 纤夫村中少有的几座砖瓦房里,一名三四十岁的富态中年人,此时捋着颌下的三缕长须,静静的听着手下的汇报。 “头,短短一个时辰,我们纤村就被招募走数百人青壮,几乎都是当了家丁,这样下去,等开春后,漕船重新开行后,会缺工不少,甚至严重缺工,不但钱粮我们从中少抽许多,到时候完不成任务牵挽漕船,必为官府喝斥和训诫。” 富态的中年人沉默不语,盯着地上想着事情。虽然他很恼火,但他常年与官府打交道,比一般人多知道不少事,他面对的是官兵招兵,还是武将自主招兵的行动,他过去没有见过,他听说过招兵是文官把持的,如今打破了常例,附近州县驻军都没人管,说明了不寻常。 明清实行头役制度,也称正户或头户,是管理夫役、招募夫役的头目。 州县招募夫头,给与执照,纤夫被夫头招募并管理,发给腰牌。 这伙官军简直就是来断他财路的。纤夫是一个力气活,也是一个技术活,更是一个纪律性很强的工种,动作划一,一起合力,劲往一处使,才能拉纤拉的又省力又好。否则出力却不出功,费劲而不出活。 如果熟练地纤夫都被招兵招走了,而新的纤夫要想熟练好用,起码得半年以后,这……,自己不是损失大了? “打听清楚了吗?对方是哪里来的招兵官兵?竟然如此的不懂规矩?” “回头领的话,听说是河南彰德卫以及什么河北路参将等,奉旨招兵。” “来了多少人?” “大约有二百多人,但都是精甲在身,一身杀气,都是精锐。” 富态的中年人想了想道,“你去就近的卫所和州署官吏,多使一些钱,找一些熟人去交涉一下,让那些人见好就收,到别的地方招兵。” 他想了想,实在不行就再招新人充当纤夫,这事不是自己能管得了得。 第三百七十章 淮安总督杨一鹏 看着不断报名的纤夫,熊山笑得是嘴都裂开大了许多,这次的任务估计会超额完成,现在他已经招了五百多人青壮的纤夫,附近的纤夫村也是闻风而来,任务没问题了。 …… 东昌府府治聊城。 聊城的地理位置也十分重要,居京杭大运河南北要冲之地。由于水源不足,加之地势悬殊,聊城段运河经常受到黄河泛滥的侵扰,因此治运任务非常繁重。 明廷派了许多官员,并修建了大量闸坝、堤堰等水利设施,为运河长达四百余年的畅通提供了保证。 在明清时期被誉为“漕挽之咽喉,天都之肘腋”,为当时运河沿线九大商埠之一。 赵春山和孙广勇是这一路的招兵负责人,在聊城这一段的运河边招募纤夫从军。 民间有谚语,南有苏杭,北有临张,所谓的临张就是临清钞关,以及阳谷县的张秋镇,这二地都是十分繁华的京杭大运河商埠码头,繁华盛极一时。 拜会了当地的卫所和官府衙门,招兵就在府谷县的秋水镇展开,招兵告示贴的到处都是,赵春山还掏钱雇了一些识文断字的穷苦童生、秀才等文人士子,在一旁反复宣读招兵告示,又雇了一些闲杂人员敲锣打鼓,在周边的乡村和纤夫村、苦力村、河工村、船工村等大力宣传。 果然没多久,就有大量失地。逃役逃赋、犯事、逃荒等百姓前来投军,当然最多的还是纤夫、装卸货品的苦力、疏浚运河的河工、一些破产的船工等人。 赵春山和孙广勇望着人头攒动的招兵点,面上带着微笑,现在二人不是怕完不成招兵的任务,而是想多招一些兵丁却担心怕安家银两不够。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河前自然直。 二人望着招兵点,不约而同的想着东主(大哥)周大虎,现在在那里?在干什么? …… 中都凤阳以东七十里,淮安府城,以山阳县为附郭府署驻地,也是漕运总督驻地。 淮安被誉为大运河沿岸的“四大都市”之一,更是国家河道治理与漕运管理的中心,亦是国家盐务、榷关(税收)、漕粮仓储转运的重镇。 中都凤阳府被流贼攻陷的消息传到淮安城,漕运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凤阳巡抚杨一鹏,立即脸色大变,身子颤抖不已,身上虚汗直冒,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一个多月前,看塘报知道陕西、山西、河南贼齐聚于中原时,他就害怕流贼窜入南直隶,凤阳没有坚固的城垣,是流贼的主要目标,于是他上疏朝廷,征求朝廷意见,是否由他带兵移驻凤阳驻守,以防万一? 但是朝廷以淮南乃是漕运重地,事关京杭大运河的通漕安全,并认为凤阳留守司的兵力已经足用,要他继续驻守淮安,确保漕运通行无虞。 没想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冷静、冷静……”杨一鹏轻擦着头上的冷汗,心中暗暗的给自己打气,“事情还有可缓之处,当务之急是夺回凤阳,立功赎罪。” 想到这里,杨一鹏喝道,“来人,有请杨御藩将军议事。” 杨御藩是亡故太傅太师杨肇基排行老五的儿子,从小随父征战,历数十大小战,作战经验丰富。 他于崇祯五年初,接替自尽而死的山东总兵张可大,为山东总兵。登莱之变平定后后,他奉命带领山东兵丁驻防淮安,保护漕运安全。 漕运总督手下漕兵十几万,却是分散于数千里的京杭大运河上于两岸,淮安只有数千漕兵,严重缺乏训练,根本不堪一战。 总督杨一鹏现在跟前能有战斗力的,就是杨御藩手中的三千山东兵。 见杨御藩进来,杨一鹏脸色好许多了。 “拜见都堂大人。”杨御藩给其行了一个单腿跪地军礼。 “唉,杨总兵快快起来。”杨一鹏亲自起身走到跟前,将杨御藩扶了起来。 等双方做好之后,杨一鹏沉声道,“杨总兵,凤阳被流贼攻陷,杨总兵可知?” 杨御藩点头道,“禀都堂,卑职已经听说了,还收留了一些逃过来的百姓和兵丁,对其有所耳闻,但知之不深。” 杨一鹏沉吟了一下道,“凤阳失陷,将会震动朝野,为今之计只能是带兵夺回凤阳,我再与你四千漕兵,合兵共计七千人,希望你能立即出发,兵发凤阳剿杀流贼。” 杨御藩面色一紧,抱拳一礼说道,“都堂,流贼势大,裹挟百姓浩浩荡荡足有一二十万人,卑职兵少势微,贸然前去只会兵败而死,于时局无一分益处,还要但当无能愚蠢之名,非末将贪生怕死,只是不想死的窝囊。还请都堂明察。” 杨一鹏为官之时政绩显着,后提拔进入朝堂之中成为京官,一直是敢言着称,朝廷称其才高德厚。其不畏权贵,揭弊批弊,直言上疏,两三年前,他上书弹劾襄城伯李守锜虚报兵额,贪污军饷,愤怒以对,得到崇祯帝的信任和赞赏,而被加户部尚书衔,总督漕运,兼巡抚凤阳。 他深知自己揭弊批弊得罪太多官员,这次自己恐怕难活,他着急派兵前往凤阳,就是害怕流贼刨了皇陵,如果真的发生此事,那就是人头滚滚,凤阳官府和兵丁存活的官员,和附近有救援职责的官员兵将,都将难逃一死。 但这话还不能明说,只能说是夺回凤阳。 杨一鹏道,“漕兵几无战力这我知道,光凭杨将军手中兵力确实不够,不过也要形成威逼之势,给流贼造成压力,让其尽快撤离凤阳。同时我也会让下辖的府州淮安府、扬州府、庐州府及滁、和、徐三州立即出动卫所军队助你一臂之力。” “南京方面也正在集结官军,不日就会出发凤阳。我观流贼不会多停,你进驻凤阳后,先保护好皇陵,一切保持原状,勿动分毫。” “一切由朝廷派员处理调查,切记!” 杨御藩从小就随父亲征战,官场上的东西他知道并不少,也知道轻重,这是都堂在提醒他。 杨御藩抱拳一礼,重重说道,“都堂保重,卑职去准备兵马了。” 杨御藩知道对方被撤职是一定的,生死也是未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这位老都堂一面了。他大步走出官署,回头望了一眼都堂大人,却发现对方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三百七十一章 船队——朱仙镇 等杨御藩走出官署后,坐在椅子上的杨一鹏无奈的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时一位亲信幕僚走了进来,看了看刚走出去的总兵杨御藩背影,随即问道,“东主,要不要八百里加急,立即上报朝廷?” 杨一鹏安排好了兵力进剿凤阳后,精气神一下子垮了,有气无力的抬手摆摆手,道,“来了,坐吧。” 幕僚看了看杨一鹏,叹气道,“东主还要保重身体,事情也许还有转圜余地。” 杨一鹏挣扎了一下,强打精神立直身子道,“朝堂之事我比你清楚,就是皇上放过我,朝堂上的言官和清流也不会放过我,自家事自家知道,何况我揭弊批弊得罪了不少人,顺天由命吧。不说这事了,明日你去账房支一年的报酬,过些天就走吧。” “东主……” 幕僚见对方已经意决,便不再提这事,只好说道,“幕下等东主罢官再走,一天在任,幕下便尽一日责任。” “多谢了。”杨一鹏肃然起敬,轻轻拱手一礼谢道。 幕僚想了想道,“刚才所说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之事,还请东主示下。” 杨一鹏沉思了一下道,“往后再放几天,等官军进驻凤阳后,再上报朝堂。给大家一个处理问题和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然,朝堂之上一片喊杀,下面的人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幕僚皱眉道,“可是如此一来,东主在朝廷上的印象就更差了,对东主的发落就不利了。” 杨一鹏盯着天花板,轻声喃喃道,“一来,没有一来了……”闭上了双眼,半天之后,已然睡着了。 幕僚看着自己的东主坐着竟睡着了,心中是万分难受,朝廷历来处置失地失职的重臣名单,一一在他脑中而过,他也叹了一口气,起身向睡着了的杨一鹏鞠了一躬,转身退了出去。 睡着了的杨一鹏突然睁开眼,看了一眼远去的幕僚,又慢慢合上了眼皮……紧接着又是一声带着无奈和沧桑的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淮安的杨御藩带着七千人在各方大力支持下,终于备好物资出发了。与此同时,中都留守司中没有受到波及的长淮卫、怀远卫,都派出了部分兵力南下,边走边看,伺机以待。 东南方向距离凤阳四百里的南京,南京兵部尚书和应天巡抚张国维立即召集南都京营和各方兵将,要求克期出发,救援凤阳。 顿时几路大军缓缓向凤阳齐聚,并派出大量的斥候、塘马打探流贼的消息,伺机前进。但都行动缓慢,都害怕单独一军迎上或者中了流贼的埋伏。 在农民军撤出凤阳数日后,数路大军聚合于凤阳城外十里,众将看着还在燃烧的皇陵燔松,脸上难看至极。 杨御藩听从杨一鹏的话,立即派兵将皇陵看护了起来,并禁止人员靠近。不过皇陵已是是非之地,没有兵将敢去找事。 而与此同时,大家各方很有默契才派出驿马,加急将凤阳之变的奏疏飞递两千里之外的京师。 …… 河南的山路上,闯王高迎祥带着大批的人马,和流民组成的民营,浩浩荡荡经太和、河南鹿邑、杞县正赶往密县的大山中。 密县是开封府禹州下辖的一个县。禹州将阳翟并入州治,其原为钧州,钧州领新郑、密县两县,隆庆四年(1570年),新郑划出,钧州领密县。万历三年(1575年)四月因避神宗朱翊钧讳,改钧州为禹州。 密县这里正据河南中原腹地、嵩山东麓、伏羲山脚下、溱洧河畔,山高林密,山川密境之城。 驻扎在这里,进可攻退可守,山高林密,易于驻扎修养。东边是新郑,七十里一天可达;北上是荥阳、和郑州,西边是登封,南下是禹州城、襄城。 这里确实是一个领兵休息训练的好地方,但周大虎已经无意在这里耗费时光了,向混天王和高迎祥告了一声要出兵一阵,理由找的是以搜罗骡马等物为由。 混天王一直是想和隔沟跳、独眼龙、满天飞、周大虎一起组团驰骋中原,他本来想在密县大山中修养生机一短时间,再去找那些老朋友,没想到周大虎要继续北上到开封附近,说要抢掠战马等大牲口,以补自己不足。 这个理由他无法再说什么,战马、驴、骡子、牛等物谁都不嫌多,谁都缺。 “周兄弟保重!后会有期。”混天王张应金抱拳一礼道。 “张大哥也保重,后会有期。”便拨马向目的地朱仙镇驰去。 而此时朱仙镇还在官府手上,码头也在其控制之下。 而带队船队的王来贺和刘廷传,已在沙河离朱仙镇数十里的地方扎营不敢再前进了。幸亏现在中原群魔乱舞,极不安宁,沙河也在冬季沽水期,水浅难行,几天短时间内,还没有人来过问,没有安全之虞。但大家都是十分的焦急。 现在时间已经在沙河上等了十几天,船队一直严密的对河道两旁戒备着。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由于时间等的太久,有岸上的百姓将船队的异常情况,汇报给了朱仙镇的驻军,是一个百户驻在。 一队几十人的步卒,拿着乱哄哄的刀枪弓箭盾牌带着一丝兴奋,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们在诛仙阵一直过得不错,但是过去半年中原地方动荡不安,朱仙镇由过去的当兵的好差事,已经变成了惶恐不安,和害怕流贼随时会杀过来的惊悸不定。 这次听百姓说有一支船队十分可疑,迟迟不到朱仙镇码头卸货,这就很可疑了。 既然是船队,那就是油水很大,所以军兵们认为这次行动没有多大危险,还有油水可捞,众人是十分积极。 “你们是什么人?一直躲在这里河道上鬼鬼祟祟的,现在立即给我滚下船来见我。”一名略廋的中年男子穿着盔甲,很威风的对着船队大声呵斥着。 船上王来贺盯着对方几十人,眼中带着不宵,并没有发声。他知道自己所带的兵丁都是自家大人的亲兵,且都是和建虏厮杀过见过血的精锐之兵,眼前这些朝廷官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玛德,再不答话,老子就射箭了。”对方官军又大声催促喝斥道。 刘廷传看了看王来贺,笑着道,“将军走陆路,跟着流贼一起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来,咱们是官军,见面就是了。要不是怕船上人多嘴杂,怕万一泄了将军的情况,给将军等人带来危险,咱们早就直接将船队开到了朱仙镇。”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怀中的参将腰牌,心中更是放心不少。狐假虎威他可是能完成的很好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来信 刘廷传坐上一条哨船,带了四名亲兵慢悠悠驾驶了过去,再迈步到岸上,径直向对方走了过去。 而对方从一看见其是一位年轻人,身后带着四名全身穿着打着铜泡钉的镶铁棉甲兵丁后,心已经乱了。 明律有规定,民间百姓不得私藏、拥有甲胄,一经发现,按重罪处理。而现在对方船上下来的人竟然穿着镶铁棉甲,这说明对方不是官军,就是大户、或者是流贼,想到这里,百户是心中一惊,大声喝道,“停住,不要再过来了。再不停住我等就放箭了。” 刘廷传可不知道对方的脑袋想了这么多,对对方的举动有些不满,大声问道,“你们是何意?是你们叫我等下船过来的,怎么又叫我等停下?士可杀不可辱。” 这话说得这名百户脸颊不由得抽了两下,随即大声道,“稍安勿躁,尔等是什么身份,竟然穿有甲胄?” 不盘问清楚,这兵荒马乱的时期,让人靠近暴起要了自己等人的性命咋办?家中老婆孩子和老人怎么办? 刘廷传一听就知道了对方的顾虑,也不再让对方着急,对身边的护卫嘱咐了一声,便独自一人走了前去。 一块铜质腰牌拿在百户手里,没细看就知道对方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他赶紧恭敬的朝对方行了一礼,然后才低头仔细看了起来,铜质腰牌正面上面是刻着猛兽头像和云纹,中间是一个大大的“令”子,北面写的是“参将腰牌”。 百户看完,赶紧将腰牌恭敬的递了过去,脸上的态度已是大不一样。 “不知你家大人是哪家参将?”百户谄媚的笑着低声问道。 刘廷传温笑答道,“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加副将衔,代州守备周大虎将军。” 彰德卫他知道,但河北路参将他倒是没有听说,但这不妨碍人家是大人物,自己得罪不起。 百户赶紧道,“原来是周参将的船队啊,小的不知情况,胡乱喝斥,还请这位小兄弟多多见谅,多多包涵。” “有什么事情卑职能帮忙的,一定义不容辞,尽心尽力办好。” “周参将可在船上?” 刘廷传脸色一沉,“这是军事机密,百户不用知道。” 百户告了一声罪,赶紧退了下去,领着手下几十号人,夹着尾巴悄无声息的撤走了。 刘廷传看着对方一干人撤走,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只有焦急。 “大人什么时候过来啊?……” …… 密县距离朱仙镇约有二百余里,周大虎带着兵马和民营一天只能行七十余里,三天之后才堪堪到达了朱仙镇。 与此从密县出发的同时,周大虎也派出了信使,再调一千新兵和二百老兵过来支援自己,不光是接应自己大量的钱财,而是决定离开农民军的时候,做一些事。 毕竟自己回到彰德卫的时候,今后已经不可能再混入到农民军队伍中了。再见面只能是战场上见面了,各为其主,各凭本事、各顾生死。 …… 彰德卫衙署。 宋时风尘仆仆的从田地里急急的赶了回来,现在田地里大修水利正处于关键时刻,上万人在不同的地方正在大干特干,忙得是一塌糊涂,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离开水利工地。除非是有了周大虎的的消息。 他这次着急的回来,就是得到信息,周大虎的信使到了卫署衙门,正在等他。 这一段时间,他对周大虎消息格外注意和担心,打人流贼内部实在是太危险,可自己又劝不住,不过大人是带着五百精锐打入流贼内部,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往常人们对奸细的印象都是一人或者数人而已,从来没有人会带着数百兵丁和以高阶武官的身份去进入流贼内部,自己想不到,别人也不会想到,那将军的安全就有保证。 想到这里,宋时不由加快了回城的速度。 一进到卫署,宋时就连声问道,“信使在哪?信在哪里?” 坐着正在着急等待的亲兵,立即站起身子道,“我在这里,密信就在这里。” 说完就拿出了一个蜡丸,走了过去,恭敬的将蜡丸密信递了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确定真有消息过来,知道自家将军是安全的后,宋时反而不着急了,自己也慢慢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屋中的人,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后,并让人看守门禁并离大门十丈远外警戒后,才开始提问一些自己想要的问题。 “将军怎么样?” “回大人,将军一切安好,大家也都一切安好。我在来之前,将军正带着兵马和民营约两万多人从密县往朱仙镇而去。” “两万多人?” 宋时听到这个数字,心中是暗暗的吃惊,自己将军才出去两个月多一点时间,就用五百人拉起了数万人,怪不得流贼总是难以消灭,这拉人的速度实在是匪夷所思,太快了。 知道了将军安全无虞,他的心就放下来了,吩咐对方信使下去休息后,他才掏出刚才接过来的蜡丸,看了看确认完整无损,没有人动过后,并没有立即捏碎蜡丸取出密信来。 他快步来到卫署经历司的签押房,从一处隐密之处拿出一本书来,是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 看到这本书,他笑了笑,想着自家将军年纪轻轻,怎么点子那么多? 他捏开蜡丸,铺平在桌案上,纸上都是一些字符,这些他认识,是前不久他刚学会的数字字母。 虽然有些奇怪他还是接受了,这个当密信字符少见,也是不错的。 他耐着性子照着周大虎交给他的法子,对着书页一个一个字母翻写起来。半个时辰后,他已经知道了信的内容,心中却是翻滚动荡不已,更是大吃一惊,将军竟然抢先一步流贼之前,端了正阳关? 宋时砸吧砸吧眼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是感慨了一下,立即恢复了常态,将手中的密信和翻译出来的字句一把火烧了。 调兵这事很急,在彰德卫的兵力只有数百人,都被招兵的十人共计五队,每队二百人带走了大部分兵马,看来,他要去林县一趟,那里正练着数千新兵和数百伤病好了的精锐老兵教员。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军议 林县守御千户所官署之内,周远山听了宋时的说明后,顿时脸色铁青,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这狗东西,连我也不说一声,去冒这么大危险,真是不孝子。”周远山脸色难看的狠声骂儿子道。 这次的事情真的是惊吓到他了。儿子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虽然没有说多少,但心里是异常的自豪,放眼大明,有谁的儿子从小山村出来,白身凭着战功年纪轻轻就当了世袭指挥使并一路参将?是我,周远山的儿子。 但是现在却惊闻儿子瞒着自己,独自深处虎穴以身犯险,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对儿子的懊恼很快就过了,更多是担心,他立即调兵遣将起来,又加了三百人,一千新兵,五百上过战场的老兵,共计一千五百人。经过这两年的锻炼,周远山能力进步了许多,现在看家守城已是绰绰有余。 调了一千五百人,他又调了一千新兵随行,用于护送工匠物资银两等返回林县。 事情很多,这些新兵说是新兵,但都训练了数月,且都是天天练习训练,训练的量也是很大,质量更是甩官兵八条街,并不比官军差,只是还没有见血,一见过血,再打磨一段时间,就是精锐之兵。 这一段时间因工匠数量大增而暴增的兵器盔甲,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很快就将两千五百人全副武装了起来。 一天后,千户所官署内,宋时看着周远山道,“周兄,还是我去吧。林县太过于重要,钱粮匠人都在这里,没有你坐镇,容易出事。” 想自己带兵而去的周远山,听了宋时的劝戒后,终于打消了自己去的打算。林县是自己的大本营,替儿子守好这里是自己的职责。 两人商定后,宋时当晚就带马步兵两千五百人向朱仙镇出发。其中一千五百人会留给周大虎使用,这里的五百老兵都是马兵。 另外的一千人,会押着钱粮、火炮兵器、工匠、流民百姓、所救的士绅官员等跟着自己返回林县。当然有些人得看管起来,不然一些消息传出去,会对将军不利。 …… 京师,紫禁城。 经过数天兵部尚书张凤翼和户部尚书侯恂商量后,终于正月十九日拿出了围剿河南中原流贼的钱粮增兵方案。 “调兵六万四千,筹饷银七十八万两。辽东铁骑调兵三千赴中原之地援剿流贼。” 乾清宫暖阁内,朱由检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剿贼兵事计划案。 看完之后,朱由检用手轻轻揉了揉鼻梁眼窝子,仔细考虑着全国大势和手中的剿贼计划,并斟酌有关兵力和钱粮的使用。 自己已经登基八年,刚开始的理想抱负已经被现实击的粉碎。 内忧外患是更加严重,流贼四方流窜糜烂无数地方,却是越剿越多。而文官是空谈太多,不切实际,与解决时事当今问题,毫无益处。而朝廷朝堂之上,门户之见,愈来愈重,党争不断,但当下形势,又不能大动干戈,否则朝廷停摆,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虽年轻却也知道,朝廷文官搏击风力之盛,以下犯上、不听号令、动则辞官之人比比皆是,师生、同窗、同年、同乡甚至同僚者,已成庞大的的人情关系网,已是不可动之。 如今的他只能修修补补,严厉下面各官足数上缴赋税,并定赋税完成与否为考核官员的首要标准,他希望以足食养足兵,尽快平定民乱,然后再裁军削兵,实行轻徭薄赋,为国家恢复元气,于民修养生机。 然有不少大臣、名士名家,满口道德仁义,要求给百姓减赋减负,如果他也是一名臣子,他也会如此而说,既有仁心之名,又有爱护百姓之策,岂不乐哉? 朝廷军国大事岂会如此简单?如果给百姓减赋减负,流贼就会消灭,建虏就会不侵关犯境掳掠大明百姓,他亦欣然愿之。 流贼之最大祸害就是流窜抢掠和裹挟民众,纵然给百姓减赋减负、轻徭薄赋,流贼不灭,也会肆虐四方,裹挟之下流贼兵源仍会源源不断。而给百姓减赋减负,朝廷更是财力困难,士兵不能足数足食,何谈安边保民肃清兵乱?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现在首要的目标是财政充裕,足兵足食,尽快平定天下民乱和边祸。 流贼不灭,边祸不断,给百姓减赋减负,朝廷财政大减,现在情形就是自缚双手,被打毫无还手之力,军兵也不会因给百姓减赋减负而少要一分军饷,一旦军饷不继而拖欠,照样哗变兵乱,无饷或者少饷也是招不来兵丁。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这是一个难题,但总要选择。 “希望这次能够一举剿灭流贼,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朱由检目光坚定,在议兵围剿流贼计划题本上,重重的批示道,“铁骑三千是否足用?兵部再议!” 很快兵部尚书张凤翼新的建议,就又呈了上去御览。 “臣,兵部尚书张凤翼启奏:闻陛下所问,臣下立招兵部所司商议后,议定,再调铁骑营二千、天津兵三千、四川白杆罗网坝兵三千,总兵力增加为七万二千名。饷银再加十五万两,合计九十三万两。请陛下议定。” 崇祯八年正月二十三日,朱由检思考两日后,在调兵剿贼筹饷计划书上,重重的在其上面朱批道:“准奏,限六个月扫荡廓清。” 崇祯八年正月二十五日,朱由检下定决心,再出帑金二十万两助剿饷,贮于开封,为会兵适中之地。出太仆寺金十万两输西安,又留本省饷十万两。湖广饷十九万两资镇筸等兵。四川留四万两,又盐课二十万两贮于淮扬,防寇逸。 数日后。 兵部衙门官署内,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邹毓祚,看着桌案上六百里加急火漆密封的塘报,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再一看是南直隶过来的塘报,心中已是隐隐有些不安。 他不敢耽搁,拿起塘报直接去尚书张凤翼办公之所而去。 兵部签押房内,张凤翼脸色沉重的打开了火漆密封的塘报,只是看了一小段,脸色就骤然巨变,苍白无血,头脑如锤击打,瞬间急火攻心,两眼一黑,身子摇摆了几下,就要倒向地上。 郎中邹毓祚见状,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张凤翼。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朱由检的怒火 “老大人、老大人,你怎么了?”郎中邹毓祚吓得不轻,高声不断呼喊着。 片刻之后,张凤翼悠悠还转过来,听见郎中邹毓祚大声呼喊着自己,挣扎了一下,轻声道,“勿再大声。” 抬起胳膊,指向塘报道,“你也看看吧,注意暂时保密。” 郎中邹毓祚连忙拾起地上的塘报,静静的仔细翻阅起来,越看越是脸色难看,随即额头上冷汗淋淋,也明白了老大人为什么会这样。 “大人,这事……” 张凤翼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我马上就到宫里面见皇上,立即禀告凤阳陷落之事。” 他长叹一声,“多事之秋,不得安宁啊。”说完便拿起塘报,匆匆走出兵部官署,向皇宫方向而去、 紫禁城文华殿。 朱由检铁青着脸看着手中的塘报,他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来回的翻着手中的塘报。 张凤翼心惊胆战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内阁诸大臣的到来。 很快内阁首辅温体仁、次辅吴宗达、三辅王应熊、内阁成员何吾驺、钱士升快步依次进殿。 温体仁几人一进殿中,就察觉到殿中气氛异常沉重,迅速扫了一眼殿中情况,看见兵部尚书张凤翼低头站立于大殿一侧一动不动,而御座上的皇帝也不出声,便知道是兵事上出事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府城被攻破了,皇上竟然如此动怒。 “臣,温体仁(吴宗达、王应熊、何吾驺、钱士升)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这里有一封六百里加急塘报,你们看看吧。” 一名日值随堂内侍踮手踮脚来到崇祯皇帝跟前,小心翼翼的接过塘报转身下来,来到了首辅温体仁面前,将塘报递给了对方。 温体仁拿着塘报一看,大吃一惊,“中都凤阳被流贼攻破,皇陵被焚,三十万燔松烧为灰烬,高墙罪宗被放,流贼屠戮数万百姓,血流成河,贼寇还打出了真元古龙皇帝的旗帜。不过幸好的是中都凤阳已被收复。” 等余下的阁僚都看完塘报后,朱由检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大家,问道,“诸位爱卿有何话可说?” 此事非同小可,将震动天下,天下百姓将一个王朝的皇陵看得非常之重,并不简简单单只是一个皇陵而已。 天下百姓会将皇陵被焚看作是一个王朝国运的象征,弄不好,百姓会将其看做是上天改朝换代的警兆,将会使天下人心浮动,一些平常不敢妄动的势力、百姓、文人士子、文官文将都会因中都凤阳陷落和皇陵被焚而蠢蠢欲动,也必定会有大量危及朝廷的谣言、谶语传播,动摇天下人心。 而百姓、文人士子和文武官员一旦丧失了对朝廷的信心,就会人心崩塌,那样朝廷就真的完了。而现在这件事就是因子,处理不好就是连锁反应。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剿灭流贼,安定天下,这样才是根本,可是做不到啊。 温体仁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是首辅,现在不站出来,要他这个首辅还有何用。 他向前迈出两步,向上面躬身一礼道,“臣启陛下,最急要之事收复中都凤阳已经完成,流寇已经流窜别处,当务之急乃是陛下在凤阳附近指定钦差,调查皇陵是否被流寇焚毁掘墓。” “塘报称陵丘有一洞窟,应查实是否是流贼盗掘,其再派一名钦差复核祖陵洞窟之事,并处理中都凤阳善后之事,以及中都陷落之原因和各方责任,由朝廷据此议处相关人员。” 朱由检脸色深沉如水,微微颔首,沉默了一阵,怒声说道,“着锦衣卫派出快马,立即缉拿逮捕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凤阳,南京户部尚书杨一鹏、凤阳守陵太监杨泽、巡按御史吴振缨等入京受审,交三法司议罪处理。” “着内侍随堂太监王永祚为钦差,察视祖陵。” “着两淮巡按御史张任学就近接管巡按凤阳等处,监察处理善后事宜……” “着朱大典任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凤阳,并坐镇凤阳协助洪承畴剿贼。” 朱由检红着眼起身厉声道:“谕中外刷国耻,尽心杀贼,六个月剿清贼寇,还百姓一方安宁。” “谕各部官军将领,凡拥兵不前,桀骜恣睢,一旦有警,遇敌徘徊退缩着,朝廷严惩不贷。” “命洪承畴所统陕西兵加速出关,同中原各省官军夹剿,勿的怠慢。” 崇祯皇帝的发怒,使得五名内阁辅臣顿时压力很大,而最压力大的是兵部尚书张凤翼,他知道中都凤阳陷落的事传开之后,必然有大量言官弹劾与他,现在大明烽烟四起,兵祸不断,他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做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神皆疲。 张凤翼向前两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向上面的御座上的朱由检跪地叩首道,“臣,兵部尚书张凤翼特此为中都凤阳陷落谢罪,以谢凤阳失陷之责,堵天下悠悠之口。臣特此请辞兵部尚书一职,还望吾皇批准。” 说完,低头伏在地上,听候皇上裁决。 朱由检沉默不语,看着下方,等了片刻时间后,才表态道,“国事艰难,正是用兵的时候,兵部岂能中途换帅?” “此事勿再请辞,不准。” 朱由检带着一丝疲倦和无尽的悲伤,无力的摆摆手道,“众卿回去拟旨传旨,百官都要修身自省,反思自己所做所为。这几日免朝,朕会素服避殿,亲自赴太庙祭告祖宗之灵,修身反省。” “众卿退下吧。” 朱由检望着文华殿的大门,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一日后,空荡荡的太庙之中,一身素服的朱由检面色苍白独自一人,跪在大明列祖列宗历代皇帝的画像前面,涕泪痛哭不已…… 数月后,凤阳守陵太监杨泽自知难逃一死,在狱中畏罪自杀身亡。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杨一鹏被处死刑,西市斩首弃市。巡按凤阳御史吴振缨遣戍。 巡按御史张任学凤阳核查祖陵上的洞窟为野兽所挖只洞,所救凤阳官员几十人…… …… 凤阳西南二百里。 寿州城浓烟滚滚,大量的身穿着各式各样的带着武器的农民军,红着眼嚎叫着,冲入了寿州城,很快这里就已经成为地狱,城里的所有百姓、商户、官署仓库等钱粮都被抢掠一空。 而寿州西南约三十公里的正阳关,几无防守,张献忠军到关下之前,正阳关关城中百姓早就逃散一空,只有一些妇孺年老之人待在这里。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朱仙镇——援兵到 张献忠站在正阳关的关楼上,听着手下汇报,脸色铁青,他已知道正阳关的钱粮、壮丁、商户、甚至民船、商船、以及船工都被一伙义军抢掠一空了。 “是谁?是谁提前下手动了我看中的钱粮?谁……?待老子查出来,老子非灭了他不可……”张献忠黄色的脸色涨得通红,歇斯底里大声咆哮着。吓的身边的将领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张献忠吼了半天后,心中的怒气终于消了一多半,看了一眼正阳关,眼中带着寒芒冷声道,“统统烧了,都给我烧了,关城中的人都给我带走,不走者……”他冷哼一声,快步下到城下,翻身上马,随即继续向南而下。 下一站的目标是庐州,不克,转攻舒城又不克。二十三日,献忠率军攻下巢县。越四日,又袭取庐江。明日又兵下无为州,杀知州张化枢。二月初一,张献忠率军围攻潜山,克之,杀知县赵士彦。 二月,张献忠攻陷潜山、罗田、太湖、新蔡,应天巡抚都御史张国维击退张献忠…… …… 朱仙镇以南三十里。 周大虎带着一干一万多人兵丁和流民驻扎于此,无数帐篷搭起,连成一片,声势浩大。 朝廷探马迅速回撤,急报各地官署。朱仙镇的守兵百户,已是在镇堡内吓得瑟瑟发抖,急令手下持公文向以东四十里外的省城开封求援。 而开封城内也是鸡飞狗跳惶恐不安,城内百姓议论纷纷,皆是声言流贼将攻开封。 开封派出了大量信使,报与正在带兵东援南下协助围剿流贼的河南巡抚玄默,玄默闻言流贼将攻省府开封大吃一惊,急急调陈永福至南阳北援。 与此同时,周大虎却是不太清楚,因为自己的这次汇合船队,和彰德自己的兵丁的地点的选择,惊吓的河南各部官军纷纷动了起来,开始不断的向他这个方向和密县合围过来。 船队的寻找汇合只是费了一两个时辰,就找着汇合在一起了。 王来贺和刘廷传是极为高兴,在中军大帐中,是重重的给周大虎叩头行礼后,才把船队一路上的经过详细的向周大虎汇报了一遍。 周大虎点头不断,夸赞了二人几句,便让其下去休息去了。 这一路上二人由于是首次带兵,单独执行这样重要的任务,精神上是一路上万分集中,不敢有一丝大意,生怕辜负了自家将军的看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终于安全顺利完成了任务,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听到自家将军让下去休息,浑身的困意席卷而来,各自回到营帐之中后,倒头便睡了。 周大虎到几艘船上转了一圈,一百多艘河船,在河面上连绵足有十几里长,每艘船上可以装载百石左右的货物,和上百人左右,当然在丰水期还能装载的更多。 周大虎又在河面上坐船,巡视了一个来回,情况非常不错,井然有序,船工的情绪还算稳定。 数日后,终于等来了彰德卫过来的援军,兵马停在了朱仙镇以北三十里处扎营而驻,而宋时则带着几十名护卫骑马悄悄来到了周大虎所在的营地中。 在中军大帐中,主要的有关知情人员都来到了大帐之中。 宋时一进大帐之中,立即是热泪滚滚,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人知道这种主心骨不在,而日日夜夜担心的滋味是多难受。 不是他忧虑太多,而是所有人都是由周大虎一人凝合在一起的,一旦周大虎这个“首领”有事,大家就会分崩离析,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将军安全就好,安全就好。”宋时一边流着泪,一边使劲的抱着周大虎激动的摇晃个不停。 宋时一番的嘘寒问暖后,大家就坐开始慢慢进入正题。 宋时稳定情绪后,看了一圈帐中的人员,除了胡铁塔、王来贺、李雄等几个熟悉的人外,还有几个不熟悉的人员也在军帐之中。 现在就要开始说正事军机大事了,怎么会有他不认识的人还在帐中? 宋时疑惑的看向周大虎。 宋时的表情他看在了眼里。 周大虎走过去拉起宋时首先来到了两位老者面前,手指了一下宋时道,“二位张老,这位名叫宋时,是我的幕宾,现在就任彰德卫经历司经历,从七品官职。” 张鹤鸣与其胞弟张鹤腾看了一眼宋时,微微颔首,温声道,“宋经历幸苦了。” 宋时久居官场,自然看出了两位老者的不凡,尤其是身上长期形成的官威,别人察觉不到,可不代表他察觉不出来。 宋时赶紧回礼道,“两位老先生夸奖了,宋时不敢当。” 周大虎这时才对宋时介绍道,“这是张鹤鸣与其胞弟张鹤腾,前太子太师、兵部尚书,以及前中宪大夫、陕西按察副使。” 宋时是骤然大吃一惊,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裳,恭敬的躬身一礼道,“学生拜见二位前辈。” 张鹤鸣与其胞弟张鹤腾虚扶了一下道,“宋经历能够跟着周参将,前途莫测远大,幸事、幸哉!好好做事,乱世之中出英雄,这是你的机缘、福厚,周参将将会是唐之郭李,扶大厦将倾之人,大明之柱石,不过少不了你们的襄助。” 这话说得周大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道,“小子哪有这个本事,二老夸过头了,小子可不敢当。” 二老呵呵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又各自寒暄了几句,周大虎又给宋时解绍了汜水知县刘邦道,颍州生员刘廷传。 大家各自熟悉寒暄后,便进入了正题。 不过在此之前,宋时简略的介绍了一下这两个多月情况,当然一些重要的军事机密他是不会讲的。他知道自家大人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他捡了一些可以讲的现场汇报一下。 宋时道,“指挥使大人,卫所的所有水利设施,都已经动工了,连最偏远的地区也已经做了大半,其他就近的地方都已经完工了。到二月底三月初,就可以全部完工。” 宋时想了想,接着道,“彰德卫的所有屯田水利设施全部完成后,过去许多抛荒的田地,荒芜的田地,占屯田总量的三四成,这些土地过去没有人耕种,如今已经成了良田。” 第三百七十六章 合兵归德府 “再加上水利设施后,属下估计今年彰德卫的卫所粮食的产量,翻两倍,不但会完全满足彰德卫的需要和月粮的发放,还会有大量的结余。” 宋时随即又苦笑道,“大人,水利设施快建好了,但花费也是惊人的,上万两银子,数千石粮食已经出去了。” 周大虎哈哈一笑后,又严肃道,“钱粮就是要用的,放在那里干什么?出毛?长虫?落灰尘?当下最紧要的就是粮食和军事战力,兴修水利是增强底蕴之策,是事关饭碗子的大事,当下饥馑不断,灾荒遍地,粮食就是人命,当为首要,粮食能否丰收,最关键的就是水利设施的完善是否,趁现在手中钱粮还多,当然要大力投入,此乃可造福彰德卫十数年,乃利国利民的大事。” 周大虎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可惜,彰德卫还是太小了,如果彰德府归我管,我想把这彰德府的水利都整修一遍,那样才能多救一些人。” 随即他又问道,“卫所中的军民现在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宋时十分高兴,笑着朗声道,“大人,过去卫所军民听太多的空话大话,一直是半信半疑,如今见大人掏出大量钱粮振兴水利,都是干劲满满,练兵也是积极起来,许多卫所家属也是找经历司,要求多种一些地,热情都很高涨。” “大人放心,卫所由王庙鱼知事监管者,一切安好。” 周大虎点头后,又问道,“林县县城扩建开始动工了没有?” “已经动工了,正在挖地基,外来周边的百姓不少,这次春季两项工程将会活人无数,大人之举,是大善政。”宋时回道。 他想了一下,脸色严肃看向周大虎问道,“大人,你是彰德卫的主心骨,还请大人就此返回,不要再冒险了。” 周大虎没有表态,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宋时只好长叹一声,便不再说什么了。 周大虎了解了家中的情况,随即放下心来,也不再问什么了,便开始安排有关军事行动。 “宋经历接手流民营和其编练的青壮、商户护卫等,钱粮财货以及一些火炮兵器,全部带回林县和彰德卫,钱粮财货火炮兵器入库,流民安置好生活生产,尽快融入我们之中,所有的青壮全部入营接受训练。刘廷传和刘邦道一同返回协助宋经历做好这件事。” “张家二老也跟随返回,宋经历要照顾好二老身体。路上凡是想脱离队伍逃走的,抓获后一律就地军法从事,斩首示众。” 宋时起身向大家遥遥拱手一礼示意后,便又退了回去。 接着他又详细的布置了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说完后,便大家纷纷离开准备事情了。 宋时也带着护卫离开了周大虎的大营。 两日后,朱仙镇附近发生了一场大战,整整厮杀了一上午,听周围的百姓说,当时战场上锣鼓喧天,旌旗飞扬,双方杀的昏天暗地,最终以官军大胜,流贼溃逃而收场。 在朱仙镇到密县的路上,一排排队伍军纪肃正,正在不断南下向密县方向而去。 这支队伍正是周大虎带的队伍,在朱仙镇与宋时定了一计,一场实兵演练代替了战斗,在此掩护下,双方交接了百姓流民和钱粮财货以及兵器火炮,周大虎则手中多了一千五百兵力,加上原来带的五百亲兵,自己的嫡系兵力已经达到了两千人。 因此,周大虎的底气大了许多,有些事也敢干了。 回到密县大山之中后,农民军众人见周大虎丢了大营而回,都纷纷吃了一惊,都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处境。 高迎祥等听了周大虎的此战经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丢了流民营和一些钱粮而已,兵马还在,这种情况大家是常干,老鸹也别笑话猪黑。 密县周边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左良玉兵马已到密县之东,四川总兵邓玘截杀于密县之南,陈永福部也已经北上回到了开封,农民军大部坐不住了,纷纷向高迎祥进言撤离密县,与归德之地的扫地王等义军所部前行会师合兵一起,攻打豫东重镇归德。 很快农民军就撤离了密县,直奔豫东归德。距离约五百多里,不到五天大军就到了归德,合兵一处。顿时声势浩大,连营百里。 高迎祥一到,各路义军是大喜过望,这些日子大家都很憋屈,攻了几次城都大败而归,只能在外围乡村抢掠,所得都是很少。 归德府,江淮屏障,关山咽喉,大江南北要道,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而此时,归德府城只有四千兵马防守,面对城外流贼大军,城中是气氛十分紧张。 归德知府潘永图,金坛人,崇祯五年任,他在这里已经任职三年多,虽然流贼势大,气势汹汹,但他还是很沉静。 他的沉静是有依凭的,归德府城是于弘治十六年动工新建的,历时八年,有三部分组成。即外围的圆形土墙、上百丈和数百丈的护城湖,以及周长七里二分五厘、包砖的内城组成。 连接四座城门于外围土墙的出入道路,只是窄窄的只能过两三辆的马车的大堤,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有如此的坚城、护城湖,狭窄的通道,千军万马敌人也是施展不开。 归德知府潘永图冷眼遥看了一会远处的流贼大军,便下了城墙离去,准备带领城内乡绅百姓叩拜张巡祠,拜祈求张巡英灵保佑归德城固若金汤。 归德知府潘永图拜谒了张巡祠后,随即下了严令,严查奸细,城内民壮乡勇、士绅家丁、有功名的官绅都要上城守城,并号召富户出钱出力,齐心协力共同守城。 归德府城外,绵延无边的农民军大营,一座中军大帐中,众多的义军正在商量是否攻城,一阵嘈杂的议论后,攻取归德府城是占了大多数。 众人皆认为归德城中钱粮众多,附近的大户、富绅都早早逃到了城中,攻下此城可以获得巨额的钱粮,且大家合兵一处数万精兵,城中官军只有四千人,皆是卫所军队,战斗力很弱,拿下把握很大,值得一试。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兵走睢州 高迎祥也认为合兵一起不打一战,会影响义军的军心士气,由此他下定军心拍板下了定论:“打。” 高迎祥命令一下,大家都各部积极开始行动了起来。 第二日,数万兵马围住了归德府城,实行围三阙一。 众多的义军将领虽然很想立即开打,但也神情凝重无比。他们都是作战经验丰富将领,带兵打仗的经验都是好几年。但他们都是游击作战,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但现在是攻坚战,却不是他们的长处。 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则是归德城的护城河,不过叫河已经是不合适了,实际上应该叫护城湖。这护城湖上面水面足有百丈还多,水光粼粼,波光荡漾,行驶大船也没有任何问题。 而通往归德府城四门的只有四条窄窄的河堤,这样一来兵力再多也施展不开,只能一点一点添香油似的添加兵力,这样会吃很大的亏,伤亡不会小。但军令已下,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往前趟。 “杀~~!” 战鼓敲响,三个方向的河堤上,数千人嚎叫着,红着眼不断地向前猛冲,而城关上,如雨点般箭矢射下来,不断地有人中箭倒地,死的死不瞑目,伤的呻吟哭嚎,痛得满地打滚,随即就会被后面的义军同伴蜂拥而上踩死或掉如护城湖中。 接着,城墙上又是火炮齐发,顿时轰的农民军血肉横飞、死伤一片,后面的人大乱,慌乱之中,进攻的兵丁许多人掉入了两边的护城湖湖中,活活被淹死,进攻顿时一滞。 高迎祥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身后站着李自成、罗汝才、扫地王张一川、过天星惠登相等皆是淡漠的看着攻城和伤亡,眼中好像没有丝毫心痛。 一名塘马飞奔而来上报了一下伤亡情况,高迎祥冷冷哼了一下,“继续攻城!,没有命令不准停。” 在督战队的强硬的督战下,前者返顾,后者杀之的严厉军法下,穿着破烂的农民军像一群疯子般,不顾生死一直不断的冲向归德府城。凡有一丝丁点的后退,立即有督战队精锐老兵上去就是一阵砍杀,杀的毫不留情。 周大虎站在后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是略有不忍,但他已经带兵这么长时间了,则只是略有不忍而已。明末乱世,人命如草芥,盗寇四起,没有了秩序约束,人心道德涣散,过去的一些口角之争,都会遭到有些人记恨而杀戮报复,人心以致如此。 而眼前的农民军也是两面人,一面是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的流民,但某个特定时候又是致残凶徒,杀人不眨眼,有可怜又可恨。 周大虎刚败一场不用派兵攻城,还有其他的小营实力太弱,也是不需要派兵参与。除此以外各部各营都要派出一些兵力参加攻城。农民军之中也是实力为尊,弱肉强食,但在官军的巨大压力下,还能团结一致对抗朝廷官军,不会做事太绝或兼并太甚。 在一天的喊杀声中,一连攻了十几次城池,都是伤亡巨大,最后无功而返。气的高迎祥下令道,只要能抠下归德府城一块城砖,就算立下大功一级,升赏两级,赏银五两。但就是如此,也是没人能够成功靠近城墙抠下一块砖。 夜幕降临,层层叠叠的尸体摆在了何地之上,诺大的湖也是染成了血色,血腥味传出数里,大营之中官兵皆是士气低落,民营之中传出一阵阵低泣之声,气氛显得很是压抑。 中军大帐之中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个个面色凝重。 一名农民军将领则是狠狠的一拍大腿,懊恼的大声道,“我们拿下此城本来亦如翻掌,但都是城外面的一圆圈大湖阻挡了我们攻城,兵马只能一次过去数百人,没法打。只能长期围困才行。” 又一名黑脸将领道,“围困这个办法根本不现实,官军正在附近不断调兵遣将,我们和官军不能硬拼,只能暂时撤了,还是游击各处攻打小县城把握更大些。” 先前说话的农民军将领见有人质疑他的说话,心中是十分不高兴,便接话反驳道,“官军除了那几个人以外,别的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只会自保实力,怕他球个鸟?咱们义军兵民十几万人,精兵数万,狗官军敢来?” 说完冷哼一声,脸上带着一丝不屑表情。 这一表情惹得黑脸将领大怒,看着快要吵了起来。 这时,实力最强的高迎祥发话了,“好了,一日攻城我们就伤亡了数千人,大家兵力折在这里划不来。左良玉、汤九洲所部、贺人龙所部、四川邓玘所部已合兵杞县,向南压来,只有二百余里,大家尽快打扫周边,攻不下归德府,这里已经没有留下的价值了。” 接着他面目一冷,狠声道,“官军欺人太甚,莫不是真以为我们义军害怕他们不成?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他看了一眼众人,道,“明天出发,往西兵发睢州。” 众营头领抱拳一礼纷纷告辞,各自回去准备明日就走。 周大虎也是随着大家走出了营帐,现在他还不能走,他要找几家农民军首领合兵与一起,自己回彰德府的时候,趁机再收服几人。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就杀几人也可以。当然会有一些区别对待。 一行人浩浩荡荡十几万人向睢州移动而去,两地距离很近,只有一百四十多里,不到两天就到了。 每到新的地方就是一场大的抢掠大会,睢州被农民军是围的水泄不通,大家各部只是佯攻了一下,见对方防守严密,且早有准备,便放弃了攻城,纷纷分开各自行动开始劫掠睢州城的周边村寨。 顿时四下乡村浓烟四起,哭喊声一片,骡、马、驴、牛、羊、鸡鸭鱼鹅,粮食草料都被抢掠一空。在事关自己生死存亡的时候,农民军残忍就现了出来,不少没有来得及进入城池的富户和士绅都被屠戮一空全家死绝,甚至虐杀致死,惨不忍睹。 周大虎看着这一切,虽然有些心中不忍,但他却也知道救人要先保己,最后这一步了,他可不敢再冒任何风险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七部合营 数日后,农民军在睢州周边和官军交手了几次,其中以秦兵贺人龙、崔重亨所部最为凶狠,农民军吃了一个大亏,被斩首六百多级,农民军退至太康,官军尾随连绵追杀,贺人龙、崔重亨所部殿后,陈永福、孔道舆、张宠昼夜兼行在太康西华关斩杀农民军首级一百五十有奇。 农民军为保实力,躲避官军锋芒,向西溃跑而走。各营农民军也纷纷离析崩散,或数营组队或单独行动,各窜东西南北,四处出击,顿时中原腹地到处兵警四起,处处闻贼,官军一时间忙于奔命,疲惫不堪,军心士气萎靡不振。 周大虎看见大家都开始行动纷纷脱离大部队,分散目标减少伤亡,知道时机到了,便联络了混天王陈应金一起拉拢自己看中的农民军各营。 “张大哥,你消息灵通,可知马鹞子和谢仁贵二营的行踪?” 张应金一听心中好奇问道,“周兄弟此问是何意?” 周大虎呵呵一笑道,“我是山西人,上次山西义军聚会时我也参加了,听说这两个人作战勇敢,敢冲敢杀,我想寻个机会让他们和咱们几营合在一起,这样就是碰见官军咱们也不会奔逃,也敢一战。” 混天王一听立时摇摇头:“他们二人的声名我倒是也知道,但此二人皆是桀骜之辈,很难相处,还不想居于人下,极少有人与他们合营,除非是大合营几十家合在一起。” 周大虎试探着说道:“张大哥,不如我们找个机会吞了他们营,如何?” “嗯。”张应金眉头一皱,随即将周大虎拉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说道,“周兄弟要慎言,这话叫别人听见了,名声一出,周兄弟你离被官军消灭就没多远了。” 周大虎问道:“这是何意?大家义军之间不是也经常内斗兼并吗?怎么会又这么严重了?” “兼并不得人心。”张应金幽幽说道,“尤其是小营,特别反感兼并吞并,实力强的大营都想做,但也不敢犯众怒。做了兼并而没有实力,被会被大小营头孤立,官军来攻,大家合营一起,但单独排斥你一家,是不是找死?毕竟小营数量最多。” 随即他又压低声音道,“高闯王在义军中,实力最强,有兼并的想法但也是不敢做,因为他的一家的力量对付不了官军。” 他又笑道,“如果你能一家对付官军。那就可以可以随意兼并各路义军了,也不用怕名声不好了。” 周大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两家合兵一起迅速展开行动,脱离大部队避开朝廷官军向北部急速行军而去。 周大虎现在没有了上万流民营的跟随,行军速度快了许多,他这一部作为单独一军去找马鹞子王辅臣和谢仁贵二人的大营活动地方,混天王去找隔沟跳、独眼龙、满天飞等部。毕竟合作过的人知根知底,相互之间更为信任。 半月后,周大虎终于绕了一圈,在河南东南部的汝宁府的确山县找到了马鹞子王辅臣(当然现在还不叫王辅臣,而是姓李)、谢仁贵二营。 王辅臣大营,听到周大虎的邀请合兵一起,王辅臣打量着对方好一会,断然道,“咱两个只见过一面,不熟,我自由惯了,受不得约束,周兄弟请走吧。” 周大虎看了看账外,肃声道,“李兄弟,你带着的兵马和家属只有数千人,不合兵遇见官兵就麻烦了,大家合在一起有好几家,不管攻城略地还是抵御官军都会容易许多。还请李兄再考虑一下。” 这一说,王辅臣则陷入了沉思。这一段时间他没事无聊痴迷上了赌博,一夜之间输了六百两银子,他姐夫怒意大发,趁机想杀了他,反而被他反杀,这给了他极大的教训,后来想想是非常后悔粘上这个赌博恶习,营中钱粮也十分的紧。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看周大虎,问道,“大家合兵有哪些营?” 见对方意动,周大虎已经知道这事大概是成了,便回答道,“我一营、混天王、隔沟跳、满天星飞、独眼龙五营,当然还有李兄这一营,还有谢仁贵兄弟一营,不过谢兄还要再请,你是我第一个请的人。你答应了,我们一起邀请谢兄。” “好,就暂时一起合兵一阵吧。”王辅臣点头答应道。 有了王辅臣的一起说服,谢仁贵也同意了合兵一起行动。大家农民军一直都是分分合合,时而聚时而分,这事太平常了。 十日后,周大虎这次合营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当然,合营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最后回家的时候,要搏一把,自己手下的将才太少,他已有决定,王辅臣和谢仁贵要么收为己用,要么囚禁再说,不会让其一个流入山西,一个内战中战死,死的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英勇骁战勇冠三军,应当报国安民抵御外辱。 接下来的日子,七部人马合兵一起,或到处抢掠钱粮,或威逼寨堡上供一定数量的钱粮,这时周大虎又承担了安全阀门,严格军纪,手中杀了不少祸害百姓的违纪兵丁,另外六位首领虽然对他的做法有怨言,但也说不出什么,毕竟大家面子上还是义军的称号。 又是十天后,周大虎队伍中又多了不少百姓,足有三四千人,大多数人都是一些各式各样的匠人及其家属。其他六营头领都是不太理解周大虎的做法,他们长期流动作战,工匠用不了多少,不会刻意强求。 密县,大山之中,由于高迎祥等大股农民军的吸引,这里平静安宁,大部官军都到了河南湖广的交界处,不断在山林中发生着小规模的交战,官军疲于奔命,双方你追我赶来回奔波。 夜晚,一处中军大帐,周大虎邀请了另外六家首领和营中中高层头目,庆祝大家收获满满,一时间,帐中灯火通明,欢乐声雷动,大量的酒肉上到帐中,气氛热烈,其乐融融。 而与此同时,胡铁塔带着五百兵马静静的埋伏在帐篷之外数百米之外,个个敛气屏息,全身甲胄包裹着,散发出淡淡的杀气。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事成 他们现在正在静静等待着自家将军周大虎发布号令,冲进去,将帐中所有非自己人全部俘获生擒。 现在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待命令下达。当然事前也有给他们一些嘱托,尽量不要伤人,尤其是几名头领要求务必活捉,不能伤人。 这次行动他很纠结,人是有感情的,周大虎和他们处在一起,从开始的警惕、防备,到慢慢的熟悉、成为朋友,大家关系是越来越好,他有些下不去手,如此看来,自己还是心太软,比起李自成和张献忠等死人堆里爬起来的一代枭雄,自己还差很远。 不过又转眼一想,他们这些人中许多人都将在今后几年朝廷官军的围剿中陆续战死,自己现在就是在救他们。这样一想周大虎心理就好多了。 酒宴接近尾声,在周大虎等人的特意劝酒下,现场大帐之中,大多数人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只有周大虎和几名首领以及一些亲卫出于习惯,几乎少喝或者不喝,脑子还十分清醒。 周大虎喝的都是掺了大量清水的酒,且量也很少,这时他站了起来,拱手一礼道,“兄弟要撒尿了,谁还要去一起去。” 几人同时大声道,“一起去,同去。”说完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一行人勾肩搭背说着笑着走着出了大帐,在离帐篷十几米的地方,各自站住,掏出大鸟放起了水龙头,畅快的放起水来。 等大家系上裤子后,周大虎悄悄地与几人拉开距离,然后毫无预兆的大声道,“好了。”几人也跟着笑着说道,“我们也好了。” 几人刚呼应完,突然从草丛中窜出十几道黑影,一张网状的东西将六人网住了身体,随即网子被一扯,几人便倒了下去,被十几个大汉一拥而上控制了全身,很快被捆绑了起来,并塞上了一块事先就早已准备好的嘴布。 与此同时,账外草丛中依次跳出大量兵丁进入了大帐,动作迅速,将里面喝醉酒的大小头领都控制了起来。 没有意外,一切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这个在周大虎心中计划多时的事情他终于做到了。 此时他心中轻松了许多,大帐之中也静了下来,不过听到外面哼哼唧唧有些挣扎的声音后,周大虎长叹一声,心中纠结啊,他沉思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和几个首领现在不见面为好,决定等回到彰德府时机成熟后再见面。 周大虎招来众将领,立时召开了临时军事会议,马上就要进行后续行动。 “李雄,你立即带兵五百控制住六营的老营,将这些大小头领的家属亲人都严密的给我控制起来,不准死人,不准虐待、不准打骂、不准违反纪律,按自己人对待,这些今后都是我们的人,记住吗?” 李雄重重上前两步,抱拳一礼,沉声道,“卑职记住了,保证不死一人。”说完就出去点兵出发了。 “铁塔,六营首领和其家属,由你亲自带领亲卫看管,按我的饭食标椎供应,对他们客气些,确保他们的安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见他们。” 胡铁塔跨前一步,低声道,“东主放心,我会确保他们安全,没有东主的命令,任何人也见不了面。”说完便退在了一边。 “王来贺。” “卑职在。”王来贺跨前一步道。 “你带兵一千,往复巡查各营,凡有异动或逃跑者、蛊惑人心作乱者、不听号令着,杀无赦。” “是。” 王来贺抱拳一礼,也是迅速而去执行命令。 自己的两千兵马已经全部动了起来,进入了高度戒备。虽然对自己的兵马战力非常有信心,但现在不是以作战为主,而是要吞并,这样难度就大了不少。今后这些都是自己的底蕴,他是万般不愿意发生流血事情的。 不过,现在只能慢慢的等待了,控制六营老营最是关键,这步棋走好了,其他棋就都好走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大虎则闭着眼睛在假寐,一个时辰后,一名传信兵跑了进来,一进帐中,就大声道,“掌家的,事情办好了,六营老营已经被合并在了一起,被咱们的人牢牢控制住了,没有伤亡也没有死人。” 周大虎睁开双眼,大喝一声道,“好,李雄这次立了一大功。”随即接着又问道,“用的是什么名义?” 传信兵想了想道,“说得是七位首领已经定下七营合营,为防止意外,特意增加兵力给与保护老营。” “他们可信?” 传信兵一直跟着李雄,所有的经过都是亲自看见,情况完全清楚,便立即回答道,“六营的老营中却实是有不少人不是太相信,但被李雄头领及其带领的兵马震慑住了,再加上里面有不少的头领家属,都是一些老幼妇孺,他们没有完全的确定是假消息,不敢妄自行动,万一折了自家头领的家属,他们是吃不了兜着走。” 周大虎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随即又道,“你去告诉李雄,其他非我们兵马全部赶出老营,六营的老营全部迁入我亲兵营中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传信兵起身立即传信去了。 而与此同时,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独眼龙、满天星、马鹞子王辅臣、谢仁贵六人被捆着不能动弹,嘴中塞着堵布,个个面红耳赤,胸中怒火汹汹,仔细看去,却还带着一丝丝未知的恐惧,心中却是已经波涛翻滚,惊得不知所措。 六人到现在也是想不通,自己认识的周兄弟怎么会凶性大发,对自己这些好朋友动手了呢?大家都是义军,现在正值官军大举围剿时候,这样做,不是自找死路吗?几人在心底是连连摇头,实在是想不通,想不通…… 几人当中唯有一人混天王张应金,脑中想起了前一些天周大虎和他说的,想吞并马鹞子和谢仁贵两营的事,自己为此还劝解他了,没想到竟然连自己也要吞并,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人,大意了,实在是大意了,他心中是懊悔不已…… 第三百八十章 提军北上归家 而周大虎却在干着令人讨厌的事。此刻他正在问着一个中高级头领,他是混天王的手下,被绑着捆成了粽子,跪在地上,大冷的天,额头上是冷汗淋淋,脸上带着惊恐,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在一起喝酒吃肉,怎么一转眼自己就成了阶下囚。 “周首领,你与我家首领都是义军兄弟,关系很好,不知你为什么要抓小的等人?” 他想想刚才,就后怕,自己喝得多了,有些迷糊,迷糊中觉着身上有些疼,一清醒来,就看见自己和刚才喝酒的一干人都被莫名其妙的控制住了并捆绑了起来,惊得他下巴都快要掉了。 大家最后仔细的一看,被控制住的人都是除了周飞虎一营其他六营的,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有了可能被周飞虎一营吞并的想法。 周大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说道,“只要你听从命令,保你和家人平安,职务和所有待遇也不会有所减少,听明白吗?” “卑职听明白了。”这位头领低声而道,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不知周掌家怎么处置我家掌盘子?” 周大虎看了对方一眼,对有情有义的人他还是会高看一眼的,心中是赞赏的,便直接道,“这个你不用操心,张大哥是我的朋友,生命没有任何危险,我走这一步是在救他。” 周大虎略一停顿,继续说道,“你现在将你这一营的将领有亲人家属和没有亲人家属的都跟我说一遍。” 这名头领开始详细讲述起来…… 紧接着,各营都会提出一名头领,详细讲述各营将领的情况。 这些事情做完后,剩下的事就好办了。有亲人家属的各营头领将领会被训话一番,然后放回去继续带兵。而没有家属的头领将领,则会被集中关押着。 这些都做好后,周大虎又命令将六营的战马集中在一起,由自己所部将其全部控制起来,以免有人骑乘逃跑。 将所有的事办的差不多后,修整了三天后,周大虎下达命令北上彰德府。七营人马将近三万人,浩浩荡荡一路向北急速行军。 …… 林县,两万人的到来,使这个密林中的小城顿时热闹起来,大量的钱粮和物资被源源不断的运进了林县城中,尤其是十几万两银子和大批的工匠,这一切让周远山看的是目瞪口呆。 而在林县其他地方的老人也都赶了过来,尤其是牛大有看着这些工匠,心中直呼是不是周大虎那个小子抢劫哪个大城了。 张鹤鸣、张鹤腾等人看着林县这个小城,看着正在打地基的的大量工人,周围四处形成的一个个小集市,显得生机勃勃,热闹非凡,人气鼎盛,到处是一派春天将来的复苏景象,人们的脸上也是带着希望之色,眼中也变得比别的地方显得灵动许多。 而另一些不知道周大虎身份的被救的生员士绅等人,也是显得激动异常,自己终于摆脱了流贼的控制,回到了朝廷控制的地方,他们想大喝一声,自己终于得救自由了。 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中,看热闹的人甚至看到了许多大船被牛车拉近了林县城中,不少百姓都是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随即眼中异彩连连,越发认定这个地方是好地方。 不少人心中已经认定这里是个好地方,工作机会多多,打算要立即回去将亲人接过来一同在这里打拼,从而过上好日子。 等全部安排好后,而城中周远山却是眉头紧皱,这次宋时带回来的东西越多,他就对儿子越是担心,儿子到底干了什么,竟然弄到这么多东西,混入流贼之中也绝不会能取得这些东西。要不然,流贼岂不是要上天了? 想得越多,胆子越小,周远山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要去看看新到的近千名匠人,另外,再去牛大有那里,转达儿子叫宋时捎回来的口息,将骑兵甲骑具装再打造两千具,共计三千套。 …… 崇祯七年(后金天聪八年,公元1634年)十二月十五日,墨尔根喇嘛以白骆驼驮载玛哈噶喇金佛,并携《金字大藏经》等重宝归附投效天聪汗皇太极,白骆驼行至盛京西效时溘然长逝,墨尔根喇嘛认定此处为金佛的生根之所,皇太极听墨尔根喇嘛奏请,要为白骆驼建坟供祀,还要为殊胜的玛哈噶喇金佛建立佛堂。皇太极欣然称许了墨尔根喇嘛的建议。 金佛原身为宋宝佑四年(1256年)蒙古忽必烈汗以千两黄金铸于凉州,次年贽献于国师八思巴喇嘛,后移至萨迦寺供奉,明末之际由察哈尔部林丹汗所崇祀,是当时蒙元帝国地位崇高的护法战神。 皇太极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机会,知道这是收服漠南蒙古十六部之心的绝佳机会,这也是今后他和大明相争的关键一步,收服蒙古各部除了武力,还要收心,因此他大礼相待。机会来了。 此时漠南蒙古大部已归降,察哈尔余部迁居明陕甘边外,林丹汗病死,其子额尔克孔果儿统领余众,已是日薄西山,朝不保夕。 皇太极决定乘此良机将其收服,统一整个漠南蒙古,形成沈阳边外一体,这样就对付大明就会如虎添翼。 崇祯八年二月(后金天聪九年)二月二十六日,皇太极与诸贝勒选精骑一万,以及科尔沁所部骑兵,以和硕贝勒多尔衮统率岳托贝勒、贝勒豪格等,出师往寻察哈尔林丹汗之子额尔克孔果尔所在地,收降之后带来。 山西等地的危机就此而来…… …… 周大虎带着数万人,在黄河边上抓了上百艘渡船,整整三天才渡完黄河,越过卫辉府的汲县、淇县、汤阴,又接着向彰德府不断进发,吓的周边的官军的探马不断来回穿梭,塘报一封一封递向开封城、彰德府、以及怀庆府河北兵备道衙门。 此事也惊的扬中玄大吃一惊,急忙遣人寻找周大虎、宋时了解情况,得到情况答复无事时,心中终于放下心来。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周大虎这一员虎将,对此他还是有信心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到达林县 而彰德府随着消息的到来,已是人心惶惶,知府衙门和赵王府则是不断遣人来到彰德卫署,也是参将府的官署,不断的催促要求官署开始封闭城门。 对这个要求,已经赶回到彰德府坐镇的宋时根本没有理睬,他自己心中清楚是什么事情,对方催促的狠了,也只是说会有安排,请大家放心,而有关的水利修缮也没有停下。 又是数日后,周大虎终于赶到了彰德府城,宋时害怕惊吓到百姓,提前两天关闭了四门,周大虎的到来,两人只是在夜里打开城门见了一面,周大虎和宋时、王庙鱼三人谈了两个时辰,周大虎又连夜出城回到了城外的营地当中。 正当彰德城百姓惊恐的时候,第二天,城外的数万流贼兵民一夜就不见了踪影,对方的诡异退走,让彰德城的百姓拍着胸脯连呼大幸。 而队伍则是在周大虎的带领下,开始绕过彰德府城,向西一路直奔林县。 在大军到达之前,早有探马已经告知了周远山,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周远山告知林县的兵民百姓,自己的儿子彰德卫指挥使、河北路参将周大虎,收服了数万流贼百姓将要抵达林县,勿要惊慌。 未知的是最可怕的,一经说明情况,百姓军民和无数打工的人,都已忐忑害怕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慢慢平静了下来。 一日后,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林县,许多百姓都是看稀奇一般看着着庞大的人群,林县的百姓看这支队伍,队伍中原先的流贼和流民也是看着周围的一切,包括看他们的人群。 在开封附近渡过黄河后,队伍一直不断的北上,好些人就开始有所怀疑,但是有各营的头领看管,和严格的军纪,没有多大的动静,有一些人跑了,但很快就被外营巡逻的精骑兵马斩杀。 在斩杀几次逃兵流民后,强大的威慑力的震慑下,再也没有人敢于离队逃跑了。 周大虎走在最前面,看见熟悉的林县县城,心中轻松不少,三个月的在外奔波,确实是身心皆疲。 他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心道终于平安回家了。抬眼望去,就看见了父亲大步而来,一到跟前,就瞪着眼骂道,“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再做这样的事,我打断你的腿。” 在一旁的胡铁塔、王来贺、李雄等人等人听着是想笑而又不敢笑,个个满脸憋得通红。 周大虎看了看跟在父亲周远山身边的人,好多人都是十分熟悉,有新收的刘廷传、汜水知县刘邦道,还有以前收的通译李堂、王会昌、原崞县知县黎壮图等人,都已经过来迎接自己一行。 周大虎看了看这些人,几人见周大虎看了过来,赶紧低头不敢直视他,他又看向父亲周远山,周远山知道儿子的意思,也不躲闪,直接道,“事情太多,还是收的时间长的人可靠,我就用他们了。” 周大虎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些人早晚都是要用的,只不过本来他想再让几人好好反省一番,然后再用,如今既然这样了,那就用吧。 接着,就是大量的人员开始引导、安排这些新到的兵马人员、以及家属等人。有了先前宋时所带数万人安排的经验,这次顺利许多。 回到守御千户所,周大虎首要的就是吩咐胡铁塔将六营的首领,和六营头目将领的家属亲眷安排到城中,并严密看管着。 周大虎想了想,现在还不是见他们面的时候。 一切都有有序的在进行着,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将这些农民军暂时安排在城外十里的地方扎营,提前数天已经准备好的粮食早已下锅,紧接着一桶一桶的馒头、米饭、炒菜、热汤纷纷被端了上来,为了让他们吃饱,准备的食材是堆如小山。 走了半个月的路,今日又是一天行军,这些农民军此刻都是又累又饿,底下营中都已经是谣言满天飞了,说什么话的都有,有的说是自家掌盘子已经投了官军,有的说是掌盘子被挟持了,有的说这么长时间不见掌盘子巡营,恐怕都死了……等等,各说一是,但这只不过是训练和饭饱后的吹牛打屁笑谈而已。 这与他们这些小兵又有什么关系?跟谁卖命不是卖命?只要让他们吃饱饭,跟在身蒡的亲人能活命就行。只是他们听说,投了朝廷后,大家会被遣散回籍,这样就麻烦了,回家就是饿死,只好到时候,被遣散后,再找一家义军大营投奔了。 有这样想法的人很多,黑娃就是一个,他投奔的是混天王的营,还是刚刚才投奔两个月的新人,带着母亲、妹妹二人混迹在各营之中,为什么这么说? 他也是一名有三年作战经验的老兵,本来他是一家四口出来逃荒而入义军的,由于他不是头目,家属亲人进不了条件好的老营,只好随着流民营,而流民营是什么,黑娃心里是十分清楚。 流民营的作用有好几方面,首要的是兵员的补充大本营,老营兵一般是不轻动使用,而是以新兵作战为主,新兵没经验,死得快,需要大量补充。 二是壮大声势,攻城时、作战时,密密麻麻数万的人马摆在那里,夺人声势,敌人对方一看,到处都是人,又分不清哪是民哪是兵,庞大的人数就会让一大部分官军惊悸不已,失去战斗意志。 三就是用来迟滞敌人,战事情况不妙,就会抛下流民营给官军,这里面有人头军功、少量的钱粮等等,大家都会心照不宣,不会再穷追而杀过去,弄不好前面就会有埋伏。大多数官军都不会再追。 黑娃的父亲就是在一次作战中战死,而母亲、妹妹跟着流民营被抛弃数次,他也是护着母亲、妹妹一次一次躲过官军追杀,却不得不继续投奔所谓的“义军”。 想着想着,大桶的饭菜热汤送到了大营之中,分饭、大口的吃饭,肚子填饱之后,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心中是无比渴望自己和母亲、妹妹能搞安稳下来,好好的活着。 第三百八十二章 深谈 与此同时,周大虎也是在千户所中摆了几桌饭食,将自己的亲信将领和张家二老,以及知道自己身份的刘廷传、刘邦道等人,大家聚一聚,聊些闲话,增进情谊,吃喝到半夜才各自散去。大家经过这些日子同甘苦,共生死,忠心、情谊、信任都提高一大截。 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周大虎才睡足,而一醒来,就看到自己老爹正等着自己。 稍一问,才知道是张家二老有事要和自己说,说什么事,自己老爹并不清楚。 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裳,一番洗漱后,周大虎就跟着父亲来到了张家二老的住处。 “来了!”早已等待多时的二老,看了一眼周大虎父子,便接着说道,“你们两人坐吧,我有些事想和你们二位说一说,不过主意最后还是你们父子拿。” 说完,张鹤腾起身将房门关严后,又坐了回来,对大哥点点头。张鹤鸣轻轻颔首,想了想,看向周大虎严肃的问道:“周参将,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大虎也是严肃起来,看了看张鹤鸣,点头道,“张老先生,不必称呼小子官职,把我当你小辈就行,至于有话,你老有话就讲,长辈对小辈哪有当讲不当讲之说。” 周大虎的态度使二老很舒心,张鹤鸣微笑着颔首后,又转回严肃道,“小子,你救了老夫全家和颍州不少读书人,对我等有大恩,我才会和你说这些,这也是我在朝廷为官几十年的一点经验。” 他略一沉吟缓缓问道:“周小子,你是想在朝堂上一直发展下去,还是回乡做事?” 周大虎没有犹豫立即答道:“我是两者皆可,但是以朝堂发展为优先,毕竟朝廷手中握有最大的资源、人力,小子的想法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安邦定国,诛乱伐暴,在朝廷中,施展抱负,乃是最佳选择。” 张鹤鸣道:“既然如此,小子,你就要应该自上一份密疏,呈于皇上,将你这一段的在流贼之中的经历写上,并将你所救的官员一一报上,如此,你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如今不讲,事后被发现,皇上对你的信任之心将彻底丧失,更是会迁怒与你,也许你已经镇守一方,手握一方兵权,皇上或许隐忍不发,但一旦承平时期,马放南山之时,就将是生死之劫的时候。” 张鹤鸣没有看周大虎的表情,继续说道:“当今圣上的作风我也是有所耳闻,对官员揭发弊端罪行的官员情有独钟,往往重用拔擢,可见圣上严防朝中朋党。” “纸里是包不住火,你这小子所救之人太多,折腾太大,前后领回来数万人,知道情况的人即使个个守口如瓶,别人一查一打听就能联想到实际的情况,何况朝廷还有锦衣卫密探,我也听说,你军中就有数名锦衣卫官佐校尉,你身在流贼之中一段时间的事是瞒不住的。” “而当今圣上对流贼是心中大恨,恨其动乱四方,糜烂各地,使朝廷根本大伤元气,国本动摇,如今流贼又攻陷中都凤阳,火烧祖陵,圣上更是恨之入骨,周小子你不讲清在流贼的经过,表明立场,圣上疑心甚重,会对你不利,亦会对你部下升迁等都不利,必须慎之又慎。” “我在朝中为官几十年,不怕战死、病死,而是更怕朝堂之上言官和朝臣的口舌,他们吹毛求疵,不管真相,只是一味弹劾,搏击之风之盛,让人咂舌。一言生一言死,一言灭门、一言灭九族,使人百口莫辩,有冤难伸。” “其朝堂之上,血雨腥风,不是战场而更胜战场。残酷无比,血腥而肮脏,往往事情会从天而降,坐在家里祸当头,当官之人都必须不得不防。” “当然老头子我只是建议,上疏皇上告诉之,也许会有不好的结果,尤其是你亲自经历了攻陷中都凤阳,皇上的脾气会怎样,谁也不会了解,也许上疏后,锦衣卫缇骑就会上门而来。” “你好好考虑一下,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怎么选择,想好再决定。” 听张鹤鸣这样一说,周大虎也是认真考虑起来,自己是现代人的思想,不会当岳飞愚忠朝廷,官位到现在自己这一地步,朝廷只会笼络自己,不会随便抓捕自己,否则就是逼反自己。这一点,从历史上来看,崇祯皇帝和朝廷对武将的处理还是慎之又慎的。 他自己也不会认为自己和流贼一起进入凤阳,就会被崇祯皇帝责怪自己没有阻止,如果是那样,那崇祯就不值得自己效力。 混入流贼之中这件事的发展已经超出原来的考虑,自己为了救人,暴露了太多的踪迹事情,确实是无法掩盖,那就上疏吧,这事不用太急,缓缓而行就行。 当然周大虎还请交了一些上疏密疏的有关方法,随即,周大虎父子二人便告辞了二老,返回了守御千户所。 周大虎父子刚走,张鹤鸣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张鹤腾道,“大哥,周小子会上疏陈事吗?” 张鹤鸣两眼精光湛湛,随即笑了笑道,“咱是为周小子着想,所出主意皆为他好,当今圣上的性格大家都清楚,还是受礼法约束的,现在正值武将人才的用人之际,皇上知道后,不会责怪反而会与于嘉奖。也许皇上会一时想不开有些恼怒周小子为什么不护皇陵,但一旦冷静下来,就不会再说什么?” “这个上疏我会替他写,朝廷、皇上的心思没有我这个老头子清楚的人,救命之恩难还,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张鹤腾知道大哥所说的救命之恩,绝不是单单救下自己等,而是救下了张家一大家子。此情此恩确实难报。 而回到守御千户所的父子二人,此刻就相对而坐,彼此看着对方,沉默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半天之后,周远山沉着脸问道:“儿子,你竟然跟随流贼进了中都凤阳,就算你是混入流贼之中,身不由己进入凤阳,皇帝老儿也不会体谅你之生死,皇帝老儿只会想着自己的利益和脸面,你这是置自己与危险之地,知不知道?” 第三百八十三章 戴君恩的到来 “知道。”周大虎看着父亲冷静的说道;“如果再选一次,儿子亦会还这样做,现在天下大乱,实力是第一位的,光靠朝廷的钱粮军饷,儿子是成不了事的。” “腐败、内斗不断的朝廷,腐朽的卫所、再加上民变不断,流贼肆虐,建虏叩关,朝廷会越来越弱,流贼内乱时间越长,人心就会渐渐失去,儿子要自成一军,成为国家顶梁支柱。” “目的呢?”周远山盯着儿子问道。 周大虎目光湛湛,坚定地说道:“儿子已经过了大多数人的吃饱穿暖的阶段,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儿子想做成一番事业,流芳百世。” “目标是什么?”周远山盯着儿子继续问道。 “伐暴诛乱!保我周家数代富贵。”周大虎定声而道。 “皇帝不少都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当马放南山,刀兵入库后,你如何自处?当你功高盖主,朝廷百官弹劾与你,皇帝不再护佑你时,甚至巴不得你死时,你该如何自处?” “儿子不会当岳飞,愚忠而死!谁让我死,我也不会让他活。至于那时,谁管他洪水滔天。”周大虎眼中寒芒一闪而道。 周远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儿子你有了注意,也长大了,那就按自己的意思去做吧!父亲还是那句话,儿子你尽管闯,有祸事咱父子一起扛,大不了一死而已,父亲会替你看好林县这个大本营。” 说完,父子二人相对而视,各自脸上都充满了坚毅和一往无前之色。 …… 五天后,数万人终于被安置妥当。 六营中的妇孺老幼数千人被安置在县城中,由于城中地方有限,以及治安考虑和不扰民,青壮兵丁皆是还住在军帐之中,进入了三月份,天气也不是太寒冷,已经慢慢转暖,驻在城外还是可以接受的。 六营之中,都有一个匠作队,人数多少不等,他们和其家属亲人都被送往了工匠作坊,经过数次工匠大量的补充,工匠作坊已是不比往日,现在是规模浩大,光是打造兵器的工匠就有二千多人,制作弓弩和箭矢的也是有了数百人。 还有不少别的工匠,如石匠、捏塑匠。纸匠、笔匠、织匠、鞍匠、刀匠、琉璃匠、锉磨匠、熟皮匠……等等,五花八门,周大虎好多都叫不出来。 虽然叫不出来,但这些都是有手艺的人,和大众接近的匠人,如木桶匠、缸窑匠、裱褙匠、绣匠、蒸笼匠……等,周大虎会在城中开一些店,让他们服务有偿服务百姓。 这些事他会给父亲交代一下,除了打造武器的工匠纳入工匠作坊,备制兵器外,其他暂时用不上的匠人,就交由父亲管理,服务民生。 三日后,林县军器总局正式成立,周大虎父子现场揭牌,当场任命牛大有为军器总局提举,下设兵器作坊、盔甲作坊、火器作坊、弓弩作坊、火炮作坊、鞍辔作坊、和一个衣帽分局,六个作坊全部设在林县,衣帽分局设在林县一个、彰德府城一个,专职制作军服、鞋、也兼职民服、棉衣等。 各个作坊各任命大使一人、副大使一人,衣帽分局亦是如此一样设置。 至于县城之中民店和民生作坊,则要往后推一推,但已是提上了重要地位。估计会在两三个月内安排好开张。当然这些就不用他操心了。 在周大虎回来第十天后,原山西巡抚戴君恩,终于安全到达了林县,周大虎是十分疑惑,太原府到林县也不过七百余里,十天半月就到了,十二月份赵民启程前往代州,怎么算,戴君恩接到自己邀请,也应该早早到了,怎么会耽搁这么多时间? 周大虎接到戴君恩到来的消息,骑马带兵前迎三十里,大礼以迎,让这位老夫子是十分感动,下台去职才能看出人心亲近,世态炎凉,因此对周大虎的观感好感亲近也是大增,话也多了许多。 到了县城之中后,经过了解后,才知道,去年底,陕西流贼入豫时,兵分三股,一股进入山西,山西兵溃逃往太原代州五台一带,叛兵火焚五台,兵警大起,靠近代州的塞西陕,也是流贼掠地不断,不得已推迟了启程。 等地方肃清兵祸之后,才启程而来,这一等,就是将近两三个月,因此而耽误了。 周大虎和戴君恩聊了一夜,对戴君恩的学识和品德是十分的钦佩,学识高,但却不迂腐,这从其崇祯七年春正月,降盗王刚、王之臣、通天柱等至太原挟赏,被设宴的戴君恩设计斩杀就可知道。 但周大虎却是知道,眼前的老大人却是会与明年崇祯九年去世,享年六十六岁。历史上,戴君恩以御后金兵失机,革职遣戍,现在历史因自己的到来,其生活结果已有了些许变化,他希望眼前的老大人能多活几年,为国家为百姓多做一些事。 要知道,戴君恩当过知县,当过工部主事,监修庆陵有功,当过贵州监军平奢崇明之乱,当过登莱兵备道、榆林靖边兵备道,是学者,也是知兵之人。 大明明末有太多的忠臣良将,因病过早的逝去。 在乱世之中,人才是决定性的,不同的人守一座城,结果也是会不一样。 想到这里,周大虎言词恳切,诸多劝说,才请戴君恩答应留下在林县停留一段时间。 安排好戴君恩后,周大虎将重点现在就要办的事情放在了医所上面,当然他要办的事情,称为医院更为合适。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办一件事。 很快,李雄被叫了过来,周大虎叫他坐下后,便严肃说道:“李雄。我要交于你一个大任务,此次任务路途遥远,十分艰巨,没有前例,但必须要办成。” 李雄一听,立即单膝跪地,重重抱拳一礼道:“东主尽管遣差,属下拼死也要完成东主所交任务,圆满而归。” “好,起来吧,李雄,你可知道这次任务为什么交给你?” “属下不知,还请东主明示。” “第一,你是我的心腹,忠心可靠。”周大虎说道。 “谢东主信任。” “第二,是你心细沉着,而又敢打敢杀。三是你去过许多地方,见识多,经验丰富,待人处事都很周到,所以你是最合适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云南之行的安排 李雄郑重的抱拳一礼道:“请东主交代任务。” 周大虎脸色一正,低头低声说着要去的地方,以及相关的任务。 李雄睁大着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的话,东主怎会为了一些中药材,遣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 周大虎看出了他的心思,肃声而道:“这些药材关系着众多军中兄弟的身家性命,只可成功,不能失败。” 林雄眉头紧皱问道:“东主,这些药材是干什么用的?这么重用?” 周大虎轻轻笑了笑,随即郑重说道:“这种药物大明知道其功效的人很少,其药功效范围很大,最重要的功效止血,散血,定痛,以及和营止血,通脉行瘀,行瘀血而敛新血。” “主治咯血,吐血,衄血,便血,崩漏,外伤出血,胸腹刺痛,跌仆肿痛……等等,以此药为主,再辅以配药,具有化瘀止血、活血止痛、解毒消肿之功效。” “而有的以此药为主,有消炎、清凉解毒、消肿止痛等作用,可治疑难杂症等病。对跌打损伤、和刀枪箭伤等有奇效。” 听着这些,李雄震惊不已,眼中大亮,赶紧问道:“东主,什么是消炎?” “就是对伤口化脓、肿胀、发烧等有奇效。”周大虎缓声说道。 这些信息立即充满了李雄的脑袋,作为上战场和敌人经常厮杀的汉子,可是看见了太多的战友和亲人因为伤口流血不止、化脓、肿胀、身体发烧而死去,如今听说了有这种奇效的药怎能不激动? “东主,这种药材,我们一定要多多的收购,但是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才行,要保密。否则别人知道了,价格会大涨,敌军也会用上,这个情况决不能发生。” “不错,你能想道这一点,很好。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现在知道,还处于保密状态。” “多谢大人信任。”李雄心中一热,感觉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周大虎掏出两张纸递给李雄道:“这是你去云南收购的药物的相关信息,此药称为三七,是必须生长三到七年才有用,年份不到,就没有作用。不过此药名称众多,有金不换、田七、土三七、参三七、血山草、蝎子草、铜皮铁骨、盘龙七、六月淋等别称,其长大的外形形状叶花数量颜色等,纸上都写有,回去好好记在心里。” “是。”李雄回道。 周大虎闭上眼睛想了想,开口道:“你这次去路途遥远,云南、贵州等地都出产此物,但是还是以云南临安府为主要收购地方(今云南文山就在这里),临安府辖教化长官司(文山、砚山)、八寨长官司(马关、麻栗坡),那里是夷人居住地,尽量不要发生冲突,哪怕吃点小亏,但不能忍时无需再忍。” “此去带兵五百人,全副武装,银一万两,一年之内返回,士兵都必须是有家室在林县才行,马我只给你配五十匹,云南也有马,回来时可购些战马一人一骑。” “另外,我再给你几个文人和带一些咱自己的商人,在那里扎根落地开店,以便常年收购三七,并贩运回来,也可用民间商户马帮给咱们林县送货,货到付款。开商铺,本金一千两,流动资金一千两。” “我会给你开具路引关防,由我和杨中玄大人共同用印,证明你其身份,以便行事。” 说完这些,周大虎突然严肃说道:“一路上,我授你便宜行事之权,但要慎用,一路上还要严格遵守军纪,胆敢犯民,军法严惩,我队伍中不要残害百姓之人。” 李雄郑重道:“东主放心,东主的教诲俺都牢记在心,定会做好事情,不违反军纪。但是属下有几事要事先请示一下东主。” “讲!” “东主,如果我等遇见流贼匪寇,是否可以主动出击?药材太多,手中钱粮不够用,怎么办?还请东主示下。” 周大虎略一沉吟便道:“遇见流贼匪寇,在确保自身安全下,可以随机应变,便宜行事,投降的贼寇也可以编练使用,人数不限;手中钱粮不够,可以帮助官府剿匪缴获银两。” “你去整饬兵马,领取兵器盔甲和钱粮战马,我会给你配一个副手,半个月后出发。” 李雄带着湛湛的目光,给周大虎行了个军礼,兴高采烈的退了出去。 这件事后,周大虎一直陪着戴君恩四下到各工地转一转,看着这一切,戴君恩很是吃惊,又到各工坊看了看,看到的是大量的工匠干的火热朝天,兵器盔甲一件件被打造出来,规模之大,令他叹之。 他当过工部主事,当过兵备道,对兵器作坊也是很关注,可是规模这样的,就是京师现在也比不了,这样的规模,只要钱粮跟的上,一年上万件不算什么。 周大虎对戴君恩没有任何保留,敞开让其观看,以示信任亲近。 林虑山上,数千人一排排踢着正步,肩上扛着鸟铳,步伐整齐划一,号令如一,在经过二人面前时,更是大声整齐喊着口号。 “伐暴诛乱,安居乐业,报仇雪耻,收服辽东。”口号一遍一遍的来回喊着,一队队走了过去,威武之气迎面扑来。 戴君恩是一个知兵之人,看着这些兵使老人家心血激荡,连声称好。 “这里有多少铳手?”戴君恩问道。 “三千六百人。”周大虎回答道。 他这三千六百人并不是一般的鸟铳手,这些人都是接受了步卒严格的训练,练兵先练胆,都是刻苦训练数月的兵丁才会转入火铳兵,当火铳兵操练火器熟悉后,还要再转入步兵训练一年,成为敢肉搏的鸟铳手。 不光鸟铳手如此,三眼铳兵丁也需如此,都是步卒选出的悍卒勇士才可掌握火器,要不然火器手跟其他明军一样,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敌人一冲,没有敢战之心,胡乱放枪,随即一哄而散,而成为对方屠杀的羔羊。 在他营中,只有精兵悍卒才能充当火器手。 “这么多?”戴君恩有些意外吃惊。他知道周大虎只是一路参将,兵力和军饷是有数固定的,一般参将也只是带兵三千余人,但这里已经有三千多人,听说还有几处营地,兵力已是远超规定。 戴君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看着周大虎,他自己也是想提醒一下周大虎注意一下朝廷规定。 “这些只是编练的乡勇民壮,无饷,不占名额。”周大虎解释道。 戴君恩知道周大虎的过往,小小一个千户就敢带兵数千伏击建虏,想想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意外。他现在和周大虎交浅言深不合适,因此也不再说什么。 接着几天,周大虎又领着其转了数个地方,两人感情加深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医院正式开业 在周大虎回到林县第十日后,去外面募兵的五组人马终于回来了。每一组都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最多的一组为东昌府府治聊城附近,赵春山和孙广勇,共招募纤夫苦力近五千人,多数还带着家属,都是靠做工已经养活不了家人的家庭,为了一碗饭不饿死,即使没有安家银也是跟了过来。 其他倒没有这么夸张,但也超出了每组两千人的规定,平均下来,也是每组达三千人左右。 招兵六千,现在招到了一万七千余人,自己可以留下一万一千余人,加上六营农民军近万人,和自己在混入农民军所组建的两三千流民组成的军兵,加上自己原先组成三千嵩县嫡系、以及两千代州兵、从建虏处换回来的三百精骑、还有在山西俘获打劫自己的官兵,细算一下,已达三万人了。 且这些兵丁都不用发粮饷,但不少人都有家属,家属需要供养,这一下来,粮食却是紧缺了,只要熬过这几个月,卫所和林县建好水利设施的田地一丰收,增加的这六七万人的口粮就会迎刃而解,对此,他有信心。 安排好这些新兵后,便立即小运动量开始让这些纤夫苦力为主的兵丁,开始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队列训练,养成他们听指挥守纪律的习惯。一训练,效果是十分的好,他们的任务,周大虎已经想好了。 林县县城,一大片地方临街的房子,已经开扩出来,将成为新成立的医院地址。 这次进入凤阳,他可是“请”了不少凤阳城内的大夫医者,光这一城他就请回来了七十多名大夫,各科都有,其中还有三人会种天花人痘术。 加上他一路上,刻意留心郎中大夫这些人才,带回来的大夫,足有百人之多。 在一阵鞭炮声中,大明第一家综合医院惠民综合医院和惠军军医院开业了,综合医院按照朝廷太医院分科十一科分置科室医治病人。军医院则略有不同,增加了以战场之伤和传染病防治为主的两科。 惠民综合医院大门前写着一副对联,左右写着,“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横批,“国泰民安。” 设置如下: 一,大方脉科,专门治疗成年人疾病。大体相当于现在的内科。 二,小方脉科,专门治疗小儿疾病。 三,接骨科,为专门治疗骨关节外伤性疾患的临床分科。 四,外科,专门治疗肿疡、溃疡、金刃所伤等外科疾患。 五,妇人科,专门治疗妇女疾病,包括接生稳婆。 六,针灸科,针灸疗法。 七,眼科,专治眼疾,治火眼目疼痒等诸疾。 八,口齿科, 九,咽喉科, 十,伤寒科,专门治疗外感疾患。 十一,痘疹科,痘疹诸证及其兼症证治、妇人痘疹证治,以及天花防治。 军医院大门上左右则写着,“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横批,保家卫国。” 设置也是十一科,但增加了: 一,金镞科。由于其治疗对象多为箭、剑、刀等武器的创伤,故名。 二,传染科,单独设区,设立隔离房间,由有防护的大夫医治,防止传染、扩散百姓。由军队看守,可防病人逃跑。 鞭炮噼噼啪啪一阵响过之后,无数的百姓站在门外,垫着脚、伸着脖子,观看者新成立的医院。 名字也是简单易懂,民间本来就有医馆、医堂、医舍等看病的地方,里面有多位大夫看病,百姓一看就懂了。 张家三老、戴君恩,周大虎等人一起参观了起来,张家三老的事情,数天前,周大虎就和戴君恩说了,虽然对其张鹤鸣阉党的身份有些不舒服,但大家都是周大虎的客人,也没有说什么。 药房、诊室、病房、病人的等待区、休息区、大夫的休息室、食堂、卫生间……等一应俱全。 大夫皆是统一服饰,皆穿一身青色儒服,古代守孝要披麻戴孝,周大虎这里不用现代的白大褂之说,这与明末百姓民俗不符。 周大虎还拜托了张鹤腾出来义务坐诊,他着有《伤暑全书》、《伤寒全书》,亦是一名医家,张老为人淳朴厚道,很痛快的就答应了,由于其年岁已高,只是十天坐诊两日,以身体情况自己自由安排。不想去就不去,十分自由。 军医院中,大家首次发现了口罩,见里面的一处单独区间的大夫都脸上戴着一个白色面罩,口鼻皆是遮挡严密,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有些瘆人,让人害怕。 大家都是对其很感兴趣,询问周大虎后,才知到这是防止传染的防护装备,不过众人都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一片小小的数层白布缝制的面具,就能防护传染? 周大虎却是知道,这在后世已经经过无数次证明过了,其虽然简单,但防护效果却是不容置疑。 周大虎简单的说了一下其原理,只有张鹤腾差不多听懂了,其他人都是一知半解,甚至一头雾水。 当然还有一些后世的医学知识要传给他们,但这需要等一些东西做出来再说,配着事物讲解更好,这还不急。比如酒精……等。 大家转过一圈后,都是对这两个医院是赞不绝口,都认为如此大的医院,大夫各科齐全,对百姓和病人是一个大大的好事。 义诊三天,此告示一出,医院立时成了人满为患,尤其是贫穷百姓,争先恐后,有病没病都涌了过来。 周大虎等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由此可见下层百姓,对医疗的需求是多么渴望,也多么的有病无钱医治,为了这个机会,是多么的拼命。 人山人海,人满为患,不得已,周大虎只能通知衙门派人维持秩序,但是随着消息的扩散,城外做工的工人、和周大虎手下官军、家丁家属也瞅热闹赶了过来,瞬间,人数已达千人。隐隐有失控的风险。 “去调兵五百来,维持秩序,防止人多踩踏。” 一名亲卫领命快速而去。 周大虎又对着身边的刘廷传道,“你立即再写一张告示,凡是现在当兵和家丁、工匠作坊各色工匠、医院大夫的直系亲人家属,在新成立的医院中看病,诊钱药费全免。” “当兵退伍后,十年内直系亲人家属看病,诊钱药费减半。” “凡负伤或有军功退伍着,负伤者本人终生诊钱药费全免,其直系亲人家属诊钱药费终生减半,十八岁以下子女者和六十岁以上者,诊钱药费全免。” “有军功退伍者,本人其直系亲人家属诊钱药费终生减半。” “家丁和工匠亦是同上军人情况例。” …… 刘廷传听着有些惊讶,但随即记下了其内容,周大虎身边的亲卫也跑了出去,带着激动的心情,飞快去拿纸墨笔砚。 片刻后,东西拿到回来,刘廷传笔如游龙,很快就写好了,周大虎略一过目,点头后,亲卫便张贴了出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败坏的明朝卫所医疗保障 医疗在军队建设中居于特殊地位,明代卫所医疗保障也是有所规定,只是执行不力,到明代后期,已是弊端丛生。 原来在卫所还有药局,驻有朝廷的官派医士,现在已是几乎没了,只是本卫所中的有出身医学世家的官兵充当医士,人数少,且医学水平低,远远满足不了军兵等人的需要。 兵士有病无法医治,会大伤军心士气。 明代卫所军从明中叶开始即不堪用,医士短缺,疾疫时行,军兵往往坐以待毙。 隆庆二年,镇守蓟镇的名将戚继光在奏本中提出:“各兵远来,原为保障地方。不幸有病,地方主家当为调理,何乃忍视仆卧当街……” 可以看见大明卫所军中和营兵中,俱是医疗保障无力,名存实亡。 周大虎的新的告示一贴出,旁边识字的人缓缓念出,随即百姓大哗,议论纷纷。 而原来争抢看病的军士家属、工匠家属、家丁家属等,则喜笑颜开,纷纷退了出来,本来大家就没有什么重病急病,纯粹是抱着有便宜不占是白痴的心态而来。 如今有了免费的机会,谁还急着争抢这个机会?何况人多,大夫不会看的太仔细,自己机会有的是。 想到这里,免费的家属们心里是高兴地直乐,有的回家,有的留下看热闹。 看着眼前黑压压,被赶来的军兵,呵斥着排队的人群,这些家属终于心里有了一丝丝自豪,为自己的当兵的或丈夫、或兄弟、或父亲、或哥哥、或儿子的职业,有了一丝认同感,而不是像过去一样,只是为了活命而不得已自己的亲人才走上这条路。 而在一边排队的百姓虽然有些羡慕,但想到这是亲人有可能战死的情况下,才享有的,顿时这些眼中的羡慕光彩立时少了许多。 排队看医的人数稳定了下来,秩序也开始好了起来,这一切都让周大虎得到一个教训,办好事也要讲究方法策略。 自己心中的两座医院终于开门大吉,周大虎的心终于轻松一些,惠民医院和惠军医院的建立,除了可以保障军兵和军属、百姓等外,对军队建设来说,意义很是很重大,对保持军人士气,凝聚军心,使士兵没有后顾之忧,有莫大作用。 但接下来任务仍然很重,医院大夫还是很少,更是缺少名家,还有光是在外面请医生过来估计不易,而像这次在中都凤阳以流贼身份抢掠大夫的事,今后是不会再有了。 那么就必须想办法,成立一个医学院来培养自己的医学人才,还要大量培训懂医学的护工人员,来减轻主治大夫的劳动量,以便其能看更多的病人。 而且战场上也需要随军的医士、和懂急救包扎处理伤口的军兵,这就需要培训教学。 周大虎在内心中是十分排斥引入现代物品技术的,一是物质基础太差,大多数做不到;二是认为历史是有规律的,不能拿后世的技术充塞这个时代,而凭空出现,违背历史发展规律;三是自己对后世的东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皮毛,不知所以然,后世活着的时候,平时想用就买,没有刻意注意生产过程、用何材料等,也就是说除了少数极个别的大众知识外,什么也不懂。 但现在他已经想通了,自己的穿越就是违背历史规律的,违背自然地,自己所做的事就是要打破原有历史,历史发展的规律的,那自己还矫情什么? 为了活下去,活得好,就要奋斗拼搏,手掌强兵,诛乱伐暴,为了长寿,就需要在医学上有一大进步,就算如青霉素这样的神药造不出来,自己为了自己多活几年,也要试一试。 打开了思想上的纠结,周大虎是一身轻松。 三日后,前往杨中玄兵备道衙署的亲兵回来了,盖好兵备道大印的关防路引和公文放在了面前,周大虎在上面加盖了自己的大印,叫来了李雄,将这两件东西交给了他随身保管。 这两样东西今后就是李雄的护身符,虽然仍然不是太保险,总比什么也不带强太多。为什么这么说,主要是带的人太多,当然这些兵丁不能对外称为兵,只能称为商队的护卫和家丁。 朝廷有规定,没有兵部的公文,汛地驻军是不能离开汛地的。 虽然周大虎兼了代州守备,崇祯皇帝给与了便宜行事离开汛地的旨意,但这也只是仅他周大虎一人带兵可用。 李雄这些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钱粮、兵器盔甲、人员都选好了,人员都是有家口的,亲人家属都在林县的。 路上所需的头疼脑热的药品也配置好了,五十匹战马也选好了,在云南临安府开店长期收购三七的人也选定了,就是周大虎在上蔡救下的商贾之家,为报恩,特意派出了自己精通生意的大儿子和几个熟手伙计,前去云南驻点开店。 李雄向周大虎告辞,明天就会立即出发。他这次去云南,是隐秘的行动,明天周大虎不会公开去送他。 李雄的副手也已经选定好了,就是刚从山东东昌府招兵回来的发小孙广勇担任。 孙广勇从里屋走了出来,来到了李雄跟前,躬身一礼道,“一路上,李大哥还请多多关照。” 孙广勇比周大虎大两岁,已经二十一岁了,山里人整天奔走讨食,面目老相,后来虽然伙食好了许多,但又是整日训练,风吹雨淋日晒,反而显得更黑更老相了。 周大虎对李雄道,“孙广勇是我发小,一手箭法是相当不错,赵民、田原、林火、贾木青等一批都成长了起来,而广勇等人却是历练太少,各个方面都欠缺不少,此次你带着他,历练一番,让他有所成长。” “此次,李雄你为绝对主官,孙广勇辅助,一切军事决断由你而定,管理和平常事物你二人商量着来。” 说到这里,周大虎想起了一件事,又嘱咐道,“云贵川等地,多有土司,其兵善用毒箭,你们要小心一些。” “是。” 二人齐声而道,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二人出来后,便各自回去准备去了,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二人还要将相关事情再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没有遗漏。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再次见面,如隔三秋! 一夜过去,一大早,兵丁战马已经列队完毕,一声令下,五百多人押着二十几辆大车,缓缓而去。虽然知道周大虎不会来送他们,但心中还是有所期待。没有见到自家将军,大家难免有些小失望。 李雄骑在马上,如平常阴沉着脸,不断地催促手下兵丁加快行军。他这次的路线是,先到开封朱仙镇,在那里水用码头租船搭船,由水路抵达湖广寿州正阳关,再走陆路,由湖广进入贵州,再由贵州进入云南,最后到达文山(云南临安府教化长官司,教化长官司下辖文山、砚山)。 出林县县城三十里处,大队前锋人马就激动折返报告,“指挥使大人在前面不远处,摆酒给大家壮行来了。” 大家加快脚步刚走一段时间,远远的就看见前面有一行人,三十多人,最前面的就是指挥使大人,李雄一行主官赶紧下马上前拜见。 “你们这次出远门,虽然是隐秘的行动,不能公开隆重送行,但我也要私底下送行表达一番心意才行。事先没有和你们说起这事,就是给你们一个惊喜,鼓励。” 周大虎说完,拿起一碗水酒道,“这是一些水酒,知道你们还要行军赶路,喝不得酒,这些酒里掺了不少泉水,只解渴,不上头,和几碗也不影响行军。” “来,每人一大碗,祝大家一路平安!一个不少归来。” “谢大人赠酒!” 五百士兵在李雄和孙广勇的带领下,高声而道。 一人一碗水酒,喝完便走向前方,当最后一人,李雄喝完后,向周大虎躬身一礼后,也迅速跟着队伍远去。 望着远去的队伍身影,一旁的刘廷传低声道,“此次西去云南两三千里,一来回恐有半年之多,且带银万两,兵丁五百,万一……” 刘廷传话没有说完,意思已经表露出来,他作为幕僚,有些话不能说的太尽,有挑拨之嫌。 “你是不是想说,害怕李雄带着人马和银两在外自立不回?”周大虎一笑,道,“你为我谏言,不必顾忌任何,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来判断。一个好的幕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不是每一个谏言都被采纳才好。” 刘廷传拱手一礼道,“廷传受教了,廷传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人这次行动,虽然都是用的是,有家室在林县的兵,他们可靠忠心不用怀疑,只是大人还许李雄,沿途可以吸收人员,有了手中这五百精兵,扩为数千人很容易,情况就大变了。” 周大虎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后,正色说道,“不错,把人心往坏处想一想,在这乱世之中才能走的更远,活的更长。” 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然这个还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重用他,视他为心腹,他亦会如此报我,士为知己者死,就是如此。” “何况跟着我,今后发展更好,这点银子,换成你,会看在眼里?” 刘廷传一怔,看向周大虎,随即两人朗声大笑,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 这一夜,周大虎坐在千户府中,独自一人想了很多,他今日今时终于下定决心,决定上疏自己打入流贼内部,这一段时间内的事情作为。 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大道理,张鹤鸣已经和他讲了。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些小道理,他自己救了不少士子有功名的读书人等,他们不可避免的,将和自己牵扯在一起不可,但一旦被朝廷追谥,或者判定为降贼,那就闹出笑话了,最后他们还如何出仕?不出仕如何帮助自己? 在朝廷体制之中,单打独斗是不行的,曲高和寡也是做不成事。 在上疏之前,自己要和几个被自己俘获的掌盘子谈一谈了。 现在他们就是自己放了他们,也已经是老虎没有了爪牙一般,威风不再。 这些人的兵马已经全部被打散,分给了自己各个地方,不少中下级的各营头领,家属已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对他们这些百战余生的中坚骨干精锐,周大虎是十分的看重和重用,当然前提是对自己忠心。 …… 林县县城中心附近的一座院子里。 混天王、隔沟跳、独眼龙、满天飞、王辅臣、谢仁贵六人,或坐、或踱步、或躺、或在屋里,有的看天,有的看地,有的默然不语,各是心思重重。 院子里他们几人可以自由活动,衣服饭食皆是不错,房中也有火盆木炭,被褥也是齐全,屋中甚至还有几十本书籍。 但就是没有酒,没有女人。院外看守严密,几十名弓箭手和卫兵日夜巡逻,逃跑没有一点机会。 无所事事的隔沟跳,在院子里转着转着,来到了混天王跟前驻足,道,“张大哥,你说周小子是降了官军,还是其本身就是官军?这狗日的,还真藏的够深的,再见面我非有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边的独眼龙则是插话道,“有区别吗?刀把子在那小子手中,是不是把我们养肥了,就开宰了?” 这话说完,院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重,大家都看向混天王,他和那个背信弃义的小子最熟悉,但是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说什么。 今日他也不会说什么。多说无益,再看看吧。既然没有杀自己这些人,看来对方还是有些情谊的,也许自己等人还有用,这得看结果才行。 但是他知道,朝廷对他们这些被俘的人,是不会手软的,往往就是砍头的下场,家属会被流放边地。 等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最为悲惨的事,等待也是最煎熬的。 混天王刚想着等待,院子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首先进来的是一队铁甲精兵,由胡铁塔带队,约有十几人,接着是周大虎一身铁甲,挎着腰刀走了进来。 院中众人都是第一时间,腾的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周大虎,眼中如火。 近一个月的关押,把这些人的性子都磨掉了一些,对周大虎的突然到来虽有些吃惊,但大家已是怀着死志,心中对死亡的到来是早有准备,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的颤抖。 第三百八十八章 见面 周大虎扫了一眼院中众人,发现他们精神还好,虽然个个眼中对自己恨之入骨,有些咬牙切齿,但周大虎就当自己没看见。 “来人,上酒,上菜。”周大虎大声喊道。 很快,一张大的八仙桌搬进了院子,桌上摆好了各种菜肴和几大坛酒,桌子边上摆了八张椅子。 一切停当后,周大虎向六人拱手一礼道,“各位兄弟,不打不相识,大家有缘,多谢诸位在义军中的照顾,兄弟不胜感激。今日闲暇,特意与诸位喝酒一述,有要事相商。” 说完,周大虎向前几步,走在了椅子上,然后抬头看着院子众人。 六人在院子中站着皆是沉默不语,一时间大家就这样僵持着,一炷香后,混天王张应金叹了一口气,迈步走向桌子前面,坐了下去。 事情还是要面对,何必弄得更加僵持不堪,最后一点情谊也弄得一点不剩,这是寻死之道。 有了混天王的带头示范,其他人也是一言不发,跟随着相继坐了下来。 独眼龙还挑了一眼隔沟跳,“你不是再见面,要剥了人家的皮吗?人在跟前,怎么不动手?” 隔沟跳则是牛眼瞪了对方一眼,不再理他。 混天王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这顿饭是不是送别饭、断头饭,但是在我们几人死前,想问几个问题,以解我们心中疑惑,否则,我等死不瞑目。” 周大虎点头道,“可以,咱们以前做过一段时间兄弟,你们有话就说,我能答就答,边吃边说话。” 他又扭头朝近处警戒的胡铁塔大声道,“铁塔,你也过来坐。” 胡铁塔也不矫情,知道自己东主可能有事要用自己,将手中的狼牙棒和铁盾交给了一边的护卫,也过来坐了下来。 众人看了一眼胡铁塔,便又看向混天王,等着他问话。 混天王不由自主的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紧张,想了想,便问了他心中,也是大家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周兄弟,请问你的身份是什么?是官军?还是和我们一样?”他不知道现在对方的身份官职,只好还称呼原来的称呼。 这个问题自从几人被俘之后,心里对此一直愤愤不平,大骂对方是小人,但后来几人交流后,又不能确定了,对方究竟是官还是和自己一样? 此问题牵涉他们几人的切身利益,如果对方是官,那对方设计抓获自己等人,就是天经地义,无可指摘。至于打入自己等义军内部,设计俘获自己,那是人家本事高。自己再对人家摆脸色,弄不好就直接斩了他们。 至于大义凛然,宁死不屈,节操等,他们没有这么一说。 求活是他们最大的追求。为了活命,他们揭杆而起,杀官杀士绅乡宦、吃大户、抢一切可抢的,官府围剿的急,自己受不了了,就投降,缓过来了,旋即复叛,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他们如此,所有的义军亦是如此。 现在他们的生死,捏在对方手中,如果周兄弟也是流贼,和他们一样身份,事情则好说许多,毕竟官府他们很难融入其中,大家合在一起也好互相照顾抱团。活着的机会也就更大,使一些脸色,也是无所谓。 大家都竖着耳朵,集中精神听着对方说话。 “我是朝廷河南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代州守备、加副将衔,从来不曾当过流贼,乃一山村白身,因功累积到此官。” 在这里,他用的是流贼一词,他现在是官家身份,虽然心里有些同情这些农民军,但不会在态度上表现出来。 周大虎的话一出,几人皆是惊讶不已,指挥使、参将,这已是高级将领了,已是在朝廷上挂着名号的将领了,加副将衔,再立几功,就是一镇总兵也是指日可待。 年纪轻轻,前途光明,竟然敢冒巨大风险,混入他们之中,这是胆子有多大?野望有多高? 几人是脸色一变,凭战功而上,并不是他们猜想的世袭之官。 而凭战功上来,往往都是杀伐果断,心思缜密,勇武过人之辈,几人心中直呼,“我命休亦。” 混天王也是心中一沉,没人想死,他也不例外。 问道,“将军怎么处置我们几人?”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毕竟大家一直相处的不错。 周大虎抬起头,看着和自己相处过的几个人,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大家相处过一段时间,对你们也是有所了解,我想给你们一个选择,大家一场交往,我不会戕害你们。” “一是,跟着我干,有饭一齐吃,有难一起当,生死与共。” “二是,我按投诚给你们上报朝廷,授予官职,禀报朝廷让你们在我麾下效力。” “三是,不愿留着,我可以放你们回去,当然只是本人和亲人家属,并给与纹银五百两生活费。” 周大虎接着虎眼一瞪,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为了活着,经常干一些投降后,又复叛的事情,本将军却是最恨这种人,对这种不讲诚信,没有忠义的人是鄙视而恶之,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 “今日,我就给诸位一个机会,跟着我干,就要忠心不已,死而不叛。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都是朝廷的乱兵叛兵出身,不少是缺饷和害怕与建虏作战,而逃军的。” 说到这里,周大虎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咆哮道,“耻辱,这是身为军人的耻辱,也是我大明汉人的耻辱,建虏也不过是一个头两条腿,有什么可怕的?” “本将军就是以打建虏为主而升任上来的,今后本将也是以建虏为最主要的作战目标,怕死、孬种、胆怯之辈者,就不要跟着我。” “在我的军中,只有一往无前的勇士,没有胆小懦弱临阵逃跑的懦夫。凡进攻时,前者返顾,后者杀之!” 这也是李自成军中的规定,不过这是军中的常用之法,并不是李自成专有。 在一些军纪严明的军队中,都有专门的执法队,督战队,这些人都是老兵精锐,心狠手辣,杀起人会毫不手软。 咆哮完后的周大虎,冷静下来,沉声道,“我给大家半个时辰考虑,大家选择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 谈心敲打 周大虎正要起身离去,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刚一起身,就有人站起大声道,“周大人,不必考虑了,我混天龙选择第一项,追随大人以白身开始,建功立业,还请大人收留。”说完,便跪拜于地,听候答复。 话音刚落,其余几人也是纷纷起身上前,跪拜于地,大声道,“我等皆愿选第一项,追随大人白身建功立业,还请大人收留。” 周大虎控制住心中喜悦,严肃说道,“可都想好?一旦跟我,就要忠心不二,随我杀建虏,保家卫国,至死不退。并要严守军纪,爱护百姓。胆敢以身犯纪者,定要军法严惩、” “我等知道,决心已下,绝不反悔。” 几人都是壮年之身,戎马生涯惯了,怎会拿几百两银子去当米虫?再回农民军之中,没有了兵马实力,孤身一人回去,只会是侮辱和死亡。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选择第一项,埋头苦干,未必不能上来,成为高阶将领。 至于第二项,上报朝廷,虽能封敕一个官职,但却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当过流贼的降将,很难容入朝廷当中,被排斥严重。 不如第一项选择,可以跟着主将培养感情,以军功升上去,主将举荐,上报朝廷,这样才能融入其中,真正成为周大虎的人和嫡系,好处多多。不然,一直被猜疑,不会得到重用,更怕最后如何死也不知道。 说到底,他们是被俘被迫投降的。 周大虎也是有此意,几人选择按主动降将报上去,他会低看一等,他一时半会不会重用这些人,对这些人就会有较大的疑虑。 以白身从底层跟随自己打拼的,他会高看一等,自己会酌情重用。 这就是,我给你的才是你的,别想自立。 周大虎上前弯腰一一将其扶起,面带笑意道,“诸位,此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古语说得好,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大家同心协力,封妻荫子,共享荣华。” “是。”六人大声而道。从此时起,他们知道自己命是保住了。 而周大虎也是知道,人的忠心是有限的,死忠有没有?当然有,历史上还有很多,大明也是有不少,但这都不占主流。 主流的还是有限的忠心,也就是说,有实力,不断地能取胜,才会赢得忠心,没有实力,不断失败,忠心的人也会变为游移不定的人,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大家又重新上桌,没有了生死的负担,酒桌上众人气氛热烈许多。 桌上,隔沟跳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们的本部兵马能不能交给我们带?” 周大虎虽然年纪不到二十岁,但心智却是两代为人,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他本是山里人,这些年也是一直在外奔波,面目沧桑,皮肤黝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许多。 听到这话,周大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是傻子,或者年轻可欺不成?”说着说着,他的嗓门提高了不少。 隔沟跳脸色立即变得瞬间刷白,赶紧跪地道,“属下妄念妄语,失去分寸,还请大人恕罪。” 周大虎冷哼一声,厉声道,“念你初次首犯,不再追究,但有下次,军法处置。” 周大虎转头看了看大家,大声道,“我部首重军纪,听指挥、守纪律、有血性、本领强,十二字为治军概要,你们几人牢记心中。” “一切行动听指挥,违者,杀!” “不守纪律者,军法处置!” 周大虎凶狠的脸色渐渐缓和起来,说话也客气起来。 “我知道你们几位,都心中还是很恨我,恨我将你们设计擒下,让你们不得不屈服我麾下,按平常之人心计算,你们叛逃或背后捅我一刀不意外,也许是最重要的时候背叛背后捅我一刀,是有很大的概率,我的一些手下让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且不可有妇人之仁。” 周大虎的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大家的脸。 几人皆是有些惶恐,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事了,但心中仍有一丝惧意,害怕对方突然改变心意,斩了自己。这就是生死不由自己的悲哀之处。 几人立即起身跪地,表明心迹道,“我等追随大人定会一心一意,誓死忠诚,永不背叛,违者,乱箭攒心而死。” “好了,好了,你等都起来吧,不相信你们,怎会还和你们说这么多话?” 几人抹了一下头上的冷汗,才小心翼翼的回到了桌子上。 周大虎道,“说我没有一点对你们的忧心和顾虑,那是假的。但我知道,你们过几年,就会大大的感激于我。” 他声音提高道,“诸位,我这么说绝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有根据的。朝廷已经从辽东调来数千铁甲骑兵,大量的兵马正源源不断调集而来,钱粮也是充足而配,更是严令各军各官,六个月内剿灭流贼,朝廷会越来越加重围剿,凭流贼的实力,我估计数年内会有大量流贼各营或灭、或降。” 周大虎看着几人道,“你们之中肯定会有不少人战死,我实在不忍心你们这些我们汉人好汉,就这么死在也是汉人的官军手中,让蛮夷建虏人看我们笑话。” “死,有轻有重,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民族为国家死,后人会永远记住,死,也重于泰山。而糊糊涂涂而死,死的没有意义,如尘埃中的一粒灰尘,死,则轻于鸿毛。” 周大虎接着说道,“在我营中,赏罚公平,我不会分身份和过去经历,只要你忠心勇武,我的军中就有你一席之地。未来你们几人之中就是出一些总兵,也是很正常。” 周大虎扭头看向胡铁塔,着对几人道,“铁塔现在是我的左膀右臂,心腹之人,是可以以生死而托付的人。但是你们不知道,我们二人是有过拼死搏杀的时候,我白身带着一帮义勇,剿灭铁塔所部,其对我恨之入骨,一心想杀我,拒不投降,我以计擒之,重枷枷了他三个多月,他才认了我,降我不降官府。” 周大虎肃声而道,“如此忠义之事之人,安敢不重用?” 一边的胡铁塔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第三百九十章 消息 混天王六个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原来的胡老大,现在的胡铁塔,心中则是各有想法。 周大虎又介绍了几名自己重用的原流贼人马,其中就有他们见过的李雄,王来贺等人。 听着这些介绍,六人心里慢慢放下心来。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现在,他们不怕流血,就怕不公平。六人相信凭着军功,自己很快就能重新带兵。 至于忠心,那就看对方的本事了,如果对方真是能臣良将,忠心自然就有。 酒宴散了,周大虎给六人都放了五天假,然后归营,会为他们量身打造一副铁甲、和棉甲、以及锁子甲和一套趁手的兵器,他们都不是一般小兵,周大虎要为他们配置齐全,以后还要大用呢。 其中王辅臣是独身一人,没有家属,周大虎特地将其带回家中,以增强感情。 周大虎甚至想让其拜在自己父亲名下为义子,但想一想,这样自己就无法治军对其好好教育一番了,其人虽然勇武,但反复无常没有忠义。 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希望王辅臣命中注定的干爹,大同部将王进朝早一点出现,不然他一直就叫其李辅臣,觉着很不顺口。 …… 转眼到了四月初。 林县县城扩建城郭的工程正式动工了,大量的工人开始上工,此次扩建是按着彰德府城的规制大小建设,相当于再建两个林县县城。 这里将是安置军属的主要大本营。林县就好比是自己固定的老营,将安置钱粮和将领家属、军属、以及投靠自己的士商百姓等人。 家中不安,何以在军中一心杀敌。 周大虎派人给整齐王张胖子张自秀,去了一封信,念其借了自己一些工匠,后来也没有还,他决定救一下这个张胖子,招揽一把,至于对方来不来,这个自己就无能为力了。 有好消息。 酒精做出来了,水泥的研制也有了大的进展,只是几样比例还有些掌握不好,质量在周大虎眼里还是有些不过关。这些还得继续摸索,不过快了,实验已经到了尾声。 将自己为了朝廷,不顾自身安危生死,打入流贼的内部的英雄事迹,已经整理好了,上疏的内容七分真、三分假。 周大虎并将自己这段时间随着刘贼,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些见解、看法也加入了进去,由张鹤鸣老先生把关,打稿、润色,最后再由周大虎一笔一划誊写好后,交给了在彰德府驻点的锦衣卫百户俆鼎,由其送往京师,直达天听。 怕吗?此疏一上去,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想一想那些言官……,但这周大虎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了。 在自己记忆中他知道,二月二十六日整军出发的多尔衮、豪格等人,原本还有一个萨哈廉,但可惜已被自己围杀了。 多尔滚等人所率的一万精骑,和三千科尔沁骑兵,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察哈尔余部活动的河套地区,这场战争就是一面倒,察哈尔余部早已是如惊弓之鸟,内部四分五裂,一团散沙。 随着林丹汗的病死,走投无路,知道无力回天的其长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和其母三福晋叶赫那拉·苏泰太后带着一千余户部众,近万人投降了,并奉上传国玉玺。 大福晋娜木钟以及遗腹子阿布奈,也与三个月后,带着自己的哈呐土门万户斡耳朵归顺后金。 而有了这枚玉玺,也是彻底激发了皇太极的野望,促使其后金建虏信心大增,开始明年上帝号,有了与明一争天下的雄心。 想到这里,周大虎有些叹息,自己如果有一两万精骑,自己就会出兵将其察哈尔残部收入麾下,还有那枚玉玺。 不能再休息了,一道命令下达,五千兵马随即集结,这次兵马是步骑混合,周大虎嫡系骑兵两千,新收编的六营流贼兵马骑兵足有六千,但这次他只带了一千挑出来的精锐骑兵。 共计三千精骑,两千精锐步兵,其中有一千是火器兵。 集结停当,只等周大虎一声令下,就立即开拔。 得到消息的宋时和王庙鱼也是放下工作,从彰德府卫署赶了过来。 彰德府的事情修缮水利,已经是进入了最后扫尾阶段,四月底就可全部完工。 现在这些工程,已经开始大部分发挥浇灌效益了。今年天就是大旱,也阻挡不了彰德卫卫所粮食的大丰收。 这次的修缮水利,随着真金白银的大量投入,彰德卫的军士是彻底信服了周大虎这个指挥使,如今但是卫里官署有命令下达,大家都是积极支持,闻令而动。 卫所兵士现在生活是大变,没有了月粮克扣,有了月粮的按时发放,大家不再是衣不蔽体,不再在寒冬腊月和春荒时频频饿死人了。 卫所中最受益的还是最困难、最艰辛的族群孤寡鳏独等人。 新改建的卫所济老院,年老无依的军士一日三餐,顿顿管饱,孤儿被悉心照顾,无事的妇女,则在服装厂飞针走线,制作着各式衣帽鞋袜等军服民服,收入也是不少,补贴家用足足有余。 卫所的训练也是抓了起来,重新整肃的军纪也是严格执行了起来,兵器也是换成了新的,新的盔甲也慢慢开始打造装备,精气神有了,散漫没了,现在呈现的是英武、奋发、积极向上。 三人见了面,商讨了一些彰德卫的后续发展,继续招揽百姓把所有的荒地,都要开阔出来,夏粮种不上了,但秋粮还是跟的上的。 还要整修卫所军士房屋、修缮城池等等……,钱粮就是要花的,但是这些本地士绅富户、官府、王府、宗室人员都要出力出钱才行。 敢不出力出钱着,等着瞧…… 接着是周大虎的一道命令下来,要彰德卫所的大小有品级的所有武职官员,一律着甲带着兵器马匹,到林县集合。 至于彰德府城的防卫,周大虎已经授权宋时安排,驻于彰德府城的自己嫡系老兵,在万一有警时,代替卫所武职领兵打仗。 宋时和王庙鱼返回一日后,彰德卫所有的官员都来到了林县。 一到地方,这些人就听到不少风声,心中各自是有些猜测,一些人有些惶恐不安。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出发,存档 一见面,周大虎也是直接开口道,“诸位,林丹汗病死,建虏派精骑上万,第三次西征察哈尔余部,其结局不说就知。” “按照建虏的贪婪强盗性格,获胜后,返回之时定会进入宣大,山西等地劫掠一番。” “本将兼着代州守备一职,因此即将带兵前往山西守御代州,并寻机和建虏一战,但为主还是要守好代州城。” “你们都是我的麾下将领,常年地处内陆腹里,几无战事,现天下纷乱,我不要废物。这次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同行,观摩作战,放心,不会让你们上战场去送死,但必要时,你们也要上场杀敌。” 此话一出,现场彰德卫的各级武官,皆是脸色大骇,有些人已经是身体开始颤抖,惊恐莫名。 周大虎看着这一幕,脸色也是黑沉如水,这些平常看着还不错的武官人员,一听有可能和建虏作战,竟是这般不堪,令人失望。 不过这也不意外,周大虎知道,大明这种现象很是普遍,许多官兵一听要和建虏作战,大多数都是闻虏色变,心惊胆战,害怕与其作战,许多更是以各种借口,逃避作战,甚至不惜兵变叛乱逃军。 哗哗哗,一多半的武职官员,已经是跪地不起,有话要说。 “有话就讲!有屁就放!”周大虎黑着脸,言词上也是有些不尊敬了。 “大人,我等都是河南卫所官员,守土有责,朝廷也是严令,无兵部调兵批文,各地驻军不得擅离汛地。” “大人,我等离职前去山西,实为大大不妥,河南中原诸地,流贼肆虐,不知何日就会来到彰德府城,卑职等人不能离开,还请大人三思。” 二百多人跪地叩首,请求周大虎放弃要求他们,跟随去山西的决定。 另一半一百多人,则是站着一言不发。立场鲜明,泾渭分明。 周大虎看着跪地武官,阴着脸,淡声说道,“彰德府城的防守之事,我已有妥善安排,不用你们操心。皇上授我便宜行事之权,我兼着山西代州守备,带兵去山西没有任何问题。此事,勿再谈之。” 随即大声的怒道,“下级服从上级,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你们呢?推三阻四,懦弱怯敌,如敢有第二次今天这种情况,军法处置,定斩不饶。” “今天给你们一个选择,怕死怕危险的,辞职,我给你银子,滚蛋,离开彰德卫。否则,今后胆敢说三说四,推三阻四不听号令着,杀无赦。我手下不要胆小鬼。” 周大虎在彰德府的威望,现在是如日中天,下面跪地的卫所官员现在更是惶恐不安,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有没有人愿走?”周大虎大声问道。 半天以后,众人抬头,齐声道,“属下愿追随大人终生,绝不惜命。” 周大知道要适可而止,不可过分,便冷哼了一声,道,“都起来吧,头掉了,也不过是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汉子,怕什么?” 明末人心坏了,一些口角就能引起一场灭门之祸,官场之上,文官则是不讲风节、为将不讲武德,已是普遍道德败坏,礼数崩塌。 一番交代之后,决定两日后出发。大伙离去,开始去做准备,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作为世袭军户军职武官,打仗都是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的,只是建虏凶名在外,大伙突然一听,心神惧之,慌里慌张,才做出了刚才的举动,此时脑子冷静下来,都是有些后悔不已。 一切情况如常,时间过得分快,转瞬即到。 这期间只有戴君恩作为前山西巡抚,过来了解了一下建虏军情,然后带着无限的惆怅,又走了。 林县知县余大成,已到京师吏部有新的任职,现在林县由主薄赵崇贤署县事。 林县官职有本县知县一员,县丞一员(裁革),主薄一员,典史一员,司吏八名,典吏十五名,祗候十名,禁子七名。 还有一些其他杂职…… 朝廷的官调,周大虎奈何不得,虽然二人相处还是不错。周大虎在林县有着绝对的权威,主要是绝大多数人和军民都是周大虎带来的。 周大虎记起了一件事,崇祯八年八月,将会有上谕令京官、以及在外外放官员,各举所知,举荐官员,还是强制性,不过要担保株连之责,别人怕,他不怕,反而这是一个机会。周大虎很期待之。 周大虎也是何其交代了赵崇贤一番,和父亲打了个招呼,便按时出发山西。这次出发山西他带上了钱粮总管钱时来、翻译李堂、王会昌,还有一干嫡系熊山、牛铁柱、胡铁塔、贾木青、赵春山……等随军而行。 …… 京师。 乾清宫。 朱由检一手看着户科都给事中林正亨的关于颍州的调查报告,又一手看着刚送过来的彰德卫指挥使、河南河北路参将兼代州守备,加副将衔周大虎的密疏,眉头紧皱,沉思良久,默然不语。 至于周大虎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朱由检还不是一个昏君,只是朝政大环,巨大的压力使他手慌脚乱,反而朝事越来越坏,越做越错。 各个官员却是昏晨醉宴,弛废王事;盛拣姬妾,以娱声色;假借养病,规避营私;因循苟且,“善宦”成风;趋名趋利、虚文矫饰……等等。” 大明非他一人能治,朝堂之病之习气浊气,也非一日一事所能涤荡而尽。想到这里他是头疼不已,没有办法。 只能不断换人做试试看,为了打破朋党,他重用敢于揭发他人的官员,不断征求民间遗贤、义士、能人,则鲜有寥寥也是不堪用。 他还不会因周大虎打入流贼内部,小心谨慎之举,而责怪周大虎旁观不事。 但他从这封密疏中,则是看出了周大虎的忧虑和请罪,看到这里,他长叹一声,这种担忧完全不必要,自己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昏君。 他将户科都给事中林正亨的上疏放下,再次翻阅起周大虎的密疏,已然了解到颍州失陷的真相。这是因节气拜访,而耽误抵御流贼的准备,最后成为了身死城破的悲剧。 节气拜访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人已经为国战死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要褒奖激励人心的时候。 至于张鹤鸣的表现十分忠义,他是认为理所应当,在朝为官几十年,有这个觉悟正常。 他将周大虎的密疏,递给身后的随堂太监王承恩道,“存档密封,没有朕的批准,任何人不得查看。” 第三百九十二章 忧虑 王承恩将其放入袖中口袋,侍立一旁继续伺候着朱由检。 “三法司审判怎么样了?”他问的是凤阳失陷的罪人,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杨一鹏,巡按监察御史吴振缨,太监杨泽这主要的三人。 王承恩有些尴尬的说道,“杨泽在狱中自知辜负皇恩,在狱中自尽而死;吴振缨判遣戎戍边;漕督凤阳巡抚杨一鹏,斩。” “凤阳其他失职官员,皆是战死徇国而死,不再查究。” “两淮巡盐监察御史张仁学,已是查清凤阳祖陵破洞只是野间狐兽等打洞而已,并不是人为盗洞,皇爷可以安心了。” 崇祯仰天而道,“祖宗保佑,祖陵平安,朕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了。如果祖陵被盗不能安宁,朕心何安?” 说着说着,眼眶泛红,语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王承恩赶紧跪地道,“这都是奴婢等,和朝廷百官疏于王事,让皇爷担心了。” 朱由检摆摆手,转忧为笑道,“你这个老东西,倒是嘴滑。” 随即他朗声道,“都起来吧,这事与你们无关。都是我这个皇上做的不好,百官殆政所致。” 说完他又长长叹息了一声,里面尽是无奈。 沉默了半天,朱由检自言自语道,“该授予其正式上密疏通道的资格了。” 王承恩则是老佛入定,静静的站在那里低眉垂首,默默的听着。 密疏,在明代,又称密奏、密疏言事、密封言事、密揭、实封、封事等,有别于普通章奏的一种特殊上行官文书,与题、奏本相比,直达御前开拆、皇帝亲批而不需内阁票拟、不假他人之手而高度保密,亦不经六科发抄等。 内外诸司上封事,必先取阅,批答及时,当日接到密疏多以当日批答,最迟第二天也会批答,决不会拖之第三天。 朱由检略一沉思,来口道,“传旨,授河南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代州守备,加副将衔周大虎银印两枚,一曰耆德忠正,凡有诸学政事,问于卿着,以“耆德忠正”印封。” “若或朝政有差,忠言未纳,用舍倒置,诸凡利于小民,关于朕德及政事之缺者,以“绳愆纠违”印封。皆以密疏来闻,庶得徵验其真,亦朕免于过矣。” “朕有密谕晓与周大虎,告诉周大虎勿令他人测知,以泄事机。为防他人冒用其疏以间君臣,特密赐密字加于书尾。” “朕与周大虎书帖皆要亲书,虽不甚楷正,但恐代写有泄事情。让其记住。” 一旁的王承恩心中是一咯噔,皇爷这是效仿嘉靖朝世宗爷“银印密疏”的使用。 要知道,“银印密疏”是一种莫大的宠信荣耀,非左右信臣不会授予。 而这一规定,始于仁宗开启,形成传统,为以后诸帝所遵循。 当然,没有“银印密疏”,也不会影响百官的密疏上达。但那样保密性却是没有用御赐印章封印的密疏更好,有御赐印章封印可以极大地避免左验窃闻,泄露事机。 而没有印章封印的官员上疏密疏,内容却是可为有心人所侦知,外官经通政司上密疏,还会节留副本,并不是十分保密。 当然内阁阁员除外,内阁地处皇城内的东角门,用文渊阁印缄封,可直接递呈御前。 朱由检也是刚才阅看周大虎的密疏,才想到了这件事。这次周大虎的密疏走的是锦衣卫路径呈上密疏,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外官还是由通政司转呈才是正道,才是长久之计。 因此,他想起了嘉靖世宗爷的做法,信于致密,以便知晓外事,也可无话不谈,商讨机务之事,也可大胆放言,不至于朝野纷纷,扰乱不断,致使一事无成。 而他更有一层深意考虑,周大虎山野白身出身,一路拼杀升迁上来,无世无党无派,现今天下动荡之际,其正是自己可用的武将人才,自己恩加为信,可以依为所用。 朱由检回坐回位子上,拿起一张空白折纸,纸上笔走游龙,片刻之间,已经写好。 “来人,将这封旨意御封密封起来,三百里加急送往周大虎之处,亲手交给其本人。切记!” 一边的王承恩招唤来内廷的文书房的内侍,当着崇祯皇帝的面将旨意用印泥封了起来,再在上面盖上了一枚御印,等其晾干后,便交代立即发行下去,由锦衣卫缇骑护送司礼监太监亲传送达。 做完这件事,朱由检又想起了一件和周大虎有关的一件事,便问道: “朝廷拨给周大虎新建之营的战马配置齐了吗?可已送达?” 王承恩有些迟疑,但很快说道,“战马短缺,朝廷调拨比原来想的还要困难,但已经调到战马十分之九,其另外的一成,也是已在路上,这个月四月底,就能调配齐全达到数目,五月底,就可送到周参将的手中,届时就可精练骑兵了。” 这时间在崇祯皇帝眼中,已是晚了一个月,但他也知道朝廷战马现在奇缺,各地总兵都是向朝廷伸手,要求补充战马,可是朝廷战马在哪呢? 多半年前,宁夏镇的太仆寺马场,上万牧养的战马被流贼抢掠一空,壮大了流贼队伍,朝廷损失巨大,从而使朝廷失去一个优良的战马牧场,而重新建立起来,人力钱货巨大的投入不说,时间也是需要很长。 缓不济急啊! 朱由检有些发愁,想着这些事。 不过随即他又交代道:“承恩,此事你盯着些,尽早将战马送去给周大虎。” 王承恩上前轻走了两步,道:“奴婢记住了,奴婢会督促他们加快调配,定不负皇爷所托。助周参将早日练成强军精兵,为皇爷效力。” 朱由检点点头,现在他已经接到军情讯息,建虏第三次西征察哈尔余部,这场西征没有什么悬念,林丹汗的病死,让察哈尔所部分崩离析,降、跑已定。 但是,建虏回程,所过宣大、山西之地,恐又是一场灾难,几场战役打下来,他心里已经是对各镇将领对上建虏作战彻底失望。 虽然兵部有所谋划,但众兵将惧虏之心甚深,一支丧了胆气军队能战胜建虏吗? 他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也知道其理,想要改变这一切,需要的是胜利。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忧愁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到达代州 山西。 周大虎此行经林县到代州轻车熟路,且这一次骑兵为主,行军速度很快,虽然带着粮草有些不便,有所迟滞,但大军五千人还是在十日后到达了代州城。 代州城内外,已经知道周大虎的到来,城内官员、百姓、士绅、商户、振武卫大小武职官员,以及赵民等人,皆是出城十里亲迎到来的周大虎一行人。 而周大虎是代州城守城的英雄,代州上下对其尊敬非常,威望极高。 去年崇祯七年代州与建虏一战,使代州上下官员和士绅百姓,都认识到了军事力量的重要性,事关生死,每个人不注意都不行。 更是有数个血淋淋的现实教训,摆在大家面前。凡是被建虏攻破的城池,都是财货被抢掠一空,妇女被奸银,青壮男丁被掳走辽东充作奴隶苦力,凡是反抗的,都被屠戮一空。 这些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当然害怕。周大虎带兵的到来,安定了大家的人心。 迎接队伍为首的是代州知州孙中选,其后是带州同知李清、振武卫指挥使郭从候、其次才是赵民等。 官场上尊卑有序,文武有别,迎接人也是如此。 很快众人就看到了一支大军腾起阵阵灰尘,缓缓而来,刀枪盔甲齐全,甲亮盔明,队伍严明有序,开路先锋是上千骑兵,中间是步卒刀牌手、长枪手、火枪手,殿后又是上千骑兵,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前锋骑兵远远地就缓下速度,百丈外停下后,周大虎一行人翻身下马,有些意外这么多人出城这么远,来迎接自己。 “各位客气了,无需来人出城迎接我等。” 孙中选捋着下颌的胡须,微笑着道,“周守备护我代州一城百姓平安,今带兵一路辛苦,从林县奔波而来,我这个父母官和各位官绅百姓前来迎接一下,又有什么。” 周大虎回应笑了几下,便不再说什么。在孙中选的引领下,和前来迎接的官绅一番寒暄后,便直接进城和孙中选、赵民、李清等人直奔知州衙门。 各人坐定后,周大虎便直接问起了代州战备的情况。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他这次带兵过来,代州的守城是没有问题的,但只是这样,那就太窝囊了。 建虏的人头就是军功,就是钱粮,自己开扩财源的能力并不是很强,笨人只能用苯办法,用杀敌来获得军功,来获得钱粮。 赵民知道自己大哥的心思,便直接说道,“大哥放心,代州城在我到来后,已经检查了所有城墙,但凡有所损伤破坏之处,孙大人很是关心,立即组织百姓工匠修缮完成。” “现在,城池完备,火炮已经逐炮检查,火药铅弹充足,城内军心士气高涨,再有建虏来攻,代州也不怕分毫。” 赵民话头刚落,坐在一边的知州孙中选,接话道,“有周守备带兵而在代州,定会万无一失。” 这话说的没毛病,代州城内有军兵和社兵三千余人,加上周大虎带来的五千人精兵劲卒,防守绰绰有余。 一边的老熟人振武卫郭从候,也是不断点头,他是十分相信周大虎所带的军兵战斗力。 孙中选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周守备。这次建虏真的还会再来?” 郭从候也是望着周大虎,静静的听着。 周大虎点点头,郑重的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建虏这次西征察哈尔二月底已经出发,兵发精骑一万,科尔沁蒙古骑兵三千,现在恐怕已经收降察哈尔残部,五月初就能到达山西、宣大边口,当时候定会入境劫掠,这一点不用迟疑。” 听到周大虎的肯定答复,孙中选不由满脸忧愁,叹息道,“这一下子,三晋大地百姓又要遭殃了。” 这一声叹息,也提醒了周大虎,随即他看向代州知州孙中选,说道,“孙大人,时不我待,该行动起来,把城外百姓都迁进来,代州所辖之地一律坚壁清野,钱粮能带进城的,都随身带着,不能带的,就地掩埋。” “凡是不愿意坚壁清野,不愿进城的人,一律强制进城,财货就地掩埋。” 孙中选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迟疑了片刻之后,说道,“这个恐怕很难办,坚壁清野过去也是搞过,但效果十分有限,百姓们都是十分恋家、恋乡,更何况来到城中,吃、喝住、燃料等都是大问题,百姓们也不愿意背井离乡来到城中。” “建虏来的不是时候,又是冬小麦即将成熟的日子,百姓视粮食为命根子,在家看护还来不及,怎肯离家?现在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另外,城中百姓也是不愿意城外百姓进来,其中的心态则是颇为复杂,一言难尽。” “还有,百姓都居于城中,人员混杂,打破了原本城中的坊街秩序和控制,就会造成城中稽查困难,再加上大量的人口涌进来,其中贼人奸细究竟有多少?起二心之人有多少?这些难以估量,恐会为代州惹出不可测的祸事。” “如果建虏久盘不走,百姓吃饭就是最大事,而州衙中仓库储粮不足,难以持久。州中坚壁清野之后,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衙门无钱啊。” 孙中选说的很是难办,一脸忧愁,想了半天道,“除非上报巡抚衙门,寻求支持才行。可这一来一去,又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于事晚亦。” 孙中选和周大虎合作过,共同经历生死,周大虎算是救了代州,他第一个佩服的武官就是周大虎,他对其意见是高度重视。 但事情确实难做。 “孙大人,建虏除了钱粮财货,还好掳掠大明人口带回辽东为奴,百姓其一旦被掳走至辽东,命运之惨,难以叙说。” “代州没了百姓,钱粮赋税、兵源、人力等,谁做谁交?百姓乃国之根本,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没有钱粮,就向富户士绅募捐,不捐者滚出代州城,我周大虎不保生性凉薄、心薄性凉之人。” “这……”孙中选想说这能行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然会得罪人,不过他也不在乎了。 他朝周大虎拱手一礼,道,“事情紧急,我这就去办。”说完便和同知李清、郭从候一起匆匆而去。 事情有些辣手,坚壁清野就强制执行。募捐,到时候的需要借助周大虎周守备的威望名义举行。 事情很多,大量的百姓进入城中,住的地方、吃的预备、水源、卫生、方便之地等都要想到,其事巨细至蘩,无法言说。 第三百九十四章 兄弟相谈 等衙门大厅中的众人都走后,周大虎这才又面带微笑看着赵民,两人相视一眼,随即都哈哈大笑起来,兄弟相见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大哥,你这次过来的这么晚,在家里一直忙什么?” 周大虎哈哈朗声一笑,随即说道,“我可忙着呢,忙得团团转,刚回到林县也就半个月左右。现在才抽出空闲,带兵过来。” 赵民有些吃惊,怎会这么忙?他不由好奇的追问道,“大哥,是那件事让你忙成这样?” 大哥周大虎要打入流贼队伍之中的事,赵民是知道的。不过他想着时间很短,因为危险是太大了。 如今一听,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大哥看来在流贼之中呆的时间不短。 他知道田原那小子跟着大哥,想到这里,他心中很是想知道这一段时间,大哥是怎么过来的。 周大虎大概讲了一些自己等人在农民军中的一些经过,只是一些简单的过程,就让赵民惊叹连连。 毕竟赵民也是和周大虎一样大的年轻人,虽然性格沉稳,但是也是好奇心满满。 “大哥,咱们的新兵募好了吗?”这些情况,赵民离开前来代州时,都已经在准备了。 “已经募好兵,带回来了,现在已经开始训练了。” 训练一支既能守,又能战,再能进一步收复失地的精锐野战军,需要相当时间。 而这一时间,周大虎认为需要两到三年。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农民军的那种,战场上的自然淘汰法。 厮杀几场,能活下来的就是精锐,再战几十场,能活下来就是百战精锐。如果加上严厉的军纪,其战斗力不弱于建虏老兵和建虏白甲巴牙喇。 二人又说了一些话,便入了正题。 “振武卫的情况怎么样?”周大虎问道。 赵民现在是从三品振武卫同知,世袭。也就是说赵民要在这里发展,那么就要把振武卫好好整顿一番,能够确保代州城和这一带的安稳。 这样也是自己一个在山西的落脚点。 当然,为何会把赵民调到这里世袭的原因他不清楚。也许是兵部尚书张凤翼,想安排一个熟悉代州又能打的人,也许是朝廷有别的想法,但不管怎么样,对自己还是有利的。 赵民脸色有些严肃,摇摇头道,“振武卫除了去年打赢了代州守城之战,士气有所提高外,其他几乎没有改变。” “军户还是生活如故,吃饭都是困难,妻儿子女皆是衣衫褴褛,活的犹如乞丐一般。山西土地贫瘠,再加上水利多年失修,卫所的月粮供应几乎一多半全靠代州州衙供支。” “军户就是种田的百姓,训练彻底荒废,同时甲戈朽坏,武备废驰,卫所之军不能用了,全靠一半的募兵支撑。” 赵民一脸忧愁,道,“大哥,振武卫要想重新振兴,需要投入大量钱粮才行,朝廷是根本指望不上,除非我们自己出钱出粮。” 赵民随即又说道,“振武卫有指挥使五人,就是我当上掌印指挥使,也无法独揽大权,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除非大哥坐镇,以战功武力震慑,才能改革、除弊、强军。” 周大虎听着,这是一团麻烦事,他现在也没有那么大能力投入大量钱粮,整顿振武卫。等自己今后有实力再说。 不过表面上的事还是可以做的,比如抓一抓练兵,打造一些兵器盔甲,救助一些穷苦军户等,这些用不了多少钱粮。 “振武卫在没有彻底掌握在我们手中之前,只能抓练兵之事,救助一下军户等事,这个你先做着,其他到时候了再说。” “行,我听大哥的。” 周大虎点点头,接着说道,“代州城防就交给你了,过几天,我就要去别处设伏,打一下建虏,这都是军功钱粮,不打一下,就太亏了。” “我这次带了五千兵马,骑兵三千,步卒两千,步卒之中有一千是鸟铳兵和鲁密铳兵。我会给你留下一千五百步卒和火器兵。” “骑兵和三百鲁密铳和二百鸟铳兵我带走了。” 赵民道,“大哥放心,代州城有我在,人在城在,城陷我等绝不独活。” 虽然这话听着刺耳,但也是表决心的一种方法,周大虎也没有说什么。 但他想了想,还是有所交代道,“守城的决心是好的,但轻勿言语牺牲,你和这些我们的老兵都是今后有大用、有大任务的人,勿轻言牺牲。” “我记住了大哥。”赵民重重的点头道。 安排好随行大家的住处后,周大虎又赶到了城外,这几天,三千骑兵都要驻扎在城外十里之处,等架好了军帐,修好了围栏、哨塔、拒马以及壕沟等防御工事后,就和官兵一起吃过了饭后,才又返回城中。 并把一千五百的步卒带进城中,交给了赵民指挥。 事情都办妥后,周大虎终于可以休息了,连续十余天的骑马和忙里忙外,他实在是太累了,倒头就睡。 ……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睡觉的周大虎迷迷糊糊就被人叫醒了。 周大虎睡眼惺忪,停了半天时间才看清眼前的赵民。 而赵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看着周大虎慢慢清醒。 “不睡觉,一大早过来叫我,出了什么事了?你这个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周大虎问道。 赵民尴尬的一笑道,“这不是熊山、田原、贾木青等,过来祸害我聊了半夜的话,直到凌晨我才睡着。” 说到这里,赵民赶紧说道,“大哥,我这么急着叫你,是有大事。” “什么大事?”周大虎插话道。 “大哥,外面来了一队锦衣卫,护着一位公公,说有圣旨要交给你。” “圣旨?”周大会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快速的穿好官服,漱了一下口,就立即说道,“走,带我去见人。”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大厅,见到一个二三十来岁,年纪不大的人,面白无须,身体魁梧,身穿赐服飞鱼服,正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 “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代州守备、加副将衔周大虎,拜见公公。” 周大虎躬身一礼道。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其人公公方正化 这位内侍抬头看了过来,盯看了周大虎半天,轻轻点点了头,随即微笑说道,“周参将免礼,不必如此客气,” 随即其便站了起来,将手边的一个黄色绸缎包袱打开,朗声唱道: “周大虎接谕旨!” 周大虎见没有任何准备,如焚香、摆案,等接旨的准备,就要让他接旨,有些惊讶,但随即他反应了过来,立即上前一步,撩袍跪地朗声道: “臣,周大虎,接我皇谕旨!” 周大虎跪地半天也没有听到念圣旨的声音,不由得抬头一看,传旨的公公正笑着看着自己,手中拿着一本黄色封皮的折子递了过来。 周大虎眨巴了两下眼睛,目光移向对方手中的折子,问道,“这就是圣旨?公公不宣读吗?” 宣旨的公公道,“这是密旨,里面有皇上给你的朱批回复,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交代,只能由你一人阅看,此乃机密,勿泄之。” 接着,又从包袱之中,拿出两枚银制印信,交给了周大虎。 随后接着说道,“现在不用问,你看了密旨就明白了。” 周大虎恍然大悟,立即叩头谢恩道,“臣,周大虎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收好两枚印信和密折好,周大虎转向宣旨的太监,面带笑容朝对方拱手一礼道,“不知公公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周大虎不介意结交一番,他是现代人的思想,对宦官没有多少反感,毕竟后世太多七八,什么样的人都有。 对方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咱家司礼监秉笔方正化,现在被皇爷擢北司,管理奏章。” “咱家山东文登人。” 周大虎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魁梧,却有些斯文的公公,竟是在后世大名鼎鼎的大太监方正化。 其人在历史上几乎没有什么劣迹,最后在崇祯十七年甲申之变时,担任总监保定等处军务之职,最后拒绝投降,力勇杀敌十数人,最后被乱刀砍死。而跟随他的一干随从,也全都遇难。 其死堪称英勇壮烈。 在崇祯十七年这大明最后的日子,人心已散,保命投降随波逐流,这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 但他却是死的悲壮,做到了忠心,舍生取义。 人都是有追求的,但也是心中有杆秤,对这些美好的事情,如忠义、美丽、清正廉洁等等这些普世价值都是怀着尊敬、向往,也许在这纷乱残酷的世界中做不到,但不妨碍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向往的英雄。 周大虎心中也是一动,完全没有想到在这里,这个时候,认识方正化。 他心中有些激动,现在是一切为发展实力,这个方正化是崇祯皇帝身边的信任亲近内臣,不管是其人品、还是身份以及权力,都值得自己下功夫结交一番。 但这需要做的隐秘,自然。 不然,外官结交内侍,这是大罪。 刻意的行为,让人反感警惕。 周大虎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公辛苦了,一路奔波忙碌,还请公公赏脸吃一顿饭,随便餐叙一番,公公是否赏脸?” 方正化顿了一下,低头思索了一会,抬头道,“也罢,就吃你一顿饭,明天再走。” “咱家一路上的确是奔波忙碌,从京师出来,先到彰德府,没人;又紧接着赶到了林县,还是人不在;又再次赶到这里才见到周参将,却是奔波不断,见周参将真是不易。” 周大虎朗声一笑,随即向京师方向遥遥一拱手,郑重说道,“承蒙皇上信任,委任我河南、山西两地为职,建虏即将来袭,代州乃我之汛地,不可不慎,故而急来之。” “一切招待不公,有所怠慢,还请方公公海涵。” 一听到建虏军情,对方方正化眉头一皱,急声问道,“紧急吗?” 周大虎肃着脸道,“方公公不用担心,建虏还在口外河套地区,回程到山西还需十天半月,这次大家都早有准备,建虏胆敢来犯我三晋大地,必叫他有来无还,铩羽而归。” “好,好,借你吉言,如果大家都像周参将这样,英勇无畏,我大明何惧小小野猪皮建虏。” 方正化颔首而道。 但他同时也是知道,大明的军队都是以家丁为作战中坚,弊端丛生,一旦没了军心士气,数千人就是碰上数百建虏,一人退,全退,一人溃,整军而溃。 他方正化,从天启年开始入宫当值,可是亲历了大明在辽东一败再败,一溃再溃,从那时大明对建虏之战,就开始越来越困难。 想到这里,他更是理解周大虎之可贵之处,皇上为什么这么重视他了。确实是,对建虏能战而能胜的将士太少了。 方正化休息一上午,直到下午天快要黑的时候,宴席摆好,周大虎亲自过来相请,大家入席而坐。 宴席之上很是清静,只有周大虎和赵民二人相陪,方正化说话很是小心,吃饭也很文雅,就像是一个文人雅士。这与周大虎心中过去想的是完全不一般。 不过很快,周大虎心中有所了然,方正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上过宫内的内书堂,儒学修养还是很强的。 首次见面,交浅言深是大忌,双方只是有限的谈了一下对建虏的看法,方正化也是大力支持以火器对待建虏的人。周大虎心中却是一半认同,一半不认同。 现在是冷热兵器转换的过度时代,冷兵器还是占了决定性的地位,火器虽然厉害,但还是弊端太多,无法成为战场上决定性的力量。 大明军兵现在缺少的是强大的组织力,还有军心士气,以及充足的粮饷和良好的兵器盔甲,严肃的军纪、充足的训练。 勇气,大明百姓以及军兵,缺,但有时候还真的是不缺。 李自成等流贼官军杀多少,灭一批,又起一批,源源不断,虽然有饥饿、裹挟和无奈的被迫下。 还有后来的建虏入关,天下一大半都是靠汉人绿营兵打下来的。 想到这里,周大虎突然有一股怒气和冰寒从心中升起,待自己羽翼丰满之后,不能为自己所用的,历史上有污点的,自己不会手软。 第三百九十六章 拜访熟人雁平兵备道—田时震 宴席散后,各自休息。 周大虎算是结识了方正化,而方正化因为对方的战功,和皇帝对对方的看重,也是和周大虎相谈不错。 在各自有心无心的默契下,双方均是牢牢记住了对方。而周大虎知道,眼前的方正化,会在其后调入御马监,于崇祯十年就开始总监保定等处军务,手握大权。 抛去对其历史上忠心的深深佩服外,此人还有大用。 方正化临走的时候,周大虎送上了一份程仪,三十两,有点寒碜,但这是周大虎仔细想过给出的数目。 果然对方深深的看了一眼周大虎,接过程仪没有说什么,拱手一礼,疾驰而去。 剩下安静的日子,周大虎开始四处拜访熟人。 那封密折,周大虎当天就看了。 密折之中,是朱由检对周大虎的表扬,表扬他趁机救了不少朝廷忠臣士子,还说周大虎没有妄动,这一点做得很好,是一个带兵之人该有的素质,如果因周大虎的一时冲动,而让他损失一员大将的话,他将后悔莫及。 另外,还讲了一些密疏的事,要他大胆谏言,大小之事,事无巨细,皆可上疏,不必有所顾虑,密折的话,只限于咱们君臣之间知道,不会传与他人之耳。 朱由检还道,密疏之上所说,皆言者无罪。 这些话,周大虎不知是该不该相信。但从历史上来看,还是不要太相信为好。不过有了这个皇帝的手谕,自己是有了一个十分保密的直达天听的渠道。 这个……好处多多。 …… 由于自己的到来,山西左参政兼雁平兵备道田时震的命运,也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去年代州一战,朝廷对有功人员有了嘉奖,吏部都是有所记录其功纪,等田时震任期满后,考满后,这次必然会有所高升,这一点毫无疑问。 而在原有历史上,代州被破,虽然他守住了雁门关,但也遭到了大量的弹劾,而他也是激愤的情况下,以言时弊忤当事,罢官归。最后流贼军克富平,欲授以官职,不受而死。 雁门关。 周大虎的到来,正在这里整军备战的田时震,听到周大虎的到来,放下手头事,立即赶了过来。 崇祯七年去年那一年代州的大战,使山西的文官知道了武力的作用,他们都是百中千中挑一的拔尖人才,早早就知道文武乃是一张一弛、左膀右臂的关系,只是碍于唐末藩镇和五代十国的血腥,牢牢地刻在了他们脑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们和朝中衮衮诸公一样,天生对武将有所防范和限制。 但对武将是心里十分重视,都是希望能够依之臂助。 “哎呀,周参将你可来了,我一直可是等着你呢。自从在邸报上看见你荣升为河南参将,和兼着代州守备,我就等着周参将来山西履职。” “半年不见,田老可是变得年轻了许多,你老真是越活越年轻啊!”周大虎笑着说道。 当官为官之人,欲成大事者,不能清高,要有亲和力,官是人做的,有人就有江湖,就有是非,就要有人脉,官位轿子人人抬。 当然这个人脉的结合,可以是利益,也可以是信念相同,也可以是有相同的爱好……等等,这里面有下乘、中乘、上乘之分, 田时震和周大虎两人已是老熟人,彼此寒暄了一番,便话开始进入了正题。 “建虏真的还要来山西打劫一番?”田时震询问着周大虎这员在他眼中的,少有的战将? 周大虎看着田时震的眼睛,静静地说道,“以建虏的德行和他们骨子里的凶残,好不容易长途跋涉一路奔波,到了咱家门口,家里面的人都有很弱,换成你,你会不会也想抢一把?” 田时震苦笑了一下,指了指周大虎笑道,“你这小子,说话注意点。” 随即脸色一正道,“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个道理。” 随即他叹道,“想当年,这些建虏野猪皮只不过是一些半开化的野人而已,我大明仁慈,拨地画地养活他们,教他们生产技术,李成梁将军在世的时候,他们那个不是匍匐在地,顺从无比,把他们养活的太好了,如今他们反而暴起而噬主,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周大虎摇摇头道,“朝廷太仁慈,杀伐太轻了。” 田时震摇摇头道,“杀伐太重,有违天和,这不是圣人之道。光靠杀伐,也不是长久之道。就是当初杀光了这一族,还是有别的族群。总不能都杀光吧。” 随即他摆摆手道,“扯远了,不说这些了。” “建虏再来,这场仗,怎么打?你估一下结果会怎样?” 田时震盯看着周大虎说道。经过去年一战,他很相信周大虎这个年轻人,敢打敢冲。 而朝廷的那些老将宿将,在他眼里皆是暮气沉沉,守成有余,开扩严重不足,打下去会越来越弱,这样下去,朝廷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后面的话,他实在是不敢再深想……,想想都害怕。 周大虎苦笑着看了一眼田时震道,“田老,你这不是为难小子吗?小子不管是资历还是年纪,哪有资格回答你老的这个问题。” 田时震露出一副不宵一顾的表情道,“那些军中宿将个个更是狐狸一般,明哲保身精得很,问他们,只会哼哼而已,话,问不出半句。” 听到这些,周大虎沉吟片刻道,“还是守城,坚壁清野,百姓全部进城,或者进入深山之中。” “此战赢不了。” 田时震本指望着周大虎会有一些豪言壮语,没有想到反而是这么悲观。 田时震有些凝重的问道,“此话怎说?你能不能再打一场胜仗?” 周大虎目光幽深,看着前方,缓缓说道,“建虏路过三晋大地劫掠,并不是路过而为,乃是建虏高层有意的行动,早早就有计划。” “约定时间大概一到,建虏必定派兵马压迫宁远和山海关一带,以牵引我大明辽东兵马不能调兵来援。” “而我大明宣大、山西三镇兵马,还不足与对付建虏上万铁骑。” “更重要的是,大同和宣府两镇兵马,是以拱守京畿和阻断建虏进入北直隶为主,主要兵力都放在这里,而建虏则是那里兵力薄弱,就会杀到哪里,以劫掠人口和钱粮为主,让人防不胜防。” 第三百九十七章 家丁的规定-定员政策 “万一,一不小心,建虏又窜入京畿北直隶,宣大的大小官员能有好果子吃?” “到时候轻者撤职,重着入狱,会有一堆人倒霉下大狱和家破人亡。” “另外,朝廷调集军队前来迎战,本就闻虏色变,现在又仓皇迎战,各部之间不熟悉,平时又缺乏合练合训,主将又是临时差遣,各不隶属,一支乱哄哄的朝廷军队,能战胜一个由建虏伪亲王,权力高度集中、说一不二的、军法严厉而指挥的建虏上万精骑吗?” 周大虎说道这里,鼻子冷哼一声道,“这样的朝廷军队,这场战斗能胜吗?还有装备、军心士气、身体素质等,综合起来,野战完全没有胜算。” 田时震听着是越听越心寒,脸色阴沉,捻着胡子,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这些朝廷弊端,朝廷庙堂之上衮衮诸公,大家都心里清楚,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但想要变革除弊又是一回事。” “知道弊端,却无之奈何。” “这就是现实。” 说到这里,他看着对方问道,“朝廷官军指望不上,老夫可是指望你了,希望你能取得一些战果,给建虏一些教训。” 听到这话,周大虎呵呵一笑道,“你老还是真的看得起我,不过说实话,野战,正面和建虏作战,我也赢不了。” 田时震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周大虎,随即脸上带着一丝有意思的微笑。 周大虎也看着对方,随即脸色一愁道,“真的,不骗你,精锐之兵是靠严格训练和杀出来的。” “去年一战,我亲自训练出来的精兵死伤不少,新兵才刚刚开始训练,这些兵是不能用的。上到战场上,那就是给建虏送人头。” “真的?”田时震的脸色庄重不少。 “真的!”周大虎郑重道。 “把新兵训练成精兵需要多少时间?” “这需要两到三年,中间还要让他们见见血才算合格。” 田时震有些意外,随即摇摇头道,“太慢了,时间太长了。” 听到这话,周大虎则道,“训练三个月,或者训练半年可以上战场,但想打败建虏那是不可能的。杀敌技巧也是要刻苦训练的,有组织有配合的大规模杀敌技巧,更是要日练夜训才行。久练生熟,久熟才能生巧。” “战场之上,可是没有一点侥幸。胆量和能力是相辅相成的,有了能力,才会艺高人胆大。” “练兵没有捷径可走。除非漠视人命,如流贼那样,用无数的人命,不断搏杀,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这样可以大大缩短新人成为精兵时间。” 周大虎的话让人有些失望,但转瞬间他又打起了精神,用力的说道,“强盗进家了,打不赢也要打,就是死也要战,不过,料敌于强,做好防守,也是正确的。” 说到这里,田时震看向周大虎笑道,“你小子说的很寒碜,我可是听说你这次可是带来了五千兵马,其中还有三千骑兵。” 周大虎摇摇头道,“这些都是我的家丁,和我原来自己带出来的义勇之兵,他们都不吃朝廷粮饷,跟着我是挣赏银的,太危险没把握,我是不会让他们做的。” 田时震皱了皱眉头,这话的意思他听懂了,这五千人是周大虎的私兵,没拿朝廷的军饷,为了他的汛地防守之责,可以拼命,但别的,没把握的他不会做。 他心中长叹一声,不过他理解。 每一个青壮后面,都是有一个家庭,有父母、有妻子儿女养活,不给饷钱还要人家卖命确实是不行。 朝廷虽然有家丁补助制度,朝廷公养,给与双饷,但是初期只是规定京营将领调任边镇时,可以随带家丁二十人,朝廷给与双饷。 但是明末后期,将领蓄养家丁人数是大增,到万历年间辽东总兵李成梁顶峰时,拥有家丁达三千人。 当然朝廷也是有所控制家丁,以省军饷钱粮。如万历十八年,辽东阅视大臣为省饷而下令,“每名将领止领三十名家丁,其余通行裁革。” 万里十九年,朝廷给将领家丁定员,兵部复阅视山西科臣张贞观会同督抚萧大亨的题议:“总兵官家丁定以六十名,副将、参将三十名,游击二十名,俱加双粮,其粮即于本营逃故老弱项内汰补。” 万历二十二年,辽东巡抚李化龙奏请:“守备、备御仍止十人,副将、参将、游击系辽东人准五十名上下,系关西人准百名上下。” 这一请求得到批准,成为辽东将领家丁定员。 但到明末,又是有所放松,规定已是如同虚设。随着战事益紧,朝廷屡次下令增补家丁,施行以给粮、授官来鼓励将帅多带家丁的政策,赴援辽东作战。 至此,朝廷定员定饷的政策,已是有名无实。 田时震为官多年,当然对在这项政策料然于胸,像周大虎的这种情况,家丁数千,朝廷不可能都给粮。只会按规定定员而给。 何况这么多家丁,朝廷也是有疑虑的。 田时震不再说什么。 但一会又忍不住,问道,“这些这么多家丁,你拿什么养?” 周大虎沉默了一下道,“他们没有粮饷,乱世之中,大家抱团取暖,他们相信我能保护他们而已。如今跟着我在林县开荒地种田自养。” “不易,实在是不易。”田时震沉默了。 接着闲聊了一会,周大虎告辞要走,田时震道,“周参将,代州地位十分重要,你即是代州守备,虽然离多在少,但是你还是去太原拜见一下新任巡抚大人为好,钱粮、兵器盔甲等等,这都是巡抚大人所掌握,人嘛,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吴巡抚官声不错,前途远大,结交一下,对你今后有莫大好处。” 吴巡抚?周大虎脑中想了想,想到了是谁。 吴甡,字鹿友,晚号柴庵,江苏兴化人,生于1589年,1670年去世,名医。明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先后任福建邵武、晋江及山东潍县知县。天启二年,升为御史,做出了两件较为轰动的大事。 一是重新追论崔文升、李可灼二人之罪。二是极力推荐方震儒,请求召还邓元标、冯从吾,文震孟。遂于天启七年(1627)二月,被削籍撤职。 崇祯帝即位,官复原官,崇祯四年以御史身份10万两银前去河南、陕西赈抚。赈灾有功,迁大理寺丞,进左通政,负责审核刑狱案件。去年崇祯七年九月,接替戴君恩,升任右佥都御史、钦差提督雁门等关兼巡抚山西地方等处。 第三百九十八章 再见孙传庭 脑子里过着新任巡抚吴甡的资料经历,可以看出这个吴甡也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其后更是于崇祯十五年入阁成为辅臣。却与首辅周延儒不和,各自树党,互相牵制。 督师湖广,“畏惧不前”、“讨价还价”、迁延数月之久,而致议罪遣戍。 吴甡历任陕西、山西、河南巡按、巡抚,又在督察院、大理寺、通政司、兵部、内阁等处任职,历任要职,地方中央都有经验,可惜有些圆滑,大势之下,大厦将倾,有心报国,但过于小心谨慎惜身,最后无力回天。 吴甡官运亨通,自身运气也是不错。做事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体恤民情,知识渊博,为官清廉,至死也不为清廷所用,也是忠诚之人。 见,当然要拜见。 官场之上犹如战场,也是需要人脉、盟友、朋友,这些虽然有人觉着这样所做颇为不齿,但身在官场,就不要清高,要入乡随俗,要同流合污。否则将会半路夭折,最后一事无成。 当你手执权柄,坐镇朝堂之上时,才能身无旁骛建造心中所想的大明。 当忠臣不仅要比奸臣更奸、更滑、更坏,更是要算计。那些未来的重臣当然要结交。要知道,各镇总兵大多数可都是有这些文官廷推的,这是明末的常态。当然皇帝也是有权不经廷推而直接任命的,但这不是常态。 周大虎在雁门关内拜见了孙传庭,对这位勇往直前的明末重臣,他心中一直无比尊敬,也许对方身上还有很多缺点,但人无完人,光凭忠勇,就值得尊敬、纪念。这两个字,不是有多少人能做到的。 能做到忠勇的人,在任何年代,都是稀缺的,少之又少,绝之又绝。 已经四十二岁的孙传庭,笑着看着眼前的周大虎,他是在籍官身,朝中也是有消息,邸报也是经常看,早已知道周大虎的升职和有关自招兵马训练的事情。 看着周大虎这个年轻将领,他是真的喜欢,可惜他也听说了,河北分巡兵备道副使扬中玄是对方的举荐恩人。 他虽然很是欣赏周大虎,但还没有为了一个将领而不择手段的地步。都是为朝廷效力,谁都能用,不用计较其他的一些东西。 “拜见孙先生。”周大虎躬身一礼道。 “不用客气,我与周参将代州一别,已有半年,甚是想念。你我脾气相投,相谈甚欢,我亦下定决心,待收拾和安排好家中琐事后,心无旁骛,无所牵挂后,年底就去京师待命候选补官,有机会,我会争取外放,到时候也许就有机会和周参将共事了。” “如果有机会和孙先生共事,小子荣幸之至。小子也是很是很期待。” 两人就建虏敌情商讨了一会,又随便聊了一会,周大虎就此谢过,告辞退走了。 周大虎边走边想着事情,缓缓骑马而去。 孙传庭望着周大虎逐渐远远而去的背影,目光更加坚韧,他这次到京师候补选官,是抱着极大的决心。有机会的话,他希望能独挡一面,巡抚一省,以实现自己胸中的抱负。 这些年将近十年,他在家中修养、读书、写书,看到了太多百姓的苦楚、无奈、幸酸,更是看到了许多身边的军户过得是多么辛苦,但仍是养活不了家人,许多人卧扑沟渠;更是看到流贼肆虐,地方元气大伤,百姓流离失所,担儿筐女乞食奔走四方。 更是看到,官府催科如狼似虎,百姓瑟瑟发抖,苛捐杂税重如大山,压得百姓弯了腰,喘不过来气,只好背土离乡,远走他方。 看到卫所之军生活困苦,逃军严重,留下的军户,俨如老农,几无训练,成为了只会干活的农民。要他们上战场,就是一个笑话。 如果不再改变,军无战力,军士缺粮少饷,百姓困苦不堪,这样下去,大明危亦! 大明危亦!! 大明危亦!!! 那就自我起,开始改变! 这一刻,孙传庭,心中一片敞开明亮,目标坚定。 不管这一条路,有多么难走,哪怕身死道消,亦所不惜…… …… 离开雁门关,回到代州,周大虎稍作休息,便带了五百亲兵,飞奔驰向省城太原。 两地相距三百余里,周大虎轻骑奔驰南下经崞县、沂州,两天就到了太原城下。 巡抚衙门。 山西巡抚吴甡正在议事。自崇祯七年九月任命,十月到任以来,他放缓府道以下官员见面,遍访民情和匪情贼情,对山西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前任巡抚戴君恩是边道出身,来山西上任带了不少边丁,分任各县守备,征集钱粮不断,花费不小,却是大多无兵无将,糜饷不少,却无大效。 这些不是他的人,当然不会是再惯着了,公事公办,有本事者留,无本事者,汰。各县守备风气为此一变。 同时山西各地,州县供应筹饷,辄闭门拒兵,兵不得饷,辄籍口抢掠当地,民间患之,隐贼不报。 他了解到这个情况,上疏请求为当地留下钱粮军饷,分配各州县,有司监督,专饷专用,晋地随之安宁不少。 去年十二月份,伪抚的晋中三大流贼,给札,一名活地草贺宗汉、一名显道神高加讨、一名乡里人刘浩然,各部多则上万,少则数千,囤聚汾州、平阳要害之地,四出抢掠,无恶不作。 不得已,他点兵剿之,显道神高加讨被平阳营都司参将虎大威,一箭射死,贼众溃,四散而去,月余,剿灭三部,渠首皆死,晋中贼情缓之。 只是晋中兵少将寡,先前,他上疏朝廷赦大同总兵曹文诏、宣府总兵张全昌,率领家丁马匹,赴晋剿贼图功自赎, 曹文诏是他在秦地任职认识的将领,他给予厚望,可惜朝廷很快下旨,将二人调往了河南剿贼。 想到这里,吴甡越发觉者手中兵将不够用。他现在手中现在只有中军标兵游击陈国威、太原营都司猛如虎,平阳营都司虎大威、汾阳营参将刘光祚、剿贼都司赵民怀、薛敏忠数员而已。 第三百九十九章 山西巡抚吴甡 而经过他的一番察看,察猛如虎、虎大威二人忠朴可鼓,陈国威微有权术,可有佐之,刘兴祚微狡、赵民怀、薛敏忠兵少且弱但颇能持重。 共计战兵不满五千,精锐仅七百多人耳。 不过众将听闻自己在秦地陕西鼓舞曹文诏等军,及申严纪律等事,大家皆是表态积极,愿剿贼自效。 对此,吴甡深感欣慰。 可是如今,口外有警,建虏极有可能入犯晋中,自己手中兵少将寡,如何抵御?虽然朝廷有旨意,将由宣大、山西总督总领三地防务,但是不用想,就知道重点的防御是防住建虏流窜京畿之地,以及北直隶。 这个,他深知难以指望。 他此时正在商议各州县钱粮的调配之事,务必要各州县粮饷充足,严防死守,而不失一城。虽然很难,但也要力争做好、 此时,一名他的常随轻声轻脚走了进来,见正在议事,便站住犹豫起来,是不是要打搅自家大人。 一旁正在议事的列位大人,看见了吴甡的常随有事要报告,便停了下来,等着巡抚发话处理事情。 自己的亲随一进来,他就知道了。他心中有些疑问,“自己的常随可是跟了他许多年的老人,这次怎会如此不懂规矩,竟然打扰自己议事。” 吴甡想了想,眉头微皱,面色略有不悦的问道,“何事如此慌张?不知道议事之时,勿于打扰吗?” 常随脸色有些难看,知道自家大人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满了,但事情不汇报却是不合适,事关军事,决不能不报,不然就是失职。 想到这里,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回老爷,是有军情之事汇报。” “军情之事汇报?何事?”吴甡睁大眼睛大声问道。 吴甡的声音提高,常随有些害怕,这个将领拜见,属不属于军情之事?管球子他呢,大不了挨一顿骂而已。 “回老爷,代州守备周大虎前来拜见大人。” “代州守备?周大虎?”吴甡略一想,很开就想起了是谁。 “是那个一战而年少成名的年轻将领?是那个一战歼灭数千建虏,近十余年少有大胜的人?”吴甡想着周大虎的资料问道。 周大虎的职务,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兼代州守备,加副将衔,他是知道的。彰德卫指挥使,世袭,是朝廷给的封赏,地位待遇都在这里,保其子孙世代永享朝廷富贵。 卫所兵已是军政败坏,战场上多不堪用,河北路参将和代州守备才是有兵权的实职。 吴甡在京师看过有关的塘报,知道周大虎有一支自募的家丁和义勇,约有三千人左右,但经过去年那一战,虽胜但也战损不少,根据塘报判断和其上报的伤亡数字,目前其部下也是仅有一千余人,加上伤兵回归,也是只有一千多人。 不过听说这些都是精兵悍卒,可以和建虏一战的精兵。吴甡很是期待。 当然他也知道,周大虎被朝廷授予自招兵马六千训练之,马兵是七三配,远超一般镇省营兵的马兵三七配,数量也远多于各镇的参将。 由此可见皇上对其的看重和期望。 不过在吴甡的眼里,这并不是好事,建虏是那么好打的吗? 自万历萨尔浒之战惨败后,数战下来,大明精锐老兵悍将,连连败北战死,损失精兵良将已达十数万,几无一胜。 此大势,非一人一将一时可以轻易扭转的。 朝廷对周大虎这个年轻将领,越是看重,还有重用,到时候,一旦,但有有所不利,战败,定会满朝文武起而群而攻之。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就会越大,站得太高,到时候就摔的更狠。 吴甡叹了一口气,他是大明的高官,不希望会发生这样的事,有能力的武将,并且还敢一往无前的武将太少了。 而能让他吴甡看重的,就是他在陕西秦地为官认识的曹文诏,乃是一名忠朴可用的将领,可惜被调往了河南剿贼。 吴甡立即散了会议,吩咐常随道,“有请周守备。” 而此时周大虎看着高大的太原城,心中想着战事。 若果自己手里有三万自己训练的精兵在,再加上太原城的青壮百姓,只要粮草充足,就是有三十万大军攻城他也不怕。 很快在他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历史上太原城的战役,喊杀声、战马嘶鸣声,兵戈撞击声、士兵受伤的呻吟声……等等,仿佛他置身于古战场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亲卫叫醒了他,“大人,巡抚大人有请。” 周大虎再次看了一眼太原城,喝道,“走,进城。” 说完,周大虎两腿一挟战马,策马行进进了太原城。身后五十亲卫策马紧跟而进,马蹄声哒哒,掀起微许灰尘。 巡抚衙门。 周大虎看了一眼巡抚衙门高悬的大匾,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迈着虎步走进了衙门里面。 进到衙门里面,穿过吏户工兵刑礼六房,二堂,来到三堂,便看见一个四十来岁,脸色白净,下颌一把浓密的胡子一直垂到胸前,双眼炯炯有神,目生威严,气势凛然,一看就是久居高位之人。 “代州守备周大虎,拜见军门大人。”周大虎单膝顾地,向对方行礼一个军礼。 吴甡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心中却是暗道果然有本事的人,不是随便给人下跪的。随即却是一嘲,软骨头倒是很多,但有何用? “起来吧,周守备在代州一战,打出了威名,扬了我大明威风,打击了辽东建虏嚣张的气焰,保护了我大明和山西的百姓和财产。” “其功甚伟。” “这个……,末将不敢当,是末将手下将士军兵用命,勇猛拼杀,用命博来的,末将可不敢贪这天功,末将只是起了一个组织领军的作用,功劳甚微。当不起军门大人的夸奖。” 周大虎起身,再次向对方重重的抱拳一礼后,退之一边,静静的等着对方发话。 巡抚一职全称是钦差巡抚某地等处、襄理或者提督军务,巡抚大权在握,拥有一省行政、军事、监察、司法等各项权力,身在三司之上。 真正称得上是封疆大吏之重臣。 第四百章 询问 “周守备,你是彰德卫指挥使,正职是河南河北路参将,兼着代州守备,朝廷要你自己招练兵马六千人,可否开始编练?” 吴甡问道。 他想借此打听一下周大虎带来山西有多少兵马?有多少实力?实在是山西去年一战大损,兵力损失很大,现在山西口外有警,需要的是强兵来援。 “回军门大人,已经募兵完毕,刚刚才开始训练,其中有七成骑兵,不过,朝廷战马还没有下拨到位,骑兵科目暂时还不能训练。” 吴甡略一沉吟,道,“周守备,你新兵新训暂时不能用,不知这次过来能带带多少人马襄助代州守城?” “不多,只有五千人马。” “马步比例如何?” “马六步四。” 吴甡脑子一转,换算了一下,五千人马,马六步四,就是马兵三千,步卒两千。他刚才可是听对方说,朝廷的战马还没有拨下来。 那么对方的战马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一名能够上战场的马兵,其培养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训练出来,能高在马上刀枪箭弩娴熟,最少的训练也需要两三年,这样才能堪用。 一路参将多少兵马吴甡是有数的,可是对方不动用朝廷配给的本部兵马,就能拿出马兵占多数的五千人马。 这……很不简单。 这其中牵扯了许多东西。钱粮、人心、威望、组织、练兵、兵器盔甲……等,这需要大量的钱财和相当好的组织能力、以及威望人心等看不见的待人处事的能力。 能做到这些,当官没有任何问题,一番历练,定是能臣良将、 想到这些,吴甡抚着自己的大胡子,脸上带着一丝赞赏,微笑和熏而道,“周守备,这五千兵马,可有安排?” “有什么困难,巡抚衙门能帮的定会相帮。” “回军门,末将所带兵马以守代州为主,代州是末将汛地防区,不容有失,将确保其万无一失。” “另外,末将还想在确保代州安全的情况下,以骑兵在城外机动,预判建虏动向,择机设伏击杀其小股劫掠之部,以灭其嚣张气焰。同时,还能保护一些百姓。” “不过,末将所带人马皆是自己家丁和所募义勇,粮饷、军器、马匹皆是自筹自备,缺乏粮饷,还请军门下拨粮饷以助。” 吴甡点头道,“这些人是为朝廷效力,朝廷出一些粮饷,甚至是兵器盔甲,这都是应该的。” “不过我下达命令下拨你部钱粮,只能在这段有警时间之内,时间也只能数月而已,还得经有关有司对你部兵马人数核实确认才行。” “要想长期朝廷拨发粮饷,需由兵部核实,登记造册,而后长期就可发放行粮。” 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多谢军门大人,还请有司尽快核实人数,下拨粮饷。” “建虏将要回程辽东,必犯我山西,掠我大明钱粮人口。末将还要早做一番准备。” “末将所带人马,他们不愿长期为兵,只是愿意有空的时候,随末将一起出来得些军功首级,换的一些赏银而已,不过朝廷有事,在末将的召唤下,还可以出力。为朝廷效力,效力期间,朝廷照例给与行粮和一些军饷就行。” 周大虎的说法,让吴甡有些想不通,这是好事,在兵部备案后,就可以拿饷,这还有什么顾虑吗? 当然有顾虑! 周大虎是知道历史如何发展的人,岂会为了一些粮饷,置自己实力于广廷大众之中,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而遭众人非议,遭各方势力瞩目? “我会立即派人一起随你同回代州,查核确实后,立即下拨。不过在这核实之前,本抚可以做主,先拨付与你一部分粮饷与你一部先用着。”吴甡看着周大虎说道。 这样的年轻将领,他实在是太喜欢了,正好在自己手下任职,这是相交相知的大好机会。天下动荡不安,没有一名好的将领在身边襄助,恐有满腹经纶,也是施展不开。 文武相依才是朝廷振兴之道。 吴甡已经有了招周大虎为自己所用的心思,脸色和蔼的说道,“周守备,请坐。” “多谢军门。”周大虎走到一边就坐。 吴甡捋了两下自己浓密的大胡子,感叹了一下,缓声而道,“山西镇省营兵去年与建虏大战一场,损兵折将,镇守总兵睦自强遣戍。” “而现在新兵未募训练,新来上任总兵尤弘勋带兵在驻地宁武关防夷,太原兵力空虚。” 周大虎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吴甡在未来数年会一直待在山西,其后更是高升兵部,以及后来还会入阁,现在自己正在其麾下任职,自己不介意此时多多交好,对自己此后做事多一条路,或有所帮助。 周大虎起身,“军门,如果今后有事能用上末将,末将定会竭力尽心而为。” 周大虎的表态,甚合他的心意,吴甡抚须含笑赞许道,“好、好,有周守备相助,山西定会慢慢安定下来。” 双方都是有心相交,话也是渐渐多了起来,一番长时间的问答开始。 吴甡摒退了大堂之内的所有人员,只有他和周大虎二人。 “周守备,你对流贼之事有何看法?言者无罪,这只是你我私底下的谈话,惟你我二人亦。” “回抚台大人,流贼乃天灾人祸而致,当今之际是先剿后抚,凡有流贼来降,必须打散其部众,精壮收于各地之军,渠首到京居住厚禄养之,择机叙用。” “而凡迫于压力来降着,渠首一律进京恩养,天下安定之前,不得沾染兵权。” “凡有复叛复降之人,又来降者,皆应果断囚禁或斩杀渠首及其亲信。” 吴甡轻点头,心中想,这和自己的观点差不多。 不由得来了兴趣,接着问道,“流贼四处游掠,窜逃不定,何以解决?” “卑职才疏学浅,不敢妄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调配朝廷的骑兵,精中使用。大量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击流贼,而后穷追不舍,在追击中不断杀其对方兵将有生力量,直到全部歼灭。” “此乃末将一家之言,还请抚台大人指正。” 第四百零一章 拜访猛如虎 吴甡想了想道,“办法是不错,但可行性太低。” 他略一沉吟,接着道,“朝廷战马稀缺,供应不了如此多的战马。全国各地倒是战马不少,但是都有用处,不可能调到一处都用于剿贼。” “而战马太少,兵力不够,与流贼作战或不可胜,就是胜之,兵力太少,也不敢追击,以防对方沿路设伏包围。” “这事行不通,做不到。真的做起来,调马,必会引起各地将领的反对。” 周大虎却是有不同意见,他接话道,“事在人为。只要朝廷堂上诸公,皇帝陛下,百官同心同德,没有办不成的事。” “剿办流贼之难在于一个流字,步卒根本无法跟上流贼,唯有骑兵才能以快制流窜,方能跟上有效杀贼。” “除此以外,就只有一个办法,即人海战术。” “即多出流贼兵力数倍,分置四方八面,缩小战网,合而围聚而歼之。” 话说完,周大虎有一些愣怔,再仔细想一想,这不是和现在的宣大总督杨嗣昌,后来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略相似吗?难道是英雄所见略同? 而同时,吴甡也是眉头紧皱,考虑着周大虎的话。 吴甡却是知道,大明不缺想法谋划,而是执行上出了问题。再好的想法、谋略,兵将不能完全、不打折扣的完成,也是枉然。 经过这一番考核察看,吴甡很是满意,又说了一些体己话,周大虎便首先告退,退了出来。 等周大虎走后不久,一名中年红袍官员缓步走入了巡抚衙门。 此人略有消瘦,下颌留着三缕胡须,眼中炯炯有神,步伐有力,走入了巡抚衙门。 “抚台大人不知有何事情,叫下官前来,”山西左布政使杨文岳进门问道。 吴甡呵呵一笑,道,“京宜兄,这不是有钱粮之事急着与你相商吗?” “军情之事?”杨文岳问道。 布政使,掌一省之政事,总司全省之钱谷出纳,并承宣政令,考核所属州县……等等,设左右二布政使。 而历代官制中是“左尊右卑”,而到明代中后期,更是出现了“左内右外”、“左重右轻”、“左稀右众”,总体上来说,以左布政使为主要决策。 虽然布政使官制品级高于吴甡,但吴甡是钦差和风宪官右佥都御史,风宪官不管品级大小,皆不受地方官员节制。且巡抚是钦差,代表皇权,见官大一级。 吴甡点头道,“不错,正是军情要务、”随即将周大虎要求粮饷的事情讲了一遍。 山西左布政使杨文岳随即答应了下来。他也是听过看过周大虎的事迹,对朝廷有贡献的人,他是不会阻挡的。 “我这就去办,立即下拨到代州府衙,批次按用量给之所部钱粮。” 吴甡看着杨文岳出衙远去,不由想到一事,即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等。 …… 周大虎是武将,既然来到了太原城,当然要结交一些武将。 一番打听,知道太原城内只有巡抚标兵游击陈国威,太原营都司参将猛如虎二位,而其他的将领则是各个驻在自己防地之中。 猛如虎骁勇善战,与虎大威齐名。其后也是因功于崇祯十二年四月升任蓟镇中协总兵官,不久,因事革职。 崇祯十三年,督师杨嗣昌提升猛如虎为正总统,张应元为副总统,在湖广四川与农民军作战,十四年与刘光祚守南阳城破而战死。 周大虎带着五十亲卫,采买了大量的酒肉,和一些布匹绸缎和点心等物,向太原营都司署而去。 正在休息的猛如虎正喝着茶,突然就听见自己亲卫一阵嘈杂,面带笑容跑了进来。 “都司,有人前来拜见。” 猛如虎两眼一瞪,“兔崽子,说了不要打扰我休息,脑子被马踢了,不见不见。” 猛如虎粗中有细,一听见是有人拜见自己,就知道不是自己上司,也不会是熟人,如今是口外建虏有警,他不想见外人,只想养精蓄锐,他果断下令不见。 这名亲卫有些忧愁,哪怕被骂,他也要把话说清楚。 “都司,拜见之人身份不寻常,乃是河南参将,还兼着代州守备,周大虎周守备。” 腾地一下,猛如虎坐了起来,带着一丝惊讶,急声问道,“可是代州一战出名的那个周大虎?” 说完,猛如虎有些兴奋的搓搓手道,“听说是一个十分年轻的人,这就怪了,和俺儿子差不多大的年纪,怎能这么厉害?” “麻的,这个周大虎必须见一见,看看他,到底有何与众不同。” 说完他瞪了一眼自己的亲卫,嚷道,“兔崽子,快去请周守备进来。” 亲卫转身疾步而去,刚走了两步,就又听见自己将军的大嗓门响起,“算了,我自己亲去迎接这个周大虎,看看对方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猛如虎迈着虎步,快步走向大门外面。 而此时周大虎则静静的等着。 一炷香的功夫,正在闭门养神等待的周大虎,耳中突然听见一阵急促而重重的脚步声。 转眼就看见都司衙门疾步走出一位,孔武有力的昂扬大汉,圆圆的脸庞,有些罗圈腿,这应是长期骑马造成的。 周大虎看他,他也看周大虎。 猛如虎瞅着眼前的周大虎,一个肤色较黑的小子,平平无奇,只不过是高一点,壮一点而已,和一般人也无两样。 猛如虎围着周大虎转了几圈,嘴中是啧啧了几下,随口道,“怪事,一个平常年轻人,怎会这么厉害?” 猛如虎揉了揉脑袋,心中疑惑更大了,他看了看大街上往来的路人,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向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周守备,请进。” 猛如虎是山西的将领,自然要称呼对方在山西的官职称呼。 二人相伴走进了衙署里面,周大虎的亲卫则是被安排到另一处地方,有人招待吃饭休息。而带来的酒肉绸缎点心等物,对方则是毫不客气,速度奇快就搬走了东西。 猛如虎看着自己部下搬走的定西,咧着大嘴笑着说道,“周守备真是太客气了,来看我猛如虎,还带这么多东西,老弟真是一个实诚人。” 第四百零二章 抚标中军游击陈国威 周大虎听到此话,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如果自己只过来,而不带东西的话,那是不是就说,自己不是实诚人了? 周大虎也是轻轻一笑,爽朗的笑道,“久闻山西有两位虎将军,作战勇猛,悍不可挡,杀敌报国,一片忠心,兄弟早就想过来见一见二位虎将军,只是现在口外有警,只能办事之时,顺道过来拜见一下将军,以了心中所想。” “来的唐突,还请猛大哥见谅。” 猛如虎爽朗的一笑,高声道,“好,从今日起,咱们就是兄弟。” “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咱们是武人,不要学哪些文人扭扭捏捏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虎大威那家伙在平阳驻防,现在军情紧急,要不然,我们三个聚在一起,好好聊一聊,那是三虎相聚,三人为众,这就是一群虎。群虎啸山,威震四方。” 说到这里,猛如虎自顾自的哈哈大笑,笑的浑身乱颤,半天停不下来。 二人说着说着,就来到了后堂大厅当中。 一张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酒肉和两壶清茶,两人相对而坐,边大口吃肉,喝着清茶,边聊者武将喜欢的话题。 “周兄弟,这酒你真不喝?” “猛大哥,兄弟还有公务,被上官看见白天喝酒,有损我们武将的尊严和名声。” “那好,咱兄弟今天就喝茶。”说着,拿起一壶清茶牛饮而尽。 简单聊了一些各自的经过,猛如虎就把话题转向了去年代州一战。 “周兄弟,我看你这么年轻,岁数不大,也不是军职世家出身,怎能和建虏一战,不仅不败,还能升之。这里面难道有什么我等,不知道的说法?” “周兄弟要是有什么秘诀要法,还请兄弟不吝赐教,让老哥也打几场胜仗。” 周大虎摆摆手,喝了一大口清茶说道,“哪里有什么秘诀要法,就是狠狠地训练,让手下军兵吃饱,严明军纪,加强装备,和如虎大哥是一样的做法。” 听到这里,猛如虎愣怔了一下,低着头沉默不语,脸色严肃,好一会,才抬起头,看着周大虎郑重地说道。 “兄弟你说的几条,我都做不到。” “这是什么意思?”周大虎心里有些明白,但脸上却是带着一丝惊讶的表情问道。 猛如虎叹了一口气,随即压低声音说道,“兄弟现在也是带兵之人,既是卫所现在见任管事,也是营兵参将,士兵对待训练的态度如何?” 周大虎抿了抿嘴,想了想在嵩山天王寨刚开始训练的情况,以及彰德卫的情况,缓声说道,“刚开始都不想练,在我严厉的命令下,以及调整了伙食,让他们吃饱吃好,三天吃一次荤腥,改善伙食后才逐渐有所好转。” “现在,他们都习惯了,训练也是由老兵管理,已经走上了正规。操心少多了。” 这话,周大虎没有说全,当初在嵩山练兵,可是拿下寨子杀了不少人后,带着一身杀气和执行严厉军法下,才练成兵的。 猛如虎两眼一瞪道,“看看,这就是区别。” 他接着说道,“山西镇的营兵过去拿的军饷都是五钱银子,到了崇祯四年二月大司马上疏,给宣大兵马涨军饷,一人双饷,从五钱军饷涨到一两。山西不在之列,兵士大哗,上面才准与宣大同饷。” “但一两银子的军饷,在这边地贫瘠之地,粮食等生活物资皆高与别地,军兵生活普遍困苦,这样的军兵还有心刻苦训练吗?” “还有人心,人性好逸,谁都不想吃苦,军法太严,训练太苦,都有巨大的危险,如果军中掌控差些,极易引起军兵闹事和哗变,掌军的将领,弄不好会丢掉自身性命。” “周兄弟你说的那几条,只能做到数成,想按你所提标准,是做不到的。” 猛如虎是从基层一步一步靠军功升上来的,深知现在军兵的心态,一不合意就拉伙鼓噪、哗变、甚至叛乱,再加上军制的原因,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以及升迁调动频繁,将领除了家丁以外,俱是陌生,兵不信将,将也不信兵,甚至出现了,兵怕将,将怕兵的怪事。 如此的兵将关系,谁敢苦训苦练?谁敢严明军纪? 士兵糊口的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哪有钱粮让士兵吃饱?哪里有钱添加和改良兵器盔甲? 想到这里,猛如虎突然觉的桌子上的肉,它不香了。 他不由长叹一声,自己这么多军中事情都做不到,这突然一想,有些惶恐不安。 他转头问道,“周兄弟说的都能做到?” 周大虎轻咳了几声,掩饰说道,“兄弟也不能全做到,但也做到了两项、” “那两项?” “军纪严明,和刻苦训练。”说到这里,周大虎一顿,接着说道,“不过我的情况和如虎兄不一样,我所带的,全是一直跟着我的家丁和义勇,我带他们已经数年,知根知底,没有那么多担心。” “哦,怪不得周兄弟手下兵马这么厉害,能和建虏一战。可惜为兄是学不来。” 说完咂咂嘴,满脸带着一丝遗憾。 二人闲谈了一会,周大虎见差不多了,以还有公事,便告辞了。 猛如虎看着周大虎运去的背影,憨厚的一笑,嘴中请轻轻地嘀咕道,“有意思,有意思,让人看不透啊……” 接着又是一阵憨厚的笑声,在府衙中回荡…… …… 周大虎走出猛如虎的太原营都司参将衙门,又准备了一些礼物,去拜见抚标中军游击陈国威。此人也是不简单,历史上于崇祯十年五月,由都督同知升任蓟镇总兵官一职,可惜,因崇祯十一年清兵进犯京畿,论失职,而被朝廷逮捕下狱论罪,论罪斩立决,弃市。 在陈国威的府衙前,只停了片刻,就被迎入了府衙后堂。 陈国威很是热情,由于他的品级还低于周大虎,因此面上,对周大虎的到来很是客气。 不过和刚见过面的猛如虎一对比,就发现两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猛如虎粗旷豪爽,心情都放在脸上,这个陈国威则是沉稳至极,让人看不出内心的波动。 第四百零三章 托里 “周守备大驾光临,敝府生辉啊。” “我说怎么一大早,院中的喜鹊就喳喳叫个不停,原来这喜事,是应在周兄弟身上,” 说着说着,几步走了过来,挽着周大虎的胳膊,一脸笑意,并驾齐驱共同进了署衙之中。 说实话,周大虎不喜这些交际,但也是知道,明末乱世,仅靠自己,恐是大厦将倾,一木难支。这些朝廷未来的大将,早早搞好关系,对今后自己是大有好处。 这人能坐上后面的位置,必是有些过人之处。否则在这兵荒马乱的明末乱世,庸才坐上去,就是死。 这可不是承平时期。 “兄弟来省城办事,就过来见一见陈兄,大家同为军中同袍,联络一下,战场有事,也可以相互帮忙支援,平时也可以交流一下带兵经验。” 陈国威面上带着笑容,心里则有些发愁,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周大虎的战绩,早时听说后,他几乎惊掉了下巴。完全不敢相信。 军中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平常承平时期,大家是以地位身份看人,如今兵荒马乱时期,却是以战绩,军功、能力看人。 不管是兵还是将领,都喜欢战绩高、军功大、鞥力强的人,跟着这样的人,活着的机会更大,立功迁升的机会也是更多,就是跟着当兵,身上的装备也会更好。 当然,迁升的越高,战死的几率就越小。 同理,陈国威也是真心想交结周大虎,礼数等各方面都做得不错。 周大虎现在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参将,还加副将衔,这种年纪,和过去已经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一镇总兵是铁定的。 两人喝茶相谈,内容和在猛如虎处几乎一样,过了一个时辰后,周大虎告退。对方亲自送到署衙之外。 他还想见一见虎大威,可惜这次暂没有机会了。不过也不急,今后机会还是很多的。 见过了自己想见的人,周大虎带着亲卫又采购了不少熟食,带着五十名亲卫出了太原城。 跑来跑去一天,虽然有喝茶聊天的时候,但却是一直想着事,心神费力不轻,算不上真正的休息。 饭食到后,周大虎与大家兵丁亲卫一起用餐,饭过之后,安排了一下警戒值哨事情后,便倒头就睡。 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中午,他突然接到布政使衙门的通知,让他立即去一趟。 周大虎想来想去,觉着是自己要的粮饷之事差不多了。 不过在他眼里,朝廷衙门办事都是拖拖拉拉的,这次倒是挺快的。 也许是口外有警,效率提高了。 周大虎不再想这事,点起五十亲卫,随即赶向布政使衙门。 布政使衙门。 周大虎见到了杨文岳。他心里很是吃惊,这又是一名明末重臣和名臣。、 杨文岳,字斗望,号京宜,四川顺庆府南充县(今四川省南充市)人。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进士。 周大虎记得清楚,就是今年崇祯八年十一月,杨文岳将升任为登莱巡抚,历官四年,崇祯十二年五月又升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保定、山东、河北。 崇祯十五年,杨文岳兵败退守汝宁,城破不屈而死。 也是堪称忠烈。 拜见之后,杨文岳一直看着周大虎,上下不断的打量。 越看越是心中吃惊。 实在是太年轻了。不过虽是年轻高位,但这些都是人家,真刀真枪实打实的军功升上来的,谁也说不得什么。 一番谈话后,周大虎知道了叫自己来有什么事情。自己的军粮军饷,特事特办,已经走完了程序,这批粮食就由他所带的兵马顺路押回代州城去。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太原城中,兵马太少,口外有警,不宜再派人出去分散兵力。 知道周大虎带有五百亲兵精锐就在城外,便决定了这批粮饷由周大虎直接押着返回。 随行的还有一名重要的人物跟随,即巡按山西御史马明玠随军前往代州,核查周大虎所带兵马人数。 两天后,拜谢过巡抚吴甡、左布政使杨文岳后,告别了猛如虎、陈国威二人,周大虎押着可供五千兵马使用三个月的粮草军饷,数百辆粮车连成一条长龙,向代州驾驶而去。 …… 甘肃镇。 城墙之外,数百里的地方。 甘肃青海交界托勒南山附近托里图。 一股留着金钱鼠尾辫,穿着镶铁棉甲的骑兵,驾着战马,呼啸着四散分开而去,过了一段时间,又呼啸而来,不知在忙着什么。 在离这数十里的地方,一片草原上,营帐林立。 一座带着镶着黄色花边的中军大帐里,坐着十几名清一色的光头小辫子建虏将领。 高座之上,一名有些清廋的将领,穿着一身月白的箭衣,手中不断翻看着一颗白玉大印,脸色沉重,眯着双眼,盯看着大印。 帐内其他将领也是伸着脖子,等着上面主事者开口讲话。 半天之后,多尔衮扬起了削廋的脸庞,冷漠的看了大家一眼,没有说话,对远处身旁的值卫斜睨了一眼,值卫立即上前几步,停在了多尔衮面前。 “把这个玉玺给豪格和硕贝勒看一下。”多尔衮说道。 下面的豪格早就等的有些着急,一听多尔衮的话,迫不及待的起身上前疾走数步,来到值卫面前,两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这颗玉玺,站着仔细看了起来。 “制诰之宝……”豪格轻声的念着玉玺上的铭文,顿了顿,仔细一想,随即大喜,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听说元顺帝北逃之后遗失了一枚传国玉玺,其上就铭刻着印文汉字——制诰之宝,莫不是就是这枚玉玺?” 豪格这时笑得有些癫狂。 而下面坐着的将领闻听都是大喜,都不自主的站了起来,向着豪格身边靠拢。 豪格也走过来,拿起玉玺让一干将领都看得仔细。 此玺十寸见方,白色玉石为质,交龙为钮,光气焕烂,让人目不暇接。 随军的科尔沁台吉,博尔济吉特·吴克善开口道,“我早就听说有牧羊人无意间挖出一枚玉玺,其部落献给了林丹汗,是传国玉玺。我等问之,不过其一直不承认,大家也只是怀疑了一下,后来再也没有人关注了。” 第四百零四章 意 “没想到,林丹汗得到传国玉玺的传闻竟是真的。” 说到此话,吴克善脸上表情复杂。 这时,一名将领插嘴道,“如此说来,这传说中世代相传的传国玉玺是真的了?” 这话没人接,帐中反而变得一片寂静。 大家都看向了高座之上的多尔衮。在这帐里,他的身份最高最贵,豪格还是差了不少。 多尔衮见大家都看向了自己,向他征求这枚玉玺的真假。 多尔衮心中悠然一叹,暗骂一声,“一群蠢货。”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环视了一眼帐中众人,冷静地说道,“此玺乃察哈尔林丹汗遗孀叶赫那拉·苏泰福晋和林丹汗亲子额哲亲自上献我大金大汗,怎会有假?” “我已经询问调查有关人员,传言所说都是真的,此,历经数代相传的传国玉玺,乃是真玺。毋庸置疑。” “此乃天佑大金,让历代传国的玉玺落入我大金大汗之手,我大汗秉承天意,天眷神佑,国运昌隆,安境保民,这一切就是说我大金是天命所归,大汗天心所向。” “大金天佑,天命所归……” “大金天佑,天命所归……” “大金天佑,天命所归……” “……” 大帐之中,众将领皆是面色潮红,激动的连声大声呼喊着。 等众人散去,只剩下多尔衮和豪格两个人,豪格还站在那里,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手中的玉玺。” 脸上带着着一股笑意,十分兴奋。要知道,这一两年不断有文臣武将,上疏要阿玛早上尊号,但被阿玛数次拒绝。 豪格想着这次有了传国玉玺,估计大概率会成功同意上尊号。而自己是大汗长子,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又高兴起来。 多尔衮看着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侄子,抱着一块玉石小心翼翼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讥笑。 多尔衮看着豪格抱着的传国玉玺,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块好看的石头而已,真的假的,他都无所谓。 他要的是名头。一个由自称为蒙古大汗,号称身带四十万大军的儿子继承人,就降大金所献。他要的就是这种大势,这个名号,用这个名号,来收取天下人心为我所用。 天下是打出来的,武力才是根本。他看过汉人的书,其中有一句话很是合他之心:“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大明,在他眼里已是朽木楼阁,当外力压力足够大时,大明大厦就会轰然倒塌。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让大汗上尊号,有一个目标,就会让大家更有奔头,更能凝聚人心,就会不断征伐南朝,以敌国之血肉,滋养大金不断壮大。 尤其是那些汉臣汉将,早就不耐,一直嚷嚷要不断征伐南朝,不断上言要求大汗早上尊位,与大明齐平,伺机进入中原。 这些汉人狗奴才,真的是好。 早晚大金会万马踏进中原。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仍抱着玉玺乐的大侄子豪格,随即喝道。 “来人。” 一名亲卫听声快步走了进来,跪地打了个千,默默等待自家主子的命令。 “传信大汗,将传国玉玺之事禀与大汗。一路之上,加急传送。” “着立即将林丹汗三福晋叶赫那拉·苏泰和其子额哲立即送回盛京。一路上要严加保护,但有一丝闪失,护卫之人及其家属,全部死罪不赦、” 这名亲卫听着身子一颤,领了任务,低头退了出去。 多尔衮看着亲卫下去,眼中目光闪烁。 此前一月,林丹汗的多罗大福晋,即嫡妻囊囊太后娜木钟率领一千五百户部众来归,本人也是立即被护送回去了盛京、这些事关大金国事发展的重要人物,他可不敢有一丝闪失。 这次三征察哈尔,由于林丹汗病死,树倒猕猴散,察哈尔各部分崩离析,毫无战心。大金兵马一路上进展顺利,达到和超过了大汗交代的任务。现在该返程了。 跑了这么远,当然要到顺路而过的山西等地实施打粮掳人,抽取大明元气,这也是早已经计划好的事。 收服察哈尔之事已经完成,军队还多了数千蒙古降兵。 多尔衮随即下达命令,“明日拔营回转。” 山西,我多尔衮又来了。 …… 宣府阳和卫,钦差兵部右侍郎兼总督宣大山西等处军务兼理粮饷之驻地。 新任总督杨嗣昌面对地图,眉头紧皱,圆圆的脸上渗出许多细小汗珠。 去年,原总督张宗衡因后金入口掳掠,处置不力,遗失战机,免职论罪遣戍。 去年十月,他接替张宗衡担任新的总督,上任不到半年,又是建虏有警来报,建虏上万精骑经过自己防区,西去追击察哈尔残部而去。 杨嗣昌经历丰富,历任户部职官,也担任过,如:崇祯四年(1631年)九月迁整饬山海关内监军兵备道。 崇祯五年五月,又升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海关)、永(平府)等处地方提督军务,他在任内整饬防务,修筑山海关两翼城,功绩显着。 在这期间,杨嗣昌经常上疏谏言国事,往往有独到的见解,且有积极进取的精神,凡事都多有谋划,与官场之上的老派保守,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空话、废话,遇事没有一点方法、办法,不知百姓疾苦,不知兵甲之事的官员相比,让崇祯皇帝觉得强的太多了。 朱由检觉得杨嗣昌是一个敢于任事的人。是一个能够拿出解决办法的人。因此间在帝心。 杨嗣昌这一段时间是忙得焦头烂额,建虏的又一次行动,让他心神高度集中。 去年的建虏西进二征察哈尔部,返程劫掠三晋大地,虽早有预警准备,但仍然损失严重,朝廷调兵数万,却几无战绩,反而狼狈不堪,宣府、大同、山西三地三镇巡抚、总兵和总督皆被罢职论罪,让人唏嘘不已。 他杨嗣昌,可不愿意重蹈覆辙。 尤其是这次建虏的目的究竟是为何,不能判定。 同时他对自己一方的军兵实力战力很是担忧。 第四百零五章 总督杨嗣昌 建虏生存环境残酷,养成了勇悍不畏死的性格,敢战不怕死,敢战擅战。 而他们地广人稀,生产力低下,生产不足于自用,经济十分落后,严重依赖大明。 建虏是以战养战,在周边不断挑起战事,因此,建虏军中皆是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久战老兵,不是大明训练荒废的省镇营兵和卫所军兵所能对战的。 要想战胜建虏,只能用数倍于敌的兵力对战,才能取得胜利。 可是他手中可用的兵力,因防御面积太大,有些捉襟见肘。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兵力重点安置在宣府以东。 他认为,建虏可能攻击宣大山西等处的,这个是显而易见的,在明处,比较好判断,也好有准备,而不会出意外。 但辽东和蓟镇,则是无法判断建虏会不会从这里突破。 他的任务就是确保建虏万一进入山西等地后,不会从自己防区再进入北直隶京畿之地。另外,宣东一带拱卫皇陵尤为最要,一过宣府很快就到了昌平皇陵之所在。 所以,杨嗣昌心中一直将重点放在宣府东路。 皇陵有事,或者建虏从山西而入京畿地区,将会遭到言官的猛烈弹劾。这个责任之大,谁也承受不了。 看完地图,杨嗣昌问向身边幕僚道,“建虏军兵可有新的消息?” 听到问话,一名幕僚上前一步,轻轻摇头道,“边外蒙古各部现在已经均听命于建虏,哨骑只能沿边侦探,无法深入,具体消息还是无法得知。” “不过,延绥镇有加急塘报串了过来,建虏大军已经回程到达榆林口外,开始返程,不日就会到达三晋大地。” “返回了?速度好快啊。看来建虏追击察哈尔所部进展顺利。”杨嗣昌胖胖的原脸上眉头紧皱。这可不是好消息。 “传令下去,将情况通报下去,让各个地方做好准备,严加防御。以免被建虏打个措手不及。” …… 代州城内。 山西巡按御史马明玠核实了兵马,经过他签字画押后,粮饷开始下拨周大虎所部。首次军粮下拨为一个月的用量,其余皆存于代州城官仓。 事情完成后,马明玠心里却是不太平静。他过去虽然也是听说了周大虎的战绩,但大家都是认为是意外而胜,因为这支强军出现,实在是太突兀了。包括他很多人不以为意、 可是现在,他亲眼看见了周大虎的家丁和义勇的军容,这次震惊了他。 这支军兵队伍,盔明甲亮,兵器精良,个个都是脸色红润,身强力壮的精壮,军伍之气浓郁,军纪严整,在他印象里,比任何军兵都精神雄壮。 这是他训练出来的吗?正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周大虎安排了一下城防,交代了一番,明确宣布,城防一切事物全部全权委托于副守备赵民手中,凡是不遵命令着,就地以军法处置。 讲完话后,直接出城带着三千骑兵和马上步兵五百火器手,向忻州而去。 忻州城外,周大虎带着大股兵马的到来,吓了忻州文武和守城官兵一大跳。 待周大虎亮出了身份,检验了身份凭证后,周大虎进了忻州城。周大虎说了自己的来意,只是要拜见一些人、 忻州知州看见了周大虎在城外的兵马后,态度是十分的和善,执意要请周大虎吃饭,态度是热情如火。 周大虎拒绝了。声称自己还有军情要事要办,自己在这里只待很短一点时间,要知州大人勿要再相请。 甩开了忻州当地官员,再三打听后,终于来到了一处独家小院的大门前。 周大虎举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使力敲起了大门。 “呯、呯、呯”一阵敲门声响起。 半天之后,终于有一个人打开了院子大门,探出头来扫了一眼门外,才把目光看向了周大虎。 “你是何人?敲门所谓何事?我不认识你。”一名年轻人半开大门问道。 周大虎一身甲胄,身后跟着几名虎臂熊腰的壮汉,也是一身铁甲,身上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质。 “我等找杜应芳老先生,不知可否在家?”周大虎面带笑容说道。 “你们找我爹?”年轻人不记得自己父亲认识眼前的这些兵将。 年轻人的回答暴露了其身份,原来是杜应芳的儿子、 “请问小哥,你父亲在吗?”年轻人停顿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在家,你们进来吧,我去告知父亲一声。” 周大虎扫了一眼院子,院子中种着不少大树,有一口水井,还有一个石板桌子,几个石墩子,可供人吃饭休息。 很快里屋走出一位精神矍铄,约四五十岁的老者,身体虽然有些消瘦,但走起路来,却虎虎生威。 杜应芳凝目看了一眼周大虎一行人,眼神变得严厉起来,严声道,“老夫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 周大虎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并拿出了自己的参将令牌,杜应芳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还给了对方,脸色随即和缓下来,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周守备,老朽眼拙,记着咱们不曾有过见面,不知你们找老夫何事?” 周大虎向杜应芳深躬一礼,道,“卑职听闻杜先生曾经跟随孙阁老征战辽东,对建虏情况十分熟悉,如今建虏肆虐,连连犯我大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可恨的是,还掳掠我大明百姓到辽东作为奴隶牲口使用。” “卑职自认练兵作战都是不错,但对辽东建虏却是所知不多,就想到了杜老先生,相请杜老先生作为我的募宾,助我一臂之力,有一天剿灭建虏,复我辽东国土。” 杜应芳,字培亭,忻州人,万历四十一年壬子举人(1612年),授高阳知县,升顺天府通判。天启二年,高阳孙公承宗以大学士督师榆关,知应芳才,疏请改部武库主事,赞画军事。 杜应芳看着眼前的周大虎,眼中出现了一幕幕,过去自己在辽东,跟着督师孙承宗大人在辽东做事的那一段日子。虽然艰苦,却过的每一天都很充实,可惜朝廷之中小人言官攻讦不断,孙督师辞职而回,其后辽东战事大坏,就是孙大人致士引起的后遗症。 第四百零六章 杜应芳 如今辽东建虏已经是大势已起,难以阻挡,而朝廷朝堂之上,苛责太狠,宽宥太少,言官只知无底线的弹劾,做事之人不敢做事,不做事之人却不断鸡蛋里面挑骨头,门户之见严重,党争不断。 杜应芳心中已经对朝廷死心了,只想好好陪陪家人。 想到这里,杜应芳断然拒绝道,“老夫年事已高,已无心出外做事,周将军的邀请,老夫心领了。” 这个答复不出周大虎的意外,杜应芳可是跟着督师孙承宗干过的,眼界太高,自己一个参将,分量太小,人家根本看不到眼里。 其次,人家也不认识了解自己,人家一个当过官的举人,怎会委身于自己麾下。还有自己的实力杜应芳并不清楚,他不会跟着一个不知底细的参将,而搭上他的一切。 周大虎也没有立即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对方,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周大虎眼看对方有些不耐烦了,才缓声说道,“杜先生,你知不知道鹿善继老先生、茅元仪、高阳孙阁老都要快死了?” 杜应芳双眼一凝,脸色一变,厉声喝道,“胡说什么,鹿大人和孙阁老去年底,我还见过,皆是身体健康,岂能胡说八道。” 杜应芳胸脯起伏不平,隐隐有些发火。这三人都是过去他的同僚和上司,尤其是孙承宗,是一个他十分尊敬的老大人,他不予许有人在他面前胡说八道,和这种不吉祥的话语。 周大虎并不恼,只是脸色严肃的说道,“我堂堂一个参将,手握强兵,现在口外有警,我犯的着来到这里胡说八道,与你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瞎扯?” “我确实有一些消息来源,而从这些消息里面判断而来,有很大的把握。” “时间就在这三四年,信不信由你。” 对方这么一说,杜应芳立时冷静下来,不由低头沉思起来。 这个年轻的朝廷新秀将领,与自己无冤无仇,自己还听说其是白身出身,以军功升上来的,也不可能有朝堂的恩怨,既然如此,那听听也无妨。 “周参将请坐。”杜应芳放下面子,口气变得温和说道,“你有什么消息,可否和老夫一叙?” “可以,”周大虎接着说道,“但是有一个条件,杜先生听完我的消息后,觉得有理,还请出山帮我。” 杜应芳略一沉吟,没有回答周大虎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大明人才济济,聘请募宾只要待遇不错,有大把的人才可用,为何来寻我一个老头充当募宾?” 周大虎道,“我当然有自己的择人标准,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的。” “其一,要懂军事,尤其是建虏军队军情。杜先生在辽东一干四年,任兵部主事,赞画军事,协助孙承宗大人一线与建虏作战,知道建虏不少情况,这对我有很大帮助。” “其二,是大人对大明忠心耿耿,为官清廉勤勉。” “其三,我知道先生忧国忧民,有一颗仁心。” “有此三条已是足以,符合这些条件的天下人又有几人?” 杜应芳拱手一礼道,“多谢周参将高高夸奖,我知道了。” “还请周参将说说你的消息吧。” 周大虎这也是没有办法,只好结合历史未来几年的结果,编一套说辞了。希望能打动多方的心意,因为杜应芳对自己很重要。 周大虎轻咳一声道,“我从漳浦传过来消息,茅元仪先生整日借酒消愁,郁郁不欢,长此下去,命不久矣。我能救其出来。” 历史上,不用救,今年崇祯八年,毛元义因协助官兵激战海盗刘香大胜,便因功返回浙江老家。 “建虏去年侵入宣府、大同、山西三镇,今年恐又来犯,长此下去,建虏气焰定会大涨,明年其犯京畿也不意外。以已巳之变,建虏的攻城能力,以定兴、高阳这种小城和军兵能力,能抵御住建虏吗?到时候鹿老先生,孙阁老等人恐怕会守城战死,家破人亡。” “杜先生一定知道,去年代州没有我的加入防御,代州恐怕城破损失惨重。” “我手下有两名亲信,已被任命为定兴和高阳城守备。我需要杜先生帮忙,帮我也是帮鹿老和孙阁老。” 周大虎说完静静的等着。 杜应芳心思盘量者,他已经这么大岁数,实在是不想趟朝廷这趟浑水,且朝廷兵马训练久疏,士气低落,不堪大用,他也怕答应了对方,对方一战而溃,自己到时候岂不是成了笑话? 但对方声称能救茅元仪,且有亲信在知己好友和老大人所在地方担任守备,而他也有建虏兵薄京畿的担忧,帮对方也是在帮老友,且他在家里听闻天下事,对局势也是十分担忧,可惜的是自己报国无门。 现在这个机会,虽然只是一个募宾,但能上场杀敌,出谋划策,他有些心动。 杜应芳不想在家中在平平淡淡活下去了,朝廷局势是越来越不妙了,流贼再不尽快剿灭,民心军心士气以及朝廷的威望,都会消耗殆尽,到时候,流贼大势已成,恐难挽回。自己想于家中安享晚年,也是不会得愿。 想到这里,杜应芳看向周大虎道,“带我去看看你所带的兵马,我再答复你。” 虽然周大虎在山西有些虚名,但他还是要眼见为实,看看对方兵马的强弱,以观到底值不值自己辅佐。 周大虎一听,就知道此事也许能成。至于对方想看自己兵马实力?他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杜应芳带着自己儿子,跟着周大虎来到城外,映入眼帘的就是密密麻麻的战马,一边的是坐着休息有序的军兵,各个都显得身强力壮,孔武有力,给人一种十分彪悍的观感。 杜应芳边做边看,心中却是非常吃惊,这些兵马已经不弱于原来他在辽东看过的铁骑。再一看,一身盔甲兵器更是精良,而且还是人人披甲,披甲率令人不可思议。 果然,与传言说的一样,这支兵很强。 战马也饲养的膘肥体壮,浑身散发着力量。 转了一圈,看过之后,他心中很是震撼。同时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第四百零七章 周大虎真正的实力 一行人又回到了忻州城小院之中。 杜应芳整理了一下衣裳,向周大虎隆重的躬身一礼道,“募宾杜应芳,拜见东主。” 周大虎很吃惊,自己还没有将待遇与其说定,这就答应了? 周大虎轻咳一声,说道,“杜先生,彰德卫我刚刚大修水利,林县正在全力打造兵器盔甲,花费巨大,只能给你一年聘金银子一百二十两。不知可否?” 要知道明朝县令一年俸禄才九十石,周大虎不想给的太多,他还是要以军事和水利投入为主。 杜应芳爽快的答道,“可以。”他话头一顿,接着说道,“在下还有一事相请东主同意。” “杜先生请讲。” “在下想带儿子一人随行,当我的助手,跑跑腿什么,东主可以不用出聘金,我只是想带带他见见世面,增长一些阅历。” “可以,不过不给聘金怎么行?我给他一月三两银子,等其熟悉有关业务,能够独挡一方后,再涨聘金事项。” “多谢东主。” 说好了聘金,开始转向正题。杜应芳虽然有些积蓄,但也是养活一大家子人,得到一些聘金,家人会过的更好些。 周大虎又说道:“杜先生,军中是作战为主,不是太安全,杜先生让儿子到军中做事,要小心一些。” “这个东主放心,此时我早有心理准备。” “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了。杜先生你做好准备,明天随我出发。明天路上我再和你一起说一说军中的情况,到时候,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回答你。” 周大虎手一挥,一边的亲卫,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十五锭银两和一些碎银子,共计一百五十六两,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便退出了院子来,返回了城外。 杜应芳看着院子石桌上的银子,眼神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叫出了儿子,让其将桌上的银子好生收拾了起来。 他转身向屋中走去,家中人他还要好好劝说一番,此次,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回来、多少时间回来,也许,会永远回不来。 就是这样,他也不愿就这样内心煎熬的慢慢活者老死于家。 这一夜,杜家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周大虎和杜应芳父子二人在忻州城外汇合,一同来的还有杜应芳的家属亲人,其眼中都含着一丝泪水,看来心中都清楚在军中做事的危险性。 告别亲人后,杜应芳和儿子翻身上马,随着大部队向北方一路驰去。 路上,骑在马背上的杜应芳,显得精神奕奕,久居在家虽然安逸,却会使人颓废,如今他有了事业,精神于家中时大不一样。 做好幕僚,首先就是知道自己一方的实力,这是最基本的功夫以及常识。 “大人,这些兵马有多少人?战力如何?”杜应芳看着眼前行军的队伍问道。 周大虎爽朗的一笑道,“三千五百人,骑兵三千,马步火器兵五百人。至于战力,这些都是老兵精锐,相等的建虏人数,可以一战不会落于下风。” 杜应芳一听,眼目一凝,心中暗暗吃惊,这如果是真的,那算得上是大明的精锐之中的精锐。 他见识过辽东的铁骑,知道那万马奔腾的气势有多么强大迫人,根本不可阻挡。三千骑,不少了,但和建虏一比,还是相差太多。不过一个参将,能带这么多兵马,都还是精锐,已经是很强了。 “东主的兵马训练的不错,堪称精锐。”杜应芳笑着抚须说道。 周大虎知道对方理解错了,以为这些兵马就是自己全部的兵力。那么该不该把自己的家底全部告诉对方呢? 他转眼一想,杜应芳是自己费尽心思请来的幕僚,替自己出谋划策的心腹,焉有不信之理? 周大虎放慢马速,看着对方说道,“我聘先生为我募宾,是让先生倚为我之心腹,先生是否可以倚为心腹?” 如此之问,让杜应芳有些诧异,有些不太明白周大虎的意思,也不知对方有什么深意。但他还是回答道,“我即受雇于周参将,当然会尽心做事,与东主共进退。这点我还是能做到的,请东主放心。” “好,我相信杜先生。”周大虎点头道。接着他话锋一转道,“杜先生,现在我把咱们的家底和实力真正的告诉你。” 这话一出,让杜应芳有些吃惊,难道眼前的兵马不是东主的全部实力? 周大虎接着道,“这次我带来兵马五千,一千五百留在代州城内防守,我出来游击带了三千骑兵,五百火器兵。” “但这些不是朝廷的兵马,只是我的家丁和义勇,但确实是我的主力精锐兵马。” “朝廷看中我的能力,许我自己募兵六千,马七步三,现在人马已经募兵到位,但朝廷下拨的战马还没有到达,但已经开始训练。” “这次出去募兵共幕得青壮一万七千人,连带家属计有六万多人。朝廷定额兵员六千人,还剩一万一千余人,全部招为义勇,正在加紧训练。” “我打入流贼内部,用计迫降贼兵五营人马,数万人,骑兵五千多人,打散到我部各营,正在编练。” “彰德卫、林县,我还留有数千人马,也有不小的战力,不过没有我所带的兵马这么精锐。” 杜应芳听着头有些蒙,他心中已是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杜应芳陷入沉默不语的状态,他要慢慢消化一下突然听到的这些信息。 思考半天之后,他才缓过神来,沉默了一会,郑重的问道,“周参将,这么多兵马,已经远远超出了朝廷的规制,恐有人见缝插针,上疏弹劾将军。这是大忌,空有灾祸降身,不得不防。” “无妨。”周大虎拿出了以前的自己的说辞道,“这些是我训练的义勇乡兵和家丁,随便他们弹劾,只要我对朝廷有大用,弹劾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说法也是个正当的说头,现在朝廷兵事不举,只要将军有实力,确实不怕弹劾,就是一时免职,也会很快复职。” 杜应芳接着问道;“东主,训练这么多兵马,还有这么多家属,以及盔甲兵器、战马等处处要钱,上万的人,人吃马嚼耗费巨大,东主钱粮供应能顶得住吗?” 第四百零八章 建虏入塞(一) 周大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周大虎将自己在林县和彰德卫,大肆行修水利等的所作所为,大概的讲了讲,脸上露出了一股自豪之色。 杜应芳更是吃惊,在这兵荒马乱的时期,武将有谁会花大量钱粮来兴修本卫水利? 就是文官,或一县之治,或一府之治,多数都是无为之治。最多就是修修文庙、县学、仓库等事,有能力和大毅力着,也许会上疏奏请修缮一下城池,修河防洪。 仅此而已! 至于百姓田间的末端水利设施,则是无人来管。这些文官们往往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是想升迁而去,谁注意这些“小事”。 还有就是,兴修水利需要花费大量钱粮和派遣差役,而钱粮,上级衙门下拨也只是意思意思,大头都得靠乡绅捐资来实现。 而要钱,则是得罪人的差事,百姓出工也是不情不愿,一旦有人上告上级衙门,弄不好就会落个劳民伤财、榨压民力的恶名,仕途就完了。 想到这里,杜应芳再次看向周大虎问道,“东主就不怕大量钱财投入后,被别人摘了果实?” 这个问题很重要,此前周大虎就想过这个问题,万一自己被朝廷调走或高升而去,自己投入大量钱粮,别人过来坐享其成怎么办? 办法当然有。自己投入的是自己的私有钱粮,这是借给彰德卫的,每一笔钱粮都有详细的记载和借据,支出也是每一文都有详细记录,承办人员、领钱粮的人,都是签字画押,笔笔有账可查。 除非自己和父亲担当掌印卫指挥使,否则,别人来干,请先还钱和利息。 周大虎将自己的盘算一说,杜应芳心想……这也能成? ……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崇祯六月十日。 多尔衮率兵精骑一万,科尔沁精兵三千,察哈尔新降兵马五千,回程费时三日越过榆林地方,行抵大明边关,由山西西部平虏卫阻虎堡突破进入山西境内。 总督杨嗣昌此前一直担心建虏在宣府以东,破口从这里进入京师西部京畿一带,认为防护昌平皇陵尤为急中之急也。已于六月初八日将标下左营副将王忠调往宣府东路,自己也带领中营将领向东巡查,而总督驻地阳和只留标下右营待命。 杨嗣昌到任后,即上疏请求编练中、左、右、前、后五营总督标兵,每营兵额两千人。但朝廷一时难以拨出粮饷,只好就地编练中、左、右三营兵马,步骑五五分,每营二千人。 如今建虏回程却在平虏卫入塞,一下子打破了杨嗣昌的原有安排。 大同总兵王扑遣手下将领赴迎恩、平鲁(平虏卫)、井坪、朔州、应州、山阴、马邑、威远八地,与建虏对峙却不敢进。 强令之下,于六月十一、十二日早晚各与建虏小股部队一战,各有胜负。此后各部不敢进,只是远远在外围观望游探。 六月十一日至十五日,建虏在此地劫掠了三日,由以平鲁抢掠为重,其他地方抢掠哨轻。 六月十六,建虏兵马趋朔州,略平远路铁山堡,又折返南下趋神池宁武关,宁武关山西镇总兵尤弘勋坚守不出,看着建虏大肆肆虐周边阳方、阳武、原平、忻州、定襄、五台、崞县、代州等地而不敢动。 代州城下,多尔衮着着代州城,心情复杂,脸色难看,盯着代州城久久不语,一边跟随多尔衮的将领知道原因,仇视的看着代州城。 代州城墙上,赵民、知州孙中选、指挥使郭从候、州同知李清等人,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建虏骑兵,脸上是一副从容的神情。 代州的小堡和村寨,都已经将百姓和财货全部转移到了城内。这次代州大小官员都知到,建虏这次来的都是骑兵为主,步卒几乎没有,再加上去年一战,百姓经过锻炼,心中已经不再惶恐。 去年在城上杀敌立下军功没有参军的人,甚至心里还有一丝期待建虏来攻,再次挣下份军功银,一颗建虏首级五十两,不打折扣,那是真香。一颗建虏人头,顶他们干活数年,很多百姓,见建掳不攻,都有些失望。 多尔衮看了代州城半天后,脸色阴沉,随即低声喝道: “走。” 大队人马立即跟着多尔衮绕了代州城一圈,随即带兵南下而走。 这次他所带的都是精锐骑兵,如果攻城而死,实在是划不来。 所以这次回程入塞山西,早已定下计划,不攻城池,只掠钱财人畜,同时破坏大明地方为主。 代州城的情况,他早就有派奸细打听过,知道去年代州一战的将领,是一个新晋的年轻将领,名叫周大虎,因去年一战的功劳,升任为参将,南朝皇帝十分看重。这个周大虎带的兵更多了,更不好对付了。 从代州南下不远,多尔衮留下精锐,就开始分兵,分掠东北的繁峙、东南的五台。 主力精兵则是继续南下直扑忻州地方、太原而去。 总督杨嗣昌则是急急调兵遣将,赶赴宁武关、代州坐镇。 …… 五台县,属代州。 属土石山区,东与河北省以太行山脊为界。 境内五台山脉山峦重叠,地形复杂,东,由东、西、中、南、北、五台组成,五台县位置偏北,地势又高,气候寒冷,六七月,最高气温才21度。 五台县山中,隐藏着一支大明军队。此时,这支队伍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半个月,没有惊动任何五台县官府的人以及百姓。周大虎只是找了五名当地的猎人当向导。 等待的有些发急的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飞山虎。独眼龙、满天飞,薛仁贵、王辅臣等人,忍不住问道:“周兄弟,你会不会弄错了,建虏怎么还没到这里?是不是不会来了?” 杜应芳看着周大虎,心里也是疑虑重重,自己等人到这里已经有了半个月了,建虏会到这里? 他看了看一边的混天王张应金等人,知道这是东主降服的流贼将领,且家属掌握在自家大人手中,流贼军兵中的青壮精锐已全部被打散。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第四百零九章 建虏入塞(二)——来了 大家都急的团团转,而拿主意的周大虎,则是躺在临时搭建的营地一处干净的木架上,上面铺着一层毡子,嘴中咬着一根枯木,双眼微闭,两耳不闻大家所问。 被问得急了,就说道,“稍安勿躁,再等等就是了。” 又是两日过去,眼看带的军粮还只能够吃七天左右,周大虎心里也是急了。 具体的日子他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个大概时间。不过他心里清楚建虏一定会过来五台县,历史上是有记载的。 大家百般无聊,这时,在外面哨探的斥候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人,建虏来了!” 此话一出,坐在地上休息的大伙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瞬间大家伙就围了过来。 “多远?有多少人?步卒还是马兵?”周大虎面无表情的问道。 “距离这里十里远。大约有三百人,全部是马兵。” “盔甲颜色?” “一半是白色,一半乃是黄色盔甲。” 这次来的是正白或者镶白旗,以及镶黄或者正黄旗……周大虎心理默默的想着。 杜应芳立即反应过来,脸上大喜,立即进言道:“大人好机会,我们以多打少,优势极大,不管建虏再强,也能一举全歼。” 周大虎默默点点头,当然要全歼,不然自己费这么大劲干什么。 周大虎起身,扫了一眼大家,冷声说道,“我再说一遍战场纪律:第一,一切行动听命令,擅自行动者,按情节严重军法处置;第二,战斗没有结束时,任何人不得割首级和摸尸,违者军棍四十,禁闭三天;第三,一切缴获要交公,私藏着,军法处置;第四,战斗开始,前者返顾,后者杀之。” 重申了战场军纪,周大虎下达命令后,低喝一声: “走。” 队伍整装出发,纷纷翻身上马,向早已经定好的设伏地点出发。 …… 宁武关,山西总兵驻防地。因此,山西总兵也称宁武总兵。 杨嗣昌带着自己的一营标兵二千人,和大同总兵王朴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宁武关。 杨嗣昌命大同总兵王朴和山西总兵尤弘勋,一起出兵与建虏一战,二人以无粮和新到疲累推之,怯敌之意尤显。杨嗣昌亦是心中一叹,心中郁闷。 同时急令前往宣府东路的左营副将王忠,调回大同一代。 六月二十三日,后金兵抵达忻州,过而不攻,开始分兵大肆分散肆虐抢掠。 杨嗣昌在宁武关呆了数天,与大同总兵王朴,和山西总兵尤弘勋,会商建虏问来的意向动向。 “末将认为建虏将东走龙泉、固关等关,进入畿辅一带,目前的动作均是迷惑我等的。” 杨嗣昌却有不同的看法,摇摇头道,“建虏兵力有限,从山西境内进入北直隶京畿一带,还要担心自己后路被劫,建虏将领都是久战战阵之人,决不会在此方略上犯错。” “另从太原走固关,或者走五台县过境走龙泉到北直隶阜平京畿一带,都是有一个问题,涉入大明过深,易入险境,建虏人稀兵少,决不会冒此风险。” 杨嗣昌捋了捋颌下的胡须,接着说道,“我认为,建虏还会是大同宣大为突破口,伺机向东而进,威胁京师。” 尤弘勋黑着脸,一言不发,低头思索了半天后,看向身边的王朴道,“王总兵,你的意思呢?” 个子有点矮,但很壮实的王朴,想了想道,“末将认为建虏大概率会重返大同,东进北直隶可能行不大。不过最后还是,由总督大人决断。” 王朴说这话没有别的,就是他是大同总兵,他想回大同去。 杨嗣昌看了看眼前的两位总兵,内心满是失望,除了王朴在大同在六月十一日、十二日两日小战两场外,再无动作。而尤弘勋,至今未进一场与建虏的堂堂一战,二人皆是令人失望。 而大同巡抚叶廷桂新任刚刚两旬,山西巡抚吴甡到任半年,自顾自己一地,也是难以借重,想到这里,杨嗣昌眉头更是紧皱不展。 “代州位居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柢三关,咽喉全晋,乃是居中处理虏情的要地,此地最益。” “尤总兵继续看守宁武关,寻机以战建虏,王总兵随我移兵赶赴代州,择机寻战。” 二将站起,低声喝道,“是。” 半个时辰后,宁武关关门大开,杨嗣昌等人带着兵马向东北的代州疾驰而去。 尤弘勋看着总督杨嗣昌远去,脸色阴沉,他已经感觉到了总督杨嗣昌对他不积极出战的不满,但他只能假装不知道,装聋作哑。 不是他不出战,而是他去年年底刚到任不久,手中可用之兵,只有上百家丁,其他兵丁皆是老弱不堪,而不敢出战。 他不想出去和建虏硬碰,而为此有可能的全军覆灭。他只好忍…… …… 五台县。 周大虎带着三千多人马,已经按计划埋伏在离县城,十里远的官道两边密林里。 骑手都在安抚着战马,有的手心还抓了一把豆子,喂着军马,让其不会发出声音。 五百火器手也都压实了铅弹,准备好了火绳,火折子也是备在手边,一切都准备停当了。 周大虎为什么选择五台县?首先这里是代州的辖地,其次是这里是山地地区,易于埋伏,出其不意。三是在五台山东南六十里,东距河北省阜平县七十里。有上下两关,相距二十里,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山西和北直隶的分割重要兵关——龙泉关。 龙泉关驻有关城,设有千户所。为河北通往山西关隘。 周大虎判断,建虏到五台这里,亦有叹关的意思,也许是为今后的犯明做准备,淡然这是他的一面之想。 “来了,来了……” 一名斥候猫着腰,小碎步来到了周大虎身前,轻声禀道。 周大虎凝神看着前方,低声命令道,“大家做好准备,我命令一下,大家就一起防箭开火。” “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知道了”…… 大家纷纷低声回答道。有的则是点点头,或者是轻“嗯”一声,各有不同,但都是声音和动作很小,以免惊动建虏敌人。 因此,大家此时都是小心翼翼。 杜应芳时隔十余年后,又重新首次参加军事行动,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他转头看向自己儿子,见其紧张的身体有些发抖,便一直手按在儿子身上,立即儿子身体发抖减轻了许多。 第四百一十章 建虏入塞(三)——首战必胜 另一边,独眼龙、隔沟跳、混天王张应金、满天飞,薛仁贵、王辅臣等人则是忐忑中带着兴奋,更多的是期待。 这可是他们以官兵的身份,首次实实在在的对战建虏。而且也是他们首次对战听闻中的建虏。 他们当中有人见过蒙古鞑子,建虏还是第一次。 传闻中的建虏,凶狠恶煞,十分厉害,心中还是有一些担心和害怕,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建虏的凶名早就在大明军民心中留下了阴影。 所以,大明的军队一听说要和建虏作战,往往都会闻虏色变,害怕与建虏作战。这是大明军中普遍存在的畏敌情绪。 想当年崇祯四年底,孔有德被登莱巡抚孙元化派遣,数百精骑支援辽东大凌河城之战,路上因一件小事与地方冲突,而发生兵变,未必没有士兵将领,因心中畏惧建虏不愿去辽东作战而发生兵变的原因。 一阵马蹄声由远处传来,很快建虏的兵马就进入了大家的眼中。 大家久做行伍之事,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大概兵马人数。 杜应芳看着远处建虏的兵马,低声对周大虎说道,“三个牛录的兵力三百人左右,全是马兵精锐。” 周大虎一听,这不对呀,建虏一个牛录的编制就有三百人,眼前三百人怎么会是三个牛录? “杜先生,三百人不是一个牛录吗?” 杜应芳轻轻摇头道,“东主有所不知,建虏一般作战动员,不会一次就征调建虏一个牛录三百人,而是一个牛录只征一百人左右出战,其余的在地驻防和耕种。” “当然人数,也是随着战事的重要性,以及规模强度,而征调人数有所不同。” 周大虎轻“哦”了一声,眼睛盯着前方数百丈,正在慢慢要踏进自己伏兵圈的建虏骑兵。 百丈、五十丈、三十丈……,周大虎等人屏气敛息,看着建虏骑兵一步步走到伏击圈的中心。 “开火!……” “放箭!……” 周大虎身边的令旗兵,使出吃奶的力气,挥舞着命令进攻的令旗。 寂静的官道两侧密林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声震天的吼声。 “咻、咻、咻……” 吼声未落,满天的重箭箭雨带着一丝破空声,朝着建虏飞射而至。 转眼间,就有一半的建虏骑兵,被射翻到地。 箭雨刚落下,就又听到: “嘭、嘭、嘭……” 强大的鲁密铳和鸟铳枪口,火光四射,喷出一颗颗动力十足的铅弹弹丸,转瞬之间就落在了还在马上愣怔挡箭的建虏骑兵身上。 除了少数经验丰富的精锐老兵,动作迅速,脚从马瞪中抽出,就地从马上翻滚于地上,险险避开了这波火器的打击,其余还在马上的各等建虏,被铅弹撕开镶铁棉甲,钻入其身体,撞碎内脏,直接倒地而死。 由于周大虎事先有所交代,射人留马,此时,只见黑压压一群战马上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战马低头发出一声声嘶鸣,有些焦躁不安。 周大虎一声令下,身边的令旗一挥,上千人拿着战马上带的圆盾,开始围攻上来。 清风吹过,一股血和土混合的腥气随着清风进入了大家的鼻子中,都是久战老兵,大家都是带着兴奋,同时小心翼翼的慢慢靠了过去。 已经再次装好弹药的火枪手,紧跟在盾牌手后面,随时准备点燃火绳,击杀顽抗的剩余建虏。 走到一百丈时,大家终于看清了还有多少建虏。 几十名浑身插着箭雨,一身血色的建虏,此时正大口喘着气,两眼惊恐的盯着密密麻麻围上来的明军,瞬间脸色变得犹如死灰。 周大虎在胡铁塔和几面大铁盾的的严密保护下,来到了战场最前面。 周大虎扫了一眼建虏的情况,就知道了这次箭雨和火器的厉害。 这次自己以多与敌人十倍的兵力,在暗中设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猛虎之力博兔,焉能不胜。 到了这最后一步,周大虎也不想最后一步而有人受伤或者死亡,他决定,先喊话招降,不行就用鲁密铳配合大铁盾一个一个点名,绝不冒风险而死人。 周大虎对身后的通译李堂和王会昌道,“你们二人分别用建虏话和蒙古鞑子话,各喊三遍,让其投降,降着不杀。” 二人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在军兵盾牌的保护下,开始用建虏话和蒙古话,大声的喊着,叽叽咕咕说了一大通。 很快,建虏那边就有了回话,又是一番鸟语咕噜。不过看其面目狰狞说话的样子,估计也是没有好话。 果不其然,两人回撤回来,告诉周大虎,建虏宁死不愿投降。 周大虎对此没有意外,建虏实力正处于上升时期,此时,建虏投降着还是极少,另外就是,建虏军法极严,一人投降,祸连全家,全家为奴,在辽东的苦寒之地,一般活不过明年。 几种情况综合下,建虏鲜有兵丁投降。不过周大虎认为,只要大明显出必胜的实力,连续打赢战争,那时,大批建虏来降就为时不远了。 建虏也是人,人性莫不是如此。 周大虎看着自己手下的兵丁,尤其是着重看了原来农民军将领的几人,大声说道,“这些野人建虏,宁死不降,我很敬佩,他们这些野人都能做到这一步,你们今后能不能做到宁死不降?” “能,能、能……只要大人不降,我等皆愿随大人一起战死。” 一片喊声传来。 周大虎放眼看了一下,喊话的都是自己亲自带出来两千多人的嫡系老兵,和身边自己的亲信。 而自己新编的原农民军军兵只有五分之一,开口说话愿意。而身边的隔沟跳等人,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军兵们的答复,然后一言不发。 杜应芳这时眯着眼,脸上带着笑意,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周大虎望着这一切,心中微寒,但随即把心思转到了正事上。 周大虎对自己的嫡系兵马,和亲信将领,以及喊话愿意随自己战死不降的新编兵马,摇摇拱手一礼,道; “多谢大家的誓死相随,我周大虎在此谢过了。”随即他又接着说道;“没有出声表态的多是新编兵马和将领,我相信,金为诚开,在场所有人都是最后会一心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 建虏入塞(四)——总督杨嗣昌入代州 至于自己在战场上,不立即杀死敌人,还讲三讲四,有病吧! 这个真不是,周大虎三千多人马,还怕几十个已经被彻底包围的,还受伤的建虏? 周大虎脸色一正,冷声道,“鲁密铳和盾牌手配合解决剩余建虏,剩余的鸟铳手和部分优秀射手掠阵。” “嘭、嘭、嘭……” 鲁密铳放枪声不断,包围圈也跟着不断缩小。 建虏则是依靠马匹的身体掩护,不断地挣扎着射者冷箭,顽强的抵抗者。 但这几十人射箭,还造不成对军兵的大威胁,只是一些零星箭支误伤数人,但有盾牌和盔甲防护,也伤不了多重。 当最后一枪响完,战场上一片寂静,随即大家开始有序的打扫着战场,有序的开始收拢战马。 可惜的是,虽然大家十分注意不伤害战马,仍有高达几十匹的战马被误伤而死。周大虎知道这也是难免的。 当周大虎亲自到建虏尸体之处察看时,才发现其中还有几十名发型不一样的蒙古鞑子。 “这些可能是科尔沁相助建虏的兵马,亦或者是建虏新收的察哈尔降兵。”杜应芳说道。 周大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淡淡的转头,对着兵丁朗声说道;“把头都砍下来,腌制好,这可是军功和银子。” 随即又接着说道,“兵器盔甲、旗号、旗帜、以及有关印信等,都要仔细收好,以待朝廷检验。” 周大虎笑着又道,“战马可是好东西,咱大明缺的很,把战马给我收拢好。受伤的马,没救的,就结束它们的痛苦。” “死马?今晚吃马肉。带不走的,就送给附近的穷苦百姓。现在天灾人祸,饥荒遍地,马身上的都是宝,都可食用,不要浪费。” 战死的马,一匹马可是有五六百斤肉和骨头,熬汤吃肉,都是好东西。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这些马肉又不能搁放,自己还要赶地方继续和建虏作战,只好处理了。 这也是作战一地,造福一方百姓。 这种事,自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干了。 想到这里,周大虎裂开大嘴,痛痛快快、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 周大虎下达了命令,今夜休息一晚,明日出发,前往忻州定襄附近,截杀抢掠百姓的建虏。 这一晚上,由五名猎人分头通知的大量村民,纷纷涌了过来,都是满脸期待等着领取马肉。 在这天荒不断的年代,吃饱肚子不饿死就是幸福,吃肉,这都是奢望。有的百姓,已经是数年没吃过粘过荤腥了,一听说有马肉马骨头免费领,大家眼睛都红了。 这可是肉啊…… 天快黑时,五台县知县和县丞、主薄等人,带着十几名衙役和几十名青壮乡勇,带着一些粮草和肉食烧酒急急赶了过来,前来慰军。 五台县知县等人,看着已经被剁下来的狰狞的一堆建虏人头,以及密密麻麻,如小山一般建虏尸身,知县等人彻底的吐了,吐得一塌糊涂,连惊带吓和吐,一行人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很长时间才慢慢恢复过来。 “多谢将军救了五台县上千百姓。”五台县知县恭敬的躬身一礼道。 他深知,如果没有眼前的将军带队消灭这三百名建虏,五台县将会陷入大劫,必会损失惨重,弄不好自己等人,也会生死不知。 一番客气后,五台县知县知道了眼前的将领,乃是代州守备,而代州守备一般还加一个振武卫指挥使衔,以束管振武卫卫所之军。 自己人呢! 知县更是态度恭敬,把分发马肉的活都揽了下来。在发马肉的同时,还不忘每发一人,都告诉对方这是代州守备周大虎给百姓的恩典。也坚持周大虎的分发穷人的规定,还从人群中揪出了数名富户冒领马肉的人,办事极为认真。 马肉当天只分发出一少部分,剩下的交给了县衙处理。这也是一大笔钱财,周大虎给五个猎户三倍人份的马肉,又支付了其五人半个月的向导钱,每人五钱银子。 并对五人嘱咐道; “你们暗中帮我看着马肉的分发,如有严重的问题,你们可以找我,我不在可以找代州副守备赵民。” 五人看着周大虎欲言又止,最后抱拳一礼道, “我等五人定不负大人所托,一定完成好任务。” 一夜休息,平安无事。 周大虎每人带着数斤熟马肉,和五台县知县送来的粮草补充,一路向西南方向的定襄县驰去。 …… 代州城。 宣大总督杨嗣昌风尘仆仆赶到了代州城。 此时他脸色发黑,脸有怒气,强忍住心火没有发作。 在来代州的半路上,大同总兵王扑以军中无粮,分兵而去,而他现在手中只有一营标兵二千人,跟着他来到了代州。 守备署大厅,主位之上的杨嗣昌皱着眉,静静的听着振武卫同知兼代州副守备赵民的汇报。 周大虎这个人他听说过,但不完全相信其部,能和建虏野战而胜之。 他认为周大虎有一定的本事和能力,但也没有塘报上说的那么厉害。 他这次来到代州,就想要和周大虎这个传说,很有能力的年轻将领见一见面。同时也是探探虚实的见面。 如果真有其本事,这次在建掳入塞中立下大功,他不介意全力保举其人担任一地总兵。 可惜,一城守备竟然不在自己岗位上,如此简直就是赎职。 杨嗣昌心中的怒火已是隐隐有些发火爆发。 但他还是忍住了。 杨嗣昌长长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情,才缓声问道;“虏情紧急,周守备虽然还是河南一路参将,但既然是代州守备,就有守城之责,焉能离代州而去别处,而忘记本身的城守之责?” 赵民拱手一礼,低头说道:“回总督大人,我家将军已将城防之责交于末将,那末将就有能力保代州固若金汤,没有危险。” “我家将军带兵出去游击打击建虏,城内城外皆有人马,更是对代州有利。” “还请总督大人明察。” “你可知道去了哪里游击?”杨嗣昌还没有听说有任何陌生的大明官军,和建虏作战的消息。 赵民摇摇头。 就是他知道也不会说,他除了大哥,不会相信任何人。 第四百一十二章 建虏入塞(五)——京师考虑的援兵 杨嗣昌想了想,他还要在代州停留一些时间,早晚会见这个神神秘秘的周大虎,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没有再说什么,摆摆手,挥退了赵民等一行武将,留下了代州一干文官。 “代州城防准备的怎么样?”杨嗣昌问道。 这些文官的话他要再听一遍,以便自己互相验证。 代州知州孙中选拱手一礼道,“回大人,代州城准备充分,就是建虏来攻,十天半月也拿不下来,请大人放心。” “况且现在代州有总督大人坐镇,已经没有危险。” 杨嗣昌又问了一些问题,也摒退了所有文官。 随即他开始阅读起来,手边刚刚送达不久的军情塘报。 建虏已经分兵四处抢掠,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但是山西、大同两镇总兵皆是无一战之心,有着各式各样的推辞理由,让他一直指挥调动兵马不灵。 现在他只好用自己的标兵来出战。 “来人,传参将焦升。” 身边的幕僚迅速派人传令焦升。 很快一个大汉就到了大厅。 略一拜见过后,杨嗣昌直接说道,“建虏已经分兵以小股骑兵纵掠,正是主动出战的好机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焦参将应该把握住这次机会。” 杨嗣昌意思很明白,是要焦升立即出战。 焦升一听,立即脸露难色,但还是不敢违背军令,只得苦着脸抱拳一礼,接了军令,低着头,缓缓退了出去。 焦升的脸色,杨嗣昌都看着眼里,他没想到,身处边地的三镇边军也是如此不堪,军心士气低落成这样,如此这般,内地腹里的军队又该是怎么样呢?如此一想,杨嗣昌想着想着心里觉得有些可怕。 焦升在一片面色变幻畏惧的兵丁中,选兵六百骑兵,会同副手白安,南下驰向百里外的原平。那里现在正是建虏劫掠的重灾区。 一日后,一个牛录约三百多人的亲兵建虏,与焦升相遇。 身为一个将领,还是有一些血气之勇的,除此以外,就是战场上的形势也不予许他有任何后退。要知道对方也是骑兵,一旦下令撤退,对方一定会追杀跟来,如此一来自己一方军心士气就会因撤退,而大减甚至崩溃。留个脊背给对方,这是送死之道。 焦升两眼一瞪,厉声喝道; “杀……” 说完,口中喊着、叫着,两腿一挟马腹,催马提枪迎了上去。身后的兵卒一见将领上去了,也是拍马冲了过去。 建虏将领也是两眼一瞪,挥了一下手中的马刀,嘴中怪叫一声,也是驱马碰撞了过去,一时间人叫马嘶,双方激烈厮杀起来,一个来回,双方就掉下战马数十人,接着一个转身,又是一轮冲锋厮杀,地上倒下的以明军居多。 双方的差距显现了出来,训练、身体状况、士气、盔甲都有一些差距,而这些差距,在战场上就是生死,生死就在那一瞬之间。 两轮搏杀下来,焦升喘着大气,迅速的扫了一眼自己队伍,这一看,他心中些发颤,已经少了一百多人,再一看建虏,对方人数只减少了几十人,自己一方人数占优,却战损率很高,这样可不行, “杀……” 双方又碰撞在一起,不到片刻,又各自退走,僵持在一起。 双方都吃不了对方,僵持了一段时间,待各自抢回地上的伤员后,都有了定意。 “撤……” “撤……” 双方都做出了撤军的决定,纷纷后撤脱离而去。 焦升带着伤兵返回了代州。 看着朝廷官兵的狼奔的样子,伤兵和官军的尸体,均是神情凝重,百姓官员皆是心中不安。 焦升回到守备署,以自己部下伤亡太大,军心士气低落为由,交令不再出战。 杨嗣昌亲自到营中抚慰伤兵,只看了几眼,就知道军心已经不可用了。 应援各处地方不可能了。 …… 京师。 紫禁城,大内皇宫乾清宫。 朱由检拿起刚从山西传过来的军情塘报,面无表情的翻看着。 建虏追击察哈尔部,朝廷很早就得到了消息。 其回程时,再次侵入大明这个没有意外,朝廷朝堂之上都有心理准备和预估。 现在得到消息,建虏回程时,已从平虏卫阻虎堡之处入塞的同时,兵部又接到了辽东的紧急塘报,建虏出兵由其伪王子多铎率军已经进逼宁远、锦州一带,并进攻广宁等地,杀大明副将刘应选之兵五百,生擒游击曹得功及守备三人,获马二百一十匹、兵士盔甲无数。 这些小动作,朱由检心知肚明。 这是建虏为了牵制辽东军队对宣大、山西的增援。 不过兵部有司都有预料,已经提前一个月,督命应援总兵祖宽、山西总兵王承恩就近带兵进入山西、宣府、大同一带,受宣大总督杨嗣昌节制以迎建虏内犯。 想一想,估计快到了宣大山西等地、 而同时,宣大巡抚陈新甲又来报朝廷,喀喇沁部耿格尔、万丹、塞楞、布雅西里、欢金等前来索取旧赏并愿贸易。 朱由检心中明白,这背后又是建虏的影子在谋划。是威胁吗?还是疑兵之计?时间段太巧了,不是有意为之,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他不由长叹一声,宣大总督杨嗣昌在上任后两个多月,崇祯七年十二月初四就上疏《请定制插主裁疏》,请定朝廷收服察哈尔残部,遣使勾引,给与恩赏,将其部纳入大明,但由于朝中意见不一,迟迟不决,失去机会,被建虏所趁,捷足先登。 想到这里,不由的对朝堂诸官心中生出不满。 去年三晋之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此次山西的防御,他拭目以待…… …… 定襄。 忻州属县。 五台距定襄相距不过百里,两日后就到了定襄县附近。 杜应芳乃是忻州人,对此地周边地形地势十分的熟悉,大军在其引导下,很快就隐藏了起来。 接着就是大批的哨探放了出去。在没有摸清敌人的情况下,周大大虎不打算盲动。 自己带的兵马都是精锐,也是他自己的家底,今后大明的变化一年一变,崇祯十二年后局势更是急剧变化,一落千丈,手中没有精兵劲卒,将会一事无成。 时间没有几年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建虏入塞(六)——文打还是武打?这是一个问题 两个时辰后,外出的探马带回了建虏的有关消息。 “回大人,经我们分开侦探,以及向逃难的百姓打听,知道了一些建虏活动的大概规律。” “建虏大营地设在忻州城南数十里之外,约有数千人。建虏早上分兵到各处抢掠财货和掳掠百姓,天快黑时,带着钱财和百姓回营。” “每队出去的建虏多是百人的队伍,每个方向都会派出一支五百的大队人马策应。组织严密而有序。” 斥候队队长曹一山慢慢的汇报道。 周大虎静静的听着不时地打断话头,询问着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挥退曹一山后,现场只留下周大虎和杜应芳以及周大虎的亲卫将领和铁塔和赵春山、田原等人。 “杜先生,你看此战该怎么打?” “回东主,此战可有两种方法打。” 周大虎听着来了兴趣,眉毛一挑随即问道,“哦,是那两种打法?” “一曰文打,一曰武打。”杜应芳笑着说道。 “文打?武打?”周大虎一想,字面上就知道其一些意思。但他还是继续笑着问道,“还请杜先生详解?” 杜应芳轻点头开始解释道:“文打,听字面上的意思就知道一些其中的打法。文打就是以小规模的精锐兵力,对付建虏外出抢掠的小股队伍,隐秘接敌,突然雷霆一击,力求全歼,以少积多,只不过这个打法只能用于最初的一两天,很快就会被建虏发现。” “如果继续想文打,就盯着对方,只要对方一派出小股兵力,就立即派兵给与歼灭,如果建虏大队人马出来,我等就如影随形在一边不停的骚扰,建虏过来,我等就后退,建虏退后,我等就再跟上……” 杜应芳话还没有说完,周大虎插嘴道:“杜先生说的可是这个意思: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哦?”杜应芳眼睛一亮,立即点头说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随即他轻叹一声道,“没想到,大人真的是总结的太好了,比我原本想的还全面、还多、还精粹,看来属下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周大虎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道:“我不过是根据杜先生的意思,延伸总结了一些而已,先生不用妄自菲薄。” “还请先生继续。” 杜应芳轻点头,继续说道;“武打,就是一上来,以大人的全部兵马出战,在大股敌人赶来之前,将建虏抢掠的小队全部歼灭之,威镇建虏,让其小股队伍不敢再出来劫掠百姓。” “如果敌人大股部队不超过大人兵马,我建议大人碰一碰建虏,不行再后撤,以大人所讲的方法不断扰之,威胁之。就会让建虏入侵的危害大大降低。” 周大虎陷入了沉思,这两个打法对他来说现在是各有利弊。文打可以最大保存自己的实力,也可以取得不错的军功首级,但这种方法的弊端,就是对军队和百姓的士气军心提振太小,优点就是一个“稳”。 武打,刚猛轰烈,最能提振军心士气和百姓信心,但有一坏处,就是容易激怒建虏,造成对方对自己紧追不舍,一旦拼杀起来,伤亡会过大。 两者差别不大,主要的差别就是遇见大股建虏兵马,打不打而有所区别。 周大虎考虑了一会,转头看向杜应芳,想听听他的意见。 杜应芳看了一下屋中的人,沉默不语。 周大虎看了看对方,明白其意思,便让屋中除了自己和杜应芳,所有人退了出去。 等人都退了出去后,周大虎才开口道:“先生请讲。” 杜应芳开口道,“东主,属下认为眼下形势还是武打最好,虽然损失会大一些,但收益也是最大的。” “英雄出名要趁早,这话放在大人身上,也是极为适用。东主已是一路参将,加副将衔,只需做出一些军功和战名,也许就能很快镇守一方总兵,到那时东主才能在朝堂之上有一些发言权,有事应变才会从容许多。” “东主你要知道,不要小看虚名,虚名也是实力,有了名气,就会有大量的人才前来投奔,有了这名,文官士绅都会因名气更加配合东主,而不会有所刁难。有了名气,朝堂诸公和皇上才会在你身上舍得投出大量钱粮支援。” “自古以来,名和利都是连在一起的,有了名,利就会源源而来。而有了利,富甲一方的人,吃喝不愁后,就会做善事或者别的事情,来增加自己的名望,而名望就是护身符,就是进入地方官场,甚至过去不能涉及的事情的敲门砖,名望也是一个通吃八方的路引通行证。” “所以,朝堂之上才有不知多少人,为了一丝名望,以自身性命于不顾,也要搏击风力,就是此理。” “而今形势,建虏已经收服了漠南蒙古各部,大明从京师一直到延绥数千里的口边,都已经门户大开,建虏身居苦寒之地,物资缺乏,和大明交易来改善其生活,已不可行,过去到大明抢掠过,食髓知味,今后必然还会来之,以战逼大明朝廷开放边市,以战逼和,这定会发生。” “如此一来,边墙建虏和中原流贼就会彼此起伏,官军来回奔波,被拖垮是迟早的事,如果不能平定建虏、流贼任何一方,大明形势会急剧恶化,到时候大明危亦!” “将军就是再能打,独木难支将倾大厦,已是晚亦。” 听到这一番话,周大虎心中很是佩服杜应芳,自己是有历史记忆才能做出判断。 而大明的这些牛人,经过分析就能猜到大明的未来,真是太厉害了。 周大虎一想,就想到一些问题,问道;“杜先生,你的这些想法分析,朝堂上的诸公能想到吗?” 杜应芳叹了一口气,道;“属下不过是一介寻常人而已,朝堂之上诸公都是我之不能望其项背之人,这些怎会不知道。” “只是知道又如何?又解决不了。当今大明之事,不在知,而在做。” “而做事之人,顾虑重重,牵绊太多,什么事,都是做的大打折扣,十成之事做不成四五,如此这般,事事不成,事事崩坏,大局只会越来越坏,奈何这不是一人或数人就能改变的情况。” 第四百一十四章 建虏入塞—(七)整军出发 说到这里,杜应芳又说道,“东主这次收编了不少流贼精锐,应当用这一战检验一下他们的战力,以证其忠心,并据这次表现,为其今后任用有所据。” 这是暗示我用收编的流贼来拼杀建虏吗?……农民军的反复降叛,看来确实是不得人心。 不过这一提,周大虎想到了过去在林县定的规矩,被俘的流贼进入自己麾下,必须充当前锋营(敢死营)死战三次,或取得一级军功首级,才能脱离前锋营, 这次,由于收编的人数太多,自己就没有想到再用这种办法,如今要不要实行? 这些流贼精锐的家属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倒不害怕他们临阵叛变,或者哗变闹事,不过这个时候,时机合不合适这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他抛向了杜应芳。 “东主,这个也好处理,将此事公开,以军中旧例公平为由,同时再以他们收编情况特殊,让他们自愿选择,别的不用再多说什么。” “只是凡愿意搏杀一场拿军功首级的,今后重用之。当兵的上战场是常事,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周大虎所想的是,不能让新归附自己这些农民军精锐觉着自己对他们有所不公,不然就会怨气,怨气会生二心。如今不是区别对待的时候,杀敌一起上,有苦一起吃才是上策,收心之策。 杜应芳听完,拱手一礼道,“东主所虑甚是,属下惭愧!” 至于文打还是武打? 周大虎略一思索,便下了决定,武打,轰轰烈烈的打。 因为他知道,和他现在一起是参将的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曹变蛟等人,都在崇祯九年后,陆续当了一镇总兵。 反正文打、武打两者之间差距也是不大,建虏的军队都是骑兵,来去如风,文打,也偷袭不了几支建虏。 如此,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大杀一场,干的过瘾,让自己痛快一场。 两人走出,来到人群,周大虎问道: “今天是什么日期?” “今天是六月二十八日。”杜应芳轻声答道。 “六月二十八日吗?……今天我要建虏知道我大明男儿的血勇,让建虏知道我大明不是没人。” “整军准备出发。”周大虎下达命令道。 话刚说完,刚走两步,周大虎脑中轰的一闪,他想起了一件事,身子不由得僵住了,崇祯八年六月二十八日,这是明末一代名将曹文诏战死的日子,于甘肃宁州湫头镇趟子坳战死。 可惜的是这一员猛将,没有死在边关,而是死在了内战当中。更可惜的是自己知道历史,但也救不了对方。 不是不救,而是说出来太惊悚,就是说出来告诉对方小心有危险,曹文诏作为带兵打仗的猛将,常年与生死打交道,会在乎一个别人发出的警告吗? 换成自己,也是决不会相信的。 悲哀也就是这一刻,将军战场马革裹尸乃是最大的荣耀,有此足以,自己应该为曹将军感到高兴。 农民军是越来越厉害了,从战斗中学习战斗,这些过去还是对战斗一无所知的庄稼汉,泥腿子、基层官军,经过几年的血火生死的磨砺,已经成长成了合格的将领了……周大虎默默地想着,这一刻感触良多。 很快周大虎又振奋起精神了,大批的探马又被分派了出去,探明建虏的具体行踪。 军中的主要将领被集中到了一起,周大虎宣布了自己的命令,“武打,硬碰硬先干一仗再说,要打出威风、要打出志气。” 同时周大虎又重申了了自己过去的军令,凡不是自动来投着,降军都要执行一个规矩“斩杀一级军功首级或者连战三场才能退出前锋营”,否则不能退出。 不过因这次是整体归顺自己,自己特恩,免于执行规定。 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王辅臣、薛仁贵……等人,都是心中一悸,想想眼前的建虏和刚才说的规定,还是有些后怕。 他们心中也是估计,周大虎害怕自己一干降众数量众多,害怕大家离心离德,才会有此特恩。 至于那个降兵充当敢死营用来冲封陷阵的规定,他们不会怀疑。因为农民军也是有如此规定的,降兵不是自己的亲信,不出战几次,怎能让人相信?怎敢让人重用?不管是流贼还是官军都是此理。 随着探马的陆续返回并送来消息,三千五百人兵马,周大虎定下后撤路线,挖了数里的陷马壕,并在其上进行了伪装,设好了伏兵的隐藏坑壕并埋伏了一千五百人马。 接近中午,这才带了二千人马精骑出发而去,其中有一千人是流贼中选出来的精锐。 …… 忻州。 忻州知州和忻州城守备站在城墙上,面带愁容的眺望着远方建虏大营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们这些忻州的主官,还是会定期来这里看一看,这样才会放心。 二人已经吊放出去数拨哨马,得知建虏在城南数十里设有一大营,天天派兵分掠各处寨堡,却无能为力。城中也是人心惶惶,心惊胆战,还好,建虏暂时没有攻城的打算。 忻州知州和守备二人望着城外,心中是不断地盼着朝廷官军尽快来援,但二人的心里清楚,以朝廷官军的战力和军心士气来看,官军来援,希望渺小。 忻州东北方向五十余里,就是定襄城,乃是一个数千人的小城。不过此城虽是一座小城,确是有两层城墙,里面是一座数里的包砖小城,外面还有一圈古代的土城,四方形,周长11.8公里,墙高7米,顶宽6米,基宽10米,土城墙夯层10——13公分,夯直径4公分。 定襄知县站在城头上,每天看着建虏早上过来耀武扬威一番,分走四方劫掠,却是敢怒不敢言,每当建虏过来,他和县城中的百姓都是心惊胆战,很害怕建虏突然来攻。 城中只有一二百正规官军,兵单力弱,还有数百临时组织上城的乡勇,几无战力,这种情况能不担心吗? 河边镇,地处定襄县东北部纹山脚下,南接蒋村里,西以牧马河为界与神山里相邻,西北隔滹沱河与宏道镇相望,东北毗五台县东冶镇,距定襄县城四十里。 此时河边镇左右的陈家营、牛台、南作、山底、李家庄、继成、马家窑、建房、蔚家梁、集贤、井沟、瓦扎坪……等村寨,已是鸡飞狗跳,火烟四起,哭声喊声纷起。 各个村寨都是传出了,建虏狰狞的笑声和打骂声。 探马飞报过来建虏具体的人数,只有一百八十余人。 这还等什么? “杀,给我一个不留!” 两千人的大队伍,分出十几拨兵马,在探马的引领下,迅疾分驰各个村寨,杀向抢掠的建虏。 第四百一十五章 建虏入塞—(八)小战陈家营 定襄县陈家营。 村口一处隐秘的地方。 周大虎悄悄注视着前方十几个建虏,正在村口外点着火,支着一口大锅,煮着羊肉,旁边的木头架子上,还放着三张血淋淋刚剥下来的羊皮,另外还有几口小锅,看见了一地鸡毛,便知道这是在煮鸡肉。 武器就放在身边。 旁边还用绳子串着几十名男女青壮,一边则是几个老妇人,正在烧着火,一旦做事慢了一点,立即就会有建虏拿着马鞭,狠狠的抽了过来,疼的几个做事的老妇人连声的哀嚎。 十几丈的地方,绑着十几匹健硕的战马,再一边,则是二三十头牛、驴、骡子等大牲口,几十只羊和一群被绑着手脚的鸡鸭。 这些建虏看来是要吃饱喝足,才会离开这个陈家营。 足足观察一刻钟,周大虎才带着,跟在身边的混天王张应金等几名农民军将领,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说是要大张旗鼓的武打,但可不是盲打,乱打。 在自己处于暗中又兵力占着巨大优势的情况下,当然是以减少伤亡为目标来打。 在村外数里一处隐蔽的地方,周大虎召集手下将领和杜应芳开了个小会。 杜应芳听了周大虎说的情况后,便发言解释道:“大人,这些建虏在辽东也是最底层的人,生活也只是维持或者堪堪吃饱而已,能捞一点油水,也是很不容易,只有在入侵大明征战时,才能抢掠一些钱财和捞一点油水。” “这些放在平常建虏舍不得吃的鸡鸭羊肉等,到大明这里,这些都是他们的福利,抢掠而食饱,乃是常见之事。” “建虏不是以狩猎为主吗,怎会缺少肉食。”田原好奇的问道。建虏的一些基本知识周大虎给他们讲过。 杜应芳看了一眼田原,缓声而道,“这个说法已经是老黄历了。建虏经过不断学习我们汉人,已经以耕种为重,狩猎为辅,所猎猎物也是舍不得吃,而是会交换或者买一些食盐、茶叶、布匹、锦缎、针头线脑、白糖红糖等物,毕竟好猎人也要养男女老少一大家人呢。” 周大虎制止了提问,建虏十八人,很快就分发好了任务,都有数人对付,简直就是老虎全力搏兔。 周大虎因为是主将,大家都不放心他安全,在大家的力建下,这次他带了五百人自己精兵亲卫,确保他的安全,个个都是老兵。 周大虎带着六十余人,带着长枪、刀牌手、神射手等人组成的队伍,悄悄又摸到了村外几十丈之处,准备行动。 百丈、五十丈……三十丈处周大虎停下了,再前就没有遮挡物了。 虽然大家强烈反对他出战,但他还是力排众议,由自己带兵出击。 此外还有两个特殊的人,即新收编的王辅臣和薛仁贵两人也跟着参加了行动。 周大虎凝神屏气,借着遮挡物,缓缓举起手中的硬弓,搭箭拉满后,扣箭的右手轻轻一放,箭支犹如闪电一般,“咻”的一声,激射而出。 身边的十余名神射手,也是满箭同时射出,直奔建虏面目而去。 呼吸之间就听到了建虏一边传来,十余声惨叫,和慌乱的吆喝声。 趁敌病,要他命,这还有什么好等的? 周大虎从遮挡之处一跃而出,举着铁盾,手拿腰刀,箭步而出,大喝一声: “杀……” 向着建虏方向冲去。 身后亲卫紧跟,胡铁塔则是在一边和周大虎并驾齐驱,并注意着前方。 一轮的射箭,放倒了近一半的建虏,都是面目中箭猝不及防。 另一半则是反应稍快,或低头、或用手挡,收到了不小的惊吓和受伤。 而在一边的百姓这是吓呆了,愣在了那里,半天后,看见几十名军兵冲了过来,能动的,都是尖叫着一哄而散。 活下来的几名建虏,看见几十人军兵冲了过来,反应各有不同。 有的人抄起手边的武器迎面冲杀了过来,有的快步冲向一边的马匹,想要乘骑战马逃出;有的寻找遮挡物,害怕第二轮射箭。 迎上来的数名建虏,周大虎铁盾一挡,手中百炼钢刀力大势猛劈了下来,由于休息时间,建虏大意早已脱了一身的镶铁棉甲,里面只有一层锁子甲或皮甲,钢刀劈在锁子甲上或皮甲,碰撞出丝丝火星和兹喇之声。 一边的胡铁塔见状,就要过来胖忙。 “滚开,别抢老子的军功。”周大虎嘴中大声骂道,嘴里说着话,手中确是不停,刷、刷、刷又是疾风暴雨的连砍三刀,砍得对方手慌脚乱,连连后退。 周大虎举着铁盾紧跟一撞,趁对方重心不稳之时,右手一刀平劈,一颗人头便斜着飞了出去,腔内鲜血直喷而出,犹如血雨一般。 双方的动作不少,但是却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州大虎往四周扫了一眼,看见敌人都很快被解决,胡铁塔最凶残,一棒子敲在一名建虏身上,半边肩膀都敲碎了。 远处,薛仁贵一杆银枪插在一名建虏肚的子上,建虏嘴中吐着血沫子,头一歪眼中神采逝去。 周大虎杀的痛快,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身边一起行动的亲卫将领也是跟着大笑,一起同乐,其声震天。 大家收拾打扫着战场,战马、马刀、虎枪、身上的盔甲、衣服、鞋、都被从建虏身上扒了下来,军功首级也被铁斧剁了下来,有专人硝制使其不会腐烂。 一边被绑着的几十名青壮男女,已经被吓傻了,看着周大虎等人在剁人头,更是吓的瑟瑟发抖,一些胆小的女性被吓得低声哭了起来。 随着大队兵马的进村,被建虏所抓青壮的释放,四散的村民终于慢慢走了出来。 看着血淋淋的建虏尸体,和砍下来的建虏人头,一干刚出来的村民,吓得脸色惨白,有的小孩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向周大虎等人突然倒地而跪,身后百姓也随即跪了下去一大片。 老者哽咽说道,“谢谢大军搭救,老朽代表村庄里的百姓谢了。” “要不是大军相救,陈家营就完了,村中青壮将会被掠到辽东为奴,在那辽东苦寒之地,性命难保。” “村中只剩下老弱,钱粮被掠走一空,也是难以存活,大军是救了我全村的命啊。” 第四百一十六章 建虏入塞—(九)五百建虏 “这是天大的恩啊。”说完,老者连续重重的三叩首,后面的百姓黑压压的,跟着头点地三叩首。 周大虎脸色沉重,走出两步,扶起了老者,便道,“老翁请起,这是我等该做的事,军人吗,当兵吃粮保家卫国,这是本分而已。不必行此大礼。” 老者被周大虎搀扶起后,看着周大虎身后整队有序的军兵,个个精神抖擞,甲明盔亮,兵器精良,不由赞叹道,“将军所带之兵,真乃虎师也。” 周大虎问了一些情况得知,陈家营有十几人因反抗建虏被杀,周大虎亲自看了看家属,并将缴获建虏而来的一些银两,给了这几家一些抚恤,让其能够失去家中顶梁柱后,还能生活下去。 银两不多,一家十两银子。 建虏抢来的东西周大虎没要一丝,全部分发还给了村民。 已经煮熟的肉,周大虎倒是没客气,和手下兵丁一起吃了起来。 正吃着肉的时候,有大队兵马,陆续赶了回来。 最早回来的一队,乃是熊山领头的一队,人数二百人,马上挂着十二个血淋淋的人头,带着战利品十二匹战马兵器盔甲,兴冲冲的赶了回来。 “大哥,俺上去一斧子劈杀一个,杀了两个,其余的,都让别人给杀了。”熊山敞着大嗓门说道。 见大哥周大虎不理他,只好嘿嘿一笑,颠颠的跑了过去一起吃肉。 军队越聚越多,一个时辰后,都返了回来,连周大虎在内,共有八支队伍分出。取得了共计斩杀建虏一百八十人,获得战马一百七十五匹,盔甲一百八十副。己方死伤十二人,其中死五人,伤七人。 以多打少,还占着突袭的因素,怎么还有人受伤? 周大虎脸色阴沉,询问战死的原因。 “大哥,建虏劫持百姓充当人质,无奈之下,只好就近肉搏,这才有了这些伤亡。” 田原站出来说道。 他所带的一队,也有一人因此而战死。当然绝大多数建虏都是被乱箭射死,或者被乱刀砍死、乱枪打死。 听了各队回来将领的汇报,周大虎的脸色才好了许多,杜应芳也说道,“大人,打仗死人是正常的,战斗之时,变化瞬息之间,虽有计划和巨大优势,也是无济于事,此乃常例。” 周大虎当然知道打仗怎会不死人?只不过他想把一种压力传给大家,打仗虽然要死人,但也要尽力避免自己一方伤亡过大。 要知道现在死的都是精锐老兵,每死一个他都很心疼,这是他在明末安家立命的根本。 同时,他也知道,很快就会有更多的跟随自己的老兵,会战死而去,这也没办法。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明末乱世的常态。需要极大的牺牲,无数的人命,才能保家卫国,诛暴伐乱。 周大虎不再说什么,不过却给大家一个自己大人乃是仁善之人的印象,这样的人跟着让人放心。 周大虎确认各队没有放脱建虏一人走漏消息后,见休息差不多了,便命令出发,和建虏大战一场。 这个陈家营也不富裕,大军吃了对方不少鸡鸭鱼羊和粮食,临走时,周大虎丢下了一些足够的所吃东西的银两。 这一举动更是感动了陈家营的所有百姓,纷纷相送,大呼仁义王师…… …… 定襄东北方向三十里。 周大虎带着两千人马,向定襄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他已经得到自己的哨探报告,再过数里就是建虏的大股接应人马。 建虏就是在数里外的地方,分成更小的小队抢掠地方村寨。 在这里集中人马是防备万一的情况,毕竟这里是大明的腹地。不得不小心谨慎。 不过进入大明大同、山西腹里后,明军一直不敢大规模迎战,只是排出一些小股部队骚扰,和一些小规模的战斗,建虏却是多胜少败,占据上风,现在已经是士气高涨,根本不把明军放在眼里。 当然多热衮和豪格这次千里奔袭,第一任务还是收服察哈尔残部,其次就是抢掠三晋大地,削弱大明元气。 这次主要是以骑兵精锐为主,没有带步兵和火炮,因此这次进入大明三晋,以抢掠为主,除非有极好的机会,否则不攻城。 天色已经到了下午,建虏领队的是一名三等甲喇章京,相当于大明的一名游击将军。 此时,在临时的接应地点,建虏等人直接席地而坐休息,突然,有人觉着了大地有些微微颤动,建虏认为可能是自己人抢掠回来了,还谈笑风生,一脸笑意。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大,领队的建虏甲喇章京觉着不对,自己的兵马回来,都是小队,不会有这么大动静,这是明境,有大股兵马过来自己所在地方…… 想到这里,建虏甲喇章京腾地站起身来,随即大声喝道,“有明军骑兵过来,上马,迎战敌人。” 不亏是建虏精锐,瞬息之间,个个都已翻身上马,开始整理马队队形,有序而不乱,很快就整好了马队。 骑兵作战迎战敌人骑兵,需要马队队形密集迎战,队形密集,优势就越大;马队队形稀松,则很容易被敌方突破穿插,冲散马队队形,而溃败。 建虏甲喇章京刚列好五百人的骑兵队伍,就看到远方有一条黄色的际线出现在面前,地上的震动感觉也是越来越厉害。 好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腾过来。 建虏甲喇章京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敌人足有千人以上。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稳。 因为他知道,明军虽然人多,但是确是有一个最大的坏习惯缺点。 那就是一旦僵持和伤亡过重,有一人动摇,就会全军动摇;一人溃退,全军都会溃退。一旦溃退,就是待宰的羔羊。人数再多,也只不过是数量稍多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 建虏甲喇章京知道不能站在原地,这样面对对方的冲杀很是吃亏,随即他大声命令道: “出击~~~” 说着,单手一松马僵,双腿一挟马腹,手提一杆骑枪,吼叫着,迎面冲了上去。身后建虏纷纷跟上,一片吼叫声。 第四百一十七章 建虏入塞—(十)追杀二十里 周大虎脸色冷峻,左手持着缰绳,右手马鞭已经挂回了马鞍上,和铁锏挂在了一起,此时他一路领先,骑马奔驰冲在最前面。 已经能看见了建虏的影子了,大地震动,灰尘四起,两队人马距离越来越近。 这时后面,冲上来数骑人马,一左一右与周大虎并马齐驱,一前一后,一人开道,一人殿后。 不用看,周大虎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募僚杜应芳和自己亲信等人安排的保护人马。 他左右一瞧,左边是王辅臣、右边是薛仁贵,前面的是胡铁柱,后面的是熊山。 周大虎一阵呲牙,这样的保护,自己还怎么杀敌?自己身穿数层甲,刀枪不入,只要不是鲁密铳近距离射击,还怕什么? 周大虎恼火,大声的对着前方胡铁柱,骂道,“胡铁柱,你给我滚开,别影响老子杀敌。” 前面的胡铁柱大声的叹了一口气,只好往边上移了移。 很快就到了射箭的距离,周大虎拿起挂在马鞍上的硬弓,拉开朝天上微抬弓箭,大喝一声道; “抛射……放……” 咻、咻、咻……千弓齐射,箭如飞蝗,满天飞射朝建虏而去。 与此同时,建虏也是同一时间,在马上的抛射第一波射出。 “散开……” “散开……” 双方在射完箭后,同时下达了同一军令。双方骑兵都举起了马上携带的圆盾,紧紧地护住自身。 箭雨飞泻而下。 拉开了马队战马之间的距离,和盾牌、以及重甲的保护,双方的伤亡都很轻。 “合~~~” 双方几乎同时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转瞬之间,两方骑兵已到了跟前,不到十丈的距离,已经是双方都已经,能看清对方高度紧张而显得狰狞无比的脸上的表情了。 “杀~~~” 周大虎脸色狰狞,嘴中吼叫着,双腿控马,左手持盾,右手铁锏,一个加速就冲进了建虏的骑兵队伍中。 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战法,两军骑兵队伍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顿时一阵人仰马翻,双方的兵器也撞击在一起。 吼声、喝骂声、惨叫声、怪叫声……彼此起伏,慑人心神。 周大虎现在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听见自己粗粗的喘气声,不断地挥动自己手中的铁锏,打翻下马一个一个建虏。 战马带着他一路杀了过去,直到凿穿建虏的骑兵队伍。 他也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下铁锏,打翻多少建虏。现在他只觉着右手手臂发麻涨呼呼的,可是他可现在没心情想那么多。 周大虎扫了一眼自己一方情况,还不错,自己一方是敌人的数倍,占得优势极大,一轮撞击过后,建虏少了一少半人,自己一方只损失了大概几十人。 周大虎拨转马头,稍一整理队伍,不做休息,又是一声大喝; “杀~~~” 又领着骑兵向建虏冲杀过去。 又是一轮血和肉的撞击,各种声音传来,血肉横飞,直到双方交错而过,才收住马缰重新停了下来。 突然,身边的王辅臣大叫一声,“不好,建虏要跑。” 周大虎急急拨转马头,远远一看,果然,建虏经过两轮冲杀,只剩下了一百多骑,现在,建虏没有停马,而是直接远遁而去。 周大虎心中暗骂一声建虏兔子跑得快。 立即大声道: “追,全部给我干掉~~~” 周大虎挂好铁锏,拿起马鞭,催马而出,向建虏方向追去。胡铁塔、田原、赵春山等将领也是带兵催马紧追上去。 刚追不一会,就见两名白袍军兵追了上来。越过了周大虎等人,一马绝尘,追击而去。 周大虎等人不惜马力,和建虏的距离是越来越近。 终于到了双方不到三十丈的距离。 周大虎放慢了马速,取弓搭箭射出,一气呵成。 “咻……” 一箭射出,前方建虏马队一名在中间的马甲,中箭栽下战马,脚却还挂在马蹬上,立时绊到后面的战马一惊,骑兵队伍顿时出现了骚乱,速度立即下降一大截。 这建虏速度一下来,王辅臣和薛仁贵两人已经策马追了上去,建虏后队又是一片慌乱,更是影响了一大批建虏骑兵。 随着二人追上建虏骑兵后队,周大虎所部不能再放箭了,以免伤了自己人。便收好了弓箭,拿出了骑枪、马刀、铁鞭,大力催马赶了上去,厮杀到了一起。 人数的优势,很快地淹没了建虏。 此战追杀建虏二十里,斩杀、俘获建虏四百七十二人,其中俘获六十五人。 此战表现最出色的是马鹞子王辅臣和薛仁贵,王辅臣一身骑术十分了得,马上动作犹如平地,杀敌悍勇无畏,马刀挥舞犹如匹练,光是其一人,就斩杀建虏数人,打翻下马着,不计其数,堪称悍将一员。 薛仁贵一身白袍,面目冷峻,一杆长枪连刺带扎,或挑或压,枪杀数人,也是勇猛异常,让人叹服。 剩下的,犹如熊山也是双斧砍杀数人,砍伤无数。至于胡铁塔,更是不用言说,一根狼牙棒凶猛无比,更是一人打杀十余人。 以上皆是表现突出之人。 周大虎一根铁锏,打杀打伤十余人,弓箭射死数人。 此战,周大虎身为主将一马当先,士卒将领个个不甘落后,奋勇当先,杀敌大胜,建虏只逃回二十八骑。一路直追到定襄县城前才罢手。 全军士气高涨,欢呼声不断,引得定襄县城城头上百姓官员驻足以观。 很快,定襄县城吊下数人过来。 来人是一名县丞和数名守城官军。 他可是在城头上全程看见周大虎一行人,追着建虏砍杀,建虏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幕可是颠覆了他的三观,“原来我们大明官军还是挺厉害的。” “定襄县县丞,拜见将军。”他朝着身边有护卫和护卫最多的人,躬身一礼,接着又问道:“不知将军是何处而来,官据何职,以及名讳,以便我等告知百姓,为将军立祠立碑纪念将军功绩。” 周大虎一摆手道,“我是代州守备周大虎,从五台而来,建虏新败,定会率大军前来报复,一会我们就会撤走,你们也要小心一些。” 第四百一十八章 建虏入塞—(十一)建虏大军过来了 “这……将军可以入城,以将军兵马战力,守城绰绰有余。将军兵马也不需要再奔波来回了。”定襄县丞急声说道。 周大虎摇摇头,自己还安排有后手,还想再坑一把建虏,怎能入城? 随即他说道,“我还有安排,不能入城,还请见谅。” 县丞想到对方可能有什么军事计划,也不敢再相求,得知建虏还会大批兵马过来,急于回城准备城防安排,便拱手一礼,急急返回城中。 本来周大虎有心让对方拿一些缴获的建虏兵器,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心中否决了这个想法。 主要是给一些兵器起不到多大作用,再者,自己在一边游击,敌人也不敢大肆攻击定襄,何必多此一举?这些兵器都是骑兵所用,他周大虎也是有些舍不得。 战场上很快就打扫完了,剥下了一大堆兵器盔甲,收拢了大批战马。这次战马受伤的约有几十匹,死了的才十几匹,收获是极大。 建虏调兵遣将过来,还有一大段时间,这些死马扔了实在是太可惜。 周大虎只好要定襄县派人过来来取,见周大虎的兵马没走,定襄县城城门关闭近十天后缓缓打开了。 定襄知县亲自出来见周大虎,派人迅速将战死的马匹分割抬入城中,他本不想打开城门,但是又害怕得罪眼前的将军,万一建虏凶兵攻城,定襄县可坚持不了多久,他还指望到时候对方来救呢。心有所求,就得摆低姿势。 看见官兵兵马未走,他才心惊胆战的开了城门,到了城外。 见对方不断的催促衙役乡兵动作快些,周大虎无奈的开口道,“不用着急,我已派出大量哨探前出,一直跟到了建虏驻在地大营,一旦对方调兵遣将,很快就会知道。” 这样定襄知县才安下心来,不过随即看到一些建虏被扒光的尸体,顿时脸色惨白。 对方走时周大虎想了想,最后拨出三十套盔甲给与对方,定襄知县千谢万谢后,急匆匆回到城中,关好城门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周大虎也没有闲着,命令五百兵马将己方战死和受伤的军兵,缴获的受伤战马、兵器盔甲都送往设伏的地方隐藏起来。 接下来就是休息,养精蓄锐,等待建虏大军过来,将他们引入设伏的地点。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哨探全部回来了。带回一个消息,建虏数千人马过来了。 哨探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建虏的哨骑。 这还等什么? “走。” 周大虎翻身上马,下达命令,全军立即策马向设伏地点驰去。 …… 忻州。 城南数十里。 建虏大营已是全员动员了起来,一队队战马整装待发,已经收拾停当,只等主将多尔衮一声令下,就会出发。 中军大帐之中,多尔衮皱着眉头还在想着事情。 前往定襄打掠的兵马被南朝明军歼灭了,只逃回来了二十几人。这可是足足损失了七百大金的骑兵精锐勇士。 对于这个消息,该开始他是有些不相信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不由他不信。他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哪一部明军有如此实力。 自从进入大同、山西等地后,明军一直是不敢与自己大战,小战数场都是自己一方大胜。 与此同时,为了不让辽东明军增援,大汗同时还派出了自己的弟弟多铎进攻广宁、宁远、锦州一带,牵制住了辽东明军不能来援。 如此,他实在想不到还有哪部明军有如此实力? 他先前想到了去年代州一战,使建虏损失极大的周大虎所部,不过他认为对方既然是代州守备,就会守在代州,其所带的兵力就是城防之兵,不可能是有数千骑兵。 大明朝廷的军制他是十分清楚,大明不管是总兵还是副将、参将,所带的兵力都不是很多,平时也都是兵将不知,承平时代,这样安排还是可以的,可以防止武将做大乱权。 但在当下的局势下,大明的这一套军制,已是很不适应战争。光凭总兵、副将、参将手下的百十家丁精锐,最多数百家丁已是顶天,光靠这些精锐,小规模的作战还可以,但要是大规模作战,这套就不行了。 军兵一人溃,全军溃,区区一点家丁又能起多大作用?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 随即,多尔衮脸色一冷,眼中寒光一闪,消瘦的脸上表情坚毅。 “不管你是谁,哪一部的明军,敢杀害我大金的勇士,就该死。” 他大步走出军帐,边上一名亲卫巴牙喇,立即牵过来一匹早已备好的上等战马,只见他轻轻一个箭步窜起,稳稳的飞身跃上了马背,随即他轻轻用脚后跟一磕马肚子,所骑战马便慢跑起来。 “全军出发……” 多尔衮下达命令道。 驻地营中他只留下了两千人马,看守掠来的青壮男女和钱粮等物。至于和硕贝勒豪格,其带兵在大同一带活动,并保障退路畅通,并不在这里。 这次他南下,只带了约一半兵马,约有八千人。此时他要追击那一部明军,就带了六千兵马。当然其中只有四千八旗精兵,其中一千是科尔沁骑兵,一千是察哈尔残部前来归顺之兵。 六千建虏骑兵浩浩荡荡杀向定襄。 一路上,多尔衮脸色阴沉,前方,不断有哨探往返时时报告前方的信息。 很快终于他得到了第一个那部明军的信息。 “其已经开始撤离了吗?”多尔衮心中很是焦急。 “全军加快速度。”多尔衮又下达新的命令道。 此前他从逃回来的兵马口中,得知,这部明军大概有两千多人,也许更多,当然情况有变,他也不会冒险,这里可是大明腹地。 胜利,原则是越多越好,不过有一个前提,就是确保自己一方大军安全。 定襄县城附近,多尔衮听着逃回来的兵马三等游击甲喇章京说着,“回旗主贝勒爷,奴才就是最后从这里逃走的。明狗也是追到这里而停下不再追了。” 多尔衮环看了一眼周围环境,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定襄县城,头也不回,继续向周大虎所在方向追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建虏入塞—(十二)多尔衮 定襄县城城墙上,两腿有些颤抖的定襄知县、县丞、以及守城的百户等一干人,如临大敌,看见建虏终于走了,才抹了一把头上的长流汗水,长出一口气。 紧张过后,身子几乎摇摇欲坠,后背的是大片湿透的汗衫。 …… 半个时辰后,多尔衮终于看到了那一股明军。 “这股明军没有跑?” 多尔衮摆摆手,身边的传令兵挥舞着手中令旗,六千人马缓缓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多尔衮征战多年,对这有些不同往日的明军,心中有很大的疑惑。看到了明军,他心中也就不急了。 “贝勒爷,这股明军看上去很危险,有些太平静和不怕我们,很可能有诈,奴才愿意上前去冲一冲,看看有没有埋伏。”多尔衮的亲卫詹岱上前说道。 一边的苏克萨哈也是上前一步道,“奴才也愿意带兵一探这些明兵的底细和有无奸诈。” 自己的亲信亲卫上前请战,他还是心中很高兴的,但这时机…还不是时候。 多尔衮摆了一下手道,“此股明军看来只有两千来人,就能全歼我大金数百勇士,其战力不俗。而其大胜后,不就近入城,反而在外不躲不走,面对我大军而来,其军上下平定而不恐慌,必是有所依仗。” 多尔衮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林密草深,乃是设伏的好地方,随即心中冷冷一笑,看透了对方的把戏。 多尔衮早在天聪二年时(628年),便因征讨察哈尔多罗特部有功而被赐以“墨尔根岱青”的称号。 即为,聪明的统率者之意。其从小随父兄征战四方,经验十分丰富。 现在战场上的情势不明,大股人马不可动,但不妨碍以小股人马上前厮杀,探明情况。 随即他叫来了詹岱和苏克萨哈二人,小声嘱咐了几句,两人便立刻而去。 与此同时,周大虎远远的望着对方,他大概的估计了一下,这次追过来的建虏足有六七千人,在建虏这样的兵力面前,自己不管是怎样打这一仗,都是必败的结果。 所以,这一战不能打。 他的前面,挖了十几道伪装好的陷马壕,也不怕建虏大军冲上来。 面对面相持半个时辰后,突然胡铁塔疾步走了过来,低声道,“大人,建虏有数百人从一边的密林中悄悄摸了过来。被咱们发现杀退了。” 周大虎眸中一紧,还好自己早有准备,没有吃亏,还吃了一些便宜。 建虏一边,已经返回来的詹岱和苏克萨哈有些狼狈,他们吃了一些明军的小亏,就退了回来。 此刻,二人正对着自己主子多尔衮,禀告刚刚发生事情的经过。 “主子爷,我们按照吩咐,偷偷从两边的密林之中摸了过去,可是没想到对方明军,已经早有防范,措不及防之下,我们折了几十人,便退了回来。” “奴才们仔细看过了,密林之中,没有壕沟,没有伏兵。” 多尔衮抬头看着前方,好似自言自语:“不在这里,那就是在别处有所准备。” 他眼中寒光一闪,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决不会蛮进,也不会放过这些可恶的明军。 “传我命令,一半兵马下马整军步战,找几匹战马,趟一趟前面的路。” 詹岱和苏克萨哈等人,立即按照命令办事去了。 当周大虎再次听到建虏,正准备从两翼密林之处攻战过来后,便不再犹豫,知道想伏击对方已经是不可能了,况且对方建虏兵马人数太多,自己过去咬一口,弄不好回磕下自己的大牙,得不偿失。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犹疑。 “走!” 周大虎下达命令,说走就走,明知事已不可为,再留在这里,就是蠢货了。 周大虎带着一千多兵马,毫不留恋的疾驰而去。 正在准备从密林之处进攻的建虏等人,看见周大虎一干明军走了,赶紧回到主子多尔衮身边急声道,“主子,那股明军要跑了,追不追。” 多尔衮望着周大虎走的方向,沉声道,“先把挑出来的几匹马探探路再说。” 几匹被挑出来牺牲的战马,并排被牵到大路中间,接着士兵拿起鞭子狠狠抽了下去。马匹吃疼,受到惊吓,撒起马蹄子向前面冲了过去。 奔跑了数百丈左右,突然地上一陷,几匹马直接倒地翻了下去。 詹岱面带怒色道,“明人真是奸诈,我一定要斩了这些明军的狗头。” 多尔衮面无表情,只是冷冷下达命令道,“找出所有的沟壕,填平。” 人多力量大,即使没有工具也影响不了填平路上沟壕的速度,用刀劈砍出来木铲、木锨等简陋的工具,出了大力。 很快道路被清障出来,大队人马朝周大虎走的方向,急追而去。 半个时辰后,多尔衮看着被陷入绊马坑的几十匹死伤的战马,再看看被摔下战马又是死伤的几十部下,长叹一声道; “不追了,全军回营。” 身边的人有些不敢相信,但也不敢违抗命令。 “嗻!” 众将抱拳一礼,调转马头又开始返回。 虽然大家都觉的此行没有完成任务,有些窝囊,但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再追了,不然追不上敌人不说,还不知道还要伤亡多少人。 谁知道这股胆小的明军在道路上,挖了多少陷马坑。 在多尔衮不追而返回忻州营地的同时,周大虎也带着三千三百多人,以及一百多战死的弟兄的骨灰,北上绕道五台返回代州。 …… 崇祯八年七月初,周大虎带着一行兵马返回了代州。 代州城内。 在周大虎的守备署,周大虎第一次见到了史书中的杨嗣昌。 个子不高,四十来岁,中等身高,脸圆乎乎的,给人一种喜庆的感觉,身子有些发福,但精神很足,两眼炯炯有神,头戴乌沙帽,里面穿着白色圆领汗衫,腰戴玉带,脚踩黑帮白底官靴,久居高位的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威严。 “代州守备,加振武卫指挥使衔,周大虎,拜见总督大人。” 杨嗣昌没有立即答话,只是盯着周大虎看了半天后,才缓缓说道,“见一面周守备,真是不容啊。” 周大虎抱拳一礼道,“末将在外游击杀敌,到处奔波,与总督难上见一面。形势使然。等建虏被击退出境内,总督大人招见末将,随传随到。” 第四百二十章 建虏入塞—(十三)查验 杨嗣昌严肃的看着周大虎问道,“出城游击……不知周守备可取得战绩?” 周大虎对杨嗣昌还是很钦佩的,在明末的朝堂衮衮诸公之中,杨嗣昌绝对是一个突出的有才干,且不为自己名声着想,而全力帮助大明朝廷和崇祯皇帝鞠躬尽瘁的人。 明末,不乏有才高八斗、品德高尚而有忠心的人,如黄道周、刘宗周等,但是其人只是一味上疏从道德上要求诸官和皇帝,却不能解决眼前的实际问题。 这些建议,好不好?对不对? 也好!也对! 但这些建议却完全不适合在明末兵荒马乱和人心浮动之时所用,只适合放在承平时期慢慢施行。 还有一些人,也是有一定能力,也有忠心,也有一定对时局的见解,承平时期可为良相,但在这战乱的明末,有所的建议却过于循规循矩,过于保护自己的名声,于时局无大补大用。 杨嗣昌丧父丁忧期间被中途夺情,任命为兵部尚书,他完全可以不当,但最后还是以大明大局为重,结束丁忧。杨嗣昌熟读史书,才学甚高,焉能不知万历首辅张居正丧父丁忧夺情,而众叛亲离,名声大损之事? 但他依然还是最后接受了朝廷的征召,哪怕这对他有很大的伤害。 他谋划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略,几乎剿灭中原流贼。 还有征税之事、与建虏和谈之事,杨嗣昌岂不知道自己这些提议和建言,是犯了朝堂之上的政治正确错误? 但他看着大明日渐沦丧、大厦倾倒,他觉着身为大明重臣,有责任做一些事,因此不顾名声羽毛,做了他认为能救大明的的事情,然而这一切…… 然而……悲剧了,死后落了个权臣、奸臣、祸国殃民之人……等,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众云人亦云。 周大虎的脑子中这些想法一闪而过。 周大虎没有在意总督杨嗣昌淡淡的不满之意,而是恭敬的回答道,“回大人,卑职在外游击,有些小的收获。” 杨嗣昌看见周大虎对自己是十分的恭敬,他官场之上阅人无数,看得出对方是真的很尊敬自己,来到代州城一直看不见周大虎的些许怒气,也逐渐消散了。 现在,他看见周大虎年轻力壮,孔武有力,对自己恭恭敬敬,渐渐有些了爱才之心,说话也是温和起来。 “周守备今后要记住,汛地不要轻离,这是你的本职。本职如是有所闪失,立再大的功,也弥补不了本职过错。” “多谢大人提醒,末将谨记。” “小收获有多大?可有遭遇建虏战斗?可斩有军功首级?”杨嗣昌温和说道。 “末将不才,与建虏大战四次,小战十数次,共斩杀取得军功首级八百八十七颗。救下百姓无数。” 此话一出,杨嗣昌脸上没有任何笑容,而是脸色一沉,眼色锐利起来,盯着周大虎,迟迟没有出声。 周大虎看了一眼上方的杨嗣昌,知道对方不信自己所言,再次铿锵有力的说道,“末将所说句句属实,有首级颗颗为证,总督大人如果不信,可派有司一一验证。” 杨嗣昌确实是不信,这个战果太惊悚。他可是看着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尤弘勋的表现,到现在到手的只有几十颗首级,而自己一方则损失已有上千人,连战连败,每次都是自己一方损失更大。 没想到这个周大虎自己刚刚对他有了一些好印象,就当着自己的面,虚报军功如此巨大,这是不知朝廷王法吗? 杨嗣昌很生气。 不过他官场上的养气功夫还不弱,他决定还是给对方一个机会。 “先不说查验之事,只要你确定军功属实,自然会有人验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没有虚报?没有滥杀百姓领功?现在说实话还不晚,刚才所说的军功我就当没有听过。” 周大虎轻轻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再次坚定地说道:“大人,末将知道自己所说的话的严重性,此乃实打实的军功,没有任何作假。如有虚假,愿受国法惩处。” ……难道这个周大虎真的立下如此军功?杨嗣昌想到了周大虎过往的战绩,也许真是自己想错了。 “如果查验周守备真的立下如此功劳,本督将上疏亲自为你述功请赏。” “多谢大人。” “起来吧,坐吧!你给我讲一讲你部出去游击的作战的过程。” 周大虎起身,朝上面的总督杨嗣昌拱手一礼谢过后,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稍停了一会儿,便开始一一说起了自己作战的经过…… 等讲完后,杨嗣昌倒是有了七八成的相信,他也是果断的人,立即又开口道: “走,现在就带我看看你所说的军功首级。” 周大虎带着杨嗣昌,来到了一处把守严密的仓库,周边站着一队三十人的周大虎的军兵看守者。 看见周大虎的到来,带队的校尉立即跑了过来行礼。 “把仓库打开。”周大虎命令道。 仓库大门打开,一股带着腐烂气息呛人的味道迎面扑来。等通风一段时间后,大家进去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情景。一颗颗人头密集的堆积在一起,在灰暗的仓库中显得阴森恐怖,令人心惊胆战。 “呼……”进来的官员吃惊的叹出一口长气,都是满脸的惊讶,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觉着这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有些虚幻,但事实就摆在大家面前,不得不信。 杨嗣昌满脸的惊诧,随即就大喜,他指着一堆建虏人头,对身边的幕僚道,“去,给我拿一颗人头来,我要亲自验证。” 幕僚咧着嘴侧着身子,拿了一颗人头赶紧跑了过来,递给了杨嗣昌。 杨嗣昌接过人头看的很仔细,头皮、辫子、牙齿、面目、眼珠子等一一验过,高兴的说道,“不错,这是建虏的首级。” 说完,他又指挥身边的幕僚从首级堆中不同的地方,拿过来几颗建虏首级查验,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真的。 杨嗣昌圆乎乎的脸上笑意弥漫,连声称道:“好,好,我要立即上疏向圣上报捷,为周将军请功。” 他随即又对身边的人道;“请巡按御史马明玠前来督查,务必近日完成,以报朝廷。” 第四百二十一章 建虏入塞—(十四)请命要权 说完这些事,他看向周大虎眼神已经变了,这转瞬间,周大虎的份量已经在他眼里不同了。 杨嗣昌作为知兵的朝廷重臣,深知在这兵荒马乱动荡不安的时刻,良将,尤其是一名敢和建虏一战,并能取胜的将领是多么的不易。 自己需要这样的良将,朝廷需要这样的良将,应该有更高位置给有能力的人。 他想保举眼前的周大虎这名敢战的年轻的将领,为一镇总兵。 他再看了一眼周大虎,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其人太年轻,升的太快,恐会根基不稳,资历太浅,不能服众。 不过年纪吗?史上又不是没有先例。如冠军候霍去病十七岁封侯……任骠骑将军大战河西匈奴也不过才十九岁。 杨嗣昌很快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事。建虏还没有出境,还在劫掠百姓,如今手里有了周大虎这一支敢战能战的意外之兵,他心里踏实不少,也有了一些想法。 三天过去,这些首级也终于核实了下来,只不过其中有四十六颗是蒙古人的军功首级。两者没有多大差异,升赏差不多。当然建虏首级更显眼,也是因为大明最大的敌人现在是建虏。 各地军情塘报源源的飞递至代州,放到了总督杨嗣昌的书案前。 打开一一看过塘报,几条重要的军情情况汇报了过来: “一是,建虏已经收拾军帐,押着数万百姓男女青壮和大量钱粮财货,近万兵马浩浩荡荡从忻州附近,开始北上,已经两日,到了崞县附近,不日就可以到达代州。” “二是,援军到了,在河南的援剿总兵二部,延绥总兵王承恩所部二千人步马各一半、以及援剿总兵祖宽所率的三千辽东骑兵,现在已经到了忻州附近,往代州赶来。” 援兵到了,杨嗣昌却高兴不起来,自己一方主兵的表现,让他是大失所望。而倒是半主兵的周大虎,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惊喜。 客兵来援,让他如何敢让人家数百里奔波而来,还逼着人家和建虏拼死一战。如果自己一方主兵表现好些,他还有一些脸面使用客兵一战。 杨嗣昌为官多年,知道战场之战,光是威压将领一战,是不行的。国法、军法、人情、恩义等等,驱驰将领是一门学问,否则就是适得其反。 一日后在周大虎的保护下,杨嗣昌前往州城西南二十里外的阳明堡,就近指挥观察建虏一行。 建虏大军押着无数的车辆粮草,一根根绳子窜着两三万大明男妇老幼,赶着无数的骡马驴牛羊,一副趾高气扬的,在杨嗣昌和周大虎等人面前通过。还时不时的有建虏拿着鞭子,故意挑衅似的在众人的面前,使劲的抽打着俘获的百姓,百姓越是疼的喊叫不已,建虏越是打的兴奋。 周大虎却是知道建虏历史上,这次山西建虏掳掠了大明百姓七万六千二百名,损失惨重,虽然有了自己这一个变数,可能是其掳掠人数有所减少,但即使如此,人数也不会太少。 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是现在建虏掠人为奴的暴行就在自己面前,如何能放过对方? 保存实力那也是为了今后收拾残破江山,但现在即使拼光自己一大部分精锐老底,他也要解救一下这些同胞骨肉。 他还要再等等援军的到来,自己一部之力力量有限,联合两部援军,再加上三镇主兵,事情犹是可为。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杨嗣昌能够相信自己,还要他能够充分授权自己指挥这一战才行,并给与临阵处置参战兵将的权利。 至于别人指挥自己冲锋陷阵,这个不用想,他不会答应。历史上已经有了答案,“各部援军纷纷战败,建虏从容而走。” 这很难,要求也很离谱,但他想试一试。 建虏一行人过境就时间长达半天,数个时辰才过境完毕。 在阳明堡城墙上观看的众将和官员,皆是心情沉重,但看见建虏凶神恶煞的样子,皆是默不吭声。 等建虏过境后,杨嗣昌召集有关官员和将领商讨对建虏的有关对策。如周大虎所预料,又是议而不绝,令人失望。 等所有人走后,杨嗣昌唯独看见周大虎坐着不动,没有离去。心中知道对方有话要说,便让中军亲卫上了一杯新的茶水,然后才说道。 “周守备有话请讲,本督洗耳恭听。只要对国有益,我定会采用之。” 周大虎也不啰嗦,起身躬身一礼道,“末将却是有话要说,只不过这话大人听了但会斥责末将胆大妄为,且话事关大人支持,成不成,就看大人的支持程度,以及大人愿担的风险。” “如果末将的建言有所冒犯,还请大人勿怪。此事对大人也有一定的风险,大人不做,末将还是很尊重大人。” 杨嗣昌圆嘟嘟原本喜庆的脸,此时却是严肃无比,一边喝着茶一边想着周大虎的话,片刻后,他看着周大虎道,“周守备不用激我,你有何话只管说来,用不用由我来判断。” 周大虎重重抱拳一礼,道,“总督大人,建虏掠我大明百姓钱粮牛羊骡驴无数,决不能让其舒舒服服回归辽东。如果任其轻轻松松回程,建虏定会觉得大明无人,兵弱马单,增强了建虏的实力,更会产生强大地自信心,乃至更加坚定了彼可取而代大明之强烈信念。” “而我大明,则会军民逐渐丧失抵抗之心,而任人宰割,更会让一些人产生建虏不可战胜,心有二志,最终成为汉奸贰臣。” “所以必须有一战以救百姓,提振军心。” “末将不才,相请总督缴令王承恩、祖宽二总兵急速前来会师,入大同,合兵大同总兵王扑,尾追建虏不断截杀,抢回百姓,追回钱粮。” “末将请总督大人授权由末将节制众军,便宜行事的权利,执行这次任务。” “末将将不负圣上和大人所托,努力完成任务。” 周大虎的话惊呆了杨嗣昌,一个加副将衔的参将,而在山西只是一个一城守备,竟敢在自己面前要权节制数名总兵?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个见。 第四百二十二章 建虏入塞—(十五)同意周大虎的请求 要不是他知道周大虎是一个敢战能战,有辉煌战绩的人,他早就斥责下令关起来了,以待朝廷处置。 杨嗣昌陷入了沉默,他要想一想,周大虎为什么会提出如此要求。有此可判断,对方不相信其他官兵和镇臣将领,也许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周大虎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他既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要力成此事。 周大虎再次开口道:“我闻大人任职山永巡抚四年,是一名知兵之人,应当知道事缓从恒,事急从权的道理。” “军情紧急,用兵之害,犹豫最大,还请大人决断。” 周大虎的催促,使得杨嗣昌突然笑了。笑是笑,但他也从周大虎身上看到了,如他一般忧国忧民之心。 笑过之后,杨嗣昌收敛了笑意,严肃的问道;“几位总兵镇臣都是战场之上宿将,资历、带兵经验、战绩、威望哪一个不比你强,你凭什么要我授予你权力,节制诸军听你命令?我就是支持你的想法,你又能管束住诸军吗?能打赢一战吗?如果不能取得胜利,事后言官闻之,你恐怕官位难保,刚立的军功也会打了水漂,如此,你还愿意坚持刚才的话吗?” “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 杨嗣昌说完这些,则是沉默不语,心中不断的评估着利害关系,和周大虎是否靠的住。 周大虎略一沉吟,便直接答道;“末将的凭仗就是手中的军力最强,对战建虏战绩最好,同时末将治军严明、军令森严、令行禁止,大人一但授我职权,末将治之以法,信赏明罚,进有重赏,退则重刑。定可一战。” 杨嗣昌没有立即答话,只是大声道,“传令官。” 门外立即一声响应,大声回答,“道。” 话音一落,立即跑进一名精干的校尉,单膝跪地等待上官发令、 杨嗣昌拿出一副身后的王命旗牌,交于身边侍卫递下去后,肃声道,“尔等拿我王命旗牌,缴令援战镇臣王承恩、祖宽二将率军两日后到达代州,逾期军法从事。” 令旗令牌,合称旗牌,乃是一种权利凭证,由朝廷授予,代表着朝廷的尊严和权力。有了它,总督杨嗣昌就能调动其下辖地方的军队以及来援客兵等。 等传令官接令动身而去传达命令后,杨嗣昌开始了一番和周大虎的促心长谈。所问问题涉及周大虎许多,人马、兵器、盔甲、粮草、士气、能力……等等,系统而全面深入的了解了周大虎所部,这一聊,就是一下午。 周大虎也是没有藏私,能讲的都讲了,不能讲的当然不会讲。自己手中掌握的真正实力,如军兵全部具体人数、钱粮人数等,这些都是机密,当然不能全说。 周大虎能和杨嗣昌说这么多,一是对杨嗣昌有所敬佩,虽然后世有些将其黑化了,且跟风很重,把一些与其不相干的事都加载了其身上,让人无语。二是杨嗣昌其后一两年将身掌大权,对自己练兵等事情有利,朝堂之上的纠分他不管,任何有助他增长实力的人,他都会努力靠上去。 明末这个乱世,他要面对是蒸蒸日上的建虏集团、越战越勇越多的流贼队伍、后期不听朝廷命令的总兵镇将,还有纷起异心的土司……等等,形势复杂,任何对他有帮助的人,他都会借助之。 杨嗣昌随着深入的了解周大虎,心中则是震惊不已,现在他所看到的这些都是对方的私兵,如何让人不惊? 他轻咳几声,问道,“这些家丁义勇周守备怎么养活?” 周大虎只好将自己所挣的军功赏银,大部用于修缮自己卫所水利措施上,以及自己大力开阔荒田之事讲了一遍。虽有些夸大,但事实也是如此。 周大虎道,“鉴于钱粮投入刚刚才下去,末将并不愿意再立战功升迁他地,一旦离开,其不知便宜了哪家?大好情形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结果末将绝不会接受。” 杨嗣昌眉头一皱,随即说道,“这些情况,朝廷定会有所考虑,定不会让周守备吃亏。” 周大虎抱拳一礼道,“谢大人谅解。” 随后,周大虎转身退走,退了下去。 杨嗣昌望着周大虎远去的背影,突然笑了,“很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与众不同的一员武将。” 他已经答应了周大虎的要求,用周大虎的实力节制诸军与建虏一战,乃是正合他之心意。他也许诺如果一战建虏而胜,他将举荐其为一镇总兵。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对话,这是要借自己的口,告诉皇上这些情况,让朝廷不要坏了他的忠心和利益。 不过杨嗣昌自己也是觉着,有一方将领竟然与众不同,不用朝廷的钱粮而兴修水利,这是好事,于国于民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应大大褒扬提倡,并给与大力表彰而有所擢升。 他已经想好了,会给圣上上一份密疏,将有关事情告知圣上,也许圣上已经知道有关事情,但作为臣子告知这个事情,是本分。以免圣上和周大虎这名未来可用的人才武将,有什么误会。 这次的建虏入塞,他属下的将领的表现,让他认识到,即使他点将的将领,能力、品性还不错,可是面对建虏,还是将懦兵弱怯战,难以堪用。 如果不遇见周大虎,也就罢了,现在遇见了,他想多加恩典将其收入麾下,为大明多出一份力。 越是了解周大虎,他越是喜欢这一名年轻将领。同时他也很期待周大虎领军的这一战,能否取得好的战绩。 毕竟周大虎手中,有一支堪称精锐的五千精兵,再加上其他朝廷军队相助,还是可堪一战的。 时间过得飞快,两日转瞬就到。 周大虎一直忙着大战的准备,别无他顾。但是今天,他要出城迎接两名总兵。 中午时分,塘报来报,延绥王承恩总兵、辽东的援剿总兵祖宽已经距此地,分别不到二十里、十里了。 周大虎也不说什么,带着数百亲卫,翻身上马,出阳明堡亲自迎接二位总兵的到来。 他很期待。 第四百二十三章 建虏入塞—(十六)两部援军,王承恩、祖宽到 阳明堡外三里处,周大虎静静地等着来援兵马的到来。 一刻钟后,周大虎就感觉到了大地大的震动,他知道对方来了。 灰尘滚滚,中间显出一只铁骑队伍疾驰而来,气势浩大,好似一座大山迎面压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前面一支小队先到了周大虎面前,人高马大,战马上挂着骑枪、马刀、铁骨朵、铁鞭、弓箭等物,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彪悍之气。 周大虎凝目看着眼前这队人马,心中已是暗暗吃惊,如果对方整个队伍都是这样的精悍,自己所领的队伍也不是其对手。 建虏又有何惧哉? 可惜的是,周大虎很快就知道这一小队是总兵祖宽的家丁,只有不到二百人左右。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要真都是他刚才见过的精兵,那大明也亡不了了。 小队见过周大虎一行人后,尤其是周大虎身后的五百亲卫,使领头的家丁小队头领脸色变幻,说话的语气很是恭敬。 其人问了周大虎一些人的来意后,便拨马回转告诉自家总兵而去。 一队兵马约有几十人,朝周大虎这边慢驰过来。 人家比他高一级,他是副将衔,实职是参将兼一个代州守备,更是比人家低两级。 周大虎上前数步,抱拳一礼道,“代州守备周大虎奉总督大人之命,特来迎接祖总兵。” 祖宽骑在马上,瞪着一双牛眼看着周大虎,又看了看周大虎身后的五百亲卫精锐,眯着眼睛不断点头道,“不错、不错,称得上是精锐之兵。”随即又盯着周大虎道,“你就是去年一战建虏大胜的那个周大虎?你杀了建虏贝勒萨哈廉?建虏正红旗旗主代善的儿子?” 身为武人就要爽快一些。周大虎肃声回道,“正是在下。” 骑在马上的祖宽闻听顿时哈哈一阵大笑,笑完后翻身下马,一个箭步来到了周大虎跟前,来了个拥抱礼。 “兄弟,我最敬佩和喜欢能打仗的人,来来来,跟老哥说说你那一仗是怎么打的?” 言辞之间很是恳切。 周大虎有些尴尬,赶紧说道,“祖总兵,总督大人还等着咱们呢,王承恩总兵也快要到了,我也得迎接,等干翻建虏救下百姓后,有大把时间闲聊,祖总兵一路奔波,还请进堡先休息,待王总兵到来,一起拜见总督大人。” “也好,老弟,待会再见。”说完,又翻身上马交代了一下属下有关事项,便策马带着一部分亲卫来到阳明堡,进入堡内休息等待。 半个时辰后,又是一股兵马到来,浩浩荡荡,遮天蔽日,周大虎知道这是延绥王承恩总兵的兵马到了。 周大虎也是翻身上马,迎了上去,远远大声喊道,“可是王承恩总兵?” 对方队伍立即窜出一支小队数人,直接飞驰了过来,一路行进一边喝问,“来者何人?” “我是代州守备周大虎,特来迎接王承恩王总兵一行人的到来。”周大虎大声回道。 两队人马汇合,相互见面互通姓名,对方便又飞驰离开,回去大部队伍汇报情况而去。 周大虎心理也是微动,这些能当总兵的人果然都不是一般人物,光从刚才的谨慎就可看出这些兵马主将,都是经验丰富,带兵有方,前放斥候,兵阵严密之将,队伍也是看着不俗,为何会一对阵建虏,就闻虎色变的连连败北溃散呢?这真是让人不解,想不通…… 这个王承恩,与崇祯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王承恩同名,明史上也无传。但也是一名久战沙场的将领。 王承恩,明朝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出生于西宁王家庄,自小号“王老虎”,骑射了得,世袭西宁卫指挥佥事一职,曽任甘肃大靖庄凉参将、神机营左副将,崇祯初年又升任甘肃临洮总兵官,崇祯三年因后金来犯勤王有功,升太子少保,进左都督,后佩镇西将军印,出任延绥总兵官,以战功进太子太保,现在一直随着洪承畴调遣,在河南中原剿贼。 这次,朝廷就近,调其和祖宽一起入晋,抵御建虏入塞。 同时周大虎知道,这一战后,王承恩因家中老母去世,上述辞职而回西宁老家,直到崇祯十五年底奉旨进京,因道路阻塞,半路上听到京师被破,皇帝自缢,进退失据,忧虑过甚,一病不起,客死异乡。 很快周大虎就见到了这位援剿河南的延绥总兵官,这也是一位没有投降建虏和李自成的大明将领,也许有人说,可能是其没有机会。不管怎么说,对这样的人他还是很敬佩。 周大虎下马,抱拳一礼道,“代州守备周大虎拜见王总兵。” 王承恩面无表情,只是淡淡说道,“周守备请起,带我去见总督大人吧?” “总兵大人不再休息一下?”周大虎看着对方问道。 王承恩摇摇头:“不用了,前面引路吧,我想总督大人已经等急了。” 周大虎也不再多说什么,翻身上马,一路领骑,与祖宽汇合后,来到了总督杨嗣昌的办公所在。 事先已经有塘马将有关消息,时时报与于他。他心中已经早有准备,各种相关王命旗牌已经备好,手谕也写好了。只等周大虎祖宽、王承恩等人到来,勉励一番,就会宣布有关的临时任命节制诸军。 也许会有将领不服,但想成事,怎能不冒风险?他看过了周大虎这一段的战绩,建虏人头数百摆在代州仓库里,他相信周大虎的能力。他也看见了建虏带走大明数万男妇老幼,更有大明的无数钱粮牛羊骡马等大量财富。 看着这一切,他怎能无动于衷?既然有了周大虎这个意外之力,他想借助其力量搏一搏。 而原本历史上,杨嗣昌因主兵大同镇和山西镇王朴和尤弘勋二将,所部兵马在建虏入塞后,始终未有堂堂一战,再加上王承恩和祖宽兵马来援有些晚,就没有脸面要求二部客兵拼死一战,最后让建虏从容退去,极为耻辱。 周大虎和祖宽、王承恩三人,各自领着有关的副将等一干人,进入总督杨嗣昌的临时办公大厅,随即跪拜行礼。 “…代州守备周大虎、…延绥镇将王承恩、…援剿总兵祖宽,拜见杨总督。”三人齐声大声报名道。 杨嗣昌叫三人起身后,询问了一些困难,勉励了一下大家,便正式转入正题。 第四百二十四章 建虏入塞—(十七)不服任命 杨嗣昌端正了一下身子,脸色变得极为严肃起来,然后才沉声说道: “本督总管宣府、大同、山西等地军务,适逢建虏入塞抢掠作恶,朝廷派尔等延绥镇臣王承恩、援剿总兵祖宽入晋来援,朝廷敕书命我全权节制来援两部兵马,经过慎重考察,本督决定临时任命一位为前线指挥总理事官,分授本督之执掌王命旗牌,代本督调兵遣将、指挥作战、赏信明罚,执行军纪,战场纪律。” 祖宽和王承恩心中却是一冷,知道不会是自己了,自己来援是客兵,如果点将用他们,必会事先有所告知。 如今这种任命前线总理事官,情况很是少有,但也有先例,如崇祯三年马世龙总理诸路勤王大军。不过那是朝廷正式任命,赐尚方剑。 而现在,这个任命却是让他们二人微微吃惊,不过也就是微微吃惊而已。 只是这位是谁呢?二人心中过着三位总兵的名字,“大同总兵王朴?还是山西宁武总兵尤弘勋?还是宣府总兵卢抱忠?” 二人已经得到塘报,建虏现在押着大量百姓钱货牲畜,已进入了大同镇境内,难道是大同总兵王朴? 二人正想着,答案出来了,却是出人意外。 杨嗣昌突然起身,朗声庄重宣布道: “本督现在宣布:任命河南彰德卫指挥使、河北路参将加副将衔,兼代州振武卫指挥使、代州守备周大虎,为建虏入塞临时前线指挥总理事官,授予本督之王命旗牌五副,代本督调兵遣将、指挥临阵杀敌、阵前军法执行等事,诸将凡不遵守军令者,执行战场纪律,军法从事。” 此命令一宣布,大厅之中一片哗然,吃惊、惊讶、诧异之声不断,不顾上官在场,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不过祖宽和王承恩都没有吭声,低着头一言不发。 出言反对,会得罪人,如果于事无补,总督杨嗣昌坚持不改任任他人,到时候军权掌在对方手中,万一针对自己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守备周大虎不是默默无名之人,去年有大胜建虏的战绩,二人也见到了迎接自己时,对方数百亲卫精锐的军力,所以二人都不会出头。 杨嗣昌看着眼前乱哄哄的一众将领,心中是暗暗摇摇头,但也立即决断道,“周大虎接王命旗牌。” “末将遵令。”周大虎跪地郑重的接过王命旗牌。 “自现在起,我之军中一切军务事物皆委托与你,执行吧!” 周大虎接过王命旗牌缓缓站起,眼神冷厉,环看了一圈大厅之中的众将领,冷声说道,“现在起,我正式担任前线总理军务之责,一切行事都将按军中军规军纪而动,有什么疑问的,现在可以说,出了门,但有不听号令,对本将不尊者,一律军法处置。”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违令者,抗命者,皆杀,无赦!” 话音刚落,一名彪形大汉站了出来,一旁的祖宽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这名大汉叫祖克勇,是他的副将。 副将祖克勇向前一步,大声道,“末将对此任命不服,你不过是一个参将、守备而已,就是加副将衔,也不过是一名副将而已,军中镇将总兵数名,何德何能尔敢总理追击建虏救回百姓之事的前线指挥总理事官?” 周大虎冷厉看了一眼众人,慢慢的问道,“大家都有这个意思吧?” 杨嗣昌坐在上面默然不语,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果自己任命的人连这一点质疑的小事都解决不了,那就不要干了,省的丢人现眼,坏了朝廷的大事。 见大家都不说话,周大虎严声道,“至于我何德何能任这个总理事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那是因为我战绩最好,斩杀建虏首级军功最多,所带之部军纪森严,闻战而喜,在包括你们两部在内,我部实力最强。” “如此这般答复,不知祖副将和诸位可还满意?” 周大虎眯着眼,盯着众将厉声说道。 副将祖克勇毫不怯场,他还不把周大虎这个毛头小伙子放在眼里,又进一步说道,“周守备空口白牙说了这么多,可有军功首级证明?如果周守备真有这次斩杀建虏首级,不说多,只要超过一百颗首级,我祖克勇必听从周守备指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取建虏军功首级和杀敌不是一个概念。杀敌只要奋勇,就能杀敌;而取军功首级,则不然,必须有一定的战场上的优势,才能取得首级。建虏一旦战死,就有人抢回尸体,这里面有建虏抢战友尸体而回的习惯,也有抢到同伴的尸体也属于记功范畴的利益所在。 军功首级只有在占尽优势下,才会割首级。旗鼓相当或较弱之,战场上将领都会严下命令,严禁割级,以免误战。 副将祖克勇常年在辽东与建虏作战,深知建虏的悍勇,他可不想这次进关奉命剿贼,一不小心被这个年轻的有些不像话的的人,瞎指挥坑死了。 他也在塘报上看过这个周大虎去年的战绩,他有些不相信。即使去年赢了一场建虏,也是肯定实力大损,今年再连胜建虏,已是不可能。 建虏军功首级难得,他提出的的要求有些苛刻,但这不重要,有实力、有能力、有上官任命,我们可以听你的。如果没有实力、没有能力,即使有上官任命支持,那也不行,赶紧滚蛋。 这是战场拼杀,是要死人的,岂能容一个泛泛之辈来这里瞎指挥? 周大虎脸色阴沉,心中确是说我等着你们呢,即使你们不说,我也会搬出来建虏首级垒一个京观,以激军心士气呢。 “来人!”周大虎大声喝道。 一名高大健壮的带甲壮汉走进大厅,粗声喝道,“末将在。” “你去将所有的建虏首级在堡外垒成京观,以激军心。” “遵令!” 胡铁柱抱拳一礼,大踏步退出大厅而去。 大厅内,没有总督杨嗣昌的发话,谁也不敢退下去,只好坐在这里,慢慢等待。不一会,就有侍女上茶、上饭,大家都是武将,也不矫情,纷纷就在大厅中大口吃饭起来。 杨嗣昌这时说道,“各位一路奔波,先填一填肚子再说,事情议完再回去休息。” “各部军兵饭食,大家不用担心,早已备好了,现在已经开饭了。” 听完总督杨嗣昌的话,众将领心中担心总算放下来了。只要军队的士兵能吃饱穿暖,就不会有大问题。 第四百二十五章 建虏入塞—(十八)建虏京观 整整一个时辰后,胡铁柱一身风尘仆仆进入大厅,禀告阳明堡外,首级垒成的京观完工了。 周大虎站起身子道,“诸位,军功首级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大家移步一观,并进行验证。” “请。” 周大虎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延绥总兵王承恩、援剿总兵祖宽二位,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看了一眼周大虎,并没有说什么,起身看向杨嗣昌的方向。 “既然周将军有所安排,你们就去吧。本督就不去了。明日全军出发,北上大同,追击建虏,本督不求尔等战胜建虏,只求你们救回百姓,追回财货牲畜,不让百姓遭受重大损失。” “好了,你们去吧!” 杨嗣昌轻轻向二人点头说道。 二人和众将向堂上就坐的杨嗣昌拱手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杨嗣昌望着周大虎等人远去的背影,一动也不动,想着自己这步棋,到底走的对,还是不对…… 此时阳明堡外的一处空地上,刚刚吃完饭的军兵们,把一处空地围的水泄不通,而且人是越来越多,现在已经足有数百人了。但是还有人在听说后,不断地赶来。 十几位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在周大虎的引领下,远远地就看到了不远处围观的军兵人群。 “前面那么多人,在干什么?吃完饭,不休息,在这里瞎看什么?”王承恩面目凝重,有些不满的对身边的将领说道。 一旁对周大虎有好感的祖宽,在出了总督府,一声不吭的的他也开始开口讲话了。 “周老弟,不是我说,这个前线指挥总理事官可不是好差事,一不留神,将死无葬身之地,不可不察。” 说着,他又感慨了一声,接着道,“建虏这次过来的都是精锐,不是那么好打的。你就是当上了这个什么绕口的官,我也帮不上兄弟的忙,” 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祖宽的话他也听出来了,不过他不在乎,他心中已经决定了,这次他一定要咬建虏一口,谁敢不听号令,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自己蛰伏的太久了,该露一露锋利的爪牙了。 走了不多时,十几人就到了人群跟前。 王承恩、祖宽二人已经明白了,这里就是放置建虏军功首级的地方。但是这么多人围观,难道对方真的是斩下了许多建虏首级? “让路,让开路,让大人们进去检验建虏首级。” 胡铁塔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的兵丁大批赶了过来,一顿吆喝加上皮鞭子,很开就让出了一条宽道。 十几名将领走到内圈跟前,一眼望去,均是倒抽一口凉气,满脸都是震撼的表情,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是做梦一般,什么时候建虏的首级这么好砍了? 觉着这一切好像不是真的,但却实实在在发生在大家面前,不容人不信。 尤其是几位辽东过来的将领,心情犹是急切,纷纷跨前数步,每个人都抄起一颗硝制的建虏首级,也不管气味是否难闻,面目是否可恶狰狞,就直接仔细看了起来。 他们看的很是仔细,头皮上的头发茬子、辫子、嘴中的牙齿、面目的五官、几乎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他们已经确认这真的是建虏的首级而且还都是青壮精锐。 祖宽拿着手中的建虏人头,看着地上摆着的数百首级,和自己手下交流了一下眼色,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而一旁的王承恩也是亲自检验这些首级,检验过后得出的结论,这些都是真的。 随即这些将领,眼神看向一边正在忙的周大虎,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一切先前的轻视都消失不见了。 对方有了这些军功,拿下一镇总兵根本没有难度。还那么年轻……让人不敢想象……潜力更是无限。这样的英才,日后必是大明一代名将。在这瞬息之间,众将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在这军功战绩面前,心中已是接受了周大虎是前线指挥总理事官。 有了不一样的心情,看事的角度就会不一样。眼前的这些狰狞的建虏首级,进入了大家的视线,看着这些肮脏的血污首级,已经不是原来的丑样,好像变成了一锭锭银子和一顶顶官帽子,真是亲切啊。 “诸位将军,这些首级可是真的?” 周大虎一声的询问,惊醒了众将,众将脑子一下子清明起来,想起了刚才的窘态,众人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失态了…… “诸位将军,这些首级可是真的?” 又一声的大声询问,众将开始有些不悦,这连声大声喝问是个什么意思? 王承恩抬头望向周大虎,他不认为对方是要故意给自己等人一个难看,毕竟众将质疑对方乃是很正常的事,那都是周大虎的资历太浅,威望官职都不够的原因。 他看见了周大虎向他轻轻点头,他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他又环看了一下四周,眼看所见的都是一双双带着渴望、贪婪、想将这些首级都归为己有的带着红丝的眼睛,这些军兵的表情,吓了王承恩一大跳。 王承恩瞬间想明白了周大虎的用意,这些首级不光是让他们这些将领看的,也是让这些新到的军兵看的。 这是在激励军兵的士气,也是在破众兵闻虎色变的惧虏之心。这个心病不破掉,这些军兵又如何消除恐惧与建虏一战呢? 知道了用意,就好办了。 随即,王承恩大声回道:“首级俱是真建虏鞑子的项上人头,经过验证,俱是真的。”他又对自己的属下将领使了一个眼色,几人明白了意思,也跟着大声回话。 祖宽等人的辽东军,也是转瞬知道了其意,也是大声开始回话。 十几名将领的当场回话,证明这些首级都是真的,王承恩和祖宽两部围观的军兵顿时一阵骚动,原先还有些怀疑的不少军兵,听到自己总兵承认这些都是真的建虏的首级,立即完全相信了。 围观的队伍有些沸腾,人人都想往前挤,逐渐有控制不住的的迹象,还好早有准备,大批带甲的精锐兵马从一旁窜出,随着一声声的暴喝,和皮鞭木棍的维持下,秩序慢慢好转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建虏入塞—(十九)开始出发北上大同 十几名两部的将领,跟着周大虎又返回了阳明堡的议事大厅,对周大虎的态度,大不一样,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大虎也不想啰嗦,直接说道:“本将第一道军令,命令:王承恩、祖宽。” “在。”两人起身应道。 “我命令二部立即组织所部兵马,每个人都要参观建虏首级京观,不得遗漏一人。我亦会派人监督执行!” “遵命!” 二人领命后又重新坐下。 周大虎站起肃声接着下达第二道军令道;“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但有违者,军法严惩不贷。” 讲完这些,周大虎便散了会。只留下了两位总兵主将。 周大虎开门见山说道,“两位都是本将的老前辈,这次担当此责,乃是我主动要求。军功我不在乎,二位前辈也看见了,军功首级我已经足够了,升到一镇总兵没什么难处,此战,我不求功,只想救下百姓,夺回钱粮牲畜,不让建虏太得意和壮大。” “如果可能的话,给建虏一个小的教训,咬他一块肉,以慰大明百姓之心。我之只求问心无愧,对得起大明将领的身份。” 周大虎抱拳一礼道,“还请两位前辈相助,共襄此战。” 两人沉默了一会,王承恩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道,“周将军为官数年,想必也是了解我大明军队的,明人不说暗话,我等两部之兵,大战流贼还是可以的,但是对上建虏野战,还是几无胜算,除非是以多打少,数倍于敌才可一战。” “建虏凶名不是自封的,而是打出来的,自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后,我大明已有十几万精锐之兵,和无数名将折戟在建虏手中,军兵现在皆是闻虏色变,胆战心惊,两股颤颤,根本无法作战。” “军兵们是宁肯抗命逃军,也不愿与建虏一战,如果逼得太急,甚至会哗变,甚至军中许多下级将校也是如此,这就是现实,不得不面对。” 一旁的祖宽也是点头赞成王承恩的话。 王承恩其实不想说这种话,但是周大虎实在太年轻了,他和祖宽害怕年轻人有些战绩,便心高气傲、不知轻重,在文官的支持下,做出一些不知深浅的命令,到时候是执行还是不执行?所以才讲了这一番话以提醒周大虎。 话说完了,周大虎并没有接话,对方的这些话他都很清楚,但他不接受这样的理由,他知道,汉人不是没有血性,而是没有组织起来,以及人心涣散,军纪不严。 是人都怕死,建虏亦是如此。明末官军军纪不严,将懦兵惰,只有严法治军才能打胜仗,这次他就想在这些辽东兵和延绥兵,这两大出强兵悍将的地方之兵来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所以,周大虎只是一句带过,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感谢两位相助,又寒暄了一番便分开了。 快到晚上的时候,周大虎再次拜见了一次总督杨嗣昌,在对方一番交待和勉励后,周大虎退了出来。 当然,杨嗣昌也会随军而上,在就近的城堡里靠前指挥,作为总负责人,他也会在一边看着,必要的时候,他会收回权利。 对此,周大虎倒是无所谓,他不是为了立功的,而是要杀敌救人的,战场上变化瞬息之间,真到了时候,不是有一句话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比照办理就行了。 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天还很黑之时,大家都已经开始吃饭了。这一次是要北上追击建虏,伙食加餐,有荤腥,每人半碗肉,主食管饱,但大家都是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这些周大虎都看在眼里,人嘛……贪生怕死,这也很正常,人之常情。但是既然选择了从军,就得承受死亡。 五更时分,大军开始整队出发。 这次骑兵最多,自己有三千精骑,虽然折了一百多人,但也差不了多少,步卒还有两千。祖宽辽东骑兵三千,延绥兵骑兵一千,步兵一千,这样已经有了骑兵七千,步卒三千。 这样就有上万兵马了。 这还是不算大同总兵王朴的三千人马,总督杨嗣昌标营中营也有两千人,其中一千骑兵,一千步卒。紧急的事候,还可以调宣府总兵前来支援。 这样算下来,只是要咬建虏一口,救下百姓钱粮牲畜,又不是生死一战,足以。 一万两千人,浩浩荡荡出发北上直奔大同。 代州,周大虎留下了赵民和原有的五百精锐军兵,这是他的汛地,他没有动。 杨嗣昌亦然,没有调动山西镇兵马和总兵尢弘勋参加此战,亦是防着蒙古趁机来犯,和流贼乘虚进入山西。 大队人马后面还跟着临时征调而来的数千民夫,赶着驮马、驮驴、骡子、以及小车等物,驮着拉着粮草以及一些盔甲刀兵等物。其中以代州百姓最为积极,甚至还有百人左右,自己借马,备着兵器,随军杀敌。 这些都是去年守城时杀敌得赏,吃过甜头的人,这次见周大虎领军出征,又想随军杀敌,挣一些银子花花改善生活,有的是混子、青皮,还有的是自负有一把子力气,或者有其他长处,或者去年杀过敌而得赏银的,食髓知味的人,决定再搏一搏。 这一场景,周大虎是十分支持的。保家卫国不单单是朝廷官府一家之事,而是全民的事。他很乐意百姓杀敌得赏,这也是当初他在代州有意而为之的初衷。 建虏后金人口不过一二百万,本族军兵男丁也不过是近十万人,加上全部汉人降兵,以及包衣阿哈等,也不过二三十万男丁,却给上亿人口的大明带来了巨大的灾祸,其最主要的就是动员组织能力差距太大。 大明空有一副巨大的身板和强大的力量,却是犹如一盘散沙,各个身体四肢等没有协调,完全用不上力量。 这次他希望,用自己数千精兵为中心,以严厉军纪为纽带,看一看是否可以组织起来成为一个整体,和强悍的建虏在大明境内搏一把。 占着地利,还可一搏。这一切他很期待。 第四百二十七章 建虏入塞—(二十)追上建虏 一日后大军进入雁门关境内,穿过崎岖的山道,踏着厚重的青石板路,穿过雁门关,越过内长城广武口,这里南距雁门关六里左右,驻守着广武营,有广武城堡新、旧两座,新城紧傍长城而筑,旧城在新城西北上,居长城之外,设有守备一员,驻兵千人左右。 杨嗣昌和周大虎、王承恩、祖宽等人的到来,惊得广武营守备一片慌乱,连忙邀请杨嗣昌和众将入堡歇息,但大家都有任务在身,周大虎出面直接拒绝了。 大军只是在这里吃了一些干粮,补充了些水,稍作停留,便又启程而去,进入了大同府应州山阴县境内。 有关建虏的塘报,则是源源不断汇报而来。这就是主场的最大好处。 而最新消息塘报,建虏极为骄横,率兵从小石口(明正德年间戚继光修筑长城时设守备驻此,这里最初是个屯长城)退回大同,进入大同府应州,一路西去,沿途还在不断抢掠。 而大同总兵王朴,只会在其后跟着,自始至终,未有一场堂堂一战。 建虏返回大同,与在井坪、平虏卫一带活动抢掠的豪格,估计很快三四天就能汇合。而一旦汇合在一起,建虏的兵力就会达到一万五六千人,作战的难度就大了不少。 要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中,官军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建虏有任何大战,只是跟随和警戒而已。包括王承恩、祖宽两部来援,也是未有一场一战。 可见畏敌情绪有多高? 周大虎想在多尔衮所率兵马和所掠的百姓。钱粮、牲畜与豪格汇合之前,先战上一场,争取首战胜利,以激军心。 周大虎在请示了总督杨嗣昌,以及和王承恩、祖宽相商后,立即加速行军,直奔多尔衮大军之处。 多尔衮所带人马由于带着大量的百姓、钱粮、牲畜等物,行军缓慢,直接穿插过去截住或者尾追,都能做到。 经过一天的急行军,大同府山阴县城附近,周大虎一行人终于追上了多尔衮一行兵马,并没有立即进攻,而是吊在其后。 多尔衮很快就知道了消息,得知明军尾随在自己后面的兵力足有上万人,他立刻警觉起来,心中有了大概判断,是明军的援兵到了,想和自己较量一番。 想到这里,多尔衮心中冷哼一声,他也有了一些打算,不介意再狠狠的教训一下这股明军。 随即加强了后队的兵力,以防明军突袭。 建虏后队数里的地方,周大虎、王承恩、祖宽带着一干将领远远地望着滚滚前行的建虏队伍。时不时的,建虏就会派出哨探过来挑衅一番,挥舞着着兵器,怪叫着,一副对明军十分不屑的样子。 这一幕看在大家眼里,反应各是不同。 来援的延绥和辽东的将领们,似乎很习惯战场上的这一切,视若无睹,没有一点反应,平淡的很。 而周大虎这一边,有两样的不同表现,跟随自己和建虏做过战的,都是一脸愤慨,纷纷开始请战,要求教训一下建虏,出战斩杀这些嚣张的建虏哨探。 而被周大虎强迫跟着,而来参战的河南彰德卫的上下卫所官员,此时见了建虏的兵马,不少人口干舌焦,两腿抖颤,骑在马上,像个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周大虎看着这些人,感觉有些丢人。 周大虎也看不惯建虏这样的嚣张,但他还是忍了,他还在等,等大同总兵王朴的兵马到来。总督杨嗣昌已经缴令王朴立即前来会师,一同追击建虏救回百姓等。 一日后,身在应州的王朴带兵来到山阴,拜见了总督杨嗣昌后,得知指挥军事行动的是一个年轻人周大虎后,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见总督杨嗣昌一力支持,其他两位总兵也不说话,自己人单力薄,话语太轻,只好低头表示遵令接受。 周大虎看出了对方的不情不愿,不过他也不在乎,战场上军法见。 经过众将一番相劝苦谏,杨嗣昌才领着标兵中营,进入了山阴城。周大虎开始正式接管军权,开始发号施令。 “诸位,从现在起,但有不听军令者,一律军法从事,丑话说在前头,大家不要让我有机会大开杀戒。” “如果诸位总兵但有临阵后退着,就地停职,剥夺兵权,一旦有抗命举动或动兵相拒,本将将以叛乱剿杀灭之。” 王朴眼目一凝,随即冷声反问道,“你一个副将衔,要停我们一镇总兵的职,即使杨总督也是无权这样吧!”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这里我说的就是规矩,王总兵这是想不听我的军令吗?” 王朴脸色有些愠怒,看了看王承恩和祖宽二人没人要开口的意思,便压下怒气道,“不敢,我只是就事说事,没有别的意思。” 周大虎也不想即将开始大战前,让内部出现大的矛盾,当然发生了他也不怕。信心底气就是自己的五千精锐之兵。 “来人。”周大虎大声喝道。 田原进到了中军大帐之中,大声回道:“末将在!” “你去挑选五百人,飞驰各营,宣讲军令,三条:” “第一,前者返顾,后者杀之! ”第二,不听军令指挥者,斩!” “杀敌一人得首级者,当场兑付现银五十两。首级由督战队割取,作战军兵不得割级,但有违者,不记军功首级,军棍四十。造成混乱者,斩!” “执行!” “遵令!”田原高声回道,随即快速退了出去,前往各营宣讲军纪。他知道,大哥这次是要大开杀戒了,先于讲明,犯者杀之,别人也无话可讲。 这事不能有遗漏,田原回营挑了一些口齿伶俐的士兵,让他们记住这三条后,便飞赴各营进行宣讲。 周大虎此时已经不急了,建虏就在眼前,带着大量大明百姓男妇老幼,钱粮骡马牛羊等物,赶着大车载着抢掠来的粮草,行动缓慢,跑也跑不掉。 中军帐内,气氛沉闷,总兵副将参将游击一大堆,二十几人都是默然不语,周大虎也不客气,见大家没话说,直接道:“大家没有什么意见,那就散了吧,回去要做好准备,明日开战。” 第四百二十八章 建虏入塞—(二十一)哨战的严厉军纪 王承恩、祖宽、王朴三人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大帐,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神情有些恍惚,尤其是王承恩、祖宽二人,犹如梦中,先前低头顺眉的那个周守备哪里去了?一个人怎么变得这么快? 王朴上前几步道:“两位老哥,还请到我营中一叙。”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于是两人同时点点头,跟着王朴来到了大同兵的营中。 来到王朴的中军大帐之中,上了一些点心茶水后,便进入了正题。 “两位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我只离开总督杨大人十余日,怎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那个总理前线军务的周大虎是怎么一回事?他何德何能,一个副将衔的参将竟敢据其位?” 两人虽然很欣赏周大虎,尤其是祖宽,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对方是要他们这些人去和建虏拼死一战,心中当然是不愿意,但是也无可奈何。现在那个周大虎和杨嗣昌是文武配合,他们也不敢放肆违抗军令。 如今王朴来问,二人也是表示这事突如其来,自己二人也是不知根底。 但有些情况二人还是要告诉一下王朴,省的惹出乱子来。 王承恩心细,就由他来开口解释道,“王朴,这个周大虎还是很强的,他这次的战绩我和祖将军亲眼所见,斩杀了八百八十七颗建虏和蒙古鞑子首级,其所带的精兵足有五千,个个都是披甲精锐,兵强马壮,我和祖将军二部所带之兵,不如其兵。” 他说完这话,拿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告辞,迈着虎步离开了大营,身后祖宽紧跟而走。 王朴望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愣在了那里,呆坐半天,一言无语…… …… 崇祯八年七月八日一大早,大同镇山阴县以西,马邑以东,两县之间,大队的建虏不由得停下了队伍脚步。 而在不远处,上万明军正在整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明军是要有动作了。 多尔衮已经知道了情况,此时他也来到了后队殿后的队伍。作为谨慎起见,他已经命令在平虏卫、井坪千户所城附近抢掠的豪格,带部与自己汇合,他感到一丝不安,这种歌情况极少见,他心中不得不重视。 周大虎此时已经整好了四部明军,他看着前面不远的数十骑建虏游哨,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大声对身边的传令兵道:“命令大同镇营兵出兵二百精骑,将对方的哨探扫荡一空,完不成任务,裨将提头来见。” 传令兵拿着一副王命旗牌疾驰而去,去传达军令了。 王朴看着眼前的王命旗牌,听着传令兵传达的命令,感觉是对方故意要自己好看,心中很不舒服。但命令却不能违抗,如果不听令行事,还不知道对方会怎么行事对付自己呢? 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对方是权利和实力相结合,违令代价会很大,他也不敢有所尝试。 很快,王朴选了一名把总带领两百精骑,听命扫荡建虏哨探。 周大虎倒没有任何针对谁的想法,派王朴出兵,主要是他是在地驻兵,这本来就是王朴的职责,理所应当由他打头阵。总不能让来援的客兵打头阵吧?如果那样做,岂不让人寒心? 早已整军备好,二百精骑奉命出战,士兵嚎叫着冲向建虏哨探。 正在四周游荡的建虏哨探,看见一队二百人杀来,丝毫不怯,纷纷提枪握刀迎了上来,双方连箭都没有放,直接两队人马碰撞在一起,狠狠的厮杀起来,刀飞枪舞,血溅四空,不断的有人落下战马,随即便被战马踩死、踩伤,异常激烈。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的厮杀更加惨烈,双方的人数也剧烈减少,眼看着明军人多却开始处于下风,渐渐地有人向后溃逃,这一溃逃,队形大乱,像无头的苍蝇一般,整个队伍开始四散而逃,向己方大队飞奔而来。 周大虎皱着眉头看着厮杀的过程,刚开始还战得不错,但越是往后,就看出了双方的差距,建虏一方军纪严厉而悍不畏死,大明官军却是越战越弱,军纪废弛,一人动摇溃退,全军溃退,而被敌人掩杀犹如羔羊。 建虏没有增兵,官军以多打少,还是在自己境内,却一战而溃,根本没有一死而战的勇气,这样的溃兵要之何用? “熊山。” “在。” “我有军令,清除建虏哨探,完不成任务者,斩!大同镇营兵违我将领,以多打少而临阵溃退,立斩,执行!”周大虎骑在马上厉声喝道。 “遵命!” 熊山带着一丝兴奋,立即骑马召集了一百骑精骑,手一挥,杀气腾腾的策马杀向溃退之兵。 “周将军,不可……” “周将军,不可……” “周将军手下留情,两军对阵怎可杀自己军马?” 在一旁的延绥总兵王承恩、援剿总兵祖宽、大同镇总兵王朴三人齐齐大声阻止道。 周大虎脸色阴沉如水,并没有回复三人一句话。只是在心中想着几句话: “杀一人,而救百人,杀百人而救万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 “慈不掌兵……” 而熊山已经领兵来到了溃兵面前。 “无令后退者,杀!” 熊山大喝一声,突然一斧子劈死一名身边往后退的溃兵,身边的精骑也是纷纷出手,枪刺刀劈鞭打,立时斩杀了数十人。 后面逃得慢的溃兵吓得一声尖叫,像一只受惊兔子,纷纷向两边散开远离自己的官军。 “现在返回杀敌,免死!立军功者赏!”熊山也是大声喝道。这些也是事先大哥教过他的。 不过这一顿操作,建虏追上来的哨探,和在一边观战的两方大军都惊呆了,一时都有些震惊。王朴看到这一幕,估计斩杀了四五十人,这些都是自己营中的精兵,他的心都在滴血。同时,心中也是十分的不满。 战场之上形势千变万化,建虏也是只是一滞,随即又冲了过来。 而想在两边逃掉的溃兵,也有周大虎队伍中分出一队队精骑飞驰而去,毫不留情的将退回来的溃兵砍瓜切菜一般斩杀殆尽。 第四百二十九章 建虏入塞—(二十二)首战硬碰硬! 周大虎的作法,使得身边的王承恩、祖宽、王朴三人脸色十分难看,欲言又止。 而在一边观战的三部官军,和杨嗣昌派来观战的中军等众兵将,皆是骇的面色大变,内心惊惧不定。 这实在是太残暴了,对自己人怎能如此做事……寻多兵将心中翻腾…… 战场上,熊山的强力作为,使得大批溃兵不敢后退半步,一时之间怔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杀……” 熊山见建虏离自己不远了,他的任务除了执行军法震慑溃逃官兵外,还有一战完成,清理建虏游哨的任务。 熊山一百人冲向过来的建虏,双方兵器相撞厮杀在了一起,这回双方都是军纪严明,勇不畏死,你一刀我一枪,落在盔甲上,“砰砰”乱响,纠缠在一起。 几十溃散的大同镇营兵,望了望自己大部队的兵马,知道自己退也是死,战,还有一丝生机,很快就作出了选择,牙一咬,挥舞着兵器,冲向正在激战的建虏。 有了这一股生力军的加入,本来就占优势的熊山等人,随着几十生力军的加入,建虏也被杀的只剩下十几人,逃跑而去。 这时建虏的上千援军派了出来,周大虎也立即派出了自己的一千精锐帮助熊山,由胡铁柱统兵,迎了上去,厮杀开来。军威自己已经立了,现在是需要一场胜利,来激励大军,并展示自己的实力给众兵将看。 两方人马两千人厮杀在一起,战场上各种怪叫声音不断,血雨纷纷,不断的有人掉下战马,伤亡以眼见得速度在增加着,但双方都没有增加兵力。 不是不想增兵,而是任何一方的增兵,都会引起连锁反应。 建虏虽然强悍,但是自己本族人少兵单,多尔衮不愿意在大明境内和明军,拼个你死我活而损失太大。 而周大虎这一边也是有顾虑,他不相信身边的官军,他怕除了自己以外的这些兵马,参战后,一旦溃散,自己会被带入沟里,说不定命就没有了。想来想去,自己的这五千兵马,小规模作战以胜利鼓舞士气,大规模作战时压阵用最好。 这一战整整厮杀了一个时辰,才各自,鸣金收兵。收兵的时候,双方又爆发了一战,各自抢回了自己一方不少的战友尸体,带着一些收获各自返回。 这一战,周大虎这一千精锐,在和对方人数相同的建虏兵力作战时,丝毫不落下风,而且还有一丝优势,来自延绥、辽东、和当地大同镇的营兵和将领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心中震惊不已,同时也感受到了害怕,明日俺们上战场怎么办? 死战是死,不死战会被军法斩首,碰上了这个凶残的将领这是倒霉。同时他们也兔死狐悲,为那些被斩杀的溃兵默哀。 双方没有再战,这是头一天,都知道这只是一场试探而已,如果真要大战一场,明天是关键。 多尔衮和周大虎,此时都是一肚子心思,思考明日可能的一场大战。 双方退兵后,一时僵持在那里,谁也不敢妄动。 多尔衮看着对方明军的方向,脸色有些不好看,现在这明军给他一种刚进入大同、山西境内时遇见的明军,是大为不同。 由原先的懦弱、畏缩不前、不敢一战,而变得现在积极主动,追上来敢和自己一战,当场斩杀后退溃逃之兵,军纪突然森严起来,南朝军队内部必定是短时间有了某种自己不知道的变化,否则不会变得这样难缠。 “来人。”多尔衮道。 亲卫詹岱应声而出。 “天黑之前,去给我抓几个明军过来,我有事要了解。” “嗻!” 詹岱快速离去,亲自带人完成旗主贝勒爷交代的任务。他身为亲卫将领,知道旗主贝勒爷的用意。 而周大虎这边,正在询问着自己一方的伤亡,几乎人人带伤,战死了二百多人,这些都是身穿双甲的精锐,还有二百多受伤之人,死伤竟有一半,堪称伤亡巨大。 而周大虎估计建虏也不好过,死伤比自己一方还重。 自己伤亡之重,换成别的朝廷官军,早就溃败不成军了。 延绥总兵王承恩、祖宽、王朴等众将领,看着经过一场狠厉血腥厮杀归来的周大虎部将,虽然身上血痕累累,但依然精神饱满,队伍齐整,带着一丝不甘不屈的表情回来时,三名总兵很是心中震动,他们心中自问自己做不到。 原先等战事结束后,三人就要和伙,一起指责周大虎的想法淡了许多,但他们还不会就此放过,仍会要有所动作。这是他们本身立场所决定的。 要不然自己所部的兵丁也会被派上战场,一旦处于劣势无令后退,恐怕也会被对方无情的处于军纪而斩杀。 当将军不易,兵丁是将之胆,你把我的士兵都斩杀了,我还怎么带兵打仗?对付建虏不行,但不等于对付流贼不行?这些兵都还是有用的。 这是大家的顾虑! 战场之上厮杀激烈,除了熊山刚开始出兵扫荡建虏哨探时,割下了八十二级首级外,后来双方千人大战结束时,双方争夺自己战友伤兵和尸首是激烈异常,胡铁柱只带回了五十六级建虏首级。 而胡铁柱他们占优,斩杀了至少对方建虏兵马三百多人,而只抢回了五十六级建虏首级尸体。而战友尸体也被建虏夺走三四十具。 周大虎看着这一切,心中很沉重,里面在滴血,这些都是自己数年来才培养出来的精锐班底啊! 他也知道,正面和建虏碰撞会伤亡巨大,没有自己凭借着后世记忆,设伏以多打少,出其不意全歼敌人,那样来的痛快,还能取得全部首级。 可是看见了建虏掠夺自己同胞百姓去辽东为奴,他知道不能再光靠历史的知识来打仗了,正面和建虏碰撞厮杀,虽然会伤亡巨大,但最能鼓舞军心士气和民心、官府信心。 有所牺牲,心中会很悲痛,但也是必要的,只有无数的鲜血和尸体,才能唤醒那些已失血勇。有些麻木的军心、民心。 不这样做,能行吗?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 第四百三十章 建虏入塞—(二十三)进有重赏,退有重刑 大同镇出兵的二百的人,活着回来的只有十六人。他们每个人坐骑上都挂着一到两个建虏或者蒙古鞑子的首级,浑身气质凌厉,像一头头恶狼一般。 当然这些军功首级,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熊山按照大哥的建议,留给他们的军功。要知道,建虏这些精骑都是精锐之兵,身上都是全身披甲,有的还是双层,刀枪棒锏箭矢等,数下加身也死不了,想杀死一个披甲的重骑兵,相当不容易,很费事。每个被杀的建虏,都是数人的功劳。 这些最后不逃返回去拼死一战的大同镇兵丁,周大虎早就有计划,不管是谁,他都会将其树为一个榜样,军功重赏。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可以吸引无数想建功立业的热血青壮和基层士兵,看到一条出人头地的道路。 天色渐黑,士兵开始构筑营地,营地的前面挖了数条壕沟,用于防止建虏骑兵夜里前来冲营,有随军的民夫开始在营外铺桩,搭建了放哨楼等等,数千人的忙碌,一个时辰后,终于一个临时的营寨搭成了。 全军被周大虎集中到了一起,他要当着大家的面给这些立功的将士授赏。尤其是大同镇活下来的十六名营兵。他要立榜样:“后退者死,杀敌者重赏!” 四部队伍整装列队,在数千火把的照耀下,看着被请在大家面前还存活的十六名兵丁,正茫然的站在全军面前。 周大虎先说了十六人的罪状,临阵无令溃退,按律当斩,但后来幡然悔悟,奋勇杀敌,立下军功。 周大虎道:“鉴于无令后退之罪初犯,后来勇于杀敌,前罪不究,后有立功,亦会重赏,立时兑现。” 话音一落,周大虎身边的亲兵从身后搬出来一个大箱子,拿出一锭锭银子排在一个木板上,在火把的照耀下,银光闪闪,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聚焦在了这里。 进有重赏,退有重刑,赏罚及时,赏不逾时。 立功受赏,及时发放才能激励军心。 早早就被周大虎请来的巡按宣大御史梁云构,在周大虎亲兵的保护下,走了出来。 梁云构(1584-1649)字匠先,号眉居,河南兰阳(今河南兰考)人。明崇祯元年进士。可惜的是,福王小朝廷府覆灭后,其入清廷为官。不过这个现象,在明末清初很是普遍,朝廷如此,大势所在,单个的人最是无辜,都去尽忠而死,也是不对的,虽然操守有亏,但其也无法让人太多指摘。 首级是刚从战场上获得的,在之前,巡按御史梁云构已经核实了这些首级,共计十九颗首级,颗颗是真,现在由他当场宣布了这个结果。 随即周大虎站了出来,当场开始发赏。 “是要赏银,还是升职?”一旁的巡按御史梁云构一个一个亲自问道。 十六人看着银光闪闪的银锭,口中不由自主的咽着口水,带着一丝挣扎一份犹豫,望了一眼不远处银子旁边的周大虎,身子颤了一下,立即都有了答案,异口同声的都选择了要赏银,不要升职。 问话的梁云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心中觉得这些勇士应该选择升职才对,领了银子,到时候营伍的期限一到,就会退伍返乡。 他心里有些感慨,可惜了…… 十六人来到周大虎面前,依次排队过来领取赏银,接过周大虎递过来十两重的五锭官银,心中又怕又喜,复杂异常,二百人就活了他们这十几人,真的是死里逃生。这银子搁在手里沉甸甸的。 做完这些事,解散队伍,吃饭休息,准备明天的大战。 不过周大虎刚发完军功赏银,回到搭好的军帐中还没来得及吃饭,王承恩、祖宽、王朴三名将领联袂而来,一看就知道是有话要说,要说的话他也估计的到。 周大虎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这些大明将领都不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那大明还有救吗? 大帐之中,周大虎面色平静的看着三位的到来,简单的上了一些刚做成的馒头和大碗的肉菜,边吃边说。 “各位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们是武将,不要学文官那样文绉绉的。”自大虎大口吃着饭食,一边抽空说着。他实在是有些饥了,顾不着那么多,边吃边说。 随即又说道,“你们三人的来意我也清楚,不就是对我斩杀后退溃兵有意见吗?害怕如此严厉的军法用在你们部伍身上吗?这个忧虑我理解,但我不会改,咱们都是带兵的人,号令严明、军纪森严、令行禁止,这是带兵的基本,这个做不到,就不用当将军了,回家种地抱孩子吧!” 三人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看起来,在大帐中的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阴沉。三人实在是被周大虎的话给呛到了。 王承恩和祖宽还回想着刚见周大虎时,对方那一种彬彬有礼,态度极好的时刻。没想到这短短几天,就大变的如此地步。 既然对方把这话说死了,这话就没法说了。 王承恩比较老练沉稳,见事已经不可为,再说军纪之事,恐怕会使大家的矛盾浮在表面,影响大家的团结。他只好说一下明天的仗怎么打,他是大明的将领,心中亦是非常憎恶建虏,也想打一场取得胜利,教训一下建虏。 “军纪不说了,无令溃退,按律当斩,也是无可厚非。不过周将军明日该是如何迎战?如果战败,军兵大面积溃败,周将军也是如今日这般痛下杀手,军法处置吗?就不怕如此引起兵变吗?” 周大虎脸色冷峻,沉声说道:“只要我们的兵马不是废物,就不会大败。建虏劳师远征,主要兵力只有一万精骑,三千科尔沁蒙古骑兵,数千察哈尔降兵,如今又分为两部,一部约八千,我军虽然战力不如建虏,但在主场,占天时地利还有人和,兵力也占优,再不济,就是不胜,也要救回百姓,夺回钱粮和大批牲畜。” “明日一战,凡是无令后退者,皆,杀无赦!” “胆敢有对军纪不满而哗变,不听指挥者,皆按反叛剿杀,家属亦充军流放,决不轻饶。” “尔等将军身为将领如有敢犯军纪者,本将亦会战场依纪处罚,望大家郑重。” 第四百三十一章 建虏入塞—(二十四)无奈的撑腰 “大家回去都好好休息,明日一战,大家好好出力,败了,大家都向朝廷辞职谢罪吧,给国人和朝廷一个交代。” “送客!” 三人铁青着脸走出了大帐,脸色很不好看。 “这个周大虎怎会如此嚣张?大家都是一殿之臣,一点都不给面子,他不过一个参将,想不到竟会如此跋扈,我定要参他一本。”王朴狠声说道。 王承恩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王朴道:“王总兵,周大虎虽然现在定职是一路参将,不过我提醒你,最好不要依现在的官职来看对方。周大虎年轻有为,练兵有方,实力很强,如此这般下去,前途无量,做事留一线,今后好相见。” 一旁的祖宽也是突然插话道:“我祖宽是一个粗人,只佩服能打胜建虏的人,我虽然对周将军的有些行为不同意,但心中还是很是敬重,我们武将做事光明磊落,上疏暗中弹劾不是大丈夫所为。” 王朴顿时有些气结,半天说不出来话,等两位远去后,不由得狠狠道:“狗东西,没吃亏不知道肉疼,明天你们亲身经历了,就会知道这种不受尊敬,而被别人在自己面前,斩杀自己兵卒的切肤之痛。” 周大虎去年的战绩,他也看过塘报,但他并不完全相信。如果这次对方在这里能够击败建虏,救回百姓钱粮牲畜,他甘愿听从对方的调遣。败了,那就别嫌弃我再踩你一脚。 黑漆漆的夜空,突然起风了。 这时从后营民夫营赶来的杜应芳、钱时来二人正赶往周大虎的营中,在军帐门口遇见了三位总兵,擦肩而过。 两人进入在营帐之中,周大虎正在喝着茶想着明天的一战。 “大人很悠闲啊!”说话的声音有些酸里酸气的。 周大虎一听,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是谁来了。 “这狗东西……”周大虎笑了笑,谁叫这狗东西和自己是一起拼杀过来的。换成别人可不敢如此放肆。 钱时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高兴地说道;“我来是收钱粮等战利品的,如今钱粮没有收到,反而成了后勤粮草总管,整天给你算粮草支出的帐,广进不出,这多长时间是个头啊?” 周大虎笑了,随即说道,“明天就会出结果,不管是赢还是败,结果都会出来,到时候就不再麻烦你了。” 周大虎说的意思他懂,明天就是一次决战,赢了,百姓钱粮牲畜都会回来,败了,不会再有和建虏一战,大家都该离开了。 “明天有把握吗?”钱时来小声的问道。 周大虎摇摇头:“战场之事,变化瞬息之间,谁又能说得准呢?不过还是有一定的把握不会大败。能否打败建虏的关键不在我,而在那三部官军表现的怎么样?这次是猪还是龙,就看那三部敢不敢拼死一战了。” 这时一声不吭的杜应芳突然问道,“大人,这次你可是想以严厉的军纪,督促各部援军拼死一战吗?” 周大虎点点头道,“大概是吧。” 周大虎到现在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但究竟会有多大效果,他也很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杜应芳却是摇摇头,看了一眼周大虎,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人此策或许会有一些效果,却不会太大,如果换成是皇上和朝廷授权与你节制诸军,还授予生杀大权的话,还可一战,把握也会大些。” “如今只是总督授权……恐怕各部兵将还不放在眼里。” “还有,大人在军中的威望和实力,还不足以支撑大人所作所为,明日之战难啊……” 周大成沉着脸,冷笑一声道;“威望不足,那就用杀伐来代替。” “那将军的前途怎么办?此战就是侥幸胜了,必将有大量的言官弹劾与你,骂你嗜杀,屠夫,戗杀士卒等等,名声必将大损,到时候,就是杨嗣昌总督和圣上力主保你,也不能置舆论与无视,定会有所处置。” “大人要早做谋划,以保万全才是。” “现在还不知道杨总督是否迂腐,会有什么想法?” 话刚说完,田原匆匆跑了进来,喘着气说道:“大人,杨总督带着护卫赶过来了。” “哦。”周大虎为了安全起见,力劝总督杨嗣昌留在城里,以免分散自己的精力,想不到现在连夜赶了过来。他心中一想就猜到了,可能是自己斩杀自己一方士兵引起的。 这个决定可不是自己莽,而是符合军法的,按理来讲,自己又怕谁? 既然自己知道杨嗣昌来了,那就该去迎接一番,这是下属的礼节。 在周大虎领着自己一方数十名将领,在黑夜中举着火把足足等了一刻钟后,终于等到了总督杨嗣昌一行两千人马。 “末将迎接总督大人巡视。”周大虎和属下众将纷纷抱拳一礼道。 杨嗣昌在马上朝周大虎微微一点头道,“回营,我有话说。”随即,他又对着身边的塘马道:“传令各营游击和游击以上官员,立即到周大虎营中召开军事会议。不到者,军法处置。” 塘马接过令旗令牌,拨马向有关军营飞驰通知传令而去。 各营就在一起驻扎,一刻钟后,各部将官就聚集在了周大虎的中军大帐之中。 杨嗣昌坐在上位,看了一眼帐中的众位将官后,脸色肃穆,开口说道:“今天的事本督已经听说了,无令溃退逃跑,国法不容、军法不容,按律战场之上当斩,周理事官执行军法军纪当场与于斩杀,乃是符合朝廷军纪之行事,并无不妥。” “本督支持周理事官严厉战场纪律以及执法。军法如山,凡是战场之上,无令溃逃之兵,不管军职大小,一律由周将军严肃执法,以彰军法。” “军令如火,但有违抗军令者,总兵以下者,就地立时军法处置,总兵者,停职待勘,本官定要上疏免去其官职,依律治罪。” 军帐中灯火通明,几十名大小将领起身抱拳行礼,连声称是,不敢忤逆半点。 第四百三十二章 建虏入塞—(二十五)杨嗣昌的又爱又恨 接着杨嗣昌亲自主持了军议,完善明天的作战方略,听取了各方的意见,最后才总结道。 “诸位,明日之战,关乎是否能够救出百姓之大事,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将百姓救出,抢回钱粮牲畜,不让百姓受损,不滋敌壮大,将建虏赶出境外。” 杨嗣昌接着脸色一变,严声说道:“明日一战,事关重大,凡无令溃退逃跑者,斩!本督蒋亲临后方监督,胜,则赏,败,本督和众将一起辞职听候朝廷发落。” “大家好自为之,回去准备吧!” 众将抱拳行礼后,徐徐依次退了出去。 等大家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杨嗣昌和周大虎后,杨嗣昌才转过头看着周大虎,脸色阴沉,默然不语。 周大虎看着对方的脸色,知道对方有怒气,过了半天后,才小声说道:“大人有话就讲,你这样,末将有些担心。” 杨嗣昌此时心中的火气已经消了不少,当他在城中听下属汇报,周大虎竟然下令杀戮溃败下来战兵上百人,当时他正在喝茶,手都是抖的,这是有些超出了他的底线,他很愤怒。 不能再在城中指挥了,他要前往前线坐镇,不然,他的官声就毁了,战场之上违反军纪,斩杀几人或者十几人,这个都没有问题,但是人数一多,那就变得成为了问题,无事就会变成小事,小事变成大事。 那些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可不会管那么多,不会管战场上有多难,是什么情形你用了军法,还是应不应该严厉军纪?他们都是“悲天悯人”的好官,如此杀戮,不弹劾你,弹劾谁? 想到这些,他就有些头疼。 杨嗣昌立即赶赴军营,一路上他渐渐的冷静下来。这些溃兵按军法来说,该不该杀?当然该杀!战场不是官场可以慢慢来,不立即雷霆处置,一溃,军心士气一丧即败,这他还是懂的。 自己既然授权给周大虎,就要支持到底,完成既定目标,救回百姓,夺回钱粮牲畜,这样才有意义,否则,现在责备周大虎,取消授权,无疑是自打嘴巴,徒让人笑话。 现在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自己都要支持这场仗打下去,并且完成任务。他不求打败建虏,他清楚自己一方的实力,贪多必败。 杨嗣昌现在是对周大虎又爱又恨,爱其才,恨其做事不加考虑,惹出一些大麻烦。 今天的战绩早就出来了,斩杀敌人不少,首级也有一百多,双方野战能打成这样,这样已经算是大胜了,堪称大捷,他很满意。 只是周大虎的性格他摸不透,做事也不能预测……让人真的是很头疼。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把那些溃兵不当人,砍瓜切菜一样的杀,你很痛快吗?”杨嗣昌胖胖的脸上,严肃异常,看着周大虎说道。 周大虎也是脸色肃穆回道;“大人,你在边关多年,应当知道军纪是一支军队的主心骨,没了军纪,军队就是一盘散沙,如何能打胜仗?” 周大虎脸色凝重的接着说道;“军纪不严格执行,就会如同虚设,放过了这一次,就会有下次,再一再二之后,就会有再三再四,士兵将领对军纪国法没有了敬畏之心,军队还怎么打仗?” “如此这般下去,军不成军,国将不国,大明就完了。” 杨嗣昌瞪了一眼周大虎,厉声道:“休得胡言,国朝之事岂能胡说?让人听见了,弹劾你妄言朝廷,岂不冤枉。” 杨嗣昌发了两句火,心中的气已经消除完毕。随即皱着眉,问周大虎道:“明天的战事你怎么打。” 虽然刚刚商量了明天的战事,他确是知道那都是场面话,用处不大,只有私底下问一下周大虎,才能得出实话。 周大虎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明天一战,变化太多,只能以严厉的军纪督促大家拼死一战,别无他法。” “如果明天一战,各部纷纷溃退你怎么办?”杨嗣昌追问道。 周大虎一冷接话道:“明天一战,胆敢无令溃败后逃着,不管是将领军兵,一律斩杀,绝不放过一人溃兵。” 杨嗣昌听此话,一时默然不语。 周大虎见杨嗣昌默然不语,只好接着开口道:“总督大人放心,建虏这部人马只有七千余人,我部上万多人,几是建虏两倍,我手下也有精兵五千,请大人放心,不会出现一溃被敌追杀数十里的大败。” “请大人放心。” 杨嗣昌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我会在后面带着镇标中营两千人马压阵督军,凡是无令后退逃跑着,我亦会执行战场纪律。” 周大虎抱拳一礼:“多谢大人相信末将。” 两人又重新安排了一些兵力配置,看见总督杨嗣昌有些累了,周大虎才退出中军大帐,到别处休息去了。 …… 而另一边。 建虏多尔衮的临时大营中军大帐之中,此时灯火通明,一名大明兵卒正被绑着,跪在地上,望着满眼都是梳着金钱鼠尾辫的建虏兵丁,满脸惊恐,浑身颤抖,心中怕极了,感觉到了阴曹地府一般。 多尔衮正在望着眼前的南朝士兵,努力地露出一副和蔼的表情,对着害怕发抖的士兵笑着而道:“不要害怕,本贝勒不会杀你,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只要你听话配合,我会放你回去。” 听说不杀他,绑着跪在地上的士兵才镇定了一些。虽然还在发抖,但已经身体颤抖轻了许多。随即就有护卫将其身上的绳索,解开松了绑。 多尔衮在上面不断的提问着问题,一边的通译翻成汉话,跪地的士兵在恐惧中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问完问题后,多尔衮摆摆手,将俘虏又押了下去。 他又听到了周大虎的名字,现在已经成了对面明军的前线指挥。 同时也知道了今日为何自己一方与敌对战时,对方作战这么顽强,自己还吃了小亏,原来将领不同了,指挥的人不同了,怪不得觉着大明的兵力变强了。 原因原来出在这里。 多尔衮同时也听说了这个周大虎大杀溃兵后退之人。 这是在立威,树立军纪! 多尔衮有些头疼。 第四百三十三章 建虏入塞—(二十六)惊醒 他不怕明军,即使换了一个自己等人很重视的将领担任指挥,他也能击败明军。 只是这样有些划不来,会死许多八旗精英,这些勇士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他可不想在这里过多的葬送八旗精英之兵。 可不战就走就会使大金这些年,竖在大明军兵心中的不可战胜的丰碑,轰然倒塌,影响自己八旗兵马的军心士气。 他心里算了一下,对方的兵马足有自己的一倍,如果没有周大虎这个变数,这些明军就是三倍于自己,也不算什么。 明军必须给一个教训,让其知道大金八旗精锐的兵锋有多盛。 很快他心中有了计划。 “来人。” 身边的苏克萨哈立即跪地道;“主子请下令,奴才保证完成任务。” 多尔衮冷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克萨哈,随即下达命令道:“立即传令豪格贝勒,分兵三千精骑,连夜飞驰,明天一早,赶到这里。” “违令,军法处置。” “嗻!”苏克萨哈知道事关重大,军情紧急,起身疾步而去。 来到营外,招呼了自己部下百人左右,一人双马,朝西北平虏卫方向疾驰而去。 …… 漆黑的建虏大营中。 一处处于中间位置的特殊的营地中,四周兵丁来回巡逻,营地中不断传出呻吟的声音,这都是里面百姓发出来的。 清风一吹,传出一阵阵屎尿臭味,让人作呕。 营地里此时关押着大量的,来自山西的男妇老幼数万人。不少人已经绝望的低声哭了起来。 被掳的百姓中有不少人,在白天已经便认识出了自己所到的地方,已然到了大同,估计再走几天,就到了塞外,永远就会回不来了。 白天远处打了一仗,后来建虏说明军被打败了,大家就更绝望了。不少人想跑,但是大家都是一组十人被串在一起,跑也跑不远,一旦被发现,全部被杀。 反抗的、不听指挥的,都被建虏屠戮殆尽。 一路上还有不少人生病,无人医治,饭食一天,建虏也只提供一顿,许多年老体衰和妇幼之人,数天挤不上去吃饭,饿的已是奄奄一息,有的已是饿毙在路上。 建虏凶神恶煞,官军也打不过,这样的噩梦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在这漆黑的黑夜中,无数被掳的大明百姓脸上,浮现出的都是一片绝望的脸色…… …… 正躺下闭眼睡觉的周大虎,突然一阵噩梦袭来,自己大败,被敌人追杀数十里,自己只跑出来数十人,惊得一身大汗,醒了过来。 周大虎呆坐在营帐中,再也睡不着觉了。 他随即喊来账外的亲卫,问了一下时间,知道自己才睡了还不到半个时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如此心里不安,必是有原因的。 周大虎睡不着了。 又叫进来值守亲卫道:“传我将令,将各主将和杜先生、钱总管请来,我有要事相商。” 见亲卫领命而去,周大虎长出一口气。 前几次都是有历史记忆帮助,胜的很轻松,但这次与往日不同,却是正面对垒。变数太多,处处都的考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到最后,谁也不敢说输赢。 这种感觉很不好,仗不能这样打。 周大虎一惊,对,仗……不能这样打。自己这一段时间有些被建虏的暴行冲昏了头,丢了自己的优势,居然要用一群不是自己全部嫡系的朝廷官军,和身经百战的建虏硬抗,确实是昏了头。 他正在想事的时候,杜应芳、钱时来、胡铁塔、田原、赵春山、陈忠……等人,都来到了。等大家坐定后,周大虎觉着缺少了什么,仔细一想,是自己收服的几名农民军将领没来,他随即发话又将这些人和自己卫所的大小武官也请了过来。 周大虎不着急,请大家喝茶水提神,等所有人都到了,才开始会议。 坐在首位的周大虎缓缓开口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刚才入睡不久,就做了一个噩梦,被其惊醒,所以我立即召开了这次军议,以便大家各述其见,找出漏洞,以作补全。” 随即周大虎将自己和几位将领商量好的明日战斗计划,一一讲给了在坐的亲信部下听。 众人皆是开始低头思索,一时军帐之内鸦雀无声,只能听见一些喘气声。 周大虎也不着急,喝着茶水慢慢等着大家想问题。 足足有一刻钟后,作为幕僚的杜应芳环视一周众人后,出声开口道:“大人,属下深思熟虑,还是觉着最大的漏洞就是豪格所部赶到的时间,和朝廷官军身上。” “大人和众将领在谋划明天之战时,是认为豪格所部来援再快,也得明日清早到来,赶来时也会精疲力尽,无法一战?” “待恢复马力能战时,明日一战就结束了,豪格所部来援也无用了。另外大人一直认为,建虏在我境内不会死战,我等以多打少,与我们有利?” 周大虎点头道:“不错,确实如你所说。” 杜应芳立即说道:“大人这样做有很大风险,豪格所在的平虏卫道我们这里只有一百多里,一人双马人数不要太多,绝对能赶到这里,其仍有一战之力,将对战局有极大的影响。还有,谁说豪格今晚才会过来?也许早一天就到了附近,正在隐藏着。” 周大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个杜先生放心,我和诸位将军已经将哨探前放到了平虏卫,建虏大队人马行动,逃不过我们的监视。” “不过,确实是不能这样打这一仗,会很被动。最主要的问题是其三位的部下兵马能否拼死一战。想来想去,最大的漏洞在此。” “王朴、王承恩、祖宽三位总兵,都是军中宿将,这个问题岂能不知?为何没有重点提起?只是一带而过。” 杜应芳笑了:“大人,他们知道,故意不提,而是想在明天作战前再说。目的吗,就是不想打这一仗。” 周大虎心中有些怒气,但很快就又平息了下去。这些人不想和建虏大战,主要是朝廷对建虏作战连战连败,没有信心造成的。这可不是一时能解决的,只要打胜几仗,就会改变。这是最直接、最快的办法。 “这场战该怎么打才有把握?”周大虎看向众人问道。 随即他看到几人有些跃跃欲试,十分明显,尤其是原来农民军的几位将领。他又看向杜应芳,其也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周大虎当然已有自己的决断。但是他还是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也许可能有所启发、完善自己。 第四百三十四章 建虏入塞—(二十七)新的作战计划 “半道伏击豪格来援之兵!” “反向劫营!” “现在就整兵,一个时辰后就发动突然攻击,打他个建虏措手不及。” “……” “……” 一时间大家说出了数条计策,让周大虎耳目一新。果然还是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周大虎看向大家问道:“谁说一说这个反向劫营是怎么一回事?”刚才他听见了声音却没有看到人。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一个壮汉站了出来,有些拘谨。 周大虎望了过去,笑了,这是熟人,混天王张应金。 “张兄弟请讲!”周大虎说道。 混天王张应金向众人拱手一礼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建虏既然会连夜派出精锐飞驰支援而来,那么他们在平虏卫一带的大营就会兵力空虚,所留之兵就有限了,也想不到我们会派出奇兵突袭而去。” “我们只要在这里守住,同时佯攻眼前这一部建虏,让其无暇他顾,定会出其不意,掏他后腚,一举夺回所掠百姓钱粮牲畜等物。” “掏豪格所部他的后腚?”周大虎想了想,笑了,有意思。 原本自己想的是在半路上伏击豪格一把,虽能杀伤建虏一部分人,百姓等却更难救了。 他随即陷入了沉默,脑中却是不断比较伏击和突袭两者的优劣。不过很快他就决定突袭。 此为上策。 不过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要避过建虏监视的人马哨探,悄悄出发,不被人发现。 这个有些难度。解决了这个问题,其他就好办了。 而且现在连夜奔驰进二百里突袭,敌人绝不会想到,豪格将精锐都带过来支援,准备大战一场,其后方必然空虚无比,估计只剩下极少的建虏,和一大部分蒙古骑兵,出其不备,突袭之下,胜算很大。 兵贵神速。 时间紧急。 周大虎立即开始布置;“胡铁塔、熊山、赵春山、混天王、王辅臣、谢仁贵、隔沟跳……等,立即整军备马三千骑兵,五百鲁密铳骑手,一人双马,半个时辰后就出发。” “步卒一千,鸟铳手五百,留下压阵,由田原、贾木青、陈忠、钱时来、杜先生等人主持,你们任务艰巨,除了佯攻,还要防止敌人恼羞成怒过来强攻。小心行事,配合好总督大人,稳住阵脚,不败就是胜。” 安排好后,周大虎急急又赶到了总督杨嗣昌的大营之中,立即醒来的杨嗣昌用凉水湿布擦了一把脸,清醒后,摒退了所有人,听完周大虎的话有些吃惊,随即想了想,知道打仗哪有不冒险的,富贵险中求。 越是不可思议的想法和行动,敌人也越是想不到。 同时他也知道时间紧急,便立即作出了决定。 “周守备,此去你一定要小心,我派几个亲卫持我手令和王命令牌,随你一起去,同时你也带着王命旗牌随行,可调沿途卫所兵马支援你们。” “大人,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只是我反而担心你们,如果建虏猛攻而来,大营能坚持住吗?”周大虎有些的担心。 杨嗣昌皱了皱眉,突然心中有些心虚,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心中的平静。 脸色坚定答道:“放心,这里有不少兵马,三镇总兵都是宿将,久经沙场,虽然少了一些锐气,但只作为防守,还是卓卓有余的。况且这里是大明境内。” “不是还有你留下的一千五百多人吗?你也会突袭完后,很快就会返回。我这里坚守十天还是有把握的。” “好好打这一战,我给你请功。” 说完,来到一旁的书案上,摊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刷刷数笔,又拿出自己的总督关防盖好,交给了周大虎。 “拿着我的手令,去各军中随便征马。只要其后还回来就行。” 杨嗣昌知道周大虎是要一马双骑连夜飞驰突袭,还缺少千匹战马,因而有此一说。 临走时,周大虎再次嘱咐道:“大人,能佯攻,就攻一下,不能佯攻,就好好防守,不要勉强。卑职,这就走了。” 周大虎抱拳一礼,随即转身大步走了了出去。 转身他出去立即去了祖宽大营之中,找到祖宽,拿出手令,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接牵了一千匹战马,随即而走。 祖宽的亲卫和一干将领都惊醒出来,看着这一切,有些目瞪口呆,随即就要发火抽刀阻止,却被祖宽一巴掌过来喝斥住了。 “总兵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将领有些委屈的说道。 “混蛋,你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敢对友军抽刀?王八蛋,你混呀!这是经总督大人批准的,经过我同意的,虎什么虎?” 很快他望着周大虎一群人骑马而去,随即小声嘟囔道;“妈的,有事却不带着我玩……” …… 漆黑的黑夜中。 建虏的哨探,方圆几十里被一扫而空。 周大虎的五千五百匹战马,祖宽的一千匹战马,还有自己前期缴获的数百战马,三千五百人一人双骑,马蹄裹着棉花和布,悄无声息的在后营出了军营。 在出营二十里后,在向导的引领下,大队骑兵为了不让人发现,特意分成数十人的小队骑兵分批隔段出发,到了五十里外,再合兵奔驰目的地。 …… 在周大虎飞驰平虏卫的同时。 明军大营中此时一反常态,杨嗣昌的中军大营灯火通明,大同总兵王朴、延绥总兵王承恩、援剿总兵祖宽等,只有区区数人列席,各部副将、参将、游击等皆不列席在帐中。 祖宽已经猜到了些许,周大虎去他那里要马,主要就是看上了他的战马健硕。定是为了要长途奔袭。不过这一来,自己的实力下降不少。 他为什么不要总督大人中军的马,还不是这是保护总督的标兵,他怕杨嗣昌出事。 祖宽想到这里,不由得又骂周大虎一声“狗东西,看人下菜碟。到时候赢了,要狠狠敲他一笔。” 杨嗣昌看见了大家都到齐了,便说了周大虎的去向,让大家是大吃一惊,妈的,这小子是越来越疯狂了。 祖宽是心中“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杨嗣昌特意强调了军纪和保密性,要求三人在明天天明之前不得泄露一丝周大虎突袭的消息,违者军法处置。 随即又和三人商量了一下明天的战事怎样调整,一个时辰后,大家才各回军营。 第四百三十五章 建虏入塞—(二十八)各自奔袭 在漆黑的黑夜中,两股数千兵马隔着几十里上下,错过而行,一路向上,绕西北直扑平虏卫。 一路南下,绕井坪所向山阴县方向,策马疾驰而来。 周大虎在路上大声指挥着急速向前,连续换了四次马,中途休息了两次,每次半个时辰,大家已经在马背上奔驰了数个时辰,虽然累,大都精神很好,想着很快就要杀敌,每个人有些兴奋。 “大人,还有二十里,就到平虏卫了。”一名向导走马过来汇报道。 周大虎点点头,抬头望天,已经开始泛白。 有利的地方就是这是大明境内,各个堡所、卫城等每天都有大量的塘报,飞驰汇报于总督杨嗣昌,虽然时效慢了两三天,但帮助很大,使周大虎对这都有掌握,知道建虏把抢掠而来的百姓钱粮牲畜等大营,安在平虏卫城和井坪所之间的位置。 大营是不会轻动的,除非准备离开。 有了位置,这就好办的多了。 周大虎下达命令道;“哨骑前出,找出建虏的具体位置回来汇报于我。” 他又转头对杨嗣昌给他派的亲卫将领道;“你去传我将令,让平虏卫带兵出来协助打扫战场,并安排好生活措施准备,迎接被掠百姓等事。” 杨嗣昌的亲卫将领听完话,有些愣怔,还没打赢呢,这就安排上了? 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立即抱拳一礼,飞驰而去执行命令。 周大虎一行慢骑到了平虏卫不到十里的地方停下,下马休息,等待消息,准备给与建虏大营雷霆一击。 等待的时间是十分难熬的,一点一滴而过,周大虎等的心烦,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是天越来越明了。 越来越心烦的周大虎终于听到了马蹄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翻身上马,远远望去,果然是自己派出的斥候返了回来。 人还没有到跟前,周大虎就大声问道:“找到了没有?” 斥候来到跟前翻身下马,带着激动的声音说道;“回大人,找到了。就在井坪所北方三十里,平鲁向南三十五里之处。” 周大虎已经冷静了下来,接着问道;“可有扎营?有哪些布置?” “回大人,有扎营,大营外面有壕沟,有了望塔,还有木栅栏等物,防御还是极严密的。里面人数很多,估计里面有许多大明百姓。” 一听此话,周大虎眼中一寒,但随即就冷静下来了。 扎有大营,设有壕坑,这样就没有办法突袭大营了。不过可以引其出来一部分建虏和蒙古鞑子,就地设伏,突然袭击,这样还是能达到一部分突袭的意图效果。 时间不等人,说做就做。 …… 与此同时,杨嗣昌大营,全军将领已经到齐,大家肃穆以待。 杨嗣昌已经讲了不少。 现在他直接下达命令道: “大同总兵王朴,正面佯攻,王承恩所部、祖宽所部二部掠阵,周大虎所部一千五百人,和镇标中营镇守营寨。” “建虏可能已经有援兵豪格部到来,如有危险,立即撤回大营。” 话音刚落,田原上前一步道;“总督大人,我等一千五百人想跟随出战,请大人批准。” 杨嗣昌望着田原,知道其是周大虎的亲信,心里有了疑问,便暂时没有表态。 散会后,杨嗣昌留下了田原。 田原便把周大虎走前的担心说了出来;“总督大人,我家将军临走前让我主动请战,以防建虏突然骑兵冲击各部,以造成大损失、” “你手中这一点人数,真的建虏冲击各部,各部如果顶不住,你能行吗?”杨嗣昌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个总督大人放心,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老兵,五百鸟铳手训练有素,一千步卒,个个都能开一石的硬弓,皆是优秀的弓箭射手,不近战,只是用来阻敌。” 杨嗣昌想了想,猜到这是周大虎身为前线理事官,不太相信朝廷官军,担心这次他不在,朝廷官军受损过大。 如果不是这个身份,周大虎还会这么积极吗?杨嗣昌很好奇! …… 与此同时,十里外的多尔衮大营也是一片繁忙。 豪格一夜奔袭近二百里,终于赶到了多尔衮大营与其汇合。 为了达成突然性,豪格也是在数十里之外,就放慢马速,包围剿杀明军的哨探斥候,防止给明军报信。 十余里之外时,就下马而行,悄无声息,准备给明军一个教训。 多尔衮和豪格在帐中见面,两人只是僵硬的打了个招呼,便商讨起了如何教训身边的这一股明军。 多尔衮首先介绍道:“这股明军最难缠的是周大虎所部,去年萨哈廉贝勒就是战死在这人手里,崞县和代州连败皆是在此人手里,察哈喇、署固山额真鄂罗塞臣皆败与其手里,只带了一百多骑逃了回来。” “后来我又带了上万兵马攻打代州,损失数千人,最后没有办法而撤回。” “此人所部,堪称精兵,战力很强,不可等闲之。” “我刚得到的消息,我在山西忻州被人偷袭,所损失八百多兵马,就是此人卑鄙偷袭所致。此战,我希望能打疼明军,有机会的话,歼灭其部。” 豪格捏紧拳头道:“我来打首战,定要灭了这股明军。” 多尔衮摇头道;“你刚长途奔驰而到,如何有体力一战?你等先休息,战到中间时候,再突击明军,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最好。” 豪格急了:“只要换一下战马就行,体力不是问题。”说着说着,声音高了起来。 多尔衮脸色也冷了起来,随即寒声说道;“这是军令,你要违令吗?” “十四叔,侄儿不敢!”豪格低头说道。 豪格对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多尔衮很是忌惮,过去小的时候,关系还很不错,一起玩耍,一起骑马,但自从他大了以后,懂事了以后,知道了许多事,两人的关系更是疏远了。 如今,他身为大汗的长子,却是在各个方面都不如眼前比他小三岁的十四叔,他更是感觉到其一母同袍多尔衮、阿济格、多铎三人的实力,影响到了他自己。 万一父汗突然去世……虽然此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他却是想过数次,他想登上汗位,威胁不是自己的那些兄弟,而是这个比他小三岁,却威望、军功、人心、智谋都比他高的十四叔多尔衮。 第四百三十六章 建虏入塞—(二十九)佯攻 不过有皇阿玛父汗在,还用不上自己操心。 现在大明强敌在前,大金没有实力内部争斗。 两人说着话,突然听见有战鼓声响起。 不一会就有将领,急匆匆走进牙帐汇报道;“禀两位旗主贝勒爷,明军已经到了营前,准备进攻我等大营,现在已经开始清理我们的哨探了。” 多尔衮脸色冷峻,冷哼一声道:“南朝兵马这是找死!” 随即接着说道:“传我将令,命图尔格和詹岱领兵三千,给我狠狠教训一下南朝明军。” “嗻!” 多尔衮的亲卫将领打千退出军帐,立即传达军令而去。 一刻钟后,图尔格和王朴双方的人马剿杀在了一起,不到半个时辰,王朴就显出败相,在一边掠阵的王承恩亲率精骑一千支援而上,建虏一千多人也是立即出营厮杀截住了王承恩所部。 情况有些不对。 观战的杨嗣昌立即下达撤退的军令道,“命祖宽所部和周大虎所部压上,接应二部撤退。” 杨嗣昌的脸上已经是紧张的大汗淋淋,双手都有些颤抖。一场佯攻,却打成了激战,周大虎的强兵不在,他心里忐忑没底。 他现在只希望结束佯攻回营,不要有多大的损失,回营固守,静等周大虎那边突袭得手,救回百姓,不枉身上的官服。 在祖宽的骑兵保护下,田原等步卒举着大盾,开始整齐迈着步伐举着一丈八的长矛,逼了上去。 这边一上人,建虏那边又上了人,不过这次没有派出对等的兵马。如果再派出对等的兵马,就是告诉明军,对方有援兵来了。 祖宽和田园这股明军一上去,首先就是田园率领的鸟铳手第一次发威,在建虏骑兵逼近的时候,百铳齐发,数轮下去,就打死打伤建虏上百人,惊得建虏连连后退、 这一退,明军一拥而上救回了被建虏纠缠不能退的王朴、王承恩两部,随即在兵马和鸟铳的掩护下。脱离接触,退了下来。 在营中观战的豪格坐不住了,立即大声道:“十四叔,再不出击,明军就退了回去,马兵的优势就无法使出了,该出击了……” 豪格说这话,多尔衮却是想着事情,没有听进去半句。他在思考自己并没有使出全力,故意让两军纠缠在一起,怎么还没有引出周大虎的骑兵精锐?只出来了一少部分步卒迎战,这是为什么? 多尔衮这次察哈尔收降,十分的成功圆满,最大的收获还有那颗玉玺,这样足以打动大汗,也就可以劝进大汗称帝,自己也会水涨船高,大涨威望。 他收获够多了,进入山西大同境内,他下令不攻城,只劫掠人口钱粮牲畜,然后回家。不想在这最后的关头与明军决战。 但形势使然,不得不打这一战,但他最想的还是,灭掉周大虎这一部官军和其本人。 周大虎迟迟还不出战,难道是想到了我会调援兵而来?就是想到我会调援兵而来,观察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动了……也许是情况有变,有我没想到的事情? 多尔衮看了一下局势,对身边大声一直嚷嚷的豪格说道: “出击吧!” 豪格是大喜所望,大吼一声:“出击!” 跑出大帐,连连大吼出击二字,翻身上马,领着三千换过马的精骑冲出了大营,直扑正在撤退的几部明军。 “不好……” 王朴、王承恩急速回撤,祖宽和田原也是加速后退。 豪格的兵马一出,大旗一亮相,建虏兵马立即传来一阵欢呼,随即就听到了建虏的怒吼:“豪格旗主贝勒爷的援兵到了,杀光明狗,杀……” 建虏排山倒海一般冲杀过来。 王朴等人退得很快,已经进入了大营之中,接着就是延绥总兵王承恩也退了回来。现在只剩下祖宽和田原两部还在营外。 而大营辕门宽度有限,其他地方都是壕沟,无法通过更多的人,只能有一部留在营外阻击才行。 已经撤回到了大营辕门之处,如果进不去而被建虏歼灭,那就太冤了。 马兵每次只能通过十几排,建虏就要冲过来了,必须做出决断,否则大家会死在外面。 祖宽的辽东军也是辽东精选出来的精锐,见无法进入大营,直接绕营疾驰而去,向后面而走。 祖宽骑兵让开了地方,田圆立即率队急入进了大营,刚入大营还没转过身子,一阵箭雨就从天而降,随即响起一阵低沉的“呯呯嘭嘭”声,那是箭矢撞击在盔甲上的声音。 这一阵箭雨足有三轮,见田原所部身着重甲,没有多大效果,便停了射箭,马队直接一部分冲击大营,另一部分追击祖宽骑兵而去。 一进入大营,田原、贾木青、陈忠等人是长出了一口气。有了大营的依托,有了大营的数道壕沟阻隔,一次只能过十几排骑兵的营道,建虏人多也是施展不出力量,且大营中的兵力也是不少,近万兵马,在自己境内,有什么好怕的? “呯呯呯……” “咻咻咻……” 五百支鸟铳不断喷出火舌,上千箭矢齐发,弹幕箭雨齐奔冲营的建虏,瞬间打倒一排马匹和建虏骑兵,本来就不宽的通道顿时就更拥挤了。大营中的王朴、王承恩两部也整军好后赶来支援,建虏将领见无机可图,对方已经站住了阵脚,自己也损失不小,慢慢停下了进攻。 这一幕,看在杨嗣昌眼里,是惊险万分。建虏紧跟在官军后面,几乎就要追上了,万幸化险为夷。这也是大家事前就有准备这是佯攻,将领都有事先准备,得益于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建虏果然暗中有调兵,这对自己这一边是坏事,但对突袭的周大虎一部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 另外他还有些担心的,就是祖宽一部怎么样了……不知损失有多大? 现在他是喜忧参半,不只是高兴,还有担心害怕…… …… 平虏卫和井坪之间。 一支明军隐藏在管道上的密林中,静静的,一动也不动,清风吹过,草木树叶微动,发出簌簌的声音。 不远处,数里之外一队马步混合的明军,穿着有些破烂,但队伍还是有一些军伍的样子,正向建虏临时驻扎的大营方向缓慢前进。 第四百三十七章 建虏入塞—(三十)引蛇出洞 这队官兵乃是平虏卫的军兵,此时越是靠进建虏大营,他们越是心慌。 虽然队伍里还增加了数百骑兵精锐,用来保护他们,但大家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但没办法,这位周将军兵强马壮,拿着总督大人的调兵文书,他是不得不遵守军令,否则他估计对方会立即当场砍了他。 不多时,平虏卫的兵丁就到了建虏的临时大营。 建虏大营中此时是严密的戒备着,由于主帅豪格带着三千精锐支援山阴,为防意外,从主帅豪格带兵离去后,大营就停止了出外劫掠,一心专守防卫,等待自己主帅和主力回来。 建虏临时大营百丈之外,平虏卫官军一千多人则是横排站着,大骂脏话激将建虏,时不时还向建虏营中射上几箭,虽然中途坠下。 留守大营的正黄旗巴牙喇纛章京谭泰,望着大营之外叫嚣的明军,眼中很是气愤。 “来人,押几个平虏卫的俘虏过来看看,这些兵马是什么人?” 身边的亲卫答应了一声,随即去大营之中提人。 不到一刻钟人就带来了,一老三少四人,还穿至大明卫所的鸳鸯战袄,面容憔悴,神情惶恐,颤颤巍巍来到了谭泰跟前。 “眼前的这股明军可是平虏卫的人马?老实回答,但有胡说,立斩不饶。” 说完此话,他又加了一句,“我会再要人辨识,如有欺瞒,战马踩死。” 这话吓得四人是浑身一颤,惊悸不已,跪地颤声不断说道:“大军在上,小民不敢欺瞒,如有欺瞒,不得好死。” 谭泰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好啦,带他们到最前面去,看看是不是平虏卫或者别的卫所的兵马?” 四人被带到了大营辕门前,经过一刻钟的仔细观察,又被带回了原处。 “怎么样?认出来了吗?”谭泰冷声问道。 年纪最大的老者脚步虚浮,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低头恭敬的回答道,“回将军大人,在大营辕门外叫骂的草民认出来了,就是平虏卫的兵马,不过还夹扎着别的卫所官军或者新编的青壮。” 谭泰想了一下,又冷冷问道,“你们这些南朝兵马平常贪生怕死,今日怎么又一反常态,反而上前叫骂来了?你可知道原因?” 上前答话的老军兵连忙低头道,“草民不知。还请将军大人饶命。” 谭泰摆摆手,“赏羊腿一条,带下去吧。” 之后又找了一拨数人辨识,都确定这是附近的平虏卫的兵马在骚扰。 得到这个消息,一旁的镶红旗一等参将噶布什贤噶喇依昂邦(前锋统领)瓜尔佳·劳萨坐不住了,劳萨此人骁勇善战,知道是手下败将平虏卫在一直骚扰,没有什么危险,便主动请战。 这次皇太极派兵精骑一万,建虏八旗都分摊有出兵人数。因镶红旗、正红旗两旗去年在代州损失较大,特意优待,出兵名额有所减少,但还是派有数百兵丁参与此战。 谭泰虽然与其皆是甲喇章京,但谭泰是掌握着最精锐的巴牙喇蠹章京,更是正黄旗人,豪格临走时,任命了谭泰为临时总管,节制大营所有兵马。 因此劳萨想出战,必须经谭泰批准才行。 谭泰望着一波换一拨的平虏卫兵马在辕门前大声叫骂,除了大明汉话,还有蒙古语、女真语,已经引起了营中的兵丁的怒火,有些压不住了。 瓜尔佳·劳萨上前一步道:“大人,卑职请战,愿带本部人马击杀这些营外明军。” 一旁的正白旗一等甲喇章京锡图库,也是上前一步,道,“卑职愿带领本部人马和劳萨兄弟一起出兵,斩杀这些南朝的胆小鬼。” 舒穆禄·谭泰眯着眼想了想,虽然自己主子豪格走时候,嘱咐他不要出兵,就守在营中,等他本人回来。 可是现在大营这个情况已经是群情激愤,明军在外的咒骂,营内士兵都听见了,这些人都是一些粗汉,脾气都是火爆异常,哪能受得住手下败将,胆小如鼠的明军的侮辱咒骂。 他们胸中的火,已经控制不住了。必须有所发泄才行。 谭泰点头道:“好,你们两人教训一下这些南朝蛮子也好,让他们知道我大金的厉害。” 但是他随即又严声说道,“你等二人出战,只可追杀十里就需返回,切记不可深追!” “嗻!” 二人打了个千,起身点兵遣将而去。 而建虏大营之中,建虏兵丁早已是嗷嗷直叫,军令一下,立即冲向大营辕门。 在建虏营外正在大骂建虏的平虏卫军兵,一看建虏要冲出来了,立即不约而同的撒腿就跑。 等建虏一千余骑兵全部冲出大营,平虏卫军兵已经跑到了数里之外,而且不停,还在往远处跑,并且是越跑越快。 两人有些犹豫,但这一犹豫也是瞬间而已。 “杀……” “杀光这些胆小如鼠的南朝蛮子……” 劳萨一马当先,手中握着一杆长长的虎枪,嘴中吆喝着,飞驰追了上去。 而在一边的锡图库也是挥手指挥者建虏兵丁,紧跟而上,自己也催马追击了上去。 …… 周大虎在密林中早已等的有些烦躁不安。 原先他以为建虏在平虏卫和井坪一带,烧杀抢掠,各个卫城所堡的明军皆是闭门不敢出战,建虏定会跋扈自大,不会筑营、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建虏也筑营了,外围有深沟壕坑,大白天根本没法突袭其营寨。 而等到夜间再突袭建虏营寨,却是有几个问题很大。 一是,等到晚间夜里再突袭,则是担心豪格所部和多尔衮,一旦发现自己不在,就会有所猜测,建虏大军返回,万一自己突破不了建虏营寨,就会时间不够,自己一无所获白来一趟。 二是,夜中就是突袭简入建虏大营,也不是好事。建虏大营之中,掠来的百姓数万,被关押在狭小的空间内,自己马兵一旦进入建虏营中,必定大乱,人马相踩,百姓将死伤无数。 自己的首要目标是救人,救出大明百姓,杀敌却是次要目标。 不过自己的引蛇出洞计划,不知道能不能取得大的战果?他心里也是没有底。 第四百三十八章 建虏入塞—(三十一)伏击 时间已经过了近两个时辰了,官道上还是没有一点动静,难道自己的引蛇出洞计划被人看破了?这不应该啊?自己的兵马并没有进入建虏临时大营的范围啊?建虏的哨探也被清除殆尽,没有一骑回营啊? 被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对此,周大虎还是很有信心的。 周大虎和属下一干人是望眼欲穿,觉着时间变的很慢很慢。 不过好处是也有,一夜的飞驰奔波劳累,经过这两个多时辰的休息,人和战马都体力恢复了过来,也已经人吃马嚼好了。 现在是人马俱佳,就等着出战了。 大同镇七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很炎热,但这里已经靠近大明最北边了,炎热也就是中午这一会,周大虎等人和马待在树荫下,还是很舒适的。 大家东一群,西一伙,靠在树下眯着眼假寐,但都是甲胄刀枪在身。还有一些人则是给自己的战马或喂水降温解渴,或给自己的战马喂食一些精料。 “来了,来了……” 一名哨兵边跑边低声喊着,向周大虎这边跑来。 “来了!” 胡铁塔兴奋地腾地一下站起,低声吼道。 随即密林中突然站起密密麻麻上千人,“呼啦啦”盔甲声响动一片。 周大虎已经站了起来,随即快步来到了自己的战马前,轻抚马鬃,心中略微有些激动。 “备战~~” 伏击的规矩早就有所交代,周大虎也不用再费一番口舌了。 平虏卫的军兵跑的很快,从建虏将要出营时就开始跑,一直跑,跑啊跑,没人喊累,个个争先恐后,你追我赶,头也不回。 周大虎看着这些穿着有些破烂,一半人身上没有甲的军兵,就这样从自己眼前匆匆而过,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建虏就好似狼,平虏卫军兵是羊。 看着这一幕,埋伏在官道两侧的兵丁则是眼冒怒火,紧紧盯住后面的建虏,大家都憋足了一股劲。 建虏一千余骑追击而来,为了最大限度消灭这股引出来的建虏骑兵,前队建虏被放了过去,待建虏后队进入伏击地点后,一声大吼响天彻地。 “放~~” “嘭嘭嘭~~” “咻咻咻~~” 五百支最毒最远的鲁密铳齐齐发射,喷出一颗颗复仇的铅弹,射向马上的建虏,不管是单甲还是双甲,皆是透甲而过,直接毙命。 就是这么凶残。 接着就是千箭齐射而至,还活着在马背上的,瞬间一空。 “杀~~” 官道两边的密林中一声大吼传出,涌出大批无数大明官军来,瞬间就淹没了建虏后队人马。 冲在前面的劳萨和锡图库,自听见密集的铳声响起,就知道糟了,自己中了奸诈的南朝蛮子的伏击。 不过二人皆是沙场宿将,战阵经验丰富,更是心中带着对大明官军巨大的心理优势,相信自己仍可以杀败明军冲出来,甚至可以反击而胜,因此其领者还有一多半的建虏反杀而回来。 周大虎冷冷的骑在马上,看着返回的建虏精骑奋不顾身的冲击而来,脸上带着了冷漠,等待着给对方再一次沉重打击的最佳时机。 距离越来越近,周大虎已经放下了面罩,右手高高举起,猛地往下一压,喝道: “放!” 又是一次又毒又远的鲁密铳密集射击,瞬间倒下一大批战马。 这次由于是正面射击,射人先射马,前面的几十匹建虏战马一扫而空。 不过这挡不住建虏的冲击,紧接着后面的建虏骑兵就又迅速补上了。 连续放了两轮鲁密铳,就进入了建虏弓箭的射程。 凌厉的建虏箭矢刹那间,铺天盖地而来,周大虎等人早就有准备,纷纷举起了盾牌防箭,随后立即就是反击。 两轮箭雨的互射,转眼之间双方就到了跟前,随即各人拔出兵器,便厮杀在了一起。 双方都是精锐之兵,兵器精良,盔甲坚实,刀兵砍在双方身上不时发出金革之声,但彼此都悍不畏死,双方纠缠在了一起,刀对刀,剑对剑,枪对枪,刀光剑影,吼叫声连连,不是有人被打下战马,滚落在地。运气好的,借势一滚,保下一条性命,运气不好的,掉下去后,当场被战马踩死。 厮杀不断的激烈的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众多的周大虎所部,越来越优势明显。建虏一方已经快要崩溃了。 建虏后队逃脱出来的兵丁,已经将出战的大队人马,被明军伏击的消息,汇报到了大营之中。 谭泰听完消息,脸色阴沉,默然不语。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救不救这个问题严肃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本意当然是想救,身为大金国的一员将领,又是大营的临时负责人,按道理来讲,岂能不救? 可是从理智上来讲,敌情不明,不知道还有没有敌人伏击?敌人有多少?实力如何?从哪来来?……等等都是未知。 而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而敌人未知,则是兵家大忌。 可也不能不救啊…… “全营戒备,备马出战!”谭泰喝道。这是他无奈的选择,不得不做。 不敢出站这个名声太厉害,哪怕战死,或者全军覆没都行,但绝不能背负害怕南朝蛮子和见死不救自己兵马的恶名出去。 谭泰点兵两千,其中还有一千蒙古兵马。贝勒爷豪格带走了三千精锐,大营之中只留下不到四千人,还是蒙古兵居多。营中还有数万掠来的南朝百姓,现在情况危急,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动乱,也需要兵力严加防守。 “杀……” 谭泰大声喝道,带头当先冲出大营杀了出去、 …… 两军厮杀的战场上,胜负已分,已经进入尾声。 建虏已经开始四散而逃,还有不少建虏已经看见逃跑无望,跪地投降了。 望着溃逃的数百骑建虏,周大虎一声令下,一千骑精骑立即追杀了上去。 而周大虎则是开始整军,做好迎击建虏来援之军的准备。 …… 谭泰是十分的谨慎。 一拨一拨的哨探不断的派出。 而传回来的消息,却是非常的不好。 劳萨、锡图库两部已经战败溃散了而逃了。 明军部分追击,大部整军以待,足有两三千人。 谭泰随即停下了队伍。 劳萨、锡图库二人所带皆是精兵,足有一千二百人,却打不过这部明军,可见对方的战力有多强。而自己二千人,还有一千不能打恶战的蒙古轻骑兵,这如何能胜? 第四百三十九章 建虏入塞—(三十二)建虏退守 要知道,过去,后金勇士数百就能追着数千明军打,对方几无还手。 如今的情况,他一旦冲上去,赢了一切都好说, 但是,一旦败了,全军覆没,光凭着大营中,以蒙古轻骑兵为主的守营兵马,根本守不住自己的大营。 也就意味着这一个月辛苦掠来的大明百姓、钱粮、上万头牲畜等,都会落入明军手中。 如此,自己一方损失就更大了。 想到这里,他迅速有了决断。 “撤,立即回营。”谭泰下达命令到。 “大人……” 一些建虏将领在马上双眼圆睁,觉着不可思议,瞪着谭泰,便有人开口道。 话还没有说完,谭泰就脸色一沉,脸露狰狞,历声而道,“这是军令,敢有不遵者,军法处置,斩!” 建虏军法严厉,上下尊卑有序,敢有违军令着,处罚极严,不但自己会被处于严厉刑罚,家人也会被牵连,弄不好会被罚作奴隶,成为最惨的一类人,不知自己能否活到明天的奴仆。 众将都闭上了嘴。当然也有支持谭泰决定的人,为数也是不少。 建虏不愧是当时的强军,纪律和行动力皆是极强,一声令下,随即拨马回转,朝着自己的临时大营疾驰而去。 而正在等着建虏兵马过来的周大虎,却见建虏毫无征兆的拨马回转,跑了。 这一下周大虎急了,敌人退回大营,将更会难打,这怎么行? “杀……” 周大虎一声怒吼,催马立即追了上去。 他一动,身边的兵马也随着一起行动,两千骑兵随即风驰电掣般追击了上去。 周大虎这一动,建虏更是跑的更快,不过由于两者距离有些远,周大虎等人来到建虏临时大营前时,建虏已经全部进入了营中。 周大虎望着建虏的大营,不由得心中一声长叹,时间紧急,真正的考验来了…… …… 一个时辰后,胡铁柱和熊山所带的追击建虏的队伍,回来了。 马鞍上挂着一个个血淋淋的建虏人头,虽然看着阴森恐怖,但是在这些军汉眼里,这是军功,这是银子。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们俘虏了二百多建虏,还有两名建虏主将也被活捉了。 这倒是出乎周大虎的意外,要知道这个时期,后金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投降的人真的是很少。 周大虎对建虏的两名主将很是感兴趣,特意过去看看。 周大虎招招手,李堂立即跑了过来。 周大虎看着一身血污被绑着的两名建虏将领,问身边的熊山道,“他们什么情况?” 熊山嘿嘿笑着回道,“这两名建虏身边一直都有大量护卫保护,争着为二人去死断后,要不然,俺们也不知道这两个建虏是将军。” “这两个伤的怎么样?活者对我有用。”周大虎问道。 “大哥放心,这两个鞑子只是从马上重重的摔了出去,只是一些皮肉伤,和一些轻的内伤撞击伤,只要养一阵子们就会无事。” 周大虎点头到,“好好看管,不要虐待,这两人我想收为己用,有大用处。” 熊山又是嘿嘿一笑,大声应道,“大哥放心,我会办好的。” 周大虎随即转头看向李堂,李堂明白其意,立即开口盘问两名建虏的具体情况。 只不过这两名建虏的堵嘴布一取,面目凶狠,所说的话一听就是恶言恶语。 周大虎顿时就没有了兴趣,摆摆手让熊山押了下去。 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想法尽快的攻破建虏这个临时大营,就出百姓、钱粮、牲畜等物。 这个时间就定在天黑之前,再晚,他怕多尔衮和豪格醒悟过来,派出援军而来。 他转身问身边田原道,“平虏卫的兵马来了吗?” “来了,按照大哥的要求,还带了数千百姓而来。”田原回道。 “好,有劳才有得。这次战役被射杀的战马不少,正好用于救济这些百姓,但也不能白给,多劳多得。” “传令下去,将建虏临时大营给我围困起来,围三缺一,把西面给他们留出来,放他们离开,但不能带任何东西。” “让到的平虏卫军兵和百姓,在鲁密铳的保护下,造几个楯车,在楯车的掩护下,将建虏临时大营外面的壕沟给我填平了,到时候有重赏。” “是。”田原应了一声,立即去做事了。 建虏大营外已经围了起来,开在东面方向的建虏大营辕门外,数里之处,人头攒动,平虏卫数千军民仰头望着正在解说的田原,脑子中别的都听不到,只听到可以分到马肉和得到赏银,干活越多,功劳越大,得到的马肉和银两就会越多。 许多人眼中已经是异彩连连,他们这些军户很多人都是苦苦挨日子,家中一家大小不少人,吃不饱,穿不暖,饥寒交迫,不得已,有的人无奈之下,只好把兵器当成废铁典当,有的老婆为了生活,充当暗门子卖身贴补养活家人……等等,一言难尽,现在有机会得到一些肉食,还能挣到银子,许多人都想大显身手,得这个机会让家里好过些。 一些危险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身处边镇这种地方,危险还少吗? 田原的讲话已经进入了尾声,最后他说道,“凡是斩杀建虏或者蒙古鞑子者,一颗首级五十两,当场发放。” “还有一个好消息,这里有建虏的精良盔甲上千副,精制刀枪上千副,可以出租,一副盔甲刀枪只要五两,如果没有拿到军功首级者,免收租金。” 底下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军户百姓瞬间就爆发了,谁他么没有打过仗,有好的盔甲和兵器,谁怕谁?没看见眼前的朝廷的这部明军,就把不可一世的建虏打成什么样子了? 看到了建虏在自己等人面前被打的如此不堪,平虏卫的军兵和赶来的军户,瞬间信心暴涨,纷纷上前租用盔甲兵器。 人是很奇怪的东西,越是没有代价的东西,越是不会珍惜。租盔甲兵器亦是同理。 知道有代价才会更加珍惜这次机会,且机会只有这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这个店。 第四百四十章 建虏入塞—(三十三)建虏营溃 人多力量大,大家各司其职,先砍树做楯车,干的是红火无比。 另一边是平虏卫的老弱妇女们,正在支起大锅煮马肉。 还有周大虎派人摸尸得来的银子,在平虏卫城中购得的粮食、盐巴、调料等物,那些商人倒是很上道,没有一人敢涨价,还送了不少东西,很有眼色。当然,如果敢发国难财,自己不介意狠狠教训一下对方。 所有人都在忙着,事情快速的推进着。 …… 建虏临时大营。 已经返回来的谭泰,在布置好防守后,警惕的检查了一遍大营后,静静的盯着外面的明军一举一动。 他已经知道明军将大营包围了,却留了一个缺口,缺口他派人探查了一番,没有任何的埋伏。 这个他懂,就是汉人兵书上的围三缺一,其用意就是给与敌兵等人一个逃生的机会,让自己一方兵不血刃的拿下营寨。 对明军的这个安排,他当然也不排斥,前提是明军得拿出让他接受这个选择的能力。 谭泰对自己这一方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自己手里大金勇士占少数,蒙古兵占多数,但是,明军的实力、战力却是更差。 他已经知道了,对方能消灭劳萨、锡图库二部,完全是伏击占了巨大的便宜,敌人不过是靠着狡诈袭击和人多而胜,胜之不武。但他也知道对方很强,是明军精锐,只是对方从哪里过来的?时机也把握的太准了吧? 他望了一眼身后大堆的钱粮和料草,数万被绳子串着的南朝百姓,上万的牛羊骡驴等,看着这些得来不容易的战果,他意志坚定了不少,刚才刚刚回来的恐慌,现在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 他看了看身后相随的八旗和蒙古将领,见其大部面有惶恐,随即一声大喝道,“我军之败,乃是主子爷带兵支援墨尔根代青贝勒爷去了,不在,不过很快就会赶回来。这些南朝蛮子贪生怕死,必不敢一味强攻,只要我们撑过一两天,主子爷带兵回来,定会杀光南朝这些蛮子,为我们死去的勇士报仇雪恨。” 话音一落,便有人大声附和,以来鼓舞士气。 只是现场除了区区几十人他的亲卫将领跟着大声附和着以外,其他人皆是脸色沉重,默然不语。 谭泰脸色一沉,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军心士气光凭自己好言鼓舞,作用不大,只好以严厉的军法收拾军心了。 “传令三军,各司其职,凡怯敌有所后退者,斩。”说完这话,他随即带人巡营察看,准备迎击敌军。 …… 一个时辰后,平虏卫的军匠和匠人,终于完成了五辆楯车的工作,以及几十副巨盾。 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能做更多的楯车,但是周大虎时间有限,五辆已经足够了。只不过是要填几个壕沟,够用了。如果有时间,他会将平虏卫城墙上的火炮搬过来,轰死建虏不可。 这些楯车由厚木板做成,外面有数层牛皮包蒙,可防正面和头顶的箭矢,楯车很大,由四五个人推动,可防箭矢。 这次建虏由于首要目标是收服察哈尔残部,根本没有带火器和火炮,远程攻击武器只有弓箭,这样的蒙皮楯车和蒙皮的巨盾已经足够了。 随军的司号兵在周大虎的授意下,吹响了。 “呜呜呜~~” 司号吹响了号角,大家都知道要开始进攻了。平虏卫的军民开始后退,而战兵都开始了准备,翻身上马提枪握刀,聚精会神盯着大营内的建虏。 “呜呜呜~~” 号角开始吹向第二遍。 一封箭信射进了建虏大营。 谭泰很快就看到了信,内容的大概意思是,要求建虏放还百姓,留下其牲畜、钱粮,就绕他们一命,放其离开。 对此谭泰冷冷一笑,随手就是撕了,对方想得太美了,大金勇士,岂会不战而逃命? 当然,周大虎没有想得美,只是大战前的一种惯常作法而已,一种心理战而已。 放其离开?不可能,有机会当然要干死建虏。 “呜呜呜~~” 第三遍号角响起,正式进攻开始了。 临时打造的五辆楯车在一边巨盾和弓箭手、鲁密铳的掩护下,并排推进,保护着全身甲胄的士兵进行着壕沟填土。 由于楯车太少,周大虎只好采用蚂蚁搬家的方法,一点一点填充壕沟。不过好在填土量不大,只是临时构筑的大营壕沟,只要填充一段通道,方便骑兵冲击建虏大营就行。 填土的同时,营内营外也是在激烈的对抗着。建虏一方,建虏不断地放着箭,干扰、影响着填土的军卒,而周大虎一方,则更占据优势,射程远的鲁密铳对建虏造成了很大的伤亡,短短时间,就射杀了上百人建虏。 而周大虎一方,因为有精甲在身,则是只有数十人受了一些轻伤,伤亡差距巨大。 由此可见,鲁密铳的威力之大之远。 随着周大虎一步一步填充建虏营外的壕沟,建虏营内已是一片恐慌,祸不单行的同时,营内被掠来的百姓,在听见有朝廷的官军在攻打大营,而建虏不敢出去迎战,也开始反抗起来,且行动越来越激烈。 但建虏棍棒已经不起作用了,只好杀人立威,随着建虏开始杀营内的大明百姓,营内被圈起来的数万百姓,炸营了,潮水一般的百姓冲破大营中简陋的围栏,涌向建虏和蒙古鞑子,片刻之间,几十名原来在这些百姓眼中不可反抗的建虏,就被人群淹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大虎骑在战马之上,看见了建虏营中已经纷乱,那里会放过这个意外的大惊喜,立即停下了填土,迫不及待的大喝一声: “建虏营中内乱,天助我等。” “杀~~” 五辆楯车在军兵的用力推动下,这次不再填土,而是猛烈地冲向建虏的辕门。已经被鲁密铳打的破烂的辕门,此时被楯车用力一冲,顿时辕门洞开。 周大虎提枪率先催马冲向建虏大营。 其后就是黑压压的大队骑兵跟随冲进大营。 …… 建虏大营内。 蒙古兵,尤其是新附的两千察哈尔残军,已经纷纷翻身上马,向周大虎围三缺一留出的西门飞驰而去。 察哈尔蒙古兵丁一逃,立刻形成了连锁反应,科尔沁蒙古骑兵和大部建虏也跟着逃跑,顿时营中一片大乱。 亲卫拉着谭泰,急声说道,“主子,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留的性命,今后再战。” 第四百四十一章 建虏入塞—(三十四)破营 谭泰也不是迂腐之人,立即翻身上马,吼了一嗓子,“我辜负了贝勒爷的重托啊。” 手中皮鞭使劲一抽座下马匹,朝西边方向缺口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谭泰等人前脚刚出大营西门,后脚周大虎大军就到了。 周大虎一马当先,手中的骑枪左扎右刺,速度极快,十几个呼吸,就刺死数名建虏,大部队进入大营之前,建虏营中的蒙古鞑子就跑了,只剩下一些被百姓缠着的上百建虏和蒙古鞑子逃脱不掉,瞬间就被周大虎等大军斩杀殆尽。 周大虎望着满眼混乱的百姓、钱粮、牲畜等,心中满满都是成就感。 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随即他开始调兵遣将追击建虏,同时调兵维持大营中的秩序,凡是混乱摸鱼、不听指挥者,就地斩杀。 在连续杀了数十人后,秩序终于恢复了,平虏卫的军兵被安排为看守百姓、钱粮、牲畜等,周大虎则带兵支援追击建虏的兵马而去。 ……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铁匠赵老根和两个儿子全身甲胄,手握刀枪,脸上和盔甲上涂着淤泥,隐藏在茂密草丛中,一动也不动。即使蚊子成群在耳边嗡嗡乱响,不断地钻进衣服叮咬,但父子三人视若无睹,静静的一动不动。 自从去年代州一战,赵老根仗着有一把力气,便和两个儿子,和别人一样杀敌挣赏,运气很好,父子三人将一个受伤的建虏打杀,官兵并没有和他父子三人争功,顺利拿到了五十两银子。 但由此再也无法潜下心来打铁了。 钱来的太快,太简单,一次尝试,让人无法再忘记了。如果再多干几回,岂不是发了?两个儿子想得太美,赵老根却是知道兵战凶危,一不小心是要死人的。这一次是有强军在侧,他们父子只是捡漏而已,不可以当平常计。 望着手中的这一笔横财,赵老根思想了很久,得知州衙有新规定,只要在州衙备案,就可以自己打造兵器盔甲,战时可以协守城池,立下军功可以得赏。 这个消息很是得赵老根的喜欢,他自己是铁匠,自己就会打盔甲,只要拿出一些铁料就行,这样花不了多少钱,打几套盔甲放在家里,今后有鞑子或者流贼攻城,除了自保,还能立功得赏。 有了这个想法,赵老根给两个儿子一说,是完全支持。 有了两个儿子的支持,说干就干。 化了一个月的时间,三套精良无比的盔甲出笼。由于是自己要穿的,所以打造的格外用心,坚固无比,全身保护。 今年听说去年代州保卫战的周将军又回来了,由于知道其能力,就父子三人带着盔甲刀兵,随军来挣军功了。 父子三人这次冒着天大的风险,随军骑马飞驰上百里跟着到了这里,他相信建掳必败,一定会从留下缺口的大营西边逃跑。 父子三人在开战后,才来到这里,埋伏在草丛里,忍着虫咬蚊盯,等着建虏从这里溃逃,希望趁机趁敌不备,拿下一颗或者几颗首级军功。 听着不远处的“呯呯”火铳声,以及越来越激烈的厮杀声,父子三人更安静了。他们知道时机终于要来了。 建虏临时大营的西边辕门突然放开了,一股骑兵从中冲了出来,足足有上千人,接着又有数百的骑兵接连从营中疾驰而出。 这些可不是赵老根父子三人能捡漏的,为了不让这些大队人马发现,三人把头埋得更深了。 赵老根多虑了,这些蒙古鞑子和建虏正在逃命,哪能顾上别的,现在这些人只是一门心思的想逃得远远。 一队队建虏人马从父子三人不远处经过。 终于大队的马队没有了,开始有零零散散几十几十到十几人十几人的建虏和蒙古鞑子,逃了出去。 赵老根身边的大儿子看着敌人越来越少了,心中有些着急,急声小声道,“爹,敌人快跑光了,要不咱们动手吧?” 赵老根一听,低声大骂道,“蠢货,现在上去送死?跑光了就跑光了,记住,性命第一。” 说是姓名第一,但赵老根心里也着急,但也不敢妄动。只好隐蔽的将位置往辕门之处又移了不少,这样方便偷袭。 这一次父子三人带了两把长矛,三把腰刀,还有一根铁鞭,武备齐全。 可惜的是父子三人都不会射箭。 这时已经听见了营内传来了喊杀声,赵老根知道机会来了。 听见了稀落的马蹄声传来,父子三人瞬间起身,杀向辕门,两匹战马疾驰了出来,早已准备好的父子三人,两杆场矛齐齐捅了过去,却是偏差极大,但也是运气极好,两根长矛捅在了战马身上,战马一惊,摔下了一人。 父子三人一眼就知道这是敌军,还没有上去补枪,又有十数匹建虏和蒙古鞑子逃了出来,从三人面前一闪而过,连看都不看三人一眼。 赵老根看到此如此情况就放心了,随即就等马来,一来就捅,很快就又捅下了三人,随即听到了怒吼着“杀……”字的官兵紧追而出,一队接着一队。 没了…… 父子三人意犹未尽,望着远去的官军骑兵,满是羡慕。 突然三人想起被自己捅下来的鞑子还没有补刀,心中一惊,立刻察看起来,瞅了半天,还好,两个被长矛捅伤的得已经死了,一个受伤正在哼哼,只有第一个捅伤马受惊而摔下来的鞑子是摔断了腿,正在一拱一拱的向远处已爬了几十丈远。 赵老根大儿子提着腰刀,狞笑着走了过去…… …… 山阴县城附近。 镶白旗主旗贝勒多尔衮望着刚刚和自己所带兵马,换马后又疾驰而回平虏卫的豪格,脸色是很不好看。 这一战,明军最危急的时候,周大虎都没有露面带兵支援,他心里就咯噔一下,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一想到,周大虎有极大的可能是偷袭平虏卫大营,他的心中已是怒火连连。 眼前想吃掉这股明军是不可能的,除非付出极大的牺牲。 但这不是他所要的。 大金没有能力和对方拼人力。 除了那个周大虎奸诈外,豪格这个没脑子的,前一两天自己就要求其与自己汇和,可是直到昨天通知其要大战,才连夜赶来。 这不,让其打了反偷袭。 第四百四十二章 建虏入塞—(三十五)豪格返回 多尔衮还在郁闷思考的时候,豪格已经带着五千精骑,一人双骑。 不错,又多带了两千,奔驰急速赶回平虏卫的临时大营。 他心中已是又怒又气,可恶的南朝蛮子,竟敢使诈,使用卑鄙手段偷袭。他心里发誓,定要将这个周大虎剥皮抽筋,碎尸万段不可。 想一想,这次收获巨大,收服了察哈尔残部,得到了元朝的传国玉玺,就有希望劝谏父汗上帝号位,自己就是太子。 这是大好的事,只要这次进入南朝境内,劫掠对方钱粮、人口等,不断消耗其国力元气,就以胜利而圆满回家,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很不妙…… 他只希望谭泰、劳萨等人能顶住明军的偷袭,等自己回去。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加的焦急了,手中马鞭又是一挥,鞭打在座马身上,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 与此同时,周大虎也是心中不断算着时间,且以对自己最坏不利的事情方向考虑。 追击鞑子的行动在追击出二十里后,他就果断的下令停止了。 历史上这次后金入塞抢掠,总共得到人口、牲畜七万六千二百有奇。他不想为了追击建虏而耽误了自己的主要目标。 救下了还不保险,必须在最快的时间,把这些被掠的百姓、钱粮、牲畜转移到卫城之中,才能让人放心。 他心里很着急。 在他的指挥下,平虏卫的军兵和百姓,已经帮助被掠的百姓中的老弱妇幼,开始转移到平虏卫城中。 但是望着堆积如山的粮草、成千上万的牲畜,这又得搬到什么事候…… 随着追击鞑子的骑兵逐渐回来,人手充裕了许多,战果也慢慢开始铳计出来。 不过周大虎没有心思关注战果,他现在的注意力都是建虏大营中的人和钱粮、牲畜。不把这些战果都安全的收入囊中入袋,他就不能心安。 “快点,速度再加快点……”周大虎不断地催促着、指挥着。 大营外头,已经架了上百口锅,煮着浓稠的稀饭,这些都是给被掳的百姓食用。 被掳的百姓在建虏手中所待得时间各有不同,呆的时间越长,身体就越差。建虏将这些人抓获后,所给的一天口粮,只是让人饿不死而已。 许多人身体都垮了不少,体力下降很大,只能让他们先吃一些稀饭,补充一下体力,然后再让其一起干活搬运营内物品。 只有这些上万人新生力军加入,才能早一点将所有人、钱粮、牲畜送到安全的卫城之中。 这些被建虏抓获的百姓几乎都是平虏卫附近的人,现在还不是让他们回家团聚的时候,但这些人还是不顾周大虎的命令,不少人想离开,却被周大虎外围警戒的兵马抓获,短短时间内,就抓获了数百人。 周大虎很生气,救你们一命,把你们从建虏手中就下来,给你们饭吃,只是让你们出把力气搬运一些东西,你们都不愿意,急着回去团聚,难道那些不走的百姓都不想亲人?难道这些拼死搏杀的自己兵马,他们不想和亲人团聚? 对于这些自私的人,周大虎毫不客气,每人二十鞭子,然后强制干活。 再加上,周大虎宣布事后,根据干活的表现,给与数斤不等的粮食,立即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搬运速度加快了许多,终于走上了正轨。 周大虎长出一口气。 这边在加急搬运物资,赶送牲畜和转运老幼,另一边,胡铁塔等人正在铳计战果。不过还有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结果。 临天黑时,经过两万多人和数千骡马驼运,大车运送,终于将建虏临时大营里的所有东西,都转运到了平虏卫城。不光是百姓、钱粮、料草、牲畜,甚至连大营的帐篷、木桩、柴火等等,一切能用的东西,大家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搬到了卫城里面了。 在周大虎等全部进城不到一个时辰后,镶黄旗主旗贝勒豪格就带着人马到了。 豪格看着自己已被拆的一空的临时大营,双眼通红,悲愤异常,胸中憋着一口闷气,仰天长啸,发泄着心中的不痛快。 “到周围找找看,还有没有我们的人。” 豪格不相信自己留在此地的数千人兵马,都被对方消灭了。 紧接着,哨骑四散,飞驰四方…… …… 平虏卫卫城中。 早已经得到消息的周大虎,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好险啊! 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有危急感,抢回来的东西,恐怕运不完,建虏就赶到了。那么这些东西就只有放弃了,如果是那样,损失就太大了,尤其是在这饥荒遍地的年代。 不过不得不佩服,建虏真是行动迅速,让他深深敬佩。 哨探已经传回来消息,建虏回来约有五千人。 兵马不少,自己不会与其进行战斗。 周大虎巡视了一下平虏卫的城防,交代了一下,便回转平虏卫卫署,铳计这次的收获和损失,做到心中有数,这也是他一贯的习惯。 平虏卫这一夜将无眠了…… …… 过了数个时辰。 已是凌晨,天色渐明。 豪格一夜无眠,不过此时,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哨探在以西方向一百里外,终于发现了谭泰等人和两千多兵马,这一消息,让豪格是大喜所望。立即派人将他们招回来了,此时已经离此地不足二十里。 豪格有些急不可待,他想知道自己离去后,大营到地发生什么问题,留下的四五千兵马怎会败得这么惨?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而这一切,想知道清楚,就只有见到谭泰了。 突然大地震动,越来越严重,豪格知道谭泰到了。 一炷香的功夫,十几个将领满面灰尘,有的身上的盔甲不见了,有的头盔不见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豪格正要发火严斥这十几人,突然一声震天的哀嚎传来。 “主子,奴才辜负了你的重托,对不起主子。如今见了主子,奴才就放心了,请主子降罪。” 豪格阴沉着脸,看着谭泰久久不语,半天后,才厉声而道,“你的罪责自有处置,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给你留下四五千兵马,怎会败的如此之快?” 第四百四十三章 建虏入塞—(三十六)建虏开始出塞 “狗奴才,如此废物吗?” 谭泰匍匐在地,四十多岁的他泣不成声。 豪格骂了一通,气消了不少,他也知道此人是父汗的心腹亲信,自己也不能做得太过非,便停止了喝骂,厉声道,“把经过给我仔细讲一遍。” 谭泰一边哭着一边缓缓道来,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豪格听得脸色变幻不定,时而咬牙,时而切齿,眼中凶光一闪一闪,恨不得现在就去扭下周大虎的狗头,出掉胸中的一口闷气。 等话听完,他不由得大骂道,“卑鄙奸诈无耻的南朝蛮子,早晚要将狗东西斩尽杀绝不可。” 现在这一核算,留下的四千多人折了一半,只剩下两千多人,一半多都是蒙古人兵,而本族的勇士折了一千多人,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败。 豪格脸色铁青,他现在想杀人,他手中此时还有七千多人,其中六千多都是本族精锐,他要找到对方战一场。 “那股人马现在去了哪里?”豪格眼神狠厉而道。 “平虏卫。” 这次是身边的亲卫回答道。 豪格狠狠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卫,心中已经冷静了不少,知道没机会了。 他也是战场宿将,军事经验丰富,一旦进入战场思维,他反而头脑更冷静、更沉着。 现代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种军事素养,这是长期的不断战斗中磨砺出的能力。 豪格看了一眼四周身边的众将,整理好身上的甲胄,走到战马前翻身上马道,“走,到平虏卫去看看,本贝勒想见识见识这位突袭你们的南朝将领。” 手中马鞭一甩,向平虏卫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建虏大军闻人而动,护在豪格左右前后,奔驰而去…… …… 平虏卫,卫城。 周大虎站在城垛边,冷眼望着数里外的建虏大军,心中古井无波,面无表情。 他上到卫城城墙之上,并不是有什么危险,而是带着大小将领来看看和感受一下建虏,找出自己与建虏的差距,努力改之,以待今后之战。 大家在自己的带领下,虽然胜了几场战绩不错,军心士气也很高,但自己知道自家事,大规模的野战,在人数相等的前提下,自己一方还不是人家的对手,尤其是骑兵之战。 让大家感受一下建虏千军万马的气氛,对自己和大家有好处。 众将领望着远处的七千多建虏兵马,看着也是很震撼人心。 当周大虎和众将领在城墙上,远望建虏千军万马时,数里外的豪格和一干建虏蒙古将领,也在远望着城墙的周大虎等人。 可惜的是,由于平虏卫有不少火炮,射程有一里多不等,豪格和建虏也不敢距离太近,害怕对方突然放炮,而有一些无谓的伤亡,那就划不来了。 但豪格知道对方的主将一定在城墙上,这不是能看见,而是一种直觉。 豪格坚信,今后在战场上,双方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建虏大营救驻扎在平虏卫城外一动不动,同时,派出小股游骑四处劫掠,补充粮草…… …… 阴山县城附近。 多尔衮已经知道了平虏卫的情况,脸色阴沉,暴怒异常,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豪格带走了援兵,还带走了营中本族精锐两千,他自己手中只剩下了五千多人,还有不少是蒙古轻骑,他已经没有进攻的能力了。 除非两败俱伤。 但也不惧眼前的明军,只不过不想伤亡过大而已。 随即他下达命令道,“全军启程,从平虏卫出塞。” 大军数千人,押着大量的大明百姓和钱粮、牲畜缓缓滚动前进。 …… 总督杨嗣昌大营。 经过一天前的大战,大家都心有余悸,大营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枕戈待旦,轮流值守,严密的警戒着对面的建虏的一举一动。 直到眼前的建虏大营开始向西行进,杨嗣昌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他也得到了周大虎的塘报,“突袭得手,大获全胜。” 这个消息他立即传达给了各部将领下去,立即引起了大轰动,军心士气大涨。 待建虏走后,三部官军也开始拨营,缀在建虏队伍后面三十里,如影随形。 多尔衮也是不想再战了,只是警戒着,便再也不理后面跟随的官军。 三日后,两方军队到达平虏卫,随即各自汇合,又形成对峙。 只不过一天后,多尔衮和豪格所部开始向阻虎堡移动,准备出塞。 平虏卫城中,议事大厅。 周大虎和大家在追击上这个问题,有了巨大的分歧。 周大虎当然是要追,合兵在一起,兵力雄厚了,自己的嫡系兵马也已经修整够了,加上一场胜利,军心士气可用,此时不战何时再战?况且多尔衮所部还有大明许多百姓,岂能轻易放弃。 但王承恩、王朴、祖宽三总兵却是怕建虏被自己等人逼得太紧,拼死反扑,胜了不说,败了,大家担的责任就重了。 况且有了战绩和大战一场,各自麾下死伤不少,已救回一半百姓,认为不必再冒险了。 这些话听在杨嗣昌耳里,都是有一定的道理,但作为文官,熟读孔孟之道,对麾下百姓还是看得很重的。周大虎的提议更合他心。 杨嗣昌看向周大虎,突袭一战的胜利使得杨嗣昌对周大虎很是看重,因此他要着重征询一下周大虎的意见。 “百姓有把握救出来么?” 周大虎也不敢随便予诺,摇摇头道,“很难,咱们兵力还是单薄,尤其是精锐战力还是太少。要想击败这股有两个伪王子统军的部伍,没有三倍以上的精锐兵力,做不到。” “不过这次尾随建虏,不为击败,而是骚扰不断,让其烦不胜烦,扰不胜扰,迫使对方为了脱离我们,而不得不放弃一些不必要的,而影响其行军速度的辎重、人员、牲畜等物。” 三位总兵眨着眼,眼中泛着光,这个方法可以。只要不和建虏死战、大战,光是骚扰袭击,这个可以支持。 第四百四十四章 建虏入塞—(三十七)最后的机会 三人立即起身道,“大人,如果是按照骚扰为主的打法,末将等愿意支持周将军。” 见三人支持尾随追击的方案,杨嗣昌心中担忧放下心来。 便立即拍板决定道,“好,就按这个方案作战,步卒不参与此战,全部以骑兵作战。” 周大虎和三总兵欣然领命,随即便退了出去做出发准备。 正在这时,一名杨嗣昌的幕僚李纪泽匆匆来到了议事大厅,小步快走来到了杨嗣昌面前,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杨嗣昌脸色一变,立即向后衙快步走去。 后衙大厅,杨嗣昌满脸焦急,一进大门,他就看见了自己家中老仆,就急声问道,“吴叔,可是我爹出了什么事?” 吴叔又名吴鲁庆,在杨家已经服务数十年,杨嗣昌全家都已经将其视为自己亲人家庭成员。如今吴叔赶来,必是有大事发生。而他最关心的还是在袁州卫所充军服役的父亲杨鹤,其年岁已高,最易出事。 吴鲁庆低头默然不语,半天后,才掏出一封书信,道,“少爷,老爷甚是想念于你,这是老爷给你的家书。” 吴鲁庆递上一封书信,杨嗣昌轻轻接过,第一眼就看见了父亲杨鹤亲笔手书四个大字“我儿亲启”。 立刻就忍不住泪水泪流满面。 幕僚李纪泽和吴鲁庆知趣的,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杨嗣昌带着一丝不安的情绪,有些心慌的打开了书信。 “吾儿总督宣云,仰荷圣恩深重,惟有置身报主。但我自秦中剿贼,忧劳之极,虚火上攻,遂致病目逮檕北上,触冒风霜,至今两眼昏暗,多泪不干,有时咫尺不见一物,此乃衰毦龙钟之老态也……” “近日复感脾泄之症,饮食少进,肌肤消瘦,延医调治药饵多不见效,恐有性命之忧亦!安得飞至塞上见吾儿一面……” 看到这里,四十七岁的杨嗣昌仰面痛哭流涕,担心和思念父亲此时异常激烈。此时就想撂下所有军务公务,立即骑马回转疾驰袁州,立见老父亲。但是,现在正值战争期间,国事军事正处于紧要关头,又如何能离得开? 杨嗣昌身为独子,想到自己和父亲,自崇祯二年河南汝州一别,至今已有七年有奇未有再见一面,心中是羞愧至极。 杨嗣昌待自己平静心情后,又将差人请回屋中,详加询问一番,坐下手书一封,交于差人带回。又嘱咐自己幕僚李纪泽保密,才又坐回。思考了半天,提笔上疏书写一份奏疏“军中有不忍读之书疏”。 杨嗣昌写完上疏,自己请恩朝廷给假两月回家见父亲一面以辞别,但是宣大山西三镇事务繁忙,他也知道,恩准的希望不大。但身为人子,有一线希望,他也要争取回袁州见父亲一面,请医送药。 杨嗣昌处于悲伤之中,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外面,周大虎和三位总兵已经整军完毕,特意来拜见杨嗣昌。 杨嗣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拭去脸上的泪水,用湿毛巾擦了一把脸,便让周大虎等人进了议事厅。 事情早已议定,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下原有的军令:“由周大虎节制诸军,” 事毕,周大虎等人而退,出发追击建虏。 周大虎注意到了杨嗣昌眼睛红肿,他熟知历史,知道杨嗣昌是接到了父亲得病的消息,他更是知道其父杨鹤会病逝于今年冬季于袁州卫所。 周大虎长叹了一口气,生老病死那是自然规律,早一步晚一步而已。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生命时间宝贵,活着就要做一些,自己想做的有意义的事。他随即快马加鞭,驰向军营迅速带兵出发。 …… 周大虎三千骑兵、一千马步兵火铳手,祖宽三千辽东骑兵,王承恩所部一千骑兵,杨嗣昌总督标营中营骑兵一千,共计骑兵九千人马,浩浩荡荡朝着阻虎堡追击而去。 建虏大军一万六千人,其中八旗精锐一万人,科尔沁蒙古出兵三千,察哈尔残兵来降约有三千人,共计一万六千人左右,现在已经是伤亡失踪大三千多人。 而最让多尔衮心疼的是,本族精锐八旗损失了近两千余人,至于蒙古兵马的损失,他也只是略微有些可惜而已,这些兵马,只要征战顺利还会有更多的蒙古兵马来降。 多尔衮望着身后又紧贴上来的明军,眉头紧皱,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企图,是要救回自己的百姓,以及夺回料草和牲畜。 当然他多尔衮是不会答应对方的企图的,现在还在大明境内,行动缓慢,但只要出了塞外,离大明边墙越远,明军的后勤补给也会越拉越长,而赛外蒙古各部也已经依附大金,到时候就不怕明军紧紧跟在身后不断骚扰。 如果对方不长眼,还有机会重创对方。 周大虎也是看着眼前的局势,心中很是着急,他也知道建虏出了塞外,就不可追了。还能行动的就只有这两三天而已。 小打小骚扰已经不起作用了,无奈之下,他只好与三位将军商量。 利用手中节制之权,强令三部按照自己意思作战?可惜的是这个权力太小,只是狐假虎威,有用的只是自己的实力。 周大虎还不想与三位将领闹的太僵,最后一步实在是不值得。他周大虎也是有保留实力的想法,只不过是因为有数百年的见识,更明大义罢了。 明末,自身实力才是一切。自己会有这个想法,三位将军有此想法亦是正常。 夜中临时大营,周大虎望着三人,脸色极为严肃地说道,“诸位,再过两日,就出了边墙,进入塞外,一但建虏到了塞外,就如鱼入大海,不可追了。” “现在这个机会乃是最后的机会,不搏一搏,我心有所不甘。我堂堂大明,一万万人民,竟被盘踞的百万人口的荒冷之地的叛逆,原建州卫伪汗伪王,数次犯境,身为朝廷将领,我心犹如刀割,犹感耻辱。” 第四百四十五章 建虏入塞—(三十八)阳谋 周大虎环视了一圈大家,缓缓说道,“诸位可愿与我一起再搏一搏,杀出血勇,取得一场胜利?” 随即,周大虎有些很失望。 大帐之中,沉默,还是沉默。 周大虎摇摇头,心中知道现在不适合强硬,那就以利益激发大家的血勇。 周大虎接着说道,“承恩大哥、祖宽大哥、王朴大哥,小弟年轻气盛,见不得建虏祸害我大明百姓,掠我财货,三位大哥都是战场几十年的宿将,有什么困难,就当场说出来,小弟也能体谅一二。” 话说到了这里,三位总兵相互看了一眼,王朴起身摒退帐中众将,只留下他们四人后,才缓缓坐下。 王承恩开口道,“周兄弟,你既然称呼我们三人一声大哥,我们有话就实说了。” “我等不愿意和建虏再战。非是怕死,而是多种方面不能再战了。” “这次大战后,我和祖总兵还要去河南剿贼,精锐手下拼光了,朝廷最多给我等补一些新兵,新兵不堪战,遇上流贼,这是事关我等大小性命的战斗,现在岂能拼杀光了?” 祖宽接着也是说道,“王总兵说得对,我带的都是辽东的马兵,战亡了,关内根本没法补充,补充了也是和不到一群,矛盾突出,没法打仗。为剿流贼,如没有战绩,朝廷必然会降罪,重者,亦会性命不保。” 王朴也使沉声说道,“我是在地主兵,拼死一战,也是应当,可是周将军不知,我自去年十月才上任大同总兵,到现在只有数月,打仗光靠我的二百家丁督促压阵,练兵才刚刚开始,兵甲不整,还不堪使用,根本不能打硬仗、恶战。尤其是建虏,光听说就为之色变,心中惊恐,何能一战?” 周大虎感叹一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说来说去,就是粮饷少,不足以练出精兵,无精兵,难以胜战。” 三人一愣,虽然自己不是这样说,不过意思也是对的,只不过对方说的更直接而已。 三人点点头。 好,只要点头,那就是有利益可以动心,也是可以一战。 周大虎开口道,“这两天还请三位和我大力一战,所得军功首级,我只要三成,其余你等三家平分,所获兵器盔甲我也不要,不过战马全部给我。所获钱粮,一半分于百姓,另一半,我取一成,剩余四成,你们平分。牲畜也是一样。” “如何?” 三人眼中精光一闪,眼中满是渴望,但随即一暗,王承恩道,“军功首级还好说,只是财货钱粮、牲畜等,这个总督大人恐怕难以答应。” “我们这些将领倒是已经升到尽头,所求不多,但也得为下属谋求一份前程,为士兵谋求一些钱粮利益改善生活。” 周大虎对军功升赏很有研究,他现在就是主要靠军功赏银壮大实力,很懂门道,便接话说道,“朝廷有规定,嘉靖二十三年题准、各项人等、如遇虏贼入边。但有能出边擒斩贼首一颗者、除照例胜级外。仍赏银三十两。所得马匹等物、尽给本人。” “隆庆元年题准、蓟镇与大众鞑贼血战、临阵擒斩贼级一颗者、超升二级(今亦止升一级)。不愿升者、赏银一百两。所获马牛货物、尽给本人。各边不得援以为例。” “不过这次,大家拼死一战,所得援以为例,尽给本人,是应当的,我等联名手书总督大人,定会支持我等。” “临阵夺回百姓,万历九年议准,临阵救回被掳二名口者、照首级一颗例、赏银五十两。” “这是多少军功?大家想一想?” 说完,周大虎立即招来军中通译李堂,写好手书,签上自己大名、盖印,拿到三人面前,三人一看,随即签名盖印,同意了周大虎的提议。 如果总督大人同意这个请求,他们为了这些军功和钱粮,不介意拼一拼。让士兵出战卖命,也有了一些底气。 周大虎又亲书一封,讲了一些不能明面上说的理由,也递于杨嗣昌知道。 飞递很快就有了杨嗣昌的答复,两个字“同意”,文书上还盖了总督关防大印。 接着一连数日,周大虎四部兵马共九千人骑兵,不分黑夜白天不断骚扰建虏,斩的一百多军功首级,给建虏造成了极大的人压力。 建虏之中已经有很多人,建议抛下一些笨重的辎重和部分牲畜、百姓,以便轻装而走。但还是有一部分人,不愿抛下到手的利益,两方争论不休,谁也说不服谁,而豪格和多尔衮两位主事人,则是不表态。 建虏已经出了大明境内,但明军的骚扰非但没有减轻,还越来越频繁严重,伤亡也不断增加,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了。 建虏临时牙帐之中,建虏和蒙古鞑子将领坐满了大帐,一个一个气愤暴怒异常,嚷嚷着要反杀回去,给南朝蛮子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段时间大家是太憋屈了,那南朝蛮子不知是吃了什么药,没日没夜的骚扰,一不注意,就上来咬一口,这他么谁能受得了?出了塞外还追,谁给他们的胆? 听着帐内群情汹汹,多尔衮只是眯着眼静静的倾听者。 等大家逐渐无话可说时,他站了起来,下达了军令,“百姓全部放回南朝(因建虏所在辽东和居住地在东北方,就习惯称大明为南朝),除了军中所需的粮草和驮行的大牲畜以外,所有的钱粮牲畜都与于放弃。” 这一决定立刻引起了,除豪格以外所有人的反对,吵闹得更凶了。 多尔衮本身威望不弱,在皇太极的可以栽培下,权柄很重,他顿时站起一声冷哼,没有了豪格的领头反对,大家是噤若寒蝉,纷纷跪地表示听命服从。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只留下了豪格和多尔衮二人,豪格转身看向多尔衮,问道,“十四叔,此计能成吗?那个周大虎狡诈多疑,恐骗不了对方。” 多尔衮站在那里,双手背负,一副胸有成竹的道,“就是看穿了又怎么样?这是阴谋,也是阳谋,对方不得不接,见到了这些钱粮牲畜和大军功了,对方士兵的士气就泄了,还能一战吗?” 豪格点点头,脸上显露喜色,他要亲自领兵击败这个周大虎,如果能抓到对方,他定要剥皮抽筋,好好折磨这个周大虎。 第四百四十六章 建虏入塞—(三十九)破阳谋 多尔衮的阳谋实施的很快。 周大虎等人再次进攻骚扰的时候,建虏突然丢下大量的百姓、钱粮、牲畜,急速遁去,让周大虎一干人等措手不及。 紧接着就是混乱的场面,士兵纷纷捡拾掉在地上货物,也许是建虏故意为之,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物品。绸缎、布匹、皮货、甚至还有一些铜钱、银锭等,但不算多,极少一部分。 现场只有周大虎所部近四千人和三位总兵的家丁亲卫,军纪严明,岿然不动,其他所有人都乱了。而远处还有建虏的哨探在不断观望。 看着情况不对,三位总兵和周大虎开始喝斥兵丁,家丁们也纷纷行动了起来,拳打脚踢亦是无用,都被眼前的钱粮晃红了眼。 周大虎一看无用,又不能当场大开杀戒,只好下达军令道,“给我开铳警告。” 上百支鸟铳在军令下,铳口略抬,一声: “放~~~” “呯呯呯~~~” 百铳齐放,声响震天,顿时惊醒了还在抢东西的士卒,看着周大虎手下的数百鸟铳手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都是一惊,脑子瞬间清醒了,想一想周大虎所部杀溃兵的情景,很快大家都整装归队了。但怀里不少人都鼓囊囊的,一看便知是什么原因。 军伍之人毕竟不同百姓,他们还是有纪律基础的,一阵火枪响声,就把他们拉了回来。 “把东西都交出来,凡有私藏,就地杀无赦!”周大虎声音冰冷而道。 底下一阵骚动,各个士兵你望我,我望你,胆小的人很快就站了出来,交出了所抢的物品。胆大的,还在观望,舍不得已经到手的财货。 周大虎冷冷说道,“军功首级自己去取,一颗鞑子人头,实升一级,或者纹银五十两,一两都不会少,少了找我,我替你找公道。” 周大虎伸手一指地上堆积如山的钱粮布匹,朗声而道,“这些缴获,一半交于朝廷分发还与百姓,另一半,给与有功军兵,钱粮绸缎布匹多得是,凭杀敌的本事来取。” 可惜的是,下面这些士卒已经没有了杀敌之心,都是望着这些钱粮,眼中闪着渴望贪婪地目光。 看着这些士卒的表现,周大虎知道不能战了,非但是不能战,能不能回去都是一说。形势现在立即和建虏颠倒了过来。自己一方由攻,转变成了守的一方。这些百姓和大量的钱粮牲畜,现在已经变成了捆缚自己兵马的手脚。 周大虎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建虏也会学流贼扔钱粮这一手。而且比对方做的更绝,更猛,一下子将自己所有抢掠来的百姓等等一股脑的全抛给了自己等人。 周大虎沉着脸将大家召集到了一起,王承恩、祖宽、王朴等将领都是军中宿将,那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危害。 “撤,立即撤退。现在就走,不行就扔下一些钱粮牲畜,把人平安带回去和就是大功一件。”王承恩说道。 “同意。” “同意。” 祖宽和王朴立即回答道。 周大虎却是摇摇头道,“走,建虏下这么大的本钱,会轻易放我们带着军功百姓钱粮牲畜等,回去?” 周大虎叹了一声道,“没有这么容易。等着吧,只要我们一动,建虏就会立即像狼一样,不分昼夜不断地扑上来。” 这话一出,几人将领皆是心中一沉,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瞬间他们也想到了建虏接下来的动作。 “怎么办?走又走不掉,难道留下?可这里是茫茫大草原和荒漠,扎营都难?” 众人脸色难看,这是架到了火上烤吗? 往四周望去,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他们已经出塞外几十里之外了。 祖宽骂骂咧咧道,“狗日的建虏,这是认定我等不会抛下百姓,才出了如此毒计来束缚我们的手脚。” 王朴也是一脸凝重,接话道,“此计确实毒。” 抛下百姓直接走人,这是不可能的,谁要这么干,名声就臭了,朝堂再大,也不会有其站立的地方。 大家陷入了一片沉默,有些已经有后悔追击的念头了。 周大虎看了一眼众人一脸沮丧的脸庞,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但面上还得保持一脸的平静以维持军心。 王承恩突然开口道,“诸位,走是走不了了,今晚上就是一大难关考验,建虏定会趁机攻打我们。” “扎营吧!” 周大虎摇摇头道,“这里,没有树木,扎营只能用大车垒在外面,如此一来,建虏用火攻怎么办?如果长时间围困,这里没有水源,大家岂不是会被渴死?” 他突然转向祖宽道,“建虏十分擅长挖沟壕长期围困,当年大凌河之战就是如此,祖宽将军最是清楚。” 一听到大凌河和围困几个字,祖宽立时脸色就变了,想到了大凌河城中的吃人的传闻,脸色有些狰狞的道,“不错,周将军说的很对,建虏很是擅长进行围困,决不能扎营后被建虏围困。” 大家都知道大凌河城的一些传闻和事情,一时都僵在了当地,寂静无声。 半天之后,周大虎出声道,“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现在大家起兵,现在就杀向建虏,拼死一战,让建虏的阳谋鸡飞蛋打。除此以外,用别的方案,我们会陷入一直的被动,直到死亡。” “那就战,拼死也比困死强。”辽东兵马副将祖克勇狠声说道。他就是战死,也不愿被困死强。 建虏他知道,围困之时,就会大量挖又长又深的壕沟,十道、几十道。到时候别想突围出来。 见自己的副将都同意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战。”祖宽大声道。 “那就战。”延绥总兵王承恩也同意道。 三家已经同意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战。”最后大同总兵王朴回答道。 周大虎看了一眼大家,随即说道,“那好,大家意见一致,半个时辰后,就出发。不过在出发前,各位都将建虏的阴谋和各部士兵说个清楚,让他们明白,不打赢这一战,大家都得死。逃跑也逃不掉。” 众将领点点头,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哀兵必胜。要让大家都知道不拼搏,谁都别活。 第四百四十七章 建虏入塞—(四十)大胆的何洛会 军令传了下去,果然引起一片哗然、但是听了自己上司的分析,都是大骂建虏卑鄙,顿时,眼前如山的钱粮,此时再看过去,也是变了味,不香了。 有人想逃跑,但很快周大虎的一句话就打消了有些人的逃跑念头。 这句话就是,周大虎告知众兵将,他已去信杨嗣昌总督,凡是临阵脱逃的士兵和将领,本人处斩,家人全部充军为劳力,干死干活一辈子。 这个消息不知是真假,但足够震撼,立即浇灭了有些人逃跑的念头。 整军备马,大军整齐,准备立即出发。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哨探传回来的建虏位置的东风。 至于钱粮、百姓、牲畜,就丢在了这里。 百姓们现在有粮食,还可以找水源,生活性命无虞,他们已经编伍,周大虎又留给了他们一些缴获的兵器,让其有些防野兽的能力,让其慢慢回归大明境内。 周大虎等人也不怕建虏重新派人掠走,这本来就是建虏主动放弃的。到谁手里,只要一方不放下,这就是一个捆缚手脚的大累赘。 很快消息就过来了。周大虎的斥候队长曹一山亲力亲为,探明建虏就在以北方向三十里左右,在那里修整休息。 周大虎呵呵了两下,果然没走,在这里等着呢。 众将亦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脸色沉重。 “杀……” 九千精骑浩浩荡荡,带着一股决然杀向建虏。 正在休息的多尔衮听到哨探汇报这个消息,有些十分意外,这些南朝兵马在得到百姓钱粮牲畜,这一大笔军功,竟然不立即返回,而是杀了过来。 “这是看破了我的阳谋吗?想以破釜沉舟的行动来获得主动权吗?” 多尔衮冷哼一声,眼里满是对明军的不屑,想野战,那就陪明军玩一玩,让其知道什么是兵锋锐利?什么是勇不可挡? 多尔衮一声令下,建虏大军纷纷翻身上马,整阵以待。 …… 一个时辰后。 两军隔着数里,相互对峙,都是慎重以待。 建虏阵营中驰出一匹战马,向周大虎这边队伍奔来。 一名建虏牛录章京来到阵前,经过仔细搜身后,来到了周大虎等众将领面前,递过一封书信。 周大虎心中冷冷一笑,接过书信直接打开,快速一看,于心中的预料一样,乃是一封招降信,不过开出的条件很是诱人,封王,世袭罔替,赏银万两,有罪免死一次。 王承恩、王朴、祖宽等也有招降条件,不过比周大虎的待遇差多了。 周大虎将对方的劝降信装入怀中,冷冷说道: “战!” 身边的李堂将话翻了过去,建虏使者看了一眼周大虎,拨转马头就飞奔而走。 延绥总兵王承恩移马靠近周大虎,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低声道,“周兄弟,此战只可战一场,如战两场,则必败。周兄弟尽早考虑后退之事。” 周大虎微不可察的轻轻点点头,他也知道凭现在高昂的士气只能一战而用,争取把建虏一下打蒙,打出不想再战之心,如此才能大家带着百姓、货物安全回返大明境内。否则,百姓货物牲畜等带不走不说,九千人马能活一半回去就不错。 形势就是如此严峻。 想多想少都已经没有用了,唯一的活路就是就是杀出血勇和实力,让对方有些忌惮,为了保存实力或者不愿过多牺牲,不想和自己等人再战、 除此以外,别无生路。 “杀……” 万马奔腾,草地震动,双方都策马加速冲向对方,数里的距离,瞬息就到了,紧接着就是双方狠狠的冲撞在一起,厮杀随即开始,戴着铁面的周大虎一手持盾,一手持锏,使者力气一锏接着一锏,不知砸下去了多少建虏和鞑子。 双方兵马混战在一起,惨叫声接连不断,不断有人坠下战马,怪叫声,喊杀声震彻天空,这一战一直战了数个时辰,天色将黑,才有默契的脱离分开,各自回去休息。 虽然大家都穿着厚甲坚盔,可这一战也有数百人阵亡,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连身为主将的周大虎、王承恩、祖宽、王朴等,也是有伤在身,更不用说底下的士兵了。 夜晚双方都不会再战,但双方都会派出大量的哨骑,积极的盯着对方,兵马也会有所戒备。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周大虎这一边的大营,首日在兵力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与建虏打了个半斤八两,大家都很是亢奋,围着火堆边吃边谈。尤其是祖宽大叫过瘾,在这里比在辽东还战的痛快。 一场大战下来,以少对多,竟然没有溃败,真是少有。 他也知道,周大虎所部的三千精骑,是全军的核心,带动了大家敢一直拼杀,这个让他有些十分震惊。还有那一千能骑马的火铳手,一直在身后督军,凡是后逃的,一律就地射杀,这个威慑也是起了很大作用。 周大虎则是希望这一战自己能够赌赢,威慑建虏高层,能够做出明智的决定。 周大虎心中很是忐忑,今日的战绩明日就没有多少把握了,随着伤亡的增加,除了自己的兵马外,其他各部的朝廷兵马战斗意志力,都没有建虏强,溃败是早晚的事,下一场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 建虏大营则是和周大虎大营是大不一样。 建虏众将皆是对这一战很不满意,堂堂的大金勇士竟然和南朝蛮子打了一个平手,还是以多打少。虽说蒙古兵马他们看不上眼里,但也是不会弱于南朝蛮子。 可是这次竟然没有击溃对方,如何让人不生气? 正蓝旗建虏牛录章京费扬武大声道,“打,明日一定要灭了这股南朝蛮子。” 正黄旗牛录章京觉罗阿克善站出来,接话道,“这股明军不除必成大患,明日再战一定要将其斩杀殆尽。” 两人的一阵喊打喊杀,引起了帐中不少的将领的共鸣,纷纷要求明日再战一举消灭明军。 这时,突然一人站了出来,沉声道,“奴才,巴牙喇甲喇章京何洛会,请贝勒爷主子明日拨营回转。” 此话一出,震惊了帐中众人,随即就是一阵怒目而视,纷纷指责其懦弱畏敌怕死。 但也有一部分人支持何洛会的意见,认为不该和明军拼死一战,白白折损本族的精锐,和明军以命换命划不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建虏入塞—(四十一)建虏跑了? 大帐之中一阵争吵,一直不出声的多尔衮突然开口道,“好了,战不战,如何战,本贝勒自有主张。” “大家退下吧。” 等众将退出大帐后,多尔衮又将何洛会又叫了回来。 大帐之中只有多尔衮、豪格、和洛会三人在场。 “为什么明日不战要拔营而走?”多尔衮冷声问道。而一边的豪格也是一脸不善的看着何洛会。 何洛会知道有此情景,早有准备的他,双手甩下马蹄袖,跪地打千道,“奴才这是为了我大金长远,才有如此说法。” 多尔衮皱了一下眉,有些意外的问道,“为了大金长远?难道明日一战消灭明军就不是为了大金的长远?” 单膝跪地的何洛会,轻抬起头,看着多尔衮坚定地说道,“明日一战,如果我军不能轻松击败对方明军,而是死战拼杀而胜,奴才建议明日不战拨营而走为上。” 对方要说什么话,多尔衮此时已经明了,能够猜出八九事来,但他还是又问道,“道理?” “奴才只是有一些拙见……” “狗奴才,少废话,讲。”豪格有些不耐烦。 “两位贝勒爷,我大金人稀地广,本族人口稀少,青壮男子和精锐是更少,而大明人口众多,自从萨尔浒之战算起,我们已经斩杀和俘获了十几万明军精锐,大明依然还在。” “而我们大金却不同,战死一个就少一人,和明军拼杀划不来,今明军此部有周大虎的悍军压阵,带动了明军几部的士气,非大伤亡不足以取胜,如此这般根本划不来。” “奴才得知,援军延绥王承恩部、辽东祖宽部,都是南朝用来剿杀中原流贼的兵马,临时而调过来的,与其消灭他们拼死一战,我军伤亡重大,不如放过,其后也会与南朝流贼厮杀个你死我活,到时候也并不剩余多少兵力。” “而我军伤亡过重,会动摇我大金根基。我等能压住蒙古各部、来降汉兵、朝鲜等为我大金效力和臣服,皆是因我八旗兵马锋锐,势不可挡,压制而臣。而战损太多,传了出去,有些兵马就会蠢蠢欲动,不利于大金。” 在一旁的豪格火了,骂道,“狗奴才,不灭这股明军,就利于我大金了?” 何洛会不愿也不敢答话,只能保持沉默不语。 多尔衮在想着这个问题,很快他就想通了,这是个取舍问题,他也不愿和明军以命换命。 他没想到的是这股临时组合的明军,竟然让他一战没有被击溃对方,还自己一方伤亡了不少精锐,他很想再战一场一战而胜,但经过今日一战,明日再战,他有些没把握。理智上告诉他,不能再战了,再战恐怕会伤亡很大。 人口奴隶、钱粮、牲畜等没有了,还可以再抢,他决心已下,不想在这里和这个周大虎继续拼杀损耗兵力了。 至于周大虎,他多尔衮深知大明官制,就是做到一镇总兵,手下直属兵马镇标也不过三四千人,到时候面对大金数万兵马,这个周大虎又能起多大作用?大明内部流贼肆虐,极有可能会消耗在剿杀流贼的战事中。 多尔衮心中有了主意,转头看向身边的豪格,征询对方的意见。 豪格拧着眉头,想着刚才的对话,他已经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虽然他很想消灭这股明军,但同时他也知道,和明军拼杀就是取得全胜,如果自己一方损失太大,这也是输。大金人口太少,兵源严重不足,靠着这数万的大金勇士强大的攻伐战斗能力,才镇压威慑了蒙古、来降汉军、朝鲜。损失太大,就是减弱大金的底蕴,对大金就是危险增加一分,和明军以命换命绝对划不来。 豪格想了很多,半天后,他朝多尔衮点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侄儿无意见,全凭十四叔做主。” 多尔衮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好,明日拨营回转盛京。不过走之前,将放弃的钱粮和部分的粮草再拿回来。” “这事,何洛会你去办,记住,不要百姓,也不要杀戮,钱粮拿走一半,粮草牲畜也拿走一半。记住不要多拿,也不要放火焚烧和破坏,违反军令者,严惩不贷。” 何洛会脑子一转,立即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自己一方做的太绝,明军定会又是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在身后不断骚扰、攻击,又是回到了原点。这可不是大家想要的, 想通了这些,何洛会低头应道,“奴才知道了,定会把事情办的妥妥的,请两位贝勒主子爷放心。” 多尔衮摆摆手,何洛会起身,弯腰低头缓缓退了出去。不久,一支由蒙古轻骑兵和建虏混合而成的骑兵队伍,趁着夜色,绕远道向周大虎后方飞驰而去。 ……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 周大虎早早就起来整军备战,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打,不能后退,一后退,军心士气一丧失,数千人就是待宰的羔羊。 拼一下,还有生存的机会,这个道理大家都懂,这也是大家还能斗志旺盛、团结一心的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时一名斥候飞奔而来,一下马就大声嚷道,“大人,建虏刚刚拔营跑了。” 几位正在商量战事的周大虎等人,听见斥候的汇报,都是有些不相信。大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建虏的阴谋,随即就是下达命令全军高度戒备,随时准备迎战。 周大虎则是若有所思,这与自己的判断很近,但他也害怕建虏耍花样,对全军高度戒备也是很赞同,他还等着别的消息,建虏要是真的拔营而走,决不会空手而回,自己到时候追不追,就看建虏有没有眼色脑子了。 等待,通常都是难熬的,尤其是现在情况不明的严重时候。 哨探被大量派出,周大虎还专门叮嘱了哨探,去探查一下留在原地的百姓、钱粮和牲畜等物。周大虎估计建虏肯定派兵取走东西了。那里没有任何军兵防守,取走东西很是简单。 周大虎唯一担心的就是,建虏屠戮那里只有简单兵器的百姓,当初临走的时候,之所以留下一些兵器,主要是让百姓有一些防身的兵器,在遇上草原上的猛兽的时候,有自保的能力。 第四百四十九章 建虏入塞—(四十二)塘报飞递进京师 整整一个上午的高度戒备,以及等待煎熬,终于等来了全面消息。 建虏真的撤退了,后方的钱粮和牲畜被建虏又抢走了一半左右,但万幸的是,建虏没有动那些百姓,百姓平安无事。 这个消息一出来,大家立即心知肚明,建虏这是不想拼死战,没动百姓,还留下大量的钱粮和牲畜,是不想激怒大家,再去追击。 这个消息还不能公开,再过两天建虏走的更远才行。不然,这个消息全体军兵知道了,一下放松思想戒备,敌人再突然一个回马枪,突然杀回来怎么办? 时间在仍然高度的戒备中一点一点过去,整整三天后,哨探一直跟在建虏大军行进了三百里返回后,建虏走了的消息才公知于众,瞬间,临时的大营,喜庆的吼叫声、笑声、哭泣声、压抑过后的畅快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大营中,响彻天地。 “赢了,我们赢了……” “建虏,那可是建虏,他们跑了……” “哈哈哈,狗日的建虏,也不过是那样,照样被老子砍跑了……” 无数的军兵汉子,激动异常,军心士气高涨,达到了各部从未有的强度。 众将领望着精气神都已经不一样的军兵们,神情都是很是复杂,胜仗是军兵变化的最强催化剂,道理大家都懂,但做到确实太难了。 不少将领扣心自问,要不是周大虎的坚持,大家会这么做吗?还有那四千肃正的精锐,那高大家一节的实力,如果没有这样的军伍压阵,大家会不会溃散?在这胜利的这一时刻,不少人想了许多…… 大军已经出塞外近几十里,大家也不敢大意,顾不上欢庆,立即各部整军向还在缓慢移动的百姓队伍,加速靠拢。 一个时辰后,终于和被掠的数万百姓汇合。并派出塘马,向总督杨嗣昌送达有关情况的塘报。 大军带着建虏留下的一半粮草、牲畜,终于在五天后,越过边墙,回到了大明境内。 一直揪心忐忑不安的杨嗣昌接到塘报后,是心中大喜,随即开始调动有司,调运粮草,准备安置难民,同时又调来大批酒肉,准备犒劳周大虎、王承恩、祖宽、王朴、自己标营五部兵马。 同时将四大将军的大捷塘报,立即转发传递京师兵部。 杨嗣昌因父亲病重的忧郁心情,也因这场胜利好了许多。 杨嗣昌亲自领兵来到阻虎堡边墙,迎接周大虎、王承恩、祖宽、王朴等人。王朴也因这场战斗,和周大虎前隙尽去,关系好了许多。 再次见面,杨嗣昌感慨万分,第一句话就是,“大家辛苦了。我会立即向朝廷给你们请功。” 紧接着就是,“庆功宴已经摆好了,大家同回平虏卫城,好好庆祝一番。” 接下来的事物,都有人接手处理,周大虎和三位总兵以及各自的副将、参将等一干将领,带着一些亲卫,直奔平虏卫。 平虏卫城中,这一夜,灯火通明,酒桌上,众将领你来我往,推杯交盏,把酒言欢,一直喝到天明,周大虎和众将才回去休息。 而杨嗣昌只是在开席时,敬了数杯酒后,就退了出去。他还没到彻底放心的时候。一接到周大虎等大捷,建虏回转的消息时,就立即通知了宣府总兵卢抱忠,宣府巡抚陈新甲监视御马监太监卢惟宁三人,命其严加戒备,以防建虏在吃亏后,恼羞成脑,回程时突击宣府等地。 在做完这些事情后,杨嗣昌终于能歇一口气了。 而与此同时,宣大巡按御史梁云构,却是痛并快乐着。他已经是数天只睡了几个小时,但心中却是十分高兴。 不过他刚刚验完周大虎所部的军功首级,点清所救百姓人数,以及夺回的钱粮、牲畜等,现在又得知,四部兵马在塞外百里处,击败建虏,夺回全部被掠百姓,以及部分钱粮,牲畜等,在欢喜的同时,也有些发愁,人手是严重不够呀。 朝廷何时曾出现过清点验证军功的人手会短缺?梁云构苦笑着,身体疲惫却心中快乐着。同时他也有感叹,如果朝廷多有精兵如此,建虏又有何惧之?流贼又何愁不平? 一切都在按规定在进行着,周大虎等人商量的钱粮等分配方案,虽有总督杨嗣昌的事前同意,但真等打胜了,情况又不一样了。望着夺回来的堆积如山的钱粮,成群上万的牲畜,杨嗣昌只好上报朝廷,恭请陛下定夺。 …… 京师,兵部衙门。 一份紧急军情塘报和一封宣大总督杨嗣昌的上疏,放在了兵部衙门堂上官,兵部尚书张凤翼的书案前。 张凤翼打开塘报又开始看第三遍。脸上带着无比的喜悦和震惊之情,哪怕这已经是他看了的第三遍。 塘报上,详细叙述了大战的经过,军功是周大虎排在第一名,其次是援剿总兵祖宽、再其次是延绥总兵王承恩,最后再是大同总兵王朴。塘报上只是简单的报了一下大捷,说明等战果核定之后,再向兵部详信题报。 奏疏上呈报的是激赏的有关事项定夺。 兵部尚书张凤翼注意到了周大虎的所部兵马,竟都是家丁乡勇组成,令他很是惊异周大虎的练兵能力。 至于夺回的钱粮和牲畜,宣大总督杨嗣昌请示,“按隆庆元年题准、蓟镇与大众鞑贼血战、临阵擒斩贼级一颗者、升一级,不愿升着,赏一百两,所获马牛货物,尽给本人。” 这个数目太是庞大,这个他这个兵部尚书也做不了主,只能呈报与陛下圣裁。 张凤翼放下手头公务,立即前往文华殿面圣。他作为兵部尚书,也是有极大的功劳。他知道赏要及时,这是一场十分罕见的大胜仗,在胜利的时候,不能让拼死一战的勇士们等的太久。 …… 文华殿。 朱由检急匆匆赶到这里,虽然赶得匆忙,但他听说是军情要报,顾不得在批有关奏疏,就赶到了这里。能让兵部尚书操心的及时军报,只有宣大山西逆虏进犯的军情了。 朱由检刚坐好龙椅上,就立即传招兵部尚书张凤翼觐见。 在文华殿外朝房等待的张凤翼,一听要他觐见,立即整理好衣冠,挺胸昂首,精神十足的走了进去。 “臣,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张凤翼,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张凤翼跪地俯首叩拜道。 第四百五十章 建虏入塞—(四十三)请示获准 “爱卿平身,可是有逆虏犯我宣大山西的紧急军情?难道逆虏又有突犯他处的紧急军情?” 朱由检心中有些怕了,最怕的是建虏突破宣镇,进入京畿。建虏如果一旦进入京畿,会大大削弱朝廷的威信,威严扫地,天下民心动荡。 朱由检可是对崇祯二年的建虏入塞记忆深刻。 张凤翼一直绷着的老脸瞬间喜笑颜开,又立即跪地大声道,“恭贺我皇,宣大山西大捷,斩杀逆虏无数,临阵夺回全部百姓,只是被掠部分钱粮,以及被掠部分牲畜等。” “逆虏现在已经回转辽东,但还没过宣镇,将士们正在枕戈待旦,严防逆虏再次犯境。” “好,做得好!”朱由检听得高兴激动,脸色潮红,不自主的狠狠拍了一下座下的椅子扶手,随即又说道,“把塘报拿上来,朕要仔细再看一看。” 张凤翼事情还没有说完,听见皇上的话,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但这一犹豫,却被朱由检看见了。 “爱卿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朱由检说道。 张凤翼随即起身,上前将手中的塘报和奏疏递了上去。 朱由检接过身边内侍递过来的塘报,越看越兴奋,嘴中低声的不断说着,“我大明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不是没有人吗……打得好,打得太好了……” 一旁的王承恩低头不语,就当没有听见。 朱由检连续看了两三遍塘报,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 又拿起杨嗣昌的上疏,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甚至胸中怒气已起,但身为皇帝,他很快就平复下了刚刚激动地心情。这次是大捷,罕见的大捷,这是值得高兴的时候,不是发怒斥责前线将士的时间。 “大司马怎么看这件事?”崇祯皇帝朱由检脸色变得平静说道。 张凤翼可是刚才看见了皇帝的脸色变幻,赶紧回道,“此战胜利大捷,大同总兵王朴此前怯懦避贼,但其后参与战斗有功,前事不可追,还是以升赏为主。至于山西总兵尤弘勋等人怯懦避战之事,等战事完毕,朝廷再做议处也是不迟。” “嗯,就按卿的意见办吧。”朱由检道。但随即接着又问道,“宣大总督杨卿,答应几部军士要将战斗所获,奖励于军兵,并按隆庆元年题准,蓟镇与众虏大战军功为例,此事你怎么看?该如何处理?” 张凤翼略一考虑,谨慎回答道,“皇上,隆庆元年题准是一特例,原就规定各边不得援例,但这次事情特别,且战斗取胜,亦有督臣同意,且效果极好。但朝廷粮饷不继,军功首级一颗百两,实在是承担不起,此可按现行标准五十两就行。” “不过夺回牛马牲畜、钱粮等物,却可按照上例尽给本人或奖赏与前线将士。另外,皇上还可派有司带上一些赏功牌和布匹绸缎酒肉等,亲赐将士恩典,以鼓军心士气。同时死伤者从重优先抚恤。” “准。”朱由检同意道。接着又道,“等奏功上疏后,此战有功将士,皆要重赏及优先拔擢重用,将有本事的人,放于重位之上。” “将塘报大捷之战公布于天下,以鼓全国民心,天下军心,要让大家知道,建虏并不可怕,我朝廷已经两年两大捷传,朝廷依然有强军在握。” “告诉宣大几部兵马,再接再励,勿要再防逆虏返途之中犯境,善始善终而为之。有功者,朕不惜赐赏。” 张凤翼又是跪地叩首道:“臣,张凤翼,谨遵旨意。” 朱由检摆摆手,身边的内侍秉笔大太监王承恩上前一步,大声道,“退殿!” 等兵部尚书张凤翼低头退出文华殿就。朱由检起身道,“回乾清宫。” 随即大步迈步走出大殿,打了一个胜仗,现在他心情愉悦,浑身轻松,脚步觉着轻快许多。 到了大殿门前,一杆抬撵摆在他的眼前,朱由检看了一眼道,“朕今天高兴,承恩陪我走走吧。” 一旁的王承恩赶紧上前数步,使了个眼色,几名抬撵抬夫会意,立即将抬撵往后移了数丈,跟在皇帝身后十丈默然而行。 边走,朱由检边叹气,随即说道,“此战又是周爱卿大发神威,以自己实力和杨嗣昌的信任,夹持几部,拼死一战。才取的这次大捷。英勇善战,忠心可嘉,此乃难得一见的战将。” 一旁的王承恩赶紧接话道,“此乃皇爷洪福齐天,上天派给皇爷的一员猛将。” 听到这句明显的拍马屁话,朱由检难得的笑了,“你这老货,逗我开心,如果朕洪福齐天,就不会有这么多天灾,这么多饥寒之民,这么多对抗官府的寇贼,也不会有逆虏数次犯我大明,损失惨重。” 说到这里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脚步也停了下来。但他停了一下,想了想,又慢慢开始往前走。 “塘报和杨嗣昌的上疏你看了吗?” “回皇爷,奴婢刚刚大概翻看了一下。” “尤弘勋、王朴该死,据杨卿奏报,此二位镇臣自逆虏进入大同和山西两地劫掠后,一直懦弱避战,未有堂堂一战,惧虏如此地步,简直丢我大明朝廷脸面。要不是现在朝廷将领无人,朕早就派缇骑捉拿回京,交由三法司会审治罪了。” “皇爷息怒,奴婢知道一些二人情况。此二将都是将门世家,王朴乃是前左都督、太师太保王威之子,官蓟州、永平、榆关、延绥、辽东总兵等职,其兄王世钦,曾任山海左部总兵官,闲住,洪督刚上疏启用之。其第王继,天启年间曽任保定总兵。” “山西总兵尤弘勋,乃是原山海关总兵、昌平总兵尤世威之子,皆是武将世家。” “既是将门世家,何以没有半点血勇?”朱由检狠声问道。 “这个奴婢答不上来。”王承恩低头而道。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道,“周大虎乃是山野白丁出身,一路上战功不断,英勇无畏,敢打敢杀,而世家武将,却是血勇全失,这是为何?” 一边的王承恩不敢接话,也不会接话。 朱由检又停下脚步道,“此战,周爱卿居功甚伟,没有周爱卿,就没有这些的胜利。但是该怎么封赏呢?” 第四百五十一章 建虏入塞—(四十四)杨嗣昌心中的遗憾 朱由检自言自语道,随即又看向王承恩,轻声问道,“你说,封他一镇总兵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不自主又笑了起来,“二十岁的实授一镇总兵?天下人会怎么说?会不会说朕疯了?” 王承恩不再沉默,开口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周将军凭军功升职,别人不服,叫别人也可以杀建虏一个人头滚滚,皇爷也会重用与他。不过天下臣民一定有不少人不知周将军的战功,也许会说一些胡话。” “是啊,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这个问题,朕要好好想一想,木秀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世间之事皆是如此。朕不想让其卷于朝堂之中,声名天下,整日接来往送,忙于声名之事,毁了朕的一员上将,从此变得如世家武将一般,血勇全失,追逐于名利场中。” “但有功,又不能不封不重用,不重赏就又寒了其心,君臣变得有隙……” 说完又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慢慢悠悠,负手走向前路,刚走两步,他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高兴起来,随即又停下脚步,对王承恩道: “朕封周大虎一个团练总兵,兼任河北路参将,为朕练出一支精兵如何?这样也免予他困于事务朝堂纷乱之中,等其再过几年,历练够了,再委任重职,带兵作战。” 他又轻叹一声,道:“周大虎年轻,短短两三年接连升职,从一白身骤然而上高位,心性皆不成熟,一不小心反而会毁了他。” 王承恩紧跟几步,恭声说道,“皇爷对周将军爱护有加,倍加呵护,周将军知道了,定会感恩戴德,为皇爷、为朝廷忠心尽死、为皇爷荡平流贼,驱逐鞑虏,收复辽东,报仇雪耻。” “哈哈哈……”朱由检少见的大声笑了起来,但后面慢慢的脸色凝重起来,“将国家江山寄希望于一人身上,历史告诉朕,终究会水中捞月一场空。可是放眼朝廷内外,除了周大虎以外,朕看不到一个可以和建虏一战的将领。我大明万万人,却屡次败没于几十万人的建虏,如此为何?承恩你说?” “奴才想了想,朝廷将领进取不足,守成还是有余的。这个进取就等皇爷把周将军调教出来,托于重权重兵,那时候就是有攻有守,这次建虏之战大捷,没有众将随战,周将军何以能胜?” “奴婢认为建虏粗俗不堪,在深山老林之中和苦寒之地求生,生死淡漠,便悍不畏死;而我大明百姓,承平日久,辛勤耕劳,平日不见一点鲜血,再加上训练废驰,才有如今之败。” 朱由检眉毛一挑,说道,“想不到你王承恩还是有一些见解的。” “奴婢不敢当,这都是奴婢在皇爷身边耳濡目染下,得出了一些想法。这都是皇爷的功劳。” 朱由检嘿嘿一笑,不再想这事。幽幽的开口道,“周大虎这狗东西,朕授予他密疏之权,这么长时间了,也不上个谢恩密疏,如此不懂朝廷事物,朕怎放心他独当一面,镇守一方?” 王承恩笑着低头不吭声。 “周爱卿练兵所需的六千匹战马可是到位了?”朱由检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王承恩听到了皇上的声音的变化,不敢大意,立即恭敬的回答道,“回皇爷,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到位了,由于周将军在山西代州杀敌,检验签收之人,乃是其心腹彰德卫经历司经历和其父林县千户所千户官。” “好,等宣大总督的奏功奏疏上报朝廷后,朕要好好奖赏一番朕的这些勇士。” 不过想想周大虎的以往的只要银子不要官位的秉性,朱由检不由得心中扑通扑通直跳,这次朝廷不知要出多少军功饷银?想到这里,再想一想空虚的国库、困难的财政,他头都觉得大了许多。 唉!高兴的事,接着又是麻烦事。没完没了…… 管他呢,今日朕一定要好好高兴一天。快到了乾清宫,朱由检停下了脚步,转身又去了别处。 一旁的王承恩有些傻眼了,小跑两步,道,“皇爷,你这是去哪?不批奏疏了?” 朱由检摆摆手,“今日朕高兴,不批了,摆驾御花园,朕要换换心情。” 王承恩一愣,随即脸上笑得很开心,甩了两下手上的拂尘,小跑了两步,大声喊道,“皇爷,你慢点,等等老奴。” 传来一阵久违的爽朗的笑声,王承恩听着这笑声,眼角噙着泪水,他想哭…… …… 大同镇平虏卫。 周大虎已经待在这里七天了。 由于缺乏人手,军功迟迟不能检验完毕。上任没多久的大同巡抚叶廷桂,却是忙于处理大战善后事宜,以及安排救回的被掳之百姓生计等事。 总督杨嗣昌已经带着中营标兵两千人,回转宣镇驻地阳和卫,督军宣府总兵卢抱忠,与宣府监视御马监太监卢惟宁、宣府巡抚陈新甲,共同严防建虏回程再次进入宣化,而窜入京畿等地,惊扰皇陵和京师。 杨嗣昌知道周大虎等部接连厮杀,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军情并不危急,杨嗣昌只是督军宣府本镇兵马做好防守和哨探虏情。 这一次建虏入塞,杨嗣昌的心情大起大落,事情也是起伏波折不断,让他更是意外,发现了一员良将,心中是欣喜不已。但是父亲病重,甚挂他心,无时不在思念,朝廷现在重用于他,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也深知其理,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也无法对外人言语。 这一次周大虎给他的惊喜太多,如果这些战功再早一些,他会举荐周大虎任宣府镇总兵。 可惜的是,现任宣府总兵卢抱忠,自去年十月上任以来,身为总兵募兵久不足数,战力严重下滑,兵部于今年五月议处免去其宣府总兵之职,留守料事。六月初六,兵部已经推补尤世禄、李国梁等。 李国梁胜出,接任卢抱忠,为新任镇朔挂印将军,宣府总兵。现在已经在上任的途中。 杨嗣昌心中有些可惜,如果周大虎就任宣府总兵,将带动宣府一带平安数年。 很快,近半个月的验证核实,他最关注的周大虎的军功终于清点完毕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建虏入塞—(四十五)回转,走了 这时京师兵部的答复下来了。 杨嗣昌所请的激赏除了军功首级按五十两给外,其他的条件兵部和圣上都同意了,并让他上疏,将此战经过和功过,以及升赏人员名单和赏银数量报与兵部核准,尽速完成升赏,赏不逾时。 崇祯八年八月初旬,建虏多尔衮、豪格兵马越过宣府所辖之境,继续向东而去。 宣大总督杨嗣昌、宣府巡抚陈新甲、宣府监视御马监太监卢惟宁、宣府新到总兵李国梁等,都是大大出了一口气。 建虏过境之后,四人分别塘报兵部、京师、内阁等,以示预警。 建虏过境,杨嗣昌终于可以宣读兵部答复,着手发下激赏财货等东西了。 等了一月有余的军兵终于可以先拿到一部分军赏了,知道这个消息后,正在修整的各部官兵,都是精神为之一震,欢呼雀跃开来。 兵士的思想都很质朴,就是能活着,多挣一些银两,让家人过得好一些。 这些缴获数量巨大,堆积如山,缴获最多的还是周大虎所部,但大家都有默契,只取一半,钱粮、牲畜,一半分于被掠的百姓,一半各部索取,分于军兵。 至于盔甲、兵器、战马等,当然是各部所得为自己所有。 而钱粮、牲畜等,除了缴获的银两外,都交于当地官府,进行折算。折算成银两,发于各部官兵。这一场大战下来缴获的东西,每人基本发了大约十两的银子,但这也是他们半年到一年的军饷。要知道,他们的军饷可是拿不全的,大多数人都只能拿五成到七成不等。 大家在拿到这些钱粮的时候,也有些心疼死去的战友,大家不少人,都是亲朋好友老乡等。 这一次伤亡不小,周大虎所部死了三百多人,伤了五百余人。 祖宽部,战死二百多人,伤亡六百余人。 延绥总兵王承恩所部,战死二百多人,伤三百余人。 大同总兵王朴所部,战死五百余人,伤六百五十余人。 各部伤亡惨重,不过好消息就是伤兵多,死亡的很少。 绝大多数伤者都是身披盔甲,身上都是轻伤,养上一段时间就会重新归队,活蹦乱跳。 当然建虏也是不会好过,斩杀的建虏有许多都没有割掉对方的首级,战场之上搏杀激烈,根本么有时间和能力收割军功首级。 但收获是巨大的。 虽然大家心中很是悲痛,但也是极为骄傲此战自己的表现。对战建虏,大家没有溃败,而是逼退了建虏。大家想一想,都感到不可思议。这份荣誉,到哪里都可以夸口说一说。 建虏过了宣府口外,周大虎来到了杨嗣昌在平虏卫的住所。 “大人,卑职是过来和大人告辞的。感谢总督大人的信任,让卑职有杀敌报国的机会。卑职身为代州守备,能得大人信任,节制诸军,指挥一场大战,卑职谢过大人。”周大虎说完,单膝跪地,给杨嗣昌行了一个隆重的军礼。 杨嗣昌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周大虎,当然最多的是关切和欣赏,也对周大虎的大胆和鲁莽,有些担忧。 杨嗣昌轻叹了一口气,道,“不用谢我,如果不是那代州八百七十七级军功首级,本督绝不会拿军国之事儿戏,是你的能力打动了本督,才有后面的信任。不用谢我,要谢,谢你自己。” 周大虎摇摇头,道,“不是所有人敢冒险像大人一般敢用卑职,大人不顾官身声名,敢大胆启用卑职,卑职还是要谢谢大人。” 杨嗣昌脸色严肃又道,“不用谢我,有本事,早晚会出人头地。本督不过是恰逢其会用你而已。” 随即他话锋一转,道,“你有杀敌报国赤子之心,但有些行事鲁莽,不计后果。此战之后,你必将会荣升,不管你身居何职,回去还是要多多看一些书籍,除了兵书,还要多看一些史书,沉潜静心对你有好处。” “卑职谨记大人教诲,卑职告辞。” “嗯,本督会尽快将你等伤亡抚恤和军功升赏报上去,静静等候就是。” “去吧!” 杨嗣昌看着周大虎远去,眼中满是不舍。这是他至今见过的最年轻、最有能力的年轻将领,未来也许会成为国之栋梁。 周大虎这个名字,这位年轻将领,已经深记于杨嗣昌心中。 …… 周大虎走出杨嗣昌办公之所,随即回到营中,整军离开大同平虏卫城。 他看着远处十几车白银和数千兵器盔甲,以及远处上千匹高大健硕的辽东健马,虽然有所牺牲,但也是收获巨大。 鉴于大同地处边地,运输不便,所缴获的钱粮、牲畜等战利品,都由官府折算成了银两留在了当地。 随即他又把目光转到了几辆大车上,那里挂着白幡,车上则是载着三百多黑色的陶罐,里面装着此战牺牲的兵将骨灰。 由于天气炎热,战士的遗骸不能久放,只好带着他们的骨灰,返回在林县的新家。 这些老兵都是最忠心于周大虎的精锐,但他也知道,保家卫国不是用嘴说说而已,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今后还有更多跟随他的老兵,会在战斗中不断牺牲。 但为了心中的一些理想,他做好了有所牺牲的准备,包括他自己。 所有的升赏,都会迟延数月,等在这里,已经无用,该走了。 远处,延绥总兵王承恩和祖宽二部,也在整军,准备返回河南中原剿贼战场。 周大虎的举动,也引起了两名总兵的注意,二人一起策马过来,询问是否一起回转中原。 “不了,兄弟我还要到京畿一趟办些事情,两位大哥先行,有缘再见。”周大虎微笑说道。 “好,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两位总兵拱手一礼,点点头,随即策马而去。 周大虎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是有些唏嘘,延绥总兵王承恩这一去,恐怕见不到面了。 他记忆中,延绥总兵王承恩会在九月十月期间,在河南因败仗,和因母亲逝世,而辞官回西宁守孝闲住,一直到崇祯十五年,情势危急,才被重新宣召入京,但因山遥路远,等其到京畿时,已经为时已晚,京师城破,皇帝自缢。惊愤之下,病卒去世。 第四百五十三章 建虏入塞—(四十六——终)首过居庸关 至于祖宽,崇祯十一年建虏入塞,消极避战,被逮捕押京,于崇祯十二年被斩首弃市。 不过,如今有了此战的战友情谊,也许自己会救他一命。 周大虎此去京畿等地,送手下三人上任,也去见一见几个人,其中他在在意的的就是,要去见一见高阳的孙承宗孙公。 他心里很期待。 兵马分成两部,一部带着银两骨灰,南下返回林县。 另一部分,周大虎将亲带三百亲卫兵马,由宣府一路向东,从延庆卫居庸关,进入京畿,随便查看一下沿路地形,为今后的军事作战有个大概印象。 周大虎交代了一下田原,授予节制之权,统领所有兵马银两回转林县。 不过所有的亲近将领,都想跟着周大虎前往京畿,都是一副眼巴巴的样子,周大虎也觉得有必要让大家见一见,和熟悉京畿的地形地貌,便答应了大家的要求。 不过,这一下集中了周大虎手下的大量将校跟随,一旦有失,将是灾难性的,三百人的护卫,确是有些少了,护卫增加到了五百。 和田原等人分别后,一众人等一人双马,向宣府以东方向京畿地区疾驰而去。 …… 沈阳盛京。 原为大明辽东都司沈阳中卫治所,元为沈阳路,洪武初废,三十一年闰五月置卫。 天启元年(年)六月十三日,号称金城汤池的沈阳卫城被攻破,隔日在浑河两岸放生了有名的浑河血战,来援的明军川浙兵团最后全军覆没。 天命十年(1625年)三月初四,努尔哈赤把都城从辽阳迁到了沈阳,并在沈阳城内着手修建皇宫。 崇祯七年(1634年),皇太极改称沈阳为“盛京”。 七月二十日,皇太极下达谕令,为郭勒图色臣,携察哈尔汗之娘娘(囊囊太后)太后博尔济吉特·娜木钟安抵,授卓礼克图达尔汉诺颜号,赐钤印文书.出师居首,狩猎居中.于驻宿处食用廪给,子孙世代免支乌拉。廪给。若男子沿其旧名则,罚鞍马;女子沿其旧名,则罚马甲褂,赏驮、甲胄、雕鞍、马匹…… 天聪九年(崇祯八年,1635年)九月初六,跟随多尔衮行军的林丹汗之子额哲,及其母苏泰历经长途跋涉赶至盛京,受到皇太极接见。行过抱见礼后,皇太极特意让13岁的额哲坐在自己的身边,以便仔细打量。 十三岁的察哈尔蒙古大汗额哲,浑身颤抖,心中惊恐万状,已经什么都懂的他,十分害怕眼前的这个红脸胖子杀了他。 皇太极感觉着怀中的男孩的惊惧,便放他下来,当场宣布对其的大量赏赐。杀人不能解决问题,何况是投降自己并献上传国玉玺大功的母子二人。当然要杀就要全杀。但杀其人,会坏了名声,再有来投之人,必会犹豫再三,其察哈尔余部也会起异心。 但这个念头一出,就取消了。 但林丹汗的影响力在蒙古各部太大了,不能让一般的条件来对待他的儿子。 为了笼络蒙古各部和察哈尔余部,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决定第二日,宣布将自己和皇后哲哲生的女儿,十岁的马喀塔嫁于额哲,招为额驸。 这一消息使额哲喜出望外,没有了生死之忧,额哲当即进宫谢拜皇太极和哲哲皇后。 良辰吉日定于天聪十年(1636)正月初十。 为了给自己的部落众多跟随者寻找一个靠山。 额哲之母苏泰太后,天聪十年(崇祯九年)二月二十二日,下嫁于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苏泰太后是济尔哈朗的妻妹,有这一层关系,日子会好过许多。 同时,皇太极为了巩固和察哈尔上层的关系,并彻底绑在一起,以防其后因久仇而反叛。 皇太极命命诸贝勒大臣从前来归降的察哈尔蒙古福晋、格格们中选择中意之人充实自己的后院,让代善娶囊囊太后。代善嫌囊囊太后太穷,便转而要了既漂亮又富有的察哈尔汗之女泰松格格。 无奈之下,皇太极便将“囊囊太后”娜木钟纳入了自己后宫,立为侧福晋。而当时,娜木钟还怀有身孕,就是后来的继承大哥额哲爵位的阿布奈。 这也是少有。 …… 周大虎一路向东,到达延庆卫。 延庆卫本名隆庆卫,明建文四年(1402年)燕王改居庸关千户所置。 属后军都督府。地控军都山隘道中枢,为长城要口之一。隆庆元年(1567年)改名为延庆卫。治怀来城(即今北京市昌平区西北居庸关)。延庆卫在延庆州东南四十里居庸关口,领左、右、中、前、后五千户所。 着名的军事要塞,有“北门锁钥”之称。 关城所在的峡谷,属太行余脉军都山地,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居庸关与紫荆关、倒马关、固关并称明朝京西四大名关,其中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又称内三关。 居庸关是四大重要关卡之一,有南口,居庸关,上关和八达岭。 周大虎看着这地势险要、两旁山势雄奇的居庸关,慢慢步行走过关隘所建如台的石门,从其下穿以梯形园劵道。 周大虎带着走在梯形园劵道上,看着周围摆着的十几门神威大将军炮,以及周边的炮台,这里火炮不会少。如此险要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果在这里自己是主将,练兵两三万精锐,李自成十万乌合之众,休想入关。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起了崇祯十七年,时任蓟镇西协总兵的唐通、监军太监杜之秩贪生怕死之辈,竟然不战而降,这种没有忠义之人,周大虎心中鄙视之。 在出示了自己的令牌和事先从总督杨嗣昌讨要的关防文书后,带着兵马进入了京畿之地昌平州。 昌平州最主要和出名的就是,自成祖长陵以下十三陵在州北天寿山下,这也是历次在建虏入关的时候,最为瞩目紧要的地方。每次都是重兵守护,各个官员都是心惊胆战,害怕一旦有疏失,自己就会丢官落狱。 这次周大虎除了让安州守备陈忠、定兴守备杨春、高阳守备贾木青三人上任外,还要见一见保定安州前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房壮丽、定兴鹿善继鹿公、高阳孙承宗孙公等人。 第四百五十四章 来到定兴县 还要见一见对自己有用的特殊身份的人。 尤其是孙承宗孙公,想一想,周大虎都很激动。 一路策马不停留,周大虎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京师二三十里之外。 到这里也是周大虎刻意的为之。一人双马,他带了不少银两,足足有一万余两。 在京师开一些店铺、茶楼、客栈、粮店等,和置办几套宅子,他早已有计划。而且和自己的钱粮总管钱时来都早商量好了。 周大虎一停在京师附近,钱时来就知道其意思了。 钱时来驱马来到周大虎面前,没有说什么,静静的等着对方下达命令。 周大虎看了一眼钱时来道,“钱总管,你带三十人亲兵,带着这八千两纹银,现在就入京城,将一些我们需要开的店铺、客栈。茶楼等都盘下来,招人开业后,你再回来。” 周大虎说道这里,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后道,“开业招人,当地人招一半员额就好,剩下的从我们的人手中调配。” 身边众将听得两眼瞪多大,这是自己大人要在京师开店?这是什么鬼?大家都很是疑惑。 只有身边的杜应芳一听,心中又所猜测。 见大家不解其意,这些都是自己的心腹亲信,也就不隐瞒大家,更怕他们想错了,今后手中有钱后,有样学样,不务正业。 周大虎便解释道,“这不是做生意买卖。京师之地,全国中枢所在,各种的大事政令都出在这里,这里也是消息集散之地,我们需要只要京师一旦有任何重大变化和政令出来,第一时间我们都会知道,且必须快于官家消息。” 周大虎现在所做的,实际上,各个重要的将领、镇臣、世家武官等,都会做这些事,且都做了。这就好比驻京联络办的功能。 这个周大虎一说,大家随即恍然大悟。纷纷赞赏自己大人考虑周到。 周大虎对下属的马屁没说什么,只是再次接着说道,“京师是重要之地,各种消息灵通,而最要的消息散播之地,就是京师茶楼,这个我们要办一个掌握在我们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客栈,除了经营之外,也能方便我等进京用于歇脚。还有,一些布庄、鞋店、杂铺、当铺、粮铺米店、还要租一些粮仓等,以及买数处住宅等,这些不是生意,也是生意。” “比如布庄、鞋店等,这些可以销售我们自己生产的布匹、鞋帽衣服,还有米面粮食等,用于补充军费,还可以提供一些我们的军户家属和招募的流民做工劳动,多挣一些工食银,补贴家用。” “当然,在京师我们还会做一些慈善,帮助一些穷苦人家。” “总之,这里京师的事很重要,能做的事很多。我们开店与一般的不一样,不以盈利为第一,只需要不赔收支平衡就行。所获得利益,全部用于京师地区慈善和军用。而且今后这些营生我会逐渐加大投入,地点范围也会扩大。” 大概的解释了一下情况,大家听的却是很仔细,尤其是听到还要扩大,大家也是很惊讶。但也是惊讶而已,他们都是军人,只听从命令,叫干啥,就干啥而已。 只有一旁的杜应芳和通译李堂、王昌会三人,听出了一些意味,但也不能确定。但是心里却是很是震惊自家大人的想法。 钱时来和三十个全副武装的亲卫被留下,带着一大堆银两,足足有八千两,找了一个马车雇佣,及朝京城方向而去。 见钱时来等人押着银车而去,周大虎也不想停留,立即奔向自己要去的下一个目标。 周大虎对钱时来很是放心,钱时来的能力毋庸置疑。他在过去一直跑的都是京师这一条商线,人头、关系都很熟悉,在京师买店铺、开店铺都很是轻车熟路。 这一切都不用周大虎操一点心。 这就是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 离京师就近,下一站的目标地是保定府定兴县。 那里是鹿善继鹿公的家乡。京师到定兴相距一百余里,快马一个时辰就到了。 但周大虎还是慢悠悠的,一路上看来看去,看风景看地形,同时要求属下的将领也要记住地形以及距离等要素。 经过这一次与建虏的大战和看见建虏种种的暴行,几名原来的农民军将领心态更是发生了变化。 刚一开始的害怕是周大虎要借建虏打仗,趁机让自己等人当炮灰,但是出人意外的是,与建虏作战,周大虎一直冲在前面,其手下的兵,则是闻虏则喜,个个是踊跃求战,奋勇当先,这哪有自己等人顾虑的当炮灰的意思? 看着过去自己等人恐惧的建虏,在一群纪律严明、悍不畏死、奋勇当先的周大虎的兵马下,包括这次挑出来的他们几部中的一千骑兵精锐的打击下,建虏像丧家之犬一般,被杀的屁滚尿流,最后落荒而逃的样子,几人震惊不已。 哪怕是自己也参与其中,也是不敢想象。 这一切,颠覆了他们的想象。同时也知道了,当初周大虎真是念及了大家一起相处的情景,确实是放了他们一马,饶了他们一条性命。 再想一想建虏的恶行,他们身为大明人,现在在没有生死危险、肚子饥饿的情况下,还有些血勇的他们,也是愤慨填膺,杀敌不少。 冲杀建虏的时候,那一股使命感,痛快劲,让人欲罢不能。 从那一刻起,他们知道自己变了。再也不是身为流贼或者义军的身份活着了。 他们知道,这一战,是他们告别了过去,不再是被刀子架到脖子上而被迫的。而是真心愿意为周大虎效力。 不过朝廷他们还是不认同,忠于个人不忠朝廷。过去他们啖泥食草,官吏暴虐,豪绅豪横,这一切他们忘不了了。 两日后,周大虎一行人来到了定兴县城前。 由于五百骑兵的动静很大,惊动了定兴县城的所有人。 周大虎从京师到定兴,一路上一马平川,这里是冀中平原腹地,非常适合大队骑兵驰骋,如此地形,怪不得建虏兵马来去如风,连战连胜,朝廷官军根本跟不上。 第四百五十五章 定兴县新任守备杨春 定兴县历史悠久,金大定6年(公元1166年)始置定兴县,取大定兴盛之意,治所在今定兴城内,沿用至今。 定兴县城城围五里八十步,城墙高二丈、阔一丈五尺,隍(隍,城池也。有水曰池,无水曰隍矣)深八尺。明成化四年知县郭质增高城墙五尺。 城池为四门十字街形式。 门四东曰迎阳,西曰天庆,南曰迎熏,北曰广化。 嘉靖五年,知县宗钺建北门楼,题曰百楼遗概。十三年创敌台十有六,系知县张绣建。 天启六年,大水城崩,知县王永吉重修。崇祯九年城破后,奉檄缮城,益加高厚。 而护城河,拒马水萦其西趋而南合襟河。阳渡如带,马村河左绕入白沟,抱如环。宽数丈。 周大虎等一干人的到来,兵强马壮,附近的百姓纷纷避让,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要不是这些兵马都穿着大明的官兵服装,他们早就吓跑了。 这些兵马的到来,也吓了守城值卫的民壮一大跳,随即撒腿飞奔朝县衙跑去。 正在后衙休息的定兴知县钟四达,被民壮慌慌张张的吓了一大跳。 一询问才知,有大股朝廷兵马来到定兴县城城门前,兵强马壮,气势骇人。 这……,知县钟四达有些发蒙,上司衙门并没有通知有兵马到定兴来,这个情况他有些搞不懂。 钟四达起身,招了身边自己的师爷去调了一二十个民壮,又通知了城中的县丞孙浩、教谕常文远以及典吏左承明等人(注:定兴县主薄于隆庆元年裁汰),一起去看看是何方官军来到了这里。 周大虎静静的在等待着,他不想做一些惊吓老百姓的事。在前世,明末有不少说法,说文尊武卑,武官见文官就低一等,这是十分片面的说法。 在承平时期,或有这些,但在明末战事不断地时候,这种看低武官的极少。这是由现实所决定的。 大明以武立国,对武将有严格的保护和优待,同级的文官和武官发生矛盾,往往是文官受到更重的处罚。 为什么会这样?这也很简单理解。武官一旦出现冤屈变故,发生动乱,其力量和破坏性是文官的不知多少倍。所以朝堂之上不管是皇帝,还是衮衮诸公,都是聪明人,对处置武官都是慎之又慎。 而当今天下大乱,一员能力出众的武将,是各级文官都想纳入自己口袋名单的香饽饽,依仗之,能打胜仗,那这个文官就是知兵之官,上升通道也就打开了,什么出身、资历力都不是障碍了。 定兴知县钟四达等人,都是聪慧之人,这个道理岂能不知?看不见吗,这一年有多少县城被破,多少知县、县丞、教谕等人城破合家而死? 虽然这里临近京畿,比别处相对安全,但是流贼和建虏又不是没来过。 过去能来,今后谁知道呢……?况且饥民增加,寇匪出没,定兴也是不太平。 定兴知县钟四达等人来到县城外,首先看见的是雄壮的兵马,闪眼的盔甲,肃正的队伍,让让一看就知道这是精锐强兵。 钟四达上前几步,朝已经下马的周大虎拱手一礼道,“不知将军有何事来到敝县?” 周大虎见此人的官服青袍上绣着一对七品水鸟鸂鶒,便知道了对方身份。 但周大虎是一身甲胄在身,没穿武官补子常服,对方并不知道周大虎的官职。 但领有这些精兵,并不是一般将领。 周大虎看了一眼四周,直接说道,“有公事要商,进城说吧。” 钟四达望着眼前的兵马,犹豫了一下说道,“本县城池太小,恐容不下将军所带兵马。” 周大虎面无表情随即答道,“无妨,我只带亲卫一百多人进城,其余等兵马会驻扎与城外。他们纪律良好,不会扰民。” 见周大虎如此说道,便只好请周大虎一行人进城。 周大虎等一行人走进城中,边走边看,城中看着还算热闹繁华,如果自己不来,明年这里就是一片战祸废墟。 不知有多少百姓和家庭家破人亡。周大虎却是知道,明年崇祯九年这一战,定兴城破后,城乡内外,人口足足少了两万余人,何其可怕? 周大虎边走边感慨。 但看的最仔细的还是即将要上任的定兴守备杨春。 心中是即忐忑又兴奋。终于能单独担当一面了,可是他觉得自己还是准备的不足,心中砰砰乱跳,很是紧张。 定兴县城街道上过往的百姓看着一身盔甲,杀气凛然的精锐之兵,吓得纷纷躲避,不知本县到底是发生了何事,竟引来了大兵。 定兴县城很小,不一会就到了县衙公署。 众人穿过大门,进入衙内,又走过甬道,穿过六房,堂左吏户礼仓,房右粮房,承发房、招房、兵刑工房,进入三堂,来到了议政之所,大家就地而坐。 看见大家都坐定后,知县钟四达开口道,“不知将军有何公干来到敝县?还请将军说明。” 周大虎向杨春示意,杨春大步向前几步,站于议事大厅中央,抱拳一礼道,“末将杨春,兵部敕命新任定兴县守备。” 这话一出,几位定兴官员有些蒙了,钟四达反应道,“可有兵部敕书?” “有,当然有。”周大虎接话说道。随即示意杨春。 杨春从身上掏出兵部敕书,以及自己的官诰和令牌,递于钟四达。 钟四达接过后看的很仔细,倒不是怀疑有假,而是他没想到定兴县城一个小城,会被朝廷派一个专职的武官。 这很让人大感意外。他首先看的是兵部敕书,这上面有兵部给出的上任守备权限范围。 这份兵部敕书给上任的守备权限很大,可以节制县城中的驻军百户所旗军、以及贴防定兴县固城店把总一员,其领马步兵有一百人,也在守备节制之内。 还可自募青壮为一营,但并没有说明人数。如此这般,就可操作的余地就大了去了。 至于军饷,只有五百人定额,每人八钱银子。其余则是要求地方自筹。 钟四达是倒吸一口气,还有定额兵马军饷,很出人意外。至于其他的职权范围……等,他是一眼带过。笑话,现在的兵马,哪一个不是都缩在城里,有几个会出去溜达剿匪和维持治安。 看完敕书,他又看了一眼官诰,的确是兵部颁发的官诰正五品官身。令牌是铜质,上面是一个熊罴猛兽雕刻。 随后,钟四达将这些敕书、官诰、令牌一一传递给县丞孙浩、教谕常文远逐人观看验证。 几人点点头,确认这是真的。 不过钟四达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第四百五十六章 拜见鹿善继 “将军可到抚台衙门和兵备衙门报备登录?” 周大虎笑了一声,随即严肃而道,“本将刚从宣大和建虏厮杀的前线而回,那里有时间去跑衙门?” “这一切,还是要麻烦县尊去跑一趟了。” 钟四达却是点头又摇头,道,“非是本县不愿替将军跑腿,而是这里面有很大的学问,我去和将军去,效果大不一样。” 周大虎看了看自己的幕僚杜应芳,见其微笑默然不语,便看向钟四达道: “何解?” 钟四达道,“本县很是支持将军部下来此地任职,有将军部下这样的勇将守城,我等官员和百姓也能安稳睡觉。” “不过本县县小粮少,无法强力支持,这样,就需要上官下拨粮饷支持。” “本县官小位微,就是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也求不来多少粮饷支援。但将军就不一样,我看将军兵强马壮,山不转水转,那些大老爷们今后会可能用上将军,帮将军就是帮自己,将军的面子比本县大。见一见上官,所得的粮草支援定会不少。” “大人带着杨守备去,对杨守备今后任职也是好处多多。” “哦。”周大虎陷入了沉思。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将自己最大的精力,放在了练兵打仗身上。不过这一战后,自己定会升到总兵一级上,自己原来就是副将衔兼参将,升到总兵一级很是平常。 但这也是武将的天花板了。再往上就是伯、侯、国公了,非大功不能封。周大虎心中不指望自己很快能封爵位。 自己的战绩放在哪,不管武官还是文官,都是拉拢自己,一般不会施以脸色。 要知道皇上、兵部尚书、首辅温体仁等都是对自己温声和颜以待。 确实自己这一层身份也是对三名自己属下担任守备有好的加成。 周大虎想了想,便同意了这个建议。 周大虎又和几名定兴县官员强调了一下城防的重要性。并十分隐晦的暗示了一下定兴的危险性。但看着几人不信的表情,周大虎就再也没有说的欲望了。 又简单的寒暄了一下,周大虎等人就告辞了。 随后,周大虎又陪同杨春到了百户所,又通知驻扎固城镇的把总前来见面,大家吃了一顿饭,互相介绍了解了一番,得知周大虎等人是刚从建虏前线血战而回,新任的守备杨春也是斩杀了数颗建虏首级的勇将后,态度是由先前的有些倨傲,到现在的恭敬。 “大人,外面的数百军兵是大人的……”固城镇的把总轻声问道。 但话还没有说完,周大虎就直接打断道,“那些只是我的家丁亲卫,只是一部分而已。” “大人的官职是……”固城镇的把总继续问道。 “我家大人现在是副将衔兼河南河北路参将,世袭彰德卫指挥使。不过这只是我家大人现在的官职,很快就会升为总兵。” 周大虎没有说话,而是一旁的杨春直接说道。 见这个把总和定兴县城的百户满脸的不相信,脸上的意思很是明确,兵部是你家开的?你说你家大人当总兵就能当总兵? 杨春便解释道,“这次宣大和建虏之战,我家大人率军五千兵马,斩首建虏蒙古鞑子首级上千级,夺回人口上万,升任一总兵,乃是最简单不过。” 建虏的厉害和凶残,没有人是不知道的。杨春的话让两人是更不相信了。 建虏首级还上千级?不被砍死就是大幸了,还编这样的大话,真是笑死人了。 但是二人却是不敢笑,忍得很辛苦。 周大虎也知道这战绩有几个人说出去会信? 看见杨春还想解释,周大虎淡然而道,“好了,战绩朝廷核准后,就会邸报公布于天下。到时候就知道了,不必过多解释。” 周大虎也是一改自己过去的低调,为了自己的发小杨春有个好的官场环境,也是高调了不少。 不过周大虎这样的淡然一说,二人倒是信了不少。 宴席结束,周大虎一行人住进了县衙给安排的住处。 数百亲兵则是驻扎在城外,由周大虎在城中购买了一些粮食和料草,送到营外,并和自己亲卫吃了饭后,才又进入了城中,打听鹿善继的府邸。 杜应芳和鹿善继在辽东一起共事数年,感情深厚,早就想立刻见到老友鹿善继。 只是鹿善继和家人有两处住处。 一是定兴县城,一是定兴县城外的出生地老家定兴县江西村。 杜应芳也不敢肯定老友鹿善继现在哪里。 周大虎已经脱了一身盔甲,换上了一身布衣,但即使如此,他也在里面穿有一身精制的锁子甲。 等快到傍晚,城门将要关闭的时候,周大虎一身布衣和杜应芳一身儒袍,以及杨春三人,带了十个便衣亲卫,置了一些礼品,来到鹿府大宅。 鹿善继一直很是关心朝廷大事,朝廷困难,他向朝廷捐了四百石粮食,也经常施舍穷苦百姓,是一个开明的士绅。 果然不出意料,看门的人说主家都在外面,家中无人,概不见客。 杜应芳和周大虎是知道一些情况,鹿善继在外面收有不少门生,这些年辞官后,一直致力于讲学。 不在城中,也是应当。 当然周大虎是最想见鹿善继的人,最主要的是历史上的情结。除此以外,就是想借助其人在乡里的声名和威望,帮助杨春在乡绅和富户中募款捐粮、募兵等。 当然自己练兵也是要保护他们,让他们出一些力,也是应当。不然建虏明年七月一来,合城城破,不知有多少人身死家亡。 自己是在救他们,因此用他们,心中是没有一点负担。 城门已关,周大虎三人便回到了县衙给安排的住处。 周大虎等人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城门一开,周大虎等人便出城到了城外军营,问询无事后,便又带着几十亲卫,直奔西江村。 西江村山清水秀,确实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怪不得鹿善继在这里老家开门讲学。 周大虎是心中感叹无比。 第四百五十七章 初见鹿善继 在离西江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周大虎和杜应芳、杨春等人就下了战马,步行进村。亲卫们则留在村外,只有数人跟在身边保护安全。 在安全上,周大虎还是很注意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李自成就是被一名民壮老农民而杀。其时手下还有十几万人马。 一场不小心的意外,可以改变大局。 这种事,在历史上却是不时就会发生。 刚一进村,就有村民认出了他们是生面孔,而且身后护卫人高马大,看着一身杀气,就有人立即报告给了鹿善继。 鹿善继带了几个跟着自己讲学的学子和家丁出来查看,一眼就看见远处的人不是一般人,乃是军人。虽然身穿便服,但那不同于普通百姓的凌厉气势,在辽东随军数年的鹿善继一眼就看出了。 等周大虎等人走到面前时,鹿善继眼前一亮,他看见了数年不见的老友杜应芳,让他吓了一跳。 但看见走在前面的周大虎等人,犹豫了一下,便停了下来,看着周大虎。 他的直觉就是这个年轻人,是这次来的客人,老友杜应芳是跟着这个人的。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中一出,立刻很是吓了他一跳。 他是知道老友杜应芳的,是一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如今这情况是什么? 这令鹿善继很是诧异。 “培亭,这次来想不到你还带了客人,这位是谁?”鹿善继问道。 杜应芳,字培亭。 杜应芳连忙摆手道,“伯顺兄,这可不是我带来的客人,这是我的东主,有公事来定兴,还需要伯顺兄相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鹿善继,字伯顺。 鹿善继一听更是感到惊讶无比,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培亭兄吗?要知道自己的这位培亭兄可是做到了顺天府通判、兵部武库正六品主事。如今怎么会成为武将的幕僚?他有些想不通。 不过很快就会知道前因后果。 鹿善继将周大虎一行人迎进了自己住宅,大家就坐后,叫人奉上茶水和节令水果,大家喝茶吃了一些水果后,开是说话进入正题。 “培亭,该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谁了吧。”鹿善继笑着问道。 杜应芳呵呵一笑,随即起身郑重的向鹿善继介绍道,“这位是兄弟现在的东主,世袭彰德卫指挥使、河南河北路参将加副将衔,并代州守备,刚刚从宣大、山西和建虏血战刚回来的周大虎周将军。” “哦。”鹿善继和他的一些门生都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 要知道去年代州一战,周大虎战果辉煌,堪称国朝十余年之仅有之大胜,朝廷邸报公布于天下,谁人不知。 这一下,鹿善继立即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宣大建虏这一战上。 “战况如何,朝廷官军损失如何?”鹿善继很关心有关建虏的战事,这与他在辽东四年跟着孙承宗抗虏的经历有关。 周大虎没有答话,而是一边的杜应芳则有些沉重的回答道,“还不错,此战夺回了大部分被掠走的百姓、钱粮、和牲畜。但建虏在大同和山西等地,百姓损失很大,虽然没有一座大的城池被破,但乡村寨堡却被破坏殆尽,刚收的庄稼被劫掠一空,死伤也不少。” 同时他摇摇头道,“官兵在前期闻虏色变,将领懦弱怯敌,在我家周将军介入之前,山西、大同等镇将兵未有敢和建虏堂堂正正一战。” “在我家大人介入后,在总督大人杨嗣昌的大力支持下,经过谋划,数次大战,虽然伤亡较大,但也收获巨大,除了夺回百姓、钱粮、牲畜外,还斩杀、俘获建虏上千人。均已经核验完毕,上报兵部和朝廷。消息很快就会公布于天下。” 鹿善继等人都瞪着眼,脸上一副你是说笑话的表情,根本不信。 “培亭,你何必为了让我们这些人高兴,编一些谎话?你说吧,这次朝廷损失了多少兵马?我们都有一些心理准备。” 看着鹿善继等一干人的表情,杜应芳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同时他也深深的理解老友的心情,换成是他,要不是自己身为幕僚直接参与了这一战,换成了别人说刚才自己刚说的话,自己喷他一脸,也不会相信半分,甚至还会反击道,“说梦话了?” 就这样,杜应芳没有再做解释,只是看着好友微笑以待。 整整半天后,鹿善继见老友没有解释什么,想想老友的为人,知道刚才听得是真的。 鹿善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是真的,那这就是一场罕有大捷,对朝廷上下等军民臣工百姓等,都有着巨大的鼓舞。 对九边边军也有着莫大的激励,更尤其是对辽东的士卒将领意义更是非同凡响。 同样是大明官兵,别人能打赢建虏,我们为何不能?辽东官兵将领肯定心中有此一问。 鹿善继知道了杜应芳的话是真的,再看周大虎这个年轻人,觉着是已经不一样了。 立即起身向周大虎深深一躬身,声音略带嘶哑道,“老夫致士回乡多年,但心系我大明,一直以来所听所闻,皆是我大明边关危急,建虏入塞犯我大明,掠我百姓钱粮、焚烧我民居房屋,奸银我妇女。而朝廷屡战屡败,一无作为。” “我泱泱大明,对阵一撮耳之地逆虏,竟成如此局面?我大明万万人民,竟无一英雄呼?” “去年初闻周将军大胜建虏,为历次大捷之罕有,然多数人都和老夫一般,认为周将军是侥幸得胜,定会后继无力,乃是昙花一现。” “没想到,周将军又是一场大胜,振我大明国威,激励我大明军民士气。堪称年少英雄。未来之国之柱石。” “还请受老夫一拜!” 说完就深深一躬。 这一行礼吓了周大虎一大跳,赶紧上前一大步,双手扶起鹿善继连忙说道,“这怎么行,小子可不敢当此大礼,这不是折煞小子么?” 周大虎这不倨傲而有礼的行事行为,给鹿善继留下很好的印象。 鹿善继刚开始就听到对方是有公事而来,便挥退了自己门生。周大虎也是挥退了自己身边的亲卫。 第四百五十八章 明年之事 屋中只剩下周大虎、杜应芳、鹿善继三人。 杜应芳有些杂诧异,不是介绍新任定兴县守备杨春给伯顺认识吗?帮助筹粮筹饷募兵吗?怎么也让杨春也出去了呢? 周大虎大概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属下杨春就任定兴县守备的情况。 鹿善继也是很痛快,当场就同意帮助联系士绅募捐,并且自己立即就捐了数百石粮食帮助杨雄整军备战和募兵。 周大虎也是把杨春叫了进来,与鹿善继认识后,就又退了出去。 只是这一切在周大虎看来还远远不够。他感觉得到,对方有一大半是给自己和杜应芳的面子帮忙的。 并没有将事情看得很严重。如果是这样,建虏明年大举攻城定兴时,自己可没有多少兵马来援。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也是一个定兴县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周大虎犹豫了半天,又想了想,还是有些话下不了决心要说。 周大虎的欲说还休的表情,杜应芳和鹿善继都看到了,两人相视一眼,鹿善继道,“周将军有话就说,入得我耳,必不再出。” 周大虎看了二人一眼,缓缓说道,“鹿公……” 鹿善继赶紧打断周大虎的话道,“鹿公,此称呼,老夫可称不起,就叫我鹿先生吧!” 鹿善继上面还有父亲鹿正还活着,大家都称呼为鹿公,他怎敢和父亲同一称呼呢? 此事杜应芳是知道的,看着这场面,他温笑不语,看的痛快。 周大虎哪知道有这么多规矩,有些无语,只好再次说道,“鹿先生,如果明年麦收的时候,建虏攻打定兴,现在的兵力能守住吗?要守住,你认为需要多少兵力才够?” 周大虎知道鹿善继在辽东四年,还是懂一些军事的,所以才有此问。 鹿善继听到这话,心思根本不在这个问题上,而是周大虎说的话中,信息量有些大,还特别的惊人。 他可不认为对方是随意而说。 “周将军可是说,建虏明年要入犯京师?”鹿善继脸色严肃了许多,郑重的问道。 这一问,一边的杜应芳也是脸色沉重起来,这个问题很是惊人,他也随即看着自己的东主周大虎,因为他也没有听周大虎说过。 周大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要对方继续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鹿善继脸色变幻了一下,还是答道,“这得看建虏有多少兵力,是否有炮,以及围攻的强度和时间等,不好判断,不过要想确保无虞,三千经过训练的兵马最好,当然多多益善。还需要一位上过战场的勇将指挥不可。” 说到这里,干练精瘦的鹿善继眼中又是一凝,想起了刚才周大虎评价自己的发小,新任定兴县守备的杨春时,说自己的发小作战勇猛,个性沉稳,跟着自己血战数场,累计军功升职五品千户官,今出任守备一职。 这也是巧合吗? “周将军,明年麦收的时候,建虏可能来京畿之地的话,可是真实?”鹿善继肃声问道。 周大虎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说实话就有些过分了,但他也不是要当神棍,而是要有一些身份,结合时事和历史上的事,以合理的推断来告诉对方历史上的事,并且要严加保密,让对方的感激自己,答应保密才行。 让对方知道自己可是担着巨大的责任和风险才说的。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明年建虏要来,消息一出,京畿之地引起动荡,百姓举家迁逃怎么办?引起人心动荡怎么办? 周大虎慢悠悠的斟酌了一番,脸色郑重而又严肃的说道,“有些话是一些重大机密,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杜先生身为我的亲信幕僚,本将也没有说一句话,他也不知道。” “当然这也是一些推断,但本将却是认为合情合理,我刚才的话,我不会再承认,如果传出去,这只是传出话的人自己胡言乱语而已,造成地方动荡,朝廷罪责下来,本将概不承认。” 鹿善继已经是确定周大虎所说是有所依,但对方不说,还说这是机密,他还能说什么? 周大虎接着说道,“我刚才所问这是假设性的提问,一旦传出,造成的后果不可估计,引起社会动荡,那是要杀人的。还请两位谨言慎行。” 也许有人会认为,把明年建虏将来的消息告诉大家,有了准备,会大减伤亡。 谁有这个想法,周大虎会嗤之以鼻道,“幼稚。去年今年连续两年,山西等地早早就得到了预警,情况又怎么样了?还不是如不知一般,完全没有作用?” “何况周大虎自己也不敢确定明年百分百发生建虏入塞,但历史的惯性在,极大的机会会发生。还有人心难测,万一引起百姓恐慌,建虏不用打了,京畿乱了,自己就玩完了,怎么办?要知道时间还长达近一年。” 看见鹿善继还想张嘴再询问,周大虎拒绝了,但是又说道,“本将这次还要到高阳县一趟,会拜见孙阁老,本将十分敬重孙老大人,本将会将一些情况告知孙老大人,如果老大人要你们听的话,有老大人作保,本将会告诉你们。” 已经话说到这里,鹿善继还能在此问题上再说什么呢? 鹿善继把话转移到了杨春任守备的事上。 他问道,“周将军你认为我需要做些什么事?”这次的态度已经大不一样。 开头是帮别人出力,而这次是为自己,为家乡,为乡亲,性质已经完全不一样。 “募兵、筹粮、捐助,都是多多益善。鹿先生声名闻于乡里,号召力极强,多向士绅宣传这也是为了大家自己,出一些钱粮,他们不亏。还要引导百姓,有钱出钱,无钱就出些力。” “百姓贫苦,出力的时候,富户出些钱粮管管饭,多减一些租子,让大家都能过得下去,这样大家才能团结一心,保家卫国。” 鹿善继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也不敢答应全部,叹了一口气,只好道,“老夫尽力而为。” 第四百五十九章 保定府安州新任守备陈忠 周大虎办完了事,就要告辞而别。 但鹿善继说什么也要留周大虎一行人吃一顿饭。 人家盛情邀请,心意满满,周大虎也只好盛情难却,听从主人安排了。 一顿饭后,鹿善继满是心思,已经不可能再在家中开讲授课了。 饭后,他就决定跟随周大虎南下,去高阳一趟。 周大虎走了,给杨春留下了五十名自己的精锐亲卫,已经不少了。要知道这都是身经数次血战,每个人都是砍下建虏首级的兵丁,他们今后都会成为周大虎手下的基层带兵骨干。 这些亲卫可是今后将要带兵的人。留下来也是帮助杨春练兵,以及架起杨春能领一支队伍的骨干。 和杨春告别后,周大虎和跟着的鹿善继等,南下直奔安州。 …… 安州。 洪武二年(1639年)省依郭葛城县入州,七年(1674年)降州为安县,十三年(1680年)复升为安州,属保定府。 周大虎和杜应芳、鹿善继等一干人策马一天一夜,慢行九十里到达安州。 安州城在易水之南,城池周五里三十步,高二丈五尺,护城河,池深一丈,阔五尺。 弘治初,知州宋经筑瓮城重门四座。 安州城门有四,瓮城重门有四,共八门。 城门四,分别为东曰熙皞又曰望瀛,西曰保厘又曰耀武,南曰咸和又曰迎秀,北曰永清又曰太平。 瓮城城门分别为,曰东康,西泰,南平,北宁。 周大虎的一行人很快就引起了当地守军的注意,马上就有人过来上前询问。 周大虎所带的兵马兵强马壮,身上杀气凛然,前来问话的小旗官很是恭敬,得知是来上任安州守备后,态度更是恭敬无比。 在察看了周大虎和新任安州守备陈忠的官诰和令牌后,便恭敬的将周大虎一干人等,迎进了城中。 在拜见安州各级文官员后,周大虎又设宴席宴请了安州的千户官,和数位百户,但气氛不是太好。 这个情况周大虎也是理解,毕竟谁愿意自己头上又莫名的多了一位节制自己的守备官? 但理解也只是理解,周大虎很是仗者身份压了一下对方,并让陈忠透露出自己马上就要升任总兵的一丝消息,也使给陈忠有所依仗。 随即当天就拜见了前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房壮丽,由于鹿善继等人的陪同,很容易就进入了房家宅府。 房家大堂中,周大虎行礼拜见过后,房壮丽静静的看着周大虎,半天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就是最近蹿升的年轻将领周大虎?” 见房壮丽知道自己,周大虎并不意外。 很多致士回乡的官员,都会定期及时的阅看朝廷的的邸报,以了解朝堂上的大事。 他们虽然回乡了,但能量绝不容小看。 他们身后还有着大量的门生故旧都还在做官,而且本人也是能向皇帝和朝廷上递奏疏,以及举荐官员的。何况房壮丽任过吏部侍郎、尚书一职。 即使退了下来,能量也是很大的。 房壮丽虽然已经八十一岁了,胡须花白,但是精神很好,眼不花耳不聋,此时还有些好奇的看着周大虎。 当初他在府中听说有人来拜访,一看拜单,主拜访之人竟是一位与自己素无谋面的一名冉冉而升的将军,很是让人意外。 周大虎道,“蹿升不敢当,不过是拿命拼杀出来,别人眼红,自己也去组织一队乡勇壮丁和建虏鞑子搏杀,军功就在那里,有本事就去挣。没血勇、没本事,就不要眼红。” 这番话,把房壮丽说笑了,“有趣有趣,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说完抚须一笑,挥退了下人闲杂人等,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问道,“周小将军与老夫素无瓜葛,也无交情,不知是有何事来见老夫。” 周大虎也是照实说了自己的来意。周大虎又介绍了即将上任的守备陈忠,让房壮丽认识。 房壮丽虽然岁数大了,但也是对朝局很是关心,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知道帮助陈忠这个安州守备,也就是帮助自己,略想了一下,便答应了周大虎的请求。 周大虎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聊了一会便告辞了。 房壮丽望着周大虎等人走的背影,觉着那个周小将军有话想说,却最后没说。 很快他就不再想这件事了。 人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了。 周大虎等人走出房府,不再停留,直接南下直奔六十里外的高阳县城。 临走时,周大虎看了一眼房府,自己之所以选择安州,也是不愿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被建虏鞑子破城被杀,不得善终。 既然前世知道了这个惨事,有了一定的能力,当然就要阻止这样的事。 …… 高阳县。 属保定府安州。 距安州六十里。 受名于高河之阳,古侯国。 景泰年间,山东人鲁能知高阳县事,1460年,鲁能修筑高阳城池。置四门,南城沾化门,北城迎恩门,东城东作门,西城西成门。 高阳县城周四里许,阔一丈,高二丈五尺,护城河池深一丈五尺,阔四丈。 乃是土城。 天启四年(1624)高阳共有98个自然村,设11社3屯。 周大虎望着高阳的土城,心中很是感慨。 崇祯四年底孙承宗致士回乡后,出面谋划,士绅乡人踊跃捐款,其长子孙铨,捐砖二十万块,将土城改建成了土城。 崇祯九年建虏祸乱肆虐京畿后,崇祯十年,孙承宗老大人出面,再次捐砖,知县雷觉民用这些砖又建了砖木结构的空心瓮城四座,角台四座,上设望设炮眼。 不过有些还没有发生,比如崇祯十年的瓮城建设等。 周大虎在感叹的时候,杜应芳也是一脸唏嘘,感慨不已。 他想起了万历四十六年时,他在任为高阳知县时,正逢莲子口堤决,回乡的孙承宗与他一起一起勘踏地势,筹划对策,商议一条二十余里的大堤,他其后完成了新的筑建河堤。 其后因为认识,相知,又跟着孙公辽东守战四年。 这一切已经深深地记忆在他的心里。 鹿善继却是一脸平静,他与孙公一年都会见上一面,有时还会过来为孙公祝寿,倒是常见,没有多大的感慨。 此时他更关心的是,周大虎的消息到底有什么依据? 第四百六十章 高阳初见孙承宗 周大虎知道孙公是高阳县城北二里西庄村人,晚年居县城南街。 而其他鹿善继和杜永芳更是熟人熟路熟门,心中也是急切。 兵马留在了城外,周大虎等数人只带了十余名亲卫,进了城中,买了一些礼品,直接奔向县城南街的孙公宅府。 由于有鹿善继和杜应芳两个老熟人,孙公府宅的门子一见是自己家大老爷的部属好友来了,远远看见认出两人后,拔腿就跑,去跟孙承宗孙公报信。 正在屋中读书的孙承宗,此时也是一脸忧愁,每次看到朝廷的邸报消息,坏消息一件接着一件,尤其是今年建虏西征收服察哈尔残部,得胜后,又进入山西、大同、宣化等地,想一想去年的同样的事,官兵的表现之差,让人甚是无奈。 如今的大明局势,孙承宗想一想,忧愁之色更是浓郁了许多。 这时,跟随他十几年的老仆南州突然走了进来,低声对孙承宗说了几句,孙承宗脸色一变,有些意外,脸色欣喜,随即又问道,“可是确定?” “孙公,跟随鹿先生和杜先生的那个年轻人,卑职在辽东战斗数年,一个人是不是军人,卑职还是能看出来的。其所带的护卫也是见过血的就锐之兵,即使辽东的精锐相比也不在其下。这不会有错。” 孙承宗已经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岁数大了,越发思念关门旧将故卒参佐之人,听到鹿善继和杜应芳两位故人联袂而来,他有些迫不及待。 “不管那么多,来着就是客,培亭和伯顺来了,他们带的人老朽也很是好奇。” “走,不要让他们等急了。唉,老朽也是甚是想念他们。” 孙承宗虽然年纪已经七十三,但得益于年轻的时候,在边关的跋涉锻炼,现在依旧精神矍铄,身体还是很硬朗,眼不花,耳不聋,也不用拄拐仗。 孙府大厅中,周大虎站在那里观察者大厅中的摆设,很是简朴而又典雅,有着浓浓的书香氛围。 片刻之后,周大虎坐下学着鹿善继和杜应芳二人,开始慢慢品着茶水,不时地拿起几个节令水果,大口吃了起来。 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周大虎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走进来一个黑白胡子相间的老者,衣着朴素,一身宽大的儒衫,步伐稳健,身后跟着两人,一位四五十岁身穿儒衫,圆脸微胖,看上去一脸和蔼,另一位四十余岁,身体健壮,眼神犀利。 “拜见孙公。” 杜应芳和鹿善继立即躬身一礼道。 周大虎也猜到了老者是谁,但还是反应慢了一点,鹿善继和杜应芳行礼了,他才重重的抱拳一礼道,“末将周大虎拜见孙阁老。” 周大虎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孙承宗也被周大虎响亮的声音吸引了过来,朝杜应芳和鹿善继二人摆摆手道,“培亭和伯顺就不要见外了,不过这次你们二人怎么一起过来了?” “周将军,是你们的朋友吗?你们给我介绍一下客人吧。” 说完话,孙承宗摆摆手让大家都坐下,说道,“大家不要拘谨,他们二人我不操心,周将军第一次来老朽府中,可随意一些。” 接着他又说道,“老朽看见周将军,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和培亭、伯顺等人在辽东关门的日子。” “周将军怎么和培亭和伯顺一起而来?”孙承宗回忆着看过的邸报,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 这时杜应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孙公,我现在是周守备的募宾,周参将兼着山西代州的守备之职,我和周将军刚刚从山西和建虏作战的战场上回来。” “其后,又去了定兴,送周将军的部下就任定兴守备之职。去见了鹿兄,有一些要事和公事,便一起过来了。” “有公事,何事?”孙承宗问道。 周大虎站了起来,拱手道,“回孙公,是我的一名部下来就任高阳县守备之事。” 孙承宗点点头,他一向主张地方州县守御要有实兵、失饷、实训,而不是到了危急时候,督战乡勇民壮等无饷、半饷、半训的民兵守城。没有实兵实饷实训,乡勇壮丁是很难能守住城池的。 “朝廷给的兵员定额有多少?饷银多少?” 这事牵扯高阳的防御之事,事关自己家乡全城百姓安危,孙承宗怎能不关心呢? “守备营兵兵额五百,月饷八钱。”周大虎回道。 孙承宗想了一下表示道,“还不错,州县城池不大,有五百精兵再加上乡勇民壮,对付一般的流贼饥民是足够了。再多,朝廷和地方州县财政也负担不起。” 随即他问道,“朝廷并没有在州县广置营兵的敕令,你如何得到兵部的批准?” 朝廷财政困难,一般的话是不会批准这样的请求的。 周大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走了关系。兵部尚书张凤翼是代州人,我去年守住了代州,还取得了大胜,给兵部也减轻了压力。于公于私,我都帮了大忙,我就请求张尚书绑了这个忙。” 孙承宗人老成精,心中已经有些想到这些职位守备,恐也有所规划。 孙承宗很是关心这次建虏入塞的山西宣大等地的战况,如今碰上一个刚刚从战场上而回的军中将领,他那能忍得住。虽然预计可能结果会是不好,但他还是想听。 “建虏入塞山西宣大,战况如何?” “损失不小,不过最后把人口全部夺回来了,钱粮、牲口夺回了一半。” 孙承宗听了有些不敢相信,何时朝廷官军变得这么厉害了? 不管是人口,还是钱粮、到了建虏手中,还想夺回?难上加难。 接下来杜应芳的话,更是让人不敢相信。 杜应芳看见了孙承宗孙老有些意外,便站起来说道,“孙公,我就是与这次建虏入塞之际,于今年四月底,周将军上门请我来当幕宾,我本不愿意再涉朝廷事物,可是周进军的真诚打动了我。” “周将军给我说,他当朝最敬重的人就是孙公,他说孙公在辽东收复国土四百里,以寨堡固守,不让建虏前进一步。其功巨大,史书可载。如果孙公一直主政辽东军事政事,辽东军情何以会有今日之败坏。” 第四百六十一章 相谈 “周将军更是说,崇祯已巳之变,孙公为保卫京师,收复遵化、永平、滦州、迁安等四城,立下赫赫之功,怎奈朝廷风气败坏,只会攻讦。孙公无奈致士,朝廷则失去一栋梁重臣亦。” 孙承宗有些激动,手一摆,道,“往事已过,不提也罢。修筑大凌河城,建虏围城,救援大军接着失利,数万官兵或死或伤,我身为蓟辽督师,负责而去,理所应当。与朝廷无关。” “与建虏战事如何?”孙承宗在朝廷上的问题,并不想多谈。将问题又拉回了战事身上。 “在我家将军的主战下,斩首建虏和蒙古鞑子一千六百于人,俘获蒙古鞑子三百余人,俘获建虏一百余人。还有就是夺回全部人口,和部分钱粮、牲畜等,建虏撤走。” 大厅中除了孙承宗和周大虎,其他听闻这个消息,惊得立即站了起来,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鹿善继看向杜应芳,眼神犀利,肃声问道,“可是确实,没有伪假?” 杜应芳听见这明显不相信的质疑,回道,“此乃我亲历,亲身所见,朝廷有司验过核实,已经上报朝廷,皆为真实。” “其中我家将军,独占首功,俘获之人军功皆是周将军所部而得,一千六百建虏和蒙古鞑子首级中,我家将军占八成。” 要知道周大虎所部在大同平虏卫之战前,就已经获得八百七十七级建虏和蒙古军功首级,后经大同平虏卫伏击一战,又斩杀俘获近千,军功首级所得极多。 而塞外一战,杀伤敌人不少,但所得首级却是极为困难。在不占绝对优势的前提下,斩杀敌人后,一直处于搏杀状态,两军后撤脱离时,尸身都会被己方抢回。 这一解释,已然让客厅之中的众人不敢相信,毕竟是建虏凶名已久,大家都知道其实力。 看着大家的惊讶,周大虎开口了,“诸位,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这是我连续两次埋伏得胜,和数次集中兵力以多打少的情况下所取得的战绩。” “我等与建虏正面一战时,是以三比一甚至更多才能搏回建虏一人一命。” “名义上我们胜了,但建虏是远征察哈尔残部后入塞,大肆掠我百姓钱粮、牲畜,我们只是夺回百姓、部分钱粮、牲畜而已。主场作战,不能全歼敌人,也不能重创敌人,哪能算什么胜利。” 大厅中几人惊愕的看着周大虎,心中已是无语。 “这不算胜利,什么算胜利?那今后,还敢有人再称胜利吗?谦虚也不是这个谦虚法?过分了啊!” 大厅之中静若无声,一时有些安静。 孙承宗轻咳了一声,道,“周将军年轻有为,英勇杀敌,与大家一起击退建虏,堪称良将。” 听到这个评语,周大虎赶紧起身道,“老先生的评价,末将可是不敢当。末将还差的很远,不够资格。” 何为良将?能征善战者,是为良将! 在外人眼里,他周大虎连续两年都击败建虏一部,斩杀敌人已数千,取的军功首级数千,可谓战功赫赫。 但周大虎自己清楚自己事。除了练兵还不错,守城不错外,排兵布阵和野战还是和一些宿将有很大的差距。 而且这个带兵的能力,还不是一天两天能弥补的。 自己的这些军功成绩,主要是凭着后世的历史记忆,作弊得来的。 周大虎可不敢托大,他一直在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自己只是一普通人,际遇如此,不得已而为活着,和活的更好而努力。 其后不再为活着奔忙后,有了一些能力,则谨记着一条格言而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孙承宗一直观察者周大虎的一举一动。 对年轻将领来说,处事经验欠缺,阅历不足,一旦突然功成名就,年少闻名,往往会迷失方向,会不断沉沦,以致最后失去本心,一事无成。 而现在,周大虎在他面前,不骄不躁,谦虚有礼,心性沉稳,堪称可造之材。 孙承宗感慨,“我大明万万之民,现在终于出来了一位可造的军中年轻将领之才。而这,可遇而不可求。” 感慨的同时,他想起了自己的旧部,去年病逝的苍渊将军(马世龙,字苍渊,),也是一身是胆,作战英勇,可惜,天不假年,四十余岁正值壮年,却英年早逝。朝廷失一大将也。 孙承宗现在对周大虎很是欣赏,不再问话,而是对身边的两人对周大虎介绍道,“这是老朽长子,孙铨,今年五十了,不成器,国子监监生,现在是在吏部候任听补。” 孙铨听见老父亲的话,脸都有些红了,上前一步,向周大虎一拱手,道,“学生孙铨拜见周将军。” 周大虎岂敢收此一礼?当即立即起身道,“不敢当不敢当,大虎乃是一粗人,年纪又小太多,何敢孙先生此礼?” “孙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不必多礼。否则就是折煞我了。” “这……”孙铨有些犹豫,看向自己父亲。孙承宗轻轻颔首,孙铨见自己父亲首肯,脸上一喜,便道,“大虎好。” 周大虎亦道,“孙先生好。” 说完大家都是哈哈一笑。 孙铨当然不是现在这种样子,这只是他在自己父亲面前,才会变得犹如孩童的样子,事事以父亲为首。 而在外面,孙铨则是能力出众,待人和蔼,处事果断,办事练达。 崇祯十年,孙铨以选贡监生就任山东高苑令,在任廉能有声,擒大盗,扞孤城,兴利除害,赢得高苑县民众一致称颂。 很是有能力。 孙承宗又介绍自己身边的一名四十余岁健壮的人道,“这是南州,我的常随,乃是我孙家一份子。” 俗话说,丞相的门人七品官,对于一直跟随孙承宗的人,周大虎也是不敢怠慢,抱拳一礼,打了声招呼道,“南大哥,小弟有礼了。” 对方没有多说什么,也是抱拳一礼回礼。 这时,鹿善继说道,“周将军,该说正事了。” 周大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看着大厅默然不语。 鹿善继知其意,便起身来到孙承宗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孙承宗脸色一变,眉头紧锁,稍一思索,便看向众人道,“除了周将军和培亭、伯顺,所有人都退出去。无我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推断之事 等人都出去后,孙承宗看着周大虎,脸色凝重的说道,“如果事关机密,你可以不说,我等现在已经不是朝廷官员,不该说的,就不要说。” “哪怕事关我们安危,不该说的也不要说。” “还有能听你所说的话的人,也由你自己做决定。而且不要顾及任何事情。”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可说的。 周大虎略一思考,道,“孙公,末将没有别的,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我所说的话,在座个人都要严守秘密,哪怕是至亲之人,也不能说。否则传了出去,末将会有大麻烦。其后果难以预料。” “我虽然十分相信诸位,但话还是说在前面。” 三人均是点点头,郑重的答应了下来。 周大虎则是还在考虑怎么结合现实和历史,透露一些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略一思考,周大虎脸色严肃而凝重的说道,“这次在大同与建虏作战,我部俘获了两个建虏将领。一人为建虏鞑子镶红旗人,二等甲喇章京,号噶喇依章京,乃是巴牙喇前锋护军统领。” “另一人为,建虏正白旗人,世职甲喇一等章京,也是巴牙喇甲喇章京。” “我从二人的亲卫嘴中得知,察哈尔王子额哲和其母苏泰太后就在镶白旗主旗贝勒多尔衮军中,其为了保命,向奴酋皇太极献了一颗元朝的传国玉玺。” “在严酷的大刑下,两人的亲卫道出了一些内幕。说这颗玉玺刻着:制诰之宝,乃是传国玉玺。并以此认定此乃建虏天命所归,祥瑞之兆。还说道,此前有不少降臣和部分建虏将领一直上疏皇太极称帝,但是屡被委婉拒绝。” “但是有了这个不知真假的所谓传国玉玺,建虏奴酋恐怕会于明年三四月份称帝。” “而奴酋称帝后,为了展现国威,一定会于明年夏收之时起兵犯我大明。为了震慑威逼我大明承认其地位,并趁机抢掠我人口、钱粮、大型牲畜等来削弱我大明实力,那么建虏的选择,就很简单。” 周大虎看了三人一眼,见其都是脸色沉重,即便接着说道,“京畿之地。” “如今漠南蒙古诸部都已经依附于建虏,京师附近长城一线,到处都是窟窿,处处可被突破,条条是道路,防不胜防,也根本防不住。” “以末将的估计,京畿之地这次恐会有不少县城被攻破。对百姓来说又是一场浩劫灾难。” 周大虎说完看着三人,慢慢的等他们消化自己所说的信息。 周大虎前世看过一些资料,崇祯十一年春天,孙承宗就有山海关故人蔡鼎来信,告知建虏将再来犯京畿之地,高阳不可守,要他避祸,孙承宗回信说高阳乃是父母之邦,去将安之。要他避祸保定府城,保定城安全可守,但孙承宗又拒绝了,说无君命而逃岂是君子的选择?明知有危险也不肯走。 更是把气节名声看的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 所以周大虎从来就没有让孙承宗逃避的想法,只是想利用自己的能力加强高阳的城防,不让这种为国立下大功的老先生,高龄之时,还落个悲惨的下场。 思考了半天,孙承宗脸色凝重的问道,“此事可上报与朝廷和皇上?” 周大虎摇摇头道,“此事只是俘虏的一面之词,我虽然认为是真的,但也不敢保证一定是真的,这里其中还有不少是我的推断,那里敢上报朝廷?” “而建虏的两名俘虏将领悍不畏死,根本不会说一点有用的事情,除此以外,这些建虏将领,末将还有一些想法,不想交给朝廷。” “你想利用这些建虏作战?”孙承宗阅历丰富,大概猜到了周大虎的用意。 “是,孙公。”周大虎点头道。 孙承宗考虑了一下道,“周将军所说这些事,即为可能发生,或者一定会发生。” “逆奴奴酋就是不愿很快称帝号,那一帮原来的大明降臣和建虏蒙古将军,也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此事已经没有了意外。此事定会发生。” “如此这般,老朽认为,周将军还是上报朝廷和皇上最好,也是让朝廷有一个准备。” “至于明年建虏来袭之事,也是有很大的概率,不过此事还没有发生,不宜外泄,一旦外泄,恐出现社会动荡,人心慌乱,反而会自乱阵脚。” “还是一句话,上报与朝廷,有朝廷决断最好。”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道,“不在其位,难谋其政。周将军和老朽都上疏一封,给朝廷都提一个醒吧,我等只能做到这里了。” 孙承宗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震惊,但他见过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了,见多不怪,再加上在朝堂上锻炼出来的养气功夫,心境很快就又平静下来了。 刚才听完周大虎所说,他又想起了周大虎的属下要任守备的三个城,心中渐渐有了一丝明悟。 “周将军有心了。定兴和高阳由我和伯顺来领头筹钱筹粮招人,周将军派人练兵守战。不过周将军需要一城练兵多少才行?” 这事周大虎早有准备,便立即答道,“要想万无一失,需要长练之兵三千,还需要半训的民壮两千才行。” “这么多?朝廷只出粮饷员额五百,也就是说两千五兵额饷银需要自己地方上出。” 孙承宗心中默默算了一本账,“一人一月八钱,一年就是近十两,两千五百余人,就是近两万五千两,这样高阳根本就承受不起。要知道高阳总人口才十三社一屯数万人。” 明季,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社。 此外还有盔甲兵器、火器,还要修缮城池等,孙承宗感觉压力很大。 周大虎也知道高阳县供应不了这些大兵粮饷,便又说道,“盔甲兵器火器等由我提供,兵饷减半而给每人每月四钱。民壮只管饭,不给饷。” “如果承担不起,就裁减兵额,能负担多少,就负担多少。” 孙承宗点点头,如此兵额不是硬性指标,高阳县城还好办。他虽然知道兵力越多,县城就越安全,但现在是民生困苦,士绅富户也是不好募捐。不过深知兵力的重要性,他会尽力完成三千兵额的目标。自己还少有些薄面声名,也许会完成募捐。 除此以外,还要县衙、州衙等大力支持才行,这才是正理。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起上疏 孙承宗想到了这里,周大虎也是想到了这里。 周大虎记得清楚,崇祯八年,也就是今年八月二十九日,上谕下达一条命令,“命两京文职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各举堪任知府一人,亡论科第贡监;在内翰林科道、在外抚按司道知府官各举州县官一人,亡论贡监吏士。过期不举,议处;失举,连坐。” 这是一个大机遇,可以安排一些自己的幕僚文人担任知府和知县等职。 这首选的就是定兴、安州、高阳,有自己人担任守备的州县,举荐一些自己人马担任此地文官职务,可以更加配合练兵守城等事宜。 练兵除了人力和练兵方法、强度外,最主要的就是钱粮。 而钱粮光靠募捐终究不是长久之道,还得要当地州县大力支持才行。就是募捐,也是县衙出头会好许多。 不过时间还没有到,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也得未雨绸缪了。 周大虎本来想和孙承宗老先生探讨一些朝政问题,但是也是因为觉着现在刚见孙公一面,交浅言深不合适多说什么,便放弃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周大虎有自知之明,不会莽撞行事。 等自己和其熟悉有些交情的时候,才会说一些自己的一般心里话。 而只有在一起度过生死后,才能交心,才能合盘托出自己的想法。 而和人交心,则需要时间。 但是孙承宗对于周大虎最大的问题,就是年岁已高,时间越久,岁数越大,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大厅之中,讲到这里,则需要大家好好思考和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孙承宗留周大虎在高阳停留几天,周大虎痛快的答应了。他也想与自己敬重的孙承宗多在一起时间。 周大虎想把孙承宗送入朝廷内阁,确是知道自己现在能力有限,还不具有这样的能力。 同时要高龄的孙承宗进入朝堂,如果没有强大军力平定内乱外患,即使孙承宗出山,也改变不了朝廷日益下落的颓势。 而且是把孙老先生重新放在火上炙烤。 只有自己练出一支强军后,支持孙老先生立于朝堂之上,才能有所作为。 鹿善继也没有走,也是暂时住在孙家。 周大虎由孙公长子孙铨陪同,外面城外还有周大虎所带亲卫数百人,孙家要提供粮草,但被周大虎一口拒绝了,人马随身带有银子,现场采购就是了,何必承这么大的人情?孙家虽然是殷实之家,但也是一大家子,家风良好, 在这期间,孙承宗又过来看了看周大虎的亲卫兵马,倒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听说周大虎练兵,是一天一操。倒是大大的吃惊了一大把。也不要怪孙老如此吃惊,实在是朝廷兵马乃是五天一操,但是到现在,士兵懒惰成性,将领亦是得过且过,爱兵如子,变成了一月两操。 孙承宗震撼的是,一天一操,必须是完全掌控了兵马才可能这样做,不然兵士必会哗变叛乱不成。 他是深深知道,如今的兵可是难带的很,动辄就是哗变、闹事。 能连续两年分别击败建虏一部,足见这个年轻将军的能力。 想到这里,孙承宗感到一丝欣慰。 安排好了亲卫的吃住问题,周大虎才回到孙府休息。 稍作休息,周大虎就请来了自己的幕僚杜应芳,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杜先生,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我已经将杜先生列入了军功名单,有了官身,也方便办事。此事未于先生相商,还请先生勿怪。” 杜应芳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是不想做官,实在是朝堂上的乌烟瘴气,没有底线的攻讦让他害怕了。 但是,既然自己效力的东主已经做了,且是好心,他还能再说什么?不过如此也好,能为自己东主省一些幕僚费用,用于练兵或者招人。 “东主既然上报了上去,幕下受了,只不过有几个要求。” 周大虎呵呵一笑,道,“先生请讲。” 杜应芳略一思索,道,“其一,幕下为官后会于将军共进退;其二,朝廷一旦任命下来,有了官俸,还请东主收回全部幕金。” 周大虎看了一眼杜应芳,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周大虎也知道现在文官任职外放,如果没有一个有能力的心腹将领使用,到了流寇肆虐的地方,就是一个下场,城破身死。 周大虎又问道另一个问题,“杜先生,皇上今年刚刚授予我密疏之权,我想将建虏得到传国玉玺之事,以及自己的一些推断,写成密疏呈于圣上,不知杜先生怎么看?” “不可。”杜应芳立即说道,“周将军的消息是得于大同战场之上,虽然将军是山西河南两地同时兼有官职,但事情是宣大得到的消息,不能绕开杨嗣昌总督,否则越级上奏,时后杨嗣昌知道了,必然心中产生芥蒂,两人的关系必然由现在的良好的关系,变为不信任,今后见面就尴尬难言了。” 周大虎一时有些后怕,杨嗣昌可是明年就会夺情而升任兵部尚书的,如果自己这一时不慎,于杨嗣昌产生一些误会,即使对方不在意,也会心中不痛快。这对自己的今后计划有百害而无一利。 在朝为官有人相助,做事会容易许多。大树底下好乘凉,尤其是明朝这种以文制武的制度下。 做官用人亲疏有别,调派物资等也是有前后左右的。在自己没有形成一定的气候前,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好。 当然也不能一味韬光养晦,否则大量的资源到不了你的手中。 周大虎起身向杜应芳抱拳一礼道,“谢杜先生提醒,要不然平白得罪杨嗣昌总督。” 杜应芳也立即起身,躬身还了一礼道,“东主莫说此话,折杀在下了,身为东主募宾,这本是份内之事,有何可谢。” 周大虎示意都坐下后,便接着说道,“那好,还请杜先生捉笔写一份密疏,一为谢恩,二为将此事建虏之事报与圣上。同时,将此事报与总督杨嗣昌大人,告诉他,我已上疏,也请他上疏。约定时间,一起呈上去。” 杜应芳不愧是举人,做过官的人,略一思索,提笔就开始了书写,不到一刻钟,就已经书写完毕。 第四百六十四章 对魏忠贤阉党的看法 等墨迹干了以后,杜应芳拿起两份书信、上疏递给周大虎阅看。 周大虎经过这两年的锻炼,已经可以熟练地阅看繁体字了。当然还有些不适应,就是得自己断句。 不过杜应芳所写都已经有了断句,周大虎看着很方便。 看过之后,大体上合适,只是有些过于文绉绉,不合自己武将的身份。 这些上疏,尤其是密疏,得本人亲写,不能假于旁人之手,否则就会失去密疏的的要义,同时也会被皇上责怪。 杜应芳的这两本一份书信一份上疏,周大虎不会全用,他只是看一下格式,看着内容,用自己的大白话写两份新的分别呈上去。 周大虎很仔细的拿起毛笔慢慢的写了起来,很慢,毛笔字写的不好,但也是很正规,毕竟前世小时候也是练过一阵子的。 不过这速度实在是让人很无语,两份奏疏,整整写了半个时辰才完。 钢笔很简单,但也是这个时代恐怕难以造出来的。且自己也没有时间在这上面琢磨。当然等天下太平时,也许想一想用一些大明有的、能造的东西来试一试。 在明代用鹅毛笔或者炭笔写汉字,还是算了吧。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这毛笔字今后的抓紧练。 写好后,就要立即发出去。天色已黑,城门已关,但周大虎还是发了出去。顺着城墙将一名亲卫吊下城外带了出去,立即送往杨嗣昌和延时提交京师通政使。 当然这些事情不用周大虎亲力亲为,只要说一声交给自己亲卫就行了。 杜应芳见事情已经完毕,但自己的东主还没有放自己回去的意思,知道还有事情,静静的等周大虎开口。 “杜先生,你怎么看魏忠贤和阉党一干人?” 杜应芳相当的意外,没想到周大虎会问这个至今在朝堂上还十分敏感的问题。 “东主怎么问这个问题?”杜应芳有些担心周大虎会在这个问题上有些意外之语,如果是这样,就是自己这个幕僚的失职。 他赶紧向周大虎解释道,“魏忠贤阉党逆案,乃是圣上钦定的逆案,以党附魏忠贤诸臣,分别首从,拟为等次,按罪轻重,分为六等。此乃皇帝逆鳞,谁敢沾之,轻者罢官,重者皆是刑狱之灾。” 周大虎一摆手,道,“此案的轻重,我心中知道,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而不是跟我说这案件的危险。我身为军人,一直在刀尖上跳舞,岂会怕危险?” 杜应芳摇摇头,道,“这与军阵战场的厮杀完全不一样,朝堂之上的战争更是惨烈,战场上也不过是战死自己一人,而朝堂之上的战争,则是会牵连家人不得好死,还会有部将、门生、朋友、故旧、同窗等等,这不是战场之上一人生死那么简单。甚至声名会遗臭百年。” 这个说法周大虎是赞同的,但是离大明灭亡倒计时还有不到九年,朝廷今后是越来越衰弱,自己身为其中的一员,最后如果不能扭转乾坤,自己的下场要么死,要么降。 降谁?李自成? 一个只会逃跑的家伙?既然拿下了大明京师,逼死了崇祯朱由检,自己也称了皇帝,就要负起责任。可是这个家伙,连北京城守一守,都不做,直接让给了建虏。自己不守可以说得过去,但连派兵守一守也不做,完全是一个让人扶不起的阿斗。 身为继承大明疆土称帝的人——李自成,面对外族的侵略,根本不知道守一守京师的政治意义,不显示一点抵抗建虏的决心,值得投效吗?京师如此,老家西安亦是如此。 不能是他喊了几句“均田免粮”这种空乏的口号,自己就纳头就拜吧。 至于建虏,自己更不可能降于鞑子。宁死勿降。 投降?自己骨头还没有那么软。 说来说去,自己想活着,就只有一条路,壮大实力,不计一切手段壮大实力,不管面对谁都有自保之力。 有机遇,逆转乾坤,再造大明。 周大虎一时间想了很多,按照自己心意做事的想法更坚定。 周大虎缓缓道,“这个我也清楚,这一套对付文臣还行,如今形势,对付我一个武将粗人,还差得很远,皇帝也不会答应。” 周大虎这一说,意思,杜应芳已是了然。 他产叹一口气,道,“东主怎么看?” 周大虎呵呵一笑,随即脸色一变严肃而道,“此乃朝堂斗争的把戏而已。” “魏忠贤一个近六十岁的内侍老货,无根无势之人,天启三年执掌东厂锦衣卫,天启四年才成首领大太监,一切的权力都是皇帝授予,在大明这种大小相制,左右互制的体制下,魏忠贤这样的人,没有皇帝的默许,能做什么?” “所谓的阉党,跟着魏忠贤,还不是看重的是魏忠贤是皇帝的心腹,他是皇帝的代表化身这一点,如果魏忠贤得不到皇帝的信任,所谓的这些朝臣还会跟着一个六十岁的老货内侍吗?” “朝臣为国家办事,下级听命于上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能因为魏忠贤是一个阉人,就骂魏忠贤是奸臣,就不服务于朝政而辞官回家。” 周大虎怒气道,“这不是良臣所为,如果都是这样的臣子,都不服皇帝任命的重臣,拿皇帝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声名,置国事不顾,都回家去,朝廷会变成什么样?” “魏忠贤的权力来自于皇帝,他所犯的错就是皇帝的错。” “阉党可以清除,但只能惩处首恶和极少部分人,而结交内侍的罪名是因为皇帝同意的,如果皇帝按照祖制也不会发生阉党的事。” “说白了,这些人是看在其身后的皇帝,才有各种配合、做事。当然也有一些谄媚之人是为了官位,无所不用,拍马溜须,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阉党除了个别人,皇上的打击面太大了。阉党说白了是看中了魏忠贤所代表的背后的皇权,阉党也就是帝党。” “一朝天子,一朝臣,魏忠贤敢叫九千岁,而自己不知进退,还敢称呼答应,就是皇帝当时应许,后继皇帝杀之也是活该。” 第四百六十五章 使用阉党 而在一边听周大虎说话的杜应芳,此时已是满头瀑布汗水,内心是已经快崩溃了。 他被周大虎这些狂言乱语吓得不轻。 但身为幕僚,他有责任劝说自己的东主。 他找了个机会,赶紧插话道,“东主,这些话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被人知道了,定会弹劾东主。锦衣卫暗探不少,皇上要是知道了一丝消息,轻则罢官,重则下狱。东主的一片苦心,诛兵安民报国的一腔抱负,就会没有办法实现了。” 周大虎笑了,轻摆摆手道,“杜先生不用紧张,这话我也只会和心腹之人说一说,外面门口外三丈,有亲卫把守,任何人无法靠近,传不出去,不用担心。” “我视杜先生为心腹,相信杜先生的品德为人。” 周大虎已经说到这里,他一个幕僚还能再说什么。不过他已经猜到自己的这个东主,不会平白无故的去触及朝廷的这个大忌讳,定是有所事情。 杜应芳不敢再让周大虎说了,东主你不怕,我怕呀。 杜应芳单刀直入直接问道,“东主你有话就讲,不要再吓在下了。” “好。你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不瞒你了。这次朝廷按军功升赏,怎么算,一个总兵跑不了,朝廷的钱粮远远不够,我会大力兴修水利,屯田练兵,这都需要一些有经验的人,如此这般,我想开私人幕府,帮助我处理各种民事。” “因此我想聘请一些朝廷有处理民事经验的旧官吏,但是这些人往往都放不下身段,不会屈就我这一个武人的。” “如此这般,我想用一些过去是阉党的一些官僚。他们背上一个阉党身份,被朝中官员和士子严重排挤,再次起复为官已经不可能,我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他们当中还关注朝廷的事物,想为天下百姓做一些事的人,也许会为我所用。” “这个……”杜应芳心中很是挣扎,他心中是很是排斥阉党,但又觉得周大虎说的有一些道理,现在的他很犹豫,他知道周大虎所说是要他接受这些阉党。 周大虎看出了杜应芳的挣扎和纠结,便又说道,“杜先生,大明当前的最主要任务,是内平民乱,外敌建虏,朝堂上的人事斗争我不管,不管是阉党、还是什么党,只要能为我所用,助我诛兵安民,就是好人。” “我不看那些贴上去的标志身份。我只看能力和是否忠于我。” 杜应芳叹了一口气,道,“卑职知道了。大人想用这些人就用吧,卑职不会介意,会尽力做好自己的事。” 有了杜应芳的答应,周大虎是长出了一口气。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就把杜应芳逼走了。 “大人是想用哪一位阉党的旧官?” 周大虎只是摇摇头道,“这个现在还不好说,也只是我的一些想法,这还要征询人家的意见,人家就是不做官,也是在故里寄情山水,过的悠悠哉哉,并不一定会跟着我受苦行军打仗。” 杜应芳一想,也是如此,跟着周大虎这个东主,可不是享福的,那些人不一定来。 说完这事,杜应芳以为事情完了,没想到周大虎又一个突兀的问题突然丢了出来。 “杜先生,孙公一生精忠报国,堪为国之柱石,军略卓越,为官清廉,威望极高,现在朝廷内忧外患,烽烟四起,却是一直赋闲在家,于国于民都是一大损失。” “不知可否劝动孙公重新出山为官,为朝廷效力?” 杜应芳急声道,“不可。孙公一生坦荡,为国尽忠,然朝廷争斗纷乱,军备废弛,孙公如去,也会掣肘不断,无所作为,反害孙公。” “崇祯四年,孙公督辽修筑大凌河,被建虏所围,救援之时,兵将不和,巡抚邱禾嘉屡易师期,将领吴襄、宋伟不和,被建虏击败,监军张春失陷建虏,致使大凌河兵将粮绝,守将祖大寿出城而降。” “而朝廷诸臣,却是责怪孙公筑城失策,擅起边衅,纷纷上疏弹劾孙公,逼孙公以疾辞职。” “如此大谬之事竟会发生于朝堂之中,用心做事之人不被体恤,不做事之人却如狂吠之犬乱咬,事悲之呼莫如此事。” “朝廷更让人寒心的是,又追论孙公丧事辱国,夺官闲住。” “于东主有同样的想法的人,朝廷内外并不少,屡请朝廷招用,然今上对大凌河之事,仍有心中芥蒂,不批复此请。” 皇上现在不想用孙承宗?这个周大虎倒没有想到这个情况,他一直以为是孙承宗孙公不愿再次为官,现在看来,两方面原因都有,这个就有些难办。 好在周大虎想要孙承宗孙公官复原职,并不急于现在这一时。 原本周大虎想的就是,等自己练出一支数万人的精兵,最好是五万人左右精骑,再加上一些普通兵士,十万人左右,再出战试锋,荡尽天下宵小,诛暴伐乱。 那时请孙公坐镇朝堂,文武相彰,平定天下。 岁数不是问题,要知道,嘉靖朝,严嵩相位一干二十余年,八十五岁才被罢官回乡。 关于孙承宗和王在晋有关退守山海关的争论,孙承宗孙公认为“失辽左必不能守榆关(榆关,山海关的别称),失觉华、宁远,必不能复辽左。” 这个争论,周大虎倒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王在晋的弃地四百里,退守山海关,在当时根本不可行。辽左一丢,建虏大军推之山海关面前筑城,屯田,就地移民屯战,山海关能守住吗? 弃地对大明的政治影响力冲击呢?人心向背呢?百姓信心呢? 等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并不妨碍建虏绕过山海关进入关内。 至于孙承宗扩地四百里,大力筑城耗费粮饷,以致大明败亡,都是一些胡言乱语和事后之眼看问题,妥妥的马后炮。 大明的败亡,最最主要的还是大明的组织力太差。一个万万人口百姓的朝廷,没有动员、没有大规模的强力组织,一盘散沙,东西南北不能互济,百姓不能组织,庞大的国力不能充分使用,焉能不败? 第四百六十六章 辅臣王应熊罢官 而建虏呢? 高度组织化,没有前朝等的抱负,人事都是新兴任命,保持着勃勃生机。 军事上,常年征战,全是上过沙场的老兵精锐,脱胎于卫所小旗、总旗等旗军的建虏八旗,军民合一,全民皆兵,不需要军费,青壮百姓兵器盔甲自备,事关自己性命,哪有什么劣甲劣刀? 一个小,而高组织的建虏,一个大,却犹如一盘散沙的大明王朝。 大明不加强组织性、纪律性,再加上天灾人祸,党争掣肘,官员腐败,只会让建虏慢慢蚕食大明,并不断壮大自己。 而孙公筑城推进之法,也不是随便想出来的,那是有历史根据参考的。大宋和西夏之战后期,宋军就是靠层层筑城推进,击败西夏军队的。野战打不过人家,不筑城怎么办? …… 杜应芳走出了周大虎的房间,头有些昏,一下子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 他觉着好想自己跳进了火坑。 他从现在感觉到了自己这个东家的不按常规。 自己的东家有时觉着很谨慎、低调,但有时候很是胆大,甚至妄为。给人感觉让人猜不透。 如今,竟然要触碰钦定逆案,这让杜应芳很是害怕担心。 走吗?离开周大虎回乡清闲而过日子?这倒是一条自己的出路。 可是他不甘心。放眼天下将领,能入他眼的,几乎没有,他杜应芳还是一个心系家国的人。 不少的人都看出大明王朝已经日暮西山、大厦将倾,大明之路几乎一眼就望到了尽头。 作为对大明有深厚感情的人,碰上了一个有能力诛兵安民的良将,他想救一救已经病得不轻的大明,哪怕救不回来,但他至少也努力过。 是啊,大明都已经成这种模样了,自己还计较自己东主用哪个阉党有意思吗?自己又不愿意在朝为官,又何必计较这些声名呢? 边走边打开自己心结的杜应芳,突然觉得,阉党也不是不可接受。 他想为自己、为大众百姓做一些事。 杜应芳越想念头越通透,身上也轻松了许多。 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这一位年轻的东主想法,在这乱世之中,以力破万法。 …… 京师。 八月中旬。 午门之东。 紫禁城文渊阁内阁值房。 文渊阁初仅五间,崇祯时改为七间,为内阁辅臣分票之处。中间一间上供孔圣人画像,传说是宣德朝所出也。近窗东西,列二长凳。诸辅臣进揖孔圣人后,以次对坐,中置长桌,凡分本及分票完,首辅和诸辅参酌于此坐。 今年,内阁发生了变化。次辅吴宗达已经与五月致士。 七月二十六日,少詹事文震孟、刑部侍郎张至发二人,晋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参与军国大事。 宣大等处又打了一个胜仗,但大家都高兴不起来。他们这些可以知道内幕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形势并没有那么乐观。 今年的大捷,和去年的大捷如出一辙,都是接连失败,后来有了周大虎的带部加入,才开始好转。一次是巧合,二次就说明了问题。 更重要的是,周大虎所带的部伍全是家丁和他自己招练的乡勇,不是官兵,不拿朝廷军饷,也就是说这是私兵,不受朝廷调迁。 皇上要内阁议功加封。各镇总兵和京营,都没有实缺,现在只能加封一个团练总兵官,让其磨砺一下练兵,也是很好,毕竟太年轻吗。 当然皇上也是有这个意思,明里暗里都是有所暗示,这也好办。 但是看看军功首级赏银,近两千颗首级,数万临阵夺回人口功,一颗五十两,两口人按一首级功五十两,算一算,又是二十万两赏银。 温体仁看着这个数据,心里直骂周大虎这小子奸诈,这是不要朝廷官职,只要钱粮,朝廷却不得不用其人。这是在薅朝廷的羊毛啊。不过这个羊毛薅的是理直气壮,谁也说不上什么。 根据宣大总督杨嗣昌的上疏报告,周大虎将自己获得大量的军功赏银,都投入了自己世袭的卫所之中大修水利,用于屯田,听说已经花费了上万两银子,但是还在投入。 这个意外消息,让诸位阁臣很是惊讶和惊愕,觉着不可思议。要不是这是一位朝廷的重臣的上疏,大家绝对不会相信这一说事。 想到这里,温体仁对屋内几位辅臣道,“诸位,按照皇上的意思,军功加封周大虎为中军都督府佥事(河南都指挥使司属于中军都督府),团练总兵官,授骠骑将军,兼管河南河北路参将事,并赐二品飞鱼服,玉带,金币、银币,以及一些绫罗绸缎。” 几位辅臣虽然觉着周大虎还是太年轻,但是人家是靠实打实的军功升上来的,朝廷规定就是如此,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 因漕运凤阳总督杨一鹏之事预泄诏旨,被范淑泰参劾,已经上疏辞官,等待批准的王应熊,这次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内阁之事了,更是感慨良多,不由说道,“朝廷还是格局小了,团练总兵官还是不如总镇一方好,如此大将,练兵有些浪费了。” 崇祯八年二十四日,辅臣王应熊请辞罢官,上谕:准! 温体仁一听此话,眉头一皱,严声道,“胡说什么?这是圣上的意思。” 说完则是狠狠瞪了一眼身边与他关系不错的王应熊。 王应熊则是尴尬的笑了一声,开始处理别的事物。他不得不辞辅臣之职,实在是他拍了。因为他在家休息,家仆去内阁值房抄录消息,使他提前知道了弹劾内容,反驳时没注意,日期比明旨该他知道的时间早了一天,为此,他的家仆王心良和值日中书舍人等被锦衣卫逮捕,戍边,心中惊惧,乃上疏请辞。 一旁的辅臣钱士升则道,“周总兵前前后后包括这次,恐怕已经到手的银两不下五十万两了吧?” 温体仁头也不抬,淡淡回道,“这是人家该得的。强兵是由大量的钱粮练出来的。朝廷只不过用一些微不足道的钱粮,就换来大量的建虏首级,赚大发了。”温体仁心中还有一句话,人家还兴修这水利,你怎么不说? 温体仁随即又撰写着另一道圣旨,擢升周大虎父亲周远山为世袭彰德卫掌印指挥使,兼管林县千户所千户官事,并赐三品蟒袍服、玉带。 没办法,谁叫人家投入大量的钱财,于国于民都是大利的事,总不能让别人去摘桃子,大贪特贪吧。 朝廷财政困难,这也是无奈的事。不能让出钱的人吃亏吧,不然谁还会做这种利国利民的事。 但看看这两份圣旨,温体仁笑了。他知道,周远山就一个独子周大虎,哪用什么世袭,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又合情合理,周大虎练兵领兵作战,其父亲管理其大投入的后方,会放心并心安。 对周大虎的大投入水利和屯田垦荒,他和内阁和皇上,都是大力的支持。如果大明多几个这样的世袭卫所官员,朝廷哪能颓败到今日地步?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消息 但皇上为了保护周大虎,并不打算将此事公布于天下,省的天下众议纷纷,影响朝廷发现的良将。 处理完皇上交代的的事情后,接着又各自处理大明近期发生的流贼大事。 张献忠突袭朱阳关,援剿总兵尤世威兵败,尤世威及游击刘肇基、罗岱俱负重伤,军大溃,贼越卢氏,走永宁,进入河南。兵部议处,解任候堪。 李自成攻克咸阳,期间其将高杰降。 皇上终于下定决心,下诏撤回监视总理内臣,京师京营、关宁唯独不撤。 做完事情后,温体仁警告道,“督促户部尽快出赏,严禁各部各级克扣挪用军功赏银,凡有伸手者,严惩不贷。” 他又看了一眼在座大家厉声道,“我可是知道周大虎总兵是白身出身,不懂官场规矩,血气方刚,他在战场之上声称兵士军功赏五十两,少一分找他。如果有人不长眼,敢拿军功赏银,老夫叫他坐牢底穿,牢饭吃终生。” “将我说的话,放出去。” 几位辅臣诺诺而应。 随后,温体仁回坐位上,开始闭目养神。 温体仁坐在那里纹丝不动,默默地想着自己将要上奏的密揭。 等内阁值房的辅臣都走后,温体仁站起身子,走出值房,向宫中方向走去。 …… 乾清宫。 一场对建虏的大胜,使崇祯帝朱由检仅仅高兴了数天,又使他恢复了忙碌之中。 他认为,朝政之事自己这个皇帝如果不事事亲为,下面的人有事就会官官相护,期瞒自己。 朝政日败,百官浑浑噩噩,不勤勉做事,百官有很大责任。 今日,他如常一般坐下,开始阅看百官的奏疏。 奏疏已经由内侍按轻重缓急,密疏、明疏、军情、内政等等,分理别类整理好了。 朱由检首先习惯性先看离自己最近的密疏,不常有,但今天有三份密疏。 朱由检看了一下封印的火漆,上面有钦赐印记盖章,这是首辅温体仁的,这个他记得很清楚。 另一封是……,朱由检有点想不起来了,身边的秉笔太监王承恩小声道,“皇爷,这是周总兵的密疏。” “周总兵?周大虎吗?”朱由检有些脑子混乱,这都怪周大虎这个狗东西数月也不来答谢疏,害得他都忙得忘了。 第三份密疏是宣大总督杨嗣昌的密疏。 “那就先看周大虎的奏疏吧。” 周大虎在外带兵作战,一多半有军情要事才会上密疏。而且还是自己授于对方密疏专奏之权之后的第一次回疏。 朱由检先查看了一番火漆印记的完整性后,自己亲手拆开火漆,然后慢慢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刚开始看,朱由检脸色温和,带着一丝笑意,但往后看下去,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以致最后,已是满脸怒气,怒气冲冲。 “混蛋,该死……” 朱由检腾地一下起身,带着极大的怒气,将手中的密疏狠狠的掼在地上,大声的怒骂道。 王承恩和乾清宫内的一干大小内侍,不知皇上为了什么突然就大发脾气,纷纷吓得跪地不起,低头伏地不知所措。 王承恩知道是皇爷刚刚看了周大虎的密疏,才发如此大的脾气。但他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按人情世故猜想,周大虎总兵刚刚立下大功,圣慻正隆,皇上不会对其发火。 除此以外,那就是周总兵汇报了什么,才导致皇上如此发火。 脑子有了明确的分析后,王承恩跪在地上,带着一丝哭腔道,“皇爷息怒,保重龙体要紧,有什么事,皇爷慢慢解决就好,不必为之动怒伤身。” 朱由检怒气已经慢慢平息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刚才剧烈波动的情绪,转过头看着地上跪了一地的内侍和太监,叹了一口气,缓声道: “大家都起来吧,与你们没有关系。” 朱由检走了几步,又弯腰将地上的密疏捡了起来,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又回到座位上,再次翻看仔细看了起来。 整整一刻钟后,朱由检才放下手中的奏疏,一言不发,沉思了半天后,拿起温体仁和杨嗣昌的密疏看了起来。 足足看了两遍之后,朱由检放下手中的密疏,略一沉吟,吩咐道; “摆驾文华殿,宣辅臣、兵部尚书觐见。” 王承恩赶紧退开距离,跪地道,“奴婢遵旨。” …… 文华殿。 殿外值房,六名内阁辅臣和兵部尚书张凤翼,在值房中静静的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这次皇上的突然召见,让大家有些意外。 宣大大捷,除了一些流贼肆虐地方以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大事。怎会突然毫无预警的召见议事呢? 难道又发生了大家不知道的什么事? 兵部尚书张凤翼和首辅温体仁则是若有所思,都在想,是不是建虏战事上或者自己的密疏引起的。 就在各人正在思索皇帝为什么召见的这个问题时,一位文华殿中书舍人来到值房,通知皇上招见。 众臣整理好身上的衣冠,按照官场排位依次而进文华殿。 一番行礼拜见后,七位大臣觉得殿内气氛紧张,有些压抑。 朱由检沉着脸很不好看,也没有废话,直接下达命令道,“将周爱卿和杨爱卿的上疏给首辅看看吧。” 温体仁一听周爱卿和杨爱卿,大致能猜到是周大虎这小子和宣大总督杨嗣昌,但是这小子和杨嗣昌又说了什么,引起的动静这么大? 不过想是想,但是脚下却很快上前数步,接过了内侍递过来奏疏。 只是翻看了不一会,温体仁立即跪地大声道,“皇上,此事关系重大,需要立即招周大虎和宣大总督杨嗣昌立即进京,详说此事,以确事实,再做定夺对策。” 朱由检没有立即答复这个问题,只是再次说道,“众卿也看看吧,有什么意见想说就说。” 众臣一个个看下去,脸色皆是难看无比,等最后一个兵部尚书张凤翼看完后,皆是上前准备发言。 刚刚七月新进的辅臣文震孟首先道,“皇上,臣也赞同立即调来周总兵和杨嗣昌总督亲自说明。如果事情属实,建州逆奴称帝就大有可能。一旦称帝,就是说明建虏已经开始觊觎中原,恐今后更会不断犯边,朝廷要大力调整军事,以防建虏。” 第四百六十八章 首辅温体仁的保举之策 一边的辅臣王应熊已经提了辞呈,说话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便冷冷说道,“钱粮有限,兵力不足,沿边多调兵了,内地既不是兵力空虚,一旦实施,中原等地必定流贼大涨,岂不是左支右拙,两头成空?” “臣以为,现在不能调兵防虏。” 文震孟怒道,“建州逆奴区区十余万蛮夷,我天朝养其族二百余年,畏威而不怀德,仗着一股野兽蛮劲,杀我大明无数子民,如今竟敢称帝,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建州逆奴狼子野心,不可不防,亦早做准备,岂能无所事事,眼看其行大逆之事呼?” 殿中很多人心中不由得长叹一声,无可奈何,有心无力啊。 朝廷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野战打不过建虏,辽东的战事一直很吃紧,情况相当的不利,一直处于挨打防守的局面。 过去没有流贼时,就无法击败建虏,现在两线作战,内忧外患,更是信心不足。 因此听说建虏要称帝,这是打天朝的脸面,是要和大明分庭抗礼,即使这样,所有的人都有心无力,只能骂骂逆奴而已。 文震孟,待诏文征明曾孙,天启二年状元,因与温体仁不和,干乱国政,十一月罢免,次年卒。 一时间,众臣皆是默然无语。 崇祯皇帝也是知道什么原因,心中也是无奈。建州跳梁兵锋太盛,朝廷只能防守,朝中无将啊。 至于周大虎一部,虽有战力,但是人数太少,他不想折了周大虎灭了自己的希望。 不到万一时刻,正在练兵的周大虎,他还不想动。 想到这里,朱由检有些心烦气躁,摆摆手道,“传旨,命周大虎和杨嗣昌两人进京见驾。” “另,传旨时,加升周大虎为中军都督佥事、团练总兵官的旨意一并宣布,同时诏发天下公布。” “首辅留下,朕有事要问。其他爱卿先行退下。记住,今日之事一律不得外传,如有泄露,造成恶劣影响,严惩不贷。” 殿中众臣皆是予诺称是。 温体仁心中一听自己被单独留下,咯噔一下,知道是皇上要问自己所上的密疏内容之事。 朱由检说完话,看了一眼身边的王承恩,便不再说什么。 “众臣退殿。”王承恩大声唱道。 五位阁辅和兵部尚书跪拜行礼后,缓缓退下。文华殿中只留下首辅温体仁一人。 朱由检的情绪脸色都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拿起手中的一份秘疏道,“老先生的这封密疏的内容,朕已经看过了,说得很好。针对朝廷弊端,切中要害。” 朱由检幽幽一叹道,“朝廷运行,诸事在守令,诸官行事好坏在选拔人才,而人才难觅也。” 温体仁也是大胆开口道,“皇上,东林复社等结社结党,社党横行,把持地方考试,凡不和他们意志思想者,皆打为异类,排挤攻击不断,安插亲信,干涉朝政。利用当地士子身份,以言路威压地方官府衙门,蛊惑百姓,评论朝政。” “臣观今之守令,大半出于进士,盖进士出身,但凭三场文字取中,科举所考科目皆仁义道德、纸上空谈,无益于国事。” “房师主试不能豫知其人之长短,未免贤愚互收、贪廉杂取。况人才之生,迥不如古,贤者少而不肖者多。” “则当今取人之法,不可不思变通之计也。” “太祖高皇帝洪武四年,一举制科后,以其徒有文词而鲜实行,六年即罢科学,端用征辟。有经明行修、怀材抱德、贤良方正之人才孝弟诸科,郡举于朝,以次除用。盖荐举,亲见其人之才品而后荐之,孝弟诸科,郡举于朝,以次除用。” “……臣请易其名为保举,其所举之人果称任使,即谓所保得当;如本人一有过犯,即谓所保不当,举主一体连坐:庶人心悚惧,莫敢行欺而滥荐也。所举得人,则守令皆贤,而百姓安全;百姓既安,即驱之为盗,臣知其不愿矣……” 这些话深得朱由检的赏识,这一段时间他深感朝政日益败坏,国家局势维艰,乃是朝臣和地方官员,人浮于事,懒政、殆政普遍,任上为官风花雪月、吟诗弄词,虚浮以度。 朝廷用这些词官治理天下,何日能内灭流贼?外拒建虏? 朱由检越想越觉得温体仁说得对,但是他同时也知道,科举已经实行数百年深得士子文人之心,而且相对公平,科举乃朝廷根本之政,决不能动,动则,国将不稳。 不过,现在朝廷危难之时,可以两者并行,科举为主,举荐为辅,为国家选材。 他又想起了前几天,席稿跪伏于大明门外的淮安卫三科武举陈启新的上疏《疏三大病根》,朝廷有三大病根,一曰:以科目取人;二曰:以资格取人;三曰:以推知行取科道。 其中的内容,他历历在目,看后使他触目惊心,深感地方的腐败,官员、地方豪绅横行,文人士子朋比,犹如一党,上凌下虐,朝政怎能不坏? 现在建州跳梁竟要称帝,朱由检更是心中焦急国事,恨不得一下子扭转乾坤,荡平内外宵小。 略一思索,朱由检即道,“科举乃是根本,不可轻动,但举荐之事作为补充可以行之,老先生立即与内阁诸辅臣加紧商议,将举荐之事颁行天下,以期有杰出人才为朝廷效力。朕深期待。” “微臣遵旨!会尽力尽快早日研究拟好颁布,以期为朝廷找出人才简用。” “臣告退。” 朱由检点点头,双眼目视温体仁退出文华殿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朱由检整整在座位上独自一人做了一刻钟后,才起身摆驾乾清宫。 但是,其心中犹如堵了一块石头,觉得憋闷不堪。脑中不时想起建虏挑梁将要称帝密疏,感觉自己很无能,对不起列祖列宗。 他有时候在想,自己什么都不管了会怎么样?可惜,自己身负列祖列宗的重托,这些也只能想一下而已。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望着远方,在想着,这艰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四百六十九章 阉党中出名的霍维华 高阳县,周大虎在这里住了数天,和杜应芳、高阳新任守备贾木青拜辞了孙承宗,并请孙公有空闲的时候,到彰德卫做客。 孙公欣然答应。 首次见面孙承宗,并没有想象的火热,交浅言深是交往的大忌。周大虎已是朝廷高级武官,也尊从了这个道理,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高阳县。 …… 数百人的马队一路疾驰,掀起阵阵灰尘,向北直隶东南方向河间府景州东光县而去。 高阳到东光两地近二百里,周大虎一行人走了三天才到了这个极为靠近山东的县城。 东光县,周大虎并不熟悉,倒是东光西北附近八十余里,不远的吴桥县,在后世以杂技之乡闻名遐迩。 他这次拜见的是原兵部尚书,阉党逆案四等,结交近侍次等充军者十一人之一的霍维华。 周大虎最看重的就是其在任知县时,发觉县内徭役有轻有重,苦乐不均,便率人对各乡里逐一清查地亩,编造各类图册,防止隐瞒或遗漏徭役,并除掉酷吏,减轻赋税等功绩。 其次是军事上对建虏等有一定的认知,政务兵事上娴熟,有一定的灵活性。在内忧外患之时,这样的人不应该慢慢在家忧郁而死。 阉党?东林?这两者,周大虎心中只是哈哈一笑而已。阉党之中有忠君爱国之士,东林亦有藏污纳垢之辈,明亡时,投降建虏者还少? 只不过是党争而已。阉党能起,那是皇帝授予的,有错,也是皇帝的责任。难道,阉党这些大臣都学东林之辈辞官而走,难道陷朝政瘫痪才是好官? 周大虎望着东光县城,没有停留,直接带着杜应芳和牛铁柱等十余人,便衣进入县城之中。 守城门的民壮见这过来的十几人,个个精悍一身杀气,还带着兵器,有些寒怕不敢靠前,战战兢兢走了过来问话。 看了一眼周大虎掏出来的腰牌吓了一跳,低眉顺眼不敢大气出一声,陪着笑脸,立即放人进城。 等周大虎一行人进城不见踪影之后,一旁的民壮乡勇围了过来,好奇地问道,“陈老大,那是什么人,把你吓得脸色就白了?” 陈老大白眼一番,低声说道,“你们懂什么,咱们县城百户大人的腰牌我见过,是一个木牌,而这位大人则是铜质腰牌,你说人家是什么官?反正我们得罪不前。” 几名乡勇民壮则是无事闲聊起来。 另一边周大虎,则是经过询问,终于找到了霍维华的住宅。 霍维华遣戍徐州,刚刚遣戍到期回乡数月,因背着阉党的身份,遭到士人排挤严重,门厅冷落荒败。 敲开大门,一名四五十岁的老仆出来,打量了一下周大虎等众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敲我家老爷大门是有何事?” “这里可是原兵部尚书霍维华大人的宅邸?”杜应芳身为幕僚,出面问道。 “不错,这里就是,你们找谁?你们又是谁?”老仆有些疑惑地问道、要知道,自从自己老爷被罢官后,背上了阉党之名,就没有了熟人朋友来上门拜访。 别人都避之不及,这些人还敢来上门拜访,他感到很奇怪。 周大虎站了出来,阻止了杜应芳的回答,亲自回答道,“我等特来拜见霍公,这是我的名帖。” 老仆接过名帖,翻了两下看来看去,可惜他不识字,只好道,“各位稍等,我这就去汇报老爷。” 说完话,把大门一关,一路小跑着去了内宅禀告。 霍宅大院深处,霍维华正在看着史书,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自从遣戍徐州后,性子慢慢磨砺的更沉稳了。 要问他当初配合魏忠贤后不后悔?后悔也不后悔。 要说他是魏党并依附,他绝不承认。他效忠的是大明皇帝,而不是一个去势的垂垂于老的阉人宦官。他怕的是皇权,而不是一个宦官。他不想为了一些声名,而去抵触皇权任命的魏忠贤,而荒废朝政或者辞官归里。 看着朝廷现在的危局,他也心急,他想起复重新回到朝廷,不想在家中就这样老死。他还有许多抱负没有实现,他想再回朝堂处理政事而实现抱负……可惜都没了机会。 正在边看史书边想事的霍维华,突然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老仆李忠快步走了进来。 “何事?” “老爷,有人拜访你。” 霍维华眉毛一挑,眼中显得有些迷茫,自己自从背上了阉党之名,被朝廷削去官籍后,自己就在士林圈子中臭不可闻了。 如今还有人来拜见自己?这可是奇了怪了,不知会是谁呢? “来人是谁?”霍维华问道。 “这个……小的不认识,不过他们足有十几人,领头的给了小的一章名帖。” 李忠从身上掏出一张名帖,随即恭恭敬敬的用双手拿着名帖递了过去。 霍维华看着手中的名帖,有些诧异,周大虎?他知道这个人,是朝廷最新崛起的一名新锐武将,在去年与建虏一战而声名大震,但是自己与其没有任何交情,这个朝廷当红武将,怎会来到自己家中拜访? 他有些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去把周将军等人请进来吧。”霍维华略一思索,随即说道。 他不知道对方过来见他有什么意图,但是自己已经这样了,还怕什么? 周大虎等一行人在李忠的引领下,来到了其客厅。 只见大厅中坐着一位清癯的老者,约莫五六十岁,留着一副山羊胡子,两眼十分有神,穿着一身浅灰色布衣儒衫,看着走在前头的周大虎。 走到跟前,周大虎抱拳一礼,沉声道,“拜见霍公。” 霍维华几十年官场的经验告诉他,来者无事不登三宝殿,但现在自己又有什么能帮助对方呢? “周将军。老夫并不认识你,何以登门来访?” 周大虎心里却道,“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呀,后世史书称其为魏忠贤的背后谋主之一,还有就是津津乐道的是其献上了大名鼎鼎的灵露饮,毒死了天启皇帝。这就是扯淡,灵露饮不过就是一种特制的米汤而已,天启得病现代人一看就知道其是掉下水,体质弱受凉或者呛水等原因,引起的肺炎,久医不治恶化而死。哪来那么多脑洞大开,那么多阴谋论?” 第四百七十章 惊讶的霍维华 心里想的话是不能说的。 周大虎再次抱拳一礼道,“本将想借助老先生的经验学识,助本将做出一番事业来。” “哦……”霍维华一听心中却是一跳,道“你的意思是想聘我当你的幕僚先生?” 霍维华口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问道。 “正是。”周大虎脸皮很厚。 心中却是又道,“谁叫你背着阉党的臭名,还被朝廷销了官籍,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我缺你这种人才,当然要试一试。” 霍维华笑了,笑的很浪荡,也笑的时间很长,笑出了眼泪,还在笑。 半天之后,霍维华盯着周大虎半天,缓缓说道,“你胆子很大。” 周大虎明白霍维华的意思,脸皮厚厚的嘿嘿一笑道,“胆子不大怎么敢杀鞑子?” 霍维华看着周大虎眼中带着疑惑,再次说道,“我可是钦定逆案阉党成员,沾着我,言官群臣都会攻击,皇上也会暴怒,用我,轻则罢官,重则下狱,你不怕吗?” 周大虎冷哼一声道,“怕,怕什么?本将升职全靠军功而升,只不过用一个大明的百姓当幕僚而已,朝廷也管的太宽了。不用我,将是朝廷的损失。” 当然这只不过是周大虎的明面上的一些说辞,实际上的是,他怕的事情只有一条,那就是自己的发展规划也救不了大明,反转不了历史大势的滚滚车轮。 我只怕这个。 至于朝廷免了自己官职等事情,他自己还真的不在乎。 大明越来越乱,机会多的是,朝廷还没有那么蠢,自断手臂。 霍维华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不怕朝廷言官等攻击的武将。 确实是很大胆。 但这远远不够自己一个做过兵部尚书的人去给一个参将当幕僚,他还没有落寞到这种地步。 霍维华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小将军回去吧,前途要紧,想找幕僚、文备人才,地方多的是,就不要找我这个阉党老头子了。” 周大虎并没有动,也没有走,他知道霍维华是一直不甘寂寞,心中不断的想再回朝堂的人,要不然,也就不会在崇祯九年因左都御史唐世济举荐他不果下狱,霍维华而忧愤去世。 周大虎也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是在救他。 霍维华听到了这一声叹气,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小将军叹什么气?是叹我不愿给你当幕僚吗?” 周大虎摇摇头道,“这一声叹,不是叹我自己,而是叹老先生。我知道老先生还想回朝堂之上,犹有雄心,但朝堂之上党争门户不断,老先生回不去了。就是有人冒着风险举荐老先生有边才,也断然会打倒入狱,到时候老先生能承受这样的压力吗?后果会怎样?必然会身死道消。” 周大虎说的都是事实而已。 这一下,霍维华默然不语,在想着周大虎的话。他心中知道,朝堂之上人浮于事,党争不断,刚才所听的话,极有可能会发生。 他望了一眼周大虎,想着就是自己做他的幕僚,一个参将又能做什么事?即使自己呕心沥血,又能起什么用? 自己再想一想吧。 不过他看着周大虎身边的亲卫家丁倒是十分健硕,个个显得精锐无比,可惜,这样的军兵对方百十来人已经顶天了。 朝政之事他虽然也看邸报,但遣戍之时却无法时时观看,使得他对周大虎了解甚少。 霍维华略一沉吟,说道,“你们就住几天吧,我也想了解一下中原地区的流贼情况。和我说说吧。” 周阿虎也不想白来一趟,不想这么着急而走。 便立即答应道,“好。” 李忠安排好了周大虎一行人的住处后,随即又听到周大虎说城外还有数百人,还是马兵,一人双马,顿时傻眼了。 吓得又立即跑去和霍维华说这一件事。 霍维华听了,吃了一惊,这样的兵力可不是一个参将能拥有的。 “走,去城外看看。”霍维华起身吩咐道。 城外,近千匹的战马,数百的精兵勇将,却是纪律严明,队伍肃正,害怕的居民百姓,经过长时间观察,发现对方很是和善,渐渐地不怕了,纷纷靠近,观看起来犹如看戏一般,也开始纷纷评头论足议论起来。 “这些是哪里来的朝廷大兵啊?怎么这么雄壮?” “就是,这些是什么兵?个个有甲胄在身?” “谁家的兵马武器这么精良?” “哇,队伍好严整。” “战马这么多,这是一人双马,朝廷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百姓是随意而论,而来到城外的霍维华却是看到的东西与百姓看的不一样。 他可是当过兵科给事中、刑科给事中、太仆寺少卿、正卿,兵部右侍郎、署部事、兵部尚书等职。对兵事有相当的了解,一眼就看出了这马是辽东的高头大马,比蒙古马要高一头,而辽东已经不可能再输出战马与大明。 那战马是从哪里来的? 霍维华看了一眼这兵强马壮的骑兵队伍,默默转身而回。 从这一刻起,他有点看不透周大虎这个上门,要自己做其人幕僚的年轻将军了。 他心中有些遗憾,过去自己一直没能看全邸报,零零碎碎而看,不太清楚周大虎的底细。 不过不要紧,人就在家中住,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想到这里,他心中轻松了许多。 霍宅大院树荫下,霍维华和周大虎面对而坐。 霍维华首先开口道,“和老夫说说你的情况?想请我当你的幕僚,得我先了解你才行。” 周大虎知道霍维华去了城外看了自己的队伍,既然对方想听自己的经历,那就说呗,这都是朝廷知道的,也无需隐瞒。不管对方加不加入自己的阵营为幕僚,早晚多会知道。 周大虎开始慢慢悠悠的讲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霍维华沉默了,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那么莽撞就直接拒绝。在他现在看来,周大虎就是一块璞玉,还没有很好的雕琢,而自己有机会了。 他也明白了,周大虎山野小子白身而进朝廷为官,怪不得胆子这么大,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聘自己一个身负阉党恶名的自己担当幕僚。 第四百七十一章 回到彰德卫 两胜建虏,都还是大胜,那就不是侥幸而胜,而是有真本事的人。 刚才又听说其是刚从宣大战场上而来,又是大胜,斩获、俘获建虏鞑子两千余人,其军功足以荣升总兵一职,如此有能力、有极年轻的将领,前途无量。 想到这里,霍维华的心思已经改变了。 与其坐在家里等待有人举荐自己,也不一定能回朝堂。何况朝堂之上的乱象和血腥,他又不是不知道。 也许自己另辟蹊径,能辅助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做出一番功绩来,自己也能出头,甚至洗刷阉党恶名,重回朝堂。 当然现在还不是表态的时候。自己当过兵部尚书的人,怎么的,也要矜持一下。 霍维华没有再问太多的问题,其他的可以定下关系后,再慢慢的了解。 时间过得很快,这几日周大虎一直在东光县附近游荡,查看民情民意,虽有一些轻微的灾荒和饥民,但还不是太严重。 百姓虽然过得很苦,但当地还是很少饿死人。 周大虎特意去各地田间地头察看了一番,水利年久失修,田间沟渠荒废,一看就是,雨一多就淹,雨一少就旱,天底下哪有什么风调雨顺。 可预见的是肯定会受灾,只不过是灾大还是灾小而已。百姓生活的贫苦不堪,憋屈已久,已是一个火星子或者某些人的稍一蛊惑,就会酿成民变不可。 各个县城或多或少都有数百不等的外地饥民在等待赈济,头上插草标卖儿女不在少数,看着这一切,让人心中发酸。 周大虎心情沉重,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想立即帮一些人,但被身边的杜应芳制止了。 这么多人,帮谁又不帮谁呢?又能帮几个?一旦相帮,饥民蜂拥而来,当地的地方官反而会怪你多事,造成县城混乱。 周大虎知道杜应芳的话是老成之言,欣然接受。 …… 数天后。 霍维华宅邸中,听着周大虎的怒气述说,霍维华脸色异常平静,淡如静水。仿佛没听到周大虎的话一般。 周大虎故意试探责问道,“老先生在朝为官多年,听闻百姓此种惨事,怎能无动于衷?” 霍维华只是冷笑一声道,“小娃儿,你还是太嫩,你说的这些事,在大明是常见之事,如今盗贼四起,天灾不断,比你说的悲惨的事,多不胜数,哪能一个一个都看见后都悲天悯人?如此,还要看能力,就是有能力,也会被累死无解。” “大家都做好本职工作,那些饥民自有官府赈济,各人只是杯水车薪,朝廷才是主要。只有朝廷负起责任,才能赈济天下,解救民苦。善人善事,当大力提倡,可以做为补充而已。” 周大虎笑了,果然,历史上能够出名的的人,能坐上高位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眼光也是不简单。 “老先生可想好了,愿意为我幕僚吗?” “老夫与你小子有缘,但是……”随即霍维华脸色沉重起来,很是严肃地说道:“不是我想好了没有,而是你想好了没有?聘用我一个阉党充当幕僚,会有多少人弹劾与你,会有多少人对你风言风语,你可知道?还有一条最重要的是,皇上会如何看待你?你是触犯了皇上的逆鳞,更会影响你的前途。这是钦定逆案,你可知道其中的含义?” “等你想通了这些问题,下定了决心,如果还是想用我,我就跟着你走。” 周大虎对这些问题,已经想了很多遍,其中的厉害关系早就想清楚了,哪里还用再想? “我想好了,在找你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小子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地位,小子如果是傻子,也做不到今日的军功,霍先生不必多虑,小子自有自己的考量。” 霍维华即欣慰又难过,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兵部尚书,竟然会去当一个年轻武将的幕僚?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竟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还答应了? 世事变化无常,世事变化无常啊…… 一日后,霍维华告别了自己的亲属,一番嘱托,按照周大虎的建议,年底前,霍家全家搬到彰德府或者林县居住。 霍维华骑在马上,看了最后一眼东光县城,心中叹了一口气,与家乡告别后,和周大虎策马一同而去。 本来周大虎还想去保定府一趟,去为自己的的几名守备手下,要一些钱粮盔甲,但是想到这些文官不好打交道,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立即回转回家。 几个又悄悄追着过来一直跟着他的安州守备陈忠、定兴守备杨春、高阳守备贾木青三人,也与他再次告别,随后每人带着五十名精锐亲卫,分别策马而去驻地。 周大虎看着远去的自己三名心腹,心中有些为他们三人担心,当初自己目标定得太高,有些不切实际,现在看来每人能练三千兵马都已经是极限,当初定的目标精兵不低于三千,乡勇五千,现在看来,有些托大了,根本实现不了。 除非自己人为当地的知县、知州…… 回家的路上,霍维华已经知道了周大虎手下的三地守备之事,其眯着眼疑惑地看着周大虎,若有所思。 周大虎看见霍维华的样子,不想叫这个老头胡思乱想,便直接道,“霍先生你不用想了,这是本将精挑细选的三个地方,本将预估明年建虏要来,保一保三城百姓和城中的几位老大人而已。” “只是心中敬重而已,想让他们安度晚年。不牵涉利益。” 这话要是别人说,霍维华不相信,但是周大虎说,没人不信。因为其军功足够,不需要外援。 东光到彰德府距离近八百里,终于在十天后,周大虎一行人平安回到了彰德府。 刚一回彰德府,宋时闻讯就带着一帮彰德卫六房,和一些跟着周大虎去山西、大同而早一步回来的的彰德卫各级武官数百人,早早前来拜见。 周大虎当然见的头一个人,是自己的彰德卫大总管兼幕僚宋时,和经历司六房。 第四百七十二章 粮食大丰收 一进彰德卫大厅,宋时和六房书办等人就向周大虎,祝贺其在山西大同等地方对战建虏大捷之功。 然后就是周大虎最为关心的水利修缮和粮食产量的变化。 “大人放心,水利设施都已经全部完成了,沟渠都整修一新,水道也疏通了,这些设施,既可以大旱之时浇灌,也可以防止雨水过多能够排涝。离河偏远的地方,浇地的水井打了上百深井。大旱也不怕。已经达到了旱涝保收。” “今年五月夏收,由于得到了浇灌,加上大人说的农家肥,小麦的产量翻番,今年大丰收,同时开垦出来的荒地足有数万亩,” “彰德卫原有屯田屯田二千九百二十七倾(一顷为一百亩,即亩),屯粮一万七千六百二十二石。现在经过垦荒和重拾撂荒之地,可耕种的屯田达到三十八万亩,亩产达一石左右,有的甚至更多,夏粮小麦收获达四十余万石。已经全部脱粒、晾晒、扬灰等处理后,全部颗粒归仓。” “林县那里也是水利设施全部建好,深井也打好了几十口,林县全县民地七千一百四十二顷一十一亩一分六厘七毫,由于战祸波及,一多半七成皆是无主之地,为我卫所所种所有,加上卫所囤地三百二十八顷五十九亩二分六厘二毫,和新开荒和开垦的撂荒地三万亩,共计七十七万余亩田地,收获夏粮近七十万石,也已经脱粒、晾晒、扬灰等处理后,全部颗粒归仓。” “现在马上秋粮又要熟了,大豆、高粱、玉麦(就是现在的玉米。最早记载见于明朝嘉靖三十四年成书的《巩县志》,称其为“玉麦”,其后嘉靖三十九年《平凉府志》称作“番麦”和“西天麦”。“玉米”之名最早见于徐光启的《农政全书》),都快熟了,马上又是大丰收。” 宋时越说越激动,民以食为天,朝廷之所以剿灭流贼不能成功,其中有一大原因就是钱粮不够,无法彻底安置饥民、流民。 有了粮食就能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下面,生存、练兵、招募流民,更为壮大自己一方。 周大虎听了心血澎湃,心中很是激动。 在这灾荒不断,啖泥食草,人相食的明朝末年,粮食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有了大量的粮食,自己的练兵计划就有了物资支撑,还能救济大量饥民,招为自己所用,再不断地开荒兴修水利,形成强大的良性循环。 只不过高兴了一阵子,周大虎就又冷静了下来,心中又评估了一下自己所得的粮食,估计自己能得夏粮近九十万石粮食,这是抛去林县民田的产量。 抛去自己近十万人的消耗,起码也能落下近五十万石。 这是一个庞大的数目,一家五口人一年十石粮食就可养活一家人。 五十万石粮食,足可养活五万户人家二十几万人。 还有即将收成的秋粮,估计产量和夏粮差不多。 又是一大笔粗粮和一大批马草,这些抛去骡马需要的粮草,也会留下一大部分。 每匹(头、只)牲口每年平均约配给麦豆等料十石、草二百至三百束(每束草十一斤左右)。现在自己战马约有一万多匹,还有一些骡子、耕牛、羊等,一年下来得二十万石左右麦豆等料,草数百万束草。 当然这些不算朝廷下拨的六千匹马,那些战马有朝廷下拨的军饷,不用自己操心。 周大虎想着这些,略一计算,自己一年人吃马嚼后,可净落细粮约五十万石,粗粮约四五十万石,还有束草上百万束。 别人听了,可能觉着不少了,但在周大虎看来还是远远不够,起码存粮有数百万石,甚至千万石才行,草料数百万石、束才够。 当然这还得慢慢来,自己只掌握了彰德卫屯田和林县的屯田和民田,总共不过一百一十五万亩左右。田地还是太少。 自己在林县和彰德卫这次投入了五万两钱粮兴修水利,开垦荒地,很值,已经赚了回来。 过去那些旱地,亩产只有五六斗或者七八斗,如今水一浇,肥料农家肥一施,产量增加了不少,几乎都达到了一石。那些上田良田,甚至达到了两石。 想着满满的一仓仓粮食,一束束一石石草料,自己练出无数精兵的画面,周大虎心中一声呐喊: “我要土地,我要土地,我要土地……” 没有土地,自己就是有钱想修水利,也没处修。 怪不得那些各个王朝,百姓官宦大户有钱的人家,都是大肆并购土地,这实在是无风险的投资,只要有人劳作,年年都会有产出。 周大虎知道想得多无用,便话锋一转,问道,“朝廷给我们的战马拨了下来没有?” 宋时一笑道,“大人前往山西一个月后,战马就拨了下来,卑下和周公亲自查验接受,共计六千三百五十匹。” “好,好。”周大虎连称两声好。随即又想到一个教练问题,又问道,“骑术谁在教导?” “这个由大人俘获的蒙古俘虏兵、卫所中以及原来流贼中的骑术好的人在教导,大人放心,蒙古俘虏兵只教骑术,不会让他们接触到任何兵器,并严密防其逃跑。” “嗯,办得很好,辛苦先生了。”周大虎谢道。 他对宋时还是很相信的。 周大虎又听了一下别的彰德卫六房司吏的事情汇报,表扬了一下大家,退走后,才接见彰德卫随自己去山西大同的各级武官。 大厅之中,跪着一片彰德卫的武官。这些人上到同知、佥事、千户、下到百户、总旗、小旗,都被周大虎弄到山西、大同观战,把他们吓得不轻,那种狠厉的厮杀,肢体乱飞,鲜血四撒的战场,太可怕了。 见识过了大场面的和建虏的厮杀,以及周大虎手下那些无比精锐的精兵悍将,亲眼看见周大虎书带兵将建虏打的狼狈不堪,颠覆了所有人的三观。 想法也变得积极起来。 原来,大家闻虎色变的建虏也就那样,照样被人打的鬼哭狼嚎,瞬间建虏在大家心里变得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还有周大虎执行战场纪律,对无令后退者,一路斩杀的狠劲,更是让他们害怕敬畏。 第四百七十三章 周大虎的一些想法 周大虎战场上的种种的表现,使彰德卫的大小武官心里更是对周大虎敬畏又加重了不少,心里再无一丝抵抗。 周大虎望着跪于一地上的彰德卫一干武官,坐在椅子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一干人,停了足足一炷香的时候,才淡淡说道: “大家都不是外人,都起来吧。” 等一干人都起来后,周大虎冷声问道,“这次大家跟着本指挥使这一趟,感受如何?” 一干众人中出来一人到,“大人军威雄壮,我等佩服。” 周大虎脸色一沉道,“就这些?” 周大虎带着他们去山西大同,感受一下战场气氛,知道战争的残酷性,是让他们知道战争残酷后,回来加强训练,知怕而后勇。 而不是让他们拍马屁的。 周大虎的一发火,大厅中的武官纷纷低头不语有些害怕。 周大虎接着厉声道,“我要的是你们知耻知怕而后勇,今后刻苦训练,杀敌报国。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残酷,你练不出本事,带不好兵,就活该被流贼和建虏杀你一家,屠你满门。有心劲的今后好好做事带兵训练好队伍,时机到了,我会让你们去剿流贼。 他又环看了一眼大厅中的武官,冷声道,“没心劲,没血勇敢拼死一战的,你们退养吧,把带兵的权利让给别人或者儿孙都行。一年后,战场上用血考核。” “你们退下吧。” 看着众武官缓缓退了出去,周大虎摇摇头,自己的惊吓计划并不成功,倒是服从加重了不少。自己要的是狼,而不是一群羊。 那就训练场上见,受不了严酷训练的兵将,就踢出队伍,去种地或者做工。 而在一旁的一直听着的宋时、杜应芳、霍维华三人,皆是表情古怪,反应不一、 此时没有外人,周大虎便开始介绍自己三个幕僚认识。 “宋时,我现在的彰德卫经历司经历,心腹幕僚,我不在时主管彰德卫全部事物。跟着我从弱小一直到现在。” 宋时脸上带着温笑,向杜应芳和霍维华二人轻轻拱手一礼。心中却是很高兴,周大虎的评价温暖点滴在心头。 杜应芳和霍维华二人也是很看重宋时的老身份,拱手一礼回敬。 “这位是杜应芳老先生,万历壬子举人,督师孙公在辽东时的左膀右臂,曾任高阳县令、顺天府通判、兵部武库主事等职。” 杜应芳向宋时拱手一礼道,“大家同为一主而谋,还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宋时有些心虚。这可是做个朝廷命官的人,自己东主都能请来,东主厉害。 周大虎轻咳了两声,接着介绍道,“这位是前太子太保、兵部尚书霍维华老先生。” 宋时一听则是大吃一惊,呆立当场,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霍维华幽幽开口道,“老夫身背钦定逆案,头上有阉党之名,朝廷永不叙用。” 宋时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周大虎,周大虎微微点点头,宋时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道,“先生拜见老先生。” 霍维华可是看见了宋时和周大虎的动作,没有回答宋时的拜见,而是自顾自说道,“老夫会辅佐好周小子成才的。” 这句话说的很是高。 周大虎尴尬的只好自己接话道,“有劳霍老先生了。” 大家之间又相互寒暄了一会,亲卫领着杜应芳和霍维华前往已经准备好的住处休息。 两人毕竟年岁大了,一路上连续骑马奔波,不能再过分劳累了。 细水长流,劳逸结合,身体要紧。 …… 等人都走后,屋中只剩下周大虎和宋时二人。 宋时皱着眉头看着周大虎道,“大人,你怎么会请阉党之名的霍维华为幕?这可是钦定逆案的人,是当今皇上心里不待见的人。” “你想一想,一个手握兵权的人,竟然不和皇上一条心,反而和被皇上定为钦案逆犯之一的人邀聘为幕僚,皇上会不会认为其臣子对自己不忠,忤逆自己呢。” “轻则罢官、重则下狱。大人可想过这个结果?” 对自己心腹幕僚提出的疑问,周大虎要是一般的武将肯定会听从,但作为周大虎来说,这些还不够。 但必须有所解释,否则会寒了心腹之人的一片忠心。 周大虎道,“先生说的对,但是我是思考过其后果的。是经过一番考虑才有如此决定。 周大虎看了一眼聚精会神聆听自己说话的宋时,接着说道,“朝廷之中现在党同伐异倾轧不断,没有大决断,这种混乱的场面,改变不过来。朝政只会日坏,每况愈下。走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会无可挽救。” “王朝既久,弊端丛生,而人心不宁,平居思乱,动乱一起,各怀不靖之志。非是一个缺粮饥民的问题。” “而外有建虏,边关不宁,朝廷屡战屡败,虽有我出战而两次大胜,却也只是斩杀建虏数千人,还动摇不了建虏根基,于天下大势无补。” “且我所领兵马,都需数年才能练出,缓不及时。” “在我看来大明已经病入膏肓,除非有一股强大的生机注入其中,且还必须由这股新生的强大力量主导才行,这股力量放眼天下,也就只有我们能做到。” “那就是我们。” “朝廷指望不上,当一镇总兵又如何,也只不过直接掌握手下数千人。” “先秦时期,孔子即云: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因此我要寻找凡是对我有大用的文人,不管背景、来历、有用是择人的唯一标准。” 宋时这时插话道,“识字读书的人民间多得是,大人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周大虎摇摇头,道,“那可不一样,我要的是熟知朝廷各个环节有大局观的幕僚,这些人非朝廷致士高官不可,但那些正常致士官员则根本看不上我,十分的不接地气,清高的很。” “但这些背着阉党的人,他们想翻身,做事就会更积极,另外一条,他们原来能顺着宦官做事,没有菱角,这样的人比直忠、好声名的人更好用,更会做事。” 宋时听着所有所思,停了一会说道,“大人的意思我有些明白了,这些有经验但有缺点的人更好用,他们不清高、务实,也不死板。”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天使到了 周大虎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随即周大虎话锋一转问道,“我不在这期间,兵马练得怎么样?” 宋时回道,“林县那里我们自己的兵马,步兵两万,骑兵一万,都已经开始训练,慢慢的正在步入正轨。大人参将名下的六千兵马也开始训练了,由上过战场的受伤老兵教导。” 宋时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只不过训练当中出了一些问题。” 周大大虎目中精光一闪,问道,“什么问题?” 宋时叹了一口气,道,“就是大家都觉得训练太苦,量太大。” “人多吗?”周大虎问道。 “不多,约有两三成。” 这还不多?周大虎有些无语,继续问道,“后续怎么说?” “经过文武相济,还有半成士兵,受不了苦,不想干了,想退了出去。现在这些人被控制着,听候大人的处理。” 周大虎越听越生气,厉声道,“混蛋,这些人把军营当成什么了?集市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传我军令,凡是受不了的苦,想不干的,全部罚作苦力干五年,只管饭,没有收入,如果军队缺人,到时候还必须入伍,凡不愿意的,按逃兵处理,杀无赦。” 宋时觉着有些严了,想劝一劝自己大人,但一看周大虎的脸色,便放弃了。 周大虎很生气,半成的人嫌苦,也就是说,一万人里面就有五百人嫌苦不愿当兵。 明末大明上亿人民,却不断败给建虏,对流贼也是兵力不够,明面上是财政崩溃,而底子却是一般散沙,组织力严重缺失造成的。 建虏小,却是组织力很高,全民皆兵,纪律森严。 两相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在周大虎的地盘上,当兵是每个人的义务,且是强制的,绝不予许有人例外。怕死怕吃苦,不愿当兵,那就去做苦力。 做苦力够了,还得当兵。 周大虎一件件的事情的询问,宋时则是耐心的一一回答。 一直到深夜,才各自回去休息。 …… 周大虎一直睡到第二日下午才缓缓醒来。 数月的奔波、劳心劳力,终于睡了一个大安稳觉。 一绝醒来,神清气爽,满身的活力。 下午,周大虎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为两位自己的新幕僚接风,欢迎他们来到自己的驻地。 一番酒席后,周大虎便忙别的事去了。 也是他实在太忙了。所有的事他都有些不放心,他要一一亲力亲为确定。 三天后,周大虎正准备启程回林县。 这时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自己当初给彰德卫的军器局定的铸炮任务是两百门虎蹲炮,和两百门中大型弗朗机炮,和数门红夷大炮实验,现在已经铸了三十门虎蹲炮,十门 中大型弗朗机炮。想请周大虎这个当家人来演炮验收。 这是好事情,周大虎欣然应之,暂时再停留几天在彰德府城。 对方的心意和考虑,在他心知肚明,军器军还不是想让自己看到成果,然后拨钱粮吗?这个只要他们铸炮铸得好,不贪污,自己会大量供应其钱粮铸炮,不会停。 彰德府城外十余里的一处山地演炮场,数门虎蹲炮一字排开,牢固的定在地上,对着一百多丈外的几块特制的大木板,蓄势待发。 几名操炮兵熟练的装药装弹,等全部填装完毕后,举起了身边的一枚三角黑旗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一边的炮匠王修福和两个儿子,以及其他几名炮匠和军器局大使单福海,都是聚精会神的看着远处几名操炮的炮手。 周大虎一点头,身边的亲卫手中红旗使劲往下一挥,几名炮手熟练地点燃火绳,然后退出数丈。 “轰轰轰轰……” 数门虎蹲炮齐发,声响很大,铅弹带着烟火喷出,转瞬之间,就将一百多丈外的木板击的千疮百孔,一塌糊涂。 周大虎亲自到炮靶子面前看了看,很是满意试炮的结果。 接下来是更大更有威力的中大型弗朗机炮,流程一样,结果也很是让人满意。 想到明年守城的需要,周大虎要宋时全力支持卫里军器局批量优先制造中大型的弗朗机炮。 虎蹲炮,先放一放。 这边刚忙完,还没回城,突然传来天使驾到,有皇帝旨意。 周大虎也是奇怪,军功升赏怎么会这么快?这与常例不符啊。 周大虎只好急急返回城中,沐浴摆案接旨。 一名行人司的官员身边还跟着数名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见到周大虎做好了准备,便立即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旌奖有功之臣,乃是朝廷之责,河南彰德卫指挥使、河北路参将加副将衔,兼代州守备周大虎,为国效力,英勇无畏,今逆虏犯我山西、宣大等地,国朝参将周大虎一身是但,领兵英勇杀敌,连战连捷,斩级上千,俘获数百,堪称大捷,其功甚大。因功特擢升周大虎为中军都督府佥事,团练总兵官,授骠骑将军,兼管河南河北路参将事,并赐二品飞鱼服,玉带,金币、银币。” “钦此,崇祯八年八月十六日。” 周大虎跪地叩首行礼,山呼万岁。 宣旨完毕,周大虎刚要起身,那名行人司官员又掏出一片折子,立即又朗声念道: “上谕,着总兵官周大虎立即进京面圣,不得耽误。钦此,崇祯八年八月十六日。” 这个上谕让周大虎有些蒙了,不过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因为什么、 皇上和朝廷重视这件事是应该的。 “臣,周大虎遵旨!” 周大虎起身后,行人司的宣旨官员满脸微笑上前几步,来到周大虎身边连声恭贺,接着又道,“周总兵请你换好新的官服,接好新的腰牌、官诰,稍歇之后,随这些锦衣卫进京,这是内阁特别交代的。” 周大虎看了一眼起身后的锦衣卫,问道,“天使不和我一起返京?” 行人司天使呵呵一笑道,“将军深得圣慻,这里还有两道与将军有关的圣旨,一道为将军父亲升职的,一道为将军母亲推恩加封的。” 周大虎心中了然,这是好事,便不管他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为玉玺之事再次进京 周大虎从身边的锦衣卫手中接过新的官服、官诰、银制总兵令牌,返回里间换好官服后,直接调集自己的亲卫,便准备和锦衣卫等一同进京。 新的一身官服一穿出来,立即引来大批军兵将领和亲卫的大声恭贺和庆祝。 安排好进京的亲卫,周大虎又找来宋时和王庙鱼等一干亲信。交代了一番,便匆匆离去。 进京,杜应芳要带上,霍维华这个他有些犹豫,想了想,自己刚刚升职总兵,还是不要激怒那些清流言官吧。 安排好了霍维华,周大虎和杜应芳立即带着三百亲卫,向京师方向驰去。 宋时等人目送周大虎一行人渐渐远去,眼中满满都是心疼自己家大帅奔波不停,实在太辛苦了。 …… 两地相距千里,周大虎等人一人双马,十天后到达京师,下住兵部会同馆。 第二天便得到通知,等宣大总督杨嗣昌一到,一起觐见皇上。 在等待的时间中,崇祯八年二月二十九日,上谕下达,京师三至五品官员,举荐知府一人。在京科道官员,以及京外巡按府道等官员,举荐知县一人。过期不举,议处;失举,连坐。 此事周大虎早就先知先觉,他自己也想谋几个位置给自己人,用于发展。但碍于自己武官的身份,没法举荐。 周大虎很苦恼,没有自己人的文官配合,大力发展水利措施屯田就是空谈,有钱也是无地而用不上。光靠卫所的地,想储粮备灾,远远不够。 可惜的是,历经唐末、五代藩镇武将祸乱天下、朝廷政权更迭频繁,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惨痛教训,大明各级文官对武臣的扩权十分警觉,一有异动,就会齐力群殴,大力讨伐。 举荐这个事情,时间跨度很长,现在还不用着急,自己会慢慢的想办法掌握几个州县和府一级职官,进行建设,屯粮备荒练兵。 数天后,九月初,带着一身疲倦的杨嗣昌到了京城,这还是他时隔数余年第一次进京。 也是崇祯皇帝即位后第一次进京面圣。 诸多感慨,诸多思绪,一起涌入脑中。 在会同馆,两人见了面,感慨不少。杨嗣昌更是唏嘘短短时间不见,周大虎的身份就发生了变化,升职为总兵官。 他想了想,这恐怕已是大明以来最年轻的事权总兵官。但同时也是最没有争议的的总兵官。 两人一番叙旧后,转入正题。 杨嗣昌道,“周总兵发给我的密信,很快我就接到了,本督看了之后吓了一跳,如果事实为真,建虏称帝和大明分庭抗礼,极有可能发生。” “那么明年逆奴再犯京畿威逼圣上承认其地位、帝号、恢复通商贸易等,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此事甚急,怪不得皇上见你我当事人,招来问话。” 说到这里,杨嗣昌呵呵一笑,道,“本督在这里先恭贺周将军荣升团练总兵官一职了。有了天子授权,周将军就更能练出更多精兵,驰骋沙场,为国效力。” 杨嗣昌对周大虎能事先告诉自己玉玺之事,心中还是很感激的,这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 如果他不知道此事,而皇上认为他该知道,像今天招到宫里一问三不知,岂不是出了大丑?这是会在朝臣里成为笑柄。 这件事他很感激周大虎。 要知道周大虎不完全属于他的麾下,主职是河南一地卫指挥使兼参将。 不告诉他,单独上疏,也是合情合理。 一番沟通,叙话后,杨嗣昌和周大虎便告辞,各自回去准备明天皇帝召见的事情。 会同馆中,昏暗的灯光下,周大虎坐在那里默默的思考着,心中不断权衡着利弊,以及事情发展的有关的预测。 自己是继续做缩头乌龟、韬光养晦呢?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向皇上建议除弊呢?当然这个风险很大! 如今自己的官职已经升无可升了,声名也已经出去了,他已经不想再这样看着朝政败坏下去了。他想贡献一些自己的力量,哪怕失败也要试一试,搏一搏,即使削籍为民,自己到了这个地步实力也是不怕。 想到了这里,周大虎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叹了一口气,到了自己现在不缺吃穿、不缺富贵的地步下,他更想多为自己看到的百姓多做一些事。 个人能力实在有限,他想多做一些事,多救一些人,他不想再忍耐而要等到自己已经有把握的时候再出手。 他觉着再等待,默默的发展苟下去,会磨平自己的一腔热血。 周大虎苦笑一声,希望明日自己不会被皇上下狱。 明日事?谁知道呢…… …… 文华殿。 因为是机密要事,大殿之中只有六名内阁辅臣、兵部尚书、周大虎。杨嗣昌等寥寥数人。 只是短短半月日子,内阁已经有了变化。 太子太保文月阁大学士王应熊以泄旨早知和阻凤阳杨一鹏移镇之事,上疏引罪,崇祯皇帝准之。 王应熊次辅,时年四十七岁,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罢免甚是可惜。 隆武二年(1646),清军入川,招降王应熊,王应熊斩杀来使,弃遵义入毕节,而卒。永历朝,赠太保、建极殿大学士,谥号“文恪“。 看见人员到齐,殿中高坐的朱由检直接问道:“周爱卿,玉玺之事。可是为真。” “臣认为是真的。此乃建虏底层士兵为了活命情急脱口而说,乃是意外得知,没有时间作假,也没有必要作假。玉玺之事不是军事机密,而对建虏来说这是祥瑞,但还是没有回到辽东,建虏也不会张扬。有一定的秘密,但还不是最高机密。”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那名说玉玺之事的建虏可还活着?” 周大虎就怕这种事。 这事是他自己根据历史之事编的真事,事是真的,但情况是建虏俘虏没人说啊。这是要押人到京师询问核实的节奏啊。 “死了,臣手下对建虏恨之如骨,一问完话,就顺手宰了。” “那别的建虏俘虏可有审过?有没有旁证。”兵部尚书张凤翼小心的问道。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大胆首次放炮 这个倒是可以说。 周大虎立即回答道,“臣审讯过一些蒙古鞑子俘虏,得知察哈尔林丹汗却是以前得过一颗玉玺。臣估计就是这颗玉玺。” 朱由检点点头,随即喝道,“来人,议事结束后,着东厂和锦衣卫缇骑立即会同周爱卿亲卫带引,到彰德卫提取有关蒙古俘虏进京拷问,以证确实。” 司礼监太监、东厂提督李承芳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各自上前一步,跪地接旨。 朱由检看向杨嗣昌,问道,“杨爱卿,你久居边疆任职,熟知虏事,对周爱卿推断建虏明年称帝,和再次入犯京畿之地,有何看法?” 杨嗣昌第一次见崇祯皇帝,有些激动,“臣基本赞成周总兵的推断。逆奴奴酋早有狼子野心,还有一干降虏的原大明背祖负恩之臣,不时鼓动,现在得此一良机,定会野心膨胀,趁此机会称帝,内达团结,外承宣达天命在我之身,极大可能出兵犯我京畿之地,一则宣扬武力,展示自己力量强大;二是抢掠我大明财货,削弱我大明实力,同时威逼朝廷承认其地位,以打促谈。” “不过这终究是我等的推断,并不是事实。但料敌从宽,御敌从严,此事宁可当真也不可懈怠一丝。” 朱由检肯定地点点头道,“杨爱卿言之有理,此事关系甚大,牵连军国大事,事关百姓生死,不可不慎不可不重。此事有关机密,外泄定会造成人心动荡。各卿务要保密,如有外泄造成人心浮动,定要严惩不贷,不管是何人所犯。” 朱由检看了一眼底下众臣,缓声道,“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兵部尚书张凤翼看了一眼首辅温体仁,见其没有说话的意思,放下心来,上前一步,道,“皇上,臣有奏。” 朱由检有些意外,原本他以为首辅温体仁会首先出来讲话,想不到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是兵部尚书。 “讲!” “微臣刚刚听了两位总兵督臣的话语,深感焦虑。自从崇祯二年已巳之变,逆奴潜入以犯京师以来,微臣日夜不得安眠,忧心京畿附近边地军事防御之事。虽有不断修筑边墙,裁汰老弱,简练精兵,并提高粮饷,增加兵力,但是有劳防守建虏,还是力有不逮。” “同时京畿兵力,也不足以抗御逆奴来犯,需提前调集外地兵力整兵以待,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朱由检眉头紧锁,心中却是生起一股无名火,但多年的皇帝养气功夫还是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朝廷这么多年投入钱粮无数,也是一直要求各部裁汰老弱、精练选锋,怎么还是这么不堪,不能堪当大任使用吗?” 张凤翼低着头,默认无语。 大殿之中,也是一片寂静。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臣,有话要说。” 大家有些诧异,因为这道声音来自新任团练总兵周大虎、 朱由检也是有些意外,周大虎虽是二品都督佥事差遣总兵职务,但是实在是年纪太年轻,没有人认为他有什么朝政经验。周大虎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了不少兴趣,想听一听不懂朝政的周大虎有何“高见”。 一旁的温体仁眯着双眼,静静的看着大殿中发生的事。他接触过周大虎,知道这名新上任的团练总兵官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只是一个粗坯武夫。 能连赢众将都不能胜的建虏的人,岂是简单之人?他看了一眼周围众人,除了兵部尚书张凤翼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之外,只有宣大总督杨嗣昌表情平常,其他几名辅臣皆是一副不以为意轻视的表情。 温体仁心中一叹,文人的老毛病真是难改,他们看走眼了…… “哦,爱卿有何高见?讲出来听听。” 周大虎得到准许发言,大踏步走到大殿中间,向上坐的皇上朱由检和殿中的各位重臣重重抱拳一礼后,声音洪亮大声说道: “皇上,各位大臣,京畿的防务,微臣有一些浅薄看法,不吐不快。” “微臣以为,在建虏已经控制了我大明辽东到河套一带接壤的漠南蒙古各部后,这一带的边防对付一些蒙古各部的夏秋之防还可以,但对于建虏集结蒙古等重兵数万甚至近十万兵力进犯,辽东到河套这一条边防便等于形同虚设,没有用处,只是给人家送人头和俘虏而已。” “敌人以集中的优势兵力攻我分散劣势之兵,以数万人打我数百人或数千人,焉能不胜?” “进入我大明京畿之地也是同样的道理,一座县城,百十来名卫所之兵,还不能全编,训练更是儿戏,固定的三日一练,已变为五日一操、十日一操,甚至半月十五日一操,这样的兵还能打仗吗?还能叫兵吗?” “还有那些乡勇民壮,根本就没有正经的操练过,只是一群会种地农民,拿刀手软,见血头晕,碰上建虏那些一直作战见过无数鲜血人命的精锐老兵,犹如羊如虎口,城池能守住吗?” 周大虎大声数道。 看了一眼脸色沉重的殿中的几位大臣,周大虎决定继续自己的想法,把大明的弊端好好摆出来晒晒。 “臣以为,大明军队严重缺练。治军当中出现严重的问题,包括京师防守之责的京营。京营之中的弊端大家都知道。确是解决不了,就是执行力不够。普遍的问题是治军中出现失之以宽,出现失之以软的严重情况、” “京营本是保卫京师的强兵劲旅,但是臣听闻已经变成了没有任何战斗力的的摆设。勋臣、大臣、包括皇宫之人,皆把京营士卒当成了苦力劳役,其中更是老弱虚冒、顶替出操等事盛行,这样的京营在臣眼里,就是乌合之众,十二万人员额光吃饷不能战,要之有何用?徒费粮饷而已。如此下去,某个时刻,敌人来犯,定会一触即溃,京师陷落,皇上蒙难,诸臣受辱。” “大胆!” “狂言乱语!” “放肆!” “……” 几位阁臣和王承恩一顿喝斥。虽然他们知到周大虎说的有理,但是最后竟然说出了皇上蒙难、诸臣受辱的话来。 真是胆大包天。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一发重炮 朱由检脸色黑沉如水,都快要滴了出来。 他摆了摆手,制止了各位大臣的不断喝斥,沉声而道,“今日大殿之中言者无罪,畅所欲言,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什么话都可以说,朕统统赦免无罪。不过所说的话,皆列为朝廷最高机密,但有传出只言片语,殿中之人一旦查出,斩立决,家人流放三千里。” 六位辅臣和兵部尚书张凤翼、宣大总督杨嗣昌、周大虎、和一干文华殿中书舍人、内侍、王承恩皆跪地行礼: “臣等遵旨,严守机密。” 朱由检微抬右手点头道,“诸位爱卿都平身吧、” 几人站起后。张凤翼站出来看向周大虎问道,“周总兵,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周总兵带兵几日一操练?” 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回大司马、各位阁老、皇上,微臣的兵马一日一练,十日休一天,但是微臣却是饭食管饱,每三天改善生活一次加餐一顿,每人一碗肉食、训练之是采取木刀木枪以队为主对抗对打,只要不出人命就行,没有限制,士兵往往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这是常态。上午演练队形纪律,日日坚持,风雨不阻,目的是加强纪律服从性。下午演练技巧和对抗。” “且有竞争性。第一名队伍者,加餐;最后一队者罚站一个时辰,饭食减半,军饷减半。” 其实周大虎自己的队伍是没有军饷的,只是采取供应制,只保其人和家人生活。 新任阁臣文震孟眉头一皱道,“这等训练强度,士兵如何能承受得了?这样岂不是虐兵吗?” 周大虎对这话很是反感,不懂兵事之人,竟然言兵,真是荒唐。 周大虎当即怒声道,“这位阁臣老大人,根本不懂兵事。治军宁可过严,不可失宽。岂不闻有言:训练场上多流一滴汗,战场之上就少流一地血。” “战场之上生死搏杀,事关士兵的性命,平时怕苦,战场之上就会丢命。只有苦练一身本事,才能战胜敌人而保存自己。” “治军,行妇人之仁,不是爱护士兵,而是害人。为了一时舒怡,而到了战场之上丢了性命,两相比较,孰轻孰重?” 那一句后世的名言,则是给大家不少的惊艳之感。 “好,此言说得好。”朱由检一拍桌椅把手,大声说道,“训练场上多流一滴汗,战场之上就少流一地血,此言说得太好了。” 周大虎又是一步上前道,“臣有言。” “讲。朕说过了,今日有言均可言说,言者无罪。” “臣遵旨。” 周大虎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放炮道,“臣认为,内阁应增加一名武臣入阁票拟,专班军事。朝廷之中,也应该实行文武定期互换任职,以应现在形势。” 周大虎此话一出,犹如一声晴天霹雳炸在了文华殿中。 朱由检和几名阁臣,以及杨嗣昌、张凤翼等都惊得目瞪口呆,一副不敢相信有人竟然出口此言。 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吗? 大明现在文尊武卑,竟然现在有一位毛头武将想改变规则祖宗之法?谁给他的胆子。 这是要和大明所有的文臣士子做对吗? 大殿之中,顿时一片静静,这个问题太大了、太敏感了,几位大人甚至忘了喝斥周大虎。 等大家半天反应过来后,一阵阵喝斥随即在大殿中响起。 “狂言悖语,武夫乱政之祸前鉴不远,唐末藩镇、五代之祸可知?” “文武互换,这是祸乱朝纲,其心可诛。” “阁臣岂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此乃狼子野心,断不可行。” “臣附议……” “臣也是附议,断不可行。” “……” 短短时间六名阁臣,除了首辅温体仁没有说话外,其他阁臣都是发言强烈反对。这也是身份使然,他们要不反对,外面的士子肯定闹翻了,绝不会答应。恐怕会吃了他们这些阁臣。 朱由检沉着脸默然不语,足足停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缓缓开口道,“好了,朕说过殿中今日放开说,言者无罪。” 他转向周大虎方向冷声问道,“周爱卿,武臣入阁和文武互换,你怎有此想法?” 听声音,皇上的声音有些冷,看来是对我有意见了。 周大虎略一思索,道,“臣有此想法,皆是看见朝政弊端有感而发。臣在闲暇之余,也在考虑我大明堂堂上国,万万人民,地大物博,却落得如此地步,外被建虏压制打的无还手之力,内有流贼四起,已经剿了数年,却与越剿越多,这样下去,国将不国,大明危亦。” “我问过父亲,父亲说可能是朝臣贪污腐败,压榨百姓民不聊生,生活过不下去了,与其饿死,不如杀富济贫,当个饱死鬼也好。” “今日当着皇上的面,我可以告诉大家我未为朝廷效力之前的想法。各位大人听了可能很惊讶。” “本来这话我是不会说的,但我如今看到朝廷这个情况,想以我为例,使皇上和诸位阁臣有所思所,” “臣祖父是一位以耕猎为生的人,因为生计,参军战死,留下一些银两……” 正在这时,周大虎的话突然被打断。 “皇上问你话,你答非所问,拉扯这么远干什么?请回答正题。” 周大虎脸色阴冷,扭头看去之人,乃是阁臣何吾驺打断了他的话。 周大虎想了想此人的资料,这家伙在数月后和文震孟一起被罢免。南明后期,辞官隐居生活。 这是对自己要武臣入阁的不满的表现。 周大虎当场就想跳起,狠狠斥责对方懂不懂让人把话说完的礼貌?还是文人进士出身,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可惜这里是紫禁城皇宫,皇上在座,对方是一名阁臣,自己就是吃了豹子胆,如果还想在朝廷这个体制中干下去,就不能莽干。 周大虎朝上座的崇祯帝躬身一礼道,“皇上,武臣入阁和文武互换之事只是术而已,这个微臣想最后再讲。” “臣想讲一些我亲身经历的我朝现在的弊端根本,诸公也许早已知道,但我还是想现在再讲一次,希望朝廷有所解决。” 第四百七十八章 百姓的苦楚谁人知 朱由检被周大虎的大胆发言震惊的不轻,他发觉原先自己认为对周大虎很是了解的情况是完全错误的。到现在,周大虎这个年轻人他有些看不清了。也是,多少人都打不赢的建虏,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是连战连胜,岂能是一般人? 他想听一听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周大虎还会再说什么,人才难遇,更为了解自己今后期待很重的一名年轻将领,这是个好机会。 不然光靠锦衣卫等探子收集的信息来了解一个人,误差极大。 “可以,继续讲,朕也想听听爱卿的经历。” 周大虎跪地谢礼后,重新站了起来,略一思索,重新开始讲了起来。 “臣祖父当兵战死,只有同乡捎回来一张军制强弓,以及官府给的二十两抚恤金。我家数代单传,人丁稀少,祖父一死,祖母悲痛欲绝,得到消息后半年也撒手而去。家中只有十几亩山地薄田,家父那时年幼,靠乡亲朋友帮助种田成人,后结婚生子。” “自崇祯二年起,豫西连年旱情不断,十几亩山地根本打不下多少粮食,勉强够吃。可是官府一收粮税,粮食只够吃半年,根本养不活全家三口。但是官府的税要交,丁银要交,不交,就会被拉到州衙站街。” 这时,崇祯皇帝突然问道,“什么是站街?” 周大虎一楞,皇上这个不懂?也是,这个很有可能。 周大虎当即回答道,“回皇上,站街就是要没有缴纳朝廷粮饷的民户,罚站在州县县衙门前,带着脚镣示众,限制吃喝,什么时候叫上税粮,才允许亲属领人回家。站街一回,就丢掉半条命。身体弱的,回家就是大病一场,丢命也是平常。许多百姓交不起税粮银子,宁可全家弃地出逃成为流民,也不愿受罚站街。” 朱由检怒了,怒声道,“这是恶政,是逼民为寇,朝廷怎会有此恶政?各级官府、巡按、御史哪里去了?” 首辅温体仁出列道,“皇上,此恶政绝不是朝廷所定的,而是下面衙役自作主张而为。” 一旁的周大虎厉声道,“衙役自作主张,那朝廷命官知县、县丞、主薄等品官难道是稻草人,是摆设吗?要他们何用?只会吟诗作词,风花雪月吗?” 朱由检摆摆手制止了周大虎反驳,要他继续讲下去。朱由检算是明白了,周大虎是借自己的事,说朝政的弊端。 周大虎继续讲述道,“臣乃独子,父母就是忍饥挨饿,也要让身为儿子的我吃饱喝足,渐渐大了之后懂事了,不愿这样,但每次父母都说臣正在长身体,臣无奈,不想父母担心,便上山和伙伴们一起摘野果子、或者砍柴、挖草药、打猎等补贴家用,也用这些东西,让村中的夫子教我等学字认字读文章。” “崇祯四年底,微臣十五岁采药坠崖,幸而崖树托住,昏迷数天才得于活。大夫说微臣命大,今后必有大福气。” “臣不想在这样活着,这样下去早晚会被饿死,要么就是被官府逼死。既然如此,何不出去闯一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臣只是有一把力气,打猎时箭术还不错,不怕死,便想去投军为家中减一分负担,挣一些饷银,如果投军不成,那就加入流贼,杀富济贫,杀官夺城。死也要当一个饱死鬼。” “同样是人,凭什么那些皇亲国戚不干活、不纳粮就能吃上好吃的,穿上一身绫罗绸缎?还有那些地主老财不干活,却拿一多半的粮食,种地的人却饿着肚子,有一顿没一顿的。” “是,我们没本事,考不上秀才、举人、进士,也不会做生意、也不会做工造什么,我们只会种地,但我们就该吃不饱饿死吗?” “皇亲国戚凭什么?就凭你投胎投的好?地主凭什么,就凭你有地?百官凭什么?就凭你脑子好?可是你们熟读圣人孔孟之道,却是不当差,只纳很少的粮,有能力的人却少交田赋税粮,而我们没有能力的人,却是不断加派,凭什么?” “臣当时就在想,我贱命一条,活不下去,那就拼命,能活最好,死了拉倒。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就拼出一个富贵来。” “不过最后,臣等一干发小碰见作恶的寨堡,反杀过去,夺了寨堡,开始练兵自卫。臣在反杀到寨上后救了一名官员,毫不畏死,大义凛然,他劝微臣为朝廷效力,臣当初也有当兵杀建虏的想法,便答应了原彰德卫同知,现在兵备道杨大人的邀请,去林县剿贼。” “臣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臣以军功升为团练总兵官。” “臣想告诉皇上和诸公的事,只要百姓负担不减,生活无着,前途没有希望,和臣当初一样的想法的人多了是。剿完一人,会再出十人、百人。剿完千人,还会出万人、十万人、百万人。” 朱由检和几位大臣皆是脸色难看异常。有些话已是大逆不道。 不是事情有多么可怕,这种事,甚至比这还要惨的事情,朱由检和几位辅臣,包括张凤翼和杨嗣昌都知道。现在震撼的是朝廷的一名现在最能打的总兵官,当初差点成为流贼?如果这样,以其练兵和打仗的能力,岂不是又出一个巨寇? 还有对皇室、官府、官员、财主士绅等的那些想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至于救灾免赋,朝廷都一直在做。 朱由检有些无奈道,“这些事情,朝廷也知道,众位爱卿也都是在一直想办法在救灾民,百姓交不上来田赋,朕也在赦免。” 他叹了一口气道,“朕自登基以来,天灾人祸不断,国事日益艰难,是朕无德,上天不悯。” 几位大臣一听立即跪地大呼请罪而道,“臣等不称职,让君父受难。” 但一大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响起。 “臣认为虽有天灾,但更是人祸。” 此话一出,朱由检和诸位大臣皆是看向说话的人,新任团练总兵周大虎、 几位阁臣有人不由得在心中骂了一声“武夫哗众取宠”。 “何解?”朱由检皱眉沉声问道。 第四百七十九章 文武互移之策 跪在地上的周大虎站了起来,朗声带着铿锵之气道,“皇上,我大明疆土万里,人民万万之数,地大物博,时令季节气候皆有不小的差异,因此所谓的天灾年年都会发生,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我大明,北方旱了大灾,但东西南方等地有所产出,不是全国都旱,可以互济,各地之间可以调节,但我大明呢?如今呢,一有灾情,就有无数人吃土咽草,死人无数。” “这是为什么?皆是朝廷组织力太差,犹如一盘散沙。” “救灾上如此,军事上也是如此。” “财政上不光是收的上面有大问题,用的上面也是大问题。朝廷财政收的税赋应该是取自于民,用之于民。而朝廷做的呢,尽用在了脑满肥肠上的皇亲国戚和勋贵身上,可有用在了兴修田间水利、道路、桥梁上?” “没有,如果每个县都兴修田间水利设施,天旱又有何惧之?雨涝又有何惧之?” “天下之事自古皆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今天下已到山河破碎的地步,内忧外患,如此下去,大明必亡。臣请皇上待臣三年后练出数万精兵后,请皇上暂停皇亲勋贵的大额禄粮,只发给可够生活温饱的禄粮即可。待天下平靖之后再议。” “武臣入阁,一是可提升武人地位,激励士气,但此位置,不能用勋贵担任,需用战场厮杀的有经验将领担任。” “文武互换,可破除文尊武卑的风气,激励大量的有志青壮参军入伍,保家卫国。同时也能打破文臣之间的结党营私,以及他们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座师、门生、姻亲、同窗、乡谊等等复杂关系。” 这时脸色阴沉的朱由检恨不得立即下去踹几脚下面侃侃而谈的周大虎。你一个武臣管那么多的朝廷疑难杂症之事,找死吗?好些事,朕都不敢说,不敢做。要朕当场就斩了你狗头吗? 听到这里,朱由检压着性子问几个辅臣道,“文武互换爱卿们怎么看?” 首辅温体仁上前一步回话道,“回皇上,除了开国元勋以外几人,此事皆无成例。” 至于周大虎说了好多,几位阁臣已经有了默契,年轻无知,怎能斤斤计较?当成没听见就行。 朱由检看向周大虎。 “皇上,官分文武,惟王之二术也。上古三代而上,文武不分,春秋列国,军将皆命卿,处则执政,出则将兵。然此谓将帅耳。乃若卒伍之贱,虽贤士亦为之,不以为异。前宋亦有文武互换的例子,我大明开国大将军魏国公徐达也是先武后文,官至太傅、中书右丞相、参军国事兼太子少傅。” 周大虎看向朱由检和诸位大臣,质问道,“而现在,朝廷还能做到这一步吗?不分文武之身份,量能力而用吗?” 大殿之中,几位文臣耷拉着眼皮,好像睡了一般,秉持着不说、不反驳、就当没听见的思想。和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武将反驳,那是落了下乘,更是贬低自己。 说得再有理又能怎么样?现在的文尊武卑是自土木堡以来,上百年来形成的,岂是一个人说说就能改变的?有这么简单吗? 皇帝朱由检则是轻易不会表态,这事牵扯朝政文武百官,在没有想好之时,他不会漏一丝口风。 周大虎却是知道,在崇祯十一年二月,时任河南巡按御史监军的张学任,上疏痛斥有关将领缩懦怯敌不敢进,自请改武职。崇祯皇帝支持,命吏部。兵部和都察院议处,各位大臣以文吏无改武职者,请仍以监军御史兼总兵事。 崇祯皇帝不从,命授署都督佥事,为河南总兵官。 由此可见,崇祯帝对天下局势不断败坏下沉,忧心忡忡,也是有心改变一些的。现在,自己提早三年,提出了更为激进的方案,不知皇帝是什么态度? 文武互换,并不是他一时脑热而提出来的。而是多方面考虑确定而择机现在提出来的。 明朝灭亡后,清军入关,由于缺乏人才储备,任用了大量的大明原来的将领担任巡抚、总督,在当时混乱的时期,对稳定形势,平定一地,起了极大的作用。 举一个例子,孟乔芳,字心亭,生卒1595-1654年,原为明朝副将,后罢职归乡。崇祯三年(天聪四年1630年),降清,仍为副将,清军入关后,改封刑部左侍郎。而出名的是,顺治二年,孟乔芳出任陕西三边总督。他总督陕西近十年,先后扫平关中诸军,镇压甘肃米喇印、丁国栋起义,进封兵部尚书、三等阿思哈尼哈番,加太子太保。 在螨清入关后,大明的许多降将都分别作了巡抚、总督一职,由于这些人知兵、懂兵,有很强的作战能力,再加上巡抚等职的检察权、粮饷权,领兵作战如虎添翼,对于螨清平定和问鼎中原贡献多多。 而且武将转任文职担当巡抚、总督等职,也没有发生多少割据叛乱等事。这也是时空不同了,割据叛乱不得民心,和清承大明之官制,大小相制,左右相制,大大压缩了唐末和五代那样产生藩镇的土壤。 因此,文武互换是可行的,只要把关好选人任能任忠这一关,对大明朝廷平定战乱和抵抗外患有莫大帮助。 上面的朱由检已经不想再让周大虎说话了,突然站了起来,对着诸臣道,“好了,今日事情就到这里吧。兵部要做好明年建虏来犯京畿的军事准备,不过要在暗中行事,过程要保密,不要泄了消息,引得百姓惊慌而乱了自己的阵脚。” “军事准备,此事要用别的事情名义行事。” 朱由检想了想,脸色阴沉接着说道,“至于逆奴将要称帝之事,也要保密,内阁会同礼部拿出一个对应的章程,呈上来。” 朱由检有些泄气,逆奴称帝,这是对大明为天下共主的蔑视、挑衅,是对大明名器的觊觎和侵犯,要是朝廷兵强马壮,就该出兵灭了对方。 但是现在,大明对逆奴除了经济封锁,已经没有多少办法可用,大明建国二百六十七年,如今竟沦落到现在如此地步,想到这里,朱由检心中泛起犹如刀割针扎之阵阵痛楚…… 第四百八十章 皇帝严斥 缓了一下,崇祯帝摆手沉声道,“周爱卿留下,诸位爱卿退下吧。” 几位辅臣和张凤翼、杨嗣昌行礼退下后,都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周大虎,叹息一声,随即加快脚步,退出了文华殿。 文华殿中。 殿中只剩下崇祯皇帝和周大虎君臣二人,其他的就是一些内侍和值班的文华殿中书舍人。 “除了王承恩,殿中的所有人都退出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进来。” 朱由检冷声而道。 殿中的人听到命令,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有序的退出了大殿。 朱由检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后,缓缓走下台基,来到周大虎身前不远处的地方缓步停下。 周大虎赶紧俯身跪地行礼。 朱由检盯看了周大虎半天后,才冷声道:“说,在诸位大臣面前所说的话,是谁教你的?你一个未及弱冠武臣,朝政之事,你又懂多少?不是人蛊惑于你,你又懂得多少?” “把人讲出来,朕不治你罪。” “你知道,今日那些阁臣和大臣为什么没有当场弹劾你?朕也没有当场责怪你?原因有几。一是你新立大功于国有功,是朝廷难得的人才,他们身为高位,爱惜人才。” “二是,你年纪太轻,我们都认为你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或者听了一些只言片语,就敢在众臣和朕面前胡说。” “三是,你是武臣,是外臣,才放过你这一次?懂吗?” 周大虎摇摇头,肯定地说道,“臣所言,皆是臣所思所想。并无外人蛊惑,也不是听了他人之言,才有此今日上奏。臣不是能被他人轻易所蛊惑之人。没有自信、思想坚定,臣也不会脱颖而出,战场厮杀而胜?” 朱由检眼目一凝,思考了一下,也觉着周大虎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是一个没有自己主张的人,怎么能带兵打仗而胜?还是朝廷无数将领都不能战胜的建虏。 “你所说是真?都是你所思所想?没有骗朕?” “我是军人,敢作敢当,此种小事,还值不得我说谎。微臣不会欺君。” 朱由检已经做了八九年皇帝,自有观察人的心得,看着周大虎停了半天后,才缓缓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 接着说道,“周爱卿起来吧。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君臣二人,说说你的想法,为什么要提那些?朕要听实话。” 周大虎行了一礼后,开口说道,“皇上,朕出身山野,性子直率,但也不是不懂分寸。臣在家中父亲一直教导微臣,朝堂如战场,一不小心就是轻则罢官,重则入狱,伴君如伴虎,皇家没真情,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更是翻脸无情。除非你是皇上的心腹之臣,可以同生死共命运的,否则不要建言,不要上疏,即使上疏,也不要冒尖,平庸最好。” 一边的王承恩已经准备要制止周大虎说话了,不少的话在王承恩听来已经是大不敬,甚至刺耳,更是忤逆。但被崇祯皇帝用眼神制止了。 崇祯皇帝觉着周大虎年轻,又是山野出身,没有朝堂的过多牵扯,所以崇祯皇帝认为其所说没有多少恶意,也想听听真实的民间之言,哪怕忤逆的话,他也想听听。 至于说错话,或大逆不道的话,只要不是有人指使合伙,没有恶意大逆之心,年轻人吗,还是难得的良将人才,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这也不是正说明周大虎此人年轻没有多大心机吗?这样的人他还是很宽容的。 周大虎并不知道刚刚王承恩和崇祯皇帝的动作想法。 周大虎接着接着说道,“但父亲的话,有的说的对,但不一定全对。臣不愿我大明日益沦落,心中有不少想法,就是冒死也要说出来。微臣不信自己讲了一些心里话,就会被治罪杀头。” 朱由检冷声接话道,“朕为君父,还不至于臣子说几句话就治罪说话的臣子。也许这些话是你父亲说的,也许是你自己想的的,或者是你假借其父名义讲出。朕都不会怪罪与你。” 朱由检站起,又重新下了台阶,来到周大虎跟前,背负双手在殿中踱步一圈,停在了周大虎数丈远的地方。 随即朱由检脸色一沉,对着周大虎厉声呵斥道,“你初出茅庐,懂得什么?朝堂之上岂是什么话就能说得?朝廷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做而不能说。我都不敢说的话,你一个毛头小子,未及弱冠,但胆子却不小,什么都敢说,传出去,就是朕,也保不了你。” “不知天高地厚。朕要不是看你还是一个孩子,同时又是一个可造之材,朝廷也是正是用人之际,你说的那些话,足以罢职治罪了。” 周大虎已经跪在地上,但表情却是故意露出不服的表情。 朱由检看到了这一幕,气急而笑,伸手一指周大虎,连声道,“好、好、好,朕的铳兵将领这是不服啊,朕就给你所说究竟错在哪里。让你知道错误。” “第一就说你提的皇亲国戚暂停俸禄,只给活命口粮之事。” “朕亦知朝廷财政困难,但皇亲国戚的俸禄却是不能省的。” 崇祯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朕一旦按你所说,为了节省一些钱粮,而暂停了他们的俸禄,朕立刻就会被骂成刻薄寡恩之人,天下议论汹汹,局势会立即糟糕败坏甚至急转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天下人会说,朕连亲亲之谊都不顾,祖宗之法功臣与大明休戚与共的规定都不守,朝廷如此刻薄的名声将会传遍天下,谁还敢相信朝廷?谁还敢为朝廷效力?” “甚至会使这些皇亲国戚心生怨恨,被敌人利用,造成朝廷更大的动荡。” “此事不可做。一旦做之,后患无穷,到时候就不是那些省下来的钱粮所能解决的。” 周大虎跪在地上,听听确实是有道理。 朱由检接着而道,“文武互换,少量中下级官员可以互换,但是一牵连到高层官员,且数量不小,就是动了天下的文人的利益,必然会激烈抗争,到时候官府停摆,诸政停歇,国政如何运转?只会使情势更坏。” 第四百八十一章 心腹之臣 周大虎抬起身子道,“皇上,臣手中有刀,乱不了,天下想做官的人多得是,还怕没有做官的人?” 朱由检眉头一皱,道,“朕岂能为这些小事就乱杀人,那样朕就不成了昏君了吗?” 周大虎不由心中嘀咕道,“当昏君总比亡国之君强吧。” 周大虎道,“皇上,臣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想说,但又不敢?” 朱由检知道周大虎的心思,“朕恕你无罪,起来讲。” “谢皇上。”周大虎慢慢站了起来。 “皇上,大明现在内忧外患,一旦大明没有了,首先遭屠戮的就是皇亲国戚,这些人是每一个新朝代所不能容忍的……” 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喝斥响起,“大胆,我大明江山永固,千秋万代,岂会没了?” 周大虎不用看就知道是皇上身边的王承恩发出的声音。 对王承恩,周大虎还是很尊敬的,死节忠义之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让人尊敬的行为。 周大虎看向一脸平静的崇祯皇帝,低头躬身一礼道,“臣只是就事论事,分析一下形势和事情,并没有任何其他心思。” 朱由检默默点点头,沉着声音说道,“朕知道,爱卿继续讲。” 不过这一打断,周大虎已经不想在这个上面再讲那么多了,自己也试探够了。 后世之人都评价崇祯帝薄情寡恩、多疑自重,但是对杨嗣昌却是一直相信有加,至死也没有改变。由此可见,崇祯帝的性格是多方面的,史书也不是全能的,只是真相全貌的一角而已。 自己之所以现在敢这么大胆找死之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不是昏头而去找死。 有所依仗且把握很大,才冒险一讲。 其一就是,自己山野出身,涉入朝堂之事几乎没有,这样皇帝就不会疑心朝臣勾连。 其二就是,年纪,年纪小,说什么话,别人也会认为那是没有心机,赤子之之心的无心之言,不会上纲上线。 其三就是,自己一路军功而升,连战连捷,在此内忧外患严重的时刻,正是朝廷和皇上求贤若渴的用人之际,轻易不会治罪斩杀自己。 “皇上,臣可问皇上一事?” 周大虎转变的有点快,朱由检有点跟不上,疑惑地答道,“可以,何事?” 周大虎郑重的问道,“皇上,可有心腹之臣?” 朱由检一愣,觉着这个问题有些匪夷所思,随即说道,“朕,身为天子,文武百官皆是朕之心腹,朕一视同仁,公平对待,没有高低之分,亦没有里外之别。” 周大虎摇摇头,道,“皇上,臣之部下,以及发小,都是为臣使用效力,但臣用人除了能力之外,也是有很大的亲疏远近之别,在某些位置上,不看能力,只看亲疏远近,一碗水端平,那是不可能的。” 周大虎一说,朱由检十分聪慧的人,就知道了周大虎的想法。 “你想成为朕的心腹之臣?”朱由检有些想笑,他不理解周大虎的想法。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他没办法的办法之一,自己想壮大,到时候有扭转乾坤之力,就不能在朝廷体制内按部就班的发展,必须另僻蹊径,他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崇祯皇帝的信任和支持。 他知道这很难,但也想试一试。 “臣不敢,但想得到皇上的信任,授权做一些事情。” 朱由检立即警觉起来,眉头一皱问道,“授权什么事情?” “臣想兼差管理河北三府之地民事。”周大虎平定而道。 朱由检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厉声道,“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吗?” 虽然这三府地方不大,但地理位置很紧要,现在竟然跟自己要权,上马治军下马治民,胆子是真不小。要不是看其年轻无知,现在就革职查办了。 周大虎道,“臣有所知,自唐末、五代藩镇割据以来,前宋和我大明,皆是文武分置,文武不能兼任,以防武将做大。”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不过臣认为,朝代不同,且我大明太祖皇帝设立的官制发展到现在,大小相制,左右相制,轻易不会发生藩镇之事,臣只想做事。臣这次想整修三府水利设施,以防旱灾饥荒。” 朱由检幽幽道,“这事自有官府为之,你一个武将瞎操什么心?” “皇上,可曾听说臣在彰德卫投入上万钱粮大力兴修水利,在此微臣报告,今年已经是大丰收,产量翻番,卫所军户月粮不再需要朝廷下拨,月月按时发放。粮食已经有所盈余。” 朱由检眼睛一亮,瞬间想到了杨嗣昌上的奏疏,里面就提到了周大虎自己掏钱兴修水利的所作所为,上疏请求升任周大虎后,也升其父为彰德卫指挥使。因此他将这件事情发到了内阁处理,升其父之职已经发了出去。 这么一提醒,朱由检顿时明白了周大虎的意思,但又不确定,问道,“你想自己出钱兴修水利?钱从何来?” “臣会自筹,不用皇上担心。” 这是替自己分忧,这是好事,可是他想到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尤其是科道言官,原本有些心动的他,随即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不过这个可以有变通的地方,朱由检道,“此三地,你是武将,不能做文臣之事,不过可以推荐三位担任知府,再推荐一些人担任知县。” 随即朱由检,两眼一瞪厉声道,“朕用你推荐的人担任三地的官员,你能保证三地没有饥荒流民和域内安定没有贼寇吗?” “臣敢保证。如果完不成任务,臣甘愿领罪受罚。”周大虎中气十足,朗声而道。 周大虎又提出了一个疑问,就是他不是文臣,没有举荐的资格。 朱由检想了想,道,“你去找首辅大人,让他给你你想办法,朕也会给吏部打招呼。” 随即话锋一转道,“朕观你一直说心腹之臣,你心中的心腹之臣该是何样?朕的那些重臣难道不属于朕的心腹之臣吗?朝廷之中的百官难道不属于朕的心腹之臣。” 第四百八十二章 阉党钦定逆案 周大虎摇摇头,肃声说道,“不属于。虽然这些重臣位高权重,深受皇上重用和信任,但此信任是有限的。他们也不会说一些心里话,他们更加看重自己的名声官位以及自己的生死前途而已。而皇上也不会充分信任他们,他们只是一般的臣子而已。” “而臣所说的心腹大臣则是与皇上赤诚相见的亲信,亲手提拔之官,敢言而不担心皇上会以言治罪,敢做,皇上而不会怪罪,言官弹劾,皇帝会全力庇护,是臣子可以为之的靠山。而心腹臣子,为皇上为大明江山,敢做敢言,危急时刻,不惧生死,更是敢于挺身而出。” “心腹之臣,与皇上利益已经捆绑在一起,一荣共荣,一损共损。” 朱由检看了一眼殿中上面的座位,眼神深幽,缓缓说道,“君臣之间有这样的关系吗?那样岂不是惟亲用人吗?” 朱由检自嘲的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周大虎道,“周爱卿说这么多,恐怕是自己想成为朕的心腹,并给这个心腹阐明释义吧。” “臣当然有这个心思,但却不敢奢求,现在臣的能力也不值皇上依为心腹。希望今后能成为皇上的心腹之臣。” 朱由检看着周大虎道,“你想当心腹之臣,也就是说想找朕为靠山。难道在朝堂上按部就班尽力做事不就行了吗?朕自然也会按功升赏。难道这样你也做不到?” 周大虎心中叹息一声,嘴中坚定地说道,“做不到。” 周大虎心中有些想骂人,踏马的,大明再过五年后,李自成就趁饥而起了,七年后大明的九边的精锐之师十三万人就全军覆灭了,十年后大明就完了,这样的情况怎么让我按部就班悠悠而过?当一名总兵现在手中只有数千人,崇祯十二年后也不过练兵一二万而已,面对动辄十数万的农民军还有动辄数万、十万的建虏,怎么对付? 现在还有时间来慢慢练兵,再过几年就没有时间了。哪里还能慢慢悠悠按部就班的过着?知不知道,到崇祯十一年后,饥荒瘟疫横行中原和北方大部,每天不知道死多少人,现在不准备,到时候手慌脚乱为时已晚。 “为什么?”崇祯皇帝脸色一沉问道。 “因为朝堂之上言官横行,门户之见党争不断,武将想在外面有所作为,必须有朝堂文臣引为外援,否则一场小败,或者一些小的军纪违纪之事,就会上纲上线,被人弹劾的体无完肤。轻者罢官,重者入罪。岂不是冤枉?” “臣虽年轻,但也是一腔抱负,一腔热血犹存,想要有一番作为,伐暴安民,消灭鞑虏,恢复辽东。同时臣也想出将入相,改革朝政,清除弊端,安民乐业,使穷人有饭吃、有衣穿、孩子有社学上,发展民生,为大明奠万世基业。此乃臣之所愿也。” 朱由检听着确实有些惊讶,但也被周大虎这一股锐气所欣喜。年轻人就是该有一些锐气。至于其所说的想出将入相之说,被他自动忽略了。 这些年,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深感自己的锐气已经在做皇帝后这八年消磨殆尽。 原来的一腔抱负要振兴大明,现在的愿望却是能守住祖宗的江山就心中足以。 更是被朝堂之上的暮气所影响,变得越来越中庸。 周大虎的话有些他也想做,但是身为一国之主,做事哪能随心如意?祖宗、国法、百官、人言等等,处处是掣肘,步步是牵绊,危机重重,是小心再小心才行,外人安知当皇帝的难处?诸不知,皇帝称孤道寡,那也是称呼而已。做皇帝也是需要百官来处理国事民生,岂能真的孤家寡人一人包办天下事? 一时之间,大厅之内陷入了沉默,寂静无声,只有喘气声。 一段时间后,突然朱由检厉声道,“周大虎你可知罪?” “臣不知。”周大虎有些茫然,不知皇帝是抽了哪阵风。 “朕听闻你接触了钦定逆犯成员前兵部尚书霍维华,还聘请其为幕僚人员,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不知臣这样做犯了我大明那种大罪?臣不知,还请皇上言明?有理,臣立即改正。还有皇上,是谁打我小报告,臣要砍死他这个告密的小人。” 朱由检一头黑线,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的反应,这样他就放心了。 他脸色一变,严声问道,“你是朕提拔的将领,朝廷的重臣,一方总兵,身边如何能安派使用朕钦定的逆犯?你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吗?” 这个话的潜台词就是打我皇帝的脸。 不过周大虎此时却是起了别的心思。要知道这个阉党钦定逆案,一直严重影响着明末一直到南明灭亡,一直有东林党和阉党两派大打出手斗争,斗的不亦乐乎,斗的朝堂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一些东林党人,在朝堂斗争时,一言不合就往对方头上扣下一顶阉党的大帽子,就能站上上风,屡试不爽。 这是万历、天启二朝的就开始的党争的延续,严重影响了朝廷的人事安排和斗争,内耗严重,是明史认为的明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周大虎转眼之间就想了很多。决定趁着现在自己岁数小,与朝堂没有任何牵连,趁着皇帝还不会对自己有所猜疑且重用时,把阉党钦定逆案这个大伤疤揭一揭,看能不能有所 改变。也让皇帝听一听不一样的看法。 周大虎轻轻吸了一口长气,心一横,大声问道,“皇上,什么是钦定逆案?臣不知道?霍维华犯了何罪?” 朱由检气笑了,笑中带着一丝怒气道,“你不知道?你身边的幕僚没有告诉你?你找霍维华时他们没有提醒你?” 周大虎一脸无辜,假装的回忆了一下,道,“他们在我要找霍维华时告诉我,说他是阉党,我没听,霍维华又不是阉人,怎会是阉党?不沾边吗。为此,臣还批评了他们。” 朱由检愣了一下,喃喃道,“外面都叫的是阉党吗?而不是称呼逆案吗?” 周大虎耳尖,听到了话,连忙大声道,“是,皇上,外面都叫称阉党案。” 朱由检看向周大虎有些冷,问道,“你同情他们?” 周大虎已经发现皇上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但他还不想就此退缩回去。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可有所指? 他心中希望崇祯皇帝不要让他太失望,否则,他就要单独行动了。 我周大虎可不是愚忠之人。 走向胜利的路无数条,那就看形势逼自己走那条路了。 自己还真不介意。 尤其是现在有一定实力的自己。 周大虎抬头看向崇祯皇帝朱由检,二十五岁的年纪,正当青春活力无限,现在却是脸上带着一丝沧桑,给人一种浑身的疲惫的感觉。 他想起了崇祯帝在最后的呐喊“诸臣误我……朕不是亡国之君,事事皆亡国之相,朕非亡国之君,尔等皆是亡国之臣……” “朕自登极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我的崇祯皇帝,我拿什么来拯救你?” 周大虎向崇祯皇帝抱拳一礼,铿锵而道,“阉党魏忠贤等人,臣谈不上同情。因为不了解。如果就事论事,臣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如果皇上想听,臣就讲一讲。” 一旁的王承恩有些焦虑,看看周大虎,又看一看崇祯皇帝,欲言又止,一脸的无奈。心中有些责怪周大虎身为一方总兵,怎么这样不懂事。 “讲!”朱由检面无表情说道。 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周大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词语,沉声回道,“臣有些话有些大逆不道,但却是臣的真实想法。要不是皇上此前金口玉言说过殿中今日言者无罪,臣也不敢讲心中所想的话。” “臣以前听说过九千岁魏忠贤的一些在民间的传说,听闻其是皇帝身前的大红人,百官都不敢忤逆他,还给他建生祠。臣那时还小,只觉着这人很厉害。” “臣岁数大了之后,尤其是这几年带兵打仗,见识多了,接触人也多了之后,有了自己的判断,看法已经不随人亦云而云了。” “魏忠贤该不该死?当然该死。自从他开始听别人开始叫他九千岁,他不斥责而听之任之时,他就注定不得善终。哪怕这个九千岁皇上是默许的。” “还有那客氏和几个言听计从的朝廷重臣,杀之很正常。” “但其他的大批官员而背罪遭到处罚,那就苛责了,非但不公平,还是很不公平,他们心里想必也有怨气。” 朱由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微闭着双眼,但背后的双手却是因心情的起伏,有所轻微颤动。 周大虎继续而道,“敢问百官是怕魏忠贤一个近六十岁的一个老太监吗?不是,大家听他的、尊重他、巴结他、谄媚他等等,是因为他是皇帝的心腹,他代表的皇权、因为他身后站着皇帝,皇帝信任他。” “在这种时候,反对魏忠贤,也就是反对皇帝用错了人,骂魏忠贤,也就是骂身后的皇帝昏庸。在皇帝充分的信任下,为了朝政运转,只能配合魏忠贤。如果臣在那时为官还想为朝廷做事,也会为其设立生词,拍一拍马屁,除非辞官回家。” “但是为了声名辞官回家真的是为了朝廷好吗?如果百官都因为皇帝任命的人员不满意,动辄辞官回家而是忠臣,配合其施政的,反而落了个结交内侍,定为逆案公平吗?” “臣以为,天启朝依附魏忠贤的士人不可计,主要是当时的政治形势造成的。魏忠贤一手遮天,背靠皇权,以泰山压顶之势,逆之辄亡。人当其时,怎能不低头?” 朱由检听着这话,背后的手已经因为使劲过力握的有些发白。他想起了魏忠贤在那时的威焰,连自己不也是连上三疏给皇兄,歌功颂德魏忠贤吗? 周大虎继续说道,“皇上,处理阉党一案,界限过严,牵扯人实在太多,他们的身后与无数的亲朋好友、门生故旧,这是一大批文人士子,有怨无处申,有情无处道,使朝堂之上纷争不断,党争激烈。” “为稳定朝局,缓和矛盾,一致对外,皇上,此案亦宽不以严。臣以为除了首犯外,其他人情有可原。首犯可诛,胁从不应追究。” “好了,朕听够了。” 朱由检一甩衣袖,怒声而道,“混账,你一个只知道在战场上冲杀的混账小子,懂得什么?” “魏忠贤一党之人势力有多大,你一个武将懂吗?朕及位之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情况有多危险你知道吗?魏忠贤一手遮天,势力党羽遍布朝野,已有能力行废立之事,其人如有一丝不臣之念,行废立,窃柄弄权怎么办?” 朱由检仰天幽幽一叹,道,“魏逆不死,党羽不除,朕心难安,为江山计,为社稷计,朕务要一网打尽,除恶务尽。现在翻案改动,岂不是引起天下舆情汹汹,朝廷严重动荡?” 说完此话,他转身看向周大虎,声音严厉说道,“好好带兵打仗,朕会全力支持你,朝廷之事你不要管。” “回去好好反省,朝堂之事朕自有主张,无需多言。” “朕乏了,退下吧。” 周大虎心里无奈的摇摇头,向崇祯皇帝行了一礼,低头缓缓退了出去。 文华殿中,只剩下崇祯和王承恩主仆二人。 大殿之中空荡荡的,寂静无声。 朱由检就这么站在大殿之中,想着周大虎所说的话。在他看来,这个周大虎逆言妄语不少,要是换了别的将领,他会毫不用客气的罢官去职,甚至下狱。 可是这个周大虎是他盼望已久的良将,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际,他怎么都舍不得处罚。更重要的是,年轻有为,没有卷入朝堂,其本心还是为了朝廷着想,所以他的容忍度很高。 朱由检回忆了半天周大虎所说的话,转向身边的王承恩问道,“周爱卿在殿中讲自己的童年和参军一路上的事,可有所指?” 这话王承恩哪敢讲什么?赶紧低头道,“奴婢不知。” 朱由检看了一眼王承恩,轻骂道,“老滑头,讲。” 王承恩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奴觉着周总兵此话有些意思,有替老百姓为贼辩护的意思。也有此山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草莽意思。” 第四百八十四章 妄议朝政,感觉怎么样? 王承恩可不敢说周大虎有威胁朝廷的意思。虽然对方没说什么,但他还是听出了那口气中不在乎总兵一职的浓浓的意味。 “皇爷,这个周总兵真是什么都敢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朱由检点点头,道,“朕也听出一丝如此意味来。年轻人吗,心高气傲,急于求成,说些过分话,朕还是能容忍的。” 朱由检在殿中踱步了几个来回,慢慢停下,脑子中却想着魏忠贤一案的发展过程。 皇兄执政之时,东林一党独大,浙党、齐党、楚党被压制、排挤,转而聚于魏忠贤周围,上疏皇兄,弹劾东林党结党营私为祸朝廷,皇兄深以为然,以专权结党,于天启五年下诏“尽拆天下东林讲学之所”,又有朝中大臣列出“东林党人榜”和“东林点将录”等传遍天下。 东林结党营私之说,早在万历二十一年就开始不断有朝臣上疏指责,其后一直不曾间断过。 天启六年,给事中霍维华上疏要求调查“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的结论。 皇兄组织朝廷大臣,汇编这三大案的资料,并加上解释,皇兄亲自作序,完成了钦定《三朝要典》,对这段历史做了一个定论。同时也是告示朝臣百官,自国本一案的党争该结束了,朕已经下了结论,此事到此结束。并斥责东林党人乘宫庭仓卒之际,遂怀倾危陷害之谋,构朝廷骨肉之嫌,自为富贵功名之地,其为乱臣贼子,可胜诛哉! 更是斥责左光斗、高攀龙、周顺昌、周起元、缪昌期、李应升、周宗建、黄尊素等人借移宫以贪定策之勋,冲入内宫,更斥责道,“而希非望之福,将凭几之遗言,委诸草莽,以待封之宫眷,视若寇仇,臣子之分谓何,教忠之义安在?” 朝廷根据天启皇帝的意见,将东林一部分人打入诏狱。 理由就是这些东林中人,欺负皇帝年幼,贪拥立之功,挑拨皇室骨肉至亲,败坏皇家名誉、贪污受贿……等,下诏狱。 其中高攀龙跳水而死,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六人死于狱中,其中顾大章在刑部上吊自杀。 《三朝要典》于天启六年正月二十六日开馆编撰,天启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已经基本成书,历时仅四个月。 等他登基后,《三朝要典》被焚毁。(这时的朱由检还不知道,大明灭亡后,这部已经由他焚毁的《三朝要典》在南明弘光朝再度由朝廷公开于天下,党争更家激烈,弘光朝不到一年而灭亡) 朱由检脑子之中想着皇兄的所作所为,心中有些迷茫。 他当然知道魏忠贤的所作所为是自己的皇兄在支持,但是魏忠贤杀伐太狠,不计手段,已经声名狼藉,在新朝刚立的时候,这个以魏忠贤为首的利益集团,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威胁和压力。 为了自己能够坐稳龙椅,这股势力当然不能留。当然是要另起炉灶,来提拔新的自己可控的新势力,他选择了清流。 只是过了八年,朝政局势日坏,他早已发觉这些清流也是空谈泛泛,于国事无益。 今日经周大虎一提,他有些动摇,难道自己真的是过于严苛牵连太大了? 他有些脑子疼。 不过就是牵连人员范围大了,也不能妄动。否则朝政必会大幅动荡,天下哗哗。 “钦定逆案之事不可轻动。”朱由检轻叹一声。 为臣者不知皇帝之难。周大虎提的弊端,都是不能轻动改革,一动就是朝廷和天下动荡。 皇亲国戚俸禄待遇不能动。 钦定逆案不能动。 文武互换则是可以小动。他自己也看够了朝廷一片暮气沉沉,文臣之间盘根错节的为私庇护。也许这能打破这一潭朝廷中的死水,注入一些活力。大动,那些文官恐怕会闹翻了天。 失之于宽,失之于软,这个可以着重做一些事。 总之,朝廷经不起大的动荡了。 就是周大虎这个二愣子,是不是该给一些惩罚,教训一下,否则到处胡说,朕也保不了他。 但是该怎么处罚呢?朱由检有些头疼。重了怕其心生怨恨,坏了君臣情谊;轻了,又害怕其不知道教训。 难啊…… …… 周大虎黑着脸回到了会同馆。 早在那里等待的杜应芳已经是心急火燎了。 这次进宫见驾的时间有些长了。杜应芳知道自己这位大人是什么都敢说,他有些担心会忤逆皇上,而被严厉责罚。 等见到了周大虎,杜应芳终于放下心来。 “大人,事情还顺利吗?” “还可以吧,再等一等就知道了。”周大会心中也是犯嘀咕,不知道崇祯皇帝会有何反应。 “大人,此话怎讲?”杜应芳心中有些担心。 周大虎犹豫了一下,便将自己在殿中的大胆呈言讲了个大概。 瞬间,杜应芳脑中就“轰”的一下头昏脑胀,身体摇摇欲坠,自己的大人太大胆了,这是在捻老虎胡须。 太危险了。没被当场拿下真的是奇迹。 杜应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右手抚着左胸,还在平复自己的惊悸之状。 他真想当场就骂周大虎一顿,这是找死啊。天威难测,圣意不定,哪能这样去作死? 杜应芳扶额颓废的坐了下来,一脸呆滞。 周大虎当然还是有一定的把握不会被皇上罢职下狱。自己的这些上疏,都是已经上疏过的旧言,只不过是没有自己言词这样激烈而已。 周大虎不想想太多,等待皇上的决断吧。 …… 数日后,周大虎终于等来了皇上的“处罚”。 因军功卓着,和向朝廷提供机密,妄言朝政之罪功过相抵,不予处罚。但严厉申斥一次。并要周大虎尽快离京回汛地。 数日茶饭不宁的杜应芳此时已经重新振奋起来,连声恭贺自家大人简在帝心,化险为夷。 周大虎则是没有一点喜悦,自己的主要目的都没有实现。 看来得自己找首辅温体仁等关系,为自己举荐一些自己的官员。 一日后。 温体仁府宅。 周大虎对着温体仁躬身一礼道,“末将拜见首辅大人。” “坐吧。”温体仁盯着周大虎看了半天,仿佛是第一次见周大虎。 等周大虎坐好后,温体仁缓缓而道,“妄议朝政,感觉怎么样?” 周大虎很快的回答道,“末将乃是朝廷二品官员,议事朝政,理所应当,怎能说这是妄议?” 第四百八十五章 原山西巡抚耿如杞平反 听了周大虎的话,温体仁是难得的笑了一次。 “嗯,不愧是敢和建虏鞑子拼杀的带兵之人,胆子是很大,不过还是莽撞了。”温体仁摇摇头道。 他觉着周大虎应该以密揭呈于皇上,这样会有大的转圜余地。不只是给自己,也是给皇上转圜余地。密揭可以让皇上有时间考虑,同时处理也方便。 温体仁给周大虎解释了一下密揭的好处,周大虎深感涨了见识。 “你所提的问题,都是朝堂上敏感的问题,一旦明面上提出,就会引起极大的非议,不利于问题的解决。也让皇上为难无所适从,对你失去信心。” 周大虎起身躬身一礼道,“多谢温公指教。” 温体仁摆摆手,道,“只是为官久了,些许经验而已。” 温体仁话锋一转,两眼盯着周大虎问道,“皇上让你尽快离京,怎么又到老夫府上了?” 周大虎将事情的缘由讲了一遍,把崇祯皇帝的话也讲了一遍。 “你想当文官治理一方?”温体仁有些吃惊周大虎的想法。他本以为周大虎提出这个问题,是想打破文官官员之间固有的陋习,门生、座师、故旧、同窗、姻亲等关系,没想到是他自己想治理一方。 “为什么?”温体仁问道。 周大虎平静的看着温体仁道,“还不是现在天灾人祸愈演愈烈,地方官府官员只知道吟词作赋,搞什么无为而治,什么事情也不做,美其名曰:不扰民、不加百姓负担。这其实就是严重的懒政、殆政,典型的怕负责任。卑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如今天下流贼四起,大多数都是因饥荒和交不起赋税而加入了流贼。要先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兴修水利以抗天灾,打击豪右地主,降低田租,同时丈量田亩,重新造册,核实田赋。还要降低火耗,粮损,摊丁入亩,让无地之民不用缴纳丁银。” 温体仁闭着眼,嘴中小声的重复着刚刚听到的话,“兴修水利、打击豪右地主、摊丁入亩……” 这里面都是一些官府常用的手段,只有摊丁入亩在万历年施行一条鞭法后,有部分地方为了征收方便,倒是有所施行。但还不是全国的普遍实行。 温体仁哼了一声道,“嗯,想法很好,但你知道难点是什么吗?” “执行,执行力,卑职身无杂念,只想做事,想升官,卑职自会去取。钱财?卑职在战场缴获无数,几辈子都用不完。无欲则刚,所说定能执行,于国于民有利的事,谁敢阻挡?末将遇人杀人,手中刀子锋利,试试看,谁有狗胆?” 温体仁点点头。道理不错,就是说话有些粗俗。 朝廷有许多计划想法,不管是民生还是军事,平心而论,都是相当不错,但最终都是坏在了执行面上,许多好事好计划,都变成了坏事和战败。没有执行力,一切都是妄谈。 既然皇上已经同意了,让对方找自己,那就照办吧。何况自己也想帮这个忙。如果真有这样的本事,把几处地方治理的很好,那不也是自己推荐人和身为首辅的自己的功劳。 “说吧,你要保荐那几人、几处地方、是何官职。”到了温体仁这种年纪,追求的是自己后世的声名而已。 周大虎起身来到温体仁身边低声说道…… …… 数天后,周大虎已经搬出了兵部会同馆,毕竟这里是接待番邦使臣的地方,虽然好吃好住,不过知道自己已经在京师购买有房后,便立即住进了自己的大院中。 这是一座五进的四合院,五道大门,五座院子,正房厢房足有几十间。 钱时来正兴致勃勃的讲解着自己的功劳。 “大人,这座五进四合院价值九百八十两,属下以九百五十两拿下。这里一关大门,犹如单独的庄园,相当的宁静清幽,外人不能窥视里面半分。” 周大虎带着杜应芳在四合院中前前后后转看了一遍,很是满意,就是有一个遗憾,自己又不在此常住,等于是好过了手下不知道哪个家伙。 四合院的二进院子里,周大虎等人坐在树荫下,前面摆着几张大桌子,上面放着不少的时令瓜果,大家边吃边听着钱时来的工作汇报。 “大人,卑职已经买下了一座茶楼,一座旅馆、一坐车马行,一家酒楼,还有这座院子,这是大头,八千两已经花费了一半银两,大人特别嘱托的粮行,卑职盘了一个大的,其后院有一个数千石的粮仓,另外卑职还在外城买下了一个大的粮仓,可以存粮数万石。” “其余的就是一些粮铺、杂货铺、布庄、鞋店、成衣店、铁匠铺等等。” “八千两纹银,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千两了。京师的物价实在太高了,花钱如流水,真的很心疼。” 不过在周大虎看来,钱花完了不算什么,毕竟置办了这么多家当产业,又不是胡乱花钱。短短的一月时间,钱时来就能办下来这么多产业,可见其能力和人脉有多强。 周大虎大手一摆道,“这些只是小钱,京师之地十分重要,必须的好好经营才是。你暂时不要回了,三个月内我会派一些懂得经商和识字的人过来,你辛苦一下,开张营业走入正轨后,你再回来。” “老钱,你需要用多少时间才能步入正轨?” 钱时来大概估计了一下说道,“半年左右吧。半年之后就会步入正轨,到时候只需派一个有经验的老人坐镇就行了。” “好、好、好,又完成一项心愿。”说完周大虎大笑起来,众人也是跟着一脸欢乐,很快大量的饭菜端了上来,众人话声笑语不断,边吃边聊。 时间就在这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慢慢过去。 三日后,周大虎向崇祯皇帝上了一封密疏,拜会过兵部和户部后,拉了数车兵器和一半的军功银子十万两后,便直接回转彰德卫。 途中,一千五百件盔甲兵器周大虎分给了安州守备陈忠、定兴守备杨春、高阳守备贾木青三名自己属下。 每人又给了五千两银子用来招兵练兵。 …… 紫禁城。 乾清宫。 朱由检看着手中周大虎上的密疏,心情复杂,上面的内容都太大了,他许多都做不到。虽然周大虎有些上疏事情有些道理,但他不敢用。 不过其中一条,是可以做到的。 “传旨,原山西巡抚耿如杞勤王积极有功,兵溃有责,罪不至死,敕免原罪,追复原官,加封左佥都御史,以礼改葬,抚恤家属,荫一子入国子监。” “同时抄录总兵官周大虎之上疏原山西巡抚耿如杞平冤疏,公布于天下。” 第四百八十六章 迎接传国玉玺 耿如杞的平冤疏和皇上的平反圣旨一出,京师顿时议论纷纷,不知道皇上此举是何意。 而几位内阁和兵部尚书张凤翼则是如有所思。 他们联想到周大虎在文华殿中的文武互换的上言,以及这次平冤疏中的意思:“兵马溃败,乃是总兵职责,文臣巡抚不知兵也没有处理兵事紧急情况的能力,并讲了带兵的经验,必须与士兵在一起同甘共苦,建立威信,才能在事发突然的情况下,处理兵事。而巡抚是文臣,没有时间与兵马在一起。” 难道这个周大虎还是想文武互换,不死心吗? 但是大家都有一定的默契,没人弹劾周大虎,现在朝廷好不容易出了一名能和建虏作战胜之的良将,谁敢弹劾,必遭不少官员攻击不识大体,也定被皇上斥责不喜。 京师依旧纷乱不已。 但周大虎已经在二十天后,返回了彰德府城。 …… 林县县城。 这里已经是一个大工地了,聚集了数万人在这里干活、摆摊、做生意,热闹非凡,吸引了周边大量的百姓在这里讨生活。 热闹是热闹,但是十分的纷乱,垃圾满地,污水横流,大小便在四周到处都是。 不过人多力量大,林县县城的扩建本来需要两三年,但是在物资人力充沛的支持下,县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一月一变样,速度奇快,照这样的建设速度下,估计明年崇祯九年春夏季就能完工了。 随着周大虎的回来,林县的乱哄哄的城外集市,开始了大面积的整顿。 一队队胳膊上带着大红袖章的官吏带着士兵,指挥着所有人搬离别处。 接着就是大量的工匠和民工开始平整集市的土地,夯实,铺上碎石子、接着是又铺上一层砂砾,抚平整后,等待下一步。 大量的民工开始挖坑,倒入一袋袋干的灰色粉末、细沙、石头加水搅拌均匀,随即将这些简易水泥砂浆装入木桶中,开始用来抹地。 人多力量大,在上千人的辛勤劳动下,一个平整如镜的大集市已经弄好了。 接着是一座座远离集市数百丈的地方开始修建一排排房屋。 集市上的各种流动小贩、摊贩,卖山货、各种饭食、小吃、土产、自己家中生产的土布,以及走卒贩夫、车夫、马夫、挑夫、剃头的、修脚的、缝穷的、看命算相的、书写文书代写家信的等等连同家属数千百姓,围在周边,有些迷茫的看着这一切。 不过他们的心里还是踏实的。已经有县衙官员出面贴出告示,三日后,他们就可以回到原地经营了,不会驱赶他们,勿要惊扰。 此时,周大虎站在城楼上,身边跟着杜应芳、霍维华、刘廷传等幕僚和一干将领,都是和周大虎一样看着集市的改造。 除了周大虎外,所有的人都是很吃惊。这个什么“水泥”倒是很神奇,不但可以修筑城墙,还可以修房铺路,用处多多。 最为关键的是价格便宜,不需要糯米等粮食,尤其是在这天灾不断,饥荒连连的时期。 周大虎望着这一切,感慨良多。经过这近一年的不断的配方比例实验,终于实验出了堪用的水泥。 他回来后,匠人把这个消息报告了给他,所有参与研制的人,都有二十到五十两不等的奖励,其中几个主要的核心工匠,则是每人奖励了一百两纹银。 现阶段,水泥还不会公开,且还要严格保密。保密之事暂时不用担心,他一个总兵官带兵的人,威慑力还是很大的。 接下来的的任务计划很简单,就是将林县的城中道路全部硬化,用水泥修缮清理沟渠,整修城中居民危房,同时动工修建城中扩建城池后的民房、街道、道路和一些公共设施。 同时还要修建彰德府城到林县的硬化水泥大道,起码要并排六辆马车而过的标准。 两地相距百里,这个工程在明末可以谓之“工程浩大”了。 三日后,集市重新开放,但这次确是有了不少规矩,各种摊贩、游商都被规定要整齐干净,间距有序。 不远处修建的一排排房屋,这时大家也知道了用处,那里是买卖吃食的一条街,专营吃食。 更远的地方单独建了数座房屋,听说是茅厕,今后大小方便都要去那里,野外随地大小便,一旦发现,罚钱十文。十文已经很重了,他可以让一个人吃一天,并且吃饱。要知道一个烧饼才卖两文钱。 这个方法很直接粗暴,但是极为有效。来这里谋生的人都是为了养活一家子人的穷苦人家,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十文钱可是要了他们的老命,打死也不会犯这个错误。 所有在这讨生活的人,都很珍惜在这里做事干活,这里安全、机会多、也没有恶霸虎喇欺负人,大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乱世中少有的桃源避世之地。 当然,这种大规模的改造,正在林县和彰德卫的几个卫所中大面积铺开。 …… 崇祯八年(天聪九年)九月六日,沈阳盛京。 皇太极出盛京城建虏所谓“都城”百里外往辽河以西阳石木扎营迎接。 建虏大汗皇太极领着皇后诸妃、大贝勒代善、众贝勒大臣,文武官员准备迎接凯旋而归的多尔衮、自己儿子豪格、贝勒岳讬等将领。 随着探马的报信兵马到了,随即吹螺、掌号、吹唢呐、喇叭,顿时礼乐大起,而一边的皇太极早已经洗沐焚香一新,御营之南岗筑坛摆案陈香,拜天行三跪九叩后,回御帐就坐,等待迎接“传国玉玺”。 不时就听到了战马踏地的声响,百十骑在前面策马小跑,百丈之时,纷纷下马行走而进。 三十丈处,多尔衮、豪格、岳讬三贝勒将手中玉玺放置于铺着红毯的桌案上,由正黄旗固山额真纳穆泰、镶白旗固山额真吏部承政图格尔两边举案前进,多尔衮、豪格、岳讬以及出征的众将领,遥跪以献。 心中有些激动的皇太极,面色潮红,将来到自己面前的案桌之上的传国玉玺拿到手中,整整观摩了一刻钟后,已经平静心情下来的他,起身捧着“传国玉玺”率领百官众贝勒再次再次来到筑坛前,三跪九叩祭拜上天。 第四百八十七章 重骑初成 祭拜上天之仪式礼成完毕后,回到御营。 皇太极立即传谕左右道,“此玉玺乃历代帝王所用之宝,天以朕信非偶然也。” 接下来,多尔衮、豪格、岳讬以及众将领依次上前跪拜抱见。 接着又是笼络察哈尔诸部大臣等事。 数日后,一群大明降将,纷纷上疏,表忠心谄媚无所不用,丑态百出。一些谄媚之词蜂拥而出:“顺天应人、上天眷佑、国家之上瑞、天心默佑、仰承天意、天意所属、天意所在等等。” 皇太极已然被一干汉奸吹捧成了天选之人。 …… 林县。 周大虎回到林县一月有余,生活渐渐回到正轨。陪陪父母,再就是和士兵一起训练,察看兵器盔甲的打造,以及火器的制造训练。 训练怕吃苦坚持不下来的新兵,自己要放弃的,周大虎一律军棍三十,并罚其苦力一年,再次回来当兵训练。如有再犯,苦力三年,赶出彰德府。 静下来后,有些事他就想做了。 他已经派人带着银两去山东青州府益都县颜神镇,去请一些烧制琉璃的出名炉匠到林县烧制玻璃。 他下的是死命令,绑也要绑过来。不管愿意不愿意,军事征调必须而来。 最令人高兴的是,两千马槊历时近两年,终于能用了。而六千杆马枪也早做好了。加上缴获建虏和新打造的马枪,已经足有一万五千余杆,现在还在大量大批的造。周大虎的目标则是最少五万的骑兵。 而马枪则是需要制造七八万杆才行。这里要有一定的剩余作为战备用于补充。 由于钱粮暂时充足,上等马槊也开始了新一批的制作,这次需要制造四千杆。中等的竹木柲复合马枪(马槊)也再造四千杆,组成一个万人左右的甲骑具装的马队,所向披靡,无坚不摧,战必胜的强大骑兵。 按时间算,崇祯十年底就能用上了。他很期待,这种又轻又结实,刀枪砍不断的长兵器,配上甲骑具装后,威力会有多大?想一想就很让人激动。 甲骑具装在钱粮的充分供应下,现在已经完成了千套,已经开始与精挑细选的马匹开始了磨合。 周大虎自己也是天天去,一边察看训练,一边自己上马亲自上阵训练。 一排排战马身着甲骑具装,面帘、鸡颈、挡胸、马身甲、搭后、寄生,配上鞍具和马镫,骑士一身甲胄,马鞍上挂着马刀、弓箭、铁鞭,甚至一些铁骨朵。手中提着一杆丈八长的马槊,锋利的槊尖为破甲棱,刃锋足有半米长,百炼精钢所制,寒光闪闪,森寒冷冽,普通的鱼鳞甲、锁子甲、铁圜甲、明光铠……等,在破甲的槊之下,皆一击而破。 周大虎骑在马上,手中拿着丈八的长槊,却是轻若无物一般,单手提槊,轻如一般木棍一样。 使用起来,非常的舒服、轻便,拿在手中,让人心血澎湃,有些想跃跃欲试。 “去拿几副不一样的旧甲,套到几个假人身上,试一试马槊的威力、” 十几个军士立即行动起来,不一会就准备好了停当。 周大虎骑在马上,望着演武场远处的几个穿着甲胄的假人,手中放松马缰,双腿一挟马腹,策马提槊飞奔而起,朝着假人目标而去。 “噗、噗、噗” 周大虎策马提速轻轻举槊,蜻蜓点水轻点穿着甲胄的三名假人,一闪而过,过去几十丈后,收紧手中缰绳,慢慢勒马而停。 此时,远处的三个假人胸前,已经是甲叶裂开一个拳头大的大洞,身甲犹如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威力竟然如斯!让人倒抽一大口凉气。 周大虎领着一干重甲的骑兵将领,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假人,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周大虎盯着假人的伤口,考虑了半天后,知道了其原因。一是马槊锋利,轻便好用;二是战马的速度冲击力,两者相加,就显得好像不用使劲,一击却是威力很大的样子。 “好、好、很好,” 周大虎连声称了三个好,心中很是满意。虽然马槊造价高昂,但却是强兵利器,好马配好鞍,强兵配利器,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而这一千的重骑兵看着这样的极大杀伤力,大家心中血气激荡,训练更是积极要求,更加刻苦。 演武场上,从人到马,从脚到顶,全是铁甲包身,提着丈八马槊,放下铁面,策马缓缓移动起来后,犹如一座移动的钢铁大山迎面压来,让人喘不上气,全身提不起一丝抵抗之力,其威恐怖竟然如斯…… 这只是一千骑,就有如此威力,那三千骑呢?五千骑呢?一万骑呢?给其配上一万百战勇士,那战力又会有多强呢? 当然要达到这些重骑披靡所向,除了装备和勇士强兵外,最突出的就是钱粮,否则前面所说的两条都实现不了,只是空谈,纸上谈兵而已。 在这明末乱世,兵马强壮,是做一切事情的根本保证,没有这个前提,一个地方,再多的财富,百姓生活得再好,不管是建虏,还是流贼过来,甚至是朝廷官军而来,没有武力保护,都是一场浩劫,镜花水月而已。 想到这里,周大虎再次来到工坊视察。 眼前的工坊已经大变样,经过这两年的建设,已经成为了一座可容纳数千人工作、居住、生活的坚固城堡,寨堡城墙高两丈五,城墙座基宽三丈,只有一个大门,驻兵二百。 离县城只有数里,平时来往方便的很。战时工匠当然会全部撤入县城,只会留下防守的兵马。 周大虎走在这工匠之堡的十字大街上,满耳的“叮叮当当”打铁声音,十字街两旁皆是挥汗如雨的赤果大汉,一锤接着一锤在锻打铁胚,虽然辛苦,却是一脸的幸福踏实感溢满在脸上。 不过这样的辛苦太费人力了,铁匠上暂时还没有办法使用机械。但别的如提水浇灌,水磨,冶铁能用的水力式鼓风机等,有空的时候,自己应该找一些人造一些水力的机械工具。 这一想法一产生,周大虎就想到了《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虽然他没有动手能力,但其着书必然了解这些知识,那就是一个活动的古代知识库,理论大家。 这个必须有。 必须请过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兵器数量和崇祯皇帝第一次罪诏己 周大虎转完了这座工坊之堡的地方,还是很满意的。 井然有序,一片忙碌,红红火火,一片欣欣向荣。 周大虎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大叔牛大有。 脸色有些憔悴,但是精神焕发,身上也有了一些上位者的威严。 见了周大虎,很是高兴,兴致勃勃的讲起了这一段时间的工坊成果。 “盔甲鱼鳞甲已经打造了八千余副,镶铁棉甲,打造了一万三千余副,紫花布面甲一万三千余副,锁子甲一千五百副,纯棉甲,一万二千副,半身甲,五千余副,火器鸟铳已达三千余件,三眼铳达八千件,腰刀一万八千件,长矛八千件,短矛六千件,铁鞭……” 汇报完后,牛大有看着周大虎静静的等待着新的指示。 “继续打造,甲骑具装再打造两千件,达到五千件,今后如果钱粮充足,还要再打,这个暂时不提。” “另外,再打造一些朴刀,夹刀棍、大盾、明光铠等,其他的还按过去的比例打造。” “产量现在怎么样?” 牛大有心中略一盘算,回答道,“大人,如果各种兵器都算下来,年产万件左右没问题。” 周大虎点点头道,“暂时够用了。” 周大虎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后,才轻声问道,“牛大叔,那个神臂弩,能用的有多少了?弓箭多少?” 牛大有露出笑容说道,“有三千副已经能用了,过去缺少人手,现在都补足了,产量是大幅度的提升,神臂弩已经年产三、四千把,八斗和一石的弓箭也是年产数千把,不过都需要一到两年才能使用。” “好,我会很快派人提取这些弓弩,组建有关的战营。” 周大虎夸奖了一番牛大有,一番勉励后,便离开了工坊。 牛大有望着远去的周大虎背影,打死他也想不到,四年前见过的那个少年,竟然已经做到了二品总兵官,成为了一方大帅,不过最为幸运的是,自己搭上了这条幸运之船。 …… 崇祯乙亥八年十月乙巳(十月初三)。 崇祯皇帝第一次下诏罪己,避殿撤乐。 诏曰:“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虏猖寇起。夫建州本我属夷,流氛原吾赤子。若使抚御得宜,何敢逆我颜行。以全盛之天下,文武之多人。无奈夸诈得人,实功罕见。虏乃三入,寇则七年,师徒暴露,黎庶颠连。国帑匮绌而征调未已。闾阎凋敝,而加派难停。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 “……” “总督洪承畴已奉尚方,总理卢象升亦许便宜行事。着戎政光禄太仆共发银十五万,内库发大红各色蟒缎绢布二万匹,分解各路。令巡按御史为监军监纪,稽核将士有功,督理军前赏格。或椎牛犒赏,以鼓其气。务赏罚明速。以免沈延幸冒之弊。” 三日后,周大虎拿着这封罪诏己,看着这内容,眼中有些湿润。 崇祯皇帝,最后亡国,但绝不是昏聩之君。 承平太久,人心思乱,大势已起,内忧外患,改势太难了。 …… 一日后,崇祯八年十月七日,周大虎准备兵马一万,马步各五千,其中带着一千甲骑具装重型马兵,和一干幕僚浩浩荡荡快马加鞭直奔怀庆府。 两地相距四百余里,十月十日到达怀庆府,随即兵马进入山西平陆县,十二日到达平陆黄河边。 这样的大批兵马到来,河南怀庆府和山西平阳府都吓了一大跳。 怀庆府有兵备道扬中玄新训三千兵马坐镇中,更是有周大虎提前通知,很是淡定,但心里却是惊讶不已,一年没有亲自见面,爱将周大虎已经到了二品,兵马这次竟过来了一万,实在让人吃惊。 要不是为官身有要职,以及顾忌身份不能过界和轻离衙门之地,他早跑过去周大虎处问个详细了。 而平阳营都司参将虎大威得到有不明兵马上万,从河南怀庆府进入了他的汛地防区,更是吃惊不小,有些慌乱。 “快,现在立即整军备马,同时排出大量斥候前去哨探,对方是什么身份,还要派出塘马前往太原禀告抚院大人和总兵大人。” 虎大威点了两千人马,马步各一千,急匆匆的带兵南下,以防万一。 …… 平陆的黄河边。 大队的兵马都已经隐藏了起来。 这次周大虎决定给自己的老熟人张献忠,一个出其不意,突然的大大的惊喜。 大队的兵马白天要隐藏,天黑之后,才会偷偷乘船渡过黄河。 行动力求隐蔽。 目标当然就是增援当面的陕州城和弘农卫。 根据历史记忆,崇祯八年十月十四日,陕州城被张献忠等部合兵一处的一部兵马攻破,百姓官员死伤惨重,城中财产被抢掠一空,房屋民居被烧数百间。 这是自己的家乡,既然知道了,岂容张贼如此虐民破坏财产? 周大虎可是知道,张献忠和李自成现阶段,所谓的军纪,就是两个字,事实上全靠那些基层农民军自律。 有了跟没有一样,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你能指望一帮吃不跑穿不暖,随时会被官军杀死的人,去讲究什么军纪,善待百姓?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崇祯十三年以后,李自成等有了政治纲领,起势后,在一帮投效的文人建议下,才慢慢严肃纪律,军纪风气好转,开始善待穷苦百姓。 那是有奔头了。 至于过去,开仓散粮赈济百姓,不过是吸引兵源,播散声名以及模仿前代所有起兵造反行为的潜意识作为。 周大虎一干人望着水波粼粼的黄河宽大的水面,心中却是各有心思。 “小子,你怎么心血来潮,要支援陕州城,并计划在这里收拾一下流贼呢?” 霍维华有些不解的问道。 他这些天,在彰德府和林县里里外外转了个遍,越看越是吃惊,各色工匠足有数千人,不断的打造各色兵器,他亲自拿了几把兵器试了试,全都是优良的刀枪箭矢和盔甲。 他着重看了看新打造的鸟铳,杆杆制作精良,乌黑的枪身反着光亮,手摸冰凉光滑,没有一处倒刺,看着就让人爱不释手。 第四百八十九章 平陆,虎大威过来了 在训练场上的所见所闻,更是让霍维华震惊不已。 不管是那上百人的站队,一个个整齐如一,走起路来步调一致,纪律严肃。 更惊人的是,对抗训练高强度,且十分残酷,每个兵士都是全力以赴,穿着棉甲,拿着木刀和木枪,战在一起,杀的天昏地暗,犹如真的战场厮杀一般。 其他训练场上都是如此。 近身搏杀的刀盾兵,一手持藤牌,一手持木刀,相互搏杀,兵士之间毫不留情。 大盾兵,则是数人举着一面巨盾,前后左右上下,训练着一起举盾几人之间的协调性,以及上百面大盾的配合队列。 不时的还变幻成两队,互相的举盾激撞在一起,互相碰撞,让人心惊胆战。 还有那马兵,在那跑马场上策马飞驰,或马刀、或马枪,飞驰而过对着稻草人,刀劈抢扎,还有什么的那些马术,镫里藏身,八步赶乘,马上倒立,马上挽弓射箭等,在马上十几个动,不断地练习、练习。 他看见了几十个大饼脸的蒙古骑手在一边教导。 稍一计算,训练的人马总数达近三万,朝廷赋予周大虎招练的兵马六千,两者相加,已是达到了三四万人马。 这就是周大虎所说的近三万的乡勇民兵? 其训练强度也远远胜于朝廷官军精锐,精神面貌、严肃纪律等事项,更是胜于朝廷官军数等。 在霍维华的心里,这些兵马都是精锐之兵,还有哪些优良的盔甲兵器,这个周大虎简直是怪胎。 不过这是大明之幸。 也许这次自己选择对了。 从这时起,霍维华彻底打消了自己想返回朝堂的想法,也许自己在这里也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流传千古。 黄河边上霍维华提完问题,看着周大虎感慨良多。 “这个吗……”周大虎转头看向霍维华道,“陕州是我父母故乡,有能力,焉能不保?流贼情况,早有派出的哨探来报,正好,练兵时间也有些日子了,该让兄弟们练练手,见见血了。不经过这样的战场洗礼,算不上真正战兵。” “好、好,这个想法不错,闭门练兵是练不出真正的强军的。” 霍维华这次跟着来,并不是来当参谋的,只是观战。他的任务,周大虎已经跟他说了,就是借助他的经验,要他筹组一些读书人,为很快到来的丈量土地,编撰新的黄册、鱼鳞册,以及减租减息、摊丁入亩等民生之事,做好准备。 虽然他很惊讶,但也是接受了,他年轻时做知县时,这些事很多他都做过。如今自己名声早就臭了,不怕得罪人。 这事他欣然接受。 过河需要船只,周大虎已经派人去四处搜索山西平陆沿岸一带的船只。 这个过河他还是有经验的。 且黄河也不是太宽,数百丈而已。最窄的地方,不过上百丈而已。 找船需要时间。 周大虎中午到达,不时,天已经现在天已经快黑了。 明末的冬天黑的有点早。 现在是十月十二日,换算成前世的公历,已经是十一月一二十日了。怪不得历史记载陕州明后会下大雪。 这时一名哨探绑来一人,前来汇报道:“大人,此人鬼鬼祟祟,不时接近我等大部队,前来窥探,特来报与大人。” 周大虎看了一眼对方,直接问道,“你是何人,敢来窥探?” 对方有些硬头,默然不语。 “拉出去砍了。” “我说我说,我是平阳营的探马,特意化妆前来侦探你等身份。”探马大汗淋淋惊恐回话道。 周大虎一愣,随即想起了这次大军的军服罩甲(外套)都是五颜六色,并不是以红色为主调。不过就是身着红色罩甲,各地官兵们也不敢大意。 因为流贼之中,有许多降兵和饥民也穿着过去或者缴获的官兵军服,不近处打探,确实很难分别是官兵还是流贼。 “你是虎大威的兵?” 跪在地上惊恐不定的探马,抬头看着周大虎,带着希望问道,“这个…大人认识我家参将大人?” 周大虎呵呵一笑,道,“认识,太认识了,老朋友了。怎么,惊着了?”周大虎笑得更开心了。 跪着的探马心里一松,这是保住命了。 “给他松绑。” “起来吧。” “谢大人,只是大人的名讳……小的也好回去汇报一二,免得我家大人着急。” “就说,是周大虎过来了,有军务,有空过来一叙。” 探马不敢耽误,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 冬季的黄河,水流平稳,河面也窄了不少。 渡船过河相对容易许多。 不过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夜晚漆黑一片。 一个下午,骑兵来往上下游数十里,共计找到一百多艘大小船只。 大的一艘可载四五十人,或者一匹战马十几人,小的船只,可载一二十人,不能载马。大小船只,差不多各一半吧。 鉴于这种情况,周大虎决定先运送五千步兵过去再说,万一历史上的时间提前呢? 他决定先派一两千人进入陕州城确保无虞,其余兵马埋伏于城外一侧,择机行事。 战马过河有些麻烦,明天再找一找船只,加速过河。 时间还来得及。 一名哨探校尉策马赶了过来,远远地就大声道,“大人,虎参将连夜赶过来了。路程还有十里。” 周大虎一听情况,立即低喝道,“全军戒备,备战。” 军令如山,全军立即刀枪出鞘,弓箭搭弦,鸟铳手上了火绳,火折子就在手中,随时准备点火。 不到一刻钟,马蹄声阵阵,一溜的火把,由远而进,慢慢的停了下来。 靠近的周大虎部队的虎大威,看见对方戒备森严,有些愣怔,但很快就理解了对方的想法。 心中却是嘀咕道,“警惕性是不是太过了?”提前都通知是我来了,还这样的胆小谨慎。 虎大威又有些不理解了。 经过确认后,虎大威和十几个将校进入了临时营区。 周大虎在账外亲自迎接,一看到虎大威就热烈的将其一行人,迎入了中军大帐之中。 虎大威看了一眼帐中周大虎的身边的几个文人幕僚,若有所思,便直接问道,“有军事行动?” 周大虎点点头道,“我部五千步卒正在趁夜过黄河,不得不慎重行事,虎将军,还需多多谅解接待不周。” 虎大威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所见都是一片紧张。” 虎大威抓抓头,有些好奇的说道,“兄弟这是有什么行动?” 这个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大概的讲了一遍,以及自己的兵力和计划、 第四百九十章 陕州城 啪的一下,虎大威一拍座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周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周兄弟的家乡就是我的家乡,这些流贼简直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捻周兄弟的虎须,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这就调兵,和周兄弟一起,好好收拾一下这些无法无天的流贼。” “嗯……” 周大虎有些愣怔,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虎大威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朝廷官军是有汛地的,无令不能轻易离开汛地。 没有兵部调令,是不能越省进行作战的。 当然这也不是不可以变通,尤其是明末。周大虎就不是很在乎这种规定。只要有军功,有实力,这也不算什么。 比如这次,不管怎么说,周大虎都是在自己地盘作战。 河南都指挥使司属于中军都督府,而周大虎挂着中军都督府佥事一职。 他看着虎大威,见对方不是妄言,便问道,“兄弟,可是真的?” 虎大威虎眼一瞪,道,“当然是真的,我调骑兵一千随兄弟一起过河出战,杀个痛快。船只兄弟不用担心,这一片俺熟悉,明天定能全部渡过黄河。” 说完拱手一礼,呵呵一笑,带着部下就急急而去。 周大虎则心很宽,有人愿意来帮,那就来吧。 半路上,疾驰的虎大威等人向安邑方向而去。他所带的一千多兵马就驻扎在那里。 两地也不过九十余里。 路上一名千总有些不解的问道,“大人,过了黄河就是河南,已经出了山西,这不妥吧?” 虎大威郎朗的一笑道,“你懂什么?我认的这位兄弟今年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做了都督佥事、团练总兵官,打仗很是厉害,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机会,当然要一起合兵就近看看周兄弟的本事,顺便杀个痛快,也能捞一些军功不是?” “那上面责罚怎么办?”千总小心的说道。 虎大威虎眼一瞪,凶凶的说道,“蠢货,能打胜仗,还能为朝廷分忧,我们平阳府防卫也更安全,谁会责罚我们?你个猪脑子不动脑子。” 这名千总也是虎大威的心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上司行事行为,只好讪讪一笑退了下去。 黄河渡口天将亮时,周大虎五千步兵已经全部渡过了黄河。 这些步兵一度过黄河,立即分散隐蔽,同时将附近数里地方也控制了起来。如此一来白天大量兵马过渡黄河,也不会被流贼探马等发现,毕竟相距三十里地。 快到中午时,虎大威带着一千精骑过来了,不远处的上游顺河而下上百大船,速度很快,就到了平陆渡口。 从早上到现在,周大虎的五千骑兵,六千多战马,已经过去了一多半。 随着这些船只的加入,运输力量是几倍的增加,到了下午未时(下午一点到三点)末,兵马已经全部过了黄河。 而这些船只,则会留在当地,继续等待接应,会有虎大威的人马监管。 而平陆到陕州城的距离则是只有区区的不到三十里,骑兵行走,瞬间可至。 …… 陕州城。 原属大城,城十三里一百二十步,东南有壕,深五丈,西北近河,高十馀丈,西汉所筑,历代修浚不一。明洪武初,千户刘全截去东城三分之一,完城后,壕增,以月城辟为四门,门各有楼。 现今,陕州城城围九里一百三十步,仍是少有的大的城池。 南北西三城墙属州,东面属弘农卫管之。 陕州弘农卫经过这几年战争,卫中军户几乎已经逃空,军兵青壮只有数百人。 陕州城还设有守备一员,千总两员,拥有山地毛兵数百,但是因战事激战缺少兵员,已经调往他处作战。 此时,陕州城一片愁云淡雾,城中百姓也跑了一半,防卫力量只有民壮数百、卫所军兵数百,缺兵少甲。 而陕州城的位置更是尴尬,地处秦、豫、晋三角地带,秦贼出关进入豫地。陕州首当其冲,其退回秦地,又是正面迎贼。经过几番流贼来回过境蹂躏,除了一个孤城州城,其他地方乡里,早已经是一片狼藉,被轮番劫掠一空。 昨天,一小股流贼攻打州城,被州城民兵打了回去,还稍有缴获,斩数十人,生擒二十余人。 陕州知州史记言却高兴不起来,默默地坐在知州衙门想着事情,突然,城内弘农卫指挥李君赐疾步走了进来,大声说道,“知州大人,流贼又来了,这次好像是流贼主力,数万人马而到。” “什么?”知州史记言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走,大家一起看看,所有青壮都上城墙,一定要拒力死守,不然流贼破城,全城百姓都会家破人亡。” 史记言立即起身,和弘农卫指挥李君赐快步向外走去。 史记言,字司直,当涂人。崇祯年间中举,由长沙知县升陕州知州,他深知陕州的危险程度,用自己的财产招募士兵,聘请少室僧人来训练民壮兵马。 只是时日太短,人数也不多,恐难有所作为。 史记言登上城墙,往城下远处望去,密密麻麻的流贼像海水一般汹涌而来,身蒡的州衙训导王诚心已是满头大汗,眼中满是绝望。 “死守,只能死守。”史记言可是知道,秦地秦军又把陕西贼寇十几万人赶到了河南之地,中原腹地已经到处是烽火,遍地狼烟,哪里都是缺兵少将,不会有多余的兵力来援陕州城。 此时,州衙各级官员,弘农卫的卫所官员,都已经上城各守自己战位,严守以待。 半个时辰后,一浪接着一浪的农民军人潮,开始奋勇攻城。 在一群犹如疯魔的饥民不断攀登蚁附而上的攻城下,陕州城已经是摇摇欲坠。 天色阴暗下来,开始飘起雪花,这是陕州进入冬季的第一场雪,此时却沾着鲜艳的鲜血,落下大地之中。 陕州城外以南数里的地方,一个临时大帐外面,一个长着长条脸的削瘦中年男子,眼窝深陷,目光炯炯盯着不远处的陕州城,眼中带着一丝狠毒,好像要吞了陕州城一般。 此人就是十三家之一老回回马守应。 先前一部攻城大折的小股流贼就是他的部下,因为自己部下吃了亏,他要杀鸡儆猴。同时破城也能得到大量钱粮人口,壮大自己。 第四百九十一章 追杀流贼数十里 风雪是越下越大,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天色是越发的阴暗。 攻城激烈的进行着,伤亡越来越大。 马守应只好鸣金退兵再说,择机再攻城池。 …… 在陕州城北方黄河的方向。 上万的兵马此时隐伏于附近枯草落林之中,一动也不动,远远望去,阴沉沉的天地一色。 为了不被流贼发现,周大虎的兵马靠县城最近,但也有数里。 本来的计划是排出一些兵马进入陕州城,可惜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直有流贼的哨探斥候在附近转悠刺探,一旦兵马进城,被流贼发现,那就会让流贼取消攻城,反而会惊吓跑对方,不利于自己达成突然袭击。 农民军之所以称为流贼,就是其机动性太强,到处流窜,难以聚歼。 现在是个好机会,周大虎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虽然很是同情这些农民军,也很理解他们,但是自己还有更高的任务等着自己。只有早一些平定这些失去秩序的人,让大明早一点止血,大明朝才有能力对付关外的逆奴。 无辜的百姓也会少死很多。 周大虎心理一直对李自成这些人拿下北京后,轻忽建虏,进城之后胡乱作为,尤其是一片石败退后,北京京城连守一守和建虏一战都不做,丢下城池百姓直接跑路的行为,让人愤怒和不耻。 面对建虏,农民军的上层领导不可靠。 民族大义高于一切。 历史已经证明农民军不可靠,那我就诛暴伐乱,安定天下,改革朝政,实现自己耕者有其田、住者有其屋,达到百姓能够温饱的理想抱负。 天色越来越暗,这恐怕是农民军的最后一次攻城了。要知道这些农民军都是极度营养不良,都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是一个睁眼瞎,什么都看不见了。 新的一轮攻击又是开始了,这一次人数更多,攻击的更为凶猛,一开始,陕州城就摇摇欲坠,要不是靠着城墙高大,早就被攻破了。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城池就破了。 “行动!” 周大虎一声令下,一万余人开始向前弯着腰,加速隐蔽着靠近陕州城。 “三里……” “二里……” “一里……” 距离越来越近,不过阴暗的天空帮了大忙,一百二十丈了,军兵还没有被农民军发现。 而此时,农民军已经开始有人零星的攻上了城墙。 这陕州城周大虎今后还有大用,决不能有失。 “杀……” 周大虎一声暴喝,匍匐在地上军兵们一跃而起,个个憋着气,随即一声声呐喊响起。 “杀……” 一股冲天暴戾之气响彻天地,地上数不清的军兵恶狠狠的挥舞着刀兵,冲杀向农民军的攻城队伍。 措不及防的农民军攻城队伍,一时间就被冲的七落八散,溃不成军。 “官兵的大部队来了……” “快跑啊……” “妈呀、爹呀,救命啊……” 农民军各种喊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前锋的攻城部队已经是乱做一团,自相践踏,已经没有了抵抗力。 接着一阵大地晃动,周大虎的骑兵出发攻击了,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 最先开头的就是那一千重型骑兵,包着钢铁的高头大马,森寒的马槊,长长地枪尖利刃,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农民军后营,直接凿穿其队伍。 接着就是紧紧跟在后面的轻骑兵相继杀来,马刀森寒刀光闪闪一片,无数颗人头滚滚而落,血洒如雨,地上的雪已成红色。 老回回马守应看着眼前的情况,双眼充血,呲牙咧嘴大声的喊叫着,“顶住,给我顶住,杀回去,官军人数不多……” 可惜,数万人马此时已经被周大虎兵马冲的溃不成军,已经成了一群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撞。 马守应的身边亲卫和将领,看着已经失控的混乱局面,哭喊着说道,“大帅,该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马守应看着四散的自己部下,怒吼一声心中的不甘,翻身上马向东边飞驰而逃。 陕州城城墙上,已经有些绝望,眼看着即将有大批流贼蜂拥而上的官兵乡勇社兵等,突然听见昏暗的城下一片大乱,喊着官兵来了,顿时精神一震,浑身生出一股莫大力量,身上疲劳一扫而空,众力筹筹将那些已经上到城墙上的流贼,连杀带赶,轰了下去。 刚才已经有必死之志,准备返回县衙自焚的知州史记言,看着援军突然的到来,以及守城官军、乡勇、社兵等奋力反击,让他看的口瞪目呆,应接不暇。其变化之快,让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如在梦里。 一个雄壮大汉快步走了进来,弘农卫指挥使李君赐过来说道,“县尊,我们要不要出城跟着冲杀一番,出一出恶气,也好得些军功” 史记言摊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算了,守城为主,也不知道是那部朝廷官军,别不小心犯了人家的禁忌。人家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再晚来一步,大家必定为国捐躯而死。” 史记言有了些力气,身边的两个和尚将他扶起,来到城墙边,向下望去,除了一地尸体血迹,已经没人了。 估计是追杀流贼去了。 这么快就打的流贼落花流水,此乃少有的强军啊。 史记言想了想,立即对身边的下属道,“马上去准备大军的饭食,多杀几头猪羊,再熬些姜汤,天寒地冻,喝一些姜汤暖暖身子。” 一位衙役头领问道,“县尊,不知准备多少人的饭量才够?” 现在一般总兵带兵也不过就是三千多人,那就按最大的量备饭,“备饭四千人份,再加上我们守城的饭食,总计五千份差不多了。” 而在这时,周大虎和虎大威带着六千骑兵,正在狂追穷赶,此时已经追了三十里。 许多投降的流贼周大虎和虎大威都没有管,直接丢给了后面赶上来步卒接受处理。 但投降的对方骑兵则是就地让其一起随军杀敌。 越追越远,但大家没有一丝疲惫,反而是越来越亢奋,劲头十足,追杀打落水狗就是这么让人着迷,让人这么兴奋。 已经收拢了流贼骑兵一千多骑,这些流贼骑兵更是卖力,反而一直冲杀在前头,更凶更猛。 周大虎和虎大威反而落在了后头。 正在追击的周大虎突然接到通报,刚投降自己的一千骑兵被流贼大部队包围了,足有数千骑。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一场大胜 周大虎心中略有吃惊,想不到现在崇祯八年底,流贼一部竟然有六七千骑兵。 要知道崇祯七年前,流贼三十六家一部,骑兵一般也不过只有数百而已。而短短两年多而已,就发展到了如此地步,有些不可思议。 此时周大虎已经知道了这部的首领乃是老回回马守应。此人一部对待百姓和官兵时,手下流贼极为凶恶野蛮,下手极重,烧杀抢略无恶不作。 如今抢掠烧杀到了中原地区,周大虎岂能容他猖狂? “换马。” 周大虎军中,这次带过来的五千骑,只有其中的一千重骑,是一人双马,此时换马,就是重甲骑兵换马,准备冲杀。 “杀……” 周大虎亲身换上了重骑,手握丈八的马槊,暴喝一声,挥军杀向前方远处正在激战的流贼。 一道钢铁洪流直冲流贼的马兵包围圈,正在边骂叛徒边战斗,已经占有优势的流贼,被周大虎的重骑兵一冲,犹如烈焰烘烤白雪一般,立时凿透了流贼的骑兵阵型,在强大的重骑兵面前,几乎没有一合抵抗之力,便纷纷溃散惊得四散而逃。 这就是重骑兵的威力,策马冲击过来,无人无马可挡。犹如一杆锋利的巨矛,穿透力、杀伤力极强,真真乃国之重兵。 一旁的虎大威都看呆了,“这…这…这踏马太给力了,这…这得多少钱粮才能打造这么多全身马甲的重骑兵?虎大威哀嚎一声,这踏马我也想要啊。” 虎大威长叹一声,看着四周四散而逃的流贼骑兵,眼睛一亮,这都是军功肥肉,香着呢! “妈的,别跑……” 虎大威一声大喊,领着自己的一千骑兵冲杀而去。 此战追杀流贼近百里,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周大虎才下达军令停止了追击。 接着就是收拢流贼的兵马和营中跟随的大量家属饥民等,和大批的粮草钱粮。 周大虎最看重的流贼骑兵,这一战,被消灭了和收降了数千骑,马守应的最精锐的部队,十去其九,只跑掉了数百骑而已。 大胜,妥妥的大胜,一战追杀近百里。数万流贼,只有一些首领和数百骑逃走,尤其是其主力骑兵,被一战歼灭了十分之九,不是打残了,而是打的特残,一二年内是恢复不了了。 至于收获、缴获等事,自有步卒来收拾善后。 马兵则是警戒备战,以防万一。 周大虎的兵马平时饭食很好,训练充足,几乎没有什么夜盲症,他们顾不上休息,此时正在连夜打着火把,驱赶降兵和饥民正在搬运缴获的无数钱粮和战利品。 周大虎则还在考虑着刚才重骑兵的用法。 要想用好这支重骑兵,必须是配备一人双马,当然更好的使用这支力量,最好是一人三马的配备,这样才能发挥好其强大的冲击力、破坏力。 这支力量只能用在刀刃上才行,用于冲击敌人的马队,或者重步兵等。 等到下半夜,已经在数万人的劳作下,大量的钱财粮草、牛羊马匹车辆,以及两三万流贼兵马和饥民,都被押运到了陕州城下进行整顿。 许多跑散的流贼兵马和饥民,又不断地前来投降和投靠。 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又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流贼大营已破,粮草已经全部落在了官兵手中,首领大败只带着数百轻骑而逃,已经找不着了。 躲在野外,只会在这寒天腊月,冻死、饿死。想活命只能跑到官军这里,说不定会有一口饭吃。 饥民和丢掉兵器的散兵游勇还在陆续跑来。 天快明的时候,周大虎才带着六千精骑返回了陕州城。而这一战,骑兵的损失微乎其微,根本不值一提。 一路上,虎大威是一直乐的闭不上嘴,他自己都很钦佩自己的决定,这次来照了。 光他这一千马兵,几乎没有伤亡,流贼连个像模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一路追杀,杀的痛快,这些钱粮军功自己肯定能分润不少。 这一次参战来的太值了,比操练还简单轻松,简直就是白捡军功。 想到这里,虎大威是不顾所有人,骑在战马上,五大三粗的他笑的浑身乱颤,笑声震天,在这拂晓的时候,有些瘆人。 周大虎一行的到来,引得陕州城一干大小官员和无数百姓都城门大开,出城来慰问这些救命恩人的朝廷官军。 知州史记言、弘农卫指挥李君赐、杨道泰、阮我疆,镇抚陈三元等人,早早就派人出城打听出了这一部的官兵来历。 这些官兵乃是新任中军都督府佥事、团练总兵官周大虎率领万人兵马,和平阳参将虎大威一千人马联合渡黄河来援,几乎全歼流贼马守应部。 看着陕州城外这些数万的流贼俘虏和饥民,一干陕州官员感慨良多。眼前盔明甲亮,一眼望不到头的马兵,还有哪些雄赳赳气昂昂军纪严明一身精甲的步卒,众官员眼前只浮现出一个字。 “强。” 再对比一下陕州城的守军,自己这些军兵与之一比就是老弱残废。 “下官陕州知州史记言拜见周大帅。”史记言带着一干官吏跪地而道。 大帅是对总兵官的尊称,一般都是官兵和下属将领才会称呼自家将军为大帅。而文官一般是不会这样称呼的。但是现在周大虎救了陕州一城之人,知州史记言是发自肺腑尊称周大虎大帅的。 史记言,明太平府当涂人,字司直。崇祯间举人。历长沙知县,迁陕州知州。在原有的历史上,城破后被流贼捉拿不屈大骂而死。 “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我可受不了你的大礼,你可是敝人的家乡父母官。”周大虎说完哈哈一声大笑。 史记言此时脑中只记着了一句话,那就是这位年轻的过分的大帅,竟然是自己上任的地方的县人,这可是一个大关系。 陕州地当要冲,是陕西秦贼和河南流贼的汇合之地,东出西进北上东下的地带,十分的重要,但是兵力确是严重不及,流贼屡屡来攻,十分的危险。 比如这次,如果不是周大帅念情来援,或者来援晚一些,陕州城就破了,必是官吏惨死,百姓屠戮一空。 如今大家还活着,但想一想都还是浑身战栗、恐惧、更是后怕。 毕竟是人都不想死。 第四百九十三章 军纪 史记言也顾不上许多讲究了,刚刚经历了生死瞬间,让他看透了一切。 他跪地大声的呜咽道,“大帅,请你救救陕州城吧,这可是你的家乡之地,还请大帅保护陕州城池和百姓。” 一旁的大小官吏和百姓一下子就明白了知州大人心思,这也攸关他们的生死和财产家庭,随即,乌泱泱一大片人都跪在了地上,大声的呼喊:“请大帅救救我等家乡父老乡亲。” 声音连绵不断,跪在地上的官吏和百姓都知道,向府省求救,不如求救眼前的家乡人总兵官。 天色已经大亮,陕州的百姓和官吏眼不瞎,这位大家都不熟悉的家乡人总兵官所带的兵马人人有甲,个个雄壮,这是少有的强兵啊。 再看看自己的守城兵马,不比不知道,一比简直不能看。好比老弱与精壮汉子的对比。这样瘦弱不堪只披着一些破甲的一千不到的兵马,怎能守住城池? 陕州的百姓和官吏都把陕州城生存的希望放在了周大虎身上,跪在地上一直不起的他们,满脸期待。 周大虎看着跪在地上的乌泱泱百姓和官吏,脑中则是飞速的考虑着这个问题。 陕州地处要冲,地处豫、晋、秦三省交汇地带,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在这里布置一处坚固堡垒和一支大军,可控三省咽喉,但也容易被围,增援不易,成为孤城。要想在这里有所作为,就必须囤积大量物资和部署重兵不可,否则,不可为。 尤其是周大虎知道,十三年底,李自成进入河南气运爆棚,一路凯歌,陕州城再一次被破,残垣断壁,成为废墟。其后又攻破河南府城洛阳,一路高歌猛进,成就大势。 如果自己在陕州城打下一个楔子,对今后的诛暴伐乱将有莫大的助益,会少死不少人,也能牵制李自成一部分精力,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掌握陕州城,并能守得住。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不过现在却是一个好机会。 周大虎略一思索,对着跪在地上陕州百姓官吏语气诚恳地说道,“诸位乡亲,本将也是本地之人,乡亲们的心情我十分理解,也愿意派兵保护你们,可是,我身为朝廷命官,得遵守朝廷法令,无名无份,怎敢妄自决定这等大事?” “何况朝廷规定兵额粮草有限,本将另有本职任务,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陕州城的官吏和一些士绅一听,就知道了周大虎的意思,“本将愿意保护故乡,但你们得上报跟我要一个管你们的官方名分官职,以及筹一些粮草钱粮等练兵守卫。” 一干人等谢过周大虎后,送上热饭热汤及猪羊酒肉后,就立即去商量筹办让周大虎一部留下守城等事宜,并立即上书河南府城和省城抚院等,请求并推荐周大虎属下一名将领担任弘农卫正印指挥使并兼陕州城守备一职。 而弘农卫现任指挥使李君赐和两名同知、佥事、镇抚等人,经历了刚才的生死瞬间,哪里会在乎这些危险烫手山芋一般的权力职务,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也是痛快的同意并附署自己大名加入了请求。 军功战利品还在有序的整理着,一两天恐怕难以整理完。 军纪官来了,说抓了友军二三十个人,这些人都是虎大威的人,仗着此战大胜,有些忘乎所以,竟然跑到流贼饥民营中调戏妇女,还想当场拉人回自己营中,而被巡逻的周大虎部发现制止,并告诉了军纪官。 而军纪官因为牵扯两军之事,他也不敢有所处理,只好汇报给了周大虎处理。 周大虎对这个军纪官很是满意,这些都是卫所中的卫学中军户的子弟,在兴修水利的工程中,表现出色,这些年轻人读书识字,便被周大虎试验性质的的暂时纳入军中,充当军纪官,纪功和执行军纪。 牵连两军,没有随意妄为,有大局观,这是个可造之才。 回去后问一问其人名字,再锻炼一下,也许能发掘一个人才。 明末大厦将倾,光靠自己一个人,独木难支,自己需要朋友、盟友,而虎大威性格淳朴,又有忠勇之心,是比较合适的人选。这样自己也会改变虎大威战死的历史命运。 周大虎信步来到了虎大威的临时营地。 此时虎大威正在为自己的二三十兵马,被周大虎部抓捕而烦恼,他虽然淳朴但也不傻,自己这个朋友实力强横,又踏马的那么年轻,自己可不想和其因一些小事而起矛盾。 可是这事虽然很小,但事关自己的面子和威信,又不能不管。 现在的他,很是纠结,很是烦恼。心中已经大骂这些兔崽子,自己之前是不断叮嘱这个周将军军纪严明,让部曲都规矩些,不要犯错误。但没想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玛德,这些兔崽子,老子将你们要回来,定要重罚……” 虎大威还在骂骂咧咧的准备亲自上门将人要回来的时候,突然亲兵来报,周总兵来了。 虎大威大眼一眨,愣了一下,立即道,“快快随我来,出账迎接周总兵一行。” 周大虎带着犯了军纪的虎大威的部曲,来到了虎大威处,讲解了一下自己军规,并说明了一下军纪的重要性,交给了虎大威自己处理部曲。 但周大虎也是申明这是第一次也是在后一次。但有此事发生,他会当场自己处理。并说明这次是看在大家第一次合作,并且这些兵丁被及时被发现,没有犯下大错,要不然这个面子他周大虎也不会给。 周大虎警告道,“虎将军,军人就是保家卫国,祸乱百姓之事,绝不予许发生。如果虎将军不能严明军纪,今后就不要再合作了。” 此话,周大虎讲的很重,令虎大威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讪讪而道,“周兄弟放心。兄弟定会严肃军纪,不会再有此等事情发生。” 随即当场一声暴喝道,“来人,将帐外这些狗东西每人三十军棍,不得徇私,给我重重的打,我要亲自验伤。” 第四百九十四章 陕州大捷的消息 既然虎大威当着自己的面下达军令惩罚那些犯兵,也就是要自己看的,那自己也就不会客气,那就看看吧。 账外传来一阵噼噼啪啪军棍击打在身体上的声音,不时传来一阵阵哀嚎,“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这次就绕了我等吧……” “打,继续给我打,这些兔崽子,不重重的打,不知敬畏军纪,继续狠狠的给我打……” 一刻钟后,军法执行完毕,虎大威拉着周大虎一起察看犯兵伤情。 伤情触目惊心,整个屁股都烂了,血淋淋的,人已经昏死了过去,估计没有两三个月,下不来床。 看来虎大威还是很尊重自己的。 周大虎告辞,返回自己的营中,静静的等待着这场战役缴获,盘点整理好后,就会返回林县或者彰德府。 陕州周边分散着蝎子块拓养坤、整齐王张胖子、闯榻天刘国能、张一川(扫地王)等二三十万流贼饥民分布于河南西至灵宝,东至密县、南至嵩山广大的区域上,到处是烽火,烧杀抢掠不断,狼烟四起,火映红霞数百里。 突然听闻,实力强悍的老回回马守应数万人马,被官军一举歼灭,追杀百里,只逃出数百人,顿时大家都受到了惊吓,开始四下联络,团聚一起,以防不测。 同时,打听这是朝廷的那部兵马,带兵将领是谁?怎么出现的如此突兀没有预兆? …… 河南府洛阳城。 河南府知府冯一俊正在阅看朝廷下达的邸报。 崇祯今年(八年)八月,湖广巡抚卢象升又升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理直隶、河南、山东、湖广、四川五省军务,与洪承畴合剿流贼,洪承畴剿西北,卢象升剿东南。 河南监军道是河南府分巡道兵备副使戴东昱,驻汝州。 河南府下面的州县,都是岌岌可危,受到流贼不断的骚扰和攻击,求援书不断地飞至踏来,让人应接不暇。 但他也没有办法,手中钱少粮少,更是无兵可用。 钱粮有布政使分守道监管,兵事有在汝州的分巡道监管,自己这个知府什么也做不了。 一位塘马跌跌撞撞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大声喊道,“大捷,大捷,朝廷官兵在陕州城下大破流贼,击杀流贼无算,缴获无算,流贼渠首老回回只带了数百亲兵而逃。” “附近的十几股流贼,也纷纷相聚一起,进行防守,永宁、偃师等地流贼都撤走了,不少县城的危机已经暂时解了。” “陕州知州和全部官吏和士绅都附署请求,重新任命陕州城守备和弘农卫指挥使,希望大人转交并支持他们的请求。” 知府冯一俊大喜,立即回道,“快,让陕州的信使快快进来,当面我要听一听战斗的经过。” 在同一时间,这样的消息,不断地被飞递各方,河南府洛阳、河南分巡道驻地汝州监军道戴东昱处、河南巡按监察御史金光宸、河南巡抚衙门巡抚陈必谦……等。 塘报更是送达南阳五省总理卢象升处。让正在担心洛阳、汝州安危调兵遣将北上的卢象升松了一口气,对周大虎这位新升任团练总兵管更是兴趣大增。 同时也疑惑,朝廷有这样的精兵怎么不用?这可是一大战力啊? 但看在最后,确是不语。 怪不得,这是人家的家丁乡勇,并没有拿朝廷的饷银钱粮。 而朝廷的定额兵马,则还在训练,主要目表是对战建虏。 卢象升长叹一口气,这么能打的家丁乡勇应该纳入朝廷兵额之中才对,怎能为了钱粮和防止武将带兵人数太多,就这么让其放在那里? 卢象升有些失望…… 但他还是加快进军步伐,带领祖宽所部向汝州飞驰而去。 而祖宽则是想起了与周大虎一起宣府与建虏大战的情景,更是加快速度,心中想再和周大虎一起并肩作战一次。 这种事情,祖宽想一想,就觉着过瘾。 那样的兵,才是能和辽东铁骑俺祖宽相得益彰的兵马和将领。 其他的人,他都看不在眼里。 …… 而身在南阳府救援的河南巡抚陈必谦,接到了陕州大捷的塘报后,大喜。 现在他压力实在太大,陕西的秦贼一半又跑到了河南境内,又是烽烟四起,处处告急。 贼是越剿越多,兵是越分越少。 他心中暂时轻松一些,给朝廷有所交代。 …… 在开封的巡按监察御史金光宸,接到大捷塘报后,就立即启程绕彰德府那边,赶到陕州。 要不然,一路上到处都是流贼,根本过不去。 他估计,河南境内东西南北中,流贼裹挟大量饥民,总数不少于三四十万,或许更多。 他身为巡按监察御史,有纪功监察的职责。 周大虎所部立下的功劳,按照朝廷规定,是由他核查后,再报巡抚衙门核准后,上报兵部。 …… 周大虎在陕州已经五天了。 大量的缴获还是没有完全点清。 可见这次对老回回马守应的打击是有多重。 这些年抢掠的钱粮物资都没有顾上,只带了亲兵数百逃走。这就是马兵的作用,一路追杀,不给流贼一丝喘息机会,要不是天黑而且兵马追击了近百里,兵马有些疲惫,再追下去或许会斩尽杀绝对方,斩杀或者俘获老回回马守应。 这次放过他,下次决不会让他再跑了。 周大虎带了很少的一部分亲兵,进了陕州城。 自己的记忆中没有陕州城的印象,也就是说周大虎前身到十几岁了也没有来过州城。 古人看来几乎十里不出。 陕州城一场大战刚刚下来,城内颓败,一片凋敝,污水横流,垃圾成堆,大冬天也带着不少怪味。 “城内还有多少人?”周大虎问道。 知州史记言叹了一口气,道,“城里人只剩一半。城外村寨也是一半人了。” 说到这里,史记言眼里有些湿润,语气也变得哽咽起来,继续说道,“陕州户口原有人丁两万五千八百四十一丁,丁口共计五万六千七百余人,现在约有一半人逃往深山或者因饥荒、兵祸而死,还有一些百姓被流贼裹挟而去。” “土地有多少?这样岂不是田地被抛荒,无人耕种了吗?” 第四百九十五章 驻兵陕州城的请求 知州史记言有些难受,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田赋原额地三千五百二十三顷九十亩九分八厘一毫三丝,也是近一半被百姓抛弃抛荒。战乱不息,哪能安居乐业好好生产?” 周大虎停下了脚步,略一沉吟凝重的说道,“这样岂不是人祸比天灾还要可怕?如此下去,一有平常一般程度的天灾来临,就会酿成大灾?老百姓吃不饱,有田却无人耕种,此不是一大缪吗?” “可有税赋加重,官吏暗里盘剥压榨百姓的恶事?” 史记言停顿了一下道,“下官只是按常例行事征收税赋,并没有刻意加重负担,至于一些恶事,肯定有,下官失职。但是大帅也要知道,下官只是带了几个幕僚,根本无法完全掌控州事,这个下官惭愧,有负皇恩。” 史记言是举人出身,做事并没有那么拘泥。 他知道,陕州城的安全要仰仗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帅不可,否则陕州作为贼寇出入的门户,定会被流贼攻破。 事关自己和百姓的生死大事,怎能不重视? 换成别的将军,他是不会敢于这么想的,但是当他知道眼前的这位总兵官是陕州之人后,他觉着有希望,希望很大。 要知道这次在破城之际,已经绝望的大家,谁会想到或有人前来搭救?可见周总兵还是非常重视乡里乡亲,有感情的。 希望很大。 当然周大虎也乐意在这理立下自己一股势力,这样对今后的自己布局好处多多。 周大虎看向史记言沉声说道,“本将知道乡亲们的担心,不过朝廷自有法度,派兵需要名正言顺,同样的,也需要大量的钱粮,这些跟着我的家丁乡勇,也是需要养家糊口的。” 史记言知道对方已经答应了,提的这些条件,乃是理所应当的条件,便立即表态道,“大帅放心,下官和陕州百姓官吏等人,都会上言府道省上司衙门,达到大人的条件。” 史记言犹豫了一下道,“大帅,下官有一请求,大帅可否暂时驻兵部分兵马,以防流贼挟私拥兵前来报复。至于钱粮军饷,州衙会和有关士绅筹措,绝对保证大帅驻兵粮饷。” “好!本帅同意了。走时,本帅会留下精兵三千,暂时驻防。不过,一旦有流贼来犯,守城诸事一应之权利皆由我部掌握,州衙和弘农卫等一干官吏,包括知州大人都不能插手守城指挥事宜,且必须服从调遣命令。” “本帅有言在先,本帅军兵部曲军纪严肃,令行禁止,一旦战事起来,全城动员,不服命令者,不论官民,就地立时处斩。现在申明,以免到时候出现大家不愿看到的憾事。” 史记言心中心中一揪,身上一股寒意升腾,觉得身上一阵冷嗖嗖的,不过他也知道事权统一的道理,也知道令行禁止、军纪严明的好处,但对他们官吏也是一样,让他有些冷嗖嗖的。但比起自己和全城的百姓性命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再也不想经历那可怕的快被破城的生死瞬间。 生死面前有大恐怖。 周大虎想着陕州城城下附近的缴获,和数万流贼饥民,知道一时半会还走不了,有些问题还要解决,便决定在陕州城中多待一些日子。 至于粮草的供应暂时还不用操心。 缴获的粮草可是老回回马守应全部的家当,数万的人吃喝三个月是没有一点的问题的。 自己半个月后,就会返回。今年自己粮食大丰收,收容这些数万流贼饥民还是不在乎的。 史记言腾出了自己的官邸,周大虎也没有客气,直接住下了。 在到陕州城十日后,缴获终于盘点出来了。 缴获极其丰富。 粮食足有六万多石,听起来很吓人很多,但是流贼其部有数万人兵马和饥民,也不过是这些人三至六个月的口粮而已。 还有数万束马草和上万石豆料,这是流贼用于战马身上的。 还有金一千余两,银三万多两,铜钱上万贯左右。 大明铜钱才是百姓常用的货币。银子只是交税时才会使用的物事,金子更是少见,也许一辈子那些底层的百姓都不会见到。 战马这次所获丰厚,足有三千多匹,还有每战下来的死伤马匹数百匹。 从这个数字可以推断马守应一部约有五千骑兵,这已经超过了平常官军总兵和参将、副将所统的兵马人数。 如马守应这样有名的流贼头领,所统兵马量已经达到了朝廷兵马一部的数目,只是这个时期,其兵马质量还不如朝廷官军,所以还是败多胜少。 但这个趋势却是越来越惊心,朝廷军事上的实力的逐步减弱,带来的将是人心的分离,朝廷的威严逐渐丧失,社会将会溃败,更难以收拾。 可惜自己还需要时间来积累力量,训练兵马,自己的主要目标还是建虏。 当然自己有时间的话,也要诛暴平乱,荡灭流贼。 这些,自己还是想得有些远,现在的任务是壮大自己。 这里其中有一千余人马守应的骑兵降了自己,这是一股不错力量。 当然,收获最大的还是牛羊骡马,尤其是骡马足有数千头,牛一千多头,羊数千只。 还有庞大的饥民人力资源,也是兵马来源,自己有粮,不嫌人多。 不过流贼之中甄别出来的作恶多端的马守应部下,自己不会放过。 第二日一大早,周大虎就召集了城中的所有官员、士绅、卫所官员军兵、还有大量的百姓,都来到了城外数里的原弘农卫演兵场。 场中绑着四五百青壮流贼,这都是饥民和马守应投降的流贼兵马揭发出来的劣迹斑斑的作恶流贼。 这些流贼杀人放火、奸淫抢掠,无所顾忌,作恶多端。 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五花大绑的流贼知道自己下场了,顿时哭嚎、求饶、咒骂、摊在地上各种丑态毕现,再无平时杀害百姓的威风和逞凶。 “大帅,这些都是一些妄杀百姓、无恶不作的流贼,请大帅决断处置。” “这里有多少人?”周大虎问道。 “回大帅,共计五百二十二人。” 第四百九十六章 秘密屯粮三万余石于平阳府 周大虎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声而道,“将还在咒骂我军的流贼,给我全砍了。” 身着铁甲的如狼似虎的一队队军卒,恶狠狠的将刚才咒骂自己等人的近百名流贼,一人挟着一只胳膊拖到了演兵场的中间,排成一排。 场边的一名指挥官手中令旗一举,近百把明晃晃的钢刀从刀鞘中抽出高高举起。 一旁观看的百姓和陕州官吏一看这是要动真格的,胆小的人已经吓得不敢再看了。 胆大的也是脸色苍白,喘着粗气,身体都有些发颤。 陕州知州史记言于心不忍,上前一步道,“大帅,杀的流贼有些多了,有违天和,还请大帅只斩首恶,胁从轻处。” 周大虎看了一眼身边的史记言,冷然说道,“知州大人书生意气,这些都是滥杀无辜、奸淫抢掠、无恶不作的恶人凶徒,对待他们,只能用铁血手段镇压,还有什么可说的?” “乱世用重典,否则不足于震慑宵小之徒。” 史记言道,“杀人太多,与大帅名声十分不利。待和平之时,那些言官和百官士子,怎知这乱世的人心崩坏,不法之徒的作恶多端?到时候,天下会忘了大帅驰援救下陕州城上万百姓的功绩,只记得大帅杀俘的事情,那时天下百姓又有几人会为大帅说话?” “还请大人慎重处理这些流贼。” 周大虎知道对方是好心,但他自有主张,更清楚大明今后还不知什么样了,也许翻转不了大势,当然现在要以自己心意为主行事,今后的事,管不了那么多。 周大虎摆摆手,望着演兵场上的被压跪着的近百无恶不作的流贼喝道,“杀尽中原百万贼,手中大刀血犹腥。” 史记言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刚才的两句话是太祖皇帝的诗《愤题和尚诘问》中的前两句,稍作修改而已。 但也杀气十足,决心已定。 令旗挥下,上百道寒光一闪,“噗噗噗……”人头滚落一地,血水分溅,汇成一条小溪,吓的观看的百姓惊叫连连,官吏一脸惨白,浑身有些颤栗。 这些人哪里看见过这么血腥而又如此之近的的集体杀人场面? 在在严冬之中,身上更是冷嗖嗖。 对周大虎的部曲大兵,大家心中立即产生了一丝畏惧之心。 对这个,周大虎倒是不太介意。 明末发展到最后,人心崩坏,社会溃败,道德没了,尽是为私为己。不过这也不是评说什么,人之本性使然而已。也许换成了你,你未必不是如此。 对此周大虎也是理解。 “剩下的罪兵流贼,十抽一杀之。余下的上脚链铐,带回林县做苦力十年。” 这一场杀人一百多人,周大虎还是心软,放过了那些人。 但在一旁观看的原马守应流贼俘虏,此时都是如鹌鹑一般心中惊恐,瑟瑟发抖。心中都暗呼侥幸,自己当初控制住了自己欲望,没有肆意妄为。 否则现在那些死人堆中,恐怕会有自己一席之地。 周大虎不想再听抽十杀一的那些罪贼哀嚎、乞求、咒骂等各种丑态了。 起身回转县城之中。 第二日,周大虎和山西平阳营都司参将虎大威分别。 战利品由周大虎主导分配,战马全部他自己留下了,俘虏也全部留下了,盔甲周大虎自己看不上,但考虑到自己北直隶还有三地州县有自己三名守备需要练兵,也需要大量的盔甲,便三分之一给了虎大威,自己留下了三分之二。 看情况再给自己在陕州城的守军留下一些盔甲。 周大虎知道,明年崇祯九年二月,山西平阳府各县等地饥荒,母子相食,惨动天下。 虽然山西巡抚吴甡上报朝廷及时,崇祯皇帝也立即派人携银三万两前来赈灾,但这一来一往需要时间不短,粮价已经涨到了数两之多,许多贫苦百姓等不及朝廷救援已经饿毙,或倒伏路边沟渠,惨绝人寰。 想到这里,周大虎便想到了现在提前布置屯于粮食于平阳府。而自己现在在陕州正好缴获大批粮食,距离平阳府又近,过了黄河就是,哪里有此时此地方便? 银子给了虎大威八千两,粮草给了一千多石和几千束草料、数百石豆料,其他的羊给了一千余只。 这是高给了。 牛、骡、驴、驽马都被周大虎留给了自己。 虎大威已经很满意了。此战他不过跟着打了一场顺风仗,只是伤亡了几十个弟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都是受伤而已。养一养,很快就能再回战场。 至于战死一些兄弟,当兵打仗怎能不死人? 虎大威带着满意的笑容,带着银两、物资、一些盔甲、粮草等,开始过河回转自己的驻地汛地。 不过周大虎还交代他一个任务,要他帮助在平阳府城和各县找一些粮库,有大用。 “难道周总兵想在自己的汛地做粮食生意?”虎大威使劲的挠挠头,这不应该啊?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按照吩咐照做就行了。 费脑袋的事还是不要想太多。 头疼! 三日后,周大虎也开始分批开始撤走。首先的就是将缴获的六万多石粮食的一半,由周大虎派出五百兵丁押着三万余石粮食过河前往平阳府及州县。 两千五百余兵马则押着数万饥民和俘虏,以及余下的部分金银粮草钱粮、牛羊骡马驴等和大量的车辆,过河从山西返回林县。 至于两千多流贼的军功首级,每颗不过五两银子,六颗升一级,十八颗止升三级。 还是自己大明之内百姓流贼的首级,兴趣缺缺,提不上兴趣。 不过军功和赏银,周大虎还是要的。朝廷的银子和官职不要白不要,自己不要只会好过那些跑、降的废物点心官兵等。 当然救回百姓民众也是有军功、对现在的周大虎来说可是微不足道。 崇祯八年十月三十日,救下陕州州城半个月后,河南巡按监察御史金光宸赶到了陕州城。 这是一个清癯老者,五十多岁,眼目锐利,拜见周大虎时盯着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在邸报上知道一些周大虎的情况,但还是有些震惊他的年轻。 第四百九十七章 听闻闯榻天刘国能的消息 巡按御史是京官外派,位卑但权力大而广,但周大虎却不是太在乎。 七品巡按权再重,对于自己却是无用。自己二品官不需要给其任何面子。 在自己这里可没有什么文尊武卑之事。 与御史金光宸例行公事见了一面后,周大虎就在考虑自己怎么返回林县的行军路线。 是走山西原路返回,还是走河南中原一路看看军情民情而回? 至于首级周大虎全部丢下给了巡按御史金光宸处理。 而在陕州城驻军之事则由陕州知州史记言与巡按金光宸相商决定,成,自己就驻兵,不成就走。 周大虎没有执念,成与不成都行。 时间自己只给二人一天时间,自己还有不少大事等着自己,可没有时间耗在这里。 一天后,结果出来了,金光宸会上报朝廷请旨任命周大虎推荐的官员为守备并兼弘农卫指挥使,并请下拨员额粮饷。 这个结果周大虎还算满意,原本他计划留下三千兵马,但因为俘获流贼饥民数量超出太多,一路上押送怕兵马太少,出事,就加了兵马,陕州城只好留下两千兵马。不过从历史上来看,陕州暂时不会有危险,也许会有变化,这个就不知道了。 还是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周大虎也是知道,再过半个月,五省总理卢象升就会引兵救援汝州和洛阳北上而来。 不过周大虎没有时间来等了、 卢象升,一代名臣,只好下次再见了。 周大虎留下了田原担任陕州城临时守备,缴获的十余门小型火炮,以及火药、弹丸、一半的熟练炮手等都留下了。这些熟练的炮手原来都是朝廷官军出身,这次重新回归朝廷官军行列,并没有多少抗拒。而另一半的熟练炮手,周大虎已经先前让人带回到了林县。 这些都是种子,一教二,二教四,到时候会教出更多的熟练炮手。 在陕州知州史记言和巡按御史金光宸的目送下,周大虎带兵而回。 崇祯八年十一月一日,周大虎带兵五千本部马兵,一千降兵马兵,共计六千兵马,大多数一人双马,由陕州一路东进,经硖石关、过渑池、新安、到达洛阳。 洛阳附近已经有一些流贼集聚,对洛阳虎视眈眈。 一些不长眼的小股流贼,好奇的靠近,很快就被斩杀和俘虏。 三百多里的路程,已经斩杀和俘获数百人。 斥候来报,抓了个舌头,问出了南下六七十里的宜阳,正在被一部流贼闯榻天刘国能所围攻。 其哨探外放百里到了洛阳。 周大虎眼中一凝,又是一个历史名人。 在历史上,闯榻天刘国能于崇祯十一年正月请降于左良玉和熊文灿,被封署守备一职。其人,性至孝,其母一致反对儿子刘国能为贼。崇祯十四年,在叶县守城为朝廷尽忠死,妻子、八岁的儿子皆死。 刘国能投降朝廷后,尽忠而死,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 忠义之士,在哪一个朝代都是受人敬仰的人。 周大虎有了主意,他想收服这个闯榻天刘国能。这样的人比朝廷有些降建虏的将领不知强多少倍。 能用、可用、堪用。 周大虎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一千余投降的原马守应的降兵,很有眼色,投向自己后,立即反咬马守应,后来在指认罪大恶极的马守应所部之兵时,他们也出了大力。 这也是自己没有卸下这些人兵器和马匹,跟着自己作战的原因。 自己内心虽然不喜叛兵降将,但必须要有接纳的高姿态,善待对方,还要重用以树立一杆标杆。这是成大事者,必须有的胸襟心态和手段。 做大事者,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马山,闯榻天刘国能一部,你可熟悉?”周大虎问身边一名骑兵将领道。 马山,就是刚刚降于周大虎的马守应的一千骑兵中的一名下级头目,骑射娴熟,周大虎将其和一批基层拔擢了上来,原有的高层即是表现良好,都也不会再重用了。 当然回到林县后,这些兵马都会被打乱打散,撒入自己的数万人马当中。 马山很是恭敬,他知道自己爬得越高,就会越安全,富贵就越是可得、自己从一名只管了十余人的小头目,拔擢成现在的大头目管一千人,他心中一直告诫自己要知恩图报。 周大虎的话他立即恭敬答话道,“不是太熟,但也合作过,大家彼此都很提防对方,及是合作伙伴,也是竞争对手,能够抢到的粮食是有限的,各部人都是成千上万,有粮才敢收拢饥民跟随队伍,即能壮大声威,又是后备兵源。” “其部有多少人?”周大虎问道。 “大约两万,战兵不过五千。”马山回道。 周大虎骑在马上,想了一刻钟后,随即下达命令直扑七十里外的宜阳。 兵贵神速,周大虎想收服闯榻天刘国能。 …… 宜阳城外十里。 闯榻天刘国能望着宜阳县城,眼中犹豫。 他手下战兵太少,攻城损失太大,用百姓蚁附充当前锋消磨城中官兵,他怕母亲知道,责骂自己。 半月前的消息令他很震惊,比自己实力强不少的老回回马守应数万人,在攻击陕州城池时,被山西过来一股朝廷官军上万人击溃,并追杀近百里,只逃出了数百人和马守应。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惊了,山西的官军实力都这么强大吗? 周围的义军都是风声鹤唳,放出探哨最少几十里远。 他也很是警惕。 谁知道那部朝廷官军会不会抽风越省继续攻击过来。 他现在有些心神不宁,眼皮乱跳。 莫非有大危险?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他想离开这个地方,与其他义军一起行动。 反正自己在这一片地方打粮的差不多了。 闯榻天刘国能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听见马蹄声阵阵,看见自己放出去的探马几十骑飞奔而回,朝自己而来。 “出事了。”这是刘国能的第一反应,随即他一个箭步跃上战马,大声命令道,“立即转移老营,战兵上马迎战,民营后退山中。” 他已经来不及收拢外出的打粮队了。 老营中安置着自己亲信将领的家属以及自己的老婆孩子和老母亲。 不容有失。 第四百九十八章 围困住了闯榻天刘国能 刘国能的命令一下达,反而平静的几个民营和战兵营立即乱了起来,哭爹喊娘,寻夫喊妻、呼叫哭喊四起,谁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更是因为不知道,大家心中越是慌乱起来。甚至出现了人相践踏之惨事发生。 刘国能看着乱哄哄的场面也没有办法,只好尽力要大家冷静,同时调兵遣将,应付即将到来的危险。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远处的几十骑自己的探马就来到了刘国能面前。 三十余人,个个大冬天满头大汗,那战马也是一层汗水,滴着汗珠,战马几乎已经有些跑虚脱了。 战马是骑兵的命根子,无言的战友,平时每个骑兵都想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战马,会出现这种不顾战马的情况,必是有大事或者大危险,才会这么狠的使用自己的战马。 “讲!出了什么事情?”闯榻天刘国能神情凝重的问道。 “掌…掌盘子,官…官军过来了,全是骑兵,密密麻麻尽是马兵,足……足有万人,紧追在我等身后杀来了,只要一刻钟就会到了这里。” 一名哨探管队喘着粗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慌张说道。 “什么?万人?”闯榻天刘国能脑子轰的一声,身体僵硬,随后身子一软,嘴唇嚅嗫,几乎要就地倒下。 身边的亲卫赶紧上前一步搀扶着刘国能,关心的询问道,“掌盘子……” 刘国能不是常人,很快他就重新稳住了自己心神,镇定了下来,告诫自己不能慌,否则会影响军心大乱,不用战,自己的兵马就溃乱了。 “知道是那一部朝廷官军吗?” 跑是跑不掉了,那就一条路只能战了。既然不着急了,就问清楚朝廷哪部官军,依此可以知道攻击自己所部官军信息,那样就好对付多了。 这些年,他常年和围剿的官军打交道,几乎和所有的围剿官军都十分熟悉,也了解他们的作战习惯,以及兵力和能力。 “卑职不清楚,不过这些兵马装备十分精良,作战凶猛,是卑职过去没有遇到过的官军。” “是辽东兵马铁骑吗?” “这个卑职不清楚。” 刘国能脸色十分难看,对下属回报的军情很是忧虑,看了一眼还在喘着粗气的自己哨探管队道,“你们辛苦了,返回营中休息,准备血战一场。” 这三十几个哨探朝刘国能抱拳一礼,便退了下去休息而去,同时准备应敌血战。 既然对方都是骑兵,跑已经来不及了,一旦移营逃跑,官军一追,就是溃败,那只能就地筑营选择死守。同时向其他义军求援。既使希望不大,他也要试一试。 几十名塘马从刘国能营中蜂拥而出,飞散四方疾驰而去。 一刻钟后,六千骑兵近万战马奔驰,轰轰隆隆带着一股莫大的阵势扑面压来。 大地震颤,犹如雷鸣,气势夺人心志。 周大虎看着壕沟道道,营寨防守严密的闯榻天刘国能营寨,笑了。 这是自己所期待的最好情形。 当然,还有就是刘国能跑了,如果这样,对于全部都是骑兵的自己来说,这也是十分有利的机会,对方只是一部兵马,也不怕对方设伏,一直追杀下去就是大胜,两万兵民,一冲就溃,一路斩杀,对方实力恐会十去八九,但首领刘国能也许不会被斩杀或者活捉。 现在对方不跑,正合自己收服刘国能的心思。 胡铁柱策马来到周大虎身边道,“大帅,我们没有火炮,也没带步兵,骑兵硬攻对方的营寨,实在划不来。” 周大虎点点头,当然,他怎么会舍得用自己的骑兵来打阵地战? 一个骑兵从白丁到能熟练骑马得半年,而能熟练使用武器,又得半年,而能上战场和敌人厮杀,能在马上挽弓射箭,刀枪拼杀,最少得两年或者时间更长。 加上马匹和人的训练费用,一个骑兵是步兵的六七倍,甚至更多。 周大虎看着刘国能的大营,对身旁的将领道,“先派几个信使,劝降一下,先礼后兵。” 虽然周大虎知道闯榻天刘国能历史上降了官军,后来还很忠贞。但并不能说明现在他会投降。 要知道当年崇祯十一年正月也是朝廷兵力较盛时期,在强大的军事压力下,又败与左良玉后,刘国能才有些走投无路而请降。 没有强大的军事压力,包括刘国能在内的流贼都不会轻易而降。 一名亲卫自告奋勇,担任了信使,将劝降信送了进去,并安然返了回来。 刘国能看着手中的书信,到这时候才知道围在外边的官兵,就是击败老回回马守应一部的官军,其将领就是现在围在外面的新任团练总兵周大虎。 他是秀才出身,每到一地或者攻下一城,都有习惯要找一些朝廷邸报来看,这个周大虎他印象很是深刻,是朝廷新近这两年突然窜上来的能战能胜的年轻将领,其主要精力是对付建虏,已经两胜,斩杀建虏数千级。 这次怎么把此人给招惹上了?他有些百思不解。 但他知道麻烦大了,弄不还会全军覆灭。 接着看下去,就是一些恩威并用的老套子来劝降。 虽然人的名,树的影,但是大家不做过一场,是骡子是马不出去溜一圈,不说自己不服,手下一干将领兵卒也不会答应。 只有你打赢了我,那将由你处理。 我手下将领兵卒自由自在惯了,只有战败了,才会到黄河死心,见到棺材掉泪,才会降服。 否则……别想。 刘国能看着手中的劝降信,眼中含着一股杀气战意。 …… 周大虎知道对方不会投降。 他在想着怎么打这一战。 身边的几个幕僚都已经押着缴获战利品返回了。 胡铁塔道,“大帅,要不将陕州城两千步兵和田原调过来攻坚。” “需要的时间太长。”周大虎果断的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想了想后世看过知道的无数战例,只有将刘国能兵马逼出来才行。 在考虑不了一个时辰后,周大虎终于下达了军令。 “围三缺一,各调五百马兵秘密在敌方可能的逃窜的东西南三方,五十里处设伏。” “传本帅军令,让宜阳知县前来见我。” 第四百九十九章 黑夜中的慌乱 “得令!”一名亲卫带人领命而去。 很快一名四十多岁老者带领一干县衙民壮赶到这里,拜见大帅周大虎。 “宜阳县知拜见大帅,多谢大帅前来解救宜阳百姓。” 现在中原纷乱兵祸连连,武将作用突出,地位上升很快,几乎已经没有了文臣官吏看不起武将的现象。 宜阳东依千年帝都洛阳,南临嵩县,西望永宁,北接新安,东南与伊川为邻,山川起伏,山高林密,乃是流贼喜欢的啸聚之地。 不处于兵事前线,不知道战事的可怕,不知道武将的重要性。 他现在很是尊敬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大帅。 要知道城池有事时,早救一步还是晚援一天,后果大不同,事关生死。 而这个来援的快慢的度,就握在武将手上。 你说重不重要。 周大虎随意的摆摆手道,“此乃本帅职责所在,不用多说什么,本帅请你过来是本帅意欲剿灭眼前这股流贼,但本帅所带的兵马,都是骑兵,因此有些事要麻烦县尊了。” 宜阳知县对眼前的流贼是恨之入骨,这也关系到自己一县的安危,他巴不得想消灭一直盯者自己一县的这股流贼。 “大帅请吩咐,但有所用,定当全力以赴。” “好,本帅谢过县尊了,如果剿灭此流贼,定有贵县一功。” 周大虎接着说道,“大军需要粮草,还请贵县帮办暂时承担……”说到这里,他已经看见对方宜阳知县满脸愁云,好像有苦难言的样子。 周大虎问道,“县尊可是有难处?” 宜阳知县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帅,宜阳被围十余日,县衙动员民壮乡勇,支粮颇多,恐无能力承担大军粮草。还请大帅明鉴。” 周大虎眉头一皱道,“县衙空虚,就到士绅富户家中筹措,本帅拿下这股秀贼后,会有所补偿。本帅是在救他们身家性命,再惜钱粮,本帅没有粮草只好退兵了。本部只是路过而已,不是朝廷剿贼兵马。” “什么?大帅所部不是剿贼兵马……”宜阳知县慌了,现在这里还有两万流贼扎营,官兵走了,宜阳怎么办?想一想都可怕…… 宜阳知县顾不得脸面尊严了,就地下跪赶忙保证道,“大帅放心,粮草县衙和士绅富户一力承担,下官立即派出民壮乡勇协助大军消灭流贼,但有差遣,还请吩咐。” 周大虎也不会客气,当下就交代了一些宜阳协助大军能告完成的任务。 命令下达,兵马开始调动,围三缺一已经布置好了。 宜阳县城走出来大批青壮和工匠,开始伐树打造大量楯车。 城中唯一的一门中型火炮,也被从县城成墙上拆了下来,架到了刘国能大营前面。 人多力量大,加上宜阳县城的士绅富户为了保命拿出了大批粮食,在吃得饱的前提下,宜阳的青壮百姓很是卖力,干的热火朝天。 而一直躲在大营中防守的刘国能则是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这样下去,朝廷官军不出数日,就会打造大量的楯车,一但数量足够,只要出兵攻破一处,随后骑兵猛烈突击,防守的大营就完了。 对能够击败建虏的这部官军,刘国能不认为自己的兵马能战胜对方。 不过即使要投降官军,也要先打一场,否则自己投降会被轻视。 而且他还听说这个周大虎对义军投降之人态度还不错,他知道已经有义军降了对方,有混天王、隔沟跳、独眼龙、薛仁贵、马鹞子……等。 总之,这一战不可避免。 三日后,周大虎所在已经打造了几十辆盾车,他并不是用楯车直接进攻,而是用此物来给对方流贼施加压力,让其一部夺命而逃。 已经准备好的上千骑兵已经下了战马,换成了随身携带的步弓。马弓小而短,便于骑射,而步弓大而长,一米五长,距离射的远,力道也大。 天色黑了后,在几十辆楯车的掩护下,唯一的火炮被推送到了距离流贼大寨七八十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连小型火炮都不怕的楯车,更是直接推到了刘贼大寨五十丈处才停下。 在黑色的夜空中,突然一声巨响而起,只见火光一闪,便听见流贼大营的木栅栏被轰中打破了一段。 紧接着,又是上千支火箭射进了黑暗的流贼大营之中,将两军对垒的地带瞬间照的通明。 官军的这一攻击,立即使刘国能的大营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火光闪闪。 而流贼大营外,东西北三个方向都出现了大批的火把,如繁星一般,不可尽数,同时呼喝声不断,战马嘶鸣,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周大虎近万匹战马在不同方向都造出了大的动静,刘国能大营之中一片恐慌。 已经有小股兵马趁着夜色自己扒开了营寨的藩篱木栅栏,偷跑而去。 更有无数百姓饥民也是蜂拥而出,就是刘国能手下士兵接连砍杀了数人,也不起作用,反而引起了更大的慌乱,甚至引起了兵民之间的冲突。 刘国能的一名心腹将领,跑到闯榻天刘国能面前着急的说道,“大掌盘,情况不妙,朝廷官军不管进不进攻,大营中的士兵和百姓都已经恐慌了,现在黑夜之中,越是弹压,反弹越大,局势控不住了。” “还请大掌盘早下决断。” 刘国能看着大营前面密密麻麻的火把,以及一阵阵人喊马嘶和轰轰隆隆的马蹄踏地之声,皱着眉头半天才道,“外面的声势多半都是虚张声势,可惜大家还是沉不住气,就这样就乱了。” “大掌盘,外面的声势这么大,还打了炮,射了火箭,又有这么多火把在大家面前晃悠,大家不怕是假的,也许是虚张声势,但也许是会动真格的,谁也不敢肯定,尤其是对方马兵这么多,到时候天亮了,大家怕跑都跑不掉了。” 这名心腹将领说道。 刘国能问道,“大家都是如此想法吗?” “嗯,差不多。” “大家对投降这一事怎么说?”刘国能当初接过劝降书之事,并没有刻意隐瞒,手下兄弟心中都清楚。 第五百章 对方的机会 “这个……”这名将领属下挠了挠鼻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大掌盘,属下们都说打一下试试,不行再派人投降,到时候再叛走,反正这种事大家都干。” 刘国能却是心中摇摇头,反复叛降者,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历史上这样的例子胜不胜数,可惜这样的话说出来,根本没人听。 朝廷强,义军弱,大家都挣扎在生死边缘,一直为活命奔波不停,使出任何手段都是自然而然。 所有的义军见怪不怪。 也是自然的想法。 但读过书的刘国能知道,天下大乱后就会大治,要么推翻朝廷,要么被朝廷官军消灭。但现在还有辽东建虏在一旁虎视眈眈,未来谁也看不透。 义军大家时间长了,如果出现一个强着,也会毫不留情的整顿强行捏合在一起,不从者,必定会遭到屠杀,比官军还要无情残酷。 大家都是泥腿子,初登高位,性情更是难以预料,还不如投降已经历时二百多年的朝廷,起码还有个章法。虽然这个章法也不是好东西。 “先派一部分人出去闯一闯,看能不能走掉,顺便掂量一下这部官军的斤两,实在不行就请降。” 至于别的义军来援,他心中根本不做此妄想。 这个说法先前不过是稳定军心和营中百姓的民心。 “杀……” 一股流贼兵马数百人马兵嚎叫着疾驰而出,在黑夜中向南方唯一的缺口杀了出去。 不出十里,一阵箭雨倾泻而下,瞬间射翻流贼兵马几十人,一股骑兵紧接着冲杀过来,两队兵马狠狠碰撞在一起,一场厮杀展开,不到一刻钟,流贼的兵马就开始四散而逃,溃不成兵。 黑夜中,熊山咧着大嘴看着逃跑的流贼嘿嘿一笑,随即大声命令道,“尽快收拾战利品,后撤二十里换新地方重新埋伏。” 刘国能望着几百人出去而只回来的几十人,个个都是狼狈不堪,一身尘土和血污。 虽有预料对方有埋伏,却没想道对方这么厉害,几百人却被杀的只剩下几十人逃回,要知道这可是在黑夜里。要是白天,会不会全歼? 想想都可怕。 完了,要想逃出去,血战一场逃不掉,自己实力必定大损,还有老营中的妻子和两岁的儿子,以及老母,他们肯定是逃不出来的。 刘国能长叹一声,该去见一见妻儿和母亲了。 他叮嘱了一下自己的心腹将领防守好大营,便来到了防守森严的老营。 “孩儿拜见母亲大人。” 刘母点点头,随即问道,“大营可是出了大麻烦了?走不掉了?” 刘国能跪在地上,满脸羞愧的回道,“让母亲操心了。大营被官军包围,围三缺一,孩儿派出了一部人马出去试探,却是大败而归,要想突出去,血战一场,恐怕不会剩下多少人马了,孩儿生死也是未有可知。” “孩儿特此向母亲和妻儿告别,这一别恐怕再难以相见。” “孩儿给你老磕头了。” 刘母长叹了一口气,在灰暗的烛光下,脸色带着一丝疲惫说道,“儿子大了不由娘,你的事情,母亲本不该说什么,但这次老身要说话了。” “我儿虽然是形势使然无奈之下当了这一方首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儿过去因为手下兄弟情义,而不断操劳奔波四方,母亲我不曾说什么。但如今之事,再拼杀,一营人马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为了保全大家性命,也正是重回正道的时机。” “我儿可要想清楚。” 刘国能什么也没有说,重重磕了三个头后,又过去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两岁的儿子,大踏步走出营帐而去。 刘国能妻子走到刘母身边焦急的说道,“娘……” 刘母摆摆手,“稍安勿躁,我儿自有主张,看好孩子就行了,别的不要多管插嘴,女人做好本分就是。” 刘母虽然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儿子做事需要多方考量,看机而行,不然就是寻死之道。 儿子手下人马复杂,就是一方首领也得靠手下支持才行,尤其是决断大事,何止是一个“难”字可说。 刘母起身走到账外,看着老营之外远处的点点火把,在黑夜中一脸担忧之色…… …… 周大虎已经得知了刘国能一部兵马趁夜而出,被自己设伏的兵马杀败四散,只有少量兵马而归,自己首战而胜。 周大虎已经不想等了,历史上,整齐王张胖子、九条龙、闯王张献忠、摇动天、张妙手、刚刚逃走的老回回等就在附近汝州到南阳一带活动,人数达一二十万人。崇祯八年十一月中旬,也就是再过十余天,这些兵马会汇合在一起,围攻洛阳。 而新任五省总理卢象升,从南阳率兵自己标营和祖宽的辽东军北上,在汝州击败整齐王张胖子和九条龙,整齐王和九条龙败退汇合闯王高迎祥等合攻洛阳。 自己可不想将自己好不容营训练出来这些骑兵,和高迎祥等硬拼消耗,这样不符合自己的战略。 历史已被自己搅动,不可捉摸,此地不可久留。 周大虎下达命令道,“抓紧时间趁黑夜填平流贼大营外壕沟和毁坏流贼营寨栅栏,天一亮,一千重骑兵冲营,其他骑兵紧跟冲杀。” 到了如今地步,周大虎也顾不住了刘国能的性命了,一旦冲杀起来,刘国能的性命只能生死由天了。 而自己部下一但误伤了其老母和妻儿,就是对方来降,自己也不会留下其人,只能送他一家团圆。 在黑夜中,周大虎望着刘国能的营寨,默默地等待着,这是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 刘国能大营。 一座临时大帐中灯火通明。 帐中站立了一二十人,个个身着甲胄,手握刀柄,脸色严肃,心中都清楚即将要发生的事。 坐在上面主位上的刘国能也是一身甲胄,身佩腰刀,正在低头思考。身边两边则站着各五人共十人的刘国能的全副武装的亲卫,虎视眈眈的看着帐中的众将领。 停了片刻后,刘国能抬头看这帐中众人,环视了一圈大家后,说道,“时间不多了,官军已经开始大力填埋大营之外的壕沟了,木栅栏也被火炮轰烂了一段,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官军还用火箭烧了木栅栏不少,无法靠近修补,官军是要准备冲营。” “生死就在眼前,两条路,一是血战到底,二是投降官军。” “兄弟们自己选择吧!” 第五百零一章 刘国能降 帐中的众人各有心思,大家相互察看帐中众人的表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冷寂。 大营中的情况,大家都有判断,官军的战力大家都见识过了,黑夜中出去数百骑兵,却被杀的大败,跑回营中的只有几十人。 他们高度怀疑能回来的几十人,恐怕也是朝廷官军防水的。 有意而为之。 何况大家现在已经知道了,这部官军乃是可以和建虏大战的精锐官军,且全是骑兵,跑都难以跑掉。 即使跑掉一部分,血战一场,还能剩下多少实力?从头来,又岂是那么容易?多数是会成为别人的手下,替别的义军头领冲锋陷阵,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在现在,不管是降还是血战,没有人敢当出头鸟,表这个态。 万一表错态,说错话,是可能死人的。 刘国能见时间不短了,脸上毫无表情的说道,“大家表态吧,言者无罪。” 帐中一二十人,齐刷刷站到中间向刘国能抱拳一礼道,“我等谨听大掌盘命令行事。” 刘国能眯着眼再次问道,“可想好了?” “想好了,大掌盘的命令就是我等的想法,誓死追随,绝无反悔。” “好!大家果然都是我刘国能的好兄弟,我刘国能保证,不管是降还是血战到底,我与弟兄们同生共死,绝不反悔。” 说完,刘国能腾地站了起来,拔出身上腰刀,一刀劈下所坐椅子的一角。 随即接着说道,“各部做好两手准备,能谈成,就降,谈不成,就战。” 众人退去,两名刘国能的心腹大将被留了下来,刘国能递给二人一封书信,又附耳小声交代了一下,二人便领命而去。 …… 黑色的夜里,周大虎所部已经将刘国能的大营外的壕沟差不多填完了,现在正在做一些收尾工作。 突然,流贼大营之中传来一阵呼喊声,说要谈判请降。 这是大事,填沟壕的周大虎手下将领不敢耽误,立即汇报给了周大虎。 听了此话,周大虎笑了,谈判请降? 谈判吗?就是谈投降后的待遇,这个他不拒绝。谈一些自身的待遇,在目前对方还有一定资本的情况下,这是应有之事。 不提这些事,他周大虎还不放心呢。哪怕对方是原有历史中投降后尽忠的人,但那是崇祯十一年,流贼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自己是一方总兵,而崇祯十一年那时是六省总理熊文灿,其朝廷份量也不一样。 周大虎从来不会以先知的历史来判断人。历史是人书写的,可不是真实的历史,有些事是不可全信的。 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周大虎可不愿意小沟渠里翻大船。 毕竟小心使得万里船。 “放行,让其使者过来见我,看有什么说是。” 部下得到命令,交涉以后,在严密的监视下,引领刘国能两名使者,来到周大虎临时牙帐外,并经过仔细搜身后,才放入帐中。 牙帐之中,周大虎高坐上位,身边站了数名亲卫,静静的看着两人进来。 “拜见大帅。”两名使者也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有一定胆识,心里的紧张慢慢的就平复了下来。 “来此何事?”周大虎明知故问。 “我家掌盘子遣我两人前来向大帅请降,并询问有关安排。” 周大虎冷哼一声,道,“本帅为营中上万百姓计,为尔等原是我大明赤子,今幡然醒悟,不愿加害,本帅接受你们投降。” 周大虎突然脸色一冷,说道,“有关安排,让你们掌盘子立即前来于本帅帐中谈投降有关之事,天明之前不到,过时不候。” “送客!” 两名使者互看一眼对方,心中发苦,也是无奈,只好回去回话。 …… 闯榻天刘国能大营中军大帐之中。 刘国能面无表情的听着两名心腹部下的汇报。 听完后,很长时间后,他才问道,“你等二人见过这位朝廷新贵大帅,有何感觉和印象?” 二人稍稍一想,立即回道,“年轻,十分的年轻,还有就是很有威严气势。由于灯光灰暗,别的就没有看清了。” 刘国能心中有一些疑问,那就是传说这个自己要投降的周将军是自己见过面的周飞虎。过去他根本不信,现在一听,倒是有一些相信了。 但天快要亮了,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 既然已经决定投降朝廷,就不能拖拖拉拉、瞻前顾后。 “点亲兵五十,你二人一起随我前去拜见朝廷官军周大帅。” 经过严格的的导引,搜身后,刘国能终于见到了周大虎。 “草民刘国能拜见大帅,愿率所部诚心归顺将军,还请将军善待草民所部,给我等一条生路。”刘国能头低低而垂恭声说道。 “刘掌家,半年不见,近日可好?”周大虎看着刘国能悠悠问道。 刘国能心中一惊,自己不认识对方啊,这是什么意思? 刘国能顾不上礼貌了,缓缓抬头看了过去,昏暗的灯光下,对方的相貌渐渐清析,展现在自己面前。 定睛看了半天,刘国能惊得一声惊呼,“你……你是周飞虎兄弟……真的是周兄弟……” 刘国能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先前怀疑也只是一些怀疑。 不是他不信,而是这一切太踏马离奇,这是只是在话本中的事,竟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刘国能呆立在当地,有些蒙圈楞征。 半响后,才浑浑噩噩的又重新拜见了一下,一柱香后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虽然是过去认识的人,但是现在身份地位和处境都已经大为不同,刘国能仍不敢有任何大意。 刘国能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不知和周将军一起不见的那几位可还好?”他是想问那几位还活着吗?但话到嘴边,却知道这样是相当的不妥,改成了好不好。 周大虎心中当然知道对方问的是哪几位?是什么意思? 周大虎点点头道,“他们很好,如今都在我麾下效力,跟着本将还和建虏大战了一场,立了不少功劳。” 不过周大虎随即一摆手道,“好了,此事今后在叙,把正事办好要紧。” “明天一早,你部所有战兵出营接受整编,马匹和有关骡马都交于我部管理,粮草我部接管全部粮草,任何投降之人全部军事管理,不服从命令着,杀无赦。” “至于待遇,我会上报朝廷敕封你等,百姓全部安置。” “可否愿意?如果愿意,天亮后,马上执行。” 最后一句话却是带着一丝寒意。 第五百零二章 私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安有讨价的余地?开口也是自取其辱,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投降,也能让人高看一等,留个好印象。 刘国能立即跪地大声道,“草民愿意,谨遵将军军令。” 看到刘国能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心中确实是高看了对方一等,不愧是历史上的忠义之人。 看见对方同意了自己的安排,周大虎放下了一半的心,但一日没有控制刘国能的全部兵马之前,他是不会完全放心的。 既然谈成了事,随即两方都开始准备有关事项。 刘国能被留下了。 其部分亲卫和两名的亲信的将领被放了回去,通知刘国能大营中的各营将领投降的情况和其安排。 大家已经没有了战斗的信心,且都是一大家子人在随军,都不想死,所以都默默接受了这个苛刻的投降条件,一切都很自然。 过得不好,大不了再反就是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哭的更加伤心了,为自己的亲人是最先一批突围探路的兵马战死,觉着有些冤枉。 如果早一点请降该有多好啊! 不过这只是一少部分人,更多的人则是心中狂喜,命,终于保住了。 天一亮,周大虎的数千兵马就顺利进入了大营,第一步就是将大营中所有的战马和一些牛驴骡马等大牲口控制在了自己手中。 紧接着就是大营中的粮草钱粮等物控制在了周大虎手中。 控制了这两个地方后,周大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投降之事办妥了。 再接下来就是整编刘国能的兵马和安排跟随的饥民。 不过这都是回到彰德卫和林县的事了,不是现在可以做的事。 周大虎经过一番核查,刘国能大营中足有近两万石粮草,不过也是只能维持两万人三个月到半年的生存。这还没算那些战马和牛驴骡马等运输代步工具的大量消耗,这样一算,这些粮草维持刘国能所部的时间更短。 周大虎下达了军令,三天后,大军开拔返回彰德卫和林县。 帮助周大虎制造盾车和协助作战的上千百姓,周大虎不会忘了他们,临走前,每人发了十斤粮食,还有一马肉,得到了这些人的一脸感激。 除此以外,他还给宜阳知县留了五百石粮食,用于救济贫苦百姓,不得他用,一旦被自己发现挪作他用,定会不饶。 至于人家真贪,他周大虎走了,又有什么办法?这也是无奈之事,既然到了一方,他就心痒痒想做好事。 大军走的一天,四乡八里和宜阳县城的百姓含泪相送,这支朝廷大军和别的官军很不一样,遵纪守法,对待百姓和蔼可亲。不但为宜阳救了围城之祸,还收降了流贼,为民除了一大祸害隐忧,还优待百姓,为当地县衙留下救济之粮,端的少见。 宜阳知县更是长叹一声,望着远去的军队瞬间想了许多……如果朝廷的官军都如此秋毫无犯,待民如子这样的军队,天下局势何以成为这样?这样的军队实在是太少了…… …… 有了一万多的百姓,即使骑马、骑驴、骑骡子等等,从宜阳到彰德卫七百里的距离,亦是不好走需要时间不短。 周大虎走的路线为走宜阳到河南府,再到孟津县黄河渡口渡过黄河进入怀庆府。 黄河出陕,奔腾在豫西峡谷,水流湍急,至孟津,河道渐宽,流速骤降,便于船渡。因此,孟津渡口自古以来就是南北往来的交通要道。 周大虎所部在这里经过六天地摆渡,才渡过黄河进入怀庆府孟县境内,直奔怀庆府。 而此时,兵备副使扬中玄则是早早就得到了周大虎的消息,赶到孟县相迎。 一见面两人都无比高兴。 自从扬中玄升任兵备副使一年来,两人还是首次见面。 看着周大虎身上的二品武官官府,扬中玄恍如昨日,那个还有些稚气未脱的黑小子,这才短短几年,就成了一方总兵,简直让人不可相信。 但事实摆在了眼前,让人不得不信。 但他心中只有高兴。周大虎的战功越多,官职越高,对他这个与周大虎相依的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人,道标的兵练的怎么样了?”周大虎还是以以前的口吻问道。 周大虎这么叫,扬中玄可担当不起,立即纠正道,“带上姓以同僚之间的用语就行,否则在官场上是有害无利。” 周大虎点点头接受了这个意见。 随即改口又重新问道,“杨大人,道标的兵练得怎么样了?” 扬中玄满意的点点头回道,“兵马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有你派过来的几十名老兵训练,进步速度快得很。基本可用了。” 不过其话锋一转,低声说道,“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事情不小。” 周大虎默然,挥退了众人后,屋中只剩下了二人。 扬中玄神情有些凝重的说道,“我乃兵备副使,已经练兵了一年,河北三府有你在,我不怕有兵祸燃到这里,军事有你,我很放心。三府百姓贫苦,藩王却是大肆敛财,我兼管者盐业,我想从这里着手,查藩王宗室走私私盐,以及有关偷逃税款之事,我预计对方反击会很大,我需要你的帮忙。” 周大虎想了想,把心中的一点忧虑说了出来,“大人,我支持你查一查宗室藩王之事,不过我有一些疑虑。” 扬中玄也不在矫正周大虎的用语了,私底下怎么称呼都无所谓。 他听到了周大虎有疑虑,便立即道,“你小子在老夫面前,有话就说,扭扭捏捏,还是武将吗?” 周大虎笑了,但随即又严肃说道,“我听说私盐比官盐便宜不少。很多穷苦百姓都是买私盐而用,打击宗室藩王夹带走私私盐,会不会影响百姓获得低廉的私盐,从而影响他们的生计?要知道盐可是百姓的日常必须用品。” 扬中玄也笑了,对周大虎的想法有些想笑,便说道,“这个你放心不会,现在中原大乱,贩私盐的胜不胜数,多如牛毛,这次重点的打击对象是宗室藩王为主,以及大批量的大私盐贩子,那些小的也抓不过来。” 扬中玄脸色一沉道,“改善百姓生活的方法很多,这种予许贩买私盐改善穷苦百姓的想法,是不正确的。私盐贩子贩盐赚取了大头,之后更是会招兵买马成为一方恶霸,或者一方贼寇,造成地方动乱,这样反而会害了百姓。这种想法极不可取。” 第五百零三章 首见狠厉闻名的王应熊 周大虎想想也是。 河南有不少土寇做大,动则数千上万人,到崇祯后期,比如登封土寇李际遇、汝宁刘洪起、许州的韩甲第等等,各拥兵十余万,皆是贩私盐的大户,从而崛起。 再想一想,他自己已经向朝廷推荐了黄河以北三府彰德、怀庆、卫辉三府的知府之人选,目的就是要兴修水利,开垦荒地,发展牧养业……等等,这才是百姓致富的正经道路。 自己确实有些想偏了。 周大虎想到这里,扭头对扬中玄狠声道,“大人,既然如此,那就任何私盐贩子都不放过,狠狠整顿一下盐业,多一些税银留存地方为百姓做一些事实。” 扬中玄哈哈一笑,道,“怎么?想通了。我告诉你,卫辉府潞王,已经霸占了卫辉府各县的所有食盐市场,任何食盐都进不去,牟取了暴利,私盐也进不来,铁桶一片。潞王府有万历帝十一年赐给的一千引食盐,夹带着大量的食盐,利用“义和”盐店两处总店,大量销售食盐到各地,近到河北三府,远到开封府,皆有对方的私盐,规模之大,难以想象。” “还有河南府的福王、怀庆的郑王、彰德府的赵王……等,福王咱管不了,不过在河北的三府倒是还能管一管。” 周大虎站了起来,朗声道,“好,那就大干一场,不过不仅仅是私盐之事,还有军屯清理、投献诡寄、清军勾军、兴修水利、兴建道路……等,要做就做大的,不仅要除弊,还要兴利。不过时间要再等一等。” 杨玄中眼中炙热的光芒一闪,问道,“大虎你确定?” 周大虎点点头,低声而说道…… 而扬中玄不断的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难言的笑容…… …… 第二日,周大虎带着二万多人饥民和兵马继续朝林县大本营快速前进。 周大虎很庆幸自己决策正确,大兴水利设施,今年有了大丰收,余粮超过五十万石,他才敢将闯榻天刘国能的兵马和饥民两万余人全部收入囊中。 有了粮食,自己就敢在这乱世大招兵马,可以学习东汉末年曹操在青州大量收服黄巾军,一下子编练黄巾军得到数万经过战火鲜血的精锐老卒的经验。 其后屯田自足,奠定北方一统之大业。 如今中原各地流贼肆虐,经过历练杀出来的精悍流贼不少,历史上被左良玉大量收降,但左良玉只收不整顿,也没有自己的掌控粮饷,人马倒是收了不少,养不起,只好纵兵抢掠百姓,军纪和名声都坏了,也没有了军心士气,成为了一支不能打硬战的杂军。 如此一对比。 左良玉与曹操之差距,犹如天壤之别,不可算也! 周大虎随即想到收拢流贼学曹操一般屯田,可快速增强自己的实力。 但首先还是要自己手中有粮。 这是根本。 有了行动的思路,有了具体的目标,周大虎前所未有的清晰自己的道路。 经过十天的行军,周大虎一行人两万多人终于回到了林县。 已经提前回到林县的几位幕僚和周大虎父亲等一干主要官员,都出来迎接周大虎战胜归来。 尤其是杜应芳,霍维华,刘廷传等幕僚,心中只咕嘟,只不过半月不见,怎么又大胜了……? 接着就是一些琐事,如安排一万多饥民的吃住,整编刘国能的四千兵马,这些兵马是相当不错,光骑兵就有三千,出了马匹质量有些差,着甲率较低,且多数是皮甲为主,兵器也不是太好外,其他的,如骑术、战力、敢于拼杀等精神上还是比一般官军都强。 一万多的饥民经过一番全身洗漱,换上了新的衣服,吃上了有史以来最饱最好吃的饭菜。 其中许多饥民都哭了,感到自己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再成日奔波劳累,也不用担心官兵杀来,会砍了自己等人首级拿去充当军功。 一切都在有序的安排着、有一技之长的会安排去相关的工坊做工,没有技艺的,则会安排去林县十三社,和十七处军屯之地,用于种地和军垦。妇女则会是安排进入城里的被服社,制作被服、鞋帽和织布,自力更生。 而刘国能的兵马则是全部卸了兵甲,进行三个月的到半年纪律整顿、训练以及思想教育,然后会被打散分到各部。 至于刘国能及其手下的安排,也是整顿以后,量才使用。 当然周大虎对刘国能还是抱有很大期望的,如果观察一阵子,正如历史上所说一般忠义的话,他不介意重用一番。 周大虎怕刘国能有别的心思多想,生出嫌疑,便和刘国能单独深谈了一次。 这一次深谈,足足谈了两个时辰一个上午,别人都不知道其说了什么,包括周大虎的亲信幕僚杜应芳、霍维华等也不知道。 但是刘国能经过这次谈话,心中舒服很多,心中的疑虑也彻底消失了。 其后刘国能开始拜见几位老熟人,如混天王、隔沟跳、独眼龙……等人,了解了更多情况,心中有底了。 而林县由于一下子加入了两万百姓人马,显得更加的繁华,热闹,使得林县一下子就成了一方大镇。 …… 数日后,派出的执行秘密任务的人马,传回一个消息,他们截住了原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王应熊等一干人。 王应熊返回四川重庆府巴县,乘传驿,行人护卫而归的道路上,被周大虎派人强行请到了彰德府城一述。 彰德卫指挥使公署,王应熊脸色阴沉,一旁护送其回乡的行人司七品官行人也是一脸凝重,对方根本不顾他是朝廷命官,护送致士朝廷重臣回乡的公务,以兵马强行被带到了这里。 没有解释,带队的小校只说是奉命而为,这令护卫王应熊的行人很是恼火。 王应熊静静的等待着,他有些想不通,一个当红的武将与自己并没有什么交集,为何会半路之上强行请自己过来见面? 想不通,那就不用想,对方是朝廷命官,断不敢胡来,遂放下心来。 整整半个时辰后,一声戎装的周大虎单独一人虎虎生风走了进来。 第五百零四章 大坎 这还是王应熊第一次见被称为朝廷百年一遇的将才。同时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王应熊可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其对皇室勋贵以及一些朝事的说话堪称大逆不道,但不管是皇上,还是几名辅臣,都是听而不闻,一带而过,没有任何追究。 这种情况,刚从辅臣退下来的人怎会不知是为什么。 那就是军功,对战建虏的军功。 现在朝廷内忧外患,国家正值危难,缺少优秀的军事人才将领,只要周大虎其人不明目仗胆公然造反,皇上和朝廷都不会治罪翻脸。任何的朝臣将其视为弹劾对象,都将被朝廷重重处罚,或削职、或贬职。 这就是朝廷的大局。 想到这里,王应熊眼中闪烁,看着周大虎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末将拜见王公。”周大虎很是恭敬,姿态很低。 这让王应熊有些意外,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礼遇自己,不过从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来看,一般说是有所求才会如此。但自己刚刚致士,已经去官成为了平民,还能帮助对方什么? 看见对方这样的礼遇自己,也只好笑脸相迎,道,“老夫已经辞官归里,不知将军半道接应到这里,是为何事?” 周大虎看了一眼身旁的护送行人,呵呵一笑道,“确实有些事情,但此事不急,等末将为王公接风后,休息两天再说。” 王应熊看了一眼周大虎,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一番宴席也很是简单,四菜一汤,两素菜两荤菜,和一些大馒头而已,没有酒,一盆蔬菜豆腐汤。 菜虽简单,王应熊吃的确是很高兴。到他这种官位地步,吃的喝的已经是不太讲究了,钱财够用就行,他刚看重的是声名,做事,成为国之柱石,留名千古,完成自己的理想抱负。 可是自己一个不注意失误,预先得知弹劾自己的奏章,上疏反辩,却日期早于圣旨明下的日期,被人弹劾。而皇帝则是大干动作,连自己家人和数名中书值日,都被下狱,无奈之下,只好上疏请辞。 他还正值壮年,却无奈辞官,心里是有万般不甘,平生之志抱负,已无发挥之地。 国家正值危难,不能报国,只好回乡,只能长叹一声。 时也,命也! 这一两天,周大虎派人陪同王应熊到处转一转,看一看彰德卫的军士的生活等。 彰德卫的军士生活和精神面貌给王应熊极大的震撼。 他可是知道大明的卫所是什么样的。 大明的卫所早就一片糜烂,兵丁员额逃军不止,训练已经停顿,军兵已经成了只会种地的农民,如此怎能再上战场? 可眼前看到的这卫所军兵,个个身体壮硕,甲胄鲜明,军纪严肃,俨然是一支精兵的模样。 王应熊感到了疑惑。 同时他也更加急于知道周大虎到时候会对他说什么。 周大虎的几位幕僚也已经赶到了彰德府城。 他们很想了解周大虎到底是想做什么。是想收对方做幕僚吗?一个刚刚致士的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心气正高,怎会当一个武将的幕僚? 哪怕这个武将职位很高。 而周大虎确实是心中想用这个王应熊。 为什么? 因为周大虎不想让这样一个政务娴熟的,博学多才,熟知典故,正值壮年的大臣就这样在家无所事事,眼看着朝政败坏,江山破碎,最后为建虏所趁。 王应熊性格刚强,不讲情面,所以在朝廷之中很是不得人心。 但周大虎就是看上了王应熊的这个性格。 且崇祯十七年甲申之变后,王应熊在四川督军和建虏作战,最后病死客乡也是忠义之臣。 在王应熊到来彰德府城第三天,周大虎如约单独和王应熊会谈。 两人都是默默不语,足有一刻钟后,周大虎才开口说话。 “不知王老大人対彰德卫有何意见?” 王应熊轻点头道,“兵精粮足,官理井井有条。做的很好。” 周大虎话锋一转,问道,“老大人这次致士而回巴县,可有什么打算?” 王应熊看了一眼周大虎,轻咳一声道,“当然是读书耕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当一个普通百姓过一些田园生活而已。” 周大虎脸色一肃,道,“老大人正值壮年,正是奋发有为做出一番事业的大好时光,如今怎能回乡过着耕读的休闲生活?如今大明的局势怎样,老大人心中可是有数?此一去数年后,会不会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到时候再想出力,恐怕悔之晚矣。” 王应熊黑着脸,他为官多年,阅历丰富,怎能听不出对方说的话的意思。难道连现在这个最为能战的武将也如此不看好朝廷的未来吗? 可是对方为什么要在面前说这样的话? 他只想到一个可能,对方想让自己为幕,想到这里,王应熊心中冷哼一声,胆子不小。 王应熊脸色一变,眼神凌厉起来,严声问道,“老夫已是一介平民,周将军有话就说,不用拐弯抹角。” 周大虎对王应熊的强烈反应也是早有预料,缓缓说道,“我想请王老大人留在彰德府或者林县,这里靠近京畿,凡有大事发生,消息最近。老先生如果回到四川,路途遥远,想为朝廷效力尽心,也是路遥不济。” 王应熊有些不解,为什么对方要自己留在这里,万一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有什么想法?这个年轻人就不顾忌了? “你可知皇上会怎么想?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现在朝廷内忧外患,朝堂之上党争不断,如此下去,会发生什么后果?历史上有无数教训放在那里,朝政如果不改革,民生不能保障、军队不能整顿焕发战力,大明灭亡不远了。” “大明到现在已经建国二百六十七年,这是一个大坎,王朝的兴衰历史周期告诉我们,一个王朝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民间已经有不少读书人和百姓认为大明已经不行了,气运将近,不知有多少人已经蠢蠢欲动,加入了造反行列想为自己博一个荣华富贵。” “原来的因天灾缺粮饥荒、朝廷财政不济缺饷引起的动乱,已经变质了。就是朝廷有了足粮足饷,这天下也不会轻易而平。” “而是承平太久,人心思乱!” 第五百零五章 云南三七药材到了 听着听着,王应熊突然身体有些颤抖,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而恢复了平常。 这些话他感到很惊悸,大明朝廷的弊端他作为曾经的高层人物,都是心中十分清楚。局势的败坏和不断的下沉演变,他也一直看在心里。 只是他一直不愿甚至抗拒自己把事情往坏里想。 可是今天,犹如轰雷一声霹雳,把自己震醒了,大明快要完了,这个念头头一次出现在自己脑中,还是如此的清晰。 王应熊这一刻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当中,不能自拔。 “大明要完吗?大明会完吗?不,不,不会,绝对不会,只不过是一些乞活的流贼而已,胸无大志的他们,能成什么气候?建虏取代大明这更不可能了,只有二三十余万人的野蛮部族,想入主中原大地,这不是笑话吗?大明汉人万万之数,岂是区区苦寒之地的居于偏僻小块地方的建虏野蛮人所能觊觎的?” 王应熊随即咆哮道,“所以这一切说的不会发生的,大明不会亡,不会亡。” “会。”周大虎大声而道,“没有永远不灭亡的王朝,如今的大明,从上到下几乎烂透了,就是出几个、十几个清官能吏战将,也与大局于事无补,只有上下一心改革,除弊兴利,严厉整顿,大明才有一丝希望。” 周大虎幽幽接着而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天下事如此,换成我饥寒交迫,我也会反。世事如此不公,天下难安。” 周大虎又看向王应熊道,“多说无益,老先生自己拿注意吧。末将希望老先生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整顿河北三府,积蓄实力,以待勃发而起。今后老大人或许有机会重回朝堂,变法天下,整顿朝纲,实现中兴,留名千古。” 周大虎说完,便直接退了出去。 留下王应熊一人在屋中考虑。 而王应熊这一考虑足足三天三夜,周大虎特意让人按时送饭送水,除此以外,没有让人任何人打搅其思考。 三日后,王应熊带着一脸惆怅,丢下一封信,随即和朝廷给他的待遇和行人司官员一同,直奔山东,南下南直隶,从那里转道返回四川巴县返回老家。 周大虎看了王应熊留下的信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笑的很是开心…… …… 崇祯八年十二月初,一场大雪突然而下,周大虎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 一场大雪,等于是给冬小麦盖了一层被子。 积雪覆盖在小麦上,隔绝了寒冷的空气,雪的温度高于空气温度,起到了保温的作用,相当于给小麦盖了一层棉被,小麦当然冻不死了。 等来年天气转暖,这些雪又是水分滋润了大地。 同时,大雪也能冻死一部分害虫。 就等明年小麦就开始返青、拔节、孕穗、抽穗…… 崇祯八年十二月中,前去云南等地购买三七的李雄、孙广勇两人带着兵马和大批的运输队伍回来了。 原先的五百兵马已经变成了三千多人,加上车夫和夫子,足有五千多人。 看见周大虎,李雄和孙广勇跑着过来,一到跟前,就跪地道,“大人,属下不负使命,圆满完成了大人交代的任务。” 周大虎是万分开心,“好,好,大家怎么样?这次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人?” 说到这里,李雄和孙广勇都是脸色一暗,略带悲痛,李雄而道,“大人,属下有负重托,带去的五百兄弟,只回来了三百一十一人。” 周大虎脸色一寒,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一一给我道来。” 李雄带着一丝悲痛说到,“有十几人是水土不服生病而死,剩下的都是战死的。其中有几十人就是被云贵夷人放毒箭射死的,而其他的则是一路上和土寇流贼相遇战斗之中战死的。” 李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人我们去的时候,在湖广之地遇到了数股流贼和土寇,甚至一些官军,都想抢我等一把,十分混乱,那里已经是兵民不分,官匪一家,说不清楚谁是官军、谁是乡勇、谁是土寇,他们身份变来变去,甚至又摇身一变又成为了流贼,除了城池之中还有法纪可言,城外都是由土寇和大户把持,打来打去已成了一锅粥。” “那些土司手握重兵,已经是脱离了朝廷官府的掌控,自募兵丁,自收税款,自打兵器,直练土兵,对官府是阳奉阴违,我等经过的时候,土司设关设卡,抽取税费,已经视朝廷政令于无物。” “没有想到天下粮仓湖广之地竟然现在混乱到这种地步?”周大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还以为,湖广彻底乱了是在崇祯十年以后,没有想到现在就已经乱成这样。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大明在沉沦的路上,走的有些远了。 “这数千人是你收拢的?”周大虎问道。 “是,卑职看见到处都数乱兵抢掠,便带着大人给与属下的五百精锐,与孙广勇兄弟一起,边走边战,到云南之地时,战马已经有一千多匹,骡马五百多头,兵力达两千余人,银两已是达到了两万余两,粮草盔甲无算。” “哦……”周大虎有些惊讶,土寇流贼手中是不会有多少银两的,这得剿灭击败多少流贼土寇才能获得对方的这么多银两?要知道李雄他们人数越多,每天的消耗就越大,这也是一个恐怖的数目。 就是因此,这次自己才让他们带了一万两白银去云南采购三七。 不过他看到,这次李雄带回来兵马都是骑兵,足有三千多。 果然,周大虎觉着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李雄能力不错。 经过这一次的锻炼,孙广勇也是可以有所用了。 当然最关心的事还是从云南带回来的三七。 “走,带我去看看你们从云南带回来的三七有多少?怎么样?”周大虎起身向外走去。 李雄和孙广勇边走边说,向周大虎介绍着这次带回来了多少三七。 第五百零六章 配方 在一处隐蔽而且防卫严密的地方,密密麻麻摆放着几百两骡马大车。 周大虎望着这些大车,轻声问道,“这里面有多少三七?” 林雄恭声回道,“大人,这一车装有五百斤,共有三百八十车,共计有十九万斤左右三七。” “价格呢?”周大虎问道。 “价格刚开始倒是不贵,但是随着大批量的收购,价格也随着上涨,刚开始不过一斤二十文钱左右,上涨到了三十文左右。” 周大虎心理默默一算,明末,一个佣工干一天活也就二十至三十文左右。这已经不错了,这些三七好些都是野生的,完全是没有成本的。 要知道明末一斤中药材熟地,才不过一斤五、六文左右。 “年份呢?”周大虎又问道。 三七顾名思义,没有三年药龄,是没有功效的。 “回大人,卑职在云南特地请了几名挖药人担当监察,他们熟知药龄,这次多数收的都是五年到七年的三七。这次几乎是一网打尽,能收的全部收了上来。大约十九万斤,花银四千七百五十万两,加上一些人工费用,用了近五千两银子。” “不贵随着卑职的大量收购,最后已经涨到了五十文一斤,卑职就果断的停了收购返回。” 周大虎点点头,“不错,做得很好。可以说是立了大功一件。” 随即他又问道,“在那里店铺开得怎么样?” 李雄一礼道,“有大人们的行事文书,以及我等的实力存在,倒没有受到多少刁难。店铺顺利开业营运,卑职在那里留了上百人,还留下了上万两银子。” 周大虎微微点头,随即说道,“这些三七暂时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了,你归队吧,带兵训练准备打仗。” 李雄眼睛一亮,他心底里还是更加喜欢在战场上拼杀。 他面带喜色,跪地道,“卑职得令,定不负大帅的期望。” 李雄接到新的命令,脸上一片喜气。 看见孙广勇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周大虎笑了,便说道,“虽然三七暂时够用,但这条商道还不能丢,每一年你跑一次。三年后,回来带兵打仗。” 孙广勇没有说什么,随即跪地领命。 周大虎手中拿着几块三七的根茎,看着黄灰色一块块三七,周大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把他们配成后世的云南白药。 云南白药是一种跌打损伤的成品药,配置好后,就可直接使用,又名百宝丹。 用处十分广泛,化瘀止血,活血止痛,解毒消肿。用于跌打损伤,瘀血肿痛,吐血、咳血、便血、痔血、崩漏下血,手术出血,疮疡肿毒及软组织挫伤,闭合性骨折,支气管扩张及肺结核咳血,溃疡病出血,以及皮肤感染性疾病……等等。 在这明末时代,堪称是宝药。 这个药要是做出来,不知能救多少人命。 当然在后世,云南白药号称保密配方,处方不公开,但云南白药酊在美国售卖,按照规定公布了成分,这个他自己是记得的。 其中配方具体有有田七(三七的别称)、冰片、散瘀草、白牛胆、穿山龙、淮山药、苦良姜、老鹳草、酒精。 当然自己不是做酊剂,抛去酒精这一项,但其他还是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何况自己手下有那么多大夫,对药理配方都有很高的造诣,配制出后世的云南白药不成问题。 包装瓶的问题也已经有安排了。此前他已经去山东颜神镇请来了不少的琉璃匠人,正好用于解决云南白药的包装问题。当然琉璃瓶这是高级包装,用于买给一些富贵人家和大户将领等。 很快,这些三七被运送到了林县,同时,十几个有丰富医疗经验的惠民综合医院和惠军军医院的大夫被请了过来。 首先等待他们的是一张具结状,要求他们一一签字并按上手印才行。 这些人能作大夫都是识字的,有些还是秀才出身,科举无望才投身做了医生大夫。 看了以后,知道这是一份保密的协议,条款十分的严格、严厉,保密等级也是很高。 一名大夫向周大虎行了一礼后,代表大家问道,“不知大帅是何事如此保密?可否先行告知?” 周大虎摇摇头,很是果决的说道,“不能,签了才能告诉大家。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这是造福后代百世的善事,可留名百世。事成之后,每人奖励白银百两。” 这些大夫都是文人出身,骨子里还是把名声看的极重,听到可以留名百世,随即脸色就变了,变得有些满脸通红,急不可耐。 马上、立即就一个个毫不犹豫的在具结状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以及手印。 即能流名百世,还能得到白银百两,名利两得,还有什么犹豫的。 等这些大夫都完成了具结状,周大虎才缓缓说出了三七及其用处疗效,以及后世的配方。 听到这些信息,这些大夫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纷纷瞪大了双眼看着周大虎,有些不太相信。 “你说的是真的?这是东璧先生着作上的金不换,你称作的三七?药效这么厉害?” 一名大夫瞪着眼睛再次确认问道,“所说可是真的?医药事关人命,做不得半分虚假,不知大帅怎么知道这些药理的?就是东璧先生也是浅谈而已。” 李时珍,字东璧,晚年自号濒湖山人。 周大虎确定的说道,“我所说真实无假,诸位不用怀疑,只是这个配方以及比例,需要诸位研究配伍比例好,到时候大家一试用就知道药效了。如果达不到药物效果,本帅不会推出让人使用。” 有了周大虎这个当家人的保证,十余个在中医上有资深经历的大夫,开始研究三七和周大虎提供的云南白药的配伍比例。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就要到了年底。 崇祯八年即将过完。 林县和彰德府城已经开始陆续有了年味,流动的小贩也多了起来,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出来叫卖了。 林县的县城城池建设工地依旧没有停,还在红火的干着。只是工人分成了两班,轮换休息。 四面的城墙已经建设好了,开始在城中铺设街道,挖地基,只要一打春就开始大规模建设房屋。 估计崇祯九年六月就能全部完工。 第五百零七章 加强版的军粮炒面 彰德府城到林县百里的道路地基也已经完成了大半,明年下半年崇祯九年底就能铺好。 如果灾民更多的话,工期还能再缩短一些。 临近过年,彰德府和林县的后期保障任务很是繁重。 尤其是林县。 上万的建筑工人、数千工匠、上百的大夫、数万的军兵、各个将领以及家属、还有刚收降的饥民……等等,都要送一些年货,一些米面和肉、干果。数千两银子的采买,成群的猪羊鸡鸭都卖了回来。 看着这一幕,周大虎觉着自己有必要多养牧一些牛羊鸡鸭猪,以备而用。 中原会越来越乱,这些肉食恐怕越来越难买到了。 别的不说,但军兵训练这一块,大运动训练,没有肉食是不行的。 腊月二十三,糖瓜祭灶供神仙。 二十四,写对子。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炖猪肉。 二十七,扫屋宇。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三十,周大虎终于有时间陪着父母在家中吃一顿安生饭了。 父亲周远山和母亲杨金花都是默默陪着儿子吃饭,心中心疼,但是这一大摊子,确实是又离不开儿子。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二老心里明白,现在已经不是一家一人之事。 儿子已经不是单独属于他们了。 正月初一,一大早起来,周远山便带着儿子周大虎和老婆杨金花拜天地、拜祖先的牌位,请求天地神灵和祖先保佑。 祖先牌位的供品为三牲熟食。 过年,军营放假十天,其后恢复正常训练。 当然警卫部队不会放假,反而会特别提高警戒级别,严加防备。 周大虎则是例行带着一些年货到各个人家走访,嘘寒问暖,增加情谊。 这次连来林县求生的商贩、零工散工人家也挑选了十几家进行了走访。 这一下,则是把这些人感动的稀里哗啦。同时也赢得了极好的名声。人言相传,更是会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林县。 大年初一到十五都算是过年。但林县这里过了初五就渐渐恢复了正常。 正月十五,林县千户所出银百两,组织了一场灯会,夜里集市照常营业,数百盏各种各样的灯,以及灯谜,还有一些小件物品奖励,使得气氛十分活跃,大家放松过的兴高采烈尽兴而归。 一过了正月十五,林县和彰德府全面恢复了平常日常。 而周大虎则是开始研究作战的野战军粮,也不能说是研究,其实就是后世的志愿军军粮炒面。 当然这种炒面明朝都已经有了。如永乐八年明成祖率军北征蒙古时,就有沿途“各军沿途炒面……每军关与小麦三斗……等。” 可惜他不知道配方。 后世的志愿军炒面配方他还记着,那就用这个配方了。 食物不宜保存,将面粉做成炒面,方便存放,最适合现在打仗携带了。 很快,三十斤的新鲜炒面出锅。 这里的用料不少,除了面粉、一些杂粮、食油、食盐外,还添加了一点猪油、芝麻、核桃仁、花生仁、杏仁、一点白糖等。 一大盆炒的有些焦黄的面粉,飘着浓郁的带着一丝焦焦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身边的熊山和胡铁塔、李雄、孙广勇等一干人,已经急不可耐、跃跃欲试要上前试吃一番。 周大虎手一挥,几人立即上前几步各自抓了一把塞入了嘴里,大口咀嚼了起来。 “嗯嗯嗯……好吃,好吃……”几人边吃边呜咽着说着话。 等吃完后,几人又细细品着滋味,连连称赞炒面很香,就是太干燥。 “屁话,这是应急军粮,就是就着水吃的,不干怎么长久保存?” 周大虎轻声斥责着。 随即他也抓了一把塞入了自己嘴中。 几个粗汉则是一脸憨笑。 接着就是换一种吃法,用开水冲泡而吃。 这次周大虎第一个尝试。 很香,浓浓的香气钻入了鼻中,味道有些像后世自己喝过的油茶。 大喝一口,一股暖暖的热流进入肚子胃中。 味道也很好,身体也热乎起来。 一碗炒面下肚,肚子已是半饱。如果再有一个烧饼,那就是吃的又好又饱。 其他几个吃了以后,也是一脸满足。 经过测试,一碗半饱,两碗就可以吃饱。 热水冲泡最好吃。干吃口感差一些,但也是味道不错。 李雄这时插话道,“大帅,俺是饥民出身,这种抄面有些太好了,代价也高,里面配料有些奢侈多余,不能长久。为长久计,油盐面就行,其他的都可以去掉。” 周大虎听着,点头后又摇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作战有随军炊事人员,带有粮食填锅造饭,这是常态。而这些炒面,是应急作战而用,是为补充。所以在应急作战时,哪怕代价高一些,耗费钱粮多一些,本帅也想要大家自己的士兵吃的好一些。因此……” 周大虎环视了一眼大家,接着说道,“因此,即使代价高一些,本帅也要让上战场的本帅兵马吃好。” 李雄等人重重一礼,跪地大声道,“大帅爱兵如子,我等敢不效死。” 至此,周大帅爱兵之名,迅速传入全军之中,军士更为忠诚效命,训练也积极起来。 而炒面也开始陆续大量制作,用于备战。 而相关的一些配料,如芝麻、花生、杏仁、核桃仁、猪油、白糖等,开始大面积大批量收购,让不少山货也热了起来。 山货有了销路,一些山民贫苦人家有了改善生活的契机和销售的地方。 大量的山货和杂货,开始源源不断的被商人小贩进山收购,有源源不断的运到了林县。 这一切,又活人无数,不知改善了多少山民的生活…… …… 县城之中,一处独宅单院之内,十几个年轻人,拿着透明的琉璃管子观看者,他们都对这很是惊奇。 房中地面铺着一层木板,屋中铺着一根根铜管,散发着热气,温暖如春。 周大虎走进来,这些年轻人立即过来汇报情况。 “学得怎么样了?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可以问我。”周大虎肃声问道。 这些人都是周大虎找来的贫苦秀才,国学知识很是渊博,而且都不是死读书的人。 第五百零八章 再到平阳府 这都是周大虎多方打听,喜欢博览群书,脑子爱胡思乱想的一群人,同时已经断了科举之想的人。 对这些人除了利益待遇之外,周大虎还用大义来说服,终于凑了这些合适的人。 人其实还能找的更多,但需要时间,而他不想再等了。 先启动再说,万事开头难! 人今后遇到合适的人,再慢慢添加就是了。 前两天,来自于山东青州府益都县颜神镇的琉璃炉匠,终于在不断地试制下,烧出了透明的玻璃制品。 之前自己回忆后世之事,默写的一些医学知识的部分,交给了这些秀才学习。已经两三个月了。 “大帅,那个什么细菌很小,看不见,是真的吗?”一名秀才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不,应该就是不相信。 他觉着那些誊抄的书本,简直是胡说八道。里面尽是一些颠覆世俗说辞,令人有些接受不了。 周大虎虎着脸道,“看不见的并不等于没有,只是我们没有掌握其看见的方法而已。这一切都需要你们探究。” 这名提问的秀才有些不相信的再次问道,“有这样的方法么?” 周大虎道,“当让有这样的方法,我就知道一种,不过需要一些人手艺极高的人才能办到。” “什么方法?”这名秀才追问道。 周大虎考虑了一下,说道,“好,既然大家心中这么好奇,我就提前告诉大家。用水晶磨成镜片,凹镜和凸镜配合使用,可以望远,例子就是弗朗机人售卖的单筒望远镜。” 说到这里,周大虎见大家脸上一片茫然,便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和接触过单筒望远镜。 只好再举一例道,“一些老人戴的花镜可知?此物宋朝已有之,大家不会不知道吧?” 这时一个人跳了出来,大声道,“此物学生知道,江南一带此物较多,颇贵,数两至十余两银子一副不等。戴在耳朵上,老年花眼之人可以看清书上字迹。” 周大虎点点头,赞同道,“不错不错,就是此物。用的就是凸透镜。” 随即他解释道,“用这个凸透镜,加工磨制好的凸透镜可以放大观看的物品数倍、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等,也许我们今后有能力的话,上千倍、上万倍也有可能达到。” 周大虎可是知道,荷兰一个商人,名叫安东尼·列文虎克的,生卒于1632年10月24日—1723年8月26日,其人就磨制的透镜,放大的倍数,最高达到了放大率270倍。 端的厉害。 大明不缺能工巧匠,只要重视,达到如此地步,也不是不可能,而是一定可能。 更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大虎对此充满信心。 听完了这个信息,这些平常都不太安分的书生,顿时有些相信了,心中充满了好奇,有些跃跃欲试,想把大帅说的那个神药青霉素制作提炼出来。 一些瓜果上长得青霉真能制作出出来神药?虽然半信半疑,但有了放大镜的鼓舞,他么心中都是一片火热。 都想现在就开始进入步骤。 周大虎却是不愿现在开始,而是让他们继续研读自己又默写的制作青霉素的土方法。 这也得益于前世信息大爆炸,看过太多的小说和电视剧,其中好几部都有在古代制作青霉素的讲解。 不管靠不靠谱,就是这了。 先试试再说。 现在寒冬腊月,而培养黄青霉菌的菌种发酵,是有温度要求的,即使自己建了暖室,但没有温度测量,根本不知温度的高低。 还是等到春夏之交再做最为合适。 周大虎和这些未来的药学家交流一会,问了一些是否有困难等后勤问题后,直接吩咐下去解决。 和他们联络了一会感情后,周大虎离开了这个被严密保护的地方。 …… 京师传来消息。 一个月内,这次新举荐的官员就将上任。 周大虎很期待。 但眼下,却有一样急事摆在眼前。 马上就到了崇祯九年二月,历史上山西平阳府饥荒,人相食。 粮价已经翻了数番,穷苦百姓已经面临饥荒生死边缘。 不过这次有自己提前的准备,将在陕州城外大败老回回马守应后的大量粮食,早早就屯于了平阳府。 那里自己可是屯了三万余石粮食。 周大虎决定自己亲自过去看看,历史上的母子相食,大惨人间的祸事人间的悲剧,到底是怎样的。 第二日,崇祯九年正月二十一日,周大虎点兵五百亲卫骑兵,交代了一下父亲,随即和幕僚杜应芳、霍维华、刘廷传三人,身上装着新的炒面袋军粮,急速飞驰山西平阳府。 …… 山西平阳府。 乡村之间因去年建虏入塞,和今年平阳府自去年七八月后,已经数月没有一滴雨,田地干沽,秋粮收成大减,而粮价却是大涨,在这青黄不接的日子里,便出现了严重的饥荒。 但具体是什么灾情,周大虎也记得不是太清楚。 崇祯九年正月二十八日,近八百里路程,七天后,周大虎一行五百多人,终于从泽州府阳城进入了平阳府境内。 第一站就近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垣曲县。 一路上,已经看见不少尸体饿伏于路边沟渠。 这种情况在泽州府阳城经过时就有了。 所见是田地干枯,土地开裂,小的河道也是干干的,犹如裂开的大嘴一样。 山上、地上,灰灰蒙蒙一片,显得到处都是灰白之色,没有一丝生机。 只不过垣曲县更加的严重而已。 路上行人很少,靠着黄河边的田地还有人在担水浇地。 周大虎一行人来到了这处田地旁边,想找人问一问情况,到底是放生了什么,会出现如此的饥荒。 周大虎下马只带几个护卫,便和三名幕僚,走到了对方跟前。 这是一名满脸沟壑的老者,身体瘦弱,身上的肋子一根一根清晰可见,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干巴巴的。 九九寒天还没过完,老者身上却是只穿着薄薄的两层单衣,手脚和脸冻得通红。 看见周大虎等人的到来,有些害怕,身体微微战栗抖个不停。 “老汉拜见贵人。”周大虎一走进,老者害怕的立即跪地行礼道。 周大虎伸手扶起道,“老人家快快请起。” 搀扶起老者后,周大虎拉着老者来到了一处避风向阳的地方,开始问起了话。 第五百零九章 灾情 刚一开始,老者拘谨的太狠,见周大虎这个生人也是害怕,战战兢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没办法,周大虎只好先熟悉再问问题。 很快一套崭新的棉衣拿了过来,送到了老者的手中。 “这是给我的?”老者冻得通红的脸上皱纹挤到了一起,有些不敢相信,但眼神里却是无比的渴望,拿着新棉衣棉裤的手,不停地抖动着。 激动、害怕、渴望、担忧、恐惧等情绪不一。 周大虎知道贫穷之人对突如其来的馈赠等好处的担忧和拒绝之心。 这是人的自我保护本能。也是对未知事情的天然拒绝。 霍维华在旁边道,“我家东主乃是一名将军,爱兵如子,给你的,你就接着,不要客气,不要白不要。” 老者转过脸看向周大虎恭声问道,“请问将军大名?可在山西任职?” “周大虎,曾任代州守备一职,现已卸任。” 老者一愣,立即又跪地嚎哭道,“草民拜见周将军,周将军击败建虏,是百姓的救命英雄,草民代表大家谢谢将军。不然,建虏鞑子南下,草民难保活命。” 周大虎问道,“你认识我?知道我的名字?” 老者恭敬的回话道,“草民不认识将军,但将军的大名却是传遍了三晋大地,都称赞将军军功赫赫,建虏只怕将军,将军带兵如子,军纪严明,爱护百姓之名,大家都知道,从老人到小孩,无人不知。许多人家中都供奉着将军名讳,以保佑平安。” 霍维华笑着说道,“恭喜将军威名远播三晋大地。” 周大虎轻轻摇摇头,有些苦笑,这非他本意,但是有了这个声名,他也不排斥。 名声是一种软实力,对自己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在周大虎的说服下,知道这样的棉衣棉裤很多后,老者才不舍的穿上了新的棉衣,棉裤则是拿在手里,很快就抱在怀里,坚决不穿了,说自己身上已经很暖和了。 从来没有这样暖和过。 周大虎也不会强迫对方穿上。 看见老者廋成这个样子,周大虎知道对方是极度的吃不饱饭,才廋成这样。 又让亲卫,拿过来几袋军粮袋子炒面,每袋二十斤。又拿出一个铁锅,到河边乘上水,让亲卫找来柴禾开始烧水。 又拿过来几个木碗木勺。 水一烧开就倒入炒面,不一会,香味扑鼻,浓稠的炒面糊糊就出锅了。 早已经明白这是做饭的老者,已经是肚中咕咕乱叫,声音甚大,老者却是强忍住这巨大诱惑,憋得难受。 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一天他只吃一顿,一顿半个馒头,家中还有儿孙老婆,靠着勤劳,他家的收成比别人家好许多,所以才能坚持到现在全家不被饿死。 不过家中也只能坚持一个月,就会断粮。那时……他不敢想。 现在粮食金贵,一斗粮食已经买到了六钱银子,好多人已经饿死了,开始啃食草根树皮,还有一部分人跳河自杀来结束生命。 许多家中的老者为了给儿孙多留一些口粮,自己默默进山选择进入洞穴封住洞口去死。 他也是想再干一些日子,如果家中没有粮食了,绝不拖累子女,他也会进山默默而死。 如今遇上这香气四溢的不知是什么饭,他很想吃,但他不敢妄动。 周大虎舀了一碗炒面糊糊,递给了这位廋的只剩下浑身骨头的勤劳老者。 一双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饭碗,随即稳稳端住了饭碗,吧唧了两下嘴,看了一眼大家都开始吃用,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手中的碗上,轻嗅了一下香味,随即大口喝了起来。 好像是害怕别人夺了他的饭一般。 几大口就喝完了碗中的浓稠糊糊。 这是老汉在外面吃饭的习惯。 穷人吗?在外吃饭,饭还是搁在肚子中保险,让人安心。 在周大虎的不断加饭下,老者整整喝了四大碗,看那样子好像还能吃,但周大虎可是不敢再让其吃了。 万一吃出问题怎么办? 饭饱衣暖之后,周大虎开始进入了正题,详细询问其当地垣曲县的灾情。 说到这里,老者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停了半天,情绪缓和下来后,老者才慢慢叙述开来。 “将军,俺们垣曲百姓苦啊。前年崇祯七年开始,我们垣曲县春夏两季都是大旱,种的小麦枯萎,粮食大减,百姓只能吃草皮树根度日,最严重时,乡野之中出现了骨肉相食的事,百姓横尸遍野,很多人都逃跑逃荒去了。相邻的泽州府阳城县也是这般凄惨。” “而去年崇祯八年,五月小麦将熟之时,一场蝗灾来临,庄稼被毁,啃吃的一干二净。八月开始无雨,干旱严重,九月种麦时,麦种都无法下播。最后大家肩扛人挑,才勉强种下。可是这难以有收成。这便出现了现在青黄不接的大饥荒。” 老者叹了一口气接着哽咽说道,“因为没有饭吃,夫妇携手跳河而死,姑嫂一起在一棵树上上吊而死,大批老者进山等死,都是人间悲剧啊。” 周大虎和霍维华、杜应芳、刘传廷等人听的心酸、难过,心中更是有万钧重担压在心中一般沉重,让人无法呼吸。 在这乱世真是人命如草芥。 “那官府,可有动作赈济?”周大虎问道。 老者摇摇头,说他没有看见县衙的人下乡前来赈济。至于县城之内,他就不清楚了。 “乡间可有互助?” “有一些好心人、善人实施乡里,但是灾民众多,细雨无及于事。” 大家听到这里,都是心中沉重,默然不语。 沉默了一会,对政事了解的霍维华问道,“各级县府不是都有救荒救灾的预备仓吗?县衙还不救灾,这是赎职。” “还有,乡里民间也都有互助成立的义仓、社仓,这些都没有吗?” 霍维华的声音提高好几度,带着一丝愤怒。 老者有些默然,想了想后,摇摇头说道,“县中的预备仓情况俺不知道,乡间的义仓、社仓,十几年前还有,现在……现在已经没有了。” 身为山西人的杜应芳也是一脸愤怒,没想到家乡山西的灾情竟然如此严重,而当地政府却是一无作为,如此还当这个官干什么? 他也是当过县令的人,是在万历期间,当过高阳县令,就是孙承宗老家的县令。那时他就是治水修河,对县级政务也是相当的了解。 自己多年不在官府行事,不想各级官府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毫无组织力。 第五百一十章 救助 大家沉默了一阵,周大虎起身道,“走,我们到老人家村中去看一看。” 说完话后,周大虎又对着老人家轻声而道,“老人家,带我到你住的村中去看看吧。” 老人看了一眼还没有浇完的地,有些想要拒绝,但突然又想起这位是周将军,自己又吃又穿人家的,心中已经很不是好意思,哪能拒绝。 “行,俺把东西收拾一下,就带你们到俺村中看看去。” “不用老人家收拾。”周大虎一挥手,几个年轻壮硕的士兵,很快就将浇地的东西收拾好了。 老者有些不放心,亲自检查了一遍东西后,抱着没有穿的新棉裤领着周大虎回自己的村子。 时值中午,本该是炊烟阵阵的村庄,现在却是寂静无声,外面的人一个没有。 这一切让人心中惊悸不安。 “老人家,中午不是吃饭的时候吗?怎么不见有炊烟升起?也没有人走动?”周大虎带着一丝凝重问道。 老人吃了炒面糊糊,身体好了许多,精神头很好,听到心中的恩人问自己话,便立即恭声回道,“回将军,俺们农村人一天只吃两顿,一般的年景,上午已时首(北京时间09时至11时)吃饭一顿,下午申时结尾(北京时间15时至17时)再吃一顿,吃早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老者满脸沟壑的面庞,挤在一起,露出痛苦的神情接着说道,“这两年灾荒不断,除了要下地干活的时节,大家会吃上两顿饭后,平时都是尽量只吃一顿,隔数天吃两顿,而今,百姓几乎绝收,能吃上一顿,已经是好命了。这还是有饭吃,没饭吃的,咽草啃树皮,或死,或逃荒,村子里能跑的都跑了,没剩下多少人了。” 周大虎等一干人越听越是沉重,心中都是长长的叹息,“这鬼世道,真的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该改变了。” 周大虎问道,“老人家,家中有几口人?” “十口人,两个儿子儿媳妇,四个孙子孙女,我和老婆子,还有一个闺女,嫁到了外乡,也快断粮了。” 周大虎算一下,在历史上,朝廷的救灾是在二月山西巡抚吴甡巡河回太原时,看见路上有人倒地路边而死,查问了一下,知道有饥荒,人相食,立即上报朝廷,朝廷下拨银三万两,派中官孙茂霖前来山西赈济。 可是这一来一往,到四月初才到山西开始赈济。 到那时候,已经不知死了多少饥民。 周大虎心里估计,到那时,这老者家中恐怕一半人能活下来就是奇迹。 周大虎一行人将五百兵丁留在了村外,只带了是十几名护卫和三名幕僚随老者到了其家中。 来到人家家中没有带什么礼物,周大虎只是拿了五个军粮袋,每个军粮袋有二十斤重,这是统一规定的。 百斤的炒面,里面有油有盐,这在饥荒之时,比什么都来的珍贵。 进入到一座院子中,只觉得院子干旱的几乎没有一丝水汽,周大虎看了一眼,诺大的院子,只有两只鸡无精打采的窝在鸡窝里。 其他的,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家中来了贵人,一家人都忙碌起来。 只是家中只有老者一个男性,两个儿子都出去县城打工了,看看能不能挣个几文钱,买些吃的。 屋中很简单,只有几张桌椅。 周大虎拿出了五袋军粮一百斤炒面糊糊,老者知道其珍贵的程度,现在有这些粮食可能全家都会活下来,此恩比天大,为了家人活命,他只能接受这份恩义。 老者把家里人都喊了出来,来给周大虎磕头谢恩。 几个瘦的脱了人形的妇女老孺孩子,从里屋摇摇晃晃走了出来,骨瘦如柴,脸色苍白,身上的衣裳已经成了大袍子。 这些妇女老孺孩子怎么身体瘦的这么厉害? 杜应芳看见周大虎面有疑问,便走过来轻声对周大虎说道,“东主,灾荒之年,家中的粮食都会先让家中的壮劳力食用,以便有力气劳作出去打工,或者想别的办法养家,否则家中男子壮劳力一倒下,家中所有人只能等死。” 周大虎看向老者。 老者呜咽道,“贵人老爷说的不错,家中的粮食养不了家中这么多人,只能让部分人吃的半饱,强壮的人有力气,才能找更多的食物,全家才能活下来。” 周大虎过去轻拍了一下老者的肩膀,没有说什么话。 没有这种痛苦经历是体会不到这种痛苦的。 周大虎估计自己给这一家的粮食,他们也暂时不会吃。 想了想,周大虎命令亲卫又拿了一袋军粮炒面,当即让军兵开始做饭。 很快一阵阵香味便把几个小鬼引了出来,穿着开裆裤,由于身体瘦弱,头显得特别大,看着锅灶,流着哈喇子,一脸的对食物的强烈渴望。 但碍于大人从小的言传身教,还是忍住了。 但是脸上睁大着双眼,眼巴巴的看着老者。 而屋中的一位干瘦的年轻妇女走了出来,接过军兵的做饭任务,打理起了厨房的活。 这种可以直接吃的炒面,只要水一开,下到锅里一搅就能食用。 炒面糊糊熟了,整整一大锅。 第一碗饭端到了周大虎面前,接着是其他人。 而老者的家人,却没有一人上前舀饭食用。 看着这一切,周大虎心理发酸。 大明的普通百姓真是太好了,自己饿着肚子,极度的饥饿,也是规规矩矩不逾越一步。 粮食是自己的,没有自己的说话,他们宁肯挨饿,也不乱了规矩。 “你们吃吧,我们刚刚才吃过饭,不用等我们。”周大虎温声说道。 做饭的年轻妇女,看向老者,叫道,“爹……” 老者叹了一口气,“你们吃吧,贵人们确实刚刚吃过,爹也跟着吃过了。”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吃好后,给村中的几户也送一些,再饿下去,我怕他们顶不住,过不了这几天。唉,能救一家是一家,能救一天是一天吧。” 老者可是知道周大虎一行人是打仗的部队,军粮也是朝廷定额下拨的,他也听说,朝廷也是经常发不下军饷,忍饥挨饿,经常闹饷,不少兵马跑去当了流贼。 人家是看着自己等可怜,搭了一把手,这已是天大的恩,不敢再多想一分。 第五百一十一章 山西巡抚吴甡 周大虎当然不知道老者在想什么。 趁着这个时间,他也问清楚了村中的百姓户数和今时的生存状况。 全村都在生死边缘上挣扎。 有的家庭连粮食种子都快吃光了。 要知道有句老话,“饿死不吃种子粮。” 可见现在的百姓有多绝望,到了什么地步。 这次的饥荒是以山西平阳府为中心,连带周边县府饥荒。 本来,周大虎认为会到三四月份,饥荒才会最严重,可是现在实地一看,根本不是那会事。现在一月底就开始大面积饥荒和死人。 幸亏自己早一步自己来了。 周大虎又将部队身上带的军粮余出一些,挨家挨户走访了一遍,轻的,瘦骨嶙峋,重的已经下不了床了,只能活活被饿死在床上,这些绝大多数都是老人妇女孩童。 时不我待,刻不容缓。 这个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 将粮食每家发了一袋后,周大虎一行人心中极为沉重。 周大虎脸色难看,沉声命令道,“告诉虎大威,请他帮忙护送并运三千石粮食到垣曲县,开始赈济百姓。同时,派人告知还在巡河防贼的巡抚吴大人上疏朝廷反应灾情,请求朝廷赈济。另外把本县的知县立即给我抓来。” 从历史来看,四月底开始下雨,旱情缓解。不知道自己预存的三万余石粮食够不够赈济灾情?周大虎深深忧虑。 不过知道情况的幕僚三人则是心中惊讶,预存的三万余石粮食,他们本来以为是自己大帅想做粮食生意才在平阳府屯聚粮食,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自是有一番感受,一是惊奇自家大帅未卜先知,二是欣慰自家大帅仁义。更是感觉自己跟对了人。 要知道,凡是有作为的人,都有一颗仁义之心。 菩萨心肠,霹雳手段,方能有所作为。 天渐渐黑了下来,老者的两个儿子带着满满地疲惫,空手回到了家里。 二人有些自责,有些愧疚,家中的粮食,一家人省吃俭用,把绝大多数的吃食都留给了他们二人,可是二人出去了一整天,却是只得了四个黑窝头。可是家中有八口人,这些怎么够呢? 两个大男人站在院外大门前,有些想哭。 两人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强烈的愧意,推开了大门。 令兄弟二人意外的是,推门进入院中,主屋中灯光大亮。 这很不正常,要知道自己父母和妻儿为了不感到饥饿和节省灯油,平常是早早就睡了。睡着的时候,会觉着饿的轻一些。 如今这情况,很不正常,难道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兄弟二人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 …… 与此同时,平阳府都司参将府。 垣曲到平阳府城计一百九十里,天快黑时,一份紧急信件送到了虎大威手里。 虎大威接过看了一下,招来幕僚知道是周大虎让他帮忙护送三千石粮食到垣曲界东南河滩村赈灾。 这些粮食数目很大,足有三万余石。粮食现在是稀缺之物,一石十斗,一斗粮食现在已经卖到了六钱银子,还在不时上涨。 不卖?而是要赈灾?这个让虎大威很意外。 不过他也操不上心,这些粮食的仓库钥匙和看守的人,都是周大虎派的军兵在看守。 这个忙肯定要帮。 他也知道,平阳府大旱,出现了饥荒。此时他也很关心,一不小心,就是民变。 同时他也知道,救灾救民如救火,早一点将粮食送去,更是可以多救一些人。 事不宜迟,虎大威当即点兵五百,和周大虎派来通知运粮的人,拿着周大虎的手令,一起到不远的仓库拉粮。 点清粮食,一行人连夜出发,向垣曲行去。 …… 黄河岸边一处略为破败的山神庙。 山西巡抚吴甡就在这里临时办公。 一位幕僚走了进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吴甡眉头一皱,有武将的亲兵前来找自己? “可知道是哪一名将军的亲兵前来找本院?” 幕僚摇摇头道,“没有说,只是见了抚台大人后,他才汇报大人清楚。” “有多少人?” “不多,只有十余人亲兵。” 吴甡想了想,只有离最近不远的参将虎大威有可能,其他的他一时也想不到。 “将他们带队的带过来吧,本院倒也想看看是什么事。” “是,大人。”幕僚转身出去将一名经过严格搜身的军校带了进来。 一名身体健壮的军校走了进来,便单膝跪地行礼后,便详细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家将军是周大虎?赈灾?上报朝廷吗?” 周大虎他见过一面,担任代州守备,也算是自己的手下。可惜的是,很快就高升为总兵官彻底离开了山西。不过还有部下留在代州。 此人年轻敢战,他很欣赏。 至于饥荒他也是有所而闻。但是朝廷对饥荒之事是有分等级的,有一套上报的规矩的。 轻度、中度的灾荒自有当地县衙、州衙、府衙部门处理,重度灾荒才会上报省城布政司和巡抚衙门。如果是属于特大的灾荒,省城布政司和巡抚衙门经过核实后,才会上报朝廷赈济。 这种事情可不是只听一位将军说说就上报朝廷的。如果事实不符,夸大其词,朝廷派人派银前来,看到而有所出入,必被朝廷申斥罢官,名声也会坏了。 吴甡到现在可是知道,州府和布政司都没有任何官员上报巡抚衙门。 如果真有大饥荒,周总兵也没有说谎的话,也没必要说谎,那就是下面的官员为了政绩升迁官帽子,而有所隐瞒此次灾荒等级不报了。 想到这里,吴甡心中有些恼怒。 他对下面的官员作风很是不喜,甚至强烈厌恶。但明面上,他又不能说什么。 大明的官场就是中庸之道,这是上千年传下来的。 如果一个人背离此道,锋芒太露,大明官场是容不下他的。哪怕一个人很有能力。 这就是现实,哪怕他这一个高高在上的巡抚,也不能免此官场规矩。 吴甡沉着脸对身边的幕僚说道,“你去将当地的县令给我叫来,我有些情况要问。” 幕僚看见自己东主脸色不好看,什么也没有问,低头退了出去,去办事情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开始赈济 看见自己幕僚出去办事去了,吴甡脸色舒展了不少,微笑对着送信的亲兵道,“替我谢谢你家将军,有心了。不过你还得再等一等,我把情况查明后,我修书一封带给你家将军。” 这话并不是客套话,而是吴甡的真心话。如果让周大虎把平阳府的灾情先一步报上去朝廷,那他吴甡就丢大脸了。会给皇上和内阁以及诸大臣一个无能的印象,那么这巡抚也就做到头了。 事先通报一声,这是周大虎对他很大的尊敬。这份善意很难得,他接受了。 军校抱拳一礼,大声道,“遵命。” 便低头缓缓退了出去。 吴甡则又拿起周大虎的来信看了起来,心中却是叹着气,很是沉重,他对周大虎要自己出粮赈济确实感到不乐观,这上面没有写明救济粮食的数量,不过,周大虎一个带兵打仗的总兵,平常所有粮饷都是朝廷下拨的,又能拿出多少粮食赈济? 还有,他知道周大虎现在职务是中军都督府佥事,团练总兵管,驻地在彰德府林县一带,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平阳府垣曲呢?他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他也不想想了。他也知道周大虎很是特殊,手中有朝廷兵部敕令可以自由带兵来往河南和山西两地,如此,便没有任何问题。 一个时辰后,当地的知县有些恐慌的来到了山神庙吴甡所在的地方…… …… 垣曲县河滩村村外数里的地方。 一名清癯中年垣曲知县被请到了这里的临时大营。 大营之中的一座大帐之中,周大虎的等人一脸杀气腾腾的注视着有些愣怔的垣曲知县王允升。 “不知将军将我请来,所谓何事?”王允升紧张的而又小心的问道。 周大虎脸色阴沉问道,“你可知罪?” “不知。”王允升已经做了数年的官员,岂能不知不管是什么指责,都不能承认。 而今他被抓来的模模糊糊,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心中有些愤怒,但看着人家带着精兵悍将,他也不敢硬碰。 毕竟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还有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 到时候再弹劾对方武人插手地方有司民政之罪。 “垣曲县如此大的灾情,县中怎不赈济?难道看着百姓饿死倒毙路边沟渠不成?” “冤枉啊。”王允升大喊一声,“本县在县城开有粥棚,并四处请益,拜托富户士绅募捐,然本县连连遭灾,富户士绅财穷人避,无法连续募捐,而衙中库房空空,无粮赈济,非小县不愿,而是能力已尽,财源枯竭。” “可报州府?” “小县早早已报上级衙门,一直还在等待消息。” 周大虎听着这话,怒了,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混账东西,一群混账东西,已经大批饿死人了,还在走这个形式主义,你们这些当官代天牧守一方的父母官就是如此吗?” 垣曲知县王允升则是头上冷汗直流,心中有些惭愧。 毕竟他还是读了不少圣贤书的人,心底还是有一丝羞耻心的。 看着对方一直很配和自己,周大虎自己毕竟是武官,也就不想再多说什么。 心累!何况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也管不过来。 周大虎也不想在这上面着墨太多,这不是他一个武将的身份所能管的,也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弄不好还会被言官弹劾。 现在自己的主要任务是救灾,让受到饥荒的百姓少死一些,这才是正事。 周大虎略一沉吟,随即改变策略道,“王知县,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至于责任自有朝廷勘察。现在救灾为第一要务,本大帅筹集了一些粮食,尔等县衙熟悉本地事物,过来协助本部兵马赈济灾民和防疫病发生。及时处理相关各社里尸体,以防大灾有大疫。” 王允升立即道,“大帅放心,县衙全力以赴,人手不够,就地征调,不会误了救灾之事。”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不知大帅筹集了多少粮食?下官征调人手心中好有个底。” “千石以上。”周大虎说道。 王允升大喜,他作为本县父母官,当然不想多死人,不管是政绩和名声上来讲,都是如此,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上级衙门的救济没下来,他也等的烦了,如今这是大旱降甘霖啊。 这时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一个冰寒的声音传来,“这次救灾凡是胆敢贪污自肥、手脚不干净者,营私舞弊、弄虚作假的人,一旦发现,一律按军法就地处决,杀无赦。” 王允升立时身上冷汗淋淋,心中恐惧,颤者声音道,“大帅,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周大虎一瞪眼道,“大灾之时,还有手脚不干净者不能制止自己贪欲,平常又是何等的贪墨?在此死人无数的大饥之时,伸手被杀就是活该,死不足惜。” 王允升带着一丝惧意,唯唯诺诺退了下去,开始征调人手,准备赈灾。 …… 半夜时分,虎大威和巡抚吴甡两处的消息过来了。 虎大威将亲自带兵五百押送粮食过来。 山西巡抚吴甡回信感谢周大虎的告知,并已经查明,确实饥荒已经开始,死人无数,甚至出现了人相食的惨事。他会立即上报朝廷请求赈济,同时他也会从省府调集一些粮食,先行进行赈济。 过两天,他会过来见他一面。 周大虎这一下放心了。事情已经开始全面转入了正轨,开始向好的方面转变了。 第二天一大早,虎大威带着三千石粮食到达,周大虎很是感谢他们。 要知道,多早一天赈济救人,就少死一些人。 对别人来说,事不关己,那只是一个个数字,而对当事人家庭来说,则是自己的亲人没了,这是伤心欲绝的大事,不可承受之重。 在县衙征调的百人和上前的军兵帮助下,赈济开始有条不紊的展开。 朝廷官府赈济救灾一般的主要方法是赈济粮食、赈济钱粮,还有最少用的是工赈。 其中以赈济粮食为主。 而赈济银两则是粮食运输不便,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车辆,这都需要花费开销,粮食在运输的途中还有损耗。为了方便和快速,一些地方会在救灾时赈钱。 第五百一十三章 质问 这种方法赈济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当然救灾的方法不是只有赈济这一种。 主要的方法有三种:“赈济、蠲免、改折。” 具体的赈济怎么做,周大虎并不是太清楚,不过他有幕僚帮忙。 “大帅,赈济有一定之规,洪武二十七年赈济规定:大人给六斗,小孩给五斗,五岁以下小孩不给。每户上限只给一石。但永乐年间又有所减少,规定:14岁以上者给米一斗,6岁至14岁者给米六升,五岁以下不给,不管一户家中有多少人,上限一石。” 杜应芳轻声解释道。 随即他拱手一礼道,“具体如何做,还请大帅决断。” 周大虎默默算了一下,一家人五口,要想活下去,一个月需粮食一石左右,而这二三四月近三个月后,才有雨水而降,这样就需要每户三石左右,量有些太大了,还有他也不清楚有多少户需要救灾。 这样不行,不能白白放粮。 周大虎想了半天,还是觉着工赈比较好。 但现在这个问题有个麻烦之处,就是在那里工赈,做何事? 这里距离彰德府、林县近千里了,不可能把人带到彰德府、林县千户所等地做工。 就地工赈,自己可是没有一分的收益,有点大亏啊? 周大虎此时很是烦恼。 “暂时每户给粮一石,其他的兴工代赈,做一些事情。”周大虎下达命令道。 杜应芳、霍维华、刘传廷等幕僚皆是恭贺自家东主高义仁心。 而一旁的虎大威也是很是佩服周大虎舍得钱粮,竟然准备大面积救灾。心中却是不太认同这样的做法。 这是朝廷的事,朝廷省下这一笔银子,也不知好过了哪一个贪官污吏,留在自己手里,练兵不是更好吗? 武将就是打仗作战,救灾赈济是文官的事,是朝廷该出粮食。 不过虎大威没有多说什么,这些灾民他也看到很多,心中也是常有不忍。 赈济开始展开,经过核实后的无粮饥民之家,每户领取粮食小麦一石,造册记名登记并按了手印。 垣曲县的县城也开了四个大粥棚,为那些流民提供饭食。 有军兵维持秩序,倒是井然有序。 不过附近的州县百姓听说这里有人大量赈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携家拖口、扶老担幼,甚至夜里赶路而来。 而垣曲县当地的百姓害怕来人太多,粮食不够,拿了自己的那一份赈济,便有部分垣曲本县百姓自发组织在一起,不让别的州县百姓而来。 甚至还爆发了一些冲突,要不是有周大虎和虎大威的骑兵来得快,恐怕冲突会扩大打死人。 也许有人说,都是饥民,何必难为饥民? 但是大家就是害怕人多了,粮食不够,到时候怎么办? 挨饿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现在,粮食就是生命。 就是这么重要! 不过随着周大虎的发话,谁要阻挡别人前来活命救济,谁就驱逐不得再领赈济粮食。 灾民还在不断增多,一天一个样。 吴甡来了,看着外面的黑压压的人群,他的脸色很凝重。 由于两人曾经见过一面,周大虎当过代州守备,吴甡是山西巡抚,也算是有过部下上下级的关系。 吴甡也是明末名臣,明亡后,一直隐居生活,也没有投向螨清,也是忠义之臣。 周大虎心中对其还是很尊敬的。 军帐中,只有二人在座。 “抚台大人,朝廷的救灾步骤实在是太繁琐了,上报上去,再等其救灾银两批准下来并运到这里,时间得一两个月,不知要死多少人,逃离家园多少人?” “另外当地州县十年九旱,这已经不是自然灾害的问题了,而是官府的不作为,水利设施根本没有官府主导建设,如此下去,岂不是一有天气反常就酿大灾?” 周大虎的不满表露无疑。 这种不满即是说朝廷的,也是说给吴甡听得。 吴甡轻轻皱皱眉头,叹了一口气道,“解决不了。上至朝廷下至县州,没有钱粮,什么也干不成。” “县州官府就不能自行筹集,发动百姓出义工,整修水利设施?” 吴甡看了一眼周大虎道,“如今贼寇四起,首先是稳定地方,现在百姓躁动,地方父母官只能小心翼翼行事,哪里敢举行大型工程,聚集民众?想法很好,可是劳民伤财,极有可能引起事端,一旦处理失当,就是民变。” “现阶段,无为而治就是最好。” 周大虎带着怒火道,“怕出事,而什么也不敢做,而原有的水利设施年久失修,一旦灾情不断发展,百姓更加困苦,有大灾发生,就是人相食的惨剧,大量百姓逃离家园,再加入流贼,这岂不是悖论吗?如此这般,局势定会更加崩坏,朝廷难道不知吗?诸公不知吗?” 吴甡冷冷一笑道,“岂能不知?但也没有办法。朝廷一年税赋,连军饷都不能按时保证,怎能下拨钱粮而兴修水利呢?” “总之,朝廷很是现实,一句话,没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个谁也没有办法。” 周大虎眉头一皱,故意问道,“地方不是有存留吗?为什么不能抓抓事关粮食生产大事的水利设施等建设呢?” “大人身为钦差巡抚一省之官,节制三司,有权调动粮饷,就不能做一些水利设施?要知道这关系着百姓的生活,也关系着地方稳定以及税赋征收事宜,百姓粮足,征收税赋也好征收。大人这也做不到吗?” 吴甡苦笑了一声,实话实说道,“老夫身为一方封疆大吏,权力很大,可是你说的我做不到。” 随即他的脸色严肃起来,眼睛看着周大虎缓缓说道,“山西当今之事,不是灾荒水利,而是兵祸人灾。寒冬我一直在河边守了数月,就是怕大批流贼趁着黄河冰冻,踏冰进入山西境内,那将是比饥荒更可怕的事。他们所过之处,抢掠裹挟百姓一空,屠杀官吏富户,所过之境,当地就是一场浩劫。” “东西粮食被抢了,还会再来。房屋县城被烧毁了,可以再建。但是人心被搞乱了,却回不来了。许多人会滋生出恶念,变得胆大妄为,甚至为一点小事就敢杀人,为一点小利就会越货,因为他们有些人觉着有退路了,知道法不责众,哪里会安分守法种地。” 第五百一十四章 变法改革可敢? 吴甡严肃说道,“现在已是乱世也,山西地理位置特殊,流贼、鞑虏纷至沓来,强兵、保境安民乃是当务之急。幸不辱命,山西境内大股流贼已经荡灭,但中原大地流贼肆虐,与山西仅仅之间相隔黄河,一有分毫懈怠,流贼就会过河而来,此乃山西最大的威胁。” “而省府的钱粮则是优先供应边关和地方军粮钱饷,剩下的还要供应宗室禄米,官吏开支等,缺口很大,哪有钱粮支持地方水利建设。” 吴甡冷声说道,“山西一省,宗藩就有人数一千八百五十一人,岁耗禄米八十六万石,而起运京师后,一岁山西省府只留存税粮一百五十万余石,而本处诸司衙门和各王府岁支一百七十九万余石,不足少粮二十九万石。根本没有能力进行任何赈济、兴修水利等的钱粮。” “尤其是这其中的军饷钱粮,必须保证,否则就是兵乱,会酿成大祸。省府之中还必须有一部分留存不能动,作为后备紧急突发之时使用。” 听了这话,周大虎顿时无语,一省的留存税粮只够官员、军饷和宗藩发饷、发俸禄、发禄米之用,真真是令人无语。 还能说什么? 可是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周大虎带着怒气道,“这些藩王宗室踏马的都是一群猪,寄生虫,在此朝廷危难时刻,这些人应该只给适当的口粮饿不死就行,还有应当宗室男丁全部征为军兵,上战场厮杀,为国效劳。” 吴甡赶紧制止道,“周总兵禁言,此乃大逆不道之话。被人听见了,会出大事。宗室会容不下将军。” 周大虎道,“我知道,这不是没有将吴抚台当外人吗?” 吴甡苦笑着点点头。 这话说的,让自己都不能反驳半句。 他吴甡可不认为对方年轻,是一个无脑子的人。 一个无脑子的人,是练不成一支可对抗建虏的部伍。 同时还能打赢建虏,连战连胜的人。 想一想周大虎一个山中娃,这么年轻在战争中脱颖而出,会简单吗? 必有过人之处。 这是周大虎靠了过来低声道,“抚台大人可曾听说过民间部分百姓和士子流传一句话吗?” 这时吴甡心中已经有些开始骂娘了,知道这句话不是好话,他也隐约猜到了那句话,心中有一个念头,老夫不听,老夫不听。 可是这话还是飘了进耳朵里,“历代有史,王朝不过三百年。” 吴甡急了,连忙出声阻止道,“周将军慎言,此话太骇人,万万不能说,万万不能说。” 周大虎鄙夷道,“没想到抚台大人这么胆小,这里四下无人,账外有我的亲兵站于十丈之外,谁能听到?如此这般,如何扶大明于危难?本将独木难支,想找一个有想法、有能力的文官交心,没想到把抚台大人吓成这样?是本将看错人了吗?” 周大虎这么一说,吴甡有些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带着一脸怒气看着周大虎,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各种思绪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盯看了周大虎一阵,他又踱步几个来回,又走出去看了看,慢慢返回帐中又重新坐下。 吴甡这次把周大虎当成了自己人,教训道,“你还年轻,不知道朝廷之中的凶险,有些话就是知道,窝在心里也不能说。历史上记载最多的就是口无遮拦,祸从口出。轻则罢官,重则大罪诛族。” 吴甡顿了顿,转回刚才周大虎的话而道,“王朝不过三百年,此话却有不少人而说,不少人都知道,恐怕皇上也有所而闻。这也是说说而已,毕竟眼前还没有发生大事,这也只是议论的一部分而已,不同的人听了,心态则是各有不同。对我等忠臣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警醒,而对有异心之人来说,却是一个背叛的理由而已。” 周大虎道,“抚台可知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说?” 吴甡看着周大虎笑了,“你是在考验我吗?不外乎那几个方面罢了。” “朝廷官吏腐败,苛捐杂税猛如虎,民不聊生。” “土地兼并严重,富者田连阡陌,贫民地无立锥。” “朝廷兵制败坏,逃军严重,战力严重下滑。” “内忧外黄迭起,难以应对。” “宗室士绅贪得无厌,有私无公。” 吴甡摆摆手,示意很多,一下子讲不清楚。 “这些弊端,能改掉吗?”周大虎问道。 吴甡轻轻一笑道,“这些都是积弊百年下来的弊端,如何能轻易革除?万历张相公深得太后信任,独揽大权,革新除弊,一时轰轰烈烈,也对天下有益,可是死后又怎么样呢?家人不保,人走政息,落了个悲惨下场。” “还有力挽狂澜不倒的于谦于少保,最后又怎样?” 吴甡长叹一声道,“知天命而尽人事,乃是臣子的本分。” 他斜看了一眼周大虎道,“老夫知道周将军年轻气盛,什么话都敢说,无非是认为朝廷在这乱世之时需要你这一个良将出力,但不要小看了朝中那些诸公,小心他们不顾一切法办你。到时悔将晚矣。” “张相公、于少保功劳大不大?一个家人被逼死,一个还不是因站错了队被冤杀?那时候,众人百官都是冷漠以看,有谁会说上几句公道话?都是明哲保身。” 周大虎沉默不语。 皇上可劝就劝,不听劝,那就做曹操。这也许是一条出路。 周大虎已经没有心思再说什么了。 顿时帐中一片寂静。 半响之后,周大虎道,“抚台大人,可愿意在山西做一些变法改革?” 吴甡有些愣怔,道,“变法改革?这些是地方能做吗?万一出现动荡如何是好?” 他接着说道,“变法改革也就意味着打破原来的利益格局,一不小心,就会酿成事变。这样对现在朝廷局势有害无益。” 吴甡脸色阴暗,继续说道,“前宋大家宰相王荆公变法,皇帝一力支持,但最后也是半途而废,改革之中掣肘之多难以想象,人去而法废。” “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朝廷党争不断,条件也不支持。” 说完,他摇摇头。 周大虎想到了王安石的主张。 王安石主张“发富民之藏”以救“贫民”。“有司必不得已,不若取诸富民之有良田得谷多而售数倍之者。贫民被灾。不可不恤也。 第五百一十五章 周大虎再次升赏下来了 变法之事,可惜想法不错,于国于民都有益,但反对力量很大,执行时,急于求成,不到位,偏差过大,过分重利,百姓民怨也不小,最后变法失败。 而其变法,在后世明清都被持否定说法。 认为是其擅乱祖宗之法,祸国殃民。 不过周大虎知道历史的走向,改革,坏又能坏到哪里? 先在地方改革,不变法,变法是朝廷的事项,不碰它就行了。 周大虎向吴甡拱手一礼道,“抚台大人,天下局势已经败坏至此,什么也不做,只会让其逐渐沉沦下去,大乱也是一个机会,大乱之后就是大治。是危机也是机会,请抚台大人决断。” “如果抚台不怕丢官,想为民、为朝廷做事出一份力,本将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周大虎已经不想再按部就班的等着,有些事情不能等了,该做了。他要联合一些开明的士绅官员,忠于大明,又能为百姓着想的,有一份责任感的人一起做一些事。 吴甡并不是第一人选,从历史上看,是忠臣,也有操守,但也不是慷慨赴死之人。京师甲申之变后,弘光朝廷和后面的小朝廷相招,其人都不赴。而是隐居一世到老。 周大虎决定再激一激吴甡,以历史中的吴甡心性道,“末将听闻有人评价抚台大人,乃是干吏,守成有余,开扩不足,随波逐流。” 吴甡一听便哈哈一笑道,“这不是别人对我的评价,这恐怕是周将军对我的评价吧。说我胆小而紧守本分,成不了大事。” 说到这里,他眼神一暗,有些灰心的说道,“一人又有多大能力?三五人又有多大能力,能改变政局和天下之事吗?” “能,怎么不能?如果人人都是考虑是自己一人身单力薄,什么也改变不了,都什么也不做,那大明天下就真的没救了。成功始于现在就做,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吴甡陷入了考虑,他也和诸多士绅官吏一样,对大明的未来自有一番判断,很是悲观。但行动起来做一些事,又觉着风险太大。 事情难做,尤其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安全的环境很重要。而官兵很是靠不住。但是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了面前,那就是周大虎。 其部下战斗力很是彪悍,能与建虏相抗,乃是少有的强军。 朝中有多少人都是因战事不利,而丢官罢职。 如今有了周大虎的强军相助,却是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如果不答应,他心里清楚与周大虎今后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如果答应,那就不一样了,自己就会与其建立起紧密的关系,不管改革成与不成,都将是一份联系。而在这天下大乱的时候,一个文臣想做成大的成绩,身边必须有一个能战的带兵将领,而身边的周大虎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有了这层关系,罢职也会很快起复。 想到了这里,吴甡已经想通了。 风险很大,但相对的,收益也很大。 作为文人,谁不想留名千古? 吴甡起身,走到周大虎身边很近的地方,肃声问道,“你能给老夫多大兵力支持?” 周大虎看了吴甡一眼,又闭上眼睛足足停了三十息,睁开眼睛道,“只要大人全力以赴,一万兵力以上没有问题,不过需要大人粮饷支持。但不受朝廷节制,这是我募的家丁乡勇,一旦大人不在其位,兵马我会抽回。” 吴甡半眯着眼道,“你这样朝廷会有人弹劾你拥兵自重,胸有异心等事,你不怕吗?” 周大虎嘿嘿一笑,道,“怕什么,天下已经是如此模样,不管是朝堂还是军中,都是一副得过且过的颓败之势,如此下去大明必亡。那这样,我还怕什么?还有什么可怕的?” 听见周大虎这半天嘴中始终不离大明这样下去必亡的话,他已经不想再提醒了,不过他也知道对方不是愚蠢之人,知道轻重,也知道场合。 话题进入正题。进入具体问题。 吴甡知道周大虎前一段时间,在黄河南边陕州打了一个大胜仗,他的部下虎大威也参加了,虎大威有所汇报,但很是简单,他是略有所知。 现在这些救灾的粮食,恐怕就是从流贼手中得来的。 吴甡问道,“周将军你在平阳府等地屯有多少粮食?” “三万余石,不过多是小麦等粮食。”周大虎点头回道。 吴甡捋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道,“差不多了,本抚再劝捐一番,就能度过这场灾祸。但向朝廷求救赈济灾民之事我会立即上疏。” 他又看向周大虎道,“要不要本抚将你出粮赈济之事上报与朝廷?” 周大虎脸色一肃道,“此乃重要事项,怎能不报朝廷,善事善举上报乃是抚台大人的职责,当然要报。” 看见周大虎的神情,吴甡微微一笑,这个周大虎不是迂腐之人,知道要名,名气也是一种天然的保护一人的名器。 但随后的事情却是严肃起来,两人谈了很长时间。 随即就是两封奏疏快马加鞭六百里加急飞递京师。 接下来吴甡开始运用手中权力,劝募富户,一两日内,就募捐银上万两。 随着周大虎一下子放出大量粮食,粮价也立即下跌,不到十日,粮价已经回归正常范围。 周大虎也遵守承诺,调兵正在林县训练的兵丁六千,前来维持治安,同时一边训练不停。 半个月后,时隔两个多月后,周大虎和虎大威陕州一战马守应和收降刘国能的功绩升赏下来。 虎大威加副将衔,仍为平阳府都司参将并领其军。 周大虎加升一级,升为中军都督府同知,从一品,加授龙虎将军,上护军。 田原升为弘农卫掌印指挥使,世袭千户,陕州守备。 其余一干人等周大虎部下各有升赏。这次银子确是很少,以升职为主。 周大虎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陕州弘农卫的屯田到了自己手中,接下来就是整修屯田,兴修水利,修缮城池,招练兵马,兵力要达到万人左右,周大虎才能心安。 招收兵源,以及训练都好说,主要的问题障碍还是钱粮。 而钱粮的办法,目前来讲,就是卫所清理屯田,和百姓撂荒、逃离家园、生死不知的民田为自己所用。 以及开荒新垦田地,好生经营,大兴水利,成为旱涝保收的良田,以此资养自己军兵。 第五百一十六章 朱由检的担心 周大虎决定在平阳府等地的赈济一个月后,全部改为工赈,过河到陕州兴修水利,维修城池等事,借此人力完成军备和屯田。 如此,一举两得。 正好陕州兵祸不断,人口大量流失,缺乏人力,平阳府赈灾这是建设陕州的一个机会。 随着山西平阳府的大规模救灾赈济,绝望的百姓开始好转,有了粮食,浮躁恐惧的氛围开始消散,灰暗颓败的田野和村庄,终于有了生气,家家户户开始有了炊烟。 村庄中也有人走动,半个月过去,面黄肌瘦,瘦骨嶙峋,面色麻木的人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血色。 开始的大量救济赈济,使百姓告别了绝望,有了生的盼头。 新的布告已经贴了出来,无偿赈济只有一个月,一户一石粮食。此后实行工赈,一人一天两升粮食,五文钱,孤寡鳏独者例外,口粮照常免费供给。 这一布告贴出后,大家暂时放心了,不用担心一个月后再次发生饿肚子的事。 至于工赈大家都很接受,毕竟朝廷不可能大规模长时间的无偿赈灾免费提供粮食。 随后又有一系列的布告贴出,巡抚衙门和三司联合下发通告,全省即日起开始清丈土地,重编人口黄册。 军屯也开始照办清理屯田。 在灾区平阳府工赈兴修水利。 数日后,周大虎部六千兵马,一半马兵、一半步兵,到达山西境内,进行警戒,严防事变。 这时,朝廷去年的大战建虏的军功升赏,最后一批下来了。 代州振武卫从三品振武卫指挥同知,世袭,兼代州副守备的赵民,擢升为正三品振武卫指挥使,世袭,升调为山西老营堡副将。 擢周大虎部下李山,为新任振武卫同知,兼代州守备。 来投降将刘国能授守备一职,仍在周大虎手下任职听用。 还有其他一些人员升赏…… 建虏军功首级的另一半十万两银子也已经下达,已有户部解送彰德府林县。 随着土地的清丈和黄册更新,一些官绅豪右开始兴风作浪起来,一时间山西进入了紧张时刻。 周大虎不理这些。 只是紧张而已,有自己坐镇,出不了大乱子。 开始安排陕州城的修缮和兴修水利设施人手,等其平阳府灾民渡过黄河进入陕州,开始工赈做工,全部进入正轨后,交代了一番田原,便立刻启程到山西太原吴甡处坐镇。 果然,军屯的大清理,引起了一些世家和实袭武官的强烈不满,随即几处出现动荡。 山西都司共计八卫九所一王府中护卫。 而现在异常的就有潞州卫、岢岚州的镇西卫、太原三卫,有不少世袭武官领着军户喧闹闹事,打伤、驱赶、辱骂巡抚衙门和布政司派出的清丈人员,使清丈工作陷如了停顿。 同时,各地士绅也是对此突然而来的田亩清丈强烈不满,纷纷到省城表达不满,看见巡抚态度强硬,便走京师渠道,以山西籍京官为主要托手,上疏弹劾巡抚吴甡和团练总兵官周大虎狼狈为奸,为祸山西一地。 同时,也弹劾团练总兵官周大虎擅离汛地,带兵跨省,违反法令,要求朝廷严办法办周大虎。 而一边,没有动静的皇诸宗室也跟着上疏,弹劾吴甡和周大虎二人口出狂言,欺凌皇族宗室,扬言要暂时停了皇亲宗室众人的大额禄米,只给与口粮配给。 而此时吴甡和周大虎都是坦然处之。 早就料到了这些人劣根性的周大虎,暗地里又调了五千人马屯于靠近林县的潞州卫。 山西各将领,除了周大虎一系的代州守备、振武卫、老营堡外,只有平阳的副将兼任参将虎大威和太原城的都司参将猛如虎支持,其他的将领如山西宁武总兵王忠等一干人都暂时不做任何表态。 吴甡和周大虎二人的行动,使山西有一股山雨欲来的的不好苗头。 但周大虎心中很是平静,他倒是希望风雨来的更猛一些,这是一次大好机会。 再过几年,他知道中原一带天灾干旱连年,到时候就没有机会再整顿了。 此时朝廷的实力还是很强,一些人蠢蠢欲动,但鉴于朝廷的实力和威严,还不敢乱动。 这是一个好时机。 同时吴甡和周大虎的奏疏和密疏也六百里加急,飞递京师。 …… 京师。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皇帝朱由检最近一直很忙。 一方面它已经严厉下令辽东巡抚方一藻严密监视建虏情况,半月一报。遇有重大消息,八百里加急飞递京师,不得延误。 崇祯皇帝心里一直对今年皇太极今年称帝之事记在心里,耿耿于怀,一日不确定,便心如刀割,如坐针毡,心中不宁。 他更怕建虏来犯,朝廷兵马畏缩不敢战,朝廷威信日益下降,如此下去将一发不可收拾。 想来想去,手中只有一个能战的,他心里很是忧愁。 山西平阳府出现特大旱灾,加上几年来当地连续灾害不断,以致出现母子相食,悲惨天下,令他心中愧疚不已,身为天下之主,百姓惨到如此地步,他觉着都是自己的错误。 自己身为皇帝,做的不好。 即使是有上疏知道周大虎带兵出粮已经在大规模救灾,他依旧命令户部拨救灾赈济银子三万两,命御马监太监孙茂霖急赴山西,进行赈灾。 周大虎是他亲自提拔的年轻将领,这次不仅救灾赈济灾民,为朝廷分忧,还主动出击救了陕州城,大破流贼渠魁之一的老回回马守应,还围困另一流贼渠魁刘国能迫降,连胜两场,均为大捷,深得朕心。 虽然有些时候会胡说一些,但是年轻人吗,他还是能宽容的。 现在有两摞奏疏摆在案桌上。 一摞只有三本,是山西巡抚吴甡和团练总兵官周大虎的奏疏,以及一封周大虎的密疏。 而另一边则是四五十本的奏疏,都是弹劾山西巡抚吴甡和团练总兵官周大虎的奏疏。这里面有山西籍的京官,也有山西的士绅,还有皇亲宗室。 朱由检有些头大。 两边的奏疏,他都看了。 吴甡和周大虎文武结合,在山西趁着这次机会工赈兴修水利,他很是赞同,朝廷没钱,地方想法子做这件事,他岂有不赞同之理? 但是其中别的一些做法,如清丈土地、清理军屯、暂停大额禄米支付等,前两样,他心中十分支持,但是确是担心山西的局势。 第五百一十七章 朝廷议山西之新事 山西地处要冲,北部靠边,西部和南部现在都是流贼肆虐,刚刚平定流贼的山西,会不会出现动荡? 朱由检深知丈量土地和清理军屯的事情有多复杂,这里面不知牵涉多少利益,就怕一些人狗急跳墙,聚众闹事。 不过他看了吴甡的奏疏,声称不是周大虎总兵保驾护航,他自己不敢如此行事。 而周大虎明疏和巡抚吴甡意思差不多,几乎都是抄了一遍一般。 而密疏…… 崇祯皇帝又拿起周大虎的密疏庄重的再次看了起来,看着那狗爬一样的毛笔字,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但是里面的内容确实让人身体发寒,心中冷嗖嗖。 里面讲了一些周大虎等人所见所闻所听,把当地的灾民的悲惨之事,讲的绘声绘色,身临其境,更是分析了原因。 并讲明如果这样下去,流贼永远剿不完,只会越剿越多。 其中有一句话深深刺痛朱由检的心:“王朝不过三百年。” 密疏中说这是在民间一些百姓和士子中口耳秘传的话。 疏中言,“山西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之地,反多徭役。富者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 最后周大虎在密疏中道,“现在朝廷朝廷财税崩溃,严重入不敷出,而卫所兵制已是溃烂不堪,兵弱将懦,训练严重不足,百姓生活困苦不堪,衙吏横征暴敛,如狼似虎,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再不改革,大明将离灭亡不远亦。” “微臣和巡抚吴甡愿意背上骂名,力求革新除弊,恢复清明,钱粮足用,百姓生活容易。” 最后几句,请求暂缓山西一省大额禄米供应宗藩,只供给生活口粮,保障生活。 言称民间有语,“藩王宗亲子孙延绵不断,年复一年,不事生产,人口越来越多,一群猪罗而已,朝廷就是他们吃空了,大明江山不亡,老百姓恐怕供养这些人得累死。天理循环,不予许代代富贵之人永存……” “而俘获的流贼之中更是众人大骂这些藩王宗亲,只是投胎投的好而已,凭什么他吃肉喝汤,我吃泥啃草?都是一条命,一个脑袋两只胳膊两只腿,谁也不差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皇帝老子如果不向百姓,大家穷人一声吼,敢把皇帝拉下马。” 看着这惊人的言语,触目惊心,让人心惊胆战。 朱由检再看这一遍密疏,仍然心惊不已,浑身颤抖。 密疏中说的,太可怕了。 这真的是百姓的想法? 朱由检想了想,把周大虎的密疏递给了身边的王承恩,说道,“大伴,你看看周爱卿的密疏,最后这些话,到底是周爱卿听来的,还是他心中所想的写了出来?” 王承恩小心的接过周大虎的密疏,慢慢翻看起来,神情显得更加严重。 一炷香后,王承恩送回密疏,轻声道,“奴婢不敢妄言,事情很大,非奴婢身份所能言,这些得内阁辅臣研议才行。” 朱由检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言者无罪,朕只是想听一听阁臣之外的意见,无需多虑。” “讲!” 王承恩一礼道,“奴婢遵旨。奴婢认为周总兵密疏中所说,七成为真,三成为周总兵心中所想。周总兵出身山野穷苦人家,对勋贵宗室富有之人,心中反感其不劳而获,对贫苦百姓抱有极大的同情,乃是正常。百姓贫苦是真,周总兵所言也是一心为国,但朝廷之事很是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需要皇爷通盘考虑,来做决断。” 崇祯皇帝轻轻一声叹息道,“是啊,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法很好,但是局势摆在这里,不可不慎啊。” 崇祯皇帝来回踱了几步,停下脚步道,“传旨,招内阁辅臣文华殿议事。” 一名小宦官领旨飞奔而去,通知内阁辅臣到文华殿议事。 崇祯皇帝随即带着周大虎、吴甡等人的密疏和几十人弹劾二人的奏疏,摆驾文华殿。 几位不知是什么事情被突然召唤而来的辅臣,则是在殿外的值房静静的等待着。 现在朝廷是多事之秋,每个阁臣的压力都是不小,一不小心,就是身败名裂。 他们个个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次又是什么事呢?大家心中不由得胡思乱猜起来。 …… 崇祯皇帝驾到文华殿就绪,阁臣缓缓进入。 朱由检没有多说什么,除了周大虎的密疏,其余的奏疏,都让几位阁臣接过去阅看。 崇祯八年的七名内阁大臣,罢得罢,免得免,致士的致士,只剩下三人,加上崇祯九年正月入阁的林钎共有四人。 林钎是以礼部侍郎兼侍读学士身份,擢升为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林钎(1568~1636),字实甫,号鹤胎,明福建龙溪县洞口社(今步文乡蓝田村洞口社)人。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进士,殿试第三名。授翰林院编修。天启间,任国子监司业,后升祭酒。 为人清廉守正,可惜的是,数月后就去世了。 四位阁臣用半个时辰阅看完所有奏折后,皆是面色沉重。 心里对山西巡抚吴甡的评价是,胆子不小。 几人想着事情,也在思索着这些事情皇帝陛下的态度。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辅臣四人,问道,“内容大家都看了,今有山西巡抚吴甡和团练总兵官周大虎共同上疏,要在山西一省革新除弊,已经开始了丈量土地,军屯清理,由周爱卿出粮进行工赈,兴修水利,这些已经开始做了。” “不过……”崇祯皇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二人联名要求暂时停止山西一地皇亲宗室大额禄米,只给口粮保障生活,此乃有疆臣文武联合首次提及,十分重大,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崇祯皇帝环视了一眼众臣,道,“话无禁地,言者无罪,畅所欲言。” 四位阁臣却是沉默了下来,没有人立即发言。 几人心里都清楚,至万历张居正清丈土地以来,朝廷就没有再全国性的清丈土地了。只有个别的府县零星的清丈土地。 而现在,山西一省的清丈土地确是少见,还加上了军屯清理,在如今的兵荒马乱的时刻,这些能做成吗? 这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第五百一十八章 御前回答 看见一时无人回答皇上的提问,首辅温体仁只好向前一步,站了出来。 崇祯皇帝瞥了其一眼,面无表情道,“讲!” 温体仁向大家和皇上一拱手,脸色肃穆而道,“皇上,老臣认为既然吴巡抚和周总兵有此想法,并已经开始做起事情来了,就宜大力支持,而不是阻挡。这里面如清丈土地、清理军屯等事,都是朝廷一直想做,而条件不成熟或者有其他的顾虑,而没有做的。” 温体仁看了一眼身边的三位阁臣,接着说道,“老臣刚刚经过仔细一想,认为山西是实行一些改革的好地方,现在也是好时机。” “山西经过前几年的流贼肆虐,田地荒芜、无主之地不少,现在山西境内大股流贼已经荡灭,趋于稳定,这也是改革除弊的好时候,既然有人担当为朝廷分忧,朝廷应当支持、褒奖,并给与适当支持。” “清丈土地有一些士绅和京官反对,陛下大可不必理会,可以给与一些申斥,这些人无非是清丈土地了,会发现他们的隐田,因此多交一些田赋而已,这些人自古有之,只知家而没有国。” “老臣比较担心的是卫所屯田清理,卫所弊端重重,其中的弊端朝廷上下都知道,但都没人敢作,就是害怕世袭武官在其中势力强大,而会加于阻挠,暗中操弄军户不明就里哗闹,甚至事变,这种情况处理不好就是兵祸,须有强军处理镇压。” “虽然有周总兵派兵坐镇,但名不正言不顺,容易给人以口食,而行抵抗之事。” “在此老臣建议提擢周大虎提督山西军务,兼任河南河北路团练总兵官,并河北三府军务事。” 朱由检想了一下,点头道,“准奏。着兵部立即颁发旨意,下达敕令关防就任。” 温体仁拱手一礼,道,“谢皇上。有了周将军坐镇山西一地,宵小定会胆寒不敢妄动,晋地兵事无虞亦。” “至于山西一地皇亲宗室暂停大额禄米之事,还请皇上独断,臣等不敢置喙。” 朱由检暗骂一声老滑头,便示意其退下。 “诸位老先生可有不同意见?”朱由检再次问道。 “微臣等附议首辅意见,并无不同。”辅臣钱士升、张至发、林钎齐声而道。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身边的王承恩,王承恩会意,随即大声唱诺道,“诸臣无事退殿,首辅留下。” 三位阁臣相互看了一眼,行礼缓缓而退。 殿中只留下了首辅温体仁一人,静静的等待着皇上发话。 崇祯皇帝从身上掏出一份奏疏,递给身边的王承恩,王承恩又小碎步下了台阶,将这封周大虎的密疏送到了首辅温体仁手中。 温体仁接过一看,此乃一份密疏,怪不得只让自己留下。 密疏不宜大面积公开,其内往往是臣子和皇帝的私密话,一般什么都敢说,说错话,皇帝也不会怪罪有所惩罚。上密疏是有资格的,不是每一个臣子都有此信任荣耀的。 除了阁臣有自然的资格外,其他的外臣都是皇帝挑选的及其信任的臣子,才有专门的密奏通道和权力。 温体仁此刻眯着眼,这封密疏是山西巡抚吴甡的?还是周大虎的? 稍想了一下,他便放弃了,皇上正看着他,等他回话呢。 温体仁翻看了第一页,一看见那狗爬的字,就知道是总兵周大虎写的密疏。 皇上果然然那是对其很是信任啊。 简在帝心。 心中一阵感慨后,他便进入状态,仔细阅看起密疏来、 只是他越看越是心惊,脸色沉重的越发厉害。 朱由检看到了其脸色,便说道,“勿要拘束,有话就讲。” 温体仁脸色严肃说道,“皇上,微臣看了周总兵的密疏,其内容让臣如芒刺背,心中难平,忧虑更重。” “其中的不少内容微臣是略知一二。我大明开国近二百六十八年,即是我朝的繁荣和骄傲,但是在这成功的背后,两百余年日积月累下来的弊端和不公、不平之事也是已经积压的太多,各种矛盾爆发,民心思乱,这样下去,确有朝廷覆灭的征兆。” “而王朝不过三百年的说法只不过是一些人的历史经验总结,而主要的就是积弊日久,一旦爆发,就是极大危害,动乱之祸就越烈,韧性越大,与越难以剿灭。” “皇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老臣平时也不敢说,也不会说。阁臣文武百官知不知道这些情况?大家心知肚明,确是都不会讲。老臣深受陛下信任和恩典,也是如此不敢讲、不能讲。” 朱由检眼中神色凝重,明知故问,肃声问道,“为何?爱卿今日为何又敢讲了?” 温体仁苦苦的一笑道,“这个问题,皇上心中恐怕知道答案。但臣还是讲一讲老臣的心中话。自古史书有言,伴君如如虎,那种铮铮铁言不怕死的铮臣翻遍史书,又有几个?唐朝出了个魏征,乃是有唐太宗,还有玄武门之变,没有唐太宗对玄武门之变后为展现自己宽怀大肚,以及证明自己是明君而虚怀纳谏的策略,魏征岂能善终?” 坐在上面的朱由检一怔,面无表情地道,“百官和尔等阁臣不敢谏真言,莫非是朕昏聩之君,得不到尔等信任?” 温体仁摇摇头,躬身一礼道,“我大明官员谏言除了几个及其敏感的问题外,百官和阁臣都有所进言,针对时弊也是切中要害,只是深浅不同而已。但几个敏感的重大问题,大家却是不敢直言。且只是说而不敢做。” 温体仁顿了顿接着道,“说,只是空口虚谈,做,才能解决问题。我大明许多做事做不好,好事做成了坏事,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朱由检打断了温体仁的话,问道,“说说那几个敏感的问题。” 温体仁不由得想扇自己几耳巴子,怪自己多嘴多事。 但皇上问了,又不能不答,也不能敷衍了事,还得认真的回答,不然被皇上察觉了,失去了信任,自己什么就不是了。 不过得拉上一个人,这样才安全。 温体仁道,“皇上既然问了,老臣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既然是称为敏感的事情,就是一不小心会惹来极大的争议,要么被言官或者士绅百官反对,要么被皇上申斥、罢官甚至下狱。这只是说出来后的风险。” 第五百一十九章 劝言 “另一个层面是做的问题和风险,这些事情做起来,风险极大,阻力极大,一旦引起风波,极大可能会引到朝堂之上。” “轻易不敢做,轻易不敢说。要不是周总兵开了这个口子,臣绝不敢说。” “朝廷现在事情有几大弊端:一是,士绅富户土地兼并厉害,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贫富差距太大,从而滋生怨气,承平时期,活计众多,大家都有一口饭吃,还不至于祸乱出事。但是一旦天灾人祸一起,有人领头振臂一呼,法不责众,响应者众多,仇富杀富,痛恨官府,良民变为贼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绵不绝,所以山西巡抚吴甡和周总兵提出在山西实行摊丁入亩,一体纳差一体纳粮,减轻百姓负担,臣是支持的。但此事犯了大户人家和士绅官员的利益,必遭到他们反扑。” “二是皇族宗室繁衍众多,朝廷和天下百姓已经不堪重负,承平时期还可堪堪承受,如今朝廷内忧外患,军饷不继,百姓困苦,这些世代享福的皇亲宗室应该带头以身作则,与民同苦,与朝廷共呼吸,臣支持周总兵和吴巡抚暂停山西宗室大额禄米,用于强兵抚民。” “臣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朱由检一听心中便知道,这估计真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是事先要自己赦免所言之罪。……那就给你。 “言者无罪,勿要顾虑直讲就是了。” 温体仁请了个罪,道了一声万死,讲道,“大明江山一旦走到重大危机时刻,人人可降,唯独皇帝一族不能降,他人皆可降,就能活命甚至保住荣华富贵,甚至高升。但陛下以及皇亲宗族就是投降,也必被屠戮一空,所以皇亲宗室应该身先作则,带头改革,如果还在利益上斤斤计较,与民争利,则大祸不远亦。” “还有卫所改革,等等,臣就不在这里一一而说了。事后老臣会上一份密疏,呈于皇帝陛下。” 朱由检也听得有些受不了了,确是知道,现在京师之外一文一武两个大臣,和京师深受自己信任的首辅,都是告诉他一个事情,大明很有可能亡国, 大明之事和局势已经败坏到了如此地步吗?根基已经烂了么? 搁在前几天,他是决不会相信的,可如今吗?……他有些相信。 思想一变,心态也变了,诸多过去不敢做,顾虑这顾虑那的想法瞬间变了,他现在只想一个事情,就是只要对大明有利的事情,不动摇江山的话,他会支持。 山西之事他决定让吴甡和周大虎试一试。 一个老成,一个锐利,倒是相辅相成。 但他还要再问一问首辅的意见。 “温爱卿,山西适合这样大强度的革新吗?能成功吗?老先生要知道,历史上许多的变法革新,非但没有强兵富国减轻百姓负担,反而最后使地方矛盾激化,社会更乱,牵扯朝堂之间的斗争,一片好心好意反而做成了祸国殃民之事。” “前宋王安石变法就是如此。” 温体仁上前一步道,“皇上,此次与王安石变法大为不同,也不在一个层次上,不可同语。山西二人所做之事,只是一地的改良,范围有限,影响也是山西一地。王安石变法是在最高层次更变法令,突然在全国铺开,内部分歧极大,你争我斗,改革之时下面的人急功近利,最后事有原违。” “山西之地不大,也不是重要的粮食产地,边防压力也不大,流贼已经剿清,离京师也近,消息方便,朝廷也可关注便利。” “如果皇上支持二人,成功几率大一些,还请皇上授予二人便宜行事之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充分授权,奏疏之事全准才是。” 朱由检默默考虑了一番,看向温体仁有些痛苦的说道,“国事艰难,我等君臣合力定会度过这道难关,朕最担心的就是那些皇亲宗族闹腾,失了皇家脸面,有失体统。不过祖宗江山最为紧要,体面又算得了什么?” “吴甡、周大虎二人的奏疏朕全准了,就按首辅的意见,授予二人尚方剑,便于行事之权,加授王牌命旗。” “希望两位爱卿不要辜负朕的一片期望。” 温体仁行了一礼,告退,缓缓退了下去。 第二日,两道圣旨,兵吏二部的敕命的关防腰牌、官诰、王牌命旗、尚方剑等,由锦衣卫护送,八百里加急飞驰山西太原。 同日,数十名山西籍京师官员受到严厉申斥,领头上疏几人被贬职外放,逐出京师,山西宗室皇亲也被宗人府给与处罚,并严厉申斥。 一时间京师议论非非,消息渐渐出来,议论大哗。 百姓们并不熟悉的摊丁入亩、暂停宗室大额禄米之事、清丈土地、清理军屯等事,在京师茶楼,大街小巷开始相传,惹的一片议论,各有立场。 …… 崇祯九年,后金天聪十年。 沈阳盛京。 原辽东都司沈阳中卫城。 自奴酋努尔哈赤于天命十年(公元1625年)迁都沈阳后,大兴民力钱财修建了议政之所——大政殿和十王亭。 皇太极继承汗位,续建了由大清门、崇政殿、凤凰楼、清宁宫、麟趾宫、关雎宫、衍庆宫、永福宫等组成的大内宫阙。 成为了皇太极的汗王宫殿,成为了其居住、处理朝政的权利中心。 这些天,沈阳盛京是十分的热闹,后金各位旗主、贝勒、议政大臣、蒙汉降官等官员,纷纷走动,不顾法纪,在下面不断串联大批官员等。 还有不少人跪于大门(即大清门,此时还不称为大清门,称呼为大门),高呼万岁,请求汗王皇太极称帝,应尊位,告天下。 王宫中,皇太极寝宫清宁宫。 皇太极自己这几天很少到崇政殿,下面的满蒙汉等各部官员,以及八旗旗主贝勒等,纷纷上疏,劝进其称帝。 他还在考虑称帝的得失。 顾虑就是大明朝廷的反应。 他已经在去年十月二十四日,于大衙门外面晓谕百官臣民:“我国原有满洲、哈达、乌拉、叶赫、辉发等名,无知者往往称为诸申,夫诸申之号乃席北墨尔根之裔,与我国有何相干?嗣后,一切人等,止称我国原名满洲,有称诸申者罪之。” “我国之名称为满洲,各旗贝勒所管辖之诸申须称‘该旗贝勒下诸申’。” 诸申的意思乃是仆人的意思。 而大明和史书则记载称呼女真诸部为诸申。 第五百二十章 请用罪臣和举荐官吏百姓 诸部贝勒和文武官员,满汉蒙三族官员已经联名上表两次,都被皇太极以各种理由而拒绝。 无奈,诸贝勒推举代善、多尔衮、汉人降臣孔有德、蒙古大臣和硕额尔克楚虎尔贝勒共同邀请外藩蒙古十六部四十九贝勒以定汗尊号来朝,力劝皇太极称帝。 天聪十年四月二日(崇祯九年四月二日),皇太极升坐于大衙门,接见诸各部诸贝勒以及上疏百官,不言称帝之事。 八日,召驻守边城年满诸臣至盛京城,以别功罪。 当日,满洲、蒙古、汉人内外诸贝勒、文武大臣跪于大衙门,上表文请大汗皇太极受尊号,登帝位。 皇太极学汉典三让之后,答应之。 第二日,初九,早做准备的皇太极与诸贝勒、大臣皆斋戒祭天。 崇祯九年四月十一日(天聪十年四月十一日),皇太极在沈阳中卫即沈阳盛京改“汗”为帝,国号“大金”为“大清”,改元“崇德”,登大位,称皇帝号“宽温仁圣皇帝。” 登基大典仪式完毕之后,立即进入太庙仪式,派超品一等公杨古礼为代表的满、蒙、汉诸大臣到太庙,向祖先报告了他登基为皇帝之事,并告慰祖先。 四月十三日,皇太极宴请内外诸贝勒大臣于大政殿大宴庆贺。 同日,颁布诏书,教诲人民,颁赦诏,免犯人罪。 四月十五日,皇太极赏赐库银大赏百官重臣、诸贝勒。 同日,朝鲜国王献春礼使臣参议罗德宪、参判李廓面见皇太极立而不拜,诸贝勒和百官均是大怒,认为朝鲜使臣蔑视大清,众官怒气冲冲,皆请斩杀朝鲜使臣二人。 皇太极强忍怒火道,“朝鲜使臣无理之处,难以枚举。这都是朝鲜国王有意为之,想让我斩杀来使,挑起事端,可惜朕断不会如此。” 其后二使臣,更是私自拆开皇太极致朝鲜国王的亲笔信,丢下信件扬长而去。 皇太极闻后,脸色阴沉至极,胸中闷气久久不息。 崇政殿。 皇太极一身黄色箭服,微胖的身躯就坐于用虎皮铺垫的雕龙纹饰座椅上。 下面几十名官员分成两排,满汉蒙诸大臣全部出席,脸色凝重,等着新登基为帝的皇太极发话。 皇太极那长长的脸上,脸皮泛红,眼中闪着一丝寒光,缓声道,“朝鲜使臣无礼之事,既是蔑视我大清建国,是可忍孰不可忍,该如何处罚朝鲜。” 新进册封的和硕豫亲王多铎站了出来,说道,“皇上,朝鲜使臣蔑视我国,乃是不遵盟约,当出大兵伐之,以彰我大清国威。” 下边一群贝子、郡王齐声呼应,要求出兵挞伐朝鲜。 黄太极面无表情,看向礼亲王代善、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等人,几人皆是低头垂视不语。 皇太极心中有一些失望,转头看向汉人降臣。 这时内秘书院大学士鲍承先站出道,“皇上,我国新立,国运鼎盛,军心士气正盛,朝鲜一小邦撮尔之患,芥鲜之忧也,我国心腹之患乃是南朝(明朝),此乃心腹之患。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今我大清新立,需要立威,今威服四方,后患已除,无内顾之忧,宜直抵北京,挞伐南朝,虽不能一举定之,亦能展现我国威,削其实力,使其国中更乱,民怨沸腾,揭杆四起,国中混战,民不聊生,只需等待天时变化。” “其后再腾出手来,征伐朝鲜,明廷绝不敢轻动妄为,等其反应过来,朝鲜已经握在我皇手中,” 话音一落,几位汉奸大臣范文程、高鸿中、宁完我、张存仁等纷纷上前表态,强烈支持并要求先征大明,再征朝鲜。 随后正白旗刑部主事罗硕、内国史院大学士刚林等纷纷出列,支持出兵伐明。 皇太极环视了一眼大家,缓声道,“大明气运已尽,其庙堂之上,臣欺君,君疑臣,贿赂公行,奸佞日兴,国中混战,盗贼纷起,明廷战不能胜,屡屡败北。我国复之东方进讨,此皆天运转移,欲灭明朝。” 皇太极看了一眼众武将道,“传旨,即刻动员军民,准备征伐南朝,等待麦收之时,朕会指定将领带兵出征伐明。” 皇太极接着道,“李氏朝鲜乃是明朝属国,一直奉明为正朔,请册封,称大明为父母之邦,虽然天聪元年征伐之后,两国结为兄弟之邦,签订了《江都之约》和后签的《平壤之约》,但其一直不遵约定,明里暗里于明廷来往不绝,款通情报,相助明军,蔑视我国,在通市贸易、索还逃人、岁币贡赋上,屡屡违约,更是纵容其民越境挖参,偷我利益,这次在大殿,其使者严重蔑视我国与朕,决不能忍” “大家要有个心理准备,等伐明回来后,朕会亲征朝鲜。” 大殿之中,留着金钱鼠尾辩的两排亲王、郡王、贝子等和六部大臣齐齐跪地,高呼万岁…… 每个人都心中都想着中原的富饶,和无数财富,尤其是那些汉奸降臣,更是心中紧迫,恨不得立即拿下大明京师,问鼎天下。 雄图入关之幕已经拉起了…… …… 山西太原。 山西巡抚吴甡和周大虎刚刚从锦衣卫骑缇手中接过新的圣旨。 周大虎和吴甡没有想到这次一改过去的拖拉和扯皮,效率会这么高,这么快。 更没有想到皇上全部准了两人的奏疏,所提的条件居然都同意了。 还加授了二人的职权,授予了尚方剑,加授了王命旗牌,以及最为重要的便宜行事。职权大了,责任人也大了! 位置越高,一不小心,就会摔的更狠。 二人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周大虎想了想道,“抚台大人,能不能向朝廷要一些政务精通的一些罪臣,和举荐一些白身和底层官吏,帮助我们改革除弊做一些事物?” 吴甡抚着自己浓密的大胡子,沉吟片刻后道,“这得看你向朝廷要那些罪人和举荐什么人?” 随即又低声道,“我知道周提督对阉党有好感,不过山西革新需要安静的环境,一旦牵涉阉党人物,必将议论汹汹,朝堂斗争激烈,不利于我们做事。” 吴甡这些天一直避免与霍维华见面,实在是见面会很尴尬。 按他平常脾气,他一个清流式的人物,岂会和阉党一处做事?绝不可能! 就是这次山西革新除弊之事,他深知要不是这位周将军存在,并提议,他决不会趟这件事情。 第五百二十一章 升任提督兼管山西 就是如今,他也是有些希里糊涂,怎么当时就气血上涌干了这件事? 仔细想一想,也许是自己对朝廷未来极为担忧,也许是自己觉着这兵荒马乱的天下,前途茫茫,看不到未来,内心里觉着这个周大虎就是大明的唐之郭汾阳郭子仪、李光弼中兴名将,才会为了和其结缘,做了现在的事。 “抚台大人放心,我不会请用这些人的?做事需要安静,有些分寸咱还是懂的。” 随即周大虎低声说了几个人的名单。 轻声问道,“抚台大人觉着怎么样?” 吴甡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些人都是皇上心中的刺,且还是过去的重臣,及使将军深得皇上信任和隆恩,这些人也不是皇上会答应的?” 吴甡沉重地看着周大虎道,“君心难测,一个弄不好,皇上雷霆大怒,你不怕吗?” 周大虎嘿嘿一笑,裂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带着一丝漠然说道,“怕什么?大不了不干这官职,坐在家中也能练兵,没有官职,作为大明百姓,就不能杀鞑子了?” “朝廷之中有许多乌七八糟的事,那些本将军不管,我只是想用自己想用的人而已。没有其他想法。也不想去想那么多?” 周大虎接着说道,“朝廷到了今天地步,没有大破就没有大立。而今天下形势,沿着旧路而走,只会死路一条,革新除弊,铲除腐败,精兵强政,善待百姓,才能走出一条光明之路。” “过去的事,朝廷都应该放下,不能太斤斤计较,只要不叛国,不造反,不是大贪,都应该一条心,把全部心思放到练兵打仗和改善百姓生活上面。胆敢有党争门户之见者,都应该罢官回家种地去。” 听着周大虎那敏感的话,吴甡心中无语,他知道周大虎在朝廷中是最特殊的官员,由于其战绩彪炳,军功卓着,同时年轻无比,在朝廷内无党无派孤人一个,正是朝廷紧缺之人,现在其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给其上纲上线。 包括那些乌鸦御史,也不会在这事上给一个皇上大红人较劲呱呱,说是皇上的大红人还不是正确,应说是,周大虎是现在整个朝廷的大红人。 如果有御史呱呱周大虎,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兵部。 可是朝廷只有他一个人敢这样,别人可不敢。 吴甡不再说什么,摆摆手,自己去忙了。 事情是以前他接下巡抚时的十倍工作量。 现在他有了便宜行事职权,就可以把那些不配合或者抵制丈量土地的县府官员,就地撤职、停职。 虽然这会拉下许多的仇恨,但他吴甡已经一时迷了心窍上了贼船,下不来了,既然如此,那还怕什么? 新任提督周大虎则是将自己向朝廷要人的名单奏疏上报上去了,交由传旨的锦衣卫缇骑顺带回京提交。 他对此很是期望。 但是朝廷和皇帝会有什么反应……? 周大虎不想那么多,自己已经身为提督山西和河南河北三府军务,那就真正的担当起来。 随即一道道军令下达,要求山西所有营兵将领都到太原见面听令,三天后升帐点卯,不到,违者军法处置。 同时以自己新的身份,告知各军屯卫所在清理军屯期间,如有冲击朝廷衙门和死人,一律按叛贼剿灭,绝不姑息。 而出事卫所的官员,全部就地免职罢官,并按责问罪。 态度强硬,不留一丝余地。 让山西大小武官和卫所官员,都吃惊得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你就不怕我们反了投向流贼,或者入山做了盗匪? 但军令如山,不得不尊。除非你想反了,或者不吃这碗饭了。 三日后,太原府城内,一座刚腾出来的官衙府邸被当做临时的提督府。 一大早,太原府城外数里的一处演武场,约有数千精兵枪戈林立,整齐排一站在那里。 演练场上一角新搭了数座军帐。大帐之处不远的地方,则并排这两列大鼓、号角、铜锣等军中使用的号令之物。 几十个光者上身,露着膀子的精壮大汉,站在大鼓、号角、高大的铜锣等物面前。 傍边还有三列上百鸟铳手,整装待发。 最远处则是排着八门号炮,炮手神情严肃。 升帐时间一到,一名中军官高喝一声,“鸣枪!” “嘭嘭嘭……” 如抄豆般的鸟铳声四起,让新来的各级将领脸色凝重,不知这新上任的山西提督军务总兵官,搞的是什么幺蛾子,都是一脸担忧。 山西的各级将领都是知道周大虎的威名,其首战和崛起都是在山西完成的。更是知道周大虎军纪森严,严重者就地斩杀,不讲一丝情面,端的狠厉。 没错,山西的一些将领私下都称周大虎为周老虎,很凶猛是要吃人的。 现在山西还没有人敢明里闹事,就是震慑于周大虎连胜建虏的战绩和威名。 随着几声号炮响起,演武场上的一处大空地,搬来一张大椅子,两边排列着数十张小一号的椅子。 新任提督总兵官周大虎面色肃穆,带着十几位亲兵大步走向那张最大的椅子做好。 一坐好,军鼓响起,三遍鼓落,开始点卯。 一个一个高级将领开始按职务由高到低来到周大虎身边拜见。 头一名的就是新上任接任原山西总兵尤弘勋职务的王忠。 山西总兵的驻地在宁武关,因此山西总兵也称为宁武总兵。 而上任山西宁武总兵尤弘勋因建虏入塞,怯敌畏战,被罢官回家闲住。 接替的是当时杨嗣昌督标左营副将王忠。 此人在崇祯十年二月,以兵援河南,称病数月不进。因军噪而归,给事中凌义渠论之,诏逮王忠入都下狱。 周大虎对其的印像相当的不好。 而同时山西总兵王忠此时心里也是对朝廷很有怨气,自己刚升为一镇总兵,屁股还没有坐稳,朝廷就任命了一个管他节制他的狠人提督,让他心里相当的恼火。 但去年的建虏入晋,他作为宣大总督杨嗣昌的标营左营副将,是全程参见了这一过程,虽然没有和建虏作战,但他知道建虏的精锐。就是如此,眼前不远的周老虎竟然和两部友军杀的建虏丢下大批钱粮百姓和掠来的牲畜,悻悻而走。 这一切让他开了眼界,建虏也是可以一战的。 武将以实力为尊,他可不敢轻看这个十分年轻的新上官。 第五百二十二章 宣示武力 山西总兵王忠快走了几步,第一个来到就坐的周大虎面前,行军礼单膝跪地,拜见道,“山西镇守总兵官王忠,拜见提督周大帅。” 说完重重的抱拳一礼。 周大虎脸色凝重的看着王忠道,“好好练兵,军纪为第一要务,本督会择机与你部演习对抗,如果不能达标,本督不会客气。” 四十几岁的王忠心头一凝,身上不由的生出一丝寒意,他镇定了一下,回道,“遵大帅军令,末将会尽职而为。” 周大虎指了一下位置道,“就坐吧。” 接下来就是老营堡新任副总兵赵民,其来到周大虎跟前也是抱拳一礼,跪地道,“末将老营堡副将赵民,拜见大帅。” 赵民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周大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对其说了和总兵王忠同样的话, 这是官场正式场合,不宜叙旧。 接下来是太原营都司参将猛如虎、平营都司参将加副将衔虎大威、巡抚中军领抚标游击陈国威、汾卅营参将刘光祚、剿贼都司赵民怀、薛敏忠……等一一上前拜见。 等各位将领就坐后,周大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这次召集山西一省的营兵所有将领到自己这里来,就是一个目的,即宣示自己的武力,亮亮自己身上的肌肉,以震慑这些山西将领,防止出现意外和不听号令。 要不然真的出现一些事情,自己还的大开杀戒。 自己人,他不想血流满地。 那样对在山西的改革也是不好! 战鼓又一次响起,接着就是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演武场中,已经清理完毕,战鼓、号角、铜锣……等已经移至到了演武场的边上,不会影响演武场的兵马演练。 等低沉的号角声音一落,一部军兵三千人,全身从头到脚披着甲胄,个个精壮,步伐整齐,组成十个方阵,踏着力步向演兵场疾步而来。 映入众将眼中的是一个个方队,高举枪矛寒刀,喊着响亮的口号,踏入了演兵场。 一进入演兵场,立刻踢起了步伐,顿时场地轰轰作响,带给人强烈的冲击感和新颖感。 接着是二队的刀牌手。 三队的长矛手,拿的都是丈八的长矛。 四队的弓箭手,五队的强弩手、六队的短矛手,七队的巨盾手。 这支方队拿的大盾给大家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大。 这盾真的很大,大到必须用四五人合用才行。 而且看着也是很沉,大盾上面蒙着数层牛皮。 第八队则是拿着一些短兵相博的重型打击兵器,如利斧、铁鞭、铁锤、铁棍……等兵器。观看的将领都是行内人,一看就懂,这些打击武器是为了对付那些敌人披着甲胄的精锐而设的。 身上着甲的敌兵精锐,手中拿着腰刀、长矛等兵器去肉搏,是不起作用的。 你拿着腰刀去砍那些身披精甲的敌人,几刀下去伤不了人家半点,只有打击武器才能破甲伤敌。 九队十队都是火器,分别是三眼铳、鸟铳、鲁密铳。 与朝廷的不一样的是,鸟铳和鲁密铳铳管附近伸出一根明晃晃的长长的细剑。 接下来就是演武操练,和对抗演练。 看着对抗演练,士兵拿着木刀木枪和盾牌,凶狠的碰撞、狠厉不留情的对打,身上的无数的青紫,甚至出现了流血受伤。 山西总兵王忠沉着脸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是很震撼。 整齐划一内行看的是纪律。 对打对抗来真的,打得浑身青紫甚至流血受伤,这还是纪律加威信才能做到。 像这种对抗是需要体力的,需要强大的纪律,而纪律实际上就是对是士兵的掌控力和领导力。 王忠和一干将领眼中复杂,他们自己自问他们做不到,一旦这样训练,士兵一定会哗变。 两下士兵一对比,王忠和一干将领都心中认为,自己的兵马一旦和这样的精锐作战,必将一战而溃,被对方掩杀,大杀特杀,一败涂地。 这是明显的差距。 这是大明又出了一个怪物吗? 这一次的周大虎宣示武力,不光是只有这些镇营兵将参加,还有一些太原府的卫所武官参加,当然他们只是观摩为主。 除此以外,巡抚吴甡也是在注视着这一场周大虎的武力宣示。 同时太原城内的大小衙门也是各衙官员也都在演武场外观看着这一切。 山西地处边塞,经常有建州逆虏和蒙古鞑子叩边侵犯,深受其害,这些官员和内地腹里的文官不一样,是心中十分重视军事。 有几个人则是带着不一样的心态在观看着这场武力宣示。他们就是山西皇亲宗室的代表。 山西晋王朱审烜、宁化王朱敏济等站在太原城墙上,远远的观望者演练场的动静。 他们这些皇亲宗室现在心中都是非常的恨周大虎,认为就是他,上疏朝廷断了他们的大额粮饷,要求朝廷只给他们一些口粮生活而已。 除此之外,还要清丈土地,核实人口,这更是要了大家的老命。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对方是一位朝廷红的发紫的武将,深得圣心。 底下的一些宗亲不敢妄动,只好串联在一起,由山西一省的宗亲老大来带头相抗周大虎和吴甡二人。其中的重点则是周大虎。 他们已经打听过消息,这次主导山西改革的实际上是周大虎,而吴甡是被动的。 想想也是,吴甡就任山西巡抚一年多,平平稳稳,而这个周老虎一到山西,就出了这个事情? 不是他是谁? 但晋王确实有些犹豫,主要是对方的身份太特殊、太敏感,朝廷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可以抗衡辽东建虏的良将,恐怕不会被自己等人轻易扳倒。 他是世袭亲王,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也不想得罪一位有极大能力的重要武将,甚至今后可能成为国之栋梁的人物。 他还要看看风险和风向再说。 京师他已经派人了,最新的情况和京师的舆论就会传回来。 宫中也有他认识的人,同时也能知道皇上的决心有多大。 他绝不会冲在第一线,和朝廷以及一位前途无量的将军死磕,而对自己不利。 第五百二十三章 何意 周大虎的这次武力宣示很是圆满。 尤其是周大虎最后放出的大杀招,五百甲骑具装的重骑兵一亮相,带着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压,缓慢奔驰过来时,一干在坐的武将和场外观看的官员和百姓们,顿时感觉一座移动的大山扑面压了过来,令人喘不上气。 看着这连人带马都包着精良甲胄的重骑兵,都纷纷低声惊呼:“这是铁浮屠,铁浮屠……” 一干武将同时也是懵圈,“这得多少钱粮?要知道铁浮屠需要一人三马的配置才能发挥骑兵的强大突击和速度的优势,要不然,发挥不出全部实力,那就大大浪费了。” 各位武将震惊的程度可想而知。 而只有周大虎的嫡系老营堡副将赵民、代州守备振武卫指挥使李山,以及猛如虎和虎大威四人看的兴高采烈。 尤其是虎大威和周大虎已经并肩做过战,早就见识过这些重骑兵。 而且不是五百,而是一千这样的精锐重骑兵。 等大家震惊过后,周大虎又请出来了皇上赐予的尚方剑和王命旗牌,将皇上授予他便宜行事的圣旨念了一遍,没有再讲什么,便放这些将领回归汛地。 武人们,尊崇的是实力,不用多讲什么,有了实力,又有了皇命,两项一组合,便有极大的威慑力。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这两样,缺一样都会弱化很多。 强强组合,才能发挥最大威力,真正的节制号令诸将。 有令而行,闻令而动。 无言更是胜过千言万语。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性。 …… 京师。 紫禁城,过午门又进左顺门,就是文华殿,对面是内阁办公之地,由文渊阁改造而成。 新任山西和河南三府提督的周大虎的奏疏已经到了内阁,内容是请求朝廷安排一些罪臣和罢将以及一些朝廷底层官吏和白身,到其麾下效力。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山西也是九边军镇,属于罪臣的流放之地,给周大虎安排一些罪臣过去,也是可以。 罢将也是简单。 一些朝廷底层官吏和白身更是简单,既然他想举荐自己使用,这也不是问题。 但对方提出的罪臣名单中有问题,名单上的人却很多都是朝廷十分敏感的被流放遣戍的重臣,内阁几人看了,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周大虎到底是怎么想的?敢提出这一份名单,是想引起舆论大哗吗?还是想引起朝廷朝堂之上纠纷吗?”林钎有些生气的说道。 太子太保、东阁大学士钱士升在一旁则是有些心绪不宁。 现在是崇祯九年三月底,前半个多月他刚刚经过慎重考虑,向皇上恭献了他所作的《四箴》,以劝戒圣上。 这一段时间,他认为皇上处理朝政日益操切,这样下去,是处理不好朝政的。 他认为自己深受皇恩,应该一言悟主,身虽去,国事仍有可为。 他进献的《四箴》即“宽简虚平”四箴,“以宽御重、简以临民、虚以宅心、平以出政”。 皇帝虽然回复与于嘉许。但他内心依然很是忐忑。 今四月初,江南武生李琏上疏朝廷实行“首实籍没法”,报名输官,请朝廷搜括江南富户,并具名呈报官府,可以用将最富足的富户抄没家产入官的办法来充盈国库。 钱士升他认为,这是祸乱国家之法,由他票拟将武生李琏下刑部提问判罪。 但崇祯皇帝看了并不同意,他意图广开言路,此法虽缪,但也是一片忠心。不想太追究李琏过甚,追究过甚,崇祯皇帝害怕天下百姓畏惧,而使言路不畅和百姓不敢上言。 下令内阁重新票拟。 首辅温体仁知其意,亲自票拟轻处李琏。 钱士升十分恼怒,又上疏《看祥章奏纠参李琏疏》,出言激烈。 这个上疏刚刚交上去,首辅温体仁看后劝阻他此疏言语有些过火,用词不当,会惹得皇上恼怒。而他却言,“心血已发,不可遏制,得罪遣斥亦所心甘。” 并称,“此虽小事,关系民生安危国家元气。” 乾清官。 崇祯皇帝看着辅臣钱士升的奏疏《看祥章奏纠参李琏疏》。 其上疏道,“实行首实籍没之法是衰世乱政,会载在史册上,臭名万世。” 并分析道,“其曰:缙绅豪右之家,大者千百万,中者百十万,以万计者不枚胜举,臣不知其所指何地。就江南论之,富家数亩以对,百计者什六七,千计者什三四,万计者千百中一二耳。江南如此,何况他省?且郡邑有富家,固贫民衣食之源也。地方水旱,有司令出钱粟,均粜济饥,一遇寇警,令助城堡守御,富家未尝无益于国。《周礼》荒政十二,保富居一。今以兵荒归罪于富家朘削,议括其财而籍没之……此秦皇不行于巴清、汉武不行于卜式者,而欲行圣明之世乎?……” 崇祯皇帝越看越生气,自己广开言路,只不过是有人上此一书,此言虽缪,但也是一片忠心,朝廷也没有听从实行,朕不过不想惩罚上疏的李琏而已,身为朝廷肱骨辅臣,竟然不知分寸,与一小民之言斤斤计较,欲置于死地,乃是为何? 朕没有半点实行的意思,这样洋洋洒洒上疏数百言,拐弯抹角叽骂朝廷与朕,叽叽歪歪这么多,此乃何意? 沽名钓誉! 崇祯皇帝拿起案桌上的毛笔,当即在上面批注切责曰,“即欲沽名,前疏已足致之,毋庸汲汲。” 这里面的前疏指的是钱士升上疏的《四箴》。 还在内阁办事的钱士升还不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有些心绪不宁,对自己的上疏有些后悔。 这时内阁只有四人,首辅温体仁、钱士升、张至发、林钎。 三人对周大虎要求的罪臣有些争执不下。 钱士升赞成,因其名单中有他的房师钱龙锡,戍定海卫。 张至发和林钎反对。 张至发道,“你看看,这要求的人,都是什么人?皇上和朝廷认定的前罪臣督师袁崇焕的朋党,前内阁次辅钱龙锡。” “严重失职放走流贼的前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专门惩办流贼,罪臣陈奇瑜。此人乃山西保德州人,怎能遣戍山西,到其账下做事?” “还有这个是前宣大总督,因坐失战机,抗敌不利而被遣戍的罪臣张宗衡。” “以及罢官回家的原蓟辽总督曹文衡等……” “武臣方面,他请求启用原山海关朝廷罢将宋伟为其麾下一将,账下听用。” “以及启用原辽东将领高阳旧将副将周文郁、罪臣副将茅元仪、黑云龙……” 林钎接着张至发话说道,“这个周大虎所用罪臣和罢官都是过去之朝廷原来重臣,这是何意?有什么用心不成?” 第五百二十四章 用人名单 一旁一直不发声的温体仁突然严声道,“实甫,慎言。我们内阁是替皇上办事的,不要参插个人的意见。一不小心话语传了出去,容易造成文武不和。” “周提督是朝廷的栋梁之将,深受朝廷信任和器重,这些事情是周提督按程序上报朝廷的,是正大光明的正事,何来居心莫测?” “名单怎么样?自有皇上定夺,大家勿扰。” 辅臣林钎,字实甫。 几位辅臣皆是不再言语,默默做事。首辅这话在理,他们只是拿个意见,没有决定权。不过在他们想来,皇上应该不会同意其请求的。 下午,周大虎的这封奏疏就送到了宫内司礼监。 同时,辅臣钱士升也接到了崇祯皇帝的切责批语,顿时如遭雷劈,脑之中轰的一声,心中充满了恐慌惧怕,心中惶惶不已。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钱士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随后便在恍惚中告了个假,回到了官宅,脑子渐渐清醒,也镇静了下来,慢慢考虑起皇上的切责来。 随即想通了,低声道,“还好,还好,皇上只是切责,没有治自己的罪或者下狱。”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阁臣当不成了。 不过也好,朝廷之内非争不断,党同伐异,自己也干的不痛快,回家也好,倒是可以多享一些清闲。 很快一份引罪乞休的奏疏写好,他准备立即递入宫中。 …… 乾清宫。 司礼监又新送上来两份奏疏。 一旁的秉笔太监王承恩知道,这下午送来的奏疏必定是重要的大臣、阁臣或者军情才会加急送来,要不然一般的奏疏,下午到的,都会与第二天才呈递朱批。 王承恩接过奏疏翻阅一看,第一份是阁臣钱士升引罪乞休的上疏。 王承恩冷冷一笑,沽名钓誉之辈,咎由自取。 他估计皇上会立即批准。 第二份……王承恩越看越脸色难看,这上面有几个人,是皇上非常痛恨的人,这个周大虎真是个搞事精,这不是给皇上添堵吗? 像这个钱龙锡,崇祯三年次辅,因袁崇焕牵连下狱,罪名乃是朝堂之上最让人忌讳的罪名“私结边臣”,下廷议,死罪,最后大臣求情,皇上开恩,遣戍定海卫。 想到这里,王承恩不知道皇上会有何脾气而发。 还有哪些,不少都是罪臣罢将,这个周小子要这些人干什么? 虽然王承恩不看好周大虎的请求,但他还是立即将两份奏疏报告到了崇祯皇帝面前。 “哦,这是周爱卿送来的奏疏?” 崇祯皇帝拿在手中,若有所思。 这次山西的改革除弊他也是一时激动和害怕而做出批准的。后来想想自己还是有些冒失了。 他原本想到山西刚刚清剿完流贼,加上平阳府一地还在饥荒,本没有什么多余想法,但是周大虎的突然介入,自己出钱进行救灾,很是惊了他一把。 他派出了锦衣卫暗中探查,得知周大虎在去年击败流贼后,就当即留下了三万余石粮食在平阳府。 难道对方有先知未卜的能力? 这不可能! 也许是对方想将这些粮食变成现银吧。 不管是什么,这次平阳府大灾,对方能够在朝廷前面发现饥荒大灾,又能立即不犹豫地拿出这么多粮食赈济灾民,可见心性纯良,心系朝廷。 乃是忠义之人。 有这一位潜力将军坐镇山西,山西倒是乱不起来。 自己很是放心。 再加上巡抚吴甡老成持重,配上一个年轻有冲劲的强力将领,也许会在山西干出一些名堂。 他自己平时博览群书,尤其是史书看的最多。历代王朝的兴衰他都非常仔细的阅看过,并重点分析过,想来想去,最后发现在这内忧外患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干。 一动则会牵涉朝堂之争,连朝堂百官这一关都过不了。 他内心有些崩溃。何其哀也! 他连足粮足兵都做不到,哪敢妄动。 他知道朝政的慢慢来,欲速则不达。这得条件成熟下,缓缓图之。 现在最为紧急的是兵事对建虏连战连败,时刻危及京师,只要兵事上能够稳住,那局势就不会坏得太狠。 国事就不会日益败坏。 所以,他对突然崛起的一名良将周大虎是充分信任,倍加恩宠。不管其说什么过头话,甚至是一些在别人看来是冒犯龙颜的大逆不道的话,他都一笑带之。 他作为天下之主,只要对方忠于他和朝廷,为他杀敌守国,别的他都能容忍和答应。 可是如今他看着手里的这份名单,心里是无比的发苦。 不批,周爱卿是个年轻人,真正的年轻人,冲劲十足,他不想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也不想在其心中留下一些嫌隙。 作为一个有冲劲朝气十足的年轻将领,只可鼓,不可泄。 批准答应吧,他皇帝的脸面和朝廷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朱由检叹了一声,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半天之后,朱由检抬头看着身边的王承恩道,“大伴,周爱卿请用的这些人,你怎么看?” 王承恩伺候崇祯皇帝已经十几年了,深知其性格,知道皇爷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自己吗,只是问一问而已。 随即他恭声回道,“回皇爷,奴婢不敢妄言,只是皇爷问了,奴婢就随口说一下。” “周提督年少有为,敢于担事直言,有话就说,山野出身,没有家世,也与朝堂没有牵涉,奴婢虽不知道周提督从哪里知道这些罪臣罢将的名单,但奴婢敢说的是,周提督本人一定无私。” “而且这些罪臣只不过是在周提督军中听用,并没有改变身份,不过是换了一个遣戍的地方,及使待遇好了一些,只要在周提督手下做事效力,出了功绩,也是为了朝廷效力。” “至于那些罢将,朝廷用不上那些人,也许到了周提督手里,许会发挥出不一样的能力,这也说不定。” “各个将领都有自己的用人方法。” 朱由检轻轻点点头道,“祖宗江山社稷为重,既然支持就支持到底。” 崇祯皇帝脸色凝重接着郑重说道,“朕,相信周爱卿。只不过黑云龙暂时还有事情为朕效力,不予外,其他人选皆准。” “官职吗?罢职武将降五级周大虎帐前听用,罪臣不变,遣戍周大虎林县千户所账下听用,罢职文臣,亦按降五级待遇于周大虎帐前听用。” 第五百二十五章 通州阎应元 “至于一些人……”崇祯皇帝皱着眉头看着这一些名单,他都不认识,有些都没有官身,如这个什么江西袁州府分宜县学教谕宋应星、浙江海宁生员谈以训(谈迁)、上海县丞凌蒙初、通州吏员阎应元、浙江上虞人陈明遇、镇江府金坛人冯厚敦……” 崇祯皇帝想了想,道:“官吏加二级在周大虎账下听用,白身者,授予从九品官身账下听用。” 一边的王承恩实时轻拍了一下马屁,赶紧跪地道,“皇爷圣明。” 朱由检心情不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承恩道,“起来吧。” 随即又拿起阁臣钱士升的引罪乞休上疏,看了一遍,轻叹道,“朕乃一时激语,何故阁臣如此惶恐不安?朕之挽留,也不敢有话再讲,于朕于卿皆是不好,此疏,朕准了。” 提笔在上疏上圈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并下敕令道,“传旨,阁臣钱士升致士,朕准之,在朝期间,体忠忧国,劳苦功高,赐金银币,绸缎二表里,路费三十两,乘传驿,行人护送。” 崇祯皇帝给与了一个阁臣应有的待遇和名分尊敬。 第二日,辅臣钱士升接到了皇帝的批疏,跪地谢恩泪流满面,痛呼皇恩浩荡,很长时间才起来。 其后在返家的路上作诗一首,其中有两句是表达心情的:“三年伴食惭无补,一去明心罪有余。” 钱士升,1644年甲申之变后,与嘉兴知府钟鼎臣、给事中马嘉植、翰林屠象美等人举兵抗清,事败,削发为头陀,遁入放下庵出家为僧。1652年(清顺治九年,永历六年)卒。 …… 京师刑部大狱。 一脸憔悴的原五省总督陈奇瑜,默默的坐在地上,静静的等候着朝廷的最后的旨意。 他已经从一些同年那里知道,自己不会死,朝廷正在商议他的遣戍地点。 像他这样的朝廷重臣被判遣戍的话,大多数都会遣戍到西南的边远地方,如云南、贵州、广西、四川等地,他正在等待结果。 这一年多,他在监狱中时时回忆自己在车箱峡栈道自己失策,后悔无比没有看清流贼的无耻伪降,安排时估计不足,酿成大祸。 自己一世英名,翻船于沟渠之中,悔之晚矣。 流贼狡猾反复无常,决不能再信。 唯有斩草除根,严厉镇杀,才是对付流贼的唯一之策和手段。 陈奇瑜懊悔的轻叹一声道,“可惜,自己没有机会了……” 他已被皇上除了官籍,一生再无做官的资格。 正在他叹息的时候,牢房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听着好像人数不少。 陈奇瑜想到这个时间节点上,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判决下来了。内容他早已经知道,只不过是地点未定,这是朝廷已经定了地点……? 一位穿着绯红大袍官服的刑部侍郎和一名大理寺官员带着几名所部属衙门郎中,面无表情的宣读了圣旨。 一读完,什么也没有说,直接退了出去。 陈奇瑜谢恩过后一直愣在那里,很是惊讶。 他惊讶的是这次遣戍的地方实在出乎意料,出乎意料的好。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遣戍地点竟然在彰德府林县守御千户所,而他的家乡保德州就在一边,相距不过千里。 “难道皇上原谅我了?”陈奇瑜默默想到。 他再次伏地,大声道,“皇恩浩荡,罪民泣沥感谢皇恩,吾皇万万岁……” 随即大声痛哭起来,四十六岁的陈奇瑜此时哭的撕心裂肺…… …… 北直隶通州。 清晨。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在家中叹气,他的营生又丢了,他还得四处拜托人再找一份衙门的事情做,不然家中的压力太重。 不过现在家中就是非常困难,新的工作他等不起。 想了想,他喊了一声爹娘他要出去了,告知了一声,走出院门,向通州码头而去。 暂时丢了工作,但家中好几张嘴,等着自己拿粮回家下锅,他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又失去了衙门的营生。 不能坐而等,他决定在通州码头扛包赚一些生活。 他在衙门中干的虽然是胥吏,但一直在锻炼加强身体,平常经常训练箭术和骑马,可谓是弓马娴熟。 他只有一个妹妹,已经嫁了人,二老还在,只有他一个独子,父母在不远行,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衙门中做事。否则,他早就参军入伍了。 码头上,一支粮船到了,他报了名扛包,轻吐一口气,上了粮船,只见他一手抓起一包粮食,轻轻一提,就放在了肩上,不太沉,再伸手一抓,又是一袋扛上了肩上,还行。手一伸,掖下挟了一包,步伐稳健,从船上从容走了下来。 一个上午,他扛了二十回,六十袋,挣了一百二十文。 此时他肚子已是饥肠辘辘,三文钱一个烧饼,他买了十个,又买了一些面粉和小米,带着一丝疲惫回到了家中。 关好的院门突然被敲得通通的乱响,好像很着急一般。 他做事一向规规矩矩,倒也不怯什么人。 “来了。”阎应元走出院门,沉声而道。 门一打开,他看见自己以前的同事带着几个身穿锦衣的官差。 阎应元眼神一凛,“这是锦衣卫……” 自己没有做什么事情,怎会由锦衣卫找上自己家里,他有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阎应元看向自己以前的同事。 同事轻轻摇摇头,告诉阎应元他也不清楚是什么事。 阎应元接到这个信息,心中稍安,扭头向站在门口的锦衣卫抱拳一礼道,“各位官爷,不知是何事要找在下?” 三名锦衣卫,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院中,看了一眼院中情况道,“不是我等锦衣卫找你,我等只是向你传达朝廷的消息敕命。” 随即一人上前一步,从身后的包袱中掏出一本折子,看了一眼阎应元,大声宣唱道,“通州阎应元接朝廷敕令。” 阎应元和在一旁同事都是有一些愣怔,一时间傻傻的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接令!”一名锦衣卫低声提醒道。 阎应元反映了过来,立即跪地道,“草民阎应元接令。” 锦衣卫开始宣读敕令,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山西和河南三府新任提督周大虎向朝廷举荐了他,朝廷任命其为从九品官职听命并效力于其麾下,如有再立新功,朝廷定会与于升赏。 第五百二十六章 阎应元的本事 一旁在听的同事瞪大了双眼,感到不可思议,什么时候阎应元认识了这个周大帅,我怎么不知道? 大家都是同事同乡,谁不知道谁的底细。 一个刚刚被革除胥吏的人,踏马的转眼之间怎么就成了有品级的正式朝廷官员? 老天啊,这踏马太不公了…… 这位同事内心崩溃,感到这天好像也灰暗了一些。 不是他嫉妒,而是阎应元在他看来就是一步登天,从一个不入流的胥吏一下子成了品官,谁不眼红? 要知道京外吏员分为四等,每个等级向上一步,都是无比困难。何况是成为品官? 这得熬多少年,立下多少功劳才能做到? 吏员等级最低是攒典,一般是负责管理仓库,满三年,驳查无碍,可升为典吏。 典吏之上是司吏,司吏之上是令吏,每升一级,都需要三年、六年、九年等不等时间的考满,并经按察司核实核准才能升转,否则役满,就得回家为民务农。 你想想这得多少时间?多少关卡才能走到那一步? 说是一步登天,毫不为过。 而跪在地上领命后的阎应元也是一脸的愣怔,除了心中的大喜之外,还有不少的疑问。 阎应元叩谢起身后,赶紧跑到朋友家中借来一些碎银,回到院子中塞给了几位锦衣卫缇骑。 随即又拱手一礼问道,“敢问上差,那个周大帅小的并不认识,何以举荐小的,为其效力?” 宣读朝廷命令的锦衣卫大汉接话道,“我等只是传达朝廷敕令的差役,相关事情也是一无所知,不过事情也是简单,阎朋友只要到了地方,你在周大帅的麾下效力,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锦衣卫大汉又接着说道,“这次周大帅还举荐了一些别的人,为了安全起见,朝廷会派人保护你等一同前往。所以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安排家中事务,明天就需要跟随我等一起出发前往京师再转往山西。” “山西?”阎应元轻声问道。 锦衣卫大汉点点头道,“不错,就是山西。周大帅是山西和河南河北三府的提督军务总兵官,正在山西办理军务,你等就是到其麾下效力。” 随即他向身后招了一下手,一位锦衣卫递过来一个包袱,拿给了阎应元。 不知道情况的阎应元本能反应接过了包袱。 很沉,硬邦邦的,这个东西只要是人都知道了是什么。 这是银子。 一包银子。 “这是……”阎应元有些猜测,但不确定。 锦衣大汉道,“这是周大帅委托朝廷向你们代发的安家银,一人一户五十两。” 阎应元很是激动,这可是解决了他的大麻烦,这一段时间他过得很辛苦,虽说这次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家中无钱无粮,连刚才的打赏钱都是刚刚借的,他怎么能忍心这样就职? 这下好了,有了这钱财,就能安置好自己父母,还能接济一下妹子一家,让妹子常过来看看父母。 看着着手中的五十两银子,阎应元拿出了十五两银子递给了传达敕令的三名锦衣卫。 阎应元深知人脉的重要性,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而交情和朋友却是有时可帮上大忙的,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没准就用上了。 当然有些原则那是一定要坚持的。他这次丢了差事就是他坚持原则而得罪了人。 三人锦衣卫看着眼前的大锭雪花银,喉咙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下,强忍住想伸过去的手,宣读敕令的锦衣卫大汉赶紧深吸了一口气,立即说道,“阎大人不必如此,我等已经接了你的赏银,怎能再拿一次?” 他轻咳了一声接着道,“周大帅军法严厉的,这是给你的安家银,我等收了被周大帅知道了……” 他没有在说什么,给了阎应元一个眼神,“你明白的……” 阎应元心中很是吃惊,他没想到自己要效力的将军威名竟然连锦衣卫都害怕,那是何等的人?他真的很想立即见一见,但是不行。 三名锦衣卫返回了通州衙门,官府会安排他们的食宿。 阎应元也立即忙碌起来,叫来了十几个好友,让人去通知嫁在几十里之外的妹妹赶回来。同时他也拿出了十两银子购置了足用一年的粮食和盐油等必需品。 阎应元和十几个好友,已经买了一些肉食和酒,边吃边等待着。 傍晚,他的妹妹急急的赶了回来。 “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急急把我叫了回来?”阎家妹子有些焦急。 身旁去通知的好友向阎应元眨眨眼,意思是我没有告诉详细情况。 阎应元了然,笑着道,“没啥事,明日大哥要去外地做事,把爹娘就托付给你和他们了。” “去外地做事?去哪?”阎家妹子有些不知道情况。 阎应元便将事情讲了一遍,阎家妹子喜极而泣,大哥这是遇到了贵人,终于熬出头了。 “大哥你去吧,家中有我你放心。”这是一个好机会,妹妹当然要支持。 交代了一番,吃过饭后,阎应元把五十两银子摆在了桌子上,说道,“这些钱不多,我妹子拿一半,余下的一半,兄弟们分了补贴家用。” 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些兄弟个个都是艰难度日,经常到衙门做一些白役混一口饭吃,有时候家中甚至饿着肚子,一天只吃一顿。 十几个人,每个人分不了多少,但是是他的一点心意。 没有这些兄弟的帮衬,他阎应元也混不到今天的地步。 妹妹家中也是一大家子,生活很是困难。一半的银子还要还账,也剩不下多少银子。不过到了山西,就会每月有饷了。 十几个人都没有做声,有一人沉声道,“阎大哥,我们想跟随你一起去山西,跟着你干。别的本事没有,打杂跑腿舍命忠心兄弟们还是能做到的。” 阎应元沉思了一下,便道,“只是我还不知道周大帅会给我安排什么事情做,也不知道大帅还要不要人?我害怕连累兄弟们跟着我白跑一趟。” 一干兄弟立刻道,“大哥,听说那大帅带着兵,大不了就地投军,凭我们的骑射本事,定会录用我等加入。” “好,既然兄弟愿意随我一起到山西,那就一起去。不过银子你们拿回去,给家里置办一些粮食,也安心一些。” 第五百二十七章 晋王来请 第二日一大早,阎应元和自己的十几位兄弟带着刀枪弓箭,告别家人,来到县衙汇合了锦衣卫缇骑,便向京师方向而去。 锦衣卫缇骑告诉阎应元,京师还有一些罪臣,也要送到山西,他们也是周大帅请求朝廷发拨其账下效力的。 …… 刑部大狱、 正在等待审理的原崇祯六年就任的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理河道,提督军务刘荣嗣,正在监里看书。 自从崇祯八年九月他被逮捕,到现在已经历时七个月。 因为漕路骆马湖溃淤,他从宿迁至徐州别凿新河,引黄河水注其中以通漕路。此役费金五十万,新河二百余里。 舟人皆不愿由新河。他亲往督之,欲绳以军法,入者苦淤浅,多怨。巡漕御史倪于义劾其欺罔误工,南京给事中曹景参复重劾之,遂逮下狱,坐赃论罪。 对此他心中不服。 挽黄治泇通漕并未失策,钱粮出入,笔笔都有账可循。 治河不能只图一时一境。时间过后才能见到好处。 他在监中度日如年,幸亏有儿子刘为可来京师,日夜伺候,孙子刘佑也不时而来看望,使他心情开朗不少。 他正想着事情,这时监外的通道中响起脚步声。 一名刑部官员和一名锦衣卫来到了他的坐监中。 一道朝廷敕令在他耳边缓缓响起…… ……与此同时,别的地方,相似的事,不相似的事在默默发生着。 …… 山西太原。 周大虎和吴甡正在商量着事情。 全山西暂时还算平静。 有一些零散土匪,很快就被周大虎的嫡系部队全部剿灭了。 吴甡最是高兴。 要知道过去剿匪是有多难?现在却是十分的轻松。 潞州府有一些卫所闹事,被周大虎果断的平息,死了几十人,血流成河。 其他的卫所听说之后,纷纷偃旗息鼓夹着尾巴做人。 短短不到两个月,就完成了一半的清丈。 救灾也进行的很顺利,自从开始赈济后,死人之事几乎不见了。 由于以工代赈,平阳府开始了大规模的水利设施建设。 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的沟渠、水塘、沟坝、引水渠,已经防涝的大小河坝都被重新清理和整修一新了。 四月初,御马监太监孙茂霖带着三万五千两银子到了山西。 山西新的巡按御史张孙振,随后紧跟来到太原就地监督。 尤其是御马监太监孙茂霖四十多岁,一到太原,当即就令富户士绅捐输,在其威名下,一日募的三万余两。 由于已经进行了两个月的赈济,粮价回归趋于平常,此六万银子足可以做出许多大事。 有了这些银子,以工代赈的范围开始扩大,不再局限于受灾严重的平阳府和周边州县。 这次全山西的清丈,最积极的是布政使衙门。 布政就是施政的意思。 布政使主管主管一省之行政和财赋之出纳,土地和财赋都是其主管。 他们身在其位,当然愿意在自己当政时,做出一番功绩。 而且田亩土地清丈,核实实数,一直是他们的愿望。 这些都是常规操做,布政使衙门是支持的。 为了加快清丈,布政使也拨下了大量的钱粮。 至于新的摊丁入亩,这也不是什么新政。 而是在万历张居正实行新政后,已经有些地方实行了部分的摊丁入亩。 这次在山西要实行全省的摊丁入亩,前提就是要搞清楚土地的具体数目。 这是前提。 左布政使杨文岳和左参政李一鳌、右参政王标极……等,纷纷各自负责州县,加快催促并督察各地土地清丈。 周大虎一直观察着山西的动静。 现在还算平静。 这也是因为周大虎和吴甡的革新除弊并没有大改,只是做得更加严厉和细腻一些。 而皇亲宗室的大额禄米暂停,也是一时的,并没有永久取消,所以他们的反抗不是很激烈。 如果动了他们的根本,那就不一样了,必然会闹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 当然真到了那一部,自己为了汉人江山,不介意死一批人。 自己所做,也就是救他们。 要知道原来的历史上,山西的皇亲宗室除了极个别的人外,几乎被屠戮一空,惨不忍睹。 亲卫来报,晋王朱审烜、宁化王朱敏济等人请他和抚台吴甡,到府一叙。 这个邀请倒是出乎意外。 不过他也不会在意,只是安全问题他有些疑惑。对方会不会暗藏凶兵埋伏,一顿乱刀砍来,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他得万分小心。虽然这个可能想想,在他看来只有万分之一,但也得谨慎小心。当然如果自己在他府上死了,自己的手下兵马会将他王府数百口人砍成肉泥。 一个时辰后,周大虎和吴甡带着一干亲卫来到了晋王府。 晋王府位于太原城北部,规模宏大,是很大的一座宫殿群。 晋王府内城即宫城,“周围三里三百九步五寸,东西一百五十丈二寸五分,南北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宫城开三个门,西门遵义门、东门体仁门、南门端礼门,北门未建。 宫殿金碧辉煌,雄伟壮观。 “这都是民脂民膏一分一毫的血汗钱所建,不知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周大虎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宫殿群,心中感慨不已。 周大虎接着问道,“抚台,这个晋王怎么样?” 吴甡明白其意,直接回答道,“据我所知,这个晋王还是比较贤的。没有欺压良民百姓,对王府中人也是约束的很严。” 周大虎点点头,笑着说道,“也许吧,这里毕竟是省城,各大衙门都设在这里,收敛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说到这里,周大虎声音一寒接着道,“我大明皇室宗亲就是养猪,这些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男丁也不参军保家卫国,敌人一来,要么上吊,要么开门投降,百无一用,真是丢尽了太祖的脸面。” “这些人就不配称是太祖的子孙。” “太祖皇帝以武力定天下,驱逐鞑虏,是何等赫赫武功?想不到如今却养了一帮子草包后代。” 吴甡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心跳扑通扑通,都快要跳出了胸膛。 他觉着不能再让周大虎说话了,再说下去,他的老命恐怕就丢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山西皇亲宗室的问题 吴甡赶紧轻咳一声道,“地方到了,我们赶紧进去吧,不要让人家久等。” 吴甡同时也知道,周大虎当着他的面说这些,是相信他的人品。 他可知道对方是一个极有头脑和见识的将领,谁要把他看作莽汉来对待,那就大错特错了,定会吃大亏。 二人从南门端礼门进入,穿过长长的夹道,又被王府的一名接引宦官领引到一处大殿,跟随的亲卫则被安置引到侧殿耳房休息。 二人走进大殿,只见晋王上坐,下面两侧坐满了两排宗室藩王。 一溜溜的绯红王袍,前后及两肩各金织蟠龙一,玉带皮靴,甚是晃人眼睛和给人压力。 周大虎眼皮一翻,“怎么?这是要跟自己来一个下马威不成?” 承平时期也许还有些顾忌,嘿嘿,现在吗,天下大乱,离原有历史上大明灭亡也就八九年了,自己手握重兵,谁怕谁? 老子也是救你们的人。 不知好歹的东西,自己也不会客气。 只见一双双眼睛齐齐的看着走进来的周大虎和吴甡二人。 有些眼里带着一丝丝的怒火。 二人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是一叹,“这是多恨自己啊。” 既然做了,二人对此心里是早有准备。甚至对更极端的做法也是有了心理准备。 不过该行的礼还是要做的。 既然为官,当然就要把官面文章做好。 二人各自按规矩行了一礼后,才发现,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二人的座位。 欺人太甚! 这是把我们二人当犯人审吗? 周大虎冷眼一扫殿中宗藩,拱手一礼道,“晋王如此无礼,本大帅和吴抚台就此告辞。” 说着就拉着吴甡向殿外走去。 晋王急了,这个情况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走了,事情还没说一句呢。 “周将军和吴抚台还请留步。”晋王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接着说道,“本王属下忙得昏了头,犯了一些小错,还请两位大人不计小人过,敬请留步就坐,本王等有事询问二位大人。” 随即晋王大喝一声,“来人,给二位大人上座。” 几位侍从搬来两个座位,晋王笑着伸手道,“二位,敬请上坐。” 吴甡和周大虎相看一眼,几步走了过去入座。 晋王见二人就坐,便笑着说道,“好了,周将军和吴巡抚今天来到王府,大家各位宗亲有什么事情不明白的当场可以问个明白。有什么难处和不解的,可以当场陈情。” 晋王转头看向周大虎和吴甡二位道,“两位大人是否可以当场为他们解一些疑惑和政策?” 周大虎和吴甡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道,“可以!” 上座的晋王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样还是不错。就怕对方的周大虎太强硬,一点话都不听,没法交流。但是这个周大虎却是至关重要的人物,没有此人,山西的事做不成。 晋王带头提问道,“周将军、吴巡抚,本王知道朝廷钱粮不敷,颇有困难,山西宗禄负担不轻,但此乃朝廷祖制规定,二百年来一直是如此,如今尔等谏言朝廷暂停我等大额禄米,实在是过分,严重影响我等宗亲生活,这样下去宗亲会有不少人陷入困顿和饿死。” “二位大人心肠如此狠硬吗?坐看我等宗亲就地困顿饿死?” 话音一落,大殿之中的众多藩王哗哗怒气指责之声响成一片。 吴甡想回答,但被周大虎制止了。 这个问题他来回答。 周大虎站了起来,脸色凝重,看了在座的各位宗室藩王一眼后,随即变得愤怒起来,斥声道,“尔等锦衣玉食奢侈无度之辈也敢在我面前哭穷言死?这次只不过是停了你等的大额禄廪,基本生活供给并没有停,何言困顿饿死?” “一群藩王、郡王,心中丝毫没有一点为朝廷分忧的思想,只知道想着自己王府如何吃好喝好,挥霍无度。都不看看天下已经成了什么样子?诸不知,刀子都快加到你等脖子上了,还是在这要钱粮。” 周大虎手一指在座的藩王郡王冷声接着道,“前两年的山西流贼之祸诸位都忘了吗?前年和去年的鞑虏进犯诸位也忘了吗?朝廷内忧外患,摇摇欲坠,你等与朝廷生死相连,却还在吸血朝廷,不知为朝廷出一份力,尽一丝心。” “自古以来,王朝没有超过三百年者,大明能不能渡过这个劫数,就看这个造化了。一朝灭亡,皇亲宗室皆是被除杀殆尽,首当其冲。文官武将皆可降,荣华富贵照旧。只有皇帝和皇亲宗室不可降,即使不会当即被杀,也会很快被一一暗里鸠杀。” “我等文官武将进行改革除弊,那是保大明江山,救你等一干人等的性命和荣华富贵。” “别不识抬举。我头上的乌纱帽本将不在乎,有本事你等就告吧,凭俺的本事,到哪都是有一席之地。这话就是皇上在这,我也敢说。” “尔等一群寄生虫,不知反省,还如此唧唧歪歪,谁给你们的胆?” 晋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出声缓和道,“周将军和吴巡抚对朝廷的一片忠心和赤子之心,本王和众位宗室都是清楚,只不过是想厘清一些问题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这次我代表大家向两位提一些问题。” “讲” 周大虎冷声道。 “请问这个暂时停发大额禄米是多长时间,今后是否补发?”晋王问道。 “这个得朝廷发话。我等做不了主。” “本王已经咨询朝廷,朝廷说这是地方请求,由地方做主,朝廷只事备案而已。” 周大虎一听就知道朝廷六部不想担责,把事都推给了山西地方衙门和自己。 周大虎心中暗骂了一句,还是答道,“消灭流贼和建虏后。当然不会补发。” 晋王听完后,有些失望。 但是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笑容。 他接着问道,“有些宗室因一些原因,购有一些卫所田地,这是否可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大虎打断道,“军田有祖制,不得买卖,只能军用。这个不容商榷。有违朝廷规定的,还请自动交出军田,否则查出来,就不好看了。甚至要赔这些年的田地所得。” 这一下大殿之中的人皆是怒气冲天,却还是忍住了。 他们这些藩王宗室哪一家没有侵占一些卫所军田?这一下,叫他们吐出来,可真的很难受。现在还说,甚至要赔?这不是要了大家的老命吗? 第五百二十九章 周大虎的悲观情绪 这个周大虎又是停了大家的大额禄米,又收缴他们手里的军田,这是不想让大家伙儿活了吗? 周大虎也不想再和这些藩王宗室再在一起了,随即给一边的吴甡使了一个眼色,二人站起,直接告辞而走。 大殿之中一干藩王宗室人等,却是阴沉着脸,脸色极其难看。 半天之后,崇祯九年新袭封的潞安府潞州沈王朱效镛站起来,缓声道,“周将军虽然说话难听,但还是忠心为国之人,也是朝廷忠勇之将,不可或缺,大势如此,大家忍一忍吧。” “忍,怎么忍?藩王宗室俸禄是祖制规定的,凭什么想停就停,朝廷也是昏聩,那个周大虎一说,朝廷就怎么就听了?”宁化王朱敏济怒气冲冲说道。 平阳府阳曲王世子宗理朱慎鉯也站起来道,“此人狂言大明将亡,未有三百年之王朝,还称不在乎告他,到哪都有他一席之地,其心不轨,昭然若揭,我等应联名参其不忠,其有二心。” 沈王朱效镛又站了出来道,“此乃极为不妥,周将军虽然无礼,但也是我朝良将,人才难得。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怎会同意我等参他,定会下旨严斥大家,决不会动其一分一毫。” “此乃无功之举,还平白得罪一员带兵大将,现在天下不安,得罪带兵大将,就是我等藩王也是取死之道。参劾之事,沈王府绝不参与。” 有些话,他心中是很认同周大虎说的。 他们这些藩王的命运系于朝廷一体,对周大虎这样的战将,他心中认为只能维护,不能处罚,只能厚用,不能刻薄寡恩,更不能因一些小的问题和一些出格的言语,就治罪或者弃用。更不能杀戮,自断手足。或者将对方逼反和投敌。 承平时期,可以处罚,严格以待武将。 但兵荒马乱之时,则需笼络军心厚待将领才是。 沈王此时心中直摇头。对这些不谙认识的宗亲是心中直骂蠢货。 这次聚众在晋王府的是山西布政使司的太原晋王一系、潞安府潞州沈王一系、还有封在别城之地的大同代王一系的郡王。 而大同代王所在大同,明代不属于山西布政使管理。而是属于大同军镇,置山西行都指挥使司。 这时又有几个郡王发言,都是针对周大虎和吴甡两人。 而上坐的晋王朱审烜心中虽然不喜周吴二人主导的革新除弊之事,但他也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乱世,前几年的流贼之乱他是历历在目,那成千上万的流民太可怕了。 目前的改革并没有动到他的核心利益,而且他的利益某种程度上是需要这些将军维护的,是一家人。虽然动了他一部分利益,但还能接受。 大额禄米暂停,而不是永久取消,因此他能接受。要知道,山西布政使每年都会欠宗室禄米。 朝廷是在山西之事上下了决心,不会轻易改变态度。 想到这里,晋王发话说道,“诸位宗亲,此山西乱政之事,我等只能忍字当头。此时,巡抚吴甡和提督周大虎二人圣慻正隆,我等上疏,也不会的到朝廷支持,甚至会得到皇上训斥我等不识大体,不能与朝廷同甘共苦。” 说到这里,晋王接着道,“本王慎重考虑后,决定忍耐,决定不上疏朝廷。” “若有人心中不忿者,可自己上疏行事。” 说完话,晋王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王,两人同时向下面的诸位郡王拱手一礼,随即退了下去。 留下一群郡王,沉默一会,随即露出怒气阵阵,大骂二位亲王不是人,议论纷纷不断,甚至意见不一争吵起来,就差挽起袖子干架了。 …… 已经走出晋王府的吴甡和周大虎二人,则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王府豪华金碧辉煌,但待在里面,却给人以压抑憋闷之感。 那里真不是一般人可以住的地方。 周大虎很是佩服这些亲王郡王等皇亲宗室。 一旁的吴甡开口道,“周提督,这次晋王大殿中的话你有些莽撞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你却贸然出口,祸从口出,你会引来大祸的。你的这些话,估计明后就会放在皇上的案桌上。” 周大虎摇摇头道,“没事,这个我清楚。这些话当着皇上的面,我也敢说。” 周大虎仰着脖子看着蓝天白云道,“朝廷之事还会越来越坏,现在还没有到底,最困难的时候还没有到,也不知你我冒着身家性命做事,能不能起一些作用。” 随即他又叹了一口气,“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尽力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吴甡在一边听着这些话,大概的意思他还是懂得。 他眉头一皱停下脚步,看着周大虎道,“时局真的会变得如此不堪,竟让你这么悲观?” 周大虎知道结局,却是不能说。 要想改变历史的滚滚车轮,需要大量的钱粮资源,可是这他却做不到。 到现在他一直是以军功首级换赏银支撑着。 卫所的军田即使大兴水利设施,但数量还是太少了。 山西的改革除弊既是成功了,百姓负担减轻,钱粮赋税大增,也到不了他的手里。 在整个大明里,也只是一小块而已,估计也解决不了大明的钱粮问题。 想了一下吴甡所提的问题,周大虎点点头道,“只会越来越糟糕。看情况吧,朝廷的事情太复杂,掣肘也是太多,你我权力有限,做不了多少事。我想多练一些精兵掌握在手里,可是受钱粮所限,数量还是太少。” 吴甡道,“你不相信其他朝廷兵将?” 周大虎也看向吴甡,停了很长时间,说道,“不信。我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寄望于别人,而且他们也寄望不上。” 笑话,除了个别的明末几位将领值得自己尊敬外,其他的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和信任。 吴甡现在已经知道周大虎手中有兵马不下两万。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位团练总兵的带兵数量。 只不过这些兵马大多数都是周大虎家丁、乡勇的名义出现。 所有人和朝廷也都不会说什么。 毕竟人家可没吃朝廷粮饷。 吴甡接着问道,“周提督认为需要多少兵马才能稳定朝局?” 周大虎知道对方问的是自己手中需要掌握多少兵力。 “十万,其中五万得是骑兵精锐才行。” 第五百三十章 请用的人到了 吴甡听完这个兵马数目,默然不语。 心中却是苦苦一笑,这个目标怎么可能完成? 如果一名将领手中有十万兵马,那得有多少朝廷百官弹劾其心不轨? 吴甡知道,他现在已经和周大虎这个年轻人绑在了一起,想甩也甩不掉了。 就算他否认,朝中百官也会把他两人自动划在一起。 两人又重新迈步向前缓缓而行。 吴甡边走边道,“老营堡副将赵民和代州守备李山军兵的粮饷我已经全部拨了下去,这些年的欠饷也如数全部补足,库中的兵器盔甲火器弹药也是充足而拨,山西水泉营马市已开,朝廷以银购马,有一定数额,山西五千余匹,到时候本抚会上报兵部,全部留下分于山西兵马几部。” 这就是自己人的好处,不用提不用说,上面就会将事情办好,有好处也会想着自己人。 周大虎点点头,想起一事,但是这里路上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不过还是要提一下。 周大虎低声道,“抚台大人,再过不到两个月,我就会暂时离开山西,大人要做好准备。” “什么?”吴甡有些吃惊,这个消息有些太突然。 吴甡惊异的问道,“为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周大虎低声而道。 吴甡看了看四周,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随即他拽着周大虎,加快脚步向自己的巡抚衙门走去。 没有周大虎在山西的坐镇,那些清丈田地和清理军屯恐怕会进行不下去。 一但周大虎离开,山西的大小宗亲和军头卫所世袭官员恐怕都会跳出来群魔乱舞。 自己恐怕镇不住这些妖魔鬼怪。 这不是拿自己往火上架着烤么? 他要知道原因。 …… 巡抚衙门。 衙门后堂已经清退了所有人,数丈之外还有周大虎的亲卫把守,严禁任何人靠近。 后堂之中只剩下吴甡和周大虎二人。 “周提督,怎么回事?你等要去哪里?” “京师勤王。” 吴甡眼中一凝,很快他就想到了是什么。 “建虏要来犯边京畿?” 周大虎轻轻点头道,“就是如此。” 吴甡脸上却是一副我不相信的表情。 笑话,建虏什么时间来犯京畿,谁能知道?这可是军事机密,建虏可不是一伙蠢人。 “间作?” 吴甡问道。 周大虎也不想对方这么辛苦再猜下去了。 便将皇太极称帝等事和朝廷说的又再说了一遍。 “什么?朝廷已经知道了?还是你报上去的?” 吴甡瞪大双眼,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朝廷没有对外言明,这他很是理解。 消息一旦传了出来,定会引起巨大恐慌,百姓一旦慌乱起来,将会引起巨大混乱。 敌未至,自己就已经败了。 还有那个奴酋皇太极要称帝,这是要和大明争天下啊! 野心已现。 其心可诛! 区区数十万鞑虏,竟敢痴心妄想蛇吞大象,觊觎我煌煌中华之国,真是自不量力。 周大虎知道吴甡的想法,说道,“建虏虽只有区区几十万人,但架不住我大明汉人贪生怕死的官员将领汉奸多啊。” “大人熟知典故历史,应当知道,我汉人江山被异族所占,哪一次不是汉奸带路出力最多?” 听着周大虎的话,吴甡狠声而道,“汉奸者,最为可恶,该杀。” 吴甡眉头一皱,京师勤王,山西的营兵精锐肯定也会前往京师,如此一来,山西兵力空虚,只剩下卫所兵马坐镇,万一中原流贼和陕西流贼乘虚进入山西怎么办? 还有大量的改革除弊政务之事怎么办?清丈土地和清理军屯等事情是不能半途而废的,否则再捡起来做,难度是现在的数倍。 尤其是改革的气势一旦突然泄了,恐怕就再也找不会来了。 周大虎看到了吴甡的忧虑,说道,“抚台大人无须忧虑,在这之前,我会全力以赴助抚台大人加快相关事情进度,在走之前,我会留下五千精兵听候大人调遣使用,加上卫所兵马,对付上万流贼没有问题。” “另外陕西方向的流贼有老营堡副将赵民看着,代州的兵马守备李山也会完全听令抚台大人。代州兵马经过血战,有一定的战斗力。” 吴甡点点头。 建虏一旦兵犯京畿之地,离京师最近的宣大山西等地,是必定勤王的兵马。 这是天下大义。 留下这些兵马,战力更强。倒是足够了。 想到建虏又是会兵犯京畿,吴甡就坐不住了。 自己得做些什么。 …… 和周大虎话别后,吴甡就拨出大量钱粮,雇佣了不少贫寒的童生和秀才,加快了土地清丈和军屯清理。 虽然周大虎会给他留下不少兵马,但是远远没有周大虎本人坐镇最为稳妥。 他想在周大虎勤王之前做完事情。 五月中旬周大虎向朝廷要的人开始陆续到达。 第一批就是通州的攒典阎应元、前戴罪之臣工部尚书河道总督提督军务刘荣嗣、罪臣五省总督陈奇瑜等人。 周大虎亲自接见了这些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礼节性的接见勉励一番。 周大虎不想立即就显的自己很看重他们。 虽然他们都是历史上的名人,但周大虎还是要看他们做事的能力。 陈奇瑜被安排为随军书吏,刘荣嗣被安排为监管水利的书吏,阎应元则被留在身边管理军需后勤的书吏。 周大虎决定要磨砺一下阎应元个两年,培养对自己的忠心后,以期重用。 幕僚方面也有了变化,杜应芳被举荐为怀庆府知府,就要立时上任。 周大虎在彰德卫的大总管经历司经历宋时被举荐为彰德府知府,立时上任。 从从七品一步跃升为从四品知府一职。 连升六级。 不过这事是有先例,而且升的更高。 洪武十五年(1382)“以襄阳卫知事正八品贾励试兵部右侍郎。” “以盖州卫知事王昱为审刑司左审判、大理寺左少卿。” 彰德卫经历司从七品经历则由经历司正八品知事王庙鱼升任。 阎应元又被调到彰德卫任经历司正八品知事。 这让阎应元有些反应不过来,身边跟随而来的十几位朋友也是两眼大睁,这过来任职才几天,就又升了? 从从九品升到了正八品。 卫辉府知府周大虎举荐了凌蒙初为知府。 其人不光是明代文学家、小说家和雕版印书家,着有《初刻拍案惊奇》和《二刻拍案惊奇》。 还是一位有政绩的官吏。崇祯十七年为国尽忠。 周大虎想给他一个机会实现抱负。 第五百三十一章 边关来的确实消息 周大虎短暂的离开了山西,回去布置河北三府的有关事宜。 除了凌蒙初路途遥远还没到外,宋时和杜应芳已经上任。 二人跟着周大虎时间都不断,知道该做什么,一上任,随即就开始了大动作,清丈土地、重新编订黄册、清理军屯、大规模的兴修水利、开垦荒地,以及严查赌场、高利贷等事。 后面有周大虎强军保障,也知道周大虎的意图,再加上二人是周大虎特别推荐上去的,没有顾虑,做事便风厉雷行,顿时掀起一股浪潮。 彰德府知府陶廉致士回籍,其幕僚冯一经被周大虎留了下来,在宋时手下听用。 周大虎心中已经规划,要将河北三府打造成自己的根据地。 这里距离京师和开封都很近,处于晋、豫、北直隶中间,正是抗击建虏和流贼的绝佳之地。 从这里出兵,数日可到三地战场。不管是支援还是大战都是好地方。 周大虎带兵数千不时地来往山西河北三府,穿梭巡逻,震慑宵小。 …… 与此同时,正往河南赶路的一群人,在几十名锦衣卫缇骑的保护下,缓缓向前。 这里面有罪臣、低阶官员、还有不少布衣百姓。 不错,这些都是周大虎请求朝廷替他找的人才和调用的罪臣。 如今他们当中许多人,到现在都是头蒙蒙的。 尤其是几个布衣。 谈以训(就是谈迁)默默地骑在马上,想着自己这些日子有些离奇的经历,恍如梦中,他自己都觉着有些不真实。 已经四十三岁的他,只取得了秀才身份,家境贫寒,要养一大家子,他早早的就放弃了科举之路、 生活不易,谋生更不易,他一直靠着靠替人抄写、代笔或作记室(负责撰写章表文檄)赚来的微薄费用养活家人。 这次他正给别人充作记室,没想到数名锦衣卫突然来到他的面前,说有人举荐他,朝廷征用授予九品之职,到山西提督账下听用。 他有些头晕,不相信,但又不得不信,站在他面前的可是朝廷大明鼎鼎的锦衣卫缇骑,不会有人冒充。 他已经编写完了一部史书,完成编年体明史,共500万字,取名《国榷》。 他知道生员的功名,明初可以做官,但其后是没有做官的资格的,没有到京师吏部谒选的资格。 没有人不想当官。虽然是从九品的芝麻官,但也是有品级的,在吏部正式造册登记在籍的正式官员。 同时这也是一份有固定保障的养家收入。 他想先干干再说,不行再辞职回来。 他立即回到家综合老婆孩子说了一下情况,嫁出去的女儿听说了,也赶了十几里路回来劝自己父亲应下这个差事。 他犹豫的是离家太远,还有陕西河南等地都是边地和就贼活动频繁活跃的地区。 不过这确实一份好工作。 经过不断的打听。他得知举荐自己的恩主就是山西提督兼管河南三府团练总兵管事。 这是自己的恩主。 朝廷这次规定举荐失举,连坐。 官场上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 但他不会让举荐自己的人失望的。 他心中也有济民致世的一腔抱负。 要不然他也不会修史,辛苦也不会有一份收入,还要自己付出大量的经历和功夫。 …… 骑在马上的上海县丞凌蒙初更是头昏脑胀,有些想不通。 自己突然怎么就从一个县丞正八品升到了从四品的一府之地知府之职? 他想不通、想不通…… 不过他知道,自己身负重责,决不能对不起举荐自己的恩主。 他早年就有一番大志,希望以为仕为官实现理想。 可惜天运不佳,科举轮番失利。 “如果能让我辈展一官、效一职,若不能出谋划策以匡济时艰,那么所谓经笥之腹、武库之胸又有什么可贵的呢?” 此心此愿,他心中一直未有改变。 如今机会摆在面前,舞台更加的广阔,他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能抓住这个机会。 命运和路就在自己的脚下。 他很珍惜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对,对他个人来说,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没有之一 …… 坐在儿子雇用的马车上,钱龙锡低头正在想着此次的事情。 他已经知道是一位朝廷最近新崛起的年轻将领,奏请朝廷,将他和一些罪臣调到河南林县守御千户所听用。 这个地方他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山沟众多林密山深,经常出现一些盗匪,也是流贼出没的地方。 也是极为艰苦的地方。 说是穷山恶水也不为过。 这里更是远离自己家乡松江华亭,还地处边地不远,他不知道这次改变遣戍之地,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己如今被圣上厌恶,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脸色凝重起来。 这趟遣戍之地改变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前路莫测。 他已经远离朝堂多年,且一直两耳不闻朝堂事,如今这里离政治中心京师这么近,是祸不是福啊。 他叹息一声,心中不断地思考着,是谁谏言这位最近红的发紫正值圣隆的将领,将我等朝廷罪臣调到这里,有何意图呢? 这位周将军十分年轻,怎会知道和清楚他一个遣戍多年的糟老头子? 还上疏请求朝廷更改他的遣戍之地? 会读书写字的人多了去了,使用罪臣难道是为了省几个钱粮不成? 越想他与越觉着这里面有许多不通之处…… …… 大明京师、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皇帝看着手中的来自辽东八百里加急塘报,脸色凝重而阴沉。 半天之后,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攒紧的已经发白的拳头渐渐松了下来,慢慢恢复了血色。 “摆驾文华殿,诏内阁辅臣和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见朕。” 随即他大踏步向外走去。 文华殿。 几位内阁辅臣和兵户二部大臣,都有些脸色凝重。 座上的皇上从一进来就是满脸的阴沉, 整个殿内气氛压抑,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 朱由检黑着脸站了起来,狠狠的将手中的塘报摔了出去。 “辽东紧急塘报,多方确认逆奴奴酋皇太极于崇祯九年四月十一日称帝,改国号大清,改族名满洲,自称宽温仁圣皇帝。” “什么?” “狗胆?” “当诛。” “一群蛮夷野人,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心疯称帝?” 几位大臣群情激愤。 只有站在一边的兵部尚书张凤翼沉默不语,脸色凝重异常。 而户部尚书候恂在激愤的同时,也在消化着刚刚听到的信息。 第五百三十二章 提督三镇 上面的崇祯皇帝看到了兵部张凤翼的沉默,心中有些不高兴。 奴酋的称帝,各大臣都是义愤填膺,可自己的兵部尚书却是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怎么连表态都不愿做吗?不愿表忠心吗? 崇祯皇帝阴着脸,带着一丝怒气问道,“张爱卿可是有什么心事?有事就说。” 正在想事的张凤翼抬头一看,看见皇上脸色阴沉,瞪着眼睛看向自己,随即吓了一大跳,知道自己御前失态,赶忙跪地请罪。 “臣,刚才想一些事情,御前失态,还请皇上恕罪。” “在想事情?”崇祯皇帝眉头一皱,低头一想心中一惊,看向张凤翼道,“所想何事?” “起来讲。” 张凤翼起身略一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臣刚才听见皇上得到塘报消息,证实奴酋称帝,便想起了周提督的一些提醒。故而有些御前失态。” “此前,周提督提供此奴酋将要称帝的推测时,曾说奴酋一旦称帝,必会大举兴兵犯我京畿一带,彰显其威。同时会派兵进犯宁锦山海关一线,以牵制关宁诸军。” “而时间点,周提督也有所推测。逆奴每犯我境,必选我大明夏收之时或者秋冬农闲之时出兵。综上考虑,微臣认为,现在已是五月底,逆奴出兵就在这些天。” “敌兵集中而来,而我大明军队则是分散布置于沿边边墙一线,兵力分散,建虏大军来攻,必会被攻破关隘寨堡,守不住。而内地京畿地带,村寨城堡众多,但也是同样的问题,城小而兵弱。许多县州,多者不过是数百,少则一二百人,兵甲不备,训练久疏,难堪大任。而乡勇民壮,更是缺乏训练,以及甲胄兵器,一旦建虏登上城墙之上,这些乡勇民壮恐将一哄而散,就地遁入民居,根本无法担当守城之责” “建虏必将数万兵马而来,士气高涨,其锋必会锐不可当,京营只堪守城,关宁强军也会被建虏大力牵制,无法抽身及时增援而来。如此京畿之地空虚,光靠蓟镇三屯营、密云、昌平、通州、天津、保定等地总兵兵马,难以阻挡建虏。” “臣思虑京畿之地,当有强军强将坐镇,思来想去,唯有现任提督山西、河南河北三府总兵官周提督可以担当重任,总揽京畿兵马抵挡逆奴进犯。” “臣,恳请皇上早做决断,立即抽调周提督带宣大山西之兵上京,前来防奴。为事权统一,臣奏请升授周大虎为后军都督府兼中军都督府正一品右都督,特进荣禄大夫,提督宣大山西三镇军务总兵官。” 殿中只有两名阁臣,另一名阁臣林钎有病在家,钱士升四月已经自请罢职。首辅温体仁不会轻言表态,唯一的阁臣张至发只好出来当恶人了,不想当这个恶人都不行。 他同时也知道,要想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在内阁中有所作为,都必须有一名可信赖的武将作为膀臂。所以他不想得罪周大虎这位年轻小将。 可说是他不说话,周大虎年纪轻轻就成为朝廷一品武职,升得太快了,会引起百官不服,朝廷内外议论纷纷。 张至发向前一步道,“臣,有奏。” 崇祯皇帝低沉着脸道,“讲。” 张至发轻咳一声道,“臣出此言,非是批言周总兵,而是保护与他。周总兵年纪刚过二十,已成一品都督,年少而骤上高位,怕是军中不服,人心不愤,号令不畅,难以使为手臂。如此这般,反而是害了他。” “还有一事,周总兵提督宣大山西军务,此权已经和宣大山西总督军务,兵部右侍郎兼理粮饷之职军务重叠,置宣大总督之官吏于何地?” “百年来,从未有武职之官提督三省军务。冒改朝廷官制,极为不妥。武官也会揽权集中,权力过大,尾大不掉。” “还请圣上察明决断。” 崇祯皇帝看向首辅温体仁。 温体仁还没有表态,兵部尚书张凤翼已经站了出来反对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崇祯点点头道,“讲。” “臣认为,能打败建虏的只有周总兵一部,但其兵力只是数千,唯有其节制京畿诸军,方能有力量抵御这次建虏犯境。” “张阁部之说因循守旧,不能因时制宜。朝廷当务之急是如何抵御建虏,这是最重要的问题,其他一切皆应为此让路。” “年少高位从来不是问题。汉之冠军侯不也是年少有为打的匈奴狼哭鬼嚎吗?周总兵也是数战建虏连胜,乃是凭借军功一路拔擢而上,有朝廷和皇上在其后大力支持,谁敢不遵号令?” “至于职责和宣大总督相重之事,更是好说。周总兵提督三镇军务总兵官,只是管理节制三镇军务,而不插手民事粮饷,而总督则是军政粮饷一体承担,兼着兵部右侍郎,右佥都御史,节制三镇三抚,亦可和平相处提督三镇总兵官,并无多少相冲矛盾。” “此乃张阁老杞人忧天。” “还请圣上决断。” 崇祯皇帝沉默了半天,看了一眼首辅温体仁,随即说道,“朕会思考一番再做决定。” 他看了一眼殿中四臣,道,“户部侯爱卿立即着手准备勤王入援兵马粮饷,以及和建虏犯我京师之用粮饷。” 户部尚书候恂上前一步道,“微臣遵旨。” “传旨,山西并河南三府提督周大虎暂时节制提督宣大山西三镇军务,领兵进京。宣大总督梁廷栋为监军同行。” 兵部尚书张凤翼上前一步道,“微臣领旨。” 崇祯皇帝最后他看了一眼殿中稀稀拉拉的两位阁臣,道,“传旨,明日廷推阁臣,以补内阁人员。” 殿中四为大臣齐齐跪地,道,“臣等遵旨。” …… 辽东沈阳。 盛京。 皇太极称帝一个多月,但他对朝鲜使臣罗德宪、李廓拒不下拜的悖逆自大行为一直不能原谅。 他给朝鲜国王李倧去书要求严惩并于解释,但对方只是敷衍而已,对两名使臣也是轻轻放下。 这些天他和内三院的辅臣大学士范文程、希福、刚林等人经过商量,一直认为朝鲜乃是大清的后背,此隐患不除,如芒在背,不得安宁,更是阻挡大清击败明廷的争夺中原的宏图大略。 所以皇太极和诸大臣认为朝鲜背弃诺言,暗通明廷,为大明充作间作,决定征伐朝鲜。 第五百三十三章 带的兵马人数种类 而要征伐朝鲜,就要先伐大明扬我国威,使其不敢动弹,相助朝鲜。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时机已成,皇太极任命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为主将,多罗饶馀贝勒阿巴泰、超品一等公额驸杨古利为副将。 固山额真宗室拜音图、谭泰、叶克舒、叶臣、阿山、图尔格依、宗室费杨古、达尔汉额驸等往征明国。 崇祯九年五月三十日(清崇德元年五月三十日),皇太极率百官于沈阳盛京城外以西演武场,祭天,阅满汉蒙各部兵马,亲**问叮嘱后,鸣炮三响,目送大军启程出征南下大明京畿。 这是他称帝后,改国号大清后的第一次征伐大明,他望着远去的大军长长的队列,期冀很高。 …… 山西平阳府。 随着四月底山西平阳府的一场大透雨降下,河溪、大地、山川、水塘等都已经水满雨透,彻底解决了大地的干旱。 只不过几天,原先灰蒙蒙土黄一色干枯的大地山川等地,转眼就绿茵茵一片,散发出葱郁的浓浓生机。 这时已经完成的水利设施也发挥了起作用。 抗旱的池塘自己被彻底整修一新,池底的淤泥也被清理一空,雨一下,池塘之中充满了水。 沟渠清通整修焕然一新,即使下了暴雨,也不怕田地遭殃水淹。而干旱之时,新的沟渠也能大面积的引水浇灌。 还有上百的抗旱井,再有大旱,就能就地抗旱。 这一段时间霍维华一直跑在田间地头,指挥着打井。修渠,整修水塘等,还不时地指挥一下身边州县的土地丈量。 他被晒的黝黑,加上本身身体瘦弱,让人一看,恐怕会让人都认不出来是谁。 这根本就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山村老头吗。 霍维华可惜的是,山西之境只有平阳府一地和周边的数个县,这一次抓住了机会,全部完成了水利设施的大面积修缮和新的建设。 现在已经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只是一些收尾的工作。 远处,一匹快马飞驰过来。 一名身穿对襟甲的塘马停马而立,迅速翻身而下,来到了霍维华面前。 “大帅通知霍老,有紧急军情,请霍老立即回彰德府城。” 霍维华一听,念头百转,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建虏要来。 他天启年间,任兵部给事中、兵部左侍郎、署兵部尚书、太子太保兵部尚书等职。 与建虏打交道的处理的公文很多,对辽东的建虏情况和兵事,他很是娴熟。 说他是知兵之人,也是可以的。 而建虏的崛起,则是他心中的痛。 他对这些烧杀抢掠的蛮夷建虏很是痛恶。 好好的大明建州卫官吏之民,忘恩噬主,叛乱一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付这些人只能以牙还牙,以武对武,只有把对方打服了,才能天下安定,百姓生活。 过去朝廷兵马羸弱,难得一胜。 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年轻的东主已经编练兵马达四万余人,纪律严明,战力不俗,也许有机会再次大胜一场。 想到这里,霍维华心头火热。 让保护自己的周大虎亲兵牵来一匹战马,翻身上马,立即就走而去彰德府城。 …… 彰德府城。 正在和新任彰德府知府宋时商量事情的周大虎突然接到朝廷的旨意,任命他暂时提督宣大山西三镇兵马。 这是明旨。 还有一道密旨,讲了皇太极已经称帝,辽东方向已经确认,朝廷预估建虏进大可能会出兵京畿之地,以彰显国威。所以,朝廷合议,以周大虎带领三镇兵马前出京畿勤王待命以对。 并称此乃秘密之军事,暂不宜公开,乃是以兵部检阅人马来京之名而行。 周大虎看了这封密疏,心中有些不高兴。 既然让自己带兵节制三镇,就该给够官职和权力,否则自己突然节制三镇,这帮滑兵世将,自己能指挥得动吗?会不会阳奉阴违?会的,这是必然的。 根本不用想。 如今要想节制三镇军队,如臂指使,唯一可以立即见效的就是以杀立威,同时严肃纪律 不过这一波操作下来,估计会杀不少人,得罪一大批人。 朝廷这是让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周大虎立即写了一封明疏一封密疏,将自己的顾虑和不满上报朝廷,同时表达自己没有三镇根基,指挥不动这些兵马,不愿意担当此任,恐会误了朝廷的大事。 送达旨意的锦衣卫带着两封奏疏,又快马加鞭的飞驰返回京师。 军队一行动,后勤忙死人。 早有准备的周大虎算了一下时间,离建虏入塞也就一个月时间。 加上行军时间,以及到京畿地区后的一番布置,这都要时间。 时间很急啊。 朝廷要自己组建的六千兵马,练了一年,也该拉出去练一练了,不见见血,经历一次战斗,永远也成长不起来。 不过这些兵马还有些嫩,只能叫做马上步兵。 自己看来要带一万嫡系精锐才行。 如此一来,总兵力达到一万六千兵马。其中,自己嫡系马兵六千,步兵四千。朝廷要自己组建的六千兵马,其中马兵四千二,步兵一千八。 这样一来,马兵就有一万二百,步兵五千八。 随即大量物资开始配给。 一袋二十斤的炒面军粮袋一兵配一袋。 其中一起去的一千重骑兵,由于是一人双马,每兵一人带两袋。 步兵中,一千经过严格训练的神臂弩强弩兵,也是一人双袋。 其他的火铳兵和重盾兵哪怕沉重,也想多带一袋,实在是太好吃了。 本来为了行军方便轻便,周大虎是不建议带这么多的干粮的。 毕竟大明朝廷有令,客军进京,军粮由沿路州府提供。 自己是不需要带这么多的。 可架不住军兵的要求,周大虎只好答应。 不过周大虎是早有准备,一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需要发放就行了。 为了防止沿路州县扯皮,出现粮草供应不及的情况,他又准备招了一千名的夫子随军带着一些粮草随行以防万一。 夫子也有甲和兵器,单层的皮甲和不镶铁的棉甲。兵器则是腰刀盾牌长矛。 带兵的将领除了自己的嫡系外,那些自己收服的农民军将领,这次全部带到京畿和建虏作战,让他们感受一些建虏的作恶多端,以激发他们的民族之气。 第五百三十四章 新来的人(凌蒙初、谈迁、柳敬亭、宋应星……) 当然这也是对他们原农民军将领的一次重大的考验。 那些不怕苦,敢于做战又不怕死的,服从自己军令不打折扣的,他会今后给与重用。 总之,只要不反叛,那就做一个富家翁吧。 这趟运行京畿之地作战,时间不会短,他要一一叫交代事情。 在自己没有回来之前,他交代新任彰德府知府宋时,暂停对赵王侵占卫所的土地收回计划。 但垦荒之事,则要大力进行,同时在全府展开土地清丈,新编黄册,把这些基本事情做完后,再实行摊丁入亩等。 之后在全府开始兴修水利,铲除豪右、劣绅。 审理积案,错案冤案。 宋时本身就是刑名钱粮集于一身的师爷幕僚,再加上在彰德卫担任经历司经历一职的经验,都是熟门熟路,拿手的很。 周大虎正要启程回林县的时候,他举荐和请求使用的人员凌蒙初、谈迁(谈以训)、曹永昌(柳敬亭)、陈明遇、冯厚敦、宋应星、以及罪臣钱龙锡等人到达。 对于些受周大虎推荐的人来说,周大虎就是他们的恩主。 从此就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如果忘恩负义,将为士人所不齿。今后仕途断绝,官场也混不下去。 更可怕的是,就是回到家乡,也是身败名裂,不容于社会。 但举荐者周大虎也有风险,如果举荐不实或被举荐人犯罪,举荐人应受连坐处分。 所以,举荐者和被举荐人一经举荐和做官,两者就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凌蒙初、陈明遇、冯厚敦、宋应星等人望着如此年轻的周大虎,已是愣在了那里,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周大虎行礼、拜谢。 尤其是凌蒙初,他可是从一个上海县丞八品一下子,跃到了从四品的一府知府。 周大虎也是很重视凌蒙初,一府知府,位置放在这里,不重视都不行。 周大虎看向凌蒙初道,“河北三府是为一体,各种政策都要一致而做,其他两位知府都是本将过去的幕僚,你们要互通有无,多多商量并协调一致。” “本来一些政策我应当和你说一说,但本帅刚接到朝廷军令,有紧急军情要办,只好数月后再和你们相聚为你们接风了。” 周大虎想了想,决定把事情说出来,省得他们到时候恐慌措手不及,便道,“你们今后就是我的心腹之人,为了你等心里有所准备,不出现恐慌情绪,此朝廷机密我就告知与你们。不过,都要记住严守机密,否则军法从事,绝不留情。一个不能严守机密的人,也成不了大事,不值得栽培,那就算我眼瞎了。” 周大虎这话一出,几人都是神情严重,原来他们几人想的是周大虎军情可能是托词之话,或者是一般军务,现在看来,他们猜错了,真的是重大的军情,而且是机密的。 但几人都是历史上的青史留名的人,都有过人之处,听了周大虎的所说不但没有害怕和紧张,反而更是好奇和想献出一份力量。 至于保守秘密,做事的都是知道的,没人拿自己生命来开玩笑。 此时他们很想知道是什么军情竟然如此严肃和慎重。 周大虎看了他们一眼,肃声说道,“朝廷已经侦知,建州逆奴奴酋皇太极已经于今年四月十一日称帝,国号大清,改族名为满洲,自称宽温仁圣皇帝。称帝后,既有可能派兵犯我京畿之地,朝廷令我提督宣大山西三镇兵马,带兵进京进行防御。” 此消息一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随即就是一片义愤填膺的咒骂建虏之声。 久久才平息下来。 一旁的谈迁道,“大帅,既然断定建虏要来,朝廷应当早做准备,并在京畿之地和附近布发官告,号令百姓和商户进山或者入城,坚壁清野,并检查相关城防并做好守城物资准备。” 周大虎摇头道,“朝廷确是有所顾虑,此事只是仅仅判断而已,并无确切消息,如果事先发布,百姓恐慌不已,四处纷乱怎么办?” 周大虎对这些自己的举荐的原有的历史名人还是相当的包容,尽力给他们说明一下情况。 谈迁略一思索,接着道,“两害相权取其轻,死人总比混乱和恐慌强,只要官府用心做事,就不会有多大的混乱。” 周大虎看着谈迁,很是满意,谈迁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其自己立志编一本完善的明史,在前人的基础上,历时二十余年,编成明朝国史编年史一书《国榷》。 现在崇祯九年,初稿早已完成。 可以说谈迁对大明的官场,历史、各种事例典故、规章、制度等等,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周大虎道,“你可敢上战场?可会骑马?” 谈迁没有想,直接上前一步,道,“学生虽然身体孱弱,但却愿意上战场与敌一搏,为国为民舍身就死,在所不辞。骑马虽不娴熟,但是会骑。” 四十三岁的谈迁高声而道,没有一点胆怯之色。 周大虎眼中一凝,心中确是有一份感叹在心,“明大义者,心中不畏生死。” “好,你这次就跟随我一起进京作战,跟随我左右,为记事官并兼参谋一职。” 谈迁忍住心中激动,随即答应道,“学生遵命,愿跟在大帅左右效力。” 周大虎又转头看向柳敬亭这位评书大家,在原有的历史上,他怀着一片热血,投奔于左良玉大军,利用自己的特长,在营中用评书鼓舞军心士气,出力甚多,还为左良玉处理帮办军务、出使联络各方等事,南明称其“柳将军”。 其主张改良政治,以挽救明王朝的危机。 只是后来晚年有些凄惨。 “柳敬亭,你也随本帅进京,跟随左右,列为宣传官,在军中编练戏剧演出,鼓舞军心士气,如有立下功劳,当上报朝廷嘉奖述功。” “尊大帅军令。”柳敬亭拱手一礼道。 周大虎看了看其他人,随即将陈明遇、冯敦厚二人调拨军中跟随听用。 宋应星则是安排到林县掌管工匠工坊。 不过宋应星则是坚决要求随军行动看一看这次的建虏可能入侵。 而遣戍的罪臣原次辅钱龙锡,周大虎则是没有第一时间见面,他准备此战过后再见面详谈。 人就安排于林县守御千户所,暂时担当一名书吏使用。 至于前副将和《武备志》的撰写人茅元仪,周大虎决定到林县再见他,并好好谈一谈。 第五百三十五章 密营之中 周大虎交代完后,带着数百亲卫和一干新人,转进林县。 大部的兵马都在林县训练和整修,周大虎还要和父母道别,并在那里点齐兵马和补充好物资兵器盔甲。 周大虎父亲周远山虽然升为彰德卫掌印指挥使,但他只是隔一段是过去转转而已,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林县。 百里的路程,已经全部用水泥、砂石等铺成了水泥硬路,并排可以并列而过数量马车,又宽又平,走起来平坦舒适,即使下雨天,也再也不会成为泥淖难行之路了。 首次走此路的宋应星等一干人大是惊奇,在水泥路上跑来跑去,宋应星等人还趴在上面摸一摸,感受地面。 宋应星着有《天工开物》,此时已经写好,在原有的历史中,这本书是于崇祯十年刊发。 此书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堪称古代的手工业百科全书。 其书更是留名于后世,让人大为赞叹。 除此以外,他还有一腔政治抱负和热血。 于崇祯九年还着有一本政治建言书《野议》,万言成书,以世运议、进身议、民财议、士气议、屯田议、催科议、军饷议、练兵议、学政议、盐政议、风俗议、乱萌议等,为朝廷出言献策。 《野议》,即在野之议论。在野之为国为民谏言。 其人在各方各面都有一定的见解。 宋应星跑到了周大虎身边,请教这水泥路是如何建成的。 周大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宋老先生,不知道你的着书《天工开物》可是已经成书?” 周大虎自己刚过二十岁,而宋应星此时已经四十九岁,近五十岁的人了,自己尊称一声老先生,是应当的。 而宋应星这是有些愣怔,自己写《天工开物》知道的人并不多,而眼前的大帅是怎么知道的? 他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可能是自己的某位朋友可能见到了这位大帅,或者是身边人,说了这些事,后被大帅得知,才有了这次的自己被举荐朝廷并被调来到其账下听用之事。 宋应星深吸一口气,恭声回道,“已经完成,只不过还没有刊发。” “哦。”周大虎心中一喜,这正是自己现在需要的技术,随即说道,“好,既然已经写好,那本帅就资助你刊印出版发行。” 周大虎想了想接着说道,“初期就先刊印一万本吧。” 宋应星顿时张大着嘴巴,惊得不轻。 要知道刊印书籍一般都是数百本或者千本一刊,销量好的话,再次增加刊印,哪有这样一次就刊印万本的? 不过他很快就又冷静下来,眼前的年轻人不是一般人,而是上百年以来都少有年轻将领,做事不能以常理而对待。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绝对是大消息,他一直困顿于资金不足,无法刊印自己的书籍,正在烦恼四处找人资助出书,没想到这次之行机缘深厚,自己出书的夙愿不可思议的就要实现了。 他心中激动不已。 宋应星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朝周大虎躬身一礼道,“学生在此谢过大帅。士为知己者死,学生愿终生追随大帅,牵马执蹬。” 周大虎点点头很高兴,开口道,“此乃水泥,乃是本帅的一点研究,堪堪能用,已经建有工坊,其制作方法对你全部公开,也可加到《天工开物》书中,到了林县的时候你自己看吧。” “学生谢过大帅。”宋应星激动而道。 …… 一天后,周大虎到达林县。 新的林县县城已经基本建成了,正在收尾当中。 初到林县的人很吃惊,根本没想到在在深山密林之中,还有这么一座大城,且人员百姓众多,摊贩密集,热闹繁华,犹如一片净土世外桃源。 除了吃惊,就是震撼。 这里偏僻之地,不用想就知道,建城的钱粮是自筹的,绝不会是朝廷下拨钱粮而建。 震惊过后,大家随即便立即进入了繁忙的节奏之中。 调动兵马、补充物资、与自己各个将领谈心、召募夫子、宣传动员等等,周大虎忙的一塌糊涂,连见父母的面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其他在外的人都回来了。 罪臣陈奇瑜、刘荣嗣、幕僚霍维华、刘传廷等在山西的几个人都被招了回来。 除了凌蒙初带了一百名护卫上任卫辉府知府外,其他人都已经加入了忙碌之中。 不过周大虎还是抽空去了一出隐秘的的地方。 没带任何人。 …… 林虑山中深处。 一处隐秘的营寨之中。 如果一名大明百姓误闯入其中,一定会吓得半死。 此时里面,正有数百名和大明百姓、官兵极为不一样的一群精兵在刻苦训练。 他们每一个人,此时都是一个秃头,头后吊着一根金钱鼠尾辫,穿着箭服,带着圆帽,如此一来,好好的面目平白显得多了一份狰狞恐怖。 懂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只有建虏之人才有的发型装束。 周大虎带着几个贴身亲卫,进入了这个隐秘的军寨,没有一丝惊慌,视若无睹。 “参见大帅。”五百多名一身建虏打扮的精兵高声而道。 “嗯,大家都起来吧。”看着这些自己的部下这幅打扮,周大虎有些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轻咳一声道,“大家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还适应吧?” 说完,到底还是忍不住了,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身边的亲卫见到自己过去的兄弟们如此这幅模样,早就想笑了,一直憋着。 如今自己大帅一笑,他们随即也爆发了出来,捂着肚子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五百多名魁梧大汉幽怨的看着周大虎,周大虎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着几声咳嗽,笑声缓缓而停。 周大虎脸色变成严肃,开口说道,“你们是本帅的特别部队,执行高难高危的特别任务,责任重大,使命光荣。你们就是本帅的一把尖刀,用到哪里,哪里必胜。” 他大声问道,“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数百人的齐声回答,喊声震天,久久在山谷之中回荡不息。 周大虎来到大家的驻地,招来了一直未有露面的通译李堂和王会昌二人。 此二人一直在这山寨之中,教习这些特别兵马学习一些建虏的简单日常语言,以及一些简单的蒙古语言。 当然是以建虏语言为主要。 第五百三十六章 何为提督?敲打茅元仪 周大虎在这个偏僻的山寨军营当中,停留了一个时辰,陪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简单地和几个军兵代表聊了聊,便带着通译李堂和王会昌二人启程回到了林县。 这些兵马已经在这里训练了三个多月了,都是尽力细选出来的见过血的老兵,个个都是作战勇敢、忠心不已的精锐。 他们个个弓马娴熟,会使多种兵器,这次在山中还学会了放铳和熟练使用神臂弩。 伙食更是丰富充足,天天有一顿肉食,并且管饱。 兵器和盔甲都是最精良的,百炼钢打造。 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周大虎是下了大投入、大精力、大力气锻造这支部队。 绝对是一支精锐之中的精锐。 原本他还有心想让这支自己打造的蓝军,跟着自己到京师一战。 可是到了山中营地,他改变了主意。 好钢用在好刃上,现在还不是动用他们的时候。 …… 周大虎一回到林县,就去了自己建的两家医院,惠民综合医院和惠军军医院。 惠军军医院还承担着培训战场医护兵的重任。 已经一年了,从军中挑选出来的上过战场的三百人,已经在军医院培训了半年多,尽管挑的尽量都是心眼精明的人,但还是被教他们的医生们骂惨了。 他们学的是周大虎自己抽时间编写的救伤手册。 现有那些老医生学会,再教给他们。 周大虎可没有时间手把手教。 军医院的医生不少出身都是乡野郎中,平常都爱捣鼓一下什么偏方,杂技杂术,对周大虎提出的现代包扎伤口的一套流程,非但不排斥,还十分感兴趣,积极学习。 清洗伤口、酒精消毒、上云南白药、缝合大的伤口、高温消毒……等全套流程,这三百医护兵都学会了。 医护兵的作用很大。最大的作用,就是鼓舞和稳定军心士气。 知道自己受伤会有人立即给自己治疗,就敢拼杀立功。 整个队伍也会敢战而勇不可当。 这就是医护兵的最大作用。 这已经简单掌握现代医疗战场包扎的三百人,周大虎要首次使用到战场了。 当然还有一些医官跟着,除了少数几名医生留守,军医院的其他人医生都是要随军营而去战场。 云南白药研制成了。 这些明末的医生,只是试验了一个多月,就试验出了疗效十分优异的配伍。 又经过一个月的免费百姓试用,疗效出奇的好,不过这些多是止血、消炎、消肿等外伤,百分之百疗效优异,不少人都要求购买,大都被拒绝了。 云南白药现在是军用第一,民用其次。 惠民综合医院只是现场治疗,不外卖此药。 免费的内伤治疗等,则是继续试验各种对症内伤,如内腑各种出血、毒疮痈肿等,继续试验验证。 不过,就现在表现出来的功效,医生们都称其为伤科圣药。 这次周大虎赴京师作战,带了大小瓷瓶装得云南白药两种,小瓶装只有一两,一万五千瓶。大瓶装,一瓶一斤,一千瓶。 一个人受伤,一小瓶就够数个人使用,完全够用了,还会富裕很多。 到时候也会递给友军使用一部分。 等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周大虎终于抽出时间来见茅元仪、紫髯将军周文郁和钱龙锡。 对这位编写《武备志》而在晚明名声大噪,其后跟随孙承宗老先生数年,积功升至副将的茅元仪,周大虎也有一些看法。 周大虎高坐正堂接见了茅元仪和周文郁二人。 两人初次见面周大虎,而周大虎虽然年轻,但已经带兵数年,连番大战,身上已经有了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周大虎看了一眼有些不安拘谨的茅元仪和周文郁道,“两位都追随过孙承宗老大人在辽东建功,已巳之变也立有不少功劳,特此我上疏朝廷,将你等二人调入我的军中效力。” “孙阁老是本帅十分敬重的老大人,他过去看重的人才部曲,想来都是忠义之士。我想重用你们。” 周大虎说到这里却是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朝廷的官职,在我这里没用。我周大虎手下的兵,都是敢杀敢战的人,你们两人现在就做好准备跟随与我,历职一年,以表现再授职务。我不看过去功绩,只看现在表现和功绩。” 两人起身单膝跪地,领命谢恩。 在他二人面前的是一个年轻人,说话很客气,但是对方却是大明朝以来最年轻的总兵官。 更是一个百年来罕见的一人提督三镇的总兵官,虽然是暂时任命的。 何为提督? 加议提督入衔,乃辽东大帅李如松开始。其相见时用边道见督抚仪,仅素服隅坐,见经略总督,不再以按照谒见长官的隆重礼仪的规定拜见文官。并督抚麾下裨将标兵皆可操演调遣。生杀在握,文吏俱仰其鼻息。 兵权之重,无出其右。 周大虎点了一下头,示意两人坐下,他还有话说。 见两人就做好,周大虎道,“建虏即将犯我京师,本帅得密旨率兵进京防御,你们二人都和建虏数次作战,经验丰富,这次随我一起进京,暂时充当营中参军。” 二人听闻此消息,有些吃惊,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周大户看向茅元仪道,“听闻茅将军在福建漳浦之地遣戍,尤其是代人偿海运,吃了不少苦头吧?” 茅元仪轻点头颅,有些心酸。 但马上想到了什么,心中惊讶不已。 这是发生在崇祯五年的事情,知者甚少,眼前的周大帅怎么知道? 周大虎接着严肃说道,“本帅听闻,你平日多是和一帮书生喝酒吟诗、摇头晃脑、风花雪月。作为军人,少喝酒,少去风花雪月场所,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子。哪怕你是一个儒将也是如此。” “闻鸡起舞,枕戈待旦,简朴有规律的生活,才是军人的生活。” “书生意气之人,皆是有言而不能实做。夸夸其谈者多,自己实干者,寥寥无几。” 周大虎知道在原有历史上。茅元仪因郁郁不得志,最后纵酒而死。 既然成了自己手下,当然要敲打一下,以免再犯。 已经四十四岁的茅元仪此时满脸涨红,张口欲要解释一番。 周大虎伸手制止了他。 随即说道,“茅先生是我看重的人,本帅才会多讲几句,知道你听后不喜,但本帅还是说了。换了别人,本帅不会多讲半句。” 第五百三十七章 首见钱龙锡 茅元仪一想,确实如此。 随即拱手一礼道,“多谢大帅指正劝解,卑下谨记。” 周大虎又点点头,向二人问了一些辽东的事情和龙武营的有关情况。 问到这里,茅元仪又是不太自在起来。 无他,茅元仪罢职入狱遣戍福建漳浦,就是他担任老龙头水师营龙武营中协副总兵时,营中军哗而事起。 而当时的周文郁就是龙武营水师的右协副总兵,茅元仪营中哗变后,周文郁就任龙武营中协,并节制左右两协。 崇祯五年底,六年初,孔有德、耿仲明二人带兵从海上而逃,最后降金,其时,就是周文郁带着水师截杀,因孔有德和耿仲明逃出生天降了建虏,而被革职回籍,侨居武林(南杭州的别称)。 对于周大虎来说,陆上兵马以及将领他不缺,多战几场带兵有个几年,一名合格的将领就培养出来了。 但是水师就不一样了。 没有一定的时间,历练不出来一个合格的水师将领。 且这个水师将领要么是从小对海极为熟悉,要么服役期限很长,或者是有一定的学识南方人。 为今后计,水师不可或缺。 而茅元仪和周文郁正是水师方面的人才。 尤其是周文郁还是经过实战的水师将领。 这都是周大虎急需的稀缺人才。 周大虎又和二人聊了一会,便告辞分开。 周大虎第一次见到了崇祯初年次辅钱龙锡。 原本他打算京师回来后再见,后来他改变了主意。 五十七岁的钱龙锡,白发已经占半,也许是一路奔波,精神有些不济。 “恩军遣戍之人钱龙锡,拜见周大帅。” 钱龙锡态度很低,就向平常百姓一样见了上官一般。 看来这些年的遣戍生活,钱龙锡心态磨砺的很好。 对于这种官场的老人,周大虎决定实话实说和单刀直入。 “老先生,是我上奏朝廷将你调换遣戍地点来到这里,实话明说,我想用老大人的朝堂经验和为官的阅历,助我伐暴诛乱,平定天下,扶我大明欲倒之困境,重现繁荣,百姓能够不受刀兵之乱,安居乐业。” 进屋后一直默然不语半眯着眼睛的钱龙锡,突然大睁双眼,精光四射,盯着周大虎看了数眼,便又耷拉着眼皮缓缓说道,“老朽乃是罪臣之身,遣戍为军伍在卫所效力,皇上开恩,让老朽捡条命,做好份内之事就已心足,何敢僭越行事?” “感谢大帅的看重,但是老朽担当不起丝毫这份看重,还请大帅见谅。” 周大虎静静的看着钱龙锡,对对方的这般反应,周大虎早有心理准备。 一个内阁次辅栽了个大跟头,差点被处斩,死里逃生,且已到了迟暮之年,更会小心翼翼,对任何人、事都不会轻易动心。 周大虎说道,“辽东建州逆奴奴酋四月称帝了。改元崇德,改国号大清,自称宽温仁圣皇帝。” 周大虎见对方钱龙锡身体轻轻震动了一下,有恢复了平常,便接着道,“建虏刚称帝,估计会立即派兵犯我京畿,以威压和削弱我大明。” “朝廷已经擢我提镇宣大山西三镇,领兵进京。” 钱龙锡的出气声粗了不少,内心起伏波动很大。 听着这巨大的惊人的消息,钱龙锡确实心境波动不小,但他很快压住了自己的心境波动,暗暗告诫自己,自己只是一个被遣戍的罪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周大虎看见钱龙锡还是不为所动,心中很是佩服对方的养气功夫。 面对疾风暴雨、地动山摇,丝毫不为所动,还是这么冷静,周大虎对此是十分佩服钱龙锡这样的人。 周大虎不想逼迫老人家违背他自己的心意,为自己效劳。 现在他自己也不着急,日子还长着呢。 周大虎很是客气的送走了钱龙锡,并交代下面要优待。 每日炒的朝廷邸报,也给对方送一份。 …… 回到自己住处的钱龙锡,在没有人的时候,脸上已经不复当时的震静,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和担忧之色。 “没想到辽东逆奴还是走到了这一部,这是要整顿内部,焕然一新后,给自己下面的人树立一个目标,以激下属功名利益,吸引更多的大明汉人人才,企图夺占中原江山,征战天下。” 作为处理过大明机密军务,熟知辽东之事的原次辅内阁大臣,钱龙锡的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了建虏的企图心。 “新称帝号,就出兵征伐,如此急迫,要么是因士气高涨可用出兵,要么乃是有所图谋而兴兵。” 想了想,他叹了一口气,心中忧虑朝廷官兵能否挡主建虏入侵。 会不会深入内地?甚至打到彰德府和中原腹心之地? 他也不好判断。 他知道自己已经离朝廷中心久亦。物是人非,变化太大了,已经不可预测。 比如眼前的周大虎。 朝廷何时出现过这么年轻的大帅总兵官? 何时有提镇三镇的提督大帅? 几年不在朝,他已经看不懂许多事了。 只是这个年轻大帅,只怕是站得越高,摔的就会越狠。 他钱龙锡深知朝廷诸公和百官的处事方式,打胜仗,群臣百官皆是歌功颂德,有求必应,事事顺利,大开方便之门,凡有错误,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无人敢有追究。 不过,但有一场大败,妒功忌能之辈、邀名击风之辈、溜须拍马之辈、好斗党争之辈、落井下石之辈……等等,皆会群而攻击,打倒再踩上几脚才会停止。 想到这些,钱龙锡心中一声叹息,默默地为这个年轻的大帅悲哀…… 当初袁崇焕恩眷之隆,世所罕见,只因抗敌不力,就被处分,犹见一斑…… …… 周大虎见了钱龙锡后,随即写了四份密信,分别送往高阳贾木青和孙承宗、定兴杨春、安州陈忠三人自己的部下,要他们做好准备,在朝廷没有发出警示之前,秘密准备。 同时他也会再立即给他们送一批兵器盔甲火器等。 做完这些,他又招自己的幕僚霍维华、刘传廷二人商议事情。 在山西做事的陈奇瑜和刘荣嗣也回到了林县守御千户所。 这里是管束他们的遣戍之地和戴罪之地。 三日后,兵马粮草已经全部准备停当,周大虎告别父母,带着一万骑兵,六千步兵,一千夫子和一批粮草,浩浩荡荡朝山西行军而进。 第五百三十八章 赶往京师 一行大军一日行军百里,八日后到达临汾,平阳府依郭临汾县。 早已等待在这里的虎大威急不可耐,当天就和周大虎一起出发北上太原城。 这次进京戍卫京畿之地,他虎大威是非要去的,他留了一千五百步卒和五百骑兵在平阳府,他自己则带了一千骑兵跟随进京立功。 不错,他虎大威就是跟着周大虎前往京畿,去立功发财去的。 一颗建虏人头军功首级,就是五十两,或者守备之职以下的,一颗升一级。 他对周大虎很有信心。 其在山西数胜建虏,声名大震,谁人不知? 上次他擅自过河进入河南之境,和周大虎一战而平老回回大部主力和精锐,他就得了大批钱粮和盔甲,光银子就得了八千两。 因此他手头宽松了不少,还加了副将衔。 钱粮多了,军兵的伙食也好了许多,饭管饱,数日还有会有一些荤腥。 属下军兵们因此训练也积极了许多。 精甲他也打了百件,数百的流贼旧甲,也进行了修补,如此一来,营中披甲率大增,实力也是大进一步,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虎大威对自己这一趟已经有了计划,紧跟周大虎其人其部,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临汾到太原近五百里,周大虎和虎大威四天后到了。 山西总兵王忠已经带着三千兵马在太原等待着。 除了他,还有太原营参将猛如虎,汾州营参将刘光祚、巡抚中军游击已升为参将的陈国威等在列。 他们每人一千兵马,一半骑兵、一半步兵。 都是事前接到周大虎军令通知,待命听调等在这里。 周大虎看在这些山西的兵马心中是感触良多。 这些已经就是山西最为精锐的兵马和将领了。 山西之地紧邻秦地和河南,这两处都是流贼众多。 因此,陕西面对的流贼压力很大。 周大虎有意锻炼一下山西的这几个精锐将领。便把他们带在身边,同时也加强一下彼此关系。 要知道,这里面的几位今后都是大有出息,可惜的是结局都不太好。今后的总兵就有好几位。 虎大威崇祯十年六月十二就任山西总兵官。 猛如虎崇祯九年升副总兵,加都督佥事,崇祯十二年四月,任命为蓟镇中协总兵官。后因事被罢。 但是,更是于崇祯十三年被杨嗣昌任命为自己身边的正总统总兵官,节制数位总兵官。 刘光祚崇祯十一年初,擢为保定总兵官。 抚标中军参将陈国威,崇祯十年五月二日以都督同知任蓟镇中协总兵官。 这里面有这么多人会在今后的日子里,会被一一拔擢成为一地总兵官。 多数都是不屈战死。 但也有例外。 如山西总兵王忠在崇祯十年三月,因和农民军作战兵溃被罢职,逮捕到京师受审。 如陈国威在十一年建虏入侵,因抗敌不力,畏敌缩退,和援剿总兵祖宽、山东总兵倪宠、蓟镇西协总兵吴国俊、中协总兵官陈国威……等,于崇祯十二年初于京师被斩首示众。 不过有自己在,这些人的命运也许会有改变…… 周大虎在山西留有五千兵马听命于吴甡。 代州的李山、老营堡副将赵民等都在大力练兵,必要时,也可出兵听从吴甡调迁。 但他们的主要任务依旧是练兵为主。 还有陕州的田原也正在大力练兵。山西黄河沿线有事时,他也会相助一二。 周大虎在太原和吴甡见面谈了一天。 第二日,补充了大量的粮草后,随即起兵,二万三千战兵和一千随军夫子,浩浩荡荡北上大同。 一路上,除了虎大威外,没有和周大虎和一起做战过的几位参将看见了周大虎带的兵马,都是暗暗吃惊。 如此人数的兵强马壮的精锐之兵,放在我等手里,也能连战连胜……陈国威、刘光祚等几个参将和总兵王忠心里这样想着。 但是这也是他们在心中想一想。 他们也知道精兵强将也不是从天上就能掉下来的。 而是从小到大一步一步训练出来的。 强兵是训练出来的,而不是怨天尤人想出来的。 算一算,离六月二十七日建虏入塞还有二十几天了,周大虎加快了行军的步伐,太原到代州三百多里的路程,进行军,两天就到了。 代州守备李山出来迎接,不过周大虎交代了一下,没有停歇,直接北上大同。 代州到大同,全程三百余里,两天到达大同。 传旨的行人司行人,已经在这里等待两天了。 周大虎对原先的旨意,暂代三镇提督很不满意,认为暂代之职不能彻底节制三镇的兵马,名不正则言不顺,会被将领轻视。 并言自己军法严厉,要用自己节制三镇之兵,朝廷就要授权足够,并要求名正言顺,授予王旗命牌令箭、便宜行事职权。 否则不敢领旨。但会听命领本部兵马和山西节制之兵,进京守御。 周大虎的这一上疏,很是让内阁和崇祯皇帝有些不舒服,但没有办法,谁让对方对战建虏战绩最好呢? 为了安抚周大虎的情绪,又让行人司快马加鞭赶到大同给其新的旨意。 当着宣大总督梁廷栋。大同巡抚叶廷桂、宣府巡抚张维世的面,行人司传旨天使当场宣读,任命周大虎为提督宣府、大同、山西三镇总兵官,授王命旗牌、金牌令箭,便宜行事之权。 原宣府巡抚陈新甲因母丧,已经于崇祯九年五月辞职回家丁忧守丧。 接替的人选是大同分巡整饬怀隆等处兵备道副使张维世,驻地怀来。擢升为督治宣府昌平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和昌平两地。 周大虎谢恩后。便立即开始调兵遣将通知王朴和李国梁。 三天后,大同总兵王朴和宣府总兵李国梁,已经各自点好了三千兵马。 宣大总督梁廷栋为随军监军一同进京。 大同巡抚叶廷桂留守大同,以防蒙古鞑子趁机犯边。 宣府兼昌平巡抚张维世带抚标兵马,前出居庸关。 周大虎带兵以每天一百五十里左右的速度急行军,经过阳和卫、天成卫、怀安卫、到宣府镇。 大军停歇一天,补充粮草后,南下保安州、怀来卫、到居庸关。 随即以提督身份,下达军令,命令怀来卫和居庸关守将即刻动员戒备起来,并要求备好火药弹丸,以及滚木礌石等物。并留下宣府兵马战兵一千加强守御。 由于周大虎的严厉监督,两万九千人的兵马沿途行军纪律良好,秋毫无犯。 山西三镇的兵马都知道周大虎的外号,“周老虎”。 这个老虎很是凶残,是吃人的。 震慑性很强。没人敢犯军纪,丢了脑袋就完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昌平城 又在居庸关歇了一天后,周大虎带着两万八千兵马到了昌平。 昌平这个地方很特殊,主要是这里有个天寿山,天寿山这里建有大量的大明历代皇陵,乃是陵寝重地。 也就是后世称的明十三陵。 当然周大虎这个时候,昌平还只是十二陵。 周大虎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建虏叩关还有七日。 此时已经是崇祯九年六月二十日,而历史上建虏入关则是六月二十七日。 昌平镇总兵管辖的长城,是从原蓟州镇防区划出的渤海所、黄花镇、居庸关、白羊口、长峪城、横岭口、镇边城诸城堡长城线,其东北起于慕田峪关东界,西至紫荆关,全长230公里。 昌平镇总兵驻地为昌平州城。昌平担负着守卫明朝皇帝陵寝的任务。 且此任务,绝对不容有失。一旦出事,有关官员皆是大罪入狱。 昌平州城除了总兵一人外,还驻有各陵的陵卫,以及总督兵部侍郎一人,天寿山守备太监一人。另外六部、翰林院、光禄寺等都在城内设置馆舍,以方便祀陵官员居住。 周边的顺义、密云、怀柔三个县都属于昌平州管辖。 昌平城为了解决城内衙门遍布而拥挤的问题,嘉靖年间,在州城的南面增筑外城一道,称为南城。 周大虎带着两万多的兵马,遮天蔽日,战马嘶鸣、黄沙滚滚来到昌平城下数里之处,扎下大营。 却吓坏了昌平州城的大小官员。 随即城门紧闭,严守以待。远远望去,虽然看见的都是大明军兵的军服,但没有人敢确定。就是确定了,没有接到兵部的公文,谁敢将这些来历不明的兵丁放到城中和靠近城墙? 万一是叛兵呢? 城墙的值守官员很是紧张。 昌平总兵巢丕昌急匆匆带着亲卫家丁赶到了城墙上,用手搭棚远望,心中估计了一下对方的兵马人数,再看再看对方的军容,以及自己一直没有接到边墙塘报有敌侵关犯境,心中又判断了一下,认为不可能有数万的叛军在这京畿之地横行、 他初步判断,这是朝廷官军。 但他仍然不会打开大门,只会严守以待。 没有朝廷的兵部命令,除非是命令接管防务,不然对待客军历来的规矩,轻易是不会让其入城的。 周大虎和梁廷栋等一干官员,此时都望着昌平城。 周大虎已经告诉了他们,建虏将要犯边侵入京师,朝廷和兵部发敕令进京守御之事。 张维世兼着昌平巡抚,可惜不在这里,其在居庸关正在备战。 只好由宣大总督梁廷栋到城下和昌平的官员见面,毕竟其当过兵部尚书,昌平的高级将领,尤其是总兵巢丕昌是认识梁廷栋的。 而宣大总督所管地方与昌平就近相邻,两地经常互通有无,不少将领都是知道对方的官员是谁的。 昌平总兵巢丕昌在城墙上,注视着梁廷栋,不错,就是原大司马,现在的宣大总督梁廷栋。 他心里已经基本认定这股兵马就是宣大的兵马。 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让守城官兵将对方,从城下吊了上来。 而吊篮只容的下一个人。 梁廷栋一上来,巢丕昌的最后一点疑心也没有了。 他赶紧给对方赔罪。 “丕昌给梁公赔罪了。”巢丕昌姿态摆得很低,恭声说道。 巢丕昌是去年底从天津总兵官,调任到昌平为总兵官。 梁廷栋也没有心思在这上面有所计较。 他和周大虎作为宣大军政的主要官员,也同时负有对天寿山皇陵的守护的责任。一旦天寿山皇陵出一丝问题,他和周大虎都跑不掉关系。 同时,这里附近的长城关隘如独石口关隘等,都是属于宣镇的管辖和职责范围。 因此他听说建虏将要入犯京畿地区,便开始担忧起来,他自己从兵部尚书被人弹劾罢官,今起用宣大总督才数月,他不想再被弹劾罢官了,甚至会承罪处于极刑也未可知。 武将战败承担责任,还能自效立功赎罪。 文臣一旦失地丢城,责任严重,往往就会杀头弃市。 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梁廷栋摆摆手,指了指前方城中的总兵府,走下城墙,大步走向城中。 到了总兵府,巢丕昌看着梁廷栋,等待对方说话。 梁廷栋坐好皱着眉头闭着眼睛轻出一口气,发愁的说道,“巣总兵……” 话还没有开口,巢丕昌赶紧起身道,“梁公,叫我丕昌就行。” 梁廷栋的官职全城是,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暂代总督宣大、山西等处军务。 人家当过大司马兵部尚书,现在官居兵部右侍郎,不知道哪一天,就又成了大司马。 梁廷栋对对方打断自己的话,很是不高兴,沉着脸道,“我说的乃是军情大事,你注意听。我这次和周提督奉朝廷军令,率三镇兵马进京师附近守御,乃是得知建虏称帝,发兵又来侵略我京畿之地,估计会快就会破关而入。” “什么?”巢丕昌有些吃惊,这消息让他一时有些失态。 他在军中做事多年,深知大明官兵一听到建虏兵来,两股颤颤,闻虏色变,强行一战,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将领也是无可奈何。 这样的兵,怎么和建虏大战? 他也听说有一个年轻将领周大虎,率兵对战建虏,连战连胜。可是他本人却是不信。 笑话,一个刚长出了一点毛的娃娃,被人吹成了这样,像话么? 就是在娘胎里学习兵法,也出不了这样的成绩。 骗骗不懂兵士和军事的文官和百姓也许能行,但他一样的武将来说,谁信谁就是傻子。 “确定吗?”巢丕昌认真的问道。 “确定。” 随即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就是知道建虏要来,又能怎样? 从山海关到宣镇张家口一带,处处都是漏洞,这一段距离上千里地,数万兵马布放,犹如一滴水掉入河里,根本不显。 如何能防? 被破关的关隘主将与官员,只能哀叹一声倒霉。 是抓是杀,只有听天由命了。 …… 大明京师。 兵部衙门。 兵部尚书张凤翼很是忙碌。 他已经接到了周大虎率领三镇兵马到达昌平的消息。 周大虎要求进昌平城,就地驻防。 这里能够兼顾居庸关和西边的宣镇、大同镇。 对此,张凤翼还是理解的。 第五百四十章 等待 毕竟周大虎是提督宣大、山西三镇军务,那里是他的防区。 不谨慎不行。 因为出了事,就是他周大虎的责任。 但这个要求,他做不了主。 得呈报皇帝决断。 正在想事情的张凤翼,开着的房门外,突然听到一阵疾步的声音向他这个方向而来。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紧急军情。 果不其然,一份来自蓟镇中协的紧急塘报到了张凤翼的手中。 他打开一看,脸上顿时变色阴沉起来。 建虏真的来了。 人数兵马很多,分成三队,继续朝西前进。 张凤翼略一判断,知道建虏这是是要在蓟镇西协,或者宣府、密云一带的长城关隘处择机突破,然后南下直插昌平、京师一带京畿地区,甚至可能威逼京师。 张凤翼强忍住自己的惊恐,收起塘报,立即向皇宫赶去。 …… 文华殿。 除了兵部尚书张凤翼外,还有几位内阁辅臣也到了殿中。 其中三位是今年六月初一,刚刚廷推出来的三位内阁辅臣。 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黄士俊、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孔贞运、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贺逢圣。 去年七月晋升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的张至发,六月晋升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崇祯皇帝没有啰嗦,直接拿出边情塘报让五位辅臣传阅。 这些辅臣都是可以知道和平时处理军机情况的人。 几个人迅速传阅了一遍,因为早有一些预料,倒是不太惊讶。 果然与早前预料的一样,建虏还真的是在夏粮收成的时候犯境而来。 “大家都议议吧,该如何应对。”崇祯皇帝沉着脸发话道。 首辅温体仁首先站了出来,肃声道,“由于不知逆奴破关何时何地具体的行动,边墙绵延无数里,朝廷无法具体应对。现在唯有全力戒备,加强边墙以外哨探,以静制动。” “同时,布告四方居民,坚壁清野,商民入城,百姓进山,城池军民坚持固守,不给建虏有机可乘。” 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认可,可行。 兵部尚书张凤翼也上前一步,补充道,“下令军民固守城池,等待逆奴兵出,再出奇计,或击其中,或击其尾,或骚扰之,令其不得片刻休息。” “重赏必有勇夫。不论军民,凡是得真虏首级者,立赏纹银五十两,蒙古真虏也为五十两、汉兵和跟役则为三十两,所在官府受理三天必须给付之,违者惩处降三级使用。所获钱粮马匹等具给个人,兵器盔甲,官府折价收购。凡官府克扣或所给不足者,官府主事官员一律入狱,籍没家产,遣戍边远卫所。并双倍给之原功之人。” 虽然朝廷财政困难,但还是出得起这些钱的,何况不说这些,也是有此规定的。现在不过只是重新声明一遍,以激励军民士气而已。 崇祯便轻点头道,“准。” 张凤翼考虑了一下,接着说道,“宣大山西提督周大虎火牌刚刚来报,言已经提兵两万余人到达昌平城下,因其肩负着宣镇大同一带的防务,不能再进,请求进城昌平戍守。” “臣不敢做主,还请皇上决断。” 崇祯眉头一皱,道,“昌平已有总兵驻守,宣大山西之军无须再入城中。令其驻守居庸关,伺机御守而动。” 张凤翼有不同的意见,上奏道,“三镇提督周大虎历来敢战能胜,其兵精锐异常,臣下请奏留兵三千,驻守昌平,与陵卫合兵相守,更是稳妥。” 一旁的新进的大学士内阁辅臣贺逢圣,觉着不妥,忍不住道,“不妥,建虏将来,强兵之军,只可集中使用,怎能分而散之?” “臣,虽不懂兵,但是知道用兵的一些常识。” 崇祯皇帝也觉得贺逢圣说的有理。便看向张凤翼。 张凤翼道,“皇陵安全为臣第一考虑,如果建虏不在此地破关,或破关而走他方后,暂时所驻昌平兵马就能归队周提督,并不影响其后作战。” 朱由检睁大着眼睛很满意的看着张凤翼,带着一丝欣慰说道,“张爱卿考虑甚为周全,准其所奏。” 一旁的贺逢圣冷冷看了一眼张凤翼,退回了行列之中。 接着就是围绕京城的防御之事,以及一些重要地点的防御等安排。 商议完事情后,朝廷的警报和敕令便飞速传递四方广而告之。 同时给与周大虎新的兵部命令,很快地就到了周大虎手中。 京师到昌平,两地相距不过六十五里,塘马拿着火牌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接到兵部命令,周大虎暗骂一声,招呼了梁廷栋一起带兵返回居庸关守御等待。 周大虎想在昌平城中驻兵,主要是在原有历史上,昌平收拢败兵进城,建虏一到,这些败兵便哗乱投敌充当内奸,昌平被建虏不战而下,昌平总兵巢丕昌出城投降。 城中官吏死伤多人,大量钱粮青壮妇女被建虏掠走。 既然自己带兵到了这里,就绝不能让建虏得逞,让历史的悲剧重演。 可是一片好心,没想到自己却进不了城。原本他还想利用昌平城,坑对方建虏一把呢。 不过也不算什么,居庸关也只不过离昌平四十余里,半个时辰就能到达。不是还能驻三千自己兵马吗?他心中已经有了主将人选和合适的人去。 周大虎就在居庸关慢慢的等待着。 没办法,崇祯九年建虏入塞的详细过程,除非是研究历史和写历史小说的以外,谁会操心记那么多。 周大虎知道建虏在古北口一带破关,但是建虏可是分成了三路突破,周大虎并不清楚具体的地点。 另外,他也不想被人家当成怪人,被人认为未卜先知。 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 一旦被认为奇异,随之而来的就是非议和危险。 这里可是封建社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 陕西。 西安府。 巡抚衙门内,五月十六日新上任,至今已经上任已一个多月的陕西巡抚孙传庭,静静的在书房中考虑着自己上任到现在后,今后该怎么办? 他于去年年底进京于吏部铨选职务,由于他声名在外,过去在吏部的考核优良,很快就被平级起用放官就任吏部验封司郎中。 因在家致士数年,启用后一般会按京官考核合格处理,而升两等,半月后,随即擢升为顺天府从三品府尹。 上一任的陕西巡抚甘学阔,因为迟迟不能讨贼而平定之,陕西秦地官员士绅闹到了京师朝廷,舆论大哗,朝廷即刻下令罢免了甘学阔,廷推山西巡抚。 参加廷推陕西巡抚的人,并不积极,大家都认为秦地盗贼横行,乃是盗贼窝,谁去谁倒霉。 朝廷以孙传庭懂边事,有边才,被推举为新任陕西巡抚。 于崇祯九年三月中任命,五月十六日就任陕西巡抚。 第五百四十一章 孙传庭就任陕西巡抚一月有余 现在他已经基本弄清楚了陕西的困难和问题。 一是,陕西连年天灾不断,兵荒马乱,青壮纷纷加入盗匪贼寇之中,财政收入锐减。 二是,连年的剿贼,使得军费大副增加,存留陕西可用的钱粮入不敷出,支出沉重,已经不堪重负,只是苦苦支撑而已。 粮饷不继,军兵拖欠粮饷严重,使得军心不稳,战斗力低下,久久不能剿贼。还随时可能爆发兵变兵哗之事。 三是,卫所军制败坏,军屯屯田土地被大量侵吞,军屯籽粒大量流入私人,军屯收入减少,军士困苦不堪,卫所军士大批逃亡,部分成为流贼的骨干。 致使陕西形势愈加颓坏。 四是,土地兼并严重,地方累年积欠严重,多为豪右士绅和皇族宗亲之人。 此为陕西当前四大弊也。 该如何解决破局呢? 这些积弊历任陕西巡抚不知道么?不,当然知道。 能当一地巡抚的,都不是蠢人。 孙传庭自带招募三千标兵入秦。 已有自保之力。 他想了想,首先应当整肃吏治,安抚地方。 他认为,“剿寇必先安民,安民必先治吏。” 察吏安民是稳定地方的根本。 孙传庭随即行动起来,和巡按一起发榜告示广而告之,再三严切各级官府谕戒道,“下谕各级官府官署官吏,凡问刑词讼,不许滥赎加罚;征收钱粮,不许勒收漾耗;日用买办,不许亏累行户;” 很快就整肃了一大批不作为、侵占税粮、横行乡里的贪官污吏。 不过这些都是为他实行他心中强兵政策所打的基础。 即清屯充饷之策、清军练兵之事。 不过他刚到陕西不久,基础不牢,此策实行时机还不成熟。 孙传庭也知道,在他之前,已经有七任巡抚连续罢官丢职,没有好的下场,他也是心中诚惶诚恐,不敢有一丝大意。 时机未到,不能轻动。 想着事情,他翻起了手中的军情塘报。 塘报通报,闯王高迎祥所部,在河南和湖广被五省总理卢象升一路追打,逼入了郧西山区。随后,又带领祖宽、祖大乐、游击罗岱等人进入山中搜索,已经逼得流贼高迎祥部越过汉中,向柴家关进发。 同时塘报已经也报与了五省总督洪承畴。 其已经派甘肃总兵柳宗绍带兵三千来援自己。 孙传庭素有沉稳而谋略的评价,他在思考后有追兵的高迎祥,会怎么办? 半日后,孙传庭心中略有所得,起兵自己标兵三千和抽调西安卫所精壮数千,前往盩厔(周至)一带布防,截击围堵高迎祥及其所部。 同时等待援兵甘肃总兵柳宗绍过来。 …… 时间过的飞快。 如历史所记。 崇祯九年六月二十七日天蒙蒙亮。 大批的建虏分三路从独石口附近大举突破而来。 建虏以巨大的集中兵力优势,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击大明守军关隘,数个时辰后,其大军绕过独石口关城,突破周边山谷关隘进入大明境内。 随即南下,一部过半壁店堡、猫儿峪堡、直插延庆州,崇祯九年七月四日与另外突破大明关隘的两部汇合了在一起。 由于朝廷已经事先得知建虏寇边来犯,百姓都已经进入山中躲藏,其他居民皆收入了城中。 建虏沿路抢掠所得寥寥无几。 赤城堡、云州堡(新军所)皆派兵马数百人截击,均战败而归。 周大虎连忙回赶宣府,正遇上建虏正蓝旗伊尔根觉罗·阿山随军攻击宣府镇长兴岭堡、雕鹗堡。 “谁去击退对方?”周大虎问道。 周大虎部下和虎大威、猛如虎等人一片跃跃欲试,而宣府总兵李国梁和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王忠皆是默然不语。 周大虎用眼神制止了自己的部下和虎大威等人,看向了宣府总兵李国梁。 李国梁知道自己躲不了,硬着头皮道,“此地是末将的汛地,责无旁贷,末将这就点兵去战。” “可。” 望着匆匆而去的宣府总兵李国梁,周大虎摇摇头。 他见过宣府的兵马,赢弱不堪,训练生疏,再加上李国梁接任总兵不久,光靠手下的百十人家丁,没赢的希望。 但是他不能大包大揽,这是战争,需要流血警醒众人。 不过他还是要有所准备的。 “熊山,你带兵三千骑兵二千步兵压阵,如果赢了,掩杀过去,败了,你去接应他们,击退建虏。记住,不可追杀。” 建虏人非常喜欢半路埋伏袭击。 可能是看三国太多了吧。 不过这招却是屡屡奏效。 周大虎现在考虑着自己该怎么打这一战,效益最大,战损又少,还能保护百姓钱粮,并让建虏吃亏而退。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这点兵马两万余人,就能击败建虏数万兵马。 当然设伏最好,但是这次与以往不同,只能尾随追击。 他需要找人商量一下今后行动计划。 很快,霍维华和刘廷传二人来到。 如今的谋士,只剩下了这两人,其他的如刚招来的随军人员谈迁、柳敬亭、陈明遇、冯厚敦等人,还不可依仗,人手欠缺许多。 听闻周大虎的问题,压力最大的霍维华有些犹豫,但这个问题不问,他根本没法作出建议。 “东主,请问你的这次作战目的是什么?目标是什么?今后的打算又是什么?” 周大虎凝神看着霍维华,他自己也考虑着这个问题。 想了想道,“当然是守住汛地,多杀敌,尽量多取军功首级,同时不能让建虏轻易得到大量百姓和钱货而走出境。” “今后的打算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霍维华看了周大虎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京畿之地不能擅自行动,大帅还要守住居庸关等地,以防建虏西进而入宣大等地。虽然升了提督,确是有了困己之地,缚手缚脚,不能行动,反而对将军不利。” 周大虎也是深有同感,自己升了三镇提督,但是却将自己定在了这里,发挥不出自己用兵灵活,先机埋伏建虏的长处。 而正面对敌,自己实力又不太够,也指挥不了别的援兵,硬碰估计损失会很大。 自己所带的其中六千兵马,只练了一年,步兵还能使用,但占有多数的骑兵却是还没有见过血,骑术远弱于建虏和蒙古八旗的对手。 不能硬碰。 霍维华知道这个情况,真正的老兵精锐只有一万。 他想了想建议道,“不出风头,守住汛地,尾随敌军一路跟随,择机能胜的就打,狠狠地打。” 周大虎知道自己在京畿乱跑自由行动,肯定要受到弹劾,知道不可为。 想了想道,“那就照此办理吧。不过在此前,建虏竟敢在我辖地猖狂,定教训之。” 第五百四十二章 第一次对战 长安岭堡,长安岭,古称枪竿岭、枪杆岭。堡地形险峻,东西跨岭,“中通线道,旁径逼仄”。 堡残破,明守军恃险而疏备。 此时堡中守备已经是满头大汉。 幸亏数天前就得知了消息,随即做了准备,同时也得知自己的新任大帅提督,就带着数万兵马在不远的六十里外的李家梁,他希望自己能挡住建虏的几次进攻,等待援兵过来。 长安岭堡驻有一个千户所,此时所有的男丁都被动员了起来。 甚至一些妇女也上了城墙。 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建虏蜂拥而上,长安岭堡守备头皮有些发麻。 随即一声声撕心裂肺吼声响起,“放炮,快点放炮,给我崩死这些建虏丑八怪,杀、杀……顶住,援兵马上就到了……给我砸死这些苟酿样的……” 悲壮的吆喝声不时响起。 堡墙下的建虏在满天飞蝗的箭雨掩护下,已经冲到了堡墙跟前,十几架带着铁钩子的云梯瞬间牢牢地挂钩在堡墙上。 守备看见此等情形已经是惊出一身冷汗,他可是知道,大家都是憋着一口气在死撑,一旦有建虏登上城墙,这一口气一泄,就完了。 “快一点,把对方的云梯都给我推下去。” “守备大人,云梯有铁钩,已经钩实在了,堡墙下面有敌兵在使劲拉,拽不起来就没法推,推不动。”堡墙上的士兵满脸的焦急的汇报道。 “什么?……那就朝堡墙下面给我倒金汁、倒热水、撒石灰,总之想一切的办法给我杀敌。” 早有准备的金汁、滚烫的热水、石灰片刻之间,劈头盖脸的漫天而下。 正在向上攀爬的清军冷不防之间,瞬间中招。 “我的脸……,我的眼……” “怎么这么臭这么烫,靠,这是滚烫粪汁……” 清军刚刚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石块、檑木、打了下来。 随着一阵阵的哀嚎,和痛苦的嘶叫声,建虏正蓝旗兵马第一次进攻败退了下来。 一旁的三等昂帮章京(总兵官)阿山此时脸色阴沉,他明显的看出来了,这长安岭堡的明军,比别的地方的明军士气明显高涨一大截。 不过他很不理解。 第一次进攻已经死了几十人,虽然大多数都是汉军,可也是大清能用的兵马。 很快他就准备好了第二次的攻城准备。 他知道,明军一般战斗意志薄弱,只要有兵马登上明军的堡城的城墙上面,就会军心大乱,一哄而散,溃败逃跑,接下来就是一群四散的羔羊,任人宰割。 阿山望着这不高的堡墙,眯着眼睛,正要下令再次进攻,派出去的哨探带回来了紧急的军情。 “报告主子,明军一部三千人,马步三七,朝这里赶来,侦骑已经和对方的哨探人马交战上了,离此地已经不到三十里了。” “知道了,继续侦查明军动向,一刻时间一报。”阿山摆摆手,挥退了侦骑哨探。 随即立即下达命令集结兵马,他带的人不是太多,只有一千多人战兵,剩下的都是跟役阿哈。 他只在长安岭堡留下了一百人,只要看着堡中明军不会偷偷逃跑就行。 既然已经攻堡死了人,就绝不会中途放弃不再攻击。 击败了过来的明军后,再回来收拾眼前的军堡。 阿山骑在马上,手臂使劲一挥,吼叫道,“杀败明狗,再取军堡。” 近三千人的清军已经是眼中放光,虽然攻堡不利,但他们心中劫掠大明百姓和城池的发财之心,丝毫不变。 大汗有旨,这次南下兵发南朝,所有缴获都有规定,“此行若多所俘获,每牛录止派取男妇六人,牛二头;私人缴获,主子不能全收,对半分之。” 这一政策,极大的鼓舞了下层的阿哈和跟役,以及一些汉兵降将。 为了改善自己生活,他们不怕战,更怕饿肚子和当奴才累死。 他们想抬旗,他们想发财抢掠,虽然在他们面前已经死了几十人,但是只要自己没事,那又有什么呢?死别人只要不是自己死就行。 三千余人,士气高涨,都盼着立即去击败明军,再回来攻下军堡,美美的抢掠一番。 他们都等得有些不及了。 嚎叫着、鬼叫着,向明军进军前来的方向迎头驰去。 …… 在前往长安岭堡的路上,宣府总兵李国梁一脸的凝重。 他是宣府总兵,长安岭堡是宣府的下属,驻有一个千户所,兵额只有一半五百余人。 装备一般,此堡年久失修,只是靠着地理险峻能顶一阵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了兵马的步伐速度。 不过他看着自己的兵马,心中多了许多忧愁。 他接宣府总兵不过半年多一点,兵马才堪堪熟悉,这些兵马都是孱弱不堪,生活疲困,兵甲不整,训练也不充分,算得上的精兵,只有自己带的一百多人家丁,对战穷凶极恶的建虏,他没有信心。 对手下的兵没有一点信心。 如今他是硬着头皮皮去战。 但愿老天保佑,建虏兵力不多。 “报……,前面二十里发现建虏大队兵马急速而来,向我们杀来。”探马喘着大气说道。 不管怎么说,李国梁也是从基层之中,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大小战斗几十场,立下军功无数,也是军中宿将,对战经验丰富,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他随着年纪的增加,拼搏的心小了许多,冲锋一往向前的血勇也没有了,现在只是靠经验在打仗作战。 他根据经验迅速做出了命令,安排道,“披甲上马,整军备战,严阵以待。” 命令一下达,宣镇的军兵立即行动了起来,纷纷披甲检查弓箭刀兵枪盾。 这些营兵久在边塞,还是有对敌的经验,行动利索许多,比内地的兵马强了不少。 这边刚刚准备完,建虏已经杀了过来。 一群穿着蓝色镶铁棉甲,面目狰狞的建虏兵马,带着一股气势杀了过来。 不到百丈的距离时,双方开始整队向前方的天上,开始抛射箭矢,利用速度和加速度下坠的重力,远距离的射杀对方。 “咻、咻、咻……” 瞬间无数的箭矢就像满天的雨点一般倾泻而下。 几个呼吸之间,密密麻麻的箭羽就落到了两方阵营当中。 “嘭、嘭、嘭……” 箭雨撞在盾牌和盔甲上面发出一阵阵闷闷的声音。 “噗噗噗……” 一些无甲或者甲胄老朽不堪,或者从盾牌缝隙之间落下,穿过朽坏不堪的身甲刺入皮肉当中。 “啊啊啊……” 痛苦声、哀嚎声,惨叫声……响彻一片。 第五百四十三章 虎翼军——出! 已经有兵卒受不了这种惨叫声,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心里崩溃,丢下兵器就往回跑。 只是没跑几步就被天上的箭雨射死。 一些趁着抛射间歇,跑的快的,跑的远的,也会立即被后面的督战队砍翻。 紧接着就是双方的马队,同时冲跑起来,很快的冲杀撞击在了一起。 马兵开战,步兵也紧接其后,一阵近射后,也杀在了一起。 抛射和近射,宣府军队因甲胄披甲率和质量上、士气上都弱于对方,吃了不小的亏。 士气稍稍有些低落。 两支大军已经狠狠的对撞在一起,红着眼睛,厮杀起来。 渐渐地都是靠着一些本能分辨着一些衣服颜色,机械的挥着刀枪棍棒,痛苦的闷哼声、大声的惨叫声、呻吟声……让一些意志薄弱的人,渐渐地体力不支,心中恐惧加大,最后意志崩溃。 大队人马的作战,就是靠平常的训练,以及体力、兵器、盔甲等,除此以外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意志的比拼,而这就要靠平常教育加军纪,尤其是军纪,铁的军纪,哪怕武器差些,人数少些,也能取胜。 而现在看来,大明军纪没有建虏强。 随着时间的推移,宣府的军卒渐渐不支,队伍中的一少部分开始逃跑,片刻之间,宣府兵马全部溃败,一发不可收拾,犹如决堤的水一溃千里,再也没有半分战斗的能力。 兵败如山倒。 战马上的宣府总兵李国梁,看着溃败的步卒,心中一声叹息,自己的马兵就是能战,也得走了,得护着自己的步卒,否则,建虏鞑子冲杀追击,不知会死多少人。 “撤,护卫步卒撤退。” 随着宣府三千的兵马的溃败撤退,建虏阿山正蓝旗兵马更加的兴奋,鬼叫着掩杀追击过去。 跑得慢的明军,已经没有战意,露着背后空挡大开,不时地有人被建虏弓箭射中,倒地受伤或者中箭而死。 现在他们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已经将兵器盔甲全部丢了,只是拼命向前跑。 原本双方死亡人数相差不大,现在在追击过程中,不断的扩大。 …… 熊山领着一支大军正在积极赶来。 但听到自己的哨探说宣府的兵马溃败正在逃跑,向自己方向而来,立即心中大喜,双眼放光。 犹如猎人见到猎物一般,兴奋异常。 终于见到鞑子可以杀个痛快了。 至于宣府官兵的死活,他杀过去不是就救了吗? 多简单的事! 熊山舔舔嘴唇,举起了一面旗帜,一面鲜红的大蠹,上面绣着一只带着翅膀老虎,露着两颗寒森的獠牙,脑门上一个王子清晰可见,虎脸狰狞,仰天咆哮,虎镇山林。 猛虎出山,百兽臣服。 猛虎插翅,如虎得翼。 虎翼军——出。 熊山虽然五大三粗,一身蛮力,但脑子却不傻,询问探马道,“建虏有多少兵力?” “不是特别清楚,听溃下来的将领说,建虏有三千多人,马兵居多。” 探马有些不是很肯定的回答道。 熊山摆摆手,示意哨探继续侦探。 他却想着,自己人马多于建虏,可以大战对方不会吃亏。 而其后面还有大哥带着大军很快就来。 那还怕什么? 杀过去就行。 熊山嘿嘿一笑,对着几个原农民军的将领笑着说道,“怎么样?大干一把?” 几个人迅速自己判断了一下战场情况,都觉着可以打。 敌人不清楚自己等人实力,突然袭击,大有可为。 还有就是带的五千兵马中,三千骑兵都是老兵,两千步卒也是一半老卒,一半是新军没见过血,但这样的力量对付三千建虏足够了。 “好,就大战一场,让这些建虏知道我大明的官兵也是能站敢战的。” 这些原来的农民军将领,本部已经被全部打散,分散各营,由于在崇祯八年建虏入塞之时立有功劳,他们已经被分别授予了百总和千总。 成为了军中的中下层军官。 他们几人原有部曲被打散,家人在林县,已经彻底打消了他们复叛的任何可能。 至此,他们已经再无二心,把林县这里当成了家。 把这支军队看成了自己的事业。 周大虎怕熊山冲动中伏,特意让这几个已经初步通过考验,且作战经验丰富的原农民军将领跟随熊山一起作战,并兼当参谋。 并在出发前,特意嘱咐熊山,有事多和几人商量。 熊山见几人都已经同意了,便立即下达命令,急速行军,杀向建虏的方向。 熊山今年也不过二十岁,血气方刚,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不怕地不怕。 再加上跟着周大虎一路征战,连战连胜,根本心中就没有一个怕字。 五千人马在熊山的带领下,向建虏人马靠去。 半道上,正好遇见李国梁宣府的兵马溃败如山倒一般,豕突狼奔飞奔过来。 “敢冲我军阵着,无论何人,杀。” 熊山直接命令道。 自己的队伍要是被这股败军冲散了队形,那这仗就不用打了。 就是这样严重。 熊山所部刚刚放过自己一方的败军,就看见了建虏骑兵已经到了眼前。 看见了建虏,那还有什么犹豫的? “杀……” 熊山一声大吼,军令一下,三千骑兵提着骑枪,浩浩荡荡的正面的突击杀了过去。 看着遮天蔽日的黄沙滚滚而来,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骑兵冲杀而来,一名建虏甲喇章京眼中恐惧,大声叫道,“撤,快撤,明军有埋伏,快走。” 说着话的同时,调转着马头,就要往后跑。 他带的追击兵力只有数百骑兵, 可惜,宣府这一带,土地平坦,非常的适合骑兵驰骋作战,建虏已经跑不掉了。 看见建虏要跑,熊山所部更加的催马,距离越来越近了,一部分建虏调转马头觉着来不及了,便凶性大发,直接迎了上去。 不过,这些人只有百十来人,被被熊山大队马兵一冲,直接掩没斩杀殆尽。 远处观看的李国梁看见建虏已经逃跑,自己朝廷官军一方又占据了优势,随即也加入了追杀队伍当中。 战场的气氛是相互可以感染的,刚才还跑得飞快怕死的要命,如今局势逆转,自己宣府镇兵马和官军占尽了优势,他们又心思活泛了,一颗真虏的首级就是五十两,相当于他们四五年的饷银。 他们的饷银一月战兵只有七八钱,一年下来,也就是十两左右,还拿不到全饷。 现在有了机会捡漏,拼一把,家中生活就会大幅改善,孩子老婆父母就会穿得暖、吃得饱,甚至会有一些肉吃。 想到这里他们浑身是劲。 第五百四十四章 堡中情况 很快有几个败兵追了过去,有人带头,接着更多的败兵甚至两手空空的也追了上去。 他们是因为逃跑时,丢盔弃甲扔了手中的兵器,只为了跑得快一点。 要问后悔吗? 当然不后悔。因为他们还活着。 兵器没有了再捡,盔甲等没有了,再抢就行了。 这里到处是战场,还怕捡不到兵器盔甲等物? 就是真的捡不到,随军摸尸呐喊也行。 …… 熊山骑在马上,放马奔驰,追上一个,一板斧一斧子劈死一个,丝毫不停留,又快马加鞭追击前面的几个建虏。 其他的骑兵也是如此,不取军功首级、不取刀兵盔甲,不取任何死去建虏的钱货,只是埋头追击,不停地砍杀追上的敌兵。 此战一直追到长安岭堡,也没有停歇,继续向前追杀快到了雕鹗堡才缓缓停下。 而攻击的雕鹗堡的建虏也停了下来不再攻城。 双方即刻之间开始兵马对峙。 谁也不敢妄动。 一脸震撼和带着不可思议表情的正蓝旗昂邦章京阿山,此时一脸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很是后怕。 这股明军是又奸又凶,悍不畏死,先是设下埋伏(他听底下将领说是遭到了埋伏),接着以多打少追着他打。 差一点就被对方俘虏了。 现在他是和自己在雕鹗堡的兵马汇合,以及正黄旗的巴牙喇蠹章京谭泰的及时来援,才稳定了阵脚。 阿山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暗道一声侥幸。 可是,他想不明白,明军怎么这么强?这不对劲啊。 远处谭泰已经骑着马前出了不少,观察敌军到底是哪部分的。 知彼知己,才能有所筹划而胜之。 他看着对面的大旗,距离有点远,他看的不太清楚。 “来人,派一名汉军的兵马去看一看对面大蠹旗上写的是什么?” 一名汉军被派了出来,不一会就报告道,“回主子,上面写着虎翼军三个大字。” “虎翼军吗?……”谭泰沉吟了片刻,嘴中小声嘟囔着,“虎翼军……周大虎……” 随即他双眼一睁,大声道,“这是周大虎的兵马。” 随即脸色阴沉无比,身体有些晃动。 一旁的正蓝旗昂邦章京阿山却是一脸茫然,周大虎是谁?难道是追击自己的带队官军将领?难道他有什么大本事? 阿山确实是不太清楚。崇祯七年、崇祯八年连续入塞大明宣大山西等地,阿山皆是留守沈阳或者出战山海关等地,没有参加。 而吃亏的皇太极和多尔衮等人,回返辽东后,严密的封锁了吃亏的消息,以免人心动荡不利自己统治。 所以阿山听了周大虎的名字,是一头雾水。 “今夜严加防守,谨防明军夜里偷袭。明天一早,大军回返延庆州,与其他十八旗汇合,兵发昌平,那里是大明皇帝的历代陵寝,明军必然来救,则可伏击歼灭之。” 谭泰建议道。 阿山刚才问了周大虎的情况,心中是十分震惊,那是一只可以和他们野战的一支兵马,何况刚刚他就败在人家手中,他也不想再战了。 这次大汗出发时有所交代,攻城能攻则攻,不能攻则绕道而走。进兵时多“慎始怠终”,应引以为戒。 既然情况不明,战之难胜,三十六计走为上。 正篮和正黄两旗带兵主将,马上达成了协议,明日一早就走。 …… 长安岭堡守备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候着他十分陌生的提镇三镇的周大帅。 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建虏被打败了。还是一路被追杀数十里的大败令他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就发生在他眼前。 不过听闻后,他心中很是解气。 他倒是很期盼见一见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帅、 长安岭堡是长安千户所的驻地。 长安岭明初称丰峪驿,于明永乐九年(1412年)筑城池定名长安驿。 正统初年(1436年)都督杨洪石筑城墙高三丈,城楼四座,置城门两座,南门称“迎恩”,北门称“拱寰”,因城堡筑于长安岭上,取名长安岭城。 周大虎在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到达了长安岭堡。 简单的迎接后,周大虎和梁廷栋并排进入了堡中。 看着一些破烂的城墙,周大虎凝目转身看着监军梁廷栋。 “你别看我,老夫接任宣大山西总督不过半年,了解情况就用了三个月,各军堡情况都不乐观,钱粮不继,老夫也没有办法。” 他又看向此堡的守备,再看看那些贫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军户,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来。 有些话他不忍心再加以责备。 他和梁廷栋接见了几位守城英勇的军兵,发了一些奖赏,又和几位守城将领寒暄了几句,便回住处休息去了。 塘报已经来报,大胜一场夺回来牛羊驴骡等物数百头,解救百姓一百多人,斩杀俘虏建虏一千多人。首战得胜,这很是不错。具体的稍后再报。 但周大虎却高兴不起来。 他记得,史书上有说建虏入塞大军,“真敌无几,辽人过多;又敌人归营,散涣疏略,夜即淫酣,弢弓熟寐;又中怯畏死,稍失利即合营痛哭;又辽人每陵西虏,心志不咸者,此其情也,难民入敌中而知之。” 建虏真虏满洲八旗总兵力不过是四五万而已。而建虏入塞的满洲八旗者不过一半左右两万余人。其他的都是蒙古八旗加外三旗(喀喇沁旗、土默特右翼旗、土默特左翼旗)共十一旗、以及汉军一旗。 总计入塞兵马二十旗。 再就是其他的外藩蒙古兵上万兵马跟随一起行动抢掠大明。 蒙古兵除了骑射娴熟以外,其他的样样都不行。 甲胄、兵器等都不行。 更重要的是战斗的意志,比起建州老奴差得很远。 大明军队是有机会能赢的。 可惜大明军队捏不成一个整体,且心中对建虏闻声惊惧,作战时畏敌远避、军心意志崩溃,军纪极差,不堪大用。 周大虎正想着事情,幕僚霍维华和刘廷传走了进来。 二人在长安千户所长安岭堡转了一圈,里里外外都看了个够。 为了不使霍维华尴尬和大明文官争执,周大虎在明面上几乎不让其出面处理事务,只是让其在底下做事。 “怎么样?”周大虎问道。 二人摇摇头,“军户贫苦,甲胄不修,兵戈朽坏,堡中千户所所有的军户和家属精气神极差。要不是这个堡的守备有我们提前通知有所准备,备好了檑木滚石。金汁石灰等物,和知道我们大军就在附近肯定会来援,早就军心崩溃,弃城投降或者一哄而散溃逃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历史记忆·萨尔浒之战 周大虎对此早有预料,但还是心中有些失望。 这里可是地处九边前线,是对敌的前沿,他心中还抱有一丝冀望,可能会比别的地方好许多,可是结果,令他再次大为失望。 算了,不提这事了,令人心堵。 “霍公,你认为建虏接下来会怎么行动?” 周大虎有历史记忆,心中很是清楚。但他还是要询问一下,一是尊重对方,二是可以给自己其后的行动和说辞打掩护。 “这个……”霍维华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老夫认为建虏刚称帝,有意威逼大明同意和谈,并承认其地位,并从中得到天大的好处,改善民生,维持统治。那这次入塞,选择的入塞地点在离京师最近的独石口,就可以看出其意图。” “劫掠、施压、改善自己的经济,破坏大明的经济民生。” “知道了建虏的意图,他们的行动结合一些我方战场行动,不难判断出建虏的下一步行动。” “今日建虏战败,必心生惧意,逃跑汇合自己的大部队。有了大队人马,就会南下京师方向,首当其冲的就是昌平州,哪里有天寿山历代皇陵,这就是下一个目标。” “建虏擅长围城打援,定会设有埋伏,等待着我大明各路援军。” 周大虎点点头,表示认同其意见。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愧是当过兵部尚书的人,确实是知兵的人。原先的历史上左都御史唐世济推荐霍维华有治边之才,却犯了龙颜,被罢黜。 霍维华也被再次遣戍,忧愤郁郁而死。 想一想自己已经改变了历史人物的命运,真是奇妙。 周大虎却是知道,昌平州城的陷落,并不是如后世很普遍的一种说法,“即巡官御史王肇坤放败兵两千入城,作为内应,昌平总兵巢丕昌出城而降。” 这是假资料。 他结合满洲文档知道事情并非这样。昌平城被攻破,是建虏方面集结了二十旗(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外藩三旗、汉军一旗计二十旗),科尔沁部、奈曼部、巴林部等蒙古兵马(此科尔沁等蒙古兵马还没有实行牛录组旗扎萨克,扎萨克崇德元年十月才开始实行)。 进行了唯一的一次大规模打造攻城器械,进行了四面强攻攻城作战。 巢丕昌不是出城投降,而是建虏登城攻入城内,被抓后投降。 后世的资料真真假假,不可尽信。 历史从来不是书籍上的那些,那只是历史的冰山一角、地之一隅。 大部分都隐藏在历史的迷雾当中。 周大虎话题一转,又突然问道,“我听说在万历初期,建虏的战斗力还是很差,朝廷定的军功首级是凡辽东女真,按的是成化十四年的申明、一人擒斩二名颗、升一级。至六名颗、升三级。还不胜草原上的鞑虏军功首级,可见我大明的军方,并没有将对方看在眼里。” “怎么会发展成如今地步这样?” 霍维华轻咳一声,眼中也是有些迷离,陷入沉思,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 长叹一声道,“往事如烟,不堪回首。逆奴奴酋努尔哈赤说起来就是我们朝廷养出来的军兵。生性好狠斗勇,嗜杀成性,不甘于寂寞,在同族之中连连征战厮杀,经过不断的血腥厮杀,得到了一批百战老兵,实力一下子就强了起来。” “而朝廷在辽东的兵马,经过万历二十年(1592年)援朝抗倭之战(1592—1598年)渡过了巅峰期后,逐渐实力下滑,而同时,建州卫中的努尔哈赤趁着大明无暇他顾,不断兼并,等发现其做大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因为其只是内部的征战,朝廷在辽东的总兵李成梁见其暂时没有反意,也就没有下定决心再管。” “坐看其继续做大。” “辽东总兵李成梁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去世,奴酋努尔哈赤于第二年万历四十四年建国。” “辽东的兵将承平太久,已经久久疏于战阵,过去李成梁的精锐死的死、伤的伤、老的老,新兵新将不堪一用,且与建虏上百年以来利益习俗大为同化,更为亲近。面对奴酋的百战老兵的攻击,许多人不战而降,里应外合,只为自己而活,已经没有了国家和朝廷。” 周大虎听着直皱眉头。 霍维华接着道,“有感辽东汉人与关内汉人感情、朝廷之心疏离,很多人为国效力心不坚,意不定,辽东经略熊廷弼提出了,辽人不可信,辽人不可用的话。” “此话一竿子打倒一片人,这不对。但此话,虽有偏颇,但也是辽人投降的人很多,百姓吗可以这样做,但那些掌握兵权,享受国家俸禄的人投降就是该死。” 说到这里他已经不想说了,说得多了,伤心…… 可是周大虎却是很有兴趣,继续问道,“建虏真的很厉害吗?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朝廷四路大军计十一万兵马进剿,而被大败,听说奴酋努尔哈赤任你几路来,我自一路去。” 听到这话,霍维华笑了。这么严肃的问题,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笑了。 霍维华道,“这是胡说。败是败了,可是你说的不对。哪有十一万的兵马,可战之兵只有约八万左右。你也是带兵的人,可能吗?其中一多半都是辅兵和随军的运输的夫子。” “建虏熟知地形地貌,朝廷官军吃了大亏。另外辽东来了许多的客兵,其后水土气候不服,甚至严重不适应,许多南方如川兵、北兵延绥兵、固原兵等穿着笨重的冬服,作战十分不便。” “另外,各部交通联络不便,内部也有许多建虏间谍,随时给建虏通风报信。” “而气候,辽东正值严冬,雪、雾、冰,数万客兵极不适应。” “还有各军有叶赫、朝鲜兵马,人员驳杂,人心不齐,甚至叶赫基层士兵心向建虏。” “另外几名将领也是有些自大轻敌。” “总之一句话,天时地利人和,朝廷官军都不占,兵败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说完这话,霍维华长长叹息了一声,带着一丝沧桑无奈。 天意不在大明啊!如之奈何! 周大虎静静的思考着霍维华的萨尔浒之战的说法,很有新意,给自己的启发很大。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 天意使然? 也许吧。 主要的还是朝廷做事不细,开战匆忙,自己实力有限。 兵力强横,实力超群,对方有些许优势,那有什么?横推之。 自己还要继续努力朝这个目标前进…… 第五百四十六章 溃兵 第二天一大早,周大虎带兵朝雕鹗堡前进,汇合熊山的五千人马。 刚赶到雕鹗堡附近,就得知建虏天一亮,就拔营走了。 走得很急,连一些军帐和牲畜如牛羊等不能乘骑的,就没带走,全部杀了丢弃在当地。 看着地上数百头被建虏掠来的百姓耕牛和骡马羊驴等的尸体,一些军兵大骂建虏。 竟然大量宰杀耕牛,足见建虏其心的恶毒。 周大虎了然,在这不发达的农耕社会里,一头耕牛就是可顶一两个壮劳力来使用,农民都金贵的很,把其看做家庭中重要的一员,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把耕牛伺候好。 这是务农之人的命根子。 宣大总督梁廷栋这次建虏犯境,他的压力很小,跟着周大虎很是轻松。 见此情景,梁廷栋也开口骂了几句。 他梁廷栋也是从基层做上来的,深知百姓的疾苦。 一头耕牛对一户百姓的意义有多大,他心里很是清楚。 周大虎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牛羊,叹了一口气道,“把地上的这些牛羊收拾干净,中午就吃这些,也给雕鹗堡军户送一些。” “吃完饭,就继续追击建虏。” 两万余人山呼口号,“虎翼军必胜、虎翼军必胜……” 随即有序的各负其责,忙碌而去。 一旁充当随军书吏的陈明遇、冯厚敦、谈迁、柳敬亭等人,心中很是震撼。 尤其是几个白身的人,如谈迁、柳敬亭等人,心中更是激动澎湃,心中升起一丝豪迈之情。 …… 下午,大军开拔,继续追击建虏,但也不敢追的太紧,以防对方设置埋伏而伏击自己。 雕鹗堡的军民望着已经远去的大军,满脸流泪,经过了一天的过山车般的命运起伏,他们心中惊惧不已,但也感恩远去的大军。 有了这次的生死考验,他们一群人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雕鹗堡修的坚固一些。 他们真是怕了…… …… 周大虎带着这两万多人马,远远地放出哨探,紧紧地盯着建虏所部。 但是并不急于和对方接触作战。 主要还是自己一方兵力太少。 建虏在延庆州二十旗汇合,兵马集中,士气正处于高涨和刚进入大明境内的亢奋时期,锋芒正盛。 此时只可避让,等其锋芒稍缓和分兵劫掠后,再出击和建虏作战。 自己只是击败一小部分正蓝旗的兵马,对建虏还够不成大的影响。 周大虎此时已经知道了昨天取得的具体战果。 此战取得了歼灭敌人四百八十五人,俘虏七百五十一人。缴获战马三百七十匹左右。 刀枪盾弓数百件,盔甲五百领左右。 经过通译李堂。王昌会的审讯和了解,并经过统计,斩杀和俘获的建虏当中,真虏女真人不过才二百多人,剩余的都是蒙古兵和辽东的汉人,还有不少是跟随建虏而来抢掠的建虏百姓,以及持械跟役和无械的跟役。 这些跟役就是阿哈、奴仆奴隶。 大多数人都是汉人,还有一部分是朝鲜人和蒙古人。 如此情况,让周大虎高兴不起来。 …… 延庆州附近。 四处抢掠的建虏小股兵马慢慢的都陆续回来了。 带着大股兵马出去攻略寨堡的正蓝旗兵马和阿山,和正黄旗的谭泰却是狼狈的回来。 这一幕让此次带领军队的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超品公额驸杨古利等主将,脸色十分不好看。 阿济格更是把正蓝旗阿山和正黄旗谭泰叫到了自己大帐之中,狠狠的臭骂了一顿。 令二人长时间抬不起头,更是一时间羞愧难当。 同时还被记了一大过,回到盛京再进行论罪。 阿济格和几位主要将领商议了一下目前局势,决定立即南下围困昌平州城,同时在来昌平的路上设伏,伏击宣大山西的周大虎所部的官军。 而昌平的城池,决定攻一攻,争取拿下,以震各路来援明军。 议事一定,命令随即下达,马兵行动迅速,当即就飞驰南下昌平。 大明山海、居庸两关巡关御史王肇坤正在居庸关巡关,听说建虏在延庆州南下京师,立即带兵延庆右卫一千余人,截击南下昌平的建虏。 “我辈身为朝廷命官,享受朝廷俸禄供养,岂能眼看建虏猖獗,南下惊扰君父陵寝,我辈不才,犹有一腔血勇,虽然不敌,但也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其心可嘉,其勇可褒。 但是一个文官带着一群面黄肌瘦的卫所兵将,而去和一群经常打仗的建虏老兵作战,有赢的希望吗? 巡关御史王肇坤所领的兵马和一小股建虏斥候相遇,不到百十人的建虏和王肇坤的千人兵马一遇,官军的兵马随即一触而溃,四散而逃不知所踪。 一脸绝望的巡关御史王肇坤,匆匆忙忙在一百多兵马的保护下,向昌平州城退去。 崇祯九年七月六日,建虏兵马合二十旗,压向昌平城。 巡关御史王肇坤当日下午带着一百多残兵,逃进入昌平城中。 崇祯九年七月七日,清兵间道自天寿山后至逼近昌平。 听着探马的汇报,昌平总兵巢丕昌不敢大意,立即向城中的天寿山皇陵守备太监王希忠,前几天来到昌平城坐镇的督治昌平宣府两镇的张维世。 张维世是周大虎带兵返回宣大居庸关后,与他相商,要他带兵三千,有周大虎部下李雄为主将,一起加强昌平皇陵重地的防守。 昌平的皇陵地区,是一个禁区,虽然是在昌平镇的防区内,但他的防守责任宣大总督和现在提督山镇的周大虎都肩有责任。 昌平和宣府两镇对皇陵负有一样的责任,功罪一体。 同时周大虎也不想让建虏攻破自己一方朝廷城池。 这才有了如此安排。 张维世、守陵守备太监王希忠、李雄、巢丕昌四人商量着敌兵来后,如何防守城池。 正在这期间,一名守城百总,匆匆忙忙进来报告,有一股一两千的败散溃兵正在城下叫嚷吵闹着要进城。 并称建虏离这里只有三十里,要求守城官兵赶快让他们进城,不然就让建虏赶到后杀了。 这一消息立即引起了李雄的注意。 在出发昌平前,大帅就找过他谈话。 并特别嘱咐他,要小心建虏奸细,对想入城的的败兵和溃兵不要上当,坚决阻止,让其改逃他处。 第五百四十七章 心软 如果形势所逼,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其入城,就要彻底收缴他们兵器,重兵严密监视,溃兵将领就地用计立即圈禁。一有异动,果断的就地消灭之。 想到这里,李雄眼中寒光一闪,立即起身带兵过去察看相关情况。 屋内三人也无心再商议什么,跟着去看情况。 此时,昌平东门太安门城墙下,黑压压一大片人,一群衣衫不整,丢盔弃甲的上千士兵正在大声的叫嚷咒骂着。 还有一部分兵丁则大声哭泣,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城墙上的官兵听后于心不忍,纷纷对其城下的溃兵抱有极大的同情。 许多人都在想,如果换成是自己打不过建虏,也会跑而逃命,自己会不会也是跑到城下,被人拒绝在城外等死?要知道建虏就快来了。 最先赶到东门太安门城墙的是刚刚进入昌平城的巡关御史王肇坤。 他跑上城墙四处望去,想看一看城下有没有自己带的兵马跑回到了这里。 一千余兵马,最后只剩一百多人跟随自己进入了昌平城中,他心中很是愧疚,希望能多救一些自己的兵马进城。 但他也知道,现在正是建虏入塞打仗的时候,说不定里面就有建虏混进来的奸细,并不能轻易放其进来。 很快他就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发现了好几个自己熟悉面孔。 下面的一些兵丁也有人认出了御史王肇坤。 开始使劲的挥手,叫喊,恳求王御史放他们进城。 看着和自己一起做过战的军兵,在城下恳求自己等人放其进城,许多人都开始跪在城下,不断地磕头,有的都磕出了血,依旧不停。 城中不少官吏,都上了城墙观看着这一幕。 拥有实权的的守备太监王希忠、昌平总兵巢丕昌、总督张维世都到了。 李雄则是调兵去了。 大家看着城下的这一幕,都是心中堵得慌。 昌平总兵巢丕昌对着下面喊道,“建虏马上就要到了,你等都赶快逃命去吧。昌平军事重镇,不会在这个时候放人进来的。原因吗?大家都懂。” “呜呜呜,求求总兵大人了,我们不是奸细,建虏快到了。” “求求各位大人了,建虏都是马兵,我们都一天一夜没吃饭了,真的是跑不动了。” “求求各位大人了……” “求求各位大人了……” 哀求声四起,真是看着伤心,听者流泪。 张维世事前也得到了周大虎的重点嘱咐,狠着心肠道,“你们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奸细,那身边的人和不认识的人,谁能保证?” “一旦有失,城中数万的军民都将被建虏屠戮劫掠一空,这么大的责任,谁又能承担得起?” “非是我等心狠,实在是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还请你们多多谅解。” 说完,站在城墙上,朝下面的近两千人的散兵溃勇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是已经在生死线上的城下兵丁,怎会一个鞠躬就放下呢? 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是更加的情绪沸腾,不过确是分成了两个极端。 部分一群人随即破口大骂,扬言要攻城进入城内。 另一部分却是完全相反,走的是悲情的路线,一大群人磕头作揖,哭的呼天喊地,鼻涕眼泪一大把,让人看得心酸无比。 一旁的巡关御史王肇坤与心不忍说道,“这两千的兵丁不是小数,他们饿着肚子,精尽力疲,已经没有能力再逃往他处了。这些人我等不能不管,否则就会让建虏收其所用,转而攻打我们。这一增一减,更加的会对我们不利。” 一旁的昌平总兵巢丕昌皱着眉头说道,“里面有奸细怎么办?敌人正在攻城时,他们在城中闹事作乱怎么办?城池因此失守可是全城的人跟着一齐受死,危险太大。” “可这样也不能就让这些战败的朝廷官军,就此被建虏杀戮和俘获吧?” 王肇坤再次说出自己的意见。 他认为不能怕这些人里面有奸细,就不救了。 这不是十人百人,而是两千余人。他们不光是朝廷官军,还是大明的百姓。 不能看着他们就这样落在建虏手里。 万一他们被建虏屠戮了,昌平城的官员都是罪人。 这时李雄已经带着自己的三千兵马到了太平门东门这里。但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多做事,少说话,这是他的性格。 一些文官已经心中动摇。 心中的怜悯和朝廷万一的追责、言官的猛烈地弹劾等等,瞬间充塞在他们的脑中。 天平在向让溃兵进城这一方倾斜。 果然,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文官表明态度,不能看着这些大明的兵马被建虏屠戮或者俘虏。 紧接着,城上的守城官兵,也想到了自己如果也发生同样的事,会不会也是如此待遇,城下的嚎哭声,让他们这些同样身为兵丁的他们,感同身受。 守城官兵开始零星的说话,要求官员将领放人进来。 很快就是守城的官兵齐声要求放人进来。 众意不可违。 几位主要大臣将领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无奈,只好各自微微点点头。 皇陵守备太监王希忠看了大家一眼,便道,“不行,就让他们进城吧,众意难违,我们严格的辩查一下奸细,并看管他们在固定的地方,没有军令,不准乱走乱动。” “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昌平总兵巢丕昌和督治昌平的张维世也是轻叹一口气,最后无奈的点头同意。 心中知道这很是危险,但大家都同意了,他两人能不管不顾了吗?就算不顾官吏的意见,可是这守城官兵这么多人的意见也不顾了? 如果不顾这些人,打仗的时候,还怎么指挥的动他们? 一边的李雄觉着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他走上前去道,“进城溃兵由我部来看管,守城,我部暂时不参与。作为流动兵力,那里有危险,再随时支援。” 李雄的三千兵马,是张维世带来的,几位主要大员看向了张维世。 张维世心中只是苦笑,这三千兵马他只是名义上的主帅,军事上的事和指挥,他都插不上手。 即使他下命令,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他和李雄是一伙的,一起来的,当然还要保持一致性。 张维世点点头,点头同意。 张维世点头同意了,别的人也没话说。 随之,都便点头同意了李雄这一请求。 第五百四十八章 军令的可怕 李雄的这一选择,也是无奈之举。 他作为客军将领,总不能和昌平的守军官兵和官吏做对吧。 来之前虽有大帅交代特别注意溃兵,但也有让他便宜行事、临机应变的行事权力。 既然形势使然,达不到不让溃兵进城的目标,那就退其次行事,把这股溃兵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中。 他作为过去在农民军中担任过中下层的头目,当然知道溃兵的危害。不只是里面可能有奸细,还有这是一群吓破胆的兵,已经没有了斗志,完全不可用。建虏一来,就会恐慌惊惧溃乱,这一情绪,还会传染别人,极大的动摇军心。 就会出现,堤坝溃于蚁穴的结果。 李雄虽然文化不高,但是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得到了城中各位主要官员的同意,整兵以待的李雄,当即打开城门,刀枪出鞘,弓箭上弦,盾兵在前,扑向城外。 “放下刀枪,就地抱头趴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身。不听命令和违反命令者,皆是建虏奸细,就地正法。” 李雄高声喊着,随后,身后数千士兵也是杀气腾腾,跟着高喊着这句通告。 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两千溃兵看着眼前不远处,每个都是一身精甲的军兵,凶神恶煞的一步步压迫过来,许多人开始丢下兵器,慢慢的蹲下趴在地上。 当然还有一些**有些不在乎,一脸的不屑,不认为自己不过不趴下,就会遭到同为官军的射杀。 “再说一遍,站着的人给我立即趴下,这是最后的通牒,一炷香后,没有丢下兵器趴下的,就会当成建虏奸细就地正法。” 李雄高喝道。 身边他的亲卫几十人齐声又重复了一遍,让溃兵们都能听见。 这一次大部分的溃兵,都趴下了,只有数百人还是不愿听从指挥,桀骜不驯。 一炷香的功夫马上就到了,又有一些人心存害怕听从命令趴下了。 时间到了,一些趴下听从命令的人,已经远离了那些还挺着脖子站在那里的人。 军令如山,不容置疑。 一声号角响起,盾兵迅速组了一个盾墙,身后一排排弓箭手搭箭拉弦。 这个时候一些人慌了,想要丢了兵器趴下。 可是为时已晚。 “放……” 一声大喝过后,满天的飞箭震动着箭羽,急速射去。 片刻之间,几十人被射翻,哀嚎声四起,疼的不停的翻滚。 吓的一旁的溃兵脸色苍白,纷纷丢弃兵器,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一幕也立即吓坏了城上城下的一干军兵。 有的甚至浑身发抖。 军兵中有不少是没见过血的新兵,这一幕可是吓坏了他们。 巡关御史王肇坤和一些文职官员,却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嘴中小声的嘟囔着滥杀等词。 有些人已经决定等建虏退走后,一定要弹劾这个带兵滥杀的将领。 李雄不管别人怎么想,军令如山,岂是能当儿戏? 作为军人,把军令不当军令的军兵,就该死。 他指挥着军兵将两千人丢弃的五花八门的武器,都派人一一收拾了起来。 溃兵现在都很听话,个个老实的不像话。 李雄将带来的绳子,将这些西溃兵一个一个串联起来,二十人一串,借口就是有奸细,要一一审查后,才会给他们松绑。 得益于刚才的射杀违反军令溃兵的威慑,这些溃兵都是敢怒不敢言,很是老实配合。 等所有溃兵都完全彻底控制,解进昌平城中后,不到一个时辰,建虏的小股斥候就到了昌平城下。 立时,昌平城都紧张了起来,城内各位有品级的官吏和有功名的士子等人,都分配了守城守门的任务。 早已经备好的滚木、礌石、石灰罐、防箭的草帘子、火油等一应俱全,开始往城墙上搬。 箭矢、铅弹、火药……等等,火炮的炮手弓箭手等,全部上城整兵以待。 不到半个时辰,便觉着大地好像在颤抖,随即就是好像打雷一般“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遮天蔽日的旗帜出现在昌平军民前面。 紧跟着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马队,其后是无数的步兵。 一时间,昌平城上的军民官吏,个个都是紧张无比,脸色惨白,有的没有经过世面见过血的守城军兵,吓的手脚酥软,摊坐在城头上。 张维世、总兵巢丕昌、守备太监王希忠、巡关御史王肇坤等大小官吏,都深吸了一口气,暗道一声侥幸。 昌平城还好早就有了准备,守城器械准备充足,还多了一支精兵进城,大家的信心倒是还不错。 …… 此时昌平以南三十里的巩华城,此时也被数旗的建虏兵马包围。 巩华城,明嘉靖十九年重新大建。 明永乐时曾在此建行宫,作为皇帝巡狩和后代子孙谒陵停留处。正统年间被水冲毁。嘉靖十七年(1538年)世宗诏命修复谒陵行宫,嘉靖十九年以行宫为中心,扩建成巩华城。 城方形,南向。门四,南曰巩华,北曰展思,东曰威漠,西曰镇口。 东西南北各三百三十五丈。 为京师北门的一重镇。置军戍守,设有一营兵马。再南下就是京师之地。 现在的巩华城守备是姜瑄。 明末的有名的墙头草姜镶的弟弟。 在明末崇祯十七年,担任山西阳和副总兵,李自成来,降!建虏来,再降! 最后建虏要派兵进驻大同,侵犯了他的利益,随即他何其哥哥大同总兵姜镶密谋一起举兵反清。 也是一个反复无常、只有自己利益的人。 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是大明的将领,还是尽职尽责的,没有人天生就是墙头草。 姜瑄站在巩华城城墙上面,看着一拨一拨而来的建虏,他面无表情。 他手中有一千多精兵,甲胄齐全,粮草供应充足,城池坚固,面积也不大,非常适合守城作战,倒也不会轻怵建虏。 他出身将领世家,心中倒是希望建虏来攻,使他有机会立下军功。 姜瑄望着城下不远的建虏,眼神炯炯…… …… 周大虎带着宣大山西山镇的兵马,远远地吊在建虏的后面。 不着急,不冒进,只是派出一些小股骑兵,在斥候的引领下,不断地给与骚扰。 这一手段,让建虏各旗直骂娘。 尤其是在半路上埋伏的正篮旗的阿山、正黄旗的谭泰、东土默特左旗首领善巴、右旗首领鄂木布楚唬尔……等人,已经等的烦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斥候小队 尤其是善巴,他的兵马都是骑兵,原本设伏没有骑兵的份。后来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是为了一旦埋伏成功伏击明军,敌人溃逃后,用善巴和鄂木布楚唬尔的骑兵追击扩大战果的。 善巴不耐烦的说道,“那股明军是由那个人领军的,此人就十分善于作战设伏,咱们做的事情,伏击不了对方。与其在这里做这样的无用功,还不如攻打其他城池,或着扫掠乡村。” 一旁的东土默特右翼首领鄂木布楚唬尔,也是一样的心思。 跟随清军入塞,一是他没有办法推辞这样的差事,归附了大清,他有出兵的义务。 二是明军孱弱,跟着入塞,可以得到大量的钱粮和如铁锅、衣服、布匹、丝绸丝缎等草原上急缺的生活物品和奢侈品。 进入大明的每一分钟时间都是宝贵的,窝在这里设伏,不能成功,还耽误大量时间。 一旦明廷调兵号召勤王,大股兵马汇聚而来,到时候还怎么抢掠财货和自己部族需要的东西? 但这些话他绝不能说的太明显。 吃过周大虎的亏的阿山、谭泰却是有不一样的想法,他们认为这个周大虎危险太大,却升职很快,权柄越来越重,带的兵更是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岂不是会站上朝堂,权柄更重? 以文制武,那是承平时期,现在天下大乱的时候,会不会出现武将上位的情况?谁也不敢保证。 那么,用多大的精力对付周大虎都是应该的。 二人阴沉着脸,对蒙古兵马的不愿意和想走,默然不语。 他们还要再等等…… 也许对方大意了呢? …… 这一段时间,周大虎的斥候队队长曹一山忙碌的很。 现在他的斥候队,已经扩大到了五百人,都是见过血的老兵。 这些兵源不光是原来的老队伍,还有不少是从流贼的降军中挑选的。 在原流贼当中,原本就有不少哨探斥候,只要稍加调教,再训练一段时间,加强一下纪律,培养一些感情,忠诚度高一些,就可以大用了。 尤其是他的孙子曹元猛,已经把他的一身本领和经验都学到了。 剩下的,只是一些他自己在战场上的厮杀,血的体悟。 孙子现在已经是一名带兵的小队长了。 小队是斥候队的基本单位,每一个小队,十人,一人双马,刀枪铁鞭、短弩、弓箭等,一应俱全。 甲胄倒是和重步兵并不一样,穿着的是锁子甲和对襟的镶铁棉甲。 灵活轻便是斥候做事的重要一个标准。 曹一山现在已经基本上不会亲自上到最前线,去拼杀了。 现在主要是指挥五百余人的斥候队,并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判断那些还需要再加强哨探,或者动用人马再次探查。 他的身边不时的有斥候来来回回,一会走了,一会又来了。 前方建虏的行军消息,不断地汇总到了他这里。 …… 此时,在前方二十余里的地方,曹一山的孙子,曹元猛正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这个地方他已经看了一刻钟了。 他还派人越过了这个地地方。 但他还是觉着这一片地方,有些不正常。 这里有些太寂静了。 他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了。 设伏的最好地点是高山峡谷、深山密林等地形,可是这里,只有一些低矮草木,远处只有一个不大的小山包,跟本不是适合设伏的地点。 但他经常听爷爷对他讲,设伏的聪明人,往往会反其道而行之。 越是人们觉着不可能设伏的地点,反而是他们设伏的绝佳地点。 只是往深处查,就免不了会死人。 这个他是不愿意的。因为不需要有人因为查探而死,只需要多观察一下,就能得出是否设伏的结论。 好在大帅根本不着急,倒也对他没有一丝的催促。 这也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来慢慢探查。 …… 而同时,隐伏于不远处草丛中的阿山、谭泰、拜音图等人,则是有些恼怒。 他们觉着好像被敌人发现了。 但敌人却没有任何过来深入的探查。 这埋伏,还埋不埋伏了? 谭泰是正黄旗的固山额真,还兼着巴牙喇蠹,带着巴牙喇精兵,手中掌握着正黄旗最是精锐的兵马。 他想动手,派十几个巴牙喇白甲兵精锐,去把这一小队明军的哨探,给做了。 “杀过去……”谭泰在脖子上用手轻轻划了一下,对着身边镶黄旗固山额真拜音图说道。 拜音图却是有些犹豫,便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那些明军哨探都是精锐兵马,一人双骑,而且警惕性十分高,一旦不能瞬间全灭,放走几人,暴露了我们的埋伏意图,其后明军宣大兵马会更为小心谨慎,再想伏击他们,就难上加难了。” 一旁的阿山道,“知道我们的意图又怎样?反正是暴露了,咱们就是撤走,也要将眼前这几个苍蝇给灭了。” 拜音图看了看二人,便点头道,“好,那就做吧,既然要做,就要做个干净利索,尽量不放走一人。” “知道了。” 谭泰行了一礼,随即去挑选勇士偷袭斩杀那一队明军斥候小队。 曹元猛警觉地还在观察者,突然他浑身汗毛炸起,心中警戒大起,立即下蹲趴下,刚蹲低一头的距离,一支狼牙箭擦着他的头盔过去,掀起一股风在脸上吹过。 吓得曹元猛迅速趴在地上,同时间打了几个滚,接着几个腾跃就来到了自己的战马下。 没等他上马,紧接着十几只箭羽紧跟而到,不光是射向他,而是连他的马和其他人的马,都被一箭射中,几匹战马受疼,嘶叫剧烈挣扎着,瞬间就挣脱了拴在石块上的缰绳,嘶鸣着刨着蹄子就跑。 幸亏曹元猛从小骑马训练,骑术精湛,一个奋力八步赶蝉,一跃而上一匹战马马背之上,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几支箭羽随之贴着马背而过,带起几股清风。 在战马狂奔向前的时候,他才有空闲扭头看到自己的下属,只逃回了三个,其他的人…没了。 这一时间,曹元猛哭了。 他使劲的挥着手让另外两个战友先走,他断后。 可是,他听到的是一声大喊,“队长快走,为我们报仇……” 随即他在马背上看到,两人勒马停下,调转马头,毅然的向后面的白甲兵冲去…… 曹元猛咬咬牙,从马身上抽出一支箭,狠狠的扎在了战马屁股上,瞬间速度加快了许多,慢慢地甩开了建虏白甲兵的追击。 第五百五十章 周大虎的坐困 崇祯九年七月七日,乙酉。 京师。 建虏突破边墙,在延庆州汇集,八万多人浩浩荡荡南下京师北方门户昌平,并包围昌平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师。 民众人心惶惶,崇祯二年的记忆立时唤起,百姓纷纷抢购粮食等生活用品,物价立时大涨,一斗粮食涨到了银子三钱。 底层贫苦百姓对此叫苦不迭,人心浮动,谣言满天飞,大有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架势。 见此情况,崇祯皇帝下令,命文武大臣、京中勋贵,内守太监等,分守都门。 同时遣内中军李国辅守紫荆关,许进忠守倒马关,张元亨守龙门关,崔良用守固关,勇卫营太监孙维武、刘元斌以六千五百人,防马水沿河。 京师戒严。 经过一番安排宣导,兵马巡城,锦衣卫和番子上街盘查,京师人心渐渐安静下来。 …… 正在缓慢行军的周大虎接到了斥候队的报告。 果然,建虏在道路上,设了重兵埋伏。 不出意外,建虏就喜欢围城打援,半路设伏这一套。 但却是屡试屡灵。 主要还是利用了明军在朝廷责任的压力下,急于救援之心理,才会屡屡得手。 但是,他同时看到了军情报告,自己组建的斥候队,这几天之间,和建虏的骑兵斥候巴牙喇屡屡接触缠斗,伤亡很大。 曹元猛他是知道的,斥候队队长曹一山的孙子,也是今后接斥候队的人选。 可是没有想到他带的一个小队,竟然被建虏全力剿杀,连战马都杀,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同时,周大虎更为头疼的是,他担任了提督宣大山西三镇的总兵官后,发现自己完全被捆手捆脚,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自由,实力没有提升多少,责任和事情倒是一大堆。 如此下去,怎么能抢占先机,伏击建虏呢? 不错,周大虎想念自己自由行动时,杀敌的畅快。 这个三镇提督总兵官,他觉着不香,不想干了。 不过这个位置倒是可以对付一下奸商八大家,不过还是时机不对,如果自己做了,那些文官武将决不会容下自己。 在强大的朝廷官僚体制下,自己再重要,皇帝也保不下自己。 要想活命,自己只有反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这事急不的。 此时的朝廷的力量还是很强的。 当然周大虎也不怕,只是不想因此内部相杀血流成河,好过了建州逆奴和流贼李自成、张献忠等。 周大虎陷入了沉思当中…… 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是个问题。 …… 与此同时,跟随周大虎的虎大威和猛如虎二人,有些百般无聊,见周大虎迟迟不动手,有些心急。 但确实没有办法。 二人知道以自己所部的实力,对付不了同等的建虏兵马。 二人也是久经战阵,也知道现在不是时机,毕竟建虏八万多人马聚在一起,自己这一方实力实在是与对方差距太大。 除非建虏分兵,才还会有一些机会歼灭建虏一部。 想到这里,虎大威瞪着一双虎眼,闷闷的说道,“真是无聊,什么时候才能杀上一场?” 这一段时间,虎大威所部由于先前跟着周大虎在陕州一战,得了一些钱粮盔甲,训练充分,士兵伙食改善和能够吃饱,训练强度上去了,再配上打造的上百件新的精甲,以及一些修补好的数百件旧甲,使得虎大威的兵马披甲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看着自己的实力大涨,虎大威是心中跃跃欲试,想立军功,更是想从建虏手中抢回一些钱财。 继续扩大自己的兵马,他尤其是眼馋周大虎的重甲骑兵。 而一边的猛如虎,则是想跟着周大虎,和虎大威一样,多弄一些钱粮军功。要知道,他和虎大威同样的实力,但片刻之间,自己都落后虎大威那厮一大截距离了。 他心中很是不服。 他也在等待机会。 …… 昌平城下。 谭泰、阿山、东土默特右旗首领鄂木布楚唬尔、左翼首领善巴……等已经率军到了昌平,和大军会合。 此时,昌平已经聚集了建虏满洲八旗、八旗蒙古,喀喇沁二旗、东土默特左右二旗,还有新附察哈尔所部、科尔沁、奈曼等外藩蒙古,此时,都聚集在了昌平城下。 从昌平城墙上向下望去,四面八方都是建虏的各部人马。 远远望去,看的使人头皮发麻。 建虏大营中。 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正在询问刚刚返回的阿山、谭泰等人。 听了几人的报告,阿济格吐了一口气狠狠骂道,“废物,一群废物,伏击不了明军,连几个明军的哨探也杀不尽,还让其逃了,真是废物。” 一旁的多罗饶馀贝勒阿巴泰赶紧打圆场,开口道,“十二弟,算了,那个宣大山西提督周大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奸诈卑鄙。擅长埋伏。这次要阿山、谭泰等人设伏,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照例行事而已。何必动气?” 帐内的超品一等公额驸杨古利挥退了阿山、谭泰等人,对阿济格道,“王爷,昌平城墙之上守兵稀少,要攻,就快一些攻城,这样多一些时间,可以到南朝京师之地县城密集的地区,分兵抢掠牲畜、人口、财货等,不宜在昌平等待过久。” “昌平城,能下则下,不能下就走。兵贵神速,要打南朝官吏兵马一个措手不及才行。” “至于宣大山西的周大虎部,此人狡诈卑鄙,只是善于埋伏和以多打少,野战我们八旗勇士并不弱于对方,而且,周大虎所部能与我大清野战的兵马只有数千而已,人数并不多。到了南朝京师附近,其部还要听令南朝皇帝和一帮不懂军事的文官酸儒,并不得自由,只要派出一部给与监视牵制,就能对期限制。” 阿济格点点头,随即说道,“这个周大虎我大清已经吃了数次的亏,必须有所限制,否则说不定就会吃一吃大亏,另外,就是关宁明军来援,皇上的意思是会派兵攻打山海关一带,但是时间大概在回程的时候。” 阿巴泰裂开大嘴笑了笑道,“辽东的那帮子人,底细大家都清楚,虽然实力不弱,可是他们的心眼太多、太灵活,不到最后危急时刻,他们不会拼了老命用全力。” “关宁军不足为虑。” 第五百五十一章 昌平,开始攻城 阿济格再次问道,“城中的兵马人数打听清楚了吗?” 超品一等公额驸杨古利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昌平兵马缩在城中不出,人数无法确定。只不过近处望去,其城头守兵站哨稀少,就此判断,可以一攻。” “城内的安排怎么样?”阿济格问道。 “已经安排妥了,混进去了几十人,人数有所不多,但是那两千百败兵早就已经吓破了胆,只要我们一开始攻城,里面的人就会混乱起来,城内一乱,我们外面只要登上城墙,昌平城就基本算是拿下了。” 阿济格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问道,“攻城器械可已做好?” 建虏每次进犯大明境内抢掠烧杀,都会带着随军工匠。 “楯车、云梯都已经大量做好了一批,暂时够用了。”杨古利答道。 阿济格腾的站了起来,下达军令道,“埋锅造饭,吃饭半饱,休息半个时辰后,开始攻城。” “弓兵、火器兵、重盾都要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凡不能按时到位的,一律军法从事。其主子和所在旗中官员,回到盛京后,分别议罪处理。” “嗻!” 帐中的阿巴泰、杨古利二人抱拳一礼后,随即到各旗营中调兵遣将,安排攻城任务。 一个时辰后,各旗兵马,分别就绪到位。 城外数里外的地方,建虏兵马雄壮,战马嘶鸣,旌旗飞扬,刀枪林立,寒光闪闪,气氛肃杀。 而另一边,昌平城上却是一片紧张忙碌,城中的青壮也已经动员了起来,正在加紧往城墙上运送物资。 一名把总焦急的大喊着手下,要他们等一会建虏来攻时,注意防箭、防火器。 这名把总脸上带着一脸忧愁,他心里清楚,昌平的兵马常年训练荒废,许多士卒经常被城内各级官员、守备太监调去当做免费劳动力使用,任意喝骂,早已经丧失了一腔热血。 如今面对建虏的虎狼之师,哪有胜算。 兵马,如今只能指望宣大山西的三千援兵了,虽然甲胄光明鲜亮齐备,但是不到厮杀时,谁也不敢说对方怎么样。希望对方不是一群花架子。 他叹了一口气,军中太烂了,他发誓,这次能活下来,决定不当兵了,回家照顾父母,老婆孩子热炕头。 而城中各衙门中,如今空空荡荡,都被分配了守城任务,值守各城门。 城墙上,分别值守城门、城墙的官吏,看着城下黑压压的清军,头皮发麻,腿脚酥软,后背上的官衣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建虏兵马如此之多,怎么还不让宣大的兵马上城守城。”户部驻昌平的主事赵悦皱着眉头问道。 站在一旁的昌平总兵巢丕昌道,“他们是预备队,守城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们不会上城。” 赵悦大怒,“都是朝廷兵马,拿着国家饷银,进入昌平就应该听从巢总兵的一体调遣,怎能如此跋扈推脱?战事完结,老夫定要狠狠参他一本。” “带兵将领是谁?” 户部主事赵悦气哄哄的问道。 巢丕昌叹了一口气,道,“李雄。” “此人身居何职?” “无职。” “嗯……?”赵悦有些蒙楞,两眼看着巢丕昌,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没有职务怎么能带领三千精兵?这不是胡说吗?” “咳咳咳……”巢丕昌轻咳了几声,有些无奈的解释道,“这三千精兵不是朝廷的兵……” 话只说了一句,便被赵悦打断道,“胡扯,三千人啊,不是朝廷的兵,难道是私兵?……” 说到这里,赵悦总算是明白了,张大着嘴,有些愣怔,呆立于当地,半天才缓过神来,然后久久不语。 人家无官职,不吃朝廷粮饷,你能拿人家怎么办?总不能更胡来把人家逼反了吧? 想到这里,赵悦也是没什么可说的。 又是一声叹息传了出来。 时间不短后,赵悦才问巢丕昌道,“张巡抚可是知道?” 巢丕昌点头又摇头道,“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大概率是知道的。” 赵悦问道,“是周大虎的兵?” “嗯,是周大虎提督的精兵悍将,桀骜不驯,别的人根本指挥不动。” 旁边的几位文官都是听得脸皮一抽一抽的,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这世道真是变了……” …… 建虏攻城的时间到了。 响亮的牛角声响起。 “呜呜呜……” 雄厚而浑醇之声响起,大队的披甲建虏兵马,披着厚甲,推着楯车嘶吼着、鬼叫着,不断地加快速度,向昌平城下奔去。 现在正值暑日,天气还狠闷热,披上一副重甲,还是很难受的。尤其是来自辽东寒天之地的建虏等人。 建虏不好受,昌平城墙上的守城明军也是不好受。 除了身体上的炎热,还有心中浓浓的对死的恐惧。 望着铺天盖地黑压压的建虏,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许多没有见过血、杀过人的守兵,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两股战栗个不停,几乎要瘫在了地上。 守城将领不由得大骂道,“废物,踏马的还不快起来,建虏上来了,大家都得死,不死也会被抓到辽东苦寒之地当苦力,生不如死。” 说完抽出自己腰刀,做威胁状喝道,“谁再不站回自己城垛前,老子一刀砍了他、” 明晃晃的刀子,和对官身的畏惧,许多守城士兵带着恐惧,不情不愿的站了回去。 而这时,城墙上的炮兵把总,正在大声吆喝着自己手下的炮兵,调整目标参数,准备发射炮弹。 昌平有四门红夷大炮,这是昌平城的一大依仗。 可惜的是,四门红夷大炮,分散于四面,一面只有一门红夷大炮,火力不足,能起的作用十分有限。 城墙上的炮兵把总,两眼是死死的盯着建虏的距离和地点,作为炮兵把总,他早早已经把昌平城外的地理地貌熟记于心中,并依据地理地貌标识了炮兵的调整射程的参数。 方法虽然很土,但却是十分有效。 看到建虏已经进入了大多数火炮的射程后,炮兵把总大吼一声道: “放炮……” 这一声命令,声音震天,带着一丝决心决然。 第五百五十二章 溃兵的鼓噪 “轰……” 首先开火的是那一门威力最大的红夷大炮。 大量的黑火药瞬间燃烧,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将炮膛中一颗八九斤重的铅弹,猛烈的推了出去,在浓浓的烟雾中火光一闪,一颗炮弹抛向了天空,随即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下,狠狠的砸在了建虏的攻城兵马之中。 速度极快,一个建虏半个肩膀眨眼间就没有了,其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立即到地气绝身亡。 但铅弹威势在惯性的力量下,速度不减,后面的建虏,碰着就死,擦着就伤,接连撞死撞伤十几人后,才缓缓停下。 紧接着,又是一阵炮响,一些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在炮兵把总的吼声和催促下,急速发射。 “轰轰轰……” 密集的炮声,带动着一二十门火炮的铅弹,喷射而出,砸向建虏兵马,顿时传来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可惜的是,随着大批清军来到城下,由于射角的问题,火炮顿时没有了用处。 清军将领也是战场经验丰富,大声吼着。 “放箭,速射,再放箭,给我压制住城楼上的明军。” 说是迟那是快,一阵箭雨射在了城墙上,直射、抛射交错而行,将昌平城上面的守城官军一时间压制的抬不起来头,和直不起身子。 “哐当、哐当、哐当……” 一阵声音传来,立即有兵将顶着箭雨探查情况,很快声音传来。 “建虏挂上了二十多条云梯,开始攀爬登城了,赶紧上垛位防守。” 一名守城千总听闻后,一手顶盾一般大声吼道,“转悬户放帘子,军兵上垛防守,看能不能将城墙外的云梯推翻?” 半天以后,一名百总大声回道,“大人,不行,敌军在云梯上安有铁钩子,勾住了城墙,太沉,拽不动,无法推翻。” 守城千总吼道,“用滚木礌石、石灰罐,给我砸,再倒火油到云梯上,给我狠狠的烧。” “是。” 守城百总,又吼着自己的部下,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随着城墙上悬户悬帘的展开,终于可以存人了,官兵们照着有铁钩的地方,开始使劲的往下砸滚木礌石、石灰罐,城墙下面,传来一阵阵惨叫声。 接着就是火油倾倒,洒在了云梯上,随即有火把扔下,汹汹大火燃烧而起,浓烟滚滚,噼里噼啪之声大起。 建虏军纪严明而残酷,被打退的建虏兵马,很快就又重新组织了新一轮的猛烈进攻。 新的云梯又挂在了昌平城墙上,大量的兵马蚁附而上,杀声四起,又进入了新的一轮攻防战。 更加的惨烈,更加的血腥。 …… 与此同时。 李雄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处大仓库的广场前面,也是城中诸军的一个小型演武场。 手握百炼铁打制的腰刀,眼神凌厉,静静的等待着。 城墙上厮杀声震天,但也是丝毫影响不了他的一丝情绪。 他从一个即将被饿死的流民,身经百战活了下来,成为了流贼中一位小头目。 不过苍天有眼,走投无路的时候,被大帅俘虏,后来又得其信任,现在成为一方带兵大将。 虽然没有朝廷官职,但,他在乎吗? 只要大帅信任他,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朝廷算个屁,他终生只会听大帅一人的命令,其他的,他都不会在乎,也不在意。 既然大帅要他多注意这股溃军,那他就就决不会敷衍了事。 只要昌平城没被建虏攻破,他就会暂时按兵不动,看着这些溃兵不松懈。 李雄盯着这两千兵丁,心中一动,招来几名校尉,低语了几句,然后大声说道,“你们几个带兵去支援城墙守军,给我留二百人就行了。好好作战,我为你们请功。” 几名校尉抱拳一礼大声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努力,做好事情。” 说完,领着兵马慢慢远去。 李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中轻轻哼了一声,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由于天气炎热,仓库前的演武场场上坐满了刚刚进到昌平城后的溃兵。 城内的官吏害怕这些溃兵在这个非常时期闹事,很是小心翼翼,等这些溃兵进城后立即准备好了饭食,标准是按军人打仗时的饭食标准准备。 这已经是优待了。 此时,饭饱休息足的溃兵们,开始东一群,西一群的吹牛打屁聊起天来。 但是有一些人眼神游离,不时的观察者周围的情况,和看守士兵的人数。 慢慢的,演武场周边的兵马越来越少,李雄把最后的二百人也集中到了一起,看守十分的稀松。 很快就有溃兵走出演武场,想要到城中街道去游览转转。 现在正是建虏攻城的时刻,怎会让一些乱兵,在城中晃荡? 万一有一些不轨的人,怎么办? 看守的兵丁理所当然的拒绝了,可是,情势一变,哗啦啦一群溃兵就围了上来,并且大声鼓噪,人是越来越多,眼看着就有失控的风险。 “果然树欲止而风不停。” 李雄制止了要过去增援的兵马,他自己站了出来,冷冷你说道,“胆敢不听军令,走出演武场者,杀。” “现在建虏胡人正在猛烈攻城,没有让你们上城墙之上杀敌,只是让你们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这都做不到吗?” “是军人就要服从命令,连这一点都不懂吗?” 李雄眯着眼,眼中带着一丝杀意朗声而道,“我再说一遍,走出演武场者,杀。” 一位大汉,上前一步道,“现在建虏正在攻城,我等本就是朝廷官军,理应上城墙厮杀守城,不愿坐在这里旁观。 李雄眉头一皱,心中已经有所判断,此人要么是一条好汉,要么是居心不良者,或者就是建虏内应。 李雄上前几步对大汉说道,“如果你是一名合格的军人,就要服从命令,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军人以服从军令为本。” 大汉看了一眼李雄,道,“建虏兵马多,都是骑兵,我等无法对抗,不跑就是死。” 李雄点点头道,“我知道,服从军令。” 大汉看了看四周,有些明白。 告辞了一声。便退了回去。 但一些居心莫测的人,却是不断的鼓噪着,改变了口号,要求发放兵器,上城值守。 人越来越多,眼看就控制不住情况了。 这些人准备抢夺兵器了。 看此情况,李雄果断往后撤兵,但是撤兵的同时,仍然大声喊道,“出演武场者,杀。” 不过此话听在一些有些人和溃兵当中,就是笑话,都跑了,还喳喳什么?有趣吗? 而此时那个站出来的大汉,看出了异常,拽着自己的老乡和好友,迅速的往后退。 第五百五十三章 城墙上的激战 在有些人的蛊惑下,两千溃兵顿时失控了,纷纷跨出演武场,向城中和城门冲去。 站在拐弯角上的李雄冷眼看着这一幕,轻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不愿看到的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既然发生了,那就来吧。 李雄看着越来越近的,冲过来的大批溃兵,右手缓缓举起。 “放……” “嗡……” 上千弓弦震荡,发出响亮的嗡嗡声,随即上千支箭顷刻弹射而出,天空一暗,箭雨划过长空,雨点般的落下,瞬间就劈头盖脸落在了无甲的溃兵身上。 只听得一声声惨叫,倒下上百人。 箭支有的插在大腿上,有的在身上、有的在头上,有的死了,有的没死,没死的在地上大声地哀嚎着,撕心裂肺,令人头皮发麻。 还没等他们惊惧反应过来,第二轮、第三轮箭雨紧接着倾泻而下。 紧接着,窜出来数千兵马,瞬间就组成了长枪阵,混合着刀牌手,一步一步压了过去。 李雄站在兵马后面,大声吼道,“走出演武场者死。” 手中的腰刀一挥,大吼一声,“杀……” 兵丁加快速度扑了上去,枪如蛇信,进出快速锋利,戳出一个个血洞,刀光寒影,带出一片片血雨。 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混乱一片,后面的人,连滚带爬往演武场狂奔。 对付这些没有盔甲、兵器,赤手空拳的溃兵,对这些平常大运动量训练的周大虎精兵来说,简直是如砍猪杀羊一般简单,也让他们有些提不起精神。 地上留下了如溪的血水,一地数百具尸体,横七竖八,惨不忍睹。 李雄看见一些新兵面又不忍,便大声道,“这些人里面有不少建虏奸细,不杀他们,昌平城就会陷入建虏手中,我等受殃,百姓惨遭屠戮。 这么一说,李雄手下的兵马随之一振,开始积极行动起来。 李雄一边清查甄别建虏奸细,一边派人时时打探城墙上的战况。 他开始挑出一些溃兵中的老卒担任甄别人员,将一些陌生不认识的士卒全部绑了起来,发给一些老卒刀枪,但没有盔甲,暂时担任看守,留下了二百老兵监督。 大概交代了一下,李雄便带兵前去支援城墙上守城攻防战。 此时成墙上一片混战,十分的胶着。 昌平城下,镶白旗固山额真吏部承政图尔格依望着城墙上的城楼,眼中闪烁,看了半天后,突然大声道,“放火箭,都给我放火箭,瞄准城墙上的城楼,给我狠狠的射。” 上百支火箭对准了城楼,齐齐射了过去,城楼很快冒出一股浓烟,开始起火,烟气也是越来越大。 这一突发的情况,一下子打乱了官兵守城的步骤,纷纷开始提水灭火,如此一来,守城的力量就越发薄弱。 火随风起,城楼中储存的水根本不够用来浇灭大火,反而因为水的缘故,浓烟更加的浓稠,造成了整个城楼上和附近城墙上面,浓烟笼罩,烟气呛人,防御力量大减。 “咳咳咳……” 城墙上守城官军被烟气熏得呼吸困难,双眼难睁。 一名把总大声叫着,“快、快,用刀从身上割下一块布,沾上湿水,找不着水,就尿尿上去,捂住口鼻。” 一时间城墙上尽是脱裤子的声音。 “我没尿怎么办?”一个年轻士卒带着哭声喊道,还不时地咳嗽着。 “妈的,关键时刻尿不出来,悲剧啊。谁有多余的尿,匀给我一些?老子呛得受不了了。再没尿,只好跑了,不然非被呛死不可。” “……” 城墙上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城下的镶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依看见这是一个绝佳的大好机会,立即大声吼道,“上,全部压上,迟疑着,斩。先登者,官升三级,赏银百两。奴隶者,抬旗。” 在严厉军纪和重赏之下,建虏纷纷蜂拥攀爬而上,趁着城头烟雾弥漫的时机,很快就上了城头,随即见人就砍,逢人就刺,瞬间已经上来一二十人。 守城把总看着这一幕,心中大叫一声,完了。 守城官兵一见城墙上,上来了大量建虏,顿时心惊胆战,两股战栗,扔下武器就往城内跑,一哄而散。 正赶到这里的李雄,正好迎头碰上这些从城墙上溃退下来的守城官兵,大喝一声,“后退者死。” “后退者死!”李雄身后数百精兵同时喝道,声音震天。 李雄更是快步上前,一脚踢翻一名守城溃兵,手中的刀子高高举起,正要砍杀下去,却看见了脚下那一张年轻稚嫩而惊惧变形的脸,不由得心头一软,使劲踢了其一脚,喝骂道,“滚回去,当逃兵,俺一刀砍了你。” 这位年轻的兵丁,带着惊惧,连滚带爬返回了城墙之上、 看见建虏几乎占据了这一段城墙,李雄举刀大喝道。 “杀……” 数百精兵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扑城墙上还没站稳的建虏。 两军相逢勇者胜。 一场激烈的厮杀在碰撞,李雄等人此时都是手拿铁鞭、铁棍、板斧、铁骨朵……等一些打击型的重兵器,战场上只听见一声声闷哼,和人身上骨头骨折的声音。 李雄人多,盔甲兵器精良,训练充足,又是以逸待劳,心理上更是不怕建虏,一刻钟后,以压倒性的优势,全歼上到城墙上的几十名建虏精锐。 李雄看着一旁还在燃烧的城楼,再看看地上近百具尸体,脸色凝重,丝毫没有把敌人赶下去的喜悦。 这一场小型肉搏战,他死了近三十几个兄弟,虽然比建虏少战死了十几个,但依然损失牺牲很大,三十几人对四十几人,几乎是一比一了。 时间情势容不得他在多想。 “灭火,打扫战场,严守岗位,凡有不听军令、临阵脱逃者,就地正法,不必请示。” 李雄则带着兵马来回的巡逻,不断地拾遗补缺检查备战,不给建虏任何机会。 …… 镶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依听着城墙上面的战斗声音,逐渐平息,双眼发红,脸色苍白,双拳握的发白咯吱乱响。 他的心中简直是在滴血。 他为了这一次昌平城城楼着火的机会,登上城墙一举攻破昌平,是下了大本钱。派出了身着双层重甲的精锐巴牙喇白甲兵,可是没想到,短短一克重的时间。都全部折在了城墙上。 本来女真人口就少,巴牙喇精锐更是少,这一次攻城就折了这么多,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 昌平围解 图尔格有些不解。 根据他和明军多少年的作战经验,一但有自己精锐登上明军城墙,明军一般都会恐惧丧胆,一哄而散,作鸟兽散。 但此次却是大不一样,他已经派上去了四十几名巴牙喇白甲兵,可依然被歼灭殆尽,只跑下来五人,其中三人还是被逼跳了下来,双腿折断,今后也成了废人。 只有两人,没上到城墙之上,还在云梯上,才顺溜了下来,没有受伤。 这时,图尔格也顾不上他们五人的伤势和惊吓,大步来到五人的住处,准备询问城墙上的有关问题。 没有受伤的二人,只是到了垛口,并没有攀爬上去。 要是真的上了上去,恐怕也是跳下来保命。 他们二人所知并不多。 有问题还的问那,从城墙上跳下的三人才行。 图尔格走进一座军帐之中,问着一名随军的医生道,“怎么样,他们能问话吗?情况怎么样?” 随军医生摇摇头道,“双腿粉碎性骨折,双腿完了。疼痛难忍,已经疼昏了过去数次。不行就把双腿据了,免得坏死。” 图尔格想了想道,“本旗主有紧急军情需要询问三人,可有办法让其清醒询问几个问题?” 随军医生看了一眼镶白旗旗主图尔格,道,“如果旗主需要,好办法没有,苯办法倒是可以,强行叫醒就行了。” 虽然这个办法有些残忍,但是为了军情只能如此了。 之所以这么谨慎,主要是着三个都是女真人,还是有一定的身份,所以他才会有所顾虑,要知道这些人的父兄都在镶白旗旗下生活,互相联姻,牵扯人数众多,他身为固山额真,事情做事有所顾虑。 如果换成蒙古八旗,或者汉军旗的人,他都不需要考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图尔格点点头同意了。 随军军医是一个汉人,从自己袖中拿出一根大的长针,照着还在昏迷的三人身上某个穴位一扎,便见三人哼哼唧唧陆续醒了过来。 三人一醒来,便疼的满头大汗。 图尔格长话短说,“你们都是身强力壮,甲胄精良的精锐之兵,先登昌平城,已经站稳脚跟,发生了什么情况,反而被明军斩杀殆尽,逼得你等三人跳城?” 一位年岁较大的巴牙喇白甲兵吸溜着,襂着牙说道,“旗主,情报有误,我等登上昌平城已经站稳脚跟,城上明军丧胆,一哄而散之时,突然城内杀出一支精锐兵马,足有数千人,凶狠勇猛,悍不畏死,再加上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后继兵马一时间不能大量填补上来,便越战越少,最后就被几方赶尽杀绝,面对十几人蜂拥而上想要活捉我们三人,无奈之下只好跳城逃生。” 此人说完这话,已经疼的满头大汗,汗流浃背,但脸上对他自己刚才讲的,仍有一丝惊惧。 “好了,你们休息吧。”图尔格脸色沉重,走了出去。 他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昌平城,转身向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中军牙帐走去。 …… 在李雄解围东大门太安门之危的时候。 其他三门,南门永安门、西门平安门、新城小南门,也被李雄的兵马增援,变得十分的稳固。 士气也随之高涨,军心稳固。 正在西门作战的总兵巢丕昌,心中是长出了一口气。 巢丕昌并非是无能庸碌之辈,在调任昌平总兵之前,他担任的是天津总兵官数年。 在军事上成绩斐然。 碌碌无能之辈,岂能长期身居高位。 很快他就定下心来,指挥新到的兵马,开始布置城防,十分的娴熟有经验。 任何人一看,这就是一位有经验的宿将。 当然后世因为他的投降,此人在后世之人心中就是一个猪一样的蠢人。 其他城门的文官武将一样的加紧重新布防,准备火药铅弹、滚木礌石等,等待着下一次建虏的猛烈进攻。 他们已经知道了溃兵两千余人中,一多半人暴乱,其中有不少建虏的奸细混杂在其中。 这一消息,让一群文臣武将后背,都生出不少寒意。 原来自己等人差一点就成了建虏的俘虏。 寒意加身,生出了无数的愤怒。 而几个最大声请求让这两千溃兵进城的文臣,更是心中后怕,也有一丝内愧不已。暗叹世道凶险。 而巡关御史王肇坤则是反思自己对兵道诡诈的了解太少。暗叹道,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他的心思也有了某种的变化。 对武将的态度,他心中有了变化,变化很大,他不知道,这一变化是对自己好,还是不好…… …… 崇祯九年七月八日。 也就是昌平城被攻城的第二天。 建虏一夜之间,无预警的全部撤出昌平,南下京师而去,攻巩华城,守备姜瑄守城严密,建虏退走。 一部分兵马进西山,焚天寿山德陵(明熹宗天启帝葬于天寿山的德陵)。 崇祯九年七月九日,建虏二十旗和一些外藩蒙古兵马,驻于沙河、清河一带扎营休息。 清河离京师路程只有三十里地路程。 阿济格听从随军秘书院学士詹霸的建议,遣人往大明京师北中门安定门送了一封书信。 书信声言,与黑云龙约作内应,共谋京师,约于京师西山,一举拿下京师城,保其终身富贵,世世荣华。子孙后代与大清国永世相存。 此计甚毒,欲制黑云龙于死地。 不过崇祯接到此信,不由得哈哈一笑,此等卑劣的手段,让崇祯皇帝觉得对方建虏无知愚蠢之极,自己岂能因此上当和怀疑臣子。 建虏太小看自己了。 就此招黑云龙前来,安慰了一番,当场烧了书信,并定计设伏给与建虏一个教训。 不过建虏本就是没当一回事,只是想给黑云龙和崇祯之间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而已。 黑云龙设伏于西山之北隅诱之,只有建虏一个哨队过来探查情况,伏兵出,斩获十余级,建虏惊之,知道有重兵,引兵良乡而去。 同日,崇祯帝以昌平现在由张维世身兼宣府。昌平两地,不能两头相顾,隧命以张元佐为兵部右侍郎,镇守昌平,命司礼太监魏国征守天寿山,与王希忠一里一外共同守御。 魏国征即日往,张元佐三日后而行。 对此,崇祯皇帝对阁臣道,“内臣即日就道,而侍郎三日未出,何怪朕之用内臣耶?” 第五百五十五章 出兵草原的机会 崇祯九年七月初十日,兵部尚书张凤翼奏请崇祯皇帝批准。 兵部传檄征调山东总兵刘泽清五千人,保定总兵董用文各五千人,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一万五千人,关宁蓟密各总兵祖大乐、李重镇、马如龙共一万七千人,入援京师。 加上早已经到援的三镇提督周大虎部两万多人,共计朝廷兵马六万余人,以及周大虎家丁乡勇一万人。 建虏的入塞,给兵部尚书张凤翼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他作为总统调遣、整军备战天下兵马的责任人,现在建虏进到京师京畿地区,正是考验他能力和平常战备准备的时候。 如果此次建虏入塞打得不好,让建虏肆虐破坏和攻城,他恐怕难以善终。 他略微欣慰的是,他有了一直堪用的军队,他对其有恩,一直予以照拂,这就是周大虎所部。 就目前的战报来说,宣大一线沿边,还算稳固没有大的城池被破。 昌平刚刚来报,周大虎遣三千人马早早入城,昌平溃兵兵乱,被一举而平,如今协助昌平守城,局势很是稳固。 他希望辽东兵马的到来,以及其他人马入援,和周大虎兵马合兵一起,能够大败建虏,或者退而求其次,也要遏制建虏的行动和猖狂才行,以壮朝廷之威。 但这只是他的美好想法,具体执行,能走到哪一步,也只能且走且看吧…… …… 昌平城。 周大虎所部大军,紧随建虏其后,小战骚扰不断。 他新练的六千新兵中的四千八百骑兵,轮番小队人马出战,进行血和生死的考验,踏出最后一步,成为真正的战士。 见过一些官员武将后,一番寒暄和礼节性的见面后,周大虎便退了。 实在是没意思,大家都又不熟,见了面说什么? 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 很没意思。 霍维华为了不让周大虎在文官文臣面前难堪,一直隐在幕后。 看见周大虎早早就回到了住所,霍维华笑道,“怎么?不适应他们?还是话可说?” “无话可说。”周大虎摇摇头,一脸的不在乎。 他坐下便想起了什么事,足足有一刻钟后,心中终于把这些日子想的事情,下了决心。 事情有些危险,风险极大,收益也极大。 最大的风险在朝廷。 这也是周大虎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的原因。 不过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己不抓住,对不住自己杀敌报国的一腔抱负了。 周大虎会挥手,亲卫立即行动起来,扩大了警戒的范围。 屋中只剩下周大虎和幕僚霍维华两人。 周大虎轻声细语的说出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这话轻声细语说出,但听到霍维华的耳朵里却是一片惊雷之声。 “小子你疯了?京畿之地危险,建虏对京师和皇上构成了威胁,兵部已经缴令周边兵马入援,可见朝堂之上的诸公和皇上的担心,你却想去别处。不说危险,就是小子你立了天大的功劳,那又怎样?却是在诸公和皇上心里落不了好。这一切值得吗?” 霍维华吹胡子瞪眼,跳了起来,指着周大虎大声嚷道。 “值得。”周大虎平静的回答道。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会带着后世的记忆来到这里,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自己在后世为大明叹息不已,现在可能有机会改变,这个机会他不想失去。 自己决不能被朝廷捆绑住手脚。 自己要按自己的意思去做,而不是如现在自己紧跟在建虏屁股后年,而错失机会。 霍维华也看出了周大虎的决心。 但他还想再劝劝。 “你一但有事,林县、彰德卫、豫北三府、山西的改革就都完了,你攒的数万兵马,也会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那么多钱粮,也会保不住,被朝廷接管。” “你不怕吗?舍得吗?不心疼吗?” 霍维华盯着周大虎说道。 周大虎暗骂一声老家伙,搞什么,自己不会一定就会死,自己也心里有评估过,虽有风险,但是可控。 老家伙一说,自己心里也发毛,简直动摇自己军心。 周大虎黑着脸道,“军人吗,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荣。我意已决,不要再动摇我军心了。” 霍维华哈哈一笑,“罢了,老夫不说了,只是开个玩笑,我相信你的能力。” 随即脸色一正,“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不过朝廷方面还是要有所考虑才行。你最好给圣上写一个密疏,也给大司马张凤翼告诉一声。否则显得太突兀,对你个人还是朝廷都不好。” 周大虎考虑了一下,轻点头道,“话是不错,但密疏和书信被建虏劫了泄露了军事机密,那可是对我和兵马有大危险。此做法不妥。” 霍维华解释道,“可以笼统的说一下,另外,先交于我手中,到最后时刻,再送于皇上和大司马手中。” 他见周大虎看着自己,便道,“小子,怎么连我也不相信?” “相信。”自己亲自请的幕僚都不相信,就没有人可信了。 周大虎略一沉吟,回道,“好,就按老先生说的办。” 随即拿出笔墨纸砚,开始亲笔写了起来,并在密疏上,盖了小印。随即又写了一封书信给大司马。 等墨迹干了后,霍维华接过一看,片刻后,笑了,道,“你小子真的是……真的是没法说,这个……写的也太笼统了吧。” 这上面什么事也没有说,只说自己有事要做准备出草原。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 这让霍维华顿时有些无语。 小心过头了。 他心中不由叹了一声,“这个小子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 他自己都糊涂了。 两人随后商量了一下出兵的人数,带哪些兵马将领,等有关事物,以及周大虎走后的相关事宜。 第二天。 崇祯九年七月十一日,一大早,周大虎升帐点卯,然后有事宣布。 称宣大边外有不明数量的敌兵活动,他作为三镇提督,有责任回军一部分查看一下情况,确保三镇安全。 随即点了参将虎大威的一千骑兵、猛如虎的一千骑兵、陈国威、刘永祚等人各五百骑兵,以及周大虎亲军骑兵六千人,共计九千人骑兵,返回宣大。 这一消息震惊了宣大山西所有将领,也使宣大总督梁廷栋大吃一惊,他作为监军,刚才说的军情,他一点都不知道。 这不正常,有问题。 梁廷栋做过兵部尚书的人,感觉还是很敏锐的。他嗅出了一股阴谋味。 “本监军反对。”梁廷栋站了出来,出声反对道。 第五百五十六章 出征之人的后顾之忧 这一声反对,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大虎脸色一沉,道,“本帅作为军事指挥主官,统摄一切军务,总督大人只是监军,掌管功罪、赏罚的稽核,做好本职就行了。” “错,本督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岂有不管之礼?” 周大虎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下令道,“本帅回转宣大后,本帅的亲兵由霍老先生和胡铁塔指挥,任何人的军令,没有经过本帅指定的两人同意,不得听令。” “其他的由梁总督梁监军节制。” “散会。” 周大虎径直而去。 宣大总督梁廷栋气的鼻子冒烟,浑身抖擞个不停,却又无可奈何。 虎大威和猛如虎等人则是不知情况,拧着眉头,脸上有些落寞。 心中一叹,立不成军功了。 大同总兵王朴、宣府总兵李国梁、山西总兵王忠三人,却是眼中闪烁,想着事情。 三人没有看到军情塘报,根本不相信周大虎的一番说辞。 他们也不相信周大虎是怕了建虏,而走了。 这三人都是大明中的高层,也是在军中多少年的宿将,心转念转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嫌这里行军作战不自由,去别处了? 也许是抄近路到建虏前面设伏去了。 周大虎回到自己营中,将自己的嫡系部队中高层将领,全部召集了起来,将自己走后的军权,郑重的宣布由胡铁塔和霍维华二人节制。 并明白的告诉大家,别的军令没有二人的同意,不得执行。 散了会议后,周大虎开始点兵选将。 原农民军的将领,适合游击,他这次行动,全部带走了。 他把一千铁甲骑兵给胡铁塔留了下来。 塞外大草原,不适合重甲骑兵使用,还是轻骑来去如风,最是适合。 远处,虎大威无精打采的,带着人马一千骑兵过来。 虎大威这次带了一千骑兵。 陈国威和刘永祚二人则是带着五百骑兵、五百步兵。 二人认为周大虎这里安全,便把自己的五百步兵到到周大虎的亲信胡铁塔这里,跟随行军。 其他的如猛如虎,很简单,全是骑兵,自己直接带着本部就过来了。 周大虎与众人告别后,领着九千骑兵,踏着灰尘飞扬远去。 霍维华看着这一幕,笑了,笑的很灿烂,但不一会,脸色又变的沉重起来。 这是隔了多少年后,终于有大明的军队,从关内杀出了边墙以外……他希望这一次塞外军事行动,能给蒙古人一个沉重的教训,进入大明境内烧杀抢掠,大明是会报复回去的。 …… 一支九千人的骑兵,不断地北上,已经过了居庸关,到了延庆州。 却不停歇,还在北上。 大家都有些茫然。 不对呀,这个方向不对。 但是没有人敢去问。 终于过了龙门卫边上的南河时,大家都忍不住了,纷纷请见大帅,想问个明白。 但军令下来,要各位严守职务,不得擅离职守。 所有人带着震惊,走到了龙门所。 龙门所是宣府下北路参将的驻所之地。 此乃是一座路城。 龙门所下北路参将,远远看见旗帜,确认后,出城拜见周大虎。 看过了周大虎的腰牌、印信关防后,听到周大虎要出关到塞外,大为震惊,一脸的惊讶,不敢相信。 “大帅这是……?”下北路参将不敢相信的小声问道。 周大虎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道,“不该知道的,不要问那么多?” 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你可带过兵出塞外扫荡过鞑虏巢穴?” 下北路参将一听,心中一惊,低头道,“末将不敢,朝廷有令,边将没有朝廷批准,不得带兵出塞外作战,擅开边衅。此乃大罪,末将不敢擅动。” “可有熟悉周边鞑子部落的夜不收等人?” 下北路参将犹豫了一下,回道,“这个有,末将平常也是会派一些夜不收到塞外经常侦探鞑子情况,以便定时上报兵部。” “如此甚好。”周大虎难能的露出了笑容,接着说道,“马上将熟悉鞑子游牧情况和部落所在的夜不收,全部调入本帅账下暂时听用。” “末将遵命。” 下北路参将抱拳一礼,随即命令自己身边的亲卫去调人前来。 很快,从龙门所路城之中,骑马奔出数名夜不收。 来到周大虎眼前,共有七人夜不收。 最大的四十来岁,最小的也有二十来岁。 皆是满脸黝黑,皮肤干裂,身体精瘦,但精神确实都不错。 七人初到周大虎面前有些蒙征不知所措,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参将大人。 参将便将事情述说了一遍,告诉七人,今后他们都听从大帅的使用和调遣。 七名夜不收当中,一名年岁最大的夜不收,问道,“参将大人,此行有很大危险,不知有没有安家费。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得吃饭。” 安家费,又称开拔费,一般一两到五两之间。 参将有些不高兴,道,“一人一两,按规定处理。你等也要知道,军饷迟迟不能按时下来,守备衙门和参将府也是无钱粮,只能给这么多了。” 年岁最大的夜不收脸上有些失望,但还是抱拳一礼拱手谢过。 一旁的茅元仪在周大虎身边解释道,“去塞外,风险很大,哪怕是跟着大军。所以,为了军兵心安,家人不至于在家人出征的时候饿肚子,就有了这个安家费,安定军人和军属之心的费用。” 周大虎一想,自己需要这些人引路,全心的引路,那就给足安家费用,彻底的收这七人之心。 一两确实太少。 尤其是现在建虏入塞之时,粮食已经涨到了三两银子一石米的价格,还在涨。 要给就给顶格。 “来人,这七位勇士,每人十两安家费,立即发放。岂能让勇士们拼命的时候,还担心家中的父母妻儿忍饥挨饿?” 七名夜不收眼眶一红,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往下直流,扑通一声跪地哽咽着说不出话。 只是一股劲的叩头谢恩。 每人两锭五两的银子发到七人手里,七人恍若于梦中,一时之间,呆立与当地。 周大虎见此,轻声嘱咐道,“给你们每人半个时辰,与家人告别后,到我这里出发塞外。” 七人跪地叩头大声道,“谢大帅,小人们的命,就卖给大帅了,万死不辞。” 周大虎摆摆手,七人俯身摆谢过后,立即回去告别家人。 有了十两银子在身,回家告别出战,对家人的担心会少许多。 至少,自己出战之时,父母妻儿不用担心在家中忍饥挨饿了。有病也有钱可以请医生诊治了。 军人本职就是战死沙场,早早晚晚的事。 如今得大帅高待,虽死无憾。 想到这里,七人的脚步,顿时轻松不少。 第五百五十七章 进入草原 七月的大草原,天高云淡,一望无际,青草丰茂。 一支约万人的精骑,突兀出现在这草原上。 万马奔腾,由远到近,由一支黑线逐渐变成了大批人马在奔腾。 几个新来的文官书吏坚决跟着要来,此时都忍着屁股的疼痛,但精神上却是十分的激动。 尤其是宋应星,他有自己的想法,崇祯九年三月,就是今年三月他写过一篇万字的论政之文《野议》,在军饷议中,就提出因敌取粮,乃上上策。只是这种策略,非一般之军队可以用之,但现在,有希望他亲眼所见了。 龙门所的七名夜不收,早就领着小队各自分散去摸情况了。 正在等待消息的周大虎,很快就看见有小队陆续回来了。 “大帅,前面发现一些建虏小股部队,约有百人,在这一片边墙之外三十里处游荡,不知是有什么企图?”一队夜不收汇报道。 周大虎抬手道,“这个我清楚,这是建虏在边外接应俘虏、钱粮的人马。建虏将在我大明境内抢掠的人马牲畜等,劫到一批,就送出一批,立即回转送回辽东。” 许多将领都纷纷开口咒骂建虏不已,请求出兵剿灭这股建虏小队人马,战意高扬。 周大虎没有出声,等所有夜不收小队回来后,开始询问周边的情况。 “回大帅,周边除了建虏小对外,往东北几十里有一些零散的喀喇沁牧民,百里之外,有三个地方有较大的喀喇沁所属牧民游牧集中驻牧之地,分别是满套儿、哈当、虎石哈。三地有数千人驻牧。” 周大虎眯着眼,冷冷问道,“百人小股建虏骑兵,我要全歼,不能放走一个,这个任务谁接?记住不能放走一个,走掉一个,无功当罚二十颗军功首级。” 这话的意思就是,一部出兵歼灭了上百人,但走掉一个,军功首级算零,还欠二十颗军功首级。今后再立军功之时,要扣除完二十颗军功首级,再算。 这个条件很严苛,自己一部会死不少人,但走掉一人,就白干了。 刚才还兴趣匆匆的几名将领,立即犹豫了起来。 这个机会周大虎想让给几位跟随自己过来的山西几位将领,让他们过过瘾。 以多打少,出其不意,必胜的事。 难就难在,不走掉一人。 这是茫茫草原,都是骑兵,一旦跑了,很是难追。 大家的顾虑就在这里。 至于周大虎的要求,大家都是带兵多年的将领,当然知道这个条件是必须的。 跑掉一人,后面的事就没法再做了。 敌人有了防备,还怎么下一步突袭? 几个山西将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中都在盘算着能不能做到。 他们这些将领早就看见大帅没有使用自己嫡系的意思,便知道,这次的机会,大帅是交给他们一行人。 必胜之战,只要心思缜密一些就行。 虎大威第一个跳了出来,请命道,“大帅,让我来吧。我兵力一千,以防万一,我想绕行来一个大包围圈,再缩小一圈,留兵守好方位,再分出兵马,继续缩小,分三层围之,最后再以五百兵马突然杀到,以五比一的大优势,一举歼灭这股建虏。” “即使跑出来一些人,也有人会等着他们。建虏一个人也跑不掉。” 虎大威用了最苯的土办法,但却是最有效的。 猛如虎手下也有一千兵马,但是谨慎起见,他决定不争了,毕竟虎大威的实力强于他自己。 而陈国威、刘永祚是因为自己兵力只有五百骑兵,兵力略微单薄,此次任务关系到下一步的行动,他们心中没有十分把握。 而周大虎这里也是需要开门一场红,首战而胜以鼓士气,这样一考虑,觉着还是虎大威合适。 “那好,就由虎参将首战吧。” “得令。” 虎大威大笑一声,抱拳一礼后,带着亲卫飞驰而去,调兵遣将开始准备出击首战。 …… 距离周大虎三十余里的沿边墙外以外十里之处。 一队上百人的建虏,押着一千多人,这里面有明军士兵,也有百姓。 除此以外,还有大量的牲畜和车辆,每辆马车上的东西都是装的满满的,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 锅碗瓢盆、布匹、衣服、盐巴、茶砖、草药、金银、粮食、皮货、书画,甚至包括针头线脑……等等,什么都有。 这些行动,事出有因。 皇太极出发前有令,每旗出一官员,每牛录出一甲士,到长城边上,准备迎接俘虏钱粮等,接到俘虏钱粮立即送回,勿以俘获之少,而不令送回。 他们这些人就是接到俘获后,准备立即送回辽东盛京。 以防万一。 钱粮、物品、俘虏,只有是纳入自己手中,才是自己的。 随着辽东的兵马越来越多,脱产的官员和恩养的蒙汉闲人,越来越多,建虏的经济压力也是越来越大。 对大明的经济贸易依赖也是日益剧增。 现在就是打着喀喇沁的旗号,在张家口等进行贸易,维持日益增大的辽东生活用品增长的需求。 这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一名牛录章京,跟着几名书办,这是刚刚不久数天前,接到的一大批物资。 下次再来,就要换地方了。 大清的大军已经杀向了明境深处,再来接送俘虏财货,就会是快回的时候,地方将会更近辽东了。这是好事。 他们会少跑许多路。 他很悠闲,这里很安全,附近出没的蒙古人,都已经投靠依附大清。 而明军虽然人多,却不敢大规模出边,只有一些哨探夜不收敢出边,但是这些夜不收,都是一些胆小鬼。 看见自己等人兵马,胆小的明军夜不收就会逃跑,一跑而去。 他想到这里,感到心里有些遗憾,没能到明国去发财,只能在这里看着这些财货去当马夫运输看押,他又叹了一口气。 自己真是太遗憾了! 这位牛录章京边说边摇头晃脑,没有一丝的警惕性。 突然他觉着头好像有些晕,骑在马上,身子有些不稳。 接着是大地觉得有些震动,他脑子蒙楞的的时候,大地震动的越来越大,坐下的战马也是焦躁不安起来。 远远望去,天边好像有一团黑云飘了过来。 “这是蒙古哪一部的兵马……”这名牛录章京脑中打着问号? 至于明军那一方面,他根本就没有往此处想。 这里是塞外,大清的大军正在明国境内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正在明境之内京畿纵横,明军不可能出现在塞外大草原上。 第五百五十八章 草原上的首战 自己的城池家园都守不住的一群窝囊废明军,怎会出现在大清控制的后方,蒙古草原上? 这位牛录章京也是征战多年,战争经验丰富,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派出了几人去探查一番。 随即几名轻骑前出,探查远处的是那一股蒙古留守兵马。 …… 虎大威带着五百精骑朝着远处的建虏快速杀去。 另外的五百骑兵,他已经分散于四面八方,组成了两层包围圈,建虏休想跑出一个,管教他插翅难飞。 他亲率着最精锐的这五百精骑,对建虏是志在必得,此时,骑在马上的虎大威很是兴奋,不光是他,所有的骑兵都很亢奋,笑话,五百对一百,不,应该说是一千对一百,九千对一百,这一百余人,就是妥妥的军功,要银子,一颗五十两,要官职,升一级实授,世袭。 这哪是人?这是明晃晃的银子和乌纱帽。 五百精兵两眼放光,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三个建虏骑着马,飞驰来了过来。 虎大威身边的一名百总,看着前方过来的三名建虏,低声问道,“这三个建虏……” “杀。” 虎大威带着煞气说道,“直接杀了,到现在已经不需要隐藏了,直接推过去,只要是建虏都给我杀了,咱们可没有人手看押俘虏。” “得令!” 这名百总大喝一声,随即大手一挥,十几个骑兵随着他,一起策马而出,呼啸着奔向过来的三名建虏。 三名建虏还在呜呜啦啦,不知喊着什么的时候,百总已经带着十几人到了三名建虏的跟前,快速的交错而过,寒光一闪,三颗带着辫子的人头,冲天而起,激起一阵血雨落下。 而同一时刻,虎大威眯着眼,大喝一声道: “杀光鞑子。” 其身后的五百精骑瞬时加快马力,急速冲向建虏的押送队伍。 而这一幕,被那名牛录章京直接的看在眼里。 眼中瞳孔一缩,脸上刷的一下立刻变的惨白无色,脖子上喉结滚动,随即一声惊喊之声传了出来,“敌袭,敌袭……那是明军的兵马……” 看着黑压压的大批骑兵压了过来,他原先想拼死一战的想法立刻变了,打不过,不能死战,得派人跑出去报信。 “分散突围,禀报大汗和各位王爷、贝勒。” 随即二话不说,拍马带着身边的亲卫急速而走。 “没想到建虏也是一群软蛋,看见就跑。” 虎大威骂骂咧咧,指挥道,“分兵给我追,四面八方都有我们的人,他们跑不了。” 虎大威的部队分成了大小几十股,分头追去。 虎大威则是亲领着自己一百多的亲卫,来到了运输队伍跟前。 “所有人都趴下,起身者,杀无赦。” 几十名亲卫手拿明晃晃的腰刀、骑枪和上了弦弓箭,大声吼着,命令所有的人都立即趴下。 不听命令的,上去就是一脚,还不听的,直接就砍死在当场。 这是战争,容不得一点马虎,也容不得一丝侥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在这种很残酷的环境下,不听话的就去死吧。 虎大威虎眼一扫,发现现场有不少留辫子的人,还有数百穿着大明服装的男女老少,甚至穿着明军军服的人。 而建虏的精兵几乎全跑了。 “把这些留着辫子的狗东西都给我绑了。” 虎大威看着地上的一群人,伸手一指一位穿着大明服装的人,道,“你起来,本将有话问你。”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被带到了虎大威身边。 “说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这里?不得胡说,否则严惩不贷。” 看了刚才的杀人,男子很是惊惧,颤颤嗦嗦的来到虎大威面前,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草…民…张…三…,来…自延庆州…,被…建虏抓住,便被带到了这里塞外草原上。” 慢慢的,说话越来越顺利了。 虎大威一指,“这些人都是和你一样的人?” “回将军,都是被建虏抓来的人,听说要送我们到辽东为建虏种地。” 虎大威又一指留着辫子的人道,“这些建虏是什么人?” 这名汉子一愣,抬头道,“回将军,他们不是建虏,是汉人,不过这些人当中,有一些人比建虏还恶、还坏。” 虎大威没有说什么,这些他不想管,留给大帅处理。 他轻轻策马来到几十辆大车面前,打开一车一看,全是粮食。再打开一车,全是皮货…… 还有那些正在吃草的数千牛羊骡马驴等许多大型牲口。 虎大威看着这些财货,不由得发声大笑起来。 半个时辰后,远处四面八方奔驰过来大队人马,向虎大威方向汇合过来。 一队队的领兵百总,一一来到虎大威面前。 “大人,幸不辱命,一百二十八名建虏,全部斩杀,没有跑掉一人。” 虎大威轻点了下头,问道,“伤亡了多少。” “十五人阵亡,二十八人受伤,都是在追击中,被建虏射箭射伤和被射死。让人防不胜防。” 一名百总肃声回答道。 “射箭是人家的吃饭家伙事,从小练到大。我们不如人家,吃些亏也是正常。伤亡还可以接受。天气炎热,还要作战行军,让人带着弟兄们的遗体回到龙门所,就地火化,再带回家。”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战士,就该马革裹尸。” “走,带着这些人和大车,去见大帅,俺虎大威完成了任务。” 说完就是哈哈大笑几声。 周大虎带着大军在原地,等着虎大威的首战之胜。 两骑夜不收策马过来。 “大帅,虎参将得胜归来了。” 不一会,一阵马蹄声传来,一条黑线在天边浮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马由远及近,最前面的是虎大威和他的亲卫,马鞍上,此时都挂着一两颗血淋淋的金钱鼠尾辫的人头,面目污秽而狰狞丑陋。 虎大威带着一丝得意,跃下战马,来到周大虎面前,单膝跪地大声道,“参将虎大威,阵斩建虏一百二十八名,救回百姓数百,牛羊骡驴数千,留辫子汉民数十,几十大车钱货,战马一百五十六匹,刀兵盔甲上百副。” “建虏无一人逃脱。” “伤亡怎么样?”周大虎关切的问道。 虎大威道,“还好,十五人阵亡,二十八人受伤,不过用了白药,伤口都立即止住血,堪称刀枪伤的神药。” 第五百五十九章 老弱 “好,旗开得胜,虎参将和部下立下一功,本帅将会上奏朝廷,为你等请功。” “今天就地扎营,把新的缴获和百姓处理一下,明天一早出发再战,扫荡鞑子满套儿、哈当、虎石哈三地。” 宣布完当日要做的事后,周大虎开始关注缴获和夺回的百姓。 几个读书人宋应星、柳敬亭等人,最是忙了,一直忙碌个不停,初步清点一下财货,做到心中有数。 明天大军走后,这些人物车等,都要送回大明,原路返回。 第二日一大早,周大虎拨了一名龙门所的夜不收,带兵一百骑,护送这些人和货,原路返回宣府龙门所。 自己则带兵扫荡蒙古部落。 周大虎所在离虎石哈一百多里,周大虎带兵跑了一天,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看到了一处集中的帐篷牧民集中区。 周大虎看看天,又看看远处的数百顶帐篷,直接下达军令道,“大包围,不放走一人,一刻钟后,全军冲杀营地。” 随即,一队队小队骑兵,开始四散而去,进行包围。 时间一到,周大虎大喝一声。 “杀……” 数千骑兵高高举着明明晃晃的马刀、骑枪、铁骨朵等,向一大片牧民营帐杀去。 …… 虎石哈。 喀喇沁部落的传统放牧区。 这里附近有一条大河,牧草肥美茂盛,是一片不可多得的放牧好地方。 喀喇沁王的远祖是成吉思汗的勋臣者勒篾,属乌梁海氏。 后人也有将其翻译为“兀良哈”。 其前身为永谢布万户。 不过后来经过不断的战争、部落分离融合,以及高层的换血来去迁移,逐渐形成了包含朵颜兀良哈与东土默特部众的喀喇沁万户。 又经过多少年的厮杀、迁徙,到明末的时候,随着一场林丹汗的征伐,原喀喇沁再度变化,天聪九年(崇祯八年),皇太极下令重组八旗蒙古和喀喇沁、土默特左右二旗。 而喀喇沁形成了现在的喀喇沁左右翼二旗。 喀喇沁原领主为大明最后一任朵颜三卫都督都指挥苏布地(束不的),崇祯五年去世。 其子固鲁思齐布,天聪九年(崇祯八年)被皇太极任命喀喇沁右翼旗领主。崇祯九年,崇德元年被封为固山贝子。 苏布地(束不的)的弟弟,固鲁思齐布的叔叔色楞,被任命为喀喇沁左翼领主。同一时期,被封镇国公。 而在此时,喀喇沁两旗抽调了一多半的壮丁,跟随建虏一起,正在大明境内烧杀抢掠。 而此时的游牧地虎石哈,这个游牧区的壮丁也是被抽走了一半人马,前去大明境内跟着发财。 天色渐黑,外出放牧的男丁们,都已经赶着马匹牛羊返回了集中的帐篷住地,此时,男女老少妇孺,都在帐中准备着奶酪汤食奶茶,帐外有不少那女老少,围着火堆,烤着十几只全羊,说说笑笑,一片的和谐美好。 突然大地震动,火堆火星四溅,让人心中不安。 一名老者站了起来,出声道,“这是大队战马踏地的声音,难道,我们出征的勇士回来了?可这样时间也太短了?……” 由于明军日渐孱弱,数十年没有大部队进入过草原,当地的牧民根本就不会想到有明军大部队,进入草原深处。 老者一指一边的几名青壮道,“乌勒,你带几个人去看看是哪里的大军,是不是我们的人回来了。” 乌勒几人一个箭步,翻身上马,向营地之外飞驰而去。 不过片刻之间,只剩了乌勒一人,身上插着箭矢骑马跑了回来,边骑马奔跑,边大声发出警报。 “敌袭,明军来了,数千人,大家都跑,逃命去……” 话还没有说完,便一头栽了下马来。 老者大惊,顾不上掉在地上的乌勒,那乌勒是他亲孙子。 焦急的大声喊着,“南朝明军杀来了,年轻人抵挡,其他人骑马跑……” 老者一脸的绝望之色。 他刚才好像听到,这次明军来了数千精骑,这还能跑掉吗? 他心中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但是本能的,他还想试一试,万一能跑掉几人呢? 可惜,他不敢投降明军,要不然早就投降了。 自己部落中这次有数百人,参加了女真人这次征明的抢掠当中,与明人的仇恨不共戴天,降了,对方会放过自己等人吗? 以己度人,想一想,不可能。 他心中默念道,听天由命吧。 想到这里,他立即改了自己的命令。 敌强我弱,应该让青壮男子跑,老弱留下。 老者再次大声喊道,“青壮骑马突围,老弱留下。” “我等迎接大明官军。” 随即老者看着族中的上百年轻人,大声喝道,“走,快走,都给我走……” 见族中的年轻人不舍的离去,老者顿时满眼泪水。 建虏是狼,大明是一只掉了牙齿利爪的老虎,不如猫。 想不到突然发威了。 可是掉了牙齿利爪的老虎,既使斗不过群狼,也不是自己草原上的马,可以对付的。 何况对方,还会长牙和利爪。 一群老弱妇孺,全部出了帐篷,跪在地上,等着明军的到来。 猛如虎带着手下的骑兵。一马当先的杀进了帐篷居住区,却发现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低头伏在地上,一片寂静,只有一些还在燃烧的火堆,烧的霹雳噼啪在响。 这时,外围发生了一些大动静,一听就知道在战斗。 不过不一会,就结束了战斗。 赶来的参将陈国威、刘永祚、虎大威等人,也是大眼瞪小眼,都楞在了当场,一脸的失望之色。 这些老弱,杀呀?还是不杀? 他们很为难,知道周大虎治军严格,看着面前鞑子的老弱,他们不敢动,只好暂时严厉的看管着,等周大虎的到来。 稍后一刻钟后,周大虎缓缓来到。 他一看现场的情况,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严禁杀戮老弱,和已经放下武器的鞑子。” 周大虎下达了此项军令。 有些不近人情。 但是保存了作为人的人性和底线。 同时,周大虎更是知道,光靠杀戮,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不能长久。 尤其是他有着现代人的思想,不接受滥杀。 不过自己的这条军令,会让跟随自己一帮弟兄,如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等人很是吃亏。 朝廷例年的军功奏定、议准等,所规定的军功首级中,有不少的鞑虏的老弱妇幼人头首级的军功给赏规定。 第五百六十章 虽远必诛 如正德十年奏定,斩幼小贼,二人共斩幼小贼一颗、为首者、升署一级。为从、量赏。不愿升者、每实授一级、赏银五十两。署职、二十两。 成化十四年申明,凡辽东女真,幼男妇女、与七名颗以上、并不及数者、俱给赏。 其他番贼、倭贼等皆规定,幼男妇女、俱照旧例给赏。 除北虏以外,苗蛮、女真、反贼三等功中,妇女、幼男的首级不作为升官依据,只作为物质赏赐的依据;至于北虏,壮男、幼男、妇女的首级均作为升官依据。 但是即使朝廷支持,建虏和蒙古兵马在大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嗜血成性,周大虎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兵和自己部下,染上滥杀的恶习。 妇幼老弱不杀,这个可以,但对青壮男丁,周大虎决不会心软半毫。 一名千总官来到,向周大虎汇报了一下外围的战斗。 一百八十五人青壮鞑虏,斩杀九十五人,九十人就地投降。缴获战马二百五十多匹。有不少的鞑虏青壮是一人双马而逃。 由于,蒙古牧民本来就缺少兵器,再加上周大虎所部来的突然,这些蒙古鞑虏就没有兵器带上,只有数十人有一些弓箭,但对甲胄精良的周大虎等人的兵马来说,没有威胁。 一旁的几个跟着征战充当文吏参谋宋应星、谈迁、柳敬亭、陈明遇、冯厚敦等人,则是眼光闪烁,看着这一幕,心中澎湃不已。 而一边的紫髯将军周文郁、茅元仪则是一路上都很是震惊周大虎的行事风格不已。 周大虎看向二人,问道,“蔚宗先生、石民先生,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周大虎一指跪在地上的老弱,和新压过来的鞑虏青壮问道。 紫髯将军周文郁,字蔚宗;茅元仪,字止生,号石民。 二人相视一眼,赶紧向周大虎抱拳一礼道,“末将等都是闲臣、罪臣,刚得大帅赏识保荐账下听用,不敢妄言半分。” “只是听听意见而已,不必有所想法,以及有所顾虑。”周大虎笑道。 “这……” 二人犹豫了一下,只好回道,“卑职等遵命。” 周文郁先开口说道,“大帅既不愿意斩草除根,一劳永逸,那卑下就斗胆说一下自己的意见。” “鞑虏青壮也不可留,边墙以外的蒙古各部,现在都已经投靠建州逆奴,时常跟随建州逆奴犯我边境和百姓,手段残忍,抢掠成性。不可不惩罚,不能有一丝姑息。” “老弱妇孺可活,青壮可以编入我军效力,不愿者,就地斩杀。” “牛羊战马等,全部带走,或者杀掉,财产全部收缴,所有铁锅打碎,帐篷烧掉,总之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跟随建虏一起杀我大明百姓,就要承受后果,和大明火焰般的猛烈无情的报复。” “至于那些老弱妇孺,是否能够存活,那就看他们的长生天是否保佑了。” 周大虎听完,点头同意了,随即就命令周文郁全权处理这些事情。 茅元仪为副手,一起处理事情。 周大虎叫人把鞑虏老者押了过来,对方很是震静,周大虎一看对方,就知道其年轻时候,当过兵杀过人。 周大虎一想,也是,蒙古的部落都是全民皆兵,牧民拿起武器就是兵,放下兵器就是牧民。 周大虎盯着老者问道,“到过大明吗?” 一旁的通译官王会昌在一边翻译双方的话。 老者听着王会昌的翻译,一双浑浊的双眼盯着周大虎,片刻之后,好似在回忆什么。 过了几十息后,老者说了一段很长的话。 王会昌有些犹豫,周大虎看在眼里,眉头一皱道,“照实翻译,不得改变省略任何意思。” “是,大人。” 王会昌解释道,“这个老家伙,说话有些难听,故此有所犹豫。卑职不会再犯这个错误。” 王会昌随即翻译道,“大帅,他说他年轻的时候,跟着他们大首领去大明京师朝贡过,他说大明太繁华、太奢侈,繁华过了头,就是会吃、会穿、会玩,可惜的是,繁华奢侈最是消磨意志,整天泡在糖水酒水温柔乡当中,骨头会酥软,意志会沉销,大明人多,却是个个只会顾及自己,犹如一盘散沙,捏不起来,皇帝和当官的只想着享受,底层各个只是想着多捞一些钱。大明已经走到尽头了,一定会被新的力量代替。就犹如我们的祖先被大明朝的祖先红巾军推翻赶到大漠深处一样。” “他说女真起来了,大明沉沦了下去,一起一沉,他们蒙古部落为了活命,只有跟着女真人才不会被灭。” “他还说大帅是他十几年来,看见的第一个领军进入他们游牧地的大明官军将领。而辽东女真人,却是这些年常常在草原上杀人征战。” “他说他们蒙古人只是佩服强着,女真人是草原上的强者,他们选择女真人合作。” “他说,跟着狼吃肉,跟着羊只能吃草。” “他说大明就是一只羊,无可救药。最终会被狼吃掉。” 周大虎没有说一句话,他已经看出眼前的这个老者,根本不怕死,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的人,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狠辣,周大虎估计其人也不会太在乎老弱妇孺的死活。 这样的人几乎没有弱点,就好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 “我不杀妇幼老弱,但青壮之人,要么加入我们,要么死。你们所有的财货我们都将带走,跟着建虏杀我们大明的人,抢我们的钱粮,烧我们的房屋,就该付出代价,承受我们的报复怒火。” 周大虎冷冷道,“这是你们喀喇沁部自找的,活该。” 说完这句话,周大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直接摆摆手,示意亲卫将其押出去。 周大虎在这一刻,想了很多。 大明在对付蒙古各个部落上的处理方法,是严重的不合格。 比起建虏处理蒙古事务上的方法和手段,大明就是小学生。 可学之处很多。 今后大明在处理蒙古事物上,建虏的处理方法,必须要借鉴,这一套方法在后世,可是经过考验的,很是有效。 不过这都是今后的事了,暂时不用想。 周大虎把下个目光放在了满套儿、哈当。 现在已经出来数天,大家也已经熟悉了一些草原上的军事行动,接下来需要拿出一些魄力来,分头出击,快速杀敌,让杀入大明的蒙古部落今后不敢轻易跟随建虏来犯大明。 犯大明者,虽远必诛!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虽远必诛! 第五百六十一章 子午谷 几乎没有伤亡的作战,让所有的士兵,士气都十分的高涨。 夜色的来临,并不影响大家的高昂兴致。 八千九百兵马,杀了一千多只羊,这次是鲜嫩的羊肉管饱,鲜美羊汤喝够。 这样的大餐,让所有的兵将都是笑脸大开。 围着篝火,喝着鲜美羊汤的宋应星,眼睛有些湿润。没想到自己的《野议》中的想法,即军饷议中的因敌取粮,今日终于自己亲眼看着实现了。 一时之间他很激动。 陈国威、刘永祚两人到现在都是不敢相信,这进入草原会这么顺利? 之前的人会想不到这样打吗? 未必。 只是朝堂之上没有这样的做事氛围。 一有损失和战败,朝堂上的官员不顾前线的将士困难和艰险,只想着自己出名邀击声名,围殴武将喊打喊杀,不但要罢官、还要下狱、甚至要命,连累家人。 朝廷之作为,岂不让人心寒。 如此之作,谁还敢勇于作为? 陈国威、刘永祚想着事情,想一想,也只有眼前的年轻的周大帅,官场经验少,初生牛犊不怕虎,才敢这样,不经朝廷兵部批准,就敢带兵直接杀出塞外。 而一边的虎大威和猛如虎,两人大口啃着羊腿,喝着羊汤,吐沫横飞,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周大虎吃着的时候,周文郁和茅元仪两人过来汇报情况。 “大帅,投降的九十名青壮鞑虏蒙古兵,我们摆明了政策,有一半的人当场表示愿意加入我军,但还有一半的人,犹豫不决。我们当场斩杀了五个犹豫不决的人,其余的当场都同意了加入我军。” “不过要想他们忠于我们,他们的家人最好我们要全部带走才行。” “不过这样,我们又要分兵,继续围剿兵的马实力再次要削弱了。” 周大虎略一思索,道,“九千兵马已经够多了。在茫茫草原上,兵马在精在快在速度,和行踪出击的飘忽不定,分出一些兵马押着俘虏和钱粮牛羊马匹,不会影响我们的实力。” “现在朝廷财政困难,军饷不继,我们需要牛羊马匹等这些值钱之物,练兵生活都缺不了。分兵护送吧。” 周文郁、茅元仪量人抱拳一礼,应令而去处理事务去了。 周大虎骑马了一天,也有些累了,随即在帐篷中和衣而睡。 第二天,天一亮。 两队兵马各自由王来贺、猛如虎各领兵三千,分别杀向满套儿(今丰宁县)、哈当两地。 周大虎则是在原地等待。 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手下的将领都是宿将,作战经验丰富,自己应当给大家一个机会,让他们建功立业。 自己作为统兵三镇的大帅,不能一直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这样会被累死,也做不成大事。 哪怕有些伤亡和败仗,他也决定放开手脚,让部下担起责任。 …… 陕西、 汉中地区山谷之中。 崎岖的道路上,一队数万的兵马,步履维艰的走在密林丛生的山道上。 大家个个面目憔悴,疲惫不堪,士气低落。 高迎祥看着这一幕,他是长期带兵的人,知道这样的情况如果不能改善,将会出现大量的逃兵,甚至分崩离析。 此时,高迎祥有些心烦意乱,压力很大。 自从前些日子被五省总理卢象升击败后,他觉着自己的好运气好像没有了。 狗日的卢象升,像一只恶狗一样,死缠烂打,紧咬不放自己这一部兵马,尤其是对方身边的辽东兵马,其骑兵实在是很强,战力彪悍。 没办法之下,他只好带领兵马一路跑到了郧阳,并从这里进入了陕西南部境内。 这里山高林密,道路崎岖,骑兵是无用之地,暂时摆脱了辽东骑兵的追击。 为了激励士气,同时补充物资粮食,他本欲在汉中府沿着古栈道,偷偷发兵西安。 不料,官兵已有严密布防,他只好另想他法。 汉中府深山老林,补给困难,高迎祥急需一场胜利,来补充物资和激励军心、 千般探查之后,他寻得一条小道,决定走小道,偷袭西安。 他知道,洪老魔带兵正在甘州、宁夏一带与义军作战,自顾不暇,无法他顾。 西安城内,刚刚朝廷调来一个新的巡抚,五月十六日才到任来到西安,对陕西的情况,根本不了解,西安城中兵力空袭,这是官府的一个交接空档区,也是一个虚弱的时候,这是攻打西安城的大好时机。 他的心气很高,一心想要打一个大大的翻身仗。 可是天不佑人,自从他踏上这条他正在走的小道后,就一直是大雨滂沱,数日不停。 连日来,道路泥泞不堪,还时时山洪爆发,平白无故伤亡了不少人。 加上数日的淋雨,军中的兵马许多人都生病了。 咳嗽、发烧、风寒等,在军中蔓延,他自己也得了风寒,鼻涕、咳嗽、发热一股脑的都来了。 好在他身体强壮,还能抗住,但是也是头昏脑涨,浑身不舒服。 不过好消息是,雨,终于停了。 他叫来了探路前锋的部下领哨。 “黄龙,路探的怎么样?” 领哨黄龙满脸愁容,对着身边的高迎祥道,“闯王,这路不能走了,再往前走,更是悬崖峭壁极多,不适合大军通行。” 高迎祥一听此话,脸色阴沉,接着问道,“还有别的路吗?” “有倒是有,不过……”领哨黄龙有些犹豫,不知道敢不敢说。 高迎祥有些乐了,心道你一个粗坯他嘛的还扭捏起来了,谁给你得脸? “狗日的,还忸捏起来了,讲!” 领哨黄龙脸色一正,道,“闯王,我们遇见几个山民,得知,在我们行军的东面石泉县以北,有一个子午谷,从哪里可以直插西安附近。” “嗯……” 高迎祥听着子午谷这个词,觉着很是熟悉。 半天之后,终于想起来了。 这不是《三国志演义》上,说过的子午谷吗? 他过去听过说书人经过。 诸葛亮第一次北伐,那个反骨仔魏延给诸葛亮献上一计,偷袭子午谷,但被诸葛亮否决了。 是这个子午谷吗? 这里却实是三国说书上的子午谷。 走子午谷,说书先生说走子午谷,十日可达西安。 魏延之计在他看来,乃是一条险计。 魏延想拿下西安,要求的条件很多,达不到,就会失败。 乃是九败一胜之计。 不过,自己与其目标不一样。 西安城能拿则拿,不能拿也无所谓。只要走出汉中深山密林,进入关中平原,府城攻不下,难道县城也拿不下? 第五百六十二章 孙传庭的期待 只要拿下一座县城,军心士气就会再度回来。 杀一些官绅老财主,钱粮都会有了,大不了,再度流动作战,官军也只能跟着后头吃屁。 想到这里,高迎祥会心的笑了。 瞬间之间,他已经决定就走这一条路,直插西安府,脱离困境。 “黄龙,你再去探一下这个子午谷,回来把情况立即报给我。” “遵令。” 领哨黄龙行了一礼,随即带人离去做事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 闯王高迎祥召集了军中将领,召开军事会议。 听取了领哨黄龙的有关子午谷的汇报,高迎祥当即拍板就走子午谷这条路。 会后即立即率军四万余人出发子午谷。 子午谷。 此地南北纵向。 长约六百六十余里。 北起今陕西长安县西南秦岭山中,南至石泉县,北方出口,称为“子口”;南方出口,称为“午口”。 其中悬崖峭壁、栈道无数,中有子午水,再临黑水峪。 黑水峪则因芒水流经,又叫“茫谷”。 因其水色黑,俗称黑河,故此地又名黑水谷。 芒水经此地谷注入渭河水,出谷即可至兴平,而此地距西安仅咫尺之遥。 崇祯九年七月十五日,高迎祥率大军进入子午谷。 此时由于连日的劳累,他身上的风寒病症日益加重,骑在马上头昏脑涨,眼都睁不开了。 他叫来了身边信任的几人,自己的弟弟高迎恩、亲信领哨一斗谷黄龙、总管刘哲、过天星张天琳、干公鸡张二……等人。 “前面情况怎么样?”高迎祥问道。 负责前路探查的领哨黄龙上前一步道,“回闯王,前面数里有一寺院遗址,名叫仙游寺。再往前就是一些陡峭山道,丛林密布,十分不好探查,前哨兵马只探出了数里,便俱疲惫不堪,再难有力气士气行动。” “咳咳咳……”高迎祥忍不住剧烈的一阵咳嗽声传来,脸色更是苍白。 他边咳嗽便说道,“这样不行,我们能活到现在,就是靠着前出几十里、上百里,早早就发现官军,才会时时处处化险为夷。这是我们的看家本领,事关生死,大家的安危,务必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再给弟兄们说一声,大家再撑撑,困难就过去了,好日子就来了。请兄弟吃苦再努力一把,把路探好,以防官军有所伏击。” “咳咳咳……”高迎祥又是一阵咳嗽,坐着的身体,摇摇欲坠。 高迎恩见自己哥哥病重的这么厉害,便道,“大家都走吧,让我哥休息一阵再说。” 已经有些昏沉的高迎祥再次强打精神,挣扎说道,“我病重的时候,指挥由总管刘哲、黄龙、迎恩、张天琳几人商量负责指挥。” 说完,便身子沉重昏睡了过去。 几名将领相互看了一眼,脸色难看,又看了一眼昏睡的闯王,各自心中轻叹一声,走了出去带兵前进。 …… 子午谷黑水峪离仙游寺数里的地方。 一处高地上。 一名身穿绯袍的官员正凝望着仙游寺的方向。 身边一名哨探百总,正在向其汇报军情。 “军门,前面数里之处,有一个仙游寺,流贼闯王部数万人,已经行军到这里了。马上就会进入我们的包围圈。天时地利人和,此时都在我们这里。流贼在雨中连续行军,身心俱疲,迎战于山,围之无人可以轻逃,定能大败流贼,一举而歼。” 新任山西巡抚孙传庭凝望着前方,右手轻轻捋着颌下长须,带着笑意点头道,“流贼长途跋涉而来,山道险阻,病疫四发,饥疲不堪,军心不稳,来到此处,兵势已尽,当是吾等建功之时。” 孙传庭豪气万丈坚定说道,“本院定要高部流贼折戟此地,为朝廷、为百姓、为地方除此一大害。” 旁边幕僚将领立即拍马称道,“军门算无遗策,准备严密,这一次,定能一举成功谋划全歼这股大流贼。” 孙传庭哈哈一笑,但是,随即话锋一转问道,“洪总督派遣的兵马到了没有?” 一位幕僚上前一步道,“学生不久前接到下面来报,洪督派遣的的是五千甘兵来援,由甘肃镇守总兵柳绍宗领兵来援,现在已经到了,正在休息,明日即可参战剿贼。” “好。” 孙传庭大喝一声,自己兵力不足的问题的短板,终于补足了。 他新任山西巡抚,首先就是点兵。 除了他上任新招的三千本部抚标之外,他发现,西安城中偌大城中竟然只有区区数千老弱兵卒,卫所兵马逃军一半,卫所军民生活如乞丐,兵穷将弱,不堪一击。 原有的精兵强将,都跟着洪承畴到别地围剿流贼。 他身边空空如也,兵将不足不精,使他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此次,他带兵而来,除了自己的标兵之外,没有办法之下,只能在西安几个卫所之中,挑选了一万健壮的卫所军丁兵马过来。 如今有了甘肃总兵柳绍宗带兵来援,他底气足了不少。 明日一战,他期待很大…… …… 北方长城之外的大草原上。 虎石哈。 经过两天一夜的等待,前往哈当和满套儿的王来贺和猛如虎带兵回来。 此战收获很大,缴获牛羊马匹上万,其中战马就有一千多匹,羊上万只,牛一千多头,羊皮、牛皮以及各种皮货无数。 还有不少青壮妇女等俘虏也一起,也押了回来。 而两人所带的战马上别着许多血淋淋的军功首级,周大虎对此视若无睹,仿佛没有就看见一样。 对外作战,他不会管的太宽,但是一些底线,如奸银、杀害妇幼老弱等,他还是不能容忍的。 这是底线。 越过了人性的底线,就要被惩罚。 这是原则。 周大虎拨出一千人马,押着俘虏和牲畜回转宣府龙门所。 同一时间,周大虎带着七千九百兵马,近二百蒙古新降兵丁,开始向东部快速进军。 沿途的一些帐篷都被点火焚烧,青壮要么加入随军效力战斗,要么死。 降的兵丁也是越来越多。 而周大虎的目标,就是喀喇沁的首领驻地,锡伯河庄(今内蒙古喀喇沁旗西南美林附近),距边墙蓟镇中协喜峰口只有三百九十里。 那里是喀喇沁右翼首领固鲁思奇布的住所之地,今年四月刚被皇太极封为固山贝子,现在正随着建虏,正在抢掠杀戮大明百姓。 而喀喇沁右翼旗,现在有人口约为口人,5286户左右。 第五百六十三章 密信,胶着 如此一算,喀喇沁部有兵马控弦之士五千人以上,弓马娴熟,实力不可小觑。 唯一的弱点就是,身上的甲胄简陋,兵器不精,作战意志薄弱,纪律涣散。 不过其大部兵马已经进入了大明境内,自己的后方空虚,正是一战重创其根基的好时机。 从虎石哈到喀喇沁主要的驻牧地,和宫帐驻毕之地,距离有数百里,得数天才能到达。 不过一路上,有许多的零散的游牧游民,小的几帐、大的上百帐,周大虎不会放过。 游牧之民,全民皆兵,没有普通百姓这一说。 只要是青壮,要么降我效力,要么死。 就是这么简单。 在草原上一路上领着骑兵扫荡奔驰的周大虎,不由的惦念起了境内的情势情况了。 “不知道京畿地区形势发展成了什么样子?会和历史上的有变化吗?” “不知道铁塔和熊山以及霍老头之间处的怎么样?” “也不知道,胡铁塔和熊山这两个铁憨憨,猛了几回?” “……” 骑在马上奔驰的周大虎一时间,想了很多…… …… 京畿地区。 气氛随着清军的南下,京畿地区更加的紧张、惶恐。 各个县城、州城、府城等,都是大门紧闭,严防死守。 随着各个地方流通断绝,粮价、菜价等,一干日常生活所需的东西,纷纷开始蹭蹭往上涨,使得城内的百姓,叫苦不迭,连呼受不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骂建虏鞑子,顺带着也大骂朝廷官军无能。 京师、 兵部衙门内。 兵部尚书张凤翼一脸的愁容。 这几天来,几乎就没有好消息。 清军已经突破边墙进入京畿,昌平还好有周大虎所部增援,击退了清军。 可是,清军未在沙河、清河久驻,本月七月十六日,清军一部清军两黄、两红、两白等十旗攻克通州宝坻县,杀知县赵国鼎,城中军民死伤无数,余下之人青壮,皆被掠去,财货被抢掠一空,蒙受极大的损失。 第二日清晨,在朝会上,吏科给事中王家彦猛烈批评兵部尚书张凤翼,以陵寝震惊,劾兵部尚书张凤翼坐视不救,谋划天下兵马不力,尸位素餐,请求皇上治其罪。 王家彦(1588年—1644年2月19日),字开美,号尊五,福建莆田人,莆阳奎山王氏后裔。明天启年间进士。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甲申北京殉难文臣。时任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戎政。 而同时,吏科都给事中颜继祖言其失防失职治罪,请皇上按往例治罪。 颜继祖(?~1639年),字绳其,号同兰。明龙溪县人,后授山东巡抚,崇祯十一年,因清军攻陷济南等防御不力,坐失藩王罪,斩首弃市。 张凤翼心中焦虑不安。 接下来数日,不断有科道言官弹劾,甚至有人提及依例嘉定年间兵部尚书丁汝夔之例,判罚张凤翼。 张凤翼听后,背后冷风嗖嗖,心中惊惧不定。 丁汝夔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任兵部尚书兼督团营。时鞑靼军屡屡犯境,边务紧急,致使鞑靼军进犯肆掠京城8日,嘉靖帝以“御寇无策,守备不严”,将丁汝夔斩首。 这就是依丁汝夔之例。 要命的往例。 张凤翼一夜难眠,第二日,崇祯九年七月二十一日癸亥,张凤翼上疏自请出城总督各镇援兵出师。 崇祯皇帝同意,赐尚方剑,给万金,赏功牌五百。以左侍郎王业浩署部事,命中官罗维宁监督通、津、临、德军务。宣大山西兵马速到汇合。 同时命令以监视关宁太监高起潜为总监,南援霸州;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为提督,同山海总兵张时杰属起潜,给三万金、赏功牌千,兵科给事中张第元监军,巡抚辽东方一藻守山海关。 张凤翼一声叹息,叹出无奈。 他知道各镇官军之中,唯有前线的关宁军有一些战斗力,其他各镇,难以胜任。 历史上,张凤翼七月三十日出城,就开始吃药大黄药,带着就死的心理出城督师。 而现在张凤翼却是与历史上有些不同,他心中还是有一些希望的,当然就不会再吃大黄药了。 他的希望就是周大虎所部,屡次战胜建虏大胜的周大虎身上。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后悔当初自己,怎么不知道多给周大虎那个兔崽子一些支持呢。算来算去,自己也只有这一部强兵能使了。 “兔崽子,到了京师怎么不给我来封信呢?” 张凤翼直摇头。 就在这时,一名九品兵部司务过来报告,有一份宣大山西三镇提督的密信到了兵部,要他兵部尚书亲启。 “兔崽子给我的密信?还要我亲启?兔崽子搞什么名堂?” 张凤翼嘴中轻声咕哝着,摆摆手,等兵部司务走后,他插上办公的门栓,拿出信件看了起来, 上面果然有火漆密封,对照印泥检查,完好后,张凤翼才慢慢撕开封口。 慢慢的,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一脸的不可思议,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脏话…… …… 陕西。 盩厔(周至)子午谷黑水峪。 一条峡谷中,杀声震天,旌旗飞扬,箭雨如蝗。 官兵和闯王高迎祥双方的人马已经厮杀了两天,高迎祥的兵马渐渐不支起来。 崇祯九年七月十六日,高迎祥率军前进偷袭西安府时,在山道上,遭到陕西巡抚孙传庭率军伏击,首战损失惨重。 不过在生死存亡的时刻,闯王高迎祥中的原官军中的降丁,发挥了实力,稳定了军心,没有溃败,与朝廷官军又杀了个不分上下,平分秋色。 但高迎祥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所领的兵马,一旦潜力用尽,一口为生的战气一泄,大军必会一溃千里,一败涂地。 可是速战速决,他知道自己兵马做不到。 高迎祥望着茫茫群山,心焦如火…… 与此同时,陕西巡抚孙传庭望着眼前的胶着战事,也是心中不安,焦急万分。 “仲宿,这样胶着不行,损失太大,一不小心就会被高部流贼突围,这是不可容忍的事。” 孙传庭的老乡,山西忻州人,名张天斗,字仲宿,所学庞杂,天文地理星象皆精,有名声,被孙传庭引参戎幕,参与自己军中机务谋划。 张天斗看着远处厮杀的兵马,静静的看着,半天后,对孙传庭道,“抚台,当下形势流贼乃是困兽犹斗,为自己生死而搏,即使身心俱疲,也能爆发出战斗力,犹如洪水而来,只可梳理分流,不可硬堵……” 第五百六十四章 高迎祥被俘 话还没有说完,孙传庭接话道,“为战者,攻心为上,只要给与流贼底层士兵一些活命的希望,就会大大动摇军心,不战而溃,此乃好策,只不过还需有所仔细谋划,才能瓦解流贼军心,一举建功。” 一旁的张天斗;“……” 说完,孙传庭便开始考虑起来。 这一考虑,就是一个时辰。 随后,孙传庭命人做了两杆大旗,一杆大旗为红旗。一杆为白旗。 将两杆大旗竖在两座山头上,并开始大力宣传,只要流贼兵马站在白旗下,就可以免罪就抚;到红旗下或不在白旗下,则视为顽抗而必诛。 这一攻心战术一出,立即让高迎祥数万兵马军心动荡,不稳起来,形势大变,很快就处于大败的边缘。 更是有许多部下将领,暗中派人与明军联系,就免罪就抚商谈。 在后面带着病身督战的高迎祥闻讯后,口吐一口鲜血,身体不支倒下。 有此,不得不因病僵卧在一处山洞中,暂时脱离了指挥。 数万人的流贼兵马群龙无首,因此人马更加的混乱不堪。 陕西巡抚孙传庭捋着胡须,看着满山上混乱的高迎祥所部兵马,道,“流贼军心已散,头目不现,兵马士气低落,到了该合围的时候。” 随即他大声喝道,“传本抚军令,即刻起,众将领引兵合围进剿流贼,务要全力以赴,拿下贼兵高姓闯王魁渠,但凡有兵将不尽心尽力,而失职失责者,皆革职问罪,严惩不贷。” 十几名传令兵跪地领令后,各自飞奔而去。 一个时辰后,官军各路军官甘肃总兵柳绍宗、陕西副将贺人龙、副将罗尚文等各部,开始全力进攻高迎祥所部,顿时,高迎祥大部兵马纷纷溃散、投降。 一时间,形势巨变,高迎祥兵马四散而逃,窜入了深山密林之中。 望着这一幕,孙传庭心中有些无奈,深山密林之中要找人,难度很大。 “传令下去,都给我找,各部结队搜寻,务必清剿活捉流贼闯王高迎祥,立功者,士兵赏银百两,升三级拔擢使用。带队将领,官升两级,白银百两。” 不过找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黑,所有官兵将领就地严守,就地休息。 第二天一早。 崇祯九年七月二十日,新的一轮更大规模的搜山开始。 每十人一队,间隔十余丈,互相之间吆喝联系,一旦发现有流贼藏匿,便可很快形成包围圈。 数万朝廷官军和乡勇,拿着棍子和长矛,在山中不断地压缩地方,不到半天后,就先后搜出了数千流贼兵马,和大小几十名头目。 堪称战果辉煌。 消息汇报到陕西巡抚孙传庭面前,让他很不满意,再下严令,一日不搜出抓获流贼魁渠闯王高迎祥,就绝不收兵。 同时他又将自己的抚标三千人马,只留了几十人护卫,剩下的大部,都被他派出来了去搜山。 在孙传庭严厉的督促下,山中的一木一石一草一洞,和山沟、沟壑等地,都细细搜查了一遍,依然还没有抓住高迎祥。 在一边观望的孙传庭和将领们都是一脸的焦急,如果此次再抓不住高迎祥,放虎归山,恐怕下次会更难上数倍,甚至数十倍,代价也会更高。 突然,山上一阵躁动,有大声响传来,有士兵发现一处洞穴,那里有上百人精锐流贼护卫,个个身披精甲,彪悍异常。 此处洞穴,此时已经被官军大队人马包围,正等待命令,准备强攻。 孙传庭一听,大为激动,知道这洞里很大可能就是高闯流贼魁渠,即使不是,也必然是一名重要头目。立即决定自己亲自过去看着抓捕。 半个时辰后,孙传庭来到了这个洞口的附近。 孙传庭往远处一指,问道,“就是那里吗?有上百流贼精兵?” 副将罗尚文上前道,“回军门,就是那里,有上百流贼精兵顽抗不降,好像是在保护着重要头目。” “是否强攻,还请军门定夺下令。” 孙传庭抚须略一沉吟,道,“调火铳手、硬弓手过来,喊话叫其限时投降,一旦超过规定时间,立即强攻。” 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又接着说道,“其洞中渠魁尽量活捉,当然,如果其剧烈反抗,活捉不可为的话,死人也行。” “总之一句话,人不可逃脱就行。开始吧!本抚就在这里亲眼看着。” 孙传庭又转身对自己的亲卫吩咐道,“找几个投降的流贼头目过来,活捉洞中之人后,让其辨认是否是高闯贼。” 亲卫一礼领命而去。 攻坚战斗开始,对流贼的精锐护卫,官军用的是鸟铳远程射击和弓箭硬弓手的远射,不过流贼护卫中也有神射手,随着一些伤亡,便又退了回来。 孙传庭不愿看见在最后的胜利时,牺牲太多人。 “运上来几门虎蹲炮给我轰。” 虎蹲炮射程约五百米,远超弓箭和火铳的射程,用来压制和消灭固定的目标,足够了。 虎蹲炮很轻,只有三十几斤,很快士兵就将其搬运了上来。这种炮本身就是十分适合山地作战的轻型火炮。 几组熟练地的炮手装填好,准备就绪,一声令下,几声炮响,数炮齐发,数百散弹炮子冲射而出,喷向洞口附近,一下打死几十人,接着又是数炮而发,将洞口的流贼尽数打死打伤。 等火药的烟雾散去之时,上百官军高高举着腰刀,冲了上去,将倒在地上的流贼和受伤的流贼,尽数砍死,随即又冲入了洞中。 和快,士兵就从洞中押出数人,又抬出一人来。 旁边的兵将大叫着,大声嚷着抓住流贼大头目高迎祥了。 在不远处,正在观战的孙传庭一听士卒的吆喝声,抓到大头目高迎祥了,浑身一震,身体有些抖擞,但多年的养气功夫,使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走,过去看看。” 孙传庭带着亲卫和几个投降的高部头目,缓缓走进新抓的山洞之中几人面前。 几个投降的高部流贼头目,看着地上一地过去许多相识的人的尸体时,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其意复杂难言。 随即几人,又向被抓的几人看去,心中一悸,都是他们认识的人。 看向躺在地上的红脸大汉,几人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凄凉之感,躺在地上的大汉,他们几人认识,就是他们的首领,这两年叱咤风云的义军首领,闯王高迎祥。 第五百六十五章 定兴之战即将到来 孙传庭一直看着几个降贼的表情和变化,从几人的表情上,他基本就可以确定这里的俘虏,就有流贼的大头目高迎祥。 孙传庭冷声问几人道,“认识这几人吗?老实回答,但有错误,立斩不饶。” 这一冷冷的含着杀气话语,立时惊醒了几个降贼的过去回忆,为了能活下去,几人赶紧躬身回答道,“回大人,这几人,罪人都是认识。” 孙传庭压住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的继续听着。 “大人,站着的这几个人分别是领哨一斗谷黄龙、总管刘哲、干公鸡张二。” 几个降贼中在汇报的人,咽了一下口中的吐沫,艰难的吐出声音道,“躺在地上的大汉,就是我们的闯王高迎祥大首领。” 说完这话,好像浑身的力量都被任抽走了一般,立时瘫倒了地上,大汗淋漓,脸色苍白无比。 孙传庭听到着确定的消息后,再次询问另一名降贼道,“可是确定无误?” 被问道的流贼很是紧张的回答道,“回大人,罪人十分确定,地上的人就是我等过去的大首领,闯王高迎祥。” 孙传庭想了想,摆摆手,挥退了这几名降贼头目,心中欣喜异常,下令道,“此四人乃是朝廷中重要的反贼大头目,重兵好生看押,勿得虐待,给其请医治病疗伤。同时,没有本抚的军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此四人,如有违者,军法严惩不不贷。” 接着,孙传庭的亲卫标兵直接接管了四人的看押权,将其严密的看护了起来。 同时,孙传庭带着激动的心情,一边飞报总督洪承畴,一边手书一封向京师报捷的奏疏《恭报奇捷生擒贼渠事》,以他自己陕西巡抚和五省总督洪承畴两人联名的名义,向京师朝廷报捷。 做完好这件事情后,孙传庭望着远处哈躺着的高迎祥,心中长出一口气,他想起了戚继光老将军的一句话,“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他亦有此心,擒的贼渠魁,但愿陕西安。 他望向京师方向,那里正值建虏破关侵入京畿,不知朝廷官军能否战胜建虏,不知他认识的周大虎,是否如今正在战场上与清军奋力厮杀? 他不由得在此一声深深的叹息,朝廷必须拿出一些魄力来除弊兴利,否则……唉!一声叹息久久才无…… …… 大明京师京畿之地。 保定府定兴县。 崇祯九年七月二十二日。 这些天一直忙碌的鹿善继和定兴守备杨春等人,严阵以待。 定兴知县钟四达亦如历史上一般,有病不能理事,便将所有的权利由在乡官绅,前太常少卿鹿善继代为守御。 在这一年内,鹿善继多次奔波乡里,拜托县中乡绅富户,筹集钱粮数千两,招募本县青壮三千进行训练,常备兵马五百,共计三千五百人。 带甲的兵丁就有一半。 这也是多亏了周大虎给他们送了数百件甲胄和上千件兵器。 当然兵部也下拨了六百余件的甲胄和兵器。 还有在一个月前,大帅周大虎又送来一大批盔甲和火器、火药、弹丸等。 经过一年的严格训练,兵马强壮,精神饱满,众人都等着敌人,跃跃欲试。 最大的依仗就是前一天,大帅的一队三千人马趁着夜色,由熊山领军偷偷的潜入了定兴城内,隐藏了起来,准备阴一把清军。 这是周大虎在前往京畿之地时,就定下了这个计划。 当然这个计划,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用的。必须是自己人担任守备才行,否则,客兵是进不到城里而去的。 对战建虏,野战还是能避就避,充分利用城池打阵地战,更是对大明的官兵有利,如此才能以较小的代价,来杀伤敌人。 而胡铁塔和熊山,则是继续尾随在清军身后,不时的骚扰。 定兴县城已经早已加固,鹿继善和杨春是期待着清军过来,狠狠的教训一次清军建虏。 为此,鹿善继把父亲鹿正公和儿子鹿化麟都留在了定兴县城。 崇祯九年七月二十二日下午。 定兴县城大地震动,城外烟尘滚滚,旌旗遮天蔽日,战马嘶鸣。 清军两黄、两红、镶蓝、蒙古共十旗兵,合计三万余人将定兴县城包围。 定兴县城四面八方黑压压的都是清军,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不过在熊山、杨春等人的眼里,这些都是人头军功和白晃晃银子。 “兄弟们,城下的清军都是军功、银子,大家好好干,多杀几人,官身银子就到手了,兄弟们沉着气,放他们上来,我们要他们的人头。” 杨春带着自信大声吼道。 城上的守城士兵也被这股豪气感染,兴奋着跟着大声吼着。 清军来到定兴的领军大员是老奴第七子,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 今年大清建国,他的不少兄弟都封了亲王郡王,甚至一些小辈和外藩蒙古,都封了郡王等,而他,一个太祖皇七子,只是得了一个贝勒的爵位,让他有些抬不起头。 他也知道自己的原因,谁让他母亲地位低,没有得到太祖的厚爱,分的牛录很少,没有实力,而被人轻视。 但他自己认为所立军功很多,而所获爵位不相配,不过这些想法,他一直压在心里,没有在明面上过多表露出来。 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脸色桀骜不宵的看着定兴城,嘱咐道,“随军匠人立即打造攻城器械,本贝勒要拿下此城,成为本军南下以来第二个攻破的城池。” 说完话,阿巴泰眯着眼,仔细的打量着定兴县城。 定兴县城城池大小五里八十步,城墙高二丈,阔一丈五尺,在县城中还是不错的,这近一年,又完全的修缮加固,城墙上悬户齐备,四门又加了瓮城,防御能力增强了很多。 得益于这一年的加强严厉训练,不管是固定的守城士兵,还是上千人的乡勇训练,城中军民和官绅富户,大多数人都是心中有底,不慌不忙,没有逃去别处。 只有寥寥数人前往省城躲避。 城门四门都已经安排官员之人值守,县丞孙浩、教谕常文远、典吏左承明、固城把总等人和城中有功名的生员、在乡官绅等,皆是上城值守。 同时在城中设下赏格,凡是在城墙上击杀一名建虏或者蒙古鞑子,无论军民,都将奖赏五十两银子。 汉军和跟役,城墙上击杀者,每人三十两。 当场县衙发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第五百六十六章 喀喇沁塔布囊万丹伟征 这一消息一出,定兴县城中的不少人,有些想法出来。 五十两银子,一家五口人,可以吃数年。 这很是诱人,值得一搏。 一些不怕死的不务正业的虎喇,有的开始向县衙要求兵器和盔甲。 还有一些则是自己动手制作一些打击武器,或者自己制作简易的盔甲。 熊山则是拿出几十件好盔甲兵器,出租给百姓杀敌,杀敌所得会抽五分之一,没有杀敌的,分文不要。 这不是兵力不够,也不是让百姓送死。 出租盔甲,就是帮助和鼓励百姓杀敌。 但要大家记住,什么都是有代价的。 这是以利诱民杀敌。 熊山和杨春到时候不介意,在城墙上送出几个杀敌英雄,给他们送一些军功首级。当然不是直接送,而是给上城杀敌的百姓留一些受伤的敌人,让他们杀死,而成为榜样。 就犹如代州所干的一样。 他和杨春想依葫芦画瓢,复制代州的经验。 我为人人守城,人人为我守城。 只有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家卫国。 定兴县城正在积极地布防,而城下的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也很忙,骑着马在定兴城四面查看环境。 望着那数丈宽的护城河,阿巴泰心中最是烦这个大明的护城河。 他转头望了望四周,大声喝道,“各旗都派一些人,去四周抓一些大明百姓,用他们来填护城河。” 令下,十旗各派上百人骑兵,飞驰而出,四处掠夺抓人。 跟在建虏后面的胡铁塔,终于见到了机会,一声令下,自己的马兵也飞驰而出,紧跟而去截杀而上。 …… 塞外大草原上。 八千多兵马,奔驰在大草原上,气势雄壮。 他们一群人都已经连续在这草原上飞奔了数天。 但是没有一个人为此叫苦叫累。 只是苦了跟随的谈迁、宋应星、柳敬亭、冯厚敦、陈明遇……等这些文人,屁股都快开花了,大腿两侧也磨出了血。好在有伤科圣药云南白药,不会有大问题。但刚接上疤随即又被磨烂的痛劲,直让几人不断地呲牙咧嘴,痛苦不堪,但精神却是十分的饱满。 周大虎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问龙门所的夜不收道,“这里是哪里?到了地方没有?” 这一路上,他已经沿途扫荡了大小敖包数百座,收拢青壮牧民数百人,现在他手下的蒙古兵马已经有了一千余人。 家属则是只需百人赶着马羊,送回了龙门所。 夜不收道,“回大帅,喀喇沁驻地锡伯河再有几十里就到了。” 周大虎点头,随即就下军令道,“让各部小心行事,务必全歼,不走跑一人,包围喀喇沁首领驻地。” 经过数天的锻炼,大家在这一套大包围,再逐步缩小,全部围歼的军事行动中,已经渐渐驾轻就熟,配合的十分熟练。 在距锡伯河(又称西白河)三十里的距离时候,周大虎将兵马四散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在十里的地方,又集中兵力全书突击过去。 “杀……” 数千兵马高高举着明晃晃的马刀,或者寒森森的马枪,朝喀喇沁右翼的首领住所地狠狠杀去。 锡伯河两岸清草丰美,有许多的牧民在此放牧,喀喇沁右翼首领驻地就设在锡伯河北岸龙山。 喀喇沁有骑兵五六千人,分成左右两翼,右翼为喀喇沁原首领苏布地的儿子固鲁思齐布,有户三千余,兵马三千多人。 左翼为苏布地之叔色楞为左翼之主,有兵马一千多人,此次也是侵入大明的外藩蒙古主力一旗,其驻所在旗衙门设在官大海。 周大虎此时就是向锡伯河北岸龙山杀去。 对方主力精锐都不在,只剩下一千多人青壮,哪能抵住周大虎的数千精骑冲击。 只见战马快速掠过,马刀闪烁,寒光一闪,一颗人头就冲天而起,血雨纷纷,但战马丝毫不停,继续向前冲杀而去,战马前面的人,不管老弱妇幼,都被战马要么撞飞,要么被乱刀砍死。 锡伯河北岸龙山,在驻地没有跟随进入大明境内的万丹伟征有些惊慌,他的父亲叫巴固代,哥哥就是原喀喇沁首领苏布地,现右翼首领固鲁思齐布的叔叔,时称山阳诸诺颜与塔布囊,是喀喇沁右翼的第二号实力人物。 此时他听见战马奔腾的声音后,走出住处一看,就看见了大量骑兵冲锋而来,顿时面色大变。 “明境之内不是正在被宽温仁圣汗的大军进入,被杀的大败吗?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进入大明境内的数万大清军队都被全灭了?” 万丹伟征随即摇摇头,大明连自己境内的流贼,八九年了还不能剿灭,流贼发展却越来越大,这等昏君朝廷,弱兵懦将,根本不可能打败百战精兵的清军。 可这又是哪冒出来的明军? “来人,给我披甲,发出号令聚兵,准备拼死一战。” 身边的亲卫匆匆跑了出去,召集人马,准备突围。 不错,就是突围,而不是拼死一战。 一方是全身甲胄,准备充分的突击而来的数千精兵,一方是分散且毫无准备的喀喇沁右翼剩余的老弱兵马,这场战事很快就完成了最后的分割包围,投降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数百护卫护住的万丹伟征,和唯一的儿子额琳臣等人还在顽抗,被周大虎大军层层包围。 周大虎全身甲胄,只露出双眼,来到百丈之外,看着万丹伟征寒声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要么降,要么死!” 随即便拨马后退而去。 万丹伟征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明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骑在马上默然不语。 一旁的儿子额琳臣确是有些慌张,左顾右盼,苦着脸说道,“额祈葛(父亲),明军的兵马太多了,跑不掉了,是死是降,额祈葛请决断,孩儿绝无半点怨言。” 闭着眼睛的万丹伟征睁开眼看了一眼儿子,又闭上眼睛默默的想着事情。 他在考虑自己该不该降。 除了自己的生死,他更在乎自己的一千六百一十五户自己的部落人丁。没有部落,他什么也不是。 他害怕自己降了大明,而大明最后又被大清消灭,他还能再投降回来么? 事不过三,他还没有脸皮那么厚。 大清赢了,自己的部族恐怕下场会极其凄惨。 但是不降,当前就是立死。 如果自己惟一的儿子,不在这里,他一定会战死而不降,可是……唯一的儿子在这里…… 第五百六十七章 收降万丹伟征 既然心中有了决断,他就不会再拖延。 只是他在投降之前,他想问一下,是谁这么大胆,不顾自己京师和皇帝的安危,反而带兵来到塞外草原。 很快他就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新任提督宣大山西总兵官周大虎。 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 其名字在辽东盛京城内,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不能谈论的对象。 在基层是被严格限制谈论的,但在高层大家都是知道,大明有一个武将是连胜他们,甚至在野战也能战胜大清军队。 这个必须要严守秘密,禁止传播,否则会给下面的八旗军民的军心士气造成重大打击。 万丹伟征在时间到来之前,丢下武器,翻身下马,步行来到周大虎面前前来请罪。 对他来说,投降不是问题,之前他已经投降依附了辽东建州女真人,哪怕他心里很是看不起这些辽东野蛮人。如今,再降一次投向大明也不算什么,他在意的是自己投的人和势力,是不是最强的? 这次他自己是在死地之中无奈的选择,还好,投降的是大大威名的周大虎,这让他心中有些欣慰。 万丹伟征和儿子穿过重重的兵马队伍,在最后数丈之地前停下,经过严密仔细地搜身后,来到周大虎面前。 只是他一看,顿时愣住站在了那里。 倒不是他失礼,而是对方的年轻,让他实在意外的很,不是四十岁,也不是三十岁,而是二十来岁,这让他是大为吃惊。 难道是大明朝廷的将门世家? 还是大名的两京勋贵子弟? 来到了周大虎面前,万丹伟征右手抚胸弯腰,深深一礼道,“降将喀喇沁右翼一等塔布囊(即相当于清朝的一品官职)万丹伟征,拜见大明国周大帅,愿长生天天保佑周大帅战无不胜,万世富贵,永远吉祥如意。” 周大虎轻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万丹伟征父子二人,他知道这个万丹伟征是仅次于侄儿固鲁思奇布的第二号人物,手下有人丁1615人,时称尊号“山阳诸诺颜与塔布囊”。 在喀喇沁部落中威望极高。 周大虎站了起来,出人意料的也是右手抚胸,也是一礼道,“本帅热烈欢迎万丹伟征塔布囊重新回归大明,万丹伟征塔布囊的哥哥苏布地塔布囊,是我大明朵颜三卫的都督都指挥,本帅会在适当时候,万丹伟征塔布囊立下大功的时候,奏请我皇帝陛下,将此世职封于万丹伟征塔布囊。” 万丹伟征一听,有些失望不是立即答应为他请封,但也知道自己等人没有事了,对方还是想用自己为其出力,这样他就放心了。 他随即问道,“尊敬的周大帅,不知你怎么安排我们?” 这个问题周大虎早有打算,直接回道,“随我回大明内地,本帅自有安排?” 这话一出,万丹伟征脸色大变,立即大声道,“周大帅,不行呀,我等都是世居这一片草原,以放牧生活,离开此地,进入大明,我等牧民如何养家糊口?所有人都不会答应离开故土这一片大草原的。” 周大虎脸色一寒,带着一丝冷酷,双眼圆睁寒声说道,“怎么?你不想服从本帅的军令?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留你们在此地只会让你们再次投向建州女真人,协助杀我大明百姓,犯下罪恶累累。这个是绝不予许的。” “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回内地,本帅还会杀回来,彻底的拿大草原回来。二是不服军令,杀无赦!本帅决不会再次犯错,让你们再投降建虏,杀我大明百姓。” “没有商量余地,你选吧?” 万丹伟征哭丧着脸,有苦难言,这还有什么选头?不服从就是死,这还用选吗? “降将服从军令,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许多的东西还需搬运,一些老人也需一一说服,这都要一些时间。” “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这个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周大虎摇摇头,自己来这草原上原本是想着大杀特杀一场,扫荡大草原的。来去如风才对,但真到了大草原上,他又改变了想法,想收一些蒙古牧民等势力为自己所用,为今后收服大草原上的各部,打下一些基础。 广靠扫荡杀戮,是解决不了塞外草原上的各部。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于谋一隅。 这个道理他周大虎还是懂的。 不过他冒着被朝廷严厉斥责的危险,可并不是只是偷袭喀喇沁右翼一部而已。 他还想兵贵神速,再扫荡几个部落才不亏出来一趟。 哪能在这里再停宕三天而浪费时间? 这绝不可能! “本帅出来一趟不容易,岂会入宝山而只拿一件?剩余事情由你儿子和本帅部下去做,你立即去点本部兵马,随我明日突袭去取左翼,再取土默特左右翼。” 万丹伟征一听,心道这个年轻将军野心真大,竟然要扫喀喇沁和土默特两部四旗。 随其一起出兵,这是要他拿投名状啊。 没有办法,自己身为肉俎搁在人家的案板上,是剁是砍是削,全由人家做主,自己没有半分可做主张。 罢了,蒙古人一贯遵从强者,自己只是降人,听令就是。 他立刻改了称呼道,“卑职领命!” 周大虎望着远去的万丹伟征,看着身边的万丹伟征唯一的儿子额琳臣,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亲卫,记住吗?” 额琳臣知道自己是当了人质,不过这也是早就能料道的,没有犹豫,他当即学明军单膝跪地道,“额琳臣遵命,定会全心全力护卫大帅安全。” 周大虎点点头,摆摆手让亲卫带其下去换上大明亲卫的衣服甲胄等。 目送额琳臣走远后,周大虎对身边的亲卫杨天石小声嘱咐道,“天石,这个额琳臣是万丹伟征的独子,一定要保护和看管好,不能死,也不能伤,更不能让其跑了,我给你调十人,你把这件事做好。” 杨天石跪地狠狠的抱拳一礼道,“大帅放心,俺杨天石就是死也要完成任务,绝不辜负大帅的栽培。” 周大虎满意地点点头。 杨天石是他崇祯七年底,在彰德府城救下的一家子,是当时救了其父亲,要不是周大虎,其父恐怕过不了那个寒冬之天。 经过这一年的军事训练,各个方面都很优异,这次出征便带上他。 忠心毫无疑问!铁铁的! 第五百六十八章 徐虎 这次自己是收编了喀喇沁右翼不少军民,既然是收编,就需要学建虏一样,将其人畜全部带回林县才行,这就需要有一些人护送到宣府龙门所。 周大虎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用自己最信任还有很强能力的将领押送。 周大虎略一沉吟,对身边的一位将领道,“徐虎,我给你拨两千兵马,你将这些喀喇沁的牧民和大量的牛羊送到宣府龙门所,就地防御等待。” 徐虎抱拳一礼道,“大帅,卑职只需要一千兵马就行,用不了那么多人马。大帅还要继续扫荡鞑子各部,兵马留在大帅身边才行。” 周大虎笑着摆摆手道,“大草原上用兵,在精不在多,人少了,更隐蔽,更轻便,来去如风,打起仗来,更是有效。我这里不少都是一人双马,即使碰上大股鞑子,也不惧,你就放心吧!” 徐虎原来是山西的一名骑兵千总,在山西跟着游击将军刘名世于崇祯七年三月,攻击当时的林县千户所千户周大虎,而被当场擒拿俘虏。 其后在周大虎的感召下,和其一干同时被俘虏的上百骑兵归顺周大虎,成为了周大虎手下一员猛将。 可以说是周大虎手下的老人了。 十分的忠诚。 周大虎对其很是放心。 徐虎见自己大帅已经有了主意,便不再多说什么,抱拳领命点兵马,为执行任务做准备而去。 虽然他们一路上扫荡过来,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以防遇上鞑子大股兵马。 徐虎他的任务是护送(押送)这些喀喇沁百姓和牲畜钱粮等,回到宣府,带着百姓,不能光想着战斗,完成任务,将人和钱粮牲畜万无一失,不出一丝差错的到达龙门所,才是他徐虎的主责。 这个他不会忘记。要做就要到最好。 安排好了护送人马,周大虎终于有休息的时候。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问问跟随自己的几个文人,如宋应星、柳敬亭、谈迁、陈明遇、冯厚敦等人是否愿意跟随徐虎一起返回宣府。 随后周大虎召见了这几人,向他们说明了一下情况,询问他们是否愿意跟着回去。 但几人还是要求继续留下随军征战。 周大虎也没有多说什么,遵重几人的意见。 有自己保护,几人除了骑马会吃点苦外,倒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打胜仗的夜晚总是过得很快。 第二天一早,周大虎留下徐虎和两千兵马,随即和万丹伟征带着近六千兵马和蒙古新附的兵马一千多人,万马奔腾,驰向东方百里不到的喀喇沁左翼色楞的驻地衙门之处官大海。 那里与坤都隔河相望。 周大虎眯着眼,在奔驰的马背上带着一丝期望和热血,看着前方…… …… 保定府。 定兴县城。 城下旌旗飞扬,清军十旗兵马在城下四面摆开了阵势,准备环城四面同时围攻。 经过一天多的准备,大量的云梯和楯车已经准备就绪。 现在只等一声令下,就会蜂拥而上,拿下眼前这座小城。 同时。 定兴县城城墙上,各个官吏武将,都是严阵以待,脸色肃穆,静静的等待着清军攻城。 在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之前,整个县城气氛压抑的让人难受。 而在县城中的军营当中,三千的精锐兵马,则是静静的等待着。 熊山则是坐在那里,在磨刀石上,来回不停地磨着自己的两把大板斧。 熊山外表粗旷,看着一脸憨厚,但心中却是粗中有细,加上这两年在外面各地四处走动,眼界开阔,和行军打仗带兵积累下的经验,早就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熊山判断,即使自己的兵马不出战,杨春也能守住定兴县城。 除非清军不顾伤亡,全力以赴,才有可能攻下定兴县城。 所以他也不会立即协助杨春守城。 且大哥也是有所交代,隐藏实力,引诱清军攻城,必要的时候还要刺激建虏来攻,趁机多多的击杀清军的有生力量。 这些话他是牢记在心里的。 “呜呜呜……” 清军的攻城号角声响起,如水的清军涌向城墙护城河。 虽然有明军的骑兵截击,但还是被清军抓了不少百姓,在生死的危胁下面,百姓被逼填土护城河,昨天一天就完成了。 因此今日,清军开始了大规模的攻城。 当日定兴县城守备杨春和鹿善继都没有攻击填护城河的百姓,那样做于事无补,还不如不做。 看着蜂拥而来的的清军,城墙上响起了几声稀稀拉拉的炮声,几乎不起作用。 只是伤了几个人而已。 包着牛皮的木质楯车,在跟役和阿哈的卖力推动下,快速的向城墙方向推进。 留着金钱鼠尾辫的一个个光头的脸上,泛着狰狞,咧着大嘴,鬼叫着,冲向城下。 经过数次和建虏作战的杨春,脸上带着软铁面,在城墙上悬户悬帘的保护下,冷冷的看着下面快要到城下的清军鞑子。 “放箭……” 数百支箭矢破空而出,摇弋着箭尾,冲向清军。 “噗噗噗……” 数百只箭,瞬间射翻几十人清军。 不过这也是仅仅阻滞了一下如潮水蜂拥而来的清军,很快就在将领的催促下,又悍不畏死的冲了起来。 杨春带着一颗平静的心看着冲到城墙下的清军,按着既定的攻防事项进行着。 他想放建虏上来,但也是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城墙上,檑木滚石不断落下,热水石灰洒在云梯上,激起一阵阵哀嚎声、痛苦的叫喊声。 一些新兵乡勇看着这一幕,脸色苍白,甚至有些人双腿超抖个不停。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要逃,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心中更是害怕军法严厉。 但有犯军法者,必遭严惩。但有逃军,杀无赦。 这些军法纪律在他们这一年时间的训练中,天天背诵,天天讲,日日讲,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和身体的一部分一般,哪里会忘记一丝一毫? 这就是长期训练的结果和体现。 守备杨春看着这一幕,心中是很欣慰,觉着自己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很是值得。 也不负大哥所望。 有着早早准备,甲胄齐全、军心士气旺盛的定兴县城守军,守城固若磐石,一次一次的打退清军的进攻。 连续数日的进攻受挫,且伤亡不小,让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暴跳如雷,开始自己赤膊上阵亲自监督。 第五百六十九章 诱敌登城 阿巴泰的这一做法,立时起了作用。 大量的八旗兵马和外藩蒙古兵马,奋勇蚁附攻城,悍不畏死,被杀退一批,又接着上来一批,个个奋勇争先。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杨春请熊山领兵出来,在北门给他压阵,放一批清军上来城墙,以便取得军功首级。 这是艺高人胆大才敢做的。 要知道这可是万分凶险的举动。 说其是玩火,也不为过。 一不小心,就是敌人登上城墙后,自己一方守城的官军就会因恐慌,弃守而逃。造成的后果就是军心动摇,一哄而散,立即溃败。 这个道理定兴守备杨春是很清楚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对自己一方有绝对的自信,建虏登上城后,他也有能力快速击杀对方,自己队伍不乱。 另一个的信心就是城中还有熊山领的三千精锐老兵。 如今他请熊山领兵只在一处为他压阵,放敌兵上来,不会有什么大的风险。 这也是无奈之举,要想大发展,就得有钱粮。而钱粮的筹措实在是太困难了。 作为武将只能把筹措钱粮的事情,放在了自己最熟悉的领域,作战上面。 杨春明白,如果没有军功首级在手,守城再厉害杀多少人,朝廷也不过只给你一个守城功劳。至于杀敌数量,则是会酌情给与承认,但很少。 建虏会把自己一方的战士遗体收走送回辽东去,在城下杀的建虏根本得不到军功首级。 虽然朝廷纪功除了军功首级外,还有其他不少的方法,但是,其他方法核查军功复杂,核查官员的主观性、随意性太大,且打对折很大。 哪里有军功首级的功劳,简洁明了,不会被质疑,且直接迅速发放赏银,如果不要钱,想授官,就是一个快放实职。 随着杨春的有意的减弱防御,故意放清军上城墙,定兴县城北门广化门蚁附登城的清军,立时感觉到守城的官兵抵抗弱了许多,清军登城兵马士气大震,个个开始奋勇争先力争自己夺得先登的军功。 但是,很快,想争先登的清军,就后悔了。 一下子冲上去城墙上的清军,确是看见城墙上这一段空空如也,没有明军过来拼杀,只是远远望着他们,躲在大盾后面只露个头在笑。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正常的明军的反应应该是扑上来,和自己等人拼杀,力争将自己等人赶下城去。 而今却是毫无动静,明军也无吓破胆快逃的迹象,反而是在观看自己,反常至极。 但是已经冲上来的清军,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奋勇杀敌,扩大自己占领的城墙面积,让城下的自己一方兵马快速的登上城墙,加强兵力,击溃守城官军。 “杀……” 登上城墙的几十名清军个个是精锐,身体强壮,胆大无比,直接冲杀过去。 突然,在十丈以外的官军后面,站出一排全身甲胄,手拿已经点着火绳的三眼火铳,对准冲上来的清军。 “砰砰砰……” 爆豆般的三眼铳发射声,瞬间射出几十枚弹丸,这么近的距离,直接穿过清军登城人员的重甲,血水横流,倒下去一片。 只见又是一排人而出,又是一阵爆豆般的铳声射来,清军又到下去一片。 接着又是重复的动作,清军的再倒下去一片。 后面的清军这才意识到,自己等人可能中计了,但想脱离已经来不及了,除非从两三丈的城墙上跳下去,那样的活,不死就得重残。 守备杨春也带着全身铁甲的精兵压了过来,最后的十几人清军,则是还在努力地抵抗者,清军以为明军会过来和他们战一战,但是,只听见一声“投降者生,顽抗着死!” 三个呼吸后,没有人答应出声,立即被一阵三眼铳打翻立死。 杨春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几十具清军尸体,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在城墙上响起一阵阵火铳之声后,清军在城下的将领已经停止了继续上人的登城的行动。 这些将领都是作战经验之人,等铳声不再响的时候,就知道登城的兵马全完了。 随即指挥登城的将领下达军令立即退兵,果然,很快,上百支鸟铳对准了下面,一阵铳声响起,清军死伤几十人。 “快,快退……” “弓箭压制……” 城墙上砰砰啪啪不断响起,弓箭手也加入了进来,清军在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后,狼狈而跑。 这一次全面的大规模攻城失败了。 清军中军大帐中,阿巴泰大发雷霆,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作为十几岁就随军征战的他,军伍经验丰富,此时他已经觉着定兴县城防御能力很强,不应该再在这里损耗兵力了,但是为了自己声名面子,他内心有些不想放弃,想把眼前县城拿下。 他看向帐内的各旗固山额真(旗管事大臣),准备听一听这些人的意见。 他领的是满旗右翼兵马和八旗蒙古右翼兵马和外藩一旗,汉军一旗。 这些人都是大汗任命的旗管事大臣,都是大汗和各主旗旗主、他的几个兄弟的心腹将领,他也不能完全指挥的了。 经过这些年的官场经验的磨砺,他也是很有一套如何在这官场上说话的心得,以及处理事务的经验。 他缓缓走回自己的座椅,坐下后,环视了一眼大帐中的各位固山额真,绷着脸说道,“诸位,大家都说说吧,这仗怎么打?还打不打?是走是留?” 帐中静了一会后,汉军旗乌真超哈昂邦章京石廷柱站了出来道,“贝勒爷,以我对大明的了解,此等小城最多官军千人已经封顶,其他的就是一些毫无训练的乡勇,根本无足为惧,但是从目前来看,我等已经损失数百人,这绝对不正常。末将认为定兴城中可能增加有上千明军精锐,此城已不可战,末将认为不必把精力留在这个难啃的骨头上。应当发挥我等野战的优势,四处游走,能攻则攻,不能攻则走。” 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也站出来道,“此等小城收获无多,不宜再攻浪费时间和无辜牺牲。” 阿巴泰看向镶红蒙古旗,问道,“布颜代,你怎么看?” 布颜代,蒙古镶红旗固山额真。 “我等均无意见,还请饶余贝勒爷定夺。” 第五百七十章 摸营 阿巴泰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挥手道,“那就定了,明天就撤军汇合左翼武英郡王。” “嗻!” 十旗各旗固山额真齐声应命。 打退了这次清军的进攻,杨春盯着清军大营足足看了一个时辰,他觉着空中的杀气减弱了许多。 他有些怀疑,建虏是不是要走? 这可不行,自己等人守城才击杀了三百余人,军功首级得了一百多一点,怎么能让清军就走了呢? 杨春把熊山、鹿善继也叫了过来,一起看清军是不是要走。 如果清军要走,那就得想办法让其留下,并让其来攻城。 不一时,三人几乎都认为清军要走了。 因为已经有些清军开始收拾东西了。 “熊山,你仗还没有打,鞑子就要走了……” 说到这里,杨春笑了起来。 熊山眼睛瞪的很大,胸口起伏不定,半天之后,憋出一句话,“想走没有那么容易,俺就不信,老子把他打疼了,他能忍下这口气?” 本来因为守城成功,建虏将走,心中喜悦的鹿继善在一旁听着身边二人的谈话,越听越觉着不是滋味。 很快他就品出滋味了。 这二人是要搞建虏事情啊!不想让建虏走。 鹿善继立时头疼起来,定兴县城实在不大,经不起建虏的大举进攻。但这两个年轻的将领却不考虑这个情况。一心想让建虏留下继续攻城。 鹿善继也是在辽东数年跟着孙承宗打过仗的,知道年轻将领的血勇,只能鼓,不能泄。 “熊山你想怎么做?”鹿善继问道。 由于周大虎的关系,鹿善继把周大虎的部下当自己人看待,因此也敢说敢问。 熊山咧着大嘴,摆摆手,让亲卫隔离开守城官兵后,低声道,“鹿老,俺打算晚上出城偷袭一把鞑子,让他们吃一个大亏,看他么还走不走?” 鹿善继瞪着大眼看着熊山,再看一看一旁的杨春,再想一想周大虎,顿时明白了什么。 管不得这些年轻人能闯下赫赫威名,就是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敢战能战,才有如此锐气精神。 再对比一下,和朝廷暮暮沉沉的官军比,宛如一个朝阳,一个夕阳一般。 年轻人有血勇是好事。 但偷袭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事情,其中未知的情况太多,变化末测,需要有所计划考虑准备才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有所准备才行。”鹿善继郑重的说道。 熊山张着大嘴道,“俺一直藏着兵力,鞑子不会想到城中还有我带领的三千兵马,趁夜杀出去就行了,用得着这么多事情吗?” 鹿善继脸色严肃的说道,“当然要有准备才行,城外有数万清军,万一对方有所准备,趁机攻入县城怎么办?这些都需要有所考量,未胜要先虑败,要有做最坏的打算和准备。” 熊山睁着眼不可思议的道,“鹿公说的这些话,和我大哥一个腔调,做事都喜欢往坏处着想和准备。” “俺知道了,俺听大哥和鹿公的话。” 三人来到城墙下藏兵洞中,隔离耳目后,开始细细商讨如何夜袭清军营地之事。 农历七月的天气,晚上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非常的舒服。 得知明天就要撤军,清军底层兵马都是十分的放松,各个旗营都是杀了一些猪羊牛等,犒劳大家,有些甚至搬出酒,但迅速被上面制止。 虽然上面和几乎所有清军都认为,一个小县城的兵马有限,连攻城池数日,可以断定,明军守城官兵也是伤亡不小,根本没有出城一战的能力,但是即使如此,大战期间军营也不许饮酒。 但是,在这随时就会丢掉性命的作战时期,在自己一方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清军各级将领都是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多的建虏将领也是酣喝起来。 要知道他们来自辽东苦寒之地,饮酒取暖是家常便饭一般的习惯。 慢慢的夜深人静,只听见一些虫鸣,以及军营中传出的巨大声响呼噜声,除了少数一些值守巡逻警戒的清军外,其他的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深夜丑正二刻四更天时(凌晨02:24分),定兴县城北门广化门、东门迎阳门有了一些动静,城门无声无息的开了一条缝隙,又无声无息的慢慢扩大,扩大到一半的时候,便停止了动静。 清军在四门都有两到三旗陈兵包围,鹿善继和熊山、杨春商量过,两处出击最为有利,四面出击,兵力分散的太过厉害,一旦有一些不可预料的情况发生,没有后续兵力接应,太危险。 而两门出击,每门出击兵马人数五百人,再留一千的接应兵马,以防万一。 如果有机会的话,敌人大乱时,这一千的接应兵马,也可以立即加入战局,扩大战果。 熊山想自己亲自带领五百兵马,去偷营,但被鹿善继和杨春二人否决了,坚决不同意。无奈之下,熊山只好作罢,带领援兵一千在北门接应。 在漆黑阴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的的后半夜,两营身穿精甲的五百人精兵壮汉,分别从北门广化门和东门迎阳门,嘴中每人含着一支短截木棍,身上兵器抱着棉布,蹑手蹑脚猫着腰,静悄悄的摸向几里外的清军大营。 这些五百,两处一千的兵马,都是经过数次作战,见过血的老兵,训练严格,纪律严明,身体强壮,身上的甲胄都是清一色的铁甲和内套棉甲的双层坚甲,兵器精良,此刻他们都带着一份亢奋,熟练地摸向清军营寨。 几个只穿着双层皮甲,身手矫健,拿着短刃、腰刀、短弩的几十名尖兵,匍匐在地上,缓缓爬向清军建虏的营寨之处。 早已掌握清军营寨之中的,巡逻人员规律的尖兵小队们,散开阵型,摸向清军哨兵。 “噗嗤、噗嗤、噗嗤……” 尖兵小队在黑暗中一闪而出,迅疾的一手捂嘴,同时手握短刀寒光无声无息一划而过,值哨的十几名清军立即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片刻之间,大门之处的清军值哨被处理干净。 趁着大队巡逻的清军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过来,五百精兵快速通过辕门。 一进入到营中,左臂缠上白毛巾后,抽刀高举,一声令下,分散开来,静默无声的奋勇杀向各个营帐之中。 “噗噗噗……” 血腥气四散,很快,就听到了一声声尖叫、惨呼之声四起,更有清军大叫敌人进来了,喊声、呼声、惨叫声、兵器的碰撞声等等,纷纷响起。 第五百七十一章 惨重 随着清军军营动静越来越大,黑夜中,更多的人恐慌起来,纷纷拿起兵器自保。 甚至有些刚刚在睡梦中醒来的士兵,迷迷糊糊的拿起刀子,黑夜中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动作,挥刀乱舞,迷糊中就开始了杀人。 更有喝酒醉了的人,迷糊中听到明军杀进来了,爬起来习惯性的拿起刀来挥刀乱砍,使得黑夜中的清军营寨更加凶险混乱不堪。 混乱开始后,出城的明军五百精锐又开始四处放火,有的还专门找到清军大营中的马厩,砍断战马的所有缰绳,驱赶上千匹受惊的战马在清军营中四处奔跑,冲撞、践踏。 清军大营火光四射,战马嘶鸣,人声鼎沸,杀声、喊声、哭喊声、吆喝声等四起。 而在城门附近接应的熊山,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焦急万分,不顾鹿善继等人的劝阻,当即带兵冲向了清军大营,随着这一股新生力量的注入,清军大营更是混乱开来。 北门清军大营,和东门清军大营的混乱,惊动了阿巴泰、超品一等功额附杨古利等人,听闻有人偷营,已经杀入自己一方大营,俱是大惊,立即开始调兵遣将。 但是因为还处于黑夜之中,又怕对方埋伏,和己方黑灯瞎火,自己人误会打起来,自相残杀,使得清军动作十分的缓慢。 即使整好队的清军,也是顾虑重重,蹉跎不前,等着天亮后再行动。 北门清军军营中,熊山带着刚过来的一千兵马一到,立刻抡起自己的两个板斧,对着乱哄哄的清军,凶狠的砍杀起来。 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威,两者相辅相成。 一千人的兵马看见自己的将军这么勇猛,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下,个个如打了鸡血般,勇猛异常,很快就凿穿了清军的大营。 杀的清军鬼哭狼嚎,四处逃窜。 北门如此,东门亦是一样。 两门城外清军大营,燃起熊熊大火,到处都是残尸断臂,一片狼藉,喊杀声不断。 看着天色快要亮了,熊山大喊一声撤,随即一阵尖锐的竹哨声响起,大量的左手臂缠着白毛巾的铁甲兵马如潮水一般,扶着一些自己的伤兵,和少许战友的尸体,向清军营外辕门退去。 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东门亦是同样的情况发生。 等天微微些亮的时候,阿巴泰、杨古利等带着巴牙喇蠹亲兵和大军,赶到了受损最严重的北门这里。 望着还冒着余烟的大营,地上一片狼藉,穿着清军军服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足有数百具。 一脸阴沉的阿巴泰看向驻扎在北门的满八旗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八旗蒙古正黄旗阿岱二人,半天之后骂了一声道,“废物,区区一小小县城兵马,出来偷袭,就把你们杀成了这个样子,正是丢我大清的脸。” 两位固山额真脸皮涨红,半天说不出话。 “有多少明军偷袭营寨?伤亡多少?”阿巴泰厉声责问道。 二人尴尬的相互看了一眼道,“回贝勒爷,奴才等还没有铳计出具体伤亡的人数,还需要一些时间。至于敌军的人数,天色黑暗,我军多在梦中惊醒,混乱不堪,甚至炸营,自相残杀,大概的估计,明军偷营的人有两三千人。具体数目不知。” “胡说八道,刚刚有东门的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镶蓝旗蒙古旗固山额真扈什布派人汇报,他们也遭到了大规模的定兴城内明军的袭击,和你二人说的偷袭兵马,几乎一样,难道说,定兴一个小城内就有数千精兵?再加上城内留守的,这得多少?” 阿巴泰声音严厉,心中有些生气。 一个小的县城兵马怎会有这么多人?还有如此胆魄?怎么想都不可能。 他不相信。 除非南朝朝廷预判自己等人会打定兴,而早有准备,城内暗藏数千精兵。 “尽快将损失报上来,到帐中听令。” 阿巴泰翻身上马,在马背上下达军令后,随即返回中军大帐。 这次分兵出战,他带领的右翼兵马,损失惨重,他再想一想那个八弟皇太极的阴狠手段,就不战而栗。 四大贝勒的阿敏,被夺旗幽禁而死。 四大贝勒的莽古尔泰,因露刃夺去和硕贝勒爵位,降为多罗贝勒,削五牛录,罚银万两及甲胄、雕鞍马十、素鞍马二。 死后更是定为谋逆,革爵除籍抄没家产。 二哥代善更是连连因小事,数受处分,罚没牛录。 自己连番出战不力,损兵折将,他有些害怕他的那个八弟,不知道回去会怎么处罚他。 定兴城中。 一片欢乐的海洋。 尤其是鹿善继和一干定兴县城的文官小吏们,兴奋异常。 不但守住了县城,更是没想到,城中还隐藏着一支精兵,更为惊人下巴的是,自己城中的兵马竟敢出城偷袭对方,还获得了大胜。 真是意外和让人不敢相信。 而一旁的杨春则是平淡。 而最大的功臣,熊山则是闷闷不乐。 而这主要是因为,两门的袭击都大获全胜,但却是只带回来一百多个清军首级,许多杀的人,由于在黑夜中,没有时间和不方便收集军功首级,只带回来一百多个清军军功首级,严重的与杀伤的比例不相符。 熊山觉得吃亏了。 自己一方损失很小,只是死伤上百人,战死的,只有二十几位。 杀敌么?他估计自己的兵马干掉了清军上千人,可惜这些军功首级了。 定兴县城之外。 清军中军大营。 气氛十分的沉重。 阿巴泰一肚子火气,但在此时他还是忍住了。 他还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这样也能使他本人在皇太极面前规避一些风险。 最前面的坐着者的是女真八旗的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以及跟随作战的蒙古八旗为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以及外藩蒙古两旗。 这一次的损失,主要的是八旗女真正黄、镶蓝两旗、八旗蒙古正黄、镶蓝两旗。 其余的兵马都没有损失。 沉默了半天后,阿巴泰看了一眼身边的一等公额附杨古利,对方会意,从座位上站起来肃声道,“诸位,原本的计划是今日我等撤军而走,却想不到,卑鄙的明军趁我部布防将走之际,深夜偷袭,致我军损失很大。现在有个问题,是走,还是留下来再战?大家各表意见。” 杨古利看着受到袭击的四旗几位固山额真,接着说道,“不过在议事之前,还请几位受到夜袭的几旗,报一下自己所旗的损失,以便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同时上报大汗。” 第五百七十二章 陕西的好消息 超品一等公额附杨古利讲完话后,受到损失的几旗固山额真,便一一站了出来。 八旗女真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向在座的各旗都统拱手一礼,脸色难看的说道,“本旗昨夜因兵马作战劳累,一时不察,更没想到一直处于防守的定兴县城明军会出城偷袭,处于睡梦中的兵马来不及反应,和黑暗中的不便,无法辨别明军等情况,造成了一些自相残杀。” 谭泰脸色狰狞了一下,接着道,“我正黄旗这次损失是不小。战死者、自相残杀而死者,六百五十九人,伤者五百余人,帐篷、粮草、战马、兵器盔甲等,损失不可胜数。” 谭泰刚说完。 八旗蒙古正黄旗固山额真阿垈、满洲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八旗蒙古镶蓝旗固山额真扈什布,也纷纷起身,一一向大家汇报了一下自己的损失,死亡:少则二三百,多则四五百人。伤者,也是少则数百,多则上千,损失很大。 在座的各清军高层人员都是一脸凝重,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县城,会给拥有十旗的他们大军,造成这样的大损失,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 这是阴沟里翻了大船。 帐中的清军将领,纷纷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时,只有一阵阵粗粗的喘息声。 走,已经没发走了。 各旗兵马现在是怒火焚烧,尤其是那几个受损的旗营,喊着、叫着要报仇,要求攻下定兴县城,开刀三日不收刀。 这是打了清军的脸。 还是狠狠的打,左右开弓扇了过来,打的清军脸都肿了。 此仇此辱焉能不报,就走? 有仇不报非君子!军队亦是一样。 可是打?攻城? 现在已经知道了,定兴县城,不是千八百的杂兵守城,而是可能有数千,甚至上万兵马,这怎么打? 硬攻不是不可以,但是从守城官军的这几日表现来看,硬攻,必会有重大的损失。 而这,得不偿失。 长于野战、拙于攻城,这是清军的特点。 而且,这次长途奔袭自带了一些小型火炮,重型火炮是根本无法携带。 没有重炮,就只能靠人命填城来攻城。 而大清新称,居于一隅,皆是苦寒之地,人稀地广,最是缺人,要不然,也不会每次入塞,抢掠大量人口带会辽东。 大清损失不起太多的兵马,尤其是本族兵马。 帐中各位将领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出注意。 商量来,商量去,大家只好先攻一下定兴城,不行再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打,士兵和下级校尉的情绪这一关,都过不去。 很快,阿巴泰等人便下了决定,再攻一攻定兴城。 吃这么大的亏,不能不做出一些动作。 经过半天的准备,定兴城下的清军,又开始了一轮攻城。 这轮攻城与前几次的攻城大为不一样,四面围攻同时攻城,带着一丝愤怒,精锐兵马开道,城下的清军弓箭手,一波又一波的放着箭雨,支援攻城的兵马。 由于攻城的十分猛烈,熊山也不敢有一丝大意,全部兵马早早地就上了城池,全力以赴守城做战。 这一战打的天昏地暗,一方悍不畏死猛攻,一方全力以赴死守,强兵对强兵,狠狠的不断碰撞,血雨纷纷,断肢残臂横飞,双方都死亡惨重。 定兴县城动员了上千的青壮披甲协助守城,搬运守城物资、救治伤员、送水送饭等,个别的胆大的,还上城作战。 过了一时的慌乱,定兴县城的防守愈加稳固。 看到没有任何希望能够破城,第二天的清晨,清军退走远去。 只是这次,这股清军右翼兵马数万清军,比来时少了一些嚣张飞扬。 …… 大明京师。 九门封闭戒严。 大街上行人稀少。 只有店铺还正常开着业,也是顾客稀少,只是偶尔有一些百姓前来买一些东西。 当然也有一些店铺生意红火,甚至排起了长队,有的一眼望不到头。 这些的都是一些粮店。 由于清军的进犯,京师的商人和百姓都产生了很大的恐慌,恐慌引起抢购,物价飞涨。 其中最紧要的是粮价。 京城百姓有许多都是靠着商业服务,充当走卒贩夫赚取生活费,几乎是有一天,挣一天钱,吃一天饭,家中就没有余粮。但是饭又不能不吃,一些穷苦人家,没有办法,只好借钱度过眼前这些难日。借不到钱的,只好典当家中的物什。 京师街面上,五城兵马司加大了街上的兵力和巡查力度,不时的盘查有关人员,检查身份。一旦产生可疑,就会立即被抓捕入狱。 一处大茶楼,照常开着业,生意差了很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人在喝茶。 钱时来坐在茶楼后堂,看着账本,不时点头、摇头。 从他进入京师置业开店后,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 大帅交给他的任务,都已经办成了,各种各样的店铺他已经开了十几家。 经过这多半面的筹措和经营,各店都已经开业进入正常营业时间,慢慢的开始了收支平衡。他估计,今年年底就能开始赚钱进账。 在京师开的鞋店和成衣店,由于价格便宜,质量上乘,做工细致,很受基层老百姓的青睐,很是红火。 短短三个月,就已经卖出了上万双鞋和成衣。抛去成本,净赚了数百两银子。 粮食运过来了数千石,这次兵祸期间,名下的粮铺都是以平价粮的价格来出售粮食。 同时他也会去救济一些特困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 钱时来觉着自己干了一些有益的事。 过去一段时间内,他是急着想回林县,现在他觉着干的很踏实,心里也不那么急了。 一片残云淡雾的兵部终于接到了一个大好消息。 陕西新任巡抚孙传庭加急塘报来报,该抚在盩厔黑水峪擒得大贼魁渠一名,乃是流贼之中号称闯王的高迎祥大贼。 这是一次对流贼作战的大收获,首次活捉到了闻名的大贼渠,这可是大事。 兵部立即上报内阁和皇上,将这天大好消息,呈送于崇祯皇帝。 下午这份军情塘报,就搁在了崇祯皇帝的书案上。 能进入皇宫且呈于书案上的,除了一些密疏以外,到宫里的奏疏,都会有司礼监太监中的书吏,事先观看,再分类别书,并将最重要的奏疏放在上层,以方便皇上阅览。 第五百七十三章 张凤翼出京督师 下午,休息好的崇祯皇帝,亦如一往来到书案前,开始阅览全国各地送达的奏疏。 他亦如以往的首先看向熟悉的地方。 那里放的是司礼监筛查出来的军情塘报,其次是内阁大臣和京外督抚的奏疏,再次是一些中下层的官员,以及一些明将建言。 在这动乱不息的时期,他常常在梦中惊醒,不是梦到流贼乱民攻入京师,就是建州逆虏围攻京师,破城杀入皇宫。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知道自己有些压力太大了,需要有所休息调整,但是形势摆在这里,他又怎能军国大事放下,专门去休息呢? 他读书无数,史书上的朝代更迭的事情他特意看了许多,越看心中的畏惧越大,他希望以自己勤政、简朴、善听建言、广招人才、重视武学来改变天下混乱的局面。 崇祯皇帝坐好后,首先看军情塘报,再看密疏,最后再看内阁大臣等人奏疏。 他将排在第一位的奏疏轻轻拿起,翻看看看清军的这两天又打到哪里了,以及各地的战斗情况怎么样? “嗯……?”崇祯皇帝眉头一皱,映入眼帘的不是京畿清军的有关情况的塘报,而是陕西新任巡抚孙传庭和总督洪承畴的联名题本。 朝廷的奏疏有两种格式。 一种是奏本,官员私事用奏。官员至任、升转、加级、记录、宽免、降罚,或降革留任,或特荷赉谢恩,或代所属官员谢恩等事,概用奏本。 一种是题本,官员公事用题。如举劾官员、兵马钱粮、命盗刑名等例行公务,均可具题。规定凡钱粮、刑名、兵丁、马匹、地方民务,所关大小公事概用题本,用印具题。 虽然不是清军的塘报军情,但崇祯还是决定看下去。 陕西乃是流贼伐乱之地,陕西宁,天下亦宁一半。 他接着往下看去。 标题是《恭报奇捷生擒贼渠事》。 “嗯,这是打了胜仗了?”崇祯皇帝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是振奋,就是不知道生擒的是哪一名贼渠? 他接着继续看了下去。 片刻之后,崇祯皇帝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喜悦之情,随即开始大喜起来。 “哈哈哈……” 这一刻崇祯皇帝笑的是肆无忌惮,不顾皇帝威严,笑的开心,笑得开怀。 整天在自己耳边听兵部,和各大臣说的流贼大贼大魁渠,号称闯王的高贼,今日终于落入了朝廷手中。 祖宗保佑,终于为大明百姓和江山社稷,除了一个大大的祸害。 这一下给他增添了一股无比的大信心。 看来只要将士用命,督抚调度有方,钱粮保障有力,巨寇滑贼,也是完全可以剿灭的。 他略一思索,立刻降旨褒奖:“据报生擒闯贼及领哨各目,具见该督抚调度,将士用命,着即查明叙述下赉。” 随即又下旨意特别嘱咐道,“贼渠解京,着择得当员役,沿途拨兵严防,毋致疏虞……” 下完旨意,崇祯皇帝长长吁了一口气,接着道,“用八百里加急,送往秦抚之处,立即执行。” 这一份奏疏,让崇祯皇帝精神大震,又看完几份军情汇报,仍然精神奕奕。 他慢慢又看向案桌上的一份密疏。 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大臣上密疏行事? 内阁离自己这么近,还要上密疏? 除了内阁有上密疏的权利……,想到这里,他脑中想起了还有一个周大虎有密疏权利。 他迅疾拿起了书案上密疏,拆起火漆,展开看了起来。 越看崇祯皇帝眼睛越大,这一份密疏上的内容,出乎他的预料,周大虎竟然置京师于不顾,而带兵去了边外,这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没有朝廷的命令,这个周大虎竟敢在这个时候杀到了草原上,胆大妄为有些太大了。 如果朝臣知道这个情况,必定会大肆弹劾。到时候就是他这个皇帝,也是很作难。 崇祯皇帝顿时有些恼怒,但随即一想已然成了这个局面,多责无用,只是希望周大虎能够大获全功,取得胜利。 要不然,朝廷与投靠建虏的蒙古各部,少有的边墙安宁必会不存,蒙古人恐怕会有所报复,大明与蒙古各部互相厮杀,只会好过建虏。 莽撞!没有全局观。 崇祯皇帝心中已经决定,敲打一下周大虎。否则这样下来,朝廷还能节制住对方吗? 朱由检揉揉眼,心中直直摇头…… 刚刚得到的活擒高迎祥消息的开心劲,已然消失不见了。 …… 草原上。 喀喇沁左翼旗色楞的衙门驻地官大海,浓烟阵阵,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喀喇沁左翼旗已经被周大虎大军攻下了,这一战因为有万丹伟征的加入,只是头一阵冲杀死了几十人,其余的,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和万丹伟征的劝降下,都纷纷投降归顺。有一些宁死不降的,很快就被斩杀。 老弱妇幼等人口,一如既往的准备送回大明境内,只是这次不再送回宣府龙门所了。而是跟着大队兵马,时间到了,就近关口进入大明。 在这喀喇沁左翼,周大虎得了六百余户,三千多人,这样几乎是掏空了色楞下辖的牧民。 同时喀喇沁左翼的羊群、马群、牛群等,都被周大虎统统带走。 喀喇沁左右翼已经完了,除了两旗首领的前往大明境内带的一些兵马外,人口已经全部落在了周大虎手中。 喀喇沁左翼往东,就是东土默特左右两翼。 “继续扫荡!” 周大虎冷着脸,下达军令,继续扑向东土默特右翼旗和左旗,该两旗主是鄂木布楚琥尔和善巴。 …… 京师兵部。 已经请旨出京督师和建虏一战的兵部尚书张凤翼,在京师准备和逗留数天的他,终于在众大臣的注视下,无奈的带着五百京营兵马出京了。 这一日是崇祯九年七月三十日。已经离他向崇祯皇帝上疏出京督师的日期七月二十一日,已经有九天了。 同时,朝廷任命以前司礼监张云汉、韩赞周为副提督,巡城阅军。 张凤翼一出京,就立即缴招宣大山西兵马和梁廷栋与他会和,同时也缴招辽东总兵祖大寿提督兵马和山海关总兵张时杰,也前来和他会师合兵一处,择机与清军一战。 而同时,清军左右翼也合兵一起,屯于涿州,与明军相望对持。 第五百七十四章 靠不上的将领 此时,清军和明军大营都是一片肃穆,气氛沉闷。 明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中,众将到来,两排坐满了大大小小的明军将领,个个身披盔甲,身材魁梧,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阳刚之气。 兵部尚书张凤翼作为督师,高做上位主位。 身边三把座椅稍稍靠下,左右分别坐着兵部右侍郎、右佥都御史兼宣大总督梁廷栋,和辽东总兵、临时提督辽东关宁诸军的大帅祖大寿。 还有一张椅子,是留给提督宣大山西三镇总兵官的周大虎的,此时,椅子上空空无人。 祖大寿带着淡漠的态度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空椅子,面无表情,扭头的时候,露出一丝不宵,但随即一闪而逝,几乎没有人发现。 但刚进来的霍维华确是看见了这很快的一闪而逝的表情。 霍维华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帐中的许多人都是几十岁的高级将领,其中有一部分人是认识霍维华的。 毕竟霍维华担任兵科给事中、兵部左侍郎、署兵部尚书等职,一些高级将领还是认识的。 霍维华的到来,使得张凤翼十分尴尬,想把对方撵出去吧,但对方代表的是周大虎本人,撵出去就会得罪周大虎一系军马,这可是自己出京督师的依仗。不撵出去吧,让其在军帐之中列席,他估计,马上此消息传到京师,就有大批朝臣会立即进奏皇帝,说他勾结阉党钦定逆犯,图谋不轨。 张凤翼坐在上位,露出了苦瓜脸,心中左右不定,一时拿不定主意。 而账中的大部分对霍维华这位前兵部尚书,不认识,一个老头,还以为是张凤翼从兵部带来的官员。 只是一眼扫过。 倒是对其身后的两员将领,有些兴趣。 尤其是对那个身材高大,浑身铁甲的将领很是欣赏,这一看,就知道是一员猛将。 后面还跟着一个稍矮偏瘦的中等个子将领,此人两眼冷淡,面无表情,在帐中众将的身上一眼扫过,便不再看。 张凤翼见霍维华已经来到了自己跟前,轻咳了一声,心中想到自己已经不准备再当兵部尚书了,自己不要官位了,还怕什么? 最紧要的还是当前如何对付清军之事,如果应对不好,丁汝夔例子就是自己的下场。而他现在最能依仗的,就是有提携之情的周大虎所部。其他军队,他知道,难以依仗。战斗力强的辽东军,他清楚,想要对方为之死战一场,几乎不可能。 想到这里,张凤翼兴中充满了满满的无奈。 自己作为兵部尚书,有指挥权、有升赏推荐将领的权利,却无法全力使用这些兵马将领。 他感到很悲哀。但是此话却是不能说。否则,将心背离,他会很快被革职,甚至入狱。他一人的份量和众将的份量,孰轻孰重,朝廷根本不用选。 为今之计,只能依靠敢和清军作战的周大虎一系了。 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在乎什么声名了。既然下定决心,不作官了,还要声名做什么? 不过有些该避还是要避的。 张凤翼把霍维华当成了透明人,视若空气。 他看向霍维华身后的胡铁塔问道,“来者何人?” 胡铁塔见对方坐在高位上,他也听霍维华给他讲过官军的一些规矩,心中知道坐在上面的肯定就是督师兵部尚书。 同时他也知道,这个兵部尚书对自己的大帅,很是照顾。 大帅也交代他,要他在这个兵部尚书面前听令,打几个胜仗。当然去送死和有可能重大伤亡的战斗,大帅授权他便宜行事。 见是兵部尚书问他,胡铁塔立即上前一步,抱拳一礼道,“末将周提督麾下胡铁塔,拜见督师大人。” 李雄也是上前一礼道,“周大帅麾下李雄,拜见督师大人。” 张凤翼对周大虎有些了解,知道其部下,许多人都还是白身,这是个只要银子不要官职的军队,因此他也没有问其官职。 “就坐吧!”张凤翼道。 霍维华几十年官海沉浮,不知经历过多少大事,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声在文官那里有多不堪,心态很是平和,直接坐到了下面的将领位置上,而胡铁塔和李雄则站在了起身后。 顿时,一些不认识霍维华的将领,底下不断的询问着这个坐在将领前排位置上的老头,到底是谁? 便有一些认识的人,低声告诉了身边的将领,很多人都是大吃一惊。 这种情况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早就被人参下去了。 很快,最后一批将领到来,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王忠等人进入帐中就坐。 宣府总兵由于位置特殊,总兵李国梁留在了昌平一代守御。 张凤翼看了一眼帐中将领,看到几乎都到了。没有来的,他估计是被周大虎带到了草原上。 张凤翼轻咳一声,道,“人到齐了,就议议当前清军的事情吧,如何战?怎样把清军赶出京畿?甚至击败清军,解除京畿地区和京师的警报,该如何做,各位将领议议吧!” 话音一落,帐中却是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众将领皆是默然不语,纷纷地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张凤翼看着这一幕,心中是十分冰寒,更是对这些大明军中的宿将,失望不已。 可是不用这些人,又能用谁呢? 毕竟周大虎只有一个,但是窜起太快,其手下将领军中任职时间太短,对方军中军功又多数选择赏银,也无法提拔重用。 张凤翼还是长叹一声,周大虎成军时间太短了。 张凤翼特意看向辽东总兵、提督关宁诸军总兵官祖大寿,道,“祖提督,可有迎战清军之策?” 祖大寿站起扫了一眼诸将,转向身边的张凤翼拱手一礼道,“回大司马,我等将领就是朝廷手中的刀,大司马怎么指挥,我等就怎么打,遵军令而行,绝不含糊。” 这话说得很是漂亮,但都是一些场面上的废话。 好听,但不实用。 但是说的让人无法再说什么。 张凤翼心中难受的胡须抖了抖,言不由衷的说道,“祖提督这话讲得好,此乃军人本色,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说完他还哈哈一笑,趁机吐出了一口憋在胸中的浊气。 张凤翼在众将中看了一眼,心中直摇头,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空话,而是一些具体的战术如何做。他有战略的规划能力,但没有具体的战役战术指挥能力。 这一方面,他得靠这些军中宿将。 第五百七十五章 废话 看了一圈帐中的将领,张凤翼觉着再让其他将领发言,也不会有其他的话。 于是,他的眼光转向了胡铁塔和李雄身上。 “不知胡将军和李将军对当前的清军有何看法?”张凤翼问完话后,瞥了一眼在其一旁的霍维华。 只见霍维华坐在那里,紧闭双眼,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胡铁塔看了一眼身边的霍维华,大帅走之前,有所交代,官场上的事,一切听霍老的。所以他才看看霍维华的态度,看见其没有劝阻的意思,便站了起来。 “回大司马,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打仗吗,随机应变而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军纪最重要,闻鼓而进,前方纵有刀山火海,也不后退一步。鸣金而退,哪怕前方自己一方占有极大优势,也是闻声而退。” “严格执行战场纪律,前者返顾,后者杀之,选用督战队,战场上无令后退者,杀无赦!将领后退逃跑者,革职入狱,罚银,重回军营从小兵从头做起,效力赎罪。” “而战场上士兵荣立军功者,应当就地立即发赏,并提拔为军官,让敢于牺牲流血者,获得荣誉和利益,以作为榜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说到这里,胡铁塔遥遥向着北方草原方向拱手一礼道,“末将不才,聆听我家大帅片言只语,现在学舌原样搬出,还请各位和大司马多多指教。” 张凤翼有些无奈的点点头,虽然这些都是一些军中的常识,是行军打仗中最紧要的。 一支军队强不强,战斗力如何,就看这些基础的军中常识做得怎么样? 但此时,说这些,都是一些废话。 周小子不在,这些他手下的将领也是中规中矩,指望提振士气是指望不上了。 张凤翼见已经没有什么可再议了,于是轻咳一声,道,“诸位将领,原我国辽东建州属民女真,我大明划地优待保护恩养其民二百余年,教他们们种地、耕作、炼铁、纺织等,如今忘恩负义,聚兵反叛,大肆杀戮我大明百姓,辽东累累白骨遍地,民众伤亡几十万人,说其是禽兽也不为过。” “我大明恩义,如果我等像建州女真一般禽兽不如,现在何有建州女真一族?” “虽然建州逆奴不恩不义,但我大明仍视其为我大明百姓一员,只会恩待优养,不会杀戮女真百姓。” “此次逆奴悍然称帝,再犯京畿大罪,是为不可忍也。” “今圣上忧国忧民,对逆奴所犯累累恶行,百姓所受苦难,感同身受。” 张凤翼停顿了一下,凝重的看了大家一眼,接着铿锵而道,“今圣上授予本兵尚方剑,给万金,赏功牌五百,督师兵马与清军一战,恢复京畿平静。本兵深感责任重大,与有荣焉。” “本兵督师天下兵马,望诸将与本兵同心同德,奋勇杀敌,打出威风,扫荡清军,恢复天下安宁。本兵定会按功升赏,报于朝廷,立即授予实职,要赏银者,当场就地发放。除此以外,本兵也丑话说在前面,战场之上,但有怯战懦战者,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轻则罢官,重则军法从事。” 有了周大虎的兵马为后援,张凤翼胆子大了不少。 同时张张凤翼的这一番话,也是让帐中将领很是吃惊,他们都是知道,这个老头,平成很是温和好说话,今日,有些大不一样。 让他们刮目相看。 散会后,张凤翼特意留下了胡铁塔和李雄等人,只是霍维华也留了下来,这让张凤翼有些尴尬。 张凤翼看着周大虎的两名将领属下,一直时不时地在看霍维华,心中就明白了,霍维华在周大虎军中位置不低,周大虎走后,此人恐是一个重要的话事人。 他心中犹豫了一下,便对着霍维华微笑着开口说道,“老先生,多日不见,本兵有礼了。” 霍维华哈哈一笑,道,“老朽还以为张督师看不见我,不敢和老朽接近说话呢。怎么,准备告老回乡了?不怕官身名声了?” 张凤翼心中一震,暗骂一声对方果然是一个老狐狸,嗅觉这么灵敏,真是察言观色的老手。 张凤翼尴尬的一笑,道,“老先生在军中为幕,也是上报朝廷的一份差事,如立大功,未必没有重回朝堂的一天。” 霍维华嘿嘿了两声道,“老朽得周小子看重,在其身边为幕,已是上天垂怜,老朽很是感恩不尽,已经很是知足,哪敢再有妄想。朝堂之上,已经没有老朽的地方了,也不适合老朽,无有他望,只愿为幕周将军,略献一些小道小谋小策,供将军参考一二,就已满足不已。” 张凤翼微笑不语,但心中已是连骂霍维华无耻,他还不知道,前一些日子,还听说这个霍维华贼心不死,到处活动,上蹿下跳,还想重回朝堂。也不知这个霍维华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碰上了周大虎这个潜力无限的小子,有此百年难遇的良将在旁,还惦记什么缥缈无影的朝堂之事呼? 现在正值天下大乱,朝堂之上论军功第一,数年在周小子身边为幕,必能取得不少襄助之功,那才是重回朝堂有望的路。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话入正题。 张凤翼脸色严肃,对着霍维华问道,“周小子去了边外,带了多少人马?” 霍维华看了一眼张凤翼,知道其心思,便道,“放心,只带走了九千人马,全是骑兵,我这里还是留了不少人马,更是留有一支重甲骑兵。” “重甲骑兵?”张凤翼心中很是震惊,这可是花费钱粮无数才能打造的。 “半甲,还是全甲?人数多少?” 霍维华知道问的是什么意思,半甲就是战马前面半身披一块甲,用于正面冲杀,战马后半身却是没有甲胄。优点就是便宜,但是战力没有全甲强。 全甲就是战马全身披甲,犹如一个马形铁疙瘩,是战场之上的铁浮屠。 是对方敌军的马步兵的克星,也是一往无前的冲杀利器。 霍维华道,“全甲,一千人。” 张凤翼一听,这已经很多很可怕了。 要知道,现在大明各部官军,粮饷不继,将领克扣粮饷屡见不鲜,更是有许多将领给兵部和都察院御史等,每年孝敬一笔炭敬、冰敬,数目不少。 他作为兵部尚书,也是会收的。要不然就是孤家寡人,下面官员和将领也不放心。这种孝敬是必须收的,不收都不行。 这一千全甲重骑兵,估计得数万两银子。 想一想,除了周大虎外,别人也做不了这个重甲骑兵。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主帅不在,你们能战胜清军吗? 别的将领对朝廷官员和兵部,都是时常孝敬大出血。 但周大虎却是与众不同,不孝敬不出血,每次到兵部要东西,都是理直气壮。 他的赏银,户部也是不敢有所任何克扣。 想到这里,张凤翼摇摇头,继续进行正事。 “周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霍维华摇摇头,他也是确实不知道。 “京师危急,皇上在看着,此时不在京师附近作战守御,反而跑到草原之上,不知情况轻重,你做为幕僚,不懂此事吗?怎么不劝劝,反而做这糊涂之事?” 霍维华有些不悦道,“老朽只是一介幕僚布衣,哪能劝得了周小子。周小子自己有主意得很,他认为,自己做了提督三镇的差事,反而坐困,为了取的战果,他就带兵去寻找战机了。” 张凤翼摇摇头,道,“此谬误也。周小子简在圣心,皇上时刻关注着他,此时周小子不把皇上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却出边而去,皇上会怎么想?” 张凤翼叹了一声道,“失分啊,皇上定会对其有所不满,失去一分信任啊。” 霍维华知道周大虎的底细,对此心中冷哼一声,骂了一声张凤翼没有眼光脑子。 简在圣心? 狗屁。 那也是只有一时。从来没有人一直能简在圣心。 皇帝也是讲利益的。 自己等人在天启皇帝时,为一朝重臣,可是先帝一死,一朝天子一朝臣,立马自己等人,成了逆臣。 到哪说理呢? 袁崇焕简在帝心,可最后还不是因为没能挡主建虏进入京师,被皇帝剐了? 他在周大虎那里看了一遍,那就是尽量壮大自己实力的做法。 以实力为朝廷所用,这才是永远的简在帝心。 永不消失的简在帝心。 张凤翼在心中默默算着周大虎留下的兵力,还好,周大虎的本部兵马还留有一万余人。 如此,他总算心安了一些。 但已经不能大战重用了。 主将不在,这些手下做事,必然有重重顾虑,死战是不可能了。 张凤翼转向胡铁塔和李雄二人,看了一眼李雄道,“你就是那个在昌平立下大功的李雄?” 李雄拱手一礼道,“是末将。” 张凤翼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雄,道,“不错不错,倒是可以当个参将了。” 随即他看向胡铁塔,略一沉吟,便直接问道,“你们大帅走时,怎么向你们嘱咐的?原原本本说,不要修改添加减少。” 胡铁塔看向一旁的霍维华,霍维华不经意的轻轻点了点头。 胡铁塔的动作,张凤翼看在眼里,没有说任何话。 胡铁塔想了想道,“大帅走时说了,朝廷的问题事情由霍老做主,军事上由我和霍老商量着办,但最后由我做主。并嘱咐我等听从大司马指挥,但是如果让我等与清军死战吃亏,或者会遭受重大损失,要我不必理会,等大帅回来后再说。并授予我便宜行事之权。” “我知道你们大帅的意思了。”张凤翼轻轻点点头。 张凤翼知道了周大虎的底线,就好安排一些战事了。否则人家不听军令,难堪的是自己。要知道这些周大虎的兵马,一多半,都不是朝廷出饷训练的兵马。 朝廷给人家的员额,只有六千人。 …… 涿州。 清军大营。 清军左右两翼已经汇合。 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此时坐在中军大帐之中,脸色阴沉,看着站在那里的七哥阿巴泰,跪在地上的超品一等公额附杨古利,和右翼的八个固山额真,以及外藩蒙古两部。 “废物,一群废物,数万大军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定兴县城,攻击数天都拿不下,要你们何用?真是丢我大清勇士的脸。” 阿济格麻子脸通红,连声咆哮道。 随即他又站起指着跪着的固山额真等人道,“说,本王该怎么处罚你们?嗯……?” 跪在地上的八位固山额真和两个外藩蒙古首领低头沉默不语,呼吸粗重。 一旁的阿巴泰听着这刺耳的咆哮声,犹如是在打他耳光。 毕竟他是这次右翼领军的统帅。 “十二弟,胜败乃兵家常事,七哥作为领军之人,负有主责,回盛京后,我自会向大汗请罪处罚。” 阿济格转身冷冷看向阿巴泰,阴沉着脸说道,“七哥,这次攻城的失败,可是严重影响了大军的士气,还有,营中粮草也不多了,乡村寨堡的粮饷筹集数量太少,必须攻打破城一些城池才行,还得分兵。” 他加重了语气转身对着跪着的固山额真,以及其他将领接着说道,“今后要严格执行大汗的命令,以野战为主,凡是准备充足的城池,能下则下,不能下就走,以诱出城池作战为要,严禁强攻城池。” 他环视了一眼众将领道,“但有强攻城池,造成本部兵马损失较大者,军法从事。” 他又看向几个跪在地上固山额真和外藩蒙古首领,严厉的说道,“因在明国,本王暂不处罚你们,命尔等作为前锋,击退明军,立功自赎,如有再败,就地革职。” “嗻。” “末将等人定会拼死一战,以洗耻辱。” 阿济格微微点头,摆摆手,道,“都起来吧,入座。下面我们就议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话音一落,帐中的各旗固山额真开始纷纷建言…… …… 两军对峙数天后。 于八月五日爆发大战。 祖大寿的关宁军与清军大战一场,略败一筹,后退十里。 王朴率大同军队于侧翼与清军一战,略为小胜,斩二百级。 随即清军转走东南,攻固安县城,因防守严密,不克,随即又转继续南下往北,八日攻陷文安县城、分兵陷永清。分攻漷县、遂安。 初九日,明督师兵部尚书张凤翼、总督宣大梁廷栋及总监高起潜,小败清军于涿州南,斩三百余级,清军攻锋受挫。 十四乙酉,清军攻香河,再回涿州。 同日十四日,清军镶黄旗达尔汉、蒙古镶红旗达赖二旗合克顺义,顺义知县上官荩与游击治国器,都指挥苏时雨、训导陈所蕴等拒城守,城池陷落后,四人均是壮烈殉国。 八月十五日,清军知明大军在卢沟桥(今北京市丰台区境)一带,“趋东北,至怀柔、文安,陷西和”,清军镶红旗攻克文安。 二十日辛丑,清军镶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正白旗萨穆什喀两旗攻克雄县。 看着不断有县城被攻破,胡铁塔和李雄有些坐不住了。 立即前往张凤翼之处请战。 “督师,我等想趁清军分兵之计,主动出击,争取主动歼灭一部分人。” 张凤翼看着二人的主动请战,心中很是欣慰。朝廷还是有敢于清军大战的将领和兵马。 “你们大帅不在,能战胜清军吗?”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为了安心生活 二人立即答道,“我们大帅走时有交代,清军分兵之时,如有机会,可以一战。” 张凤翼出京二十余天,除了寥寥几次大小战斗,斩首数百级外,其他方面则是一无所成。 但是关宁军都不敢战,其他的兵马一听让其和清军作战,都是脸色大变,惶恐不安。这样如何能战。 这样,他听取下属的建议,固守自保,不敢轻易出战,以免被清军击溃战败。 如今他听到二人请战,心中很是欣慰。 他考虑了一下,道,“好,本兵准之,准你二人带本部兵马,单独行动,择机杀敌。” 张凤翼给与二人棋牌令箭和信符凭证,并拨下粮草箭矢火药等物品,勉励一番后,胡铁塔和李雄点好本部兵马,和霍维华等一行人向保定府安州、高阳一带驰去。 …… 草原上。 东土默特右翼鄂木布楚琥尔所部,到处都是一片狼烟,谢仁贵带着小股明军骑兵不断地在搜索鞑子逃脱的骑兵。 一身白袍的的他此时一脸兴奋,骑马飞驰,几个他的老部下,也是紧跟其后,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谢仁贵勒马停住,心口起伏不定,吐出一口长气,转头看向自己的几个老部下问道,“怎么样?” 这话问的隐晦,但几个老部下却是明明白白自己过去的掌盘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名壮硕大汉策马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掌盘子……” 谢仁贵打断了他的活,“别再叫我掌盘子了……”说到这里,许多回忆涌了出来,恍惚了一下,他摇摇头,接着说道,“我们已经是朝廷官军了,叫我千总。” 是的,原来在流贼中,有一席之地的白袍将军谢仁贵,在周大虎军中从小兵做起,如今升到了千总。 和他一起被周大虎用计俘虏的独眼龙、隔沟跳、混天王张应金、满天飞、马鹞子王辅臣等人,现在都是周大虎军中的千总。 壮汉亲信改口道,“千总,不一样,过去我们想方设法整天操心吃的,不断的攻城略地,枉杀了不少百姓,有时心有愧疚。但如今不一样,我们杀的都是抢掠杀戮我大明百姓的凶恶鞑子,我们几个杀的没有一点负担,甚至觉得很痛快,觉着自己是在保家卫国。” 听到自己几个亲信老部下如此说,他是感同身受。 随即微微一笑道,“怎么,觉着过去杀的不对了?” 壮汉抬手挠挠头,有些拘谨的说道,“大人,你知道那个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明天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头脑都是昏呼呼的,只能随大流了。所以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为了活命,干什么都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嘿嘿一笑,接着说道,“现在不一样了,吃穿不用操心,睡觉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训练也很正规,虽然累点,但也安心。大帅对我们很好,管吃管住管一切,大家几万人马聚在一起,谁也不怕,很是安心。” 谢仁贵骑在马上,默默想着自己部下刚才说的话,“是啊,现在很安心。” 随即他精神一震,手中马鞭一指前方,大声道,“为了我们的安心生活,我们再扩大范围搜索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漏网的鞑子。” 身后数百人一声呼应,随即一群人马在谢仁贵的带领下,呼啸着奔驰而去。 夜晚的大草原。 星光闪烁,满天星辰。 已经入了秋的北方大草原,夜晚已经有些寒意逼人了。 士兵们围在一个个火堆边,烤着全羊,喝着羊奶,互相谈笑着,大口的啃着羊腿,,满嘴流油,一脸的幸福样子。 周大虎站在账外,望着眼前的一切,觉着有一些不真实感。 他偷偷地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 很疼。 周大虎对自己的举动笑了、 过了一会,他摇摇头,恢复到严肃的样子。 同时脑子也运转着,想着正事。 这次他没有大包大揽,而是分兵行动,同时突击土默特左右两翼。 算一算时间,自己已经在草原上停留一个月了,建虏也即将回转离开京畿地区,而返回辽东了。按照历史上的原有轨迹,大明官兵懦弱怯敌,建虏是带着钱粮货物,轻松出关而退。 当然现在,这一幕自己决不能让其再次发生。 自己需要回去指挥宣大山西三镇兵马与建虏大战一场。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声,他自所以跑到边外草原上扫荡作战,也是有一部分的无奈之举。 虽然自己提督三镇,但到了京畿地区,指挥权到不了自己手里,有提督祖大寿、总监军高起潜等人,自己可不愿意充当二人的前锋,去死战。 自己资历还是太浅,当不了总指挥来援兵马,又不想被人指挥,无辜折损自己兵马。 如此一想自己倒是和崇祯十五年以后的军阀思想有点像。 但随即摇摇头,自己与他们有完全不同的思想。自己这些精兵是未来扶大明将倾的本钱,自己辛苦数年才攒下如此家当,绝不容失。 一旦有失,再从头训练,恐怕就来不及了。强兵训练需要时间,也需要上战场磨砺,训练时间不够,战场上磨砺时间不够,成不了强兵。 周大虎想着自己的作为,念头通达,浑身轻松。 很快他望向黝黑的草原东方,心道,去扫荡土默特左翼的马鹞子王辅臣、混天王张应金明天就该回来了。 …… 崇祯九年八月二十三日。 保定府。 安州。 守备陈忠淡然的看着城外数千兵马。 他以前听自己大帅给自己等人讲过建虏的一些基本情况。 他在城上一眼就认出了,城下的清军是镶黄旗兵马,再仔细打量对方穿着等,没错,他可以基本断定这是清军满八旗之一的镶黄旗。 一旗人也就是满额七千五百人。 但他知道,清军不可能全员满编都来到大明,能出来一半就不少了。 三四千人建虏,再加上一些跟役阿哈、随军匠人,有五千多人。 这些兵马人数,野战他不是对手,但守城,这些兵马来攻城,他防御守城,他信心满满清军攻不下自己的城池。 在陈忠的身旁,还站着两位。 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住着一根精制的拐杖。 一位是四十余岁,身体清廋的绿袍官员。 两位此时都睁着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的清军。 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正是已经八十二岁的前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房壮丽。 第五百七十八章 安州开始攻城,容城有变 后一位则是安州知州崔维嵂。 崔维嵂,号沧浪,山东平度州人,选贡。崇祯七年,自铜陵县来任安州,为人风流蕴藉,精明清整。诗文人多珍藏。修城浚池,打造炮器,兴利剔弊,有干济才。 在原本历史上,城破而死,城陷。先命妻子牟氏、子妇陈氏投缳,自执剑坐于堂上,慷慨就死。 二人过了一会,才回转眼神,看向一边的守备陈忠。 尤其是房壮丽,想到了一年前那个小将军带着守备陈忠,来到自己家里的一幕,请他帮忙筹集一些钱粮,加强安州的防卫力量。 他答应了。 如今看着外面的数千建虏,他心中很是稳定。 这一年,他四处筹募银两达上千两,粮食上千石,加固了城池,一直在整军备战。 城中常备兵马一千多人,人人披甲。 乡勇一千多人,乡勇甲胄过一多半,虽然只是压了数层棉花的不镶铁的棉甲,但刀箭砍射在上面,却是不透,不伤人出血。 这就很了不起了。冷兵器搏杀,有甲无甲那可是天差地别。 想一想,别人一刀砍来,你有甲,一刀下来砍在身上,却发现没事。你是不是一下子就有了信心,而敢于一战了呢? 答案是肯定的。 房壮丽看着眼前的一幕,很是欣慰。 房壮丽通过邸报已经知道那个来自己家的小将军,已经担任了宣大山西三镇提督。 这可是上百年少有。 这一幕幕在房壮丽脑中闪过,看向建虏,他信心百倍。 而一旁的知州崔维葎,此时也是眼中闪烁。 他一年前还对于训练这么多精兵,心中略有微辞,认为对州衙钱粮负担压力过重,会极大影响民生。 但他最后还是听从了意见,加固城墙,备好了大量的火药弹丸,打造兵器,如今有了守城的底气。 崔维葎看着城外的建虏,长出一口气,过去一年做的很值。 …… 安州城外。 北门永清门,又称太平门。 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望着安州城,心中有些不安。 可是到了这里,不攻不破城,怎么能抢到大量钱粮物资以及人口呢? 要知道,天聪八年(崇祯七年)入塞宣大山西,所获很少,回到盛京,是引得八旗军民一片怨言。 接着,天聪九年西征察哈尔部后,返回时又入塞宣大山西,损兵折将,几无收获,但是有了收服察哈尔部和那颗传国玉玺,没有收获钱粮,大家选择性的遗忘了。 大清地贫人少,如果没有掳掠而来的这些钱货物品和人口注入,大清经济崩溃是早晚的事。 大军出发时,大汗一再交代,要此次行军快速,并且出台政策,鼓励掠夺。 眼前的城池,必须攻。 哪怕他觉着有些不安。 这时身边的梅勒章京伊逊、达珠瑚二人,催促道,“总管大人,攻城器械准备好了,该进攻了。” 叶臣扭头看了二人一眼,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一声令下。 大批的清军,蜂拥而上,推着楯车,带着云梯,向安州城发起了第一轮的攻击。 …… 安州之北约百里处。 四千骑兵、四千步兵,一千夫子带着粮草,快速的向安州方向推进。 涿州到安州(今安新)两百余里路程。 胡铁塔和李雄、霍维华三人,已经走了一半。越过了定兴,熊山领兵三千出城汇合了大部队。 步兵增加到了七千。 四人估计半夜就能到达安州。 探马等人向四面八方都放了三十里。 两个时辰后,胡铁塔大军离安州只有四十里。 这时南下探马来报,遇上了清军哨探。 胡铁塔和李雄、熊山三人一听,大致判断有大股清军在安州附近,也许是现在就在攻城。 三人迅速告知了霍维华。 “周小子在安州布置了人马,安州没有危险。因此我们不需要太着急。” 霍维华又想了想,接着道,“把南下哨探全部撤回来,大军立即隐蔽起来。部分步兵回走,以疑惑清军哨马。其余步兵夜中再行军,骑兵突袭安州清军大营,争取大败清军。” 话刚说完,又有一支探马来报。 “大人,东北方向有大批建虏正在猛攻容城,约有两旗兵马。” “哪两旗?”胡铁塔问道。 哨探小队队长摇摇头,解释道,“我们小队并没有靠近侦探,而是从对方探马的装束上判断而得的。同时,听到了一些炮声,判断清军正在攻城。” 这些哨探都是军中精锐挑选而出担任,同时也学习了一些周大虎特意编写的一些建虏基本知识,对建虏有比较详细的认知。 胡铁塔急了,问道,“救不救?怎么救?” 胡铁塔的任务,周大虎有过交代,确保自己人为守备的定兴、安州、高阳三城安全,在这个基础上,能救就救。 至于和建虏硬杠死战,这个周大虎不会做。 朝廷给他的兵马员额是六千,步骑三七开。 其他的,都是周大虎自己养活自己的兵马。 在明末这个瞬息万变的局势下,敢和建虏硬拼吗? 拼光了老本,到时候欲哭无泪。 除非他自己掌握了大权,掌握粮草人事大权。 别人都靠不住,哪怕是崇祯皇帝信任自己,也是一时,也是靠不住。 乱世之中只能靠自己。 自己有实力才是最保险的。 霍维华看了一眼胡铁塔、李雄和熊山,摇摇头道,“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而是对方真有两旗兵马,我们这些兵马过去能胜吗?如果不能胜,有被击溃的危险,那就需要斟酌一番了。” 霍维华闭目又想了一下道,“安州有一个旗的清军数千人,容城又有两个旗,七八千人。而两地相隔只有六十里左右,一个不慎,被任何一方拖住,清军合围而来,能战胜吗?” 霍维华看向胡铁塔和李雄、熊山三人。 三人则是郑重的摇摇头道,“一旗清军我们战胜它,把握很大。两旗清军,难以胜之,但对方也吃不了我们。如果死战的话,损失会极大。三旗的话,必败无疑。但我军不会全没。” “要知道,这次进入大明的八旗兵马中,满洲八旗每旗都是出兵只有一半人左右,三千多人,剩余的都是一些持械的跟役阿哈奴仆。而满八旗,一旗满员是七千五百人。那才是真正的每旗满员战斗力。眼前的一旗,只能说是半旗的兵马。能打!” 霍维华抚着下巴胡须,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了片刻说道,“突袭呢?就是那个容城的两旗?就是刚才的哨探说的一满旗,一蒙古旗的话,直接杀过去,怎么样?” 第五百七十九章 最后的一丝希望 霍维华老奸巨滑的笑道,“要知道,二旗正在攻打容城,趁其不备,突然我们全力以赴杀到会怎么样?呵呵,辽东建虏可是很看不起大明官兵。所以就是建虏知道我们的存在和人数,估计也不会心中在意。” “如此可有胜算?” 胡铁塔和李雄、熊山三人看向对方,点了一下头道,“八旗蒙古一旗兵马只有两三千人,虽然骑术娴熟,但是作战意志薄弱,只要用一千铁甲骑兵冲杀一下,就会溃败。建虏的重步兵,我们不怕,又不是没有交过手,也就是那样。” 熊山也嚷道,“步兵给我,我带兵三千,定会击溃对方。” 霍维华听了三位将领的保证,立即决定道,“刻不容缓,一刻钟后,全军向容城急行军。” 此时大军的位置离容城只有三十余里,急行军并不会太影响到容城时的体力。 霍维华的目的就是,宁可吃一些体力的亏,也要兵贵神速,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和意外。 至于体力的亏,也不一定吃亏。 要知道清军的体力也是因攻城而有不小的损耗。 还有一个原因,霍维华没有说。 那就是,他怕容城顶不住被破城。 那可是数千的大明百姓。 城破就是家亡。牵连着上千个家庭。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当然要尽力而救。 一万一千兵马,立即开向容城。 …… 容城,保定府下面一座小县城。 居民一千余户。 城池周围三里一十五步,高二丈,下阔一丈六尺,上阔八尺。 护城河宽三丈五尺,深一丈五尺。 城门三。 南曰景阳,西曰迎恩,北曰镇朔。 三门外各置木桥一座,现在,为防清军攻城,早在十余天前就烧了。 此时,满洲正白旗部分兵马,和蒙古旗镶白旗兵马在梅勒章京萨穆什喀、固山额真苏纳二人的带领新下,正在对容城猛攻。 此时,容城已经是摇摇欲坠。 容城城墙上,只有千余人在坚守。 战前,城中兵力只有一个百户所,逃军只剩下一半几十人。其余的都是一些乡勇百姓和衙役民壮。 缺乏训练,也缺乏武器、盔甲。 只是听说有清军入关,才急急招募了一些人训练了十余天。 可以说是一些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站在城墙上的容城知县望去,不断有清军快要攻上城墙,随即被击下云梯。 因为害怕清军野蛮屠城,和进城抢掠,这些乡勇憋着最后一口气,还在苦苦坚持。 但这一口气又能顶多长时间呢? 容城知县知道守城已经无望了,没有援军的话,估计现在再有两刻钟,城池必破。 望着苦苦支撑的防守,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对着身边一起守城的司狱官孙继文道,“你在这里督查着,本县回衙将一些卷宗塘报烧了,县印毁了,此乃我大明名器,万万不可落在鞑子手中,城破之时,本县会与县衙一起焚之,以上报国恩、” 孙继文没有一丝的劝阻,身为朝廷官吏,知县大人如此选择,在他心中是正确的做法。而且自己也是会杀身成仁,以死上报朝廷。 孙继文抱拳一礼道,“县尊大人先行一步,属下之职虽不入流,也知礼义廉耻,忠孝报国之意,身为朝廷吏员,亦知死节报国。城破之时,即是继文身死报国之时。” “好好好。” 容城知县连道三声好。 说完,拱手一礼,带着一丝决然和凄凉,大步走下城墙向县衙走去。 很快就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孙继文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振起精神,指挥守城的官兵乡勇,趁着清军这段攻城停下的空隙,加快搬运守城所需的物资。 他希望容城能多坚守几轮,多杀伤一些清军,也能为其他地方减少一些清军兵力。 他做好事情后,抬眼望向城外,心中沉重,确是有一声无声的呐喊,“我大明曾经的百万精兵悍将去哪了?” 望着那城外密密麻麻的清军,孙继文神情一暗,他心中明白,大明曾经的百万精兵悍将,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再也回不来了。 随即他的眼神也是暗了下来。 可是这个时候,他似乎听到城外的清军有些嘈杂声传来。 但他听的不是很清楚。 他又转头看向城外清军大营,却见清军的临时营地人影瞳瞳。 这是清军又要攻城了吗? 孙继文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壮之色。 也许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想到这里,他脑中浮现出一副副画面,有父母从小对自己的谆谆教导……有自己寒窗苦读十余年,科举屡试不中,自己在家中愤怒无比,高喊老天不公……有自己某天在洞房中期待而有一丝羞涩的那一刻……有自己儿子降世自己无比喜悦的那一天……有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负担压力加大,自己只能告别举业时的心痛、无奈,只好托人求了一个吏员的职缺…… “大人,鞑子的营地不正常,鞑子也不对劲……” 一名乡勇使劲的摇晃着孙继文的胳膊,打断了他的一生回忆。 “嗯?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靠,这个时候你也能楞神?”乡勇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没办法,只好把刚刚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孙继文立刻向城外望去,他仔细看了一会,果然,清军兵营有些不对劲。 站得高望的远,孙继文迅速向城楼上跑去,那里是最高的地方。 站在容城的箭楼上,踩在凳子上将头伸出了望孔,凝目远望,看到建虏大批人马向远处而去,匆匆忙忙,显得很急的样子。 清军兵营中的人马已经走了一大半,确是没有一人向容城方向而来。 而清军营中的粮草、帐篷等,清军并没有动丝毫。 孙继文心中快速的思量了一番,确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化,最大的可能就是有朝廷的援军到了,建虏前去迎击。 想到这里,他不禁替来援的朝廷兵马捏了一把汗。 如果是来援的官军战败的话,容城就完了。 孙继文不由得,心紧紧的提了起来,紧张得快要到嗓子眼上了。 …… 容城。 城外十里的地方。 一场骑兵大战正在激烈的进行着。 血雨纷纷,大战十分的胶着。 双方的步兵都在朝这里努力的赶路。 八旗蒙古镶白旗固山额真苏纳咬着嘴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五百八十章 凿穿清军骑兵 大明明军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二话不说,直接三千骑兵冲了过来,随即就是一阵劈砍冲杀。 当场就有几十人蒙古镶白旗马兵被杀。 幸亏满洲镶白旗的骑兵赶来一部分,才稳定下了局势。 大明军队不都是懦弱怯敌,贪生怕死之辈吗? 怎么自己看见的都是相反的呢? 不由得他心中一阵波涛汹涌,大感意外。 不过他不担心自己会败。 因为他知道,不远的容城大营中还有一千余满八旗骑兵,很快就会赶到这里。 如此一来,自己一方必将完全胜之。 只要一打破平衡,占据优势,敌人将会溃败,到时候兵败如山倒,就是操刀于我,杀敌如羔羊一般痛快简单。 想到这里,苏纳神情轻松了些许,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本部兵马和敌人厮杀。 与此同时,人马皆是全身披甲的一千重骑兵,慢速隐蔽的靠了过来。 没有第一时间就用重骑兵来冲击清军,主要是长途奔袭清军,太耗费重骑兵的战马体力,重骑兵战马体力一旦耗完,失去了机动力,能力就会极度下降,任人宰割。 所以重骑兵的用法是近距离的短促突击,一击定胜负。 距离混战的战场三里时,李雄率领的一千重骑兵开始加速,冲向战场。 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大地震动颤抖。 蒙古镶白旗固山额真苏纳转头瞪着大眼看向轰鸣声的远方。 随即眼眸惊悚,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而与清军缠斗的明军骑兵,却在这时,纷纷爆发,悍不畏死,开始猛攻清军,顿时杀的清军纷纷后退。 随后,猛烈攻击的明军,急速靠拢,突然脱离清军,向自己后方拼命的退去。 一时间被脱离接触的清军,有些发蒙。 眼前的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有些不明白。 远处传来你们援军过来的声音,是壮大了你们明军的实力,不是应该再接再利,杀的更勇猛吗? 怎的自己倒是被自己来援兵马吓跑了? 随即,清军脸上都露出了一脸鄙视的表情。 呵呵!明军果然都是贪生怕死的货,一个个都是弱鸡。 刚刚还不利而败退的清军,立即军心士气大震。 挥舞着马刀、骑枪,拍马加鞭追了上去。 但对方不惜马力的快马加鞭,距离是越拉越远。 远处,轰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灰尘扬天滚滚而来,犹如千军万马齐齐奔腾重压过来。 在追赶的清军骑兵感到了不妙。 心思百转之间,清军的一名甲喇章京反应了过来。 自己等人可能中计了。 不,已经中计了。 但已是如此局面,容不得自己一方后退半步。 退,则灭,进,则生。 这些清军骑兵常年打仗作战,作战经验十分丰富,本能的都知道该怎么做。 一名甲喇章京高举手中马刀,大声吼道,“杀,杀光敌人,敌人援军到了,只有杀光敌人才能胜利。” “杀……” 数千清军在战马上齐声大吼,面孔狰狞,策马追击明军而去。 李雄带领着一千铁骑速度很快,再加上远处的人马朝着自己方向急速而来,顷刻之间,双方人马已经接近只有数百丈的距离了。 自己的军队清楚自己家的事,周大虎所部先前的骑兵部队,按照早就训练好的计划,迅速从重甲骑兵的侧翼,快速通过。 李雄也指挥重甲骑兵移动,堵住了清军追击的路线。 这样,除了两军对撞相杀以外,清军没有别的出路。 不过,刚才的那一番操作,让自己一方脱离清军回转,也有很大的冒险。 一个不慎,就会让自己一方,脱离回转,变成把后背让给清军,溃败而逃。 风险很大。 敢做这样的动作,就是平日养成的纪律性,发挥了重要作用。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铁甲重骑兵冲击力太大,一旦加速集团冲向敌方,根本无法回避避让自己一方人马,如果连自己人马一并冲击,损失就大了。 那为什么不让铁甲骑兵打先锋呢?正好发挥它的强大冲击力。 问题是,这场战斗它不适合。 胡铁塔领兵的兵马当时距离容城三十里。 军情消息是突然得到的。 又是临时拿定主意要救容城。 随即兵贵神速,稍作休息便立即出发。 三十里,总不能距离三十里,重甲骑兵人马就披重甲,策马快速到容城附近就作战吧? 如果这样,人马皆披重甲,连续急行军三十里,到了地方,还有多大的战斗力? 不是说,重骑兵一人双骑吗?怎会出现这种情况? 咳咳咳……,这都怪熊山那个货,久无战事,他用了大部分铁骑的备用马。再加上战马披甲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就成了这样。平常行军,战马是不披甲的。 不过在周大虎的军中,没有埋怨战友这一说,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有事大家也一起面对。不管做对做错。 但棋行险招,收益却是很大。 清军迎面碰上了一千铁骑,铁骑强大冲击力,就好比牛油遇见了烫红的尖刀一般,瞬间凿穿、冲散清军的骑兵的队形。 这股清军主要是蒙古镶白旗两千余人,加上一千多满洲镶白旗的马兵。 配合想当粗糙不协调。 装备也不一样。 蒙古镶白旗就是轻骑兵,多以皮甲为主。 而满洲镶白旗则是重甲在身,一身的镶铁棉甲。 兵器也大不一样。 蒙古兵用的多是马刀软弓快箭。而建虏则用的是虎枪、马刀、重弓重箭。 不过对上了周大虎花巨资,特意打造的这支一千人的重骑兵来说,清军注定的是不堪一击。 刚一接触,那闪着寒光,小儿手臂长的槊尖,扎纸一般穿过清军的镶铁棉甲和皮甲,将其挑起,随即长槊一抖,槊尖上的清军震掉于地上。 一千重甲骑兵凿穿清军,杀伤清军数百人,而自己一方只损失了十几人。 这一极利的大杀器,杀的剩余的清军是脸色苍白,心中惊颤。 但是这时,清军严厉的军法酷刑显现了威力。 军心动荡,但不慌乱。 士气低落,但不溃散。 随即,在清军将领的严厉督促下,有些慌乱的清军骑兵队伍开始整队。 骑兵和步兵有一些不一样,更加的需要整队紧凑才能发挥出战力。 骑兵是整体作战才能发挥出最高战力。 分散只会被敌军吞没。 而在另一边的李雄等人,心中带着兴奋,也在快速的整队。 由于李雄的人马较少,且是冲击凿穿了清军,队伍比较集中,整队非常迅速。 第五百八十一章 容城活了下来 清军还在整队的时候,李雄等人已经整队好了。 李雄看了一眼远处的清军,随即高举手中的马槊,大喝一声道: “杀……,杀光鞑子,为大明百姓报仇,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说完,拍马前出,提槊跃马带头杀向清军。 一股铁骑风暴,随即杀向还在整队的清军。 清军将领眼中带着一丝惶恐,大声的催促道,“快,快,再快点,明军杀过来了。” 但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齐整而紧凑的马队,整齐排列着,排山倒海的压了过来。犹如狂涛巨浪拍了过来,立即将散落无章的清军马兵队伍,再次的冲散杀败凿穿。 又是数百人被锋利的马槊刺落于马下。 而与此同时,后退的三千骑兵已经调转马头整队完毕,呼啸着密密麻麻压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被冲散的清军崩溃了。 各自骑马分散而逃,谁也顾不上谁了。 什么梅勒章京、甲喇章京、牛录章京的军令、吆喝、和吼声,都失去了作用。 无奈之下,也只好在亲卫的护卫下,狼狈而逃。 有了三千骑兵的加入战斗,双方骑兵的大战,已经进入了尾声。 除了这一千骑的重甲骑兵外,其余的骑兵随即开始追击清军杀了过去。 追击溃败的敌兵的时候,才是一场大战中收获战果最大的时候。 兵败如山倒。 这句话真实现了。 大量的清军骑兵开始狂奔而逃,为了减少战马身上的重量,加快速度,开始有人不断的抛掉战马身上的负重骑枪、马刀、。铁骨朵、小型盾牌等。 李雄这一千重骑兵,则是尾随在自己一方追击清军的骑兵后面,进行保护,以防对方有什么伏兵和后援兵马杀出来。 过了一会,步兵人马也赶到了刚才厮杀的战场,但骑兵队伍又是跑的已经不见影子了,又来晚了一步。 没有人去割首级,而是加快速度继续向容城急行军。 那里可是有清军在攻城的。 此刻对方骑兵败了,清军肯定会逃走。 他们要消灭清军的步兵。 不能让功劳全部给骑兵拿走。 步兵也是有尊严的。 另一边。 容城城外。 镶白旗梅勒章京萨穆什喀突然得到消息,蒙古镶白旗固山额真苏纳所部,和自己所部女真镶白旗的一千兵马,共计三千多人的骑兵,却是大败于明军,这一消息让萨穆什喀不敢相信。 明军有这个能力吗?不是他不相信,而是这么多的马兵,还都是精锐老兵,怎会败的这么快?快得让他都没有反应的时间。 要知道战场离他现在的大营,十分的近,只有不到十里而已。 正当他还在考虑这不可思议的战败之事时,一名他的贴身亲卫匆匆的跑了进来,急急忙忙的说道,“主子,快走,明军那里有一支铁甲骑兵队伍,战场之上锐利无比,苏纳的蒙古旗和我们的骑兵就是被其击垮的,现在已经掩杀了过来。明军骑兵后面还有近万的步卒赶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萨穆什喀大吃一惊,没有想到战事已经败坏到如此地步。 刚才他还想自己营中还有一千多骑兵,两千的步卒,准备趁敌不注意再杀回去。现在看来,自己想多了。 萨穆什喀久在军中行军作战,也是果断之辈,知道自己败局已定,再无翻盘之能,立即道,“走。” 随即大步走出帐外,来到已经被亲卫牵过来的战马前,一个踩蹬翻身上马坐定,对身边的十几名亲卫道,“传我军令,全军立即北撤,粮草辎重全部就地丢弃。立即、马上行动,不得耽误。” 他很果决,当即策马带着身边的十几名巴牙喇亲卫就走,来到骑兵营地,大声招呼了一声最后的一千余骑兵,稍作整队,领着这一千余人迅速疾驰离开。 至于那些步卒,他现在心中已经顾不上了,当他听说,明军有上千铁甲骑兵,他就知道自己等人已经彻底败了,现在自己率军迎上去,只会全军覆灭。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做的。 兵败如山倒,他可是知道兵败的结果,一溃千里,军心士气全无,已经没有了战斗的意志,如果强行命令作战,必然会引起军兵暴动。 那些步卒…… 萨穆什喀摇摇头,不是他不管,而是他怕自己再晚一会,自己会和这一千余人的骑兵也会被敌人包围了全歼。 萨穆什喀刚刚带着骑兵先走,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步卒才要出发,李雄等人的四千骑兵就到了,一下子就冲散了这两千余人的步兵。 但李雄等人根本顾不上这些步卒,冲散清军后只留了五百骑兵,随即主力部队立即又策马紧追清军骑兵而去。 容城城下,一支五百的骑兵策马不断地挥着马刀追杀清军步卒,不断地有人跪地投降,其中有不少的清军大喊着我是汉人。 而这一幕,却把容城城墙之上的司狱孙继文和一干乡勇惊呆了。 城墙之上,守城的官兵和乡勇,目不转睛的看着城下的一幕,胸口起伏不平,呼吸短促,不时地发出一声情不自禁的欢呼,激动万分,脸色赤红,好像下面骑兵追杀清军是自己在追杀清军一般。 不过孙继文为吏多年,经过不知多少风风雨雨,心性不是守城的年轻瓜蛋子们官兵乡勇所能比的。很快他就从狂喜的状态中醒悟过来。 这是一个机会,天大的一个机会。 如果能出兵一些人,活捉几个建虏,这就是一个大功。 这样的军功可是可以升职的,一个建虏军功,就能让他直接从一名不入流的吏员,直接成为有品级的朝廷命官。就是不想升职,一个建虏的军功,也是五十两银子。 这个诱惑太巨大了。 不由得他一时间喉咙滚动,不停地吞咽吐沫。 不过他还没有被这巨大的诱惑冲昏了脑子。 他静了静脑子,想了想,吩咐身边乡勇道,“将此事立即汇报县尊大人,请县尊过来主持军务,是否行动出动兵马。” 乡勇应了一声,立即朝县衙方向跑去。 不一会,容城知县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登上城墙连声问道,“继文,官军来了吗?真的是打败了清军?真的吗?” 孙继文点点头高声道,“真的,县尊你往城外远处看。” 容城知县放眼望去,半天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看见了,真真确确的看见了朝廷那鲜艳如火的大红鸳鸯军服。 那是明军,真的是大明的军队。 至于心中一闪而过的是不是这是敌人假冒的,是要引诱自己等出城的想法,稍微一想,便否决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大胜清军,扬眉吐气 清军要想夺城,哪需要这么麻烦。 只要再有一次攻城,就能拿下容城了,需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吗? 刘知县又仔细看着城外的情势,心里有些明白了孙继文的的想法。 “这么急急忙忙的把我从县衙叫过来,不会是光叫我看这个吧。说,有话就说。” 刘知县恢复了精气神,脑子也恢复到了平时的睿智状态。 孙继文嘴角一抽,恭声道,“县尊大人,城外清军已败,正在四散逃窜,城外的情况好像是朝廷来援兵马都是骑兵,步卒未到,人手不足,我们能不能下去一些人,帮助朝廷官军抓住一些清军,也许会立一些军功……” 刘知县打断了孙继文的话头,脸色严肃的说道,“此事要慎重。朝廷官军的性子,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城下面的清军溃不成军,这都是人家的功劳,我们插手,会引起对方的不高兴,也许会引发争执,这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下吏早有考虑,不会与朝廷来援官军有所冲突。也不会侵犯他们的利益。如果对方有所说辞,我们会让利于对方。他们人手不够,建虏跑了,对他们也是不利。大家利益相通。” 孙继文道。 容城知县点点头道,“县城守御为第一要务。守住城池就是我等第一大功劳。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本官如果不给你们机会,恐有人心中埋怨本官。不过出城本官有两个规定。” “一是,人数有所限制,只能出城守城官兵乡勇的四分之一,且是自愿出城杀敌。” “二是,城门本官不会开,要出城者,缒城而出,生死自负。” 孙继文道,“县尊大人,我们知道了。属下决定带队出城拼杀清军,还请大人恩准。” 刘知县上下打量了一下孙继文,对于这个司狱他不是很熟,他就任容城知县才一二月,不过从这次和他一起守城的表现来看,他还是很欣赏对方的。 出城也许会有一些收获,但是危险也是极大的。 要知道,一行逃命的人,还是很凶恶的清军建虏等,这个时候招惹他们,阻挡他们逃命,必然会引起对方的凶性大发。 而这些清军都是老兵居多。 容县的官兵乡勇,都是一些训练不彰的普通百姓而已,就是官军也是长期训练荒废,根本没有任何战力。 依托城墙城池还能和敌人一战和周旋,出城么,面对慌乱的清军,有一些机会,但危险也很大。 刘知县劝道,“孙司狱此次守城立功甚大,朝廷必有升赏,大可不必犯此险境。且司狱身单力薄,并不适合作战杀敌。” 刘知县作为一个新任官员,治理一方,想趁机将一起守城共事的孙继文纳入自己人马当中,在当地也是有一个好帮手。因此也是好言相劝,一片善意。 孙继文也是秀才出身,怎能不知刘知县的心意? 孙继文谢过知县大人的好言相劝后,道,“县尊,除了属下想再立新功以外,亦有代表我容城出战协助官军的意思。没有属下的带头出城和带领指挥,出城之人定会很少,指挥协调行动也会大减折扣,伤亡会大。属下不想让来援的官兵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容城官民缺少血性,胆小懦弱。面对清军溃败也不敢出兵出城,只会窝在城中。” 刘知县皱皱眉头,略一沉吟说道,“你去我批准了,小心一些,谨慎一些,清军凶恶。” “谢大人。” 司狱孙继文抱拳一礼,随即大踏步去召集自愿出城的人。 他的动作要快,他知道,很快朝廷来援官军的步卒就会到来,到那时候,就不好立功了。 …… 容城往北的方向上。 李雄正带着大队骑兵追击清军溃逃的兵马。 有一些清军不愿接受失败,纠集了数百的骑兵,试图进行反扑。 但都被紧随其后的重甲骑兵一冲而散,其后优势兵力个个歼灭,大败而逃,再也没有像样的抵抗了。 铁甲骑兵恢复到了一人双马,紧跟轻骑。 有了重骑的保护,三千轻骑追击便没有了担心顾虑,更是放开了手脚,杀的清军狼哭鬼嚎。 李雄等人是杀的痛快淋漓,大呼过瘾,一扫这些天到了京畿之后憋闷难受气。 此战追杀清军三十里,缴获无数,最大的收获是战马,足足有三千多匹。 而步卒这里。 熊山黑着脸,赶到了容城,一看,许多清军都跑得没影了。只好在五百骑兵的配合下闷闷不乐的四处搜捕逃跑隐密的清军。同时看押投降的清军。 正搜着清军的时候,熊山看见一支百姓穿着的队伍,约有二百余人,中间还夹杂着十几个穿大明军服的,押着十余名清军,还在到处搜索清军。 见此,熊山有些意外,径直来到这些人面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四周散逃着许多清军溃兵,很危险。” 领队孙继文见领头问话的,是一个健壮虎背熊腰的黑脸年轻的将领,赶紧说道,“回将军,我们是容城守城的官军乡勇,看见朝廷官军击溃清军,便出城协助大军抓捕清军溃兵,不敢贪功。” 熊山摇摇头,看着这一群看见自己等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己过去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很是同情道,“无妨,你们抓住的就是你等的功劳,我等虎翼军不缺你们这一点军功。俘虏交给我们,我们虎翼军会给你们出一份正式的军功手续的。” 一干容城官兵乡勇闻听,脸上大喜。 赶紧给熊山等人躬身感谢。 随即兴高采烈,精神百倍的继续搜索溃逃的清军。 而另一边。 李雄等人牵着大批的战马,俘虏了上千清军赶了回来,脸上还都带着一脸兴奋,没有丝毫的疲惫。 也许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体现。 后面还有一些兵马还在打扫战场,盔甲、兵器、跑散的战马、受伤和死亡的战马、以及军功首级的硝制等等,都需要及时处理。虽然已经八月,但天气还是有些炎热,尤其是尸体需要火化或者深埋,不然会产生瘟疫。 随后,步卒就会接替骑兵过来打扫战场。 毕竟骑兵是最强大的机动作战力量,这一支力量需要随时待命。 或作战、或支援。 决不能让一些琐事影响这一支强大的力量、 第五百八十三章 容城留驻兵马 容城的的大门在关闭四十余天后,终于又打开了。 容城知县刘克极带领全体官员和士绅,热烈的欢迎胡铁塔和霍维华一行人的到来。 容城知县更是千谢万谢,感谢胡铁塔等率军救了容城。 并称,如果再晚来一步,容城就失陷了。 胡铁塔没有说什么,只是和霍维华二人带着几十名亲卫进了容城,其余的兵马皆扎营在城外,纪律森严。 两人见了见容城的官员士绅后,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就走,去支援安州。 知县刘克极闻听后,有些慌了。 赶紧恳求道,“两位将军大人,容城城墙年久失修,勉强加急修补而成,不堪军兵再次攻之,还请大人和将军驻兵守城。” 这话胡铁塔和霍维华当然不会同意。 不过少量驻兵还是可以的。 霍维华想了想,清军在此吃了大亏,恐怕有报复之心。万一自己等兵马走后,清军再来,出兵攻之而破之,岂不是百忙一回?甚至还会打击军心士气。 这个霍维华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霍维华对容城知县刘克极道,“你先退下,此事我等会相商而定,有了结果,再通知你。” 容城知县刘克极带着一丝不安和忐忑,躬身一礼重重谢过二人后,紧着心退了下去。 经过再三考虑后,霍维华决定在此地容县县城暂时留一些兵马驻守。 不过这个决定,牵扯到了作战兵力方面的事情,霍维华需要听一听胡铁塔的意见。 霍维华道,“容城我们救下,如果有意外再次失陷被清军破城,将极大的打击军心士气,说我等救下了,却保不住。清军在安州等还有兵马,清军会害怕我等借此良机,吃掉这股人马,定会派军接应。清军也许会路过容城,这样情况就不好说了。” 胡铁塔已经听出意思了,直接问道,“需要留多少兵马守城?” 霍维华摇摇头道,“你是军事指挥官,我是管政治俗事为主,兵事兵力上,由你决定调配。不过须确保容城的安全。” 胡铁塔打仗行军这么多年,排兵布阵当然不在话下。 很快一想,就决定道,“一千步卒精兵。这个兵马人数,足以能守住有关城池,还不会太大降低我们南下的兵马实力。真有清军大军进攻,也能撑到我们援军过来。” 胡铁塔对自己等人练出的精兵,还是很相信的。 霍维华一听,点头同意。 两人稍作休息后,便又叫来了容城知县刘克极,告诉了对方将在容城留驻一千精兵的消息。 刘克极千谢万谢,心中终于放下一块极度忧心的事情。 他正想告辞,但被人叫住了。 霍维华道,“容城有一位儒学大师,名声在外,叫孙奇逢,不知在哪里?” 刘克极微微一愣,立即恭声回答道,“孙举人孙师傅家住容城北城村,孙举人七月和乡勇一起守城,只因清军没有来攻,便回了居住之地北城村,没想到,清军又反复折回来攻容城,所以孙师傅不在城中。” 刘克极看着霍维华道,“如果大人想见孙师傅,下官立即去通知。” 霍维华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只是顺口提一下,没有相见的想法。” 心中想到孙奇逢,霍维华不由得心中一紧。这个孙奇逢虽然只有举人的功名,但声名在外。天启年间他在朝中当给事中的时候,东林党人“七君子”入狱之事,这个孙奇逢就是上蹿下跳的要营救七人,但最后失败。不过因此名声传遍北方和京师。 他如今听说此人放弃了科举,拒绝了数次朝廷征用,一直在做学问和教书育人,一时想起有感,问了一下。 不过,他和这些东林党和同情东林党的人,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刘克极并不认识霍维华,知道了对方的意思,行过礼后,告退后退了下去。 二人在城中稍作休息,又带着亲卫上到城墙上,绕行了一圈,到处看了看,果然是年久失修,西北城角之处有崩塌和新修的痕迹。 二人心中有了大概了解,才敢把自己的精锐兵马留下驻防容城。 天色将暗,二人带着几十亲卫走出城外。 虎翼军有要求,作战期间,所有将领幕僚,都必须和士兵同甘共苦,夜晚宿营军中。 一场大胜仗,冲淡了一些死亡和牺牲,所有的将士都围着一堆堆篝火,大锅中煮着牛羊肉,和一些死去的马肉等,香味扑鼻。 肉煮熟还需要一些时间,军兵们每堆篝火一二十人闲得无聊,个个开始胡吹乱喷,吃牛打屁侃大山,兴高采烈,有些人讲到高兴处,手舞足蹈,吐沫横飞,满脸通红。 巡营到处转转的胡铁塔和霍维华等人,看着这一幕,心中十分的欣慰。 他们都知道,吃喝和聊天可以极大地让这些精锐的老兵和新兵,暂时忘去血腥的厮杀和对死亡的恐惧,放松身心,调整心态。 这样更加有利于下一场大战。 当然这些都是周大虎,过去给二人面前讲过的一些经验和道理。 他二人觉得很有道理。 士兵大战之后聚餐很好,但也要万分警惕清军前来偷袭。 越高兴的时候,就得越提高警惕,不给敌人一丝可能的机会。 大家在庆祝胜利的时候,斥候哨探被胡铁塔放出了三十里,还有上千的兵马身披重甲待命,随时可以进行战斗。 兵者,生死之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可不防不察。 …… 涿州,清军大本营。 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脸色通红的瞪着眼,一身怒气,死死地瞪着跪在地上的镶白旗佐管大臣梅勒章京萨穆什喀,和蒙古镶白旗固山额真苏纳。 此时的阿济格怒气爆发,都想当场斩了二人。 “你们两个狗奴才,两旗的兵马弄丢了,还有脸回来?你们两个废物,狗东西,说,怎么就败在了懦弱胆小的南朝明军手中?不准漏掉任何细节,狗东西,稍后,我与诸位大臣再议你二人之罪,两个狗东西。” 阿济格红着眼,心中暴躁无比,想一想回到盛京,他都不知道回去后怎么去见那个皇太极。 夺牛录人口和罚银,这是已经可以肯定的事了。弄不好,也许会夺爵。 想到这里阿济格怒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和一等超品公额附杨古利、镶白旗固山额真阿山,三人也是受到了惊吓,被这个消息震到,脸色刷白,面色惊惧和有些惶恐不安。 第五百八十四章 安州撤军 此时跪在地上的萨穆什喀和苏纳二人,身体微微发抖,由萨穆什喀讲述此战的详细经过。 一旁听得镶白旗固山额真阿山心惊胆跳。 要不是他身体不舒服留在了大营中,带队大败的将领就是他了。 而阿济格、阿巴泰、杨古利则是听着听着脸色是越发的难看。 阿济格更是当场打断了萨穆什喀的讲述,直接问起了话,“你说这股明军有一千多铁甲骑兵?确定吗?” 萨扈什喀低头确定的回道,“王爷,奴才确定是铁甲骑兵,人数不能确定,但是奴才可以肯定的是,人数在千人以上。作战凶猛锐利,不可抵挡。” 阿济格再次厉声问道,“知道是哪一部明军吗?” 萨穆什喀头处的更低了,低声道,“奴才没有看清楚,也没有抓着俘虏,不过奴才认为是周大虎所部可能性最高。” 阿济格喘着粗气,两眼瞪着跪在地上的萨穆什喀,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很是不满意。 听到了阿济格的喘气声,萨穆什喀赶紧接着解释道,“王爷,大明军队懦弱无比,只有两支军队可以给我们构成一些威胁。其一就是周大虎所部,其二就是辽东的兵马。” “而辽东的军马,没有调动,一直在涿州附近监视王爷大军的动静。除此就只剩下了周大虎所部,别的明军,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能力。” 对于这个评价,阿济格和阿巴泰、杨古利等人的看法还是一致的。 也赞成这个评论。 阿济格几个人碰了一下眼神,厉声道,“继续讲。”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战事的经过终于讲完了。阿济格挥退跪着的两人,沉着脸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四人都在思考。 过了一会,杨古利头一个站出来道,“王爷、贝勒爷,现在还有几旗还在外面作战,看来,现在他们都有一定的危险。其中最大的危险是在安州的叶臣镶红旗。容城到安州很近,只有几十里,就怕他们不知道,受到周大虎所部突然袭击。如果知道情况,叶臣作战经验丰富,就不会吃大亏。” 杨古利的话,倒是提醒了大家。 阿巴泰站了出来道,“听刚才萨穆什喀和苏纳所说,周大虎所部骑兵有三千余骑轻骑,一千余骑重骑铁甲骑兵。一旗两旗出去作战已经不安全了,必须大部队行动才行。” 他看向阿济格道,“十二弟,七哥我想领军两万去接应叶臣镶红旗,随后就过来回转辽东。此事宜急不宜迟,如果你同意,我这就走,立即南下” 阿济格略作考虑,便答应了下来。 但他接着说道,“再加上一万人,三万人马南下,让阿山跟着你一起去。碰见周大虎所部那股明军,不惜代价把他灭了。” 这一下就带走了一半的兵马,可见阿济格对周大虎所部的怒气,和想灭周大虎所部的心。 阿巴泰点头,转身出帐去点兵出发。 “把那两个狗东西也带上。”阿济格又飘来一句话。 已经走到帐口的阿巴泰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 保定府,安州。 已经攻打安州数次的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因为迟迟不能打开局面,拿下城池,而心中愈加的烦躁。 除此以外,还有哨探告诉他,在距离这里三十里的地方,发现一支明军,人数约有万人。 不过叶臣在心中对明军很是看不起,并没有把这支明军放在眼中。他现在所操心的还是如何攻下安州。 他不想空手而归。 不过很快就有一则消息,惊吓到了他。 在外的哨探紧急来报,距离自己等地三十里的明军折返北上,击败了萨穆什喀、苏纳镶白满洲蒙古二旗。 一听到这个突然地消息,叶臣坐不住了,厉声问道:“消息可是属实?明军是那部分的?” “回都统,消息确实。属下等人趁着夜色灰暗,才靠近侦探得知。并救下镶白旗旗丁一人。”哨探头目肯定的答道。 “将那人带过来。”此事是事关重大,叶臣要自己亲自问一下,亲自确定才能放心,从而做出正确的判断和下一步的行动。 很快一名浑身血污的八旗镶白旗军兵带到了叶臣面前。 他没有直接问话,而是仔细的观察了一会眼前之人。 确定对方的辫子头发茬不是新的,又用女真语问了对方的身份和住处,确定是自己人后,才详细的问起明军的有关情况。 一刻钟后,知道详细战况的叶臣的脸色苍白难看,心中警兆大起,觉着安州这里太危险了,不能待了。 等哨探带着所救受伤的旗兵退下后,他立即停下了所有攻城的准备,召集将领前来议事。 一干将领来到帐中,有些不明所以。我们正在为下一次的攻城在做准备,怎么突然就把我们招到了这里议事?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少将领心中有些猜测。 事情紧急,叶臣长话短说,把事情大概的讲了一遍。 大帐之中有不少人不信。 一名将领走出来表达自己的不相信:“都统大人,明军的那些胆小鬼,怎会击败镶白满洲蒙古两旗?” 这话听得叶臣很是不高兴。 他严声斥责道:“混账东西,此事已经本都统确认,岂有不真?” 说话的将领低着头赶紧退下,自认倒霉。 叶臣环视了一眼帐中的诸将,果断的决定道:“我等身在明境,敌强我弱,不打无胜之战。本都统军令,立即撤军回返涿州大营,一些笨重物资,就地丢弃,减轻行军负担,加快回军速度。” “嗻!” 帐中二十几名甲喇章京、牛录章京跪地齐声应令,起身后缓缓退出军帐,各自散去执行撤离行动。 天色已暗,军帐之中灯光昏暗,叶臣就站在那里,心中却是有一股难言的心痛。 他知道,大清的日子不好过了。 大清人少地小,偏据一隅,地冻天寒,生活环境恶劣,经济萧条。 经济严重依赖大明,过去作战一直占有优势,就是靠着女真的血勇和严格的军纪,和当初女真各部族内斗时杀出来的百战精兵,才力压明军。 如今明军有了一支强军,也许人不多,但是能野战击败清军精锐,会给其他明军带来榜样,更是会极大地鼓舞其他明军。 这样下来,敢于和清军作战的人就会越来愈多,大清人少,迟早会被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到时候……他不敢想。 第五百八十五章 回转 常年行军作战的清军八旗兵马,军令严格,运转熟练。一声令下,尽管夜色黑暗,但他们仍然很是熟练的打包整队,很快就一切准备好了。 此时安州城上值哨的士兵,发现了城下清军兵营的反常,随即立即将这个情况汇报到了守备衙门。 守备衙门的议事厅外的值房,最近则是一直住着十几名家仆家丁。这些家仆家丁都是蹲在守备府探听消息的。一有新的消息,这些人就会立即快马加鞭的去通知主家。 安州守备陈忠接到了消息的同时,知州崔维葎和八十二岁的房壮丽,也知道了消息。 尤其是房壮丽不顾天黑和年纪,也在儿孙的陪同下,来到了守备府,和陈忠、崔维葎一起上城墙上观看。 三人登上城墙,只看见清军大营火把点点,足有数千支。好像许多人都在不停的移动。黑夜中,这些看不见人,但能看见火把在不停的移动。 夜里是不可能攻城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城下的清军要走,或者别的行动。 “这是清军要走,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一旁的房壮丽年纪虽大,但也是阅历丰富,能看出一些端倪。 “会不会是朝廷来援的兵马来了?”安州知州崔维葎说道。 站在一旁的老天官方壮丽否定了他的说法,房壮丽虽然赋闲在家,但是一直看着有关邸报,对朝廷大局十分的了解,他开口道:“朝廷兵马盯着建虏大部自顾不暇,那会有精力关注清军分散的兵力,何况就是来了清军也不会怕。” 一旁一直不出声的陈忠终于讲话了:“可能是我家大帅带兵赶过来了。” “哦……”两人有些不解陈忠怎么会如此的肯定。 看见二人有些疑问,陈忠便解释道:“我家大帅早早就预料到建虏会犯京畿,特意向兵部上疏设了这三个守备之职,命我练兵备御。所以我家大帅一定会派兵过来看一看,以我等城池为支点,伺机而战。” 这个情况,安州知州崔维葎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他心中随即产生了一些疑问。 崔维葎道:“已经有所预料,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大家和各府州县?这样也许会减少伤亡和损失。” 陈忠眉头一皱,非常不悦的反驳说道:“你怎么知道没有说?我家大帅将情况已经提前告知朝廷,朝廷自有考虑,不是我们可以说的。” 一旁的老天官房壮丽见二人有些火气味,便浇火道:“朝廷自有朝廷的难处和考虑,朝廷和地方的考虑是不一样的,朝廷更为谨慎,更为大局考虑,老夫明白他们的顾虑和苦衷。” 崔维葎赶紧躬身一礼道:“本官孟浪了。” 随即三人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城外清军。 看见清军已经开始推着车,开始有序的撤退。 大家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清军撤退,这是好事。 三人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出击什么的。 如果出城,城中的两千兵力绝不是清军的对手,三人都不会冒这个巨大的风险。 夜深人静,清军撤走,今天的夜晚,对安州来说是一个好夜晚。 …… 辽东盛京。 坐在清宁宫批阅奏章的皇太极,觉着阿济格率军快已抵长城脚下出关,决定另派一支大军进攻山海关。 用来牵制山海关等地的辽东兵马和明国其他兵马。 第二日崇政殿上,皇太极对诸王贝勒众大臣道:“多罗武英郡王统兵往征明国,今将出边,宜别遣大军往山海关进发。明国知我兵至,恐山海关有失,必来救援,武英郡王庶得乘隙从容出边。” 随即他任命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豫亲王多铎、多罗贝勒岳托、豪格为将,率大军执行牵制明军的任务。 他们分作两批,于八月十二、十三日相继离开盛京西征山海关一带。 配合阿济格等大军出边,减轻阿济格等大军回程的压力。 …… 边外大草原上。 随着扫荡土默特左翼的马鹞子王辅臣、混天王张应金的回归,草原的战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此行收获满满,得到大批牛羊战马和钱粮财货,以及上千的人口。 而伤亡可以忽略不计,很轻。 当然,如果周大虎还想继续扫荡其他部族,也是可以,但已有惊动,伤亡势必加大。这不是最要的。重要的是进入大明境内阿济格等清军要回去了,带着大明大量物资和所掳的大批大明百姓,要回辽东。 这周大虎是不予许的。 这些钱粮物资和百姓他也很需要。不趁机抢一把,周大虎觉着自己心里不舒服。 只是历史上阿济格将钱粮百姓等放在最后,也没有重兵防守的物资车队,这一情况恐怕如今不会再重演了。 那么,就需要考虑建虏该怎么打了。 需要做的准备不少,该启程前往迁安冷口关守株待兔了。 也不知道清军是否会如历史上一样在此地出关,如果不是,那就得再随机应变了。 刚要启程,突然手下斥候来报,王来贺带着三百兵马回来了。 “嗯……” 周大虎眉头一皱,王来贺不是被自己派出去执行押送任务了吗?自己是命其就地守御,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大虎怕有事急急忙忙去见王来贺。 “卑职请罪。” 一见面王来贺就是请罪,周大虎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需要问清楚才能做出决断。 “卑职没有大帅军令,就私自贸然回归,还请大帅降罪惩罚。” 王来贺押送物资牛羊和喀喇沁数千百姓前往宣府龙门所路城,他的任务就是看守这些人和物。 无令而归,确实有罪。 周大虎对王来贺是很看重的,这是他最早收降的一批流贼,跟着自己已经好几年了。 也是在和建虏作战当中表现最优异的代表。和李雄是一批的。 该重用的人犯了一些错,在周大虎眼中照样得严惩。 当然会根据具体的情况来酌量军法惩罚。 周大虎略一沉吟,随即说道:“无令而行动,军棍四十。可服?” 王来贺听后长出一口气,他待在龙门所茶饭不思,心中一直想跟着打仗。知道军法严格,他还是冒着风险过来了。现在只是听说打军棍,他精神一下就放松了。 只要让他有仗打、不定死罪就行。其他的,他无所谓。 “卑下心悦诚服,谢大帅轻惩。” “来之前安排的怎么样?” “大帅放心,卑职在来之前,都已经安置好了。钱粮也点清楚后,卑职才过来。有七百精兵守御龙门所,和看押蒙古牧民,不会出问题。” 第五百八十六章 冷口边外突来的敌情 周大虎冷哼了一声,道;“安排的还不错,没有出乱子。念你是求战心切,本帅也不是不通情理,四十军棍减掉一半,作战期间,暂时记账,回去再领受。” 王来贺眼前一亮,心中大喜,高声回道:“谢大帅。” 随即退下去见一干久违的老朋友。 周大虎忙完了这个意外的事情,立即带兵赶往迁安冷口。 …… 保定府。 安州。 满洲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趁着夜色带兵匆匆离开了安州。 走得很急,一些帐篷都没有收,还有一些笨重的大车、一些粮草等都留了下来。 由于害怕动静太大,这些清军都没有放火烧了。 甚至路程都绕远一截,直奔东北方向的雄县。 一晚上的急行军后,叶臣领军第二天中午到达雄县,很快又在附近与赶来的阿巴泰的大军会合,又移军到容城附近,可惜的是,胡铁塔、李雄、霍维华等人,一早就领军前往了安州,两军相差了一天而错开。 阿巴泰接应到了已经攻克安肃县的满洲镶黄旗固山额真拜音图一行人,又返回雄县驻扎。 在涿州的阿济格率领大军赶到雄县,于此汇合,八月十九日,清军北上昌平州、蓟州,兵马分屯密云、平谷两县,进行修整,准备择机出关。 而胡铁塔、李雄、霍维华等人带兵在安州,高阳转了一圈,接到兵部尚书张凤翼的军令,要求其率部立即北上,追击尾随清军,伺机而战。 …… 数天后。 清军在密云、平谷两地修整好后,带着大批的财货、牛羊骡马、以及掠来的大明数万的百姓人口等,开始奔向迁安冷口准备出关。 大明的兵马,督师兵部尚书张凤翼、宣大总督梁廷栋、总监军高起潜、来援兵马提督祖大寿等,一直则尾随清军后面,畏敌势大,不敢轻动。 北直隶永平府。 迁安城。 城北五十里之处的山区中。 一个名叫五重安的地方,大营林立,朝廷的数万兵马,驻扎在这里,临时搭起一座坚固的营寨固守,不与清军野战,以免被清军击败。 胡铁塔所领兵马于八月二十八日到达迁安五重安。 其到来,引起了一阵大轰动。 其部所带来的上千军功首级,以及俘获的上千清军,还有两千多匹的清军战马,震惊了所有的在五重安的官军。 许多将领心中震动,纷纷亲自前来察看是否是杀良冒功等作假。 督师兵部尚书张凤翼也是极为震惊,其后便是大喜。 亲自带着跟随自己出征的兵部武选司官吏,就地核实军功首级,查验俘虏等,以辩真伪。 望着堆积如山的狰狞可恶的清军首级,张凤翼却是好像看着金银珠宝、琴棋书画一般,而看的入迷。 张凤翼眯着眼看着如山的首级,上千的清军俘虏,心里甘之入贻。 他是兵部尚书大司马,出京督师,手下人和所部立下的军功,就是他的功绩。 他总筹朝廷所有兵马,朝廷兵马取得的战功,都有他筹划领导之功。 有了这些军功,也许能报住自己姓命了。 等全部首级和俘虏核实完后,张凤翼叫过来了核实首级和俘虏的武选司官员问话。 “怎么样?是否真实?真虏有多少?” “回大司马,首级中,蒙古鞑子占有六成,建州真虏占有三成,清军汉兵占一成。俘虏中,建州真虏有三成,汉军和奴仆占五成,剩余的就是蒙古鞑虏。” 张凤翼抚须大笑,开心至极,连声道好。 这个具体的消息,立即就传到了所有的将领耳中。 不少的将领有心前去结交一番,但打听后,得知主将三镇提督周大虎并不在营中,且主事的是被称为阉孽党羽钦定逆犯的前大司马霍维华,以及两名流贼出身的将领和一名周大虎的发小主持,便都打消了恭贺的行程。 由于清军还在一路前行择机出关,明军都不想和清军野战,便畏缩一直不出。 胡铁塔等人则在等自己大帅的消息,在此之前,他也不会妄动出战。 于是各方陷入一时的平静。 迁安五重安也暂时寂静下来。 …… 而与此同时。 冷口关外草原上。 一支军队上万人马一路奔驰朝冷口关而来。 冷口关。 明长城蓟镇重要关隘,位于永平府迁安县东北32公里,明初所建,明时为蒙古兀良哈三卫进京入贡的通道,也是交通和军事上的要地。 冷口,东至刘家口关,凡三口。其间差大者,曰河流口,曰徐流口。 冷口关建在山势险峻的凤凰山上。 关城随山势修建,城墙用砖包砌,高二丈九尺,周三百八十七丈有奇,东、南各有一门。城南有练兵场。 山上12座山峰都建有城堡,故有“十二座连营凤凰山”之称。 此时,全力戒备的冷口守将崔秉德,突然接到在边外巡游的夜不收来报,有一支上万人的骑兵兵马向冷口关急速靠近。 这一消息惊到了冷口守将崔秉德,他一直防的是境内的清军突破他的防线,从自己这里出关。如今却是有敌人从外面夹击而来,他迅速的想法就是清军可能在自己这里出边。 这股军兵很有可能是接应境内的清军的。 想到这里,崔秉德心中立即紧张起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再三的确认一下。 不然这个重大的消息上报督师追剿大军,万一有变,自己就是罪人。 崔秉德看着来报信的夜不收,盯着对方严肃的问道,“此消息确实?这股兵马是往我们冷口关过来的?” “回大人,卑职确定。” “对方有多少人?” “卑职不敢就近察看,远远望去,密密麻麻数不清楚,卑职认为有万骑以上左右。” 崔秉德点点头,他对自己手下的夜不收,还是很信任的。这些都是有十几年二十几年哨探经验的老手精锐,不过事关重大,他得谨慎再谨慎。 “是蒙古人还是建虏?” “回大人,开路的是蒙古骑兵,后面的看不清楚,我们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察看,随后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禀报大人。” “距离这里还有多少里?” “五十里。” 五十里对骑兵来说,很近、 就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到冷口关了。 崔秉德挥退夜不收后,开始考虑要不要立即将这个消息,汇报上去。 他之所以犹豫,就是怕敌人是虚晃一枪,混淆是非,自己将这个情况汇报上去,会造成朝廷大军错判。 不过这个消息按规矩他还得上报。 只要自己不加自己任何想法判断,只陈述事实情况就行。 第五百八十七章 定心丸 十匹轻骑塘马从冷口关城疾驰而出,不一会就消失在山道密林之中。 站在关城城楼上的崔秉德,立即下达军令,关城全军进入战时状态,持戈备战,人员全部上城。 …… 冷口关外十里之处。 周大虎带着上万人马,静静地望着前面山峦起伏的群山沟谷。 冷口关就在这远处深山里的山谷脊梁上,修筑的一道道的长龙关隘山堡。 出冷口关或者进冷口关,都需从谷底缓缓通过。流经关口的沙河绵延而去,山谷窄处水流湍急,这一带山谷水流平缓,水面宽上百丈。 看着这个地形,又想想历史上清军是分批次,依次过河。 说起河,他周大虎到现在还没有见。 他本人也是不太清楚。不过这不是个问题,到了冷口关,问一下守将就知道了。 这时,他脑子里一下子涌出许多想法。 不一会,周大虎露出了一丝丝笑意,这里绝对是一个埋伏伏击敌人的好地方。 想到这里,周大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随意,笑的肆意。 他领着身边的的一趟亲信将领和幕僚,将附近的沟沟壑壑,沙河以及周边的山梁山脊等实地转了一圈,整整用了一个下午,一行人才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临时搭建的大营之中。 此时天色已经黑的彻底不见五指了。 大家顾不得休息,开始商议如何在这里,隐蔽的排兵布阵伏击清军。 大帐之中,谈迁、柳敬亭、宋应星、冯厚敦、陈明遇几个人充当书吏,由于是首次参与这等军兵大事,很是激动,而一旁的周文郁、茅元仪等人则是一脸平静。 帐中除了上述的人外,其余的就是王来贺、王辅臣、混天王陈应金、独眼龙……等人,还有一个特别的人,就是喀喇沁塔布囊万丹伟征。他是俘虏,竟然让他参与机密之事,这是信任他呢,还是考验他呢?还是相杀自己,故意让自己接触机密,自己泄密后,抓住自己,就地斩杀呢? 这一刻,万丹伟征心中很是恐慌。 这个情况,周大虎看在了眼里,说道:“万丹伟征首领,本帅乃是信任你,把你看做自己人,一体待之,没有任何恶意,不必有任何顾虑。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本帅将坦然回答于你,实话实说。” 万丹伟征会一些汉话,听闻周大虎这样说后,右手抚胸躬身一礼,姿态摆得很低,以属下的身份说道:“卑职确实有些惶恐,想知道大帅的真实意思。卑职虽然投降,但不等于就是怕死。不怕死,但也不想死的糊涂,卑职自己认为没有犯错,让一个降将直接参与军机大事,还是伏击清军这等及其隐密之事,大人所说,卑职心里不信。” 周大虎站在那里看着对方,静默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了一阵子,慢慢的又严肃起来,看着对当方缓声说道:“换做是我,我也不信。不过本帅却是真的把你看做自己人,真心对待于你。” 见对方想说话,周大虎摆摆手道:“不用着急,待本帅说完。本帅将你当做自己人,也是有目的。本帅早晚会解决蒙古部落问题,而你就是一个关键。收服敌人要么杀的对方求饶投降,要么是仁义招抚安抚。我不会滥杀,也不会去学什么仁义治天下那一套。本帅想把你立成一个榜样、标杆,只要是归顺忠心于我大明,就可免死不追前责,还会优待重用。当然那些不服的,那就去死吧。这个天地虽大,但没有他们的立足生存之地。” 说到这里,周大虎也是右手抚胸道:“只要你万丹伟征忠于我和大明,不反叛不有二心,只要有我一日吃的,就有你一份,只要我活着,就保你无事。” 万丹伟征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当马骨,对方是千金买马骨,做给别人看的。只要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有事。对方看上自己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万丹伟征长舒一口气。这样才对嘛! 刚刚对方什么也不说,突然对自己这么好,机密之事也让他参加,太突然,把他吓坏了。 不过他心里有一些话,相对对方说,随即他看了看四周。 这一举动,周大虎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朝万丹伟征点了一下头,走出军帐。万丹伟征明白,立即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一处偏僻无人之处,周大虎站定,看着万丹伟征道:“这里偏僻无人,现在我们是一家子人,有话就讲。” 万丹伟征犹豫了一下,随即下定决心道:“大帅,我等也不想投降反复,也愿意忠于一家,但有个前提,就是我们忠于的势力是强者,不然很难忠于一个势力。大帅知道,我等是在草原上以部落游牧生活,在我等的心中,个人生死可以不顾,但传承下来的部落,却不可能不顾。如果大人和大明朝廷不能成为一方强者,庇护我们部落,忠心就不会有。” “如今大明朝廷对战建虏,连战连败,唯独将军雄韬大略,麾下精兵强将,但一枝独秀不是春。大明朝廷文官主政,时局一旦有变,卑职不相信大明朝廷和其他官兵能胜建虏,还有大明境内流贼实力日益增加,越剿越强,已经快要十年了,如果没有一支强大骑兵和优势兵力,这些流贼,恐难以剿灭。如此这般,大明内忧外患,大明危亦,如此还要我等效忠就是一句空话。” 说完这话,万丹伟征低头有些忐忑不安,等着听对方回答。 周大虎知道对方话中,时局一旦有变的意思,就是自己被免职或者获罪入狱,甚至被杀。 他一想,这可能是这位万丹伟征蒙古贵族心中的最大的担心。 换成是自己,自己也许会有不少想法。 自己得给对方希望,不然光让对方无条件效忠出力,这样做只能是一时有效,不是长远之策,也不能真正的收服对方。 得露出一些实力和自己的一些想法,给万丹伟征吃一颗定心丸才行。 周大虎道:“本帅明白你的意思。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即使我不担任朝廷军职,也一样可以保家卫国。” “剿灭流贼和收复辽东以雪血耻,是所有大明百姓的责任。” 接着他一指远处的大军道:“这里面有一多半都是我的家丁和我自己招募的乡勇,在彰德府,这样的精兵还有两万,也都是本帅的家丁和乡勇,并不是朝廷的的官兵。本帅还会再练兵马,精兵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出现你嘴中的情况。” 第五百八十八章 前来的信使 这话一听,万丹伟征心中大吃一惊,这是……眼前的这位少将军也是不相信明廷吗? 如此积攒实力,是为何意呢? 随即他甩甩头,不去想那么多。自己知道眼前的将军很有实力,也很有野心,不会为朝廷拿捏就行了。 万丹伟征放心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倒是可以全心全力依附对方,到时候水涨船高,自己和部落虽会有大的付出,但也定会有大收益。 万丹伟征右手抚胸,郑重的说道:“大帅对卑职真心真意,万丹伟征怎敢不真心真意而对?我万丹伟征以长生天的名义在此立誓,大帅真心对我,我亦真心对待大帅一片诚心,愿为大帅牵马坠蹬,效忠大帅,永不背叛,如违此誓,长生天不佑。立誓人,喀喇沁塔布囊万丹伟征。大明崇祯九年八月二十八日于冷口。” 周大虎上前一步,拉着万丹伟征的手道:“我,宣大山西三镇提督周大虎也在此向苍天立誓,只要塔布囊万丹伟征效忠大明,不背叛,我周大虎愿和喀喇沁塔布囊万丹伟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绝不加害。立誓人,宣大山西三镇提督周大虎。大明崇祯九年八月二十八日于冷口。” 完成了这个双方立誓后,二人才算是真正的合在了一起,成为一体。 立誓不是主要的,但也是重要的,通过了这个仪式,二人表明了心迹和实力,确定了关系,会少很多猜疑,而多一份信任。 周大虎也是放下一颗心,解决了一个问题,心中也是更有信心打好这一场埋伏战。 只是能赢多少,不在自己,而在那两个人手中。 总监军高起潜……提督来援兵马总兵官祖大寿。 周大虎摇摇头,不想这么多,和万丹伟征一起,重新回到军帐之中,商量着埋伏清军的各种隐蔽方法,以及兵力的部署安排,出击的时机,配合、胜负等各种意外反应等事,一应事物考虑的面面俱到,直到半夜,才定下全部计划。 第二天一大早,周大虎留下六千人马,由王来贺担任主将、周文郁、混天王陈应金、王辅臣、谢仁贵为副将,执行具体的伏击任务。 而周大虎则带着两千多兵马和一千多蒙古骑兵,和一干书吏,万丹伟征、茅元仪等人,驰向冷口关。 …… 冷口关。 关城上,兵马已经处于战时状态,周大虎等人兵马一出现,就被关城上的了哨官兵发现了。随即就是一阵急促的战鼓报警声,大批的冷口关城内官兵慌乱的涌出,抽刀举枪搭弦拉弓,临阵以待。 冷口关守将崔秉德也急匆匆的,从关城南门来到北门,了望远处驰来的大批兵马。 随着的兵马越来越靠近,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过来的兵马,约有四千余人左右。 这个人数还好,还能持城凭借坚固的关城固守迎战一番。 如果人再多一些,他就得求援了。 这些天,他一直把重心放在南门,严密的防着大明境内的清军从自己这里出关。 如今,有兵马从草原上过来,肯定就是清军了。如此一来,这大概是清军接应的兵马,想想,他的头都觉着大了。 这时,了望的哨兵报告,有十几骑兵马靠近过来。 催秉德远远望去,果然有十几骑飞速的奔驰过来。 “没有本将的军令,不得擅动。” 他想看看对方派人过来想说什么。 不过按他对清军的了解,对方说的话他也能猜出来。无外乎是要人投降否则大军破城鸡犬不留等威胁恐吓的话语。 催秉德静静的站在关城城墙上,等着对方的骑兵使者过来。 骑马带队过来的是茅元仪和柳敬亭二人。 茅元仪本来就是幕僚型的人员,善于沟通和出谋划策,能言善辩。 而柳敬亭,是说书的,更是有口舌之才。在原有的历史上,柳敬亭关心朝政,一心报国,投效左良玉,多次帮助左良玉处理对外事务,号称柳将军。 这一次,二人对这趟差事,很是兴奋,因为这是二人在周大虎底下第一次出去办事。 那怕是很简单的联系的事情。 很简单,但也是有一定的危险。 危险主要来自他们二人从草原方向而来,很容易引起误会。大明这十几年来,就没有大军出征过草原,因此对守关的边军来说,从边外过来的兵马就是敌军。 十几人距离关城百丈之处停下。 关城上的催秉德看见十几人骑马来到了关城之下,仔细一看竟然还穿着大明的军服,面目也是汉人的模样,不由得心中生气,暗骂一声狗汉奸。 “来着何人?这是冷口关,军事重地,不得靠近。”崔秉德在关城上大声喝道。 关城下的茅元仪和柳敬亭二人一听,看见是一位将领模样的人在问话,就立即大声回道:“我等乃是信使,有重要的事情找冷口关守将。” 崔秉德听着只皱眉头:“找自己的?他可没有话和对方说什么。” 他略微一想,大声道:“我家将军不见鞑子,请回吧。” 茅元仪和柳敬亭二人相视一眼,神色之间略为尴尬。 二人并不想暴露身份,要为其后的伏击之战做好掩护,这也是周大虎对二人的交代嘱咐。 茅元仪只好再次的要求见冷口关守将一面,言称有军机大事。 三番五次后,关城上一直没人答话。 茅元仪只好改变策略,要求对方将领接箭信一封,观看之后再做决断。 随即一封箭信射上了关城之上。 崔秉德脸色凝重,接过军兵拿过来的箭信,顺手打开,低头看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些清军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鬼话。 崔秉德脸色随着阅看信件内容的进度,而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脸色变幻不定,一副不敢相信,觉着有些匪夷所思的表情。 静默了一会后,崔秉德再次拿起手中的信,仔仔细细的阅读了一遍,看得很慢很慢。 看完后,仔细的叠好装进了自己内衣当中贴身藏好。 他又站在城墙上,想了想后,直接对自己的亲信将领小声的嘱咐了几句,这名将领带着几名亲兵下城而去。 不一会,关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几匹战马奔驰而出,驰向百丈之外的茅元仪和柳敬亭等人所在之处。 第五百八十九章 进冷口关 崔秉德静静的注视着关城下面,亲眼看见两方人马接触交谈,随后,自己的亲信将领骑马来到关城下面,打了个确认的手势。 这一下,关城上的崔秉德长舒一口气,放心一大半心来。 实在是信件上说的事情太过让人惊讶。 打死他,他也不会想到,有朝廷的大军在此时,清军进入大明京畿这个危机时刻,出兵出边草原作战。 这个三镇提督周大虎,实在是太胆大了。 崔秉德下达军令打开北门,放茅元仪和柳敬亭一行十几人进城。他要再仔细确认信上所述属实后,再做决定。 在此以前他不会放松一丝戒备。 在关城中的守备衙门中,崔秉德接见了茅元仪和柳敬亭一行。 二人报了自家姓名后,崔秉德确是知道茅元仪。 “呀,原来是茅副将,这个真的是太意外了。失敬失敬。” 茅元仪也是连忙摆摆手,道:“敝人崇祯四年因事获罪,一言难尽,幸蒙周大帅保举,免罪在其账下听令做事,得见天日,也是幸运。” 崔秉德也是连连点头,很是认同。 一番寒暄述情之后,进入正事。 崔秉德挥退所有人后,只剩下他和茅元仪、柳敬亭三人后,茅元仪拿出一份盖着三镇提督大印的公文来证明自己身份。 虽然熟悉,但崔秉德还是很仔细的阅看辨别真伪后,才彻底相信并放下心来。 崔秉德略一沉吟问道:“周大帅找卑职不知何事?带有兵马多少?需要卑职做事配合过关吗?” 说着这话,但崔秉德却是还同时考虑着事情。 原先他错把周大帅的兵马当成了清军接应的兵马,因此认定冷口为有可能是清军出境的关隘,如今情况已经大变,他的判断已经没有了依据。 现在根据当前情势,他认为可能是周大帅只是单纯过关而已。 他也许想多了。 茅元仪笑道:“不用问这么多,一会你跟着我去见一见我们周大帅就知道了。我只是联络人。” 崔秉德点点头。既然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那么自己只是一个守备,人家是一员三镇提督,按照朝廷规定,自己作为下官理应拜见上官。 “好,我这就去嘱咐一下有关我不在时,城守的有关事宜后,跟随二位去见周大帅。” 一刻钟后,崔秉德一身铁甲,带着三十名亲卫跟随茅元仪二人从北门驰出,向北而去。 冷口关距离周大虎等人虽只有十里左右,但是这是直线距离。 出关后,需要走在山谷之中,还要过沙河,沙河水面宽阔上百丈,此时已到秋季,河水缓而浅,水深平均只有成人膝盖高。不影响大军的通过,这也是清军选择出关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过了河,就看到了数千人马在河边补充饮水休息。 崔秉德边走边观看着这支队伍,他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兵马数量,约有四千余人。 他更惊异的发现,四千余人中,有一千多人是蒙古兵马。 崔秉德很快被引到了一名年轻的将领面前。 他没有犹豫,直接单膝跪地行礼道:“冷口关守将崔秉德,拜见大帅。” 周大虎看着跪在地上行军礼的崔秉德,仔细的打量着对方,身材并不魁梧,而是有些偏瘦,但精神头很好,约有四十余岁。 看着对方,周大虎想起了历史上的一些记载。 这个冷口关守将崔秉德,请求力守关口,堵住清军的归路,总监高起潜骗他说,等清军出关一半,半渡再进攻。最后不了了之,只斩首三级。 由此看来,此人还是有一些胆量的。不过也许是一些场面话。 史书可信,但不能尽信。 “起来吧,本帅打搅崔守备了。” 崔秉德缓缓起身,拱手一礼道;“大帅招末将前来,末将深感荣幸,没有打搅之说。” 周大虎看了一眼对方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这个……”崔秉德犹豫了一下道;“大帅不是准备从末将这里过关入境吗?难道不是?” 周大虎摇摇头,道:“过关入境?这一段边墙关口众多,并非非要从冷口入关。” 崔秉德也不想再猜什么了,直接说道:“还请大帅告知。” “你暂时不必知道那么多,本帅现在下达两道军令与你,一是,从现在起,冷口关由本帅人马接管;二是本帅行踪兵马要严格保密,不得泄露一丝。” 周大虎突然脸色一寒,接着说道:“违者,军法从事,严惩不贷,你可记住?” 崔秉德身上渗出一身冷汗,赶紧保证道:“末将遵令。” 随后数百人跟着崔秉德返回冷口关,由这刚进关城的数百人,接管了冷口关城的北门北面防守。 原先守关城北面和北城的兵马,都统统调到了南面南门。 当这一切调动做好后,周大虎率军进入冷口关。后面则是大批的钱粮牛羊,和上万人的蒙古牧民,进入关城之内。 这些都是俘获的东土默特左右两翼的战果。而喀喇沁右翼和左翼人口和物资,以及万丹伟征的独生儿子额琳臣,周大虎都早排兵送往了宣府龙门所了。 这些进城,是为了不让在山谷中明伏击的王来贺等人和六千兵马分心。 周大虎坐在冷口城中,一想,明天就是崇祯九年八月三十日了,清军阿济格等人就要直奔冷口关了,九月一日就会分批依次出关。 想到这里,周大虎又是将茅元仪和柳敬亭叫来,手书一封,面授机宜后,带着周大虎的信令,二人在八月二十九日,连夜带着三十名亲卫,直去迁安五重安。 …… 崇祯九年八月三十日,清军突然转向永平府迁安冷口关奔冷口东归,在五重安驻扎的朝廷大军等侦知后,在总监军高起潜、督师张凤翼、提督祖大寿、宣大总督梁廷栋等人带领下,紧紧的尾随着清军。 茅元仪和柳敬亭一大早,就见到了跟随张凤翼一起准备行动的胡铁塔和李雄、熊山、霍维华等人,把周大虎的作战意图,给三人模糊的讲了讲。 主要是现在还不是详细说的时候。 茅元仪二人是要留在胡铁塔的军中的,到时候,会讲明白的。 其后二人拿着信物令牌,又见到了张凤翼,只说是自己大帅想要督师兵部尚书到时候给与授权,问他敢不敢担当? 张凤翼有些吹胡子瞪眼,这话问的…… 好像自己没有但当似的? 第五百九十章 张凤翼的无奈 张凤翼不悦的说道:“回去告诉那小子,只要对朝廷和打胜仗有利,老夫都会支持他,让那小子放心。” 茅元仪和柳敬亭二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便告辞而去。 张凤翼望着二人出去的背影,抚着自己的胡须,眯着眼,脸上露出一丝奸诈的微笑,小样,还故意激老夫,老夫我白活那么多年了,岂能不知?想到这里,张凤翼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对周小子连要做的事,自己这个督师兵部尚书都不告诉,而是跟自己要权,还问自己能不能做主,这是有计划啊,恐怕计划还不小。 对周大虎,他有莫名的信心,也许是对方的战绩过去太亮眼,增强了他对周大虎的信心,对其无条件的信任。 …… 崇祯九年九月初一。 在大明境内肆虐了两个月零三天后。 阿济格率领清军,在昨夜到达冷口,休息一夜后,天一亮,清军浩浩荡荡就开始分批分段的出关口,过沙河,次第引归。 历史上,清军连续四天后才通过完。阿济格还一反常态,竟将辎重放在队伍后边,他自己却前行而不顾。 而现在,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由于有几次清军作战失利,有所警惕,把钱粮财货和掠来的大明百姓等,都放在了队伍的中后之间,还有重兵护卫。 不过这样的变化,周大虎也不是太在乎。 在清军渡河而归第二天,周大虎带着崔秉德、万丹伟征等人,悄悄来到了冷口外的明军大营中自己的部队当中。 周大虎的到来并不出大家的意外。 事前茅元仪已经将这些信息,告诉了霍维华、胡铁塔、熊山、李雄四人。 周大虎听取了四人这些天,他不在的时候的一些战果汇报,听完后,心中很高兴,夸赞了胡铁塔、熊山、李雄三人,使得三人很是高兴,咧着大嘴笑个不停。 这一套,对胡铁塔这些自己的粗汉部下有效,但对霍维华这样的前高官幕僚,就不能用了。 没有了这一套,还有别的一套。 周大虎站起,对着霍维华深深躬身一礼道:“这一段时间,多谢老先生费心了。” 周大虎的这一礼,霍维华很是受用。作为他已经这么大的岁数了,不看重钱财,但很看重声名,和别人对自己的尊重。 他身上背着一个钦定逆犯,阉党欲孽的身份,心中十分看重别人对自己的尊重与否、周大虎的作为,他很高兴。 霍维华受了这一礼后,随即关心的问道:“清军已经开始分批陆续出口,小子,这一战你还打不打了?” 周大虎对着远处的亲卫摆摆手,示意扩大警戒后,才回答道:“战,怎会不战?” 随即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有关计划详细的给几人说了一边。 一个时辰后,周大虎又来到了张凤翼的营帐中。 此时的张凤翼正和梁廷栋两人面对面坐着,正在发愁。 消息刚从京师传来,朝中有不少言官把责任都算到他和梁廷栋两人身上,累次上奏章参劾,弹劾二人“恇怯不敢战,近畿地多残破”。 而握有军权的总监军高起潜、辽东总兵提督来援兵马祖大寿,则是无人弹劾。 如此下去,朝廷上情况对二人是十分不利。 官位不保是小事,而是恐怕会被议罪性命难保,身败名裂,走上丁汝夔的老路。 正在惊惧发愁的二人听闻周大虎来了,都是心中一喜,亲自出门迎接周大虎一行人。 看着一身风尘仆仆满面风霜的周大虎,二人是欢喜不已。 二人知道,所有的兵马当中,只有周大虎这一支强军能为二人所用和依靠。 至于辽东的兵马,那是祖大寿和高起潜二人的一亩三分地的权利,以外的人都插不上手,包括张凤翼他这个督师兵部尚书。 而其他各部的兵马,也都是由祖大寿就任统管,提督这些兵马。 就是他张凤翼发号施令要对方和清军作战,这两人反对,发出的军令也是无用,不会得到执行。 现在他就指望周大虎手下的宣大山西三镇兵马。 本来以为有一些胜仗就行了,不是他不想作战,而是他出来京师之后,发现将领士兵军无斗志,得过且过,而他作为文官,还得依赖这些将领冲锋陷阵,不敢逼得太紧,万一军队投敌和临阵哗变怎么办? 更有他害怕自己督师,打一个大败仗怎么办?这个后果更加的怕人。 衡量了一番,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打法。以尾随和择机行事,绝不浪战。 如今,生死之剑已经悬在了他和梁廷栋的头上,有了周大虎这一位虎将在,二人想最后努力一把。 “哎呀,大虎你终于露面了,老夫都盼的望眼欲穿了。清军势大,还悍不畏死勇猛异常,众将领怯敌不敢战,战场之上又不能临阵处罚太重,太轻又不起作用,我这个督师兵部尚书太难做了。” “大虎如今你来了,事情就好办了,这一战你看该怎么打?你可是对战清军的常胜将军。” 周大虎没有第一时间答话,而是快步到了帐中坐下后,才开始答话。 “强攻。趁敌人渡河过了一多半时,朝廷数万兵马强力围攻,以多打少,争取歼灭一部分清军后队人马。” 听到这话,张凤翼和梁廷栋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这也算是作战方案?这样的强攻硬攻能这样打,早就打了。 没打,就是这样不行,不能这样打。 周大虎不管二人难看的脸色,对着张凤翼问道;“督师,辽东兵马能不能交于我指挥一段时间?” 张凤翼看着周大虎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有调动辽东兵马权力的是皇上的圣旨,以及总监高起潜和祖大寿二人,老夫小战能用,大战用不动。” “那别的兵马呢?如保定总兵董用文五千人、山东总兵刘泽清五千人、密云总兵马如龙七千人、蓟州中协总兵李重镇五千人、东协总兵祖大乐五千人,这些加起来,足有两万二千余人,这些可用?” 张凤翼看向周大虎道:“当然能用。不过你能驾驭的了的话,就能用,驾驭不了,那就是不可用。” 周大虎腾地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寒意道;“军令如山,凡不尊军令者,杀。” “你……”张凤翼看着周大虎叹了一口气,缓声说道:“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光是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恶化问题,成为棘手的麻烦事。火气不要那么大,事情要冷静的考虑各方面的情况,再做决断。” 第五百九十一章 升帐 “卑职知道了,督师的话卑职记住了。还请老大人书写一份军令,授我节制全军迎战清军。” 张凤翼虽然希望周大虎能为他大胜一场,但他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处。 这些兵马来自各地,根本拧不成一根绳。 还各自有自己心中的小九九,都不想和清军打硬仗。自己这位管着他们升迁官位的兵部尚书督师,都不能完全指挥这些将领,周大虎能指挥的动? 除非用蛮力、狠劲来控制使用。 他张凤翼活了几十年,他都懂。 但他性格软弱,考虑太多,顾虑太多,不敢做。 明知只能这样做,没有别的办法,但他张凤翼不想毁了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将领,在军中成为孤家寡人,而被其他将领排斥。 “你真的决定了吗?手令和军令好下,事情可是难做得很。” 周大虎坚定的点点头,道,“我已想好了,老大人授权于我,末将万死不辞,死都不怕,还怕得罪人?” 张凤翼摇摇头,死算什么,不死,更可怕的事情多了,年轻啊。 当你亲眼看着一个一个自己的亲信部下、亲朋好友、门生故吏、甚至家人入狱,甚至被杀,或者自己花费无数心血打造的军队,被无故慢慢被别人葬送,尝到这个滋味后,就知道死不过真的不算什么,一瞬间的勇气而已。 “唉!” 张凤翼一声重重的叹息后,铺纸起笔而书,又盖上关防大印,拿出自己的御赐王牌令箭和尚方剑,郑重的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周大虎。 “尚方剑只能战场上斩副将以下的将领,不要犯规。你也是一方大员,别人趁你不备将你拿下立即斩首,你能接受吗?是规矩就要遵守,不守规矩的人,是活不长的。” 张凤翼特别嘱咐道。 “知道了。” 周大虎接过授权书和王牌令箭尚方剑,交于身边的亲卫,重重抱拳一礼,便大踏步走出了中军大帐。 走出张凤翼的中军大帐,周大虎看向远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随即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得罪人算什么,为了心中的梦想,自己不会手软。 他来到了自己的军营中,将自己的计划详细的给胡铁塔、熊山、李雄等人讲了一遍,随后,他对手下将领叮嘱道,“明天听我号令,凡有后退者,不听号令着,杀。勿得犹豫。” 周大虎低吼道,“听明白了吗?” 几名虎将大声回道,“明白。” 周大虎眼中寒光一闪,道,“明天下午,清军渡河过一多半兵力后,全军进行攻击。违令者,杀。” “大家都下去好好准备吧。” 武将都走出去准备作战任务后,只留下一些幕僚霍维华、刘廷传,茅元仪、柳敬亭等人。 “小子,你真要这么干?逼着众将上战场厮杀?这可是把大家都得罪死了,如此,小子你可就是军中的孤家寡人了。今后,战场上你有了危险和难处,或者在朝堂上被文官弹劾,这些你逼着他们上战场的将领定会怀恨在心,不会保你救你。” “这个你要想清楚。” 周大虎冷冷一笑,沉声说道,“当兵就要上战场,将军就要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大明遭受建州逆奴肆虐,正是我等士兵将领以身报国的时候,如果这些人贪生怕死,就不要吃这碗饭。吃这碗饭还贪生怕死不想上战场,就该杀。” 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况且,这一次是有打胜仗的把握,是给他们送功劳,加官进爵,如此还怨恨我,那就是和我不是一路人。我没事还可,真有事他们也保不了我周大虎。” “生死之事,多想无益,徒增烦恼,听天由命就行了。” 霍维华也是一口叹气道,“罢了、罢了,老夫已经几十岁的人了,黄土都埋到了脖子上了,你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都不怕,我还在乎什么?这次,就陪你疯一疯吧。” 大明的将领实际上都很不错,只是明末上下的风气使然,变得油滑油滑。 如明末清初的清军将领汉军旗都统马光远、后来的兵部尚书孟乔芳等,投降当汉奸前,在明军中不过是一名参将和罢职归乡的副将,但其后战绩都非常好,悍不畏死,勇猛异常。 为什么? 是因为所处的环境变了。 他们这群汉奸身在异乡,小心谨慎,再加上建虏军法严厉,有错必罚,绝不姑息。还有八旗这样精兵在其后威慑,因此不得不拼命,战力增加。 还有的正面例子,平辽将军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先前在辽东连战连败,甚至天启元年(1621年)辽阳城破,因侥幸逃脱,被朝廷论罪当死,幸获赦免保下一条命。 其后被孙承宗老大人启用,又在袁崇焕手下得到重用,大变样,作战勇猛,战绩也不错,其后更是将军战场马革裹尸还,令人无比尊敬。 可见人是可以变化的。弱将懦将在一定条件下,也是可以一改前非,成为忠勇之将的。 明天,周大虎很想看看大明将领的众生相。 …… 崇祯九年九月初三日。 一大早。 周大虎全身披甲,领着幕僚亲卫,早早就来到了督师兵部尚书张凤翼的中军大帐。 帐外,周大虎的数百亲兵一身鱼鳞重甲,排成两行,肃然而立,鸦雀无声。 这个督师中军大帐,张凤翼是现在不会来了,全部借给了周大虎使用,暂行指挥天下兵马权利。 帐内周大虎一身杀气,身边站着数名身高马大的壮硕亲兵,随即他吩咐账外的亲兵道: “击鼓升帐!” 片刻,中军大鼓响起,惊动了各营各路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官。他们都很奇怪,一向窝在大营之中的督师张凤翼,今日是发了什么疯,突然要击鼓升帐?这是闲的没事了吗? 各路将领都在埋怨张凤翼无事找事。 要知道,张凤翼自七月三十日出京师后,升了一次帐,在涿州与清军对峙时又升了一次帐议事后,就再也没有升帐这种大动静了。 如今清军正在依次出关,大家都很忙正在监视清军,这时升帐搞什么鬼?众将领心中不解,带着一丝怨气纷纷赶来报道。 督师升帐,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来点卯报道。不来,可以,军法从事,轻则军棍伺候就地罢职,重者,斩。 三通升帐鼓完后,所有的各营游击和游击以上的将领,和总监军高起潜等,都按时赶到了中军大帐。 第五百九十二章 总监军高起潜 只是大家进了中军大帐,都愣了。最上方的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位很多人都不熟悉的一个年轻将领。 领头走进来的总监军高起潜,以及提督祖大寿,二人皆是眼中不善,盯着上座的周大虎眼露寒光。 但这早就被有所准备的周大虎无视了。 紧跟着又进来几位将领,看到是一个年轻人坐在督师的位置上,一名将领高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坐于升帐督师的位置上?来人,将这名胆大妄为的家伙,给我拖出去,听候发落。” 这时,慢慢已经进来不少将领,其中就有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王忠等人,二人看见了久不露面的周大虎,此时却坐在督师兵部尚书该坐的主位上,也是大吃一惊。 周大虎是二人的顶头上司,有人要叫人发难二人的上司,作为部将不能不说话了,要不然就今后无法共事了。 “且慢。”王朴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张总兵,上座的人乃是我宣大山西三镇提督总兵官周提督,不可胡来。” 山海关总兵张时杰身子一怔,望向王朴,眼神询问对方,既然是三镇提督不是应当和我们一样,站在下面吗?怎么会坐在主位上?这不是违制吗? 王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不过知道了上座周大虎的身份,张时杰不再说话了。 周大虎是提督三镇的总兵官,不是他一个山海镇总兵能喝斥能管得。 帐里能和周大虎身份差不多和高出的,就只有总监军高起潜和提督来援兵马总兵官祖大寿了。但这二人都是心思谨慎之人,这时候,二人好像没有看见帐内情况一般,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一时间,帐内众人陷入一片安静,各路总兵、副将等都是目不斜视,自己寻找座位坐下。 周大虎坐在主座上,也是静静地看着所有人依次入座,没有任何话语。 帐内此时情况诡异,周大虎高坐上位,下面两排坐着二三十人的大小将领,还有一些更低级别的将领,因为帐内空间有限,只好站在了中军大帐之外聆听军事会议。 看见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周大虎站起来环视了一眼众人,随即大声喝道,“恭请皇帝陛下授予的王牌令箭和尚方剑。” 帐内的几名周大虎亲卫,打着令旗,端出几个银盘,揭开红布,露出了几面令牌和尚方剑。 令旗令牌,象征皇命,乃是一种权利凭证。 持有者在敕书规定的权限内有一定便宜处置权力。 令旗每旗定用阔绢一幅长四尺阔一尺九寸,枪连杆长六尺五寸,围二寸三分。 令牌每牌连卧虎盖长八寸.厚七分。 这些权利凭证,周大虎和各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都有。只是数量有所不同。 官职越大,数量越多。 用于督师,调兵遣将、临阵赏罚生杀等。 帐内众将望去,令旗令牌足有十五面副,知道是督师的仪驾。 万历初期制度:总督京营11面副,协理京营,并各边总督及挂印总兵,各10面副,提督8面副,赞理军务6面副,总兵、副总兵,各5面。副参将、游击,各3面副。 还有那把尚方剑,大家之前也见过,是督师兵部尚书持有的。 周大虎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一张盖着红色大印的文书道,“今本提督,蒙督师兵部尚书张司马信任,授予本督节制诸军和与清军大战指挥之权,并将其王牌令箭尚方剑转授本督使用,便宜行事。” 说完他冷眼看向帐中众人,高声道,“谁有异议,当场提出,过时不候。其后再有异议或者抗命,一律军法处置,绝不宽恕。” 帐内诸将一时都沉默不语,心中都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办。当然大家都不想当出头鸟,都是抱着先看一看,等着别人先出头的心思。 没有人当出头鸟,都在沉默,只是一直沉默下去,岂不是真的坐实了对方节制全军的权力? 这时,一声轻咳声传来,随即坐在最前排的大太监高起潜缓缓站了起来。 “大家都不愿说话,那咱家作为圣上敕封的总监军,就要担起责任来。”高起潜慢慢抬起头,看向周大虎笑着说道,“什么时候督师的权力可以转授了?咱家作为皇帝陛下的内臣,时时听闻圣上的教导,不知有这一条啊。” 随即他又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对着帐内众将领道,“周提督年轻不知朝廷的规章,说出如此的话,大家也不要介意。” 顿时帐内有人发出了一声笑声。 周大虎心中一怒,我治不了高起潜,还治不了你一个副将,是的,笑出声配合高起潜的是一个辽东的副将。 “来人,将这个不知规矩的家伙,给我拖出去打四十军棍。” 话落,账外涌进几名披甲大汉,不由分说,架起这名副将就走、 这一下,惊呆了帐内的所有人,尤其是站在那里还微笑着的总监军高起潜。 随即高起潜脸色大变。 “住手。”高起潜大怒喝道。 周大虎也不示弱,也是大声道,“拉出去,立即给我打四十军棍。” 这些亲卫都是周大虎的兵马,当然要听周大虎的话。 几名似狼如虎的亲卫再也不再理会高起潜,将这名副将拖了出去,不一会,就听见了这名副将的一阵一阵的惨嚎声。 周大虎的强硬作为,震惊了帐内账外所有的将领。 这时,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祖大寿,也开始注视周大虎了。他本来认为这不过是一场闹剧,但现在看来,这也许是真的要发生了。 一旁的高起潜脸色阴沉,心中却是冷静了下来。但是失了面子,对他在军中的威信损失很大。 “周提督,你这是什么意思?”高起潜眯着眼寒声说道。 周大虎肃着脸反声道,“高总监,专掌纪功纪罪,赏罚的稽核是你的责任,军事上不是你该管的。还有,大司马授予我节制之权,有没有违制这一说,也不是你一个内侍之人能确定的。事后自有皇上决断。但军令在我之手,不要逼我对你动粗。” “大胆,你敢?咱家乃是皇上敕命委派的总监军,你敢动我?”高起潜怒声而道。 “有何不敢?”周大虎高声说道,“高祖皇帝有敕命,太监不得干政,本督念你没有胡作非为,和给皇帝面子,饶你一次,否则,咆哮议事军帐,军法从事。” “反了,反了……”高起潜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嘴中连声喝道。 第五百九十三章 定下行动时间 在这气氛紧张一发不可收拾的时机,一道声音传来。 “都是为国杀敌,何必动怒争吵?清军已经出口过河一多半了,既然督师有意一战,授予周提督于节制之权,指挥这场战场,那就听听怎么安排吧。” 高起潜转头看向说话的祖大寿,沉默了一会,沉默不语,回坐到了自己位置。 他知道皇上的脾气,和武将发生争执,而没有战胜清军的大功劳,他自己定会被皇上斥责。清军还在境内,他忍了。 帐中众将看看周大虎、高起潜、祖大寿三人,心中是大感这三人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于是,统统都闭嘴不出声。 周大虎看了一眼帐中的众将,正要说话,突然有人帐外高声唱道,“督师张大人到……宣大总督梁总督到……” 话音刚落,张凤翼和梁廷栋已经走进了军帐之中。 二人一直在关注着军帐之内的情况,听说周大虎和监军高起潜起了争执,便急急赶了过来镇场。 现在二人进入帐中发现已经没有事情了,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周大虎起身来到张凤翼身前道,“督师大人过来了,还请上坐。” 张凤翼摆摆手,话是回周大虎的,脸却对着高起潜和祖大寿道,“不必了,本督已经授权与你节制诸军与清兵作战,本督就不会作干扰的事,尽力去办吧。有什么事给我说,不听军令的,该杀就杀,该斩就斩,天大的事,本督替你兜着。” 坐在座位上的高起潜起身,来到张凤翼跟前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何必呢?稳稳妥妥不好吗,清军马上就彻底出关了,如此折腾好吗?万一最后一步朝廷兵马败了,清军再折返回来怎么给圣上交代?” 张凤翼呵呵一笑,随即也是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不战就言败,这怎么能行?不战一场,就这么看着清军掳掠我大明无数钱财粮草和百姓而出口而走吗?” 高起潜心中暗骂张凤翼这个老家伙吃了枪药了么?说话这么冲,与过去的唯唯诺诺大不一样。他知道一些原因,估计是朝廷有不少人弹劾,对方知道后,急了吗? 高起潜叹了一声,这是狗急跳墙。他恢复正常声音劝道:“朝廷军力战力有限,这里是野地,还是勿要浪战。” 张凤翼不想再说什么了,吩咐军卫搬来两个座椅,他和梁廷栋一人一边,就坐在周大虎主位上的两边,为周大虎压阵。 时间紧急,周大虎也不再啰嗦,直接说道:“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保家卫国是我等责任。如今,清军入我京畿地区,杀戮抢掠成性,大家虽然有所战斗,但收效甚微。此时,清军入关开始离去出口,已经在冷口关出关一多半,犯我大明,必须接受惩罚,不能让其轻松离开。” 周大虎看了一眼众将,看见不少人无精打采,没有一点军将的样子和精气神,不由怒火中烧,便有意的教训道:“建虏战力强,我知道不少将领都是怯战,闻虏色变,士兵闻之,两股颤颤,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训练太少和强度不够。艺高人胆大,只有训练有如实战才能练成一支强军,才能不输任何人。” “当然,任何事都是话好说,事情难做。训练一支强兵更是难上加难。这些暂时做不到,那就狠抓纪律性,也能很快的见到效果。” 帐内众将领则都是低眉垂头,一副对周大虎的陈词滥调不感兴趣的样子。 踏马的,你一个娃娃坐在主帅位置上,狗模狗样的一些屁话,老子们哪一个不是军中多少年的宿将?叫你一个生瓜蛋子在这里瞎比比…… 当然这些是不少将领的心里话,不会也不敢说出来,但不影响众人的心理活动。 周大虎看到帐内众将这幅模样,就知道自己白说了,威信不够。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多说废话了,开始安派任务。 “辽东前锋总兵官、来援兵马提督祖大寿听令。” 坐在位置上的一个面目清癯五十多岁的将领,缓缓站起来,看了一眼坐在周大虎身旁的张凤翼,垂目想了一下道: “末将在。” “你部今日下午未时(北京时间13时至15时)尽时,率兵全力攻击未过河的清军中路。” “保定中兵董用文,率本部兵马攻击未过河清军的左翼。” “山东总兵刘泽清,率本部兵马攻击未过河清军的右翼。” “山西总兵王忠、大同总兵王朴为左右翼接应。本督兵马压阵督军,凡有无令后退者,不论官卒,一律就地斩杀。高级将领后退者,就地解职,上报朝廷处罚。副将以下者,杀。” 最后,周大虎冷眼看着众将领道,“本督说到做到,勿谓言之不预。还望大家自爱,大家同为袍泽,不要让我杀人时为难。” “接下来有问题就问,大家散会后,立即准备出击。” 话音一落,就有一名来自山东的副将对着周大虎道:“清军虽然大部出冷口过沙河而去,但是沙河水深只有膝盖深,清军折返回援很是容易,同等的兵力我们就是不如清军战力高,要想歼灭对方,就得要数倍于敌的兵力才行,我们现在根本达不到。” “强行用兵和建虏一战,不能立即消灭对方,就极有可能被清军兵马回援,一下击败击溃我军,这样,就是大败。就是有所顾虑,大家心有谨慎,才看着清军出口过河依次而去,没有发动攻击。” 这名山东副将继续说道:“我们兵马实力没有人家强,士兵各方能力与清军有不小的差距,这不承认不行。还请周提督谨慎考虑。” 周大虎点点头。对这一位副将的说法,他心中还是对大多数说法很赞成的。 只是自己有一些安排,暂时不能说。 埋伏在清军所过山谷两侧的六千兵马,这才是周大虎的底牌。 听完山东副将的话,周大虎道:“说得有理,但本督的主要目标不是要全歼清军,而是要歼灭一部,并夺回钱粮和人口,给与清军一个狠狠的教训,使之不敢小看我大明。” 周大虎看了一眼众将道;“我们兵力占优,还是在自己大明境内作战,天时地利人和三样,我们占了天时地利两样,人和也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如此目标并不高,要是还做不到,那大明军队就是彻底烂了,大明恐也无救了。” “在座之人都是朝廷高阶将领,世受皇恩,此战打不好,大家都向皇上请罪,辞职听候发落,” “散会,未时(下午13-15时)按时行动。” 第五百九十四章 冷口关战役——开战 崇祯九年九月初三。 下午未时初(下午13点左右)。 整整五万八千大明人马来到冷口,距离清军十里,暂时驻扎下来。 大明军队的突然逼近,让殿后的清军将领有些惶恐不安,迅速的上报已经过河的武英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阿巴泰、一等超品公额附杨古利等人。 不过阿济格几人等,心中不是太在意。 自己大军已经聚在一起,不是明军那些废物能战的。要是明军敢大规模战斗,在明境内时间那么长,早就一战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当然,如果明军胆敢过来捻虎须,他阿济格不介意给明军一个惨重的教训。 很快阿济格的回复就过来了。只是让殿后八旗兵马加强戒备,密切注意明军的动向而已。 这一回复,让清军殿后的将领放下了心中的恐慌不安和高度的戒备心理,随即只是多派出了一些游骑哨探,紧盯着明军。 半个时辰后,大量的明军夜不收开始出击,剿杀清军的哨探。 清军悍勇军法森严,明军重申军纪血勇,凡有后退逃跑者,督战队定会毫不留情。 两方夜不收、哨探,皆是军中精锐,都有不能后退的原因,因此厮杀比平常激烈许多。明军的夜不收都是带着一丝决死,在和清军的哨探进行生死之搏。 厮杀、碰撞、血雨、马嘶人吼,双方不断有人马被对方砍杀于战马下,或死或伤。 激烈的厮杀引起了双方的大队人马和将领的强烈注意,由明军驱赶清军哨探的行动,渐渐地转变成了小规模的战斗。 由此,双方开始不断增加兵马,规模也是越来越大。 由几十人的战斗,变成了数百人的战斗。 人一多了,就什么人都会有。极少数的明军作战兵马无令后退,但很快就被周大虎自己的兵马担当的督战队,当场按军法就地斩杀。 这一行动,很是震动所有明军。 作战的明军知道后退是必死,还不如战死,还能为家人挣得一份抚恤,因此,悍不畏死,纷纷奋力搏杀,压的清军抬不起头,不断的后退,最后退回到了自己阵前不远的地方才停住,稳住了阵脚。 周大虎望着远方的战况,对身边的中军官道:“好了,可以鸣金收兵了。” “当当当……” 鸣金声响起,明军还在厮杀的兵马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一波猛烈地攻击逼退清军,从容安全的撤了回来。 其后,周大虎就地开始擢赏有功人员,当场点出作战最勇敢的十人,每人赏赐五十两银子,一支赏功牌,一副精甲和一套刀枪;其余之人,作战勇猛之人每人五两银子,以激励士兵英勇作战。 此举,立刻引得不少底层士兵眼中泛红,热血澎湃,羡慕嫉妒恨。 休整片刻后,未时到。 号角声、战鼓声突然震天般的响起。 早已整队蓄势准备好的明军,随即翻身上马,大股的骑兵向清军冲杀而去。 这一突然行动,出乎清军的意料,使得清军有些措手不及。 顿时,清兵营寨一片慌乱,士兵慌里慌张的开始披甲整队,不少战马还在槽中吃草,这一下子,军营中越发的混乱起来。 这次清军犯明的总兵力约有八万人马。 但其中约有近一半都是随军的跟役和阿哈,以及随军的一些工匠、民夫、马夫、兽医等一些非战斗杂役人员。 而此时,八万人的清军,已经过河了五万人,这边没有过河的还剩下三万余人和掠来的钱粮百姓牲畜十几万等,准备过河。三万余人的兵力,真正的战兵也就只有一万多人而已。 不过由于过去的一些经验和战绩,清军对明军的出乎意料的突然大举进攻,除了刚开始的进攻的时候有些恐慌,他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随即就是清军将领的愤怒。 这些明军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主动进攻大清军队?死字不知道是怎么写的吗? 但这时的愤怒,面对明军大军,却是起不了作用的。 十里之地很近,尤其是对有准备的骑兵来说。 也就是不到半刻钟,明军就杀了过来。 清军由于仓促应战,一接触,就被斩杀上百人,处于下风。 中间迎战的是辽东的兵马,一万五千人,压着清军在打。 两翼的是保定总兵董用文和山东总兵刘泽清。 这两支人马战力较弱,与反应过来的清军厮杀,由占优慢慢到胶着平分秋色。 一旁观战的张凤翼和梁廷栋等一干文官之人,看的着急,纷纷向周大虎建议道:“周提督,我军兵马人数占优,怎么不一次性压上,迅速击败对方?” 他们看看周大虎身后,还有两万多已经整队好了的兵马,很是疑惑的问道:“这些兵马还不上吗?” 周大虎笑了,这些文官还真是不懂兵事。也许对方看了不少的兵书,但实战经验却是相差太多。 另外,他还有自己的一些考虑,消耗清军,为下一步的伏击成功,做好准备。 周大虎看向身旁的祖大寿,对方一脸淡然平静,沉默不语的望着前方。 为了安张凤翼、梁廷栋的心,周大虎只好现场解释道:“打仗作战时一场战役,并不是投入的兵力越多就越好,这需要一些排兵布阵合理安排使用,才能发会出最大的作用。当然兵力越多,排兵布阵就方便充裕,也就越有利。总兵力和投入的一场战役的作战的兵力不是一回事。” 他接着解释举例道:“比如,对方一千兵马,我方一万兵马,不能和对方作战时,一下子就用一万人压过去。而是派出对等的或一千兵马而战,或者两千、三千就行了。再多就无益了,还浪费兵力了。” “清军这里真正战兵只有一万多人,并不需要派出那么多的兵马。我们身边的兵马在这里压阵,会使拼杀的自己一方兵马军心稳定,也不易崩溃而败。因为有我们在兜底压阵。” “还有就是,这些未动的兵马,是作为预备役,也在防着清军过河兵马回转而来。这些预备兵马就可以截击对方援兵。要知道,清军并不是只有眼前这些兵马。” 一干文官不再唠叨了。这些兵事实在不是他们这些一知半懂文官能干的活。 战事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还在胶着者。 而此时。 冷口关外。 已经过沙河的武英郡王阿济格等人,接到了冷口关内未过河的清军将领紧急来报。 随即阿济格火冒三丈,咆哮道;“这些明军疯了,这些胆小鬼竟敢在这个时候偷袭我大清军队,真是该死。来人,都给我带兵回去,本王要给这些南朝蛮子一个永远忘不了的教训。” 第五百九十五章 目的 说完,又吼道:“传本王军令,前队变后队,立刻出发。” 不一时,闻令的清军将领,都是一脸沉重,这可不是一个好信号。 明军这一段时间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这突如其然的变化,定是放生了什么。不然不会在自己等人已经出关返回了的时候,又在老虎屁股上捅一下。 要知道明军这一段时间一直处于劣势,明军一干武将是巴不得自己等人带着军队赶快走,立即出关才好呢。 怎会如此行事?这不是逼我们大清军队再次返回大明境内,毁寨攻城吗? 难道他们都不怕吗? 清军的一些将领有些思考。 这些想法很快就上报了阿济格。 阿济格虽是一个粗人,但他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虽然他觉着明军的行动有些出乎意外,说不定明军会有一些阴谋,但这些年他和明军作战胜多败少,占有极大的心理优势,从心里来将,他还是不把明军放在眼里的。 阿济格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常,无视了一些将领的担忧,开始调兵遣将回军要给明军一个教训。 而此时。 距离阿济格等兵马,数里远的一条清军必经之路的狭长的山谷山坡上,已经埋伏了数天的王来贺、周文郁、混天王陈应金等人,手脚都有些麻木,但害怕暴露自己,都是在壕沟里伸伸腿,抻抻胳膊,小心翼翼的活动一下。 为了杀清军一个措手不及,达成突然性,他们这些骑兵都暂时改成了步兵,在这里进行伏击战。 周大虎对他们有所交代,在最后的时刻,给清军殿后的兵马狠狠的一击。 他们的主要兵马,就是给清军一个打击,夺回钱粮百姓和牲口等清军南掠的人和财货。 要知道六千兵马,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 就看怎么用了。用得好,可破千军万马,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早一步攻击清军,可能会被清军围攻,后继自己一方大军来不及增援而被消灭或者遭受极大损失,这是不予许的。 时机很重要。 哨探来报,清军大队人马已经过河的兵马,又急匆匆的折返回去了。 王来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知道,大帅那边开战了。 为了更好的隐蔽,他又下令撤回了所有的哨探。 以保隐蔽性和突然性,不留一点隐患。 …… 冷口关。 关内的防务已经被周大虎带来的军队全部接管了。 虎大威、猛如虎防着北门。 刘永祚、陈国威把守南门。 同时他们对进入关内的上千蒙古兵马,也是严密的防着。 哪怕这些人当中有不少的家属亲人都被送往了宣府龙门所。 其中亲人在冷口关内的,都是分开安置,也是一种人质的看押。 北门的虎大威接到了望哨的报告,大批清军折返回来了。 对于这个情况,虎大威早就心中有数。自从知道冷口关关内自己大明军队主动发起了进攻,他就知道清军肯定会回援来救。 “全城戒备,严防清军来攻关城。”虎大威下达命令道。 城墙上,立时军兵林立,刀出鞘,箭搭弦,火炮填装弹药。 一些清军靠的关城近了些,立刻遭到了关城上的火炮的炮击,让清军愤怒异常,甚至有些将领和军兵嚷着要攻下冷口关。 看着清军气的跳脚的样子,站在关城上的虎大威和猛如虎两头老虎笑的惊天动地,笑的肆无忌惮。 …… 冷口关内一侧。 双方大军已经激战了一个时辰。 明军虽然占有一些优势,但迟迟不能转化为胜势。 甚至后劲不足,局部清军反转了了过来,胶着,渐渐占据了一些优势。 这些,周大虎都看在眼里。 他认为这很正常,这就是明军的实力。初始能占据一些优势,僵持一会,就渐渐不行了。要不是自己大军在后压阵,严格执行军法,有督战队当场执法,说不定有大批兵马已经溃逃了。 尤其是刘泽清的山东兵马和保定的董用文兵马,有些摇摇欲坠。 看到这种情况,周大虎眉头紧皱,这两支兵马人数占优的情况下,打成这样,真的是废物。 “蓟州东协总兵祖大乐。” “末将在!” 一名身高马大,身体壮硕的大胡子将领站了出来。 “你部一分为二,支援山东刘泽清,保定董用文两部。” 祖大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堂哥祖大寿和高起潜,又看了一眼张凤翼,高声道:“遵命。” 后退几步转身离开,领兵出战。 张凤翼拉着周大虎来到一旁无人之处,问道:“不直接压兵而上,情况会越来越不好,清军援军到了,就危险了。” 周大虎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想解决眼前的清军,是实力达不到。” 张凤翼两眼一睁;“那你先前和我等一干人说的都是胡说的?” 周大虎尴尬的一笑:“也不全是假的,半真半假,只是有些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而已。” “你有顾虑?”张凤翼问道。 周大虎脸色严肃道;“当然,末将虽然年轻,出身山野,但也不是傻子。怎会没有顾虑?” 他看着张凤翼接着道;“我是借着大人的威风权利在行事,狐假虎威而已。大人有权,名正言顺。而末将有兵,刀锋锋利,两相一结合,才迫的众将听我军令而已,末将还是分得清形式的。” “我以大人的权利和大义逼迫他们去战,我在其后压阵,这样还能维持一时局面。如果连我和全部兵马也压上,清军困兽犹斗,拼死一搏,除非重大伤亡,否则不能歼灭。我更怕我和大军全部上去了,他们却开始后退或者溃败,而一旦我的兵马损失惨重,就是大人支持我,我也压不住这些将领和兵马了。” “更可怕的是,我和后备压阵的兵马都上去了,不能很快歼灭清军,清军援兵一到,我军崩溃一哄而散怎么办?兵败如山倒,如果这样,清军一定会杀到京师城下。” 听到最后这一句话,张凤翼打了个寒颤。 “清军援军到了怎么办?”张凤翼道。 周大虎压低声道;“那就缓缓而撤,有序的脱离。” “这不是虎头蛇尾吗?” “别急,末将还有一些后手。” 张凤翼脑之中一闪,想到了什么,看着周大虎小声问道:“你去草原上带的兵马……” 周大虎轻轻点点头。 当然周大虎还有些话没说,那就是,清军的实力强于明军,这个时候他不想和清军硬拼,现在还不是他周大虎孤注一掷的时刻,他还是要打有把握之战,尽量的保存自己的实力。 在明末这个时期,他只相信自己,因此,现在是保存实力的同时,削减清军的实力。 他的目的不在这里,而是在冷口关的山谷里。 第五百九十六章 祖大寿 等周大虎和督师张凤翼回到位置上后,夜不收紧急过来汇报,清军援兵快到了,只有数里地。 周大虎听到这个消息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己疲惫清军的目的达到了,该撤了。 趁着自己一方还占着一些优势,撤离不会太麻烦。 周大虎撤军军令下达。 “当当当……” 鸣金声响起,正在厮杀的双方兵马都长出了一口气,双方都累了,迅速的分开,脱离了对方,缓缓后退回营。 正在这时,清军营中有人大喊;“援军来了,王爷带兵过来了。” 刚退回去的清军顿时士气大震,身上的疲惫也没有了,转身又杀向已经后退的明军。 不过周大虎也领军上前接应,一阵箭雨,清军看见没有机会,又退了回去。 总体这一战,大明军队吃了一些便宜,因此见好就收。 周大虎立即率军退入大营,就地驻扎防守起来。 不一时,武英郡王阿济格,领兵而来来到了清军大营、一个时辰后带兵出营,逼近了明军大营。 有一些小股清军试探性的杀了过来,但随即就被一阵箭雨逼了回去。 营外数里处,阿济格脸色铁青,隐隐有些发怒。 留在冷口关外的大营清军将领,已经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阿济格只记得自己一方吃亏了。他想报复回来,但谁知明军像个乌龟,一下子就缩了回去,只防守而不出战。 这就麻烦了。 他阿济格不可能在这里围困对方。 数万大军和加上民夫杂职人员等,足有八万,一天下来,人吃马嚼的,所需的粮食草料十分巨大。缴获的钱粮牲口等,他可是要尽快的带回去才行。 哪里能在这里久留! 无奈之下,阿济格只好派出马兵轮番对明军的临时大营放箭,好出胸中的一口毒气。 但是过去了一段时间,收效甚微,还浪费了不少箭支,让清军很是心疼。只好作罢领军回营。 清军接下来停了两天,看见没有机会,只好在严密的防守下,带着一股火气,再次依次过河出关。 周大虎这次没有急着去追。 营里却是发生了一些问题 总监军高起潜这时向周大虎和张凤翼二人发起了质疑。 “张尚书、周提督,二位强行主导的这场大战,朝廷兵马损失不小,还将已经出关的清军引了回来,二位却是率军回营避战不出,万一清军再次大举入关内烧杀抢掠,二位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高起潜声音严厉的接着道:“周提督排兵布阵调度兵马,却是不用一分本部兵马上场厮杀,只是最后接应才有所上前,不知这是何意?” 他么的,这话是挑拨离间的做法。 身为总监军,这话他不应该在明面上说。 这是分离军心之举。 这个周大虎不能忍。要知道他不是一个对内臣有大偏见的人。内臣之中也是有很多杰出之辈的。 比如:七下西洋的郑和、发明造纸术的蔡伦、甚至包括被称为奸臣的宋朝太尉童贯,也是领军把西夏打的连连败北,做的还是不错的。 “住嘴,老东西。”周大虎两眼瞪着高起潜厉声道:“你这个老东西,身为总监军,竟然公然挑拨诸军军中将领士兵关系,你是吃了豹子胆么?信不信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高祖有令,太监不得干予政事,何况这是军国大事,何时由你置喙的余地了?回京师后,本督定要参你一疏。” 对方一弄就把“高祖有令,太监不得干予政事”这一句话放在嘴上,让高起潜很是生气。 他指着周大虎狠声道:“咱家是圣上任命的总监军,你敢如此欺我,咱家定要向皇上讨个公道。你等着。” 周大虎眼皮也不抬,直接又是一句:“高祖有令,太监不得干予政事,违者斩!。” 高起潜气的吐血,手一直指着周大虎:“你…你…” 最终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 随后冷哼一声,一甩胳膊,拂袖而去。 高起潜他有皇上撑腰,根本不怕任何朝廷官员。但是他就怕周大虎这样,年轻气盛不按朝廷规矩行事的人。 更重要的是,对方也是皇上信任倚重的武将,他心中估计皇上不会为了他而重处对方。他不想和对方一个武将在这纠缠了,这样下去,皇上会对他和周大虎各打五十大板。 而在一旁的辽东总兵官、提督祖大寿则是一直没有表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祖大寿知道崇祯皇帝对他不信任,因此每次援兵而来,他只低头做事,不愿掺和朝政上的事。 他曾经全心全力投入到两个朝廷大臣麾下,一个是督师孙承宗,却因一个柳河之败,请辞罢官而去。另一个是蓟辽总督袁崇焕,可惜随着建虏的首次入关,也死了,死的极其残酷,让人不寒而栗。 至此,他不再相信朝廷,但也不愿降清。 他在辽东生活几十年,哪里不清楚建虏的事情。建虏除了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外,有一支在部落中吞并过程中,拼杀打出来的百战精兵外,其他的落后大明不知多少……可惜的是,朝廷承平太久,百姓享受安逸惯了,个个惜命如金,浮华奢侈成了主流,到处都是腐败的气味,这样下去,这个朝廷,还能撑下去吗? 建虏吗?他真心里看不起这帮野蛮人。 可是朝廷好像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犹如一艘破船,如何能让人安心呆在这艘大明的破船上? 想到这里,祖大寿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抬头的刹那,却见周大虎走了过来。 周大虎有些眼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祖大寿,这位怎么说呢? 后世有人评价,祖大寿第二次降清后没有全心全力为清军效力,一直洁身自好。而其第一次降后金是无奈之举,乃是城中粮草殆尽,杀马食人的情况下,无奈投降后金。 当然更多的人,认为其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在大明和后金之间摇摆不定,两面下注,是一个没有忠心、反复无常的一个军阀。 各说各有理,说法不一。 但其作为大明朝廷的高级武将,不管是因为什么,投降敌人是绝对不应该的。武将就应该是马革裹尸而非偷生苟活。 投降是一个武将的绝对耻辱。 从这一点上说,周大虎有些看不起祖大寿。 但他同时也赞成一句话,和建虏一起生活的这一大批几十万辽东军民,大明不争取好好对待,就会让其投奔建虏。损实一股很大的力量,并大幅增加敌人的力量。 所以,辽东的这一大批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汉人同胞,只能拉拢、厚养收心,绝不能刻薄寡恩对待。 第五百九十七章 跟随 周大虎深深认为有理。 在当前的情况下,要好好的用好辽东的将领和军民,对朝廷有很大的助益。 反之,建虏要是得到这些人襄助,就会实力大增,有了夺去中原的能力。 本着眼前的战事情况和今后的发展,周大虎觉着自己有必要接触一些对方,并争取得到对方的支持。 “周大虎拜见祖提督,这两天诸事繁多,一时怠慢,还请祖提督谅解。”说完,周大虎躬身一礼。 祖大寿有些诧异,一直对自己视而不见的这位,朝廷新进手握重兵的武将,今日怎么一反常态,过来问候自己了,态度还这么谦卑? 无事不登三宝殿,无故献殷勤必有所求。 祖大寿随即就想到了这句话。 祖大寿点头道:“大家都是朝廷武将,各有军务,清军当前,忙碌才是正事,没有怠慢之说。” 这个回答很是正规,但也是没有一丝人情味,纯属公事公办。 清军还在依次过河,需要数天时间,周大虎暂时也不着急尾随清军。 这个时间倒是可以,多和祖大寿这名和清军接触最多的辽东前线最高将领,谈一谈清军的问题。同时看一看,可不可以拉拢一下对方,起码不敌对。 “祖提督,辽东不知局势怎么样?不知这次这些入关的清军能占清军多达比例?” 听到这句话,祖大寿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 怎么,难道这个年轻人也想打辽东的注意? 不过那里是他的地盘,容不得别人在辽东插手。 祖大寿看着周大虎轻眯着眼,淡淡说道:“怎么,周提督想去辽东?” 周大虎摆摆手:“没有没有。我的防区是宣大山西,这里事情就忙不过来了,哪里想去辽东驻防。” 他脸色变得凝重接着道:“辽东局势密切关联着宣大山西三镇的局势,崇祯七年、八年连续两年,建虏入犯宣大山西三镇,我亦参加了数场战斗。辽东的局势严重的影响着宣大山西,作为三镇提督,当然要时时刻刻关注着辽东建虏的一举一动。” “更何况,我这个提督还对天寿山一代的皇陵有协守的责任。不得不察,不得不重视,这可是事关在下的身家性命。” 祖大寿没有说什么,想了想,回道:“辽东局势还算稳定,我等严守之下,清军没有机会从这里进关。至于其他地方,就不是本帅能管得了了的。” “至于这次请军进关的兵力,一半吧。当然,建虏还能再抽一些杂兵,只是那样的兵,不足为惧。” 周大虎对清军有自己的预估,兵力人数倒是差不多。 祖大寿看见对方在想着事情,他也不想和对方再打交道。对方可是得罪了高起潜的人,而高起潜在辽东体系中位置重要,堪称皇帝的代理人。 他不会为了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去得罪一个在辽东有重大影响的监军。 “本帅还有军务要忙,告辞。” 说完,祖大寿转身而去。 周大虎此人虽然年轻,但能做到提督三镇的位置上,必定不是凡人。换成自己,将门世家,这个岁数还什么都不是太懂,蒙蒙瞳瞳的时候。 他记得万历四十年(1612年),他才初承萌任职。八年后,才升职为游击将军,那时他已经四十二岁了。崇祯元年(1628年)五十岁才升任辽东前锋总兵,挂征辽前锋将军印,驻守锦州。 因此他对周大虎的能力是认可的。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周大虎此人他还看不透,而且年轻,血气方刚,于事喊打喊杀者多,说其人危险也对。 这样的人远离最好。 见祖大寿不愿搭理自己,周大虎也不愿低三下四的跟着对方,随即转身回去思考自己的将要接下来的行动。 打仗不能按着自己的想法打,也没有调动所有大军的权力,那只能量力而为了。 回到大营中,周大虎召开了自己所部的军事会议,开始详细的布置有关的行动。 这边商量完后,周大虎又来到了张凤翼的中军大帐之中,并请来了宣大总督梁廷栋,和他们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并得到二人的支持。 等梁廷栋到来后,三人话题进入正题。 张凤翼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能不能这次打个胜仗?”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今日,又从京师传来消息,科道那些乌鸦又开始呱呱了,接连弹劾我和梁总督,这些人不知兵事艰难危险,光是知道鼓噪,这是想至于我等于死地啊。不胜一场,不能堵众人悠悠之口。” 梁廷栋也是一脸的忧愁,看着周大虎不语。 “放心,末将会给大司马和总督一场胜利。不过两位大人必须要能压制住高总监、祖总兵才行,末将要有充足的兵权才行。” 二人相看一眼叹息道:“这次你在我两个老家伙的支持下,力压高起潜,强行与清军一部大战一场,虽占有一些便宜,但未大胜,高总监军已经上疏弹劾我等几人,尤其是你周大虎。圣意为何,犹未可知啊?” 周大虎轻摇摇头,倒是不会太在意这个消息。 崇祯皇帝不是昏君,还很精明。同时也敢杀人,有些胆魄。 后世说这说那,都是一些看着结果说答案的人,马后炮而已。 放着别人上去做这个位置,不会有人会做的比崇祯皇帝好。 因此周大虎心中一点都不在乎高起潜弹劾自己。 崇祯皇帝是聪明人。 自己所作所为难道崇祯皇帝查不出来吗? 自古以来朝廷对武将的处罚,都是慎之又慎的。 承平时期如此,现在天下动荡,朝廷更是对武将是相当的的宽容。 周大虎轻声一笑:“大人放心,皇上会知道我等的一片努力的。” 随即三人开始商量有关的事情来…… 三日后,看见清军最后一部也要出关走了的时候,周大虎率着本部兵马紧紧跟了上去。 后面在张凤翼的严厉督催下,剩余的朝廷官军也不情不愿的跟了上来。 尤其是高起潜,脸上阴沉至极。 就在刚刚,张凤翼严厉的怒斥了他一顿,并请出了皇上的敕令和尚方剑。 让他大感意外。 尚方剑斩不了他,但是却是很不尊重他。 而一旁的祖大寿则是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y一言不发。 第五百九十八章 愤怒 军队缓缓前行,周大虎望着身后拖拖拉拉、队伍混乱的明军,心中直摇头。 与清军之前大战了一场,身后的明军已经强烈的抵触再上战场,这股厌战的情绪蔓延开来,使得周大虎也不能再拿军法强行压制。 物极必反。 过分的行为,会适得其反。 何况这些并不是周大虎的部下,所以他不能过分而为。 又是一天过去。 清军最后的一部分兵马,也是顺利的过了沙河。 这一切,顺顺利利的,让清军一干高层心中轻松下来。 可是随后,踏马的,明军竟然阴魂不散,也跟着过了沙河,出了冷口关。 这一下子,阿济格等人心中很不是舒服。 一些清军将领甚至叫嚣着要杀个回马枪,给明军一个教训,看看他还敢不敢继续跟着自己大军后面。 但这提议,被另一些不同意见的清军将领给否定了。 尤其是吃过多次亏的满洲正黄旗都统谭泰,严声而道,首要是按照大汗的意思,将缴获的人口牲畜钱粮全部带回辽东盛京。 这些数量庞大,光是人口牲畜就有十八万余,还有数不清的钱粮和日常的生活用品。 阿济格、阿巴泰、杨古利等商量了一下,以大局为出发,不节外生枝,把俘获的和抢掠的东西运回去为第一要务。 决定不理明军,但对身后的明军同时严阵以待,加倍警戒就行。 与此同时。 在清军正在行走的山谷道路之上的山坡上。 王来贺、周文郁、混天王、陈应金、王辅臣等人,静静的埋伏在壕沟里,头上戴着枯草编织的草帽,轻轻伸出头颅盯着下面山谷道路中的行军的清军,满脸兴奋。好像是狼见到了肉,狗见到了骨头一般。 但他们都知道,还得等。 等到最后一部清军时,或者清军押着钱粮人口牲畜走到这里时。 打的早了,极易被清军围攻,讨不上便宜,而吃大亏。 现在还不能妄动。 …… 与此同时。 周大虎还是带兵静静的跟在清军后面,保持着数里的距离。 他也是在等着,等着前面王来贺等人的开始攻击。 这时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等几人带着两千本部兵马,以及一千余蒙古降兵过来支援了。 当然这些蒙古兵马的家人亲属都还在冷口关内。 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错,这就是人质。 周大虎和虎大威等人很清楚,这些刚刚投降的蒙古兵马根本没有一点忠心,只是在无奈的情况下,才投降于自己。 自己手中的兵马达到了一万四千余人,加上埋伏的六千兵马,以及自己能指挥动的六千山西、大同兵马,足有两万六千多人,自保足够了。出其不意,定能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让对方有较大的损失。 至于身后的数万明军,周大虎在心里是不指望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用处,反而这些明军不动搁在身后,也是一个大助力,让清军不敢妄动,全力攻击自己。 而此时,张凤翼、高起潜、梁廷栋等一干文官,则是进入了冷口关城之内指挥。 此时清军身后形成了三股明军势力。 周大虎为首的宣大山西兵马。 祖大寿、高起潜为首的辽东兵马。 以兵部和张凤翼为首其他几镇兵马。 泾渭分明,各自缓缓前进。 不过有了张凤翼的严厉命令,其他几镇兵马一脸不愿意再战的样子,但还是紧跟清军。 而辽东的兵马则是拉在了最后。 周大虎在这个时候心中有数,清军已经出关了,除了自己,和想取得大胜保命的张凤翼和梁廷栋以外,其他的从士兵到军将都已经没有了斗志。 辽东军中,一名将领,很不满意的对身边的祖大寿道:“大帅,姓周的这个娃娃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我们一直跟在清军身后,到沈阳中卫不成?踏马的,先前一场大战,看在大司马的面上,以及在大明的境内,让他狐假虎威了一把,大战了一场,现在,他再拿军法说事,信不信,老子收拾了他。” 骑在马上的祖大寿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亲信将领,淡淡地说道:“慎言,人家可是三镇提督,本帅也不过一镇总兵而已,援军关内,才被皇上暂时授予提督一职。以下犯上,大不敬,当斩,知道吗?” 刚才说话的辽东将领,此时腼腆的像个小孩一般,低声道;“末将只是心有不平而已。” 这时,另外一名辽东将领看着前方的周大虎兵马道:“军容倒是整齐严穆,甲胄兵器也是十分精良,士卒也很健壮,就是不知战力到底怎么样?是否如传闻中的那般雄壮厉害?” 祖大寿眯着眼也是看着前方,轻声说道:“看一看就知道了。如果打起来,他能单独顶住请军的第一波进攻,本帅不介意上去战一场,让清军吃一些苦头。” 这话声音虽轻,但大家都听到了,心有所思,就是,如果清军一击打不溃周大虎所部,说明能战。清军在辽东一直压着咱们弟兄,有机会当然要出一口恶气了。 一群辽东将领眼中目光闪烁,看着前方,眼中的意思和刚才已经截然不同了。 而相同的质问和差不多的意思,一样也在其他几镇兵马中发生。 总之就是归纳一条;一旦在和清军开战,宣大山西兵马要顶在前面,如果顶不住,大家不会傻傻的冲上去,情况有变,会立即撤回境内守御。 有便宜就占,凶险就走、 绝不浪战。 这些人的想法,周大虎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些人是指望不上了、 即使有张凤翼和梁廷栋的强力支持,他也不敢将指望放在他们身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军在山谷中通行,只剩下最后数千的兵马和艰难而行的巨大延绵的车队、骡马驼队,以及数万的成群牛羊骡马,和赶着这些牲畜并赶车、推车的数万大明男女老少妇孺。 队伍中不时地传来阵阵哭泣声,以及皮鞭的无情的抽打声。 山谷通道上方。 王来贺看着下面的情形,手指抓着枯草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同时他的腮帮子也因愤怒咬的咯吱咯吱直响。 “该死的建虏,掠夺我大明多少钱粮财货牛羊骡马,还有这无数的大明百姓?真是一群野蛮的畜生。” 王来贺愤怒的小声骂道。 他就是穷苦人出身,想到这些大明百姓被迫骨肉分离,被抓到辽东苦寒之地做奴隶,这些人能活下来三成人最后正常死亡都是高估。 他很愤怒。 随着自身地位的提高,见识越来越广,大帅的一些知识经常讲解,生活无忧后,王来贺想的不再是吃饭的问题,开始考虑更高的问题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歼灭 “开始准备……” 王来贺低声下达命令道。 这道军令迅速被小声地传达了下去各部。 要开始攻击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道军令的含义。 他们已经在这里窝趴了数天,渴了喝些身上带的水,饿了就吃一些炒面。 风餐露宿,受尽艰苦,就是等着这一刻,突然的、出其不意的给予建虏狠狠一个打击。 如今时间到了。 所有人默默地抽出腰刀,拿出弓箭、拿出神臂弩、给手中的鲁密铳装好火药铅弹,以及准备好的一些滚木礌石。 就等着最后的一声命令了。 “准备……” 又一道军令发出。 六千兵马紧绷着神经,箭在弦上,火绳已经点着,随时击发。 王来贺看着清军后队全部进入了自己的包围圈,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打~~~” 王来贺一声暴喝,声音震天。 瞬间,清军行军的山道山坡上,如雨一般的箭雨倾泻而下,紧接着就是满山的大石和圆木呼啸着滚滚而下,气势震人,犹如泰山压顶压了下来,令清军绝望内心崩溃。 短短的数十息时间,就有数百清军死伤,且伤亡不断地加大。 箭雨一阵接着一阵,滚石檑木源源不断而下,还有不时的鲁密铳集中的响起,准确的收割者清军的生命。 这突然的埋伏袭击,一下子打蒙了清军。也让双方的兵马将领很是大吃一惊,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这不包括周大虎等一行兵马。 他们早就蓄势以待,准备随时出击。 但不知道情况的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王忠却是一惊,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们二人,很快就看见了身边的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已经高举着马刀,催马上前杀了过去。 二人相看一眼,知道这些人都是早早知道情况的。 他们被排出在核心圈之外了。 提督周大帅对他们二人还是不信任啊。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二位总兵这个级别的,都不事先告诉一声,二人心中充满了满满的无奈。 “杀!” 二人领着本部兵马,随即也大喝一声,杀向一片慌乱的清军而去。 后面的提督总兵祖大寿,骑在马上有些惊异望着前方战斗的方向。 “这小子有一手啊?怪不得清军已经出关了,还这么积极的跟着清军,原来是有后手啊。” 祖大寿抚着胡须,自言自语而道。 很快他就有了决定;“全军压上去,择机行事。” 一万多了辽东兵马也迅速压了上去,将领们眼中闪烁,有些跃跃欲试。 紧接着其他几镇兵马也是同样的压了上去,军人,有机会吃掉清军一部数千人,还有那无数的钱粮百姓,这都是军功赏银,谁不稀罕? 这一次与历史上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原有历史上,阿济格领兵进入大明作战顺风顺水,在出冷口关时,很是嚣张,自己先走,将辎重钱粮牲畜人口十八万余,放在了最后,还竖牌“各官免送”四个大字。 所幸当时明朝将士懦怯不敢战,眼睁睁地看着清军满载而归。 到盛京后,皇太极得知此事后,严厉的斥责了阿济格。 如今却是情况大为不同。 在撤退时,以精兵数千殿后,防止敌人追袭。 但由于辎重队伍庞大,掠来的百姓牛羊众多,辎重队伍还是拉在了最后。 殿后的清军,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死伤了上千人,而且还在持续的增加中。 由于前面是辎重阻塞了前进的道路,后面是数万的明军,上面又是无数的箭雨和滚木礌石,这五六千的清军已然被分割成了孤军。 而这些清军为了摆脱困境,无奈之下,只好仰攻两侧的坡顶,但是早已经有完全准备王来贺哪里会给对方机会,在地形的优势下,杀的清军遍山的尸体。 周大虎带领的大军杀到了清军的慌乱队伍之中。 天平一下子倒向了明军。 在队伍中部行进的阿济格,早早的就接到了塘马的汇报,也听到了不远处山谷之中的噼噼啪啪之声的放铳声音。 他立即亲自带兵前去增援,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冷口关这里山谷延绵,道路都在谷底,十分狭小,只够数辆车马通过,个别窄小的地方只能过一辆大车通过。 而如今,由于明军的伏击,本就不宽的道路,现在是十分的拥挤。而靠着后面辎重队伍的地方,彻底的将山谷道路给堵死了,延绵十余里,被掳人来的大明百姓,此时也是开始向两边的山坡而上,四散而逃。 没有办法之下,清军增援兵马只好沿着山谷的脊梁,艰难而行。 只是这速度,有如龟爬,还将阿济格等增援清军累的半死。 这样下去,到了战场,恐怕战事早已经结束了。 阿济格和清军将领心中着急,犹如火烧。 随后就是满脸的绝望。 因为远处的战场的动静是越来越小了。 这代表这什么,士兵将领上下都知道。一些士兵开始放慢速度,甚至有的坐下不动了。 连主将阿济格也停下怔怔的望着远方,一动也不动。 一边跟着增援的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看着这一幕急了。 “王爷,那些殿后的兵马增援来不及了,但是还有大批的钱粮牛羊骡马,以及掠来的大量人口,这些还在殿后的地方,保护的兵马被灭了,我等不及时赶到驱逐明军,这些东西都会落到明军手中。如此,我们就白来一趟了,如果空手而归,大汗和八旗军民那里就难以交代了。” “当前已经不是增援的问题了,而是要和明军抢夺殿后的无数的大量的辎重钱粮人口等。” 一语惊醒梦中人。 阿济格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脸上凶相一闪而过,随即大声喝令道:“全速行军,消灭明军,全胜再归。但有畏敌不前者,当斩!” 数万清军精兵,在严厉的命令下,沿着山脊全速向后方杀来,只是碍于山势所限,根本走不了多少人,只能单行列或者双行列行军,且艰难难行,已不小心就会滚落山坡之下,轻者受伤,重者即死。 …… 而此时。 伏兵的山谷之间以及道路上。 到处都是尸体,血水、残肢断臂。 其中,最多的尸体是穿着镶铁棉甲、梳着金钱鼠尾辫的清军兵马,足有数千具。 随着最后一百多人拒不投降的清军,被弓箭射杀,战事已经彻底结束。 有十余里绵延的辎重车队的阻隔,清军暂时还赶不过来。 时间还有。 第六百章 该改变了 一脸血渍的周大虎望着这一切,长舒一口气。 这是一场大胜。 他大约估计了一下,足有六千余人清军被歼灭。 没有俘虏。 这也许是清军的大部队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这些清军很是顽强,几乎没有投降人。 个别想投降的清军,也被战场上杀红了眼的明军顺手砍了。 此时大量的百姓,满山遍野,开始疯狂地向明军这里跑。 周大虎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这样的混乱可不是好事,万一清军杀回来怎么办? 这些尸体首级,盔甲兵器,大量的百姓,钱粮、牛羊骡马等,既然抢到手了,就不能放过再次丢了。 但这需要时间。 时间太少,东西运回口内不会太多。 现在形势很是危机,也很诡异。 辎重的车队两头,一头是清军,一头是明军。 这就看双方的速度和实力了。 这时,祖大寿也是快马赶了过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部还没有参战,清军殿后的部队数千人,就被周大虎宣大山西兵马给消灭了。 什么时候,清军这么不经打了? 紧跟着,其他几镇总兵也赶来了。 眼中望着遍山广野的清军尸体,心中很是震撼。 眼中更是放着光芒。 但大家随即就看到了问题。 要和清军争夺这些绵延十余里的辎重百姓牲畜等。 周大虎望着大家,快速说道:“这些辎重、百姓牲口等决不能全部落到清军手里。还望各位总镇将军,与我一起出兵前出阻击清军过来,时间越长,我们抢回来的东西就越多。” 说完,他望着大家。 祖大寿先开口道:“我出兵一万,前去阻挡。” 这位辽东总兵一开口,表示愿意出兵,其他的几镇兵马也各自表示了出兵的人马数量。 周大虎很欣慰,虽然不是雪中送炭,但是锦上添花也行。 当然眼前是巨大的好处利益,谁出兵,当然就有份,不出兵者,自然不会有。 而且只是阻击战,不是野战,只要不是野战,明军就不太怕对方,还能一战,伤亡也不会太多。 更重要的是,如此好机会不出兵,回去必会被弹劾,罢官落职是必然的。 如果运气不好,皇上震怒,入狱戍边甚至被杀都有可能。 周大虎亲自带着本部兵马和辽东等各镇兵马,也是顺着山脊去阻击清军以及来援兵马。 并派出大量夜不收,分散四方,严防清军绕路迂回背后两翼偷袭。 一个时辰后,双方兵马山脊上相遇,互相战在一起,受到胜利激励的明军,以及对财货的渴望,加上周大虎所部的精兵加持,少见的和清军战在一起不分胜负,渐渐地僵持在一起…… 而山谷中两头的明清两军,则是奋力的抢运着堆在山谷中的辎重车队,就看谁的速度快,谁能抢回更多的东西。 这也是一场的无声的战争。 明军这里,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现在双方兵力无法接触,谁抢到东西就是谁的。打通辎重的通道后,要再想夺回东西,那就是血的代价。 现在吗……真的是大好机会。 大家干劲十足,挥汗如雨,也不停歇。 大家穷怕了。 …… 京师。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皇帝揉揉干涩的眼睛,闭目养神,准备休息一会。 今日他接到了内臣援兵总监高起潜的奏疏。 疏中是历数宣大山西提督周大虎的妄自尊大、藐视上官、与诸将不合群、擅自行动、军法严苛、草菅人命……等等十余条。 让人突然一看,觉着罪行严重无比,甚至该杀。 但是对崇祯这样常看奏疏的人来讲,从来就不是光看奏疏上的表面意思的。 这封奏疏,虽然是他重用且比较相信的,宫中派出去的内臣高起潜上疏的,但他也不会就会理所当然相信的。 魏忠贤的例子可是历历在目,并没有过去几年。 周大虎给他的印象可是胆大、直性子、没有城府的人。 从其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竟敢在自己面前,为自己亲自定下的钦定逆犯魏忠贤等逆党说话,可见对方的没有城府。 人如白玉,可他也担心被别人教坏了。 如今看着这封奏疏,崇祯皇帝心中更是放心了。 对于武将,他可以容忍对方直言、贪财、好色等一些缺点,但绝不能容忍不能打仗、私下武将相互勾连,和结交朝中大臣。 这个周大虎是他重用的人,有很强大的打仗带兵能力。 与其他军中将领不和、与内臣不和,是个孤将的话,他就更放心了。 再信任的武将,也需要有力量平衡。 这不是他的喜好,而是这是帝王之道。 尤其是在这动乱的年代。 武将的作用,比承平时期,重要了不知多少。 他深读史书,焉能不知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他拿起这份奏疏,又再次看了一遍,随即闭目思考了一会,决定把板子分成三七开,板子打周大虎三成,高起潜七成。 现在大明军队最大的毛病就是军法不严,训练荒废,遇见清军懦弱不前,不敢一战。 他要鼓励像周大虎这样敢战的将领。但自己的身边的人,也要照顾一下面子。 这份奏疏传递了一个好消息。 清军要出关了。 这可是好消息。清军在关内肆虐烧杀抢掠,他心中是一直忧心和坐立不安。 出关了,朝廷和百姓总算是能喘一口气得些安宁了。 同时。 他也不知道周大虎这次无令出关,在草原上打的怎么样?也不给他上疏告知一声。 但他从高起潜上疏的奏疏中,可以从中得知周大虎进入草原一切顺利,就是不知战果怎么样? 要知道这可是朝廷近十几年首次军队大规模进入草原上,扫荡蒙古兵马。 清军暂时退走了。 可是……崇祯皇帝又拿起几本关于农民军的奏疏,眉头再次紧皱起来。 虽然陕西新任巡抚孙传庭活捉了流贼渠魁,号称闯王的高迎祥,并已经在押送京师的路上。 但各地肆虐的流贼依然猖狂,多地城池告急失守,百姓受难,城池被毁、官员被屠戮。 崇祯皇帝看到这里,心中只发苦,流贼已进剿了数年,迟迟不能解决,军饷越来越多,朝廷无奈只得加地赋,天灾也是不断,百姓不能休养生息,加上躲避兵荒马乱,大量土地被抛荒,朝廷税赋减少,财政日益困难,入不敷出,如此,形成了一个无解的怪圈。 天下形势已是如此,该如何破解? 很快,他脸上闪过一抹焦虑,如此下去,大明江山不保,得有所改变才行。 并且时间越拖下去,大明元气就越损失的多,不能这样下去了。 兵部得换人了,得有一番新的谋划,限期各级将领在规定时间内,剿灭国内流贼,其后,精兵简政,与百姓休养生息。 如此,才能抵御辽东建虏清军。 第六百零一章 分成 永平府迁安冷口关外。 茫茫山谷的道路中间,以及山坡山脊上面。 大股的清军和明军相隔百丈,手持盾牌,严阵以待,相互对峙着。 两军双方身边的空地上,到处插满了箭羽和投掷的标枪。 这样的情势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 双方都小心翼翼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谁也不敢有一丝大意。 明军不想打,清军都出关了还打什么? 清军想吃掉明军,来个大胜,但一试,突然发现自己牙口不行了,对方也是勇猛异常,不懦弱,敢战敢拼。 再加上这里的战场不是平地,而是山坡和山脊上作战,女真人重步兵对此占有大优势,但大军展不开,无法快速取胜,往往陷入胶着,死伤增加。 建虏人口太少,如此打下去,就受不了。 这就有了后退而归的心思,但僵持着,突然后退,很可能会被对方小股兵马冲杀,引起大败。 双方都有不能后退的理由,就这样的僵持着。 但随着两天后,辎重被两边的双方都抢运一空后。双方随即又紧张了起来。 但大家都是想退去返回境内,都不想战,但也更怕在最后一步吃亏,更加的谨慎起来。 在第一线巡查的周大虎,看到如此情况,知道战已经不可能了,退兵,也要有策略,缓缓而退。 最好的办法就是双方谈判。 但这对大明官员来说,这可是个严肃的问题,没人敢做。 就这样又僵持了数天后,双方才慢慢的形成了一些默契,慢慢各自后退,隔开了大距离后,才缓缓各自整军,各奔东西。 望着清军大军远去,周大虎叹了一口气,这次清军抢掠的钱粮牲口等,他和祖大寿、董用文、刘泽清等几镇总兵,共抢运回来约有六成的辎重物品和钱粮牲畜,百姓还好,不少的人自动跑了回来,约有八九成。 剩下的百姓被清军控制住了,估计会带回辽东去做苦力。 不是不救,而是能力做不到。 他心中甚为遗憾。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 大明军制在当初设计时,是按照承平时期,防止武将擅权不听节制而设计的。 军中大小相制,各有所领,战时听令,平常训练等事务完全是分开。 这一套,在承平时期还是可以保家卫国,对付一些小型的流民暴乱,以及边境的动荡。 但如现在这样的动则十万几十万的流民作乱,以及数万十万清军南下入关的战斗,如今大明的军制,已是严重的不适应了。 但改变,都需要时间,以及利益调整带来的一些阵痛甚至动荡。 不可一撮而就。 望着清军远去,周大虎收拢自家殿后的兵马,返回冷口关。 这一场大胜,也是足以保住兵部尚书张凤翼和宣大总督梁廷栋二人的命了。 也是了了周大虎的一些心愿。 …… 冷口关关城。 清军退走第二天。 不大的关城,此时人声鼎沸,各路的武将和官吏,都已经聚在关城内的一个大的演武场边。 宽阔的演武场上,摆放着堆积如山的夺抢回来的清军辎重。 而在不远处,还堆放着六千余颗刚刚硝制好的清军军功首级,和数千件清军使用的甲胄、刀枪、弓箭、盾牌等。 首级堆积如山,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但对一些大明老兵来说,却是亲切无比,甚至是看着直流口水。这些可是官职、赏银的代名词。 不少的参战士兵,更是看着这些首级,手舞足蹈的对着没有去阻击清军的同袍,或者同乡,讲着自己的英勇事迹。 下午申时整(15时至17时),演武场里出现一队队精兵,将观看缴获战利品展览的士兵将领都驱逐了出去。 这一动作,大家便知道了是有大人物来观看胜利展览了。 不一时,督师兵部尚书张凤翼、宣大总督梁廷栋、总监军高起潜、辽东来援兵马提督祖大寿、宣大山西三镇提督周大虎,以及各镇总兵和监军道文官等和他们的幕僚大大小小一百多人,来到了堆放战利品的演武场。 督师兵部尚书张凤翼一扫前些日子的萎靡不振,走在前头,精神奕奕,意气风发。 身后,一群文官武将紧跟其后、 来到演武场,看着被斩杀的清军首级堆成的景观,张凤翼等一群文官都是觉着是实在恐怖可狰,看了一眼,赶紧迅速离开。 来到钱粮辎重的堆放区,张凤翼抚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 大家也是心有所感,建虏也是可以战胜的。 而心中最有感觉的,是辽东的一些将领。 他们常年在和建虏作战的第一线。 被建虏压制,心中很是憋屈。 如今大胜建虏,虽然是有埋伏伏击清军,但大胜也是得来不易,实实在在杀出来的,给他们辽东将领带来不少的信心。 而一旁的祖大寿和高起潜作为辽东的最高指挥者,知道的情况更多,这些清军兵马被歼灭了六千余人,但这里面又有有多少建州真虏? 就是全是真的,这些伤亡对建虏来说,也伤不了筋骨。 而辽东兵马想和清军互有胜负,一改被压制的情况,这不是一时能做到的。 这里面情况复杂,非是几年就能理清的。 辽东兵马山头复杂,大小军头林立。就是他祖大寿作为辽东望族,家族子弟遍布军中,也控制不了辽东兵马。 这次清军吃了大亏,弄不好会把气出在辽东兵马上。 想到这里,祖大寿、高起潜二人看着眼前的胜利,并没有多少高兴。 除非能够一场战役,能消灭建虏数万人,这样才能使建虏伤筋动骨,改变局势,影响大局。 参观完这一场对明军来说的大胜的战利品后,便各自散去。 再次予许大量的低层官军,按所在部队分批过来参观,以提振军心,消除闻虏色变害怕与清军作战的心理。 上报大捷的八百里加急塘报,在当天消灭清军六千人后,就飞递京师了。 恐怕很快就到了皇帝手中。 大家各自没有散走,除了警戒清军需要再驻扎一段时间后,还有大家各镇都在等待着瓜分着这些战利品。 救回来的百姓也是一大军功,人数还在统计,数万人。 大明有规定。 万历九年议准、临阵救回被掳二名口者、照首级一颗例、赏银五十两。 如此算来,这可是一大笔军功赏银。 这都需要商量着分配。 随后,周大虎和一群将领在脸红脖子粗的争吵后,按照贡献的大小来分配,终于谈成达成了协议。 周大虎宣大山西兵马分配为占有所有钱粮的六成,辽东兵马占有一成半,其他镇兵马占有也是一成半。 剩余一成,分给逃回的百姓,用于路费和回家短时间的生计。 第六百零二章 兵回京师 许多将领都不同意这一条,认为百姓的安置是官府的事,与军队无关。 军队粮饷不继,岂能让军队把到嘴边的肉再吐出来? 救了百姓,已是各军对百姓的厚恩,和天大的功劳了。 但是在周大虎的强烈的坚持下,以及大头周大虎部所出的情况下,才堪堪同意了这一条建议。 这样的处理方法,让一些文官对周大虎的好印象,加深了很多。 而一些将领对周大虎的行为很是不以为意。 更有人在背后出言,攻击其“买名邀誉”。 对此,周大虎根本不会在乎。 玛德,有本事你也“买名邀誉”,谁挡你了? 各路大军数万人,在冷口关驻扎了半个月后,确认清军已经返回了辽东后,也开始陆续离开冷口关,前往京师,听候朝廷命令。 更有消息过来,在建虏出冷口关的时候,有大量的清军攻击山海关一片石、红山沟等处,山永巡抚冯任御却之。 此乃清军原先早就制定的,用于掩护清军顺利出关的军事行动。 而在周大虎的中军大帐中,张凤翼、梁廷栋二人,已经自己褪去了身上了的官衣、官帽、玉带等,另一边的银盘上,上面铺着红绸布,红绸布上放着两枚银色关防大印,而在桌子上,赫然而放的是大名鼎鼎的御赐尚方剑。 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周大虎岂能不知二人的想法。 “两位老大人,你们二位这是……” 张凤翼摆手道,“我等老了,兵部事务繁忙,力有不逮,这次建虏入境,打成这样,京畿地区城乡遭受清军肆虐,田园遭到践踏,百姓深受建虏杀戮抢掠,城池遭破,兵部负有大责,老朽已经于清军退走之时,上疏朝廷引罪辞职了。” 这时一旁的梁廷栋也答话道,“周小子,过去咱两个有一些不快,但那都是公事,今后你我想共事也没有机会了。老夫和张大司马同日上的奏疏,引罪罢官请辞。” 周大虎有些意外,但也不惊讶。 原本想着,自己已经改变了原有的历史,使得两位前任现任兵部尚书都活了下来,也许会大改历史,张凤翼继续就任兵部尚书,梁廷栋继续就任宣大山西总督,可是没想到,两人还是辞职了。 不出意外的话,两人的请辞必将被朝中崇祯皇帝批准。 接任的必定是原有历史上的两个名臣,新的兵部尚书杨嗣昌、新任宣大总督卢象升。 周大虎向张凤翼和梁廷栋拱拱手,虽然心有可惜,但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也许自己可以就地将这两个熟悉军务的两个前大司马,请其加入自己的团队当中,为自己出谋划策。 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 周大虎也不犹豫,随即拔营,带领大军回转京师附近待命。 …… 京师。 崇祯九年九月二十二日。 陕西巡抚孙传庭派兵,押送的钦定重犯高迎祥等,一干流贼头目的车队,到了京师。 押送车队足足有精兵三百,一路上更是小心翼翼,凡是听闻有流贼的地方,都是绕远而行避过。 一路上押送车队,风餐露宿,东避西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终于安全到了京师。 押送的官兵将领都是长出一口气。 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下了。 当天,他们就到了兵部备案,随后又和刑部完成了人犯交接。 至此,一路上,提心吊胆的他们,决定大吃一顿,然后睡他个十天八夜,一觉睡个饱。 此时刑部大牢,地底下一座防守严密,用精铁铁条打造的隔离牢房之中,一尊身体魁梧的大汉,带着精铁打制的手镣脚镣,坐在铺着草的木板子上,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这名大汉,就是刚刚被押送到刑部的流贼大渠魁,闯王高迎祥。 自从参加造反的一那天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会被千刀万剐。 害怕吗? 也许会有。 但更多的是平静。 无比的平静。 他想起了自己这一生,从家中吃不起饭,无奈之下当了马贩子,练就了一身弓马娴熟的本事。也因此打开了眼界,交了一批朋友。 当他看到家乡天灾人祸,奋勇而起,破城杀官,随后一直流窜作战,至此,他就没有过过一个安稳的日子。 他也累了,死,不就是一个碗大的疤吗? 一咬牙不就挺了过去。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弟弟高迎恩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还有哪些突围出去的部下,也不知怎么样了? 他也就这些想念。 但很快,他就不再想什么了。 只等着朝廷让他速死。该享的福他也享了,人前显贵他也做到了,人生轰轰烈烈过了九年,来人世走这一遭,他已经很满足了。 想到这里,高迎祥仰天狂笑不止,发泄着心中的憋气,响彻整个地牢。 …… 九月底。 周大虎率军来到了京师附近的昌平,就地驻扎。 随即他和张凤翼、梁廷栋二人,原地静待皇命准备请见面圣。 同时他也接到了消息。 皇上已经就地免了张凤翼和梁廷栋二人的大司马和宣大总督的职务。 同时已于崇祯九年九月八日,任命五省总理卢象升,原地卸任,立即赴京就任为兵部左侍郎,总督各镇援兵,赐尚方剑。 其后又于九月二十二日,任命卢象升为兵部左侍郎,总督宣大、山西等处军务兼理粮饷。 周大虎望着张凤翼和梁廷栋二人有些落寞的身影,长叹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请见面圣的事情,结果下来了。 只准周大虎和张凤翼觐见。 而梁廷栋的请求,却被崇祯皇帝拒绝了。 请求觐见皇帝的事情,不是容易的事情。 周大虎可是知道,卢象升上任宣大总督,请求觐见面圣,却被皇帝拒绝了。 这种事情很多。 重臣也不是想见皇上就能见到皇上的。 崇祯十二年初,孙传庭想觐见崇祯皇帝,也是被拒绝了。 其后更是入狱数年。 出狱后,更是情势大变。其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 当然周大虎也不知道崇祯皇帝,召见大臣的条件。 他很好奇,也许有机会可以问问崇祯皇帝。 觐见皇帝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朝廷和兵部给各军营送来了一些酒肉犒赏各军。 张凤翼、梁廷栋二人俱戴罪听堪。 而念张凤翼外出督师,特与觐见陈情。 在等待的日子里,一则消息下来,刑部和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共同会审,决定给与流贼闯王渠魁高迎祥凌迟处死。 同时公开行刑,以震天下。 《大明律·刑律》规定:“谋反大逆:凡谋反,谓谋危社稷;大逆,谓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阙。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 第六百零三章 亡国之兆 这个消息不出周大虎的意外。 历史上亦是如此判决。 最后,传说高迎祥被凌迟生割1560刀处死。 周大虎本人对凌迟这个刑罚是非常的反感。 这个刑罚可以说是非常的惨无人道。 但这是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有此酷刑,也就不足为怪。 周大虎心中不想让这样的草莽英雄,就这样受到酷刑而死。 他内心是想救对方的。 这些农民军的民族性,比一些大明高官和将领世家,要好得多。 当然这是指农民军的一些首领。 从历史上看,这些农民军将领比大明将领更加的讨厌建虏,更有一些死也不降。 周大虎长叹一声,世道多艰难,要不要自己犯大险,救救高迎祥呢? 这个相救,用武力劫牢,这个在京师是行不通的,也是不能做的。 唯一的相救方法就是让皇上暗中赦免了对方。 可是自己张嘴,一定会引来崇祯皇帝的滔天大怒。 弄不好会怀疑对朝廷不忠,再也不会受到重用,甚至当场被罢官下狱也说不定。 危险性极大、 按这个也算不了什么。 到了自己这一地步,只要不是当场被斩杀,其他的他不会在乎和害怕。 但问题是,如果自己冒了极大的危险救了对方,在自己手下使用,对方会不会,出现反复无常的行为?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大明朝廷。 农民军首领为了活命,经常使用诈降的手段,一旦渡过了难关,又复叛而去。 大明的重臣好几个都栽在了这个上面。 如陈奇瑜、后面的熊文灿等。 这次与皇上见面的时机,也许就是一个机会。 但这需要有所准备,以防万一。 周大虎在军帐中沉默了一会,起身去找人商量。 霍维华大帐中,周大虎的突然到来,让他很有些意外。 这个小子不在帐中做些准备,去面圣,跑到自己这里做什么? 周大虎走进霍维华军帐之中,朝其简单的拱拱手,随即转身吩咐自己的亲卫,把守在帐篷之外。 看到周大虎的这一动作,霍维华捻着胡须的手突然就停顿了,心知必有大事要商量。 霍维华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周大虎看了一眼霍维华,心中有些惊诧。自己还没有开口说话,对方就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猜了出来。 果然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这样的人自己用对了。 周大虎点点头,随即说道,“是有一件较急的事情,也非常的棘手。”周大虎边说话一边走向椅子旁边坐下继续说道,“这事情事关小子的身家性命,不得不慎重,还请老先生给小子盘划一下,如何能做成?” 说到这里,周大虎再次的说道,“老先生不要劝我放弃,我只要主意,以及相关的厉害的关系给我说明白和避开的办法就行了。” 霍维华这下眉头就更拧了。 如此说来,这个问题是非常的麻烦。 但他想了想,周小子这次是打了胜仗,没理由有大麻烦的事情呀。 想了半天,他也没有想到什么。 霍维华一摆手,道,“说,到底是什么事?老夫能力有限,到时候再说。” 周大虎笑了一下,摇摇头,这个老头,随即他脸色一穆,郑重的说道,“我想救流贼大渠魁高迎祥。” 这话一出,霍维华惊得腾地一下子跳了起来。 随即咽着口水,伸出手指,惊异的指者周大虎道,“周小子,你是不是疯了?知道这个高迎祥是谁吗?就是今天,他被三法司判了一个凌迟处死,你想救他?是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 霍维华气呼呼地说道,“此人乃是朝廷最为重视的流贼大渠魁,号称闯王。此人之前实力强悍,拥有贼兵数万,到处攻城破寨,不知杀了多少官员和百姓。如此穷凶极恶之人,还要救他?” 他瞪了一眼周大虎道,“朝廷不知费了多大的代价,才活捉其人,正要用此僚的人头,以震天下。你还敢想要救他,这是火上浇油,这是寻死之道,周小子你不知道吗?” 说完,一甩自己的袖子,气呼呼的直接就近的椅子坐下。 这话说的很重,但周大虎知道字字都是为他着想。 霍维华见周大虎沉默不语,便直接沉声问道,“一个造反的逆贼,何至于你冒这么巨大的风险,甚至是有性命的危险,来救他?为什么?” 周大虎一脸肃穆,沉默不语,半天后,沉声道,“此人对今后局势平定有大作用。” 霍维华想了想,道,“流贼反复无常,不能让人相信,流贼剿灭就是了,何须如此?” 周大虎问道,“当今朝廷财政情况如何?” 霍维华眉头一皱道,“昨天我从朝廷的邸报上看见一则消息,九月十四日,皇上手谕兵部曰,边备难缓,帑匮民穷。令兵部司官借武清侯李成名四十万金,发关、宁;借驸马都尉王昺、万炜、冉兴让各十万金,发大同、西宁。令工部借太监田诏十万金,治胄;借魏学颜五万金,治营铺:事平帑裕,偿之。如尚义乐助,从优奖叙。” 他叹了一口气道,“朝廷竟然穷困到了借钱与私人,而发军饷和治胄治营铺。可见朝廷之难,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时周大虎才开始说道,“我想练兵乡勇十万,其中骑兵五万左右,如此大的粮饷,朝廷根本指望不上,而且也许不会支持,还会反对。军兵乡勇的来源,用良家子弟用不起,军饷都付不起。那就是最好用流贼和流民,这些人都是生死线上过来的,只要供给他门吃喝和家人安身立命得到温饱就行了。这样可以快速得到大批有用之兵。” “犹如东汉末年,曹操整编黄巾军二十万,随后练兵屯田生产。” “我也想走这条路。” 霍维华心中很震惊周大虎的想法。 但很快就释然。 不光是他,还有许多人心中都不看好大明王朝的未来。 无他,就是因为流贼已经成了气候,天灾不断,饥民丛生。关外更有建虏连连叩关入境,肆虐大明,官军几无胜绩、 内忧外患,军队不强,百姓不宁,这是亡国之兆。 民间更是早有各种谣言四散满天飞。 朝廷威望不断下降,已经有了控制不力的迹象出现。 “就是如此,也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违背皇上的意志,将你视作不忠之臣,这将导致你今后不会再受到重用,反而对你有重重顾虑提防,这个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第六百零四章 赏宴 “此等流贼渠魁,就是不救,凭力量也能办成招抚流贼流民的事情,无需用这等钦犯来做千金马骨来吸引流贼,你的大计照样能够完成。何必多此一举?” 霍维华有些不解。 当然,周大虎要救高迎祥,除了想今后利用其身份对一些流贼做一些工作外,但这不是必须的。最重要的是,周大虎在先前混入流贼的队伍的时候,对高迎祥的感觉很是不错。 从心底中认为,这样的草莽好汉,不应死在刑场上,被千刀万剐。而是应该死在对建虏等的战场上。 这样才算死的其所。 在周大虎心里,建虏这个外患才是作战的第一位的。 其他的,都是可以团结的。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给霍维华说的。 周大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向霍维华深鞠一躬道,“还请老先生帮助出谋划策,将事情办成?” 霍维华怔怔的看着周大虎半天后,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罢了,你如此坚持,必有你的原因,我也不能强逼你放弃,但事情不可为,不要强来。” “知道,我不会强来。”周大虎点头道。 “如果这个高迎祥不可用……” 周大虎立即道,“如果不是信守承诺的人,我不会救他。就是救了之后,敢有不二之心,我亲手了结了他,哪怕他跑到天涯海角。” 这个表态,霍维华点点头很满意。 随即,霍维华集中精力开始用自己的朝堂经验,来给周大虎分析此事的利弊,以及有关的注意。 最后他说道,“你的出发点,必须说成是为了皇上和朝廷的利益着想,而才有此想法,要表自己的忠心,面见皇上的时候,多说这样做的好处。” 霍维华叹了一声,道,“好好保重,随机应变,不可为时,不要强求,千万不要逆顶皇上生气。最好拉一个对你友好的阁臣在现场为你缓颊一二。” “知道了。”周大虎轻点头,随后告辞而去。 霍维华望着周大虎远去的背影,略有惆怅,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出了个这样与众不同的人,是好是坏、 他心中总觉着,对方好像将大明一眼望到了头,才如此无所畏惧。 是错觉?还是真的? ……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就到了进宫面圣的时间。 一大早,周大虎就身穿一身新的大红从一品武官官服。 而一边的张凤翼,则是一身的布衣,面色有些憔悴,精神也是萎靡不振。 他叹了一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看了一眼周大虎,提醒道,“早点走,别让皇上等待我们。” 周大虎骑着马,张凤翼坐着轿子,带着数百亲卫精兵,向京师而去。 觐见的地点是武英殿,时间是下午未时(北京时间13时至15时)整。 两地相距六十里,骑马坐车一个时辰就到了。 两人提前了两个时辰就到了京师,随即就住进了兵部的驿站会同馆。随便吃了一些饭,也不敢吃的太饱,就静静的在等候宫中通传。 中午的时候,一名宫中的内侍,来传话引路,将二人领到了午门值房,等待传招。 不一时,又有内侍前来引领二人七转八拐来到了武英殿。 此时,皇上和数位内阁大臣,以及一些科道官员都已经到了殿中。 二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二人向崇祯皇帝行了一礼,来到一边继续等待着。 一员员武将被内侍陆续领到了武英殿。 周大虎放眼望去,来的都是自己所认识的,在冷口关打了胜仗的一干人等。 但只有祖大寿没有露面。 周大虎略一想,就知道了为什么。 自从崇祯三年祖大寿亲眼看见自己的上司,袁崇焕被当场在他面前被扒下官服,直接下狱后,当场就浑身发抖,受到了惊吓。回去就带兵跑回了辽东,其后在崇祯皇帝不追究,以及狱中袁崇焕和新任的督师孙承宗的相劝下,才又重新返回了京师继续作战。 此后,祖大寿就是听调不听宣,害怕自己突然就被抓捕。 祖大寿来了不正常,不来,很正常。 等人都到齐了,崇祯皇帝开始讲话。 话完后,内侍端出一些物品,给参战的参将以上的将领,赏赐金币、绸缎、以及赐服、玉带等。 并且就在武英殿中设宴,招待冷口大捷的有关将领、监军和有关的文官监军道等。 至于叙功,这还要再等一段时间,需要兵部和吏部核实完军功和功劳,再由二部根据有关条例,部议之后,拟出升赏名单以及品级,上报内阁和皇帝审阅批准,才会公布就赏升职名单。 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很是开心,但不包括周大虎和张凤翼二人。 吃的时间差不多了,宴席桌椅被撤了下去。 这时,崇祯皇帝开始了新的一番讲话。 “这次冷口关一战,我大明兵马,一扫以前颓势,一改过去懦弱面貌,兵将个个奋勇争先,大败清军,一战歼灭清军逆虏数千人,夺回大部分钱粮和百姓,给与清军逆虏重创,使其不敢小看我大明无人。” “朕心甚慰。” 崇祯皇帝面有红色,紧握拳头,高声而道。 众将和殿中官员,立即齐齐跪下高呼万岁,声响震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 在内侍的引领下,慢慢的所有官员渐渐地告退,很快就只留下了内阁几人和周大虎、张凤翼二人。 张凤翼上前一步道,“臣年老力衰,昏聩无能,早已不堪担任兵部尚书一职,但蒙陛下信任,得做兵部尚书一职,今时,清军入塞,京畿遭受巨大损失,臣为兵部尚书难辞其咎,臣,引罪请退,还请圣上准臣请辞兵部尚书一职,乞骸骨归乡。” 崇祯皇帝眼神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凤翼,轻叹一声,这位可是在他底下干的时间最长的兵部尚书。虽然不是精采绝伦之人,但也是业务娴熟。勤勤恳恳之人。 他手头上就有几十本奏疏都是弹劾兵部尚书的,要不是最后这场胜利,他崇祯皇帝也是想保都保不了他。 同时他也知道,张凤翼与周大虎的关心很是不错。 冷口一战,所有发生的事情,他都经过锦衣卫和监军太监、以及监军道文官监军,回笼了所有的经过。 看着他先前不久,夸赞了所有的将领,但他知道这场大胜,与那些将领根本没有多大的关系。要不是周大虎扫荡草原后,做出准确判断,在冷口关的出关必经之路上,设兵埋伏,哪有这一场大胜? 他心中更气的是,在设伏之战前,只有周大虎所部敢战,在张凤翼的支持下,大战了一场,其后又是张凤翼的支持,各将只好尾随清军出关,最后抓住了机会,取得了大捷。 第六百零五章 牧民安置方法 因此论起来,周大虎有首功,张凤翼慧眼识人,也有大功。 但是清军入塞的责任,他皇帝不能背,只有兵部负起这个责任,而给百官和天下百姓,做一个交代。 所以…… 崇祯皇帝道,“清军入塞,危及京师,逆奴大军践踏京畿,破城掠寨,奸淫烧杀,无恶不作,官军应付不利,无有作为,此乃兵部责任。但念其后奋发有为,冷口连战连捷,最后取得大捷,张卿督师有功。” “议罪、议功,两项相抵,功罪皆去,张卿所请,朕,批准了。” 跪在地上的张凤翼一愣,随即伏地叩首高呼道,“微臣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身子有些激动发抖,脸上老泪横流,他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 崇祯皇帝看着下面激动的张凤翼,心中有良多感慨。 他也不想杀人,但是形势使然,不得不为。 此等清军逆虏大规模入塞,严重的威胁京师,并且造成京畿官宦百姓,财产损失巨大,会因此使朝廷威信严重下降,失去民心,和许多人对朝廷的敬畏之心没有了,没有了对朝廷的敬畏之心,就会盗贼流贼横生,人心不古,邪念恶事不断,乡里动荡。 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必须有人为此负起责任。 这也是朝廷必须做的。 当然,有大过也有大功,那就可以议罪议功,从轻处理。 处理完了张凤翼的事情。 崇祯皇帝转头看向周大虎。 “出塞打得怎么样?可有收获?” 皇帝的话一出,几名内阁大臣有些吃惊,这个事情他们是一点都不知道。 首辅温体仁也是眉头紧皱,有些不敢相信。 清军入塞的时候出关……这很是不可思议,且胆子也是太大了。 周大虎上前一步回话道,“回皇上,微臣出边一切顺利,不少的蒙古鞑子主力都随着建虏,到了我大明境内参与烧杀抢掠,因此其驻牧之地兵力空虚,尽是一些老弱妇孺,臣,在宣府龙门所出关后,一路向东扫荡上千里,俘虏其数部牧民数万人。扫荡重创依附建虏四部:喀喇沁右翼固鲁思奇布所部、喀喇沁左翼色楞部,东土默特右翼鄂木布楚琥尔所部、东土默特左翼善巴部。” “其中最大的收获是,臣俘获了喀喇沁贵族首领塔布囊万丹伟征。” “此人乃是喀喇沁右翼首领固鲁思奇布的叔叔,其父亲叫巴固代,哥哥就是苏布地。” “苏布地……”几位内阁大臣和崇祯皇帝,都是觉着这个名字非常的熟悉,略一思索,都想了起来。 崇祯皇帝道,“苏布地……束不的……同一个人,乃是朵颜三卫都督都指挥,朕在崇祯三年正月,还接到了此人的奏疏。此人,朕知道一些。现在其情况如何?” 周大虎躬身道,“臣经询问打听有关情况,喀喇沁首领苏布地在崇祯三年率部投靠建州逆虏,于崇祯五年去世,儿子固鲁思齐布继任该部首领。但在崇祯八年(后金天聪九年),建州奴酋改编成立了蒙古八旗,与此同时,将外藩蒙古兵马的喀喇沁部一分为二,分成了左右两旗,东土默特所部也是一分为二,成立了东土默特左右两翼。” 这时首辅温体仁上前一步道,“皇上,建州逆虏对投靠依附他们的蒙古贵族和其兵马部落,并不相信。一分二,这是效仿东汉的推恩令,将其所部分割成若干于前首领的儿子和兄弟等,这样这些兄弟儿子们,对建虏只有感谢,拉多数压少数,使其更便于控制。” 崇祯皇帝点点头,言之有理。 周大虎继续说道,“微臣听万丹伟征说,建虏很快就会在十月份,在依附他的蒙古各部之中,都将实现牛录制、扎萨克总管旗制度,建虏将派出官员彻底清查依附蒙古各部的人口、牛羊、审编丁册,编制牛录,组成一‘固山’扎萨克旗。将漠南蒙古各部彻底的融入了自己体系中。” 崇祯皇帝眉头紧皱,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漠南蒙古各部紧靠大明九边,尤其是京师宣大这一边防重要之地,如此这般,京师岂不是时时处于危险境地? 防不胜防? 他不由得看向内阁方向。 温体仁在崇祯身边为官多年,很快就猜到了皇上的忧心和一想想法。 他上前一步道,“皇上,这四旗蒙古剿了也好,建虏每次犯我大明,这些蒙古部落都会出兵入我大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周提督强力征伐一次,也让他们知道,我大明不是无将。” “但……与其他蒙古部落还不宜彻底翻脸,马市、生活用品等互市不能停,他们追随建虏的恶行,我们还得视作不见才行。蒙古各部一盘散沙,之间厮杀惨烈世仇很深,无足为惧。不管能否拉拢多少,都要做,我大明的首要目标,乃是反叛朝廷的辽东建虏,这些东虏与我辽东汉人融合极深,互通姻缘,更是农耕、渔猎混合,既有视死如归的野性,也有我汉人的高度的组织能力和治理百姓能力,其屡胜我军,后劲勃发,动则出兵危及我京师,如梗骨在喉,不灭不快。” “蒙古各部,能来就拉,拉打相结合,逼其部不得不中立。辽东逆虏,则是全力对抗,亦缓不宜急,宜守不宜战。我朝国大人多,以消耗为主才是上策。” 崇祯皇帝默默听着,没有表态。 不一时后,才缓缓问周大虎道,“所获数万牧民,周爱卿怎么处理?” 周大虎躬身道,“臣,打算将这些牧民中的老弱妇孺,全部迁入彰德卫林县千户所,那里山高林深,草木茂盛,非常适合放牧牛羊骡马等,他们可以做这些事。同时给与这些人的子弟孩子入我社学,学我大明灿烂文化,融入我大明。这些人也同时是人质,也是牵挂。” “至于俘获投降的蒙古部落青壮,这些人善骑善射,当以编练为伍,布置于宣大边境驻军,为我大明效力。有亲人为质和牵挂,料想他们会有一些忠心。不过还有更重要的,臣会为这些蒙古兵马提供好的环境,只要忠心为我大明效力,臣会与我大明官军一样一视同仁,晋升奖赏,一样不会少。” “好,这个安置方法,朕准了。这个万丹伟征,就以辅国将军年禄米八百石给之恩养。但有军功,另有升赏调整。” 第六百零六章 诘问 周大虎再次躬身一礼道:“微臣叩谢皇上。” 说完,又退到了一边静立。 崇祯皇帝看着周大虎,本来他还想狠狠敲打一下其无令出关的行为,但是他突然有些发现,这种不安分的将领,往往能出奇打一些意想不到的胜仗。 他心中既是欢喜但又十分的警惕。 崇祯皇帝声音一冷道:“周卿虽然此次建虏入塞立有大功,但是无朝廷命令而自作主张,擅自出关,此为严重违背朝廷军令行事,亦是打乱了朝廷的整体部署,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不尊朝廷军令,以自己为主,擅自行动,那样朝廷不就大乱了吗?” “军令如山,必须严守军令和朝廷调动。此乃朝廷之本,今后无有商量余地。有一无二,但有再犯,严惩不贷。” 周大虎当即就想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此话不能说。 “臣谨遵皇上教导。”周大虎低头而道。 这个表态,崇祯皇帝还是很满意的。 现在天下大乱,他心中最怕的就是武将跋扈,不听朝廷军令和皇命。 到了那一种地步,朝廷就快完了,是将亡国的征兆。 所以这种事情,崇祯皇帝是在有能力的情况下,绝不予许发生。 敲打了周大虎这位他无比重视的将领后,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崇祯皇帝讲了一些勉励的话后,准许周大虎所领宣大山西兵马,返回原有军镇驻地。 并同时将周大虎三镇提督的驻地定为,春防无事驻大同,防秋无事驻宣府。可在两地移防驻守。 在一旁的王承恩见事情都已经议完,便上前一步,高声宣道:“无事退殿,皇上摆驾乾清宫。” 崇祯皇帝也是准备起身摆驾而走时,突然一声高喝传来:“臣周大虎,有事当面密奏皇上,请首辅温大人留下一并聆听决断。” 崇祯皇帝身体一顿,重新坐回位置上,有些疑惑的看向周大虎和温体仁二人。 温体仁有些惊讶,不知道周大虎要跟皇上说什么隐密事情,竟然要自己留下听取密奏。 但这他觉得很是不妥。 “此乃周提督的密奏,微臣在此聆听并不妥当,臣,还是回避的好。” 崇祯皇帝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下面的周大虎。 对方是当事人,要求首辅留下,他没意见,看周大虎这个当事人回答。 周大虎站出来道:“不用,我上奏请求之事,事关朝廷大事,有首辅在场,多一人多一种意见。” 崇祯皇帝点点头,静静的等待所有无关的人退出大殿。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殿中的一干内侍,淡淡地说道:“王承恩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 人去殿空,只剩下崇祯皇帝等四人。 “何事?讲!”崇祯皇帝怀着疑问而道。 一旁的温体仁是突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周大虎深吸一口气,走到大殿中央,跪地行礼后,脸色严肃说道: “臣,宣大山西兵马提总兵官周大虎,请奏我皇暗中免死流贼闯王高迎祥,发配我部效力。” 崇祯皇帝愣住了,眼睛睁得很大,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有些不相信的再次问道:“你说什么?”一旁的王承恩想说什么,但被崇祯皇帝摆手止住了。他要听的是周大虎再说一遍,而不是别人说话。 周大虎知道上面的皇上不高兴了,这是在给自己一次更改的机会。 但他想按自己的意思做事,也想看看皇上对自己的支持有多大。实在不行,这官不做也罢。不然做官,到处掣肘,必定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如此这般,做官有何用?自己是要做事,而不是要做官,到最后投降李自成、再降螨清? “臣,周大虎,奏请我皇暗中免死流贼渠魁号称闯王的高迎祥,发配臣所领军之处戍边。” 崇祯皇帝脸色立即变得阴沉难看无比,胸口起伏不定,双拳紧握,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周大虎,默然不语。 殿中气氛顿时变的冷冰嗖嗖的,让人呼吸压抑。 温体仁这时终于明白了周大虎为何让他也一起在侧聆听。 他得站出来缓颊一下殿中气氛了。 温体仁轻咳一声道:“这个……高迎祥乃是谋反大逆之罪,罪不可赦。流贼之人,为了活命,降叛反复无常,留之无用,还是一大危险,随时都会反噬伤人,这样的人,于国法于人情,都是不可赦之人。周提督为何还要为这样的逆贼如此求情?” 崇祯皇帝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两人的问答。 周大虎拱手道:“首辅大人有所不知,此人高迎祥,崇祯七年末将打入流贼内部时有所认识,此人很重义气。末将认为可用。” “当前,我大明有两种致命威胁,一是国内的流贼,二是反叛的建州逆奴。最为要害的是,这两种力量相加一起作用在我大明身上。流贼难剿在于流窜不定,建虏难打,在于对方乃是很多是常年征战的百战之兵,和高度的组织力。” “流贼原本乃是我朝百姓赤子,因天灾人祸而乱,可以招抚收用,给他们一个前程。一个高迎祥杀之简单,一刀而已。虽能起一些震慑作用,但没有多少大用。留之一命,作为千金马骨摆在这里,今后招降流贼,必有奇用,也许会对朝廷有大用。” “而在暗中留其一条性命,随军效力,明里择一罪恶极大罪犯,掩其面目,明刑天下,对震慑天下流贼是一样的。” “此做,对我朝廷有益无害。” 温体仁冷声道:“不杀赦免,还到军中效力?跑了怎么办?此人反叛朝廷多年,经验丰富,一旦跑掉,很快就能拉起上万饥民,又是一股危害地方的强悍流贼。这个责任,谁能担负起这个责任?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蛇无头不行,人无头不动,剿灭流贼先斩渠魁,这个周提督应该知道吧?” 玛德,文官这么能说,这是要黄菜了。 周大虎有些着急道:“大明主要敌人优先是建虏,应当利用流贼历练出的力量共同一起对付建虏,此乃大计。” 温体仁眉头一皱道:“但是朝中有大臣有另外一种说法、橡外必先安内,先除流贼,后战建虏,到底是先打建虏还是流贼?周提督的意见呢?” 这些话,看是温体仁问自己,实际上是替皇上在问自己。 第六百零七章 温体仁的劝说 说起攘内必先安内,明末大家都会想起一个人,即大司马兵部尚书杨嗣昌。 这句话出自宋朝宰相赵普的一份奏疏: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周大虎道:“盲目攘外和安内都是不可取的,两者不矛盾。不是攘外必先安内,而是攘外就是安内,安内也是攘外。面对建虏屡屡入我大明烧杀抢掠,我大明子民,应当号召全国,共敌外虏。凡是在国内流窜攻打官府者,就是国贼汉奸,人人得而诛之。号召天下讨伐。” 他继续道:“末将听闻朝廷常有剿抚之争,此乃大缪。剿抚犹如一人之双手,各有所用。剿抚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即安定地方,消弭兵乱。” “之所以招抚不彰,乃是方法不对。末将曾听说,有些地方将领和官府,招抚之后,直接发了路费遣回原籍生产,这都是蠢货做的决策。” 温体仁看了一眼上座的崇祯皇帝,又脸色不善转头问周大虎而道:“流贼流民不遣回原籍务农,怎么安排?朝廷一贯如此,有何不妥?不回去种地为生,吃什么,喝什么?朝廷又没有能力长时间养活这些人。” 周大虎道:“这些招抚的流贼兵马,必须打散开来,分入各军,生活问题,可以采取屯田来解决。这些投降和招抚的降兵,有战场搏杀经验,跟随流兵流窜各地,抢掠惯了,也见过了世面,还会老老实实的回去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累个半死却是吃不饱,养活不了一家人,过这样的生活?” “如此放回去,很快他们就会啸聚山林,或者重操旧业,加入新的流贼队伍。”, 温体仁轻咳一声,接着道:“我们都说偏了。周提督要求暗中赦免叛贼高迎祥的理由并不充足。更是此事关系朝廷法度,不容有失。” 周大虎心中叹了一口气道:“臣,嘴笨难言,总之一句话,杀之简单,留下此人,或会对朝廷有大的帮助。末将言尽于此,还请我皇决断。” 该说的自己也就说了,不该说的还是不能说。 我,周大虎尽力了。回去的时候,去看看对方。 想到这里,周大虎又向皇上一礼道:“臣想去刑部天牢去看一看高迎祥,以报微臣在敌营时,对方看重之情。” 一直没有说话的崇祯皇帝,这时却突然开了口:“准予探监。” 周大虎伏地跪谢后,缓缓退出了武英殿。 走出大殿,周大虎望向天空高挂的太阳,阳光刺眼,头有些发晕。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随即大步走向宫外。 武英殿中。 只剩下了崇祯皇帝、首辅温体仁和太监王承恩三人。 崇祯皇帝这时却是没有任何想离开的意思,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但殿中的两人却是知道一定是在想周大虎所说的话。 理解皇上的心情。 如果是别的武将,敢说这样的话,不是罢职就是下狱,很好决断。 但是这一位的话…… 而座上的崇祯皇帝,此时心中也是在思考章周大虎的话。 刚一提出来的时候,他很是恼火,但多年的皇帝养气功夫很快就使他平心下来。 周大虎这个年轻将领的一步步上升,他是亲眼看着的,多次打破朝廷以往的晋升速度,是他支持的。 自己重用的将领,突然违背自己的意愿,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竟然为反贼渠魁求情免死,他当时是十分的心寒和失望。 但这是为什么?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刚才他听了两人的对话,却还是一头雾水。 他转向温体仁的方向。 “爱卿对这件事情有何看法?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体仁心中已经将周大虎这个小子骂翻了天。 这件事情真的是不好说。 但皇上询问,他又不得不答。 他想了想,道:“微臣刚才经过诘问,得出一个结论:周提督不避讳认识高贼,还说有一些情意在。这是非常难得的。微臣为官多年,见惯了出事撇清自己的人,没有见过承认自己与大逆不道之人有情义的人。以小见大,周提督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朝廷可重用。” “周提督亦说免死高迎祥是为朝廷利益着想,臣认为周提督的本意就是如此。” “周提督年少有为,将来能为朝廷效力数十年,更是现在抵御建虏的良将,为皇上计,为大明计,可鼓可恩,不可泄不可罚。” “臣认为,赏其恩典要足,必会对陛下朝廷忠心耿耿。周提督也许会有难言之因,一个高迎祥杀不杀不足虑,此事却是事关重大,关系君臣关系,关系到国法,关系到皇上的考虑,请皇上乾坤独断。” 崇祯皇帝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沉默了一阵后才道:“一个流贼渠魁而已,死不死于局势无碍。如果朕答应了,会不会让其变得跋扈,无视朝廷权威?”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把手伸向王承恩方向,对方立即从袖袋中拿出一本密档,上前几步,轻放在崇祯皇帝手中,崇祯皇帝看了一眼,对着温体仁道:“这是锦衣卫密档,你看一下再说。” 温体仁迈步上前,从崇祯皇帝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锦衣卫密档,轻轻的翻阅起来。 半天之后,温体仁合上手中锦衣卫密档,深吸一口气道:“臣恭喜皇上,有此良将,定会扭转辽东颓势,一雪前耻。” 崇祯皇帝紧皱眉头,随即说道:“朕听闻周大虎驻地林县匠作数千,乡勇、降贼数万,这样对朝廷是好是坏?忠于朝廷还好说……” 后面的话,崇祯皇帝没有说出来。 温体仁见此,赶紧说道:“皇上,周提督乃是皇上一手提拔的将领,乃是皇上的亲信将领,忠心是有保证的。皇上对其恩重如山,放眼我大明建国以来,除去开国的那一批将领外,哪有二十岁就手掌三镇兵马的提督?皇恩浩荡,周提督心中一定感激不尽,竭诚为国。” 这话说的漂亮,但崇祯皇帝却是知道自家事。 自己得确是提拔于对方,但是这也是周大虎立下了赫赫军功,自己才会提拔。 如果自己光是只想提拔之恩,处理问题就会有所偏颇而误事。 看着崇祯皇帝在想这件事情,温体仁上前一步建议道:“皇上,周提督年轻,皇上要今后加强与其的君臣关系。过些时间,可以将其调入京师,随侍皇上左右一段时间,以培养君臣感情,里聆听皇上教诲。” 第六百零八章 刑部衙门 崇祯皇帝点点头,这个提法和他心中的一些考虑,有些不谋而合。 在他心中,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将周大虎调入京营整军,裁弱汰老,好好训练一下京营兵马。 不过这可是一个苦差事,得罪人的差事,费力不讨好。 一般人也是做不了的。 这需要整军之人不怕权贵,不怕弹劾,铁血有锐气之人才行。 周大虎年轻有锐气,血气方刚,与朝中没有多大连接,最是合适的一个人。 但有一短处,就是资历太浅。 现在也不是时候。 崇祯皇帝心中一横:“朕给足你赏赐、恩义,朕定要彻底收你忠心。” 他对着身边的王承恩道:“三天后,宣周大虎觐见,朕自有决定。” 他又看向自己的首辅道:“温爱卿辛苦了。” 温体仁知道皇上也许有了决断,也许是要再考虑数天,但他知道,今日事情结束了。 “臣,告退。” “爱卿慢走!” 崇祯皇帝点点头,目送对方离开,接着自己也摆驾立即回转乾清宫。 …… 京城兵部会同馆。 早早出来的张凤翼,心中焦急的等着周大虎从宫中出来。 他已经派出了自己的家仆,在午门之外等候。 他这次能从死里逃生,避免了嘉定朝兵部尚书丁汝夔一样的下场,是多亏了周大虎的领军奋勇一战。他也不知道这个周小子,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密奏皇上。 他觉着周大虎年轻好冲动,担心其又惹出一些麻烦。 皇恩浩荡,但也天恩难测。 正在张凤翼有些担心的时候,看见了自己家仆匆匆朝自己方向跑来。 “老爷,周将军出来了。”家仆有些气喘吁吁。 “好,那就好。” 张凤翼彻底的放下心来。 见到周大虎后,张凤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些周大虎的行程,表示要和周大虎一同返回山西代州老家。 周大虎也是欣然同意。 他也希望自己多接触一些张凤翼,可能的话,请对方来军中帮帮自己的忙。 做过兵部尚书的人,军务娴熟,经验丰富,考虑事情周全,一般人没有二三十年的历练,是没有这种经验的。 这种人才是稀缺资源。 如果李自成在崇祯十五年后期,有这样的人才辅助并且能听进去的话,历史将为之改写。 这种稀缺人才留在家里养老,就是浪费,就是犯罪。 回到会同馆,周大虎还要想一些事情,明天他准备和几个熟人,暗中去刑部天牢一趟,看看两年不见的高迎祥。 同时,也听听高迎祥有没有为朝廷效力的可能。 虽然崇祯皇帝不可能准许自己的请求,但他也要为万分之一的可能,做好准备。 他叹了一口气,合衣早早而睡。 这些天东奔西走,行军打仗,也实在是累了。 …… 第二天,周大虎早早的就起来了。 张凤翼得到了皇上的准许,今日圣旨就会下达。 此后,他还要在和兵部的同僚一起吃个饭,就此告别官场。 而周大虎则是,去见了一趟首辅温体仁,以便拿到去刑部探监高迎祥的公文。 高迎祥是反贼渠魁,钦定逆犯,没有刑部尚书的手令和内阁的批准,任何人都不能见其人。 温体仁看着周大虎也是一脸的唏嘘,不知该说什么。 皇上当场已经同意了周大虎探监,这事又要暗中进行,所以此事很是保密,传出去,恐有很大非议。 内阁就他一个首辅知道,此事绝对不能声张。 温体仁写好了自己的手令,盖上自己私印,才开口道:“周小子,你这次孟浪了。严重的话,将失去圣心,知不知道这样的后果?就是你军功再大,万一得不到圣上的信任,你能走多远?” 周大虎看向温体仁,这个被后世和螨清说成大奸臣的温体仁,却是一直对自己很好,再想一想,明年这位极为清廉的老人,就要以身体原因辞官而去,一年后就去世了。 可惜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为其做些什么。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周大虎回道。 “哦。”温体仁笑了,抚着胡须道:“这是南塘公的诗句,嗯,其志不小,其志可嘉。老夫倒是希望你,能够超过南塘公的成就,保我大明安泰致远。” 周大虎接过探监的手令,沉声道:“末将会做到的。” 行礼转身大步而去。 温体仁眯着眼睛,目送着周大虎渐渐走远。 …… 中午时刻。 亲卫去通知的几人到了。 混天王陈应金、隔沟跳、独眼龙、满天飞、闯榻天刘国能、谢仁贵、王辅臣等几人来到了周大虎面前,有些发蒙,不知自大帅突然将自己一干人等叫到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他们一看,自己等貌似都是……那个义军降人。 “大帅,不知突然叫我们过来是有何事?” 和周大虎一直关系最好的混天王陈应金问道。 周大虎摆摆手:“只是见一个大家熟悉的人而已。” 几人有些好奇,至于动这么大的动静吗?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不知是那个熟人?” 周大虎摇摇头:“到时候就知道了。” 城中人多,周大虎几人没有骑马,身着便装,顺路买了一些酒肉菜肴。步行来到了刑部衙门。 一干虎背熊腰的大汉带着好几个食盒们来到了刑部衙门,让刑部的守兵是紧张了一会。 得知对方一行人都是军伍之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有人去通传,走出来一位六品刑部主事,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大虎等一干人,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这些军兵来刑部何事?” 周大虎等人没有表明身份,只是淡淡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衙门中说。” 丘八不好惹,这位主事冷哼了一声,道:“不要惹事,这里是刑部,司法部门,不可造次。” 他随即对守门的军兵吩咐道:“先搜身,再进衙门。” 半天搜完身后,周大虎几人才进入了刑部衙门。 这时混天王陈应金等也大概明白了干什么。 几人心中都是惶惶的。 又是一番艰难的交涉,拿出首辅温体仁的手令后,才终于见到了刑部尚书大司寇冯英。 一个清癯老者,来到了周大虎等人面前。 第六百零九章 探监高迎祥 他手里拿着首辅温体仁的手令,看着周大虎等人,淡淡说道:“你们回去吧,首辅大人的手令也不行。高逆已经被三法司判处凌迟大刑,此等钦犯,在行刑之前,任何人不得再见。”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手令道:“你们本事倒是不小,能弄来首辅的手令,但是,这个案子,除了皇上圣命,首辅的手令也不行。” 他抬眼冷声再次说道:“回去吧。” 周大虎眉头一皱,脸上有些不悦,对身边的几人道:“你们出去,我有事要和大司寇单独谈谈。” 冯英眼中闪烁了一下,没有吭气。 等所有人出去屋中只剩下二人后,周大虎走过去关闭好屋门,转身看向刑部尚书冯英。 冯英看过去上下打量着周大虎,沉声道:“你是何人,竟然走关系到了首辅那里,到底有何目的?” 周大虎看着对方笑了,这个老头做事还挺认真的。 “大司寇你想多了。”周大虎淡淡说道:“此事不便张扬,我也不能多说什么。首辅温大人行事谨慎,没有上头的予许,会给我等大开方便之门吗?” 冯英想想也是,温体仁那个老家伙做事谨慎无比,如此重要的钦犯,怎会胡来让人抓住把柄,被弹劾呢。 “好,我不多事,相信你说的话,但本堂必须的知道你的身份,以及其他探监之人的身份,否则就是皇上亲自到来,也不能违反探监的规矩。凡是探监钦定逆犯的戴罪之人,必须得登记有关的情况。” 周大虎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他只想低调的来探监,不想留名,但是现在看来即使有首辅的手令,也不行。 着天牢的管理之严,根本不是坊间传说的那样,有关系有钱就能出入刑部大牢的。 也许有,但也可能是要看人、看案情的。 不过,刑部管理严格这是好事,总算是大明没有彻底烂透。 同时这位冯英在历史上,也是一名四朝元老,为官清廉正直,也是名好官。 崇祯十年,因郑鄤冤案,被罢官遣戍代州。1644年七月六日在家因明亡悲痛而卒。 周大虎突然想起了郑鄤冤案,这是明末十分轰动的大案,也是继督师袁崇焕、流贼渠魁高迎祥,明末第三个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人。 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周大虎愣怔了一下,回归眼前正事。 “本人乃是提督宣大山西三镇总兵官周大虎。” “哦。”刑部尚书冯英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周大虎半天后,开口道:“久仰久仰。原来是周提督,失敬失敬。久闻大名,今日终得见了真颜。周提督屡屡大战沙场,击败建州逆虏,扬我国威,有大功。” 这话说得周大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赶紧谦让。 随后,周大虎又将其他探监的部下,介绍了一番情况,刑部尚书冯英亲自登记,存入密档之中,才发了探监的牌票。 这时,他知道了对方为何不想暴露身份,以及皇上没有出面,首辅温体仁出手令的苦衷了。 是了,哪有朝廷的高级武官,去探监一个大逆不道的反贼呢?传出去,又是一阵任意猜测的滔天大浪八卦碎语。不知会有影响多大到朝廷。 周大虎带着探监的牌票,经过严密的搜身,和尚书冯英的特别批准,以及特别的予许带食盒进监,层层把关之后,终于进入了地底下面数丈深的天牢大狱。 昏暗的长长过道,是用坚硬的大块整齐的青石砌成,给人一种冰森阴冷的感觉。 青石的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被凿出一个四方的内壁,用于放置一些照明的油灯。 一股灯油味,使得牢中空气有些浑浊不堪。 这是刑部的一座专门安置判处死刑的大逆案犯,与刑部别的牢狱是不一样的。 此处,空荡荡的,显得很是寂静,让人心里发瘆。 这个天牢里,只有高迎祥一人。 周大虎来到大牢中央,在一个小儿手臂粗的牢门栅栏里,看见了一个手脚戴着铁镣,脖子上还带着一个枷锁,紧紧的束缚着的一个四五十岁的大汉,使其无法躺着,只能坐在那里。 听见了不少人的脚步声走了过来,闭着眼睛的高迎祥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混天王张应金与高迎祥关系最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失声喊了出来。 “闯王……” 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高迎祥艰难的转过了头,看向牢门外。 “是谁?”一声干涩的声音响起。 “我,闯王,我是应金啊,张应金,混天王张应金。” 张应金带着满眼的泪水哽咽大声说道。 “应金……”对方沉默不语,半天之后说道:“你也被官府抓住了?” 过道中光线昏暗,看不清人,只能卓卓影影看见一些人影。 周大虎不想再让高迎祥猜测了。 直接对狱卒说道:“打开牢门,将犯人身上的枷锁和手链给我去了。” 狱卒面带难色,为难的说道:“这个是钦定大逆的犯人,已经定为了千刀万剐,打开枷锁手链,万一对方自尽怎么办?到时候行刑无人怎么办?小的担当不起。” 周大虎看了对方一眼,冷声道:“无妨,一切责任有我承担,连累不上你一个小小的狱卒。” 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对方。 狱卒接着一看,一锭五两的银子,随即脸上堆笑道:“大人是大司寇亲自批准的,哪有不相信的事情,小的只是好意提醒一下大人,注意犯人反噬,他们不怕死,死了倒是轻快。” 说完话,将手中银子装入兜中后,又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打开牢门,进入其中,为高迎祥打开脖子上的枷锁,以及手链,笑着对周大虎等人行了一礼,弯腰退了出去。 得到解开束缚的高迎祥,终于能够起身转向了。 “高闯王,你好?还认识我不?”周大虎望着对面高大的陕北汉子说道。 “你是……你是飞山虎,周飞虎?” 周大虎点点头,道:“是,我是周飞虎,近两年不见,闯王可好?” 高迎祥脸上渐渐寒冷起来,冷哼一声道:“阁下可是官军将领?”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周大虎身后的几人,都是他认识的人,稍微一想,这些都是和周飞虎一起失踪的义军原将领。最后他看见了后面的混天王张应金。 第六百一十章 听着 周大虎上前一步:“不错,我是朝廷将领。” 高迎祥带着怒气道:“既然是狗官,为何不堂堂正正和我们义军打一仗,为何要学那偷鸡摸狗之流混入义军队伍之中?” 周大虎摇摇头,笑了一声道:“当时,我只是一员小小的参将,你们没有进入我的防区,怎么打?” 高迎祥没想到对方是这样回答自己,一时有些语塞,随口道:“那你怎么会混入我等义军当中?” 周大虎呵呵一笑道:“好奇。百姓和官员对你们有着各种各样的评价,说你们好也罢、坏也罢,我都不信,我决定亲自去你们内部看看,眼见为实。” “眼见为实怎么样?”高迎祥不由得脱口而出。 周大虎怔怔的看着对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身边的王辅臣道:“去,找狱卒要一些桌凳,我们陪高大哥喝一杯。” 不一时,王辅臣和几个狱卒,就带着一张桌子和几个椅子来到高迎祥的牢中,摆好后,几个狱卒就退了出去。 酒肉摆了上来,高迎祥不客气,拿起一只熟鸡,视若无人的一人大口吃了起来。 整两刻钟后,一只半大鸡、一大壶酒水都进入了高迎祥的肚中。 高迎祥拍拍肚子,道了一声“过瘾”,才缓缓转头看向周大虎,脸色有些复杂的说道:“凭着今日你拿来的酒肉,还记得我老高,特意来看我,送我最后一程,再加上大家各为其主,你也没有害我,我高迎祥,现在认你这个老弟。” 他又倒了一大碗水酒,一大口干了之后,大声道:“我高迎祥,叱咤风云数千里,福享够了,也人前显贵了,虽死无憾,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周大虎一直沉默不语,身边的几人,也是不敢说话。 周大虎也是一口干了一碗水酒,将空碗拍在桌上,看向高迎祥朗声道:“好,即然你认了我是兄弟,那我就和你说一些真心话。” “你,死的不值。” “嗯……”高迎祥眼睛睁大,渐渐瞪着周大虎不语。 脸上不高兴之意表露无疑。 周大虎却是不管对方的表情,继续说道:“废话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一条,在我眼中,大明现在的局势下,只有和鞑虏厮杀战死的人,才是英雄,其他的人,为了生存,为了活命,有别的选择,我也不会说什么,但他们,却不值得我尊敬。” “当今天下,在有外患的情况下,还在内部厮杀,这,我很不喜欢。如果没有外患的情况下,这样的内战厮杀反叛,还能容忍,毕竟这也是一部分人为了活命或者是想活的更好。但那些滥杀无辜百姓的人,该死。” 高迎祥却是笑了:“周老弟,我高迎祥对尊敬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从来不感兴趣,我和我的弟兄们,从一开始只是为了活命,吃饱饭,不受豪绅官府压榨而已。” 周大虎摇摇头道:“闯王没说实话,我听闻闯王是安塞人,贩马为生,相比生活还能过得去。闯王如果没有一些雄心壮志就造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高迎祥摆摆手;“说实话,当初真的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是结交了一些朋友,看着乡亲们吃土咽草,官府确是不管,大批的人死亡,甚至出现了易子相食,人相食的惨剧,看不下去了,就打倒官府,豪强富户,让大家有一个活命而已。没想那么多。” “那今后呢?”周大虎问道。 高迎祥又笑了一声:“今后,什么今后,有一天活一天而已,与其坐而饥死,何不盗而死?” “朝廷招安,既然已经降了,为何又反复而叛?时降时叛,落了个反复无常的名声,朝廷招安,也不敢用。”周大虎道。 高迎祥又笑了,指着周大虎身后的一些熟人道:“这些熟人都是周兄弟的部下吧,你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几位这时十分的尴尬,没法回答,只好沉默不语。 见几人都不出声,高迎祥又是一杯水酒下肚,哈哈一笑道:“他们不敢说,我来说。朝廷的那些官员都是蠢货,大家都是厮杀出来的汉子,多少年都没有碰过锄头镰刀了,家中已是多年不回,缺吃少喝的,给的那一点粮食能吃几天?天灾不断,回去种地饿死?这还是普通的义军。还有各个义军中的大小头目,好吃好喝惯了,也发号施令惯了,回去种地受官绅压迫当狗吗?” 周大虎眼中一闪:“那安排官职吃皇粮呢?” 高迎祥看了一眼周大虎,轻摇头;“我们都是粗坯汉子,大字不识,又反过朝廷,处处受到刁难排挤是必定的,受到一些欺压,朝廷也不会向着我们,我等都是自由惯了,受不得约束,心中更是害怕朝廷算后账,或者犹如宋江一般,要么送到前线厮杀战死,要么死于非命。官场上那一套,我们也学不会。” 周大虎淡淡的接话道:“受不得约束、自由惯了……这些都是借口,我们人类,最是能适应了,这些都是借口,就看怎么选择了。” “选择?吃皇粮倒是安稳苟活,却是整天受窝囊气,大丈夫顶天立地,苟活不如轰轰烈烈一场而死。” 周大虎这时没有说话,这些草莽英雄就是如此,但不怕死的,又有几个? 高迎祥的想法他知道了,这是个至死都不愿投降认输的人。这样的人,能为朝廷出力吗? 他想打开窗户说亮话,但之前需要一些铺陈。 如果这些铺陈还是不能劝动对方一丝报国之心,那就放弃吧。 周大虎看向自己的几个部下,他们都是原有农民军的三十六家、十三家等之中的人,该他们说话了。 “大家都是熟人,你们几个给闯王说说和建虏作战的事。” 几人一听,知道了自己大帅的意思,但一想又不对,已经被朝廷判了千刀万剐的大逆之人,根本不可能让其活着招用了。 不过几人还是将他们所见所闻建虏的一些恶行,和与建虏作战的内心想法,一一倒了出来。 高迎祥听着着着些他不熟悉的辽东建虏的有关情况,和这些过去熟悉,如今变得陌生的以前的各家首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低头听着、想着。 第六百一十一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几人讲完后,牢中陷入一片静静。 几十息后,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独眼龙、薛仁贵、王辅臣、刘国能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离开椅子,“扑通、扑通”跪于地上,拜向周大虎。 “大帅,请你救救闯王吧。” 几人异口同声的开口请求道。 不是他们和高迎祥感情有多深,而是大家都是同一个身份,兔死狐悲而已。 一旁的高迎祥听到了“大帅”的称呼,他和官军作战多年,当然知道“大帅”称呼的含义。 “你是大帅?官据何职?那一镇的总兵?”高迎祥问道。 周大虎没有回话。 一旁的马鹞子王辅臣回话道;“我家大帅乃是宣大山西提督三镇总兵官,” 高迎祥很是吃惊,这么年轻,竟然当上了这个位置,这就很不简单了。提督三镇,更是大明武官史上罕有。 这时,周大虎看向高迎祥道:“外患肆虐,建虏崛起,在辽东屠杀汉人百姓数十万,更是强逼幸存的我汉人百姓,剃发易俗,压迫严酷。现在,是频频入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可恨的是,还掠大量百姓前往辽东苦寒之地为奴,存活之人十之只能存活二三,路途之上,辽东大地上,到处是我汉人百姓的白骨累累,血迹斑斑。” “我周大虎不求你们忠心于大明,但身为汉人,看着同胞受到欺压和屠杀,怎能坐视不理?” 周大虎一指跪在地上的几人道:“我带兵设计俘虏他们,就是看到他们有一股血勇,也是爱家爱乡之人,更是从社会的最底层而起,知道百姓疾苦,我想和他们一起带兵一雪国耻,恢复辽东,使辽东各族百姓和睦相处。” “大明官兵将骄兵惰,卫所兵马糜烂不堪用,虽有一些良将锐兵,但是太少,却是用于两线作战甚至是三线作战。” “官兵不能全部指望,所以我看重你们,只要忠诚不背叛,我会待如亲兄弟,当然反复无常之人,不忠不义之人,则杀无赦,留下这些人,就是祸害。” “我和混天王、隔沟跳、独眼龙、谢仁贵、王辅臣他们等人,刚刚与入塞的建虏大战一场,回来后,得到了闯王的消息,我认为闯王是一个草莽英雄,千刀万剐而死,不值。英雄就该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这样才是死得其所。” 周大虎向北方摇摇一礼道:“昨日,本帅面见皇上,请求皇上暗地里赦免闯王,予许从军杀敌。但受到一些大臣质疑,这里就不多说了。皇上没当场表态,而是三日后,回复于我,今日特来见见闯王,明其心志。” 一直不做声,埋头吃菜喝酒的高迎祥,听到这里,手抖擞了一下,停下了吃喝。 他看向周大虎,有些诧异,他有些不相信对方的话,自己是什么身份,大逆不道的反贼渠魁,别说为自己求情,就是来看自己就是极大的风险,对皇帝来说,这关系到对朝廷的忠诚问题。轻则罢官,重则治罪入狱。 他自认自己对对方并没有多大恩情,当初不过是对其好感,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这样的事,太平常了。 也可以说,跟恩情就不沾边。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条,对方想用自己。自己的价值吗?就是在义军之中还有一些声名,难道对方是想用自己的这个优势,来招揽义军吗?而借此再上一层楼,军功封爵吗? 他高迎祥造反攻城略地近十年,可不是良善之辈,更是见多了人性的丑恶,他内心中,从来不相信什么好人,无故的善意。 见人怀疑三分、警惕三分,这才是他的本性,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依仗。 饥荒之中,易子相食、夫妻兄弟相杀的悲剧,他见的多了。 还有,能活谁想死。 但他自己知道自己事。 想让朝廷免自己死罪,哪怕是暗中留下自己一条命,也是不可能的。朝廷对自己是恨之入骨,更是忌惮自己搅乱天下的能力,岂能放虎归山? 有大将作保,也是不行。换做自己处理自己这个问题,也是只有一个字“杀”。 但该谢的话还是要谢。 “周大帅费心了。我高迎祥不会为了苟活,而出卖自己,朝廷恨我入骨,也没有这种可能会留我一命。建虏欺我汉人百姓,实在可恶,我高迎祥,但愿有来生,定要杀尽鞑虏,为我大明百姓雪恨报仇。” 周大虎看上去这么年轻,但经历的事情不是任何人可比的。 高迎祥的想法,他能猜出来一些。一定是认为自己没有一丝机会能活下来。 这个想法不算错。 周大虎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让崇祯皇帝能答应免死高迎祥。 几率,只能说一成而已。 能不能成功,主要还是看皇帝对自己有多重视。 士为知己者死。 崇祯皇帝对自己有多看重,有多信任,他的忠心就会有多少。 这两者是成正比的。 周大虎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下辈子。活,就活在现在,我还想为高兄再次向朝廷求求情,但是我要高兄现在一句话,愿不愿意隐姓埋名,不再造反朝廷,跟随我杀建虏,收复辽东,同时诛乱伐暴,改革朝廷,造福大明百姓?” “杀建虏,收复辽东?改革朝廷?造福大明百姓?……”高迎祥睁大双眼,听着这话,他觉着不可思议。 “朝廷能改革吗?” 改革这个词他不他懂,但从字面上,能大概知道一些意思。估计也就是一些变法一样吧。 “能,怎么不能?现在正是武将大展拳脚的时候,只要立有大功,权柄和影响足够,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不管是变法,还是改革,都是大有希望。” 高迎祥脸色变幻不定,有些狰狞挣扎,半天后,狠声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也不想受那千刀万剐之刑,有机会能改变这个腐败的朝廷,我高迎祥愿意隐姓埋名,跟随大帅杀敌,永不叛变。如有违言,天诛地灭。” “好,有你这句话,本帅就是拼着皇上大怒,也要力救高兄弟。” 周大虎给在场的每个人倒上了一杯酒,几人一干而尽。 第六百一十二章 答复时间到了 周大虎走出天牢,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搞定了一方。 但皇上的那一方,几率太小了。 自己要不要说些难听的话,刺激一下崇祯皇帝呢? 也许皇上现在需要自己,自己也是有一定的兵马实力,皇上有所顾忌,不会说什么做什么,但今后天下安定之时,恐怕心里会有一根刺,弄不好会算自己的总账。 在其位,谋其政。 自己已经身居高位,而且岁数年轻,当然要为今后为平流贼做一些规划。 而高迎祥,对今后招降农民军绝对是一张王牌。 如果高迎祥这样的大渠魁,被官兵活捉,三法司合议判处凌迟之刑,还能活着,这样对以保命为主的农民军各个首领来说,就是相信朝廷不会屠戮他们的强大榜样。 这也是周大虎手中的立木为信。 这时,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独眼龙、王辅臣、刘国能、薛仁贵几人围了过来。 “大帅,你真的还要再向朝廷去请求免死闯王?” 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周大虎看了几人一眼,点点头。 陈应金几人确是相互看了一眼,突然跪地道:“大帅不可。” “嗯?” 周大虎有些蒙了,不理解几人这样做的意思了。 刚才在天牢中还下跪请求自己相救高迎祥,如今怎么变脸这么快,反对相救高迎祥了。 变脸这么快,反复无常的人,自己可是不喜欢。 周大虎脸上阴沉如墨,冷声道:“什么意思?” 几人从自家大帅的脸上看出了不高兴,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脱颖而出的人杰,一下子就知道了对方为何不高兴了。 这是大帅对自己等人,说话前后不一反复等事情,而不高兴。 周大帅最恨什么?就是反复无常、没有忠心义气之人。 这得好好解释。 “大帅,我等在天牢中为闯王求情,乃是情义所在,同时我等也不知道大帅,已经闯为王之事,向朝廷求过情了。闯王之事乃是造反大逆天大的事,求情可一不可二,大帅再为此事向皇上上疏免死,连续的说情,会使大帅极为被动,会在皇帝心中落个不忠的印象。” “我等跟随大帅,就是大帅的亲信部下,而且我等还是大帅招降的流贼出身兵马,在诺大的朝廷中,大帅就是我们的保护伞,没有大帅为我们遮风挡雨,我等会在这朝廷之中,举步维艰,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同时大帅也是我们所有人的一军之主,大帅有所危险安危,绝不是大帅一个人的事。” “我等已经和大帅一脉相连,大帅荣,我等也跟着水涨船高。大帅但有危险,我等也会危险。我等已经和大帅连为一体了,不分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闯王和我等也只是泛泛之交而已。” “替他求一次情,已是足够了。大帅才是我们的根本,我们不愿大帅再一次冒险,还请大帅以大局为重。” 周大虎面无表情,心中对这些过去是流贼的部下们的所想,并不意外。 自己对来降的原流贼兵马,处理是十分的谨慎的,流贼兵马全部被打散,并且进行整训教育,中上层军官原来的老营家属,都会被安置,集中住在一起在城中,反叛的机会几乎没有。 单独跑出去,从头来拉人马? 笑话,从头来,有那么容易吗?又有几人能做到? 周大虎望着手下几人脸色好看了许多,温声说道:“你等的关心,本帅心领了,本帅自有主张,不会陷入危局。” 随即弯腰,亲自将几人扶了起来。 周大虎看着几人道:“你们都跟我一两年了,也知道我的一些想法和本性,别的我不想多说,只说一句,忠心者,兄弟手足,同生共死;反复无常,不忠不义者,我之仇寇。大家共勉。” …… 一天后。 崇祯皇上约定答复,是否免除高迎祥一死的时间到了。 武英殿。 殿中除了崇祯皇帝,周大虎这个当事人,还有首辅温体仁、刑部尚书冯英。 此时武英殿中,一片寂静。 内侍除了王承恩外,其余的都被清理出了大殿之外。 此时,周大虎站在大殿之中,静静的等待着崇祯皇帝的答复。 他看了一眼一边刑部尚尚书冯英,心中想着事情。 “周爱卿,昨天的酒,可是喝的痛快高兴?”崇祯皇帝淡淡说道。 周大虎躬身一礼道:“还可以,臣做通了一些工作,高迎祥愿意为朝廷效力。” 上座的崇祯混个的却是摇摇头道:“此话说的不对。昨日冯爱卿到狱中问过了高姓逆犯,此人却不是这样答的。” 崇祯皇帝看向刑部尚书。 冯英在周大虎走的当天后,就写了一份奏疏交给了在刑部驻点的锦衣卫代呈给皇上,随后立即接到了一个任务。 此时他轻咳一声道:“微臣奉圣上之命,代皇上问话高闯之贼,其答复如下。” “臣问:可愿为朝廷效力?对方不答。” “臣问:可愿为皇上效忠,永不反叛?对方不答。” “臣再问:你可愿从军杀敌?其答:愿意和辽东建虏作战一死。” 说完这话,刑部尚书冯英边退到了一边,低头不语。 知道崇祯皇帝心思,也知道周大虎所想的首辅温体仁,无奈的站了出来道:“皇上,一个高闯流贼丧失了大部兵马部将,还在朝廷手中,已经没有多大的危险了,唯一担心的是按周提督所说,免死从军后,万一其逃走,再死灰复燃怎么办?如果解决了这个问题,杀不杀都行,让其死在与建虏的战场上也行,还请皇上决断。” 崇祯皇帝突然开口道:“就是免死高迎祥对朝廷今后有利,要其从军和建虏一战,想法不错,但有一个大漏洞。其人对朝廷并不忠诚,战场之上,万一投敌或者倒戈建虏,这个可能性,周爱卿想过没有?” 周大虎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的请求有很大的希望了,赶紧回话道:“臣早有考虑,一些措施是必然的,臣已有对策。防范高迎祥或者说别的人,但从根本上来,还是训练出来一支纪律严明的精兵来,以及适应社会变化的军事体制。这样一来,纵然有人临阵倒戈以及反叛,也是不会发生大规模的情况,很快就会被平息。” “但这些,都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和一时能说完的,皇上如果愿听,臣会思考成熟时,呈报与皇上御览。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完善想法。” 崇祯皇帝点点头:“好,朕期待你完善想好后,呈报与朕。” 第六百一十三章 温体仁的担忧 崇祯皇帝随即接着略一沉吟道:“朕相信周爱卿的能力,请求免死高逆之请,朕准了。但有意外逃脱反复,定有严惩。” “臣定会负起责任,谨慎行事。不过,臣还有一个请求,请皇上再赦免一些高部头领和亲卫,臣有大用。” 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崇祯皇帝眉头一皱,但是这是他心中最为看中的年轻将领,乱世之中,千兵易得,一将难求,为了收其忠心,现在他都会容忍。 崇祯皇帝道:“何用?” “臣听闻高迎祥所部在陕西黑水峪一战中,还跑出去了一部分人,其中就有高迎祥的弟弟高迎恩,微臣想借皇上对高迎祥免死的大恩,趁热打铁,让其派出原有的亲信,招降其原有的部曲和其弟弟高迎恩,为我大明效力。” 崇祯皇帝关切道:“有了这些部曲,高迎祥会不会有了反复之心?” “这个皇上放心,臣在防范降兵降将反复无常之上,已经胸有对策,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也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说到了这里,崇祯皇帝来了兴趣,立即问道:“是何对策?和如今朝廷的做法有所不同在那?” 周大虎便详细的说了一遍,崇祯皇帝听了一遍,便思考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摇摇头,方法是好方法,但是却是不适应朝廷现在的情况。 周大虎所做的拆分降兵降将的事情,以及安置流民降兵的方法,朝臣都有想过,以及建议过,都是最后因为不合实际而搁置了起来。 比如,最简单的拆将分伍,流贼举兵来降,要求条件就是不分不拆其队伍。不达成这个条件,对方死也不愿来降。 而朝廷兵马和战力是捉襟见肘,只能妥协条件来招降。 向周大虎的预防降兵反复的方法,必须有强大的兵马战力,以及财力来做保障,这些,朝廷做不到。能做到,早就平定流贼之乱了。 这个方法,周大虎部能用,但朝廷推广不了。 不过这个处置方法,崇祯皇帝很是满意,也放下心来,便准了周大虎所请。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崇祯皇帝看向一旁静静战立不语的刑部尚书冯英道:“高迎新之事,列为机密,除殿内之人知道外,此事不得泄外,违者严惩。” “臣遵旨。”刑部尚书冯英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道。 冯英犹豫了一下道:“臣有一事,还请皇上定夺。高迎祥已经被三法司定为大逆治罪,判为公开在西市凌迟处死,如今情况有了大变化,无法再执行了,这总得对外有个交代。不知该怎么处理?还请皇上定夺,臣好执行。” 这个问题有些难,总不能找一个死囚来代替执行千刀万剐吧?这样做,于法不合,于情不合,也有违天道人和。 崇祯皇帝陷入沉思。 周大虎此时却是心中一动,觉着这是一个机会,上疏废除凌迟这个有违天道人和的酷刑的好机会。 他立即上前一步,面向崇祯皇帝道;“臣,有事上奏。” 崇祯皇帝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你?尽给朕找麻烦。 无奈的道:“何事?讲。” 周大虎肃声道:“皇上,臣上疏请求朝廷废除有违天道人和的酷刑,凌迟之刑、” 崇祯皇帝立即脸色一沉,默然不语。 这事牵扯刑律,一旁的冯英是刑部尚书他必须站出来回答,这是他的职责范围之事。 “这件事情看似简单,却是一件大事。《大明律》要想修改,牵涉到太祖皇帝,太祖曾称轻勿修改,修改刑律,得慎之又慎,此事需要内阁合议,圣上批准,三法司内部司议、部议,再成文呈于内阁合议,再与皇上审阅批准,颁布于天下实行。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凡事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冯英看了一眼周大虎道:“周提督有些着急了。” 崇祯皇帝开口道:“此时牵扯甚大,如今社稷不宁,乱世用重典,乃是常例,刑律不能轻动。此事勿得再提。” 无奈之下,周大虎只得谢恩退下, 崇祯皇帝略一沉吟,接着说道:“高迎祥之事,从天牢之中,寻一同罪的大逆之人,顶替掩面公开行刑,以慑天下。” 刑部尚书冯英嘴张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半天后道:“臣遵旨。” 上座的崇祯皇帝看向几人道:“有事就讲,无事退殿。” 崇祯皇帝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上次将走的时候,又突然被打断坐了回来,这次他提前问一下再走。 他看向周大虎。 果然,周大虎又是上前一步道:“臣,有事奏请。” “讲!”崇祯皇帝有些预料的说道。 周大虎躬身一礼道:“臣刚上任三镇提督,却是见三镇兵马羸弱不堪,臣想全面整饬三镇兵马,需要皇上授予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之权。臣奏请吾皇授予臣尚方剑,可行先斩后奏之权,便宜行事。” 崇祯皇帝思考了一下,道:“准奏。周爱卿要尽职恪守,居常务要,往来督率,如法训练,修理城堡,督了望台,防御贼寇凡哨探传报、遇警截杀、抚处夷情及军需征遣、协济应援一应事宜,悉与宣大总督议处而行,三镇等官,并客兵分布所属地方,俱听尔约束、调度。尔贪黩偾事,国典具存,法不轻贷。” “镇守三方,兹事体大,联络遥远不便,朕特授予你临机便宜行事之权,并授与你尚方剑,可先斩后奏武将副将以下,文职三品以下官员,谨慎用之勿得滥用,勿忘朝廷法度。” 周大虎叩头谢恩后,告辞皇帝,缓缓退出了武英殿。 他还要在京城数天,等待便宜行事的圣旨,以及尚方剑拿到手后,再领兵返回自己的驻地宣大。 周大虎退走武英殿后,崇祯皇帝看向首辅温体仁道:“温爱卿可是担忧周大虎?” 崇祯皇帝本来准备走人回乾清宫了,但是一眼看过去,对方却是一脸的忧愁。 今日殿中并没有首辅的事情,那担忧就是国事了。 而刚才的国事,就只有周大虎一人了。 温体仁轻咳一声,道:“臣担心周提督安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会引起边事,同时,周提督还参与了山西巡抚吴甡的地方事务的一些改革,如此必会得罪不少人,一旦有重大事情发生在周提督身上,必有大量的官员弹劾,朝廷到时候后会很为难,不好处理。” 第六百一十四章 四旗见面 温体仁接着道:“像周大虎这样的年轻将领,做事考虑会有所不周,易于冲动,或者说是有冲劲。朝中那些言官常常不会顾全大局,为搏击声名,什么都敢做,一旦让其抓住周大虎的缺点,使劲弹劾,臣担心周大虎如此难以在朝为官。朝廷要有所保护才行。” 听到这里,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刑部尚书冯英也站了出来,接话道:“皇上,臣也以为首辅说得对。臣特意翻阅了周大虎的近几年的军功升赏,这确实是一个良将之才,可遇而不可求,还这么年轻,朝廷要有所保护才行。” “臣早已经听闻周大虎周提督年轻气盛,什么话也敢说,惹得许多人不快,尤其是其使用阉党霍维华,还替阉党辩解说话,许多文官都对其有大意见,只是因为其军功彪柄,才不敢有所轻动。还有周大虎的一些其他惊言惊语,如文武互换等,都惹得京师许多官员心中有所不满。” 崇祯皇帝点点头,对此他会有所思考。 崇祯皇帝道:“两位爱卿说得对,这个周爱卿出身乡野,靠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劲,年轻有为,为朝廷立下了大功。但其朝堂经验欠缺,为人太直,什么话都敢说,朕心中虽有一些恼怒,但朕对年轻的将领,都是能容忍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朝廷如今暮气沉沉,正是需要朝气蓬勃,勇于任事的人,朕用的就是这股劲,只要不是惹下天大的祸事,朕都会保他。” “周大虎虽然有些莽撞,但还有宣大总督卢卿在一旁看着节制,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一些小的意外,朝廷会有所包容。” 温体仁和冯英相视一眼,叩头谢礼后,缓缓退出了殿外。 走出殿门后,刑部尚书冯英看向温体仁道:“温公也是对周提督此人不放心?” 温体仁轻咳一声,摇摇头,轻声道:“不是不放心,而是害怕朝廷失去一位百年难得的将才,或者处置不当,与其离心离德,把对方推向朝廷的反面。” 凤英有些诧异,停下了脚步,脸色庄重了许多,问道:“真有如此严重?” 温体仁走到近前,压低了自己声音道;“这次京师危急,这小子就敢不顾京师,直接拉兵跑到了边外草原上,胆子是有多大?这次又要了便宜行事和尚方剑之重权,这小子是要大整军要杀人。如此一来,矛盾激化,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个不得不防、” “那些言官的德行,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朝廷到时候又是一场风雨。” 冯英倒是不太为意的说道:“温公多虑了,朝廷还是有不少的官员,是明白局势的,是支持周提督的。言官翻不起太大的风浪的。” 温体仁不再多说什么,他也只是心有所感,凭着接触过周大虎几回,略有猜测而已。 他只是想给皇上提一个醒而已,能不能听进去,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几年首辅下来,他有些身疲力尽,在朝中做事,到处都是掣肘,还要时时注意着圣上的态度心思,让人累上加累,他有心回乡过田园生活,但是在朝廷几十年了,真要自己放下一切,回归田园,也有些不适应和心中不甘,文官吗,他也想留名与世,流芳千古,可如今朝政却是一个烂摊子,他不甘心啊。 武英殿中。 此时已经空荡荡的,只有崇祯皇帝和随旁而立的王承恩。 皇上没有起身回返乾清宫,王承恩也不敢说话。 崇祯皇帝坐在那里,想着刚才首辅温体仁和刑部尚书冯英的话。 “要出事情吗?那就出好了。”崇祯皇帝心中喃喃自语道。 他心中早已经对朝堂之上的结构有些烦了。 他心中很是着急,他眼看着朝廷元气一天一天的流逝,越来越弱,他却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换成是自己哥哥还在世时,会怎么做呢? 大概还是用魏忠贤来压制文官,监督武将,用其狠辣来破局寻找出路吧。 但这不是长策。 更是魏忠贤做事狠决,不计后果,早已经臭名在外,一朝天子一朝臣,其人就是对皇兄再忠心,也该死了。 毕竟他不是皇兄。 现在他倒是有些理解皇兄了。 如今的朝局……崇祯皇帝还是叹了一口气,还是宜静不宜动。 周大虎与一些文官有隙,在这当今的情况下,他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良久后,一道声音响起:“摆驾,回乾清宫。” …… 大草原上。 喀喇沁右翼驻地锡伯河北岸龙山。 右翼首领固鲁思奇布,望着残破的自己的行辕,内心之中有些崩溃。 他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片废墟。 过去自己征战大明归来,带着大批的战利品回来的时候,到处都是部落百姓的笑脸和欢声笑语。 如今,除了跟随自己征明回来的大军外,诺大的草原上喀喇沁牧地,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此时许多喀喇沁右翼的骑兵,很多人到处寻找,确是不见任何自己亲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以致很多人情绪激动,变得暴躁不安。 整整数日后,固鲁思奇布才寻到一些当初死里逃生的本族居民。 经过这些牧民讲述,固鲁思奇布才大概清楚了事情的钱后经过。 竟然是大明的上万兵马,趁自己等人进入大明的时候,攻破了自己的驻牧之地。 现在自己的问题来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了自己部族,自己这个塔布囊扎萨克,岂不是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又岂能长久? 这是根本问题。 也是不容他有所回避。 人得救回来。 光自己一部,就有万人失踪,死伤上千人。 明军这一手真是狠啊。 这是釜底抽薪,断他喀喇沁右翼之根。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带兵去报仇救人。 但首先得知道是明军那一部,掳走了自己的部族。 正在这时,他身边的亲卫来报,喀喇沁左翼色楞来了。 喀喇沁左翼色楞是他的叔父。 他赶紧起身迎接。 谁知两人刚刚坐下,喝了口茶,还没有开始说话,就又有亲卫附耳低声汇报,东土默特两位首领带着兵马过来了,路程只有三十里。 第六百一十五章 四旗商议 这是他的警戒哨马探知,远远地发现了对方。 对方驻牧之地,离自己数百里远的路程,怎么会带兵来自己的牧地呢? 难道是胆大包天,降趁机吞并自己部族吗? 固鲁思奇布脸色阴沉的对着叔父色楞道:“侄儿有要事处理,叔父没有大事的话,侄儿就去办事了。” 他刚要出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天的因为部落的事情,他都有些昏了头。 叔父的驻地可是在自己东面,东土默特左右两翼想过来到这里,就必须的先经过叔父左翼的领地才行。 如今,三部首领先后来到这里,几乎是前后脚,这很不对头啊。 “来人!” 门外守护的他的亲信,应声进入牙帐之中。 固鲁思奇布眼神不善看向自己叔父色楞,却向自己的亲卫问道:“我叔父色楞,可有带兵过来?” 亲卫一愣,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有。” “带兵多少?” “数千人马。” 固鲁思奇布心中大惊,头皮发麻,心跳加快,血液上脑,头都有些晕,随即拔出腰刀指向叔父色楞,吼道:“拿下。” 几名亲卫略作迟疑,随即扑了上去,将几十岁的色楞压在了身下,将其绑缚了起来。 蒙头的色楞反映了过来,大声吼道:“固鲁思奇布,你这是何意?叔父有大事找你商量,你怎能如此以小犯大?你这是不顾亲情了吗?” 脸色现在有些狰狞的固鲁思奇布,对着色楞吼道:“亲情?是亲人就是联合东土默特犯我右翼领地吗?” 有些懵了的色楞半天才反应过来,怒声道:“胡说什么?到底是则么回事?” 固鲁思奇布看见自己叔父好像真的不知道什么,眉头一皱,难道这是巧合?可是也太巧了。 “叔父,那你带兵过来干什么?”固鲁思奇布有些不善的问道。 原来是这个原因,色楞暗骂一声道:“我有急事找你,兵马是不得不带。” “什么意思?”固鲁思奇布有些不解的问道。 色楞带着一些悲凉将自己驻牧之地,遭到了明军的袭击,他的左翼部落人口,丧失了大部分,只好带兵来到这里找他商量的经过,讲了一遍。 “什么?叔父的部落也被明军袭击了?这……”固鲁思奇布有些窒息,不敢相信。 随即他又想到了带兵而来的东土默两旗,会不会是和自己一样也是遭到了明军的袭击? 他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叔父色楞放开,二人立即出帐集结兵马,应付以对。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先做好防御准备严阵以待,这样是最正确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土默特的兵马靠近喀喇沁右翼中军大帐十里时,大军停了下来。 东土默特左翼首领善巴,右翼旗首领鄂木布楚琥尔;两人只带领了十几名亲卫,策马来到了固鲁思奇布大军面前。 两人的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一来到跟前,便大声叫道:“固鲁思奇布贤侄,色楞首领,我等有要事相商,并无恶意,还请见面一叙。” 整齐划一的骑兵军阵,分开一条道路,放两人进来,但亲卫却是被阻隔在外。 要搁平时,这种情况,他们二人是不会冒险的。 但如今情况特殊,二人已是心焦如火,哪里会顾虑那么多? 二人一见面固鲁思奇布和色楞,立即问道:“你们部族怎么样?” 这话一出来,固鲁思奇布和色楞便明白了一切。 对方老窝也被明军端了。 固鲁思奇布和色楞倒抽一口气,竟然有四家被明军端了。 他阴沉着脸道:“部族没了,被明军偷袭端了。” 善巴和鄂木布楚唬尔相视一眼,心中升起同一个词,果然。 二人道:“我们两家也被明军偷袭被端了老家。” 二人更是生气的大声道:“明狗好胆,竟敢做如此卑鄙之事,实在可恶,部族之人必须得救出来,大家一起说说该怎么救人出来。” 二人说完话,看向固鲁思奇布和色楞二人。 救人这事是急不来的。 如今四人知道了不是自己单独一家遭了此灾,各自心中好受很多。 心中也不是太急了,各自寻了座位,坐下后慢慢商量起来。 地主的固鲁思奇布首先开口道:“明军趁我们不备,炒了我们后路,掠走了我们大量部族之人,这是要断我等的根本,必须要严厉的报复对方,救回部族。怎么救?我们四部合兵一处,压向边境,给与明廷巨大的压力,看他敢不敢不放人。” 这话出口说的激昂,但是帐中确是无一人回应,寂静无声。 半天之后,喀喇沁左翼首领色楞道:“我们四部光我们喀喇沁左右翼,就有上万人和所有牲畜被明军掳走,几乎被掳走了我等部族的一多半人,这些都是人质,投鼠忌器,不能不考虑。” 一旁的鄂木布楚唬尔也接话道:“我们东土默特也被掳走上万人和所有牲畜,也是占部族的一多半,明军有这些人质在手,我们草原上的勇士,根本就展不开手脚,想着家人在明军手里,都会缩手缩脚的。” 没有说话的土默特左旗扎萨克善巴道:“明廷迂腐软弱,整天把仁义道德放在嘴上,掠走的多是妇幼老弱,就是人质,明廷也不会滥杀。” 鄂木布楚唬尔看了其一眼道:“你知道我们的部落之民在谁手里?明廷也许不会滥杀,但其手下的一些将领呢?恐怕我等的部族是落在了那个周大虎手里,这个人不敢杀我们部族吗?” 善巴道:“要不,向建州求援吧。” 色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建州兵马和我等入塞大明,吃了不少小亏,最后返程时,被明军周大虎部伏击,整整六千余人全部覆灭,所得财货百姓也丢了一半和绝大部分掳来的百姓,吃了大亏,刚刚入塞的清军,还能再次组织一场入塞这么大的行动吗?会为了我们的这些事出动大量兵力吗?” 这个不用想,大家就知道为他们出兵是不可能。 土默特左翼首领善巴,也不过是顺口一提而已,内心之中也并不指望建州八旗兵马。 总的来说,自己的事还要自己解决。 四人之前,都是没有想到明军还有能力出边,竟然这么狠,杀人还要掳人。 善巴道:“我等大意了。我们进入明境,确是忽略了对方有可能的报复。” 是啊! 四人默默地想着,是自己杀戮对方百姓的行为,遭到了报复,四人心知肚明,但绝不会承认错误。 第六百一十六章 商量 大帐之中,四人都是默不作声,一时之间,他们也想不出来什么万全的好办法。 有些脾气暴躁的土默特左翼首领善巴大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部落的人救不出来,军心就散了。现在因为没有了家属亲人,我们手下的兵马会有忠心吗?还有,没有部落的支持,我们这些人的吃喝从哪里来?马上就到了冬季,所有部落的人口、牛羊马匹、骆驼、帐篷、粮草腌肉、锅碗瓢盆、盐巴、茶叶、御寒的棉衣皮袄等等,都被该死的明军统统打包带走了,过几天军粮吃完了,我们都得饿死冻死。” “不管是好办法,还是坏办法,都得行动了,不能再坐着光说话了。” 这话说的难听,但都是实话实说。 清军这次给他们分了一些财货,其中银子绸缎占大头,粮食很少。 往常有了银子,可以和明朝进行边贸,虽然明廷对边贸有许多管制,禁止粮食、铁器、火药等一些物品出边,但有走私商人,什么又买不来? 还有喀喇沁部有向大明互通边贸和市赏的约定,如今这样的条件,会不会没了? 如果没了,这可是断了喀喇沁的根本。 虽然建州方面会给与一些经济帮助,但那是杯水车薪,于大局无用。 喀喇沁要想百姓吃饱穿暖,就离不了与大明的边贸。 大帐之中四人各自想着事情,寂静无声。 这时一名亲卫进入帐中,手中拿着一封信,看向自己的部落首领固鲁思齐布。 固鲁思齐布眉头一皱,低声道:“何事?” 他知道没有大事,自己的亲卫是不会贸然的打搅自己等人商议事情。 走进帐中的亲卫,看了看看手中的信件,脸色为难,想想事情的重要,只好大胆地说道:“还请主子出来一趟。” 固鲁思齐布一看就知道了自己亲卫手中的信很是重要。 他看向帐中三人,三人也是齐齐看向了他。 三人都是人中之杰,经历事情无数,对这突然而来的一封信件,三人也是很好奇,甚至猜想是不是明廷送来的。 固鲁思齐布起身向三人告了个罪,走向帐外,那名进帐的亲卫紧跟其后。 远离大帐后,固鲁思齐布开口道:“哪里来的信?” 亲卫靠近低声道:“这是万丹塔布囊来的信。” “什么?这是六叔的信?六叔没死?” 固鲁思齐布的父亲苏布地是老四,万丹伟征是老六。 他随即抓过自己亲卫手中的信,当即拆开看了起来。 不一时,他抬起头来,眉头紧皱,心中想着事情。 他的六叔万丹伟征给他讲了许多自己投靠的人的事,言称对方有多么的厉害,以及军队的强大实力。 还有就是对方的战绩,多次击败建州女真,短短几年就做到了三镇提督总兵官。 周大虎! 确实是很强很有能力。 所带的兵马也是战力极强。 但这还是远远不够。 要不是现在的危局所迫,他是根本不会考虑脱离大清的事情。不说别的部落旗是什么情况,但就自己喀喇沁两旗,这些年下来,已经和建州大清结合的太紧了。 不错,就是联姻。 他的叔父色楞于天聪五年(1631年,崇祯四年),娶皇太极的姐姐阿巴亥。 就是他同意了依附明廷,也许过不了叔父色楞的关。 但这牵连到各部的根本部落民众,他不得不说。 依附明廷?他心中也是对明廷的战力不看好,如此,不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不会依附明廷。 他深深知道清军八旗的战力,如果明廷没有战力击败清军,依附明廷就是个死。 在他心中,最好就是大明“大清”两不想帮。 既不得罪大清,也不得罪大明,同时能得到大明的抚赏。 如此最好。 可惜这个周大虎好像不是很好说话。 他考虑了半天,最后决定将信件公开为好。毕竟刚刚大家都见到了这封信,不拿出来反而会伤了大家之间的信任和同仇共慨。 大帐之中。 三人都等得有些烦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时间过得很慢,度日如年。 他们现在更是觉着,看一封信,怎么这么慢?莫非是对方有什么想法,不想让自己等人看这封信件? 这时,固鲁思齐布缓步走了进来。 来到三人中间后,拿着手中的信件沉声道:“这封信是万丹塔布囊送来的,他已经被明军俘虏,降了对方。同时也确认了突袭我等部落的,正是新任宣大山西三镇总兵官周大虎其人。我们部落的民众,会押往其发迹的林县千户所。” 坐在位置上的三人一听此话,腾地站了起来,大叫道:“这怎么行?没了部落民众,我们这些兵马岂不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这绝不能放之任之。要么打,要么谈,必须立即行动起来,不能坐在这里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嘈杂声四起。 固鲁思齐布眉头轻皱,喝道:“好了,安静。信中还有一些内容,大家都看看吧。” 三人停止了乱糟糟的发言,安静了下来,色楞首先走过去将信拿过去看了过来。 一刻钟后,三人阅看完了信件,都是沉默不语。 半天之后,一旁的喀喇沁左翼旗扎萨克塔布囊色楞道:“依附大明是不可能的,明廷皇帝昏聩,文官党争不断,倾轧严重,武将骄奢怕死,怯懦无能。纵然是有一个名将又能怎样?独木难支将倾大厦。” 色楞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鄂木布楚唬尔接话沉声道:“不错,大明内部民乱已经数年了,以这种地的农民都数年剿不灭,还能指望他们什么?依附他们,大清发兵而来,明军能指望上么?指望不上,死的就是我们。” 土默特左翼扎萨克塔布囊善巴也接话道:“那个三镇提督总兵官周大虎确是一条好汉,可惜明廷皇帝老儿生性多疑,文官勾心斗角,不知哪一天就会被下狱,或者罢官,根本靠不住。” 固鲁思齐布道:“这么说来,确定了不依附,那我们的对策是什么?要知道过几天,我们的部落民众就会被周大虎送往大明内地林县千户所了。” “有人质在手,用战斗是不行了,剩下的就是接触和谈了,到底是该么样,近日就拿个章程吧。” “事不宜迟。” 其余三人齐声道:“好!” 军帐之中,四人聚在一起,开始商量问题。 第六百一十七章 高迎祥西市行刑 大明京师。 深夜。 刑部天牢里来了几个从头到脚蒙着脸面的人。 走在一旁的刑部尚书冯英、太监王承恩,看着周大虎和自己等人谨慎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几人来到最里间的一个大牢前,刑部尚书冯英掏出钥匙,打开了关押高迎祥的牢门。 高迎祥在流贼中有名,同时在朝廷中也是十分的有名。 为了不在朝廷官员中因为高迎祥的免死,引起朝廷的百官因此事争辩而有所动荡,所以这件事情除了极少数的人知道外,对其他的人,都是严格保密的。 高迎祥抬眼看着进来的人,心中已经知道自己,命已经保下了。 可是他自己今后的路,注定一定会十分的坎坷。 不过自己能活着,也没有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他已经很是知足了。 刑部尚书冯英看着眼前的贼渠高迎祥,板着脸教训道:“你乃大逆之罪,应该千刀万剐,今有周提督舍命保你一命,但愿你安安分分,紧守本分,为朝廷做事,否则,如有异动别心,朝廷定会将你加倍惩处,绝不宽容。” 说完话,他看向一边的太监王承恩。 王承恩上前一步道:“圣上口谕。” 周大虎等人立即跪地听旨。 “贼渠高迎祥为祸国家百姓九年,死伤无数,罪行累累,按律大逆之罪,应受凌迟之刑,千刀万剐。但朕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又有周爱卿一身相保,言及免死高氏对天下百姓有利,朕听后信之,免其一死,为国效力。特命其随军效力与周大虎部,高氏之人应今后洗心革面,为国效力,但有异心,天地不容,朕必杀之。” “钦此!” “崇祯九年十月二日。” 高迎祥伏地低声道:“谢皇上不杀之恩,留罪人一名为国效力。高迎祥谨记皇上嘱咐,追随周提督,杀光鞑子,收复辽东,为我大明雪耻。” 王承恩满意的点点头,紧张的手,终于松开了。 别人不知道,他这次来天牢宣旨,皇上可是给了他两道圣旨。 一道就是刚刚他宣布的那道。 还有一道,会根据情况来是否宣布这道圣旨。 这一道没有宣布的旨意,则是杀人的旨意。 如果免死的旨意下达后,高迎祥还是桀骜不驯,对朝廷没有一点敬重和畏惧之心,以及有所效忠的表态的话,他王承恩就会拿出另一道旨意,将高迎祥立即就地当场处死。 以除后患。 到了那一步,就有些不好看了。 皇上和周提督弄不好会因此心中生出嫌隙。 大将和皇上有一丝嫌隙,都不是他王承恩所乐见的。 皇上好,他才好。 现在他终于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当然,两道圣旨的事,将永远烂在他心里。 不,不是烂在他心里,而是就没有两道旨意的事情。 对,就是这样。 王承恩和刑部尚书冯英,将周大虎高迎祥、以及数名高迎祥的亲信等人,送走后,才回转刑部值房坐下。 屏退左右后,冯英问道:“公公可有话讲?” 王承恩看了一眼对方道:“今日此事,要严格保密,事情不能传出去,但有泄露,冯司寇知道后果。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冯英道;“这个道理不用公公说,本司寇还是晓得的。不用特意交代。” 王承恩站了起来,轻声道;“圣上口谕。” 冯英跪地接旨。 “兹命刑部,明日即刻公开执行流贼渠魁高迎祥判决,以替身代替,处于凌迟,以警天下。” “钦此!” 刑部尚书冯英有些愣怔,这么快?他还没有准备好。 但是皇命已下,由不得他再说什么。 “臣遵旨!” 冯英送走王承恩,回转刑部,他要连夜在几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中,挑选一个,明日代替高迎祥在西市公开执行凌迟, 同时高高迎祥活者的秘密,将烂在他心里,直到有一天朝廷来公开。 …… 崇祯九年十月三日、 京师西安门外四牌坊。 西市东牌楼。 得到消息的周大虎,领着高迎祥、以及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刘国能、谢仁贵、王辅臣等人。还有刚刚被放的高迎祥的几名亲信刘哲、黄龙,都来到了这里观刑。 西市东牌楼附近,已经树立了一根高大的圆木,旁边有一个竹子编的箩筐。 犯人将被绑在这根原木上,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高迎祥看着这根稍后要把他行刑的木桩子,沉稳的他。也是心脏砰砰直跳。 一般斩刑,是在西市西牌楼,由锦衣卫、理刑官、刑部主事、监察御史及宛平大兴两县正官共同监斩。处决之后,大兴县领身投漏泽园,宛平县领首贮库,所谓会官处决。 但现在大逆之罪,凌迟千刀万剐的大刑,级别就不一样了。 现场搭了一个临时的草棚,渐渐地,官员逐渐到达。 第一个到场的是刑部尚书冯英、接着是宫中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又接着是锦衣卫掌卫事指挥使邹之有、大理寺官员、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兵部署尚书王业浩等。 都是一干少见的朝中重臣。 不一时,囚车到了。 一名刑部的主事道:“大逆犯人流贼渠首闯王高迎祥,押到交接,请大人查验。” 此时,行刑消息已经传开,大批百姓赶来看热闹,已经是人山人海。 一名篷发垢面,身穿囚衣的四十多岁男子,嘴中绑着一根木棍,五花大绑的押送到了行刑的木桩上。 “验身。”刑部主事高声唱和道。 几位大臣依次上前,对着画像,辨认开来。 “怎么也不把犯人的脸洗一洗?这怎么看得清楚?”锦衣卫掌卫事邹之有有些不满的说道。 其实这个验身,只不过是一个走过场而已,没有人当的太真。 但他这句话,却立即得罪了冯英和王承恩二人。 二人只想快点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那里予许有人置喙怀疑一丝。 “怎么,不相信刑部和老夫?”刑部尚书冯英道。 王承恩也瞪着眼道:“我已经确定就是真人,难道我眼瞎?” 见二人一致对他,邹之有赶紧赔礼道:“误会误会,只是有感而发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蓬头垢面和一张简单的水墨人像画,哪有多少用处。 很快一干官员就完成了“验证身份”这一关。 第六百一十八章 高迎祥的气愤 验证身份后,只等午时三刻,号炮三响后,就开始由刽子手,执行千刀万剐。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一声行刑炮响起,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祭拜了神明祖师爷后,饮下一大碗酒后,将手中大碗,猛的往地上一摔,大喝一声,背着一个木箱子,缓步走到犯人跟前。 只见其嘴中不知叨念着什么,不一会,睁开双眼,围者逆犯“高迎祥”转着圈,上下打量着,不时地还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对方身体的尺寸,看的下面的百姓们,心底生寒。 接着这名老者,打开自己的背箱,拿出一把银光闪闪小巧玲珑的刀具,随即走向逆犯“高迎祥”。 只见绑在木桩上的“高迎祥”,眼中惊恐的望着走过来的老头,不住地摇着头。 行刑的老者来到犯人边的水桶前,拿起葫芦瓢,饮了一口凉水,对着“高迎祥”的胸口,喷出一口水,趁着对方一个激灵的时候,手中的刀,一闪而过,片下一片胸口肉。 随后,一声惨叫响起,那个“高迎祥”狼哭鬼嚎大叫起来。 看的一旁的朝廷官员和维护秩序的官兵衙役,以及一些百姓都投去给“高迎祥”一个鄙视的眼光。 这就是流贼的大名鼎鼎的闯王?怕死怕疼,就不要造反吗。 官员士兵百姓议论纷纷,因为流贼头目“高迎祥”的表现,很是鄙视流贼等一干人。 在下面的高迎祥,黑着脸看着这一切,觉着太丢人了。这个人简直就是人渣,太丢他高迎祥的脸面。 要不是为了报答周大虎的救命之恩,为了活着打建虏,他忍者没有上去,指着假冒自己的“高迎祥”臭骂一顿:“你个孬种,怕死就老老实实别犯王法,现在你鬼哭狼嚎的乱叫唤,败坏的是我高迎祥的脸面,义军的名声。” 高迎祥很气愤,但他的亲信总管刘哲、一斗谷黄龙,干公鸡张二皆是看的浑身颤抖,心生恐惧。 太可怕了,千刀万剐实在是太可怕了,看着上面惨叫的“高迎祥”,三人心中戚戚。 战死或者自尽也不能被朝廷千刀万剐,太可怕了。 高迎祥也冷静了下来,两眼是死死的盯着上面被行刑的“高迎祥”,听着一声声的狼哭鬼嚎版的惨叫声,他也是心中蹦跳,一股股冷气钻入了身体中,犹如坠入了冰窖之中一般。 他回头看看自己几名亲信部下,身体发抖,脸色苍白;再看看身边那些狂热的百姓,行刑者每割一刀“高迎祥”,底下百姓就爆发出叫好高呼声。还有那些低声咒骂着流贼恶行的人,他突然对自己过去的一些坚持,有些怀疑。 他又看向自己的大恩人,那个曾经打入义军内部,现在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周提督,脑中有些恍惚,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气息难平,不吐不快。 他想立即与自己的恩人秉烛夜谈一番,以解心中的疑惑。 一片一片被割下来的人肉,被扔进了一边的竹筐中,引得下面的一些百姓,口水直流。 是的,你看的没错,就是口水直流。 因为在百姓当中,有一个说法,这些人肉片能治疽疮,以及一些其他的各种古怪的说法。 行刑整个过程,整整花了一下午、 一个时辰后,“高迎祥”就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但很快就被一口凉水喷醒,又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着,两个时辰后,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骨架子了。 让人看了,惨不忍睹。 那几个在东牌楼下搭有席棚就坐的朝廷大员,在开始行刑了一刻钟后,就纷纷的离席退场回转各自衙门了。 这个刑罚实在是太残忍了。 但周大虎没有离开,一直的就默默的看着。 他心中发誓,一定要上疏朝廷,废除这个残酷的刑罚。 实在是有违天和人道,已经到了这个时代,不该有这样的刑罚了。 行刑终于完毕了,桩子上的“高迎祥”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最后一步是枭首,首级挂起来。 然而接下来,才是重头之戏。 当场售卖从人身上片下的肉。 竹筐刚刚拿来,底下成千的百姓立即拥挤了起来。 许多人手中拿着铜钱和银两,胳膊高高伸着,大声叫嚷着,要买“高迎祥”的肉。 那种疯狂的势头,让人害怕。 这一不可思议的一幕,让周大虎和高迎祥等人,看着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果然,这个世界,并不是很多人都认为是对的事情,就是对的。 比如这些眼前的成千的百姓,自以为的食这些凌迟下来的人肉,可以治病这样愚蠢的事。 看完这一切。周大虎心中是直摇头,这一切让他看见了朝廷的残酷刑罚,以及底层百姓的一些愚昧,这一切都需要大力发展老百姓最底层的教育,才能改善这一切。最好能够普及。 但这个任务在明末,任重而道远。 不过要实现自己心中的想法,就需要极大的权力,大量的金钱,以及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和势力。 当然,这不是他现在要想的事。 那些需要承平时期,百姓安居乐业之后,才能实行。 周大虎和高迎祥等人大步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坊的远方。 …… 当夜。 京师会同馆。 高迎祥和周大虎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茶水、肉食、饺子和两碗面条。 二人没有多说什么,先把碗中的面条吃完再说。 接下来是饺子,没有喝酒,军人喝酒误事。 茶足饭饱后,两人进入正题。 首先,高迎祥起身给周大虎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感谢周大虎的救命之恩,让他免了千刀万剐之刑。即使他这样心志坚定地、看淡生死的人,看了凌迟之刑,也是头皮发麻,心有戚戚。 这个磕头,周大虎很安心的接受了。 确实是,没有自己的上疏求情,高迎祥已经如今天所看的那样,“高迎祥”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这是救命的大恩,他受之无愧。 当然有些事情要说清楚。 周大虎看着跪在地上谢恩的高迎祥道:“我救你也是有原因的。” 周大虎上前扶起高迎祥接着道:“我周大虎出身微寒,当初家中因是独子,还能维持生活,但也是十分的不好过,当初差一点的我也是投了你们义军。因缘际会,我成了朝廷官军。但我内心里对你等有一些好感,你们说的坐而饥死,不如起而盗死,我也是能够有所理解。” “所以,在我已经升为参将后,我决定去看看所谓的义军到底怎么样?值不值得自己所重?” 第六百一十九章 相谈 “但在最后,我很失望。” 周大虎摇摇头。 这话说得高迎祥心中直忐忑。 高迎祥问道:“大帅不知对义军哪里失望。” 当然他本身,也是有自己的看法,但现在他在周大虎手下做事,很想知道自己的上司,周大虎的看法。 周大虎道:“我在义军当中数月,亲眼所见,军纪败坏,破坏力巨大,所到之处,民不聊生,多年建设,毁于一旦。对待朝廷官吏和其家属,追赃助饷时手段残忍,令人发指,杀人子孙,奸银妻女,禽兽不如。所谓的义军,根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对待攻破的城池,更是抢掠成性,让人无法接受。” “当然我能理解这些人,过去都是一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农民、流民、以及一些社会上的流氓虎喇……等等,成分复杂,如今聚众于一起,没有了王法的约束,便纷纷放开自我约束,人心中的丑恶都释放了出来,无拘无束,胡作非为,弱肉强食,什么都敢做,虽能活命一些人,但同时又将更多的人拖入了深渊。” “本帅多大的能力,干多大事。如果实力到了,本帅定会诛暴伐乱,还天下一片安宁。” 周大虎的话,高迎祥并不否认,但他认为这些情况只是一些极少数的人所做,而且义军中大多数是有一些纪律规定的。 别的他不清楚,但是在他自己的队伍中,除了官吏富户,一般是规定不得滥杀无辜的。 军纪严明,当然做不到。 要知道朝廷力量强大,义军的队伍处境艰难,只得到处逃窜求食、东避西让活命,才能生存下来。今天活着,明天能不能看的见太阳,谁也不知道,杀人放火奸银,这完全避免不了。 高迎祥无奈的道:“我们只想求活。” “是啊,你们只是想求活。”周大虎叹了一口气道:“我当初也只是求活,走到了这一步,人就是这样,谁也没错,就看各自的本事了。弱肉强食,胜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宿命,莫是如此。有什么好说的?” 周大虎摇摇头,不再说这些各自有理的事请。 而是看向高迎祥,转了话头道:“朝廷的官军将领,多是世家将门,他们战斗意志不坚,家族利益大于天下百姓和朝廷利益,且与朝廷旧有的力量关系太密切,盘根错节难以撼动。本帅想用一些和本帅一样,是白身贫寒之人上来的将领,与本帅一起改变朝廷力量,最后革新朝政,让百姓有一条活路。” “因此,本帅愿意拿你等当兄弟,重用你们。但前提是忠心,不忠不义之人,本帅会亲自摘下他的脑袋,严惩不贷。” 说到这里,周大虎面目狰狞可怕。 高迎祥心中戚戚然,立即再次跪下表态道:“高迎祥必死千刀万剐之人,得蒙大帅冒险相救,得以活命,今后高迎祥之命就是大帅的,鞍前马后、冲锋陷阵,还请大帅吩咐。高迎祥愿终生追随大帅,至死不叛。” 周大虎站起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高迎祥道:“好,你的话,本帅记下了,望你言出必行,不要让我失望。” 他亲自扶起高迎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今后,你我就是兄弟,荣华富贵同享,磨难灾祸同扛。生死与共,真的是一体了。” 高迎祥点点头,确实是这个理。 周大虎和他已经是连成一体了,他跑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周大虎这个当初的担保人,必然被朝廷罢官治罪,前程受损不明。 当然他跟着周大虎,周大虎倒了,他也没有好下场,会被清算,弄不好会重新入狱,被千刀万剐。 高迎祥心中叹了一口气,道:“大帅,卑下弟弟高迎恩还在与朝廷作对,卑下愿意派出人员,将其招回大帅部下,为朝廷出力。还有一些卑下的一些本部兵马和一些依附卑下的兵马,不知道逃出去多少,卑下愿意暗中将其招到大帅麾下,为大帅效力。” 这是他纳的第一个投名状,没有一些行动,光说一些效忠的话,自己是不会取信与对方周大帅的。 周大虎却是摇摇头,想了想道:“把你弟弟招来吧,其他的人,都不要强求,能来的人最好真心,不要反复。凡反复着,本帅必杀之。” 周大虎知道,像李自成那样的人,是不会轻易投降朝廷的,就是投了自己,自己也不会相信。 两人又拉了一些家常,以增进感情。 高迎祥的安排也有了,充当周大虎的亲卫,看今后表现再说。 高迎祥走后,周大虎又见了三个高迎祥的三个亲信,高迎祥被俘时,身边被俘的人还不少,但其他的人都杀了,只留下了这三个人。 朝廷也不是傻子,怎会给过去的流贼头目,留下太多的亲信? 周大虎是一个一个的接见了这三人,具体谈了什么,别的人都是不知道。 但是事后传出了一些,据三人后来的说法,只是大帅给他们讲了一些军纪军规,询问了一些他们的亲人等事情,得知他们的家属亲人,很有可能还在流贼的手中后,大帅表示会救回他们家属亲人团聚。 并再次强调了忠义,并告诫了如果反复无常的下场。 高迎祥并没有过去询问什么,他要避嫌。 …… 一天后,周大虎去见了见自己留在北京的亲信钱时来。 对方很是埋怨周大虎,把他丢在北京,一直安排任务回不去林县。 “大帅,我已经在京师快一年了,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可是后勤总管,你不会把我的位置给别人了吧?” 钱时来是最早跟随周大虎的一批人,所以讲话没有什么顾虑,什么话都敢说。 “怎么,就这么不愿意待在京师这里?”周大虎笑着说道。 钱时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支吾了半天后,才轻声道:“不是不好,这里吃的好穿的好,我一个人也是大权在握,但是这里没有熟人,我闷得慌,想回去和老朋友在一起干活,那样才有意思。” 周大虎想了想,了解对方。 但是熟悉生意的人,又有忠心可用的,周大虎手中能用的人很少。 而京师之地,实在太重要了,且必须是可靠忠心又懂行的人坐镇才行。 这里是天下的政治权利中心,他今后还要更加的加大投入。 所以,钱时来还不能回林县。 第六百二十章 四旗来信 在周大虎的一番耐心劝说下,钱时来终于答应继续在京师坐镇。 “不光是你,我们的那一批人,都分派出来坐镇一方了。”周大虎道。 钱时来也是若有所思,点点头。 周大虎看了一眼钱时来道:“你写一封家书,和给我一个信物,我派兵马将你的家属亲人带来京师,和你团聚,这样你也就会安心一些。” 钱时来笑了笑,他离家已经四五年,这两年稳定后,他倒是给家人捎回去了一些家书,报了平安。 如今自家大帅官越做越大,倒是可以接家属亲人到自己身边团聚了。 钱时来向周大虎躬身一礼道:“谢大帅。” 周大虎摆摆手,随即又和钱时来商量起来继续在京师扩大生意伤商铺等的情况。 而钱时来也是向周大虎汇报了一下,京师的商铺等一些收入情况。 “大帅,咱们的各种商铺,到现在已经全部进入了正轨。都已经开始有了一些盈利。一个月有大概有三四百两的样子。这两三个月因建虏入塞,生意有些下滑,但粮食生意确是大卖,这两三个月,达到了近千两银子,大头就是粮食的售卖。” 这两个月的清军入塞,京师封闭戒严,导致人心浮动,物价大涨,这些情况他是知道的。粮食大涨价,也是在意料之中。 周大虎考虑了一下,问道:“咱们的粮食是什么售价?” 钱时来道:“大帅放心,我一直按照大帅的意思,吃穿住行都比别的店中便宜一成。但粮食在有情况的时候,一律按原先的价格上浮两成而已。比如这次封城戒严的时候,粮食涨到了一石四两银子,而我们只卖一两五钱银子。但我们采取了措施,一次只卖三天的粮食,并且凭售条盖章购买,以防有人倒卖赚差价和富户来买。” 周大虎点点头:“不错,别的用品可以高价赚钱,但粮食和单衣棉衣等必需品,宁可不赚钱微赔,也要做。还有,扩大在京师的一些救济活动,多送出去一些棉衣、粮食给一些困苦的人,我们做生意赚钱不是第一的,知道吗?” 钱时来跟随周大虎一路而起,当然知道一些周大虎的想法。 “好,我会遵照大帅的意思去做事,”钱时来点头保证道。 说完这些话,周大虎又道:“你这里,我会给你留一些缴获的粮食和财货,充实商铺。同时也会给你留一些银两,你给我在城中,收两块地皮或者房子,内城和外城各一块,我准备在京师这里,建两所医院。” “医院?不是医馆?那得多大的地方?”钱时来问道。 “越大越好,但也不可能太大。主要是医生不好找,我会尽快将此医院建成的。小医医人,大医医国,这是我的理想,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周大虎道。 “能,一定能,大帅一定能即医人又医国。”钱时来认真的说道。 周大虎笑了,自己尽力不悔就行。 …… 崇祯九年十月上旬。 周大虎带着原兵部尚书张凤翼、高迎祥等人,以及一干幕僚,回转驻扎在居庸关附近的大部队。 略作停歇,又北上宣府龙门所,将在那里喀喇沁部落民众上万人,以及大量的牛羊骡马、骆驼,由龙门所带往林县安置。 还没有走,喀喇沁的万丹伟征就找了过来,交上了一封信件。 周大虎打开阅看了起来,很久后,他才放下了手中的而信件,慢慢的考虑其信中所说的事情来。 很久后,周大虎笑了,对方这是想的太好了。 周大虎叫上万丹伟征,又通知了霍维华一起到张凤翼的住处而去。 到了地方,人员到齐大家坐定后,周大虎见手中的信件递给了霍维华,看完后,又递给了张凤翼,随即静静的等待着。 在张凤翼看完并给其留出一段思考的时间后,周大虎才开口道;“两位老先生对此事怎么看?” 这封信是喀喇沁左右两翼旗、东土默特左右两旗四位首领共同写给周大虎的信,要求和周大虎在塞外见面,商量谈判四旗部落民众之事。 至于到塞外见面,这是不可能的。 张凤翼对周大虎心中存有感激之情,没有对方的拼死一战的功劳,自己恐怕难以善终。 更不用说自己能全身而退了。 张凤翼开口道;“此事牵扯到边外的蒙古部落,事关重大,这不是你所能处理的,这是朝廷的权利。在外的镇守之将,朝廷最忌擅权管不应该的事情,以及越权,不报于朝廷。周提督要在这种事情上谨慎本职,要向朝廷多上疏请示,汇报,遵令而行。这样才能得到朝廷信任,才能做的长久,取得皇上的信任。” “要知道,皇上有时候,和我们想的不一样,朝中的大臣有时候想的事情,和你们这些镇守的总兵官们,看一个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想的同一个问题,也会不一样。” “比如这件事情,你不经朝廷擅自处理,就是处理得再好,功劳再大,你也会在朝廷诸大臣心中落个你是跋扈之人,眼中没有朝廷,没有忠心之人,不可重用。” “就是现在朝廷有些依仗你,不会说什么,但都会记在心里,现在兵荒马乱不敢动你,一旦天下承平,不会有好下场。切记谨记。” 一旁听着的霍维华也接话道:“不错,张老头说得对。我当六部给事中的时候,就是弹劾这种跋扈的将领,认为这样的将领不可用,我的这些经验,同样适用于现在,此事谨慎,交给朝廷就好。” 周大虎想了想,决定遵从二人的建议,暂时做一个守规守距的一名将领。 但他准备派人将这封信件送往京师的时候,确是看见站在一旁的万丹伟征似乎有话要说。 万丹伟征是蒙古部落喀喇沁贵族,肯定了解四旗对方的想法,想到这里,周大虎道:“万丹塔布囊,你我现在已经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不是外人,有话想说就说。不要有任何顾虑。” 万丹伟征朝在座的各位,抱拳一礼道:“在下不才,确是知道这四个旗的首领的一些想法,毕竟喀喇沁是我的部落,两位首领也是我的亲人。” 第六百二十一章 漠南蒙古过往之事 他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蒙古人生活在这艰苦恶劣的草原上。所以特别遵崇强者,这次俘虏数旗军民的是周大帅,他们要的是周大帅的保证,而不是朝廷的保证。” 这时,张凤翼插话道;“这是何意?朝廷才是大明的权力机构,朝廷同意了,周提督定会遵照执行,对方怎会这么想?” 万丹伟征摇摇头,看向周大虎。 周大虎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镇守一方的将领也是有便宜行事的权利,边情紧急,当然可以先行动,再禀报朝廷。” 万丹伟征点点头,接着道:“就如周大帅所说,有这一部分原因,但也不是全部。我能看出来,喀喇沁和土默特的四位也能看出来,周大帅战力彪炳,他们心中只认为周大帅有进入草原作战的能力,其他人,他们不惧也不在乎。” “如此情况下,和大明朝廷谈,没有周大虎的亲自点头,他们心中难以放心。如此,信件交于朝廷,还得加上周大帅,不然四旗是不会与大明朝廷有所谈判的。他们的心中强者是周将军,而不是大明朝廷。” 万丹伟征心中也是默默加了一句:“我万丹伟征也只是投降了周将军一人,而不是大明朝廷。强者是周将军,而不是大明朝廷。” “是这样吗?”张凤翼和霍维华都是有所思。 他们是文官,心中对这种朝廷日渐式微,突出武将个人的一些趋势,心中有些担忧。 在其位,谋其政。 他们二人现在已经远离朝政,不在其位,就不谋其政,也只是担忧了一下,二人不会再说什么。 周大虎看向万丹伟征问道:“你可知这四旗和我想谈什么?他们的想法为何?” 他自己虽然有一些预判,但多听一听别人的意见,尤其是同为蒙古贵族的万丹伟征塔布囊的意见,尤为重要。 一旁的张凤翼和霍维华,也是坐直身体仔细聆听起来。 万丹伟征向周大虎躬身一礼道:“大帅,四旗首要的目的,当然就是要找大帅谈判救回部落人口。没有人口,就没有了根本,这些首领的数千兵马,亲人家属都在大帅手中,时间一长,这些兵马也会溃散,主动性已经牢牢掌握在了大帅手中。没有了人口,今后兵员的补充、脱产人员的供养等等,都没有了根本。这是四旗的首要任务。” “以我站在对方的角度来考虑,四旗的想法大概是会对大帅保证,他们今后中立,大明大清两不相帮,或者说左右逢源,但这只会是四旗一时的做法,并不可相信。也不能做到。大明大而兵弱,建虏小而兵锋强而锐利,此局势不改,四旗一定会倒向对方,心向对方。” 周大虎点头对此评论很是认同,草原上一向是讲究弱肉强食,尊崇强者,这个不会改变。 他又问道:“本帅以手中的四旗民众做为人质,是否可以逼其对方为我所用?” 万丹伟征摇摇头道:“即使他们没有了民众,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他们也不会为现在投靠大明朝廷。但是中立是可以,一些草原上的消息提供、还有一些战马的提供,都是可以做的,这关系到吃饭的问题。” “还有喀喇沁拥有对大明的边贸权利和抚赏权,这个权利不光是对喀喇沁重要,对辽东的建州也是很重要。大明周边的部落势力,经济民生都十分依赖大明,建虏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部分贸易都是辽东建州打着喀喇沁的名义做的。” 张凤翼有些不理解,问道:“现在还不投靠,为什么?” 万丹伟征看向对方,沉声道:“大司马应该知道一些。我是见证人。那今天就将此事说个清楚。大司马知道,当年察哈尔林丹汗大举吞并漠南各部,各部向大明求救,大明朝廷却是置之不理,还向察哈尔林丹汗提供支持。以用来牵制建虏,让我等漠南各部为之心寒,为了生存,无奈之下,我等虽然有些看不起对方,但只好向建虏求兵相助,建虏虽比大明小,却肯出兵相助,战力强悍。” “从那时起,大明朝廷就已经在我等眼里,胆量魄力战力都已经弱于建州了,更是让我等明白了,大明看似强大无比,实则虚弱不堪,更是不能让大家指望,这让各部彻底丧失了对大明朝廷的信赖。” “反观建州八旗,说出就出,说战就战,杀伐犀利,行动果断,两相一比,不用说,就知道他们会选择什么。”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大家都在想着万丹伟征的话、 过了一会,周大虎摆摆手,笑着道:“万丹伟征塔布囊说的是事实,但也有一些片面,当时我皇初登大典,内部事物繁多,没有顾上草原上的事。我大明从来不缺血勇之士,也不缺有能力的朝廷大臣,只是承平太久,动员不足而已,随着局势的发展,会有大改善的,像我这样的兵将一定会大量涌现。不是一个小小的建虏所能撼动的。” 在外人面前当然不能落了自己方的的威风。 当然朝廷在崇祯初期对蒙古部落的处理方法,是严重的失误的。但追究根源还是因为大明军队,在万历末期和天启初期大败有关。 大明军队的连战连败,让很多人对大明朝廷失去了敬畏之心和信心。 自己实力不强,做什么事情,都会不顺。 这就是现实。 周大虎刚要启身去处理信件的事情,一旁有些犹豫的万丹伟征上前一步道:“大帅,卑下有一些消息要汇报大帅。” 周大虎看了对方一眼:“很重要吗?” “有些重要。” “讲!” “是这样,这些天脑子很忙,今日接到信件后,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在大帅所收的喀喇沁左翼中的民众中,有可能有皇太极的姐姐阿巴亥,阿巴亥是天聪五年建虏和喀喇沁左翼扎萨克色楞的联姻之妻。有可能混在部落民众当中。” 周大虎轻点头,一个女人而已,亮明了身份,就没有多大的威胁了。 不过这个身份倒是有些意思。 竟然是皇太极的姐姐。 当然他不会对一个女人做什么,哪怕对方是皇太极的姐姐。要知道,努尔哈赤的子女众多,竞争激烈,亲情更是淡泊,一个无关紧要的姐姐,皇太极会有多少亲情和看重? 心中有数,派人密切监视就行了,没必要有多大的动静。 不过这个消息,对今后面对色楞时,要把对方这层关系考虑在内处理。 周大虎看向万丹伟证,不管对方是现在想起的,还是知道一直没有说,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此时说明对方还是可信的。 第六百二十二章 府衙行动开始 虽然在冷口,他和万丹伟征一起简单的结了盟,但他和对方都心里清楚这个盟约有多脆弱? 两人之间的是无奈的利益的结合。 毕竟,他周大虎如果没有俘虏对方的话,对方是不会和自己有交往的。 这也算是城下之盟,对方忠心与否,取决于自己的实力。 …… 返回自己的暂时住处,他开始书写奏疏,将信件的事情,向朝廷汇报,同时,将自己的一些看法和考虑也写了进去。 做好这一切,他亲自将写好的奏疏和信件包好,准备让龙门所的驿马送出去,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又走回桌椅前,又单独给崇祯皇帝上了一份密疏,将自己的一些打算和请求,上报崇祯皇帝。 很快,一匹塘马飞奔而出宣府龙门所,朝京师方向而去。 第二日。 周大虎带着两万三千兵马和一千夫子,浩浩荡荡回转宣大。 在路上,他已经知道,宣府总兵挂镇朔将军印的李国梁已经辞职,并得到了朝廷的批准,已经上疏谢恩了。 就是不知道,朝廷兵部、吏部会推出什么人。 会是保定总兵董用文吗? 但这都不是他能所干预的,安心等待就好。 同时他也很期待,将要和明末名臣卢象升卢公见面共事,与有荣焉。 …… 彰德府。 知府衙门。 知府宋时正忙得焦头烂额。 从九月初,得知清军已经退出了大明境内后,他就重新启动了新的革新。 其中的重点就是打击豪右劣绅,并且重新丈量所有的彰德府田地。 不先打击这些豪右劣绅,就无法开始绘制新的土地鱼鳞册,编定新的人口黄册。 清军入塞的这些天,他并没有闲着,一直派有一些心细之人以游方货郎的身份,在暗中游走乡里,收集各个方面的情况。得到的情况确是有些触目惊心。 第一家当然就是彰德府的赵王府一系,二百年来繁衍无数,其许多子弟分封彰德府各县,以及府外各州县,远的分封到了山西、陕西等地,当然最多的,还是彰德府和河南中原之地。 除了一些郡王,还有不少的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以及一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还有一些皇女的爵位,如郡主、县主、乡主等等,他统计了一下,光彰德府就有二十几人,一年下来官府不算赵王府,支付的皇亲国戚禄米,就有数千石,竟占彰德府一年府库留存的一半还多。 盘完账目下来,彰德府还历年欠下这些皇亲国戚数千石粮食。 但是他却从下面汇报的情况中得知,一些底层的皇亲宗室,却是生活困苦,甚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是这些吃朝廷禄米的皇亲宗室,也是贫富不均,生活差距巨大。 如此情况,怎能不让宋时气急? 更有那缙绅望族逐渐演化为乡宦豪强,势力嚣张、横行乡里的局面,这些人,家族坐拥,多则田地上千顷(100亩为1顷),少则数百顷,而鱼鳞册上登记在册的则是只有三分之一土地数目,甚至更少,隐田极多。 这些人,出则前呼后拥,几十人上百人,行人畏惧规避,邻里忍气吞声,不敢发一言。 平民百姓,有一半都是成了对方佃户,租种这些乡宦豪强田地,而租子竟要租种田地收成的一半,有的甚至更多。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人无地,竟然还要缴纳田赋。他宋时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乡村、县城、府城,都有一些乡村无业游民和流氓虎喇,不事生产,整天在乡里、县、府城各地游荡,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搅得到处鸡飞狗跳,四处不宁。 治安败坏,人心惶惶。 这些都得一一改正不可。 宋时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从简单的事情做起。 “来人,去请彰德卫阎应元阎知事,就说我与他有事相商。” 一名衙役应声而去。 彰德卫经历司经历王庙鱼由于岁数较大,不适合做跑腿的事情,便一直在彰德卫坐镇。 不一时,一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大汉就到了知府衙门。 阎应元抱拳一礼道:“不知府尊叫下官有何事情?” 阎应元知道,眼前这位曾是周大帅的幕僚,以及左膀右臂,现在被保举为了一府知府。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坐的位置,就是就对方当知府之前的位置的下官。 大帅临走前已经对他有所嘱咐,一切命令都听对方,他也为对方所节制和调动。 宋时哈哈一笑,道:“阎知事是大帅看中的人才,不然也不会让你坐在经历司知事这个彰德卫大总管之下的位置上,来看家。” 阎应元道:“哪里哪里,府尊大人才是大帅的左膀右臂,才是看家的人。” 宋时对阎应元不骄不躁,很是欣赏。 他有时也觉得诧异,自家大帅并没有机会出门到处游历。怎会知道那么多人才? 他想了想,也许是自家大帅派人外出到处访问有能力的人才,才知道的吧。 两人寒暄了一会,开始进入正题。 宋时问道:“彰德卫兵源补足了吗?” 阎应元道:“府尊放心,彰德卫底子很好,有关的待遇也是很高,不少流民愿意加入彰德卫军籍,现在彰德卫军户已经填足。还有所超出,军丁已经完全补足了一卫五千六百人。并多出一千余人的后备役。个个训练刻苦,甲胄和新打造的兵器,也是陆续开始配备。” “卫中生产情况怎么样?”宋时问道。 “府尊放心,彰德卫秋粮大丰收,颗粒皆是归仓。被服厂、鞋帽厂都是扩大了生产,吸收了不少卫所中的军户中的妇女,按量计酬,勤快者,月度能拿一两到一两五的银子,连一些岁数较大的婆婆,也能一个月下来,拿到三五钱银子。军户各家生活是大为改善。今年夏天开荒数万亩,来年又能增加不少产量,水利沟渠都也跟着开荒的速度,一一完善了,立即可用。” “粮食能余下多少?” 阎应元有底气的说道:“加上今年新收的粗粮,一起加起来,几十万石在仓库当中,充足的很。” 他阎应元当了这几个月的经历司知事,最感触的就是彰德卫底蕴真厚。跟他在通州所见大不一样。 要知道,通州可是朝廷漕运的最后集散码头,在那里干活吃饭的机会最多,军卫的保保障也是少有的最好最充裕,但与彰德卫比起来,彰德卫却更好。 宋时哈哈一笑道:“有了足兵足粮,本府就敢做大动作了。” 随即他脸色一变,立刻变得肃穆严肃起来。 “传我命令,立即从彰德卫调兵三千,我要整饬治安、抓捕流氓虎喇、封禁赌馆,并且包围抓铺一些声名极坏的乡宦缙绅豪右恶霸,还百姓一个朗朗的晴天。” 第六百二十三章 行动 “此事一做完,就立即开始清丈所有民田、官田、学田、王府庄田、草原、河滩等地,编制新的鱼鳞册。并同时重新核定丁数。编制黄册。” 宋时看向阎应元目光炯炯的说道:“此次行动,本府已准备多时,本府在彰德府城中坐镇。你拿本府牌票拿人,但有抵抗,就地正法,不用来回汇报。本府与你便宜行事之权。动作要干净利索,拿错也不怕。回来再仔细做甄别就是了。” 阎应元是下层典吏出身,想的更多,轻声道:“大人,不知会一声府衙同知、通判等人?” 宋时也是,幕僚出身。在官场上已有多年,知道官场的规矩,但他如今已经心态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他也不是一步一步升上来的。他得于周大虎的保荐才有今天,所以他只有做成事的心思,也只想快刀斩乱麻,将事情一下做好。 他如今做的事。就其抓铺乡宦缙绅豪右恶霸等事,这样的事,只能来个突然袭击才能做成。否则通风报信,拉朋结伙,上下串联,搬出关系网和救兵等事,铺天盖地压来,哪能做成什么事情? 除了自己,和彰德卫的人马,他不相信府衙任何官员。 宋时轻轻起一摆手:“只管去做,不要有顾虑,有事,一切由我承担,”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阎应元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阎应元拱手一礼道:“卑职接令,定把事情做好。” 说完抱拳一礼,缓缓退下,退出十丈后,转身疾步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三千精壮的彰德卫士兵,已经到了府城外西南二里的演武场,甲胄、刀枪、弓弩、盾牌齐备,队伍肃正,士气高昂。 城内,五百多名衙役、民壮、巡检司弓手汇聚在府衙门口临阵以待。 还有上百白役(衙役中的临时工)也拿着水火棍,跟着一起行动。 这些白役,也叫帮役,是衙役中的临时工,靠一些杂税和火耗养活。 现在已经是乱世,流民四方窜走,各级衙门事务繁多,光靠各级衙门中的那几十人固定的衙门人数,根本忙不过来。 且白役等事务,已经行之有年,他宋时也不会贸然断了这些人的生计。 但他会加强这些人的纪律,严格要求他们。 等府衙改革后库房充足时,他会将这些人中的优秀者,录用为正式的编制。 宋时一身绯色官袍,头戴乌沙,脚踩黑色官靴,腰间一系玉带,在幕僚的拥护下,缓步走出官衙。 他大手一挥道:“行动!” 身后的幕僚书吏等人,从其身后鱼贯而出,按照各自领取的任务,各带一队衙役,急速向各自目标而去。 与此同时,府城外的阎应元也已经接到了行动的命令,看了一眼手中的一沓牌票,装入衣袋中,翻身上马,大喝一声道:“出发!” 一队队人马分散成五组,每组六百人马,向彰德府一州六县,除了林县、以及依郭的安阳县外,其余各县州临漳、汤阴、磁州(今磁县)、涉县(属磁州,今涉县)、武安(属磁州,今武安市)五个县州,各派一组兵马前去缉拿。 一时间,彰德府全境,都紧张起来。 …… 彰德府城内。 大街上,衙役一队队匆匆忙忙,来来往往。 脸上严肃,不苟笑容。 手中都是全副武装,水火棍、铁尺、绳索、枷锁等一应俱全。 惊的大街上行人纷纷回避避让,同时也惊动了彰德府主管治安的同知厅和依郭的安阳县令。 尤其是同知厅新任的彰德府同知,他主管治安,而府尊却撇开了他主管官员,自己一手包天的就发动了全城搜铺。这让他的脸往哪搁?这在官场上妥妥的是打他的脸,让他无法在今后的官场上混了。 就是如此严重。 同知心中怒火中烧,踱步几个来回后,提笔就要上疏巡抚衙门,要上级给他个说法。 刚写下几笔,身旁的幕僚就劝阻道:“大人,不可。彰德府知府是皇帝眼前正红的武将周大帅的原来幕僚,也是按察副使河北兵备道杨中玄大人的以前幕僚,大人这告上去,就无法在这彰德府待了。大人可是江南人士,只能在北地为官,如果迁到兵荒马乱的中心之处,那就是冒着生命危险,甚至以身殉国也说不定。” 同知大人一听此言,浑身一颤,把手中的笔向前一扔,气愤而道:“如此。本官就坐以待毙,丢尽脸面?” 幕僚摇摇头道:“两个办法,一是什么也不管,任期到了迁走。二是,投靠对方。这么大的行动,却不告诉大人这个主管官员,为什么?一句话,就是人家不信任大人你。成为了对方的人,当然就没有信任不信任了,自然就会让大人参与了。毕竟大人位置在这,用着也好用。” 同知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个事情他还要很认真地考虑一番才行。 同时他还要看看,这彰德府城之内,过了今天,到底会起什么风波。 自己不参与,也许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心中感觉舒服了很多。 …… 而在府城的行动中。 首先倒霉的是几家地下赌坊。 一家在偏僻胡同中,暗地开门营业的吉祥赌坊,赌坊中人群满满,穿着破烂的人、身着绸缎身体富态的人、还有些穿着普通的壮汉,此时,都是满脸涨得通红,围者赌台,一个个大声叫嚷着,吐沫横飞、空气浑浊,眼中紧紧盯着一个大碗之中的色子,众人神情紧张,张着大嘴,不断喊着:“大、大、大,小小小……” 天气已经寒冷无比,吉祥赌坊大门紧闭,外面还挂着一副厚厚的棉花布帘子,以阻隔寒风冷气进入里屋。 突然,一声嘭响,赌坊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瞬间,一股寒风冷气刮进里屋,所有的人一阵寒颤,随即破口大骂起来,一旁的打手护卫,一时间也是跃跃于试,但突然,骂人的话停住了,好像是被人突然用手掐住了脖子一般。 打手护卫也好似被人定住了身体。 一群似狼如虎的衙役,足足有几十人,带着兵器,凶神恶煞般的闯了进来。 “都给我站着别动,谁敢乱动,乱棍打死。”一名捕头模样的人大声叫道。 一个看着是赌坊掌柜的人站着大声道:“我是本店掌柜,有话要和各位官爷说说。” 喊话的捕头眯着眼看向对方:“你是赌坊掌柜,倒是可以过来说说这个赌坊是怎么回事?” 第六百二十四章 带兵请人 捕头接着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大胆,狗东西,不知道开赌坊是违法的?” 赌坊掌柜则是苦着脸,不敢出一声。 眼前的这个捕头和他很是熟悉,他也代表赌坊常常孝敬对方。 但如今对方竟然突然来砸场子,铁面无情。 不过他见识多,知道有些事情有他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他也不敢乱说话,怕给对方自己的关系人添麻烦,只能再看情况而定。 他只好不断应付的低头弯腰,低声下气的连连说道:“官爷冤枉,这里只是玩乐之所,并没有下钱赌博,还请大人了解。” 说完给对方了一个暗中极为隐晦的暗示,暗示事后定有重谢。 在平常,有了这个暗示,捕头他会假模假样的查看一遍就走了。 但今日今时不同,知府大人亲抓此事,还调动了彰德卫,而彰德卫的后台又是什么人?这个大家心里都清楚。 现在他不会为了一些三瓜俩枣而把命丢了。至于以前的事,知府大人有令,在他任上只要不犯事,以前的不会追究。 何况身后还有一些六房书吏在跟随监督,谁敢在这个时候找死? 捕头就当自己没有看见对方的暗示,大手一挥高喝道;“搜,给我仔细的搜。” 一阵翻箱倒柜过后,数百两银子赌资被查出,堆在地上,十分的眨眼。 “带走府衙。” 一群衙役上前给赌坊掌柜和一干活计套上绳锁,并将一群大叫再也不敢了的赌徒,一同押送府衙听候发落待审。 《大明律》有规定,赌博者分为三等:第一等就是赌坊老板以及经常赌的那些人,问罪之后枷号两个月;第二等就是那些平日里不经常赌博,但是有携带银两等东西在赌坊的,问罪之后枷号一个月;第三等就是一些年幼无知、被人拐骗过来的,只是问罪后发回。 与此同时,彰德府内的所有的底下经营的赌坊都被一一拔除。 而城中各坊胡洞,一些整天游荡偷鸡摸狗的虎喇街头混混,以及一些欺行霸市的恶霸,都在这一时间突然被抓铺起来,引的城中的一些虎喇混混家人,哭天喊地,到处托人搭救。 顿时街道一清,多了一份安宁清静。 城外彰德府各州县,每一个州县都有一二豪右劣绅的家宅被官军围困。 …… 彰德府临漳县。 阎应元望着眼前犹如军堡一般的高大寨堡,眼神冷漠,静静的看着堡上的寨兵。 寨堡上,举人老爷胡成贵带着一帮族丁,手拿刀枪,有些心思不宁的看着下面的官兵。 刚才他正在吃饭,突然有管家慌里慌张的来报,自家被官军围了。 这还得了,是谁吃了豹子胆,竟敢派兵围了自己? 知县大人?这不可能!知县刚上任后,还亲自登门前来拜访,自己是有功名的人,对方怎敢抓他? 那么是府尊大人? 他有些担心,亲自来到了寨堡墙上,才知道对方是彰德卫的兵马,奉知府大人前来“请他”到府衙问话。 但这事情却是大为不对。 知府怎会轻易的就能调动卫所官兵? 还有,请自己去府城问话,用得着动用官兵来“请”自己吗? “老夫举人胡成贵,不知所犯何事,竟劳大军来请老夫?” 堡下的阎应元抬头看向对方,冷冷说道:“本官奉命行事,只是请你到府衙,有事到了府城你去和知府大人说。” 随即阎应元突然提高嗓门高声道:“本官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出来,否则按罪犯处理,到时候本官就要动粗了。” 胡成贵脸色一僵,有些激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问道:“不知将军是何官职,姓甚名谁?” 身份无需隐瞒,阎应元拱手一礼道:“本官彰德卫经历司正八品知事。” 胡成贵“哦”了一声,对方看着身高马大,极为健壮,又穿着甲胄,他还以为是武将呢? 是文官那就好说话。 他刚想再寒暄几句,对方却是扭头策马去关心自己兵马了,让胡举人张口无言。 随即他脸色沉了下来,对着身边的管家道:“你去请县尊大人过来一趟,记住,务必要请过来。” 看着管家出堡顺利向县城而区,堡下的官兵也没有阻挡,他长出一口气,放心不少。 他考虑良久,自认为自己并没有犯什么朝廷忌讳,也没有做什么朝廷大逆不道的事情,心中虽有一些忧虑,但并不怕。 他可是有功名的人,同年同窗座师认识不少人,朝中也是有不少官员可用,只有银子给足,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只是对方的后台……他有些拿不准。 足足等了多半个时辰,临漳县令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赶到这里,望着大兵包围胡举人的寨堡,有些愣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临漳县令指着场面道:“这位将军,胡举人不知是犯了何事?竟有如此大军压境?” 阎应元也不解释什么,只是拿出知府宋时签字的牌票,临漳知县立即闭口不言。 他再多说,恐被上官知道,万一胡举人有事,嫌他有包庇胡举人沆瀣一气之意。 他已无他意,只想胡举人乖乖跟对方走,不要在县里闹出什么事情来,而牵连上他。 他进入堡中和胡举人说了一会话,又下堡后,与阎应元寒暄了一会,便又乘马回转县衙而去。 不一时,寨堡大门洞开,胡举人沉着脸,在几名家丁的护卫下,走向阎应元,随后一起乘马而去。 同一天。 这样的事情在彰德府五个县,大同小异的发生着。 人数吗?各县不等,多则三五人,少则一两人。 有强大的兵马做保障,再加上此时朝廷还掌控着大局,影响力巨大,所以还没有乡宦豪右敢有所对抗官府朝廷。要知道,农民军可是他们这些人的死对头,他们也不敢舍弃家产去投奔所谓的流贼。 而同时行动的还有豫北三府的怀庆府、卫辉府,三府同时行动,上面有兵备道按察副使杨中玄护驾保障。 而其中的最让人担心的是卫辉府知府凌蒙初。 他是刚刚上任不久,而且是一下子从上海县丞八品到了从四品,变化太大,害怕他一时难以掌握局面。不过也是有所准备,扬中玄以兵备副使身份亲自到卫辉府为他坐镇。 至于怀庆府,知府杜应芳是一名老官循吏,政务经验丰富,还难不倒他。 第六百二十五章 乡绅 当然这些都是虚的,最主要的还是实力。 三府背后是以周大虎为代表的一股强悍的军事实力,在背后作保障。 这样的兵马实力,就连三府的彰德府赵王、卫辉府潞王、怀庆府郑王都心生忌惮,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得罪这股势力。 这一次的三府共同行动,惊动了河南巡抚衙门和布政司、按察司等。 纷纷派人过来打听消息,并敕令三府上报抓人的原因。 三府有兵马做后盾,衙役们也是硬了起来,接着就是大肆抓铺高利贷的的背后金主东家,每一府都抄的了数千两银子。 …… 彰德府。 府衙中段一座偏厅中,坐着彰德府一州六县一群乡宦豪绅,面上都是肃穆之极,如果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们这些人有些人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忐忑不安。 不安的原因就是发起这一场行动的,是以林县为主的原林县千户所千户,也就是现在的提督三镇总兵官周大虎为一系的人马,做出的。 这些人可不是按部就班上来的官员,这些人都是突然上位的官员,行事作风飘忽难测,办事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捉摸不定,心中忐忑。 突然,大批军兵手举刀枪,来到了偏厅,惊得在厅中就坐的一干乡绅豪右浑身颤抖,以为是要对付他们而来。 几十名军兵分成两排站定,露出了身后的官员彰德府知府宋时。 宋时缓步走到大厅主座前,撩袍就坐,身后跟着八名抱着一大摞书册的各房书吏。 二三十名乡绅豪右看见知府宋时就坐,齐齐起身请安道: “府尊大人好!我等拜见府尊大人。” 宋时扫了一眼眼前的几十人,长叹了一口气道:“在做的都是各州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当中还有不少人身负朝廷功名。”说到这里,宋时突然提高了嗓门,几乎是吼着说道:“但是你们做的事情,哪里对得起你们的声名和威望?” 宋时抓起一旁书吏怀中的账册,狠狠的扔在眼前的众多乡绅豪右面前,继续吼道:“看看吧,这些就是你们为乡里做的好事,好好看看这些都是些什么破事?欺男霸女,放朝廷严禁的高利贷,对有困难者的乡亲敲髓吸血,违背天良,逼得他们卖儿鬻女。你们这些人当中,有些人胆大包天,明知卫所军屯之地不能买卖,尔等胆大包天,竟然有人买卖军屯之地,甚至侵占军屯田地,这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你们这些有钱有权的人,贪婪无度,大肆兼并土地,竟使大量百姓失地,要么成为流民,要么成为你们的佃户,家无资产,一年干死干活,温饱不能顾,租子要上缴一半,甚至更多。” 宋时黑着脸继续道:“就是有你们这些劣绅豪右家中良田兼并不断,出门前呼后拥,威风乡里,侵占卫所屯田,操弄官府诉状之事,种种劣性,罄竹难书。大明才会走到这种地步,你们该死。” 说到这里,宋时红着眼高声道:“你们这些人说,本府该怎么处罚你们?” 他环视一眼众人道:“中原大地流贼肆虐,除了流贼凶恶,裹挟百姓外,朝廷沉沦的根源就在你们身上。由于你们的恶行恶为,底层百姓生活困苦,没有希望,更是吃不饱穿不暖,民心浮动,不处理你们,不让百姓好过,彰德府迟早被流贼淹没,既然如此,为了大明,为了彰德府的安宁,本府不得不做一些事情。” “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是认罪认罚,本府给你们一条活路,从轻处罚。二是,拒不认罪,本府秉公处理,以消民怨,重重审判,为民除害,先斩后奏。” 宋时的话一说了出去,这些人心中却是定了不少。从对方的话中,他们已经知道只要认罪认罚,就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不认罪认罚,真的就有生命危险了。 这还用选吗? 只是有些人心中有些不甘,这是要钱,要他们的财产啊? 对方说要罚,但这个是要罚多少,他们心中没底,还想挣扎一下,多争一些自家的利益。 至于不认罪行不行? 敢吗?他们这些人在乡里威风惯了,哪一家没有一些案底?真的追究起来,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万一被对方抓住重大的罪证后,以对方的背景,滔天之祸落下就不会远了。 二三十人想通了这一点,都齐齐跪地请求道:“府尊开恩。” 宋时一皱眉头,冷声道:“怎么,本府给你们的恩典还不够吗?” 一名乡绅无奈的站了出来道:“府尊大人的恩典不敢忘,只是这认罪认罚的条件可否……” 宋时直接冷哼一声,甩袖而去,不再理会他们,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给你们三天考虑时间,过期不候。” 一群乡宦劣绅目瞪口呆,看着宋时扬长而去。 …… 而与此同时。 相似的一幕幕事情,同样发生在卫辉府凌蒙初、怀庆府杜应芳之处。 有强大的背景和实力做保障,没有人敢煽风点火,一切平静。 当然,事情只是开始…… …… 沈阳盛京。 崇德元年(崇祯九年)十月八日。比原有历史上武英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阿巴泰、超品一等公杨古利率军回到盛京,足足晚了十天。 皇太极掩饰着内心的不安沮丧,脸上强行露出笑容,领着一干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大臣等,午刻出盛京城地载门,迎於十里外,往迎出征明国多罗武英郡王、多罗饶馀贝勒、超品公杨古利及诸贝子、大臣。 礼乐队吹螺掌号及喇叭、唢呐后,拜天,行三跪九叩头礼后,几人来到了大汗皇太极面前。 原本的礼乐队以往吹打的时候,听着悦耳动听,而刚才响起阵阵的欢乐礼乐声,几人和皇太极听在耳中,犹如扇他们的耳光,使几人和皇太极心中痛苦犹如刀割。 征明的军情塘报,他一直压着,除了他和几个皇室宗亲的亲王郡王知道征明的真实情况战况外,其他人都还瞒着。 这也是无奈的事。 大清国新立,初次作战证明,却是吃了大亏而回,钱粮最后被明军抢回了一半,掠走的百姓也几乎全跑掉了,只带回来数千人,与当初的预想,收获,相差的实在太远。 第627章 外藩蒙古编旗扎萨克 更麻烦的是,在最后出关回归的时候,有整整超过六千满蒙勇士被明军全歼,没有逃回一个人。 这等惊天大事,可是自他父汗开始,从来没有的重大的军事损失。 大清新建,正是士气正旺的时候,民心期待也是正高,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将会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如果消息全部都公开,这次证明过程中,大清有近万人战死,将会发生什么? 万家哭嚎,人心震荡,更会使依附自己的外藩蒙古各部,开始离心离德,汉军旗也会三心二意起来。 可是,只能包住火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大军回归,亲人相见,一切都会知道。 捂不住的。 现在他皇太极只想把事情消息往后再拖一拖,了解情况后,再出一些对策,将不利的事情,将影响和人心浮动减小到最小。 皇太极看向走向自己方向的阿济格等一干人。 几人走到皇太极跟前,脸色沉重,带着一丝羞愧之色,齐齐跪在皇太极面前,正准备请罪,却突然被皇太极打断道:“诸位幸苦,此次征战南朝诸位劳苦功高,一路奔波回来,本汗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事回宫再讲。” 阿济格突然警醒,抬头看了看四周迎接的诸位王公大臣,明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回应道:“臣弟遵旨。” 皇太极压着性子,又强颜欢笑的接见了一些征战的将领后,又下旨赏给了将士们一些酒肉、绫罗绸缎、金银币后,便早早的回转回宫了。 天快黑的时候,阿济格、阿巴泰、超品公杨古利三人来到了清宁宫向皇太极请罪。 清宁宫中。 皇太极脸色阴沉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三人。 沉默半天后,皇太极看着手中的人员伤亡报告,怒气勃发,严声斥道:“此次证明,朕多次对你们叮嘱,行军打仗要谨慎,你们这是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了吗?整整伤亡了近万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新立的大清,近万人死亡,这些还都是老兵战兵,堪称精锐之师,已经占了大清的总兵力的十分之一。 这可并不是一件小事。 严格地说,对于人口稀小的大清来讲,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他皇太极怎能不生气?怎能无动于衷? 但随后听了三人的详细汇报后,心中的怒气反而是下去了。 他摆摆手让三人退下后,独自一人静静的思考问题,不让人过来打搅他。 听了刚才三人的汇报,他心中反而平静了。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了明军取胜的原因,更是知道了明军取胜,全是因了一个人。 就是他一者关注的那个周大虎。 大明地域广大,人口众多,出一名妖孽般的人物,也是正常,在他看来并不意外。 大明有很多的人才,这些人都是人之龙凤,只是明廷气数已尽,皇帝昏聩无能,大臣们个个党争不断,自私自利,门户之见严重,有再多的人才,也出不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成长的这么快,明廷也将其提拔了上来,还担任了要职。 现在,清军吃了大亏,全是因为这个周大虎和其所领的军队有关。 但是,他知道了这个结论后,心中却是放下心来。 大明那么广大,人口那么众多,现在靠一名将领一支精锐支撑作战,又能发挥出多大作用? 一花独放不是春。 大明的文武制度他很是了解,想做事的人很多,但是挑刺的人更多。不光如此,大明的那一套制衡的官僚体系,平时不显,但在如今兵荒马乱的时期,却是成为了一些忠孝报国、敢于勇于任事的官员的最大阻力和强大的掣肘。 尤其是大明的武将,得不到朝廷的信任,文官指挥、宦官监督,几乎就是一把刀子而已。且兵权分散,互不隶属,互相掣肘,一个总兵自己手中平常时期,所带的本部兵马只有数千人,这些兵马能有多大能力? 不过从现在看来,周大虎所带的兵马超过了万人,但对方不可能担任总督等这样的文官官职。 那么现在对方当的官职,究竟是何职务? 这需要派出一些探子去专门打听。 大明只靠一个将领一支军队打仗,只有一个周大虎,大清何惧? 想想这些,皇太极的眉头终于舒展一些。 只是大清这次出兵证明,损失这么大,一旦公开之后,估计百姓们又是家家户户戴孝,哭声一片了。 想到这些他就头疼。 这一讯息一公布,依附的外藩蒙古,也有可能心生异心,甚至蠢蠢欲动。 尤其是喀喇沁和土默特四旗,被明军端了老巢,这将大大打击外藩蒙古对大清的忠心。他心里清楚蒙古各部是因为无奈才依附了大清,而其中的主要的因素,还是怕大清的武力锋锐杀伐。 一场吃亏小败,会引起很多麻烦事。 不错,皇太极定义这次征明乃是最后一步小败。 他考虑了一下。 依附的外藩蒙古各部实行牛录制,编旗扎萨克的工作等必须立即进行了。 还有大清需要一场大胜,来鼓舞人心军心。 接下来的年底出征朝鲜,需要加紧准备,到时候,以雷霆之势横扫朝鲜。拔出这个大清身后的隐患。 同时要放软身段,继续要求和大明和谈,占据道德高地,收拢人心。 崇德元年十月十六日。 皇太极遣员往外藩蒙古诸贝勒大臣处会盟,审议民间奸盗邪乱之事,并颁法律。 同时下令外依附自己的所有藩蒙古,即日起,由朝廷派出内弘文院大学士巴克什希福、蒙古衙门承政尼堪、都察院承政国舅阿什达尔汉,和蒙古衙门承政达雅齐塔布囊往察哈尔、喀尔喀、科尔沁等部落查户口、编牛录、会外藩、审罪犯、颁法律、禁奸盗。” 同日,皇太极颁布谕令,优厚抚恤出证明国战死将士。 随后,战亡的名单开始陆续传出,盛京附近几乎家家披麻戴孝,哀嚎遍野。 但这一切很快就被新的战争动员所转移,不少的清军建虏准备将怒火发泄在征伐朝鲜身上。 对此他们都憋着一口气。 十月二十七日,朝鲜官员拜米率十五人来朝奏呈朝鲜国王书。 皇太极拒见朝鲜使团,言道;“尔王既不阅我书、遣我使回,我何为览尔书。” 未览其书。 遂于十月二十九日遣朝鲜使者拜米归。 第628章 兵部尚书之职人选 由于这次征明损失不小,钱粮、人口、牲畜等所得是大为减少。 在原有的历史上,清军所得十分丰厚、 在大明境内抢掠的人口、牲畜总计:“马骡二万五千九百七十四头、人七万三千二百九十口、牛驴八万三千九百九十头,马骡人牛驴总计十八万三千一百五十六头口。” 但在此时,掠回来的人口只有数千妇孺老幼和少量的壮丁。 年轻力壮的都和家人跑了。 牛驴马骡等只抢运回一半。 一路上还由于行军匆急,牲畜又遭受了一些损实,收益大减。 这个坏消息放出,使得盛京及周边粮价大涨。 就在朝鲜使者到达的一天。 崇政殿内在没有大汗皇太极的情况下,由户部承政英古尔岱、马富塔奉皇太极命令集群臣于大政殿,宣谕责怪各王公大臣,藏粮于家,不肯出售,导致粮价上涨,影响民生,严厉要求各家大户,除了自家口粮外,其余一律售出。并严令各家出售粮食百石,以平物价。 并宣旨境内要各个百姓,都要今后勤耕细作,施肥锄地,及早播种,适时耕耘敷土。 而对阿济格等人的处罚下来了。 夺阿济格五牛录,罚银千两不降爵,阿巴泰、杨古利两人都是罚银千两而已。 高高而举,轻轻放下。 皇太极坐在清宁宫,静静的处理着政务,等待着日期一到,杀向朝鲜。 …… 京师。 乾清宫。 崇祯皇帝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政务一件一件,实在太多。 虽然有司礼监的内臣帮他将各地的奏疏一一分门别类,但时依然看得他精疲力尽,头晕眼花。 但他不看,让司礼监内臣批红,又担心这些人在中间上下其手弄权。 毕竟魏忠贤的例子还历历在目,时间并不远。 一旁的王承恩,等崇祯皇帝歇一歇缓过来了一些精神,从衣袖中拿出一本奏疏道:“皇爷,这是周提督的上疏,奴婢特意将其挑了出来,以便皇爷阅览。” 崇祯皇帝边伸手接过奏疏,边问道:“是什么事情?” 王承恩躬身道:“回皇爷,周提督这次上了两道奏疏,一份明疏。一份密疏。密疏臣不敢看,但明疏奴婢看了几眼,说的是蒙古喀喇沁、土默特四部的事。这不是周提督出边抓了他们部落的民众么,断了他们的根本,他们急了,要找周提督谈判。周提督还有些分析,一并的呈了上来。” 崇祯皇帝低头开始翻阅明疏,边看边点头道:“周卿这次抓的军机不错,确实是个绝好的机会,仗也打得不错,大胜,伤亡很小。但这样的先斩后奏、擅自出境作战,胜了很好,败了,朕也保不住他。” “还有这小子,根本不顾朕的安危,只想着他的打仗,朕该是处罚他呢,还是该大大奖励他呢。” 崇祯皇帝低着头快速的翻看着周大虎的明疏,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当然,这是周大虎的功劳,还就是他去谈。 崇祯皇帝也明白,蒙古人崇尚强者,派朝廷文官去谈,恐压不住对方。同时他也想看看周大虎的处理事情的能力,他不是一直嚷嚷着文武互移的事吗?那就让朕看看其文事的能力。 他的要求不高,就是让大明能够减轻压力,让有关的边墙,能够得到一时的平安。 至于派文官去当副手一起谈判,他想一想还是算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省的麻烦扯皮。 崇祯皇帝拿起朱笔,直接在上疏上批下了自己的旨意。 随即他又拿起了周大虎的密疏,仔细的看了起来。 看完后,崇祯皇帝微皱眉头,要人、要官、要位置…… 要黑云龙过去给他当副将,这倒不是不可以。 黑云龙在京师京营当副将,却是总兵的位置。但他对曾经被俘虏抓去而回归的将领,虽然有所使用,但心中还是对其在京师带兵,还是警惕的,放其回去,也是可以的。 但对要官要位置,崇祯皇帝心中有些别扭。 不过对方手下有不少将领立功,原本就是会有提升,只是这一次周大虎的要求的官员位置都在他的防区,这样肯定会安排自己的手下,这样会不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地方势力呢? 这不是他对周大虎不信任,而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必须有所警惕,这是他的责任、实际上上他对周大虎还是极为信任的。 周大虎年纪轻轻,白身战功升了上来,没有朝廷的家世羁绊,以及将门势力的牵扯,他对其很是很放心的。 再想想,真有什么意图,会这么大摇大摆的给自己手下要位置吗。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笑了。 在所有的武将当中,比起将门世家武勋来,他更看重他一手提拔的年轻将领。 思考了半天,崇祯皇帝还是同意了周大虎的请求。 至于密疏中的几句话,说要大力整顿宣大山西三镇的边防,这本就是对方的应有职责,直接被崇祯皇帝看了一眼一带而过忽略了。 见周大虎的上疏事情处理完后,崇祯皇帝将精力放到了朝廷正在廷推的新任兵部尚书这件事情上面。 现在他的案头就有一份兵部和吏部,会商提交上来的兵部尚书人员举荐名单。 这一份名单,共有十人: “戎政尚书陆完学;” “兵部代理尚书王业浩;” “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广东熊文灿;” “崇祯初,历兵部左、右侍郎,拜尚书,致仕归的申用懋;” “天启五年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商周祚;” “兵部侍郎巡抚天津贺世寿” “总督漕运兼巡抚庐、凤、淮、扬四府,驻凤阳朱大典” “兵部尚书,总督云南、贵州、四川、湖广、广西军务兼贵州巡抚朱燮元” “知兵善谋闻名朝野,南京兵部右侍郎、尚书,傅振商” “兵部右侍郎李若星。” 看着这些名单,崇祯皇帝左看右看,前思后想,都不和他心意。 不是岁数大了,就是人选老旧,有的则是位置重要,不能轻动。 崇祯皇帝摇摇头,心中倒是浮起一个人选。 很快,吏部尚书谢升接到圣旨: “中枢关系甚重,还着广咨确核,如有堪任着,不拘在籍守制,再推几员来看,不得滥举、塞责。” “钦此!” 吏部尚书谢升接完旨,心中却是一声苦笑。 第629章 任命杨嗣昌为兵部尚书 谢升心中明白,他已经把朝中有资历、知兵之臣堪任兵部尚书者,几乎全部都一一列出,上报同列简用。 如今皇上还是不满意,下达圣旨再列几人,这样,情况已经明了。 如今口袋中只有两人可能合了圣意。 皇上在圣旨中已经有所暗示,他为官多年,岂能不知? 第二天。 吏部尚书谢升揣摩圣意,会同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再行公推推举,将新的两人名单上报具题了上去。 这两个新的上报名单的人是:“总督宣大山西地方等处军务、兼理粮饷、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降三级戴罪杨嗣昌;现任巡抚辽东宁锦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管备倭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仍加服俸一级方一藻。” 对这一上报人选结果,崇祯皇帝很是满意。 当即就用朱笔在杨嗣昌的名字上打了勾。 崇祯九年十月十三日,吏部尚书谢升接到圣旨: “杨嗣昌起升兵部尚书仍带降三级戴罪。封建多事,枢务急需料理,且守制启用先朝原先有成例,着遵旨,作速前来供职,不得少延。” “钦此!” 随即,兵部官员李登科一行人,驱马前往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的老家,湖广武陵(今湖南常德)之处传达天旨。 这一场大明上下,都十分关注的兵部尚书推举,终于在大家的意外中,落下了帷幕。 但是崇祯皇帝和朝廷,任命一个还在守制丁忧的人为兵部尚书,引起一些人的强烈不满。 他们认为,丁忧尽孝是传统的道德礼制,父母死亡,必须在家尊礼守孝三年,朝廷事大,但是朝廷又不是没有人才。那么多的朝廷官员都是堪任兵部尚书一职,为什么要用一个还在守制丁忧的官员? 真的是朝廷无人可用了吗?置其他大臣于何地? 一部分官员和天下士子,不敢埋怨皇上和朝廷,都纷纷转向盯着杨嗣昌,看他敢不敢冒天下大不违,去接这个兵部尚书? 没看见吗,万历期间首辅张居正因为家父去世,夺情没有丁忧,最后身败名裂,连自己的门生等都反对他。 他们都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默默注视着杨嗣昌,如果对方敢接旨,那就等着弹劾,和笔诛口伐吧。 …… 宣府镇。 周大虎三镇提督的驻地之一。 除了留下了朝廷规定出钱粮的他的六千兵马外,周大虎还留下了五千精锐兵马,全是骑兵,其中一千铁甲马兵,一人双骑,也留下了。 其余的五千兵马和一千夫子,则是赶着数万的牛羊骡马。 其中骡马近一万五千头。 牛驴近近四万多头。 为什么这么多? 这是因为,周大虎将所有的从清军手中,所得的金银和其他用品,都换成了这些牛羊骡马。 那些官兵将领得到这些牛驴骡马,除了一些战马外,其他的他们也是会一一宰杀当成肉食用了,或者转卖。 这可是大大的浪费,太可惜了。尤其是清军抢了这么多的耕牛,朝廷是严厉禁止屠宰耕牛食肉,一旦发现就是大罪。所以卖个人情给对方,即结交了对方,还少了了处理手中牛驴骡马的麻烦。 当然这个交换是按照市场价,而支付的、 钱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清军手中夺回来的。 光是从歼灭的六千余名清军身上扒下来的银两,就有数万两,平均一人身上有银子多则十余两,少则数两。 而辎重中,金银合计四五十万两,周大虎一部就得六成,三十万两。 这些钱全部都用于了和其他几镇将领交换牲畜。 最后周大虎手中的现银,只有不到十万余两。 当然还有大量的军功首级,这些周大虎倒是不会再全部的只要赏银了。 生存发展已经到了瓶颈,这些银子已经不能起太大作用了。如此不能再大发展,那样还不如占位置吧。 豫北三府的现在的发展瓶颈,也就是五万兵马。 再多,那就需要海量的银两来精耕细作。 而且自己兵力发展到了五万,就需要在朝廷的范围里安排位置了。 以朝廷之物力来养兵马。 毕竟个人的能力实在太有限了。 自己的兄弟有一个官身,有俸禄可拿,还能光宗耀祖,确实该做了。 过去没有这么做,那是须要钱粮用来发展。 这一时间,周大虎想了很多。 周大虎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牛驴骡马长队,还有那跟着到林县去的数万喀喇沁、土默特四旗牧民,心中长舒一口气。 这些牧民都是一些照顾大牲口的一把好手,林县靠山吃山,发展养牧是一个摆脱贫穷的一个办法。 这些人即是人质,也是好的专业劳力。 而有了数万头牛驴骡马,可以顶替大量的青壮劳力,练兵就更有时间了。 生产练兵两不误。 送走这些缴获和牲畜,还有一些跟随者的人,如宋应星等,已经跟随大队回去,带着周大虎给他的任务,准备打制一些东西。 而其他人则是继续跟着周大虎做事。 周大虎也暂时清闲下来。 现在他要去拜见一下宣大总督卢象升。 卢象升对周大虎来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久闻大名。 周大虎心中很是激动,恨不得立即就跑去阳和总督驻地,去和卢象升去见一面。 不过,周大虎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身为三镇提督和卢象升总督互为职权平等,他也不会受对方完全节制。两者之间的关系,朝廷兵部敕命,只是要两者在有事时,相商再定。 一日后。 周大虎带着一干幕僚和五百亲卫前往阳和,拜见新任宣大总督卢象升。 朝廷已有旨意,原任宣大总督梁廷栋,因清军烧毁天寿山皇陵,革职查办,论罪,戍边代州三年。 宣府总兵李国梁请辞获准,兵部会推保定总兵董用文佩镇朔将军印,出任宣府总兵官。只是这个任命刚刚下来,其是保定总兵还要交接,得十一月份才能上任。 …… 阳和城。 宣大总督驻地。 总督卢象升既兴奋,又忐忑,新的位置让他深感责任重大。 宣府镇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乃是京畿地区京师的西北方向的屏障,自古有南屏京师,后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诚边陲重地之称。 第630章 首拜宣大总督卢象升 宣府镇是保卫京都,防御蒙古鞑子南下的咽喉之地。 如今更是防止清军从宣府突破进入京畿的防卫重地,也是京畿有事时,最快增援京畿的兵马,同时也是担负着天寿山皇陵的责任方。 明程道生在《九边图考》中称:“宣府山川纠纷,地险而狭,分屯建将倍于他镇,是以气势完固号称易守,然去京师不四百里,锁钥所寄,要害可知。” 由上可知,宣府镇离京师不到四百里,两天的路程就可到京师。 所以称是九边之首。 这几天他卢象升在周边转了转。心中难言,放眼过去,到处都是一片破败之色,城池破败,村寨户堡也是残破不堪,百姓逃离,村堡炊烟寥寥,大量田地荒废被百姓撂荒。 这都是崇祯七年、八年连续两年建虏肆虐,留下的祸根。 宣府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不用建虏清军和蒙古鞑子来袭,宣府自己就经济垮了,经济垮了,百姓在这里无法生存,没有了民,军队及其家属亲人,如何能在这里呆得住? 更麻烦的是,山西巡抚吴甡和原山西、河北三府提督,现在的宣大山西提督周大虎,在山西搞了改革。自己到任没有几天,就有几十份告状信到了他的面前,这让他如何处理? 想到了这里,他甩甩手,算了,不想了。 前一天他已接到三镇提督周大虎的拜帖,今日就会到阳和来拜见他。 这一两年他在官场上,屡屡接到塘报,看到上面周大虎的战绩。 其人也是堪称传奇,短短四年,就从白身做到了如今的后军都督府右都督,提督宣大山西三镇总兵官。 堪称奇迹少有。 虽然拔擢很快,但其战绩也是十分的突出,胜利让人目不暇接。 他就任中原总理五省军务之时,就十分的想要见其一面,但因各种原因,总是擦身而过。 如今机会来了,不但见面,还能一起共事,他心中当然很高兴。 这些年,他常年在外领兵作战,深知一支强军和一名良将对主帅的莫大助力。 甚至起决定性作用。 当今天下兵荒马乱,尤其是宣大山西等北方长城边防,日益吃紧,建虏和蒙古鞑子已经合流,时不时骚扰、掳掠宣府、大同的边防堡寨。 给边寨百姓和两地军民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更是让边境百信军民人心惶惶,许多人搬迁内地。 如今有了强军强将,势必安全会有大幅改善,他想在这里大干一场。这是一个机会。 为此,他特意到阳和卫城外,来迎接他早就期盼的周大虎一行人、 一刻钟后。 阳和城外远处官道上,掀起一阵阵灰尘。 “蹄哒哒、蹄哒哒……” 一阵马蹄声由远到近,声音越来越清晰。 不一时,一队数百人的骑兵来到了百丈外停下。 马上一位面目略黑的年轻将领,一马当先来到迎接队伍面前,翻身下马,徒步来到众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身材消廋的中年男子身上。 周大虎躬身一礼道:“提督周大虎,拜见卢总督。” 卢象升也是上下打量着周大虎,半天之后,拱手一礼道:“本督领总督府一干人员热烈欢迎周提督来到阳和城。” “不敢当,不敢当。”周大虎赶紧谦虚道。 卢象升道:“唉,周将军刚刚在清军入塞的时候,带领三镇兵马英勇作战,大显其威,出其不意,杀到边外草原,扫荡四旗蒙古,给与蒙古四旗沉痛打击,又在冷口关伏击清军,歼灭清军六千,取得少有的大胜,为朝廷立了大功。如此,本督到城外迎接周提督,周提督当然当得。” 周大虎也不矫情,点点头坦然受之。 随后将跟随一起作战的将领叫到了跟前,向总督卢象升一一介绍起来。 “卢总督,这位是大同总兵王朴,将门世家,其父乃左都督王威老将军,王家八虎出了许多朝廷将领,对大明有大功。” 王朴心中一动,看向周大虎。王朴当然对自己的家世了如指掌,他没有想到对方对自己家世也是这么清楚。 王朴的爷爷王大赢为绥德卫千户,王大瀛妻李氏年二十九,大瀛死,遗八子俱幼,长子王威,袭职。其余七个兄弟也都纷纷参军入伍,其中王威的弟弟王继,曾任保定总兵,官至太子太保。 王朴上前一步,朝卢象升躬身一礼道:“大同总兵王朴拜见总督大人。” 卢象升点点头,说道:“你父王将军,军中服役镇守边陲五十有年,历经孤山参将、延绥总兵、辽东总兵、永平、山海关、蓟州三屯营总兵,为国效力,忠贞不渝,堪称模范。你袭王将军之职,积功做到镇守总兵官职,希望你今后忠勇双全,成为朝廷的良将。” 王朴再次躬身一礼谢道:“多谢卢督勉励,末将定会好好操练军马,听从朝廷命令,守好边防。” 说完后,缓缓退下。 周大虎又拉过来一个人道:“山西镇守总兵官王忠,老而持重。” 王忠向卢象升躬身一礼道:“山西总兵王忠拜见制台大人。” “好,这一战辛苦了。”卢象升面带笑容慰问道。 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一个个,周大虎将其一一介绍给了卢象升,并称道:“卢总督,这四人都是不错的将领,都是未来的总兵有力人选。” 卢象升笑了笑,一带而过。 对方的评语听听就好,他自会有所考察,并适时推荐给朝廷简用。 这他自有度量。 二人并肩边聊边走,向阳和城中总督府走去。 总督府。 二人坐定后,其他将领也是纷纷就坐。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客套话后,进入正题。 最不适应的是卢象升。 由于有周大虎这个大明朝从来没有过的三镇提督,他这个总督手中的兵权是大大的削弱了。 大明朝的军事制度,军事领导的基本原则是兵权分割,以文制臣,以内制外,文武、内外相互制约,这样就使皇帝完全避免了军权旁落。 但今日确是在宣大山西三镇有所不同。 朝廷给周大虎的提督敕书规定是:“整饬军备、训练士卒;维修城堡、墩台;督屯田、粮草;遇有贼寇,相机战守。” 第631章 接下来之事 而一般的镇守总兵的敕书则是:“固守城池、操练军马,遇有贼寇,相机剿杀。凡哨探传报、遇警截杀、抚处夷情及军需征遣、协济应援一应事宜,悉与道、抚、督议处而行。” 周大虎则是应机而断,可以自己决定军事行动。 而一般的总兵,遇事都需要和督抚道议处而行,自己完全没有多少自主性。 这两者的差别很大。 周大虎是可以约束三镇的兵马,甚至是可以自行调动总督、巡抚等官的标兵,即督标、抚标。 卢象升对自己军权大大减弱,虽有一些不满,但自己确是得了一员大将在身边,有所得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 何况在边塞,有一大将在身边,利大于弊。他可以借此机会实现自己的治理来治世的理想。 卢象升略作斟酌说道:“周提督对接下来的防务事情有何安排?” 卢象升这么一问,周大虎有些沉默不语。 他的正规官方回答应该是,练兵备战。 但他面对的是卢象升,这是他心中非常尊敬的人,他不想欺骗对方。 他要外出,也是需要告知总督卢象升,以防止自己不在宣大山西之地,出现军事情况,让卢象升有个心理和事情准备。 周大虎的沉默,让卢象升有些不解。 他自己问的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顺口就能回答,对方还要沉默? 气氛有些沉默尴尬。 过了半天,周大虎开口道:“我十分尊敬卢先生。我现在要说的话,即是官话,又是私人的话。过一个月,我将离开宣大山西一阵子。三镇的军务,就拜托给卢总督了。” 卢象升眉头微皱,有些听不明白周大虎的话的意思。 便看向周大虎道:“周提督,你的话,本官听不明白,这是何意?” 大厅中的其他将领,也是一脸茫然,有些听不明白。 卢象升看见了一干将领的表情,知道自己问的话也许涉及对方的机密,便不再深问。 等会议散了之后,在留下其人深谈,问问到底是怎么一件事情。 双方也是有了心照不宣,各自又说了一些官话、场面话,便结束了见面和拜访。 等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后,卢象升才重新向周大虎问道:“周提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无朝廷命令,边镇大将是不能无故擅离汛地的。” 周大虎看着卢象升,郑重的说道;“此事早晚要于卢大人说,现在就透露一些给大人知道,有所准备。” “现在十月中旬,十一月初期,我就将离开宣大山西,一切军务暂时就拜托卢制台了。” “什么事情,可以说吗?”卢象升道。 周大虎摇摇头道:“不是不相信卢大人,而是不想让卢达人受到牵连。我和卢大人说了事情,朝廷问卢大人问我的行踪,卢大人说还是不说?说了对我不利,卢大人从此在我心中也成了小人。这不是害了卢大人,让卢大人在忠义之间选择吗?” 卢象升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周提督身为朝廷官员,不打算告知朝廷一声?” 周大虎道:“我身为朝廷官员,当然会向朝廷告假。不过有一件事,得和卢总督说清楚。”随即周大虎将喀喇沁土默特四旗的事情讲了一下道:“朝廷很快就回来旨让我接办此事,我不在,就没有办法谈判,还请卢大人加紧军备,以防四旗狗急跳墙,威逼大明边墙,逼我等松口。” 卢象升道:“本督记住了。” 周大虎起身拱手一礼,迈着大步而去。 卢象升看着周大虎的背影,觉着周大虎此人和别的将领很是不一样,有些说不清楚,还神神秘秘的。从一些话中可以得知此人胆子很大,对朝廷似乎有些不太信任,难道对方敢不报朝廷就擅离职守? 卢象升摇摇头,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算了,这是个人的事,他和周提督只是首次想见,也是不便多说多问什么。而且对方权柄很重,又年轻,多说无益,还会闹出一些不愉快。 文武不和乃是边镇大忌。 周大虎刚出总督府,虎大威就已经等在了那里。 虎大威笑着迎了上去,讪讪而道:“大帅是不是又有行动了?” “怎么,你听到了?”周大虎笑着问道。 虎大威憨憨一笑道:“那是,不光是我听见了,大厅中在座的都听见了。” “哦。”周大虎对此并不意外,他本来就没有避着这些跟着一起做过战的战友。“怎么,有想法?” 虎大威嘿嘿一笑道:“大帅是不是有行动?带我一起去吧。” 周大虎停下脚步,看向何大伟,问道:“你一个人跟着我去?” 虎大威笑着摇摇头:“他们几个都想去,要我过来问大帅一声。” 周大虎也是略一想,便定下道:“前面带路,本帅去见见他们。” 虎大威嘿嘿一笑,前面带路,周大虎跟在后面。 一处打扫干净的衙门接待贵客的馆舍,几名跟随周大虎征战的的将领,正在讨论着什么。 周大虎一走进去,几人都立即站了起来向周大虎行礼。他扫了一眼,是几个自己熟悉的人,有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三人,加上虎大威,都是山西的几位将领。 “大家都坐下。”周大虎也是坐上主位,看向几人问道:“我这次任务很是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不但如此,本督也不会向朝廷说什么,是我自作主张个人行动,如此,你们也愿意吗?大家都仔细想好了再做答复。慎重考虑。” 屋中几人沉默了一下,但很快就有人表态。 虎大威首先站了出来,看了一眼大家到:“我虎大威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可是几次跟着周大帅作战打仗,就两个字‘痛快’,俺在战场上征战多年,一眼望去,军中暮气沉沉,军心士气丧失,士兵多是为了一份口粮在当兵,将军是为了保官帽和位置在当将,手中只有一些家丁能打,家丁只有几十人,上百人,最多也不过是二三百人,为了这些家丁的双饷、三饷,费尽了心思。还让底下士兵骂我们喝兵血,而我们呢,并没有拿到钱,却背上了一身骂名,大家说,冤不冤?” “一旦作战,家丁顶不住,全军都溃败。但跟着周大帅,俺的家丁已经有了人六百多人,手下的兵马也是吃饱穿暖,身上有了利兵坚盔,战力大幅增加,士兵们也是敢战能战,闻战则喜,有这样的兵马还怕什么?” “就是刀山火海,俺虎大威也敢跟着大帅走一走,闯一闯。” 第632章 跟着冒险 虎大威的一番慷慨陈词,很是触动几人心中那武将的热血。 大家纷纷抬起头来,看向周大虎。 突然,只听得一声大笑,一个稍矮的将领跳了出来,激动的大声道:“三虎成群,俺猛如虎、虎大威、大帅虎,合在一起,就是所向无敌,都是老虎一家人,俺当然要参加,当兵的就是打仗厮杀,怕死就不要吃当兵这一碗饭。” 周大虎看向猛如虎,笑着对其点了点头。他心中清楚,虎大威和猛如虎虽然面貌憨厚,性格直爽,但是头脑却是十分的精明,也是有很大的本事,不然也不会做到参将的高级武职之上,带兵成千上万人。更不用说,往后都坐到了总镇总兵官的位置上,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笔的一划。 历史上的名人不管是奸是恶是善还是忠,都不是简单的人。 一旁坐着的陈国威和刘永祚也是起身道:“大帅,我等两人也愿心甘情愿跟随大人行动。” 这两人可不是虎大威和猛如虎一般豪爽和直性子。 这二人心思活泛,有些心机城府,但还是忠勇之人。 但周大虎还是要问清楚对方的想法。 “此行很是危险。” 陈国威上前一步道;“末将考虑过了,此行有危险,无非是两方面,一是流贼,二是建虏,身为朝廷武将,随时都会上战场和敌人作战,危险到处都是,犹如吃饭喝水一般,太常见了,更何况大帅身边精兵无数,战力超卓,跟随大帅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危险。将军就该马革裹尸还,有危险战死了,那就认了,没什么好说的,命该如此。” 刘永祚也是一步上前道:“末将亦是如此想法,不敢隐瞒大帅。” 周大虎摸了摸自己还没有多少胡须的下巴,看向二人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跟着本督冒险?此行危险,或许最后,没有军功好处,还会受朝廷责备处罚,甚至丢掉官职。这样,还敢吗?” 二人连忙回答道:“即做决定,就不后悔。跟随大帅能增强实力,能升官能发财能增强我等部下的实力。我等都是担任山西的职务数年,亲耳所闻大帅威名,一路连战连胜,从一名千户,上升到三镇提督,我等也是有所不服,也想出战荣立军功,但看着手下面黄肌瘦、甲戈朽坏,战马羸弱,出战就是大败,这是无奈。我们想和大帅一样,钱粮充足,也练出一支精兵来,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朝廷不是年年月月拨有军饷吗?怎会还如此窘迫?兵器盔甲朝廷不也是会有所拨付吗?这些东西都去哪了?” 说到这里,周大虎脸色一变,起身厉声问道:“尔等有没有喝兵血?冒领军饷?” 二人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赶紧回答道:“大帅,我等身为带兵之人,焉不知兵马乃是关系我等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的根本?怎会自毁自己根本?更何况如今乃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喝兵血就是找死。我等还不想死?” “至于冒领军饷,也不算冒领,军中普遍的做法,拿本营逃故老弱项内汰补名额,用于家丁的双饷,只是有的营中做得过分,淘汰三分之一之多,部分用于家丁,还有一大部分,用于了兵部和府道的每年的节日往来,以及碳敬、冰敬上去了。” 陈国威看见周大虎要说话,赶紧又解释道:“我等不是大帅,靠军功升迁,不在乎这些人情关系。但我们不一样,打仗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在朝中有人说话和没人说话,那是大不一样。所送敬礼,不是为了升迁,升迁我等自会拿命来拼,但战败有时候是无法避免的,做这些,皆是为了自保。”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真的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风气如此,自保也是正常。 身不在其中,不会知道是什么滋味。 已经说到了这里,周大虎也就没有了火气。 武官难?文官可不可以不收呢?不收,也许他们也难。 大明官俸很低,当然生活是顾得住了。 但是做官一个人能行吗?任何人都不是十全十能之人,尤其是一些亲民官,钱粮刑律等等一应事物不可能都会都精通,那就需要轻一些专业的钱谷幕僚、刑律幕僚以及一些替自己跑腿的心腹幕僚等等,这都需要出钱。毕竟人家幕僚也是需要生活养活一家子人的。 这些钱从哪来? 周大虎看向二人,又转头看了一眼虎大威、猛如虎,肃声道:“喝兵血是绝不予许的,但有人犯,军法重处,绝不故容。至于冒饷之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本帅会在今后某个时候进行处理。” 周大虎站在那里道:“好了,现在再次确认一下,你们要和本帅一起去?” 四人重重抱拳一礼道:“确定。愿和大帅一起去,不管刀山火海。” “好,你们等我消息吧。但要记住,事情保密。” 周大虎又交代了几句,便去办别的事了。 他的事情很多,这次清军入塞所得不少,牛驴马骡周大虎都留下来了,但还有一些银两和钱粮财货还没有分,他要把这些再次分配给三镇官兵和将领。 随即他召集手下的一干人,商讨一些财货的三镇内部的再分配。 同时他又写了一份密疏,给崇祯皇帝。报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行动,希望皇上能够支持。并称这是一个机会,不容错过,如果朝廷有难处,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愿意单独行动。 塘马跃马而上,向京师疾驰而去。 不一时,自己的幕僚霍维华和张凤翼两人过来了。 消息传的很快,二人来见他就是问他准备去哪。 这话可不好回答。 没安排好事情前,他是不会详细说的。 “呵呵,两位老大人,问的早了,时间到了,我一定会说的。” 周大虎看向原兵部尚书张凤翼道:“大司马,今后可有安排?不如帮助小子整军备战,除暴诛乱,收复辽东,以雪血耻,如何?” 张凤翼哈哈一笑道:“老夫累了,回家歇歇安养一段时间再说。” 他看向身旁的霍维华揶揄道:“你已经有了不错的幕僚,焉能得陇望蜀,不知足?” 第633章 代州的新变化 周大虎摇头道:“今后的事情更多,非是一人几人能办的了得,光是霍老先生和刘廷传二人,怎能够用?总不能让我这个大帅也一直在忙碌吧。” 霍维华有些一愣,不由自主的道;“大帅你不会是想要开府建牙吧?” 一旁的张凤翼眉头一皱,看向周大虎。 周大虎笑了一声摆摆手,道:“开府建牙那是位列三公的人,才能开的。小子何德何能,敢有此妄想?只不过会多找一些幕僚,各有分工而已。” 霍维华点点头,开府在古代三公或者大将军得到皇帝批准,就能开府建牙。但是在大明,是以文制武,哪有将军武官能开府的。 不过文官,总督巡抚,大家都认为做到这一级,就算开府。 这个开府指的是幕府,私人雇佣关系的幕府。 但霍维华知道周大虎嘴中所说的开府,不是私人的的幕府。而是皇帝朝廷予许的和衙门一般的开府建牙,自己开设府署,打出自己的招牌,成立自己的衙门,有自己的属官等用人权用兵权等,来处理自己所理军政事务。可以自由任免下属官员,甚至有权利制定实行部分法律政策,建立府署并自选僚属。 但这可能吗? 在现行的朝廷制度下,这样的情况断断不会发生。 除非朝廷和皇上走到了山穷水尽得地步,只能依靠一人,也许才会发生。 那样的开府,是朝廷名器的授予,大之又大、重之又重。 安敢轻授?授之,那可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二人也知道现在问话,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三人说了几句话,定下了三天后,一起下代州、太原。 一日后周大虎一行人拜别总督卢象升,回转宣府驻地。 山西总兵王忠、大同总兵王朴、以及出兵的山西几个参将虎大威等人,都到了周大虎的提督府,开始计算分发此战的战利品。 战马周大虎都留下了给自己。 两位总兵个人一人一千两,士兵一万两银子,甲胄各五百副,粮草三千石和数百只羊。 虎大威等四人,一人一千两个人银子,士兵银两四部各五千两,甲胄各三百副,粮草一千石,羊数百只。 虽然虎大威等四人得到的东西看着有些少,但他们四人都是每人只带一千兵马。 这样一算下来,四人所带的兵马得的奖励银子,反而是最多的。 这次的与清军作战,以及扫荡蒙古鞑子,都是矣周大虎的兵马为主,他们只不过都是协助,得到这些已经很是高兴了。 毕竟朝廷还有一些奖赏,更重要的大头是军功首级,他们是每人都有二百余个军功首级,带兵一千兵马,得二百余个首级,自己几乎没有多大伤亡,已经很厉害了。 王忠和王朴也是十分的满意。他们没有参加草原上的战事,只是最后打了一仗,竟然给他们那么多,让二人大出意外,心中高兴也感激周大虎的赏赐。 钱粮吗?盔甲吗?谁都不嫌多。 有了这些钱粮和盔甲,他们有信心,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改善官兵生活和提高一大截战力。 本部战力整体会上一个档次。 缴获分配完毕后,休息了一天后。 周大虎就和几人开始南下。 王朴也随即带兵回到了他的驻地大同。 到了代州,王忠分别周大虎,带兵转回山西总兵驻地宁武关。 代州经过了几次血和火的洗礼,已经变得很不一样了。 城内居民已经形成了尚武的风气。 只要在衙门备案,就可以打制盔甲,朝廷出资一半。当然,打制好后,需要交于衙门控制,编成民兵,一旦有战事,可以按人名领取自己家的盔甲,上城值守,一旦取下一颗鞑子首级,就赚回来了。 虽然有危险,但比起穷死强吧。代州数百年地处对战蒙古鞑子的前沿,民风彪悍,不怕死的人多了。 振武卫兼代州守备李山早早地就跑了出来,几十里外迎接周大虎。 看着自己一起拼搏的兄弟,有所成长,周大虎心里是十分的高兴。 与他一起出村的连他自己一共有二十三人,而能有大发展的,也就是那十几个人,其余的只能埋没在众人当中了。 李山嘿嘿地看着自家大哥,倒是有了一些生疏畏惧。 实在是周大虎身上在久居高位后,身上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不怒自威。 “兵练的怎么样?” 李山嘿嘿一笑道:“大哥放心,俺一直尽心的练兵,不敢懈怠,代州精兵已经有三千,乡勇民兵也有一千多人。再加上振武卫的一两千人,代州兵力达五六千,建虏攻来也能防住数月。” “振武卫的改革办的怎么样?” “大哥放心,振武卫之事,有大哥的巨大威望,有知州孙中选大人、振武卫指挥使郭从候大人的协助,振武卫的一切改革都已经进行完毕。清丈清屯、重新分发土地,水利设施建设等等,都已经完成。今年秋收是大丰收,卫中军士月粮都已经全部补足以前所有拖欠,州衙出钱出力,十分的积极。州衙还开始支持钱粮,打造兵器盔甲。” 周大虎点点头。 他知道振武卫的情况和他所在的彰德卫,钱粮供应渠道是不一样的。 彰德卫因一些原因,卫中的粮仓主管是卫中所掌握。只是钱粮不足之后,再由彰德府和河南布政使根据情况补足卫所所需钱粮。 而大明天下现在大多数卫所,卫所的卫仓粮仓因为常年亏空发不起粮饷,朝廷都已经下令,将有关的卫所粮仓托管给了所在的州县,用州县的钱粮来补卫所的亏空,用来给卫所军士发放月粮,免得卫所士兵哗变滋事,地方不宁。 而地方上也是一肚子怨言,对自己贴补卫所相当不满,但碍于朝廷钧令,只好不情不愿的掏出刚够发放月粮的钱粮。而对卫所的其他发展,视而不见,不会再出一分钱。 而振武卫的卫所钱粮仓库就是托管给了代州。 但代州经过了一些生死劫后,文武官员心中都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深深地知道在这不安宁的时期,武力是多么重要。 因此周大虎对代州官员大力支援卫所,支持守备李力练兵,并不意外。 第634章 不能无动于衷 只是他想不到,知州孙中选还当着代州知州,竟然没有升迁,还在当地。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孙中选可是立了大功。 不过,这个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这是人家和朝廷的安排, 当然如果是朝廷做得不对,他周大虎倒是可以为对方上疏一番,讨个公道。 周大虎低调,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时隔一年多又一次进入了代州城。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离自己第一次和建虏作战,已经过了两年多。 周大虎心中唏嘘不已。 那时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就敢凭借着历史的记忆,去埋伏建虏,胆子何其大。 但现在呢,官越做越大,但胆子却是越来越小。 身在朝堂中,万事不由人。 周大虎见了一下老朋友,代州现在除了知州孙中选、振武卫指挥使郭从候、原振武卫同知唐高远、原振武卫佥事马钟、原振武卫佥事梁正以外,其他的旧人,都已经升职而去他处了。 孙中选是自己拒绝了朝廷的升迁,自愿留在代州继续任职。 而振武卫的几人都是因守城功,加了一级,但几人都不想去别处任官,而留在了当地。 几人寒暄了一阵,也知道周大虎有事很忙,便知趣的告辞而去,让周大虎休息。 好好在代州城休息了一晚上,周大虎又去和张凤翼告辞后,随即领着五百亲卫直奔省城太原。 得到消息的山西巡抚吴甡,早早的就出城,前来迎接周大虎。 周大虎一路上策马飞奔,经过两天一夜,在天色黄昏的时候,赶到了太原城下。 周大虎翻身下马,带着一丝疲倦,走向前来迎接的吴甡身边。 来到跟前,周大虎拱手一礼道:“抚台大人何必前来迎接,又不是外人,不需如此见外。” “不是虚礼,久日不见你小子,想的很。”吴甡也是开着玩笑说道。 二人并肩走回巡府衙门,很有默契的不在人场谈论公务。 …… 山西太原。 巡抚衙门。 摒退了一干闲杂人等后,两人开始话进入正题, 周大虎首先开口道:“抚台,山西的革新进行得怎么样?” 吴甡捻着胡须,笑着道:“总体还算顺利,有些人虽然不甘心,但是外有建虏,内有流贼肆虐,给他们压力很大。要知道官府的改革,还会给他们留下很大的权利和好处,更是不会伤及他们的生命。还是有一些人知道该给底层一个活命了,是有见识的。至于不识趣的,为了朝廷的永固,为了大明江山的安危,只有牺牲他们了。敢有闹事者,蛊惑百姓、学生士子、官员、军士等闹事,官府定会严惩不贷。” 吴甡信心比刚开始改革时的忐忑,已经好多了。 停了王府等皇室宗亲的大额禄米,开始全省的田地清丈,追讨了卫所中的世袭武官的侵占的土地,又出钱出力整修了卫所和各州县的水利设施,虽然只是粗修而已,但就是这,已经开始发挥了巨大的效益。 今年秋收,比往年整整增产百分之七十。 而且明年夏粮冬小麦,也是全部耕种完毕。 最主要的是,百姓逃离、兵乱死亡、以及逃税而大量荒废、抛荒的土地,官府都已经出钱出粮雇人耕种,打出的粮食,三七开。七成归官府,三成归百姓,百姓只是出了一些力气和费一些心思,就可以拿到三成的粮食。 这个条件相当的诱人,许多穷苦农民争向报名,这简直是天大的掉下来的好处。 有周大虎在三晋大地的赫赫威名,和强大的军事战斗力,除了刚开始的几个卫所有人蛊惑闹事,但很快被平息。 没有制止住本卫兵乱的本卫世袭官员,都被降官三级,去除世袭之位。 这一严厉的处罚决定,让许多卫所官员,都不敢大意,严守本职。 当时做事的时候,最害怕的朝廷非议,和皇上斥责,都没有多大发生。但见一些乡绅和皇亲宗室的奏疏,发往京师后,都是石沉大海。 看来朝廷也是有些默许。或者说不鼓励不支持,也不反对。 到现在,吴甡算是看清了。 现在已经是乱世,用承平时期那样的做法为官,已经严重不适合用了。 乱世当用重典,乱世当有改革。 周大虎心中有些高兴。自己在乱世终于和一些人,卖出了改革的一小步。 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当然还得再接再厉。 周大虎道:“抚台大人,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吴甡抚着胡须,慢慢悠悠道:“不急,事情不急,急,欲速则不达,好事反而会办成坏事。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周大虎当然有自己的计划,但是,山西之地很大,情况复杂,而且第一责任人是吴甡,自己只是配合,有主次之分,这个他自己明白。 周大虎没有自己立即回答,而是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抚台大人,再过一些天,我就要去别处办些事情,三个月或者半年后才能回来。” 吴甡眉头一皱,问道:“是公事还是私事?” “半公半私。”周大虎道。 吴甡有些不解:“这是何意?” 周大虎向吴甡大概的解释了一下有关事情。 吴甡站了起来,看着周大虎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去办什么事情,但看你表情想来也是公事为了朝廷,但是你这样做,无令而动,朝廷对于这样不听辖制指挥的将领,一旦发展到了一定的地步,就是朝廷的果断出手。” 吴甡叹了一口气道:“就如原东江总兵毛文龙行事恣意妄为,不听朝廷节制,朝廷内外官员,皆是不满其行,正因为有了这个风向,蓟辽督师袁崇焕才敢斩杀毛文龙。” “你这样是做事得不到朝廷的好处,还会落个恣意妄为的恶名。在朝廷百官眼中,用着顺手的将领,才是好将领。用着不顺手的,就是再能打,也是百官眼中的眼中钉,当时不敢动你,但一旦承平,兵祸战事平歇,朝廷第一个都会是对付你。” 周大虎默然无语。 吴甡说的这一些,霍维华和张凤翼或明或暗,都给他说过,但他能听吗? 如果他不知道今后的局势走向,他会听从这些建议。 但是他知道后面的局势,就不能按朝廷原本那样的发展趋势走下去,而自己却无动于衷。 第635章 见面 周大虎不想再说什么,这些说也说不清楚。 周大虎把话题又转移到了改革上面来。 “抚台大人,改革的事情,我在豫北三府也开始了大范围改革。第一步就是打击乡宦劣绅黑恶势力,赌博、高利贷、虎喇流氓混混等,下一步,清丈土地,编列土地鱼鳞图册。人口赋役黄册,最后一步准备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当差。” 吴甡作为为官十几年的循吏,当然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干的。 比如,周大虎刚才说的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这样的事情是现在决不能做的。 做了会引起从上到下的官绅反对。 火耗归公断了府州县各级官员的小金库,和他们的意外之财,不群起反对才怪呢。 这个他怕周大虎年轻意气用事,一旦实施,做不成事情,反而会坏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他得提醒一下。 “大虎,这个官绅一体纳粮挡差、火耗归公,现在还不是实行的时候,一旦发生,反而会把士绅推向流贼,或者州县罢衙,于形势更将不利。这样做,反而得不偿失,与我们改革的初衷,富国强兵活民违背啊。” 周大虎却是摆摆手,看向吴甡道:“无妨,大人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豫北三府地方不大,改革不管成功失败,都影响不大。三府那里有我重兵驻扎,乱也乱不到哪里。” “不过大人这里,乃是整整一个行省,改革确实不易过激,缓缓而图,才是正道。” 吴甡道:“你知道就好。你……唉,你什么都知道,我就也不再说了,小心行事而为就好了。” 说到这里,吴甡顿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有密奏权,多和皇上说说,不管有用没有,到了一定的时候,皇上的话还是管用的。” 周大虎点点头:“知道了。” 吴甡道:“接下来,本抚也会在全省打击乡宦劣绅无赖恶霸光棍虎喇等,然后推行摊丁入亩,加大水利建设。如今省府库中粮食充裕,与其朽坏,还不如新修水利设施,使得山西大地旱涝保收。百姓有了活路,就不会参加流贼为害乡里,即使被裹胁,也会逃跑回来。” 周大虎也是很赞同,并表示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调动代州李立的训练的兵马,出来剿匪、打击治安犯罪。 吴甡听到此话,也是笑了,说道:“周小子你一心为国为民,怎么,也想学拥兵自重,别人不能用你麾下之兵的霸道方式了。” 周大虎也不避讳,直接道:“当然,不瞒抚台大人,我不相信别人,我带的兵,就只能我用,让别人带,不可能。使用吗,也得得到我的予许,否则,有关将领军法处置。” 这话听在吴甡这个文官耳里,是有些刺耳,但和周大虎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亲眼见证了对方的辛苦和苦心,以及深深地为朝廷局势的担忧,他有些理解周大虎的想法。 但这在战乱中的时候,还可以,承平的时候,朝廷和皇上绝不予许,这到时候,很麻烦…… 但是现在,兵权捏在周大虎这个能战的人手里,最是让人放心,也符合大家的利益。 两人相处融洽,就有关的事情相互探讨起来。 …… 周大虎在太原留了三天。 几个跟随自己的山西将领虎大威等一一拜见巡抚吴甡。 有这几名悍将回归山西,吴甡改革的信心大增。 很快他就召集幕僚,研议安排抓捕有关的乡宦劣绅、无赖、流氓虎喇、混混、恶霸等。 听了吴甡的几句话,周大虎觉得有理,便写了一份密疏,要求面圣,由塘马飞驰传递京师。 随即周大虎带领一干人,直奔林县。 周大虎骑在马上叹了一口气。 这几年东奔西跑,忙里忙外,一直在外奔波,家中是越来越富贵了,但是自己却是越来越忙,心中的忧虑比过去更多了,想得越多,事情就一件接一件,没有个完。 实在是历史的阴影,悬在他周大虎的头上,让他不敢有一丝懈怠。 只好委屈爹娘了。 等诛暴伐乱平定内乱,击败建州逆奴,收服辽东后,再好好陪陪爹娘。 幸好爹娘身体硬朗,年纪也不是太大,保养得宜,再活三十年,也是有把握的。 想到这里,周大虎觉着自己得抽出一些时间,好好梳理一下自己记得的药物制作方法,争取早日做出来,不为别人,就是为了自己,和父母以及一干兄弟,也要加大投入,将这些保命药做出来。 时间、时间……他现在就缺的是时间。 历史的走势,是一环套一环,这样就逼得他不得不一个接一个的根据历史的记忆,赶着时间去做。 他真的停不下来。 一停下来,谁知道后面能否就因这一个事情没做,而功亏一篑呢? 这个谁也不能保证。 尽心而做,尽力而为。 快马加鞭,七天后,周大虎赶到了怀庆府,见了一面怀庆知府杜应芳,将一些事情商量了一番,停了一天,又加鞭快马赶到了卫辉府,见到了自己的引路贵人扬中玄和卫辉知府凌蒙初。 凌蒙初从上海正八品县丞一下子到从四品卫辉府知府,跨越了数个阶位,但他不愧是后世的名人,很快就适应了卫辉府的运作,在扬中玄对他大力的支持下,三府一起行动,事情做得有声有色。 周大虎和扬中玄见面,两人都是唏嘘不已。 短短四年多的时间,两人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尤其是周大虎,一路上升,已经做到了从一品的武将位置上。 现在,如果真的按官场上的规矩来,他杨中玄得给周大虎行礼鞠躬。 当然两人关系莫逆,两人见面自然不会用那个官场的规矩。 杨中玄看着周大虎眼神复杂,半天才道:“一路上辛苦了。听说你小子这次入援京师,又打了胜仗?这是又立新功,再次祝贺了。” “这是将士训练刻苦,战场上用命,大家拼来的,这是大家的功劳。”周大虎道。 杨中玄哈哈一笑,随即说道:“周小子,你不用谦虚,过了,就是虚伪。该是你的功劳,就大大方方承认就是了。” 周大虎轻轻点点头,只是笑了笑。 第636章 拜见潞王 两人坐好,等茶和一些点心上来后,摒退了所有人,扬中玄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刚上任宣大山西三镇不久,正是熟悉三镇将领和防务的时候,同时也是蒙古部落侵扰宣大山西三镇边境防冬的时候,怎么能擅自返回回来呢?” “我这边有事。”周大虎没有避讳扬中玄,将自己给皇上的上疏以及自己的行动,都讲了个大概。 扬中玄脑子有些蒙,你已经这么高的位置了,怎么还要这么冲动? 但他知道,他挡不住对方的行动。 那就只好帮对方完善方案,查漏补缺以及祝福了。 说完了周大虎的情况,开始回归当下三府改革的事情。 杨中玄道:“经过官府对乡宦劣绅的打击,许多人都愿意认罪,从轻处罚,愿意配合官府清丈土地,编立新的土地鱼鳞册和赋役黄册。但我知道有些人是心里不服,无奈的压力下,才答应了官府的要求。” 周大虎问道:“对这些人是怎样的处罚?” 扬中玄道:“现在的情势,不宜过分重处,以完成土地清丈和鱼鳞册和黄册为主。所以这次除了少数罪大恶极,或者手中有人命的以外,都是以罚银罚粮为主。以他们百分之二十的财产为分际线,不超过这个数。” 赵大虎点头表示认可。 但他随即又问道:“这些人都没有反抗、挣扎、蹦跶?” 杨中玄笑了,说道:“怎么没有?巡抚衙门、布政司、按察司,甚至都指挥使司都给我送了信,询问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明里是询问情况,实际上是施压。这些信中大谈安定稳定,并称乡绅是乡村的稳定石,希望我能识大局,以稳定地方为主,都是好言相劝于我,言词恳切,但都被我留下书信没有回复。” 他冷哼一声,接着道:“那些衙门老爷以为来一封书信,就会给我巨大的压力,我就会退让?他们想错了。” 周大虎笑了,没有多说什么。 处理这种事情,杨中玄为官十余年,经验十分丰富,不需要他周大虎这个外行说什么。 杨中玄道:“有强军压阵,朝廷不支持也不反对,这些人都起不了多大的浪花。让我最担忧的是,三府的三个藩王。他们背后站着大量的皇亲宗室,每一系后面都有数千上万的皇亲宗室。这些人过去有部分人,作恶多端,凭着皇亲宗室的身份,欺男霸女,偷逃漏税,但有些人过的和平民百姓一样。” “三府中,藩王郡王以及镇国将军……等等,这些人都或多或少,侵占有一部分卫所军田和民田,还有大量的诡寄。不处理他们,改革就不能尽全。” “但他们身份显贵,办的过了,皇帝脸面过不去。办的轻了,民心不忿,百姓都看在眼里,这个度不好把握。” 周大虎想了想,也是头疼,只好说道:“依法依心,心不亏,公道做事就行了,其他的也不需要顾虑那么多。现在天下大乱,却是改革的一个好机会,这些王爷宗藩心有顾忌,不敢闹得过非。” 杨中玄点点头道:“那好,你在卫辉多停几天,居中调度,把这几个王爷拿下,让他们交出有关的侵占田地,我也立即上疏朝廷,细数他们的劣迹,给行动找个理由,以堵悠悠之口、” “好!”周大虎应道。 说干就干,周大虎立即派出亲卫,到林县调兵遣将,同时,兵备副使杨中玄的道标三千人,也是分赴怀庆路王府、卫辉郑王府,而同时,彰德府赵王府也在同一时间,被官府兵马围住。 而三府知府也带着一干衙役,带着卫所军屯田册、官府手中的土地鱼鳞册、人口赋役黄册,前来王府门前,拜见各位王爷。 卫辉府。 分封到这里的是潞王一系。 第一代潞王朱翊镠,明穆宗朱载坖第四子,明神宗朱翊钧同母弟。于隆庆五年(1571年)封,万历十七年(1589年)就藩卫辉府。 万历四十二年薨。 朱翊镠第三子朱常淓袭位,万历四十六年(1618)袭嗣潞王至今。 明末,诸藩能急国难、肯捐助饷者仅他与周王朱恭枵二人。 后国破流落抗州。明亡降清被处死。工书善画兰竹,尤酷嗜古琴。有琴谱《古音正宗》。另有崇祯九年完成的《古今宗藩懿行考》。 朱常淓在政治上无所作为,却是明代杰出的音乐家和书法家。他在绘画、音律、书法等方面都有不错的造诣。 潞王朱常淓虽然好心艺术,但潞王一系走私贩盐,行盐售买遍黄河南北,潞王府下辖“义和”盐店,分北方和西方两处,邸中人鱼肉小民,饱私囊。卫辉府整个府以及周边府县的盐业,都用的是潞王府的食盐和私盐。 周大虎和扬中玄也跟着卫辉府知府凌蒙初,一道拜见。 潞王府内。 一位父母官知府、一位兵备道副使、一位将军三镇总兵官,共同来到了他的王府,潞王再一想,结合这一段的风言风语,以及山西改革传来的宗室消息,他怎会不明白三人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潞王朱常淓亲自迎接三人到府中,满脸笑容。 周大虎仔细看了过去,这是一个长相富贵的年轻之人,笑哈哈的,看着很是和善。 他算了一下对方的年纪,也就是二十九岁左右。 王府大厅之中,几人坐定后,侍者送上一些热茶点心后,等王府长史加入后,开始进入正题。 只见卫辉府知府凌蒙初手中捧着一大摞卷宗,开始念了起来。 “崇祯元年五月,路王府自行管业庄田,佃户五人,收租的时候,被路王府中侍和旗校打成重伤,未赔分文,同年同月,轻伤二人。衙门得报,摄于王府之威,未敢处理。” “崇祯元年秋,路王府旗校和中侍,因佃户受灾交不起租银,打伤十八人,打死两人,其后,路王府出面,打死打伤之人,未受到一丝惩罚……” “崇祯二年春,卫辉府衙查处私盐三万斤,其乃是路王府中人所犯,后以潞王府出面,不了了之……” 念到这里,杨中玄摆摆手,制止了凌蒙初再继续念下去。 他看向潞王朱常淓,道:“王爷,这只是一小部分,这些案卷一直到崇祯九年今年十月,崇祯年以前更是多得无法计数,这些都不说了,但是崇祯年的一些事情不能不究,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第637章 威逼 杨中玄话锋一变高声道:“军屯乃是太祖强兵足兵之制,这些年来,确是有无数卫所屯田被侵占兼并,如今,为了大明长治久安,富国强兵,本道在豫北三府实行改革,整治治安、清丈土地,编立新的土地鱼鳞册和人口赋役黄册,审理积案,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 “王爷身为太祖子孙,在朝廷风雨飘摇的时刻,应当身体力行,当做表率,支持改革,为大明多争一份生机。” 杨中玄起身,凌蒙初和周大虎一起起身,向潞王朱常淓躬身一礼,看着对方如何表态。 已经二十九岁的潞王朱常淓,顿时白皙的脸上,立即涨的通红,胸中有一股火似在燃烧。 但他想想眼前三人的身份,他无奈的忍住了心中的怒气。 “几位想怎么办?” 朱常淓没有在刚才念的事实上跟几人争辩。他身为藩王亲王,官府还不敢在这上面弄虚作假,自家事自己知道,王府上百人,每年收租时,更是动用大量人手,打人伤人更是平常。 在以前,官府都是害怕王府威势,各级官员都不愿得罪王府,影响自己的前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处理。 现在对方不留情面,而且是寻事而来、压迫而来,他不承认能行么? 杨中玄拱手一礼道:“请王爷交出兼并、侵占、无故占用的军屯官田。打伤打死人的,年代久远的,赔偿打死打伤的百姓,死亡的家户一家百两,重伤的百两,轻伤的三十两。而近三年的,交出凶手,同时按以上所说,作价赔偿。” “王府自管田业,租子由官府而定,不等超过租户总收入的三成;官府代管田业,租子为总收入的二成五。但有超出,官府十倍罚之,并对举报者之人种的田亩,收归官府代管。” “民田诡寄王府名下者,王府自查整改,一旦发现有所诡寄民田,十倍罚之。” “王府产业,从今日起,一律按律缴纳朝廷税赋。走私私盐,当罚银万两。” 杨中玄看着已经快要忍不住的朱常淓,接着道:“潞王心系朝廷,前两年上疏朝廷,卫辉城卑土恶,请选护卫三千人助守,捐岁入万金资饷,不烦司农。朝廷嘉之。……现在,这该兑现了。” “呼哧、呼哧……”潞王朱常淓胸脯剧烈的起伏并喘着大气,就如斗牛一般,鼻中喷出两股热气,眼中有些泛红,憋了半天气,才发出一声怒火吼道:“你们这些人,欺人太甚。本王要按你们这么办,全府都要饿死了,有本事你们杀了本王吧。本王一条也不会答应,你们想怎么干就干吧,只要你们不是我老朱家的官员,随你们的便。” 一旁一直不出声的王府长史,看见事情有不可一发收拾的地步,赶紧起身过来打圆场。 王府长史是朝廷任命派过来的,掌王府政令、辅相规讽,总管王府事务。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等,皆由王府长史奏上,如藩王有过失即问长史。 潞王的事情与他王府长史就有关了。 虽然其他的十几年的事情与他无关,但这两年的事情就与他这个王府长史有关系论了。 可以说,他的政绩,就和王府是挂着钩的。 潞王有事,他王府长史肯定会牵连倒霉的。 他不得不站出来。 王府长史,正五品。 “大家都好好说,王爷是太祖子孙,皇亲宗室,而三位大人和将军,是来解决问题的,争吵解决不了问题,还请大家好好说话。”王府长史小心的劝解着,轻轻的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 这时,潞王朱常淓也稍稍冷静下来。 “你等三人的提议所列,不是朝廷圣命,本王不会听从。” 杨中玄再次拱手一礼冷声道:“此事乃本人兵备副使一手主导,豫北三府同时改革,谁也不例外。如今天下内忧外患,时局动荡,流贼肆虐,河北三府、晋地等地流贼纷至沓来,崇祯五年、六年,潞王身当其境,焉所不知?天下百姓人心浮动,生活无着,纷纷揭竿而起,再不改革,给百姓和军户一个希望,大明危亦!潞王身为太祖子孙,不能光享荣华富贵坐享其成,而在国家有难的时刻,不出一份力,不出一分钱,这样皇亲宗室还凭什么让百姓朝廷供养?” 杨中玄心一横,他知道拿不下来眼前的潞王,这场三府的改革就进行不下去了,他必须要发狠心拿下对方不可。他心中已经有了觉悟和准备,丢官罢职也是在所不惜。眼前的大明的情势他看在眼里,不改革,让百姓减轻负担能够活下去,让卫所军士生活和训练有所改善,让朝廷税收增加,大明,光靠周大虎等一干将领打仗,而后勤不继,也难以长久。 为官一时,造福一方。 不求封侯拜相,只求问心无愧。 一念如此,杨中玄胆气丛生,高声道:“这些改革除弊之事,就是我兵备副使职权所在,本使将说到做到,将事情做成,只要为了朝廷强兵活民,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还请王爷早做决断,三天时间,不然过期不候,官府将强制执行,只进不退。” “你……你……”潞王朱常淓感受到了侮辱,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周大虎看了半天,听了半天,他现在身为武将,身份敏感,本不想说话,但是在这事关的巨大的利益上,这个还略有贤名的潞王也不例外,不愿放弃,不愿为这个供养他的朝廷出力,还幻想着朝廷支持他。 他要打破对方的这个希望,让其彻底死心接受这个协议。 周大虎上前一步,拱手一礼道:“王爷,末将提督宣大山西三镇总兵官,还兼着豫北三府的防务,末将说句粗话,此事改革末将一手参与,将一起进退。王府遵纪守法出一些钱粮和让出去一些利益收益,对王爷有好处没有坏处,大明好,你才好,大明坏或者完了,你这个王爷就是相当平民百姓,也当不成,只有死路一条,还是全家都死的一条路。话尽于此,王爷自己决断。” 第638章 豫北三王妥协 朱常淓睁大着眼睛看着周大虎,对对方肆无忌惮的说话很是震惊。 他知道此人周大虎是谁。 山西、豫北三府的安定平稳,都是与眼前此人有莫大关系。 而且,他在塘报上和邸报上,知道眼前的周大虎,对战建虏连战连胜,这一次建虏入关,对方是又立了大功。 周大虎的站出来,使得潞王朱常淓原本上疏朝廷也许能将杨中玄、凌蒙初罢官治罪的想法彻底打碎了。 朝廷现在局势内忧外患,不可能因为他一个闲散王爷而将周大虎罢官去职。朝廷上的文官早就对藩王意见很大,现在上疏一捅上去,大明朝廷的舆论,一定会不向着他。 弄不好对他的局势更坏。到时候自己的目的达不到,还会更糟。 潞王朱常淓心中正在盘算这个事情的时候,凌蒙初也站了出来道:“卑职不能为民做主,改善百姓生活,当官又有何用?徒费国家粮饷,卑职愿与杨大人和周将军共进退、” 杨中玄也开口道;“此乃本兵备副使与三府、周将军相商共同实行的改革,但有朝廷责罚,愿意共同引罪辞职,绝不恋栈。” “你们……你们这是威胁趁朝廷……朝廷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们等着瞧……”潞王朱常淓有些气急败坏,袖子一甩,怒气冲冲而去。 潞王的这个反应并不出乎大家意料,现在是要在对方身上割肉,如果痛痛快快答应了,那就不是人了。 杨中玄、周大虎、凌蒙初三人出了路王府,一起回到知府衙门商量后续的事情。 …… 路王府中。 看见周大虎、杨中玄、凌蒙初三人走后,一干人赶紧通知潞王朱常淓。 很快,王府议事厅,坐满了一干人员,有刚刚在场长史、王府内的管事太监、王府王庄的各个管事、王府护卫的统领等。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强硬的、有妥协的、有叫嚣着向朝廷上疏告状的,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半天之后,一脸阴沉如水的朱常淓在常随内侍的陪同下,来到了议事厅。 “拜见王爷~~~” 议事厅一干人十余人跪地行礼道。 “大家都起来吧!” 众人纷纷坐定后,抬头看着潞王朱常淓。 只是朱常淓一言不语,微闭着眼睛坐在那里。 身蒡的内侍开口了。 “王爷的意思,是让大家议议刚刚发生的事情,情况大家都有所了解,也就不必多说了。此事不光是王爷自己一人的事,也是关系到大家,怎么回复,大家畅所欲言,集思广益,总是有些用处的。” 这话一出,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大家一干人,现在都沉默不语,一声不吭。 “说啊,刚才不是还说得不错吗,现在怎么都不吭声了?”潞王朱常淓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十余人说道。 一位王府庄田的管事站起来躬身一礼道:“王爷,此事关系重大,小的们哪敢胡言,此事还凭王爷一言而断。” “你们呢?”朱常淓看向大家问道。 朱常淓眼睛看向了在座的王府长史和总管太监二人。 见潞王看向自己,王府长史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好站起来,朝前一礼说道:“王爷,现在天下不宁,民间多有朝廷不利之言,民心浮动,大明真到了关键的时刻。这一次改革如果光是文官,王爷大可不用理会,但是……这次里面有了武将的参与,还是当今朝廷风头无双的提督三镇总兵官,这样。王爷就要好好想想了。” “王爷一旦上疏向皇上和朝廷求救,文武百官一定不会向着王爷,甚至会有人为了搏击风名,而口出恶言,抓住王府的一些事情,要求朝廷除国罢爵,反而更为不利。大明好,王爷才好,这话说的不错。此次行动,并非只针对我潞王府,彰德府赵王、怀庆府郑王,都是如此。臣还听说,山西之地皇亲宗室的大额禄米停发,也与这位周将军有关,但上告朝廷之后,朝廷却是不表态,什么也没有说。鉴于有此,还请王爷接受条件。等大明天下稳定之时,再上疏皇上陈述此事,定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一旁的王府总管太监也站了起来说道:“奴婢也赞成长史的意见。周提督圣慻正隆,朝廷也是正当用人之际,此事和其碰撞,大为不智。河北三府的防务都掌握在周将军手中,河南各地已是一片混乱,而豫北三府却是一片祥和。在这天下动荡的时刻,王爷和周提督的关系还是不要闹僵的为好。” “还有庄田的田租的问题,对方并没有明示范围,如果光是河南一地的话,我们的损失还能小一些。” 潞王朱常淓叹了一口气,所有的人不怕文官,却是怕一个武将的人。 大明以文制武,但是时事不同,这一条现在对武将,有时候已经没有用了。 尤其是对周大虎这样拥有数万乡勇家丁的武将来说。 他知道了大家的想法了。 他想了想,下定决心道:“事情要做就做的彻底。不管对方田租包不包括外省,要是答应了,就全部按规定一致的田租。” “这……是,王爷。” 朱常淓看了眼议事厅中的众人,心中轻叹一声,起身而去。 …… 而同样的事情和一幕幕也发生在彰德府的赵王府、怀庆府的郑王府。 没有人是甘心情愿的放弃自己的利益的。 但是在这地地方上,文官武将合流,以民众减轻负担和替皇上分忧的名义,在这种大义下面,他们敢不同意吗? 上疏朝廷,割皇室亲贵的肉,清流和百官向谁,就不用说。 下面地方,只要对方把一丝消息放了出去,不用对方动手,佃户百姓军户都会蜂拥而来,包围王府。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 到时候,百姓发疯,一旦冲劲王府烧火杀人,被打死就倒霉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 他们大富大贵,不敢赌!赌不起! …… 仅仅一日之后。 三府三家王府,都接受了相关的条件。 意外? 又不意外。 大家在找三家王府之前,早已经有了各种的应付方案。 而放出消息,用百姓包围三家王府,给与压力,也是周大虎杨中玄的方案之一。 还算三王府识相。 周大虎原本还想让三大王府见见百姓的力量。 第639章 追问 拿下了王府,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紧接着,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三府同时发出公告,要在三个月内清丈土地,核查人口。 同时,颁布新的田租规定,凡是三府之民民田、官府之公田、王府之庄田,以及其他的学田、社田等等,一律不得田租抽成超过租田所打粮食的三成,如有违背,十倍罚之,其中一半奖励检举之人。 并且规定,如果检举之人不愿在原有户主之处佃种,官府应安排相等的田地给与佃种。 还同时规定,田地的赋税等,田赋一般由田主负担,渠破水溢则由租地人负责。 规定对地主苛虐佃户要予以惩处,同时又严惩所谓“佃户拖欠租课、欺慢田主者。 这一布告一出,立即引起轰动。 尤其是无田而靠租种别人土地生活的人,奔走相告,高兴之极。 公告上言明,这只是第一波的改革,待土地清丈人口核实之后,再出新政。 这让不少的穷苦之人,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更多的人,则是期待今后的改革。 …… 两日后。 卫辉府府衙中议事大厅。 在一番谦让后,周大虎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的杨中玄、凌蒙初、宋时、杜应芳四人,只好上坐主位。 这一下,河南豫北三府的知府和兵备道以及兼防豫北三府防务的主将都到了,聚于一起。 短短大半年不见,却是给五人以如隔三秋的感觉。 几人哈哈一笑,寒暄了几句,互相问了问彼此的情况和困难,便将话题转入了改革的正事。 周大虎首先开口道;“清丈田地和核实人口后,三府同时发出公告进行摊丁入亩,各府收入增加后,六四分税,朝廷六成,地方四成,用于本地的修路架桥,防汛修河等一些最基础的设施。” “还有就是大力发展社学,县学、府学,开发民智,对一些穷困的儒生、医学学生扩大补助。” “这些都是今后的施政的方向,还会一一实行,如果效果不好,就总结经验,完善修改,再行实施。” 杨中玄轻轻点点头,所有的事情都得等田地清查和人口核实后,才能铺开。 不过他想到一个问题,随即说道:“当前对百姓最大的负担是加派,这个问题不解决,百姓的生活,就无法有大的改善。而其它的改善百姓的生活的办法,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周大虎笑了,这个加派的办法他早就有想法了。 周大虎道:“想法我已经有了,一个是火耗归公。现在各地的火耗加的太多,地方收的税赋有一两,火耗就要加三成或者五成,甚至更多。因此民间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传谣。二是……再等等吧,等清丈田地和核实人口后再说。” 周大虎等的是卢象升的因粮之策。 因粮政策,其实就是对富人进行加征。凡是缴纳赋税在五两以下的农户,并不加征赋税,而对纳税五两以上的富户,则按照财产的多寡,进行不同程度加征粮税。 这个政策极好,使得穷人能喘一口气,活下来。 周大虎现在就想用这个政策。 但他想拉一个自己很是敬重的重臣,因粮之策的提出之人卢象升,等待对方提出这个政策并做之后,然后一起在山西宣大和河南豫北三府实行,并推广到全国一体实施。 而不是像历史上那样,只在山西宣大实行了一阵子,最后卢象升人走政息。 历史上,总督卢象升的因粮加饷之议,户部尚书侯恂请于未被寇之地,士大夫家赋银两者,加二钱;民间五两以上者,两加一钱。 但因一部分朝臣反对,而不了了之。 但现在总督卢象升刚到任不久,在宣大还没有实行和屯田。 自己也没有完全准备好,所以再等等。 当然这些话周大虎是不能说的。 周大虎想了一下道:“现在兵荒马乱,三府还算平安安定,凡是识字的老童生、秀才等有才学的人,家庭穷困的,三府可补贴给与每月粮食四斗。困难也不差这一些钱。” 在明末等封建社会,读书人在百姓中间很受人尊敬,在民间的威望也非常高。 这些人也是中华文化的传承人,许多更是投身于教书育人。 五人谈论了一些问题,定下了下一步的施行政策后,便准备各自分开回府,府中的问题都很多,等待着他们回去处理。 半天后,宋时和杜应芳却是纹丝不动,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周大虎有些无奈。 凌蒙初和杨中玄知趣的离开了。 “有话就问吧。”周大虎看着自己的这两位幕僚,笑着无奈的摇摇头。 “大帅,你这次回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大帅是不是有什么行动?”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二人之前,都是周大虎的贴身心腹幕僚,所以都不见外,有什么话就说。 他们同时也知道,自己大帅有时候天马行空,做事很不按常理。 “唉,本不想说,怕你们担忧。”周大虎坐下后,也示意二人坐下后,才缓缓接着道:“既然你们开口为了,我就和你们说一说,但是要严格保密。此事事关生死。” 二人一听自己大帅的口气,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但最后一句事关生死,说明比他二人想的还更加严重。 “大帅请讲。”二人同声道。 周大虎略作斟酌,开始道:“此事有些危险,也需要保密,所以没有跟你们二人说。今天你二人问了,都是我的心腹之人,可以共生死的人,我就讲讲。” “这一次确实是有一个大的军事行动。这一两年,本帅都在训练一支精锐之兵,用于特别的行动,人数有五百余人,都是精兵之中的精兵,他们剃发易服,学习番话日常用语,已经训练有所小成。” “建虏的模样?剃发易服?规模这么大?”二人有些吃惊的问道。 周大虎点点头,接着说道;“本帅得到确切消息,建虏会在年底出兵征伐朝鲜,奴酋皇太极亲征。这是一个机会,本帅就有了想法,准备带兵暗中潜入辽东,给敌人一击和破坏。本来只想带数百人前去,但是山西的虎大威等将领想一同去,本帅便改变了主意,准备大闹一场辽东,让建虏也尝尝家园民众被毁被杀的痛苦。” 第640章 一惊 周大虎停下看向二人道:“如果前去辽东将事情闹大,就需要动用更多的兵力。这样一来,原本的计划就不能用了。我已经上疏皇上,请求面圣汇报,取得圣旨,顺道一同将辽东的东江镇官兵收拢带回关内。” 二人又是一惊,去辽东趁敌人大后方征伐朝鲜空虚,搞破坏,怎么又牵扯上了东江镇? 杜应芳在辽东跟着孙承宗在辽东备战四年,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余年,但他仍然十分熟悉辽东的情况。 杜应芳道:“大人想收拢原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的皮岛等处辽东沿海岛屿的,原东江镇的官兵?” 周大虎轻轻点头。 杜应芳眉头一皱道;“大帅,此事复杂,你不应该插手其中。辽东东江镇在毛文龙被杀之后,内部混乱不堪,分成了数派,相互之间倾轧不断,甚至刀兵相见,互相残杀,血腥残酷。其部离心离德,更是走出了两支叛军,孔有德、耿仲明一系,尚可喜一系。” “对此情况,朝中已经有不少大臣认为东江镇的牵扯清军的作用,已经是无用,更是举例崇祯七年、八年等,对建虏牵制已经不彰。今年清军的入塞也是说明和验证了这些大臣的说法。朝中大臣则认为,这些兵马孤悬海外,难以节制,靡费粮饷无数,却难以建功,还有叛变建虏的疑虑,要求裁撤东江镇,岛上居民撤回陆地卫所,还可减少粮饷。” “而另一派则认为,东江镇的存在,不管有没有能力牵制建虏,只要有东江镇的存在,就如一根鱼刺插在建虏的喉咙里,使得建虏如鲠在喉,不得不除之而后快。” “朝廷此事争议很大,想必皇上还存在着东江牵制清军的想法。另一个就是这一沿岛的数万军民,如何安置?钱粮多少?安置的地方在哪?以及地方的百姓排斥辽人、辽人不愿离开故土等等一系列问题,这些不解决好,就是一场兵祸兵乱。谁敢触碰?” 听着杜应芳的分析,周大虎如何不知东江镇就是一个烂摊子。如果自己不管,那就好过了建虏。 自己一方也损失了一股可用的有生力量。 历史的发展,就是在皇太极征伐朝鲜使其签下城下之盟,向清称臣,回返辽东后,立即在崇祯十年二月,皇太极下令进攻皮岛。 朝鲜降清称臣,失去朝鲜方面的帮助,皮岛明军被彻底孤立,二月,皇太极命阿济格、硕托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带红衣炮十六位,并朝鲜战船五十艘,往取明皮岛。 东江镇总兵沈世魁率岛军凭借海上优势,顽强抵抗。四月九日,清军攻占皮岛,消灭皮岛守军一万余人,死伤俘虏上万人,沈世魁被俘后不屈而死。 崇祯十一年二月,石城岛的沈世魁残部在沈世魁从子沈志祥带领下,因向朝廷强行索要总兵官一职,与朝廷反目,明廷讨伐,走投无路,接受建虏招降,投降清军,后封续顺公。其他海岛“虽有残卒,不能成军”,明廷以登莱总兵遥领之。次年夏,杨嗣昌尽徙其兵民于宁锦,沿海诸岛为之一空。 既然在周大虎知道了历史,就不能让这一切再发生。 到时候朝廷不管同意不同意,他周大虎到时候都要试一试,去做一番努力。 周大虎对杜应芳道;“东江镇自毛文龙死后,失去了凝聚的核心,内部矛盾尖锐激烈,造成了其内部的不断分裂和叛乱,不但没有牵制建虏,还因不断投降,而壮大了建虏,东江镇已经事情不可为,留之,对朝廷无利反而危害更大。此事再难也要做。” 杜应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阻止不了,便道:“大帅,如此,准备的时间就有些不够了。海岛上泛舟,风险巨大,岛上兵将也是不听节制而散漫无纪,大帅已是我等众人的主心骨,冒如此大的风险,实属不该。” 周大虎哈哈一笑道;“没事,本帅手下有两员水师将领,你也认识。” “哦,是谁?”杜应芳有些好奇。 周大虎这次推荐的周文郁、茅元仪等人,杜应芳上任的早,此时还不知道。 周大虎笑道:“茅元仪、周文郁两人。” 杜应芳有些惊喜,起身向周大虎拱手一礼道;“恭喜大帅,得到两员优秀的水师将领。卑职对此二人都是故交,深知底细。周文郁副将崇祯六年才因事罢官,之前一直在水上行军,掌管山海关水师龙武营。茅副将更是天启二年孙承宗老大人督师辽东时,建立龙武水师营的主要助手,对水师有很深的了解。茅副将更是在孙老大人第二次出任督师时,崇祯三年三月被任命为龙武营主将,可惜的是,四月龙武营就发生了兵变,茅副将被罢官获罪遣戍福建。” “此二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水师将领,有二人随军,海上泛舟就安全的多了。” 杜应芳心中欢喜,有些心切的问道:“大帅,不知二人现在所在何处?” 周大虎一笑:“二人还在宣大随军驻扎,协助霍老替我看管坐镇军营处理军务。” 杜应芳有些暗暗失望,不过距离又不远,早晚有机会再见面。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在听的宋时终于开口了:“大帅,这次行动,朝鲜问题如何处理?” 周大虎道:“看情况吧。建虏征伐朝鲜期间,本帅带兵进入辽东,也是在间接减轻朝鲜的军事压力。” 宋时点点头,知道了自家大帅的意思。 自己的事自己保。大明自顾不暇,优先把自己的事做好,然后尽最大努力帮助对方。 而周大虎知道,历史上,同一时期,大明朝廷尽管在自己都十分困难的时候,仍然派出了以登莱总兵陈洪范为总兵的援朝兵马约八千人,汇合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援助朝鲜。 可惜的是到了东江真的皮岛,清军已经攻下了朝鲜,使朝鲜签了城下之盟,称臣纳贡。 未有进战援朝之功,陈洪范直接退回别岛,离开皮岛。 随后皮岛陷落,沈世魁不屈而死。 周大虎在卫辉府呆了四天,又带着亲卫,急匆匆回到了林县。 第641章 回林县——热情的百姓 林县。 崭新高大的城池矗立在眼前。 过去那一座小小的,只能容纳数千人的小城,已经不见了。 原来林县县城周围三里三百二十步,高一丈八尺,上阔五尺,基厚一丈二尺的城池,现在已经建成了和彰德府一样大,周长九里一百余步,墙高三丈,厚2丈,外砖内土的大城。 五个月不见,这里也是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放眼望去,人声鼎沸,城外的四门之外是人山人海,形成了一个个大的闹市。 即使已经进入了冬季,但闹市中,各种摊贩也有数百。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甚至玩的,样样齐全。 在远处,一个大的空地上,还有一些耍把戏、戏班子的人,在表演和唱戏,看的人不少,还有人看的兴起,鼓掌打赏。 戏班子…… 突然见到戏班子,周大虎想起了一些事情。 不错,就是宣传。 自己这一段时间整日奔忙于兵事上,一直没有顾上宣传动员。 大明要想战胜流贼和建虏,就需要动员大部分的人。 这些自己做的远远不够。 看见了戏班子,他想自己立即将其做起来。 周大虎等数百人的出现,引起一阵骚乱。 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并引起了巡逻维持治安官兵的一阵连一阵的欢呼。 一旁的百姓和摊贩,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询问身边的人。 一些在林县呆过几年的老人或者老摊贩,则是解释道:“这可能是周将军回来了。周将军原先是林县千户所千户,现在当了大帅。这次北上勤王,打了打胜仗。” 一名刚来林县没有几天的年轻后生有些不相信的说道:“建虏那么厉害,你怎么知道是打了胜仗,还是败仗?” 一名老者喝骂道;“臭小子,你知道什么?前半个月,周将军的部下还带回来了数万头牛驴马骡,不是胜仗,能带回这么多牲畜?” 年轻后生双眼圆睁,有些不可置信的再次问道:“真的假的?” 老者不再理会年轻后生,自己也挤了前去,去看一看周将军的真容,今后吹牛打屁就有了谈资。 另一边。 周大虎面对着蜂拥而来的百姓,赶紧翻身下马,拱手回礼。 身后的亲卫见此,也是纷纷下马,牵着战马小心的安抚着,默默的跟着走着。安全他们倒是不用操心,自家大帅穿着软皮甲和锁子甲,不惧刀剑。 “大帅,这次打了胜仗,杀了多受建虏?” “大帅,建虏可不可怕?” “周大帅,建虏还敢不敢来了?” “周大帅,我想当兵,还招不招人?” “……” 百姓们站在过道两侧,七嘴八舌的问着各种各样的话。 热情的百姓实在太多,数百丈远的路程周大虎正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了城中的守备署。 一身汗的周大虎喘着大气,喝着水问道:“爹,这是怎么一回事?过去我回来不是好好的么,今日咋回事?” 周远山哈哈一笑道:“咋回事?半个月前,你带的兵马带回来数万头牛驴骡马,还有成千上万的羊群,惊动了左右州县和百姓,你老爹我,就大力的宣扬我儿的战功,城外的百姓摊贩几乎人人皆知,我儿出名了,出大名了。已经是名扬四方了。” 周大虎只是想笑,道:“爹,儿子不是早已经出名了吗?” 周远山摇摇头道:“那不一样。我儿的名声是在朝堂之上、武将之中和一些能看到朝廷邸报的达官贵人们知道,但普通百姓却是不知。如今扬得名是我儿在老百姓中间的名。有了这个名声,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活不下去时,来投奔我儿。这样兵源就不发愁了,林县也能人气更旺,发展得更好,同时也能救下更多的百姓。” 周大虎点点头。 名声却是一个吸铁石,可以千山万里之外吸引到无数人来投奔。 周远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有些心绪不宁的问道:“对了,儿子,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你身为三镇提督,能这么随随便便就离开驻地吗?” “这个……”周大虎想了想,自己去辽东的事情·不能瞒着父母,此行很凶险,万一有事,父母也有个心理准备。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去辽东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 周大虎害怕的阻挡、劝说等都没有发生。 只听见父亲周远山道:“小心一点,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早点给家里报个平安信。你母亲,就不要让她知道了。” “在家里能待几天?” “五天。”周大虎轻声道。 时间有些短,可是没有办法,事情一件一件的过来,让人不得不追着历史的脚步而动,害怕自己一懈怠,就会错过一些机会。 积少成多,错过一个机会,也许就是一个让人过不过去的坎。 现在正是大明末年剧烈变化的时候,要尽量减缓建虏的发展,壮大自己。 现在不是歇的时候,还要加紧发展自己。 周大虎心中一丝的松懈的想法,很快就被抛弃,又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周大虎看向父亲周远山,问道:“爹,那些牲畜你怎么安排?” 周远山道:“牛,会分给军户和没有耕牛的家庭,三年以后,返回千户所同等的耕牛。驴骡马亦是这样的处理方法,不过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分配,最难的是核实家庭,不然分给一些无良的家庭,他敢将这些牲畜卖了或者杀肉吃了跑了。” “世道混乱,人心难测。做好事情,也不是好办的。不过这事,儿子你就不用管了,为父会将此事处理好的,你只管带兵干大事情将事情做好就行了,家中的事情以及后勤的事情为父会替你管好的。”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周大虎笑着点头称是。 陪父母好好吃了一顿饭后,战场上的事情,他都不会讲,即使母亲问了,他也会避重就轻,专挑一些好的事情说一说。 又陪母亲了一天,便又开始了忙碌起来。 …… 林县林虑山深处一座军营中。 周大虎正陪着五六百名建虏打扮的壮汉精锐,一起吃着饭。 这次计划比他原先的计划调整很大,但他还是要让这支精兵出世一见天日,同时以扬威名。 第642章 大投入 随后,周大虎又挑了老兵一千兵马,全部换上精致的镶铁棉甲,其内还有皮甲和锁子甲。 辽东这次行动,正值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保暖防冻一定要做好的。 幸亏这次在草原上缴获了许多羊皮、牛皮,皮子很多,加急赶制了一批数千件羊皮棉袄、皮靴,棉袄、棉帽、以及手套、护耳等。 周大虎又去工坊提取了一些神臂弩和军弩,特意看了看手铳的打造。 这些新的手铳都是燧发枪,已经打造了不少,但是因为性能不是太稳定和可靠,容易哑火,其可靠性还没有火绳可靠,燧发枪一直在研究改进,提高其打火的成功率。 在没有解决稳定可靠的前提下,周大虎不打算大规模装备部队。 这次他准备带几十把手铳,到辽东试试,看看性能怎么样。 看着火热繁忙的工坊,仓库中大量的盔甲,周大虎心中很是欣慰,但也心疼如水一般哗哗而出的银子。 要知道手中的银子有三分之一,都是用于了打造盔甲兵器,以及修补缴获的盔甲和兵器。 这是周大虎手中最大的支出项目,而且随着兵马的增多,用于盔甲马具兵器等的支出也会增加的更多。 但这是必须的。 做完了这些,他又来到服装厂,和一些制皮缝纫的师傅,看看能不能做成一些防水的睡袋,和师傅们一商量,很难,如果用牛皮,重量也太大了,根本不方便行军。 一座戒备森严的四合院中,这里房间中都铺着人工打造的地热纯铜管子,房子中温暖如春。 一群儒学落魄士子,已经在这里工作近两年了。 无数的钱粮投下去,和这些人的辛勤工作,现在终于看到了一些曙光。 周大虎带着口罩,换穿好一身干净的连身工作服后,终于走进了实验的暖房。 暖房中,温暖如春,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窗户安着大块的透明玻璃,暖房实验室明亮温暖。 周大虎看了这个环境,真心的感觉很是不错。 冬天住在这个房子中,在这明末,简直就是一个享受。 再有一杯茶,一本书,悠悠闲闲的,那才是生活。 当然最让周大虎惊喜的是,自己把制作玻璃的大概方法,和制作的琉璃的山东颜神镇的工匠说了几遍,竟然就做了出来。 这些古代的工匠的才能,还真的是厉害。 心中稍稍感慨了一下,便把心思放到了此行的正事上。 他看向里面的拿一排排的木质桌子上的固定的架子上,一个个犹如后世的的透明玻璃管子,插在已经掏空的木盒上,密密麻麻,足有上百支试管。 远处架子上还有几十个大的琉璃做的大容器,里面盛着玉米淀粉做的营养液。 一位周大虎请的研究员,走了过来,对周大虎说道:“大人这些营养液的青霉已经数天了,卑职准备提取了。” 周大虎点点头,看着这些带着口罩身穿白衣的人员,有些恍惚。 这场面仿佛回到了后世的医院。 周大虎定定的看着,只见他们这些老秀才,全神贯注的将几十个培养皿中的液体倒入事先准备好的特制的干净的木桶里,然后向桶中注入菜油,混合搅拌。 菜籽油来溶解脂溶性物质,由于青霉素是水溶性,所以油下面的水溶解了青霉素。 青霉素在最下层的水中,将特制的桶底的开口放开小口,将含有青霉素的培养液,放入了一个蒸过消过毒的玻璃制造的特大大杯子里,过滤杂质。 蒸过消过毒的小炭块,加入精制培养液,让炭吸收青霉素。 接下来就是用试管分离管柱色层分离法。 吸满青霉素的炭碎块,被放入玻璃试管内,用蒸馏水过滤,开始用人力不断的摇晃,这些不用这些秀才郎中等研究人员,而是有调派的军中劳力供他们使用。 这一步提纯最难。 如果杂质太多,用在人身上,不说药效,就这些杂质就能至于人死亡。 第一次分离的水,是用来分离杂质的,当然弃之不能用。 第二次分离,是用的醋调配的酸性水,还是用来分离杂质的。分离的水当然也不能用。 最后一步才是提取青霉素的时候。 这时就得用碱性水冲洗试管中的木炭,出来的就是含有青霉素的溶液。 而碱性水,来自食用碱。而食用碱大明就有。一种是天然的。有些胡泊中含碱高,冬季会析出纯碱。有些百姓会捡拾收集,而出买给药堂药铺。 当然还有别的办法,可以人工制造。 一般是用草木灰为原料制取碳酸钾,然后用碳酸钾生产食用碱水。 经过一番复杂的操作,终于得出七八瓶玻璃瓶的青霉素水溶液。 这个提炼的操作,这些人已经进行了上百次的实验,早就做得十分的娴熟。 远处一个玻璃器皿中,有一个用牛肉膏制作的黄金葡萄球菌培养基,专门用来测试青霉素有没有效果。 这种细菌很好得到。就是人的伤口化脓是最常见的化脓性球菌。 实际上这些早就已经成功了。 今天他们做的就是给周大虎看的。 很有把握,很有信心。 黄金葡萄球菌最大的好处就是繁殖之后,肉眼可见的金色斑点,十分显眼,不用显微镜。 一名研究人员,将一些青霉素水溶液,滴入黄金葡萄球菌培养器皿中,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数分钟后,黄金葡萄球菌犹如油脂碰上了火刀,金色的斑点开始渐渐地消失,实验的器皿中,黄金葡萄球菌空了一大片。 周大虎紧紧皱着眉头,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实在是代价太高了。 两年多的时间,他花了上万两银子,才有了这一步。 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为了制作青霉素,他建了一处暖房宅院,光这,前前后后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 还有,为了更好地研究和实验,他用强请了山东的颜神镇烧琉璃最好的炉匠,又从京师请来了用水晶磨镜片的大师傅,一遍一遍,不计成本的投入,终于换来了显微镜的成功制造,换来玻璃的大发展,终于造出了透明无色的玻璃,还能拉出各种形状的器皿。 第643章 天花和牛痘(一) 青霉素的路还有很远,但这些附属开发的玻璃和显微镜,倒是给周大虎很大的惊喜。 尤其玻璃制品,可以赚一些小钱。 是的,只是一些小钱,周大虎的期望没有太高。 现在大明北方已经残破不堪了,没有多少人会买这些价格昂贵的奢侈品。 只有江南还是一片繁华,倒是可以卖出一些玻璃制品。 但是就是士大夫和地主豪强,也是生活的精打细算,当然也有极个别的除外。 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承平时期,炫耀过分,或有人铤而走险,现在已是乱世。 周大虎正在沉思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大帅,我等商议,准备在动物和人身上试验,还请大帅批准。” 周大虎想了想,道:“先在动物身上试验,至于人,可以对一些有生命危险的患者,在其知道自愿的情况下,倒是可以一试。不过要小心谨慎,记住要皮试。” 他抬起头,半天后道:“要想个办法使药能够保存较长的时间,不然太浪费了。救人用药也不方便。” “用玻璃烧火封口怎么样?你们和玻璃作坊配合试一试,看能不能行。如果行的话,再看看能保存多长时间。” 几位研究人员领命。 周大虎在这里停了两个时辰,发现这些秀才真的是不简单。 在有了显微镜,真的看见细菌的真容后,这些人接受新知识很快,更是很兴奋,好像发现了新天地,探索之心很强。 周大虎和他们闲谈的时候,为他们的奇思妙想感到震惊。 有些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比如血液的分析,他们都隐隐的想研究血液中有些什么,人体中有些什么? 有了工具可以放大百倍的显微镜,这些人开始探索未知的世界了。 交谈中,有些研究人员甚至想到了,中朝药可以治病,是不是也是和青霉素一样,可以提取其精华用来治病? 这个……思路是好的,做出来,当然可以治病。 比如青蒿素可医治疟疾,可以救人活命无数。 只是这样想做成实在太难了。 当然周大虎会给与他们鼓励,并告诉他们钱粮不是问题。 看着这些过去的穷酸秀才,一步一步蜕变成了现在的研究人员,周大虎心中很是高兴和欣慰。 也许哪一天,这些人真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造福大明百姓。 想到这里,周大虎当即就下了决心,要增加人手,扩大到百人。 不过这个过程,需要很长时间。 周大虎也不急,当前首要的还是自己增强实力,诛暴伐乱,平定天下,收服辽东,以雪大明国耻、 周大虎走出研究大院,来到院外,随即下达命令,重兵保护研究大院,并将附近相挨的房源,买下清空,驻兵保护。 并下达命令,除了自己和父亲周远山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座研究大院。 周大虎转过了几个街道,来到了自己组建的两座医院。 惠民综合医院此时,院内人满为患,每天都是如此。 大多数的求医者,都是外地者。 大家舍近就远来林县就医,除了是看重了这里医术高明外,还有就是诊费低廉,特别穷苦的人家,还会免除药费和住所费用,甚至会提供一些伙食。 要求就是看好病后,亲属以打工还账顶债。 穷人家,钱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有了好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后,不远百里甚至数百里、上千里而来。 周大虎看着这一切,默默地点点头。这样做符合他的思想:“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在这乱世,能救一人是一人。 医院经过这一年多的发展,医生已经有了二百多人,足足翻了一倍。 虽然里面有许多游方郎中是为了稳定和生计,才加入到了惠民医院。 但周大虎在乎么?人才不问出处,只要有本事就行。 他时间宝贵,没有功夫在这里等到天黑停诊,但也不会就此进去,影响病人看诊,便转了一个方向,来到了惠军医院。 这里倒是人员稀少,只有十余个人在看病。 周大虎的到来惊动了不少人,不管是医生还是病人,都齐齐向周大虎问好。 军医院的院长,是周大虎老家的老医生严兴陵的长子严为宗,是一名生员秀才,本来严老先生对他的这个长子,抱有极大的期望,可惜在崇祯六年乡试不中后,因年纪已经不小了,便放弃了再考,看见林县和周大虎的发展越来越好,便出来当了这个院长。 严为宗已经四十多岁,自己本身又是一个秀才生员,虽然过去学的是举业,但目睹耳染之下,也读了一些医书,和老父亲的现在教授下,很快就已入门了。 他的主要任务是管理,有着周大虎乡党的身份和他父亲的过去的恩情,他这个位置很稳。 但他也是想做出一番事业来。 “大帅……”一群人低头行礼道。 周大虎摆摆手,笑着说道:“大家忙,晚上大家聚餐再一起聊。” 这些军医院的大夫,又恢复了治病的工作,各自忙碌而去。 来到严为宗的专用办公室,周大虎一坐下,就开始了询问。 “天花牛痘实验的怎么样?” “这……”严为宗苦着脸,犹豫了一下道:“天花是厉害传染病,大家都很害怕,牛好找,但是正在发病的出痘的牛,和病人却是十分难找,但是最关键的是,大家都不敢接触天花得病之人。” 天花是由天花病毒感染人引起的一种烈性传染病,痊愈后可获终生免疫。 在明末,又叫痘疹,天花的死亡率超过30%,传染性强,病情重,没有患过天花或没有接种过天花疫苗的人,均能被感染。 这种病尤其对辽东生活在寒冷地区的建虏很敏感,也是很多发、 明清时期的天花肆虐,曾造成大量人口死亡。 建虏的皇太极以及一些八旗旗主,每年都会出宫在人少的地方躲避天花,称为避痘。 而建虏畏痘如虎,流行之时,只会消极躲避。但大多仍未能幸免于难。 努尔哈赤次子礼亲王代善,有3个儿子死于天花。 英郡王阿济格,出过天花获得免疫力,但留下了一脸麻子。 豫亲王多铎,一听说有人得了痘病,就吓得立即出去到别处避痘不见任何人,就是皇太极召见,他也不搭理。 惧怕竟然如此。 即使如此,也于顺治六年三月天花流行时染病而死,时年三十七岁。 明末,已经有“人痘接种术。” 民间种痘法最早起源于明朝隆庆年间。 第644章 天花和牛痘(二) 明末种痘有两种方法。 旱苗法和水苗法。 旱苗法就是取天花者的痘痂研成细末,加上樟脑冰片等吹入种痘者鼻中。 水苗法就是将患者痘痂加入人乳或水,用棉签蘸上,塞入种痘者的鼻中。 都是让种痘的人先患上轻度的天花,出过疹子后精心护理,直至病症消失,就相当于已经得过天花了。 当然这种方法很是不可靠。 主要是引起轻微的天花感染很难。 即时感染后,有时也会引起一些严重的发病,危及接种者的生命。 而牛痘病毒则是不同。 牛痘病毒是一种可引起牛产生轻微牛痘病灶的病毒,人若感染该病毒,只会产生轻微不适。 并会因此产生抗牛痘病毒的抵抗力。 牛痘病毒与引起人类天花病的天花病毒具有相同抗原性质,人接种牛痘苗后,也可以同时获得抗天花病毒的免疫力。 周大虎道:“痘病的传染是有途径的,它靠空气传播飞沫吸入或直接接触而传染,只要不直接接触病人,带好口罩,相距一定距离后,就没有那么可怕。一旦成功,先接种的几人有了抵抗力,后面的事情由有抵抗力的人做,就好办了。” 严为宗和一些医生一直不积极做这件事,除了有极大的危险性,还有就是他们对周大虎所说有些不相信。这已经严重的超出了他们认知范围。 这些“鬼话”很难让他们去相信。 “那个空气传播、飞沫吸入是什么意思?”严为宗理解一些这话的意思,但这是烈性传染病,不容的一丝大意,他要问个明明白白,不敢有丝毫托大。 周大虎很是细心和耐心的讲解着,严为宗也是赶紧取出纸张和毛笔,把周大虎的话记了下来,以便今后随时查阅。 这一讲,从头开始,整整讲了两个时辰才算完。 看着对方手中的纸质资料,他虽然不反对对方记写,但他还是要再一次叮嘱道:“严院长,你记的手中研制的方法,这些资料的价值都是堪比百万两黄金,甚至还要多。研制成功,也是每年能救几万、几十万人的治疗方法,更是国家军事机密,如果被敌人知道了,能够救下多少人敌人?我们又会死多少人?一定要看管好,不得泄密。否则,军法从事,绝不宽恕。” 刚才还和平常人一样无事的他,听完这话,手中轻飘飘的纸张,顿时觉得重若千钧,手也不由得抖了起来。 “大帅,那卑职这就将它烧了。” 周大虎眉毛一皱:“烧了?烧了,那你怎么时时对照而操作实验?” “这……”严为宗觉着自己太难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该怎么办?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也成了军事机密 虽然天花牛痘这种方法研制成功了,一定是会公开传播造福天下百姓,但绝不是现在。 周大虎看见了对方的顾虑,知道自己说的太重吓着了对方,便温声道:“只要注意一下,每张资料分开存放,安全保密工作做得好一些,就不会出多大的事。” 在没有消灭建州逆奴之前,就是牛痘接种方法研制出来,他也不会大范围公开。 只有等天下安定之后,才会公布天下,造福百姓。 周大虎想了想,对严为宗说道;“你这里,我再给你调几名研究人员,协助你做好这件事。此时应该尽快的研究成功。到时候,本帅第一个接种实验。”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办公室,走到天已经快黑的院子中,看着前院医生忙碌的身影,又对身边严为宗说道:“军医院的医生还是太少了,再多找一些,自己也要培养一些,人多了,医院我要开遍大明。最多半年一年,我会调派人手在京师开几座医院。钱粮不是问题,缺的是人才和医生。” 严为宗道:“大帅放心,卑职会加大人手,前往大明各地搜罗医生和名医。为大帅效力。” 周大虎摇摇头道:“不是为我效力,而是大家集中到一起,为百姓和朝廷官兵出力。” “是,卑职说错话了,为朝廷效力,为百姓看病,造福天下。” 周大阿虎点点头,出外请人过来加入,就得有一个高尚的理由才行。 否则那些名医和许多大夫都不会背井离乡,远走他方生活。 而这些人学医之前,多数都是举业之路不通之后,改行而做医生。 不少人秉行的就是那句话:“不做良相就做良医。” 他们多数人都怀有一片家国之心。 天色渐黑,周大虎和这些医生郎中以及研究人员是有约定的,晚上,大家会在一起聚餐,除了联络感情,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宣布。 当天晚上。 林县千户府。 戌时整(晚上七点整)。 除了一些值班的医生不能到外,其他的医生和医院的负责人,都到了。 上的菜很普通。 只是一些家常菜和每人一碗红烧肉,白馒头管够。 林县现在生活安定,日益繁荣,什么都有卖的,生活上大家过得并不差。 周大虎给他们的待遇,还是可观的。 这次宴请最大的目的是见面,以表周大虎对他们的重视。 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周大虎开始宣布有关事项。 第一,表扬和奖励研究所。其内容什么的都没有说。奖励研究所每人三十两银子。 第二,继续扩大医院的招人,为在京师、开封以及几个自己一方掌控的地方等地,准备再开分院。 第三,成立手术研究小组。由军医院和研究所共同担当。 第一第二,大家都不意外。 虽然研究所神神秘秘,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一些表扬和奖励他们因为不知道,也就不在乎。 开分院倒是有些预料。 这个医院的模式,收费低廉,能看各种病,还能让人住院,随时观察病情,很是新意, 只要大帅有钱,开多少他们都会支持。 说不定还有机会出去分院担当一面。 只是这个手术是什么?在座的大家都有些不理解。 “大帅,这个手术是什么?是做什么的?大家都没有听说过。” 周大虎笑了,手术这个词,的确是现代的用词,在中国古代没有手术这一说,但不能说没有外科手术这一事实。 第645章 手术之事 比如最出名的、大家家喻户晓的三国的事情,华佗用创作的麻沸散给人麻醉做手术。 以及传下来的关云长刮骨疗毒的故事等。 想到这里,周大虎解释道:“手术,就是外治治病的方法。和大家抓药吃药把药喝下去内治不一样的方法。比如关云长刮骨疗毒、比如华佗创的麻沸散、比如军士战场上受伤,四肢溃烂化脓,需要截肢才能保命等,再比如毒疮需要剜肉去疮去腐等,这些就是手术。手工操作之术。” 问话的医生想了想道:“这就是手术……不过此术一般大家都是禁用慎用,一旦做之,极易生出热毒脓疮(发炎),一旦生出,危及病人生命,十出九死。” 在古代,炎症被称为热毒,脓疮,热疮等疾病。 由于手术消毒不彻底,也没有抗感染的药,死亡率极高。 所以在古代,绝不轻易动刀子。 周大虎笑了笑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但身边的研究青霉素的研究所人员,却是有人站了出来道:“手术是可以做的,只要消毒彻底,再有药物辅以治疗,热毒、脓疮是可以控制的,这些今后都会解决的,这个,大家不用太担心。” 提问题的医生听着这话,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 他认为对方是不懂还是说大话,两者皆不可取,他要给对方说清楚。 “这位,现在用汤剂控制热毒等症,效果并不是太好,你这样鼓动大家随意动刀子,还说大话,这是草菅人命。” 刚才说话的研究人员站了起来,有些恼怒的说道:“你……你懂什么?知不知道……”说到这里,研究人员停住了话,看向身边不远的周大虎,见其没有说话,便不敢再说下去。 研究所有规定,青霉素的事情在没有研制成功之前,不能透露任何消息给外面。 这个规定,他不敢有所违背。 但是大厅中,大家都是医务人员,随即就这个如何控制热毒(炎症)以及该不该使用手术,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大家争得面红耳赤,各有坚持。 很快,周大虎出面制止了大家的争吵。 周大虎道:“本帅已经有了决断,手术研究小组必须成立。但是不会立即就给病人动刀子,而是要熟悉人的身体结构,把这个弄清了,才能做好手术。” 他的话一说,大厅中众人立时沉默起来,作为医生,他们岂能不知“熟悉人体结构”的意思? 在众多的医生中,并不是没有出钱购买死人尸体,用刀子解剖尸体,探查人体的奥秘的极端之人。 但这一行为,与世俗道德礼仪相悖,不容于世。 更是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一旦被发现,就是声名狼藉,无法容与社会。 不但没有了生计,还会被官府问罪,还是大罪。 所以,除了疯魔,没有人敢于这样做。 可如今,自家大帅,竟然鼓励大家这样做? 百姓知道了医生干解剖死人尸体的事情,还会再来看医吗? 换成自己,听后,吓也吓死了,还敢去看病? 一名年纪大的医生站了出来,代表大家确定一下是否与自己所想的一样,问道:“大帅。这个熟悉人体结构是什么意思?怎么个熟悉法?” 周大虎看了大家一眼,所有人表情都很凝重,他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用各种方法,探查人体的奥秘。比如人体总共有多少根骨头?人体内脏的位置?他们之间的关系?再比如,人体上的血管能不能嫁接?人身体得某种病后,和好人相比发生了什么变化?等等……这个奥秘无穷无尽,一辈子、十辈子、一百辈子也许都探索不尽。当然,我们初次接触这个,以简单的、适合我们现在用的为优先。” 大厅中二百多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无措。 这些话他们大多数人听着,都是离经叛道的话。 要是换成别人,他们早就呸了过去,然后报官处理。 可惜的是,这位是大帅,还是他们的东主,不能骂不能反对。 代表大家说话的老医者,轻咳了几声,想了想问道:“这个研究手术之事,是每个人都要研究吗?” 这个很关键,关系到他们一些人的去留。 周大虎道:“这个倒是不用。这个手术研究小组是自愿报名,不强迫。而且因为其特殊性,报名的时候,以年轻人为主。岁数大的,除了个别的,基本上不收。” 这时,他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反对这样做,尤其是对别人的尸体动刀子。我们汉人讲究人死入土为安,死者为大,动死去之人的尸体不道德,会遭天谴。但我告诉你们,作为医者,救死扶伤,从阎王爷手里夺人,怕什么?” “记住,人不能迂腐,用死人尸体是为了今后可以救更多的人,成千上万的人,甚至更多,救万万的人,这是最高尚的行为。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医者,就是受些委屈,又何妨?况且,本大帅会站在你们的背后,为你们保驾护航,有什么事,不用你们顶着,有本帅都担着。” 话一说完,大家长出一口气。 不管咋么样,还好,加入手术小组是自愿的。 许多年纪大的郎中大夫,心中放下一大块石头。要不然他们宁可走,也不愿胡子年纪一大把,快死的人了,还要在死人身上动刀子,真要是做了,还天天做噩梦,早晚吓死。 这时,一名值班医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急匆匆说道;“各位,刚刚医院送来一名急诊病人,病情严重,初步诊断是缩脚肠痈。病人疼得厉害,全身弓缩,满头大汗,一直叫唤不停。” 周大虎听完这话,立即道:“看病要紧,聚会到此为止,大家都一起去看看这个病人。” 有了周大虎的表态,众人立即向惠民医院匆匆赶去。 惠民医院。 一群人正围着一张床铺,床上的病人不断的嚎叫着,还在远处的周大虎等人,远远地还没到医院,就听到了病人的痛苦嚎叫声。 周大虎等一大群人,赶到了病人之处,立即让最有经验的几个老大夫再次仔细诊断起来。 第646章 再到高阳 经过一番的号脉、询问家属、观察病人的形体表现等,再次确诊是十分危险的肠痈,又名缩脚肠痈。 这是因为病人发病时,患者的患侧下肢会抬起来,收缩着,以减轻疼痛。 一位老医生脸色阴沉的说道:“这病十分危险,十病九死,一生还得看天意。这病是热毒造成的,用药物还是一些服用清湿热、润肠道的草药治疗,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周大虎在一旁默不作声,肠痈也就是后世的阑尾炎,这个病治疗不及时,就会造成阑尾穿孔,腹部感染而丧命。在后世这就是一个小手术,发炎的阑尾割了就是了,很是简单。 但在明末,这就是要人命的病,控制不住炎症,十病九死。 这时,老医生已经开始下药了。 并且给不懂的周大虎解释道;“大帅,这肠痈都伴随着大便结与体内,无法排出,患者三日未能大便,也未放屁排气,继续下去,性命堪忧。早一些时间,还有机会,这位已经发病数日了,疼得太厉害无法忍受了,才来看医。” 老医生看了一眼病人,叹了一口气道:“先用大黄牡丹汤吧,服用后看看再说,不行到时候再调方。” 周大虎没有继续待下去,他也不是医生,留下无用。 病人的结局大概也是定了。 阑尾炎穿孔合并腹膜炎,最后难活。 周大虎内心之中,成立手术研究小组,目的就是预防出现这种阑尾炎一般的病情,到时候惶惶无措,看着亲人、朋友、部下、手下官兵或者自己而等着疼死。 他要预防于未然。 …… 周大虎的事情很忙,主要的还是了解自己这一段时间不在发生的变化,自己的地盘,自己一定要清楚。 五天后,周大虎带着全副武装的一千五百人和自己的五百亲卫,向彰德府出发。 彰德府停了半天,周大虎就直接直奔高阳县。 …… 京师。 乾清宫。 崇祯皇帝眉头紧皱的看着周大虎的一明疏一密疏两份上疏。 明疏很是简单,要求面圣。 密疏则是大不一样,里面写了不少东西,一些事关辽东的事情。 最让崇祯皇帝吃惊的是,提督宣大山西三镇的周爱卿,竟然要放下自己的本职,给自己上疏,请批他带兵前往辽东。 具体的事情密疏上没有讲。 这个崇祯皇帝倒是理解,军情大事,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这一点崇祯皇帝很赞成、很欣慰。 但是他对周大虎有些不务正业,有些恼火。 宣大山西三镇是何等重要,自己交于周大虎手中,除了先前让其带兵进京防卫,实际上上任也就是清军出关后这些天。 一个月有没有? 三镇兵马将领都没有熟悉,也没有整顿训练,朝廷还授权他就其带回来的数万牧民,与喀喇沁和东土默特四部旗谈判,圣旨刚下,人却跑了。 这是什么事? 万一四旗带着兵马来攻打宣大,要胁朝廷放回其牧民怎么办? 主将却是不在,传出去,体统何在? 辽东那么远,即使有事情,也是自有朝廷会处理。 那是你的职责吗? 崇祯皇帝心中有些愠怒。 但他想想周大虎给自己带来的功绩大胜等后,心中的火气渐渐小了不少。 崇祯皇帝长叹了一口气,周大虎还是太年轻啊。 不过,崇祯皇帝反过来一想,自己用的不正是其年轻有冲劲,不是那么老谋深算,敢说敢作,勇于承担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吗?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笑了,自己怎么一下子这么多想法? 用周大虎就是用其敢说敢作的冲劲,只要能给朝廷打胜仗,能保朱家大明江山不亡,其他的缺点统统都不算什么。 朕都会容忍,宽恕。 除了谋逆反叛。 自己一手提拔的亲信将领,请求见面,崇祯皇帝还是答应了。 他也想听听对方对军国大事的一些看法,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同时也是一次深入了解周大虎这个未来朝廷中,十分重要的一位将领。 按其现在的年纪,只要中途不陨落,能为朝廷效力数十年,现在就成为了三镇提督,其后定是朝廷不可或缺的栋梁。 他看了看密疏上的宣旨通知周大虎的地址,竟然是高阳县……以及沿途的路上。 崇祯皇帝看着“高阳县”三个字,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 高阳县城。 大批的兵马过来,惊动了城上的大量守城官兵。 很快高阳县城,四门紧闭,守城兵马手持武器上城警戒,刀出鞘,弓上弦。 军情很快就就上报到了守备衙门。 而守备衙门就设在孙承宗宅院的旁边。 当今是乱世,兵匪一家,几乎无法分辨。 因此,凡有军情,都是第一时间关闭城门,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开城门。 这个时间有大批兵马出现在高阳县城,贾木青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这没有什么,过去看看就是了。 贾木青立即召集亲兵,直奔城楼。 城外。 周大虎望着眼前的城楼,和修缮一新的县城城墙以及瓮城,又看到上面火炮增加不少,城墙上兵马密集,防御力大增,使他心中欣慰不少。 想一想,自己定的目标太高,要贾木青他们几人,练出正式守城兵卒不低于三千,还要练出有一定战力的五千乡勇,共计八千人。 这在现在的现实社会中,根本不能实现。 除非担任当地主官,进行社会改革,也许会做到。- 他已经深深了解到,大明要想强军,就得改革行政,政军乃是一体两面,只强军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周大虎骑在马上,正在有所思的时候,突然城门大门开了,一队兵马跑了出来。 “大哥……” 远远地,周大虎就听见了贾木青的那一声。 周大虎微笑着上下打量着贾木青,比过去壮了许多,也更精神了。 这一番的单独执掌一方的锻炼,看来使其成长了许多。 周大虎微笑着点点头,等贾木青见过礼后,便一起并肩进入城中。 “大哥身居要职,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贾木青有些疑惑地问道。 周大虎笑了笑道:“这不是想你了呗?” 贾木青也笑了笑道:“大哥,真的假的?” 第647章 高阳夜半深谈 周大虎脸色一肃,认真地说道:“我这次过来有一部分就是找你有事。高阳县城守备你不要再做了,我另有重任交给你。” 贾木青有些意外,他以为大哥是过来找孙承宗老大人的,自己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是真的。 当然他很高兴。 “大哥‘,是什么任务?” “机密之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贾木青知道轻重,便不再多嘴。 但心里却是极为高兴。 …… 孙府。 书房。 孙承宗看着周大虎。面带微笑,静静的听着周大虎说着这一次建虏入关的一些战况。 岁数大了,就喜欢这安安静静的生活。 等周大虎讲完了建虏入关的战况后,孙承宗便制止了周大虎继续讲下去,拉他去吃饭休息。 此次过来,孙承宗长子孙铨正在京师吏部铨选官职,不在高阳。 吃饭时,就孙公和周大虎、贾木青三人一起吃饭。 古人讲究食不语,饭桌上周大虎没有说话。 孙承宗人老成精,很有默契的没有再问什么 两人都等着晚上,夜深人静后,再细细相谈。 孙承宗知道,以周大虎现在的边镇带兵大将的身份,哪里能无事就来到了他的府上过来闲谈? 天黑,夜深人静。 孙承宗的书房。 书房中只有孙承宗和周大虎两人,贾木青则是站在书房门外一丈,警戒着不让人打扰。 孙承宗道:“先前周将军前来报信,派兵保护高阳,正是有了准备,建虏游骑去城七里闻我城头炮声,知我城有备,而退去。老朽在此代表高阳百姓谢谢周将军了。” 说完起身,就要向周大虎行礼。 这怎么行? 周大虎连忙起身制止说道:“此事乃是我之官兵将领应做之事,哪里敢受老大人这一礼?这不是折煞小子么?老大人也不要叫我将军将军的叫,直接叫我大虎就行。”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坚持行礼之事。 而是坐下问道:“有什么大事,让你离开边镇,非要到我府上,朝廷知道吗?边镇草原,每到秋冬,北方蒙古鞑子就会蠢蠢欲动,掠边犯境,劫掠百姓钱粮财货。” 孙承宗淳淳教导道:“大将之职,负有边镇重责,要谨慎行事。” 教育完周大虎后,他才问道:“何事令你擅离边关,来到高阳?” 周大虎神情肃穆,说道:“小子来见孙公,是有几件大事与孙公相商。” “一是,高阳的守备贾木青将被调走,前来知会一下孙公。” 孙承宗是带兵的人,当然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贾木青这个小伙子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做事认真负责而又不刻板,脑子聪明,点子也多,确实是可造之材。 这次高阳守城之功,功不可没,他已经和高阳知县联名上报朝廷为其请功了。 这次可能是高升了。 他心里只有祝贺。 孙承宗轻轻点头道:“贾守备年少有为,做事认真,守备之职有些委屈了。” 周大虎接着道:“老大人放心,接替之人是一个在山西代州千户官,因建虏攻城守城功,擢升卫指挥佥事,名字叫李士彪,小子将调其为新的高阳守备。” 孙承宗知道一个将领的重要性,说是举足轻重也不为过。 他虽然清廉正直,但是家乡有一位好的守备,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他就是为家乡上万百姓着想,这个情他认了。 “第二,小子已经向皇上请旨见面,请求带兵趁清军征伐朝鲜,袭击后方,收拢东江镇残军回到关内安置,这样不仅可以救下东江镇官军,关内也还能增加一支经过战争习练的兵马,多方有益。” 周大虎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小子秘密训练了一支特别的部队,剃头易服建虏的打扮,还学习了一些建虏语言,他们的此行目标是救回原辽东监军道张春大人。” 一听到张春的名字,孙承宗脸上立即浮现出一股复杂之色。 张春以太仆寺少卿,兼任监军兵备道,就是他推荐的,而大凌河之战,因抢修修缮大凌河城,清军来袭,也是他主导的。 孙承宗一直对此事很有内疚念念不忘,尤其是对张春之事甚为可惜。 崇祯五年,后金传来张春说和上书,他才知道,张春在建虏之处还活着。 只是其竟为建虏说和,这是背叛了朝廷。 想到这里。 孙承宗叹了一声道:“建虏本是大明属夷,以下犯上,乱杀汉民无辜百姓,今又频频入关劫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犯下如此血海深仇,岂是一言就能讲和,忘去过去无数百姓、官兵之死?” “就是能讲和,焉知不是建虏权宜之计,想用大明之物力而强大自己?到时候,就是养虎为患,而虎壮,而反噬朝廷大明百姓?” “战场之上,未有兵马之胜,焉可言和?以建虏之贪鄙,索要无数,如有答应,岂不是割己之肉侍狼,而狼不熟,早晚欲扑人而食也。” “有此顾虑,以及前宋之见,宁可刚烈而死,也不愿被人慢慢凌迟而半死不活。” “议和虽有好处,但却无人提及。这就是大多数朝臣不愿说出议和二字的根源。而议和之好处,也是纸面上的好处,未必能够落实。” 周大虎轻点头道:“张春大人被困限制活动,所知所得外面的事情太少,极易被蒙蔽,但其忠心是真的。小子在一些建虏俘虏高官中得知,张监军在奴酋面前,视死如归,大义凛然,不跪奴酋,不剃头、不易服,对大明忠贞不屈,天天面南叩拜我皇,此乃忠勇之士,世所罕见,小子拼了性命也要救回张监军。” “但彼此不熟悉,还请孙公手书一封,代为劝解其随我回关内,再为朝廷出力。” 孙承宗点头答应了。 周大虎随即说道:“东江镇在辽东地区是一支重要的军事力量,在争夺辽东沿海地区、牵制建虏的作用不小。但东江镇兵事自毛文龙总兵死后,这支军队已失去了凝聚的核心,始终处于被动挨打之中,内部矛盾重重,不断分裂和叛乱,对辽东局势已是无益,反而壮大了建虏的力量,犹如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不如下定决心,收回陆上关内,用于剿灭流贼。” 第648章 请孙承宗出山 孙承宗看向周大虎道:“此事并非这么简单,这些东江镇人马家属等数万人,需要迁移,而地方安排,土地、种子、耕牛、房舍等等一应俱全,都要安排,这里需要朝廷大批钱粮,而朝廷财政困难,也是有心无力。朝堂决断也是扯皮着多,非一年半载不能完成。” “不过东江镇确实已经无法发挥作用,这样孤悬海外,建虏有大明原东江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叛军相助再加上朝鲜水师,这些岛屿上的兵马孤立无援,被灭是迟早的事。” “趁建虏攻伐朝鲜之际,我支持你的想法。” 周大虎抱拳一礼,接着道:“第三,小子想奏明圣上,推荐孙公出山为朝廷再次效力。” 听到这话,孙承宗脸色一变,随即陷入了茫然之中,心中有些起伏不定。 他是十分关心朝政,忧心天下。 尤其是对辽东局势一直是牵肠挂肚,放心不下。 对辽东关门之旧将故卒也是心中念念不忘。 他同时也对天下局势有一些自己看法。 但同时他深知,朝廷尔虞我诈,争斗不断,官员为了引起上面高层和皇上注意得到升迁,争风邀名,不顾朝政,胡言乱语以弹劾出名,引起纷争,让那些做事老实之人,往往受到排挤,无法任事。 他深知,自己年岁已大,精力有限,受不了朝堂的你争我斗,到了朝堂,也做不成任何事。 孙承宗轻轻摇头道:“老朽年岁已高,已无精力为朝廷效力。江山代有人才出,还是由年轻人去做才好,有朝气有活力,非我一个老朽可比。此事不要再提。” “如果贸然向皇上推荐,就是致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与朝廷政事无益,于天下百姓无益,徒增朝堂之上的纷扰。” 周大虎却是站起身子,重重的向孙承宗抱拳一礼道;“老大人,此言差矣,年岁不是问题。老大人身子骨还很硬朗,我朝也不缺八十岁为首辅的例子。老大人知兵带兵多年,经验丰富,在这朝廷情况危急时刻,老大人难道要看着大明一步一步走入沉沦,应了民间谚语无三百年之王朝?大明已经立朝二百多年,累积下来的弊端,堆积如山,压得大明已经是摇摇欲坠。” “大明再不改革,革新除弊,亡国就在眼前。历朝那个不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翻开史书就知道,一个王朝刚立之时,人心凝聚万众一心,清廉而又勇于任事,也无朝廷负担,勃勃而上,土地也因战争,人口大量损失,而土地充裕,局势安定之后,就是大发展。” “而到王朝末期,豪强士绅四起,大量兼并土地,百姓无地,流离失所,成为流民,飘荡四方,危及社会稳定。” “承平太久,大明卫所已经腐朽不堪,军屯之田兼并俞烈,屯军失额、土地抛荒,军饷不敷,一切仰给有司,更有世官将领以权奴役军户,使其生活困苦不堪,只得逃亡。训练不济,军备废弛,甲戈腐朽,军户成为了种地的农民,如何能战?” “而在税赋之上,士绅最富,所交占比却是最少。更有无数诡寄、飞洒,将自己的田地伪报在他人名下,借以逃避赋役,士绅富户地主勾结官府,将田地赋税化整为零,分洒到其他农户的田地上,以逃避赋税。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面对天灾人祸,不反,难道坐等饥死?” “还有皇室宗亲禄米负担日重,这些弊端不作改革,大明灭亡,不出十年。” 周大虎看向一脸沉重的孙承宗继续说道;“小子不才,愿作千夫所指的改革者,去撬动原有的利益格局,但小子需要一位德高望重、不怕身败名裂的老大人,与小子共进退,在朝中以为援,完成改革大业宏图,以挽救大明。” 听到这里,孙承宗心中是大大的震撼。 一个年纪轻轻的武将,竟有平天济世之志,焉能让他不惊? 只是,这样一个年轻人,能逆转大明日渐坠落下沉的颓势吗? 大明的积弊,朝中百官有哪一个不知? 向皇上上疏陈述大明积弊的人,不知凡几,但是说易作难,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和皇帝心知肚明,但是却是一直得过且过,小修小补,问题积累太深,一动而牵全身,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就是大家最为忌讳的事情。 国之大事,不敢不谨慎。 “老朽……” 孙承宗还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便见周大虎单膝跪地以军礼行礼道:“还请老大人以大明百姓和天下苍生为重,出山为朝廷效力。” 孙承宗站了起来,指着跪着的周大虎半天无语。 随后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坐下,半天之后才说道:“你起来吧。我有几样事要问你,如果不能回答让我满意,任你怎么说,老朽也不会趟你这趟挥水。” 周大虎心中一亮,随即高兴说道:“请老大人询问。” “那好,我问你,你所谓革新除弊,会做哪些事?不会是学流贼那般劫富济贫一般吧?地主富户人家殷实,大多数人家也是靠着辛勤节俭而数代攒下的家业,人世间,多劳者多得,多智者多得,不一样的的生活,才是向上的动力。” 孙承宗郑重的问道。 他怕年轻人没有经验,脑子一热,严重的损害士绅利益,如此,革新除弊根本做不到。除非像流贼一样,以暴力逼迫达到目的。 革新除弊,要想做成,必须团结或者说服大多数人支持,才能做成。 这是一个大工程,也是一个需要耐心的事情。 尤其是相爱兵荒马乱的时候,一味地蛮干,可能会未壮大自己,却壮大了自己的敌人。 “老大人放心,小子做的都是温和的手段,不会出现太过激烈的事情。革新除弊,主要的还是清丈田地、补交税款、打击豪右劣绅、高利贷、赌博、追回军屯之田、大兴水利等事情,不会蛮干。老大人可以到豫北三府去看看,卑职联合几个知府,正在做此事。山西吴甡巡抚也是在做此事。” 孙承宗略微点头,他会去看看的。 第649章 传旨召见 孙承宗接着继续问道:“要想革新除弊,需得皇上同意支持,以及朝廷诸公同意,此事你怎么解决?” 周大虎眼神一冷,冷声说道:“只要能说动皇上,百官之中也会有一定的比例同意,革新除弊之事不会一撮而就的全国实行,先把京师北直隶附近和附近州县先做起来,一块区域一块区域的做,保持社会稳定。就能做下去。” 孙承宗点点头。 做事就要以稳当先,尤其是天下纷乱之际。 “你这个革新除弊与变法有何不同?”孙承宗问道。 周大虎知道前宋王安石王荆公的大规模变法,在明代是持负面的态度、批判的态度。 如张居正就指出:“大抵天下之事,久则不能无弊,固宜变通,然须合乎人情,宜于土俗,从容改图,而后天下蒙其福。宋至神宗,国势颇不振矣,安石所谓变风俗、立法度、未为不是,但其不达事理,不识时宜,直任已见而专务更张,逐使天下嚣然丧其乐生之心,而君子为之一空。” 有批评,当然就有赞成。 当然这个支持,也是部分支持,如保甲法、保马法、科举改革、免役法等,都得到了肯定。 尤其是免疫法(出金钱而免去赋役),已经在明末大面积实施。 周大虎回道:“变法是大面积改变国策,从上而下全面实施;而革新除弊则不然,只有小部分的改变,其他的都是大明的国策不动,只是在原有的事情基础上整顿、加强纪律和做事的效率,以消除朝廷中的惰性和弊端。” 这个回答,孙承宗心中还是满意的。 现在根本不宜大动干戈,就近在北直隶做,面积很小,做不成,也坏不了大事。 但他知道现在的天下,是兵荒马乱,不管是革新除弊,还是保家卫国,或者剿灭流贼、抵御建虏等等,都需要一支有战斗力的强军。 这是做所有事的根本。 当今世道,没有军队的保障,什么事也做不成。 流贼一来,或者建虏一来,就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不过在孙承宗看来,这个问题已经基本解决。 这一段的时间,他一直关注着朝廷的塘报,同时也从高阳守备贾木青的嘴中,得知了周大虎的从小到大的经历,和这一路上的战绩,并且仔细地询问了对方练兵的方法和过程。 从这些各方面的信息来看,孙承宗得出一个结论,周大虎所部兵马纪律严明、战力不俗,甚至超过了关宁边军。 有此兵马压阵,再加上朝廷数量庞大的兵马,就能稳住大明的江山。 只是周大虎所部的兵马数量,他不甚清楚。 但现在其人就在他面前,只好一问。 孙承宗问道;“你现在有多少兵马在手?能和建虏建虏野战的有多少?” “这个……”周大虎一时则是不知道该怎么答,想了想道:“朝廷给我的兵额是六千,马七步三。但现在我的督标也是这些人,其他三镇兵马,不是小子训练,战力不太清楚。但就这次建虏入塞来看,军纪不严,队伍不整,畏敌如虎,根本不是建虏的对手。” “但小子手中有一支跟着小子的家丁乡勇,全是经过战斗的精锐,有两万多人马,步骑各半,可以和建虏野战一战不溃。另外还有在训练的万人,已经训练半年以上,再有半年以上并经过见血锻炼,不比官军精锐弱。” 这些兵马之中,周大虎并没有算他部下的赵民任老营堡副将训练的三千多兵马,也没有算任陕州城守备的田原训练的数千兵马,代州的李山等部兵马。 他们虽然是朝廷将领,但是周大虎不经过兵部,只需他自己一道手令,就能调动这些兵马。 孙承宗听这话,先是心中大喜,随即就是有些愤怒朝廷有眼无珠。 眼前放着周大虎一支强军,朝廷竟然让这支军队当成乡勇和周大虎的家丁来用,没有出饷来养,这支军队岂能对朝廷有任何感恩之心和忠诚? 人家周大虎是骁勇之将,朝廷的态度如此,怎能收其一片忠心? 朝廷为了省这些钱,竟然不顾大局?还是周小子不相信朝廷,有所隐瞒或者不愿朝廷收编? 如果现在的最有能力的武将和朝廷不一条心,大明还有何希望? 孙承宗按下心中疑问,但他知道对方是一个对自己十分尊敬,对朝廷和百姓有着一腔抱负热血和忠心的青年。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何考虑,但有这份忠心和尊敬,就够了。 有了可以抗衡建虏的兵马,哪怕很少,就会给人人希望。收复四城的时候,建虏也不是被打的落荒而逃么 他虽年老,但仍有一颗雄心壮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孙承宗没有再说什么,起身怕怕了周大虎的肩膀,迈着脚步铿锵而去。 周大虎望着孙老大人的背影,有些发愣,但随即明白了过来,大声道:“谢谢老大人。” 正在行走的孙承宗,脚步顿了一下,露出了笑容,随即继续向前而行。 接下来数日,一老一少,大多数时间都在谈论着兵事、政事以及交换着各自的想法,尽量的弥合一些分歧。尤其是辽东兵马的使用问题,这一谈,时间不短。 数日后,行人司来人宣读圣旨,招周大虎进京面圣。 …… 京师乾清宫。 暖阁。 崇祯皇帝放下手中的批阅,休息了一下,准备接见周大虎。 这次他考虑了很多。 也下定了决心,他要借助周大虎的力量来进行一些心中所想,来改革一些政事、军事。 大明的情况越来越败坏,流贼的肆虐愈发扩大,大明已经犹如一个重病之人,元气大伤,他已经尽了力,可是情况确是没有丝毫的好转。 光凭周大虎一个将领小胜几场建虏,对辽东时局没有大的影响和改善。 这一切让他心中急切万分,却是束手无策。 也许是所用非人? 他想听听周大虎这位乡野之中走出来朝廷新星将领,能否有一些不一样的见解。 过去他顾虑太多了。 当然不到最后一步,他不会孤注一掷全部听取周大虎的意见。 第650章 时也,势也 不管怎么说,先听听自己能打胜仗的将军,到底会说些什么?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对身边的王承恩道:“宣,宣大山西三镇提督周大虎觐见,乾清宫见朕。” 随即在殿中踱步,思考着见面自己要问些什么。 已经赶到京师的周大虎,住进会同馆当天,只休息了一个时辰,便接到了皇宫大内崇祯皇帝传诏接见的旨意。 他只是简单吃了些饭喝了点水,就匆匆赶到了皇宫乾清宫。 周大虎有些意外,皇上召见各个大臣,一般都是在文华殿、武英殿等处,还有夏秋会在后左右门平台召对。 比如,崇祯元年七月十四日,崇祯皇帝平台召对袁崇焕。 自己召对怎么在乾清宫?这是皇帝的寝宫和办公之所。 周大虎有些受宠若惊。 经过层层的搜身,周大虎终于来到了乾清宫里面。 乾清宫东暖阁。 只有三人。 崇祯皇帝、周大虎、秉笔太监王承恩三人。 王承恩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记录崇祯皇帝和我周大虎君臣召对谈话的内容。 坐在皇帝对面只有一丈远地方的周大虎,如此接近一个皇帝,让他有些激动心跳,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打量着眼前大明的最高统治者,最有权力的人。 见周大虎竟然四下打量自己,没有一点害怕,不由得对着周大虎说道:“爱卿很大胆?” 周大虎砸吧了一下眼,知道可能是看皇帝过于大胆,皇上才有此一说。 周大大虎赶紧起身单膝跪地道:“臣首次近距离看皇上,有些失神大胆,还请皇上赎罪。” 崇祯皇帝轻轻一摆手,轻声道:“这是人之常情,无需请罪。今日乃是你我君臣坦诚相见之时,只管言说,所言不管什么,朕,皆恕无罪。今日只有你我,没有君臣,畅所欲言,言着无罪。” 周大虎心中暗暗一笑,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臣遵旨!”周大虎叩地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道:“平身,坐吧。” 周大虎也不客气,谢旨起身就坐。 略一沉吟,崇祯皇帝道:“这里有崇祯七年殿试朕亲出殿试策问之题,今朕就以此问你。” “辽东东虏本我属夷,地窄人寡,一旦称兵犯顺丙三韩不守,其故何欤?目今三协以及登津等处,各有重兵防东也。敌不灭,兵不可撤,饷不可减。今欲灭敌恢疆,何策而效?” 周大虎有些意外,崇祯皇帝竟然把崇祯七年的殿试策问拿了出来问自己,而不是一上来就像袁崇焕平台召对一样,直接就问辽东,而是拐了个弯。 他记得崇祯七年的状元叫刘理顺,最后尽忠就义,合家而死。” 这个问题那么多精英都答了,几百个士子贡士,打仗他们可能不行,但动笔写文章答题,定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手。 周大虎估计人家都把各种答案说完了,除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自己又该怎么答呢? 皇上的这句话问的意思,翻译成白话就是,女真人的地盘地窄人寡,一旦起兵叛逆去攻打朝鲜,三韩(古朝鲜南部三个小部落,朝鲜古称)不守,这是为什么?下一句辽东今三协山海关宁远,以及登莱天津等处,部重兵防虏,建虏不灭,兵就不能撤,饷就不可减,有何办法消灭建州逆虏,恢复疆土? 周大虎眉头紧锁,这是一个机会,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按自己本心去答。 “臣以为,不管是朝鲜还是我大明,屡战屡败,败多胜少,其主因就是军备废弛,训练不彰,军纪败坏,上效下由、将懦兵惰造成的。建虏自万历十一年,建州奴酋努尔哈赤承袭我大明建州卫指挥使,一十三副甲起兵,到万历十六年建国反叛,整整三十五年,朝廷只是一贯的给奴酋努尔哈赤加官进爵,还赐于大量物资空白官诰相助其贼,助其壮大。” “整整三十五年的厮杀,建州奴酋锻炼出了几万的百战精锐,碰上当地和关内的承平已久,军备废弛,没有见过血的兵马,怎能敌过人家?百战精锐和没有见过血军备废弛的兵马,基本就是野战一战而溃,一溃千里。就是有些家丁战斗力较强,但是人数太少,起不了作用。” “至万历天启时起,全辽几乎丢尽,幸亏城池防守占尽便宜,攻城不是野战,只要督促严厉,人心士气鼓舞到位,就能保住城池,这才退回山海关就此止住建虏步伐。当然这里面也有朝廷官军已经丧破了胆,一泻千里,慌张而逃,丧失了一战的信心和能力,丢失大片国土疆域。” “其后,孙承宗老大人和其后的袁崇焕督师,就效仿北宋筑垒以战西夏的方略,大肆筑堡筑城,趁建虏人员稀少,物资短缺、兵力不济,收服国土失地四百里,并筑城筑堡,修复大城九、堡四十五,练兵十一万,稳住了辽东边防,更有东江镇在后策应,使得辽东局势稳定。” 周大虎说到这里,抬眼看到崇祯皇帝脸色难看,便停了下来。 崇祯皇帝看向周大虎问道:“官员武将就没有人为为祸的责任?” 周大虎点点头道:“有,当然有。可惜没有前后眼,当时朝廷可惜的看着奴酋征伐各部,只看热闹,想着借此对方内部各部斗争,削弱对方实力,不知是自身强大更为重要。而白白错失了机会。” “自从奴酋统一各部落称王,手中掌握几万百战精兵后,辽东就注定了完蛋了。这不是几个官员几个武将立时就能翻盘过来的事。杀了王化贞、熊廷弼、杨镐等人,他们也是死的冤枉,换成任何人,都是这个结果。这是整个大明,文武百官和皇帝共同一起犯的错,却是有几个倒霉的人,倒霉了。” “时也,命也、势也-!” 崇祯皇帝听着这话,有些迷茫,这话很大胆,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提起辽东旧事,所有人都是大骂原来辽东的督抚文官武将等人,说他们失职无能,才丢了辽东。 现在有一名能战的武将在他面前说,建虏在万历四十四年宣布称王后,辽东就注定会丢了。 第651章 策问回答 崇祯皇帝瞪着眼问道:“怎会这样?辽东军民百万,卫所兵马十几万,战不过几万女真东虏?这是何道理?不是官员将领失职怕死不敢战,是什么?” 周大虎想笑又不敢笑,斟酌了一下道:“百姓虽多,但是人都有避凶趋利的本能,对辽东百姓他们来说,保命是首要的,其他的会在乎吗?卫所兵马十几万,训练不济,战阵不熟,人多有什么用?建虏打官军,就好比前几年,官军数千人就能撵着数万数十万流民组成的流贼一般,这是同样的道理。” 崇祯皇帝有些接受不了,眼睛有些发红,沉声问道:“那么,该怎样战胜建虏,恢复辽东疆土?” 周大虎道:“战胜建虏的方法并没有什么诀窍和捷径,还是那些兵法常识。严明军纪,赏罚分明,足饷足训,不断地小规摸轮流和建虏作战,避免孤注一掷的决战,时间长了,等练出了数倍于敌的精兵后,择一名将,总揽全军,号令如一,步步为营,以国力压过去。或者有和建虏野战一战的能力后,筑城建堡层层推进,如大宋对付西夏一般,限制对方,困死对方。” “但这需要朝廷上下一心,需要大量钱粮和时间,需要耐心,欲速则不达。这是战争,事关生死,事关国家兴衰大事,必须一步一步来,急躁不得。” 崇祯皇帝有些大大失望,袁崇焕五年平辽,起码涨了自己的士气。可眼前大明最有战斗力的年轻将领,说的话却是暮气沉沉,让他有些大失所望。 他有些怀疑,难道自己所托非人?看错人了? 可对方和建虏作战连胜,这又不是假的。 一时间崇祯陷入了深思当中。 是自己心中太急了吗? 可是江山社稷每天都在丧失元气,百姓受苦,不急,把这一切视若无睹,当一个昏君吗? 崇祯皇帝沉着脸问道:“如果我任命你为主帅,需要几年收复辽东?” 几年收复辽东? 现在是大明亡不亡的问题,而不是辽东几年收复的问题。 说了五年平辽的袁督师,已经活剐了。 他周大虎可不敢胡口乱说。 只是说多了,崇祯皇帝失望太大,对自己失去信心,没有了皇帝信任,怎能完成自己心中的一腔抱负? “皇上,臣身为武将不敢夸口,如果天下承平,臣有把握在十年左右将建虏压迫退出辽东,十五年左右,平息建虏之祸。但如今天下流贼肆虐,家国不宁,不能尽大明全国之力来战建虏,如今局势,臣只能说在五年之后,让建虏无力进关内肆虐。” 周大虎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崇祯皇帝,沉声说道:“皇上,臣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崇祯皇帝也是看着周大虎,长出一口气道:“讲,朕已经说过,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周大虎谢过恩后,说道:“朝廷一大弊病就是言官和一些大臣不体恤带兵的将领和督抚。战场之上,风云变幻,战机稍纵就逝,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常胜将军。但我朝廷,督抚将领一有战败,就是无数的弹劾,逼得当事人不得不上疏引病辞职回乡或者入狱杀头,换一个人,就能胜过前任吗?光是熟悉事务,没有数月和半年是不行的。” “朝廷百官和皇上如果尽是如此,臣也不敢再去打仗,败了,岂不是有生命危险?或许会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死在朝堂上。没有人不贪生怕死。” 崇祯皇帝眉头皱了皱,自己的这位武将,倒是胆大什么都敢说。 这些年,他坐皇帝位已经九年,也认清了天下局势,心中也不指望什么几年平辽。 如果对方再说几年平辽这样的话,他反而会认为对方是一个轻浮的将领,而不可重用。 接着,崇祯皇帝又问起了几道问题。 “流寇久蔓,钱粮阙额,言者不体国计,每欲蠲减。民为邦本,朝廷岂不知之,岂不恤之?但欲恤民,又欲赡军,何道可能两济?” “即屯田盐法,诚生财之原,屡经条议申饬,不见实效,其故何欤?” “漕粮为三军续命,马匹为战阵急需,折截挂欠,遂失原额,何道可复?” “流贼日炽,海寇时扰浙闽,剿灭不速,民难未已,兼之水旱频仍,省直多故,作何挽回消弭?” 这四个问题,周大虎回答中规中矩,前三个经济问题,皆是言用人的问题,朝廷吏治的问题,根子在这上面。 至于流贼的问题,在于流贼四处流窜,已及降而复叛的问题。 周大虎建议,流贼的问题需用大规模骑兵追歼,集中骑兵兵力使用。 其他的话他没有在说什么,“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略,他还是留给杨嗣昌来说吧,就不要剽窃人家的谋划。 河套地区,现在局势已经有了大的变化,建虏已经全面整顿蒙古各部,战机已失,崇祯皇帝也就不提了。 崇祯皇帝道:“最后一个问题,周爱卿也是提过,即唐、宋曾以武臣为中书令、枢密使、文武似不甚分。我太祖高皇帝曾以直厅为布政,典史为佥都,今奈何牢不可破?” 这话可是问到了周大虎的心里。 对这个话题,他可是向崇祯皇帝上言了数次,但是崇祯皇帝一直是没有表态,不知可否。 让周大虎一直摸不清崇祯皇帝的心思,现在他知道了,崇祯皇帝是早有此想法,但一直顾虑太大,没有实施。直到崇祯十一年二月,河南监察御史张任学上疏,崇祯皇帝不顾群臣反对,任命张任学为都督佥事河南总兵官。 可惜的是,这一尝试,没有发挥出多大效果,很快,因兵败而罢职。 朝廷再无一人提及文武互换之事。 周大虎斟酌了一下,说道:“利益,这是文武官员的团体的利益在阻挡、反对。文官觉着自己身份高于武官,心中有文尊武卑的根深印象,更是鄙视武将没有文采是大老祖,心中视文官官位为文人职位,他们的后辈故旧门生还安排不完,怎能让数目庞大的武人来做亲民清贵之官?对没有科举考试的,不管是武将还是底层文吏,他们都排斥。” 第652章 张春之事 周大虎接着说道:“不光是文官,武官团体亦是如此。多少世袭的武官都没有实职,还在待选,怎能让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担当将领呢?” “还有就是皇上的决心是否大。如果皇上下定决心,微臣愿意支持皇上推行文武互换之事。这样做好处多多。可以打破官官相护的弊端,文官们,同窗、同年、同榜、同乡、门生、故旧太多,相互制约,根本不敢秉公行事。如有文武互换,就能打破这个利益链。” 崇祯皇帝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文武官员都反对,怎么办?强行此策,朝政瘫痪怎么办?” 周大虎道:“皇上,只要对朝廷和国家有益,有何不敢做?百官之中也是有知理的人,不会出现这种极端的情况。做官为朝廷效力之人有的是,以此来要挟朝廷的,罢职就是了。” “此事利国利民,可以打破文武之间的一些陋习,做得好利国利民。” “此等大事,就该由皇上乾坤独断,一言而行。” “臣,对此大力赞同,还请我皇早日颁旨实行。臣愿意带头做此事,以武将的身份,担当文职。以我做起。” 这时,崇祯皇帝终于笑了,笑着问道:“周爱卿,你做什么文官?六部尚书?还是内阁大臣?” 周大虎听到此话,心中一动,开口道:“臣对朝廷设官之事,有一些想法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朕不是说过了吗,今日畅所欲言,言不及罪。”崇祯皇帝道。 周大虎却是知道,这话听听就行了,千万不要当真,真要是当真,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皇上,如今天下之事,最急最重之事,乃是兵事、军机之事,天下兵事不平,民生改善就是妄谈。而处理军机之事,重在快速决策发布命令,准确应对,这里面包括兵马调度、选兵选将、后勤钱粮筹集、运转、保护、甲胄打造等诸多之事,蘩而复杂,非皇上一人能够决断,而内阁辅臣多是翰林词臣,并不精通军务,所提之策,往往不切实际,令下面无所适从。” “臣建议,皇上设立军机处,设数名军机大臣,专备皇上咨询军事机密之事,主管朝廷军机之事,以便快速处理军机大事。” “为了区别内阁,设立军机朝房地点离皇上越近越好,以方便皇上和军机大臣随时商讨军情大事。且军机大臣不分文武,按照需要配备。同时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天处理军情,保证夜晚假期等都有两至三名军机大臣值班。” “一则方便皇上及时处理军国大事,二则打破朝堂之上文武固化泾渭分明之事。” 这话听在崇祯皇帝耳里,很有新意,尤其是借此打破文武之界限,快速处理军务,他立刻有了浓厚的兴趣。 崇祯皇帝点头道:“不错,此建议不错,不过需要大力完善方案,朕会仔细考虑此事。此提议一定要严格保密,周爱卿上一份密疏,呈于朕前详阅。” “臣,遵旨。”周大虎起身叩首而道,随即又返回了座位之上。 这一番对策,崇祯皇帝总体是满意的。 他也不指望一个年轻的将领,能够回答出,多少人和百官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这是强人所难。 但他收获还是很大的。 此刻崇祯皇帝看向周大虎,缓声而道:“现在,朕就听听你要求面圣的事情。” 周大虎脸色一肃,说道:“臣,得知建虏奴酋要亲征朝鲜,时间就在年底,因此,臣想在这个时机,带领一支人数不多的精兵,趁辽东空虚,前往辽东搅闹一番,让建虏尝一尝一番烧杀抢掠的滋味。同时,臣想趁机就出忠贞之臣,太仆寺少卿监军兵备道张春张大人。” “同时,臣请旨,以臣为钦差,节制东江镇兵马和山海关龙虎营水师,调动龙虎营水师收拢东江镇兵马进入关内,安置于中原彰德卫之地。” 崇祯皇帝眉头一皱,很是惊讶,年轻人胆子真大,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其精神可嘉。 但是,这么大的冒险…… 崇祯皇帝摇头道:“朕登基数年来,只遇见你一个年轻有为的将领,周爱卿前途远大,是为朝廷栋梁之才,现在又身负三镇提督之职,屏障京师,责任重大,军务繁忙,马上又有蒙古喀喇沁土默特等部来谈,怎能大将孤身犯险,身入虎穴?” 崇祯皇帝是真的不愿周大虎这个将领有所冒险。 周大虎心中一暖,立即跪地道:“臣是武将,战场之上马革裹尸而还,是武将最高的本份和荣誉,岂能为了怕危险,有机会而不敢去把握机会一战?为了大明百姓和我皇万里江山着想,臣,要冒这个险,机会难得,还请皇上恩准。” 这一刻,崇祯皇帝很是感动,眼圈都有一些泛红。 崇祯皇帝长出了一口气道:“朕有一些疑问,前太仆寺少卿监军兵备道张春已经投敌,为建虏做顺客,周爱卿怎么还说对方是忠贞之臣?还有你知道其人关在哪里么?” “臣在俘虏中侦知,张监军在辽东被俘后,忠贞英勇,不剃发、不易服,面对生死,坚决不跪建虏奴酋皇太极,至死不降。” 崇祯皇帝问道:“如此忠贞之士,朕怎会在建虏转来的要求议和的文书,上面有张春的亲笔署名?如果不是投敌,怎会为建虏和谈之事张目?” 周大虎当然知道张春的事迹,这样的人绝对是一个忠贞之臣。 张春在崇祯四年因大凌河被围,与宁远总兵吴襄和山海关总兵宋纬率兵二万,驰援大凌河,战败,被建虏俘获,其后被建虏囚与三官庙,不剃发、不易服,不跪皇太极十年,苟活一心只为促成大明和建虏和谈,消除两方兵祸,其后因大明与建虏已经无和谈希望,便于崇祯十四年,绝食而死。 堪称忠烈。 这话当然不能就这么说。 他需在这个事实的基础上,对崇祯皇帝说好此事,证明张春是一个忠贞之臣,还要劝皇上将其立为大明的榜样而今后重用。 第653章 东江镇存废 周大虎道:“臣从建虏将领口中略知此事。与张监军一同被俘的大明官军将领有三十三人,被建虏斩杀二十五人,只留下张春和参将张洪谟、杨华征,游击薛大湖等八人,而张监军不知此情,建虏骗张监军说是他们全部善待大明将领降将,予以恩养。张监军由此以为建虏还有仁慈之心。” “同时,经过此战,和以往战例的考虑,张监军认为大明现在的国力是暂时无力消灭建州逆奴的,认为唯有和谈之后休养生息,大明才有转危为安的可能,忍辱负重,希望以牺牲自己的名节来报效皇上和朝廷。” “皇上,张监军已被囚禁五年,始终不忘朝廷和皇上,报国之心堪比汉之苏武。” “皇上,张春张监军认为议和有利于国家,所以苟且偷生,活者一心只为议和,这是忠臣,不是叛臣。而奴酋不杀张监军,也是有和大明议和的想法才不杀张春。” “臣认为,张春大人是忠臣,绝不是叛臣,现在身负叛臣之名,实在冤枉。臣绝不会冒着危险去救救一个叛徒。” 崇祯皇帝当然不会只听一言之词,并且心存疑惑的问道:“朕有一些疑问,你所说之言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周大虎知道自己的话语中有一些漏洞,毕竟自己是根据历史上的事情得出的结论。 而现在自己要把自己的话,编的圆满一些才行。 周大虎道:“皇上,张春大人的忠名在建虏高层不是秘密,有不少人知道,但这些话语就是传到了大明,也会被认为是建虏故意传来的假消息,认为是建虏的惑心之计,早已经先入为主了,无人上报朝廷知晓。” 崇祯皇帝接受了这个消息,如果真的救了出来,到时候他会诏见,一看头发就知是奸是忠。 这个他放下不提。 崇祯皇帝道:“东江镇之存废,朝廷也有廷议,但是因为意见不一,各有道理,也确实能使建虏分出一份力量,对大明减轻一丝压力,便一直因而议而不决,此事放到那里未有处理。今日你提起此事,只要理由充足,朕可以答应与你。但是理由不充分的话,就需兵部评估提出意见,廷议得出结论才行。” “一个牵制建虏的边镇,存废需要慎之又慎,一旦决定撤回陆上,就需要大量的钱粮,人力和物力用来安置,牵连到朝廷各个方面,就是朕下这个决心,也的思量一番,考虑利弊得失之后,才能卓出决定。军国大事,不是儿戏。” 崇祯皇帝的意思很是明白,此时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否则他不会答应。 这个道理,周大虎当然明白。 不过周大虎在这些天已经有了对策,相信自己可以说服崇祯皇帝。 “皇上,东江镇驻于皮岛,皮岛在鸭绿江口,与朝鲜本土只一水之隔,水面距离只不过相当于过一条长江而已,北岸便是朝鲜的宣川、铁山。建虏将要征伐朝鲜,以朝鲜之力必败,大明援军人数太少,远水救不了近渴,朝鲜必然战败彻底倒向建虏。东江镇如果没有了朝鲜的依靠,建虏必将和朝鲜一起起兵趁机剿灭东江镇。” “建虏军事实力高过东江镇太多,再有朝鲜水师配合,加上东江镇原来的叛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叛徒的引导和领路,东江镇必然全灭。而剩下一部分人也会争权夺利,有所内讧,不受朝廷节制,而朝廷一旦威逼,这些人定会走投降建虏的老路,反而壮大了建虏实力。” “微臣认为,自毛文龙总兵被袁崇焕斩杀后,东江镇已经犹如一盘散沙,内讧不断,原东江镇兵马将帅,已经出了两波叛军投向了建虏。这些人深受大明皇恩,却是叛国投敌,投靠异族,也是有一定的原因。那就是他们辽东汉人的身份,一旦走入绝境,极易投降建虏,那里有他们的田地、亲人等。” “皇上,东江镇已经犹如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臣请旨,撤销东江镇,将有关将领军民安置于河南彰德府等地,整顿训练,用于剿灭流贼,定会是一支有生强大力量。” “同时还能减少支出,缓解财政困难。” 崇祯皇帝已经听得心中激动,尤其是对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辽东已经传来塘报,此三个汉奸,已被伪帝封赏为三顺王,即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 “三顺王,一个顺字真是道明了建虏的野心。”崇祯皇帝冷哼一声,站了起来。 孔有德、耿仲明等人贪生怕死,不敢援辽,中途哗变,祸害山东一省,百姓流离无数,城池破废,民生凋零,数年不能恢复。更是带着无数钱粮兵械和数百大小火炮和技术工匠、熟练炮手降了建虏,他不会忘记。 投虏之事,绝不予许再次发生。 他听到也许还会再有东江镇的将领背叛大明,投与建虏,心中的火,就止不住。 不说撤销东江镇的好处,但是就这一个理由,崇祯皇帝就当场下了决心。 甚至他已经在考虑撤销东江镇时的困难。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道:“东江镇将领官军孤悬海岛,桀骜跋扈,不能完全听从朝廷军令,如果朕下令撤销东江镇,他们不尊朝廷旨意则么办?” 崇祯皇帝看向周大虎。 周大虎道:“东江镇忠于朝廷的将领官兵还是多数,臣领精兵数千,足以节制东江镇兵马。” “臣有信心。” 崇祯皇帝背负双手,在暖阁中,来回走了几圈,突然停下脚步道:“爱卿所请此事,事关重大,朕基本答应爱情所请,只是朕一是担心爱卿的安全,二是撤销东江镇,怎么说服内阁那几位老大人呢?” 说到这里,二十五岁的崇祯皇帝有些头疼。 撤销东江镇,他不想下中旨独断,军国大事,他需要内阁代表百官同意,以体现这是君臣共同的旨意,不容置疑。 “此事,爱卿还需要在京师再待几天。别的要求有什么都提出来,此次任务凶险,朕会尽量满足爱卿的要求。” 第654章 孙承宗起复 周大虎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微臣确实有几个请求,还请皇上恩准、” “臣需要皇上授予臣一道圣旨,授予臣节制东江镇总兵沈世魁、登莱总兵陈洪范,可以节制辽东兵马,节制山海关水师龙武营等。” “二是臣想要举荐一些废将启用,为臣所用。” “三是,臣举荐高阳孙阁老启用,为朝廷效力。” 周大虎继续说道:“臣心中所敬佩文臣不多,但是高阳孙阁老首排一二,孙阁老在辽东数年带兵,政绩卓越,军事兵略娴熟,任上虽有一些战败,但这是带兵将领作战不利,平时训练不足,乃会出现大规模战败。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一战定人。朝廷在此方面有所苛求,这对在前线带兵作战将领影响极坏,会使将领畏手畏脚,只守不出。固守,无功也无责;主动出击,不管输赢,轻则罢官,重则入狱,这样谁敢为朝廷积极分忧做事?不能包容失败,那是朝廷最大的弊端之一。” “臣在此表明心迹,臣知道朝廷和皇上最是忌讳朝臣和边将勾结牵连,武将和文官拉帮结派等结党。但臣认为暗中拉帮结派不应该,朝廷应该禁止,一旦发现,应予严惩。但向朝廷和皇上报备者应当不同。” “如臣等,带兵打仗需要嫡系人马,才能如臂指使,臣举荐孙阁老,不但是孙阁老德高望重,乃是一个有能力的贤臣,还有一层道理。臣需要一个志同道合,一心为大明,并且能压住众多文臣,替微臣挡住朝堂之上的风雨暗箭的盟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战场之上如此,朝堂亦是如此。” 崇祯皇帝心中却是被这一番话惊得不轻。 拉帮结派结党,历来是朝廷和皇帝的忌讳,这样会架空自己,使君权旁落,历代皇帝和他自己都明白这个道理,是绝不予许之事。 没想到,自己的武将竟然在自己面前公然说自己要和朝臣结盟,方便办事。 崇祯皇帝笑了。 坦诚公开报与自己,表明忠诚和心迹吗? 不过,这份心,朕受了。 崇祯皇帝道:“怎么,朝堂之上有朕,有事会保不住你吗?只要你不造反反叛朝廷,为朝廷效忠尽力,朕保你终生富贵不减。” 周大虎赶紧跪地道:“谢皇上,不过朝堂之事,皇上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难做的很,何况皇上一味地维护微臣的话,必然会给微臣引来更多的嫉妒、羡慕、恨,反而对臣和皇上皆是大不利。” 崇祯皇帝想想就是这种情况,不由心中长叹一声,做臣子难,做皇帝也难。 “周爱卿的请求,臣基本答应了,人员名单呈上来,朕阅看后再说。” “三天后,朕便答复与你。你也做好准备。至于你前些日子所请的京营副将黑云龙,朕准了,这次就跟随与你听你调遣节制。” 此番谈话问策,历时两个时辰,谈完话后,崇祯皇帝还特意留下了周大虎赐宴,一起用餐,对待周大虎像亲人一样,最后并亲自将周大虎送出了乾清宫。 崇祯皇帝返回乾清宫后,拿出这次乾清宫问策的笔记记录,仔细的又看了几遍后,整整想了半个时辰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对高阳孙承宗感情有些复杂。崇祯二年建虏入塞,他第一时间启用了孙承宗,依为国之柱石,命其开始收拾袁崇焕入狱之后的残局,收复遵化、迁安、永平、滦州四城,功勋卓着,但很快就令他大失所望,大凌河一战,损失兵马数万,一大批将领被俘、被杀,震动朝野,堪称崇祯朝单场战役最大一败,令他难以释怀。最后罢官降勋。 而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也是因为增援大凌河,而引起叛乱,祸害糜烂山东一省。 近来朝廷一直有官员举荐孙承宗,但他都留中不发,现在他最倚重的将领也是举荐,并上门见面。 这说明其人有才…… 这一刻,他心终于松动了。 数道圣旨而发。 很快一道圣旨传出,一名宫内太监和数名锦衣卫,策马奔向保定府高阳。 同时,又传旨内阁辅臣文华殿议事。 一道发往京营。 …… 而周大虎也是立即忙碌了起来。 开始调兵遣将。 将宣大的亲信家丁部队五千兵马,其中包含一千铁甲重骑兵也给调了出来。 同时命令虎大威、猛如虎、各带一千骑兵精锐,陈国威和刘永祚各带五百精锐骑兵,共计三千兵马京师集合。 剩下的,就是默默等待圣旨批准任命。 …… 京师京营,后军都督府右都督,管神枢营右副将事黑云龙跪地接旨,一名内侍宣旨,应三镇提督周大虎请求,将他调入了宣大山西三镇提督麾下节制听用。 黑云龙是宣府人,自己终于回家乡了。他很高兴,但又很迷茫,周大虎怎么会请求要用自己? …… 保定府高阳,一份圣旨而下,启用孙承宗,恢复原职少师兼太子太保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即刻进京面圣。 已经七十四岁的孙承宗,叩首领旨谢恩,面色平静。 拿着手中的圣旨,他望着京师的方向,长叹一口气,他知道周大虎已经面过圣上了,举荐了自己。 对自己官复原职,他心中平静如水,岁数已大,本不想再回到场堂上搅那一趟浑水。只是心中还放不下自己为之奋斗终生的朝廷,就这样看着一点点衰落灭亡,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但愿自己能出一份力量和有志之士一起,扶大明于危难。 皇上的圣旨并没有要自己主管辽东事物,但加了兵部尚书衔,他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为周大虎突袭辽东,做好后勤准备。 这一趟辽东之行,不光是周大虎的事情,也是他孙承宗的事。 从他被周大虎举荐的时侯,两人就已经在官场朝堂上,连到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也知道,这些年来,无数的官员举荐他起复,但皇上一直没有答应,知道皇上对那一场的大凌河之战,是一直耿耿于怀不忘。 可他,又岂能忘了? 第655章 定东江镇之事 关门的故将旧卒,他日日都没忘,每每夜里都会梦见他们,-想起他们,想念着那些将士。 此行京师,不为做官,只为驱逐鞑虏,复我河山,为大明百姓和官兵报仇雪恨。 同时,诛暴伐乱,为天下百姓打造一个平安的天下。 这就是他孙承宗愿意再次出仕的愿意。 人岁数大了,更想念故人了。 “如果苍渊还活着,和周提督两人配合作战,那该多好啊。”孙承宗有些伤感,喃喃自语道。 马世龙(1594年~1634年),明末将领,字苍渊,汉族将领。宁夏卫(今宁夏银川)人。由世职武举中试,历任宣府游击,永平(今河北卢龙)副总兵,署任都督佥事、三屯营(今河北迁西西北)总兵官,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出镇辽东,推荐马世龙随行,担任山海总兵,协助自己镇守辽东。 崇祯六年代理宁夏总兵,大胜蒙古察哈尔、河套兵马,歼敌数千,威镇西陲。 崇祯七年病逝。追赠太子太傅,世袭锦衣佥事。 …… 孙承宗被皇帝重新启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师和北直隶地区。 成为了京师当下议论的最热门的时事。 有人欢喜,有人担忧,有人不以为然…… 而在孙承宗赶往京师的途中,崇祯皇帝在文华殿正在和几个内阁大臣,商议周大虎提出的东江镇撤镇的建议。 此次会议严格保密,只有内阁五名辅臣和兵部代理尚书王业浩(杨嗣昌还没到任)、户部尚书候恂七人。 崇祯皇帝将周大虎的裁撤东江镇的意见,以及理由,和紧急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此话在这些大臣中,如同惊雷,事前他们都没有听到一丝风声。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太急了,当天就要得出结论,作出决定,让他们很是为难。 还有,周大虎不是宣大山西提督吗,怎么会现在就要带兵去辽东? 至于去辽东趁建虏征伐朝鲜之际,辽东空虚,去突袭一番,尤其是对战建虏连战连胜的周提督领兵,他们倒是同意去突袭一战。 但是心中也有很大的顾虑。 就是怕建虏打完朝鲜,再回头报复大明。 但这个担忧,大家都不会说。 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传出去,就无法在朝廷立足。 大明政经制度效仿唐宋,大宋的历史经验教训,只要是读书人,都记住了其中的教训。 对敌人,绝不能一味推让妥协,必须有所进攻强硬才行。 首辅温体仁站了出来,将几位辅臣的心思说了出来:“皇上,东江镇撤镇事情太大,人员安排等事巨蘩细,都需要兵部户部有司一一核定办理,还牵扯到安置之地,皇上,这有些太急了。” 崇祯皇帝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朕也是被周爱卿弄了个措手不及,但朕经过深思熟虑,朝鲜这一战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大明也是远水救不了近渴。朝鲜彻底倒向建虏,已经是可以知道的事情。有了朝鲜水师的的帮助,东江镇驻地皮岛保不住。” 辅臣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黄士俊出列道:“能不能朝廷增援皮岛……” 一旁的兵部代理尚书王业浩出列打断道:“宁锦兵力不能动,其他地方调兵已经来不及,而且战力都是不敌建虏,皮岛守不住,反而会损兵折将。除非是周提督带兵驻守皮岛。” “不行,周爱卿朕有大用,岂能坐困海外孤岛?此事勿用再提。”崇祯皇帝果断否定道。 今年六月刚入阁的辅臣,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贺逢圣出列道:“皇上,既然皮岛事不可为,那就裁撤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崇祯皇帝点点头,看向户部尚书候恂,候恂这一段时间有些倒霉,有言官弹劾他屯豆之事正闹的朝堂之上一阵风雨,他的户部尚书很快就保不住了。 不过在位一日,他就需要干事一日。 皇上看向他,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然皇上也不会让他列席如此机密之事。 候恂出列道:“皇上,户部虽然困难,但也不缺皮岛数万人的安置费用,皇上一但下定决心,臣保证完成筹款任务。” 崇祯皇帝环视一圈殿中大臣,下定决心道:“朕决定,裁撤东江镇,外岛军民全部安置于彰德卫,受周爱卿节制。朕,任命周大虎为钦差大臣,巡察辽东,节制辽东、登莱、东江镇、天津等处并龙虎营水师所有兵马,提督并处置东江镇有关事宜。遇有军情等事,可便宜行事。” “此事为军国机务大事,严禁外传,但有泄露,严惩不贷。” 随即又按周大虎要求,任命和起复了数名将领。 七名殿中大臣,高呼万岁,缓缓而退。 …… 周大虎到京师第三天 任命的圣旨下来了,除了圣旨可以便宜行事外,还赐予了王牌令旗和一把尚方宝剑。 并赐予了周大虎御马监御马三百匹,盔甲三百副,骑枪铁鞭腰刀数百副。 另外,一副特制的山文甲和一口精制宝刀,五匹高大的骏马等,是专门赏给周大虎一人的。 这些都是赏赐个高级武将的,既好看也能使用,质量也是最好的。 周大虎虽然不缺这些,但也不会嫌多。 尤其是五匹高头大马,比蒙古马高出一头,显得异常神骏,一看显然就不是大明的马,周大虎估计可能来自西域。 黑云龙终于在这天见到了自己的上司。 是独身一人来拜见周大虎。 由于是逃回来的将领,身边也一直没有家丁。 周大虎也不隐瞒,将自己的大概计划讲给了黑云龙。 沉默了半天后,黑云龙才郑重说道:“末将黑云龙,感谢大帅青睐推荐,蒙大帅器重,敢不效命。臣愿随大帅同去辽东。” “本帅在军中听说过黑云龙将军作战勇敢,乃是一员骁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作战受伤被俘,不丢人,而是英雄,忠勇之士。” 这句话说到了黑云龙心事。 这五年多,这个被俘之事之名,虽然回来后官复原职,但他心中一直押着这么一座大山,让他做事做人,都一直小心翼翼,治军都觉得低人一等。 他早就不想待在京师,但也不敢向任何人说出来。 第656章 周文郁 茅元仪复职 黑云龙郑重向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多谢大帅体谅,看重末将,末将敢不效力,敢不尽力?” “不过末将有个请求,末将想召回几个家丁随同前往辽东。” 周大虎点点头,问道:“宣府吗?” “是,大帅。” “那也好,本帅也要去大同请一个人,一同回宣大。” “末将遵命!”黑云龙大声而道。 同时他心中也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担心的坏事都没于发生,这个周提督虽然年轻的过分,但是对自己的态度初次见见面,还是很友好的。话语中,也是对自己带着尊敬。 他担心的异样眼光,瞧不起被俘的自己之事,并没有发生。 经过了这次的经历,使他终于明白了有些人宁死不作俘虏的原因。 一但被敌人俘虏过,哪怕官复原职,也是回不到过去了。 本来他心里有辞官回家的念头,但现在他心意改变了,他还想再看一看,他实在不想在家中混吃等死,有机会,他想击败建虏,洗刷被俘的耻辱。 如果这位大帅,真的看重自己,他定会追随到底。 同时他在心中发誓,宁死绝不会第二次被敌人俘虏。 …… 而在这一天。 万人瞩目的新起复的原少师兼太子太保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带着一个老仆,到了京师。 有不少的门生故旧和相交于好的朝中官员,都出城十里迎接孙承宗。 当然,最惹人在瞩目的还是几十个全身甲胄的魁梧的将领和数百军兵,也前来迎接。 孙承宗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望着前方不远高大而巍峨京师城墙的轮廓,心中感触良多。 心中是更加的平静,更加的淡然。 远远地他就看见了周大虎一行人,但很快,他就将视线转向了前来迎接自己的一干文官当中。 他知道自己的主要战场是文官战场,为周大虎今后的带兵作战,创造一个好的朝廷环境,内外相得益彰,稳定朝局。 做了一辈子的文官,他可是清楚朝堂之上的文官们的相互之间争斗的龌龊和不齿。 但这也是一时改变不了,只能入乡随俗,在朝堂上斗智斗勇斗实力。 随即孙承宗直了直身体,迈步走向迎接的人群。 而周大虎遥遥一拱手,和孙承宗碰了一下眼神后,随即策马而走回到城外军营当中。 该说的早已经说了,皇上也知道自己和孙老的关系,自己在皇上面前推荐了孙老,同时给皇上的话,也说得很明白。 京师外十里处,驻扎着周大虎的从林县带回来的一千五百人,和自己的亲卫五百人。 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兵马都借宿在民房之中。 这些百姓,周大虎都认识,还是上次驻军的地方。 附近的村庄在这次建虏入塞时,大都早早地带着大牲口躲进了山中,粮食就地掩埋,损失几乎没有。 再次相逢周大虎的军队,这些百姓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纷纷让出了自己的房间给周大虎的兵马居住。这感人的一幕,让广大官兵,深深地理解了平时军纪的重要性。 给钱不要,周大虎只好决定最后走的时候,给他们留一些军粮炒面尝尝鲜。 一处民房内。 周大虎拿出了两身官服以及印信、令牌、兵部敕命官诰。 他看向刚刚从宣大一路策马而过来,站在面前的周文郁和茅元仪二人,指着身边的官服印信等说道:“本帅已经举荐你们二人官复原职,重回龙武营水师和天津水师担任官职。周文郁担任龙武营中协副总兵,兼摄左右两协。茅元仪为天津水师副将。本帅各调五百精兵与你二人,立即上任,掌握水师,随后出海前往辽东。” 大明北方水师现在有三支,即登莱水师、天津水师、山海关龙武营水师。 都是天启年间为了对付建虏而设置的。 其中,明廷设置了山东副总兵,驻登州,统领水师,登莱水师是由福建水师调来的。水师最高职务为副总兵,首任登莱水师将领为沈有容。当时登莱有水陆兵员共五万人,马万余匹,甲杖火器二百余万,战船两千余艘。 而龙武营水师则是孙承宗借调登莱水师沈有容麾下袁进等人,由茅元仪、周文郁等人从旁协助,而成立了山海关水师龙武营。其来源则是前身是明朝政府调发援辽的一部分淮扬水师。 而天津水师最弱,只有两千余人,在孔有德、耿仲明山东兵乱时,严重受挫,一蹶不振,只能在沿海地带巡逻查缉。天津水师最高官职为参将衔,而这次,周大虎奏明提升至副将衔、 二人立即拜谢周大虎道:“大帅放心,我等立即前往水师驻地接管水师,整顿船只,不误大帅辽东行程和大事。” 二人起身刚要走,周大虎叫住了二人,告诉了他们二人一个好消息,孙承宗大人已经被皇上起复,官复原职。 二人从两天前在宣大接到大帅军令后,一路直接策马到京师后,待在兵马驻扎在的山村之中才一两个时辰,消息闭塞,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休息,令二人喜极而泣,有些不敢相信。 等得到周大虎的再次确认后,二人带着喜悦和振奋之情,点兵策马而去,奔赴两地水师,为周大虎打前哨。二人知道手头上的事有多重要,不敢因私而忘公。 而周大虎本人则带着五百亲卫和五百一身建虏打扮的特训兵马,带着通译李堂、王昌会以及黑云龙等人直奔宣大调兵遣将。 同时,也请一个人,同去辽东。 京师距离宣大不足四百里。 两天,周大虎便赶到了自己的提督衙门。 一声令下,五千精骑开始了行动远征。 同时,他和黑云龙直奔大同,路过阳和卫总督驻地,周大虎也没有见卢象升,而是决定回程时再见面。 周大虎和黑云龙来大同是要见一个人。 大同山阴县大要村一处寨堡永胜堡,周大虎等人远远看着,等待着寨堡里的人出来。 周大虎一行惊动了寨堡里的人,堡墙上很快就出现了大批民壮乡勇。 只听见一声大喝传来:“何处兵马,胆敢在宋总兵的寨堡永胜堡前面策马杨威?” 第657章 首见宋纬 对方口中的宋总兵,就是周大虎要见的人。 宋纬,字镇川,山阴县人,沉毅雄健多勇略,自千户累迁大同守备、葛峪参将、洮西副总兵,升都督佥事延绥总兵。 崇祯元年九月,起复调宋伟为辽东副将。崇祯三年正月接替山海关总兵官赵率教之职。 崇祯四年七月,大凌河城战役战败,被贬回乡。 崇祯十七年二月,闯王李自成“倒取宁武”,北上大同,与部将李岩南攻山阴县。宋伟率领乡军顽强抵抗,城破,宋纬服毒自杀。 周大虎这次来,就是看上了对方在辽东的作战经验,以及忠勇之心。 还有一点就是,宋纬参加了崇祯四年的大凌河救援之战,其和监军兵备道张春一同带领车炮营行动,由于团练总兵吴襄所领的骑兵兵马先溃,导致二人带领的车炮营被建虏包围,无奈之下放火烧敌,但因天不作美,风向改变,反烧自己兵马而溃败。 张春被俘,宋纬带领部分家丁顺利逃走。 上次在向朝廷举荐阎应元等人才时,也有宋纬,但对方并没有听召而来。 所以,周大虎这次亲自上门来请。 一旁的亲卫杨天石出列策马来到堡墙前,大声喝道:“我家宣大山西三镇提督周大帅,前来看望宋纬宋总兵。快点开门迎接我家大帅。” 寨堡上的青壮一听,有些害怕,虽然不太清楚对方是多大的官,但他知道自己绝对惹不起。 “你、你们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禀报宋总兵。”说完话,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不一时,堡门正门大开,一名五十多岁但身材还是很魁梧结实的人,走了出来。 只见其眼睛扫视了一下一干众人,目光便停在了众星拥月的周大虎身上。 此时周大虎也正好看着对方。 虽然他已数年离开官场,但消息并不闭塞。何况对方所担任的职务,是在自己家乡任职,他岂能不知?这头一次见面,让他深感对方的年轻。 同时,这也意味着对方的前途无量。更何况如此年轻,就做到了提督三镇总兵官的位置。 宋纬一人大步走向周大虎,在离其数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拱手一礼道:“原山海关总兵废将宋纬拜见周大帅。” 虽然其已经不在朝廷为将,但官籍然在兵部记录在案,还算是一个在籍的军人。军人见到上级,当然要有所礼貌尊卑。 周大虎下马扶起对方道:“本帅在此地为官,久闻大名,因公事繁忙,无法早日过来拜访,早先朝廷让百官举荐,那时本帅为提督山西、河北三府,举荐了宋总兵,不知是何原因,后来没有了消息。” 宋纬静静的听着,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原来朝廷兵部派人希望自己到山西领兵任职,却没有任何的朝廷任职命令,便被他断然拒绝了。 如今才知道是对方举荐。 想到这里,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来这里的目的。 “大帅……” 宋纬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周大虎直接打断。 “本帅找你有要事相商,事情也很紧急,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我们谈一下再说。” 周大虎看其表情,就知道对方想要立即拒绝。 但周大虎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他崛起才短短几年,身边能领兵打仗独当一方的,没有几人。而随着他职位越来越高,能够安排的职位就越多,就更觉着身边的人才太少。 他周大虎需要的是一股亲信的力量,而一些经过历史考验的废将弃用之将,自己一旦举荐或者收为自己所用,就会感恩戴德,而且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很快就能用上。 而在职的,这些就不可能了。 周大虎在对方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别院,十分清幽宁静,倒是一个十分适合谈话的地方。 他挥了一下手,几名亲卫把住别院门口,警戒了起来。 “大帅,这是……” 宋纬眉头一皱,觉着在自己家里,没必要这样做。 周大虎淡然而道:“此事事关机密,事关生死,不得不慎。” 听到周大虎这么一说,事关军机,宋纬也就心中没有任何的见怪了。 还生出兴趣,想知道对方跟自己说些什么? 周大虎和对方都是武将,便直接说道:“本帅已经向皇上举荐你降三级在我账下听用,担任游击一职,随我现在去辽东寻机作战戴罪立功,你可愿意?” 宋纬没有直接答复,而是问道:“现在就去辽东?可周大帅是宣大山西三镇提督,能离开么?” 周大虎道:“这个不用担心,本帅已经上报皇上批准,没有问题。” “大帅这是……”宋纬话问到了一半,停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答应对方,不能这么随便得问。 周大虎也看出了对方的问话中断的意思。 “决定了么?军人的最高荣誉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不是死在病榻之上。” 但这话对宋纬没有一点用处,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重重的向周大虎抱拳一礼道:“对不住周大帅了,末将年老体衰,已无雄心壮志,只想在家安度晚年陪伴家人,还请大帅体谅。” 宋纬早已经对大明军队的腐败不堪看透了,对朝廷和大明军队很是失望,不想再去劳心劳力了,更不想再次被罢官贬回家了。 哪怕这次是一位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将领来请,他也不想再趟这一次浑水了。 但他心中感激对方还看得起自己,向皇上举荐自己。 他心中有些歉疚。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本来还想和宋将军一起趁辽东建虏征伐朝鲜之际,突袭辽东建虏之地,报仇雪恨,并且同时一起救出监军兵备道张春大人,只是没想到……” 宋纬低着头听着话一直没有反应,当听到张春的名字后,不由得惊讶的抬起了头,疑惑地问道:“张监军不是降虏了吗?怎么还要救人?” 周大虎眉头一皱,冷声道:“谁说的,此乃误会。本帅已经向朝廷汇报了张监军忍辱偷生,对大明忠贞不屈的事情,张春老大人,在建虏被软禁,不剃头、不易服,每天面南而拜我皇,孜孜不忘自己是大明官员,苟活乃是为了朝廷和建虏议和出力,为朝廷休养生息,平定内乱争取时间。” 第658章 霍维华的变色 这一解释,使得这位原山海关总兵,想起了那一个做事认真,一身正气而坚毅无比的老者。 更是眼前浮现了,自己最后突围时,那个老者仍在鼓励士兵作战,一步不退指挥作战的情景。 大凌河之败,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那些兄弟袍泽的面目,时常在他梦中出现,无数次的在夜里被噩梦惊醒,让他内心痛苦不已,但是谁也不能说。 突然出现的变化,让宋纬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但这,确实是改变了他的心意。 想了一刻钟后,宋纬叹了一口气,再次起身,向周大虎抱拳一礼道,“末将,愿追随大帅前往辽东,担任游击之职。” 周大虎起身看着对方道,“宋将军,大明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刻,愿老将军襄助小子,大家一起诛暴平乱,恢复天下安宁,给百姓一个安稳的家园;等天下安宁后,我们再一起收复辽东,报仇雪耻,还要为大明开疆扩土,让大明之光照耀天下。” 宋纬听着,惊得心中的肝都颤了颤,这么大的宏愿,这能实现吗?呵呵……年轻真是敢想。 他的想法不多,剿平流贼,能挡主建州逆虏犯境,他就谢天谢地,满足了。 但这些话,是心里话,不能说。 “大帅志向远大,吾辈所不能及也。卑职愿追随大帅,为天下苍生而战。” 既然决定再次领兵作战,那就最好交好于眼前的大帅,这位大帅虽然年轻,但能做到现在如此的重要的位置上,定有非比寻常的过人之处。而且重要的是,自己是对方推荐并亲自上门来请的人,这位新大帅对自己的礼遇很重,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士为知己者死,花花轿子众人抬。 表一下忠心,也是应该的。 周大虎也是很高兴,完成了心中的一件事情,便问道,“需要有所准备吗?多长时间?” 宋纬略一沉吟,回道,“卑职需要一两天时间,招回一些家丁旧部,有一二百人,都是家乡子弟兵,需要安排他们的家属子女生活,有些繁琐。但三天后,就能追随大人前往辽东。” 周大虎点点头,在明末,武将没有家丁,根本掌握不住军队。 而武将带领家丁也是朝廷予许的,其费用也是由朝廷负担的。 同时,朝廷衡量一个武将的实力高低,家丁数量是一个重要的参考值,或者说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这也不能怪朝廷,实在是明末军力孱弱,家丁乃是最主要、最有战斗力的军事力量。 一场战役,冲锋陷阵取得胜利,主要靠将领的军事家丁。 前一年多,崇祯七年底,宣府新任总兵卢抱忠,就是因为迟迟不能招集足够数量的军事家丁,以及募兵数量太少、应付边防战事不利,被朝廷兵部罢职回乡。 现在宋纬要召回自己的家丁,就需要大量的钱财发放安家费,家丁人数一多,这笔安家费不会少。 “家丁的安家费一人多少?”周大虎问道。 “二十两。” 周大虎点点头。 普通士兵招兵,安家费一般为五两到十两,家丁是精锐,二十两不算过分,还正常。 可惜的是,周大虎一行人所带银两不多,只有数百两,是给宋纬准备的安家费。 周大虎道,“这里有数百两给你准备的安家费,你先用做家丁的安家费用,我这就派人取银两来。” “谢大帅。”宋纬谢过礼后,告罪了一声,便立即匆匆忙忙联络自己的旧部家丁了。 周大虎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崇祯九年十一月初,而皇太极是于十一月十九日以“朝鲜败盟逆命”为由,决定发兵讨伐。十二月二日十时,皇太极率兵出发。 时间还很充裕,这一算,周大虎放心不少。 在来宋纬家的路上,他早也派人南下到山西通知虎大威、猛如虎二人各带兵一千骑兵,陈国威、刘永祚各带骑兵精锐五百,共计三千精锐骑兵,到大同与他会合。 …… 三天后。 宋纬召集了旧部家丁一百五十三人。 银两在一天前就到位了,安家费全部足额发放到了应召家丁手中。 这些人是职业军人,有自己的战马和盔甲兵器。 有大部分之人的盔甲都过于老旧,周大答应给他们换发新的盔甲,令这些家丁们都是感激不尽。 同时大同也传来消息,虎大威等人已经带兵到了大同,正在等待周大虎一行人。 而这几天,黑云龙也回家里去了。 一是看望亲人,二是他也是召集几名旧部家丁。 要知道,黑云龙被建虏俘获后,传来他可能投降建虏的消息后,就被朝廷控制了在宣府的所有家人亲信,且一直处在朝廷的严密监控之中。 直到他逃回来,才恢复正常生活。 黑云龙有被俘的经历,所以做事都是小心翼翼。 不到三天,他就又赶回到了周大虎身边。 看见人马已经到齐,周大虎一行人策马赶往大同,汇合了周大虎等大部兵马后,再去汇合宣府兵马。 同时,路上周大虎又去阳和见了总督卢象升,告知自己调兵和去辽东之事,已经取得朝廷的圣旨。 等周大虎回到宣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还没有吃饭,幕僚刘廷传和霍维华便找了过来。 周大虎知道他们二位想问什么,也没有说什么,直接拿出了圣旨、钦差关防、王旗命牌尚方宝剑等,一下子让二人很是震惊。 “大帅,这是……” 周大虎笑了笑道,“皇上授我钦差之职,巡察辽东,节制辽东、登莱、东江镇、天津等处并龙虎营水师,提督并处置东江镇有关事宜,遇有军情等事,可便宜行事。这些是圣旨……” 听了这话,霍维华和刘廷传两人的反应,大不一样,截然不同。 年轻的刘廷传高兴异常,满脸笑容。 而霍维华,则是一脸的肃然,开始想着什么事情。 周大虎很快就发现了霍维华的异常,对方历经官场数十年,朝堂官场的经验无比丰富,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比的。 难道这个任命有什么问题?可是这是自己要求的,皇上批准而已,会有什么问题? 第659章 辽东世家世将 “霍老先生,这个任命有问题?可是这是我自己要求的?”周大虎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自己要求的?”霍维华凝眉道。 周大虎点点头。 “有什么不对?” 霍维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是你自己要求的,问题不大。只是你光想着做事,别的方面有些欠考虑了。” 周大虎经这一提醒,心中隐隐知道了些什么。 想到了这里,他看向对方霍维华道:“可是关宁……” 后面的话,周大虎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大家都懂是什么意思、 霍维华出去嘱咐亲卫退外一些距离警戒后,关上房门,坐到周大虎身边后,才继续说道:“辽东关宁兵马,已经隐隐形成了一大地方军事利益团体,辽东前锋总兵,挂征辽前锋将军印的祖大寿,已经是七年没有进京面圣述职,正常吗?皇上和朝廷也是鉴于辽东情况复杂,对辽东将门世家一再容忍,但是辽东关宁锦军队战力全国最强居冠,不敢轻动。辽东常年军饷四百八十万两,养军十几万,却连建虏都牵制不住,朝中不知有多少人很有意见,但对方的地位摆在那里,大家心知肚明而不敢言。” “也许有人说,是关宁等将领贿赂了朝中大臣,所以百官对辽东的事闭口不言。这样想是错误的。我是文官出身,了解文官们的心中所思。” “刚开始为官,也许会把钱财看得太重,因为需要聘请幕僚、打点上官,但这些钱财,为官之人,都不会留的太多。” “但是要是做到了三品以上的官职之后,钱财已经不是主要追求,大家更看重的是名望,和留名史书、留名千古。很多官员都是想有些作为的,但局势在这,辽东之事只能维持,不可轻动。一旦轻动,造成辽东将领大批投敌,大明将立即陷入灾难之中。” “既然不可动,这次你作为新兴将领和势力,主动要求前往辽东,就有意或者无意的给了皇上一个机会,以你前往辽东的时候,借这个机会,察看一下辽东世族几位主要将领的反应,如果反应不强,或者你能节制调动辽东兵马,皇上也许会调你镇守辽东,抵抗建虏。” 周大虎想了想,轻笑了一下道,“辽东兵马战力居冠,如果能镇守辽东,不也是一件好差事?” 霍维华脸色一黑,斥道,“好个屁,你小子的根基在河南豫北三府,立功立威在宣大山西三镇,这里你威望大,声名在外,所以你和吴甡改革山西地方才能安稳而行,这都是你在那里用血打出来的威望,这里是你的根基。” 他接着冷冷一笑,“辽东那里,就是将军的坟墓。辽东世族将门世家,已经牢牢地把控了那里的军事力量,你小子就是去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只会坐困辽东碌碌无为。” 周大虎想了想道,“孙阁老等人的辽人治辽之策,难道都错了?辽东不是有许多大将都不是辽人,如战死的榆关总兵赵率教等。” 霍维华叹了一口气道,“天期二年,孙阁老督师辽东的时候,喊出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即是无奈之举,也是最为实际的办法。天启初,建虏势如破竹,朝廷官军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山海关之下,朝中有两派声音,一派是完全放弃辽东,退到山海关就地防守,等今后有实力在恢复辽东之地。” “另一派则是以孙阁老等为首,认为只守山海关,直面建虏,没有缓冲,一旦军心有变,或者特殊情况发生,山海关更是难以守住,今后收复辽东,更是没有一丝希望。更是认为,选兵练将,非一日之功。与建虏乃是一场持久守卫之战,非一时所能尽功。” “十几万辽民安置内地,需要大量的土地、钱粮、耕牛等,花费巨大,还有辽民和内地居民的和睦相处的问题等等,守卫山海关如果大量调用客兵,每岁养十数万坐食之人,事久变生,师老财匮,难以持久。” “因此才有应该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 “孙大人在辽东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但高层将领都是大明各地的将领,都是客将,其中有出身宁夏的马世龙、出身宣府的满桂、陕西人赵率教,宣府人金国凤、金国奇,出身淮扬的龙武水军总兵金冠、出身宣府的都司曹文诏、曹变蛟叔侄等,孙大人还曾调发部分京营兵将入援。” “但现在,已是不同,辽东世家祖家,大小族亲数十人散布于辽东各军,皆是军校将官,加之又是祖居此地,数代为将,在基层百姓和士兵中,威望极高,一呼百应,说是将门私军,也不为过。而客将上任,最多带有数百家丁而已,和数万十余万的乡勇和辽东兵马来说,悬殊极大,一眼便知。” “这样的地头蛇,你能压住么?” 周大虎沉默不语。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辽东世家和将门世家在辽东的影响有多大。 其后更是出了一个闻名天下的吴三桂,现在已经是参将,很快就是副将。 朝廷和民间都对其评价甚高。 “孝闻九边,勇冠三军。” “忠可炙日,每逢大敌,身先士卒,绞杀虏级独多。” “以报君桥之雠,以雪国家之难,以苏四民之困,揆此数行,千古之下可称大忠、大义、大仁孝之圣贤也” 时势造英雄,时势也可变化人心。 周大虎笑了笑道,“不管皇帝,也不管辽东世家怎么想,按本心行事就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就行。” 霍维华看着周大虎眼神复杂,叹了一口气道,“辽东之行带上老夫吧,老夫做过兵科给事中、兵部侍郎、兵部尚书,熟悉辽东事物,老夫随同,也能给你参谋一番。” “这……” 周大虎有些为难,主要是鉴于对方岁数太大,身体承受不了高强度的行军,而这次是陆海并行,不是骑马就是泛舟海上,而且还会行军打仗,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虽有亲卫护卫保护,但也有很大的危险。 毕竟是深入辽东腹地建虏老巢,意外的情况很多。 第660章 秘密调查八大晋商 周大虎将这些情况摆了出来。 霍维华冷哼一声道:“老夫乃是处理过兵事之人,岂能不知战场上的危险?辽东是朝廷一块心病,也是老夫的一块心病,岁数大了,趁着现在还能动,去看一看,这次不去,就没有机会了。生死由命,我一个大半截子入土的老头,还怕死吗?” 周大虎想了想,道,“这次海上行动较多,老大人可能承受得了?” 霍维华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无需多虑,这次老夫去定了。” 但接着他反问周大虎道,“你可是想走海路而去?” “是,走水路快捷方便,除了寒冷,冬季风平浪静,也适合走船泛舟于海上。”周大虎回道。 “那样的话,冬季辽东沿海会大量结冰,你所带多是骑兵,登陆就是麻烦事,结冰之后,战船无法靠岸,距离陆地极远,人员马匹上冰,恐有一定的危险。这些,你怎么办?” 周大虎这一问,有些茫然,辽东冬季沿岸的结冰应该可以承重的起战马人员。 他记得,建虏天启六年当年攻破觉华岛,就是兵马上冰,从岸上到觉华岛十八里距离,杀了过去,将岛上七千多驻军和七千多商民尽数屠杀,然后焚毁岛上船只二千余艘,及粮草千余堆,复回大营。 此战,龙武营水师将领总兵金冠战死。 这样的话,主要的危险,就是战马人员上下船时最危险。 不过打仗,怎能没有危险?也许这样,更能达成突然性,给建虏一个措手不及的突然袭击。 看见周大虎有些茫然,霍维华便道,“上下船最是危险,不过,可以多带一些长厚木板,垫在冰面上,就能基本解决。” 周大虎眼前一亮,这么简单,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没想到? 果然是自己一人,不如众人一起谋划。 姜还是老的辣。 周大虎终于松口道,“既然老大人不怕风险,执意要去,小子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不过一路上,老大人得遵守军令和我的安排。” 霍维华很开心,哈哈笑着道,“当然当然,;老夫自会遵从大帅安排,军令如山,老夫虽不是军人,但随军行动,当然得遵守军令和大帅安排。” 又聊了一会这次行动的人员和兵马安排,霍维华离开了提督府。 周大虎喝了一杯热茶后,便找来了正在忙碌准备一起去辽东的贾木青。 看着眼前高高兴兴准备一起去辽东的贾木青,周大虎当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大哥,你不让我跟随一起去辽东?”贾木青有些意外,诧异的问道。 周大虎确定的点点头。 看着自己这个发小一脸颓废的模样,周大虎笑了。 “颓废丧气什么劲?我是有极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别人我不相信。” 一听这话,立时有了精神的贾木青,眼中大亮,有些激动的问道,“大哥,什么任务?我一定给大哥办好。” 周大虎看着贾木青郑重的低声道,“你的任务就是我走的这些天,你召集人手给我秘密的调查八个大晋商,不管给我用什么手段,给我掌握住他们这八大家贩运大明禁物出关的证据,一切都要小心的暗中行事,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我要最后查抄他们家产,来壮大我们,练兵造甲,加强实力,同时,为大明除汉奸。” 贾木青脸色也凝重起来,问道,“大哥,是哪八个大汉奸狗晋商?” “商人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八大家。” 说完这些,周大虎狠声继续说道,“这些晋商的不顾国家利益,一心追求财富利润,暗中贩运朝廷严厉禁止的军事和民生物资给建虏,壮大敌人,武装敌人,建虏拿着他们贩运的铁器、火药等制造成的武器,反过来大肆屠杀抢掠大明百姓。” “这些狗汉奸,该死。” 贾木青也是听的浑身怒火,立即大声道,“大哥,对于这些狗汉奸还要什么证据,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即带兵将这些狗汉奸都抓起来,抄家灭族,没收财产,为天下百姓除恶。大哥,我这就去……” 周大虎挥手制止了对方,呵斥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燥?如果能这么做,我还调查什么,直接抓人砍了就是了,还要你去秘密调查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些汉奸晋商,个个富可敌国,家家户户都有大批的武装家丁,能有如此的大规模边关走私行动,岂是这单一的商人能够做到的?” “这后面有大量的暗中关系和利益输送网,不知有多少边防将领和士兵参于了这些走私,也不知会有多少文官暗中受贿,为其大开方便之门。一招不慎,我们打蛇不成,反遭其噬。” “如今我等都是朝廷官兵,是有官身的人,抓人杀人都要依法行事,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没有证据,在朝廷就过不了关。因此,这次你要暗中把这八家狗汉奸的罪证,办成铁案,让人无话可说。” 贾木青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任务有多重,起身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暗中行事,把有关情况更给彻底摸个清楚,不过大哥,如果有紧急情况,比如被发现了,或者对方动用关系用官兵或者官府之人对付我等,该怎么做,请大哥说个准。” 周大虎考虑了一下道,“如果危及生命,那就杀。我留在宣大的六千兵马,准予你有紧急情况之时,动用的权力,但要慎用,多和胡铁塔、熊山二人商量一下,记住了吗?” 贾木青使劲的点点头道,“大哥放心,我会掌握好分寸的,不会做的太让大哥为难。” 周大虎摇摇头笑道,“没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咱们自家兄弟说这个就见外了,你我一体,做就做了,只要不胡作非为,大哥都为你撑着,大胆去做。另外,提督府还有一些银子,该用就用,把事做成” 贾木青嘿嘿一笑,大声道,“谢大哥,我这就去做事了,大哥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了。等大哥回来后,就等着我好消息吧。” 随即高兴而去。 第661章 乾清宫召见孙承宗 与此同时。 大明京师。 乾清宫。 在孙承宗来到京师三天后,崇祯皇帝在乾清宫招见了起复的少师兼太子太保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 几年不见,再次见到孙承宗,看着对方花白的胡须,已经有些苍老的身体,崇祯皇帝心中感慨万分,心中唏嘘不已。 “老先生请坐。”崇祯皇帝眼睛有些发红的说道。 “老臣谢皇上恩典。” 站着的孙承宗向崇祯皇帝躬身一礼后,坐在了离崇祯皇帝一丈远的地方。 “老先生身体可好?本来朕是打算在你进京后就立即召见老先生进宫的,但考虑到老先生年岁已高,车马劳顿,恐身体疲乏需要休息,便于三天后今日召见老先生。” 孙承宗起身躬身一礼,谢道,“老臣身体还算康健,为朝廷做事还能身体力行,劳皇上担心询问和体谅微臣之举,臣谢皇上恩典。” 崇祯皇帝赶紧摆摆手道,“此乃你我君臣二人相谈国事,不必动辄起身拜谢恩典,如此,如何谈事?谈到何时?” 听到皇帝如此说话,孙承宗只好按皇帝所言,不再动辄起身谢恩。 崇祯皇帝道,“这些年老先生委屈了,朕亦知大凌河之事老先生尽力了,个中委屈朕亦是知道。如果祖总兵能按兵部和老大人的命令,及时撤出大凌河城,情势也许会大不一样。朕也有责任,没有果断下旨强行命令祖总兵撤回锦州。当初祖总兵接到撤退命令,言称不忍刚建新城就这样弃之,朕亦有同感,没想到朝廷兵马竟然如此无用……” 孙承宗赶紧起身认罪道,“其时,臣乃督师辽东,考虑不周,贸然修城,其后,又坐镇锦州不能审时度势,果断弃城回到锦州,援救兵马战力孱弱,臣为督师,皆臣之训练整顿不力的责任,皆臣之过,与皇上何干?老臣羞愧难当、” 崇祯皇帝摆手道,“老先生二年底起复,一直处理清军入关之事,四年初,才有空闲巡视松山、锦州等地,兵事训练整顿的责任到不了老先生的头上。何况,这次有一员朝廷大将在朕的面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世上没有常胜将军。朕想了想,觉得有理,朕有些着急了。” 孙承宗道,“兵败负责,是应该的,是微臣做的不好。” 崇祯皇帝轻摇头道,“此事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朕刚才所说的,在朕面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的是三镇提督周爱卿。”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沉思了片刻,开口问道,“三镇提督周大虎……此人怎么样?朕听说周卿和老先生关系很好,还特意请示兵部在高阳设了守备,并派了心腹之将驻守,周卿与老先生接触最多,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孙承宗知道周大虎举荐了自己,实在不易多说评论。 但是皇帝有所问,不能不答。 他想了想说道,“周提督举荐微臣之前,特意到微臣府上征求过微臣的意见,微臣答应了。周提督的人和事,微臣本不宜评论,但皇上今有所问,臣,不能不答。” “微臣和周提督见过两次,两次都在臣府住了数天,有过几次深谈。微臣能在谈话中感知到,对方对大明的一腔热爱,但同时,对大明的前途却是有很大的悲观,言称大明不进行改革,有历代王朝不过三百年的定律之祸。” 崇祯皇帝突然插嘴道,“周卿年少有为,近两年更是对战建虏和流贼,连战连胜,意气飞扬,如何说出如此颓废之语?” “这个……臣也有些不解,曾经由此问了周提督,对方只说了寥寥几句,臣只能默然不语。” “什么话?”崇祯皇帝问道。 “大明建国二百五十八年,积弊太深,负担太重,出了一个敢于改革的张居正,死后还被皇帝朝臣一起清算,家破人亡,令人寒心,一心任事者,多做多错,还不如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自古王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都是人事败坏,人浮于事,大明亦是如此。再不改革,大明没救了。” “微臣觉得有些道理,但对张居正的说法,微臣不赞同。皇上犹如君父,父让子死,子不得不死。” 崇祯皇帝脸上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心中了然,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让人又爱又恨,什么话都敢说,连先皇自己的爷爷都敢非议,真是胆大包天。不过想想对方在自己面前为钦定阉党、大逆之臣袁崇焕说话,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对孙承宗所说的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辞,崇祯皇帝知道,这话他听听就行,真要当真的,就离亡国不远了。他知道,这是孙承宗在表达对朝廷的忠心,同时,也表达没有他这个皇帝的予许,作为臣子,不敢对先皇和先朝所立之事有所评论和置喙。 崇祯皇帝对孙承宗的表态很是满意。 他也对有本事,年轻没有说话分寸的周大虎,宽容包容之心很大,除了对方是罕有的军事人才外大明很需要外,还有就是对方的年轻,和白身出身的背景,让崇祯皇帝觉着周大虎就是一个赤子,心直口快没有城府的年轻将领,这样的人,他知道只要恩宠到位,就会对自己无比忠心,他喜欢用这样的人。 身边有个直将,他内心很喜欢,也很包容。 崇祯皇帝没有忘记自己刚才的问话,又继续道,“老先生,你可知道周爱卿手中还有数万乡勇家丁,听说是周爱卿一手训练的,只听其人指挥,并在林县建了一个近万人的工坊,日夜不断的打造盔甲武器,这些人战力极强,却不受朝廷节制,周爱卿也没有对朝廷提出什么钱粮要求,时间一长,如此庞大的力量却是私人所拥有,对此,老先生如何看待?” 这个问题不解决明白,他崇祯皇帝就无法安心的今后,加大重用周大虎这个年轻的将领。 不是他不信任对方,而是这是一个任何皇帝都应该关注的问题。 孙承宗看向皇帝的方向道,“此事,微臣知道,也问了对方和皇上一样的问题,在这里,微臣有一些心里话相对皇上讲。” 第662章 崇祯所问 崇祯皇帝也是看向对方,点头道,“老先生请讲,言无禁忌。” 孙承宗轻点头继续说道,“我问了对方这个问题,养这么多的兵马需要大量钱粮,为何不上疏朝廷,将这些精兵养起来,为国效力?周提督却是答复微臣,说他已经在这些家丁乡勇身上投了几十万两银子,同时和这些士兵相处已经数年,感情深厚,已经是当做了兄弟,他认为朝廷军政颓废,训练荒废,将领骄怯,他不会让他训练出来和自己一起共同战斗的战友,让别的将领指挥送死。所以,周提督宁肯靠缴获和赏功银养活这些兵马,也不愿上疏朝廷,由朝廷出饷而受朝廷节制,被调走去战场送死。” 崇祯皇帝听到这些答案,眉头紧皱,在这天下大乱的时候,有将领拥兵自重,这可是犯了朝廷的大忌,可是这个问题确是不好处理,一旦出现问题,就是大事。 将会在这动荡的时期,火上浇油,不得不慎。 “老先生,将领私下养兵这个事情,有违朝廷制度,可大可小,这个问题当下该如何解决?一旦解决不好,就是莫大的祸害。”崇祯皇帝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尤其是这个事情发生在周大虎这个朝廷还难得的良将身上。 孙承宗沉默了一会,郑重地谏言道,“皇上,微臣倒是有些想法,想一吐为快,还请皇上指正。臣以为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但需皇上有所下决心决断才行。周大虎所养兵马,就是一些家丁,和守乡土的一方地方乡勇团练,不过,这些家丁团练乃是精壮之士,朝廷应当出饷养之收于朝廷,为国效力,授命与周提督长期节制,为朝廷效命。” 崇祯皇帝皱了皱眉,打断问道,“如今朝廷财政困难,粮饷不继,周爱卿有能力供养,朝廷是否名义上收归朝廷节制,授予其长期节制其军,为朝廷效命。这样就能名正言顺,不使别将有样学样,以乱朝纲?” 孙承宗一听急了,急声道,“皇上,这笔饷钱决不能省,用一年几十万两银子就得到数万精锐之师为朝廷效力,这对朝廷来说,乃是大利之事。出不出这笔饷,用这支兵马的时候,大不相同。这支兵马用了朝廷的饷银,出兵作战就是其本分,应该做的事;不出这笔饷银,对方出不出兵,就随意多了,他们只是家丁乡勇,不拿朝廷一分饷银,朝廷凭什么让他们去送死拼命?此乃人之常情也。” 他继续说道,“周提督的过往战绩,都已经证明周提督是朝廷一个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现今天下不宁,建虏流贼内外夹击,我大明两线作战,顾此失彼,难以建功,有了周提督这样的将领存在,朝廷有事之时,做事转圜的余地就大多了,此等年轻将领,血气方刚,极其冲动,只可恩宠,不可轻待。朝廷出饷恩养其军,此朝廷大恩,将使周提督忠心皇上数十年,为陛下可以倚重的左右臂膀。” 实际上,孙承宗有些话没有说,他从和周大虎的几次长谈中,都从中隐隐约约发觉对方对朝廷很是没有信心,且有所戒备,似乎大明很快就要亡了,这支周大虎训练的兵马好像是为了挽救大明而准备的。 对方绝不会放下这些兵马的兵权,逼得急了,对方也许会不听朝廷的号令,割据一方。 他孙承宗一生阅人无数,这些蛛丝马迹他还是能觉察出来的。 当然,也许是对方故意泄露出来的。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对方对自己非常尊敬,甚至尊敬的过分,但士为知己者死,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同意起复再次出仕。 他知道,当今朝廷的最大危机就是兵锋不盛,尤其是对战建虏连战连败,大大的削弱了朝廷在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面前的威信。由此引发了无数的野心之辈纷纷跳了出来,作乱天下,使得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愈加混乱、 而周大虎等战力和训练,让他看到了希望。 朝廷是有机会平定内部流贼,然后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建虏,以一国之物力对一隅,有机会收复辽东。 但前提是用人用对,不犯大错误。 想到这里,孙承宗起身铿锵而道,“周提督乃是忠勇之臣,可为重用。” 崇祯皇帝轻点头道,“朕会详加考虑给与粮饷之事,也知道周爱卿乃是朝廷忠勇之臣,可堪重用。周卿如能为朝廷立下大功,努力解天下倒悬,朕不吝封侯之赏,保其和子孙终生富贵。”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停了一下,话锋一转,问道,“老先生,周爱卿在这次奏对的时候,禀明朕之,言想依靠老先生为文臣援助,可见周爱卿对老大人有多么尊重和相信。” 崇祯皇帝在这里停了一下,接着问道:“周爱卿在朕面前多次上言袁崇焕、钦定阉党之事,更是身边用了霍维华,朕觉着周爱卿其心,有为对此二人和事翻案之心,朕亦知周爱卿此前白身生活在山野之中,那时年纪还小,家中父母都是农人,于朝政并无牵扯,且周爱卿最早向朕表达此意见时,还不认识霍维华,如此看来,是其自己的意见,老大人如何看这一事情?” 孙承宗有些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此事,臣也是听周提督简单说过,臣知此事事关朝廷威严,牵连事大,臣当时就给与了劝阻,但周提督说,袁崇焕之案不管对错,都应为了激励抗击建虏而做出贡献的人,而有所褒奖,凸显袁崇焕的灭虏功绩,呈功隐错,有利于抗击建虏这个大局,只要也有是利于消灭建虏,保证朝堂统一思想,也是发出一二皇上之心昭告天下,凡是为朝廷对抗建州逆虏有所立功者,朝廷决不会忘记其功绩。” “周提督说钦定阉党案也是如此,他说朝堂党争,败坏国事,攻讦着,动辄拿对方与阉党牵连、或者同情对方而攻击,如此非朝廷幸事。臣身在大局之中,牵连太深,故不宜发表意见以显好恶。” 第663章 天津水师 崇祯皇帝轻点了点头道,“朕此问,倒是有些唐突,但又不得不问。” 孙承宗欠了一下身子道,“皇上问臣之意见,乃是理所应当,和臣的荣幸,并无不妥。” 崇祯皇帝笑了一下,轻摆了一下手道,“好了,这些事情不谈了。现在谈一谈老先生的事情。这次老先生回来,就当内阁次辅,在京师辅助朕处理一些军机大事吧。” 孙承宗一听,直了一下腰,起身离位道,“臣谢皇上隆恩,但臣还是愿意坐镇辽东,为大明守好辽东边防,臣请皇上批准。” “这……”崇祯皇帝皱着眉头,轻声道,“老大人年岁已高,辽东乃苦寒之地,老大人身体难以支撑……” 孙承宗再次请命道,“臣请命镇守辽东,以完成平生夙愿。” 崇祯皇帝默然不语,足足停了一分多钟,才叹了一口气道,“老先生固执如此,朕只好答应了。辽事凶险而繁复,老先生此去辽东,可以携一子在旁伺候,朝廷会给与荫萌。” 孙承宗摇摇头道,“臣坚决辞受荫萌,臣还未上任立下寸功,怎能无功受禄?此例不可开。不过臣想带周提督所部兵马去辽东,再起用几名旧将,还请皇上批准。” “这个……”崇祯皇帝脸色变化了一下道,“启用几名旧将朕准了。不过带周爱卿和所部兵马一起到辽东,这个有些困难,朕就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吧,朕准备过段时间,调周爱卿提督京营,全面整顿京营,这里离不开。如果朝廷提供饷银,可令周爱卿所部部分随老先生前往辽东,不过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行,现在周爱卿,带人已经去了辽东,除了择机作战,还要完成撤销东江镇,并迁移所有岛上军民于豫北三府。” 孙承宗本心还是希望有一支大明军队,在建虏身后活动,但也知道东江镇已经事不可为,这次朝鲜一失,建虏决不会再像天启七年丁卯之役一样结什么“兄弟之盟”,皮岛没有了朝鲜的支持,反而和建虏一起进攻皮岛,难以守住。 崇祯皇帝又和孙承宗奏对了一会,终于结束了这此的君臣之间的奏对。 孙承宗将暂时在京师内阁襄助皇上处理军务,等周大虎回来后,再下旨他以督师的身份,出镇辽东。 但此前,这个消息还是机密,只有皇上和孙承宗,以及记录两人谈话的秉笔太监王承恩知道内情。 一些有心人的消息打探探听,也慢慢地重新沉寂了下来。 喧闹的京师,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 宣府。 第二天一大早,周大虎一行队伍八千多人,浩浩荡荡就直奔东方而去。 五天后,到达京师附近。 随即继续一直往东向天津卫策马而去。 这一次,周大虎根本就没有走草原上的打算。 在他趁建虏入关之际偷袭喀喇沁土默特四旗后,草原上的那些蒙古部落都一直十分的警觉谨慎,草原上到处都是蒙古哨骑,大军根本无法隐蔽而行到达辽东。想突袭建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只有海上最是隐蔽和方便。 …… 天津卫。 天津卫是明代的沿海实土卫所。 永乐二年为纪念靖难之役再次渡河南下,将直沽改称天津,建天津三卫。 即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 天津卫位于海河下游,历来有“虎门大沽、并称天险”的称号。 天津卫“东临海,西临河,南通漕粟,北近上都” 不仅在地理位置上是京师门户,更是明朝时期的漕运与河运汇聚的交通枢纽以及盐业中心。 永乐二年朝廷在天津地区设置天津海防营,分为左右二营,专职海防。 后因天下太平海防无事,两营官兵改赴京师轮班操练,后又于蓟镇轮班戍守,因此也被称为天津春秋二班营。 为防备倭寇侵袭并出援朝鲜,明政府在葛沽重新设置海防营,修筑炮台,和有关海防设施。 在大沽海口,水底布置木桩,铁链封锁港口,并且在陆地上修筑敌台。 据毕自严《饷抚疏草》记载“津门之有海防营,设水、陆二营,共5000人”。可以护送海运往饷辽东、朝鲜之兵等。 天津一带,极冲为大沽口,次冲起口,并馿驹,双沟等十余处。 还有宝坻县东南一百四十里处兴建的梁城守御千户所,主要负责的就是直沽地区的海防。 时人评价,盖海贼登岸,必由梁成所而入,于此不戒,则幕间即薄京城矣,是所守着虽一城,而所庇者则不啻于数十百里也。 由于倭乱、辽东建虏等战事,明末还专门设置天津海防副总兵官,统领天津水师。 其主要的任务就是,沿海查缉,防范和屏障京师,支援辽东和东江镇、运输粮饷等事。 这些天,一个人的到来,使得天津水师热闹了起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茅元仪带着五百精兵到了天津水师的驻地葛沽,经过宣旨,以及关防印信等验证、交接后,立即开始了天津水师的大规模整顿。 天津是辽东粮饷转运的一个重要基地。 从南方转运过来的漕粮,从通州由陆地用人力牛车马车运送至天津,在这里用天津水师的大型运粮船,将辽东所需的大量军粮运到觉华岛,再分散于辽东陆上各个城池寨堡。 以保证辽东的军民所需。 而用于近海运粮的海船就是遮洋船。 遮洋船容载一千石至两千石不等,船体扁浅,平底平头,全长八丈二尺,宽一丈五尺…….四橹、铁锚二,舵杆用铁力木,有吊舵绳,使舵可升降。 茅元仪由于是带着任务而来,一到天津葛沽水师大营,就击鼓升帐、点卯,树立军威。 这次和他崇祯三年单身去龙武营任职,最后发生闹饷,引起兵乱大不一样。 现在他带了五百精兵在身边,底气很足。如果营中再次发生崇祯三年他在水师龙武营那样的兵乱,他立即平之,根本就不会闹起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尤其是对方还带了数百的精兵,天津水师的大小将领,除了一些有病和休假的以外,所有的水师将领校尉都到了。 第664章 天津巡抚贺世寿 茅元仪点卯完,直接开始询问天津水师的家底。 这是他的当务之急。 这也是周大虎给他下的军令。 如果这第一件事都干不好,大帅今后还会用他吗? 茅元仪直接点名原来的天津水师中军官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中军官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将军,天津水师目前共有三营,每营设有一名游击将军,管理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设有三名艟总(千总衔),管船三十二艘,目兵四百八十二人;每名艟总下辖三名舶总(百总衔),管船八艘,目兵一百二十人;每名舶总下辖二舫,每舫长(队长衔)管船四艘,目兵六十人;每艘十五人,射船长(什长衔)。” “水师以沙船和近海海运遮洋船为主,其中沙船两百艘,遮洋船一百艘。主要的任务就是给辽东军镇运送漕运的大运河军粮到辽东。” 这些作为当过龙武营副将的茅元仪,心中都是一清二楚,但他还是耐心的听完了对方的讲解。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提问时刻了。 刚才的都是规定过场问答而已。 茅元仪脸色严肃,冷声问道,“我现在要知道,水师目前的能用船只有多少,可用的水手、船工、水兵有多少?” 随即茅元仪警告道,“不要说谎,马上就有一场军事行动,如有说假,有碍此次军事行动,耽误了行程,军法惩处。” 什么事一牵扯到军法二字,那就可大可小、可小可大,全凭当时将军的一念之间,轻则军棍,重则掉脑袋,没人敢在这上面说假话,说假话就是找死。 中军官立时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低着头脸色变幻不定。 随即他又看了看三名水师游击将军,无奈的说道,“回将军,目前水水两百艘沙船,能用的只有百艘而已,遮洋船由于有定期的朝廷的运量任务,不敢荒废,还有一多半七十多艘可用。一些船工水手在屯田,还有逃伍三成,水师现在只有一半人在役。” 说完话,这位中军深深地低着头,有些忐忑不安。 军备废弛早就在茅元仪的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有想到,做为京师门户的天津水师、还有朝廷运粮辽东任务的水师,竟然也是这般不堪。 这实在是令人痛心。 只不过现在,他还顾不上这些,他的第一个任务马上就到了,他估计大帅会很快到达天津,任务紧急。 茅元仪看着大厅中众将领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整顿军伍的时候,以前往事本将不管,但现在的军令,但有人拖延、怠慢,军法从事,决不轻饶。” “本帅将令:水师所有将领都要结束休假,船工、水手、水兵即日起所有人归队,除有病在身者、伤兵、年老体弱着外,所有人不归队者,一律按逃兵处置。” “同时各营主官,检查可用船只所有设备,以及救生设施,五日后,能够按时出发。” “各营发放安家费一两,立即发放。” “各船多备厚木板,行动有用。” 茅元仪说完随即一挥手,道,“各位立即行动,到时候还不能开拔出海的,别怪本将不顾袍泽之谊,逼本将痛下杀手。” 随即他又说道,“本将这就去巡抚衙门,申请安家费用。本将不在营中时,由中军代管,我留下三百精锐,但有啸闹营地闹事者,就地斩杀。” 茅元仪写了一个手令交给中军,随即就带着二百亲卫策马驰向巡抚驻地天津卫。 得到命令的中军官心中是大喜过望,中军官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将领到来,都会换一个自己的亲信来担当,他一个前任的中军官本以为自己又要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了,没想到对方还会重用自己,怎能不欣喜之极? 他看着茅元仪远去的背影,有些激动地大声道,“卑职定当完成任务,请将军放心。” 一旁的一名游击将军不怀好意的说道,“这么大声?可惜茅副将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了。” 中军官冷哼一声道,“将军还是做事吧,听说茅副将是周大帅举荐的,这次弄不好就是周大帅要用水师的船出海,到时候做不好事情,周大帅可是军纪森严,不留情面。” 这位游击将军一怔,想起了周大帅的传言,他也已经听说了那位周大帅,在对战建虏时,凡是军兵无令而退者,就地一律斩杀,杀的自己军兵人头滚滚。 恐怖如斯。 军中人起外号“周老虎”。 想想可能被周老虎处罚,所有的天津水师将领都是脖子上哇凉,大家一哄而散立即去做事情而去。 …… 天津卫。 天津巡抚驻扎之地。 茅元仪到这里拜见天津巡抚贺世寿。 正在巡抚衙门办公的贺世寿,突然接到了新任天津水师副将茅元仪的请见。 接到这个请见,他沉思了下来。 前几天,他接到朝廷的密旨,天津水师由钦差三镇提督周大虎临时节制。 不光是天津,还有登莱、辽东兵马都由其人钦差节制。 这是要到辽东的一次秘密行动。 再加上京师传来的一些消息,朝鲜冬至使(朝天使)金堉一直向朝廷请援,并请求大明朝廷放开朝鲜火药、硫磺的贸易,并出兵援助朝鲜的传闻,那周大虎这个任命和茅元仪的天津水师副将的任命,其目的就一清二楚了。 周大虎这个虎将,他是有所而闻,可以说是朝廷最近崛起的一员将领,对战建虏数次,无一败绩。 最重要的是此人很年轻,但官职已是从一品武官,这此建虏入关又立下大功,进左都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正一品,不会出意外。 这样下去,以军功授爵公、侯。伯也是可期的。 出了个这么百年罕见的武将对朝廷来说是好事,大好事,但对文官体系来说,却不一定是好事,会不会发生国朝初期的武人压制文官,骄张飞扬跋扈的局面? 要知道现在,就有一些军中武将开始对朝廷阳奉阴违,有些不受节制了。 但现在水师副将茅元仪请见之事……他大概能猜出来一些是什么事。 “请茅副将进来。” 茅元仪对他来说,也是久闻之人。 天启年间,朝野皆知其人其名其事。 皆称其为知兵之人。 第665章 起航出发 可惜的是,其后的表现,让人认为茅元仪其人为幕可以,担当一方,不足胜任。 这个影响主要就是茅元仪的《闽贼害甚黔贼疏》和崇祯三年三月担任总兵,四月就发生了兵乱有关。 使其落了个“浮谭乱政”和“不能治军”的名声。 没想到周大虎推荐了他。 贺世寿整理了一下官服,威严正坐,等待着茅元仪的请见。 …… 崇祯九年十一月十九日。 周大虎带兵赶到了天津卫。 拜见了天津巡抚贺世寿后,由天津按朝廷旨意提供粮饷,并按程序拨给周大虎所部随军漕粮近四万石,马草数万束、豆料上万石,以及有关盐、调料、铁锅、腌菜等,还有一些兵器盔甲箭矢弩箭等。 随即,周大虎一行人带着粮草器械赶往天津水师驻地葛沽大营。 与此同时。 同一天九月十九日。 正在湖广武陵家中结庐在父亲坟前丁忧守制尽孝的杨嗣昌,突然接到了兵部主事李登科等一行人,手捧圣旨而来。 圣旨依先朝成例起复杨嗣昌为兵部尚书。 杨嗣昌拜辞不敢受。 作为官场之人,他深知守制丁忧夺情会被朝中众多大臣诟病,甚至冒死弹劾。 前车之鉴张居正官声扭转皆是从父死夺情而开始。 其门生和盟友都大量倒戈,加入了弹劾张居正的队伍。 最后愈演愈烈,虽夺情成功,但死后被清算,朝中无一人敢为其讲话。 杨嗣昌悲呼欲绝,以今年继母丁氏九月十七去世,朝中有胜任微臣者数十上百,强烈相辞。 无奈之下,兵部主事李登科只好带着杨嗣昌的推辞的上疏,带着一行人只好返回了京师报与朝廷和皇上决断。 …… 天津葛沽水师大营。 水师所有的随行的船工、水手、水兵等都领到了一两的安家费。 将领校尉安家费二至十两不等。 各种船舟都已经检查准备完毕。 周大虎八千多的骑兵,和一溜望不到头的运输大军的到达,让天津水师的兵将上下暗暗吃惊。 周大虎当场宣布了朝廷让他节制天津水师的旨意。 随后就开始了解这次出海的船只。 望着眼前的沙船,周大虎觉着自己想错了。 他本以为沙船是在江河上行使的小型平底船,但现在一看,根本不是这回事。 周大虎看着这数丈长,两根桅杆、三根桅杆和根桅杆四根的大船,问向身边的茅元仪道,“这是沙船?这么大?” 茅元仪当然知道对方不懂船舟,便解释道,“大帅,这就是沙船,不过与江河之上的沙船大许多。这些沙船是用于近海运输的近海沙船。我们这里的北方海洋近海,水深较浅,航道多沙滩与礁石,只适合平底海船航行,尤其是这样的沙船。” “沙船外形为方艏、方艉、平底、多桅、尾有出艄,沙船性能优良,在海域及内河均能行驶,在水浅沙滩多的水域亦容易通过,其上层建筑少,大部分露出甲板,吃水浅,能平搁在沙滩上,还能逆风行驶,平稳而安全。” “既能坐滩,在风浪中也安全。特别是当风向和潮向不同时也比较安全。” 周大虎想了想,问道,“吃水这么浅,也就是说经不起风浪,海上是无风也起三尺浪,能保证安全吗?” 茅元仪道,“这个大帅放心,船上也有一些设备能保证安全,披水板,梗水木,太平篮等等,所以稳定性很好。沙船有五桅五帆,也有三桅三帆、两桅两帆等,载重各有不同。最大的五桅五帆沙船,可以载重三千石。不过海上使用沙船,最小的是两桅两帆,载重五六百石,再小就不能用在海上了。” 周大虎好奇问道,“风浪大时,如何抵抗风浪?” 茅元仪道,“这个大帅放心,沙船上设有太平篮,用竹子编织而成。当风浪大时,从船上适当位置放下用竹编的其中装有石块的竹篮,悬于水中,可使船减少摇摆。” “那福船呢?” “回大帅,福船乃是尖底深海远海船,吃水深,不适合近海岛屿作战。会经常触礁搁浅,船毁人亡、” 周大虎点点头,算是涨了见识。难怪北方用的都是沙船这一类,不见福船等大项海船。 他问到了此行最重要的问题,“可以载战马吗?安全吗?一艘船能载多少匹战马?” 茅元仪保证道,“冬季没有大的风浪,沙船一直是沿岸边行驶,战马经过训练,不会乱动,可以安全载马,大型沙船和遮洋船每艘可以装载上百匹战马没有问题,不过人马最好一起随行有所控制安抚战马,海运途中,用黑布蒙住战马眼睛以免受到惊扰。” 安抚战马、蒙布等都是小事,只要能安全运输战马,周大虎就放下了一条心。 他想了想,下达命令道,“五天后出发。” “得令。” 茅元仪领命而去,忙碌了起来。 难做的就是这近万匹战马的装载,有些费工夫。 其他的都好办。 天津水师大营立即开始了大忙碌。 整整忙碌了五天,所有的战马、人员物资、军粮、木板、海上救生漂浮设备等,终于全部装载好了。 崇祯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周大虎一声令下,于海河的入海口出发,沿海岸线北上直奔辽东山海关老龙头。 …… 山海关,又称榆关。 是明长城唯一与大海相交汇的地方。向北是辽西走廊西段,地势险要,为古碣石所在地,所以史家又称其为“碣石道”。关城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故得名山海关,冀辽在此分界。 山海关长城历经洪武、成化、嘉靖、万历、天启、崇祯六朝修筑,耗用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前后用二百六十三年时间,建成了七城连环,万里长城一线穿的军事城防系统。 孙承宗于天启二年筹建的龙虎营水师驻地,就设在了山海关南十里老龙头宁海城。 宁海城乃是一个独立的城堡,设有一个守备署,紧挨守备署的就是龙武营,以及龙武营水师副将衙门。 龙武营最高将领就是水师副将。 天启二年的时候,设有前中左右后五营。 每营一千四百多人,由游击将军领营。 第666章 山海关老龙头龙武营水师 天启六年正月,努尔哈赤攻打不下宁远,趁海面封冻结冰,骑兵突袭觉华岛。 其时,觉华岛建有一座长500米、宽250米、墙高10米、底宽6米的屯粮城,屯粮近三十万石。 火药铅子各数十万斤,铁铳万门、竹铳三万余门,车千乘、盾牌万副,弩矢各数千万。 岛上驻兵水军步兵八千余人,商民老幼妇孺七千余人,避难辽民两万余人。 此战全部官兵百姓被建虏屠戮一空,粮草军械被掠走和焚烧一空。 损失巨大。 驻守在觉华岛的龙武营水师游击将军金冠和儿子武举人金世林双双战死。 龙武营水师各种兵船五百余艘被焚,所存无几。 天启六年四月,袁崇焕上疏,将龙武营改成了左右中三营,并重建觉华岛。 …… 周文郁到了宁海城,恍如隔世。 从崇祯六年初罢官回乡,三年后,自己又回来了。 在完成了有关关防大印的交接后,周文郁正式走马上任。 在营的龙武营水师官员将领,都来到了龙武营水师衙门,大家都是熟人,三年多不见,恍如隔世。一些将领见老长官重新回来了,欣喜万分。 “大家可好?” 周文郁在龙武营服役十几年,有些感慨的问道。 “还好……”一些将领回答有些哽咽。 “带我去看看海船吧。” 周文郁看了大家的脸色,就知道龙武营水师的日子并不好过。同时他心里也明白,龙武营水师的兴盛,得靠周大帅了。 现在他首要的任务就是完成周大帅交给他的任务。 首先他先要看海船数量和保养,以此依据制定海上的行动计划。 走出宁海城,来到数里外的水师营寨船舶码头,只见了寥寥一百几十艘海船。 周文郁眉头一皱,指着眼前的船只,神色凝重的问道,“这里山海关就只有这些船?能用的有多少?” 一位艟总(千总衔)道,“老将军你也知道,龙武营一半的水师都驻扎在觉华岛,由游击将军袁进袁将军统领,那里的船在前线使用,船况较好。而山海关老龙头水师大寨里,用兵较少,这一百多艘沙船绝大多数都是不可出海,需要维修。能用的海船只有五六十艘。” “这几年朝廷下拨的粮饷,只够给水师发饷,根本没有钱粮进行维修。舟船一般都是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十年就得拆造,没有钱粮维修,这些破旧的舟船根本不敢使用下海。” 周文郁沉思了一下,安慰道,“大家放心,这次任务完成,本将会上疏朝廷,大力发展龙武营水师。” 但这话在大家心中都是半信半疑,实在是龙武营在朝廷中的地位太低了,即使上疏又如何?那些文官们根本不在乎水师的发展,只当龙武营水师是一个给宁远前线和皮岛送军饷军粮的海运的运输船队而已。 周文郁看到了大家的表情,没有再说什么,但他心里却是很乐观。 原因无他,因为他知道孙阁老回来了,还有周大帅的举荐他任龙武营水师,龙武营决不会沉寂下去,很快就有一个大发展。 周文郁下达命令道,“检查船舶,所有船工水手水兵都做好准备,北上觉华岛。” “周将军,可是有大任务?要是驻守全营出动,得报与监军大人知道批准才行。” 这个监军大人指的就是,驻守在山海关的关宁锦总监军高起潜。 而辽东巡抚方一藻,则是驻守在宁远城中。 这可是个麻烦事。 他是周大帅举荐的,但高起潜与周大帅却是关系不睦。 不过好消息是,周大帅很快就会到达山海关,到这里一起汇合。 一天后,周文郁拜见总监高起潜,半个时辰后,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 虽然对方不敢刁难,但全程都没有给他好的脸色。 这让他心情很差。 崇祯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下午,约三天半到四天,周大虎终于赶到了山海关老龙头的海面上,全体舟船下锚固定,再坐小型舟船登陆岸上。 山海关这里封冻结冰有些薄,天气也没有到最冷的时候,周大虎也不敢冒险,只是带着茅元仪和数百亲卫便上了岸。 来到了山海关,望者天下第一关的匾额,和远处高大巍峨的雄伟关城,周大虎心里则是感慨万分。 向西三十里,就是厚实闻名的一片石的战场,李自成与吴三桂、多尔滚之间的大战就发生于那里。 要不是军务紧急,他还真想过去看一看,看看这个历史上史书记载的古战场。 当然,他现在手握重兵,是决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山海关关城内,驻扎由大量的官府衙门。 除了高起潜的监军府外,还有大明唯一的兵部分司,驻扎官员为正六品的主事,但有关山海关建设谋划筑城、安防和山海关内的日常事务其都能管。 其他的还有山海卫衙门、山海经略、山石道、山海户部分司和海运通判、山海理刑推官、守备署、镇守总兵府……等。 周大虎带兵的到来,早早地惊动了山海关大小官吏和衙门。 海边的陆地上,不时有探马前来哨探。 在得知周大虎的身份后,立即又报了回去山海关。 周大虎没有等待,直接带着茅元仪和数百亲卫,进了山海关城内。 在山海关总兵府,周大虎召集所有山海关官吏将领、以及总监高起潜等一行人,当众宣了由他节制所有辽东兵马的朝廷圣旨。 山海关镇主辖蓟镇东协四路,不属于辽东体系。 但山海镇临时总兵是祖大乐,署镇管副将事。 对钦差周大虎很是恭敬,几十岁的人对着二十岁的周大虎不敢有一丝怠慢。 别的人都散场后,周大虎单独留下了总监高起潜。 高起潜虽然在后世名声不好,但总监关宁还是有本事的。 其人并不贪,也是善于安抚部下,在辽东军中威望很高。 周大虎并不会从后世的大众评论,来看一个历史人物。 能长期的担任关宁锦总监军,没有一些本事和过人之处,是做不长的。 如果一个人,太监,能长期的到崇祯皇帝的信任,能在辽东压服众将和官吏,怎能是一个庸人? “高总监请坐,本帅这次有任务到辽东,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撤消东江镇,迁岛上军民回关内,这就需要高总监配合本帅做事。” 第667章 到觉华岛 两人虽然有一些冲突矛盾,但都是官场上的人,在事关朝廷王事之上,没人敢意气行事。 如果在此等公事上胡闹非为,那就是取死之道,等着人家弹劾吧。 高起潜眉头一皱道,“周大帅是此次的钦差,本官只是镇守关宁锦镇守监视太监,东江镇,老臣管不了,其属于登莱一系管辖,这个……老臣就无能为力了。” 去东江镇带着高起潜,是周大虎一路上深思熟虑的结果。 带与不带高起潜区东江镇,效果是会大不一样的。 高起潜在辽东一带大名鼎鼎,威望甚高,而自己在一些大明高级将领眼中,还是有些资历不够,除非自己强硬行事。 但这会有所坏事。 基于这个顺利完成任务,他周大虎必须要带着高起潜。 周大虎道,“皇上来之前,交代务必要把东江镇之事办好,要我可以节制辽东兵马,也是给东江镇军民施加一定的压力,要不然他们岂会上岸入关?” “当年,登莱之乱后,朝廷就要求东江镇总兵黄龙等将领,迁入登莱陆上,但他们都存着一些私心,不愿上陆。他们的心里,大家都懂,海深皇帝远,孤悬海外岛屿,不受节制,最为自由。高总监去,代表辽东兵马一起施压,才更为有效。” 周大虎淡淡道,“本帅不想杀人,想和和气气的完成任务。还望高总监随本帅一起行动。”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语气是十分坚定。 高起潜陷入了沉默。 他心中是十分的不愿大冬天跟着周大虎东奔西跑,在海上风餐露宿。 但想想他和对方的关系,如果拒绝,一定会上疏弹劾与他。 皇上知道后,定会斥责与他,一旦在心中给皇上留下了不体国事,忠心不足的评价,拿自己就完了。 像他这样的内侍太监,是否忠心皆是皇帝一念之间,一念是生,一念是死,一念是重用富贵,一念是贬斥打入无边地狱去守陵。 他如今坐上这个位置,奋斗了几十年,他不敢赌。 一旦被贬,能有几人有好下场? 在沉思了片刻后,高起潜点头道,“咱家坐镇山海关,总监军务,不能擅自离开坐镇之地,如有事情,这个责任太大,咱家不敢离开山海关,而不是不愿。” 这个规定,周大虎倒是知道一些。 重要镇城,总兵官和监视太监,不能都离开镇城,以防出事而有人坐镇。 两者必须有一人坐镇。 周大虎道:“这个好办,你我二人交待山海关总兵这一段时间不出山海关镇城就成。” 高起潜脸色一暗,有些说不出话来。 半天之后难看着脸色说道,“恭敬不如从命,皇爷的事就是咱家的事,只要为朝廷好,咱家义不容辞。” “好!” 周大虎起身道了一声好,拱手一礼道,“军务紧急,给监军大人一天的时间安排有关事务,后天就出发、” “告辞。”说完,周大虎大踏步而去。 总兵府大厅中,只留下高起潜眯着双眼,静静的看着周大虎的背影越去越远。 …… 两日后。 崇祯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山海关临时总兵署镇管副将事祖大乐,和有一群文官武将,在山海关高大的城墙上,目送周大虎和高起潜等一行人,前往老龙头宁海城之处水面上,人马登船。 高起潜这次也带了一千自己的标兵,全是骑兵跟随保护。 看到这一幕,周大虎也是暗骂一声,监军不领兵打仗,踏马的怎么还养起了兵?朝廷知道么? 想到这里,他是连连摇摇头。 现在辽东还没有进入最为寒冷的时候,最为寒冷的还是十二月底和一月份。 现在结冰的还只是靠近岸边的水域,大船还能破开一些,冰结实的就放小船。 “冰情怎么样?”周大虎在船上看着海面浅蓝色的海水问道。 “大帅放心,结冰线离岸只有几公里,河口稍远点也有限,只要我等船队离海岸线远一些,海冰就不会影响我等船队。” 周大虎终于放下心来。 他选在在皇太极攻击朝鲜的时候,带兵突击建虏,此时正值冬季,他最担心的就是大海,尤其是冬季的大海。 大海变化莫测,他对此了解太少。 幸亏身边他有两个懂海懂水师的老将。 在海上行驶了半个时辰,身边的周文郁就大声道,“大帅,这里就是姜女坟。” 周大虎有一些蒙,“谁?” “姜女坟。”周文郁指着远处的两块海中礁石说道,“这两块礁石,就是传说中说的孟姜女哭长城,投海死后,葬于这里,就行成了礁石。” “传说而已,也许是行海之人聊的无趣,见了这个礁石,编排的故事。”周大虎淡淡而道。 寒冷的海风吹在脸上,刮得生疼,周大虎再对海有兴趣,无奈之下也只好回船舱中取暖避风。 冬季刮的是偏北风,风向不定,船队的速度时快时慢。 两天后,崇祯九年十二月二日,周大虎抵达觉华岛。 觉华岛(今称菊花岛)为大明明末岛上要港,出入海岛咽喉。 明朝军用粮料,储之海岛,觉华岛成为明军的一个囤积粮料的基地 觉华岛有一主岛和三小岛——今称磨盘岛、张山岛、阎山岛,共13.5平方公里,其中主岛12.5平方公里。主岛“呈两头宽,中间狭,不规则的葫芦状,孤悬海中。” 天启六年二月被攻破后,大明朝廷又花大钱重新建了觉华岛,其中龙武营一半的船只兵马都放在觉华岛上。 由龙武营水师游击将军袁进统领。 周大虎的一行人到来,惊动了觉华岛的所有驻军,哨船了望兵发现是大明龙武营自己人后,就放下来,急报于游击将军袁进。 为了预防有人假冒突袭,袁进随即下令全岛戒严,自己则亲自带领十几艘战船迎了出去。直到两船接近互相打出旗语后,袁进才放下心来。 袁进其人周大虎了解不多,不过他询问了周文郁和茅元仪两位水师将领,才了解了袁进的基本情况。 尤其是袁进的身份和经历,让周大虎是眼前一亮。 这是自己遇到了个宝。 第668章 皇太极出征朝鲜 袁进乃是福建海盗出身。 万历年间袁进和李忠曾在台湾北港盘踞多年,万历四十七年向福建南路副将纪元宪、水标参将沈有容军前乞降,朝廷要求其散党归农,方可归降。 袁进和李忠随即解散四十余船,被掳六百余人,带领头目陈经等人十七人,军前效力立功。 明末清初史学家吴伟业在《绥寇纪略补遗·漳泉海寇》明确的说,“漳、泉海寇,起自袁进。” 袁进和李忠在台湾北港建立水寨,在台湾带领海盗千人,海船几十艘,除了打猎捕鱼、垦田耕种外,在台湾海峡劫掠过往商船时间长达八年以上。 袁进进驻台湾早于颜思齐、郑芝龙,堪称明末开发台湾第一人。 万历四十八年,袁进和李忠作为把总在沈有容军前效力,随后随沈有容前往登莱援辽。 其后,泰昌元年,沈有容任登莱副将,主管水师。 天启元年,沈有容升任都督佥事,登莱总兵官。四年,以年老乞骸骨,归,卒。 在这期间,孙承宗去信登莱巡抚袁可立借调袁进、李忠等水师将领到龙武营任职。 孙承宗和袁可立对袁进、李忠等人有知遇、提携之恩。 周大虎等一行人跟随袁进驶进了觉华岛。 但是周大虎只准备在这里停留一两天就走,战马不下船。军兵则是轮流下船休息。 知道有钦差和诸多大员驾临觉华岛,岛上的大小官员,全部过来拜见。 觉华岛水师守备署。 议事大厅之中坐满了人。 对于钦差是一个武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很是吃惊。 当然他们都不了解这次的行动。 还有一个人,就是总监军高起潜的到来,所有人都很意外,也很惧怕其人。 要知道,这位高监军一般是不出山海关城的。 对于周文郁重新掌管龙武营水师,袁进、李忠等一干人很是高兴。 等一个一个拜见请安走过官场礼仪后,周文郁便将除了袁进以外的觉华岛所有人,都请了出去。 “不知钦差大人此来何事?” 袁进在海上就发觉了这二百余艘载重不小,不是粮食就是兵马,此来所图不小,就此问道。 周大虎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袁游击,本帅这次带了数千人马,想突袭建虏,你认为该从哪里登岸合适?” 这实在是周大虎对辽东的情况太不熟悉有关。 而袁进这些年则是一直在辽东前线的海上,四处奔破,最是熟悉建虏的情况,问一问对方,理所应当。 “这……”袁进有些惊讶,他可是知道大明军队在辽东一直是龟·缩在城堡之中,哪里有将领胆敢去建虏腹地去捅建虏这个马蜂窝。 袁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起潜,看见对方也是一脸的惊讶表情,心中是波涛汹涌,也有一个大大的疑问,“难道总监军也不知道具体的行动?” 袁进正在想事情的时候,就听见了一声咳嗽声传来,高起潜这时坐不住了,有些不满的说道,“周大帅,正事要紧,不能误了朝廷的大事。” 周大虎知道高起潜嘴中的大事是什么,就是撤销东江镇。 周大虎脸色一冷,寒声道,“本帅乃是钦差,在辽东的事情,本帅自有主张。” 高起潜有些恼羞成怒,但他也知道这里不是吵嘴的地方。 他只好阴沉着脸色说道,“周大帅贸然去突袭建虏,奴酋从朝鲜一旦返回来,定然会提兵前来报复关宁锦一线,甚至会招来建虏带兵再次入关肆虐威逼京师。这个责任你能负担的起吗?” 周大虎两眼一瞪,怒声道,“怎么,光守不战,光挨打不还手?怕报复就不敢战了?大明百姓省吃俭用供养军队,就是光守不敢战吗?” 主战派天然就占有一些道德优势,这些话压得高起潜有话难言。 话说不到一起,那就只好不说。 本来周大虎还想着自己在突袭辽东建虏之前,和当地的巡抚方一藻、祖大寿等主官主将相商和提前告知一下,但现在他看高起潜这样避战消极的心态,顿时打消了原有去见辽东将领和巡抚的计划。 他决定两天后就出发。 至于登陆的地点,他晚上会和周文郁、茅元仪、袁进单独相商。 …… 与此同时。 崇祯九年十二月二日。 沈阳盛京大清门门口。 皇太极一身戎装。 外藩各路蒙古藩王、贝勒各率兵已经提前一天而来,会于盛京。 此时,一干王爷重臣在大清门,向大汗皇太极致礼,恭送皇太极。 和硕礼亲王代善、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豫亲王多铎、多罗贝勒岳托、多罗贝勒豪格、多罗安平贝勒杜度及固山贝子等一干人等,卯时(五点至七点)已经提前率兵出城排队,等候皇太极检阅。 大清门前的皇太极随即宣布:“命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留盛京守国、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驻牛庄守边关以防敌,多罗饶馀贝勒阿巴泰驻噶海城收集边民防敌。各留守城之兵。” 九时整,皇太极在一干外藩王爷和重臣的拥护下,出抚近门,设仪仗、以及出吹打乐手奏乐,拜天,行三跪九叩头礼毕,皇太极祭堂子誓师,正式出发。一声令下,命和硕睿亲王,多罗贝勒豪格分率左翼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满洲旗兵、蒙古三旗兵及外藩蒙古左翼兵、从宽甸道入长山路。 而初三,命熟悉并多次出使朝鲜的户部承政马富塔及英俄尔岱等率兵三百,伪作商人,日夜兼程,往围朝鲜王所居之京城。 又遣和硕豫亲王多铎及固山贝子硕托、尼堪率巴牙喇超哈一千、继马富塔、英俄尔岱往围朝鲜王京汉阳城。 后卫辎重,则是由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顺王,带领天佑兵、天助兵和昂邦章京石廷柱、马光远、金玉和带领重兵炮兵火器一干火炮辎重等,殿后行军。 …… 觉华岛。 经过一夜的商量,大家备了两条登陆路线,供周大虎选择决定。 一条就是坐船到辽河口娘娘宫之处登陆,一路北上,攻打耀州驿、牛庄驿、海州城等,能攻则攻,不能攻就绕开,抢掠当地,威逼沈阳盛京。 另一条,则是从兔儿岛之处登陆,攻下熊岳城,一路南下抢掠财货和掠走百姓回到大明登州。 第一条凶险,牛庄和海州城都驻有重兵。周大虎却是记得,这次皇太极征伐朝鲜,是派了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驻牛庄守边关防敌,还派了多罗饶馀贝勒阿巴泰驻噶海城。 第669章 行动队伍 但是很快周大虎就有了决定。 小孩子才选,大人都要。 现在皇太极征伐朝鲜,建虏空虚,正是大好时机。 如此时机,怎能不冒一些险,威逼沈阳盛京,造出一些大的影响,从而削弱建虏军民之心? 要知道在这之后,皇太极几乎不会自己出战了。松锦之战军情紧急,才又一次出战赶到了松锦前线。 不过在此之前,他会以钦差军令,去函缴令要求登莱总兵陈洪范立即赶来皮岛汇合东江总兵沈世魁。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在朝鲜打几仗。 随着一夜的探讨,周大虎的想法又变了,他决定命令辽东巡抚方一藻和总兵祖大寿等将领,越过大凌河,发兵出击配合自己行动。 皇太极已经离开沈阳盛京,他决定动用自己的那五百“建虏”特种兵,立即开始行动。 想到了这里,他招见了原山海关总兵宋纬和巴山、王来贺、王二癞子四人。 巴山是第一个被俘投诚的女真人,但他不是建州女真,而是野人女真,建州女真人杀了他全家,屠了他的寨子中老弱妇孺,只留下了青壮当兵。 绝大多数的野人女真青壮,到了辽东,后金给与了他们土地、奴仆、女人、庄园、粮食等,多数都迷了眼,震惊对方的实力强大和富裕,便丧失了报仇之心,带着复杂的心理融入了其中,为其征战拼杀效力。成为了后金的重要兵源。 但这个巴山被俘后,也是被激起了过往的回忆,被俘后立即投了周大虎,杀建州女真俘兵以明心志并输诚。 在林县得到了重用,周大虎为其作媒,娶了汉家姑娘,还有一个刚过满月的儿子,值得完全信任。 在当初第一批投诚周大虎的人,除了巴山,还有两个野人女真,和两个女真人,共计五人。 这些人已经完全融入了周大虎的部伍中,并得到了重用。 这五人也学会了汉话,又是女真人,这次在行动在辽东,他们的作用很大。 在明末,为大明朝廷效力的女真人很多,有数千人之多。 其中最出名的是王世忠,原名克把库(又作革把库),哈达那拉氏,海西女真哈达部酋长孟格布禄(猛哥孛罗)次子,哈达灭亡后,入明成长为官,谋求恢复故地,并对后金国内的海西女真旧部实行策反,时年八九岁,改名王世忠,由明神宗抚养于宫中,因此衣冠举止逐渐汉化。官至中军都督府佥书抚夷总兵,后晋左都督。 后因贪污而罢官。 此人最出名的是,其女嫁给了左良玉独子左梦庚,与左良玉结为亲家。 虽然最后又降了清军,但是在前期,其人对建虏的瓦解,作用还是很大的,功绩不能被抹杀。 很快四人就来到了周大虎面前。 他们的任务几人都很清楚,也是一直在做准备。 “大帅,请下命令吧。”几人请命道。 周大虎点点头道,“你们得先行动了,一旦我们做出行动,盛京就会戒严,到那时候,人就救不出来了。现在大约有一个月左右的空档期,任务必须在这期间完成,刻不容缓。” 周大虎看看向几人,随即命令道,“此行以王来贺为领队队长,宋纬为副队长,随军接应,巴山等人为行动主力,王二癞子随行行动。此行人数为百人,以救人为第一要务,别的事都不要管。” 巴山出列问道,“大人,王来贺队长和宋纬副队长没有剃发,有些明显,会被怀疑,大帅怎么办?” 话音刚落,王来贺就站了出来,低声道,“大帅,卑职愿意现在就剃发,不会耽误事。” 随即他看向一旁的宋纬。 周大虎摆摆手,没让原山海关总兵宋纬表态,这他早有安排。一是对方地位高,二是他有不剃头的理由。 他直接决断道,“宋总兵不用剃头,他的作用是取信于人,这次去救人的地方乃是一座道观,可以扮做道人。” 建虏虽然残暴,但是对方外之士,如和尚、道士、喇嘛等还是很宽容的,没有什么剃头的规矩。 所以,明末清初,有不少的大明忠臣,在反清失败后,往往出家当了和尚或者道士,躲避清军的追杀。 这个身份很管用,哪怕在后金亦是如此。 尤其是皇太极信奉天命之说,严令不得骚扰、欺凌、杀戮方外之人。 扮做道人行走在辽东,还是可行的,并不突兀。 这次要救的人,前监军道张春,就被软禁在建虏奴酋皇太极皇宫大清门紧挨的三官庙内。 这个三官庙,建立的是一座道教庙宇,万历年间重修立碑,其后,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修建沈阳皇宫时,都是避开了三官庙,而留下了其建筑。 而三官庙就夹在努尔哈赤建的十王亭、大政殿等以及皇太极后建的崇政殿、清宁宫、坤宁宫、凤凰楼等建筑之间。 紧挨大清门。 皇太极上朝的崇政殿离三官庙直线距离,只有数百米。 这里虽是道观,却从不做法事。 而是一个软禁政治人物的政治场所。 除了关押张春外,历史上还关有大名鼎鼎的洪承畴,劝降地点就在三官庙。 周大虎详细的给几人讲了三关庙的方位地点,以及这里的四周情况。 说完后,王来贺和宋纬显得有些凝重,倒是巴山和王二癞子都是粗人,满不在乎。 周大虎开口道,“此次行动十分的凶险,我看,宋总兵还是不去了。” 这个问题宋纬已经想的很多了,如果张春被救出来,自己不参与,也行,但是心里会有一个心结,今后无脸再见张春,何况今后同殿为臣? 想一想,文弱书生的通译李堂都参加这次行动,他一个几十岁的武将难道会怕死? 在此之前,他对家中已经交代了后事,他不会半途而废。 如果此行他不去,如何再回军中,洗刷耻辱? 这些年他被贬罢官回家,过的很不如意,时常在梦中带兵打仗。如果不是周大虎的邀请,他知道朝廷永远不会起复于他重新领军。 他过的很憋屈。 既然出来了,他就不会再灰头灰脸的回去了。 这个任务有危险,但也机会很大。 第670章 登莱总兵陈洪范 建虏绝对想不到有大明的兵马,敢到他们的盛京皇宫跟前来救人。 意外、想不到,就代表着可能性机会很大。 如此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还有真的建虏女真人带队,建虏腰牌服装兵器都是真的,他坚信能成功救出人。 但问题是如何救出人而出城后逃走。 进沈阳城好办,大家分散个人进去后,再集中一起行动。 由于三官庙靠大清门太近,此次行动绝对要隐密,一旦闹出大的动静,建虏皇宫守卫立马都能赶到,所有人都跑不出来。 周大虎和四人真正商讨了一天,旁边还有霍维华和刘廷传等人在一边参谋,终于将营救方案做了出来。 之前由于为了严格保密,此次行动干什么,怎么干?都是没有细说,只是说要去辽东敌后作战。 方案一确定后,王来贺他们将于第二天就出发。 崇祯九年十二月三日,五艘遮洋船带着两百匹战马,一百余人,一身建虏的打扮,腰牌、关防齐全,从觉华岛直接向东,从连云岛处登陆,在盖州卫附近北上沈阳盛京。 而周大虎得等人救出来,才能登陆盖州卫附近,不然建虏戒严,盘查严密后,人就过不去,也进不了城了。 同时还有一个考虑,就是他要等皇太极带兵进入朝鲜腹地后,再动手,这样清军离自己最远,对自己最有利。 至于对大明藩属国朝鲜,大明现在自身难保,已经没有余力来助其抵御清军了。 而朝鲜对大明的一些助力,可有可无。 打铁还是需要自身硬。 大明的问题是出在了自身上,如果大明能够恢复一般的正常实力,辽东建虏又何惧? 当然有机会有能力,他不介于在朝鲜和清军打几仗。 两天后,周大虎带人离开了觉华岛,数百条大船解缆出发,开始驶向东面的连云岛和辽南。 …… 登莱,全称登州府和莱州府。 大明在这里为了防备后金从海路突袭大明进入腹地,天启元年增设巡抚登莱地方赞理军务一员,主理山东省东部登州府、莱州府一带。 这里也是熊廷弼方略“三方布置”的重要一方。 这里的登莱水师,原先是一大主力水师,拥有大小战船数百,颇具实力,然而当年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之乱,让登莱地方几乎被连根拔起,登莱水师也损失惨重。 其后,登莱水师重建进度缓慢,现在的实力只有过去的一半不到而已。 此时登莱巡抚衙门正在商量着军机大事。 登莱巡抚杨文岳看着手中的公文,低头不语。 他对面坐的是登莱防海总兵官陈洪范,登莱兵马和以及沿海岛屿等,都属于他管。 公文的内容是新任钦差缴令督促登莱总兵立即发兵进驻皮岛,支援朝鲜。 并且缴令口吻强硬,要求限期抵达,但有拖延,军法从事。 同时要求登莱巡抚做好后勤保障。 在原本的历史上,朝廷是十二月九日由辽东巡抚方一藻奏闻,才知道清兵已经开始东征朝鲜,经过一系列的慢吞吞的商议决断,崇祯十年二月二十五日,才命令东江镇沈世魁、登莱总兵陈洪范出兵援朝。 而登莱总兵陈洪范是在第二年崇祯十年三月朝廷的强烈催促下,才出兵皮岛。 而到皮岛后,朝鲜战事已经结束,朝鲜战败投降。 而如今整整提前了三个多月,形势大不一样。 登莱巡抚杨文岳看着手中的钦差军令,有些恍惚。 钦差周大虎对他杨文岳来说,这是一个熟人。 崇祯七年八年他都在山西担任左布政使,周大虎在山西起身的几战,他都很清楚。周大虎曾经拜见与他,求取军粮,他很欣赏对方,给与了很大的方便。 崇祯八年底,他升迁登莱巡抚,还曾有心思想保荐对方为自己的中军,跟随自己一起到登莱。 只是没想到,这才短短一年多,对方就升迁到了一品武将的地位,现在又做了一般只有文官才做得钦差大臣之职。 现在,居然调遣命令自己了。 这一切令他有些不敢置信。 但事实却是真的。 半天之后,他将这封缴令递到了登莱总兵陈洪范手中。 看完之后,陈洪范脸色变幻,阴晴不定,心中却是生出一丝胆怯害怕和惶惶不安。 陈洪范心中一看要和清军作战,立即万分忧愁起来。 他手下的这些兵马,他清楚的很,是根本没有能力和如狼似虎的清军作战。 恐怕只要一接触,就会一溃而散,兵败如山倒。 陈洪范心里直咕噜,建虏进入大明在自己地方境内都打不赢,这次跑到朝鲜去打建虏不是找死吗? 但这都是他心里话,绝不敢放到面上来说。 陈洪范向杨文岳拱手一礼道,“军门,钦差周将军催得这么急,时间根本赶不到。军门知道,这集合兵马出战,战马、兵器、盔甲、火药、弹丸、粮草、战船、各方面都要检查添加,出战的军兵还要发放安家银,这一来二去,时间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再加上路程,可是周提督却要末将在明年一月中旬赶到皮岛,否则就是军法从事,这不是要卑职的命吗?” 周大虎其人他不太了解,但他知道,一个敢和清军作战,还能战胜的人,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能做上武将高位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个个都是杀伐果断之人,他初次和对方打交道,不敢懈怠和大意。 杨文岳知道周大虎最有名的就是军纪严明,在战场上执行军纪最是严厉。 想到这里,杨文岳道,“后勤保障有我,你立即召集兵马,五天后就出发,周提督此人我略有交往,军令森严,陈总兵还是遵从军令为好。” 陈洪范心中骂了几句,带着一丝不甘,无奈的只好退了下去,立即去做准备,争取早日出发按时到达皮岛。 人的名,树的皮,即使他一个宿将,也不敢首次就违反一位当红的大将军。 对他来说,提督三镇,还是钦差,节制辽东、天津、登莱、东江数镇,不是大将军,什么是大将军? 第671章 方一藻的顾虑 而杨文岳这么积极,同样是有他的考虑。 登莱巡抚的管辖节制范围就是登莱镇和东江镇二镇。 朝鲜不保,设在皮岛的东江镇也难保。没有增援,清军趁势攻上皮岛,皮岛必陷。 这不是他和朝廷所希望看到的。 因此,于情于理,他都要全力支持周大虎的这次行动。 当然,他还不知道,东江镇即将撤销,岛上的军民都将撤回陆地之上。 撤销东江镇到现在还是机密,除了内阁和皇帝、周大虎以及高起潜知道外,取余之人皆是不知。 主要是怕消息泄露,引起东江镇军民混乱和不安。 …… 数日前。 宁远。 巡抚衙门。 后院一处书房重地。 辽东巡抚方一藻左右手各拿着一个手札。 一手是京师过来的最新塘报,另一手则是刚到不久的钦差缴令军令。 原蓟辽督师孙承宗起复了,这个消息对他这个辽东巡抚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如果孙承宗要来辽东,督师和巡抚共处事权不一,如何能够抵御辽东建虏? 鉴于于此,有督师则无巡抚,只能取其一。 否则,两人事权重复,根本不能适应辽东瞬息万变的局势。 孙承宗来了辽东,他方一藻就得走人,这是他所不愿意的。这里他已经干了数年,京师适合他的位置并不多。而他最感兴趣的兵部尚书一职,已经是朝廷决定了人选。辽东这里熟人熟路,暂时他还不想走。 当然辽东事务繁忙,他的优势就是年纪。 孙承宗年纪已经七十四了,方一藻从心中认为对方再到这种苦寒之地坐镇军务,几率很小。 但朝廷人事皇帝之心难以预测,他需要要多方打探消息,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而眼下最主要的事务,就是朝鲜战局。 他有些想不通朝廷怎能将这样的大事,交给这么年轻的武将手上,还让其节制了辽东等数镇,如今竟然下达钦差军令,要自己趁清军征战朝鲜,督促总兵祖大寿出战,直扑建虏有关村寨城堡。 这是找死吗? 这是给清军以借口来攻打关宁、锦州吗? 方一藻眼中寒光凛冽,胸中起伏不平。 他觉着这就是一道胡来的军令。 但对方是钦差的身份,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多年的养气功夫,是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个军令是给他的,也是给辽东一干武将的军令。 这是辽东大家的事。 方一藻想到这里就心平气和下来,眼目低垂,轻喝了一声道,“来人,传本院命令,请有关寨堡城镇将领前来迎接朝廷钦差军令。” 门外抚标中军一闪,来到方一藻面前,接过王牌令旗,应了命令后,又立即退了出去。 不久一个年轻的士子,身穿一身儒袍,温文尔雅,迈着轻步走了进来方一藻的书房。 “爹,是何事,竟然要巡抚大人把自己的中军都给派了出去,至于么?” 方一藻听见这一道声音后,眼中的凌厉威严立即转化成了和蔼的目光,带着一丝关切,温声道,“回来了。” 在走进来的乃是方一藻的儿子方光琛,二十多岁,考上生员后,已经数次乡试不中,只好将其从家乡带到辽东自己亲自看管着。 他这个儿子,善奕、能诗、多游谈,常常以管仲、诸葛亮自比,但是就是一个举人功名考不上,让他伤透了脑筋。 虽然数次举业不彰,但是他自己的儿子涉猎旁门书籍甚多,头脑聪明,见识不凡,还是有些谋略的,所以他也会时常问计于自己的这个儿子,不是他处理不了,而是有意的栽培儿子而已。 “光琛,你看一看这两个折子。” 方光琛笑着接过了自己父亲递过来的两个折子,慢慢的看了起来,但是越往后看,脸色就越凝重起来。 半天后,方光琛抬起头来,满脸凝重看向自己的父亲问道,“爹,这事你怎么处理?” 方一藻抚着胡须慢慢悠悠的说道,“这非为父一人之事,大家的事,大家商量来办。毕竟这是代表皇上和朝廷的钦差大臣,军令不可违。” 方光琛转眼一想,随即也平复了心情,道,“父亲大人是不是有了好的应付之策?” 方一藻对儿子轻轻摆摆手道,“官大一级压死人,那有什么好办法,静观其变,事情是那些武人将领去做,就看他们同意不同意了。” 方光琛道,“父亲大人到底是什么主意,那些将军敢不听军令吗?” 方一藻在这时才叹了一口气,慢声道,“朝廷和皇上不知是什么想法,这次竟然派了一个年轻的将领来当钦差。虽然侥幸打了几个胜仗,殊不知大明军备废弛太久,辽东边军这样大名的最强兵马,都只是以守御为主,野战几乎全是败北,军士已经心中胆寒,闻虏色变,如此如何能够再战?主动出击之后,得不到战果,再引来清军进攻,如果大败,辽西关宁、锦州之地如何能守?” “朝廷再来大军支援,关内的流贼岂不是又一次再次借机逃脱,复起之势更烈?一旦流贼成了气候,大明危亦!” 一旁的方光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轻声道,“难道这个钦差周大虎周提督真的是大将之才,有能力对付清军?” 听着儿子说这种话,方一藻摇摇头道,“就是说这个周提督打了几个胜仗,凭军功升了上来,但是其又有多少精锐兵马?数千是常态,一万封顶了。而清军精锐满八旗有多少?数万精兵,还有数万的蒙古骑兵和大明降兵降将,而这个周提督,一万精兵再加上一些辽东的一些兵马,没有数倍于敌的精兵,根本战胜不了清军,大明一但战败尽丧主力,后果将不堪设想,清军将直趋而入大明,一马平川,再无阻挡。” 其实,方一藻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大明致命的短处。 那就是大明文官领兵决策指挥,将领冲锋打仗,兵不知将,将帅也不知兵,一个军队简直就是两层皮,号令不整,前后脱节,怎能打赢强敌而取胜? 第672章 差距 反观清军,都是八旗旗主领兵,同时都是亲王宗室,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熟知兵将,如臂指使,号令统一,军法严酷,无人敢不用命。 如此明军、如此清军,两相比较,建虏怎能不胜?大明怎能不败? 但这话确是不能在朝堂之上言语, 自大明土木堡之变之后,已经形成了以文制武、文官领军作战的传统和格局,谁要挑战这个已行的规则,谁就会遭到所有文官的反扑。 轻则罢官,重则落狱。就是这么严重。 听着父亲悲观的分析,方光琛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与清军作战打又打不赢,而关内内里又是流贼一波又一波,朝廷不能短时间内平定流贼恢复秩序,到一定时候,人心思变,就不好控制局势了。” “父亲大人,当今之局势,到底该怎么办?” 看着儿子的眼神,方一藻考虑了一下,说出了心里话:“当今局势,兵锋之上敌强我弱,但人口、物产、土地等却是敌弱我强,为今之事双方实力悬殊,当应与之议和,全力扑灭关内流贼,再休养生息,整顿朝纲,整军备战,再图恢复辽东。” “可惜的是,前朝宋朝之事教训太深,一有议和之议,朝臣就会搬出前宋之事引以为警,议和犹如虎豹,不可言语。” 话说到这里,父子二人皆是沉思不语、 如果这次关宁兵马,趁机攻打建虏,建虏必定报复。 这次关宁,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方光琛不由得心中骂了一声,武人就是没脑子,这个周大虎也是个蠢货。 …… 正在海上泛舟的周大虎一行人坐在船舱中,周大虎鼻子一痒,当即打了一个大喷嚏,从昏睡中惊醒,觉着船舱内空气有些太浑浊,便起身拉着一旁的游击将军袁进,到船舱口透气。 袁进正在打盹养精神,被周大虎拉到船舱口吹冷风,心里不愿意但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他看着周大虎,觉着真是年轻好,精神头是真好。 不像自己,岁数大了,一有空就想补个觉。 “听说袁游击早年在台湾北港建立水寨待过数年,打猎捕鱼、垦田耕种,空闲的时候还海上劫掠商船?”周大虎看着袁进轻声问道。 台湾岛,在大明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称呼。明朝初叶,称台湾为“东番”,商船横渡海峡时,习惯上以台湾北部高山为辨别方向的标记,因山势如罩鸡之笼,故又称为“鸡笼” 明朝中叶,台湾又有了“大湾”、“大员”、“台员”之称。 明朝万历年间,因台湾“地形如弯弓,浮海如平台”,遂称之为“台湾”。 周大虎话语虽轻,内容却是让袁进心中大惊,以为对方抓自己的过往收拾自己,赶紧跪地请罪道,“大帅所说,都是卑职年轻的时候脑子糊涂,所犯的错事,卑职自归降之后,一直忠心报国,不敢懈怠一丝,还请大帅明察。” 随即把头低垂,听候对方教训发落,但心中决是有些悲愤不平。 要不是沈有容将军、原登莱巡抚军门袁可立大人,以及孙承宗大人对自己有知遇提携之恩,他早就跑了,何必待在这个苦寒之地。 没有听到喝斥和难听之言,确是听到了一声温言传来;“袁将军请起,本帅之所以有此一问,不是追究袁将军的过往,而是了解一些情况,想借袁将军的过往,为今后收复台湾岛而有所准备。” 已经站了起来的袁进,听到此话,神情一震,不由自主的接话道,“大帅你是想自己收复台湾岛?是了,台湾岛自古就是汉家之人谋生的一处地方,可是现在竟然让红毛番在其上驻兵,犯我大明之地,是该驱逐消灭,然后我大明应该在其上设府开县,大量移居百姓,那里可是物产丰富得很。尤其是稻米一年三熟,产量很高,其就是一个大粮仓。” 袁进越说越兴奋,接着说道,“台湾虽好,就是人员稀薄,毒虫瘴气太盛,人员容易得病,物资匮乏,如果不禁海,而开海贸易,那就没有问题了……” 说到这里,袁进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而大帅一直则是在一边看着自己,这让袁进是脸皮一抽,赶紧又是一阵请罪。 周大虎却是摆摆手,对袁进的激动之言很是赞赏。 他想在时机成熟后,亲自带领大军,将荷兰人红毛番根据地“赤庄城”和“热兰遮城”拔除,并在那里建省管理一步到位。 大明的领土一寸也不能少。 知道了周大虎的意图,袁进很是高兴,并且表明心迹,收复台湾的时候,他愿意首当先锋,收复台湾。 袁进,福建同安人,他的搭档李忠,福建龙溪人。 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听着看着身边的乡亲,过不下去后,都会渡海到对面的台湾岛,去拼一个活路。这些艰辛袁进是深有体会的。 这一次二人有了共同的语言,聊的很是深透和开心,关系也是更加的亲和起来。 而海船到达连云岛,还需要数天左右就到了。 已经走了一多半的路程。 …… 宁远。 巡抚衙门大堂。 大堂里坐着二十几位辽东的参将、副将和总兵。 由于是东道主和祖大寿的关系,二十四岁的前锋右营参将吴三桂却是坐在较前的位置。 巡抚方一藻在他们一到齐的时候,就将周大虎的钦差军令交给了这些将军们阅看。 看着看着,一些脾气暴躁的将领就开始了骂人。 同时他们也得知了奴酋皇太极已经带兵前往朝鲜征战的事情。 “这不是胡闹吗?清军势大,就是带走一些兵马,还有的兵马依然强大,这是让我等去送死吗?”招练营副将祖泽远骂骂咧咧的说道。 “这是擅开边衅,我等一旦趁机攻击清军,必然会遭到强烈报复。这样不知会死多少人。”宁远参营副将于永绶沉声说道。 “这个钦差提督娃娃周大虎就是一个棒槌,我等对面有数万清军防守,一旦进攻不利,建虏反扑过来怎么办?”中右守兵游营副将柏永馥低声而道。 第673章 北上 一个个将领都是气愤填膺,坚决不愿执行这个什么的所谓钦差军令,去主动出击建虏。 归根到底,他们都是没有一战而胜的信心。 而在座的辽东将领更是害怕皇太极秋后算账,借这个机会来讨伐他们。 作为朝廷将领,面前有如此大好机会却不敢把握机会战机,而趁机打击敌人,不能说这不是一场悲哀。 大堂中一群大老粗你一句我一语的纷纷表态,让屋中有些嘈杂,甚至出现了大骂周大虎娃娃不懂事的狠话。 这些话听得祖大寿脸上有些变色。 他突然摆了一下手,喝道,“好了,大家稍安勿躁,对钦差要有尊敬,钦差是代表朝廷和皇帝的人,对钦差不敬,就是对皇上和朝廷不敬。对钦差的军令,一定要遵令,否则军法从事。” “可是……”副将祖泽远话还没有说出半句,就被祖大寿双眼一瞪,吓的乖乖坐回原位,不敢出声。 祖泽远,乃是祖大寿从子(侄儿)。 祖大寿抬头望着大家,清瘦的脸庞上两眼精光闪烁,沉声对着满堂将领说道,“钦差周提督,你等有几人见过?这个周提督可是很不简单,不要以年轻而有所轻视。但有不敬,被军法从事,就悔之晚矣。” “建虏这次征伐朝鲜,一旦得胜而归,扫清后方威胁,必然会将所有兵力放在关宁一线来压迫我等,锦州首当其冲。” 祖大寿这时又转向方一藻,看着对方。 方一藻见其看向自己,心中一叹,昨天两人见了面碰了头,就出兵此事交换了意见。 令人都是辽东的老将老臣,便开诚布公的说了各自的意见。 两人都认为,只守宁锦防线,地域狭窄,并不便于防守增援,为今之计上策,乃是修筑戚家堡,将防线推到义州,再夺取广宁,如此,局面才能有所作为。 但两人也一直认为,光是辽东的兵马,就是趁此机会占领夺取义州,也是守不住。 大凌河之战,就是前例。 除非朝廷调动关内兵马来援,否则不可行。 当然现在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将周大虎的兵马调到辽东增援,但其身份是钦差,到了辽东,位置怎么安置,这是一个大问题。 如果能受辽东总兵和辽东巡抚节制,二人是热烈欢迎,但是如果凌驾于他们之上,则是万万不行。 略一回想昨日之语,方一藻淡声说道,“军令如山,不可置疑,高监军已随周钦差一起行动就在觉华岛附近海域,此事已定,各位将领立即做好准备,等待命令。军令一下,立即出发出战。” 辽东最大的一文一武,二人都一直要求众将领遵令行事,所有的将领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心中有所不愿,也只能憋在心中。 年轻的吴三桂,一个右营前锋参将,哪里有他说话的地方。 众人都一起散去,大堂中只留下方一藻和祖大寿。 两人一文一武,平常各有想法,有些不和,但此时两人却是利益一致,开始商讨了起来周大虎这道军令。 祖大寿道,“这道钦差军令,要求我等出兵的日期是在半月以后,由此判断,朝廷派遣这位周提督为钦差,是要让这位提督亲自出战建虏,定有军事行动。” 方一藻点头道,“朝廷定有此意,不然也不会派一个武将充当钦差大臣节制一方,而有违官场常例。就是不知道这次这位周提督会打出什么仗出来。” 祖大寿叹了一口气,道,“拭目以待吧……” …… 京师。 引人瞩目的孙承宗起复之事已经平息,孙承宗开始按部就班的到内阁值班,分管军事。 同时也在思考辽东的情况。 但是皇帝一天没有任命他督师辽东,他就不能暴露这一意图。 同时也是十分的关注周大虎的行动。 只不过,这次的行动属于机密,兵部塘报关于周大虎的有关情况很少。 只有辽东和登莱的军情塘报寥寥数份,很是简单。 这些资料很少,没有办法判断周大虎情况。 而周大虎的行动也只是几个阁臣和皇帝清楚,一切对外保密。 一个月就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只是下了两个命令。 这一切让在乾清宫的崇祯皇帝很是焦急。 如果这一次周大虎能够为国立功,为他脸上争光,那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做心中想做而不敢和不能做的事情了。 他对周大虎的期望很高。 因为期望很高,他就越是担心害怕失败。 崇祯皇帝走出乾清宫,立在寒风之中,凝目望向辽东的方向…… …… 连云岛附近。 王来贺、宋纬、巴山、王二癞子等人登陆后,把船藏好,定了时间,如果两日内,他们不回,就代表顺遂,让留下的三十名塘报兵驾船返回禀报大帅。 这些塘报传信兵,都是周大虎的亲信精锐,在林县都有妻儿子女,绝对的忠心。 驾而船的船工也皆是有家小还在大明,心有牵挂,也是忠心无虞。 一众之人,将身上和大明有关的家什事都清理干净后,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清军衣服盔甲兵器战马以及旗帜后,便一人双马,向北而去。 一路上王来贺、宋纬等一干人踏入官道,骑马北上,这里人烟稀少,大家一路上遇事什么都不管,一路顺利,不日就到了耀州驿。 耀州驿周围二里三百步南北二门,驻有三百名清军,驿马二十匹,现今已经改成了一座小城,城外尽是汉民奴隶在野外忍寒劳作,不时地还有人拿皮鞭抽打他们。 许多兵将都有些看不惯,这些精兵都是一身杀气,对付这些清兵,大家都认为半个时辰,就可拿下眼前这座耀州驿城。 仅走了不到十里,就有一个关卡,检查过往路人。 在辽东底层生活多年的李堂在马上轻声对王来贺等人道,“大家不要惊慌,这些只不过是检查逃人的关卡,我们现在是大清八旗兵马,他们不敢检查。” 王来贺等人点点头,策马上前,由巴山、李堂等走在前面。 众人来到关卡前,一名清兵穿着一身臃肿的棉衣,小跑了过来。 “各位兵马,不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小的们例行检查,多有打扰,还望赎罪。” 第674章 王来贺到达盛京 一名说着汉话的军卒,低头哈腰、带着一脸谄媚笑意,对着巴山说道。 一旁的李堂将话翻译给带队走在最前头的巴山。 巴山一通女真话直接喷了过去。 李堂大声道,“大胆,我们牛录章京大人,有军机公务,你这个狗奴才,竟敢检查大人,吃了豹子胆了么?” 这名盘问的汉军吓了一跳,不敢检查,但也不敢不检查,建虏军法森严,一人犯错,全家受罚,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只好去请带队的女真主子。 很快走来一个健壮的中年汉子,噼里啪啦一通女真话就讲了过来。 巴山也是一番噼里啪啦的回话,一番交涉后,对方摆手离开放行。 王来贺、宋纬、王二癞子吸了一口气,心中的躁动终于平静了下来。 三人看见眼前的建虏,都有一刀砍死对方的冲动。 现在终于不用忍了,可以离开了。 随即大队人马一路向北继续快速行进。 疾行一个时辰行军六十里,到了海州城,也就是海州卫。 这里是皇太极给与尚可喜的安置旧部军民的封地。也就是说,尚可喜的部下军民都驻扎在海州城内。 现在这里却是驻有重兵。由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在这里驻守,收集边民敌情。 王来贺一行人谨慎低调行事,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安全通过海城原海州卫。 正在海州城驻守的阿巴泰,听到手下奴才禀报有一支百人的兵马过境北上,阿巴泰有些皱眉。 他问道,“对方是哪一旗的?从哪里来?” “回大人,据报是旅顺过来的兵马,抓了两个道士,送往盛京。他们穿的是镶白旗的甲衣。” “旅顺?……” 阿巴泰知道,崇祯六年六月大清在孔有德和耿仲明的引导下,并在其大炮的支援下,攻克旅顺,大明东江镇总兵黄龙战死,为了切断皮岛和登莱的联系,威胁大明,大清在那里留下了二千五百人兵马,由于旅顺离盛京太远,因此各拨八旗一个牛录在那里驻屯驻守。 这也倒是符合情况。 这么一想,阿巴泰的疑心也随即打消。再加上对方是一骑双马,已经走远,他也就放下了亲自过去询问的想法。 王来贺等人不知道刚刚自己逃过去了一劫。 此时他们正在抓紧时间,赶往下一站鞍山驿。 鞍山驿一路顺利。 接着就到了辽阳东宁卫,大明原来的辽东都司住所地,同时驻有一名副总兵。 而辽东总兵府驻地在辽西广宁卫。 对辽东最熟悉的李堂这时说道,“各位大人,眼前就是辽阳城,由叛贼孔有德和耿仲明所部人马驻守。” 几人看了一眼辽阳城,孔有德和耿仲明二人已经带坐大部分精锐跟随奴酋皇太极去了朝鲜,这是一个大好机会,端了这两个叛贼贼窝的大好机会。 现在不能动此城,救人回来的时候,倒是可以拔了这座城, 几人眼光闪烁,都在盘算着回来时的计划。 王来贺看着远方,低声问道,“到沈阳还有多远?” 李堂道,“官道大约一百五十里左右,赶得急了,一天就能到达。” “好,一天后到达沈阳中卫。” …… 大明的沈阳中卫,现在已经改成了大清的京城盛京。 一行人在盛京城外三十里处下马,留下了大部分的兵马,只有三十余人进城,其他之人在附近接应。 巴山等人押着宋纬和一名识字的兵丁,二人扎着道士发髻,身穿道袍,怀中带着大明礼部颁发的真的道士度牒,手中拿着法器等,缓步走到了南城门天佑门。 由于大汗皇太极东征朝鲜,沈阳的各个城门九门只是放开了四门。 且各门都是戒备森严,检查的十分仔细,一旦有疑问,先抓再说。 倒不是他们认为大明军队会来辽东,而是严防逃人和辽东汉人趁机闹事和逃走。 以防范治安为主。 这些年大明一败再败,让建虏的八旗军民心中很是膨胀。 虽然周大虎胜了几仗,但这些多为建虏高层有所隐瞒,也是大明胜仗太少,所以八旗军民还是很看不起大明的兵马。 这次周大虎为了救出监军道张春,整整思考谋划准备了一年,还不断地沙盘推演,拾遗补漏不断地完善方案计划。 准备的很充分,考虑了各种意外的发生和应对。 一名清军的备御看到了巴山一行人穿甲带有兵器,亲自过来盘查询问。 这名清军备御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三十余人,最后眼光放在了宋纬打扮的道士身上。 “此人是哪里来的道士?你们抓的大明的道士?”清军备御用女真语问道。 他先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看对方穿的是镶白旗的盔甲,那就是镶白旗的人。 而武英郡王阿济格就带兵驻扎在牛庄城,所带的兵马数千大多数都是镶白旗兵马。 从南方而来,穿着镶白旗的军服,他判断就是牛庄城过来的小队兵马。 巴山也是和对方同等的身份,轻点头道,“我等奉王爷之命,带三官庙张春前去问话。” 清军备御指着宋纬问道,“这个道士送来是干什么的?” “这是路上给张春讲情况的。” 巴山在说话的同时,也拿出了自己的腰牌,以及阿济格带人的军令文书。 腰牌是真的,军令文书是假的,但是做得很真,除非阿济格本人来认,以大明精英匠人和文人共同按照缴获的清军军令文书,打造出来的阿济格军令文书,一干建虏都不会辩出真假来。 这位备御又看了宋纬的道士度牒,又叫来值守的汉人文官看了一下,确定是真的后,才抬头开口说道,“尔等进城可以,但是大汗东征朝鲜,上司有严令,禁止有陌生的兵马持械进入盛京,你们可以进去,但要卸甲放下武器以及战马给我们保管,出城后再给与返还。” 巴山没有犹豫,这是早有预料到的事情,当即就脱了自己身上的镶铁棉甲,交出了身上的武器和马匹。 而其他人也是一样照做,拿出马上的暖帽戴上头上,个个一身旗人的打扮,并经过再次搜身确定没有携带武器后,三十余人走进了天佑门,进了盛京城。 第675章 三官庙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lwxiaoshuo.org)明末试锋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676章 苗君稷(祝大家新年快乐 万事如意 身体健康)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lwxiaoshuo.org)明末试锋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677章 计破耀州城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lwxiaoshuo.org)明末试锋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678章 各方动向 很快就有一队骑兵策马出了城外,他们的任务,就是活捉耀州城派驻在外十里外设卡的一支十人的清军检查小队。 远在三十里之外的大部队,在接到完成任务的消息后,缓缓来到了耀州城。 周大虎望着耀州城,心中有些唏嘘。 大明上亿人,竟然战不过一个二三十万人的一个部落。 这让人怎么说…… 周大虎想了半天,有些无语。 当然现在对方控制了大量的汉人、朝鲜人、蒙古人以及其他如锡伯等少数民族,人口已经达到了百万。其还在大量的掠夺大明的人口充当奴隶,让人看到了建州逆奴的残暴、野蛮、违背历史发展规律的愚昧落后行为。 中原早就废除了奴隶制,想不到被掠的大明百姓,在辽东又受到了黑暗的奴隶制度压榨和折磨。 周大虎带着一些复杂的心情策马进入了耀州城。 尸体和血迹早就已经打扫干净,城中已经戒严,任何人不得出门上街,违者杀无赦。 由于没有攻城,力量悬殊太大,所以战斗几乎没没有动静,情势可控。 周大虎决定在这里驻留一天,将耀州城的人口和钱粮财货牲畜等全部运回大明。 人口是建虏的短处,他要断对方的根。 这次每攻下一座城池,就要带走所有人口钱粮牲畜和农业工具。 实行釜底抽薪之策。 当然这一切的行动,是否能做到,在于攻下一座城池后,能否严格保密,为自己一方争取到最大的时间。 周大虎一声令下,近万人的骑兵随即四出,扫荡四周乡村,收拢百姓、财产、牲畜、以及一切能用的东西,准备统统带回大明。 这时数千人的水兵也上岸了,接到周大虎的命令后,上岸开始转移押送人员和物资。 对周大虎的这一决定,周文郁、孙元化、袁进等都有些不解。 不是兵贵神速吗?不是打清军措手不及吗?怎么会百姓都要带走呢? 不解是不解,但无人敢有所违令。 耀州城内,周大虎进驻后,随即进行大清查。 城内有数百户军民,一些汉人阿哈(奴隶)站了出来,领路指认旗人尤其是女真人,凡是不愿归降者,当场砍杀。 看着这一切,周大虎没有阻止,战争就是这样,容不得太多的心慈手软。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那是因为,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 今天是崇祯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周大虎的记忆中,皇太极此时已经到了朝鲜开城府。 …… 皇太极于崇祯九年十二月二日带兵数万从盛京出发。 而与此同时,朝鲜国王预料自己会被“朝夕被兵”,已经开始向大明求救,派使者登皮岛向最近的皮岛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求救。 但是沈世魁一个生意人出身,哪有胆量去和清军精锐去拼? 自然是虚应以待。 初十日,皇太极率军渡镇江,进入朝鲜境内,驻跸义州城南。义州防御使沈器远坚守城池不出,清军绕坚城不攻,继续前进。 十二日,破朝鲜郭山城。 崇祯九年十二月十三日,朝鲜国王李倧得知清军大举进攻的消息,心中惶恐不安,坐卧不宁。 十三日,皇太极过定州十五里驻扎。随即下达军令命令在后护送红衣大炮、将军炮、车、盾等物的多罗安平贝勒杜度拣选兵马,立往皮岛、云从岛、大花岛、铁山一带,其与明相邻之朝鲜人,全部掠走,不放一人。沿路两旁朝鲜人,则不得妄扰。其目的就是孤立皮岛,为解决朝鲜后立即攻打皮岛东江镇明军做好准备,遮断朝鲜和皮岛的人员物资的之间联系。 皇太极已经在征伐朝鲜的路上,就心中决定,这次要拔下大明在皮岛安放的毒刺。 以解后顾之忧。 十四日,朝鲜国王李倧闻报,清军已过义州、郭山城、定州,在开城已经发现了清军前锋部队,大惊,就安排领议政金鎏之子金庆征、李敏求立即带领后宫等护送王世子嫔、两名大君、宫中女眷、大臣家眷等先到江华岛避难,自己在晚上出发。 此时,清军已经到了王城汉阳附近,而汉阳到江华岛;路程需要两天,朝鲜国王李倧害怕在路上被清军截住俘获,就择近跑到了数十里外的南汉山城,同时派人吏曹判书崔鸣吉与清军周旋缓师…… 同时朝鲜各地援军与清军作战,皆是溃败,局势一片大坏,一时间,事虏主和派力压斥和派,在朝鲜朝堂上占据了上风。 而李倧也是战和不定,既害怕清军、又对战事抱有一丝侥幸。 二十五日,皇太极一路上遇城不攻,不与朝鲜军队纠缠,直插朝鲜王京汉阳,此时,皇太极已经到了开城府驻扎。 当然他还不知道,大明有一支队伍已经插进了他的辽东腹心之地,将搅起一阵滔天巨浪…… …… 宁远城。 辽东巡抚方一藻脸色有些焦急。 他这段时间他派人到了觉华岛,发现朝廷派的钦差周大虎等一干人已经驾船数百艘,浩浩荡荡出海不知道了哪里。 而山海关临时总兵祖大乐则是由于监军高起潜随钦差出征,来报自己需要坐镇山海关,不能出镇。 而他只是在觉华岛接到了一声钦差命令,要他在这些天择机督促发兵直逼牛庄。 自一六二二年后金兵战广宁卫又撤回了辽河以东,这中间的大凌河、义州、广宁等地,都是一片废墟,也是一片无人区。 当年建虏努尔哈赤可是将这一片区域的汉人百姓,都驱逐到了辽河以东,屠戮殆尽。 这些地方,已经是无人区,占领就是负担,一旦筑城,清军围困,将又是一场难以收拾的局面。 但朝廷钦差的军令又必须遵令。 方一藻暗骂一声,开始缴令祖大寿等辽东兵马,兵发辽河以东。 哪怕是做做样子,辽东的兵马也得有所行动。 同时方一藻和祖大寿联名上疏,弹劾钦差周大虎不谙辽东军情,指挥胡为。 快马加鞭送到京师。 …… 登莱。 在登莱巡抚杨文岳的督崔和朝廷钦差周大虎的军令下,登莱水师载着八千登莱兵马,由登莱总兵官陈洪范带领,驾船渡海,沿着沿海的岛屿,海上泛舟半个月后,于崇祯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抵达皮岛。 第679章 被识破 只不过陈洪范到达皮岛,自立一营,和东江总兵沈世魁皆是犹豫观望,不敢援朝。 美名其曰等待朝廷钦差大人到来。 但是不停地派出哨探,打听朝鲜战事情况。 东江镇的大小官兵也是人心惶惶,心中恐惧,军心不稳…… …… 耀州城周大虎待了两天,二十七日一大早就带兵出发,隐蔽的向海州城前进。 而此时,耀州城已经人去城空,犹如死寂一般。 一些反抗的旗民,都被就地砍头,当场硝制,带回去请功。 耀州城也就是耀州驿,到海州卫(清军改称海州)六十里。 在这里周大虎心中希望再兵不血刃将其拿下,然后就开始大张旗鼓的进入抢掠、破坏的行动,然后进逼辽阳、威胁后金盛京沈阳。 但现在有个问题。 海州卫也就是后金所称的海城,这是皇太极封给智顺王尚可喜的封地,尚可喜虽然随皇太极东征朝鲜,但是海城现在却是由皇太极指派的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坐镇,带有数千精锐坐镇,这就不好办了。 除此以外,海州城西北约四十里之处的原大明牛庄驿,现今的牛庄城,这里驻有清军的武英郡王阿济格和数千精锐。 四十里的路程,骑兵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了。 如果自己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海州城,牛庄的阿济格兵马一到,内外夹击,自己就危险了。 行军至一半的路程后,周大虎就叫停了部队继续前行,准备定下战斗策略后,再出发。 同时,也还怕离海州城太近,被清军发现。 这些战斗安排,在耀州城就安排对了,但是周大虎现在还要再次着重的交代一下。 “此次海城一战,依然以诈取城门为主,诈取不成,就围攻吸引清军援军,围城打援,为了确保能伏击援军成功,围城也要部分真打。” 周大虎脸色肃穆接着说道,“伏击清军援军之事,由李雄为主将,刘永祚、陈国威为副将,带兵六千。诈城围城由我指挥,黑云龙、虎大威、猛如虎等兵马随我三千诈取海城。” 最后周大虎交代道,“此次一战,胆敢有不听军令者,就地正法。” 说完这一切,周大虎转身看向身边有些忐忑不安的关宁监军高起潜,轻声问道,“高监军,本帅这样安排,可有异议?” 脸色有些苍白的高起潜带着一丝忐忑回话道,“周大帅是朝廷钦差,咱家不是本次任务的监军,不敢有所置喙。但杂家有句话要给周大帅说,见好就收,这近一万人都是大明的精锐,不容有失,周将军孤身犯险,实在不智,一旦兵败,就是朝廷的巨大损失。” 这个高起潜要不是自己要在东江镇用对方,他周大虎是不会带其来到这里的。 本来,他是想将对方高起潜留在水师海舟上不影响自己,可是后来一想,海舟水师是自己的退路,关系到自己九千多大军的生死退路,如果水师突然而走怎么办? 高起潜这家伙,在历史上是有坑人的劣迹的。如崇祯十一年,其人就是为了保存实力,拥兵不救,坑死了宣大总督卢象升。 只把他留在水师,无人能制,其下令驾船而走,有人能制止住吗? 为了安全,周大虎捏着鼻子让其跟随左右,让其当了个透明人。 但这次周大虎动用了高起潜的护卫监军标兵一千人,就要给对方一个面子说句话。 对于高起潜的忧虑,周大虎就当做没听见。 只是含糊的应付了一下。 随即,开始分兵。 由李雄带着兵马在一些了解情况的阿哈带领下,走小路直奔牛庄驿到海州城的路上,进行设伏,截击阿济格增援部队。 至于北方辽阳、沈阳方向的清军援军,周大虎没有放在心上。 他最担心的还是牛庄驿方向的清军。 那里是清军防守明军的第一前线,驻有大批的清军精锐。 …… 海州城。 这里是智顺王尚可喜的封地,城中的百姓都是尚可喜于崇祯六年十二月扫掠广鹿、大小长山、石城、海洋五岛等的万余军民。 而此时,智顺王尚可喜已经带着本部精锐去了朝鲜。 城中现在坐镇的则是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正在海城府中大白天睡大觉。 在他和一些清军高层看来,大明根本没有能力此时来进攻辽东。 一些下级清军将领更是如往常一般行事,上面讲的严防明军来袭等话,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除了城门紧闭与平常不同,其他都和平常一样。 一队数百人的建州兵马从南方到了海州城下,要求进行补养和休息。 海城上守卫有些奇怪,南方的兵马并没有多少,也没有军情任务调动,怎么过境的军队,一拨又一拨? 正在睡觉的阿巴泰睡眼惺忪被叫了起来。 有些不高兴的他听到了有军情,立即来到了城头上。 阿巴泰望着底下的“清军”,脸色有些不解。 “你们从哪里来,哪一旗哪一甲喇的?” 这一问,扮做建虏的周大虎亲卫就知道要坏了,瞒不住敌人了。 但他还是想再抢救一下,也许能成呢? “我等是驻于旅顺口的镶白旗兵马,有情况汇报前往盛京,路过海城,特此在这里补给和进城休息。” 这话一出,阿巴泰心中咯噔一下,辽南是由他监管的,大汗不在,调动兵马必须的经过他才行。有此一项,已经认定对方是假扮的清军。 他此时还没有表明他是贝勒爷的身份。 阿巴泰看向周围,没有人影,但他知道周围一定潜藏着大量的明军。 阿巴泰以勇猛着称,性子也比较直,看见这些假冒的清军,在弓箭射程之外,便想骗对放到城下,给与对方突然一击。 骗对方入城他想了想觉着危险太大,万一打开城门,短时间不能关上大门,敌人从隐蔽之处冲杀出来,趁机入城怎么办? 虽然阿巴泰以勇武着称,但是他从小行军打仗,打了几十年,实战经验丰富。 阿巴泰想好对策后,随即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亲卫命令道,“城下的是明狗,让弓箭手准备,射死这些卑鄙的假冒明狗,记住,行动要隐蔽些,等本贝勒将明狗骗与城下,立即动手。” 第680章 逼敌出战 侍卫默默点点头,便去暗中调动弓箭手,准备袭击下面的假清军。 阿巴泰此时很开心,一想到马上将会给这些明狗一个沉重打击,他就很开心。但一想到明狗竟然敢进入大清境内,还想诈城,他就一肚子火,恨不得立即带兵出去,消灭对方这一股明军。 阿巴泰略一沉吟,对城下的假扮清军道,“我是饶余贝勒,你等到城下近些,本贝勒命令打开城门,你们进来。” 这一说,周大虎亲卫中领军的野人女真巴苏图,性子较直,当即就要往城下而去,但被其后的一名亲卫头领拉住了。 “请贝勒爷先打开城门,我等直接进入。”周大虎的亲卫头领说道。 车轱辘的话讲了两边,双方都有坚持自己的立场,甚至阿巴泰还用自己的贝勒身份压对方,让这些假清军到城下,但都失败。 见事情已经不可为,阿巴泰也怒了,随即脸色也变得狰狞起来,立即喝道,“给我射死这些明狗。” 早已经埋伏在城墙女墙后面的清军数百人,接到命令,瞬间站起朝着城下远处的周大虎假扮清军的亲卫射去,顿时箭雨倾泻而下,落在了明军头上。 “叮叮当当……” 箭雨射在明军身上响个不停,但是这都是威力尽失的箭雨。 正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也。 对于一人一身双甲的周大虎特意培养的精锐中的精锐之兵,还在一箭之外的距离,清军的这些箭,怎能伤的了他们? 只是一些强弓的强箭之末落在了前几排人的身上,纷纷被镶铁棉甲弹掉或者个别箭矢扎在身上被铁板挡住。 “退……” 亲卫头领常欣一声喝道,四五百人快速有序的一批一批调转马头,有序的快速离开海州城下。 阿巴泰脸色一肃,再次喝道,“装填火药弹丸,给我开炮,轰死明狗。” 可惜这时下达命令有些晚了,晚明的火炮,填装火药弹丸十分麻烦,需要好几个人数分钟甚至是十余分钟才能发射。 而刚才两方互相引诱对方之时,火炮准备动作太大,无法实施。 等海城上面清军的火炮准备就绪后,假扮建虏的周大虎亲卫已经调转马头,跑出了数里之外了。 而晚明的火炮,射程最远的红夷大炮,也不过数里而已。 但这些火炮都是重炮十分珍贵,数量也稀少,现在正在随军征伐朝鲜,也不可能安置于海城这些小城之上。 红夷火炮这时还是战略性物品。 看见这些假清军已经退出了城墙上的火炮射程,阿巴泰也是一脸不甘心的叫停了火炮的发射。 阿巴泰咬着牙看着城外远处的假清军,怒声说道,“这些明狗,要不是大汗带走了大部精锐,并有所交代要我等谨慎行事,本贝勒早就带兵出城斩了这些明狗的脑袋了、” 海城上面的阿巴泰一直骂骂咧咧,但作为军中宿将,他心中可是很明白,城外的明军可不是自己所见的这一些,定有大量的兵马在附近随时出击。 在自己没有彻底明白这些明军的数量之前,他是不会贸然出城置自己于险地的。 海城城墙上,阿巴泰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的明军的变化…… …… 周大虎在海城十五里之处,正在等待消息。 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但他知道,海城之中驻有一位大名鼎鼎的贝勒爷,城防必然比一般的城池要严密得多,除非走天大的狗屎运,否则不会得手。 而他身旁的高起潜、虎大威、猛如虎、以及一干跟随周大虎而来一帮农民军将领的混天王张应金、谢仁贵、王辅臣、隔沟跳、还有第一次跟随周大虎到辽东的高迎祥等人,此时全都很紧张。 如果能诈城成功,就能有机会活捉和斩杀一个努尔哈赤的儿子一个有封号的贝勒爷,这个功劳有多大? 大帅会不会封侯? 正当大家都在等待的时候,一个哨探回来了禀报,诈城失败了,被对方的贝勒爷发现了。 听闻这个消息,周大虎心中反而放松了。 出奇制胜,虽然伤亡损失最小,收获最大,但却没有堂堂正正击败对方大胜而归,来的痛快。 诈城失败了,但也是自己解放了。 “走,大家一起到海城城下去看一看,这个阿巴泰敢不敢出城与我等一战雌雄?” 说完,周大虎拍马一挟马腹,策马而向海州城而去。 后面的三千兵马立即跟了上去,数千匹战马奔腾向前,踏起阵阵灰尘。 …… 海城之外五里。 这也是射程最远的红夷大炮也达不到的地方,周大虎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座海州城,原先的大明的海州卫。 周大虎这时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平原丘陵,感受着这大好河山,壮怀激烈。 片刻之后,他派出一人,策马上前,城前叫阵。 阿巴泰在城墙上也是在观察着眼前的明军,队伍整齐,号令统一,步伐一致,几乎全部披甲,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支大明精锐之师。 出城作战有些不妙。 难道就看着这支明军这样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阿巴泰眼中闪烁,看着城下的明军,一时间心意难定。 一人叫阵,到最后一群人叫阵,但清军还是坚守不出。 但周大虎这次来都是骑兵,是不可能用这些骑兵来当步兵而攻城的。 同时,他也不会在敌人内部停留太长的时间。 要知道他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撤走东江镇的数万军民,这是一个庞大而繁杂的任务,但他又不能不做。 至于去救朝鲜? 周大虎知道自己的这些兵力,还不是建虏的精锐大军的野战对手,和建虏决战,也不是时候。 如此岂能冒险? 大明作为超级大国,廋死的路托比马大,只可缓战,先解决内部问题,不可轻易决战,决战一旦战败,就是亡国的下场。 必须慎之又慎。 周大虎望着海城,做出了决定。 既然叫阵不出,那就逼他而出战。 只要阿巴泰出战,周大虎这次带着一千的一人双骑的铁甲骑兵,就有信心将对方击溃。 周大虎一声令下,数百骑兵一队队分散而出,开始学习建虏四处劫掠。 第681章 村庄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lwxiaoshuo.org)明末试锋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682章 求救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lwxiaoshuo.org)明末试锋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683章 牛庄 牛庄备御府大堂。 阿济格坐在上位椅子上,铁青着脸看向这名浑身上下都狼狈不堪的塘报,厉声道,“无令在军前妄言,动摇军心,军法当斩。” 塘马跪在地上,身上一直是瑟瑟发抖。他知道自己当时头脑发了昏,无令就将求援之事散布于广大众人之下,容易造成军心动荡,按罪是当斩的。 但是阿济格话锋一转,道,“海州城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狼狈不堪,跑到这里大呼小叫?如果对本王有用,本王会免了你刚才的罪行。否则……” 阿济格鼻子哼了一声,吓得塘马身子一抖。 塘马知道自己要活命就得把事情说清楚,他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始禀告道,“回王爷,海州城被明军包围了。” “什么?”阿济格两眼一瞪,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麻子脸上泛红,有些激动的再次大声问道,“明军从哪里来的?有多少兵马?七贝勒坐镇海州城,现在怎么样?” 问完这话,阿济格两眼死死的盯着塘马。 塘马浑身战栗,顶着阿济格的压力回答道,“回王爷,这股明军开始到达海州城是穿着镶白旗的盔甲前来诈城,被我家王爷识破,而露出真面目。这股明军是从耀州城方向而来,开始数百人,其后在城下有三千余人围城。” 阿济格想了想,又问道,“只有三千余人明军,七贝勒就没有出城出战?” 塘马道,“我家贝勒不是不敢出战,而是认为明军绝不止这明面上的这三千人,定有埋伏后援或者依仗。海州城兵力有限,只有三千余人,贝勒爷不想冒险、” 听着这话,阿济格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又问道,“耀州是不是丢了?” 还没等跪在地上的塘马回答,便自言自语道,“肯定是丢了。估计明军就是在那里登陆的,不过人数绝不会多,海上泛舟万人封顶了。” 他又看向塘马,问道,“沿途可有异常?” 对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作为百战的老将,心中预计到牛庄到海州城的沿线路上,大概率的有伏兵埋伏。 这个情况他要好好的想一想,做好准备再去和明军一战。 他摆摆手,挥退了塘马。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急匆匆前来禀告军情。 “王爷,辽河以西的探马发现有数万明军向牛庄方向而来。” 阿济格眼中一凛,想不到过往的这些辽河以西的缩头乌龟的明军,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来挑衅自己? 阿济格有些怒了。 就是大汗带着一大半的兵力攻打朝鲜,现在的兵力有些薄弱,也不是大明的这些军兵可以挑衅的。 他随即又想到明军会不会从牛庄港也进攻? 牛庄作为前沿军事重镇,除了他这个王爷临时驻扎,平时还有一个城守尉甲喇章京,三个备御牛录章京平常驻守。 他阿济格是因为要征伐朝鲜,害怕明军来犯,而临时在此镇守,以防明军。 同时他心里经过思考,也不认为明军刚刚经过今年七月的入塞之战,有能力来大规模进攻大清。 想来想去,他认定明军只是想趁大清征伐朝鲜,境内空虚,而趁机过来占一些便宜。 现在当务之急,是打哪一路明军。 “再探辽河以西明军的动态。” 下达完军令,阿济格又令队伍开始集结待命,等消息一确定,他就开始行动。 他有一个信条,就是想得再多,不如去做一件事情。 他心中也有了目标,再探明军动向,是为了验证他的一些想法而已。 在等了两个时辰后,探马来报,河西的明军踌躇不前,根本不敢再有所前进,只停留在三岔河以西六十里左右的高平堡。 这一下,阿济格放心了。 海州城、辽阳、牛庄等地可都是他镶白旗的控制地区,且是身后之地,北上可达辽阳和沈阳盛京,决不能有事。 阿济格点好五千兵马,在牛庄留了三千兵马和一些青壮,直奔海州城救援歼敌。 即使明军在沿途有所埋伏,他也不认为明军能战胜自己。 明军那些胆小鬼,只要一顿冲杀,阵脚就会大乱,剩下就是追杀消灭明军。 自己带的都是八旗精锐,不是明军可以战胜的。 阿济格很有信心,到时候和七贝勒阿巴泰,一起灭了这股敢进攻大清的吃了豹子胆的明军。 …… 海州城。 阿巴泰有带兵出城和周大虎一战的冲动,但他都忍住了。 他在等,等待十二弟阿济格带兵过来增援,一举拿下这股明军。 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明军的带兵将领是谁,兵马多少? 一旦弄清这个,他就敢出城一战。灭了这股明军。 他望着远处的明军,他很有耐心。 而一旁的周大虎,也是十分的冷静平淡。 这次的任务不是为了歼敌。 而是要皇太极知道大明有反击的能力。 大明不会让其再像以往一般,肆意妄为来犯大明。 要的是你亦可来,我亦可往的心理暗示。 在这一段时间,高起潜一则默默地看着,不再提任何建议和要求,就是一直看着。 幕僚霍维华留在身边也是光看不语。 而刘廷传则是随军在牛庄到海州城的路上打伏击了。 大家都在等待着机会,一个动手的好时机。 …… 辽阳附近。 再过三十里就到了鞍山驿。 只要过了鞍山驿,大家就安全了。 王来贺看着慢悠悠而走的白喇嘛,有些火气。 但是已经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胜利就在眼前了,他不想多事惹出一些麻烦。 同时由于接触的时间有些多,他怀疑张春和白喇嘛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怀疑了,但二人不敢肯定自己的怀疑,所以没有发问。 缓慢行军的王来贺、宋纬、张春等人,在官道正前方突然出现两匹快马,拼命的策马狂奔而来。 奇怪的是,这两批快马上的军兵,看到了王来贺一干人人等,便减缓了速度,慢慢收紧马缰停了下来。 “你们是南下吗?从哪里来?”快马上一名背上插着红色三角旗的塘兵用女真语问道。 站在前面的巴山策马往前走了两步,用女真语回道,“我等从盛京而来,执行军令到牛庄城。” 第684章 认出来了 这话塘马一听,立即摆手道,“前方已经去不得了,一股明军包围了海州城,我等正是从海州城出来的,前往辽阳报信。” 一听这话,巴山来不及立即给王来贺请示,顾不上多想,只想把这两人就地拿下,不让对方去辽阳报信。 他当即给另一个伙伴屯珠虎使了个眼色,两人微笑着走近对方,熟练地打着招呼,来到马前邀请两名塘兵下马来休息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二人还有军令在身,不能耽搁,只好就此告辞,下次再见。” 正当热二人调转马头准备走时,异变突生,巴山和屯珠虎突然抽出马刀,朝马上的二人劈了过去,将两名塘马从马上打了下来。 周围的百十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一拥而上将打落马下的两名塘兵活捉了起来。 这一幕不但惊了两名塘马,也惊了骑在马上的张春和白喇嘛。 两名已经被俘的塘兵大声嘶吼着问道,“你们不是大清兵马,你们是谁?” 王来贺过去两刀柄敲碎二人的牙齿,惨叫声不断,军兵拿来两块破布往二人嘴中一塞,顿时安静了下来。 张春和白喇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随即反应了过来,异口同声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不是他们想不到是大明军队,而是二人都认为大明刚刚经过清军入塞,没有能力来辽东一战。 如此这般,怎么猜的中? 军兵分出几人收拾着东西,这时一个张春有些熟悉悠悠的声音响起。 “张监军,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一个体格健壮的老道士站了出来。 张春看着对方眼熟,却是认不出来对方是谁。 “道长是……” 宋纬叹了一口气,抬头双眼看着张春,半天以后才低声道,“张监军,我,宋纬,崇祯四年和你一起共事的原山海关总兵。” 张春两眼睁得很大,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是宋总兵……” 十几个呼吸后,平复了心情的张春恢复了正常,他指了指身边梳着金钱鼠尾辫的一百余人问道,“这些是大明的军队?” 宋纬点点头肯定的答道,并立即介绍身边的一位有些干瘦、身上却带着一股狠劲王来贺道,“王来贺将军,周大帅手下心腹悍将,这次任务的指挥。” 王来贺向张春拱手一礼道,“末将王来贺拜见张监军。久闻张监军忠义,果不其然,令末将佩服。” 张春有些不解,他为官多年,岂能不知朝廷的处事方式?自他在崇祯五年在奴酋皇太极的和议书上签上大明,他就知道朝廷一定会认为自己已经投敌,对自己绝不会有所宽容。 自己在大明背着投敌的恶名,朝廷怎会来搭救于他?还是在建虏的王宫旁边? 就因为这些原因,他一直就没有想到这些路上有些不得劲的“清军”是大明官军所扮。 张春长出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激动,再次问道,“你们这次是专门冒着大危险来救张某的?” 王来贺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有些不解的问道,“罪臣在朝廷的名声并不好,朝廷怎会派人来救罪臣?不知这是谁的上言?” 王来贺道,“这是我家大帅向皇上建言,皇上亲自批准做出的决定。” 这话一出,听到是皇上亲自批准的行动,一时间,张春激动不能自己,“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宽大的袖子掩面嚎啕大哭起来,等哭完后,朝向大明京师的方向,庄重的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才缓缓起身。 “不知将军所说的你家大帅乃是何人?” “我家大帅现任宣大山西三镇总督,兼管豫北三府防务,如今为钦差,节制辽东、登莱、天津、东江四镇,并提督东江镇,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 张春心中一凛,权柄之重,世所罕有,怪不得皇上能听其言解救自己。 “罪臣希望早日拜见周钦差,以谢救命大恩。” 王来贺道,“大帅就在海州卫,天黑之前就能见到。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小心行事,安全抵达海州城,把大人交于大帅手上,圆满完成任务。” 张春点点头,招手将白喇嘛、苗君稷叫到跟前,说道,“此二人都是在下至交,尤其是白大师,还请我军不要伤害他们。” 王来贺笑了一声道,“苗居士是我大明之人,怎会伤害与他?白大师我家大帅确是知道,等白大师见过我家大帅,白大师就自由了,我等会保证白大师的安全,此乃真心之言。” 一旁的白喇嘛合掌道,“本座谢过将军,本座愿意去见周大帅,与其一谈。” 说完,宣了一声佛号,便不再言语。 苗君稷也是上前一步道,“我本大明人士,自当回返大明。” 见三个人都有了决定,王来贺连声称好。 审讯塘马的亲卫走了过来,低声道,“大帅现在就在就在海州城,快马加鞭,今天就能到达海州,” 王来贺却是摇摇头,说道,“那两位岁数已大,咱们不用赶得这么紧,以安全和身体能有承受为主。” 很快队伍整理好后,向海州而去。 几十里的路,大家都有马匹,两个时辰就到了。 想到这里,王来贺、宋纬、包括巴山、李堂等,都是松了一大口气。 …… 牛庄到海州城的路上。 李雄、刘永祚、陈国威等几人偃旗息鼓,战马有人安抚控制不出声响,四周静悄悄的,六千兵马趴在地上,等待着清军援军的的到来。 清军自大,一想不把明军放在眼中,明知有埋伏,估计也回来。 这是大家的判断。 可是已经等一个中午,还没有将见人过来,大家都有了一些焦虑。 不解决牛庄的援军,海州城就无法集中兵力攻城试试,也不敢再往北走,威逼辽阳、沈阳盛京,造成更大的轰动。 一干将领有的嘴中无聊的咬着干树枝、有的闭眼休息、有的在地上划圈圈,默默的等着。 突然,一名在最前面的了望兵,挥动了手中的红旗,这是敌人来了的信号。 随即一声声提醒响起,不少人都是一个激灵,立即打起了精神。 第685章 伏击 阿济格亲自带着五千精锐兵马,慢慢的走着这四十里路。 他心中预判极大的概率会有埋伏。 因为换成是他,他一定会在这里半道上设下伏兵突然截杀。 以己度人,他认为对方的明军将领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寒风刮在阿济格脸上,让他觉着有些生疼,但他的注意力却是在官道上的两侧。 他知道自己很冒险,但他没有办法,总不能不去救援,坐视不理,这是职责所在。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自己身负守好门户,严防明军的责任。 同时他从内心中也是看不上懦弱胆小的明军。 不管对方明军有多少人,只要猛冲猛杀冲垮对方,对方就会一溃而散。 与明军作战多年,他很清楚明军的底细。 一切阴谋诡计,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将是不堪一击、 这也是他敢不顾路上对方有埋伏而行军的依仗之一。 探马不时来报,报着前方的消息。 “注意查看有无埋伏,以及沿线的异常情况。” 他交代了一下,怀着一颗警惕之心继续前行,同时也加快行军的速度,不再磨磨蹭蹭。 …… 李雄看着慢慢靠近的清军,眼睛凌厉,虽然他经过不知多少场战斗,但他现在还是有一些激动的身体微颤。 这是在辽东的第一次野外伏击战,此战十分的重要, 胜了,这次辽东之行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行动,威逼辽阳,甚至沈阳盛京。 败了,那就得灰溜溜的退回去,坐船撤离。 因此这场战役很关键。 他知道大家心气很高,都想去沈阳盛京去看你看。 随便也让鞑子知道大明虎翼军的厉害,知道大明又回来了。 不过,这次到辽东的都是一些老兵,作战经验丰富,就是对阵八旗精锐,他李雄也不怵,并有信心战而胜之。 看见清军也来越近,李雄给远处的领导神臂弩的刘永祚打了个手势,让其做好准备。 同时他也跟自己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便后退监督各队哨,做好准备,以便随时出击和清军肉搏。 神臂弩自从周大虎得到,并没有发挥出太大的作用。 这主要是神臂弩制作周期长,并且难以制作。 数年下来,周大虎才制作了两千多把神臂弩。 这次带了一千把。 周大虎原本想着只有自己手中有制作神臂弩的方法,但后来才知道,神臂弩在元末明初还有在用,其后又在弘治年间在陕西发现上百把神臂弩,虽然破旧不堪,但尺寸还在,还能仿制、 其后在嘉靖年间,提督团营兵部尚书刘天和就成功制作出了神臂弩。 神臂弩威力巨大,射程可达三百步,一百五十步之内,人马中之,无不立毙。 随着李雄的军令下达,神臂弩哨队开始用脚瞪上弩箭。 随着清军越来越近,埋伏在官道数十丈远的枯草下面坑道的虎翼军,屏住呼吸,压低头颅,静默以待,随时听从军令一跃而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军已经先头部队越过了李雄等人面前。 但这还不是攻击的时候。 伏兵攻击最好的时机是攻击敌军中部。 所以李雄还在耐心的等,等待着最佳时机。 …… 阿济格黑着脸,心中已是越发烦躁。 四十里的路程,已经行军超过了一半,但还是没有发现明军伏兵。 他总不能在后面的二十里之地,都派兵在沿途数里之地都搜一遍吧? 如此规模的搜索,要费多少的人力,耽误多少的时间? 如果这样做,身披甲胄的八旗精锐就是如此发现了明军,也是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哪能再一战而胜呢? 一直都精神集中十分小心的护军巴牙喇,这时一人突然越扑而出,将阿济格扑倒于马下。 紧跟而来的是一阵阵密集破空声,马背上大面积的有人闷哼倒下、 “有伏兵……大家都下马躲箭……” 鬼哭狼嚎的喊话声四起。 “防箭,大家都给我反射回去,射死卑鄙的明狗……” 天上的弩箭和弓箭箭雨在天空互相交叉,又雨点般的落下。 只是双方的射程不一样,对对方的杀伤效果也不一样。 这一波的弩箭箭雨平射而出,造成了清军八旗精锐五百多人当场丧命。 这些清军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精锐,当然知道怎么做。 随即在武英郡王阿济格的指挥下,清军立即进行了反扑进攻。 大量的清军举着明晃晃的腰刀、铁鞭、板斧、铁骨朵等近战武器,举着盾牌,嚎叫着,恶狠狠的冲向了枯草树林之中。 然而等待他们的又是一场箭雨,不是弩箭,而是弓箭的箭雨。 随即又射倒数百人。 这让憋了一口气的清军士气,立即泄了一大半。 只听见一声炮响,四周瞬间跃出数千人,密密麻麻冲向清军,高喊着、怪叫着,悍不畏死的杀到了八旗精锐面前。 这些八旗精锐有些恍惚,这些人还踏马是过去自己认识的明军吗? 过去一见到自己等冲杀过来就撒腿而跑的明军,哪里去了? 靠! 明狗这些花架子差点就吓到了我等,看我们八旗怎么痛扁尔等明狗。 清军觉着自己受到侮辱,一个个眼珠子通红迎面杀了过去。 双方眼珠子通红的人瞬间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顿时只听见一阵阵骨头砸碎的“咔嚓”的声音,随即就是哀嚎之声四起。 战争相当的残酷,双方都是精锐,都是意志坚定,都是见过血的老兵,都是兵器锋利盔甲精良,一方为军纪严明,一方为悍不畏死,一时间,两方是半斤对八两,短时间,谁也压制不了对方,便激烈劈杀在一起,僵持了起来。 虎翼军这边刘永祚、陈国威等人,看的是脸色苍白却是心中激动。 顶住了!顶住了!同等数量的军队拼杀顶住了! 大明军队野战,不,应该说是虎翼军野战能和八旗最精锐的队伍真虏相抗衡,如此这般,辽东之事大有可为。 “杀……” 收起神臂弩和弓箭的射手,高举武器也冲杀了过来,这一加入,胜利的天平开始倒向了大明虎翼军一方。 本来六千对五千,虎翼军就比清军多一千人,再加上埋伏突然袭击,就让清军死伤一千余人,如此一来,就是六千对四千的力量对比。 第686章 大胜 战力相当,人数比清军多了两千的虎翼军,在这一刻体现出了平常训练和军纪,是越战越勇,杀的清军八旗精锐节节败退。 阿济格翻身上马,骑在马上,麻子脸脸色苍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不是他熟悉的明军。 明军不可能有这样的战力。 如果明军有这样的战力,大清哪能夺得辽东之地? 一旁的巴牙喇护军统领有些着急了,兵败已成定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爷,不能再待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济格没有理会自己的护军统领,而是继续观察着战场上局势。 他知道这次自己跌了一个大跟头,大败。 但是他有些心中不甘,他还想再搏一把。 一百多人的巴牙喇护军突然齐齐就地跪下,统领开口请求道,“王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爷天潢贵胄,太祖之子,不能战死于此地啊。一旦王爷有失,牛庄也将不保,明军辽西兵马就会长驱直入进犯辽东之地,大清危亦!此战虽败,只要守住牛庄,明军陆上兵马就过不来。这样就是王爷这次遇伏兵而败,也不过是明军狡诈而已。明军从海上而来,兵力有限,闹腾不了多大的事,可是牛庄就不一样了,辽西可以过来数万兵马,再于此地明军汇合……王爷,大汗带兵还在朝鲜,沈阳盛京等地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一直不说话的武英郡王阿济格开口了,“有理。” 他突然一指前方,厉声道,“去抓一个明军俘虏,本王就马上就走。本王倒是要看看是哪一部明军这么大胆、这么厉害?战场再见,本王定要报这一败之仇。” 十几名巴牙喇立即冲了出去,盯着冲在最前头的一个明军围了上来, 终于在折了一名巴牙喇护军的情况下,活捉了一名明军士兵。 阿济格看到达成了自己目的,眼看见已经是兵败如山倒,已经无可挽回的地步了,便果断调转马头,大声喝道,“撤退牛庄。” 随即带着一百多巴牙喇护军和一千多兵马,一路狂奔而去。 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此话说的没错。再精锐的兵在溃败的大势的裹挟下,也是只能逃命一条路。 离马近的立即上马而逃,离战马远的,只好往人数少的地方密林中钻。 一方士气低落无力抵抗只能逃命,一方士气高航,杀得性起,一路追赶。 步兵追杀完,李雄等人牵出战马,带着五千骑兵追杀牛庄而去。 战场留下一千兵马打扫战场和搜捕零星清军。 这一战,李雄、刘永祚、陈国威等人,追杀阿济格二十里,直到牛庄城下,才收军返回海州城。 战果虽然还没有出来,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场大胜。 刘永祚和陈国威则是心中惊叹不已,穷凶极恶的建虏竟然这样好打? 让二人觉着是在梦中一般。 返回战场,两下一合计,此战阵斩清军真虏两千一百余人,蒙汉五百多首级,俘虏五百余人,清军只逃回一千多人,不到两千余人。 而此战,虎翼军战死三百余人,受伤四百余人,多数都是轻伤,不影响一般的战斗。皮外伤好说,有云南白药神药。 而重伤多是骨头有损,有军医正骨处置,一般不会落下太大的后遗症,则是需要静养百天了。 其后一多半人还能再回军中。 最丰收的是战马的收获,足有三千余匹。不过,这也是因为清军有不少人是一人双马的缘故。 至于其他刀兵盔甲等物,更是胜不胜数,一蜂窝带走就是就是了,大家也是懒得数了。 几位将领则是商量下一步行动的计划,以便完成其后的任务。 周大虎战前给几人有所交代,不管能不能伏击到清军,都要以清军的样子来增援海州城,诈城和诱骗海州城的阿巴泰出城。 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要一试。 不一时,李雄来到一群蒙汉俘虏面前,“谁愿意配合我们虎翼军做事,免死,一旦成功,赏银百两,愿意加入虎翼军的,虎翼军收留,不愿意的,可以离开,也可以随虎翼军回到大明,再带钱离开。” 说到这里,李雄环视一眼这些人,继续说道,“不配合者,海州城阵前斩首示众。” 这话一出,二百余人的蒙汉俘虏立即站出来了百分之八九十人。 李雄又从汉军中找出几名会女真语的人,充当翻译,将自己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效果不太好,三百余人建虏,只有数数二三十人站了出来。 也就十分之一左右。 但这李雄已经很满意了。 一切准备和交代停当,大军五千多人,带着俘虏和战果。以及战友的遗体,向海洲成而回。 …… 海州城。 阿巴泰望着城下,眼中神色凌厉,等待着时机。 而城下数里火炮射程之外,周大虎除了一下警戒兵马和值班部队外,三千多兵马都下马休息,以便保持体力。 同时周大虎还派人时不时在城下骂阵,以激怒城上的阿巴泰出城作战。 大家士兵都是粗坯汉子,骂的话都是家乡土话,再让通译翻成女真语、蒙语,难听而又刺耳。 这一手让一向对周大虎有很大看法的高起潜,都听着听着笑了。 一群原大老粗的农民军将领,一边看着笑着,还有几个人如独眼龙、隔沟跳等,赤膊亲自上阵骂了一通。 周大虎还让霍维华写了一份劝降信,道明辽东女真原是大明属民,其祖历代原是大明官员,只要阿巴泰幡然醒悟,投降献城,他周大虎和关宁监视太监高起潜愿意一起向大明皇帝上疏保其为大明郡王,位在国公之上。如再立大功,亲王也有可能,且可领本部海州城兵马。 这封劝降信给了高起潜阅看,高起潜沉默了一会,没有立即表态。 周大虎知道自己是皇帝的耳目,要自己阅看,是要皇上知道。 但是这个郡王、亲王,朝廷并没有此王爵,对方是什么意思?这个周大虎难道是自己想当这个郡王、亲王不成? 高起潜按压住心中所想,出声问道,“周大帅,朝廷没有王爵,我等私自相授,岂不有违职责。” 第687章 难辨真假 周大虎不以为然的反驳道,“朝廷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天下内忧外患,大明岌岌可危,还墨守成规,是要取死吗?皇太极给自己的兄弟也有许多只是镇国公等低等爵位,而却给投降建虏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之流,而封王爵,这是因为什么?国之大事,千金市骨,以厚恩吸引大明将领和人才叛逃建虏,谋夺天下。” “我大明皇帝和群臣,难道就没有这个胸襟?我皇胸襟连奴酋皇太极都不如吗?” 周大虎轻哼一声道,“我刚才说的话,霍先生会原本写与皇上阅览,高太监也可就此照实报与皇上,但不得添油加醋,否则,本帅日后定斩于你。” 高起潜脸色难看,变化了几下,看了一眼周大虎点点头,才冷冷道,“咱家会如实报与皇上,不会添油加醋。” 随即这一份劝降信,被弓箭手射上了海州城城楼上。 很快这封劝降信就到了饶余贝勒阿巴泰手上。 通译阅看之后,小心的说给了阿巴泰听,而阿巴泰心中虽然怒火熊熊,但他听到了周大虎和高起潜的名字后,心中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但心中很快就升起了惊讶。 这两位怎么就到了辽东海州城? 他先前就有猜测,是周大虎率军来到了海州城。 别的将领没有这样的实力,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阿巴泰很是高兴。 “来人,给下面的周大帅回信。哈哈哈……” 城楼上射下一封回信,周大虎接到后,笑着打开了阿巴泰的回信。 信很简单,也是劝降信。 信中言,只要周大虎带兵而降,他阿巴泰担保大汗皇太极拿下中原后,二人平分江山而坐。 看完信后,周大虎哈哈一笑,将信交给了高起潜阅看,随后就将信件收了回去。 周大虎刚开始是不愿暴露自己身份的,但是他想了想,海州城阿巴泰估计已经猜到了自身份,想打其一个出其不意,没有了可能,还不如自己亮出名号,在辽东打出赫赫威名,让建虏一听到自己名字,就吓得瑟瑟发抖。 不过会不会,把对方吓得缩在城中一直而不敢出呢? 周大虎估计现在自己的威名还没有到那一步,弄不好听说是自己,对方会想着消灭自己而勇于一搏也说不定。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谁也说不好其结果。 一个好消息突然到来。 往辽阳方向放的警戒哨,在海州城以北三十里之处,发现了一股清军,最后发现是自己人。 是王来贺完成了任务,救回了张春,平安回来了。 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消息,是自己要完成的重要任务之一。 周大虎长出一口气,如此这般,就是立即现在撤回海舟之上,他也达到了目的。 周大虎哈哈一笑,现在形势大好。 救回了张春,自己就可以自由得多了。 也许不用从海上到皮岛了。 这一下子,周大虎想到了种种可能。 一个时辰后,王来贺回到了周大虎面前。 还没有来得及和王来贺、已经救回的张春等人说上一句话,来自牛庄的军情塘报就过来了。 周大虎接过一看,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然吩咐道,“所有将领都过来开会。” 他又扭转过头,对刚刚见面的王来贺道,“你去请张监军、白喇嘛、苗君稷过来旁听,这次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保护好张春、白喇嘛等人就行。” 王来贺好奇的问道,“大帅,什么事情这么急?” 对方是自己的心腹大将,周大虎也不打算隐瞒,便低声道,“李雄在牛庄的路上伏击清军武英郡王阿济格部大获全胜,接下来他们将扮演清军援兵和我们一起唱出戏,给海州的阿巴泰看。能诈其出城最好,诈不出来,其胆魄已失,也就不足为虑了。” 王来贺很是高兴,没想到自己回来的时间正好赶上一出好戏,心中大喜,领命而去。 周大虎召集一干将领将表演的重点一一交代清楚,能不能将对方骗出城出城就看这一回了,只有这一次机会。 看大家都是脸上带着一丝忧愁,周大虎笑着道,“这个演戏确实是为难大家了,能成则好,不成也罢,大家尽力就行。不用这么忧愁,明天不管事情成功与否,我们都不会再呆在这里了。” 周大虎一番说辞,让大家都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而在一旁旁听的张春、白喇嘛、苗君稷三人,则是目瞪口呆的听着这些话,各人的心思都是翻滚吃惊不已。 牛庄的阿济格援军败了?这真的假的?明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三人头脑中的疑问,此刻很多很多…… 而各个将领,很快就各据其位,将军令一一交代了下去。 天待黄昏的时候,一支数千人的“清军”杀了过来,两支军队接触后,就开始厮杀起来,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整整半个时辰后,明军丢下大量的旗帜兵器,开始溃退,向南而窜逃。 打败明军的清军向南继续追击而去,城下很快就没有了人影,只剩下一地的旗帜兵器和数百具尸体,以及一些战马。 望着城下的一切,阿巴泰眼神闪烁,城下的一切是真是假,他也有些难辨真假。 出击还是不出击? 身边的人很着急,一些明军而已,杀出去就是了,就是有埋伏,下面的援军是假的,那又怎么样?南人怯懦胆小,只要勇猛冲杀就能击溃明军。 在他们眼里,明军就是一些不堪一击的军队。 过去的心里优势让这些基层的清军将领们,对明军有些不以为然。 对阿巴泰犹豫不决有些心中不满。 “贝勒爷,这是个机会,如果怕有诈,末将愿意带领一部人马出去杀一些明狗,和牛庄阿济格王爷的人马汇合。” 阿巴泰转头望着对方,心中则是狂骂对方是一个蠢货。周大虎数次而胜大清军队,其是就这么样轻易地就败了? 其中一定有诈。 可是这些长他人志气的话,他又不能多说,说得多了就是怯敌的名声出去。 阿巴泰正在考虑怎么回答对方,对方却又再次请兵出去而战,而且态度还十分的果决。 第688章 回程的线路 这一下,阿巴泰有些愠怒,自己是好心现救这些人的命,但这些人却是认为自己胆怯不敢战? 他眼神一冷道,“城外八成是有诈,你们愿意冒险的话,本贝勒也不阻挡,悉听尊便。” 几位将领相互看了一眼,还是决定一搏,立刻回道,“这是一个机会,虽有一定的危险,但是机会也大,有贝勒爷镇守城池,不管是否有诈,都不影响大局,即使明军有诈,我等也能杀退明军。” 阿巴泰摆摆手,不再言语。 城内三千余兵马,几个海州城清军将领带着一千兵马,打开大门冲杀了出去。 而海州城城门随即又关上了大门。 一直在海州城外隐蔽观察情况的哨探看着这一幕,有些遗憾地叹道,“可惜了,这个阿巴泰想不到这么小心,出来的人数太少了,城门也关闭了。走,立刻汇报大帅知道。” 一行十余人的哨探,弯着腰,压着身子,缓缓后退,慢慢的消逝而去。 出城的清军一千余人在清军向南追击二十里地的时候,遭到了数千人的伏击包围,最终只逃回区区数十人,损失惨重。 周大虎望着海州城,心中暗道,自己还会再回来的。 天色渐黑,大家都是一片喜气洋洋,从附近村屯收集的牛羊鸡鸭猪等杀了一百多头和几百只,让所有的士兵在这寒冬腊月,好好的吃了一顿。 周大虎亲自查营,安排好警戒兵力和一些警戒措施后,才回到自己的军帐之中。 随即又召集到一些核心将领和幕僚,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一张简易的辽东地图摆在了大家面前。 周大虎手指头指着铺在附近村屯老百姓不舍而带过来的桌子上的地图道,“现在海州城已经不可取了。诈城和诱其出城的机会已经用了两次,事不过三,再用不会有任何效果。” “海州城拿不下,就得考虑回归。在这里时间待得太长,清军就会调集兵力前来围剿,我们虽然不怕,但也不能做无畏的牺牲,这些兵马都是我等的主力和种子,不能和清军拼消耗。” 说到这里周大虎顿了顿,接着又道,“现在回归有两个方案。一个稳妥,一个冒险。稳妥的方案是我们按原路返回,数千我们解救的百姓和我们一起乘船直接到皮岛;另一个是,这些百姓回到停泊之地,乘船到皮岛,而我们则一路继续北上,威逼辽阳、沈阳盛京,其后再沿皇太极南下朝鲜的线路,一路经奉集堡——连山关——通远堡——定辽右卫(凤凰城)——镇江堡——进入朝鲜到杀到新义州——再到铁山,然后从铁山越过海峡到皮岛。” “这两个选择,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意见,择一而行。” 周大虎看了一眼大家道,“大家都是自己人,畅所欲言,出于本心就行,没有高低之分。少数服从多数,人数相近,由我一言而决。” 王来贺道,“大帅,你一言而决就行,何必问我等这些手下。大帅指挥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前方就是刀山火海,大帅一句话,我们绝不皱一下眉头。” 接着李雄、王辅臣、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谢仁贵、甚至高迎祥、虎大威、猛如虎等也都表态,要周大虎一言而决。 周大虎笑了笑,手下有这样将领的追随,天下何愁不平? 但他还是说道,“大家都要表态,这是军令。” 这么一说,大家也都不再坚持要周大虎一言而决了。 开始纷纷表态。 王来贺首先开口道,“我选第二条,走陆路到铁山过海到皮岛,” 这一开口,接着下来是一样的回答,“第二条!” 周大虎也是同样的想法。 到了辽东,趁皇太极和清军主力精锐不在,不狠狠闹腾一番,就对不起这个好机会。 要知道,其后皇太极除了崇祯十四年松锦大战前线最紧张的时候,其驰援以外,就一直坐镇在沈阳盛京。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看见大家意见一致,都是选了冒险的方案,周大虎心中很是高兴。 作为沙场之上的军人,不敢冒险的将领可不是好将领。 将领决不能因循守旧,而没有进取精神。 周大虎轻喝一声道,“好,大家之意,甚合吾心,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大军就出发。” “另外,护送百姓乘船的兵马,不用返回,一同乘船去皮捣。” “命令茅元仪、周文郁、袁进三人到皮岛后,与铁山接应大军。” 军令下达,传令的塘马手持火牌,策马传达命令而去。 众将领离开中军军帐后,周大虎单独留下了王来贺和李雄、宋纬三人,随后又请来了张春、白喇嘛、苗君稷三人过来见面。 这一段时间军情紧急,即使救回来了张春,周大虎都没有时间见上一面好好谈一谈。 现在虽然已经夜里很深了,但是现在有了时间,周大虎还是决定要见一见张春,和其谈一谈。 同时也和其说说大明现在的局势,省的对方不了解情况,只会一味的说他主张的和建虏和谈之事。 谁知道听到周大虎要见张春等人,幕僚或卫华、关宁监视太监高起潜、高迎祥、混天王张应金、王辅臣等人也又回来了。 张春之事又不是机密之事,既然大家不愿休息,愿意过来听闻张春之事,他也不阻挡。 张春和白喇嘛。苗君稷三人走进军帐,只见大帐之内灯火通明,里面坐了不下二十人。 “罪臣张春拜见周大帅周钦差。”张春拱手一礼道。随即又弯腰躬身一礼道,“张春谢过周大帅相救之恩,使得罪臣还能在有生之年回到大明,使罪臣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吾皇……” 说到这里,这位1565年出生,现在已经七十二岁的老臣,已经是掩面痛哭,泣不成声了。 望着已经一头白发的失声痛哭的老臣张春,周大虎心中涌出阵阵酸楚,眼角湿润,不由得自己留出了眼泪。 再仔细打量过去,对面张春果然身上穿着粗布制的儒衫,留着发髻,一副大明百姓的打扮。 这一切都看在帐中众人眼中,都是暗暗心生敬佩。 第689章 张春之心 身在敌营,还能保持大明之衣、之发,更难得可贵的是还能保持对大明的一片忠贞之心,何止难得?而是数百年少有之。 文人有此忠贞不怕死之人,武将呼? 周大虎的表情大家都看在眼里,由此可知大帅的喜好。 周大虎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走过去扶起弯着腰掩面哭泣的张春,对着帐中的武将大声道,“张监军在敌营五年多,至死不降,不剃发不易服,不拜奴酋,而望南京吾皇方向日日而拜,面对奴酋的高官厚禄,生杀予夺,毫不为动,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做到?” “武将就该国家有难之时挺身而出,为国捐躯。但有这么多大明将领降虏,武有李永芳、马光远、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大明原将领,没有一丝武将舍身为国的勇气和精神,投降建虏。贪生怕死,是为人所不齿,乃是我大明的汉奸,千刀万剐不以为过。” “在此,本帅发誓,定要恢复辽东,斩杀汉奸,消灭建虏,扬我中华赫赫之威。” 王来贺突然举手喊道,“恢复辽东,斩杀汉奸,消灭建虏,扬我中华赫赫之威,” 嗯? 众人一愣,随即醒悟,立即挥手大声喝道,“恢复辽东,斩杀汉奸,消灭建虏,扬我中华赫赫之威……” 众人群情汹汹,士气激荡、 这一幕,令正在掩面激动而哭的张春也惊到了,恍惚不已,一时也愣在了那里、 而一旁的高起潜眼中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霍维华看着这一幕,微微捋着自己的胡须,眯着眼睛,眼中却是异彩连连。 苗君稷则是一脸的兴奋看着这一幕。 白喇嘛精通蒙、藏、女真、汉四种语言,听着看着帐中的这一幕,脸色有些苍白,心中惊悸不已。 他一直担负着后金和大明和谈的任务,只是这一段时间没有机会,他也隐隐知道一些皇太极的想法,以退为进,从大明这里得些利益,从而发展自己。 不过他不在乎皇太极的真正想法到底是什么,只要能和谈成,哪怕和平很脆弱,时间很短,这也是一大功绩。 可是他现在看到的大明军兵,刀锋如此锋利,这还是原来他心中的无比颓势军备不振的大明吗? 如此这般,就是明廷愿意谈判,这个和谈谈判恐怕也不好谈。 这刹那间,白喇嘛想了很多。 此时周大虎已经搀着张春坐到了自己身边。 “老先生到了的时候,正值军情紧急,怠慢了老先生,还请老先生见谅。”周大虎坦度诚恳,缓缓说道。 张春却是轻摇头道,“罪臣亦是带兵监军之人,岂有不知身在辽东危险之地,一切以军情为要?老朽罪臣一个,岂能为一个罪臣老朽而耽误军情?如此说来,岂不折杀罪臣。” 周大虎听到张春口口声声自己罪臣,心中叹了一口气道,“大凌河之战,非张监军一人之过,此乃大明长期积弊,遗留下来的问题的积累,在军中爆发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总结经验,下次打胜就行了。不必太挂怀,知耻而后勇就行了。” 张春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被救回去之后,面对的将是无情地审判和监狱,也许会被直接处于死刑。 他活到这个岁数,不怕死。 虽然他看到大明军队在这个年轻的将领的带领下,竟然来到了辽东腹地还连战连胜,但他心中依然认为,在军事上大明不如建虏八旗,再加上大明内有流贼肆虐,不能全力对付建虏,战胜建虏收复辽东,希望渺茫,钱粮用在辽东太多,流贼定会势大而一发不可收拾。 回到大明,他知道自己恐怕没有机会再说什么,现在就是一个机会,他想将自己这些年忍辱偷生的想法,现在一吐为快。 也许自己所言,可以直达天听。 张春损失眼神坚定起来,看着周大虎道,“钦差周大帅,罪臣有些话想对大帅一言,还请大人摒退左右,听微臣一言。” 周大虎凝目看向张春,沉思了一下,他大概能猜出对方此时想说什么。 但他还是想听听对方的和谈意见。 周大虎点头道,“好,本帅也行听听你的意见。” 随即他将所有人赶了出去,但还是留下了自己的幕僚霍维华、高起潜二人。 周大虎见张春看向自己,就点头道,“这两位一位是我的心腹幕僚,一位是关宁太监高起潜。” 张春看了看,说道,“两人大人我都认识。” 周大虎一想,了然,高起潜从崇祯二年开始在关宁监军,张春后来作为监军道,认识不足为怪。 张春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中举,历官山东堂邑、聊城知县,丁忧后起刑部清吏司主事,天启二年(1622),辽东西尽失,明廷议急边才,擢张春为山东佥事,永平、燕建二路兵备道,太仆寺少卿。崇祯四年以监军兵备道被俘,在天启年间为官时间最长,认识霍维华当时兵科给事中很正常。 一旁的高起潜和霍维华也是点点头,表明他们知道张春。 周大虎道,“张老大人,在来辽东行动之前,本帅就已将张老大人的事迹禀明与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张老大人无需担心朝廷之事。等老大人身体修养恢复完毕,本帅将上疏皇上举荐大人任职。” 周大虎则是明白告诉张春,战败之责不用担心。 张春则是摇摇头,再次说道,“罪臣监军丧失兵马,兵败被俘,就是罪人,罪臣不求皇上宽恕,大帅也无需为罪臣求情开恩,只是在这之前还请周大帅身为朝廷钦差,将罪臣所言,呈报与皇上,罪臣之心足以。” 周大虎没有说什么,但他心中,张春他是一定要保的。 不过张春现在一时刚刚救了回来,张春本人还不清楚朝堂的变化,对自己处境有所悲观也属正常。有些事情,如孙承宗起复,接任辽东事务等,还属重大机密,还不能透露一二给张春。 周大虎点头,请张春一吐为快。 第690章 吴三桂的想法 张春出了一口气,他是害怕回到朝廷就立即被下狱,没有机会对朝廷向朝廷提出自己的劝戒和建议。 眼前的三人中,高起潜是皇上的内侍,而周大虎则是新兴的朝廷大将,两人都是足以传达自己的想法呈于皇上。 而周大虎则是知道张春要说的一定是大明和虏清的和议之事。 他周大虎对双方的和谈并不排斥,双方交战最终看的还是实力以及决心。和谈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一种手段而已,双方各取所需,趁机修整而已。 张春谢礼之后缓声而道,“罪臣兵败被俘,就应该当时立即舍身就义,以全忠义。奴酋放我一命实让罪臣意外,罪臣其后绝食数日,在这其中,罪臣不惧死,但有一瞬间,罪臣想通了一件事,人死容易,活着更难,罪臣到此辽东,回想我大明边疆兵备废弛,兵锋不利,腹内流贼肆虐,而整顿兵备,消灭流贼,都需要时间。罪臣知道奴酋想和谈,罪臣也认为议和有利于国家,因此罪臣活了下来,只为讲和,一息尚存,一隙之明不泯,死不瞑目者此也。” “我大明如今千疮百孔,流寇肆虐,而边兵最强又无法战胜后金,如此长期下去,财竭民穷,流贼崛起,大明危亦!” “一旦和议而成,朝廷可以抽调边兵和辽东兵马合剿中原腹地流贼,还可省下大量军饷,纾困民生,救济百姓,从而平息民变贼乱。” “如此和议而成,利于国家利于百姓。罪臣张春虽死百遍,也心甘如饴。” “还请钦差总监、将罪臣之言呈于皇上,罪臣张春虽死无憾。” 说完,张春又是躬身一礼,久久不起、 看着这一幕,周大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询问张春以及派人询问白喇嘛、苗君稷是随军行动,还是乘船而行。 不意外,三人皆是愿意跟着大军一起行动。 但周大虎和几位将领商量了一下,觉着沿途一路上可能都有战事,不宜带这些岁数较大的人进行急行军。 本心还想带着张春、霍维华、白喇嘛等人的周大虎还是听取了手下将领的意见,天一亮就派兵将三人送走乘船到皮岛汇合。 至于苗君稷,其人年轻也会骑马,更重要的是其人会女真语和蒙语,正是军中急需的通译人才,周大虎便留下了他一起随军行动。 天一亮,周大虎直接拔营北上而去。 海州城上的阿巴泰看着对方明军所走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惊讶不已,随后脸色阴沉,盯着明军大队的身影,直到消失才叹了一口气。 这次无奈放这股明军北上辽阳、沈阳盛京,大汗肯定会与于治罪罚银,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对方心疼自己的骑兵,不会攻城, 辽阳、沈阳盛京安全无虞,只是会受到一些惊吓。 只是这个惊吓的后果很严重。 他和阿济格两人要倒大霉了。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他要派出一批塘马,第一时间将军情飞递出去,地方很多,都得送到。 如牛庄、走小路送到辽阳、沈阳盛京、还有往东送往朝鲜让大汗知道,以及其他地方……等等。 紧闭的海州城大门突然打开,上百骑塘马背上插着三角小红旗,出城随即分散而走,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 牛庄。 阿济格接到阿巴泰的军情塘马汇报,脸色难看,现在他知道了对手是大明屡败大清军队的周大虎所部,如今又北上辽阳、沈阳盛京等地,简直是打他的脸。 要知道,他可是大汗派驻牛庄防御明军进犯的大将,如今情况却是这么的糟糕,让他无语也无脸。 但现在他又不能去尾随明军,调兵遣将消灭这股明军,牛庄西边两万余辽东兵马还在百里外的高平驿徘徊,他根本不能离开牛庄。 而且这股明军战力不俗,要想拿下对方,恐怕得大汗带走的精锐回来才行。 牛庄到海州城道路上的伏击一战,让他败的很惨,让他的信心都有些不稳, 阿济格紧紧的握了握拳,他心中发誓下次再见那个周大虎所领的部队,定要击败消灭对方。 至于西边的辽东军马,阿济格暗骂一声一群胆小鬼,如果对方敢来到牛庄城下这里,他定会灭了这股明军。 既然不能走也不能离开牛庄,闲得无聊,那就去睡觉。 当然在睡觉之前,要先将牛庄附近的辽东探哨这些苍蝇拍死清除,省的扰人清梦。 …… 高平驿。 辽西兵马驻军营地。 中军营帐之中,众将领坐在一起,等着大帅祖大寿进帐。 不一时,帐中军鼓三响,祖大寿缓步进入军帐之中。 今天要讨论的是,是否前进到西宁堡,靠近辽河,给清军施加一些压力。 这一提出,立刻炸开了锅。 立时分成了两派,激烈的相对起来,一时之间,互不相让。 祖大寿将目光移向了坐在末尾的外甥前锋右营参将。 祖大寿挥挥手,制止了军帐中的一片喧闹。 “长伯,说说你的意见,我辽东大军下一步该怎么行动?” 祖大寿观其脸上有些踌躇犹豫不决,便又言道,“众将畅所欲言,所言者,其他之人不得攻击。” 听到祖大寿此话,吴三桂哪里不明白这是舅舅在鼓励自己。 看到这里他心中便有了主意。 不错,他吴三桂确实有和别人将领不一样的想法。 他认为,即然朝廷任命了一名武将做钦差,一定是趁机建虏出兵朝鲜之际,有所作为,而这次行动如果辽西兵马无功,而钦差带兵取得功绩,两相一比,辽西兵将定会落下了下乘,必将引的朝廷更大的不满,朝廷兵马无人替代辽东兵马还好说,但有了周大虎一系力量的崛起,朝廷有了可以替代的兵马或者说有压制辽东的兵马后,定会对辽东军伍进行大整顿。 作为辽东将门,吴三桂并不愿意朝廷出手整顿辽东兵马。但作为大明将领,他心中是希望对辽西军队进行整顿。 可以整顿,但必须是当地将领,这样才符合自己的最大利益。 但这话,却是不能说出来。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舅舅祖大寿也许是看到了这一步,才对自己有所鼓励。 第691章 继续北上 吴三桂眼目一凝,站了起来,对着各位老前辈拱手一礼道,“末将有些话不吐不快,还请各位前辈指正。” 随即他话音一转,铿锵说道,“我等辽西兵马所用军饷良多,但无有进取,朝廷多有一些官员不满,谈我等兵马无用,费糜粮饷,不能止住辽东清军犯境,官员多有怨言,定然会上达天听,引起圣上疑虑,这次朝廷任命一个外将为钦差大帅节制辽西人马,而不是任命我辽西之将担任,足可见朝廷和皇上对我等的战力颇有微词没有信心,宁信外将外兵一个新起之将,不信我辽西数万兵将,为什么?” 这话一说,众将都齐齐看向吴三桂,眼神之中意思表露无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祖大寿也是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外甥,眼中闪烁。 吴三桂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就是战绩战果。末将听闻那个周大帅,年纪轻轻,却是胆勇过人,和清军交战数次连战连捷,深得圣心,其人用了阉党霍维华,并为阉党开脱,皇上也没有责怪。足见其人恩宠之盛。” “如果这次这个周大虎以钦差之命,在辽东做出战绩战果,而我等本地兵马主力却没有一丝战绩战功,诸位前辈,如此这般,朝廷和皇上会不会调其周大虎所部兵马镇守辽西之地?从而调动我等前往中原剿贼?”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此次朝廷任务,需得取得一些军功,不能无功而返辽西。” 副将祖泽远有些不高兴了,他大声道,“如果朝廷抛开大帅,再派辽西一名大帅,到时候谁高谁低?如果不是我等镇守辽西,奋勇血战,建虏早就杀到京师了,甚至中原了……” 听到侄儿祖泽远越说越远,祖大寿脸色一沉,立即呵斥道,“住嘴!朝廷自有章度,岂是我等将领随意评论?我等将领紧守本分,听从朝廷军令就是。” 想着想着,祖大寿眼前浮现出了周大虎年轻的脸庞,随即他摇摇头沉思起来,这个周大虎只要不出意外,会在大明威势长达几十年,为了家族计,他也不愿轻易就得罪对方。 刚才自己的外甥吴三桂说得对,将领在朝廷和皇帝的心中重不重要,还得看战绩战果。 朝廷手中有了一支强军,给他祖大寿有了不小的压力。 想了想利弊得失,祖大寿终于下定决心,直接拍板道,“兵发辽河,择机攻取牛庄。如有机会,就过辽河,如果清军防守严密,就退回辽西,做好清军今后报复的作战准备。” 他想建功,但也不会和防守严密的清军硬碰。 祖大寿一声令下,一直不动的辽西兵马终于动了。 …… 与此同时。 半天的急行军,周大虎带兵跑了两个时辰后,行军百里,到了鞍山驿。 周大虎等人打着大明的旗帜,大摇大摆从鞍山驿而过,还放了几支缴获而来的鸟铳,随即又在周边村寨拔了十几户八旗的庄园,救了一些会骑马的汉人阿哈,随即又向辽阳进发。 又行军五十里,到达辽阳。 这里距离沈阳盛京只有百里路程。 一天跑了一百五十里,并不算多,周大虎军中现在有不少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马,军队行军速度很快。 辽阳,是明朝统治辽东地区的军事重镇,是辽东都司所在地,也是辽东军镇副总兵驻守之地(辽东总兵驻于广宁),是辽东最大的城镇、经济、文化、政治、军事中心。 1621年努尔哈赤攻陷辽阳,并迁都辽阳。 1625年,才迁都到沈阳。 如今,这里是皇太极安排孔有德和耿仲明的部曲驻守之地。 周大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分兵四掠四周乡野,而且做的明目张胆,就是要城内的守兵出来一战。 辽阳是沈阳盛京的门户,也是清军的重点驻防城。 但驻军并不多,八旗是军民一体,没有战事时,城中兵马只有一个甲喇及五个牛录,一千多人。 这次周大虎扫荡周边村寨,凡是汉人不追随大军者,青壮男丁就地斩杀,而凡是女真、蒙虏、旗民等人者,不降者,皆斩。而凡房屋,一律放火烧了,大型牲畜一律带走,带不走者,就地杀掉。 这不是周大虎心狠,而是辽东建虏的军制是军民一体,放下刀兵是民,拿上刀枪就是兵,而且这些人屡次进入大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皆是该杀之人。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一丝心慈手软。 想想日后的嘉定三日,扬州十屠,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恶政……等等,周大虎的心立刻变得冰硬起来。 杀一人而救十人、百人,周大虎认为这是是为仁。 一时间辽阳周边村寨,浓烟滚滚,百姓鬼哭狼嚎,士兵喝杀不断。 甚至有一些士兵,让一些汉人阿哈杀主报复,让一些投诚的人杀戮不投降的人纳投名状等等。 这些周大虎都看见了,但他没有阻止反对。 因为这是战争。 但有一些底线,他是要坚守的,如奸银妇女、杀害老孺妇孺等,谁犯,军法不容。 一些执行军纪的巡查人员,发现了十几起奸银别人妻女的兵丁,皆是监军高起潜的标兵人马,其中还有一名是把总。 这些人等大家都回来了,周大虎决定在大军所有人面前,执行军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队队人马陆续回来,战马上都拴着一个个面目可憎的辫子脑袋。 身后还有一群人缚着绳索,被押送着回来。 这些人,都必须随军行动,周大虎决定走的是陆路,已经不可能再将这些人送回在连云岛附近的海舟上了。 说不定,茅元仪、周文郁、袁进等人,已经驾舟离开前往皮岛了。 辽阳城上的守军看着城外的明军所作所为,有些忍不住了,尤其是一些一向不把明军放在眼里的八旗女真将领,气愤难耐,忍不住带兵五百冲了出来。 虽然勇气可嘉,可惜的是双方的力量悬殊太大,周大虎为了减少伤亡,直接派出了一千铁骑,杀鸡用牛刀,一个来回冲散对方,两个来回全灭对方。 辽阳城上清军顿时鸦雀无声,瑟瑟发抖,大门紧闭。 第692章 法外开恩 这一战,浇灭了辽阳城上清军再战的想法。 周大虎也知道没有再战的机会了, 他准备在辽阳城外歇一夜,明天就抵达沈阳盛京,给建虏一个下马威。 他算了算,今天是崇祯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皇太极距朝鲜王京汉阳三十里,进而驻跸。 此时还没有拿下朝鲜。 周大虎看见大军聚齐,便开始当众进行军法。 他脸色一寒,大声喝道,“来人,将那十几个违反军法的人给我带出来。” 一队身体高大强壮的兵丁,两人一组一左一右挟着一个违反军法的人,鱼贯而出,来到了场地中央。 接着一位军纪官开始陈述这十几人的罪行。 一听到要当场斩首他们,这些人立即鬼哭狼嚎起来,并开始向周大虎和高起潜哭泣求情。 不过里面倒是有几个硬骨头,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没有什么求饶,不过脸上露出不服的表情。 周大虎并没有给那些哭泣的人说话的机会,而是给了几个脸上不服气之人一个说话的机会。 “有什么不服气,当场讲出来,本帅让你们死的心服口服。” 那名犯了军法的把总,瞪着眼道,“卑职不服,我等并没有奸银汉人女子,只不过是敌人的妻女,有何不可?那些建虏畜生进入关内,烧杀奸银抢掠,无恶不作,我们拼生拼死玩几个敌人的妻女算什么?” “如果在大明我们犯了此错,大帅军法处斩我们,我们不说二话,甘愿伏诛。但在敌人这里,因为玩了几个敌人的妻女,而要处斩我们,我们不服,死了也不瞑目。” 周大虎气的笑了,呵斥道,“建虏那些人是畜生,难道你们也是畜生?” 他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军兵,大声喝道,“本帅再次强调一遍,奸银别人妻女者,滥杀无辜者、抢掠别人财货者,不管是大明百姓,还是敌人建虏蒙古鞑子,但凡违法军法者,就地处斩。” 近万兵马和一些汉人阿哈一时间皆是鸦雀无声。 周大虎眉头一皱,大声问道,“明白了没有?” “明白。”近万人齐呼,其声震天。 周大虎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他眼中一寒,下达军令道,“行刑。” 这时,一旁的高起潜走过来出声道,“慢。周大帅,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兵,拼杀疆场多年,因为奸银敌人妻女就直接处死,军兵们会认为这样就杀自己人,感情上说不过去,就是执行军法,法不外乎人情,我们正在行军作战,情况特殊,还请周大帅酌轻处罚,让他们杀敌戴罪立功。” 这些人都是高起潜的标兵,出事情了,他一点也不讲情,今后他的那些手下,还怎么看他? 不管周大虎答应不答应,舍下脸面,他也要为自己的手下说说情。 说实话,周大虎也不想就这样杀这些精兵,但他指定的军纪却是摆在那里,他必须立威。 但他又不是死搬硬套之人,不懂变通之人。 他看了看四周的自己的兵马,大多数人眼中对这十几个人带有同情,他知道这是大家痛恨建虏太深,因此也就不会同情建虏的妻女。他们心中也许不赞成这十几人奸银妻女的做法,但是因为痛恨建虏的残暴,他们不希望这十几人因此而死。 周大虎两世为人,岂能看不出他们的心态。 沉吟了片刻后,他觉得在后金的腹地里杀自己人确实有些不好,法也不外乎人情,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让这十几人多受一些痛苦。 “由于情况特殊,这次可以法外开恩,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每人军棍四十,当场执行,有战事时充当前锋,胆敢后退,就地处斩。” 周大虎话一出,跪在地上的十几人,高声呼喊感谢周大虎和高起潜的恩典。 一队军士手拿军棍,开始执行军法,结结实实的一棍棍军棍下去,大家都记住了军法不可轻犯,但犯,必有重处。 周大虎所部在辽阳停了一夜,第二天崇祯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出发,前往沈阳盛京。 敌可来,我亦可往。 建虏数次威逼大明京师,祸乱大明。 如今也要对方尝尝被威逼自家门口的滋味。 辽阳到沈阳距离约有百二十里,两地之间有个虎皮驿。 虎皮营驿城,距辽阳城和沈阳城各六十里,处在这两地的中间点上。由此,明代取址为驿,虎皮驿成为连接沈阳与辽阳的重要驿站。 明代虎皮驿城内设有递运所、虎皮驿营台、兵营等设施。 乃是一处据守险地,是沈阳的北大门,也是明朝当初的辽阳的北大门。 虎皮驿据险临高,乃是战略要地。其城周围一里零一百三十步,南一门,后金夺取虎皮驿后,后改修南北二门。 周大虎带着大部队,站在虎皮驿不远处,遥望沈阳盛京,过去大明的沈阳中卫。 他在等虎皮驿城内的守兵会不会出战。 出战并不是光看实力,还有别的因素,使得一些兵马不得不出战。 虎皮驿是沈阳盛京的南大门,周大虎不相信虎皮驿清军对自己一行人无动于衷,就放自己一行到达沈阳。 周大虎现在有了攻坚的实力,他收拢了数百青壮辽民,不少人都会骑马,刀兵甲胄周大虎很多,已经武装了起来,可以攻打虎皮驿。 但如此伤亡会很大,在周大虎心里并不划算。 他希望虎皮驿的人出来野战。 随即他策马命令大军向沈阳进军。 虎皮驿一名牛录章京,看着要往沈阳而去的明军,心中有些急了。 看见敌军而不阻挡报警,他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 出去一战,不管生死,他也许会免去一死或者战死家人会受到抚恤。 不然,他死,家人也会受到牵连为奴,生不如死。 他没的选择。 “备甲,我们女真勇士岂会懦弱不敢一战?我带兵出战,你去走小路给盛京报警,就说明军万人杀了过来,虎皮驿备御莫莫里尽忠了。” 整理好队伍,虎皮驿备御莫莫里大声鼓舞道,“我们身后就是大汗住的盛京,我们虽然人少,也决不能让明军大摇大摆而去盛京。为了尊严、为了大汗,勇士们,杀出去,和明军一战。” “杀、杀、杀……”三百人喊出了上千人的声音。 第693章 有些不一样的高起潜 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更怕军法处置。 对他们来说,死亡并不可怕,或者全家受罪才是最可怕的。 此战,他们明知是死,也得往前。 但现实很残酷,就是鸡蛋碰石头。 两军一交兵,虎皮驿的三百清军兵丁,就被周大虎的大军淹没,翻不起一点浪花。 一把火,虎皮驿燃起熊熊大火。 望着这一切,周大虎低声问身边的高起潜道,“马上就到了沈阳中卫,建虏的沈阳盛京,不知高监军有何想法?” 高起潜声音浑厚,他看了看四周,点头道,“周大帅治军带兵有方,一路凯歌,令咱家佩服。” 周大虎道,“本帅听说高监军赞成与后金建虏议和?” 高起潜沉默了一会,回答道,“咱家在关宁锦监军从崇祯二年起到现在,已经七年有余,不敢说咱家最了解辽东兵马实力,但也是数一数二。辽东兵马作为大明最强边军,物资兵器优先供给,就是这样,辽东兵马出城亦然不敌建虏,只能守御。” “最强的辽东兵马如此,那些关内的大明军队又会怎样?这么说吧,关内兵马遇见建虏八旗精锐,肯定是一触即溃。中原腹地,流贼肆虐,强军都和建虏拼光了,流贼怎么办?” “百姓只顾眼前利益,流贼给一点小恩小惠,他们就说流贼好。没有朝廷维护秩序的乡村,会好吗?” “在咱家看来,建虏与我中原风俗差距太大,且抢掠残暴成性,汉人百姓一律被作为奴隶使用,如此,建虏就是打进来,也站不住脚,百姓士绅会一致反对,虽有大动荡,却无亡国之忧,朝廷励精图治,整顿军马,以几十年的时间,收复辽东也是有希望的。” “而流贼则不同,他们都是大明百姓,极易煽动穷苦百姓。穷苦百姓之苦,咱家也都知道,当初能吃饱饭,也不至于会进宫中当差。百姓被蛊惑、煽动、啸聚裹挟数万人,十万、百万人,四处流窜,而中原腹地官军多是步兵而少马兵,长期下去只会被拖垮。” “而流贼所过之处,城破村残,百姓四散而逃,大量土地荒芜,官府官员被杀戮,税源大量流失,朝廷财源减少不说,还得出钱赈济受到流贼肆虐兵祸的百姓,一增一减,长期下去,人心散离,财政枯竭,建虏和流贼内外夹攻,大明危亦。” 听到这些话,周大虎不由高看起这个高起潜。 在明末,宦官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群体,一直作为皇帝的左右手出镇监军。 在外给皇帝上疏,宦官都是以臣为称呼上疏,以朝廷官员自居。 高起潜的身份是关宁监视御马监太监,但其待遇仪仗礼仪是按总督一级对待。 对高起潜的见识,周大虎也是暗暗吃惊,对方能成为崇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之一,果然还是有一定足够的能力的。 周大虎对太监并没有多大的排斥,他们也是人,尤其是大明的皇宫还有内书堂让宦官上学,有了文化的宦官,从数千人的小社会底层中一步步爬上来脱颖而出,个个都是人精有一定能力的。 这些天他和高起潜一起行动虽然是无奈之举,但这些天共处下来,并不像前世电影电视小说和史书上、以及文人的笔记等所写的那样不堪,贪婪、无能、心胸狭窄、妒贤嫉能等等。 而是一个令周大虎有些诧异,和军兵一起吃苦,对属下嘘寒问暖的一个大太监。 这完全颠覆了周大虎的三观。 趁这个作战在一起相处的机会,周大虎想和这个大明明末权宦好好的交流一下。 自己对高起潜的心结,可能就是原有历史上其见死不救害死了卢象升。 不过真的是高起潜害死了卢象升么? 历史犹如披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 史书是人写的,人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写的书必然带有写书自己人的主观想法,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也许自己可以改变这个高起潜,到崇祯十一年,说不定会改变一些人的命运,如卢象升等。 他也不知道历史的滚滚车轮,是否还会沿着历史的轨迹而行。 他要现在早早地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自己要广结善缘,团结力量,多挽救一些忠臣良将,才能挽救大明之大厦将倾。 周大虎看向高起潜道,“你的这些观点,可有朝中大臣赞成?” 高起潜也看向周大虎,沉默半天道,“别的人不敢说,但是辽东巡抚方一藻亦有此意,和咱家观点相近。” “皇上呢?皇上有此意吗?朝中众多大臣又是怎么想的?” 这也是两人在共同的行军中,各自对对方有了较大的改观后,态度和缓后,才会有如此回答。 这事搁一月前,简直不敢想象。 可是如今却是真的发生了,就在现在。 高起潜却是在考虑如何回答周大虎。 经过这次行动,他可是看出了对方的军事巨大能力。 在建虏腹地来往犹如无人之境,虽然这是在建虏奴酋皇太极和主力不在突袭的情况下取得的。 不过如此,也不是大明现在将领能做到的。 可是周大虎却是偏偏做到了。 这样的将领在这兵祸连连,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朝廷和皇上怎能不依为国之柱石? 如此良将,朝廷内外谁也扳不倒周大虎。 既然这样有能力的人不能得罪,那就应该缓和关系,甚至有机会的话,应该结交一番。 想到这里,他也就放开一些提防,实话说道,“咱家身为陛下的奴婢,不敢妄猜陛下想法。不过每次回宫觐见陛下时,有感陛下对流贼的担忧,以及朝廷兵马对战建虏的浪战之举的担忧,都是溢于言表,咱家作为臣子,怎能不忧?” 说到这里,高起潜轻轻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朝中一些言官,不懂兵事,亦不清楚建虏的实力,也不清楚辽东的局势情况,一听到议和二字,就大肆反对,历数前宋和议最后亡国的例子,殊不知大明情况更是危险,情况不相同,怎能混为一谈。” 第694章 作战的精髓 “另外朝中的大臣也有不少人,是明知和议有利于朝廷,但碍于自己名利声望,也跟着反对。” 说到这里,高起潜看向周大虎问道,“不知周大帅,对此持何种意见?” 对方终于说到重点了。 是无意的问到了这里,还是存心而问? 不管怎样,他周大虎只会遵照本性而答。 周大虎突然轻笑了两声,随即沉声回答道,“能战放可言和。和议,本帅支持,但绝不能是前宋那样,出钱买和议,掏钱买的和议是不会长久的。和议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大明可以和对方谈着,但不能出大量钱粮来增加对方的实力。谈个十年二十年,等大明练出一定数量的强兵后,再用兵马和对方谈。” 高起潜眉头一皱,“如此和谈,反而会激起建虏凶性,用兵大明,来逼迫我大明朝廷屈就就范。这样不但争取不到时间来整军剿贼,反而逼得建虏来犯我。如此谈法,还不如不谈。谈,反而更凶险,” 周大虎摇头看向高起潜道,“高监的这种说法,是带着建虏占据绝对的优势的想法考虑事情,本帅不才,挡住建虏的挑衅进攻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看见高起潜沉默不语,周大虎转眼一想,想到一个问题问道,“高总监,如果建虏再次入关,你为关宁援军指挥援军关内,遇见建虏包围一部明军围攻,你部距离其只有四十里,救还是不救?高总监你怎么做?” 高起潜感到奇怪,假设性的问话?这是什么意思?考验我吗?是否见死不救? 想了想,高起潜决定秉持本心而答,直接说道,“本监身负皇上重托替皇上监管关宁军队,行军做事当又慎之又慎。没有把握的战斗本监不会做,不会浪战。就周将军举的例子来说,有把握的话,本监会救,没有把握的话,本监不会带着关宁军而去送死。建虏惯会围点打援,稍一不慎,就会中了其埋伏,到时候不堪设想。关宁军队一旦有失,辽西就危险了。辽西走廊不保,山海关也将不保,山海关不保,京师就危险了。” “如此,京师危险,天下必定动荡,大明危亦。” 听到这些话,周大虎终于知道,原来历史上的崇祯十一年巨鹿之战,不管是卢象升还是其他将领阁臣,在被建虏打怕的情况下,高起潜和一干辽东将领被打怕了,只会自保,哪敢救援?更何况是虎口救援? 唉,这就是兵锋不盛、将领懦弱、军兵畏虏如虎的大明军队。 非一人之过,也非一军之过。 信心、军心都是一步一步打出来的。 还好,自己的军队,对战建虏连战连胜,没有畏惧之心,敢战敢胜,自己不惧建虏。只是自己的兵马人数还是太少了。 他暂时不想这些了。 看见身前不远的虎皮驿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周大虎一声令下,前进沈阳盛京。 实际上过了虎皮驿就是到了沈阳中卫,如今的盛京。 一路万马奔驰,不见一人清军前来阻挡。 身边的刘廷传和原来的农民军将领都是一脸好奇的问道,“大帅,清军进关一来就是七八万人马,甚至十万余人,怎么咱们到了建虏的地盘上,反而见不到清军大部队呢?这是为什么?” 其他将领听见如此一问,也纷纷策马贴了过来,竖耳仔细听了起来。 周大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放低马速,看向身边的高起潜道,“高监军监军辽东数年,对辽东之事最为熟悉,高监军,这是为什么?” “可能是敌酋皇太极带兵去征朝鲜,带走了大部分主力吧。”高起潜有些含糊的答道。 周大虎声音一寒,责问道,“既然如此,辽西兵马怎么不主动进攻建虏,取得一些战绩,为朝廷解忧?难道都是一些酒囊饭袋不成?” “这个吗……”高起潜没有法子去辩。 他总不能说是辽西兵马大家不敢去攻,是因为害怕建虏大军派兵报复吧。 周大虎哼了一声道,“这个情况本帅略知一二。建虏每次进军关内,都是经过动员才集起近十万兵马,其中精锐兵马也不过是三四万而已,还有一些外藩蒙古兵马,其余的人都是一些随军阿哈和跟随军队作为后勤人员的奴仆,这些人帮忙拿着大盾、以及一些兵器,还有不少人是一些随军工匠等。这些人不是精锐,但也有一定的战力。” 一旁的虎大威听着不由得问道,“如果建虏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我们来到建虏腹里,因为其常备军多数都去了朝鲜,而现在建虏常备军很少,现在也没有来得及动员组织?” 周大虎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我们兵贵神速,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动员好的情况下,那些于军于民分散在各地八旗都是不堪一击,我们以多打少,以强打弱,焉能不胜?” 陈国威突然插话道,“建虏入关进犯集中兵力打我大明,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建虏以多打我大明,以强军打我弱军,如此,我大明焉能不败。” 周大虎歪头看向陈国威,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建虏往往趁我大明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大举而来,形成了局部的以多打少、以强打弱,迅速突破我军防线,在其有力的组织之下,四处烧杀抢掠,等朝廷调集全国兵力千里之外勤王赶到之后,建虏已经开始返回了。” 他又看了一眼大家继续说道,“勤王之兵赶来,也是疲惫不堪,互不隶属,合兵之后更是混乱不堪,指挥不畅,各有山头,更是不能同心,再加上兵员战力参差不齐,畏战之心强烈,如此,也只能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听着周大虎这番话的诸多将领皆是点头赞同。 猛如虎这时哈哈一笑道,“幸亏朝廷没有老糊涂,让我家周大帅提督三镇,现在宣大山西三镇是兵强马壮,再过一两年,会更强大,建虏敢再来,我等三镇在周大帅的带领下,绝对能大败建虏。” 这一通马屁拍的别人无话可说,让大家只翻眼,暗骂一声马屁精。 花花轿子众人抬,周大虎对这些能凝聚军心,巩固自己权威的马屁,并不反对。 第695章 抵达盛京城下 权威在军中很重要,没有权威,就难以指挥千军万马如臂指使。 而军中的权威,不光是打出来的,也是需要一些手下将领来表明效忠表明自己立场的。 周大虎自己练的兵马,不需要这一套,但他节制的其他朝廷兵马,就太需要表明立场和捧场了。 一路上周大虎和众多将领说着话行军,一个时辰后就到了距离盛京沈阳二十里的白塔铺。 到了这里就是真的到了建虏的政治中心地带。 周大虎一声令下,三千兵马分出,开始分散出击附近的村庄…… 大军主力则是直奔盛京沈阳城下。 …… 沈阳盛京。 和硕郑亲王府邸。 大厅内已经坐满了大量的盛京留守的八旗将领。 此时,这些人面目严肃,脸上带着一丝惊异和有些不相信的表情,盯着两个有些脸色苍白,浑身狼狈不堪的塘马。 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也是一脸惊诧看着两个塘马,再次的问道,“武英郡王的兵马败了?饶余贝勒出城的兵马也败了?” 两个塘马为了把军情塘报送到盛京,不敢走大道,在山中的小径之中一路穿梭,忍寒挨冻,啃着冻得硬邦邦的干粮,绕远了双倍的路程,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终于赶到了盛京。 两人到了盛京城门前已经冻得一条命没了半条命。 经过烤火、和热姜汤已及大夫的诊治之后,才终于缓了过来。 两人一缓过来过来,就将事情汇报了一遍,听候郑亲王的盘问,也就有了上面的所问。 两个塘马跪在地上,低声回道,“武英郡王败的具体情况我等不知,但饶余贝勒爷向其求救迟迟没有回应,而明军分兵的兵马却是假扮牛庄的兵马过来诈城,他们打的旗号却是真的牛庄所驻守兵马的旗号,不是对方缴获,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旗号。” “明军带兵将领乃是明将周大虎所部,我们贝勒爷知其明军强大,坚守不出,但下属将领连连请战,一千兵马出城被明军全歼。” 话说到这里,一名王府侍卫急匆匆走了进来,连往常的规矩都没有守。 看见自己的亲卫如此行径,济尔哈朗看向对方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亲卫看了厅中的众人一眼,又看向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明白自己亲卫的意思,点头道,“讲。” “王爷,下面的人汇报,明军已经到了白塔堡,白塔堡为了抵御迟滞明军,出城而战,一个牛录的全部兵马全部阵亡。估计很快就会到盛京城下、” 济尔哈朗看向两个塘马,严声问道,“明军来了多少兵马?” “万人左右精骑。” 听到明军只有万人左右,大厅中的清军将领顿时炸了。 明军这是胆子肥了,区区一万人马,竟敢在大清之地横行无忌?众将皆是一片愤怒声讨之声,纷纷请求领兵出城消灭这股明军。 “王爷,末将愿意领兵一万出城,消灭明军。” “王爷,末将只需八千人马,原领兵出城消灭明狗。” “王爷,末将愿领兵五千消灭来犯明狗。” “……” 一个一个的大声请兵,顿时让王府大厅热闹非凡。 但也有一部分将领,凝目十分的慎重。 济尔哈朗听着大厅中的请战声,不但没有丝毫高兴,反而眉头紧锁。 他作为大汗皇太极指定的镇守盛京的亲王,可是知道沈阳的兵力有多空虚。 这次为了能够彻底拿下朝鲜,调集了三分之二的八旗精锐和汉兵火炮部队,盛京现在只有一万多八旗精锐驻守,而其他的八旗精锐则驻守在牛庄、海州城、铁岭、开原、抚顺、赫图阿拉(又称兴京)等地,兵力分散,且远水解不了近渴。 城中兵马加上加各府包衣奴才以及宫中侍卫等,三四万人马守城绰绰有余。 如果出城而战,胜了,万事大吉。 但如果败了,将会极大的打击军心士气,将会给盛京带来动荡。 所以在这部分明军战力不明的情况下,出城而战是下策,坚固而守才是上上之策。 明军进入辽东士气如虹,大汗不在的时候,宜守不宜攻。 济尔哈朗也是久经战阵,作战经验丰富,想通了事情,便立刻下定决心。 “留守盛京八旗兵马即刻分守城门,各府包衣阿哈发放兵器,上城驻守。包衣阿哈但有立功者,除奴籍并给与抬旗。” “王爷……”几位有些不甘心的八旗将领再次准备请兵出城。 济尔哈朗脸色一沉,瞪着几位将领斥道,“此乃军令,不要再说了,再有请战者,军法从事,决不轻饶。” 话说到最后,济尔哈朗声音缓和下来说道,“大汗出征,将盛京交给我等守御,这里有大汗和各位王爷、贝勒以及众多将领等家眷亲人在此,为了上报大汗信任之恩,盛京当出不得任何一点事情。所以敌军来犯,当以固守为第一。” 大厅中众人脸色一凝,随即退下,整军备战守城。 不到半个时辰,亲卫来报,明军到了盛京城下十里停下。 听到这个消息,郑亲王济尔哈朗立即带着亲卫到城楼上观看敌情。 …… 周大虎望着眼前沈阳盛京,想起许多往事。 天启元年农历三月十二日,建虏大举进攻沈阳中卫,辽东总兵贺世贤及总兵尤世功出城力战,中伏败坏,蒙古降人内应,城破二人战死。 自辽东战事起,到崇祯九年底,大明已经在这里战死总兵十五位,第一个战死的总兵官是张承胤,1618,阵亡于抚顺城外。接下来是出身于陕西榆林卫的虎将王宣,赴辽所率兵马为京营精锐火器营,1619年,阵亡于萨尔浒之战。 还有赵梦麟、杜松、刘綎、马林、贺世贤、尤世功、陈策、童仲揆、杨宗业、梁仲善、朱万良、刘渠、祁秉忠功绩十五人,或者以辽东总兵,或者以援辽总兵的身份战死。 周大虎倒是希望清军能出城而战一场。 一个时辰过后,沈阳城内清军没有任何动静。 在沈阳四周扫掠的周大虎兵马,慢慢的也开始归队。 虎大威领兵归来来到周大虎身边低声道,“大帅,城东十里之处,发现一座宏达的陵墓,疑似是老奴酋的陵墓,里面有数百兵丁驻守戍卫。” 第696章 不同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lwxiaoshuo.org)明末试锋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697章 不忠不义之辈 这场战斗,周大虎所领的军队大胜。 要不是对方有城墙上的兵马和火炮相援,那这场厮杀就不是现在斩杀清军一千余人的大胜,而是消灭清军的完胜,歼灭对方。 但这些对沈阳守城的清军来说,却是无比的震惊。 两军城下正面对决,无往不胜的大清铁骑,竟然在自家门口载了跟斗。 更可怕的是,如果没有城池依靠和火炮的威慑,出城兵马就是被对方击溃,全部被追杀歼灭的下场。 想到这可怕的一幕,城墙之上的几位八旗将领和郑亲王济尔哈朗都是面色阴沉,表情变幻不定。 如此出城一战的结局,也让一直高叫请战的几位将领立即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此时,出战的将领已经返回城中,来见济尔哈朗。 两名盔甲有些破烂的八旗将领来到济尔哈朗面前,满脸的羞愧,“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哽咽道,“末将有负王爷重托,出城战败,还请王爷处罚。” 济尔哈朗虽然在城墙上观看了此战的全部经过,但距离较远,并不是很清楚,他要详细的知道这股明军的实力。 他挥了一下手道,“现在不说这些,你们两人给我讲讲这股明军的实力到底怎么样?尔等也是精锐之兵,怎么败得这么快?到底怎么回事?” 两名战败八旗将领沉默了一下,年长的将领抬起身子有些不甘的说道,“这股明军很是邪门,个个都是百战之兵,每个人都配有坚固的盔甲,刀兵也是精制的武器,且人人悍不畏死,与过去我等见到的明军大不相同。” “更令我等意外的是,这股明军有一支千人的铁甲骑兵,冲击力巨大,刚刚一开始,这支铁甲骑兵就冲锋过来,一次短兵相接,我们就损失了数百余人。” “战斗打起来,刀枪劈扎在对方兵丁身上,数击竟然无法建功,双方战斗激烈,但伤亡人数很少。对方的甲胄,竟然比我等还好。” 听到这些回话,济尔哈朗脸色沉重。 但很快,他就鼓励大家道,“这些兵马乃是明军之中的精锐,少之又少,如果明军都是这般,岂有我大清的立足之地?城下万人的兵马,恐已经是明军能用的精锐的全部了。” 他又一想,接着道,“太祖陵寝的事情已经来不及了,本王想派一个人下去和对方一谈,要求对方不得骚扰太祖陵寝。” 济尔哈朗这么一说,几位将领一怔,随即反映过来道,“我等不熟汉人语言,当请一名汉官或者精通汉人语言的官员出城相谈。” 郑亲王济尔哈朗道,“本王心中已有人选,由笔帖式松盖、汉官秘书院学士雷兴二人前往明军大营中一谈。” 身边的亲卫一听,立即飞奔皇宫附近内三院传缴二人到城墙之处听令。 一刻钟后,二人骑马来到济尔哈朗的面前,听到任务后,面面相觑,但也不敢有所怨言和违背军令。 面授命令后,二人在忐忑之中,被吊篮放到了城下。 沈阳城墙上的这一举动和快就被周大虎的哨探发现,并将两人押送到了周大虎的临时营帐之中。 营帐之中,坐了高起潜、霍维华、刘廷传等几位幕僚,还有过来看热闹的一干膀圆腰粗的一干将领们。 周大虎看着眼前二人,一位四十多岁、一位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石青色马褂朝服,头戴暖帽,暖帽上有一个顶珠,下面一个套帽,插着花翎,脚踩黑帮白底官靴。 “尔等何人?从城上缒下,所去何处?但有不实,就地打杀。”周大虎喝道。 对面这两人倒是有一些胆色,一人不急不忙的上前拱手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敝人大清国使者笔帖式盖松。” 另一名也是一步上前说道,“在下大清国使者,内秘院学士雷兴。” 雷兴? 周大虎对此认人是有所而闻。 雷兴,辽东人,诸生出身,努尔哈赤占领辽东时,以诸生选直文馆。清太宗设科取士,雷兴中式举人,授秘书院副理事官,不久迁都察院理事官。清军入关后,历任天津巡抚、陕西巡抚、河南巡抚,卒赠兵部右侍郎。 突然一声大骂传来,“狗汉奸,堂堂的大明之民不做,却做异族的狗,真是没有脊梁骨的家伙。” 雷兴突然被骂,也怒了,当即回声怒道,“粗坯武夫,我家大汗秉承天命,天运所归,当为天下之主,入中原者即为正统,何有满汉之别?满汉自古一家,无有分别乃是一体,何有汉夷之分?” 虎大威大怒,抽出腰刀就要当场斩杀面前这个狗汉奸。 “好了。” 周大虎的出声,让虎大威立即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对方的使者是不能杀的,除非有大帅的军令。 虎大威退回了腰刀入鞘,恶狠狠地对着雷兴冷哼一声后,退回了到了自己所站的位置上。 “不知二位所来有何事要谈?也不知有何事可谈?”周大虎冷声问道。 笔帖式松盖再次上前道,“我二人奉郑亲王济尔哈朗前来,希望贵军遵守风俗,保护我国太祖皇帝陵寝,如果敢有破坏,我大清将于大明不死不休。一旦大汗归来,定会发兵征伐尔等南朝,尔等也有大明历代陵墓于天寿山,我大清军队攻之,拿下其陵地易如反掌,后果可知。” “大胆。”一声怒喝传了过来,只见高起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伸出手指怒声指着松盖和雷兴吼道,“我等大军本没有要行此等恶事,但你二人竟敢出言威胁大明历代皇家陵寝,狗胆包天,咱家不介意这次做一回恶人。” “尔敢……” “看看咱家敢不敢。” “都住嘴。”周大虎斥声道,随即对松盖和雷兴二人冷声道,“我大明军队一向是一支仁义之师,不会做挖坟掘墓伤风败俗之事。告诉你家大汗皇太极,尔等先祖和一族历代受大明庇护,恩养数百年,深受大明栽培之恩,历代更是身为世袭大明指挥使,而其祖佟努尔哈赤,身为大明建州左卫指挥使、都督佥事、龙虎将军,不知报效朝廷,反而不忠不义,反叛朝廷,屠杀辽东的汉人,乃是一个不忠不义之辈。” 第698章 南下朝鲜 “辽东是我大明之地,尔等女真乃是大明之地夷人,乃我大明百姓,今本帅率兵略有小惩,如不幡然醒悟,继续相抗,本帅定会率大军踏平辽东,再也不以大明百姓子民相待,定要斩草除根,世间再无女真。” “勿谓言之不预。” 说完这些,周大虎对身边的刘廷传道,“将我刚才的话书写下来,让他们二人带回去。” 等书信写好后,周大虎理也不理建虏的两名面色张红,怒气勃发的使者,将书信给高起潜看过之后,随即道,“送二人回去。” 周大虎便将二人轰了出去军帐。 等大家都散去时,身旁的刘廷传问道,“大帅,书信干嘛给高太监阅看一遍?” 周大虎看了一眼刘廷传,心中感叹还是太年轻了,要是霍维华在就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解释道,“皇上多疑,带兵大将和建虏接触是一大忌讳,有内侍在旁监视汇报,会少很多君臣之间的互相猜疑。” 这一说,刘廷传了然。 击败了出城的清军,周大虎得以派出更多的人马扫荡沈阳周边村屯。 一时间,百人一队的骑伍分撒四方,轰轰奔驰而去。 …… 而沈阳城墙上。 目睹着周大虎所部的行动,济尔哈朗心如刀割。 但又束手无策,心中憋屈得很。 听说出城的二人回来了,济尔哈朗立即将二人招了上来询问情况、 两人汇报了这一次的结果,并将周大虎的话说了一遍。 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人物,他对任何的话语攻击,都有强大的免疫能力。 对作为大明将领周大虎的话,济尔哈朗并不在意。自古就是胜王败寇,历史都是人写的,多嘴多舌之人,杀光就是了。到时候,就是一本对自己有利的好历史了。 现在他最关心的是太祖的陵寝问题和周大虎本人。 听到太祖努尔哈赤陵寝安全无虞,对方不会胡来,他就放心了。这件事可是关系到留守官员包括他在内的命运前途,大意不得。 剩下的事,就是对周大虎本人的兴趣。 不光是他,他知道,大清内部的上层,包括大汗在内,大家都对大明新崛起新兴将领周大虎很是希望了解。 不为别的,只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济尔哈朗手中拿着周大虎的回信,好奇的问道,“周大虎此人岁数多大,模样怎样?明军的军容怎样?” 济尔哈朗问的很急,连珠炮似的。 “回王爷,我等二人所观对方主将,自称本帅,乃是一个年纪极轻的将领,模样吗,由于军帐之中昏暗,再加上一直说事,对此看的不甚清楚,不敢妄言。军容吗,倒是十分整齐有序。” “很年轻吗?”济尔哈朗陷入沉思,这是一个不好的警讯。 年轻就意味着寿命悠长,也意味着年轻将领更容易获得明朝皇帝的信赖,这可是一个大的坏消息。 如此年轻就坐上高位,所领之军也是精锐敢与大清勇士野战,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练出的精兵越来越多,加上明朝体量庞大,长久以后,岂不是…… 想到这里,济尔哈朗浑身冰寒。 随即他看向手中的回信,心中破涛汹涌,有些惊惧。 他一定会对回来的大汗谏言,对周大虎此人应当严密注意,有机会的话,除之。 …… 周大虎在沈阳待了一天一夜,扫荡周边,砍下了数百八旗青壮人头,救回了五千多辽人和建虏掠来的百姓。 同时烧毁了数千间房舍。 其他所得的各种粮食、牛羊马匹骡子驴骆驼牲畜等无数,钱粮等足有数万,人参貂皮和其他皮货等上千张。其中还有数张十分珍贵的虎皮。珍贵的鹿茸、鹿角、熊胆、黑熊皮等上百幅和张。 收获总是很愉快。 高起潜成为了纪功的人员,忙碌但也很兴奋。 这一次他随军行动,他的监军标兵也使参加了战斗,而且他作为唯一随军的大太监,如同监军一般,虽然没有权利,但回去之后,就是一大功劳。 …… 第二日一早。 在上万兵马绕着沈阳城,万马奔腾跑了三圈,耀武扬威之后,周大虎就开始拔营,转换方向,向东南方向朝鲜之地前行而去。 他虽然一直算着皇太极征伐朝鲜的行程日子,但是他也害怕发生意外。 他可不想用自己的嫡系精锐现在就和清军硬碰厮杀,坏了自己的计划。 这些兵马是他在明末能够在朝堂之上,立于一席之地的资本。 他不会有所冒险。 何况他还带着一干百姓,行军速度缓慢。 一路上,周大虎不再救回百姓,开始向朝鲜方向加快行军速度。 大军又经过白塔堡,折向奉集堡快速前进。 沈阳到朝鲜边境之地镇江堡(今辽宁丹东附近),路程约有五百里。 周大虎决定每天行军一百里,五日赶到鸭绿江边。 要不是带着被救的百姓,大军三天就能赶到中朝边界。 一天一百里,加上还有许多的马匹驴骡等可以乘骑的牲畜,可以帮助一些老弱妇孺乘骑,倒是可以完成预定的赶路目标。 第一天。走到了咸宁营(今本溪附近)超过了一百二十里、 第二天,为了照顾老弱妇幼,走了八十多里,在连山关扎营歇息。 一路上小的寨堡、庄园,都是闻风而跑。一些胆大的、不怕死的小股清军,不是被击溃,就是被歼灭。两天又多了一百多匹战马,还有不少来不及搬走的粮食,使得一行队伍倒也是不缺粮食和肉食。 虽说走路累一些,但是能吃饱和暖,跟随大军的一起的百姓感觉很是知足。 为了脱离辽东这一个地狱般的世界,受再大的苦,他们都愿意。 实在是后金在占领区实行剃发、为奴、屠杀的民族高压政策,大肆掠夺大明百姓为奴,堪称是一个野蛮的政权。 能打胜仗,凭的就是严刑酷法,连坐等高压下的高度组织化。 大明所败,败的就是又如一般散沙的组织力。 夜晚,军帐之中,众多的将领聚在一起,吃着缴获而来的羊肉、鸡鸭,听着周大虎给他们分析着这次行动的得失经验。 “兵力还是太少了,不过这次只是一次探索,摸一下情况而已,还可以。”周大虎有些感叹的说道。 第699章 等待 这时陈国威问道,“建虏每次入关,动则近十万人而来,声势浩大,兵锋犀利,战无不胜。但这次给我等的感觉,建虏地方兵力空虚,好像兵马不多,战力也一般。这是为什么?” 帐中一干人众多将领,以及高起潜都是点点头,有些不解。 周大虎看着众人道,“很简单,一是建虏精锐不在,大多数去了朝鲜,估摸有三至五万人而去,以及一些后期保障人员。二是我等来的突然,见掳猝不及防,没有来得及动员组织,八旗军民分散四处,我等行动迅速,各个击破有关。” 一旁的虎大威插嘴道,“这样不是建虏打到我们大明一样吗?我大明军力分散,建虏入塞突然,行动迅速,各个击破大明城池和援军吗?” 周大虎点点头道,“就是同样的道理。但还是有差别,对方号令统一,行动整齐划一,军纪严明,悍不畏死。而我大明军队,号令混乱,行动拖垮,军纪不严,畏敌色变。而根子上来说,还是训练不彰,军令废弛所造成的。” 猛如虎起身说道,“大帅治军严明,身为千户时就能训练出一支精兵,如今更是有精兵上万,朝廷就应该事权统一,由周大帅统一统领北地直隶、辽东、宣大、河南、山东、登莱等兵马,整军备战,以敌建虏,择机报仇雪耻,恢复辽东。” 其他几位将领如虎大威等也是随即跟着呼应,其声震天。 这一幕让陈国威、刘永祚有些心机城府的人,也不敢怠慢,也跟着表明心迹起来。 而一旁的高起潜则是脸色沉重,他也知道,经过这一次的辽东之行,周大虎的威名已经彻底竖立起来了,自成一体,朝廷也恐怕难以撼动。 这些情况,他高起潜会真真实实上报皇上,在此等大事上,他可不敢又任何的添油加醋。 周大虎注意到了高起潜的表情,但这些也是他有意为之。就是说给皇上听得。 这次他从辽东回去,就不会再隐忍了。 为了防止清军的再一次的入塞关内,为了不再出现原有历史上的崇祯十一年那般的惨败,让清军横扫一直杀到山东哀鸿遍野,他需要崇祯皇帝授权整合北地所有兵力。 否则难以改变历史的车轮轨迹。 像这种经常的小结会议,周大虎决定会不时的经常的开办。 尤其是战后,或者一些行动后,可以统一大家的思想。 随后大家开始各自热烈的讨论起这些天的收获和得失,周大虎默默地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 牛庄附近。 三岔河。 这里曾经于天启五年八月,发生了柳河之战,明军小败,但受朝廷舆论影响和朝中弹劾,山海总兵马世龙因此罢官,孙承宗请辞回乡闲住。 祖大寿一行军马停在三岔河左岸,望着右岸不远处的牛庄。 牛庄是清军的驻防前沿,皇太极去征朝鲜,这里不用想,就知道这里驻有重兵。 他到这里已经一天了,也不是没有行动。 三岔河左岸附近清军建的台堡有数座被攻破,三四十名清军被斩或者被俘。 只不过多是汉军,只有数名真夷。 他在辽东一辈子,当然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他现在就是等清军这段时间的动向,以及清军的状况等情报。 三岔河他是不会过的,何况根本没有水师舟船配合。 来到这里,他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军令。 只是走的时机他还没有定下来。 …… 牛庄。 武英郡王阿济格正在整兵。 对岸的辽西明军一到三岔河附近,他就知道了。 大汗带主力去征朝鲜,他又一战败于周大虎所部明军,使得他谨慎了许多。 放在平常,他早就率兵过河上去和明军一战了。 他还在等待塘马关于周大虎部的消息。 他在战败停了两天后,才派出了塘马去海州城打听消息。 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了。 一阵疾步的声音传来,他知道是打探消息的塘马回来了。 他提前有所交代,塘马回来了不必禀报,可以直接来见他。 不一会一名塘马急冲冲走了进来,请过安后,静立一旁等待询问。 “海州城情况怎么样?” “回王爷,海州城平安无虞,一些将领忍不住,出城而战,损失了一千人马。” 阿济格静默了一下,吐出一口浊气,再次问道,“明军动向呢?” “回王爷,明军主力北上了,一小部分押着百姓牲畜和钱粮南下了。” 阿济格一听,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变幻阴晴不定,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现在恨不得立即提兵北上,追上明军,将明军全部消灭。 不过他知道自己离不开牛庄,盛京城高墙厚,光凭明军的一万骑兵人马,还奈何不了盛京。 他知道大清上下,都没有想到明军会趁机到大清辽东腹地而来。 现在他想杀人,以平这一段时间的恶气。 他转头看向三岔河对岸,恶狠狠地道,“整军,所有牛庄八旗男丁和家中阿哈都征招出战,本王要给对岸明军一个教训。” “嗻。” 这一声令下,整个牛庄和附近都动员起来了。 …… 祖大寿很是警惕的带兵驻扎于三岔河左岸。 并且在三岔河上下游三十里都放了哨探。 以防清军突然过河袭击,而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在河边等了半天后,他终于等到了打探消息的夜不收。 这名夜不收领了一个全身都罩着大氅的人走了过来。 如果能打开全身都罩着的大氅,你会发现此人一身建虏的装扮,穿着马褂,梳着金钱鼠尾辫,戴着一个暖帽。 早就屏退了左右,身边近百丈都没有人的情况下,此人悄悄地被祖大寿的亲卫引到了跟前。 祖大寿翻身下马,对着对方点头道,“辛苦了。事情紧急,不得已,才动用了你。” 一身罩衣的人没有答话,只是点点头。 祖大寿也知道对方身份敏感,不能在这里久留,因此也就长话短说,直接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牛庄附近可有战事?其他地方……” 祖大寿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开口打断了祖大寿的话,压低声音说道,“大帅,卑职得到消息,一股明军约万人从耀州方向北上,前两天前在牛庄到海州的半路上,伏击了武英郡王五千人马,武英郡王只带了一千多兵马大败而回。” 第700章 朝鲜(一) “而卑职刚刚来之前,得到消息,海州城饶余贝勒一千兵马出城,也被明军所灭,现在这股明军已经北上,不知所踪。” “还有就是可能与大帅有关,阿济格已经开始整军动员牛庄和附近的所有兵源,卑职以为是要对付大帅而做的行动。这里不能待了。” 说完这话,一身罩衣的蒙面之人拱手一礼,随即转身快步而去。 祖大寿没有说什么,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后,随即翻身上马,对身边的几名亲卫道,“回营。” 一行几人策马直奔远处的大军大营。 一个时辰后,两万多大军开始撤退,回归辽西锦州。 这一次行动,本就是祖大寿等一干人的不情不愿的行动,现在知道牛庄的清军要对他们发起攻击,更是撤退迅速,归心似箭。 而在马背上的祖大寿则是想着自己的线报所讲的话。 他心中很是震动,周大虎带兵一万余人,能在辽东腹地连战连胜,还敢北上,除了震动还意外。 同时他眼中闪烁,一时间想了很多。 像他这样常年镇守辽东的大将,对辽东的局势看的是十分透彻。 大明和建虏的各自优劣缺点等,他是十分的清楚。 大明大,但是一盘散沙,兵锋太弱。 建虏小而弱,但是却是组织强大,聚成了一块硬石,兵锋犀利。 现在双方形成了对峙,谁也无可奈何对方。 但总体上来说,后金建虏占有一定的优势,而这个优势主要就体现在兵锋锐利,大明不能阻挡。 只要兵锋上能有所阻挡相抗衡建虏,大明就有时间和机会整军备战,消灭内乱流贼,恢复民生,辽东徐徐图之,而大有可为。 也许,大明暗淡的前途了有了转机,这转机就是看着周大虎万人的兵马能否全部返回。 如能安全返回,恐怕辽东要翻天了。 他既期待又忐忑…… …… 经过三天的行军。 周大虎终于看到了鸭绿江。 对岸就是朝鲜。 现在是崇祯十年元月四日,周大虎决定尽快抵达皮岛。 鸭绿江已经结冰,坚固结实,经过试验,能够经得起战马和车辆通过。 一声令下一万多人跨过鸭绿江,进入了朝鲜。 …… 与此同时。 朝鲜。 崇祯九年十二月十四日,朝鲜国王李倧听闻清军前锋抵达京畿道汉阳附近,慌乱之中逃离王宫,准备下午逃往江华岛。被清军前锋户部承政马福塔和英俄尔岱抵达弘济洞正好堵住,切断了通往江华岛的道路,只好回返都城南大门。 随后,李倧率领世子和百官从水口门逃出,进入王京以南四十里之外南汉山城暂避。 而汉阳的百姓则是哀嚎遍野,百姓慌乱一团,扶老携幼进行了一场大逃难。 汉阳离江华岛只有两天路程,朝鲜国王李倧千方百计想逃往江华岛,但因天降大雪,道路冻结,无法骑马,而下马步行,速度太慢且路滑,恐被清军追上被俘,出发后又只好返回南汉山城。 其后听从南汉山城守御使李时白的建议,不再考虑逃往江华岛,决定死守南汉山城。 同时号令朝鲜八道带兵前来勤王,固守待援。 在南汉山城的斥和派和亲清投降派的双方博弈下,在清军的强大武力威逼下,李倧在惶惶不安中,同意了以吏曹判书崔鸣吉为首大臣的建议。 二十一日,李倧派右相李弘胄、崔鸣吉等人持国书出城和清军议和。 但李宗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勤王兵马来援,以解除南汉山城危机。 而此时,南汉山城已经被清军豫亲王多铎派兵包围,并数次击退汉汉山城出城兵马。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续的清军大部队陆续到达,将南汉山城团团包围。 南汉山城士兵绝望,城内军心动荡,外无援军,城内粮草因一时间涌入大量人员,消耗迅速,很快就捉襟见肘,粮草不继。 二十五日,出城和议的右相李弘胄、吏曹判书崔鸣吉返回,带回来了和议的条件。 此条件很是苛刻。 一是要求朝鲜,将明朝所与之诰命、册印献纳,绝其交好,去其年号,一应文移,奉大清为正朔。 二是,朝鲜需以世子和王子二人入清为质,朝鲜各大臣有子者以子,无子者以弟为质、 三是,大清征明朝时,大清下诏、遣使调动朝鲜兵马步卒、骑兵、舟师,或数万、或刻期会处,不得有误。大清兵马返回时,将会攻取皮岛,要求朝鲜派发战船五十艘,水兵、枪炮、弓箭等,要求朝鲜自备。 四是,新旧城垣,不许缮筑。其圣节、正朝、冬至、中宫千秋、太子千秋及有庆吊等事,俱须献礼,,按以前明朝例、此战军俘朝鲜军民,凡有逃回朝鲜者,朝鲜需送回,想要自由,需出钱赎回。与朝鲜内外诸臣,缔结婚媾,以固和好。日本贸易,如旧…… 五是,岁币以黄金一百两、白银一千两、水牛角弓面二百副、豹皮一百张、鹿皮一百张、茶千包……白苎布二百匹、各色绵?二千匹、各色细麻布四百匹、各色细布一万匹、布一千四百匹、米一万包为定式。 六是,交出斥和派首领官员三人,交于大清处理。 此条件一出,南汉山城之中群臣大哗,群臣痛哭流涕,高呼宁死也不答应此种丧国辱权此条件。 李倧也是脸色难看,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心。 “各位爱卿,如不答应建虏要求,外不见援兵,内,城中粮草已经所剩无多,士兵士气低落,这样,本王如之奈何?还请各位爱卿教本王,如之奈何?” 这时,老臣吏曹参判郑蕴痛哭流涕站出来道,“王上,此等条件苛刻至极,万不能答应,如此答应,国将不国,王将不王,我堂堂礼仪之邦,怎能屈服降于蛮族建虏?王上不可啊。” 斥和派领袖礼曹判书金尚宪站了出来道,“王上,清军远道而来,所带粮草定然不多,定不能持久,我朝鲜八道援军定会一一赶来,到时候,将有转机。还请王上忍耐等待。一旦屈服与建虏,大明将视我为贼寇。大明于我朝鲜有再造之恩,乃我主国,断不能背信弃义而叛宗主之国。” 第701章 朝鲜(二)——如之奈何 一时间,大厅之中充满了痛哭流涕之声,大臣你来我往,纷纷哭喊上言,大多数之人皆是反对与建虏和议。 李倧脸色铁青,看向了吏曹判书崔鸣吉。 崔鸣吉心中一叹,只好上前一步出列道,“大明虽然是我宗主之国,有再造之恩,但大明已经自身难保,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王上,如此情况,我朝鲜国小民弱,兵力孱弱,独自面对夷狄禽兽之师,如何抵挡?抵挡不住,又不和议,我朝鲜百万臣民何以自全?而今之计,只能和谈事虏,以求保全。” 这些话听在李倧耳中,心中意动。 他轻咳一声,缓声道,“郑爱卿、金爱卿、崔爱卿都言之有理,本王也一时难有注意。” 斥和派领袖金尚宪伏地哭泣道,“王上,我国于南朝,父子之国,岂可以危急存亡,变易臣节?夷狄禽兽之师,只可抵抗,决不能议和投降啊……” 有人带头,立即呼啦啦一片大臣跪地,以头抢地,哭嚎流涕,议事厅顿时乱成一片。 朝鲜国王李倧扶额一脸无奈。 “建虏就在城外,如之奈何?” 这一问,哭声更家的激烈起来,让李倧耳边嗡嗡乱响,心中更加的烦躁起来。 “如之奈何?” 李倧叹了一口气,心灰意冷,面色萧瑟,起身摆了摆了手,无言,直接回转行宫而去。 朝中的两派和理念的争斗,不能合力一起出谋划策,让他身心疲惫,心力交瘁。 与此同时。 朝鲜八道勤王援兵陆续而来。 西路副元帅申景瑗,十二月十九日率军1000人勤王,至城东南四十里之了城岭被清军伏击,申景瑗被俘。 忠清道观察使郑世规,率军7000人行至南汉山城南之险川岘,十二月二十六日被清军贝子硕讬、贝子尼堪所部击溃,退回公州。 江原道观察使赵廷虎,率军7000人入援,十二月二十六日麾下原州营将权井吉率军500人进驻南汉山城东北之黔丹山,被清军梅勒章京阿尔津、甲喇章京色勒所部击溃,赵廷虎撤退至迷原县。 平安道观察使洪命耇,闻虏骑直指京城,遣麾下别将张曛等二千骑入援,及闻车驾在南汉被围,即自调精炮三千先发,即五千人,于十二月二十六日在金化与蒙古衙门承政纳喇·尼堪等所部遇战,兵败死之。 十二月二十九日,皇太极亦率清军主力赶到南汉山城附近,多罗安平贝勒杜度来报皇太极,其往掠皮岛、大花岛、云从岛、铁山一带与明国相邻之地,因其地居民逃弃日久,一无所获,遂焚其房舍。行军路旁取牛也是一无所获。 豫亲王多铎面见皇太极,禀报前线情况,禀报朝鲜国王李倧已经逃往南汉山城,不在王京汉阳。 十二月三十日,皇太极命令大军攻取汉阳,汉阳守军见清军攻来,立即做鸟兽散,一触即溃纷纷逃窜。清军大胜,开始大肆收取其汉阳财物牲畜以及掳掠人口。 崇祯十年正月初二日,朝鲜仁祖李倧派洪瑞凤、金荩国、李景稷被派往清营,返回后转达了皇太极的“诏谕”。 皇太极要求朝鲜无条件投降,拒绝了按丁卯和议的兄弟之盟来谈。并威胁要战就战,要朝鲜君臣立即做出选择,否则晚亦。 正月初四,三顺王等人的炮队距离南汉山城,还有数百余里,暂时还不能到达。 同时这一日,两匹塘马经过十天日夜不停地换马奔驰,一脸的疲惫,风尘仆仆的终于赶到了南汉山城附近的清军大营。 两匹塘马一到大营,一放松缰绳,直接累瘫昏了过去。 由于二人身上插着红旗,代表着紧急军情,立即被送往了皇太极的帐中等待询问。 两人一醒转过来,就看见了皇太极和一干八旗旗主王爷和都统等许多将领,吓得一哆嗦,话都说不出来。 皇太极看着二人,态度和蔼,温声问道,“尔等从哪里来?所来何事?” 二人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但就是浑身颤抖,不说话。 温声的皇太极,脸色也开始慢慢地凝重了起来。 他看了看帐中的一干的众多亲贵将领,略一思索,沉声道,“尔等都出去,朕有话要问。” 等众多大臣将领之人都出去之后,皇太极凝目肃声问道,“国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见所有人都出去后,二人才战战兢兢磕头道,“回大汗,我等奉饶余贝勒之命,日夜赶路,终于见到了大汗。饶余贝勒有令,此军情只能禀报于大汉一人而知,严禁泄露。刚才帐中人员太多,奴才们不敢多言。” 皇太极听到二人如此说,心中咯噔一下,感觉大为不妙,瞪着眼肃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明军来犯?” 二人中为首的塘马道,“回大汗,明军约有一万骑兵乘船突入腹地,从耀州方向而来,势不可挡,兵临海州城下,牛庄援兵而来,中伏大败而归,明军冒充牛庄援军想诈海州城,被贝勒爷识破,后来有将领不忿,带兵一千出城而战,全军覆没。明军第二日继续北上,我等受贝勒爷指派,出城几十骑,飞报四方,一路就是报与大汗。” 皇太极听完此话,顿时怒火升腾,他没有想到明军竟然敢在他出征朝鲜的时候,在他后背猛刺一刀。 “好胆!就不怕我大清大军回师之后,寻思报复吗?”皇太极暗咬牙龈,怒声的低声嘶吼道。 皇太极满脸怒容再次问道,“犯我大清的明军带兵将领可知是谁?” 眼前大汗的怒气冲天,让两位塘马,更是惴惴不安,听见大汗再次问话,立即回道,“这个奴才清楚,乃是大明宣大山西三镇提督总兵官周大虎为钦差,以及关宁总监高起潜二人为首。” 说到这里,两个塘马想起一件事情,顿时有些后怕,饶余贝勒给他们的一封书信,二人差点忘了。 为首的塘马,动作迅速的的从怀中贴身之处拿出一封书信,恭敬的用双手捧呈到皇太极面前。 “这是什么?”皇太极面无表情地问道。 “回大汗,这是那个周大虎劝降贝勒爷的书信。” 塘马恭声回答道。 第702章 皇太极的愤怒 “哦,劝降信?”皇太极笑了,他笑对方自不量力,太祖的子孙岂会投降? 不过等他拆开劝降书信阅看后,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这是写给饶余贝勒阿巴泰的劝降信,但是内容决是历数努尔哈赤家族的过往,大骂自己家族对大明忘恩负义,起兵反叛,更骂他的父亲和他,是一个不忠不义的人。 内容还毫不客气的大声指责所谓的后金,就是一个退步到奴隶野蛮时代的野蛮政权,这样的政权如果入主中原,将使中华膻腥一片,陷入沉沦。 内容还大力抨击了他的父亲大力杀戮汉人百姓,在辽东实施杀戮、奴隶、高压的民族政策。 并称如果大明朝廷也学努尔哈赤一般,辽东岂会还有女真人存在? 要求建州女真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还称,后金有关人员和爱新觉罗一族前来投诚的话,大明将于恩养,有能力者,可授予实职官职。后金亲王来降之人,将奏明大明朝廷,封给大明郡王、亲王……等。 皇太极看的火冒四丈,嘴中冷哼连连。 他对盛京并不担心,因为对方的兵马实在太少了,全是骑兵,根本没带步兵。 但是明军的这一行为,是他决不能容忍的。 “这个消息谁知道?”皇太极冷声问道。 “回大汗,贝勒爷有所交代,奴才等不敢胡言乱语,军情目前只有大汗现在知道。” “好,很好。尔等立下大功,不过明军进入辽东之事,朕不希望再有人知道此事,记住,除了朕以外的任何人,包括你等的主子、旗主等,可明白?” 两位塘马身体一个哆嗦,赶紧回答道,“奴才等记住了,军情之事绝不再有第二人知道,但有传出,奴才等甘愿全家领死。” 皇太极满意的点点头道,“尔等二人有功,赏银百两,升一级,下去领赏吧。” “谢大汗。” 二人叩头谢恩后,起身弯腰垂头缓缓退出了账外。 帐中只剩下他的几名亲卫,皇太极道,“今日所听之事,严禁传出一字半语,但有违反动摇军心,军法处置。” 几名护卫浑身一寒颤,跪地道,“嗻!” 皇太极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起来,朝鲜之战已经进行了大半,胜利就在眼前,他绝不会半途而废。刚才的来自辽东的军情消息,也决不能让将领和大军知道,否则知道后必然会动摇军心。后方家中不稳,军兵将领知道了,如何有心思再去作战? 朝鲜之事事关大清后方未来安稳,事关与大明今后作战和争霸中原。 朝鲜平,则大清后方稳定,再也没有了隐患。 所以,朝鲜必须要臣服,皮岛必须要拿下,扫除大清后方隐患,才能放心的进攻大明,进入中原。 皇太极静坐了一会,等自己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后,便吩咐道,“让各位臣工进来议事吧。” 一干大臣进来后,皇太极道,“牛庄武英郡王来报,辽西明军有些蠢蠢欲动,明军想趁机挑衅我方,特来汇报。十二弟想先发出兵,特来请示。” 混太极说的话真真假假,八假二真,让人无法分辨真假。 如此一说,群臣当然都信以为真。 不过这一说,帐中各将领大臣都是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明军,更有将领声言等待大军回去后,定要辽西明军知道大清的兵锋厉害。 皇太极微笑言道,“各位臣工稍安勿躁,朕已有回复,让武英郡王镇守不出,待大军回返之后,再议行动,不过如此一来,朝鲜之事要尽快结束了。半月之内,解决朝鲜问题。” “大汗圣明。”一干文武随军大臣跪地山呼而道。 等所有大臣离开之后,皇太极脸色顿时变幻,冰寒无比,低声吼道,“周大虎……南朝……” …… 崇祯十年正月五日清晨。 周大虎近一万人马,六千多已经武装的辽东汉民,进入了一江之隔的朝鲜义州。 开始向铁山半岛出发。 而在同时,于周大虎早三天而到皮岛的霍维华、张春、白喇嘛、袁进、茅元仪、周文郁等人也开始进行着准备,准备去接应周大虎一行大军、 而岛上的东江镇总兵沈世魁、登莱沿海总兵陈洪范等人,看见到这样庞大的船队,心中暗自吃惊。 这些天,皮岛上已经人心惶惶,惊惧不安,不少军民都在暗中寻找船只,准备离开皮岛。 更是各种传言满天飞。 虽然有陈洪范的八千人马来到皮岛来援,但仍然止不住皮岛上恐惧清军来攻的恐慌。 不过袁进、茅元仪、周文郁等人的数百艘的海船的到来,是让皮岛中的恐慌终于减缓下来。 等看见船队要走,沈世魁、陈洪范两名总兵急了,连忙阻拦。 “何事要水师全部出船?” 二人并不知道周大虎要到的时间,以及地点等。 主要是周大虎此前有所交代,他对陈洪范心中很戒备,根源就是他前世在一些资料中看到,崇祯九年,《满文老档》中皇太极写给大明总兵官陈洪范的两封书信,陈洪范派人私底下联络了皇太极。 作为敌对双方,将领暗地里通信敌方之主,这是叛国之罪。 再加上陈洪范在原有历史明末最后几年,尤其是弘光期间,此人已经没有了勇气,到处说清军不可敌,在民间落了个活秦桧的骂名。 到了现在,周文郁等人也不用在掩饰什么了,说出了去接周大虎大军的实话。 “大帅是从朝鲜铁山半岛过来?”这个消息很是震惊二人。 原本二人以为周大虎从海上而来,只不过是时间晚一点而已,没想到是从朝鲜这边过来。那岂不是……从建虏腹地策马而来? “呼……”二人长出一口气,仔细一想,细思则极恐…… 二人脑中急转,瞬间便有了决定,便立即开口道,“请各位将军稍候,我等二人交代一下军务,也去迎接钦差周大帅。” 说完拱手一礼后,翻身上马急匆匆而去。 …… 朝鲜的义州城距离铁山半岛大约70公里、 刚经历战火,所入景象,到处是一片荒凉破败。 第703章 进入皮岛 沿着一路到铁山的官道,越是接近铁山半岛,越是荒凉。 路边不时地就会出现一具冻得硬邦邦的尸体,或老或少,或男或女,面目狰狞,有些死不瞑目。 周大虎眼目寒冷,骑在马上望着这一切。 越是靠近皮岛附近,更是不见人烟。 这是建虏为了回军时,为攻打皮岛在做准备。 要知道,天启七年(1627年)丁卯之役,后金兵犯朝鲜除了目标朝鲜外,还包括皮岛。 那一次是重创了毛文龙东江所部,扫荡了东江镇的粮仓铁山半岛。 至此,毛文龙丧失了陆上的基地,只好带兵归缩于皮岛等几个海岛,丧失了进取的能力,开始经商逐利,结满挟朝,谋求自霸一方,最终为袁崇焕所列十二大罪状,当场斩杀。 这就是毛文龙的悲哀,想有所进取,但又打不过建虏。但朝廷不会去养一群闲兵,整日催促毛文龙,而毛文龙为了自保,便阴奉阳违,与朝廷矛盾日益加深,而最后酿成了苦果。 说到底最为主要的一条还是,打不过建虏。 经过四个时辰的赶路,浩浩荡荡的一行大军没有碰见一个朝鲜士兵,或者是清军。 原本还希望能碰见有一支清军的后勤部队杀上一番,但最后还是让人失望了。 不过大家终于平安的赶到了皮岛的正对面。 铁山半岛与皮岛仅一海之隔,最近相距不过两公里。 远处海上有几艘了望船只,看见铁山半岛有兵马走动,立即靠近过来察看。 这些都是周文郁等人派过来的哨船,就是为了看见周大虎一行人,就通知过来接人。 哨船信号旗摇动,一艘接连一艘,很快就有大批战船从皮岛南端背面而来,船上的人老远就开始挥手致意。 船一靠岸,下来了一群人,涌向了周大虎所在之地。 “大帅,终于等到你们了。这几天我等都会驾船亲自来等大帅,度日如年,如今终于等到大帅了、”周文郁、茅元仪、袁进等几个水师将领单膝跪地喜泣而道。 周大虎看了一眼迎接自己的一干众人,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幕僚霍维华以及张春、白喇嘛等人,还有十几个自己不认识的武将也在欢迎自己的队伍之中。 略一思索,他问道,“登莱总兵陈洪范可在?” “末将在。”从后面的人群中,闪出一位五十多岁的身穿盔甲的将领,上前道,“末将陈洪范在。” 周大虎盯着对方看了又看,眼中寒芒闪烁,但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立即拿下其人的冲动,平淡的问道,“几时到达皮岛,所带兵马多少?” 虽然对方年轻,可他陈洪范确是不敢有任何的轻视、怠慢对方。 他恭敬的回答道,“回钦差,末将于腊月二十三日抵达皮岛,所带兵马八千余人。” 周大虎点头,转头问东江镇总兵沈世魁道,“皮岛现在情况怎么样?” 一个略瘦高个子的五十多岁老头,上前拱手道,“回钦差,皮岛自清军开始进攻朝鲜后,岛上的军民就一直人心惶惶,有不少军民将领驾船离开,形势不妙。不过有钦差带领兵马而来,坐镇皮岛,皮岛无忧也。” 周大虎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看了看眼前密密麻麻的战船,突然问道,“皮岛本部有多少战船?” 沈世魁一愣,想了一下说道,“有三十多艘。” 周大虎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脑中浮现了沈世魁的有关信息,商贾出身,靠女儿裙带关系,一路升迁,在皮岛明争暗斗,又逼走了尚可喜一干人,是一个私德有亏的人。 但其人却是在原有的历史上,被俘至死不降,成就英烈之名。 这是一个复杂的人。 周大虎看看时间,大手一挥,下令道,“登船上岛。” 骑兵近一万,战马更多,还有给随大军的六千多辽东汉人百姓,海岸上还有结冰,装卸人员相对容易,最难的就是战马。 不过这些早有预计,上船进岛还算顺利。 就是顺利也得两天才能全部人马上岛。 周大虎作为主将,理所当然的要押后坐镇。 而东江总兵沈世魁和登莱总兵则是返回了皮岛坐镇。 夜里,临时搭成的军帐当中,周大虎的心腹嫡系都到了,包括周文郁、茅元仪、袁进、霍维华、刘廷传、张春等也都到了,甚至还邀请了几名跟随大军的辽民所推举出来的临时首领。 平常会有高起潜临会,但这次并没有让其参加会议。 周大虎看了一眼大家,语出惊人,“各位都是我周大虎的心腹嫡系和一起战斗经历生死的战友,我也当你们是我周大虎的心腹之人。所以我有一个临时决定,要和大家说一下并安排有关行动。” 见周大虎神情凝重,众人都知道此事非同寻常,事情一定不小。 首先是周大虎的本部人马表态,王来贺、李雄、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马鹞子王辅臣、独眼龙、薛仁贵……等人立刻道,“大帅,不管大帅做什么,卑职等誓死追从,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虎大威和猛如虎、周文郁、茅元仪、袁进也是立即道,“周大帅,只要大帅一声令下,我等万死不辞。” 陈国威和刘永祚相互看了一眼,也立即道,“在所不辞。” 一旁的几个辽民临时首领也立即跟着表态道,“誓死追随大帅。” 自己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自己的这些人马都无条件的支持自己。 要知道这一表态,这些人算是从此和他周大虎绑到一起了。 他心中很是高兴。 但他随即一想,自己这不成了一个自己最讨厌的拉兵结将的军阀了吗? 他朝霍维华和张春看去,两人看着自己是眼中闪烁。 不过明末乱世,拉兵结将。只有兵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打破历史的原有轨迹。 这是好事。 周大虎开始说要做的事情。 “各位,本帅得到一个消息,登莱总兵陈洪范暗中和建虏奴酋书信来往,不经朝廷和敌国首领通信,这是通敌大罪,本来本帅还不想立即行动,因为清军很快就会攻打皮岛,本帅不想在这个节骨眼造成咱们内部有所动荡,但有所考虑后,还是决定把这个隐患拿下再说。” “大帅,怎么拿下?” “活捉,送与朝廷审判。” 第704章 擒人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lwxiaoshuo.org)明末试锋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705章 审听 正在开会的周大虎得知已经控制了陈洪范的亲信杨成孝、郑德二人后,立即宣布会议结束。 不过他留下了登莱总兵陈洪范、副总兵金日观二人。 他把金日观和陈洪范寻了借口分开,留陈洪范一人在房中,并派了重兵给与“保护”。 金日观有些不明白的跟在周大虎身后,来到一处军兵把守严明的房屋门前,随后又看到关宁监军高起潜也来到了跟前。 “周大帅,不知有何事情叫咱家来到这里说话?刚才在屋中不能说吗?” 令对方想不到的是周阿虎点头道,“确实是屋中刚才不能说。”他看了看周围,低声对身边二人道,“此事牵连登莱总兵陈洪范,叫你等二人过来是做一个见证。” 与此同时。 一人呆在屋中的陈洪范新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正常,别人都走了,只留下自己在这里,大帅又没有和自己交代什么秘事,反而离去,这绝不正常。 他来到房屋门前,推门往外望去,只见附近人影卓卓,好似有人在监视自己。 陈洪范脸色一沉,心中咯噔一下,他明白自己被软禁了。 但他想不通,这是因为什么。 他自问自己,对钦差周大虎毕恭毕敬,没有地方得罪对方,为何如此对待自己? 他很是想不通。 陈洪范迈步向外走了几步,立即被几名高大的亲卫阻挡住了。 他脸色一沉,不悦地说道,“本官突然想起一件军中急务,需要现在就去处理及时,以免耽误军务,何以拦我?” 一名领头的亲卫面无表情的说道,“大帅有令,陈总兵在大帅还没有回来之前,不等离开房屋半步。” 陈洪范怎么说也是军中宿将,是上过战场厮杀的人,顿时眼睛一瞪,虎目生威而道,“怎么,限制我行动当犯人对待么?” 随即又往前走了一步。 “呛啷……” 亲卫头领拔出了腰刀,盯着陈洪范,眼中带着杀意。 看到这种情况,已知事不可为,情况不明也不易发生冲突,陈洪范冷哼一声道,“我乃朝廷总兵,如此待我,就不怕触犯朝廷法纪?等你们周大帅回来后,本镇定要讨个公道。” 再回到屋中,陈洪范脸色变得煞白,他心中思量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 …… 周大虎、高起潜、登莱副总兵金日观三人进入房中,内有套房,有一厚布帘子遮挡隔离。 不一时,王来贺出来请示。 周大虎点头,王来贺随即进入内间套房。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高起潜、金日观有些不解,刚要张口询问,变看见周大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两人只好就此作罢,随遇而安,同时看看周大虎到底是在干什么,神神秘秘叨叨。 这时,门外的亲卫蹑手蹑脚轻轻地搬进三把椅子后,又无声的退了出来。 周大虎朝二人轻点头后,便直接坐下,两人也是照做坐下。 里屋终于传出了声音。 接着是一阵阵的审问。 但是对方拒不承认有通虏之事。 金日观和高起潜一愣,通虏?这声音是谁的声音?登莱总兵陈洪范通虏?这个消息有些惊悚,这是滔天之浪。 二人不由自主的齐齐看向一旁而坐的周大虎。 眼神在问,“真的假的?” 周大虎没有说什么,而是招手一名亲卫帮自己卸甲,对身边的二人压了压手,便径直走进了里屋。 周大虎一进里屋,就看见了绑在椅子上的杨成孝、郑德二人。 没有受伤,也没有遭到虐待,只是绑在了椅子上。 周大虎看了一眼房中的王来贺和一名审讯记录书记员,随即看向杨成孝、郑德二人。 “崇祯九年九月二十日,也就是建虏所谓的崇德元年九月二十日。建虏给了一位大明将军去了一封信。内容如下:大清国宽温仁圣汗谕大将军陈东溟:“尔识时势,念及世居故土、家祖先茔,欲与我共谋,齐心图明,同享富贵,故屡遣杨成孝、郑德前来,我知之不胜欣喜。” “将军诚与我同心协力,共图进取,以成天下大业,则富贵将与山川并存矣。昔孔有德、耿仲明自山东叛,来归于我,我有如鱼得水之乐,封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率广鹿岛、长山岛、石城岛兵来降,吾亦甚喜,封之为智顺王。今将军识天时,知大明帝祚将终,顺时来投,则将军之功名自不在三王之下……” 随着周大虎的默咏信件内容,杨成孝、郑德二人张大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这、这,”二人口中结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不可思议已经变成了满脸的惊恐。 “崇祯九年九月三十日,……” 周大虎默念出了个开头,便不再默念了,只是冷冷的盯着两人不再说话。 一旁的王来贺说话道,“此二人堂堂汉人却是勾连建虏,祸害大明,乃是大明汉奸,当诛九族,凌迟处死。” 一听当诛九族和凌迟处死,二人立即在椅子上瘫了下去,惊恐万状,随即大声道,“我招、我招……我等二人只是跑腿而已,还请大人放过我等家小,我等什么都招……” 周大虎起身而去,又来到了外面就坐,默默地听着内里二人的交代。 随着二人的交代,高起潜和金日观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半个时辰后,王来贺和书记官走了出来,拿出招供画押的记录,递给周大虎三人阅看。 “可惜了,奴酋的信件已经被销毁,不过这已经可以了。” 周大虎有些惋惜地说道。 随即周大虎看向高起潜二人。 高起潜出宫办差多年,岂能不知周大虎让自己而来的原因。 只见他拱手而道,“钦差大人放心,今日之事咱家定会原原本本的上书朝廷,禀报事实。别的事,咱家只是关宁监视太监,东江镇咱家无权插手,也不敢插手。” 周大虎没说什么,又看向金日观。 金日观知道自己该表态了,铿锵而道,“通敌书信,乃是叛国之罪,当诛。” 周大虎眼目一凝,立即喝道,“来人,逮捕登莱总兵陈洪范,控制登莱兵马,大小军官哨长以上职务者,一律关押,待甄别忠奸后,再行发落。” “王来贺,你带三千兵马进驻接管登莱大营,立即进行整编。凡有不听军令者,就地斩首。” 周大虎幽幽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但有哗乱惑乱军心者,全部清除,不管人员多少。” 这话听在高起潜和金日观耳中,心中冷嗖嗖的。 第706章 陈洪范的咆哮 周大虎的这一决定,立即在皮岛这个不大的地方掀起了一股波涛。 顿时岛上兵马调动频繁,惊得许多将领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洪范的事情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此事仅限于周大虎的嫡系和高起潜和金日观等人小范围知道。 至于怎么处理陈洪范,大致上是送于朝廷发落,但霍维华有些不同的意见,他认为这等丑事,损坏军威,应当上报皇帝,秘密处决,以阵殁宣告天下。 只不过这都不是急事,首先还是处理登莱军队稳定和整编的问题。 随着王来贺的进军登莱大营,以及金日观这个登莱副总兵的从旁协助,局势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也并没有出现预料到的哗乱。只是陈洪范的亲卫家丁有些负隅顽抗,但经过金日观的劝解,这三百余亲卫家丁,周大虎直接收入了自己麾下。 这些人可是兵马娴熟,久经战阵的老兵,多多益善。 至于忠诚的问题,周大虎还是认为一个汉奸通敌之人,有多少愿意为其而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迟早会忠于自己。 事实上也是如此,周大虎宣布收下他们一干人为自己的亲卫家丁,且待遇不变后,一干人惊喜莫名,立即表示愿意转投周大虎手下。 当然这也是安抚之道。否则一些亲卫家丁在知道陈洪范的罪行后,深感害怕牵连,万一绝望后,说不得会狗急跳墙,做出一些傻事。 …… 一座看守严密的房舍中,已经被捆绑着的陈洪范,不断地咆哮着。 “叫钦差大人,本镇冤枉,本镇为国效力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安敢如此待我?” “本镇何罪之有?请钦差大人来见我,朝廷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本镇冤啊!一生为国效力,老了竟然落了个如此下场,令人心寒啊。” “如此对待本镇,本镇麾下兵马不会服……” 这时,大门“吱扭”一声,周大虎和霍惟华、高起潜、金日观、皮岛监军副使黄孙茂、东江镇总兵沈世魁等人推门而入。 陈洪范一楞,随即大叫冤枉,声称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如此对待于他。 对方这么一说,周大虎示意将一份誊写过的笔录拿给了陈洪范人看。 对方不愧是久经战场的老将,十分的沉稳,阅看了半天之后,抬头道,“这都是污蔑构陷,两个小人之言,岂能当真?”陈洪范冷哼一声,拿着手中的笔录说道,“光凭这两个对我有不满之心的人的一面之词,就治我之罪,别说本镇没干,就是本镇干了,也会不服。有证据,本镇认罪,没有证据,还请放我自由,官复原职,让本镇继续为朝廷效力。” 周大虎冷冷一笑,将皇太极两次的信的内容大概说了一下,对方虽有吃惊,但并不慌乱。 反而振振有词的说道,他不知道周大虎说的这是什么,这是有人在栽赃嫁祸与他。 听得在屋众人都是内心冷笑连连。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罪一承认就是必死大罪,说不定还会牵连家人,对方或者说任何人都不会那么轻易的认下此罪。 看着眼前神色有些萧瑟的老者,周大虎不由的心中有些同情。 但又想想此人其后的所作所为,又令人恨得牙痒痒。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挥手让屋中的人退了下去,只留下了高起潜、皮岛监军副使黄孙茂二人为自己陪同,这是为了避嫌,因为陈洪范之事,完全由他周大虎主导,他需要由皇上相信的人见证自己做的一切,从而消除皇上的疑虑。 而高起潜是内官,深受皇上信任,而皮岛监军副使则是文官的代表、 屋中剩下四人,周大虎不再磨叽,单刀直入。 “陈总兵,你我以及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已经完了。痛痛快快的交代,或许我等可以保你一命,不牵连家人。” 陈洪范抬眼看向屋中三人,最后目光停在了周大虎身上。 “你我初次见面,本镇并没有得罪你,也无违反钦差大人你周大虎的军令,何以害我?”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道,“陈总兵你想歪了。没人要害你,而是你自己害了你。我不知道你为何身为大明高级将领,为何却会频频的遣人去联络皇太极?怕死吗?军人当兵当是马革裹尸还。真的怕死,那就告病回家做一个富家翁也行,何必做一个不忠之人呢?要富贵,大明已经给与你总兵官这样的高位,怕保不住,那就更应该做事为大明尽力。” “我不解的是,一个又怕死又爱富贵的人,是怎么坐上一镇总兵的这个位置上的?” “朝廷真是有眼无珠啊。你一个狗汉奸败类,身为大明总兵竟要投降忘恩负义屠杀我汉人的蛮夷建州逆奴,着实当诛。就是大明将领的耻辱。不管你承不承认,朝廷都不会放过你这样投递叛国的将领。” 周大虎边说边摇头。 眼中却是冰寒无比。 一旁的高起潜和皮岛监军副使黄孙茂也是眼中对陈洪范充满了鄙视、冷漠。 陈洪范心中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过不了了,与其无尊严的硬熬煎熬,还不如坦诚早点了结此事。他坐直了绑着的身体,看向眼前的三人道,“本镇没有叛变,更没有叛国。只是为了念及世居故土、家祖先茔,想和建虏结交一番,照顾一下在辽东的家祖先茔和亲族而已。本镇私下遣人前往辽东结交建虏,有过,但也是情有可原,还请各位理解。” 随即他有些不解的问道,“本镇做此事极为隐秘,你们是如何发现的?” 周大虎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而是冷哼一声道,“避重就轻,你的心思大家岂能猜不出?无非是看建虏兵锋正盛,认为大明前途不明,结交建虏为自己留条后路,脚踏两条船而已。” “此等首鼠两端之人,必会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本帅会将你押送京师由朝廷审理判罪。” 说完这话,周大虎不再理其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退了出去。 “你我三人联名上疏,报于朝廷,听候朝廷处理此事。” 周大虎这个提议直接得到了高起潜、黄孙茂的同意。 第707章 沈世魁的忐忑 很快一艘快船从皮岛而出,南下泛舟山海关,再由陆上呈报与京师。 …… 解决了陈洪范这个原有历史上的“活秦桧”,周大虎轻出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整顿登莱的八千兵马。 不过有登莱副将金日观的从旁协助,到目前来说,还算顺利。 周大虎准备在皮岛上和清军打一仗,自己这里兵马完全够用,比历史上整整多了一万余人,战力更是不可相比。 再加上这里是岛屿,不利清军骑步兵大举进攻,易守难攻,是一个消耗清军的好地方。 自己一方舟船数百,集于一起,集中了舟师优势兵力,对付清军和朝鲜船队卓卓有余。 如此有利的好机会,不战一场,岂不是白来,丧失一个大好机会。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自己的介入,建虏还会不会在臣服朝鲜后,回程攻打皮岛。 清军打不打皮岛反而成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不过这个取决于对方,周大虎暂时是无能为力。 还有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东江镇撤镇之事。 撤镇之事,定会遭到东江镇这上万的官兵和将领绝大多数人的反对。 在东江镇皮岛等海岛地方自由惯了,这些人哪里会愿意背井离乡到内地生活和受到约束。 皮岛虽有牵制建虏的作用,但已经不大了。 最主要的是东江镇孤悬海外,没有朝廷的强大约束,各个自立山头,争权夺利一言不合就内讧厮杀血腥不断,再加上建虏利诱,东江镇不断的有人投降建虏。 周大虎思想前后,决定还是和沈世魁等东江镇兵马将领摊牌。 并开始撤离皮岛上的数万军民。 要知道原有历史上,这数万军民都被建虏屠戮殆尽,所剩无几。 自己来到了这里,当然就不让其再次发生。 但皮岛必续撤镇回迁内地。 随着朝鲜彻底的臣服于建虏,皮岛的形势已经不可维持。 自己不能老驻扎在这里,自己不在,皮岛沦陷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熊廷弼的三方布置已经够用了,还建设不过来。 而皮岛孤悬海外,远离大陆,补给线太长,成本太大。如今没有了朝鲜的暗中支持,事情已经不可为。 周大虎下定军心。 如果皮岛军民不愿意回撤陆地,他不介意动粗行事硬来。 随即周大虎将一干自己的心腹将领召集了起来,给大家分析了情况,并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霍维华首先发言道,“此事有些风险,登莱主将陈洪范刚刚被拿下,登莱八千军兵军心不稳,弄不好就会出乱子。现在,东江镇必定会因撤镇之事,有所抵抗甚至抵抗反对,兵将因此哗乱,这个也要考虑进去。” 虎大威虎眼一瞪,大声道,“怕什么,我等着一万人马皆是精锐,以一当十。东江镇大小官兵敢不听大帅的军令和朝廷的圣旨,那就军法处置几个,杀鸡儆猴,看他们敢不敢不听军令。” 霍维华还是很欣赏虎大威这样的粗人,本份,不奸猾,便提醒道,“清军可能会攻打皮岛,外敌在身边,我等不宜内部相杀,还是以抚劝的方法行事为好。当然最后还不行,那就用霹雳手段快速解决问题。” 猛如虎道,“朝廷的圣旨东江镇他们还敢不听?难道他们野惯了,王法也不怕了?” 一旁的陈国威摇头道,“山高皇帝远,东江镇每年拿着大量的钱粮以及兵器补充,在这里就是土皇帝,当然是不愿意就此撤走。尤其是现在我们援军而来,皮岛已经安全无虞的前提下,东江镇的将领士兵必然或有所抵触和反对。此事解决,还得靠大帅的精兵的镇压下,才能按照计划解决。” 镇压这种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的,但这却是定海神针。 各种顾虑越讲越多,周大虎觉着不能在这样讲下去了。 再讲下去,他自己就要动摇了。 做事就怕多想。 周大虎直接拍板定案道,“召开东江镇将领全体会议,宣布圣旨,撤销东江镇。同时做以下准备。一是,水师严控岛上所有船只,不得遗留半片帆板在外。同时管制海上交通,任何船只离岛都要本帅的手令才行,没有手令者,不管什么人,就地抓铺,送往本帅之处本帅亲自处理。但有不服军令和抵抗者,就地剿灭。但有放走一人者,值班将领免职,值哨巡逻者,军法从事,按临战纵敌处理。” “二,各部进入警戒状态,严控东江镇有关将领,俗语说,兵无将而不动、蛇无头而不行,但有异动,立即汇报于我,即刻处理。” 周大虎虎眼一瞪说道,“本帅听闻,大明军队有一个陋习,动则兵变哗乱,以此要挟有关将领答应一些人的要求,而最后有关将领和朝廷,都是息事宁人,轻罚处理。久而久之,养成了一个盛行的军中恶习。但在本帅这里,此种行为绝对不会容忍,但有触犯,军法处置,严惩不贷。” 大厅中的众将听闻,不由自主的咽下一口吐沫,心中想着这一次不知是谁要倒霉。 “李雄,你领三千精锐,有哗乱着,发现后报于我,听我命令行事。” “王辅臣,你领一千人马在本帅住所附近埋伏警戒,听令行事。王来贺、金日观坐镇登莱兵营,继续整顿整编兵马,同时听令行事。” “其他人员进入戒备状态,听令行事、” 众将应了一声,各自缓缓散去,只留下高起潜、霍维华、刘廷传、张春几人。 高起潜心中苦闷无比,一路上他已经成了对方周大虎的记录官,和向皇上的传递消息的传声筒见证人。 自己已经成了周大虎的工具人。 但在这一路上,虽然和周大虎以前不和,但此刻也很是佩服对方的能力。 他长叹一声,心中暗自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皇爷和大明出力,不憋屈。 周大虎随即发出军令,召集东江镇千总以上的将领宣读圣旨,召开军事会议。 …… 皮岛总兵府。 沈世魁这一日有些心中不安。 主要就是他得到消息,来援的登莱总兵陈洪范被钦差抓了,刚才他还被请去看见了对方绑缚的样子。 这不是一件小事,也让他想起了督师袁崇焕在这个皮岛上随意诛杀大帅毛文龙之事。 这让他很是心中忐忑。 第708章 躁动 正在沈世魁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他的随护亲卫急急匆匆跑了进来。 “何事?” 他的亲卫都是已经跟随他身边左右多少年的亲信,知根知底,什么秉性他都清楚,无大事不会这么的鲁莽而进自己房中。 “禀大帅,府外有钦差大人的传令兵持王牌令旗而来,要求半个时辰内,东江镇的千总以上将领到钦差大人临时行辕驻地召开军事会议,点卯不到者,军法从事。” 沈世魁沉思了一下,点头让亲卫把人领了进来,简单的询问了一下传令兵一些情况,接令送走其人后,便开始了召集部将前往钦差行辕、 东江镇的副将,周大虎都是单独派人去通知,其他的由总兵沈世魁去通知。 半个时辰后。 周大虎钦差临时行辕。 大厅中坐满了大小东江镇的将领。 到了钦差临时行辕,东江镇的将领就发现了行辕周围人影卓卓,布置了不少的兵马。 让一些人头皮发麻,心中就想立时转身而走。 但这也是只是心中想想,没有人敢离开。 现在暂时离开,又能去哪里?难道要背叛朝廷?就是背叛朝廷,甘当一个汉奸去投建虏,能走得了么?要知道皮岛上的所有船只都被控制了起来。 心思比较多的人,一下子想了许多。 一些老实本分的将领,则是低头就进、 “伯父,钦差大人这是想干什么?动用了如此多的兵力,难道想对我们一网打尽不成?”副将沈志祥,也就是总兵沈世魁的从子道。 沈世魁赶紧低声呵斥道,“慎言,钦差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如此高位,是打出来的,必有过人之处,祸从口出,这位大帅与我等无缘无故,也从没有任何交集,这样的人,只可结交,不可得罪,更不要无事引祸上身。” “侄儿明白。”沈志祥立即认错说道。 沈世魁没有再说什么,脑子中却是一直想着事情。 先前有一道对方提督东江镇的圣旨宣读,还好对方不会在皮岛长期居留。 但现在怎么又来一道圣旨宣读? 为何前一天不一起宣读? 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规定的时辰到了,周大虎从后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年轻的将领,和几个亲卫。 这时,皮岛监军副使黄孙茂向周大虎呈上了东江镇的将领花名册。 周大虎开始点卯。 一个一个点下去,整整花了两刻钟才点完。 千总以上将领整整一百多人。 随即周大虎让高起潜拿着圣旨走了出来。 周大虎的名字东江镇的将领可能不知道,毕竟皮岛孤悬海外。 但对就在身边不远的关宁锦监视太监高起潜,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坐镇辽西走廊多年,有很大的威望。 高起潜看着大厅中密密麻麻的东江镇将领,长叹了一声,被当做工具人,他忍了。 为了大明,为了皇爷。 高起潜来到众人前面中央,轻咳了一声,展开圣旨,开始宣读起来。 随着高起潜的宣读完毕,大厅之中寂静无声。 半天之后,仍然没有人谢恩。 主要是太让人意外了,且事出突然,他们有些接受不了。 没有当场起跳骂人就已经不错了。 要不是周大虎带有援兵和登莱兵马是东江镇的两倍人马,加上朝廷的压力,这些人早就掀桌子骂人了。 甚至不介意搞出一些乱子给钦差施加一些压力,同时也给朝廷施加压力让其收回成命。 不一时,突然大厅中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东江镇的将领不少人,脸色难看的大声嚷嚷,甚至有人开始质问起钦差周大虎了。 周大虎就坐在椅子上,冷眼静静的看着大厅中的这一幕。 没有喝斥,没有发火。 就是这么静静的呆着。 大声吵吵的都是中下级将领,而一些副将参将,则多是观察情况,或者低头想着什么。 情况慢慢的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但是真的变得不受控制了? 沈世魁想着外面影影卓卓的兵马,想想被拿下的登莱总兵陈洪范,再想想对方可是从辽东腹地一路上杀过来的,顿时他大冬天,身上却是大汗淋淋。 难道对方是想让东江镇有些人跳出来,趁机杀东江镇一些鸡,给东江镇看? 不至于吧?要知道,清军会很快就会攻打皮岛。 他理解自己手下的将领的顾虑。 撤镇需要安排大量的皮岛军民到陆上。 人和地不熟的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不知道能不能顾住生活。大家都心中生有恐惧。 登莱当年有近十万人辽民浮海过去,与当地百姓格格不入,时常爆发冲突,由此埋下了怒气的嫌隙。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叛乱,就有此因素。后来一呼百应拿下登州、莱州城,参与者,多为浮海到登莱的逃难辽民。 如今竟要皮岛数万军民前往中原腹地生活,那里流贼作乱正盛,旱蝗不断,到了那里,如何生活?连他这样高级将领都不知所措,对前途一片茫然,何况手下军民? 到时候兵都没法带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知道,他作为东江镇总兵,决不能在钦差这里闹出乱子。 沈世魁突然站了起来,大声的呵斥道,“好了,大家都静一静,圣旨不可违,大家先谢恩再说。有事,谢过恩,再一起询问钦差大人情况。不行,大家再向朝廷请旨留守皮岛。” 这一提议照顾了各个方面,东江镇将领纷纷点头同意,随即大家跪地接旨谢恩。 等完成了圣旨宣读的程序后,目光都集中到了沈世魁和周大虎、高起潜三人身上。 高起潜此时真的很想说,我只是一个工具人,撤镇之事别问我。 但这话只能在心中想一想,就行了。 沈世魁朝着周大虎和高起潜拱手一礼道,“末将和东江镇众将领有一些问题,想就东江镇之事请教钦差大人和高监军。” 周大虎还没有说话,高起潜轻咳一声,首先发话道,“咱家坐镇关宁等地方,撤镇此事丝毫不知,咱家这次只不过只是陪同周钦差以及麾下听差而已。不妨告诉大家一声,周钦差节制着辽东、登莱、天津水师、龙武营水师、以及东江镇,大权在握,深得皇恩信任。撤销东江镇此事,只有周钦差一人能够给你们解惑答疑。” 第709章 询问 沈世魁一愣,这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一直认为高起潜是监军,乃是这一次的最主要人物。 毕竟,太监才是和皇上距离最近的人。 近则亲、亲则信,信则用。 看今天下用人之法,大多用人莫不是如此。 但现在却是自己等人想错了。 随即包括沈世魁在内的一干东江镇的将领,双眼齐齐看向了周大虎。 周大虎坐在那里,看向东江镇的将领直接说道,“你们有话就问,本钦差也不藏着掖着,定会如实回答你们。” 但其话锋一转,口气十分严厉的说道,“军兵以服从命令为本职,此乃军法铁律,不容置疑。尔等和我是初次见面,本钦差宽恕你们一回,但有再犯,决不轻饶、朝廷皇命大如天,本钦差解释过后,必须遵从皇命行事,但有阳奉阴违、暗中捣乱之人,一经查出,军法处置,决不轻饶。” 这话一讲,大厅之中的东江镇的将领们一个一个都是脸色十分的难看。 同时心中也是心有忌惮。 但此时询问已经势在必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世魁作为东江镇总兵,他首先提问。 “钦差大人,东江镇已经屹立后金后方十余年,为大明牵制杀敌无数,后金日夜想方设法想除掉东江镇,朝廷撤销东江军镇,乃是帮助后金鞑子达成心愿,这是仇者快亲者痛的做法啊!如此,为什么要撤销东江镇?我们心不平啊!” 周大虎肃目看着沈世魁,这是一个私德有亏,但却是一个为国尽忠的汉子让人高看一眼。 “既然你们心中不平东江镇撤销之事,本钦差就和你们好好说说。此次,建虏大举兵马,奴酋皇太极亲征朝鲜,朝鲜国小兵弱,内部腐败,战和不定,败降已成定军,断无更改。此战建虏大胜,回程定会挟大胜之威,举兵攻占皮岛。朝鲜败降建虏后,将会彻底倒向建虏,建虏朝鲜会合兵来攻皮岛,光凭皮岛之力,守不住皮岛,而且会战死绝大部分。” 这时沈世魁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讲。”周大虎停下话头对对方说道。 “钦差大人,即然你说到了建虏会攻打皮岛,但现在有了登莱来援的兵马,还有钦差大人的援兵,皮岛定会守住,如此何以要撤镇而走?” 周大虎眼目一凝,冷声说道,“本钦差和登莱兵马不可能常驻皮岛,最多数月就要归建,援军走后,建虏再来攻占皮岛,如果这种情况来回反复多次,岂不是乱了朝廷部署?朝廷又有多少能力不断地耗费钱粮不断的增援皮岛?这只是其一。” “其二,东江镇孤悬海外,路程遥远,运输距离太长,补给困难。朝廷目前财政困难,军饷钱粮不继。过去有朝鲜暗里接济,和朝鲜一些贸易,皮岛能有所得不少,还能维持。现在这一条件没有了,皮岛已经不能维持。” “其三,东江镇孤悬海外,朝廷监管困难,尔等内部龃龉不断,内部自立山头,互相残杀,不断有将领叛逃建虏。如崇祯三年四月刘兴治兵变杀署镇副总兵陈继盛之事,四年三月,刘兴治被杀,黄龙接任,同年冬,皮岛第三次发生兵变,耿仲裕等兵变,总兵黄龙被其绑架并软禁起来,其后崇祯七年一月广鹿副将尚可喜携数岛军民投效建虏,如此皮岛东江镇还能让人放心吗?” “其四,东江镇牵制后金之力越来越弱,到现在已经不起作用了。如此不如撤镇迁入关内屯田练兵,成立新镇,” 周大虎眼一等厉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先前朝廷根本不知建虏攻占朝鲜之事,援兵更加是遥遥无期,是本钦差面见皇上时亲自请命带兵而来,登莱兵马快速而来是本钦差缴令督促早早到了这里。皮岛东江镇也是本钦差的建言下撤销的。” 沈世魁和一干东江镇,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干什么了。 半天以后,一干人才面面相觑,却是被周大虎所镇住。 而刚才所说的皮岛兵乱之事,几乎都有他沈世魁参与。 他心中很虚。 但他不得不出头,再次问出大家的心中疑惑。 “钦差大人,就是迁回关内,人员数万军民,如何安置?新的军镇如何再建?我等听说中原之地流贼肆虐,朝廷已无能力,那里还能生活吗?” 周大虎严肃的回答道,“中原地区流贼是很多,但本钦差的所辖之地,却是一片祥和,如今正在大修水利措施进行除弊革新,豫北三府正在兴盛而起,到那里,绝亏待不了大家。” “至于新建军镇,还要经过详细考虑,并上报朝廷批准。” 沈世魁一想先前的圣旨宣读周大虎提督节制东江镇,便再次问道,“如此说来,东江镇的军民,今后都将在钦差大人领导下了?” 周大虎点点头冷声而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沈世魁知道自己作为一镇总兵,只要不犯大错,朝廷总会有所安排的。尤其是会成立新的军镇,而这位周大人已是三镇提督,位高权重,与自己没有一点威胁,反而是一座好的靠山。 他随向周大虎拱手道,“末将已经问完。” 他又转头看向东江镇的将领道,“各位有话就问,钦差大人定会回答。” 一干将领已是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心气和火气,有些发热的头脑也是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他们深知,朝廷已下圣旨,东江镇的撤销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更改了。 刚开始大家是有突然,有些气不平,也想借此机会施压朝廷,再多一些好处而已、 如今对方已经实力大过自己一方,又身负朝廷敕命,人家大权在握,众人可不想成为乱臣贼子。 最主要的是对方还将成为大家的顶头上司,新建军镇的职务安排也掌握在人家手里,只要还不想叛乱,就得听令行事。 一干人又出来几个将领做模装样的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几个问题后。大厅中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等了半天,周大虎见没有人再问问题后,便直接严厉的警告道,“圣旨必须遵守,东江镇军民本钦差会一一登记造册,东江镇原有官兵也要一一重新核实,重新编册,进行整顿整编。不过大家放心,在今日以前之事,不管有罪无罪,干了什么事,本钦差和朝廷都不会在有所追究追责。” 第710章 救人 “但是从今日起,军营之中但有蛊惑军兵哗乱以及躁动者,一律从严从重军法从事。本帅不介意杀几个有违军令不知轻重的人。” 这话说出来当着东江镇众将领的面,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但大家都是武夫都是粗人,反而吃这一套。 军中吗,强者为尊。 看战绩看能力,也看对方实力。 周大虎带的一万兵马,都是健卒锐勇精锐兵马,大厅中的将领可都是过去看过的。 另外,他们也是有朝廷邸报可看的,当然也知道周大虎的一些战绩的。 还有最主要的是,今后眼前这位可能是他们今后的上官,决定他们的前途和官位。 既然在朝廷体系中混,就要有一个好人缘,尤其是和自己的上官搞好关系。 为官还得上面有人帮你才行。 一时间很多人都想了很多,打定主意好好配合钦差大人把撤镇之事办好,同时回去安抚好手下军兵和百姓。 随即有人开始向周大虎表态效忠,但大多数人则都是默默无言沉默以对。 辽东艰苦,艰苦能磨砺人,为了生存而不畏死。所以辽兵能战,能吃苦能耐劳,东江镇一万二千多人,加上岛上军民数万人。这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力量。 周大虎是存心想纳入自己手中。 他摆摆手,会议就此而散。 随机一场大清查行动开始,东江镇的非军事人员和物品都要登记造册,打包,一些岛上的老弱妇幼会先一步到登莱,再从路上到目的地豫北三府。 而同时东江镇军兵则是重新登记造册,编写名册。 各种军需物品,兵器盔甲。火药火炮箭矢弹丸一一查清,做到心中有数,有备无患。 同时整顿兵马,淘汰老弱,补充青壮,去除空饷空额,修缮防御工事,埋设暗障等等。 岛上军民登记造册,编写名册三天后,第一批前往登莱的老弱妇幼动身了。 这一批人是周大虎亲自拟定的名单,船上都是东江镇的各级将领的家属和所有中下级军官的亲属家人。他们第一批运走了,那么东江镇就不会有什么大事了。 安全运走这些将领家属,东江镇的事情就算办成了。 码头上,众多的东江镇将领和亲人依依惜别,更有一些家属眼含热泪,抱头抽泣有些生死离别。 他们团圆的日期也没有个定数,谁也不知道多会回去。 周大虎在远处默默而看着,原本在历史上,这些人会十之九都会战死或者被杀,自己现在是救了他们一命。 而让朝廷多了一支万人人马。和原有历史上一增一减,大明又多了一分元气。 在强大的军力的保证下,皮岛上的情况渐渐走入正轨,且越来越好。 各部备战意志也是越来越高。 周大虎已经决定等建虏回程攻击皮岛,并在这里和建虏一战,利用岛屿的有力情况,趁机消耗建虏的有生力量。 这是一个好机会。 但主动权在建虏手中。 他希望建虏能来。 …… 大明京师。 崇祯皇帝和孙承宗一直盯看者辽东的军情塘报。 只要一来辽东的军情,不管多晚,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内阁孙承宗之处。 如果不是他当值,也会要求派人立即到其府上通知于他。 但消息寥寥,且风平浪静,但这个就是好消息。 另一个事情的消息到了京师。 喀喇沁左右二旗、东土默特左右二旗已经派了人,与宣大方面开始接触。 但因为周大虎的不在,这蒙古四部却是不愿再谈。 非要和周大虎谈判才行。 谈判之事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无奈之下只能搁置。 宣大总督卢象升上疏,蒙古四部对提督周大虎言谈之中,敬畏有加,姿态很低。 但对他们这些文官却是一脸的傲气。 差距之大令人气愤。 因此他言道这些草原之人,只佩服有力量者,除了征伐,别无手段。 崇祯皇帝看着内容,心中了然,实力才是根本,才是王道。 同时他也期待着周大虎这次能够在辽东做出一番战绩,为朝廷树立一个榜样,打破建虏不可敌的惧心。 如果功绩巨大,他想给对方一个惊喜,让其更为死心塌地的为朝廷效力。 那一刻,他很期待。 …… 林县。 周远山这一段时间他很忙,忙得都转不开身了。 经过这几年的做官、带兵、训练、屯田、管理军务民事,眼界开阔了,无事又看了一些史书,这一二年儿子经常带兵外出,他不得不将这一大摊子事情抓起来。 同时他也深知在乱世之中,没有力量是万万不行的。 儿子不在,林县和彰德卫的军务由他全权负责,他在这上面下了大力气,从不假旁人之手。 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带兵杀敌。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这样才能让儿子安心。 这几年他吃饱穿暖,经常带兵训练,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好了。 要知道他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 大有可为。 现在他过年不久,儿子临走前交给他一个招揽的任务,只是他听说对方的身份后,确是认为儿子想的太简单了。 不过儿子交代的任务,他当然要去办好。 正好这次也是一次练兵的机会。 一天后,周远山点好五千骑兵,交代好有关事项后,出林县向南阳唐县进发。 这次他要请的人乃是前蓟辽总督曹文衡。 曹文衡在崇祯三年以江南巡抚身份,亲自领兵灭了倭寇老巢,结束了200多年的倭患。 崇祯三年1630年——崇祯五年九月戊申1632年任蓟辽总督,因任上与蓟镇西协监视太监邓希诏不和,相互弹劾,引起恶略影响,罢官回乡。 在原有的历史上,曹文衡于崇祯十年四月十一日挥剑自杀。 就是如此,周大虎不想看到一个有才能的人,就这样的死在了自己家中。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这样做,但一个五十多岁还算年轻的经验丰富的官吏就这样而去,周大虎于心不忍。 所以他才拜托自己父亲提前去请人,以免自己因军务误了时间而导致救不了人。 先救人再说,至于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时候见了面就知道了。 第711章 朝鲜称臣 朝鲜。 南汉山城。 崇祯十年正月四日,知道自己后方辽东大本营被明军进犯之后,皇太极已经不愿意再在朝鲜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 但朝鲜则必须的拿下。 在原本历史上,皇太极对仁祖的国书恳请皇太极原谅朝鲜,撤退清军,恢复丁卯之役后的“兄弟之国”状态。不予答复,双方在此后十天的时间里没有任何接触。 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 皇太极不想有任何拖延。 在拿下朝鲜王京汉阳,搜掠一空后,由于左翼军多尔衮还没到来,火炮还没有到来,皇太极只好下令各部派人到沿海地带搜掠海船和自己造一些小型舟船。 同时加紧对南汉山城的包围圈。 全罗道观察使李时昉,率军6000人入援,全罗兵使金俊龙前锋2000人于正月七日与清军多铎豫亲王、超品公杨古利所部激战于南汉山城西南之光教山,扬古利中火绳枪意外阵亡,朝鲜军撤退至忠清道公州。 清军围点打援,诸道勤王兵又被各个击破,山城之中自正月初八开始,以后便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援军了无消息。 山城之外,一眼望去,尽是连绵不断的清军大营。 崇祯十年正月初十,多尔衮率左翼大军及火器部队终于到达。 皇太极立即命令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三顺王率领汉军重炮部队,开始对南汉山城进行炮轰,日夜不停。 同时面授机宜,命睿亲王多尔衮带兵攻取朝鲜皇室避难的江华岛。 皇太极也再次敦促朝鲜君臣投降。 否则就会择机进行决战,攻打南汉山城。 而南汉山城内。 自崇祯九年12月16日被围,朝鲜国王李倧和一干大臣数百人已经被围二十多天,近一个月。 城中粮食、火药、药品、柴火等都严重缺乏,饥寒交迫,士兵和老百姓有不少人冻毙或者饿死、病死。 且陆续死人,越来越多。形势越来越严峻。 同时军心不稳,士气低落,许多人看不到希望,更加的灰心丧气。 情况紧急,无奈之下,李倧只好再次派人和谈,但被皇太极要求除非答应条件,否则免谈。 李倧只好再次召集大臣商讨有关情况。 而这边。 皇太极心中着急,但也知道打仗不能着急,得一步步而来,稳扎稳打。 在这期间陆续有辽东牛庄、盛京的塘报而来,得知牛庄无碍、只是损失了数千兵马,盛京也是无碍,鸭绿江附近的凤凰城、镇江堡等处也派人来报,证实明军约有万人,携百姓数千人,进入朝鲜,估计是去了东江皮岛和岛上明军进行汇合。 看到了这里,皇太极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离开了就好。 这样他就可以按照计划部署慢慢的进行朝鲜之战了。 到了皮岛,难道是对方猜到自己的意图,来增援皮岛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冷哼一声。对方人马吗,约有一万多人,不多也不少。 既然对方想坚守皮岛,那就不用着急,回程之时再做打算。 如果有条件的话,他不介意举军消灭对方。 现在他要集中精神,全力拿下朝鲜,以绝身后威胁。今后择机与明军一战,为进军中原打下基础。 正月二十二日,多尔衮率军千人,以小型舟船四十四艘舢板小船为载具,度过江华海峡(盐河),击败江华岛守军,攻占江华岛,朝鲜君臣眷属全部被俘,包括除了世子以外的王子王女,以及嫔妃等。 正月二十三日,南汉山城之内,朝鲜部分兵卒将领到李倧和众大臣住所之地,群起请愿要求将首要主战派大臣交于清军处理之事。 城中气氛紧张,山城内粮草断绝,不得不杀马充饥,军心不稳,隐隐约约有兵乱的可能。 朝鲜国王李倧和众大臣也是心中恐惧,不断地安抚士兵将领,保证战争过后,将免守城士兵将领三年赋税和徭役,事情才慢慢平息退去。 正月二十五日,南汉山城东城城垛被轰塌,军兵及时抢修修缮完毕,躲过一劫。 二十六日,守城兵卒发生哗变兵谏,再次发生军卒要求交出首要主战的大臣事件,王世子出面安抚,才得以平息。 同日傍晚,朝鲜使臣到达清军大营,皇太极下令将在江华岛被俘获的宗室珍原君和内官罗业出见,并提交被俘的王子手书,从而证实了江华岛失陷之事。 这一消息传到南汉山城之后,李倧和群臣大惊,心中惊骇不已,多人不能自已,身体摇摇欲坠。 这是压垮朝鲜君臣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天晚上,群臣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接受对方的条件,称臣投降。 同时绑缚主战的三位大臣将吴达济、洪翼汉、尹集三人出送,此三人之中,洪翼汉任平壤庶令尹、尹集任校理,吴达济担任修撰。 这个选择也是有学问的。 主战斥和派是一个庞大的实力,在儒生和下级将领之中,势力庞大,是一股不能让人忽视的力量,甚至是可以左右朝局的力量。 即使他是一国之主,也不能忽视。 如今是清军兵临城下,他是为了身家性命迫不得已,将三位斥和主战派的官职较低的大臣交出去。 礼曹判书金尚宪,老臣吏曹参判郑蕴等斥和派的首要大臣,他不愿也不敢选择将这些人交出来。 清军早晚是要走的,为此他不愿国内,因不满朝廷和王室交出主要斥和派大臣,引起一些百姓儒生激愤再发生国内混乱。 正月二十九日,朝鲜国王李倧派遣吏曹判书崔鸣吉、武官李英达二人带着三位斥和派大臣,带着国书,请见皇太极、 同日,斥和派领袖礼曹判书金尚宪在宫门亦累日绝食,至是自缢,为子所救解,得不死,闻者莫不惊叹。 老臣吏曹参判郑蕴宫门大呼作诗道,“炮声四发如雷震,冲破孤城士气恟。唯有老臣谈笑听,拟将茅舍号从容。” 又大声呼道,“外绝勤王帅,朝多卖国凶。老臣何所事,腰下佩霜锋。” 随即抽出身上佩剑,径直挥剑割下身上一布,作衣带誓辞道,“主辱已极,臣死何迟?舍鱼取熊,此正其时。陪辇投降,余实耻之。一剑得仁,视之如归。” 即可挥剑自刺自己腹部刺腹二寸有余,所幸被侍者所救。 吴达济、洪翼汉、尹集三人则准备被清军带回沈阳之后再论罪处斩。 正月三十日,朝鲜国王一身青衣,率领王世子和文武百官,出南汉山城,徒步前往汉江东岸的三田浦清营拜见皇太极,伏地请罪。皇太极降旨赦之。双方筑坛盟誓,朝鲜去明年号,缴纳明朝所赐诰命敕印,奉清朝正朔,定时贡献,并送质子二人……等 史称三田浦会盟,清朝和朝鲜的“君臣之盟”。 朝鲜两年后在此建立“大清皇帝功德石碑”,以流传千代万世。 至此,朝鲜脱离大明,自此断绝同明朝的宗藩关系,成为了建虏的藩属国,称臣奉朔。清朝与朝鲜从“平等”的兄弟关系变为君臣关系。 二月二日,皇太极班师归朝。 第712章 皇太极班师 原有历史上。 皇太极崇祯二年二月开始班师后,便决定一鼓作气拿下皮岛,命令留下贝子硕讬及三顺王攻打皮岛。 并同时,召集朝鲜王臣,下达征兵命令,朝鲜不敢违背,于是派出了平安兵使柳琳、义州府尹林庆业率军5000、战船五十艘协助清军进攻皮岛。 但现在发生了情况,皇太极却是知道皮岛有援兵,一万余人,别的援军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援军进入皮岛。现在情况不明,皮岛有变,先前的计划也得变化了。 当然首先是探明皮岛军情。 这事情就需要一个更有威望的将领主持皮岛之战才行。 征伐朝鲜之战已经结束,明军进入盛京腹地的消息也不用再捂了。 在回程的路上出发前,皇太极召集大家,把事情通报了一下。 这一消息,震惊了一干建虏的王公大臣,随即就是一个个的愤怒和咆哮,群情激愤,请命班师回去后,立即展开对大明的报复。 皇太极并不会立即表态,他的一贯作风就是让人把话都说出来,从而完善补充自己的想法,也从中知道各个大臣的想法,使得心中做到有数,这也是他的用人方法策略之一。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从牛庄、海州城、沈阳盛京等地送来的消息中,知道了详细的明军行动轨迹,带兵将领、对方的大概兵马人数等一干信息。 又是那个周大虎。 这股明军竟然大肆掳掠自己臣民,百姓近万人,大型牲畜数千头,钱粮无数,尤其是田地苗禾也遭到了对方战马的践踏。总的来说,损失巨大。 尤其是心理上的打击。 皇太极对大多数的武将表态心中很是欣慰,但却不赞同。 他目光看向一旁的几个文臣身上。 这其中最敏感的是范文程,他是皇太极的心腹重用之臣,最是知道皇太极的想法和治国方略,即是心腹,就该站出来说出大汗想说的话。 想到这里,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出列道,“臣,反对回师之后立即出兵南朝进行报复。” 这话一出,建虏宗室王公武将等皆是怒眼相视,甚至出言讥讽其是个胆小鬼。 皇太极脸色一沉说道,“不管文武,畅所欲言,不得讥讽冒犯谏言之人。” 他对范文程道,“范爱卿继续讲。” 手下的将领不少都是粗人,直言直语,他表面喝斥,但内心里,还是很喜欢直率的粗人,他们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好掌控,作为帝王,这是最喜欢的臣子。 但是该喝斥的,还要喝斥。 有皇太极的撑腰,范文程信心大增,接着说道,“臣以为,征伐朝鲜之战,在大汗的运筹帷幄之下。在八旗将士的英勇做战下,臣服朝鲜,但这次大清也有一些伤亡,八旗兵马更是疲惫不堪,如此再加上去年征伐大明,短短半年时间,已经进行了两场大的征战,八旗将士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修整恢复,征战胜败有关国家根本,不可轻为。在朝鲜的财货人口所得,也需要大清来慢慢消化,朝鲜和大清也需要进行联姻来巩固关系,这都要一定的时间来完成。” “南朝敢犯我大清腹地,掠我百姓,抢我财货,践踏我庄稼禾苗,其心恶毒,必要报复,然这需择机而行,并在适当时机,公众天下,向南朝发出缴文,慑其官民心魄,让其惶惶恐惧不可终日,在突然杀到南朝境内,给与其强烈打击。” “在此之前,大汗可以要求与南朝和谈,臣以为其并不会答应,皆时大清发兵就有了理由,此种可以分化南朝朝廷君臣百姓之心,更可以显示我大清大汗之仁慈,届时征伐南朝,我方名利双得。” 这话说很是得体,各个方面情绪都照顾到了。 对此一干武将都很满意。 皇太极也是轻点头,颔首赞赏。 随即他下达命令,将攻击皮岛的人马,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加上了原有历史上攻击皮岛不顺才增援的阿济格和比原有历史上更多的兵马。 原有的历史上,阿济格增援带兵有一千满洲八旗,现在增加到三千。 只不过阿济格还在牛庄,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皮岛附近的铁山半岛。 这也是没有的办法而用阿济格。 多铎、多尔衮等一批将领刚打完朝鲜,需要休整,只能用在牛庄的阿济格。 虽然阿济格在牛庄附近中伏,败了一战,但皇太极还是相信身经百战的阿济格的能力。 定下了攻打皮岛的将领人选和兵马人数后,皇太极想了想周大虎的能力,心中有些放心不下,再次嘱咐道,“如果岛上明军援军过多,那个明将周大虎在皮岛之上的话,可以不攻击皮岛,缓后再谋。进攻皮岛之前,切记要探查好皮岛之上的的兵马数量、带兵将领等,不可妄动。” 贝子硕讬及三顺王等人领命。 皮岛之战一触即发。 而多尔衮等大军则是一路上大肆掳掠朝鲜青壮男丁和妇女作为俘虏,共计人数约有五十万,带回盛京作为战利品。 而朝鲜想要回百姓,则需要掏钱赎人。 至此,时称丙子之役的朝鲜之战结束,大清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得偿如愿将朝鲜纳入了自己麾下。 …… 大明京师。 辽西传来急报,此消息来自皮岛钦差周大虎的军情奏报。 内阁和孙承宗第一时间接到周大虎的军情奏报,没有来得急看,直接一起去见崇祯皇帝。 大家这一段时间整日就等着周大虎的军情上报。 这主要是辽西的军情奏报已经过来不少,但反映的情况,确是让内阁和在皇帝大为吃惊。 他们都没有想到,周大虎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些情况一汇总,让内阁一干人和崇祯皇帝都有些后悔,给与周大虎的军权太大了。 要知道让周大虎节制辽东、登莱、天津水师、龙武营等处兵马,乃是朝廷想借用周大虎的战力,在辽东的兵马中插入一个楔子,看看对方的反应,却没有想到年轻人这么莽撞。 这也让崇祯皇帝既高兴,又担心。 所以一听到有皮岛周大虎送过来的消息,他急不可耐的直奔文华殿。 第713章 辽东消息 文华殿之外的朝房内,等得有些焦急的几位内阁大臣,有的已经有些不耐了,建议道,“皇上还得一些时间赶来,不如我等先阅看一遍,心中有所对策,以备皇上垂询才行。” 几位阁臣有些跃跃欲试,但立即被首辅温体仁和次辅孙承宗异口同声给否决了。 温体仁道,“这封军情塘报上面有火漆封口,定有一些密事向皇上汇报,我等臣下先于皇上阅看,实为不妥。” 次辅孙承宗也是颔首同意。 见两位首辅次辅一致不同意,剩下几位阁臣便只好放弃自己的打算。 不是他们不知轻重,而是他们太急于知道辽东周大虎,以及皮岛、朝鲜等地的情况了。 凡是能进入阁臣之中的,皆是大明官员之中拔尖聪慧之人,能力、声名、威望等都是万中挑一之辈,历练多年。 不过他们并没有等有多久,崇祯皇帝就到了文华殿。 文华殿中。 内阁大臣一字排开,望着上面阅看军情奏报的崇祯皇帝。 不断翻看着手中军情塘报的崇祯皇帝脸色不断变换,一会喜悦一会咬牙一会担心,看的几位阁臣心中忐忑不安,提心吊胆。 这一次突袭辽东建虏境内,不求大功,只为威慑建虏。打破明军只能被动防守,而无发出击建虏的巨大困境。只要周大虎进入辽东建虏腹地,不求歼敌,哪怕晃悠一圈,然后全身而退,也是大功一件。 他们这些皇上的亲臣、重臣,可是知道,一直让建虏随便攻打进入关内攻城拔寨、抢掠、掳人等事情发生,军心民心都将丧失殆尽。 再来几回,国将不国,人心就会散了,大明如何还能再战? 他们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世态炎凉人心聚散都看的清清楚楚。 边关不稳,连战连败,大明中原腹地等都将引起连锁反应。不知有多少人趁朝廷危难之际而跳出兴风作浪。如此这般循环,会引起更大的灾难之事。 建虏管辖的地方真的好吗?实行的奴隶制度,将人当做牲畜一般使用,完全违背儒家思想百姓至上的理念。 只不过,建虏军事力量兵锋锐利,不断取得大胜,一胜而遮百丑而已,辽东各族在建虏力量高压下的稳定有序而已。 而在皇椅上阅看周大虎隔着千山万水送来的军情奏报的崇祯皇帝,看见周大虎上报突入辽东之后,诈取耀州城斩杀俘虏建虏三百多人,解救百姓数千人。 更让崇祯皇帝高兴的是,其后又在牛庄到海州城的路上伏击了建虏宗室伪郡王阿济格所部,大胜,斩杀俘虏三千余人。 其后更是扫荡建虏村庄,北上到辽阳,一直到建虏的盛京,耀武扬威一番,隔天而走,再南下直到中朝边界,又进入朝鲜,从铁山半岛过海到达皮岛。此次共救回百姓一万多人,钱粮牲畜无数。 此外也从沈阳盛京城内有惊无险顺利的救出了原太仆寺少卿、监军兵备道张春,一同的还有诸生苗君稷,建虏一边的白喇嘛。 看到这里,崇祯皇帝陷入了沉思。 白喇嘛这个人的称号,使得崇祯皇帝想起了崇祯二年的已巳之变的事,那时就有大臣的奏章之中出现过这个称号,这是一个替建虏奔走和大明和议的政治和尚,这倒有趣,且奏章之中,周大虎建议他见一见这个番僧, 周大虎的意思他懂, 以前他不愿和辽东逆奴和谈,主要是自己一方在军事上被对方压着打,和谈就是被对方屈辱,和对方满口要价,到时候答不答应?答应就是自己割肉喂狼,而狼根本喂不熟,强大了对方,且自己一方最多几年安宁,对方会不断加码、步步紧逼,如此屈辱的和谈,作为皇帝,能同意吗?一旦同意,必然背上丧权辱国,一身的骂名,君臣离心离德,武将离心,得不偿失。 能战才能谈。 如今他手里有了一员大将周大虎,刚好进击辽东腹地成功,倒是可以谈一谈, 有了能战的武将支持,文官那里就好说许多。 但再往后看,却是让他大怒,周大虎来报,登莱总兵陈洪范私通建虏,和建虏奴酋皇太极互通书信来降事宜,证人陈洪范两名亲信已经招供,其现在已经被他解除兵权,就地关押,兵马平稳过渡,已被其接管整顿。 还好,被早早发现,没有出现大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起了一股无名火。 叛将又是辽人。 这一次陈洪范之事更加的坚定了他将周大虎派往辽东坐镇的事情。 辽人和建虏牵涉太深,虽不至于一下子就反叛,但一旦有变,就不一定了。 随即他想到了崇祯二年已巳之变,袁崇焕入狱,辽东总兵祖大寿带兵逃回辽东的事请。 从那时起,他就学会了沉隐,隐忍。 辽东将门已经有些尾大不掉,过去是渗沙子进去,现在该扔石头过去了。 还好这次周大虎身为钦差,拿下陈洪范并没有学袁崇焕那样不告而斩朝廷大将,还知道请示自己和朝廷。 这让他感到很欣慰。 朕没有看错人。 沉思半天后,崇祯皇帝还是决定将周大虎的军情奏报转呈下去,让自己的阁臣传阅之后再议。 几位阁臣恭恭敬敬的一个一个接过军情奏报,快速的阅看过后,立即向崇祯皇帝道贺辽东之行 大捷,并建议通告天下,宣扬大明武威,以振天下民心。 崇祯皇帝欣然同意。 但随即询问道,“叛将陈洪范该怎么处理?”崇祯皇帝突然一怒道,“一位朝廷镇守一方的一品左都督总兵官,深受皇恩厚禄,朝廷待他不薄,不思为朝廷效力,竟然暗中书信来往勾结建虏奴酋,可恨至极。幸亏周卿及时发现立下大功,不然其学孔耿尚三人,带兵投敌,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几位内阁大臣也都看了军情奏报,心中对此惊讶不已。 孙承宗当年对袁崇焕被杀是十分可惜,只是时间和形势不容许他有机会插手其中,当时他出镇行边,带兵带兵正在打仗不能插手朝廷事物。这次她心中就认为周大虎做的很对,向朝廷请示。 他随即出列道,“皇上,臣以为,陈洪范乃是一员老将,不管什么罪名,都朝廷应该交予朝廷三法司会审,议定其罪,行刑于天下,明正典刑,以服天下。” “这件事情钦差周大虎做的很好,心存朝廷,请朝廷与于嘉奖。” 第714章 超品忠勇伯 孙承宗的提议,立即得到了几位内阁大臣的一致赞同。 崇祯皇帝也是颔首同意。 “好,朕就依各位爱卿之言,传旨皮岛,派锦衣卫出京将登莱总兵陈洪范押解进京,交三法司会审,布告天下。不过周爱卿说他要在皮岛以有利地形和清军寻机一战,这需要大量钱粮支撑,各位爱卿怎么看?” 几位阁臣一起看向孙承宗。 孙承宗知兵,前后在辽东数年,对建虏军情最是熟悉,有关建虏的问题,当然他是首要咨询问题之人。 “皇上,臣以为可行,想法不错,但不一定能够打起来。”孙承宗向前一步出列说道。 “为何?”崇祯皇帝眼神一凛,问道。要知道他心里还在这指望着周大虎再给大明多消灭一些建州逆虏。 孙承宗道,“周提督带兵在辽东连胜,又走陆路前往皮岛,建虏攻打皮岛定会小心翼翼,探明军情之后才会进攻。或者是试探一番,才会小规模进攻。有周将军坐镇,建虏不会轻易进行海上作战。” 几位内阁大臣觉着言之有理。 崇祯皇帝也是点点头赞成,他很快做出了决定,说道,“既然如此,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回人马回防辽东,以防建虏报复。未撤回之前,皮岛粮草要及时转运,以确保前线粮饷无忧。” 几位内阁大臣立即领旨道,“臣等谨遵圣命。” 崇祯皇帝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朝鲜之事,按周卿所得的情报,上奏的消息来看,朝鲜已经战败确定无疑,今后已为敌国。” 他感慨了一下有些无奈道,“属国世称忠义,力屈降奴,情殊可悯。” 指示护送朝鲜使臣金堉一行平安回国。 孙承宗又一次出列道,“皇上,朝鲜已降,今后必为建虏驱使与我作战,今后已是敌人,我朝应立即停止与其贸易,以及人员来往,禁止大明商贩贩卖货物到朝鲜,但有违者,一律抓捕,籍没家产充公,处于徒刑,严惩不贷。对朝鲜军队,尤其是朝鲜水师,择机力求予于歼灭。水师乃是建虏短板,今朝鲜补之,对我威胁极大,决不能放弃不管,不然威胁运粮补给船只,甚至登陆我方陆地,不的不察不防。” 崇祯皇帝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和自己的以前藩属国在战场上见面,他觉着是大明没能救下对方,心中还对朝鲜有些怜悯、 但是刚刚听了孙承宗的话,他已经立即调整了心态,调整到了君王的心态。 崇祯皇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冷声道,“爱卿言之有理,准奏。立即通告天下,颁布实施。” 说完这些,崇祯皇帝突然然言道,“周爱卿屡立战功,扬我国威,已经成了朝廷抵御建虏的柱石,朕愈加恩周爱卿,显示皇恩浩荡,该以何恩封赏?诸位爱卿有何意见,不妨畅所欲言。” 这话问的几位阁臣不敢回答。 主要是周大虎军功已经升到了左都督,左柱国、太子太保、升授特进光禄大夫,此已经拟定,这是周大虎去年九月建虏入塞后,周大虎连战连胜,最后冷口关之外斩杀六千清军,夺回大量百姓人口和牲畜的功绩封赏。因为周大带兵去了辽东,而没有明发圣旨嘉奖。 但是现在,周大虎在辽东战绩彪炳,救回百姓一万多人,在辽东建虏腹地大胜数场,消灭建虏数千,缴获无算,更重要的是揪出了一个高级的未叛将领,功劳极大,再用已经你定的升赏已经不合时宜,显得朝廷寡恩小气。 崇祯皇帝已经心中准备给周大虎封爵了, 但是他还要看看几位亲信大臣的意见,所以有此一问。 这几位内阁大臣都是人老事精之辈,一下子就想到了皇上的想法。 首辅温体仁深知皇上的意思,而且周大虎一直对他尊重有加,而他作为首辅,周大虎的战绩,就是他的成绩,其为他首辅减轻了很大的军事方面,尤其是建虏方面的巨大军事压力,随着几次对建虏的遏制,朝廷有了不少的生气,化了不少的悲观情绪,他的这个首辅脸上十分有光。 这些想法在他脑中很快地就过了一遍,随即他向前数步来到殿中央,肃声说道,“臣有些微薄看法一讲,周提督连战连胜大杨我大明国威,堪称我大明将帅之柱石,不可多得之良将,不重赏不足以显示朝廷恩宠,臣建议,应封其爵伯爵之位。” 温体仁这话一出,几位内阁大臣心中一跳,皇上会同意吗?他们倒是乐观其成。 要知道,自从嘉靖元年一直到万历年间,明朝内外战事不断,也涌现出了不少优秀的武将,如俞大猷、戚继光、马芳等人,但是最后仅仅只有一个辽东名将李成梁得了一个伯爵,还不世袭。 近一百年间,大明只封了一个,可见朝廷的小气刻薄寡恩。 所以朝廷的内阁大臣们,一般都不会提出给武将封爵。 今日首辅突然提出给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将领封伯,几位意外又不意外,人家的军功摆在了那里,不封,会有刻薄寡恩之嫌。 当今已经处于乱世,朝廷如果刻薄寡恩,会寒了人心,坏了大事。 既然有首辅提议,几位内阁大臣当然不会反对,随后一致同意温体仁的提议。 笑话,敢不同意吗?大家都不是傻子。由于朝廷军事力量不彰,流贼愈演愈烈,不断蔓延开来,建虏也顶不住,内外交困,让不少人已经对大明已经绝望,有些人则是蠢蠢欲动,天下不宁。现在终于有了个良将和一支强军,这将改变大明的局势,明理之人一看便知。 几位内阁大臣看了一圈下来,这周大虎有唐之郭子仪、李光弼名将的潜力,不管为国为公为私,他们都应该支持。 哪怕年纪年轻了一点。 早有此意的崇祯皇帝点头颔首,当即决定以军功给周大虎封伯。 但这个伯的封号讨论了半天,才决定封周大虎忠勇伯。 随即君臣经过商讨,决定立即将在辽东的战果公布天下,同时宣布晋封周大虎超品忠勇伯。 第715章 京师的消息 随着周大虎辽东之行的大胜战绩,和朝廷封其为忠勇伯的消息朝廷公布于行天下,引起巨大的轰动。 不少人有些不太相信。 建虏是那么好打的?呵呵!要是那么好打,朝廷早就收复辽东了。 还会被建虏数次入塞,将京师附近北直隶践踏的一塌糊涂? 这定是朝廷为了安稳人心、振奋士气而做的手脚。 战绩有些人不相信,但这个册封伯爵却是朝廷公布天下,做不了假的。 瞬间大明京师内外,都在议论这个周大虎到底是谁。 无怪乎他们会有这样的疑问。 在大明,朝廷的战报情况都是有人传抄朝廷邸报而知道的。 而能看到朝廷邸报的,都是一些朝廷致仕官员和名门望族的有钱人、读书人能看到,这一部分人都是极少数人。 京师如此,京师以外更是不如京师。 随即一些京师有人开始打听,一些茶楼说书人开始胡编乱造周大虎的事迹,趁消息热点来吸引人多挣几个小钱。 与此同时,数匹快马和朝廷使者,只奔山海关。 …… 辽西宁远。 早已经回来的辽西主要将领此时都聚于一堂,商量着加强防御建虏的对策。 自从大家尊从钦差周大虎的军令,前往牛庄三岔河附近转了一圈,攻破了几个清军在三岔河左岸的几个哨堡,斩杀了几十人首级而回后,他们都一直心中惶惶不安,同时各部也开始立即加强各自的城守准备,以防清军报复来攻。 由于有此原因,不少的辽西兵马将领对周大虎擅挑边衅很是不满。 甚至有人在底下破口大骂朝廷和周大虎,派了一个毛头小伙,到了辽西,毛毛躁躁到处惹事,到时候一拍屁股走了,祸事金留在了辽西,由他们承担承受。 但这话却是上不了台面,只能在底下嚷嚷而已。 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制止了一帮将领的叫骂。 他转头看向辽东巡抚方一藻说道,“抚台大人,军情紧急,朝鲜已经过来消息,建虏征伐朝鲜大胜,朝鲜投降,成为了建虏的属国,此举建虏实力有所增长,也消除了后顾之忧,仅剩一个皮岛,建虏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一旦皮岛再失,建虏定会大举起兵,进攻辽西诸城,以作报复,甚至还会再次进入关内抢掠,不可不防。辽西地形狭窄,对方要是围城打援,辽西兵马难以野战得胜,到时候如何是好?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还请抚台大人和我一起联名上疏,请求朝廷派出援兵入辽备虏。” 方一藻点头同意。 刚才那些将领对朝廷和钦差周大虎破口大骂,就是故意在他面前发牢骚,故意为之。 但是如此之状,他倒是已经习以为常。 这些粗汉的意思他岂能不知? 妒忌羡慕恨,都兼有之。 正在这时,一名巡抚衙门的他的亲卫冲进了议事大堂,紧接着又有一名军中校尉冲了进来,这还不算完,一个一个又一个的正在议事的将领的亲卫都是蜂拥而来。 这一不寻常的情况立即惊动了包括方一藻、祖大寿在内一干人,一个两个可能是不懂规矩,那三个四个就是表明朝廷或者前线有了是么重大的军情。 没有喝斥,也没有责骂,老练的方一藻和祖大寿立即就看出了这些人是在汇报同一件事,两人快速的对视一眼,方一藻立即对刚进入大门的一干亲卫,做了一个停止向前走的动作后,高声道,“一个一个说。” 最先进入大厅中的方一藻亲卫抱拳一礼道,“京师急报,朝廷接到巡抚辽东等地钦差周大虎军情奏报后,将其辽东一行的战果通报于天下,并升授其为忠勇伯,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通告天下。” “嘶~~” 一阵不敢置信的抽气声传来,令一干辽西将领张目结舌。 这是听差了,还是大白天见鬼了? 上百年只封了一个李成梁不世袭伯爵的抠门朝廷,这次是抽风了还是脑袋被门挤了,这次怎么突然大方了? 一干在场的将领惊讶无比。 但其后就是有些欣喜,对方一个毛头小子能够封爵,那我们岂不是也能封爵? 以前朝廷不松这个口子,大家不作此想,但现在不一样了,已经松开了的口子,要想再堵住,谁还会为朝廷效命? 不过很快大部分的人又把焦点转到了周大虎身上。 凭什么?凭什么他能获得朝廷伯爵?而不是我们?不是为朝廷镇守辽东的我们大帅祖大帅?我们没有这个资格,但我们的大帅总不会一点没有吧? 一些将领开始替祖大寿喊其不公来。 一边的祖大寿越听越是心塞,不由得出声呵斥道,“好了,自有规章制度,身为臣子,岂能如山村野夫一般胡乱吵嚷?或起怨恨之心?” 他淡淡的继续说道,“我朝以军功授爵,军功到了,自然朝廷会与于嘉奖。岂是我们这些臣子能够置喙的?” 一些将领哑然无语。 这时副将祖泽远问道,“这个忠勇伯以何军功升授超品伯爵?” 此话一问,众人的眼光纷纷看向过来报信的一干亲卫们。 方一藻一直也在听着,便直接问道,“周钦差在辽东的战绩如何?可知道?” 那名亲卫脸色一红,赶紧从身上掏出一个折子本,低声道,“卑职刚刚急于将京师传来的消息汇报于军门,一时忘了先给军门呈上折子本,还请军门赎罪。” 说完将本子递了过去。 身处在边镇的将领大臣,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在京师会派亲信之人在京师设点,打探有关的朝堂消息,他们的动作迅速,往往传递消息的速度极块,平常都会早于朝廷的邸报数天,以便朝廷有事事关自己时,有准备的时间以及转圜的余地。 这些各家的亲卫到这里,都是为了一件事情,因此被巡抚方一藻摆手挥退了下去。 随即他便当场认真仔细的阅看了起来。 很快,方一藻是长出一口气,心中暗道如果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那对方这个周大虎封爵伯爵,还真的是理所应该。 第716章 军情传递 不动声色的方一藻将手中的折本转递给了一旁的祖大寿。 随后,这本折子一个一个的又传给了下一个阅看。 随后大厅之中,陷入了安静之中。 他们所看的战绩令他们很是吃惊,如果是真的,人家当这个伯爵真的是理所应当。 没有话可说。 只是,如狼似虎的建虏在人家手下,怎么看着就不像原来的建虏呢? 他们很多人想不通。 “建虏这么弱吗?牛庄的建虏十二王子阿济格久经战阵,乃是百战老将,会输给一个娃娃?这话怎么听来都是不敢让人相信啊,呵!还到了沈阳即建虏现在的盛京。这如何叫人相信?” 一名将领小声说道。 一些辽西将领有些不信。但是跟着祖大寿进京勤王的一系将领则是心中所想则是大为不同。 因为他们在去年九月的冷口关,亲眼目睹了周大虎等部斩杀建虏六千余人的大胜,那么再看这些战绩,也并不过分。 对周大虎的封爵之事,祖大寿不是很在意。除了建虏难打以外,自己的已巳之变逃回辽东之举、丢大凌河出降之事等等,都已经表明他是不会有封爵得希望,除非立下罕有之功。 他不做多想,现在只想怎么样抵御皇太极的发兵报复辽西。 随即他一声喝斥,将话题又拉回了商讨向朝廷求救,积极备御建虏的有关话题上了。 只是他嘴里不说,心中却是有一些难言的滋味在荡漾,百味陈杂。 ……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皮岛上的军兵和登莱的兵马都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 成效显着,两部军兵精神已是焕然一新。 来时船上的粮食早已经卸载到了皮岛之上,加上原有岛上的粮食数万石,吃三个月以上到半年不成问题。 而现在即将要放弃皮岛,周大虎也就放开了些粮食,但也不会全部放开,但是让兵丁们吃饱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到现在,岛上的军兵的家属、平民百姓,商人等,已经运走了两批,三万多人,不过还得再有两趟才行。 皮岛易守难攻,原先历史能被清军攻下,皆是岛上部伍混乱,人心惶惶,部伍不宁,将领争先逃命,主将抢船奔逃,以致兵溃弃走,岛众人心不坚,本岛官兵殊无战志,近有争船先去者,人心一溃,遽致决裂。 而现在情况则是根本不同,岛上兵马由周大虎整顿一心,皆由他的嫡系人马监督。 而岛上所有军兵家属、岛上百姓、商人等,皆是提前运出岛外直达登莱陆地,随后就会转往豫北三府安置。 而岛上的船舶也都已经由周大虎收拢一起,统一指挥使用。 没有周大虎的批准,任何人都上不了船。 现在皮岛一切就绪,就等着在清军来攻。 望着皮岛上的训练的军兵,周大虎首次觉着和朝廷通信十分不便。 周大虎前往自己幕僚霍维华的住处,前去咨询一番。 到了霍维华的住处,周大虎开门见山就问道,“朝廷传信就没有更快的方法?就这样用人力传递,耗费大量时间?你老在兵部数年,就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这话呛得霍维华胸口一股气上不来,不断咳嗽,半天才过来,缓了一下后,他不由地骂道,“兔崽子,差点被你呛死。” 随即,沉思了半天后,他才说道,“法子倒是有,就是古之今来用过的信鸽,可是兵部曾经试验过,成本太大,还不安全,也比较繁琐,更重要的是,时常会发生信鸽没有返巣之事,如果是紧急军情,岂不严重意误战机?距离越远,这种情况越严重,而短途,有驿站快马人力,更让人放心。” “所以这事只是有人随口提了提,我等堂上官也是听听而已。怎么你想使用信鸽传递军情消息?” 周大虎凝重的点点头,说道,“我确实有此意,这次回京后,定要建议朝廷建立一个以信鸽为主的军情传递制度,和驿站塘马制度相互配合,使得朝廷能够快速得知军情,及时处理应对军机大事,对敌能够快速反应。” “哦,其志不小,可嘉可佩!只事朝廷现在诸官,都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就是报上去,朝廷准了,也不知拖拉到了什么时候。”霍维华摇着头叹道。 周大虎冷哼一声道,“朝廷数百年,承平太久,积弊丛生,官场滋生腐败、懒政、惰政之人太多,朝廷再不清理,就是有强军,也是早晚完蛋。朝廷如果真的如此,那就我自己出钱办这个信鸽,自己使用传递军情信息。” 霍维华点点头,他知道对方的秉性,说到就会做到。同时他也知道对方干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件,那林县之地,不知有多少工匠作坊,以及所谓的医院,都是其自己掏钱干起来的。 让人惊讶。 现在他听到周大虎的话,并不感到意外。 他想了想随即说道,“你既然要建立军情信鸽之事,那我就给你推荐一个人使用,此人叫张万钟,山东邹平人,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名门之后、书香门第、世代为官。其祖父张一元,进士,官至佥都史、河南巡抚。其父亲张延登,进士,官至工部尚书、左都御史,崇祯七年致士回乡。张万钟为其三子。其在天启二年(1622年)出了一书,名为《鸽经》,对信鸽多有深入研究,其本人也是一个养鸽子的好手,有些不务正业,但对你养军鸽有大用。” “哦~~”周大虎有些惊讶,还有这样的人,竟然研究鸽子?果然天下奇才百出,有的只是没有用到地方而已,是金子总会发光。这样偏门的人才,遇上自己,总算是出头了。 他心中已经决定,回去后立即奏报朝廷,招其人为朝廷效力,其用其才。 …… 河南唐县。 在城关大槐树口南边约80米外的曹府之中,原蓟辽督师曹文衡大冷天坐在院子里,眼中满是气愤和不平。 他年纪轻轻四十七岁,正值壮年,与蓟镇监视太监邓希诏发生矛盾,两人交相互相弹劾奏章五十疏,闹出莫大的风波,最后被皇帝各打五十大板,又被朝中言官弹劾,无奈之下,只好辞官回乡。 第717章 见曹文衡 但回到家乡,遇到的是流贼俞演俞烈,唐县城小人少,地方上匪患严重,民不聊生,他一直是忧心忡忡。 尤其是新到的这个知县,碌碌无为不说,权柄却是抓得很紧。 他几次向其建议预防和清剿匪患的措施,都被其无端的拒绝、既不剿匪救民,又不上报匪情请求上级派兵剿匪。 他气不过,因指责知县的渎职行为而与其发生矛盾。 两人互相俱向朝廷控告对方,一方告对方知县渎职,一方告对方曹文衡仗着官宦身份强横干涉朝廷地方行政。 如此,一个是在乡官宦,一个是朝廷基层衙门,上面衙门不想处理这种说不清的事,也处理不了,就上报了京师,呈报到了内阁,批复下来,严厉斥责了曹文衡回乡闲住强横干涉地方有司政事和运转,一面倒的倾向了上告的知县一方。 这对他打击十分的巨大。 这些天,他想来想去,意志更加的消沉,对大明的前途,对唐县的未来越来越悲观,已经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 官场之上的不顺,回家处境也是不顺,再加上他对前路的莫测忧患,几重打击下,让他有了以死明志的心态。 这一切,都看在家里人的眼中,都是对其很是忧愁,家里人都一直在身边看着,陪着,希望自己父亲(夫君)能开朗起来,不要整日忧愁不堪。 长子曹凤祯、母亲吕氏、小女儿曹瑞莲等人看着院中大冷天却坐在院子中的曹文衡,忧心忡忡。 而此时,唐县城外。 三千多骑兵停在城外五里。 这样大行动的兵马,把在城头上值更的民壮,吓了个半死。 慌里慌张的关上城门,飞奔县衙告诉知县老爷。 随着唐县知县的到来,城墙上的骚乱,终于有所减缓。 立在城墙上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骑兵就立在城外五里之地,人数很多,却是格外的安静。 不错,就是安静。 用安静来比喻一支骑兵,可能有些不妥,可是在这位知县的眼中,这些并没有什么不妥。 因为除了一些战马的响鼻嘶鸣声,就是安静。 但无声胜有声。 唐县知县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暗暗吞了一口口水,来压压心中的惊慌。 他有些心中紧张,非常的紧张。 他有些发抖的声音问道,“城下的兵马是那里来的?是不是朝廷的兵马?” 一旁在其身边侍立的民壮头领低声道,“兵马一来大家都跑到了城里,随即便立即关了城门,不知是哪部分的兵马。” “废……”这一句话“废物”他话到嘴边半截,想想现在正值用人之际,还需要他们来守城,不能喝斥过火,便接着道,“立即派人打听出来对方是什么兵马,打听清楚,赏银……一两。” 守城的民壮头领闻听眼睛一亮,一两银子,已经不少了。够五口之家省着吃,能吃近一个月。 现在兵荒马乱的时候,银子可是不好挣。 民壮头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想法,便向知县抱拳一礼道,“卑职愿意亲自出城一趟,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 知县点点头,民壮头领随即缒城而下。 不一时,唐县城门大开,知县亲自迎接周远山。 和其寒暄了几句后,周远山带了几个亲卫,直奔曹府。 面对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曹府众人很意外。 “你是……” 周远山拱手一礼道,“在下乃是彰德卫指挥使周远山,前来拜见曹都堂。” 曹家长子曹凤祯回转院子不一会又出来道,“家父说不认识你,对不起了,家父最近情绪有些低落,不便见客,有些无理,实在抱歉。” 周远山将曹凤祯拉往远处低声道,“糊涂,你父情绪不对,更要见客开导,我这次就是知道曹都堂情绪不对,恐会出事,特来让其到彰德府短柱一些日子散散心,你们一家一齐同行,否则,你父亲将有生命危险。” 曹凤祯眉头一皱,脸上盯着对方微有怒气,但考虑着对方的身份,他没有喝斥什么,但还是对对方的说话有些不满,脸色微沉而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远山也是脸色严肃的说道,“就是生命有危险的意思,或抑郁而病、或抑郁……”后面的话他就不说了。 周远山一开始接到儿子的嘱托时,就有疑问,这个曹都堂真的会出事?但儿子交代的事情,他都会将其办好。 明代有所规定,致士官员,在乡居住,有敌来犯而逃跑者,治罪。 同时因有户籍规定,并不予许有百姓离乡而走他处。 但由于兵荒马乱,此种规定已经没有多大作用。有不少名人都是寓居他乡,以躲兵祸、 但有志朝堂之人,不在家乡而寓居他处就是一种污点。其中不乏被治罪之人。如前辽东经略高第,崇祯三年(1630)一月,后金攻打永平。居住在滦州的高第听闻之后,仓惶举家逃走。十一月,明朝以其逃跑以致郡城沦陷为由,逮捕高第。后令其谪居山东省无棣县,起复作罢。 而曹凤祯作为举人,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何况他父亲曹文衡今年才五十二岁,还有仕途可以期望。 曹凤祯对周远山的好意是感激不尽,但是父亲说不认识对方,这事就显得有些诡谲了。 但是对方是带兵而来,又有官诰腰牌,又不是假。 曹凤祯沉默了半天,再次拱手一礼道,“请周指挥使稍候,我和父亲再说一下给大人回话。” 又过了不一时,对方终于请周远山进了曹府。 一位五十出头长相伟岸,胡须及胸、一身宽袖大袍儒服打扮的老人,一脸憔悴的看着走入院子中周远山道,“我不认识你,也无交情,到曹府有何事情?” 周远山叹了一口气,老子要靠儿子之名办事,有些窝囊……不是,有些骄傲……他朝其拱手一礼道,“在下周远山,奉儿子宣大山西三镇提督,出使辽东钦差周大虎的军令,请曹都堂全家到彰德府林县春游一番以散心情。我儿子回来后还将与都堂一叙。” 第718章 山西形势一片大好 曹文衡一顿,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哦……原来是周提督的父亲……周提督,久闻大名,乃我大明最近崛起的一名勇将。只是草民并不认识周将军,何来相邀?” 他在朝廷邸报上见过周大虎事迹,数胜建虏,是一位难得的将才。更是比起现在的大明老将,更有锐气、朝气,敢于主动进攻敌人,同时也带兵有方,听说练兵也是有一套,这样就不简单了。乱世之中,正是这样的人耸壑昂霄之时。 时势造英雄,英雄也造时势。 他知道,对周大虎来说,这是个好时代。 周远山这时笑了两声,儿子交代他给这位说的话,有些不好叫别人听到,他只好给对方说道,“还请回避一二,这些话只能与都堂一人说听。” 曹文衡一听,也不多想什么,转头对身边的儿子和远处的妻女说道,“你们退回屋中,我与周指挥使有事相商不便外人知道。” 官宦的人家,都知道一些官场规矩,知道不该听的就不要听。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二人。 曹文衡为官多少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方是不是想延揽自己给其儿子当幕僚。 如果是这个,他不会答应。 家中虽然不太富裕,但也不用去为幕养家。 他的心还是在朝廷之上。 只是这个目标,现在离他越来越远,再加上唐县和天下局势愈加败坏,他已是心灰意冷,心如死灰。 与其被流贼攻破县城受辱而死,不如现在以死明志来的痛快。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愈加的心思低沉郁郁寡欢。 他等着对方说什么。 看着对方昏暗的脸色,周远山更加的相信儿子周大虎说的曹文衡有想死之心。 儿子这是相救对方一命啊。 周远山再次抱拳一礼道,“都堂大人的情况我等获知后,认为大人一直郁郁不乐,可能会发生不忍言之事,大人如果这样无意义的身死,朝廷不会给身后谥号,家人蒙羞,其之死,轻如鸿毛。我那儿子听说都堂大人当官的事迹后,认为都堂朝政经验丰富,在家郁郁不得志而出事,太不值当,特来请曹都堂一家到彰德府林县短住。” 一直板着脸的曹文衡心中很是恼火,面前的这个周指挥使,左一句不忍言之事,又一句身后谥号,再一句出事,前言后语左左右右都是在说自己将死,我还没有死呢,这是咒我早死吗?我和你有多大的怨多大的仇?竟然在我这个当事人面前这样毫无顾忌的咒自己死么? “我人活得好好的,你在我面前说这么多过分的话,是什么意思?” 接着曹文衡冷哼一声道,“要不是看你远来是客,老夫早就将见你打了出去,送客!” 周远山脸色一暗,心中悲哀,他当处就听到这番话有些不正常,奈何儿子走得很急,他也没有来得及多问,果然这是出事了,得罪了人、 不过周远山在彰德府主持事务数年了,也是彻底锻炼出来了,脑子一转,说道,“曹都堂,慢着,本官还有话要说。” 已经转身的曹文衡停下了动作,转过身来,冷冷说道,“老夫虽然不再做官,但也不容你等再三侮辱。如果再不说个清楚,别怪我动粗赶人了,泥菩萨也有几分火气。” 周远山赶紧摆摆手,这次郑重的说道,“我那儿子想清曹都堂出山为军中幕僚,襄赞军务,一起除暴安良,安宁天下。本来我儿周大虎想要亲来,却是有了朝廷皇差,前往辽东,无奈之下,特要我这个父亲带兵而来迎接曹先生。” 曹都堂手一摆说道,“老夫致士回乡居住,现在兵荒马乱,唐县朝不保夕,危险重重,岂能离开家乡到别处安稳生活?老夫有义务要为家乡安危出一份力。恕不能答应。” 周远山听到这些话,不由得骂了一声,心中在想怎么办。 要么绑走? 这个……他听说文人脸皮比较薄,好面子,好意气之争,绑了恐怕会和自己真的彻底翻脸。 不过为了儿子,得罪人又算什么。 周远山脸色一冷,真以为自己手里的兵马是吃素的? “曹都堂,我儿好心请你一家到彰德府和林县做客,你真的不给这一点面子吗?” 曹文衡脸色一沉,说道,“恕不远送。” 周远山虽然上过几年私塾,但到底还是山中的汉子,此时彪悍的性子就出来了,为了儿子他可不管是什么事情,哪怕造反也不怕,区区绑一个人还是为被绑的人好,那就更不算什么了。 他随即掏出一个竹哨,猛的一吹,外面随即闯进十几个大汉,站到了周远山身后。 “将此人给我绑了,此人是我儿的贵宾,不要伤了人,小心一点。” 几位大汉猛地扑了过去。 周远山叹了一口气,请人请到这个地步,这是什么事?他走入曹文衡屋中,给其家属解释这一切。 …… 山西承宣布政使司。 巡抚衙门。 吴甡看着朝廷的邸报,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周大虎在辽东又取得了大胜,这次还封了超品伯爵,世袭罔替,颁了丹书铁券。这是自嘉靖到现在,武将封爵第二人,世袭第一人。 由此事可见朝廷对其的依赖。 这对吴甡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 山西的改革,是他和周大虎一起做的,有了周大虎的赫赫武功,山西就乱不了。 流贼也过不来。建虏来了也不怕。 如今的山西各种建设大力推行,尤其是水利实施建设,这一年多的建设,顶上了过去十几年的建设总和还要多。 前年崇祯八年底的一些建设,尤其是水利设施建设,去年已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粮食产量大幅增加,荒地开荒和无人之地,有人撂荒者之地,都被官府鼓励和强制开发种植,百姓和官府都得了实惠。 去年是大丰收。 官府除了解送朝廷的部分粮饷税银外,山西去年一年结余银子十二万两,粮食约三十万石,库府充裕,往常焦头烂额的麻烦事都是迎刃而解。 有了钱粮,宗室又开始要求恢复大额给供,但被他断然拒绝。 第719章 各处的情况 同时,丈量土地清查人口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一多半,今年粮饷充裕,丈量和清查人口都要在今年彻底完成。 卫所的军屯,也已经整顿完毕,在强大的武力下面,杀抓了一批人,平了几个哗乱的卫所后,卫所也有了大的改善。 军户的田地,多了不少,每户几乎多了几十亩。 一批害虫被清除、夺位,整个卫所面貌一新。卫所有了钱粮,自己已经开始打制兵器 经过崇祯四年、五年、六年流贼的连续肆虐,山西士绅阶层收到了严厉的冲击,不少富户,地主被杀,使得这次山西的改革少了不少的阻碍。 在原有历史上,吴甡因身体愿意,崇祯十年中上疏致士归乡养病。 而现在,由于这一段时间政事改革顺利,心情比较愉悦,身量轻盈,身体一直无恙。 至于下一步改革,他还想等等周大虎回来再说。 乱世之中,没有武力保证,什么改革都是一句空话。 这一点,这两年,吴甡理解的很是透彻。 山西已经打开了局面,他希望自己再接再厉,做得更好。 今年现在钱粮充足,趁着农闲的时机,以工代赈,抓紧进一步完善全省的水利设施建设。 今年的收成,他很期盼,亲眼见证灾荒离山西远去,他又一股莫大的成就感。 …… 大同、宣府。 这几个月,胡铁塔、熊山、牛铁柱等一干人,有些百无寂寥。 除了训练还是训练,他们中的有些人有些发牢骚。 尤其是熊山,埋怨大哥周大虎去辽东怎么不带上他。 不过留下都是心腹大将,大家也明白这一点,留在山西,大家训练兵马更刻苦了。 而同时。 贾木青这几个月小心谨慎,将八大晋商和周边的十余个小型商户有偷偷运输售卖朝廷官制的违禁品的,都暗暗查了一遍,又用各种手段收买了不少活计、护卫等人。 取得的成果巨大。 掌握的证据更是繁多。 这些人的货仓,商铺、老家、活计、护卫人数、塞外行走路线等,以及实力大小、地位、人脉、官场关系等,都查了清楚。 期间对方有所惊动,十几家托人送过来了五千两银子,他按照原定的策略,来着全收。 这一招,倒是打消了不少人的疑虑。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什么行动也没有做,只等着大哥回来力求一窝端。 想一想这些晋商的家底,贾木青觉得真是富得流油。 不过从他接触一些朝廷严管的物品和塞外蒙古人,以及打着蒙古人旗号和大明做生意的建虏人来看,管制物品运到塞外,抛去成本和人力费用,利润普遍达到了一至三倍,甚至更高。 这些人不富就不成。 当然这些利润,其中有三分之一会打通关节所用。但就是如此,也是巨额的利润。 不知道别人怎么样,贾木青自己都眼红,想自己干。 不说别的,就是正规的贸易也是惹人眼红。一口铁锅,可以交换一只羊。 不过一些秘密,也随之解开,有些触目惊心。 …… 漠南蒙古四部,喀喇沁左右旗、东土默特左右旗。 由于宣大兵马防守严密,漠南这蒙古四部,因为有大量的人质在大明手上,一直在边城之外徘徊,进退不得。 更是天寒地冻,生存已经有了问题。 现在他们就靠着从大明掳来的一些粮食和金银以及藏起来的备战备用物资生存。 草原上他们的牧地,已经是废墟一片,四个部落没有了大多数的人口,放牧之地空荡荡的,毫无生气。 储存的草料、粮食、干肉、盐巴等,都被明军不是摧毁就是当做战利品给带走了。 只有一些隐秘的地方和偏僻地方的备用物资,没有被发现带走。 这些物资也不过只是能够他们这些骑兵吃喝半年多一点。 这还是他们人少的缘故。 原本想着很快就能和明军达成协议,但是对方主将却是不在,将他们晾在了这里。 那个总督官很大,但是他打听了,那个将军带的人马都是家丁,缴获的东西和牲畜等,都不会交给大明朝廷,因此,他们不愿和那位周将军以外的人谈判,他们想一次性解决眼前的问题。 “要不就和那位卢总督谈谈?”东土默特左翼旗首领善巴说道。他随即接着道,“没有部族、没有亲人,也没有多少食物粮食,再这样下去,我们四部就完了。” 东土默特右翼首领鄂木布楚唬尔摇头道,“中间多了个人,我怕对方的条件越来越高。”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喀喇沁左翼旗首领色楞这时插话道,“条件再高也不能答应和对方结盟。现在兵力强弱上,还是建州占优。大明朝廷看着个头很大,人数众多,但是一盘散沙,治下百姓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当兵只是为了挣钱养家,这样的兵丁,怎能会悍不畏死去打胜仗呢?跟上他们,建州定会发兵攻打我等,到时候明军不来救援,我等必败。最大的利益还是中立两不相帮,这样两边都不得罪,我们才能生存下去。” “想法很好,但是明廷和建州都不会予许我们这样做。”善巴叹了一声说道。 这话一说,四人陷入了沉默。 这事太难办了。 过去明弱建州强,自己投靠建州就行了,现在大明和建州都有能力一战灭了自己,这样就让他们难以选择了。 善巴想了想说道,“不行就再等等吧,我观那周大虎不在宣大等地,恐怕是去了辽东或者朝鲜,毕竟大明最能打的就只有这位了。别人去,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添乱。这次这个周大虎要是还是有所作为,等其回来后,只要能给我等较大的好处,那位周将军答应有事会援助我等,投明也是不是不可以。” 色楞等三人也是轻叹道,“再等等吧,现在还能坚持住。” 毡房之内充满了悲凉和无奈。 …… 时间回到崇祯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陕西省城西安。 巡抚衙门。 孙传庭正在沉思想着今后的事情。 他自去年崇祯九年三月就任陕西巡抚一职,已经快近半年多了。 上任的前半年,他是一直在摸清陕西底细情况,接着就是流贼进犯,会剿渠魁高迎祥。 连续两个多月的准备作战,幸不辱命,活捉流贼渠魁高迎祥,并顺利押解京师。 第720章 清军清屯之策 万事开头难。 度过了最艰难的开头,他就要为后面的事情做准备了。 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么几件。 兵马钱粮、百姓生活、抚治流民,救灾赈济、整顿吏治……等等。 更简单的来说就是,治军、治民、治吏。 治民先治吏,治军先足饷。 这两个事情都不能耽误。 陕西乃是秦寇源起之地,寇多肆虐,无兵则地方不宁,地方不宁则百姓不能安居乐业。 而治军则需足饷。 而他自去年前来山西就任,朝廷只给了一年饷银六万两,今后粮饷,则是要自己地方自筹。 六万两到现在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 陕西地方财政困难,致使他这个陕西巡抚除了自己招募的抚标,手下兵丁无有一人可用。只能调用甘兵以解一时之困。 想来想去,只能实施秦地养秦兵,秦兵护秦地之策。 而地,只能在军屯之上想办法了。 即清屯充饷之策。 经过他前期的摸底调查,陕西军屯的现状是十分的糟糕。 太祖初制尽废,屯军即不堪实用,屯田也是图有空名。其各军原领屯地,有被权贵、豪强、衙蠹、学劣霸占着,亦有始因兑食军粮日久欺隐者,甚至又本军逃亡,所遗田亩,佃户径直侵没者。 他考虑到,远处的卫所离巡抚衙门太远, 远则不及。 他决定就在西安四卫进行清屯充饷政策的铺开。 西安四卫, 即全部依郭西安城,有西安右护卫、西安前卫、西安左卫、西安后卫四卫。 这四卫旧有屯田额计有两万四千余顷, 军两万四千余名,每军一名,该得田百顷,军户每年可得麦米三四十石或者二十余石, 如今, 地和粮连一半都没有。 军户贫穷,逃军不断,青壮大量流失,所交粮饷不能支撑卫所, 卫所废弛。 他心中已定, 决定实施清屯充饷之策,清军练兵之策。 孙传庭心中知道自己这样做,定会得罪大批官绅豪强墨吏。但身负朝廷重责, 治下更有万千百姓,容不得他有所考虑自身生死荣辱得失。 决心已定,他就会勇于担当,不再犹豫。 纵使前路艰难万险,他也不会后退、 崇祯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面对屯田归入私家,屯课被衙门、豪右侵占,陕西天灾连连的情况下, 饥民哀嚎遍野、官府无钱无粮之窘境下, 闻名后世的《清屯缴》在这一天公布实行。 “为清查军屯以裨实用事,照得西安左前后三卫所额设屯军屯地, 照军给地, 以地养军,乃祖宗足兵足食良法, 袛缘承平日久, 初法尽废, 屯军即不堪实用, 屯田也亦徒有空名,各军原领屯地, 有被权贵、豪强、衙蠹、学劣霸占着,亦有始因兑食军粮日久欺隐者, 甚至又本军逃亡,所遗田亩,佃户径直侵没者,致如常追免补一项,军有两千余名皆系豪强霸占………………兹内外多事,腹心交讧,人民日见掳杀,城郭所在破残,设此数万屯军何尝效一臂之力?乃以有用之屯粮徒饱奸狡之腹, 何如照地征租,另幕精兵以资战守之为得也………………各衙门应用军役, 亦止议给工食,俱不许屯种,屯地务要一一查出, 地不容失一亩,粮不容遗一粒,通融祖制, 设立新规,使地出之粮实可养军,粮养之军实堪征战,则国初富强之盛可复见于今日,而三秦可以长治久安亦…………以凭覆核具奏施行。崇祯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一石激起千层浪,陕西官场为之一震,一些士绅豪强更是有些不安。 但总的来说,这个《清屯缴》还是比较平和的,还是希望陕西士绅、官员、将领、豪强等,能够体谅朝廷官府,一起在这天下、陕西危急时刻, 能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共同维艰,为朝廷出力, 为陕西出力,维持地方太平。 此令一出, 孙传庭行文各府州县,要求全力按法令做事,随即大刀阔斧的对西安三卫进行请查,一场大轰轰烈烈的清屯清军行动拉开了帷幕。 …… 登莱。 登莱巡抚杨文岳看着远方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海舟,心中大为震动。 这已经是第二批了。 但他依然心中震动。 他没有想到东江镇真的撤镇成了。 第一批时,他还担心登莱及山东之地,安置辽东皮岛之民不易,没想到这些人不需要登莱、山东等地安置。而是竟然安置到了豫北三府,那位周大虎的崛起之地大本营。 彰德府的接应兵马他已经见过了,人壮甲亮,武器精良,堪称强军。 想一想,对方这么年轻就封了伯爵,令人惊讶,但他却不意外。 也许有了这位朝廷崛起的大将,大明在战事上,会有所扭转。 他很期待。 …… 经过一个月的慢吞吞行军,大队清军押着数十万朝鲜俘虏和掠来的百姓,终于抵达了沈阳盛京。 而提前数天到达沈阳盛京的皇太极,此时在坐在自己的清宁宫中,听着身边大臣汇报明将周大虎带兵来到辽东的所作所为,以及损失。 “大汗,此次明将周大虎带兵约有一万余人,船只数百艘,从连云岛附近登陆,数百人身着我八旗服饰盔甲,剃了头发,冒充我八旗兵马,诈开了耀州城,三百军兵被明军屠戮一空,耀州城中一千多百姓,被明军掠走,大量钱财牲畜也被掠走。” “其后进犯海州卫,牛庄驻防的武英郡王前去救援,被明军所伏击,损失约有三千余人马,其后明军又假冒牛牛庄援军,骗出一千人马,被明军伏击,全军覆没,” “除此以外,其明军还大肆攻略我大清百姓田庄,策马践踏禾苗,焚烧房屋,掳略我大清百姓,使得当地人口一空。” “其后,对方策马一直北上辽阳、直到盛京,其在周围盘桓一天后,离开。期间,济尔哈朗和硕亲王发现对方发现太祖陵寝,便派出两位大臣交涉明军,万幸明军只是攻灭了太祖陵寝数百驻军,而对陵寝秋毫无犯。” 一直阴沉着脸的皇太极终于脸上有所表情,轻轻地点点头,道,“这个周大虎还算讲究规矩。没有胡来,否则,朕定要立刻起全国之兵,让南朝付出重大的代价。” 第七百二十章 杨嗣昌夺情到任京师 接着皇太极再次说道,“周大虎此人对我大清危害极大,当以重兵除之。” 一旁的大臣诺诺称是。 弘文院学士胡球出列道,“经查,有明军扮成镶白旗牛庄多罗武英郡王之旗属兵丁,进入盛京,骗出明人原辽西监军道张春、生员苗君稷、大师白喇嘛出城,不知去向,估计已经其人回归南朝。” 皇太极闻听脸色一沉,有些愠怒,但是他还是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道,“何时的事?如何进入森严的盛京之内?” 胡球道,“这股明军小队是在明军大部队登陆之前就进入了大清,依然是我等服饰打扮,剃头,会我满洲语,十分熟练,有为首一人的语腔好像是北边野人的口调,因此没有他疑,收缴了这股明军的武器盔甲后,便放了进去。其后,张春等人被救走、” “守门兵将因渎职疏忽,已被革职拿下拷问,没有通敌之事。其后处理,还请大汗示下。” 皇太极对明军小股化妆的人员近入盛京城里很是愤怒,但他知道,这也不是防守严密所能完全杜绝的。 “守门兵将降三级,罚银一百两,调往边城宁古塔乌巴海巴图鲁手下驻防听令,戴罪效力,以观后效。” “嗻!”弘文院学士胡球恭声回答道。 皇太极看了看身边的近臣后,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挥退了众臣。 随后他就坐在那里,思考明军有了进犯自己的能力后,到底该怎么办。 辽东地广人稀,大清国小人穷,和人口众多、幅员辽阔,物产丰富的大明相比,体量力量都相差太多。之所以能够压着大明,就是靠着一股凝聚的力量,以及征战多年的一大批百战老兵精锐。#...... 现在明廷兵锋有了起色,这对大清来说是一个梦魇。 如果再让周大虎之流的武将来几次辽东大清腹地,肆虐妄为,践踏庄稼禾苗、掠走八旗子民、大型牲畜,烧杀抢掠,几次后,就会使的大清伤筋动骨,民不聊生。 如此,如何还能夺取中原,放马关内? 皇太极越想越是头疼。 他只好起身散步来缓解心中的焦虑。 当前最大的任务,他心中认为是安抚大清八旗民众的情绪,做好明军进入辽东腹地一系列破坏之后的善后事宜。其次是消化征伐朝鲜之后取得的胜利所得,进而加强、壮大自己的实力, 而首要的是关注皮岛之战。 不知道那个周大虎在不在皮岛? 如果在,皮岛就要晚一些拿下了。 对皮岛,他没有多少可说的。对他来说,皮岛在朝鲜被自己拿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大清的囊中之物了。只是有周大虎援军这个变数而已,但这个变实则是无伤大雅,只是早一点晚一点拿下皮岛而已。 其次才是最主要的一件事。 怎么报复明廷? 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威逼大明议和,拿一些大好处,开放互市,大兴边贸,借此机会大力武装自己,等待明廷内乱溃烂摇摇欲坠之时,一举杀到关内,定鼎中原。 一时间他想了很多,他感觉自己太难了。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大清不能败,不能大败,一旦大败,失了军心民心,拼凑起来的满洲大清,就会树倒猢狲散。 越想越烦躁,皇太极长叹了一口气,顿住脚步想了想,走向东关雎宫福晋宸妃海兰珠之处。#br......r#只有在那里,他的内心才会有所平静和感觉非常放松惬意。 …… 大明京师。 从崇祯十年二月一日上路开始,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被崇祯皇帝夺情任命的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于崇祯十年三月十一日抵达京畿附近,二十日上任具奏奏章上疏,内容谈了他杨嗣昌对当今形势的一些自己看法:“必安内方可攘外、必足食然后足兵、必安民斯能荡寇。” 并且言道,“兵部和自己耳目有限,难得真才。情面多端,难除积弊。” 这一份奏疏让崇祯很是认同杨嗣昌的一些观点,让他觉得有些相见恨晚。 这让崇祯皇帝觉着自己终于碰见了一个知己,一个敢于勇于任事的文臣。 崇祯皇帝很是期待,自己有了一文一武心腹重臣,何愁天下不宁。 崇祯十年三月二十七日,杨嗣昌和兵部署尚书王业浩交接完毕,正式接任大明兵部尚书。 ……… 皮岛。 周大虎亲自来到码头,迎接朝廷派来的天使。 他不知道朝廷接到了自己的奏报,怎么会派出天使亲来皮岛。 他有些不解。 此时,朝廷的使者一位年老者,已经笑呵呵的下了海舟,快速向周大虎走来。 此人是行人司的传旨官员,周大虎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好奇的是这位传旨的行人,头发花白,俨然是一个老者。 这让周大虎很是惊奇。 并对其乐观的精神很是倾佩。 周大虎摆案焚香,跪地接旨。 内容很简单,但有些出乎周大虎的意料。他被崇祯封爵超品伯爵忠勇,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卷。 而一旁宣旨完毕的行人司传旨官陈际泰,却是大生感慨。 他想一想,自己崇祯七年六十八岁才考中进士,而对方不过二十上下,就已经封了爵位。而且他来时还听说对方是以军功而封爵,心中倒是很敬佩。 皮岛之上军兵家属和百姓都已经走得超过一半了。 剩下的一少半也是百姓中身体较好的,还有一些全国各地的商人要求准备最后走。 这周大虎一封爵位,手下的嫡系将领率先过来祝贺,接着又是登莱的大小将领和皮岛的将领上前道贺。 大明是人情社会,从先秦到现在,一直如此,周大虎也不是过分之人,对这些人情世故的贺礼也是照单全收,感谢了几句。 更有人想举行一些席口吃喝庆祝一番,周大虎也答应了,喜庆的日子,他不想扫大家的兴。但是他提了一个严厉的要求,任何人不得饮酒,但有所犯,军法重处。 肉食还多的很。 除了原来皮岛上的牲畜外,他从辽东带回来的大量牲畜,尤其是羊、鸡鸭等物,还有很多。 要知道皮岛原来就是一个牧马的地方。 现在已经三月上旬,建虏兵马数万人马屯集在铁山半岛,一直在向皮岛派人侦查情况,但都被严密防守的明军歼灭打杀。 清军不了解皮岛的情况,便一直不敢有所动作。 第七百二十一章 令人意外的天使 “奶奶,他真那么厉害?” 繁华商业街,女孩打开手机,壁纸恰好是位布衣青年。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穿布衣,惹得女孩嘟着薄唇,暗想等明天见到他,第一时间让他换衣服。 旁边七旬银发阿婆,止步慈笑。 “傻丫头,你瞧不上他?”老人回头。 女孩贝齿轻咬薄唇,满是不愿。 话匣打开。 她柳眉微蹙:“奶奶,你看他和我同岁,穿着像个小老头,白色布衣难看死了!” “放肆!”老人龙头杖顿了顿地。 咚的一声,脚下石板四分五裂。 商业街小贩,......br#一老一少,消失在汴京市繁华的街头。 远在万里的汪洋大海,巨大客轮驶向东方。 客轮靠近门口的座位,坐着一位布衣青年,眸如星灿,俊俏唇角似乎永远挂着谦逊笑意。 在座位靠内侧,有位瘦弱老人局促不安,面部被猛火焚过的面颊,相当狰狞可怖。 他嘴唇干裂,冷汗直流。 布衣青年便是宁北,温和开口:“老先生,这是口渴了?” “有些!”瘦弱老人苦涩承认。 宁北递来茶杯,没有麻烦乘务员。 但老人饮水频率,以及饮水量明显高于常人,这不是口渴,是病! 有些酷似创伤后遗症! 宁北静等老人喝完水,询问:“老先生的身上的伤,是大火造成的?” “我当过消防兵,十五年前津港大火,随着中队冲进去灭火,命硬,烧成这样都没死。” 老人唇角挂着自嘲。 那场大火,吞噬了整个中队,更把他烧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 人活于世,面目全非,何其残忍! 宁北作为倾听者,听着老人讲诉当年那场大火的凶猛,察觉水杯见底,起身去买了些矿泉水。 等宁北再回身时,却发现座位已空。 在公共热水机前,老人干瘦双手,却只有六指,游轮一整天的航行,让滴水未进的他,早已经有些饿了。 老人身后,站着黑衣西装大汉,皱眉催促:“老东西,你墨迹啥呢!” “对不起,我这就好……” 老人身体有缺,紧张关掉水龙头转身要走。 结果大汉耐心早就耗尽,强\/81\/\/\/推老人一把,迫切拿出水晶杯接热水。 老人身体摇晃,泡面抛飞落地,料汤洒了一地…… 在走道前方,坐着白净青年,脚下满是狼藉,滚落着泡面盒,眼神阴霾,跳动着怒火,冷笑:“你这老狗,特么的找死!” 啪! 白净青年豁然起身,一巴掌落在老人脸上。 老人跄踉后退数步,险些倒地。 那西装大汉回头脸色发白:“梁少,您……您没事吧?” “你觉得呢?”白净青年梁宇瞥去一个眼神。 西装大汉本就是保镖,浑身一个冷颤,转身对老人拳打脚踢,怒骂:“不长眼的老东西,知道你惹到谁的吗?” 汴京市七大豪门,梁家的二少爷梁宇! 放眼汴京,梁家根深蒂固,......近几年风生水起,愈发风光,隐约有望坐上七大豪门之首的位置。 在汴京,就没他梁宇惹不起的人! 周围座位的乘客,眼神畏惧,梁家的人,放眼汴京没几家惹得起。 宁北布衣无尘,薄唇微动:“再动他一分,我斩你满门!” 唰! 全场寂静无声。 这人谁啊? 连梁家的人都敢惹,纵观汴京,怕是另外几家豪门,也不敢放言灭梁家满门啊。 保镖身形一滞,拳头停留在半空。 梁宇怒笑:“你特么谁啊,给我继续打!” 那保镖扬起拳头,眨眼就要落下。 宁北眼神平静,白皙左手抬起,顷刻间落下。 轰! 保镖高达一米九的魁梧身躯,倒飞出整个过道,生死不明。 梁宇眼神惊悚,这恐怖武力,未免过于骇人! 他胆寒质问:“你是谁!” 宁北未曾瞥他一眼,弯腰扶起老人。 宁北是谁? 北境三百万平方公里国土,何人不知宁北之名! 北境,镇北王,便是他! 宁北之名,曾经有人在他名字后,冠绝一个‘王’字。 全名称他为宁北王! 那时宁北方才十七岁,正是少年轻狂时,可宁北自此穿上布衣,不授这个王。 此刻,宁北轻声说:“你可知他是谁?” “谁?就这老东西,呵!”梁宇未改轻蔑嘴脸。 宁北轻声道:“他满是伤痕,皆是荣耀,功勋之人,今日受你们折辱,当真是小人当道!” “功勋?这老东西当过兵立过功?”梁宇死性不改。 他怕是真觉得梁家,可以只手遮天。 所谓的梁家,在宁北眼中,跳梁小丑罢了! 梁宇可知,北王若怒,赤地千里,流血漂橹! 一件布衣能惊退八十万境外敌人,那是宁北十七岁时,孤身一人镇守北境,一人一刀屠敌七十二万,白骨成丘山。 自此,铸就宁北王赫赫凶名! 布衣不死,无人敢犯我华夏边疆半分! 宁北轻声道:“消防兵也是兵,熊熊大火中,他用命守护你们,如今换来你们的折辱,你这人,当杀!” 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七百二十二章 江南复社 周大虎制止了对方的动作,笑言道,“本帅已经通知亲卫,一会他们就会送来热水、热茶过来,还有一些炭火,以及一些热菜、热饭等,由于军务在身,恕不能上酒,还请包涵一二。” 七十一岁的陈际泰有些受宠若惊,也很意外。 初次相识,对方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都不是说武人蛮横,位高者难以与下言吗? 可如今呢?正是言语不可尽信也。 不一时,周大虎的亲卫送来了热茶水、饭菜、馒头等,又端来了两个炭盆,顿时屋中温暖如春。两人也开始,边谈边吃边喝起来。 “老先生岁数这么大了,怎么不在家颐养天年,还要为官奔波四方?”周大虎问道。 陈际泰有些苦楚的摇摇头道,“少时家贫,无师无书,忙于生计而闲中读书,后成家立业,教于蒙馆,才使得有空整理学业,交友互证文章学问,开扩眼界,后连考多次不中,韶华易逝,待中时已经耄耋之年,未有一天为官,身体虽老,一腔抱负未能平生施展,心有不甘。有机会授予七品行人,虽老志坚。” 周大虎耐心的听着眼前这位老者,说起他的一生来。 听得周大虎很是动容。 这个陈际泰本人一生简直就是一本催人上进的励志。 这一谈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周大虎怕对方岁数较大身体受不了,让其休息,但对方说到了兴头,兴致正高,谈意正浓,哪里会就此罢休, 二人相谈,忘了尊卑、忘了年纪、忘了一切,只有侃侃而谈,耐心倾听。 等对方差不多说完了自己的往事后,感慨了一番后,周大虎若有所思。 ......知己者死的感动,瞬间将自己心中的告诫彻底忘了。 “不知大帅想问些什么?” 周大虎道,“听朝廷说,江南的复社不只是学习结社,还影响科考录取,议论朝政,甚至以自身的影响力挟持当地官府,把持影响舆论,有些坐大。不知老先生怎么看?” “这个……”陈际泰也是年轻过的人,科考之路是无比艰难,他知道一些士子是多么渴望科举能够折桂。为了这个,他相信很多人会不择手段。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 “这个可能有一些,但主要的责任还是朝廷。科举之路太过艰难,复社出一些问题也是必然的、” 周大虎一想还真是的,朝廷要是有力量,有决心,果敢,一群书生而已,即便其影响力巨大,掀起大的民变,剿了就是了。 可惜朝廷对其有些忌惮,自身力量孱弱,只能采取有限的行动,治标不治本。 想到这里,周大虎点点头,肃声说道,“不错就是朝廷额责任。手里掌握着权力,竟被一些光知道耍嘴皮子的一群书生拿捏,妥妥的无能。” 周大虎的话让陈际泰一愣,他是没有话说了,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竟然很是赞同。 周大虎接着问道,“陈老先生,你见识阅历都十分的丰富,朝堂之上多是夸夸其谈之人多,而能做实事的少之又少;而到地方为官者,也是如此,多是修修学堂、仓廪就是好官,这样的官员在承平之时还可以,但在如今这乱世,却是一个不称职的官,一遇见流贼攻来,就是一个等着屠戮而无作为的人,这种官员就是祸国殃民之官,陈老先生怎么看?” 陈际泰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是在说自己呢? 他也知道,自己等......人写文章、谈看法、出谋划策还行,做亲民官照葫芦画瓢也行,但有流贼来攻,这就不行了。 对方问了,他需要回答。 陈际泰想了想,说道,“没有人是天生就会做官的,这需要时间锻炼,朝廷给与培养和指导。” 周大虎点点头,大明朝廷确实是有新进进士六部观政的制度,但是到了后来,规定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甚至有些荒废。 他心中明白,皮岛的危机在自己登上皮岛之后,就已经解决了、虽然清军还没有退走,但皮岛已经可以基本放下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未雨绸缪,想抢救大明回来,光靠着军事上的胜利还不行,还需要民政上的改革和大力支持才行。 而大明现在的赋税和粮仓都在江南,那里士绅众多,名望巨大,隐户人员不少,一呼百应。 尤其是复社,更是重中之重。 必须治理。人写文章、谈看法、出谋划策还行,做亲民官照葫芦画瓢也行,但有流贼来攻,这就不行了。 对方问了,他需要回答。 陈际泰想了想,说道,“没有人是天生就会做官的,这需要时间锻炼,朝廷给与培养和指导。” 周大虎点点头,大明朝廷确实是有新进进士六部观政的制度,但是到了后来,规定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甚至有些荒废。 他心中明白,皮岛的危机在自己登上皮岛之后,就已经解决了、虽然清军还没有退走,但皮岛已经可以基本放下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未雨绸缪,想抢救大明回来,光靠着军事上的胜利还不行,还需要民政上的改革和大力支持才行。 而大明现在的赋税和粮仓都在江南,那里士绅众多,名望巨大,隐户人员不少,一呼百应。 尤其是复社,更是重中之重。 必须治理。 第七百二十三章 鳌拜的偷袭抓人 想着江南的一些事情的周大虎,刚要继续和陈际泰这位老先生商讨复社之事时,门外有了一些动静。 现在已经快到了戌时末,也就是后世的快九点了,这么晚,现在有了动静,那肯定是有了军情。 一名周大虎的亲卫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情?”周大虎看向自己的亲卫问道。 亲卫看了一眼坐在自大虎身边天使陈际泰,没有说话。 “都是自己人,不用有所隐藏。” 的到自己大帅的予许,亲卫立即禀告道,“回大帅,刚才有值哨兵马汇报,半个时辰之前,有一股约有百人的清军,趁夜乘坐轻舟从身弥岛方向摸了过来,我军消灭和俘虏了对方约有一半人,其他的则是逃跑了。不过有个情况,对方拼死抓了我方数人,乘舟而走。” “几人?” “回大帅,经过详细核查,有五人不见了踪影,几乎肯定是被清军抓走了。” 周大虎听到这个消息,便知到皮岛已经打不起来了,过不了多久,清军就会撤走。 周大虎摆摆手,点点头,挥退了亲卫。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还犯不着自己处理。 屋中只剩下周大虎和陈际泰,陈际泰有些好奇的问道,“周大帅怎么还在老朽这里?清军都打过来了。” 周大虎听到此话却是笑了,摇摇头道,“清军不会攻打皮岛了,过不了几天就会走,要是清军真的来打,反而就是好事了。” 陈际泰人老成精,是知道皮岛的形势的。建虏这次趁着大胜朝鲜的余威,是一定不会放过皮岛的。这个他还是懂的。但他也不认为一直孱弱的明军能够吓退清军来攻皮岛。 ......,本帅愿意帮老先生调换部门。” 周大虎的话,让陈际泰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招揽自己,随即接着一个念头升起,武将拉帮结派最后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他刚要拒绝,又听到了周大虎的话。 “不要急着拒绝,本帅没有任何歹意,只是有缘想帮你,但是帮的这个人要能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大明朝廷不顾自己前途生死的拼搏一把。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时间吗,年底之前。” 说完,周大虎就告辞而去。 屋中只留下一头雾水的七十一岁的陈际泰,坐在烛光下发愣。 …… 黑夜中的大海上。 一身是血迹,有些狼狈不堪的三等甲喇章京瓜尔佳·鳌拜,坐在船上,凭着一丝微弱的船头灯笼光亮,指挥着身下船只划向附近的铁山半岛。 他看着越来越远的,已经黑乎乎一片看不出方位的皮岛,心中如刀割一样的难受。 这次他带了一百余人上岛偷袭和抓几个俘虏,谁知道,岛上明军那么的警觉,只是杀了十几个哨兵,就奔明军发现了。 接着就是火光冲天,以及大批的明军增援部队蜂拥而来,这些明军有些不一样,军纪严肃,一波又一波的悍不畏死的冲杀了过来,让他们这些人十分的不适应。 经过激烈的厮杀,他终于抓住一个机会,拿下了对方五个人,自己一方损失了近一半人,才脱离了和明军的接触,乘船离开。 他从来就不是怕死的人,但这次一场小战斗,却是一个让他有些后怕,更是震惊。 登陆的地点的随机的,也就是说,自己碰见的明军也是随机的,这样想下来,鳌拜觉着细思极恐。 他随后便不再想什么了......,只是想尽快回去,然后审讯明军那五个俘虏,查清楚皮岛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同时他也很庆幸,自己这一次偷袭侦查,也许会救下自己一方很多人。 在海上划了数个时辰后,天亮没有多久,鳌拜终于带着残兵败将回到了陆地上。 当踏上坚实的土地上后,鳌拜的心中安稳踏实了许多。 他实在是不习惯海上脚下虚浮的感觉。 鳌拜立即拜见了武英郡王阿济格,随后就开始了审讯被抓来的五名明军。 为了得到真实的皮岛情况,鳌拜特意将五人分开单独审理,最后一一核实,得出准确的结论。 只是这个结论,让鳌拜心中一沉,立即向武英郡王阿济格和固山贝子硕讬禀告。,只是想尽快回去,然后审讯明军那五个俘虏,查清楚皮岛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同时他也很庆幸,自己这一次偷袭侦查,也许会救下自己一方很多人。 在海上划了数个时辰后,天亮没有多久,鳌拜终于带着残兵败将回到了陆地上。 当踏上坚实的土地上后,鳌拜的心中安稳踏实了许多。 他实在是不习惯海上脚下虚浮的感觉。 鳌拜立即拜见了武英郡王阿济格,随后就开始了审讯被抓来的五名明军。 为了得到真实的皮岛情况,鳌拜特意将五人分开单独审理,最后一一核实,得出准确的结论。 只是这个结论,让鳌拜心中一沉,立即向武英郡王阿济格和固山贝子硕讬禀告。 第七百二十四章 巴山回乡 阿济格看着手中的审问记录,上面的内容有些扎眼。 “皮岛之上不算水兵,约有明军三万余人,其中骑兵约有一万三千余人,步兵一万七千余人,船只数百艘,登莱援军、东江镇兵马、朝廷钦差兵马三方在钦差的大力整合下,进行了整顿,统为钦差周大虎节制。岛上兵丁防守严密,岛上中央有一万的精锐骑兵随时增援。” 最后的一个消息,更是看得阿济格惊讶。皮岛之上的军兵家属、辽东的逃民、商民都已经被转运走了一多半。 看到这里,阿济格不由得咕哝了一句,明军这是想放弃皮岛么 固山贝子硕讬翻阅了一会后,也是脸色阴沉。 他心中知道,让皮岛数万军民迁回大明腹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明军在皮岛上已经有了充分准备,还有强军坐镇,强攻已经是不可能了。 但待在这里,每天都会耗费大量的粮草,也耗不起了。 该走了。 阿济格也是想想后怕。 如果没有侦察清楚皮岛上的明军情况,一旦大军登上皮岛,定然会有大损失。 还有就是,皮岛的俘虏嘴中的情况显示,对方明军很快就要放弃皮岛,大清也算间接的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大清身后的一条毒蛇终于要没有了,这也是陈兵铁山半岛的收获。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阿济格瞬间下了决定,下达命令道,“整备撤军,回盛京。固山贝子硕讬,领兵五千监视皮岛一举一动,并随时塘报盛京。” …… 皮岛。 三天后,周大虎得知了清军大部拔营而走,只留下了五千兵马监视的军情。 ...... “大帅放心,虽然我们三人的部落被建州人掳掠杀害,但是周边的一些深山老林中,还有不少我们认识的人,定能说服而来为大帅效力,同时也让他们挣得一份富贵。最少也能拉来二三百人。” 周大虎对二三百人的兵力倒是不太稀奇,发挥作用有限、 但示范作用,却是很大、 当然在一些诈城、敌后袭击等一些特种作战中,会发生很大的作用。 周大虎略一沉吟,说道,“既然你们想回去,那就回去一趟,记住一点,自身安全第一,你们三人已经是我的心腹之人,回来后,还要重用你们,记住。” 三人一听,心中一暖,更加的保证说道,“大帅放心,我等还要为大帅效力,定会安全回来,带人回来,为大帅战场冲杀、” 周大虎很是欣慰,再次说道,“你们三人需要什么尽管提来,不需要见外。” 三人点了一些常用物品,除了战马、盔甲武器外,还特意多带了一些炒面,以及一些盐巴、茶叶、大黄、糖块、一些丝绸等。 周大虎给留守的船只下令,从附近的朝鲜铁山半岛进入朝鲜,再从朝鲜进入辽东,然后一直北上进入奴儿干都司以北。 望着一人三马而去的巴山等人,周大虎觉着有些遗憾。 要不是自己军务繁忙,抽不开身的话,他自己也想带着一些人到大明的奴尔干都司,黑龙江诸部去走一趟。有些会有一些大的收获也说不定。 但是,他没有时间,事情太多了。 现在已经三月中旬,他希望自己四月底能够回到京师,润四月回到宣大。 周大虎走了出去,岛上已经人员稀少,除了三万......余人的军兵,辽东难民和商民已经剩下了最后一船人。此后就可以撤军撤镇了。 也许有人说,撤东江镇是一步错棋,自己废了自己的一个可以在建虏身后骚扰牵制建虏的一个战场。这是愚蠢之举。 但是周大虎想用兵部尚书杨嗣昌在原有历史上,说的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至于图边一着,惟有关宁一正,更无登莱一奇。果关宁能正,不必有登莱之奇;如未能正,虽有奇安施?”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关宁正面不能战建虏,登莱的奇战,也是无用。关宁正面能战,也不需要登莱东江之奇。 周大虎觉着很有道理。 …… 彰德府林县。 这些天,周远山忙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刚从唐县用武力把前蓟辽督师曹文衡一家接回来林县,一顿安抚,费了极大的耐心说服了对方在这里等自己儿子回来的任务后,没有歇几天,大量的皮岛辽东百姓来到了这里。 安排这些辽东百姓和军兵家属,需要要大量的资源。 但是这些安置的钱粮,朝廷还没有拨过来,巧妇也难无米之炊。余人的军兵,辽东难民和商民已经剩下了最后一船人。此后就可以撤军撤镇了。 也许有人说,撤东江镇是一步错棋,自己废了自己的一个可以在建虏身后骚扰牵制建虏的一个战场。这是愚蠢之举。 但是周大虎想用兵部尚书杨嗣昌在原有历史上,说的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至于图边一着,惟有关宁一正,更无登莱一奇。果关宁能正,不必有登莱之奇;如未能正,虽有奇安施?”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关宁正面不能战建虏,登莱的奇战,也是无用。关宁正面能战,也不需要登莱东江之奇。 周大虎觉着很有道理。 …… 彰德府林县。 这些天,周远山忙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刚从唐县用武力把前蓟辽督师曹文衡一家接回来林县,一顿安抚,费了极大的耐心说服了对方在这里等自己儿子回来的任务后,没有歇几天,大量的皮岛辽东百姓来到了这里。 安排这些辽东百姓和军兵家属,需要要大量的资源。 但是这些安置的钱粮,朝廷还没有拨过来,巧妇也难无米之炊。 第七百二十五章 安置 但是这是儿子的提议,周远山只好动用自己彰德卫和彰德府的钱粮先垫付。 随即大量的粮食银两出库,彰德卫彰德府等各方也都动了起来,县级衙门、府衙都派人帮忙。 规划居住,分派田地、登记造册,分发种子耕牛等等,使得改革一新的彰德府、彰德卫发挥出了极大的动员能力。 招工进料、选址盖房等很快就开始了动作。 这些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而发生、 刚到林县不久的曹文衡,惊奇地看着这一切,心中顿时有了不少的想法。 令周远山感到高兴的是,前内阁大臣王应熊带着儿子和家人,从四川巴县来到了林县。 这个是王应熊和儿子周大虎的约定,他是知道的。 儿子看上了王应熊的做事狠辣,想用其做自己幕僚。 有了王应熊的帮忙,安置的事情,渐渐地步入了正轨。 同时,朝廷旨意下达,可用豫北三府官银钱粮先行安置,稍后朝廷拨下安置钱粮。 除了安置从千里之外过来的辽东难民之外,儿子周大虎还给他囧带了一些别的任务。 最急的就是在京师开一家庞大的医院。 其次就是在京师开一个百货商店。要求这个店铺要大,货品要样数多,要在京师一炮打响。 这事也很急,这可是牵连到彰德卫和林县的一些军属的就业大计。 经过这两三年的大发展,彰德卫和林县已经形成了几个大的产业链,而且还在不断的扩大。 广靠开荒种地种粮,虽然顾着肚子不挨饿了,但却需要花费大量的银钱,去购买大量的生活用品,如此下去,手中就会缺少银钱。 ......r#他不管什么,儿子走到哪一步,他就支持到哪一步。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 京师。 经过半年多的准备,装修一新的数个已经打通连在一起的四进四合院,空空的大门上,今日终于挂牌了。 一阵鞭炮响起,接着又是一阵锁呐吹手吹吹打打,声传百丈之远,吸引了无数百姓过来来看热闹。 各种仪式完成后,几个壮汉抬着一个披着大红绸子巨大的匾额,分成左右两个梯子,稳稳地将这个大匾额高高的挂了起来,并将其固定结实,随即几人缓缓下了梯子。 一旁围观的百姓看着眼前大匾,纷纷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是什么店铺?怎么把店开到了院子当中去了?真是怪!” “这又是哪一家皇亲国戚开的什么店?” “排场真是不小……” “……” 在一群百姓和吃喜礼乞丐花子的注视下,一位身体略显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个大汉,抬着几个箩筐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围观的近百名群众,清了清嗓子,大声而道,“敝人钱时来,今日在京师首开大明第一家综合医院,为天下百姓诊病治病,这里大夫众多,各科都有,各种各样之病都能接诊。今日开业,前三天之内,诊金药费减半而收。” 说完,钱时来,轻轻一拉红色绸缎条子,高悬的匾额烫金大字露了出来。 “大明京师第一综合医院。”十个大字闪闪发光展现在大家面前。 “医院?不是医馆吗?难道是院子比馆舍大,这么叫吗?”有人不解的低声问道。 “综合医院?这是什么意思?”##“我估计这个综合乃是各科都有的意思……” 看热闹的人中几个肃声模样的人,一个一个的摇头摆脑看着匾额在那里议论着。 不过下面钱时来的动作,马上使的看热闹的人群混乱起来。 这是因为钱时来身后的那几个箩筐,都装着铜钱,现在这些钱像雨点般的从天上飘洒下来。 一下子引得许多看热闹的人,伏地争捡起来,尤其是一些叫花子,抢的最凶。 撒完铜钱,钱时来又宣布在医院附近煮粥蒸馒头救济贫民三天,义诊贫民三天,并免费送药三天,让许多人,尤其是贫民,欢喜不已,奔走相告,很快就传遍了京师。 京师开了一家奇怪的医馆,一下子就传遍了京师。 虽然首次营业就传遍了京师的坊巷,但今后的能否招来病人,还得靠治病的疗效。 而这需要时间,需要人们的口碑,口口相传。 …… 崇祯十年四月二日。 文华殿。 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今日正式觐见崇祯皇帝。 他将今日呈递自己准备多日的大明当前形势的兵事应对之策。br#“我估计这个综合乃是各科都有的意思……” 看热闹的人中几个肃声模样的人,一个一个的摇头摆脑看着匾额在那里议论着。 不过下面钱时来的动作,马上使的看热闹的人群混乱起来。 这是因为钱时来身后的那几个箩筐,都装着铜钱,现在这些钱像雨点般的从天上飘洒下来。 一下子引得许多看热闹的人,伏地争捡起来,尤其是一些叫花子,抢的最凶。 撒完铜钱,钱时来又宣布在医院附近煮粥蒸馒头救济贫民三天,义诊贫民三天,并免费送药三天,让许多人,尤其是贫民,欢喜不已,奔走相告,很快就传遍了京师。 京师开了一家奇怪的医馆,一下子就传遍了京师。 虽然首次营业就传遍了京师的坊巷,但今后的能否招来病人,还得靠治病的疗效。 而这需要时间,需要人们的口碑,口口相传。 …… 崇祯十年四月二日。 文华殿。 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今日正式觐见崇祯皇帝。 他将今日呈递自己准备多日的大明当前形势的兵事应对之策。 第七百二十六章 离开皮岛 文华殿,除了几个内侍外,其他的无关紧要的内侍都被赶出了殿中。 此次是单独召见。 而且谈的还都是最为紧要的兵事,为了保密的原则,采取了一些保密的非常措施。 崇祯皇帝上座后。 杨嗣昌从文华殿的值房跟着接引的宦官,心情忐忑而又激动的走进了文华殿。 这是他的新的兵部尚书生涯的开始,也是七年来首次的面圣。 经过一跪一叩的常礼后,兵部尚书杨嗣昌手捧自己精心费时考虑后所写的上疏《敬陈安内第一要务疏》,缓声而道。 “切臣,犬马驽钝,加以草土幽忧,一切失去常度,蒙恩破格启用,叠奉明旨星趋首以安边荡寇勉臣料理,似乎安边第一,荡寇次之。微臣乃言,必安内方可攘外。何也?切以天下大势譬之人身,京师元首也,宣蓟诸边肩膀也,黄河以南大江以北中原之地腹心也,人之一身元首为重,边烽讧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祸腹心之内甚深……哉以故臣言,必安内方可攘外、必足食然后足兵、必保民斯能荡寇,此实今日证治之切,根本之图。非敢缓言攘外……………………上请?候圣鉴敕下部院科道等衙门会集多官同臣议凝妥确,再行明旨…………伏候圣裁、” 就是在这一场面圣的时候,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正式提出了“四正六隅十面网”的剿贼战略。 坐在座位上的崇祯皇帝越听越是心潮澎湃,他觉着杨嗣昌的话句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里了。 这篇上疏,兵策、合议、钱粮、兵员、用人,赏罚事宜等,面面俱到,都有所谋划,让崇祯皇帝耳目一新,很是惊喜,不像一些大臣面圣就讲一些百姓疾苦,要求免税减赋,完全不体谅朝廷的困难和难处。 而新任兵部则不同,崇祯皇帝觉着......因为自己完成了皇命钦差军伍之事,需要回京复命,而且朝廷降恩封了自己爵位伯爵,自己也要回京是亲自面圣谢恩。 这个绝不能拖延,需要第一时间回京谢恩。 想了很久,周大虎嘱咐身边的茅元仪道,“直接前往天津。” 大海之上,数百艘遮洋船展开的风帆,劈波斩浪,驶向天津。 一路上,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有些伤感的介绍着一个一个曾经属于东江镇管辖的海岛。 “大帅,这是鹿岛,原来这上面驻有士兵五百人,军民一千余人。” “大帅,这是石城岛,那边是王家山岛,也是驻有百姓军民一千余人。” “这是大小长山岛,广鹿岛,驻有军民近万人。”kΑnshu伍.ξà 听到这里,周大虎插了话道,“尚可喜叛逃建虏,听说与你有关,你想杀他?” 沈世魁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否认道,“我是总兵,他是副将,我岂能敢于杀他?这不是自绝与朝廷吗?末将不敢。” 周大虎哈哈一笑,轻松地说道,“有没有责任都算了,没有人会追究,一个汉奸叛将再有理,迈出了那一步,是人也成鬼了。没有人会为叛将说话。” 他看了一眼有些忐忑的沈世魁,心中却是想着,一个私德有亏的人,也可能成为英雄。 而脚下遮洋浅船,很快就越过了广鹿岛等岛。 三日后,船队越过渤海湾老铁山水道,进入渤海,直接驶向天津大沽口。.kanδhu五.lá ……… 京师。 润四月,月初。 钱时来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有些无奈,他不想这样的。 他还想着自己有一天能骑马策马,跟随大帅在战场上驰骋一番,立一些军功呢。 ......刚刚不久开了京师一家医院,现在他又要再开一家规模庞大的百货商铺。 一如以往,揭开牌匾,一阵鞭炮响后,分发利钱后,三天售价七折出售。 百货商铺,顾名思义就是有上百种的产品。 里面各样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各种的成衣、布鞋、皮鞋、高筒靴子、袜子、短褂、儒衫、腰带、手巾、帽子、皮袄、各种布匹、皮货、琉璃杯子、各种琉璃品,各种五金制品,农用产品,以及许多样数的干果、果脯、花生、瓜子,粮食制品。甚至军粮炒面也摆了出来。 商品样数没有一百,也有几十种。 量大且质优,最主要的还是价格普遍比一般店铺便宜百分之十到二十。 而如今,更是折价七成售出,引得逛店本是瞧一瞧的百姓,纷纷忍不住手痒掏钱大肆购买起来。 刚刚不久开了京师一家医院,现在他又要再开一家规模庞大的百货商铺。 一如以往,揭开牌匾,一阵鞭炮响后,分发利钱后,三天售价七折出售。 百货商铺,顾名思义就是有上百种的产品。 里面各样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各种的成衣、布鞋、皮鞋、高筒靴子、袜子、短褂、儒衫、腰带、手巾、帽子、皮袄、各种布匹、皮货、琉璃杯子、各种琉璃品,各种五金制品,农用产品,以及许多样数的干果、果脯、花生、瓜子,粮食制品。甚至军粮炒面也摆了出来。 商品样数没有一百,也有几十种。 量大且质优,最主要的还是价格普遍比一般店铺便宜百分之十到二十。 而如今,更是折价七成售出,引得逛店本是瞧一瞧的百姓,纷纷忍不住手痒掏钱大肆购买起来。 第七百二十七章 奖赏 正在这时,在店铺外一脸笑脸迎接宾客的钱时来,不经意的一抬头,胖乎乎的脸即刻凝固了起来,随即就是无比的惊喜。 有些发福的身体却令人意外的像脱兔一般而出,瞬间窜到了店门不远处的一匹战马面前,有些谄媚的惊叫道,“大帅,你回来了?大家伙都担心和想死大帅了。” 周大虎牵着马匹,望着手下钱时来,再看着近处人潮涌动、热闹非凡的新开张的百货店铺,微微一笑,拍着钱时来的肩膀道,“辛苦了。” 钱时来有些激动,自己过去追随的山寨老大,现在已经成了威震一方的大将军,不仅于此,还成了一位自嘉靖近百年以来,头一个被朝廷册封的世袭伯爵。 如今这么年轻,战事不断,侯爷、国公爷并不是奢望。 也就是说,自己的老大前途无量。 钱时来满脸堆笑搓着手道,“大帅,我们坐在这里好吃好喝,哪有辛苦?还是大帅带兵与建虏作战生死拼杀,奔波忙碌,这才是真正的辛苦。” 周大虎哈哈一笑,心道钱时来这家伙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拍马屁拍的人很舒服。 “我刚从辽东回来,听说咱们的店铺新开张,特意过来看看。店铺虽小,但增加彰德府百姓的收入之事却大,要把彰德府以及豫北三府土特产、手工艺品、百姓做的稀奇古怪的东西,统统拿到京师销售,帮助大家伙减少贫困,发家致富。” 钱时来一挺自己的大肚子,手拍的肚子啪啪响,保证道,“大帅放心,卑职一定会竭尽全能把这件事情办好,让三府百姓得到好处而改善生活。” 周大虎点点头,迈步向前说道,“走,陪陪我到店中去看一看。” 随即几人一起进入店中。 周大虎到处转了转,感觉还可以,只是东西样数......“传旨,忠勇侯周大虎忠勇为国,赐京师住宅一处,庄园土地一百倾,店铺两间,赏斗牛服一身,玉带一条,御马监战马十匹,甲胄两身,宝刀一把,宝弓、撒袋一副。” 周大虎听着这些赏赐,第一反应不是谢恩,而是本能的想予于拒绝庄园土地和店铺,但很快他便想到,这些自己不拿,只会好过了一些蛀虫和宵小。 随即周大虎叩头谢恩,站回了武将勋贵的队伍中。 今日的朝会不只周大虎的事情,还有别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原登莱总兵陈洪范的案件审问的怎么样了。kΑnshu伍.ξà.kanδhu五.lá 崇祯皇帝对周大虎没有像袁崇焕一样,无旨而杀罪将,感到很是欣慰。 立于一旁的刑部尚书冯英,上前一步道,“回皇上,经三法司会同锦衣卫共同办案,犯将原登莱总兵陈洪范经过询问,承认了与奴酋往来信件的有关事实,其犯将手下把总、千总杨成孝、郑德二人也已招认此事。但犯将陈洪范表示自己是辽东人氏,只是假意应承对方,想让对方对自己家族的一些族人和祖坟的照顾而已,并没有真心地想背叛大明。” 听到这里,崇祯皇帝脸色一沉,厉声道,“既然无心背叛大明,怎么会暗地偷偷摸摸瞒着朝廷与建虏奴酋书信来往?朝廷白养了一个白眼狼。” “三法司如何定罪?” 刑部尚书冯英躬身道,“三法司会商,认为原登莱总兵陈洪范辜负朝廷之恩,身为带兵大将,不思灭敌为朝廷分忧,反而和敌酋勾结,罪证确实,所辩不予采纳,三法司判决,勾结敌国罪名成立,斩立决,立即执行,并籍没家产,家人充军流放一千里。还请皇上圣裁!” 崇祯皇帝眼中寒光一闪,咬牙狠声道,“准奏,择日执行。念......起以前的军功,准其在牢中自尽,其余判决按原判决执行。” 准其在牢中自尽不是宽恕,也不是真的念起以前军功,而是这是朝廷重大的丑闻,一个总兵竟然在毫无压力的情况下,和建虏勾结,不可饶恕,极大的丑闻。 在牢中处死,秘密进行就行了,不必闹得天下大哗。 解决了让崇祯心堵的陈洪范之事,崇祯皇帝心情好了许多。 随即崇祯皇帝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一个案件,已经关押犯官一年多了,该有个结果了。 “前庶吉士郑鄤惑父披剃,迫父杖母一案审得怎么样了?”崇祯皇帝看着刑部尚书冯英问道。 起以前的军功,准其在牢中自尽,其余判决按原判决执行。” 准其在牢中自尽不是宽恕,也不是真的念起以前军功,而是这是朝廷重大的丑闻,一个总兵竟然在毫无压力的情况下,和建虏勾结,不可饶恕,极大的丑闻。 在牢中处死,秘密进行就行了,不必闹得天下大哗。 解决了让崇祯心堵的陈洪范之事,崇祯皇帝心情好了许多。 随即崇祯皇帝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一个案件,已经关押犯官一年多了,该有个结果了。 “前庶吉士郑鄤惑父披剃,迫父杖母一案审得怎么样了?”崇祯皇帝看着刑部尚书冯英问道。 第七百二十八章 郑鄤之案 刑部尚书冯英听到郑鄤的案件,藏在袖袍里的手抖了一下,还是坚定的向前迈出一步道,“经臣和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二人共同审理,查的其与郑鄤同乡常州府的中书舍人许曦,弹劾郑鄤‘不孝杖母’和‘奸妹’两事,即其郑鄤假箕仙幻术,蛊惑伊父郑振先无端披剃,义假箕仙批词,迫其父以杖母之事,多是道听途说,并无确切证据,微臣建议销案释放郑鄤,其他事由由其他部堂处理。” 崇祯皇帝眼色凌厉又看向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问道,“可是如此?” 吴孟明低着头上前一步道,“确实如此。” 上面坐着的崇祯皇帝胸中起伏,显然对这个审理明显的不满。 “此案震动天下,天下民情议论汹汹,众位爱卿可以就此现在上表意见,抒发自己意见,以防此案偏颇,有失公理。” 崇祯皇帝这话直接表达了对此案的审议结果的不满意。更是鼓励朝臣公开反对审理结果。 此话一下子震得冯英和吴孟明二人脸色苍白,头脑发蒙,皇上对案件审理结果公开表达不满,让二人有些措不及防,二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颤抖着上前几步,边走边脱下头上的乌纱帽,手捧官帽伏地叩首道,“臣有罪。” 崇祯皇帝却没有理睬二人,而是看向众大臣。 郑鄤之案当时名震京师天下,成为天下焦点。 郑鄤,字谦止,号峚阳,明代常州横林人。进士郑振先之子,少有才名,随父讲学东林。明熹宗天启二年进士,授庶吉士,因上疏弹劾阉党,被降职外调,回籍候补。天启六年,杨涟、左光斗等六人遭入狱,郑......会之上开第一炮。 周大虎上前几步,高声奏道,“末将有话启奏。” 这个大嗓门一声下来,殿中各位重臣一看,是新晋的忠勇伯要发表意见,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有看对方一个武将会说什么的看热闹心态。 崇祯皇帝眉头一皱,有些意外,你一个打仗作战的武将站出来干什么?心中有狐疑,但他还是询问道,“爱卿对此案有意见” 周大虎大声回道,“是有一些意见。” “那就讲吧。此案不管有什么意见,都可以畅所欲言。”崇祯皇帝说道。 周大虎环视了一眼殿中众臣。缓声而道,“微臣出身山村乡野,经常听到村中有家庭吵架,但从来没有人主动的上前劝架。微臣那时候有些小,不懂,就问大人怎么不劝劝吵架的人呢?大人们却对我说,记住,人家家中的事,清官也难断家务事。还有,人家在打得头破血流,也是一家人,而劝话的人,再好再熟悉,也是一个外人。” 周大虎的话一出,在场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大臣,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话语。 现场的许多人倒吸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周大虎,那意思很是明白,胆子真大,连皇上都敢拐着弯子说,真的胆大。 坐在上面的崇祯皇帝也是脸皮一抽,有些难看。 周大虎既然开了口,就要把话说完,随即接着说道,“微臣刚才听说此案是本案涉案官员的一个同乡,也是官员,不管此人出于什么目的告发庶吉士郑鄤,都是此风不可取。为什么?因为家中的事情都比较隐密,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说法,因为家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牵扯。这里面有许多不能说的秘密,不足以外人道的事情,岂能说得清楚?” “此案非常......简单,一件越俎代庖的告案,早该有多少证据就判多少的案子,案件就该以证据为准,而不该有其他的说法。也不应该一个人的喜好而加重和减轻。这个案子不该拿到如此重大的朝堂上而说此事。” 周大虎这时加重了语气说道,“当今天下,流贼肆虐,百姓疾苦,不知发生了多少惨绝人寰的惨事,沟渠倒毙,父子相食、母子相食、骨肉相食,惨事不知凡几。建虏频频入关,掳掠大量百姓到辽东成为奴隶苦力,生不如死。所以,微臣建议郑鄤一案,有确实证据就判,无确实证据就放,不要在这个个人的家务案上,再费心神。有这些功夫,不如多些时间商讨国之大事。”简单,一件越俎代庖的告案,早该有多少证据就判多少的案子,案件就该以证据为准,而不该有其他的说法。也不应该一个人的喜好而加重和减轻。这个案子不该拿到如此重大的朝堂上而说此事。” 周大虎这时加重了语气说道,“当今天下,流贼肆虐,百姓疾苦,不知发生了多少惨绝人寰的惨事,沟渠倒毙,父子相食、母子相食、骨肉相食,惨事不知凡几。建虏频频入关,掳掠大量百姓到辽东成为奴隶苦力,生不如死。所以,微臣建议郑鄤一案,有确实证据就判,无确实证据就放,不要在这个个人的家务案上,再费心神。有这些功夫,不如多些时间商讨国之大事。” 第七百二十九章 相救候恂 这话听得崇祯皇帝脸色一沉,有些愠怒。 吏部尚书姜逢元站出来,冷哼一声道,“我朝以孝治天下,无有人伦,怎有忠孝?重审此等人伦逆案,乃是教化天下,以正天下礼仪忠孝之风,此乃大事,也是国事,怎么重视也不为过。岂是家事一言而避之?” 周大虎见文官只知道耍嘴皮,不由得怒声道,“礼教能消灭流贼吗?礼教能让饥寒的百姓吃饱穿暖吗?我堂堂大明礼教之邦,怎么会被只有二三十万的野蛮的建州女真人夺取辽东?天下承平时期重视礼教还对,如今天下形势你在这里叽歪,对于国事有何益处?可能增强兵力?可能增加朝廷国库赋税?都不能,你说这些有何用?不要用大义来压人。” 周大虎一连串的质问,使得已经六十余岁的礼部尚书姜逢元气的嘴上的胡子直抖,半天才蹦出一句话,“这……不是一回事……” 随即拂袖退回了朝班,他觉着自己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说不清。 周大虎把事情拔高到了多管闲事,贻误国事的高度,令一些朝中重臣若有三思,现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不得已,崇祯皇帝只好自己上场批驳周大虎道,“忠孝乃国家根本,扙母不孝之人,岂能为官,岂能为国有事尽忠?周爱卿太年轻,又能知道多少?此事与你无关,有关法司自会处置。” 周大虎一想立即说道,“郑鄤之案既然于朝会上相商,皇上要众臣发言,臣依然认为当速结,以证据为准,清官难断家务事。” 崇祯皇帝有些气结,就此宣布今日朝会此事搁置,下次再议。 他有些生气,要不是对方是自己看重的爱将,刚从前线回来,劳苦功高,他都想斥责喝斥周大虎了。#br...... 随即他又问了和大家同样的一个问题,“建虏屡次犯我京畿,我军皆是不可敌,敌兵从容而去,这次爱卿所带兵马不多,为何能在建虏腹地屡战屡胜?即使对方分兵去了朝鲜,但也是胜的令人惊叹?” 崇祯皇帝问的也正是殿中三位大臣的疑问、有的即使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答案,但也想听听对方的亲口说的答案。 周大虎直接说道,“臣带兵讲究军纪第一,但有所犯,一律严惩,不听将令者一律军法严厉处置,无令后退,击鼓不进、鸣金不退,皆军法严惩。军纪严明训练充足是一个军兵能否打仗的根本。没有这两项,行军布阵打仗都是妄谈。即使对阵也是两股颤颤,敌人一冲,便一触即溃。这个道理是最基本的,大家都懂,但说着容易做着难,能充分做到的,却是少之又少。否则何愁天下流贼不平,建虏不灭?” 崇祯皇帝听着是所有所思,三位重臣也是深以为然。 周大虎接着道,“行军打仗,用兵之法最主要的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臣领训练充足的亲兵集中兵力杀到辽东,以众击建虏仓皇没有准备的分散之兵,岂能不胜?臣在辽东部分兵马看着建虏城池兵马,再分兵分掠建虏乡村财货、解救百姓,以正军对建虏分散之八旗乡兵兵马,焉能不有所获?” 这话讲的崇祯皇帝和孙承宗、杨嗣昌、温体仁等是眼前一亮,但很快又是一暗,还是一句话,说易做难。 杨嗣昌长出来说道,“集中兵力是好,分兵守则不足,合兵聚则乏粮。聚兵而战,粮草不继,朝廷财政困难,这个问题解决不了,集中兵力好是好,则难以实行。” 大殿中,响起一个个叹息声。 周大虎再次说道,“宣大总督卢象升有因粮之策,专征富......户,前户部尚书候恂曾上过此疏,因为有人反对,不了了之,臣建议此疏可行。还请皇上赦免候恂,免罪为国效力。” 崇祯皇帝眉头一皱道,“候恂身为户部尚书,不能尽责,收购囤积粮豆,致使下面铺张浪费损失十几万石军粮,天下百姓饥荒连连,好不容易征得税费用来购粮从发边关,损失如此之大,其罪何算?” 周大虎再次上前一步讲情道,“户部以及其他衙门,粮耗过大、以及贪蠹、官吏上下其手等事,早已经鲜见不怪,以为常事,非一人之责,此乃百年积弊、人事浮华所造成。” 候恂当户部尚书提出了因粮之策,可惜朝廷反对的力量过大,因而不了了之。周大虎想救对方出来,就是这个原因,可以多一个同道之人。户,前户部尚书候恂曾上过此疏,因为有人反对,不了了之,臣建议此疏可行。还请皇上赦免候恂,免罪为国效力。” 崇祯皇帝眉头一皱道,“候恂身为户部尚书,不能尽责,收购囤积粮豆,致使下面铺张浪费损失十几万石军粮,天下百姓饥荒连连,好不容易征得税费用来购粮从发边关,损失如此之大,其罪何算?” 周大虎再次上前一步讲情道,“户部以及其他衙门,粮耗过大、以及贪蠹、官吏上下其手等事,早已经鲜见不怪,以为常事,非一人之责,此乃百年积弊、人事浮华所造成。” 候恂当户部尚书提出了因粮之策,可惜朝廷反对的力量过大,因而不了了之。周大虎想救对方出来,就是这个原因,可以多一个同道之人。 第七百三十章 剿饷粮饷的筹措 崇祯皇帝没有直接否决也没有直接答应。 而是看向了殿中的三个重臣。 首辅温体仁身为首辅,首当其冲。他只好站出来道,“前户部尚书候恂是有提出此策,上疏朝廷在没有经历战祸之地,实行因粮之策,但此法因有官员指责朘削百姓,另外担心此法一起,恐动摇江南富户以及士绅反弹,引起事端民变。故而搁置。” 这么一说,崇祯快就想起这件事情,当时他就采纳了户科都给事中王家彦的谏言,以户部屯豆之事,决定要严治户部尚书候恂。 不过现在情况有些变化,新任兵部尚书杨嗣昌提出了剿灭流贼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剿匪战略,这就需要饷银二百二十六万八千两。 庞大的军饷已经压得朝廷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但对自己的爱将周大虎所提出的因粮之策,他现在心中有些松动,但他心中顾虑很大。 现在流贼四起,边关兵危战凶,如果再将一些江南富户推到朝廷的对立面,那就大麻烦了。 这也是上次他听到有人反对,便顺水推舟而否决了。 要知道这些富户也是朝廷征收粮赋的大户,更是影响力极大,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一不小心,就会惹出更大的乱子,使得局势更加的复杂,甚至雪上加霜。 崇祯皇帝是深深知道人心无常,人心不可度量。 崇祯皇帝将目光投向了杨嗣昌。 杨嗣昌知道自己必须要出来说话了。 他上任兵部尚书后一直在向崇祯皇帝谏言,必安内方可攘外、必足食然后足兵、必安民斯能荡寇的理念。而其中最难的就是“必足食然后足兵”中的足食。 ......两银子从哪里来?臣经过和户部有司相商……” 说到这里,崇祯打断了杨嗣昌的话语,让其稍后再说,接着立即下了一道圣命,传旨其他内阁阁臣和户部尚书程国祥、以及候罪待审的前户部尚书候恂一起前来文华殿议事。 很快有小宦官上来一些茶水,并搬来一些板凳让这些殿中的老臣和周大虎就坐喝茶等待。 几人谢了皇恩,便坐下喝茶等待。 约半个时辰后,一脸不解迷蒙的几个内阁大臣,被领进文华殿。几人一看坐着的几人,心中都是暗自一动,这是皇上和几人在商量什么军国大事,竟然排除了他们这些重臣。 几人也是被安排坐下,继续等待。 后来的几人也不知还要等谁,但有皇上在这里,谁也不敢询问。 又过了一刻钟,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候恂蒙楞的被领到了殿中。 候恂看着殿中一干重臣,有些诧异,第一个想法就是皇上要判自己的罪刑,不过他在监狱中已经住了一年半了,不管是死是活还是充军戍边,他都不在意,只希望赶快了接,不然一直关在狱中,他心中压力很大。 但随着往里走,看见的大臣除了内阁阁臣,还有武将和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但其他的六部尚书却没有来,这一瞬间,他觉着可能不是要判自己的刑责之事。 看见候恂也到了,大家都站了起来,看向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扫视了一眼殿中众人,特意看了一眼后到的候恂,转头看向杨嗣昌点点头说道,“接着讲吧。” 杨嗣昌来到大殿中间,将先前事情的经过大概的给后到的官员说了一遍,看了一眼户部尚书程国祥,便接着断开的原话地方说道,“臣经过和户部有司相商,筹措军饷......剿饷粮饷的方法有四条。” “一是‘因粮’,二是‘溢地’,三是‘事例’,四是‘驿递’。” “所谓“因粮”,就是因袭原定数额的粮食数量,按照这数量增加征派,每亩缴纳粮食六合,每石折算为八钱银子,受损害的土地不交纳,一年可得银子一百九十二万九千多两。” “所谓“溢地”,就是将民间超出原定数额的土地,一一核实缴纳赋税,一年可得银子四十万九千多两。” “而事例,就是让富裕的百姓缴纳资财可以做监生,以一年为限。” “而驿递,就是将这之前裁省邮驿的银子,拿二十万两充军。” “这样下来,得银二百八十万两左右,以一年时间为期限,其后就取消这些赋税征收和事例。在这一年时间之内,足粮足兵,十二万兵马限期各级将领和地方官员全力进剿,完不成者,由朝廷降旨严厉处罚,降职罢官。由于筹集钱粮和整军调动兵马还需要一些时间,微臣建议于今年十二月之前兵马钱粮到位,限期崇祯十年十二月、崇祯十一年一月、二月三个月克敌制胜,但有作战和执行不力者,就地免职、降职。” “此乃兵户二部相商而初定,还请皇上阅览圣裁。”剿饷粮饷的方法有四条。” “一是‘因粮’,二是‘溢地’,三是‘事例’,四是‘驿递’。” “所谓“因粮”,就是因袭原定数额的粮食数量,按照这数量增加征派,每亩缴纳粮食六合,每石折算为八钱银子,受损害的土地不交纳,一年可得银子一百九十二万九千多两。” “所谓“溢地”,就是将民间超出原定数额的土地,一一核实缴纳赋税,一年可得银子四十万九千多两。” “而事例,就是让富裕的百姓缴纳资财可以做监生,以一年为限。” “而驿递,就是将这之前裁省邮驿的银子,拿二十万两充军。” “这样下来,得银二百八十万两左右,以一年时间为期限,其后就取消这些赋税征收和事例。在这一年时间之内,足粮足兵,十二万兵马限期各级将领和地方官员全力进剿,完不成者,由朝廷降旨严厉处罚,降职罢官。由于筹集钱粮和整军调动兵马还需要一些时间,微臣建议于今年十二月之前兵马钱粮到位,限期崇祯十年十二月、崇祯十一年一月、二月三个月克敌制胜,但有作战和执行不力者,就地免职、降职。” “此乃兵户二部相商而初定,还请皇上阅览圣裁。” 第七百三十一章 可是这话怎么说? 面对兵部尚书杨嗣昌讲的,有关的兵户两部协商出来的筹集军饷钱粮的有关安排,崇祯皇帝面无表情,没有直接表态,也没有露出一丝的赞成反对表情。 现在朝会后的一次辽东军情征战的询问,已经又变成了特例的特别朝会。 这些事情的转变,崇祯皇帝也想不到。事情是一件赶着一件而出来的。 崇祯皇帝扫视了一眼殿中众臣,缓声说道,“各位爱卿,对筹集二百八十万两剿饷之安排,但有意见,可以提出,但是流贼必要剿灭,剿饷必定要征。下三月苦功夫,了十年不解之局,百姓苦一年之苦,免今后兵祸动乱流离之事,天下兵祸平定之后,再有十年,定能天下大治。” “各位臣工,非朕愿意加派百姓田赋负担,也深知此政定会使得百姓困苦更深,负担更重。可是无饷何以有兵,无饷无兵何以剿贼平乱天下?此乃不得已而为之,更无两全之策。两害相权取其轻,待天下安定之后,朝廷自会精兵简政,减少开支,整顿吏治,取消减免田赋和各种加派,以利百姓休养生息,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消灭流贼,平定贼乱。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妄谈。此乃朝廷之现实,还请各位臣工监察剿饷安排,拾遗补缺,出言献策、完善政策,你我君臣一体共赴时艰。” 殿中众臣听了崇祯皇帝此话,知道皇上已经是给大家提前打了招呼,剿饷征收势在必行,如再有朝臣再说反对的话,必然会遭到上面的雷霆之怒。 而且殿中各位大臣都是人中精英,当然知道国有危难,增加税收乃是情理之中。 如果真的一点不加任何税赋,百姓能够生活下去,不会有人真的就能够认为流贼自己就会解散回去吧!没有人这么天真。 ......自己这个方向。 孙承宗依然沉默不语。 他的的想法是把自己的精力放在辽东战局上,别的地方他不想自己的观点引起太大的争议。 想看情况而定,再是否建议。 他是有一些剿灭流贼的想法,这个想法他告诉过周大虎。 但他的建议是朝廷拜一大将,授予全权,给武将充分放权,不派文官太监,由征战大将自己选择副手,以及参将游击等将领兵马和兵马出战。 这个争议较大,不到万一,他不会建言此策。 周大虎看了一眼孙承宗孙阁老,略略一想,便知其意。 周大虎上前一步站了出来,立即引过来一片目光。 周大虎因为年轻战功彪着,朝堂之上倒是超然之外,没有人与他有什么矛盾。 毕竟在这兵慌马乱的时候,文官们都明白,要想在朝堂上有所作为,必须有人在兵事上做出一些成绩。 而周大虎年轻有为,圣眷正隆,现在发言很是让人关注。 崇祯皇帝也是眼神闪烁盯着周大虎的方向,这个自己现在最为倚重的年轻小将,是让他又爱又气。爱其能力出众,年轻有为,已经成为大明不可缺少的武力柱石。 但又很气其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在朝堂之上和自己面前随便乱说,惹起天大的争议,致使朝堂失和。 他叹了一口气,对着已经走到大殿中间的周大虎道,“爱卿还有建言?”说这话是因为先前,周大虎已经提出了候恂曾经提出的因粮之策。此事他还拿不定主意,还要听听众臣的意见。 周大虎向崇祯皇帝躬身一礼,又向殿中的几位大臣和候恂拱手一礼后,看向前方肃声说道,“臣,忠勇伯、宣大山西兼领豫北三......府提督总兵官周大虎上奏,有话要说。” “臣认为,大司马杨部制定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谋划不错,但有重大缺陷,户部大司徒筹措剿饷的安排也是有重大的不妥存在。” 此话一出,惊了大家一地, 最为惊讶的还是杨嗣昌,他很是欣赏周大虎,也和其一起共事过,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兵部尚书新任后提出的第一个计划,一见面就提出了有重大的缺陷,以周大虎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他岂能不惊?不过真要是指出一些缺陷改正,对他也是有莫大的助益,毕竟他是这个计划的第一负责人,剿灭流贼不力,他要负主要责任。 周大虎根据原有历史发生的事接着说道,“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虽好,但是兵力分散太开,放在四正六隅十面来说,还是兵力有些薄弱,最主要的还是出击兵力骑兵分散,分与各营,如此下来,各营也是只有上千骑,面对四散而逃的流贼,捉襟见肘。” 周大虎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己没法说了,说不下去了。 自己总不能说不让熊文灿招降张献忠,要其直接剿灭吧!或者对方招安后,严加防守,就地擒拿张献忠。可是这话怎么说?府提督总兵官周大虎上奏,有话要说。” “臣认为,大司马杨部制定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谋划不错,但有重大缺陷,户部大司徒筹措剿饷的安排也是有重大的不妥存在。” 此话一出,惊了大家一地, 最为惊讶的还是杨嗣昌,他很是欣赏周大虎,也和其一起共事过,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兵部尚书新任后提出的第一个计划,一见面就提出了有重大的缺陷,以周大虎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他岂能不惊?不过真要是指出一些缺陷改正,对他也是有莫大的助益,毕竟他是这个计划的第一负责人,剿灭流贼不力,他要负主要责任。 周大虎根据原有历史发生的事接着说道,“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虽好,但是兵力分散太开,放在四正六隅十面来说,还是兵力有些薄弱,最主要的还是出击兵力骑兵分散,分与各营,如此下来,各营也是只有上千骑,面对四散而逃的流贼,捉襟见肘。” 周大虎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己没法说了,说不下去了。 自己总不能说不让熊文灿招降张献忠,要其直接剿灭吧!或者对方招安后,严加防守,就地擒拿张献忠。可是这话怎么说?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专征富户因粮之策…… 军兵将领的事情他周大虎也无法说。 这些事情能说吗? 说军兵训练不够,士兵懒惰?说将领各有私心,号令不一,难以一心剿敌?说五省总理熊文灿以招抚为主,而没有整顿安置流贼和确保其流贼复叛的详细策略,隐患极大?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说了出来,说得过多,不光得罪杨嗣昌,还恐让崇祯皇帝怀疑自己是何居心,是否不赞成这个“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剿贼战略。 那还有些在前线剿贼的将领和军兵,一旦听到自己在崇祯皇帝和内阁大臣面前说他们一片不是,如果再有有心人故意传谣,自己在军中的形象和名声会有如何?他不敢想。 大明朝廷朝堂四处漏风,这里的话,很快就会传到四面八方。 越想周大虎觉着朝堂之上不能再多说了,尤其是得罪人的话语。哪怕他自己不在乎,但是他已经身在朝堂之中,但也有所顾忌。 不过点到为止还是可以的。 周大虎接着说道,“有些军事上的事情并不适合在这里详说,臣会上一个折子给皇上御览。臣认为兵部定下的三个月为期,会剿流贼的目标,可以作为压力宣于将领和地方官员,但朝廷尤其是兵部要有后续的接续计划。” 周大虎说到这里,突然被上位就坐崇祯皇帝打断问道,“你认为需要多长时间?” “各种军饷后勤充分保障下,三至五年可平流贼。”周大虎想了想说道。 崇祯皇帝有些失望的摇摇头道,“时间太长了,朝廷国库撑不了这么久的大力度大规模的用兵,百姓也受不了。” 周大虎听到此话,心中只能无奈。在原有的历史上,剿饷一年到期,根本就......后道,“罪臣认为此策可行。未被寇之地,士大夫家赋银两者,加二钱;民间五两以上者,两加一钱。而收入低下五两以下者,不加一分一厘,而士绅富户所加银钱,不回影响其生活,对个别士绅贫困者,可于蠲免。但蠲免者,需在地官员有所调查属实,并与于担保,一经发现欺瞒有骗,官员革职罢官,并罚其蠲免者和罢官之人各十倍罚之,罢官之人十年朝廷不得录用。” 崇祯皇帝没有表态,而是眼光在周大虎、孙承宗、杨嗣昌、程国祥四人身上来往移动。 一直没有发言的孙承宗觉着些不好意思,刚要迈步而出上奏,便听到了上面传来声音,“孙爱卿另有重任,今日可以不议此事。” 孙承宗一愣,知道是皇上将要公布他的辽东官职,不愿他搅入朝堂是非当中,一心专责辽东事物。 由于周大虎带兵进入辽东,建州建虏定会挟私兴兵报复,辽西很危险。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很不平静。周大虎胜的有多大,建虏的怒火就有多大。 流贼要平,但边患亦不敢有所一丝松懈。 这就是崇祯皇帝的难处,攘外与安内的两难选择。一不小心就怕两处落空。但又不能不顾。 这时崇祯皇帝的目光停在了户部尚书程国祥和兵部尚书杨嗣昌身上。 “程爱卿,因粮之策可否执行?” “这……这不是不可以,但是士绅富户乃是朝廷中坚之户,稳定地方责任重大,地方之上皆是有情面之人,因粮之策特定士绅富户专征,而他民不征,恐对朝廷心生怨恨,而但他们暗里串联,必定势大,当地官府恐难有作为,因粮之钱饷征不到不说,常额也会耽误,此乃户部不用因粮之策的最大原因。虽有对生活贫困者之民有益,但区别对待,就怕税赋......难收,从而误了朝廷剿贼计划。” 一旁的杨嗣昌听到这里也是眼神一暗,心中满满的无奈。 他何尝不知均输会造成底层贫苦百姓负担加重,雪上加霜? 但流贼不灭,中原大地便会民生涂炭,盗匪肆虐,与朝廷大军之间来回拉锯,乡村城镇破坏会更甚,百姓生活会更加的维艰,年复一年下去,江山只会更加破烂,廖无人烟,家家户户添坟头,千里无人烟,成为鬼蜮。 内乱不平长期下去,外敌生心,内忧外患之下,大明难存。 他希望一年之内,朝廷平定天下,再取消剿饷,同时减少加派,就有条件减轻百姓负担,让百姓修养生息。 看见崇祯皇帝看向自己,杨嗣昌上前道,“臣不赞成绅士富户专征因粮之策,亦是如此顾虑。而且这样专征,钱粮也恐不够。”难收,从而误了朝廷剿贼计划。” 一旁的杨嗣昌听到这里也是眼神一暗,心中满满的无奈。 他何尝不知均输会造成底层贫苦百姓负担加重,雪上加霜? 但流贼不灭,中原大地便会民生涂炭,盗匪肆虐,与朝廷大军之间来回拉锯,乡村城镇破坏会更甚,百姓生活会更加的维艰,年复一年下去,江山只会更加破烂,廖无人烟,家家户户添坟头,千里无人烟,成为鬼蜮。 内乱不平长期下去,外敌生心,内忧外患之下,大明难存。 他希望一年之内,朝廷平定天下,再取消剿饷,同时减少加派,就有条件减轻百姓负担,让百姓修养生息。 看见崇祯皇帝看向自己,杨嗣昌上前道,“臣不赞成绅士富户专征因粮之策,亦是如此顾虑。而且这样专征,钱粮也恐不够。” 第七百三十三章 全得罪了 他接着说道,“士绅富户家族和宗族在地方,势力巨大,而且威望很高,其下更是有佃户、长工、短工等不少,一呼百应,影响巨大,宗族容易发展成与朝廷官府对抗的地方势力,尤其是未被兵祸肆虐涂炭的南方乡里。南方农村的一些宗族对内团结、对外具有攻击性与扩张性,一旦朝廷政策与宗族、家族利益不符,相关势力就会采取行动来抗衡朝廷官府。” “如此情况,剿饷加派专征不成,正税也恐难以征收。江南南方之地乃我大明当今最主要的税赋地源,一旦因朝廷政策而发生乱事,后果不堪设想,朝廷征不上税赋,到时候,边关兵将无饷、官府衙门官吏无俸,则天下大乱,朝局更坏。” “考虑到有一定概率会发生此事,臣与户部大司徒等人两部相商的时候,不得不谨慎行事,均输征派,大家平等而征,以免给人以口实,挑起事端,祸乱地方。” 崇祯皇帝也是知道一些江南之地的情况的,对江南士绅富户的势力心有戚戚,对杨嗣昌的这番话深有同感,不由自主的点头表示同意。 观点同意,但崇祯皇帝还想听听是否有解决方法,在他心中,他也知道加征剿饷对一些贫苦百姓的负担有雪上加霜的害处,甚至是一根稻草压死百姓。 但他无奈。 这时,周大虎上前再次出列说道,“皇上,刚才大司马和大司徒二人担心有理,所虑之事也有可能发生,但臣以为这些顾虑不是不能解决。专征士绅富户剿饷利大于弊,不够之数再想其他方法。” “各位大臣同僚,皇上,我大明对士绅优待有加,养士二百余年,今之品官及有荫子孙,当户差役例皆免之,何其优也!现在国家有难,在其生活有保障的情况下,出一份......不得,更忌没有准备的大动大立,突然地一反常例。 何况现在内忧外患,一动而牵发全身,说不好,就是一场祸事,给动荡的天下局势火上浇油。 崇祯皇帝按捺住心中悸动的心绪,缓声说道,“此事还要再议,周爱卿忠勇为国,现在又体恤朝廷,忠心可嘉,着有司对接办理,将此事迹明发公布于天下,表彰其为国之心。” 崇祯皇帝接受了周大虎的捐纳,这份忠心,他心里重重的记下了。 一直说话不多,但是是他主管户部的大司徒程国祥,这时却出列要讲话了。 “臣,谨奏,朝廷国库空虚,筹措粮饷困难,众臣和我皇心系百姓,不愿加派于小民身上,臣有所感,想起一策,而不加与小民百姓身上。” 崇祯皇帝眼睛一亮,急速问道,“何策?” “臣等在户部查阅相关档案税册,发现我朝在京师启建之时,营建的官房数量极大,覆盖人群包括官员、军士以及老百姓、工匠、太学生等各个阶层。这些都是官产,有明确的管理部门,如官员廨舍主要由工部负责登记、分配与维修,民住廊房由五城兵马司征收房钞并上交给户部,军伍营房由兵部掌管。” “臣不敢扰民,官府专门为外地商人修筑的‘廊房’,分散于勋贵内侍手中,借都城赁舍一季租,可得五十万,以减轻百姓负担五十万。” 只是位于主要街道两边的廊房在实际生活中由于其地理位置开始逐渐变成商铺使用。廊房一般前面为交易的“廊”,后面则是居住的“房”。不过这些官产,大多数都被勋贵太监长期租用不还,历代皇帝还大量的时不时的免了所租勋贵太监的租税,造成大量朝廷租税损失。 崇祯皇帝点点头,对户部这个提议很是满意......。 “准奏。着户部为首,工部、五城兵马司配合,尽快实行。” 工部和户部都是公房官产的管理者和收税者,工部负责登记、分配与维修等事务。民住廊房由五城兵马司征收房钞并上交给户部。这样几方配合,才能完成任务。 这一下,崇祯皇帝心中轻松了一些。 周大虎突然又站了出来,对着户部尚书程国祥说道,“大司徒想法极好,但是勋贵内宦不是权贵就是皇上身边亲近之人,位高权重,工部户部以及五城兵马司对这些人,根本无能为力,收不全赋税。到时候我派兵帮你完成任务。” 周大虎又看向上面的崇祯说道,“五城兵马司都是当地的老人,人情世故面子和顾虑太重,微臣断定到时候连一半都收不上来。还请皇上批准微臣带兵或者派人协助户部收取租税。” 崇祯皇帝沉思了一会,对于周大虎说辞觉着有理,也在心中也认为勋贵内宦权势压人,非猛将扞兵不足于完成户部所想。 “准奏。”崇祯皇帝点头说道。。 “准奏。着户部为首,工部、五城兵马司配合,尽快实行。” 工部和户部都是公房官产的管理者和收税者,工部负责登记、分配与维修等事务。民住廊房由五城兵马司征收房钞并上交给户部。这样几方配合,才能完成任务。 这一下,崇祯皇帝心中轻松了一些。 周大虎突然又站了出来,对着户部尚书程国祥说道,“大司徒想法极好,但是勋贵内宦不是权贵就是皇上身边亲近之人,位高权重,工部户部以及五城兵马司对这些人,根本无能为力,收不全赋税。到时候我派兵帮你完成任务。” 周大虎又看向上面的崇祯说道,“五城兵马司都是当地的老人,人情世故面子和顾虑太重,微臣断定到时候连一半都收不上来。还请皇上批准微臣带兵或者派人协助户部收取租税。” 崇祯皇帝沉思了一会,对于周大虎说辞觉着有理,也在心中也认为勋贵内宦权势压人,非猛将扞兵不足于完成户部所想。 “准奏。”崇祯皇帝点头说道。 第七百三十四章 成立军机处 崇祯皇帝接着又说道,“今日剿饷之事所议颇为复杂,难以现在当场处理。各位在场臣工回去好好想想,都上疏畅言,朕会看过众卿上疏之后,再做决断。” 这时,他看向了下面的孙承宗,肃声说道,“孙卿接旨。” 孙承宗心中一动,上前一步道,“臣,接旨。” 说完伏地等待旨意。 “少师兼太子太保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知兵善阵,韬略娴熟,着以原官督理山海关及蓟、辽、天津、登、莱军务,总督以下并听节制,授予王命旗牌尚方剑,武将副将以下、文官各地三司以下者先斩后奏,总督巡抚以下,可就地罢官听堪。便宜行事,不从中制。” “臣,遵旨!” 孙承宗叩头谢恩,起身接过内侍送过来的圣旨后,再次跪地谢恩。 而一旁的内阁大臣和兵部尚书杨嗣昌等人,则是两眼圆睁,心中骇然。 如此重的权柄,自辽事以来,乃是最重。也是可见崇祯皇帝之信任。 但这还没有完。 崇祯皇帝接着说道,“为事权统一,免去方一藻巡抚辽东宁锦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管备倭、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仍加服俸一级之职,着回京担任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仍加服俸一级。” 方一藻是升了,但是权力却是小了。当然对方守辽有功,朝廷有了位置会很快给其加升。 有明一季,左是实职,右是加衔,级别一样,但以左为尊。还有就是左是坐堂官员,右多为外派,即“左内右外”之例。 今天虽然皇上对辽东做了安排,给与新的督师孙承宗权柄极重,但这还是在大家的意料之内,除了......r#想通了这些,一干内阁大臣,包括孙承宗、兵部尚书杨嗣昌、戴罪之人候恂等都跪在殿中央。 首辅温体仁开口道,“皇上,闻听成立军机处的圣意,臣等惶恐难安,五内俱焚、羞愧难当。如果皇上对微臣等内阁办事不满意,可就地罢了微臣内阁等官员,再择选内阁人员,何必成立重复之职责部门,令朝政混乱。臣等万死,还请皇上收回圣命。” 一干大臣跪地齐声道,“臣等万死,还请皇上收回圣命。” 大殿之中,就只有周大虎一人孤单的站在那里,十分的显眼突兀。 不过周大虎却是很是淡定,这是他向崇祯皇帝提出的建议,当然是大力的支持。 他看着这一幕,内心有冲出去和他们辩驳喝斥这些人的冲动。但这终究是崇祯皇帝的事,做臣子的,不能越俎代庖。 如果崇祯皇帝连这个小事都摆不平,那就不要做这个皇帝了。 坐在上面的崇祯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此时他反而比自己没有宣布之前,心中更加的平静了。 现在的这个形势,他早就有所料到。 这时他觉着心中很空,什么也不想想。 殿中除了一些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很是安静, 一些内侍看着眼前凝重的气氛,吓得都有些不敢用力的出气。 整整上百个呼吸静默之后,崇祯皇帝终于开口,冷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反对成立军机房?” 温体仁身为首辅,首当其冲,只好辨解道,“军机处与内阁的作用重复,此乃重复设置,一旦军机处成立,军务都送往军机处处理,可是,军务之事不光是军事,还牵连着户部钱粮、工部的器械、地方督抚等,牵连甚大甚广,哪里......能分得开。” “还有内阁阁臣入军机处,此和内阁有什么区别?武将入军机处,武将多不识字,怎能处理军务庶事。”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的一摆手道,“成立军机处,朕心已决。处理军机大事,乃是一时,待天下平定,恢复辽东之后,朕就会择机裁撤,朝廷处理军事这些年来,难堪大任,犹豫不决,议而不绝,造成战力孱弱,不堪一用,朕就从成立军机处开始,整顿天下兵马和卫所,总揽朝廷军机,加强朝廷军队建设。” “至于武将入军机处,此乃理所应当之事。带兵之人,熟知战事,经验丰富,在朕身边备御顾问,更能助朕快速处理军务之事,此事已决,休要多言。” “如果,朝廷能够剿灭流贼,战胜建虏恢复辽东,朕何以再度成立军机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朝廷该有些大变化了。朕过去谨慎过微,不敢大动,恐天下动荡加剧,但是谨慎之下,又发生了什么?以全盛之天下,文武之多人,无奈夸诈得人,实功罕觏,虏乃四入,寇则九年。师徒暴露,黎庶颠连。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闾阎凋攰而加派难停。” “如此下去,祖宗江山不保,天下黎民受难,如不再变,扭转局势,朕就会成为大明列祖列宗之罪人,尔等也会落下天下骂名。”能分得开。” “还有内阁阁臣入军机处,此和内阁有什么区别?武将入军机处,武将多不识字,怎能处理军务庶事。” 崇祯皇帝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的一摆手道,“成立军机处,朕心已决。处理军机大事,乃是一时,待天下平定,恢复辽东之后,朕就会择机裁撤,朝廷处理军事这些年来,难堪大任,犹豫不决,议而不绝,造成战力孱弱,不堪一用,朕就从成立军机处开始,整顿天下兵马和卫所,总揽朝廷军机,加强朝廷军队建设。” “至于武将入军机处,此乃理所应当之事。带兵之人,熟知战事,经验丰富,在朕身边备御顾问,更能助朕快速处理军务之事,此事已决,休要多言。” “如果,朝廷能够剿灭流贼,战胜建虏恢复辽东,朕何以再度成立军机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朝廷该有些大变化了。朕过去谨慎过微,不敢大动,恐天下动荡加剧,但是谨慎之下,又发生了什么?以全盛之天下,文武之多人,无奈夸诈得人,实功罕觏,虏乃四入,寇则九年。师徒暴露,黎庶颠连。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闾阎凋攰而加派难停。” “如此下去,祖宗江山不保,天下黎民受难,如不再变,扭转局势,朕就会成为大明列祖列宗之罪人,尔等也会落下天下骂名。” 第七百三十五章 乾清宫前的军机房 殿中一片寂静,随后传来一阵阵哽咽之声。 崇祯皇帝心中叹了一口气,环视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出声的一干大臣,宣布道,“着,首辅温体仁、次辅孙承宗、兵部尚书杨嗣昌、户部尚书程国祥、忠勇伯周大虎列为军机大臣,备御顾问军机机务。” 这时他顿了一下,看向跪在地上的前户部尚书候恂,内心挣扎了一下道,“着前户部尚书候恂待罪效力,署户部右侍郎专责督饷剿饷征收、度支一应事情。但有功劳,赦免前罪,重新简用。如果办坏差事,并罚加重处理,决不轻饶。”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大家,郑重地说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各位臣工,谨记此话,朕不想以为你们中的人,因为不小心或者无意的泄密而被推到西市斩首,而身败名裂,连累家室妻儿子女。” “今日朝会列为机密,在朝廷没有主动公布之前,任何人不得泄密。如有传出一丝消息出去,按机密失泄之罪加重处理。” 几个大臣都蒙楞了,不让说出去,说了就是泄露机密大罪,这如何聚众官员一起反对? 不是他们反对,而是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得反对。 其实他们从内心中有些还是赞成的。 比如成立了军机处,屏蔽了司礼监的中间环节,直接面对皇上请旨,少了中间环节,正是他们所盼望的。当然其他的优势他们心中也是清楚。 毕竟大家都是宦海沉浮多少年的老臣了。 但是朝廷又成立一个班子,弄出几乎两个内阁,还有武将担任军机大臣,他们敢不反对,就会被百官千夫所指。 皇上不敢骂,也不能骂,难道他们这些阁臣部臣也不......房召开了第一次会议。 首先就是秉笔太监王承恩用银盘端来了一盘东西,掀开红色的绸布,露出六个品质极高玉佩腰牌。 崇祯皇帝指着其道,“这是你们出入宫禁和军机房的唯一凭证,一人一块,谨慎保管,通行使用。其中一块给与大伴王承恩,应急使用,其他宫中之人没有腰牌,严禁进入。” 五个新人军机大臣和王承恩跪地行过大礼后,再次站好听从圣谕。 崇祯皇帝无奈的摇摇头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军机房内处理军机急事,房间狭小,朕一说话完,各位臣工就跪地行此大礼,如何做事?在此,朕下达旨意,军机房内见朕,各位臣工一律不再跪拜,行躬身之礼即可。”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下,随即躬身一礼道,“臣等遵旨!” 崇祯皇帝终于露出了笑容,点头说道,“这样就很好,还请各位臣工与朕一起,重新收拾江山,中兴大明,不亏活在这世间一趟。” 不等几人反应,崇祯皇帝已经又接着说道,“好了,现在正好大家聚在一起,就议议几件当紧的事。” 随即崇祯皇帝看向周大虎有些不悦的说道,“在殿中,郑鄤扙母一案,爱卿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大虎也不扭捏,直接说道,“臣反对郑鄤一案朝廷介入太深,有多少证据判多少案子,以证据说话,而不是以道德舆论的胡猜和发泄心中的愤恨,而判这一家庭的案件。” “从这案件目前的证据来看,其家庭内部因素复杂,指控其扙母证据严重不足,臣认为刑部所判合适,应当无罪释放。” “臣在民间听到一些舆论,部分认为扙母是其父所为,其母也是郑鄤亲母,此乃冤案,不应算在郑鄤头上。还有一说,......说朝廷以孝治天下,皇上对太后思念很深,所以心中对郑鄤之事很是反感,心中想杀一儆百,警犹天下,最后定会治罪郑鄤以凌迟大罪,这是政治案件,是冤案。” “臣说话直接,对皇上和太后有所不敬不周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周大虎躬身一礼道。 崇祯皇帝心中一荡,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今日被人说出来,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他不禁的沉思了起来,心中想判郑鄤重刑重处,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崇祯皇帝看向周大虎道,“你的意见朕知道了。” 随即他看向孙承宗道:“爱卿年岁已高,但为了朝廷,又要远赴边关苦寒之地,朕虽于心不忍,但现在局势凶险微妙,又不得依仗老先生出镇稳定辽东,局势稳定后,就请老先生回朝帮朕。”说朝廷以孝治天下,皇上对太后思念很深,所以心中对郑鄤之事很是反感,心中想杀一儆百,警犹天下,最后定会治罪郑鄤以凌迟大罪,这是政治案件,是冤案。” “臣说话直接,对皇上和太后有所不敬不周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周大虎躬身一礼道。 崇祯皇帝心中一荡,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今日被人说出来,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他不禁的沉思了起来,心中想判郑鄤重刑重处,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崇祯皇帝看向周大虎道,“你的意见朕知道了。” 随即他看向孙承宗道:“爱卿年岁已高,但为了朝廷,又要远赴边关苦寒之地,朕虽于心不忍,但现在局势凶险微妙,又不得依仗老先生出镇稳定辽东,局势稳定后,就请老先生回朝帮朕。” 第七百三十六章 督师蓟辽和蓟辽总督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话锋一转,轻声说道,“老先生有何要求,公事私事,尽管提出来,朕所能及,能办就办。” 孙承宗欠了一下身子道,“微臣没有家事私事,也不敢以此事麻烦朝廷和圣上。公事倒是有,微臣前去辽东上任,辽东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甚至于说,兵凶战危,一触即发,鉴于此辽东形势,臣想举荐一些兵马将领,以及调用一些朝廷兵马。” 崇祯皇帝对此点点头,这是理所应当,也是惯例,边关重地,尤其是辽东,文官重臣举荐一些可用信任的将领一起赶赴边关,也是必须的,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老先生请说,朝廷兵马和有关将领,随老先生举荐和调用,但周爱卿除外,朕另有重用,这个重用对老先生也是有关,和你调用也是一样的,对辽东军事是有很大的影响。” 所说的周爱卿,就是周大虎。 孙承宗则苦笑一声,有些无奈,他最想调用的就是与自己关系最好的,而且是当下战力最强的周大虎和所部兵马。 可是自己还没有张口所请,皇上就断了自己所想。 虽然无奈,但是事情还得做。 孙承宗只好临时改变原有的计划,沉思了一会,便道,“皇上,微臣原有的想法,周将军的作用极大,皇上对周将军另有重用,微臣不敢有所置喙,但请皇上答应,辽东局势紧张的时候,还请周将军带兵迅速来援,以解危局。” “这是自然,老先生勿要顾虑,周爱卿乃是朝廷最重要的野战兵力,但有凶险,立即驰援辽左。” 孙承宗听此,略有放心,辽东问题说来说去,根本还是朝廷兵马能否野战一战和战力的问题。 没有强将......事情紧急,臣决定后天就走,特此向皇上提前告知一声,微臣就不再向皇上道别了。” 崇祯皇帝微微颔首,特意再次嘱咐道,“老先生要注意身体,不要劳累过甚,有什么困难要及时上报,朝廷是老先生的后盾。那就祝老先生一路顺风。” 孙承宗谢恩后,往一边退了退,给别人对话的机会。 周大虎这时突然上前一步,问道,“皇上,正好孙督师在,臣有些活要说出来供大家一听。臣想知道,督师和蓟辽总督的权责分际在哪里?臣不太懂。臣听闻,建虏第一次入关之时,袁崇焕是蓟辽督师,刘策是蓟辽总督!刘策弃市,袁崇焕凌迟!不知如何分责,议罪?” 屋内重臣听到这个问题,心中惊悸,齐刷刷看向周大虎。 孙承宗面无表情,但袖子里的手却是抖擞不已。 而上座的崇祯皇帝不由得有些恼怒,又来了、又来了。 这个周大虎好是好,就是给他找不断地麻烦,而且是天大的麻烦。他也知道周大虎在他面前提过给袁崇焕平反,以彰其大胜建虏之功绩,用于振奋朝廷百姓抗击建虏之心。 这个提议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一旦做了,袁崇焕岂不成了第二个冤死的岳飞?那自己会是谁?不是他要这么想,而是不由得不这么想。 这个问题很敏感,牵扯不小,有关他的脸面和朝廷的威信。 要给与平反,也得是辽事大好的时候才行。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脸色一暗,沉声说道,“两官责权问题,这问题很是简单,兵部早有题稿已经讲得明白。杨卿解释一下吧!” 杨嗣昌上前一步道,“臣遵旨。蓟辽总督和蓟辽督师,兵部题稿《兵部等部题“特议督师职衔”》是这样说的:......该臣看得总督一官,必有地方之责,如蓟督之辖三协,宣督蓟镇,昌督之辖州邑,保督之辖三省是也。督师凡则专事征讨无地方之责,而有统辖地方之权。盖以辽东为驻节之地,万一关门三协有警,即驰入山海关内蓟昌两督并力策应,以拱卫陵京,虽未及于保而中有临警,主可用官兵俱听调度等。” “也就是说,督师驻于关外主关外,蓟辽总督驻于关内,主关内,蓟辽两相策应,共同御敌,罪罚一体。” 周大虎皱着眉头又问道,“也就是说,督师主关外,蓟辽总督主蓟镇。那这个叫法就不对,该称辽东督师,蓟镇总督才合适。蓟辽总督并不管辽东事物,何以再称蓟辽?” “名不正则言不顺,责任一体也是太粗略了。应当各司其职,各负其责。”该臣看得总督一官,必有地方之责,如蓟督之辖三协,宣督蓟镇,昌督之辖州邑,保督之辖三省是也。督师凡则专事征讨无地方之责,而有统辖地方之权。盖以辽东为驻节之地,万一关门三协有警,即驰入山海关内蓟昌两督并力策应,以拱卫陵京,虽未及于保而中有临警,主可用官兵俱听调度等。” “也就是说,督师驻于关外主关外,蓟辽总督驻于关内,主关内,蓟辽两相策应,共同御敌,罪罚一体。” 周大虎皱着眉头又问道,“也就是说,督师主关外,蓟辽总督主蓟镇。那这个叫法就不对,该称辽东督师,蓟镇总督才合适。蓟辽总督并不管辽东事物,何以再称蓟辽?” “名不正则言不顺,责任一体也是太粗略了。应当各司其职,各负其责。” 第七百三十七章 要护身符 他接着说道,“朝廷现在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能担当包容。影响战斗的因素很多,兵书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打的就是整体的国力。” “《三国志通俗演义》大家都看过吧,曹魏不知败了多少回,但最后还是一统江山。将领很重要,但并非只靠将领就能打仗而胜。靠的是一个朝廷的组织力,官员的协力后勤保障,以及朝廷的整体能力。” “臣只是侥幸胜了几场建虏,立了一些功劳,得与皇上封为伯爵。臣不敢居功,还要再说一下,臣今后会打败仗,是肯定的,这个世上没有常胜将军。有战,就会有胜有败。按照朝廷当前官员不体谅带兵之将领和督抚的风气,臣和孙督师一但一场战斗失利,朝廷是不是就要议罪罢职、或者处斩弃市?这令人心寒。风险这么大,谁还敢出头做事?将领谁还敢主动出击敌人?多做多错,不做不错,文臣武将谁还敢为国谋划出力?敢于任事?什么也不做,也不会出任何问题,浑浑噩噩做官,管他朝廷死活,这样倒是明哲保身,安安全全。” 听完这些话,崇祯皇帝心中堵得很,双拳紧握,指甲都掐到了肉里,而丝毫不觉。 杨嗣昌小心地看了一眼崇祯皇帝,站出来说道,“周伯爵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朝廷行事自有法度,将领督抚等战败,或者丢城失地,难道朝廷就不能给与严惩治罪了吗?如果这样,将领督抚等谁还有责任之心?谁还会死守城池?谁还会与敌人拼死一战?朝廷法纪何在?” “至于官职称呼和职责等问题,朝廷已有定制,各级官员都懂,暂时不必有所更改。” 周大虎摇头道,“如今天下已经动荡不安,内忧外患,已经不同于承平时期。法度也应该有所放宽慎重。当然这个放宽情况要视情况而定。比如,敌强我弱,那么战败就是必然的,朝廷应该早有判断,战败后,就要视情况而定罪或者定为无罪。如敌军十万,我军一万,不是守城,怎么办?换成是臣,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带兵逃跑。五万呢,也是一样,三万呢,同样。两万一万呢,这个臣才会一战。” “请问,朝廷法纪是否审议该斩呢?还要请问,巨大的军力差距面前,是该跑呢还是该死战?说的是野战,不是守城。” 周大虎不再纠结官名问题,而是说起了议罪问题。 “这个……”杨嗣昌有些犹豫。按道理来说,武将就应该战死沙场,不该后退。但是细细一想,这样并不妥当。敌强我弱,明知而败还要送死,兵力耗尽,这样做其后对大局有害而无一利。 但又不能不战。 对方周大虎这个问题有陷阱。但对方要表达的意思他却懂了。 杨嗣昌心中一动,周大虎这个武将也知道在皇帝面前耍心眼了。 想到这里,他知道自己不能答了,该皇上说话了。 果然。 崇祯皇帝听闻此话,也察觉到了周大虎的话另有用意。 一旁的周大虎等着崇祯皇帝说话,他知道崇祯皇帝十分睿智,对时事和弊端都是一清二楚,而这个佐证就是崇祯七年殿试,崇祯皇帝出的八道时弊策试问题,除了当年的河套问题外,剩下七条都是大明灭亡的主要原因。 建虏、流贼、钱粮、漕粮、军马、盐税、吏治、文武……等,都是大明亡国的主要原因。 这些问题大明朝廷和崇祯皇帝都是明白的,但又无能为力,即“做不得、做不到”。 半天之后,崇祯皇帝看着周大虎,没有怒气,也没有斥责之语,反而是突然笑了,然后才带着一丝不高兴的说道,“周卿一向口直言快,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现在说话绕起圈子了了?有话就直说,有事就言,采不采纳,朕自有主张。” 周大虎心中长松一口气,拱手一礼道,“臣是有话而说。臣的想法不多,在这里今日就讲两条。一为辽东,二为流贼,一内一外。外就是辽东,大明军队整体上不如建虏兵马,一直处于挨打的局面,孙阁老到了辽东首先就是了解情况,最少得一个月才能交接运行,然后就是整顿军兵将领,这至少需要一年,要想大见成效,得两年才行。但臣估计,建虏会半年以后或者消化了朝鲜的所得后,一旦农闲,就会出兵报复,进军辽西地方。在其休养生息之后,明年清军会大概率绕山海进攻大明。孙阁老在辽东压力很大,有败仗很平常。” 听到这里,崇祯皇帝忍不住插话道,“辽西有爱卿一万精锐兵马驰援,再加上辽西原有六万八千余人兵马,还不行吗?” 据辽东巡抚方一藻上疏朝廷奏称:辽西崇祯十年各城堡经制共伍十三营,马步兵共六万八千。 周大虎轻摇头道,“辽西兵马虽然不少,但分散于辽西狭长的四百余里之地,一旦建虏派重兵而来,包围分割辽西兵马,对方能攻就攻,不能攻者围城打援,专打大明来援兵马,如此局势,恐难以预测,战场瞬息万变,什么情况都会发生。” “臣的担心是朝堂上,一旦辽西有所战败一两场,一些朝臣会不顾大局,尤其是科道言官,会为了邀名,闹得天下纷纷。到时候又是矛头对准孙阁老,影响辽东大局。” 孙承宗一直是听着这话,事关辽东问题,和自己,但他没有任何的表态。 只是默默的听着。 他和周大虎以前在老家老少两人深谈了数次,对方就痛陈柳河之战、大凌河之战,区区一场战斗,朝廷就罢官议罪叫嚣不断,没有给他其充足的时间和长用就任。 他倒是淡然,除了心不甘外,战败被免职处罚,应该的。 尤其是大凌河之战,损失巨大,援军两万兵马战败许多官员将领被俘,大凌河城一万多守军,粮尽弹绝最后出城而降,使他心有愧疚。 而现在,这个年轻的将领是在给自己向朝廷和皇上要护身符。 他需要吗?当然需要。 大明官场波涛汹涌,从来都不平静,尤其是这个辽东督师的位置,更是凶险无比。 说实话,他很感谢周大虎。哪怕对方岁数比他小的太多。甚至比他孙子还小不少。 周大虎的话崇祯帝已经知道了,点头道,“卿的意思朕明白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官员久任其职。督抚将领战败,朕会分辩原因,谨慎处理和问罪。” 崇祯皇帝心中有一句话没说,朕真的如此无昏庸吗?朝廷处理罢官或者定罪杀了几个大臣,但皆是按照朝廷法度处理,丢失疆土,难道不该杀吗?你那意思就是在说朕刻薄寡恩,不体谅罢免和诛杀大臣。 第七百三十八章 提醒,流贼投降后的处理方法 不过这话他是不会说的,也不会表露一丝的。 他对周大虎的现在感觉,就是这个自己一路上提拨起来的小将,感情就好像是自己弟弟一样,有些宠爱。当然他知道这是错觉,他知道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现在的大明和他,无比的需要周大虎这个能征惯战的良将。 还有一点,不管对方说的是对是错,他都不想打击对方说真话、心里话的积极性。 这样的带兵武将,他反而更放心。 至于所讲是对是错,他自会判断。 比如成立军机处,就是听了对方的建议,经过他自己深思熟虑后,他做出了决定。 现在他正在看着周大虎,等着周大虎继续说下去。刚才周大虎的话他可是记在心上的。 一外一内,都是他现在最为关心的。 周大虎接着道,“辽东的事物太大,非一日所能讲完,微臣在这里就不多说了。今日朝廷咱军机处首成的子日,微臣本不该说打击士气的话,但憋在心里不提醒一下皇上和各位,又心中不安。” “哦,是贼事?”崇祯皇帝插嘴问道。 “贼事。与大司马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略有关。” 听到周大虎说起自己的剿贼计划,并与此有关,杨嗣昌顿时有些不淡定了。他不怕对方说不好的话,说得越多,对他这个计划修改和兵部尚书的职责的完成,就越好。 要知道花费这么多的钱粮,如果其后没有效果,一定会有大量的官员弹劾攻击与他。 如果事前能补救完善计划,最后一举成功剿贼成功,这可是莫大的功劳。 杨嗣昌拱手一礼道,“还请周伯爵指正。” 他和周大虎关系不错,对方还曾经为他手下将领,但现在身份已经大变,他也要尊称一声对方伯爵。 周大虎决定根据历史上的经验,冒着一些得罪杨嗣昌和惹得崇祯皇帝不高兴的风险,也要说一下自己知道的原有历史上,四面六隅十面张网经过检验后的一些弊端缺点和要注意的事项。 要知道,崇祯十一年以后,形势就开始不断地急剧转坏。 像这样大力度的会剿,其后,朝廷基本上就难以再发动第二次了。 周大虎道,“臣听闻了大司马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一开始认为极好,但细思之下,发觉有不少漏洞。朝廷说要三个月至一年集毕功于一役解决流贼,臣更是张目结舌。” “微臣可以肯定的说,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三个月剿灭不了流贼,一年剿饷日期之内,克期剿贼也不会平定。到时候,朝廷只能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这话一出,杨嗣昌脸色煞白,崇祯皇帝则是一脸阴沉之色,都快要拧成水来了。 是的,崇祯皇帝很生气,还未剿贼开始,就言剿贼会无功,这话严重的打击朝堂官员和军心的士气。 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要做这一件剿贼之事,怎么会予许就这么被人轻易的就否定呢? 克期会剿流贼各方已经开始了准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国之大政,怎能儿戏? 所以这话,谁听了都不会高兴。 军机房中气氛有些沉闷,寂静无声。 但很快崇祯皇帝就反应了过来。 周爱卿是给自己提意见的,是在补漏拾缺的。 下面还有建言,如此才能更好的剿灭流贼。 “原因?” 崇祯皇帝对着周大虎说道。 周大虎目光坚定,看着崇祯皇帝说道,“计划再好,没有执行能力也是枉然。” 这句话崇祯皇帝听懂了。 兵部尚书杨嗣昌也是听懂了。房中大家都听懂了。 这是对方不相信其他的朝廷兵马,能够按时完成朝廷军令剿贼计划。 看见两人已经在沉思自己所说的话,周大虎便接着说道,“我大明许多即将领贪污索贿,克扣军饷,军纪松弛,执法不严,而军兵则是训练不足,懒惰无勇,当兵只为吃粮,两两相加,则是只能打一些顺风仗,一遇恶战,即一触而溃,闻风而逃。” “再加上,马兵太少,而流贼分散四方,到处流窜,追之不易,何谈歼灭?” “朝廷战和不定,让下面官员来回转变,执行混乱,往往给敌以喘息机会,贻误战机。” “微臣最为反对的就是朝廷招降流贼之后,没有一套详细制定的流贼降后的处理标准,使得流贼降而复叛,复叛又降,最后变成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局面,严重的打击和挫伤下面官兵的积极性。崇祯七年车厢峡之战就是一个极大的惨痛教训。” “招降流贼决不能轻易地、粗暴简单而省事的其解散迁回原籍,一放了之。这样做,就是放贼归山,遗患更大,就是完全的不负责任,就是让贼再起,祸害天下和朝廷自己、就是剿贼无用功。” 杨嗣昌皱着眉头,他爹杨鹤就是因剿抚之争,抚贼失败,抚而复叛,下狱论死,最后他求情,父亲杨鹤得免遣戍。因此他对这个很敏感。不过他是兵部尚书,要替皇上提问,不能掺加任何个人情绪。 “流贼都是我朝百姓,投降之后,不打散遣回原籍之地务农生活,如何安置?总不能都杀了吧?”杨嗣昌看着周大虎问道。 “杀倒不必,毕竟都是我大明百姓,但绝不能就这样放羊而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像三国的曹操收编青州的黄巾军一样,精壮打散分散编成军队,老弱岁数小者,同样编成军伍,给与牛犁和生活资料,集中一起屯田垦田生产,免税赋徭役丁银三年,其后二十年之内税赋减半征收,徭役减半,丁银不征。” “不让他们回乡,而是编伍垦田?这会不会又加重了朝廷和地方的负担?聚在一起,一旦流贼大批而降,朝廷提供的前期粮食恐怕难以为继,没有了粮食生活,那些精壮流贼会看着家属忍饥挨饿?”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程国祥站出来说道。 周大虎笑了,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便收敛笑容说道,“是养这一些流贼百姓一年难,还是让这些流贼解散回乡无吃无喝,吃完官府所发一月之粮,随即又加入流贼队伍,或者上山做匪,声势日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难?” “这……当然是后者难。”程国祥面色沉重的说道。 第七百三十九章 纳款言和之事 崇祯皇帝听着周大虎和程国祥的话,眼中光芒闪烁,不断的思考者二人所说的话。 兵部尚书杨嗣昌思考着问题,不一时,他看向周大虎问道,“安置降贼和流民,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和严重的负担,地方上谁会接收?总不能让京师接收吧?” 这个问题周大虎倒是不在乎。 后世,十几亿人都能养活,现在经过兵祸蹂躏,地广人稀,乡村残败,土地大量撂荒,土地多的是,只要投入一些钱粮,做好水利基础设施,养活人员真不是太难,而且还有利可图。 周大虎道,“如果朝廷和皇上同意,臣愿意接受所有投降的流贼和其裹挟的流民百姓,但是皇上得划一地数府进行安置,税粮留存多一些,由臣举荐一名主要官员统一管理安置,定不会出乱。” “胡闹,你的任务就是带兵打仗,怎能又插手政务,惹人非议?”一直没有吭声的孙承宗冷哼一声,喝斥而道。 周大虎没有说话。 但也知道孙老呵斥他是为他好。 他手中有近五万的的私兵乡勇,又现在要地要官,当然会早晚惹来一些闲言风雨,在这天下动荡的时候,此事极易发生让朝廷和皇上的猜疑之心。多少名臣骁将,就是因君臣猜疑,最后不得善终。 甚至是鱼死网破,糜祸江山天下。 军机房中的几位大臣也是心中明白,周大虎越界了。 手中有兵,还要自己举荐数府之地的主官,有兵有地盘,这是想干什么? 想学唐朝的藩镇割据?就是没有此意,大明也决不能出现这样的苗头。 本来大家都以为的皇上怒斥之举,却并没有出现。 只见崇祯皇帝沉思了半天后,看向房中几位大臣道,“各位臣工不必多想,朕对周爱卿是绝对的信任,朕一直以来对朝廷之中有关的文武使用经纬分明,有些思考。古之朝代,大臣出则为将,入则为相,何尝有文武之分?但今天下,文武泾渭分明,各行其道,互不相关。” “官分文武,惟王之二术也,先秦时期,孔圣师即云,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古之朝廷但有需要,常常有大将转任宰相,文臣出任将帅,可文武兼任和互换。” “朕亦有改变文武固化之意,不分文武、不拘一格使用人才。只要能胜任者,武将也可担任督抚之职,文臣也可担任参副将一镇总兵。把总也可担任知县之职,知县也可担任千总守备等职。当然文官胜任担任武职者,加两级使用,但有战功者,转回文官时,加一级使用。” 周大虎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声道,“微臣支持圣上此举,皇上由此举行动,将会大大扩展用人灵活性。尤其是在流贼活动频繁的地方,大量的知县等一批文官出缺,长期不能补足,严重影响当地官府运转,进行守御和生产。这些基层地方官员,身处流贼肆虐的中心地带,可用部分武官担任,有利于城池备战守御。高阶督抚由武官担任着,全家家人和亲属应迁于京师居住,儿子授予锦衣卫大汉将军,在宫中值守,表现优异者,可提升升职,也是对在四方征战将领的一个优待。” 周大虎话音一落,军机房中寂静无声,却是无人响应。 崇祯皇帝看到这一幕,顿时怒了,厉声说道,“不分文武、不拘一格使用人才。尔等说说这可是错了?不,尔等都心中明白朕这样做,有对无错,但私心作祟,明哲保身,害怕侵蚀尔等文官的利益,如果不反对,是不是担心会遭文官们的冷眉横指和排挤?” 几名文臣低头不语。 崇祯皇帝则眼光在几人身上扫来扫去,等着几人答话。 半天后杨嗣昌首先站出来表态道,“臣杨嗣昌赞成皇上不拘一格使用人才。” 万事开头难,有了人开头,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紧接着,首辅温体仁、孙承宗、程国祥接着表态赞成皇上的此举。 这时崇祯皇帝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温和笑容,说道,“各位臣工皆是朕之肱骨之臣,左膀右臂,心腹之人。当今天下,在这内忧外患之际,你我君臣当有决心破釜沉舟,不必拘于框框条条,当有奋发之精神,内灭流贼,外灭建虏,早日诛暴伐乱,救黎民于水火。” 接下来,一个皇帝和五个大臣,开始步入了正式的军机处处理政务时刻,开始处理一件件军机事物。 其他人处理军机塘报、奏疏之事的时候,崇祯皇帝将周大虎和孙承宗以及首辅温体仁叫到了跟前。 “孙老先生马上就要前往辽东了,在这之前,朕要见见被周爱卿救回来的原太仆寺卿、监军道张春,以及白喇嘛,军机处全体成员和内阁、科道都察院等一起旁听。但再此前,这个白喇嘛身份很敏感,到时候该于何种态度对他?各位臣工都说说吧。” 孙承宗这次主管负责辽东事务,皇上现在要见一见白喇嘛这个建虏的以前一直想和大明谈判的人,这件事请事关自己在辽东的军政方略,他要知道皇上的心意和方略到底是什么,不然到时候行动不统一,会对朝政辽东大计不利。 “皇上要见张春是应该的,但是见这个建虏的番僧,不知皇上有何深意?微臣在前线辽东做事,怕不清楚皇上的意图,坏了皇上的大事。” 崇祯皇帝看了孙承宗一眼道,“前些日子,朕收到周爱卿的塘报,周爱卿建议朕见一见这个番僧,做出愿意和谈的姿态,现在,我大明正要集中兵力,实行四方六隅十面张网的剿贼方略,时机相合,为了不在剿贼的时候,再分出莫大的精力抵御建虏来犯,朕亦以为可以和建虏接触一下。” 几名大臣齐齐看向周大虎,看其怎么说。 而杨嗣昌则是很是振奋,这与他的观点是不同而谋。 周大虎看大家都看了过来,拱手道,“能战方可言和,言和必须能战,否则就是这个言和是被逼上的谈判桌之上,谈出的结果就是损己利敌的自己取死之道,壮大敌人,弱了自己。这个言和打死也不可取。当然在某个极端的情况之下,可以考虑变通。” 第七百四十章 建言成立军机处的目的 “谈判言和并不一定要真的非要成功。这也是一个策略。我朝因为前宋与敌苟合的教训,上下官员谈和色变,少数人提出来,也会遭到多数人的言语攻击,使得朝廷上下为之禁声,不敢说话。微臣虽然很喜欢这样的大明,但过刚易折。” “不过我说的这个言和,并不是要真的和建虏划界而治,这是绝不予许的。可以和谈,但整军备战一刻也不能有所放松,和谈是为将来收复辽东拖延出一段时间,整军备战,灭了流贼的一个策略。和谈这就是一个把戏,一个遮眼布,迷惑建虏的,大家不要相信和谈,该干啥还干啥。” “我大明人口众多,疆域广阔,物产丰富,只要组织能力提上来,一个辽东一隅的几十万建虏,有何惧哉?可惜的是我大明官员,能说得多,能塌心实地做事的人太少,两百多年的积弊累积下来,使得社会的风气浮华,官吏腐败,弊端丛生、让人不可接受。” 这话说的大家都是一脸的沉重。 几位心中都不由得骂了一声,“这小子真是……” 不错,周大虎如今已经封了爵,但是在几个都是四十岁以上的几位重臣面前,年纪摆在面前,都将其当成了大小子看待。对其言行都是有所很大包容。 这也是周大虎屡出违反朝堂政治正确的话,少有人弹劾和皇上宽容的原因之一。 但周大虎却是清楚自己这些特殊待遇,都是建立于自己的战功之上,年纪只不过是一个心理借口。 这些话还是让这些讲究诚信的大臣有些接受不了。 和谈(明末称为纳款)怎能当成儿戏? 温体仁开口道,“如果是策略性假谈,一旦对方知道后,岂不会恼羞成怒,激发建虏凶性,引兵来打?到时候,我大明即理上输一头?天下臣民也是难以交代啊。” 这也是几个文官和皇上想问的。 这个问题,周大虎答道,“建虏意在进入中原立政,和不和谈都要进犯塞内抢掠人口和财货,不然,其苦寒之地,怎能养活那么多的人马?既然如此,脑不恼羞成怒又有何干?” 这一下大家都不说话了。 是啊,不管谈不谈,怎么谈,假谈真谈,最后还是用实力来说话。 最后,崇祯皇帝看了一眼周大虎,辽东建虏威胁太大,但他要顾及京师地区和辽西,以及整顿京营,从大局出发,要不然他早就下决心派周大虎及其人马参与剿贼了。 崇祯皇帝想起了刚才说其流贼安置问题,周大虎向要数府之地,自己推荐官员担任,刚才孙承宗一声喝斥,他没有多问。 现在他想问个清楚,如果合适的话,他不介意听取意见,接受建议。 “爱卿想推荐谁,想在哪块地区安置流贼降兵和裹挟的流民?” 周大虎看了看四周,看见孙承宗、杨嗣昌、温体仁、程国祥四人都是朝他摇摇头。 这一幕崇祯皇帝看在了眼里,不高兴地说道,“周爱卿乃是朕的爱将,说什么,朕都不会有所怪罪,不用你们暗地里保护他。” 嘴中说着,但崇祯皇帝的心中却是很是欣慰。 觉着自己的这些朝臣很是识大体,知道周大虎这一员小将是朝廷在战场上希望,事关朝廷安危,不容有失。 周大虎倒是不在乎什么。举荐一个人到一个地方任职,有什么大危险? 过去他周大虎不熟悉朝堂的规则的时候,老想着皇帝先杀谁就能杀谁,但进入了朝廷之中,发觉这里是有一套严密的规则的。 有时候,哪怕皇帝即使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忍者。 尤其是武将,兵权很重的武将,朝廷不会轻动,除非谋反大罪。 但是…… 周大虎考虑了一下,放弃了推荐自己幕僚霍维华为一省巡抚的打算, 这个推荐牵扯到了崇祯皇帝处理魏忠贤阉党一案,现在将这个问题丢出去,朝廷动荡并不是好事。 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微臣向皇上建言,将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与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整合一起,下设巡抚一职,兵备道二员,安置流民百姓和降贼等。亦可作为一道北上京师的屏障。” 崇祯皇帝看向了周大虎问道,“何人担任巡抚一职?” 周大虎躬身一礼道,“微臣举荐河南河北兵备道杨中玄担任新的巡抚一职,并举荐两名兵备道员。” 这些都涉及了调整府县、以及有关钱粮税收等事,涉及到了河南和保定巡抚两地之事等,非一日可以决定的。 “此事,朕知道了,兵户两部部议之后,交于朕批准实施。” 此时,军机房外天色已黑,不知不觉已经议事到了这么晚,崇祯皇帝也就不再说事了。 “各位爱卿该休息了,明天武英殿召见张春、白喇嘛。” 周大虎和几位行礼后,退出了乾清宫军机房,并行一起出宫。 路上。 温体仁问道,“刚才听皇上说,是周伯爵上言皇上成立一个军机处的?内阁和军机处功能重复,为何要成立一个内阁一家都能办的军机处?老夫有些不解,还请周伯爵说说。” 首辅温体仁在后世名声很坏,但都是以讹传讹,主要原因还是他在内阁八年,四年首辅,但最后大明亡了,很多人就将责任推给了他。 满清编撰的明史又将其列为奸臣所致。 首辅温体仁对他这个武将一直不错,有时也会帮他。 周大虎点头道,“不错,是我建言皇上的。想法吗?因为战事频繁,军机蘩重,内阁机密不严,有此建议而已。” 这些话,周大虎书的假话。 他上言成立军机处,主要的目的还是打破内阁门槛太高的弊端,即英宗后期以来的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巨大限制。 慢慢的让军机处取代内阁,或者内阁和军机处整合,改变以往的惯例。 同时也打破内外朝的界限,减少太监干政的机会。 军机处是新成立的,可没有什么惯例,由于是协助皇帝处理军务的机关,当然也不用分文武,什么人都能用,武将也能进入军机处,成为军机大臣。 这才是他的最主要的目的。 走到午门,大家各自散开而去。 第七百四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拜师 但很快孙承宗的轿子就掉头追上了骑马慢悠悠行走的周大虎。 两人并行掉头到了孙承宗的官邸。 官邸很简单,诺大的房子只有两名四十余岁的忠仆南州和侯果。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子,周大虎感慨万千,但同时不由得有些心酸。 堂堂一个阁老,怎么身边一个伺候的丫鬟之类的人都没有? “孙老,身边的人太少了,你岁数这么大,把家人带上一些,这是理所应当的,怎么不带?” 孙承宗指着椅子让周大虎坐下后,自己也坐下后,才说道,“老夫马上就要前往辽东了,带家人干什么?孙儿在京师任职锦衣卫指挥佥事当差(长子孙铨之子孙之淓),住在京师这些天,有空就会前来陪我这个老头,此已足以。” “孙老,你这样就说的不对,之淓兄有公差事在身,离不开京师,老先生这样去辽东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这怎么行?身体是做事的本钱,身体如果不行了,那么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孙承宗呵呵一笑道,“你小子倒是比喻的有意思。” 等仆人上了清茶,退了出去后,孙承宗笑容收敛,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对着周大虎正色说道,“我视你为自己家中孙辈,说话也就不客气了。” 周大虎脸色一正,道,“孙老尽管指正,你都是为了我好,还用客气?客气了,反而是害我。” 孙承宗默默点点头,对周大虎的回答很是满意,不枉自己将其视作自家孙辈对待。 “这次成立军机处之事,皇上在我等大家面前说出了成立军机处是采纳了你的建言,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告诉大家皇帝对你的重视和信任;不好的是你提出的军机处,得罪了一大批文官,尤其是翰林词臣。这些清流可都不是好惹的。” 说到这里,孙承宗有些自嘲,他可不是也是翰林词臣出身吗? 他也知道周大虎志在阁臣。 当时他听了,还以为对方是说笑而已,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用另一种方法实现了所想。 可是这样得罪人不少,皇上倒是放心了。 周大虎倒是不以为然。 自己靠的是战功升赏,不用甩文官的脸色。 看见周大虎的表情,孙承宗心中轻叹一声道,“在皇上面前要慎言。哪怕多么的重用和信任你,也不可得意忘形,更不可什么都说。这是取死之道。古有云,伴君如伴虎,上位之人心思难测,前一刻是恩宠升赏,下一刻就是雷霆之怒下狱。” “记住,天威难测!宁可不说,也不要抢着说话。” 周大虎躬身一礼道,“学生记住了!” 突然听见周大虎以学生自称,他愣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 周大虎也是无奈,自己做了伯爵,属于超品,已经没有法子自称下属、卑职等称呼。 但他也不能用自己封爵名称,为了尊敬孙老,便如此称呼。 “周伯爵……”孙承宗想起了周大虎的身份。 周大虎站起来制止道,“小子自出来带兵之后,听到大人的一些事迹,深受感动和敬佩,才有了亲身前往高阳接近老先生,几次深谈小子说了不少的混话,但老大人一点也不斥责,而是淳淳引导,使小子受益良多,有如恩师一般,小子自不量力,自称学生,还请老师责罚。” 周大虎低头一礼。 孙承宗听着这一切,有些懵。 如果是周大虎没有封伯爵以前,周大虎这么说,他是会同意的。 但现在,对方已经封了伯爵,还成了军机大臣,他怎敢收对方为学生? 他赶紧摆手道,“老朽岁数已大,已经没有时间教授学生了,忠勇伯现在身份贵胄,地位崇高,老朽那里敢收你这样的学生。” 周大虎却说道,“孙先生学问渊博、品德高尚,曾为帝师,教小子学问绰绰有余,还请老先生答应。” “这个……” 孙承宗开始考虑起来,周大虎为何这个时间突然来了个拜师之举? 想了半天却猜不透,不过如果有了师生名分,那之间的关系就不一般了。 有明一代,师生名分堪比父子,关系十分的亲密,情同父子。 这个关系孙承宗不排斥,如果早二十年,他倒是十分的乐意,但现在,人家周大虎二十出头就已经功成名就,成为朝廷一方重臣,现在收其为自己学生,这就占了莫大的便宜,他还不耻于此。 正当他严词拒绝之时,周大虎却是已经跪于地上,就地对着孙承宗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口称老师在上,学生三拜。 到了此时,看到这一幕,孙承宗已经无法拒绝,只好接受了这个现实,认了这个学生。 总不能让人家一个伯爵白白磕了三个拜师响头吧。 这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孙承宗很是欣赏周大虎,如今对方送上了门,还完成了拜师礼,他没有拒绝之心。 “唉……你这孩子真是的……”孙承宗带着一丝无奈,看向了这个自己已七十多岁才收的学生。 在感慨了一番,孙承宗终于认了周大虎这个学生。 随即进入了正事。 但关系变了,变得更加亲近了,说话也就不用说一句而斟酌一句了。 周大虎先开口道,“老师,这次学生调给你的兵马,其中一半都是见过血的老兵,新兵也是上过战场的,其中还配有一千的具装铁骑。” 孙承宗点头表示知道了。 具装铁骑他是知道的,战马身披铁甲,一排横冲过去,敌人难以阻挡,堪称其马兵之中的大杀器。 “用心了!” 周大虎接着道,“将领是胡铁塔,流贼降兵头目出身,忠勇异常,是学生的心腹大将。老师放心用之。” 又详细的介绍了这一万人的兵马种类和作用。 周大虎的话,孙承宗牢记在了心中。 师生二人随后又商量了一些推荐将领的人选。 周大虎知道孙老年岁已大,明天还要去武英殿没便早早的就告辞了,让孙老早点休息。 望着周大虎离去的背影,孙承宗叹了一口气,走向卧室,岁数大了,精神有些不济,他要躺一会,再起来吃晚饭。 第七百四十二章 张春请和 周大虎骑着马,在几十名随身亲卫的保护下,回到了自己第一次来到的忠勇伯府。 府内早已经装饰一新,钱时来早已经带着大量的伙计和匠人,将忠勇伯伯府装修的焕然一新。 皇上赐的这套宅子位置在中城,即在正阳门内皇城左右。 离皇宫很近,便于上朝。 坊名保大坊。 这里住的都是朝廷大员和伯、侯、公等爵位之人,以及内阁、六部侍郎,英国公、五军都督府、庆云侯、瑞安侯、寿宁侯、建昌伯、公主府、兴献王府……等都在这一区域保大坊之内。 东缉事厂就设在这里保大坊,京师百姓称之为东厂胡同。 这里重臣众多,安保也最是严密。 不管白天夜里,还是阴雨雪天,中城兵马司全天巡逻不断,更有大量的便衣番子布控在皇城周围,包括保大坊在内。 所以钱时来来周大虎这边是需要严厉盘查的,由于他带的人很多,就需要周大虎打招呼,提前通知一声才行。 周大虎望着淡雅舒适的装修,古色古香的家具,装裱的书画,感到很满意。 闻风而来的钱时来,早就在忠勇伯府中等待一天了。 看见周大虎回府,钱时来腆着自己的胖肚皮,飞一般的窜了过来。 “伯爷,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属下都等了一天了。” 周大虎咧嘴一笑,“哦,你这鼻子够灵的,消息倒是灵通。” 钱时来嘿嘿一笑,“伯爷是先洗热水澡,还是吃饭?” 周大虎眉毛一扬,笑着说道,“我一个武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吃饭,饿了大半天了,吃了饭就睡觉,明天还有朝事,要养精蓄锐才行。” 随即他转头看了一眼问道,“饭呢?” “马上就上。”钱时来赶紧吩咐伙计们上菜饭。 这些伙计能来伯府的,都是当初从林县自己人当中精挑细选带到京师的经过训练的军伍之人,忠诚可靠就不用说了。 周大虎吃饭风卷残云一般,一刻钟就吃饱吃好了。 “说吧,有事吗?没事就我去睡觉了。” 在自己人尤其是老班底心腹之人,周大虎说话很随意,没有一点的架子。 钱时来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心中一横说道,“伯爷,府中已经能够住人了,诺大的府邸不能无人看守管理,属下大胆自荐为伯爷府中总管,替伯爷打理府中事物,同时有了这个名分,属下大力京营的的生意,也会顺利。” 府中的管家? 周大虎看了一眼已经发福不少腆着肚子的钱时来,脑中快速的运转着, 钱时来是自己心腹之人,倒也是可以。 但是,他对钱时来的使用是有长远打算的, 他想让其进入官场。 要想平定天下,恢复辽东,造福百姓,还是进入朝廷掌权之后,利用朝廷的庞大的资源,才能做出一番事业,改变大明。 自己已经以战功封了伯爵,可以说是功成名就。 但是,这却是一个明末崇祯朝的,即将灭亡的朝廷伯爵。 暗地里积攒实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在朝廷中发展势力,掌握极大的权事,以扭转大明的颓势。 自己手下带兵将领自己暂时不缺,而懂经贸算数、账簿的,人数太少,而钱时来就是一个这方面自己人的专才。 想到这里,周大虎已经有了主意,摆手道,“你,我还有重用,当一定时候,还要进入官场做事,有了当我伯府管家的经历,对你的今后官场上升没有好处。” 钱时来眼睛眨了眨,有些意外的说道,“我今后也能当官?”他有些茫然。 “是跟着大帅行军打仗管后勤吗?” 周大虎摇头道,“朝廷鼓励官员举荐,你要当就当一个文官。” 钱时来乐呵呵了起来,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属下就听大帅的,大帅怎么安排,属下就怎么做。” 自己没有事了,钱时来知趣的退了下去。 没走,是的,伯府四进院子,客房很多,伯府中也没有几人,现在住的都是周大虎的护卫和钱时来等人。 第二天清晨。 圣旨下发明示天下,同时京师各繁华之处,也贴出了圣旨,朝廷成立军机处,专责处理军机大事,设军机大臣数人,不论文武,协助皇上处理军机兵事,军机行走、军机舍人若干,在道府县之中选取、举荐。 这一道圣旨,老百姓不在乎,与他们无关, 但在大明京师官场上,却像是一个火药桶一般,猛烈地爆发开来。 反映最激烈的是翰林院。 立即抱团起来准备向朝廷上疏,要求皇上取消这个没有祖制的办事之处。 并联系身为正五品翰林院大学士的全部内阁大臣。 不错,大学士就是翰林院的一个正五品官职。只不过入阁的大学士还兼着比如;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等职,再往后,就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太子太师等职。 成为了二品官员和从一品、正一品官员等。 几位内阁大学士此时和周大虎、杨嗣昌两个军机大臣、以及六部尚书等三品以上京官、都察院御史、科道等官、京师勋贵武将一起在武英殿侍立。 崇祯皇帝就坐好后,两班大臣分左右站立两边。 首先宣进来的是在盛京三官庙被关押五年的,前太仆寺卿、监军兵备道张春和生员苗君稷。 一进入武英殿。 张春已经不能支撑,远远地就跪地哭声大起,哽咽着行着君臣之礼,磕头抢地不能自己。 “罪臣在辽东沈阳中卫三官庙五年,无时不想念我皇,每日朝南而拜祝福我皇和我朝国运昌盛,愿我大明早日平定流贼,早日恢复辽东。” “罪臣兵败该死,应当以身殉国,苟且偷生下来只为讲和。” “皇上,臣就俘后,一直在想着我大明朝廷军队是建虏兵力的十余倍,土地面积是辽东一隅的几十倍,人口是建虏的百倍,兵器火炮盔甲等都忧与建虏数倍,可是如此,为何会连战连败?为何?” “罪臣思来思去,只有一条,大明内部出了大的问题,大明需要时间来整顿内部,休养生息,选将练兵,整顿兵马,只有这样才能扭转战事连连不利的局面。” “我大明现在天灾不断,西南土司叛乱,沿海海盗猖獗,夷人一旁觊觎沿海岛屿,中原腹地流贼肆虐,屡剿不绝,贼势日大,边关辽西战事连败,国库饷银钱粮不继,时有因缺饷,军中和边关军务哗乱出逃,如此,朝廷内忧外患,当以集中力量解决朝廷内部。” “当此时机,应和建虏,节省军饷,调边兵平叛内地流贼,整顿吏治,救济百姓,平乱之后,轻徭薄赋休养民力,练军备战,再择机恢复辽东。” “罪臣请旨,纳款建虏,有利于国家,还请我皇考虑。” “罪臣万死,罪臣甘愿受罚服罪。” 第七百四十三章 张春免罪 坐在上位的崇祯皇帝看着张春的头发,再想一想忠勇伯周大虎之前所上的关于张春的一些奏疏,沉默了半天没有立即说话。 他在考虑怎么处理张春。 对方是一个忠臣,他从张春的蓄发上就知道了。对方从沈阳敌营中被救出来,才四个月,如果剃了头,长不到这么长。 而建虏对降服的汉人都是采取了“剃头方为我国子民,不剃则为敌人”的政策,对此,崇祯皇帝对此是一清二楚的。 但是张春却是监军道,兵败当然负有责任。 不过当时领军的山海关总兵宋纬,宁远突围之后,直隶巡按王道直上疏参奏战败官员。崇祯帝御批:“伟、襄国法当诛,但念其劳绩,姑免死,革职发戍边卫。 但是张春…… 崇祯五年,张春在皇太极的求和书上签字,举朝认定张春已经叛国。 现在清楚明白了,应当向天下公布宣示。 但是战败之罪,朝廷已经早有明旨,带兵将领和监军罪同一体。 “现已查明,原战败太仆寺卿、监军兵备道张春,为敌所获,忠贞不屈,恪守人臣之道,心向祖国,威不能屈、死不能夺其忠,困守三官庙五载,其之忠义,有鉴于此,世之罕见,当以忠义褒扬。当此国家危难之际,国思忠臣,朕特免其兵败之罪,仍以原官候任。” 一直伏地不起的张春,听闻崇祯皇帝赦免其罪,原官候任,不由得老泪纵横,他有心再次提出和议之事,但刚刚说过,朝殿圣上面前,不能啰嗦无度。 “谢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张春哽咽着行完礼,看了一眼两边的朝臣,向文臣方向走去。 崇祯皇帝刚刚说完话。 一位御史就立即跳了出来说道,“臣不怀疑张监军的忠义,但兵败被俘,可以免其罪,但应革其职。但臣不解的是,张监军被建虏关押多年,怎能还提出和建虏纳款之议?前宋种种,割肉侍狼,其狼后而噬之宋,前事可见,我等当警惕之。纳款建虏,必然要割肉与建虏,这则是壮大建虏的实力,否则建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壮敌之举,万万不能啊、” “还请我皇慎重三思啊。” 说完以头抢地,悲声呼号,让人动容。 崇祯皇帝一看乃是户科给事中葛枢,顿时脸上一寒,不悦地说道,“是和是战,自有朝廷军机大臣商议,朕于审批,岂能你一个户科给事中乱议朝廷军机大事?不知兵事、没有参预机务,你又知道多少情况?成事不足坏事有余。前宋之事朝臣哪个不知,岂容你在朝堂卖弄?”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声音一冷,宣布道,“着吏部记过一次,罚俸三月。” 户科给事中葛枢身子一抖,伏地请罪行礼后,哭丧着脸、闷闷不乐的回到了自己的排班之中。 崇祯皇帝雷厉风行的处理了一个给事中,吓得不少人小心谨慎起来。 “事关战和的有关军机事务,从今日起,一律由军机房军机大臣办理,再报朕审阅批准,而相关事项,则全列为军机机密,不得打听,有关人员不得泄露,违者,一律按奸细处理,从重从快。” 朝臣许多人一听,顿时有些不能接受。 我等官员身为朝廷官员,有责任就国家大事谏言建议,怎能剥夺我等官员的这些权利呢? 一下子科道御史等为主的言官等人,出来了十几位,上言崇祯皇帝:官员议论朝廷事物,包括军机事务,祖制明规可以谏言建议。 说完以头抢地,悲情之势逼人。 而在一旁观望的三品以上官员也有人心思动摇,蠢蠢欲动,想加入谏言之中的大流去。 上面坐着的崇祯皇帝看到这种情况,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在武勋排班之中前面站立的周大虎看不下去了,军机大事是你们这些言官能议论的吗? 他闪身而出,几步来到大殿中间奏道,“微臣有话要说。” 崇祯皇帝目光一凝,正色道,“周爱卿请讲。” 听到崇祯皇帝发话后,周大虎朝大殿之中两班大臣微一拱手,随即大声道,“臣谏言取消科道言官,只留下都察院御史纠察官员。” 此话一出,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跪在地上上奏的一干言官,顿时齐齐转头怒目以待看向周大虎。 对方的话完全让他们觉着不可接受,这是砸他们的饭碗和现在的官身。 岂有不怒? 一旁站立没有跟进刚才上疏的都给事中、左右给事中也是脸上难看,对着周大虎怒目以待。 群臣文官武将则都是惊愕不已,完全预料不到。 上面就坐的崇祯皇帝也是想不到周大虎来这一手。 今日可不是正常的朝议,主要的目的是要见一见建虏的白喇嘛,向后金传递一些信息,大明愿意停战。是为年底准备的“四方六隅、十面张网”大举剿贼的战略来服务。 周大虎是知道内情的。 怎么又闹出了这一手?这是什么意思? 崇祯皇帝想了想,没有打断周大虎的继续说话,让他继续说。 定国公徐允祯掌左军都督府,并参议国事,这时看着周大虎眼中精光四射。 成国公朱纯臣官首百僚,兼领天子之禁军,文武将领之首,但是这时却是一副看热闹的态度,但又担心皇帝对自己有意见,便收敛了自己的神情,内心却是连连冷哼。 他对新进勋臣周大虎仗着军功,对自己等一干勋臣也不来拜见请宜,对周大虎很有意见。 认为其人年轻不懂事,持功而骄,心中想看着对方绊一跤才好。 诚意伯刘孔昭家族一直和东林党人结冤,他表面平静,但对周大虎这时出来硬抗这些大多数为东林党人,心中很是支持。 文官重臣之中,温体仁、孙承宗几个阁臣等。以及杨嗣昌等人脸上则是有些无奈,这样下去,会造成文武针锋相对,朝廷动荡的。 但是对方突然提出取消科道官员,这是为什么?他们都有些不解。 周大虎则是脑中想着历史上清朝雍正皇帝,则是将科道官员并入了都察院之事。 第七百四十四章 大明科道言官的弊端 他觉着这个举措也不错。 现在朝廷内忧外患的时候,这些科道言官还是按着承平时期惯例行事,浮空的很,甚至起着推波助澜坏事的作用。 周大虎看向对自己一脸怒气的科道掌科掌道冷声道,“看看大明的江山,看看这咱们的万里江山都成了什么样了?知不知道有许多人都是认为大明的前路已经望到头了。” “知道是什么前路吗?” 周大虎的声音几乎是吼了出来。 朝堂的文臣武将不是傻子,他们的人际关系网遍布京师内外,当然知道周大虎说的是什么。 大家都当场装作不清楚,个个低头看地,或者眼神飘离,好像没听见周大虎说的话, 崇祯皇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结合周大虎的前后言语很块就知道了什么意思。要是别的大臣敢这样讲,动摇朝廷军心民心官心,大逆不道,早就拉出去砍了。 无奈的崇祯皇帝只好心中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当做自己没听见。 首辅温体仁和孙承宗眉头紧皱,二人一个是首辅,大明好,就是他的功劳。大明局势败坏,则是他的名声责任。周大虎是战功新进的武臣,深得皇上信任重用,也是他的功绩之人。 而孙承宗已经成为了周大虎的老师,对自己的这个学生不听话乱说话,他有些头疼。 到底收了这个学生,是福还是祸,他现在真的心中有些含糊。 看着大殿中许多重臣各种表情,他就知道这些朝臣们是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意思的。 他接着不客气的继续大声说道,“六部给事中乃是监察六部的官员,十三道御史监察各布政使司,责任重大,但是你们监察到位了吗?监察有效了么?如果监察负责到位有效,我大明能是现在的局面吗?” “六部给事中对自己所监察的部门,一切部务都熟悉吗?自己所在的六部都没有一点的问题了吗?十三道御史,可是到各布政使司暗查明访贪官污吏到位,体察民情、处理害民乱民扰民之事了吗?一干科道官员不务正业,现在竟然插手妄言国家军机大事,你又知道多少情况?竟敢在此妄言?” 一帮的科道官员气的不轻,但又不能在大殿皇帝面前有失体统。 只能吹胡子瞪眼,要求皇帝治周大虎之罪。 周大虎却是再次说道,“朝廷官员应当各守其职,科道官员不能做好本职工作,胡乱出言,那就应该取消科道,并入都察院即可。” 他说到这里,转身对崇祯皇帝说道,“皇上,我大明该整顿官场吏治了。现在朝堂文官之中不少人,夸夸其谈,不做实事。俗话说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臣以为一些言官和其他官员,不懂军事,自认为看了几本兵书,不上战场,就敢言自己懂兵知兵,乱言乱语,祸乱朝纲。” “微臣建议三品以下官员,不得妄议朝政军机之事。他们往往接触不到机密军务,政务经验又太薄,常常意气用事,慷慨激昂,反而坏了朝廷国事。” 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厉声打断了周大虎的话语。 “尔竟胆敢胡说?科道言官乃是太祖皇帝所定官制,祖制有定:给事中职责钞发章疏,稽查违误、主德阙违,朝政失得,百官贤佞,各科或单疏专达,或公疏联署奏闻。无论是皇帝有过错,还是朝政有缺失,以及文武百官的道德、政绩表现,都在六科给事中的纠劾范围。” “十三道御史对各相应的布政司及带管的在京衙门的官员及各种事务进行监察,并且参与由礼部主持的廷议。” “科道言官事关整个官场是否清明廉洁。乃是我大明的一股清流。” 周大虎一看对方不认识,问道,“这是谁啊?” “河南道御史许自表。”对方瞪着眼说道。 “你知不知科道官有时成为官场门户之见相互攻击的喉舌,所谓书生误国,说的就是你们。” 看见两人几乎争吵起来,崇祯皇帝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好了,各自上疏自陈,朕自有决断。” 皇上发话了,两人行礼后,各自回班。 看到如此乱的场面,崇祯皇帝犹豫着还要不要召见建虏一方的白喇嘛。 原本他是定的是让内阁、军机处、六部九卿,外加科道言官、顺天府府尹等文官,以及武勋京营高阶将领参加这次的特殊廷会参加。 可是,现在只是让一个有忠义的张春在众臣面前亮相,说了几句纳款议和之事,朝堂上就混乱如此。如此,怎能还能让建虏一方的白喇嘛在众人面前出现? 至于与建虏拿款和谈,这个问题,他心中早有考虑。 大明的边军京营以及勤王援兵等大量的朝廷精锐的官兵,被建虏击杀俘虏,严重的削弱了大明的实力,没有精锐之兵剿贼。这样下去,流贼势必日久裹挟百姓做大,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中原腹心靡乱不能停止,牵扯朝廷大量的精力和钱粮兵力,还会使得军饷大增、百姓避战逃去,大量土地撂荒,田赋急剧减少,朝廷财政日益困难,更加无法集中朝廷物力一心对待建虏辽东战事。 内外交困,兵源不足、钱粮不敷,如此下去,已经形成了内外交困的死局。 不破此困局,日久下去。大明前途难测,江山亦危。 大明想破此局,惟有内外一事妥协,而专对一局。 流贼势大,流窜不定,分成上百股,根本无法短时间剿灭和招抚。 那么选择只有一项,纳款建虏,换的一时边关平静,集中钱粮兵力专门对付国内流贼,一举解决腹心之患,使得天下战乱平息,百姓安居乐业。 如此下去,休养生息数年,恢复民生后,整军备战,择一良将,领带甲精兵十万,一举恢复辽东,以洗血恨,使得四边安平。 如今难得有周大虎这员武将支持纳款和议,几位阁臣军机大臣也保持缄默,没有反对。 这是一个绝好的提起纳款和议的机会。 他不想错失如此良机。 转念之间,崇祯皇帝脑中想了很多。 同时他也有了新的决定。 会见白喇嘛之事,定于六部九卿和内阁、军机大臣参与。其余者,不需参与。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身旁侍立的王承恩,对方立即读懂了崇祯皇帝的心意。 王承恩上前数步,来到丹墀边上,摆了一下拂尘,宣声道,“定国公、成国公、英国公、内阁、军机大臣、六部九卿、原监军兵备道张春留殿,其余人等散朝。” 六部九卿,指的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和通政使司通政使、大理寺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合称九卿。 圣旨一下,科道掌科掌印等一干言官,心中一凝,他们为官数年,从留下来的官员重臣等来看,朝廷是肯定有大事要商量,却是十分明显的排除了他们这些清流言官,这很说明问题。 他们很想留下看看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但圣旨已下,皇上对他门这是不信任的表现。同时不得不退下。 三十几名六部给事中,在京的几十名十三道御史,黑着脸,无奈之下缓步退出了议事的武英殿。 言官一退下,武英殿中顿时清静了下来。 大殿之中,只剩下十四人。除了张春,包括周大虎在内的十三人,都是大明中的核心高官和武勋。 第七百四十五章 白喇嘛觐见 大殿中除了五名军机大臣,周大虎、首辅兼军机大臣温体仁、次辅兼军机大臣孙承宗、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杨嗣昌、户部尚书兼军机大臣程国祥,待职的当事人张春外,其余几名内阁六部重臣勋臣都不知道留下自己是为了何事? 不知道什么事情,但就留下的人员来看,商议的必定是大事要事。 崇祯皇帝没有多说什么,他已经打定心中的注意,决心利用自己新近提拔将领勋臣周大虎的力量作为助力,改变朝廷的一些做事原则和格局。 比如,国家军机大事,一律用军机大臣这个小的决策小圈子来决断军机事务。 内阁以民生庶务为主。 求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他深知此理。 但过去深知此理,却是百事缠身,心有顾忌,有大顾虑大恐怖,什么都不敢动。害怕动一发而牵动全身,使得朝廷局势更加的败坏,而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他挟着心腹爱将的连胜强敌建虏的大胜之威,决意革新,改革朝政,以决死之心勇于担当,扭转败坏的天下局势,中兴大明。 不成功,大不了以死报列祖列宗。 在此之前他想了很多。 今日,就是开始的第一步。 他朝身边的司礼监秉笔王承恩轻轻点点头。 对方会意。 “宣,辽东僧人白喇嘛觐见。”王承恩大声宣道。 “辽东的白喇嘛?”不知情的其他的大臣,一听到这个有些敏感的词汇名称时,脸上顿时变色,心中立即浮现一个念头:“难道皇上这是要和辽东建虏纳款和议吗?” 再想一想刚刚皇上将科道言官和其他三品以上官员等一行人,以散朝的名义将其排除了出去,他们明白这将是一件大事。 很大的事。 朝野将会为此不宁。 一干干练的大臣经过察言观色,很快就发现了几人的表现有些太平静了。 而他们的身份,则都是新任的军机大臣。 还没等他们想那么多,一名内侍领着一位番僧打扮的老者,走入了武英殿之中。 一见到殿中的十几名红袍玉带的大臣,以及熟人周大虎、张春,还有高坐的一身明黄龙袍的年轻男子,必然心中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大明的皇帝。 而一旁的就是大明的重臣。 此时,他心里有些激动难以控制。 但他毕竟是活了几十岁,奔走四方见过世面的人。 很快就恢复了心中的平静。 随即他按照汉人的礼仪,跪拜于地,口中宣了一声佛号,叩首道:“僧人白喇嘛见过天朝大明皇帝。” 崇祯皇帝看着对方停顿了一会,才缓声道,“平身吧!” 等底下跪拜的白喇嘛起身后,崇祯皇帝接着说道,“白大师之名,朕早有耳闻,崇祯二年年底已巳之变之时,朕就听闻袁崇焕营中有一个白喇嘛,敢问,可是大师?是真还是假的?” 白喇嘛听到此话有些楞怔,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最后,崇祯皇帝再次问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他按照大明的口吻称呼说道,“贫僧不知大明皇帝为何这样问。已巳之年两军交战的时候,老衲正在大金汗账下军中为其军队祈福,贫僧不打诳语,并没有贵皇所说之事。” 崇祯皇帝只是一时兴起,想起了当时京畿的传言,现在见了对方,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这些谣言,他当时虽然年轻,但也不会有所任何相信。 他当时杀袁崇焕,也并不是因为这个谣言和这个理由。 不是就不是。 杀人和平反,都是因为有需要,为大明江山服务。 就看对朝廷的收益如何。 思考了一下后,崇祯皇帝转入正题,问道,“朕听周爱卿说你是建虏的使者,深得奴酋皇太极信任?” 白喇嘛双手胸前合一,口念佛号,回道,“贫僧并不是辽东盛京大汗的使者,只是暂时住在盛京,以传佛家教义。不过盛京大汗对贫僧礼遇有加,也是十分支持贫僧在诸申治下的土地上传扬佛法,相知相交。住在盛京,老衲看见两地交战,军队士兵死伤无数,百姓涂炭,造成许多百姓民不聊生,老衲于心不忍,主动拜见盛京大汗,接受和授予老衲与大明天朝相谈和平之事,以消刀兵之祸。”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后,才缓声说道,“但是事与愿违,老衲努力多年,但是由于大明后金两方厮杀多年,仇怨很大,大明官员上下都是拒绝一片,使的老衲无有入门之地,蹉跎多年不成,无法和鼎双方,一事无成。亲眼看着大明盛京双方厮杀流血继续不断,老衲惭愧。” 说完这些,又是双手在胸前合掌,低声宣了一声佛号。 他深知明明廷和盛京的极大矛盾以及一些忌讳,因此,他在这里并不敢口中直言大清国和皇太极皇帝称号,而只是以盛京来代替。 “逆虏奴酋一直要求和大明和谈,可有议和方案?”崇祯皇帝问道。 白喇嘛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形势有所变化,这几年老衲身体日渐有所差强人意,已经推绝庶务,一心礼佛修行,此事难以回答。不过老衲可以转达天朝皇帝的话递给盛京的汗,到时候互相再派出官员商议就是了。” “不过老僧数年之前听得大金汗的和谈要求,倒是有一些,可以说给皇帝陛下一听。” 崇祯皇帝略一思索,就此说道,“朕倒是想听一听建虏数年之前的和议条件,也想看看对方的野心有多大。还请大师一说。” 是的,崇祯皇帝真的心中想听听对方辽东逆奴的一些真实想法,借此判断对方的野心,自己做出对策。 现在有了周大虎到辽东的一次带兵大胜,并且兵临沈阳中卫,崇祯皇帝有了信心敢于和建虏暂时议和,腾手来处理内部流贼之事。也不怕建虏和谈不成恼羞成怒,再次兵发大明。 有了数场对建虏的胜利、有了精兵良将,崇祯皇帝心态已经有了不少的变化,也敢于按照自己的想法而做事了,而不必畏手畏脚,思虑无数,却是发现什么都“做不得”。 第七百四十六章 来到军机房 白喇嘛组织好了语言,随即说道,“盛京大汗说过,和议停战,盛京方面十分愿意,但有一些条件。第一是,分清双方战争的责任,大明应当承认欺压金国之人,是大明挑起的战事,女真之人等大金国乃是受害的一方;第二是划分疆界;第三,大明赔偿大金国在战争中的损失。” 赔偿具体的数目白喇嘛倒是知道,但那都是数年前的事,而且他自己觉着其要求太高,大明刚刚在辽东腹地大胜,兵临盛京而回,会有所接受吗? 他只是跑腿人,且岁数已经这么大了,作为佛家弟子,心里明白,自己现在只剩下一个愿望,佛教慈悲为体、方便为用,须要救济众生,消除瞋恨,以成正果。 白喇嘛想使明金两家罢兵讲和,救济众生,宣扬喇嘛教于大明和辽东,以扬天下之名,壮大喇嘛教,同时自己立下大功德,以成正果。 不过听到白喇嘛说的这些条件,崇祯皇帝心中冷哼一声,更加坚定了他心中所想,先灭流贼,再灭建州丑虏。 但是明面上,对这位喇嘛僧大师,不管怎么说,对方只是一个传话人,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也没什么,听着生气,也不必把气撒在一个僧人身上。 崇祯皇帝沉下心来,面色和蔼,与白喇嘛僧探讨了一些佛理和对方的一些修行之事,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崇祯皇帝停住了和白喇嘛的佛理探讨,下旨赐了白喇嘛一些比较丰厚的礼物后,由鸿胪寺送出大殿,由礼部安置于会同馆之中居住,以厚礼待之。 送走白喇嘛,崇祯皇帝看了一眼大殿中的人,略有所思后,沉声道,“各位爱卿,随朕到军机房议事。” 随即乘抬撵摆驾乾清宫。 十九位重臣一起紧跟而上,张春自己知道身份不够,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跟着一起前去,但立即被一旁的周大虎一把抓着向乾清宫而去。 这些大臣里面,出了新成立的军机处的臣子,其他有不少人都是首次来到乾清宫军机房。 当首次来的大臣们看到军机房竟然就在乾清宫大门西南一侧的廊房时,顿时有些心中吃味,觉着军机大臣好像比他们高人一等。 朝堂政治,皆是以围绕皇权在转。 谁离皇帝这个权力核心越近,谁的信任、恩宠就越多,所说的话和谏言、建言就越会被皇帝采纳。 宫中内廷一些大太监能够在外朝权利滔天,所依仗的就是他们离皇帝距离近,见面方便,而由此而深得皇帝信任。 不管你怎么说,这就是政治现实。 军机房门口,十余名大汉将军身佩刀兵甲胄,在离军机房一丈外,严肃而立。 周大虎温体仁等人掏出军机令牌,直接就走入了戒严的军机房门前。 而其他人都是看着门前的一块无比醒目的大的木牌,“无腰牌者,擅入者则死。” 随即他们看向崇祯皇帝。 军机房的锦衣卫大汉将军,崇祯皇帝早有军令,见他不用跪拜,免得有所分心误事。 专职负责警卫军机房,没有圣旨,他们一步也不会离开。 崇祯皇帝对着十几位锦衣卫大汉将军道,“今日只是特例,朕恩准他们没有腰牌进入军机房。但是下不为例。没有朕的特别予许,除了拥有军机腰牌的人,任何人不得入内。” 十几位锦衣卫大汉将军齐声抱拳而道,“谨遵圣命。” 崇祯皇帝摆了一下手,总共共计二十人进入了军机房之中。 里面摆设很简单,只有一些书案,其他的则是有休息的军机房、放奏疏塘报的等等,有数间之多。 规矩初成,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打磨。 几个司礼监大太监,都被留置军机房外。 只有一个侍候在崇祯皇帝身边的王承恩,身有军机腰牌,顺利进了进来。 这一切看在署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曹化淳眼中,心中微动。 他对皇上突然成立这个军机处,戒备森严,连内侍以及他们这些大太监都不能随便的出入,以及皇上可以抛开他们,就近审阅批准大臣们的奏疏,直接分发下去,而不用再经过司礼监批红,心中感到严重的不安、 要知道批红是他们手中最大的一项权利,如果没有这个权利,司礼监就会败落,而且这不是司礼监一家的事情,而是所有宫中内侍的一大灾难。 但这是皇上的决定。 他们不敢有所任何的置喙和不满。 皇权至上。 军机房中。 崇祯皇帝坐在军机大臣值日休息的暖房火炕之上,这里经过了大半年的改造,可以使得军机大臣办理公务在冬天不会因寒冷畏手畏脚,影响办公。 他往上望去,军机房房顶中吊着一个很大的蒲扇,于一旁的两根绳子连着两边,可以用人力拉着绳子带动蒲扇有规律的摇动,而扇出清凉的凉风来。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已经挤得满满的房间,对着大家说道,“管兵事的你们几个,过来坐在朕的身边来。其余的,就地自己安坐。” 崇祯皇帝知道,这些大臣不少都是年岁已高的人,久站实在是受不了。 大家望了一眼,周大虎先出列了出来,坐在了崇祯皇帝身边的火炕之上。 接着就是孙承宗、杨嗣昌、定国公徐允祯、成国公朱纯臣、英国公张之极、也跟着坐在了崇祯皇帝的身边。 崇祯皇帝抬头一眼就见了张春,随即他说道,“张春你来记录今日君臣谈话,以备入档查寻今后阅看。” 一直立在最后的张春闻言一听,就要跪地谢恩。 一旁的周大虎暗中传话提醒张春,皇上已经下了圣命,军机房为了方便办公,不用行跪拜礼。 张春闻言心中一动,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他随即躬身一礼,谢过皇恩后,取来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便进入了记录工作状态。 看见已经人员到齐,各司其职后,崇祯皇帝便宣布进入议事状态。 “今日武英殿,大家都见到了建虏一方的喇嘛僧。此喇嘛僧白喇嘛早前曾经受建虏指派,屡次联系我方边外督抚,守堡将领,要求进行和议。” 第七百四十七章 微臣的一些想法 “逆奴奴酋也数次致信前督师袁崇焕,提出过和议的条件。乃是老虎大开口,可以说是贪得无厌也不为过。这样的敲诈勒索般的纳款和谈,能答应吗?这也是朕坚决不与建虏和谈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此各位臣工也都听听对方在我皇兄还在世时,天启七年四月奴酋写给时任辽东巡抚袁崇焕的和议条件的回书。” 说完,崇祯皇帝看向一边的秉笔太监王承恩,点点了头。 王承恩向前一步,轻咳了一声,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奏疏道,“这是臣接皇上口谕,从书档中找寻出来的天启七年五月辽东巡抚袁崇焕送达京师的奏疏存档,这里面有奴酋给袁巡抚的回书议和条件。” 在座的一二十名大明重臣,包括周大虎听到袁崇焕的名字后,都是思虑万千,心中想法一时间有些多。 虽都有想法,但各有不同。 王承恩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随即朗声念道,“天聪元年四月,遣明使杜明忠还答袁崇焕书曰:致书袁巡抚:观尔来书,欲我忘七恨。尔先世诸君臣欺凌我国,遂成七恨,致起干戈。所以令尔闻知,使两国是非晓然,以修和好,故遣官同李喇嘛前往议和。若我犹怀七恨,欲相攻伐,则遣官亦何为哉!…………” “夫讲信修睦,藉金帛等物以成礼耳,我岂贪多而利此哉?设尔国力有不支,则初和之礼,可灭其半。尔国送金五万两、银五十万两、缎五十万疋、梭布五百万疋,我国亦以东珠十粒、黑狐皮二张、元狐皮十张、貂鼠皮二百张、人参一千斤相答。既和以后,两国往来之礼,仍如前议,每年尔国送金一万两、银十万两、缎十万疋、梭布三十万疋,我国以东珠十粒、人参一千斤、貂皮五百张相答。若如此定约修好,永息兵争,两国之福也。…………” 念到这里,王承恩寒着脸说道,“再往下念,皆是逆奴奴酋的狂悖之言,要与我皇平等而立。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山野蛮人妄自尊大,实在该死。” 在座的大臣天启七年一多半都是三品以下官员,这些朝廷机密根本都接触不到,今日是首次听闻,顿感震撼。 温体仁开口道,“按此疏上面的条件说,按一半和议之礼就要一次性就要给对方建虏金银合计百万两,绸布合银又是上百万两,两两相加就计二百多万两、还要每年再给对方银二十万两,缎布又合计银三十万两。这是让大明养活建虏全部百姓,要是让大明百姓和官兵知道朝廷签下这样的和议,不用打了,大明自己灭亡算了。” 户部尚书程国祥也站出来道,“建虏贪婪成性,不可与之再打交道。这样的条件决不能答应,谈都不要谈。这些钱粮,不说一次性的大额大礼,就是每年一次的三十万两银子,出不了几年,就可让建虏人人披甲,武器精良;用大明的钱粮,不用做农事,天天训练,购得大量战马,很快就会有一支强大的二三十万的精锐兵马。到时候建虏突然翻脸杀了过来,我大明的军队能顶住吗?” “要赔款,就决不能谈。一旦谈了,谈不成,必然会刺激建虏孤注一掷兴兵而来,施压我大明同意,签订城下之盟。” 内阁辅臣东文渊阁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孔贞运也站出来道,“和议虽然能给大明争取一些时间,但是要出如此多赔款,就是割肉喂狼,恶狼壮大后定会反噬大明,和议之事没有可能,还望我皇斟酌谨慎。” 军机房中的大臣纷纷抒发己见,多数不支持和议。 这些大臣都是朝廷中的重臣,历官数十年,经验阅历能力都是经过考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所说思虑都是有根有据,从实际出发。 而不是一些言官和低品京官为了上位邀名搏击,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与朝廷大事于不顾,不顾现实的实情轻重急迫,而只顾自己大义凛然,血气方刚。 对这一幕,崇祯皇帝心中很是满意。 但他没有急于表示自己现在的态度。 他看向了身边的几位知兵武勋和重臣,目光盯在了就要出关就职的辽东督师孙承宗。 “老先生,和议之事,事关辽东问题,而老先生就要出关镇守辽东,直接面对辽东建虏,朕想听听老先生的意见。” 孙承宗这一段时间一直沉默,就是不想在朝堂上多说什么,而由此引起一些事情而分心。 但现在事关辽东事物,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不得不说出自己的意见。 孙承宗站起出列一步,缓声说道,“和建虏和议之事,微臣曾和周提督一年前有过交流。能战方能和议,不然和议就是建虏对我大明的无度索要。如此下去,建虏只会越强,而我大明只会越来越弱。而一旦朝廷不能抓住机会迅速平定流贼,敌国生心,和议协议随时都能不再遵守。前宋和议辽国宋辽澶渊之盟也是宋朝国力不弱,能与一战,才结下和议之盟,但其后,辽国数次违约,但因国力不继,内部矛盾巨大,才会每次索要财货而回,没有吞下前宋。” “宋朝与金朝议和,造成南北两朝,平分天下,乃是前宋灭国的原因之一。” “而当今天下,于其历史截然不同。辽东是属于我国疆域,辽东是我汉民祖居之地,不可分割一丝一毫。大明哪怕战斗到亡国,也不会承认后金和什么大清朝。使得对方分裂我大明疆域。” “和议乃是策略,一种手段,不是结果。和议可以,但必须坚持原则。” “但有平定内乱流贼,就要立即整军备战对付辽东建虏,建虏须连根尽拔,方能释憾。” 崇祯皇帝点点头道,“朕思讲和不过是羁縻之术,质不是长策,如须要严兵固守,不然就与他战。” 他又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周大虎道,“周爱卿一向议论和议,今日怎么不说一语?” 周大虎上前一步到,“这里各位前辈都在,深思熟虑,哪有微臣说话的余地。不过皇上问了,微臣倒是有一些想法。” 第七百四十八章 议和之议 在座的重臣齐齐看向周大虎,眼中闪着光芒,明显是很是重视和感兴趣。在这些大臣眼中,周大虎不再是一位年轻将领,而是一个对战建虏屡战屡胜的常胜将军。 以对战建虏的战绩来说,在大明朝廷,堪称对战建虏的第一战将。 周大虎拱手一礼道,“为什么我会支持和议?此乃是根据我大明整个形势来说的。” 他看了一眼房中众位重臣,接着说道,“我大明是什么形势?本将想来各位自有心中判断。但今天本将还是浪费一些时间就此讲一讲。” “我大明自萨尔浒战败后,辽东就注定要失去了。会有人问,为什么?我大明兵多将广,建虏只是数万人,灭之岂不简单?但说这话者,本将就认为此官乃是军事上的白痴,不懂军事。” 听到这里,一些重臣文官是老脸一红,想到了当初自己就是这种想法,自己岂不是就是军事上的白痴?咳咳!不对,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周大虎道,“兵在精而不在多,但是也有蚂蚁咬死象的说法。一千精兵碰上一万普通兵马,一千精兵会追着一万打。因为战场上是人就会怕死,纪律不明、训练不够的兵马在对方一冲杀过来,就会为了活命溃败,丢盔弃甲,一哄而散,追杀起来,比杀猪杀羊还要简单。而数万对一千,只要有将领指挥,就会蚂蚁咬死象,打不过耗也耗死他。” “建虏的兵马都是女真部族相互厮杀一二十年的活下来百战老兵,对上我大明军纪荒废、训练不彰的卫所兵马和募来的训练也不足、没有见过血的的军兵,当然会一战而溃,四散而逃。而后广宁之战亦是如此。再加上过去建虏与大明辽东兵将混杂生活在一起,人员互相交错,许多人不视建虏为外夷,为了活命和富贵,勾通对方,甘当奸细内应,失城失地当然很快、很容易。” “而我官军在辽东的大战失败,使得大明境内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心生野心狂念,天启元年九月发生奢安之乱,前后持续十余年,波及川黔云桂四省,死伤百余万,大规模交战持续九年。于今年才平定。还有滇南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在从征奢安之后,实力大增,于崇祯四年(1631年)发动叛乱。崇祯五年(1632年)普名声死后,其妻万氏仍领其众,继续为乱滇南,后万氏招安南土司沙定洲为婿,沙普合流,势力越加壮大。此乃一极大隐患。” “如此,再加上流贼肆虐、建虏叩关,我大明这是三个方向三面作战,军饷开支巨大,云贵川之地和中原到处白骨累累,残冢依稀,民生凋零,连年数方用兵,朝廷财政能不困难吗?” 在座大臣都是如有所思。 这些情况,大家都知道,但是只是一件事情就事论事而已。并没有人想那么多。就是知道,但为了自己利益,也不会说。 如今一听,嗨,还真是数面作战,也真敢说。 周大虎继续说道,“我大明虽能支撑,但是数面作战,难以集中力量先对付一方,长期下去,经年用兵,弄得兵疲财尽,定会人心尽失,局势大坏。朝廷需要集中精力先要灭了最危险的流贼。” “至于建虏,地窄人稀,贡赋极少,财力不足,全赖兵马出去抢些财物,其兵力也不足。为弥补兵员,不管老幼一律征兵,尽管动员全民皆兵,其兵力来源不能不受到人口少的限制。” “而我大明,我兵虽少,有民不患无兵;奴众虽强,能守即不为弱。只要我大明君臣一心,上下合力,整军备战,严明军纪,假以时日,练出一支精兵只是时间的问题。” “鉴于以上所说,和议有好处。但这个和议,决不能承认其地位,更不能赔款。有上百万两的军饷,末将就能练出十万精兵,五年平定流贼,十年时间恢复辽东。” 这时候温体仁说道,“建虏已经立国,东征朝鲜臣服,西征蒙古诸部结盟,称汗称帝,怎么可能j就此按照我大明的意思和条件达成和议?按照周提督的意思来谈,根本就达不成合议。反而使得建虏更加勇猛的进攻我大明,施压大明让步,重新坐上和议桌子,割地赔款。” “本来不开和议的开端,建虏还没有多少想法,而一旦开口同意和议,反而给了建虏希望和目标,激发他们的凶性,不断地开战,以逼大明答应他们和议的条件。” “周将军,如此该怎么办?” 周大虎道,“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温体仁又问道,“既然我大兵能够抵御建虏又后谈难以成功,何必要答应合议之事?如此不是多此一举吗?和谈难以成功,那么答应和谈意义何在?” 周大虎道,“拖,拖时间,拖时间练兵备战;麻痹对方,让对方觉着大明已经不想再战了。” 温体仁摇摇头,“双方的条件相差太大,根本难以相谈下去。对方也不是傻子,会给大明拖时间吗?” 周大虎道,“所以末将才说能战方能言和,建虏已经连续小败数场,本将更是这次带兵进入到辽东建虏腹地走了一番,这也给对方了一些压力,使之不敢大开虎口。如果建虏开战,定要他占不上一点便宜,建虏到时候自会心中有所掂量。” “还有重要的一条。就是让朝中大臣们之间的分隙能够弥合,团结一心对敌。现在朝中有两派,一派乃是辽东前线和建虏作战的文官和兵部直接指挥兵事做事的官员,如关宁锦监军太监高起潜、前辽东巡抚方一藻、大司马杨大人等人,这些大臣都是干事务实做事的和身居辽东战线一线的官员,深知朝廷的难处和兵力捉襟见肘之困难,要求和议稳住建虏,腾出兵力和钱粮,先剿灭腹心之患流贼,再整军备战收拾建虏。他们的想法就是时间在我,我大明无久弱之理,剿灭流贼后,假以时日,定会剿灭辽东建虏,恢复辽东。” “而另一派,就是清流言官之臣和一些朝中大臣不相信和议建虏有效果。他们最大的论点就是前宋的教训。对建虏的和议充满了警惕,只要谁说和议,就会一拥而上,大力鞭挞。由于这些人人数众多,使得有心支持和议之事的官员不敢再说和议二字,就是皇上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哪怕和议是一种策略,也不敢明面上支持。” 第七百四十九章 信鸽传递司 “和议就是一种策略。现今我大明还没有能力一战而平辽东,和议可以试试,但不能寄予希望。而建虏想要合议,乃是趁机发展自己,等待天下有变,再一举进入中原,问鼎天下。” “和议各有所需而已。目的都是想趁机整修兵马,以待再战。” “和议之事,皇上已经见了白喇嘛这就行了。剩下的事情,让我等臣子去做就是了。可以让孙督师出面去做,全权授予前线和议之事。至于谈成什么,不必抱有太大的希望。” “不过有一条得说清楚,在座大臣都支持和议,如有不开眼的官员议论孙督师,朝廷当应立即罢职革职或者降级使用,五年之内不再叙用和升职。” 在做的大臣都看向孙承宗,等待他表态。 孙承宗心中骂了一句自己学生周大虎,这是把他这个老头子往火坑里推啊。 这可是一项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自己到了辽西,马上就要了解当地情况,查清辽西家底,整军备战,自己也分不开精神来做啊。 孙承宗点头道,“微臣可以做和议之事,但是首要是辽西整军备战,严阵以待建虏来犯,微臣体力不济,难以一心二用,需要有人专责做此事,而微臣只能把关定策。” 随即他看向房中的六部九卿内阁等诸大臣。 十几个重臣看见孙承宗看过来,齐齐点头表态愿意一体承担和议之责,并为之保驾护航。 随即问题来了,谁来但当这个和议的专责之臣? 一旁一直在记录君臣对话的张春坐不住了。 他起身向上坐的崇祯皇帝躬身一礼后,自荐道,“微臣愿意担任使者,和建虏一谈。” 崇祯皇帝和一干大臣都看向了张春。 周大虎也是眉头一皱,他心里不愿意张春刚从建虏那里救出,就又去和建虏打交道。 他希望对方歇息一些日子,候补巡抚外放,对付流贼,而不是再去和建虏打交道。 崇祯皇帝皱着眉,思考着张春的安排。 很快他看向孙承宗和周大虎, 孙承宗是即将就任的辽东督师,而周大虎则是救张春出来的人,应该是最有发言权。 “孙老先生、周爱卿,辽东就依仗你们两人了,担任和议的使臣,你等决定吧。” 周大虎抢先站出来道,“微臣不支持张春大人担任合议的使者。” 这一说话,张春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张春心中直问。但是嘴中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头无奈的垂了下来,有些灰心。 周大虎却是不看张春的神情,接着说道,“张春大人在辽东被囚多年,对如今的形势不是了解,且身心疲惫,应该修养一段时间,可以在军机处担任一阵军机行走大臣,再有巡抚缺额,优先补缺外放。张春大人知兵也领过兵,担任巡抚,大有可为。” 孙承宗也站出来说道,“臣举荐张春担任天津巡抚,整兵备战,供应辽东粮草。” 崇祯皇帝点头同意了。 孙承宗担任辽东督师,兼管督理山海关及蓟、辽、天津、登、莱军务,有权推荐这些地方的文武官员。 “张爱卿,先在军机处休息数月,再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天津等处,提督军务。” 张春虽然没有担任自荐的和议之事的使臣,却是担任了事权极重的封疆大吏。 心中很是感激。 当下谢过皇恩,回到了原位,继续当起了文书。 只是这么多年被囚回来,他也是很想家中,但是回到了大明京师,回家去见见亲人之事,他却不再提了。 十几位重臣又商议了一些事物,快要结束了的时候,周大虎又站了出来,提出了一个建议。 “微臣请奏皇上,在军机处下面成立一个信鸽传递司,主官为正五品,微臣想推荐一个人担任此官,用来培育信鸽,来快速传递军情。” “信鸽?” 崇祯皇帝和十几位大臣,对此是早有所闻。 但现在突然要成立一个什么信鸽传递司,还是五品京官,这事情就大了。 崇祯皇帝道,“信鸽之事,朕亦听过,但是军机大事,这个信鸽能靠得住么?会不会直接飞到了野地无人之处,甚至飞到敌营那里?或者传递信息而接不到,耽误军情呢?这个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家书等,失误了,也无关紧要。但是朝廷军机大事,事关战事,事关朝廷安危、国家兴衰,信鸽如此儿戏,万万不能用。” 周大虎接话道,“微臣有办法解决这些弊端,还请皇上恩准。” 崇祯皇帝一想,一个五品官员,不是什么大问题,多给一些成为体系,真的成了,倒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大的好事。 “朕就此准了。一个五品官员,两个六品、四个七品、八个八品,九品和以下就不限了。” 崇祯皇帝也知道养信鸽,是一个庞大的的事物,他也是知道信鸽是怎么送信的。 需要养信鸽的人不能少,否则,信鸽没有规模,就做不成事情。 他也知道信鸽能用,就会起莫大的作用。军情似火,早知到晚知道,事情就会不一样。 如果堪用,到时候,各地巡抚、总督、总兵、镇守太监等等,向京师传递消息,以及京师向他们传递讯息,就及时方便了。 时间缩短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数天十余天半月以上的时间,甚至像云贵方向,可以节省一两个月的时间。 想一想,崇祯皇帝很是期待。 他问道,“主官是谁?” “山东邹平的张万钟。”周大虎答道。 “此人是何身份?” 周大虎答道,“乃是已经致士的前工部尚书、左都御史张延登之第三子。” “哦,官宦子弟,怎么会懂信鸽之事?”崇祯皇帝有些不解。 “微臣听说其人年轻的时候,家境优裕,便喜欢养鸽撰经,出了一本养鸽子的书,名曰鸽经。据说成书时间是于天启年间。” “有功名吗?” “听说是一名恩贡贡生。” 听到有功名,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只要不是纳贡,也算是正途功名。 真能将信鸽做出一些成绩,还是可以升职的。 要知道京官一旦考评合格升职,就是升两级。 解决了和议之事,其他的大臣就散了朝。 不过军机大臣的几个人却留了下来。 第七百五十章 铸银币 只剩下五个军机大臣,崇祯皇帝说话就更随意了。 “孙先生就要走了前往辽东,周爱卿马上也要回宣大山西,五名军机处大臣就只留下了三名,朕准备再进几名以备咨询。尔等可以推荐几名。” “朕准备再进两人。爱卿们可有合适人选?” 笑话,这是皇帝的权利,谁敢置喙? 皇帝客气一下,在场的人没有人会当真。 崇祯皇帝也知道没人回答,直接跳了过去。 开始询问孙承宗举荐了那些将领。 孙承宗道,“周提督的一万兵马,由周提督麾下胡铁塔担任微臣的中军副将。微臣举荐了被罢职的原居庸、昌平、山海关总兵尤世威、原临洮总兵官、延绥总兵官王承恩二人为援剿总兵,随微臣镇守辽东。” “准了,兵部速速下达敕令,缴招二将速到山海报到。” 就在这时,周大虎又站了出来,建言道,“微臣观朝廷官府收缴税赋之时,常常加征火耗银,给百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臣想在豫北三府,和山西宣大等地,铸银元代替银锭、碎银使用,请户部派人监管,铸成之后,先行试点试用,同时用此发放军饷。” 周大虎话一落,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程国祥立即看向了他。 这是他户部的职权责任。 崇祯皇帝也是一愣,他很奇怪周大虎有些不务正业,整天想东想西。 铸造银元他是知道,一些朝廷老臣、重臣,在致士回乡养老的时候,作为皇帝,他通常会赏赐一些金币银币,并赐乘驿行人护送而归。 使用银元兑换,有一些问题暂时无法解决。 崇祯皇帝问道,“铸币成本太高,怎么换算?还有习惯等,很是麻烦。” 一旁的户部尚书程国祥是居住于南京上元县,对此倒是知道一些。 他出声问道,“周提督可是想学西洋番人一般铸造银币?” 周大虎有些好奇,并不清楚这个时候大明有没有银元。 便问道,“大司徒知道银元?” 崇祯皇帝和几人也都看向了他。 程国祥不敢拿捏,赶紧说道,“江南一带,有一些西洋番人与我大明百姓商人做生意时,就是使用的银币,上面刻有花纹,重量一致,使用方便,但此种货币都多数被富商官宦收走把玩。” 周大虎立即说道,“皇上,西洋番人铸币可行,我大明铸币也是可行。铸币微臣了解一些,主币都是九银一铜,辅币,则更可以下降银子份量,有利润可图。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银币使用几十年,一劳永逸。而现在的铸银成锭,使用的时候,又要用剪子剪开成碎银使用,一两年之内,就要重铸。而赋税每年春秋两季征收都是碎银,需要解送京师户部之前,开炉重新铸成锭银,这里面的火耗惊人。一两银子的税赋,火耗地方乡村都敢加两三成火耗,甚至一半的火耗加征。使得百姓是怨声载道,活不下去了,只好加入流贼一起祸乱天下。” “而铸成银币通用,就可以杜绝火耗加征,加重百姓负担,而肥官吏。至此一项,就能减轻百姓不少负担。” 听到周大虎这么一说,崇祯皇帝陷入了沉默。 军机房中的四位大臣也是都陷入了思考之中。 是人都有功利之心。 一向不太爱说话的老实人程国祥却是突然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考,包括崇祯皇帝。 只见程国祥向前一步,目光凝重,对着主位开口道,“皇上,臣认为周提督所提铸币使用,很有想法,户部可以和周提督一起做此事,实验一年看看成效,如果能行,再由皇上颁旨,通行天下。此事做成利国利民。” 半天之后,崇祯皇帝才下定决心,道,“国库不继,铸币不能亏了。朝廷是没有钱再往里贴了。” 皇帝不差饿兵。到处的都是用钱的地方,一旦欠下款项,就会出事。 当了这十年的皇帝,因为欠饷,已经发生了多次大规模的兵变,皆是银钱惹的祸。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深知其中滋味。 程国祥上前道,“皇上,微臣也有一些想法,铸币越多越不会亏本,铸的少了,倒是可能亏本,臣会和周提督商量,尽快拿出方案,敬请皇上批阅。” 崇祯皇帝点点头。 他看向周大虎,问道,“东江镇撤回,安置在豫北三府,你所请的将豫北三府加上北直隶三府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之事朕准了,擢杨中玄为右佥都御史,巡抚豫北三府和北直隶三府,提督军务。” “皇上,东江镇如何处理?”周大虎问道。 崇祯皇帝略一思索,说道,“你部家丁乡勇出一万人马,和东江镇整编与一起,由你推荐一名将领担任。” 这有些出乎周大虎的意外,可是这样,东江镇的将领,尤其是总兵沈世魁怎么安排?自己要食言了吗? “皇上,臣曾经在东江镇众将领面前夸下海口,要在内地设立一镇,安排他们,现今一来,不知该如何安排他们?” 崇祯皇帝却是想着辽东东江镇出了三个叛贼,他对辽东的将领有些警惕,豫北三府和北直隶大、广、顺三府合成一镇,设一总兵,南御流贼北犯,北御建虏入犯中原,位置重要,他不相信东江镇,掺入了周大虎的力量,以便控制。 所以,他才让周大虎举荐新任一镇总兵。 至于东江镇总兵沈世魁,他会酌情安排。不行就外放到西南或者福建。 福建海寇严重,沈世魁常年在海上泛舟行动,对海洋不陌生。 “朕自有安排,不会伤了前线有功将领的心的。” 话说到这里,周大虎已经知道崇祯皇帝有了打算和安排,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崇祯皇帝又看向孙承宗道,“至于与建虏打交道的专司之人,就由孙老先生和关宁总监高起潜一起安排吧,以老先生为主,高起潜为辅。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打下去。记住,能战方能言和,不能有辱国格。辽东就交给老先生了。” “白喇嘛由老先生带走,到辽东后,安全护送其回归。” 孙承宗躬身道,“微臣谨遵圣命。” 第七百五十一章 成立宣导教化司 崇祯皇帝又看向周大虎道,“还有事情吗?” 那意思是说,你事最多,我再特意问问。 周大虎还真有一件事要说,对大明的形势影响很大。 他早有此心,但一直没有抽出空来。交给别人去办,又怕别人不太懂。 他先前一步道,“臣确有一事,禀与皇上知道批准。” 崇祯皇帝本来就是无意的随口一问,还不想真的还有事情,他不由的笑了,有臣子不断地提出事情,总比一些大臣什么也不说,害怕担责强太多了。 做皇帝已经十年,国事日艰,许多大臣都是谨慎无比,三缄其口。 他对周大虎这样想说就说,言无不尽的态度作法很是赞赏,说明对方对自己有一个赤子之心。这样的人往往忠诚可靠,可堪大任。 “哦,什么事情?” 周大虎道,“臣这次到辽东建虏腹地走了一趟,最深切的感受,就是建虏对我大明非常的仇恨,作战勇敢,宁死不降者极多。微臣知道后,便特意打听了一下,发现建虏高层和官府,在大力宣传我大明对其建虏等的迫害,尤其是所谓的七大恨,人人皆知,对我大明痛恨无比,” “皇上,这一切都乃是宣传教化的功效,建虏野蛮之人犹懂宣传,将敌人广而告之,群情激愤一体对敌,而我大明人才众多,却只是朝廷一些官员知道情况,而百姓和军民却是茫茫不知,一无所闻。建虏这样的外敌,以及中原肆虐的流贼,朝廷都应该大力宣传,将他们所犯的罪行,都应该宣于天下,让百姓都知道,号招天下官吏士绅百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否则,光凭朝廷有限的能力,连年用兵,财困兵疲,这仗打到什么时候?” “人心可以宣传教化,也是可以引导的,宣传教化的力量巨大,朝廷应该将这方面发挥出来,为朝廷增加力量。而不是无所作为,碌碌无为。” “成立一个宣传教化的机构,用不了多钱,说不定还会赚钱。如果朝廷不愿意办,微臣愿意承担起这个任务,但需要圣上授权。” “还有,一旦办了这个宣传教化的机构,最主要的就是办一份通行天下的宣传载体,即报纸。也就是邸报的扩大版。” “但是如此,邸报就不能再发了。微臣前些时候听幕僚说过一件事,天启年间,京师有刘保父子收银一百两,替建虏每月送一份京师的邸报,以此了解大明内部的情况而做出相应的对策。” “微臣以为这种现象,一定还有。朝廷当以为鉴,严查建虏的一切奸细。” 崇祯皇帝听着觉着说得有理。 但是这还是须要钱粮啊,还需要一定官员主办。 钱粮、人员、编制,总归一句话,还是钱粮。 崇祯皇帝看向周大虎,这小子从辽东带回大量建虏军功首级,还有大量辽民,对方又是要钱不要官的秉性,朝廷又得大出血。 这小子有钱,就叫他出吧。 崇祯皇帝道,“宣传教化很重要,朕亦知道,但是朝廷马上就要大量用钱,没有钱粮再出,成立一个机构。朕决定,宣传教化司名义上由礼部主管,由你组建,人员、房舍所需等一应东西,皆由你一体承担,主官人选等,由你推荐,朝廷任命。官职就定于正五品、从五品各一人,辅官六品、七品、八品、九品若干。” 周大虎一听与自己的心中差距太大,哪能由礼部这些清流官员担任主管,哪怕是名义上的,也是会坏事的。 他立即回道,“皇上,礼部都是翰林清流,宣传教化就是一直特别的宣传部队,要经常分析战斗的一些过程,需要用军方的人员参与,还要请皇上下令禁止抄传邸报,由大明之新的报纸代替,严控朝堂人事和军机情况外泄,这样军机处领之比较合适。” 邸报的发布方式、发行渠道,即经由通政使司、六科、提塘三个环节。 明代的“邸报”基本上每日发行。明代中叶以前的“邸报”,大多是由各级抄报人用手写的方式辗转抄传的。中叶以后,部分“邸报”开始使用印刷。抄写与印刷两种复制手段并存。 明代的“邸报”,其内容大体包括:1皇帝的谕旨;2皇帝的起居言行和有关皇室的各类消息;3官吏的任免和觐见;4臣僚们的章奏,这是“邸报”中所占篇幅最多,信息含量最大的一部分内容;5军事信息;6社会新闻;7“邸报”中还附有“鼎甲单”,及时报道有关科举方面的最新信息。 京师等地开始出现了民间的报房和从事抄报工作的专门行业。有人以经营报房“博锱铢之利”,有人以“送邸报为业”,有人定期地向送报人支付“邸抄之费”,社会出现了“抄报行”这一公开的行业,并因利薄而受到官方的减免税费的待遇。 朝廷也有严厉限制“邸报”抄传活动,使很多章奏不能发抄。 但是需求太大,依靠“邸报”获知朝政和国家大事的官员和在野的士绅们,纷纷托人上疏,禁止太严,令有心保效朝廷的人耳目闭塞、信息不灵。 大家都是官员出身,在朝为官,罢官、起复、致士再起复等,都是家常便饭。 他们也不想今后回乡后,成为一个耳目闭塞、信息不灵的人。 因此,这个邸报的严厉限制,多是敷衍了事。 一旁的孙承宗看见自己的学生想要自己独立办报,便也站了出来说道,“皇上,微臣也是认为挂在军机处之下比较合适,主官品阶也应提高一些,能配得上军机处军务重地的门面。” 崇祯皇帝轻声道,“军机处宣导教化司。” 随即他点点头,定下说道,“就叫这个名字。主官品阶为从四品。从今日起,停止邸报抄发,但有发行查获,一律按敌人奸细处理。” 他也知道,建虏、流贼等,都是从邸报上的消息为军事情报,择机攻击大明和官军。 朝廷也是有一些顾虑,以及照顾回乡的致士官员,起复再用等情况,一直没有严厉执行限制邸报的禁令。 但是现在趁着这个机会,他下定了决心,改革这一条邸报的弊端。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举荐阮大铖 但在这时,周大虎的一句话,又让崇祯皇帝头疼。 “皇上,微臣想推荐启用前吏科都给事中,太常少卿阮大铖,担任军机处宣导教化司主官。” 阮大铖,在后世有不少人都说其是一个奸臣,但周大虎却是不这么认为。 他是万历四十四年中的进士,一生的官宦生涯只有大约二年左右的时间。 但却是卷入了天启年间党争的旋涡,被人排挤,一直郁郁不得志。 然所以臭名昭着者,盖反出东林而已。 但东林又是什么好东西? 有些人将其阮大铖担任弘光朝兵部尚尚书,就认为他有很大的责任,这也是胡说没脑子。 弘光朝四镇总兵和一个左良玉,除了一个黄得功都是拥兵自重的的人,之前崇祯皇帝在,就已经劣迹斑斑,遇见强军就逃跑,弘光朝七拼八凑的朝廷,是注定要亡,神仙也就不了他。 至于对方降清,一个在崇祯朝都没有做过一天官的阮大铖,降了也正常。 弘光朝不知有多少公侯伯世袭武勋和深受皇恩的重臣都降了清,阮大铖随大流过分吗? 当然历史记载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死亡有数种说法。 但这对周大虎来说,都还是没有发生的事。 阮大铖却是一位通才。这样的人才,当用其才其人。 崇祯皇帝眉头一皱,有些意外这个人选。 如果不是他知道周大虎与朝廷之上没有一点瓜葛牵连,出生在乡野山村,今年才二十一岁,他早就怀疑对方是阉党一脉了。 一旁的程国祥开口道,“阮大铖是魏党逆案之人,论赎徒民,朝廷不能再用。” 听到这话,周大虎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 这话他很不爱听。 阉党?真的有吗?这就是大明党争的产物。 阉党东林党都不是好东西。都是往对方一干人身上泼赃水的一群人。 还不是都是为了争名夺利? 周大虎沉声问道,“大司徒可是党人?东林党人?” 周大虎的态度和问题都让程国祥一愣,但他还是很坚定的回答道,“本官不会结党,也不屑于结党。” 一旁的孙承宗、温体仁、杨嗣昌都知道周大虎的想法,其对阉党一说,持反对态度。 周大虎看了一眼程国祥,又转向崇祯皇帝,有些无奈的说道,“微臣不愿对圣上处理的案子,再三的说出一些不一样的声音。但是又不吐心中真话不快。” “皇上定前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魏犯为逆案,微臣无话可说,但上面的人牵连太多,臣反对这样扩大化的处理方法。”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眉头紧皱,这已经是周大虎在他面前第二次为钦定逆案的魏党之人说话了。 之前看见周大虎年纪轻,与朝堂没有任何牵连,说一说,他也不会怪罪。 有一有二,但不能再三再四。 他就是无比看重对方,也不能让一个臣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自己,损害自己的权威。 崇祯皇帝黑着脸道,“魏忠贤擅窃国柄,奸盗内帑,诬陷忠良,草菅多命,狠如狼虎。忠贤不过一人耳,外廷诸臣附之,遂至于此,其罪何可胜诛!” 周大虎点头道,“是,微臣支持皇上处理魏忠贤。还有请定逆案一二等的人,微臣认为皇上处理的对。但是下面上百官员被牵连,臣就不明白了。” 温体仁看了一眼崇祯皇帝,便自己代皇上问道,“这些官员都是结交近侍、谄媚炎附魏犯之人,当该国法。” “什么叫结交近侍?什么叫谄媚炎附?”周大虎问道。 温体仁咳嗽了两声,向周大虎眨了一下眼,看见对方没有反应,只好解释道,“结交内侍就是结交宫中之人,谄媚炎附就是为了名利、升官发财,而丢下尊严去谄媚对方。如,为魏忠贤建生祠等。” 周大虎道,“给魏忠贤建生祠,听说是朝廷和先皇帝天启皇帝批准的,责任是朝廷的,则能怪个人?本伯却是知道先帝批准皇室宗亲楚王朱华奎也是建了生词,此人也是魏党?应当除去亲王之爵吗?” 他接着说道,“魏忠贤是党争的结果。微臣看了一些过去的奏疏,发现先帝后期对东林党以扶龙拥立之功自居,深为痛恨,称其有挟功邀赏之意,并痛陈东林党人挑拨皇室亲亲之情,乃对东林党人失去信任,以身边内宦魏忠贤、以及和东林党为敌的齐党、楚党、浙党等都聚于魏犯之下,他们有合作、也有龃龉,不能视为一体。还有不少人之事碍于当时的时政,而只是被动的靠近魏犯。” “魏忠贤是皇帝提拔和授予的权利,深得先皇信任,皇帝信任的人,朝廷的官员当然要紧紧跟随。一些做法多是顺势而为。不能视为魏党。” 周大虎的话已经很是隐晦地说,魏忠贤是天启皇帝信任的,上面的人也有责任。 这时,一旁的孙承宗不敢让自己的学生周大虎再讲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对着周大虎道,“皇上所做之事自有考量,不是我等臣子能够猜测意会的,作为臣子的,以圣命为要,不得擅越违反。当然,现在国事维艰,想用的人才,就请圣命恩准就行,再说你一个乡野小子,又不认识魏忠贤魏逆,也不认识阮大铖,完全都是为了国事,为了做好国事,圣上会有所考虑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崇祯皇帝深深地看了孙承宗一眼,略一沉吟说道,“阮大铖在朝廷为官时间很短,也只有短短两年,没有什么恶迹,就依爱卿之言,朕就此批准爱卿的请求。” 接着崇祯皇帝又说道,“如果还有事情就一并提出,朕一并解决。” 周大虎环视了一眼军机房中的重臣,看到自己暗地里认的老师孙承宗微微摇摇头,心中一叹,只好放下自己的执念,就此作罢。 “微臣,没有别的事情了。” “真的没有了?”崇祯皇帝再次问道。 这次周大虎没有再说什么,还是默默的站在那里。 “好了,今日议事就到这里,留一人值日,周大虎留下。孙先生也留下,明日孙先生就要去辽东任职了,朕再交代几句。其他人都休息去吧。” 温体仁、杨嗣昌、程国祥三人互看了一眼,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第七百五十三章 斥责 等三位大臣退走后,崇祯皇帝脸色一沉,看向了周大虎,严厉的质问道。 “你与魏逆毫无瓜葛,也无一丝牵连,何以屡屡违背朕的旨意,为魏逆一党说情讲话?” 崇祯皇帝脸有怒色,狠狠的盯着周大虎。 原先周大虎只是一个总兵,人微言轻,再加上他认为周大虎年轻无思、质朴直言,说一些过头的话,他也不会有所计较。但是现在对方的身份不一样了,身为伯爵,又是军机大臣,也是他的心腹重臣,他不能再由着周大虎不顾他的威严在朝堂上,而议论有关钦定案犯之事。 周大虎倒是不怕,脸色肃穆的答道,“我大明至万历年间起,朝廷党争门户之见愈来愈烈,不能团结一心抵御外辱,有本事的大臣都被一一诛杀,如此下去,大明怎能恢复辽东?剿灭流贼?让百姓安居乐业?” “臣建议以魏逆之案首犯同谋以下者,平反和赦免,准予为官。” 崇祯皇帝没有表态,只是蹙眉问道,“有本事的大臣?朝廷杀了那些?” 周大虎低头回道,“熊廷弼、袁崇焕。” 听到这里,崇祯皇帝轻轻的一声冷笑,说道,“熊廷弼身为辽东经略,痛失广宁,失地千里,丧失军民十几万,不当诛吗?袁崇焕声言五年平辽,朕全力支持,然而其人却是辜负朕的期望,擅杀毛文龙,让建虏绕道兵薄京师,造成朝政动荡,数十万百姓家破人亡,不该杀吗?” 周大虎道,“杀,也该杀。但是皇上,微臣想问皇上一句话,杀了他们能解决问题吗?” “不杀不足以正国法,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国法威严,岂能不罪?”崇祯皇帝严声而道。 “陛下,殊不知一胜一负乃兵家之常,古人亦有因败而为功者,此正用计之时也。朝廷已经进入多事之秋,我朝廷以文驭武,而文臣之中知兵者甚少,杀人一刀而已,为何不能留其性命为朝廷效力?微臣敢说,朝廷堪用之兵太少,纵有文官有张良之计,兵将久失训练,也会是战败。” “这些情况,朝廷不知吗?就没有估计吗?臣还是那个观点,朝廷军兵对阵建虏百战野战精兵,野战遇上,怎能不败?” 崇祯皇帝想起了周大虎前往辽东之前,单独召见周大虎时说的话。 建虏在万历年间,奴酋努尔哈赤率领部族征战数十年,锻炼出了数万见过血的百战精兵,对付大明颓废失训的卫所军兵,几乎百战百胜。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眼中不由得起了一些不一样的疑惑。 这时又听到周大虎说道,“臣看过往邸报,发现去年一件事情对臣触动很大,深感文臣不知兵的祸害之大,让人咂舌。臣看见,去年秋七月,皇上召廷臣于平台,问方略,刑部右侍郎朱大启请立营城外,方可守御,臣听闻后,感觉此乃大缪。京营兵马孱弱,出城一战,必然大溃而败,京师城池也会因人手兵力不足,而极度危险。” 周大虎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到了崇祯十七年,当时就是京营在李自成大军到来的时候,竟然没有脑子的将数万京营人马摆阵与城外,被李自成兵马一击击溃,最后第二天就被破城而亡。 堂堂城池又高又深,坚固无比的京师,几天都坚持不到,实在是令人咂舌。 要知道,之前就是建虏,也是没有信心一战就能打下京师,更是害怕伤亡太大,而不敢攻取。 甚至京师的防守连开封都不如。 李自成可是三打开封也没能拿下开封。 最后还是靠破开黄河堤坝,水淹开封,拿下了一个无用之城。 崇祯十七年,京师一天被破,军事安排是第一败笔。 襄城伯李国祯总戎政,一个没有经过战场作过战的勋贵,提领京营就是一个笑话。 要知道历史上一个城池,坚守数月、半年、甚至一年的也是不少。 而大明京师丢的窝囊。 当然有一部分人将其只坚持了一天,认为是京城陷那会正在闹鼠疫,没啥战力可言。 但从李自成进入北京来看,当时鼠疫已经控制住了。 战力虽有损失,但守城足够。还是组织力、军纪以及训练、军事策略失败。 周大虎脑中想着事情的时候。 崇祯皇帝也在想着以前的事情。 尤其是崇祯二年已巳之变,袁崇焕曾经多次要求带兵进城守卫,不情愿与建虏野战,当时引起他心中怀疑袁崇焕是不是如当时坊间传闻一般,挟敌谈和?他那时才动了杀袁崇焕之心。 如今随着岁数阅历的增加,坐皇帝位十年,有些事情在他心中已经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也许袁崇焕就是当时想凭坚城固守,消耗敌军,等待勤王之师到来,一举歼灭建虏吧。 但是,就是重来一遍已巳之变,他也不会放辽西兵马进入京师城内。 谁知道辽西兵马之中有多少建虏安插的辽人奸细? 一旦放其进入城内,发生兵乱,建虏在外,里应外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由此说来,袁崇焕提出进城这个建议,是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知兵的文官重臣太少,他有些后悔杀了袁崇焕。 也许关押几年更好。 崇祯皇帝停止了自己的思绪,又看向周大虎。 年轻有朝气,这很好,但也别太莽。自己会受不了的。 “从今日起,不准你再在朝堂之上公开上疏进奏魏逆之案,以及袁崇焕一案。”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有些争议的问题,用密疏上奏,朕会及时回答与你。” 皇帝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周大虎就见好就收,立即回答道,“微臣谨遵圣命。” 崇祯皇帝点点头,斥责手下爱将,也要有度,打一巴掌,也应给个甜枣。 “爱卿的意见也是有一定的道理。朝廷现在的形势与十年前不一样了,有关的事情该改的,就该。一切事情,都应以消灭建虏、恢复辽东,以及剿灭流贼,恢复天下太平为主要。但是,魏逆一案,错综复杂,牵连很大,影响也是巨大,一旦改动处理不好,将会使得朝政动荡,国家不安。” “此案只可个别例外处理,不能全盘皆翻。” 第七百五十四章 京营之事 崇祯皇帝坐了十年皇位,已经很是了解文官集团的脾性。 如果他敢听从周大虎的上疏,将魏忠贤一二等之外的钦定逆案大臣名单平反,或者赦免准其返回官场,不管是感情上还是利益上,朝中的文官们,定会群而起之反对。 严重的话,会使得朝廷停政,衙门停摆关门的严重后果。 在此天下内忧外患的时候,这种情况是朝廷难以承受之重。 不过一些单个案例,和别的案件,倒是可以改变一下。 比如熊廷弼。 他听周大虎多次所言,倒是懂了对方的意思。 凡是有争议与建虏有关而死的大臣,只要以前有功劳的,都要平反以激励全国抗虏之心。 毕竟建虏是当前大明最大最严重的外患。 时刻威胁着京师和北直隶。 崇祯皇帝对着孙承宗和周大虎说道,“孙老先生晚走一天,朕决定给熊廷弼恢复原官,朝廷祭葬,荫一子入国子监。但愿此举能激发大明万众一心恢复辽东之心。” 晚走一天处理此事倒是无所谓,但是…… 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孙承宗开口道,“朝廷明旨,督抚一体同罪,平反了原辽东经略熊廷弼,原广宁巡抚王化贞怎么办?朝廷要么一体平反,要么一起不平反。” 崇祯皇帝皱眉道,“失陷封疆,丢失广宁和十万百姓,朝廷总不能都给其平反?如此,朝廷法度不就是成为了摆设,如同虚设?” 王化贞,周大虎倒是有所了解,其人主张以进攻为主。 王化贞对保卫辽西主张,不战必不可守,不过辽河必不可战。 毛文龙创建东江镇,就是王化贞积极出战而派遣。 更何况,当时建虏新下沈阳辽阳,辽西风声鹤唳,人心不稳,其人收留难民,率领一支弱军,把守孤城,斗志不减,安抚蒙古各部,功劳不小。 但还是一句话,大明兵将军纪涣散,训练不彰,一触救溃。 遇上巅峰战力的努尔哈赤所领的建虏精锐大军,不管文官是谁,都是战败一途,别无出路。 王化贞之死,一直拖到崇祯五年才执行。 拖到这么长时间,就是大明内部对王化贞处于极刑分歧很大。 周大虎建议道,“微臣还是一句话,当时的辽西,已经如惊弓之鸟,换成谁,都是丢失广宁的结果,臣建义,一体平反复官,照顾其家人。” 崇祯皇帝有些纠结,熊廷弼好说,那是因为其是在天启五年而死。而王化贞,则是就在他自己手中执行的死刑。 为其平反,就是打自己的脸。 崇祯皇帝不知道的是,他杀的人,在其上吊煤山后,新成立的弘光朝,不断地给人平反,党争更加的激烈,期间更是搬出了《三朝会典》来互相斗争。 最后弘光朝一年而亡。 不少的魏逆党人,被平反。其中许多人,如张瑞图被唐王朱律键平反。 崇祯皇帝叹了一口气,道,“念其有功,前事不追,一体平反吧。” 说完此话,崇祯皇帝看了一眼周大虎,也许换成别的大臣提出这些问题,他不会这样处理。 话已经说明白了,对方的奏疏他也有选择的批准了一些,现在该说正事了。 崇祯皇帝示意两人坐下后,郑重的问道,“辽东建虏时不时地绕道蒙古,进犯京畿一带,掳掠北直隶百姓和钱粮,逼得朕不得不下旨号召各地带兵勤王,由于路途遥远,所来之时建虏多数即将退去,且一路奔波,人疲马乏,到达京师附近,也是没有多少战力了。” “同时由于抽调勤王兵马,中原腹地兵力空虚,给流贼以极大的喘息之机,其势又起,先前剿杀,如做无用功。” 这时他叹了一口气,“不下旨勤王,又怕那建虏久居京畿不走,京师出现危险,京畿会被践踏的厉害。朕亦知勤王之害,但又不得不做。” 他看向孙承宗周大虎二人,问道,“此局何解?” 崇祯皇帝已有主意,但他想知道对方是否和自己所想一样。 孙承宗道,“此事恐皇上亦有定意,但是微臣还是想说一下。唯一之道,就是整顿京营。以及加强北直隶蓟辽和宣大兵马的战力,除此无有他途。但此事却是说易作难,尤其是京营牵连大批武勋世家,里面老树盘结,错综复杂,非一位有大能力、大功勋、军纪严明之人,不能整顿京营。” “皇上还是否记得,致士回乡的前兵部尚书李邦华,整顿京营不到两年,就被所得罪的人,以及流言蜚语赶下了台。换人之后,因循守旧,姑息养奸,京营一年花费巨大,却是无有战力,可恨可恨。” 崇祯皇帝眼中闪烁,就是要其说出名字,“谁可堪任?” 孙承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周提督,忠勇伯周伯爵。” 崇祯皇帝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向了周大虎,问道,“爱卿可是愿意?” 京营是三方共治的架构,有置提督太监、坐营太监、监枪、掌司、佥书,俱无定员。 武勋又是一方,统设提督总兵官一人,掌三大营事,后改提督为总督,称“总督京营戎政”。 文臣又是一方,以文臣一员辅佐,称协理京营戎政。 崇祯皇帝给周大虎急于授爵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就是有这方面的打算。 不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来当这个总督京营,他崇祯皇帝根本就不会放心。 京师身边的掌兵之人,必须是心腹信任的大将和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富贵勋臣。 周大虎年轻没有多少心机、这从其为魏逆一党说情就知道;山野出身,没有错根盘结的世家势力,又是自己一手提拔而上,现在被自己封爵世袭罔替与国同休,最关键的是,有能力,会练兵,能打胜仗,完全符合崇祯皇帝他的要求。 周大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京营占役、虚冒十分的严重,且多数都是一些权贵所为。治理京营,首先去此两大弊,就要得罪人。还有后面的训练、选兵选将、甲胄器械等等。 第七百五十五章 新的战略和谋划 “微臣治军严厉,手段激烈,就怕不知有多少人来弹劾微臣。到时候,心怀不测,居心莫测,飞扬跋扈、滥杀、草菅人命,贪污军饷、虐待军兵等等,都会一股脑的,将脏水泼在微臣身上。” “更让微臣担忧的是,臣需重典治军,手段激烈,恐引起有些人居心莫测,自己利益受损后,会鼓动不满的士兵哗乱闹事。” “如果皇上不能下定决心,完全信任微臣,且全力支持的话,还请皇上打消要臣整顿京营的事务。” 崇祯皇帝眼中闪烁,想着事情,半天后,喉咙带着嘶哑沉声问道,“会死很多人吗?不打仗死很多人?” “军队就是一支征战杀伐的队伍,是人都怕死,只有军纪严明的队伍,才能作战而胜。而军纪是保障战斗行动的这一切的根本。而保障军纪,就要动用军法,军法无情,古有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臣不敢妄言会死多少人,如管京营,但有犯在臣下,臣将执法必严。”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周大虎,自己一直将其看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将领,现在细细想来,能在战场上带领上万兵马厮杀对阵建虏而胜的人,哪一个不是铁血无情之人?否则怎能带兵? 慈不掌兵。 崇祯皇帝动摇的心再次坚定起来。 “朕决定,就由你担任总督,总督京营一切军务,整顿京营,将京营训练成一支可堪一战的精锐之师,就如先祖成祖一般的精锐,直捣漠北的精锐之兵。” 成祖之时的精兵? 倒是不是不可能。但这需要一些条件。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还不能离开宣大山西一地,没有自己的武力支撑,山西的改革以及宣大的整军都有半途而废的极大风险。 虽有吴甡坐镇,但是文官还是心太软,一个不慎,就会让这些地方的改革,一夜回到从前。 革新努力的心血就会化为泡影。 最重要的是,周大虎还不想自己现在就卷入京营这个泥淖。 自己到了那里,必定血流成河。 看着周大虎不愿意的表情,崇祯皇帝道,“朕等你的密疏,有什么困难和要求,都提出来。到时候朕自有决断。这个任命不急于一时,现在和你说了,就是要你一个心中的准备。” 说完了这件事,进入了崇祯皇帝最为关心的辽东建虏之事。 “建虏现在绕道蒙古攻击京畿,已经成为常态,现在如何解决建虏长驱京畿的问题?” 崇祯皇帝将“现在”两个字咬的很重。 孙承宗眉头一皱,现在就想解决建虏入塞的问题,有些不切实际。 但作为臣子,又是将要去辽东就任的辽东督师,建虏一旦入塞,他也有莫大的干系。 这个问题他已经不知道考虑了多少次,不过这些都是有一定的前提。 孙承宗道,“如今敌我军事实力,建虏占优。其骑兵精锐野战更是兵锋锐利,我方只能采用宋朝对付西夏的方法,实施浅攻进筑的军事方针。战绩虽然不显,但是胜在稳妥,不会大败。拼消耗,我大明远胜建虏不知多少倍。现在有了周伯爵的一支强军,仗就更好打了。” “要想断绝建虏绕道蒙古进犯京畿,唯一的办法就是辽西前进义州、广宁重新筑城,将战线迅速推进到辽河三岔河牛庄对面一带,与建虏隔河大量筑寨堡城池与建虏相持。” “但这有个前提,即广宁以西的蒙古各部,就是与大明京畿附近一带的漠南两部四旗,即土默特左右两旗、喀喇沁左右翼旗,必须收服为大明所用,如此,就可以实行抢占义州、广宁,将前线推进到建虏牛庄对面,与敌隔河相持而战。” “如此这般,建虏再想从蒙古绕道进犯京师,就要北上从科尔沁等处再南下,路程绕远数百里不说,进攻京畿时,还要务必担心广宁的朝廷官军进发断其后路。同时,驻扎在牛庄对岸朝廷兵马也可对内里空虚的建虏驻防地,牛庄进行大规模的浅攻,如果敌有不支,或者我部有好机会,那就全力以赴,攻破牛庄,进军辽东,救回百姓,再及时退回固守。” “经年下去,我方必胜。而一旦大明腹心流贼剿抚而灭,朝廷休养生息,整军备战充分后,发十万精兵,汇合辽西兵马,定能一举踏平建虏,恢复辽东。” 崇祯皇帝听闻,两眼明亮,随即看向周大虎,脸露期待。 周大虎立即说道,“臣这次回去宣大山西,一定会收服漠南四旗,收服后,臣将领兵突袭归化城,一举消灭西土默特部,以解宣大边外威胁,同时,驻军归化城,迁民屯田设置卫所。” 崇祯皇帝和孙承宗顿时有些惊讶,惊讶周大虎的大胆。 “有把握吗?”崇祯皇帝有些担心的问道。 “打仗怎能不冒一些风险?漠南四部收服后,有六七成的把握。那里驻有建虏人马,有建虏一千余人,臣有信心拿下归化土默特部左右翼。” 崇祯皇帝很高兴,立即说道,“爱卿如能收服漠南四部,同时拿下归化城土默特部左右翼,朕定会不吝升赏。爱卿有何困难,以及需要朕做的,尽管言来。” 周大虎道,“微臣请旨,将山西夏税秋税一年赋税留下用于此次用兵之费,同时微臣请旨由臣严查边关走私通虏,整顿边贸,不让一块铁器、一粒粮食私运出边,落入敌手。” 崇祯皇帝有些蹙眉,山西有几十万的税银,留下用兵,朝廷会少不少钱粮入库,但是为了收取归化城,为了今后京畿安宁,他准了。 但是边贸走私的查处,是总督和监察御史的权限,授予武将合适吗? 崇祯皇帝想了想,事急从权,他心中有打破文武界限的想法,倒是可以一试。 “爱卿所提,朕准了。”崇祯皇帝下定决心果断而道。 “谢陛下,”周大虎行礼道。 崇祯皇帝看了二人一眼再次开口道,“明天由孙老先生会同军机处商议好有关之事,颁旨天下,平反熊廷弼、王化贞二人,官复原职,朝廷祭葬,荫一子,具体的军机处商量。” 第七百五十六章 熊廷弼、王化贞平反 他又转头到周大虎方向道,“明日赐死原登莱总兵陈洪范,你去监刑。” “后日,你与孙老先生一起启程各回驻地,今日谈的事为绝密,严禁泄露一丝一毫。” “朕这就将周爱卿所需的密旨书写好,许你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 周大虎和孙承宗走出午门,已经是天快擦黑了。 两人却是顾不上吃饭休息。 而是立即回到了孙承宗的官邸,开始相商刚刚和崇祯皇帝讨论的大事。 这两件事情,是联系在一起的。 周大虎那里不解决蒙古各部的问题,辽西就不能有任何的妄动。 孙承宗问道,“收服蒙古漠南四旗和攻下归化土默特左右翼,什么时候能解决?你拨给我的一万兵马暂时不要给我了,你自己留下,行动起来把握更大。其后再支援于为师。” 说到这里,孙承宗轻叹了一声,有些可惜的说道,“你拜我为师吃亏了。为师这次去辽西任职,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也许会埋在那里的青山之中。没有时间来教导你学习了。” 说到这里,他严肃了很多,接着说道,“即使你不用以学习觅出路,但是多读书,对你行军打仗、排兵布阵,都是有莫大的助益。多读史书,更是对你有好处。” 周大虎起身行了一礼道,“老师今后定会长命百岁,无需多虑,今后机会多的是。这一万兵马老师还是带上吧。老师在辽西的局势比学生在宣大等地,危险多了。” 在周大虎心里,学不学东西,这是次要的(就是学,那些古文会愁死他),最主要的是,拜对方为师,了结他的崇敬之心。 孙承宗轻轻一笑,脸上一片祥和说道,“但愿如此。扯远了,好了,什么时候能解决广宁以西的蒙古各部?” 这是关系到辽西未来的作战。 周大虎道,“半年到一年。准备、出兵、作战、收尾,需要一些时间。” “听说你把漠南四旗的牧民都带到了彰德府?” 周大虎点点头。 “如果漠南四旗不愿意归附呢?你怎么办?”孙承宗担心自己的这个学生年轻气盛,对方不愿归附,杀心太重。 周大虎明白老师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老师放心,学生不会胡来滥杀无辜。” 两人又商议了一下后续辽西之事,周大虎见时候已晚,老师年岁这么大了,便行礼告辞了。 …… 第二日一早,军机房中孙承宗一宣布崇祯皇帝为熊廷弼、王化贞平反的决定,就陷入了一片惊愕之中。 这…这变化有些太突然了,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但这是皇帝旨意,同时对他们这些文官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 谁知道,今后会不会出外督师,有了这个前例,朝廷杀官员会轻许多。 经过一个上午的撰写、润色、仔细检查后,军机处将这份圣旨抄发各处,颁行天下。 圣旨一经贴出,京师立即变得喧哗起来,成为了大街小巷内外议论最热的话题。 一座茶楼中。 不少文人雅士喝着茶,看着茶楼外的风景,悠闲地议论着朝政。 “唉,这个王化贞死的有些倒霉,崇祯五年才死,没赶上皇帝的变化……” “都是朝廷党争惹的祸……” “可不是吗,党争的时候,杀的昏天黑地,一遇国事,束手无策……这大明朝……唉!” “只是皇帝这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察,失陷封疆,丢失大片国土,本就该杀,这又给其平反,是个什么意思?” “……” 一个个闲人,高谈阔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兴高采烈。 而许多京师官场上的人,则是深思皇帝突然发生变化,是什么原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 胡铁柱、刘廷传到了,所调的一万的兵马也调配齐到了,周大虎去见已经完成皇上平反任务的老师孙承宗。 望着胡铁塔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身材,一身甲胄,一脸大胡子的样子,孙承宗就知这是一员虎将。 随即他又看向胡铁塔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刘廷传。 周大虎解释道,“这位是我配给胡铁塔的副手,生员出身,好兵,任侠好义,崇祯八年,颍州被流贼攻破时,我正好带兵在流贼中,发现他骂贼不屈有忠义,就刀下救了他。跟在我身边做事,表现很不错。他这次协助胡铁塔掌握军队,管理军兵生活、思想,钱粮器械等事,以及战前动员等事。” 刘廷传上前一步道,“学生刘廷传拜见孙督师。” 看着对方英姿勃发,孙承宗笑着道,“好、好,主将勇猛,副手文武双全,很好。” “可有官职?” “没有。” 孙承宗皱眉问道,“为什么?” 周大虎解释道,“学生觉着武官走路较窄,给他报了几个军功,文官还在候补。” 孙承宗大手一挥说道,“本督辽西用人有推荐之权,官职有我来安排。” 两人谢过,就带着孙承宗到城外观看那一万兵马。 京城三十里外。 孙承宗望着盔甲明亮、战马膘肥体壮,武器精良,人人披甲,一眼望去,金是精壮汉子,岁数普遍都是在十八到四十岁之间。 一万的骑兵,排列有序,队伍森严。 除了一些战马不时的嘶鸣声,队伍整肃安静。 一旁的周大虎向胡铁塔微微一点头,胡铁塔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军令令旗一挥,一大队骑兵缓缓出列,一致的马蹄踏地,使得脚下土地微微颤抖。 “一马双骑?” 孙承宗凝目望去,发现这是千人组成的重甲骑兵。 “好、好……大虎有心了。” 孙承宗对辽西之行更加有信心了。 心中很是高兴。 这样,建虏来的兵少,野战也不是不能打。 他对自己浅攻进筑的方略就更加的有信心了。 即使建虏围点打援,也有能力出击救援一战了。 当然,出击救援,需慎之又慎,不到万一,绝不出击。 …… 刑部。 天黑的时候。 十几名身穿红袍、青袍的官员、几名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锦衣卫指挥、同知,都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突然一个官员眼尖叫道,“来了,周伯爵到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陈洪范,赐死 一阵马蹄声由远到近传来。 远望过去,只见一排马灯闪烁,快速向刑部方向移动过来。 周大虎骑马快到刑部百丈远的时候,就和自己的亲卫下马步行到刑部前面。 “各位大人久等了,本帅有些军务要事处理,耽搁了一些时间,还请赎罪。” “哪里哪里,皇上只下旨说今日行刑完毕,并没有说具体时间,只要不过子时,都不算晚。” 刑部尚书冯英笑呵呵说道,眼中看着周大虎,皆是感激之情。 武英殿上的事,他很感谢周大虎挺身而出,替他解了大围。 要不是对方说的那些话,恐怕他就要离开京师和刑部尚书之职了。 虽然他不恋栈,但是也不愿意就那么灰头灰脸的被赶出京师和丢了官职。 做官吗,都有一腔热血抱负。 热血随着年龄的增加没有了,但是做一番事,留名于世,他还是有的。 周大虎轻点点头,历史上这位刑部尚书就是因郑鄤一案,被崇祯皇帝罢官,最后还被遣戍。虽然他不是刻意要救对方,但这个情分倒是不假,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对方是一部尚书。 用处很大。 和刑部尚书冯英寒暄了几句后,周大虎看向身边的十几名官员。 除了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人他知道是锦衣卫外,其他的人,他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 但他能猜到一些,大概就是三法司的一帮官员。 “刑部侍郎拜见周伯爵。” “大理寺少卿拜见周伯爵。”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拜见周伯爵。” “锦衣卫同知拜见周伯爵。 周大虎颔首一一与其打过招呼,随即行使监刑钦差的权利,说道,“那就开始吧。” 在刑部尚书的引导下,终于到了地下的天牢。 登莱总兵陈洪范此时坐在牢房中的床上,披头散发,带着精铁手僚脚镣,坐在那里宛如枯木一般。 经过在场的官员亲自上前一一验明正身,签字画押后,开始宣达圣命。 在听到崇祯皇帝念其往日立下军功,赐他白绫自尽后,终于动弹了一下。 随即缓缓抬头望着周大虎等人一圈后,目光最后停在了周大虎身上。 陈洪范目光闪了两下,对着周大虎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么隐秘的事,你竟然知道,足以可见周提督很不一般。大明上百年积弊,各处都腐朽了,大明如果继续下去,不是流贼胜,就是建虏赢,我没有叛敌,只是想……唉,事已至此,就不说了这些了。” “我想告诉周提督一声,我并非怕死才才联络建虏。辽人和辽将在辽东之地,和建州诸申生活在一起二百多年,相互杂居、联姻,你影响我,我影响你,早已相互影响之下,生活习惯习俗更为接近,反而与关内格格不入,这意味着什么?周提督知道吗?建州诸申有了辽民的相助,再加上不少建州诸申已经汉化,他们有着和大明百姓一样的想法,习惯后,大明百姓士绅官员还会与之之间大防吗?一旦建州建虏进入中原,会比历史上的元金更为顺利。”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被去除手脚镣铐后。 随即脸色肃穆,缓缓站起,拿起银盘上的白绫,甩在一根特制的梁上,站在已经摆好的椅子上,牙一咬,把头伸进了挽的死结中,还没等其蹬翻椅子,旁边的两名锦衣卫校尉立即窜了出来,按住了双手,锦衣卫同知过去一脚踢翻桌椅,使其进入了悬空状态。 “何必呢,老夫久经沙场,何必呢……何必呢……” 随后声音越来越小,声弱蝇蚊,最后,脚腿挣扎了几下,便无声无息…… 一些文官看着这一幕,身子都有些发抖,随即干呕欲吐。 经过一番再次查证确认死亡后,所有在场之人又签下了一份文书后,开始一一离开。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也是转身快速离去。 办完了京师之事,他该回宣大山西了。 …… 在周大虎离京的时候。 锦衣卫缇骑带着圣旨,出京城,分别向青海西宁、榆林、山东等地急奔而去。 孙承宗则是带着一万的骑兵精锐,带着一番感慨,向山海关前进。 在离开京师之前,他已经上表朝廷和皇上,推荐一些旧部到自己麾下任职。 想一想关门旧人,死的死,亡的亡,有的戴罪遣戍、有的隐遁,孙承宗有些唏嘘不已。 这是他第三任督师辽东,他希望能够扭转辽西的被动局势,稳定辽东。 …… 三天后,宣府。 周大虎坐在自己的提督府中,一个人静静的听着贾木青有关晋商的调查情况。 “大哥,我已经将做边贸的晋商大体都查了个清楚。大哥交代的八位晋商是调查的重点,这些人的手下都很是口风严密,且他们待遇很是不错,吃喝不愁,忠心很高。没办法我只好用了一些手段,将他们老家的家人严密的控制了起来,威逼利诱后,这八大家才终于都安插了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不过有一些瑕疵,这些人有所警觉,过来给我送了不少银两和东西,为了迷惑他们,我都收了下来。” 周大虎对一些瑕疵不会在乎,那些晋商在宣大山西等地经营了数代,积累了不知多少人脉关系,可以说是在这片土地上手眼通天,也不为过。 只要人没有跑,那就没问题。 周大虎略一沉吟,吩咐道,“此事还要严格保密,我去见一下卢象升总督后,就立即行动。你去调动人马,各部到位,一声令下后,就迅速将他们连根拔除,彻底解决。” 贾木青道,“大哥,各军全部到位,需要三天时间来调动军队布置天罗地网。” “那就三天后准备行动。” …… 阳和卫。 宣大总督的驻节地。 总督卢象升这一段时间也是很忙。 除了检查宣大边防防范蒙古漠南四部外,他还在忙碌另外一件事情。 他来到宣大后,不断的走访各城、堡、寨,深入兵营城堡,发现朝廷发给的军饷.被上下克扣拖欠,物资经常匮乏,价格比内地昂贵很多。 山西情况最好,卫所士兵已经是种有田,兵有足饷,经过整军后,情况好了许多。 第七百五十八章 没有异议 但是宣府大同两镇,因为是边镇,却是没有和山西一样的改革,还是老样子。 士兵普遍贫苦,面有菜色,有些军户甚至衣不遮体,军户妻子靠卖身风尘来养家糊口。 这一切,让卢象升难以接受。 随即他对宣府和大同进行了一番整顿,对克扣军饷的将领严厉的惩治了一番,抓了不少人。 又将克扣的军饷补发了下去,赢得了底层士兵的一片赞誉。 但他深知,边塞物资短缺,光靠内地运输路上耗费太大,物价降不下去,就是军饷按时足额发放,军户军兵因物价的高涨降低了买力,生活依然改善很少。 物资缺乏的同时,他看到了边塞有大量荒地,萌生了屯垦想法,他走访了当地老农,讨教了种植粮食品种、播种时间、施肥管理等种种田间技术。 他心中已经有打算。 他准备在边塞组织军队开荒,聘请了当地农民进行指导,但是整修水利需要不少钱粮,这让他有些头疼。 不过一个人该来了。 正在闭目凝神等待人来的总督卢象升突然睁开双目。 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位他手下的幕僚急步赶来。 “部堂大人,忠勇伯周提督已经到了城外。” 卢象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出声道,“走,随本部堂一起迎接周伯爵。” 城外。 带着五百亲卫的周大虎望着阳和卫,发现有不少人正在施工修缮加固城墙,而且工程已经进行了一大半。 再有两三个月就可以完工了。 万全左卫崇祯七年八月被清军一天攻破,给卢象升印象深刻,他到宣大后,对一批边镇城堡都进行了一系列的整修加固。 周大虎看着这一幕,心中所想这倒是固守之策的办法。 只是片刻,城门大开,卢象升带着一大批官员走了出来,迎接周大虎。 这一幕让周大虎有些惊诧,迎接自己至于摆这么大的阵仗? 一旁的幕僚霍维华看到了周大虎的表情,哈哈一笑便解释道,“你小子已是超品伯爵,朝廷之制就该拜你。再加上又从辽东得胜归来,率众迎接你小子,也是情理之中。再说,这个卢象升带过兵,是个实干的人,对一些虚礼文官面子也不在乎,他敬的是你得胜归来。” 周大虎点点头,自己也应该慢慢的适应自己新的身份了。 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已经成为了大明的最顶尖的一批人员了。 也是成为了顾炎武书中的肉食者也。 既然如此,那就力保大明吧。 当然,如果是软泥扶不上墙的话,自己也会另谋生路。 不过现在看来,崇祯皇帝对自己不错,也能听进一些话,情况也在好转。 周大虎看见卢象升带领一干官员走了过来,便也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卢部堂可好?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周大虎远远的拱手一礼,大声的问候道。 卢象升到底是文官出身,在大众前面很是遵守礼制,也是遥遥的拱手一礼道,“拜见周伯爵,恭贺周提督辽东大胜而归。” 随即一干官员一一恭贺问候。 周大虎与大家寒暄了一会,便对卢象升低声道,“有军机相商。” 卢象升一听,眼中光芒微不可察的一闪,轻点了一下头,又和身边官员说了几句话,便提高声音道,“各位,周提督一路鞍马奔波,身困体乏,需要休息,明日本督和周提督一起摆宴招待大家。” 说完后,拱手一礼,便和周大虎及其双方一干幕僚,翻身上马,向城中疾驰而去。 这一幕看在大家眼里,便知道这是有事。 阳和卫总督府。 所有人都被赶了出来,只留下了周大虎、卢象升、霍维华三人。 卢象升看着霍维华留下,没有说什么。 人家当周大虎的心腹幕僚,朝廷和皇上都知道,但没有人说什么。 就是一些科道御史言官,也是都有自知之明,闭口不谈当做不知道。 因为大家知道周大虎在朝廷中的作用地位,无可取代。 当然,对卢象升以国事为重、实干的人来说,更是不会因此与周大虎发生嫌隙。 三人都坐下后。 周大虎拿出了崇祯皇帝给他的两份密旨。 卢象升先看的是授命周大虎严查边关走私的密旨。 看到这份密旨,卢象升有些意外,这是巡抚衙门和监察御史,以及镇守太监的职责,也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怎么皇上还下了这一份密旨?难道另有隐情? 卢象升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周大虎。 周大虎解释道,“这是本官向皇上讨要的圣旨,本官已经派人查了有关边商走私违禁物资之事数月了,有关证据确凿,事情很大,牵连官员将领极广,本官便讨要了这份密旨。” 卢象升有些沉默,半天之后他才沉声问道,“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周大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出于对对方的尊重。 换成别的宣大总督,他周大虎说都不会说一声,自己有密旨自己直接就干了。 看见周大虎没有说话,卢象升不再纠结这些。 皇上有密旨让对方领衔主抓边关走私,他配合就好了。 他将这份密旨还回了周大虎,周大虎随即又递给了自己的幕僚霍维华阅看。 加下来他又将手中另一份密旨递给了总督卢象升。 但是这一份密旨,一看却惊得卢象升腾地站了起来。 “皇上准了?”卢象升刚说出这一句问话,随即又自知自己说了蠢话。 手中拿着圣上的密旨,却问皇上批准了没有,自己真的是糊涂了。 “周伯爵怎么打这一战?漠南四部还等着和周伯爵谈判要赎回自己四部的牧民百姓。” “当然要先解决漠南四部。最好的办法是收服他们,如果不行就打得他们降服。”周大虎冷声说道。 卢象升看了看手中的密旨,说道,“周伯爵只管按圣旨行动,后勤粮草等事项我会找吴牲巡抚等人商量,决不会耽误大军行动半分。” “本督会调动三镇兵马,先给部堂大人告知一声。” 对方有皇上的密旨,全权主导归化城之战,这是理所应当的。 卢象升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第七百五十九章 传旨张万钟、尤世威 事情谈的很顺利。 总督卢象升是个顾大局的官员,没有对崇祯皇帝将该是他的军权和权限都授给了周大虎一个武将,而有所不满。 他知道,自己在战场上剿灭流贼有一些军功和胜绩,但和对方周大虎一个武将相比起来,自知相差太远。 他作为一个带兵而开明的重臣,心中也是认为朝廷应该松绑武将的权限,让武将自由发挥自己的能力,而不是由文官指挥,武将只是一个带兵听命的兵头,把武将限的死死地。 卢象升送走周大虎一行,开始考虑最急迫的三天后的边境走私抓捕行动。 他也在考虑皇上为何为这种小事而下圣旨。他也不知道周大虎对皇上到底说了什么,而排除了宣大文官和镇守太监两个系统。 思虑了半天后,他也想不通这里面的东西,估计是担心当地官员官官相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是皇上不相信当地的官员和武将啊。 卢象升不知道的是,周大虎根本就没有和崇祯皇帝说什么,向皇帝讨要这份密旨也是周大虎的临时起意,不管有没有这份密旨,都会按照计划行动。 而崇祯听到要这个授权,只觉得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再加上边关走私朝廷违禁品,都要接受守边军队的最后一关检查,军队抓这件事情,也是可以的。 而周大虎又立下新功,这样一个小的请求,崇祯皇帝随口就答应了。 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 周大虎当天就返回了宣府。 随即秘密调兵,目光放在了张家口。 公元1613年,张家口堡之侧筑来远堡,以张家口堡和来远堡为基础。 张家口,此时已经发展成了蒙古和大明交易的贸易中心。 摊铺栉比,商贾云集,来远堡外“穹庐千帐”。 商业贸易十分兴盛。 万历年间,张家口的茶马互市已成规模。仅1579年,张家口易马就超过了匹以上。 由于辽东战事不断,辽东的马市也转移到了张家口,使张家口成为内地与辽东贸易的中心。 建虏由于收复了漠南蒙古诸部,便借着蒙古人的身份,拿着从大明抢来的黄金白银和一些奢侈品,以及辽东盛产的人参、皮毛等,来此地换回了所需的铁器及其他物品,就在张家口与山西商人的互市中取得。 因此山西商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山西商人充当了建虏入关前的武器原材料和物资的供应商。 建虏入关后,建虏没有忘记这些曾经以贸易的方式帮助过他们的晋商。 于是顺治帝在紫禁城里设宴召见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8家山西商人,他们随后成为了清朝内务府的第一代皇商,并享有特权。范永斗被任命主持贸易事务,并赐产张家口为世业,其余7家也各有封赏。 这些人在周大虎眼里就是吃里扒外的一群汉奸,行动的主要目标就是这八家。 顺带着,将一些不知名的小型晋商也扫荡清理一遍。 当然,边贸他是不会停的。 等将漠南各部都收服后,没有了私通建虏转运物资的顾虑,边贸还将大开,进行更大的贸易。 当然,这里指的是生活用品。 至于能用在军事上的物资,还是要严加管制,不能放松。 这一刻,周大虎一个人静静的想了很多。 …… 离京师最近的济南府邹平县。 锦衣卫不到三天就到了。 正在家致士修养的前工部尚书张延登听闻,心中一惊。 赶紧带领家人在院中迎接。 只是让张延登意外的是,锦衣卫过来传旨,却不是他的。 而是给他第三个儿子张万钟的。 三儿子虽然有功名,但只是一个恩贡监生,连一个候补官员都不是,锦衣卫怎么会找自己儿子宣旨? 他很不解。 已经四十六岁的张万钟和他的三个儿子,更是不解,心中还有一些惶恐、不安,不知道锦衣卫找自己宣什么旨。 带着一份忐忑,他跪在地上伏地接旨。 但随即他听到的内容,确是让他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 他父亲前工部尚书张延登,以及张万钟的兄弟和他们的儿子,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面容。 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这时锦衣卫校尉又发话了,催促张万钟赶快启程。 并告诉他,可以带家属,以及可以推荐一些养信鸽能力不错的人担当一些职务,并称也是有品级的。 这一说,更是让张延登、张万钟父子更是惊讶错愕。 半天之后,张万钟才弱弱的小心翼翼的问道,朝廷要他干什么。 他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大致的确定,但这还不权威。 他需要肯定的答案。 并且他以根据此,来做一些准备。 可惜的是,对方也是不知,只是奉命行事。 刚才他的话,只是上级的原话。 张万钟没再说什么,他将三个儿子全部带走了。 并将自己养的各种信鸽,带走了一大半,尤其是一些优良品种的信鸽,他带走用来繁衍信鸽蛋和孵化新的鸽子。 又在锦衣卫校尉的陪同下,找来了一二十个经常饲养和玩鸽子的鸽友,一起进京。 他已经猜到了朝廷要他去的原因,因为朝廷不会让他们去养信鸽是为了供皇帝来玩。 能玩信鸽的人都是不愁吃穿,骑马不在话下、 告别了老父亲张延登,他和儿子及其朋友骑马告别县城而走。 一行人带着雇的数量马车,以及一些鸽笼等养鸽的东西,向北缓缓远去。 张延登望着儿子远去,即牵挂又欣慰。 谁家父母不望子成麒麟儿? 不过,张万钟不是直接就去京师,而是先到彰德府林县,再到宣大,再至京师。 …… 榆林卫、 尤家大宅。 榆林卫尤氏。万历时有尤继先历固原、辽东、蓟州总兵。尤世功曾中武举乡试,历沈阳游击,天启初至总兵,殁于辽东,弟尤世威、尤世禄俱总兵,从弟尤翟文为靖边营副总兵,尤世禄子尤人龙为副总兵,族人尤岱至参将等。 妥妥的将门世家。 尤世威自崇祯七年命偕宁远总兵官吴襄驰援宣府,因坐拥兵不进,褫职论戍。其后戴罪自效,诏世威充为事官,与副将张外嘉统关门铁骑五千往剿。会战流贼。 以数千客旅久戍永宁、卢氏山中荒山,疾作失利。 被朝廷解任侯勘回家。 第七百六十章 兵马来了 尤世威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又重新起复为现职总兵官。 他在见到锦衣卫传旨天使后,吃惊不小,但很快便整理好仪容,焚香摆案接旨。 在得知恢复充任总兵官是前往辽西前线后,虽有吃惊,但他还是接旨了。 尤世威问道,“敢问天使,不知是何人举荐本将?” “新任辽东督师孙承宗孙阁老。”一名锦衣卫校尉领队回答道。 由于崇祯皇帝听从了周大虎的建议,已经停了朝廷邸报,并开始严厉查处邸报出京师。 消息断绝,尤世威在榆林卫并不知道京师和辽东的最新的情况。 听到是自己的老上级举荐了他,尤世威很激动。 他向传旨的锦衣卫天使拱手一礼道,“本将需要数天时间召集家丁以及一些安排,还请天使稍作停留歇息。” 来传旨的锦衣卫带队的百户,点点头表示同意。 锦衣卫也是军伍之人,只不过有些特殊,是皇帝的亲军。 对军中的情况十分的熟悉。 现在朝廷军队作战,家丁是核心。 打仗胜败的关键,就是家丁的数量多少和质量战斗力而决定。 像尤家这样的边镇将门,都是以家丁收集、分拨、继承为纽带而维系。 没有家丁,到了辽东,根本指挥不动辽东那些悍兵悍将。 甚至会有生命的危险。 尤世威接到圣旨后,立即分派身边的家仆和家丁,奔走四方,召集旧部。 同时他尤家也要先垫付自己召集的家丁的一笔安家银出来,到了辽东再上报有司给与报销。 在明代,家丁的粮饷是由朝廷出的。 一个将领的实力大小,朝廷用不用,家丁的数量和质量是一个决定性的参考标准。 五天后,一个三百五十余人的马队,就站在了榆林卫城外。 这些人个个身体健壮,战马膘肥体壮,每人身上刀枪箭矢盾牌和战马齐备,往那里一站,给人以肃杀的压迫感。 尤世威告别家人,随即出城,翻身上马一挥手,马队腾起阵阵灰尘,奔向京师方向。 …… 宣府张家口堡、来远堡。 今日正是马市的开市之日,这里异常热闹,人声沸腾,来了大量的大明各地的商帮和作着发财梦的跑商业者。 而来远堡之外,搭建的帐篷数百顶,来自塞外的蒙古各部以及一副蒙古人打扮的建虏,足有上千人。 而正在商谈交易正浓的客商们,突然觉得脚下颤抖,有些站稳不住。 不少人有些慌乱,以为地龙翻身了。 但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红轰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 数千骑大军突然间出现在天际,从数个方向将此地包围的水泄不通。 一些蒙古人和隐藏的建虏,心中惊惧,担心这是对付他们的。 而此时,张家口堡和近邻的来远堡内部也是惊变而起。 一些不明武装人员冲进衙门和堡门,手中拿着令牌令箭令旗,高声喝道,“奉周大帅军令,接管城堡军务,但有阻挡着,以叛逆处理。” 堡中的巡道衙门巡道朱家仕有些惊愕不定,他并没有接到巡抚衙门和总督衙门的通告。 望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军兵,一言不合就想砍人的架势,加上这些人手中有王牌令旗,他也只好乖乖服从军令。 这些从山西调来的军兵是驻于代州的李山所部,现在其已升为了东路代州等处左参将兼代州守备振武卫指挥使,仍驻防代州。 李山很快就接管了张家堡、怀来堡。 而堡外,数千骑兵将所有的人都围了起来。 周大虎在战马上扫视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边商,以及蒙古部落交易人员,对身边的熊山道,“将塞外的人和我大明商人分开,分别关押,但有反抗者,就地镇压,不用手软。” 熊山神经质的狂笑一声,翻身下马,拿着两个大板斧,带了数百精兵猛扑而去。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战马骑兵,亮甲明刀,没有人敢于闹事寻思找死。 这次行动,他动用了两万多兵马,身后还有大量的步卒正在向张家堡赶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兵马都在远处,没有行动之前,靠的太近,会惹人生疑,打草惊蛇。 同时他又调了自己在林县和彰德卫的部曲一万人马,辽东皮岛迁过来的一万三千人马过来听令。 其中有在最近刚刚练出来的两千铁甲具骑。 以及训练熟练三千神臂弩营。 周大虎已经从父亲口中得知,已经又招了一万与人的青壮,开始了训练。 至此,他手中已经有本部嫡系兵马五万出头。 其中已经训练有成的有四万,一万在训。 见过血的有两万兵马,一万调给了老师孙承宗去了辽东。 到时候兵马会齐,他手上就会有两万嫡系骑兵部队,自己嫡系手下代州李山三千兵马,步骑五五开;赵民老营堡六千兵马,步骑五五开,还有辽东皮岛兵马一万三千人,加上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等一干将领每人三千,步骑五五开;宣府大同两镇兵马每镇抽调一万人,步骑三七开,共计七万四千兵马,其中骑兵约三万七千余人,对付归化城蒙古够了。 他很期待。 但首先他要将这些里通外敌的晋商全部拿下,抄的大量钱粮后再说。 这是物质保证,很重要。 半个时辰后,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等人,和宣府大同两镇附近的步卒都到了。 至于皮岛兵马还要和自己的一万嫡系兵马在十天以后才能到达。 只是抓几个晋商和贪官污吏和一些为对方便利通关的中下级将领,现在他手上的兵马足够了。 见自己人马已经到齐。 周大虎大手一挥,开始了大规模的清查抓铺行动。 大批兵丁在贾木青的手下带领下,向着张家堡、来远堡两个堡内而去。 这些兵马在贾木青的指挥下,分赴各个晋商的仓储之地,破门而入。 有些晋商的护卫人员不愿意配合,而有所阻挡,随即就被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军兵打翻在地,绑了起来。 有了准确的情报,事情做得很是顺利。 第七百六十一章 八大晋商 两个城堡中,一下子查获了大量的粮食、铁锅、硫磺、羽毛、硝石、铁锭、铅锭,铜器以及大量的茶叶茶砖、药材大黄、成人成衣、鞋帽、棉布、棉花、绸缎、针头线脑、纸张、还包括一些军事书籍、朝廷邸报等。 各种生活军事用品齐全。 这时,清查商贩和前来贸易的蒙古部落商人的兵马夜不收过来汇报情况。 “大帅,蒙古客商中间抓获七名建虏。还有不少蒙古部落都是替建虏在此采购货物,但都不承认替建虏代买。” 周大虎点点头,蒙古人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情怎么会承认? 略一思索,周大虎吩咐道,“蒙古各部的人不要动,建虏关押起来,不要杀,这些人还有用处。” 夜不收领命而去。 在过了一个时辰后,张家堡的上级万全右卫指挥使,和上西路万全右卫参将到周大虎面前跪地请罪。 周大虎却是挥手一摆,道,“此次本帅行动,只查奸商,有关受贿庇护官员将领这一次都不会严厉查处,只要交出受贿的三分之一即可。否则……” 后面的话,不用说他们也清楚,不必说出来伤感情。 看着这两人带着感激退出自己中军大帐,他也是不得已为之。 紧接着就要动用大军突袭归化土默特左右翼,大同、宣府自己的后方需要稳定。 所以宣化大同边镇人事宜静不宜动。 与此同时,宣化大同还有十处大明开放的互市,每月十五左右开的小市也在这次行动之中。 行动今日正是这一个月的十五日。 张家堡。 一处被精锐兵马严密看守的大院内,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八家山西商人被关在此地。 这八个人看着身边的亲朋好友,和自己的大批管事护卫伙计等人,深陷囵狱,满心都是悔恨。 数月前他们就已经知道,有人在查他们这些边商。 经过庞大关系网多方询问,官府衙门以及边墙城堡的守将等,都没有做此种事情。 他们很是警觉。对此不放心,又花大钱托一些老关系打听,还是得到确认,没有人查边境走私之事。 出于生来的小心谨慎和习惯,宣府巡抚衙门、大同巡抚衙门、宣大总督府。宣府总兵府、大同总兵府、三镇提督府都动用了人,过了一遍,送出去了数千两银子,才打听出来是新上任的提督府的人干的。 他们想者新上任的武将,无非是想借机查处边贸敲诈一些钱粮而已。 所以他们动用关系,找到了查他们一个在提督府的人贾木青,送去了数千两银子,对方高高兴兴的收了。 其后,查访边境贸易贺走私的人,便慢慢的没有了。 原本想着没事了。 但这次却是被欺骗了,彻底的被人坑了。 没有想到自隆庆五年俺答封贡边贸大盛之后,这一次栽跟斗这么狠。 望着眼前的局势,以及油盐不进的看守军兵,一点消息都无法传出进来。 八人只好召集一些手下商号商铺主管,一起来到了一间里屋,并让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之后。便开会商议眼前的事情该怎么办。 生意最大威望最高的范永斗看了一眼屋中众人,带着一丝疲倦说道,“此事乃新任提督周大虎所为,此人是朝廷最新崛起的一员骁将,河南人士,这两三年崛起于三晋大地,一个新人,我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对付我们?” “我等都是山西人,巡抚吴甡和这个周提督在山西推出革新之政,我们捐钱捐粮,对其政策清丈土地、兴修水利等也是十分配合,此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对付我们这些商人?” 一旁的八大晋商之一的黄云发说道,“是不是没有得到我们的每年常例供奉,心有不满,而出此下策?” 而一直没有出声的王登库冷哼一声道,“这些武将都是一些贪得无厌之辈,拿捏我们,无非是想多要一些钱粮而已。我把他们都看透了。” 屋中众人开始思索脱身之策。 半天之后。 范文斗开口道,“大家不要慌,此事还是有很大的转圜余地的。对方并没有抓到我等直接交易朝廷违禁物品的证据,东西都还在仓库之中,怕什么?如果人赃俱获的话,我还怯他两三分。如今么?一个愣头青而已。此案最后还的交与当地巡抚衙门处理,真当我们这些年送出去钱粮无数,都不起一点作用吗?”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养官千日,用官一时,那些人该出些力了。” 屋中众人,顿时眼前一亮,他们都是走南闯北的人,很快就明白了个中道理。 黄云发哈哈一笑道,“不错,仓库里的违禁东西都是要卖给各堡各城和当地的卫所的,我们根本没有违反朝廷法令。” “不错,我们是良民,遵纪守法的边商。我们要上疏朝廷,告其扰乱边境秩序,破坏互市。” 八大晋商之一的田生兰轻声说道。 屋中之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此事真的翻转了一般。 但是一旁的范永斗,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忧虑。 他察觉到了这场清查边境贸易的异常之处,和以往的文官、镇守太监主导的清查。大为不同。 这次只有军队在行动。 他们这八大商人在第一时间就被严密的控制了。 连一个文官和太监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朝廷和周大虎不知道这些互市是蒙古各部的命根子? 一旦突然停了互市,就不怕蒙古各部和女真人带兵前来逼市? 本来这就是互利的边贸,朝廷也是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心中默许有些交易的。 突然他有些想不透朝廷现在的意图。 这到底是朝廷的意思呢?还是提督周大虎一人所做,没有报告朝廷? 对方做这样的大行动,就是不知有多少证据。 毕竟对方查了自己等人和边商数月。他心里有些不安定。 现在能做的有限。 或者说,什么事也做不成,困在了这里、 第七百六十二章 吃里扒外 只能紧封口舌,不管什么都不承认。 他看向大家狠声嘱咐道,“记住,我们是遵纪守法的大明百姓,仓库当中的兵器铜铁等都是为大明边军准备的,今日这件事情撑下去就会有极大的机会脱身,大不了,多出一些钱粮。” “凡是出现叛徒、告密的,我们晋商定会对其采取一致行动,让其家破人亡,不死不休。” 此话一出,屋中众人身体皆是一震,脸上严肃了许多。 只有范永斗,心中叹息了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同一时刻。 周大虎拔帐,带着亲卫走进了张家堡。 往常热闹非凡人头涌动的商贸集散地张家堡,现在堡内大街上,冷清清的,一个百姓也没有。 除了四处巡逻的军兵队伍外,还是军兵。 现在堡内家家户户关门,大多数商户被查封。 有些风声鹤唳。 周大虎首先到了张家堡守备府。 待罪的张家堡守备在此恭敬的等待着。 他进守备府后,没有任何的寒暄,坐下后,直接问张家堡守备道,“拿了人家边商多少钱?” 张家堡守备没有想到眼前的周大帅说话这么直接,有些恍惚愣神。 “作为武将,就是战死沙场的人,别做婆婆妈妈的,敢做就要敢说,别让人看不起。”周大虎冷声说道。 这名守备已经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这次行动的原则,不追前事。 要不然打死他也不会有所承认,他收了这些边商的钱。 不过大帅问了,他倒是敢说出一二。 “禀大帅,边商每月孝敬卑职五十两银子。” “哦!一年也就六百两。”周大虎有所思的说道。 这钱不多但也不少了,能额外养活三十名精锐家丁。当然如果再加上战马、盔甲、兵器等,一人一年家丁三十两,也就养军事家丁二十人。 在明末,没有家丁,就带不了兵。这是现实问题。 朝廷是予许将领家丁吃一些老弱裁汰和逃军的空饷名额,但这很有限,解决不了大问题。 且小小的守备一职,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可带,再加上张家堡驻有巡道衙门,眼皮子底下,此地守备也不敢大吃空饷。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前线。 蒙古人会经常得不时的过来骚扰一下。 有机可乘的话,这些人不介意会抢一把。 周大虎接着问道,“钱怎么花的?能退三分之一吗?” 这话一出,张家堡守备哀嚎一声道,“大帅,这些钱都是只用于兵事上,家中的钱卑职军饷已经够用了,所受之钱卑职都是用于公事之上,还请大帅开恩。” 看见自己态度和蔼,小小的守备竟然和自己讨价还价了,周大虎立时脸色一肃,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 一看气氛不对,这名守备果断的认怂,吓得不敢出大气。 周大虎今日高兴,也没有在这些中低阶将领面前显威的意思。 随即他迈步前往各个八大晋商的仓库一观。 一处高大的粮仓面前,周大虎脸色难看,这个粮仓足足存储有六千石小麦,玉米、精米。旁边还有数个这样一样大粮仓。 中原、陕西等地,无数饥民嗷嗷待脯,饥肠辘辘,痩骨嶙峋,饿的吃草根、白土,不知多少人最后倒毙于沟渠。 想想这些,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贾木青匆匆赶来相陪。 又一座仓库立在周大虎面前。 里面堆满了数万捆羽毛。 “这是……”周大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难道建虏要做羽绒服?但随后一想,他脸色大变,心中不由地骂道,“该死……” 他眼中目光闪烁,脸上怒气难消,这么多羽毛,能做多少支羽箭?会杀伤多少大明士兵将领? 周大虎越发的心中怒气难消,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些吃里扒外的晋商就地砍了。 他在一个个仓库面前经过,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东西看的他目瞪口呆。 除了太明显的兵器没有外,其他的军事用途的原材料、各种生活用品是样样俱全。 这一切真的让他是“眼界大开”惊叹不已。 “大帅,要不要去见一见那八大商?”贾木青在身边低声的问道。 周大虎点点头道,“见见面也好,我倒要看看这些人长得什么样子,在大明如此危难之际,竟然如此的吃里扒外?” 随即在贾木青的引领下,向关押八大商的地方走去。 把守严密的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立即惊动了范永斗、王登库等人。 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外面来了大人物了,是来见自己的。 被关的院子大门打开了,冲进来一队披甲持刀的军兵,将院子中的所有人都仔细地搜身了一遍后,一位年轻的将领缓步走了进来。 周大虎扫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八个人,高矮胖瘦不一,年纪四十到六十不等。 范永斗常年经商,不知与多少人打过交道,眼力还是有的。 从对方这么年轻的年纪上一猜,心里已经八九成知道眼前之人恐怕就是这次查抄行动的人,三镇提督周大虎。 “小民拜见周大将军。”范永斗直接跪地叩拜道,身后。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等人也立即跟着跪拜,同时脸上也生起一些惧怕的表情。 周大虎没有立即回复这些人跪拜,只是瞅了瞅院子中的其他人后,便沉默以待的审视着眼前八人。 院子中,寂静无声,只有人的喘息声。 足足有上百息后,一道声音突然传到了跪拜低头的范永斗耳里。 “你是大明子民吗?” 范永斗一愣,随即心里大惧,害怕什么这就来什么。 但他不愧是生意上的老手,心理强大,一副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样子,瞬间放松了自己心中的紧张和恐惧,而是恭敬的答道,“小民山西介休人,大明百姓。” “你们呢?”周大虎看向范永斗身后七人问道。 “小民山西榆次人、小民山西洪洞人……” 七人低着头,身子有些颤抖。 “呵呵……” 周大虎冷笑一声,随即脸色骤变,厉声而道,“你们还知道是大明的百姓?一群吃里扒外、交通建虏的卖国贼,该杀。” 第七百六十三章 见面 周大虎扫了一眼院中众人,发现他们精神还好,虽然个个眼中对自己恨之入骨,有些咬牙切齿,但周大虎就当自己没看见。 “来人,上酒,上菜。”周大虎大声喊道。 很快,一张大的八仙桌搬进了院子,桌上摆好了各种菜肴和几大坛酒,桌子边上摆了八张椅子。 一切停当后,周大虎向六人拱手一礼道,“各位兄弟,不打不相识,大家有缘,多谢诸位在义军中的照顾,兄弟不胜感激。今日闲暇,特意与诸位喝酒一述,有要事相商。” 说完,周大虎向前几步,走在了椅子上,然后抬头看着院子众人。 六人在院子中站着皆是沉默不语,一时间大家就这样僵持着,一炷香后,混天王张应金叹了一口气,迈步走向桌子前面,坐了下去。 事情还是要面对,何必弄得更加僵持不堪,最后一点情谊也弄得一点不剩,这是寻死之道。 有了混天王的带头示范,其他人也是一言不发,跟随着相继坐了下来。 独眼龙还挑了一眼隔沟跳,“你不是再见面,要剥了人家的皮吗?人在跟前,怎么不动手?” 隔沟跳则是牛眼瞪了对方一眼,不再理他。 混天王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这顿饭是不是送别饭、断头饭,但是在我们几人死前,想问几个问题,以解我们心中疑惑,否则,我等死不瞑目。” 周大虎点头道,“可以,咱们以前做过一段时间兄弟,你们有话就说,我能答就答,边吃边说话。” 他又扭头朝近处警戒的胡铁塔大声道,“铁塔,你也过来坐。” 胡铁塔也不矫情,知道自己东主可能有事要用自己,将手中的狼牙棒和铁盾交给了一边的护卫,也过来坐了下来。 众人看了一眼胡铁塔,便又看向混天王,等着他问话。 混天王不由自主的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紧张,想了想,便问了他心中,也是大家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周兄弟,请问你的身份是什么?是官军?还是和我们一样?”他不知道现在对方的身份官职,只好还称呼原来的称呼。 这个问题自从几人被俘之后,心里对此一直愤愤不平,大骂对方是小人,但后来几人交流后,又不能确定了,对方究竟是官还是和自己一样? 此问题牵涉他们几人的切身利益,如果对方是官,那对方设计抓获自己等人,就是天经地义,无可指摘。至于打入自己等义军内部,设计俘获自己,那是人家本事高。自己再对人家摆脸色,弄不好就直接斩了他们。 至于大义凛然,宁死不屈,节操等,他们没有这么一说。 求活是他们最大的追求。为了活命,他们揭杆而起,杀官杀士绅乡宦、吃大户、抢一切可抢的,官府围剿的急,自己受不了了,就投降,缓过来了,旋即复叛,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他们如此,所有的义军亦是如此。 现在他们的生死,捏在对方手中,如果周兄弟也是流贼,和他们一样身份,事情则好说许多,毕竟官府他们很难融入其中,大家合在一起也好互相照顾抱团。活着的机会也就更大,使一些脸色,也是无所谓。 大家都竖着耳朵,集中精神听着对方说话。 “我是朝廷河南彰德卫指挥使,兼河北路参将、代州守备、加副将衔,从来不曾当过流贼,乃一山村白身,因功累积到此官。” 在这里,他用的是流贼一词,他现在是官家身份,虽然心里有些同情这些农民军,但不会在态度上表现出来。 周大虎的话一出,几人皆是惊讶不已,指挥使、参将,这已是高级将领了,已是在朝廷上挂着名号的将领了,加副将衔,再立几功,就是一镇总兵也是指日可待。 年纪轻轻,前途光明,竟然敢冒巨大风险,混入他们之中,这是胆子有多大?野望有多高? 几人是脸色一变,凭战功而上,并不是他们猜想的世袭之官。 而凭战功上来,往往都是杀伐果断,心思缜密,勇武过人之辈,几人心中直呼,“我命休亦。” 混天王也是心中一沉,没人想死,他也不例外。 问道,“将军怎么处置我们几人?”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毕竟大家一直相处的不错。 周大虎抬起头,看着和自己相处过的几个人,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大家相处过一段时间,对你们也是有所了解,我想给你们一个选择,大家一场交往,我不会戕害你们。” “一是,跟着我干,有饭一齐吃,有难一起当,生死与共。” “二是,我按投诚给你们上报朝廷,授予官职,禀报朝廷让你们在我麾下效力。” “三是,不愿留着,我可以放你们回去,当然只是本人和亲人家属,并给与纹银五百两生活费。” 周大虎接着虎眼一瞪,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为了活着,经常干一些投降后,又复叛的事情,本将军却是最恨这种人,对这种不讲诚信,没有忠义的人是鄙视而恶之,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 “今日,我就给诸位一个机会,跟着我干,就要忠心不已,死而不叛。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都是朝廷的乱兵叛兵出身,不少是缺饷和害怕与建虏作战,而逃军的。” 说到这里,周大虎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咆哮道,“耻辱,这是身为军人的耻辱,也是我大明汉人的耻辱,建虏也不过是一个头两条腿,有什么可怕的?” “本将军就是以打建虏为主而升任上来的,今后本将也是以建虏为最主要的作战目标,怕死、孬种、胆怯之辈者,就不要跟着我。” “在我的军中,只有一往无前的勇士,没有胆小懦弱临阵逃跑的懦夫。凡进攻时,前者返顾,后者杀之!” 这也是李自成军中的规定,不过这是军中的常用之法,并不是李自成专有。 在一些军纪严明的军队中,都有专门的执法队,督战队,这些人都是老兵精锐,心狠手辣,杀起人会毫不手软。 咆哮完后的周大虎,冷静下来,沉声道,“我给大家半个时辰考虑,大家选择吧。” 第七百六十四 七人 说完,周大虎扭头就走。 要不是知道这些富商喜欢在地下埋银埋粮,他岂会闲的无事,将圣旨给这些人看? 他们配吗? 钱粮当然要足额的落入自己手中。 现在已经崇祯十年了。 明末中原之地最大的灾荒就是在崇祯十三年。 这一年大旱、蝗灾严重,饥荒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倒毙沟渠,白骨累累。 他要早做准备,未雨绸缪,也许和历史上有一些出入和偏离,但有备无患、防患未然这是必须要做的。 可惜的是,他今后的主要精力都将转向辽东,要不然,在河南中原之地平乱后,大兴水利,或可以改变这些大的天灾的发生的严重程度。 想的有些远了。 周大虎收回了自己思绪,看向贾木青问道,“建虏的人关在哪里?我过去看看。” “就在前面不远,我这就领大哥过去。”贾木青说道。 身后的熊山大嘴一裂,嚷道,“大哥,有什么好看的,不也是一个脑袋一张嘴吗?直接砍了人头换银子就是了。” 周大虎眉头一皱,看向身后的熊山道,“你不是巡营去了吗,怎么又跑了过来?” 熊山咧嘴一笑道,“俺不是巡营完了吗,所以就过来跟着大哥看看热闹。” 听到“大哥”这个称呼,周大虎脸色严肃了起来,郑重的对二人交代道,“从今日起,公开场合不准再称呼大哥,一律以官衔称呼。”随即他跟手下这两个自家兄弟解释道,“现在,大哥手中兵力多了,不一样的称呼会让其他跟随大哥的将领,心中产生距离感,疏远感,不利于团结和营造公正公平的氛围,长期下去会离心离德。咱们的其他兄弟,你们俩人都说一声,照此执行。” “大哥,谁敢离心离德,俺就砍了他。谁敢?” 周大虎无奈的摇摇头,有些无语。 一旁的贾木青则是说道,“别让大哥……别让大帅为难,你忘了,三国中的那个你喜欢的张飞怎么死的?睡觉的时候,被人偷偷地砍了脑袋,死的冤不冤?这就是手下人和他离心离德,最后出了这种事。” 军中现在每隔几天,都会有人讲一些评书,这都是柳敬亭的功劳,他召集了不少的说书人,成立了一个宣传队。 其中就讲过三国演义,军中的糙汉子都爱听,熊山也不例外,所以对此耳熟能详。 听到这句话,熊山只觉得脖子上凉凉的,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几下口水。 周大虎看着这一幕,微笑着轻轻摇头。 片刻之后。 他站在一座院子中,望着眼前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几人,有些诧异。 这几人除了个别的人留着辫子外,都是一副蒙古人的打扮。 从外表来看,金钱鼠尾辫一藏,根本看不出对方的具体身份。 这些人之所以能被一锅端,全靠收买的内线。 代价不低,足足给了五百两银子。 七个人,比建虏军功首级还值钱。 同时还要保证对方的安全,后面的做证的事情也不会做了,答应了对方不会再让其暴露半分。 这才有了眼前的结果。 周大虎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七个人,而这些人也有人在打量着他。 “说吧,你们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人?不要跟我说你们就是蒙古喀喇沁所部之人。”周大虎突然冷声而道。 不过他发现自己话说了出去,对方却是一脸的淡然。 奇了怪了,周大虎有些想不通。 难道对方有什么依仗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周大虎审视的同时,这些建虏之人也在判断着对方的身份。 达雅齐考虑再三,站了出来,等被解开手脚绳索后,抚胸一礼道。 “尊敬的大明将军,在下是喀喇沁部达雅齐塔布囊,根据有关我部与大明的协议,特带人到张家堡互市,不知将军为何扣留我等七人在此,而不能自由行动。” 塔布囊…… 这个称呼周大虎有所了解。 可以简单地理解为“附马”。但是又不是这么简单。 这个称呼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在建虏的政权中,也是一种爵位名称,位次辅国公,与台吉同。更为有意思的是,在建虏中,只有喀喇沁部的乌梁海氏可以称作“塔布囊”,其他各部王公只封为台吉。 也就是说,此人敢以塔布囊来称呼自己,那么他真的是朝廷允许的喀喇沁中的首领贵族。 这倒是出乎周大虎的意外。 这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绑着绳索说道,“在下乃是巴林部落首领卫寨桑,特意跟随达雅齐塔布囊一起到张家堡互市,不知大明何意,扣留我等在此。” 语气有些生硬,带着一丝指责。 周大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身后的亲卫。 几名亲卫大汉上前一步走出,来到被绑的一人面前,抬手将戴的蒙古椭圆形的礼帽打掉,随即露出了一条金钱鼠尾辫子出来。 这一动作对蒙古人来说很不友好,但现在确是没人管这件事情,因为气氛在这一刻,立即变得凝重起来。 站出来说话的达雅齐和卫桑寨此时脸色难看,藏在衣袖中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几十个呼吸之后,院中唯一被解开手脚绳索的达雅齐,再次抚胸一礼道,“这位将军,此人和身边的几人都是别的部落介绍的,在下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好了,不要再解释了,本帅会相信吗?”周大虎打断了达雅齐的解释,不耐烦地说道,“不要把人当成傻子,你们别指望再回去了。至于你们的身份,本帅早晚会查清楚的。” 当听到本帅这一句话时,达雅齐以及被绑的卫桑寨、和几名建虏则都是两眼瞪圆,露出了一幅见鬼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是……你是周大帅?提督三镇的周大帅?”达雅齐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说完这话,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等人,脱身不了了。 因为对方没有否认身份。 在盛京的时候,周大虎已经是有了赫赫凶名,在大清内部都说此人对辽东的他们凶狠无比,杀心极重。 想到这里,他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比。 再看看身边的同伙,和他一样的情景,面露绝望之色。 第七百六十五章 下场 周大虎看着建虏几人,心中平静如水。 只要上一些手段,不怕没有软骨头。 就算这些建虏全是好汉,他也会有办法让对方有人张口说话。 “来人,将这五个带走,别处看押,但有不肯交代身份者,那就不要留了。”周大虎冷声说道。 一群亲卫上前将这五人立即拖了出去。 院子中孤零零的只剩下了达雅齐和卫桑寨两个人,站在那里。 周大虎大手一挥,又是两名亲卫走出,将被绑着手脚的卫桑寨套上了黑色头套,不顾其大喊大叫,将其送进了里屋之中。 达雅齐不愧是喀喇沁的贵族首领,竟然面色如常,看着周大虎。 “你不用看我了,如果你真的是喀喇沁塔布囊,本帅请一个老熟人来见你。” “谁?” “不急不急,到时候就知道了。”周大虎摆摆手道。 有亲卫这时出去。 周大虎让人搬来桌椅,又上了一些茶水点心,请对方坐下后,开始和其聊起了天来。 “你一个喀喇沁部落首领,真的甘愿做建虏的鹰犬走狗对抗大明?”周大虎语气有些不宵的问道。 达雅齐此时已经放弃了任何辩驳。 因为这样没有意义。 他知道,像眼前周大虎这样的大帅,敢于做这次行动,一定是早有秘密调查,有自己的判断,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 看着面前的达雅齐沉默以待,周大虎没有了聊下去的兴趣,开始喝茶等待。 约两刻钟后,一名亲卫跑了进来,低声而道,“大帅,人到了。” 十几个呼吸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蒙古打扮的大汉走了进来。 此人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达雅齐,随后立即对着周大虎抚胸一礼道,“卑职参见大帅。” 周大虎满脸和蔼的说道,“万丹伟征你过来了,这次叫你过来,主要是认人,这位你熟悉吗?” 万丹伟征看向满脸惊诧和意外的达雅齐,轻叹了一口气道,“达雅齐塔布囊你怎么到了这里?” 达雅齐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时万丹伟征道,“大帅,这位是达雅齐塔布囊,数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喀喇沁前往了辽东沈阳盛京,担任蒙古衙门承政,主要使命就是替建州人奔走各方,联络笼络蒙古各部为其效力,现在则是转任建州人的都察院承政。” 听到这些,周大虎眼神冷冽看向坐在那里的达雅齐。 随后他起身信步带人走了出去,给二人说话留一些空间。 而达雅齐却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万丹伟征的身上,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成为了明狗……成为了这位的属下?” 万丹伟征却是看着对方,想着怎么相劝这位同族。 他知道,喀喇沁出事后,只是向辽东方向大概的报告了一下,自己所部受到了明军的袭击,有所损失。 并没有将他被明军俘虏,以及喀喇沁和土默特两部四旗的牧民大部分都被明军掠走的事情,告知沈阳盛京。 所以才出现了当下的情况。 万丹伟征看着达雅齐轻声说道,“本塔布囊已经和周伯爵结盟,马上,喀喇沁和土默特四旗也将和周伯爵结盟,将重回大明。达雅齐塔布囊你该何去何从?” 达雅齐眼中闪烁了一下,望了一眼院子的大门,彻底脱去了自己的伪装,沉声道,“明人孱弱,占有大好江山却是不思进取,朝厅官员内斗党争不断,臣奸君昏,军兵将领贪生怕死,被辽东建州女真人打的节节败退,百姓更是个个自私自利,只求自己过的如意。这样的大明,已经烂到根子上了,这样的大明投靠过去,能保住我们喀喇沁部吗?” 万丹伟征对自己的这个同族提出这个意见,没有任何恼怒,反而心中很是欣慰。 但他脸上却是很是严肃的说道,“你以为本塔布囊就是个无脑之人,这一些都没有考虑吗?你不在部落,这里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你知道明军去年八月袭击了我们两部四旗吗?那时我等四旗精锐兵马正跟随清军进入了塞内,大明军队在周大帅的带领下,突然进入塞外草原,轻易地就击败了我们四旗留守兵马,俘获了大多数的四部牧民,带走回了大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达雅齐脸色大惊,愣了一下,道,“这个消息没有传到盛京。” 万丹伟征冷声一笑说道,“部落能将这个消息告诉辽东吗?要是让建州知道两部四旗的牧民大多数都落到了大明手里,这些建州人会怎么做?你不清楚,我也不清楚,一旦建州蛮干,接受和承担后果的是我们喀喇沁部落。” 达雅齐陷入了沉默。 女真人是什么德行,他岂能不知。 好勇斗狠,贪得无厌,就是一群强盗。但是人家不怕死,打仗凶猛,蒙古各部只好暂时屈就对方,以避锋芒,共同吃大明这个大户。 这是自保的方法。 现在情况确实不一样了…… 他想了想,将自己最大的顾虑说了出来而道:“明军战斗不利,山阳诺颜大人就不怕建州发大兵而来报复?” 万丹伟征点头幽幽的说道,“当然怕,不过我相信周伯爵的能力。他能连续打败建州,就能再一次的做到。最主要的是,周伯爵今年才刚二十岁出头而已,这意味着什么?年富力强。你我都清楚。大明地广人众,繁华富裕,乃是周边之地的中心,各种物资丰富,周边之国皆是依赖大明物力改善生活。大明过去羸弱,现在有了周提督一个会练兵会打仗的一个良将,配上大明人力物力,建州能撑多少年?” 达雅齐却是轻摇头道,“大明朝廷朝堂之上,妒贤嫉能者众多,还是以文驭武,武勋的权力太大,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纵观历史,当皇帝的,文臣权利过大还有一些善终的希望,武将权力过大,手中又有兵马,后果会怎么样?能善终吗?” 万丹伟征却是不在意道,“周大虎此人很不简单,不要被岁数迷住了眼睛。山野出身,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短短数年,就凭军功做了大帅,现在更是封了伯爵,这种经历,就是历史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第七百六十六章 收获 万丹伟征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我对周伯爵有信心。” “你就不怕建虏灭了,其人和大明再反手对付消灭我等蒙古各部?”达雅齐再次问道、 “不讲诚信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而大明朝廷只想着怀恩四方,万朝来拜,朝堂上的那些书呆子,还是很坚持儒家的那一套的。更何况几十年后的事,这也不是该我们操的心。”万丹伟征低声说道。 说到这里,他又接着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该做出选择了。那几个建州人,暂时我不会去认,会求周提督再给你留一些时间,以便你立功留在这里。” 达雅齐沉默了一下,道,“我的家人和一部分属民,都在建虏手中。” “你不投靠大明和周将军,只有死路一条,你自己做决定吧。”万丹伟征说完,便离开了院子。 只留下达雅齐一人在院子中,眉头紧皱,脸色变化不定,迟迟不能下最后的决心。 但他知道,对方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 对于一个带兵的将领来说,斩杀自己的敌人,是不会有丝毫手软的。 想到万丹伟征,又想想喀喇沁自己的部落即将投靠大明,他叹了一口气,毅然的走向了院子大门。 …… 一日后。 周大虎看着手中的七人名单和详细资料,脸上少有的露出了笑容。 这是达雅齐呈上来的名单资料。 同时也经过了万丹伟征的确认,这些名单和资料都是真的·。 至于达雅齐的归顺,他意外,但也不意外。 蒙古人从来在心中对建虏就看不起,只不过蒙古各部因林丹汗而内讧,大明蒙古政策失策,导致了其和建虏结盟。 但是建虏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将蒙古各部当成了臣子驱使,但有反抗脱离的,就用武力镇压。 一团散沙而又内部互相残杀的蒙古各部,打不过已经崛起建虏,只好心不甘的臣服建虏。 这个名单资料他看到之后,很是开心。 达雅齐的资料中说,他们七个人在崇祯五年,追击林丹汗时,就到过张家堡。 这次由于建虏辽东损失过大,特意派遣他们过来到张家口大量采购生活用品。 “笔帖式穆成格、笔帖式白格依、笔帖式爱巴里、笔帖式松盖、建虏蒙古衙门前承政阿什达尔汉、喀喇沁塔布囊达雅齐、巴林部落卫寨桑”共七人。 笔帖式:意为办理文件,文书的人、从事翻译、解释公文、往来文移、掌管文档。处理机要、无论是寻常公文还是要急的军情密报,蒙、汉、女真语等的转换,都是由这些人经办。 多数都是精通女真语、蒙语、汉语等多种语言的人才。 这些人在建虏中,地位举足轻重,是一种特殊的官职。 建虏大量的文档案牍都是以满文书写而成。这种能直接接触到国家机密并拥有解释权的人,绝对不能由汉人担当,必须由八旗人和入旗的蒙古人担当。 这些人对大明和他自己有大用。 这是捡到宝了。 还有这个阿什达尔汉,和达雅齐塔布囊都是建虏首任的蒙古衙门承政。 建虏设置六部,最高的官就是承政。没有尚书一职。 更让周大虎感兴趣的是,这个阿什达尔汉是叶赫女真人,与建州女真是世仇。 这个人姓纳喇,与叶赫贝勒金台石同族,为兄弟,皇太极诸舅也。老奴灭叶赫,阿什达尔汉率所属来归,授牛录额真,隶满洲正白旗。 周大虎看着这份名单,是一个人都不想杀。 这些有大用。 很重要。 不过要收复这些人却是很难。 第一,他们都是建虏很信重的人,对建虏也是忠心度很高。 第二,就是他们的亲人家属、财产都还在辽东沈阳盛京。 第三,现在建虏还处于上升阶段,兵锋锐利,而这些人,对大明没有信心。 不过,达雅齐已经归顺,他人不能一时归顺,那就显示大明的力量,再慢慢感化他们。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三年。 对此,他是有充分的耐心的。 一时间,周大虎想了很多。 这件事要好好谋划,不急慢慢来。 …… 张家堡行动三天后。 山西各地已经传来了好消息,八大晋商的老家和亲属朋友都被顺利拿下,缴获现银粮食颇多。 不日就会押送到宣府、听到这些好消息,周大虎笑了。 与此同时。 宣府大同山西三地官场上则是想起了巨大的波澜。 这次行动,只有周大虎和总督卢象升、山西巡抚吴甡提前知道。 动用的兵力则是周大虎的本部,以及山西兵马。 而当地的大同和宣府两镇兵马,周大虎没有动用半分。 大同府巡抚衙门。 大同巡抚叶廷桂,看着手中的兵备道上呈的塘报,脸色十分难看。 这份塘报他看了半天后,递给了自己的几位幕僚。 同时他有些恼怒,突然对大同地方的边境互市动手,却是没有提前通知他一声,最为紧要的是,边境查缉这是巡抚衙门的权利。 他身边的一个亲信幕僚翻看过后,却是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随即他说道,“抚台大人,此事有内情,大人不要插手,而且事情极不简单。一个武将敢于这样的在边境之地大规模调动兵马,做出如此大的手笔行动,定有朝廷授意,否则,不可想象。” 巡抚叶廷桂为官多年,还是有一些养气功夫的,此时已经完全的冷静了下来。 “不错,本官亦有同样的想法。总督卢大人那里没有一点动静,说明卢大人早就知情,看其所调兵马,不光是对两地巡抚不相信,同时也对宣大两镇总兵和兵马不相信。” 说到这里,叶廷桂脸色复杂,抬头望向远方,低声而道,“本抚担心朝廷又要出了一个武勋权臣了啊……” 旁边的幕僚接话道,“大人,不是将要出,而是已经其人大势已成,当今天下兵荒马乱、边关不宁,正是朝廷武臣大展拳脚的时候,朝廷的框框架架,包括以文驭武,都将发生重大的改变。时势如此,非人力可以阻挡。至于是好是坏,这个……就不好说了。” “是好还是坏……算了,不想这些,静观其变吧!”叶廷桂轻叹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 第七百六十七章 情况 周远山见儿子听自己说完后发呆不已,现在又摇头晃脑,不由急声叫道:“儿子,“一声惊醒林锋,他回转神来,问道:”爹,我们住在哪里?“ 周远山瞅了瞅房间,心中知道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可能是问哪里人吧,略一沉吟即道:”我们在河南府陕州大山中铁炉沟居住,铁炉沟分为前沟、后沟、东沟、西沟,我们在后沟居住。离陕州城较远,离永宁县城比较近,几十里山路就到了。“ 林锋轻轻点头道:”爹我知道了,别的没问题了,喝完汤,你老赶紧休息吧!“周远山觉得儿子有些变化,对人很客气,说话文气了许多,他有些不习惯,但这——终究是好事。 父子二人喝完汤后,浑身暖洋洋的,困意袭来,周远山给儿子盖好被子,才放心回屋去休息。 山中寒意甚浓,林锋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先养好身体再说,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一亮,杨金花便起来为儿子熬汤粥、和自己舍不得吃一口的白面馍。林锋也希望身体尽快恢复,也不矫情,大口喝着鸡汤,大口吃着平时难得一见的白馍。 时间一晃,七天已过去了,林锋也是周大虎已恢复了身体,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来到一处山顶之上,望着眼前莽莽群山,蜿蜒起伏如一条巨龙即将腾飞,耳边山风呼啸,浓浓寒意穿过身体。林锋仰天长啸:”从今日起,我是——周大虎。“心中默默说了一声,林锋,再见! 周大虎尽情的在山中奔跑,感受着身体强大的力量,双拳紧握,目视远方,心中问自己,路在何方? 中午,回到家里,父子二人边吃边谈。 ”爹,今年收成怎么样?“周大虎边吃边问。 周远山已经习惯了儿子的健忘,坦然而道:”收成不行,不是小旱,就是中旱,不是中旱,就是大旱,咱老百姓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今年收的粮食除去赋税杂役钱,只够家里吃半年,另一半口粮要去山上挖野菜混着吃才行。“ ”你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咱家人口少,只有我、你娘、和你三人,否则这生活更难熬。” 周大虎点了点头,又问道:“爹,我们还有没有出路,比如出山做工。“ 周远山摇摇头道:”我们山民出山做工,经常受人白眼,在外面无法立足,现如今外面风声很紧,害怕西边的流寇从黄河北边渡河过来河南,没有什么工可做。“ ”我们过去的出路只有从军、开矿作矿工,朝廷不让开私矿,现在都是黑矿,黑得很。剩下的就是在家种坡田、采药、打猎、挖野菜补贴生活。当兵是刀尖上讨生活,你爷爷就是出外从军战死了,只让同乡带回来一套你爷爷使用的弓箭,这还是沾了山民的光,否则民间是禁止拥有军中制式强兵的。“” “当矿工也很危险,矿工活重钱少,经常结帮结派,喝酒赌博,互相械斗,常常死人。且矿洞也常常塌方死人,又黑又血腥,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咱们山民难啊!” 说完,父子二人皆沉默不语,周大虎打破沉闷:“爹,我现在所用的弓箭是不是……?“周远山打断儿子的话头,摇摇头道:”不是,你爷爷力气甚大,用的乃是强力弓,你用的只是一般的猎弓,劲道和射程相差甚远。“ 周远山见儿子狐疑的眼神,便道:”我知道你是想说,咱家怎么有钱置办两张弓与箭簇?是不是?“ 周大虎点点头,周远山接着道:”说来话长,猎弓为祖传而来,强弓为你爷爷杀敌所获,并非自带而去,我那时还小,知之甚少,都是大了以后道听途说。“ ”爹,山中有多少人会用弓箭,并弓箭娴熟?“周大虎问道。 周远山虽已习惯了儿子的健忘,但仍略有不安,随即回道:”三成吧!都是生活所逼,靠山吃山,除了野菜,药草、野果、木头,最值钱的就是山中的飞禽走兽,那是少有的肉食,珍贵的毛皮,谁不眼馋,都想分得一些羹,不得不勤练啊!“ 周大虎点点头,有了些明悟,生活的压力,生存的压力造就了无比的动力,推着这些山民弓箭娴熟。那辽东建虏不也是如此吗? 一张巨大的强弓展现在周大虎眼前,比周大虎现在用的猎弓大了三四成,周大虎近一米八的大个子,强弓几乎到了胸口前这么长。周大虎拿起强弓,脑中回想着以前的那个周大虎射箭的要领,抽出一支翎箭,用力拉开强弓,弦满搭箭而出,”嗖“的一声,七十步之外的靶子空空如也。 周远山心中哀嚎一声,昔日百发百中神箭手的娃没了,然后叹了口气,自语道:”保住命就好,保住命就好。“ 周大虎首箭失了手,摸摸鼻子,听到了父亲的叹息声,心中却不服气,”知道吗,我现在不是以前的神箭手周大虎,只是记忆了一些周大虎重要的记忆和继承了他的身体。“ 周大虎望着前面的靶子,沉思了一会,心中暗暗提醒自己,现在天下大乱,流寇、建虏、鞑子四起,虽已有了火器出现,但艺多不压身,就会多一个保命的手段。练好弓箭,掌握好一项远程攻击手段,对自己有绝对的助益。并且现在的自己有神箭手的底子,只要日日勤练,很快就能恢复成神箭手。但周大虎不会用猎弓了,要用强弓来恢复能力。 接下来,周大虎拿着强力弓,每日一遍遍的射箭,每日百箭,两条胳膊轮流着射,左右开弓,胳膊都肿成了棒槌一般,但这点苦比起前生受的滋味不知好了多少倍。而母亲杨金花看在眼里心疼的直掉眼泪。而周远山在一旁默不做声的看着儿子练箭,心中却乐开了花:”好!好!好!这才是我周远山的儿子。” 赵民等一干发小看着周大虎在拼命练箭,也一个个手痒难耐,一起在旁边练了起来,只是用的是一般的猎弓,比军弓和周大虎手中的强弓威力差了不少,但大家浑不在意,有苦一起吃,有弓一起练,才是正事。 一个月下来,周大虎的胳膊又粗壮了许多,双手左右开弓,互换开弓,百步之外,几乎百发百中,名副其实的神箭手。 第七百六十八章 抄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经行动过了七天了。 大量的物质和违禁物资都清查并盘点清楚了。 粮食主粮八万石,杂粮七万石,共计十五万石。 这些看着不多,但是蒙古和建虏百姓人数并不多,自己也有生产,这些作为补充,调节价格压低粮价,已经是完全够用了。 最主要的是,这些粮食都是眼前缴获范永斗等八大晋商的,并没有算上那些小的商贩。 这是因为按照惯例,朝廷是予许边贸互市中出售粮食的。 八大商的粮食,则是因为,他们违反朝廷禁令,出售朝廷违禁品。 这些粮食都将没收充公。 其他的违禁品也都清点了,用于制作箭羽的羽毛清点出来足有二三十万支羽毛,也就是说可以制作箭矢同样的数量。 铁锅是广锅,足有上万个。 这种铁锅厚重,使用时间很长,不易损坏,是蒙古人和建虏都喜欢的铁锅。 硫磺硝石各有数万斤,铁料、铜料、铅料数万斤,军事书籍几十本,朝廷邸报几十封,从去年一至到今年刚刚过去的月份邸报都有。 其他不是违禁品的衣服、布匹,绸缎、盐砖茶砖、草药大黄、白糖等更是量大的出奇,都是上万件,上万斤…… 还有其他的针头线脑等物也是不少。 也许有人会说,建虏几十万人,有不少的大明百姓和工匠,这些东西生活用品,不能自给吗? 对此周大虎想说,不能。 人口太少,分散太开,女真人青壮都把主要精力用于备战打仗,而妇女则不会纺织织布。 虽然有几十万汉人百姓被其奴役,主要以给建虏种田为主。 少量的工匠,生产的东西不齐全,数量也太少,根本满足不了其生活所需。 还有建虏人口就那么多,做工的人多了,种田的人就少了。 而粮食却是最根本的必需品,必须有所保证。 努尔哈赤时期,就因与大明互市中断,给后金之内带来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出现了:“衣服极贵,部落男女殆无以掩体……盐、酱极贵……今则将胡家尚有所储,而闾阎则绝乏已久云”的局面。 由此可见,普通的生活用品对建虏是多么重要。 大明是周边国家和部落的本地区经济中心,其经济都严重依赖和大明的贸易。 但是大明朝廷却是没有善用这个有利的经济武器。 这次周大虎已经决定,把所有和建虏通商的道路都彻底封死。 条件有所成熟的时候,但凡和建虏往来的部落地方,都将会受到大明的经济制裁。 周大虎来到一处严密看守的房间,这是一处这次行动清点出来的银两存放地。 银子不多也不少,四十余万两。 八大家一家约有五万余两。 不过对周大虎来说还是太少了。 他在等这八大晋商老家抄家的队伍回来。 看过这些盘点出来后的东西后,周大虎回转张家堡。 不过没有休息多长时间,就有自己的探马过来报告,前往抄没八大晋商的部队回来了。他们在太原相聚,再一起返了回来。 已经到了张家堡外三十里。 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将这批抄没八大晋商老家的大量物资就放在张家堡,还是运往宣府? 宣府城高墙深,也是总兵和他这个提督的驻地,安全上没的说。 张家堡则是周大虎现在就在这里,处理事情方便,缺点就是这里紧靠边墙,军堡太小。 想了想,周大虎向下了决心,就运往这里,物资聚在一起反正很快他就要奇袭归化城,拿下土默特部左右两翼。 还有算算时间,自己从林县调过来的嫡系兵马和原皮岛一万三千人,三四天也都会到达。 随后,他带领亲卫到张家堡十里外,亲自迎接抄家归来的自己人马。 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运输车队,周大虎长出一口气。 “大帅,一切事情顺利。我们到了之后,稍稍动用了一些武力,这些奸商的家属就怕了,乖乖的就配合抄家了。” 说话的是周大虎的同村发小金荣。 这次带兵去抄家的兵马带队将领,都是他的嫡系心腹。 像这种牵涉大量钱粮的事情,必须是由自己人去做才行。 而且这是小事又不是打仗,自己人完全能做好。 当然要交给自己人。 金荣又从怀里拿出一份厚厚的帐薄递给周大虎道,“大帅,这是这次从八大家查抄出来物品银两的清单目录。不过这是大概的粗分,想要详细的目录,还得再仔细的盘点一下才行。” 周大虎笑了笑,道,“这么短的时间,你们能做到这些就不错了。” 其后他脸色笑容收敛,再次问道,“这八大家的亲属家人抓全了没有?” 这个问题很重要,事关对付这八大家的重要手段之一。 向皇上请示的密疏,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京师,就等皇帝怎么指示了。 “大帅放心,我们一到当地,就首先控制人。除了没有在家的,其他的人都抓获了。” 周大虎轻轻点点头道,“好,事情办得很好,兄弟们辛苦了。” 又一一和自家兄弟说了一会话,便和车队一起向张家堡方向而回。 …… 一天后。 八大晋商关押的院子。 这里突然又多了不少的男女老少。 哭声响成一片。 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等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孙子、女儿女婿、妻子后,浑身乱颤,精神都有些恍惚。 见过了面,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 周大虎大手一挥,一干强壮的亲卫,将这些老少和相拥在一起的八大晋商,强行分开带走。 一片哭声四起,尤其是其中的妇孺老幼的凄惨哭声,让人听了心碎。 但这是必须的手段,对只为自己一家之私和利益,而不顾自己国家民族百姓的吃里扒外汉奸商人,心中必须得有硬石心肠不可。 这些八家的亲人包括妇孺老幼在内,他们都是其中的受益人,在大明的法律体系下,他们因为自己亲人犯下大逆之事,跟着受苦受刑,理所应当。 周大虎想了想建虏入关后的一系列恶行恶事,大明死伤数百万人的情景后,眼中对这些家属的同情,慢慢的在退去。 第七百六十九章 讨价还价 这些哭哭啼啼的妇孺老幼被带走后,院子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 甚至可以说,安静的有些怕人。 范永斗等看着亲人被强行带走,个个怒目相视面前的周大虎,双手握拳,因用力过大,骨节发白,脸上浮现狰狞之色,但很快面前的几十名精壮带甲兵士,就让其恢复了冷静,握拳的双手松开,脸色的表情也和缓了下来。 “周将军,我们八家边商在这边地做生意,赚的都是辛苦钱,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杀人放火,更与周将军无冤无仇,没有任何过节,将军如此对待我们,不知何意?如果想要钱,说一声就是了,何必来这一手?多的没有,一二十万两还是能拿出来的。如有钱粮需求,请将军说个数。” 虽然前几天,这位将军已经给他们说了这次行动,是查禁朝廷违禁物品流入建虏蒙古手中,防范危害大明,更是大骂他们是汉奸国贼、吃里扒外,表现得义正言辞,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他们以己度人,根本不相信大明朝还有这样的为国为民之人。 更是心中不愿相信有这样的人。这样他们,才会过得心中安然。 千里为官只为财,万里经商只为钱!这是他们心中所相信的至理。 自己是这样的人,他们也相信大明的所有官员也不会例外,也是这样的人。 周大虎听闻此话一愣,但很快就反映了过来。 这是对方和自己在讲条件。 他想笑对方痴心妄想,正要严厉喝斥这些狗东西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了笑容。 周大虎面带一丝笑容幽幽说道,“你们这些人都是里通外敌的大逆之罪,当以诛灭九族,人都死了,什么都不是我的?几十万的小钱,本帅还看不到眼力。” 范永斗看了一眼身旁的伙伴,眉头微皱,上前一步道,“还请将军屏退亲卫,小民有私话要和将军相谈。” 周大虎看了看眼前的八个老头,瘦胖不一,虽然保养得不错,但他绝对一个能打这些人八个。 不过历史上,李自成、张献忠死的窝囊,就是太大意了,要不然历史的结局也许会有一些改变也说不定。 人必须谨慎才行。当然有时候,当该牺牲的时候,比如和建虏在战场上,他绝不会因为谨慎而有所后退一步,失去血勇。 周大虎挥手一指范永斗八人道,“这八个人留下,其他人,都给我带走另地关押。” 他略一思索,又说道,“贾木青、杨天石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做戏就要做全套,他不介意看看对方还有什么招数来打动自己放过他们一马。 另外他不知道对方在地下是否还埋了银两、粮食。 等人员都被请出去后,周大虎等待着对方怎么说。 “好了,人都请出去了,说吧。” 范永斗拱手一礼道,“还请周大帅稍等。” 随即他招招手,将八人聚在了一起,开始了有关事情的商量。 周大虎只是看着也没有说什么,他很有耐心。 一刻钟后,八人终于有了决定。 范永斗作为代表,缓步走了过来,对着周大虎躬身一礼道,“周将军,只要将军这次能够放过我们八家,我们八家愿意一次性出八十万两银子作为粮饷,赞助将军练兵保家卫国,为大明江山再立军功。” 周大虎却是心中冷冷一笑,自己在这八大家老家就查抄了近三百万两现银,一家合计约三十多万两。 这些银钱就在手中,他会看上对方这些小钱? 周大虎脸上的一丝鄙视,被善于察言观色的范永斗看出来了。 他随即说道,“周将军,抄家再多东西,最后也是落入朝廷手中的,将军和其部下士兵,恐连抄家所得的十分之一都得不上,如此,将军何必为难我们这些挣辛苦钱的商人呢?如此这般足保将军一生富贵,将军放下此事,你好我好大家好,如何?” 说完这话,范永斗脸上带子一丝笑容,似乎胸有成竹一般。 “八十万银子……”周大虎沉思了一下,轻声说道,“还真的是不少了,但……” 说到这里,周大虎突然笑着问范永斗道,“本帅拿了这个钱,是不是要把抄没的违禁物品都退回去?今后还要为你们走私保驾护航?” “这个……”范永斗听着这话的语气有些不善,想了一下赶紧说道,“这个……若是都是合适将军军中的用品,周将军不用归还,留下自己军中使用即可。如果将军愿意保驾护航,每年另有孝敬五万两。” 说完,范永斗带着期盼等待对方决定回答。 院中沉默了下来。 八个人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万一对方不答应怎么办?要知道这可是灭族之罪。 不过他们还是相信金银的魅力,要知道多少年来,用金银开路,那是无往不利,遇水架桥、逢山开路,立下了赫赫战功。 沉默过后,则是一阵大笑。 大笑过后,是周大虎无情的讥讽:“本帅是缺银子的人么?会昏到和汉奸卖国贼做交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里通外敌的一群狗东西,所作所为实在让人恶心。” 他冷冷看了一眼八人道,“戴罪立功,本帅保你们每人家中留一男丁存续香火,否则,灭九族。再告诉尔等一个消息,你们的罪行已经上达朝廷天听,不日就会有圣旨下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大虎此话一出,八人顿时大脑轰的一下,几乎炸开,接着就是颤抖如筛,不能自己,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上。 范永斗也是几乎两眼一黑,就要昏厥过去,但求生的欲望让他支撑了下来,恢复了清醒。 现在已经不是保住家产的问题,而是九族活命的时候。 范永斗等八人,上前几步跪于周大虎面前痛哭流涕,哭嚎着:“周将军,我等一时糊涂,误入歧途,但请周将军开恩饶我等和家人一条性命,但有所驱,甘效犬马之劳。” 八人脸上满脸都是惊恐慌张,叩头如捣蒜,那里还有之前淡然和讨价还价的神情。 第七百七十章 来自宣大的密疏 看着这些人的痛哭流涕,不断的哀求,刹那间,周大虎有一些心软。 但是脑中历史上的大明明末悲惨残酷的记忆不断涌来,立刻冲淡了那一丝心软恻隐之心。 周大虎眼神冷冽,冰声说道,“三天,就给你们三天时间,能立功者,保一家一子活命,留续香火;但有隐藏粮食银两者,满门抄斩。何去何从,你们选择。” 八大晋商中的王大宇颤着声音问道,“不知周将军所谓立功者,是什么意思?” 周大虎看着对方道,“很简单,交出你们埋藏的金银钱粮,隐匿的财产;或者提供有关对朝廷和本帅有利的情报和有用的建言都行。” 王大宇觉着对方的眼睛犹如刀子一般,盯着自己,大热的天身上冷汗直流,听完对方的话,心中反而踏实了一些,对方有要求就好,就怕没要求,哪怕惦记着自己藏匿的最后一些财产。 而其他晋商则是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不错,平时为了防灾、防盗、防匪、防兵祸人乱,他们这些晋商大户,都会将一部分钱粮隐匿埋藏起来,除了他们八大家掌事的人外,地点、钱粮多少都是严格保密的。 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个习惯,对方掌握了。 现在这个年轻的周大帅,是要对他们敲骨吸髓,不榨干净不罢休啊。 望着周大虎远去的背影,大院大门再次重重的关上,一干人心思各异,一家只活一个男丁存续香火,他们不满足,也绝不满意。 尤其是他们八个,认为自己还很年轻,还能活几十年,死?不,他们想活…… …… 周大虎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一群狗东西,还想拉自己入坑。 这些人真是死字不知道怎么写的。 看这些人的表情,隐匿的钱粮还有不少。 这是一次难得机会,下一次,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像这次晋商大规模的抄家,不可再次复制。 一次还可以,二次三次就会引起全国的富户的大规模自保性反抗。 还有在周大虎心里,他还是认为只要富户不违法、不作恶,朝廷应该给与保护。 勤劳致富、读书致富、节俭致富、工匠手艺致富,合法做生意致富……等,应该给与好好地保护。 但对欺压百姓为富不仁者、家有良田万亩还逃税漏税、隐瞒人丁、有功名之人诡寄等,当然不会对他们客气,要严厉打击。 之所以对这些晋商不利利索索解决掉,推出去直接砍了,乃是杀人最是简单的事情,马上崇祯十一年就是一场大战,接下来崇祯十二年、十三年、十四年连续三年,中原大地旱蝗大灾连续,民不聊生、饥民无数,路边饿殍白骨累累,救赈救济兴修水利,都需要大量钱粮。 而这些晋商狡窟三穴,定有隐瞒大量钱财,估计八家隐瞒钱粮不下百万两,甚至更多,这些钱到手,将会活饥民百姓几十万、百万人,和比起只杀八大晋商一时痛快,孰轻孰重?用选吗? 周大虎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为此,他有的是耐心…… …… 京师。 乾清宫军机房、 五个军机大臣只剩下了首辅温体仁、兵部尚书杨嗣昌、户部尚书程国祥。 军机大臣孙承宗去了辽东坐镇。 军机大臣周大虎回了宣府。 但崇祯皇帝没有打算增加军机大臣。 前太仆寺卿、监军兵备道张春,已经正式上任天津巡抚。 无奈之下,崇祯皇帝只好将还在路上的前巡抚辽东宁锦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管备倭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仍加服俸一级的方一藻,任命为军机行走,协助他办理军务。 等过一两年,再提升其为军机大臣。 而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份来自宣府的周大虎密疏。 他缓缓打开,慢慢的开始阅看。 只不过随着往后看,崇祯皇帝脸色开始转怒起来。 “该死!这些人该死……” 崇祯皇帝有些怒不可竭的低声咆哮道。 吓的在一旁处理军务的温体仁等三人一大跳。 “皇上……”温体仁轻声道。 眼睛有些发红充血的崇祯皇帝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温体仁等人三人,长出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平复了一下心情,缓声说道,“朕有些失态了。” 随后他又看了一遍手中的密疏,确认没有周大虎的私密不可外人知道之话,再次说道,“这份奏疏是周爱卿送来的紧急密报,是有关边地互市的一些事情,需要紧急处理,你们看看吧。” 说完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首辅兼军机大臣温体仁。 温体仁快速看过之后看了一眼崇祯皇帝后,又立即将手中的密疏传给了下一位。 等三人都看完后,崇祯皇帝问道,“三位爱卿,此时如何处理?大动,还是如周爱卿所说不动,不追前事?或者说小动?” 其实崇祯皇帝心中已经有了注意,只不过他只是想兼听一下自己心腹大臣的意见,这样更亲和,也更能政令顺畅。 毕竟事情还得由下面的人去做。 温体仁作为首辅兼军机大臣,他略一沉吟首先说道,“微臣认为,此事太为骇人,当今天下不宁,朝廷动作不宜大范围查核处分当地官员。一旦大动,臣以为这两处边地重镇大部官员会有所牵连,一旦罢免,政务军务就会停顿,朝廷调动新补官员新到难以一时就运转边镇政务军务通顺,而运转正常少则数月,多则半年一年。” “两地地处边境,位置重要,马上周将军又要自己择机对归化土默特进行行动,后方不能出乱,周提督所言乃是稳重谋国之言,朝廷当宣大官员一律免罪,有关晋商贿赂官员不追前罪,只罚今后。此乃稳定局势稳健之上策。” 崇祯皇帝没有表态,而是看向杨嗣昌、程国祥二人。 杨嗣昌道,“臣附议。” 程国祥道,“臣也附议。只是臣做为户部尚书,想知道这些晋商的抄没有多少,能不能上调一些赃银入太仓之中,作为朝廷救急之用?” 崇祯皇帝心中一热,但没有立即回答。 因为周大虎在上次的密疏中,请求朝廷将晋商的抄没,作为军资拨给他使用,用于作为择机攻打归化城的军饷和费用。 第七百七十一章 辽东交接新的局面 虽然他很是眼热这笔抄没,但他更加知道取得归化城的巨大影响和好处。 他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机会难得,很难有下一次这样的好机会和君臣一心这样对外用兵的大魄力。 温体仁立刻站了出来道,“皇上,这八大奸商抄没所得,正好用于宣大边地建设,和用兵归化城蒙古土默特部落。周提督有把握拿下此城,朝廷应当全力支持,这些钱粮可拨给其招兵买马,如果朝廷有周提督训练的精兵十万的话,以周提督的训练和带兵的能力,何愁建虏不灭,流贼不靖。晋商抄家所得本就是意外之财,朝廷不当再取之。” 杨嗣昌也是上前一步道,“微臣附议。宣大边镇乃是京师左膀,事关京师安危,当大投入才是。” 一听到京师安危,崇祯皇帝脸色一凝,严肃了许多,沉思了一下说道,“此次晋商抄没,一半用于宣大边镇整军备战,一半交由周爱卿招兵买马扩大本部兵马。” 孙承宗几次上疏给他,都请求将周大虎训练出来的几万民壮乡勇,纳入到朝廷军队体系当中,给予军饷,这样做发了军饷,朝廷就能正式的可以随时调用,也能收其心、收其忠。但他考虑到朝廷财政艰难,一直沉默,迟迟下不了决心。 在崇祯皇帝的印象中,这八家商人抄没能有多少?最多也就有几十万就不少了。 他绝不会想到,这八家抄没会得到数百万两银子。 如果知道了,就不会做出如此的决策回复。 剩下的一个问题就是这八大晋商该怎么处置?密疏中提督周大虎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为了让这些晋商交代出埋银之地,请求朝廷赦免一些晋商的亲人,不予株连。 对此崇祯皇帝倒是不以为然,埋藏之银能有多少?因这些小事就放这些奸商亲人一些,他有些难以接受。不交代埋银得地方,锦衣卫的手段多得是,交给他们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对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就应该大刑伺候,不怕不交代。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自己的心腹爱将的请求,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这个案子还是对方主办的,立下了大功。给些好处是应当的。 现在就是有一个问题,是押送到京师会审还是就地处斩? 但这个问题军机处很快就决定了下来。 逻辑也很简单。 既然不想将宣大将边镇互市一案扩大,那就不宜押送到京师之地大张旗鼓的会审。 万一这些商人为了活命,胡乱攀咬,牵扯出许多人,到时候查还是不查? 朝廷查,违背稳定局势的初衷…… 不查,朝廷威信扫地。 交于当地地方及时处理,朝廷会少了许多为难。 除了周大虎的密疏之事外。 军机处除了持续关注宣大之事外,还重点的关注着辽西的局势。 很快,一队锦衣卫缇骑,带着圣旨,策马直奔宣大方向。 当天。 朝廷的一道诏令贴于午门之外,全面停止邸报抄发、出售,违者以奸细罪处理。 同时宣布成立宣导教化司,隶属于军机处,正四品,发行大明正报。 …… 数日前。 辽东。 山海关。 辽东督师府,设在这里。 孙承宗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首要的,就是让自己的中军副将胡铁柱,接管兵营和山海关的防务。 由于他推荐的山海关总兵尤世威还没有到达,只好还让蓟镇东协副总兵代署即署镇管副将事祖大乐仍领旧职。 同时他推荐的原延绥总兵王承恩,还需数月才能到达辽西军前效力。 孙承宗深感自己身边将领太少。 以前的关门旧将,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祖大寿还可熟悉。 数年之后,已经是物是人非。 掌控了局势,胡铁塔接管了山海关防务后,孙承宗才放心和从宁远驻地赶来的辽东巡抚方一藻,开始交接辽西军务。 一天后方一藻,带着儿子方光堔在十几名家丁的护卫下,走出山海关,望了一眼眼前高大的雄伟城池后,带着一丝遗憾,缓骑向京师方向策马而走。 他早已经准备了和议的准备,物色了一个“瞽人卖卜者”周元忠,准备到辽东和清廷和谈。他也向朝廷建议,用隆庆年间“俺答封贡”的模式与对方谈判。 但是此疏上去没有多长时间,自己却是突然接到朝廷圣旨,被免去了巡抚辽东之职,调往了京师。 他知道自己和镇守关宁太监高起潜态度相同,认为朝廷连年用兵,兵疲财乏,内乱外患,不可长久,但是自己却突然被免职调回京师,哪怕先前听闻朝廷起复孙承宗已有心理准备,但是他心中仍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骑在马上的他,叹气连连。 一旁的方光堔脸色有些怒气的说道,“父亲,朝廷用孙督师何必免了你的巡抚之职?要知道,崇祯四年孙督师掌管辽东,时有巡抚邱禾嘉在任,督抚共存,如今却是不能容父亲在辽西任职,朝廷昏也!” 方一藻对自己的儿子做事还不稳重,妄议朝廷斥责道,“休得胡言,朝廷如此安排定有道理,岂是我等可以质疑的?” 说完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朝廷的意思,除了和议他看不透朝廷的主张外,其他的,他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经纬。 朝廷这次是下了决心,给与孙督师重权,免了自己的巡抚之职,是为了辽西走廊的事权统一,没有任何的掣肘、平衡的考虑。 只要有孙督师做镇辽西走廊,朝廷就不会设立委派辽东巡抚一职。 他再想一想自己的前程,也就是兵部左侍郎坐堂官。 也就是个闲差、 他有些难受,不想离开辽东。 而此时,完成了交接的孙承宗,终于可以空出一段时间来,考虑一下别的事情了。 这几天,跟随他一同行动的白喇嘛,已经几次向他辞行,返回辽东。 但他一直没有同意。 现在有了一丝空闲,这个问题不好再拖了。 和建虏有所接触,他不反对。 这就是一个手段而已。 第七百七十二章 皮岛兵马的安排 没有相应的战力,哪怕大明自己一方如何忍让给与建虏巨大钱粮,甚至割地赔款,也不会有指望的息战和平而处,反而激发建虏的贪婪和无穷欲望,将来只会发生更大的兵祸。 和议绝不可行。 只是这是自己学生周大虎支持的,当老师的当然的给与支持。 自己的学生和自己理念是一样的,都是以恢复辽东为己任。 这一点他是不会看错的,他确定。 坐着沉思了半天后,孙承宗起身迈步走向屋外,看向白喇嘛住处的方向。 与此同时。 锦州。 镇守锦州辽东前锋总兵官祖大寿,单独一人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塘报和京师过来的详细有关京师变化的消息。 看完后,他想了想,又仔细看了一篇后,闭目沉思起来。 孙承宗是他的老上司,天启年间四年、崇祯两年时间,他深知这位老先生的的秉性。 对待建虏嫉恶如仇。 如果没有发生大凌河之战他投降之事,他会很乐意立即去见自己的老上司。 可是如今…… 虽然他知道朝廷不敢动他,且一直在笼络他,自己老上司也不会对大凌河之降说什么。 但这个膈应无形中存在,关系还会回到过去吗? 他不知道。 至于投降、归顺建虏,他心中已经是摇头,这些蛮夷,他真的是看不起。 除非他们能够入主中原…… 但现在,朝廷有了和建虏相抗衡的一支兵马,哪怕相比有些很弱小,但大明人多势众、地大物博,远远非辽东一隅可比,这就是大明的转机。 没有久弱的大明。 建州除了武勇,还剩什么? 祖大寿走出镇守总兵府,望向山海关的方向,心中忐忑又激动,又有些期待和茫然…… …… 宣府张家堡。 宣大山西三镇提督、忠勇伯周大的临时驻地。 好消息一个一个都过来了。 首先,周大虎的嫡系兵马一万人马骑兵精锐和皮岛的一万三千兵马到了。 周大虎望着满眼的铁骑和精锐兵马,心中踏实多了。 同时也生出万千豪气。 尤其是他望着自己花大力气和钱粮打造的铁甲具装骑兵,迎面而来的猛兽般的令人难以呼吸的排山倒海的气势,让他很是满意。 只要见见血,就是一支强大的杀手锏。 远处一片红色的海洋,正是缓缓而行的辽东皮岛兵马。 沈世魁骑在马上不断地看着两边各地的寨堡。 短短几十里,他就看见了数座军堡。 密集程度不是他在辽东所见的地广人稀,有时候十里百里无人烟。 他在朝廷邸报上知道山西数次遭建虏入塞抢掠,流贼肆虐,但山西的情况却是好很多,一副蒸蒸日上的情景,盗贼土匪绝迹,让他和一干手下是大感意外。 只是大同和宣化一路上过来,比起山西,差了不少。 他问过一起从林县过来的军队将领,才知道,山西和彰德府等河北三府一样,进行了革新,大兴水利措施,开荒种田,打击贪官污吏豪强劣绅,严禁高利贷、赌博等事,停发大额皇亲禄米等一系列强硬措施,使得河北三府和山西短时间内面貌一新,百姓能够养家糊口。 有一点他很疑惑,文官武将连接一起革新一省,朝廷就没有人上疏弹劾其结党?或者边臣结交边将?要知道,当初朝廷给内阁大学士次辅钱龙锡定的三大罪之一,就是结交边臣。 想到这里,他知道这是这位周提督的军功在起着巨大的作用, 远眺看去,看见对面一群马队过来,众兵众将纷纷避让,他知道是谁来了。 沈世魁策马上前,果然是对方,便立即远远地大声道,“末将沈世魁,参见忠勇伯周提督,属下带兵一万三千人,按时到达,还请忠勇伯检阅。” 说完,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已经来到自己身前的周大虎行了一个隆重的军礼。 沈世魁的姿态摆得很低,因为他知道,自己从皮岛从海上踏到陆地上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朝廷讨价要价的资本了。 再加上所有的皮岛将领和一大部分的士兵家属亲人,都被安置在彰德府林县一地,他也到林县看过,城池高大坚固,地方人物兴旺,一片繁荣,乡勇民壮堪比精锐兵马,安居乐业不成问题,安置的也是很是不错,让人挑不出毛病。 如此一来,沈世魁知道,自己个人的威望已经不足以掌控皮岛这支撤镇的军队了。 更何况,这位周提督,还接受了几位原来在军中对他不满、甚至反对他的人,暗中又拉走他身边不少人,比起在皮岛,他在军中的掌控能力又消减了几分,照此下去,他身边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很快就会被彻底架空,空有总兵之名而无总兵之实。 现在如果他不想离开这支皮岛的军队的话,就只有一条路。 即向忠勇伯周提督紧靠以表忠心,成为自己的新的靠山。 否则,他在这里会被逐渐排挤出去。 周大虎亲自将其扶了起来。 这是一个私德有亏,但能在最后坚持大义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还是能用的。 见了见过来请安的自己嫡系和皮岛一干副将、参将、游击等一大批官员后,这批刚到的兵马开始在张家堡十里之地外,进行安营扎寨。 而沈世魁则是跟着周大虎回转张家堡临时驻地,有事要谈。 张家堡临时提督总兵府。 两人就坐后。 周大虎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本督这次进京面圣时,专门向皇上请示了皮岛一干将领的安排,尤其是你们高级将领官职安排。” 沈世魁欠了欠身子,恭敬的说到,“大帅辛苦了。” 周大虎摆摆手道,“这是该做的,朝廷已经决定,由本帅提督皮岛原有兵马。为了加强河北防御流贼北上,同时京畿有警,以便来援,朝廷将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与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整合一起,下设巡抚一职,兵备道二员,同时设镇一名总兵,由我父亲担任总兵一职。” 说到这里,周大虎停下话头,看到对方一脸失望之色。 第七百七十三章 沈世魁的选择 对此情况,周大虎也不意外,早有预料。 对朝廷的这样安排,他也是支持的。 辽东兵马进入内地,生活习惯、风俗等与内地大有不同,必须将其打散与当地兵马混合,进行同化不可。 否则,天长日久下来本地军民和皮岛辽东军民两方,极易发生一些鸡毛蒜皮引起冲突或者龌龊,长时间累积下来,就会影响团结一心。 崇祯四年发生的山东吴桥兵变,后来登莱那么多浮海过来避难的辽民,一呼百应的加入了孔有德、李九成的叛军之中,就是当地百姓士绅和避难的辽民关系激化,相处的不好有关。 这种事情决不能再次的发生。 看着沈世魁满脸失望的表情,周大虎随即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虽然这个新的镇守总兵不是你,但朝廷也是考虑到了你在辽东后方的功劳,已经决定东南地方有缺,就将你优先录补。” 听到这里,沈世魁陷入了沉默。 他是生意人出身,十分的精明,便知道朝廷对他们这些孤悬海外朝廷难以节制的的兵马,就是迁陆地后,也是不放心。 如此朝廷将其主要将领调离他处,打散原有兵马建制,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同时他知道,一调到东南担任总兵,就再也回不到北方了,除非卸职回北方养老。 东南平和之地,倒是安逸。 但安逸也最是消磨意志,让人丧失斗志,陷入到风花雪月和平凡生活之中而不可拔。 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吃老本过日子,绝不是他的选择。 想到这里,沈世魁相信自己做生意的眼光,下定决心道,“大帅,属下不愿意到东南就任总兵,只想留在这里,今后跟着大帅恢复辽东,重回皮岛。” 周大虎目光一凝,看向沈世魁,仔细的打量着他。 半天之后才重新问道,“你确定?东南和平稳定,生活舒适,也更为繁华,这可是一个优差,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这个店,朝廷不会再给你这次的候补优先权。跟着本帅现在不会有总兵的职务,只有副将的缺。” 说到这里,周大虎停下话语看着对方,脸色也是严肃起来,缓声说道,“皮岛兵马这些年内讧厮杀不断,已经出了数位汉奸,本帅对皮岛兵马并不相信,将会打散分散到各部,所有的将领都会甄别之后,本帅才会重用。这不是朝廷的意思,是我个人的一贯作为,本帅不想在关键的时刻,背后被出卖或者被捅一刀而不知。” 周大虎的目光更加的凛冽起来;“本帅宁可戴上任人惟亲之名,也不会为了一点名声,就将自己管辖的兵权,授予不熟悉、也不了解的手下。如此你也愿意跟着我干?” 沈世魁没有料到这个年前轻的将领,说话竟然如此的直白直接,没有留一丝情面和场面话。 不过从他过去做生意接触方方面面的人物经验知道,周大虎这样的将领反而更好打交道。 这样的将领,最看重的是忠诚,以及听命令。 而这却是他的最大的长处。 他知道自己带兵打仗的能力很是一般,能这么升到总兵一职,凭借的是将女儿嫁给了毛文龙当小妾,成为了毛家军的核心人员,再加上皮岛自己便宜女婿毛文龙死后,内部争锋不断,走的走、死的死、亡的亡,他靠着经营手段拉拢人心,幸存了下来,朝廷为了收拢皮岛军心,只能在皮岛之中捡选人马,他才熬到了东江镇总兵一职。 自家事自己知道,在皮岛东江镇当中,就有不少的人暗里看不起和反对他,对他的出身多有指摘,甚至大骂他靠女儿的裙带关系,才爬上了如今的位置。 但是如此,他并不放在心中。 比起他在二十余年前做商人时整天卑躬屈膝之时,强的太多了。 和在那时受到的黑眼白眼,现在的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眼前的周将军只要不中途意外夭折,必然会成为朝廷擎天之柱。 到时候皇上也要礼让三分不可。 大明朝廷如今乱局迭起,武将打破文尊武卑只是早晚的事。 这一刹那间,沈世魁想了很多。 但也更加的坚定了他的决心和想法。 沈世魁起身来到周大虎身前,单膝跪地,以最高的军礼坚定地说道,“大帅,卑职已经想好了,就跟着大帅干了。卑职没有别的能力,但还有一些眼力和办事能力,还请大帅接纳。” “确定?” “确定。” 周大虎陷入沉思,现在的情况,有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有些措手不及。 他本来给朝廷的建议,是让沈世魁去福建当总兵。原因吗?就是沈世魁在皮岛东江镇带兵二十余年,海上作战是十分的熟悉,也有一定的海战能力,正好前往福建制衡一下郑芝龙的势力扩张。 可是如今这个沈世魁,出乎意外的向自己宣誓效忠。 送上门的将领,拒绝会使其他来投奔的将领心寒。 现在他还顾不上什么私结军中党羽、居心莫测等让朝廷和皇上猜忌等事。 崇祯十七年(1644)那把大刀还悬于自己头上呢。 加强自己军事实力,收拢一支自己的军事班底,这是当务之急。 至于自己这样做,朝廷和崇祯皇帝会有所猜疑,但是在没有走出历史的局限之前,他不会顾忌和在乎。 在沉思了片刻后,周大虎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吧。你带的兵力我会考虑的,今后能不能重用,就看你的表现了。” 历史上,这个沈世魁能从一个来自辽阳的商贾买头,一跃成为武官都司,后在一系列的岛中变乱中,笑到最后,没有一点本事的人,坐不上东江镇总兵一职。 不过周大虎也是明白,真实的历史永远沉积在历史的迷雾之中,史书的记载从来都是历史真相的冰山一角而已。 尽信史书不如不信。 忠奸还要在实际行动中来辨别。 周大虎也没有多说的,便问到了其家人。 “大帅,崇祯四年三月,刘兴治于岛中作乱,卑职全家遭戮,仅卑职一人逃脱得免。现在收有一从子(侄儿)在身边。” 周大虎点点头,又安慰寒暄了几句,便让其退下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鸽经张万钟到了 沈世魁走出张家堡,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走出的大帅府的方向,心中有些感叹,能做到高位上的人,不管多么年轻,都是真的很不简单。 去东南当一方总兵,人生地不熟,只能带极少的亲信家丁,身边的亲信将领都带不走一个。 亲信将领这些都是有官身的,需要朝廷批准以及安排职位,是会受到各种的约束的。 不像家丁只是大头兵,只要对方愿意,只要带的不多,他相信现在的周大帅是会同意的。 离开了皮岛这支兵马,没有了底蕴,朝廷又会让他干多长时间?一任?三年还是五年? 不会再多了。 接下来养老,孤独而死? 没有了家人的陪伴,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留在这里,跟着最有前途的将军,哪怕被收权,但是怎么也有个总兵的职衔,只要忠心做事,有眼力,还怕不会得到重用? 他对自己的决定,更加的坚定了。 只不过,他知道自己原先在皮岛的那一套作风不能用了。 自己必须回到当初前往东江镇发展的时候一般,做事做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才行。 …… 等过了半个时辰后。 周大虎又招见了东江镇其他将领。 东江镇分成数派,各有势力。 孤悬海外的皮岛东江镇,天高皇帝远,常年的权力利益明争暗斗下来,互相之间都有不小的仇怨存在。 再加上一些训练不彰,以及走私货品,这些兵中有许多人都是兵油子。 虽然他在皮岛已经进行了一番整顿,和汰除老弱兵油子,补充青壮,但那时只是权宜之计,临时的措施。 一番寒暄之后,周大虎对这些将领露出了獠牙。 下达军令,告知他们,原皮岛东江镇军队从今日起,开始和自己的嫡系军队同训同吃同住。 将领亦是如此。 虽然有些人脸上表情有些难看,但现实摆在了这里,不容他们不答应。 周大虎望着离开的一干原东江镇将领,心中没有任何的犹豫。 这支军队,必须得经过改造整训,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争权夺利内斗不断了。 谁如果再犯窝里斗的事情,他不会给于客气。 …… 一天后。 来自山东济南府邹平县的张万钟带着一大批人,到了宣府张家堡。 对于这样的技术人才,周大虎是早已经翘首以盼了。 他亲自带人到堡外来迎接这位写出《鸽经》的能人。 用军鸽来进行长程的军事通信,在一战时广泛应用,立下了赫赫军功。 哪怕在二战时期,无线电电台已经大规模使用,但军鸽依然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这在明末靠驿马人力传递的的时期,军鸽的军事信息传递的快速性,具有极大的军事优势。 如果在大明建立一套大范围的军鸽信息传递完善的网络的话,这将给大明的军事和朝廷命令传达,起到不可思议的变化。 试想,湖广的紧急军情或者向朝廷的请示、汇报、上疏等事由,由原来的加急飞递十天半月缩短到只有两三天,甚至更短一两天,那么办事效率是成倍的增加。 又比如辽东的军情,在千里范围之内,但是就这个距离,三百里加急,也得三四天才能得到消息。 但使用信鸽就不一样了。 比如放飞500公里距离,鸽子在6个小时即三个时辰就能飞回来。 这个效率在古代的时候,就很是惊人了。 这是一个很实用的技术。 一行在锦衣卫校尉保护下的张万钟一行人,看见一个左右都有侍卫保护跟随的年轻将领朝他们走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别的任何队伍,便知道是迎接自己的,赶紧迎了上去谢礼。 刚走到近处,锦衣卫校尉立即小跑了上去给周大虎请安。 “你们认识我?”周大虎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些锦衣卫是从京师出来办差的,他周大虎在京师呆的时间也不长,这些锦衣卫怎么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这个……”由于周大虎权威和圣眷隆恩日重,带队领头的校尉骑缇不敢胡说隐瞒,只好照实解释道,“周伯爵,是这样的。我们锦衣卫对京师新进三品以上官员和封爵将领,都会暗中画下画像,各司房都会下发画像,让各司房校尉、力士都确认记住画像,在办差的时候以免哪个不长眼的冲撞冒颜冒犯了贵人们。” 说完态度诚恳,低着头等待周大虎的指示。 对方锦衣卫校尉说的话,周大虎当然不会完全相信,这其中最大的另一方面,就是画了画像,不光是怕冒犯了有权势的“贵人们”,还有的就是认人也好监视。 周大虎摆摆手,让锦衣卫这些人下去休息去了。 在明末崇祯朝,锦衣卫已经废了武功,除了逮捕文官以外,其他的都已经丧失了功能,威风不再。 这时周大虎终于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这刚到的张万钟等一行人身上。 一番寒暄后,周大虎和其一行人并排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临时的大帅府。 进入府中等大家就坐后,周大虎终于将话题移到了正题。 他看了一眼对方的人数,眉头紧皱,这些人远远不够啊。 “张先生……” 周大虎话刚一出口,就将对方吓了一大跳,立即起身回话道,“真不敢当、真不敢当、大人是一军大帅,学生只是一名贡生,得蒙大帅向朝廷举荐学生,得以能为朝廷效一份心力,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在大帅面前让大帅称呼学生为先生?真的不敢当。” “那就称呼你为张大人吧,已经接了圣旨,那就是有官身的人了,如此称呼并无不妥。”周大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耽误时间,直接定性道。 “那……那好吧。”张万钟有些拘谨的重新坐了下来。 跟着他一起来的一干人更是紧张,坐在那里规规矩矩的,一动也不敢动。 “张大人,你的这些人有些少啊?不够用,完全的不够用。”周大虎轻摇着头说道。 张万钟刚刚还觉着自己是不是带的人有些多了,没有想到对方反而认为人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第七百七十五章 西安故地 张万钟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朝廷和大帅,准备饲养多少信鸽?几处地方?现在人数如果有些少的话,学生还认识一些喜欢养信鸽的人,可以推荐给朝廷和大帅使用。” 周大虎沉吟了一下说道,“现阶段人越多越好,只要不超过千人,都行。地方吗,暂定十五处。当然今后会用更多的人。” 张万钟和身后的一干朋友们是听的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 尤其是张万钟,朝廷任命他为这个新成立的机构五品郎中,妥妥的第一把手。今后要是管上千人,那这个职位就重要得多了。 一听眼前这位周大帅的言语,他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大帅是想今后在国各地都设立信鸽传送的机构?”张万钟问道。 周大虎轻点点头道,“不错,本帅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也知道这需要大量的人手。但现在,本帅只是想在几个用兵的地方,和一些紧要的关隘地方设置信鸽传信。军情急如火,时间很重要,提前一天部署,有时候就能起到大作用。” 张万钟看了看自己的一干朋友,十几个人,加上自己的三个儿子,也不过刚刚二十人出头而已。 他只好说道,“大帅,一处地方饲养军用信鸽,做少也得三人才行,当下卑职只能在七处地方养育信鸽。还有种鸽也不够,卑职没有考虑周全,走的有些匆忙。” 鸽子送信的原理是利用鸽子强烈的归巢性能。找两个地方分别饲养信鸽,然后定期从一个地方运输至另一个地方,利用鸽子归巢的本能(就是鸽子总是想要回到之前居住的地方),即可以达到送信的目的。 信鸽送信的原理周大虎是知道的。 他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林县、阳和总督府、太原巡抚府、京师军机处、山海关、辽东锦州、湖广、辽东宁远、西安……”说到这里周大虎一愣,再一算,已经超出了七个,没有人手了…… 这……周大虎有些头疼。 周大虎说道,“张大人,你不用到京师了,现在就去找人,多多益善。先把能用的其他六组人先干起来。” 说到这里周大虎停了下来,问道,“信鸽从孵化出来到能使用,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张万钟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说道,“经过家飞训练,四个月到半年左右,就能执行一千里内的通信任务。再远的就不行了,容易丢失。长程的通信,一年以上的信鸽最为有力。” “信鸽的寿命有多长?能军用的时间呢?”周大虎问道。 “寿命十五年左右。军用传递信息的,可用八年左右。种鸽最长十二年左右。” 周大虎连连点头道,“不错,比我想的好多了。” 他低头略一沉思,随即朝大门的方向大声道,“来人。” 亲卫杨天石疾步走了进来。 “你去取五百两银子,再调五十名精锐保护,和张大人一起去请人。安家费,每户十两。”周大虎吩咐道。 杨天石没有多余的话,应了一声便出去办事情了。 张万年看了看远去的杨天石,又看了看身边的儿子,疑惑地问道,“大帅,京师来的朝廷钦差要我等立即前往京师报到,这……” 周大虎摆摆手道,“此事不用张大人操心,成立信鸽传递司就是本帅的主张,由我接管乃是正常之事,本帅自会告知朝廷一力承担。” 张万钟现在也是浑身的力气,干劲十足,立即就向周大虎告辞,带上了自己的大儿子离开而去找人。 与此同时,周大虎随即派人去京师兵部讨要官诰、腰牌、官府,以及一些驿符兵部的敕命,等回来后,带上他的编译的数套密码和密码本,再分散到山海关、辽东锦州、自己大本营林县、阳和总督府、湖广襄阳五处地方成立传递司。 最后一个他却是此次有些拿不定主意。 想来想去。把这个地方安在了西安孙传庭处、 想到了西安孙传庭,他便想到了高迎祥。 不知高迎祥现在收拢旧部到了那里…… …… 西安以北的路上,三百披甲骑兵,六百匹战马,一人双马,正在快速的向西安挺进、 这些兵马都是一身的镶铁棉甲,左边鸟翅环、右边得胜构,长枪尖朝上,右侧马镫通常会挂有盛纳旗枪镦的装置,平头的枪镦可以插入。 三百杆长枪明晃晃的枪尖在阳光的照耀下,随着战马的奔驰而上下颠簸。 在遮阳斗笠下,满脸汗渍的高迎祥对着身边亲信总管刘哲道,“还有多远到西安城?” “还有四十里就到了、大人,你真的要见孙巡抚?” 高迎祥轻点了一下头说道,“我弟弟高迎恩不知跑到了哪里,没有朝廷的消息,要找到什么时候?大帅那里用兵不断,我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自从跟随周大虎道辽东走了一趟,他也亲自砍下了一颗建虏的人头军功后,他突然发现,过去身为“义军”做的那些事已经没意思了。 后悔吗?他高迎祥攻城杀官从来都不后悔。 因为他不那样做,早就死了。 只是现在开了眼界,又亲身经历了一番边关和辽东建虏之战后,他心中起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建虏并非不可战胜,杀虏更能激起他一身的热血。 与官军作战胜利的心态完全不一样。杀虏的战场,让他热血沸腾。 最主要的是,他要报周大虎救命之恩。 等战马歇息了一阵后,众兵又再次起身翻身上马朝向西安臣奔驰而去。 西安城。 巡抚衙门。 刚刚一路追击蝎子块拓养坤,最终迫其投降后,刚刚返回西安暂时休整的孙传庭,顾不上任何的休息,就开始处理这些天他不在积累下来的公务。 巡抚一职,除了带兵剿贼,还管着许多政务。 尤其是他自己发起的吏治和清屯充饷之策,虽然有了成效和一个好的开头,但他却是不敢有任何的一丝松懈。 第七百七十六章 吃惊的张天斗 清屯充饷已经有了大的成效。 前半个多月,他在启程带兵追击蝎子块拓养坤之前,于四月二十九日,行文下达了《行西安监收官第一次屯田起颗憿》,要求西安理刑厅,按照清屯的屯田新册督促各地州县将今年赋税六月内完成一半,十月通完,永为定例。 税收银两解送永丰仓,专用于兵饷,不得擅自他用。 没有军饷支持,就无法练兵剿贼。 他将此事看的很是重要,专门坐镇西安行营监管督促这一事情。 而陕西的大部分流贼已经南窜汉中山区。 三月,三边总督洪承畴调集左光先、曹变蛟、孙显祖、马科、祖大弼等人追击李自成和张天琳。 其后一路追剿,终于将闯将李自成所部和过天星张天琳等人,将其打的进入了巩昌府(今甘肃一带)成州、徽州一带的山中打游击。 经过一个多月后。 天星张天琳则趁机率部向东杀到了隔壁的汉中府,与中斗星高迎恩、小红狼孙天福会合,兵力多达十万余人。 汉中危急! 无奈之下,三边总督洪承畴只好带领陕西总兵祖大弼、参将赵光远、参将孙守发等回救汉中。 陕西巡抚孙传庭看着汉中的军情塘报,汉中情况不妙,但他却是走不开。 不过他相信三边总督洪承畴的能力。 正在阅看各府县的上报巡抚衙门的公文孙传庭,突然他的同乡亲信幕僚张天斗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色惊悚,好像白天看见了鬼一般。 孙传庭放下了手中的公文,转头看向了张天斗。 “中宿,何事如此惊慌?天还塌不下来。” 张天斗字中宿。 一向镇静遇事不慌的张天斗脸色变化了几下,有些说不出来刚才见到的那一幕。虽然有些荒诞,但他却是可以肯定的说,那是真的。 该死的人活了。 要是一个可以说是人长得很像。可是他见到了四个该死的人,这就绝不是长得像这么简单。 且还是穿着朝廷官军的服饰,带着兵进了西安城中,来到了巡抚衙门跟前。 脸色变化了几下,张天斗走进孙传庭身边压低声音道,“抚台,学生刚才在衙门外处理请见之人时,有一支从京师过来的兵马将领要见抚台大人,学生害怕有军情之事,便过去察看优先处理,谁知道,白天见了鬼。” “白天见了鬼?”孙传庭插话道,他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同乡的,生而颖异,逸气翩翩,泛览诸子百家,能诗善书,尤喜纵横家言,及舆图象纬,罔不研习。博极群书,负干济才,由是声誉日远。 所以才会远赴西安时,聘请对方做了自己的幕僚。 在自己面前决不会胡说八道。 一定是事出有因。 张天斗见孙传庭再次疑惑的看向自己,便直接说道,“学生看到带队的京师过来的将领,赫然是早已经被朝廷千刀万剐的流贼魁渠高迎祥。学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听到高迎祥那个名字,孙传庭腾地站了起来,反应是相当的激烈。 他走了几步,略一思考,果断的摆摆手道,“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朝廷百官和圣上,十分痛恨流贼,此僚是被朝廷官军俘获,而非带领人马投诚,不会赦免。而京师防守严明,三法司行事严谨,又有锦衣卫等监刑,不会被人救走或者逃脱。朝廷也没有传出这等消息,而邸报上则是说流贼渠魁高迎祥已经就地正法。” 他看向张天斗道,“会不会是眼看花了?或者只是人长得像?” 孙传庭亲手抓的流贼实力最强的渠魁,并顺利押送京师,获得了无数的赞誉。 这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现在却听说其抓的流贼这个功劳,人还活着? 他一时接受不了。 张天斗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一个人可以是看错或者是长得像,可是学生还看见了我亲手将其装上囚车另外三个高迎祥的亲信将领。他们分别是总管刘哲、一斗谷领哨黄龙,干公鸡张二。总不能是这三个人也是长得像,或者我也认错了……” 这么一说,孙传庭倒是相信了几分。 孙传庭毕竟经过大事的人,略一沉吟,就猜想到了这可能是京师朝廷出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与其瞎猜,还不如见一面就知道了。 “安排见面。”孙传庭沉声说道。 张天斗却是说道,“学生要安排一下,抚台大人稍等片刻。”拱手一礼匆匆转身而去。 孙传庭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是去调集兵马用来警卫,他心中是赞成这样做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 约过了一刻钟后,张天斗带着三十人的披甲精锐来到了会见大厅,将兵士隐藏好后,就去请巡抚孙传庭准备见客这个“高迎祥”。 此时,高迎祥等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一位小吏从巡抚衙门走了出来,领引他们高迎祥四人和另外一人进了巡抚衙门。 快到议事大厅的时候,开始有兵丁检查搜身和收缴随身携带的腰刀等兵器。 远远地孙传庭和高迎祥都看见了对方,反应各有不同。 但都很是一时震动很快平静了下来。 走进大厅,高迎新拱手一礼道,“末将高祥,拜见孙巡抚。”高迎祥不卑不亢的说道。 他是带过千军万马的人,心境强大,脸色平常。 报过自己身份后,高迎祥将兵部的敕文、官诰、腰牌、通关文牒等一干文书,恭敬的递给了孙传庭阅看检验。 等其看完后。 高迎祥又从自己贴心处拿出了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书信,又呈给了孙传庭。 接过这封无署名的信件,孙传庭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很快就拆开了信件,阅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孙传庭的表情连连变化,很是吃惊。 这是他所认识的小友周大虎,也是当朝的红人,提督宣大山西总兵官、忠勇伯周大虎给他的信。 里面详细的介绍了高迎祥一案的始末,以及其在辽东的表现,最后是高迎祥带兵来陕西目的。 招降旧部和他的弟弟中斗星高迎恩。 第七百七十七章 事情 看到这个结果后,孙传庭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以及高迎祥来到西安见自己所谓何事。 至于自己千辛万苦抓的流贼大渠魁,却被朝廷暗中赦免了,他心中也没有多少怨言。 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高迎祥,会不会借此机会,而跑了重新做贼。 如果是那样,将是陕西的一大灾难。 不过现在朝廷相信那个小子,他也相信。 大不了真的出现了高迎祥复叛之事,就让那小子带兵到陕西来。 孙传庭公务繁忙,也就长话短说。 直接就告诉了高迎祥他从军情塘报上得来的,他弟弟高迎恩的消息。 孙传庭对高迎祥去招揽自己的弟弟归顺朝廷,也是大力的支持。 毕竟这也是帮他的大忙。 中斗星高迎恩继承了高迎祥散落的兵马,其中有不少老匪,打过仗见过血,作战经验丰富,很是难缠。 如果被招降归顺,则是为陕西去一大害。更是对瓦解分化流贼、打击流贼的士气,有巨大的助益。 有了自己弟弟的消息,高迎祥只想赶快就出发。 随即他就告辞巡抚孙传庭,准备立即就出发。 孙传庭也是有大局的人,对方现在也是帮自己的忙。 便自己亲笔又开了一份陕西巡抚衙门的通关文牒,并给高迎祥补充了粮草,还派了十名本地汉中籍马兵为其充当向导,才送其出城。 望着南下远去的高迎祥等人,孙传庭有些恍如在梦中一般,有些不真实。 去年还打生打死的对头,如今却同朝为官了。 孙传庭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这都怨这该死的天灾人祸造成的……唉,该死的世道。 他想了下周大虎写给他的密信,转头嘱咐身边的亲信幕僚张天斗道,“中宿,高迎祥此事在朝廷没有公布之前,不传二耳。” “抚台大人放心,学生谨遵钧令。” …… 已经远去的高迎祥,骑马回头望了望已经看不见的西安城,眉头紧皱。 一旁的干公鸡张二这时突然压低声音道,“大哥,孙抚台大厅的隔房,埋伏了甲兵,人数还不少。” 高迎祥面无表情的说道,“一进大厅我就知道了。不相信我们,我能理解。我们已经是朝廷官员了,只要不为非作歹,重新反叛,我们自己不作死,有周大帅周伯爵的庇护,朝廷没人敢动我们。” 官场规剧太多,到处都是人情世故,怪不得许多人投了朝廷,很快又复叛了。 他摇摇头不去想那么多,拨转马头,朝向南方,大声道,“换马,加速前进,目标汉中府。” 一阵灰尘扬起,三百人六百匹战马,加上十个带路的军兵向导,疾驰而去。 …… 汉中府一处山地中。 中斗星高迎恩坐在营寨中,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大哥闯王高迎祥被俘,被送到京师而死后,他虽然被推为新的首领,但是权柄却是日渐变轻,有不少的人起了别的心思,想跟着闯将李自成和更强大的首领干。 幸好,闯将李自成还在巩昌府成州、徽州的大山中,与官军相持。 官军也是无暇他顾,他现在还是比较轻松。 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要是大哥在,凭着其能力,和威望,局势定会大不一样,自己也会轻松不少。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悲痛起来。 过天星张天琳从西边巩昌府成州、徽州的大山中过来了,这里现在聚集了不少的兵马,倒是不惧官兵。 高迎恩正在想事的时候,一条龙薛成才、小红狼孙天福、一连鹰杨光甫等人过来与他商谈事情。 这些人跟着他一起合兵行动,主要是他手里有一些他哥高迎祥留下的一些精锐,战斗力在农民军之中还是拔尖的。 高迎恩略一沉思,立即道,“有请。” …… 宣府张家堡。 由于调来了一批周大虎或救或招的自己的一批人,如彰德卫卫指挥佥事:高本阳、李开先、朱光灿、陈天章四人,他救下的汜水知县刘邦道,颍州旧县集生员秦培笃,自己相招的陈明遇、冯厚敦以及遣戍转到林县的前大学士钱龙锡、前五省总督陈奇瑜等。 这些文人的到来。加速了抄没八大晋商货物的盘点,以及一些财产的处理。 这一日,周大虎再次来到了关押八大晋商的小院中。 这一次他还带着刚刚接到的圣旨。 朝廷害怕此八个人押到京师,为了活命而胡乱攀咬,造成朝堂和边镇动荡,准予周大虎和宣大总督卢象升一起商议,查核并确认证据后,在宣府便宜行事,就地处理此案。 意思很是明白。 现在他就给对方一个机会,要钱还是给自己家族留一个人继承香火。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管这些晋商愿不愿意说出地下埋藏的财货, 与此同时。 已经等周大虎再来的八大晋商,早已望眼欲穿。 随着时间的推移,灭门的死亡危险越来也近,让他们吃不好、睡不好,心神不宁,这几天犹如每天都在地狱中度过。 无奈的他们,正焦躁的在院子中来回的踱步,不时地回望着院子大门,翘首以盼。 突然大门外有了动静,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大门“吱扭”一声被人推开,一群人拥护者一个将领走了进来。 八大晋商一愣,随即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八个人齐齐的跪在周大虎面前,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三人还紧紧的抱着对方的大腿,哭嚎着鼻涕口水一起流。 “周将军,我们知错了,我们愿意交出藏起来的财富,还愿意为大帅效犬马之劳,求求大帅放我等一条狗命,呜呜呜……” 周大虎看着眼前这一群有些已经胡须花白的几十岁的人了,哭的一塌糊涂,身形也已经消廋了许多的八个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立即又恢复了冷冽。 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对拿着圣旨的亲卫点了点头,随即大踏步走出了大门,随即远去。 身后不久,嚎啕声四起,哭喊一片。 但这已经与他无关了。 至于钱粮的事,亲卫自会登记详加记录。 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和这些奸商,再浪费口舌了。 交代出来的话,每家留一人青壮,不交代,那就去死吧。 第七百七十八章 升赏 回到临时的大帅府,周大虎想了想,让亲卫去看看万丹伟征出使喀喇沁代表自己和谈,回来了没有。 如果谈不成,这几天已经准备好的两万精锐骑兵,就会迅速的奔驰塞外,一举消灭喀喇沁左右旗和土默特左右旗四旗人马。 就看对方的选择了。 周大虎眼中露出一丝凶光一闪而逝。 …… 下午,幕僚霍维华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周大虎临时大帅府。 周大虎看了看对方,有些担心的说道,“老先生,身体可还能顶得住?”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霍维华,牛饮一口桌子上凉茶,才摇摇头道,“身体虽然累,但老夫干的是心中高兴愉快。” 说到这里霍维华话锋一变,皱着眉头说道,“已经半个月了,扣押的那些小商小贩,周小子,你怎么处理?” 周大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拿起一旁的桌子上的茶水,慢慢饮了起来。停了一会后,他轻声反问道,“老先生,你说此事如何处理?” 霍维华一听,胡子一吹,瞪者周大虎道,“周小子,你怎么越来越不痛快了,官越做越大,官场习气也大了。你自己有想法,有屁就放。” 霍维华是在周大虎当参将未起之时,跟着其做了幕僚,也算是老人了,有资格在周大虎面前不讲究。 周大虎却是把对方的话当成奉承话一般,没有丝毫在意,呵呵一笑道,“不是你老人家教导我做忠臣的,要比奸臣更奸才行吗?我现在不是按照你的教导,先听别人怎么说,然后自己总结再下决心吗?” “好小子,竟然把城府用在教导你的老夫身上了?”霍维华斥道,但是脸色却是和蔼无比。 一老一少打趣了一阵子,放松了一下神情,但很快又两人脸色一正,说话进入了正题。 霍维华道,“这些小商小贩对边镇地方活络商品,充裕物资,改善当地的军民生活都有巨大的好处,要善待他们,不能处罚。至于带了一些违禁品的小商小贩,违禁品以运到这里的价格收购了就是了。你看怎么样?” 周大虎点点头,这与他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但这还没有充分的利用好这些商人。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想让这些商人随军出征塞外,以便随军处理一些战胜品,和缴获,省的我们军队还要出人押送处理这些东西。让他们初次得一些利益,以便将来可以组织一个武装商团,跟着朝廷大军一起行动,处理缴获战利品。”周大虎说道。 “嗯,这个主意不错,你去忙军务,这些杂事我去做。”霍维华颔首道,并将此事自己给揽下了。 周大虎对处理晋商八大奸之事还没有想好。他虽然嘴上说要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但这也是说说而已,威吓一下这些奸商,并不会真的这样做, 现在他想了想,问道,“这八大晋商该怎么处理?杀多少人?” 霍维华是知道朝廷新下来的圣旨的,他想了想回道,“不知卢大人是怎么想的?你如果不想管这些烦心事,就让卢大人他去做。”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周大虎点点头。 很快他就不再提这个事了。 这时霍维华将这次行动的查没的详细账目递给了周大虎。 这些抄没的帐薄,一共是一式三份,周大虎一份,总督卢象升一份、朝廷一份。 周大虎接过大概的看了一下结果,现银二百余万两,货品和财产、土地、房产、粮食、铁器等物约二百余万两,两项加起来约有近四百余万两。 各级官员退了历年近十万两贿银。 正在这时,他的亲卫头领杨天石匆匆的走了进来,带着一丝兴奋。 “大帅,那些晋商看了圣旨终于害怕了,你一走他们就争着赶着的,将平时窖藏银两和粮食都匆匆的交代了出来。要保家族一个直系后代和自己。” “多少?” “一百五十余万两,粮食六万石左右。”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杀人,但这些晋商做的太过分了。 置国家民族利益不顾,和敌人私通,资敌做大,杀我同袍、掳我百姓、掠我财货,致使北方一片狼藉,残破不堪。 这些人挣的都是建虏从大明老百姓的血肉和白骨累累中,掠走的财富。 外敌可恨,但内奸更可恨。 这些内奸、带路党该杀。 …… 下午,周大虎来到了数十里外的军营和练武场。 军帐中,他大马金刀,据中高坐。 手下嫡系将领分坐两旁。 周大虎扫了一眼自己现在的实力。 熊山、贾木青、李雄、王来贺、代州的李山、牛铁柱、来投的开封守关城的千户官张苍,原凤阳卫千户陈永龄、闯榻天刘国能、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独眼龙、满天飞、谢仁贵、王辅臣、等周大虎的嫡系兵马,一脸严肃。 另一边,已经追随周大虎的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等一干山西的将领,脸色红润,盔甲明亮,脸上笑意不断。 还有数位特殊的将领:副将黑云龙、原山海关总兵宋纬等。他们带着家丁跟随作战。 周大虎看了一眼帐中的将领,开口说道,“这次皇上将边关互市的案子下了处理旨意,同时也将各位去辽东一战的升赏奖励名单发了下来。人数太多,就不必一一而说。不过游击和游击以上的升赏,我会宣读一下。” 下面的一干将领身子一正,个个精神集中,两耳竖起,仔细的听着。 周大虎拿出一个折子,大声念道。 “擢升陈国威为正二品署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加衔为副将。” “擢升虎大威为正二品署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加衔为副将。” “擢升猛如虎为正二品署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加衔为副将” “擢升刘永祚为正二品署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加衔为副将” “擢升熊山为正二品署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加衔为副将” “擢升李雄正二品署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加衔为副将” “擢升王来贺正二品署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加衔为副将” “擢升刘国能为参将。” “擢升张应金为参将。” “擢升王辅臣为参将。” “擢升谢仁贵为参将。” “……” “……” 一连串的名单念下来,让不少人都是兴奋异常,脸色涨红,有些血气上头。 只有一个人还蒙蒙的。自己没有去辽东,怎么也升了?熊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第七百七十九章 机会 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几人却是十分的兴奋。 虽然实职只是升了一级,只是加衔副将,但署了都督佥事,也就是说有了当一方镇守总兵的资格。 几个人正在高兴,但接着又是一个大好的消息砸在了他们头上。 周大虎接着说道,“这次边境互市行动,得到了大量的金银财货,朝廷已经下旨,将这些作为我等军事行动的军饷,不能轻易动用,但为了壮大各部实力,打好今后的硬仗,本帅决定拿出一部分,用于练兵、打造盔甲和购买战马,以及适当改善军兵生活条件。” 这话一说,在场的众将领,眼睛一亮,满怀期待。 周大虎在大家的期待中,大声宣布道。 “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四部,每部调拨二万五千两银子和物资用于练兵。” “李山、熊山、李雄、王来贺、牛铁柱、贾木青、刘国能、张应金每部调拨二万五千两银子和物资用于练兵。” “隔沟跳、独眼龙、满天飞、谢仁贵、王辅臣等部,每部一万两、” “张苍、陈永龄两部,每部五千两。” “……” “黑云龙家丁所部五千两。” “宋纬家丁所部五千两。” 宣读完毕,各人喜形于色。 像虎大威等人每部已经扩军为五千人。 熊山、李雄、王来贺三人,也是每人带兵骑兵五千。 贾木青干的是军事情报为主,手下一千人。 牛铁柱、独眼龙、谢仁贵、王辅臣等人都是本部骑兵一千人。 而像张苍、陈永龄等人,则是千总,带兵一千,只不过是步兵。 当然,还有两千的铁甲具装骑兵,不用拨钱,只要需要,随时可以拨给。 众人一齐站起,高声而道,“谢大帅。” 士气高涨,众志成城。 …… 关押互市商贩的一处地方。 霍维华背着手走进了大院中。 他一到,三进院子关押的数百人,一起涌了过来。 不为其他,只因大家都知道,这个老头是大帅府的师爷,说话很有分量,没见不管是看押的官兵还是将领,见了这个老者,都是毕恭毕敬。 “霍老先生,周大帅什么时候放我们这些养家糊口的可怜人走?” 霍维华站在院子中间,眯着眼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脸色温和的开口说道,“怎么,你们都不要那些自己的货物了?” 听到货物一词,院中众人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些纠结难言。 他们都不认为,自己被官军查封的货品,会被再返回到他们手中。 何况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之人,都或多或少夹带着一些违禁品。 万一官府严肃不讲情面,公事公办的话,他们这些事情都是可大可小的案子,物品,他们不敢指望对方归还。 只要能放他们平安而走就行。 霍维华看了一眼他们的脸色,随即一笑说道,“各位莫急,老夫已经报告了各位做商贩的艰辛,也知道你们养家糊口不容易,所以周大帅已经听从老夫的建议,将归还各位的物品。不过也知道你们贩卖物品到宣大边地不容易,就此规定,官军将按照市价给与全部收购。而且贩卖违禁品不是太严重的,只没收违禁品,其他一该赦免,货品也不没收,和其他人一样官府收购。” 这话一出,顿时院中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而后面离的距离远的,没有听见,却是听见一阵一阵的欢呼声,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急的抓耳挠腮,往前钻挤,但是人太多,密密麻麻的,无有用处。 等院中的商贩都心情基本平复以后,霍维华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后,又接着说道。 “各位,不光是你们可以平安带着本钱还小赚一笔回家,还有一个天大的发财的机会,机会难得,过了这一村就没有了这一店,就看你们有没有胆量挣这一分钱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靠的霍维华近一些边商,胆子大的,便高声问道,“什么发财的机会?能不能说一说?” 霍维华老奸巨猾的呵呵一笑,摆摆手说道,“各位,不要急,时间到了,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过为了证明老夫所言不差,现在老夫会让你们分组出去,完成交易,钱款当场交给你们。不过暂时还不能走,大军还有行动,行动之后,就会平安的放你们走。有一条你们放心,这里的吃住都是免费的,不会加重你们的负担。” 随即他让这些边商自己选出来三十人,跟着他出去交易、付款结账。 在一片的谦让中,选出来的三十人,带着忐忑的心情,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走了出去。 而院子中的其他数百人,都是等着在看结果…… …… 宣大边外大草原上。 时下正值五月底,草木茂盛,一片生机盎然。 草原上清草盈盈,一望无尽。正是蒙古人放牧的最好时节。 也是蒙古部落牧民让马、羊、牛、骆驼等大型牲口和羊群生长养膘的好时节。 距离张家口二百余里的兴和,喀喇沁左右、土默特左右四旗大帐就临时设在这里。 此时大帐里,万丹伟征和四部首领,相对而坐,脸色严肃。 商谈已经进行了数天。 但是四位部落首领迟迟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无他,就是害怕清军的战力。 万丹伟征道,“几位,该下决心了。周大帅带兵到辽东走了一趟,直接到了盛京城下,接连击败了饶余贝勒阿巴泰、武英郡王阿济格两部兵马,战力绝不弱于建州兵马。最主要的还是周大帅手中有我们各部的牧民。如果没有这些牧民,我等什么也不是。” “还有周将军已经集中了数万大军,如果你们不同意归顺大明,断绝和建州的关系,周大帅发兵过来是一定的。到时候能打得过吗?就是跑,到时候也是寄人篱下,看别人脸色过生活。所带的兵马,也会因亲人都在大明而会一一逃走,这样选择有好结果吗?” 土默特左翼旗首领善巴再次问道,“真的不能中立两不相帮吗?” 第七百八十章 机密 这话听在万丹伟征的耳朵里,犹如小孩子讲话一般,不经过脑子。 周大虎大帅会答应吗? 完全不可能! 他面对的是同胞熟人,不想说重话,只好再次的强调道,“中立根本不可能,以我对周大帅的秉性的认识,根本不会接受中立,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敌人。敌人就得赶尽杀绝。” 土默特右翼首领鄂木布楚唬尔不由得低声骂道,“大明不是仁义称天下吗,怎么出了一个周大虎这样的恶人。” 但是没有人附和他的话,大帐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各位,下决定吧,辽西兵马也有了大变动,大明新任辽东督师是孙承宗,建州方面恐怕会顾不上蒙古各个部落了。”万丹伟征说道。 几位不会只听万丹伟征一人说的话,哪怕他是蒙古人,喀喇沁部的首领之一,是喀喇沁右翼旗首领固鲁思齐布的亲叔叔,喀喇沁左翼旗色楞的亲侄儿,他们也自己有渠道打听在张家口发生的事。 断了互市,是他们几乎不可承受之重。生活品质要下来好几档,再加上没有了大部分的牧民,根本就过不下去了。 “我愿意重新回归大明,但要先见周大帅,亲耳听到他的保证。”固鲁思齐布首先说道。 “我也愿意回归大明……” “我也愿意……” “同意……” 四人态度一直,但也是一致要求面见周大虎,并听到对方的亲口保证,以及要求大明朝廷来人三方一起盟誓。 至于详细的条件待遇,他们会和这位周大帅亲自谈。 “你们谁去?都去还是……”万丹伟征问道。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交流了一下,善巴首先开口道,“我和固鲁思齐布两人去,其他的看家,稳定兵马、” “好!我这就和两位一起到张家堡面见周大帅。” “好!” …… 张家堡。 大厅中此时坐着数位身着红袍的官员,鲜艳而显眼。 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威严。 这是久居高位而自然形成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宣大山西总督卢象升、宣府巡抚刘永祚、大同巡抚叶廷桂、山西巡抚吴甡,以及三镇提督周大虎、大同总兵王朴、宣府总兵董用文。 山西总兵王忠已经被调往中原援剿流贼而去。 除了总督卢象升,山西巡抚吴甡,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次将他们招来是什么意思。 但是大家到了以后,看见的场面如此巨大,三镇巡抚总兵都到了,总督提督也都到了,如此的规模,怎能不让人惊讶? 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的重要,竟然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封疆大臣? 正在大家疑惑的时候,总督卢象升开口说话了。 “清场,十丈之内严禁任何人靠近,但有不听命令者,擅自靠近者,一律拿下听候发落。胆敢硬闯着,不管任何人,就地格杀不必留情。” 门外的周大虎披甲带刀亲卫大声回答后,随即关上了大门,往外范围扩展了十丈,随即站定手握刀柄,睁着大眼严肃而立,不怒而威。 总督卢象升看了一眼周大虎,周大虎欠了一下身子,沉声道,“还请制台大人主持议事。” 卢象升点点头,扫了一眼大厅中的一干重臣,严声说道,“诸位,百忙之中将尔等招到张家堡这个边镇寨堡之中,乃是有朝廷军机大事和诸位相商。此乃朝廷绝密之军机,如果在座有人泄露一丝致使事情功亏一溃,没有罢官免职这一说,而是直接判死,抄家流放,西市口弃市。” 这话一说,惊得在座重臣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身上凉嗖嗖的。 虽然惊讶,但在坐的都不是一般人,不是宦海沉浮多年,就是在军伍中摸爬滚打多少年的人,很快就平静心情恢复了长态。 但听到如此的严厉的处理处罚,不留一点余地,就知道这次商议的事情有多重,有多大?恐怕会让人不敢想象。 随即他们就开始往一些平常不敢想的大方向猜想。 但卢象升打断了他们猜想,将他们拉回了现实。 “诸位,这次大同、宣府的查缉互市走私违禁品等的结果,让人触目惊心,大吃一惊。本督知道两地边镇官将一直是对此心知肚明,没有加以干涉太深,亦是乃是用和蒙古各部互市,用来牵制笼络他们。本官也是这样想的,只要有关物资不落入建虏手中,蒙古各部使用倒是无所谓。” “可是这一次查出来的结果,令本督知道,这样做错了。宣大山西倒是可以保的一时平安,但朝廷和全国却要承担我等这样做的严重后果。” “这一次查处的结果,蒙古喀喇沁所部,已经有大批兵马和首领已经完全投降了建虏,他们借着喀喇沁的身份,和建虏一起到张家堡等互市,用抢我大明百姓的血汗钱到这里大肆采买生活和军事物品,改善辽东的经济和生活,武装他们的兵马,再来打我抢我掠我百姓,加强他们的实力。如此作为,实在可恶。我等身为朝廷边臣,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本督已经上疏朝廷,自请责罚。” 听到这里,除了周大虎外,在座的所有抚臣和总兵都立即站了起来,齐声道,“边地督抚总兵一体,岂敢独身在外,愿和卢总督一体甘受领罚朝廷处罚。” 卢象升摆摆手道,“诸位都坐下吧。清查宣大等地互市违禁品行动之前,周提督已经奏明这次行动中的所有官员将领有所牵连时,只要交出三分之一边商孝敬贿赂,就一律不予追究任何责任,也不影响职务迁转升迁和考核。这一份本督自请罚罪疏乃是个人所为,诸位不必跟随。” 说到这里,卢象升话锋一转,说道,“这次查抄以晋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这八家为主,其余中下商贩,皆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原则处理,大家不必担心边商不再行贩宣大,也不会影响边本地军民生活。” 第七百八十一章 目标 卢象升这么一说,巡抚总兵们都是长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在地方做官做事,当然以地方利益为重。只要对地方和自己政绩有利益的,哪怕对朝廷和全国有不好,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朝廷的整体利益和地方的利益,有时不但不一致,还会有冲突。 这就是站的位置高度和屁股不一样,而位置决定脑袋。 他们都希望宣大等地远离战祸,维持安平。这样对地方对自己,都有好处。 要知道一但有兵祸而来,处理不好,他们都是首当其冲被问责之人。 前任的巡抚、镇守总兵官遣戍的还少吗? “这次查抄一八大晋商为主的贩卖违禁军需用品边商,共查抄近四百万两银子,一百多万两财货,抓获建虏七人,有建虏高官在内,在他们身上得银数万两。官员上缴赃银十万余两。” “这……”大厅中几位巡抚总兵张大了嘴巴,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银子,让他们惊讶万分,有些不敢置信。 只是这么多银子,都得解送京师,地方上得不到丝毫好处。 这让一干人等,眼前一暗,有些失望。 卢象升看了一眼大厅中众人的神情,接着说道。 “朝廷已经下达旨意,将此次查抄所得款项,以及山西今年税赋,全部留与地方,充作此次军事行动的的饷银。” 这么一说,在座的官员一算,此次行动将有近近七百余万两的军费和物资,心中吃惊不小,已经有人猜到了可能的军事行动是什么。 心中波涛翻涌,吃惊不已。 “诸位估计已经有人猜到了军事行动的目标。不错,就是那里……河套之地归化城以及西土默特左右翼。” 归化城,这是一个大明有志之士魂牵梦绕的地方,大明历代朝廷都有人提议收复归化城,迁民驻军,控制河套地区。 最出名的,也是最有可能的,就是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时任陕西三边总督的曾铣向皇帝提议,发动一场对俺答汗的战争,夺取河套地区。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因为政治斗争,曾铣被杀,支持他的首辅大学士夏言也丢了脑袋。严嵩取代夏言成了首辅大学士。明朝对待蒙古的政策,改为防守为主。 最后人死政息,不了了之。 河套归化城,明隆庆六年(1572),驻牧于土默川的蒙古族首领阿勒坦汗召集各族能工巧匠,模仿元大都,在大青山之阴,黄河之滨,破土建设具有八座楼和琉璃金银殿的雄伟美丽的城池。该城竣工后,明廷赐名为“归化城“。 地理位置太重要。它北枕巍峨起伏的阴山山脉大青山,可通北部丰美的草原;南临波涛滚滚的黄河水,与鄂尔多斯高原隔河相望;东连连绵起伏的蛮汗山;西连河套,为西进甘宁之门户。它坐落于黄河、大黑河冲积而成的平原上。这里土地肥沃,地形平坦,灌溉便利,地理上称为前套平原、土默川平原,史称敕勒川丰州滩。 要是大明占据了这处地方,就立刻解除了延绥、宣大的边外军事威胁,对羁縻蒙古各部处于有利地位。 这里紧靠黄河九曲十八弯最平缓的一段几字弯边,可浇灌粮田数百万亩,利用黄河水浇灌农田,丰产丰收有保证,被誉为“塞上谷仓”和“塞上江南”,完全开发后,可养活数百万人,朝廷得税银十余万两。 这对大明中原之地旱蝗不断灾荒遍地来说,就是一个大粮仓。 更是水草丰美的战马和大型牲畜的放牧之地。 一时间这些巡抚总兵都呼吸粗重,眼中炙热,谁不想升官发财?谁不想青史留名?谁不想开疆扩土,以军功封赏爵位,福泽后代子孙? 但他们都是历练出来的官员武将,不考虑胜和得,而忧败和失,以及敌兵来攻的怒火报复。 蒙古人他们不在乎,最忌惮的乃是把建虏招惹西进而来。 建虏对大明官员兵将来说,还是赫赫之威有些惧怕。 “卢大人,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些匆忙,蒙古各部和建虏的反应和来援,是否已经考虑清楚做出应对之策?朝廷又是什么想法和态度?”宣府巡抚刘永祚问道。 哪怕知道朝廷已经批准了这个作战方案,但他还是要其将这个事情再讲清楚。 卢象升看向刘永祚点头道,“朝廷已经下旨,以忠勇伯提督总兵官周大虎为将,节制三镇兵马和原辽东皮岛兵马,消灭归化土默特左右翼,并拿下归化城。事情从来没有十全十美,有些匆忙,但我等兵马匆忙,敌人更是想不到,这样反而更好。” 宣府巡抚刘永祚听后不再言语,静静的想着事情。 不过宣府总兵董用文站出来说道,“据本将麾下夜不收塞外侦探得知,漠南四旗就在距离张家口二百余里的兴和一带带兵驻牧,并时时的派出探马到张家口窥探军情,居心莫测,不能不防。还有就是兴和就在归化城附近,我军攻打归化土默特之时,漠南四旗不得不防。否则背后敌袭,不堪设想。” 周大虎听到这话,平静的很。 他在开会之前,已经接到万丹伟征的快马来报,两部四旗已经基本同意重回大明,只等明日最后一步敲定有关两部四旗的待遇,歃血盟誓之后,就立即起兵杀向河套归化城,打其个措手不及。 但这些他都不会说,最后一科才会公布提振军心。 哪怕在座的都是大明的重臣。 接下来就是总督卢象升将圣旨宣读了一遍,叮嘱了一些事由以及要办的后勤准备。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次高级别会议的主要目的。 几个文官很快就走了,去忙一干后勤诸事宜。 两名总兵被留了下来。 虽然不太亲近,但都在在一起共过事,也不陌生。 “你们二人所部,能出多少骑兵?”周大虎直接问道,不拐弯子。 “这个……”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一起犹豫了起来。 “多少,别婆婆妈妈的。”周大虎提高声音道。 “精兵一千、能用两千人。”王朴首先说道。 “我刚到宣府,只能出精兵五六百,能用之兵两千人。”董用文道。 第七百八十二章 分赴四方 周大虎一听,眉头一凝,心中却道,怎么这么少? 如果没有自己这些兵马,建虏打过来,能防守住么? 他有些不悦的说道,“本督一再要求两镇整军备战、厉兵秣马,怎么军备还是这样的松弛无度?如果二位不能尽职尽责,做好本职备战工作,那就不要干了,回家做个富家翁岂不更好?” 这话说的很不好听,也直截了当,锋芒必露。 王朴和董用文脸色一凝,变幻不定,但最终还是低头认错。 谁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但最根本的是,在军中,周大虎的实力是他们的数十倍,可以直接碾压他们。 不服都不行。 军中以实力为大。实力强,哪怕你是阿猫阿狗,也会赢得尊敬。 当然这在以前大明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在明末这个天下混乱的时候,实力就是根本,就是如此现实。 看见二人态度还不错,周大虎再次说道,“这次就不说了,就按你们报的兵马出兵河套归化城,每人两千骑兵。” 话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寒,严声说道,“兵马这次行动之后,给你二人一年的时间整军练兵,练不出精兵来,你们都给我滚蛋回家种地去。” 二人不敢回嘴,但是还是辩解了一下说道,“只要朝廷按时发饷,下拨盔甲兵器充足,卑下有信心练出一支堪战的兵马。” 王朴、董用文齐身道。 周大虎没有在这上面再说什么,而是再次叮嘱保密事项后,便叫二人退了下去。 他现在事情很忙,明天还要和漠南两部四旗首领和代表见面,敲定有关结盟事宜,并请朝廷派人过来主持盟誓,并加以封赏。 上疏已经送到了京师,很快就会有消息。 …… 下午。 周大虎来到一处院子。 这里集合了数百兵马整装以待。 他们是护送和保护新成立的信鸽传递司的人,奔赴四方。 等了这几天没有出发,主要是派人到京师取回了这些人的兵部、吏部下达的敕书驿符和官诰腰牌以及礼部新铸的官印等一应事务有关。 就在昨天,终于从京师取回了这些代表身份等一应事务。 今天他特来到此给其送行。 张万钟父子又去招募养鸽的朋友和同行了、 总共二十一人,现在还剩十九人,三人一组,将被分配到六个地方驯养鸽子。 地方他早有决定。 即山海关、辽西锦州、京师军机处、林县、西安、湖广襄阳、阳和六处。 一番嘱咐后,周大虎郑重的拿出了六封被加盖了火漆印记的有关密码说明。 这套密码是根据后世的一种方法而设置的。 即使用书籍作为密码本的密码,密文为页码+位置,比如165-11-16代表第165页第11行第16个字。 这种密码的方法叫做书卷密码。 不知道密本是什么就无法破译。 而且极为简单,容易掌握。 六个地方,密码母本都不一样,即使敌人知道了一处母本,也不会泄露他处的军情。 这个密码母本只给一人当地最高官员知道使用,而且一个官员卸任后,就会换一个密码母本使用。就是一个官员长期任职,到京师述职时,也会再次更换密码母本。 这样一来,信鸽放飞后被敌人射杀,得到信鸽身上的密信后,也是一头雾水,不会明白什么。 而密码母本泄密几率极小,出问题,必定是内奸亲信所为,也容易查。 每组信鸽传递司密封的书信都有两封,一封是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一封是密码母本书名,由养鸽子的新授官员和护卫带队校尉分别带着,互不知情。 当然给密码母本和说明使用书的时候,都是周大虎单独一人面授机宜再三交代的。 望着五组奔赴各地上任的信鸽传递司的官员,各自带着一百精锐骑兵护卫而去,周大虎终于长出一口气。 周大虎又勉励了一番留下来前往阳和的一组信鸽传递司的人手,看着其也离去,才转身返回自己的临时大帅提督府。 这次信鸽的安排,他没有在自己的驻地宣府设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很快离开宣大等地,要么前往京师整顿京营,或者前往辽西镇守。 他走后,也不会认为再有人会被朝廷任命为三镇提督。 抬头望天,明天是一个大日子。 …… 次日,大清早。 丛塞外通往张家堡的边墙口,出现了一队百人左右的马队。 由于周大虎这个大帅临时驻扎在张家堡,所以,附近的边墙兵力大增,把守严密。 哪怕提前已经得知有蒙古代表进入边墙之内,守边的将领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在核查其身份的同时,也立即派塘马汇报有关情况,并要求派兵前来接应。 蒙古人现在还是外敌,且过去进入塞内,劣迹斑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没有大帅的兵马前来接应约束,他岂敢放入塞内? 不过不用他操多大的心,很快一支三百人的精锐骑兵过来接应而来。 望着远去进入塞内的蒙古人背影,这名守备摇摇头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他只知道,上面的军令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就这么简单。 …… 张家堡临时提督大帅府。 周大虎望着两个罗圈腿四十来岁的大圆脸壮汉,亲切的迎了上去。 “欢迎大家来到这里结盟盟誓,成为一家人。” 说完开头欢迎话,便各自介绍起上方的人员。 “这位是宣大山西总督卢象升卢制台。”周大虎介绍道。 卢象升一脸严肃,看着对面的蒙古贵族首领,肃声说道,“欢迎。” 喀喇沁右翼首领固鲁思齐布和土默特左翼首领善巴,带着一份新奇上下打量着卢象升。 这一段时间,周大虎不在,他们一直就是和这个卢总督在交涉,虽然没有见面,但早有耳闻。 “久仰~~~”两位蒙古首领抚胸一礼道。 “这位是宣府巡抚刘永祚,刘抚台刘大人。”周大虎继续介绍道。 “这位是宣府监视太监魏国征,魏公公。” 两位蒙古首领也是抚胸一礼。 接下来,就是万丹伟征介绍蒙古的两部四旗代表。 善巴、固鲁思齐布……等一一介绍而过。 相互熟悉一番寒暄后,开始进入正题。 第七百八十三章 谈成 这次漠南两部四旗结盟大明的决定,已经定了。 现在要谈的都是最具体、繁杂的事情。 有军事有民事。 军事好说,最难的反而是民事。 果然如周大虎所料,军事好说,很快就谈好了。 内容也不意外,相互支援帮助,守望相助这是最基本的。大明有权征调对方出力,一切以建虏对两部四旗的要求约束为基本条件。 这些条件两部四旗虽然有些不愿意,但现在是城下之盟,他们过去能答应对方建虏,现在不能答应大明也说不过去。 捏着鼻子漠南四部也认了。 土默特左翼首领善巴和喀喇沁右翼首领固鲁思齐布很是惊讶,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周大帅竟然精通建虏有关的蒙古政策。 这让他们有些手脚忙乱,打乱了他们来之前的商定。但这不算什么,他们二人作为首领,自己就能决定。他们两旗答应了,另外两旗也只能答应。 至于有关四旗个人待遇已经上报朝廷,得等上面决定。 但周大虎自己提出了意见。 总督卢象升、镇守太监魏国征、宣府巡抚刘永祚三人都没有想到,大明官员竟然今后可以到四旗参与政务管理。 对于固定的草场和活动区域,更是暗叹周大虎的高明。 但这要是周大虎知道了,只能笑笑,他不敢当,这都是原来的历史上我大清朝的功劳。 不过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漠南两部四旗提出如果建虏来攻,双方联军不敌,或者他们不敌,他们要求和大明军队一起或者单独,退到大明境内和城池之中守御。 这个听着合理,但大明朝廷是不可能同意的。 周大虎等人也不能当面说的太绝情,便以上报朝廷推了过去,今后再说。 民事方面。 无非就是喀喇沁和土默特两部四旗的牧民归还问题。 这完全没有问题。 但周大虎告诉对方,现在还不是时候,建虏知道两方结盟后,一定会有所行动,接回牧民,反而不利与战斗,留在大明境内会更加的安全。 善巴和固鲁思齐布思考后,决定留下老弱妇幼,但是青壮牧民和妇女要回归本部,参加生产劳动。 这个周大虎答应了。 至于大明给与对方的军事援助和生活援助,以及放开互市等的具体条件,由卢督刘抚台监视镇守太急魏国征去谈。 这个他就不管了。 文官们打仗不行,但在算计上面还很是得力的。 周大虎相信他们。 到了下午,事情已经谈完了。 就剩朝廷批准了。 而两部四旗的代表也是派出快马,将具体的内容,告知另两位首领。 并听他们的答复。 当然这几乎就是一个通知而已。 两部四旗是一体而谈,两旗同意了,另两旗也只能跟着同意。 …… 谈判还算顺利。 接下来就是一些人情往来和宴会招待。 大家吃好喝好大家好。 是人都喜欢这样被人招待尊重。 不过,突袭河套归化城的计划,周大虎几人是严守秘密,没有任何的一丝泄露。 虽然会用他们,也不能提前告知。 哪怕对方很不高兴。 也只能在最后一刻告诉对方。 …… 京师。 乾清宫右廊房军机处。 已经担任军机处行走的前辽东巡抚,现在就任兵部左侍郎的方一藻,对自己这个职位,有些意外,但他很是满意。 内阁为什么是百官之首? 他又不管六部和其他衙门,却是位置在六部尚书之上? 就是这个位置是协助皇帝处理政务,替皇帝拟旨处理百官的上疏。 谁离皇帝近谁就有发言权,有了这个发言权,皇帝接受其建言的机会就很大。 这样,不管是推荐官员,还是说事建言,都是近在楼台先得月。 这也是一种权力。 方一藻现在的主要职责,就是把事关军事有关的塘报、上疏、密疏按顺序摆好,请皇帝阅看批阅。 当然,密疏他不能动也不能看。 但其他的,他倒是可以阅看一遍。 人员一到齐上值军机处,崇祯皇帝就前后脚到了军机处。 这些天崇祯皇帝有些烦恼,让他这一段时间心神不宁,迟迟下不了决定。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进入了军机处。 崇祯皇帝坐定后,就看向军机行走的方一藻问道,“今日可有新的重大军情?” 军机处和过去内阁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崇祯皇帝现场办公,当场办理,随即就会发出。 不需要太监中间之人批红。 在这里军机处,军机大臣念军情塘报和上疏,崇祯皇帝当场答复,由军机行走大臣执笔拟旨,确认无误后,随即发出执行。 不能当场答复的,就当场咨询军机大臣,商量好后,走先前程序,立即发办。 方一藻听到崇祯皇帝问他,赶紧答道,“宣大有一封加急密疏。” 一听又是宣大方向的军情密疏,他就知道这又是周大虎的急报。 崇祯皇帝接过周大虎的密疏,立即低头阅看起来。 不一会崇祯皇帝面无表情的抬起头,闭目想了想,又从自己的袖袋中又拿出一封密疏,看向杨嗣昌等军机大臣,沉声说道,“这两份密疏,你们都看一看,再说说自己的意见,该怎么答复周爱卿。” 温体仁在原有的历史中,这个时候已经因身体有恙而提出了辞职,崇祯皇帝也是批准了。 回去后,不到一年,就因病情而去世。 但在现在,大明情况比过去好转许多,身体情况也好许多。 温体仁看得很快,看完之后立即递给了下一家兵部尚书杨嗣昌。 接着又是户部尚书兼军机大臣程国祥。 最后是方一藻。 都阅看完了之后。 崇祯皇帝问道,“有何意见,直说无妨。” 温体仁首先道,“恭贺皇上,漠南喀喇沁、土默特回归大明,建州逆奴失去一臂,而我大明则如虎添翼,自边事败坏以来,这是一个大转折,当为我皇贺。” 其他三人也是一起恭贺道,“此乃边事转折之机,当为我皇贺。” 一直绷着脸的崇祯皇帝听到这些话,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此乃朝廷君臣协力而成,当为朝廷贺,为我大明贺。” 第七百八十四章 爵位的争议 崇祯皇帝客气了一下,再次看向温体仁。 温体仁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微臣支持周提督的建议,给蒙古人设立郡王、亲王爵位。” 他一咬牙继续说道,“当今大明内忧外患,提升爵位阶位,如此时期,有利。更何况周提督对比了建州逆奴给蒙古人的爵位官阶,建州逆奴已经给了亲王、郡王等爵位,哪怕爵位不能和我大明相比,但我大明也不能弱了这个名头。” 说到这里,温体仁后退了两步,垂手待立。 崇祯皇帝不置可否,又看向了军机大臣兵部大臣尚书杨嗣昌。 “臣也支持朝廷提高勋爵等级,否则,不足于笼络那些蒙古人。当然,为了今后防止出现勋爵权势太大的弊端,可以规定此爵只授予依附我大明的外族部落首领。” 已经有了两名大臣表达了意见,再问恐怕也是一样的答案……但他还是下不定决心。 他又看向剩下的二人。 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程国祥、军机行走兵部左侍郎方一藻齐齐出列道,“臣等附议。” “果然……”崇祯皇帝心中轻叹一声,“果然如此。” 这时他也不藏者、掖着了,沉吟了一下说道,“非朕不愿提升爵位等级,而是祖宗有令,非皇族不得封王,亲王、郡王,非皇室宗亲不得册封。当然事有权变,不是不能更改。但是一开口子,就扎不住口了。异姓封王,对朝廷影响非小甚大。且外朝官员,也不知道是何反应。” 这时崇祯皇帝略一犹豫,但还是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在朕手中改变祖宗家法,朕能控制住局面,但子孙后代,万一有一权臣威望甚高,封为异姓王,心有不轨,大明江山定会动荡不安,此乃朕之忧虑。就是朕颁旨只封于蒙古部落首领,也会有援引之事发生。” 温体仁却有不同的看法,大明现在危机重重,应固当下才是根本。 他上前道,“皇上,子孙自有子孙福,大明需要这些蒙古人相助。一加一减,就是两三万的弓马娴熟的骑兵兵马,此等兵力足可以影响到了大局。臣观看了周提督有关建虏的封爵规定,虽然是抄袭我朝典章,但也有一些新意,可借鉴之。” “还请皇上决断。” 温体仁心中非常担心崇祯皇帝的拒绝。 作为首辅,天下上疏的奏疏,他几乎都看了。 大明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有机会收服蒙古两部四旗为大明效力,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绝不容错过。 温体仁道,“皇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勋爵只是荣华富贵,不安排差事就行了。这些外藩蒙古给以较高的勋爵,只是名头荣耀而已,大可放心。” “不过这次两部回归大明,喀喇沁首领两旗固鲁思齐布、色楞原来就是朵颜三卫都督都指挥苏布地的儿子和叔叔,按原职封赏就行,土默特两旗首领,直接授予一品右都督就行。” “嗯……” 崇祯皇帝有些意外,原以为这次要给归顺的蒙古人授予郡王爵位,没想到自己的军机大臣兼首辅给的是这样的建议? 既然爵位够用,那朝廷为什么要改变爵位阶位呢? 崇祯皇帝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温体仁。 温体仁只好解释道,“这个爵位提高到王爵,与这些蒙古人有关,但不能现在就用。提高上限,给人希望,但要有军功而得之。据周提督来报,漠南蒙古两部四旗,乃是被逼而为,并非自愿,所以这一次,不能高授。” “将我朝对外爵位提高到王爵,那是今后为建虏和以后蒙古各部来投,做好准备。大型部落的首领受封亲王,中型部落首领受封郡王,他们又不参政,只管本部,只是定了一个名号,享受一份俸禄而已。” 崇祯皇帝若有所思。 停了一会,崇祯皇帝做出了决定,爵位最高者,为郡王。 封两部四旗归顺首领为三等国公爵位,世袭罔替。 现在是朝廷的艰困的时期,与承平时期不一样,对归顺的蒙古部落只能加以厚恩以待。 至于派出重臣代表朝廷参加盟誓仪式,崇祯皇帝望向屋中的三个军机大臣和军机行走大臣方一藻,半天后,轻摇摇头,目光望向文渊阁内阁值房方向。 与此同时。 靠着乾清宫不远的一处院子。 离乾清宫军机房百丈距离左右。 荒废的院子,已经被人打扫一干二净。 军鸽传递司的三名人员已经到了这里。 后面跟着二十余名岁数在十四五岁的宫中小火者。 他们今后将跟着信鸽传递司的人,学习养鸽子的一些知识。 院子之外,锦衣卫大汉将军持刀而立,足有数名之多,将此出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没有腰牌,跟本就不能靠近这里。 这里显然又是继军机房的又一个军机重地。 …… 距离京师三千四百余里的西宁。 从西宁出发,沿着湟水河一路向东约十几公里,便到了王家庄。 王家庄虽然名称是庄,但实际上是一个较大的军堡,驻兵数百。 原太子太保、左都督、延绥总兵王承恩就住在这里。 崇祯八年(公元1635年),王承恩因母亲去世,悲痛之下,请求辞职归乡守墓,“以亲未葬,乞归故里”。 在原有的历史上,王承恩从此远离军界和战争,时间长达七年之久。 直到崇祯十五年后,明朝的形势十分危急。 兵部开始在籍册上,宣召有关的在籍不在军的将领。 派使者去召他出山,让他赶到北京面圣带兵御敌。 可惜的是在路上,京师已经破城,崇祯皇帝自尽。 其人也怒火攻心,一病不起,而死。 时年五十七岁。 现在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 从京师来的锦衣卫带着圣旨到了西宁这里王家庄。 已经完成了白日丁忧的王承恩,此时还在其母亲的坟边的茅庐守孝。 实际上大明有明确的规定,武将一律不得丁忧。 只给假百日。 不过王承恩是辞职回家,尽孝心守孝多长时间都行。 正坐在草庐中看书闭目沉思的王承恩,突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抵近。 第七百八十五章 西宁王承恩接旨 “爹,朝廷来人了,你赶快回去吧。”一个三十余岁的精壮汉子来到了草庐前。 王承恩却是没有答话,反而说道:“既然到这里了,就先给你奶奶上柱香吧。” 精壮汉子愣了一下,但随即点点头:“爹,我知道了。” 等上完香,叩完头后,王承恩才让儿子说明来意。 “锦衣卫?过来传旨的?” 一听这话,王承恩有些皱眉。 传旨一般都是行人司的职责,个别重要的事情会有宫中宦官出马。 锦衣卫则多是随行护卫。 这次居然让锦衣卫传旨,恐怕是看上了他们是军人,能一路骑马,速度较快的缘故吧。 朝廷招自己有急事? 王承恩叹了一口气,身为军人,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他缓缓起身,来到母亲的坟前,上香、叩头,眼中有些湿润。 这一次再被征召征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走,接旨。” 王承恩经过一年多的休养,身体矫健的他翻身上马,策马驰向王家庄。 王府大堂中。 王承恩跪在地上,缓缓接过圣旨,神情凝重。 圣旨所言他是以左都督、宁远团练总兵的的身份,前往辽东。 他和建虏做过战,但从来没有在辽西任过职。 他从世袭担任西宁卫指挥佥事做起,因战功升授甘肃三岔关守备、庄凉大靖参将、又升调京营神机营左副将。 天启七年,辽东战事紧张,他奉命驰援辽东,途中,因为士兵军纪不彰,被弹劾降职。 但他身为带兵将领,却是知道,这次是京营中的兵将为了不去辽东作战,在途中,故意胡作非为。想留在京师的方法。 最后果然达到了目的。 这样纪律不彰的军队,朝廷认为去了辽西,不但不能抗敌,反而会与当地兵马发生摩擦,坏了大局。 便中途调回,并给他降职处分。 兵将不想去辽西的故意作为,兵部的那些大员都心中一清二楚。 以自己寻事的方式不想去辽西前线做战,这样的兵当然不能再派往辽西。 其后因为他的带兵经历,一年后,叙前功,升为甘肃临洮总兵官。 其后就是京师已巳之变,建虏兵薄京师。 他带兵勤王来到京师。 在孙承宗的带领下,恢复遵化、滦州、永平、迁安四城。 崇祯三年底,他被任命为延绥总兵。 崇祯八年底辞职回家。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又启用了。 起身后,谢过传旨校尉后,想了想,他拱手一礼问道:“敢问上差,不知是否可以透露一二,是哪位上官推荐了本将?” 传旨的锦衣卫校尉赶紧答话道,“王将军直接称呼我等名字就行,上差确是不敢当。王将军这次启用卑下却是知道一二。” “孙承宗阁老这次起复原官,并督师辽东,听说在御前是由孙阁老和周伯爵周大虎周提督一起,举荐了你到辽东作战。” “谢谢。”王承恩拱手一礼道。 正当他将要离开的时候,锦衣卫校尉却再次开口道:“王总兵,我等在经过宣府时,周提督周伯爵让我等给你捎来一封信。” 说着,其人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王承恩,随即便拱手一礼告辞退了下去。 目送对方退了下去后,他拆开阅看起来。 不久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他叹了一口气,信上所交代的事情有些难办啊! 回到自己书房后,他立即就召集了自己的三个儿子来到了书房。 “家中还有多少银子?”王承恩问道。 老大想了一下道:“现银大概有六七百两。” “不够。”王承恩跟皱着眉头摇摇头。 老大再次说道:“爹,这次进京需要大量银两吗?如果急的话,借一借的话,能借两千两。” “还不够。”王承恩再次摇头道。 “爹,到底是什么事需要这么多的银子?如果事情真的对爹很重要的话,那就变卖家产土地,加上借的,五千两银子没问题。” 王承恩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看向三个儿子,有些愧疚的说道:“如此一来,我走了,家中就困难了。” 老大摇摇头坚定地说道:“爹,你才是我王家的顶梁柱,你好,家中才能好。只要爹你在朝廷带兵没有事,家中就是地全卖了,也饿不着我等。何况儿子不是还有爹给挣得一个副千户荫萌职位吗?” “只是爹,何事,需要动用这么多银两?” 王承恩把周大虎给他的信封递了过去,让自己的大儿子阅看。 看了一会,王承恩的儿子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爹,这个周提督真是怪,看上了我们这些地方的兵源了。这么远,也不怕麻烦?爹,这个周提督和你关系很好吗?” 提到周大虎,王承恩一脸的古怪,对方还是参将加副将衔的时候,就已经指挥他这个总兵了。 “不错,一起和建虏打过仗。” 说到这里,他脸色一正,回归正题道:“好了,老二老三,你们去招回全部旧部,就说有任务了。老大,你去联系卖家,变卖田地,以我的名义,找亲朋好友一起借款。” “是,父亲。” 三个儿子施礼后,便退了出去忙碌起来。 看过那封信,他们心里也放松下来。大笔的钱是用来招兵的,还都是骑兵。 所花的钱,都是暂时垫付的,到时候还都会返还。 随即王家一大家,开始异常的忙碌起来。 …… 山东济南府。 张万钟带着护卫,拿着安家银子,一个一个的拜访着,过去交往过或者没有来往但闻过大名的好鸽养鸽之人。 随着去的地方范围越大,拜访的户数越来越多,愿意加入信鸽传递司的人,也在逐渐的增多。 十人、二十人、三十人……但这还不够,北直隶也有不少鸽友,张万钟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又转往下一站。 他已经下定军心。 如果北方人数不够的话,他就前往南方一带,继续招募。 人数不达到百人之上,他绝不回转。 …… 辽东山海关。 督师府。 迟迟而来的祖大寿终于来拜见督师孙承宗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尤世威到了 看着祖大寿头上鬓角斑白,孙承宗上前握着祖大寿的手,有一番感叹涌上心头,他还是很念旧情的人。 放眼望去,山河故人,还有几人还在? 祖大寿也是望着眼前的老上级也是感叹万分,哽咽着而道:“督师老了……” 孙承宗叹了一声道:“复宇,你也老了。大家都老了。” 祖大寿,字复宇。 孙承宗转头对大厅中的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两人后,话头进入了正题。 “老大人,我对不起你的期望,让你受牵连了了。”祖大寿躬身一礼道。 祖大寿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当初崇祯四年大凌河一战时,正在大凌河前线筑城的祖大寿和一干将领,都已经接到了建虏大举出动奔袭而来大凌河的军情。 朝廷兵部和辽东督师孙承宗,都认为应当撤回大凌河筑城的一万多的兵马,和一万余人的筑城班军,回归锦州。 做出这样的决定,主要是大凌河城池未能完成,各方面准备不足,尤其是粮食只能吃一到三个月,还有就是朝廷认为一旦大凌河被围,大明野战能力不如建虏,如果建虏围城打援的话,朝廷难以救援。 但是朝廷兵部和孙承宗数次传令让祖大寿等人撤回,但是祖大寿和前线的将领,认为大凌河已经筑城大部分已经完成,已经可以驻守。现在将即将筑好的大凌河城放弃,实在是损失太大,太为可惜。 同时他们认为建虏远道而来,路远师疲,即使围城,粮草不继,时间并不会太久,很快就会撤走。 因此他们请求守城,结果…… 对此,孙承宗摇摇手道:“此事已过,不提谁的责任。思来思去,还是我们大明的野战能力弱于建虏。本督作为督师,还是有关行动没有周密计划,应对不周,处置不当,本督乃是最大责任之人。” “老大人……”祖大寿刚张开嘴,就被孙承宗打断了。 “此时不再提了。复宇,你给我讲讲辽东的当下局势,以及今后该怎么做?”孙承宗脸色和蔼的问道。 “是,老大人。辽东当下的形势不容乐观……”祖大寿慢慢的讲述起来。 督师孙承宗在一帮听着,不时地点头,听到一些地方,还插话问一下。 这一说一听。就是一个大上午。 中午,孙承宗特意还将自己的中军副将胡铁柱、七品赞画刘廷传叫了过来作陪,同时让两个人和祖大寿也认识一下。 毕竟今后自己的中军要和这位辽东总兵常打交道。 宴席上,大家和颜一色,相处愉快。 祖大寿将在山海关停留三天。 第二天,祖大寿又向老大人孙承宗请教了一下朝中的局势和京师的动态。 尤其是新成立的军机大臣是干什么的?有哪些权限? 孙承宗一一给与解答。 “复宇,军机大臣乃是辅助皇上处理军机军务的官员,都是一些熟悉军务的大臣担任,而且不限于文臣,武臣也可以担任军机大臣,也已经有了先例,忠勇伯就兼着军机大臣。不过兼职军机大臣不合适,本督已经上疏请辞军机大臣一职。同时本督也建议,在外大臣不宜兼任此职,军机大臣必须在京师为京官才行。” “复宇,你在军中行伍几十年,作战大小几十上百次,岁数也大了,到京师担任军机大臣,用你的作战的经验辅助皇上处理军机军务,可以发挥大的作用,怎么样,考虑考虑,到时候老朽举荐复宇。” 突然听到这个建议,祖大寿心中一紧,连忙回拒道:“辽东战场是末将的归宿,一日不收复辽东,末将一日不会卸甲,决不会丢下手下辽东子弟,而到京师享受清福。” 笑话,他祖大寿从来不敢相信朝廷,自己去京师,不是去送死吗? 一心为国的督师袁督师,说被拿下,就被拿下,最后被千刀万剐,让人心寒,更是让人不寒而颤栗。 京师他是万万不会进的·。 下午。 一个好消息传到了督师孙承宗的耳朵里。 他推荐的新任山海关总兵尤世威到了,已经行军到了一片石地方。 “好、好、好!”孙承宗连称三声好。 他自己推荐的班子终于到了一位。 如此,他也就对山海关的防务放心了。 这样,他就能放心的离开山海关,到辽西各个城堡去看一看。 行军打仗,不能光听。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不亲自看看实际的情况,他指挥起来不放心。 天快擦黑的时候,尤世威带着三百五十名家丁赶到了山海关。 一进入城中,他就直奔督师府。 “叩见督师老大人。”尤世威单膝跪地,声音沧桑的说道。 “唉,起来,快快起来,来了就好。”孙承宗有些感慨的说道。 “多谢老大人提携,末将感激不尽。” “你呀,作战勇敢,我一直很是欣赏。听说你战败回乡闲住,我在高阳就很惋惜一员虎将就这么闲于家中,实在可惜。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一场几场,不算什么,知道败在哪里,改之,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就行。” “到了山海关,好好带兵,这里军功很多,练兵备战,大有可为。今后有什么需要本督支持的,就讲,老夫会当好你们的后盾,为你们遮风挡雨。”孙承宗说道。 尤世威有些感动,声音哽咽,坚定地说道:“督师老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会不负督师老大人的拳拳之心。” 等对方退下之后,就剩西宁的王承恩了。 孙承宗望向宣大方向,心中有些担忧,不知那里事情进行到了哪一步? 那里与辽东今后局势是紧密相连休戚与共的。 关系重大。 …… 江南。 陪都南京城。 避祸战乱,从老家安徽桐城流寓南京城的阮大铖,此时带人仆人和家丁,正在到处游览风景名胜。 看着眼前的秀丽大好河山,再想一想朝廷眼下的局势,心中不由得感叹万分。 野绿何茫茫,莫辨行人路。 我居向山曲,草树复纠互…… 正在吟诗的阮大铖,突然被远处的一声大呼打断了诗性。 不由得勃然大怒。 两眼瞪向了过来之人。 第七百八十七章 阮大铖起复 定眼一看,乃是自己的家中仆人。 仆人追自己竟然到了这里?定是家中有事还是不小。 阮大铖聪慧过人,立即收起了自己的怒气。 “何事?如此大呼小叫,慌慌张张?”阮大铖轻声斥道。 这名一路上骑马,山中小跑而来的家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急声回答道:“老爷,京师而来的锦衣卫到了家中,说要传达圣旨,请老爷立即回家接旨。小的特来告知老爷。” “什么?锦衣卫到了家中?”阮大铖脸色立即煞白,身体都有些颤抖,不是他胆小,而是这个锦衣卫的声名实在是有些可怕,叫谁突然听到锦衣卫,都害怕不已。 阮大铖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吐沫,努力的使自己冷静下来。 来自京师的圣旨?不外乎几种可能。 要么是自己起复任职。 要么是自己被什么事情牵连,来捉拿自己入狱。 或者是传讯自己进京,只是询问。 他想了想,自己已经远离朝堂十余年,做官不到两年,能有什么事情?朝廷为何来抓他? 起复自己到京师为官? 他想一想,觉着根本不可能。 他自己不知花了多少代价,四处找门路,想起复重回朝堂,但都被东林一党阻击不能成事。 他想到这里眼神忧郁。 至于吗? 自己不过是被动被魏忠贤一派示好拉拢,给自己定了一个官位,自己也说了几句好话,这就将自己打入了阉党? 都是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分忧,另一派给自己升官,这就恨自己入骨? 何必呢! 何必呢! 何必呢! 阮大铖叹了一口气,不再胡猜锦衣卫传旨天使是来干什么的。 身为人臣,不管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他都得立即回去接旨。 这是忠孝之道。 “走,扶老爷回家,见天使,接旨。” 一行人匆匆离开山中,来到官道,骑马急急而行。 南京城。 因为十几骑的锦衣卫传旨天使的到来。 引起了南京城的瞩目。 上下官员都盯着对方是为了何事而来。 官场上历来如此,京师朝堂权力中心上的一举一动,都将引的各地官员瞩目。 更何况这次情况很是特殊。 京师的锦衣卫一到南京,南京的锦衣卫衙门都找了上去,以尽地主职责,顺便打听什么事情,以便配合行动。 这么一来,京师传旨阮大铖的消息就被放了出来。 随即谣言漫天飞。 其中传的最厉害的是,京师的锦衣卫是奉旨逮阮大铖进京受审的。 但实际上,南京官场队对传旨的内容是不清楚的。 他们也是在猜。 也在密切注视着。 要知道阮大铖是官场上的标杆人物,从朝廷对其的任用与否,可以看出一些朝廷的走向和风向。 同时江南的一些士子对阮大铖是恨之又恨。 在原有的历史上崇祯十一年,就发生了驱赶阮大铖出南京城的行动。 历史上称之为“留都防乱公揭”。 复社成员吴应箕、陈贞慧等起草此公揭,历数其罪状。署名者有顾宪成之孙顾杲及杨廷枢、黄宗羲、沈士柱等一百四十人。阮大铖甚惧,闭门谢客。而复社之名大振。 这些人同时也是十分关注阮大铖的一举一动。 阮大铖一进南京城,立即就有人将他回到南京城的消息广而告之了。 不少的士子,还赶到了其阮府大门前,相看热闹。 赶到家中的阮大铖,立即更衣沐香,摆上香案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察阮大铖才思兼具、精通音律,经忠勇伯推举,特擢其为军机处宣导教化司郎中,从四品……” 跪在地上的阮大铖,头脑有些嗡嗡响。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奔走四方而无门路的起复之路,就这么简单的实现了? 他脑中有些昏蒙。 “接旨吧!”锦衣卫传旨百户,看着对方有些走神,出声提醒道。 恍如梦中的阮大铖惊醒过来,随即大声道,“臣,阮大铖接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起身,让下人拿来一个红包,塞到了对方手中。 锦衣卫百户脸上一喜说道:“谢大人赏赐。不过请大人收拾东西,尽快上京,我等还要安全护卫大人进京交差。” “本官知道了。三天后就出发。”阮大铖现在姿态摆得很低。 等锦衣卫一干人等退下去后,他又将手中的圣旨仔细的看了两遍。 “军机处宣导教化司?”阮大铖想了想,从字面上的理解意思,他有些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你又不敢肯定就是对的。 还有着重要的一条,这是一个新的京师朝廷机构,自己是忠勇伯推荐的。 但他并不认识这个忠勇伯。 为何会推荐他呢?他有些不解。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总之是起复了,还是京官从四品。 京官只要干的称职,升职一般就是两级。 巡抚一方、六部侍郎在望。 一下子,阮大铖心情开朗起来。 朝堂,我阮大铖终于回来了。 他要摆两天的宴席,广而告之,他,阮大铖起复了。 让那些整天骂自己的人,给我闭嘴!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在阮府飘荡。 压印的时间太长,他想放荡一下。 反正他要离开南京城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 宣府张家堡。 已经过去了十天。 朝中前来和喀喇沁、土默特一起宣誓的钦差大臣到了。 来人有些让周大虎有些意外。 三月晋少傅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贺逢圣。 这位老大人,周大虎也是很是敬佩。 贺逢圣(1587—1643)老大人湖广江夏人,十一年三月罢官回乡。崇祯十四年(1641年),再入阁,次年告归。张献忠攻陷武昌,带其全家投湖而死。时年57岁。 一番迎接后,定于三日后盟誓宣旨。 三日后,从兴和赶到了这里的喀喇沁左翼旗色楞和土默特右翼旗鄂木布楚唬尔,以及先前就赶到的善巴和固鲁思齐布,周大虎、卢象升、和宣府、大同、山西一干官员,朝廷钦差贺逢圣等人齐聚一堂。 一个临时筑起的土台上,挂着各式的旗帜。 旁边远处,一匹白马一头乌牛正在备着,不知死期已到。 第七百八十八章 决定 二人丧着脸走出来几步,带着一些哭声说道:“大人,卑职官小人轻,只能处罚卫所军士,没到的几位大人都是我等二人的上司,下官不敢议论其事,望大人体谅我等苦衷。” 周大虎冷哼一声,厉声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军纪面前,人人平等,尔等执掌一卫纪司,怎可因人而异?尔等只按律法说出,有何不敢?作为执掌军中律法之人,欺小怕大如何公正执法?” “讲,如再拖延,军法从事。”周大虎喝道。 二人见此情景,知道已经自己参与此事已无可幸免,再不表明态度,恐怕今日就是他们的悲惨日子,想到这里,二人心中一横,硬着头皮而道:“升帐点卯不到者,首次军棍三十,再犯不到者,斩。” “好!”周大虎轻喝而道。转头对身边的宋时问道,“后来的他们四人可有请假?” “没有!”宋时摇摇头。 周大虎瞪大眼睛,怒声说道:“田原、胡铁塔你等二人带兵四百将这二人给我立即到开封把人抓来,敢反抗者,就地处斩。”说完掏出自己的指挥使令牌,交给了田原。 宋时见自家大人又加了兵马,事情有些闹大了,赶紧劝说道:“大人,勿急,也许是几位大人不知大人已经到了卫署,更不知大人要升帐点卯,更不是藐视大人之军威,可等几人回来之后,再走处理。” “军令不可违,没有请假就擅离职司,现在已是多事之秋,岂可军中不告而走?不处理,不能安抚军心。我意已决,执行!” 田原、胡铁塔一身甲胄出列,抱拳道:“得令。”二人领了军令,便直接大步出去去点兵马执行命令而去。 大厅之中,众人皆是两眼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表情,大家都在想,自家新上任的指挥使是不是太莽了,敢到省城巡抚衙门和都司住所之地去抓人,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在傻眼的同时,心中只有震撼和不安。 而指挥同知毛玉,则两眼盯着周大虎,心中却是暗忖道,“如果这个周大虎只是一名莽夫,何以连战连捷,能够拉起这队精锐人马?可去省城抓人,却是愚蠢透顶之行。”毛玉想不通其意,沉思不语。 屋中寂静无声,周大虎见事情已经没有发挥的地方了,便下达命令道:“五日后,彰德卫所有百户和千户及以上官吏来卫署议事,不到者军法从事。” “散会!”周大虎直接离开大厅进入后衙之中。众人面面相觑,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各自离去。 作为经历司经历官,这个官职凡朝廷有事于诸卫而遣人往临之,必责成于经历,其职至重,事至蘩也。凡武官“操纵有失其宜,缓急有失其度,善恶惩劝由不得其道着,经历官和当事武臣一体受罚。”这种责任属官场上的,这不是最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是周大虎重要幕僚亦是心腹之人,现在自己大人不知想干什么,竟然要到省城去抓人,这不是给那些言官把柄去弹劾吗?他有些想不通。 卫署衙门后堂,周大虎等着宋时过来。宋时一进来,就焦急的开口问道:“大人,快去把兵追回来吧,晚了就麻烦了。”宋时可是知道指大人的兵那是只听他的的命令,胆子也是很大,纪律也是十分严明,为了完成任务,是真的什么事都会干出来。 周大虎面带笑容缓声说道:“先生勿急,此乃我有意为之。” 宋时一愣,问道:“何意?” 周大虎脸色一沉,带着一股狠色道:“快刀斩乱麻,我没有时间和他们玩过去官场规矩那一套,他们都是世袭卫所武官,其势力在这里盘根错节,不趁着这个机会,一次性令其彻底畏服自己,就对不起自己。” “如果他们不畏服呢?”宋时提醒道。 周大虎凝目而道:“那就剪除他们。彰德卫今后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的声音。号令必须统一,步调必须一致。” 接着他又说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彰德卫是一个军事单位,平常和平时期可以大小相制、左右相制,而现在战乱期间,此法已是不合时宜,必须有一个高效、廉洁、纪律的彰德卫,这样才能应付今后越来越严峻的形势。” “今后我要在这里大幅改革,军户不但要吃饱穿暖,还要比一般人过得更好才行。还要人人以当兵为荣。而这一些改革,必须要一些人舍弃一些利益和特权,不号令一致,完全听我之话,如何能改革?不改革要底层的军户得到利益,温饱不愁,如何会随我一心打死打生、冲锋陷阵?” “这些不听我之命令着,都必须解决。言官的弹劾我不在乎,我之官职是我等兄弟拼命流血拼杀而来的,可不是那些不知兵事的言官喷出来的。” 宋时听到这些言语,心中有些微微震动,自己过去担当幕僚小心谨慎惯了,这位和杨大人完全不一样,自己也该大胆一些了,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才对,反正自己官身也是大人帮助而得的,丢了也不算什么。还有大人心意已决,自己不能抗命,那就大干一场吧,拼了。 “大人说得有理,宋时跟着大人就闹个天翻地覆吧。”宋时立直身体高声而道。 “好,有先生理解帮助,事情会很快解决,步入我所希望的发展道路上。” 二人挥退下左右,开始细细商量后续处罚及有关事宜。 …… 于此同时,田原和胡铁塔已经点好兵马四百骑兵出发。田园性格沉稳,先到没来的官员几人在彰德卫的住所查看后,确定没有人后,才带了几个熟悉几人和开封省城的会骑马的军户,朝着开封急速而去。 彰德府到开封距离约有四百三十里,田原和胡铁塔二人要在四天之内将人从开封抓人带回来,时间紧迫,他们知道自家大人要在五日后卫署大厅议事。人抓不到,大人如何立威?二人主将有些心急,领着兵马急速朝开封加速前进。 第七百八十九章 战事 贺逢圣看向坐在那里没有走的吴甡问道:“吴巡抚怎么没有去忙?” 吴甡道:“下官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没有出战和后勤的任务,只需将有关粮饷按时按需也送到宣大就行,不需要忙于一时。” 贺逢圣作为内阁大臣是有权参预机务的,所以他是知道朝廷为了就近转运粮饷,支援这次战役,下达旨意,让山西的今年夏税秋税,就近用于这次归化城和河套战役使用,以及后续归化城和河套的筑城加固和后续开发使用。 想到了这些,贺逢圣更是对山西有关的革新传言,起了较大的好奇心。 要知道,一些山西籍官员和皇亲宗室,都一直在不断的上疏,弹劾巡抚吴甡和三镇提督周大虎两人狼狈为奸,虐待皇亲宗室,苛待官员富户,弄得山西乌烟瘴气。 事情都有两面性。 当然也有官员极个别的高层皇室宗亲和大多数底层的皇室宗亲是对二人大为赞赏。 不过由于去年山西的赋税上缴一下子增加了一多半,灾害难民都大大减少,还取得了大丰收,当地百姓没有逃荒出现流民,一片向荣的治理局面,也使得朝廷对山西的所作所为,对其故意打压皇室宗亲和土豪劣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的支持。 一些对其弹劾的上疏,皇上都留中不发。 他这次作为钦差到这里,和喀喇沁、土默特两方盟誓是主要的,但还有一项比较隐晦的任务。 就是到山西看看,山西这两年折腾得很大,到底是忙得怎么样? 山西民生到底怎么样? 百闻不如一见。 崇祯皇帝虽然对吴甡和周大虎信任有加,但派人查看一下会更加放心。 这也是贺逢圣的一项隐秘的任务。 作为官场的老手,贺逢圣直接表达了自己想去山西看看的愿望。 吴甡心里也是清楚这可能不是这位贺大人的个人要求,很可能就是代表了皇帝和整个朝廷的意思。 如此他怎会拒绝对方的这个要求? 更何况山西确实经过这两年的改革,变化很大,民生好转,地方由萧条变的繁荣起来。 没有什么可怕看的。 从内心来讲,他反而希望皇帝知道山西革新的变化,而得到朝廷和皇帝的褒扬。 这样也能增加他在朝廷中的重量,进而进入京师的朝廷中枢当中。 职务和权力越大,就越能为朝廷和大明做出一份贡献。 这是吴甡不时从周大虎嘴里听到的逻辑,现在,这一套逻辑,慢慢的他也接受了。 周大虎留下是有话和钦差贺逢圣相商。 他需要对方去协调延绥镇(榆林镇),一起出兵夹击蒙古归化城土默特部和鄂尔多斯部。 这是周大虎临时想起的,上报朝廷按程序审批,时间有些来不及了。 由此考虑,主要是怕归化城土默特部不抵抗直接跑了。 茫茫大草原,追击一些人,真的是不好追。 原先周大虎只是三镇提督,目光和军事行动都是放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自己所掌握的军事力量上,因为这样自己就能做主,方便行动。 但是现在朝廷钦差内阁大学士就在自己面前,正好用一用,不用白不用。 贺逢圣代表朝廷,临机使用钦差之权,越过兵部调动兵马,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也要看贺逢圣的胆量和担当。 周大虎就将自己想调动延绥镇兵马阻击归化城土默特蒙古两旗以及鄂尔多斯部的想法,向贺逢圣提了出来。 这个请求,有些越俎代庖,是越权的。 仗打胜了好说,万一打败了,被某些人抓住越权之事弹劾,绝对不是小事。 但是在这里不管,就是得罪了宣大周大虎一系人。 现在天下混乱,周大虎的成长高度和作用,恐怕难以估量。 还会让周大虎等人小看,认为自己没有担当。 他有些为难。 贺逢圣想了想,婉转的说道:“这个……调兵是兵部独有的权利,本官虽是阁臣,但是只有替皇上票拟的权利,并无六部的权利,我就是答应跑一趟,延绥镇总兵恐也不会听从命令。” 周大虎轻摆了一下手说道:“贺大人放心,此事成于不成,都不影响这次的军事行动大局,能说动的话,只是锦上添花,也是给他们送军功。要知道,这百年来,延绥镇他们常年的作战对象就是这些河套蒙古部落,这对延绥镇是有大利的。” 说到这里,周大虎激将道:“贺大人是怕朝廷有人弹劾吗?这样对朝廷有大利的事,贺老先生都不敢有一点担当吗?” 贺逢圣脸上有一点安挂不住了,平常他的性子毕竟低调谨慎,但现在之事是为了朝廷和边防,他岂有稳坐不理的理由。 “这件事情老夫接了,即有越权之嫌也在所不惜,明日,老夫就走一趟而去。”贺逢圣坐着肃声说道。 周大虎站了起来,拱手一礼道:“多谢老大人。不过事情不急,带我走后两天以后,老大人再动身去延绥一趟就行。行不行也不需强求。” 贺逢圣严肃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等贺逢圣也退走,回去休息后,周大虎才和吴甡交流了一下山西的这段时间局势。 两人的联系更是紧密了。 …… 第二日一大早。 议事大厅。 昨日所有的重要大员都又聚集在了一起。 更是将两部四旗首领请坐在中间就坐。 而万丹伟征则是站在周大虎身旁。 这一举动,让四位首领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 周大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固鲁思齐布、色楞、善巴、鄂木布楚唬尔四位首领道:“今日将四位首领请来,耽误你们返回的行程,乃是有战事和你们相商。” “战事?”四位相视一眼,有些不明白,齐齐看向周大虎。 周大虎道:“本帅在张家口附近聚下重兵,不光是对付你们拒绝万丹伟征的和谈而准备的,更重要的是要消除建虏在宣大边外的势力,确保宣大两地的安全,也是确保你们四旗的本部安危。不然,就是归还你们四旗的牧民,敌人东西夹击,你们也保不住自己的牧民。” 第七百九十章 出发 一夜父子二人经过仔细商量,决定由周大虎按原先商定的路线去河南三司所在地开封府投军,碰一碰运气。 河南省,又叫河南行省。明洪武九年96县。下设三司三权分立,一为布政使司、总管一省民政;二为提刑按察使司,总管一省司法监察;三为都指挥使司,总管一省军事卫所。 也许会有人说,陕州离山西这么近,怎么不渡黄河直上山西投边军啊?有原因。人生地不熟,隔省更受地域排挤,边军募兵也有一定定额,受朝廷粮饷限制,最高也不过是卫所兵一半营兵一半,机会不大;更重要的是崇祯四年底,大批陕西流寇进入山西,裹挟民众人数发展到几十万,去山西就是送死。周大虎有自知之明。 周大虎只拿了家中一半银钱,一锭五两银子和五贯铜钱,五贯铜钱重达几十斤,,虽然带着不方便,但用着方便。剩下的给父母傍身,灾荒之年自己不在家,留给父母急用,自己一安定便会差人回到家乡通知父母和发小同伴父母,这样父母遇到什么事可以来找自己。 崇祯五年正月初六,天刚蒙蒙亮,周大虎已开始吃饭,今天是投军出发的日子,母亲杨金华一直小声哽咽着,舍不得儿子投军。 吃完饭,周远山又拿出一个箭包,打开一看是二十支骨箭和一个铜板指。周远山开口说道:“你用你爷爷的强弓,只有二十支箭,战场上用太少,我为你又准备了二十支骨箭备用,我已试过了,射程杀伤力稍弱,贵在无声无息。这个铜板指是弓箭手的必备之物,以前你只是用猎弓打猎,箭扳指无关紧要。现在你用强弓上战场杀敌,拉弦又快又急,不用箭扳指容易割伤手指,影响射箭精度和速度,一箭之差性命攸关。” 周大虎眼眶泛红接过骨箭和铜板指,两眼含泪,跪地郑重的向父亲和母亲叩了三个头,道:“不孝儿子拜别爹娘,儿子不在家,二老多保重,儿子一定会平平安安保护好自己。”周大虎知道自己安危牵动着爹娘的神经,自己平安便是父母最大的幸福。 周大虎整理好行李,带好银钱和早已开好的通关路引,身背一弓一弩,木刺挑着干粮包袱头也不回大步迈向屋外,刚一出门,两眼忍不住泪水直流,周大虎一抹眼泪,目光坚定,向前走去。 同样的一幕幕出现在跟随周大虎投军的少年身上,同样的一个个目光坚定,走向前方。 二十三个少年,二十三家长辈目送着儿子的背影越离越远,母亲们忍不住哭出声来,父亲们绷着脸强颜欢笑。 少年们不时扭头看向送自己的父母,心中充满了对亲人的依恋和前方的忐忑向往。越走越远,渐渐村庄和父母都在身后消失不见了。经过一阵沉闷,大家又都恢复了少年天性,纷纷拿出父母刚给的箭扳指瞧来瞧去,大家一看二十三人都得到一副箭扳指,不由的喧闹起来。 但这一喧闹很快被周大虎制止,板着脸一通训斥,大家个个噤若寒蝉,吐吐舌头,只好排着单人队列一路向前。 开封乃前北宋故都,也是河南三司治所之地,素有八朝古都之称,位于河南东部,黄河下游南岸之滨,中原腹地,水旱码头交通要道,商贾云集,货物聚埠的聚散地。 开封在陕州东北部,铁炉沟离河南府永宁县很近,不过三五十里,周大虎他们是山民出身,山间小道如履平地,一天就走了三十里山路已出了陕州境,进入了永宁县境,天已擦黑。大家围坐在一起,拿出干粮水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很快水足饭饱。周大虎安排大家两人一组背靠着背,生起几个火堆休息起来,三组六人值夜,一个时辰一换。头天平安无事。 周大虎一行人边走边练,边走边停,五日后来到了永宁县城附近,天寒地冻,吹气成霜,路过的村庄附近新的坟莹,一堆一堆令人头皮发麻,整个村庄没有生气沉闷闷的,路旁偶尔可见累累白骨,或一具冻僵卧地之人,骨痩如柴,衣衫褴褛,乃是饥寒交迫刚死不久之人。 周大虎等一群人越看越触目心惊,紧紧抓住身上的钱袋和粮袋,自己等人虽然家中景气不好半糠半粮,但还能填饱肚子,再加上深山之中野果野菜不少,偶尔在深潭河涧之中捉鱼,或深山密林之中打个野兔山鸡等打打牙祭,吃的还不错,出来深山到外边谋生,却看到外边路有饿骨,村添新坟的惨人景象。不由得使大家心气泄了下来,甚至动了回家的念想。 周大虎知道大家的感受,高声而道:“各位,大家看见了吧,天灾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遍地饥民,只要一个火星就是人祸,还有建虏鞑子,我等躲进深山老林之中,也难保平安存活,为了家人,我们也要闯出一番天地来。” 说完,不管他们懂不懂,周大虎带头高喝一声:“保家卫国。”众人跟随大声齐呼道,“保家卫国、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周大虎一行人掩埋了路边骸骨,一行人心中更加坚定,目标更加明确。 一行人行至距永宁县城五里时天已昏暗,寒风呼啸更冷了,周大虎看着大家冻得面青耳白,知道一连数天驻在野外,天寒地冻身体都受不了。 周大虎略一考虑,心中已经决定,投住村户人家,让大家吃上一顿热饭,睡在屋中暖暖睡上一觉。 离开山道,周大虎率领大伙向远处一座村庄走去。刚到村口,犬吠锣响,片刻之间举着火把窜出来二三十青壮,拿着木棒、锄头、菜刀等一些乌七八糟的武器逼向周大虎一群人。 周大虎也很蒙,吓了大一跳,但他随即镇定下来,高呼一声:”结阵,”前排立即站好七名队员紧握长木刺,并排向前,后面分出六人,左右各三人保护侧翼,最后面周大虎十人压阵。拉弓搭箭,准备以待,随时击发。在不明白当前情况时,只有结阵自保以观后续。周大虎此时满头冷汗,幸亏大伙带了家中猎弓出来,否则……,还有一重大失误,没有护身盾牌,万一对方有弓箭手,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俺们还没参军呢,没上战场啊,什么情况? 第七百九十一章 汉中府之事 卢象升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朝廷将领中要说哪一个能守住广宁等城,思来考去,就只要周提督带兵能守住。只要准备充足,军粮兵器足够,就是围城一年,也是不怕。到时候,建虏只要是补给后继乏力,或者攻城损失太大,就会撤军。” 说到这里,卢象升坚定地说道:“只要慢慢的打下去,我大明兵源充足,早晚就能打出一支强军。建虏兵锋锐利,也不是天生就是如此,而是内部血战杀出来的。回顾一下历史,我大明兵锋锐利的时候,建虏和蒙古何惧有之?也是不堪一击!” 贺逢圣、吴甡、刘永祚、叶廷桂等人皆是点头同意这个观点。 同时也给他们极大的增强了信心。 国事虽艰难,但仍大有可为。 几位又寒暄了一会,便告辞各自忙碌做事去了。 卢象升看着眼前的军营,大踏步向里面走去。 …… 陕西汉中府。 一处山谷中。 高迎祥带着三百兵马就暂时歇息在这里。 这里山势复杂,连绵的大山一望无际。 山道崎岖,兵马难行。 高迎祥他们一行人身份敏感,往前去山中搜索农民军的踪迹很是小心和缓慢。 “大哥,不行的话,我带一些人出去找义军部队,没有多大的危险。”干公鸡张二说道。 不过这个建议,很快就被高迎祥否定了。 “你们出去一些人,被过去的义军抓住,如果对方十分精明,对你们用严刑酷刑对待你们,万一受不住说了出来我等已是官军,到时候相见相杀,就坏了兄弟情义。朝廷一旦最后平定天下,抓住了背叛的兄弟,实在是不忍看着就被杀之。”高迎祥摇头说道。 “不行,就找到当地的朝廷官军,他们与义军作战,知道战况,必定清楚义军各部行踪。”总管刘哲建议道。 干公鸡张二、总管刘哲等人,虽然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官军,但是说起农民军,他们还是愿意在背后称过去的义军称号,不愿意叫之为流贼。 当然在官面上的时候,该叫流贼的时候还得叫。 这不是他们想回到过去,重新背叛,而是觉着叫过去的义军为流贼有些难听,就好像是在骂自己。 这个建议……高迎祥沉思了一下,点头道:“可以,但要谨慎行事。朝廷官军也要给与防备,毕竟他们不是周大帅。” “大哥,我等知道了,会小心地。” 随即一斗谷领哨黄龙,干公鸡张二二人各自点了二十人,向大山最近的县城摸去。 二人走了不到一刻钟。 高迎祥就下军令道:“大队人马立即转移,留一队人马(50人)监视接应黄龙和张二。” 众人心中一凛,都是跟着高迎祥的老人,没有说什么,遵令立即行动了起来。 高迎祥走在转移的路上,边走边看,心中感慨不已。 这片地方他很熟悉,当初,他就是在这一片被孙传庭伏击,自己因病,在山洞中被其搜山发现,因而被俘。 这里是自己的伤心地,怎能不记得? 虽然被俘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但他要是有选择,绝不愿意被俘。 要知道他差点被千刀万剐。 他呼出了一口长气,望向远方一处避风的山谷,决定把大营安置在那里。 这里离原先的营地约有十几里,哪怕敌人来了,也有反映的时间。 汉中府西乡县。 县城。 西乡县知县正坐在县衙中一脸的愁眉苦脸。 这些天,他有些坐卧不宁。 每次登上城楼,望着眼前的茫茫大山,他都有些心惊胆跳。 害怕有无数的流贼从山中出来攻击西乡县城。 实在是县城太小了。 西乡县城周长只有三里三分,高三丈,池深一丈五尺,外城虽有沟壕,但是没有水源,形不成护城河,防御能力大减。 更为难办的是城中人口并不多,只有数百户,数千人而已。 能抽出的乡勇只有五六百人,现在连一个朝廷官兵都没有。 从西边传过来的消息。 流贼已经从西边的巩昌府耀州等地的大山中,有一股流贼已经流窜到了汉中府。 听说已经攻占了沔县。 直逼府城南郑城。 而府城距离西乡县只有二百余里。 府城城防兵马较多,比较难打,他害怕流贼挑软柿子捏,来西乡附近活动,万一来攻打城池就麻烦了。 实在是西乡城小兵弱,顶不住流贼啊。 现在三班衙役,都分派了出去,担任守城将领。 正在他焦虑的时候。 一名守城的衙役匆忙跑了进来。 知县一看就知道有事情,也许还很大。 便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对方汇报。 “县尊大人,城外来了一队官兵,要进城来见大人。”衙役喘着粗气大声的说道。 “嗯?官兵?多少人?可有有司文书?哪里来的朝廷兵马?”知县瞪大了双眼,一下子来了个三连问。 “这个……”衙役有些着急的习惯性的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后,才慢吞吞说道:“城外只发现有二十余人兵马,穿着朝廷的军装,他们说是抚台大人的兵马,有抚台大人手令。” 西乡知县一听这话,不喜反忧。 这不对啊。 抚台大人刚刚从凤翔府得胜回来,处理公务。 前几日他还接到了催粮征税的命令,既然抚台大人派兵过来,为什么不说一声或者发文过来? 想到这里,西乡知县有些疑惑。 “走,一起到城楼上看一看,是人是鬼一看就清楚了。” 衙役中的十几个乡勇,也跟着小跑而去。 城墙上。 西乡知县望着城外几十丈的二十名穿着大明军府的兵马,满脸凝重。 一眼望去,这二十人都骑着高头大马,盔甲精良、刀兵长枪寒光闪闪。 一看就知道这是精锐人马,上过战场的见过血的老兵。 这样的兵,战力可是异常的彪悍。 西乡知县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非常希望这是朝廷的人马。 他看向城墙外面,对着大声喝道:“本官是西乡知县,如果尔等是朝廷的官军,就派一人上来,带着有司公文、官诰和腰牌,与本官面谈以及验证。” 流贼中间也有许多官兵投贼,也常有流贼假冒官军身份诈城。 第七百九十二章 过去的兴和守御千户所 现在流贼已经进入了汉中府,虽然是听说没有过来,但是谁又知道呢?万一就藏在西乡的大山中呢? 这个险他不敢冒。 一个昂藏大汉没有带任何武器,就这么骑马过来。 在城上一干乡勇的注视下,坐上了吊篮,悠悠的被提了上来。 上来的是干公鸡张二。 一上到城墙上两脚落地后,干公鸡张二就展开了双手,让其搜身。 搜过身后,西乡知县首先接过了腰牌官诰、以及陕西巡抚衙门的关防文书。 看了一会,西乡知县没有解除心中疑问,反而更加的疑惑了。 “你们是京营人马?从京师过来?”西乡知县有些疑惑的问道。 干公鸡张二笑了一声。 当初走的时候,周大帅还在京师面见皇上,所以就给兵部汇报了一下,给了一部分京营的的身份。 “不错,我等就是京营兵马,来汉中有特别的任务。”干公鸡张二说道。 事关整个县城安危,西乡知县不得不慎重。 他再次问道:“不知将军这次过来有多少兵马?” 干公鸡张二却是对对方不断的询问,有些不耐,直接的说道:“够了,这些都是军事机密,岂是你一个小小的知县可以随意打听的?” 随即他又说道:“我家将军很快就过来了,本将只是提前知会一声,免的惊吓到你们。” 干公鸡张二很凶很大声,反而让西乡知县相信了对方是朝廷的兵马。 现在汉中府到处都是风声鹤唳,西乡县城小人少,对朝廷的官军到来,他是欢迎的。 “本县欢迎将军带兵进驻西乡县城,定会力所能及的为将军所部提供粮草。”西乡知县拱手一礼道。 干公鸡见联系上朝廷的当地官员,完成了任务,就急于回去报信。 他草草的回了几句,便又坐吊篮下城,急急而回。 天快黑的时候,高迎祥带着三百余人的精兵,赶到了西乡县城。 高迎祥进城之前特意下达军令,但有扰民害民者,军法从事。 西乡知县看着眼前的人人披甲全是骑兵的精锐兵马,更加的相信对方就是京营的兵马。 更是感慨,不愧是京营的精锐,兵强马壮。 县衙大家都坐定后。 高迎祥立刻开始询问起农民军的行迹。 但得到的消息还是很有限。 西乡知县只是知道农民军一部分,已经从西边的巩昌府,流窜到了汉中府。 具体的位置,西乡知县也不知道。 这一下子,高迎祥很是为难。 他现在已经投靠大明朝廷,与过去的“战友”都是成了敌人。 他带兵虽都是精锐,但是数量不多,遇见大股的农民军主力,恐怕难以招架。 进而进不得,退而退不成。 知道了自己弟弟在这里,他岂能看着弟弟就这么早晚被朝廷抓着正法? 高迎祥不知道,在原有的历史上,他死后,他弟弟高迎恩,崇祯十一年上半年投降朝廷,其后过程记录不详。 西乡知县为官已经数年,很是善于观颜察色,见对方有些愁眉苦脸,于是小心的问道:“不知将军有何事情,在下能否帮一些忙?” 高迎祥看了看对方,轻轻摇摇头道:“我想联系一名流贼将领,但是不知其踪迹,难以联系,为此发愁,知县大人帮不上忙。” 西乡知县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须,思考了一下道:“将军可是确定要找的流贼将领就在汉中府这里?” 对方是京营的人,不会是千里迢迢来投向流贼。 有兵部的官诰和巡抚大人的通关文牒,而来到这里,定是有什么机密之事。 西乡知县已经将事情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圈。 高迎祥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对方是此地本地父母官,熟知这里的一切,比自己强多了。 “知道了对方在这里,那就好办了。将军可以暂时驻守在这里,派一队忠于朝廷的官兵,主动去找农民军,就说自己是义军与大部队失散了,想回归义军之中。不如此,则难以寻找。将军放心,流贼之中鱼龙混杂,也有许多投降的官军,将军的手下,只需换上百姓衣裳即可假扮流贼。” 高迎祥看了其一眼,这个方法倒是和他所想想到一起去了。 他点点头,随即说道:“那就有劳麻烦知县大人了,本将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日子了。” “不麻烦,至于贵军的粮草,下官会竭尽全力操办的。”西乡知县脸上带着一丝喜色说道。 随即告辞,去安排这些军兵的住宿而去。 走出县衙,西乡知县是长出一口气。 这一下,有了这三百精兵以及县中的乡勇,西乡县城终于有了一份保障。 他也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至于军粮供应,他倒是有一些底气。 夏粮刚收上来,还没有解送省府,倒是可以先用于对方,也完全符合朝廷的规定。 高迎祥喊来了自己的几名心腹,商量派出的人员。 这些人不能多,要忠心,他身边的几个心腹大将不能去,去的人,职务不能高也不能低。 不过对于常年带兵的高迎祥来说,这不算什么难事。 很快他就敲定了三十人的队伍,都是跟着他一起被押送到京师问斩的他的老营的兵马。 忠心是不用说的。 交代了一番,三十人骑马而走。 目送了自己的兵马而走,高迎祥才有空闲仔细打量眼前自己落脚的这个小县城。 那个知县的一些小心思,他岂能不知? 既然投了周大帅,成为了朝廷的人,那他今后就要以周大帅马头是瞻。 在这期间帮助守城,他不反对。 …… 宣府边外二百余里的兴和。 这里原是兴和旧城。 明洪武三十年(1397)于废兴和府置兴和守御千户所。治今河北张北县。属北平行都司。 永乐元年(1403)直隶后军都督府。 二十年为蒙古阿鲁台袭陷,徙治宣府(今河北张家口市宣化)。 原所遂废。 因这里有水井,有水源,还有不少的城郭围墙可以挡风遮雨。 便成了蒙古各部来此放牧的歇脚休息之所在。 望着这些残垣断壁,周大虎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第七百九十三章 榆林镇 明朝初年,多次对蒙古用兵,并在与蒙古边境一带设置四十余个卫所防卫,包括东胜卫、云川卫、官山卫、全宁卫、老哈河卫等,都是明朝边防重地。 那时,大明实行积极防卫政策。 而如今则是消极防守。 将领害怕朝廷弹劾治罪,不敢发挥一丝的主动进攻精神。 望着眼前属于原来的北平行都司开平卫管辖的地方,周大虎感慨万千。 洪武初期,明朝占领上都,在此建立开平卫。明前期,开平卫始终处于明与北元对峙的前沿,期间历经多次变迁,设立开平府,后又废府置卫,最终废弃。 这里也是元上都的故地。 有机会的话,周大虎想恢复这里的开平府或者开平卫。 有城就有河。 几十里外就有一条大河,即闪电河。 喀喇沁两旗和东土默特两旗,都临时驻扎在这里。 大草原上十分适合战马奔跑。 四万余骑大军万马奔腾,气势滔天,大地震动。 由于两部四旗兵马已经提前得到了通报,虽然惊骇不已,但也没有被吓得溃逃。 两部汇合后,几万匹战马黑压压一片,令人能生出无比豪情。 现在正值大草原上牧草丰盛的季节,战马分开放牧,到晚上再加吃细粮精料。 战时,战马比人还耗细粮。 一夜休息平安无事。 第二天,斥候夜不收先行,随即大部队开拔,直奔大青山。 两地差距数百里,但是对都是马兵的周大虎一行人来说,这些距离不算什么。 在大草原上驰马奔腾,对骑兵来说就是一种享受。 到了大青山,就离归化城不远了。 绕了这么大一圈,目的就是要隐蔽穿插,迂回包围,一举拿下归化城和左右两翼旗。 彻底地干净的解决归化城土默特,不留遗患。 …… 与此同时。 在宣府的内阁大学士钦差贺逢圣,开始起程前往延绥镇榆林城。 延绥镇是组建于明正统元年(1436年),治所设在绥德,成化十年(1474年),延绥巡抚余子俊将治所移置榆林城。 这里是大明抵御游牧民族南下抢掠的前线。 它的防御范围东起黄甫川(今陕西府谷境内)、西至花马池(在今宁夏盐池县),全长共八百八十五公里。沿边所设的四卫三十六营堡有效的控制了鞑靼与蒙古诸部的南进,为明朝边疆的长治久安起了重要作用。 延绥镇地处陕北地区,气候条件和自然条件都很恶劣,但是也能磨砺人。 由于靠近草原,这里的汉民都有骑马的传统。 马术娴熟,再加上为了防御蒙古人南下抢掠,都会一些刀枪弓箭,可以说是弓马娴熟。 由于生活艰难,男子当兵就是当地的一条好的出路。 因此,榆林城周边的地区,军户和当兵的家庭占大多数。八七七 一路上,越走越荒凉,根本不像草木旺盛的夏日,贺逢圣是眉头紧皱。 数天后,到达了神木。 这里距离榆林已经只有二百余里了。 大同镇派了三百骑兵保护与他,都是马兵,三天后就能到榆林城了。 只是沿途见到了几户人家,皆是人去房空。 贺逢圣加快了行程。 三天后终于风尘仆仆赶到了边塞重镇大漠边关榆林城。 贺逢圣望着眼前的高大城池,又看看了周围,眼前有些恍惚,好像听到了古代的兵戈号角争鸣声,看见了万马奔腾的蒙古鞑子南下,穷凶极恶的扑杀过来。 但都被这高大坚固的榆林城而阻挡。 身后则是无数的大明百姓,在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一阵带着土腥气的大风刮来,贺逢圣清醒了过来。 心中则是震撼不已。 榆林卫城池。 明正统中都督王祯建,成化八年巡抚余子俊增筑北城,周一十三里三百一十步,高三丈,池深一丈五尺,门七,东二,西四,南一,号为驼城。 贺逢圣等人一到榆林卫城,就被值守的兵校发现并汇报了上去。 随即几匹快马上前询问他们的来意。 来骑到了跟前,发现来人穿着大红袍,立即吓了一跳。 这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穿的官服。 快马下马恭敬的询问道“大人,卑下值守城门把总,请问大人到此有何公干?卑下立即通报有司。” 贺逢圣不想暴露身份,回说道“本官京师而来,有事来见你们总镇和抚台大人,你就说他们的老熟人到了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多讲。” 京官比起地方官,由于身在权利中心,两相比起来,京官比起地方官,官场惯例相见大一级。 京官还是红袍,把总立即飞奔进城汇报。 此时延绥镇总兵为王洪,接替于崇祯九年五月战死的延绥总兵俞冲霄。 延绥巡抚则是周汝弼。 两人此时俱在榆林城中。 而周如弼则是刚刚上任不到两个月。 一听到有京师的一名身穿红袍的官员而来,不由得一愣,有些不相信。 最后一问,听到是从山西过来的,还带有三百骑兵护卫,就知道此乃是京师的高官,不然没有如此的待遇。 但是天下纷乱,也许对方是流贼假扮的。 谁也说不定。 总兵王洪和巡抚周如弼两人见面,带着兵马去见这位突然而来的京师官员。 两人出城一见面,就认出了对方就是朝廷官员。 流贼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周如弼是在地方上来回转任,武将王洪和文官几无交集,更是不认得。 而贺逢圣则是翰林院出来的,一直就在京师升转,就没有出过京师任职。 两个文官不认识。 双方下马下轿,拱手见礼、 “本官延绥巡抚周如弼。” “末将延绥总兵王洪。” 两人见礼。 但对方没有立即答话。 “这位大人是……”周如弼问道。 贺逢圣摆手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城再说。” 总兵王洪却是没有动,而是问道“大人,这些护卫兵马……” 贺逢圣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想到了对方的疑虑,点头道“本官带十名护卫进城,其余人员就留在原地。” 听到这个答复,王洪长舒一口气。 在没有核实对方身份的之前,客军不能入城。 第七百九十四章 归化城 榆林城巡抚衙门议事大厅。 三人就坐后, 周如弼再次问道“不知大人官据何职,来此公干何事?” 贺逢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本官贺逢圣,钦差少傅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 说完,将自己早已经备好的圣旨,交于了对方查看。 “什么……内阁大学士?”两人腾地一下自己就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惊魂未定。 两人接过圣旨快速的阅看了一遍,就将圣旨交回了对方。 贺逢圣这个名字他们都是知道的。 只是过去只听其名,不见其人。 现在竟然有京师的大学士到了延绥镇榆林城。 太意外了。 恐怕有大事发生,不然不会有阁臣这样的重臣来到这里边塞。 延绥总兵王洪和巡抚周如弼齐齐起身再次一礼道“阁老有公事尽管言语,下官(末将)当为朝廷效力,绝不推辞。” 贺逢圣轻点头道“是公事,但是有一些曲折。” 这话听得两人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这事有说法。 二人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不少年了。 “阁老请讲,只要是公事,为国为民,我等一定遵照行事。”二人当场表态道。 贺逢圣摆摆手,让其两人坐下后,便将自己这次出京的钦差任务讲了一下。 又将周大虎托他过来要求延绥镇注意防守,和出兵的事,大概的讲了出来。 两人一听,事情是好事。 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朝廷有规定,调兵必须要有兵部的行文敕令。 但军情紧急,机不可失。 去兵部请令时间也跟不上了。 王洪皱着眉头问道“兵部为什么不早先就考虑周全,提前给有关兵镇下达敕令文书呢?” 贺逢圣接话道“这次军事行动极为机密,在到宣大边镇之前,包括内阁、兵部等都不知晓。本官也是到了宣大之后才知道这次行动。” “内阁兵部都不知道?”两人惊讶万分,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贺逢圣点头道“确实如此。到了宣大本官才知道,这次行动是皇上以密旨的形式,授权周提督见机便宜行事。出兵时间都不固定。” “原来如此。”两人恍然大悟。 听到这么一说,两人反而觉得事情好办了。 同时作为边镇的主官,当然知道这次行动对延绥镇意味着什么。 就是没有朝廷的军令,他们也要参加这次行动。况且巡府总兵和议一致同意,是有出兵自由权的。之所以刚开始就提兵部敕命文书,乃是一种官场之上的自我保护而已。 但现在不一样。 解决了归化城土默特蒙古,拿下归化城,趁这次出兵,也一举把鄂尔多斯蒙古部也解决了,延绥镇就彻底的解决了延绥镇的边防危胁。 同时还可以得到千里的肥沃耕地,养活数百万人。 离得最近的就是榆林镇等人。 他们将会收益。 但是延绥镇也是有很大的困难。 主要就是去年崇祯九年五月,延绥镇总兵俞冲霄在安定之战一战中全军覆没,三千余精兵被全歼。这样一来,延绥镇的兵马现在都是一些新兵,根本没有多大的战斗力。 就靠他王洪手中的三百余人军事家丁,碰上蒙古大股骑兵,就麻烦了。 无奈之下,王洪将延绥镇的困难说了出来。 贺逢圣一听,觉着无所谓,便直接说道“归化城、鄂尔多斯部等蒙古部落主力,自有周提督数万精锐大军迎敌,尔等只是截杀一些漏网之鱼,和一些溃兵流窜这里边镇,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王洪眼睛一亮,这不就是让延绥镇捡功劳吗? 随即他小心的询问道“阁老,不知能否透露一下周提督带了多少兵马过去打这一战?” “精骑四五万。”贺逢圣大概的说了一下。 他也不怕泄露机密,料想周提督所部估计已经到达了攻击位置。 何况眼前的两人,都是朝廷封疆大吏,是可以信任的。 …… 榆沟谷,又名土人湾。蒙古名乌里雅苏台。 此时这里。 经过过一夜的安营。 森森数万骑已经休息充足。 这里距离归化城只有九十里。 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但是为了保持战斗力,行军速度会放缓,慢慢行进。 发现敌情和距离归化城一二十里时,才会提速前进,让敌人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 周大虎看着已经大亮的天空。 下达军令。 两刻钟后出发。 时间一到,黑压压的五万多骑兵,向九十里外的归化城压去。 这次首要的任务,消灭和臣服归化城土默特部两旗。 然后才是归化城。 同时还要借此机会,扫荡附近的蒙古各部。 为今后经营河套打下坚实的基础。 等大明朝廷内外患消除后,他还要带兵收回西域和后世的新疆地区,甚至更远、更大。 一行骑兵以二十里的速度,慢悠悠的向归化城方向前进。 一路上凡是遇见牧民和牲口牛羊群,全部俘虏,牛羊群等带走用做军粮。 一路上很是平静。 除了一些牧民外,一支军队都没有碰见。 直到离归化城还有三十余里时,才遇见一队只有十几人的蒙古兵马。 夜不收当场击杀一多半,俘获六人。 经审问,归化城土默特部主力,除了归化城驻有一部分外,其他的都在归化城以南土城一带,盯着大同镇的出边要道杀虎口。 所以,北、西、东三个方向都没有重兵把守警戒,只有一些零散的巡逻队,执行一些常规的巡逻任务。 知道了敌人的部署,就好办了。 又询问到建虏在这里驻有一千余人,设有将军梅勒章京(副将)一员。八七七 同时又得知,经过几番周折,归化城土默特首领俄木布(掌顺义王印)被从盛京放了回来,但是建州并不放心他,只是赐一公爵而不预札萨克事,形同虚设,已经没有了军政事权以及财权。 此战宜巧取胜。 周大虎传来了喀喇沁和土默特两部四旗的固鲁思齐布、色楞、善巴、鄂木布楚唬尔四人,交代了一番,随即下达军令,缓步向前。 而喀喇沁、土默特两部四旗则是带着一半的兵马六千人,疾驰归化城方向。 归化城下。 一支大军奔腾而来,惊动了归化城的所有人。 建虏驻与归化城的将领是镶蓝旗梅勒章京喀木戚哈。 崇祯八年,跟随贝勒岳托驻在此城。 第七百九十五章 计划跟不上变化 后来又因阿禄喀尔喀人经过归化城,归化城土默特首领俄木布的心腹毛罕,同意喀尔喀与大明联络交易,以及通风报信给喀尔喀商队,他和阿尔津、吴巴海、尼堪等兵,追及之。擒毛罕所遣十人,及明使四人,获骆驼五十、马四十六、貂皮四百有奇。又得乌朱穆秦部落贸易大量的货品,立下大功。 之后,贝勒岳托等人返回盛京,他被留下担任归化城的留守将军,节制暂由“收抚”部众有功的而被任命的古禄格、杭高左、右翼都统。 大权在握。 在归化城,他就是太上皇。 此时,喀喇沁右翼旗首领固噜思齐布,左翼色楞;土默特左翼旗善巴,右翼旗鄂木布楚唬尔四人已经带领六千人到了归化城下。 而归化城已经城门紧闭,严阵以待。 驻归化城的镶蓝旗梅勒章京喀木戚哈,看着数里外的大军,心中直犯嘀咕。 他对着身后的归化城土默特左右翼统领的古禄格、杭高说道“你二人看看,面前大军是不是你们蒙古人?” 不用对方问,二人早就看见了城外远处的兵马是蒙古人的打扮。 但就是穿着衣裳都是蒙古人打扮,他们也不能排除这是明军装扮诈城的。 “情况不明,难以判断。”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笑话,万一说错话,是要担责的。 二人也是心中清楚,建虏是利用他们是本地人来管辖归化城土默特部落。 但是二人也清楚,他们已经得罪了顺义王后裔鄂木布,只能和建州人一条心了。 虽然是同一阵线,但行事方法是可以有变化的,不需要那么忠心。 梅勒章京喀木戚哈眉头一皱,立即命令道“是汉人还是蒙古人,派人出城去面对面看一下就知道了。派几个人下去看看。” 右翼统领杭高抚胸一礼,随即安排人下去,并特意交代了一下要辨别这些能古人是真是假。 城上吊篮吊下去数人。 不一会就返了回来。 “回统领和将军,下面是喀喇沁和东土默特两部四旗,共计六千余人。四旗首领都在军中。”出城的人汇报道。 梅勒章京喀木戚哈眼神一冷,肃声问道“为何带重兵来到归化城?难道他们要撕毁和我大清的盟誓不成。” “这话也问了,但是四旗说,他们和从盛京来张家堡互市的贸易人员和马匹财货等,都被明军扣押监禁了起来。他们力量不够,想和归化城的兵马和着周边的兵马,一起联合起来,向张家口明军武力施压,让其放人和重开互市进行贸易。” 听了这话,梅勒章京喀木戚哈脸色变化不定,他看向身边的归化城两位统领问道;“这次前往张家口互市贸易的,可有归化城的商队?” “有,去了数十人。张家口互市贸易都是有一定的固定时间的,大家都会在这个时期不约而同的前往互市贸易。”左翼统领古禄格沉声说道。 “没有回来?” “没有。”古禄格道。 “如此说来,对方倒是不假了?”喀木戚哈问道。捌柒 “这个……末将不敢判断。”古禄格回道。 喀木戚哈想了想,下达军令道“请四位首领进城,除亲卫外,兵马不得进城。” 他没有往这四旗都投了大明这方向想。 就是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现在大清战力强大,草原上没有部落敢投向明国。 除非不想在草原上讨生活和活腻了。 就是这么自信。 要知道,草原上、东边和附近的蒙古各部的大小部落,都已经归顺了大清。 他心中当然有这个底气。 手下领命而去。 城外五里。 喀喇沁、东土默特四位首领看着眼前的归化城,觉着太小了。 不错就是太小了。 归化城周二里,却以青砖,高三丈,南北门各一。 明崇祯五年(公元1632年),皇太极战败林丹汗,追到归化城后纵火烧城,唯独对银佛寺倍加保护。 现在的归化城就是又在残垣断壁上,重新恢复的。 城墙的底座,还残留着过去战争烟火熏烤的痕迹。 当听到对方只邀请四位首领进城,兵马不许进城的消息后,觉着很是正常。 进城有很大的风险,但收益也大。 四人商量了一下,认为自己等人没有暴露。 但是如此,也不可能让四位大首领一起冒险进城。 最后折中,两位首领留下,两位进城打消对方的一疑虑。 同时亲卫也不敢多带,每人二百人,再多,怕对方怀疑。 为了怕夜长梦多,相约半夜夺城,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归化城。 并将这个决定报给了周大虎批准和知道。 当天下午。固鲁思齐布和善巴进了归化城。 但在城门口,确是又出现了意外。 对方认为城池太小,而两位首领带的亲卫有些多。 只予许带亲卫各五十人。 这与原先的计划不符,当然二人强烈反对、 不得已,喀木戚哈亲自到城门口来调解这人数之争。 这是个好机会。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两位首领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把握时机的眼光毒辣。 城门缓缓打开,喀木戚哈看着等着,准备就亲卫数量上的问题和对方商讨。 但大门打开一条缝的同时,却是看见了红着眼,手提钢刀一脸杀气的一群人。 一刹那,喀木戚哈就知道了,这些蒙古人是敌人。 “快点关门……”刹那间喀木戚哈咆哮而道。 “杀……”固鲁思齐布和善巴同时喝道。 自从投向周大虎和大明后,他们就已经知道,他们和建州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气了。 喀喇沁和东土默特的各两百余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奋勇扑向大门,使劲的推开城门。 缝隙越来越大。 双方都没有了退路。 喀喇沁和土默特这四百人不冲进城中,后退便会被城墙上的清军和归化城土默特兵丁射杀。 而同样的对方意识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一旦城门大开,城外的数千兵马冲杀进城就完了…… 城墙下的城洞中,城门已经半开,还在持续的扩大。 此时城洞中血肉横飞,刀光闪烁,惨叫声连连。很快就惊动了双方的兵马。 色楞、鄂木布楚唬尔两人在马上手背一挥,大喝道“杀……” 领上自己的亲卫,杀向城洞。 终于城门开了,两部兵马蜂拥而进,归化城城已经完了。 而喀木戚哈卑在亲卫的保护下,已经退回了城中。 第七百九十六章 开始进攻 随着后续的兵马蜂拥而入进入城中,小城城防很快就崩溃了。 但城中建虏的一千兵马,仍在抵抗。 与蒙古人在城中巷战,建虏有极大的心里优势。 随着伤亡的加大,喀喇沁、土默特将对方逼到一角无路可逃后,放弃了强攻,只是将对方团团围困,等待周大虎的到来。 万马奔腾。 周大虎一接到情况有变后,立即率领大军从三十里外直扑归化城。 他不不担心喀喇沁、土默特两部失败,而是担心两部手下杀红了眼放火焚城,坏了自己的大计。 周大虎匆匆赶来,看见归化城完整,长舒一口气。 四位首领也立即赶了过来,向周大虎汇报城中的敌情。 “大帅,敌人有数百残余在王公府顽抗,不肯投降。末将手下建议放火烧死这些残敌,被末将阻止了。但用兵强攻,不是蒙古人的强项,伤亡很大,只好将其围困,请大帅到后定夺。”固鲁思齐布代表四旗汇报道。 同时他也入乡随俗,喊周大虎为大帅,称自己为末将。 “走,带我去看看。”周大虎大踏步向前边走边说。 在一干亲卫的严密保护下,周大虎来到了还没有拿下的归化城王公府。 这也是以前经过大明朝廷敕命恩准的顺义王府。 周大虎看着这个王公府,不断的思索着怎么对付里面的蒙古和建虏人。 这时东土默特左翼旗首领善巴提醒道:“大帅,我们不许放火,但里面的人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困兽犹斗,会不会自己放火,同归于尽?” 周大虎认同的点点头,停了一下说道:“这个王公府是大明的财产,必须保护下来。但有放火,就直接不惜伤亡强攻。” 当然敌方敢这样做,里面的人一个也别活。 “里面是不是有博硕克图汗之子俄木布洪台吉?”周大虎问道。 这个人物周大虎知道一些。 此人俄木布洪台吉,在清朝入关前曾密谋准备与漠北喀尔喀蒙古、明朝三路反击后金,可惜没有事成。 具体的情况他不清楚,但是,后世看过的这个信息,还是有些用处。 等这场战事结束后,不坊联系一下漠北喀尔喀蒙古,看看是否能一起对付建虏。 当然在原有的时空中,漠北喀尔喀是为了自保以及清军对他们的自主有极大威胁,所以才会联合对付建虏。 如今大明占了归化城,对方恐怕转过来防范大明了。 说不好,还会与建虏联合对付大明。 “造一些大盾和楯车,用重装步卒在今晚前将其攻破。”周大虎下了军令。 他等不了后面还有数天才能到达的步卒,以及随军的火炮。 打仗就要速战速决,他还要趁此机会扫荡周边蒙古各部,以便为大明掌握归化城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命令一下,大军各部都立即行动了起来。 树木较远,就征用了一些原来建虏军营的门板等物。 归化城也有不少匠人被征用,不过大军会支付有关工钱。 在准备攻打王公府的同时,安民告示也贴了出来,禁止任何的抢掠、杀戮、奸银等事。 但有犯着,军法从事。 大明这一边多数人都知道周大虎最重军纪,无人敢犯。 而两部四旗因为是首次和周大虎一起作战,十分的小心谨慎,对此严厉告诫本部兵马,也是无人敢犯。 当然在周大虎心里,这里今后就是大明的领土,上面的百姓,都要给与保护。 其他还没有臣服的蒙古各部,就不一样了,对敌人不需要仁慈,也不需要严格的军纪,按过去的惯例办就行了。 大盾和楯车不需要太多,十余辆就够了。 造大盾和楯车的这段空闲,劝降喊话也是少不了。 但效果不是太好。 只是有几十人,跑了出来。 还被里面建虏射杀了不少过来投降的人。 周大虎火了。 真是不知死活,这个时候还敢杀人,是想让破府后我杀个鸡犬不留吗? 两个时辰后。 一队队精兵身穿数层精甲,站在楯车和大盾的后面,整装待发。 而另一边则是一队队掩护攻城的神臂弩手。 他们的人数足有千人。 每支弩箭都需要踏张上弩,可以一箭洞穿身着盔甲之人。 射程更是远超弓箭。 身边不远处还有数百三眼铳手严阵以待。 他们都是老兵使用三眼铳,个个身手不凡,遇战不慌,三眼铳在他们手里已经玩成了花样,但是贴身肉搏也是精兵。 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周大虎看看天,一个时辰后,就会天黑。 他大手一挥,大声喝道:“进攻!” “杀” 数百人推着楯车,拿着大盾和拿着云梯,撞木,挥着兵器冲向了王府。 其中三分之二是大明军兵,三分之一是蒙古兵马。 腰刀、弯刀、铁鞭、铁斧等轻重兵器一起而上。 嚎叫着、吼叫着、嘶喊着,各种怪叫在壮着胆子。 此时,地面上、王公府外四周民居房顶上,一声令下,一支支弩箭呼啸飞向王公府上城墙上的建虏和归化城土默特的弓箭手。 一声声惨叫之声响起。 只看见这一波就射死了对方守院敌人足足有几十人。 这一下使得攻城的兵马是士气大震。 而与此同时,建虏和归化的蒙古兵马已经是吓得心胆俱裂,不敢露出身体挽弓射箭。 周大虎这次足足带了三千神臂弩马上弩兵。 现在攻城用了一千余人,轮流不停地发射弩箭,压得对方根本抬不起头。 数百兵马很快就到了王公府城墙下。 士兵开始砸门和撞木撞门,和用云梯攀登而上。 而神臂弩还在压制对方的守王公府的士兵。 数百人从三个方向向上攀爬,一丈高的王公府,瞬息而上,立即双方就开始了肉搏拼杀。 攻王公府的大明军队是越战越勇,建虏和归化城蒙古兵马渐渐不支开始溃退。 与此同时。 顺义王和三娘子的后裔,已经被架空的新的顺义王俄木布此时听着外面的冲杀声,心中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不知道外面的大明和喀喇沁东土默特的人,会不会乱军中识人不明连他一块杀了? 喜的是他终于可以摆脱建州了。 他很憋屈,只是因为的乳母的丈夫毛罕给喀尔喀的过来贸易的驼队,暗地里通知了一声,就被建州人认为是反叛。 第七百九十七章 生乱 不仅杀了他乳母的丈夫毛罕,还将他本人送往了辽东盛京关押,最后只是给他封了一个镇国公。 而且剥夺了所有的权力,只是闲住。 他心中很是不甘。 这时他望了望建州人的狗腿子古禄格、杭高、托博克等人所在的方向,可惜大门关着,什么也看不到。 托博克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远处建州人的兵马,和正在指挥作战的镶蓝旗梅勒章京喀木戚哈等人,眼中一丝寒光益生,但很快就扭头快步来到一处房间门口,对着看守俄木布的清军道“我有事要见一下镇国公。” 托博克是归化城第三号人物,把守俄木布的清军不敢阻拦,将其放了进去。 来到有些昏睡的俄木布身边后,托博克轻轻地摇了摇对方。 其实俄木布就没有一点睡意,他是听见了脚步声,才假装正在昏睡。 现在对方摇他,他便就顺着假装刚醒。 他睁开眼,眨吧了两下,装着睡意朦胧的样子,问道“托博克,何事?” 托博克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王爷,外面情况……” “别,我的顺义王已经被大清废了,现在我是镇国公。慎言!”俄木布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立即保护性的说道。 托博克幽幽的看着对方,说道“王爷,何必呢?过去我们对你不热不冷,不爱搭理你,那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大家好,建州是外人,我们才是同一个部落一家人。建州兵马强壮,大明胆小怕事兵马孱弱,老王爷在世时我们兵强马壮都打不过建州人,何况我们归化城兵马溃散,现在只收拢了三千三百余丁,兵马不过一千五百余人,不忍气吞声又能怎么办?找死被建州人灭族屠灭部落吗?” 俄木布不愿听对方说这些了,这些他早就听腻了。 他摆摆手道“这些我都知道,到底有何事?” 托博克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压低声音急声说道“王爷,外面是明军和喀喇沁和东土默特两部在攻打王府,建州人完了,我等想反杀建州兵马,还需王爷在此之前,能够原谅我等过去之事,并在明军面前保我等安全,只要王爷答应,我等立即反杀迎接明军。” 俄木布沉默没有立即说话。 托博克急了“王爷,再过一会,王府就被攻破了,到那时就来不及了。建州人临死之前一定不会让王爷活者落入明军手中,一定会与王爷同归于尽,大家都会死。” 俄木布一惊,立即道“那还不反杀过去,过来说话耽误时间?你说的,我同意了。赶紧行动吧。” 这时又进来两位蒙古兵马,来到跟前,看着俄木布和托博克。 托博克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抚胸一礼道“还请王爷以长生天发誓。” 俄木布看了看新进来的两人,眼中闪烁了一下,说道“好,本王发誓。” 俄木布站了起来,单手抚胸,单膝跪地,随即托博克和另外两人一起单膝跪地。 “我,顺义王博硕克图之子俄木布,以长生天发誓,原意和古禄格、杭高、拓博图等将军同生共死,绝不加害和说其谗言,以往是非一笔勾销,绝不再提,誓立。” 说完誓言,单手抚胸一拜。 誓言正式而立。 “你们两个保护王爷。”托博克看见誓言已成,立即起身交代好后,急匆匆而去。 时间已经不多了,需要马上行动,以临阵反戈之功,取信大明军队。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带上顺义王博硕克图之子俄木布,则是因为顺义王这个名号是大明朝廷敕封的,世袭罔替,不是后裔,大明朝廷是不会恩准继承册封的,也不会承认。 有了这个大明的封号,面对大明的军队,以及今后的好处,就更有把握和机会了。 这时候,正在假装卖力指挥的古禄格、杭高早就已经等的望眼欲穿了。 王辅城防已经摇摇欲坠,再过一会王府就破了,什么就来不及了。 二人已经打定主意,再过一炷香的时候托博克还不出来,那就他二人单干了。 富贵荣华不提了,先保住命再说。 不过。 二人再次望去,却是看见托博克出来了。 而这时,镶蓝旗梅勒章京喀木戚哈的助手甲喇章京塞赫,却是发现了托博克从后院出来。 塞赫暗道一声不好。 立即来到梅勒章京喀木戚哈的身边,急急低声道“将军,蒙古人要反。” 梅勒章京喀木戚哈满脸土灰憔悴的看向自己副手,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很快明军就要冲进来了,不管他们了,你去带几个人,将他们的几个首领都给我杀了,其他人就不要管了。” “嗻!” 塞赫单膝跪地接令,随即起身,点了十几个亲卫,提着腰刀而去。 而同时,古禄格、杭高、托博克等人也是知道了清军这边的行动。 他们可是一直监视着对方。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上百人亲信兵马,古禄格、杭高、托博克三人随即大喝道“建州人屠我牧民、囚我王爷、压榨我钱粮,驱使我等如奴役,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明天军将要破府,正是驱逐建州暴兵的大好时机,此时不为,何时而为?” “杀……” 上百人抽出弯刀,嚎叫着杀向熟悉的建虏。 王公府外。 如水的大明和二部蒙古兵马,不断地登上王府城墙,打回来又登上。 突然,一阵纷乱之声从王公府内传出,喊杀声不断。八七七中文网 这一突发情况的出现,顿时打破了王府城墙上的僵持和平衡,清军和城墙上的归化城蒙兵军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甚至提防对峙起来。 因为他们听到了从王公府里面的女真语和蒙语的相互仇骂声。 但这和攻城明军有何干? 趁你病要你命。 大明攻城兵马军心大振,穿着重甲,悍不畏死如波涛般登上王府城墙,冲杀进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百人进去了、两百人进去了、三百人进去了,终于大门开了。 五百人进去了。 很快整个王府寂静了下来。 站在王公府外一百多丈的周大虎看看天,离天黑还远。 攻克王公府不到两刻钟。 也就是后世的不到半个小时。 周大虎不苛求,基本满意。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两样待遇的区别 经过两刻钟的时间打扫战场。 周大虎终于走进了大明敕封的顺义王和三娘子四嫁顺义王住过的王府。 看着还有些纷乱的王府大院,他有些感慨万千。 大明在蒙古的政策上,是出现了大的失误。 舍得舍得,必须有舍才有得。 大明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对臣服和自己亲近的周边国家部落藩属等,必须有所担当,拉小打强,给周边设立规矩。 建州努尔哈赤崛起之路,就是大明的不作为造成的。 文官们抱着以夷制夷,对方互相残杀对自己有利的观点,本着不劳自己百姓、不让自己士兵去为别人而战的想法,选择了静观而变。 等人家努尔哈赤厮杀三十年,统一了部落,以战以杀杀出一支百战精兵后,大明再动手,已经晚了。 以承平不整之兵,来战百战精锐,焉有不败? 而对蒙古各部,林丹汗倒行逆施,蒙古各部前来向大明求助,大明却是推走不理。 蒙古各部是大失所望,转而求助建州,得到了出兵帮助,一下子,使蒙古各部心向建州,结成联盟。 形势使得大明局势大坏。 继而发生了震惊大明朝局的已巳之变,建虏绕道蒙古进犯大明京师。 赵率教、满桂、袁崇焕、钱龙锡、一大帮子大明文武重臣或死、或罢、或罪、或杀。 大明元气大伤。 周大虎叹了一口气,大明要收服蒙古各部,暂时也没有好的办法,不过,建虏的对付蒙古各部的一套,还是极为有用的。 大明不妨更加的完善这个方案,结合自己的特点,使用之。 一时间周大虎想了很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王府后院。 这里关押着此战刚刚被大明俘获的清兵,以及一些归化城蒙古兵马。 是的。 归化城有一大部分蒙古兵马在最后临阵反戈一击,但是场面混乱,攻进去的大明兵马和喀喇沁、东土默特两部蒙古兵马,根本来不及时间分清楚是敌是友,事先又没有联系,有明确标记,所以为了安全考虑,凡是不放下武器的,都当敌人对待,就地杀之。放下武器者,就地绑缚看管。 周大虎等一行人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大人物来了。 “大人、大人,我等是大明的朋友,先前临阵反戈一击的,就是我等,大人,我们是朋友……” 一名会汉话的蒙古通事,大声的不断的向刚进来的周大虎一行人叫喊着。 但这确实有效。 成功引起了周大虎的注意。 他摆摆手,身后几个亲卫大踏步过去将此人提了过来。 周大虎盯着对方有些好奇的问道“何人喧哗?” 这位通事浑身有些战栗,咬着牙关,战栗了半天,才平复了下来,终于能够表达了。 “大人,小的乃是我家王爷身边的汉话通事,乃是听命我家王爷之令,特向大人求救。” “王爷?”这两个字一提,周大虎就知道了对方在说谁。 周大虎冷哼一声道“王爷,你说的是顺义王?”不等对方答话,他接着说道“已经没有顺义王了。不经大明恩准,顺义王王爵不能私自继承。” 说到这里,他问道“你们部落首领是谁?让他过来见我。” 蒙古归化城通事起身领着大明军兵,将几位归化城蒙古的首领解开绳子,经过一番严厉的搜身后,引到了周大虎面前。 一位面色白净,略有富态的青年男子,抚胸对着周大虎一礼道“顺义王博硕克图汗(又称卜失兔汗)之子俄木布,拜见大明大将军。” 姿态摆得很低,很恭顺。 周大虎看了看对方,面色一正问道“听闻你率部投了建州逆奴,可有此事?” “回大将军,确有此事,但是这不是我归化城土默特的本意,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随后将归化城和土默特部所有这十几年的经历,一一缓缓道来。 说着说着,俄木布双眼猩红,满脸是泪。 “就因土默特有人给北面喀尔喀和大明通商的商队报了个信,建州人就不留一点情面,逮捕本王执送盛京,将本王宣布废为庶人,最后还是蒙古各部前往盛京祝贺进表劝其进称帝时,替本王说了情,才给了一个镇国公,俸禄方面岁支银300两,缎9匹。” 说到这里,俄木布惨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不光如此,建州人还将本王的土默特部直管,将本王排除在外,加以看管。本王惨啊,还好大将军来了,本王有盼头了。” 说着,呜呜的当场不顾身份的大哭起来。 周大虎却是不为所动,面色肃冷,眯着眼睛冷冷看着对方。 一旁在观看的固鲁思齐布、色楞、善巴、鄂木布楚唬尔、万丹伟征等人,也是眼神冷冽,面上并无同情之色。 半天后,周大虎终于说话了“好了。此战,我大明和喀喇沁、土默特两部,奋勇厮杀打下归化城,此城已是大明城池土地,与尔等已经无关了。” “本帅说的明白一些,你们不是带土地城池兵马投靠,而是我等血战打出来的,两样待遇,天差地别。再说的明白一些,带人马土地城池投靠的,大明愿意按土地人马城池等大小多寡,给与封爵以待,上至郡王、亲王,下至台吉额附,分别封爵,土地人民城池双方共管。但是大明带兵血战得来的,土地城池大明将直管,牧民百姓将置于朝廷官府管理之下,朝廷派兵驻守。” 此话一出,惊得俄木布和其身后的古禄格、杭高、托博克等人,是大失所望。 看见对方一行人失望之色,周大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虽然尔等没有了归化城管理权和土默特部的行政权,但是只要今后不断荣立军功,照样可以在大明封爵,带兵做官,并且给与保证,荫萌子孙家人,荣华子孙后世。况且朝廷会制定政策,成为国法,给与保证。现在今后,为大明效力立功者,大明不吝升赏封赐。” 俄木布等人绝不愿意就坐等在家富贵荣华,成为一个酒囊饭袋。 但他们知道,他们的最后的反戈一击,对于已经破城,马上就能拿下王公府的明军来说,没有意义。 也不过只是让对方少战死一些士兵罢了,而且这个人数很少,对一场战役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七百九十九章 三部的投名状 想到这里,俄木布等人立即叩首道“大将军,我等愿意跟随大将军一起征战,立下军功,获得升赏。” 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符合他们的一干人的利益的。 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要知道从他们最后反戈一击的时候起,他们就知道,建州已经与他们是死敌了。 建州兵马不会再接受他们的投降了。 而他们也是有尊严的,也不愿意,一再而降。 现在只有一条路,紧跟大明,这样才能拼出一条活路,拼出一条荣华富贵大道。 周大虎看了看对方,对于愿意为自己和大明效力的力量,他还是欢迎的。 “起来吧,那些逆奴除了一些将领和愿意投降的,其他顽固不化的……”周大虎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喀喇沁和东土默特四位首领,又回头看着单膝跪地的俄木布等人说道“你们一起看着处理吧。明天,下一个目标,鄂尔多斯。事情尽快处理完,早点休息。” 说完,周大虎带人开始巡看顺义王府,大概转了一圈,就又去了归化城最出名的另一个地方。 银佛殿。 在到达归化城之前,他就已经有军令交代,拿下归化城,严禁杀人抢劫,以及奸银放火等事。 更是特别交代,严格保护顺义王府、银佛殿等重要地方,但有所犯,军法重处。 要知道,崇祯五年三月年皇太极率领军队追击林丹汗至归化城,命令部下在城中纵火,“只剩银佛寺等庙宇未毁”。由此可见银佛殿的在蒙古人中的地位。 银佛殿由是成吉思汗的第17世孙,蒙古右翼土默特万户首领,蒙古右翼之主阿拉坦汗(俺答汗)所建。 阿拉坦汗(俺答汗)在青海会见乌斯藏达赖三世活佛时,许愿要用宝石金银装饰一座很大的释迦牟尼像。于是,在明朝宫廷的支持下,于明万历七年(1579年),阿拉坦汗和妻子三娘子开始主持兴建第二座城寺,同时筹集15吨白银铸造了一尊高255米的释迦牟尼佛像。 这就是银佛殿名字的来源,这是俗名。 大明赐寺名为弘慈寺。 周大虎只带了十几位亲卫走进了银佛殿鸿慈寺,映入眼帘,却是一片破败。8柒七 寺中十几个喇嘛出面接待了他。 只是周大虎心中已然有了想法,他只是随意转了一圈,在那座大型银佛面前礼了一下佛,向寺院捐赠了一些钱粮,便离开了。 回军营的一路上,就归化城和今后的作为,他想了很多。 现在的归化城实在是太小。 需要如历史上一般,在其归化城一旁再建一个军事重镇,驻兵镇守。 实在是这里地理很重要。 它北枕巍峨起伏的阴山山脉大青山,可通北部丰美的草原;南临波涛滚滚的黄河水,与鄂尔多斯高原隔河相望;东连连绵起伏的蛮汗山;西连河套,为西进甘宁之门户。它坐落于黄河、大黑河冲积而成的平原上。这里土地肥沃,地形平坦,灌溉便利,地理上称为前套平原、土默川平原,史称敕勒川丰州滩。 控制了这里,大同、山西、宣镇、延绥镇四镇就有了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 几乎可以远离塞外草原上蒙古各部战乱的威胁。 同时又为今后解决西部蒙古各部、青海蒙古各部、进军乌斯藏,打下了一个前进的基地。 还为北上解决漠北蒙古喀尔喀等部,做好了前沿基地的准备。 也是今后应对罗刹国毛熊的野心扩张的准备。 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拿下鄂尔多斯部。 鄂尔多斯部要比已经被建州完全控制的归化城土默特部,要强大许多。 明朝初年,在明军的巨大军事压力下,蒙古势力全面退回到漠北地区。 黄河河套地区还掌握在大明手里。 成化年间,翁牛特部和鄂尔多斯部进入河套,他们成为河套的新主宰。与此同时,卫拉特部也进入河套,三方曾一度“各相雄长”,联合攻扰明边。这样,在蒙古各部纷纷入套的情况下,明朝军队全线溃退,让出了先前被明军占领的漠南蒙古地区。 就是在这个时期,鄂尔多斯部举部进入黄河河套,把圣主成吉思汗的“八白宫”迁移过来,安放在宝日套亥地区。 史称北虏入套。 等周大虎回到城外军营时,已经有城里亲卫来报,不愿投降的建虏共计三百余人,不愿臣服暴起反抗,已经被喀喇沁和东、西土默特三部当场镇压剿杀殆尽。 听到这个消息,周大虎会心的笑了。 三部还算识趣,事情办得还不错。 这也是他们三部的投名状,获得大明和他信任的第一步。 明天还有事,他也骑了一天的马,很累,他要休息了。 …… 大同镇杀虎口。 距离归化城只有二百余里。 此时,杀虎口关隘一支明军队伍肃正,以步兵为主,推着小型佛朗机火炮,在数千名骑兵的护卫下,缓缓走过杀虎口。 骑在马上的宣大总督卢象升看着眼前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心中感慨万分,自有一番滋味。 这次行动出兵数量巨大,让他意外的是,山西的战兵最多最精。 山西代州和老营堡的出兵达九千人,骑兵一半、步卒一半。 辽东皮岛的兵马一万三千人都留给了他。 还有宣化大同两镇步卒和骑兵,一万六千余人。 加上他的总督标兵七千人,已经有四万多人了。 这次行动总出兵达到了近十万人。 这是他事前想不到的。 近十万人的兵马去攻归化城和土默特部、鄂尔多斯部,他觉得有些用牛刀杀鸡。 但他知道周大虎的意思,趁着这个机会,朝廷批准出兵,又有抄没的钱粮,拉着队伍到草原上转一圈,遇见敌人就灭,没有敌人,那就显一显大明的军威,以慑蒙古各部。 这个想法他很赞同。这些异族,畏威而不怀德,不显示大明战力,就无法让蒙古各部安分,归顺大明。 他也同意,趁之机会,一举解决漠南蒙古各部,使得除辽东外、甘肃镇外,再也没有来自蒙古各部的边患威胁。 他看了看行军的队伍,大声道“加速行军,今日行军六十里扎营。” 第八百章 陆续到京 很快大军加快了速度,蜿蜒而前。 一个时辰后,大队人马消失在茫茫草原上。 …… 京师。 从宣化镇赶到这里的柳敬亭,来到了吏部登记后,并领取了官诰、腰牌、和官服。 来京师之前,他专门到了张家堡,听取他的举荐人恩人周大虎关于办报的指导。 由于大帅事情军务繁重,他只好在晚上去请教办报的事情,整整谈了半个月,完全了解了办报的知识后,他才告别张家堡,启程来到京师。 他要不负重托,把这个事情办好。 从一介卖艺的说书人,到成为正五品的朝廷命官,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喜悦。 而是深感责任重大,如履薄冰。 来到京师,并非他一个人。 他还带了十几个护卫,除了一路上保护他的安全外,会留在他的身边听令协助他工作。 还有京师也有林县的驻京办事处,大帅已经给他说了,有事就找总管钱时来。 想到这里,柳敬亭感觉到自己很幸运。 前行的路,他并不是一个人,并不孤单。 由于挂的是军机处的牌子,等于是直通军机处和皇上,京师户部和吏部、工部等部门还是行动的比较快的。 数天之内,官衙、牌子、印信、以及钱粮,人手、匠人就准备好下拨而来。 这也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有周大虎这个正红的大帅军机大臣名声在外,还有其和孙承宗、杨嗣昌、温体仁等重臣的关系,无人敢使一些寻常的小绊子刁难拖延, 柳敬亭招呼着几十人,立即将摊子铺了开来。 他未被招来林县时,一直在江南一带说书生活。 而江南富庶,文化娱乐也发达。 不光是曲艺、话本、诗词歌赋繁华兴盛,还带动了印刷出版业的大繁荣。 曲艺不分家。 他在江南小有名气,结交了无数的文化士子和与之有关的行业人士。 其中就包括一些印刷出版业者。 如印刷、造纸、篆刻和刊书、制墨、绘画大家胡正言。 天启七年那本《十竹斋书画谱》的画册问世,给他留下了极深的记忆。 堪称惊艳,令人难忘。 其独创的水印套色技术要是用在报纸上,岂不是令人耳目一新?也更能吸引天下士子和百姓购买和阅看这新出的报纸? 这种水印套色技术并不难,他也是有所了解。 他想在京师使用这个技术,来排版大明正报这四个标题大字,让人耳目一新。 他随即招来了工部调来给他使用的工匠。 他大概的讲了一下其原理,询问这些工匠,得到了答复能够做出来。 这些工匠都是一些经年的老匠,技术不用说。 缺的只是一些想象力。 只要知道了,就能做出来。 几位雕刻、造纸、制墨、印刷工匠领了任务,立即就开始了为大明第一份报纸的出刊做准备。 柳敬亭开始编写有关出版报纸的内容。 他牢记周大虎给他讲的办报的几个宗旨。 一是;宣传朝廷政令、人事任免、和有关政策大政方针。 二是:宣传对敌斗争,尤其是建虏的残暴,以及建虏实行的暴政,建虏的出身、造反。汉奸的助纣为虐和软骨头。 三是宣传流贼的危害,以及他们助纣为虐的本性,贪淫成性。 四是揭弊兴利, 五是树立榜样,宣传英雄。 六是古今谈。 七是娱乐。 八是地方见闻、地方政事等。 作为说书人,还是有名气的说书人,他对一些故事常常自己改良,生动具体,绘声绘色。 说书文本编写要求结构谨严,条理井然,取材精当,有详有略。 语言更是要简洁精炼,文字干净利落。 这是他的吃饭看家本领。 柳敬亭招来手下书记,开始构思述说从大帅周大虎听到了一些建虏传闻,和朝廷的弊端。 这次他到北京时,大帅周大虎给了他许多有关大帅自己对朝局时政的看法和思考,对此,他十分珍惜都记录在手。 他已经五十岁了,经历了风风雨雨,感受到了冷暖人情,阅历丰富,如今深感自己得到周大虎大帅的信任来之不易,他绝不会辜负这一份信任。 书记员手下的毛笔,正在快速的记下一个个方块字和一个个建虏的暴行…… 与此同时,来自南京的宣导教化司主官阮大铖,已经从山东进入了河南彰德府。 一路上他走走看看,不断打听着周大虎的所有信息。 他很想知道,这个推荐他的周大虎到底是什么人·? 了解,然后再拜谢对方的举荐之恩、 他是文人,他也要看看对方是不是一个可以投靠的人。 因为他接受了这个举荐,就和对方在官场上完全的绑在了一起。 所以他要了解对方的事迹、人品和性格。 他不想已经背了个冤枉的魏忠贤阉党的黑锅,为了这个官职,再背一个投靠粗鄙武人的名声。 在进京的一路上,他已经褪去了初始的兴奋喜悦,想得更多了。 …… 山东。 已经是正五品的信鸽传递司主官的张万钟,带着一队精锐兵马,在周大虎亲卫杨天石的保护下,来往山东各地,已经又召集了一百多人的养鸽懂鸽子的人员。 但这远远不够。 但是养鸽子的人,都是一些家庭有能力的人才会养。 山东一地并不多。 他需要前往京畿北直隶地区再行招募。 张万钟擦擦头上的汗,摸摸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屁股,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但他又看向跟随自己,一脸兴奋的一百多人的自己同行时,精神为之一震,随即翻身上马。 “大家上马,去京畿之地招人。” 说完此话,一马当先朝北前进。 …… 辽东。 沈阳盛京、 清宁宫。 坐在宝位上皇太极听着一名持信牌,从牛庄飞马赶来的塘报官。 他听得很仔细。 还不时地插话询问对方。 “皇上,昨天中午时分,有大明官兵十人护送一名老年喇嘛,来到牛庄对岸,喊话我部官兵,称奉大明督师之命,护送我朝一名喇嘛僧,回转盛京。我等派人过河察看,其人自称盛京三官庙主持白喇嘛,从大明京师而来。稍后,武英郡王阿济格前去观察,确认对方身份,并将之迎接进入牛庄,并款待了对方南朝护兵,并给与了赏赐。” 第八百零一章 白喇嘛 “但是,后续怎么处理,是否放还南朝护兵,以及如何处理白喇嘛,武英郡王特意派奴才等前来向大汗请示。”跪在地上的塘马官恭声说道。 皇太极坐在位置上是略有所思。 这个消息对他很重要。 十分的重要。 从南朝京师而来,可能带有明廷的消息。 从朝鲜回来已经半年多了,但他还是按兵不动,没有立即举兵前往辽西进行报复。 不是他不想。 而是不能。 虽然征服了朝鲜,奉大清为正朔,成为了大清的藩属之国。 也带回来大量的朝鲜奴隶劳力,以及大量钱财。 但是明军在辽东盛京之地的肆虐和破坏,由此带来的政治和人心思想躁动,却是出乎他的预料。 辽东汉人这一段时间,有不少人逃亡大明。 而从黑龙江流域抓获的野人女真,以及索伦诸部,都有些蠢蠢欲动,躁动不安。 使得他不得不将精力放在内政上,而推迟报复大明的时间。 皇太极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吃饭休息,随时听宣。” “嗻!” 塘报官起身,弯着腰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望着塘报官的退去,他心里开始考虑白喇嘛之事。 从京师来?也就是说从大明京师过来。 这个信息……皇太极眼中闪烁。 可惜的是,在牛庄的白喇嘛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不过有句话他听得很清楚。 白喇嘛是由明朝督师派兵护送过来的。 这个信息很重要。 督师,那一定就是明朝最近新派来辽东的重臣,大清还没有掌握这一消息。 也不知道是谁担任了新的辽东督师。 皇太极眼中闪烁着光芒,面色潮红,心中念头翻滚, 今天突如而来的军情信息有点大,让他有些大感意外。 不过先要清楚大明在辽西是不是真的换了边臣?是谁? “来人,传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皇太极大声喝道。 不一时,范文程匆匆忙忙就赶了过来。 “大汗,不知招微臣何事?” 皇太极皱着眉头问道“辽西有变,主事边臣已经换了人选,听说还是挂着督师的名号,你可知道?” 范文程是汉人汉官,便由他主持大明的有关塘报和消息刺探等事。 “这个……”范文程想了想只好实话说道“回皇上,这一段时间微臣并没有得到辽西有重大变化的军情,可是皇上有什么新的消息?” 皇太极点点头道“被明军俘获的三官庙主持白喇嘛被明军送回来了,前线军兵派来塘报官,说明军护送人员自称受督师大人所派,一路护送白喇嘛。” “有这样的事?”范文程吃惊不小,随即他又问道“皇上,可有别的消息?” “塘报官称,他听到白喇嘛说是从大明京师过来,其他的都守口如瓶。”皇太极若有所思的说道。 皇太极眉头一皱,随即对着门外的御前侍卫喝道“来人,立即派一个牛录战兵,将大师和护送的明兵一起接回来,确保大师和护送的明兵安全,这一路上注意不要急着赶路,让大师太劳累。” 吩咐完事情后,皇太极再次看向范文程说道“明廷派人把俘虏送还,这事极其罕见,不同寻常,定然是有事情发生。” 范文程也是思索了半天后说道“会不会明廷借大师之手传来消息?”随后他又摇摇头,肯定地说道“以大明朝堂上的君臣来说,断断是不会和我大清有来往的。谈和?更不会。” 皇太极摆摆手道“不用猜了,大师到了就知道了。不过辽西的军情和官员任免,都要加紧刺探,掌握其一举一动。” 范文程弓着身子道“臣会加派人手加重对辽西明军的有关事情的掌握,不负皇上的重托。” 看着范文程退走,皇太极又想起这近一个月了,怎么一封漠南蒙古各部的折子都没有? 是不是蒙古国各部有些太静了? 也不知去张家口贸易的人员是否完成了交易?也不知到了哪里? 算了,也许是多想了。 他又重回御书房,开始阅看各地上的奏折,以便清楚各地的事情和情况。 作为一国之主,阅看各地官员的折子,借此掌握各地官情民情,做出决策,控制地方军政。 五日后。 在焦急的等待中,皇太极终于等到了白喇嘛到了盛京。 皇太极招了在盛京的所有王公大臣,特意到崇政殿,来见白喇嘛以及一干护卫的明兵。 白喇嘛一路奔波身体疲惫,但精神上却是因事情反而显得神采奕奕,甚至有些亢奋。 他只是到盛京后略作休息,换了一身衣服后,就进了宫中。 崇政殿中。 除了多罗武英郡王在牛庄驻守、饶余贝勒阿巴泰在海城防御明军外,其他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人,以及秘书院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学士詹霸、李楼凤、雷兴等;国史院大学士刚林、学士罗硕、绣锦、杨方兴、梁政大等;弘文院大学士希福、学士胡球、王文奎、齐国儒等,六部承政、都察院皆是悉数到场。 和硕睿亲王多尔衮扫了一眼大殿中的众人,便低头垂目养神起来。 他是从自己在皇宫中的眼线知道,皇太极是见了从牛庄的塘报官后,又派出了人马去接白喇嘛。 这样的大兴动众,不知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但他并不看好。 而一旁的和硕豫亲王多铎则是不停的打听是因何事,将大家都召集在了这里? 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三人则是脸色凝重,坐在后面,一言不发。 脚步声从崇政殿里面响起,殿中大臣纷纷起身而立,迎接大汗皇太极进殿。 “恭迎大汗坐殿升殿。”几十人宏声而道。 “免礼,各位臣工请坐。” 皇太极摆摆手,信步走上座椅就坐。 他朝身边的侍卫点点头。 随即侍卫大声宣道“宣,三官庙主持大师上殿。” 在殿外已经恭候多时的白喇嘛,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一份使命感,迈步走进了大员齐聚的崇政殿。 在原有的历史上,今年白喇嘛就会去世。 但是现在他却是精神奕奕,估计还能再活几年。 第八百零二章 太祖的曾经和议条件 崇政殿上。 白喇嘛躬身一礼,宣了一声佛号后,便站定等待皇太极提问。 “大师从哪里来?”皇太极直接问道,直接抓重点。 “大明京师来。”白喇嘛道、 崇政殿气氛顿时一凝,大家也各自严肃起来。 皇太极也是一顿,心中也是谨慎起来,哪怕他早已经知晓此事。 “朕听闻护送大师的明兵,说是奉督师之命,可是辽西已经换了边臣新臣?” 白喇嘛双手合十答道“正是。孙承宗大人已经重新起复官复原职,总督辽东军务,辽东巡抚方一藻回京,罢设巡抚一职。” 自从被崇祯亲自接见后,他已经有了意识,以中间第三人的身份自居。 这一消息立即引起了大殿中众人的小声议论,可见消息的震撼。 孙承宗沉毅多谋,知兵善用,在建虏中威名很大。 这对大清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皇太极心中也是一沉。 原先他还指望大师白喇嘛能从大明带来一些和议的消息,趁机和大明罢兵,用大明的钱粮来壮大自己,休养生息,一旦机会出现,找一个借口,发兵大明京畿,一举攻下大明京城,再缴令天下,传檄而定。 但是现在明廷用了老臣孙承宗,此人对大清和建州之人主战,恨之如仇,同时知兵、善于用兵,军中威望极高,做人公正清廉,这样的人做了新的辽东督师。对大清百害而无一利。 一瞬间,黄太极想了许多。 随即他又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不知大师如何到了南朝京师。见了哪些人?可有与我国之事传递消息书信?” 白喇嘛听到这句提问,略显激动地宣了一声佛号,面色带红的说道“回大汗,贫僧被周将军留在军中,以礼相待,到了皮岛,停留三月有余,回到了大明京师。” 这时皇太极插话道“敢问大师,皮岛兵马可是撤走到了哪里?你所说的周将军可是周大虎其人?到辽东带有多少兵马?” 白喇嘛正要说到自己最为高光的一刻,却被皇太极打断了,使得他一愣,又立即宣了一声佛号,平复了一下心情,回答道“周将军就是周大虎,其人年轻睿智,乃是少有的良将之才。周将军到辽东带有一万精锐骑兵,到了皮岛后,完全压服了岛上将领,一人之威,岛军臣服,并在岛上就地逮捕了登莱总兵陈洪范,并将其送往京师受审,不日之前,已被正法处死。罪名乃是崇德元年和大汗数通书信,阴谋叛国,当为不赦。其中大汗给陈洪范的于崇德元年九月二十日、九月三十日的书信,明廷已经得知内容。” 听到这些,皇太极眼中精光微不可察的一闪,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陈洪范乃大明一镇总兵,身居高位,怎会与朕书信来往?此事与我大清毫无关系,此乃明廷内部斗争倾轧所致。明廷君昏臣奸,相互党争,腐朽将倾,不可救药。自杀自己武将大臣,明廷气数已尽亦。”皇太极脸色一正说道。 接着皇太极再次说道“还请大师接着继续请讲。” 白喇嘛点点头,继续说道“贫僧到京师数天后,突然接到大明宫中宦官通知,第二日在武英殿面见皇帝。” 这一句话,使得崇政殿一静,随即呼吸声可闻变得粗重起来。 上座的皇太极,也是脸色一变,出现一片潮红。 “第二日,贫僧来到武英殿,大明皇帝上座,文臣武将分列两班,大明皇帝问了贫僧两方合议的条件,贫僧就将以前大汗的条件讲了一下,并称自己不是和议之臣,并不知道条件,贫僧言让两方派使臣相见而谈。” “但明廷大臣皆是反对,声言绝不可养虎为患,要战就战,决不妥协。” “最后在周将军的支持下,大明皇帝拍板,可以谈,但只是以龙虎将军努尔哈赤之条件而谈。否则就战。” 这话一出,立即招来十几声暴喝。 “放肆。” “大胆。” “找死。” “敢辱太祖,杀。” “……” 一声声喝斥,响彻整个崇政殿,个个显得群情激愤,大有上前撕碎白喇嘛的架势。 皇太极脸色阴沉,半天后喝道“好了,大师只是原话带话而已,不必激动。” 他看向国史院大学士刚林、罗硕二人问道“太祖可曾有提出和议的条件?” 大学士刚林站起身子,却是脸色犹豫,不敢说话。 看到这一幕,皇太极心中一沉,知道有此一说。 这样一来就让大明占了先手。 不过他并不很担心。 和议从来就不是动嘴,而是动手为准。 谁的实力战力强,谁就主动。 只要大明愿意谈起来,大清就赢了一大半。 条件不同意,那就打的对方同意。八七七 坐到谈判桌上,再想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黄太极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再次望向国史院大学士刚林说道“按事实讲,但讲无妨,言者无罪。” 听到这里,大学士刚林是长出一口气,他略一思索说道“倒是有太祖向明国请求议和之事。此事发生在太祖天命三年,大明万历四十六年,明廷大兵即将压境,太祖带兵攻下抚顺后,放回明东厂差役张儒绅等四人,携带奏文回京,后又差人回文明廷要求尊封为王,得到原有抚顺五百道敕书及开原的敕书,加缎三千匹、金三百两、银三千两,赴贡罢兵。” “不过此事是当时明兵压境,太祖不得而为之,算不得数。” 大殿中有些人对这些消息知道,更多的是不知道。 现在大家都在思索,大汗在大家面前将此事让人说出来,到底是有何意? 难道大汗真的要以此为和议的条件,和明廷和谈吗? 但这绝不可能。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建国称帝,就绝不会在倒退回去。 除非在战场上一败涂地,为了生存活命,还可一谈。 除此以外,别做他想。 崇政殿中的众臣想法很是一致,他们也不认为自己的大汗会答应对方。 所有人齐齐看向了上位的皇太极。 但皇太极恢复神色后,又看向白喇嘛,问道“大师,可有南朝皇帝的书信?” 白喇嘛点头道“有一封大明皇帝给大汗的书信。” 第八百零三章 崇祯皇帝给皇太极的信 皇太极眼神一凝,脸色肃穆而道“呈上来。” 等一封黄色锦绫包裹的书信送到他手里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阅看。 而是扫了一眼崇政殿中的众臣,肃声说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但有所犯,重罪处理。” 说完,手一摆说道“各位臣工也累了,和硕礼亲王、和硕郑亲王、和硕硕睿亲王、和硕豫亲王、和硕肃亲王、和硕成亲王、多罗安平贝勒、三院大学士等人留下,其余臣工散朝。” 等一些大臣散去后,皇太极看了看留下的几位院士和王公大臣,以及还在的白喇嘛说道“各位就坐吧。” 随后对着白喇嘛问道“大师,你一路上和明军一起行军,又到了京师,上了明廷大殿,见了明廷皇帝,不知大师对现在的大明朝堂情况有些什么看法?毕竟大师是亲身经历,还请赐教。” 白喇嘛宣了一声佛号,立即谦虚说道“赐教不敢当,但是所见所闻,倒是有一番感受。一路随行,周将军治兵严谨,军旅严明,号令如一,有一支强兵精锐之师。更为主要的是,其人虽然年轻,但是却深受大明皇帝器重,已经封了一等伯,世袭罔替,同时掌管宣大山西三镇兵马,还提督三镇总兵官。我观朝堂之上,对和议是一片反对,但是周将军当场表态认为可以和议后,大明内阁几位重臣都随即表态支持,皇帝拍板而定。其余朝臣皆是不再反对。” 皇太极眼中一闪,这又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明廷知道用人了。 由此可见,现在明廷的党争明显的减轻了。 但是这个变化是如何发生的?明廷不是以文驱武吗?皇太极有些不解,但是他知道这一定与那个周大虎有些关系。 问完话。 皇太极送走了白喇嘛出宫休息,当着留下的王公大臣的面上,将衣袖中的大明皇帝来信,取了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的损坏和外人拆开,确定完整后,缓缓拆开信封,低头阅看起来。 头一句就让皇太极脸色一沉。 “大明皇帝致大明辽东建州左卫世袭指挥使女真左卫指挥使后裔黑势歹(皇太极本名);尔祖乃一我大明庇护敕命建州左卫指挥使,尔祖忠于大明,心若金石,守边进贡,忠顺已久。你祖叫场(按,觉昌安,努尔哈赤之祖父)、他失(按、塔克世)皆忠顺,为中国出力,先引王台(哈达部首领)拿送王杲,为大明忠烈而死。尔父童·努尔哈赤为大明建州左卫指挥使、龙虎将军、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却阴谋反叛,呈一时之勇,杀戮不断,先是内部残害同袍女真,后又反叛朝廷,妄杀屠戮汉民数十万,奴役汉民数十万,是为不忠不义不二,残暴至极。朕见两方厮杀不断,感尔等也是我大明子民,心念苍天有好生之德,有此一书,规劝尔等迷途知返。尔若愈加猖狂,天必收治。朕听闻你有罢兵息战之意,特来旨一封,先去国号,才有和议之能。如有此心,可遣人到辽西总督之处和议。大明国土不可裂土分疆一丝,尔等不愿,那就来战。尔若愈加坚信天道,忠于大明,善贤恭勤,禁约管辖尔之属下兵民,看守边境地方,使之平安,狩猎,育养牲畜,任意繁殖万物,始终无恶,天必慈鉴,赐福及尔之子子孙孙,进而贵也。其勿轻朕此义,切切。” “大明崇祯皇帝。崇祯十年六月于乾清宫书。” “呼~~~”皇太极看完此书,长处一大口气,眼中神思闪烁,脸色阴冷,阴晴不定。 这信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之所以他将白喇嘛请到崇政殿来,当着大清的王公大臣面前,让白喇嘛说大明之事,就是因为和议之事非他一人所能做主。 刚才如此。 现在留下数位重臣,亦是如此考虑。 略一思考,他将手中的大明皇帝来信递给了身边护卫,吩咐道“将此书拿给礼兄亲王阅看。”捌柒 殿中的礼亲王代善站了起来,脸色凝重的接过书信后,就立即打开阅看起来。 随着阅看内容的进展,只听他的冷哼之声连连。 看完后,他看向上面就坐的皇太极。 “让各位王弟和众臣都看看吧。”皇太极说道。 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肃亲王豪格、成亲王岳托、安平贝勒贝勒杜度……国史院大学士刚林、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弘文院大学士希福等人一个接着一个阅看完毕。 不过众人皆是沉默不语,等待大汗皇太极开口。 看见众人脸色阴沉都不说话,皇太极打破沉默道“我们原为明朝臣民,大明皇帝如此说,朕也不否认。但是让我等放弃父皇基业,却是万万不能。光凭一书一嘴,休要我等臣服。南朝如能胜我兵马,倒是朕可以放弃帝号,成为藩属之国,称臣纳贡。反之,如不能胜我兵马,南朝莫怪我等大张狮口。” 他环视殿中大臣道;“和议之事权宜之计、乃是用大明之钱之物,壮我大清体魄,休养生息,勤练兵马,时机一到。我大清兵伐中原,一战而定鼎。开百世基业,万世富贵。” 话音一落,齐声响起;“大汗圣明!” 但皇太极仍然是面无表情,看了看下面的臣子,庄重问道“和议条件大明皇帝已提,修改可能几乎没有。除非兵临大明京师,做城下之盟。但是明廷国大民多,一战难以让其屈服、” “各位兄弟臣工,皆是朝廷重臣,有何意见?但说无妨,朕不会有所怪罪。” 他眼神看向礼亲王代善。 无奈之下,代善起身走出一步,道“臣没有意见,惟大汗马首是瞻。但有所令,莫敢不遵。”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皇太极目光又投向了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睿亲王多尔衮。 多尔衮冷色走出一步,朝上遥遥一拱手,沉声说道“如果大汗决定议和,比起实际好处利益,区区虚名帝号又算的了什么?只要有助于我大清定鼎中原,彻底击败南朝,其他的又算什么?兵马钱粮百姓土地才是我大清立国之本,虚名钓誉,大清不需要。若能换来大清强盛,明帝条件答应又有何妨?” 第八百零四章 大明的第一份人工橡胶 多尔衮的话甚合皇太极的心意。 但他作为上位者,掩藏心中所想所思,是必要的能力之一。 皇太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任何置评,转头又看向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 范文程站出来道:大汗,后退是为了蓄力,今后前进的更远。我国与明廷相争天下,靠的不是这个帝号,而是我八旗勇士兵锋锐利,君臣上下一心。请皇上独断,我等尊从。 国史院大学士刚林也站出来道:臣附议。 紧接着,殿中的王公大臣异口同声道:臣等附议,请大汗独断,我等谨遵大汗圣令。 皇太极微微点头,这样的情境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大的主意,还的是他自己最后下决心。 朕会考虑几天后,再决定最后的结果。还有那南朝十名护送兵丁,招待好一些,到时候派人和其一起到辽西,呈上朕的答复,接触建立正实的联系,双方再摸摸底,然后再说下一步我大清的行动举措。皇太极说道。 臣等遵旨。一众王公大臣起身叩谢后,退出了崇政殿各自回府。 皇太极等所有人都退下后,带着思索回转清宁宫。 而盛京皇宫外面路上。 豫亲王多铎和多尔衮走在路上,边走边谈。 十四哥,皇太极早就想和明廷谈了,我不知道他为何一直想谈?南朝兵马孱弱,我大清一直打下去就是了,打的他们求和,将辽西割给我等,年年输送岁币与我大清,这般才好,何必与南朝蛮子徒费口舌? 多尔衮眼中精光一闪,倒是理解皇太极的想法,听见自己的弟弟对大汗不敬,直呼其名,立刻斥责他道:十五弟,注意你的言辞。大汗是我大清的一国之君,还是我等的八哥,八哥是君,我等是臣,直呼其名,乃是大不敬。让大汗知道,就是一场祸事。记住,祸从口出,慎言才能保身。笔趣库 多铎倒是有些不在乎的说道;十四哥,放心,我又不是傻子,分的清楚轻重。我也只是在十四哥面前讲讲,在外 面我是不会露出一丝对皇太极的不满的情绪的。 对自己亲弟弟的回答,多尔衮还是满意的、但他还是严肃的提醒道:今后就是只有我们两人也不能再这样直呼大汗的名字了,切记,人心不古,隔墙有耳。还是谨慎一些好。 多铎低着头道:知道了,十四哥。只是我心中有些不甘,要是额娘还活着没有被他们害死,十四哥,那个位置就是你坐的。他们的一些小恩小惠,真以为能糊弄柱我们?哼,休想! 听到这些话,边说边走的多尔衮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愣在了那里,半天后,他才严声说道;记住,此事任何时候都不要再提了。记住,任何时候。 说完,多尔衮压着心中翻滚躁动的心情,快步而去。 他深深知道,这个弑母之仇,已经注定报不了。 经历了这么多战事和参与政务,他已经和大清血肉相连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分你我。 在面对着大明这个庞然大物,他要报仇,就是帮大明朝廷,捅自己身上刀子。除非大明和大清亡了,他才会报仇行动, 而另一边的范文程,则是对这次殿中的信息是十分敏感。 以他对大明朝堂草和官员的了解,以及从各方面得到的大明皇帝的信息来看,明廷根本就不会同意和议一说。 但现在却是出乎他的预料,大明竟然同意和议了。 奇了怪哉! 难道对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对大清说是有多么深厚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不但如此,他还有恨。 可是人只要还活着,就得认清现实。 要不是他有一些能力,早就黄土堆坟,坟头草都长高了。 如果有人问他为异族服务,对付自己的母国,后悔吗? 他一定会回答,不后悔。 他别无出路,就此一条,否则就是全家而死。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要怪就怪大明朝廷,是他们朝堂之上君臣腐败无能,掌握着权利,却是尸位素餐,让他和无数辽东汉人,落入异族之 手,受尽折磨,死里求生,不能自己。 为了求活,只好走上了这一步。 走上这一条路,已经不可能有回头路了。 为了荣华富贵,后世子孙福泽不断,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大明,我会盯紧你的。 范文程眼中泛着光芒,向宫外走去。 …… 林县。 再一次扩大的匠军堡,一阵阵的吆喝声,声传四方。 而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 已经卸任工匠总管正职,担任副职的牛大有,和新担任工匠总管的宋应星,以及一些工匠,都看着眼前的一辆车子。 具体的来说,应该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车轱辘上。 这半年,宋应星是秘密的大力的收购杜仲树叶、树皮、果皮等物。 经过无数次的试验,终于提炼出了橡胶。 他和周大帅来往书信当中,对方告诉他,车轮用橡胶包裹,可以让车辆行进省力轻松,载货更多。 还有什么减震弹簧等。 经过上百的能工巧匠的日夜打造、实验,终于这两样都打造好了。 今天装配,进行有关实验。 一位老工匠这时大声道:总管大人,好了。 那就对比载货实验。宋应星下达命令道。 他身上的任务很重。 这个项目完成后,他还要到附近走访,勘探铁矿,准备上言大帅就近建设炼铁高炉。 为附近百姓提供就业机会。 还有,他要实验制造铁轨,当作一种道路,很奇怪,他有些不理解,但他会执行大帅的命令,努力去完成任务。 经过一下午的对比实验,效果很好,载重在同样的牲畜用力拉动下,整整提高了有一倍的载重,而且还比较轻松。 这一切令人很兴奋。 唯一的实验,就是使用的成本了。 如果结实耐用,那就会接下来批量生产打造。 达不到要求的话,还得接着实验。 这也是军事利器。 对军事后勤保障,有极大的促进。 很是令人期待。 看完初步结果后,宋应星又到了酿酒作坊。 这里不但酿酒,还制作用于士兵的消毒酒精。 第八百零五章 一派欣欣向荣 望着工人忙碌的身影,宋应星心中默默点点头,很是满意。 他又来到一处开阔的地方,这里建设有一处新型的储物仓库。 说他新型,就是他使用的是林县新型的建筑材料,即水泥。 而且使用了新的建筑工艺,在盖仓库时,墙壁里面加了百炼铁条。 这个道理他是知道的。 因为一些老百姓盖房子,有时候也会在盖的房子墙壁中加一些荆条,和别的干草等一些填充物来做加固。 但是使用百炼的长钢筋,用做加固房屋墙壁,在他看来,这样做可能很有用,但是代价,却是太高了,不可承受的高。 但是大帅让他在储存酒精这种有危险性的仓储之地,使用高价百炼钢筋做龙骨,大帅都不嫌代价高昂,他又怕什么? 望着眼前和以前房子大不一样的仓库,宋应星心中火热。 这种用百炼钢筋作为龙骨的建房方法,真的很是坚固。 他上前拍着冰凉而坚固无比的水泥墙壁,心中惊叹不已、 这要是用在辽东的筑城上面,恐怕用红夷大炮,也难以撕开用水泥和钢筋的城墙。 也许,大帅早就有这样的意思, 只是这个钱粮人力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朝廷会用吗?八七七 走进这座仓库,屋中有些阴冷。 但这却是非常的适合放置怕火的酒精等这些易燃物。 看着一坛坛的高浓度酒精,足有数百坛,而且还在不断的继续生产。 他想起了前几个月身边人的提议。 酿造果酒和烈酒用于出售。 反正人力不缺,不会的人一学就能学会,并不是太难的技术。 这倒是一个增加收入的好主意。 这个少量的话他自己就能做主。 但是量大的话,就得报告大帅批准同意了。 但很快大帅就回复了,十分的支持。并且要他办几个大型的酒厂,大批量生产。果酒生产供应全国,尤其是南方。烈酒,亦是如此,但主要是供应北方。 烈酒可以驱寒暖身,是北方和蒙古草原、辽东地方等人的最爱。 在寒冬朗月中,九边大明边军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喝上一小口烈酒,浑身暖洋洋的,那有多么的幸福?战士们也会少些冻伤、冻僵。 甚至有时候,可以在寒冬中救人一命。 只是这需要大量粮食,现在许多人吃都吃不饱,不能大量生产。少量生产烈酒军用,用于九边和辽东。 宋应星拍拍自己脑袋,自己怎么就没有早早想到呢? 他立即吩咐身边的下属开始建立和扩建酿酒作坊,收购水果。 现在已经有数百坛水果酒了。 苹果酒、山梨酒、红果酒、蜜桃酒……等等。风味各异,口感良好。 喝着很不错。 不浪费粮食外,还能为百姓增加收入,改善生活。 更是避免了在季节性的水果卖不出去,最后腐烂倾倒的可惜浪费。 现在果酒和少量的白酒已经开始运往京师进行销售了。 他记得大帅的一句话,大明不缺粮食,只是粮食资源的地域性的不平衡,和百姓之间的两极分化,所得粮食资源的不公平公正而已。 大明的粮食缺码?缺,也不缺! 大明疆域广大,这里旱了,也只一隅,但别处不会都是如此。 西边不亮东边亮,北边不亮南边亮。 说到底还是大明朝廷的动员能力和调剂能力不行。 一路走,一路想,一路看。 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 转了一圈后,宋应星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匠军堡大门前。 略一思索,宋应星道“走,到河边去看看。” 那里现在很是热闹。 河边上一溜的水利机械正在工作。 宋应星自己写的天工开物,记载了很多的水利机械,大帅给了他很大的自主权,他觉着有用的,都想试一试。 跟在宋应星身后的牛大有,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不让他当总管,而降为副总管,分管铁匠盔甲兵器,他心里还有些不服气。 他认为那个宋应星没有来林县之前,他当总管,不是照样带领大家干的红红火火? 但是,这些月下来,人家把成千上万的工匠管理的井井有条,还加快了效率,提高了产量。 尤其是人家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人家还是举人老爷。 一对比,让牛大有一些自惭于色。 但很快他就振奋起来。 他有一身打造盔甲的手艺,不当官、不当这个工匠副总管又如何。 他心里早就泰然处之了。 河边上。 宋应星一边看着不断转动的翻水车,一边与使用的农民聊着翻水车的使用情况。 不一会又来到一架水车旁,找人过来,边看边聊。 远处还有一架龙骨水车。 这些都是用来提水浇灌田地使用的。 顺着何流向上游走去,河水水流流淌更急,动能更大。 “咚、咚、咚……” 有节奏的锤击声,从远处传来。 这是水碓。 这里不光有连机碓。 有一个大水轮驱动数个水碓,大凡需要捣碎之物,如药物、香料、乃至矿石、竹篾纸浆等等,皆可用省力功大的水碓。 还有一个大水轮驱动一个水碓,力量更大的连机碓。 它的碓稍用的是一个精练上百次的铁锤,用来锻造生铁成钢。 只用几个人看着,干一些翻转已经加热烧红的铁块,和放上取下的活就行了。 彻底摆脱了繁重的体力抡锤的劳作。 这对宋应星来说最为熟悉,他编撰的《天工开物》就有此水碓的收录。 再往前,则是一排的水磨。 这个比较简单。 他还要制造一些结构比较复杂水轮三事。 水转轮轴,可兼三事,磨、砻、碾。 即变麦作面,磨面,水稻脱壳、碾米。 普通水磨的基础上,通过改变它的轴首装置,使它兼有磨面、砻稻、碾米三种功用。 他要在这里河边,建立几十上百这样的磨坊。 使人们从繁重的体力从劳动里解放出来,减轻农民的工作量。 他还要许多想法,想将自己所写的天工开物等书籍中,有用的技术,再实践一次。 他很期待。 …… 中西部草原之上。 鄂尔多斯部牙帐一片慌乱。 云川(单于城)已经被明军拿下。 现在正向妥妥城(即大明东胜卫)废墟前进。 还有两支偏军正向牙帐这里杀来。 牙帐之中,鄂尔多斯首领,鄂尔多斯济农额璘臣已经是一脸慌张。 现在他统辖的鄂尔多斯所部,完全是空架子,根本没有多少实力。 第八百零六章 东胜卫的过去 要知道,他天启七年(1627年)年袭任鄂尔多斯济农。1630年前后,遭林丹汗撤销其济农职务,并入自己的察哈尔部。其后建州击败林丹汗,兵马分散四方,他率部内附建州,皇太极命他为招集鄂尔多斯诸部的首领和分散兵勇百姓。 诸部虽有近万骑兵马,但是也不是大明的这支部队的对手。 “济农万户大人,可能是我等投向了清廷,大明才来征伐我部,可否派人一谈?”台吉大扎木素说道。 “济农万户大人,建州离此地数千里,远水解不了近渴,大明离我更近,这次明军来势汹汹,已经破了归化城,灭了建州兵马,我等不敌,请大人早有决断,否则晚亦。”台吉多尔济说道。 额璘臣有些慌张,他想跑,往西边阿拉善跑。 但是一战就不打而跑,威望军心皆会丧失殆尽。 “这……诸位以为如何?”额璘臣问道。 虽然他是鄂尔多斯部的济农,大首领,但是鄂尔多斯是诸部组成的,那只是一个封号,名义上的。他只能管住自己直系部落和兵马。 这时领扣克特、锡包沁和乌喇特图伯特诸部的千户,巴雅斯呼朗诺颜台吉站了出来道“万户大人,我等乃是守护圣主(成吉思汗)八百帐的守护人,明军这次都是骑兵,速度极快,我等难以逃脱,万一圣帐在途中有所损失,我等岂不是罪人?” 万户额璘臣已经冷静了下来,眼目盯着对方问道“如此说来,巴雅斯呼朗诺颜可有好的主意?” “先打一场再说,打不过就……投向大明。”巴雅斯呼朗诺颜说道。 “嗯?”额璘臣瞪大眼睛,看向巴雅斯呼朗诺颜。半天之后说道“明廷孱弱,且自私自利,和他们结盟,建州打来,明廷不出兵助我鄂尔多斯所部,到时候诸位能战胜建州虎狼之兵?” 牙帐之中众人皆是沉默了起来。 是啊,大明虽然又大又富,但是真的不强。 当初莫南各部被林丹汗压榨反抗,但是不敌,诸部向大明请求出兵相助,但只有一句活,大明不干预。 让人心寒,无法生起结盟靠近之心。 沉默了一会。 额璘臣开口道“那就各部一起出兵,先战一场再说,其后不行就投向大明。” 台吉多尔济提醒道“部落中的驻守的建州联络官员怎么办?” “先控制住吧,暂时还是以礼相待,不可慢待。” 牙帐之中众位部落首领皆是点点头。 这十年,大家已经不战而降依附惯了。 林丹汗带兵杀来,打不过人家,鄂尔多斯就依附了察哈尔林丹汗。 建州大兵打来了,林丹汗察哈尔部战败西逃,本想占些便宜,收拢察哈尔溃逃兵马,谁知建州又打过来了,鄂尔多斯打不过,怎么办?那就再次投降效忠。 鄂尔多斯已经习惯了。 …… 蒙古鄂尔多斯部,在归化城西二百八十里。 马鹞子王辅臣带着三千精骑,直扑鄂尔多斯部牙帐。 蒙古人虽然马术好,但是装备实在太差了。 纪律、战斗意志都不行。 对于自己带领的全部全身披甲、一人双马的精兵,王辅臣根本不把蒙古鄂尔多斯兵马放在眼里。 大帅对他的嘱咐,不多,嘿,就三条“一是速度要快,兵贵神速,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二是猛冲猛打猛追,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三是不用请示,自己见机行事,只要能赢就行,别的不管。” 想到这里,王辅臣骑着马咧着大嘴笑了。 大帅的安排太合他的口味了,这是给了他的充分自由作战权。 这样的命令得劲。 “儿郎们,再快些,到那个鄂尔多斯牙帐中,我请全体吃烤全羊,好不好?” “好……”身边的几十骑,一阵起哄。 “兔崽子们真是……”王辅臣带着笑意笑骂道。 这时后面他的副将追了上来,急声说道“参将大人,这样跑下去,战马会跑废一大批。” 王辅臣两眼一瞪“怕啥?鄂尔多斯部好马多得是,到时候还怕没有战马吗?继续给我加速行军,谁要敢拖后腿,让蒙古人跑了,我剥了他的皮。” “是。”副将知道自己尽了义务,不能再多说了。大帅在平时说的很清楚,军伍之人,以服从命令为第一要务。他是对方的副将,必须服从军令。 同时他也认为,只要拿下鄂尔多斯部,还怕没有战马吗? “驾、驾、驾……” 马鞭催马的起伏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数千匹战马腾起阵阵灰尘,直扑牙帐。 马背上,王辅臣已经想了很多。 就是敌人知道了自己要杀过去,也没事。 对方鄂尔多斯部就是知道了有了防范,也需要时间商议,也要调动兵马,整军迎战,这都需要时间。 而这就是他的好机会。 趁敌人马未齐整时,冲杀过去,定能杀的对方手忙脚乱,溃不成军。8 与此同时。 数支大明军队从不同的方向,杀向鄂尔多斯牙帐和其有可能的逃跑方向。 最大的一支军队,则是直插鄂尔多斯西部,以防他们向西逃窜,为今后解决西域、青海、乌斯藏等地,添麻烦。 是的,周大虎不会再向西前进。 目前任务有紧急轻重之分。 辽东建虏问题、中原流贼问题才是重中之重,首要任务。 …… 妥妥城,也叫东胜卫卫城。 周大虎带着喀喇沁、东西土默特部兵马和自己的嫡系兵马约有两万多人,此时来到这里。 看着依旧耸立厚重的土坯城,周大虎心中一声叹息。 看了一会,他对着没有战斗任务的虎大威、猛如虎、陈国威、刘永祚、贾木青、牛铁柱、混天王张应金等人说道“这是我大明最为强盛的时候,边卫之城,有了东胜卫,才能保住富饶的河套地区。有了东胜卫,陕西宁夏就有了预警和强大的一道屏障。东胜、宁夏两地的经营,可以战略上呼应北河套前哨的缺陷。这样才能屏藩长城一带,使得原先的边地成为内地,不再遭受刀兵之苦,安居乐业。” 第八百零七章 鄂尔多斯部万户 一旁的已晋升为副将,加都督佥事衔的陈国威,原有的历史上他已经担任了蓟镇的总兵,这时他说道“没有东胜卫,就保不住河套。大帅,是否向朝廷申请重新设置东胜卫?” 周大虎还没有回答,身边的刘永祚接话道“事情是这样不错,但是朝廷恐怕难以答应。”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几位蒙古首领说道“除了朝廷财政崩溃、入不敷出外,朝廷兵马也是不够,辽东、中原事情这么乱,会在这里花大价钱修城派兵驻守?还有这些蒙古人,现在是摄于大帅的实力不得已而为之,他们恐怕也不会支持在这里复置东胜卫。” 周大虎冷哼了一声,眼中含冷的说道“我大明太祖立国初始之时,东起朝鲜,西据吐蕃,南包安南,北距大碛,东西一万一千七百五十里,南北一万零九百四里。” “何其壮盛?” “但朝廷其后,不断放弃国土,弃大宁,徙东胜,迁开平於独石、又弃哈密,河套,丢弃大批国土,难道就不心疼吗?此事将从现在我等将领改变。” “大丈夫在世,岂能碌碌而为?当用我等正值当年自己血肉身躯,为今后后世子孙打下一片宽阔的生存之地。” “生亦当人杰,死亦为鬼雄。将军就该马革裹尸还。” “朝廷如果不批准设置东胜卫,那我就解甲归田自己募兵募钱到这里筑城守卫。自己在这里开垦出百万良田,自给自足。” “至于喀喇沁等部,支持我等的就是自己人。反对不支持的,就是敌人。对待朋友有好酒好肉,如果是敌人,那就消灭他。” 周大虎如此一说立即引来了众将表态。 “大帅如果解甲归田,我等愿意和大帅一起到这里戍边垦荒放牧。” 周大虎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一股暖流。 从这时起,一个军事集团形成了。 …… 鄂尔多斯牙帐东北三十里。 马鹞子王辅臣看着眼前数千骑身上穿着皮甲,破破烂烂的蒙古鄂尔多斯骑兵,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这些蒙古骑兵早就没有先人那样的武勇了。 征战之前,他听大帅给所有将领讲过归化城和鄂尔多斯的兵马情况。 这两部兵马和察哈尔林丹汗部作战大败,投降林丹汗、再降建州,早已没有了一往无前的精气神。8七 而带兵匆匆出战的鄂尔多斯领主巴雅斯呼朗诺颜,看着眼前数千明军人马强壮,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但是不等他再反应过来, 大明的骑兵动了。 排着密集的马队,踏着草皮,速度越来越快,冲杀了过来。 “杀~~~” 巴雅斯呼朗诺颜大手一挥,身边的骑兵也开始加速迎了上去, 两兵相遇勇者胜,只能战,不能跑,一跑就溃,一溃就是待宰的羔羊。 两军凶狠的碰撞在一起,没有事前的箭雨,只有寒光闪闪的马刀左右翻飞,铁锏上下舞动,发出阵阵的惨叫狼嚎声。 胜负分的很快。 只是一刻多时间后,鄂尔多斯部兵马已经渐渐不支,开始后撤,随即变为逃跑。 “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王辅臣是一位悍将,又是正值当打之年,血气方刚,领兵狠狠的冲杀了过去。 只见他一马当先,马刀左右挥舞,一颗颗敌人的人头,飞上了天,血雨淋淋。 巴雅斯呼朗诺颜被自己亲卫保护着,一脸苍白,身子骑在马上,颤抖如筛。 完了完了。 牙帐的兵马还没有从各部聚集整齐,明军已经杀了过来。 …… 鄂尔多斯牙帐。 济农额璘臣听着各个大小部落前来汇报正赶来的兵马人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汉人兵多但是战马少,骑术更是差强人意。 他相信只要自己的兵马准备妥当,近万骑兵,足可以让明军清醒一下。 正在商议军情的济农额璘臣等人,突然被闯进来的塘马突然打断。 “万户大人,不好了,巴雅斯呼朗诺颜败了,兵马已经溃散,巴雅斯呼朗诺颜大人下落不明。” “什么?”帐内众人大吃一惊。 巴雅斯呼朗诺颜可是带走了鄂尔多斯一半的兵马。 要知道整个鄂尔多斯才一万余人常备兵马。 其他的牧民转换成兵马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实力也是和常备之军相差很大。 “明军离这里还有多远?”帐中一位首领问道。 “二十余里,很快就到了。”塘马快速说道。 “完了完了~~~” 帐中数人脸色苍白,有些惊吓,嘴中喃喃自语。 还有一些人脸色阴沉,一会闭眼一会睁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额璘臣走到帐外,外面只有一千护卫骑兵,根本不是明军胜兵的对手。 这时领主千户多尔济上前数步,来到济农额璘臣身边道;“万户大人,军情紧急,该降了,再不做就来不及了。我等主动内附和被俘,完全是两回事。万户大人请尽快决断,时间不等人。” 额璘臣轻叹了一口气,不能让明军冲杀过来,部落牧民士兵死的太多,到时候不用明军来打,自己和鄂尔多斯部落,也会被草原上其他部落吞并。 依附别人又不是一次两次,再多一次也不算什么。 “走,通知大家,迎接明军,与建州断绝关系,使者杀了,首级献给明军作为礼物。” “先派使者前去接洽,以防对方明军不知情况,而冲杀过来,毁坏圣帐。” 多尔济点头返回大帐。 不一会,帐中塘马带着一名鄂尔多斯领主,又招了几十人,立即向东北方向的明军飞驰而去。 …… 李雄、王来贺领着一万人马疾驰阿拉善地区。 这里是鄂尔多斯最西部的游牧地区。东南与宁夏边镇毗邻,西、西南与甘肃镇接壤。 鄂尔多斯部大扎木苏台吉、额琳沁、固鲁岱青善丹等游牧阿拉善地区。 都是一些小的部落。 兵员不到三千,这里阿拉善离鄂尔多斯牙帐数百里。 此时三位鄂尔多斯千户(台吉)并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 还是牧民放牧,台吉们在帐篷中喝着奶茶,吃着煮熟熟烂的羊肉,躺在羊毛毯上,很是悠闲自得。 第八百零八章 大明正报 突然一阵大地震动,惊吓了几人一跳。 随即他们就判断出来了这是上千战马,一起奔跑才会出现的大地颤动。 敌袭…… 大扎木苏惊叫一声,随即起身寻找披挂。 其他二人亦是如此,刚刚披挂好甲胄出去大帐,就已经听到马蹄声,由远到近,最外围的厮杀声响起。 走,往西去,那里人烟稀少,海阔天空,最是安全,现在没法打了,只能今后再杀回来了。 说完话,台吉大扎木苏快步来到战马前,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呼啸一声,大帐附近一百多护卫靠拢了过来,将其护在了马队中心,又是一声厉啸,马队疾驰而去。 额琳沁、固鲁岱青善丹相视一眼,默契的一点头,有样学样,各自领着自己的上百亲卫,向西疾驰而去。 不一时。 一脸冷漠的王来贺看着跪在地上蒙古牧民,翻身下马,走向大扎木苏台吉、额琳沁、固鲁岱青善丹等三人刚刚用过的牙帐。 帐篷里面很是豪华,西部的阿拉善即使已经是六月,气温仍然较低,所以帐中放着火炉,还在温热着奶茶。 大盆的熟羊肉依然温热,保持着温度。 王来贺探手自己抓起一根羊后腿,送到嘴边,张开大口一咬,满嘴生津。 嗯,味道不错。可惜大帅不在,要是大帅在就更好吃了。王来贺感慨了一下说道。 但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从一个流贼的俘虏,现在已经做到了朝廷副将这一高位,他怎能不感谢自己的恩人。 一名亲卫急急走了过来。 大人,阿拉善的三名部落首领蒙古千户,往西跑了。大人追不追? 追,怎能不追?别忘了,大帅是让我等猛追猛打。说到这里,王来贺笑了,他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倒是便宜了李雄那家伙,这是送上嘴的肉啊。 王来贺抹了抹嘴上的油,指着一盆子的羊肉说道:把这些都吃了,留下三百骑看守,其他人现在就跟着本将追击。 不一时,一支骑兵迅疾向西而去,人员减少了一些,但是已经成了 一人三马的配置。 …… 榆林边外。笔趣库 榆林总兵王洪带着凑够数的三千兵马,静静的站在那里。 一旁的大学士贺逢圣就在身边,看着这些新招的兵马,忧心忡忡。 扭过头说道:阁老,请回吧,你在我身边跟着,末将负不起这个责任。 贺逢圣却是摇摇头道:来此出兵是我到这里传令,因我而起,老夫当与将军同生共死。我意已决,勿再多言。 王洪摇摇头,但没有再说什么。 此次行动,没有兵部行文、没有圣旨。 有一个钦差大臣,但是只是和漠南蒙古两部四旗祭天结盟,并没有提督军务,便宜行事之权。 如果大明军队拿下了河套,那就是皆大欢喜,荣立大功。 败了,就是擅自调动兵马和出兵,打入天牢待审,有很大几率。 走吧!算一算行军速度,周提督已经拿下了归化城了。卢总督也带兵快要到了。贺逢圣说道。 那就走。王洪看向草原方向回道。 王洪长呼一口气,调转马头,面对军兵大声喝道:朝廷大军十万大军精锐,犁庭扫穴蒙古鞑子,收复河套,我等出兵协助朝廷大军围追堵截流散的鞑子兵马,招收牧民,这些都是军攻,等于是白捡的军功。这些军功你们要不要?话一说完,一阵欢呼。 还有一件好事,与敌作战,所有战利品,本总兵和朝廷,都不会要一丝一毫。当然战马除外。王洪再次说道。 又是一阵欢呼。 出发。 一声令下,队伍行动已经大有不同,都是一脸急不可待的心情。 和来时忐忑不安的样子一比,天差地别。 看着仍是一脸愁容的贺逢圣,王洪不解的问道:大人,蒙古各部这些年相互残杀不断,实力大为削弱,已是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这次周提督带兵数万精锐出击,又有两部相助,手到擒来,大人不必担忧。 贺逢圣却是摇摇头,说道:击败蒙古各部没有问题,我是担心河套和归化城收复后,如何才能保住这份战果。现在朝廷钱粮困难 ,兵力不足,内有流贼外有建虏,河套和归化城要想保住,就得筑城留守精锐兵马才行,否则这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就是军事行动的一场无用功。 一听这个说法,延绥总兵王洪脸色也是立即沉了下来。 是啊! 以前也不是没有收复过河套。如成化年间。 但是草原上筑城驻守代价太大。 朝廷不愿在这个方向投入太多。 怕影响内政。 大军一走,蒙古兵马就又回到了河套。 嘉靖年间,陕西总督曾铣就因此事被杀。 死因明面上是交结近侍官员律而斩。 但是里面有收复河套而引起的朝堂争斗纷争。 收复河套耗费太大。 想到这些,王洪也是心中一暗。 但是他很快就又振作起来。 经过这一战,套虏就不再对陕西的边防构成威胁了。 总之,这对榆林边镇百姓和军民来说等,是好事。 发现敌情。塘马来报。 多少人? 百十来人,好像是溃兵、 王洪和所有的官兵眼中一亮,这是送上嘴的肥肉。 那还有什么犹豫的? 杀 一声大喝,三千兵马朝着溃兵奔驰而去。 …… 京师。 大明第一份报纸诞生了。 报名为大明正报。 第一版就是刊登辽东战祸之事的由来。 历数大明对建州女真人的优待。 以及大明任命的历代建州卫等官员情况。 并将努尔哈赤等人的发展经历和对汉人的严重迫害和杀戮,历历细数了一遍。 对辽东建虏严酷的刑罚一一做了说明。并指出了大明军队一些大的弊端。 也批评了朝廷的短处不知改进,官员吟诗作画,不知兵备。 其他的是朝廷的一些动态和不涉机密各地新事。 还有一些吃喝玩乐的事情和奇闻。 但是以朝廷动态,人事,以及军事、朝政评论为主。 而报纸大明正报四个大字,是套花而印,是带有颜色的。 并且在显着的位置上,还公开承揽有偿广告服务。 即为大众物品有偿广而告之、或者为人承办寻人启事、酒会、宴席等等有偿登广告。 第八百零九章 朝廷钱粮 报纸一出,顿时震动京师。 一时间惹得物议纷纷,人心不宁八卦之心大起。 京师的大小酒楼、茶楼、勾栏柳巷、花楼等,凡是士子爱去的地方,大明正报就成了众人的饭余谈资。 “这个大明正报,真是新奇的物事,让人眼前一亮。” “亮什么亮,不就是过去的邸报吗?纸张大了一些而已,听说十期后,就要收钱了。” “邸报真给停了?” “真的。说是建虏收集邸报,来判断咱大明的情况。” “建虏真是残暴,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狼。” “建虏真是该死……” 茶楼酒肆到处都是一些书生和老百姓的议论。 紫禁城。 军机处。 几位军机大臣看着手中的大张的大明正报,一大张四面,不断的翻看着。 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这完全和邸报是大不一样。 杨嗣昌指着一个版面说道“怎么会有收费广告,物、人都行?” 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程国祥则是笑了笑道“这样也不错嘛,大明正报想法挣钱,这是好事,这样户部也能省下一部分钱粮。” 杨嗣昌摇摇头道“朝廷也不会在乎这一点钱。把建虏的恶行揭露出来,让大明百姓知道建虏的暴行残忍,来激发大家的血性武勇,这个不错。可是也有两面性,也可能使一些人吓破了胆,看见建虏就投降。当然,吓破胆的人是少数。”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这个报纸第一次发行,就对朝廷朝堂之上官员和军事兵备大加挞伐,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个宣导教化司,是军机处名下的,大家的怒火,恐怕会发在我等军机处大臣的名下。” 一旁的军机行走兵部左侍郎方一藻,插话道;“不会吧,大家都知道,这个宣导教化司名义上是军机处管辖的,但是这个人员官职都是周伯爵推荐主抓的,发怒火也要应发在周伯爵身上才对。” 方一藻这是明知故问。 两人也是看了一眼方一藻,呵呵了两声,笑着做事去了。 笑话,周伯爵正值军功鼎盛,深得皇帝和一干重臣器重,谁人不长眼,敢和周伯爵较劲。 而一旁的首辅温体仁则是老神在在,慢慢的看着手中的大明正报,而且看的津津有味。 在原来的历史当中,这个时候,温体仁已经因身体不适,致士回乡了。其后一年的时间,崇祯十一年七月就因病去世了。 而现在,由于有了周大虎的意外出现,军事上的缓解,使得首辅温体仁的精神压力大为缓解,身体也是好许多。使得身体上病情和缓,到现在也没有诱发病情出现。 历史正在缓慢的在改变。 “皇上驾到!” 一声唱宣过后,崇祯皇帝缓缓走了进来军机处。 刚一坐定,崇祯皇帝就直接询问道“宣大周爱卿可有军情情况汇报?” 首辅兼军机大臣温体仁出列道“有,刚到不久的塘报,八百里加急,周提督和卢总督已经出兵河套和归化城了。喀喇沁两旗和东土默特两旗已经正式归顺我朝了,这次出兵,也有他们。内阁大学士贺逢圣也来了塘报,言称周提督要他去榆林一趟,促发延绥镇出兵收拢蒙古溃兵,他已经答应准备前往。” “出动兵马多少人?”崇祯皇帝问道。 “连蒙古兵马在内,骑兵约有五万三千五百余人,其后卢督步卒三万三千五百余人,共计八万七千人。”温体仁回道。 “竟然有这么多兵马?”崇祯皇帝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时候三镇有了这么多的精锐兵马? 一旁的杨嗣昌赶紧接话,以免皇上有所误会,真的以为朝廷三镇兵马很强。 “回皇上,三镇兵马中,有两万多精锐骑兵乃是不定期吃饷的周伯爵所募家丁,兵随将走,将归兵走。步卒中有一万三千皮岛兵马,三镇兵马中,步卒中还有一些辅兵,再抛去蒙古兵马,这样一算,一大半的兵马就没有了,最精锐的兵马也没有了。” 刚刚还有些高兴的崇祯皇帝,顿时心中一沉,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他是皇帝,只要周大虎效忠于他,效忠于大明,周大虎的兵马就是他的兵马。 当将的御兵,皇帝御将。 “如此,朕就放心了。打仗就是打粮草,军饷钱粮可还充足?”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后勤事宜有卢督和吴巡抚管理,他们没有向朝廷提出粮草问题,就说明粮草暂时没有问题。”温体仁答道。 崇祯皇帝轻“嗯”了一声,略一思索,再次说道“蒙古各部厮杀不断,建虏又穷追极打,实力几乎消磨了一半,周爱卿的兵力,拿下任务目标,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其后该怎么办?这才是大问题。” 温体仁也是接话道;“是啊,朝廷历代都有收回河套的提议,但是最有可能乃是王威宁(王越,封威宁伯,死后追赠太傅,谥号“襄敏”后世称其为“王襄敏)拿下河套后,没有驻兵,蒙古鞑子又回到河套。如此反复,全做了无用功。” “拿下河套,就需驻兵、设府、移民、开垦,否则难以持久。不如此,久之,蒙古部落又会复占河套之地。” 崇祯皇帝还没有决断,旁边的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程国祥哭丧着脸上前一步说道“皇上,马上朝廷就要进行杨司马‘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剿匪之策,户部已经穷尽所有,拿不出别的钱粮了。” 崇祯皇帝脸色一沉,有些难看,半天说不出话来。 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杨嗣昌站了出来解围道“此事不急,到时候朝廷应该听听当事人的意见,主要是在前线的周提督、卢督、吴巡抚以及还在延绥的贺阁老等人的意见再说。” 崇祯皇帝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就照此办理,你们也议一议,拿出个大概意见。” 四人低首回是。 “可还有别的大事?”崇祯皇帝再次问道。 杨嗣昌道;“一些流贼又攻破了几个县城,别的没有什么大事了,就是大明正报今天发行了首张报纸。” 第八百一十章 阮大铖到京 “这些流贼真的是可恨,破城害命,无恶不作。朕,定会将所有的流贼魁渠一一正法,还大明郎朗天空。”崇祯皇帝有些激动。 等激动平复下来后,他才“哦”了一声,问道“大明正报出来了?” “是,今天早上刚出来。”杨嗣昌回道。 随后将身边的大明正报恭敬的呈了上去。 崇祯皇帝拿着手中的报纸,对大明正报四个字是彩色的,心中很是新颖。 接着往下一看,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建虏祸事的由来……”崇祯皇帝轻轻地念了起来。 崇祯皇帝看得很仔细。 这与大臣们的上疏完全不一样,写的很随意,有啥说啥,并对朝廷当时的一些做法很是批评。 里面历数了建州左卫指挥使努尔哈赤,在朝廷的补助下,如何一步步吞并女真各部,而朝廷如何看着这一切发生,而袖手旁观努尔哈赤做大。 其中更是历数朝廷对女真各部的宽待,受封大明官职,开市方便其女真各部等。8柒七 当看到努尔哈赤对无粮百姓和士绅大加屠戮,屠戮十几万人的描写后,以及留发不留头,不剃发易服就是敌人杀之的文字后,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混蛋,辽东建虏不可原谅。当诛。”崇祯皇帝眼中几乎冒火,顾不上帝王之尊的讲究,口出脏话。 半天之后,才慢慢恢复心中平静, 他心中已经确定,这个主笔人柳敬亭一定和周大虎探讨过建虏之事,恐怕更是周大虎的授意。 对此,他也乐意让朝廷的一些作为,在大家注视之下,晒一晒。 当皇帝十年,他深知,朝廷之事非他一人所能决定。 朝政乃是众人之事。 许多事他想改变,但都是力不从心,顾虑太大, 做不得。 没有重臣的强力支持,一旦做了,恐有朝政停摆,地方混乱之事。 内忧外患之际,矛盾激化,就会有不少人投敌。 或投建虏、或投流贼。 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如此,大明江山危亦。 他心中很是希望,朝廷的新鲜血液周大虎,能够将这死死沉沉的朝廷搅动盘活。 再依靠其军事实力,震慑朝廷内外,整顿朝政,重整江山。 这时他想到一件事情,便随便问道“那个什么信鸽传递司的人,安排的怎么样?” 杨嗣昌立即答道“陛下放心,就安排在军机处附近一处荒废的宫殿院中,整理后,已经进驻多日。开始孵化新的信鸽,半年之后,就可以使用。由于信鸽需要数量巨大,臣已经去文顺天府,寻找有关专精饲养信鸽人员,不日就会有好消息。” 崇祯皇帝脸色严肃的点点头道“如果真如周爱卿所言,那此事就是军国大事,亦是一件利器,杨爱卿由你主抓此事,圆满办成。那个密码本,由你一人专责保管,任何人不得再看。如果泄密,也由你一人承担。” 杨嗣昌心中一凛,立即答道“遵旨!” 又是一番君臣商讨议事之后,崇祯皇帝摆驾文渊阁,去看看心中有些怨言的内阁辅臣。 他正在思考把内阁阁臣办公地点,由文渊阁搬到乾清宫左廊房。 否则怨气会越来越大,不利于朝政。 随即他在肩撵上闭目休息一会。 与此同时、 阮大铖一路奔波,终于来到了京师。 看到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巍峨巨城,阮大铖心中感慨万千。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次回到京师任职的机会。 对此他十分的珍惜这次机会。 迈步走进永定门。 几十步后,嘈杂啸闹声音就传到阮大铖耳中,所看之处,人流往来不断,各种营生之人吆喝着招揽着过往百姓,一派烟火气息。 他身边一名十几岁的书童,看着眼前的热闹街道,不由得问道“老爷,我们先去哪?” 阮大铖左右看了看,说道“去内城,先到吏部报到,等官诰印信发下后,就去军机处宣导教化司上任。” 刚走数步,他突然听到。 “卖报,卖报,朝廷最新出的大明正报。要想了解朝堂动向,要想知道天下大事,要想知道辽东建虏之事,大明正报应有尽有,只需一文钱就可以得到一份大明正报、卖报、卖报……”一名八九岁穿着破烂但很干净的小孩,瘦弱的肩膀上挎着一个粗布的手缝包,装着二三十份报纸,卖力的吆喝着。 小孩李二牛很珍惜这个机会。 卖报纸差事,取报纸不要钱,卖掉的报纸的钱,官府不要一文,还会管他们早上一顿饭,管他们吃饱。而且卖报纸的人员,只要八岁到十三岁之间的孩子。 一旁听到卖报纸的吆喝声的阮大铖脚步一停,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大明报纸出报了?”阮大铖心中嘀咕道。 他朝卖报的李二牛招招手道“小孩过来,我买一份报纸。” 李二牛高兴地跑了过来,他又挣到了一文钱。 接过报纸的阮大铖,很是仔细地翻阅着,很快他就看到了报纸的日期,正是今天。 已经走远的李二牛又被叫了回来,阮大铖找他询问一些事情。 一番询问后,阮大铖了解了卖报纸的一些情况。 他给了李二牛十文钱。 “走,去宣导教化司官署看看。” 眼前的这一切,令他兴奋、激动。 这份官职真的能发挥出他的所长。 他一定要骂他的东林党人,看看自己的能力。 同时他想见一见自己的恩人周大虎。 …… 塞外。 二百八十里,经过四天的行军。 宣大总督卢象升、霍维华等人,带着三万多步卒,终于赶到了归化城。 和留守的兵马交接后,又安排好归化城的防务,以及安排好兵马钱粮火炮等一干事物后,卢象升终于能有时间打量自己所在的这座塞外名城。 城池太小,防御能力根本不足于驻扎大军守御。护城河也是太小太窄。 大明军队要想保住胜利果实,唯一方法,只能在此筑就新城。 这是需要他和周大虎联名上疏才行。 钱粮,不是问题。 晋商八大家的抄没已经足够了。 就需要朝廷批准,和工部派人督造了。 建造城池,工部自有一套现成的图纸可以使用,如果需要新的添加工程,只需稍许修改即好。 第八百一十一章 会商 卢象升返回归化城王公府,便派人请来霍维华。 虽然对方在官场之中声明不好,但是对方却是周大虎的心腹幕僚,就此一点,朝廷都没有说什么。 他是一个务实之人,不会因自己的好恶而影响朝廷公事。 更何况,他与霍维华也没有过太多的交际,所有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说而已。 犯不着因此和朝廷上越来越重要的周大虎而产生嫌隙和龌龊不快,而影响朝廷大事。 不一会,霍维华背着手走进了大厅中。 看到卢象升,随即拱手一礼问道“不知制台大人请草民有何事?”八七七中文网 卢象升赶紧起身道“老大人何必如此?我与周将军莫逆之交,老大人乃是其心腹之人,归化城虽已拿下,但其后有关事情却是要和周将军一起商讨,请示朝廷。” “周将军正在西进河套,扫荡鄂尔多斯万户部,根本见不着人,只能请老先生替代周将军,一起商讨下一步如何,还请老先生赐教。” 霍维华点点头,几步上前,坐到了卢象升面前。 不是他自大,而是他和周大虎交流过归化城和河套大明拿下后,处理的方法。 他想随着周大虎骑兵一起行动,但是对方以他年纪身体连续骑马吃不消为由,直接回绝了他。 并让他代表自己和卢督相商一些庶务政务之事。 这是为他着想,也是充分的相信他这个老头子。 他很欣慰。 现在他的心态也逐渐的恢复了过来。 名声什么的,官场上什么的,也已经不再想了。 现在的生活,他已经很知足了。 两人坐定后,开始进入正题。 “老先生,归化城已经拿下,不驻军,无以守住这次战果,刚才看见大量的建虏首级和一些建虏俘虏,可以知道建虏已经把手伸到了这里的蒙古部落。要想守住这里这个战略重地,就需筑新的城池,不然难以守住这里。”卢象升说道。 霍维华点点头道“卢制台说的不错,你的这个想法与周提督是不谋而合。不光如此,即将拿下的河套是由贺兰山以东、吕梁山以西、阴山以南、长城以北的黄河‘几字湾’区域组成,分为前套、后套、西套组成,要想完全控制这一发片区域,除了归化城要筑新城,还需要重建东胜卫,否则难以控扼整个河套地区。” 卢象升也是点点头。 他也是深知其理。 在这次行动之前,他的幕僚已经给他整理了大量的有关归化城和河套的演变之事,他都一一的仔细看过。 东胜卫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起着连接山西诸卫与宁夏诸卫,控扼河套的重要作用。 东胜卫不复设,想今后守住河套,几乎不可能。 卢象升不由得出气一叹,忧愁地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朝廷……朝廷的情况,老先生也是知道的,有这个能力,何至于中原湖广流贼如此肆虐,建虏不时入寇我大明……” 霍维华听到这里,冷冷一笑,摆摆手道“朝廷已经入不敷出,财政崩溃,兵饷都不能按时发放,朝廷何能指望得上?” “周提督练出数万精兵,又拿了朝廷多少粮饷?靠朝廷不如靠自己。” “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要政策、要授权、要朝廷答应就行。钱粮兵源都好办。” 要政策、要授权,后一个他能理解,但前一个,却是有些模糊不清。 “老先生,还请讲解一下政策二字的确切含义。” 霍维华笑了笑说道“这话是从周提督那里听到的。大概意思就是朝廷予许我等在处理归化城和河套的事情上,能够便宜行事,有充分的自由行事的权利,包括钱粮、官员任免、税收、户籍、军事等一些列权利的便宜行事决定权。” 卢象升一听心中咯噔一下,这都是朝廷中枢的权利,给与一方,岂不是如过去的节度使藩镇一般? 朝廷会答应吗? 正在卢象升沉思的时候,霍维华又突然说道“卢制台,可是担心朝廷不会同意,还会指责我等挟功想自立一方?甚至指我等有二心,割据一方?” 这话很是犀利直白。 卢象升抬起头,看着霍维华点头无奈的说道“不错,本督有此忧虑和担心。朝堂上的那一干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实事的少,空言的多,评头论足、鸡蛋里挑骨头,击风邀誉买直的比比皆是。此事……要求的权力太多,朝廷的戒心必然极重。此事不好办。” 说到这里,卢象升话锋一转说道“要这么多的权力便宜行事,可是想用河套之地,招民开垦,经办商贸来开扩财源?” 霍维华点头道“差不多吧。不说别的,光是河套可以耕种的良田,就可达数百万亩,有黄河之水浇灌,旱涝保收,每年可收近千万石粮食,其牧地草丰水盛,养马、牧羊、放牛、养骆驼等,收益有几何?何况那些晋商的抄没就已经够用了。此事大有可为。” “至于朝廷担心之事,他们也不想想,不守住河套,为以后计,打完我等又走,蒙古人马再来,再次袭扰宁夏、陕西、大同等边镇吗?只要不要朝廷钱粮,朝廷会同意的。” “更主要的是,拿不下漠南蒙古,就无法确保建虏不再绕道袭扰进犯京师。” 卢象升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接话道“要想不再发生建虏绕道蒙古进犯大明境内抢掠烧杀,威胁京师,除了收服漠南蒙古各部,还有在辽西有所作为,掐断建虏进入漠南蒙古地界的通道。” 他说着这话,眼睛越来越明亮“辽西当恢复义州、广宁二城及其堡寨,将兵马相持于辽河一线,与建虏对峙于牛庄对岸。” “不错,老夫准备建议周提督,趁着这次大胜蒙古各部之威,乘胜追击,直接屯兵与牛庄对岸,重新筑广宁、义州二城,重兵驻守,其后再与建虏打消耗战。” “不可,万万不可。这样多处大规模用兵,建虏流贼两线开战,极为不利,此乃冒险之举。”卢象升指出计划中的最大弊端说道。 第八百一十二章 如何处理鄂尔多斯部 霍维华不以为然地说道:趁着兵威大盛,既然担心流贼,那就让周提督带着数万精锐骑兵兵马和蒙古归降兵马,一起前往关内中原之地转一圈,让一些蠢蠢欲动的人都老实一些,随便消灭一些能碰上的流贼人马。同时也可威慑一些朝廷剿贼不用力的兵将。 这个主意……卢象升不知道是对方的主意,还是周提督的主意。 不过这也是一个办法。 卢象升陷入了沉思。 略一思索之后,卢象升已经做出了决定,随即说道:好,只要周将军愿意,只要对大明局势有利,本督就和周将军任性一把,将刚才所说之事,联名上疏,由朝廷决断。 霍维华点点头,他会立即将此事以密信汇报给自己恩主周大虎,让其决断。 很快,十余匹战马,飞驰而出归化城,向西周大虎行军的方向而去。 …… 鄂尔多斯万户部牙帐。 周大虎和鄂尔多斯部万户济农额璘臣,以及手下数名千户部落首领,正在一起喝茶。 这已经是对方投降第二天了。 额璘臣望着对方周大虎的年轻脸庞,心中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对方大明数万兵马的大帅。 昨天刚投降,并没有多说什么。 重要的事情,以及他们这些人的命运,都将在今天谈成。 因为是被对方杀到面前才放下兵器,他们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周大虎扫了一眼眼前的鄂尔多斯各部落首领,最后看向万户济农额璘臣冷声问道:你们何时依附投靠了建州逆奴? 此话带着不善。 额璘臣等鄂尔多斯蒙古各部首领,现在只想着把大明军队糊弄走,只要条件不会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一切都会顺着明军。 因为在他们心中,大明兵马不会在这里待很长时间,很快他们就会返回大明。 大草原上还是他们的天下。 回大将军,前年崇祯八年,建州人追击察哈尔林丹汗之时,建州势大,我等不敌,大明又难以救援,为了部落延续,只好依附于建州,这些都是被迫的无奈之举,我等也只是名义 上依附求个安稳,并没有对大明出过兵。还请上国大将军明察。鄂尔多斯济农额璘臣带着一丝无奈的表情说道。 这个理由周大虎是相信的。 鄂尔多斯对抗察哈尔的吞并,联合其他部族与察哈尔林丹汗大战一场而败,便向林丹汗俯首称臣。其后林丹汗败了,便又向建州俯首称臣。 都是为了生存。 这个他相信。 周大虎沉着脸说道:你们为建州效力,为虎作伥,就是我等的敌人,而且是被我大军战败后出来投降。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是对大明俯首称臣,兵马地方牧民等,今后纳入大明,由大明派官和兵马管理,尔等由我上报朝廷,授予你们世袭爵位,保尔等子子孙孙荣华富贵。有能力者,可为朝廷官员。当然现在需要进京拜见皇帝,并留子女兄弟为人质,二是,将尔等押解京师献俘,会审定罪,西市口斩立决。 选择吧! 周大虎冷冷说道。 这话一出,一干鄂尔多斯大小首领脸上冷汗直冒。 将军……开恩啊!我鄂尔多斯部愿意为大明每年提供军马一万匹,还愿意出兵相助大明对抗建州。这里沙漠肆虐,干旱严重,并不适合开垦,只能放牧,还请将军开恩。对方说的沙漠,周大虎是知道。 北部为库布其沙漠,南部为毛乌素沙漠和滩地。东部为准格尔黄土丘陵沟壑区,西部为桌子山低山缓坡和鄂托克高地。 后世称之为鄂尔多斯高原。笔趣库 但这里紧挨西套。 西套,泛指宁夏中北部黄河两岸。北起石嘴山,南止黄土高原,东界鄂尔多斯高原,西接贺兰山一带。包括后世的石嘴山、银川、吴忠等市地。 这里自古发展灌溉农业,开有秦渠、汉渠、唐徕、惠农等渠,号称塞上江南。为中国西北重要的农业基地。 这里必须拿下。 现在王来贺、李雄、马鹞子王辅臣等,已经带着兵马杀过去了。 后续支援的兵马也已经去了。 估计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他周大虎要恢对这片的控制。 他要在这里建立数 个卫城,整军备战。而不光光是重建一个东胜卫。 北防北方喀尔喀蒙古南下,西部防卫拉特蒙古向东侵袭。 等时机成熟,再出兵后世的新疆地区,收服号称带甲四万卫拉特部(已经分裂为准噶尔、杜尔伯特、和硕特、土尔扈特四部以及附牧于土尔伯特的辉特部。)。 其后,带兵十万北上,收纳北方喀尔喀蒙古。同时有机会战一战毛熊罗刹国,将其势力赶出远东和贝加尔湖一带。 周大虎对对方的哀求无动于衷,再次冷声说道:一家人不好吗?只要尔等对大明有忠心,可以共同管理,甚至可以以各位首领为主,朝廷只派辅官,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之所以又退了一步,还是大明现在能力不足,财政兵员都不行,内忧外患,哪有余力照顾到鄂尔多斯这些边远地方。 刚才之所以提的处理办法很高,那是为了今后谈协议再慢慢降下来,如此才能让对方知道大明已经让了许多权益,从而让这些蒙古人感恩戴德。 对于新依附大明的蒙古部落,必须一手安抚,一手大棒,缺一不可。 这是至理。 看着周大虎冷冰冰的面孔,再看一看大帐外一干如狼似虎的大明兵马,额璘臣等一干人轻叹一口气,心中思虑对方主意已定,恐再难说动半分,多说无益,只会加大大明兵将对自己一方的恼怒和不满戒备等,如此何必再说? 当前还是保证性命无忧再说。 在没有决定前,一切还有可能。 我等愿意称臣纳贡,派遣子弟前往京师学习,并前往京师拜见皇帝陛下。鄂尔多斯万户额璘臣和一干部落首领垂首说道。 好,只要和大明一心,大明朝廷不会亏待你们的。周大虎颔首说道。 额璘臣退后一步,低声对身边人说道:将人押上来。 周大虎坐着纹丝不动,他早已知道对方在干什么,对方表忠心,他不反对。 不一会,十几个梳着金钱鼠尾辫的建虏,被一些蒙古兵马押到了大帐不远的地方。 请将军移步一观。额璘臣道。 第八百一十三章 铸银币 周大虎迈出大帐。 首先看到的就是十几名建虏被被压跪在地上,前面有人牵着辫子,后面寒光闪闪的蒙古马刀高高举起。 额璘臣眼中寒芒一闪,低声喝道“杀!” 十几个人头滚滚落地,双眼圆睁,一脸狰狞,死不瞑目。 周大虎静静的看着,对方献的投名状。 在双方没有信任的情况下,这是必须的,也是快速建立和拉近彼此关系的最快途径。八 他还算满意。 …… 鄂尔多斯西部。 阿拉善地区。 在此驻牧的鄂尔多斯部落的首领大扎木苏台吉、额琳沁、固鲁岱青善丹三人,站在军帐中,身子微微发抖。 他们三人一闭上眼,就会看到草原上自己的部落,被明军杀的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的情景。 “凶,实在是太凶了。”三人望着正在大口吃肉、喝着奶茶的王辅臣、李雄、王来贺三人,不由自主的想到。 “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王辅臣凶狠的说道。一旁的李雄和王来贺也是一脸凶相。 三人都是流贼出身,除了大帅周大虎,别的人他们都不在乎。 “我等愿意为将军效力。”三人垂头应答道。 “记住,不是为我效力,而是为大帅效力。”王辅臣三人不善的看着对方。 “我等愿为大帅效力。”三人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的话。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这就是现实。 等三个蒙古鄂尔多斯部落首领退出大帐后,王辅臣问道“还西进吗?” 三人中,王来贺为主将。 王来贺摇摇头道“当务之急是辽东建虏和流贼之事,漠西卫拉特五部不急,今后再处理。” “现在吗……”王来贺看了看帐外,双眼精芒一闪说道“收拢战马,三位首领留一位看守牧地,维持秩序,另两位部落首领以及三位首领的家属亲人都带上,回转去见大帅。” “好。” 三人达成一致。 作为一线将领,他们岂能不知当前大明的局势和军事轻重? 只是做为军人,自己手下兵强马壮,军心士气正旺,已经到了漠西的边缘,不能再继续向西挺进,心中有些可惜而已。 大帐外。 军士们忙忙碌碌,骑着马到处都在收拢战马。 大明严重缺马。 这里有数万匹马,看着这些战马,军兵们眼睛都红了。 鄂尔多斯部落的首领大扎木苏台吉、额琳沁台吉、固鲁岱青善丹台吉三人赶了过来。 其中,额琳沁被留下来看守牧场。 “各位将军,这里的数万马匹不能都牵走啊。”三位部落首领说道。 王来贺等人瞪着大眼,看向对方。 额琳沁上前一步解释道“各位将军听我说。是这样,这些马匹有一半都是种马和母马,以及一些小马驹,成年可用战马只有约一万余匹,其他的需要每年放牧精养,一年可以为大帅提供五千匹战马,年年都有。而现在如果都牵走,这是竭泽而渔。” 王来贺、李雄、王辅臣三人都是爱马之人,觉着对方说的有道理。 “每年都能提供五千匹战马给我们大帅?”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额琳沁回道“正是。如果人手充足的话,还能更多。” 王来贺道“人手不够吗?” 额琳沁苦笑道“这次各位将军兵马锐利,我们三部死了不少青壮,同时部落还要放牧羊群,以作口粮,牧马难以扩大规模,每年提供战马五千匹,已是极限。” 王来贺垂目略一思索,随即说道“你说的这些情况,我等会汇报于大帅,替你解决一部分困难。但是战马规模不能缩小,还要扩大。大帅和朝廷也不会白要你们战马,会以适当的价格来收购,但不会是全价。” 额琳沁大喜说道“多谢将军。我等定会为大帅和大明朝廷养好战马,输送及时。” 次日。 王来贺、李雄、王辅臣三人遥望了一眼漠西方向,随即带着近万兵马,和一万多匹新的战马,和缴获三部的战马数千匹,三部首领以及下属将领的家属和两位首领,向东奔腾驰去。 额琳沁孤零零的一人站在那里,目送自己的家人远去,心中一声叹息,今后只有跟着大明一条路了,其他的……都是绝路。 除非他能狠心抛弃家人,孤身一人逃走。 但这对他来说,是万万不可能的。 没有了家人亲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 林县。 匠军堡。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工匠的堡寨。 工部和户部过来的两位郎中和两名侍郎官,带着两部十几人,以及大明官方的铸币部门宝源局等人,都紧紧的盯着刚刚出炉的铸钱模子。 铸钱有什么好稀罕的? 因为这是林县在铸银币,而且是大量的铸币。 烧的有些发红的银锭被放在了一个奇怪的机器上。 两边的人,用力的开始来转圈,犹如推磨一样。 中间一个铁台固定着一个钱母,铁台随着人拉动,慢慢往下旋转,很快就积压在了一起。 用力多大,都经过无数实验,到了刻画的地方,便停止了继续用力。 如果是现代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机械。 不错,就是十六世纪的人力螺旋压制机。 当然还有一种压制银币的机器,效率比这个高,压出的银币也很精美,且是用水能带动。 就是将模具雕刻在两个平行的圆柱形滚轴上,然后利用滚轴将条形币坯碾压成型,再将碾压完成的图形从条形币坯上切割下来。 即滚轴碾压机。 这是同一时期欧洲用的机器。 大明的工匠做出来绰绰有余。 户部工部官员一会就会去河边去看另一种方法压制银币。 不一时,一枚压制出来的精美银币,出现在大家面前。 银币上很是简单,正面只有几个字“大明通用银钱一两”,背面是一条腾飞的龙。 本来是要用“大明通用银元”的。 但是朝廷历代铜钱铸造时,都要避讳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中的元字。 户部侍郎眼中看的仔细。 当即询问起一个时辰的制作数量。 很快大家就转去河边,去看另一种水能滚轴碾压机制作银币的方法。 果然这种方法省时又省力,一个时辰制作的数量也更多。 几乎是前一种方法的一倍。 第八百一十四章 大哥 户部官员问道;“铜银比例是多少?” “固定比例银九铜一。”宋应星回道。 “这个水能滚轴碾压机省时又省力,为何你们却是以人力螺旋压制机来生产银钱币?”户部官员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个……这个怎么说呢?”宋应星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大帅讲究完美,那个水能机压制出来的银币虽然很好也精美,但是银币边缘厚薄不匀,不甚平整,不利于今后码钱包装。” 户部官员有些不太明白,只好说道“还请老先生示范一二何为码钱。” 无奈的宋应星只好让人拿来一些银币,一张红纸,将银币一个一个码好,用红纸一卷,包装好的银币卷子筒呈现在户部一干官员眼前。 又拿出一些水能机滚压出来银币,同样的手法一一演示下来,却是有一些毛病。 对此,户部官员若有三思。 陪同完户部工部官员,并送去休息后。 宋应星来到了一处平整好的地方。 上面铺着砂石、枕木、铁轨。 不错,这就是大明铺的第一个数百丈长的圆型封闭试验铁道。 铁道出来了,有蒸汽机火车头吗? 没有。 但有人力轨道车。 这个很简单。只要说明原理和大概的样式,大明的能工巧匠就能将其制作出来。 后世的人力轨道车很小,只能乘坐四五人。 但现在,这个人力轨道车却被做的又长又大,上面可以站立二三十人之多。 而摇把有十余人在摇。 起起伏伏的用力动作摇车,看着很奇怪。 随着人力轨道车上下快速摇动,速度越来越快。 一个时辰后。 宋应星心中对此已经有了基本的认识。 运货很省力。 路程越长,还能滑行省力。 但是造价太高,有些不划算。 除非有别的机械…… 可惜的是,大帅所提的利用水能的变种蒸汽的力量,没有十余年,难以摸到门槛而实用啊。 宋应星只觉着自己还是学识太浅。 继续努力吧! …… 陕西。 汉中府西乡县。 已经过了十余天,但派出去的三十人仍然还没有回来。 那就说明还没有找着自己的弟弟中斗星高迎恩。 高迎祥思索半天后,也是无奈,只好等待。 西乡县有一些毛贼出没,高迎祥派人百人一举剿灭。 在其位,就要谋其职。 吃了西乡县的粮饷,帮对方做一些事,也是应该的。 另一方。 高迎祥派出的三十人白天隐蔽,夜里走路,他们都是跟着高迎祥的积年老贼骨干,要不然也不会押到京师和高迎祥一起处决。 所以行军缓慢,但却是无一人损失。 在山中行走一直向西,终于到了沔县定军山附近。 很快就打听到了农民军的踪迹,就在附近。 他们熟知农民军的规章流程,便直接走向附近的农民军大营。 定军山中。 一处山谷中。 这里驻扎着两千农民军战兵,和数千家属。 这些都是中斗星高迎恩收拢大哥溃散的兵马。 人数不多,但是都是老卒,且得过他大哥厚待,对他是忠心拥护。 这是他的立命之本。 一名塘马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掌盘子,在附近设营的猛虎杨秀头过来通报,有三十人自称是老掌盘的部下,说有老掌盘的信息汇报。” “确定吗?”高迎恩问道。 “确定,猛虎杨秀头过去也跟着老掌盘,里面有人他是认识的,就是老掌盘的亲卫兵马。” 高迎恩有些不解的问道;“我大哥已经被明狗斩首名传天下,又有什么消息?” “可能是老掌盘最后的嘱咐之言。”塘马道。 高迎恩点点头,想了想,问道“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听他们说,他们在西乡县大山之中一带隐藏,听闻有义军过来,还有掌盘的消息,他们跋山涉水,行程十余天,才赶到了在这里。”塘马说道。 “大哥的心腹精锐啊!”高迎恩叹息了一声,随即说道“将人全部接来,我也想听听大哥在最后说了些什么。” 塘马抱拳一礼退下,带上人马去猛虎杨秀头扎营之处接人。 高迎恩有些期待。 半个时辰后。 三十名浑身破烂,衣衫褴褛的汉子,来到了高迎恩面前。 一见到高迎恩,他们眼睛一亮,随即单膝跪地,拱手道“拜见二当家。” “嗯?”这个称呼……高迎恩仔细看向面前的三十人。 虽然衣衫褴褛,但是身体却是都很精壮,不像是在山中忍饥挨饿躲避将近一年的样子。 不过对方三十人都已经去了兵器和盔甲,在自己的大营中,到处都是自己兵马,没有多少威胁。 他很放心。 “我大哥最后有何吩咐?”他看向面前的三十人说道。 三十人中一个领头的人站了出来,朝高迎恩拱手一礼道“见过二当家。大掌盘的话,需要单独和二当家谈。” 这话说的奇怪。 好像他大哥还活着似的。 高迎恩道“我认识你,可以。” 随即他走向一处军帐。 三十人中的头领紧紧跟着,一起走进了军帐。 片刻之后,军帐之中传出一声惊吼。 “什么?你没有骗我?” 一些中斗星高迎恩的亲卫兵马闻声闯了进去,但随即就是一声斥喝传来;“都给我滚出去。” 刚进去的兵马又快速的退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高迎恩两人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但细心的人会发现,高迎恩眼中带有一丝喜悦之色,但很快就隐藏了起来。八七七 “传我军令,明日全军拔营前往西乡县。”高迎恩立即下达军令道。 说完话后,高迎恩又带着身边的那位头领,返回了军帐。 军帐之外,把守严密,兵马离军帐数丈远。 军帐之中,高迎恩听着大哥的消息,惊叹连连。 他已经经过对话,确认了带来消息的人是大哥派来的。 大哥还活着。 有些事情可是只有他们兄弟才知道的。 这些事情,官府既是杀了大哥,大哥也不会讲出半个字。 能力威望各方面他都比大哥差太远。 他带着队伍,举步维艰,不是被同为流贼的农民军吞并了,就是被官府剿灭。 他已经急不可待的想去见大哥。 第八百一十五章 活见鬼 第二日。 中斗星高迎恩的行动,连带的也影响了和他一起驻扎在定军山的其余部农民军。 很快就有农民军首领派人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接着一些农民军首领也赶了过来。 大家都是一起抱团对抗官兵。 一家突然走了,一动而牵全身。 几家过去经常在高迎祥麾下联合作战的农民军,以及和高迎恩关系较好的几家小股农民军首领,站在了高迎恩面前。 “中斗星,怎么突然就走了,咋回事?你一走,大家的实力就会减弱,官兵来了怎么办?”把三十人交给高迎恩的猛虎杨秀头说道。 另外几个小股农民军首领也都看向了高迎恩,看他怎么说。 这些都是他大哥过去带过的部属和同盟,与他关系良好,现在聚在一起抱团取暖对抗官军。 也许大哥……也需要这些人。 想到这里,高迎恩笑了一下说道“我大哥的旧部亲卫有三十人过来寻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去东边西乡县一趟,因为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一起过去,所以……” 猛虎杨秀头打断高迎恩的话头说道“要行动一起行动,反正在这里等闯将李自成、过天星张天琳等从巩昌府过来会师,一时半会等不来,去东边转转也不错。” 几位农民军首领略一思索,便都答应了。 注意一定,众首领各自回营,拔营一起走。 农民军来去如风,速度很快。 数天后。 西乡县城。 一直平安无事的西乡县,突然发现周边来了大批流贼的队伍。 县中百姓一片惊悸。 而在城中,高迎祥见到了先期派出去的人马。 回来了一半十五人。 另一半十五人则是领路。 还带回来了几个过去他的亲信将领。 一见到高迎祥,顿时扑了过来,痛苦嚎涕。 在快到县城的时候,他们已经得知了一些信息,知道高迎祥还活着。 但其他的,却再也得不到半个字的信息。 高迎祥看着痛哭流涕的部下,心中微微动情,有些激动。 不一会大家宣泄完生死再见的情绪后,分别坐定。 没有人敢问高迎祥怎么死而复生。 高迎祥静静的听着自己的部下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三天后。 西乡县城外,乌泱泱的来了数万农民军。 哪怕是早已经得到高迎祥的通报,西乡知县看着城外的农民军兵马,依然是心惊肉跳。 城墙上值守的乡勇民壮,更是两腿不争气的抖个不停,要不是有城墙做依托,早已瘫软下去。 县城外面。 大帐林立。 此时,十几位各部大小首领聚集在中斗星高迎恩的大帐之中。 高迎恩已经知道了大哥是真的还活着,就在城中。 他很想立即就去见大哥,但是他要处理好和自己一起归来的各部义军。 他的兵力不多,带的人马却是他大哥的直属兵马,战力在义军中较强,都是一些老卒。 但人数不多,只有两千余人。 看见人员已经到齐各就坐位,众位首领开始议事。八七七中文网 “中斗星,这里到底有什么,让你要到这里。拿下这座县城吗?估计也没有多少粮草。”伶俐虫刘文兴有些不解的第一个开口问道。 “是啊是啊,开始你不说,现在到了地方,总该说了吧?”小红狼孙天福眯着眼睛说道。 其他几位首领,虽然没有说话,但都看着高迎恩。 高迎恩站起身子笑了一下说道“各位,我到这里是要见一位人,还请各位到城中一趟。县城已经投降归顺与我,我已派兵五百进驻,安全无虞,众位放心。只是城小,各位只能带少量亲卫进驻,但不得扰民。” 在座的各位首领顿时眉头一皱,有些警惕。 “这么神秘?难不成里面有一个诸葛亮?”搜山虎郝九松打着哈哈问道。 接着又一个首领带着调侃的口气问道“不会是你中斗星要把我等带入城中一网打尽吧?”随即其人一摆手,又立刻说道“说笑、说笑而已。大家都是同甘共苦的义军兄弟。” 这么一说和打浑,大家反而轻松了起来。 能活到现在的,都是人精,经历过无数的劫难和事情,一颗警备之心常开。 他们也不认为高迎恩会加害与他们。 一是实力,高迎恩的实力吃不了大家。 二是处境,大家抱团取暖。 三是关系较好,大家都是实力不强,关系和睦。 四是官军大部主力还在巩昌府,汉中空虚,官兵实力较弱,没有危险。 众人略一思索,便都答应了。 很快每人都带了三十名精锐护卫进城。 县城大门缓缓打开,大家带着护卫鱼贯而入。 县城很小,没有瓮城,城墙上只有一些穿着短褂,拿着一杆木枪的乡勇,有些害怕的看着进城的一干人等。 这么一瞅,大家彻底放下心来。 城中一座院子,大家分别而坐。 有些粗鲁的首领嚷道“大家都到了,改叫那个诸葛亮出来见人了。” 这话一出引起哄堂大笑。 “怎么,让你多等一会,你这虎爪高双就不愿意了?”一道声音从里面房中传来。 这道声音……众人都听着很熟悉。 咋回事?这么熟悉…… 很快大家想到一个人……闯王? 可是闯王已经被朝廷千刀万剐了…… 虎爪高双脸色一变,大声喝道“什么人,狗胆,鬼鬼祟祟学闯王的声音吓我等?给我滚出来,否则老子拧下你的脑袋瓜子当夜壶。” “我的脑袋可不是那么好拧的。你小子还是这个暴脾气,该改改了。”一位穿着甲胄,身材高大健壮,一脸络腮胡子的红脸大汉,缓步走了出来。 看着满堂的张目结舌,一副见了鬼一般的一张张脸,高迎祥便打趣道“怎么,几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大哥!” “闯王?” “闯王?” “闯王?” “……” 一片惊诧中,大家慢慢回过了神。 随后大家都想到了一个事情,闯王还活着,活着就意味着…… 大家不敢多想。 “拜见闯王。” “拜见闯王。” “拜见闯王。” “……” 高迎祥点点头,自己过去坐到了主位上。 第八百一十六章 高迎祥回转和大家的选择 等高迎祥一坐定,大家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表情各异。 有高兴、有激动、有疑惑、有不安、有沉思的,各种各样。 高迎祥将这些表情一一看在眼中,却是心中平静。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心态、思想已经大变。 高迎祥环视了一眼大家说道:诸位很好奇已经宣布天下死了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几位农民军首领都是点点头。 因为有人保了我。朝廷找了个替死鬼,行刑天下。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闯王高迎祥,现在的我是高祥,朝廷官军。高迎祥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次过来,只是想找我的弟弟和带走本部人马。今日和大家再见是个意外,绝对没有他途,请诸位放心。 这么一说,一些人长出一口气。 一些人害怕对方强行要他们也和对方一样,归顺朝廷。 哪怕有人愿意一起归顺朝廷,但也没有人喜欢被强迫或裹挟。 闯王,朝廷不杀你,对你怎么样?小红狼孙天福问道。 高迎祥摆手道:朝廷怎会放过我,有人保我才能活下来。 他虽然现在为大明朝廷效力,但这是报恩,而不是认同。他能活下来的原因,对过往的兄弟,他不想隐瞒,因此照实而说。 是哪位大臣救了闯王?小红狼孙天福接着问道。 其他人也是竖耳听者。 闯王什么罪名,大家可是都知道。可以说是朝廷第一号反贼钦犯,决难赦罪。 作保之人不知要担多大的责任。 救得是他们一样的人,令在座之人感同身受,很是敬佩这个人。 高迎祥笑了:这个人也许你们也认识,或者有一面之缘。 这个不可能吧。一直说话的小红狼孙天福惊讶而道。 其他人也是纷纷说不可能。 高迎祥也不再吊大家胃口,直接说道:救我的恩人就是飞山虎周飞虎周兄弟。 那个叛徒?一个人想到说道。笔趣库 高迎祥脸色一肃,沉声道:胡说,周兄弟真名周大虎,其时已经身为参将,领兵数千精锐,也是一个穷苦出身,为了了解义军的情况,他扮成山西义军,打入了我等内部,只为了解我等做事情况,并没有暴起加害我等,也没有传递信息。堪称仁义,乃是真的英雄好汉。 一些人也许有不同的意见,但是他是闯王的恩人,大家便不再说什么。 闯王,可有官职 ?一人问道。 这也是大家最为关心的切身问题。 如果闯王这样被俘的大头领都能放一条生路活下来,那他们投降朝廷危险就极低。 投降,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真的不是一个问题。 高迎祥哈哈笑了一声,然后脸色一正说道:没有。当官需要从头立功,我现在只是一名营兵队长。斩了一名建虏,两名汉军,立功而升。 这话一出,大家脸色古怪。笔趣库 一个首领四下看了一眼,轻声说道:闯王,既然如此,何必留在官府,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不如…… 话还没有说出,立即就被高迎祥打断,并呵斥道:人之所以和禽兽不同,就是知恩和报恩,,不知报恩,与禽兽何异? 这话说得这位农民军脸色一红,羞愧无比。 虽然农民军为了活命,降叛朝廷反复,也有为了活命,不讲道义和羞耻之人,尤其是后者,大家可以暗里做,但不能讲出来。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谁都愿意结交有道义和知恩图报之人,谁也不会喜欢小人。 哪怕是小人也不喜欢小人。 众人皆是点点头。 大家号称义军,也是要求义字当先。哪怕很多人做不到,也要宣扬坚持义字这个大旗。话说到这里,高迎祥再次说道:当初周大帅打入义军当中走的时候,裹挟带走了一些人马和其关系紧密之人。这些人都活着,我也见到了,已经成了周大帅的心腹将领,辽东之行之后,参将游击比比皆是。我还听他们说,他们也是自己要求从下面立功一步步升上来的。 不会是从大头兵做起吧?那样会死的很快。一个首领问道。这也是大家所关心的问题。 高迎祥摇摇头道:当然不会。让这些首领真当大头兵去战场搏杀,就是让人送死,周大帅是不会这么做的。原有的兵马会被打散,但会有几十或者上百的亲卫家丁由他们带领,所立军功兵丁有,领兵之人也有。升职不难。 当然主动投降归顺者不再此令。这是周大帅部下的自己选择。朝廷会根据实力、归顺的时机、对战场之上的贡献等因素,直接授予官职。 接着一些农民军首领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高迎祥耐心的一一作答。 尤其是问到其斩杀建虏之事时,高迎祥大概讲了一下,并郑重的说道:周大帅数万兵马,战斗力极强, 可和建虏一战。此次本人到这里找寻兄弟,有幸见到各位老兄弟,再次说一句,愿意跟我走的,欢迎,不愿意归顺朝廷跟着走的,绝不勉强,走留各位决定。但是要归顺朝廷者,决不能反复无常,对这样的人,周大帅极为痛恨,但犯,必杀之。 说完起身躬身一礼:但请留下着,还请不要攻击西乡县城。本人急于回去参与战事,明日拔营就走,各为兄弟,后会有期,有缘再见。 随即和兄弟高迎恩一起转入后院。给别人一些思考空间和时间。 十余位大小首领,彼此相视,脸色严肃。 这种选择,也许就是人生的分际线,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 第二日一大早。 城外战马嘶鸣,人声鼎沸。 两万多人,有精兵也有随军家属和裹挟的流民,正在整队,随时准备出发。 另一边,也有几部农民军,他们脸色复杂,选择了留下来。 高迎祥等一干要走的人,过来告别。 多多保重,后会有期。高迎祥抱拳说道。 决定要留下来的大天王高见上前说道:闯王,我等受不了朝廷的约束,以及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抱歉了。 其余几人也是同声道;闯王,抱歉。 自己兄弟自己做主,不用说抱歉。各位兄弟,再见,后会有期。高迎祥说完,转身而走。随即他又大声道:替我转告闯将,朝廷有周大帅,大明朝廷就不会推翻而亡,切记。 说完,高迎祥翻身上马,大喝一声:走。 大天王高见等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失落。 我们是不是选择错了?一名首领小声说道。 也许吧,不过官府的条件太苛刻了,所有归顺的兵马都要打散,没有了兵马,我等在官府岂能有容身之地?不是养老,就是去前线送死。要降也得等有好的条件。 一旁的几人点点头表示认同。 一位首领说道:县城打不打? 高见冷哼一声道:城中的粮食早已吃光了,也没有多少油水了,闯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山不转水转,也许今后还会见面的,情面不能破。 他看了一眼众人,立即翻身上马,随即喝道:走,回定军山,等候闯将过来大家会师,然后再闹把大的。 几位首领纷纷翻身上马,大声唱和道:好,会师干把大的。 很快一支人群洪流,向西而去。 第八百一十七章 拿下了 归化城。 又来了一群特殊的人。 他们就是张家堡被放的那一批行商。 面对巨大的商机,他们挣扎一番后,还是来了。 看着大量的羊群,以及堆积如山的羊皮,经过一番询问价格后,这一批行商眼睛都红了。 便宜,真的太便宜了。 只有内地的二分之一和三分之一。 这样,就有赚头了。 非常值得做。 看着眼红如丝的商人,卢象升觉着有必要更加重视商人的贩卖行为。 这是利国利民之事。 他和霍维华的议事所提的联名上书,周大虎答应了。 现在已经发以六百里加急飞递京师,就等朝廷是否批准。 当然与此同时,一起飞递的还有这场军事行动胜利的塘报。 …… 西宁。 经过半个月的紧张忙碌,卖房卖地到处借钱,终于筹够了五千多两银子。 随后又用这一大笔银子,招募了一千人马术娴熟的青壮兵丁。 看着这一千人,王承恩是又高兴又烦恼。 喜的是招到了一千的精兵好苗子。 烦的是,自己和家丁有战马,到京师速度很快,而这一千人新募之兵,却是没有马匹骑乘,这样走到京师,要到猴年马月? 皇上会怎么看他?孙督会怎么看他? 一位家丁看了一眼队伍道“大人,不行我等就去草原上抢一些蒙古人的马匹,立即就能乘骑而走,不妨一试?” 王承恩眉头一皱道“这样可是擅开边衅,蒙古人报复怎么办?”随即他摇摇头道“不妥、不妥。” “那怎么办?” 王承恩叹了一口气道“不行就慢走,虽然报到的晚一些,但也是事出有因。” “明天就出发。” “是。”家丁抱拳一礼,做事而去。 看着家丁离去,王承恩忧心路上的安全。 这些新招的一千人每人只有一根棍棒,甲胄兵器都没有,碰上小股流贼有自己家丁对付,万一碰上大股的流贼,有所死伤,那样他真的对不起家乡父老乡亲,以及这些好骑兵的兵源。 随后,他叹息一声,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一路上尽量小心吧。 第二日。 一千三百五十余人的队伍,整队向京师出发。 此行距离约有三千七百余里,用时需要近一个半月的时间。 当然,如果全是骑兵的话,半个多月就到了。 招募这么多兵,沿途的驿站,也不会免费招待,同时也是招待不起。 沿途吃喝,全靠自带干粮。 十天后到达甘州中卫。行军路程七百余里,每天行军七十余里。 这主要是招的兵马都是青壮,十六到三十五岁之间。 且没有盔甲兵器,轻装上阵,所以行军较快。 当然还能更快。主要是让大家适应一下。 在古代大军行军速度一般只有六十到八十里。十里一歇,三十里一吃饭。六十里扎营。 走的不快主要是士兵要身负干粮以外,还要身负盔甲兵器,还要准备随时御敌警戒。 当然王承恩他们不存在这些问题,能走得更快。 稍作休息,休整一天,采买补充了一些干粮后,便又立即启程前往下一个整修的地点,宁夏中卫。 两地千里,用时十天,每天行军百里,到达宁夏中卫。 只是到了这里,情况有了变化。 驿站的驿丞专门过来询问他们,是不是西宁王承恩将军。确认后,递给了王承恩一份前两天刚刚送来的留信。 拆开一看,信竟然是周大虎给他的信件,信中说要是他接到了信,就是完成了募兵,让他走到这里后,前往草原边上固定地方等待,要他派十名家丁,一人双马,到归化城见他,他会派马和兵马接应。8 王承恩一时有些不解,但做为老将,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周大帅动归化城了。 那附近的鄂尔多斯部呢? 换做是他,拿下归化城,岂能不拿下鄂尔多斯部? 以他对对方的了解,定会拿下鄂尔多斯部蒙古。 看到这里,王承恩眼中闪烁,心中有千般激动。 他对后金建虏崛起,自有一番自己的看法。 除了大明自己经年承平,军备不整涣散,建虏有一支百战老兵精锐外,另外一大因素就是建州和漠南蒙古各部合流。使得建虏有了充足的战马来源和兵力相助,又借助漠南蒙古各部与大明的贸易通道,用从大明抢掠而来的财富,和大明交易海量的物资,壮大自己。 蒙古各部不除或者拿下,京畿就不会安宁。 周大帅这一步是做对了。 王承恩将信件仔细的装到自己怀里装好,心中很是愉快欢悦。 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现在就是如此。 一天后,经过再次的干粮、水葫芦的补充,一行一千三百五十人,向宁夏前卫行军。 同时,其王承恩的亲信家丁十人,一人三马,飞驰归化城。 同时约定在宁夏前卫汇合。 …… 京师。 军机处。 一大早,一份六百里加急塘报和上疏,放在了军机处的案桌上。 这是昨夜送达的。 不能夜中打开城门,信使是用坐篮吊上城墙上的。 塘报和奏疏都是密报,几位军机大臣也不敢擅自拆开。 这得等皇上亲拆。 还好,皇帝陛下很快就会来军机处处理军务。 辰时一到(7时至九时),崇祯皇帝就来到了军机处。 刚一坐下,就例行问道“可有新的军情塘报?” “有。”温体仁上前一步,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塘报和上疏呈了上来,随即又详细说明道“这是宣大那边昨夜刚到的塘报和上疏,因为是密报,臣等不敢擅自拆看。” “知道了。”崇祯皇帝边说边拆开军情塘报,立即阅看起来。 “好!好!实在是太好了!”崇祯皇帝激动地拍案而起。 屋中的几位军机大臣立刻就猜到了什么。 “皇上,可是宣大那边行动……” “赢了。”崇祯皇帝没等臣子猜测说出结果,直接说出了答案。 几人立即下跪恭贺道“恭贺我皇,拿下归化城和河套之地,完成我朝历代先皇和朝廷之宿愿。可喜可贺!” 崇祯皇帝手轻一摆,开口道“这都是战士用命,尔等大臣用力所出之胜利之果。当然,周卿、卢卿居首功。” 第八百一十八章 恢复官籍 将手中这份塘报递给了温体仁后,崇祯皇帝又拆开了密疏。 看了一下内容,崇祯皇帝脸色凝重了起来。 沉思了一下,又将手中的内容看了一遍,转头将手中的密疏,递给了温体仁,说道“大家都看一下吧,此事如何回复?” 已经看完塘报的温体仁,接过密疏立即看了起来。 其他在看军情塘报的几位,加快了阅看速度,等着阅看密疏,来答奏皇上所问。 四位军机大臣快速的阅看了一番,都陷入了沉思。 信息量很大。 事情放在朝堂上,都是大事。 崇祯皇帝也知道事情不是小事,也不催促自己的几位臣子。 半天之后。 温体仁首先开口道“皇上,臣以为周提督和卢总督所提奏议可以批准,虽然朝廷时下艰难,但断不能将胜利的果实弃之。东胜卫地理位置重要,分控莫西漠北蒙古各部,对今后对用兵漠西蒙古和漠北蒙古,有莫大作用。况且河套之地,草丰地沃,可以耕种之地达百万亩,水利方便,可养活数百万人,粮食可以打近千万石,还能放牧羊群、牛马骆驼等牲畜,更可以严控蒙古归顺各部,重置东胜卫,全盘可活。” “更重要的是,陕西镇(又称固原镇)、榆林镇(又称延绥镇)、宁夏镇、甘肃镇边防大为减轻,其兵马可以调用全力剿贼,而不用再顾身后之忧。” “如今,宣大山西两位周提督、卢督,宣称筑城之费用,晋商抄没已经可以够支,不用朝廷再调拨钱粮,朝廷并无额外负担。” “至于,官员任免、赋税等一些自主权下放,臣等不敢置喙,还请圣上决断。” 崇祯皇帝微微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又将目光投向杨嗣昌。 杨嗣昌上前一步道“臣对重新设立东胜卫是支持的,至于周提督和卢督要朝廷给与一些自主权,臣是这样考虑的。归化和河套之地新收,局势不稳,授予下面官员临机专断、便宜行事之权,无可厚非,授予移民商务税赋决断等权,也是情理之中,尤其是移民,需要尽快实行,只要有产出,有人员,就有兵源,就能很快掌握新复之地,成为我大明的助益,而不是成为包袱累赘。” 崇祯皇帝再次点点头,看向户部尚书兼军机大臣程国祥。 程国祥道“臣有些疑问,这次晋商抄没也许用不完,可否请皇上下旨解送部分银两进户部太仓。” 这话一出,崇祯皇帝和几位大臣皆是脸色一黑,有些无语的看向程国祥。 程国祥看着这些眼神,只好无奈的表态道“臣知此事难为,不该言而无信,但是臣掌户部,太仓银两所剩无几,到处都是找臣要钱要粮,臣两手空空,也变不出来啊。” 崇祯皇帝沉声道“此事勿要再提,朕已经答应晋商抄没用于当地和军事行动,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 说出这些话,崇祯皇帝也是有些肉疼。但他也是知道,这些钱是意外之财,用于宣大巩固和收复河套归化城等军事行动意义重大。 财政困难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对此他抓的很紧。不是他个人爱财,而是朝廷之事需要他抓紧这个钱袋子。 皇帝不差饿兵,这个道理他深知其理。 宗室亲贵、臣下官员、兵马将领等等,哪一样不要钱?不给他们发禄米、薪俸、军饷,立即会出大乱,这就是人性。 崇祯皇帝叹了一口气,不再想钱粮之事。 他看向户部尚书程国祥问道“卢卿上疏请求恢复边镇开中之法,程卿以为如何?” 何为开中之法?即明代为了鼓励商人运输粮食到边塞,实行的以粮食换取盐引,给予商人贩卖食盐资格的制度。其后,政府根据需要,陆续实行纳钞中盐法、纳马中盐法、纳铁中盐法及纳米中茶法、中茶易马法等。8七 程国祥一时有些语塞,难以回答。 “这个……盐政改革已经二十余年,开中之法弊端太多,盐引积压朝廷无法兑现。且早在弘治五年(1492),已经由输米等改成了以纳银中盐为主,由于开中之法弊端,万历年间两淮盐税停收两年半,朝廷经过会商部议,于万历四十五年,户部上《条陈盐法十议》,万历四十六年(1618)三月十七日,两淮巡盐御史龙遇奇奏陈《盐政十二款》。四月十六日,龙遇奇奏立《盐政纲法》。经过朝廷议准,正式立纲运法。” “盐政事关朝廷百万两收入,一旦混乱,朝廷不可承受。” 程国祥坚决否定道。 崇祯皇帝倒是理解卢象升的想法,略一思索,言道“部分盐政是否可以恢复开中法,增加边镇的军粮供应。而同时,如南方两淮盐政和行销区则保持不变,可否能行?” “这个,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私盐盛行,即使山西一地恢复开中法,恐也无人输粮到边关。” 崇祯皇帝想了想,认为此事卢象升必有考虑,不然不会提出,随即说道“卢卿可以以解州等北地池盐为引,实行开中法,行销区域不限地区。” “这……”程国祥两眼瞪大,有些不可思议,随即赶紧说道“这样恐怕会打乱区域行销秩序,会有所混乱。” 崇祯皇帝脸色一沉说道;“现在一切以军务为主,各地私盐盛行,也不在乎这些盐引发行行销。” 程国祥一脸无奈的只好答应,户部会很快行文给宣大卢督,批准宣大山西三镇和东胜卫、河套归化城等地实行开中法。 这时温体仁突然说道“两督建议宣府巡抚刘永祚坐镇归化城,筑归化新城,东胜卫等数卫,猛如虎为总兵,兵马定额一万五千人驻守,还有宣府巡抚新的人选,请皇上定夺。” 崇祯皇帝长出了一口气,下达旨意道“两卿联名所奏,除带兵入陕威慑流贼一事不准外,其余所请皆准。任命刘永祚为总督归化、河套等地军务,便宜行事。任命猛如虎为归化河套等地镇守总兵官。恢复前兵部尚书霍维华官籍,任命其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宣府地方赞理军务。” 第八百一十九章 辽东新的问题 “另,诏忠勇伯周大虎,军功收复故地,威赫漠南蒙古四部归顺,与大明有大功,特进封其为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三等忠勇侯、特进柱国。赐铁卷,世袭罔替。” 这一圣旨下达,除了一条,皆不意外。 那一条就是,霍维华恢复官籍,被任命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宣府地方襄理军务。 一个被定为阉党钦犯的人,华丽转身又重新回到了大明官场和朝堂。 此任命一出,定会在天下引起物议纷纷、 那些一起被定为钦定逆犯的官员,一定会四处活动,要求翻案,恢复官籍。 这话不好说啊。 但是不说到时候朝政纷扰,他们这些大臣就是失职。 温体仁是首辅,只好出头说道“皇上,霍维华这两年为周提督参谋军务,立有大功,但是其身份敏感,乃是皇上所定的钦案人员名单之人之一,位列四等交结近侍次等,谄附拥戴之名,开籍为民。霍维华如今恢复官籍,致被处者定会屡思翻案,持局者日费提防,纠缠不已。天下物议必定汹汹,有扰朝政,还请圣上三思。” 其余三人也是一起说道“还请皇上三思。” 崇祯皇帝眉头一皱,摆手说道“时过境迁,朝廷形势已经大不一样,那时对的决定,现在的形势下,就不一定对了。朝廷内部的问题,需要理顺,而全力对付流贼和建虏,朕已经决定,会在一个时机彻底解决这一问题,朕心已决,到时自有分明。” 温体仁等几人相互望了望,只好说道“臣等遵旨。” 随即,军机行走方一藻,开始以皇帝的意思,拟写下达的圣旨。 确认无误后,呈给了崇祯皇帝御览,其后用玉玺盖印。 “再加一句,催促周爱卿处理完相关战事和事情后尽速回京,不得逗留。”崇祯皇帝说道。 处理完这件事情后,大家仿佛身上卸下千金重担,终于轻松了一点。 而圣旨直接加盖玉玺大印,立即派锦衣卫校尉出京传旨。 …… 辽西山海关。 孙承宗终于腾出时间,可以出山海关到宁远锦州前线一带,察看防务和兵马备战情况。 辽西走廊山海关到锦州,全长四百里。 在这狭长的走廊上,他拮据四年建筑大小军堡城池四十七。 可惜的是,大凌河被无端丢弃,后于崇祯四年复修,以至于大败,伤了辽西根本。 带着胡铁柱等三千余人兵马,孙承宗第一站来出山海关东门震东门,沿途经过威远堡、八里铺堡等,行军三十里,到了山海关第一个前哨军事据点“前屯卫中前所城”。 得知老督师孙阁老的到来,中前所城兵将大开城门,出城数里相迎。 前屯卫守将也带着兵马,赶来拜见督师孙承宗。 “末将前屯守将中权左营副将杨伦,拜见督师大人。” “末将城守营参将窦承烈,拜见督师大人。” “末将右翼中营参将刘正杰,拜见督师大人。末将也是中前所的守将。” 看着这些年轻一辈,自己不熟悉的一批将领,心中感叹良多。 孙承宗道“现在局势紧张,建虏必会报复,大家警惕性要时刻绷着,好好练兵备战。” “我等谨遵督师军令。” 孙承宗点点头。 他看过前辽东巡抚方一藻,给朝廷崇祯十年辽西兵马人数将领的题本。 对辽西兵马大概的情况有一些了解。 只是情况不是很乐观。 人马编制不全,将多兵少。 与兵部的要求相差不少。 以往辽西大力建设的骑兵,也是数量、质量大为下降。八七七中文网 来到中前所城中,大家都坐定后,孙承宗开始询问起兵马粮草等一些问题。 “为什么兵马不能人数满编?是人的问题?还是钱粮的问题?实话实说,不要隐瞒和搪塞。本督到这里来,不是问罪来的,而是解决问题过来的。” 孙承宗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笔记,抬头望向中权左营副将杨伦,接着说道“就如你杨伦,身为副将,担当一方,现在地处前线,却是统兵只有1077人,按照兵部的议定,副将有三千余人员额,现在却只有三分之一,兵力严重不足,如何能御建虏强敌?” 杨伦脸上一红,有些羞愧。 便解释道“有人的问题也有钱粮的问题,情况比较复杂。” 孙承宗立即提起了精神,说道“给老夫好好说说。” “是,老大人。”杨伦下定了决心,略一沉思便说道“这里辽民青壮难招,多数人在为将领的庄田打理劳作,所得不少,还不用上战场生死拼杀,只要有把力气,就能养家糊口,就不愿在刀尖上讨生活了。同时将领富户也不放人。明面上人不少,但就是招不上人。” 说到这里,孙承宗插话问道“这里多为辽人,大家都身负国仇家恨,就不想恢复辽东重回家园了?” 杨伦犹豫了一下,实话说道“想,怎么不想,但是,大家都已经心中不抱任何希望了,现在所想的,就是能守住这辽西地方,就已经满足了。但就是守住这辽西,大家亦是不敢多想。” 听了这话,孙承宗沉默半天不语,他没有想到,辽西军民已经丧失信心这么严重。 没有了军心士气,如何能恢复辽东? “你继续讲。”孙承宗对杨伦说道。 “督师老大人,辽西兵源不足,人员难招,这是其一。其二,钱粮亦不足、虽然没有欠饷之事发生,却是养兵仍然不够。辽西物价高于关内,月粮能够养家,却不能生活很好。而军中养家丁所需钱粮,由逃亡将士的额饷而支,我等军中为了供养家丁人数多一些,军中缺额补足都不积极,这样有利于我等将领等人精养家丁。” 杨伦,前屯卫副将,当地世代军户。原籍是直隶淮安府邳州(今江苏省邳州市)。其第一代始祖杨得春青年从军,因作战英勇,于宣德年间(1426—1435年),由燕山右护卫指挥佥事升迁为前屯卫指挥,戍守辽东,并入籍辽东前屯卫。直至明朝末年这200余年里,辽东前屯卫杨氏均为军户,世代相袭在军中服役。 先后出现了6位总兵官、副总兵官。其中,杨镇曾任蓟、辽两镇总兵官,其孙杨照则两次担任过辽东总兵官,杨照的侄子杨绍勋曾为保定、居庸昌平及辽东三镇总兵官。 历史上,于崇祯十三年五月,明清双方在松山激战。战斗中,前屯卫副总兵杨伦战死。 听着杨伦的真实相告。 孙承宗叹了一声,这就是辽东的现实。 随着岁月的逝去,一腔热血之勇,终将被没有希望的复辽,消磨殆尽。 第八百二十章 关宁锦三城 如此再过数年,士气尽失,何能再战? 当务之急,当是振奋军心士气。 最好的振奋,就是一个胜仗。 一番询问之后,稍作休息,孙承宗又开始在城中到处看看,察看城墙、火炮、值守等军务情况。 又看了看城内演武场上兵士的演练。 虽然有给他表演的成分,但他还是表扬了一番演练兵丁,并当场奖励了一些演练突出的兵将。 在中前所歇息一夜后,孙承宗马不停蹄的直奔下一站前屯卫城,距离也是三十里。 在前屯卫城和中后所各停留数天后, 孙承宗到了辽西关宁锦重要的节点,宁远城。 宁远到山海关约二百里,宁远到锦州也是约二百里,因此,宁远成了明末辽西防线的重要节点。 也是辽西走廊防御的三大重镇之一。 三大重镇即山海关、宁远、锦州、 宁远卫城,本广宁前屯中屯二卫地,无城郭,明宣德三年,总兵巫凯请分二卫地建宁远卫城,周围五里一百九十六步,高三丈,池周围七里八步,深一丈五尺,门四,东曰春和,南曰延辉,西曰永宁,北曰威远。 其后增筑,门四,东曰远安,南曰永清,西曰迎恩,北曰大定。四角俱设层楼。内城周围五里一百九十步,外城周围九里一百二十四步。 成为一座大城和军事重地。 此地也是原辽东巡抚方一藻驻节之地。 这次崇祯皇帝为了辽西事权统一,撤销了辽东巡抚一职。 这一路看过来。 有喜有忧。 作为和建虏对峙的前线,军饷器械优先供应的辽东兵马,比内地的兵马强不少。但是精气神上,却是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状态。 这样却也是符合现实的情况。 除了常规的官员会见,他还专门到附近小型军堡察看民情和防御,只是这么一看,卫所军户都在种田,完全没有了兵丁的样子。 这也不能怪这些卫所。 实在是这里名为前线,但离驻有清兵的牛庄足有数百里,离沈阳盛京更是有千里之遥。 建虏在绕道蒙古攻打京畿等地时,才会 派兵过来牵制一番。而在平时机乎都不会过来,就是来了,也是一些小股部队。 没有主动出击的想法,种田生活也都成了必然的选项。 没了希望,就会如此么? 跟着孙承宗身边的胡铁柱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头有些压抑。 再看这些兵马,他也是摇摇头,从流贼到成为大帅周大虎的绝对心腹,他打过太多的仗。 打过官军、又打过流贼、土寇,也和建虏厮杀过多场,除了踏实的训练,还有就是一股精气神,敢战不怕死的精神,我死也要砍死一个敌人的精气神。 但眼前的这些兵马,身材魁梧,却是明显训练不足,军纪不彰。 这样的兵和建虏打仗,顺风可以,一旦陷入逆境,恐立即就会军阵崩溃,四散而逃。 这样的兵,是打不过建虏的。 孙承宗感受到了胡铁柱的情绪波动,便问道:铁柱,沿途所看,有何感想? 胡铁柱摇头道:这里寨堡城池林立,但是靠关宁锦防线固守,长期下来,士气低落,根本不能长久固守。需要依次向前推进,才能激励人心,鼓舞士气,让人看到希望。他来到山海关后,也一直学习着辽西走廊的局势,以及作战等事情。 孙承宗听着胡铁柱的话,却是一叹说道:辽西官将亦是深知此理,也多有谋划向前,才致有大凌河之败。但朝中一些大臣却是反对向前推进,认为会招来建虏来攻,同时费糜军饷,加重朝廷财库和百姓负担,反对激烈。 如果有一支和建虏野战的兵马,事情就好办了。先修大凌河城,再进义州,其后恢复广宁城,最终将前线推到牛庄,这样方能久持固守。 胡铁柱接话道:督师先整顿兵马,修缮城池,谋划方略,等我家大帅带兵过来,督师的方略定能一一实现。 孙承宗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到各处察看民情和军情。 数天后,孙承宗终于来到了锦州。 祖大寿亲自出城三十里来接督师孙承宗。 走了一路看了一路,这里就是最后 一站了。 四百里地,再往前面还是大明江山国土,但是却是已经人去城墟。 成了无人区。 望着眼前这座坚城,孙承宗心中难掩激动。 锦州城即广宁中左二屯卫城。 周围七里五百七十三步,阔三丈五尺,深一丈二尺,城门四,东曰宁远,南曰永安,西曰广顺,北曰镇北。 走到宁远门准备进城时,孙承宗停下脚步,突然说道;复宇,我先不进城了,你帮我置办一些祭祀物品灯纸火烛,一些果实酒肉,我要先祭奠大凌河一战而死的将士。 祖大寿一楞,随即反应了过来,重重的点点头道:老大人放心,末将这就去办。说完,躬身一礼,自己亲自进入城中,置办这些祭品。 孙承宗向城东望去。 距他这里锦州城以东四十里,就是大凌河所城。周围三里二十步,只有南一门。 如果在此驻兵,沿河为守,就会为锦州留出预警和缓冲地带。 这样对锦州的整体防守,将大大提提高。笔趣库 只是当初崇祯四年,最后一步,功亏一篑,损失惨重。 两刻钟后。 祖大寿带着两车祭品,来到了孙承宗身边说道:老大人,都办妥了。 好,复宇,你一起陪我去吧! 祖大寿狠狠的点点头, 这些阵亡的兵,也是他的兵,到来岂能不祭? 路程四十里,两人骑着马边走边聊, 复宇,建虏那里可有眼线? 有,只是不敢轻动,人数也不多。 能否捎话给被俘的大凌河将领,只要愿意回来,官复原职,不会追究任何责任,但有战功,和诸将一起升赏。 祖大寿沉默了一会,答应道:末将会择机捎话给与他们。只是能否说动他们,末将不敢保证。 孙承宗道:不用保证,只是有旧,尽量的拉一下他们,不忍心他们就此沉沦而成为建虏攻打大明的前锋,而死在战场上。 难,很难。祖大寿道。 尽心吧。到时候真的在战场碰见,相互拼杀,生死有命,也无遗憾。孙承宗叹了一声说道。 第八百二十一章 底气 祖大寿听到眼前老人家的这些心里话,早已经变得冰冷无比的心肠,这时也有些感动。 他和孙承宗已经认识熟悉多年,这是对待将士一片真心的老大人。 不贪钱不揽攻,严格自律,对下宽容关心。 在文官中,是对武将最为信任和重用的朝廷重臣之一。 可是,那些已经投降的将领们,真的还能回来吗? 真的回来了,还能如以前那般得到朝廷信任吗? 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 降来降去,最终都会被认为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祖大寿想起了自己的不少亲人就在盛京等地。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随波逐流,走一步看一步了。 多想无益。 两个时辰后,终于一干人到了大凌河城废墟前面。 摆案、上贡品、点火烛、烧纸钱,叩首相拜。 数千人的胡铁柱带的精兵一起默哀,场面肃穆而宏大。 孙承宗岁数大了,更加的思念过去的旧人,看着眼前废墟旧城,更是难掩激动和悲伤,老泪长流。 因为老大人年岁摆在那里,祖大寿和胡铁柱怕悲伤过度出现意外,祭拜完后,稍作休息,就护卫老大人回锦州城休息。 路上。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心里有些难受。 锦州,经过这十年多驻守,这里已经是祖大寿的大本营。 几乎所有的将领,都是以祖大寿马首是瞻。 尤其是高层将领,几乎都是他的心腹。 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进入锦州城内,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城池,孙承宗静静的走着看着。 等待他带的督标中军兵马都在城中安排好住宿、吃饭后,才和祖大寿进入辽东前锋镇守总兵府。 歇息、吃过饭后。 孙承宗将祖大寿和胡铁柱两人叫了过来,商讨面前军事形势。 祖大寿有话要问,首先开了口问道“老大人,听闻周提督俘获的白喇嘛被皇上接见,并已经送归建虏那里,似乎有意和建虏和谈?” 孙承宗点头道;“确有其事。复宇你上次到山海过来拜见于我,只因白喇嘛还没有送走,所以就没有给你说。这一件事朝中众大臣都知道,也无需隐瞒,正大光明的去办。朝廷已经将和议之事授权于我全权处理、便宜行事,高公公协助。复宇,此事你怎么看?” “末将当然希望朝廷能够和建虏和议,给朝廷一个稳定的承平时间,以剿灭中原流贼,给百姓一修养生机的机会,同时整军备战,以举国之力支持,等朝廷练出精锐兵马后,择机收服辽东国土。” 孙承宗沉默了一下,问道“这样的人多么?” “大多数。”祖大寿道“主要还是我辽西兵马野战不敌建虏,一旦被建虏围城,敌人围城打援,救兵不能来救,时间一长,城内粮尽弹,几乎没有胜的希望。” 经过了崇祯四年底的大凌河之战惨败,孙承宗早就有了对辽西兵马战力的彻底认识。 守城有余,野战严重不足。 现在听祖大寿一说,心中了然、 这是大家有些畏敌如虎啊。 虽然朝廷明面上已经同意和议,但是没有几个人认为会成功。 祖大寿作为辽西总兵,他得提醒一下让其知道朝廷的真实意图,而不至于听闻要和议,而有所松懈最后害了他。 “复宇,你不会认为朝廷能和议谈成吧?”孙承宗看着对方说道。 祖大寿听到此问,脸色一凝,也是认真地说道“老大人,末将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建虏已经羽翼丰满,建国称帝,怎会倒退返回过去向大明称臣的时候?而朝廷是决不会承认过去的臣民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更不能将千里之地辽东的大明固有国土而放弃的。朝廷一旦退让,就会丧失天下民心,没有了天下的正统性,流贼等各地叛乱,势必难以剿灭。两方都不能退,那只有最后看兵马实力了。” “和议,没有希望,还是要看实力,以实力逼迫对方答应自己的条件。” “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 “建虏人数稀少,兵马有限,常年用兵,虽然锻炼出了一支精锐兵马,但也死伤不少,急需休养生息。同时建虏经济严重依赖我大明,建虏也急于和议重开互市,改善经济,发展壮大自己。就看对方能退让多少,我大明退让多少了。” 说到这里,祖大寿看向了孙承宗,对方可是全权负责辽东事物,包括和议事宜。 孙承宗知道对方的意思,“和议之事乃是朝廷机密,不能透露。不过有一些话,因为你地处面对建虏的第一线,所以可以给你说几句。” “第一,建虏要想和谈,首先必须去帝号撤国称臣,否则免谈。” “第二,大明决不会给其大量钱粮等物,来壮大对方。” “到时候建虏为了能够让我等同意其狮子大开口的条件,只会来攻来战的更为凶猛,和更加的频繁。复宇,你的压力和担子很重啊。” 祖大寿叹了一口气,原本抱着一丝侥幸,以为有机会双方达成和议,现在一听,这根本是没有一丝机会。要想和议,除非做几场分出胜败,一方完全压倒对方,最后都想停战休养生息,才有可能有和议的机会。 现在双方和议接触谈判,对辽西来讲,不但没有停战的可能,反而会引起大战更快更猛烈的来到。八七七 想了一下,祖大寿起身抱拳道“老大人,如此说来,辽西也许很快就会有大战爆发,朝廷援辽的兵马该有所准备了,有备无患。” 孙承宗摆摆手,让其坐下后,说道“辽西暂时无事,但也要立即整军备战。和议一旦无法谈成,首当其冲的还是京畿地区。京师是朝廷中枢之地,政治和舆论影响最大,也是建虏施加压力的最好选择。建虏进犯京师,必会派军过来牵制辽西兵马,使我等不能兵援关内。如再有牵制的建虏兵马过来辽西,不是建虏主力兵马人数不多,当以出战击败建虏为首要。” 这个难度有些太高了,祖大寿看向一旁坐着一直不说话,身材高大的胡铁柱。 这就是老大人的底气吗? 第八百二十二章 继续修城 兵马行军整齐,盔明甲亮,并不能代表在战场上的战力。 难道就靠那一万从关内带来的周大虎所部的督标中军兵马吗? 祖大寿提醒道“这么做会不会有一些冒险?老大人,京师有警,我等还有带兵进关来援的任务。” 孙承宗笑了笑道“此事不急与探讨。到时候自有决断。” 这时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大凌河所城我想再次重建,你认为可好?” 这话一出,祖大寿浑身一震,有些错愕不已。 他赶紧劝说道“老大人,这个……要慎重,要有周全谋划,否则修复城池之时,建虏再次引兵而来,必有恶战,胜负难料,还请老大人三思。”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道“不修复大凌河城,建虏下次过来,锦州城直接面对,防御能力大减,而有大凌河城在,建虏来攻锦州,可以据河相守,即使敌人越过大凌河,有大凌河城在,便能使其不能专心对付锦州城,心有忌惮。复宇,现在局面,不做变化,辽西走廊能一直守住吗?” 祖大寿作为百战老将,岂能不知建虏要想进入关内,必须得打通宁锦和山海关等防线,否则光是绕道蒙古各部进入大明,夺下城池土地,由于和盛京路途遥远,隔绝重重大山,兵马后勤等不能连为一起,根本守不住。 已巳之变建虏所得永平、迁安、滦州、遵化四城,其后被明军一一攻破,就是明证。 祖大寿一时间想了很多,他随即向孙承宗表态道“末将但听老大人军令,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既然躲不过和建虏一战,那就战。 有了老大人的威望和经验统一协调,以及关内的周大虎精兵兵来援,或许可以一战。 …… 蒙古大草原。 已经从鄂尔多斯回到归化城的周大虎,带着一大批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公贵族,与总督卢象升终于见面了。 不久,前往阿拉善地区作战的王来贺、李雄、王辅臣等人大胜而归,带着两万多匹战马回到了归化城与大家汇合、 这么多的战马,立即引来各位将领的围观。 大家都跃跃欲试,想为本部争取到更多的战马。8七 这一次蒙古一战,为大明和周大虎带来了近四万匹优良的战马。 多吗?夸张吗? 没有。 历史上崇祯十年,卢象升上疏开马市,一次就市马数千匹,全年下来,宣大山西三镇市马三万余匹。 可见蒙古各部都饲养了大批的战马。 这近四万战马可是包含了蒙古各部战败兵马中的部分坐骑。 周大虎、卢象升、巡抚巡抚刘永祚、霍维华等人,看着这草原上大批黑压压的战马,惊喜万分。 大明战马急缺,有了这一批战马,就解决了大明缺马暂时的燃眉之急。 大家期待满满。 …… 鄂尔多斯草原。 延绥总兵王洪和钦差大学士贺逢圣向前三百里,斩杀和收拢了一千多鄂尔多斯溃兵和牧民后,打听到情况,得知朝廷官军已经于数天前就拿下鄂尔多斯部后,就不再前进,而是返回榆林城。 他的职责是延绥总兵,现在他出来半个月,而后方榆林城空虚。 朝廷即然已经胜利,那他就要回去榆林城,以防意外。 要知道,延绥的敌人不只是边外蒙古鞑子,还有当地的土寇和到处流窜的流贼。 这些,都需要注意,不得不防。 返回途中,这三千新兵和总兵王洪,包括大学士贺逢圣都是一脸高兴。 这次出兵几乎没有伤亡,却是斩杀了上百鞑子,收拢降兵和牧民上千,这是一份大功劳,怎能不喜? 更可喜的是,延绥镇草原上的敌人已经真正的拔除,没有此患,就可以全心全意对付土寇流贼了。 再也不怕两面受敌了。 一到榆林镇,这个大喜的好消息就立即传遍了整个榆林城,顿时鞭炮齐鸣,阖家齐欢。 只有他们这些久在边镇生活的人,才懂得北边的蒙古鞑子今后不再为患的珍贵和不易。 一天后,贺逢圣启程返回大同,再择机返回京师。 之所以是择机返回京师,他想亲自去归化城走一趟看一看。 …… 一直在外面寻人的张万钟,终于在奔波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后,所找的人达到了两百余人后,便决定开始返回宣府。 银子花了不到一半,但这些银两,确实有了大用。 要不然一些人是不会丢下家庭跟随自己离家而走的。 这次跟着走的有不少人,都是一些富户中的佃户和家丁、仆人等。 没有安家银,即使跟着来也是不情不愿。 人员当中就有不少的四五十岁的养鸽人,一家专门给富户大家饲养信鸽。 一开始,这些活着在底层的人,根本不相信朝廷会招用他们这些养鸽人,并给他们饷银。 主家再三保证后,才答应跟随、 张万钟行走在路上,长吐一口气。 还好总算完成了任务。 …… 宁夏卫。 一直在等待的王承恩,终于等到了接应的人马,他们是跟随派去的信使一起回来的。 这次过来了五百人马,却是一人四马,多出一千五百匹战马,都是给王承恩的新兵准备的。 在家乡招收的都是会骑马并且骑术娴熟的子弟兵。 从小十来岁就会骑马。 这也是西宁地广人稀,汉番杂处相接的地理环境造成的。 这里经常会有西番骚扰,靠着边地的都会骑马马射箭。 王承恩谢过带队的千户,稍作一天休息后,便翻身上马,一道命令,千马奔腾,向归化城飞驰而去。 …… 归化城。 朝廷的传旨天使到了。 这次依然是锦衣卫传旨,图的就是速度快。 一干人等跪地接旨。 朝廷的旨意,有意外,也有不意外的。 宣府巡抚刘永祚被任命为总督归化、河套等地军务,临机专断、便宜行事。 这个刘永祚早已经知道总督卢象升和周大虎联名俱保与他,这个任命不意外。 接下来就是,任命猛如虎为后府都督同知、归化河套等地镇守总兵官。 猛如虎牛眼大睁,有些意外和惊诧。 自己这是升了?可他不愿意啊,他想和周大帅再待几年多捞些家底才行。 可很快他一想,自己镇守一方,也蛮不错的吗。 总兵可是他奋斗的目标,如今终于实现了。 不行,这次的战马不少,他要多要些。 嗯,一定要多要些! 第八百二十三章 恢复官籍 接下来。 令人最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霍维华恢复官籍,任命其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宣府地方赞理军务。 在场的人除了周大虎外,其他官将都是心中惊诧,这是天要变了吗? 但想一想,其人为周大虎的亲信幕僚,有此待遇也并不为过。 钦定逆案怎么了? 也是要看天下局势情势的。 意外,又不意外。 谁让人家的幕主武功赫赫呢? 跪在最后面的霍维华也是半天之后才知道这个任命,也是颇感意外。 认为不会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 搁在前两年,他会欣喜如狂。 但现在,他的心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上前跪地谢恩,领旨。 最后是周大虎的封侯圣旨。 进封其为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三等忠勇侯、特进柱国。赐铁卷,世袭罔替,按照惯例推恩三代。 这个结果,大家不意外,皆在意料情理之中。 人事完了,接下来就是上疏事情的回复。 提兵巡游陕西、中原等地的事,被皇帝否了。 但是开中之法在宣大、归化城、河套等地实行,却是准了。 上疏的移民、商务、税赋等便宜行事决断等权,也准了。 关于东胜卫重建设卫、归化城建设新城、就近调用宣大山西三地官员和自行举荐任用官员等事情朝廷已经核准,其任务由宣大卢象升、新任归化河套等地总督刘永祚,以及宣大山西三地巡抚一体承担,以总督卢象升为首。 一行人跪地谢恩后,传旨的锦衣卫校尉专门来到周大虎面前递给了一封书信。 “周侯爷,此乃皇上专门给你的敕命,请侯爷接收。” 周大虎接过后装入了怀中,现在人多,等没有人的时候再看。 而传旨的锦衣卫,则是告辞立即返回京师。 而周大虎接敕命书信的一幕,大家都见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任总督刘永祚立即开始和总督卢象升就归化城政务立即交接,并开始组建他自己的幕僚班子,同时调用宣大、山西的官员到归化城任职,以及和总兵猛如虎商讨防务事宜。 这也是朝廷认为新复之地,地处塞外,情况复杂,事情紧急,由吏部按部就班选派官员,时间上来不及。不如就近使用宣大、山西等地官员,以及推荐人才补缺等事。 所以给了这些封疆大吏们很大的自由权。 他们可以自由任用官员和推荐人才为官,但这是特例,特殊情况下的紧急安排。 一旦朝廷认为归化城河套等地已经安定,就会收回所有权利。 霍维华归来感谢周大虎。 “周小子,这是老夫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感谢你对老夫的信任有加。这次老夫能够恢复官籍,重新为官,老夫知道这都是你的战功赫赫影响到了圣上,才有如此圣旨天降。这两年老夫参谋于你身边,经历不少事情,官场已经不抱有任何心思了。但是此事牵连老夫莫大名声,因此才接下此官,希望回归朝廷官场,做出一番成绩,以洗刷扣在老夫身上的污名。同时,老夫返回朝廷为官,也能帮衬你一二。” 周大虎点点头,这两年他使用这位在历史上名声很不好的人为幕,刚开始的出发点乃是自己朝廷官场经验不足,需要一位有朝政经验,比较奸猾的人来辅助自己,免于朝廷上受到攻击,才会有此当初的选择。 “老先生,这是一件好事,应当高兴。祝老先生得偿所愿,恢复名誉。我是真的高兴。”周大虎笑了笑说道“官场如战场,我会再请一位幕僚,帮我处理朝堂之事,老先生不用担心。” 霍维华爽朗的一笑,手指着周大虎道“你小子,当初就是看重我奸臣的名声,以奸制奸,对付朝堂吧?” 就是有这种想法,也不能承认。 “没有、没有,哪有此事、”周大虎连忙果断否认道。 霍维华笑着摆了摆手道“承不承认都算了,一句戏话而已。不过这些话你要记住,现在你军功赫赫,朝廷也是正当用人之际,除了谋反,别的其他事情,皇上和朝臣、以及言官等,都不会轻易弹劾问罪与你,你现在就是朝廷柱石,且当之无愧。但你小子最大的危机在朝廷平定天下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那个时候,大家都忘了你在战场上的生死拼杀,只记住了你的功高盖主,和眼中一时你不小心所做的无心之错,那个时候,吹毛求疵、鸡蛋里面挑骨头将伴随你终生。一旦皇帝有了猜疑之心,难免大祸临头。”8柒七 周大虎重重的点点头,这些他岂能不知?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先改变历史再说。 但对方提醒的恩情要谢。 “谢老先生提醒。”周大虎起身一礼道。 霍维华摆手道“你我二人何必讲这些?说这些与你,没有别意,只是我今后不在你身边了,而你太年轻,血气方刚,一往直前,为今后想的太少,害怕你吃亏。有一些朝廷的事,做事的方寸,多问问身边的亲信幕僚,不要做事情急于求成。” 说到这里,霍维华眼睛微眯,想了想又问道“这次皇上加封你为三等候,是不是还要你处理完有关战事后,立即回京?” 周大虎一顿,果然是老奸巨猾的历史名人,自己还没有说,对方就知道了。 周大虎点头道“不错,皇上给了我密信,要我尽快回京。” 霍维华眼目一凝,有些无奈的说道“那就没有错了,皇上这次急着要你回京,定是皇上不想忍了,想借助你的力量来整顿京营。这一下,你可有大麻烦了。” 周大虎对此也是知道,他建议的皇上要严历整顿京营,不能一有事情就号令天下兵马过来勤王。 即费钱粮,浪费兵力,又几无用处,只会败坏剿贼计划。 “京营不整,京师兵事败坏,费饷百万,这样一支庞大的兵马,糜烂下去,如此连年下去,大明难平天下,早晚走到历史上王朝兴衰的那一步。”周大虎脸色严肃沉声说道。 第八百二十四章 接下来的任务 话虽如此,但是京营弊端已经两百余年,历代皇上大臣岂能不知?为何没有解决这个问题?非是不知、不做,而是都做不到。霍维华一脸严肃的说道:这是一个要得罪大量人的差事,而插手京营的人,都是一些皇亲国戚和勋贵、以及有兵权的的京营将领等人,个个不是权势滔天,就是京师之内关系盘根错节。 皇上的这个差事不能接。接这个差事,整顿不好,皇上对你失望。整顿好京营,就要得罪几乎所有人,现在也许不会出事,但是今后必有大规模的报复,当你失势的时候,他们就会想狼群一样,将你撕的粉身碎骨。 周大虎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他是一定会做的。 整顿京营当然风险很大,况且自己整顿京营是要杀人的,杀很多人的。仇怨结大了。但是不承担风险不这么做,因此又会死多少人? 位置已经到了这一步,成为了食肉者,就应当思虑天下之事,做出一番功绩。 不做,这天下形势瞬息万变,历史就会重演。 自己可不想成为降将,去当奴才。 多谢老先生提醒。周大虎再次谢道。 看着周大虎的神情,霍维华知道自己白说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脸色一厉,再次说道:你小子既然要决定做,那就做彻底、做干净,让那些把手伸进去京营腐败的混蛋们,丢官弃爵,让他们彻底翻不了身,该抓的抓,该死的杀,既然做了,那就做绝,整顿出一个崭新有战力的京营,如此才是生存之道。 说得好。天下动荡,大丈夫在世,就当如此。周大虎大声说道。 这些话深得他意,也正是他进京整顿京营的想法。 凡是不听军令的、凡是仇视自己的、凡是不知悔改的、凡是……只要阻碍自己整军的,天王老子也得死! 一番别的事情商讨后,周大虎目送霍维华离开。 接下来几天,周大虎都在给京师崇祯皇帝上密疏,提出一些自己的顾虑,以及自 己的要求,并把一些不能说的话都讲了出来。 包括但不限于兔死狗烹、过河拆桥等一些历史的一些典故。 剩下的几天,就等崇祯皇帝的回复了。 王承恩带着一千三百五十人,风尘仆仆的到了归化城,见到了周大虎。 周大虎已经从崇祯八年时一起作战的参将加副将衔的将官,成为了现在超品侯爵。 王承恩看着周大虎恍如梦中。 多谢周侯爷举荐以及接应。王承恩诚心说到。 王总兵不必客气,本侯向朝廷举荐良将人才,也是职责之一,哪里需要谢意?大明江山兵祸不断,天下黎民陷入水火之中,你我身为朝廷将领带兵之人,当为朝廷平定天下兵乱,诛暴伐乱,内平流贼、外伐建虏,恢复辽东,为我大明打下一个朗朗乾坤。 王承恩心中一凛,志气很大啊。 末将原和周侯爷一起,为天下百姓苍生、为大明,拼死而战,马革裹尸。 好,王总兵……唉,这样叫实在是太见外、生分,我就叫你一声王大哥吧,不会不认我这个小弟吧?王大哥,走,一起喝酒去。王承恩愣在了原地,有些迷糊,侯爷认我为大哥?身份差距太大了,他可不敢应承。 这个……末将万万不敢当。王承恩肃声说道。 什么敢不敢的?以年龄论,你就是我大哥了。周大虎有些不悦地说道,随即上前挽着王承恩的手,一起走向军帐。 这一刻,王承恩很是感动,哪怕是他经过无数的经历风雨,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第二天,两人再次见面。 这次商讨的就是正事了。 经过一夜的推杯换盏,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两人也正式的结拜成了兄弟。如此做虽然会被朝廷忌惮,猜疑,但周大虎都顾不了了。 贤弟,拿下了归化城和河套之地,是不是要去辽西碰碰建虏了。关系亲近,王承恩说话随意的多了。 还不行,皇上要我整顿京营。周大虎摇摇头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京营?那可是皇亲国戚和勋贵、宫中宦官的自留地,在那里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把京营兵丁当家奴、长工、苦力使用,那些人早把京营祸害不成样子了。除了皇上亲抓、御马监提调的四营勇卫营一万两千人外,其他的,已经可以不称为兵了,与百姓一般,几无战力,维持治安还可以,真正作战,已经废了。贤弟,这个差事奋力不讨好,一不小心,皇上身边亲近的人,都得罪光了。王承恩在京营待过,深知其水有多深,立即劝阻道。 周大虎笑了笑,但很快脸色一肃说道:现在天下兵荒马乱,正是整顿京营的最佳时机。一旦承平,就是想做也做不成了。现在是一个好时机。 见自己的这个新认的兄弟主义已定,再想一想这位兄弟过往的能力,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什么时候走?周大虎问道。 后天就走。 周大虎点点头:募兵的五千两银子加辛苦费五百两,一会就交给你,你派人送回家去,别让家人因为借债,而受委屈、 一千新募之兵我留下了,我会好好训练他们,成为精锐之兵。还有,你走的时候,带一些盔甲和战马去辽东,路饷领一千两,还有一些炒面干粮。 大明朝廷有规定,客军经过沿线地方,地方有责任提供粮草等事务。 周大虎抄没晋商,手中粮饷很多,自己大哥就多给些、 王承恩大喜,自己认得这个兄弟真的是不赖,很大方。 多谢周兄弟。 自己人,不用谢。 第三天,周大虎望着王承恩等人远去后,也开始准备回宣府,在那里驻兵后,再专门回一趟林县,然后再去京师。 第二日。 周大虎告别归化城刘永祚、总兵猛如虎等,和总督卢象升、宣府巡抚霍维华、以及归化城土默特、鄂尔多斯部等大小蒙古贵族首领,带着数万兵马和几万匹战马,一起回转宣府,驻留一些日子,等周大虎从林县回来后,一起进京。 第八百二十五章 再次回归林县 林县。 这次出去又是大半年。 周大虎这次回来是带着五百亲卫和六千余人原皮岛兵马,以及上万匹战马,回到了林县。 时间很急,他在林县停不了几天。 他这次回来主要是第一看一看父母,尤其是父亲周远山,被朝廷任命为新成立河北数府的镇守总兵官,兵马还没有定额,朝廷看重的的是林县的精兵数万,这才有自己父亲周远山总兵一职。 周大虎对此心知肚明。 有了这六千兵马,再从林县调自己人兵马一万余人,加上自己带来的上万匹战马,河北镇一万六千余人的兵马够用了。当然林县还会继续招兵买马,扩大兵额人数。 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与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合成一镇,周大虎叫他河北镇。 河北镇巡抚是杨中玄,也是自己官场的引路人,多时不见,也要见一见,再不见就生分了。 第二是带走一些人,有的人需要自己去请。 第三是规划一下接下来的有关工匠作坊今后的工作的计划。 事情很多,但也只能挑一些重要的事情去做。 得知儿子和周大虎回来,周远山和杨中玄特意从彰德府的总兵府和巡抚衙门赶了回来。 “儿子,在这里能停几天?” “三天就走。皇上催我回到京师整顿京营。”周大虎回答父亲道。 周远山一听,心中咯噔一声,他现在眼界开扩不少,治理林县和带兵数年,早已不是原来山中的山野老百姓了。 朝政之事,他也是有所耳闻。况且他身边现在也是有幕僚的襄佐的,平常没有事情的时候,都会给他讲一些朝廷的事情。 包括京营。877中文 “皇帝老子这是推你进火坑。”周远山面带不满的说道,丝毫不顾及一旁的巡抚杨中玄在场。 周大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回道“爹,这是我向皇上建议整顿京营的,皇上任命我也是信任我。火坑填平就是了。” 看见自己儿子已经决定了,皇上的命令不听也不行,身边的扬中玄虽然是十分的亲近,但也不是自家人,有些话不能说,便不再说什么了。 杨中玄必须说话了;“京营是一个是非之地,里面牵涉到无数的权贵,大虎你虽然战功封侯,深得圣恩,但是朝廷之事从来都不是皇帝一人能左右了的。如果得罪的人太多,对你群而攻之,有时候为了朝政,皇上也救不了你。” 周大虎点头道“爹、杨叔,你们放心,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最多罢官回家,难不成还要杀了我?” “那也不一定。你是以武封爵,罢官也是荣华富贵终生,说不定哪天又起复重用了,既然得罪了,那就当然治你于死地,否则,他们平白得罪你,不怕报复吗?现在这可是乱世。”扬中玄说道。 既然说开了,那就全说了。自己已经在官场上和周大虎一家彻底绑在了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何必讳言不语呢? 周大虎心中一凛,历史上的鸿门宴、白虎堂埋伏刀手等情景立即浮现在他的眼前。 要是敌人趁自己某个时候不备,在某个地方埋伏人手一哄而上,将自己乱刀砍死,手下就会被一一拉拢打击,而被蚕食一空。 报仇又能顶个求用? 但很快,周大虎就不再胡思乱想。朝廷还是有一定规矩的,否则不是人人自危吗? 今后谁还敢为朝廷效命? “我会注意的。”周大虎眼神冷冽了很多。 接下来就是正事了。 “爹,兵马还要招募,再招几万,达到十万。同时训练不能放松和减轻强度。”周大虎再次强调道。 “儿子放心,兵马乃是我等所有一切的根本,你老爹我不会放松丝毫。不过,还是招流民为主吗?” “不用,只要愿意的都可以招,但是还是没有饷银,只管吃住,记住,招的还是乡勇。” “知道了。”周远山点头道。 接下来,就是河北镇的镇守总兵兵力安排。 有了周大虎带回来皮岛兵马,和上万匹战马,周远山心中大定。如果有事,他还可以就近调用林县的新兵和守兵。 同时他也记住了儿子的话,皮岛兵马要彻底打散到各营。 而扬中玄则是和周大虎商量,准备在新拨付管理的三府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进行和山西同样的改革。 这三府刚拨到杨中玄新任巡抚名下,时间尚短,但是时不我待,很快周大虎进京后,朝廷就会明旨颁发天下,今后剿贼,一律不得随便放归,解送河北镇屯田,否则放归但有复叛从贼等事发生,主将主官一律坐罪,从严处理。 周大虎点点头,思索了一下说道“虽然熟悉的时间有些短,但有咱们自己原来的三府经验和官吏,以及厚实的钱粮,兵马也充足,不怕作乱,那就改革吧,除弊兴利,打击豪右,编练保甲等,事情很多,时不我待。” “现在七月底,八月就开始。”杨中玄下定决心道。 随后,边吃边谈,事情整整谈了一晚上,事情基本就沟通完毕了。 杨中玄和周大虎商讨后,决定在六府中,大量举荐自己的人马担任知县、县丞、主薄,以及知府一级的佐贰官员等职。 最重要的是,两个兵备道官位,一定要拿下。 这个需要推荐,但决定权在兵部和吏部。 这里可是自己等人的大本营,容不得别人插手。 不是要搞排外,团团伙伙,而是这里六府是改革实验之地,不是自己人、不听话,会使效率严重的减退,会误了大事。 两人现在是新成立的一镇主官,事务繁忙,见了面有所沟通后,都是自己人,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便直接返回了驻地彰德府和广平府处理有关军务和事物。 送走自己父亲和杨中玄后,周大虎去见那几个“名臣”。 原本他们都在张家堡整理文书,只是周大虎出征归化城和鄂尔多斯部后,他们就和林县过去帮忙的一批文人又返回了林县。 周大虎第一个见得是崇祯三年次辅,因袁崇焕而被遣戍的钱龙锡, 第八百二十六章 新的幕僚 再次见到钱龙锡,对方的精神身体都很不错,正在伏案抄写着什么。 突然见到有人进来,随即一惊,赶紧起身躬身一礼道“罪民拜见周伯爷。” 看见一个以前的朝廷重臣,这么大的岁数给自己行礼,周大虎心里有些难受和不忍。 在他看来,钱龙锡被定罪有些冤枉。 可是明末朝廷党争的厉害,人斗人无底线。 已巳之变,京师和大明出现史上少见的危机,损失巨大,官员和百姓怨声载道,这个责任皇帝不会承担,袁崇焕作为辽东军政最高官员,他所管辖防御的敌兵突然杀到了京师,整个大明震动,百官和皇帝当然要追究责任,袁崇焕首当其冲,并不意外。 而作为袁崇焕的座师,积极支持袁崇焕的内阁重臣,被人针对弹劾也不意外。 钱龙锡差一点被斩,定罪遣戍也就不算什么了。 朝廷政治就是这么残酷。 周大虎亲自上前扶起了对方,叹了一口气道“老大人都是自己人,何必向我一个小辈行此之礼呢?”8七 钱龙锡摇头道;“伯爷是超品功臣勋贵,草民是罪人,怎敢不拜?” 扶起钱龙锡,两人坐下后,周大虎道“本官刚刚不久已经荣升三等候。” 钱龙锡一惊,升的好快啊!但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随即起身再次躬身一礼道“恭喜侯爷加官进爵,为大明柱石。” 周大虎摆摆手让其重新坐下后,说道“今日见钱老先生,乃是有事,想请老先生随我一起进京,为我幕僚出谋划策,规避一些风险,不知可否答应助我一臂之力?” 钱龙锡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原先并不看好眼前的周大虎,虽然有一定战力,但是年轻气盛,没有根基,没有朝政经验,这样的人他当时认为根本走不远。 现在看来,却是看走眼了。 这才短短两三年,他亲眼见证了一个小参将,成长为了超品侯爵,成长之快令人咂舌。 不但如此,而且地位越来越稳固,已经成了大明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 他在林县这里担当文书两三年,这里的变化和组织力他都看在眼里。 说他心里不触动,那是假话。 可是现在这个请求真是让他很为难。 “周侯爷,老朽还是一个有罪的遣戍之人,是不能离开遣戍的地方的。京师是什么地方,岂是我一个遣戍之人能去的?还请周侯爷见谅。” 周大虎心中叹了一客气,这个老爷子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个坎啊。 首先得解决老爷子的罪名问题,但这却是连着袁崇焕的问题。 周大虎想了想,突然问道“钱老先生,朝廷定你私结边臣,蒙隐不举,你可承认罪名?” 钱龙锡立即涨红了脸,浑身颤抖,不能自己。 这个罪名他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但是,辩解有用吗? 袁崇焕的案子不能平反,他的事情就不会出现任何转机。 当初建路杀到京师之下,震惊天下,在皇帝、官员和朝臣百姓极度的愤怒下,袁崇焕和自己成为担责之人,时也!势也!局势使然。 看着钱龙锡浑身战栗却是一言不发,轻叹一口气道“幕僚之事需要也不需要老先生,人选还是有的,招幕僚不难。本人之所以先将老先生调到这里遣戍,又请老先生为幕,乃是有原因的。主要是接近了解彼此,为袁崇焕之事平反,为老大人洗冤。同时结束朝廷党争。” 一直不说话的钱龙锡突然开口道“此事做不到。” “事在人为。现在的局势和当时的局势并不一样,只要是为了朝政好,皇帝和朝中重臣也不是不能说服。”周大虎说道。 “难,比登天还难!”钱龙锡摇摇头,他心里根本不做希望。 重臣惨死,定下罪名颁行天下,已成定事。 纵观翻案平安之事,都是后世之君和大臣为前朝翻案平反,罕有当朝之案当朝平反翻案。 因为这是自己否定自己,自己打自己脸面。 谁还没有脸面? 另外还牵涉朝政,以及人情世故,和后面的一些报复担忧。 难上加难。 看到钱龙锡一副毫无希望的样子,周大虎心中一动,问道“老先生可知魏忠贤钦定逆案一案?” “那是我等当时所办,岂能不知?”钱龙锡道。 “他们可否再次为官?”周大虎问道。 “几无可能,或者说不可能。”钱龙锡肯定的说道。 “这可不一定。”周大虎接着说道“刚刚不久,我的幕僚前兵部尚书,钦定逆案四等霍维华老先生恢复官籍,被任命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宣大等处,襄赞军务。” “什么?”钱龙锡站起身来,满脸有些不可思议。 魏忠贤钦定逆案当时有他参与选定名单,对此他知之甚详。 当时崇祯皇帝有多憎恨魏忠贤内外勾结弄权,私结一党。 他心里可是清清楚楚,斩草除根,永不录用。 现在怎会…… 钱龙锡看向周大虎,眼中闪着光彩。 …… 下午。 周大虎见了在林县帮忙的前内阁大臣王应熊。 请其担任自己的幕僚,王应熊痛快的就答应了。 当初答应返回来到林县,就是要结交这个武将,依靠对方的力量,重回朝堂。 可是到林县一年多了,却是没有再见到对方。 但是对方的传闻,却是在他耳边时常响起。 在这里他也见识到了这里的强大组织力,完全与朝廷的效率不同。 兵马训练更是一个月训练二十天出头,休息不到十天。 强度和天数,完全和朝廷兵马数天一训练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的兵马在战场上安有不胜之理? 还有那大量的匠人,大量的水利设施建设,大量的生活用品作坊……等等,都让他眼中一亮。 朝廷如果地方上都如此做的话……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短短数年之间,对方已经成了朝廷柱石。 给一位侯爷当幕僚不丢份。 不过今后将会在官场上,彻底的和周侯爷捆绑在了一起。 不过在这天下混乱的时候,这是加分而不是减分。 今后可能有功高盖主之嫌,但那已经是今后的事情了。 有利有弊,现在利大于弊。 而周大虎则是看上了对方的御览书籍众多,博学多才,熟知典故等能力,以及性格刚强,很不讲情面。 第八百二十七章 工匠作坊的新方向 还有一位就是原延绥镇巡抚、兵部侍郎兼右监督御史,总督陕、川、鄂、豫五省的陈奇瑜。 到时候以随军征用书吏,随军前往京师。 …… 回林县第三天。 这一天的时间,都将留给众多的工匠和相关实验室等的工作汇报。 工匠作坊的负责人宋应星和副主管牛大有向周大虎汇报有关的工作。 牛大有主要负责兵器、盔甲、弓弩等的生产和监管。 由于有了水利的大量利用,如水力锻锤、水利鼓风机等的应用,人力成本和产量,都大幅提升。 价格也大幅下降。 现在兵器已经供大于求。 听了这方面的汇报,周大虎心里对林县的工匠作坊现在的形势有了大概的了解。 他现在要根据自己的需求做一番调整。 “从现在起,加大马鞍马镫等打造,马槊也加大产量,打够一万五千杆。”周大虎吩咐道。 牛大有点点头。情况他是知道的。 这次大帅得了大量的蒙古战马,没有配马鞍,怎么能骑? “放心,马鞍、马镫等马具一直在生产,人手充足,还有不少库存足有数千副,大帅要用,尽管拿去,卑职立即加大生产数量,只要钱粮供应充足,半年到一年,就能生产上万副。”牛大有有信心的说道。 马具虽然复杂,但都是成熟工艺,师傅带徒弟,一学就会。 一整副缰绳就有数项,由顶革、颊革、额革、咽革、鼻革、手缰与口衔所组成。这些都可以批量化生产,速度很快。 当然这些都是一般骑兵使用的。 高级将领可以定制。 由马具师傅丈量战马的体型,根据体型定制,这样战马会更舒服,受力均匀,将领也会骑乘更好。 “火炮打造的怎么样?”周大虎问道。 这次由宋应星回答“大帅,红夷大炮已经打造了三十六门,其中有六门铁体铜芯大炮,打的最远,质量最优,可是也最费钱粮。” 林县工匠作坊分为盔甲、刀弓、马具、火器、火药、特别制作六厂。 牛大有副主管兼管盔甲、刀弓、马具三厂。 而宋应星为主管,兼管火器、火药、特别制作三厂。8柒七 现在宋应星主要精力都在特别制作这个厂子。 如水利器械、轨道、水泥、玻璃、橡胶、新式马车、车辆等。 现在摊子铺的已经很大了,不过向朝廷已经开始给周大虎为朝廷效力的兵马开始拨饷,这一下子就减轻了巨大的负担。 不再靠首级军功银子养活兵马了。 除了新招的兵马,现在朝廷几乎都用了周大虎编练的兵马。 随着周大虎父亲周远山被任命为河北镇总兵一职,编练的五万余兵马都吃了朝廷军饷。 在林县的兵马哪怕只有军兵每人六钱银子,骑兵八钱银子,比边军一年的一两五钱,辽东兵马每人二两,马兵三两的银子少很多,但也是让所有的兵马大喜不已。 要知道他们都是名义上的乡勇,且多是流民,编练在一起保卫自己的栖息之地,没有任何的军饷,只有一些粮食补贴,和开垦荒地的田地。 周大虎想了想道“火炮还要造,暂时以红夷大炮为主,占产量的一半,其他的一半以佛朗机炮、虎蹲炮为主。其他的杂炮暂时停了。钱粮不用担心,我会充足拨给。” 明末的火炮性能虽然不行,但在明末还是有很大的威慑力。 尤其是用于守城的红夷大炮,对于守城的士兵将领有极大的鼓舞军心之作用,同时对于攻城的敌人,虽然杀伤不多,但对敌军的军心打击是无与伦比的。 当然对周大虎来说,这明末威力最大的红夷大炮躲避太简单了。 可这是明末。 对所有的人来说,这是最可怕的火炮和杀伤性武器。 周大虎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你们制炮的时候,要不遗余力的进行改进,凡有改进提升性能者,重奖,我向朝廷为其表功。就是有所失误或者想法建议错误,钱粮有所损失,也不许追究责任。此为铁令。另外,将制炮的步骤,从头到尾每一步骤都详细记录下来,抄录数份建档,列为机密档案,除了极少人员,任何人不得阅看、抄录。” “将建立档案制度扩大到虽有制造方面,包括最为简单的盔甲、刀枪、火药、火炮、弓弩、火铳、各种机械等,全部制造步骤都详细记录下来。此为工匠作坊永例,从今日起,遵照执行。” 周大虎一说,宋应星就想到了自己的着作《天工开物》一书。 宋应星看着周大虎道;“大人可是担心这些制造的物事和技艺,今后埋没失传于后世?” “不错,是有这一些想法,但是又不完全。建立这一套打造物事的档案制度,也是为了当今一些工匠能力的再提升,有一个查阅学习的地方。当然必须是忠于大明的工匠。大明有一些陋习,就是工匠有一些独门技艺本事,却是不会公开,在家庭中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长此久往,许多技艺就会失传,这是大明的一大损失。但这些技艺牵连着改进技艺之人的经济利益,不能操切解决,只能今后慢慢来,不能侵害人家的利益。现在,第一步,就从我等自身做起。” 宋应星想到了自己着书之前,到处走访工匠,屡屡被拒绝的情景。 他深有体会。 宋应星朝周大虎深深一礼道“大帅眼界高远,卑职远远不如也。” 周大虎摆摆手道“本帅想起,乃是受宋先生着书一事启发,眼界高远不敢当。” 宋应星也不再在这件事情上再多说什么。随着周大虎的地位不断提高,他和对方见面的机会越来越难,也越来越少,他要抓住机会说一些正事实事。 略一思索,宋应星话锋一转说道“大帅,随着一些项目的开始,如铁轨、水泥铁筋做骨建房、建城等,用钢用铁数量巨大,花费也是日大,且兵荒马乱,运输困难,最常用的闽铁,货价翻高不说,还不能按时运到,耽误生产。” “卑职想请大帅上奏朝廷,在磁州冶都旧地重开铁矿、铁厂、建设高炉自己炼铁、炼钢,除了减少费用花销外,还可以活命无数饥民,减少动乱,平靖一方。” 第八百二十八章 铁厂、罐头 听到这个请求,周大虎心中微微一动。 其实他早有重开铁矿、铁厂的意愿,能够养活不少人。 没有做,只是时机不到。 一是前期自己等人对铁货需求不大;二是,前期人手、工匠专业人员难寻,投入也大,也没有精力去管理。 现在则是不同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燃料问题。 大明最大的官办铁厂遵化铁厂,就是因为周边的山林上百年的砍伐,已经林穷山尽,无林可砍,生产成本抬高,朝廷投入加大,财政日重,而最后彻底关闭。 现在要是重开铁矿铁厂,就需要大量的燃料,而林木烧炭最佳,但是却不可为。林木砍伐殆尽,对水土保养有巨大破坏。 作为有现代思想的周大虎来说,是万万不会做这等事情的。 不用木材,就需要别的燃料,那就是煤炭。 但煤炭当燃料,由于煤中硫会进入炼铁之中成为大量杂质,煤炭炼出的钢铁质脆。 明末闽铁之所以好,就是用的是木炭炼铁硫磷含量较少,质量好,杂质少,打出的东西就好。 古代也有炼焦,在明代,也称焦炭为燋炭。 之所以用焦炭炼铁在明末声名不好,就是因为没有用木炭炼铁的质量高,也是古人对焦炭的炼制,还有一些盲区。有时候用焦炭炼出的铁质量很好,但有的时候确实质量不行。 而明末,大多数的煤炭都是杂质较多,炼出的焦炭热量不够,炼铁温度不一,导致还是出铁质量不高胶脆。这些铁作农具还行,打造盔甲兵器以及火炮火铳,就不行,必须使用木炭炼制的铁货闽铁。 想了半天后,周大虎问道:燃料怎么办?山中树木不能大肆砍伐,不能给后人留一个光秃秃的荒山。 宋应星也是早就有了解决方案,燃料问题他也有对策,直接说道:不用木炭,而是用煤炭炼成焦炭,火力旺、温度高,也不会影响炼铁的品质。 周大虎心中一动,再次说道:听闻焦炭炼铁性能不稳,时好时坏,炼出的铁货也是质量不一,可有好的方法? 这是 考较。他虽然知道后世的一些方法可以改进炼焦质量,但是也只是一些粗浅理论,本身并没有任何实践。这就得考宋应星等人具体去做。 回大帅,这主要是有的煤适合炼焦,有的煤不适合炼焦,需要选中合适的煤来炼焦,自然就没有大帅担心的问题。 周大虎闻听很是震动,古人真的是很有智慧。 这与后世的方法虽有差距,但已经不远。 后世炼焦,需要先选煤去除原煤的杂质,用精煤来炼焦,焦炭的质量最好。 所以后世才有许多的选煤厂、洗煤厂等,将煤炭按质量分成数等出售。 周大虎摇摇头道:你的方法对煤的要求太高,局限性也太大。出产精煤的煤矿少之又少,磁州有么? 说到这里,周大虎将后世的一些方法告诉了对方。 干法选煤?湿法选煤?宋应星喃喃自语,想着周大虎的话。 好了,磁州建立铁厂的事情准了。周大虎打断了对方的思考,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与你。 大帅请讲。宋应星带着恭敬说道。他心里对眼前的大帅真是很佩服的。 他对一些匠作的事情十分了解清楚,是因为他爱看杂书,尤其是编书《天工开物》时,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才知道许多匠作之事。 我想在林县成立一个罐头加工厂,专门生产水果、肉食、鱼肉、奶类等罐头,作为特殊的军粮,同时也能出售给百姓。 宋应星有些茫然,对此有些不清楚这是什么?不过他隐隐约约好像在书中看过一些与此有关的描述。 周大虎大概的解释了一下,宋应星就清楚这是何物了。 所讲的微生物等问题,因为有了林县自己生产的显微镜,宋应星也使用过,也就不难理解了。 明白了罐头的用处和好处,宋应星很激动,这个可以长期保存的罐头对军队大有用处。 虽然成本太高,朝廷无法普及大规模军用,但是作为一些奖励食品,或者守城用的应急食品,那就是一种极好的食品。 对百姓来说也是一种 十分高级的即食食品。 水果在旺季时并不贵,还会因卖不出去和产量过大腐烂而浪费,水果罐头就会减少浪费,反季节食用,带来不一样的食用方法。 大帅,用高温加热杀死微生物,这些都简单,就是最后的密封有些难度,这个处理一旦处理不好,就无法长期保存。容器倒是简单,可以经高温的瓷罐、大罐、还有大帅所说的琉璃罐,都可以使用,不成问题。琉璃罐的成本已经大幅下降,产量随时可以加,都不成问题。 周大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剩余的解决办法只有匠人们去想了,他只是提供一些大方向,太具体的事情他也没有时间去管。 处理完事情过后,周大虎将工匠作坊的中上层主管,以及一些工匠能手召集起来,一起吃了一顿饭,喝的是自己酿的水果酒,宾主尽欢。 当天晚上,周大虎又来到了青霉素实验室。 现在产量提升不少,每天可以生产数百支,新烧的透明玻璃管装青霉素也已经制成了。 一年的时间搁置储存,依然能够使用。 这就很了不起了。 现代社会青霉素保质期也就两年。 当然能用和保质期不是一回事。 第二天一大早、 周大虎身着便服,在林县等各处转了一圈、 这里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大的贸易市场。 由于这里安全,获得机会多,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在林县城外搭棚生活。 一大早,这里就已经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摊位数不胜数。 卖饭的、卖小吃的、卖时令水果的、卖糖果瓜子的、卖成衣鞋帽的……等等,让人目不暇接,眼花扰乱。 这就是生活。 这才是是生活。 看着忙忙碌碌的人们,周大虎的诛暴伐乱的想法更加的坚定了。 老百姓要求的不多。 只是想要一份可以糊口养家的田地,一个生活安定的环境。 要求真的不多。 安定的环境要靠打。 百姓的生活能够养家糊口,则需要革新朝政,除弊兴利。 这需要朝堂斗争来实现。 但绝不能是党争,你死我活的党争! 第八百二十九章 巴山回归和皇太极的想法 与此同时。 大明奴儿干都指挥使司,也就是黑龙江流域某处。 已经回来部落两个多月的野人女真巴山、巴苏图、屯珠虎,望着这两个月四处奔波劝说,终于说服了眼前一千余人的青壮,愿意跟着他们去挣那些白白的盐砖、大块的茶砖,以及非常好吃的麻糖,还有治病的药物。 他们这些部落野人女真生存环境恶劣,人的生死看的很淡,活下去听天由命。 但是对食物等,很是看重,有时候为了一头野兽和狩猎的地盘,经常生死相杀,而毫不退让。 部族之内还能控制,出了部族,就是生死搏杀。 巴山等人也是这么过来的,深知其理。 这一千余人,都不是他们原来自己的部落之人。 他们的自己部族还在建虏控制的地方。 巴山等人在这里跑了数百里,翻山越岭,到处送礼,并且说明建州对各部落的残害暴戾,而建州对附近各部用兵杀掠掳人,各部也是时有耳闻,加上一些小礼品,这才吸引了十几个小部落近一千人应征。 不要小看一些小礼品的威力。 这里穷山恶水,一些盐砖、茶叶、中药大黄,糖块、丝绸等,哪怕很少,也是很吸引人。 更有巴山三人的榜样在眼前。 对于这些部落的青壮男性来说,巴山身上的盔甲和刀枪战马,更是有不可抵挡的诱惑。 盔甲和精良的兵器,对男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尤其是经常在密林中和野兽搏杀的他们。 巴山等人原先只想按计划招个三百余人,就达到他们目标了。 现在已经达到了千人,已经远远超过了目标,那么就该走了。 只是马匹等都是部落每家的少有的财产,不可能让去外面讨生活而走的青壮将这些大牲口带走,只能步行。 而他们部落到京师有两千六百余里。 走陆路要绕开辽东等地,距离更是遥远,需绕道蒙古。 但是步行遇见蒙古兵马就是找死。 生活补给也是一大难处,根本行不通。 还好巴山等人知道,他们与自家周大帅有所约定,会在皮岛附近派船接应等待。 只要先派人穿过朝鲜境内联系上自家大帅之人,再带队日伏夜行行军,避过朝鲜之人巡哨,到达铁山半岛,就能在那里登船返回大明,见到自家大帅。 …… 辽东盛京沈阳。 一份来自大明的探报,呈到了皇太极的面前。 刚刚派出与大明和谈使者,心情不错的他看完这份探报后,心情一下子就跌倒了深渊。 随即就是一阵怒火丛生,但这些年的涵养发挥了作用,慢慢的,皇太极起伏剧烈的胸口平静下来。 一道道命令却是立即下达。 一个时辰后。 崇政殿内。 在沈阳盛京的所有的王公大臣,此时都到场了。 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肃亲王豪格、成亲王岳托、多罗安平贝勒杜度、尼堪阿哥、博洛阿哥、马占阿哥、洛托阿哥、汤古岱阿哥……等,以及三院大学士等,建虏核心的人物都到了。 但是就是没有汉人武将在场,只有汉人文官。 看到这么多的核心人员都在场,所有人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大家都到场到齐坐定后,礼亲王代善首先开口问道“大汗,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代善脸色凝重。 殿中之人皆是齐齐看向了宝座上的皇太极。 皇太极声音略显嘶哑的回道“是出事了。刚刚本汗得到蒙古那边的一份探报,喀喇沁左右翼旗、东土默特左右两旗,一起毁了盟约投向了南朝大明。我等排出的前往张家堡互市的笔帖式穆成格、笔帖式白格依、笔帖式爱巴里、笔帖式松盖、建虏蒙古衙门前承政阿什达尔汉、喀喇沁塔布囊达雅齐、巴林部落卫寨桑等几人,也被明军扣押。” “张家堡等互市全部关闭,大明各地互市关卡,都实行了严厉的巡查,严禁与我大清进行任何贸易。” 这个时候,皇太极还不知道归化城、鄂尔多斯等地的建虏势力,也已经被大明拔除了。 但是就这个消息,已经引得大殿中建虏一干高层怒火中烧,咆哮不已。 “该死的蒙古人,违背誓言,当受天罚,我等应当秉承天意,起兵诛杀不守誓言之人。”阿哥博洛起身狠声说道。 阿哥尼堪也是激昂单膝跪地请命道“请大汗发兵,尼堪愿意身为前锋,踏平喀喇沁、土默特两部四旗。” 随即哗啦啦跪地一大片,纷纷请战,要求发兵立即消灭这二部四旗。 他们不是不知道蒙古人投向大明,现在去战,就定会和大明一战。 但是蒙古两部四旗投向大明,事情很大,大明有了漠南这两部四旗的缓冲前出警戒,那么从此以后,大清再也不能绕道这蒙古两部四旗之地,突然袭击打大明一个措手不及。8柒七 这对已经数次进入京畿之地,大肆劫掠而大发其财的建虏高层和军兵将领八旗军民来说,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必须要战,给任何被叛大清的人,来一场杀鸡给猴看。 否则,岂不是个个有样学样,离心离德? 大家都明白这个问题。 但是…… 皇太极心中摇了摇头,现在时机不对,刚刚派出和谈使臣,现在就大战一场不甚合适。 还有最重要的是,崇祯九(崇德元年)年大清兵马进入大明战了一场,年底以及崇祯十年(崇德二年)初出兵朝鲜之时,都被明将周大虎杀伤许多人马。 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而他探报得知,明将周大虎现在就是担任宣大山西三镇提督,这次喀喇沁、东土默特两部四旗投向大明就是与此人有莫大关系。 出兵一战,一定会与其碰撞。 这对大清不利。 心中已经有了注意的皇太极,开始寻求支持自己的人。 很快他的目光,就投向了礼亲王代善、睿亲王多尔衮两人。 “礼兄亲王、十四弟,探报你们看一下吧,再讲讲你们二人的看法。” 随即,探报交于了二人阅看。 探报的内容比皇太极讲的内容更加的详细,和内容更多。 二人看完,抬头相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大汗要他们单独阅看,并且讲出自己意见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八百三十章 从广宁而来的王承恩 多尔衮想了一下,再综合了一下大清的局势以及自己的判断,心中也是认为现在还不是和大明一决胜负的时候。 他起身上前一步道“大汗,臣弟认为现在八旗还没有准备妥当,不宜大举动用兵马,当和大明和谈为主,同时整军备战,一旦和谈不成,再出兵剿灭喀喇沁、东土默特两部四旗,威逼大明接受我等的条件,用大明的钱粮物资来壮大我们自己,坐看明国的变化,一旦时机成熟,再发兵一举拿下中原,坐鼎天下。” 礼亲王代善也是起身上前一步道“臣亦是认为当前局势不明,探报一封不足以详细了解喀喇沁、土默特两部四旗的背叛盟约的具体情况,以及大明的军事行动和意图,将情况都全部掌握和了解后,再一一对策行动,才能确保我大清切中要害,对付明国。” “背盟的两部四旗不足为道,其背盟背后定有明国在居中策划使力。追根到底,对手还是明国明军,剿灭喀喇沁、土默特其实就是和明国开战。” “这才是最麻烦的。” 代善转头看向殿中大清的勋贵和重臣问道“现在就和大明在蒙古草原上决一死战,胜,皆大欢喜,败,我们大清能承受得了吗?兵法有云,不以因怒而兴军,此为大忌。我们准备好了吗?” 代善资深位重,这么有理有据一说,立即让大殿之中的义愤、冲动、血勇等好比一桶冰水当头浇了下来,恢复了冷静。 绝大多数人都开始了思考,不再意气用事。 皇太极看见局势已经平静了下来,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他接着说道“与大明和谈的使臣国史院大学士刚林已经出发三天,我大清现在当与南朝大明达成和议,用大明的物力,养我壮我八旗军民,同时开边互市,以解决大清国内物资匮乏的窘境,休养生息,发展壮大,等数年后我等兵壮马肥之时,择机一举定鼎中原。” “至于蒙古喀喇沁、土默特两部四旗背叛盟约,此乃是大明所作所为,讨伐两部四旗,就是和大明大战,去年今年损失未有恢复,大明主将又是宣大山西三镇提督周大虎,不宜立即出战。谋而后动,乃是正理。” 皇太极一锤定音,下了决断。 “大汗圣明!” 殿中所有人伏地领旨。 有礼亲王、睿亲王为其背书支持,皇太极的旨意无人敢有质疑。 从崇政殿回到清宁宫,皇太极长吁一口气。 大明太大,人口众多,连续战败也不会立即灭亡。 而大清则是不同。 一场大败就会引出许多问题。 这次征伐朝鲜,就被明将周大虎带兵深入辽东,大肆破坏,其留下的后遗症,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除。 这也是他听闻蒙古两部背盟投敌后,心中对出兵十分谨慎的原因。 同时他也是隐隐感觉到了大明已经有所变化,不再那么昏聩无能。 现在他希望尽快和明廷达成和议,从大明那里得到大量钱粮,来壮大自己。 和大明决战,此时,他没有必胜的信心。 …… 山海关。 视察了宁远锦州前线后,孙承宗已经回到山海关数天了。 督师府。 正在看京师转来的塘报的他,突然看到自己的督标参军刘廷传带着一脸笑意走了进来。八七七 孙承宗有些意外的看着刘廷传问道;“何事如此高兴?” 刘廷传高兴说道“督师,王承恩总兵带着家丁到了,随后就来拜见督师。” “哦,王承恩到了?好、好,如此就能做事了。”孙承宗起身踱着脚步说道。 他离开辽西战场数年,将领都及其的陌生,上下级没有了恩义,只有军令,在强敌面前很容易出事。 现在他有把握听自己军令拼死一战的将领,数来数去,只有自己学生周大虎给自己的一万兵马,以及他自己推荐的山海关总兵尤世威。 宁远城中却是没有心腹之人坐镇,他很担心。 自己举荐的王承恩到了,宁远他就放心了。 至于锦州,祖大寿是自己的老部下,在辽西根深蒂固,影响很大,但是这次他过去看了一看,却发现大凌河的投降之事对其影响巨大,但他还是认为,祖大寿可堪重用,辽西也离不了对方。朝廷对其只能重用,不能对其疑心。 否则就是将其一员大将推给了建州逆奴。 正在想着事情的孙承宗突然又听到刘廷传带着一丝兴奋说道;“督师,王总兵是从广宁过来的,不是从京师而来。” 孙承宗一听,有些愣怔,没有到京师兵部领敕令和印信、官诰? 但是一刹间,广宁二字进入到了孙承宗脑海,他明白了这是何意。 但他还要再次确认。 “立即传王承恩来见我。”孙承宗下达命令道。 事关重大,他不想再等一分一刻,他要立即确认。 “王将军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准备洗漱干净来见督师。督师既然急招,下官立即就去要其来见。”说完,刘廷传拱手一礼,急急退下,去招王承恩到督师府。 不一时,王承恩就匆匆赶到了督师府。 刚刚饭菜刚端上来,就听到督师要立即见他,顾不上吃饭、洗漱整衣,只喝了几口水,就立即赶到了督师府。 路上他想到了督师老大人为什么会这么紧见他。 大厅中,所有人都被清退了出去。 大厅中只有刘廷传、王承恩,以及刚刚赶到督师府的他的督师标营副将胡铁柱、山海关总兵尤世威四人。 这些都是孙承宗在辽西最为信任的人。 而几位将领也是明白了,这些就是老大人的信任之人,今后大家要多多相互配合。 看见人员已经到齐,孙承宗开口道“几位都是本督依为左膀右臂的心腹之人,王承恩将军有些情况要讲,你们也听听吧。” 随即看向王承恩问道“王将军是从广宁那边过来的?” “是。”王承恩道。 但是这一问,在场的人都立即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从广宁过来,也就是说,王承恩是从漠南蒙古的牧区过来,按一般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但却是发生了,就摆在眼前,不的不信。 第八百三十一章 江南钱粮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除了尤世威,胡铁柱、刘廷传,孙承宗都知道一些周大虎的计划,知道是发生了事情,但具体的现在他们不清楚,要问个明白。 “讲一讲过来的路线。”孙承宗看着王承恩说道。 王承恩明白其意思。 “回督师阁部,末将于西宁家中见到锦衣卫传旨天使,接下圣旨,其中有一份周大帅的一封亲笔书信,拜托末将在西宁招揽马术娴熟的青壮兵马,末将只好变卖家产招收青壮一千人,其后出发在宁夏驿站碰见周提督周侯爷的接应之人,按照吩咐在宁夏中卫等候接应,其后,穿过鄂尔多斯高原腹地,到达归化城,在那里见了周侯爷,留下新募兵马后,从草原上到达广宁,再北上山海关。”王承恩大略的讲了一下自己的一路历程。 这些话语中信息量很大。 大厅中几人都是听明白了。 但大家还是想让王承恩亲口说出答案。 孙承宗心中已经泛起波澜,他没想到朝廷日思夜想的河套和归化城,现在如此轻松的就被大明收复了。 虽然蒙古人这几年内部厮杀不断,实力大减,又受到建州兵马连番不断的打击,更加的孱弱,今不如昔。 但还是有一定的战力,尤其是骑兵,弓马娴熟,打不过朝廷官军,也能跑掉,如今漠南蒙古和鄂尔多斯、归化城土默特等部,都被朝廷拿下了?不,应该是被自己的学生周大虎就这么拿下了? 想一想,孙承宗恍如梦中。 但他还是再次的确认问道“鄂尔多斯部、归化城土默特部、漠南的喀喇沁、东土默特部都被拿下了?” “都拿下了。喀喇沁、东土默特两部四旗则是主动归附我大明,河套地区准备大量移民开垦耕种,归化城要新建一座大城驻兵镇守,东胜卫恢复建制,修葺重建派兵驻守。”王承恩略带兴奋的回话道。 大厅中的其他人更是兴奋。 尤其是刘廷传和胡铁柱,周大虎是他们二人的大帅,现在得知其消息,立即问这问那,问个不停。 而孙承宗和尤世威则是想的更多。 漠南蒙古重新归附大明,今后建虏再绕道蒙古突袭大明京师,就有了预警的时间,不会被建虏打的措手不及。 朝廷应对建虏再次入塞,就能沉着应对,谋划完全以备。 同时,建虏少了好几个盟友,声望下跌,再也不能调动这几部蒙古兵马和其配合对付大明,不敢说断了建虏一个膀臂,起码也是断了其几根手指。 如此下来,两边战力逐渐会拉近,大明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辽东之事,只要顶过建虏三板斧,今后大有可为。 孙承宗高兴的同时,也知道建虏决不会吞下这个苦果,一定会兴兵来犯,出一口气,把局势再板回去。 接下来的任务更重更危险了。 孙承宗看着大家一脸兴奋,激动不已,略一思索,便泼下一盆冷水说道“此事对我大明朝廷乃是一个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好消息,振奋人心,振我军威,但是对我等辽西抵御建虏的前线来说,就是一大危机,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崇祯四年大凌河之败的危险,决不能有任何的侥幸懈怠。” 大厅之中几人心中一凛,立即站起抱拳道“督师放心,我等立即整军备战,严防建虏来袭。” 孙承宗点点头,看向刘廷传道“廷传,你将今日所听的军情整理起来,传达各卫城、各所堡,命令大家开始全面整军备战,防备建虏来袭。” “是,督师。”刘廷传道。 孙承宗又看向王承恩,接着说道“承恩,军情紧急,京师兵部不用去了,明天你就去宁远上任团练总兵一职,节制宁远卫城各部,你的印信、官诰敕令、官服等,本督会派人去取回来给你。” 王承恩立即抱拳道“末将遵令,明日就前往宁远卫城。” 到了此时,孙承宗终于长出一口气,辽西四百里走廊,三大重镇终于有大将镇守。 接下来就是和清军谈判,同时上疏朝廷请拨钱粮,重修大凌河城,向前层层推进。 大明野战能力孱弱,只能修筑城堡,依托城堡防守,消耗建虏有生力量,适时快速出击快速而回。 大形势开始转向了大明,但是并不乐观。 孙承宗来到山海关一处城墙上,眺望远方山海一色,脸上凝重。 …… 南直隶。 南京城。 钦差大臣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督办剿寇饷候恂,坐在南京户部衙门。 南京户部尚书钱春、南京户部右侍郎兼总粮储李玄、南京兵部尚书范景文、吏部尚书姜日广、操江提督马鸣世等人汇聚一堂,看着钦差候恂。 候恂无奈的开口道“诸位,本官来到南直隶督办剿寇之饷,还望诸公多多协助,办好差事,筹足粮饷,顺利剿贼。陛下这次是决定毕其功于一役,决心极大,此事万万不能有失。一旦差事不妥,陛下定然降下雷霆之怒,而流贼不能按时而剿,今后日烈,我等官员就是罪人,死无葬身之地。” 南京和部尚书钱春捋了捋颌下的胡须,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次江南没有被流贼掳掠之地,士绅者赋银每两加二钱,民间五两以上者,每两加一钱,此乃罕有之事,一旦实施,士绅富户必定会怨声载道,令江南之地物议纷纷,府邑动荡,人心不安。” “不知是何人提出如此朝政之策,动摇我国朝之基本。” 南京留都,六部几乎形同虚设。但是惟二部握有实权。 即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有调动南直隶兵马作战的权利。 在南京六部中最高。 另外就是户部,总督江南粮储。 听到钱春如此一问,候恂也不掩饰直接说道;“此策乃是宣大山西卢象升总督提议,本官和提督宣大山西三镇周伯爷联名上疏支持,内阁和军机处同意,皇上批准。怎么,钱大人认为不妥?” 钱春尴尬的一笑,说道“没有、没有,只是虽然早已经接到朝廷行文,但此事征收很难,今年夏税按此所征,只收上来六成,反而不如往年。俱与此有关。” 第八百三十二章 侯恂上疏,周大虎带兵入城 也许有人会说,朝廷征税怎么只有百分之六十多?不是百分之百? 就这个数字征税比率已经算是不错了。 要知道,在明末,江南士绅拖延缴税和少缴税,反而是显示一个人的能力之事。 再加上许多贫苦百姓缴不起税,以及不少逃户等事,地方官府根据鱼鳞册黄册完成的征税率,都不是很高。 朝廷也会在收不上税赋的地方,过几年累积到一定程度后,会给与一定程度的积免。 这也助长了一些有钱粮的富户故意拖欠税赋不交。 作为督办剿饷的候恂一听,顿时脸色一沉,江南的士绅富户,心中只有自己,完全没有朝廷和皇帝。 他想到了他自己去见周伯爵的那天晚上,所听到的话。 明末风气败坏、道德沦丧,人变得自私自利,只为自己。 小者呼鸡逐犬,大者借交报仇,从市乡彻夜间皆如此。 而江南一带富户,奢侈无度,豢养家奴数千,耀武扬威,成为地方一霸,甚至可以左右朝廷地方官府。 想到这里,候恂端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这是周伯爵给他的机宜,但说心里话,他真的是不想用。 不过他是北方人不怕完全彻底得罪江南士绅。 他是戴罪立功之人,这趟差事如果办砸了,他恐怕会在大牢中终身难出。 候恂环视一眼大厅之中众人,脸色一变,怒声道:江南能有平和之环境,百姓安居乐业,士绅富户生活舒怡,皆靠朝廷兵马拼死搏杀。如今北地中原等地,天灾连连,又有兵祸接踵而至,北地百姓钱粮已是压榨殆尽,朝廷如果再加剿饷,定会有无数百姓避税弃地逃亡加入流贼,让流贼日益壮大,朝廷难制。还有关外建虏虎视眈眈,随时伺机进犯塞内,当今内忧外患朝廷存亡之际,士绅富户就不愿有一些担当吗? 帮朝廷就是帮他们自己,这些他们都不懂吗?难道要流贼杀到自己面前,这些人才能有所醒悟吗? 候恂已经豁出去了,为了他自己也必须办好督办 剿饷之事,此时他脸色狰狞,狠声说道:江南士绅富户,除了生活极度贫困难以为继者可以豁免外,凡有拖欠朝廷赋税者,本钦差会立即上奏朝廷陛下,当以严惩,凡是官员一律革职,士绅革去功名,征缴赋税不力者,降级免职。 一个月,本钦差只给一个月的时间,地方官员如不能完成税赋考计,就等着朝廷处理吧。 这一番话讲出来,令大厅中留都南京六部一干重臣都是面面相觑,不理解一向温和的候恂今日怎么如此暴虐。 在座的人心中估计,对方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毕竟他们早就听闻候恂因豆事被罢户部尚书,下了大狱。 如今出来办差,恐怕压力很大。 他们都能理解。 只有南京兵部尚书范景文看着动了火气的候恂,眉头紧皱,脸上泛起一层忧虑。 散了见面,候恂返回自己公馆。 他的儿子侯方域已经等了多时,此次来到南京,儿子侯方域也是跟着。 父亲,可是督办剿饷之事不顺?侯方域小声问道。候恂看了看自己这个三儿子,轻叹一口气道:不顺!朝廷已经行文南直隶等江南两月有余了,今日会见诸位六部重臣,才得知,江南赋税非但没有征收达到额定数目,反而少了许多,江南赋税重地,拖欠抗税严重,往年积欠更是多不胜数,不解绝这个问题,朝廷连年用兵之下,军饷不继,必然出大问题。 那父亲督办剿饷之事怎么办?父亲可是戴罪立功,一旦办不好差事,不光父亲会被重新打入大狱,还辜负了周伯爵的保举之功。侯方域脸色难看的说道。 候恂叹了一声道:为父本不想做出头之人,然此事督办之事,事关为父身家性命,也是事关朝廷兴衰,有些事,不能不做了。过去得过且过,如今再不做一些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父亲,你是想……侯方域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相信,如果是他所猜的那般,父亲岂不是要得罪大部分 的朝廷官员,以及全部江南官员?万一引起民变,祸乱税负重地,朝廷岂会饶过提出注意的父亲? 他父亲的想法,他倒是知道一二。 江南税赋不知多少年都没有任何解决,就是江南士绅势力太大,盘根错节,当地官府也会受其左右,这样的百年积弊,朝廷真的能解决吗?朝廷有这么大的决心吗? 候恂看出了自己儿子的想法,沉声道: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不行呢?你早点睡吧,今晚为父要写奏疏,明日一早八百里加急,飞递京师。 看着自己父亲走进书房,侯方域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相劝,返回了自己屋中。 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时也!命也!躲不开就做。 …… 京师。 周大虎带着整整三万骑兵六万多匹战马来到了京城城外。 守城的京营士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兵马,带着万分慌张紧急关了城门,同时上报兵部、军机处,以及五军都督府等衙门。 不过很快,皇宫内传来圣旨,诏令忠勇侯周大虎带兵入驻京营驻地。 广宁门大开,附近百姓躲得远远地,鼠头鼠脑的远远地观望着,不时地小声议论着眼前这支军队。 作为京城本地一些平民百姓还是知道一些京师规矩的。 比如外地的军兵是不能进入京城的。笔趣库 但现在…… 这些百姓现在有些不理解。 这是哪里的兵马?怎么会被予许进入城中?就不怕出现兵乱吗?一名京师百姓不解的问道。 一旁的看热闹的百姓有些茫然,回答不出来。不过有人却是道:管他呢,那是大官们想的事情,与我等小老百姓又有何干? 立即有人跟着附和:说的是、说的是。 但立即有人反驳道:客军一旦作乱,只有我等老百姓倒霉,那些大官有钱有兵保护,会在乎吗? 一些人立即气结。 不少的百姓陷入了沉默。 客军进城,他们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一切事物都不是他们能够做主左右的。 第八百三十三章 京营之事 京城内。 不少的朝堂官员已经听说了有客军进入京师城内。 顿时脸色凝重,纷纷想起了武夫乱政的五代十国的严重教训。 不少文官提笔开始数写奏疏,要求朝廷改正旨意,命令客军驻到城外。 并且列写了武夫乱政的许多例子、董卓、曹操、朱温、南宋的苗傅与刘正彦……等,历数武夫暴戾,肆意乱为,恐破坏国家礼仪与社会纲常,陷国家于混乱。 这些奏疏当天就紧急递入了宫中。 明末,朝堂大臣熟读史书,吸取了三大教训,即北宋的和议岁币之策,认为乃是养狼壮虎输敌之举,决不可再犯;二是五代十国武夫乱政之事,上下一致有了以文驱武之定;三是借鉴北宋变法之害,不轻易实行朝政大变之策。 大量的奏疏进入了通政司,随后又到了司礼监,立即惊动了崇祯皇帝。 随即崇祯皇帝摆驾文华殿,军机大臣、内阁大臣、六部九卿,几位勋臣等都到了。 朝臣反应这么激烈,出乎崇祯皇帝的预料。 现在他需要这些朝廷的重臣来安抚朝廷官员。 同时急招进京的忠勇侯周大虎见驾议事。 …… 京师城内内城西北角。 这是一座京营的营地,现在已经腾空,用来安置周大虎所带的兵马。 有些破败不堪的营舍,顿时也有了生气。 人声沸鼎、马匹嘶鸣,所有士兵此时都带着一种兴奋之色。 京师啊! 皇帝住的地方。 他们过去都是一些庄稼汉,平时都是不出百里。 最多就是到个县城。 现在他们到了京师,还在这里安营扎寨。 那么会不会今后就住在这里,把家人也接到这里? 想一想,他们都很兴奋。 周大虎看着眼前的军营,没有一丝的喜悦。 他刚刚将和自己一起来京的喀喇沁、土默特、归化城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的大小几十位首领,交给了鸿胪寺、礼部主客司,引往会同馆休息,等待朝廷和皇帝召见。 现在他要安居好自己的兵马,这是首要的事情、 在周大虎身后,一干老人眼中神情复杂。 京师对他们来说,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有荣光也有不堪的回首。 钱龙锡、陈奇瑜、曹文衡、王应熊等,哪一个都是以往的朝廷重臣。 尤其是王应熊,官拜内阁辅臣,因内阁泄密一事请辞回乡,崇祯皇帝优待赐路费乘驿行人陪归。 他对此多有不甘就此年纪轻轻回归乡里养老。 经过万千深思熟虑,他决定答应为幕周大虎,以军功起复。 而其钱龙锡,则是周大虎要为他翻案,他才答应。 陈奇瑜是遣戍朝廷犯人之人,被征调军中跟随效力,半点自由不由他。 而曹文衡还是有些念念不忘自己被罢之事,听了周大虎的一番劝解,心中郁闷之气大解,心头一亮,念头通达,再也没有了灰心丧气之态,要报周大虎劝解救命之恩。 正在这时。 一匹战马骑士飞奔而来,传来一道圣旨。 着忠勇侯周大虎立即前往文华殿议事。 周大虎领旨。 但他自己刚刚才进京师,就要自己去文华殿议事,有这么着急吗? 军兵住营还没有安排好。 他心中有些不喜。 自己进京之前一直和皇帝陛下密信联系,该说的都说了。起码不会现在就召见自己,突然来招,定然有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不会是好事。 看来朝廷得有自己人才行啊! 得建立自己的班底。 怪不得历代权臣都会结党。 做事就得有信任的自己人。 周大虎此刻心中了然,从自己进入京师起,就不能只是一个只会拼杀的武将了。 这里是政治朝堂。 但那又怎么样?还得靠实力来说话。 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 …… 文华殿。 随着周大虎的到来,大殿中开始议事。 不少的重臣已经知道了今日殿中要议的事情。 虽然一些军机大臣和内阁辅臣支持周大虎带兵进京,整顿京营,但是也担心对方整顿京营会严厉无比,牵涉太多,震动朝野而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是一个机会,给对方敲敲警钟也是不错的。 否则年少张狂不可制约。 他们都觉得周大虎很有能力,但是年纪太轻,成长经历也是太短,咋受高位,恐其难以把持住自己的权利。 一旦失控,破坏力巨大。 大殿中一片沉默,没有人张嘴。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殿中大臣,开口道“这是一些言官、御史和在京一些官员所上的奏疏,足有上百份,你们看看吧。” 皇帝处理大臣奏疏,一般有三种,直接批红驳回、直接批红同意,还有一种是留中。 留中就是皇帝搁置不处理。 这次皇帝本可以留中的。 但是却没有这么做。 而是文华殿召集重臣议事,大家一时有些犹豫。 没有皇上支持和同意,忠勇侯的兵马根本就进不了城。 而现在不直接留中有关的奏疏,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大家猜不透,那就不猜,静观其变就行了。 下面的重臣一个一个的大概各自翻看了一些言官的奏疏后,顿时神情有些凝重。 不是里面的内容,而是内容几乎都是一个调调。 好像有人组织了一般。 是碰巧,还是有人预谋组织? 周大虎看着上疏的内容,看得心惊肉跳,虽然没有点名,说进城的军队岂不是说自己? 自己是董卓?曹操?朱温?南宋的苗傅与刘正彦?…… 周大虎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出列上奏道“臣忠勇侯,为平百官疑虑,愿意带兵回返宣大山西,或者彰德卫。” 崇祯皇帝脸色一凝,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心腹小将使小性子,对自己处理上疏事情有些不满意了。 现在更是知道以退为进了。 但这……是不知他的心意啊。 这一个多月,他与爱卿周大虎频繁密信来往,将京营的积弊完全的梳理了一遍,发觉情况十分的严重,不出严政不足以革弊。 但他岂不知京营的最大弊端就是勋贵武臣、宫中宦官、外朝文臣三方势力盘根错节,已经将京营针织的密不透风,文官整顿,也是只能做一些表面功夫,修修补补而已。 第八百三十四章 文武互换的阻力 现在京营只有一个与各方关系都没有来往较深的人,没有官场习气、且是自己亲自提拔、有能力、有战功、军纪严明、与国同戚的勋贵武臣才能担当。 放眼朝廷内外,唯有忠勇侯周大虎可担此任。 他绝不予许任何人破坏这次京营整顿。 崇祯皇帝要借这次百官上疏之事,敲打百官,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对忠勇侯绝对的信任。 崇祯皇帝看向周大虎道“周爱卿,今日议事爱卿只需旁听就行,无需发言。” 周大虎一愣,随即道“臣遵旨。” 返回自己站的位置,开始静默以待。 崇祯皇帝看见殿中的大臣都基本阅看了,便冷声说道“诸位爱卿,此事怎么看?言说无忌,畅所欲言。” 周大虎作为善战能战的大明武将,是兵部的依仗,可以说是和兵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极大的关系,兵部决不能坐看周大虎受到朝廷一些官员的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杨嗣昌出列道“微臣反对这些上疏,认为内容夸大其词,危言耸听,此乃不顾现实搏击声名而已。我大明国家一统,制度完善、大小相制,没有军阀割据之事。我皇英明神武,虽有流贼肆虐一时,但也只是秋后蚂蚱即将灭亡。周侯爵领兵进城,乃是我皇批准入城,怎能和董卓、曹操、朱温、南宋的苗傅与刘正彦等人相提并论?如此言论,岂不是言称我皇就是汉少帝、汉献帝、唐昭宗、宋高宗赵构?其心可诛!” “微臣敬请我皇严斥这些不顾国家厉害关系,只顾自己搏击声名之人。” 兵部尚书杨嗣昌说完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听到杨嗣昌说话言词有些激烈,军机大臣首辅温体仁只好出面和缓道“陛下,刚刚大司马言词有些激烈。我朝祖宗定有制度广开言路,言者无罪,言官御史以及一些官员虽有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之嫌,但也是一片忠心报国之意,还请皇上勿要计较。” 崇祯皇帝冷着脸没有立即回答杨嗣昌和温体仁二人的话,反而开口道“今日之事上疏内容一致,人数众多,朕怀疑有朝廷官员串联共谋,着都察院和锦衣卫合署办公,彻查今日上疏之事,如有外官串联,朕定会严惩不贷。” “今日所上之疏,全部打回,上疏官员每人罚俸一个月,以儆效尤。不要人云亦云,要有所自己判断。要以朝廷为重,不要不顾大局沽名邀誉,当以此为戒!” “散朝!” “军机内阁大臣留下。” 殿中大臣都有此预料,倒是不慌不忙,走的走、散的散、留的留。 很快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温体仁、张至发、黄士俊、孔贞运、已经回来的贺逢圣、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杨嗣昌、户部尚书程国祥、行走方一藻,以及周大虎。 崇祯皇帝看着这些自己的心腹重臣,缓声说道“这次调周爱卿本部兵马进京,主要任务就是整顿京营。京营以前乃是我大明最强兵马,五次北伐蒙古,历代战力威镇大明,一旦出战,所向披靡,而现在呢?建虏一但入塞,京营兵马不能御敌,需要号令天下兵马勤王来战,而兵马勤王,路途遥远,费时费力费饷,更为重要的是会打乱朝廷的剿贼计划,抽走兵马勤王,内地中原就会兵力空虚,给流贼以喘息机会,以往剿贼之功皆是白做,浪费无数钱力物力。此乃剿贼大忌,但往日明知此害,但不的不做。” “现如今,这种情况必须改变。京营必须整顿,加强战力,能够单独应对建虏今后入塞,否则,长途调用兵马,再一再二再三再四,长此久往,必令地方和有关将领轻看朝廷,威信不再。”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大殿之中的重臣,随即宣旨道“免去忠勇侯周大虎提督宣大山西三镇之职,着任总督京营戎政,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兵部尚书,授尚方剑,副将以下者先斩后奏,便宜行事,整顿京营军务,以及涉及官员之事。” 这道圣命一出,让殿中大臣大惊失色,这违反了文武分治的原则,武将勋臣总督京营,他们没有任何意见,但怎么加了个都察院和兵部尚书两个只由文官专用的职衔,哪怕是虚衔,也是太出格了。 但是看着崇祯皇帝冷冽的脸色,许多人都看向了首辅兼军机大臣温体仁。 那意思很是明白,就是要对方代表百官来劝诫陛下收回成命。 温体仁只好硬着头皮出列建言道“陛下,微臣……” 但这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崇祯皇帝打断了“爱卿要说什么,朕都明白。各位爱卿担心是什么,朕亦一清二楚。文武分司不过是治理的手段而已。春秋战国、汉、唐等,出将入相者,比比皆是。朕决定从现在起,文武可以互转,量才使用,而不会因文武身份而禁锢不能扩展使用。当然朕念各位心有顾虑,文臣转为武臣需得本人同意,一旦天下平定安居乐业,除了个别朝廷需要,不会大肆改变文武身份。”8柒七 崇祯皇帝这么一说,温体仁也不能再说了,躬身一礼退了回去。 大殿中中各位大臣,也是思考着皇帝的话,眼中精光不定。 “臣对此万分赞成,用一些武将担任都察院、御史、以及一些地方兵备道、巡抚等职,可以打破朝中文官师生、座师、乡党、同窗等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人情情面等事。武将军法严明。同时在一些流贼猖獗的地方,任用武将担任兵备、巡抚,更能知兵用兵,调动一地力量合剿流贼。我皇圣明!” 周大虎出列大声赞成道。 忠勇伯一带头赞成,其他人就无法沉默了,也是只好跟着赞成唱和道“我皇圣明。” 其实他们作为朝廷的重臣,对崇祯皇帝的文武互换并没有多少排斥,他们个个熟读史书,宋元都有文武互换这种做法,规模虽然很小,但都有实行。 前朝有例,大明为何不行? 他们所虑者,乃是底层的官员和有功名的士子。 第八百三十五章 广而告之 现在朝廷吏部铨选官员,人多官少,一位有功名的举人、进士,往往需要数年,有的需要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铨选获得官职。 如果又有武将可以转成文官,天下卫所世袭官员不知有多少,还有文官的出路吗? 他们作为百官的代表,不得不有所表态反对。 现在皇帝有所表态,不会滥用武官转换文官,他们作为臣子的,也不敢、不能逼迫皇帝。 何况崇祯皇帝聪睿无比,他们岂敢做得过分? “还有何事,一起说来。”崇祯皇帝道。 周大虎又站出来道“臣这次进京还带着喀喇沁、土默特、归化城土默特、鄂尔多斯四部首领前来觐见皇帝陛下,目前由鸿胪寺、礼部主客司接待,还请陛下尽早召见,定下名分礼遇,确保我大明草原边塞长治久安。” “不过在此之前,诚恳请朝廷制定一个针对蒙古女真等部落爵位制度,以适应他们这些人的传统和习俗习惯。当下功臣封爵体系、皇族封赏体系,臣认为都不适应。前些日子朝廷的爵位修改,还是在军功和皇室勋爵上修改着墨,但是这样,容易混乱,朝廷应当内外有别,重新制定定为制度。” “这关系着我大明制约蒙古各部的基本制度,还请我大明可以多多参考建虏控制蒙古各部的政策和手段,以有效治理控制蒙古各部。” 周大虎刚说完,内阁辅臣贺逢圣也进谏道“微臣去了一趟宣大,和蒙古几部的人接触过,他们的部落首领叫法却是与我等大明的爵位都不一样。比如他们一些首领叫贝勒,儿子都叫台吉,还有塔布囊是只有同成吉思汗后裔结婚者才能如此称呼的称号,微臣查问了建虏的封爵内容,以及拿的供养的食禄待遇数量,有很大的借鉴的意义。这些蒙古王公贵族爵位很高,但是只是名义上和礼仪上以及食禄上的待遇,只是管理内部部落事务,不会牵涉建虏内部的权力运作,位尊权小还是自己那一摊子,我大明可用。” “还有经臣查访询问被俘的原建虏蒙古衙门承政等人,发现建虏在归附的蒙古各部清查人丁、编立户口,登记造册,实行推恩令,将部落首领兄弟儿子各自分开各领一旗,部落权利人员兵马分散,更有利于建虏控制蒙古各部,此策受到蒙古各部欢迎并不抵触,大明当借鉴之。” 大明的这些重臣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岂是泛泛之辈? 史书典故信手拈来,历代朝廷利弊得失也是熟读于胸。 同僚贺逢圣这么一说,殿中的这些重臣都意识到了建虏这么做的诸多好处。 立即出列给与赞成。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蒙古各部依附归顺大明,也应当善用现成的例子我为所用。 很快一道圣旨下达,令内阁辅臣贺逢圣领衔礼部等有司衙门,制定蒙古爵位、以及有关蒙古事物的政策。 同时决定七天后召见蒙古四部首领。 在此之前,先把蒙古等事情理顺再说。 崇祯皇帝又把目光投向了他维护的忠勇侯。 “整顿京营任务艰巨,还有什么事情一道奏来,只要与国有利,朕都会答应与你。” 周大虎考虑了一下道“微臣整顿京营定会筛下大批不合格将领和士兵,臣请旨调用天下能战惯战将领和部分兵马以补充京营武将职缺和军兵数量。” 崇祯皇帝想了想点头道;“准,可与兵部会商全国调用将领,军兵补充等事。” “微臣三日后上任,请皇上和各位大臣听闻京营之事,勿要惊讶,勿要干涉,皇上如果干涉请先罢臣的职务。凡有朝中大臣、京营协理戎政、宫内派遣京营的提督太监、坐营太监、监枪等,但有违反军令、干涉微臣整顿军务等事的,臣将以军法从重处置以儆效尤,话说在前面,省的皇上和各位大臣认为微臣骄横跋扈,不把各位和皇上放在眼里,君臣、同僚之间暗生疑惑嫌隙,从而君臣猜疑、同僚猜疑。” 周大虎尽量把话说的严重点,给崇祯皇帝打一些预防针。 周大虎却是把军机内阁大臣们吓的有些够呛。 温体仁出列道“京营积弊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情急不得,不能做的太过激。” “是啊是啊,周侯爵治军严厉,但也不能急于一时。”贺逢圣说道。 “周侯爵这样说话有些过了,军法无情,但也要有人情味道吗。”内阁辅臣张至发说道。 坐在上面面无表情的崇祯皇帝制止了自己的重臣继续说话,冷声道“各位爱卿勿要再言,整顿京营事关朝廷京师安危,积弊不除,难振军威;难振军威,则天下事不可为。朕已经完全授权周爱卿整顿京营,就不会插手干预,朝中内臣外臣,不许干预,但有所犯,严惩不贷。朕这次整顿京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忠勇侯留下!” “散朝。” 几位大臣心中带着惊疑退下。 心中都在感叹,京师又进入了多事之秋。 几人一致决定,回官寓后,除了上朝和皇帝召见,立即闭门谢绝会客,谁也不见。8柒七 至于皇上和周侯爵又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 京师第二天。 大明正报加印万份,报纸数量比平常往日整整多了数倍, 无数孩童到处免费散发。 并且确保京师坊市都要送到。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件事。 平常的其他版面都没有了。 一个朝堂消息,一件事情,京营弊端前世今生大汇总。 十几个大字格外显眼。 朝廷新任京营总督戎政忠勇侯周大虎告全体京营将领士兵书。 其后就是具体的进入京营管事的时间;两日以后。 再下面就是军纪公告。 冒名顶替点卯者“杀!” 点卯不到者“军兵二十军棍,将领四十军棍。再点不到者,斩!” 占役者弹劾、十倍赔偿军饷。 虚冒主家四十军棍,送有关法司治罪,并赔偿冒领历年粮饷十倍。 严禁克扣军士月粮粮饷,但有所犯,罢职扭送有司治罪。 严禁非军事工程使用京营班军做工。 “……” “……” 历历数数二三十项,条条严厉无比。 第八百三十六章 升帐点卯 这些广而告之的内容,不光是在大明正报之上满版刊登。 同时还在京师一府两县、所有市坊都大肆给与张贴。 短短一个上午,京营新任总督周大虎的声明和整顿京营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师大大小小里巷市坊。 茶楼酒肆不少百姓读书人都在就这个话题议论了开来。 毕竟这个事情事关他们的切身安危。 前有已巳之变,去年又有建虏入塞之事,作为保护京师几十万人的京营军事力量,建虏残暴,大家能不关心吗? 在百姓议论京营的同时。 与京营有大牵扯的一干人,诸将、勋贵、豪强、外戚、宦官等多有家中仆役家丁入军籍领取粮饷,现在个个是脸色沉重难看。 这个周大虎是新起的年轻将领,深得皇帝信任,但与他们这些人都是不熟,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对对方周大虎除了知道对方是一员战将之外,其他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为了不出意外,一些人听闻京营整顿后,开始寻求关系。 还有一些人则是冷哼不屑一顾。 京营整顿不知多少次了,历代都有,又有什么效果? 最近的一次,兵部尚书(加衔)协理戎政李邦华崇祯二年整顿京营,不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短短不到两年,最后就被迫请辞回乡。 这个周大虎敢杀人吗?敢乱来吗? 许多人不信。 如果敢动他们的利益和人,那就群而攻之让他灰溜溜的滚下台。 一时间,天黑之后,大家大户和豪门高院的家仆家丁管家跟随着主家,开始频繁走动串门拜访。 随后一两天,议论的声音寂静了下来。 在有些人的眼中,这恐怕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最后平静。 …… 在周大虎进京第五天,官授京营总督后第四天。 一支上万人军队浩浩荡荡开进了京营大营。 大营中经过一个时辰的忙碌。 旗帜飘扬,一座校场大操台、金鼓台、遮阳棚、观礼台等搭建完毕。 不一时,五军府、兵部、锦衣卫、都察院等一 些官员被周大虎请来观礼。 已时整。 整整十六面竖放在高台上的堂鼓,直径约有一米,十六位昂藏大汉站在鼓下,拿着一个单鼓槌,双臂肌肉虬结,孔武有力。 一名身材高大的校尉看着身边的计时工具铜壶滴漏,看见时辰到了,立即挥动手中的令旗大声喝道: 时辰到,击鼓升帐! 咚、咚、咚~~~十六名昂藏大汉抡起膀子奋力击鼓。 鼓声响起,传出足有十数里,京师全城可闻。 又是一阵牛角深沉厚重的号声响起。 周大虎带着数百名亲卫迈着虎步,走进了搭建的临时中军大帐,升帐而坐。 亲卫甲胄在身,手握腰刀立于两侧。 一通鼓将完,已经有众多将领急急赶来报到点卯。 接着二通鼓,少部分京营将领赶来报道点卯、 三通鼓响起。除了个别人没有到都来了。 三通鼓完,点卯开始。 作为周大虎军中文书的钱龙锡出列,捧着军中将领花名册,一一开始念起名字,到场将领一一应名回答。钱龙锡的出现引起了观礼台的一些人注意,但随即又回到了正事周大虎身上。 一卯不到,军棍四十。 二卯不到,军棍八十。 三卯不到,枭首示众。 不过周大虎已经登报言明,第一次他升帐,不杀人,只是军棍四十。 但这种情况,只有一次。 下不为例。 到时候就按军法处理了,该打就打,该杀就杀。 一道卯牌挂出。 二道卯牌挂出。 三道卯牌挂出。 钱龙锡上前禀报道:回大帅,京营将领共有七人无人应卯。 身任何职?周大虎冷声问道。 把总四人,千总一人,百总两人,皆是军中基层主要官员。钱龙锡回道。 可有请假? 没有。 没有请假,无故缺卯,这是藐视本官吗?周大虎脸色一寒,随即喝道;来人,带兵到住家地址,将这其人抓捕归营,军法处置。 军令一出,一名周大虎的亲卫跨出一步 ,抱拳领命,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请示道:大帅,如果这些犯纪将领抵抗违令,或者有高门权贵包庇,卑职该怎么干? 周大虎略一思索道:违纪将领如有不听军令,胆敢抵抗者,可以就地正法。对于权贵包庇,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只需记下大门宅邸和人就行了。不过真正有病或者正当理由的,酌情处理。说到这里,他看向身边的几个临时文书,目光停留在了陈奇瑜身上,随即说道:麻烦陈文书跟着走一趟,只记录一路上所作所为就行,具体行动不要插手。 陈奇瑜犹豫了一下,想想自己的身份,只好答道:卑职遵令。 他们这些犯了罪的大臣,被褫职遣戍,就是卫所的恩军(充军戍边的罪人)身份,恩军也是兵,军令也必须遵守,违反军纪也要军法从事。 一百人的队伍,拿着周大虎的王牌令旗,翻身上马,离开军营而去。 而周大虎坐在军营中,眯着眼静静的思考者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刚刚开始,对于将领,他还是会给与机会的。 这些人能在京营当差,都是或多或少有一些人际关系,周大虎并不想一下子就和对方结成死仇。笔趣库 他是来做事的,不是来杀人的。 杀人也只是一种做事立威的手段。 也是最后的手段。 他做好了严肃军法的准备,但并不会一上来就用。 想事情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半个时辰后,派出去的兵马回来了。 身后押着七人,有胖有瘦,其中几人没有一点精气神,根本不像军人。 跪下! 七人被押到大帐之前,被亲卫大声喝令道。 中军大帐内的周大虎,只是扫视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而是看向回来的军中文书陈奇瑜。 大帅,这七人都是有来历背景的人,身后都是一些公侯伯在支持,七人都是家仆和家丁出身,占了一个官位,拿一份饷银,几乎不来京营。 一听到如此,周大虎心中立即就怒气冲天。 第八百三十七章 军法处置 千总领兵千人、把总领兵五百人、百总领兵百人,都是京营最是骨干的官员,也是一线冲锋打仗的基层将领,不可或缺。 如今却成了占位吃饷的人。 这是打仗的军营,却被人当成了私人的地盘用于安插人手。 岂不让人气愤? “他们是什么背景?”周大虎带着一丝怒气问道。 陈奇瑜脸色有些难看,轻摇着头却没有说话。 “讲,背景再大也动摇不了本帅整顿军营的决心,更何况那些废物勋贵我也不放在眼里。”周大虎冷声说道。 陈奇瑜犹豫了一下,轻叹一声道“有定国公府两人、成国公府一人、英国公府两人、西宁侯府一人,定远侯府一人。” 周大虎一听,立即呵呵大笑了一声,怪不得这些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些人个个都比自己爵位不低,且在京城京营中根深叶茂,已经有两百余年,确实有傲气的资本。尤其是这三个国公,更是深得崇祯皇帝信任倚重。 想到这里,周大虎却是冷哼一声,对方真的是想错惹错人了。 这股大势力,换成谁也不敢碰。 可惜自己是一眼能望见明末历史尽头的人,这些公侯人不过就是历史上降于李自成而被屠戮的没有任何反抗的土鸡瓦狗,他周大虎岂能怕这些酒囊饭袋? “来人啊,将这些点卯不到的将领给我拖下去执行军法,每人四十军棍,打死勿论。”周大虎一声喝道。 一直跪在那里的七人本认为有主家庇护,不会有大事,谁知军令下达要打他们。 四十军棍可是能打死人的。 他们也是在军中带兵,深知其中的窍门道理。 如果发狠,有意将人打死,甚至只需数棍就能。 二三十棍可以将人打死而不显示任何的有意而为的痕迹。 所以,军中大帅想军法弄死一个人,很是容易,也让人无话可说。 因此也就有了将帅不和,将领宁可死也要反叛。 就是这个道理。 周大虎话音一落,出列十四个魁梧大汉,一个人身旁两个大汉,各架着一个胳膊向大操场中间拖去。 “总督大人,饶命,我家主人是定国公,大人,饶命。” “大人,我家主人是英国公……” “大人,我家主人是成国公……” “我家主人是西宁侯,饶命啊……” “……” 听到这些哀嚎,周大虎已经听得不耐烦了,立即大声道“给我狠打。” 本来还想放过他们一命,谁知这些人为了活命,呼喊乱叫,根本一点不像军人,还敢在广大公众之前用自家主人名义压他,如此这般没脑子的人,留下何用? 不过对方一番喊叫,周大虎并没有命令军兵强硬制止,因为他想让所有人都听到,这样朝中大臣和皇上都会明白自己的作为和苦心。 该硬的硬,该软的就软,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他周大虎决不会和满朝的文武百官都做对。 因为这是取死之道。 做事要有理有节。 有恩有理,有节有权,取之人情也。 不一时,军法开始执行,七人排成一排,被绑缚在一个长木条上,面朝土地,裤子被扒下。每一个人身蒡都站着两名精壮汉子。 知道情况不妙,七人更是哀告求饶不断,见没有效果,又开始威胁不断,丑态毕露。 一名校尉手举令旗,大声喝道“军法开始执行。” 手腕粗的木棍高高举起狠狠地打在了七人白花花的屁股之上。 一棍下来就是一道青印,随即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 接下来几棍,已是皮开肉绽,七人狼哭鬼嚎。 十几棍时,已经奄奄一息,昏死了过去。 监刑校尉摸摸对方的鼻息,小跑来到周大虎身前,汇报情况。 “大帅,人已经昏死过去,再打,几棍就会要命。还请大帅决定。”几人身后背景太深,校尉不敢一下子将人打死,只好过来请命。 打死呢?还是不打死呢?周大虎一时有些纠结。 主要还是其人身后势力太大。 定国公徐允祯掌左军都督府,并参议国事。 成国公朱纯臣“首百僚,兼领天子之禁军”。 英国公张之极“掌环列”。列兵而环卫。即皇宫禁卫。 西宁侯府宋裕德“备宿卫”(备宿卫,皇帝凡所行幸,必在左右。) 除了定远侯(开国将领邓愈后代)邓文明君恩稍轻外,其他皆是崇祯皇帝信任之人。 这些人能量很大,在京营中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不过想一想,这些人都是出降李自成,丝毫没有一点气节。 想到这里,周大虎冷声道“打,继续打,军法无情,不能承受而死怨不得的别人。” 这一道命令下达,又是一阵军法军棍。 十余下后,军医检查,宣布七人因不能承受军法,受刑而死。 一些观看的五军都督府、兵部、锦衣卫、都察院等官员皆是一脸惊诧,不敢相信。 下面京营的一些将领个个脸色凝重,有些人甚至腿肚打颤。 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一会就打死七名军官的事情。 要知道平常死一人就是大事。 但现在,却是一下子死了七人。 细思极恐、 接着又是一道军令下达,更是吓坏了不少人。 军令要求所有将领立即回归本营,半个时辰集合兵马,与演武场点卯检阅。 不能按时到达者,军法处置! 一时间许多将领一脸惶恐,急急回转自己营地。 一刻钟一通催时鼓、 四通鼓不到,军法处置,四十军棍。 慢慢的陆续开始有将领带兵进入演武场。 京师的卫戍军队除了京营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外,宿卫京师的还有另一个系统,就是皇帝亲军系统,隶属于亲军都指挥使司,不属五军府。 也不属于周大虎这个总督戎政管。 还有一支军队由四卫营与勇士营脱身而来便是勇卫营。 他周大虎京营也插不上手。兵部也不管辖。而是直属皇帝,由御马监太监统领,厚给粮饷,从不欠饷,军纪严明,战斗力还可以。 看着陆续到达京营演武场的各营兵马和将领,周大虎却是看的皱起了眉头,满脸失望。 八 第八百三十八章 巨大的缺额 与此同时。 乾清宫廊房军机处今日照常办公,军情紧急公务,没有休息日。军机大臣值守十日,可以轮转休息数日。 但一次只能轮转休息一人。 崇祯皇帝和几位军机大臣处理完几份军情奏疏后,便都心不在焉的看着塘报。 心中都是等着京营的消息。 过了很长的时间,终于有了京营的消息。 以抄报的方式传递到来。 接过锦衣卫的京营抄报一看,崇祯皇帝也只是一刹间有些诧异,随即就脸上恢复了平静。 随后就将京营的信息抄报递给了身蒡的军机大臣们一一传递阅看。 看完之后几位皆是沉默不语。 他们不知该说什么。 作为皇帝的心腹大臣,并且是处理军务的大臣,更是深知京营的弊端和朝廷整顿京营的急迫性和必要性。流贼作乱已近十年,建虏不时入塞威逼京师。他们深知京营需要一支精兵能战的队伍。 可是二百年多年的积弊,一旦真动整顿京营,必将发生不可测之事。 而现在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则是大明这些高层君臣的共识。 一个突然以军功崛起年轻将领,没有野心。 一个没有任何和朝堂之上各方有瓜葛的新进勋臣,同时与国同休,值得信任。而京营总督者非勋臣与国同休,否则不可任命。 一个有练兵能力且有精锐嫡系兵马的将领。 这样的人整顿京营千载难逢。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这也是他们一时沉默的原因。 “刚一到京营就打杀了七人,千总、把总、百总都有。诸位爱卿怎么看?”崇祯皇帝问道。 作为兵部尚书杨嗣昌首先站了出来“臣看了京营抄报,这七人身为基层带兵将领,三次点卯不到按律当斩,本就没有争议,这七人就该问斩。但是周总督还是网开一面,只给与四十军棍。臣想,周总督是第一次执掌京营,不想一上来就杀人铁面无情得罪人,但这七人被抓捕过来,不思反省,还大呼小叫企图用身后势力压制周总督,这是找死之道。此七人身为朝廷军官,藐视军法,点卯不到,又以势力压迫上官,罪该万死。军法打死合情合理合法。” 温体仁等人立即上前一步附和道“臣等附议。无规矩不成方圆,军法当以严格执行。” 崇祯皇帝点点头。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他怕周大虎年轻气盛,杀伐太重,得罪人太多。 尤其是接下来的兵马点卯和阅兵等项。 京营的占役、虚冒、卖闲、包操等弊端,他是深知,却因牵连太大,顾忌太多,担忧京师生乱,而不敢有所大的动作。只能是在边角修修补补,这次他是下了大决心,但是心中亦是担忧会出现风波甚至祸乱。 但这是他的选择。 他只能期待文武百官能够以朝廷大局着想,团结一心,放下个人私利,协助整顿好京营。 但他心中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他只能以杀来制止整顿京营的的阻力了。 过去他不敢有此所想。 但现在,他手中有刀,不是吃素的。 …… 京营演武场。 四通催时鼓完毕。 巨大而空荡荡的演武场,此时已是站满了兵马。 五军营的步兵;神枢营战兵营、车兵营、守兵营各3,执事营1;专职火器的神机营。 满满当当足有数万人。 “管理营务官员出列。”周大虎喝道。 一名身穿宫中服饰头戴三山帽,身穿团领,红袍玉带的净面无须之人,闻言出列占了出来。八 “咱家御马监少监,从四品,主管京营一切营务。” 对于宦官管理京营,周大虎并不意外,且早有心理准备。 “将京营军中花名册一一呈上来,本督要点军核实。”周大虎冷声而道。这次他从林县带了上百名秀才和文书,就是要自己人清查军数。 “这个……军中定制十二万人,花名册足有数百册,得用数车才能拉完,现在一时间也来不及,不知大人可否过些时日再阅看?” 周大虎脸色一变,直接斥道“大胆,本督军令言出而行,岂能讨价还价?念你首次初犯,饶你一次,但有再犯,军法处置。还不去办?要本督打杀你吗?” 这一位御马监少监那里受过这等窝囊气,直气的浑身乱颤,但其一想对方的来头,以及今日已经打杀了中低将领七人,便忍气吞声下来。 “还请总督大人息怒,咱家这就去办。” 周大虎会挥手让其退下。 “各营主将帐前一一报数所部兵马到场人数,本督随机点卯核实军兵。”周大虎传达军令。 命令下达后,各营各部将领到周大虎中军大帐前开始报数。 许多将领周大虎都不认识,历史上也没有听说过。 “前锋营副将周遇吉见过大帅,我部应到七千人,实到三千六百人,请假一千二百人。” 这一句周遇吉让闭着眼睛听报数的周大虎一愣,立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肤色淡黄,一双凤目,双眉入髯,肩宽腰窄,臂长背阔,身形雄健的昂藏大汗恭敬的站在那里,正在报数。 “周遇吉?不是勇卫营的副将吗?怎么在五军营?”周大虎有些不解。也可能是其后跟随勇卫营作战吧,让自己一直认为对方是勇卫营的将领。 将领很多,都在等着报数所部兵马。周大虎只是记住了对方面目,以后有的是机会和对方熟悉,不急于一时,而误了自己今日的正事。 等报完数目后,自有军中的文书将数目整理好后给他阅看。 “不是京营正兵正式员额十二万人吗?怎么只有六万余人,差这么大数额?”周大虎怒声质问道。 一旁的兵部尚书、协理京营戎政陆完学,乾清宫管事太监提督京营戎政马云程二人是相视一对,脸上表情越发的凝重。 陆完学是文官在京营的代表,又是加衔兵部尚书,不得不站出来解释道“周将军,京营兵马有一部分正在值卫守城,还有一部分是每年还分调中都、山东、河南、大宁等都司兵十六万轮番到京师操练,称为‘班军’,每年大概万人左右。朝廷有些工活,由他们去做,平时操练,没有他们。这是朝廷惯例。”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逃军和缺额,定下的十二万员额达不到。” 第八百三十九章 积弊与老卒 这时,一旁的乾清宫管事太监提督京营戎政马云程,也站出来阴声说道“京营庞大复杂,周将军做事不能太着急,这样会出事的,到时候皇上也保不了你。” 对这有些威胁意味的话,周大虎决不会给对方好脸色,冷声道“本督做事不用马公公来教,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军伍就是作战打仗为首要事物,岂能把士兵当成工役苦力使用?这是把军国大事当成儿戏,简直就是祸国殃民的主意。如此下去,大明亡国不远了。这个惯例是在大明这个身躯上插刀,居心险恶。” 这一番斥责,让戎政尚书陆完学、提督京营戎政太监马云程二人脸色十分难看,但还都是忍住了。 周大虎见二人脸色难看沉默不语,也不想今日就和二位闹僵。 “下不为例,班军今日以后,除了紧急的军事建设以外,一律不得再动用班军进行做工。” 提督京营戎政太监马云程脸色一僵,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此事牵涉户部工部,不是你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咱家得呈报皇上圣断。” “可以。”周大虎面无表情的回道。 马云程眯着眼睛心中很是不快。 眼前这个深得陛下信任和重用依为柱石的年轻武将,作风与以往将领勋贵都不一样,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现在只能忍。 他深知京营这摊子水有多深,倒是想看看对方能这样坚持多长时间。 二百多年,半途而废的多了。 周大虎没有时间去琢磨别人的想法看法,他现在要去做的就是点兵核实兵源,把那些虚冒、替代、卖操之辈一一的给揪出来,严正军法,革除这个弊端毒瘤。 大明败坏就在这些地方。 他周大虎既然要整顿京营,就绝不会对此弊端容忍一丝。 乱世需用重典治,响鼓要用重锤敲。 站在密密麻麻的军兵面前,则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有老有少,有瘦有壮,但是一眼望去,精壮不到一半。 胡须花白之人,周大虎一眼过去就见了数人。 同时还有不少十几岁,瘦的像一根麻杆的少年。 许多人更是站没有站样,拿没有拿样,身上盔甲东歪西倒,腰刀跨在身上,就像个耍把戏的小丑一样。 这样的军队怎么和建虏打? 如此京营的士兵,真的是让人越看越气愤。 周大虎手中拿着一个铁皮卷的话筒严声说道“本帅再次说一遍,虚冒、卖闲替代、买操顶役之人现在回去,不会追究任何责任。但是时候过了,还留在军中,一旦被识破,军法严惩!” 而一旁的上百位大汉个个拿着同样的铁皮话筒,分赴各营一一大声吆喝传达。 这么一说,军营中开始有些悸动,但人数并不多。主要就是大家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且早有登报公告,所以过去不少人不去京营的,大多数都去了。 但也是有少数人因各种原因而没有到,认为大家不到的人很多,京营又人数众多,不会查到自己身上,存在侥幸心里。同时也认为这点小事,不会被杀头,京营总督不过说说而已。 但是现在卖闲、包操的人有些怕了。 他们已经听闻已经有七名背景深厚的武将被当场打死。 而他们只不过是一些闲汉,挣一些糊口钱,真要被抓,万一被军棍打死,去哪里说理?家中孩子媳妇老人该怎么办? 看到这么凶险,当真会死人,一些人怕了,纷纷走出队列,一下子走出了一两千人。八七七中文网 这一下,协理尚书陆完学、提督京营太监马云程脸色极其难看。 他们二人是京营的现任主官,这么多人他们治军不严,渎职失职。 朝廷的科道御史言官定会交章弹劾他们二人。 皇上对他们又怎么看? 尤其是提督太监马云程。 他的前程和任命都是崇祯皇帝的一念之间。 看见再也没有人出列了,周大虎大手一挥,身后一百多秀才文书和数百机灵的识字军兵,开始拿着手中的花名册,从年龄、家庭信息等判断是否是别人。 最后再查虚冒军兵吃空饷之人。 操场上,只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已经有年岁较大和身体差的人顶不住了,身体晃动,大汗淋淋,脸色苍白,摇摇欲倒扑地。 陆完学看到了这个情况,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周将军,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卒身体顶不住了,军法亦有人情,还请将军体谅他们一番,他们活得不容易。” 周大虎轻叹一声,眼中复杂,这些本该在家弄孙作乐的老人,如此年纪却是站在这里顶日而晒,和一干年轻人为伍,整日不得安生。 他对着身边自己的一个亲卫,低声吩咐道“那些已经支撑不住的老卒,可以让他们休息了。另外找几个岁数较大的老卒过来,我要问话。” 看着自己的亲卫逐渐远去,周大虎见之的目光投向了戎政尚书陆完学。 陆完学,字汝成。常州府武进人,历官浙江按察佥事。累迁浙江巡抚,修筑海塘,以防海潮。官至兵部尚书协理戎政。 其最大的政绩就是修筑海塘。 人也不错,官声清明。 但却不是一个好的戎政尚书。不过也不怨他,乃是明末大环境使然,换谁都不行。 当然只有自己这样子知道历史走向的人,以及心中有所梦想,又敢于做的人才有希望。 是的,是有希望而不是必然扭转或者翻转历史,。 三个头发花白、面容消廋,走路都有些不稳的老者,身体上的衣服缝缝又补补,补丁一个接一个,让人看得心酸无比。 来到周大虎面前,三个老卒拘谨无比,身体微微颤抖,看了一眼周大虎赶紧跪地请礼。 “拜见大帅,我等罪该万死。”三个老卒惶恐不安的请礼说道。 “三位老人家莫慌,本帅只是问几个问题,不用害怕。”周大虎尽量和蔼的说道。 “大帅请问,我等知无不言,不敢说谎。”三人说道。 “三位老人家在京营当差多少年了?” 一句话就引起了三个老卒的无限回忆。 周大虎没有催促对方,而是让人搬来椅子请三位坐下,又让人端来一些凉茶和时令瓜果、点心等,让三人解渴充饥。 第八百四十章 让人凝重的京营 半刻钟之后,一位老卒长叹了一声,满眼的回忆。 已经军中服役五十余年了,想当年……唉,好汉不提当年勇、 周大虎一听五十余年了,对对时间,眼前说话的老人家,是万历年间的京营兵,他心中一动,问道:你那时的京营兵马战力比现在怎么样? 那还用说,比现在强多了……话一出口,立时就后悔了。他可是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可是军中的大帅,正在整顿军营,今日早上刚军法打杀了七名武官。 这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杀神。他当兵五十余年,眼前的将领是什么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周大虎没有直接逼问对方一个老卒,说出两者的差距,反过来做文章。 这样做实是将三个老卒推进火炕煎熬对方。 要做也是要堂堂正正和对方直接说。 看对方是否愿意配合。 周大虎道:既然你们都是老兵,有些话我就和你们直说了。大明京营现在已是腐朽不堪,战斗力直线下降,对付老百姓维持个治安,抓个小偷小摸,打架斗殴还可以,对付日益强大的流贼、以及关外虎狼之师建虏,能行吗?问题你们几位老卒心里都清楚,这样下去大明会亡。 三个老卒张大着嘴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大虎,他们没有想到,对方说得这么直白,连大明会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大帅,我们三个老头只是普通兵卒,为了养家糊口,为了家中多有一个劳力在外干活挣钱,托关系打点以及凭着一些军中关系,舍着老脸才留在军营,大帅,我等都是卑微的蝼蚁,自家生活都不能自顾,哪里敢想大帅所说的事情,想都不敢想。 三个老卒起身跪地战战颤颤说道。 周大虎怎会为难三个老卒、起身将三人扶了起来。 接着他说道:本来本帅是打算将尔等年过四十以上的老卒,都清退,但现在本帅的主意临时改变了。你们在军中也 是有用的。 三人刚听到四十岁都要清退,心中一声叹息,知道是大势所趋。 但又听到老卒有用,又是一脸茫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帅是留下我们这些老人?一个老卒轻声问道。 周大虎看着三人摇摇头道:那不可能。战场上都是生死拼杀,只有精壮才能打胜仗。老卒虽然经验丰富,但体力太弱,行军作战强度很大,让老卒行军作战,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说到这里,周大虎看向他们,问道:三位老兵现在可有血勇? 一个干瘦脸上有疤的老卒接话道:血勇?早就没了,那玩意小伙子们年轻气盛时才有,成家立业后有几个有?操心的都是油盐酱醋茶,老婆孩子热炕头,以及让家人过得更好不饿肚子。我们三个不怕死倒是真的,黄土已经埋到脖子上了,不知哪一日就去了,战死在沙场上,还能为儿孙留一个好名声,留一份抚恤金。苟且偷生当逃兵被抓住了,让家人和子孙蒙羞,还不如死了好。这个……周大虎倒是有些认同。 老人为了儿孙,真的是什么都愿意牺牲。 你们可有技能?当兵几十年,立有军功吗?周大虎问道。 技能?三个老卒相互看了一眼,看向周大虎道:请问技能指的是什么?说了一会话,他们也不再太害怕这位大帅了。 比如神箭手、刀盾手、长枪手、火铳手、火炮手等实战杀敌的本领等。周大虎说道。 这些啊……不过年岁大了,强弓已经拉不开了,刀盾耍几下就有些喘气,别的那些也不会。军功也立有一些,不是上级吃了,就是我等用军功换银两了,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是兵卒。三个老卒如此说道。 那么训练经验和行军心得、实战经验总有吧?周大虎道。 三人又是摇摇头道;打过仗的老卒并不多,其他的就是守守城而已,不过一些经验还是有的,毕竟大家在军营中待 了那么多年,总会有些所得。 周大虎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便让三个老卒下去休息了。 但是只是这么一会,操场上已经有上千人身体酸软,立不住瘫倒在了地上,随即被人架了出去,并登记造册注明情况,以备其后训练参考。 数百人的详细盘查,两个时辰后,已经盘查出来了一千六百余人的包操,虚冒一千二百余人,数字还在继续增加,现在也只是盘查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兵马。 情况很严重。 这让周大虎很是凝重。 比他预想的还严重。 一旁一直注意着京营各方面情况的钱锡龙,听闻这个汇报情况,赶紧建议道:大帅,不能再查了,越查越多最后处理不了,还不如不查,现在打住,挑几个倒霉鬼斩了以儆效尤就行了。想查今后慢慢查,不能急于一时。否则大帅失言,军威何在?大帅可是在大明正报上广而告之,虚冒者,军法处置。人数这么多,都要执行军法吗?都要吐出以往的冒领军饷吗?夺人钱财,是要他们命一般,大帅不得不防。 周大虎听着这话,也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一位莽干而不顾一切的人。 那样的人,是活不长的。 放在平时他当然是不会这样干的。 但是现在形势特殊,这个机会过了,京营就没有再起的机会了。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大不了回去建设一方。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查,继续查,趁着我自己还有一腔热血,此时不做,更待何时?难道要大明就这么烂下去,最后走到哪一步吗? 这一句既是对钱锡龙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历史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更是让他一刻也不敢懈怠。 穿越人士也不是万能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人被甄别出来。 站立的太久,身体素质又不行,两个时辰过去,操场上已经躺下了一大半人。 哪怕一些将领亲自拿着皮鞭抽来,也解决不了问题。 第八百四十一章 京营之弊上报 好在现在已经七月份下旬,阳历已经八月下旬,秋高气爽不太热。 但是周大虎不会虐待自己的士兵。 饭点到了,一大桶一大桶油量很重的带肉荤菜,一篮篮白面馒头,大桶加糖的绿豆粥被送到了操场上,量大管饱,让许多京营士兵的满腹埋怨一下子少了许多。 盘查核实身份的自己人人数太少,时间拉的很长。 无奈之下,周大虎将钱时来等一干做生意店铺的掌柜伙计,招到了京营,过来协助。 只是京营的粮饷营务都是由大小宫中派遣的宦官把持,很不情愿。 但周大虎有崇祯皇帝的圣旨便宜行事,乾清宫管事太监提督京营戎政马云程想了想,最后还是退了一步,同意周大虎核查钱粮账册。 同时也向崇祯皇帝汇报,但很快就有了圣旨下来,要求所有人包括他和协理尚书陆完学都要全力配合京营总督周大虎。 有了这个最新的圣旨,周大虎彻底放下心来。 他最怕的是自己在前面做尽得罪人的事情,一心为朝廷,但皇帝和一些重臣却是反复无常,让他做了一场无用功。 天快黑的时候,京营士兵接到一道军令,由于核实核查一日之内不能完成,禁止所有人回营回家,什么时间核实完,什么时候解散各自回营回家。 这一道军令听着很严厉,但是确是很平常。 京营是军事部队,军兵数天不回家等,很是寻常。 但是不让回营休息,不少人有些意外,难道是让他们夜里露宿操场? 正当不少人以为夜宿操场野地之时,却有大批兵马送来了无数的军帐,开始搭建军帐。 这让不少人长出一口气。 …… 乾清宫军机处。 辽西送来了六百里加急塘报。八七七中文网 这种塘报都是大事急事,任何部门都不敢耽误,直接送到了崇祯皇帝面前。 内容很简单,一道信息。 建虏派出的和谈使者伪国史院大学士刚林,抵达锦州,不日就会抵达山海关,但现在被安置在锦州附近的寨堡中,没有批准其人继续向前来到山海关。请示朝廷是否就在锦州和谈,或者在别的寨堡和谈,请朝廷定准。 崇祯皇帝一看,就有了初步主意。 山海关军事重地,岂能让建虏进去窥探? 锦州军事重地也不行。 最后军机处定了一个锦州附近的大兴堡作为和谈地点。 大兴堡(今锦西县北大兴堡),下属墩台十九座,驻守官军三百五十一名。 属于辽东镇长城,锦州以西六十里,与宁远卫接界。 “陛下,大兴堡地处锦州宁远之间,驻兵人数不多,且这里清静,耳目不杂,也便于封锁消息,乃是和谈的一处不错的地方。大城重镇,建虏使者恐有军中之人记忆绘制城防,不可不察。”兵部尚书杨嗣昌代表大家向崇祯皇帝解释道。 崇祯皇帝知道和议不可能达成,此乃缓兵之计。既然将来要打,那就要防范周全,不给建虏以可乘之机。 “准了。和谈之事由孙卿和高卿共同主持,孙卿为主,高卿为辅。” 定了和谈地点,军机处中几位大臣和崇祯皇帝都是眉头紧锁,大家知道,和谈不成之后,就是一场大战、恶战。 而京营整顿传来的消息,令人惊诧,更是令崇祯皇帝胸中一腔怒火。 崇祯皇帝和军机几位大臣更是庆幸,现在还好开始了整顿京营,再晚几年,恐怕会悔之晚矣。 …… 在山东和北直隶转了一圈后。 张万钟终于又转了一圈,被通知直接到京师。 此时人员已经到了近三百余人。 望着身后长长的人员队伍,张万钟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气。 这是他的大机遇。 他一定要干好抓住。 也许做好此事,他会更上一步,成为真正的大明重臣…… 他很期待。 …… 京师。 京营。 已经三天了,终于盘查核实完毕。 尽管已经登报再三广而告之,但仍有数千人顶名替操。 而由钱时来等人根据钱粮饷册名单一一核实,竟然核查出来足有虚冒六千余人,占役近一万多人,顶操三千余人,令人触目惊心。 看着手中的核查情况汇报,周大虎双眼死死盯着汇册,半天没有任何动静。 极怒而静。 半天之后,周大虎嘶哑着声音下达军令道;“调我们自己的人马把这里围了,一个人也不准出去,包括协理尚书和提督太监。” “备马,我要去见皇上一趟。” “王来贺、李雄、熊山、王辅臣、谢仁贵、张应金、贾木青。” 七人站出来道;“末将在!” “尔等七人看守京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我不在期间,京营但有人作乱,就地正法。” “那如果都乱了……” “那就按战场之法处理,缴械者,活,作乱者,全部正法。” 七人单膝跪地大声接令道“遵大帅令。” 一旁的随军文书兼幕僚钱锡龙、王应熊、文书陈奇瑜等皆是脸色惊骇,心情沉重,却也无法说什么。 周大虎翻身上马,带着固定的五百亲卫,向皇宫而去。 乾清宫。 军机处之外。 一名乾清宫太监向王承恩低声说着什么。 随即,秉笔太监急忙进入军机房向崇祯皇帝汇报。 不一会就急急出去接人。 一旁的户部尚书军机大臣程国祥问道“陛下,不知是何事?我等能不能知道? 崇祯皇帝脸色严肃说道“周爱卿紧急要求见朕,有事情汇报。九成就是京营之事,且不会是好事情。” “看来事情不小,要不然以周将军的性格,京营小事不会来见陛下。”温体仁说道。 其余几人皆是点头同意这个说法。 军机房顿时一片沉寂。 不一时。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周将军到。” 周大虎迈着大步,走进了自己熟悉的军机处。 一进门周大虎行礼后,便开门见山直接说道“皇上,臣整顿京营有结果了,不是好消息,而是触目惊心的肮脏事。事情牵扯太大,臣不怕事,但也知道此事需皇上下定决心,臣才能做。” “这是详细的情况汇报,还请皇上和各位同僚一同阅览。” 说完,便从衣袖中拿出五份一样的折子出来。 第八百四十二章 行动 崇祯皇帝和几位大臣接过折子立即阅看起来。 慢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崇祯皇帝脸色涨红,已经到了发怒的状态,要不是其其养气功夫这十年锻炼出来了,他会当即掀桌子骂人。 看完后,只见崇祯皇帝双目赤红,胸口起伏不定,喘着粗气,很是吓人。 而几位几十年官场的重臣,看了后也是不敢相信,脸色凝重、 崇祯皇帝喘着粗气问道“确定吗?” 周大虎此时早已经冷静,果断的回道“确定!臣用的都是臣从林县带过来的自己人,与京营毫无关系牵扯,才能查出来。否则,但有一丝牵扯,这个结果就出不来,皇上也不会知道情况如此严重。” “你想怎么做?”崇祯皇帝双目赤红接着问道。 周大虎道“军中自有军法从事,但犯必罚。但是吃空饷者,必须交有司严惩议罪,吐出历来冒领饷银,十倍、五倍处罚。” 慢慢的崇祯皇帝也冷静了下来。 处理国事不能意气用事。 此事牵连之人太大太广,一不小心,就会动摇国本。 这里面勋贵很多很麻烦,尤其是牵涉到了国公最高级的勋贵。 动一人或者几人而生大乱,是不能做的。 崇祯皇帝看向自己的几个文臣。 兼听则明,他现在听一听自己的文臣怎么说。 温体仁站出来道“此事太过重大,可能动摇国本,内阁有预机务之权,今日之事干系莫大,军机内阁应当合署办公议此事。” 崇祯皇帝想了一下,立即说道“准!” 随即有宦官去通知。 大家沉默不语,都在思考事情。一刻多时间后,几位被边缘化的内阁大臣匆匆赶了过来。 没有来过军机处的内阁大臣,都有些好奇的看这看那。 但一进入军机房之中,就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压抑气氛。 “几位爱卿看看这份折子吧,今日就此事军机处和内阁合署议事,就这一件对我大明事关兴衰的事情,拿出一个决断。” 阁臣张至发、黄士俊、孔贞运、贺逢圣四人面面相觑,什么事情竟然如此关系重大? 他们看见了周大虎顿时明白了什么事情。 京营整顿之事。 四人赶紧接过折子看了起来。 看到中间,张至发指着手中的折子,连声惊问道“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一旁的兵部尚书杨嗣昌回答道;“周将军在这里当场汇报,陛下刚才又从周将军那里再三确认过,会是假的吗?” 这么一说,四人再无异议,快速将其看完。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众人问道“此事干系莫大,该怎么决断?” 来了新人,周大虎又将早先自己的话讲了一遍。 张至发道“微臣想请问皇上决心有多大,微臣等人才好拿出主意来。” “事关朝廷兴衰,朕决心已定,京营此事绝不姑息,凡牵涉之人一律扭送有司严惩,以儆效尤。”崇祯皇帝严声说道。 张至发又看向周大虎问道“周将军,如果京营发生骚乱或者叛乱,可有力量一举镇压?” 周大虎站到中间铿锵有力的回道;“这个,皇上和各位大臣老前辈放心,臣带的三万精锐,都上过战场,见过血,但有叛乱、骚乱,一举可平。”八 张至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臣建议牵涉之人一律法办,文官罢职,武勋降爵。削爵。冒领之军饷,就按周将军所言而办。此事虽有阵痛,却可刮骨疗毒,从此朝廷身体健康。” 旁边几人皆是点头同意这个决定。 做到这个地步官职,已经没有所求了,只在乎声名这一项和福荫子孙家人了。 崇祯皇帝见到大家齐心为国,很是欣慰。既然如此,他便下达旨意道“京营牵涉之人无论文武官员勋爵,由周爱卿派兵支持,由都察院和刑部领兵照单抓铺,三法司会审。京营军中之人,由周爱卿便宜从事。各位爱卿分录监督一队,便宜从事。杨爱卿(杨嗣昌)和温爱卿(温体仁)居中指挥,各方调度。” 屋中大臣皆是严声答道“臣等领旨。” 他们知道,这京师的天要大变了。 在这个时候,站队是否正确,关系到将来的前程和政治生命,甚至会危及生命。 关系到国家生死前途和个人命运的选择上,他们要紧紧跟随皇帝和有强大战力的周大虎身边。 到现在他们也是彻底明白了,皇帝为何会坚持让周大虎带兵精锐三万进驻京城之内。 崇祯皇帝一道圣旨,京师彻地忙了起来。 由宦官和巡城御史主管的五城兵马司、宦官主管的巡捕营等都行动了起来。 九门开始关闭,城禁启动。 随即大量巡捕和五城兵马司兵丁上街警戒,并开始净街。 普通百姓不知是什么事情,看到如此大的动静,都惊吓的各自窜回了家中。 而一些不知情的官员和皇亲勋贵等,则是立即发动关系,纷纷打听京师出了什么问题,为何戒严?没听说有流贼和建虏打到京师? 也有不少人和三天已经没有出来任何消息的京营整顿,联系了起来。 而乾清宫。 崇祯皇帝则是忐忑不安,静静的候着消息的到来。 京营的弊端,只要是官员,都清楚。 但是大多数官员,包括他崇祯都对这个问题,浅尝而至。 就怕因事生乱,使朝廷形势雪上加霜。 现在有了有一支可用的兵马,臣子周大虎年轻山野出身没有根基,军功而升,自己看着亲手提拔,成为了与国同休的勋贵,综合下来,他才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让其带兵进京整顿京营。 兵马、军功、根基出身、亲手提拔、与国同休,少了任何一条,他都不敢让对方带兵整顿京营。 否则发生董卓之祸,悔之晚矣。 虽然他知道武臣失控会乱政,但亦知道文武一道,左膀右臂,不可偏废,尤其是国家动乱的时候,他和朝廷需要一员总揽大局的大将,使得军令统一,内平流贼,外御建虏。 当下局势,武臣需要重用。 第八百四十三章 名单 京营。 大操场。 带着圣旨的返回的周大虎,脸色好看了许多。 一回到京营,他就下达军令,让李雄带兵五千,协助都察院和刑部抓人。 “记住,听令行事就行,其他都不要多管,那些都是文官的事。恶人不能我们都做了,让文官出出风头。” “知道了大帅。”李雄领命就走。 周大虎则是想着军机处大家定下的行动时间,就在天黑的戌时(19时—21时),这次皇帝陛下下了很大的决心,总算让他周大虎对崇祯皇帝高看一眼,也有了他为其效忠的动力。 否则烂泥扶不上墙,他也不会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他的主要目标就是不能让历史的悲剧再次重演。 绝不。 操场上。 顶操的三千余人,被单独的押在操场的正中间,每个人脸上有些迷茫惊恐,他们看见自己等人被单独列队出来,周边一群虎狼之兵,拿着棍棒,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一位校尉从远处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眼前一干顶操之人,面无表情的大声宣布道“奉大帅军令,顶操之人,每人四十军棍,立即执行。不过大帅念尔生活不易,不想将尔等当场打死,给你们当中年老体弱者留一线生机,可以分成两次执行军法。” 明末生活不易,给一个深刻的教训就行,周大虎并不想将这些人当场打杀。 但是,下一次那就不一定了。 校尉接着道;“不过大帅有言,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这次你们都要详细登记资料户籍等,但有再犯,一旦本抓住,就决不是只是一顿军棍而已,而是当场打杀不管埋,直接丢到乱葬岗。” 这话一说,让在场的顶操之人脸上冷汗直冒。 他们这些人,干这一行已经数年或者十几年了,顶替有本事和家庭富裕的军兵上操,可是一份稳定的收入,所以哪怕他们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并且登报广而告之,也冒着风险而来。八七七中文网 而现在听到今后再犯会被当场打杀,大多数人接受不了。 去哪里重找生计呢? “开始执行军法!”校尉大声喝道。 一下子从旁边出来数百军兵,光着膀子,凶神恶煞般的扑入顶操的人群之中,两个挟着一个,三百人被拖到了众人前面一片空地上,军兵搬来一批宽大的板凳,将人按在上面,扒掉裤子,又是一声令下,军棍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发出“啪、啪”的声音,随即传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惊悚刺耳。 听着一声声的嚎叫,噼噼啪啪的军棍打在屁股上的声音,顶操的两千多人已经是脸色煞白,表情惶恐,一些胆小的人,浑身都是颤抖不已,甚至尿了裤子。 不一会,就有几十人被打的昏死过去。 这一下更是让人惊恐。 很快就有人光看者,就承受不了了,开始跪地磕头,痛哭流涕,大声叫喊着自己再也不敢了。 更有人大叫着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求饶他一次。 还有人哭喊着愿意将自己顶操挣的钱,上交出来。 而一旁核查无事的军兵,听着这些鬼哭狼嚎,心中大大震撼,一些乌七八糟的想法赶紧丢弃。 而在一边注意这次整顿京营高阶将领,也是深受震撼,心中各有思绪。 一些将领想出营,却是被卫兵直接挡在大门之处禁止出营,敢怒不敢言。 这一次三千余人执行军法每人四十军棍,数千人军兵轮流整整打了两个时辰,才行法完毕。 其中三分之一被打的昏死过去。 但是极少人愿意分成两次再打。 这也能理解,没人愿意被打两次。 虽然尽量避免打死人,但是仍然有几十人被当场打死。 但这是必须的。 这股风气必须要被刹住。 这是整顿京营必须付出的代价。 周大虎脸色冷峻,再次说道“派人将顶操的军兵一一抓捕回营,每人军法四十军棍,罚饷银半年。贾木青负责。” 立即有兵马一千人出列,贾木青手拿花名册,出营按册抓捕。 军法如山的道理岂能不知?不可动摇,需得铁血执行! …… 酉时(19时—21时)已到,天色已黑。 早已经待命的都察院、刑部官员等人,分成了几十队,各有一名官员和五十名兵丁组成。 到现在要干什么他们都不清楚,但知道事情很重大。 每一个区域都有一个内阁辅臣和军机大臣进行监督。 都察院、刑部、五城兵马司、巡捕营等都是最高长官和管事宦官到场。 锦衣卫在一旁监督。 气氛肃然,令人有些窒息呼吸不畅。 左都御史唐世济看着这一幕,心中颇有不安。 唐世济在原有的历史上,崇祯九年因举荐霍维华被言官攻击,下狱,有因温体仁辞职归乡,被判坐戍。 但是现在霍维华、温体仁等都有所变化,唐世济也是平安无事,现在依然担任着左都御史。 这时,监督此地的内阁大臣贺逢圣看了看手中的沙漏,看见时辰已到,宣布道“分发名单,按册捕人。开始。” 一张名单由一名锦衣卫校官交给了带队都察院、刑部等带队官员。 带队的都察院和刑部官员,拿着名单利用天色还有一丝明亮的光线一看,脸色顿时大变,惊恐万分。 “这……”一名都察员的官员指着手中的名单,想问这名单是不是拿错了,但是看到对方锦衣卫庞大的队伍,以及眼前这么大的阵仗,顿时明白了什么,乖乖的闭嘴不言了。 他忍住了心中惊惧,牙槽一咬,大声道“出发。” 一队军兵列队向皇城附近正阳门保大坊前进。 左都御史唐世济这时候终于看到了名单。 完整的名单。 唐世济眼目一凝,脑中想法翻滚,这是……皇上要动手了,不忍了…… 大明的弊端、京营的弊端,明白的人太多了,皇上焉有不知? 但是却是不敢有任何动作。就怕动一人而生大乱,出现连锁反应,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计后果、不深思远虑的整顿除弊,不是为国而是害国。 是嫌朝廷死的不够快? 治大国若烹小鲜,讲究的是急不得,也不能大刀阔斧的大幅度而动,须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 第八百四十四章 抓捕 但现在…… 皇帝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依仗……周侯爵吗? 一时间,唐世济想了很多。 与此同时,几十支队伍都是一样的流程,各位领队官员带着一丝惊骇,拿着名单和地址,前往抓捕。 大明京师。 东、西安门外各有三坊,组成了皇城六坊,分别为保大坊、仁寿坊、明照坊、积庆坊、安福坊、小时雍坊。 皇城东,保大坊。 这里住着内阁、六部侍郎,英国公、五军都督府、庆云侯、瑞安侯、寿宁侯、建昌伯、公主府、兴献王府……等一干高官和皇亲勋贵。 这次首要的目标就是英国公。 整顿京营查出英国公有家丁仆人三十六名,以京营官兵的名义,在京营中吃饷,却是从来不上营操练和值卫。 冒饷的如此张目大胆。 身为国公,如此不为朝廷着想,哪里有一丝的为国为公? 内阁大学士贺逢圣监督英国公府抓捕。 明朝英国公世家张辅一脉,靖难功臣。 现在已经到了第八代张之极,庸庸无为,作为勋贵武将,只会在朝堂上站班进言。 不过上一代英国公张惟贤:万历、天启、崇祯三朝顾命。更有扶助崇祯皇帝登上大位的扶龙之功,深受崇祯皇帝的敬重。 贺逢圣脑子里想着英国公的家世,又想着崇祯皇帝在临走的时候的交代:国公府的家丁仆役可以当场抓捕,但是几位国公是请,而不是抓捕。 皇上这是怕落下对功臣苛责刻薄的声名。贺逢圣如是想到。 英国公府单独一个胡同,高墙大门,前面两个高大的石狮子,还有数个石条做的拴马桩。 门口有四名卫兵身着皮甲,腰悬腰刀,带着笠盔,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胡同门口,贺逢圣让军兵停下,他带着几个都察院、刑部等几个文官走了进去。 一个刑部主事快走几步到了英国公府大门前道;快去汇报,内阁贺阁老奉圣旨公事要见英国公张之极。 几个卫兵是五军都督府派来的门卫,京师土生土长的人,眼光见识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得。 他们四人已 经见到了胡同外面,来了一群人,有不少军兵,打着火把。 现在眼前之人说的又是这么可怕,但他们还是要问清眼前说话之人是谁。 这位大人,你是……一个门卫恭敬的问道。 本官乃是刑部主事。身穿青色官袍一中年人温声说道。 国公,大明最高的勋贵,不是他一个区区刑部主事所能得罪的。 四名门卫相视一眼,却是知道出大事情了。 稍后,在下这就进去汇报。一名门卫抱拳一礼后,匆匆进了英国公府。 正在府中书房考虑京营整顿之事的英国公张之极,这两天京营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派人去打听也被阻拦,他心中有些焦虑上火,京营归五军都督府管,他这个左都督,皇上也没有召见他进行备询,他有些不安。 这时听见脚步声传来,只见他的府中总管疾步走了进来,附耳给他说了几句。 什么?胡同外面有大批兵马?贺阁老奉圣旨到了门外?听到这里,英国公张之极惊得跳了起来。 脸色变幻之后,他开始回想自己会是何事触犯了皇上、确认没有大的问题后,他猜想自己问题是出在了京营上,但这不是大事,勋贵和京师豪右、皇亲国戚、宦官子弟都有冒饷和占役,法不责众,皇上总不能把他们这些与大明休戚与共的忠臣都治罪吧? 开大门,有请贺阁老进府。 张之极整理了一下自己衣冠,走出大门迎接贺逢圣。 迎入贺逢圣后,大家坐定,进入正题。 贺逢圣首先开口道:奉圣旨,抓捕英国公府冒饷之人三十六人,招回占役军士三百七十八人(给英国公种地、使唤做力役等人),着英国公都察院管制听劾。 张之极对此不意外,而是问道:其他人…… 贺逢圣点头道:一样。笔趣库 这一问他就放心了。 法不责众,即使有所处理,也不会过分,大概就是罚一些钱粮。 张之极点头道:好,本公就去一趟都察院。 都察院一名左佥都御史起身一礼道;英国公,请。 张之极朝自 己的管家点点头道:告诉世泽,看好家,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随即迈开大步,跟着出门而去。 …… 而在其他地方。 同样的事情,在各个街坊发生着。 没有人反抗,没有暴力,承平太久,只有虐来顺受。 …… 京师外城。 贾木青带着五千兵马而来抓捕出钱顶操的京营军兵。 北城的日忠坊羊房胡同,十名军兵敲开了一家住户的大门。 杨大成,你的事犯了,给我等走一趟回军营受军法处置。一名军兵大声喝道、 院子内里屋的杨大成一惊,夺门而出就要翻墙而跑,但是他面对是一群有战场经验的精锐,上前一窜就将其扑倒在地,接着就是一阵老拳打了下来,被揍的鼻青脸肿,哀嚎不断,最后还是其家人跪地哀求,十名老兵才堪堪放了他一马。 玛德,你个家伙想害我们任务失败吗?再跑,按逃兵当场打死。老兵们骂骂咧咧将其捆了个结实,拉着绳头牵着而走。 北城金台坊郎家胡同,几名军兵敲门进去,带走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 北城的崇教坊方家胡同,一名京营犯兵翻墙刚一落地,就被几名军兵当场捕获,随即就是一阵雨点般的拳头打下来和骂骂咧咧声。 西城的咸宜坊羊肉胡同,此处京营军兵会一些手艺,正在别处做活,扑了个空…… 这一晚上行动一直进行到了天亮之后才结束。 这是不平静的一夜。 …… 天一亮。 京师城内多了不少的大明正报的报童。数量是平时的数倍。 大明正报为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好几天。 阮大铖、柳敬亭,以及从林县而来的几十个老夫子,仔细打磨的文章,以及京营总督周大虎的评论文章,还有军机处、内阁联席会议决议,崇祯皇帝批准等细节也当天披露了出来。 还包括了昨夜的行动大概介绍。 这次大明正报更是两张八版,除了重要的文章,还有历数京营弊端及其严重后果的文章十余篇。笔趣库 大明正报更是指出,京营之弊,就是大明卫所和各地营伍的弊端之一个代表。 第八百四十五章 质问 短短一个上午,大明正报就销售一空。 随后舆论就随风而起,且越刮越厉害,势不可挡。 一下子勋贵皇亲国戚就被这股风抛到了风头浪尖之上。 大量的士子和百姓大骂这些勋贵皇亲国戚。 过去见了这些人就低头顺眉的百姓,现在则是被百姓上门大骂。 一下子名声就臭了千里。 这一极大的动静,惊动了军机处、内阁和崇祯皇帝。 各位大臣都知道这是周大虎搞出来的事情,无奈之下,只得召见周大虎到军机处来说明。 周大虎到的时候,崇祯皇帝和军机处大臣、内阁大臣还在看手中的大明正报。 “这些是周爱卿授意刊登出来的?”崇祯皇帝拧着眉头问道。 “是,皇上。”周大虎坦然而道。 “此有何意?”崇祯皇帝有些不悦的说道。 周大虎一礼道“皇上,此次京营整顿行动,牵涉大量的勋贵皇亲国戚和宫中宦官,知法犯法,本已是富贵之极,却还在疲弱瘦弱的大明身上吸血吃肉,完全不顾及大明生死存亡和兴衰败亡,这些人本就不是靠自己的本事而得来的富贵,而是靠祖宗荫萌和出生的好,而享受荣华富贵。” “公侯伯还能领兵上前线打仗吗?各地王爷、公主驸马等,可关心过穷苦百姓的疾苦吗?欲壑难填,倒是时时向朝廷讨要封赏。皇上和各位大臣可是知道,底层的百姓是怎么说的?说他们只是投了个好胎,没有半点能耐,只会吃喝睡觉生孩子。更有大量的不忿之人大声而道,王公将相……”八七七 温体仁和众臣一听大骇,立即打断周大虎答话道;“不要拉那么远的话。” 周大虎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差点犯了忌讳。 但他没有停话,而是继续说道“皇上这次行动处理京营弊端,很容易让一些不知道情况,相信谣言的人认为,皇上刻薄寡恩,虐待功臣之后,没有亲亲之谊。此时将他们的行为罪状广而告之,让天下百姓知道是非曲直,就不会有谣言滋生传播。同时皇上可以让那些真正关心的朝廷的官员士子知道,皇上在努力革除朝廷旧有弊端,奋发振兴朝政。” “同时这样做,给他们治罪也就名正言顺,天下人不会传谣,定会支持朝廷整顿京营。” 这个说法,崇祯皇帝还是接受的。 但是并没有解决他担心的另外一个问题。 “大批勋贵皇亲国戚做下如此丑事,现在天下广而告之人人皆知,会不会严重的恶了朝廷的名声,让那流贼更是宣扬蒙蔽百姓,与朝廷作对?”崇祯皇帝说道。 周大虎回道“皇上,当今天下诛暴伐乱,还是以实力为尊,没有实力精兵在手,其他都是妄谈。” 崇祯皇帝当了十年皇帝,焉有不知其中的道理? 只是他身在高位,考虑得事情太多,顾虑的事情也太多,并不能随心所欲。 现在他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才借助新崛起的年轻将领周大虎的能力,连战连胜的威名,来整顿京营。 勋贵皇亲国戚可是大明的基础之一,他依为基石的一大势力。 这次他就是想狠狠地敲打一下他们,但并不想罚的太狠。 朝政在于平衡,勋贵等倒了,没有了任何制衡,文臣们岂不是飘上了天? 但这话却是不能说。 想想朝廷的困境,自己所坐的江山岌岌可危,建州逆奴接连兵临城下,祖宗之地被流贼肆虐,列祖列宗的嘱托交代等,崇祯皇帝顿时心中生出一股戾气,脸色难看的说道“朕对勋贵皇亲国戚优待有加,不曾亏待了他们,而他们竟然如此对朕、对朝廷,可见朕是对他们太好了。尔等作为朕的心腹重臣,要担君之忧,尽快商议出对京营牵涉之勋臣皇亲国戚的处理意见,三法司会审,严厉治罪。” 说是三法司会审,但在座的重臣都明白,三法司会审只不过是一个过场,最后该怎么定罪,尤其是这次的多是牵涉勋臣皇亲国戚,只有皇帝陛下能够决断。 现在这个难题抛给了他们。在座的重臣相视一对,只好看向温体仁。 无奈之下,温体仁只能站出来问道“勋臣皇亲国戚身份显贵,处理底线还请皇上明示,否则臣等不敢拟定有关办法,三法司也不敢审理。” 崇祯皇帝沉思了一下,肃声说道“降爵、罚银、议罪。” “臣等明白了。”温体仁心中松了一口气。 如此办理既能敲山镇虎,也不会坏了陛下容不得功勋等名声,而落个刻薄寡恩之名。 周大虎也告辞返回京营。 离开军机处,崇祯皇帝回转乾清宫。 路上,一直没有吭声的王承恩这时说道“皇爷,刚才周总督没说完的话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大不敬。” 崇祯皇帝突然哈哈一笑,随即脸色一正道;“大不敬吗?也是也不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不过是一句实话而已。我太祖高皇帝不也是贫苦出身,最后奠基我大明屹立已经二百多年?江山易代是否,就看上位者做得怎么样,天怒人怨,其国必亡。只是朕登极十年,国事日益败坏,百姓水深火热,朕心中不甘啊!朕一直不敢懈怠,如履薄冰,可是国事却无半分起色。” “周爱卿年轻有为,乃朕之大将,口直心快,心机不深,朕充分信任。” 王承恩低头道“奴婢知道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他知道,只要对方不是公开造反,他是不会因一些事情而责罚对方的。 他是皇帝,但也需要有能力的心腹臣子为他效命。 皇帝之道,贵在在于用人。 他也不例外。 …… 京营已经慢慢地恢复平静。 各种训练开始。 首先是站操列队训练。 军兵被分成一个个百人方队。 教官都是周大虎军中的老卒。 每人一条鞭子,进行棍棒教育。 京营这些多是一些油滑老兵,不以棍棒不能教育矫正。 随着整顿和严厉的军法实施,京营队伍终于面貌一新。 但这远远不够。 一旁观察的周大虎知道,这些变化只不过是一时慑于他的军威军法。 要想改变这一切,还需要大动作才行。 第八百四十六章 大兴堡的明清首次和谈 京营的整顿的喧闹,慢慢的过去。 大家都把注意力盯上三法司如何会审勋臣皇亲国戚身上。 几天后,在都察院的英国公张之极回家了。 但事情没有完。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三法司会审之上。 但是大明正报一件事情又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大明正报开始举办了读者来信的栏目,承诺会将一些评论京营弊端读者来信刊登出来。 这一下子,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尤其是士子、读书人、基层官员等,有了杨名抒发心中抱负的平台,一时之间评论如雪片般的涌向大明正报。 报纸上的评论越来越多,越来越尖锐,也更加的吸引人们和百姓的注意和关注。8柒七 …… 辽东。 大兴堡。 这理戒备森严,所有的兵马如临大敌。 建州派来的和议使者国史院大学士刚林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大兴堡,心中想起了明朝官员对这一地点的选择说法“地处偏僻,清静,不会泄露两方行程和和议之事。” 他对这些旁支末梢倒是无所谓,最着急的是尽快谈起来,提出自己的条件,看看对方的反应,尽快达到自己的目的。 尤其是建州最需要的互通贸易,进行互市。 现在大明完全停了朝鲜的贸易,而大清早就和大明断绝了贸易往来。 而仅有的借用喀喇沁蒙古诸部与大明的互市通道,现在也因喀喇沁等漠南蒙古诸部的投明,也是断绝了。 他这一段时间,心里越来越觉着大明变得不一样了。 他对大明的了解很深,在建州,他是笔帖式,专门翻译汉文资料,十分了解明廷的运作方式。 比如他本来认为大明绝不会和大清等和议,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发生了。 还有大明的军队实力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哪怕他知道大明对战自己一方八旗的只有周大虎一部,但是对方官位越升越高,必然会发挥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和作用,假以时日,大明朝廷恐怕会发生质的变化,那样对大清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不可接受。 还有很多的迹象,表明大明正在变强。 和议对大明有利,但是对大清同样的重要。 也许会让大明没有了大清的威胁,会集中辽东兵马会剿国内流贼,从而平定内乱,专门对付大清。 但他和大汗,无比自信自己不怕明廷剿平流贼反过来对付自己,大清有了互市、赔款岁币的机会,定会大幅改善境内物资疲乏的状况,经济好转,就能练成更多的精锐兵马,时机一到,拿下中原之地,犹如手到擒来。 历史可鉴,宋辽澶渊之盟之后,孱弱的汉人,军事上还不是扶不起的阿斗,烂泥扶不上墙。 汉人懦弱,就是给与时间,也不用担忧。 大清拿下辽东,连败明军,那时大明万历、天启年间还没有流贼,结果又怎么样呢? 唯一可虑就是周大虎此人练兵带兵有方。 不过,大明官制死板,大小相制,就是身为一镇总兵官,也带不了多少兵马。 以一人一部对八旗兵马,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迎接刚林的是新上任不久的辽东宁前兵备道邱民仰。 这次他将代表大明与建虏接触,谈判。 临行前他翻阅了不少有关辽东的资料和有关战事的经过。 并将朝廷的底线熟读于心,牢记脑中。 同时他深知朝廷有大量反对和议的官员,但他知道朝廷同意和议的良苦用心。 利用建虏和议要价太高之条件,打消部分官员和建虏和议想法,一心备战。当然,如果建虏不要钱粮的话,朝廷可以和其休兵罢战,互开贸易。 借此和议,团结大明官民,让所有大明的官民知道建虏的条件,从而死心,一心为敌。 现在他时时接到朝廷的塘报,密切关注朝廷事务,刚刚他得知,陛下已经任命大明最有战力的周将军整顿京营,这个休息令他很是振奋。 京营的弊端自土木堡之变后,完全迸发,愈加严重,到现在,所有官员都知道哪些弊端,但是没有人敢于革新除弊,京营是一个炸药桶,皇帝和百官都深深地忌惮而不敢有所妄动。 周将军战功赫赫,京营这个火药桶,只有他能镇住。 他很欣慰,大明正在改变,越来越好。 等过一段时间,大明定会再次强盛起来。 刚林是汉文翻译,也会一些汉语,两方使者一见面,各自通报了自己身份和官职,刚林心中有所不满。 他是大清的内史院的大学士,而对方只是一个宁前兵备道。 只不过自己大汗已经同意了去国号帝位这等最重的事情,可见大汗对和议的迫切心情,他也不想为了这一件小事就影响了和议之事。 两人各自以自己的礼节行礼后,寒暄了一下,就各自带了两人,双方六人开始了谈判。 双方一开场,就直接亮明了各自的先决条件。 邱民仰首先道“奉我大明皇帝陛下旨意,如要和谈,先去国号、帝位,如无你家部王亲自回书答复,敬请尔等立即回转,没有可谈之事。” 刚林虽有心理准备,但是仍被对面的邱民仰气的不轻,不由得暗想,“明人真是迂腐,打仗不行,架子倒是摆得很高。” 心中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回话道“我家大汗已经同意了大明皇帝的要求。愿意奉大明为正朔,去国号、帝位。” 邱民仰却是提醒道“大汗这个名称不能再用,此称有违我皇的旨意。” 刚林已经心中有火,但还是忍住了,他接着说道“但是我方的条件,大明也应给与答复。” “一是,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大明不得阻拦、威胁商人进入辽东,亦不能阻挡我方商人进入大明互市贸易、采买物资。” “二是,双方划界,以大凌河为界,大凌河以北属于建州,以南关宁锦等、属于大明,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三是,双方撤兵,不得驻有重兵,此后凡有越界盗贼逃犯逃民,彼此不得停匿,但有双方逃民应立即扭送遣回原方。沿边城池,一切如常,不得重新筑有新城。” “四是,大明需要承认战争是由于大明而起,我建洲乃是被迫而起,大明要赔偿建州白银一百万两,布匹一百万匹……” 第八百四十七章 临时主意 “停,不要说了,赔偿是绝无可能。我大明君臣已经有了共识,大明饥民遍地,尚无钱粮一一救济,哪里有钱粮赔偿。更无可能割肉养虎,反而虎壮被噬。”邱民仰打断对方说话说道。 随即他接着说道“划界也是不可能的。尔等建州和大明可以休兵罢战,各自守边,但是议书绝无可能划界,辽东是大明疆土,决不能分割。” “至于停止修城,也是不可能的,为了驻扎方便,改善官兵生活,我大明朝廷当然要修葺或者重筑新城。” “互市贸易这个可以继续商谈,但必须有所限制,只能互市用与民生的物资,不能有用与军事的物资交易。” 听到这里,刚林已经是满脸怒色,欲要噬人。 他自己提出了四条,没想到当场就被否了三大条,只剩下了互市贸易这一条,还要被对方限制交易的用途。 这是和谈吗? 是有来有往的讨价还价吗? 刚林忍住了心中的怒意,眯着眼慢声说道“邱大人,贵方这么没有诚意,难道是认为我建州八旗兵马扛不动刀枪了,不能到大明京师附近策马牧马了吗?大明这是逼我等开战吗?” 邱民仰随即也是冷哼一声,冷冷说道“大明上下已经将局势看得很清楚,尔等建州如果想战,大明一定会奉陪到底。这里是和谈之地,不要说威胁的话。大明再弱,也不是尔等占据辽东一隅后,就能打败的。” 建州使者刚林也是重新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说道“我等都不要再使意气,平心静气得好好谈谈,为消弭兵祸,休养生息,让百姓安居乐业,此乃天大的功德。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应该共同努力将和议谈成。” 邱民仰点点头,认可这个理念目标,但对这些话从到大明烧杀抢掠的建虏嘴中说出,他是半点不信。 “可以,为了两地百姓,可以和谈。但是你等不要提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邱民仰说道。 瓜尔佳·刚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肃声说道“我方已经提出了条件,虽然邱大人不认同,但这无妨,慢慢谈吗。但是邱大人一方的条件是否该讲一讲了?” 邱民仰道“好,我就讲一讲我大明朝廷的条件。第一,双方休兵罢战,那是一件好事,应当无条件的达成,也就是说大明不会赔偿任何钱粮。二是,建州数次进犯京畿地区,掳掠大量百姓,造成骨肉分离,此乃天道难容之事,建州应当放还他们归乡和亲人团聚。” 听到这里,瓜尔佳·刚林是心中一抽,这一条绝对是不会答应的。放回了大量汉人,辽东的田地由谁来种?百工之活由谁来干?女真人都去种地,如何练兵备战? 邱民仰接着说道“三是,暂时的双方休兵罢战战线应当定于辽河牛庄驿一线。” “至于其他细节,等双方的上面各自汇报批准后,再详细而谈。” 瓜尔佳·刚林已经是脸如墨水一般,极为难看。 他觉着对方不是在和他谈判,而是来羞辱大清的。 差距太大,已经没有再谈的需要了。 两人礼节性的拜别后,各自回房,商量对策,并书写奏疏密信,各自遣人送回沈阳、山海关和京师。 …… 朝鲜半岛。 巴山、巴苏图、屯珠虎三人带着千人的野人女真同胞,经过一个多月的跋山涉水,进入朝鲜境内,又经过夜行日伏的行军,杀了几十名朝鲜山民,没有暴露,终于到了铁山半岛。 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月,他们也不知道大帅派的人和船是否还在等他们。 三人知道他们耽误的时间有些太多了。 没有人等待,那就抢朝鲜的船。 大帅跟他说过,朝鲜降了建州,已经是大明的敌人,不用对他们仁慈,该杀的杀,他们就是敌人。 巴山等人躲在山里,要不是他们个个都是,他们觉着这里温暖了许多。 猎物也更多,更好猎杀。 巴苏图被安排去等船只。 一连三天,都没有见到一条大明的船只。 这也不能怪周大虎吩咐的留守水兵。 过去他们是三天一来,但很快就引起了朝鲜水师的注意,常有朝鲜水师到铁山半岛一线巡逻。 无奈之下,留守的水兵只好七天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四个月后,还没有巴山等人来接头,朝鲜水师和建虏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大明辽西这边只好将派船过来的间隔拉开到半个月。 整整等了五天,巴苏图不等了,带人返回山中营地,三人开始和大家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千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的问题。 带的干粮已经吃光了。 要知道干粮路上一直没有吃,而是靠着打猎、野果走到了朝鲜,但现在干粮已经吃完了,这里也没有多少猎物可打。 再有一天就断粮了。 想等也等不了了。 一伙人上千人,也只有巴山等三人有眼界,其他等人都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看还没有看明白的,哪里能插上话。 商量了半天,大家也没有好的主意,都有一定的风险性。 要么攻打朝鲜兵营或者抢掠百姓,要么直接劫船而走,或者扮成建州女真押送俘获野人女真进入辽东。 劫船而走好办,但大家都是旱鸭子,一到海上,万一朝鲜水手跳海逃生,船上的人就完了。这个建议考虑了一下,就被否定了。 攻打朝鲜官兵或者抢掠其百姓因粮于敌,但会惊动朝鲜大队兵马来援,到时候必定会难以走脱,陷入绝境。 此路不通。 “那就走建州人的地盘,夺一些兵器马匹,不过为了避免进入建州的地盘被发现无法逃脱,有必要在朝鲜铁山半岛这里夺下一些战船和水手,就近前往建州地盘,补充给养。至于朝鲜船只水手的问题,一半绑缚,一半使用。或者许以重金利诱他们去大明,还是有可能的。” 三人一致同意此方案。 至于招募的一千黑龙江流贼的野人女真,根本没有说话建言的权利。 不过这一千人里也有一些会水的,只是会划皮艇木筏等小型泛水工具,却是用不了大船。 第八百四十八章 控制铁山半岛朝鲜水军 三人一商定,就准备夜里就动手。 由于他们野人女真都是肉食为主,没有雀眼,夜里照样可以视物,不会影响作战。 皮岛大明军队已经全部撤走,朝鲜铁山半岛这里临时驻扎有数艘海船。 而大船有五艘,小船三艘。 他们的目标就是这五艘大船。 至于小船,大面积凿穿破坏不能使用就是了,或者绑缚在大船上牵引而走就行。 营地的篝火通明,经过这些天的观察,这股朝鲜水师约有近千人。 兵力一对一,对于阿山等人来说,根本不在乎。 要知道他们这一千人,都是部落的勇士精壮,个个都是深山之中的好猎手,不少人还猎杀过虎狼和狗熊等猛兽。 除了阿山三人有战甲,其他人最多只有一张兽皮绑在身上,武器除了一些自制的弓箭,还有就是削尖的木棍和木棒使用。 终于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除了几堆篝火还在燃烧,其他的篝火早已经熄灭。 对于朝鲜水兵营地来说,在朝鲜境内,几乎没有任何的危险,所以夜里值守几乎等同虚设。 这对于常年在深山老林之中打猎的巴山等人来说,干掉几个守营的朝鲜士兵简直是易如反掌。 几个人摸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悄悄的解决了对方的哨兵。 随即其身上的皮甲和刀枪就被巴山等人换装到了身上。 看到杀人如此的简单,跟在后面的野人女真个个是跃跃欲试,非常眼馋那些皮甲和刀枪三股叉等装备和兵器。 先摸对方的武器库、马匹、将领住处等地方,以建州人身份控制大营,为我等效力。巴山低声道。 随即人马分成三拨,巴山三人各领三百余人开始摸营。 只要不被发现,就一直摸营,一旦被发现,就冒充建州清军。 事情一直很顺利,几乎缴械了近三百余朝鲜水师兵马的武装,才被发现。 此时巴山已经找到了对方将领的营帐。 双方即将要打起来的时候,火把下,巴山等野人女真的样貌镇住 了朝鲜士兵和一些将领。 清军?大清兵马?一干朝鲜水师的将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为什么清军会攻击他们。 在他们印象里,朝鲜已经拜大清为正朔,已经是对方的藩国,是自己人啊。笔趣库 但现在为何会攻击自己等人? 可是上国大清兵马?卑职乃是平安道水军虞侯金守正,不知上国兵马为何潜入朝鲜攻击我等水军营地? 巴山脑子一转,立即用女真语喝道:我大清接到密报,有明军船只频繁来到这里皮岛附近,我等怀疑尔等水营有心向大明之人接头,为明国提供情报。 朝鲜水军一位通事翻译了一遍,这时又有兵卒来到水军虞侯金守正跟前汇报着军情,金守正一听脸色大变,满脸怒色看向巴山等人。 只有一面之词,为何要杀人?为何要将军帐之中的士兵数百人绑缚?你们就是上国兵马,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虽然无比气愤,作为朝鲜官吏的金守正可是知道清军的残暴。要是他现在敢于反抗,他知道将会给朝鲜再带来一次灭顶之灾。 他只敢质问,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和反抗。 实在是去年底今年初,清军实力太强大了,也很残暴,他们王上都投降了,清军还回程时掳掠了五十万朝鲜男女青壮回辽东,要朝鲜上下掏钱赎人。 这样的清军得罪不起。 至于清军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他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巴山用女真语又是一阵讲话,听得朝鲜通事一阵蒙楞。 对方现在要朝鲜水军全部放下武器,甄别奸细,同时征调水军送他们前往明国辽东附近偷袭明军,给明军一个重重的教训。 朝鲜通事将这些不可思议的话翻给了朝鲜水军虞侯金守正,一下子这名水军虞侯陷入了矛盾纠结之中。 对方人数不少,虽然天黑看不清楚,但是放眼望去,远处黑暗之中人影卓卓,最少也有数百人。 国家无力,他一个小小的水军虞侯又能干什么?如果他敢反抗, 不用清国发话,上面到时候也会治他的罪。 他借着微弱的火把和篝火的光芒,看见到了一张张惊恐地面庞,手中握着的刀枪盾牌都有些瑟瑟发抖,哪有敢战之心? 再看一看火把近处的对方女真人个个满脸杀气,斗志昂扬。 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他只有一条路可做,就是听从对方的军令。 金守正招来几位把总哨总,大概商量了一下后,没人敢拒绝清军的命令。 短短不到一刻钟后,几人就从军帐里面走了出来,水军虞侯金守正下达军令道:放下兵器,各自回营休息不得走动,让上国大军核查奸细。 下达完这道军令,他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不远的巴山说道:调动我等水军,需要我等朝廷批准出兵,否则不能遵命。 巴山看着自己的人都在收拢兵器盔甲,还需要一些时间,便应付道:此事不急,明日天亮再说。 无奈之下,平安道水军虞侯金守正只好回转临时的营房,等待明日再说。 天一亮,等金守正等朝鲜水军大小将领都到了巴山等人住处后,却发现对方怎么都穿着朝鲜水军的衣裳和拿着他们放下的武器。 可是这些人都是秃顶梳着辫子,不正是清军吗? 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但是形势已经大变,自己这一边近千人已经没有了武器和盔甲、战马等,现在提出疑问就是逼对方屠戮自己等人。 再仔细观察,对方足有千人,这战力完全碾压他们自己。 朝鲜水军可是畏虏如虎,畏虏色变。 到了现在,水军虞侯金守正已经没有再和对方谈事儿的想法了。 他的部下把总哨总等将领也是发现了不对劲,心中却是更害怕了。 害怕对方将他们屠戮一空。 巴山和对方见面,谈起了让他们用船送到明军前线之事,对方一下子就答应了。 这让巴山有些意外,他知道对方有些怀疑他们身份了。 但也只是怀疑。 巴山不怕怀疑,因为他们都是真的女真人。 第八百四十九章 京营变革,突如其来的的江南来疏! 随即定下当天下午就要开船。 回到自己营房中,几人招来了去探听情况的通事翻译。 这位通事会汉语,同时也会女真语。 “怎么样?这些人是什么人?”水军虞侯金守正问道。 “禀大人,这些确实都是女真人,但是我发现他们中很多是野人女真,与建州人口音大不一样,且手中所用的武器都是我朝鲜水军兵器。”通事说道。 朝鲜水军虞侯金守正和几位官员将领都是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妄下断言。 这时一名小校也来到了帐中报告“各位大人,营寨各处都已经有人封锁,清军已经言明,没有经过许可出营者,杀!” 看见几位将领满眼的疑惑,金守正道“不管这些事情,当下就是将这些煞神送走,其他事情就是知道我等也没有能力去反盘,反而是寻死。” 几位将领做了决定,听从对方命令,不要惹事生非,赶快将人送走。 而巴山等人,也改了原先的计划,不再去建州控制的地区,而是决定坐朝鲜水军的船只,直接去辽西上岸,去见自家大帅。 …… 带领两万多人的家眷和兵马的高迎祥,一路上秋毫无犯。 由于带着家眷和不少的流民跟随,回程的时间比来时慢了数倍。 等高迎祥从陕北到山西时,把吴甡吓了一大跳。 不过吴甡是知道高迎祥事情的,吴甡无奈之下,只好严厉要求其进入山西的来降流贼管束好部下,严行军纪。 并派出山西的精兵,沿途进行“护送”其前往林县等地。 一些过去进入到山西的流贼,看到山西现在已经大变样,到了午饭的时间,到处都是炊烟袅袅,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玉米、大豆、瓜果绿色葱葱, 跟随着队伍的不少的流民眼中是满满的羡慕。 要不是有规定,他们都想留下在此地讨生活。 而此时。 高迎祥则是策马不时的检查着队伍,以防出乱子。 在这一路上,他都十分谨慎行事,尽量都不惊动百姓。 他听周大帅跟他说过,今后的流贼决不能一放了之。 而是要集中在一起,将原有的部伍分散打散,大家合在一起集中屯田。 人里面的精壮可以当做后备兵源,用于补充朝廷兵马。 高迎祥结合自己的经历,对此深以为然。 在外闯荡多年的营伍流贼,见过了大世面,怎能还会轻易地守着贫瘠的土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着饥饱不知的生活? 不过这次他是擅自做主张把流民和军兵将领家人,安置在林县等地,他需要派人提前一步汇报于大帅,以及大帅的父亲周远山周将军。 免得误会,造成地方百姓恐慌。 他也不知道大帅会怎么安排于他,但是对方的救命之恩,永远难报。 如果他再反叛,就彻底臭了名声,再做流贼也成不了气候,何况大明朝廷有了大变化,有了周大帅的强兵稳定朝政,局势将会变得大不一样,天下也将会很快再次回归太平。 从各方面来讲,他只有追随救命之恩的周大帅,有了救命之恩的联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重用,完全可以期待。 历史上,反复无常、恩将仇报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且令世人所不齿。 他以义气为本,绝不会走恩将仇报这条路。 …… 京师、 京营。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京营慢慢的回归正常。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正常。 巨大的变化正在慢慢进行。 最让所有兵丁感受的最深得就是,训练的量和强度以及天数,都在大幅增加。 还好是分类进行试训。 青壮是一套训练方法,精兵又是一套训练方法。 至于老弱,正在汰除,但是有一技之长、有过战场拼杀的、还有虽然年纪较大,但身体硬朗,行伍经验丰富的老卒,则会被留下来。 其他的老弱,足有二万八千余人,则被汰除。 但退伍费,一人十两,真的不少了。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亲自下来把关,拣选兵源。 五军都督府一名经历,只因拣选兵源有两人不合身体规定,立即被弹劾,降职一级。 看到这一幕,许多的官员都惊呆了。 要知道这在过去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连一般训诫都不会发生。 现在却是直降一级。 在大多数普通官员中,一级需要数年资历才能升上来。 人生又有几个几年? 随着朝廷对京营不断的容忍态度越来越严厉,过去伸进去京营的黑手都自觉得退了回去。 但这远远不够。 三法司会审开始。 大明正报将三法司会审内容、官员的商讨、表决等一一及时的刊登,犹如后世的电视转播一般,吸引了大量士绅学子百姓,报纸销量大幅增加,让报童收入大增,也因此,报童因为生意开始打架斗殴,并牵涉到了后面的大人与家庭。 很快一系列的规定,就平息了这些小小的意外。 随着新的兵丁的陆续加入,训练量开始定量下来。 操演也从过去的五日一练,变成了一日一练,练十天,歇两天。 每日早上进行跑操,刚开始五里,接着就是十里。 随即武装跑操成为定制。 虽然每天跑操很辛苦,但是伙食也开始大幅改善,每三天就有一顿荤腥,且饭食管饱。 器械、兵器盔甲、战马饲养,火炮、火药都进行了变革。 而神机营也由过去一个月一次放炮练习,改成了一个月六次,几乎五天一次。 而火铳手,更是隔天一次实弹练习,次日保养手中鸟铳,再次日实弹练习射击。 户部、兵部、工部联名上疏,认为京营现在并非战时,不能这样频繁的实弹练习,如此浪费磨损火器、浪费弹丸,加速枪炮的损耗更新,三部都认为这么下去,钱粮难以支应。 但军机处和崇祯皇帝皇帝却是将奏疏留中不发。 几位重臣和崇祯皇帝都知道,京营整顿只有这一次好机会。 绝不容失。 …… 军机处。 这一日,一份重要的奏疏,搁在了崇祯皇帝和几位军机大臣面前。 “传周爱卿、内阁阁臣到军机处一起商议此事。”崇祯皇帝脸色阴沉无比的说道。 这是从南京加急传到京师的奏疏。8柒七 是由钦差大臣户部右侍郎、总督直省剿寇粮饷候恂,所上的奏疏。 里面历数了江南一带士绅富户,生活奢靡,家有良田千亩万亩,奴仆成百上千,前呼后拥,勾结当地官员,藏匿人丁,家财万贯,却屡屡欠税,以欠税为荣,成为一地时尚风气,甚至互相攀比,看似有能耐欠朝廷税粮税银更多,完全没有朝廷之心。而官员考成之法,震慑之力全无,全无半点作用。下面官吏更是官官相护,与士绅富户串联勾结,朋比为奸,使得朝廷江南赋税重地,不能尽征。 崇祯皇帝是看的心中火冒,恨不得立即斩了江南一地的官员。 第八百五十章 江南税赋之事 慢慢的,周大虎和内阁官员齐聚军机处。 只要是联席会议,一定是有了大事情。 崇祯皇帝脸色难看的扫了一眼自己的一干重臣,低声说道“大家都传阅一遍这份奏疏,再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第一个阅看奏疏的,当然是首辅兼军机大臣温体仁。 只是刚看了一个开头,就惊得他大吃一惊。 惊的不是内容但也是内容。 之所以这么说,是江南钱粮征收的弊端天下有几个朝中官员不知道?但是明面上还没有人将其直接有大臣呈报上来。不是大家不敢说,而是不需要说。 说了,朝廷又能怎么样? 朝中哪个官员敢建议朝廷重处江南士绅集团?万一搅乱江南税赋重地,这个责任谁又能担当的起? 温体仁是浙江湖州府乌程县人,那里就是鱼米之乡。 富庶之户比例很大,一些陋习潜规税赋弊端他是当然尽知。 但是现在一位朝廷大员将这些都放到了明面上,那么朝廷就不能装聋作哑,什么都不管。 过去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朝廷为了税赋重地的安平稳定,整顿皆是一带而过。 但现在,朝廷刚整顿了京营,有大将坐镇,并没有朝廷担心出现的兵变哗乱等问题,而是平稳过度,一切顺利,大大增强了朝廷的威信和朝廷的信心和凝聚力。 现在江南赋税之地被恰逢其时的放到了天下瞩目之地步,朝廷如今也有能力且需要用钱粮剿贼,此事不做整顿江南赋税之地,何时再做? 一时间,温体仁灵敏的政治嗅觉察觉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同时也想了很多。 奏疏一个接着一个按着最新的官场的排位顺序,先军机、后内阁接着阅看。 江南的的大臣眉头紧皱,北方官员则是脸色凝重,但也有些跃跃欲试之感觉。 自大明建国以来,就有南北之争。 洪武三十年,科举出现南北榜之事后,朱元璋立下规矩,今后的科举均南北分卷考试,按南方60、北方40的标准取士,以使南北方入士的官员数大致相同。 此事成为约定俗成。 地理的吸引仇恨的因素很强大。 不过大明做官也是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即南官北做,北官南做。 虽然有一些例外,但是绝大多数都遵守这个用人约定。 等所有官员都看完奏疏后,崇祯皇帝脸色难看的望向温体仁,肃声问道“温爱卿,你是奏疏上的地区之事的官员,侯爱卿这份奏疏可是真的?” 温体仁脸色一正,坚定的回答道;“奏疏上的事请有些早有耳闻,有些是亲眼见过,皆是真的。” 这个回答,让崇祯的很是满意,自己的大臣还是以朝廷为重的。 崇祯皇帝怒声道“朕三番五次重申,税赋应当应征尽征,严禁无理由的逋赋,如今前方作战将士需饷甚殷、刻不容缓,但是士绅富户区区一些赋税都不愿意承担,心里有朝廷一丝吗?还有朝廷官员年年都有考成,却没有任何的改变,反而赋税越征一年比一年少,难道朝廷无饷,财政拮据,发不出军饷,士兵哗乱,流贼、建虏做大,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江南赋税之弊已经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再不解决,军饷难支,官员俸禄不能及时发放,朝廷将有倾覆危险,情况已经不能再如此下去。” “各位爱卿,此事如何解决?” 崇祯皇帝严声问道。 众大臣都是想言无语,此事很是难以解决已经不可为。 这几十年来,南方赋税重地等,抗税逋赋愈演愈烈,根本的原因不是贫穷,而是朝廷威信在南方原来越低,社会风气愈加败坏。 更是出现了北方战事连连,天灾兵祸百姓受难。捌柒 而南方江南地区依旧是浮华成风,醉生梦死。 天下无事,还能苟全一时,一旦有事,必是天翻地覆地大祸。 嚣讼起于累臣,格斗出于妇女,官评操于市井,讹言横于道路。 看见自己的大臣皆是沉默不语,崇祯皇帝有些恼怒,直接再次说道“江南税赋之事何以解决?温爱卿你来先讲。” 无奈的温体仁只好站出来道“陛下,江南地区乡绅欠税的情况十分严重,当地豪强凭借着昔日权势进行贿赂、制造假账、拖欠钱粮等行为,朝廷屡次整顿不见效果,反而税赋减少,概因当地士绅势力盘根错节并且根深蒂固,仅凭一道谕旨想彻底清除这些势力是远远不够的,现在的考成办法也是远远不够不起作用,要想清除这些积弊,就得实行更为严厉的考成惩戒办法,否则起不到多大作用,反而会让江南士绅对朝廷离心离德。” “江南乃是大明赋税重地,如今中原地区、北直隶京畿地区连年受到流贼和建州逆奴的兵祸摧残掳掠,百业凋敝,百姓流离失所、大量土地抛荒,如此一来,就是江南税赋已占全国过半。动有生变之虑,赋税大减之祸,不可轻动。而不大动,则事不能成,动之无用。” 温体仁说完缓缓退下。 众臣皆是微微点头,点头赞成。 这就是悖论。动会出乱,税赋减少,不动则是国家财政败坏。而且小动无用,要动就得大动,而大动就会生乱。 动呢?还是不动?现在兵荒马乱,这就是一个问题。 风险太大,还不一定成功。一旦出现问题,好不容易稳定好转的局势,立马会大坏。 要知道,紧接着就是实行兵部的策略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 同时建虏在和谈不成必将出兵进犯京畿等地,以胁迫大明接受和议。 在这紧要的关头,江南之事冒大险值得吗?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也是有些犹豫了。 但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周大虎高大的身材后,顿时增添了不少的信心。 他看向户部尚书军机大臣程国祥问道“江南之事你有何看法?” 程国祥看看身边的其他大臣,躬身道“臣不敢妄言,只是要禀明陛下,兵部战略要实施,无外乎两件事,第一是兵精将勇,第二是钱粮丰足,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养兵最怕钱粮不济,钱粮不继,剿贼难成。” 第八百五十一章 还请各位大人给本侯讲解一番 “江南士绅富户剿饷加征不能完成,那就只好由百姓承担,否则朝廷难以筹措足数军饷开展剿贼军事行动。” 说完,户部尚书军机大臣程国祥缓缓退下。 户部程国祥这么一说大家脸色立即不好了。 所有大臣都知道,北方百姓再加剿饷加派,恐怕会有大量流民出现,这样会壮大流贼的力量,使得流贼更加难以剿灭。 最后崇祯皇帝看向了周大虎问道“周爱卿可有话可说?此事如何处理?” 周大虎出列道“陛下,江南士绅富户恶意抗税、偷逃欠税的行为不可接受,这事已经严重动摇了大明的根基,再不处理,大明必将朝廷无饷养兵,无兵平叛,无兵抵御外患,国将不国,最后走向灭亡。” “既然现在遇到了此事,朝廷就不能姑息养奸,置之不理。如不处理,必将寒了忠于朝廷的官员之心,而让宵小、庸臣坐看笑话。”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朝廷当以大勇气,抓住这个时机,解决此事,扭转朝廷颓势。但是以现在朝廷的考成机制,以及惩罚力度,是远远不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朝廷和陛下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下大决心,同时意志坚定,有功就赏,查出问题或者不称职就罚。” 崇祯皇帝眼中一凝,有些不解和担心的问道“现在的官员考成之法已经很是严厉,还要如何严厉?” 看见周大虎有些茫然不解,一旁的户部尚书程国祥给他解释道“朝廷规定对不能完赋官员惩罚严厉,各地官员应本年带征完解,年终不完自当一并参处。未完征收四分、五分以上者应降职二级,俱戴罪督征;未完六分以上者,应降职三级,戴罪督征;未完七分以上者,应行现任衙门,降职三级,戴罪,其未完银两仍令接管官督征完解;余欠各照例革职督征。” “周将军,此事可为严厉?” 周大虎眉头一皱,却是冷声道“如此严厉,怎会没有效果?这也说明严厉还不够。”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明末清初的三大案之一‘江南奏销案’。 清廷行事惩治手段之严那才叫严厉。 现在的手段和烤成之法,根本解决不了江南赋税的弊端。 但是历史上清廷的严厉手段,现在大明能够接受得了和下决心实施吗? 周大虎抬头看向崇祯皇帝,又看向屋子中的一干重臣,心有很大疑虑。 “周爱卿有话就讲,只要是对朝廷有利的建言,朕就会支持你,各位爱卿亦会如此,这里言者无罪。”同时他看向屋中众位大臣说道“现在当值国家危难之际,朕希望各位老先生与朕一起整顿朝纲,振兴大明,而不是党同伐异,自己不做事,反而去攻击做事的人员,鸡蛋里面挑骨头。” 八位大臣立即同声道“臣等不敢因私忘公,更不敢结党乱政。” 崇祯皇帝点点头道“各位爱卿在朝廷服务几十年,表现优异卓越,大浪淘沙到现在的位置上,都是人中之杰,见识眼光能力,都不是其他人所能比的,朕还是很信任各位爱卿的。朕希望与各位爱卿一起奋斗,扭转朝廷当前危局,君臣之间相得益彰相辅相成,成全一场君臣嘉名,流芳百世。” “但是,人心难测,私欲难壑,有的人会被利益蒙眼,被利益推着去做一些违心之事犯法而不知道,各位爱卿当以此为戒。” 说完此话,崇祯皇帝看向周大虎道“国事艰难,更思良臣,周爱卿乃是朕之臂膀,有良言相谏,但说无妨。” 既然崇祯皇帝已经把话说到了这里,周大虎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反正他是武将带兵为本,不怕得罪江南士绅。 但是有些话,需讲的明白,打一剂预防针才行。 周大虎向崇祯皇帝和各位大臣抱拳一礼道“臣是武将,愿意死在国家的开疆扩土上,但不愿意死在朝臣攻讦和陛下疑心之上。” 好家伙,一下子一根大棒将屋中所有大臣皇帝都包括在内了。 令军机处房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周大虎以退为进,继续说道;“臣有些话不吐不快,但也知臣的话,有些悖逆狂妄,十分不妥,但不说不能正视听,更是连接下文。”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另外,我等君臣等人的谈话,一律不得外流,如有流出,这里是军机处,军法处置,斩!” 众位大臣听到崇祯皇帝这话,皆是心中一凛,立即表态道“臣等谨记。” 周大虎接着道“臣乃武臣,更愿意上沙场一战。但如今国事危急,不能再分文武,各行其道。立有大功勋,未必有好下场。不说别朝,但说本朝,声名最响的,对两人极为不公。” 周大虎这一提,大家都有猜测。 但这……但这是不是太大了? 难道连先皇都敢非议吗? 周大虎道;“土木堡之变,于谦于少保以文官之身,挺身而出,取得京师保卫战的成功,挽大明于危难转危为安,拥立新君,使得朝政稳定,乃是大明之大功臣,但是后来呢,因为皇家内部事务,蒙冤而死,死于他所保护的大明朝廷之手,令一心为国的人心寒无比。虽随后就有平反,但人已被害,平反又有何用?” “第二就是太师、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与高拱促成隆庆和议,整顿吏治,巩固边防,推行一条鞭法改善财政,乃是实干有功之臣,最后在任上劳瘁而死。但死后呢?发生了什么?短短数天,言官官吏等人像饿狼一样,没有底线的攻讦,人性丑恶暴露无遗。而朝廷做的事更是荒腔走板,不可理喻。朝廷下令抄其家,并削尽其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而且太岳先生也险遭开棺鞭尸,家属或饿死或流放,在世时所用一批官员有的削职,有的弃市。堪称大明朝廷之耻。后有平反,但在事情发生当时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阻止之人又有几人?”8七 “太岳先生最后的罪状被定为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籍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这些又有几人相信。” “臣不解,还请各位大人给本侯讲解一番。” 第八百五十二章 坦言 屋中大臣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打先皇的脸的事都敢这么不留一面的讲,真得是一员猛将啊。 这一幕让大家十分的感慨。 看周周大虎看着大家,温体仁又只好站了出来转圜道:往事有当时的政治局势,不是我等现在之人所能感受到的,今人不评往事,也许当时有当时的情势使然。不过先帝已经平反太岳先生复官蒙荫,对太岳先生家人有了一个交代。 周将军在提出建议之前,向我等和陛下讲这些过往的历史之事,可是担心自己提出的建言给自己惹来灾祸? 周大虎严肃着脸说道:当然,本侯不怕死于战场厮杀之时,却是担心朝堂之上口诛笔伐,死无葬身之地,更会连累家人受罪甚至受到迫害。历史之事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忠臣能臣反而没有好下场,家破人亡者还少么? 周大虎的毫不掩饰的坦言,让温体仁有些一愣。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随即说道:周将军已经封侯,赐丹书铁券,可以免死。我朝对军功爵位之人十分优待,与国同休,并且犯罪免死,周将军如此还有什么顾虑? 周大虎笑了笑说道:一个丹书铁劵,真的能免死一个人?既然犯了死罪,如何能免? 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道:只要不是反叛朝廷,其他的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除,爵位会被革处。朕这个回答周爱卿可满意?崇祯皇帝接着说道:朝廷先帝处理的一些冤案之事,在当时皆因形势复杂,一些朝臣推动,内在原因很是复杂,难以揣测,不是当事人根本难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说不清楚,但朕可以保证,为国、为朝廷立下大功者,朕亦会善待有关功臣,君臣之情有始有终。 朕这番话,爱卿可是相信? 周大虎心中当然不会相信。 丹书铁券一块破铜烂瓦,权臣或者皇帝要杀一个人,借口不知有多少。 但现在皇帝来问……周大虎答道:臣当然相信陛下之言, 但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而要做事做成大事,就会得罪人,得罪的人太多了,百官弹劾,要杀一人,陛下,一人重还是百官重?为朝廷安稳计,陛下又会如何选择?犹如太岳先生、于太保之事呼? 崇祯皇帝眼中一凝,他知道了周大虎的担心所在。 京营的整顿,让眼前的自己的心腹将领感觉到了压力了。 得罪了勋贵,如果其再建言整顿成功江南赋税之地,岂不是又得罪死了江南的所有文官? 而北方的文官也不会袒护一个武将勋贵。 如此,文武全得罪完了,一旦有事,后果简直不敢想想。 他能理解自己臣子的担心。 周大虎的话,他一时无法回答。 设心处地的如果遇到这样的事,百官对一人,他也不知道怎么选。 如果情势危急,有动摇国本的话,革职入狱是会的,但杀不杀,还得根据形势才能做出决定。 这么一想,崇祯皇帝理解了自己臣子的担忧、 但这绝不能说。 朕绝不会杀自己的功臣,亦会让其安稳富贵生活一生。朕之所言,子孙后代皆会遵守。崇祯皇帝看者周大虎说道。这话周大虎信么? 信也不信。 得看个人际遇能力而定。 盛唐安史之乱,郭子仪军功封汾阳郡王,历经三代皇帝,活到80多岁得以善终。 大唐双壁的另一位,临淮郡王李光弼则是郁郁而终。 际遇大为不同。 就看个人行事造化。 臣乃一山野小子,立下寸末之功,得蒙陛下简拔,更是百年第一人军功封为世爵,陛下恩典,微臣不敢忘,怎能不信陛下之言? 崇祯皇帝轻轻点点头,道:江南赋税拖欠赋税历来而久,朝廷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缴征,但效果不大,反而生出一些动荡,赋税征收减少,令朝廷更加的困顿。周爱卿有何好的建议? 周大虎此时脑之中想的却是历史上清初的三大案之一的奏销案,清廷连年用兵,军饷不继,便将江南赋税之地的历年拖欠钱粮纳入了视 笔趣库 野中。 随即就是清廷的铁手无情,将江南士绅打压的体无完肤,以往的舆论造势在刀枪和严厉的高压政策下,翻不起半点风浪,最后乖乖缴纳积欠。 史称奏销案。 清廷能做到,所用的制度和官员也是大明制度和官员,大明难道就做不到? 想到这里,周大虎开口道:陛下,偷税漏税就是挖大明的根基,同时也是对交税之人也不公平。朝廷虽然十分重视江南征缴赋税之事,但相关的处罚措施远远不够。犹如隔靴搔痒,不痛不痒。 做一件事要想成功,两件事,人和手段。江南赋税之事需要一个铁脸无情,有能力有手段的人才行。而用的手段,就是国家朝廷律法,皇上的圣旨等。 而现在,朝廷缺一个不考虑自己声名得失,只为朝廷一心考虑的干员。同时朝廷处置有关拖欠的手段偏软,没能起到作用。所谓打蛇打七寸,追剿税赋历年积欠,朝廷出台的措施远远不够。 户部尚书兼军机大臣程国祥立即来了兴趣,上前一步问道:人选干员先不谈,请问周侯爵,江南拖欠积税者他们的七寸又在哪里? 周大虎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是哪些人在拖欠积欠? 程国祥想也没想的直接说道:当然是两部分的人,一是交不出来钱粮的贫困百姓,二是士绅大户,以及一些富户等。贫困百姓真的交不出来,会被朝廷核实赦免。现在朝廷追缴历年积欠乃是对士绅富户采取行动。贫困者,朝廷不会不给生路。 周大虎道:那就是主要征缴对象是江南士绅和富户了? 程国祥道:不错。 这些人许多都是有功名之人,做过官,朝廷在地方的官员,会冒着大风险对地方上有极大影响力的士绅严厉动手吗?作为不力的官员被降职戴罪处理征缴税赋,既然已经降职了戴罪了,还会尽心尽力的为朝廷办差吗、朝廷这是想当然认为,根本没有考虑人性等在内。周大虎道。 第八百五十三章 江南赋税与漠南蒙古的觐见 一直在一边仔细听着周大虎和陈国祥说话的温体仁,这时突然插话道“朝廷的惩戒政策力度不够,周将军可有良策?” “有能力缴纳钱粮而不缴纳者,以及士绅拖欠积年税金钱粮的,应以抗税不纳治罪,革黜功名,富户不纳者,禁止其家人子弟参加科举,押送京师刑部问罪,一旦定罪,可以抄没家产作为所欠税金钱粮。同时对官府官吏衙役进行整顿,严禁盘剥压榨百姓,加派私税,敲骨吸髓,但有发现,开除永不录用,并于与治罪。” “官员征缴税金不力者,一律罢职回乡,十年之内不得起复。” “另外盐税也是大利,纲盐法让盐商赚的盆满钵满,他们在朝廷的政策下获得大利,现在到了他们对朝廷是否有心的时候了。对朝廷没有感情的盐商,朝廷也不需要他。” 周大虎这么一说,让在屋中的所有大臣,以及崇祯皇帝感到震惊不已。 温体仁看了一眼崇祯皇帝,知道皇帝所想,便转向周大虎问道“周侯爵此种建言有些过激,所说太过严厉,现在天下不宁,如此激烈手段实行,必然会激发心向朝廷的士绅开始离心离德,如果江南士绅也与朝廷作对,大明纵然能多收上一些税金,失去江南民心,两相一比,孰轻孰重,值得吗?江南财税之地一旦生出动乱,后果将不可设想。” 周大虎问道“士绅能代表民心吗?” 温体仁道“虽然不能代表全部民心,但士绅都是乡土的人杰,声望在乡在地,有极大的名望在身,平时主持乡里,修桥铺路,深得民心,一呼百应,不比官府影响小,一旦他们反抗,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一说,周大虎觉得有理,但是清廷能做到的事,在明末就做不成? 有自己参与,他还真的不信这个邪。 周大虎决心已定,随即再次向崇祯皇帝建言道“陛下,江南和天下积欠每年达数百万两,江南一地三百余万两,年年拖欠,年年赦免,已经形成了恶性循环,此风不可长,如此下去,朝廷入不敷出,许多事情都做不了。” “赋税,乃国家财富,事关国家民生,军国大事。朝廷应当下定决心,以壮士断腕的决心,选用大公无私,铁面无情之二人为钦差和钦差副使,加都察院、兵部衔,授予便宜行事之权,三品之下先斩后奏,罢官任命职权,同时提督军务,整顿江南税金钱粮拖欠和盐税,且明令规定,此次整顿只是针对富户士绅以及有能力的富裕之人,严禁骚扰穷困百姓征缴。同时派遣科道御史前往全国各地明察暗访监察各地官府,” “同时对于向朝廷捐助钱粮之人,则可以给与冠带,授匾、立给牌坊等,子嗣和本人可以入国子监学习出仕为官。” “总之一句话,开源节流。皇亲勋贵一律禄米减量三分之一给与,禁止皇亲勋贵内监等任何人奏讨土地财货,停止朝廷官府任何建设。国家财富应当全力用于军事,诛暴伐乱,外抵建虏入塞,确保大明安危。” 崇祯皇帝已经心中平静,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屋中的大臣,沉声问道;“诸位爱卿,周爱卿所言怎么看?” 几位军机和内阁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回答崇祯皇帝的问话。 无奈之下,温体仁只好再次出首道“陛下,这个周侯爵建言牵涉事大,我等臣子需要一些时间考虑这一建言对朝廷的利弊得失,以及一些意外的准备应对是否可行等情势推演,才能回答陛下所问。” 崇祯皇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接着说道“不错,此事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各位爱卿慎重考虑是应该的,朕,有些着急了。此事不急,五日后,各位以密疏上报与朕就行。”八七七 “明日,各位爱卿与朕一起接见漠南蒙古各部首领,量功给与封赏,收拢其心,为我大明所用,彻底解决建州逆奴绕道漠南蒙古来犯京畿,毫无预警之事。” “臣等遵旨。”一干重臣俯首回道。 经过半个多月的紧张制定,礼部终于完成了外藩蒙古有关爵位新的制定。 这是一份按照蒙古各部习惯而制定的爵位袭承。 周大虎出了大力。 绞尽脑汁,将历史上清朝对蒙古的爵位封赏及俸禄,回忆了一遍,交给了礼部参考用于制定。 礼部做了三个方案,都呈给了崇祯皇帝御览,最后由皇帝决定方案。 明日这个答案就揭晓了。 …… 会同馆。 这些蒙古各部首领人在京师虽然穿的好,吃的也好,但是大明皇帝迟迟的不见,让这干蒙古贵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坐立不安起来。 还好,周侯爵时常会派人过来告知,朝廷正在准备,很快就会接见他们,勿急勿躁,静静等待宫中的圣旨就行。 由于对周大虎的信心,更主要的是对方现在又担任了大明的京营总督一职,位高权重,两者已经联系在一起,荣辱与共,他们是对方所招、所降。 大明朝廷如果有什么变化,周侯爵一定会通知他们。 当见到宫中圣旨后,漠南蒙古首领们是长出一口气。 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他们有些不放心各自自己的部落。 明天,过了明天就要回家了。 这半个多月的在大明京师转了一圈,其繁荣不是沈阳盛京可以比拟的。 如此繁华物资丰富的大明,为什么前几年总是战败? 也许就是他们过得太舒服了,安逸的骨头就酥了,上不得马,提不起刀,过得太好,反而更是贪生怕死。 除了这些,他们想不到别的。 …… 一夜过后。 几位蒙古部落首领,在礼部主客清吏司官员的引见下,前往皇宫觐见大明崇祯皇帝。 拜见皇帝的礼仪,在这半个月内,礼部官员已经教导他们十分的熟练。 进入宫门后,经过一道严格的搜身无虞后,几名皇宫内侍加入到了引见队伍。 引见过了数次的七转八拐后,十几位大小蒙古首领终于到了一座宫殿面前。 第八百五十四章 漠南蒙古的敕封 皇极殿内。 文武官员分站两旁、 崇祯皇帝高高就坐,面容肃穆。 随着一声鸿胪寺官员宣唱,一声接着一声,声音洪亮传到了殿外。 在外等候的漠南蒙古首领们依次开始被人引入了皇极殿之内。 “喀喇沁右翼固噜思齐布,、左翼旗色楞、诺颜万丹伟征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土默特左翼旗善巴、右翼旗鄂木布楚唬尔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顺义王博硕克图汗之子,俄木布率领归化城土默特左右旗古禄格、杭高、托博克等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鄂尔多斯万户孛儿只斤·巴尔斯博罗特的第五世孙孛儿只斤·额磷臣率部进京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 几位蒙古首领和他们身后的一干蒙古各部大小贵族,俯首跪地拜道。 “平身!” 崇祯皇帝有些动容的回道。 朝廷多年想完全控制漠南各部的夙愿现在在他手中,终于实现了。 心中不激动,那是假的。 按照惯例,皇帝接见外藩蒙古部落首领,只是礼仪性的接见,随便聊几句,就完事了。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大明要将漠南蒙古土地人员都正式纳入大明版图,并签订文约,几位首领献上土地鱼鳞册和人员黄册,大明今后会在其地建立州县,大量移民。 今日就会走这个程序。 朝廷原来没有这样的打算,但是周大虎建言上去,看在他收服漠南蒙古的军功上,不好驳他的面子,最好同意了。 这是周大虎一个现代人的思想作怪,凡事要求书面留档,为后世留下一些文字记录。 好在朝廷不在意。 崇祯皇帝和几位漠南蒙古首领说了几句话,勉励表彰了一番后,就进入到了下一个步骤。 在大明朝臣的注视下,漠南蒙古各部首领将自己的人民、牲口、土地、兵员都一一造册,托在银盘上向崇祯皇帝呈上。 礼部官员接过,转呈户部官员,再由户部尚书程国祥接过呈于崇祯皇帝,崇祯皇帝略看一眼,让人收起,就算礼成。 接下来就是崇祯皇帝对他们这些漠南内蒙古的封赏和赏赐。 礼部呈上来的三个方案,崇祯皇帝最终还是选择了建虏的一套外藩蒙古爵位封爵体系和俸禄标准。 这么决定,主要是还考虑了今后为解决辽东建虏的使用。 建州逆奴虽然可恶,但也不能斩尽杀绝,还要封赏一些投降的女真贵族,用作千金市骨。 同时,今后也要用一些忠于大明的女真贵族治理本部部落。但会采取一些措施,决不会让其再成任何气候。 圣旨下 敕封喀喇沁部落右翼旗固鲁思齐布为喀喇沁右翼郡王,世袭罔替,一年俸禄银1200两,缎15匹。 敕封喀喇沁部落左翼旗色楞为喀喇沁左翼郡王,世袭罔替,一年俸禄银1200两,缎15匹。 敕封喀喇沁部落新成立的中旗万丹伟征为喀喇沁中翼郡王,世袭罔替,一年俸禄银1200两,缎15匹。 敕封东土默特左翼旗善巴为郡王,世袭罔替,俸禄1200两,缎15匹。 敕封东土默特右翼旗鄂木布楚唬尔为郡王,世袭罔替,俸禄1200两,缎十五匹。 敕封归化城俄木布为顺义郡王,世袭罔替,俸禄1200两,缎十五匹。 敕封鄂尔多斯万户额璘臣为郡王,世袭罔替,俸禄岁支银1200两,缎15匹。 敕封鄂尔多斯善丹为扎萨克贝勒,岁支银800两,缎13匹。 敕封鄂尔多斯大扎木素为扎萨克台吉,岁支100两,缎4匹……等。 殿中众多大臣和官员,都是所有所思,这次制定的外藩蒙古爵位就是为蒙古人量身定做的,这是独立与现有的皇室宗亲、军功封爵之外的制度,只是一个名誉和给与一定俸禄的外藩专用爵位。8柒七 有的朝廷官员有些疑问,是不是敕封的爵位有些高了? 朝廷之所以定的爵位比较高,主要是千金市马,以及和建虏竞争争取其余蒙古各部的考虑。 要知道,建虏给别的蒙古部落,封了数个有联姻关系的几家等亲王爵位,郡王爵位更是十余位。 打仗不但是战场的事情,也是综合的较量。 尤其是蒙古各部,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经济。 殿中许多大臣看着眼前蒙古人纳头来拜的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分。 曾几何时,蒙古各部对大明造成严重威胁,就是现在蒙古各部互相残杀、分崩离析,但却还能对大明九边造成莫大的威胁。 但现在,朝廷已经彻底收复了漠南各部,九边边防是大为减轻。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那个年轻的将领带来的。 接见活动完毕后。 乃是宫中设宴招待漠南各部首领。 接下来的活动,周大虎还有整顿京营的艰巨任务就不再参加了。 现在的京营的整顿,只是除弊和调整。 还没有开始进行一些根本的触动和动作。训练强度会逐渐增加,军官将领选优去劣也会展开,尤其是基层的一些职务,伍长、什长、队长、哨官等,他会择机进行选任,将基层有能力的士兵,选拔上来。 任务艰巨而繁重。 这两天漠南蒙古各部就要回去了,除了留下亲子兄弟在京师学习外,在他们临走之前,他要奏明陛下,在京营来一场演武给漠南各部来看,亦震慑一些漠南各部中的一些首鼠两端、怀有不臣之心之人。 让其见识一下大明军威。 周大虎的的这道奏疏,当天递上去,就得到了崇祯皇帝的批准。 并批了一句“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来表明皇帝的态度。 这句话出自出自北宋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唐太宗:“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崇祯皇帝在此用之。 周大虎也是很是赞同这句话。不管是蒙古还是女真,都是崇尚武力,以力量为尊。 三天后。 焕然一新的京营迎来了第一批客人,朝廷新封的漠南各部郡王、贝勒、台吉等一干人。 周大虎得到皇帝批准,请他们到京营观看演武,这些各部首领都是人精,岂能不知大明朝廷的意图? 演武自有一套程序,但周大虎没有按固有程序而坐。 同时,这一次演武的主力是周大虎的嫡系兵马。 第八百五十五章 和谈的塘报 演武场内。 三万周大虎的嫡系兵马,和从京营里挑选出来的两万精壮,早早就整队列队在等待着检阅演武。 枪如林、刀如雪,盔甲如云,军旗飘扬。 三万骑兵,两万步卒。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五万人马,头盔、胸甲、护臂、护手、裙甲、护腿、甲靴等俱是甲胄齐全,一眼望去,犹如猛兽一般,杀气扑人,给人一种凌厉的军威。 军容齐整,步调如一,兵甲鲜明,任何人看上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支精兵。 无令之下,五万人马站如松,除了偶尔的战马嘶鸣,和人的喘息声外,演武场上一片寂静。 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等大家就坐后,只听见一声号角响起,令旗挥舞后,数万人马如潮水一般退去,空出一大片场地。 又是一声号角响起,一个千人阵进入场中。 这边战鼓响起,只见一排一排步兵整齐划一踏步而出,等所有人分列式踏步好后,又是一阵鼓响,只听得千人方队整齐划一的一声暴喝,开始演武。 持枪突刺、腰刀藤牌近身搏斗等军中常用基础的功夫,被士兵一笔一划的演练出来。 精壮的士兵穿戴者全身的甲胄,整齐划一的演练,给人一股阳刚之气,令人震撼。 步兵演练完,接着就是骑兵。 蒙古人骑术虽然好,但是装备很差,缺乏训练,只是靠从小练就的骑术在作战,战场上意志也不坚定,局势不利就会一溃而散。 而大明的骑兵靠的是系统的训练,用人力和物力来打造骑兵。 这两者并没有孰强孰弱之分,而是看谁做的好。 周大虎这些骑兵,都是训练出来的,五百人的骑兵队伍为一营,整整六十营亮甲骑兵一一列队而过,整齐划一,军容肃整,让人看了血脉偾张。 但是这些军容军纪和兵马的精锐,却是让一干蒙古贵族脸色沉重。 这样的兵马,让他们投向大明舍弃建虏有了一些的信心,却也是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让他们有些忐忑不安。 在众人的瞩目下,马步兵演练完毕。 重头戏还在后头。 那就是火枪火炮的演练施放。 火器射程较远,声响也大,城内不能施放,需要出城进行施放演练。 周大虎和京营将领陪同漠南蒙古各部新封的郡王、贝勒、台吉等骑马出城,观看城外火枪火炮的施放。 载在厢车上各式火炮,一溜排开,早已准备停当,几十门黑黝黝的炮口对准前方一处山坡。 一声令下,火炮全开,轰声震天,漫天烟雾散开,前方数里的地方标靶,被轰的支离破碎,一片狼藉。 接着就是快速的清理炮膛,重新装填,继续发炮射击。 这一轮整整打了五次才停下。 每次间隔的时间很短,得益于京营的炮手都是老人,经验丰富,这一个月也是每一周都会实弹练习,技能恢复的很快,火炮操作娴熟,动作利索,让人看见这些炮手射击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流畅,有条不紊。 连续的火炮射击,以及强大的破坏力,让马背上的蒙古人看着这一幕,有些嘴干舌焦。 同时他们也在心中暗暗比较着建州和大明的军事实力。 虽然大明兵多将广,看着更强,但看着和实战差别极大,他们将两者定为旗鼓相当。 野战,这些蒙古贵族还是心中认为,建州更强,但是大明终于有了一些自保之力。 这样他们投靠大明,也有了一份安全感。 他们可不想前面投效大明,后脚就被建州兵马击败而逃走他方。 这一天下来就是在各种的观看演练中,最后结束。 双方都明白这一趟的意义。 展示实力,增强蒙古人的信心,也增强自己的信心,同时也是耀武扬威之举。 蒙古一方实力分散,各部不成气候,现在正是收拢为己所用的好时候。 同时这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对建州主战。对投靠建虏的蒙古各部要又打又拉,尽量要为自己所用。 演武观战结束,晚上还有一场周大虎做东的宴会,除了人情往来,他还会“叮嘱”一下漠南各部,并做出一旦建虏来犯就出援兵的承诺。 给对方一个放心丸。 朝廷也会好好对待他们子女亲属兄弟、会在京师赐下住宅,并给与供养。 说白了,就是人质。 自古以来最常用的一种方法。 夜色渐黑,京师九门关闭,随后就要开始宵禁,更夫巡逻。 这些对普通百姓有用,但对周大虎等人来说,宵禁不起任何作用。 一座酒楼灯火通明,里面人声鼎沸,蒙古的一干贵族和京营中的一部分将领,都是粗人,豪爽非常,大家脸红脖子粗,大口肉、大杯酒,很是热闹。八七七 夜色渐浓,酒兴正酣。 …… 沈阳盛京。 清宁宫内。 皇太极看着手中的来之辽西大清谈判使者国史院大学士刚林,刚刚送来的谈判塘报,脸色深沉,泛生出一股冷冽。 明廷对自己的条件没有一件答应,还提出了一些不可接受的苛刻条件。 明廷真当大清的刀子是软的? 皇太极没有想到,自己退了很大的一步,答应了去帝号、国号,甚至可以接受大明的册封,但是自己一方提出了四条,对方却是直接否了三条,开互市还要限制考虑。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宣礼兄亲王、睿亲王进宫议事。”皇太极沉声而道。 等传令的人离去后,他的脸上泛起了一股冷色,脸上阴晴变化不定,有些挣扎犹豫。 事情太大他需要人商量。 他已经看清了,明廷的和谈与他一样,都是堵一些人的言语,用来安抚自己境内百姓,告知他们,自己的朝廷已经各种方法穷尽尽力了,最后只有一个字“打”! 自己的要求很低了,大明不是真心和谈。 如此,就只有一个办法,战场之上见真章,打的对方要和谈。 片刻之后。 礼亲王代善、睿亲王多尔衮一起来到了清宁宫。 “二位皇兄、皇弟,这一份刚刚从大明辽西和谈我大清大使内史院大学士刚林,遣人送来的塘报,你们看看吧。” 第八百五十六章 回归 刚才一进清宁宫,二人就察觉到了清宁宫的沉重气氛。 现在一说,代善和多尔衮立即明白了和大明的和谈不顺利。 甚至是很不顺利。 两人接过塘报迅速的阅看了一遍,顿时脸色一沉,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王兄、王弟,和谈之事你们怎么看?”皇太极问道。 礼亲王代善稍作沉默,然后说道:“纵观史书,和议之事都是打出来的,我大清和明廷一战不可避免,但是,一战而决绝不可轻用。明国地大物博,人员众多,而我大清,偏于一隅,地广人稀,钱粮财赋极薄,承担不起一战而大败的后果。我八旗兵马还是以集中兵力进逼明国京师,以战逼和,抢掠钱粮,掳掠其人口为我所用,才是上策、但这个条件,现在也不是时候,去年一年连续大规模用兵两次,钱粮还需积累,伤员需要恢复,军心士气也需要修养,现在开战,对大清不利。” 一旁的多尔衮也出来说话道:“臣弟也觉得,确实现在开战时机不宜,应当休养兵马后,明年秋季人壮马肥之时,再出兵进入大明,让明廷知道我八旗兵马的厉害,打得他们答应我等的条件。” 皇太极还没有来得及表态,就听见清宁宫们外有些吵杂,但他知道自己的护卫在外面值守,有人在喧哗而没有拿下,一定有原因,有事汇报又害怕打搅了自己的议事。 想到这里,皇太极招招手,将远处的一名御前侍卫招到了自己身前,嘱咐了一下,让其去看看怎么回事。 礼亲王代善、睿亲王多尔衮也是听到了宫外喧哗,也是看向了宫外的方向。 大汗寝宫外面有喧哗声,必有要紧的事情发生。 侍卫很快就回转而来。 “何事喧哗?”黄太极问道。 “蒙古那边有一份紧急军情送来,但是大汗正在商议事情,侍卫们只好阻挡对方禀报,因此发生了争端。” 黄太极想了想,直接下达命令道:“送信之人给与奖赏,塘报拿进来。” 一份军情塘报摆在了皇太极面前。 紧急军情塘报需要立即处理,这是朝廷规定。 哪怕皇太极已经睡着了,也得立即起来处理塘报。 这也是有军情塘报过来,清宁宫侍卫只能阻挡,却不敢驱赶。 皇太极沉下心思看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激动的站了起来,随即怒不可遏道:“明廷欺人太甚,朕要立即亲征。” 代善、多尔衮在身边听到这话大惊。 究竟是什么样的军情竟让一向沉稳的的八弟(八哥)如此暴怒? “王兄王弟你们看看吧。”皇太极又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刚才是一时气急,想想数年来的布局毁于一旦,丢掉了漠南蒙古,没有了与大明的暗中贸易通道,辽东会更加困难。再想突袭大明进入其京畿地区,恐怕会难上加难,他怎会不恼怒? 代善和多尔衮迅速的看了一遍,惊呼道;“归化城、鄂尔多斯河套等地区都被明廷拿走了?两部蒙古也都降了明军?我等兵马上千被杀?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代善和多尔衮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这二十余年来,明军几乎就没有大规模派兵出塞过。 而今竟然有能力出塞一战而胜? 这不是一场胜利那么简单。 除了一场胜利可以鼓舞明军的士气军心外,还有更多的好处。 九边绥靖,明廷就可以腾出大量的边兵,支援中原内地剿贼和辽东战事。 开垦河套,能活数百万饥民。 与军事上更加有关的是,大明有了稳定的战马来源,同样,大清就少了一稳定战马来源之地。 一增一减,变化可不小。 但是出兵而战,却也不现实。 “大汗,漠南蒙古已丢,明国朝廷必然有所准备,且路途遥远,强行出兵,胜负难料。”多尔衮建言道。 一旁的礼亲王代善也是颔首认同、 皇太极叹了一口气,回话道:“朕,刚才也不过是一时的激愤之言,朝廷的情况朕又不是不清楚,朕会暂时忍耐的。” 代善和多尔衮松了一口气,他们二人还真的害怕自己的大汗立即出兵亲征漠南蒙古。 明廷已经发生了变化,贸然出兵,一但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清宁宫气氛有些沉重,不管是皇太极,还是代善、多尔衮,都知道大清进入了多事之秋。 …… 辽西走廊。 觉华岛附近。 数艘朝鲜板屋船,向觉华岛开去。 这些朝鲜水师过去和大明辽东水师龙武营,有过来往,也到过觉华岛,所以对这里的海情很是熟悉。 “大人,再往前开,就会碰到敌船。我们船少,一旦遭遇对战,恐有全军覆没之险。” 而巴山等人则是非常高兴。 他心里巴不得遇到明军才好。 这样他就能控制海船,立即投降就可以回归大明了。 巴山对着通事道:“告诉他们,继续向觉华岛开进,但有违令,军法处置。” 通事将话翻译好后,又按照朝鲜水军头目的话说道:“再往前走,会遇到明国的巡逻水师船只。” “勿要忧虑,我等这次假装投往明军就行了。”巴山说道。 听到这话,朝鲜通事是直翻白眼,心中大声吐槽:你们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什么鬼,明军是傻子吗?他们眼瞎呀?一群建州鞑子投明也太没有说服力啦。 朝鲜水师将领见这些建州女真自己去找死,他们也不会有所阻拦。在他们心中,建虏都是未开化的野人,用野蛮手段让朝鲜签订了城下之盟。 五艘大型板屋船,三艘小船杨帆向觉华岛靠近。 朝鲜水师的士兵有些紧张,但并不害怕。 过去他们和明军多有暗中来往,他们觉得投降后再骂一些建虏的话,起码明军不会虐待和杀戮他们。 而巴山三人则是既兴奋也紧张。 高兴的是马上就要回家归队了,紧张的是自己和这一千人这一身打扮,对面的明军会相信吗?万一打起来…… 巴山摇摇头,这种事情决不能发生。 半个时辰后,水兵报告,五里外发现明军巡逻哨船。 “继续探查!静观求变。”巴山下达命令道。 第八百五十七章 袁进 行船又过了两刻钟。 由于天气晴朗,视线很好,桅杆上的了望兵看得很远,一眼就发现了远处的十几艘明军水师大型的战船。 攀爬在高高桅杆之上的了望兵大声喊着;“明军水师十几艘战船向我等杀过来了。” 巴山直接道;“挂白旗,向明军表明我等是来归降的。” 平安道水军虞侯金守正这时开口道;“大人,光挂白旗对方是不会相信的,还得降下船帆,下锚停船,这样才会让对方相信。” 巴山看了一眼对方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做吧。” 金守正沉默了一下,郑重的问道“大人,一旦降下船帆,下锚停泊,那就只有投降一条路了,否则,跑不成,只能被动地挨打。大人可想好了?” 巴山哈哈一笑,大声道;“有什么可想的,我等手下兵马没有一个怕死的,还有想那么多干什么?” 到了此时,平安道水军虞侯金守正心中有些迷茫,眼前的这些建虏人到底是真向明军投降,还是假降要突击明军?他有些真的分不清了。 早一些的时候,在船上他也曾经想过,要不要趁在船上,对方不谙水性,趁机弄死这些建虏人,为同胞报仇。 但是想想后果。将会给朝鲜和家人陆续带来眼严重的后果,那后果令人接受不了。而且要做成这样的大事,非他一个人能做到,需要全船的人配合,一千余人兵马一条心,那是不可能的,比登天还难。 对付船上的建虏,就要承受建虏的怒火,家人亲属会受到严酷的报复。 他才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此时,他在想着自己等人是真降还是假降?这是一个很大问题。 如果明军发现或者受到建州女真人的攻击,一定会将他们也当场剿灭屠戮一空。 但是他们如果告诉明军,建虏是假投降,但是万一建虏突袭成功或者反杀而胜,回去后,大家亲人亲属都将受到严酷的惩罚。 金守正内心此刻很是纠结。 另一边。 明军船队。 龙武水师中营副将袁进站在船头上,手中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看向前方的五艘板屋船。 “朝鲜人胆子不小,竟敢到觉华岛附近挑衅,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袁进看着前方冷冷说道。 话头刚落,随即他又发出一声惊异。 手下一名水军游击听到自己的上官发出一声惊异声后,也立即拿起一个单筒望远镜看向前方几艘朝鲜船只。 “挂白旗了?恐怕有诈。”这名游击说道。 但是其后对方开始降帆,抛锚停船,这样一来,就丧失了船舶的机动性,完全丧失了进攻和逃跑的能力,也就等于缴械投降与其无异。 “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靠过去,缴了械不管有什么诡计都不怕。” 有了袁进的发话,十几艘战船快速驶向对方。 将这五艘朝鲜板屋船、三艘略小的小船纳入到火炮射程后并瞄准后,袁进等人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主要是这次的敌人来降有些奇怪,毫无征兆。 这样的事,可是极为罕见之事。 五艘大船、三艘小船,可载千人以上。 袁进等人虽然有些怀疑对方的动机,但是敌人在自己的火力之下,也翻不了什么天。八 “上去一队人马靠船跳帮,看看对方的降兵人数。”副将袁进命令道。 船队中驶出数艘小船,载着一队五十人兵马登船查核。 但很快,一条哨船急急的返了回来,水手军兵神色有些慌张,又有些隐隐的兴奋。 一靠近袁进的帅船,迅速攀登而上,远远的大声道“将军,朝鲜船队上面除了一千本部所在人马,还有建虏真夷一千人马,说是一起投奔我大明。” “建虏真夷?一千人马?”袁进听着这话,有些不可思议,更是不相信。主要是建虏最新崛起,气势正盛,八旗兵马心气很高,投降一个两个还有可能,千人?他根本不信。别说千人,就是百人、几十人,他也不信。 这恐怕有诈。 “全体戒备,火炮随时击发。”袁进立即戒备起来。 他是海盗出身,小心谨慎已经是他的本能。 命令刚发出去,又有一艘哨船赶了过来。 “将军,建虏真夷的领军之人要求见你。”一名过来通报消息的水师士兵汇报道。 “几人?” “一人。” “带过来吧,本将倒是想看看这些人是人是鬼。”袁进肃着脸说道。 水兵领命而去,不到一刻钟,就将巴山一人送到了袁进的指挥船上。 “袁将军,总算见到你了,太不容易了。”巴山讲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对着袁进大声讲道。 对方这一见面就说了他摸不着头脑的话,让袁进有些不高兴。 “我不认识你,你是什么人?”袁进警惕的问道。 巴山笑了一声道“袁将军不认识我,可我认识袁将军,大家是自己人。” 袁进脸色却是难看起来,他自己知道他从来不认识一个建虏之人,面前这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让朝廷对自己的忠诚产生怀疑?可是不对呀,一千建虏来送死就为了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自己可不是名将,不值得这个本钱。 “你到底是什么人,直接说清楚,不要话讲一半,让人猜。”袁进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巴山也严肃了起来,走到对方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说道;“袁将军,卑职是周大虎麾下一名百总,回乡募兵而来,迟迟等不到接应船只,便利用身份,利用朝鲜水军的船只,返回大明。” 听到这么一说,袁进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接应一支女真队伍是大帅周大虎交给他的任务,他牢记在心。 难到就是眼前的人? “你是巴山?还是巴苏图、屯珠虎?”袁进问道。 “我是巴山。”巴山回答道。 “你是巴山?”袁进有些惊疑不定,难以确认。 他想了一下,随即将接应的暗语口令对了一下,完全正确。 这让他相信了一半,另一半还得让驻守在山海关的周大帅所部认识巴山等人的将领前来确认,才能让人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有交流了一下有关信息,袁进又询问了一些情况,才结束了谈话。 他要求巴山等人,交出武器和盔甲,才能上岸,完全确认身份后,会归还武器。 巴山也是当兵打仗的,深知其关系,理解同意。 第八百五十八章 京营之案三法司宣判,王应熊接职 大明京师。 忠勇侯府。 周大虎做主位,身边两旁坐了两排幕僚和心腹将领。 此时,在座的一干人员,各自一一向他汇报京营中的整顿问题。捌柒 “大帅,京营的纪律风气整顿的差不多了,但是人员能力尤其是中下层带兵之人有一半都是靠着关系而升,能力很差,不堪一用。大帅要多做考虑。”已晋升为副将的王来贺建言道。 周大虎点点头道“本帅已经有了主意,再过一些时间,我会定下军策,上报皇帝批准实施,在京营中实行能者上,庸者下的局面。不过在此之前,还不露透露消息给任何人,包括你们,等皇上批准后,就可以告诉你们。” “大帅,京营的兵器火器多有不合格着,需要淘汰置换补充一批兵器火器。戎政兵部尚书陆完学现在几乎不再管事,提督太监马云程也是请假休息,不想管事,这是对大帅的抵触啊。”贾木青汇报道。 周大虎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看向身边的几位老臣,听他们怎么说。 王应熊回答道“这很正常,大帅做事凌厉,大力整顿京营,得罪人太多。勋贵文臣都对大帅戒备之心很深,为了明哲保身,只有暂时避一避京营这个是非之地。怎会还在京营配合大帅干得罪人的事情?” 周大虎点点头,看向贾木青说道“本帅会将京营的有关状况和京营的改革放在一起处理,到时候会有一个总体的方案,报皇上批准后就会实施,稍安勿躁。” 一个一个周大虎的心腹将领汇报问题,周大虎当场解决或者给与答复。 这一忙就是一整天。 等大家散去时,周大虎叫住了王应熊。 “王老大人,有一事与你有关,你先听听再做决定。” 王应熊点点头道“大帅请讲。” 周大虎道“老大人知道江南税赋之事难征,朝廷需一位为国事不计声誉,手段态度强硬的一位重臣前往,我想推荐老大人,只是这个差事难办,不成功本人在朝廷的仕途就会彻底完了,而办差成功,必然会得罪整个江南士绅,声名受损,还会受到其势力联合一起的攻讦和谩骂、弹劾等事,老大人考虑一下,给我一个回话。” 王应熊脸色肃穆,这是一个重回朝堂的一个好机会,但风险巨大,前途不可预料,一旦失败就是身坠深渊,功败名裂。 但是一旦完成,各种非议同样也会接踵而来。 这事太重大,他需要考虑一下。 对方的表现不出意外,周大虎心中有预期。 三天后,一份奏疏到了崇祯皇帝面前、 看了这份奏疏后,崇祯皇帝没有立即朱批,而是再三斟酌了起来,一旦江南由此造成动荡朝廷当何以处理? 至于王应熊担当钦差到江南查办江南士绅抗税一案,崇祯皇帝原则上是同意的,王应熊内阁大学士致士,能力见解都是有的,这个他不会担心。 但是王应熊性格狠强刚辣,他担心激出民变,乱了江南财赋之地。 大明经不起折腾。 如今大明得天恩赐有了一员战将,局面有所改善,朝廷也是逐渐形势好转,如果没有京营的整顿初步成功,他也不会有心思去动江南士绅。 可是有个道理崇祯皇帝深知,皇帝不差饿兵,养兵最怕钱粮不济。 江南税赋不能足额而征,大明国库空虚,就无法用兵进行剿贼和恢复辽东。 要想做事,就得除去这个有粮不交的弊端。 想通了这些,崇祯皇帝看了看手中周大虎的推荐奏疏,然后说道“拟旨……” …… 与此同时。 牵连京营一事冒饷、顶操、占役等一干弊端,由三法司会审处理宣判就在今日。 大明正报早早地就将今日宣判出结果的消息,提前数天就公布了出来。 引得一些读书人和士绅官员侧目,三法司会审的地方大理寺门外站满了不少勋贵官员的家丁和奴仆,专门传递消息。 大理寺这里的三法司会审,是公开的会审宣判。 只不过里面的房中空间有限,只是给了外面有限的人数可以现场旁听。 这里面当然就有大明正报的两名首脑官员,阮大铖和柳敬亭二人。 他们挂的都是军机处宣导司的牌子,现在各个衙门都很忌惮这个部门。 到现在,朝廷的各个衙门终于知道了这个大明正报的可怖之处。 掌握舆论,掌握风评,一篇报道都有可能让一个衙门或者一名官员声名扫地,清誉无存。 三法司的会审官员,看着眼前的搬个桌子坐在一边的大明正报阮大铖和柳敬亭二人,嘴角颤抖咧嘴不止。 这次大明正报将他们这些官员的名字职务,以往经历,官职升迁,人情关系都刨了个遍,还公开的分析他们会不会徇私枉法,让他们很是头大无奈。 突然地被暴晒在阳光大众之下,让他们很是不习惯和恼火,但是又无可奈何。 以为人家也是官府衙门。 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位主管正堂上座。 下面两边则是旁听的锦衣卫官员和大明正报。 锦衣卫官员看着自己对面的大明正报一干人,心中有些讨厌。 前几天就因为一个商铺被一名锦衣卫索要一些银两,一时气愤,将整件事情写给了大明正报,随即就被刊登了出来,引起舆论大哗,皇帝过问,让整个锦衣卫都声名受损。 但是人家为军机处的下属衙门,没有人敢惹。 三法司的最后宣判,按着既定的程序进行着。 这个案子十分的关键,也带表着朝堂政治风向,一名宫中宦官也来到了现场旁听,让所有人更加的紧张。 走完所有程序后,大理寺官员开始宣判。 “……据八议之制,三法司会审,报圣上批准,宣判如下;定国公府冒饷三十八人,以崇祯元年计算,十年十倍军饷,军饷每月每人粮食一石、菜盐金一两,共计罚银四万五千六百两。粮食四万五千六百石。占役六十人,三年十倍罚银两万一千六百两,粮食两万一千六百石。” “成国公府冒饷三十五人,计罚银四万两千两,粮食四万两千石,占役五十二人,罚银一万八千七百二十两,粮食一万八千七百二十石。” 第八百五十九章 京营大比武通告 “英国公府冒饷二十八人,罚银三万三千六百两,粮食三万三千六百石。占役三十二人,三年十倍,罚银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两,粮食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石。” “西宁侯府冒饷……” “定远侯府冒饷……” “保定侯府冒饷……” “清平伯府冒饷……” 一连串的勋贵名单,让听着的人满脸惊诧,有些不敢置信。 许多人都暗自心惊,没有想到朝廷决心会这么大。 但是后面还有更加严厉的处罚。 “以上勋臣不思报国,掏空朝廷,行为恶劣,根据八议之议功,议贵之制,陛下开恩,减轻处罚,国公减禄一千石、侯爵减禄五百石,伯爵减禄二百石,此为定例永久,不得恢复。” 旁听的人们又是一阵惊呼,永久削减禄米,这个更狠,子孙后代都收到了牵连,朝廷也是会省一大笔开支。 大明有规定,国公禄米五千石至二千五百石不等,侯爵禄米一千五百石至千石,伯爵禄米一千石至七百石。 如成国公禄米四千二百石,永久消减一千石,少了四分之一,堪称损失巨大。 如西宁侯禄米一千一百石,永久消减五百石,几乎少了一半,损失可以让人心疼。 如清平伯,禄米八百石,永久消减二百石,少了四分之一,也是损失不小。 但是如此,还有宣判在念。 这次念得名单处罚的是文臣武将,占用京营军马为私用,占役擅使军士,各有处分降职、革职等罚银不等。 同时训诫各位大臣、武将、皇亲国戚、勋贵;“国家时下多艰,内忧外患,当与国同甘共苦,一体为国,命各位以这次事情为戒,在家省醒,自图改悔,如有再犯,严惩不贷。” 紧接着第二天,戎政兵部尚书陆完学被免职,京营提督太监冯云程调回宫中降职使用,一时间,京营格局风云突变,让不少人惊异。 但很快,圣旨下,起复原兵部侍郎李邦华为戎政兵部尚书协理京营。 以司礼署印太监提督东厂曹化淳提督京营、太监李明哲提督五军营、郑良辅总理京城巡捕。 起复原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王应熊官复原职,以大学士辅臣巡抚江南钦差大臣、右副都御史兼兵部尚书、赐尚方剑,便宜行事之身份,前往江南办差。 这又是一颗大的震撼弹在官场,让人震惊不定。 这一切的任命犹如走花灯一般,让人眼花扰乱,目不暇接。 这些消息都在大明正报之上全文刊登,引得不少人掏钱卖报,报纸销售大火。 京师舆论大涨,酒楼茶舍坊间,都是京师京营一案处理的议论,以及人员调动的一些八卦。 “这些皇亲勋贵真是贪得无厌,身上英明,扫除一群害虫、害群之马。” “唉,皇上还是手软,只是罚钱了事,爵位一个都没有革除。” “你懂什么,现在兵荒马乱,处理勋臣功臣之后,会引起朝廷动荡不安和天下猜疑,不利于朝廷声名,这样处理才是老成持国之举。” “朝廷复杂……一言难尽……” 士子文人,边饮边谈,意气风发,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一阵喧闹过后,又是一阵沉寂。 勋贵武臣皇亲国戚没有一个出来喊冤,但是舆论已经把他们打成了过街老鼠。 他们愤怒却又无助。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辽西大兴堡的明清谈判还在继续,但是没有任何的进展。 双方都在应付差事。 清军还在恢复当中,需要一阵安静的时间休养和消化朝鲜一役中的胜利果实所得。 大明正在整顿京营,练兵备战,也需要时间。 这一切双方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转眼时间,离京营整顿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 京营这一天,一则新的通告,让京营热闹了起来。 通告内容很是简单但却震撼巨大。 内容规定;“京营将进行一场军事比武大赛,现有千总以下基层武官,包括把总(领兵五百人)、哨总(领兵一百人)、队长(领兵五十人)、什长(带兵十人)、伍长(带兵五人),皆由比武胜出之人和机智善谋之人(识字)担任,以后为立有军功者升任担任。而原有军官,则是一律署理现有职务,比武之后以成绩决定去留。” 后面还有一些善后的办法,规定“以军功升任基层军职的,现在已经不能胜任的,待遇不便,可以转往辅兵后勤担任职务。累计升任军职的,现在已经不能胜任的,亦和前项军功升职待遇一样……” 这样的通告一出,京营一片哗然,各种表情心情都有之。 尤其是一些青壮和久伍有一定技能的老兵,则是跃跃欲试。 这些人不甘于寂寞,不怕苦、不怕死,却无升迁门路,心中有所不甘。 这次京营的变化,对一些基层的人绝对是机会千载难逢。 第二日京营兵马军事比武的具体事项出来了。 骑兵包括马术、马上刀枪、马上弓箭、弩箭。 步卒有弓箭、刀枪、棍棒、盾牌、标枪投掷等项目。8七 神机营鸟铳、火炮施放、保养等。 项目不少,除了有机会得到升职,还有奖励。 每一项的前一百名都有丰厚的奖励。 每一项前三名分别有五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和各十石的粮食。 而奖励最大的则是不分项目的比武第一名,升两级,奖励纹银一百两,粮食三十石。 看着公告上面的奖励数字,所有的基层士兵都眼红如丝,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能升职,能拿钱粮,这谁不喜欢? 而下面的内容则是让一些本事不高的人,觉着自己努力一下,也有机会。 一百名到五百名者,每人奖励精米半石,食盐五斤、水果、红烧肉罐头各五罐。 五百到一千名者,水果、红烧肉罐头各一罐、粮食一斗。 虽然不太清楚罐头是什么,但听着有水果、红烧肉,这可都是好东西。 所有人都有期待。 争不上钱粮奖励,还不能争得一份这个什么罐头吃吃? 京营数万士兵将领,看着日期三天后开始军事比武,不少人期待满满。 第八百六十章 大比武开始 与此同时。 周大虎和兵部会商,调到京营的将领也都快到了。 这也是周大虎的腾笼换鸟之策。 用九边边镇和内地的杰出将领到京营任职。 周大虎虽然不熟悉大明的将领,但是他有未来的一些历史知识记忆,可以刷选出来一些历史知识中的可用之将。 在往京师的路上,由各地突然接到兵部军令的将领有几十人之多,现在各带着自己的军事家丁一路上飞驰,尘土飞扬。 一队人马跑了一会,缓缓而行,到了一处有树影的地方,停马开始进行休息。 他们都是战将,惜马如命,要不是兵部的军令上有时间限制,要求按期到达,他们是不会这样骑马飞驰。 这一队人马不多只有三十余人,但是个个身体强壮,身穿一副锁子甲或者一副牛皮皮甲,弓箭、刀枪、铁鞭铁锏等样样俱全,上上散发出一副彪悍的凶煞之气。 其中领头的是一名四十出头的壮汉,眼中精光四射,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军伍气息。 将军,兵部突然间调将军到京师,还言明带上我等家丁,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一名常年追随的家丁闲来无事的问道。 壮汉是一名游击将军,名叫郭升,此时他嘴中含着一根草根,啪的一声吐了出去道:军人听令行事,想那么多干嘛?本将又没有犯什么错,不会是坏事。 一众家丁也是开怀大笑,当即就有人嚷道:将军,这到京师,说不定会再升一级,回去后,将军定会分守一路(分守一路者参将)。 郭升也是爽朗大笑了一声道;谢兄弟吉言。 …… 湖广游击将军周凤梧带着自己的三十几人家丁,也是日赶夜赶,一点也不敢懈怠,直往京师而去。 他虽然不知道兵部为何会调动自己进京,但身为朝廷武将,也得遵令而行。 …… 一队人马缓缓而行,汉中游击唐通领着手下的家丁六十余人,全身披挂,一人双马,说着话边走边聊,同时看着京畿地区的乡村城镇。一脸眉头紧锁。 一名家丁看着有些地方的残垣破壁,摇着头说道;没有想到京畿北直隶去年被建虏祸害到这个程度,京营十二万兵马,都是吃红薯的? 唐通也是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从榆林守备做到汉中游击,历战大小数十场,战功赫赫,在就任地方,声名不小。 这次兵部相招,他倒是意气满满,希望新的任命,可以让他做出一番功绩来。 唐通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丁,沉声道;京营积弊太深,堪用兵马有限,还和老弱一起混杂组伍,一战老弱救溃,堪用的兵马也会被裹挟而走,怎能打过建虏的百战如狼似虎的精兵? 一名家丁接话道;将军,卑职听新近崛起的周大帅正在整顿京营,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唐通作为已经跨入了中高级将领的武将,怎能不关心朝廷的动态?但是这个问题,他……真的不看好,随即他摇摇头道:积弊太深,回天无力。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根本做不到。 说到这里,唐通大喝一声道:再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京师了,到了地方,我请兄弟们喝酒吃肉。响起一阵欢呼声,接着就是感谢声;多谢将军破费,我等要将将军一次吃穷不可。 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唐通大笑而道。 队伍中一片爽朗的大笑声。 …… 与此同时。 这样的情形,在各地前往京师的路上,不时的发生着。 …… 京师京营。 演武场。 京营演武场有城内城外两个演武训练的地方。 此时,这两处地方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演武场的一头,插满了红心箭靶。 一排排足有上百。 远处还奇迹般的搭建起来了几十个擂台。 城内外演武场,还搭建了一些观礼台,予许百姓官员军兵家属等现场观礼助威。 这样也可以激发军兵的昂扬斗志,让军事比武更加激烈。 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逐渐有百姓家属、官员、百姓进场,第一次看到和参与到这种情况,许多人都很新 奇。 时间一到。 一队队兵马队列整齐,衣甲鲜明,整齐如一军纪森严,精神饱满,虽然不知道战斗力如何,但是这精神、这卖相,让人都是眼前一亮。 随着分拨比赛首日的人马的到齐,演武场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首日乃是最有看头的弓箭、强弩射靶比武。 由于报名各科比赛的,是一人必须报二科,其他项目自愿报名的规则。 而弓箭这是最基础的军兵技能,因此报名的人很多,足有数万人。 这个技能只要多年当兵的,都或多或少能掌握这个技能,但是精于弓箭却是十分困难。 一声声军令开始下达。 兵马人员开始列队按照排列的顺序,分成数队,一个个出列,排成一队,面对箭靶,准备听令挽弓射箭。 只听得一声珰的一声,一队士兵纷纷挽弓瞄准箭靶准备射击。 咻咻咻…… 弓弦强大的弹力将箭送了出去,发出一道刺破空气的箭啸,转瞬之间就钉在了箭靶上,尾羽乱颤。 督导的校尉随即开始报数,站在士兵身后的一个个数字大牌子被高高举起,以便让一旁等待比武的士兵和观众看见。 看到报数正中红心,士兵和观众之中响起一阵热烈掌声和吆喝声。 这些情况,演武场并不禁止。 要知道战场上情况复杂,什么声音都有,在演武场士兵和百姓观看鼓掌、吆喝、起哄等,周大虎专门规定不与干预。 有了百姓和士兵的助威、鼓励、喝彩,演武场上一片热闹。 与往常不一样的京营演武大比,就这样继续了下去。 一天一天过去。 弓箭、强弩、马上战术、步兵刀枪、盾牌等一一上场演练比武。 半个月后。 各个单项的比武大演兵结束。 而接下来的是最为激烈而又决定士兵个人前途的项目,单兵对抗。 先是初选,在演武场上分区域进行初次汰选。 门槛很低,只要是军兵都可以报名参加。 每人两场比赛。 一场拳脚搏斗,打倒对方不能起身。或者对方就地认输为止。 第八百六十一章 杨嗣昌的询问 另一场则是穿着护具,用木刀木枪进行器械格斗,木刀木枪上粘有染料,以击中对方身体的部位,为判断轻重伤势的依据,而确定谁赢谁输。 这个大比,牵涉到军中的基层武官职务安排,有野心的、或者不甘寂寞就这样下去的,还拥有上进心一片热血的,都是脸色凝重跃跃欲试。 一旦赢出,不但有奖励,还能升为有品级的武官,俸禄也会大幅增加,种种待遇不是一个大头兵所能比拟的。 初次汰选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况。 个个小心谨慎沉着应对,奋力而搏,力争上游。 可见升官发财对人们的巨大诱惑力。 一旁有幸观看演武的京师百姓和军兵家属吆喝声、鼓掌声四起,让专心比赛的军兵们更是全力相博,不敢大意,一心为了取胜。 这场搏击胜负的比武,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批一批的军兵带着不甘和遗憾,被淘汰出了比武大赛。 但是效果确是好的,许多军兵有了锻炼身体,增强自己能力的想法,尤其是听说,每年都会j进行小比,录取百人升职。而大比三年一次,胜者升职,原官无军功者败,降一级使用。8 京营大比武办得红红火火,但是这种没有军功,而是由比武选拔基层将领的做法,引起了朝中文官的一片非议。 纷纷上疏弹劾京营总督、忠勇侯周大虎乱政肆意妄为,要求恢复原有武官任职。 很快朝廷就咨文周大虎,要求其自辩。 周大虎断然的拒绝了上疏弹劾要求他改章易辄的要求,并力陈自己的观点,痛斥一些官员不知兵事,还妄谈兵事的陋习。 周大虎的自辩,得到了崇祯皇帝和军机处、内阁等大力支持,此事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京营则是继续有条不紊的继续推进着比武大赛。 随着来到了最后几天,京营的比武大赛在京师百姓之中也掀起了一股京营和比武热,尤其是许多孩子和年轻人,看到京营这一幕,都开始了锻炼,掀起一股学武热。 一些拳脚、刀棒师傅,家中门庭若市,好不热闹,收入也是比以往大增。 京营比武最后一天,今日将决定出前一百名的排名,并当场由兵部、吏部官员和京营总督颁发官诰、官服、腰牌等,以及奖赏钱粮。 演武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旌旗飘扬,演武场正中间搭建了十个擂台,其中正中间的一座擂台是其他九个擂台的一倍还大,明眼人一览就知道这是最后决定前十名排名的决战擂台。 今天的入场观众,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除了京营士兵和今日比赛士兵家属,都要掏钱购票进场,即使这样,入场票依旧是供不应求。 恰逢这难得一见的盛事,京师近百万的各类百姓都是心痒难耐,各自想着办法想到演武场一观比武,开开眼界和观看此等奇事。 入场票被炒到了翻了几番,依然供不应求。 实在是这种京营大比武太罕见了,京师有钱人也太多。 今日是决赛和颁奖授官的日子,周大虎和兵部尚书杨嗣昌、吏部尚书田维嘉三人一起来到了京营城内的演武场。 从各地选任的将领已经全部到达,此时也坐在了观礼台上,进行观看。 他们都很重视,也许他们自己会留在京营带兵,可能与自己有关。 周大会一行人的到来,立即有值卫将领来到跟前请安,并准备宣告全场军民周大虎等人的到来,但立即被制止,三人默默地就坐在观礼台上等待欣赏比赛。 一阵军鼓之声响起,一群昂扬大汉抖擞着精神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到了演武场中央。 杨嗣昌和田维嘉看着整齐划一的队列,一百人个个精壮的大汉,不由得都暗自点头,心中不由得对京营整顿增添了更多的信心。 接下来的是抽签分组。 分组完毕后,一阵鼓响,这从京营中数万基层士兵当中,一路上过关斩将杀出重围到前一百名的精兵悍勇,开始准备比赛。 比赛很简单,一人两场。 一场徒手搏斗,一场器械搏击。器械用的是木刀木枪,都做了处理,不会严重伤人,但打起来还是会疼的。 又是一阵鼓响,两两开始登上擂台,捉对厮杀,激烈异常。 这可是直接牵涉到自己官职和俸禄的比武,没有人会后退和谦让,都是全力以赴,眼神凶狠,下手快速而又狠辣。 倒也是不怕会伤到人。 裆部都安了护裆,也早有规定,头部和裆部不予许进行击打,如有违反,直接淘汰,并视情况给与处罚。 望着下面擂台上的凶狠搏斗,杨嗣昌却是思绪已经不在这上面,转头看向周大虎。 “忠勇侯,京营整顿需要多长时间?”杨嗣昌问道。 周大虎明白对方的意思,摇摇头道“整顿有两种,一种是除弊,现在来说已经基本达到了目的,已经整顿完毕。而另一种整顿则是除弊后,还要整顿军力,狠抓训练,成为一支强军,可用之兵,现在这还差得很远,需要一定时间。” “多长时间?”杨嗣昌接着问道。 “最有把握的是两年,最少也要有一年时间。”周大虎道。 杨嗣昌有些失望,他心中想让整顿后的京营也派兵参加他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以增加胜算。 但现在这个回答,让他希望破灭。 “现在京营出兵不堪一用吗?”杨嗣昌不甘心的问道。 周大虎摇摇头道“可用,但是得不偿失。十二万京营军兵,实有人数九万多,裁去老弱三万多,也就只有堪堪六万余人,这一段时间又补充了近三万余人新兵青壮,现在让他们上战场,等于是浪费白白牺牲未来的可战之兵,太不划算。” “勇卫营可用,但是……”周大虎不再接着话说下去了。历史上,崇祯十年底,勇卫营可用,就被崇祯皇帝派了出去前往中原地区协助剿灭流贼。 但现在,自己整顿京营,勇卫营出兵中原等地剿贼,恐怕会有变化,会跟原有历史不一样。 主要是现在自己的嫡系兵马进入了京师,自己还是京营总督,掌控了京营,皇帝再怎么信任自己,也不能把身边的可靠力量勇卫营再派出去吧? 第八百六十二章 大比落下帷幕 提到勇卫营,兵部尚书杨嗣昌也立即敏感的想到了周大虎所想的东西。 但这里面的话,却是只能意会,不能言谈。 杨嗣昌点点头,眉头紧锁,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举荐的南畿、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一地剿贼军务总理熊文灿,已经向朝廷上疏请求派出京营精兵,前往中原一带进剿流贼,并陈述自己手中兵力不够,如果没有京营精兵来增援,恐难以完成剿灭流贼任务,而负朝廷重托。 同时也给他本人来了私信,大吐兵力不足的苦水,请求他这个举荐人,在朝廷为他増取援兵。 这个请求杨嗣昌当然不能不管,他是举荐对方的人,又是兵部尚书全盘负责剿灭流贼的计划,四方六隅、十面张网的策略是他制定的,两人几乎已经捆绑在了一起,同舟共济,熊文灿剿贼失败,他也脱不了干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时间杨嗣昌想了很多。 他看向了身边的周大虎道“忠勇侯,要是你能带兵前往中原一带剿贼,剿贼大事可期啊。” 随即他又晃晃头,有些可惜的说道“本兵也知道,忠勇侯的精力都放在了辽东逆虏身上,圣上和其他大臣也都是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建虏身上,这样不算错,但是心腹之患还是流贼,一旦流贼势大,不可控制,必然会称王称帝,蛊惑人心,对朝廷造成极大的威胁。” “而流贼一旦完全剿灭,区区辽东建虏,就不会对我大明构成严重威胁,以我大明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等优势,早晚会战胜建虏,恢复辽东。” 周大虎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对杨嗣昌的判断,很是佩服。 像杨嗣昌这样的文臣,战略眼光和规划能力真的很强,在原有的历史上,之所以四方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没有实现,乃是执行面上做的不好,以及建虏在崇祯十一年年底的入塞,致使大明突然抽兵到京师勤王,使中原兵力空虚有关。 投降的流贼之所以屡次复叛,还是由于朝廷军队对流贼的威吓力不够,以及一些处理方式的不妥。 在周大虎和兵部尚书杨嗣昌交谈的时候,时间也一点点的过去,演武场上的比武大赛也是越发激烈起来。 周大虎和杨嗣昌的目光也重新的投向了场中的比赛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比武的人数越来越少,到了现在,就只剩下了最后三十人。 他们几乎已经确定将是升职为有品级的基层武官,从此境遇将会大不一样,如果将来立有战功,更上一层楼,甚至成为大明高级将领,也不是不可能。 大比越是到后来,将会越来越激烈。 要知道,已经宣布,前三名比武大赛的士兵,将会授予千总的官职,带兵千人,但是不会一步到位,而是在基层官位上,都会历练数月还有一些培训,才能胜任最终的千总之职。 也许有人会说,一个基层士兵,因为个人勇武,拿了比赛前几名,就一下子提到带兵千人的高位,是害人害己,误了军国大事。 也是拿士兵的性命当儿戏。 周大虎却是对此说法不以为然。 这些大比武得胜的士兵,都是多年行伍的老兵,对军伍十分熟悉,带兵行军很快就能熟悉掌握,只要稍加培训教导,担任这些基层的武官官职,还是能够胜任的。 大明现在是以文制武,出谋划策的事,高级将领都无法参与,成了只会厮杀的工具人。 所以基层将领武官的主观能动性,很低很低。8柒七 他们只是多数都是奉命厮杀,和建虏一触击溃,闻虏色变,由此,大明缺的是血勇,敢于拼杀的基层带兵将领。 同时这样的任命也并不过分。 要知道,崇祯四年武科会试武状元王来聘,被崇祯皇帝一下子任命为副总兵,这才叫夸张。 不是没有先例。 至于一个是武科会试,一个是京营普通的军兵大比武,有些人认为不可相比,但是周大虎不这么认为。 一个是选拔将领、一个是选拔带头冲锋陷阵的基层低阶武官将领,侧重点各有不同,但都很重要。 铜锣之声响起,这场历时大半个月的京营全军大比武,终于落下了帷幕。 上台接受周大虎这个京营总督和兵部尚书杨嗣昌、吏部尚书田维嘉颁奖的军兵,有些紧张手足无措,但很快就镇静了下来。 钱粮官职一一当场兑现,随即披红戴绿,骑上高头大马,开始绕场演武场三圈,进行夸官。 同时也是一个大好宣传的时机,让更多的京营士兵和广大百姓激起勇武功利之心。 看着跟在身后捧着一百两银子的校尉,还有身后车子上三十石的粮米,以及临时奖赏的一些布匹、罐头、盐巴等,骑在马上的比武胜利前三名的三个人,脸上笑嘴都合不上了,一脸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更有无数基层士兵和观礼的军兵家属,望着这一切,满脸的羡慕和渴望。 接下来就是各个单项比武佼佼者,前十名也是当场由周大虎、杨嗣昌等人颁奖。 至此,京营前无成例的大比武,终于落下了帷幕。 但这个意义却是空前的,也是一个里程碑。 散场的时候,一些军兵还是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原来和他们一样的大头兵,现在却是和他们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说不羡慕是假的。 已经有人开始暗暗下定决心,要在下一年的小比之中,或者在三年的大比之中,拿下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京营的风,好像是开始起了变化。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兴武这风会从此而起。 …… 京营大比武结束第二日。 周大虎招见了这次从各地调来的一批将领。 其中有许多人,都是历史留名之将。 周大虎一进来就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干人。 等对方都行完礼后,周大虎开始点名认人。 “郭升。” “到。”一名身材魁梧,皮肤略黑的精壮汉子,站起来回道。 周大虎点点头。 此人在原有历史上,做到了大明柳沟副将之职,崇祯十七年甲申之变时,大势已去无奈之下,降了李自成,随即被封为权将军,其后带兵收复山东。 清军进入关内后,许多原明朝降官大批叛投满清,郭升不仅没有降清,而且在大顺军主力已经退入山西、满清军队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依然率领区区三千部下转战于直隶、山东各地,营救同僚、平定叛乱。 最终和清军战死。 这是周大虎最为看重的一点。 他眼前这里面许多人都是和清军战死决不投降的人。 也是他招人入京的一个重要依据。 第八百六十三章 见面 “唐通!” 周大虎念到第二个人。 这又是一个历史上留有大名的人。 在当时的大势下,降了李自成也是正常。 可惜又降了清军。 但这都是原有的历史,在现在这个时空,并没有发生。 不能因此而不用人才。 在兵部的军功册上,对唐通的评价很高。 可以说是出类拔萃。 对于这一点,周大虎当时看到这一评价,心中很是诧异。 这与他脑中原有历史上的唐通,几乎对不上号。 大明末年虽然腐败,但是兵部的军功记录和评价,还是有一定的可信性。 点名一个一个继续下去。 固原参将官抚民、湖广游击将军周凤梧、宣府游击白邦政、河南把总任继荣、谢应龙、田虎…… 这里面有不少的人,在原有的历史上,都有投降李自成的经历,但在对清军作战却是英勇战死的人。8七 而在官职方面,大到参将、小到把总,跨度很大。 周大虎和这些历史上的留名之人一一见过后,并在军营食堂宴请了这些人。 酒足饭饱之后周大虎开始讲话。 “诸位,你们一定很好奇兵部招你们到京师干什么,这些天你们休息,观看京营大比,心中估计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不错,你们今后一段时间就将在京营担任职务。” “为什么是你们?因为是本帅选中了你们。不是别的,就是因为你们还有一腔血勇。” “自万历末年到现在,我大明军队对战建虏,屡战屡败,甚至闻虏色变,遂无人色,同样是人,为何会这样?大明官军怕死,人家就不怕死?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在乎两种情况。” “训练、军纪。” “本帅多次对战建虏,连战连胜,靠的就是这两条。去年建虏入塞,本帅阵前斩杀溃退大明官军数百人,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也许有人会骂我刽子手、屠夫等,但本帅不这样做,就会死更多的人。杀百人而救万人,军法当严。” “好了,不多说了。将为兵胆,兵随将动。你们都是本帅认为有血勇的大明将领,可堪大任。本帅已经得到陛下批准,你们进京之人,一律升官一阶,把总升千总,千总升都司,游击升参将,本帅希望你们好好练兵,学习韬略,为国效命。” “你们今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本帅,除了有紧急之事外,本帅都会接见。” 说完,寒暄了两句、转身而走,只留下一个背影。 而从大明各地莫名其妙被征调过来的一干将领,看着对方远去后,个个面面相觑,升官的喜悦没有多少,却是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沉甸甸的。 随即各之散场,准备迎接新的职务和挑战。 这些天的观察和接触,以及京营大比的激烈,都让他们明白,京营已经开始变化了,有了新气象,在这里不会轻松度过。 …… 大海上。 三十几艘大型遮洋船和一些钻风船,行驶在靠海岸几十里的地方。 中间的一艘大船上,挂着黄色的龙旗,宣明夺目。 座舱内,钦差大臣内阁大学士、右副都御史兼兵部尚书王应熊缓缓起身,迈步走出船仓,突然一阵强风刮来,一时之间有些站立不稳,身边的护卫赶紧搀扶,才身体稳定下来。 “到了哪里?” “回大人,再有半天的路程,就到松江府上海县了,那里有大型港口,可以在那里停泊,然后登陆。”黎壮图站在一边恭声回道。 在经历了三年的艰难时间后,他终于被重新重用,被安排在钦差大人身边做事。 他很珍惜这个机会。 他投降建虏,没有被朝廷治罪,现在还能为朝廷钦差做事,他很知足。 他知道投降建虏,是他一生也难以抹掉的污点,遇到知道他情况的人,看他的那种眼光,让他羞愧难当。 现在,这是一个机会。他明白,在这乱世当中,一位罕见的良将对已经是乱世的大明有多重要。 有了这样的靠山,再不堪的过去,也会被人选择性的遗忘。 他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王应熊望着波澜壮阔的海面,心情有写起伏不定。 他深知这次的皇命钦差任务万分艰难,所以从任命到出发,他耽误了不少时间,主要就是向朝廷与周大虎要兵马、人员等。 这次他从林县领了五千兵马,招了近五百人的识字断句会算数的人去江南一带做事,每月纹银一两,粮食一石,大家踊跃报名,非常的抢手。 江南士绅和富户在当地势力盘根错节,不知经营了多少年,他一个外来的朝廷官员,什么情况都不熟悉,用当地官吏办差,被欺瞒、阳奉阴违,是必然的。 所以他需要带上一干自己人,与江南没有丝毫关系的手下才行。 王应熊在甲板上停留片刻,便返回了自己的舱室继续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准备与江南士绅和富户等,斗智斗勇。 他倒是想看看,对方有几分能耐。 有兵有人,有皇命在身,只要他拉下脸面,铁脸无情,按朝廷规定办差,解朝廷之忧,筹措钱粮,助朝廷诛暴伐乱,抵御建虏,解救黎民百姓,自己问心无愧,何必怕得罪人? …… 上海码头。 正在巡海的兵丁,无意中突然发现大海天际出现一片黑线。 慢慢的开始变大,不一会,就成了越来越大的黑点,再随后,显出了大船的真面目。 “一艘、两艘、三艘、四艘……” 巡海的带队队长,立即大声道;“不好,这是来历不明的船队,快去通知大人。” 一名兵丁随机拔腿飞快向县城跑去报信。 沿海不宁多有海盗出没,巡海兵丁不敢懈怠。 上海县知县听到汇报有大批大船使来,不由大惊,赶忙派人到松江府救援,同时,收拢百姓兵丁进城躲避防守,关闭城门,严阵以待。 一时之间,还在干活、巡逻、出城在外的人,等纷纷听到急促的响锣声,一听大惊,这是有海盗来袭的警报,顿时丢下身边活计事情,拔腿向城中跑去。 不到两刻中,就将城外之人撤到了城中。 上海知县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第八百六十四章 抵达松江府上海县 随着船只缓缓靠岸,王应熊迈步踏着木板缓缓走下遮洋船。 这次跟他行动的是两种船。 一种是一千料的遮洋船,尖底、四桅杆、龙江船厂造。 还有一种是四百料的钻风船,可以运米四百石。 当然也可以运兵运人。 随着王应熊的下船,所带的兵马也开始陆续登陆。 战马这次带的不多,只带了数百匹,海上时间较长,带的战马多了,恐怕会大量死亡,得不偿失。 不如在江南当地进行调用军马使用。 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三十几艘的船上的数百匹战马和五千精兵,还有携带用于采购粮食的几十万辆银子,终于全部都到了岸上。 海上长时间的坐船,让刚下船的人马有些头重脚轻,步伐虚浮,头晕目眩。 缓了半个时辰后,等所有人都渐渐适应陆地上的生活后,有关军将开始下达军令,派出的哨探,向上海县县城进发。 王应熊看着身边的五千精锐士兵都在紧张有序的展开,心中的莫名立即消失而散。 他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远处停锚的大船,便下达命令道:留守一千人护船,其余兵马和人员随本钦差进城。 …… 与此同时。 松江府府治之地于华亭县。 府衙。 知府方岳贡,正在批阅公文。 他从崇祯元年开始担任松江府知府,到现在已经有了十年。 这很不寻常。 要知道大明官员三年一考,九年考满,就会升迁或者迁转他方。 但是他,已经十年知府,却是依然守在这个位置上。笔趣库 只因他不爱跑动交际,朝中也是没有什么后台,松江府鱼米之乡,沿海这一些年也是比较平静,他做的都是修筑海堤,整顿治下吏治等一些民生事情,在这天下大乱的时候,政绩功绩也显不出来,并没有得到朝廷重视。 在原有的历史上,崇祯十三年,方岳贡被人告以贪污银子三千两,使他被捕入狱,不过此举,入狱一事,非但没有辱没方岳贡的名节,反而提高了他的声誉,查清方岳贡清白后, 当时的给事中方士亮,向崇祯帝推荐了方岳贡以后,随即被提拔为山东副使兼右参议,负责江南的粮食储运。 正在看文书的方岳贡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的一名心腹幕僚急急走了进来。 方岳贡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幕僚不解的问道:有何急事? 大人,不好了,上海县知县派人急报,海上突然过来了几十膄大型海舟,当地已经收拢百姓、官兵入城,同时向府衙和大人求援。 方岳贡脸色一凝,有些不相信,他向自己的幕僚说道;此事怪异,倭寇早已绝迹多年,大规模海盗也被朝廷招降和击败,我松江府离南京很近,这里兵马密集,岂有海盗大规模到这里逞凶之理? 可确认就是海盗来登陆? 这个……报信之人没有确定的说法,说是看到密密麻麻一大片船向陆地驶来,便立即撤退回城而去。幕僚回道。 方岳贡想了一下,便让报信的人进来自己又问了一遍。 松江府兵马不多,只有一个守御千户所,军户逃亡,只有数百人,剩下的只有一些巡检司的弓兵。再就是他平时训练的两千乡勇民壮。 召集兵马,随本官前去察看,同时派出人马前往南京报信求援。方岳贡虽然不相信会是海盗大规模来犯,但他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来应对。 …… 上海县城城外。 上海县城池周围凡九里,高二丈四尺,门大小凡六,东曰朝宗,南曰跨龙,西曰仪凤,北曰晏海,小东门曰宝带,小南门曰朝阳,水门三座。 可以称为大城。 内有居民万人,青壮数千人。 经制兵马四百名,水兵八十名,哨船八只。 加上收拢百姓,城内可守青壮人马可观。 由于嘉靖倭乱的影响,上海县城池历届知县不断加强下,环城的沟壕和月城,城墙上的敌楼、角楼、箭垛、穿廊、瓮城等一应俱全,防御不下于府城。 有此条件,上海知县倒是不怕海寇来犯。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终于看到有兵马过来 ,不过只有十几骑。 这倒是让上海县城等守军官员有些总诧异。 海盗来犯,还会带马? 十几骑历城越来越近,但人数这么少,守军官员等还很镇静。 离城几十丈远,十几骑停了下来。 上海知县接钦差大臣内阁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应熊大人敕令,前往迎驾。一名大嗓门军士拿着一个铁皮桶大声对着城上喊着。 钦差大臣?大学士?王应熊……城上官员守军有些懵,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确实穿着大明军服,但这不代表什么。 不过王应熊这个名字,上海知县为官数年,还是知道的。 但是,不是已致士回乡了吗? 光凭对方在城下喊一喊,城上官员当然不会相信。 数名上海官员将领会商了一下,便要求对方做吊篮上城几人进行核对,这也是一种试探。 对方敢上来几人,那就是有一定的可信,不敢上来,就是海寇。 可是,出乎意料,很快城外下面就有数名骑兵下马,放下兵器,走到了城上放下的吊篮。 几人缓缓的上升到了城墙之上。 搜身以后,几人被带到了城内城墙根。 上海知县和县丞、主薄、典吏,以及刚刚匆匆赶来的驻守上海的海防同知等人,都在打量着眼前的几人。 尔等是哪里的兵马? 我等来之京营。军兵四人同声答道,却有一人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本官锦衣卫百户。 听到眼前五人如此答复,海防同知眼睛一眯,问道:既是朝廷钦差行辕兵马,怎会走海上过来? 他的意思是海上危险,风云莫测,路上不安全,钦差大人怎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钦差大人自有考量,我等属下不知。锦衣卫百户答道。 这时,上海知县直接问道:可有身份证明? 有!几人都拿出了腰牌递了过去。 几个当地官员摆弄了一会手中的腰牌,他们也分不出真伪,无从决定。 但心里已经是有所相信。 第八百六十五章 严厉 不能确定,但有些相信的情况下,上海知县、海防同知等人会商了一下,决定派一名官员去看一看再说。 但去之前,还要了解一下情况,同时把话说明白。 “钦差大人此来何事?带了多少人从京师过来?”上海知县问道。 “钦差大人的事情,不是我等属下可以知道打听的。大人这次带了五千精兵过来。”锦衣卫百户答道。 上海知县思索了一下说道“尔等五人要留四人在此,一人出城,县衙县丞随人出城前往一看,如若属实,我等开城门迎接钦差大人入城。但是,但有欺骗,尔等留下四人立成刀下之鬼。” 随机眼睛在五人身上扫了一遍,指出一人让其下城陪同县丞前往查看真假。 两人下城半个时辰后,但见两人返回而来。 等县丞重新坐着吊篮上到城墙后,但见其面目泛红,有些激动。 “不知……”上海知县话刚开口,就被打断。 “各位,城外真的是朝廷的钦差大人,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王大人、五千朝廷精锐,军容齐整,个个雄壮无比。”上海县丞有些激动地说道。 “确认?”上海知县和海防同知异口同声的问道。 不是他们谨慎,而是事关全城上万百姓军兵身家性命。 “确定!”县丞坚定地答道。 在场官员一时陷入乐了沉默当中。 如果知道是钦差大人驾到,而不迎接,这是大不敬。 但是…… 海防同知开口道“再选一名官员和我再去一趟,再次确认一下,再去迎接钦差人人。” 一旁的县丞有些着急,嘴张了两下,却没有说话,他理解大家的谨慎。 毕竟此事来得太突然和不可思议。 从来没有钦差大臣从京师由海上泛舟到江南。 海防同知和一名教谕下城,再去查探摸底。 同样的时间,两人返回城中。 随即城门大开,各级大小官员排成两列,鱼贯而走,向远处而去。 …… 松江知府方岳贡带着拼凑起来的三千人马,很快就到了上海县城附近。 一路上察看,并无海盗抢掠的痕迹。 很快大军就到了上海县城。 一名县衙官员出城迎接知府方岳贡。 看见县城大门敞开,百姓出入正常,方岳贡脸色一沉,难看的问道“海寇在哪里?” 县衙官员知道知府大人看到眼前平和,有些发怒,便赶紧解释了一遍。 “什么?钦差大人从海上泛舟从京师而来?带精兵五千?”方岳贡有些头懵,这一下也转变的太大了,让他一时无所适应。 但他很快就做成决定“带我拜见钦差大人。” …… 上海县城县衙。 现在已经成了王应熊临时的钦差行辕。 他不会在这里久留,隔一晚上,就会出发前往江南的政治中心,那里才是他的舞台。 手下随从来报,松江知府方岳贡前来拜见。 这个人,他的恩主忠勇侯周大虎特意对他有所交代。 并称此人清正廉洁,务实为本,忠诚可歌,堪以大用。 他不知道这个十年还是知府的方岳贡,数千里之外,如何进入到了忠勇侯的眼中。 虽然不理解,但忠勇侯的话,他很重视。 而且有了忠勇侯的举荐,这个方岳贡会很快进入到朝廷和皇帝的视野中。 擢升只是时间的问题。 甚至前程也不会小。 想到了这里,王应熊点头道“有请方知府。” 两人正式见面有了交集,方岳贡愣了一下,立即参拜道“松江知府方岳贡拜见钦差大人。” “免礼,方知府请起。”王应熊和蔼可亲的说道。 两人上下坐定后,渐入正题。 “不知钦差大人从京师而来,是何圣命?”方岳贡问道。 王应熊略一沉吟,说道“本来不到南京是不能说的,不过忠勇侯专门对本官提起方知府,也告知本钦差此次事情可以和方知府谈一谈,并称方知府一身正气,清正廉洁,忧国忧民,在地方上松江府一干十年,熟知地方事务,也知百姓疾苦,此次朝廷的意图和行动,可以和方知府深谈,并听取一些意见。” 听到钦差大人这样当面的夸奖自己,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愣怔,更是万万想不到。 方岳贡回过神来,赶紧回道“钦差大人所说,下官万万不敢当。下官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本职的公务之事,不敢当,不敢当。” 王应熊轻摆手道“方知府无需谦虚,忠勇侯能看上眼里的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本钦差相信忠勇侯。” 朝廷的事情方岳贡还是有所耳闻的,朝廷百年来唯一最近敕封的世袭罔替的伯爵,很快不到一年就又因军功加封为侯爵的人,他岂能不知? 而大明,从世宗以来,封爵除忠勇侯以外,只有两人。 万历七年封的流爵宁远伯李成梁,八年由流爵改为世袭爵位、岁俸八百石。 另一个则是乙巳之变敕封的流爵东平侯满桂,随即战死。 “忠勇侯何以知道区区下官一个知府?”方岳贡有些不解的问道。 王应熊微微一愣说道;“本钦差也不知道,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本钦差有些事情要和方知府咨询和探讨一番。” 方岳贡无欲则刚,微微拱手道“钦差大人有话就问,不用客气。” 王应熊点头道“那本钦差就不客气了。” 随即挥退有关人员,开始简要的介绍朝廷的任务和自己要达到的目的。 一刻钟后。 方岳贡胸口起伏不定,眼中有些骇然。 半天之后,等自己心情稍稍平复之后,方岳贡才向王应熊说道“多谢钦差大人信任,提前告知下官。不过下官有一些肺腑之言,不敢隐瞒。” 王应熊对此早有预料,平静的说道“方知府有话请讲,本钦差洗耳恭听。” 方岳贡觉着朝廷官场上有关王应熊的传言,并不是那么可信,并不是那么难以打交道的人。 “下官无礼了。”方岳贡起身拱拱手,又重新坐下后接着说道“钦差大人这次前来整顿江南赋税,以及拖欠,是不是手段过于激烈了?” “尤其是士绅富户拖欠税赋往年积欠者,押往京师刑部,还要立即革去功名,此后家人子弟不得进行各级科考。官员就地一律革职,十年之内不得启用。” 第八百六十六章 南京 “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严厉了,会引起众怒,甚至江南稳定局面遭到严重破坏,与朝廷增加赋税的愿望背道而驰呢?” “还请钦差大人三思!” 王应熊却是摇摇头道“方知府地方任职十年,治下可曾完成过全额征收?” “这个……”方岳贡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下官知府为官十年,也是长因完不成朝廷赋税,而遭到处罚,戴罪治事。至于钦差大人所说的全额征收,这天下府县就根本没有。” 王应熊听到这里,却是摇头说道;“方知府所说有错,本钦差就知有彰德府、以及山西数府县做到了。” “真有此事?” “有!” 方岳贡陷入了沉默,随即又问道;“百姓生活怎么样?” 在他印象里,官府征税足额,百姓必受其害,生活苦不堪言,甚至家破人亡。 有地方府县能够完成朝廷的足额赋税任务,对百姓来说并不是好消息。 见对方问百姓生活,王应熊笑了一下,肯定的回答道;“比之前是大为改善,几乎可以说是安居乐业。” 王应熊便将周大虎在彰德府,以及在山西和巡抚吴甡一起做事改革除弊等一系列的事情,使得山西情况大为好转,百姓已经安居乐业的事说了一遍。 随即便回答了方岳贡刚刚提到的担心;“本钦差到江南这里做事,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忠勇侯在举荐本官之前,将所有的利害关系都给本官说了一清二楚。钦差之事办不成或者酿成祸乱,江南动荡,本官轻者罢官回乡,这一辈子再也回不了朝堂,重则入狱甚至丢掉性命;如果办成,一定会得罪完江南士绅,朝堂半壁力量必不容我,北方士绅也会因我的办案手段,而疏离与我,敬而远之。” “但即便如此,本官还是接了这一趟差使,除了一些功名心外,也是深知朝廷国库空虚,而救灾练兵剿贼防虏等,则是处处用钱。中原百姓已是天灾连连之下,艰苦度日苦苦支撑,再也无法承受加征之钱粮,为今之计,只能在江南未受兵祸之乱的江南渔米之乡,只对士绅富户加征,穷苦百姓不征。” “同时,江南数府积欠超过数百万两,且多是士绅富户,有能力却是以拖欠为荣,心中没有丝毫的朝廷安危。他们是天下安定的最大受益者,却是自私自利,勾结官府,倚仗权势,作威作福,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难道眼看朝廷困窘下去,无钱养兵,加征百姓,让百姓过不下去,流贼做大,建虏乘机来犯大明,内外交困,国破家亡,重现蒙元入主中原一幕,中原大地一片腥膻,我汉人百姓沦为奴隶,士绅富户就好过了?” 这话说得方岳贡心中一震,心中念头浮现“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吗?重现蒙元一幕?指的是建虏吗?” 方岳贡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脑中则是快速的汇集着以前学过、看过的历史书籍中的有关流贼的一些记忆,外敌趁火打劫,最后改朝换代的历史资料记忆。 一番思量过后,他觉得大明最后国破家亡,建虏做大,真的有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方岳贡的心态有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反对朝廷这次严厉的清欠士绅富户历年积欠和加征。 看着方岳贡的变化,王应熊点点头,开始详细询问起江南有关的情况。 这一谈,就谈到了深夜。 第二日,王应熊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向方岳贡交办了一些事情,随即启程前往江南的政治中心留都南京。 明代的大江南指的是,今长江中下游以南的地区,江南平原或太湖平原地区。即今湖南、江西、安徽、江苏等地。 不过还有一个经济上的江南区域,也就是时人心中的江南,苏(苏州府)、松(松江府)、常(常州府)、镇(镇江府)、宁(宁波府)、杭(杭州府)、嘉(嘉兴府)、湖(湖州府)、太仓(从苏州府分出来的太仓州)这八府一州的区域。 而官方的南直隶,则分为了江南直隶、江北直隶。 江南直隶即镇、常(常州府)、苏(苏州府)、松(松江府)、扬(扬州府)、应(应天府)、徽(徽州府)、池(池州府)、宁(宁国府)、安(安庆府)、太(太平府)、广(广德州)十府一州。 这里人口稠密,气候适宜,乃是有名的水泽之地,鱼米之乡。 光是江南七府,苏州最大,松江、嘉兴次之,常、湖、杭、镇又次之,七府年产稻米就达八九千万石之数。 一年三熟稻米种植技术,已经普遍推广。 一路上,王应熊不断地看着手下幕僚人员整理的江南资料,心中规划者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取得开门红。 …… 南京。 古称金陵、建康。 南京依江而立,伴江而生。 城内城外,河湖沟渠,四通八达,和长江连成一片,水运尤其便利。 长期是中国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229年,吴国孙权在此建都,南京从此而起。 此后,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相继在此建都,故南京有“六朝古都”之称。 1356年朱元璋攻占南京,改称应天府。1368年明朝建立,以南京为京师,南京再次成为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明初京师人口逾70万,是当时中国规模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市。 终明一朝,南京一直是中国的经济、文化中心,南方的军事、政治中心。 此时今日。 南京所有的大小官员,都早早地排着队伍,等候迎接内阁大学士、钦差大臣王应熊。 从昨日接到松江府快报,大家都有所猜测朝廷派来一个起复的内阁大学士,此时来江南所为何事? 而且加了兵部尚书衔,提督军务,还从京师带来了五千兵马。 这一切不免让人有所猜想。 督饷剿饷户部右侍郎钦差大臣侯恂,站在最前面,他心中是知道朝廷为何派出重臣,还要带兵而来。 在他给朝廷的上疏中,是毫无保留的将江南等地严重积欠抗税、官绅富户勾结等事,全部说了一个明白。 如果朝廷看到此疏,还不能下定决心整顿江南税赋问题,那大明真的是要亡国了。 8柒七 第八百六十七章 留都三驾马车 就看这一次,朝廷下多大的决心了。 他心中还是有所期待的。 毕竟自己的利益和大明捆绑的太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不希望大明这艘船在自己有生之年而沉没。八七七中文网 …… 龙江关码头,大小官员已经等得有些发急,翘首以盼。 经过漫长的等待。 终于看到了七八艘钻风船慢慢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接着就是几十艘大型的一千料的遮洋船。 在明末,这样的规模海船从长江口到南京,已经十分罕见。 也从没有朝廷重臣钦差大臣从京师泛舟到江南而来。 几十艘大船开始慢慢靠近龙江关码头。 首先登岸的是钦差王应熊所带的精兵。 看着这从船上下来的一队队浑身甲胄,武器精良、军容齐整有序、训练有素的大量精兵,迎接的南京官员脸上都是一片凝重。 朝廷钦差带兵而来,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说明朝廷有局势变坏的打算和准备。 五千精兵依次登陆,刀枪林立,军威雄壮,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这时,一艘千料的遮洋船缓缓靠岸。 从船上下来了一群年龄不一的穿着儒衫的人,随即有秩序的整队走向军兵身后。 迎接的官员心中默默大概一数,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这是……自带幕僚随从这么多……还都是认识字的儒生。 就在南京各级官员眼花了乱,目不暇接的时候,王应熊身穿大红官袍,腰系玉带,脚蹬白底黑帮官靴,走出船舱,淡漠的看了一眼迎接的众位官员后,在亲兵的保护下,走下座船,踏上了陆地。 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范景文、南京守备太监、南京协同守备勋贵三驾马车和督饷钦差大臣侯恂四人,站在最前排,迎接钦差大臣王应熊。 应天巡抚张国维、江南北直隶凤阳巡抚朱大典分别驻在苏州城和凤阳,接到消息太晚,还没有赶过来。尤其是江北凤阳局势并不好,盗寇四起,难以抽身。 一番寒暄后,众人向城中而去。 沐浴更衣后,摆上香案,开始接旨。 一位京师而来的锦衣卫百户开始宣旨。 宣读完后,众官跪拜接旨。 但是接完旨,众人却是心思难平,脸上凝重无比。 实在是钦差大人的权利有些过大了。 对士绅富户追缴积欠的力度空前加大,更是和功名挂钩,动辄就要革去功名官籍,家人子弟剥夺科举资格。 还要继续执行剿饷加征士绅富户,同时,清丈土地田亩,查缴隐户,阶梯加征,田亩越多,所缴赋税钱粮比例越高。 从三十税一,变为十五税一,十税一。 这个朝廷政策一旦公布,必将引起江南士绅富户大举反弹抵制,这些人影响力巨大,甚至引起民变混乱,到时候局势必将一发不可收拾。 朝廷这是脑子热了? 不管不顾了? 许多南京官员有些想不明白。 许多人渐渐散去,只留下了一些重要官员。 到了下午,应天巡抚张国维、凤阳巡抚朱大典等人赶了过来。 此时,人员基本到齐,王应熊召开了来到江南第一次会议。 王应熊以内阁大学士、钦差大臣的身份,坐在主位。 左边首位就座的是南京内守备正副太监司礼监太监孙象贤、张云汉二人,次位是南京守备提督军务勋臣隆平侯张拱薇,再下就是协同守备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范景文,以及户部右侍郎、原督饷钦差大臣,现在新任的钦差副使侯恂。 右边首位坐的是南京户部尚书钱春,侍郎总督粮储李玄,以及南京吏部尚书郑三俊、应天巡抚张国维、总督漕运、凤阳巡抚朱大典等。 这些都是南京江南一带主管兵马钱粮的官员,以及地方大员。 王应熊介绍了一下京师的情况,并着重的讲了一下忠勇侯在辽东深入建虏腹地,以及收复河套归化城、漠南蒙古归顺朝廷的壮举,和现在正在整顿京营的情况。 “各位,京营一旦整顿训练完毕,就是大举用兵一举扫平流贼,北平建虏的时候,如果钱粮不继,功败垂成,朝廷还有几次实力这样用兵?” “天下大乱,流贼四虐,人心浮躁,盗寇丛生,朝廷财政困难,加征百姓,只会让流贼做大一发不可收拾,只有家中富裕有积谷钱粮的,实行加征和缴清历年积欠,以及清丈土地,查清隐户,按律征缴钱粮赋税,为朝廷解忧,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不管是流贼还是建虏,对我等士绅富户都是极端仇恨,凶残无比,杀人抢掠奸银无恶不作,让他们做大,我江南士绅富户以及诸公,还能安坐家中悠悠自得?” 王应熊说到这里,眼中扫了一圈在座官员,口气变得凌厉起来,有些不善的说道“本钦差奉旨到江南办差,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胆敢有官员对圣命和本钦差敕令阳奉阴违者,三品以下,就地革职,十年之内不得启用。三品以上者,停职待堪,戴罪立功,还不积极做事者,请圣命革职,严查其人,押往京师交都察院弹劾从重处理。” 这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语一出,在座官员个个面面相觑,表情凝重,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也知道大局已定,多说无意,还会落个与朝廷不一心的名头。 在座官员重臣轻叹了一口气,拱手领命。 王应熊随即发出钦差军令,命南京京营和卫所调集一万余匹战马于钦差标兵使用,再调南京京营和卫所兵马一万五千兵马帐下听用,以备不时之需以防万一。 又发出钦差敕令,即刻用大白话书写告示,密集张贴于各府州县,宣导朝廷敕令,让江南百姓知道,此次清理历年钱粮赋税积欠和加征剿饷,以及清丈查户,只针对士绅富户,以及有功名人员。 更是特别写出,普通百姓不在此例,但有官府征缴清理积欠于普通百姓,可到钦差行辕告状,但有虐民胡征乱缴,当地主官一律就地免职,押往京师处理。 江南官员就地考核,不能完成任务者,立刻革职查办,以任务进度为依据,分别给于惩戒处理。 一道道命令,就此发出,即将引起江南一场轩然大波。 第八百六十八章 布告 等官员渐渐散去后,侯恂、户部尚书钱春、兵部尚书范景文、内守备太监四人留了下来。 之所以留下这四人,都是有用意的。 南京户部,掌握着江南各省、府、州、县的赋役黄册。 黄册共造4份,上送户部,布政司、府、县各存一份。 这是征税的基础。 有了南京户部的黄册,他带了不少人手,就不怕各府州县作假欺瞒。 心中对江南的士绅富户的数量多少,家产多少等也有个基本的了解,作为一个参考。 同时还南京户部还负责征收南直隶以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粮,以及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等事。 南京留都,六部之中,唯有户兵两部握有不小的实权。 留下南京兵部尚书,则是商讨调兵调马事宜,此事刻不容缓。 王应熊看向守备太监孙象贤,这位才是南京城最有权力的人。 看到王应熊看着自己,孙象贤随即一礼道;阁老,咱家是为陛下看守留都,只要是陛下的交代和圣命,咱家定会全力配合,要人出人,要物出物,绝不含糊和推辞半分。 听到对方的赤果果表态,王应熊首次对一向敬而远之的宦官,生出了一丝好感。 也生出了一个念头,怪不得历朝历代都有皇帝宠信宦官,这真是好用啊! 一番感慨后,大家就座,开始进入正题。 事情需要一项一项的落实,这一谈,时间不短。 等事情都安排好后,大家开始陆续离开。 临时的钦差行辕,只剩下了王应熊和侯恂二人。 到此时,两人终于可以互相通报南京、京师两京的现在和近期情况了。 若谷兄,你的一封上疏,可是引起了内阁军机以及陛下的极大关注,才有了我千里迢迢来到江南之差事。王应熊轻声说道。 侯恂,字大真,号若谷。 两人在京师交情不深,但也是非常熟悉。 官场之道,就是你迎我往之事,同在一殿为官,也有些不多的来往。 侯恂 看着王应熊有些试探的问道:老先生不是已经致士近两年了吗,怎会趟入了这摊浑水? 王应熊有些无奈的轻轻摆摆手,将自己的经历大概的讲了一下。 由于二人都是承受了同一个人周大虎的恩情,话一讲开,立刻就拉进了彼此的关系。 话也开始有了一些肺腑之言,不再彼此提防对方,说话小心翼翼。 从现在起,二人可谓是同舟共济。 王应熊说道:京师京营在忠勇侯的大力整顿之下,已经焕然一新,面貌大为改观,皇亲勋贵官员在京营的伸手弊端,一下子被彻底斩断,陛下趁机整顿皇亲勋贵和一些官员,虽然没有大动干戈而杀人,却是削爵等级,重罚钱粮,足有上百万之多充裕国库,新近成立的大明正报铺天盖地的发行报刊,让书生文人投稿公开评论,影响巨大,牵连京营腐败的皇亲勋贵和官员,被批的体无完肤,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形成这等公论,朝廷和陛下处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阻力,京营整顿事情办得异常顺利,朝廷名利双收,不如此,陛下和诸公也不会下了决心,整顿江南历年积欠。抗税、官绅富户勾结,征缴不利、隐户巨大等一系列弊端。说到底,还是朝廷和陛下手中有了忠勇侯这一支和建虏可以抗衡的强军,才能少了许多顾虑,定下决心,整顿京营和江南历年积欠、隐户庞大等弊端。 听到这一番京师的消息和评论,侯恂频频点头,引以为是。 朝廷有一支听令的强军在手,以往顾虑的不少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不能做、不可做、不敢做的事情,都可以考虑进行了。 处理一些事情,也就有了底气。 想到这里,侯恂也开口道:江南之地,文风强盛,功名在身之人很多,士绅富户势力影响巨大,良田千亩者,大有人在,家中奴仆成百上千,已经形成一地登高一呼,应者万千之景,这里乡村宗亲强大,与中原 一带大为不同,情况复杂,一不小心,就会酿成民变之乱。最为令人担心的是,朝廷强力清缴历年积欠,会让一些有心人故意搅乱局势,令江南赋税重地混乱生变,引出严重后果,危及朝廷大局。 来到江南督饷加征剿饷,已经数月,完成不足三分之一,一些士绅意见很大,还有不少人在观望,当地各级官府也是不敢强行执行,阳奉阴违很多,事情进展颇为不顺,如此下去,恐难以完成朝廷重托,影响剿贼大事。 说到这里,侯恂满满的无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王应熊眉头紧皱,考虑了一下道:各种困难,朝廷和陛下早有考虑,正值朝廷危难之际,谁忠谁奸,一看就知。此行,陛下特意授我权利,可以临时任免府县官员,亦可三品之下先斩后奏,调动江南兵马,但有宵小如有异心,朝廷大军定要其灰飞烟灭。 接着两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直到深夜,才各之散去休息。 王应熊还在等着一个人,大明正报军机处宣导教化司员外郎柳敬亭,很快就会到来。 在这里,他要和江南士绅富户等,好好辩一辩忠君爱国,为国担忧,士大夫忧国忧民之事。 他在周大虎身边这一段时间,听了许多新的名词和概念,舆论战,就是其一,他深以为然。 江南的舆论战场,他一定会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让天下有个公论,让大势公论站在自己身边。 …… 第二日一大早。 南京城主要出入的城门,以及各个坊巷,一夜之间贴满了大白话书写的明黄色的朝廷敕令布告。 这引起了许多百姓的围观。 更有不少的文人当场为不识字的百姓念读讲解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官府也派出了人手进行秩序维护。 很快,朝廷清理士绅富户历年积欠税粮,以及清丈、查处隐户等事,便传遍了整个南京城。 这在士绅富户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八百六十九章 舆论战 京师。 京营。 离大比武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京营训练已经进入了正轨,并且制度化。 老弱汰除之后,现在还在不断的补充青壮进入京营,补足京营十二万五千定额。 这一事情事关京师守御力量和安稳,朝廷上下都是大力支持。 京营的整顿成功和面貌焕然一新,让为官多年的有些麻木的许多重臣,焕发出了一些埋藏心底或者早已丢弃的一些为国为民的初心。 看到京营的整顿,各部、院、寺、监等官员,心中也是有了一些危机,开始自省,自己内部进行小型整顿,朝廷政务运转效率加快了不少。 这也是周大虎和崇祯皇帝以及内阁军机等大臣,所没有想到的意外之喜。 但这远远不够。 自古以来,官清吏廉,才能民心归顺。 治国先治吏、治吏必从严。 要想国泰民安,整饬吏治素为治国之要,这是铁律。 但是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等京营彻底补充完十二万五千兵额后,新兵训练一些时间后,朝廷那些重臣就会有人自然提出,不用他一个武将操心。 他现在正在借这次京营大比武而得的军兵摸底情况,将一些大比武排名靠前的精锐,分类编成精锐拳头部队。 每支一营三千人左右,打造成敢战能胜的精兵。 如按照大比武射箭大比前三千名的弓箭手,组成一支,弓箭射手营。 再把其中最优秀的三百人,集中编成三个哨神射手,用于战场使用,专射敌方将领,以取得最大战果。 还有一营刀牌手,用于近博厮杀。 选用精壮的老卒,组成一营重甲兵,身披数层精甲,专门用于冲锋陷阵。 骑术好的,编成骑兵集中训练作战使用。 依次类推,周大虎根据自己的想法,开始着手打造一些精兵强将,饷银待遇加倍,用来对付建虏。 而剩下的大部分普通士兵,经过严格的训练,再打上几仗,见见血,也会成为劲卒精兵,但这需要时间和磨砺,缓不及时。 而新组建的大比武胜出的精壮军兵,组建后,短时间训练严格军纪后,就能上战场使用。 好兵用在刀刃上。 京营整顿之事,经过建虏几次入塞烧杀抢掠,朝廷上下皆是全力支持,新的兵器盔甲、火铳、火炮、火药、弹子等,都在开始补充。 兵者,国之大事,没有人敢于慢待,尤其是现在兵荒马乱的时候。 还有一个好消息,新起复的原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已经到了京效,明日就能到达。 这位大明的忠臣老臣,周大虎很是期待与之见面。 并且一起共事。 有了这位可以让人放心的知兵老臣在一旁协助自己管理京营,自己会少了许多琐事,也能减轻自己权柄过重,引起的一些猜疑和忌惮。 来了,这是好事。 …… 江南南京城。 王应熊到了此地三天后,军机处宣导教化司员外郎大明正报副总编辑柳敬亭,海上泛舟十余天,带着十几人终于到了南京。 一到南京,见了钦差大臣王应熊后,就立即开始了排版印刷。 所有的撰稿、刻板,一个月之前就早已经准备好了,到了这里,就等印刷发行了。 柳敬亭不用自己动手,闲来无事,便来到了坊巷大街上,观看着如织的人流,心中是感慨万千。 他一个在江南等地说书卖艺的人,现在一下子已经成了朝廷的从五品官员,说出来就不会有人相信。但事实就摆在这里,即便如此,他想想也恍如梦中一般。 令他遗憾的是,他没有时间和过去的一些老友聚聚,吃一吃饭,联络一下感情,让他们看看现在的自己。 他从小就在江南生活,是南直隶扬州府通州余西人,又随父亲迁居在泰州生活过一段时间,年轻时犯法,流浪多地,江南社会情况他是十分了解。 他也心中素有大志,主张改良政治,以挽救明王朝的危机。 现在,有了他可以影响江南政治生态的舆论手段和权柄,更是他恩公忠勇侯交给他的任务,心中他已暗暗下定决心,打赢这场舆论之战,他有极大的把握。 种田交税天经地义。 忠君爱国,大义站在朝廷一边。 到了下午。 有朝廷官府这个巨大的机构在后面服务和提供资源、人力,短短一上午就印刷了上万份大明正报特别版,免费发放。 同时还有同样的内容大白话告示,准备贴到城内大小里巷,各处出入的城门之处。 而报纸和告示还在全力加印,会连夜送到各府县发放和张贴。 很快。 南京城许多人都看到了其内容。 上面的文章言辞犀利,针针见血,刀刀见骨,将江南之地抗税、逋赋、历年积欠、隐户、隐地、诡寄、移丘、换段、改册等弊端和逃税手段,非常具体的全部揭露了出来。 还将朝廷赋税不能征收的危害,系统的讲了出来。 从军事、剿贼、防虏、守边、朝廷运转……等一一分析利害关系,以及朝廷被内忧外患、钱粮不继拖累下,会出现唐朝末年和宋朝之悲惨事,江南士绅富户百姓绝无幸免之结论等等。 更是有朝中内阁军机大臣、各部尚书、院、寺、监等大臣亲笔写文痛批一些士绅富户,眼中只有自己利益,毫无朝廷忠君爱国之心,也无体恤升斗小民之意,对这样不遵守朝廷律令法纪,而故意拖欠朝廷赋税、抗税的人,现在仍不悔改的,不配做官拥有功名,和在大明发家致富之利,一律押送京师刑部审理,三倍罚之补交。 这股强大的信息流短短三天,就立刻吹遍了江南各地。 一篇篇朝中重臣的批评逋赋日益严重之乱象,让许多士绅富户心惊胆战。 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朝廷内外官场上的人脉关系,可以呼风唤雨,官官相护,暗中相帮,如果各位大臣都是支持朝廷这次清理积欠、隐田隐户,清丈田亩,那么各级官府还敢包庇他们吗? 情况不妙啊! 随即清理积欠令、清查田亩令、清查隐户令,三令正式颁布,要求各县、州、府清理积欠一个月内完成,清查田亩二个月内完成,清查隐户三个月内梯次完成,不能完成者,就地革职,送往京师处理。 八七七中文网 第八百七十章 新的任命 同时还规定了对官府衙门文书、差役等人的严力约束,对吃拿卡要、欺压百姓之人,一律革职开除,本人终生和家人不得担任朝廷官府胥吏差役职务,情节严重者,送京师刑部处理。 这一严厉的敕令,立刻震动了江南官场和衙门胥吏差役等群体。 朝廷从来还没有因为逋赋就地革职当地官员的,多是戴罪自赎效力,继续办差征收税赋等。 这是不讲理啊! 各县、州、府不少官员,又气又怒。 一些人不愿意得罪自己治下士绅富户进行强征,爱惜声名羽毛,想挂印而去,但其十年不会再被选官使用,让一些人有些舍不得。 但亦有人依然的挂印而去,不想搅朝廷这一趟浑水。 也有人名利心重,或者觉得朝廷清理历年积欠,也是天经地义,本该如此,接到敕令后,便开始了大规模的行动,依照黄册,催缴历年积欠等。 这次与往常已经大不一样,过去一副你亲我亲把酒言欢的场面已经一去而不复返,拖欠赋税钱粮的士绅富户看见的是一副副公事公办的冷面冷语,和严厉警告。 有人害怕妥协了,咬着牙肉疼的上交了历年积欠税赋钱粮。 但更多的人,还在观望,观看事态发展,以行决定。 还有一些人想鼓动一些自己的佃户,联络一些当地士绅一起反抗,向官府朝廷施压,逼其退步。 对与江南士绅富户来说,历年积欠已经不算什么了。 反而是清查隐田、隐户,查处诡寄、飞洒、移丘、换段、改册等,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不可接受。 …… 南京钦差行辕。 王应熊阴沉着脸看着上报上来的紧急文书。 江南各地到现在已经有十余位知县辞职挂印而去。 这是在打他和朝廷的脸。 当官一地,岂能想走就走,以为是话本演戏吗? “来人,持我令箭,将这些挂印而走擅离职位的朝廷官员,给我逮捕起来,押往京师刑部审理。”王应熊怒声喝道。 一名随行的锦衣卫百户应声进入签押房接过令箭,随即退了出去,按名单拿人。 王应熊皱着眉头,稍微考虑了一下,提笔在一张白纸上思虑着缓缓下笔,任命自己带来的人接替这些空出的职务。 时间紧急,事急从权,空缺出来的官位必须立即补上,接管所有权利,并做出成绩来。 只有如此,才可震慑江南官场。 没有了张屠夫,不会吃上带毛猪。 写好名单,王应熊叫来自己的中军棋牌官吩咐道“拿到南京吏部备案一下,领取官衣、官诰、印信,随后就职上任。” 这里面有不少戴罪的官吏,都是周大虎所救的朝廷官员,有的被流贼破城不屈,也有软骨头怕死投降建虏的。 这些人已经不容于朝廷官场之上或者没有了前途、或者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只有一条路,紧跟恩主周大虎,才能有所发展有一前途。 用他们,不会在乎规矩、名声、人情世故等事,交代的差事,而会全力以赴,尽力尽职。 这也是周大虎让他们来到江南随着王应熊做事的目的。 身有污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苦活、脏活、累活,尽心尽力的干了。 特事特办,加急处理,更是圣旨早已严明,南京吏部立即给与了注册备案,给了官诰、官服,前往任职当地交接接印随即上任治事。 钦差行辕的对辞任官员的雷厉风行逮捕,已及缺官立即补缺,让江南士绅和官场有些意外和震动。 这超出了他们的估计。 …… 苏州府。 常熟县。 渔民之乡,因土壤膏沃,岁无水旱之灾,年年丰收得名“常熟”,素有“江南福地”的美誉。 这里,已经普遍推行了一年三季三熟稻谷,上田一年亩产八到九石,两熟亩产六到七石左右,就是一般田地,也有一年两熟亩产四到五石。 自耕农上交赋税后,温饱无虞,生活也较宽裕。 但租田种地的佃户,田租要交一半,自己还要承担田赋,温饱之余,过得很是紧张拮据。 只能是想方设法多多租田耕种,以量出卖苦力,维持生计。 不过很多人这样做,租田变得很困难。 竞争引起的就是有人为了租到田地,情愿提高租金到收获的六成、甚至七成。 除了能填饱肚子,一年也落不下多少余粮,几乎白干。 黎壮图带了五十名南京京营士兵,以及从河南山西带过来的十余个童生、秀才,赶到了常熟上任本地知县。 这一突然的任命,他并不意外。 早在来之前,带上他们这些有治理经验的罪官,或者参与了山西、河南河北三府等地革新除弊积极有为的小吏、童生、秀才等人,就告知他们可能会任命他们官职,在当地办差。 知道了此行的任务,便早有准备,搜集了一些江南情况和各府县的资料,都详加研读了数遍,腹中有了对江南各府县情况、风俗、地理、府衙等都有大概了解。 不会两眼一抹黑。 黎壮图举人功名,在崞县当知县数年,后来又在林县等戴罪为书吏两年多,参与了当地的革新除弊,可以说是老吏熟官。 来到常熟县衙,出示了南京吏部和钦差手谕,接管了大印,正式上马就职。 南京吏部是没有任命官员的权力的。 只是这次,圣旨授予了内阁大学士、钦差大臣王应熊临时任命正四品以下官员的权力,南京吏部事急从权,配合钦差王应熊行事。 接过印信,黎壮图心中早已经有所准备,但是仍然身体不受控制的有些抖动。八 即使他不走错哪一步,以他举人的功名,知县就已经到头了。 再往上升,除非在征缴赋税、守城有功,或者对抗流贼有军功,有知兵之名,才能打开上升通道。 而江南常熟这样的大县、富县,以举人的功名,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朝廷让他在忠勇侯手下戴罪效力,这是因为忠勇侯的原因。 但是忠勇侯却用他一个罪官,还是一个最让朝廷和百姓痛恶的投降建虏的罪官,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他想了许多。 想来想去,最接近的恐怕也是他自己也不愿接受的一点,就是自己无节操,只能依靠忠勇侯。 第八百七十一章 军事优先 他内心虽然不愿接受这一点,但现实…… 做狗就做狗,要做就做忠狗,一条狠狗,恩主想办的事和人,用了自己,自己就去狠咬。 不然怎么体现自己的价值。 坐在公堂的黎壮图,望着手中的县令大印,再看一看案桌上的惊堂木,以及签筒,一股心气油然而生。 “啪!” 惊堂木重重的拍在案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来人,升堂!” 黎壮图趁热打铁,震慑约束一下当地的文书差役等人,省的他们欺负自己新到人生地不熟,糊弄自己,阳奉阴违。 县衙鼓声响起三声,这是升堂鼓。 新官上任三把火。 早已经等候的县衙六房书吏、以及三班差役,立即按照顺序进入了公堂,拜见新的县尊。 高坐公堂上面的黎壮图,看着大堂内密密麻麻几十人的书吏、差役,大声喝道;“本官新任,约法三章。一,此次朝廷清理积欠、隐田、隐户,以及诡寄、飞洒、移丘换段、改册等事,目标乃是士绅富户,以及家庭殷实之户,穷苦普通百姓不得骚扰、祸害,以事吃拿卡要,但有发现,立即革职开除,永不录用,其亲人家属也不得录用。” “二,按时完成下发任务,本官会有所奖惩。但对阳奉阴违,勾结包庇、通风报信征缴清欠等之户者,革职开除,押送京师刑部受审严惩不怠。” “三,依法行事,无签票不得行使征缴、清欠、抓捕、传唤等诸事之权扰民。” 这些话,让衙门中的书吏、差役等人,有些意外,不是严厉催缴历年钱粮积欠,而是严厉警告不得扰民,这是爱民如子吗? 清理积欠催缴钱粮,是好官能做的吗? 他们深深怀疑。 但还是重重允诺听令而行。县衙户房书吏拿出黄册,汇报历年积欠,以及各户家庭情况。 一个时辰后。 黎壮图签发了第一批数十张签票,这一批人,每一个人历年税赋积欠加起来,都达到了数百石之多,当是首要清理积欠之人户。 亮牙,从他们开始。 同时开展的还有对他们的隐田、隐户进行稽查,重新清丈田亩,核查户口。 此严厉行动,前所未有。 而与此同时。 各级官员在强大的压力下,也开始行动起来,江南之地,气氛开始有些紧张。 很快一个月时限就到了,但也只清理积任务的一半,还有士绅富户进行观望,心存侥幸。 期限一到。 各级官吏开始抓捕欠税之人,然后送到南京,乘船由海上再转运至京师处理。 第一时间,就抓捕了一千多人,后续的还在不断增加。 由于舆论引导做的非常好,朝廷占有大义,尤其是一些穷苦的生员,和有爱国之心的官绅富户,或者出于搏击声名的人,纷纷投稿挞伐积欠士绅富户,以及一些隐田隐户、诡寄、飞洒、移丘换段、改册等弊端。 更是上书直接要求严惩。 这股风向,渐渐转向了有利于朝廷的方向…… …… 京师。 随着京营走向正轨,新任协理京营戎政兵部尚书李邦华的到来,周大虎的事情一下子减少了许多,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李邦华看着整顿一新的京营,没有了老弱都是精壮的士兵,有些老泪纵横。 心中也是叹了一口气,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打敢拼,无所畏惧,才能整顿得了京营。 老了,老了。 打打下手就行了。 李邦华心中一片感慨,唏嘘不已。 …… 乾清宫。 崇祯皇帝看着手中的一封周大虎的密疏,有些诧异。 内容很是令人意外。 忠勇侯周大虎建议举行经筵之时,加入军事知识和军事形势讲席。 这条建议让重视军事的崇祯皇帝有些意动。 朝廷正值内忧外患,处处需要用兵,军事已经成为朝廷当前第一要务,这个建议正和他的心意。 只是一些大臣能接受吗? 略一思索,崇祯皇帝便心中同意了这个建议。 现在已经进入八月底,第一场经筵三天后就要开始讲席,要做就早做,定下此例,今后照此进行。 一个“可”字朱批落在密疏上,又接着有朱批陆续落下。 “立即送达忠勇侯。”崇祯皇帝吩咐道。 随即他又开始思索,是否扩大经筵听讲人员,一起听听军事有关知识和当前朝廷军事上的形势。 不多时,一道圣旨下达,在京三品实职坐堂治事官员一律参加三天后的经筵讲席。 但内容却没有透露丝毫。 三天后。 文华殿。 经筵进讲,百僚侍班,文武分成两班。 开经筵为朝廷盛典,由勋臣一人知经筵事,内阁学士或知或同知经筵事,六部尚书等官侍班,另有展书、侍仪、供事、赞礼等人员。 这次开讲经筵,勋臣由忠勇侯周大虎担任,内阁首辅温体仁同知经筵事。 百名官员听讲,实属罕见,不少官员猜测是谁荣幸担任经筵主讲。 崇祯皇帝首先讲话。 “自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萨尔浒之战,我大明军队大败,死伤五万余人,陷入被动,其后辽阳、沈阳、广宁等重镇相继失守,我大明军队退守辽西,完全陷入被动,局势万分危急,失去辽东之地,山海关以外仅余少部份土地如锦州、宁远、杏山、塔山等地四百里狭长地带。建虏更是数次扣关,祸延京畿关内百姓。” “而中原腹地,自崇祯元年流贼而起,朝廷军队连年征剿,已经十年,仍无平息流贼,贼势反而越演越烈,逐渐势大。连年征战,耗费巨饷,致使国库空虚,钱粮不继,因为缺饷,士兵哗变不断,无奈之下,只得加征,百姓雪上加霜,天灾不断,流民日多。”八七七中文网 “朝廷已经内忧外患,当今之际,乃是军事优先,诛暴伐乱,内平流贼,外抵逆虏,恢复民生,轻赋薄税,于民休养生息。” 殿内大臣立即高呼;“陛下圣明!” 崇祯皇帝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鉴于当前局势,军事优先,今日经筵特别进讲朝廷内忧外患之情势,以及军事知识,主讲人为忠勇侯周爱卿,其后,还会为各位爱卿答疑解惑。”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大明局势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一片寂静。 但很快大家就反应了过来,虽然有些诧异,但陛下已经做了铺垫,没有人说什么,或者质疑合不合规矩以往惯例。看书喇 朝廷如今局势,大家对军事也很感兴趣,也愿意听听眼前这位能战胜建虏的忠勇侯能讲些什么。 周大虎在百官的注视下,来到大殿中间开始了进讲。 当前,我大明的局势是内忧外患,两面作战,甚至于说三面作战。内有流贼肆虐,攻城拔寨,致使中原、陕西、湖广、四川等地不少地方,城池破坏,百姓被裹挟而走,大量土地撂荒,丧失赋税来源,朝廷财政收入减少,同时为剿贼,不得不增加军事投入,奢安之乱,战争从天启元年至崇祯十年,前后持续17年,波及川黔云桂四省,死伤百余万,大规模交战持续9年,当地四省不少地方一片破烂,人烟稀少,破败荒凉。这些一增一减,使的朝廷入不敷出,财政崩溃,朝廷无钱钱粮缺口很大。 辽事,我大明固守于山海关到锦州一线,只能防守,没有进攻能力,一年耗饷四百余万两。而建虏频频绕道漠南蒙古之地,突袭我大明,威胁京师和京畿之地。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并且大量掳掠我大明百姓到辽东为奴,种地做工,用于补充其建虏人口少的弊端。 流贼日益壮大,再过两年,成了气候,再想剿灭便是难上加难。一旦做大,流贼内部必然会兼并重组为一家独大,称王做帝,建立政权,来攻我北直隶以及京师。 我大明立国已经二百六十九年,王朝日久,积弊丛生,朝堂官府暮气沉沉,各种难以登上台面的官场规矩,横行无忌,不进行整顿革除弊端,朝廷只会日益衰弱,到时候,人力穷尽…… 说到这里,周大虎不再多言。 意思大家都明白。 随后周大虎讲解了一些军事常识,便开始答疑解惑,当场回答百官的提问。 这一做法很是新颖,也从无这样大规模的进 行过。 内阁军机大臣,身居高位,拥有优先权。 温体仁第一个提问:忠勇侯,我大明如今拿下了归化城和丰沃的河套之地,漠南蒙古归顺大明,建虏岂会坐视不管?请问忠勇侯,建虏何时来犯,有何对策御敌? 周大虎摇摇头,脸色严肃的回答道:不知。兵者,诡道也,不是靠猜和一些简单分析就能知道的。不过辽东逆虏崇祯九年七月入塞我大明,损失不少,其后又紧接着年底征伐朝鲜,本侯带领人马深入辽东腹地,对建虏生产和人员造成很大影响,建虏从朝鲜掠回数十万人口和大量物资而回辽东,要求朝鲜以钱粮赎人,这些都需要时间来消化战果,以及处理战死士兵的身后之事,而建虏攻打我大明,一般都会在秋冬季节秋高气爽,战马膘肥体壮、辽东农闲之时,进犯我大明,如此估计的话,那么明年即崇祯十一年秋冬建虏来犯,可能性极大。 但是,这也只是分析估计,具体时间谁也说不清,也不敢下结论。温体仁捻着胡须想了想,说道:建虏来犯,即使有所准备,百姓也定会流离失所,死伤惨重,承受刀兵之祸。不知忠勇侯可否如此,朝廷先发制人,以攻代守,化解兵祸,确保京畿平安。 温体仁一说,许多官员皆是赞成这种做法。 但是,周大虎立即给许多官员浇了一盆冷水。 可以是可以,但是有先决条件。我大明军队野战仍然弱于建虏,军纪也没有建虏执行严厉,兵马也是各自为政,互相不熟悉,事权不统一,指挥脱节,难以形成合力。这些问题需要解决。 除此之外,需要发挥我大明长处,人力兵员充足,地大物博,与敌打长久战,实行北宋对战西夏之战术,即筑垒浅攻,不断消耗建虏,积少成多,积小胜为大胜,到了一定时机,再集中兵力出击,击败对方。 周大虎的这一番话讲下来,在座的百官都听明白了。 主动进攻建虏,需要统 一军权,军纪严明,还要钱粮充足,要打持久战、消耗战,才有大的把握最后取胜,但短时间之内,不能急于求胜。 只是这个条件有些太苛刻了。 尤其是持久战,大明的财政根本就支撑不下去。 户部尚书程国祥站了出来,有些无奈的说道:忠勇侯,朝廷现在国库空虚,严重的入不敷出,筑垒浅攻,打持久战打消耗战,根本供应不起。要是集中大军一年半载,朝廷砸锅卖铁,挪用别的支出,咬咬牙也就供应上了,但是再拖延一段时间,朝廷就无能为力了。还请忠勇侯知道,以免耽误军机。 百官了然,崇祯皇帝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脸色有些难看。 对财政困难,他心中是十分清楚。 因为此事,一个知县上缴金花银因为虚报,户部尚书毕自严因为袒护,被他立即下狱。 不是他无情,而是此风不可长。看书喇 这时,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黄道周站了出来,大声问道;听闻朝廷已经和建虏议和,忠勇侯一力支持,和谈不成,不是给建虏出兵的借口,引其来攻?和谈双方的条件,事关大明荣辱,还请朝廷公布大家公议。 看见是这位历史上有名,但建言有些不务实大儒忠臣,周大虎温言说道;黄学士,和谈之事乃是军机之事,岂能由大家七嘴八舌而公开议论?此事自有内阁和军机处,以及陛下全盘考虑决断。至于给了建虏出兵的借口,岂不知,建虏出兵需要借口吗? 说到这里,周大虎话锋一转,严厉的说道:建虏称帝,可见其上下一片野心。虽然现在为了双方和谈,建虏已去帝号,但其亡我之心不死,更是时时刻刻准备着我大明一旦有变,驱马策兵以图中原。 一位工部侍郎站出来有些不屑的说道;建虏一群蛮夷,区区部族几十万人,兵马不到十万,想吞我大明万里江山,岂不是异想天开,贪蛇吞象?忠勇侯过滤了。 一部分官员点点头,认为此言有理。 第八百七十三章 前进 听到此话,周大虎心中摇摇头。 不管这些官员真的认为是这样,还是为了提振自己一方士气藐视敌人,故意如此这么说,都不可取。 军机兵事,岂能胡说乱言? 当以实话实说,告以事实才对。 周大虎看向对方严厉斥责道“这位大臣完全是想当然了。岂不知战场之上,以及建立朝廷控制地区,从来不是人多人少来衡量的。蒙元建立大元之时,真正的蒙古人也不过三四十余万人,其他数百万人都是被臣服的其他草原部落,不照样建立了疆域广大的朝廷?”捌柒 “建虏这几次入塞,大量掳掠我大明百姓人口,为其做工种田放牧,更是组建了八旗满洲、八旗蒙古、两旗汉军,用我大明和蒙古部落大量降兵降将为其征战,并逐渐同化,一旦对方进入中原,兵员人手真的是问题吗?历史上历朝历代汉奸和贪生怕死之人还少吗?” 周大虎这么一说,许多官员哑口无言。 他们都是熟读史书的人,岂能不知这些之事? 不过他们都是下意识的选择性的遗忘而已! 如今这么一提醒,许多官员脸色难看。 随后,又有官员陆续提问,周大虎一一回答。 时间持续了一个上午。 讲了不少的军事常识和误区。 由于周大虎军功突出,几成大明第一将,皇帝信任朝廷倚重,没有官员不长眼来找事情。 首次变革的经筵,就这样结束了。 但崇祯皇帝留下了内阁和军机处的大臣,继续商量事情。 他对主动出击表现出了极大兴趣。 建虏来袭京畿之地,京师戒严,坐在皇宫之中心跳如鼓、心神不宁、惶惶不安的滋味,他是受够了。 他想主动出击。 在这之前他特意问了自己信任的忠勇侯,知道漠南蒙古即使归顺大明,也无法阻挡建虏继续绕道山海关从草原上突入大明境内。 唯一的变化就是能够提前预警敌军入境时间,但地点就无法预料了。 最后还得看军队的战力。 崇祯皇帝看向了周大虎问道“周爱卿,以攻代守,是否可行?”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叹了一口气道;“建虏入塞,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朝廷威严尽失,下旨兵马勤王,路途遥远,缓不及急,周爱卿数次战胜建虏,可否先发制人,使得辽东逆虏不再威胁京师?” 说完盯着周大虎,神情肃穆,隐含着期盼。 周大虎起身正了正身子,躬身一礼道“回陛下,可以是可以,但是需要臣在经筵之上提的的条件满足,否则急于求战,仓促迎战,结局将会难于预料,其中变化太大。而一旦战败,溃不成军,精锐尽失,辽西四百里之地难于保全,只能退守山海关。” “而且此消息一旦传出,流贼就会闻风而动,扩大势力攻占城池,气焰大涨。不光如此,各地一些早有异心之人也会趁朝廷虚弱之际,趁机而起,作乱一方。还有西南土司等,也会轻视朝廷,趁机作乱,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里,崇祯皇帝脸色凝重无比。 这个险太大了。 思虑了半天后,崇祯皇帝看向了在一边默默听着的内阁和军机大臣。 “各位爱卿,周爱卿之言如何?” 几位重臣相视一眼,看向了首辅温体仁。 温体仁出列一步道“陛下,忠勇侯乃是厮杀出来的血战之将,并多次与建虏对战,熟知敌我双方战力,就军事而言,周将军的判断乃是权威之言,我等文臣不敢有所胡乱置喙,以免影响圣上判断。” 虽然有所预料,但崇祯皇帝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但他很快就有所释然。 文武有差,各有所长。 崇祯皇帝又看向眼前的周大虎。 自从京营整顿发现大量皇亲勋贵种种不耻,吸血朝廷的事情后,已经从内心对勋贵彻底失望,也不再信任有加。 现在他相信的只有面前的忠勇侯一人。 “可有具体计划?”崇祯皇帝问道。 “有,微臣心中这一段时间空闲下来后,便一直在考虑建虏的应对方案。要想彻底阻断建虏绕道漠南蒙古驻牧地方突袭京畿地区,就需要拿下一个关键的地方。” “什么地方?”崇祯皇帝心中一动,追问道。 随即又喝道“来人,搬上辽东舆图。” 一张由丝绸绣制的精美辽东大地图高一人挂起,缓缓展开,展现在大家面前。 周大虎拿起一根长长的细木棍,指着地图说道“要先彻底切断建虏绕道蒙古进犯京师的通路,就要前进到义州、广宁城,并重建二城,尤其是广宁城,这里至关重要。” “重新在广宁城驻扎军队,由此可控漠南蒙古到辽西、辽东的东西南北通道,还能控厄南北敌情。” “除建二城及一些寨堡外,还要将兵力推进到三岔河之处筑城,与建虏驻有重兵的牛庄驿隔河相持。只要紧守几处地方,辽西一带兵马联动,事权统一,钱粮充足,就可阻挡建虏屡屡犯我京畿之事。一旦建虏整军而来犯,就得防着广宁城的大明兵马,以免断其后路全军覆没。心有顾忌,建虏便不敢来犯京畿。” 八位重臣和崇祯皇帝聚精会神的看着周大虎木棍指点的地方,纷纷若有所思,仔细考虑起来。 半天之后,崇祯皇帝点点头说道“计划多会能开始?” 周大虎略一思想,说道;“明年三月开始筑城,六月进驻兵马钱粮。” 现在已经八月底,马上就到九月了。 准备时间也就半年时间而已。 时间并不充裕。 “兵马多少?钱粮多少?何人为将?何将驻守城池?”崇祯皇帝问道。 “广宁三万,义州两万,三岔河筑城一万,广宁屯粮三年,义州一年,锦州一年,微臣领兵驻守广宁城,节制辽西全部兵马,统一指挥。饲养信鸽,传递广宁京师两地军情消息。” 这话刚一说完,就有兵部尚书杨嗣昌站出来反对道“忠勇侯乃是我朝廷当下第一大将,岂能深陷围城之中?忠勇侯当以驻守山海,统筹指挥节制辽西所有兵马。” 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其余七位重臣的赞成和支持。 第八百七十四章 确定 崇祯皇帝眉头皱了皱,也是反对周大虎亲自领兵驻守广宁。 原因无他,崇祯皇帝害怕周大虎这个心腹爱将被困,朝廷无人来救,再次出现大凌河城被建虏围困,最后粮尽投降之事。 令崇祯皇帝更加担心的是,一旦朝廷最能战的大将被彻底围困在城中,建虏围城打援,逐步击败朝廷军队该怎么办? 经过这十年的临朝,崇祯皇帝对大明的将领普遍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有了一员会练兵、能战忠心的将领,他怎会让其陷入险地? 崇祯皇帝大手一摆,坚定地说道“朕已有决定,周爱卿坐镇边关,不得守城冒险。” “着令兵户两部会通忠勇侯,尽速研议有关具体方案,呈报上来,由朕批准实施而行。” “如今兵势正在转换,向我有利方向转变,朕决定一年剿灭流贼主力,使天下基本恢复太平,用三年时间,清理各地流贼逃窜残余和各地土寇匪盗,天下安宁。” “辽东战事,筑垒浅攻,坚决防住建虏入塞进逼京畿之地事情再次发生,积小胜为大胜,择机收复辽东,荡平逆虏,以雪国耻。” “至于钱粮……尽力筹措,确保军队兵马供需。”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明显有些信心不足,但他很快又振奋起来,问道;“改银为币之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户部尚书程国祥赶紧上前一步道“已经铸币二百万两,还在加快速度,由户部监督,工部宝源局铸造压制,另外在林县,设置宝泉局,派驻工部、户部官员监督,压制银币。” “此外,忠勇侯上书保举举人、原江西分宜县教谕宋应星为官工部虞衡清吏司正五品郎中,内阁票拟同意,还请陛下批准。” 崇祯皇帝点头道“准。” 同时又说道“周爱卿建言京师军器局规模太小,不足与制造京营所需兵器盔甲火器等,同时工匠待遇太低,辛苦劳作而不足与糊口养家,难以激发工匠改进兵器之心,精造兵器。着内阁下咨工部,尽快部议改进上报,由朕批准一体执行。” 温体仁看了一眼一旁的周大虎,立即出列道“臣遵旨!” 一件一件的事情被解决,效率比之原先高了许多。 事情基本完毕后,户部尚书程国祥呈上了新制的一套四枚银币,为面值一两、五钱、二钱、一钱共四等。 崇祯皇帝拿起一枚压制精美的银币,仔细的观看着,正面是他的年号崇祯银币图案,反面是双龙戏珠图案。 看了一会,崇祯皇帝很是满意。 图案和比例是他早先御览审定过的。 比例为银九铜一。 朝廷成本不低,几乎没有赚钱,只是持平,略有结余。 主要目的还是减轻百姓负担,取消征收赋税之时的火耗。 “传旨,北直隶京师地区,禁止银两流通,使用银币,有违反者,没收银两,一倍罚款。征收赋税一律使用银币,取消征收赋税银两之时的火耗。但有官吏巧立名目征收火耗,一律按贪渎治罪,治下文吏、差役一经发现违反朝廷律令,一律开革永不使用,打板二十,枷号十天。府县官员考核,降一等使用。” “传旨,成立户部大明银行,统一钱币形制、统一重量、统一成色,经营兑换、异地汇票、储蓄、借贷等事,方便百姓,调控银币铜钱使用,稳定调控物价。” “传旨,由户部开课铸造压制金币,成色九五,兑换银币比例一比十。” 户部尚书程国祥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立即领旨道“臣,遵旨!”8七 大礼后,看向了站在崇祯皇帝身边的忠勇侯,心中有些莫名。 这些虽然是户部在推动,但是背后还是忠勇侯在献策出力。 好在,这些对户部有利,也对百姓有利,皇帝支持,对方忠勇侯也知进退,并没有插手户部事务,以及新分走一些权利。 户部上下对此很是满意,这才全力配合,以期尽快实行。 户部尚书程国祥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开口道“忠勇侯建言,户部宝源局在各地设立分局宝泉局,就地铸造压制赋税成为金银币,再一体解送进京入国库。同时设立各地分行,经营兑换、异地汇兑、储蓄等业务,收取一定费用。如此可以加快银两转化银币过程,使之早日全国通用,早日取消火耗加征。” 听到这个建言,崇祯皇帝有些犹豫,主要是一些地方还是流贼肆虐,不断地攻城拔寨,设立宝泉局和银行分行,威胁太大,几乎是给流贼送钱。 思索了一会,崇祯皇帝决断道“中原湖广等地兵祸不断,不宜设立宝泉局和银行分行。不过可在兵祸未虐之地粮赋重地江南设立,就地铸造压制金银币,由户部派员监管设立行使职权,南京户部不得插手此二项业务职权。” 铸币权和银行的财权,必须牢牢掌握在京师这里。 “臣领旨。”程国祥欣喜而道。 一连处理了数项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和军国大事,大家都有些疲惫,便散了各自回家。 接下来一连数天,崇祯皇帝都是和内阁以及军机大臣商量国事。 而在外朝。 许多官员都觉着朝廷在变化。 首先机密的消息已经打听不出来了。 内阁和军机处的保密的工作,十分严密,各种规章制度更加的完善。 处罚措施也是异常严厉。 泄露军机大事,是要被处斩以及抄没家产。 没有人敢犯险。 皇宫内宦官宫女也进行了整顿,定制了严厉的规矩,防止宫内事情传出宫外。 数天后。 工部发布了最新由崇祯皇帝御准的工匠工食银标准,与过去完全不一样。 更是将工食银与工匠等级挂钩。 根据工匠水平差异,将其划分为学徒、工匠、大匠、匠师、大匠师五个等级。 其中匠师、大匠师都是必须要有某一行业中出重大贡献,有独门绝技的人才行。 一般的话,大匠师都是虚位以待。 这是匠人的最高荣誉。 学徒工食银为每月米半石,银五钱;工匠米一石,银一两;大匠米二石,银二两;匠师,米四石,银四两;大匠师,米八石,银八两。 第八百七十五章 抓人 工匠之下还有夫役,为工匠的助手。 这次规定,对最下层的夫役亦有每月米半石,银五钱,与学徒一样。 除此以外,还有月盐、布匹、棉花等年度福利。 这一工部的布告,立即引起了京师的工匠群体的注意。 这对还愿意当班的工匠是一个大福音。 过去的月粮一般都是三斗左右,当班者,日支白熟粳米八合。 现在公布提高月粮,普遍都翻了一倍到两倍,达到了一石。 当今兵荒马乱的时节,粮食可是硬通货。 一些听闻消息而来的匠人再三确认这个消息后,有些匠人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终于可以养家让家人衣食无忧,不再饿肚,不再挨冻,温暖过冬了。 终于可以让家人平时过节,也能吃上荤腥味肉食了。 孩子们也不用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的小孩吃点心糖果时,口水直流了。 媳妇们也不用身上的衣裳补了又补,也舍不得扯一件新衣服了。 更有匠人塞了一些铜板让读布告的老童生,再次给自己说说那些大匠、匠师、大匠师等的条件,两眼放光,有些跃跃欲试。 而这只是一群人的关注。 与其他人则没有关系。 但接下来的一则朝廷通告,则引起了京师和北直隶所有人的关注。 各处街坊和京师出入的九门,人群看着朝廷通告有些愣怔。 “这是不让人使用银子了?使用银币?这是什么鬼?” “赋税一律使用银币交税,禁止加征火耗。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户部银行这是个什么东西?兑换银两银币,储蓄、异地汇票、借贷?这不是与民间有些商铺开办的那个钱庄有些一样吗?朝廷也插手这个行当了?” “……” 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但很快一个消息,就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快过去看看吧,户部银行开业了,已经有不少人拿着银子兑换出了银币,花纹精美,做工精良,材料比例明定是九银一铜,还有金币,于银币是一比十,金币材料比例是九五比,朝廷并没有从中大幅渔利。” 一个人这大声的吆喝,一下子吸引了大部分人。 不少人都想第一个先睹为快朝廷的银币到底是什么样的。 怀着看稀奇的心态,大家一窝蜂奔向新开业的户部银行。 当一个人拿着刚刚从户部银行兑换出来的银币欣赏时,一群人围了上来。 “老兄,银币让我等看看长得什么样的……” “老兄,给我换一枚看看……” 许多人看着银行门前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人前往银行兑换的情景,便纷纷打起了眼前走出银行的人们。 精美的银币,含量极高的比例,一下子就征服了京师的百姓。 光是头一天,就兑换出了八万两银币,忙的户部银行的官吏饭都吃不上一口,一整天累的腰酸背疼。 原以为京城的百姓和商户,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银币这个新鲜的事务,不曾想,考虑的太多都是往坏处去想,根本没有预料到百姓接受新的银币度这么高。 有些措手不及,弄得狼狈不堪。 但痛并快乐着。 户部上下很高兴。 原先的担心老百姓不接受,交不了差,现在终于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 户部尚书程国祥立刻决定,将派人带着大量设备,去江南就地开设宝泉局和银行,但这还需要调集人手,做一些安排。 与此同时,兵部户部工部得到崇祯皇帝的批准,发出敕书,授权由钦差大臣王应熊,副钦差户部右侍郎侯恂二人在江南督办铸币和银行开办事务,以及在江南龙江船厂、福建长乐船厂,定制千料大型海船遮洋船千艘,六百料钻风舟五百艘,战船五百艘,分年完成。八 千料遮洋船每艘造价五百八十两,载重量为一千石。一千艘计银五十八万两。 六百料钻风舟每艘造价二百九十两。五百艘计银十四万五千两。 大型战船福船每艘造价六百两。五百艘计银三十万两。 这些船总造价共计一百零二万两。 这个对于大明朝廷一年两千多万两财政来说,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事情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中。 …… 江南。 南京。 经过二十多天的征缴,上缴历年积欠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七成。 但还有三成仍在观望,存在侥幸心理。 钦差王应熊下达命令到各地,一月期限一到,各地衙门立即开始抓捕欠粮士绅,送往京师治罪。 江南各地气氛立即紧张起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一月期限还没有到,有的官府已经行动起来。 将一些顽固抗粮的富户士绅,传唤到衙门,就地看管起来,时间一到,执行朝廷规定的刑罚,打板子,枷号。 镇江府金坛县,有数百民众持械包围衙门叫嚣不断,一日之内,一队骑兵到达,当场砍杀十余人,民众一哄而散,随后逮捕上百人,缴纳赎金后放还。 其后大明正报大篇累读的报道此事,称包围衙门的人为暴民,朝廷对这一行动绝不姑息。 更是指出,这事背后有心人故意闹出的事端,朝廷绝不容忍。 一天后,三名当地士绅上吊自杀,随后衙门派人核实后,第二天,包围了三家府宅,宣布其罪状,抄没家产,家人流放一千里。 这件事情,极大的震动了江南士绅富户。 短短数天就有不少当地士绅富户上交了历年钱粮。 但仍有一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以及人脉,开始做一些手脚,凸显自己的能力,并不把这件事情看得多严重。认为,大不了到了最后,交上积欠钱粮。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有心和朝廷对抗,而是要给官府一个下马威,知道自己不好惹,人脉背景强大,为接下来的清丈田亩,清查隐田、隐户做出铺垫。 隐田隐户才是他们的大利益所在。 不释放自己的能量,对方怎会对自己特殊对待? 但结果,并不是这些人所想的那样。 在朝廷的严厉高压下,尤其是王应熊从林县等地带来而任命的十几位县令,个个铁脸无情,时间一到,就开始抓人,并将对方列入第一批清查隐田隐户的重点士绅富户当中。 第八百七十六章 屈尊提醒 过去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士绅富户,被重打二十大板,枷号一个月示众,还要送往京师刑部审理。 而大明正报继续在道德高地上,狠狠抨击这些士绅心中无国无君,朝廷困难,不襄助朝廷,还欠粮抗税,并言道,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之人,不配拥有为官的资格,并在报纸上大骂其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报纸一出,有人觉得粗俗,有人觉得解气,但大多数的士子还是认为朝廷征缴清理积欠赋税,乃是理所应当。 清理士绅历年积欠,波澜不惊。 而开始的清丈清查隐田、隐户,则是阻力突然加大,一些地方也开始不稳定起来。 不少的投献逃税的百姓有些躁动不安了。 大量小农,主动投献土地,自愿成为给士绅豪族种田的无地佃农。 得到士绅庇护,不用交人头税丁银,不用应征徭役,而且士绅收的田租也不高,佃农过得比普通农民更加滋润。 即使这次公告不追究以前的赋税和责任,但眼前的好处安稳的生活即将失去,也让他们惶惶不安起来。 随着清查的深入,这股底层百姓的躁动,越来越烈。 简直成了一个将燃的火药桶。 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但更加的严重。 大明正报开始打预防针。 大量宣传农民投献的对朝廷的危害,对百姓的危害,对各方面的巨大危害。 更是大量宣传,没有税收,朝廷就无钱粮养兵,平定流贼,抵御外患;没有税收,就无法兴修水利措施,如大江大堤,阻挡洪水,造福百姓;朝廷无钱无粮,一旦天灾发生,就无法赈济百姓……等等。 但这也只是在士人当中起一些作用,对一日三餐为主要的投献小民百姓来说,什么都没有自己一家吃饭最大。 开始有汹涌的上千百姓,高喊着不许官府清丈查隐户、隐田、投献、诡寄等等。 事关自己利益,部分百姓群情汹涌,有些失控。 面对这样的局面,官府的衙役、官吏有些害怕了,纷纷向上面钦差行辕求助。 当地官府衙门也出面劝 解,并告诫,一旦冲击衙门,或者伤人死人,性质就变了,就是暴民,就是造反,朝廷将派兵进剿,血流成河。 不少人听闻开始后退、冷静,局势暂时平稳下来。 毕竟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和一些利益,仗着人多势众逼压官府让步而已,并不想成为朝廷的清剿对立面。 局势虽然没有恶化,但所有工作却是被迫停了下来。 没有办法进展。 无奈之下,王应熊亲自上阵,来到一处情况最为严重的苏州府太沧州。 这里是渔民之乡,却也是投献、隐田隐户最为严重的地方。 生活温饱无虞,读书求取功名的人就多,诗书进学之人盛行,有功名的人也多,致士回乡的官员之人不少,三品五品退下来的常见,朝廷影响力很大。 得知朝廷大学士带着兵马而来,一直围在当地州衙的数百百姓是一哄而散。看书喇 这对王应熊来说,见怪不怪。 太仓州的官员也是长出一口气,他们也不希望自己治下发生流血之事。 这可是关系着他们的为官名声。王应熊一到太仓州,便发出名帖,邀请有关士绅富户进行座谈。 大学士钦差的名头很大,一千百多人士绅、富户按时应约而来。 一番寒暄过后,大家依原有官位排序坐定。 当中最大的一位士绅曾经做到了一地方伯(从二品布政使)。 功名低的和没有功名的,则是钦差行辕的属官给于接待座谈。 王应熊首先开口道:各位都是我大明的做过官的人,当前形势很是严峻,朝廷即将全力剿平流贼,同时对建虏用兵,以防再次发生建虏突入京畿之事。 皇帝不差饿兵。朝廷财政困难,入不敷出,粮饷困难。中原之地已经糜烂一片,同时天灾不断,再向他们加征,就是将他们推向流贼,让流贼坐大…… 王应熊耐心地将朝廷的困难,想法,以及朝廷没有钱粮支撑,局势恶化,对朝廷以及在座江南士绅的严重影响,都大概的讲了一遍。 先礼后兵,这是他的策略。 如果自己这样放下 身段,这些士绅还是以自己利益为重,与朝廷做对,那他就不客气了。 就是背上一些骂名,也在所不惜。 这次朝廷交办的任务,他必须完成。 他已经赌上了身家性命,半途而废,谁也看不起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却是无人当场表态。 王应熊隐隐有些失望。 又等了一会,仍是无人表态。 也许是人多嘴杂,不易当场表态。王应熊想了想,散了座谈,留下了当过布政使的老大人留下。 没有了旁人,一些心里话都敢讲了。 老大人……王应熊刚张嘴说了半句,便又不说了。 他不指望每个人忠君爱国,但是在一些紧要关头之时,他希望大明的士绅有一些底线。 他看向了眼前已经六十多岁,胡须皆白的老人。 老者却是想了想,轻声问道;这次朝廷下了多大的决心? 王应熊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据实以告:破釜沉舟。 老者脸上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问道:朝廷想自绝吗?江南赋税之地一旦剧烈动荡,朝廷一半税赋受到影响,这是找死。 王应熊却是看着对方低声道:如今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和朝廷自绝有什么区别吗? 说完这话,王应熊不再言语,端起了一边的茶杯送客。 老者站起拱手一礼,道:多谢钦差大人。 随后走出了县衙。 不管对方对自己以诚相待和有意提醒帮助有什么目的,但他却是会受益良多,不会深陷险境。 王应熊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消失,眼神逐渐坚定。 该作的他都做了。 为了降低其后强制行事的影响,他屈尊特意提醒当地一位并不认识的归乡官神,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就看这两天这些人的选择了。 三天后。 还没有缴征完历年积欠的士绅富户,被捉拿,当场打了二十大板,枷号一个月。 或削去官籍,或取消功名,或禁止家人直系亲属科举。 同时开始清查投献、隐田隐户、诡寄、飞洒等逃税抗税弊端。 一但被动查出,就是重罚。 第八百七十七章 哭庙 一系列动作雷厉风行,毫不留情。 一些投献的农户聚众闹事施压,立即被拿着棍棒的军兵打散,并一一拿捕入狱。 有样学样。 江南一时间,各级官府都在拿人,同时进行清丈、清查隐户隐田,以及投献、诡寄、飞洒、移丘换段、改册等逃税抗税之人。 同时到处都在调动兵马,尤其是钦差从京师带到江南这里的五千精锐骑兵,一人双骑,甚至三骑,来去如风,一天一夜就能奔驰达到二百里地。 这对所有人都是一个强大的心理震慑。 告发也开始增多。 《大明律·户律五·课程》“于入官物内,以十分为率,三分付告人充赏。” 钦差行辕为此特别下令,各级官府严格执行规定,同时为告发之人保密,但有官吏泄露告发之人身份者,一律押解京师刑部加重严处。 告示张贴大街小巷,使得偷税漏税抗税、隐田隐户、投献、诡寄等的士绅富户,立即变得焦躁起来,疑神疑鬼,恐惧被人告发入狱。 这一手段,使得一些清查阻力大减,主动向官府衙门改正补税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向好的地方转变。 王应熊也是长出一口气。 但是还没有高兴多长时间。却是又发生了一群读书人抗议朝廷兵马驱赶逮捕大量底层抗议百姓,重用投降建虏罪官黎壮图为酷吏等到孔庙哭诉,以及数百人浩浩荡荡到钦差行辕跪进揭帖的事情。 这一事件,影响极大,震动江南。 王应熊感到有些头疼。 实际上对此他也早有预估,在来江南之前,忠勇侯也给他说过江南文风鼎盛,一些文人会为了一些利益或者声名,做一些过分搏击邀名的举动。 没有想到真的还是发生了。 这些天,他发行了大量的大明正报,几乎引导了公议,天天大讲忠君爱国,为朝廷分忧等,取得了明显的成果。 可是,还是发生了…… 王应熊不知道的是,清廷在顺治十八年发起的一场针对江南士绅抗税的奏销案,同时也发生了士子哭庙案。 清廷处理的手段严酷无情。 派人会审后,将18名秀才以“抗粮谋反叛逆罪”罪名处斩。 但在现在,王应熊作为钦差代表大明,不可能像清廷那样做事情大搞杀戮。 对这些文人志士,还是要以规劝为主,刑罚为辅。 一帮生员秀才被带到了钦差行辕当中。 “为何哗众取宠,文庙哭庙?”王应熊冷声说道。 面对王应熊的威势,一干人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一人代表众人回话道“朝廷重用曾经降虏之官治民,有违常理,于法不和,与国难容;官兵对手无寸铁百姓任意驱赶鞭打拿捕,对欠粮士绅富户上枷体罚长达一两月,有违朝廷仁政,特此申告,彰显正义,打击不法。请钦差大人改弦更张,将降虏知县黎壮图抓捕入狱,禁止官兵拿捕百姓,取消肉刑枷号,以行仁政。” 一听这些要求,简直就是让自己自废武功,王应熊有些怒了。 “放恣,朝廷用人岂能让尔等随意置喙?朝廷自有法度,对包围官府衙署的乱民贼子难道用嘴去说?岂有此理!念尔等读书功名不易,本钦差不予追究。再有所犯聚众倡乱,为抗纳钱粮之人张目,皆革去功名,终生取消科举资格,押往京师审理。” 说到这里,王应熊将苏州府常熟县上报的有关大量百姓投献逃避赋税的汇报材料,放到了一干人面前,哼了一声说道“尔等都是读书人,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要自己思考再下结论。” 等面前哭庙的一干人看过材料,一脸尴尬准备退走的时候,却又被王应熊叫住了说道“你们到文书之处,取一些大明正报这些天发行的报刊,好好看一看,如果认同朝廷政策的话,就到钦差行辕做一个临时的书办当差一段时间。” “丑话说到前头,朝廷正值危难大变转折之际,决定大明的气数命运,朝廷国库空虚,而又急需用兵筹饷,本钦差所办差事事关大明安危,不容失败。尔等读书人,要明白事理,以国家为重,哭庙之事等再有所犯,定不轻饶。勿谓言之不预!” “尔等退下吧!” 王应熊带着一丝疲倦,挥退了眼前的一帮秀才。 他是文官,对哭庙的秀才不能严厉处罚,否则,就难于在朝堂之上立足。 做事难,尤其是对这些闹事的读书人,轻不得、重不得,实在难以处罚,也不好掌握边际。 王应熊叹了一声,还好,这些秀才们还懂得进退,没有疯狂。 随着各地官府的手段越来越强硬,以及清欠、查隐田隐户,清丈田亩、清查投献、诡寄、飞洒等深入,越来越多的士绅富户,开始明白大势在朝廷,无法阻挡,渐渐地主动开始配合官府的行动,以免被加倍处罚。 这时。 京师新的旨意传了过来。 一张取消白银使用银币的朝廷敕令,在江南各地广而告之。 南京户部也接到了成立户部银行的圣旨。 江南不少人和海外客商接触过,对银币不陌生。 不少士绅富户也鉴于稀奇而有收藏一些银币把玩观赏。 这一敕令,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和惊讶,平平而过。 而王应熊接到由他督办海舟、战船等事后,立即招来了南京工部,分别在龙江船厂、福建长乐船厂等,下单采办船只。 他知道朝廷的政策已经有了大的变化,比如,士绅富户押送京师,现在走的都是海路,十余天就可到达天津码头。 南京工部宝源局也接受到了从海上直接抵达南京的压制银币的机器和模板。 随即就开工调试设备,三天后即开始大量压制银币,一天就可达上万枚,随着时间的推移熟练,还会更多。 扬州。 扬州不仅是淮盐的重要产地,而且临近长江、淮河,又有京杭大运河这条漕运通道,扬州更是成为了全国盐业的龙头城市。 仅扬州一处,盐产量就占到了全国总产量的三成以上,正因如此,各地盐商云集扬州。 钦差副大臣户部右侍郎侯恂和两淮都转运盐使,在这里最好的白云楼宴请当地和南直隶的巨贾盐商。这些人少则家产几十万两、多则上百万两银子,堪称富甲一方。 第八百七十八章 捐助 盐课属于户部直管,地方官府无权节制管理。 侯恂户部右侍郎还是钦差副大臣,扬州等地盐商没人敢不给面子。 酒菜上桌只是一些简简单单的家常便菜。 在座之人非贵即富,也没有人在意这些。 现在大家都在猜测这次眼前的侯大人把大家请来想干什么? 不过大家还是心中有底的。 好事不会有,坏事有千条。 无非是要钱粮。 一番固定的开场白后,侯恂道出了自己真正的目地。 “诸位,国家内忧外患,军费大涨,国库空虚,现今用兵,急需钱粮。盐课乃是国家税赋重要来源,但是现在贪腐成风、盐务乱象丛生腐败猖獗,盐课累岁逋负,私盐盛行。由天启元年的一年盐课250万两,下降到当下的一百万两左右,腰斩一半还多。” “自实行纲运法以来,朝廷认可在册的盐商几乎垄断世袭,利润丰厚。然朝廷盐课却是一少再少,完全不可接受。” “如果盐课今后还是这样数目,那么纲运法就不必要了。朝廷要么恢复开中法,要么实行票盐法,无论什么人,只要按章纳税,即可领票运盐,每票一张,运盐十引,不分地域,随意销售,让百姓等得利。” 这话一出,立刻震惊了在做的所有盐商和转运使官员。 寂静了半天,一声呼喊响了起来。 “钦差大人,不可啊,万万不可啊。朝廷正在用钱之际,岂可乱动盐法,造成混乱?盐税大量流失,乃是私盐大肆横行,私盐对官盐占据绝对价格完,其他盐商七嘴八舌纷纷进言,顿时一片混乱。 这时,侯恂给了一旁盐运使了一个眼神。 两淮盐运使站了起来,轻咳一声,打断了盐商的吵闹后,开口说道“诸位,盐法改革还需时间,没有定论,但是朝廷大规模用兵就在眼前,急需粮饷,刻不容缓。尔等窝商贩盐获益大小和长久,与朝廷安危休戚与共,密切相关。朝廷危难之际,需要尔等大力相助,大家说是不是啊?” 在坐的所有盐商到此时都明白了,他们就是一块肥肉,被朝廷盯上了。 但这些钱,又不能不出。 否则,眼前的这位副钦差是真的有能量改变盐政盐法。 他们都是巨商大贾,拥有一定的官场人脉关系,消息灵通,当然知道侯恂的过往经历和现在的情况。 当过兵部右侍郎、户部尚书,被当朝新贵忠勇侯所保出任督饷户部右侍郎钦差大臣,能量不可小觑。 气氛稍微有些凝滞,但很快就被打破了。 扬州府中最大的盐商亢氏家族,号称亢百万的一位富态中年人首先站了出来表态道“朝廷有难,我等怎能一旁观看无动于衷?我亢家愿意捐助朝廷粮饷银子一万两,精米一万石。” 有了开头,有了标准,盐商们都开始了“热情”的捐助。 “朝廷有难,我捐银五千两,精米五千石。” “我捐银三千两,白米三千石。” “我捐白银两千两,白米两千石。” “……” 捐助一波接着一波,但侯恂脸上却是越来越难看。 这些两淮盐商是在羞辱自己吗? 侯恂袖子一甩,怒哼一声,起身扬长而去。 大厅中立即变得一片寂静,许多盐商和官吏,额头之上冷汗直冒,有些不知所措。 在座的大家都明白,捐助的钱粮数量,对方不满意,觉着少了。 运盐使让在座的盐商稍安勿躁后,出去和侯恂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大人,你这是……”盐运使轻声问道。 侯恂怒哼一声道“这些盐商是小看本官吗?拿这么一点多西是来羞辱我吗?对朝廷有什么用?” “你去给他们说,前十大盐商每家在此报的捐助基础上,再涨十倍。其他的五倍。否则,你这两淮都转运盐使和下面的官员都不要做了,去中原一带当父母官吧。那些盐商也不要干了,重新选择盐商。” 一听要将他们调到中原流贼肆虐的地方,这位都转运使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面无血色。 现在朝廷掌握着大势,牢牢控制着江南地方,谁敢违背朝廷筹饷的这个大势,必将被碾的粉碎。 “下官明白了。为朝廷分忧就是下官的职责,下官会将事情办得妥当,请老大人放心。” 侯恂点点头,带着护卫离开了白云楼。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 直接等结果,接收钱粮就是了。 虽然事情做的不太光彩,有些要挟的意思,但是为了剿贼御虏大计,小节不用太讲究。 …… 时间一天天过去。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 清理历年积欠、清查隐田隐户、清丈等都很顺利。 被革除功名有数千人,治罪一千余人。 被江南老百姓称为官方钱庄的户部银行,也已经开业月余,百姓兑换银币十分踊跃,接受度很高。 原因吗?很简单,银币可是真银做的,含量达到了银九铜一,且制作精美,不是过去的大明宝钞可以比的。 这银币,可是能传数代,留给子孙的,也不用怕贬值不值钱。 三个多月下来。已经清理历年士绅富户殷实之家积欠达一百八十万余两,清查隐田隐户等,清出八万户投献、诡寄等户,罚挂靠士绅四十余万两补税银,总共合计得银二百二十余万两。 两淮盐商“捐助”银四十五万两,白米二十万石,布匹三万余疋。 剿饷,士绅富户殷实之家征收五十八万两。 总计得银三百二十三万余两,白米二十万石,布匹三万余疋。 王应熊看着这些统计数目,心中没有一丝高兴,这可是他彻底得罪江南士绅富户而虎口夺食而来的钱粮。 周将军和圣上应该满意了吧。 不过他已经尽力了。 再使狠劲,还能多出不少钱粮,但江南恐怕就要乱了。 还有,没有了火耗,百姓也可以减轻一些负担。 最主要的是,中原流贼肆虐之地,不用加征剿饷了,也没有了火耗,百姓终于能够喘一口气了。 朝廷不会将中原百姓推到流贼那一边,去壮大流贼队伍。 第八百七十九章 崇祯十年丁丑科武举会试 半个月后。 京师。 位于乾清门廊房的军机处,崇祯皇帝正坐在这里仔细的阅看着来自江南王应熊的密疏。 少有的笑容,浮现在崇祯皇帝脸上。 “好,很好,王爱卿没有辜负朕和朝廷的期望,差事办得不错。这个侯爱卿也做得不错。”崇祯皇帝连连称赞道。 “大家都看看吧,这才是朝廷需要的大臣,不惧声名,务实能干,为朝廷分忧解难。”崇祯皇帝将手中的密疏递给身边的大臣,一一阅看。 到了此时,崇祯皇帝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他就不用加征剿饷摊派到普通老百姓身上。 再加上发行银币,彻底取消火耗,百姓也能喘一口气了。 几位军机大臣也是心中一松,对朝廷未来的担忧,减轻了许多。 现在就等京营训练的差不多后,收复广宁,进逼牛庄,与建虏在三岔河隔河对峙形成新的防御战略。 等战船都建造好后,经过一段训练,然后水路齐发,一举收复辽东,报仇雪恨。 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略已经详细规划好了,钱粮也筹集够了,就等合适时机,开始实行。 崇祯皇帝已经心中决定,剿贼战略从崇祯十年十二月开始,历时三个月,剿灭击溃流贼主力,剩余九个月,追剿流贼残部党羽,一举定乾坤。 有了全新整顿的京营,崇祯皇帝心中很有底气。 一连数日,崇祯皇帝都是和首辅温体仁、忠勇侯周大虎、兵部尚书杨嗣昌、户部尚书程国祥四名军机大臣在谋划军机之事,其内容严格保密,没有一丝一毫泄露。 而和谈之事,明清双方都没有任何诚意,都在磨洋工拖延时间。 双方心中都明白,谈不拢,那就只好战场之上见真章了。 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 时间一晃,就到了崇祯十年十月份。 历史的惯性一如既往地顽强。 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如同原有历史上的轨迹一般,如期准备开始实施。 勇卫营孙应元、黄得功以及中官刘元斌、卢九德等领兵一万,前往中原进剿流贼。 比原有历史上少了周遇吉。 而周遇吉此时正在带领一营京营精锐挑选出来的马兵,换上新的蒙古战马、盔甲、精良兵器正在熟悉苦练。 崇祯十年由兵部主持的丁丑科武举会试十月在京师举行开始。 来之各省的武举通过陆路、水路汇聚到了京师之地。 由于崇祯皇帝对兵事的重视,倡导各地开展选拔人才,武举乡试得到重视,参加的人数数量大增。 尤其是崇祯四年首次举行了武举殿试,钦点了大明首位武状元,骑马夸官游街,武举地位大增。 林县在京师开办的客栈酒楼,免费招待各地进京的武举之人,引起轰动。 近千人的近一个月的吃住,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这也引起了前来会试的武举们的好感和赞扬。 这次武举会试,周大虎和京营将领都在密切关注着。 他已经上疏崇祯皇帝,将这一批进京武举会试的人员全部编入京营训练三个月后,授职为官。 武举这一方面,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南明史的一个名人四川杨展是崇祯十年武进士第三名。八七七 除此以外,这一科武进士,他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他很期待。 崇祯十年十月九日,大明这一年的武举会试开始。 俱于京营将台前较阅。 初九日初场,较其骑射,人发九矢,中三矢以上者,合式;较其步射,亦发九矢,中五矢以上者为合式。 十二日二场,比力气,包括拉硬弓、舞刀、举石。 十五日三场,策二篇、论一篇,于文场试之。 其后又进行了殿试,崇祯皇帝亲自阅看武艺、策论文卷,定下三百人武进士名录。比平常往年整整多了三倍。这也是忠勇侯周大虎上疏所致。 一甲是前三名,头名是武状元;二名是武榜眼;三名是武探花。前三名世称为“鼎甲” 接下来就是传胪大典,崇祯皇帝亲自在武英殿接见了武状元江西德化文武、榜眼福建仙游李乔、探花四川杨展等人。 三天后,赐恩荣宴,并将所有的参加武举会试的人,都请到了宫里。 赐予武状元等人盔甲、腰刀、战马等。 当场宣布,武状元授予正三品参将,武榜眼授从三品的游击,武探花授正四品的都司。 其他之人授予分别授予正五品守备之职。 同时还宣下圣旨,会试所有武举编入京营使用,授予正八品百总之职。 这最后一道圣旨,让原来准备回家的武举们,有些懵楞,意外,想不到。 即使不愿意的人,圣旨已下,只能就地从军。 …… 中原一带,进剿逐渐展开。 以陕西、河南、湖北、江北为“四正”,由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绥,江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由六巡抚分防而协剿;四正六隅合成“十面网”。另有总督、总理二大臣,统一指挥,根据农民军的行迹而“专征讨”。 十二万士兵,增加二百八十万粮饷。 总督洪成畴主要用兵陕西。 总理熊文灿主剿河南湖广中原一带。 崇祯皇帝听取兵部建议,严肃纪律,下达圣旨“巡抚不用命,立解其兵柄,简一监司代之;总兵不用命,立夺其帅印,简一副将代之;监司、副将以下,悉以尚方剑从事。并再次重申,归顺投降直流贼将领,必须一律到京面君接受敕封,凡拒绝者,视为不诚假降,当即逮捕,押送京师。” 看着这一切,周大虎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者建议,该说的他都说了。 不是自己领兵,执行不到,多说无益。 反而得罪人。 他的主要任务还是练兵选将,准备用兵辽东。 新调拨而来的近千名武举,正在进行队列纪律训练,然后再进行军阵等训练。 虽然他们被封了官职,但不会立即领兵,而是随军见习,学习军中之法。 百总一级,见习半年之后就可以带兵。 而授予参将、游击、都司等职,则需要最少一年的军中磨砺见习,才能带兵和作战。 第八百八十章 谷城张献忠 这些人都是个人勇武,纸上谈兵,只有见过血和大阵仗作战,才能堪当大任。 当然这些武举出身的人,最大的优势,就是识字能看文章有文化。 这在一群大老粗当中,就显得很宝贵了。 但还需要锻炼。 这一批人他会用好的。 这也是一批新鲜血夜,为大明和京营注入活力和生机。 将此行成今后惯例的想法也同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要为此再上一疏为此建言。笔趣库 …… 时间一天天过去。 进入到了崇祯十一年。 中原剿贼形势不错。 大量流贼在军事的压力下,走投无路,开始纷纷向朝廷求降。 与原来的历史比较,虽然投降时间、地点有些差异和提早,但也不会相差太远。 崇祯十年八月,张献忠在河南南阳地区被官军左良玉击败负伤,逃到湖广麻城、蕲州一带。五省总理熊文灿派人招降,张献忠口称愿降,但犹疑未定。 十一年正月初九,张献忠求降。 二月下旬,熊文灿、监军太监刘元斌上表朝廷建议招降张献忠、 由信鸽数天快速传递到京师。 京师军机处。 崇祯皇帝手中拿着熊文灿的招降熊文灿的上疏,看着身边的几位重臣,等待他们的意见。 温体仁首先开口:张献忠此贼近期势大,堪称流贼之中的有名人物,颇有影响,此人求降,朝廷一旦答应,就能极大地打击流贼各部的士气,对剿灭或者招降流贼,都有极大的好处。但流贼反复无常,降叛往往是其一念之间,朝廷不给与约束控制,到时候流贼反复,战火突起,朝廷无备,遗祸更大,不得不防。 兵部尚书军机大臣杨嗣昌站出来道:流贼都是降而复叛,反复无常之辈,臣担心这是张献忠此贼,看我朝廷大军势大,借降趁机修养整军,恐养虎贻患。臣建议要张贼先袭杀闯将李自成和老回回马守应等,才许招安。如若张贼不听,则应趁此机会厉兵秣马,相机剿杀,以绝后患。 崇祯皇帝掂了掂手中来自 熊文灿、刘元斌的上疏问道:如果剿之不胜,对方继续流窜,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不过,流贼降叛反复无常,确实应该给与约束控制,防备无患。 这时崇祯皇帝看向了周大虎这个懂兵的人。 周大虎站出来道:不管对方是诈降还是真降,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朝廷京营整顿练兵还需一些时间,就是知道对方诈降,也得接受其招安,为朝廷争取一些时间,但是,严令要求对方进京接受陛下接见封赏。臣料其必会推脱借口不来,陛下当要求其四个义子张可望、张定国、张文秀、张艾能四人和部分将领来京觐见,封职于京营,就近监养。如果今后对朝廷忠心,就给与重用。 崇祯皇帝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问道;这张贼四个义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值得朝廷动用如此手段? 周大虎回道:臣在崇祯八年之时,听过这四人年纪轻轻只有十几岁,就开始带兵了。臣认为,这些在流贼贼营中随军长大的张贼义子,再过两年,必是张贼的左膀右臂,心腹之人。如果对方诈降,正好断其左膀右臂。同时朝廷严令熊文灿,加强戒备,如果有机会,将其一举擒下,送来京师。朝廷到可以保其一生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千金市骨,以张陛下仁义。崇祯皇帝想了想,闭上眼睛道:准! …… 十天后。 在襄阳的熊文灿接到了朝廷的信鸽传旨。 经过再三确认后,与监军刘元斌共同用密码翻译出来内容后,心中一惊。 皇上和军机处都不相信张献忠是真降,却是下旨同意招抚对方,知道张献忠不会进京朝见陛下和进京封赏,却是明令要求传达旨意给张献忠,如果不同意,就换成四个义子和其一些将领进京。同时下旨,令我等有机会将其一举擒下,送往京师。 刘监军怎么看? 刘元斌默然不语了片刻,说道:咱家没有意见,陛下怎么说,就怎么办。 熊文灿脸色一凝说道;只是如果对方接受朝廷招安,也没有任何反叛的情况下就将其擒拿,是会让所有还在观望的流贼却步,也会让已经归顺朝廷的流贼将领心寒,产生害怕担心,而生异心逼其反叛。这对朝廷平乱剿贼大计将是一个毁灭的打击,朝廷信用崩溃丧失,流贼没有了接受招安的机会,就会拼死一搏,平乱剿贼难度更会加大,难以竟全功。 咱家一切以陛下圣命为准,其他的……圣上自有考虑,我等身为臣子,尊圣命而行就行了。刘元斌说道。 熊文灿轻叹了一口气,陛下和朝廷这样做,他的招抚工作就难办了。 他也不想频频的去招抚,可是流贼四处逃窜,朝廷的兵力严重不足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 襄阳以西。 谷城。 八大王黄虎张献忠出谷城迎接云南石屏土司副总兵龙在田及副将许名臣两位天使。 张献忠跪地接旨,许名臣宣旨。 宣读完毕后。 许名臣问道:张将军,不知何时动身前往京师觐见陛下,接受封赏?这可是陛下专门的点名交代。 张献忠也没有想到崇祯皇帝会点名让他和四个义子以及手下将领,到京师面见受赏。 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只好脸上堆笑说道:圣上相招,卑职哪敢不从。只是营寨新安,才归附朝廷,人心安集未定,卑职如果远行,万一麾下兵马动乱,就会坏了朝廷大局。容卑职安排一二,再行进京。 可!许名臣同意说道。 张献忠摆了大宴,宴请滇军将领等人。 第二日。 谷城一座大院之内。 坐满了十几位将领和他的几个义子,以及一些新附的当地幕僚军师。 张献忠没有啰嗦,直接将接到圣旨的内容讲了一遍。 并开始询问大家的意见,尤其是其中三位新附的幕僚军师。 谷城当地的举人王秉真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和张献忠谈论天下大势,听到圣旨内容后,也是有些意外,神色凝重,便首先发言。 第八百八十一章 熊文灿的头大 “将军,这是我军一大劫,朝廷用意很是明显,不相信将军真的归顺朝廷,以将军是否进京来判断将军是否为诈降。” “如果将军拒绝或者以别的借口不进京,朝廷一定会对将军严加防范,甚至会调兵动手对付将军。” 张献忠听到这里,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脸色难看的问道;“如果本将军进京呢,会出现什么情况?” 王秉真轻摇摇头说道“这个……不好说。不过无外乎几个情况。一是,将军进京被扣押,被朝廷斩杀。只是这种极端情况只要朝廷还要平定天下大乱,就不会做这种失去信誉的蠢事。” “二是,将军进京被扣押,软禁起来,失去自由,生活优待,平安一生。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三是,将军进京被封一官职,解除兵权,给于荣华富贵,就地监养,生命无虞,给与天下一个交代。这个可能性最大。” “四是,将军进京一切顺利,受封官职,平安归来。但这个可能性很小。” 说完,王秉真静静地等待着张献忠思考。 张献忠来回跺步走来走去,有些烦躁。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招安归顺,就被朝廷皇帝老儿盯上了。这让他有些挠头。八七七 现在朝廷兵力势大,自己数月前又败与左良玉,身体受伤刚刚有所恢复,军心士气以及粮草供应却是有不少问题。现在再复叛而起,自己将成为朝廷大军的众矢之的,恐难以保全人马,甚至会被朝廷大军逼得走投无路。 “额老子的真难。”张献忠不由得出声狠声骂道。 又想了半天后,他又看向一旁的湖北应城县生员潘独鳌和谷城的徐以显两人,这两人这些天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对他来说,就是博学多才,文韬武略。 二人见张献忠看了过来,立即站起来道“王先生所言分析,已经全面,我等没有补充事项。但将军不去进京还能推辞,但会失去朝廷的信任,其他圣旨点名的人和将领,就必须进京了,否则朝廷会立即调兵对付将军人马。” “如今形势有些不同,朝廷对建虏对战竟然有胜有负,进兵辽东腹地破坏,虽然不知是否有所夸大,但会有一些真实。如今听闻一位新晋的忠勇侯还收复了漠南蒙古以及归化城和河套地区,现在又正在严厉整顿京营兵马,这股精兵还在忍耐没有使用,估计是为了防范建虏,没有使用。还有辽西数万关宁边军精锐,朝廷还是占据大的优势,将军不宜此时与朝廷翻脸,成为众矢之的。目前还应当暂时依附朝廷,坐等天下形势有变,才能有所行动脱离朝廷。” 张献忠面目凝重,微微点点头,对此建言表示认同。 人要懂得变通,不能变通的,都下去见了阎王,坟头都长草了。 他是不会去京师的,哪怕风险很小他也不会冒险。 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朝廷留在京师,自己的队伍就会被朝廷解散、吃掉或者纳入朝廷军伍之中。 想了一下,张献忠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道“皇帝老儿的圣旨还是要遵守的,但本将军身体受伤刚愈,现又复发,不能长途跋涉而去京师面见陛下受封谢恩,就遣圣上点名的几个义子,代替本将军面圣谢恩。至于将领受封,军营未安,军中不能没有将领镇压,为防军变,就遣两名前往京师受职谢恩。” 说完这些,张献忠让王秉真将他刚才的话,一一记录下来,呈于五省总理熊文灿,并带上一些金银珠宝银两,进行有关方面的人情打点和关系疏通。 同时也派手下幕僚带着大批的金银财宝进京人情打点和关系疏通。 皇帝老儿圣明,他不信皇帝老儿手下大臣们个个也是清正廉明? 为了以防官兵突袭自己,张献忠又加强了周边的哨探,并在谷城内部加紧练兵、打造兵器,增强自身战力。 别的都是虚的,兵马实力才是根本。 如果朝廷有实力,那就为其效力。 朝廷实力不济,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 由于京师传来的圣旨。 熊文灿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张献忠身上。 他能感觉到朝廷对张献忠的无比重视,这也让他也不敢对此事掉以轻心。 除了处理军机公文调兵遣将,他就在等待张献忠的决定。 由此可以看出对方对朝廷的一些态度。 他在拭目以待。 正在闭目想事的邢文灿突然听到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就看到监军太监刘元斌匆匆走了进来签押房。 “朝廷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张献忠托病不愿意进京面见陛下接受封赏。只是将陛下点名的几个义子和手下两名将领进京。此人归顺朝廷不是真心。”监军太监刘元斌面色凝重的说道。 熊文灿接过张献忠呈上的回复文书,阅看了一遍后,顿时有些头大。 朝廷兵力本来就捉襟见肘,现在他还要调兵去防范这个张献忠,这不就更缺兵少将了。 刘元斌又开口道;“熊大人,应该立即调兵过来增加防范力量才对。” 熊文灿看着对方道“一个萝卜一个坑。调动兵马就近防范张显忠所部,将会对朝廷的平贼大事影响巨大,甚至于功亏于溃。同时调动兵马到谷城附近,会引起张献忠所部的警惕怀疑和惧心,没有复叛也会逼得所部复叛,造成极大影响。这些不能不做考虑。” 做为一个此前能做到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广东之人,也不是一个泛泛之辈,能力还是有的。 至于原有历史上崇祯十二年五月张献忠再次复叛,也与当时朝廷抽调大批精锐力量北上应付建虏,中原、湖广一带兵力一下子空虚有关。 熊文灿这么一说,监军太监刘元斌也是犹豫了。 他本是京营勇卫营的监军,由于作为内臣皇帝耳目的身份,参与了张献忠的招抚的建言,不由自主的只好放下本职,来到了襄阳处理张献忠此事。 “那就引其而来参拜大人,就地抓捕。”刘元斌狠声说道。 第八百八十二章 出发山海关 熊文灿脸色一变,急忙说道“不可,万万不可。一旦无反无罪抓捕张献忠,传到天下,朝廷信誉尽失,今后谁还会归顺朝廷?岂不是流贼个个死战不降?朝廷今后将付出的代价巨大无比,难以承受,远远不是一个张献忠可以比的。不能因小失大啊!” 这个……一下子,刘元斌也无话可说了。 确实是,为了一个张献忠及其所部人马,而让朝廷信誉尽失,这个责任太大,他也担不了。 刘元斌想了想,说道“事关重大,我等难以决断执行朝廷命令,那就将你我的忧虑想法上达天听,听候陛下圣断吧!” “好!”熊文灿点头赞成。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尽快接到朝廷新的旨意,熊文灿一次性的放飞了五只信鸽。 …… 数日后。 京师。 军机处。 所有的军机大臣都到了后,崇祯皇帝将新送来的襄阳熊文灿、刘元斌二人联署的上疏,递给了大家。 “上疏之中,熊爱卿和刘卿的担忧是对的。朝廷不能为了一个张献忠,就丢了信誉,这是因小失大,不可取。但防备也是必须的。只是兵力还不够有些捉襟见肘……”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看向了杨嗣昌。 略一思索,杨嗣昌便有了主意,随即说道“忠勇侯在京有三万精锐骑兵,随时可以支援辽西战事,山海关也有忠勇侯一万精锐兵马驻扎。如此,朝廷倒是可以从辽西调出一万五千人马,前往中原剿贼。有了这股生力军强兵,朝廷围剿流贼计划就无虞了。” 话刚一说完,温体仁站出来道“辽西调动如此规模兵马,当以谁领军?是否影响辽西防御稳定,给建虏以可乘之机?打断陛下和忠勇侯的原定计划?这些不得不考虑,还请陛下考虑。” 补缺拾遗就是大臣们的一项本职。 崇祯皇帝点点头,确是没有任何的表态,反而说道“今日就议事到这里吧。传旨,擢军机行走兵部左侍郎方一藻为军机大臣,襄助处理军机事务。” “忠勇侯、杨爱卿留下。” 几位领旨谢恩后,温体仁、程国祥二人缓缓退下。 只是二人心中有些失落,同为军机大臣,为什么会区别对待? 当然这也不是崇祯皇帝故意如此,而是自然而为。 这接下来的事情,使得崇祯皇帝万分小心,不得不如此。 等军机房中只剩下两人后,崇祯皇帝才开始讲话。 “辽左将门兵马多以辽人为主,长期驻守一地,必然其势盘根错节,且多有亲属留在建虏控制之地而有所牵绊,已经尾大不掉。朝廷多有倚重,心有忌惮不敢有所处罚,而小心翼翼。以往关、宁、锦、东江四镇,年饷银两四百八十万两,却不能御敌于关门之外,朕心亦痛。” “朕亦知,守边辽左将士劳苦功高,牺牲巨大。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虽然不错,但此一时彼一时,需要年轻有为进取之心的大将领关内之兵镇守,给与制衡,确保无失。该做出改变了。现在这个时机到了。朕亦不会亏待他们在辽西守边多年的将领。”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看向周大虎继续说道;“朕这段时间一直在犹豫,是否用周爱卿所领兵马到中原湖广剿贼,想来想去,还是认为辽东建虏最为可恨,而且数次直逼京师,天下震动,威胁巨大。而京师乃是天下中枢之地,事关全局,容不得一点闪失。周爱卿精兵当用在防备建虏之上,在辽东之地建功,以雪辽东之耻。” “朕不想等了,只比原有计划相差一月而已,朕加周爱卿为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平辽将军,节制辽西关宁锦三镇、蓟镇、登莱、山东、六镇兵马兼理粮饷。” 一旁的杨嗣昌一听,有些懵楞,加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衔,这是文官的加衔,这是……文武合一? 杨嗣昌赶紧提醒道“陛下,如此安排加衔,必将让忠勇侯遭到官场士子大力非议,对忠勇侯不利。” 崇祯皇帝道;“朕意已决,勿再而言。” 周大虎却是请辞道“臣愿在孙阁老麾下听令行事,请辞加衔。”八七七中文网 “孙爱卿年岁已高,不宜在边关苦寒之地久待,朕另有任用,回京主持军机处,协助朕处理天下军机之事。” 周大虎却是再次上言道“臣不敢隐瞒,臣已拜孙阁老为老师,老师夙愿就是恢复辽东以雪些耻。再者,臣年轻气盛,虽能一往无前建功,但亦会逞血勇冲动,由孙师傅在一旁压阵筹划,会稳稳当当更加妥当。” 听到这里,崇祯皇帝露出了一丝笑容,心中赞赏道“年纪轻轻,却是不贪权势,难得。” 崇祯皇帝道“无妨,不需要取消加衔,你不是要事权统一吗,怎么朕给了,你却不敢要了。至于,孙爱卿之事……”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想了想,接着说道“看孙爱卿意愿吧。如果身体能行,可以坐镇山海,为你提供后勤支援,统畴和建议军略。辽西形成新的局面后,再回京任职。” 一番交代后,准备让周大虎悄悄带兵五万前去锦州交接,换防祖大寿镇守锦州,同时开始大规模筑城。 第二日。 军机处回复熊文灿,采纳熊文灿、刘元斌二人的意见,只防不捕张献忠,以免天下失信。 这也是周大虎的意见。 至于张献忠可能会如原有历史上一般再次复叛,那又怎么样? 现在和原有历史早已不同,朝廷有实力,有钱粮,还怕区区一支万人左右的流贼兵马再祸乱天下? …… 辽西走廊。 朝廷已经在这半年,向宁远觉华岛运送了百万石军粮,用于抢修大凌河城、义州城、广宁城。 朝廷抽调一万五千人班军前往筑城,后续班军和民工还在陆续抵达。 同时。 在出城演习的掩护下,周大虎三万骑兵,和两万京营精锐,昼伏夜行,十天赶到了山海关。 而早已经接到圣旨的孙承宗选择了继续留在辽西。 这个不意外,早在朝廷和周大虎的预料之中。 周大虎的突然带兵到来,一下子让山海关诸将和士兵有些紧张,大家都能猜出可能朝廷会有所行动。 胡铁柱和刘廷传等周大虎的老部下,最是高兴,终于可以和老战友们一起作战了。 巴山、巴苏图、屯珠虎等也是满含热泪来见周大虎。 他们这些野人女真,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为主,绝大多数都会誓死一生追随。 他们比已经半农耕化的建州女真更加的纯粹朴实,更认死理,更加的勇敢不怕死。 这也是环境使然。 这些野人女真在大山森林之中,处处都是危险,饥饿、疾病、部落争斗、狩猎野兽等等,平均年龄也就是不到三十岁。 巴山三人与建州有血海深仇。 他们眼里可没有什么同一民族这一说。 第八百八十三章 进发锦州 部落之间常常为了一处好的狩猎的地方争夺,进行无比残酷的血战。 而他们带出来的一千余人野人女真,来到辽西,见到了充足的食物、衣服、盐巴、草药,还有无数的兵器盔甲,喜欢的不得了,都想今后立功,将自己亲人也接到这里享福。 周大虎一天都是在接见、说话的忙碌中。 到了晚上,又是接风宴席。 这一天里,周大虎都无法和孙承宗等详谈。 不过事情并不紧急,大家久别相聚,气氛十分热烈。 这一天,大家都自觉的不谈公事,只有相聚欢乐。 孙承宗年岁已高,他在别人也都放不开,便早早就退走回去歇息了。 这一宴会,各个将领一直喝到后半夜才散宴离开。 …… 第二日一大早。 周大虎就来到了山海关督师行辕所在衙门,拜见老师孙承宗。 “你带兵过来,我也就放心了,也敢实施计划了。”孙承宗点头让周大虎坐下后,接着说道,“粮食器械,早就在这几个月准备妥当,就等你带兵过来实施了。这次皇上也是终于下定决心了。” 说到这里,孙承宗有些疑惑地问道“只是,朝廷为何要调走祖大寿何其兵马?祖大寿的安排,可是会成为辽西的一大不稳定因素。辽西将门面对气势和兵锋锐利的建州逆虏,在这里浴血而战二十余年,保的山海关辽西走廊平安稳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实话实说功劳还是很大的。朝廷老是有一些人,将眼睛盯在了那每年数百万的钱粮花费上,殊不知,如果调动其他远道而来的客兵在这里驻防,花费更大,军心士气更低,战力也不会如现在关宁锦军队强,辽西走廊能不能有现在的局面,也未可知。” “总的来说,这还是一支忠于朝廷的军队,一支经过血火锻炼经常在第一线和建虏作战杀出来的精兵,一支可用的兵马,朝廷不信任,就是将他们推向建虏一边,那将是削弱自己壮大敌人力量的举动。如果真的形成这个局面,建虏就是如虎添翼,有了雄视中原的能力,大明就危险了。” 孙承宗有些担心朝中众多大臣和皇帝陛下,现在有了周大虎这一支强军可以使用,就头脑发热,想对辽西兵马进行拆分或者限制使用,甚至进行一些处罚。 当今正是用人之际,这些作法会寒了辽西兵马的人心。 寒了人心,再想收拾回来,就难上加难了。 周大虎当然知道这些关键,也知道是老师害怕自己年轻,也有如此想法。 如果带兵大将、朝臣、皇帝都这样想对付限制辽西将门的话,那真的就会将辽西将领推往建虏一方了。 周大虎点头道;“老师放心,这种蠢事我是不会做的,皇帝陛下也不会做的。中原地带还是缺少精兵强将,这次调动辽西兵马进关剿贼,主要是考虑到学生兵马不宜分开,辽西也不需要如此多的兵马,兵力要合理配用,才有如此使用方法。”8柒七 “不过,陛下也是真的担心辽西将门再此地盘根错节,势力太大,一旦有事变化,影响太大,朝廷不可承受。有一些安排也是必然的。” 确实,辽西将门,如祖家,儿子、兄弟、子侄、家丁、义子等等,足足有数十人担任大小职务,可以说在军中是一呼百应。 想到这里,孙承宗点点头,对此也能理解。 周大虎接着说道“老师,陛下有意使用武臣担当文职,如巡抚、总督等职,就先在学生身上加了一些文职,以期节制文武,事权统一。祖大寿将军这次带兵入关剿贼,也许会在贼寇肆虐之地担当一地巡抚,抚民剿贼。” 孙承宗看向周大虎道“陛下原来是有这种意思,怪不得给你加了文官职衔,用意在这里。不过这样对你就有麻烦了,朝中会有人对此大力反对,你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过也就是一时的聒噪,随着战事的开始,朝臣们的注意力转向辽西,就没事了。” “等你们城池都筑好安全驻兵后,我就回京师为你们遮风挡雨。” 周大虎起身道“谢谢老师!” 孙承宗摆摆手,不以为意,这都是他该做的。 师生两人又谈了一会后,便将一干将领聚在一起,商讨筑城事宜,以及建虏发现后,带兵报复而来攻击进行防御、迎战等事宜。 这次筑城的计划是先筑大凌河城,一旦此城建成驻军,建虏再来,就必须过河之时面对大凌河城的驻军攻击。 过河变得会无比困难,代价也会增高。 这就是崇祯四年要建筑大凌河城的主要目的。 否则,建虏过大凌河太过容易,会不断地派兵来到锦州城下。 而没有城池依托,野战能力不足的大明军队,一败就是大败溃败,大规模损兵折将。 不过现在有了充分准备,又有了可以和建虏野战对战能力一支军队,现在大家都是信心百倍。 一万五千班军早已经到达锦州已经半个月。 还有从山西、河南、北直隶等调来的班军和卫所军队三万人,就在路上。 不日就会抵达。 总计会有四万五千人班军进行筑城。 数日后。 周大虎辞过老师孙承宗,带着精兵五万,向锦州进发。 路过宁远,周大虎与宁远总兵王承恩见面会谈,停了一天,就继续领兵前往锦州。 四百里走了七天,在宁远呆了一天,八天就到了锦州。 这时已经进入到了三月底。 这次筑城用的材料乃是钢筋水泥,筑城速度很快。 但需要一定合适的温度才行。 正常施工的温度在零上十度到四十五度之间。 大凌河这里三月份白天温度就已经达到了十度左右。 周大虎领兵的到来,收到了祖大寿的热烈迎接。 他早已经得到了圣旨,要他带兵到关内。 这一举动使的他有些怀疑朝廷是不是将他调走,为即将到来的忠勇侯腾地方和排除干扰。 对周大虎的兵马战力,他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即将到来的大凌河筑城,仍让他担心不已。 如果再发生大凌河之战一幕,那么辽西兵马的军心就彻底崩了。 辽西走廊也就守不住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 四建大凌河城 锦州是他的大本营,但皇命不可违,他只能接受圣旨。 对关内的流贼,还不放在他眼里。 他担心的是到了关内,就回不来了。 朝廷现在的实力正在增强,他没有与朝廷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他心里建虏也不是好惹的。 他深有体会。 从现在的局势看来,只要大明开始稳定,建虏基本就没有进军中原的机会了。 没有了进军中原的机会,建虏居于一隅苦寒之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士气消磨,老兵老将去世,只要大明涌现出一两位能臣良将,辽东建虏就会难以守住,朝廷早晚会收复辽东。 朝廷有了周大虎这样一支军队,他的作用就小了很多。 他有自知之明。 有了这样的判断,他迅速安抚了部下,听从朝廷军令,整军准备进关剿贼。 今日是欢迎对方的日子,也是自己将要出发的倒数日子。 一交接后,最多三天,他就必须带兵出发了进关了。 他是剿贼的一股生力军,兵部也是催的很急。 接下来都是官场之上的老程序。 武将也是人,人情迎送来往也不例外。 喝过接风宴后,祖大寿开始介绍自己麾下的兵马。 这是蓟镇东协副将祖大乐。 这是招练营副将祖泽远、 这是镇标右营参将周元庆。 这是前锋右营参将吴三桂。 听到这里,周大虎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将领,这可是历史名人,他记得这个吴三桂现在只有二十六岁。历史上今年崇祯十一年九月,就会擢升为前锋右营副将。 升职的速度堪比火箭一般。 看到朝廷过来的忠勇侯周大虎停在自己面前,吴三桂赶紧行礼道:拜见侯爷。 周大虎点点头,对着对方意味深长的说道:跟随祖将军进关剿杀流贼,要多多立功,到时候再回来,与本帅一起收复辽东,消灭建虏,报仇雪耻,开疆扩土。 多谢大帅鼓励。 轻点了一下头,周大虎继续和其镇守锦州的将领一一见面。 等见完所有人,都退下后,只有两人在场。 大家都是武将,说话都很直接。 我还能回来锦州吗?祖大寿问道。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眼前之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手中掌握着可用的力量。陛下调动自己这一力量离开辽左,一定会听取对方的意见。 周大虎严肃说道:当然会回来。祖老将军抵抗建虏坚守辽西二十年,对大明有大功,如果朝廷亏待如此为国之人,岂不寒了天下将士的心?我也是武将。 祖大寿眼前一亮,大声道;好,我们都是武将,这句话说得好。 如此一来他就放心多了。 他倒不至于害怕朝廷杀他。 只要建虏还存在,兵权还在手里,自己影响还在,朝廷动自己就要三思而后行。 否则,辽左局势将会大变。 朝廷不会如此愚蠢。 想着想着,崇祯二年底京师督师袁大人被当场打掉管帽,剥掉官服,被人拖走那一幕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祖大寿叹了一口气道:我等守边,不时血战建虏,可是偏偏朝中一些人只会盯上那几百万军饷,骂我等贪墨敛财无度。这些坐在朝堂之中的文官,哪里知道我等的苦楚和心酸。手下军兵都是一家人要养活,区区朝廷的月饷一两五钱怎能养活家人?这里是边外,物价比内地多出不少,还有让人搏命厮杀,就得厚饷相待,礼遇有加。战死之人,家属也要厚待,不然就会寒了军中人心。样样处处要钱要粮,钱粮从哪里来?贪财之人在军中早就死了,不死也快了…… 说到这里,祖大寿不再说话了。 朝廷对他和辽西将领军兵的非议,祖大寿等都知道。 看见周大虎认同的点头,沉默了一会,祖大寿站起道:明日库房钱粮、兵器盔甲、火炮等交接完毕,后日末将就带兵进关。城中家人族人等,还请周将军多多照顾。 说完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交接顺利进行。 三日后,祖大寿带兵进关,战兵一万余人, 辅兵民夫五千余人。 …… 大凌河城池,锦州城东四十里。 原为大凌河所城,城池周围三里二十步。 袁崇焕时就曾两次修筑大凌河,因建虏派兵进逼,只好撤回无功而返。 是屏蔽锦州的重要防线。明军若要固辽,就必修此城。 建虏要想攻明,也就必拆此城。 因此双方围绕此城大战已经来回几回。 建虏虽然拆除,但地基仍然完好。 由于用的是新型材料水泥,周大虎特意调来了在林县的上千人熟悉用过水泥的工匠作为指导。 现在温度合适。 而建虏代表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被打发走了,双方约定半年后再谈。 锦州也转运来了数十万石粮草用于筑城消耗。 建虏的方向也派了大量哨探侦知敌情,直到三岔河一带,严密监视着对岸清军驻防的牛庄城一举一动。 万事俱备,只等开工。 …… 崇祯十一年四月初一。 大凌河城开工。 昼夜施工,计划一个月建成。 速度很快,数万人,材料早已经倍妥,半个月已经建到两丈高。 使用水泥效率很高,让不少干活的班军有些惊叹。 活很重很累,三班倒。 不过伙食是真的好。 白米饭管饱,一天还有一顿肉食,一个鸡蛋。 每三天还有一瓶水果罐头。 十天还会有一次聚餐联欢,有说书人说书,还有类似现代的小品话剧节目,全体休息一天。 工钱也是十日一结。 这一系列的举动,让所有的匠人和干活的班军士气高涨,干活卖劲,效率极高。 已经快要封顶的时候,也没有见清军过来。 一个月,大凌河城已经基本建成,剩下的就是城内的有关设施的建设,以及瓮城的建设。 而这些就不需要抢时间了。 慢慢来就行了。 留下数百人建设后面的工程。 其余人开始转移到广宁城、义州城的原址,进行筑城。 到了这里,大家的精神都开始绷紧了。 大凌河城建虏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广宁城、义州城就不一样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崇政殿议事 广宁城是明朝在东北最高的军事机关驻地。 辽东巡抚、总兵、镇守太监的官署皆设于此。 也是是控制蒙古弹压女真的军事重镇。 这里除了广宁卫,还有广宁中卫、左卫、右卫。 不过现在,都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数万人的筑城,动静很大。 周大虎的三万骑兵,亦会在附近严阵以待,保护着筑城的工匠和班军。 …… 崇祯十一年五月初。 盛京沈阳。 清宁宫。 皇太极看着手中的塘报,脸上有些难看。 明军优又又又开始筑城了,这让他有些不耐其烦。 而且明军从关内调来了数万精锐到达辽西。 让他更不能容忍的是,明军竟然要重筑广宁城。 但他有顾虑。 一旦派兵前去阻止,就有可能造成双方大规模决战。 大清还没有准备好。 内部也有些不稳定。 朝鲜的战果也没有完全的消化、 一旦与明军决战,就是不败打平,也是会动摇自己辽东地区统治下的军心民心。 自己大清与大明的最大优势就是兵锋犀利,战无不胜,所以才能凝聚其一大批人。 一旦这个信念被打破,持续深入人心,大清就离崩溃不远了。 但明军筑城广宁这件事太重大,又不能坐视不管。他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让他有些举棋不定,难以决断。 “通知各位旗主王爷和各位大臣到崇政殿议事。”皇太极沙哑着声音吩咐道。 …… 崇政殿。 满汉分班各自站立两旁。 皇太极高坐上面静静地看着下面的臣子,并没有立即就将刚接到的军情塘报拿出来。 而是先问内政各地情况。 户部参政马远龙首先出列道“回陛下,由于明朝与我大清、朝鲜断绝贸易互市,致使各地民生物资短缺物价上涨,百姓怨言不断。如果再不改善,恐怕局势会更加恶化。” “去年明军入我腹地大肆破坏房屋田舍,掳走上万百姓和大型牲口,致使一些房屋无人修缮,田地十余万亩人力不足,无人耕种。今年将会欠收军粮数万石粮食。” “还请陛下明察。” 刑部参政张大猷出列道“由于明军去年初在各地的肆虐破坏和掳走大量百姓,人心浮动,逃户、逃人急剧增加,每个月都会发生数百例,虽有严刑镇压,但是仍在扩大增多。” 接着,兵部、吏部、礼部、工部等一一汇报了近期的有关情况。 有喜有忧,忧的方面更多。 又询问了一些其他情况,皇太极将目光看向了与明廷和谈的大学士刚林。 和谈的情况一直没有公布,只有少数人知道,但今天有这个需要。 刚林出列道“我大清和明廷所谈条件双方差距太大,几乎没有可谈的余地,只有给于对方强大的军事压力,才有希望。” 说完便退了回去。 听到这些,皇太极眉头皱了皱,思考了一下说道“这里有一份前方来的军情塘报,大家传阅一下吧。” 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肃亲王豪格……等按照顺序,一一阅看后,其他臣子再看。 “大家说说意见吧!早在一月前,就有探马来报明军派出大规模哨探,截杀清理我等兵马哨探,想必那时就已经开始了筑城。现在估计大凌河城已经建好了。但是明军野心不止于此,还要复建广宁城,控制蒙古和我大清前往大明和西进的交通要道。” “为了两方修好,百姓安居乐业,我大清一退再退,一忍再忍,可是对方却是对我等的善意当成了理所应当。” “朕有心一战,犹如天聪五年(崇祯四年)大凌河之战,但是如今形势已有大变,再去围城,就会造成决战,胜负难料。此时牵扯国运命途,不可不慎,非朕一人可以而断。诸位臣工就此议事吧!畅所欲言,无论对错,都无罪责。” 很快底下几十位王公大臣都已经阅看完了军情塘报,各个脸色凝重。 大家都没有想到,天聪五年大凌河之战那一个大教训,还没有教育好大明,现在还来? 但是现在,时势已有大变,双方现在决一死战…… 大殿之中一片沉默。 多尔衮站了出来问道“陛下,可知明军带兵将领是谁,兵马多少?” 有此一问,是因为军情塘报上没有这些信息。 皇太极叹了一口气道“大明忠勇侯周大虎,带兵五万进关。骑兵三万,步卒两万,皆是精兵。不过明廷调走了锦州驻军祖大寿所部一万五千人进关剿贼。不过这可能是明廷为了统一事权,为周大虎搬开绊脚石。” 这话一出,大殿之中的人脸上忧虑更加的浓重了。 辽东百姓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但对于他们这些官员,周大虎这个名字简直是如雷贯耳。 豫亲王多铎站出来大声道“明军如果筑城广宁成功,将极大威胁我等前往大明抢掠物资时的后路安全,漠南蒙古和漠西蒙古各部从此将成为大明所掌控,决不能让其筑城成功。我大清当发兵征伐,如果那个周大虎不开眼的话,正好一举灭了他,趁机拿下辽西直逼山海关。有机会的话,拿下山海关。” 肃亲王豪格也站出来道“儿臣赞成豫亲王之言,那个周大虎数次与我大清勇士交战,都是埋伏或者以多胜少,堂堂而战,我大清勇士定能击败对方,一战而胜。” 接着又是几个年轻的宗亲皇室后辈站了出来,表示支持。 而几个影响力最大的旗主王爷,却是一直沉默不语。 一名文官小心翼翼的站出来道“陛下,就是明军筑城成功,也翻不起浪花。我大军将其新筑的广宁城一围,环城挖上十余道壕沟,将其困死,明军必定来救,到时候派兵半路埋伏,围城打援,明军重新筑城又能怎么样?只要我大清野战无敌,明军筑再多的城池也是枉然,只会把自己困死饿死。自掘坟墓而已。”八 这一说,有人哄堂大笑,气氛顿时轻松许多。 殿内很多官员有此想法,这么一提,大家“恍然大悟”。 第八百八十六章 决定发兵 看着殿内气氛翻转,多尔衮不得已只好站出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周大虎所部已经有了和我军野战对抗的能力。听说此人一力主导大明京营整顿,惩治皇亲勋贵腐败,多有建设。兵者,国之大事,需以料敌从宽御敌从严,不能大意。” 皇太极听着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虽然他对这个十四弟时刻警惕提防着,但对其能力还是很赞赏的。 对方的想法,正中他的所思所想。 大清一直兵锋犀利,除了他父亲留给他的一支百战精兵军队外,就是大明军兵训练不足、装备朽坏、士气低落等有重大关系。 但现在,最早的一批的百战老兵已经进入了耄耋之年,退出了军伍。 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 加之生活的改善,吃穿不愁,许多八旗子弟已经有了贪福享乐的迹象。 而现在大明将领中,尤其是这个周大虎,训练兵马刻苦,军法严厉、令行禁止,准备精良,这一增一减,让他心中强烈不安。 这也是他心中不愿现在就和明军决一死战的原因。 大清太小,兵力、人员、经济物资等太少和贫乏。 一旦败了,或者就是战平,战平就是战败。 总之一句话,大清输不起,甚至战平不起,也消耗不起。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礼亲王代善突然走出来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如果明军重筑广宁城成功并且驻军,将对我大清南下抢掠南朝造成困难,对方一旦在此站稳脚跟,必将继续推进到三岔河牛庄一带,恐会对我辽东造成巨大压力。由此而言,当发兵进逼广宁,让明军知难而退。” “如果明军不退,迎来而战呢?”皇太极沉声问道。 礼亲王代善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那就战。我大清高皇帝以武兴兵,打下如此基业,全靠血勇进取之心勇往直前,这是我大清立国之本。大明人口、地方、钱粮、军兵等等,哪一个不是我大清的十倍、几十倍,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等压着打。” “勇武精进之心绝不可丢。就是打平或者战败,大不了退回辽东固守,奋发图强,整兵备武,只要精神不丢,等待时机大明有变,再伐大明,坏也坏不到哪里。” 皇太极听着这话,却是没有任何表示,但心中却是诧异万分。 一向温和从来不出任何风头的礼亲王代善,突然却是讲出这样的话,完全与平时的言行不符,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不成? 不光是皇太极,还有多尔衮以及许多文臣武将皇亲宗室,都是讶异万分,觉着这不像对方说的话。 因为感觉怪异,所以许多人不敢接着发言,以免站错了队。 一下子,崇政殿寂静无声,只听得阵阵呼吸声。 皇太极轻咳一声,打破了寂静,说道“礼亲王说的很好,大家继续各抒己见,朕会全盘考虑。” 有了皇太极的肯定,殿中又开始热闹起来。 年轻一辈的皇室宗亲和一大部分武将,都主张立刻发兵讨伐明军筑城之事。 而大部分文官和一少部分武将则是主张明军筑城不必管他,现在和明军大战,还不如静观其变,就是明军筑城成功,野战不行,早晚会被困死。 并拿天启二年进攻广宁之事,来说明明军战力只要不足,有城池也守不住,只会望风而逃。 一时间双方是各说各有理。 而决策核心的几位旗主王爷,除了肃亲王豪格、豫亲王多铎外,其他旗主王爷都没有任何表态。 最后皇太极摆手散朝,只留下了八旗旗主和三院大学士进行小范围议事。八 这才是皇太极进行决策的核心。 八旗旗主代表八旗的利益,三院大学士则是皇太极的决策顾问秘书班子。 在这里,才能说一些隐秘不宜公开的话。 正红旗旗主礼亲王代善、镶红旗旗主多罗贝勒岳讬、正白旗旗主睿亲王多尔衮、镶白旗旗主豫亲王多铎、正蓝旗旗主肃亲王豪格、镶蓝旗旗主郑亲王济尔哈朗六人,以及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弘文院大学士希福、国史院大学士刚林九人在场。 与明军周大虎部做过战的只有多尔衮,以及阿济格、阿巴泰三人。 但阿济格在牛庄坐镇,阿巴泰在海州城。 在场的只有多尔衮崇祯八年和周大虎部交过手,知道其实力。 皇太极慎重的看向多尔衮问道“周大虎部明军实力到底怎么样?” “很强,汉军、蒙古都不是其人所部的对手,只有我八旗精锐可以对付。天聪九年(崇祯八年)对战时,其部大约有一万余人可以和八旗精锐抗衡的兵马,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就是不知对方有多少这样的精锐兵马。如果有三万左右这样的精锐,发兵征伐的话,这仗就不好打了。” 在人前一番慷慨激昂的代善,在此时却是谨慎起来了。 “发兵的话,胜率有多少?”代善问道。 “这个无法回答,战场实际情况很复杂。”多尔衮摇头回答道。 代善也是领兵的老将,怎么能不知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哪里能够预料胜负胜率?这也是心急心乱而有所问。 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哪怕是战平战败,也要打一场,不然,明军会得寸进尺。 这一观点也得到了大多数旗主王爷的赞成。 皇太极虽然忧虑一旦战败战平带来的影响,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对大明退让。 一旦确定了出兵,大家的注意力就是由谁统兵。 皇太极是大汗,当然不宜带兵出征。 代善岁数大了,军功显着正值当年的只有武英郡王阿济格、睿亲王多尔衮多尔衮、克勤郡王岳讬、豫亲王多铎等几人。 至于豪格,是大汗的长子,不宜带兵出征。 议论之后,确定由多尔衮、阿济格、阿巴泰、岳讬四人统兵五万,杀向广宁。 其主要任务是逼退明军停止筑城,有机会的话,择机围城打援,中途埋伏歼灭明军。 新兴的大清,正在往上走,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建虏是全民皆兵,但不是都是兵。 第八百八十七章 留用四大义子 大清规定。 满洲三丁抽一。 蒙古三丁抽一披甲。 汉人十丁编兵一名。 这样计算下来,全部兵力也只有十余万人。 还要留守兵马,能够派出的兵马并不多。 再多后勤压力太大,也承受不住。 五日后,建虏大军集结完毕,以多尔衮为主帅,岳讬为副将,随即出发前往海城、牛庄汇合阿巴泰、阿济格后,过三岔河,进军辽西。 …… 辽西广宁附近。 曾经繁华热闹的辽东政治军事经济中心,现在是到处一片荒凉,满目疮痍,人烟断绝。 过去建设的极目旷野,绝峰迢递,墩台森罗,纵横于东西密如蛛网,棋布星罗,千里相望,沿边诸山顶亦处处有之的一个个大明军事据点,现在皆已经成为了断垣残壁,废土砂石。 让人是回想过去情景,不由心中一片叹息。 周大虎领军一万兵马,在义州和广宁城之间不断地来回武装巡逻,让数万筑城的班军和百姓能够心安。 同时有大批的哨探派出,侦探建虏的军事行动。 尤其是东面的牛庄、北面的蒙古科尔沁等部落方向。 人多力量大。 再加上生活待遇比平时提高了数个档次,有兵马不断的来回巡逻,筑城的班军和百姓士气高昂,效率提高很多。 辽东的文官打仗虽然不行,但对指挥筑城等事还是很有能力的。 在此期间有大量的粮草近百万石就近运到了锦州,再从这里周转到了义州、广宁城的工地。 看着两座大城在肉眼可见的拔地而起增高,许多人长嘘一口气。 只希望建虏能够来的再晚一些,能够进驻兵马。 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 筑城一个半月后。 探马来报了建虏率大军而来的消息。 周大虎对此不意外。 建虏不来那就不是建虏了。 虽然建虏吃过一些亏,但都不是伤筋动骨。 除了周大虎所部和部分辽西前线兵马外,能够屡有斩获,其他明军几乎是一触即溃,闻虏色变。 大规模正面和建虏作战,人数相当,周大虎还是第一次。 过去取胜,除了自己实力外,还有就是凭借先知先觉的军机,能够料敌预先,或埋伏或针对性部署,处处占优,胜利在预料之中。 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是真正的硬碰硬,容不得后退。 后面就是数万的毫无抵抗力的班军民工,一旦战败或者破防,后果将不可想象。 但广宁城和义州城不筑,不彻底控制辽西,恢复辽东就无任何希望。 不但如此,辽西只守在关宁锦这一狭长地带,作用有限,不思进取,早晚会被打破平衡,守也守不住。 探马继续在侦探军情,更多的详细军情摆在了周大虎和孙承宗面前。 孙承宗对此高度重视,亲自带兵胡铁柱一万精锐兵马来到锦州驻防协调辽西各部兵马。 山海关重地由监军高起潜、总兵尤世威二人坐镇,确保万无一失。 崇祯四年的大凌河之战,可是他的心中之痛。 要打就要集中兵力,否则就会被建虏各个击破,分散歼灭。 这种分散进军的情况绝不会再次发生。 …… 大明京师。 被朝廷点名的张献忠四大义子张定国、张可望·、张艾奇、张文秀四人,以及王尚礼、白文选两名大将,带兵三百人,来到了京师。八七七 看着繁华热闹的京师,六人有些恍惚。 但身上的使命重担,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放松警惕。 在这里他们又听到了一个消息。 辽东总兵祖大寿带兵一万五千余人进关,前往中原湖广等地剿贼。 这让他们这些厮杀惯的人很是对此消息警觉。 官兵辽西边军精锐前往中原,对“义军”们可就是雪上加霜。 兵部首先会见了几人,将其六人的有关信息和带来的军兵花名册登记造册。 接着是礼部,教授他们觐见陛下的一些礼节,免得冲撞了皇帝。 很快崇祯皇帝就召见了六人。 一番勉励后,授予张献忠副将。 王尚礼、白文选为参将。 四大义子按年龄不同,分别授予游击、都司、守备之职。 并下旨恢复其原来姓氏,录入兵部官籍。 其他没有来的部将,也都有封赏。 这时,李定国才十八岁,张可望二十一岁,艾奇能、刘文秀只有十五六岁。 崇祯皇帝又当面赏赐了一些金银币和布匹绸缎,并对孙可望、李定国四人赐下京师宅院府邸。 数日后,兵部官员召见,宣读兵部命令,留用张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四人京营效力,调发辽西使用。 这一决定,顿时让六人有些措手不及。 大王怕被扣留,没有来。 我们这些小人物,朝廷怎么也会扣留? 随即就是感到愤怒。 兵部的官员也看到了六人的表情,立即冷声道“尔等身为朝廷将领,怎么,不听兵部调令?” 王尚礼想到了刚听到的辽西边兵进军中原剿贼的消息,赶紧回道“启禀上官,非是我等不愿,而是我家将军新进招安授官,军心不稳,需要我等协助稳定军心办理军务,这一下子,回去少了四人,无法向将军交代啊。还请上官体察。” 兵部官员有些烦,冷声道“这是陛下钦定,容不得半点商量。你们想抗旨吗?”说完拂袖而去。 六人无奈之下只好商量了一下,皇命不可违,除非抗旨现在就复叛,但这不可能。四人留下,白文选和王尚礼返回湖广谷城汇报有关情况。 兵马三百,二人带走了带走了一百,给四人每人留下了五十名亲兵。 二人也在想,为何朝廷只留下四人,而没有他们,这是什么道理? 猜来猜去,最靠谱的是自己二人年岁已大,四人年龄尚小,朝廷可以笼络使用。 随着祖大寿领兵进关剿贼。 中原一带的局势,立即发生了变化。 惧于朝廷兵马势大,以及新的辽东精兵来剿,各部流贼纷纷向朝廷求降归顺。 许多人比原有的历史早降了许多。 只有李自成一部还在硬扛着。 …… 辽东。 广宁。 由于使用了大量的水泥铁条工艺,城池筑建的很快,几乎是十天一变样。 第八百八十八章 混战 城池的筑建在此时,不得不停下了来。 建虏五万大军,已经渡过了三岔河,向广宁而来。 为了确保班军和民工的生命安全,只好将广宁和义州筑城的人,全部撤回锦州安置。 两座筑城只剩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材料。 七日后。 两军各自相距三十里扎营,遥遥相对。 双方都很谨慎。 都只是派出一些夜不收军探,进行试探,随即激烈化,双方成了小战。 各有胜负,互有损失。 一时间进入了僵局。 当然双方都不可能在此地长久对峙。 后勤压力双方都有,谁也不能长久持续供应下去。 但都小心翼翼,不敢轻取妄动。 双方都是知道这是一场野战决胜负,就没有带什么大型火炮。 小型火炮倒是有一些,虎蹲炮、佛朗机炮等这些轻便的炮种。 随着不断的厮杀,规模也开始越来越大。 双方的将士也有杀红眼的征兆。 建虏牙帐之中。 睿亲王多尔衮、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贝勒岳讬、饶余贝勒阿巴泰四人面目肃然,神情凝重。 这一些天,小股不兵马和明军交战,竟然互有胜负,打得难解难分。 眼前大明的朝廷兵马真的不弱。 由于漠南蒙古的倒向大明,这次大清周边的蒙古部落出兵并不积极,只有数千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么撤兵,要么就出兵全体压上大战一场。”岳讬低沉着声音说道。 已经两军整整相持半个多月了。 多尔衮却是摇摇头道:“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沉稳、沉稳,不能着急。” 他考虑的更多。 万一败了,也要小败,否则对辽东局势,震动太大。 而阿济格则是以弟弟多尔衮为主,而阿巴泰几乎没有发言权,说了也是白说,不如什么也不说。 而大明军营牙帐之内。 周大虎高坐在上,下面两旁坐着两排将领。 胡铁柱也带着一万骑兵从锦州赶了过来,前来支援。 兵力达到了四万骑兵,两万京营步军。 这一次辽西的兵马周大虎没有动用。 而是让他们紧守城池。 省得到时候一开战,建虏兵马一冲击,兵溃影响大军。 虎大威、陈国威、刘永祚,熊山、贾木青、李雄、王来贺、牛铁柱、闯榻天刘国能、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独眼龙、满天飞、谢仁贵、王辅臣、等周大虎的嫡系兵马一一在座。 还有几位从全国各地新来京营的将领唐通、周凤梧、郭升、官抚民等。 这里面除了新来京营的各地将领外,其余的都是周大虎一起作战数年的嫡系和老搭档。 因此,周大虎说话也就很直接。 “各位,我等和建虏的大战一触即发,别的不说,就说两条军纪。一,没有军令,前者返顾,后者立杀,有一马儳(chan)行列者斩之。二、兵溃而逃,带兵将领一律斩首示众。” 这话十分严厉,完全不顾情面。 但跟随周大虎一段时间的人,却是明白这是常态。 唐通等人却是有些不适应如此严厉的军法,但却不敢有任何的意见。 接着,一番商讨后就此散会。 形势在不断的变化,一天一个样,只能随机应变处理军情。 实际上周大虎有一个杀手锏,就是麾下五千骑的具装重骑兵。 这支人马会在大规模会战的时候出击。 且敌人已经知道有这样一支重骑兵,不知道的就是具体数量而已。 现在两军小规模作战,都扎有营盘,营盘有高大的哨楼,前面还有数道防马兵冲击的壕沟。 重装骑兵现在根本就用不上。 只有大规模作战时,用重骑兵短距离突防冲击、碾压对方队形,击垮对方的意志,这才是重骑兵的最大用途。 周大虎对此也是有些无奈。 两军小股兵马对战越来越激烈,每天战死几十人扩大到上百人。 一连十几天,双方都有些受不了了。 虽然大明人口众多,兵员充足,但这些都是长时间训练出来的精兵,打这样的消耗战,周大虎也有些接受不了。 而建虏更是如此。 地大人稀,人口只有百万,而八旗满洲建虏只有区区三十余万人,更是消耗不起。 双方不约而同的寻求机会准备决战。 但机会几乎没有。 两方都是集中兵力使用,加强兵马保护侧翼,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除了正面对决,别无他途。 大明虽有水师,但力量偏小。 周大虎也不可能分散兵力,让敌人有机可乘。 整整对峙了两个月后,两军对阵。 五千名具装重骑兵严阵以待,刀兵出鞘,一尺多长寒刃的马槊高高举起,在太阳的光芒下发出闪闪寒光。 其他三万多骑兵,也是一样的动作,列队整齐,放下铁面,准备随时出击。 周大虎战在最前面,凝视着眼前数里之外的清军队伍。 而清军主帅多尔衮亦是如此。八壹中文网 放下自己的铁面具,周大虎大手一挥,高喝一声;“杀……”双腿挟马急速向前冲去。 而他身边的亲卫立即加速前进,将周大虎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而清军一边,多尔衮亦是一样的操作,向前冲去。 双方不约而同的行动,就是为了提振己方的军心士气,增加一些胜算。 双方队伍在短短时间内,就狠狠的碰撞在一起,枪林密集的相互刺入对方的身体里,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马槊、虎枪刺入人体“噗呲噗呲”的声音,战马撞在一起,有骨头破碎的声音,战马悲鸣,狂跳数尺,大批战马齐齐倒下。 甚至双方的马槊虎枪刺入对方身体,已经来不及拔出,只好抽出腰刀进行砍杀。 周大虎身边集中了最精锐的一股力量兵马,一往向前,所向披靡,直接就杀穿了对方清军的防线,而对方也是如此。 很快双方就彻底的混战起来。 马军混战在一起,双方步军也加入了战局,场面是更加的混乱不堪,指挥已经失效,全靠纪律本能在厮杀。 而战场上最显眼的,就是两军的几个主帅的队伍,实力最强,忽左忽右,忽里忽外,双方其余军兵都挡不住。 周大虎几乎没有动手机会,看到这种情况,他手中腰刀一指离自己最近的一队清军大喝道:“马鹞子,那里是敌酋所在,你带人将他们拿下。” 第八百八十九章 广宁大捷 “一队二队跟我走。”王辅臣高喝一声,领着一百人,杀向了前方敌军主帅哪里。 王辅臣在乱军之中,骑术精湛,手中一对铁锏左砸右挡,身后都是精锐重骑,浑身铁甲,几乎刀枪不入,领着这支队伍,枪挑刀劈铁锏砸,清军大批倒下,很快就杀到了对方主帅面前。 岳讬看着杀到自己眼前的白袍将领王辅臣,两眼怒火直冒,暴喝一声道;“跟我杀了他。” 十几个白甲护军立即从队伍中脱离出来,和王辅臣等人厮杀了起来。 但不一会,就被王辅臣杀戮为之一空。 战场混战,岳讬身边只有几十白甲护军,面对士气高涨的王辅臣等人,只是支撑了一刻钟,就被王辅臣一铁锏打翻在地,生擒活捉。 破口一开,就军心不稳,周边的清军看到这一幕,顿时胆寒心惊,本能的就往后退,但战场之上,一退就完了。 王辅臣等人擒了敌军主将,士气高涨,杀得兴起,敌人一后退,近百人立即掩杀过去,敌方队伍被其王辅臣等人突然一冲,溃败了下来。 一逃十,十逃百,百逃千,起了连锁反应,清军毫无征兆的开始崩溃了。 看着混乱向后溃逃的自己兵马,多尔衮指挥着自己的亲兵以及还听指挥的军队,接连砍杀了数百人,才止住了混乱,开始有序的撤退。 但对这一机会,周大虎怎会放过? 大批的兵力全线开始压上,立即又开始厮杀起来。 清军的顽强有些出乎人们意料。 甚至有部分清军反杀过来。 但这只局部的。 大范围还是明军占优。 随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周大虎带兵只是掩杀了三十里,就停了下来。 再追杀下去,天黑地形又不熟,很容易被清军反击而损失巨大。 望着逃走的清军,以及满地的清军尸体,许多将领裂开大嘴笑了。 虽然损失比较大,但战果也大。 光是地上的清军尸体估计就有上万具。 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站在周大虎身边的将领们知道,这是一场大胜。 “给孙督师和朝廷报捷,要大张旗鼓的宣扬报捷,人数多一些,沿路凡是有人的地方,都要大声叫喊将战报宣扬出来,京师大明正报刊登,免费发放。”周大虎吩咐道。 既然大胜,就要大张旗鼓的进行宣传,鼓舞军民士气,同时也能震慑各地的流贼和四起的盗贼土寇。 这也是重新恢复朝廷威望的大好时机。 派出数批快马报捷的同时,战兵开始修正,一些辅兵和随军民夫则是开始打扫战场,割取军功首级,收拢战马、兵器、盔甲、火炮、粮草等物资,并统计战果。 各部战兵营也逐渐开始统计自身的伤亡。 虽然战场一片血腥,但大家都不会在意,反而是愈加的兴奋。 没有人休息。 不少的将领更是纷纷请战,然后整军准备天一亮,就去追击清军。 …… 清军。 看着溃逃的大清军队,多尔衮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 为了防范敌人追击,他将自己收拢的一万多军兵在半路上设伏,为溃败兵马断后。 其余人则是快速往牛庄一带撤离,在那里建立起新的防线。 虽然战败,但大清还有数万精锐。 再动员一下,还能得到数万甚至十万军兵。 只要能保住辽东,那大清就还有再起的机会。 生活会苦一些,但是以前生活会比现在还苦? 不是照样击败了明军,夺取了辽东。 就是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回老家兴京赫图阿拉。 没有过不去的坎。 “传令,加速撤军,放置路障,让汉军旗挖掘沟壕,迟滞明军追击。同时清点兵马人数,伤员骑马,其他之人步行。命牛庄军队前出接应。飞报盛京大汗知道,派兵支援……”多尔衮一道道军令下达,军心局势慢慢的稳定下来。 清军军法严厉,祸及家人,散兵也逐渐回归队伍。 不然,家人就会受到严厉的对待。 甚至生不如死。 这时一名白甲护军统领,悄然来到了多尔衮身边,低声说道;“王爷,多罗贝勒岳讬被明军俘获,武英郡王阿济格坠马身受重伤下落不明,部分我军将领或死或伤,人数不少。” 对战场之上的残酷,从小就随军作战的多尔衮早就习以为常,生死看淡,眼中波澜不惊。 他嘱咐道“此事不要外传了,其他人不必知道。” 白甲护军轻声道“要立即上报盛京吗?” “不必。”多尔衮语气变得冰冷起来。 白甲护军请了个安,赶紧退了下去。 …… 第二天一大早。 周大虎整军开始向辽东方向进军。 为了防止清军打反击和设伏,大量的哨探前出侦查。 得知清军已经连夜后撤,周大虎加快了大军追击的脚步。 一路上出现了许多的路障,让大军速度有些缓慢。 此时,周大虎以稳为主,并不急于一口就能吃掉对方。 只要达到了自己的战略目的就行。8七 清军最后败退还算有序,强行追击,会有所损失。 国内流贼还未平息,在这里拼杀损失太大,并不是最有利的选择。 等天下安定之后,才是彻底收复辽东的最佳时机。 由于稳扎稳打,沿途的建虏一些设伏和反击,都被打了回去。 一路上倒是抓到了不少的清军随军民夫。 看来是清军为了保存实力,弃民保兵了。 让这些随军的民夫挖掘沟壕,设置路障,而自己带兵却是走了。 一路上,虎大威等人看着周大虎有些不解。 “大帅,为何不趁建虏败退之际,穷追猛打,一鼓作气,彻底消灭这股建虏,其后收复辽东也更容易一些。” 周大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们说,败退的建虏还有一战的能力吗?” 身边将领稍微沉默了一下,便回答道“还有一战之力。” 周大虎点头道“内忧外患,挡虏平贼,安定天下这才是首当其冲。朝廷正在起大军围剿流贼,已经是两线作战,这次并不是要恢复辽东,而是筑城,断绝建虏再次袭扰京师。目的达到了,就不需要冒险穷追猛打。” “建虏新败,过往的精气神还没有散,加上军法严酷,祸及家人,军兵将领为了家人,定会拼死一搏,如此拼杀损失极大,不如留用力量先平定朝廷流贼土寇,让百姓安居乐业,如此更好。” 众位将领点点头,确实是应当先平流贼,然后再集中力量,水路并进,以最小的代价,收复辽东。 这次只不过是两军正面对决的初次交手。 关内安定,建虏没有一丝机会。打败对方只是时间而已。 第八百九十章 皇太极的坏消息 到时候朝廷大军尽起,以绝对的优势碾压清军,那才是王者之道,收复辽东的最佳方式。 而不是现在打拉锯战,互有胜负,双方损兵折将。 …… 锦州。 此时已经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督师孙承宗握着手中的塘报,身体都有些颤抖。 他阅历摆在那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随即他开始调集人手塘马,向关宁锦所有的城、堡、寨等,通报广宁大捷的喜讯、 连署送往京师的军情大捷塘报,并立即送往京师。 处理好这些急事后,他开始调动人手青壮和班军,出发前往义州、广宁,除了搬运战利品,统计结果,还就是恢复义州、广宁的筑城。 战场上一些辅兵已经把兵器盔甲粮草等都一一归类完毕。 四散而逃的战马,也被收拢了回来。 有的受到惊吓,跑到了几十里之外。 最瞩目的还是军功首级。 虽然割首级有些不人道,但这是证明军功消灭敌人的最佳方式。 割耳朵也行。 但哪里有这军功首级看着来得更加震撼人心? 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 消灭清军一万五千余人,俘虏五千余人。 其中一名清军八旗王爷原和硕成亲王,现在的多罗贝勒岳讬。 孙承宗看着手中的战果很是欣慰。 他大概的看了一下后,正准备去筑城工地之时,一位文官急急走了过来,低声道“大人,刚才让俘虏去搬清军将领重伤员的时候,卑职发现一名俘虏神色不对,脸上很是吃惊的样子,立即将其押到一边严厉审问后,对方交代那位重伤员是清军的主帅之一,敌酋努尔哈赤的十二子,伪王武英郡王阿济格。” “哦!”孙承宗有些意外,此人的身份可是比那个多罗贝勒岳讬更加的珍贵。 “这个阿济格伤势怎么样?” “很重,好像是从马上摔了下来。伤口沾上了污秽,已经开始有了热毒的症状。”文官答道。 热毒就是现代所称的发炎感染。 “这就麻烦了……”孙承宗自言自语道,随即想起一事,问道;“周将军不是从林县带来了一批医生,还有一些药物,尤其是那个青霉素的,就能治热毒,派人给他用上吧!生死就看老天爷了。” 说完,开始前往广宁城工地视察。 这是他最关心的的事情。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但在之前,他要将新形成的辽西防线做好,为以后的恢复辽东打下坚实的基础。 …… 周大虎一路行军,一路上收拢着清军的随军民夫。 这些人都是辽东世居的汉人百姓,如今都被强迫梳着金钱鼠尾辫,穿着马褂,一身打扮,让人不由得唏嘘不已。 看见押解这些辽东汉人百姓的官兵,动辄对其打骂,动作粗鲁无比,让他有些看不下去了。 “传令下去,禁止对辽东百姓打骂无礼,以及对战俘虐待,违者,军法从事。”周大虎冷着脸下达军令道。 两天后。 大军终于赶到了三岔河边,与清军的驻防地牛庄城隔河相望。 于辽河、浑河、太子河汇合的三岔河,水面又大又宽。 河水本来可以阻止敌人的骑兵,对于防守有利。 但是……有一段河段的地方,俗称黄泥洼段又水浅可涉,不利防守。 不过没有比这再好的防御的地方了。 自己这支大军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辽西防御,还要参与朝廷的其他用兵地方。 在这里暂时和建虏,隔河分守,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步子迈的太大,很容易出问题。 越过三岔河,就是辽东,会逼对方跟大明拼命。 在没有彻底平定流贼之前,周大虎不会和清军过于的硬碰硬。 放眼望去。牛庄城隐约可见。 牛庄城本来是大明的牛庄驿驿城,后来被建虏攻破。 城周围二里九十三步,门三,东曰德盛,西曰外攘、北曰福胜。天命八年后金重建此城。捌柒 如今则是建虏的驻兵重镇。 周边则是八旗屯居百姓。 看了一会地形地貌,周大虎心中有了初步的打算。 这里需要筑城进行防御。 驻守的兵马、将领都需要特别挑选,精心安排。 “就地扎营,埋锅造饭。”周大虎下达军令道。 在这里他要呆上一段时间了。 …… 沈阳盛京。 顺着驿站而跑的塘马,已经跑死了数匹。 换马不换人,不为别的,就是他从前线回来的第一个人。 他的大腿已经磨的血淋淋,屁股已经麻木的没有了知觉。 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了盛京城。 “紧急军情……”话还没有说完,塘马头一歪,就栽下了马匹。 守门军兵上前一查看,认出这是送达军情的塘马,立即将其送到了兵部衙门。 兵部解开了其身上上面的有关塘报,直接送到了宫里。 还在清宁宫休息的皇太极,一听到有来自广宁的战报过来,立即召见有关人员。 同时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兵部承政车尔格来到清宁宫,拿出了塘报。 “有人看过没有?”皇太极问道。 “这是紧急机密塘报,没有陛下的予许,臣不敢擅看。”兵部承政车尔格回答道。 皇太极摆摆手,让其先退下。 清宁宫一片宁静。 冷静下来的皇太极已经判断出来了,这是封一战失利的塘报消息。 想到这些,他的手不由得抖了起来。 他轻叹一声,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如果是好消息,他相信以多尔衮的脑子,一定会大张旗鼓的沿途一路走一路传捷,让所有人都知道而以此鼓舞百姓军心士气。 而现在却是静悄悄的,跑死马传来的军情……由此可知,军情有多么的紧急和败坏。 皇太极狠狠地握紧拳头又松开,去掉塘报上的火漆,将其打开。 很快他就看完了。 坏休息,比自己预料的更坏。 但还没有失控。 “传旨,召集在京所有旗主王爷皇室宗亲,和五品以上官员崇政殿议事。”皇太极下达命令道。 这事太大,根本就无法隐瞒。 与其这样,还不如激发大家的危机感,同舟共济,同仇敌忾。 大明还吃不了他辽东。 八旗兵马的血勇还在。 第八百九十一章 大捷塘报 崇政殿。 两班大臣分列,少了平时的热闹,寂静无声。 盛京很大也很小,塘马在城门的那一幕,所有大臣第一时间都知道了。 大家都是人精,做官时间也不短,猜出战事真相并不难。 今天的议事,大家也知道是干什么的。 大殿中除了沉闷,还是沉闷。 皇太极打破了沉默,开始讲话道“各位臣工,大清现在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危机。广宁之战,我们败了。具体的战事损失还不清楚,但知道的是,兵力损失不小。当此危机,所有人都要团结一心积极备战。现在宣布,盛京即时开始戒严。凡有煽动动乱、意图不良者,立即抓捕关押。士兵上街巡逻,有关商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等人,一律罚没入刑……” “立即征兵入伍,实行三户抽二,军兵自带马匹武器盔甲三天之内到营报道。” “三日后,朕亲自带兵前往牛庄城,接应我八旗兵马。” 一些文臣还想上前劝阻,但立即被皇太极打断。 “朕,自小就随父皇上阵杀敌,征战四方,朝廷有难,朕岂能独坐于宫中坐等消息?朕意已决,诸位臣工勿劝。” 说完点了几位王爷旗主留下,其他人随即做事行动起来,京师戒严,打击哄抬物价、征召人马,准备粮草,为即将的皇太极出征,去做准备。 …… 大明。 京师。 一大早,天蒙蒙亮,人们纷纷开始一天忙碌的生活。 不少人没有发现,城门比平时早开了半个小时。 就在这时,一队马队敲着铜锣,吆喝着“大捷,广宁之战大捷,歼灭俘虏建虏两万余人。”行走在大街小巷之中。 “……大捷,广宁之战大捷,歼灭俘虏建虏两万余人。” “……大捷,广宁之战大捷,歼灭俘虏建虏两万余人。” “……” 官兵报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吆喝着。 听见声音的老百姓,有些愣怔。 广宁之战?什么时候的事?朝廷官军大捷了?还是辽东建虏?歼灭俘虏两万余人? 许多人都是不相信。 认为太夸张了。 虚报也不能这样胡夸海口,也得有个分寸。 许多底层百姓更是嗤之以鼻,心中认为朝廷虚报战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样大的天功也敢信口雌黄? 建虏声名在外,很多人都不相信。 兵部。 早就严阵以待,静等报捷的马队到来。 实际上昨夜半夜,兵部值班的官员就得知了报捷的塘马抵达京师大门之外。 并立即决定用吊篮让塘马进城。 但被领队的一名将领拒绝了。 认为这不是紧急军情,而是报捷,应该从大门进入,正大光明的一路吆喝宣传进城,让所有的百姓、官员都知道这个喜讯。 并声称这是周大帅交给他的任务,他要完全遵照执行。 兵部连夜请示了军机处值班大臣,得到同意后,用吊篮派出官员和送出食物进行犒赏。 崇祯皇帝一醒过来,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便立即赶往军机房,了解有关情况为什么不连夜直接呈报与他。 军机处。 崇祯皇帝听取了有关的汇报,对沿途宣传大捷之事很为赞赏。 很快战报就到了崇祯皇帝手中,看着这份战报,他的手有些颤抖。 几位军机和内阁大臣,都到了军机房,眼睛都盯在那份战报上。 去掉火漆,崇祯皇帝慢慢的翻看着手中的战报。 看完后,沉默了一会,突然有些失态的大笑了起来。 觉着有失皇帝威严,又立即停了下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看到战报,朕有些激动,失态了。” “这是喜事,与国家的大喜事,陛下一时之间真情显露,乃是人性常理。”首辅温体仁说道。 崇祯皇帝点点头,对此说法很是满意。 随即转入了正题,已经恢复常态的崇祯皇帝将手中的战报,递给了身边的温体仁说道“诸位爱卿看看吧,广宁之战,大明胜了。” 几位军机大臣也是快速的看了一遍,立即恭贺道“贺喜陛下,我军大胜,收复控制广宁、义州,就可对建虏对京师的袭扰减少到最低,京师的威胁就去了一大半。同时也将给建虏形成压力,局势已经转到了有利于我大明的时候。” 这时杨嗣昌站出来建议道“陛下,这是一个好时机。等辽东局势稳定后,臣建议调忠勇侯强军到中原会剿一举荡清流贼,以使天下安定。必安内方可攘外,这才是朝廷长治久安的根本之道。” 几位军机大臣也是对此建议同意。 贼乱已经十年,再不解决,朝廷元气大伤,对国对民都不是一件好事。 具体的军报还没有到,这只是一个胜利后,简单的报捷军报。 议功封赏等事由,还得等具体战果。 “京城欢庆一天,取消宵禁,与民同乐。五城兵马司全体出动,维持治安。”八七七中文网 “遵旨!” 会议很短,这场胜利来得很突然,让崇祯皇帝和一干大臣都有些措手不及。 天下局势不一样了,今后的朝廷政策也要有所变化才是。 包括崇祯皇帝在内,都要慢慢消化这一消息,思考今后朝廷的走向。 平定流贼、恢复辽东,已不再是镜中之月,可望而不可及。 而温体仁等的担心,却是朝局稳定,前途看好,官职就会被人趋之若鹜,党争内斗又会加剧。 众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各自开始办公。 而与此同时。 大明正报也以最快的速度,雕刻出印版,立即印刷发行,要让这一朝廷的喜讯,传遍京师大街小巷,以及全国各地。 大明太需要这样的好消息了。 …… 辽东。 数日后。 皇太极亲自率领数万大军抵达海城、牛庄一带,与周大虎所部隔河相望。 但双方都很克制。 双方没有人挑恤对方。 半个月后,皇太极留下一些兵马和一封致周大虎和崇祯皇帝的书信,带兵返回了沈阳盛京。 辽东辽西的新局势,两军三岔河隔河相望,正式形成。 …… 京师。 具体的战果已经送到。 由于获得军功的人数太多,兵部吏部会商出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军队大胜建虏的消息,迅速传遍各地。 第八百九十二章 各方反应 大胜的消息,也快速的传到了河南湖广一带。 这个消息令许多还未投降的流贼一下子紧张起来。 辽西祖大寿兵马刚到这里,实力强悍,现在朝廷又大胜,这还让人有活路吗? …… 英山、霍山、潜山、太湖一带山区。 这里是大别山山脉的一段,革左五营就驻扎在这里。 由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又作乱世王、争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这五支当时比较有名望的流贼首领合兵组成,合称“革左五营”。 这股紧张的风声,也是传到了这里。 他们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这里,转战游击。 甚至一部分人开始在山里屯田耕种。 大山之中的一座土寨之中,革左五营五位首领齐聚一堂,商量着最近传出来的朝廷兵马大胜辽东建虏的事情,以及天下局势发生的变化对他们的影响。 这次朝廷对建虏的大胜,然他们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 坐在最上面的马守应,脸色深沉,脑子里一直想着事情,具体的说是一个人。 那是他听到有些心惊的人。 他已经再三确认,现在朝廷的忠勇侯,就是当年崇祯八年差一点就让他全军覆灭的朝廷将领。 现在想想,对方的铁骑还是让他心惊。哪怕现在他自己比过去实力更强了。 沉默了一会,马守应首先开口道;“现在义军各部看见朝廷势大,纷纷闻风而降,我等又该如何决断?各位兄弟都说说。” 乱世王蔺养成道:“如果朝廷真的击败建虏大胜,那就是说,建虏暂时不会有能力进攻大明,朝廷边军的兵马已经可以抽调出来对付我们。这样一来,投向朝廷就是一条活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我赞成和朝廷接触一下,有机会就招安。” 接着他又补充道;“早招安比晚招安好,主动招安比被逼迫投降要好,今后的地位和待遇也会区别很大,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也不枉打拼这半生。” 上座的老回回马守应则是点点头,表示赞同。八壹中文网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革里眼贺一龙两眼一翻,冷声道:“还不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我看不要着急,再看看形势再说,只要我等兵强马壮,还怕朝廷招安不会给一个好的价格?” 而一旁的另两个人,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又作乱世王、争世王)刘希尧则是沉默不语,没有表态。 看到如此局面,老回回马守应道:“此事不急,押后再议。现在咱们说说屯田自力耕生之事……” …… 湖广。 谷城。 王尚礼和白文选已经回到了谷城。 将自己一行的遭遇和得到的辽兵的消息一一讲给了张献忠听。 半天之后,张献忠道:“没想到皇帝老儿竟然看上了我那四个义子……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好好休息几天,再回营带兵。” 等两人走后,张新忠幽幽道:“朝廷封了个副将吗?谁稀罕……” 两个月后,朝廷的大胜建虏的消息就到了谷城。 张献忠有些坐不住了。 他立即收敛了附近的驻军行动并加以约束。 同时准备去拜访五省总理熊文灿,并准备了大量金银首饰和书画。 局势变了,他也应该审时度势长期打算了。 …… 陕西商州商洛山区。 进山的路很窄,崎岖不平,仅可一人一马通过。有的地方甚至悬崖峭壁,需要攀登才能上去。 在此地的军岭川,一处隐秘在半山坡的小型土寨中,二十多个人围在火堆旁,一边吃着黑馍,一边听着一个廋小的山民讲着外边的事。 坐在最中间的人,浓眉大眼,方正的国字脸,面皮黝黑,像个种地的农民一般,静静地听着眼前之人说着话语。 他就是闯将李自成。 “各位将军,山外形势很不好。我听到八大王张献忠在湖广谷城,降了朝廷官府。顺义王于七月十五日在河南信阳投降,罗汝才,混十万、整十万、十反王、托天王、小秦王在河南永宁投降官府。过天星、紫微星,射塌天(即李万庆)、一字王等六部,在河南卢氏县投降。” “大的势力还没有投降的,只剩下了革左五营老回回马守应等部。” “朝廷又调了一万五千人的辽西边兵兵马到中原而来,现在又听到朝廷在辽西广宁大胜建虏,斩杀俘获两万余人,生擒建虏伪王两人,兵器盔甲粮草无数。” “各地各部义军听闻后,为了保命,都是望风而降。” 身边刘宗敏、田见秀、谷可成、李过、刘芳亮、袁宗第、袁宗道、李双喜、党守素、辛思忠、李友、吴汝义、马世耀、马世泰、刘汝魁、白鸠鹤、刘体纯、刘体统、谢君友、张能、马重僖、高一功、王文耀……等人一听,个个都是满脸愁容。 李自成脸色难看,想了想接着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就是官府传达朝廷圣旨,任何归顺招抚的义军将领,除特殊情况外,都要去京师面见皇帝,当面授职。部属将会整编,随军的流民,一律整体安置于彰德府附近改造,非常严格。” 一旁的高一功听着眉头一皱,说道:“这不是收去兵权吗?到时候孤家寡人,朝廷岂不是想杀就杀?投降的人成了待宰羔羊,生死全凭朝廷一句话吗?” 刘宗敏大嗓门道:“如此朝廷谁敢归顺?我等自由惯了,受不了那样的约束,战死就战死,我是不降。” 不少人呼应,绝不投降朝廷。 李自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现在他不会做任何决定。 他不相信已经腐败透底的大明,能够真的重生。 投降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心里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冲天而起。 只是那个忠勇侯,真的是崇祯七年自己见过很欣赏的那个少年吗? …… 辽东。 三岔河。 大明一侧,一座大城已经拔地而起,再过一个多月,就能完成建筑。 选好驻兵将领和兵马人数后,囤积够足够的能坚持守城等自己大军来援的粮草,他就会带兵回转京师。 下一个战场,就是中原流贼各部。 第八百九十三章 辽东大臣人选 与此同时。 辽西的大凌河城、义州城、广宁城都已经筑城完毕。 现在孙承宗特意赶到了三岔河与周大虎商量驻兵将领人选,和兵马人数等问题。 两人一见面,都是感慨万千,形势已是大变。 聊了一下刚刚不久发生的战事,两人便回到了眼下急需解决的正事。 “这些驻兵将领和兵马人数的安排,都十分紧要,而你的意见十分重要,等这些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也就回京师了。”孙承宗说道,“你呢?” “我也准备回京师,整兵修整后,调集漠南等蒙古兵马一部分,准备会剿中原地区流贼土寇,除暴伐乱,安定天下,与民休养生息,只有中原平定,才能集中大明的人力和财力,恢复辽东,报仇雪耻。”周大虎说道。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兵部,或者你自己的意思?”孙承宗问道。 “兵部杨司马给我来了一封书信,询问我的意见。”周大虎答道。 “私信还是公信?” “皇上知道。” “这就好,文臣和武将不要私下来往书信,尤其是你手握重兵精锐,以免遭人非议和流言传出。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着呢,这方面一定要小心。”孙承宗语重心长的说道。 周大虎点点头,老人家的言语要听,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便说道;“老师的话,学生记住了。” 孙承宗这时眉头一拧,说道“你我都离开了辽西,这里谁来坐镇?此处新胜,情况复杂,一旦有事处理不好,来之不易得来的战果和军心士气,就会有所损失。不可不慎。” 这么一说,周大虎也陷入了沉思。 他也知道,自己和孙老大人一旦决定推荐接任辽西事务人选,朝廷必会答应。 但这个人选,他一时之间也没有人选。 “老师可有人选?”周大虎问道。 孙承宗一摆手道“这里是你打下来得好局势,一旦有危险,就需要你带兵来援,这事你得自己决定人选,必须与你一心,以你马首是瞻才行。” “那朝廷和皇上哪里……”周大虎轻声道。 孙承宗呵呵一笑;“这里局势虽然大好,但这是以你的军功和威名而建立的,没有了你的威名,建虏随时会集结大军扑来,谁又能挡得住?朝廷和诸位大臣心里对此都很明白,不会在此事上说三道四。” 周大虎点头明白,两人一时之间也难以决定有关将领兵马人数,和镇守此地的大臣,便决定走的时候,再一起决定下来。 …… 时间不知不觉得流逝。 一晃,崇祯十一年就要过去了。 这时候,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原来历史上最惨烈的崇祯十一年清军入关,没有发生。 济南城大屠杀也没有发生。 这一切的改变,让周大虎很是欣慰。 终于保留了一些大明的元气,使之有机会重新让大明中兴。 而大明的百姓,却永远不会知道崇祯十一年年底,在原有的历史上是京畿、北直隶、山东等地的一场大梦魇。 不过这些改变,也让周大虎失去了洞悉历史的先机。 不过到了现在的地位实力,他也已经对此不需要了。 崇祯十二年二月。 辽西还是一片冰天雪地。 胡铁柱被朝廷封为辽东总兵,驻与广宁,领兵三万,其中嫡系兵马一万,辽西兵马两万,屯粮草一年用度。 大凌河、义州、三岔河新城、锦州都是由周大虎推荐的将领担任。 他们虽然都不出名,但都是身经百战,意志坚定的人,最主要的是对周大虎很是忠心。 周大虎也征询了一些历史上的名将,如虎大威、陈国威、刘永祚等将领则是愿意跟着周大虎一起杀敌,不愿坐守一地。 他尊重这些人的意见。 何况他身边也需要这些用的习惯顺手的将领。 底层士兵的军功奖赏都已经发下去了,多数人都要的是钱粮。 有功的将领之中,中下层也是已经军功奖赏到位。 只有周大虎虎大威等一干高级将领等人的奖赏还没有下来。 这些都需要兵吏两部商议决定,并报崇祯皇帝批准才行。 就在周大虎即将离开辽西之时,军功奖赏终于下来了。 周大虎除了一些钱粮的赏赐之外,由三等侯爵,加恩到一等侯,禄米一千石,本色五百石,折色五百石。 而虎大威、陈国威、刘永祚、胡铁柱、熊山、贾木青、李雄、王来贺等人除了赏赐都加了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正一品。 而闯榻天刘国能、混天王张应金、隔沟跳、独眼龙、满天飞、谢仁贵、王辅臣等,除了赏赐则加了都督佥事,正二品,也就是有了担当一地总兵的资格了。 明朝总兵一般都兼左右都督、同知、都督佥事官衔。 山海关官衙之中,一片欢声笑语。 这是他们该得的。 崇祯十二年三月一日。 周大虎带领精锐五万,返回京师。 与此同时,督师孙承宗也奉命回京任职,成为大明内阁次辅兼军机大臣。 而辽西的最高文官,则是还是迟迟没有下文。 不少人都看向了回京的周大虎和孙承宗身上。 山海关等处,则还是由高起潜暂时监管。 …… 大明京师。 周大虎已经回来已经半个月了。 除了面圣述职和领取新的封赏以外,剩下的时间,周大虎都是闭门不见客。 而孙承宗也是一般如此。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的辽西主官是谁身上。 而不久后一个人选,惊动了大明京师官场。 辽东新任督师钱龙锡。 虽然还没有恢复内阁辅臣的身份,但是担当这个重要位置,恢复内阁官位不会多远。 这让许多人大吃一惊。 也让不少人猜测,朝廷是不是准备平反袁崇焕? 与此同时。 朝廷并没有恢复辽东巡抚一职,继续执行事权统一的任用用人方法。 京师官员意外,崇祯皇帝也意外。 就连被任命的钱龙锡也是这些天,脑子懵懵的。 当周大虎第一次征求他的意见时,他还认为说的是别人。 最后明确说是他本人,他很意外,不过见过风雨的他,只是问了一句他心里有些困惑的话“为什么是我?” 第八百九十四章 筑台拜将·南下 “因为现在辽西需要一位熟悉辽东事务,老干持重有能力的人,不需要进取,只要守住现在局面就行的人。而老先生大起大落,尝遍人生酸甜苦辣,心性稳重,最是适合镇守辽西。老先生放心,一旦建虏大兵过来,我会星夜驰援而来。”周大虎道。 钱龙锡沉思了一下,看向周大虎道“朝廷和皇上那边……” “我来解决,相信陛下和各位大臣会同意的。”周大虎道。 又是沉默了一会,钱龙锡起身向周大虎鞠了一躬道;“谢侯爷,为我去除罪人之身。只是当年一案……”说到这里,钱龙锡不再说下去,点到为止。 周大虎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沉声而道“至于袁崇焕一案,本侯自有看法主张,总会给天下一个定案。公道的定案。” 钱龙锡不再言语,接受了这个推荐。 这一任命一公布,立即引来了大量非议。 科道御史官员的上疏,犹如雪片一样涌到了内阁和崇祯皇帝面前,历数钱龙锡的曾经朝廷给其定下的罪责,私结边臣,蒙隐不举,谓然军国大事,私自商度,不抗疏发奸,此等早已定罪之人,岂能再次堂堂而回朝堂而立,更是成为一方镇臣? 但是这些上疏,都被崇祯皇帝留中不发。 而一些高品重臣,都是没有人出来说话。 这些风波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忠勇侯周大虎的推荐,要适当而止。 随着钱龙锡面见崇祯皇帝,吏部重新给其恢复官籍,和上任,这件事情就彻底的过去了。 而朝廷。 却是议论着由周大虎带着精锐南下中原,彻底荡平流寇动乱和各地匪患。 其中以兵部尚书杨嗣昌最为积极。 他是主管的,第一责任人。 这个提议崇祯皇帝和大臣都是支持的。 现在有所争议的,是周大虎以什么名义,领兵前往中原剿贼。 现在朝廷内阁和军机处有两种意见。 一种是前例。 就以这次辽东的加衔方式继续沿用。 另一种就是孙承宗提出来的,择一人拜为大将,授予假节钺,节制剿贼各路诸军以及当地地方文武。 假节钺是什么意思? 就是代表皇帝的出征,凡持节的文臣武将,就代表着皇帝亲临,行使相应的权利。而且在作战时候可以先斩后奏,自行出兵,不用受到请示。 拥有了“假节钺”的权力,不但可以随意斩杀触犯军令的士卒,并拥有斩杀节将和有关文武,以及临时任命将领和地方官员的权力。 这种假节钺权力很大,但风险也是很大。 一旦行使权力斩杀文武官员或者任命一地临时官员,事情期间不会有事,但往往会有人事后多少年,都会有人以此弹劾。 成为一些想出名的官员不断攻击的对象。 事情的麻烦在后面。 早就对中原乱局失去耐心的崇祯皇帝,略一思考,就采纳了孙承宗的意见,准备择日筑坛拜将,授予周大虎假节钺。 但很快就收到了还在休假的周大虎的辞授假节钺的上疏。 其中理由就是此权力太大,一不小心就会惹来争议,有损朝廷和皇帝的威严等等。 崇祯皇帝只是批了十几个字“朕相信你,勿忧后来之事。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海岳尚可倾,口诺终不移。” 看着这几句,周大虎没法再说了,上疏愿意接受。 …… 崇祯十二年五月十五日。 大明京师效外。 良辰吉日。 早已经准备好的高台,还有各种旗帜迎风飘扬。 国之大事,不可马虎。 崇祯皇帝仪式前三天就开始沐浴斋戒。八七七中文网 今日吉日。 拜过太庙祖先后,乘车前外拜将台。 此时,在京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皇室宗亲勋贵等,俱一应到场。 时辰一到,崇祯皇帝登上高台,对天、对列祖列宗讲话,随后周大虎也一步一步登上高台,跪地接受崇祯皇帝的赐予节钺。 君臣之间一番交代和表态后。 拜将之礼成。 在众望所归之下,周大虎带着崇祯皇帝刚刚授予的权力的象征节钺,翻身上马,前往三十里之外军队临时军营所在,领兵出征进剿中原。 这次不同往日,周大虎还征调了漠南、归化土默特、鄂尔多斯等各部骑兵两万余人,随军出征。 由于周大虎在广宁之战的大胜建虏,事情很顺利,一声令下,便纷纷率军而来帐前听令。 这就是军威,这就是实力的无形作用。 出关的五万大军战损,已经全部补充完毕。 七万人马,其中马军五万,步军两万,随军民夫两万,共计九万余人,浩浩荡荡,军威威严,一路开始南下。 沿途,周大虎并不急于立即赶到中原一带。 而是行军到一路一地,就会召集地方官员,听取当地的贼寇情况,并出兵给与剿灭或者捉拿归案。 加上周大虎纪律严明,对部伍严力约束,也不扰民,沿途清缴土寇流匪这一行动,得到了各地当地官府的热烈欢迎,也是帮了他们大忙。 顺天府、保定府、真定府,他还派出了虎大威领五千骑兵,到一旁的河间府帮助所在的卫所兵马清剿土寇流匪。 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与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这里是周大虎父亲领兵所在驻地,土寇流贼几乎没有。 加上这里进行了改革,处处都勃发着生机,一片欣欣向荣。 也因此,从河南等地涌来了大量流民和逃难之人。 周远山和巡抚杨中玄也特意赶了过来,将这一年多收集的中原之地的情况资料,交给了周大虎。 询问了一些这新的河北镇改革情况和民生,商谈了一些事情,停留三日后,大军开始继续南下进入河南布政使司。 …… 河南。 东接南直隶、山东,北接河北、山西,西连陕西,南临湖广。 素有“九州腹地、十省通衢”之称。 也因为这里四通八达,流贼土寇你来我往,受到兵祸的牵连也最重。 为了自保,当地百姓民众纷纷结寨筑堡,打造兵器盔甲,进行自卫。 当地官府能力有限,也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为之。 第八百九十五章 平定河南 也正是如此,这里的局势错综复杂。 许多寨堡也是亦民亦匪,身份转换不定,让人难以确定。 这也就为当地的安全造成了巨大的隐患。 由于朝廷的军事实力增长,也没有出现张任学被朝廷任命为河南总兵的事情。 周大虎的带兵进入中原,极大地威慑了中原一带的流贼。 小股流贼开始隐入深山老林,还在观望的一些大股流贼则是纷纷请求向朝廷归顺。 一些流贼不死心,想以过去流窜的方式继续逍遥自在,但很快就被现实把梦打碎了。8柒七 五万骑兵分散行军速度很快,往往会打流贼一个措手不及。 周大虎手下一部分骑兵,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突袭而来,忽悠而去,一天一夜就能行军二百多里。这让很多流贼都有些不适应,纷纷闻风而逃,逃却是无处可逃,如影随形。 过去那种拖垮官兵的办法,到现在都不管用了。 很快,河南还在抵抗的的流贼土寇就被剿灭一空,其他的或逃或散,或者投降。 局势在短时间内大为改观。 河南巡抚李仙凤专门过来拜见周大虎数次,终于见到了周大虎本人。 他在山西当参政数年,也参与了有关山西的一系列改革,心中对周大虎的所作所为也很是佩服。 可是周大虎一直在调兵遣将剿灭流贼土寇,河南大小官员都不接见。 在行军帐中,周大虎一起接见了河南的大小官员。 礼节性的见面之后,周大虎只留下了李仙凤和河南总兵陈永福两人。 他在这里呆的时间不会太长,湖广谷城的张献忠、大别山英霍山区的革左五营、还有张献忠附近的曹操罗汝才之部等,才是周大虎的主要目标。 这两个人在原有的历史上都是下场不好,但现在命运已经改变了。 他们的历史评价各有说法,但对二人周大虎还是很欣赏的。 “都起来吧!”周大虎并没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快人快语,直接说道“本帅明日就会率军南下湖广,河南地方大股流贼基本灭了,如果河南兵力不够,就去河北找我父亲,他会出兵帮助你们。”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河南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恢复秩序,荒芜的土地直接分配给百姓,减免赋税,对穷苦人家禁止催征,供应藩王的大额禄米一律停发,按人头供应,只给生活所需略超就行了。明年中原极有可能有大旱情况发生,河南今年赋税本帅会上书朝廷,免征河南一年,用于当地的水利设施建设。” 说到这里,周大虎语气变得十分严厉,严厉警告道“大明官场腐败不堪,各种前规陋习层出不穷,如果朝廷批准本帅的上疏,河南之地如果有人胆敢伸出脏手贪污挪用此钱,本帅不介意用陛下给于本帅的权利,杀他个人头滚滚。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尔等作为一地封疆之臣,负有巨大的责任,也逃脱不了。” 贪污的人该杀。 但是要追究自己等失察责任……李仙凤只好进言道“底下官员众多,分数级而下,环节太多根本难以控制,如此想要杜绝贪污腐败,太……太难了。” “你就多派一些人明察暗访,发现一个抓一个杀一个,抄没家产,择重处罚。另外鼓励举报,凡有证据举报成功者,官员升两级或者奖励银五百两,百姓举报成功者,给于衣冠并奖励银二百两。并严格保密举报人的身份,泄露者,革职查办重处。”周大虎道。 “奖励是不是太多了?”李仙凤问道。 “重赏之下,才有举报。举报有风险,厚赏才能打动人心。”周大虎看着对方说道,“将这些制成通俗浅显易懂的白话,贴遍所有城池乡里村寨,让所有人都知道。” 又一番交待后,两人缓缓退下。 次日。 大军开始南下,浩浩荡荡,队伍长度达到了百里。 所到之处,贼迹消匿,土寇一哄而散。 十日后,大军由开封抵达南阳府新野。 随军大军在这里修整一天后,就向湖广襄阳府进发。 张献忠的问题,仍然警醒着周大虎。 左革五营、曹操罗汝才等部的问题也该解决了。 这也是他直奔湖广襄阳的原因。 …… 湖广襄阳。 五省总理熊文灿这一段时间的心情不错。 有了辽东兵马祖大寿精兵的来援,湖广局势一下子就好转了。 而从京师传来的辽西广宁大捷,所有的大股流贼都开始了向朝廷和他表示愿意归顺。 一些小股的流贼也不敢兴风作浪,攻城拔寨了。不少的流贼还开始了散伙,或者进入了深山老林。 同时各级地方官员、官兵等,也一改过去的拖拉、无能、敷衍,突然地神勇积极起来。 到处都是主动出击的兵马在追剿流贼土寇,甚至连卫所官兵也开始了行动,爆发了一些战力,让人大跌眼镜。 要是以前大家都这样神勇积极,哪有流贼兴起这么大的风浪,席卷半壁江山。 看到这种情景,熊文灿是欢迎的,也是高兴的。 但也因此明白,朝廷在军事上对建虏的胜利,对大明局势的影响有多大? 而听到朝廷让广宁大捷之战的一等忠勇侯,领兵十万(号称十万)进剿中原的消息传来,湖广诡异的一片寂静,好像不是战乱之地一般。 …… 谷城数日前。 张献忠坐在一处大宅中,看着手中来自河南探马的关于朝廷大军的消息,身边坐着他的一干亲信将领和谋士。 朝廷对建虏的一场大胜,带动了整个湖广的军心士气,而各部义军则是纷纷投降。 这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一旦天下平复,他么这些当过流贼的人何去何从?朝廷会不会翻旧账秋后算账? 如果还有义军大规模存在,他们这些归顺朝廷的人,也能过得更好。 而朝廷这次南下的大军,竟有五万骑兵,其中三万是参加广宁之战的精锐,两万是蒙古骑兵,个个骑术精湛,这样一来,过去那种以走制敌、避实击虚跑垮官军的战术已经没有用了,半路伏击也会因官兵来援速度太快,而失去效果。甚至会被内外夹击,一举陷入被歼灭的境况。 还有那二万步卒,也是整编的精壮精兵。 第八百九十六章 见张献忠 看到这里,张献忠而心里哇凉哇凉的。 随即他将手中的消息递给了身边的幕僚说道:“大家都看看吧,大明的天,真的要变了。” 众人一一过目,都知道这个消息的最终意涵。 那就是天下要太平了,过去他们降叛无常驰骋大明各地攻城拔寨逍遥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举人王秉真开口道:“将军,天下局势已定,大势面前,任何人的抵抗都会被碾压粉碎,将军该早做决断了,与朝廷一心,再立新功,才能在今后握有主动权。” “我等去剿杀义军吗?”张献忠皱眉问道。 王秉真摇摇头道;“各部义军都差不多望风而降了,哪里还有功劳可立?功劳有的是,不必在这上面打转,西南、辽东等遍地是功劳。只有立下大功,将军就能在大明朝堂上站稳脚跟。” 张献忠陷入了沉思。 拼杀他倒是不怕。 自从走上造反这一条路,生死他早已经置之度外了。 朝廷势大,他不可能再一次复叛了。 手下的兄弟也不会愿意跟随。 他现在考虑更多的是给跟随自己的部下,在今后天下承平的时候过上娶妻生子不愁吃穿的好日子,但现在看来,要想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就还得拼杀来博取。 但这,他们不怕也不在乎。 想到这里,张献忠道:“既然天下大势将定,那我等就在朝廷中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不再二心了。我这就上书听侯熊大人调令,一心一意替朝廷办差。” 众人齐齐起身抱拳大声说道:“谨遵大帅将令。” 张献忠对这个称呼立即纠正道;“不要叫大帅,要按朝廷的规矩叫,我是副总兵。” 一干人连忙称是。 …… 十日后。 周大虎带兵进入襄阳城。 接见了一干湖广官员后,就将重点放在了张献忠身上。 一日后,张献忠来到了襄阳,拜见代天子亲征的一等忠勇侯周大虎。 两人一见面,就认识了对方。 张献忠虽然有所耳闻,亲自当面确认后,仍是不敢相信当初那个飞山虎就是眼前大明最为炙手可热的人。 “卑职谷城副将张献忠,拜见大将军。”张献忠单膝跪地低头毕恭毕敬说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周大虎并没有让其起身,而是默默的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张献忠。 “张献忠,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九月十八日出生于延安卫柳树涧堡,军籍,担任过捕快,下级军吏,后因犯军法被判死刑,被陈洪范请求特赦,但被开除军伍。” “崇祯三年(1630年),在米脂追随府谷人王嘉胤起,自号八大王,因身长而黄,人称黄虎。初属王自用,后自成一军,王死后改投高迎祥……崇祯四年(1631年)六月,王嘉胤兵败被杀,张献忠受洪承畴招安,但隔年(1632年)又叛。” “崇祯七年,被困于车厢峡,又一次诈降……” 说到这里,周大虎声音突然提高厉声道:“你,黄虎八大王,这次称病不敢进京,是不是怕被留在京师,而不敢去?是不是还想观看天下局势再择机复叛而起?” “卑职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是一心一意归顺朝廷,愿为朝廷效力。”张献忠跪在地上压着心里的惊惧,坚决否认道。 笑话,谁敢承认?承认就是死路一条,他还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而死。 周大虎停了半天后,才缓声说道:“起来吧。” “谢过大将军。”张献忠身上已经有了冷汗。 “你的那一套朝廷看的很清楚,其归顺之心不诚。受朝庭招安授副将,,既不按原安排遣散有关兵马,不参加对各部流贼的战斗,也不听熊大人军令,而是把守一地加强军事训练,保持自主权。本帅说你有异心,你没有任何冤枉之处。” 张献忠到了这时已经镇静了下来,明白对方要是给自己定罪,就不需要太多废话,直接将他拉出去砍了就是了,朝廷现在军威正盛,也不会怕有任何影响。 因此他什么也不辩驳,只是俯首低头一言不发。 “好了,朝廷是讲信用的,说过的话就会遵守,只要你不再反叛,就不会拿以前的事情给你秋后算账。但你部下必须打乱分散,原有兵马只能保留一千亲卫,而这些的亲卫家属一律送往京师由朝廷恩养。你可愿意?”周大虎眯着眼看着对方问道。 听到如此问话,张献忠不由得暗自骂道:“我敢不答应吗?我还要命呢。” 但是嘴中却是答道:“卑职尊令。” “只要你忠心为朝廷效力,荣华富贵不在话下,生命安全会有保障。你退下吧。”周大虎说完,摆摆手道。 张献忠缓缓退下。 对周大虎来说,现在的张献忠已经对大明构不成大的威胁了。 只要他自己掌握的兵马实力不断加强,其他任何事情都是小事。 李自成、张献忠之人,在已经改变的历史下,已经没有了再次而起搅翻天下的能量和时机了。 …… 走出行营大帐的张献忠,看着远处满眼的军账,不时进出的马队和步卒,以及身上的装备和人的精气神,他知道,大明真的要天下平静了。 当日返回谷城,张献忠就召开了亲信会议,将拜见忠勇侯的情况讲了一遍。 这一下子,不少人都沉默了。 对方的军令很苛刻。 只能留下一千老部下,额定好的兵额只有三千人。 而其他的兵马则会被整编,然后被择出精兵强将分散于官兵各部。 虽然大家心里都很抗拒不愿意,但大势所在,只能接受。 张献忠没有说什么,半天后只问了一句:“周大帅的军兵纪律怎么样?” 徐以显道:“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以及道途听说的消息,朝廷的大军军纪严明,专门有执法队,发现违反军纪的,不管是本部,还是别的部伍,都会被按军法严处。如今湖广各部,害民扰民乱民之事大为减少,听说已经杀了数十违反军纪的人。” 听到这些,张献忠终于彻底的死心了。 大明天下稳定了。 但是官场的贪腐……他深有体会。 不少官吏认为他做过流贼,抢过太多的富户和城池,手中有大量的金银财宝,惹得不少官员有所眼红。 , 第八百九十七章 湖广定 对各级官员的暗示明示要钱要粮要字画,他很烦恼,也很无奈。 如何和大明朝廷上的官员长期打交道,这才是他最大的担忧。 …… 而在襄阳城内的周大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随着归顺朝廷的流贼将领越来越多,他们与大明原有的文官武将接触多了,就会发生一些摩擦和冲突。 尤其是文官群体。 历史上,周大虎知道张献忠复叛有部分原因就是官场腐败,不断有大明官员敲诈勒索、索要金钱字画等原因造成。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刻不容缓,急需解决,否则很容易出现大的问题。 原有历史上,明末清初,就有一些因为此类原因,造成一些降清的将领再次复叛。 教训不可为不深刻。 就在周大虎将张献忠部整编开始后,就以朝廷的名义发布了一则公告。 严厉警告一些大明原有的文官武将,不得以任何方式和借口,敲诈、勒索、明示、暗示捐助等各种手段压榨、逼迫、骚扰归顺将领拿出钱财。 如有发现或者被举报,一律革职查办,从重从严给于治罪。 这一则公告,一时之间激起千层浪,让不少的官员脸色有些难看。八 对过去的流贼一转眼,就成了朝廷中高阶将领,心中不服不满之人比比皆是。 尤其是现在马上就会天下太平的时候。 这些流贼将领面对的是一群人的不服不满。 战乱时不显,一旦快要承平,所有的心思就出来了。 但现在一盆凉水当头将一些人浇醒了。 随即一想公告上的严厉用语,让人想着就害怕。 与官场上截然不同的是,一些归顺朝廷的流贼出身的将领,则是心中放下一块石头,长出一口气。 知道今后没有了复叛的空间,只有在朝廷这一条路走到底,他们压力很大。 而始作俑者,周大虎留下了一些部队驻防襄阳,随即就带兵向革左五营屯田的地方而去。 左革五营、曹操罗汝才、李自成这些他都会亲自照顾,彻底整编好不留一丝隐患。 大明不能这样在内乱下去了。 英霍山区。 革左五营五位首领已经被朝廷封为了参将,就地驻屯,听候忠勇侯的安排、整编,不再需要进京面圣。 假节钺就是代替皇帝出征,一切该有的权利,周大虎都有。 望着眼前的五人,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又作乱世王、争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这里面贺一龙,蔺养成在原有的历史上,因不愿被兼并,被李自成袭杀。其他三人则是委曲求全,听从李自成的调遣。 首次见面,周大虎现代思想没有任何的官架子,让这五个首领很是受宠若惊,心里的忐忑也少了许多。 人家可是代天子出征。 一番场面话寒暄过后,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们五部,我会调三部青壮精锐在我身边听令,其余两部青壮精锐也会陆续打散调入各部官军,你们身为参将,额兵每部三千人,可以带原有兵马,但家属亲人需要安置在彰德府。”周大虎说道。 他们五人已经知道了张献忠所部的处理方案,一对比,还是自己这边条件更好,更何况人在屋檐下,哪有讲条件的资本。 数日后,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三部带领精锐青壮三万六千人,随朝廷大军行动。 湖广。 一队队的官兵开始四散分开进入各府州县大举剿贼。 仅仅一个多月,湖广就进入了没有千人规模战事的情况,兵灾、流贼土寇一时之间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让不少人和官员都感觉意外。 好像曾经的天下大乱是错觉似的。 就连一些蠢蠢欲动土司也立即安生了起来。 随着贼乱结束,土寇被一一清理,湖广终于进入到了和平的时机。 湖广熟,天下足。 这里本来就是渔米之乡,一旦结束祸乱,很快就能生产出大量粮食。 也能为即将到来崇祯十三年大灾做好准备。 一则则帮助流民回乡复耕种田、在乡农民扩大生产耕种无主之地的相关优惠政策,一一的端了出来。 官田和无主之地一律地租只收两成。 流民一户拨给土地三十亩,耕牛两头,并给与粮种和半年的口粮。开荒者,三年之内免税,五年之内减半。无房舍者,给于房舍居住…… 同时下令减租减息,任何地租不得超过粮食收成的三成。 违者十倍罚之。三次以上屡犯着,枷号十天。 有功名者,革去功名。 一系列恢复生产的法令发布,整个湖广都开始了行动。 一些不作为、不长眼的官员,很快就被罢职撤官,一批在乡的有名望的举人秀才被提擢为官吏,开始任事,令地方耳目一新,风气转变。 随着湖广的稳定,周边也发生着变化,大批的官军进入周边地方,这些地方的形势也是迅速稳定。 没有了北方过来的大规模流贼队伍搅动,当地的土寇和毛贼在官军面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河南湖广以及周边,都已经肃清贼寇,彻底稳定了下来。 招抚流徙、鼓励垦荒、轻摇薄赋等政策开始在这些有过战乱的地方开始大规模实行。 就剩下了陕西、山区林立流民众多的郧阳地区。 而李自成就在商洛山。 但是大局下,周大虎对其已经没有那么重视了。 没有了历史上各地流贼的策应,朝廷官兵集中于川北湖广以南对付张献忠的局面,李自成再起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但这个隐患,周大虎并不想留。 随即,他率领一万精骑,直奔商洛山。 …… 商洛山。 大山深处。 隐蔽的山寨中,人影卓卓,有男有女,还有不少的少年。略为一观,这里足有上千人。 一位方正国字脸的魁梧大汉,正在山寨之中巡视,但其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看。 山中粮食、盐巴、药品等越来越缺,跟着自己的将士吃不饱,穿不暖,有病也没有药,而山外的封锁,也是越来越严厉,到处都是官兵检查哨卡,东西物资都运不进来。 第八百九十八章 商洛山 而从山外传来的片言字语,也都不是一些好消息。 这也让大家很沮丧,士气低落。 看着身边有的将士身上已经开始浮肿,见过太多生死的李自成也是开始信心动摇。 难道造反这一条路真的走不下去了? 难道就这样看着贪官污吏、士绅豪强恶霸横行乡里为所欲为? 他心中有着浓浓的不甘心。 但是形势…… 李自成轻轻摇摇头。 远处跑来一名小将,来到跟前道“义父,出山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这里是老营,其他将领都分散在各个村子,以防被官军一网打尽。同时也规定,不准直接使用真名真姓,也不准使用任何官军熟知的绰号外号。 这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全。 小将叫李双喜,是他的义子。 他的行踪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李自成点点头,安慰鼓励了一下身边的将士,便回转去见带回消息的探子。 这对他今后的决策很是重要。 虽然他已经带领部下开垦种田,自产自足。 但一些药材、盐巴、铁料、布匹等,却是十分的紧缺。 更重要的是,没有前途,会让人灰心丧气,没有了斗志。 山中湿冷,一间低矮的小房中,已经坐满了不少人。 大家看见李自成走了进来,立即起身迎接。 李自成摆摆手,让大家坐下,这些都是他的亲信将领,大事情他不会瞒着他们。 外面的消息大家很关注。 只有外面的事情对义军有利,他们才能再次东山再起。 出去的探子有五人,回来的只有三人。 他们都是当地百姓,得到了生活帮助,甘心为李自成等人刺探情报。但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支队伍是谁,首领是谁等信息。以为他们只是一群过不下去跑到山中的流民。 一个五十多岁干巴又黑的老头首先开口道“各位后生,天下要太平了。河南、湖广、江西等地都已经平定了,朝廷大军在北边打败了野人鞑子,又领兵十几万大军南下,各路义军都归顺了。我听人说,那几股大的义军,像什么八大王、什么曹操、革左五营都降了朝廷。只有一个李自成的,还没有归降,听说朝廷派的大将军将要带兵来到这里,主持清剿,也不知是为了谁,咱这里也没有大人物。”八 “外面的山道、哨卡又严了,所有物资都不许带入山中,就是食盐,也只能带规定定量的数量。而出山的百姓,不是当地的山民,一律抓捕,新的文告也贴出来了,官府强制减租减息,流民、无地百姓给与土地、耕牛、农具。哦,对了,朝廷赦免天下所有造反之人的罪行,只要到官府登记造册,就可以给于安排屯田生活,三年后就可以回乡。” 老者唠唠叨叨说了很多,东一句、西一句,李自成只是听着,并没有问话。 这也是一种保护的策略。 又听完另外两人的讲述,将三人送走后,屋中气氛有些沉重。 李自成扫了一眼屋中的众人,开口道“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心里有话就说出来,没人怪罪。” 但一时之间,并没有人说话。 越是这种情况,任何的表态,都是有问题的。 刘宗敏沉不住气了,大声道“朝廷的熊样,真的能打败鞑子,还有八大王、曹操等人真的降了,不会是又诈降吧?朝廷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我是不信。” 这话一出,却是并没有多少人响应,刘宗敏也不傻,知道其他人基本相信了。 李过开口道;“这么大的事,朝廷还不会满天下的撒谎,一旦撒谎被知道了,那就全天下丢丑,信誉全失。” 其他一些将领也是点点头,他们这些年转战各地,眼界已经开阔,再加上带兵作战,早已经不是过去的只会种地的农民了。 大家逐渐的说开了话头,但是都是有所保留,直接的表态一个也没有。 李自成也知道自家的兄弟的一些顾虑,自己不发话,他们是不会表态的。 屋中一干人又商量一下眼下的事,便各自回去。 返回自己的住处,李自成开始考虑自己这些人的出路。 如果山外的形势真的如山民探知的那样,自己就要早下决断。 在此种一辈子的地,自己的弟兄和手下的兵马是不会答应的。 大家早晚就会知道消息,一旦明白山外局势,底层的人心就散了。 多数人跟着自己在这里吃苦挨饿,是因为相信,将来还能东山再起。 一旦这个希望破灭了,那就是叛逃、出走、告密,甚至是拿自己人的人头换富贵,这种事情他李自成见得多了。 人心是不可称量的。 “看来,需要冒一些风险,派得力的人或者自己出山一趟才对。”李自成压力很大,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盘算。 主意已定,他便不会拖延。 局势骤变,是降还是远走他方隐名埋姓,已经不能再拖了,否则,迟则生变。 …… 陕西西安府商州商南县。 周大虎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到了这里。 他这次带的都是骑兵,且一人都是双马或者三马。 步兵不需要带,只要调动周边的有关方面的力量就行了。 周大虎这位上差的到来,立即惊动了周边的官吏。 闻讯后,正在附近的陕西巡抚孙传庭也急忙赶到了这里。 而与此同时。 一位老农打扮的中年汉子带着自己十几岁的儿子,来到了商南县城附近。 中年汉子就是李自成,儿子就是他的义子张鼐。 他们走的都是山间最险的路,才绕开了有关的哨卡。 见人就避,也不敢开口,因为官兵听见不是本地的口音,就会抓人。 一座山凹里,李自成脸色严肃,山外的形势比他预计的还要严厉。 亲眼看了看,他知道已经不能再继续了探查了。 再往前探听情况,危险就会急剧加大。 他也不敢再冒险了。 “回去吧。”李自成脸色凝重的说道。 更加详细的情况,还得本地人去进城。 从山间险路上返回后,他谁也没有说,并叮嘱义子张鼐也不要说这次二人下山的事情。 第八百九十九章 见面·李自成降 他需要单独的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以及今后的出路。 是好是坏,他都会有所决定。 一旦决定,就不会后悔。 这一考虑,就是三天、 而山外,却是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随着朝廷的节节胜利,陕西的流贼土寇也都纷纷招安,哪怕这一次条件异常苛刻。 没有人不怕死。 当胜利已经变得不可能时,招安、投降就是一种理所应当。 朝廷的胜利也带动了地方官府上官吏将领士兵等的一系列的变化。 更加的积极,官员也更加的主动作为。 随着陕西巡抚孙传庭的到来,以及有关的步卒的调动到位,一场进山大搜索即将展开。 对于李自成,周大虎还是有一些感触的,也是很佩服的。 天下大乱,各地造反迭起,最后能够脱颖而出,也是不简单。 这样的人,他想给于招安,用在对外的战场上,这才是一代枭雄的最好归途。 经过和孙传庭的会商,周大虎一次性派出了上百人拿着自己和孙传庭的联名招安书信,言辞恳切,进山寻找李自成所部。 …… 商洛山。 由于官军的逼近,山中的老营开始频繁的转移,往深山老林越钻越深。 安全性提高了,但是生活却愈加困难了。 人烟稀少没有人家,也意味着什么都没有。 派出去的当地山民,也被扣留回不到了山中。 官军已经开始清理有关的周边山中的山民,不配合、不愿意的,都会被官府强制带走安置于别的地方。 “这是清空山中百姓,准备大规模搜山对付我们啊。”读书识字的田见秀忧愁的说道。 所有都明白这次恐怕是要战死在这里的大山之中了。 “继续往深山老林里转移,安抚好部下,严格执行军纪,叛逃者,杀!”李自成脸色凝重的说道。 他可以率部归顺朝廷,但不是现在,否则,在朝廷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先挺过难关再说招安之事。 转移的途中,李自成看见义子李双喜向自己跑了过来,拉着他向一边没有人地方而去。 “双喜,出了什么事?” “官府的招降信使被我们抓了一个,就在前面一处隐蔽的地方看押着,别的人还都不知道。”李双喜小声地说道。 现在人心浮动,官军派人招降的人被抓,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李自成轻轻拍拍对方的肩头“做得好,让我处理吧,你前面带路。” 顺着险峻的山路行走一段距离后,李自成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山坳里。 四周有十几个士兵,都是他的亲兵,每一个人都至少跟随他已经有数年了。 李自成看到的是一个山民打扮的人,但却有书生的气质。 文人书生……? 他还以为是官府的军兵进山带信过来。 “我是这里的头,有什么事就说。”李自成没有直接表露自己的身份。 书生眉头一皱,直接说道;“我要见闯将李自成,有事当面和他说。” 他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就是为了进山博一个富贵,不见面进行一番游说怎么行? 李自成却是没有回答对方,而是接过从对方身上搜出来的一封书信,撕开看了起来。 越看,脸色变化越大,变幻不定,很是精彩。 看完书信,沉默了半天后,李自成询问了对方几个问题,便直接离开了。临走时,特意嘱咐义子双喜好生善待保护好对方。 事情太大,他需要和弟兄们商量一下。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朝廷的擎天一柱,竟然是自己认识的人。 是那个小子。 过去有过传言,但没人相信。 现在证实是真的。 如果这样,倒是一个归顺朝廷的好机会。 李自成新的消息的到来,使得队伍停止了转移。 刘宗敏、田见秀、李过(自成侄)、李成(自成弟)、高一功(自成妻弟)、王虎、张世杰、张能、谷可成、李双喜(自成养子)、张鼐、刘文魁、俞彬……等心腹,被李自成聚在一起,商讨朝廷信使带来的招安条件。八七七中文网 实际上大家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朝廷大军已经将附近彻底的围困了起来,这里数千人的队伍,随着官军的清剿,会迅速大幅的减员。 大家都明白其中的利害。 沉默了半天后,田见秀代表大家道“李哥,兄弟们以你马首是瞻,你一言决定就可以。” 屋中众将领皆是点头表态同意。 李自成也不做作,直接道“好,既然兄弟们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再说什么了。形势就摆在这里无需我多言。现在就两条路,一是转移到深山老林,大家刀耕火种,隐居起来生活,但会遥遥无期,没有尽头。二是归顺官府接受招安,为大家谋一条进身之路,不过这一来,和过去会完全不一样,形势已经不会允许大家再有异心,只能一事而终。” 说到这里,李自成扫了一眼大家,决定道“我们接受招安。” 听到这一句,在场大多数人是长出一口气,没有人愿意一辈子钻深山老林里生活,等着官军围剿而死。 看着大家的表情,李自成知道自己选对了,无路可走,大道就这一条了。 有了决定,李自成行动也很迅速,随即派田见秀跟随信使,出山商讨有关归顺朝廷的事情。 这些事情很简单,但也是很麻烦,因为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 两方经过接触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李自成部下的将领,会量才录用,授予朝廷官职。 士兵青壮会录入军中为国效力,老弱病残由官府妥善与于安置。 三天后,周大虎和孙传庭见到了此时还未有鼎鼎大名但已经有名的李自成。 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一些场面上的官话套话而已。 等人都走了,周大虎单独接见了李自成。 “自成兄,崇祯八年一别,已经五年了,终于又见面了。”周大虎很是热情的说道。 “卑职不敢当,大帅还是叫我自成吧。”李自成恭声道。 周大虎聊起了两人在崇祯七年年底首次见面的情况,又谈起了闯王高迎祥。 第九百章 回京 李自成坐在一边,只是静静地听着,拘谨得很,一点都不敢乱回话。 虽然他不适应,但还是努力的适应这个新的战场,官场。 更是明白,身在官场半分不由人。 叙过了情谊,周大虎突然道:“闯王也很想念你,这次等军事行动结束后,大家一起聚一聚,认识一场,也算老朋友了。” 李自成连连称是,姿态放得很低。 叙完旧,送走对方,他知道,从这时起,历史已经彻底改变。 山中李自成的兵马很少,只有一千多人,除此以外,还有数百人的家属等老营。 并非历史上传说的只有十八骑逃进了商洛山。 人数少,也就容易整编,天下基本上已经太平,但不少跟随李自成的老兵还是选择了当兵吃粮这条最简单而又充满危险的生计。 整编后的这一千二百余人,以及李自成等一干将领,被编入了周大虎的中军营之中。 做完了这些事情,下一步的方向,已经确定下来。 那就是继续南下,将湖广南部,也就是后世的湖南之地,实行大范围的改土归流,实行流官制。 也许会有大范围的反抗,但这是一个大好时机,不容错过。 半个月后。 周大虎返回湖广,就立即召开了湖广全境实行改土归流的大会,废除土司制度,设立流官治理,一言而决,雷厉风行。 湖广布政使司立即抽调了大批在籍有功名的士子,在强大的军事武力下,开始了对湖南等地的一些偏远的地方实行改土归流。 小的规模土司叛乱,立即被镇压了下去。 土司也给了出路,可以出任官员,但不得本地为官,不想为官者,可以给与一笔不错的钱粮作为补偿,同时给与直系亲属子女一个国子监的名额。 改土归流事情很是繁杂,一系列的事情都要解决。 取消土司世袭制度,任命有任期、可调动的流官,随之进行清查户口、丈量土地、核实赋税等工作。 在土司统治下,土地和人民都归土司世袭所有,土司各自形成一个个势力范围,司法、财政、行政、兵事都可以自治,对于当地人民予求予取,掌握一切生杀大权,除了不能登基称帝,其他一切甚至比照皇帝,而且只需要象征性的向朝廷缴纳微薄的赋税。 这就是一个个的土皇帝。 一旦朝廷有事或者陷入危机,这些土司就会趁机做大,一有可趁之机,就会反叛引发大动乱,祸害一方。 朝廷现在兵势正盛,正可一鼓做气解决西南的祸乱之源土司问题。 这个时候大批打乱分散编练的农民军降军就起了大作用,与当地官军混合整编后,采取驻军、屯兵、修边、筑卡等强硬军事措施,进驻土司势力的各处地方。 而文官们,抽调了大批的童生秀才等,设置官学、书院、义学等构建儒家教育体系。 同时,上表朝廷,给于土着士子资助及科举名额优惠、重视对先儒先贤的祭祀、颁令禁止苗民诸多宗教祭祀活动及风俗习惯、推行三纲五常及忠孝节义观念的教育倡导。 三个月后,已经有了大的成效。 十余处的叛乱,都被朝廷兵马严厉快速的剿灭。 面对大势,所有土司、土府、土州、都被一一解决。 湖南这一股迅猛而又巨大的声势,很快就冲击到了四川、云南、贵州、广西等地。 一些地方甚至发生了叛乱。 各地已经打乱整编的农民军和一部分官军,被分派将领带兵进入各省进剿和威慑。 对取消土司制度文官有一致的共识,配合行动积极。 趁着这个大好有利的时机,纷纷采取了行动,以威慑力量革去土司土府职务,让其交出印信、兵器。 凡是主动配合者,可以授予官职调任他地,给于厚待。 至于不愿意配合朝廷政令的,就是雷霆一击,武力解决。 这个改变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至少需要两到三年才能彻底完成改土归流。 周大虎上疏朝廷,就地任命熊文灿担当此职,负责完成改土归流任务。 对于朝廷有大功的石柱土司,朝廷根据军机处的建议,封秦良玉为忠贞侯,世袭罔替,这一举动,立即震惊了西南所有的土司,也让已经六十六岁的秦良玉,接旨北拜痛哭感恩不已。 朝廷借此宣告天下,对朝廷忠心之人,朝廷不会忘记。 有赏、有打、有压,改土归流渐渐走入正轨。 秦良玉的事情解决后,周大虎已经出京快一年了,算一算日期,也该班师回朝了。 没有激烈的战斗,但事情解决了。 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 崇祯十二年六月,周大虎带兵十万,返回京师。 比出京的时候多了三万精锐。 这些都是从流贼中挑出来见过血的精锐老兵,放在周大虎身边,除了增强朝廷的军事实力,还能削弱发生叛乱的因素。 …… 京师。 效外。 大批的在京文武官员和勋贵都站在京师城外十里,专门迎接周大虎等一行人凯旋而归。 大军的行程早早就报到了兵部,这才有了这一系列的安排。八壹中文网 随着崇祯皇帝的大驾驾临安定门,欢迎朝廷大军凯旋归来的仪式达到了高场。 远远望去,已经能看到朝廷大军滚滚而来的景象。 十里之外。 令行禁止,大军嘎然而止。 一行几十骑策马奔来。 在离崇祯皇帝千丈之外,几十骑便一起下马,步行来到安定门崇祯皇帝面前,于三丈之外跪地拜见崇祯皇帝。 “臣,一等忠勇侯周大虎不辱圣命,除暴伐乱,中原大定,特此回京交回节钺,回京述职,以待陛下审查。”周大虎跪在地上,身后则是几十名主要将领人员。 崇祯皇帝微笑着点头而道:“周爱卿平身,诸位爱卿都平身吧!周爱卿和诸位,此次立下大功,一举平定天下贼乱,救百姓出水火,尔等风餐露宿,劳苦功高,朕亦会量功行赏,不吝赏赐。” 说完竟然走上前去,亲自扶起了周大虎,并对跪地的将领们虚扶,众人配合起身谢恩。 第九百零一章 前往福建 其他的仪式则是继续进行,劳军慰问将士,送上大批酒肉,崇祯皇帝还亲自接见了底层选出来的优秀士兵代表,给于赏银,以及亲自授予赏功牌。 这种亲民的举动,引得十万精兵次第山呼海叫,万岁之声起伏不断,让人震撼无比。 望着这一壮观而震撼人心的场面,崇祯皇帝意气勃发,心中无比踏实。 …… 三个月后。 论功行赏,周大虎被封为二等忠勇公。 而在军机处的建议下,恢复了五等爵位制,公、侯、伯、子、男。 只不过,子爵、男爵都不是世袭罔替。 最高也不过只能世袭五代。 俸禄也不高。 子爵只有禄银三百两,米三百石,男爵禄银二百两,米二百石。 但这却是开了大明的例外,但在军功气氛浓烈的环境下,反对这一决定的上疏并不多。 因为还要指望着武将拼杀,恢复辽东呢。 能当上京官和重臣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以周大虎为首的大明新一代武将势力,已经起来,文武平衡甚至已经开始倾向了武将势力。 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首批男爵有虎大威、陈国威、刘永祚等人,不世袭。 其他有功之将领,各有升赏。 蒙古兵马也随即返回了部落。 大明暂时进入了无大战事的承平时期。 但都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维持太久。 而京师京畿、北直隶等地,则是正在进行大的基础建设,以及整理环境卫生。 最为主要的是,大明动脉大运河的终点通州张家湾码头,到京师的这段距离路程约有六十里,此时正在修筑新的道路,已经接近完工,三天之后就可以使用了。 全新的水泥路,又直又宽又平,已经引得不少百姓前来围观。 而最新的四轮减震马车,也开始大批量投入市场,但还都在观望,价格较贵,在土路上优势并不是太明显,购买的人不多。 但是现在,新修的路,新的马车将会进行全程的演示。 三天后,一条新路呈现在大家眼前并且开放。 十余辆四轮单马减震马车,从通州张家湾码头,载着五石粮食,在大家的关注下,跑的很轻松,速度又快,六十里路程,一个时辰就轻松跑完了。 这一幕让许多百姓震惊不已。 接着的继续试验,加重到了十石粮食,马车还是很轻松,只是时间有所延长。 还有装饰一新的人坐的马车,里面能坐四五人。 有的百姓还会被免费邀请试坐,一场坐车体验后,乘坐的人都是赞不绝口。 一些脑子精明的人,心中已经开始琢磨是否和别人一起合伙买个马车,一起做拉人的生意。 事情正在变化着。 一天后,朝廷开始征调上万班军和民夫,修筑京师到山海关四百余里的水泥官道。 而京畿附近,其他府县陆续也有官员带着一些士绅富户到通州参观这条道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同时大量的水泥被运送到辽东进行筑城使用。 工坊经过不断改进改良,火燧枪也造了出来,只是打火击发成功率还是有些偏低,只有百分之八十左右。 但周大虎知道这已经很不错了,已经达到了历史上十七世纪末欧洲装备燧发枪的激发成功率了。 今后再改进就行了。 辽东局势很平稳。 双方还在接触,但真正的谈判几乎没有。 因为双方都知道,只有战争才能解决问题。 都在准备着今后即将到来的战斗。 崇祯十二年很快过去。 王应熊在江南龙江船厂、福建长乐船厂等打造的遮洋船、钻风船等,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已经完成了大半,千艘遮洋船已经完成了七百余艘,钻风船五百艘已经完成了四百艘。 正在陆续交付。 同时,在江南招募的有经验的水手,也已经完成招募,并上船开始了实际操作。 火炮也是装备到位,一批江南操炮熟练地火炮手被调到船上,并且进行了打靶训练。 一些原有的遮洋船和部分的新的遮洋船,已经开始使用,进行海运。 崇祯十二年上半年已经累计运粮到京师七十万石。 超过一年的原定计划运输量百万石,几乎没有多少悬念了。 而且并没有发生严重的沉船事故。 朝廷也对此十分满意。 这样做不光能分担陆地上的漕运压力,还能锻炼出一支强大的海军后备力量。 朝廷听取了周大虎的建议,预防中原地区再有大的灾荒。 在彰德府、开封府、南阳府、河南府等地提前屯粮备荒。 这也是周大虎熟知历史的好处。 不管是否历史有所改变,提前备荒绝对有必要。 而在江南。 一位辽东龙武水军总兵带着近百艘战船,从海上到了这里。 不错,他就是袁进。 但他不是主角,船上还有一个大人物,就是秘密出京的二等忠勇公周大虎,带着万人精兵秘密来到了江南之地。 准确的说,应该是前往福建。 这次出行,周大虎是秘密的。 只有京师的崇祯皇帝和几个内阁军机大臣知道。 这也是预防周大虎不在京师的消息泄露后,建虏会趁机来攻辽西。 周大虎这次到江南来,有几个任务。 一是接受已经训练有成可用的数百艘战船和上万水军。 二是见一见海上霸主郑芝龙,并征用其麾下力量,驱逐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收复台湾,大量移民到台湾开垦,这也是最主要的事情。 三是继续在江南渔民之乡,收购粮食,预防北方出现大的天灾人祸。同时在江南也进行一些官仓的备荒存储,形成常态。 但这第三个任务,并不需要他亲自去做,而是接管的海运船队承担一些运输任务。 船队首站在松江府上海县停靠。 在这里,周大虎只见了松江府知府方岳贡和钦差王应熊。 王应熊实际上已经完成了钦差任务,但是由于差事办得不错,朝廷就继续将其留在了江南,又加了户部尚书的虚衔,名正言顺的掌管江南税赋和粮饷的事。 方岳贡也在周大虎处得知了一个消息,很快他就会被调往京师任职。 但是什么职务,周大虎并没有说,也不宜说。 将朝廷最新的旨意传达后,周大虎便告辞了两人,直接前往福建。 第九百零二章 外来的强盗 泉州府晋江县安海镇,这里是占地一百多亩的豪华府邸,历时3年又2个月告峻。 这座府邸就是福建原五虎游击将军,现任海防五虎副将郑芝龙的住所。 由于手中控制着东洋、南洋各地通商范围海路,商船皆用郑氏旗号,尽享海利交通朝贵,是以富甲可敌国,名下有大小船只上千艘,海上兵力数万人。 堪称东亚海上霸主。 而其本人在家乡闽南发生旱灾之时,载饥民移民台湾,并给予移民十分优惠的资助条件,活人无数。 在当地和台湾移民当中,有巨大的声望和号召力。 也最是熟悉泛渡台湾的海路海况,以及台湾的地理、潮汐海况等的情况。 这也是周大虎征召郑芝龙的原因之一。 早早接到通报的郑芝龙,领着几个自家兄弟和亲信秘密的来到了一处码头,迎接朝廷当今军功赫赫最有权势的忠勇公。 郑芝龙对朝廷重臣周大虎的到来,有些意外,不知道秘密来这里有何意图。 他心中也有所猜测。 无非是要钱要粮要兵,不会有别的。 在早已经清空的码头等了一个时辰后,郑芝龙终于看见海上驶来几艘战船渐渐靠向码头。 等看见一个年轻将领走下海船确认无误后,他迅速地走上前去,就地跪拜道“福建海防五虎副总兵郑芝龙拜见忠勇公。” “郑将军快快请起,这次来得突然,也是隐秘的行程,不宜张扬让人知道,官场之上的那一套繁文缛节就不用了。”周大虎说完就上前亲手扶起了郑芝龙。 这让早就做好对方年轻气盛飞扬跋扈的准备郑芝龙,有些不适应。 不过郑芝龙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方的好态度让他更加的不安,但他不能失礼,让身后的几人上前几步,一一给周大虎介绍道“臣四弟郑鸿逵,臣五弟郑芝豹、臣族侄郑彩……” 周大虎上前一一握手寒暄,态度和蔼。 见面之后,郑芝龙邀请去府上招待,但被婉言拒绝了。 “郑将军,我这一趟出京,属于绝密,不能让任何无关人员知道行程。还望郑将军见谅。”周大虎说的很客气,理由很充分,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郑芝龙接到消息后就被交代过,也知道这个情况,秘密出京大概就是为了不给建虏以可乘之机。 他也是带兵的人,知道主帅作用极其重要。 一样的军队,不一样的主帅,打仗的结果也会大不一样。 何况人家忠勇公的嫡系兵马,别的人马能用的好吗? “末将明白。只是忠勇公这次过来专程召见末将,不知有何事可以效劳?” 听到这里,周大虎立即脸色严肃起来,肃声道“福建海防五虎副总兵郑芝龙接密旨。” 郑芝龙脸色一变,立即跪地道;“臣,接旨!” 周大虎从衣袖中的夹带中掏出一封手札,递给了跪在地上的郑芝龙。 郑芝龙快速的看完密旨后,当即表态道“臣,遵旨!” 等他被扶起后,心里仍然在想着圣旨中提到的圣命。 全权节制江南、沿海各省兵马,拿下台湾,驱逐夷寇,就地设官,全权由忠勇公一人决断负责。 权柄之大,世所罕有。 现在朝廷军威正盛,各地已经承平,对于朝廷的军令,郑芝龙不敢有任何的违抗。 “国公,我部调动兵马需要现地粮草供应,巡抚大人那里不可不报,否则调动兵马会引起误会。”郑芝龙道。 “可以,只限巡抚萧奕辅人知道就行。” “末将领命!” 郑芝龙知道军令不能违抗,如此,不如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给国公留一个好印象,结交一番,也许或有不一样的交情,朝堂也有一个大树好乘凉。 存了这样的心思,郑芝龙离开后,便立即着手调动兵马船只,开始积极备战。 同时派人密见巡抚萧奕辅告知有关情况。 萧奕辅知道后,当天立即去码头拜见周大虎,两人一番会面商议后,定下钱粮准备征战日期后,便各自做事去了。 …… 半个月后。 福建巡抚萧奕辅公告扫清沿海海寇盗贼,发兵进剿捣穴。 数百艘大小海舟从厦门岛等地出发,顺着海流引信,在外海域周大虎所领海船汇合后,由周大虎坐镇,郑芝龙、袁进二人分为左右二部,向台湾岛进军。 …… 台湾岛,古称夷州、流求、大员、台湾等。 距福建省海岸75~220海里。 中国第一大岛,战略要地。 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固有的领土。 元朝时,设置澎湖巡检司,朝廷开始有了对台湾地区的管理。 明末,荷兰殖民者乘明末农民起义和东北满族势力日益强大、明政府处境艰难之时,于1624年荷兰东印度公司部队登陆大员,开始侵入台湾。 1624年荷兰人来到台湾西南部的大员(台南),大兴土木,建成一座规模宏大的奥伦治城堡,又叫台湾城,也就是现在的安平古堡,作为侵略据点。 几年后,荷兰人变本加厉,扩建城堡,改名为热兰遮城。同时,又在内港台江对面的赤坎修建仓库、住宅和商业区,定名为普罗民遮城,也叫赤坎城。后来还在台江口的两侧修造了坚固的堡垒和炮台。八七七中文网 而在北台湾,西班牙人1626年,派出舰队绕过台湾本岛的最东点三貂角,进入基隆港,占领台湾本岛最北端的社寮岛(今和平岛),并且在这里建筑了圣萨尔瓦多城。1628年,又占领沪尾(今台湾淡水港),并建筑了圣多明哥城(今红毛城)。 至此,台湾南北由西班牙人与荷兰人分据,形成对峙局面。 一个台湾岛,竟然引来两匹恶狼,大明朝廷的无力,让周大虎有些愤怒。 周大虎毅然决定先打北台湾西班牙人,再打台南荷兰人。 七日后。 船队抵达基隆港外海三十里处。 船队战斗总指挥为龙武水师总兵袁进。 袁进在年轻的时候,曾在台湾的北港盘踞多年为盗,熟知北台湾的地形地貌、水文气象等情况。 哪怕时隔多年,大概的情况不会变化太大。 第九百零三章 收复台湾 周大虎的船队一行人的到来,西班牙人完全是不知情况。 凡是行军大海上碰见的商船还是渔船,都会被扣留随船而走,以防泄密。 …… 北台湾地区。 圣萨尔瓦多城。 城堡内鸡笼(基隆)长官,刚刚今年二月就任的帕啰米诺悠闲地吃着沙拉,喝着葡萄酒,嘴里哼着小曲,很是自在。 他现在和南部的荷兰人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过各的,也暂时没有什么纠纷。 唯一他担心的是,大明这头猛兽已经内乱逐渐的在平定,今后会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不过暂时他还不会为此有所太担忧。 大明还有一个东北劲敌没有解决,就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个岛子上。 就在其胡思乱想想着事情的时候,一名副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声道“不好了,海上发现了数百艘战船,正在逼近我们的城堡。” “什么?”帕啰米诺一惊,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碰掉了桌子上他心爱的酒杯而不知。 这时,窗外传来了密集的火炮声音,震耳欲聋。 又一位副官跑了进来,报称自己一方的战船在港内被敌人已经全部摧毁。 这是一个坏消息,意味着他们走不了了。 “是什么人攻打我们?”帕啰米诺镇静下来问道。 大明……没有这个能力,而有能力者,就只有郑芝龙一家了。 至于荷兰人,现在还不敢和他们西班牙人直接翻脸。更重要的是,对方在这远东实力有限,也没有这么多战船来攻打自己。 “立即收缩兵力,据城堡防守御敌。”帕啰米诺下达命令道。 但是,兵力严重不足摆在帕啰米诺面前,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听天由命。 海上。 周大虎望着港口内被击沉西班牙数艘军舰,平静无波。 自己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对付对方,还是突然袭击,取得这些战果太正常了。 对于台湾北部西班牙驻军,情报工作早已经做透了。 这里两个棱堡,只有驻军一千多人,还多是吕宋土着士兵。 除了一些重型火枪以及一些火炮以外,战力并不强。 而且对方的粮食物资供应,大多数都来自菲律宾马尼拉。 当然,占有绝对优势的周大虎不会和对方打什么围困战。 社寮岛(今和平岛),这里是西班牙人建立的棱堡之城了圣萨尔瓦多城。 棱堡中站在了望哨口的帕啰米诺,望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木帆战船,一脸凝重。 不久就又看到大批的士兵开始登陆。 他终于知道攻击自己是谁了。 这些人是大明的水师和士兵,他很确认这一点。 他们占领这里根本的目的,就是想垄断大明和世界其他国家的贸易来往。 大明的事情是他们学习的必备知识。 每年从大明哪里会有不少的情报,传递到台湾北部和吕宋大城马尼拉。 一天后。 圣萨尔瓦多城来了一名通译,带着周大虎的劝降信到了城里。 帕啰米诺见了对方,收了信件,答应三天后,给与明军答复。 而与此同时。 淡水河西班牙的另一座城,圣多明哥城(今红毛城),也遇见了相似的情况。 被明军大股人马团团围住,已经插翅难飞。 三天时间,明军并没有歇着。 而是将战船上的十几门红衣大炮卸到了岸上,构筑了阵地,随时做好了炮击其城的准备。 三天后。 帕啰米诺回信称可以交还土地和管理职权,但必须留下两城,并由西班牙人驻防和管理。 看到这一幕,周大虎随手跟身边的郑芝龙说道“攻城灭夷,拒不投降者,不留活口。” 郑芝龙点头立即去准备。 很快两处地方同时响起了猛烈的炮击。 半个时辰后,出了阵阵烟雾灰尘之外,炮击的效果并不好。 结果汇报到周大虎这里,只有几个字;“照一处地方,给我一直轰,再坚强的乌龟壳也早晚会被打碎。” 没有打不破的城。 果然半天后,岛上的棱堡已经出现大量裂缝,马上就有坍塌的危险。 一道白旗从棱堡中打起。 但这时已经晚了。 又是连续的十几门红衣大炮的同一个地方的轰击,棱堡一处墙体应声而塌,掀起一片灰尘。 随即,早已经待命的军兵拿着专门打造的铁盾和铜盾,发起了冲锋,向棱堡圣萨尔瓦多城中冲去。 而另一边淡水河处的圣多明哥城(今红毛城),也被连续的炮击轰塌了。 半个时辰,两个城堡守兵被攻破全部歼灭。 绝对的优势,胜利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一些民事,就交给了秘密抽调随军而来的文官了。 事不宜迟,兵贵神速突然。 要打就打他个措手不及。 当天顾不上军兵修整,留下部分人马和文官后,周大虎就领船舰和兵马,沿岛岸行船,前往台南,那里是荷兰人的势力所在。 力量也比北台湾的西班牙人强。 三天后。 船队抵达台南。 同样的战术策略,突然袭击对方的战船,再登陆以绝对的兵力,碾压对方。 战事进展的很顺利,两千多荷兰兵马被歼灭,总督德包尔被俘。 台湾战事就此结束。 在绝对的优势兵力下,充分的准备下,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大战。 周大虎代表朝廷正式宣布成立台湾府,移民开垦。 同时驻军,建立台湾水师。 一并事情由福建巡抚衙门、布政使司负责。 做完这些事情,周大虎在台湾待了一个月,等福建的新任官员和兵马到来后,随即带兵离开直接北上。 已经征调的郑芝龙水师,要一起北上前往辽东,在哪里,为不久将来的收复辽东做好训练准备。 只等粮草准备就绪后,朝廷大军会水路齐发,一举恢复辽东。 周大虎已经不愿再等了,早一点解决辽东问题,才有精力节省军费,用于民生。 更重要的是现在朝廷收编了一批流贼里的老兵,正好一鼓作气解决辽东。 否则再过几年,随着时间的消磨,这些见过血的老兵也会逐渐回归家庭,锐气丧失。 而同时也是不给建虏以修养生息的机会。 第九百零四章 计划 周大虎回到京师数天后。 收复台湾,驱逐消灭夷寇的战报公布天下。 朝廷也是正式宣布在台湾建府,移民开垦有关的优惠政策。 并宣布十年后,台湾将建为省级行政单位,成立承宣布政使司。 紧接着,朝廷制度也开始了一系列的改革。 正式确立巡抚为常设一省最高官员,品级为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从二品,加兵部侍郎衔,正二品。 内阁大学士定为正一品。 十三个布政司改称为“省“。 同时重新规划划分全国行省区域面积,择机公布。 而与同时。 全国征调的大批的粮食,也陆续运到了京师,开始转运到辽西一线和觉华岛上囤积为备战准备。 崇祯十三年夏收,虽然中原部分地区干旱无雨,也发生了蝗灾,但提前的水利设施大建设,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再加上兵乱彻底结束,朝廷的备荒早有准备,原有历史上的崇祯十三年大旱饥荒并没有发生。 只是一场中等规模的天灾,没有了人祸,度过轻易了许多。 大明的一举一动。 都会受到辽东皇太极的极大关注。 大明内乱的平定,引起了建州的警觉。 同时不断的和大明谈判,虽有一定的退让,但是双方立场差距还是很大。 大家都知道,只有一战,分出胜负,才能让对方明显的让步。 严重打残对手,重创对方主力,才有让对方降顺的可能。 总之一条,实力决定一切。 已经得到的,谁都不会轻易地相让出来。 人如此,一个政权也是如此。 …… 辽东盛京沈阳。 自从广宁战败一年多,辽东的局势虽然还属于平稳,但这都是严刑峻法的结果。 再加上大明的有关物资严厉封锁,以及人员管控,辽东物价飞涨,人心浮动。 蒙古各部由于大清减少了供应,也已经有离心离德的情况发生。 而大明的情报由于封控严厉,已经很长时间不能获得,这样严重影响大清对局势的判断。 也已经采取了有关的加强措施,就看搜集情报的结果了。 数天后。 清宁宫。 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向皇太极汇报者刚刚从大明得到的最新情报。 “大明已经平定了内乱,还在东南沿海收复了一座被夷人侵占的海岛。最为重要的消息是,大明朝廷已经开始大规模的调集粮食与辽西,以及觉华岛之上,规模在上百万石以上。” “微臣判断,这是大明朝廷将向我大规模用兵的前兆。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皇太极听着汇报,脸色有些涨红,这两年他的身体有些不好,经常头晕。 “这次去关内探查,人手损失怎么样?” “回陛下,派出了一百多人,俱是有家有口之人,上有父母,下有子女,但是如此,也只回来了十几人,而带有有用消息的,则只有数数几人而已。没有回来之人,大多数恐是明军给捉了,有父母妻子儿女,他们不敢背叛我大清。” “既然如此,那就善待他们的家人吧!”皇太极道。 随即他又问道;“明廷犯我,程先生如何判断其进攻方向?” “这个……”范文程有些作难的说道:“臣不敢妄议,但陛下有所问,臣不敢不答。建虏攻我方向,无非两种选择。一是从辽西牛庄方向突破;二是从海上泛舟,某处登陆攻击。尤其是从海上而来,明军登陆的地点较多,最难预估。但以我方兵力部署来分析,最有可能的地点仍是辽东最南端的辽南地区。那里离盛京较远,支援需要时间不能及时,最易被攻破占领。二选一执行。” “或者是两种方法同时进行,水路并进。” 皇太极沉默了一下,轻轻点点头,便挥退了对方。 他作为马上皇帝,对战事岂能不知? 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就是对方是明人,最懂明人的想法。 他希望有所拾遗补缺,更加完善自己的防御计划。 不错,大清是防御的一方。 “朝鲜方向……”皇太极摇摇头,对方还不敢反叛自己。 “北方……”皇太极又摇摇头,自己的盟友科尔沁就在附近驻扎,等于是大清的哨兵,最为关键的是,明军绕道来攻,路程遥远,补给困难,这一方向几乎不可能。 “那就是辽西和辽南方向了……”皇太极考虑一圈,心中认同范文程的所讲。 集中兵力打一路,一路放弃不管,先胜一战后,再歼另一路之地。 计划很快就在皇太极脑中形成。 …… 大明京师。 兵部尚书杨嗣昌正在和忠勇公周大虎制定恢复辽东的计划。 恢复辽东的计划早就有版本。 就是水路并进,辽西辽南同时进攻,辽南为主战场,拿下海州卫、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作为根据地,辽西辽南夹击进攻,缓缓恢复辽东地方。 但周大虎认为这个方案太过于守成,自己知道,建虏也能猜出来。 他想在这个方案的基础上,再增加一路,出奇制胜。 周大虎道出了自己想要增加的一路。 但杨嗣昌却是认为太过于冒险,不值得提倡,还是以正兵对决稳扎稳打为上。 两人发生了分歧,一时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让崇祯皇帝最后决定。 在征求了数位重臣的意见,尤其是孙承宗的意见后,崇祯皇帝相信对方的判断,下了决心批准了这个作战方案。 只等时机成熟,就开始作战行动。 …… 河套地区。 这里已经建立了数个寨堡,新的主城也开始了建设。 朝廷的优惠政策的吸引下,大量的陕西、山西、甘州地区的百姓,到河套开垦开荒。 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有几十万人到了此地开垦出了两百多万亩旱涝保收的良田。 头一年亩产就达到了两石以上,一年下来亩产达五石左右,有的甚至达到了六石左右,堪比江南,所以人称塞外江南。 几十万人的改善生活,间接地带动了上百万他们的亲人家属生活。 这也减少了朝廷的负担,稳定了地方的安宁。 大量剩余粮食的出现,使得处于边塞的大同、宣府、山西、陕西、固原等九边重镇粮价大跌,军户军兵大受其惠。 第九百零五章 辽东收复战(一) 归化城。 三里远之外的新归化城已经基本竣工。 只剩下一些内部边角进行整修。 这是一个大城,城垣周长1960丈,通称“九里十三步”。城为正方形。东、西、南、北各面的中央各开一门。 城墙上角楼、箭楼、瓮城等一应俱全。 且都是用的新型材料水泥,比三合土坚固许多,防御能力大为增加。 城中可以生活近十万人,没有一点问题。 各种防御工事齐全。 大明在这里驻兵一万五千,由于靠近草原的便利,几乎都是骑兵,战力可观。 而且靠近河套这个新的塞上江南粮仓,采购军粮便利,价格也相当实惠,甚至比内地的粮价还要低。 经过两年的务实做事,大同宣府和山西三镇,已经有了大的变化,到处一片生机盎然。 河套地区的开发,以及三地民事的改革和水利的大力建设修缮,粮食产量和抵抗天灾的能力都大为提高。 大同宣府已经不需要从京师转运军粮到这里两个边镇了。 朝廷数次想调吴甡到京师任职,都因为士绅百姓的强烈挽留,而作罢。 而朝廷也暂时需要山西的持续稳定。 虽是巡抚,但加了右副都御史(正三品)、兵部右侍郎等衔,就地加品。 河南湖广等地经过了一年的安定修养,大型的水利设施的建设下,以工代赈,使不少人度过了生活上的一时难关,加上有关的减赋免税,和临时救济,即使有一些天灾,也没有出现大的灾荒。 生产的恢复,安定的环境,使得乡村终于恢复了生气,炊烟袅袅,再次出现了孩童戏耍的情景。 征税也改变了以往的一条鞭法,实行粮食货币的自由选择交税,避免出现百姓上交赋税的时候,出现粮贱银贵的现象出现。 实行银币的政策已经在全国全面铺开。 朝廷以律令的形式,严禁征收火耗。一旦发现,一律罢官严惩。 不光如此,为了整治吏治,朝廷分派大量御史前往各地明察暗访,并对接受招待宴请等严禁禁止。 这一措施,也带来了官场之上的一些变化,官场为之一清。 不良风气也有所好转。 西南地区,改土归流也是进展顺利,已经进入了扫尾阶段。 而新收复的台湾,移民越来越多,耕地大量开垦,气候适合稻米生长,一年三季成熟,移民已经有了首批的收获。 不光能吃饱肚子,还能有不少结余,口口相传之下,更是吸引福建等沿地地区大量百姓过海讨生活。 台湾进入了大发展时期。 大明越来越好,各地局势正在一天一天好转。 越来越多的官吏士绅觉得大明中兴在望。 朝廷的威望也在快速恢复。 …… 崇祯十三年九月。 大明忠勇公再次被秘密授予假节钺代皇帝出征。 兵户工三部尚书为后勤官,总览后勤。 阁臣孙承宗坐镇广宁,协助忠勇公周大虎执行恢复辽东军事计划。 而各处调军动作,已经开始展开。 恢复辽东之战大幕已经拉开,正式开始。 …… 京营的三万嫡系兵马,已经在这几个月间,陆续以整化零早就出京了。 周大虎也是在人不知鬼不觉得情况下,一番乔装打扮,秘密出京。 随即就直奔宣府大同。 在哪里,他要召集蒙古兵马一起行动。 而且他不会参加原定的水陆并进的作战计划。 而是另辟新径,从宣府出发,北上绕道科尔沁部,从北方南下攻打建虏,出其不意打击建虏的后方。 这一行动路程遥远,需要长途奔袭,并且行军要隐秘,否则就难以达到出奇制胜。 能担当此重任者,非周大虎莫属。 这也是兵部尚书杨嗣昌强烈反对的主要原因。 主帅不可以冒险。 但出于信任,崇祯皇帝还是经过思考批准了周大虎的建议。 这也是派出老臣孙承宗坐镇广宁指挥水陆两线作战计划的原因。 毕竟朝廷这次的辽东恢复计划,是数路一起进攻,并不分主次,只是正奇搭配。 而是哪一边有机会,谁就是主攻。八 水陆进军,也都各有优势。 而周大虎这一路则是奇兵,也是断建虏后退之路的兵马。 否则,建虏退到了深山老林之中,再想彻底的剿灭,就要费极大的代价了。 这也是朝廷和崇祯皇帝不愿看到的。 …… 大明的内乱被快速平定,又一次给漠南蒙古各部等一个震惊。 一起出兵的蒙古兵马几乎没有损失,但是得到大明朝廷的奖赏却是十分的丰富。 让不少牧民都有些眼红。 大明在他们眼里越来越强大了。 强大的大明的征召,他们是不可能拒绝的。 而且参战后,他们这些首领的回报也很丰富。 半个月后,五万骑兵已经全部集结完成。 还是周大虎三万嫡系,蒙古兵马两万。 至于具体做什么,周大虎没有明说,对方也没有问。 因为这是军事调动。 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某一日。 这五万兵马,一人双马,带着随军的粮草,向北方的草原深处奔驰而去,随后,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 崇祯十三年十月一日。 大明军队正式开始进攻。 以龙虎营水师和郑芝龙的上千艘战船,载着数万将士,从山东登莱出发,突然在辽南复州湾登陆,一举攻下复州卫。 而与此同时。 牛庄对面的明军,也突然对牛庄的清军,发生了大规模的进攻。 突然之间,辽东进入到了烽火连天。 …… 沈阳盛京。 第一时间这里就得到了消息。 这段时间,皇太极已经下令,男丁三抽二,开始备战。 如今,大战已起,除了调兵遣将,又一道军令下达,所有男丁,全员皆兵,到指定地点集合,听从朝廷命令调遣。 这一下子,清军将达到二十多万人。 但是兵员的质量将会严重的下滑,战斗力下降。 但现在,谁还会再顾这个? 为了抵挡明军,哪怕影响粮食生产,国计民生,清廷已经在所不惜了。 看着手中的塘报军情消息,皇太极脸色平静,明军的攻势,他并不意外,早在预料之中。 至于已经丢了一些城池,也不算什么,那是为了收缩兵力,集中使用,打击明军一路的策略性放弃。 事情的发展,并不出于意外。 战场上。 明军进展最顺利的是辽南的一路。 大明军队五万余人,在强大舰炮的支援下,顺利登陆,几乎没有遭到有效的抵抗。 第九百零六章 辽东收复之战(二) 五万余人登陆后,随即从船上卸下大量的火炮,向内里推进。 千余人防守的复州,面对准备精良、士气正盛的大明军队,在火炮的持续轰击下,半天时间及被攻破。 大军在周遇吉的带领下,分路进攻,一部分南下进攻收复金州卫,一部分则是乘坐海船,数千人登陆旅顺口,出其不意拿下旅顺,歼灭其清军战船十余艘,守军千余人。 而主力则是继续北上,继续进攻下一个目标清军驻守的熊岳城。 …… 越往北走,天气是越来越冷。 还好周大虎早有准备,在宣府囤积了大量的御冷物资,已经全部装备携带。 而且吃的也都是高热量的食物,倒也不惧。 只是三天的时间,大军就进入了奈曼部。 随即兵马就开始了遮断行动,以防消息走露。 五万都是骑兵,一人双马,堪称精锐之师。 奈曼部并不大,只有1210户。 一户一丁,只有兵力一千二百余人。 哪里是如狼似虎的周大虎精锐兵马的对手? 不少兵丁要么逃窜,要么下马投降。 正在王帐的崇德元年(1636)封札萨克多罗达尔罕郡王,诏世袭罔替的奈曼首领衮楚克,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下令所有本部兵马停止抵抗。 和建州合作,臣服于对方,是为了部落的生存。 现在为了生存,投降大明也很正常。 这可不是个人的好恶所能决定的。 奈曼部王帐。 清廷封的札萨克多罗达尔罕郡王衮楚克,看着上座的一名年轻将军,抚胸低头道“奈曼部首领衮楚克,拜见忠勇公。” 一旁自愿随军行动的几位漠南蒙古首领,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大军已经彻底控制了奈曼部,迂回包抄下,没有牧民逃脱。 这样消息也就不会泄露。 但这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一旦消息泄露,突然性将会大减。 “建虏怎么没有征调尔等参加辽东之战?”周大虎问道。 “回大人,建州早就有所判断,因此命令我等加强防备,我等部落都没有被调走人马。”衮楚克说道。 “科尔沁也没有派兵吗?” “没有。科尔沁是建州最信任的盟友,他们是一家人,北面有他们看着,皇太极才放心。” 周大虎点点头,在想着事情。 过了一会。 他看向衮楚克问道“心中下定决心了?要随我一起征伐建州?” 衮楚克再次庄重的抚胸说道“我等小部族从来就没有决定权,为了生存,不得不依附强大的势力,现在大明强盛起来,为了部族,我等愿意为大明效力。至于背叛盟约?当年归顺,也是形势所迫,现在背叛亦是如此。” 这话说的很直接,小部落跟谁不跟谁,都是为了生存而做的选择。 周大虎对此十分理解。 他也不在乎对方的想法是如何。 只要对方归顺自己就行。 兵贵神速,事不宜迟。 解决了奈曼部落后,周大虎等只在这里停留了半个多时辰,就立刻带兵出发了。 数日后。 周大虎望着前方,问奈曼首领衮楚克道“这里是科尔沁的什么地方?” “科尔沁左翼前旗。现任札萨克是洪果儿,建州封为宾图郡王,诏世袭罔替,纳木西·杜然诺颜第三子。科尔沁与建州的关系也最为紧密,是建州在这里的依靠力量,建州对其也最为优待。过了科尔沁左翼前旗,南下就是建州人的地方。”衮楚克面无表情地介绍道。8 周大虎点点头,决定平了科尔沁左翼前旗,把控住科尔沁与建州的接壤边界,再扫平科尔沁各部。 现在已经十月末,北方的草原,晚上已经零下,已经没有牧民在外放牧。 这样也不怕耽误了时间或者暴露消息。 “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凌晨,迂回包抄科尔沁左翼前旗,不放不漏一人。”周大虎下达军令道。 第二日清晨。 整装待发的五万多骑兵,水银泻地般的扑向了科尔沁左翼前旗。 …… 三岔河。 牛庄城。 这里是清军的驻防重地,此时也是明军强攻的重点。 短短几日,双方都已经伤亡了数千人。 只好各自停下,进入了僵持时间。 但清军不能后退一步。 一退。 明军就会进入辽东,长驱直入。 数百里就是盛京沈阳。 到了那时,人心浮动,如果叛乱一起,大清就真的没有救了。 清军上下都知道这一点。 没有后退的余地。 这也给在前线指挥的胡铁柱,带来了很大的难题。 进攻,伤亡太大,不进攻,就无法掩护其他两路。 为此,七十八岁的孙承宗,也来到了三岔河牛庄对岸。 “以炮火轰击就行,用兵力强攻不要轻用。等北边的消息吧。”孙承宗对着胡铁柱说道。 胡铁柱有些犹豫,轻声道“不大规模使用兵力强攻牛庄,会不会影响我等佯攻的效果?会给大帅和辽南的作战带来困难?” 孙承宗点头道“有一些影响,但不影响大局。此一路牛庄,辽南一路,众人皆知。北方一路,也不可能完全做到隐秘,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只是考虑原因之一,主要的考虑还是让建虏南北疲于奔命,首尾不能相顾,兵力调动出现障碍。但说根到底,还是以实力决胜负。忠勇公所带的人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使建虏早有发现,也无碍于大局。” 胡铁柱点点头,明白了朝廷的想法。 如此,他就不用太着急,急于突破牛庄了。 仗可以慢慢打,等待时机到来。 …… 辽南。 周遇吉顺利的拿下熊岳城后,便不再往盖州、海城进攻。 而是开始巩固自己的一些战果,修缮城池,转运囤积粮草,开始积极防守起来。 京营的兵马虽然有所整顿进步,但凶狠程度,还是不如对方。 真正的精锐,还是忠勇公所带领的那三万兵马。 那才是大明的精兵。 …… 经过连续数天巨大的优势兵力的扫荡。 周大虎终于将科尔沁上万兵马,一举包围各个击破俘虏。 没有实行将科尔沁歼灭的策略,主要是为力今后的长治久安考虑。 他更是要求,投降者不杀,科尔沁各部首领贵族都要活捉,不许杀害、虐待、有任何的言语和肢体无礼。 第九百零七章 辽东收复之战(三) 草原上。 一座搭起的巨大牙帐。 现在里面站着十几位忐忑不安的科尔沁各部首领。 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尤其是几位与建州结亲联姻关系最密切的首领。 这其中最为主要的是,科尔沁左翼中旗的莽古斯之子斋桑将其女嫁给皇太极,由吴克善亲自送妹妹到后金,就是大名鼎鼎的孝庄皇太后。 而在此之前,莽古斯已经将女儿嫁给了皇太极,成为了大清第一个皇后博尔济吉特·哲哲。 其他的联姻更多。 可见科尔沁与大清的关系有多深。 就在这些人等的有些心焦的时候,周大虎带领几个将领走了进来。 快速的扫了一眼眼前科尔沁一干众人后,周大虎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科尔沁各部与我大明之敌盟约,助纣为虐,出兵犯我大明,其行当诛。但念你尔等俱是为了生存,而不得已的选择,我大明有容人之量,但有悔悟,定会给与改过自新的机会。就看你们的选择了。”8柒七 选择?怎么选择? 大帐中的人都知道,这是站队。 一旦站队不对,再好的容人之量也不会给敌人的。 但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选择。 生和死,部落存和灭,他们岂会选错? 科尔沁一干各部首领齐声抚胸道“原为大明效力,共讨建州。” 周大虎微微点点头,说道“各部约束自己兵力,随军直捣沈阳盛京城。” 科尔沁部落现有兵力一万多人,经过打击,只有不到一万人保存了下来。 这还是周大虎要求部下克制的结果。 当日。 六万大军从草原上,突然杀到了清军驻防百人的庆云堡,不到一刻钟就攻下了庆云堡,全歼敌人。 随即大军向东,杀向了开原城。 清军主力都已经调到了沈阳、海城、辽阳一线,用来防御明军的进攻。 开原城就只有一些老弱和留守的青壮,看见大明军队到来,惊惧万分,立即闭城严守不出。 见此情景,周大虎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有用骑兵攻城是愚蠢之事。 六万大军掉头继续南下,扫荡野外之兵。 凡是遇见城池坚固的,和难以打下、伤亡较大的,周大虎都是绕城而过。 他的主要目标是沈阳盛京皇太极。 兵势强大,就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看见朝廷大军从北方建虏腹地杀了过来,许多底层的汉人、朝鲜人包衣奴仆都趁机而起,对过去奴役自己的人,展开了严厉的报复。 这些人很快就自己武装了起来,形成一支男女老少混合的数万人大军,规模还在不断扩大。 他们跟在周大虎大军身后,攻城掠寨,一些小的寨堡,都被他们拿下。 不少的寨堡都是被内部的包衣奴仆里应外合拿下。 这也让周大虎等人颇感意外。 也是填补了步兵的空白,更加壮大北下明军的声势。 …… 沈阳盛京。 皇太极已经接到了北方一股数万骑兵,南下的消息。 大明攻打大清的方案他都一一分析过。 海上、陆上、东西南北等方向,他都有所考虑。 认为风险极低的北方,最大的危险却从那里过来了。 具体的敌人兵马人数,也差不多清楚了。 科尔沁的投降反戈,也不出乎他的意料。 本来就是利益关系捆绑,大难临头各自飞而已,这都很正常。 何况这不是个人之事,而是一个个部落众人之事。 皇太极脑中快速的思考着解决之道。 他没有想到大明朝廷竟然短短三四年时间,就让那数量众多的腐朽军队,一下子成了精兵强将。 现在大明出兵十几万来攻,加上随军的民夫、辅兵有二三十万人。 而且十几万人战兵,已经不是过去望风而逃的明军了。 而是可以和大清军队能一战的强兵。 他已经从大明腹地传来的情报得知,大明军力提升这么迅速,都是平定了内部流贼,吸收了大量有战斗力的流贼人马有关。 光是这些战力,就有数万人见过血的老兵,补充到了明军之中。 而最为令人头疼的是,大明内乱已平,打出了军威,控制地方和百姓向心力都空前的加强了。 这就为大量调动人力和财力,有了最好的保障。 想到这里明皇太极有些头大,隐隐有些作疼。 现在他唯一的胜算,就是在武力上,击败对方,同时让对方签下城下之盟,这样才能解决大清的根本危机。 “北方的威胁最大,只要击败了这一路明军,拿下明军的主将主心骨忠勇公,这场危机就会迎刃而解。”皇太极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北边明军到了哪里?”皇太极问道。 一边的皇宫侍卫统领立即回答道“陛下,离盛京只有三天的路程,也许更快。不过已经有大批的信使传令收缩兵力和人口到盛京附近集结。” 皇太极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又问道“各旗兵马可是集结完毕?” “二十万人已经集结完毕,只等陛下一声令下了。”侍卫统领恭声答道。 皇太极心中知道,二三十万人兵马已经是大清的人力物力的极限了。 所有的青壮都被动员起来了。 更让他担心的是,这里面一多半都是各家掠来的的汉人包衣奴才,情况有变不利之时,这里面潜藏着巨大的危机。 但这也别无他法。 只有胜利,才能解决这些危机。 …… 不到三日。 六万精锐骑兵,数万辽东汉人奴仆、朝鲜奴仆组成的大军,终于来到了沈阳盛京城附近六十里处扎营驻寨。 而于此同时,一批信鸽从周大虎军营中飞出,展翅高飞,飞向辽西、辽南。 周大虎首先派出了信使叩城,递上由崇祯皇帝亲自手写的文书。 双方交战,不斩来使。 皇太极静静的阅看着手中的文书。 但心里已经是生出怒火。 还没有交战,输赢尚未论定,他怎会轻易认输? 信鸽速度很快。 辽西坐镇的胡铁柱、辽南的周遇吉、锦州城的孙承宗都接到了信鸽过来的进攻命令和北方大军所到的位置。 “已经到了沈阳盛京附近……”在三个不同地方坐镇的三个人,眼中顿时发出了闪烁的精光。 第九百零八章 辽东收复之战(四) 一天后。 辽西牛庄对面的明军,开始了大强度的进攻,可以说是这一段时间的最强进攻。 而同一时间,辽南的明军也是一改往日的防守姿态,全军突然出动,猛攻清军防御阵地,进攻之凶狠,堪称罕见。 军情信息在数个时辰后,就传到了在盛京的皇太极手中。 他知道,决定双方命运的大战就要开始了。 尤其是自己一方,只能胜,不能败,因为败不起。 而大明就不一样了。 只要其国内政局稳定,战败几次还能存在恢复。 大明军队全面进攻一天后。 周大虎和皇太极摆军对阵,开始小规模交战。 百人级的规模交战,无预警的就打了起来。 周大虎的军队士气正高,训练有素,都是一些百战老兵。而清军有皇太极坐镇,军法严厉,再加上一些八旗兵马常年养成的凶厉还没有被生活磨退,可以说是悍不畏死。 这样的两军小规模打起来,可以说是一时难以分出胜败,互有伤亡。 但双方都没有加派兵力,而是静静地看着双方队伍厮杀,默默地评估着对方精锐兵力的战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千人规模的交战也很快就爆发了。 战马嘶鸣,双方兵将嚎叫着挥着手中的刀枪,狠狠地送入对方敌人的身体,咒骂声、惨叫声彼此起伏,血腥惨烈,但没有一人后退。 但双方的主帅周大虎、皇太极并没有心思去看这些小规模的战斗。 主要精力都放在观察对方兵马主力的调动,以及下一部自己行动的时机。 城外皇太极大营。 中军黄色大帐内,皇太极眯着眼睛看着探马绘出来的明军驻扎地图,心中盘算着该如何一战。 胜,则国存。 败,数十年基业大清将会毁于一旦,死无葬身之地。 镶黄旗护军统领鳌拜进账拜见道:“陛下,臣愿意领军夜袭对方敌营,拼死一战。” 目光离开案上的地图,皇太极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护军统领鳌拜,注视了一会,出声道;“起来吧。”然后目光又看向地图,半天后摇摇头道:“明军将领都是惯战之人,岂能不防夜袭?” 说到这里,皇太极站在那里想了想,挥退了大帐中所有人,并下令侍卫三丈外警戒,一切妥当后,才看向鳌拜。 “鳌拜,朕交给你一个任务,带上几个皇子,进入深山之中,如果大清胜了,你也是大功,如果大清败了,你就带他们北上深山老林生活,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吧。” “陛下,大清一定能胜,臣要跟随陛下,大胜明军,还要今后随陛下定鼎中原,建立万里江山,一统天下。”鳌拜有些激动。 皇太极脸上露出了一丝欣然,但很快就又轻轻摇摇头,郑重的说道:“你是战将,当然懂得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等大清国小民寡,一旦大败,就难有翻身机会了。这次明军来攻,内部汉人包衣奴才蠢蠢欲动,蒙古各部要么倒向明廷,要么左右摇摆观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们背后一刀。而朝鲜更是如此,几道圣谕过去调兵,没有任何回复,这也是在观望我等胜负的情况。” “现在朕命令你做的,就是未雨绸缪,做最坏的打算,同时也为我等保存一丝力量。不图大起,只图自存自保,不至于族灭。我们对汉人的手段,他们不会忘记。”说到这里,皇太极心中有些压抑,他最担心的是明军如果胜了,会不会大肆杀戮,汉人会不会血腥报复? 他作为上位者,不能只考虑如何打胜,还要考虑失败的后果。 影响胜负的因素很多,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天意要我们胜,我们就努力做到,天意要我们败,那就坦然接受。我们尽力就行了。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得了的。”皇太极轻声说道。 是的,他相信天意。 不然,大清这么小,人这么少,竟然力压万里江山的大明,夺得辽东,数次进关劫掠而成功? 可惜,大明出了一位李郭一样的人物,让他梦想难以实现而断。 他心中有些不甘。 但形势使然,他也无能为力。 …… 头一天双方激战,各死伤数百人。 但已经让皇太极等人心疼不已。 为了鼓舞士气,派出的都是八旗最精锐的勇士。 现在一下子,就战死了数百人。 这可是头一天而已,还不是大规模交战后的伤亡。 而另一边,周大虎看着手中的伤亡报告,心中也是在滴血。 这可是对他最忠心也最有战力的部下。 但这伤亡他也知道不可避免。 他在等待时机,皇太极也在等待时机。 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最佳时候。 …… 牛庄激战激烈,但进展有限。 不过就是如此。 也是让多尔衮等清军主帅,不敢分出任何力量,回防支援沈阳盛京。 而辽南则不一样。 五万战兵、五万辅兵已经全部登陆成功。 且不断地攻城略地成功,逼近了盖州卫。 再前进,就到了海州卫,威胁牛庄侧后翼。 这也让清军高层有了紧迫感,想速战速决。 …… 沈阳盛京城外清军大营。 已经小规模交战三天了。 双方的底细已经两方都已经摸的差不多了。 而牛庄、海城过来的军情信息都不乐观。 尤其是辽南的明军,进攻顺利,已经严重的威胁到了海城、牛庄的清军。 到时候就是两面受到夹击。 “不能再拖了下去,得速战速决。”礼亲王代善首先发言道,“辽南已经有一些顶不住了,一旦明军突破辽南,牛庄也就守不住了。万一这种情况出现,明军将会长驱直入,我们将会陷入极大的被动之地。甚至……” 后面的话,礼亲王代善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其他几位王爷也是相同的意思,请求速战速决。 而皇太极则是轻叹一口气,心中有着深深地无奈。 明军绕远道而来,所带的随军粮食不多。 加上天气愈加寒冷,眼前这支明军主力军需粮草供应不了多长时间。 一旦缺粮少草,在寒冷的辽东,大规模明军必将很快退走,那时才是全力出兵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