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天唐》 第一章 穿越时间线! “穿越”这两个字对于现在的年轻人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无论从电脑还是手机上,只要打开网页,总能很容易碰上这样的推送。可界定穿越的具体理论是什么,却没几个能给出完整的答案或者完整的理论体系。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穿越时空是指从一个空间里通过某种途径转移到另外一个时间段不同的空间;其实这句话并不难理解,简单来说就是你站在了原地,可周围的时间线发生了某种变化,从让你回到昨天或者去了明天。 正如霍金的观点,人类通过机器进入未来,决不可能把人带回到过去,可他给出的理由是违反的基本的因果论。说道“因果”这两个字,那可以扯的话题可多了,简单来说就是事物的产生和发展的原因和结果,在各宗教中,都有关于一观点来宣传自己的教义。 以佛教为例子,他们认为善行有善果报,恶行有恶果报,业力流转。因为人们时时刻刻都在制造着“业”,且这业必然会显发,所以当过去造的业都报了,也就解脱了。 所以说“穿越”并不是一个伪命题,你有没有发现在超市排队的时候,总是领一队移动的更快,面包掉到地上总是涂油黄油的一面,打破的总是刚洗好的盘子,睡觉时总是比实际的时间要长出一会儿。 你不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吧,其实这一切看似巧合的事件,都存在着某种必然联系,通俗一点说那就上帝故意制造的规则,所以基督教徒常常会说:主无处不在!!! 秦睿是个三流大学生,用他自己的话说,从小学到大学,他的生活一直都是“革命的,战斗的人生”。因为幸运女神似乎总是在调戏他,明明是奔着好的方向去的,可是到了最后结果总是不如人意,弄得一塌糊涂。 喜欢奇闻异事的他所以每天都把剩余精力主要都放在找这些资料上、探寻未知秘密中。一直到大学毕业后,他才恍然大悟,特么的,四年大学白读了! 参加工作以后,因为看不惯打工者互相挖坑,只为在老板那邀功请赏装三孙子,攒了一点他钱的他放弃了打工,自己开了一家水族馆,专门饲养、销售孔雀鱼、红箭和三色玛丽等观赏鱼。因为他服务态度好,鱼儿也都健康没病,让他攒下了一批回头客,总算是解决了生计的问题。 这肚子吃饱了,死脑筋、记吃不记打的秦睿又捡起那些有神神怪怪的奇闻异事,并通过网络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网友。每天闲来无事的时候,大伙就在群里急赤白脸的讨论着各种奇异的事件,对于这样的日子,他沉浸其中且无法自拔。 秦睿有个好母亲,看到儿子每天这么傻里傻气的“淘”,总不是个办法,所以找个人管管他就成了当务之急。七大姑、八大姨的张罗了一圈。是相了几回亲,可人家都嫌弃他是个“情场菜鸟”,不愿意和这么不懂风情的男人交往。 对于这种结果,他母亲只能拂面而叹,社会进步的太快了,她“老实巴交”的儿子竟然成了嫌弃的对象,这世道还有讲道理的地方吗? 其实不管是那些姑娘,还是老妈,都把秦睿看错了,他是没吃过猪肉,可大学四年,总是见过猪跑的吧!老妈求爷爷、告奶奶的整来的姑娘,从言谈举止就可以看出来她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豪放之女。 俗话说王八好当,气难受,秦睿这种自视颇高的人,当然不会选择当这个背锅侠,头顶顶着意大利炮都哄不开的青青草原,所以对她们抛出来雨点一般的“飞刀”都一一闪过了。 既然一时找不到自己心仪的女神,那还不如继续研究自己的兴趣所在,群里的一位网友寄来一本《乙巳占》,说是古本真迹,可是真是假他也拿不准,只不过其中的内容却深深地吸引了他。 东北的八月,天气闷热的很,见没什么客人,秦睿早早地关了铺子,弄了一碗加了冰的大冷面和些许板筋,一边吃着,一边钻研着。还别说,网上那些胡诌八扯的帖子真不全是瞎掰,按照他们的说法,那这本书所记载的内容还真是挺准的。 可这后面这几章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失传的原因,找不到相应的答案?秦睿只能一边看,一边猜。老祖宗的智慧不能小看,一饮一啄都暗含一定的道理,要是自己能把这后面的几章解读出来,那在群里还不是横着走。 就在他看的入神的时候,该死的手机竟然响了,刚伸手去拿手机,手就被桌角的铁边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接就滴在那本《乙巳占》上。 这个意外顿时让他手忙脚乱起来,这本书特么可是古董,就算是卖肾也赔不起啊!顾不得手在流血,秦睿赶紧拿起纸来。但还没来得及擦,那本《乙巳占》突然迸发耀眼的红光,闪的秦睿不得不抬手遮住了他眼睛。 可就在这抬手的瞬间,他所处的时间发生了问题,或者说他所出的地方发了问题。因为当放下手以后,呈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座古代军营,而他手中攥着的正是那本沾了血的《乙巳占》。 对于喜好神异事件的秦睿来说,他当然不可能像那些人一样把这里误认为是拍电影,只是想不明自己是怎么跳跃时间线的。难道说手中这本书是个神器,可以让自己穿梭时空?这特么有点扯淡啊,自己这不成好奇害死的猫了吗? “懵逼”这两个形容现在秦睿的状态那是再贴切不过了,此时的他懊悔不已,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两耳光,作啥妖不好,非得玩这个,这回把自己鼓捣“丢了”吧。 在那边父母和小店怎么办呢,小康生活刚过上,白富美还没娶到,人生还没有走上巅峰,这一眨眼就回到解放前了? 就在秦睿急的原地打转,心急如焚,想再放点血赶紧回去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走了过来,且高声言道:“秦睿,你被开革了,大将军让你赶紧滚回家去当你的少爷去,右卫军养不起你这样的目无法纪、胆大包天的大爷!” 家家杨柳堪系码,处处有路通长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正忙着怎么回去呢,那有空跟你这莫名其妙的家伙闲扯皮玩。冲那汉子比划了个中指,话都没回,秦睿转身就挺胸抬头向着对面的辕门走去。 有道是装x一时爽,出门火葬场,虽然话有些夸张,还不至于要死的地步,但刚刚潇洒走出辕门的秦睿此刻已经后悔了。其一搞不清现在出于那个年代,对于陌生的环境心里有一丝不安和忐忑,脚踏在地上有种踩不实的感觉。 其二“初来乍到”举目无亲的他该以后谋生呢,人是特饭食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难道在古代普及饲养观赏鱼,这特么不扯淡吗? 就在秦睿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去那里落脚的时候,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看见他后面露喜色,急忙跑过来在秦睿诧异的目光下行了一礼,大喜言道:“少爷,小的秦喜给您请安了,老爷得的右卫军的通知,特意让小的迎您回府呢!” 恩?接自己的?在这咱还有个家,心里虽然惊讶,但秦睿还是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起身并吩咐他头前带路。 有地方落脚总比无处藏身要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跟着他回去解决吃住的问题,然后再慢慢办法解决回去的事。 为了不露出破绽,秦睿推脱说自己有点累,叫小厮秦喜好好赶车,他要在马车中休息一二;就在翘着二郎腿想着用什么样的借口在所谓的家人面前蒙混过关的时候,他踹在怀里的那本《乙巳占》不知怎么了,仿佛通了电一般,电的他酥酥麻麻的说不出来了。 直到秦睿晕过去的那一刻,心中不由的骂道:特么的,这破书成精了,还特么能发电,这下要把老子电死了。 稍时,小厮秦喜驾驶的马车停在了修文坊的一处府邸前,就在他掀开帘子请少爷下车的时候,不由的叫了惊呼了一声,慌里慌张往府邸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赶紧来人。 没错,让秦喜惊慌失措的就是自家的少爷-秦睿,方才还好好的少爷,现在不知道怎么变得灰头土脸了,头发还根根直立,蓬松、杂乱的跟洛阳城里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嘴里还丝丝的冒着烟! 其实秦喜喊人的时候,秦睿是有意识的,他只是被那本破书电的舌头发麻,不听使唤所以说不出话来,嘴里还丝丝的冒烟,与触电的“后遗症”颇为相似。 而此刻的秦睿只能在转动眼睛的同时,在心里骂骂街:特么的,先是放电,后是在老子脑海中放电影,拿老子当电视机了是不是!骂归骂,这又能解决什么实际的问题呢,谁让他如此的时运不济,被一本“书”玩了,这又能怪得了谁。....... 第二章 秦家有子初长成! 弘道元年十二月,东都洛阳的雪花漫天飞舞,天空中低压的乌云,咧咧的寒风犹如小刀子一般刮在人的脸上,压得人头都不抬不起来,好像连老天爷都在为病重的圣人感到悲怆。 至,二十七日晚,开创“永徽之治”的大帝李治因病崩于东都-贞观殿,并留下遗诏:七天装在灵柩内,皇太子在灵柩前即皇帝位。园陵制度,务以节俭。军国大事有不能决断者,请天后处理决断。 纵观李治的一生,用“内盛而外王”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对内:轻徭薄赋、宽省刑罚,罢辽东之役及诸土木之功,缓解了即位之初的阶级矛盾。改良科举制度,修订律令,重用太宗旧臣,依照太宗时法令执行,颇有贞观之治之遗风。 对外:先后灭掉了西突厥、百济、高句丽等国,使得大唐军威光耀于四海,国家版图扩至最盛,东起辽东半岛,西临咸海,北至柏海(贝加尔湖),南至横山。 崩逝前又以天后武氏掌管大政,辅佐太子登基,保证了社稷、宗庙的平稳过度,其功之高,可昭日月,其德之威,四海臣服,群臣上谥号曰天皇大帝,庙号高宗。至此,这个强盛的大唐帝国,也迎来了第四位君主统治-李显,我们的故事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皇帝崩逝世自然是普天同悲的事,不仅民间要停止婚丧嫁娶,更是不得饮酒作乐,就算是东都那个号称“男人的天堂”的地方在吸引人,蠢蠢欲动的纨绔们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毕竟下面有那么多金吾卫的士卒提着横刀走街串巷,就是想看那个不知趣的东西敢在国丧期间逾越法度! 于此同时,修文坊的胡国公府却传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之声,只见一个青年被按在地上,另一位头发半白的老汉虎虎生风地挥舞着手中的棒子,准确无误的打在他的屁股上。仆人看着自己的少爷像杀猪般嚎叫,都整齐划一的用袖子遮着脸偷笑着。 这半年来,自己这奇葩少爷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顿棒子炖肉了,可他就是屡教不改,现在竟然敢在国丧期间饮酒听曲,也难怪老爷如此的生气。 “啊啊啊,杀了人,有没有管了,这王法呢,大唐不是有王法在吗?” “为什么没人管,金吾卫呢,京兆府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官官相护吗?”,被打不是别人,正是新晋的左卫将军-胡国公-秦玉道之子,秦睿,秦利见。 秦睿一边哀嚎,一边说着,他迫切的希望母亲-尉迟氏能在这个时候从后院出来,如此也就不用挨老头子的打了。父亲是个惧内异常的人,这个方法半年来,秦睿是屡试不爽。可今儿奇怪的很,母亲竟然影信全无,这让他感到非常的奇怪,难道是年纪大了,耳背了? 就在秦睿疑惑之际,后面的秦玉道加大了手中的力道,一边打,还一边骂着:“逆子,活兽,还特么跟老子讲王法,以父教子,天经地义,就算是打死你,也没有王法能管得着!” 听到这话,秦睿不干了,扭过头来,十分严肃地质问道:“父亲,没您这样的,什么叫打死我也不犯法,您见过那个父亲把自己的儿子活活打死的,这不是自断香火吗? 这可是大不孝,祖父在天有灵也不会宽恕你的。再说,您不就是刚晋了左卫将军吗?用兴奋成这样吗?您这是新作的官靴高抬腿,脚抬的比一品亲王都高啊!” 秦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大唐,可他的身体确实是人家的亲生嫡子,现在看老头子怒不可遏的神情,不得不提醒他一下,儿子可就一个,打死了不仅断子绝孙,到时候别连个摔盆砸碗的都没有! 呵呵,儿子这话倒是把秦玉道给气笑了,这混小子半年来武艺没怎么长,可这嘴皮子的功夫的却见长不少,“伶牙俐齿”到都敢威胁他老子头上了,这样的孽畜,不打怎么能行! 现在不是贞观朝了,天后也不是太宗皇帝,功臣已经不吃香了,谁知道那柱香烧错了呢!所以他和其他功臣之后一样,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朝廷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们都如惊弓之鸟一般,把自己的尾巴赶紧收起来,让任何人都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再说了,这是什么时候,国丧啊,如果让别人在天后那参上一本,那胡国公府阖府上下都得跟着遭殃,今儿要不让这逆子长长记性,他将来如何保命。 “活兽,任你口灿莲花,今儿这顿打也免不了,国丧,是什么国丧你不知道吗?你今儿的举动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秦家世受皇恩,怎就就出了你这么不肖子孙,老子我今天打死你!” 秦玉道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起了太宗皇帝和大行皇帝对秦家的礼遇,那真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所以这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加,疼的秦睿从假叫唤变成了真哀嚎。 “老爷,教训教训就得了,你还真要把利见给打死啊!朝廷是有礼法在,可这暗地里吃肉喝酒的还少吗?如今这年月,谁又在乎那些老礼呢,你呀,就是太顽固了!” 话间,尉迟氏走了过来,没好气的照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又上前把丈夫手中的棒子夺了过来,随手一扔。然后就把盛怒之下丈夫掺进了正堂,还抽空给儿子使了眼色,让他赶紧跟着进来。 对于自己的夫人,秦玉道常怀愧疚之心,堂堂鄂国公府的嫡女,跟着自己这么个没出息过一辈子,实在是太委屈了,所以在生活中他是能让就让。拿今晚的事来说吧!他老早就注意到夫人在门后看着了,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下死力气打这逆子,免得夫人伤心。现在她出面调和,他也是嘟囔了一句慈母多败儿而已。 “哎,老爷,你年前不是上本章请以致仕了吗?这怎么反而升了一级了呢,这太奇怪了!” 尉迟氏说的没错,现在的朝廷不比贞观和永徽时期,随着科举制的进一步发展勋贵子弟为官的优势也在逐年缩短,武将方面也以不单单军功来论,往往是看站队是否错误的。 就拿自己的丈夫来说,自太宗朝就宿卫皇宫,先帝朝也随高侃擒车鼻可汗,平定漠北。可就因为脾气耿直,不会逢迎,怎么都升不起来。即使是袭了上柱国,一辈子也就捞了一个从四品的职衔,这临了要退下来了,反而到了从三品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唉,听到夫人的话后,秦玉道常常地叹了口气,随即愁眉苦脸的说:“夫人,这你不明白,天后抬举我们这些功臣之后,其实就是拉拢之意。 近来朝中反对她称制的人越来越多,如此一来她必须牢牢地抓住军权,尽量不生太多的是非!可让为夫忧患却不是在这,新皇是老实巴交的天子,当太子时就对天后唯唯诺诺,大权旁落指日可待,老夫是为李唐社稷担忧啊! 可是我老了,这气血也不如年轻人,再也不能为国家征战沙场了,所以就希望这逆子能为朝廷出一把子力气,可你看看他那样,他能干什么啊!”,秦玉道脸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对于儿子指指点点。 “父亲,知足者常乐,方能常保富贵,这是您告诉儿子的,这会儿怎么又说道我出息身上了。 要我说就是先帝没管好自家的儿子和婆娘,看看现在,要么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要么上房揭瓦的,老爷们做成他这样,也是够一说的!” 秦睿还委屈呢,特么的,这少国公也太难做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怎么做老爷子才能满意呢! 呼呼,秦玉道刚消下去的火瞬间又被点着了,上前一把抓过儿子的领子,厉声喝道:“小兔崽子,还特么敢编排起先帝来,要是不是太后念着秦家往日的功绩,和为父数十年戍卫宫禁的苦劳,你小子的脑袋早就挂在城门楼上风干了,还能在这跟老子顶嘴。 呸,告诉你知足是让你不要在仕途和别人争强好胜,结下生死仇。不知死活的东西,武氏一族也是你说打就能打的!现在滚到祠堂去跪着,想不通不准吃饭,滚,看到你老子就心烦。” 待秦睿搭了个脑袋出去后,尉迟氏赶紧走到丈夫身后替他捏了捏发硬的肩膀,这人啊年纪大了,筋骨比不了年轻人,又动了这么大的火儿,精神和身体都损耗都不是那么容易补过来的。 尤其是自家这位,那脾气不是一般的臭,夫妻几十年了,她知道安静的给他捏捏能让其把气给消了。 稍时,秦玉道牵起尉迟氏的手让她坐下来,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言道:“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就是胆子太大了,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为夫真是为秦家的将来担心啊!” 话毕,老夫妻二人相识一眼后久久无语,他们是高龄得子,家中只有这一个独苗,所以平日里就娇惯不少,可现在看来,就是因为管教不严才害了他啊!....... 第三章 初见武后! 自显庆五年,武媚娘代天子处理朝政以来,臣子们对她的敬畏就超过以往的文德皇后及王皇后而二人。虽然对女人俯首帖耳心情复杂,可他们不得不承认,武后的能力要比历史上宣、赵、吕那六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强多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在现今的大唐,皇帝诏命比不过太后,同样拿传旨来说,官员们在用膳的时候接到皇帝的圣旨,会把嘴里的东西吃完,整理一番服饰后再去接旨迎差。可如果是太后的旨意到府,那保准没一个人敢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连滚带爬的出来恭请圣安。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差,是因为大伙对于显庆四年的发生的事心有余悸,连长孙无忌这元舅都不能幸免,他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奸佞、谄媚”这四个字用形容,秦玉道现在的嘴脸,那是再贴切不过了,一边弯腰拱手向来传旨的内侍说尽了好话,一边用袖子为遮掩往人家手里递金子。 宰相的门房七品官,那太后身边的奴才是“几品”就有待商權了,这样的人得罪不得,有时候往往就因为他们的不经意的一句话,彻底断送了官场的前途。 看着老爹此时的嘴脸,秦睿对他的敬仰之情,那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能屈能伸大丈夫,看来老爹这几十年宦海沉浮果然是历练出来了,这脸皮比洛阳城墙还厚。 旨意的内容很简单,太后娘娘在大明宫宣召胡国公父子,“叙叙旧”,难怪老爹高兴成这样呢,看来是太后娘娘不计较“自己”打那小胖子的罪过了,要不然上门的就是禁卫军了。...... 洛阳宫是前隋尚书令杨素担任大监、匠作大监宇文恺为副监所营造的,所以在编撰《隋书》的时候,魏征在里面写道:“始建东都,炀帝以尚书令杨素为营作大监,......,每月役丁二百万人。” 迁都是大事,所以杨广还特意做了一番解释:国都应出于中原的核心,西控突厥、东抚齐鲁、北定辽东、南接淮扬的地方,可以显示大隋天下独尊地位的地方,“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水陆通,贡赋等”,遍观天下地势唯有洛阳符合这一特点。 其富丽堂皇的程度,贞观年间的大儒张玄素这样形容过其中一座宫殿说:乾元殿初造时,楹栋宏壮,大木非近道所有,多自豫章采来,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毂,皆以生铁为之,中间若用木轮,动即火出。略计一柱,已用数十万,则余费又过倍于此。 当然了,这只是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洛阳皇宫的显仁宫、西苑更是苑囿连接,北至新安,南及飞山,西至渑池,周围数百里。其内为海,周十馀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山,高出水百馀尺,台观宫殿,罗络山上,向背如神。 北有龙鳞渠,萦纡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宫树秋冬凋落,则剪彩为华叶,缀于枝条,色渝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剪彩为荷芰菱芡,乘舆游幸,则去冰而布之。 到了显庆二年,李治颁布《建东都诏》,称洛阳“中兹宇宙,通赋贡於四方,交乎风雨,均朝宗於万国”,于是改洛阳宫为东都,洛州官吏员品并如雍州,自此大唐正式实行两京制。...... 跟在父亲身后,秦睿如同痴儿见奇一般张望着周围的建筑,在梁柱和屋檐之间,巨大的斗拱层层叠加,错落有序,在这些斗拱的支撑下,屋檐向外伸展,像巨鸟的翅膀一样高挑上扬。庞大而不失轻灵,威严中显露活泼。整齐而不呆板,华美而不纤巧。 气魄雄浑、格调高迈,这么富丽堂皇的宫殿绝对是他两世为人仅见,不多看几眼,那可太亏了,鬼知道那天老爹坐失官爵,自己那还有机会再观赏这么巍峨的宫殿呢。 一想到着,秦睿赶紧呸了两口,好的不灵,坏的灵,老头儿老当益壮,这富贵饭一准能长远地吃下去。察觉到儿子在搞怪,惊怒的秦玉道赶紧放慢了脚步,不漏声色的掐了他一把,随即给这无法无天的小混蛋一个眼神:你小子最好放规矩点,否则,仔细着一身的皮肉! 稍时,在内侍的引领下,秦玉道父子来到乾元殿,进了大殿之后,就看一个身着凤袍的妇人批阅着御案的奏本,一个身形窈窕,且样貌俏丽的女官,躬身侍立在一旁。 “老臣秦玉道,携子秦睿,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在行礼之时,秦玉道还不漏声色的踢了儿子小腿一下,以迫使这逆子赶紧跪下来。太失礼了,这是皇宫不是自己家,在这稍有差池就是掉脑袋的事,这混账东西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恩,抬头看了一样秦家父子后,武照放下手中的笔,吩咐旁边的上官婉儿上茶、看座后,雍容华贵的她露出了笑意,赶紧说道:“秦将军来了,来,快坐,先帝新丧,皇帝又少不更事,幸亏有了你们这些老臣帮衬,要不然朕一介妇人怎么能压得住局面呢!” 秦玉道这辈子可谓是一事无成,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老实,官儿虽然不大,权柄不重,可就凭着本分和难得糊涂,成为袭爵诸勋贵子弟中最稳当的存在。没能力,也就没有野心,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放心,这就是武照提拔他的原因。谁说自己排斥旧勋贵了,朕就让你们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在唐朝,皇太后的自称也是用“朕”) 太后这说的绝对是客气话,明言人一听就明白,因为这话用在三省宰相,或者是诸卫大将军的身上,那绝对没问题,可像秦玉道区区左卫将军,就又些过分抬举了,即使他是先帝贴身将领出身。 “太后娘娘谬赞了,老臣何德何能,所作所为不过尽人臣之事,今番得了娘娘如此厚赏和擢拔,这心里真是诚惶诚恐,生怕做不好,辜负了娘娘的期许。 而今这逆子又冲撞了武将军的公子,真是无法无天,幸在太后大度,武将军同情,不以降罪,臣阖府上下皆感谢娘娘的恩德啊!” 看到秦玉道又要施礼,武照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然后十分大方的地说:“年轻人嘛,难免年轻气盛,压不住火气也属于正常,这个是不作数,将军切不可以此挂怀。 做父母难呐,推干就湿、耗尽心血,且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所以将军之难,朕也感同身受。看着他们平平安安成人难,教他们堂堂正正做人难,指望他们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就更难了。” “至于说官职嘛,将军戍卫宫禁几十年忠肝义胆,忠谨沉稳,这些都是应得的。如今圣人初登大宝,总得用一些靠得住的老臣。 胡壮公是太宗皇帝的爱将,将军又是先帝的心腹,依着朕看,那不如就让秦睿在御前做个千牛卫吧!祖孙三代,守卫三代君王,岂不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不知道将军以为如何!” 啊?太后这一话因刚落,秦玉道父子的脸上都泛起惊诧之色,秦玉道是没有想到太后为了稳固局势和老勋贵们的心,竟然一再加恩给自己这么个“废物”来向大伙示好。而秦睿则是没有想到,他就什么都没干竟然混了个御林军干干,老子这样的都能当官了?太神奇了。 太后的旨意是不容违背的,父子赶紧起身拜谢天恩,而与此同时,武照的目光也转移到秦睿的身上,见他脸上没有慌张的神色,好奇的问道:“秦睿,选常的勋贵子弟见到朕,那个不是战战兢兢,汗流浃背,即使是多年的老吏,比如你的父亲亦是如此,可你为什么一点异样都没有呢?” 秦玉道一脸紧张的看着儿子,他知道这小子就是个愣头青,而且说话的时候也口无遮拦,这要是君臣奏对的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那可怎么办啊! 可他没想到,到了真章的时候,这混球竟然争气了,十分规矩的答道:“见了太后,战战兢兢,汗不敢出来。”,看到太后满意的笑了,秦玉道长长了出了一口气,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待秦家父子退出去后,武照搓着手腕上的玉镯,意味深长的问道:“婉儿,对于秦氏父子的印象如何?” “回娘娘,依臣愚见,秦玉道忠厚诚恳,而秦睿要么要么就是不晓世事,要么就是胆大包天,从他殴打武将军的义子就可以看出来。 前一种自然无所谓,如果是后一种的话,娘娘选他的也算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秦家虽然自贞观中期就没落了,但在军中还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和许多武勋世家依然保持的密切的关系。虽然势力不怎么大,但笼络在手里,总比被别人拉去要强的多。” 听完了上官婉儿的话,武照的嘴角微微上扬,撇了她一眼后,继续提笔批阅奏本,半晌后才淡淡地说:“婉儿,秦睿刚才那句话很有趣,就凭他这句话就比三思的那些义子强多了。 呵呵,好,很好,朕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明日他来宫中上值,你亲自去安排一下,和那些人打招呼,不要为难他!” 呵呵......,“娘娘很久没有这么夸过一个人了,能得娘娘如此看重,看来这位少年的前途注定的是无量的了,秦家有福气啊!请娘娘放心,臣知道该怎么了。”,上官婉儿在武后身边多年,她当年知道太后说的是什么意思,确实,那位爷是该收敛一些了。...... 第四章 会做人的秦睿! 官场上讲究的是“和光同尘”,意思很简单,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有与人方便,自己才方便,刚直不阿或者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愣头青,在官场上是注定吃不开的。 即使在有能耐也没用,贞观朝的名相魏征够能耐了吧,可看看魏家现在的落拓的境遇就明白了。光是凭本事和清高,是起到鹤立鸡群的作用了,可一旦真有难了,不仅没人帮,出来踩你的人却大把的出现。 在陌生的环境中想打开局面,唯一的方法就是以金钱开道,才能最快,最好的在人家的圈子里混好。当然了,每个人的价码都不一样,一倍不行就两倍,两倍不行就再加倍,反正自己是国公府的少爷,这点小钱还是有的吧! 秦睿不会做官,可他会做人,是以,他进宫当差的方式就是逢人便说好话,动不动就送点金叶子,有特殊癖好的他也安排妥妥地,钱嘛,能花的出去才是钱,否则就坠袖子的破烂,要它们干什么呢!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钱能买通的,投其所好更为重要,所以“煞费苦心”的秦睿带着一包在洛阳市面弄来的金银玉石饰品来到后宫第一宠臣-上官婉儿办差的地方。 看着桌子上摆的聆郎满目的首饰,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的上官婉儿,随手扒了两下,笑道:“秦校尉很懂事嘛,烧香拜佛、道观求符一样都不耽误。 我听禁军的将领们说了,你这个小国公很会做人,他们这些大字不识的丘八都喜欢你。而且还知道挑东西的眼光很独到,很懂女人的心,可为什么在右卫军里就混不好呢?” 呵呵......,干笑了两声后,秦睿搓着手,面言恭顺的回道:“姐姐教训的即是,以前都是小弟年少轻狂不懂事,这不,摔过跟头之后才幡然醒悟,那么教条干什么,最重要的顺应“大势”嘛。 只要忠心太后,跟着姐姐老实办差,那还不是前途无量。自从进宫当差之后,前辈们教了小弟很多东西,适当的孝敬也是应该的,否则岂不是要重蹈覆辙了。” 听着秦睿把“大势”两个字咬的很重,上官婉儿微微一笑,礼物什么无所谓,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她什么好物件没见过,可这份心意确实难得。 心中不由的感叹道,太后娘娘说的没错,相比于其父的耿直,这个秦睿更加的识时务,在老牌功臣的子弟中,这份机灵劲也是独一份的,是个可造之材。 “好,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我就认下你好了,以后就直接叫你的字了。”,话间,看到秦睿点头,继续说:“利见,在陛下身边当差要谨言慎行,虽然他的脾气不坏,但那个人的规矩极大,你性子又跳脱,不板着点是要吃苦头的,你知道吗?” “太后娘娘对你的印象不错,你好好当差,将来时机成熟了,姐姐会在太后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到时候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暂且耐下心来慢慢熬资历吧!” 秦睿当然知道,上官婉儿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当朝的皇后-韦氏,没错,这女人长得是挺漂亮,可架子和脾气未免太大了。 前两天就因为一个宫女不小心打烂个盘子,结果了,就活活地让她下令给打死了,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就是妇人心了,秦睿算是长见识,开眼界了。 不过,让秦睿意外的是,堂堂的大唐太后,那个让人耳熟能详的第一女皇竟然对自己这么个初出矛头的愣头青另眼相看,这着实是让他吓了一跳。虽然他不是科班出身,但是多少也知道一点,对于这位女皇不从者是个什么下场,这不由让他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诺,姐姐放心,小弟一定恭谨有礼,恪尽职守的伺候好陛下,和,和那位,断不让姐姐为此操心、劳神。”,秦睿接过上官婉儿递来的茶,笑着回了一句。 听到秦睿胆敢如此的称呼韦氏,上官婉儿会心一笑,在心里对他的评价就更高了,这小子着实是胆大包天,将来用起来肯定得心应手。 随即笑着言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儿就算你不来找姐姐,姐姐也会去找你的。太后娘娘有旨意,要对陛下贴身的侍卫做调整,原来的那些不成气的东西,不能再用了,你下去卫府重新挑选一百名侍卫随侍左右。” 上官婉儿这话让秦睿的心里咯噔一下,调整皇帝身边的侍卫可不是小事,这么大大咧咧的安排了下来,李显这皇帝当的也太窝囊了。想想太宗皇帝英明神武,开创了震铄古今的功业,一手缔造了超越千人的贞观盛世。 这才仅仅过了几十年,李家子孙怎么成这样了,连侍卫用谁说了都不算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富贵不过三代。唉,指着这样的子孙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特么不是寡妇死儿子,彻底没指望吗? “诺,谨遵姐姐的之命,小弟这就去卫府报到,一定拱卫好陛下的安全。” 话毕,看到上官婉儿点后,秦睿躬着身子有礼有节,慢慢地退了退了出去。别看上官婉儿仅仅是个“内舍人”,可职权极大,说话也很有力度,丝毫不亚于三省的宰相,自己一个小小校尉,怎么敢有失礼数呢。 在去北门的路上,秦睿皱着眉头思虑着,他想不透的太后为什么要让他领队戍卫新皇,换成武家的人岂不是更加把握。秦睿可不信那套世家忠良,可以信赖的鬼话,那老太太连自己的儿女都能弄死,还会信自己这个毛头小子,开什么玩笑。 安定公主、孝敬皇帝,章怀太子,这三个天之骄子算是投胎投错错了,摊上这么个母亲,想不死都难!得,你们都是老狐狸,咱算计不过你们,还是小心地伺候着吧! 尤其是那韦后,虽然自己明知道她这个皇后当不了多久,但也得多多注意,那老娘们发起疯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即使不得太后得意,但弄死咱这么个小小的校尉,那还不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答。 唉,原本以为捡了个公务员的活儿,从此吃香喝辣的游戏人生,可谁知道这里面的水那么深呢,老子这第二世又注定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啊!...... 第五章 儿皇帝-李显 李显今年二十七岁,登基的岁数与太宗皇帝相同,按理说这么岁数顺利登基称帝的皇帝应该是意气风发、大权在握。 但很不幸,他的父皇不仅留下遗照让太后名正言顺的代天子处理军国重事,更是给他留下了一群见风使舵的“辅弼良臣”,其中最最具代表的就是宰相-裴炎。 古人说,家有孝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这话一点都没有错,当了皇帝以后李显对于这句话有了深刻的体悟,自己是既没有贤妻也没有良臣,活脱脱一个孤家寡人。 父皇在的时候,他这个太子插手不上政务,父皇不在了,他这个新皇也一样插不上手。“儿皇帝”,这个词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但在李显心中对于这个词汇却有刻骨铭心的理解。 更为可气的是韦氏这个皇后,拿着朝廷“议亲议贵”和“厚封后族”的旧事闹,这下好了,皇宫内外,满朝文武都在看朕这个天子笑话。 人贵知足、知趣、知度,可这三样韦氏是一样都不占,把他父亲韦玄贞由普州参军提拔为豫州刺史,对于自己这个什么说了都不算的天子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现在又想当侍中,这不是“强人所难”四个字就能概括的了的,他们是想尽办法逼着朕和母后翻脸啊!想以天下人心归李以久,来逼迫太后放弃权力,这不是失心疯了吗? 为了躲避韦氏喋喋不休的追问,李显今儿特意说要看书,打算让自己的耳根子清净一点。否则上面顶着太后,下面靠着皇后,中间夹着大臣,自己这身肥肉早晚都得让这些给熬汤喝了。 遥想武德九年,太宗皇帝在自己这个岁数的时候,以力破局定鼎大位,然后又带领臣子们开创了不亚于“文景之治”的贞观盛世,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可自己呢,文安不了邦,武定不了国,除了一身肥肉之外是一无是处,祖宗要是知道后世子孙如此不肖,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昭陵里爬出来掐死自己。 回想他初入东宫的时,在他之前李忠、李弘、李贤都在东宫住过,可他们都以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玩完了,所以当储位轮到他身上时,李显的精神极度亢奋,想要向父母证明自己才是他们最优秀的儿子。 但就在刚刚有了点成绩想去父母那里讨表扬的时候,来到殿外的他听到二圣之间关于他的评价。父皇认为他虽然没有两个嫡亲哥哥那么出类拔萃,允文允武,可胜在心地善良,为人纯孝,做个守城之主对于大唐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而母后却认为,自己资质平庸,为人胆小却诺,不如李旦果决,没有帝王的气象,这样的人为王为子是皇室的福分,可要是强行把他推上帝位,那早晚会因为他的仁慈害了这个国家。 母后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她不允许自己的话受到任何人的质疑,所以又向父皇列举了从小到大,自己干过了多少胆小怯懦,不着她欢喜的事。要不是太子之位关乎国家社稷,估计她都想让父皇废黜自己这个太子了。 听了这些话后,李显热乎乎的心凉了下来,生于帝王之家,又出身嫡子,要说李显从来都没有过坐这个位子的野心,那绝对是假的,凡有血性,必起争心。 可自己得到了又怎么样呢,父皇和母后对于自己的付出根本就视而不见,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能当一个好太子,甚至一个好皇帝。 在他们看来哥哥和弟弟都比自己强,要不是早出生这两年,这个位置根本就轮不到这么个“皇室废物”身上。撕了手中的本章后,李显低着脑袋回到了东宫,而且还大病了一场。 要不是韦氏精心照顾,恐怕他就要成为大唐开国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太子了,所以自那以后,李显就觉得欠韦氏一条命,所以处处的让着她,让其逐渐养成了嚣张跋扈的脾气。 自那以后李显凡事就更加谨小慎微,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母亲找到借口给废掉。入了东宫,不像做藩王,到了这里就像是上了华山,没有退路可言,不管是谁顶替了东宫的缺儿,都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前太子的。 现在虽说他顺利继承了帝位,可多年的韬光养晦也让他没有培养出什么像样的大臣来,身边用着的这些,要么是太后的亲信,要么就没什么能耐的废物,就是想从母后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又有什么资本跟人家谈呢! 对于韦氏和其父韦玄针的所谓的以的天子之权当归天子,以强硬态度抢班夺权,李显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愚蠢。 母后这辈子经历的风浪太多了,从一个落魄勋贵出身小才人到如今的太后,岂是小小的“非议”就能让她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力。 而这通向太后宝座的几十年,母后披荆斩棘,陆续击败,王皇后、萧淑妃、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强敌,锻造了一副铁打的硬骨头,这那里韦氏和韦玄贞之辈能比得了的。 知母莫若子,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自己,可李显对于自己的母亲自认为还是了解的,真触犯她老人家的底线,那一夜之间京兆韦氏也会和当年的太原王氏一样遭受毁灭性的打击,而这仅仅是她老人家勾勾手的事。 今夜把韦氏晾在后宫,也有警醒她的意思,天威难测,不要仗着自己是皇后就可以肆意妄为,韦家成不了长孙家,她的父亲韦玄贞也没有长孙无忌的能耐,注定斗不过母后,所以还是清醒一下,安心回豫州当刺史好了。 心中想着事,手里的书自然也看不进去,这坐了半宿,自己的五脏庙就已经造反了,随即对身边的内侍吩咐了一声,让他去准备了点吃的。 然后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打算趁着时间空隙看看夜景,可走到殿门才发现,外面的禁军侍卫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这让他的心里本身就烦躁不堪的心咯噔一下。...... 第六章 破马张飞的韦皇后 大唐皇后与其他朝代的国母有所不同,那是有硬性标准的,早在贞观朝文德皇后以坤德既轨,彤管有炜。与太宗皇帝从少年结发,一起互相扶持,走过了二十三载。与私情伉俪情深,于政相辅相成。留下了“一与之齐,终身不改。”的佳话。 所以史官们在为文德皇后作传的时候作了这样的评价:若后之徳,虽汉之隂、马,亦不能及,可谓无愧周之任、姒、邑姜者矣!正家而天下定,后之谓欤? 对于文德皇后,不管是内宫妃嫔,还是外朝诸官,没有人说过她的不是。众所周知,一个人要是让所有人都说她,那结果只有两个,其一,这个人极恶,恶到让所有人都怕,其二,那就是这人极好,好到所有人都赞扬她。 幸运的是长孙皇后就属于后者,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她是历代母后的典范,就算是当朝的太后武氏也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场合说过,她不如文德皇后多矣。 而现今的这位韦皇后,可真是让秦睿开了眼,一个人嚣张到这个样子,那说不准就是立了志想走到文德皇后的对面。 就因为皇帝没有到她那休息和传膳的标准不到,她就命令外面的侍卫把宫女和太监拖下去狠狠的打,而且不打到死决不能停。 听着这些正在“享受”韦皇后赏下棒子炖肉的哀嚎,秦睿的眉头皱成了疙瘩,这也太不讲理了吧,当下人的还能管得着皇帝去那休息吗?就算你想打狗给主人看,也不能这么作吧! 出于对宫人们的同情,秦睿特意叮嘱秦晙让弟兄们下手轻一点,把人都打死了,一会谁伺候陛下。 与秦睿的皱眉的情况相同,殿内的李显也没了用膳的兴致,一脸无奈的听着韦皇后絮叨着他的不是,而且还是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的,好像龙椅上的皇帝就是她儿子一般。 “陛下,你已经是天子了,能不能拿出一点天子的气概来,为什么对于大臣的人浮于事视而不见呢?想想太宗皇帝,这要是贞观朝,他们敢吗?” “可以,陛下仁爱,不愿意和母后,诸臣闹翻,可大唐的社稷怎么办,牝鸡司晨这话已经在宫里说了几十年了,难道你就不想为自己,为我,为我们的儿子争取个未来吗?” “你看看你那窝囊样,一让你和母后要权,你就吓的跟什么似的,咋地,你以为你不要,她就不会像弄死那几个一样弄死你吗?” “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早晚不等,就得和你的兄、姐地下团聚去,到时候看看你怎么跟太宗和先帝交代,大唐是怎么毁在你手中的!” “李显,你给句痛快话,这个侍中,我父亲到底能不能当的上,朝廷议亲议贵不能光由着他们武家,我们韦氏难道差吗?我父亲这个侍中要是当不上,你这个皇帝还有脸再当下去吗?” 韦皇后的愤怒是有原因的,她祖父韦弘表出身京兆韦氏驸马房,虽然是嫡系世家子弟,可一辈子只当过纪王李慎和曹王李明的典军一类的小官,在官场上一辈子不得志,晚年郁郁寡欢而死。 所以其父韦玄贞并没有受到什么蒙荫,一直在州府当着小官,在下面苦巴巴的熬着。而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摄于武后的淫威之下,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千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终于当上了皇后,那为什么不能帮父亲一把当上宰相呢! 况且自己的要求也不过份,长孙无忌在贞观初出任仆射的时候,不也是沾了文德皇后的议亲议贵的光吗? 为什么到自己就行了,这太不公平了。韦氏是个大家族,族中入仕的子弟多,自己堂堂的皇后,要是连父亲都安排不好,那还不让他们笑掉大牙。 只有父亲当上了侍中,将来才能当上韦氏的族长,才能帮助自己这个窝囊丈夫坐稳皇位,自己才能让自己像那老太婆一样说一不二,大权在握。 可韦氏千算万算,就没算出来李显即使当了皇帝,这腰板依然在武后面前直不起了,所以这逼的她不得不作。 按照常理,每次韦氏一发火,李显要么是赔礼道歉,要么拂袖而走;可今天,他却稳稳地坐在龙椅上,一脸淡漠的看着韦氏,看的为皇后心里着实有些毛毛地。 稍时,喝了一口茶的李显放下了杯子,淡淡问道:“皇后,是不是只要能让你父亲当上侍中,你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虽然搞不明白丈夫怎么了,但韦氏还是咬着牙回了一个是。 听到这话后,李显点了点头,随即笑着回了一句:“好,明日让你父亲进宫吧,朕这个皇帝就是当了这顶帝冠,也一定实现你的愿望,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话毕,摆了摆手,示意韦皇后可以下去了。 且不管丈夫的榆木脑袋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一顿臭骂幡然醒悟的,总之结果是好的。她不信那老太婆刚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天子怎么样!喜悦的神情顿时浮现在脸上,笑嘻嘻的给李显行了个礼,带着宫人们兴高采烈的回宫了。 韦氏走了之后,李显长长地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该决断的时候,要不然自己的小命就早完和兄长一般折在这宫中。 半晌后,听到皇帝喊来人,秦睿赶紧整理了一下盔甲,疾步走了进去,大礼参拜道:“末将秦睿参见圣人,陛下圣躬金安!” 看到跪在下面的校尉,李显才反应过来,哎,自己这个脑子啊,让膳食和韦氏都给搞乱了,连值班侍卫换人的事都给忘了。 但听到下面的校尉报完姓名后,李显更糊涂了,这母后轮换禁军侍卫,为什么不换成武家的子弟,反而用秦王府旧部子弟充任呢,这太不合理了。 如果不是太了解自己的母亲,李显甚至会错觉她老人家想栽培自己,所以才把与李氏皇族渊源甚深的将门子弟派过来。 既然有这么深的渊源,那态度自然不能太生硬,随即让他起身免礼,笑着言道:“好了,不要那么拘束。 朕听说过你,胡国公的独子,右卫军有名的小霸王嘛!先让外面的侍卫停手,把受伤的宫人送去治伤,然后再回来与朕话话闲篇,反正今夜是睡不着了,咱们扯扯闲篇!” 听到皇帝首先关心的是那些受伤的宫女、宦官的死活,秦睿在心里竖了一下大拇指。这胖哥们皇帝当得不怎么样,可心眼真是不坏;还知道关心那些人的死活,比起那个疯娘们韦氏,简直就是慈悲心肠了。...... 第七章 烤羊腿 在这个君权神授的年代,皇帝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存在,所谓真命天子,如此天威不是刚刚当了不久的“官二代”的秦睿在短时间就能适应过来,即使他面前的是一个“儿皇帝”。 不过,李显这个胖胖的皇帝显然没有那么多规矩,说起话来也很随和,这让秦睿那如同小鹿一样砰砰的心,慢慢平稳下来。 皇室对于子弟的管教是很严格的,除了有大量的规矩的要遵守外,君子六艺也要事事精通,李显虽然痴胖上不得马,挽不得弓,习不了武艺,闲暇的时间相对较多,但也不是他想去那都可以的。 当了太子以后,既要小心伺候“二圣”,又要避免被言官弹劾,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出去,对于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所以他对秦睿说的洛阳市面的趣事津津乐道。 聊到一半,李显不争气的大肚子又饿了,可伺候的宫人的屁股又都被打开了花,那有人去做吃的,于是胆子变大的秦睿提出来吃烤羊腿。 这道菜是他的拿手好戏,既然李显这么够“哥们”义气,没让他跪着回话,那管他一顿肚圆也是应该的。 大殿外空旷的场地上,秦晙伺候着李显喝茶,而秦睿则操着小刀,一边割着篝火上的羊腿,一边笑呵呵讲着他们兄弟在洛阳城干的糗事,引得没大他们几岁的李显笑声连连。 什么逛“红楼”时,被老爹和三叔抓回去狠抽,什么与同伴打赌宵禁的时候逗弄武侯,要么就是骑着高头大马,打着天子亲军的名头痛殴洛阳城中的纨绔,反正日子过的是有滋有味,赛过活神仙。 李显虽然很羡慕他们的生活,但更羡慕的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出身皇室的他,从来不曾享受过这样手足之情。毕竟那把椅子天下只有一把,既然有幸投胎到帝王之家,又有谁甘心一辈子被人踩到脚底呢。 就像高祖皇帝晚年曾经感叹道的那样,如果没有晋阳起兵或者没有打下天下,李家就永远止步于唐国公的爵位,那么隐太子与太宗皇帝也不会水火不容,非要搞死对方才算安心。他自然也不用父子反目,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稍时,秦睿把烤的外焦里嫩干的羊腿放在盘子里,然后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能让大唐的天子品鉴下自己做的菜,那对于秦睿来说,还是很荣耀的事。 见到堂兄忘记了试毒,在一旁的秦晙就打算把这道程序给补上,可就在这时,胖皇帝-李显抬手制止了他,然后拿起桌子边的小刀子,削了一片放入嘴中,一边嚼着,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睿忘了吗?不,当然不,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历史上以无能着称的“六位帝皇丸”到底是不是史书上的说的那么无能。那东西毕竟是胜利者书写的,篡改的例子不胜枚举,既然有机会验证,那为什么要放弃呢! 看到李显美滋滋吃着他烤的肉,秦睿在心中不由的感叹,实践还真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历史真的经受不住推敲,看看这不就是一个明显的例政吗? “陛下,有肉怎能无酒,末将这酒葫芦的酒虽然没有御酒好,但胜在烈,是能解决忧愁的好玩意,您不来来两口吗?” 话毕,特意当着李显的面饮了两大口,然后才双手呈了上去。凡事不可过分,有一次试探就够了,要不然惹得皇帝发了火,那可不是自己能扛得住的。 笑骂了秦睿一声滑头后,李显铆足了劲儿,喝了好大几口,由于一时驾驭不了这么烈的酒,辣得他眼泪差点呛出来。 笑过之后又是一阵叹息,自己的无能是众所周知的事了,连侍卫们都知道皇帝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了,这样的君主又怎么能让人誓死相随呢! “秦睿,是不是满朝文武,宫内宫外都说朕是个无能的天子,不配坐拥大唐这万里的江山!也是,连个女人都管不了,怎么陪称是太宗皇帝的子孙呢!” 看着皇帝脸上的表情和话语发生了变化,秦睿给堂弟一支羊腿,示意他到先下去。 然后告了声罪,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说道:“陛下,家家都有本难念经,谁还没点糟心的事呢! 就说我老爹吧,同样的资历、军龄、战功也差不太多,可别人都当上大将军,甚至连后进小辈的官职都超过了他,可他还不是乐天知命,知足者常乐。” “所以说有缺憾的生活才是人生,要是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陛下是真龙天子,暂时的委屈就权当人生磨难就好了。 昔年汉武帝初登基的时候与陛下今日的状况何其相似,可最后还不是历经磨难,一雪汉朝七十年的耻辱,终成千古一帝。 大唐政治上不分疆界,张开怀抱。经济上不分族别,竞争谋生。族别上不分胡汉,皆为臣民。太宗与先帝,大度豁达,自信包容,贞观,永徽之治使得我朝屹立于万国之上。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陛下继承了这样伟大的帝国,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不怎么说,还能怎么说,难道说你小子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废掉了?然后你老母再废掉你弟弟,自己开元建国当皇帝? 这话说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面前这小胖子肯定以离间天家骨肉为罪名,把自己和全家都拖到东市口给砍了,如此赔本的买卖,秦睿可不会作。 许是很多年没听过这么知心的话了,亦或者没有听出来秦睿话语中的毛病,李显皱起来的没有舒展了不少,又饮了一口酒后,淡淡说:“真是没想到,你的岁数虽然没有不大,但说起话来确实头头是道的。 秦家是武勋世家,你的父祖都是沙场勇将,没想到了你这一辈却懂得用心思了;不错,真是不错,有子如此,壮公可含笑九泉。”,话毕,李显起身抖了抖袍子,起身向大殿走去。 恭敬给皇帝行了一礼后,秦睿一边收拾篝火,一边在心里想着,李显小胖子其实挺不错的,如果不是摊上了千古女帝的娘,一定是个仁义君主。 可惜的很,好人往往都死在证人手里,历史没有那么多如果,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他这块胖胖的美玉,是注定得不到历史的临幸发光、发亮的。 不知道这对于他或者整个大唐来说,是幸运呢,还是大不幸呢!秦睿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只是双眼怔怔的看着篝火,心中不由的感叹道: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 第八章 奸臣裴炎 皇帝是天下至尊,统领九州八荒,抚育亿兆黎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所以为了这天下最尊崇的椅子,父子兄弟相残的事屡见不鲜,不可胜数,这也正符合荀子“人性本恶”的观点。 可凡事都不是绝对的,就算是太宗皇帝那样强势的马上皇帝,在坐朝理政的时候也不是凡事一言而决,比如强项令-千古人镜-魏征,再比如世袭刺史制度的失败,这样的权力通常被叫做相权。 聪明的帝王和臣子都会在君权和相权发生冲突的时候,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找到平衡,这样国家的政治局势才稳定,不会波及到国计民生以至于让国力受损。 可李显和裴炎显然不是这样的君臣,为了韦玄贞晋升侍中的君臣二人是谁都不肯退让一步,让旁边的刘齐贤、郭正一、刘讳之几名大臣处于尴尬之境。 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踯躅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可没有韦玄贞心那么大,看热闹不怕事大。 “朕再说一遍,朕是大唐的天子,是万民之父,想用谁当宰相,那不过是朕一年之间的事。 裴子隆,别说朕没提醒你,违抗圣旨是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河东裴家转眼间就会在大唐的国土上消失,你明白吗?” “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受先帝知遇之恩,由从司仓参军,一路检拔至宰相,又授遗诏为中书令辅弼陛下,早已将个人生死自然置之度外。 老臣阖府上下一百八十五尽皆在东洛阳,如果陛下只要检拔此外戚小吏为宰相,破坏朝廷任用官员的典制,那就砍了老臣全家好了。到了九泉之下,老臣还要到太宗皇帝和先帝那说上一说,让他们知道李家的子孙有多么英明。” 佛还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是李显这个天子,被裴炎这么一激,气的他重重地拍了下御案,指着裴炎大吼道:“宰相很稀罕吗?朕就算把天下让给韦玄贞都没什么,更何况区区一个侍中了,你说说句痛快话,中书省领不领旨吧!” 李显这诛心的话一出,裴炎等人都赶紧跪倒在地,纷纷扣头请皇帝暂息雷霆之怒,尤其是裴炎,听了皇帝赌气之言,心中更是惶恐。 便告了个罪后拱手说:“陛下,韦玄贞这刺史还有去上任,能不能治理一个州都是个问题,更何况门下省是国家中枢了,这要用人不当,那可是社稷的损失。 再说,朝廷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有道是父虽亡,孝子三年不改其志,先帝尸骨未寒,陛下就擅自更改祖宗家法,这可是要背上骂名的!” 话毕,裴炎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心中还不停的感叹:哎,李家的子孙怎么成这样了,太宗皇帝的英武,高宗皇帝的睿智,为什么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到呢! 这样的感情用事的人,即使成年了,能担得起大唐的万斤重担吗?唐三代后,女主武氏,难道大唐真的要三世而亡吗? 看到皇帝不回话,局面陷入了僵局,中书舍人,太后的心腹-刘讳之往前跪行了一步,进而言道:“陛下,裴相之言老成谋国,实乃金玉良言。 可事又涉及外戚,即是国事,又是家事,所以韦玄贞是否晋为侍中,是不是先问过太后。毕竟先帝的遗诏中说由太后总摄军国重事,任命侍中如此高品级的官员是朝中的大事。” 话音刚落,郭正一赶紧又把话接了过来:“陛下,裴相与刘舍人说的没错,变更宰相的人选历来都是朝廷大事,不可意气行事,不如暂且放一放,考虑的周全些,多听听个方面的意见再说。” 噼啪,噼啪,见自己的金口玉言在臣子耳中成了臭狗屁,李显把御案上的本章全都仍了下来,瞪着眼睛,大声吼道:“在你们这些人眼中只有太后,事实都问过太后,那要朕这个天子还有什么用! 既然你们看不起朕,也不遵旨,那就滚到太后那去请旨,是让韦玄贞当侍中,还是朕把这江山送给他,二选其一吧!滚,都给朕滚出去!” 话毕又把案子上茶盏摔在了地上,歇斯底里的吼着,惊得裴炎等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惊慌失措到连礼都没行。 出了大殿,刘讳之将裴炎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裴相,陛下被韦氏蛊惑到让江山的地步了,这是国家的危难。相爷作为托孤之臣,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哎,叹了一口气后,裴炎搭了个脑袋回了一句:“希美,你也看到了,老夫为了维护典制,已经与陛下争得面红耳赤了。可还是不能改变陛下的圣意,还能怎么办,再逼迫他的话就有失人臣之道!” “相爷,你对于大唐的忠心,那天地可表,要是信不过你的忠诚,先帝怎么会任命你为辅政大臣呢!既然咱们劝不了,那就只有找太后说去了,总不能真让他把江山送给韦家吧!”,一边说着,刘讳之一边拉着他向后面走去。 “希美,希美,此事还是不宜向太后禀报,这不是害了陛下吗?” “国都要亡了,那里顾得了那些。难道相爷愿意看到太宗皇帝百战得来的江山便宜外人吗?快走吧!”,在刘讳之的拖拽下,裴炎不情不愿的跟着他去觐见武后。 虽然很多过分、添油加醋的话都是刘讳之说的,可大殿中只有武后、他与刘讳之三人,但谁又能证明不是他说的,裴炎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身上坑害皇帝的嫌疑。 但裴炎怎么也想不到,就是因为这么一件议亲议贵,外戚封官的荒唐事,竟然在大唐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不仅坑了皇帝,更是害了大唐。同时也让其彻底看清了武后的野心,她不仅仅是想控制皇帝,效法吕、窦那么简单。 也就是从这以后,所有李唐的宗室、勋贵都在暗地里骂他是叛徒,对不起高宗皇帝的知遇之恩、在天之灵,也把裴家也牢牢地钉在了士大夫不耻的柱子上。...... 第九章 有始有终的秦睿 裴炎是个典型的儒家官吏,让他背后说君上的不是,对于他来说是件挺难的事。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再好的人碰到刘讳之这样无君无父的利禄小人也会坑死。 见到这个情形,刘讳之立马“帮”了他一把,还把皇帝要把大唐的江山社稷送给韦家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更是说出李显不堪为天子的大逆不道之言,鼓动武后行废立之事。 对于李显这个儿子,武太后早就不满意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借口,现在有裴炎和刘讳之的话,那她正好就坡下驴。随即命裴炎、刘祎之、连同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率军入宫,宣布太后懿旨,废李显为庐陵王。 刘讳之宣读懿旨的时候,秦睿就跪在大殿门口,听得清清楚楚,那语气嚣张的哪还有一点臣子样子,不知道还以为皇帝是他儿子呢! 不过,李显也够光棍的了,潇洒的摘下头冠,褪下了龙袍,然后像丢弃垃圾一样,把龙袍连同桌子上的玉玺一起扔了下去,然后一脸不在乎的向外走去。 就在秦睿在心里赞叹李显有种的时候,程务挺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利见,带着你的人把庐陵王殿下安顿到别苑去,不准任何见他们,这是太后的懿旨! 赶紧走,耽误了本将用军法收拾你。”,程务挺与秦玉道是好友,现在赶上这么个当口当然要拉老友之子一把。 得,宰相和将军们忙着改朝换代呢,嫌弃咱们弟兄碍眼了,所以就让咱赶紧消失,不要耽误了他们逢迎新主的时辰。这边刚正好队伍准备出发,就看到程务挺与刘讳之吵了起来,但由于不愿再碍眼,所以也没有多听。 三天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错怪程务挺了,刘讳之那个混蛋之所以与他争吵就是因为要灭口,他不想李显身边的人活下来,败坏了太后的声誉。 可程务挺却以秦睿等人都他羽林卫的士兵,而且是奉太后旨意再次戍卫宫禁的,不能与那些人一概而论。 而李显身边伺候的宫女、宦官统统遭到了清洗,就在秦睿带队离开的一个时辰内全部罹难。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秦睿从此在心里就恨上了刘讳之。特么的,你自己为了荣华富贵出卖君父也就算了,还要把大伙都砍了灭口,这样的人跟汉奸有什么区别。...... 老百姓常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这皇帝一旦失去了帝位,那真是连狗都不如。见皇帝已经废了,没了希望,跟着秦睿一起的侍卫,一个个都找各种借口跑了。 这样的人,这样的时候,别说军法了,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他们。秦睿知道这些勋贵家的子弟,吃吃喝喝还行,要想让他们从一而终,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情义和道义,利益才是最重要。 这让秦睿想起了前世打工的时候新员工被霸凌者欺负,身边的同事都一脸麻木的看着,谁也不肯多说一句,哪怕前一天他们受到的待遇与自己一样,但这也改变不了其麻木的神经。 秦睿这人脾气不好,平生最看不惯这种处事的方式,所以与堂弟秦晙把屋子打扫干净,又把火盆点了起来,忙活了一头汗才请李显夫妇进去,然后兄弟二人就侍立在门外,站好他们的最后一班岗。 在门外,秦睿听着不可一世的韦氏在痛哭,心里不由骂着:这败家娘们怎么还有脸哭呢,要是没她成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至于把李显坑成这样嘛! 帝位啊,人间九五,这要是没有一定的气数,是想当就能当上的吗?要不老爹说家有贤妻百事兴,就这败家娘们不克夫就不错了,还能指着她干啥。 还别说,这在冷宫别苑站岗比在前宫强多了,不仅没有那么多规矩管着,更是有机会满足口腹之欲。秦睿与秦晙平常都是在老辈们棍棒下过活的,这身手比那些纨绔子弟强多了,所以见着野鸡、野兔当然不会放过。 生火,烧水,倒腾吃食对于两兄弟来说是轻车熟路的事,没过多久,三只兔子,两只野鸡就拾掇出来了。两兄弟蹲在火边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看着馋人的肉。 “大兄,咱们怎么办,程将军是把咱们派来了,可这回头就没信儿了?”,秦晙充满稚气的脸上浮现了慌张的神情。他今年才十八岁,那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废帝啊,那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还能好的了? 要不是有大兄在,他估计也和那些勋贵子弟一样跑路,回家寻求家中的庇护了,还能有闲心在这里搞肉吃! 对于弟弟的害怕,秦睿可以理解,毕竟他年龄还小,没有那么多的见识,也不知道李显根本不会死,所以害怕是正常的反应,是人之常情。 所以一边给肉改着花刀,秦睿一边淡淡地说:“老四,做人得有始有终,既然接了军令,那咱们就得执行到底,想要有出息,别不能学那些家伙的见风使舵。不信你看着,那些跑路的家伙,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当差的机会了。” 在军队,最让人看不起的就是临阵逃脱的人,这些家伙今儿跑了,那以后南北衙不管哪一卫也甭再想进去混。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下一次在什么时候会出卖袍泽,所以对于这些前途尽毁的人,完全没有必要自降身价与他们比较。 “是,我听大兄的!”,秦晙点了点,也上手帮着弄了起来,他对这个堂兄有着天然的信任,对于这个什么都懂的堂兄,那是佩服的一塌糊涂。 开解完了堂弟,兄弟俩就不说话了,院子里附近除了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外,一点声音都没有,落针可闻这四个字放在这里恰当好处。 肉熟了以后,笑着指了指吃相不怎么好的堂弟后,秦睿用匕首把肉剔成了小块,把早已清洗的好的盘子拿来出来盛肉,这才起身向后面走去。 到了门口,恭敬说道:“陛下,娘娘,末将刚在院子里弄了一点肉,您二位是不是用上一点!” 秦睿把“院子”两个字咬的很重,其目的就是想告诉李显,这些肉都是他就地取材,不是御膳房“加工”后送来的,算得上是放心肉,他们夫妻二人可以安心的吃,保证无毒无害。....... 第十章 武则天与不肖子的交易 不知道是没胃口,还是要尽丈夫的责任,李显把他肉全都赏给韦氏,自己则挺着大肚子坐在门槛上,眼睛瞄向了秦睿腰间的酒葫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酒更好了,所以狠狠地惯了两口之后,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从前扑后拥的天子,到如今仅仅有两名侍卫保护的庐陵王,即使他早有心里准备,但这份心里落差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空肚子喝酒伤身,秦睿又去拿了一只兔子,劝李显多少吃上一点,可这胖子却异常倔强,只是不断的摇头。 就在秦睿想再说两句开解一下的时候,被宫女和侍卫们前扑后拥的武太后走进了院子,这可吓了李显和秦睿兄弟二人一跳,赶紧依着规矩行礼问安! 看了一眼院子里只有秦睿兄弟二人,武后的眉头皱了皱,阴沉的脸都能拧出水来了,气场强的让秦睿等人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见她走上前来拍了拍李显的肩膀,把儿子搀扶了起来,像牵着小孩一般把李显带了进去。 “奴大欺主,真是无法无天了,好,很好。”,看了一眼盘子中肉,武太后的眉头拧得更深了,虽然她厌恶儿子的无能,但怎么说这孩子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下面的这些奴才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没有朕的话,不仅都跑没影了,更是连吃食都不送,朕看他们是再找死。 武太后当然不会把原因怪在她自己身上,作为至高无上的太后,她当然有无数理由可以责怪这些卑贱无比的奴仆们。 在她看来,这些奴才对李显的落井下石,其实就是在藐视她的存在,看不起她武媚娘,所以动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显儿,朕废了你的帝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武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李显坐过来,至于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韦氏,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从小到大,李显对于母亲都有莫名的惧意,这来源当时宫内流传的王皇后、萧淑妃的故事,那时候他还小,不懂宫斗残酷性,只是单纯的以为母亲的脾气不好,她们一定是惹到到母亲,所以她才痛下杀手的。 长大后,有了弘、贤两位兄长一死一废例子后,李显明白了,母亲爱权力胜过爱他们这些儿子,凡事与她作对的,碍她眼的,亲儿子都没得商量。 所以即便是登山上了帝位,李显也从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因为他知道从他穿上龙袍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母亲爬上权力巅峰最大的绊脚石。 之所以仅仅是架空了他的权力,没有处处针对他不仅是因为时机不到,更是因为还没有触及母亲的底线,所以脾气还没有爆发。因为他太清楚母亲的实力,想要废了自己随便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好了。 对于韦氏,李显是很溺爱,可韦玄贞的事也给他一个新的启发,山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山,为什么不自己创造一个机会呢,这样的话也好与母亲提条件。 “唉,有什么好说的,作为大唐开国以来第一位被女色蛊惑而被罢黜的皇帝,儿臣已经是李家最不肖的子孙了。 未来的国史上会明确记载母后镇压妖邪、匡扶社稷的丰功伟业,而对儿臣的评价就只会是个危害社稷的无能之君。” “可作为儿子,自认为算是孝子,您说是不是!” 李显的风轻云淡让武后非常吃惊,在她的印象中,李显从来是个三脚都踹不出屁来的窝囊废,与自己说话,一直都是磕磕巴巴的废物模样。 自己哪怕咳嗽一声,他腿肚子都得转三天的劲儿。今儿不仅一反常态,甚至还明里暗里的表示,这一场闹剧都是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给自己腾地方。 想到了这里,武后不由的重新打量了下李显,她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不了解这个儿子,在他这个臃肿的身体里到底是流淌着李唐皇室高贵的血脉,要是早知道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她一定会用另一种方法处理此事。 恩,捏了捏手中的佛珠,武太后沉声说道:“说吧,显儿,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份,母后无有不准!” 呵呵.......,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韦氏,可李显却失望的摇了摇头,随即拱手回道:“当年大伯不过是一届废太子,结果客死黔州,儿臣身为废帝,自然不敢贪图活命。 重润今年只有两岁,儿臣俯请母后多多照拂,粗茶淡饭没关系,只要能让他能够活下来就行。” 看着儿子不停的给自己磕头,只求保住只有两岁大,话还说不利索的小重润。叹了口气的武太后郑重的点了头,并宽慰李显他不会步废太子李承乾的后尘。 均州那里山好,水好,最适合修身养性,暂且在那里住上几年,养养精神,过几年再回来就是了,自己身边就剩他们兄妹四人了,不管怎么样都会保下他们的命。 武太后明白,李显防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胞弟弟李旦,因为他被废后,能上位只有李旦。自古天家无情,崇润虽然年纪还小,可他还早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先帝立为了皇太孙,并祭告了宗庙,确立了他为后世之君的名位。 年纪还小自然无碍,可小孩子总是会长大的,李旦也有儿子,他当然不会容忍这样一个侄子的存在。 面上效法魏王李泰,暗地里就不好说了,所以李显不得不用自己手中今有筹码提出了这个要求。过分吗?不过分,保下小重润对于武太后来说太简单了。 从屋子里出来后,看到秦睿哥俩笔直的侍立在门外,武太后满意笑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秦睿,太宗皇帝这首《赠萧瑀》用在你身上,朕看正合适。不错,秦玉道教子有方,朕非常满意。” 话间扭头对身边的上官婉儿继续说:“明儿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位置,给秦睿兄弟俩安排一下,这样忠于职守的好臣子,就是应该破格提拔。不要在乎那些陈腐的规矩,谁要是有意见,就让他们来找朕,大胆启用就是了。” 第十一章 人情冷暖 人情似纸张张薄,攀龙附凤步步高,这个道理是秦睿成年步入社会后,一次次被坑后之后领悟出来的,那时候他一直认为这些“惨痛”的教训可以说是一字一泪。 可现在拿来跟李显比的话,那真是特么小屋见大屋,不得不承认自己遭受的社会毒打还是太轻了。 洛阳十里外的长亭,来送废帝李显的只有李景谌、邢文伟、欧阳通、李元素寥寥数人,再加上地上干枯的荒草,那副场景就别提有多凄凉了,这让在一旁看着君臣几人话别的秦睿想起了那首叫小白菜的歌。 是,所谓墙到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且不说李显这皇帝没当几天,单说他是个傀儡的儿皇帝,那也拢不住群臣的心。 武太后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遍布朝野,除了她培植的刘讳之的等人,不少臣子也是惧于她的威慑力,这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住的。 当官嘛!无非三种或者说三种目的,其一是真正有抱负的人,他们出来做官的抱负就是辅弼天子,安定天下。 其二,是为了显贵人前,这种人根本就不在乎效忠的君主是谁,在他们心中最重要的是往上爬。为了能在站班的时候提前几步,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至于君臣和君子之道嘛,那就无关紧要了。 最后一种人是没得选,这些人的阵营在出生前就定好了,生下来就直接被捆在了不同的政治集团,今儿来送李显的几个人就这第三种人。 理解,对于大伙儿的怕,秦睿十分理解,人活一世,草活一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的性命,人情淡一点也是很正常。 要是有人把刀架在自己一家老小的头上,别说不顾人情了,当三孙子秦睿也不会有一丝的迟疑,谁还没点在乎的人了。 李显也深知其中的厉害,所以草草的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就赶紧让他们回去。自己这么个情况,他们还能有这分心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让他们再冒险,搭上仕途与阖府大小的性命,太不值得了。 与几位大臣挥泪告别后,秦睿把李显扶上了马车,他的任务是把庐陵王车架送出洛州,君臣主仆一场,尽这份心力是应该的,否则自己那老头子都得把他的腿给打断了。 想到这里,秦睿还回想起了老爹这几天萎靡不振,喝的醉醺醺,谁说都不理的样子。对于他们这些出身潜邸的、家生的臣子来说,废掉皇帝这比挖了祖坟更让他们感到耻辱。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当娘的太强势,当儿子又不想和老娘斗,你们这些臣子在一旁就是再着急又能怎么样,那成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秦睿没经历过他们这些老人口中的“贞观盛世”,也不懂那他们怀念的那段光辉岁月,但人都是活在当下的,谁能指着过去生活呢!秦睿知道自己说服不了父亲,也不愿意去说服,因为他不想打碎老人的光荣与梦想,那太残酷了。 天下间的事,有时候就这么巧,就在秦睿想老爹的时候,秦玉道、秦善道哥俩骑马从后面赶了过来,拦下了车队。 俩老头不管秦睿兄弟俩,直接越过了他们,对刚下来的李显大礼参拜,而起依然以对皇帝的礼节行礼。 老实说,这举动确实吓了兄弟俩一跳,要知道秦玉道是左卫将军,秦善道更是检校左金吾卫大将军,都是手握军权的将领,搞这么大的动静要是传到武太后那还了得! “来,两位将军,不必多礼了,再说我现在也不是皇帝了,以后切不可用过去习惯的称呼,今儿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李显巧妙地把二人越礼说成了习惯,这让负责“护送”他的禁军们无话可说。 “话说回来,小王还得感谢二位将军呢,你们教子有方让小王在这几天受益匪浅。尤其是秦睿,仁义、忠厚,在诸勋贵子弟中绝无仅有,是个有出息的,秦家将来前途无量。 要是没有他在这几天忙前忙后的张罗,小王夫妻早就冻饿而死了,那里还能全须全影的去均州呢!” 看到李显拱手致谢,兄弟俩赶紧闪到了一边,不敢接受,秦玉道赶紧回了一句:“殿下说那里的话,秦家受太宗、高宗两代天子厚恩,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足报万一,更不要说那点小事了。” “将军眼里是小事,但对于小王来说却是一份大人情。”,话间,李显对秦睿招了招手,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他手上。 笑着说道:“这块玉佩是先帝给小王的成年礼,现在就算是一份人心,小王祝你仕途亨通,光宗耀祖,再现十二勋戟的荣耀。同时也算还你的酒钱,希望我们还有把酒言欢的机会。” 在贞观朝那个群星闪耀的年代,翼国公-上柱国-秦琼绝对是最耀眼的存在,勋门十二戟以显战功,这是绝无仅有的待遇。秦睿想不明白李显为什么这么说,自己明明是个半吊子好不好,怎么能成为那样的绝世猛将呢! 虽然想不明白,但在老爹严厉的目光下,还是小心的收拾了起来,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拱手说:“末将谢过殿下赏赐!一定不辜负殿下的期许,实心用事,忠心卫国。” “好,很好,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既然两位将军来了,那你们兄弟就跟着回去吧!有他们护送小王穿州过府去均州一定万无一失,放心好了,都回去吧!”,拍了拍秦睿的肩膀,李显笑着和秦玉道二人拱手告别,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李显的车驾渐行渐远,秦睿在后面挠了挠头,嘴里喃喃地说:胖子为人挺好的,可为什么就不愿意当个好皇帝呢,要是肯努力,一定不会是这么个结果。 秦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屁股上传来一股剧痛,然后整个人向前扑倒于地,只听见秦玉道愤恨地骂道:“鳖孙,给你脸的是不是,还敢如此称呼庐陵王,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算了,大兄,利见也是有口无心,无意之举,你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来,咱们兄弟难得一聚,先回府好好说说话吧!”,秦善道冲翻过来的秦睿使了个眼神,让他赶紧消失,否则依着大兄的脾气,屁股开花是肯定了。 俩老头儿骑着战马走了以后,秦睿才在堂弟秦晙的搀扶下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叨咕着:“干啥啊,说实话也挨打,这世道还有讲王法的地方吗?”....... 第十二章 新穿的官靴闪着腿 在人们的认知中,天子是世间最尊贵的存才,自周以降莫不如此,这话说的是没错。可他们忘了,凡事都例外,权臣、外戚、宦官往往能通过各种方式获得最高权力,以提线木偶的形式操控天子,比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这也不能怪天子们用人或者识人不当,毕竟人心险恶,谁也不能像孙悟空一样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去,那里能把那一肚子花花肠子都数明白。 就像白居易的那首诗说的那样: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忠臣与奸臣之间界定有时候特别难,就比如说裴炎吧,先帝亲手把他从微末小吏提拔到了权倾朝野的宰相,这份知遇之恩,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吧! 可他呢,在先帝尸骨未寒之际,与刘讳之一起搞夸了李显,现今又在朝中主推李旦是最适合帝位的人选,大拍太后的马屁,真真是令人齿寒。 因为在等待新职,所以秦睿一直在宫中当差,亲眼看到裴炎不辞劳苦的居中联络,展现了一个社稷重臣应该有的“本色”,心中鄙夷之感就更加重了。 赵大爷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咋呼的越换死的越快,老实人常在,秦睿倒想看看他这么上窜下跳最后会落的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甭管是多昏庸、丧德的主人,也不会真正相信哪头风硬就跟着那头跑,如同一条丧脊之犬一般摇尾乞怜的家伙。 这不,内有武太后的支持,外有裴炎、刘齐贤、郭正一、刘讳之等文武重臣的支持下,豫王,领洛州牧-李旦登基称帝,改元文明,册封正妃刘氏为皇后,立长子李成器为太子。 这么娄的年号,秦睿不知道太后是出于什么样心理想出来的,可不论李家,还是武家都是劣迹斑斑,跟这两个字好像都不怎么搭边,难免给人一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感觉在。.......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天下不管是换了谁当皇帝,他们秦家也是听令当差的命,想那么多干什么! 所以对于秦睿来说谁当皇帝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区别,只要俸禄一个子不少挣,也不用去干昧良心的事就行。犯不着像老爹一样在家为江山社稷唉声叹气的,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真正让秦睿关心的是他和堂弟今后的到底去那当差,在宫中摇晃了这么久还没定下来,他这心里多少有一点不落底,不知道这舒服的日子能不能再过下去了。 不得不说,上官婉儿把武太后那句重用提拔的话发挥到了极致,直接把他发到了与秦家渊源甚深的左武卫任长史,品级混到了从六品上,而其堂弟秦晙则被发到左金吾卫在他爹手下当差。 如此的调动说明上官婉儿真是用了心,为他们着想的十分周到,前后兼顾,这声姐姐真是没白叫。尤其是左武卫军长史这个职位,那绝对是个肥缺,惦记这个缺儿的人说能把兵部大堂挤破了,那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在秦睿的认知中,左武卫长史掌判诸曹、五府、外府禀禄,卒伍、军团之名数,器械、车马之多少,小事得专达,每岁秋,赞大将军考课,是个贴心的差事。 可他没想到,就在头顶着皇封,手拿着夏官的调令进帅帐拜见的时候,出了差头,因为左武卫的大将军黑齿常之对他这个膏腴子弟非常的不满意。 对他在宫里溜须拍马,谄媚上官婉儿的事更是看不起,壮公要是泉下有知秦家已经没落到拉女人裙子边了地步,不知道会不会爬出来掐死这个不肖子孙。 “滋滋,秦睿啊,野战军卫可不比禁卫军,打起仗来那是要真刀真枪上去的,跟你在禁卫军中高头大马混日子可不一样。 左武卫与你秦家渊源甚深,本帅对于壮公当年立下的军规也得萧规曹随,要是你这个长史连自己都管不住,那下面还不乱套了? 本帅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几十年,也算有些交情,真要把你军法从事了,以后没法见面。” 话间,黑齿常之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落在案子上,继续说:“这样吧,你还是回宫里当差,羽林卫怎么样,还是当长史,那里本帅多少还能说上点话!” 黑齿常之的官职不仅仅是左武卫的大将军,更兼着检校左羽林军,调一个长史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他不想因为秦睿这么一条臭鱼把好好的左武卫给搅和臭了,所以调回禁军是最好的选择。 上官婉儿在别人眼中是惹不起的人物,可在他看来就是一介弄妇,在太后面前卖乖的怜人,不卖她面子又能如何,她能把自己这个战功赫赫的正三品大将军怎么样呢! 以秦睿的脾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人家不欢迎,那自己何必拿热脸贴他黑齿大将军的冷屁股呢! 可左武卫不一样,这支部队是自己祖父秦琼带出来的部队,至今这里还沿用着他老人家的定下规矩,同时也被士卒们视为战无不胜的战神。 要是自己在这个“老家”屁股都没坐热就让人撵出去,那秦家的颜面可就彻底丢光了,这和拆了秦家祠堂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太特么耻辱了。 牛脾气一上来,秦睿躬身给黑齿常之行了一礼,随即沉声说道:“大帅,秦家是秦家,秦睿是秦睿,要是末将犯了军法,您不用看家祖、家父的面子,照章办事就是! 末将既然领了这个差事,那就有一条道走到黑的准备,做的不称职甘当军法,阁部的文书是不是就没必要推诿了。” 被秦睿这么一顶,黑齿常之甚至都忘了生气,看着和自己对视起来气势丝毫不示弱的小子,他感到很陌生,这还是那个整天围着上官婉儿屁股后转的马屁精吗?太特么奇怪了,太阳打西面出来了? 重新打量了他一下后,黑齿常之脸上惊异的表情消失了,随即沉声说:“行,行,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士卒们邋里邋遢的问题,让左武卫的面貌与禁卫军一样,那你就留下作长史,如何!” 黑齿常之是故意在难为人,当兵的之所以被人叫做臭丘八,那就是因为他们不讲体面,想让他们跟禁卫军中的官宦子弟一样讲究,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不信秦睿有本事能把这些把洗澡当做杀猪的家伙收拾干净了。 太后摄政后,频频到到各卫中检校,要是有了新面貌,那明年的军费就能多要下来一点,弟兄们吃的好一点不是,左武卫从来不养废物,要是秦睿办不到,那他也甭想在这混日子。 啊,秦睿没想到黑齿常之的要求这么简单,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这个问题要解决不了,那他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所以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听错,也出于怕这位异族大将军反悔,秦睿又把问题重复了一边。 “大帅,是不是只要末将能做到这一点,随便怎么干都行!” “行,怎么不行,新朝新人新面貌,只要你能做到,拆房子都行!不过,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要是做不到,你那来的回那去,本帅帐下不养吃白食的。”,黑齿常之一脸不耐烦的回道。 “诺,请大帅放心,一个月内要是做不到,不用您赶,末将自己卷铺盖卷滚蛋。”,话毕,又行了个礼,秦睿笑呵呵的退出去了,弄的黑齿常之还以为这小子发癔症了呢!....... 第十三章 因势利导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已经通俗到肚子中没有一点墨水的人都能听懂的地步。可要是让丘八们讲究卫生和体面,那特么就有点扯淡了,因为就算他们天天打扮的跟新郎官似的,也没人会高看他们一眼。 秦睿以前虽然一直禁卫军当差,每天接触的多是高官勋贵子弟,可说到底那里也是军队,道理和规矩都大同小异,想要调动大伙儿的积极性,那就得“投其所好”。 老实说,刚来的时候,秦睿真没想在军队混日子,可见的多了,认清了这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反而更愿意与士卒们混在一起。 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他可不愿跟裴炎这类读书人来往,省得那天被人卖了,还特么替人数钱,那就尴尬了。 既然在黑齿常之面前夸下了海口,那自然得去兑现,如果上来就用左武卫的储备,显得自己太没本事,所以秦睿先是找了上官婉儿,请她在兵部尚书那说说话,多批些许物资来。 至于借口那是现成的,无粮不聚兵,手里头要是没把米连鸡都哄不住,既然太后给了恩典,那上官也不差帮这一点小小的忙吧! 两天后,左武卫大营,阅兵台下支起了数十口行军的大锅,里面炖的正是秦睿派人买来的猪和羊,诱人的肉香在校场飘荡着,站着整齐队列的士卒都在暗自咽着口水,目光死死盯着锅里的肉。 与此同时,他们心中也十分好奇,以往上宪换人,甭管是什么角色,都得在大伙面前耀武扬威一番,用词也千篇一律,军令如山、军法从事,铁面无私什么的,都是些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可这位长史就有些奇怪了,不仅没训话,反而上来就支起大锅顿肉,时不时的还踹胖厨子两脚,让其把多放点香料,这让无功不受禄的大伙心里打起了鼓。 这天下那有白吃的席面,尤其还加了这么多名贵的香料的,就是他们身上的零碎剐了,也不值这些钱啊! 看肉煮的差不多了,秦睿走上阅兵台,掐着腰高声说道:“弟兄们,秦谋知道,你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慷慨悲歌,快意恩仇,喜欢的就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本将身为长史兼管军法,自然不能知法犯法与弟兄们畅饮,但吃顿肉,改善下伙食还是没问题的!嗨,你们到底想不想吃啊,说句话!” 秦睿心里明白,军伍上的汉子,面子第一,老命第二,跟他们装腔作势耍官威只能招的厌恶,将士们就是硬着头皮执行了军令,那私底下的折扣也不会少了,不仅完不成任务,更是落个坏人缘,何必多此一举呢! 就如同他老爹秦玉道所言,为将之道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你得一口锅里吃得,一个帐篷住的,有福一块享,有难的时候将士们才能与你一肩挑。这个道理是他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一辈子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所以他希望秦睿能牢牢地记住这一点。 毕竟这世上如同李靖、李积、侯君集、苏定方天资的将领太少了,大多数人都是中人之姿。但只要身体力行这一点,那秦睿的将来一定比他走的更远,这是他对儿子的期许。 “想吃!想吃!” “没门!” 呵呵......,秦睿的话引得台下的将士们哄然一笑,这平易、简单的对话拉进了双发的距离,大伙对于新任的长史产生了好感,到底是壮公的嫡孙,知道大伙儿的心意,比那些读书读傻了的家伙强多了。 “想吃肉不是不行,但你们得回答本将两个问题,然后咱们再一起消灭这锅中肉如何?”,秦睿大方的坐在阅兵台上笑着说道。 “长史,您快问就是了,但凡是弟兄们知道的一定告诉您,这肚子里的馋虫都咕咕叫了!”,下面不知名的士兵,状着胆子大声回话,其他阵中的士兵也都跟着随声附和。 抬手制止了将士们的呼声后,秦睿沉声说:“诸位都是家小的,但凡回到家中不论何时,嫂夫人们也会把准备好热的吃食和干净的换洗衣裳给诸位,那是什么滋味,那就是家的感觉! 再回头看看咱们大营,是不是和家里比起来差远了,诸位就没想过改变一二,把这里变得如同家一般整洁吗?” 看到将士们交头接耳,一脸茫然,秦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从即日开始整肃左武卫营地,并颁布如下军令:其一,裁撤大营内所有帐篷,与其他营房一样采取土木结构,两房之间增设水缸三口,营房内添加存放衣物、武器的柜、架。 其二,所有将校士卒补发军服一套,每日必须将军服、铠甲整理完备方能休息,无战事时,三日一沐浴。其三,分散设立生活垃圾点,由辎重部负责每日的处理。 其四,军中考核,不仅考察战技,更是要考核卫生,且改为每旬一次,胜出的部将得到相应的犒赏。 为了鼓励各部的积极性,秦睿特意划拨出来一批肉食、蔬菜犒赏行动迅速的部队,想吃的好,多得赏钱,那就得按照新规矩来。于公来说,改善军营的环境,于私来说,改善了大伙的生活,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秦睿在禁卫军的时候见过上官们因势利导带兵,再加上老爹每天给他吃的小灶,对于将士们的这一心里吃的非常透,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军中的汉子谁愿意屈居人后呢! 说实话,训练了一天,身心俱疲,那有功夫打扫营房,收拾自己身上的零碎啊!可肚子里的馋虫和已经痒了的小手已经让他们安耐不住了。 再说一官有一官的风格,长史可以强行下令,但毕竟没有这么做,人家既然给了咱们这些丘八面子,那咱总得兜着吧! 就在众将官士卒领命之后,秦睿招呼着大伙赶紧排队吃肉,还笑着说今儿谁吃的最多,他的钱袋就赏谁了。 而正在此时大营的西北角,黑齿常之和几位左武卫的大将全程观看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新官训话。 “此子,比这壮公当年如何?” 黑齿常之的话,众将没有回复,秦琼勇冠三军以武力折服万军,而秦睿恫之以权势,诱之以名利,这祖孙二人完全是两类人,大将军这么问,他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第十四章 我们都是蝼蚁 不管是哪朝哪代,对于头顶上换皇帝的事,老百姓都不关心,真正能让他们放在心上的就只有肚儿圆那点事,自以为与肉食者有一定距离的秦睿也是如此。 校场煮肉、立规一事,不仅让他得到了将士们的支持,更是让他在大将军黑齿常之那过了关,虽然有时候大将军依然是黑着脸,但秦睿能看出来他对现在军营的整洁十分满意。 军中的规矩一项是有功则赏,秦睿这个新长史不仅让左武卫的面貌带来的改变,更是在阁部的那些貔貅嘴里替卫所抠出来一份补贴,这也算是难得的“本事”了。 一向赏罚分明的黑齿常之当然不能在这上面给人留下话把,更何况还有秦家的面子,所以就当着众将的面重重赏赐了秦睿,也算是为他这位新长史在军中扬扬名,树立下威严,以后执法的时候,才没人说三道四的。 其实赏与不赏对于秦睿来说无所谓,作为胡国公府的少爷,钱财对他来说都是小事,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众将脸上友善的表情,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左武卫已经算是真正接受他了。 不管是得了赏,还是融入了左武卫,都是高兴的事,要是不找以前禁卫军的兄弟们庆祝一番,那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可当他和秦晙赶到大营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对兄弟的目光。 只见大批的羽林卫在里面横冲直撞,凡是点到名字的人,不论将校士卒一律缉拿,大营之中喝骂之声不绝于耳,要是没有程务挺弹压着,估计就闹出营啸来了。 被抓的人中凑巧有几个秦睿认识,于是便上前问的一位校尉模样的羽林卫:“这位兄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如此的大动干戈!” 让秦睿这么一问,本来心气就不顺的校尉,上下打量他一下,随即用生硬的声音回道:“你是算那跟葱啊,不知道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多了,死的就越快吗?那凉快,那呆着去,别特么找死!” 特么的,自打秦睿进宫当差以来,连皇帝都不曾与他这么般说话,你一个小小的校尉,猖狂个什么劲儿。 随即抬手就赏了他个耳光,在其拔刀之际,亮出了自己的腰牌,厉声言道:“本将是钦命左武卫军长史-秦睿,你说老子算那根葱!” “你特么敢打我,来人,给老子一块抓回去审问。”,什么破长史,那校尉才才不在乎呢,他们好不容易熬到太后身边当差,今儿要让他落了老子的面子,以后还怎么混! “住手”,羽林卫还没动手,一声娇斥响起,内舍人上官婉儿与程务挺走了过来。那校尉来不及解释,上官婉儿结结实实的又赏了他一个耳光。 阴着脸骂道:“这是什么地方,是千骑大营,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吗?秦长史是太后看重的后生晚辈,亲自拔擢至左武卫,是你能顶撞的吗?” 听到上官婉儿说秦睿是武太后看重的“后辈”,那校尉和围上来的侍卫们差点吓尿了,他们虽然进宫当差没几天,但对于上官婉儿这个内舍人的话还是深信不疑的。 能让武太后看上的,那个不是勋贵大族或者皇亲国戚,刚当差就得罪了这样的人物,那他们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随即立马磕头如捣蒜一般请罪,请秦睿不要和他们这样蝼蚁一般见识。 “滚,秦长史是何等身份,怎么会与你们一般计较,马上去办自己的差事,不要在这里碍眼!”,听到上官婉儿这话后,校尉等人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催促后面的人快把人都带走。 得,这姑奶奶都走出来,那不用说也是太后的意思了,人多嘴杂,还是不要多生是非的好,所以秦睿面带微笑给二人行了一礼,笑呵呵说:“末将-秦睿,见过程将军,上官舍人!” “兔崽子,还为那日的事与老夫生气呢,称呼都这么生硬,怎么,不想叫叔父了!”,程务挺笑呵呵的拍了怕秦睿的肩膀。 “叔父说的是那里的话,小侄二人这不是来请您喝酒赔罪的嘛,以谢叔父当日回护之情!” 待秦睿的话说完,后面跟着的秦晙也赶紧跟着符附和,秦玉道兄弟俩告诉过他们,程务挺的用意,所以二人对于这位平日子很严苛的大将军有了很大的改观。 哎,长长的叹了口气后,程务挺摇了摇头,摆摆手回道:“算了,算了,今日老夫没有心情,被抓走了这么多部下,谁还能有心情喝酒!更何况老夫带兵无方,还得写请罪的本章不是!” 对于程务挺的阴阳怪气,上官婉儿莞尔一笑,她并不怪程务挺,军中大将,那个不是面子第一,老命第二,明目张胆在他大营中抓人,他还能约束好部下,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让人家说几句也无所谓。 现在活儿干完了,她自然是要回去的,省得碍了程大将军的眼,所以便开口让秦睿送送,顺便叮嘱下这个莽撞的生头。 哦,答应了一声后,秦睿便让堂弟去帮帮程务挺安抚下大营的兄弟,毕竟这里算是他半个娘家,不好在出事的时候看笑话,然后才亲自扶了上官婉儿上了车架。 车架内,上官婉儿指着秦睿,一脸不高兴的说:“你小子胆子够大的了,羽林卫办差都敢阻拦,真当自己有九条命呢!” “这不是有姐姐嘛,但凡有姐姐在的地方,小弟一定是安全的。” “哼,花言巧语你到是有一套,可我又能护的了你几次,以后凡是羽林卫参与的行动,你都躲远一些,省得鱼池之祸!太后对你抱以重望,你可不要自毁前程,明白吗?” 秦睿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把他当做自己人,多年深宫生活,一向谨小慎微的上官婉儿是不会说这样的的话。但今儿被抓的中人有几个与他是一口锅里搅马勺的兄弟,怎么也得问问,尽进份心吧! 唉,叹了口气后,上官婉儿也是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了他,原来有千骑兵士十余人于坊曲饮酒。 或言:早知入宫废皇上无勋赏,不如事奉庐陵王。席间一人起了告密之心,座未散,十余人皆被捕,囚于羽林狱。言者处斩,其他以知反不告或攀扯出来的,皆绞死,而那告者被授了五品官职,这次来就抓关联人员的。 说完了事情的原委,上官婉儿正色的叮嘱秦睿:言多者必有失,不管是在左武卫,还是朝中,话到嘴边留半句,能不说瓷实话,就一句都别说。 与皇权相比,大家都是蝼蚁,要想活的长久,嘴上必须有站岗的,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赤族之祸,殃及阖府家小。...... 第十五章 天意自古高难问 老天爷眼花且耳聋,杀人放火者坐享荣华,福贵满身;老守田园、本分耕作者活活饿煞,......,上官婉儿那日的陈述,让秦睿的脑海中不由地想起了这几句戏文。 肉食者这条路并不是人人都能走通的,这期间要经历的压力和代价,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那几个千骑的弟兄也是个个根红苗正,都想着出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禁军就是镀镀金,然后下放到南北衙去。可谁能想到就因为酒后的胡话,官儿没升起来,反倒是就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对此,秦睿是既难过又庆幸,难过的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坏人,遭受了这样的横祸受绞刑而死,确实死的有点冤。庆幸的是自己能从毫发无伤的从禁军中抽身,否则免不了这鱼池之祸。...... 武太后是十分在意武备的,对洛阳驻军看的非常紧,而且凡是亲力亲为,深究其因,在大将军黑齿常之等人陪同下,仔细视察了军营的各个角落,粮库、营房、武备库样样不差,甚至连收集垃圾的箱子都没放过。 兔死狐悲的秦睿对于太后亲视校阅左武卫也是抱着战战兢兢的心态,毕竟这差事是他和几位将军共同操办的,而这位“圣人”的脾气又反复无常,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像那几个千骑兄弟一样的下场呢! 非常幸运,这位在秦睿眼中正处于更年期的太后并没有发飙,反而嘉奖诸将带兵有方,并下旨犒赏三军,因为左武卫军是她校验的军队中最整洁、体面的军队。 别看太后杀伐决断,可骨子里到底还是一个女人,对于军中“脏乱差”的状况一直深恶痛绝,她一直认为好的精神面貌才能打好仗,臭烘烘的能成什么事。 在其少女时期见识过太宗朝的玄甲军,守军法,爱整洁,一丝不苟,令行禁止,今天的左武卫军有那么三分味道,这也正是她喜悦的原因。 太后高兴那出手自然就大方,区区财帛钱粮并不能完全表达她的心意,特意对此次整军经武的将校以晋级嘉奖,并在兵部备档加三级记录在案。 值得一提的是秦睿,在大将军黑齿常之的举荐下,加了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并赐恩旨翌日入阙谒见的礼遇,这可让王九言、爨宝璧、黑齿俊等将领眼红的紧。 要知道以区区左武卫军长史之职,官不过六品,俸禄不过百石,连入帅帐面君的资格都没有。能得到这样的特旨,如此看来也不全是大将军的面子而是圣意所属了。 那他这个官儿显然不是靠其父之“功”,这小子在禁军之时恐怕就简在“帝心”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后与其交往可不能那么随意了,毕竟人家是可以直达天听的。 对于诸将别样的客气,秦睿有种架在火上烤的感觉,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诸将讨好且又防范之心,太后娘娘的恩典是给了,可咱这肩膀太特么软,真是有些扛不住啊! 这不,就这么一下午时间,秦睿接到的帖子都特么有二十多封了,这些送礼的有裴绍业等左武卫的将领,也有随太后来观摩的文武官员。他们都是见风使舵的行家里手,太后今日只是亲旨嘉奖,谁能保证明日不是青云直上呢。 尽早相交没坏处,所谓礼多人不怪,反正官场上讲究的就是和光同尘,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将来谁能说得准用不用的上呢。他们的打算秦睿当然清楚,看着桌上的摆着这么多的礼物,他的头也是一阵阵的疼。 这东西不收得罪人,收了等于接下这份因果,将来人家找上门来,能不帮忙吗? 就在秦睿左右为难之际,上官婉儿笑吟吟走了进来,还取笑道:“秦将军真是既得人缘又得财缘,前脚升了官,后脚就收了这么多礼品,着实是让人羡慕啊!” “姐姐莫要取笑,小弟正头疼呢,如何回礼既能恰如其分,还能不占因果!” 有了上官婉儿那日的提醒,秦睿小心了很多。这特么什么年月,前面砍头、后面升官,天心难测,确实应该多多注意,否则事到临头,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见秦睿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上官婉儿会心一笑,随即接过秦睿倒的茶水,大包大揽的说:“行了,这些事就是与你说,你也办不好,干脆就由我亲自代劳算了,收了你那么多东西,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姐姐这是那里话,些许俗物都是小弟感谢你在宫中照拂的,算不上什么!但要是姐姐愿意帮忙,那小弟却是可以把心放下了,与同僚们打交道的确是件头疼的事。” 上官婉儿连太后身边的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样的对于她来说那就是那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不对,这早不早、晚不晚的时候,她不在太后身边伺候怎么跑到自己这来了!待秦睿问出原由的时候,上官婉儿嫣然一笑,随即说他并没有辜负天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在军中打开了局面,得到了浮阳郡公的青睐,这是个好兆头。 按照官制,六品官穿深绿色袍服配银带,五品官员改着浅绯色官服配金带,秦睿明日就要入宫觐见了,这一夜之间去那里找合适的官服呢,上官婉儿今儿来就是给他送衣服的。 太后在这方面很敏感,上官婉儿就是要让他明白,既然选择了当官,就得学会适应主子的好恶,就得学会察言观色,太后身边从来不留没有价值的人。 用太后的话说,秦睿是个有德行,也有能耐的人,可光有才、德并不够,如何为官,如何侍主,都得从头学起。更为主要的是她要其学会如何把忠心放在自己身上,这并不仅仅因为其的身份是大唐的太后。 开始的时候,上官婉儿对于太后抬举的这个旧勋贵子弟有一丝迟疑,她不相信其能够影响旧贵族的姿态。 可今儿见识了左武卫的新面貌后,上官婉儿相信了,能把这些脏臭的丘八收拾成这样,其本领不容小觑,心中对太后的明察秋毫,那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十六章 君臣奏对 对于武太后的印象,秦睿一直受脑海中固定思维的影响,认为其是个心狠手辣,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仔细想想,一个对亲生儿女都能下去手的人,还有什么人是她不能杀的呢! 可来到大唐,尤其是当差一段时间之后,秦睿才发现在这个“吃人”的皇宫中要想生存下去,不靠点手段真是不行,所以对于这位太后,可谓是又敬又怕,与朝中那些叫唤牝鸡司晨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阳宫-含元殿,武太后上下打量着身着崭新五品官袍的秦睿,越看就越是满意,尤其在左武卫校阅之后,她对于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感到自豪,这小子果然没有白白浪费朕的赏识。 黑齿常之的脾气,她太知道了,那个枪杆子当肠子的人,从头可以看到底,指着他为谁弄虚作假,那犹如登天之难。 再加之亲眼见证了左武卫的新人新面貌,不由的让其感叹,秦王府真是聚敛了天下百年的气运,这么一个潜邸三代之臣,就有如此天分,李氏的福源真是深厚啊! 在武太后看来,入朝为官者,人人皆可在本职建功,*****就算是本分为官了,投机取巧、谄媚邀宠者笔笔皆是,甚至还有位列宰辅的,比如说许敬宗、李义府之流。 不管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像太宗皇帝并省官吏一般改良弊政,已经迫在眉睫。 她的眼睛不仅盯在朝中的干吏上,更是瞄上秦睿等名不见经传的勋贵子弟身上,拉一个就等于拉一府,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越多,对朝局就越稳定。 “利见,恒元对你到营后的表现赞赏有加,说你是历年来禁卫军送去的将校中脑子最活泛的,不仅轻松的通过了考验,更是能和大伙儿处的来。不简单,小小年纪做事就如此的稳重,没有辜负朕对于你的一片苦心。” “太后谬赞了,左武卫本就是国之劲旅,又经大将军调教多年,臣到军中不过月余,不敢贪天之功于己身。些许微末功劳,就劳太后如此恩赏、赐见,臣诚惶诚恐!” 见秦睿恭敬的行礼叩头,武太后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居功而不自傲,知礼而恭谨,秦家的家教好啊。 怪不得那么多太宗朝的旧勋贵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而秦家依然坚强的挺立在朝堂上,恐怕多是受益于这谨慎的家教。 武太后随即淡笑言道:“利见,朕记得官档写着你是麟德二年生人,今年已经十九了,胡国公是否为你选定亲事,亦或者你有相慕的姑娘吗? 你是老臣之后,与朕来说就是晚辈,朕完全可以为你赐婚嘛!” 要不是知道秦家是个规矩死板的家族,有不尚宗室之女的规矩。秦睿这个对废帝尚且有始有终,重情义的年轻人,武太后都有赐婚的打算了。 秦家的这个规矩是秦琼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其目的有二:一是为子孙不卷入皇室的内部倾轧之中,以免连累阖府家小。二是为了激励子孙的骨气,让他们自食其力,不靠捷径,凭本事踏实为官为将。 虽然这个规矩让秦家在贞观一朝就远离了朝堂的核心,没有像房、杜、薛等家族一样显赫一时。但却没有最后夺爵而身死为天下笑,这一条在秦睿看来是十分英明的决定,说是高瞻远瞩也一点都不为过。 对于寻常官员来说,太后赐婚是件光耀门楣的事,毕竟这象征着恩宠,那个不磕头如捣蒜的谢过恩典,没有媳妇的抢也得去抢一个回来。 可秦睿真是怕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太后弄出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结果来,随即赶紧恭声回道:“回太后,家父说臣是年纪还轻,且没经历过什么战事,脾气和秉性还没有定,过早成亲不仅误了自己,更是会误了人家。” “臣虽粗鄙,本不敢自比先贤,但仍幕先祖前辈的显耀武功,得太后青睐让臣有机会从伍报国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怎敢奢求太多呢。此生唯愿尽忠王事,以不负太宗、高宗皇帝及太后对秦家的深恩厚情!” 那个热血青年没有一个将军梦,秦睿少年时期当然也有成为英雄的梦想,但因为生活的琐碎,一点没剩的都淹没在现实的财迷油盐当中了。可既然来到这个梦幻般的王朝,那为什么不能圆下的自己的曾经的梦呢!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这词写的多么壮丽豪迈,要是这辈子能达到冠军侯一半的成就,秦睿就觉得死而无憾了。 秦睿的话说的很有志气,也很有礼貌,这让他在武太后的眼中有添了几分光彩,像这样一心报国的年轻人不多了,可谓是凤毛麟角,所以多给他一些机会,也许就算是给自己将来多一分胜算,不是吗? “好,说的好,对于一心报国的臣子,朕的态度一向都是给其天地,任其驰骋。少年人有志气是好事,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放心,将来有得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自打武后废李显立新帝以来,别看朝廷表面风平浪静,好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但盘踞在各道、州的李氏宗亲对此都颇有怨言而且还在暗中勾连,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清君侧,靖天下的事。 于外,突厥、吐蕃等邻国也趁着大唐新帝登基,政局未稳之际而陈兵边境,蠢蠢欲动,大有趁丧伐国之意。 此时此刻正值国家内忧外患之时,秦睿的话算是说道她心里去了,要是朝廷文武群群臣都如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一样,不是各怀心思,那朕又何必夜以继日的劳心国事呢! 高兴之于,武太后挥手让上官婉儿带秦睿下去赐膳,她还有政务处理就不去了,再说与她一用进膳也受君臣之礼的限制,显得拘谨,不仅吃不饱,更是吃不好。 待二人行礼退下后,武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淡淡说:“只要你能忠心侍主,为朕建功立业,再多的机会,再大的恩典,朕都愿意给!”....... 第十七章 世上总有猪队友 光宅元年(684年)九月初六,太后武氏因不满足于垂帘听政,嫌弃李旦坐在前面的龙椅上碍眼,所以不顾朝堂的反对之声,临朝称制,再强化自己的权威的同时,也有警告朝野上下各蠢蠢欲动势力的意思,不要以为先帝驾崩了,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了。 并下旨,改东都为神都,尚书省为文昌台,左右仆射为左右相,六曹为天地四时(春夏秋冬)六官。门下省为鸾台,中书省为凤阁,侍中为纳言,中书令为内史;御史台为左肃政台,增置右肃政台。其余省、寺、监、率之名,悉以义类改之,又使八品以下官旧服青者,改易碧色,旗帜皆从金色。 如此一来的好处有二:其一,可以规避长安的旧势力,便于巩固自己的权威,顺利接掌最高权力。其二,有利于大浪淘沙,裁撤一批人浮于事的官员,并提拔新人以补充血液,这一切的一切都按照武太后既定的方略运转着。......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后的权势越重,对于武氏一族的好处就越多,尤其在先帝高宗皇帝驾崩后,太后掌握了全部的权力。这让武氏的势力在极端的时间内急速的成长,族中子弟无尺寸之公却纷纷添居公卿之位,出入于庙堂之间。 别人不说,单说今日在大朝上张牙舞爪的武承嗣,一个月前还只是礼部尚书,这回摇身一变就被授了同中书门下三品领太常卿,正式迈入了宰相的行列,这可秦睿从六品升到五品要难得多了。 别看含元殿百官站队的地方没多大,可要是真没大功劳,大气运,或者说深厚的背景,想从后面走上前来,没个几十年根本就别想。看看前面那些老头就知道了,都是从小吏做起,历经两朝才能稳妥的站在前面,由此可见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新官上任自然有三把火要烧,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时候,武承嗣竟然出班进言奏请太后立武氏七庙及追王父祖,此僭越之话一出,满朝文武无不哗然,这是要干什么,想取唐而代之吗? 武承嗣心里是什么打算,裴炎当然知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裴炎拱手高声言道:“皇太后天下之母,圣德临朝,当存至公,不宜追王祖祢,以示自私。且独不见吕氏之败乎?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什么东西,一个曾经在岭南的深山老林中与野兽为伍的东西,也敢起这样的心思,没有与太后的裙带关系,就你这种货色能成为宰相吗? 无君无父,无才无德的东西,如果这里不是庙堂,与其争吵、厮打太不成体统,裴炎都想揍死这龟孙子。 可武承嗣却丝毫不觉景,大摇大摆的站出来说:“吕后乃是包藏祸心,祸乱天下的蛇蝎之妇,如何能与我圣太后相提并论,诸公还没忘先帝驾崩后,太后是怎么关照李氏宗亲的吧!” 没错,这话武承嗣没有说慌,李治驾崩之后,武太后下旨授韩王元嘉为太尉、霍王元轨为司徒、舒王元明为司空、滕王元婴开府仪同三司、鲁王灵夔为太子太师。对老一辈的宗亲大加优抚的同时,对于高宗其他嫔妃所生的儿子同样予以安抚。 三月初五,改封杞王李上金为毕王,鄱阳王李素节为葛王。四月初十,改封毕王李上金为泽王,授任苏州刺史;葛王李素节为许王,授任绛州刺史。 不仅如此,再提拔一些太宗朝勋贵子弟,站在角落上的秦睿等人就是最好的例证,凭什么把太后与吕氏那样的刁妇相提并论。 对于武承嗣的贼喊捉贼,光屁股撵狼,胆大不害臊的家伙,稍微有点忠敬之心的人都在心中鄙夷着。不过,这些重臣都因为畏惧没有话,他们又怎么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出来反对呢。 眼看着众官都缄口不言,武承嗣脸上堆满了笑容,就在他打算再次陈奏的时候,新任春官侍郎贾大隐站了出来:“臣窃准秦、汉皇太后临朝称制,并据礼经正文,天子七庙,诸侯五庙。 .......,臣闻皇图广辟,实崇宗社之尊;帝业弘基,实等山河之固。伏以天步多艰,时逢遏密,代天理物,自古有之。 伏惟皇太后亲承顾托,忧勤黎庶,纳孝慈之请,垂矜抚之怀,实所谓光显大猷,恢崇圣载。其崇先庙室,合同诸侯之数,国家宗庙,不合辄有移变。臣之愚直,并依正礼,周悰之请,实乖古仪。” 贾大隐说的没错,国家有法度,宗室有规制,追谥立庙是国家的大事,太后是天子之母,应该为天下人之表率,要是仅仅因为抬举母族而僭越礼制,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天下臣民都会不服气的。 况且,李氏以立四世,天下士气人心皆在李氏,太后要是在这个时候妄动,那就很有可能发生不可意料之事,动摇国家根本,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儿子,总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贾大隐的话刚说完,程务挺急吼吼的跑了进来,呈上了一份塘报之后,就缄口不言,能让这位大将军如此郑重,那事儿肯定不小,所以大伙把目光都盯到上面看过塘报,一脸凝重的太后身上。 只见武太后随手将塘报一扔,沉声言道:“吕后委权(外戚)生者,所以败,今追尊亡者,何伤乎!” 随后又起身指着武承嗣厉声说道:“混账东西,这话是国家宰辅枢臣应该说的吗?无君无父的东西,要不是看你自幼孤苦,为官还算勤勉,朕岂能容得你在庙堂之上大放厥词。看来你的德行是当不得宰相了,还是回春官去当尚书吧!” 思虑了片刻之后,武太后抖了下袖子,指了指正在发呆的秦睿:“秦睿将军,你是左鹰扬卫的长史主管军法,今儿就在含元殿外让朕和百官看看,你的军法行的怎么样,到底是不是一位合格的长史。” 啊,一听太后在叫他,秦睿蒙了,这轮到谁也轮不上他啊,禁卫军还缺打板子的?就在他出神的时候,还是一旁程齐之给了他一脚才让其缓过神来,连忙出班应了一声诺,与此同时也脑子也在想着太后说话的意思。....... 第十八章 杀鸡儆猴 贞观朝大儒-孔颖达主持修撰的《五经正义》对刑不上大夫作了这样的注解:刑不上大夫者,制五刑三千之科条,不设大夫犯罪之目也。所以然者,大夫必用有德,若逆设其刑,则是君不知贤也。 说白一点,就是当官儿的都是讲究面子的,即便是有过错存在,咱也得好说好商量,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否则即使是君主想施加刑法给他们,也是不贤德的表现。 对于这种儒家的学说,秦睿的态度除了用“嗤之以鼻”四个字来形容,根本就不作他想,因为这全特么是屁话。如果这要是能算数的话,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又算什么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尤其武承嗣这样色厉内荏、贪婪无德的官场败类,就算是他不说那些混账话,秦睿相信想打死这混账的臣子在大殿中绝不在少数。 当然,恨他的人中有为公心,也有为私利,谁让他这家伙占了这么显眼的位置又特么不干正事呢! 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仗责一位“宰相”而且还是一位外戚,这在有唐以来还真是头一次,即使是英武、霸道如太宗皇帝坐朝时,也没人这么干过啊! 秦睿一直在思考,直到大殿到武承嗣被侍卫们摁在板凳,他才想明白太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啪啪啪,秦睿这边打着,旁边专门有一个侍卫帮着数着,而且声音极高,大到御阶上的太后和下面的文武百官都能听得见。 而武承嗣也从刚开始充好汉,变成了不住的哀嚎,那哭的连月里的娃都不如,秦睿打的都觉得特么恶心,就四十廷仗,至于哭成这死样子吗? “太后,侄臣知错了,侄臣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侄臣吧,侄臣再也不敢乱说了。” “姑母,姑母,您听见了吗?您开开恩吧!” 见武太后没有回话,武承嗣咬着牙,小声的说着:“秦睿,你小子就不能打轻一点吗?别忘了你这长史还是我姑姑赏的,要不然这个位置能轮到你吗?” “哎,我说你小子不开面是不是,就算本官不是宰相了,可也是春官尚书,是朝廷重臣,你就不怕本官给你小鞋穿吗?” “哎,鳖孙,你来劲了是不是,越打越重,本官可是与你没有私仇,你为何害我!”....... 对于武承嗣的警告,秦睿丝毫不以为意,而且手下的越来越重,打的武承嗣连撩狠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顾一个劲儿的哀嚎。 那些文官看着太后娘娘的侄儿后背被打烂了,鲜血浸透了整件里衣,也都纷纷咧嘴、咋舌,这秦长史下手够狠的了,打起外戚都这么来劲,以后离着疯子可远一点儿。 秦睿这头一收手,武太后就发表了一番慷慨陈词,名言这江山是李氏的,她作为皇帝的母亲,受先帝托孤之重才总摄国政的。 自今日以后再有借尊号和追祖媚上祸主者,一律严惩不贷,而武承嗣就是最后的例子,希望众臣引以为戒。 待群臣俯身应诺离去后,武太后端着袖子走了过来,踢了一脚半死不活的武承嗣,愤恨的骂道:“不成器的东西,除了求饶和恐吓,你还能干出什么有出息的来! 就你那猪脑子,估计到这会儿还没高明白为什么大庭广众、群臣众目睽睽之下挨打吧!秦睿,你说给这头猪听!” 诺,拱手应了一声后,秦睿恭声答道:“谢太后不罪臣擅揣圣意之罪。”,告了一声罪后,秦睿把他心中的揣测说了出来,让趴在板凳上的武承嗣也知道知道他为什么挨打,总不能当个糊涂鬼吧! 其一,大唐自高祖建国至今以历四世,河清海晏,黎民安康,人心全在李氏一族身上,任何人挑战李唐皇室的正统的权威都不会为天下万民所容,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身死魂灭为天下笑。 其二,朝中诸臣累世沐浴李氏皇恩,自贞观朝至今一直都对功臣厚待有加,任何人僭越礼法,骑到李氏的脖子上,将尽失朝中人心。 太后奉先帝遗命总摄国政,拉拢、维稳尚且唯恐不及,要是得罪了他们,让其与各地的宗室亲王和大员联合讨伐,那顿时就是天下大乱。 如此一来,太宗皇帝和先帝几十年栉风沐雨,艰难创立的基业也会毁于一旦,太后是李氏之妇,将来是要葬入皇陵的,如果在她手中丧尽基业,那她老人家也就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其三,先帝驾崩不久,朝廷又经历了一废一立,本来就人心浮动,突厥等外邦与我朝又素有旧怨,难免就会趁人之危,攻掠我朝边境城池。 到时候边境将烽火再起,黎民又将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太后为天下母,这让她如何对天下子民交代呢! 其四,禁卫军中诸将,多是军伍世家出身,他们或者他们父祖辈大多是秦王府旧将出身,累世受李氏重恩,武承嗣今日明目张胆的欺负太宗皇帝孙子,别人来打这顿板子就很可能要了他的小命,而且还不用负责,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了这几点后,秦睿又补充了一句:“禀太后,臣在禁卫军中任职的时候,就学会了这里面的门道,所以下手的时候特意留了分寸,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和内脏。所以武尚书的伤只是看起来是很重而已,精心调养的话,一两个月也就可痊愈。” 秦睿的话说的是很漂亮,可确实半真半假,打死或打坏武承嗣,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可要是不给这混蛋一点颜色看看,还真特么当潜邸的朝臣后代都是草包呢。而且老子今天要是干不出彩儿来,回家老头子也得打断咱的腿啊! 再加上这混蛋张口闭口以权势想威胁,引得秦睿火气很大,所以再最后那十下的时候,秦睿手上的力气下了足有十成,看看这混账王八羔子长不长记性。 对于秦睿的回答,武太后非常满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了几句后才让他退了下去。随后又蹲了下来,对于武承嗣说:“看到没有,这样的臣子才是朕想要的,你一把年纪真是白活了,要是你有他一半精明,今日也不会挨这顿打!” “姑母,姑母,侄儿知道错了,可你也听见了,他秦睿张口李氏、闭口李氏的,这说明他的忠心根本就不在您这啊,您为什么要擢拔他呢!”,挨打,武承嗣认了,可说他不如秦睿这嘴上连毛都没有的家伙,他不服。 哼,冷一声后,武太后站了起来,看着远去秦睿的背影,淡淡地说着:“聪明人永远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同时也明白自己的选择应该是什么。 他说没错,朕是李家的当家大妇,而朕此刻也只能是,至于你,差的还远着呢,好好学吧!”,话毕,拂袖向后殿走去。....... 第十九章 从王座之上跌落的庶民 如果是一般的朝臣,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太后的亲侄子,堂堂的春官尚书,那可就不是考虑着如何赔礼,就是找个地方缓口气的事了;即使是奉旨行事,他们也胆战心惊,掂量着怎么能死的舒服一点。 可秦睿不同,又不是第一次得罪武家的人,揍谁对他来说没差,反正这是“迎合上意”,不打白不打,这鳖孙平时就嚣张的不行不行的,今儿不仅自己爽了,相信下面看着的人也有不少在心里暗爽的呢! 心情美丽的秦睿边哼着小曲,边往宫外走去,从卫士手里接过缰绳之后,秦睿并没有回府,反而转身去了淳化坊的一处环境典雅的别苑。 其宅广十亩,房屋约占面积三分之一,水占面积五分之一,竹占面积九分之一。而园中以岛、树、桥、道相间;池中有三岛,中岛建亭。以桥相通。 环池开路,置西溪、小滩、石泉及东楼、池西楼、书楼、台、琴亭、涧亭等,并引水至小院卧室阶下。又于西墙上构小楼,墙外街渠内叠石植荷,整个园的布局以石竹为主。 按道理说,这么典雅的宅子其主人要么是位经义霞开的大儒,要么就是位手握大权的重臣,毕竟这座宅子的价值不菲,绝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可非常不巧,这里的主人却是位连话都说不利索,先帝钦定的皇太孙,废帝李显的嫡长子-李重润。这小家伙于开耀二年(682年)正月,出生于东宫殿内。永淳元年(682年)被立为皇太孙。 嗣圣元年,随着其父被废,他也被废为了庶人,连庐陵王世子的资格也被一并剥夺,王孙落魄至此,也算是可怜之人了。 听上官婉儿说,本来李重润是要与其父一起迁到均州的,可也不知道太后他们母子之间谈了什么,不仅没走成,反而剥夺他宗蝶,以庶民的身份留在了洛阳。 秦睿曾经仔细的想过,太后此举就是为了把他从皇室倾轧的旋涡中给摘出来,让这个孙子可以在宫外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长大。 毕竟他曾经是高宗亲自指定的隔代之君,李旦虽然是个傀儡皇帝,但若想弄死这个连话都说不全的娃娃,那与捏死一只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 化解一场皇室内斗的代价仅仅是买了个宅子这么便宜,这手段,高明啊,不仅保下了孙儿,更是兼顾了母子之情、兄弟之义,太后的心机真是深不可测,秦睿对她真是佩服。 别以为小孩子做不了什么,对成人的威胁没有多大,可只要占了大义的名分,那不管是在皇室,还是勋贵之家中都是取死有道,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分吹又生,正是这个道理。 李旦自幼受皇家“特殊”教育,这么浅显的道理,秦睿相信他很小的时候就应该懂了。再说,也不是没有前例可循,前有赵氏孤儿,后有太宗斩杀建成五子,斩草除根,一劳永逸,还有什么比消除隐患更重要呢! 新皇登基大殿的时候,秦睿还在禁军,对于这位新皇帝的那双小眼睛,他记忆尤深,一看就是一眨眼一个坏主意的主儿,太后的防微杜渐确实是英明之举。 李显这皇位虽然没坐几天,但却与昌邑王-刘贺不是一类人不可同而语,不管他对别人怎么样,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不惜以天子之尊折节相交,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秦睿当然记得这些。 询问了上官婉儿是否犯忌讳和地点之后,每个月他都会带着一些东西来,一来给小家伙,二来给这些太后“派来”照顾他的下人,算是还他父亲人情了。哎呀,这么小的孩子就被圈禁,更是远离双亲,生在帝王家就真的好吗? 就在秦睿抱着膀子看李重润在榻上没心没肺玩的时候,他的贴身女官崔氏端着茶盏走了过来:“秦将军,请用茶吧!” 收好盛盘之后,淡笑道:“时下人人皆为名利,对庐陵王一脉避之唯恐不及,即使是太平公主也不例外,将军却独行道义,奴婢待我家王爷谢过将军了。” 虚扶了崔氏后,秦睿把茶盏放在桌子上,撇了小重润一眼后,回道:“天道五十,大衍四十九,人和人的道不一样,秦某生性偏激与朝中同僚多有不同,自然没有他们那么识时务。” “不过,更让秦某佩服的是崔女官,一介女子,临大难而不忘主,涉险地而不改志,正所谓患难见真情,你对殿下的一片心,他迟早会知道的,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的。” 秦睿是当了两辈子单身狗,可他不是傻子,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面前的这位女官对于李显并不是简单的主仆之谊,而是情根深重。还别说,胖子连皇位都丢了,但这女人缘却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唉,殿下于奴婢有活命之恩,奴婢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他的恩情,可惜能为他作的不多,只能竭尽心力照顾小殿下了。”,崔氏让秦睿这么一说,两腮泛起潮红,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本事了,今后有什么事可以差人去胡国府传话,能帮的秦某一定帮,不用怕连累与我。能进到这院子,就说明上面已经同意了,所以把心放在肚子吧!” 在第一次来之前,上官婉儿请示了一番后,就给他带回来四个字:守礼、守度,听到这话的时候,秦睿的心里笑开了花,这老太太也不是那么无情,最起码在这事儿上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起身离开别苑后,秦睿就驱马赶回了府邸,刚一进府们,就被老爹秦玉道喊了过去,不仅一改严父的面孔,还出人意料的赏了他一壶酒。这么看来,老爹也是今日心中暗爽的人之一了。 问过秦睿下朝后的行踪后,秦玉道的兴致突然降了下来,一连干了三杯酒后,拍了拍秦睿的肩膀,沉声说:“利见,你是个有良心的人,没有枉费为父的一番苦心!”,话毕,起身向外走去。 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秦睿知道,老头子又是想起贞观朝的旧黄历了。哎,他们这些老头儿,怎么就不能向前看,一天天就想着以前的事,人老的能不快吗? 心里有些不落忍的秦睿摇了摇头,随即把酒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因为父亲的幻想就是幻想,在历史的车轮之下,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蚍蜉撼树谈何易,这些话他该如何规劝老人呢!....... 第二十章 徐敬业造反! 武承嗣的话,没应太后的心吗?不是,恰恰相反,他的话很合武太后的心意,毕竟他每天在御前转悠,太后的心思多少都能猜出来一点。虽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打了自己的侄子,以正视听,但心里对裴炎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的。 当然,能让太后回心转意的并不全是裴炎的那几句话,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恰恰是被她呈上来的那份塘报。那份塘报的内容只有一个,被贬为柳州司马的李敬业勾结同样因事获罪的李敬猷、唐之奇、骆宾王等人在扬州发动了兵变。 武太后就是因为不想在多事之秋再生是非,所以才把追谥先祖的事放了下来,当众责法武承嗣就是想杀鸡儆猴。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天下还是姓李的,不要与那些叛贼一般走上与朝廷对抗的道路,否则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路一条。 还别说,这次扬州事变还是有先兆的,之所以出现这么难以收拾的局面,不知道是武太后故意为之的,还是疏忽大意,太看不起他们这些人了。 高宗皇帝驾崩的丧期,天下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一废一立的两名新帝的身上,毕竟这是百年不见的“奇事”,谁的眼睛能从这上面拔出来呢!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换了,朝中的人事发生一些变动也是理所应当,所以当然不会有人把目光订在这个上面。 而李敬业造反的理由和机会,恰恰就是因为这场人事调动引起。李敬业被降职为柳州司马,李敬猷被免官,唐之奇被降职为栝苍令,骆宾王被降职为临海丞,杜求仁被降职为黟县令,魏思温曾任御史,再次被罢黜。 这些被贬出京的家伙都聚会于扬州,各自因失去官职心怀不满,生出了阴谋作乱之心,以挽救恢复庐陵王的帝位为借口,再扬州展开了他们的计划。 随后以魏思温充当谋主,指使他的党羽监察御史薛仲璋要求奉命出使江都,然后让雍州人韦超到薛仲璋处报告,说“扬州长史陈敬之阴谋造反”,薛仲璋逮捕陈敬之入狱。 数日后,李敬业乘驿车到达,伪造关防,称自己是扬州司马前来赴任,并明言说“奉太后密旨,因高州酋长冯子猷谋反,要发兵讨伐。” 于是开府库,命扬州士曹参军李宗臣到铸钱工场,驱赶囚徒、工匠发给他们盔甲。又将陈敬之和录事参军孙处斩首示众以威慑众官,自此扬州官吏即使心中明了造反是李敬业,但丝毫不在敢起反抗之心,毕竟刀把子在人家手里呢,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权且忍耐一时吧。 随后,李敬业将扬州各折冲都尉府的府兵全部征发,又恢复使用李显嗣圣元年的年号。设立三个府署:第一个称为匡复府,第二个叫英公府,第三个叫扬州大都督府。 李敬业自称匡复府上将,领扬州大都督,任命唐之奇、杜求仁为左、右长史,李宗臣、薛仲璋为左、右司马,魏思温为军师,骆宾王为记室。仅仅用了十多日的时间便聚集十余万人马。并命一向文采斐然的骆宾王写下了《讨武曌檄》,传布檄文到各州县,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为了争取到更多人的支持,也为了让自己师出更加有名,李敬业特意又找到一个相貌像已故太子李贤的人,欺骗地方官吏和百姓言:李贤没有死,逃亡在这个城中,他命令我们起兵。 还别说,这鬼鬼话还真的有人信,楚州司马李崇福听说后,立即就率领属下三县响应了李敬业。而传到朝中的这份塘报,说来就更巧了,正是其叔父现任的润州刺史-李思文发来的。 眼下的润州正在遭受李敬业所率领叛军的猛烈进攻,润州的形势危如累卵,他请求朝廷赶快发兵救援。否则时间一长,不仅润州会失守,这场局部的叛乱也有可能席卷整个大唐。 而翌日的含元殿朝会压抑至极,臣子们都因为怕受到牵扯,有鱼池之祸,所以只能静静地听着太后读着檄文:.......,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当读至“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武太后感叹道:“有如此才,而使之沦落不偶,宰相之过也!” 听到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秦睿差点笑出来,没这么爱才的吧,您老人家戏是不是有点过了。不过因为怕失仪,秦睿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生生地把笑给咽下去了。 对于骆宾王,秦睿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首《咏鹅》。可同时他隐隐越觉得骆宾王等人被贬黜出京,也许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因为出身寒门的骆宾王早就展现了他的才华。 理由嘛,很简单永徽年间,骆宾王为道王李元庆府属,道王叫他陈述才能,他耻于自炫,辞不奉命。后官拜奉礼郎,为东台详正学士。因事被贬谪,从军至西域,长期守卫边疆。后入蜀,进入姚州道大总管李义军幕僚,平定蛮族叛乱的文檄多出于其手。 直到仪凤三年,他的仕途发生了转折,先后调任武功主簿、长安主簿,又入朝为侍御史从此登场入室。 当时武氏还是天后,对于女子当政,牝鸡司晨,骆宾王多有微词,是以多次上书讽刺而锒铛入狱。太后也因为欣赏其耿直曾招揽过他,可这混账偏偏就是不肯低头,既然不为五斗米折腰,那当什么官呢,这不扯淡吗? 这不,刚被家人处托关系、使财帛,才把他从大狱中弄了出来消停没两年,老小子又惹事了,才因为贬官的事又与李敬业混到了一起。 一番沉吟之后,武太后袖子一抖,将塘报收了起来,厉声言道:“传旨:着即追削李积、李震的官职封爵,掘墓砍棺,恢复其本姓徐氏。另以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为扬州道行军大总管,领兵三十万,李知十、马敬臣为副总管,讨伐徐敬业。” 冷眼看了一样俯身领命的众臣后,武太后转身离去,嘴角微微上让扬,面部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也暗地冷笑起来:当年先帝立后的时候,朕承了你祖父李积的人情,本想还在你身上,所以多年来从不计较你的过错。 可今时不同往日,你自己作死,又拉上这么多人,那就不能怪朕了,谁让你如此的不识相呢!...... 第二十一章 老头,你这就是再找死! 徐敬业出身将门,其祖父李积是大唐的开国功臣,历经武德、贞观、永徽三朝,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三军,其影响力远远超过其他的开国勋贵家族。 现在不仅徐敬业成了叛逆,更是连累李积和李震这两个早已故去的人,抛棺鞭尸、弃骨荒野,落个连死都不得安生的下场,勋贵们无不因为而唏嘘不以。 纷纷回府教育子孙,要谨慎作人,官儿当不当无所谓,可别像徐敬业那样好高骛远,丧德败家,否则祖宗八代的德行都得给败没了。 难怪李积再世的时候说:吾不办此,然破我家者必此儿。李积在朝堂和沙场纵横几十年能全身而退,识人的功夫那绝对是有一手的,现在看来真是至理名言,自己家的孩子还是自己了解啊! 正是因为此次的战争是由内部引发的,英国公府又树大根深,与朝中的大员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渊源和来往,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在说话的都多加了三分小心。 连刘祎之、韦思谦、刘齐贤、郭正一等几位宰相话都明显的少了很多;这种事,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呢,它就没错;老家伙们都是久经宦海的人了,见过的风浪太多了,所以他们抱定的态度就是一问三不知。 跳的最欢要数武承嗣和武三思二人,尤其是武承嗣,秦睿真是佩服他的毅力,挨了那么多军棍还特么能咬着上朝挑事。 早知道这混蛋是个打不死的小强,那天揍他的时候就应该手下的再重一些,省得听他像乌鸦一样的聒噪的嗓音,让他的耳朵遭罪。 不过,这也正好看出他们堂兄弟的险恶用心,他们竟然建议太后直接诛杀与徐敬业有亲密来往的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以绝宗室和扬州叛军遥相呼应,扩大造反规模,致使朝廷陷入首尾不得兼顾尴尬的境地。 太宗皇帝和先帝比较强势,心机和手段都不是这些酒囊饭袋能忍得起的,所以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像狗一样温顺,蛰伏起来以待时机,让往东绝不敢往西,让抓鸡绝不敢撵狗,现在决不能让这些跳梁小丑再出来添一把火。 武家兄弟这话一出正好说中了生性多疑武太后的下怀,老实说她也把不准这些李氏的宗亲会不会趁机起兵造反,毕竟生在帝王之家,有机会坐上这个位子谁会轻易放过呢。 现在先帝已经走了,徐敬业又给他们搭了这么好的架子,欺负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对于他们来说又能有多大的风险呢! 所以,放心不下的武太后就询问了刘祎之、韦思谦等几位宰相的意见,让他们说说这两个藩王有没有可能影响扬州的叛乱,可这几位宰相都好像哑巴了一样缄口不言,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就好像聋了一样。 就在武太后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裴炎黑着脸走了出来,不仅厉声喝斥了武家兄弟,更是严明了兄弟俩的险恶用心。如果朝廷依了他们俩个的混账话,诛杀了韩、鲁二王,天下各道的宗室子弟将人人自危。 为求自保,他们只能选择起兵反抗,因为这都是朝廷逼的,天下的士气、人心也会转而投到他们之间,高祖和太宗皇帝辛苦开创的江山也会毁于一旦,大唐广袤的江山将从此走向分崩离析,天下的黎民百姓也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是以,裴炎当庭弹劾武家兄弟有祸国殃民之意,请太后重重处罚之。见太后犹如欲绝,裴炎的脸由因转晴,进而言道:“太后,其实破解扬州叛乱的办法不是没有,除了大兵压境造成给反贼造成心里上的压力意外,老臣还有一个更好的注意。如果太后能够允准,则天下甚幸,百姓甚幸。” 话间,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见太后頟首,裴炎继续言道:“皇帝业已经成年,已经具有了单独处理政事的能力,但却始终未能亲政,这才让徐敬业等小人有了造反的借口。如果把朝政还给皇帝,叛军不用征讨便会自行瓦解。” 听到裴炎让自己还政,武太后不由地笑了笑,随即让内侍去后殿将皇帝请了过来。 看着李旦那低眉顺眼的奴才相,武太后的心里就更不痛快了,随即淡淡地问道:“八郎,裴相建议朕还政于你,来,跟母亲说说你是想的。放心大胆的说,只要是我儿的请求,朕无有不准!” 太后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只要李旦肯点头,人家就可以还政,这态度多大方啊!所以大伙把目光都盯在了李旦的身上,看看这位新皇帝到底怎么说。不少人都觉得他会一口应承下来,二十多岁的人了,谁愿意当个儿皇帝呢! 可让众臣没有想到的是,李旦不仅没有答应亲政,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请太后收回成命,说他才能浅薄,不堪朝政,要是让他主政,那朝政还不知道会遭乱成什么样呢! 唉,李旦这样让不少在都摇头叹息,大伙儿纷纷在心中暗道:李氏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太宗皇帝和先帝身上的帝王之气,怎么传到他这就全然看不到了呢,真特么是白瞎了裴炎的一片拥戴之心了。 当然,大殿中的臣子包括秦睿在内心里都泛起一丝糊涂,裴炎在废李显的时候,那么积极的充当太后的急先锋,这回儿放在李旦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呢! 就在众人糊涂的时候,御史崔詧当即站了出来弹劾裴炎,道:“启禀太后,裴炎身为顾命大臣,不思讨平叛乱,却一心只让太后还政,其必是怀有异心。 再以其外甥薛仲璋是附逆之臣,臣请三司从严审查,看看他是不是与叛贼徐敬业有里应外合之事,要不然怎么会行离间天家之事呢!” 得,本来是裴炎弹劾武氏兄弟,这转瞬之间弹劾的人就变成了他,转变如此之快,连秦睿看了都有些傻眼:还特么有这种操作,裴炎这老东西够背的了,不仅让李旦这猪队友坑了,更是让崔詧反咬了一口,这老东西是吃了个寂寞吗?....... 第二十二章 因果报应! 赵大爷那话说的没错,咋呼的越欢,死的越快,老实人常在!当官儿也是这道理,要是没有极强的政治抱负,那就不如学学秦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时间过过自己的小日子,顺便干点想干的事,这不香吗? 再着说,你裴炎也不是什么忠臣,装什么装啊,你要真是忠臣,废庐陵王的时候就应该站出来反对,而不是在这个时候以战事为筹码,威胁太后还政,装特么什么贤良忠臣,让人看了心中厌恶。 武太后是什么人,那是个在后宫三千佳丽中杀出重围,走到台前的让无数男儿汗颜的女人,且吃软不吃硬,到她手里的东西,亲儿子尚且不容了,更何况是裴炎一介总坏好事的宰相了。 更何况还有崔詧等朝臣出来弹劾,不禁解了武家兄弟的围,更是给太后递了个台阶,转瞬变化的朝局的让秦睿这官场小白看得是目瞪口呆。 武太后遂将裴炎关入诏狱,命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审问。凤阁侍郎胡元范、纳言刘齐贤为裴炎辩护,并以身家性命力保裴炎不反。而太后却坚称裴炎有谋反之意,不接受任何人作保。 抱定必死之心的裴炎也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叹道:“宰相入狱,再无生理!”,话毕,则随殿前的金瓜武士押下去了。 说道这个诏狱制度,在秦睿的知识面中印象最深的就是大明的锦衣卫,他也一直认为是明太宗-朱棣创立的。 可现实却不是如此,早在东汉顺帝时,大司农李固就当时选举人才中出现的弊病上书奏言。顺帝接纳其建议,“于是下诏诸州劾奏守令以下,政有乖枉,遇人无惠者,免所居官;其奸秽重罪,收付诏狱。”。 所以说汉顺帝开始就有诏狱制度了,刘保这皇帝当的不怎么样,但头脑也算是不一般,要不然怎么能想出这么损的招儿呢! 而诏狱,主要是指三公九卿或二千石高官有罪,需皇帝下诏书始能系狱的案子。就是说这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喻意为此狱中罪犯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这也就是为什么裴炎在下去之间就断定了自己有死无生。 裴炎被下狱,像魏元同等元老重臣是捶胸顿足,算是领略到了太后的狠辣手段,受到震慑的群臣只能硬着头皮,含着眼泪恭颂:太后圣明。 圣不圣明,秦睿不知道,反正他是挺开心的,庐陵王在被废幽禁的时候与他喝过几顿酒,算的上是不错的酒友,今儿害他的仇人倒台了,如果不是身份上忌讳,秦睿真想写份信告诉他。....... 别人快不快,是别人的事,秦睿反正得及时行乐,叫上秦景倩、秦佾、秦晙三位堂弟,买上一头大肥猪和几坛子杏花村的好酒,喝上一顿。 秦景倩、秦佾都在左玉钤军当差,这回都要跟大将军-李孝逸出征,不喝上一顿给他们践行实在说不过去。 让府中的厨子们把猪大卸八块之后,挑了点儿肉后,就把剩下的赏给他们打打牙祭,草根出身的秦睿即使当了少爷也拉不下脸吃独食,乐得这些家伙连连作揖,谢过大少爷的恩典。 作为资深的吃货,秦睿当然有几道拿得出手的菜,煎烤烹炸一番之后,就让围着他转的三个吃货都端了进去。这几个混球在做饭的时候,一边看,一边偷吃,幸亏没有老家伙们在场,要不然准得挨揍,秦睿太知道父亲和两位叔叔是什么了脾气。 也不知道程齐之是不是属狗的,鼻子怎么这么灵,这边刚端起酒来,这家伙就赶到了。不过,这太奇怪了,这家伙的官职是尚乘奉御,平时干的就是宿卫宫禁的差事,与他原来一样,今儿特意奉旨带兵随三司去抄裴炎的家。 宰相之家,家财何止万贯,这么快干完了不说,怎么不去庆贺一番,谁不知道这是个肥差事,在登记入册、上缴国库之前都能弄个盆满钵满的。 “老程,你这来的太巧了,专门掐着饭点过来的吧!”,都是一起玩的兄弟,说起话来当然没有那么多忌讳,给程齐之倒了一杯后,秦佾调侃说道。 “哎,秦三,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着,透着不欢迎啊!大兄都没说什么,你小子冲哪门子大个。那抄家饭跟特么断头饭有什么区别,吃完这家吃那家,早晚吃到自己家头上,老子嫌晦气。” “再说了,兄弟我不白吃,有彩头的,你们想不想听。”,话毕,与秦家兄弟四人碰了一杯后,就自顾的拿起一根大骨头啃了起来。 “老程,你小子饿死鬼托生的,有话说,有屁放,话没说清楚就吃,太不像话了!”,秦睿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笑着说了一句。 行,老大发话,那怎么着也得把话说明白了,御史鱼承晔在裴炎的书房中搜出了一封写给徐敬业的信儿,其中只有“青鹅”二字。 鱼承晔却用拆字法解释了密信:“‘青’字可拆分为‘十二月’,‘鹅’字拆为‘我自与’,裴炎是在表示要在十二月于城中为内应。”,并准备以此为证据上报太后给老东西定罪。 不过,程齐之去认为是阴祸之报,老家伙做的孽太多,有这样的报应也是应该的。就比如说,调露元年,他随右卫大将军裴行俭征讨西突厥时,裴大将军曾许诺投降不杀,成功招降了阿史那伏念等突厥将领。 但裴炎却嫉妒裴行俭的功劳,以“窘急而降”为由,将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温傅等五十四人斩于都市。 自此以后,裴行俭为此称病不出,而裴炎斩杀降将,使大唐天军的良好信誉损失殆尽,所以今儿这一茬,老家伙也特么不冤,一报还一报嘛! “这鱼承晔跟裴炎有仇啊,下手这么狠,他这分明是要裴家老小一块跟着走西南大道啊!”,年纪最小的秦晙。 “老四,这你就不懂了,官场上不是你踩我,就是我踩你,要不老吏们怎么总是感叹为官者大不易呢!他鱼承晔想上位很久了,也捏住了太后的心思,只要把案子坐实了,红袍换朱袍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至于死多少人,太后不在乎,他姓鱼的就更不在乎了,毕竟这是裴相自己非要找死,怨不得别人。 但你们几个给我记住了,咱们都是军伍世家出身,在朝中立身靠的是军功。这官儿升的慢一点没什么。可不能昧着良心去坑害妇孺,否则不管这官儿当的有多大,将来都没脸进祖坟,明白吗?”....... 第二十三章 拯救老兵-程务挺 秦睿以前听人说过,要想在这吃人的世道中活着,就得先学会泯灭良知,良知能值几个钱,不昧着良心做事,能发家致富吗? 是,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可秦睿是个性格执拗的人,丧德败类的事,他可不能像鱼承晔做的那么心安理得。 人生在世,尤其身在官场,谁不想起居八座、开衙建府,秦睿想相信他那几个兄弟虽然年纪不大,但个个都有这样报负。 没错,谁都想上去,可咱都家人,都得有底线,不能把事儿做绝了,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和家人留。 以前,在外面讨生活的时候,秦睿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今儿排挤这个,明个排挤那个,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下场最惨的永远是他们自己。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样的得意注定是短暂且不牢固的,秦睿不想这几个兄弟也和他们一样,身死魂消为天下笑。 裴炎这个人是小人没错,可他的家人何辜啊,这老东西自己死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替家人考虑一二呢,秦睿想不明白。 可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收押裴炎没几天,正在审问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就从其门生中审出另外一番隐情。这大概就是因为裴炎失势了,人家不想陪葬,墙到众人推,破鼓万人锤的原因。 此事曰:裴炎因对太后把持朝政不瞒,再加上徐敬业等人在扬州造反,所以就想出兵变的注意。打算趁着太后出游龙门以武力劫持,逼她还政给皇帝。 但天公不作美,接连日大雨,又加上扬州之变的事还没有解决,太后的兴致没了,所以取消了出游的计划,致使裴炎的谋划未能成功。 消息一在朝中传出,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包括秦睿在内不少人都认为,这是骞味道和鱼承晔严刑逼供得来的供词,而且还涉及到一些禁军将领,不可不慎重待之。 可那揭发者正是他的妻侄-刘升,这就容不得人不信,再加之他外甥薛仲璋,是徐敬业扬州叛乱的主要参与者之一,说他没干过这事,那鬼都不信。 除了魏元同、胡元范、刘齐贤等几位重臣之外,右玉钤大将军、检校左羽林军的程务挺也站出请太后明察此案,毕竟裴炎是先帝倚重之臣,多有辛劳,更身兼托孤之任,要是这么草率的定罪了,那如何与先帝交代呢! 听到程务挺说道先帝的时候,秦睿真想上去把这位叔父的嘴堵上,没看太后的眉毛都竖起来的了吗?找死啊! 果不其然,甩了一下袖子后,挑着眉头的武太后,指着大殿中的臣子,肆无忌惮的言道:“卿辈有受遗老臣,倔强难制过裴炎者乎? 有将门贵种,能纠合亡命过徐敬业者乎?握兵宿将,攻战必胜过程务挺者乎?此三人者,人望也,不利于朕,朕皆能戮之。” 话毕,对禁军招乎了一声就让人把程务挺压了下去,随即又和蔼可亲的与重臣讨论起治理黄河水患的事宜,弄得出班的魏元同三人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不得不因为礼法的规制推回了班中。 而站在门口不远处站班的秦睿,悄悄地退了两步,死死抓住了正在当值,要冲出去为父亲求情的程齐之。 并低声警告:“齐之,现在不是求情的时候,如果你此刻站出来,就会有御史站出来弹劾你扰乱朝会,倒是不仅救不了叔父,更是把你自己也搭进去了,明白吗?”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杀吧!”,程齐之流着眼泪回了一句。 “只要人没死就有希望,且暂忍耐一时,咱们下朝之后再想办法,你小子千万要制怒,明白吗?” 秦睿一边眼观六路,一边叮嘱着程齐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那些混账御史可不是惯孩子家长,只要让他们抓住了借口,不管是谁都往死了整。...... 散朝之后,秦睿、秦晙、程齐之三人回到了胡国公府,三人都开动着脑筋想办法营救程务挺。程叔叔性格刚烈,最是看不上酷吏作为,所以才站出来说了两句公道话。 可这年头当官儿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有义气,没事的时候千山万水,有事的时候准备连一个上保奏的都没有,这就是官场,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永远不要指望谁雪中送炭。 刚才进门的时候,老爹和两位叔父已经表态了,他们会上本章保程务挺,今儿朝上实在不是时候,太后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站出来求情,无异于火中取栗,根本就于事无补,所以他们希望程齐之,耐心的等待一二。 可这总不是办法,太后要的是什么,是态度,是坚决拥护她的忠心,就像在废除庐陵王的时候,就像他能奉命率兵进宫那样。 “睿哥儿,你想想办法啊,我爹这人可不会与刀笔吏合作的,这在大牢之中肯定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激怒了那些酷吏,还不知道会往他头上扣什么罪名呢!”,程齐之担心的不是没道理,裴炎还是宰相呢,还不是被人栽赃了? “是啊,大兄,你快想想办法啊,看看这两天因为裴炎抓了多少人,要是不赶紧把人捞出来,一旦罪名定下来,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秦晙赶紧补了一句,他所在金吾卫这两天就没少帮着办差,无辜的人尚且抓进去了,更不要说程叔叔当廷顶撞太后了。 一边踱步,一边揉着发胀的头,突然之间,秦睿的脑袋中浮现出了“有功之臣”这四个字,一拍手随即就说了声:有办法了。 “行了,没时间解释了,老四,你给我看好齐之,再我回来之前,不准他离府,我要进宫一趟。”,话毕,拿起桌子上的马鞭就转身跑了出去。 之所以没有痛快解释的原因是秦睿不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的招儿管不管用,人家吃不吃这套,万一行不通,就只能指望老爹他们的面子了。....... 第二十四章 人要往前看 武太后是什么人朝野皆知,从多年前孝敬皇帝到没薨几天的章怀太子,亲儿子挡道也是死路一条,秦睿必须知道太后心中的真实想法,是不是一定要程务挺死,如果答案是摇摆不定,那才有一线生机的希望。 而以秦睿目前的人际关系,只有上官婉儿一条线可以跟,所以他不得不打一张感情牌斗胆来揣测“圣意”。 上官婉儿少时就随母亲郑氏被充入内庭为奴,别看大多数在内庭为奴为婢的都是罪臣的家眷,但互相仇视、倾轧的确实非常严重。 上官婉儿因为年纪小,也干不了什么活儿,经常被女官责罚,但因为怕母亲伤心所以只能强颜欢笑。 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一位姐姐,那姐姐见她乖巧懂事,就经常帮助于她,并教授她在内庭的生存之道。 现在这位宫人的岁数大了,达到了出宫的条件,在宫内生活了大半辈的她,亲人都已经离世,又没有什么认识人,即使上官婉儿给她在多的财帛,相信也适应不了外面的生活。 所以报恩心切的上官婉儿就找到的秦睿,希望他的机敏可以帮助这位姐姐走出这个困境。这对于秦睿来说是小菜一碟,谁不知道老宫人都有一手刺绣的好本事,开一个绣庄一定生意一定好。 随后秦睿在洛阳城盘下一个好铺子,把架子搭起来,剩下的事就好说。一来可以解决这位宫人的生计问题,让她可以自力更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二来,可以让她多多接触外面的人,也可以打发时间,没准时间一长还能找到另一半呢! 这不,带上了她给上官婉儿的心意,秦睿就赶到了洛阳宫。一番详谈之后,秦睿长长地出了口气,第二日才拿着上官婉儿给的令牌,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皇室直接控制的诏狱。 “叔父,侄儿来看您了,因为来的匆忙,没准备太多的东西,您老先对付先吃一口。”,秦睿一边摆弄着食盒,把菜从里面拿出来,一边笑眯眯的说着。 “行啊,小子,出息了,皇家诏狱也如履平地,你老叔我也算是在你这得着继了。” 看到秦睿来,程务挺非常高兴,他在朝中为官多年,太知道这里面的深浅了,秦睿能此番来的代价不会小了,这是两家的情谊,他不得不领。 “叔父说的是那里的话,且不论秦程两家的交情,就说你对侄儿多番回护的情义,为您办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呢!”,话毕,秦睿给程务挺满了一杯酒,说起了外面的情形。 首选是程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已经病倒了,程齐之不得不在府中照顾母亲,所以才没有随秦睿一同前来。 秦玉道三兄弟和其弟程务忠正在积极联络交好的朝臣,要上一份联名的本章保一保他,可目前裴炎一案牵涉太大,大伙都有家小,不得不慎重之,所以答应的人不多。 随后是宫中,昨儿下朝之后,太后虽然很不高兴,但却说起程务挺的功劳,三击突厥,内攘绥州,可谓将中能者,就是脾气太倔了,不知道圆滑,太后非常的不喜欢。 从这话就能听出来太后并不是真想杀了他,而是在朝堂之上实在下不来台,说的也是气话,心中还是念着程务挺当初支持他废帝的功劳的。 所以趁着裴炎一案没有审结,所有人的都没定性,只要老程主动上一份请罪的本章,动一点感情,完全可以轻松把自己摘出去,秦睿会第一时间送入御前,这一难也算是过去了。 看到老程阴着脸,不说话,秦睿知道他的牛脾气怕是又犯了,随即又帮他满上了一杯,语重心长的劝了起来。 太后奉先帝遗诏摄政,名正言顺,占着天下的大义,废帝如此大事都是举手之间的事,杀几个大臣又算得了什么呢! 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又何必因为一时之意气,非要与太后争个明白呢!老程是多年的老吏,秦睿相信他明白官场上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对与错。 不管怎么说,皇帝现在还姓李,洛阳城头上还飘着大唐的旗帜,程务挺受太宗、高宗两代帝王恩遇,在这个朝局晦暗不明,外戚专权如此的情况下,舍主而去是忠臣的行为吗? 另外,程夫人和齐之都是他的至亲,阖府上下百余口的性命都指望着他,在战场上程务挺不负君王、国家,已经做到问心无愧了,难道现在愿意舍弃他们而去吗? 齐之明年就要成亲了,他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如果一意孤行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满朝文武都可以家国兼顾,为什么程务挺就不行呢! 听完秦睿的话,程务挺抱起了酒壶猛灌了几大口,可以看得出来,让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低头,他的心里挣扎的还是挺痛苦的。 秦睿对此表示理解,他们这一代人都是听着太宗皇帝和父辈们如何在尸山血河中创立江山的故事中长大的,心中潜移默化的受着那一代人光荣和梦想的熏陶,对于这个国家,对于李氏,有这天然的归属感。如今的情形自然不能坦然接受,可没办法,现实往往就这么残酷,不接受能怎么样呢! 长长地出了口气后,程务挺用复杂的眼神的看了秦睿一眼,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本以为很了解你这个世侄,可今天我不得不承认,还是太小看你了。” “你说的对,要想苟活,保全家小,就得上本请罪。不过,在为叔写这份本章之前,你必须回答一个问题。你的心到底是在李,还是在武!” “叔父,您太高看侄儿了,侄儿算的上什么东西,怎么能当此一问呢! 但有一点侄儿可以告诉您,为了让咱们叔侄之间说话方便一些,侄儿给了诏狱管事一千金。”,话毕,拿过一旁纸笔,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程务挺可以开始了。....... 第二十五章 眼见未必为真 袖子里揣着程务挺请罪的本子,秦睿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在此之前他是真怕老头死脑筋,一条道走到黑,最后他自己白死了不说,一家老小还得跟着遭罪,何苦呢! 秦睿没在太宗、高宗为官,没有感受过那种所谓光荣与梦想,但他知道人要往前看,所谓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急什么啊,非得计较一时的长短吗?更何况裴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特么连累多少无辜之人,早点死了到干净。 就在秦睿快走出监区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回头一看,的确是吓了一跳,昔日冠冕堂皇的宰相裴炎,如今竟然邋里邋遢的连洛阳城的乞丐都不如,这不得不让人感叹,造化弄人,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 “下官秦睿见过裴相!”,秦睿虽然是个很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的人,但他不想让人说秦家的人都是无知莽撞的武夫,一点礼仪都不懂。 “秦长史不必多礼,目下老夫已经不是宰相,仅仅是一介囚徒之身,当不得长史如此大礼。程务挺好福气,有秦家这样可以托妻寄子的世交,他比老夫强啊!” 话间,拢了拢散落的头发,裴炎盘坐在地上,笑着问道:“原本老夫以为,秦家满门忠义,到了你这一辈却出了个巧舌如簧的弄臣,坏了壮公的一生的英明。 可现在看来老夫是错了,你不错,你很不错,小小年纪就把“进、退”的为官之道吃得这么透,程务挺将军想来可以脱罪了。也好,少死点人,也算减轻了老夫的罪孽。” 裴炎一番慈悲之语,秦睿相信是肺腑之言,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头子作了一辈子孽,临了总算是良心发现了,这也算是天良未泯了。 可秦睿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宰辅之臣,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想这如何保全李氏以抱皇恩,为什么总在皇权之间搬弄是非呢,这回好了把,脚拔不出来,把全家都搭进去了。 “裴相,睿官卑职小,本不该多过问国事,可还想是问一句何必如此呢?” 秦睿的话问的很巧妙,不要以为他获罪是为了李旦,这老头一生中坑害的皇子可不止李显一个人,所以他一定是别有所图的。 哈哈......,“哎呀,老夫一生政敌无数,可他们都没想到问题,让你一个孺子想到了,不错,如此聪慧,壮公可含笑九泉,秦家无忧夷。 要是老夫此刻还是宰相,一定要把你收入门墙,提拔到尚书省去历练,而不是什么劳什子军伍。” 不管是给他当学生,还是进尚书省,秦睿都没什么没兴趣,不过对老头儿一生的为官之道,他倒是挺感兴趣的,也算是为自己以后的路避免一些选择性的障碍。 见裴炎的把目光瞄向腰间的葫芦,秦睿很大方的解下来从柱子之间的缝隙递给了他,然后盘腿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等着裴炎的解渴后的“高人之语”,看看老家伙宦海一生最后总结出了什么。 裴炎年轻的时候就读于弘文馆,勤奋好学,每当同学出外游玩时,仍旧苦读不辍,夫子们都很看重他,认为他是将来是作学问的人,所以每每闲暇之时都愿意指点一下,对于他提出的问题也悉心回答。 而那时候的裴炎一心都放在学问上,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一代宗师,所以就以学业未精为由,拒绝官府征辟,这一待就十年。后来拧不过家中的催促,他参加科举,以明经及第,被授为濮州司仓参军。 风尘小吏给他带来的经验不堪回首,衙门里与他相同品级的同僚,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未进一步的大有人在。 从青葱少年变得白发苍苍,一生庸庸碌碌,没有建树,也得不到人的尊重,这让他心中十分的不甘,他不愿意自己也变成这样。 处于那样的处境之下,人自然要穷则思变,裴炎也从官场孤臣变成了滑不溜秋的人物,一路升至御史、起居舍人,成为了天子的近臣。 调露二年,裴炎升任黄门侍郎,加授同中书门下三品,终于走到文官的顶峰,成为宰相。是年八月,术士明崇俨被刺杀,当时还是天后的武氏怀疑是太子李贤指使,便命裴炎与薛元超、高智周一同到东宫审讯,结果在东宫搜出铠甲数百具,李贤因此被废为庶人。 而东宫的那些铠甲正是他领悟了太后废储的意图,特意让人安排的,裴炎也为此案一跃成为天后的心腹之臣,进而官拜侍中,在朝中的威望急剧上升,一时无出其右者。 永淳元年,李治前往东都洛阳,命裴炎留守长安,辅佐皇太子李显,裴炎觉得这位胖胖的储君很有好摆弄,希望将来可以通过他让自己获得更多的权力,成为诸相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他没想到,这小胖子为了不让自己揽权过重,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利用韦玄贞的事,打压自己,逼得他不得不从了刘讳之,成为李氏的叛臣。 从此以后,不少人都刻意的疏远了他,心腹也走了不少,要不然他也不会冒险在大殿上再搏一场,就是想借着李旦的名分把心向李氏的臣子拉拢过来,进而与太后分庭抗礼。 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回想起来,裴炎很是懊悔,他这辈子都是为了权力而活,根本就于家人、亲朋无益,现在又要连累他们陪着自己死,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故事说的挺快,酒喝的也挺快,裴炎饮尽了最后一口酒后,笑着对秦睿说:“老夫听说你与庐陵王关系不错,将来见到他替老夫致一声歉意,老夫为臣不纯,死有余辜啊!” “裴相的话,下官一定转达,殿下生性豁达,相信他一定会原谅相爷的。今日相爷的教诲,让下官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书。以后每年清明,定会奉上老酒一壶,以报答一言之恩。”,话毕,秦睿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当秦睿的脚步从耳中消失以后,裴炎闭上自己的眼睛,感慨言道:“后生,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世上的路什么时候由得人选择了!”....... 第二十六章 民意对天心的作用 求人办事得投其所好,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就是这个道理,尤其是对付太后这样的“千古女皇”,更是要慎之又慎,否则别说恩典求不下来,还有可能让程务挺死的更惨。 女人都是善变的,今儿喜欢玉石翡翠,明儿喜欢绫罗绸缎,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又能一定说的准他们到底喜欢的是什么呢! 作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武太后什么东西没见,想要什么没有,要想讨的他的欢喜,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秦睿在宫中当差的时候听说,太后最是喜欢二王的真迹,先帝在时就以其名义从王公贵戚那里,用以以文会友的方式,将这些真迹“买”了回来,弄得那些大臣着实心疼了一阵子。 可这确实也给了秦睿启发,正好胡国公府有一幅《何如帖》是太宗皇帝所赐,本来是想留着自己把玩的,也附庸风雅一下,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人命大于天,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这不,秦睿把程务挺的本章和字放在了一起,以贡献《何如帖》的名义,跪在了大殿之外,等候太后的最新决断。 青石板跪着膝盖疼,忍着疼的秦睿一直盯着殿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上官婉儿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一点消息儿都没有,这让他的心里着实有些着急。 他不能让父亲和几位叔父一起上本章,这多少有点持众侍君的意思,太后也免不得心疑他们为臣不诚,事情一过再秋后算账,那特么可就没地方哭去了。 他年纪小,官职小,面子也不值钱,丢人就丢人呗,反正能救人就行,程务挺帮过自己,这人情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还的,否则这良心何安呢! 就在秦睿的脑子中天人大战的时候,上官婉儿背着手,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眯着眼睛俏声言道:“秦长史,你这态度确实诚恳,跪了两个时辰还能跪的这么直,足见有个身板是挺重要的。 前些日子,就有两个上年纪的老臣,直接晕厥了过去,事儿没办成不说,还被御史参了一本,真是替他们不值啊!” 上官婉儿这话说的是挺轻巧,谁不知道这跪着也是个体力活儿,她这明明是幸灾乐祸好不好。 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为了救人,秦睿不得不拱手言道:“上官舍人,姐姐,姑奶奶,咱要闹换个时候行不行,我叔父,哦不,程大将军还在诏狱里受罪呢!” 看到秦睿讨饶的模样,上官婉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容,她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办事一板一眼的,处处圆滑的秦睿也有如此滑稽的一面,如此怎能让人不笑呢! 但既然开过了玩笑,他办的还是大事,上官婉儿总得适可而止,从身后的拿出的一份圣旨后,俏声说:“太后已然允准了程将军的本章,赦免其罪,复官爵,并以钦差专使的身份,结案之后于东市监斩裴炎一党。怎么样,够给面子吧!” 没错,确实是开了天恩了,用上官婉儿的话说,上意即天意,重臣们想要改变上意是很难的,而下级官吏所代表的恰恰是民意,民意是不能违背的。太后作为圣明主上,自然不能拂逆民意,所以便开释了程务挺,以显示皇权重民之意。 当然了,有了那日之事,太后与程务挺的君臣之义已经有了裂痕,为了弥补这段裂痕,太后需要看到了程务挺的忠心与诚意,监斩国贼裴炎就是最好的机会。 接过诏书之后,秦睿小心翼翼把它放在了袖子里,然后揉着酸痛的膝盖,回了一句:“太后圣明,姐姐高义,下官敏感五内,这就去传太后懿旨,让程大将军来阙前拜谢恩典!” 造化弄人啊,程务挺是因为保裴炎才下狱的,现在摇身一变让他来监斩裴炎,这不是背信弃义吗?太后的手段高明啊,既开了恩典,让秦玉道等与程务挺交好的军中将校感激莫名,更是让他交出所谓的投名状。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秦睿今天算是见识过了,从此以后程务挺的身上就烙上武氏的印记,他所言所行都带有浓重的武氏色彩,翻手之间就把李氏之将变为了武氏之臣,自己做的一切,不过是给人家递了个台阶而已。 行了,甭管是出于什么考虑,但结果是好的,秦睿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就打算赶紧把人弄出来,特么的,那鬼地方是待人的地方吗?多过一个时辰都得让人脱层皮。 就在秦睿转身之际,上官婉儿却拦住他的身前,抱着膀子,点脚说:“哎,我说你小子太没良心吧,姐姐我为了此事可是花费了不小的气力,你小子得了便宜就这么走可吗?” 这话一说,秦睿恍然大悟,连连拍了拍自己额头,赶紧拱手谢罪道:“姐姐恕罪,小弟这为了救人都急糊涂了,姐姐放心,三天之内东西一定置办齐全了,小弟亲自给姐姐送来。” 上官婉儿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些市面上有趣的话本子,她要来也是为了在闲暇时太后解解闷子。为她老人家排解下宫中的忧愁和政务的烦闷,同时还能让上官婉儿打发一下时间,这都是小事,也是贴心的差事,必须得办好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这人重情义,想还程大将军的人情,这次就不怪你了,快去吧!”,微微一笑与秦睿话别,她也理解这家伙是急糊涂了,否则是不会忘了自己交代得事儿。 看着秦睿焦急的背影,上官婉儿笑着点了点头,开始与这小子结交的时候是奉旨行事,因为太后需要抬举他,让一部分人“火气”小一点,专心为她办差。 可时间长了,上官婉儿却发现,这个家伙很有意思,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把安顿恩人的事交代给他办。 作为太后贴身的内舍人,掌管制诏的“重臣”,想要巴结她的人多了,可上官婉儿知道人家都是有目的,有利益的,而不像秦睿办事只讲交情。....... 第二十七章 结怨裴绍业 天心也好,民意也罢,秦睿现在没有那耐心考虑那么多,出了皇宫急吼吼的直奔诏狱之去。可到了诏狱门外,秦睿就发现了异常,或者说是诡异的一幕,最起码在他的认知中,这根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儿。 诏狱是皇室直属的宪司衙门,驻守在这里的全是禁军士卒,什么时候轮到左鹰扬卫(左武卫)来这站岗巡逻了,这不是扯淡吗?而这些士卒见到自家的长使来了,也都行礼问安,完全就是一副自家的营区的样子。 “羽林卫的呢?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在鹰扬卫大营好生操练,来此作甚!是谁让下的命令,大将军知道吗?” 令行禁止是军伍中最起码的规矩,没有上司的军令,他们可不轻离营区的,这点秦睿当然清楚。 可这也不通常理,裴炎一案后,大将军黑齿常之特意在通令全军,任何将领无帅令不得动用一兵一卒,连秦睿这个长史出营都的大将军亲自批示,更不要说调这么多兵了。 黑齿常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不会自食其言,谁敢如此大胆拂逆大将军的意思呢! “回长史,末将等人都是随裴将军来的,他说是奉了上命,并未交代具体的事宜,特意点两百监府军于此听命,将军此刻正在大牢之中,末将等人也是一头雾水!”,领头的校尉-于军拱手回了一句。 “上命?可有大将军的手谕?”,秦睿伸手讨要,调兵行啊,拿那文书说话吧,一退六二五算怎么回事! “回,回长史,末将也是这么问的,可裴将军是上官,又说了上命,末将也不敢太。” 于军的话没说完,秦睿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裴绍业是正四品的武职,是军中大员,秦睿可以不怕,可校尉不行,以后还得在人家手下当差呢,一个小小校尉怎敢拂逆其意呢! “行,于军,你还真行,怕裴将军给小鞋穿,你就不怕军法吗?不怕大将军要你的脑袋吗?自作聪明!”,话毕,不管跪倒于地于军,一甩袖子秦睿便疾步向里面走去,这都因为他心中生气一股寒意。 不管在朝为官,还是军中为将,谁能一辈子不结下仇敌,裴绍业虽然与程务挺往日无怨,可保不齐受了什么人指使,所以干冒军法之嫌才带兵来此。更何况,还有羽林卫还甘愿让道,这不更惹人生疑吗? 果不其然,秦睿还未到关押程务挺的牢房,就听到裴绍业的怒吼之声,满口让程务挺道出是如何与军中将领勾结,意图营救逆贼裴炎的。 “程将军,本将念你是军中前辈,已然很客气了,如果再不知晓好歹,那可就不要怪末将不念同袍之情了!” “程务挺,你应该明白本将身后代表的是谁,只要你乖乖地招了,那位贵人一定保全将军的家小,否则,阖府大小恐怕就是在劫难逃了,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就在裴绍业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的时候,秦睿面带冷色的走了进来,这让裴绍业和牢房之中的差役都面露惊诧之色,这秦睿来干什么,是谁让他来的。 还没等裴绍业问原由,秦睿便围着程务挺转了一圈,笑呵呵言道:“本将出身将门,自小便是文理不通之辈,可今儿确实让裴将军给上了一课,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你、你,“秦睿,你如何敢出言不逊,你可别忘了,本将的品秩比你高,难道不怕日子不好过吗?”,话间,一拂衣袖,继续言道:“看在你父和大将军的面上,本将不与你一般计较,还不快快退下!” 计较,还看得看谁的面子,这裴绍业是气糊涂了吧,还是他觉得他这个正四品的武将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就算没袖子里的圣旨,秦睿也不怕啊,大不了打到金殿去,看看是他有理,还是自己的长史懂军法,吓唬谁呢! 思虑于此,秦睿一屁股坐在程务挺的旁边,开口言道:“来来来,你倒是说说,你不看我爹的面子又能怎么样,无旨意、阁部的公文,你还敢杀本将不成!笑话,说你是够是抬举你了,用不用把黑齿大将军请来,请他来评评理!” 提到黑齿常之,裴绍业等人面色一边,后退了一步,所谓做贼心虚就是这个道理,他们当然没有大将军的手谕,这要是真把人请来,不仅办不成贵人交办的事,更是容易让自己身陷囹圄之中啊!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不信秦睿愿意为程务挺赌上阖府家小于不顾。随即厉声言道:“秦长史,都是一卫的同袍,应该和光同尘,要是弄得场面无法收拾,那可不利军伍,长史身兼军法,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吧!” 军伍之间,规矩大,内斗多,咸通年间,薛仁贵奉命西征的时候,就是因为与副总管郭待封之间将帅不和,最后才导致在大非川残败,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裴绍业的意思很明白,今儿给面子的话还则罢了,不给面子,那日可就未可知也了。 程务挺在军中混了一辈子,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刚要开口劝说贤侄离开,就见被秦睿挡了下来。 只见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面带不屑回了一句:“裴绍业,你要是真刀真枪与程将军玩命,那没说的,本将自然是不会横杆阻拦的,也没资格管! 可你要拿这些下三滥的伎俩逼供,别说老子瞧不起你,今儿这事,我还真管定了!” 秦睿是可以直接拿出圣旨让他们滚蛋,可既然身后藏了人,他就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谁,毕竟是得罪了小人,以后也知道个防备,不至于哪天让人“揍了”都找不着北。 可没有想到裴绍业这混蛋真是没脑子,不仅没有把后面的人抬出来恫吓于他,反而抽出腰间的宝剑要玩命。 就在裴绍业的宝剑架在他脖子上时,秦睿举起了双手,随即指了指了袖子,示意裴绍业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再说。 他这一行为彻底搞懵了裴绍业,伸手掏出来一看,头皮瞬间就酥了,因为这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明黄的一封圣旨。 不由的咬了咬牙,在心中大骂秦睿无耻,明明是奉旨行事,却在这里愚弄他们,这不是麻子脸,处处坑人吗? 于此同时,也懊悔自己办事不利,要是刚才就上点手段,直接把人弄死了,也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裴绍业手拿着圣旨发抖的时候,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上前一把夺过来后,展开后言道:“太后诏曰:着即,无罪开释程务挺,复广平郡公爵位,转左羽林卫大将军,检校右羽林军,并以钦差专使职位监斩裴炎一党。” 将圣旨交给磕头谢恩的程务挺后,秦睿转身来到裴绍业的面前,随即言道:“裴将军,广平郡公的事毕了,那咱们是不是该说说,你违逆大将军军令,擅自调兵之事了。”........ 第二十八章 刘府之宴会 裴炎一案动静闹的不小,不仅牵扯到了扬州的叛军,更是让朝中的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不朝臣都因为他要么遭受牢狱之灾,要么贬官远窜烟瘴之地,不得不说,老头儿真是害人不浅。 程务挺在此案当中,可为最特殊的存在,从阶下之囚一越变成了监斩官,不仅加官进爵,更是一跃成为太后的心腹之将,一时荣宠无人可及,让不少人看了都眼馋。 尊严算是什么,为官者有几个人在乎这个,只要能富贵加身,出卖良心都不在话下,道个过儿,表表忠心就能换得这么大的便宜,有机会谁不挤破头似的往前冲。 但裴绍业私自调兵且刑讯大员的罪名可是不轻,秦睿作为左鹰扬卫的长史,扞卫军法、军律责无旁贷,不仅把他拉倒大将军黑齿常之那里,更是有要闹到夏官(兵部)那的势头,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还没等大将军黑齿常之问罪,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的刘讳之就恰如其分的找上了左鹰扬卫的门,说这事与他一点关系没有,恐怕鬼都不信。 老家伙硬是凭着他的三分不烂之舌和宰相的地位与大将军“详谈”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结果裴绍业这混蛋也仅仅是领了三十军棍,了解此事的因果。 用刘相的话:同朝为官,互相担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为太后和陛下尽忠,犯不着剑拔弩张的伤了感情。 与此同时,刘讳之为化解诸人之间的“误会”,特意在府中备下一杯薄酒,请黑齿常之、程务挺以及秦睿务必赏光,大家坐在一起聊聊,没准就有共同语言了呢! 有没有共同语言,秦睿不知道,可他清楚的是刘讳之绝不是裴绍业身后之人;问程务挺,他还以长辈的语气教育了自己。声称宦海沉浮,关系错综复杂,很多事都要得过且过,要是凡事都弄明白了,那人也就活不长久了。 得,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秦睿也不好问,老家伙们的脾气都是一样,只要是他们不想告诉你的,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心中只能多加堤防以被不患了。 临淮县男府(刘讳之的府邸)正堂,还别说,刘相今日还真是用了心思,蜜汁熊掌、光明虾炙、金银夹花、通花软牛肠、单笼金乳酥、巨胜奴等等。全部都是宫廷菜系,寻常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口福,据说这厨子还是太后亲自的赏的呢,以褒奖他在新朝的“功勋”。 “来来来,诸位同仁,把酒杯都端起来,一祝太后、陛下万寿无疆;二祝扬州前线告捷,叛乱之地重归王化;三祝我等同僚安享荣华,无病无灾。”,刘讳之老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写满了得意,让人一看就了一种已经饱了的感觉。 共饮一杯后,继续言道:“诸位,刘某与诸位的出身比不了,仅仅是弘文馆直学士出身,于国少有功劳,这一身富贵都是拜先帝和太后所赐,所思所想自然也以他们的意志为主。” “现今扬州兵乱未平,边境敌国又虎视眈眈,可以说正值主少国疑、内忧外患之际,所以咱们这些作臣子的,更应该摒弃前嫌、通力协作,辅助太后与陛下戡乱救国呢! 两位大将军都是国家重臣,累授皇恩,是我朝中良将,这个道理自然是不用本相深言的,不是吗?” 自从李显被废之后,秦睿还真向其父请教了刘讳之的生平,就这么个饶舌鼓噪之辈,他是怎么当上一国之相的,要知道大唐可不比其他的王朝,想在这出将入相,那没有像样的成绩还真就没什么入阁的机会。当然,像武承嗣那样的毕竟是少数,谁让人家是皇室至亲,外戚之首呢! 可经过秦玉道这么一解释,他算是明白了,这其貌不扬的家伙也不是那么简单,竟然是北门学士的代表人物,那出身自然也就“根红苗正”了,难怪仕途走的如此顺畅。 所谓北门学士,还要追溯到上元二年,武后欲摄政,遭宰相强烈反对,乃置北门学士,助己在禁中决策,抗衡外朝大臣。北门学士皆当时文学之士,五、六品中级官员,有左史刘讳之、范履冰、苗神客、右史周思茂、胡楚宾,着作郎元万顷。 彼等以北门学士之衔,出入禁中,一则帮武后编修书籍,撰《列女传》、《臣轨》、《百僚新戒》、《乐书》,凡千余卷;一则参决朝廷奏议及百司表疏,拟分宰相之权。 但当时武后尚未独揽大权,国家大事仍由外朝讨论决定,北门学士品级较低,无资格出席政事庭议,只能通过武后间接影响国家决策,亦无法干预宰相行政之权,所以分宰相之权程度有限。 可随着先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武后的权力越重,他们这些低品秩的北门学士也在朝中逐渐担任了要职,在官场上也算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所以秦玉道给秦睿的意见是,扯不起,但咱躲得起,北门学士持功自傲且睚眦必报,早晚有鱼池之祸,与他们保持距离,将来事发才能全身而退。 “秦长史,秦长史!”,与两位大将军扯完皮后,刘讳之把目光放到了秦睿的身上,这位太后新提拔的小将进来之后,只管喝酒、吃肉,一句话都不说,看起来性子很闷,与裴绍业说的伶牙俐齿多有不符啊! “刘相恕罪,贵府的佳酿太醇香了,末将又是刘伶子弟,所以多贪了两杯,请相爷恕罪!”,心里虽然对刘讳之鄙夷的很,但面上的活儿,秦睿还是做的。 哈哈哈......,“无妨、无妨,长史既然喜欢,回府之时可以带上一些!裴家与本相有些渊源,绍业又是本相看着长大的,他是个性子莽撞的粗鄙之人,没什么坏心眼儿,要是有得罪长史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担待!” 刘讳之的话音落后,秦睿又看了一眼打眼色的黑齿常之和程务挺,心领神会的他,赶紧起身拱手回道:“相爷这话严重了,末将虽然管的是军法,但亦知法外还有人情。 既然诸位上宪把话都说开了,那末将自然不能抓着不放!都是一卫的弟兄,裴兄又是上司,以和为贵嘛!”....... 第二十九章 好兄弟,讲义气! 官场上的就是这样,前一刻还恨不得把对方掐死,后一刻就推杯换盏成了兄弟,态度变化如此之快,全都是因为“利”的缘故,由此可见这是世上缓解矛盾最好的“良药”。 秦睿原本是很讨厌这中虚与委蛇的作法,可在秦玉道的棍棒之下和残酷的现实,他不得不选择适应这个“人情世故”的世道。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一介凡人,与陶渊明那样的高洁之士,根本就不在同一阶层。 这不,在刘讳之的调和之下,“挨过”军棍的裴绍业脸上荡漾起憨厚的笑容从对面坐了过来。一边与秦睿说着军旅之事,一边以老哥的身份与弟弟陪着不是,丝毫不见前日拔剑相向的样子,其脸皮之厚,秦睿是自叹不如。 “咱们军伍上的汉子向来都是心胸宽广之辈,秦家累世将门,兄弟又是胡公独子,家学渊源,想必不会与愚兄这大老粗一般见识吧!” “前番哥哥已经向程大将军磕头赔罪了,兄弟你这要是过不去,哥哥也给你磕一个!” 话毕,作势就要磕头,而且还是当着三位大员面前,秦睿会心一笑后,赶紧拉住了,面色激动言道:“兄长切莫如此,这不是要折死小弟吗?都是小弟年轻气盛、不知大局,误会了兄长,这要磕头也该是小弟啊!” 看着秦睿二人和好如初,刘讳之笑着言道:“好了好了,你们俩个也都不要客气了,同朝为官,同军为将,那有不磕磕碰碰的,以后在常之麾下要勠力同心,为我大唐再建新功!” “诺,末将等谨遵刘相教诲!”,二人起身领命之后,刘讳之抚髯大笑,随即大手一挥让早已准备的龟兹舞女入堂,为诸人助以酒兴。 龟兹之国以歌舞、古乐闻名,“管弦伎乐,特善诸国”。自隋以降,兹歌舞、龟兹古乐一度风靡中原,“胡风”所至,不少文人墨客都为之倾倒。这让秦睿想起了那首诗: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篷舞。 “兄弟,怎么对此等胡女有兴致?为兄知道洛阳城有几个好去处,等待会宴席一散,咱们邀上几个弟兄,一起去享受一二?你不知道,那些胡女与中原女子不用,其中滋味非为人言所能尽也。”,裴绍业一副淫棍的模样,猥琐地低声笑道。 “这个,这个,裴兄,这个不好,家父那里管的严,小弟要是饮宴不归,反身向去了秦楼楚馆,那可就不是一顿鞭子能了结,小弟是得挨军棍的。” 秦睿这话说的不假,随着秦睿的官职升了起来,秦玉道夫妇对其的管教确实越来越严了。而且夫妇二人还言辞凿凿,言为官者,官箴为重。 秦家累世忠良,不准许家族少主,沦为纨绔子弟,但凡让他们知道秦睿的“胡为之”,那肯定是一顿军棍赏下来,即使他只是观赏而已。 秦睿真是被棍子打怕了,先是就是一顿小打,反之就是男女混合双打,这种时候,他实在是羡慕那三个堂弟,这三混小子干什么都行,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就自己干啥都不行,上哪儿说理去。 呵呵......,秦家的家教叫裴绍业是听说过的,自壮公秦琼始,其家后宅就只有正夫人一人,不见妾室,这也就是秦家子嗣不如其他勋贵繁茂的原因。 裴绍业就是再没脑子也不会行此强人所难之事,是以小声言道:“贤弟有难处,为兄自然不好强求。这样,改日为兄在府中设宴,到时候你我兄弟共赏歌舞,如何!” “裴兄美意,小弟自然心领之,那就改日,改日小弟到兄长府上叨扰,多饮几杯!”,话毕,秦睿笑着与裴绍业碰了一杯。 与裴绍业脑中的淫乐之意不同,秦睿看的歌舞的之技,祖宗们非要经营西域是原因的,这歌舞就值得打上一打。 曲终人散,自刘府出来之后,作为晚辈的秦睿自然要先把喝的醉醺醺的程务挺先送回府去,这是子侄责无旁贷的责任。 可将其扶上车架之后,秦睿就发现他原本微醺的脸庞,变得精神奕奕,这让秦睿感到很奇怪,今儿这局面完全没有必要装醉啊! 还没等他寻问原有,程务挺郑重言道:“贤侄,不管是刘讳之,还是与你称兄道弟的裴绍业,都得多加提防,心中要作到有数。 裴绍业在河东裴家是庶出的子弟,家族能干的子弟太多了,所以都看不上他,这才迫使其与北门学士多有往来。 其人外表憨厚,性格阴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那日在大牢中的你为吾得罪了,坏了他的好事,他以后一定会在暗地里动手脚的。” 程务挺是很不放心,秦家与程家是世交,秦睿是他看着长大的,与本家自侄并没任何区别。更何况秦睿还是为了救他才与裴绍业结怨的,这对于程家来说是大人请。 宦海浮沉,这里的腌臜事多了,所以他必须在关键的时候提点他一二,省得着了人家的道儿。 “叔父放心,这点侄儿当然清楚,冷在心、笑在面,任他鬼脸百般,咱不买账也就是了。”,笑着回了一句后,秦睿特意在车中的水壶为程务挺倒了一杯水,让他饮了压压酒气。 喝了两口水后,程务挺满意说:“利见,从这次的事上为叔看出来了,你是个有内秀的孩子,在将门众子弟中也算是难得的,而且心性忠厚,齐之是莽撞之人,你们是兄弟,日后要好好关照于他。” “叔父说那里的话,侄儿与齐之是兄弟自然共同进退,况且要是没有叔父在宫中的那次回护,侄儿这身肉早就埋在黄土中了。” 拍了拍秦睿的肩膀,程务挺则继续开口道:“行,咱们俩家之间说多了未必生分,伤感情。不过,为叔还有话要叮嘱于你,扬州前线战事僵持不下,太后已经有了换将的意思。 而朝中的诸卫之中,她最属意左鹰扬卫,估计再派兵的也就是你们了。老夫已经与常之打了招呼,将齐之调入你的麾下,让你们之间有个照应,这样老夫与你父亲才能放心。”....... 第三十章 兵出扬州 刘府饮宴三天之后,朝廷就颁布了北征、南剿的战略方针,这才让秦睿意识到,程务挺并不仅仅是听到风声那么简单;因为他刚刚被诏命为单于道安抚大使,节制北部驻防之军,对抗来犯之敌。 打突厥是意料之中的事,早在六月份的时候,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侵扰朔州,早晚都是要打的,只是主帅人选一直都没定下,大明程务挺这次能出任此等要职,确实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至于南剿显得简单多了,李孝逸的表现差强人意,朝廷派去了几波钦差督战都没有太大的建树,所以特意又以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为江南道大总管,驰援李孝逸讨伐徐敬业,而秦睿作为作为鹰扬卫的长史自然也在从征的之列。 说到随军出征,秦睿就脑袋疼,这不是因为他兵事危险,既然选择了军伍,他的心里早就坐好了打算,端什么饭碗,干什么活计嘛! 可秦玉道夫妇的态度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寻常人家的子弟出征,父母都哭天抹泪的依依不舍,可这对夫妇倒好了,不仅没有忧愁,反而还很高兴。 就好像儿子去扬州不是打仗,而是去吃宴一样,有对这么奇葩的父母,秦睿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回头一想,夫妇二人之所以有这个态度也不难理解,毕竟秦家、尉迟家累世将门,在国朝立身之本靠的就是军功,凭的是本事吃饭,与那些阿谀谄媚、沾亲带故的家族毕竟不一样。 家中子弟从征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一般,在他们固定的思维中这与农夫种地、商人贩物并没有什么区别,想通了这一点,秦睿也就释然了。 当然,对于夫妇俩拿豆包不当干粮的态度,秦睿还是要持反对的态度,随即就向二人询问,自己是不是大街上捡来的,或者是绸布庄买一送一的赠品。额,至于结果嘛,也是显而易见的,夫妇二人用一顿混合双打让秦睿知道了什么叫父母之爱。 大军行至许州之时,黑齿常之下令安营扎寨,稍作整顿之后继续进兵,而秦睿作为长史,自然也要跟着忙活一番,然后再把朝廷和扬州的军报汇总一下,向大将军禀报。 曰:至本月初一,徐敬业叛军以攻陷常、润二州全境,执润州刺史李思文,并以部将李宗臣取而代之。随后,闻朝廷大军讨伐,徐敬业回军据之,屯兵高邮境内的下阿溪;派徐敬猷进逼淮阴,别将韦超、尉迟昭屯兵都梁山。 李孝逸前部至临淮,偏将雷仁智与徐部展开激战,折损将士八千余,战马五千余匹,我平乱之军锐气大减;为扭转战事局面,大将军李孝逸累次突击徐军,但均被击退,是以临淮战事僵持不下;为防止不利态势扩大,大将军李孝逸随即下令按兵不进,与徐军堡垒对堡垒,呈对峙、拉锯的态势。 “李孝逸平日常自诩统兵御战之力,不压河间、江夏二王,是宗室之中最能战者,可如今让后辈欺负成这样,一世英名尽毁,本帅真是为他惋惜。就是可惜了刘延嗣,刘帅刚去没几年,刘家又折他的弟弟,彭城郡公府又塌了一角。” 黑齿常之说这话的原因,秦睿当然明白,刘审礼的弟弟刘延景,及其子刘易从都在左鹰扬卫为将,叔侄二人身着一身孝服,每日都向南盯着要为刘延嗣报仇雪恨,秦睿的手里现在还有他们请为先锋的血书呢,而且已经不是第一封了。 “是,大帅所言即是,眼下朝廷是增兵了,可徐军也把向金陵进攻之军掉了回来,虽然兵力不如我军丰厚。但都是本乡本土之兵,徐家又在当地拥有非凡的号召力,想要轻易取胜,怕是不易;更不要说他们的手中还有一个“章怀太子”了,军中诸将都有所估计。” 不管是扬州前线的军队,还是左鹰扬卫,军中不少战将多子孙三代受李氏的恩遇,即使明知道徐敬业手里的太子是假的,大伙儿也一样投鼠忌器。总不能告诉将士们,干就得了,干死了太子,人人有赏吧,这可是藐视皇权,也没法开口啊。 恩,秦睿的话说的有道理,黑齿常之当然也清楚这点,将士们在这种情况下作战,能不束手束脚吗?可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章怀太子挖出来,扔在阵前吧! 叹了一口气后,眼睛从地图上挪开,淡淡地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呢?来,说说,本帅洗耳恭听!” 站在地图前,秦睿看了一会,虽然秦玉道教了他很多,但都没有经历过实战,很多东西都是纸上谈兵的,所以当着黑齿常之的面儿,他不敢瞎吹。 但在图上看过扬、常、润三州的距离之后,秦睿的眼前为之一亮,进而言道:“大帅,打仗打的是什么,无非是兵员、粮秣、装备。 我军自开战以为,日费何止万金,即使有朝廷的支持,兵器、铠甲等物资的补充也不是很及时。咱们有困难,徐军以一隅之地对抗一国,其粮草辎重轮输转运、征收之难可见一般!......” 秦睿说的没错,这世上最消耗财帛的就是战争,徐敬业占据的地盘毕竟是有限的,盐铁铜等又是国家管控的物资,即使粮食够用,那其余的物资后也没地方补充,只能依靠民间的走私补充所需。 只要把徐军所占之地与朝中控制的州县隔离开,掐断官商士族的走私渠道,那用不了多久,待徐敬业手中的物资消耗殆尽之后,士气必然下降。到时候不管是心战,还是攻战,朝廷都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两位大将军也就可以肆意而为了。 可这么做是要得罪人,黑齿常之是降将出身,平常用事尚且谨慎小心,这要是开罪了那些背景深厚的奸商,不等这仗打完,参他的本章都的把凤阁正堂填满了,所以秦睿再出完注意后特意提醒他要小心慎用这个法子。 “你小子,啊,出完了馊主意,还没反身就后悔,让本帅怎么说你呢!不过,这个注意不错,本帅甚为满意。 至于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咱们急,有比咱们更急的,待本帅修书一封,你立刻派人送出去!”,话毕,拍了拍秦睿的肩膀,快步走到桌子前开始落笔。....... 第三十一章 魏黑子逞威! 秦睿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小看了黑齿常之,或者说把古人的情操看得太高尚了,因为黑齿大将军明摆着是坑人,而且一点都不避讳,照着实情就给在监军魏元忠写了一封信。 作为凤阁(中书省)的高官,他比黑齿常之更熟悉那些地方官吏的套路,也比他更适合去“得罪”他们,毕竟这些家伙与朝中的重臣们都有所“来往”,办事总是要看三分薄面的。 当然,为了自身利益他们也可以不买魏元忠的面子,但是得有胆子承受其怒火,谁不知道他一向把自己标榜为贞观名臣魏征,挡了他的道儿,那可就是逼着书生耍大刀了。 秦睿可是知道,别看这些士大夫们平时说话、作事的时候彬彬有礼的,以礼法为行动的准则,可真要是狠下心整谁,那比他们这些丘八要狠、要阴上一万倍,保准让人哭爹喊娘的。 对于秦睿的这个观点,黑齿常之深以为然,他还给秦睿讲来了仪凤四年,吐蕃寇边时,魏元忠到洛阳上密封奏章,论说朝廷命官用兵作战方面优缺点,对于前线的帮助甚大,也让吐蕃人吃了不少的苦头。 是以,先帝授命他为秘书省正字(掌管校勘典籍之事),令他在中书省听调遣以为心腹之官。在黑齿常之看来,魏元忠可不是简单的书生,那是个真敢下手的角色,他过去出的那些招阴狠着呢! 目下,太后每天都得从朝中发出数道诏书过问战事,李孝逸和魏元忠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得个口子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绝对不会轻易罢手的,所以就算是明知道饵儿有毒,他们也得去咬。 这不,等左鹰扬卫的军队到达临淮前线的时候,魏元忠已经把周边数州的士族和商贾都“请”到校场之中,而且连杯茶都没赏,就这干巴巴的谈,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意思。 安顿完营中之事后,出于好奇,秦睿拉着秦晙、程齐之二人,拿着干果坐在角落里看着,做了一回“吃瓜的群众”。 以前早朝的时候,就看到老家伙的三寸之舍与武氏兄弟打了个旗鼓相当,他今儿就要开开眼,这家伙有什么高招让些吝啬之辈让利。 “魏侍郎,不是晚辈拨您的面子,粮食买卖,家中确实有一些,可那大多数都是卖给庶民百姓的,徐敬业大逆不道,咱总不能看着无辜的百姓饿死吧!” “没错,今年淮水泛滥,时下又逢战乱,两岸的百姓苦不堪言,侍郎要是让我等断绝粮食贸易,那岂不是把他们推向了死路,逼着其追随徐贼造反吗?侍郎位在中枢,天子近臣,这个道理不用我等散官游商说吧!” “这还没完,盐铁铜等都是朝廷管控的物资,且明令不准民间私采,我等家中是小有存量,可那都是自家日常所用,那点东西那里能供应军队开销。再者说,侍郎不是坑我等吗?与叛军勾结可是连坐的罪名,这个我等可是消受不起啊!” .......,别小看这些士族、富贾,他们在朝中也是人照应的,而且还都是重臣,要不然这样的买卖也轮不到他们,所以对于魏元忠的话自然是应付了事。 不管是官场,还是民间,都是讲究人情的地方,所谓人情事故,他们不相信魏元忠敢直接撕破脸,除非他这官儿不想干了。 对于众人的推诿,当然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见老头儿抚了下长髯,一边往人群中走,一边说:“为救百姓与水火之中,所以才贩卖粮食也就算了。那我军在关卡缴获的违禁物资是怎么回事,它们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那些办差使的人,故意攀诬啊!” 话毕,魏元忠大手一挥,就有士卒冲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就捆了十余人。 见众人有议,魏元忠开口喝道:“慌什么,慌什么啊,这些人私犯盐铁,证据确凿,收监他们是依国法办事。又没说把你们同等对待,至于慌张成这个样子吗?还是说你们做贼心虚啊!” 看着魏元忠和他们在校场中扯皮,秦晙一脸不可思议言道:“大兄,这魏侍郎好生厉害啊,他竟然知道那些人走私盐铁,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掌握确凿的证据,真是不简单啊!” “他知道个屁,你没看那些人的嘴都堵住了吗?这就是怕他们乱说,根本就不是嫌弃他们聒噪。 娃儿,你还年少呢,不知道官场上最是喜欢这一套。”,程齐之挑了一下眉头,用调侃的语气说着。 “哎,我说你们俩看不看,不看滚犊子,好戏马上就上演了,捣个什么乱!”,白了这俩活宝一眼后,秦睿又把目光看向了魏元忠。 只见他在士人当中,有说有笑的拍打着,检查他们的谍谱的同时,毫不留情的把窗户纸给捅破了,让众人陷入尴尬的境地而无法自拔。 “你是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方质的表侄。” “你是太府卿-韦弘敏的内弟。” “哦,本官知道,你是右史-沈君谅的妹夫,同时也是正谏大夫-崔为之侄子,老夫与你叔父是同科的进士,最近有没有与你叔父通信啊?” ......,点完名后,魏元忠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本章具在手里,大声的告诉诸人,他们和他们的后台都在这份本章之中,而这份本章的内容就是弹劾他们私通徐贼的,为其输送军资的。朝廷对于通贼的处置,不用多说,连裴炎那样的托孤之臣都杀了,更不要说助贼军需了。 太后现在盼大捷如大旱之日盼云霓,谁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乱,不需要太多了理由,一律连坐、抄家,他们和给他们撑腰的家伙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他魏元忠又是圣人的子弟,不喜好杀戮,只要诸位能谨言慎行,约束好自己骚动的手,那大家就难得糊涂,他就算权且当没写过,既往不咎,也不知道这些事。 没错,魏元忠的计策确实起作用了,这些人就算是树大根深,可也知道时下是什么节骨眼,反正钱财已经赚够了,没必要与这魏黑子同归于尽,葬送了自己和恩主的前程,所以也都俯首听命了。 可这还没完,就在他们转身欲走之际,魏元忠把手中的本章一掷,那些先前捆了的士人、商贾直接就被士兵送上西南大道,这不仅惊着了剩余的士人,更是把旁观的秦睿三人也吓了一条。 “利见兄,这老头儿够特么狠的,他明明已经达成目的了,至于还杀人吗?”,程齐之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 “看到了吧,书生要是狠下心来,可比咱们狠多了。魏老儿不光是杀给士人看的,他是要告诉那些身后之人,莫要找后账。 否则就会把资贼的罪名扣在他们的脑袋上,鱼死网破。你们俩给我记清了,以后不要招惹这种人,咱们惹不起。”....... 第三十二章 说丢就丢了? 将帅意见不统一是军中大忌,李孝逸过于保守,黑齿常之则勇猛刚劲,这两位大将军是各执一词,各说各的道理,不管魏元忠这个和事佬怎么说都没法让他们尿到一个壶里。 不过,这与秦睿他们这些的偏僻之将没什么关系,只要作好自己的本分,上将们就不会注意到他们,毕竟在里面把事情掰扯明白,要在裨将们面前都威风要强的多。 是以,安排完手中的事务后,秦睿三人就来到了左玉钤卫来找秦景倩和秦佾两兄弟,这两个家伙出征之后连封家信都没写,咱们来了也没来探望,太不像话了,所以他们三个是抱着问罪的态度来的。 可到了左玉钤卫大营才知道,这两混球十天前就带着斥候去探查一直就没回来,一度以为是被徐军俘虏了,所以就没太在意,毕竟战场上俘虏双方人员或者丢失个把人都是常见的。 但通过这几天的摩擦,他们也审讯了一些俘虏,据他们的口供可以得知,徐军近日并没有俘虏过唐军军官,俘虏营中也只是些许斥候和小卒。 这可让左玉钤卫长史-张崮犯了糊涂,秦家在累世为将,在军中的口碑极好,是不可能出现叛徒和逃兵,那他们去十几人去哪儿呢,他想不明白,所以能把人定为失踪。 “失踪?老张,你跟兄弟我玩笑呢!我秦府的子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了,这是你身为长史应该说的话吗?” 抬手阻止了要解释的张崮继续言道:“不是小弟要难为你,你老兄太不厚道了,就不能多派点人去找找?” 秦睿当然要发火,两兄弟的官儿不大,就是个小小的昭武校尉,在几十万大军中就是芝麻绿豆一样的存在。 可手下军官不明不白的丢了,那他这个长史是干什么吃的,左玉钤卫的官儿也太特么好当了!作为秦氏的嫡长子,他们的兄长,秦睿当然不能像张崮稳坐钓鱼台。 不是他兄弟,他当不能体会这其中的滋味;且总不能回去跟长辈们说,仗还没打明白,秦家的子弟就特么人间蒸发了吧! “老弟,老弟,你消消火儿,都是老哥的错,来来来,咱们坐下说!” 张崮不得不厚着脸皮请秦睿入座,没办法,谁让他理亏呢!出征前,秦睿作为长兄,特意到府送上了重礼,就是请张崮多多照拂二位兄弟。可现在弄成了这样,吃人嘴短的他实在没脸与秦睿辩解。 当然他也是有自己的难处,自从前番战事不利之后,大总管李孝逸就传令诸卫不得以固守为主,不得主动招惹是非,斥候不明不白的失踪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张崮只是一卫的长史,军中与他同级或者官职高过他的将领太多了,人家都不为所动,他又能怎么样! 现在,秦睿找上门来,他也只能陪着笑脸,向其叙说自己的难处,他出身寒门,能有今天靠的都是军功和资历,平常之人自是不惧,可秦家这样的家族还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得,人都丢了多说无益,向张崮讨要了两兄弟巡查的地图后,秦睿就返回了左鹰扬卫的大营,求见大将军黑齿常之,请大将军允许他带领一部分斥候再探此地,一来查询情况,二来找找他失踪的兄弟。 本来,秦睿这样的要求很过分,黑齿常之治军向来严谨,这种公器私用的作法在他这压根就不可能通过。但此一时彼一时,大军内部的意见不是三两天能统一的,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战事。 秦家子弟功夫都不错,在军中向来以勇武着称,他们带着十几个好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失踪,犹如石沉大海一般,这不奇怪吗? 拥有丰富实战的黑齿常之从来不小看战场上的细枝末节,所以破例批准了秦睿的请求,并拨了一百精骑给他以备不时之需。 “利见,老夫是准了你所情之事,但你必须保证在十日之内回营,不管能不能找到人,明白吗?”,黑齿常之淡淡地说道。 “大帅放心,末将知道轻重,十日之内,必返中军,末将告退了。” 见乐颠颠的秦睿要走,黑齿常之却叫住了:“李孝逸身在福中不知福,既然他这么不重视秦家的子弟,人找到了,你就直接带回了,他那里自有本帅去说!切记小心行事,去吧!” 当然,黑齿常之这么作也是有他的意图,那个李孝逸不是看不起自己这个蛮子降将吗?总是以宗室的身份相压,鼻孔朝天看人,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给他添点堵,老夫这心里就不舒坦。 而且与秦睿接触的这段时间,黑齿常之对秦家的子弟评价非常高,不愧是壮公的子孙,身上没有纨绔身上让人看不惯的毛病儿,更是机灵的很,这样的人帮扶一把又能怎么样。 再说,军中不比朝堂,淘汰人的速度太快了,只有不停的充实锋锐的年轻人,才能保战力不损,他李孝逸既然不珍惜,那咱为什么不能要来呢。 “大帅那已然允准,立刻去中军点一百精骑,不得着甲,一律便服、轻刃,携带三日口粮,半个时辰后出发。”,刚从帅帐回来秦睿将令牌交到程齐之手中斩钉截铁的吩咐道。 “大兄,为什么不着铠甲,这方圆几百里敌我两军犬牙交错,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敌军,一旦与徐军开战,不着甲太吃亏了。” 秦晙的话话音刚落,秦睿的大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肩头,随口言道:“小四,这你就不懂了,着甲在外面晃悠就是找死,谁都知道你是干嘛的,也不便于隐藏,用不了两天就得被人吃掉。 可咱们着便装分散行事,目标小,也容易脱身,即使遇到了盘查也容易糊弄过去。咱们是去找人,不是去打仗的,明白吗?”,话毕,扭头对程齐之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去办事了。 秦睿没有老一辈人那么高尚的情操,为了大唐可以奋不顾身且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在他眼中,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怎么打赢这场战役是大将军们的事,他关心的只是兄弟们的安全而已。...... 第三十三章 奇怪的村落 秦睿三兄弟在曲岭范围内里里外外搜检了五天,这里不仅没有徐军,也没有山贼草寇,更没有环境险恶不适合人涉足的地方。 坡上坡下尽是村庄,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渺渺炊烟萦绕于上,从表面上看可以说是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地方了。 更让奇怪的是士卒们在乔装打探消息的时候,老百姓竟然说最近没出现什么陌生人来此,他们这些人竟然是第一波来此的外乡人,他们还奇怪秦睿等人来干什么呢! 可这结果就更让人生疑,难不成秦景倩和秦佾还能遁地了不成,这太不符合正常的逻辑了。因为斥候们的活动范围都是提前设定好的,不遇到特殊的情况,勘查任务完成之后,即刻返身回营,是不会冒然改变路线跑到其他地方的。 “大兄,眼下该何去何从啊,咱们总不能像瞎子一样到处乱撞吧!”,秦晙俊俏的小脸上不甘心的神色,用角狠狠地跺着脚下的土地! “行了,小四,利见兄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呢吗?先沉住气,不要再催了!” 程齐之将秦晙拽到了一旁,低声叮嘱着,秦睿这两天根本就没怎么合眼,已经非常疲惫了,再这么搞下去,那两兄弟没找到,他先倒下了。 二人的动作,秦睿自然察觉了到,但坐在山包上的他并没有回应,仍然叼着草棍,眼睛都不眨的注视着山下的庄子。他总觉得这里太正常了,正常的那么别扭,与几十里外紧张对峙的两军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出营之前,徐军大将韦超拥兵占据都梁山,而这里是通往都梁山的两条通道之一,按理说韦超为了拱卫都梁山的防御,必定抢先占据这里以为屏障。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做,难道说没派兵仅仅是因为兵力捉襟见肘那么简单吗? 至于李孝逸,那就更不用多想了,老家伙岁数大了,胆子小了,即使知道这里是个需要抢占的要地,也得三番五次勘查之后再做决定。 经过这几天的实地勘察,秦睿也从细枝末节中发现了点不正常,首先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关中的建筑非常相似;如果把下面的几个村子看作是一个整体,则以居中的村落为中心,四面布置建筑物,每个村落的正面都面向中心。 中轴线的意味浓重,线上布置主要的建筑物,两侧的次要建筑多作对称的布置,这点与大明宫的建筑风格有点异曲同工之妙的意思。梁枋、檩椽等主要结构不分多用黑色,褐色,是极为明显的关中风格。 现在正处于战时,根本没法与当地的官府确认修建的时间和人员,但可以确定的是主持修建这些几个村落的人是刻意为之的。因为这种建筑方法用在这里不仅成本颇高,后期的维护成本更高,江南天气潮湿的很,在这里生活的百姓是不会采用这种费力又费时的建筑方法。 更为离谱的还在后面,这几个村子的人,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都带有浓重的关中口音,而且到了中心村子更是不论大小,人人都一口地道的关中腔;江南的地界,关中风格的建筑,关中口音的百姓,这多疑点就不是“巧合”两个字能解释清楚的吧! 可这又不像是徐敬业设下的陷阱,首先他们的起兵是仓促的,根本没有时间去建筑这样的村落;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鸠占鹊巢,那他们为什么不对自己这百余名“外乡人”动手呢! 就这样,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村子中升起了炊烟,秦睿依然没有想明白这里面的猫腻,士卒们也利用时间的空当在林子里逮到了不少的野味正在拾掇着准备晚饭。 等程齐之将烤好的兔子送到他面前的时候,秦睿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随之淡淡地问道:“齐之,你说咱们要是抢了下面的村子会怎么样?” 啥玩意,抢劫?开什么玩笑,此刻程齐之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他能想到的是秦睿被愤怒激昏了头脑,想要来硬的逼迫村民说出秦家兄弟的下落,亦或者的这家伙想杀良冒功,这太可怕了。 于是,赶紧坐了下来,严肃的说:“利见,咱们可不能这么急于求成,找不他们俩,咱们可以继续找下去!可真要是纵兵为祸,杀良冒功,一旦事发,谁都保不了你,明白吗?” “兄弟,是你没有想开,我祖父秦琼不就曾在瓦岗寨落草吗?有什么啊,有些时候官身办起事来并没有那么方便,而盗贼、马匪的身份却恰如其分。”,抬手阻止了程齐之后,秦睿在他耳边又低声的说了几句。 “真的假的?你不会看错了吧!利见,这可不能开玩笑,稍有不慎可是要吃军法的。”,程齐之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耸了耸肩膀后,秦睿玩味的回了一句:“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巧合。下去布置吧,切记速度一定要快,我不想给任何人反手的机会。” 话毕,将兔子分给程齐之一半后,秦睿又转身俯视村落,一边看,一边不紧不慢的咬着兔肉。 把握?要是靠这两个字作事,那不如就不作了,因为太谨小慎微的话,反而会束手束脚,那些察觉出来的蛛丝马迹不仅无用,反而会增添无数的烦恼。 在秦睿看来,不管作什么事,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这绝对没有错,至于收益是什么样就得看天意了。 秦景倩等人失踪的时间越长,生还的几率就越小,没有时间了,只能孤注一掷,用过激的方法行事,逼他们出来!希望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吧,秦睿不怕挨军棍,人命和军棍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出征之前,一向深居简出的二叔特意来送他,并叮嘱其在前面要好好照顾这俩小子,要是这次他们在这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秦睿还真就没脸回去见人了。....... 第三十四章 画个道儿吧!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话虽然老套了一点,但此刻的秦睿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形容词,来描绘这场他临时起意的夜间行动。 在秦睿的要求下,将士们全部面带面罩,换上了一身夜行者之服,被布条裹着的横刀也全都拔了出来,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缕缕寒光。 秦睿手下这百骑都是军中顶尖的斥候,夜间渗透这活计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所以轻车熟路的解决了几个打更的人后,秦睿等人成功的渗透到了中心村最大的宅子外。 看到程齐之抬起的手落下,两个身手矫健的斥候立刻就翻过了墙头,不一会儿大门就被他们从里面打开了,紧接了斥候们以最快的速度鱼贯而入,这让原本有些紧张的程齐之心里安定了不少。 还没等秦睿他们站稳脚跟,后面的大门突然被关了起来,两个的过道中也涌出了无数举着火把,拿着柴刀的汉子,四周房檐之上也出现了大批的弓箭手,直接把他们团团地包围了。 “滋滋,那里来的毛贼,竟然敢打我们谯庄的主子,活腻了吗?就你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在我阿翁面前卖弄,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一个青年握着一把横刀从正堂之中走了出来。 见闯进来了家伙们不为所动,只是结成圆阵防御,青年觉得被蔑视了,于是厉声喝道:“怎么着,还赶快把你们手中的家伙式都扔了,真以为小爷跟你们玩假的啊,给你们三个呼吸的时间考虑,否则就叫你们死于乱箭之下!” “小兄弟,有话好好说,都是出来混江湖的,兄弟们也是为了求财而已,没想到贵府这么扎手,识破了我们前些天踩盘子的事,竟然早有准备。 这样,我这有一块古玉,简直一千金,算作是给贵府的赔礼,今儿这事就此揭过,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秦睿推开了挡在前面的斥候,拉下了面巾,走了出来,顺手还将腰间的玉佩扔了过去。既然扮演的是盗匪,那就一装到底,把欺软怕硬演绎的淋漓尽致一些。 啪,那青年接过玉佩之后,随手就砸了个稀烂,随后面带不屑的对秦睿说:“小子,你这招儿在少爷这没用知道吗?爷家大业大,差你这三瓜俩枣吗?老实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否则就别怪爷心狠手辣了!” 唉,怎么赶上一个这么轴的玩意儿了,心中暗骂一句后,秦睿拱拱手,回道:“小兄弟,我们确实就打家劫舍的马匪而已,你要是觉得过不去,那就画个道儿出来,我接着就是了,只要能放过我这些兄弟就行。” 还没等那青年打话,一位拄着拐棍,胡子花白的老者走了出来,看了地上的玉佩一眼后,又看向了秦睿,淡淡地说:“小兄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棋艺又那么精湛,出手还这么阔绰,一看就是富贵之人,怎么会是盗贼马匪一类的人物呢!” 看到老头走出来,秦睿笑的就更开心了,不为别的,他要找的就是这位老者,如今又被这位老者瓮中捉鳖了,这更能说明他的猜测是有道理的嘛! 第一天来的时候,秦睿带着两个斥候到村中勘查,就在府外的墩子上,看他老者在纳凉之余,教授那青年围棋之道。 当时他还与斥候们开玩笑,大唐棋文化真是深入人心,连乡村的老者都精通此道,从片面上看这也算是岁稔年丰的表现,要是吃不饱肚子,谁还有兴趣搞这玩意儿。 因为他也是此道中人,一时手痒还与老者切磋了一盘,结果大输二十多子,直接惊掉了秦睿的下巴,要知道他在“那边”的时候曾经刻苦钻研过这东西,输这么多对于他来说可是头一回。 开始的时候,他还认为是高手在民间的缘故,可今儿他在山头上思考的时候,突然把老者和这一些不寻常的事连在了一起,所以今晚行动的主要的目地就是为了会一会这个深藏不漏的老头儿。 呵呵......,“马匪也好,官军扮匪行劫也罢,这都不重要。老夫这一辈子最不愿意背的就是人情债,那日喝了你几口酒,今儿就还了如何!”,话毕,老者制止了孙儿的反对,随手作了请的手势。 “先生如此盛情,那某自然不能推辞!”,拱手致谢之后,秦睿还给程齐之使了个眼神,然后才大摇大摆的随老者进了正堂。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老者还特意让下人补了一道菜,盘子里面竟然是没有经过任何烹饪手法的鱼,除了鱼头是整个的外,身子被直接切成了片;老者仅仅是把鱼片夹起来沾了点醋,直接就扔到了嘴里,美滋滋的咀嚼着,看上去十分享受。 “小兄弟,这道菜可是有讲究的,食材简单,可回味无穷啊!来,赶紧下箸吧,老夫一大把年纪了,是不是撒谎的”,老者放下手的筷子,笑眯眯的说着。 听到老者这么说,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将碗中的醋直接倒入了盘子中,啼哩吐噜的就把盘子中的鱼肉吃了个干净,随即又直接用手把鱼头掰开,将里面的脑子和眼睛啃了个一干二净。 不顾老者惊异的目光,秦睿一边用毛巾擦着,一边不紧不慢的回道:“所为生吞活剥武食之道,敲骨吸髓或为文食,先生的盛情款待绝对不能辜负了。 既然老先生是智者,那咱们不放打开天窗说亮话,贵府有我的人,只要你把这些人放了,晚辈保证秋毫无犯。否则,那就不好说了,晚辈手下的兄弟都是性子粗莽之辈,他们可没那么好的耐性!” 哈哈......,“小兄弟,现在是你处于弱势好不好,你和你手下的兄弟是生、是死,都在老夫的举手之间,所以,后生,你还是要消消火气的好。” “是吗?”,仅仅回了两字后,秦睿就不在说话了,反而自顾抱着酒壶狂饮了起来。 就在老者想要再问的时候,他的那个孙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在老者耳边低声的叨咕了几句,这让原本风轻云淡的老头面色为止大变,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作势就要发火,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啪啪啪......,“小兄弟果然不是凡品,好一招反客为主,好一招声东击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城府,前途不可限量啊! 哎呀,多少年了,老夫都没遇到过你这样的年轻人了,不简单啊!既然事情都到这地步了,那是不是说说你到底是谁!” 老者的态度能转变的如此之大,这就说明他们已经得手了,那自己就更没必要着急了。放下酒壶后,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晚辈说的是实话,这马匪的身份也是祖上讨生活的手段,可到了我这一辈学艺不精,倒是让先生见笑了。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您只要照着晚辈说的话做,那就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第三十五章 老狐狸与小赤佬! 破解阴谋的唯一途径就是更加厉害的阴谋,很多年前秦睿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可因为时间太久远了,他实在是忘却了是在那里听说,但不得不说给予了秦睿灵感用以今晚的这场大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不危机自己和家人,愿意什么方式好用,秦睿就会用什么,而且丝毫不会迟疑;秦景倩和秦佾这对兄弟对于他这个堂兄尊重的不得了,有什么心里话都愿意与他说,秦睿也把二人当作是亲兄弟。 现在面前的这个老头子拿下了他们,那就是与秦睿过不去,所以不管手段多么的卑劣,他都觉得理所应当。 老头儿态度改变的原因很简单,这全部来源于行动之前秦睿的算计,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这些外乡人无论如何都是斗不过占尽天时地利的本地人,所以就不得不作个双保险。 所以,在行动之前他特意将队伍一分为二,与程齐之带着这五十人渗透进了谯庄的中心村,如果半个时辰后,没有火箭升空的话,那就说明他们进入了人家早已布置好的彀中。 这几个村落的明显就是同意宗族的子弟,亲戚套着亲戚,所以围堵他们的时候,这几个村子的壮丁势必会倾巢而出,如此一来剩下的就都是如羔羊一般的老弱妇孺之辈。 那么,秦晙所统领的另外五十人就可以发挥作用了,放火也好,撬门也罢,反正用最短的时间控制住那里人,以她们的性命为筹码与这幕后之人谈判。 有了这些人垫背,秦睿一点都不担心这龙潭虎穴中有多少猫腻,因为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即使主事之人心狠手辣,不在乎那些村民的性命,但他们的亲人可不会如此,所以这次行动的风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从那青年要吃了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秦晙干的非常成功,已经完全掌握外面的局势,他们已经投鼠忌器,陷入两难之境了,不是吗? “后生,老夫这辈子从来没被人这样威胁过,或许从来都没人敢这么威胁过,你是第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既然你不愿意表明身份,那老夫就主动一些,显示一下诚意,咱们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怎么样?” 见秦睿只是笑而不语,老者拂了下胡须继续言道:“老夫姓柴,名哲威,曾官拜安西都护-大都护,袭爵谯国公,是太宗皇帝的亲外甥,先帝爷的表兄,这个身份,有资格与你谈谈吧!” 恩?听到老者说自己是柴哲威,秦睿的没有皱了起来,随口回了一句:“这不可能,谯公早已卒于交州都督任上,先生还想以此哄骗与某吗?” 呵呵......,“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那几个斥候也是你的人,这还不能说明你这个马匪其实是货真价实的官军吗?来,看看这个,这个东西总作不了假吧!”,话间,从袖子掏出两枚鱼符仍给了秦睿。 端详着手中的鱼符,秦睿突然有些头疼,因为这东西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随身鱼符”;在大唐鱼符按其功用可分为三类:有用于调动军旅、更换首领的铜鱼符,有用于标明官员身份的随身鱼符,还有用于出入宫门、开关宫门的交鱼符、巡鱼符。 随身鱼符一般都是用木头或精铜制而成,其形为鱼,分左右两片,里面刻有官员的姓名、在何衙门任职、官居几品、俸禄几许,出行享受何种待遇等,除了物主本人,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外人身上,尤其是柴哲威这种皇亲国戚,朝廷大员。 在心里暗骂句老狐狸后,秦睿赶紧起身将手中的鱼符双手奉上,随即行了一个军礼,拱手言道:“末将不知道都督在世,也不知道都督将府邸安置在了这里,用兵鲁莽唐突了贵府的亲眷,还请都督海涵、恕罪,回营之后末将会自领军仗以戒其身的。” 秦睿的表现把柴哲威逗乐了,上下又打量了一番秦睿,笑着说道:“你小子是真不老实啊,唐律明文规定,不管任何衙门,任何人,搜查三品大员的府邸,是要先请圣旨的,你一句不知者不怪就想糊弄过去?这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再者说,你把我安静平和的谯庄,搅合的一塌糊涂,连名字都不留,你这是不是太看不起老夫了!”,话毕,柴哲威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才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饮了两口茶。 额,暗自叹了一口气,秦睿则恭声回道:“末将-秦睿,添为左鹰扬卫长史,宁远将军衔,家父正是左卫将军-胡国公-秦玉道!” “哦,你是秦玉道的儿子?不会吧,那小子可是个有名的老实人,他怎么会有你这么滑头的儿子呢!” 听到别人称呼自己的老爹是小子,秦睿有些不乐意,不过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谁让人家的资格在那摆着呢;柴哲威驰骋疆场的时候,他爹还是撒尿和泥的年纪呢! “回都督,末将确实是胡国府的嫡长子,如假包换!到是都督出现在这里,真是令晚辈惊诧不已。贵府的菜肴是美味不假,可却没有末将中意的刀削面,都督是百战名将,应当没有忘记咱们军伍的汉子食量大,不知是否能惠赐一碗呢!” 秦睿这话刚说完,柴哲威的那位小孙子不干了,跳出来指着秦睿厉声喝道:“小子,你敢暗口损人,侮辱我家先祖,难道不想活了吗?” 对于他的质问,秦睿只是瞪了他一眼,随后扭头拱手对柴哲威言道:“柴伯父,襄公与我祖父壮公同在天策府为将,秦柴两家又是世交,小侄到了柴府那就跟到了自家一样,讨要一道府中的名菜这不是失礼吧!” 秦睿回答的很巧妙:其一,是柴哲威先倚老卖老损他老子的,作为人子,自然不能吃这个亏,否则有违孝道。 其二,不管柴哲威假死的原因是什么,他始终都是皇亲国戚,无旨纵兵为祸重臣府邸的罪名可是欺君之罪,他可扛不起这个罪名;但要是探望世交,晚辈来给长辈请安就另当别论了。 其三,刀削面确实是柴绍发明的,而且也很好吃,柴家要是连祖宗的创造的东西都往了,那可就是忘本了,自然也就没资格以长辈的身份来教训他了。 “恭训,给你叔父道歉,然后再去后面把他的人都请过来,老夫要摆一场家宴款待世交!”,话间,柴哲威又看向了秦睿,笑着问道:“世侄,你觉得伯父的处置是否得当!”....... 第三十六章 你们一个都不能离开! 秦景倩和秦佾打仗虽然是生头,但还是传承了秦家的硬骨头,吃了苦头也没有说他们到底是谁,即使他们随身的制式横刀已经出卖了他们的身份。 其实对于柴哲威来说,他们是谁并不要紧,或者说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之所以没有杀他们全都是因为他曾经也是唐军的将领,要不然那哥几个早就过奈何桥托生去了。 而柴老头之所以明知道他们唐军的斥候却依然囚禁他们,这完全是因为受人所托,委托他不是别人,正是扬州兵变的贼首-徐敬业。 柴哲威少年时与其父李震是好友,徐敬业巡查前线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隐居在这里的柴哲威,所以就想邀请这位年高德劭的伯父共同举事,有了他参与就可以影响一部军中将领。 可柴哲威却以隐世之意推辞了邀请,同时也要求徐部不要派兵到此,因为一旦两军交战,那他和庄子里的人这消停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当然。他也答应了徐敬业,不管是唐军的斥候,还是军队,只要到了这,要么改道,要么留下来“作客”,谁都不能在这生事。 听起来口气是很大,但不得不说,柴哲威确实有这个资本,他是太宗皇帝的外甥,早在贞观朝时期就已经是高级将领了,而且是少年成名,在长安城中的纨绔子弟中绝对是老大型的人物。 即使李孝逸是宗室中的长辈,辈分极高,但在柴哲威这么老的资历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哎呀,还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不管是官军,还是反贼,人家都倍儿有面子,到了这会儿秦睿算是明白了在这个犬牙交错的战场上,徐军为什么愿意放弃这地势之利了,人家是有恃无恐啊! “柴伯父,像您这样的朝中元宿,不在两京养老,反而挑了这么个穷乡僻壤养老,未免太不合适了!这要是碰不到也就算了,小侄也不愿意打扰伯父的田园生活。 可这方圆数百里已经沦为战场,伯父所在之地也难免生灵涂炭。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伯父是老辈的名将,这个道理您应该比小侄更加清楚。......” 看柴哲威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秦睿心里顿生疑虑,既然如此的话,那就不如拉着老头子一起下水,提出让老家伙回洛阳去养老,你不是怕这个吗?那咱们就聊这个,看看在你心里到底忌惮那个更多一点。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在贞观朝的时候,柴家与吴王-李恪走的很近,参与到争储夺嫡当中,后来被先帝元舅长孙无忌排挤到安西都护府,能用诈死这招已经说明其心虚的,这不正是他的死穴吗? 别以为时过境迁了,太宗皇帝和先帝已经作古,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凡是掺和到皇室之中人,那个不是沾了一身的因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难保不会有人拿他们柴家的事来作文章。 哎,叹了一口气后,柴哲威放下手中的酒杯,随即摆了摆手,感慨言道:“世侄,如果的朝廷对于老夫老说早已是物是人非,能抖落干净出来,全身而退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十丈红尘再好,也不如老夫在这山林之间逍遥自在,所以没有必要再回去了。” “老夫戎马半生,战场上生生死死的事见得多了,一个好好的年轻人,也许明日就变成一堆断臂残肢,太可惜了。 今日能与世侄在此相见就是缘分,老夫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的贤才白白损失在徐敬业那家伙手。 依着老夫看,你们几个就在老夫这作客,什么时候战事结束了再回营复命,李孝逸那老夫会修书一封管保你们平安无事,如何?” 柴哲威这话说的不假,战场上兵凶战危,那里管你皇亲国戚、还是庶民百姓,统统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个六亲不认,只认实力的地方。 按照秦睿以往能溜就溜的性子,有这种占便宜的事当然好,但他这次是带着秦家的希望和全部子弟上阵的,要是不拿点彩头,洛阳城还能回得去吗? 摇了摇头后,秦睿拱手回了一句:“伯父是前辈高人,自然是不在乎这世间的功名利禄,可小侄身在局中身不由己,不得不与用手中的横刀扞卫大唐,扞卫秦家的荣耀。” 秦睿这话说的是听漂亮的,可把玩着酒杯的柴哲威却不这么认为,随即开口言道:“世侄,年纪轻轻何必那么较真的,再说了李敬业也是李家的臣子,是为了清君侧,还政于李氏。你作为潜邸的家生子,即使不帮忙,也不助纣为虐吧!” 柴哲威年轻的时候就看不上软弱无能的李治,所以牝鸡司晨的武太后更加入不了他的法眼了,要知道他在军中耀武扬威的时候,太后还只是太极宫的一小小才人呢! 从感情上讲,柴哲威更赞同李敬业,这娘们当家房倒屋塌,不狠狠地揍一顿,她还以为大唐没爷们了呢! 谁胜谁败无所谓,关键得让那位太后知道这天下是姓李的,她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该给还政就还政,一大把岁数的人了,玩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助纣为孽?伯父这说的是那里的话,小侄等是奉天子的圣旨讨伐不臣,怎么就到了伯父口中就成了背恩负义了呢! 没错,我秦家是出身潜邸,可我们效忠的也是大唐皇帝,既然先帝有遗诏由太后摄政监国,那臣等自然是要奉旨行事的。” “在小侄看来,李敬业,不,现在应该叫徐敬业才是狼子野心,他为什么挥师东进,还不是起了贪心窥测金陵的王气,就这种德行的人还能清君侧吗?还配说自己是大唐的臣子吗?” “伯父的好意,小侄心领了,既然入了军伍,那就没有必要当孬种,小侄到想领教一下英公的孙儿到底是有什么过人的手段,祖宗的兵法到底传承了多少。还有,他们家现在还有女婿没有,这要是没有的话,可没法号令三军,鼓舞士气了!” 秦睿的话说完,秦景倩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谁不知道李积作战的时候专门挑自己的女婿阵前祭刀,恶阳岭,高句丽之战不都是这么干的吗?要不是剩下的那女婿够机灵,跑到太宗皇帝求情,他们家所有的闺女都得守寡去。 这在军中算是个笑话,对于英国公府的名誉非常不好,秦睿今儿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翻腾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柴哲威,他不怕打仗,更不怕徐敬业,以一隅之地对抗一个国家,那不是螳臂当车吗? “世侄生的一张巧嘴,老夫年纪大了,不管是脑袋还是嘴,都是跟不上的。但老夫不能失信于人,所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好吃好喝的在庄子的住下来吧!”,柴哲威的话把酒杯一摔,数十名手持钢刀的汉子就冲了中堂。 撇了一眼来人后,秦睿把头扭了回来,笑眯眯的说:“伯父,何必大动肝火呢,要是把您气坏了,小侄可是要吃家法的!可您就真的以为,小侄就没多防你一手吗?”........ 第三十七章 都梁山之战(一) 秦睿的后手很简单,不管这庄子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曲岭都是攻击都梁山的重要支撑点,占据了这里就可以窥测都梁山的徐部敌军,起到得陇望蜀的作用。 所以在行动之前,他特意派人回营,请大将军黑齿常之派兵前来驻防,即使他们兄弟都折在了这里,也一点不耽误战事,这是大局观,也是责任心的体现。 可现在看来,却成了挟制柴哲威的重要杀手锏之一,李孝逸是要买这位老将的面子,可黑齿常之是降将出身,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是不会轻易对这位昔日的皇亲国戚俯首帖耳的。 柴哲威要想继续维持这种隐士的日子,不仅要放他们离开,还要好好安抚一下他们受伤的心灵,否则这嘴上要是没把门,把他交代出去,依着太后的脾气,肯定会“特别”关照他的。 当然,秦睿没有敲诈柴家钱财的意思,他要的很简单,重新摆一桌好酒好菜的伺候一出,既然是世交,总不该如此的剑拔弩张吧,是不是太不符合待客之道了。 柴哲威是个要面子的人,可形势比人强,他也不得不承认,秦睿这一手确实玩的挺狠,直接就把大军给招来了,一旦形成既定的事实,那就是天大的脸面也兜不住今儿这事。 他的一家老小都要受此拖累,这有违柴哲威在此隐居的初衷,是以不得不满足秦睿的要求,连赔礼带道歉的给小辈重新摆了一桌宴席,脸上的笑容虽然灿烂,但心里却比黄连都苦。 遥想当年柴家是很等的风光,无论在官场还是军中,走到那里都得让人高看一眼,谁不是毕恭毕敬伺候着;可这才多少年的光景,不仅诈死退出了勋贵圈,更是被小字辈如此的拿捏,能不憋屈上火吗? 当然,秦睿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柴哲威毕竟是长辈而且年纪又那么大了,如果不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人家会说秦家没有家教的。所以他主动提出为柴哲威遮掩,也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结局,毕竟撕破了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三天之后,唐军大营,成群的军队开出大营,从士卒们严肃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出来,这回是真的要与敌军决一死战了。 别看这仅仅过了三天,唐军内部却做出重大的战略改变,黑齿常之和魏元忠终于说服了李孝逸,对据守在都梁山的徐军发动了攻击。 现在已经已经进了十一月,朝廷已经为近四十万大军开销了三个多月,朝廷盼大捷如大旱盼云霓,要是李孝逸再没有什么动作,那他们俩袖子里踹着圣旨,可就要发挥作用了,所以李孝逸的反攻命令下的是有些不情愿,但又不得不为之。 秦景倩和秦佾这次也边在了前锋军之中,从前军主将马敬臣参与进攻韦超和尉迟昭据守的都梁山,临行前秦睿还特意叮嘱哥俩,要多留一个心眼。 都梁山地势险要,徐军凭险而守,且尉迟昭、夏侯瓒又是饱经战阵之将,更有徐敬猷的援军在,这势必是一场异常残酷的战斗,所以他要求二人不要逞强,一定要注重自身的安全。 哎,看着两兄弟离去的背影,秦睿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小子年纪还不大,好战之心却异常的强烈,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们有没有听进去。 就在秦睿感慨之际,行军司马薛克杨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果子后,沉声言道:“秦长史,这雏鹰总有长大的一天,你不能总护着他们,身在军伍要是得不到锻炼,那将来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哎,我听说你与黑齿大将军在积山附近与徐部打了一仗,您这位长史还亲自披挂上阵,斩获敌偏将一名。 挺勇猛的啊,那你为什么回营之后还吐了一天,这不应该啊!你在右卫军的时候不是见过血吗?咋还跟新丁一样呢,来,跟咱老薛说说到底是什么回事。” 薛克杨是右卫调任到李孝逸麾下的,跟原来的那个“自己”算是熟人,所以才有了这么一番话,秦睿听到之后,心里咯噔一下。咬了一口果子后,一边咀嚼着,一边思考着对应之策,这是他必须遮掩过去的一关。 “老薛,处置流匪、逃兵能与真刀真枪的与敌人作战比吗?肠子、碎肉满天飞不说,回来之后那狗屁厨子还炖了一锅腥臊很的羊肉,你说,换成了你老哥,吃了会不会吐!” 借口虽然不怎么样,但秦睿相信这是最容易让人接受的理由;人是可以控制住恐惧的心里,可怎么控制翻江倒海的胃呢,神仙都不行吧! “恩,这话你说的有道理,那些狗屁厨子从来都是不长眼色的,你说咱们上去厮杀了一场,本来就身心俱疲,弄点清淡的东西吃不行吗?” 理解的拍了怕秦睿的肩膀后,继续说:“你老弟多包含吧,日子久了就知道了,军伍里就这么回事,永远不可能十全十美!”,薛可杨说的在理,秦睿装出了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提着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于是,又把话题转移到了都梁山上面,大总管李孝逸听从魏元忠的建议主力攻击徐敬业的同时,再以一部佯攻韦超,给徐军造成要唐军要同时吃掉这两部的假象,其实是吃完一个再吃另一个,所谓虚实之道就是如此。 可对于秦睿来说,这可就不是击实或者击虚的问题了,因为被派到前面的是他的堂弟,为了把戏演的更逼真,那攻击力度肯定不会小的,所以他想让“老将”薛克杨说说,这仗到底会打到什么份上。 “老弟,你这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尉迟昭和夏侯瓒都是久经战阵的沙场猛将,占据这么优势地形,手里还有这么多兵,你说这好打吗?” 看到秦睿的脸色变了,赶紧补了一句:“不过,你也不必过分担心,马敬臣有勇有谋之将,再加上黑齿大将军坐镇大营,他们俩是注定讨不到太大便宜的。” 第三十八章 都梁山之战(二) 都梁山的地势非常特殊,可谓是“远山近山如削玉,山腰半坡晴云束,长途南去是扬州,松柏森林满幽谷。”,可景色就是再美,马敬臣所率领的唐军和守寨的徐军也没有心情欣赏了。 山下有一条长长灌溉沟渠,为都梁山附加一道人工屏障,沿山脊有三峰起伏相联,因峰头筑有堡寨,依次被称为头、二、三寨子,最高峰则是三寨,但唐军进攻了整整三天,却依然没什么太大的进展,二寨都没有攻破。 不得不承认二寨的设计可谓是十分严密,说是巧夺天工也不是很过分,从该山寨东面山脊攀越至该山寨,在山脊上横着一道巨石垒砌的山寨墙,六、七里长的寨墙横亘在山脊梁上。 上面留有了望台、射箭孔、放石垛、滚木台等守城所需,寨墙中间有一道不太宽的寨门,徐部守军正利用现有射箭孔不断的向前来进攻的唐军倾斜着箭失。 都梁山的徐军是占尽了地理上的优势不假,可马敬臣也不是吃素的,伤亡是大,但伤亡比例依然控制二比一的范围内,且始终保持一定的攻击力度,以最大的限度消耗徐军的兵力和士气。 打不下二寨并不怪他,这仗本来就是非常难打的,尉迟昭、夏侯瓒又是饱经战阵之将,能打成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没什么理由可以去指责他。 而秦睿则奉大总管黑齿常之,总督伤亡士兵和物资供给的差事,一天到晚,忙的是晕头转向,连吃口消停饭的时间都没有;唯一的进步就是在伤兵营转的这几天,血淋淋的环境算是彻底把他锻炼出来,这也应了那句话;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大兄,休息一下吧,你这昨儿到现在就没休息,再这么下去身体可受不了!”,秦晙一脸担心的说着,虽然不用到一线那么危险,可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大总管这是累死人不偿命啊! “休息什么,马将军那又送来不少伤兵,早一点安置好弟兄们,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另外,你即刻把周围百里之内的所有郎中都征召过来,咱们的人手不够,不能坐视同袍们因救治不及而死。” 话毕,挥了挥手示意秦晙赶紧去办,他也赶着要去看新送来的士卒;战争,不亲自经历过,无法真是的感受到它的残酷性,这身漂亮的铠甲也要比寻常更重三分,压得秦睿有些喘不过气来。 唐军的军需都是秦睿过手的,他心里清楚就算是物资再充足,也无法让伤亡的数字降下来,也无法让这些刚刚“死”过一次的伤卒生龙活虎的爬起来。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很多外伤过重的士卒根本就没有医治好的可能,就算是那些伤的不重的士卒也随时会因为伤口发炎、流脓等症状死亡,军中的医者往往会以命薄来掩盖他们的无能。 就这么短短几天,秦睿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这样的话,每听一次都有想揍他们一顿的冲动,要是他们的医术再精湛一点,至于搞成这样吗?可回过头想想,不用他们又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将士们等死吧! 思来想去后,他所能做的就是让人支持大锅将那些沾满血污的绷带洗干净后煮一煮,尽量避免的感染,至于酒精就不用想了,大唐有禁酒令,酒的价格太高,就算他知道怎么弄,也实在是用不起这种“奢侈品”。 伤兵的西北角专门安顿阵亡士兵遗骸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烧,人太多了,根本就没法按照老祖宗的传统让他们入土为难,只能烧完了装在陶罐中,将来回转之后再交给他们的遗孀; 那些没什么抢救价值的士卒,也会被抬到这里,由专人记录他们的遗嘱,咽气后再进行火化,也算是留个念想,这里是秦睿最不愿意来,又不得不来的地方。 这不,看到一个刚抬来的伤兵,秦睿坐在他旁边,俯下身子仔细听着他最后的遗嘱后,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以至于让眼泪不至于流下来,因为这个伤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说了“回家”两个字。 看了一眼他赤裸在外面的沾满血迹的双脚,秦睿将自己的官靴拖了下来,一边给他穿着,一边叨咕:“兄弟,家离的太远了,路还有很长,穿着鞋子不硌脚,回家的路能走快一些。 看过家中的高堂、妻子后,早早地去投胎了,下辈子好好托生,把这辈子没享受的加倍享受回来。” 话毕,又把旁边的士卒端过来的盆子接了过来,拧干毛巾后帮着伤兵擦了擦脸和双手,这些阵亡士兵都是唐军的英雄,临了要走了也得干干净净的上路,否则黄泉路上与同袍相遇谁也不认识谁,那不是太尴尬了吗? 府兵们大多都是贫苦的农夫出身,自打记事开始就是稀里糊涂的过活,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可大伙儿不想死的时候也弄个不明白了,那这辈子可真就得用来“白活”两个字来总结了。 这条规矩是秦睿接管大军后勤之后颁布的命令,虽然很麻烦,但将士们也都没有提出异议,因为谁也保证不了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再加上同袍之情,也都照着军令丝毫不差的执行起来。 就在秦睿为阵亡士卒整理遗容的时候,程齐之急吼吼跑了过来,一边大喘,一边急声言道:“利,利见兄,不,不好了,马敬臣被击溃,前军损失惨重,秦景倩和秦佾也为了保马将军突出包围被尉迟昭重伤,你赶快去看看吧,万一给他们治伤的庸医手一抖,这特么小命就算是交代出去了。” 程齐之的话音刚落,秦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身的时候,要没有程齐之扶着,那可定摔一个踉跄。 脑袋也嗡嗡直响,犹如被雷劈了一般,他心疼的当然不是马敬臣,那俩个混小子到底是没听自己的话,上了战场就不要命了,这下把自己添进去了吧!....... 第三十九章 都梁山之战(三) 伤兵营-东侧营帐,这里在伤兵营的地位比较特殊,是专门诊治军官的地方,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培养将领是十分困难的,轻易折损了没法补充,所以为将领们单独开辟一地也是十分必要的。 马敬臣、秦景倩和秦佾三人自然也要被送到这里,刚跑过来,就见大总管-黑齿常之拉着副将在询问情况,医者们则急匆匆的穿梭在两个帐篷之间,从他们慌张的神色上就能看出来,这三个人状况不太好,引得秦睿的心里咯噔一下。 还没等他与大帅见礼,一名医官急吼吼的跑到黑齿常之的跟前,急忙禀报:前军督马敬臣不行了,大总管要是有什么话可以去见最后一面。听了这话还得了,黑齿常之对秦睿等人摆手之后大步向大帐中走去,而且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对于大总管的失态,秦睿心中有数,马敬臣是左玉钤卫的将军,是太后和李孝逸的心腹爱将,倍受倚重,这次是临时抽调到黑齿常之麾下督前军作战的。现在都梁山没打下来不说,还折了人家的爱将,这让他如何交待呢! 马敬臣是个能人,打头寨的时候,秦睿随黑齿常之到一线看过,指挥若定、调度有方,如今折损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能说不是国家的损失。 短暂的感慨之后,秦睿立马抓起医官的领子,质问道:“说,秦景倩和秦佾怎么样了,快说!” “长史,长史,你别急,他们没事,伤口虽多但都是些外伤,等那边把桑皮线拿来,缝合一下、包扎静养,下官在开些补血的药即可。”,医官见秦睿面目有些狰狞,所以赶紧回了一句。 呼,听到这话,秦睿不由的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手也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大感安慰,拍了拍医者的肩膀后向帐篷内走去。 说道缝合术,秦睿一直搞不明白什么时候发明的,可到了军中,尤其是掌管了后勤与医官们接触的多了,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无知。 他们还详尽给其讲述了此法的来龙去脉:《诸病源候论·金疮肠出候》载:“金疮肠断,两头见者,可速续之。先以针缕如法,连肠,便取鸡血涂其际,勿令气泄,即推而纳之。但疮痛者,当以生丝缕系,绝其血脉。”,这是目前来说最早记载这种医术的书籍。 自隋至唐后,形成较为完整的清创缝合术外,对缝合伤口的材料亦有了改进和提高,最重要的就是使用桑皮线缝合肠管和皮肤,并广泛应用于临床且取得了良好疗效,贞观朝的神医-孙思邈所着的《千金方》就有明确的记载,并列举了使用这种方法的好处。 所谓桑皮线,即取桑树之根皮,去其表层黄皮,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之纤维细线。桑皮线不仅制作方法简单,应用方便,且不易断折,更有药性和平,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治疗作用。 虽然这几天见惯了医官施展此法救治伤员,可毕竟对象不一样,秦睿依然在大帐中眼睛都不扎的盯着,直到涂抹完金疮药,包扎完毕之后,他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之所以如此的紧张是因为他们外伤太多了,再止不住血流也要流死了,没处理完,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再加上他对这些医官嘴里的花花实在不敢轻信,他们作的保证多了,可到最后十之能有三、四活下来就算特么不错了。 两兄弟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面目苍白,但气息却是匀称,用医官的话说:两位校尉体魄强健,气血旺盛,比年近五旬的马将军不知道强过多少,虽然伤口较多,但仔细调养之后,便可恢复如初。 行,总算是靠谱了一把,给昏睡的两兄弟盖好了被子后,秦睿从怀中掏出了两枚金饼子赏给了医官,所谓知遇之恩,救命之情是最难还的人情,要是不打点一二,那岂不是说秦家忘恩负义吗? 另外一个原因,是为了保证两兄弟能恢复的快一点,即使这是他们的本分,即使秦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也不行,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不让大伙儿沾点好处,谁能全心全意的来照顾这两个伤病号。 “利见兄,大总管回中军升帐了,看样子是火气是不小,估计要有大动作了,赶快回去,迟了可是要军法从事的!”,程齐之急吼吼的说,黑齿常之这位大将军与其他人不同,最起码在程齐之眼中他可是吃人的老虎。 人家升帐都是全军大小将校齐聚帅帐,而他则是规定所有军机要务仅限六品以上的武官参与,而且越是机密要求的品秩越高,而且不得随意打听。否则不管是说的,还是听的一律以泄露军机论处-斩立决,由此可见其行事有多么谨小慎微。 对于大将军这个习惯,秦睿早就习惯了,黑齿常之出身异族降将,而唐军的将领大多数都是功臣勋戚之后,当然会在他下达军令的时候有所意见,而他也懒得解释太多,所幸就把范围控制在最小,反对的意见自然也就越少,行事也就更加方便。 是,没错,这是一种不讲人情事故的做法,大伙虽然在嘴上没说什么,但心底里却有不少发牢骚,秦睿曾不止一次的听将领们私底下言论黑齿常之跋扈,与贞观朝的尉迟敬德和侯君集行事作风非常的相似。 “行了,下面的话咽下去,想进去议事就多多立下战功,现在是战时,情况特殊,别给自己找不自在!”,话间,秦睿又拍了拍秦晙肩膀,认真道:“四弟,老二、老三以及伤兵营交给你了,不管是警卫还是物资的供给,一定要注重,不可短缺,明白吗?” 仗打到这个份上,明眼人心里都有数,除了死磕到底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出路,所以这一次议事,黑齿大将军必然下达总攻的命令,秦睿作为左鹰扬卫的长史那自然也是要到一线去的。 一旦大军的主力离开,那伤兵营的警卫和物资保证就都成了重中之重,如果被敌军偷袭,那后果将士极其严重的,所以必须得叮嘱一番。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出于私心的考虑,秦睿决定把这个地方交给年纪最小的秦晙。....... 第四十章 都梁山之战(四) 老实说,秦睿现在的脑子还没想明白呢,左鹰扬卫和李孝逸留下的军队中,能力、资历都比他强的将领,没有三十,也有二十,轮到谁也轮不到他接管马敬臣的攻击位置,督一线军队攻击二寨。 黑齿常之的信任让秦睿觉得有些蛋疼,虽然他继承了这具身体的武艺和兵法,可毕竟从来都没指挥过军队,所知道的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之事,这让他真刀实枪的干,心里确实有些心虚,手里捏着的军令着实烫手的很。 可当他看过都梁山附近的水纹之后,原本一脸苦闷的秦睿嘴角微微上扬,他不是那种扭扭捏捏,装腔作势悲天悯人的角色,既然得了口,那就得坚定不移的咬下去。 黑齿常之说的对,拿蒲扇在后面扇风容易,亲临战阵独当一面难,他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赢,其他也就不在考虑范围了。 秦睿领前军的第一道军令就是放弃已经占领的头寨,前军有序的退至沟渠北岸,并将北岸的沟渠加高三尺;此举之一出,军中是一片哗然,自大唐立国以来,唐军从来没有主动放弃过阵地,这对于将士们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事。 可大总管黑齿常之却对这种“丧门败家”的战法视若无睹,仍久让秦睿为所欲为,并对他提出的诸般要求一一照准,所行所需一律满足。 整整折腾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拂晓,见东侧的空中升起三支响箭,坐在椅子上的秦睿直接就蹦了起来,高呼一声:大事成矣,连忙对几位军司马吩咐一二,要他们务必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 稍时,从东侧滚滚袭来的河水冲向对面的都梁山,很快就淹没了头寨,水位则直接逼近了二寨的寨墙而去,直到这时所有人算是都悟道秦睿到底要干什么了。 还别说,这家伙的脑袋还真是不一般,利用上游水位和东高西低的地势,以水代兵直接漫过城寨,这一来可以不用人命来填过城寨,轻而易举的让唐军可以直入二寨,进而直逼三寨,好算计。 “观形利地,以补弥缺,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虚虚实实,稍加锻炼几年,就可以独当一面了。”,黑齿常之与诸将在山坡上一边看着秦睿的前军乘着征集来的船只向二寨划去,一边感慨的说了一句。 东侧的水纹,他相信自己和徐军守将肯定都是看过的,可因为水势小,无法将整个都梁山倒灌,注定重现不了武安君引鄢水的旧事,所以也就没必要拿它当回事,更没有加以利用,说到底这还是急功近利的结果。 秦睿这小子要饭不嫌馊,将东西两侧全部封死垫高,然后利用高低的地势泄水,虽然不能淹没整个都梁山,但确是可以将他和前军直接送到最佳的攻击位置。 在最大限度上减少伤亡,也能快速的强占二寨,打徐军一个措手不及,这下够韦超、尉迟昭、夏侯瓒那三个混蛋喝一壶的了。 “秦睿这小王ba八蛋,用计是又毒又狠,一下就让徐军的地利丧失了,让不少人都葬身鱼腹,投降的机会都不给,特么的,老子怎么就没想到水淹七军条妙计呢!” “就你,还水淹七军,你不淹着自己的军队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前几天还跳脚骂他,说是唐军中的败类呢,咋的,这会儿功夫要抱大腿了。” “大帅,甭管是什么计策,只要有利于我军就是了,等秦睿对三寨发起攻击之后,西侧马上开始泄水,然后全军压上,一举拔下卡在喉咙处的都梁山。” 魏元忠可没有将领们那些心情打趣,船只有限,想要增添兵力就必须泄水,哪怕全是泥泞也得上去,总不能浪费秦睿争取的战机吧! 话分两头,就在黑齿常之等人在山坡上“观赏品鉴”的时候,秦睿已经率部越过二寨,正在向三寨继续攻击前进; 唐军的攻击与其说是军队与军队之间的对抗,不如说是渔夫插鱼,那些在水中徐军的士卒不停的扑腾,既要保证不下沉淹死,又要躲避乘船而来的唐军士卒手中的长矛。 秦睿挑选的士卒都是南方的士卒,擅长水性,也精通捕鱼的技巧,那长矛在他们手中跟鱼插的效果一下,只要蓄力向水中一刺,立马就是个透心凉。 浑浊的河水没用上半个时辰就已经变得猩红无比了,整个都梁山的上空都蔓延着徐军士卒的求饶之声。 能生的情况下,谁愿意选择死呢,大多数士卒都是乡间的农夫,他们也是被逼跟随徐敬业起兵的,只为了填饱肚子而已,有那个知道李、武之争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形势反转之后当然不会死扛到底了。 可没人同情他们,唐军所要的就是赶时间,就是要趁着水势,最快的解决眼前的麻烦,为后面的主力扫清道路,然后在尽可能的与三寨立足未稳的徐军纠缠到一起,所以他们的手并没有因为徐军士卒的求饶而软下来,反而异常坚定的刺下去。 当然,唐军士卒手下一点都不留情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军令,更是因为前几天徐军按着他们揍的时候,火矢、巨石、滚油,那是一点都不客气,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凭什么让大伙对他们手下留情。 “大帅有令,韦超、尉迟昭、夏侯瓒等徐军将领,不论死活,得者赏千金,晋三级,生擒徐敬猷者,赏封加倍,请封侯爵。” “弟兄们,下半辈子,喝汤还是吃肉全在你们自己手中了,跟着本将拿下三寨,封妻荫子了!冲冲冲......” 秦睿特意让军中的匠人用铁皮做了个喇叭,程齐之的嗓门大,在这种极其不方便的情况下,秦睿把靠吼的通讯任务交给他,让其好好发挥下程家的“独门绝技”。 稍时,终于又踏上结实的土地后,秦睿拔出别在后腰上的金锏,昂头挺胸的带头冲锋,此刻他身上的血液好像被点燃了一般,心头的战血不断地催着他加快脚步,冲上去,冲上去建立功勋,因为今天就秦家再次崛起的日子。....... 第四十一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都梁山之战以秦睿斩杀徐敬猷而告终,唐军虽然借助了水势,但依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战后阵亡者近五千余人,伤残者达六千余众,秦睿随统帅的前军战损高达六成,心疼的他心直哆嗦。 当然,战果依然是辉煌的,此战共歼俘徐军五万七千六百余人,生擒敌将韦超、尉迟昭、夏侯瓒等大小将校二十二人,一举歼灭了西面徐军的主力,打破两军对峙的局面,战争的天平已经向唐军的方向倾斜。 秦睿回营的时候,因为身上的沾染的血污太多,铠甲已经分不清颜色,也脱不下来了,士卒们不得不用温水不断的破着,然后才完成了卸甲。 老实说,在战阵上的时候,秦睿就是眼睛一红,没觉出怎么来,可是回营后见地上的血水如此之多,腥气如此之重,秦睿这心突突跳的飞快。他是想不明白,自己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暴力了呢? 秦睿是想不明白,可黑齿常之替他想明白了,在帅帐中不仅狠狠地夸赞了秦睿以水带兵的计策和细致入微的观察,更是破天荒的从帅位上下来,亲切的拍了拍秦睿的肩膀,向诸将夸赞道:此乃将门虎子也。 有了这开战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帅帐中的唐军将领无不喜笑颜开,甭管平时是否对付,看到对方都乐呵呵的,心底也对更是羡慕早已“简在帝心”的秦睿,得了此战的首功,一战成名,此后必定封侯拜将,扶摇直上。 欢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下令犒赏三军,大庆三天后,黑齿常之在挥退诸将的时候,特意把秦睿留了下来。 赏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秦睿一杯茶后,黑齿常之开怀笑道:“这仗打的漂亮,给本帅长了脸,灭了李孝逸手下那些王ba羔子的威风,恩,看到他们的脸黑的跟锅盔一样,本帅这心里那叫一个顺畅!” “利见,是不是现在还糊涂呢?放着左鹰扬卫那么多骁勇善战之将不用,偏偏用你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见秦睿点头,黑齿常之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言道:“除了太后那道多多栽培你的旨意外,你的父亲在开拔前特意来找过本帅,言辞恳切,为人父母者,都能理解这片望子成龙之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秦玉道一辈子不求人,为了能让黑齿常之多给儿子上阵的机会,不得不弯腰相求,希望儿子可以在这场战事中成长起来,不管是带兵的能力,还是在其心智上。 在秦玉道看来,秦睿能走到今天都是运气使然,简在帝心、成功营救程名振不过是凑巧了而已。 是,可以说这是一种福气,但后遗症也是要命的,长此以往下去,势必会成为依仗皇权的投机之臣,这是秦玉道所不愿意看到的。 战场是最锻炼人的地方,秦琼和他都是在这里面学会为臣、为官、为人的道理,虽然凶险,但只要能从尸上血河中杀出来,那就是妥妥地好汉一条。也让他明白一下,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只要手中的横刀一挥,鲜活的生命就随风消散了。 用他那时的原话说:生儿子就是如此,小时候怕他害病长不大,断了香火;长大了要给他找老师,让别人的爹大耳刮子抽着,大脚踹着,才能学会怎么做个人。 黑齿常之也有儿女,他儿子也在军中当差,他明白秦玉道是下了多么大决心才把儿子推到最前面的,的确十分的不容易。 “别那么看着本帅,告诉你,即便有太后的旨意和你父亲的求情,本帅也是要实际情况的;如果你小子接管前军之后立刻就发动攻击,本帅会立马免去你的军职,让你到后面去喂马!” 黑齿常之这么说当然有他的原因,马敬臣的例子已经告诉了大家,强攻不是取胜之道,只能是填油般的逐渐加大伤亡,最后的结果要么是两败俱伤,要么是唐军惨胜后无东进之力,这两点无论是那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秦睿如果看不明白这一点,仍然选择萧规曹随,那没说的,只能证明他与赵括一样,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货色。把军队交给他,就是对将士们的不负责,一向爱兵如子的黑齿常之宁可开罪于太后和秦玉道也会用他为将。 “是,大帅说的在理,可不管怎么说末将都要赶紧您的栽培之情!”,秦睿笑眯眯的对黑齿常之拱了拱手,可心里却在感叹,老头子的嘴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对自己还真挺好的。 “哎,你这话说错了,本帅平生最爱的就是提携后辈,有些人就像一团烂泥一样,怎么都扶不上墙;可有些人,轻轻地推一把也就上去了,你属于后者。” “你年轻、心思缜密、行事三思而后动,这都是为将、为帅必备的条件之一,你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稍加磨炼,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只是非常可惜,本帅和你父亲都不是什么兵法大家,并不能传授给你什么高深的兵法,否则你今后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说道这后,黑齿常之的脸色有些暗淡,有些懊愤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碰到这么好的一块璞玉,自己没法下刀篆刻,能不是气愤吗? 呵呵......,赶紧给黑齿常之续上了茶水后,秦睿笑着补了一句:“大帅说的那里的话,您这一生在为官为将的经验,末将这辈子怕是都学不完,一辈子怕是都享用不尽,那里还顾得上找大家学兵法。” 秦睿这马屁拍的好,黑齿常之带兵是野路子,不管在高句丽还是大唐都是如此,可野路子加野路子就是新路子。他这辈子胜仗打的多,败仗打的少,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名将了,指点秦睿这么个小家伙还是手到擒来的。 当然,这效果比那些兵法大家差的太远了,可对于现阶段的秦睿来说确实绰绰有余,所以说秦睿的话也让黑齿常之心中的懊愤消减了不少。....... 第四十二章 拿谁当傻子呢! 黑齿常之所部在都梁山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阿溪的时候,确实振奋了唐军的士气,给李孝逸原本忐忑的心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可着实也在这位宗室元老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黑齿常之一介区区的高句丽降将都立下如此的大功,他这位主帅要是还裹足不前的话,那戡乱之功岂不是都让他一人收入囊中了,那以后在朝中、军中,他还如何立足,如何面对李氏的列祖列宗。 是以,急眼的李孝逸令骁将苏孝祥领兵五千为前锋,乘小般渡过溪水先发起进攻,抢占滩涂后以为屏障,副总管李知十随后率前军三万渡河从正面发起攻击,与徐敬业来个鱼死网破。 可没有想到徐敬业早早料到这一点,在士卒涉水过半之时,半渡而击之,苏孝祥兵败身死,五千士卒损失过半,彻底打乱李孝逸的进攻计划,不得不令李知十所部就地收缩防御。 更为哭笑不得的是,左豹韬卫的成三朗被徐敬业俘虏,唐之奇欺骗他的部众说:这就是李孝逸;随即将其斩首,让刚刚大获全胜的徐军更是士气振奋,又用上好的檀香盒子盛好送了过来,狠狠地羞辱了李孝逸一番。 得知前面进攻失利后,黑齿常之一边催促加快行军速度,另一边令秦睿和裴绍业各率骑兵五千,从西向东攻击前进,扫清阿溪以西的徐军,从侧面与河北的唐军形成掎角之势,兵锋嚣张的徐敬业不敢轻举妄动。 裴绍业这家伙德行是不怎么样,可说到作战,确实虚心的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出发之前秦睿与他沟通过:两支骑兵交替攻击前面的敌人,充分发挥骑兵在速度上的优势,力求击溃徐军,让他们夹在两军之间,在溃散中不断削弱,直至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么打不仅加快了战斗的速度,更是能在最大限度上减少伤亡,不是非得计较全歼敌军,只要把战场状况搅浑了,那些守小股敌军必定溃散无疑,没必要把兄弟们的命耗在这里。 更为主要的是战事吃紧,大将军黑齿常之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确实很着急,黑齿常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这是个不得不报的恩情。所以他才会与裴绍业之流同流合污,时也,势也吧,越是关键的时候越要灵活。 在秦睿的主张下,两支唐军骑兵的推进速度如闪电一般,以最凌厉的势头扫除了当面之敌,直抵徐敬业部三十里外,左右互为策应扎下营来。 当晚,秦睿在大帐中根据斥候回禀情况带着秦晙在地图上做着标识的时候,副将程齐之大步跨步进来,上前恭声言道:“兄长,对面的徐军李宗臣部有数十名人来投营!” 哟呵,听到这些消息后,秦睿放下了手中的笔,乐呵呵的回道:“行啊,玩诈降是吧!他李宗臣当我是傻子呢!” “大兄,你怎知道是诈降呢?要知道我军主力到达之后,战场上的优势就会显露无疑,谁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投营还能将功补过,否则就祸及九族之过!”,秦晙这小子兴致勃勃的卖弄了下自己的学识。 “齐之,你看呢?”,秦睿并没有马上回答秦晙,反而把问题甩给了程齐之,算是对这小子的考量。 恩,沉思片刻之后,摸着下巴的程齐之慢生慢语的回道:“兵者,诡道也!这战场上虚虚实实的事常有,很难说是不是诈降! 但末将以为,老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穷途末路的人总要为自己的想条后路,兄长还是应该见一见,万一是真的呢!” 唉,听了程齐之的话,秦睿不由的摇了摇头,这两个小子还是嫩了点,他们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兵法上说兵者,诡道也,这话没错,在秦睿对此的理解就是不要存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战场上阳谋永远高于阴谋,实力为大,强者为尊,大家都是以拳头大小说话,犯不着因为些许小利就把五千铁骑置于险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后面的大军主力又该如何呢,所以就凭着这一点也得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当然,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所以喝了一口茶后,秦睿坐在椅子上对二人沉声说:“润州失守的时候,徐敬业以李宗臣代替了其叔父李思文,由此可见宗臣是其绝对的心腹,所以才会委以重任。” “连咱们这些初出茅驴的小辈,尚且能看顾好军营的将佐士卒,你们说李宗臣这样的沙场老将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吗?所以为兄料定来人必定有诈,如此留着他们干什么呢!” “那咱们何不将计就计呢,也许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程齐之一边给秦睿倒水,一边问道。 “没必要玩那个花花肠子,李宗臣是头猛虎,他在战场上纵横睥睨的时候,咱们这些小狗崽子还在奶娘怀里呢,跟他完这套行不通!” 话间,看了一样对面的地图,沉吟了一二后,继续言道:“大将军三、四天也就到了,不着急,咱们耗得起。齐之,将来全部斩首,头颅和尸体堆成京观状。如果徐军来抢,就让弓箭手伺候着,能杀多少杀多少,也算是以牙还牙了。” 老实说,秦睿不想将计就计吗,想,不是一般的想,他不是那种吃亏以为是福的人,李宗臣这么看不起人,让秦睿大为恼火。 可父亲告诉过他,为将者不以胜而骄,不为败而馁,百折不挠,方能成大器之才,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沉住气。 将这些士卒都斩杀了,又垒成京观之样,除了耀武扬威让李宗臣知道其诡计以被识破外,更是在告诉他和其主帅徐敬业,当年李积能随太宗皇帝克辽东,一雪中原之耻,建立了旷世的功勋,名垂青史。 今儿他孙子眼看就要被其统帅过的唐军剿灭,难道不能被视为一个笑话吗?至于杀点来抢尸体的徐军,根本就不算什么,就当给李宗臣的回礼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嘛,就当出口鸟气了! 第四十三章 追亡逐北! 李宗臣是一员悍将不假,可先是碰上无赖子-秦睿,随后又被赶来的黑齿常之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不得不灰溜溜带着残兵败将向东逃窜,朝夕之间半生英名尽毁。 临走的时候,特意立了个牌子留给唐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唐军兄弟们,别追了! 对于李宗臣,黑齿常之还是了解的,那是从来都不知道怕且从不说软话的家伙,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心里也清楚徐军灭亡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自此徐敬业西部的屏障已全然丧失,唐军从北,西两个方面形成了掎角之势,掌握了战场上绝对的主动权,且徐军置陈既久,士卒多疲倦顾望,陈不能整。 大总管李孝逸随即下达总攻的军令,又趁势纵火以攻之,徐军大败,斩首两万七千余级,降者无数,溺死者不可胜纪。徐敬业也率领残部败退往江都成打算收拢兵力,与唐军做殊死一搏。 可兵败如上倒,不仅没有收拢到多少军队,更是掌控不了人心惶惶的江都城,将领们对于他的命名也阴奉阳违,不是想着抢点值钱的东西出逃的,就是琢磨着干掉他的亲兵拿徐敬业出降的,这样的军队那里还能作战。 见大事已不可为,徐敬业不得不趁着混乱带着妻儿和亲兵奔向润州,打算借助那里的水路出海,逃亡安东都护府(高句丽旧地)。英国公府在那里还有些势力,他完全可以借助当地反唐的高句丽旧贵族,得到喘息之机,以待天时,毕竟对武媚娘不满的人大有人在。 不得不说,徐敬业这次是对的,就在他携家眷潜逃的第三日,合并一处的唐军便直抵江都城下,徐军李宗臣、李崇福、薛仲璋等文武将官或死或降,同时也暴露的徐敬业最后的小算盘。 战斗仅持续了一个时辰,李孝逸、黑齿常之和钦差专使魏元忠三位平叛大佬就已经在江都城内喝庆功酒了。 一日没抓到徐敬业,战事就不算真正完结,所以特命李知十等将分路出击,追击徐敬业的同时扫荡徐军溃散的残部,而秦睿也因为都梁山和拒李宗臣有功跻身追击将领之列。 要知道这可是个难得美差,如果能擒下匪首徐敬业为朝廷立下大功,那可今后的仕途就可想而知了,为杨、润、楚三州之乱画上一个完美的句话。 当然,这世上总有不要脸的,或者说投机取巧的人,别人不说,但说右卫将军-武三思,他本来是发催兵圣旨的,可见大军胜利再让,也厚着脸皮硬是加入到追击大军。 不仅秦睿这个老冤家对这种无耻行径甚为鄙夷,其他将领更是直娘入老子的骂着,弄得武三思尴尬不以; 这也不能怪诸将粗鄙,老子们在前线流血流汉,好不容易平定了三州的叛军,现在桃子熟了,你特么嘚瑟来了,那老子们岂不是白干了。 幸亏武三思是太后的侄子,要不然非得让大将们生吞活剥了不可,军中的将领一向以强者为尊,以军功排位,像他这样拉着裙子边爬上来的,本来就够让人看不起了,现在呢,就更不用说了。 程齐之、秦景倩、秦佾、秦晙四人如今都是秦睿麾下的校尉,这四个混小子一边用力夹着马腹,一边恶狠狠地骂着武三思,把他们的话总结起来,那就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武三思这么不要脸的。 “行了,我说你们四个也不怕在马背上颠岔气或者咬着舌头!”,秦睿狠狠地抽了一下胯下的宝马后,高声来了一句。 “大兄,你不能怪兄弟微词多,他可是犯了军中的忌讳了,诸将无不恨得牙痒痒,你瞧好吧,回朝后参他的奏疏肯定少不了!” “参他?那特么是轻的,要是他真抢了大伙的风头,摘了这熟果子,放暗箭的都得有,老小子要是能活着回洛阳,就算他是命大了!” “那可不是,右军主将-李知十可是说了,要是武三思得了手,那他就要找武大将军切磋一番,别人怕他国戚的身份,李将军可是太后提拔心腹,半斤八两,谁怕谁,到时候就等着看热闹吧!” 几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是挺痛快的,听得在马上疾驰的秦睿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言道:“这么说来,如果是咱们抓了徐敬业,那岂不是保了右卫将军一回驾!” 听到兄弟几个交口言道是极,随后,秦睿便高声对周围骑兵下令:“全军听令,抛掉一些杂物,只留兵器和水,咱们轻装简行,人不鞍,目的地海陵,全部前进。” 秦睿的话音刚落,就有传令的骑兵拨马脱离前队,向后面疾驰传达军令,听到命令的骑兵也纷纷把身上哈布朗当的东西丢弃在地,然后又夹紧了马腹,跟着自己主将继续加速追击! 稍时,海陵港,看着唐军的骑兵正在与亲兵纠缠,已经沦为丧家之犬的徐敬业,感慨言道:“天要亡我李敬业,天要亡大唐啊!太宗皇帝,先帝,臣对不起你们啊!” 说完这话,拔出腰间的横刀就要自刎,可没有想到被唐之奇、魏思温二人拦了下来。尤其是魏思温不顾抓着横刀手鲜血横流,沉声言道:“大都督,你不是普通的士卒,你身上还肩负匡扶大唐的责任,你怎么能如此英雄气短呢!如此一死就能有颜面去见两位先帝了吗?” “没错,思温兄所言即是,大都督,你可能学项羽一样英雄气短啊!现在虽说狂风大作不适合出海,可未必不是一条生路!天气不利于咱们,更不利于敌军,还不如搏上一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您和夫人等上船现行,卑职等人前去与敌军决一死战,为您争取时间,即使我们全都战死了,后面的敌军也会因为时间和大风追赶不上!” 唐之奇赶紧根本补了两句,见徐敬业还在迟疑,扭头对亲军将领王那相高声喝道:“王将军,你还在等什么,还不扶大都督上船,难道你想让大都督战死在这里吗?”........ 第四十四章 骂街的老儒生! 海陵港的风确实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没有这阵风在,徐敬业和他的残兵败将们那里还能在这里与秦睿的骑兵交缠,早就脚底抹油乘船出海避难了。 既然天公作美,如此的眷顾,秦睿自然不能放过,连忙分兵给秦佾、秦晙让兄弟俩负责清扫海陵港外围人的徐部残军,防止徐敬业狗急跳墙率部突围,这到了嘴边的肉可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他自己亲自带着程齐之和秦景倩率部向纵身突击,目的是凿穿坚守在中央的徐军残部,一举捕获这位为祸江南的“将三代”徐敬业,为三州之乱划上一个完美的句话,尽收全功。 别看这仅仅是个港口,这里可是东部连接长江两岸的重要枢纽,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期,魏吴两国就为了争夺这港口的控制权,曾经展开了长期的拉锯战。 以后的历朝历代也为了控制此地营造这个港口,说是个港口,其实就是座城池,要不是徐军是仓皇败退下来,没准备在此坚守,就凭秦睿手里这点没有攻城器械的骑兵,想这么轻而易举的打进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战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能被徐敬业带到这里的几乎都英国公的旧部亲随,他们几乎都是父子兵,有的三、四代人都跟随徐家南征北战,不是一般的忠心,所以在这最后的关头,都红着眼与追军以命相搏。 这倒不打紧,将门世家谁还没有点像样的家底,可让秦睿想不通的是,对面临阵的不是什么徐军将领,而是两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这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难道说徐敬业并没有逃到这个地方,先前的情报是假的。 战事紧急,来不及多想,为了激励全军的战斗意志,秦睿亲自率领亲兵突击,手持长槊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他的目标简单明了,就是那拿下那两个老头子,只要拿下他们俩,战斗也就结束了,谁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嘛! 只见秦睿夹紧了马腹,冲入敌阵,手中长枪纷舞银蛇,寒光闪过必有敌军应声落马,一时无一合之敌。后面的跟着的程齐之也不甘示弱,手中的横刀专挑敌人的脑门招呼,凡是被砍重的敌人无比是脑浆迸裂四溅,场面闲的极其血腥。 没过一会儿,秦睿及所部的骑兵就冲到两个老头儿面前,仅仅虚晃了一枪,就把他们从马上惊落下来,长枪直指马下二人,厉声喝道:“说,徐敬业在哪儿?”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夫等人不与附武的逆臣言语。” “就是,我等是李唐之臣,不屑与乱臣贼子为伍。” 两个老头儿义愤填膺的语气让秦睿愣了一下,明明他们才是反国之臣,现在反而倒打一耙了,这特么不扯淡嘛! 莞尔一笑后,秦睿笑着问道:“行,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气,想来不是无名之辈,来,报个号吧,总得让本将知道擒的是那里的英雄好汉。” “老夫魏思温,旁边这位是唐之奇,小子,你捡着了,拿着我们去李孝逸那领功去吧!大都督不在这里,你扑空了。”,魏思温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还没等秦睿答话,冲到领一头的程齐之提着一员敌将就走了过来,身后的亲兵又扔下一些大大小小的人头,直接就把两个硬气异常的老头弄慌了,挣扎着爬向那些头颅。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后,程齐之指着那将高声答道:“长史,这是徐敬业的部将王那相,他砍了徐敬业一家的老小头,带着部下向我军投降。......” 没抓到活的,是有些美中不足,可拿了死的也未必不是大功一件,唯一落网的是骆宾王,这家伙见王那相反水,直接就让部下船划走了,等程齐之带人赶到的时候,江面上就只剩下虚影了。 恩,点了点头后,秦睿随即对下令立刻清剿还在抵抗的残敌,告诉他们,叛贼徐敬业已经授首,抵抗已经失去了意义,缴械投降者一概免死。 秦景倩随即策马去传达军令,指挥部队着手控制整个海陵港,在人头堆的魏思温和唐之奇二人则跪在一颗头颅前放声大哭,不用说了,那颗人头就是匪首-徐敬业。 程齐之也张罗收拢地上的人头,要知道这些家伙式都是邀功请赏的物件。可这一收不要紧,两个没招没落的老头反而冲着王那相去了,一边用拳头捶打,还一边骂着。 “王那相,你个贼畜生,你敢出卖大都督,你个忘恩负义的贼子,老夫打死你!” “畜生,叛贼,你知不知道,大都督是复兴李唐的希望,没有大都督,大唐就没希望了!” “王那相,王那相,老夫怎么就信了你这贼子了,你这不是害了大都督,是害了大唐,是负了那些捐躯赴国难的义士。” 人都有脸皮,即便是王那相是个背主的小人,那也是有尊严的,被人戳到痛处自然羞臊的很,再加上秦睿一旁抱着膀子看热闹,恼羞成怒的王那相一把就两个两个老头推到了。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有完没完,徐敬业是造反,他才是反贼,老子拨乱反正有什么错,难道陪着他去死吗?” “读书读傻了,不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是兵败如山倒,要是老子跟他抵抗官军到底,那死就不止我一个,九族都得搭上好不好。” “再者说,就算造反成功了,他是称王称霸,挟天子以令诸侯了,那咱们呢,还不是扛活卖命!既然都是卖命,跟谁不是跟,老子总得先把命保住不是!” 话毕,不管骂骂咧咧的魏思温二人,扭头跑到秦睿跟前跪了下来,随即拱手言道:“罪将-王那相携徐贼家小首级向将军投降,还望将军多多庇佑!” 对于这种卖主求荣的小人,秦睿打心眼里是看不起的,可这不杀降将,尤其是立功的降将也是军中的底线,是以不得不压下心中的厌恶,亲自把人扶了起了来。 拍着王那相的肩膀,温生说道:“王将军,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放心,本将一定会在两位大总管面前为你多多美言的。”....... 第四十五章 返程路上是非多! 就在秦睿率部返营的第五日,三州之内的抵抗已经全部消除,这场由徐敬业等人发动的闹剧正式划上了句号。李孝逸、黑齿常之、魏元忠三人也忙了一个通宵,敲定了立功将佐的名单后,飞马向洛阳报捷。 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全军上下自然是喜气洋洋,所有人的嘴裂得都跟荷花一样,就像都当了一回新郎官,这熬过一场大战不容易,劫后余生,大伙怎么能不喜出望外呢! 当然,这其中最抢眼的还要数秦睿,他的运气着实让人羡慕,不仅在此次平叛的过程中立下不少战功,更是拿下了匪首-徐敬业头颅,在军功簿上名列前茅。返京之后加官进爵那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 军中不少的弟兄都趁机来打秋风,甭管是熟悉的,还是不是熟悉都来混个脸熟,毕竟他升迁是板上钉钉的事,多交个朋友多条路,这把本来就很疲倦的秦睿折腾的更累了。 连着休整了几天后,李孝逸下令大军兵返长安,各部队都开始打点行装,有序的加入行军序列,北返洛阳,秦睿也卸下了临时的职务,回到左鹰扬卫做起长史的本职,统管整个左鹰扬卫的后勤及伤兵运输。....... “末将-秦睿见过两位大帅,魏侍郎。”,迈进行军大帐,一头雾水的秦睿连忙给三位大佬行礼。 老实说,秦睿有点想不明白,这行军走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停了下来呢?而且还第一个要见的就是他这位管吃喝拉撒的官儿,这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好了,利见,李帅和魏兄都不是外人,你不用紧张,自己坐也就是了。”,黑齿常之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秦睿可以起来了,然后双手摆在肚子前,脸上的神情颇为自得。 能不得意吗?虽然左鹰扬卫南下的时间晚,但立功却是诸军中最多,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黑齿常之兵带的好,将佐士卒都是能打善杀之辈,军伍中的人争的就是这个面子。 尤其是秦睿,年纪轻轻,头脑灵活不说,更是行军打仗的好苗子,栽培几年再积累点临阵经验,那又是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就凭着这个,他们那个人能比得了? “好好好,两位仁兄,看到没有,不亏是武勋世家出身的子弟,手段硬是要得,都梁山一战以水代兵,让老夫等人看了是拍案叫绝啊!不错,壮公的后代就该是如此。” 为将之道,不仅在勇猛好杀,更主要是能知天时、地利,运用能利用的一切便利条件获取最后的胜利,否则难成大器。在凤阁当差的魏元忠平时极少许人,从他的话语中就可以看的出来,他对秦睿这个最近崛起的骁将到底有满意。 “魏侍郎谬奖了,末将实在愧不敢当,都梁山之敌人不过是马将军先捏软的狼桃,让末将捡了个便宜而已。 可就是如此,战斗进行还是异常惨烈,突击部队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末将位在长史,战后统计的时候也是痛心疾首。” 呵呵......,“小鬼,仗打的好就是打的好,战场从来都不存在谁捡便宜的事。 本帅与你家大将军同朝为官多年,看到他麾下出了个有出息的年轻人也着实替他高兴,也替你高兴,报捷的文书已经发出去,你小子就等着领赏吧!” 马敬臣是出自他的麾下,平时人五人六的挺会办事的,所以就想着趁着这次南下作战的时候栽培一下,让他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可这混账就是这么不争气,啃可那么多天,造成了重大伤亡,把自己小命都搭上了不说,更是让小辈一战成名,看着黑齿常之耀武扬威的样子,弄得李孝逸是又气又笑。 “这次叫你来是因为降将王那相,他是你的俘虏,具体的情况也就只有你清楚,所以本帅三人打算从你了解一下,看看去解决问题。”,话毕,李孝逸对秦睿招了招手,把案子上的口供递给他。 此次扬州叛乱,波及润、扬、常三州之地,这三个地方都是膏腴之地,府库充盈且百姓富足,徐敬业在这里起兵的原因之一,其富庶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可这次征讨的缴获却是极其微薄的,甚至都不及一州府库的十分之一,李孝逸等人都是常年带兵的将领,对于作战的花销之大非常清楚,也就没太拿这事当回事。 而降将王那相为了能获得富贵特意向大总管-李孝逸袒露,早在两军相持不下之际,心里没底的徐敬业就命贴身的亲卫将领带着大批的财宝南下隐匿,如果战事失败则可以用这些财宝登山再起。 王那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抽调到他身边担任亲卫统领的,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地是那里,但耳风听过此次行动的负责人正是在秦睿眼皮子逃走的骆宾王。 对于王那相的话,李孝逸等人也是将信将疑,叫秦睿来就像问问到那家伙是不是真的逃跑了,别弄个死人出来唬他们,到时候没法与太后交代。 听到这个原因,秦睿先是看了一眼黑齿常之,看到大将军点头后,随即拱手回道:“禀李帅,末将率部突击海陵岗的时候确实走脱一条船,据徐军的降卒交代船上大约有数十人之众,领头的是贼人骆宾王。 可这话都是他们说,其真实性有待考察,末将建议李帅派人盘问下魏思温二人,毕竟降将的话都是不可轻信的。” 唐军是府兵制,打完了仗,将归于朝,兵散于府,他又不在李孝逸的卫军当兵,秦睿没必要替李孝逸咬实这个信儿,别回头事办砸了,这锅再扣到他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次这信儿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人已经遁入大河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上特么那找去,就算朝廷事后想追缴这笔财帛,那也是刑司衙门的事,咱们军伍上的人插上一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功劳这东西,还是不要独吞的好,得给别人留点余地,否则在朝中难免被人孤立,秦睿的风头最近冒的够可以的了,他也得学会适当的避嫌。 呵呵.....,“小鬼年纪不大,心思倒挺重的,恒元,你的眼光不错,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啊!” 第四十六章 慰劳酒!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仗不管打成什么样,只要军队回朝,按照朝廷的典制,祖宗的规矩,以府兵制为主的唐军将归之于朝,兵散之于府。 所以在返回洛阳的途中,两路南下的唐军大部分纷纷脱离了行军队列,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地方州府会根据朝廷下发的军功文牍予以授田、赏金。 队列中的人主要有两类,除了原驻守洛阳的军队外,剩下的就是立有卓越功勋的士卒,他们则要随两路行军总管进京接受封赏,这是唐军多年一成不变的规矩,其目的就是要让将士们能感受到为国作战的荣耀。 洛阳这地方寸土寸金,按照以往的规矩立功受赏的将士们需要在城外扎营,住在帐篷里等待赏功。但去年左鹰扬卫进行了营房改造,是按照全员齐备的标准建立的大营,本部的府兵又全部归府,所以这次进京受赏的将士被全部安排到这里。 就是因为这一小小的举动,一个个像样的营房,让黑齿常之在此次的南下军中赢得了比李孝逸更高的赞誉,将士们也有自尊心,谁尊重他们,谁能为他们解决生活上的问题,他们自然要拥戴谁。 虽然这个举动有些得罪人,但黑齿常之却不在乎,他一个降将出身的大将军,就是把脑袋磕破了,也未必能在李孝逸面前得到什么好,更不要说肩膀一边齐了。所以他叮嘱秦睿,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一定要把弟兄们安顿好。 左鹰扬卫-大营,有了大将军的指示,秦睿也甩开了一边将成批的士卒有序的安顿进营,一边命人去市面上采买瓜果蔬菜和大量的肉食。都是军伍里的汉子,漂亮话说的再多也没用,没有什么是比一碗酒、一块肉更有说服力了。 “在南边打了这么长时间,弟兄们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辛苦”二字不足形容弟兄们的劳苦。是以,大将军下令,从进营之日起,一直到回乡之日,酒肉管够,弟兄们可以放开肚皮尽情的吃喝!” “弟兄们是国家的功臣,不管怎么慰劳都是应该的,是以大将军才破例允许在军营中饮酒。不过,在喝酒之前,本将这个长史却要先约法三章,黄汤是好东西,也不是好东西,可以喝酔,不可以借酒闹事,否则依就要受到惩罚喽。” “怎么罚呢?本将看这样,酗酒闹事的一律该为吃糠咽菜,也就是说别人喝酒吃肉,你就只能闻味,啃那能砸死人的硬馍馍,怎么样!” 话毕,下面的弟兄都跟着笑了起来,秦睿则下令开饭,吆喝大伙把酒都满上,规矩都定完了,那不喝还等什么呢! 唐军为什么能成为常胜之师,首先要取决的就是将士们的令行禁止,打仗的时候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喝酒吃肉了,所以秦睿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原本安静异常的校场,立刻就变得热闹起来。 秦睿和左鹰扬卫的将领们则不计官位大小,全部下场与有功将士一起把酒言欢,场面是一刻比一刻的热烈;高兴之余,也有人喝着喝着就掉起了眼泪,放马血战这么久,身边无数的兄弟都倒下了,这顿庆功酒来之不易,怎么不让他们这些劫后余生之人唏嘘不已。 “刘三刀,你小子伤好了吧!军功三转,终于能圆你的校尉梦了,你小子在都梁山打的不错,本将看好你,以后好好干,争取再立新功!” “韩老抠,知道为什么多加一转军功给你吗?就是因为你小子抠,而且抠到骨子里,奔袭东进的时候,要是没你那袋子药,那得多死多少弟兄,所以你的功劳是大大的,今儿一定要多喝几杯。” “李辉,你是抢占海陵的功臣,要不是你的鼻子灵,及时的堵住口子,与程齐之一起完成切割断尾,否则王那相那狗东西也未必会弑主投降,你小子厥功甚伟,来,本将敬你一杯。” .......,秦睿敬酒的这些人,有的是左鹰扬卫,有的是地方军府的人,这些人当初都混编统归黑齿常之率领,自秦睿接替马敬臣的职位后,这些人也都在他麾下听命,个个都是勇猛无敌,能打善杀的好手。 对于这样的有丰富作战的经验的基层军官,秦睿当然不会放过,且也正中了大将军黑齿常之的下怀,只等朝廷的庆功宴结束后,便向他们所在的军府发出调动文书,以补充在此次平叛中的战斗损失。 自古以来军队就是个相当对固定的团体,兵将之间结成同盟,在战场上以性命相托,如此方能在凶危叵测的战场环境下活下来,所以从立功将佐中抽调合适的人员补充是常例,并不是左鹰扬卫特立独行。 把人都安顿在这里,除了方便大伙休息以外,更是便于优先挑选补充,这就是黑齿常之为什么说不要在乎别人说法的原因。 当兵的以军功为重,实力为尊,平时叫唤的再欢也没有,只要把部队弄好,关键的时候能顶住,这次才是最重要的。 黑齿常之语重心长的告诉秦睿,别把人都看的太好,这世上最可怕并不是鬼神,比鬼神还要可怕就是人心。 黑齿常之打了一辈子仗,什么的场面没经历过,所有人情、关系都是虚的,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保证没人敢惦记,不管是敌,还是友。 所以,秦睿安排这顿饭对左鹰扬卫的将军们来说更是一场“饕餮之宴”,他们要在一边喝酒一边为自己的部队补充新鲜的血液。对于大将军和长史的这样举措,他们是举双手赞成,一个个都梗着脖子,不顾涨红的脸,热情与弟兄们打成一片。 当兵的最注重的是什么,就是战场上的同袍之情,这种以命想托的感情,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再加上秦睿的将领在其中活跃气氛,灯火通明的左鹰扬卫的校场之上空的欢笑沸腾,一浪高一浪,不少将士醉倒的时候,嘴角上都是挂着微笑的。 第四十七章 洛阳宫宴!(一) 光宅二年正月,武太后因徐敬业之乱平,改元垂拱。平定扬州之乱,对于目下的暗流涌动的大唐来说无疑是一剂“清热解毒”的良药。 此一战,不仅对因帝位更迭引起的暗潮起了稳定的作用,震慑了朝野之中怀有异心之徒;更是在正告天下人,她武氏可以乾纲独断治理大唐。 徐敬业造反的时候,朝中不少臣子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内却是实打实的希望徐贼打进洛阳,行霍光之举,彻底改变牝鸡司晨的朝局。 对于有这样想法的臣子,武太后心里是十分看不起的,在她的眼中这样的臣子与猪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也不用脑想一想,徐敬业是那种“养业子”吗? 他打进洛阳,肯定是先废了朕这个太后,然后再次废帝,扶植一个傀儡当皇帝,然后学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举,到那个时候你们这些伺候过先帝的老臣们有几个是能活的?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徐敬业授首,他的大军翻手覆灭,这也正告天下之人,凡是反对朕摄政的,他徐敬业就是前车之鉴,朕的称制无人可以撼动。 是以,大喜之下,武太后传下旨意,在洛阳皇宫中为有功将士庆功,并命朝中四品以上文武作陪,由以秋官尚书裴居道、右肃政大夫韦思谦并同凤阁鸾台三品负责宫宴的具体事宜。 大唐宫宴分为三等,今日赏赐的又是有功将佐,自然是以上等品制待之,对于秦睿的这个没享受过宫宴待遇的“土包子”来说,三种宴制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上等宴的餐具全是金、玉制品。 铛铛铛!随着金钟响起,身着华服的武太后在皇帝-李旦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群臣皆下拜行礼,武太后挥了挥手,示意群臣免礼,随后又从身旁的内宦举着的盘中,提了一杯酒。 “今日之宴,是为庆祝扬州之乱得以平定,是以这第一杯酒朕要敬上天赐福,祖宗神灵庇佑。”,说罢,就将酒盏之内的酒水倾倒在地。 “我天朝大军,官僚将校皆是四海英豪,士卒儿郎尽是九州豪杰,这第二杯酒,朕要敬给那些在扬州捐躯赴国难的英烈,是他们用一腔热血扞卫我大唐的江山社稷。” 倒了第二杯酒后,武太后又端起了第三杯,随即沉声言道:“这第三杯酒,朕要敬殿内的诸位,南下的官佐是浴血奋战,宵衣旰食,在朝者供给军需粮秣,任劳任怨;你们都是都大唐的肱骨这臣,朕代朝廷、代天下万民敬你们。来来来,诸卿,饮胜!” 殿内的群臣谢恩,胜饮之后,武太后在皇帝的搀扶下坐了下来,随即金钟又起,一百零八名身着黑色甲胄的歌姬入殿,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秦王破阵乐,今日的宫宴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人人都说秦王破阵乐如何了得,可这换成了娘们,让人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她们所刻意模仿的阳刚之气,给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确确实实是落了下成。 当然了,做人做官都要会察言观色,别人都看看的津津有味,他也不好太表现出特立独行来,毕竟这人不能活成独夫,像魏征那样的孤臣,他可是不愿做的。 赏赐武臣最具代表性的菜就要数浑羊殁忽,大伙儿吃的挺香,可秦睿却对这种油乎乎的东西避之唯恐不及,不为别的,他就吃了以后不仅倒了胃口,更是容易闹肚子。 看秦睿不动筷子,一旁的裴绍业以为他不识货,所以仔细的讲了讲这道菜的作法:皇宫每设武勋宴,按用膳人数杀子鹅若干只;去毛,掏去内脏,将肉末和糯米饭加多种调味料调和好,填入鹅腹中。 取羊一口,亦宰杀去毛剥皮,去掉内脏,将子鹅放入羊腹中,用线将口缝合,放在火上烤。待羊肉熟后,打开缝口,取出鹅混合食之。谓之“浑羊殁忽。” “裴兄,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小弟就借花献佛了,来,这道菜归你了。”,话毕,秦睿将盛着浑羊的盘子递给了裴绍业。 相比于这道要沾着香料才堪堪入口的菜,秦睿更喜欢桌子上其他几道菜。蜜汁熊掌、光明虾炙、金银夹花、通花软牛肠、单笼金乳酥、巨胜奴等等。吃着健康不说,这滋味更是回味无穷,咱总不能像在前线一样饥不择食,什么都能对付吧! “利见,夏官(兵部)部照会收到没有,你的封赏定下来了吗?”,裴绍业向秦睿靠了靠,用袖子挡着低声问道。 这种事说是秘密,其实完全是掩耳盗铃之举,当官的人多少都有些门道儿,兵部负责考功的官也不愿意得罪有功之臣,做恶人,所以对来打听信儿的也都如实相告。 秦睿作为左鹰扬卫的长史,领宁远将军衔,官儿虽然不大,可打听点信儿的面子还是有的;裴绍业想不明白,他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为什么不去问问呢!太沉得住气了吧! “裴兄,小弟是家中的长子,这老老小小的事都要管,而且还要兼顾营中弟兄们的吃喝拉撒,这一天到晚忙得是晕头转向,实在是无暇分身,顾不过来啊!”,话毕,秦睿举起酒杯与裴绍业碰了一下。 虽然才离开洛阳几个月,但家中的变故确实不小,秦睿的父亲-秦玉道,这个刚刚换发仕途“第二春”的老将致仕了,当了一辈子兵,冷不丁的闲下来了就没着没落的,秦睿不得不利用闲暇的时候与老头做个伴。 再者说,也没什么好问的,宦海浮沉,仕途荣辱,都是天子一言而决的事,即便打听出来又能怎么样,去讨价还价?还是发牢骚?贪心不足蛇吞象,当官的胃口不要太大了,也别太抻头,否则那杨修就是前车之鉴。 哈哈......,“利见,你这不是无暇分身,分明是豁达开明之举,为兄佩服,来来来,咱们兄弟今日可要好好喝上几杯,庆祝扬州大捷,你我兄弟步步高升。”....... 第四十八章 洛阳宫宴!(二) 男人喝多就是话多,而且这话题多数都是跟女人有关,尤其是刀头舔血的武将,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即便是被人当面戳破有辱斯文,大伙儿也会用在文官那学来的那句“食色,性也”堂而皇之的给怼回去。 而裴绍业仗着多灌了几口黄汤,趁着大殿在御宴嘈杂的环境,他和秦睿的坐的地方又不是很显眼,讲述了在他们南下扬州作战时,在洛阳发生的一件震惊三观,有悖人伦的故事。 高祖皇帝在逊位期间生了不少儿女,为李氏皇族的宗嗣繁茂,开枝散叶作出了“突出贡献”,这其中就有裴绍业故事中的主人公,太后身边殷勤倒酒的老妇-安定公主。 安定公主出生在贞观年间,生母是大安宫的一名普通宫人,初封千金公主,后改晋安定公主,因生母地位卑微,在皇室众女眷中一直都属于不起眼的存在,先后下嫁给温挺和郑敬玄。 历经贞观、永徽到现在三朝,熬死了很多兄弟姐妹,终于成为皇族长辈,成为了当今皇帝的姑祖母,也算是千年的媳妇熬成了婆。 本来呢,以她这个年纪和辈分,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安度余生也就算了,可她偏偏就起了幺蛾子;竟然在上本要认小她一辈的太后为义母,并自愿放弃李氏宗谍,请赐武姓,愿意在太后膝下尽孝。 听到这话的时候,秦睿嘴里的就一口就喷了出了,向上看看在太后身后端着盘子的宫装妇人,再看看了裴绍业,见他重重的点头,秦睿都被其说无奈了。 要知道她的年纪可与太后相仿,咱暂且不说名位和辈分,单说这年纪,“母亲”这两个字她是怎么说的出口的。看她殷勤在后面伺候着太后,秦睿的心底生气一股莫名的悲哀。 难怪一直心念太宗和高宗两位先帝恩德的父亲会在这个时候辞官,看看李氏这些不争气的子孙就知道了,那副摇尾乞怜的样子说是断脊之犬都算是夸赞之词。唉,难怪有人说,富贵不过三代,李氏就是被这些不肖子孙给拖累了。 就在秦睿哀叹李氏皇族命运多舛的时候,武太后在皇帝和安定公主的侍候下从阶上走了下来,与此次平定扬州的几位大员攀扯,显示天家的亲人,爱护功臣之意。 “将军是宗室元宿,皇室长者,百战名将,临危受难,抵顶藩犁,功莫大焉,朕已经照会凤阁晋你为吴国公,加授镇军大将军,领左豹韬卫大将军,以彰显将军的丰功伟绩!” 李孝逸行礼谢恩之后,端着酒杯的武太后走到黑齿常之面前,笑着言道:“恒元,力能翘关,智能御冠,乃我朝肱骨之臣,朕之心腹,此破徐贼功莫大焉,朕特旨加将军封邑一千户,以慰将军劳苦。” 亲自扶起黑齿常之,武太后则来到最后一位大员魏元忠的面前:“先生文采宏达,武略深远,在本朝中除了房谋杜断无出右者,朕命卿为司正卿领洛阳令,主管京畿要地,望卿下马之余,多多造福京师百姓。” 太后这话说的没毛病,最起码在秦睿看来,魏元忠的确当得起这样的称赞,老头儿虽然是文官,可却一点都不做作,遇事果断,从来都不拖泥带水,着实合武人的脾气。 最为主要的厚道,从不以官位相挟,让人倍感亲切,这样的人主管京畿地面,一准能在诸勋贵之间斡旋开来,维护好市面的安定的,由他出掌司刑寺(大理寺)和洛阳府确实是合适人选。 就在大伙都以为敬完了酒,宴会也就该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武太后出人意料的走到秦睿等人的面前,这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里,不少朝臣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秦睿,秦利见,朕亲手擢拔的将军,扬州之役,一战成名!好,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许,没有辜负秦家忠勇之名。来,这壶酒是朕犒劳你的,将军胜饮!” 太后亲自赏酒,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在众臣工羡慕的目光中,秦睿就赏赐的御酒一饮而尽,随即跪地拱手言道:“谢太后赐酒,末将誓死效忠大唐,誓死效忠太后和陛下。” 呵呵.....,“八郎,看到没有,壮公之孙果非寻常之将!这样的有忠心、有能力的臣子才是你日后治国所需要的,知道吗?”,武太后笑眯眯的与皇帝-李旦介绍着。 “是,是,母后说的即是,儿臣铭记于心。”,低眉顺眼的李旦躬身回了一句后,又十分亲热的把秦睿的扶了起来,然后又如奴仆一般退到了太后的身后。 滋滋,“母亲,您瞧瞧,这般威武俊俏的少将军,谁看了能不喜欢!” 话间,面露谄媚之容的安定公主又把头扭向了秦睿,继续言道:“小将军,成婚了没有?没有的话,本公主愿意为你保媒,保准为你张罗个娇滴滴美人,怎么样?” 听到安定公主说这话,秦睿差点一口气没导过来背过气去,你特么个数典忘祖的老不要脸还想给老子保媒,说梦话呢!要不是今儿场合不对,秦睿真想给老娘们两句,让她知道知道她是个多么令人厌恶的人。 还没等秦睿答话,武太后便出口言道:“秦睿还年轻,还有很多功业要立,成婚的事儿,依朕看不着急。再说了,真到那个时候,你可以来找朕嘛,朕给你作主。” 武太后是什么人,她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了,察言观色这种小事对她来说犹如家常便饭,她当然能看的出来,秦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不屑于安定公主说话,所以她才打了这个圆场。 待秦睿拱手谢恩后,武太后笑着言道:“秦睿,明儿早朝后到后殿来,朕还有话对你说。”,话毕,在李旦和安定公主的伺候,武太后回到了上面。 在他一旁的裴绍业也笑着捅咕了他一下,嬉笑道功臣就是功臣,待遇就是不一样,这还要单独觐见,单独封赏,兄弟,你可是有福气之人啊,而秦睿则是谦虚的对裴绍业和身边的众官拱了拱手。 第四十九章 人总是要做出选择的! 洛阳宫,秦睿是本着平常心来觐见的,正如秦玉道叮嘱过他那样,宦海沉浮,皆有定数,强行贪图的话,前宰相许敬宗就是最好的榜样。 其实,老爷子就算不说,秦睿也没太当回事,当多大的官儿是头,他现在吃的好,睡的香,责任少,知足者常乐,否则干“那种活”的官找上了门,后悔就晚了。 原本还以为是正经的君臣奏对,可秦睿没有想到觐见的地方竟然是花房,一向注重外表的太后身着一边便服,挽上了袖子用剪子小心翼翼的修剪架子上的花。 “好了,免礼吧,利见,这不是正殿,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随便摆了摆手,示意秦睿起身后,继续修剪着花枝,还埋怨道:“利见,你自己说说朕对你怎么样?” 恩?这是什么意思?太后说这话把秦睿问不会了,随即看向一旁侍候的上官婉儿,见她微笑不语,硬着头皮回道:“太后对臣的恩德山高水深,臣就粉身碎骨也是报答不了的。” “你呀,这是耍滑头,这样官话还用你说!来,说说,你从南边带来那么多茶花给婉儿,为什么一盆都不送给朕?难道说朕赏玩不了这种花吗?”,把剪子放到一旁,接过上官婉儿递来的毛巾后,武太后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向秦睿。 太后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花是上官婉儿在他出征的时候要他带的,充其量是顺水人情的事;可真要较起真来,尤其是他和上官婉儿的身份,那可就是外臣私交内臣了。虽然这种交际关系在朝中是心照不宣的事,但太后直接把窗户纸捅破了,就非同小可了。 看过今儿这奏对环境后,头脑灵机一动的秦睿笑着答道:“臣从前在宫中当差的时候,听说过太后独爱牡丹,因为其与雍容华贵更能衬托太后的气质。这山茶花也只能增添些许雅趣,臣不敢贸然进献!” 话毕,秦睿又撇了一眼上官婉儿,心中暗自言道:大姐,你玩花就玩花呗,往太后这送啥,这下把俩人都装进去了吧!还老是以多年的宫廷经验教训人,这下暴露出你是跟我一样的生头了吧! “行了,朕没有责怪你意思,你与婉儿都是朕的晚辈,经常走动一下也有利于办差,有什么不好的,说话不用那么小心! 朕也是爱花之人,以后有什么花尽管送来,朕是多多益善!”,话毕,脸上笑容不减的武太后抿了一口茶。 “朕已经给凤阁下旨,晋你为千骑将军,领怀化中朗将衔,正四品上,朕把禁卫军中最精锐的军队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负朕之所托,再立新功!” 千骑将军?秦睿以前在禁卫军中当过差,对于千骑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可不仅仅是一支平常军队那么简单。再者说,这个将位不是一直空着吗?所部也都归程务挺代领吗? “臣谢过太后的恩典,可这千骑将军的官职,臣,臣没法接!”,头有些大的秦睿赶紧跪了下来,以头触地向太后请罪。 秦、程两家是世家,两家的子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不知道救过对方多少次,这官职再好,他也不能抢世交的饭碗啊!这要是传出去,秦家的名声岂不是要烂大街了,走到路上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秦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脑袋不想要了吗? 况且,程务挺前日上了致仕的本章,太后考虑到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就让其与你父亲做个伴!”,上官婉儿见秦睿为了私情抗旨,赶紧佯装愤怒打了个圆场。 武太后抬手制止了上官婉儿,随即笑道:“朕欣赏的就是他这种忠厚、念旧性情,即便是立下了大功,也依然不改本色!这样的官儿在朝中不多了,朕就是要擢拔这样的官儿,给那些势利之徒看看。” “利见,千骑将军这个职位非同一般,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委任这个官职,朝廷是要经过仔细考量的,所谓宁缺毋滥,你明白吗?” 太后这番话说的很有深意,千骑的前身是百骑,百骑再往前是玄甲军,那支在大唐建国之初最具传奇色彩的军队,他的祖父秦琼就曾是玄甲军四位统领之一。 而这次他回朝后,他的父亲又秦玉道又“适时”的退了,这不能说与今儿的任命没有一点关系,他老人家是在给自己让路,而太后则是希望自己表态,当官儿总是要有自己的立场,总是要选择站队的。 在如今洛阳官场上,无非主要分三种立场,一是李氏的旧臣,二是投效武氏的新臣,三则是世家豪族的势力,想要在官场上立足,就只能选择这三种势力。 没人能在这种繁杂的政局旋涡中独善其身,而且要是想家族不在这一代中衰落、泯然众人,就得投靠太后,否则活不到记忆中“神龙政变”,他和秦家的老小都得先下去见太宗皇帝。 更何况,秦睿不能确认历史会不会照着原有的轨迹进行下去,本来该死的程务挺,和已经那个沦为丧家之犬-骆宾王,早就该人头落地,可现在不是依然活的好好的。 历史充满了偶然,只要扯动了其中一条跳绳,就会引起连锁的反应,所谓的蝴蝶效应就是这个道理,秦睿无法确实自己小翅膀是否影响了历史,所以他今儿必须得为秦家做出一个稳妥的选择。 人得务实求真,得先顾活得,然后再考虑以后的事,要是今儿拂逆了太后的之义,明儿说不准阖府上下都会受到他的拖累,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如此就太对于起秦家了。 “臣本是微末的勋贵小吏,因为太后的赏识才有机会登场入室,沙场建功,太后的恩情天高海深,臣一身一命,唯太后之命是从,臣誓死效忠太后,效忠大唐。”,话毕,秦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听到秦睿这话后,尤其是最后的一句,武太后笑的更开心了,这句话表明了他秦睿先是效忠的太后,然后才是大唐。 如果太后和大唐之间出现了对立的情况,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而这种态度正是武太后今日所想要的。 “好,利见,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前途无量,朕相信秦家在你的手上可以走的更远。”,话毕,武太后摆了摆手,示意秦睿可以跪安了。 “太后,他刚才犹豫了!”,上官婉儿又满上了一杯茶,淡淡说出了一句。 呵呵......,“犹豫就对了,这说明他的忠厚不是装出来的,这样才更能让人放心。 婉儿,朕知道,你与他有些私人的交情,这没什么大不了。但你千万不要忘了,朕跟你说过的话,明白吗?” 第五十章 走错门了?没走错啊! 秦睿被调离左鹰扬卫,黑齿常之非常的不舍,心里也很不痛快;可圣旨是不能违抗的,所以他只能与秦睿发了几句牢骚就把调职的单子签了,算是把手续补齐了,让他可以顺利调职。 知道秦睿去新衙门担任主管,特意还将程齐之、秦晙和几十个亲兵一块调给了他,嘴里还不饶人的说:调人是怕你给左鹰扬卫丢人镇不住场面,要是让老夫知道你弱了我军府的威名,非扒了你的猴子皮不可。 与大将军在南边血战了一场,秦睿心里清楚的很,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那支军队太特殊,大将军实在是放心不下,也不会“忍痛割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他。 这个人情,而且是个大人请,秦睿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却深深地记在了心里,随后又去拜领了兵符将印。 千骑司与南北衙的其他军队不一样,千骑将军就已经是最高军职,上一任将军段瓘因事被贬之后,千骑一直就归程务挺代领,所以秦睿不需要拜谒上官,也不用交接。 洛阳宫北,千骑大营辕门,看着连守门的卫兵都没有,秦睿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并不是精锐千骑应有的戍卫水平,留了两名士卒充当卫兵后,秦睿带着剩下的人走进了大营。 不仅没有看到士卒们在训练,反而是一片萧条之色,军械被扔的随处可见,这与他印象中千骑严谨的作风有着天壤之别,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秦睿还特么以为来的是一座破败的地方军府呢! 稍时,一名身穿劲服的人疾步跑了过来,定眼一看原来是千骑军的校尉-翟锋,他的祖父就是太宗朝名将-翟长孙,秦睿以前在禁卫军当差的时候,与他的关系不错。 “末将-翟锋参见将军!恭迎将军凯旋!”,翟锋依着规矩先给秦睿行了个军礼。 “行了,咱们即是兄弟,又是世交,你行这么大礼,不是骂我呢吗?来,赶紧起来,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都去那了?”,一边扶着翟锋起来,一边说着。 唉,叹了口气后,翟锋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说:“利见兄,咱们还是进去慢慢说吧!你这位千骑将军也算是前无古人,超越前代的诸将了。”,话毕,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秦睿等人先进去,慢慢谈。 请秦睿升座帅位之后,翟锋就把他们南下后,千骑司的变化详细的阐述了一遍,本来以为程务挺复职了,千骑司就可以从“妄议天家”的阴影中走出来。 可没有想到,程务挺复职之后就被“要求”少过问千骑司的事,随后便有内宫的上差来,将所有与前次非议天家的千骑军官来往密切的者又筛了一边全部都带走了,而且到现在为止连给说法没给。 更为奇怪的是,剩下的兄弟,要么被勒令退役,要么被分到右卫军中,要知道千骑军满编才一千人,被他们这么一搞,威名赫赫的千骑就关门大吉了。 翟锋本来也是要到右卫军报到的,可因为翟家祖孙三代都在千骑司当差,实在舍不得,所以就一直拖着,在这里看军营,直到前日接到夏官部的文书,才知道秦睿要来接管千骑军。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秦睿的祖父秦琼原是千骑司前身玄甲军四统领之一,他也算是千骑司的“亲戚”;再加上他们之间私交不错,了解他的翟锋知道他是个讲义气的汉子,千骑司在他手中也差不冤枉。 可现在,除了空荡荡的大营,千骑司什么都没有了,即使再招新兵来,也不是以前的千骑了。说到新兵,那就要说与照会文书一同送来招兵文书,而且编制扩充到三千人,人员可以在全军中随意挑选。 “被羁押,勒令退役和到右卫军的弟兄有多少人?”,敲着帅案的秦睿沉声问道。 “一共有八百七十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棒小伙儿,本来去右卫军的那些弟兄也是要退役的,可武三思因为眼馋这些精兵,特意跟夏官部打了招呼,把退役令改成转接文书。” “你知道的,他是太后的侄子,是外戚,夏官部的那些老爷可以不买咱们的帐,但一定会买他帐。”,翟锋叹着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这么好的兵,交给一个草包,那个爱兵的将军都会感到可惜。 仔细的看过夏官部发下的文书后,秦睿随即言道:“这好办,照章办事就行了,退役的士卒召回,调右卫军的军令即刻作废,再给内卫发一道协调文书,要是没有证据定罪,就马上把人给我送回来。” 秦睿这话不仅惊呆了翟锋,连程齐之和秦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有夏官部的文书在,但右卫军完全是可以不用理睬,武三思那就是个貔貅,他能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就特么怪了。 而新组建的内卫,是太后特意设立的皇家刑司衙门,只听命于太后一人,人家凭什么买千骑的面子呢?还发协调文书,搞不好找个借口把他们也一锅烩了。 “那又怎么样!千骑司也是皇家卫率,直属皇帝的御用亲兵,同时职司情报,在级别上不比内卫低!前几天,我到后面觐见太后,她老人家可是说了,这支军队完全交给我了,那些兵自然由任我处置。” “这样,翟锋去召回那些退役的弟兄,齐之拿着我的手谕去右卫军协调武将军,至于内卫那,我亲自去,我到要看看那里是什么龙潭虎穴,还能比战场更难搞?” 直到听完翟锋介绍的情况后,秦睿才明白太后在交代职务的时候为什么会把音咬的那么重了,这分明就是话中有话。虽然不知道是谁在针对千骑司,但可以确定不是太后的意思。 至于武三思那,秦睿一点都不担心,他这事闹上去就是趁火打劫,如果秦睿嘴一歪,说军力都让其掏光了,那也够让他喝一壶的了。太后的侄子又怎么样,太后连自己的儿子都信不过,她能放心武三思把千骑司吞了?开什么玩笑。 第五十一章 哟,冷美人! 在江南道军队返朝之前,武太后在朝中着手了大刀破斧的改革,在前朝增加了“补阙”的官位,职责是为皇帝进行谏及举荐人才,左补阙属鸾台,右补阙属凤阁。 这项举措得到了不少臣子的赞许,因为在大伙看来,太后这完全是在栽培皇帝,培植拥帝的势力,待到将来亲政的时候不至于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而在后朝,则是增设了与千骑司相同级别的内卫,而且连职责都是一样的,其目的就是要加强皇权,更加稳定她这个称制摄政的太后的地位。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一样,最起码千骑司不会有女人,更不会有女人当头领。 “千骑将军-秦睿,胡国公府的少公爷,左鹰扬卫前长史,平定扬州的功臣。 将军风头正劲,正是享受赞誉和佳人倾慕的好时候,怎么有兴趣来我们内卫来坐客!”,一名身材窈窕,身着铠甲的女将,摘下面下,露出姣好的面容,嘴角挂着冷笑言道。 当然,不要觉得女将说话尖酸刻薄,“秦睿”以前可以洛阳城有名的纨绔,狗马弋猎,秦楼楚馆也是常事,秦少国公风流的名声可是不是一般的响。 还好“他”从来都不下水,否则秦睿第一时间就要找医者看看,别得了什么脏病,英年早逝就不好了。 “幽兰将军说笑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勋贵家的子弟少不更事的年纪,都会闹出点笑话,这并不稀奇!” 话毕,秦睿放下手中的茶盏,向前倾了倾身子,脸上继续保持淡淡的笑意,继续言道:“秦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是专门为了那些被内卫请走的弟兄而来。” “如果,将军没有问出什么可以定罪的口供,他们也还没咽气,那就请将军把人还给我。 千骑司的情况,将军也清楚,这光杆的将军不好做,秦某这次在太后那可是领了顶雷的差事。请将军看在“邻居”的份上帮衬一把,通融一下,秦某来日必当厚报。” 秦睿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求人,可实际却不是这样,内卫是太后一手支持下组建的,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是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的,尤其是秦睿这个同行冤家。 可秦睿偏偏就是让这位女将军明白,她的后台,自己也可以是能说上话的,真拼起来大不了一起去孟津港跳黄河,谁也别想占了便宜。 如果将军愿意给面子,你好、我好、大家好,都是干同一种买卖的,谁还求不着谁,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嘛! 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难,秦睿相信如果这位内卫府的幽兰将军脑子只要没有问题,她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 呵呵.....,听了秦睿的话,幽兰冷笑了起来,瞪着大眼睛盯着秦睿言道:“秦将军,内卫府成立的时间是不长,底蕴也没有那么丰厚,但却不是三言两语能唬住的,将军觉得我会买这个帐吗?” “再者说,同行是冤家,你们千骑司越弱,对我们的好处就越多,我要是选择不行这个方便,又能怎么样,将军还要去太后那进言吗?”,幽兰用她的纤纤玉手不停的点着手边的茶盏,脸上还是那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幽兰将军,对于那么没什么背景的人,“莫须有”三个字就可以定罪了,可对于我千骑司的官佐士卒,则是要讲证据的!将军是太后选中贤达,法孝直谏刘玄德,男女同路未必是通奸的故事,想必应该是知道的。” “此等牢笼政策,使之别人可,使之我秦睿则不可,战场上下来的将军脾气是糙了一点,却是真性情。 军伍中人,面子第一,老命第二。秦某还不至于像小人一样去告状,那样显得没出息,但与将军作过一场的决心还是有的。” 求人低三分,秦睿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他可以当三孙子,好说好商量,没问题,怎么着都行;可要是真不给面子,那就只有把饭盆都打翻了,让两家都没得吃。 当然,给他这种勇气的还是武太后,上位者没人会喜欢下面的人其乐融融,要是两个相同职责的部门相安无事,互相遮掩,那不安和头疼就该是太后了。 所以这样的部门的相处之道就只能是有限争斗,有限合作,控制好尺度才能共存,要是连这点面子都要不出来,那就只有全面对抗,他不相信对面坐着的这个女人有这样的魄力。 秦睿这话很难听,也很不给面子,可幽兰不得不承认他所表达的意思确实是共存的唯一方法,对千骑司,对内卫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她的态度方才如此的强硬,就是想告诉秦睿,不要小看女人的力量。 而且,秦睿发火也不无道理,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刚刚新官上任,要想收复这支桀骜不驯的军队,让他们归心,拯救被羁押的千骑就是最好的施恩方式。 “秦将军,多个朋友多条路,虽然我不想交将军这样的朋友,可也不愿意冤枉没有真凭实据的人;那些千骑可以给你,但将军要为他们写下一封保书,这是必走的手续,将军应该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话毕,幽兰把玉手一抬,立刻就有侍卫端着笔墨走在秦睿的面前。想要人不是问题,想收拢军心也可以,那你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要么把你与这些千骑绑在一起,要么转身走人,否则让你三言两语给唬住了,那内卫在朝中还怎么立足。 只是有一点,她有点想不通,内卫搜集的资料说他是个“识时务”的纨绔,怎么去战场上转了一圈回来后变化这么大呢?从“奴隶”到将军,腰板硬了,说话办事也硬气了? 呵呵,冷笑一声后,秦睿提笔写了保书,随即起身拱手言道:“礼尚往来是人情,不管将军日后是否拿秦某当朋友,这份人情,千骑司记下了。” 就在秦睿要走出大堂的时候,幽兰却喊住了,高声说:“秦将军,内卫对那些人没兴趣,可你知不知你今天的举动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将来可不要后悔哦!” “秦某做事从不后悔,也不想知道那位到底是谁;不过也请将军转告他,凡事适可而止,不要太过了,否则这结果可能不会是他所想要的。”,话毕,对外面的亲兵招呼了一声,打道回府了。....... 第五十二章 玄甲军魂! 幽兰口中的那个“他”,也就是在被后害千骑司的人,秦睿知道是谁,可他不想说,或者没法说;因为他不知道将士们能不能接受得这般残酷的现实,所以他宁愿当一把糊涂鬼把事了断。 不过,这都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千骑司经过了这次的零敲碎打,军心已散,如果不能及时的凝聚军心,那这支充满传奇的军队就会泯然众人,从此与职业军人的界限渐行渐远。 说心里话,即使不是出身胡国公府,与千骑司没有“亲戚”关系,看着这么一支英雄的部队落难,秦睿也是于心不忍的,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那绝对不会推脱,更不要说他现在是千骑的将军了。 千骑司能在唐军独占鳌头这么多年,除了严苛的军事训练和军法管教外,最特殊的还是对人员的选拔!要想进千骑当兵,除了要通过考核外,更是要求家庭背景,无论官佐士卒均需出身唐军将士之家。 所以,光想靠军功和资历进入这支军队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一代以上的长辈在军中服役,通过他们的一生来表达忠诚,想踏进辕门都是难事! 拿黑齿常之来说,这算是功成名就的大将军了吧,可听到秦睿能当千骑军做统帅,还是羡慕的紧,他不就是因为出身不够,所以一直都没有机会统帅这支传奇的军队吗? 千骑军-校场,距秦睿从内卫交涉回来的五天,翟锋负责的召回的那些退役士卒已经全部回到大营,随即又奉命将所有的将士都集合在校场,等待新将军的训话。 通过了这几天看秦睿办事,他对这位新统帅算是心服口服了,以前还真是小瞧他了,仅仅去战场转了一圈而已,这变化是不是太大了,由此可见扬州之战的惨烈到底如何,能把人锻炼到这种程度。 不仅凭着一纸文书让武三思那家伙屁都没放的乖乖放人,更是在内卫府那龙潭虎穴把被冤枉的弟兄都捞了回来,要知道幽兰那小娘皮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一口气在左鹰扬卫遴选出了两千多家事清白、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一下子就把建制补全了,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 三通鼓后,身着一身黑色铠甲的秦睿抬手示意鼓手停下来,跨步上前言道:“诸位,我叫秦睿,是新任的千骑将军。 今儿在场的众弟兄,有的是秦某在禁卫军的旧相识,有的是我在左鹰扬卫的旧部,都是熟人,所以有什么话,本将就不在藏着掖着了。” 指了指身上的甲胄,秦睿一脸不乐的说:“看到这身旧铠甲没有,老实说,为了把从府中的甲库中清理出来,花了三个亲兵两天的功!这铠甲是家祖先壮公统领玄甲军时所穿,这并不是秦某在炫耀祖上的军功在诸位面前显摆。 而是夏官的老爷们到现在连统兵将军的铠甲都没弄出来,而我军的军律又要求必须着制式的铠甲,秦谋身为统兵的将军不能带头的违反军律,不得不穿上这套铠甲,我这当将军尚且如此,你们就可想而知了。” “秦某知道,自从段将军被调走以后,千骑司的事就难办了,除了军饷不拖欠,弄点什么都费劲。看不起本将没关系,可看不起我的兵,不行!本将已经发行文去夏官,十天之内见不到三千套新铠甲,老子就跟他们去凤阁打官司。” 现在的秦睿与扬州之战前不可同日而语,千骑司是一支独立于诸卫之外的军队,他的品级虽然不够高,但也是一军之帅,他有责任,有义务为士卒们营造更好的服役环境,而不是让他们像从前一样如无根之萍一样过活。 秦睿心里明白,程务挺不是不想改变,而是他没有能力改变,他只是代管而已,要是管的太多,就会遭人猜忌,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他也是有心无力。 “吃的,喝的,用得即刻恢复到战时标准,上至官佐将校,下至普通士卒,训练量加倍,总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士气的问题,让本将重新听到“玄甲军”当年那股震撼大地的吼叫之声!” 抬手制止了将士们万胜的欢呼后,秦睿简述了千骑司的光荣历史,从虎牢关之战到北伐突厥,从西征吐谷浑到设立安西四镇,从东征高句丽到西战吐蕃,每一仗都有千骑先辈们的英姿。 在那个充满光荣与梦想的时代,千骑的前辈们为子孙后代争得无数的荣耀;可仅些年呢?千骑的官佐就没有参战的,这仅仅是没有统兵将军的缘故吗?不是,就是因为将士们的精气神不如从前。 他秦睿来这里不是做官的,是要恢复“玄甲军”昔日荣光的,任何人都不要想着在这里蒙混过关,谁要是受不了,自己卷着铺盖卷滚蛋,千骑司不养废物,他秦睿也容不下软骨头。 “当兵苦不苦,苦;当兵累不累,累;可既然咱们选择吃行伍这碗饭,那就没有退路可选,咱们的一家老小还得指着那点俸禄过活!”,话间,秦睿从阅兵台上走了向来,像着队列中走去。 一边穿梭期间,一边说:“秦某知道,弟兄们生活中有很多困难,又因为面子难以启齿,是以本将决定由翟锋领千骑司长史之职,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帮你们解决切身的苦难,替你们解决后顾之忧。”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要想让将士归心,安心在营中训练,卸下包袱,轻轻松松的上战场!至于花点小钱和精力,根本就不算什么,能打胜仗才是第一位的。 听着新任将军-秦睿所说的话,原千骑司的将士心里都热乎乎的,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听上官说过这样的贴心的话了,更没有人帮他们解决生活上的麻烦。 现在好了,他们再也不是顶着光环,被人家当成牌坊用了,他们可以凭着自己的双手去证明,他们这些后辈一点都不比前辈们差,一样可以建立不世功勋,封妻荫子。 “什么?声音太小了,本将听不见!”,秦睿把手放在耳边,装出一副听不到样子,直到将士们的吼叫之声直冲九霄,他的嘴角才微微上扬,因为他知道“玄甲军”的军魂正在觉醒! 第五十三章 一道菜引起的血案! 在秦睿的萝卜和大棒的威视下,千骑司新老官兵三千人投入到紧张、严苛的训练中,在军营中盯了十多天,见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交代翟锋和秦晙一声后,秦睿就离开了大营。 本来,秦睿是要回府的,这么多天不会回家,那老两口在家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可这刚出辕门,就被程齐之给拦了下来,说什么都要拉着先去程府陪他老爹去喝上几杯不可。 程齐之也是有正当理由的,他老爹带了一辈子兵,现在又为太后处理了裴氏一党,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只能“自愿”的退了下来,心里当然窝火了,所以这致仕生活并不那么好过。 程务挺又是极其严格的人,后辈中除了其交口称赞的秦睿以外,其他的小辈门那敢在他面前招摇,触霉头,跑还来不及呢,所以这都是为了让老头子开心点。 不管在什么时代,孝道总是没错的,且不受任何人的指责,程齐之找人陪老爹喝酒,总比王郎卧冰要聪明的多,所以秦睿二人就决定去买两瓶杏花村的老酒去孝敬老程。 这种酒是长安的老字号,几十年来在无论官绅士庶中很受欢迎,程务挺就很喜欢喝,洛阳城只有一家分号,要是去晚了,酒可就卖光了,是以兄弟二人策马向城西奔去。 还没到酒馆,就看到路口的酒楼门被一群百姓围观,兄弟俩不得不下马步行,想要挤一挤先过去,可挤到跟前定眼一看,不得不止步停了下来,因为面前这一幕实在有一些“诡异”! 为什么这么说呢,就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当兵的被人打,而且还是校尉级的军官,这就太奇怪了;一向都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丘八们都是火爆脾气,从来都是他们打别人,什么时候见过被人这么打。 更为奇怪的是,旁边还有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抱着膀子在叫好,从男人的角度来说,秦睿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冲动,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家伙长得太特么俊俏了,那个男人站在他面前都难免觉得自惭形秽。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打死了也不要紧,天塌下来,由老子顶着!”,那青年嘴角微微上扬,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邪魅! “敢吃老子点的菜,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行,今儿这顿就算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顿。”,话毕,还从袖子里拿出钱袋,扔到地上,算是给他那些手下赏钱。 而正看热闹的秦睿则拉过酒楼伙计问了问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至于搞的这么大吗?不管是从那青年出手大方的程度上看,还是其手下的家丁就不难推测他出身官宦之家。 这些家丁打的很有章法,处处都避开要害,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是不会在厮打中把尺度掌握的这么好的;只是秦睿想不明白他们这些家丁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对地上的钱,也显得不屑一顾。 但听过小伙计磕磕巴巴的叙述后,秦睿算是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送菜的把米粉和鲈鱼送错了地方,那几位黄汤惯得有些多的兵爷也稀里糊涂的给吃了,点鱼的这位青年就不依不饶的让手下动手了。 不管认不认识。既然同军伍吃这一碗饭,那就是弟兄;秦睿将缰绳交给程齐之,想要推开前面的人去调剂一下,不就是一道菜吗? 可秦睿这边刚挤过去,就看到那青年已经用手中的横刀切断了一人的喉咙,然后看都不看捂着喉咙挣扎的校尉,向下一目标走去。就在他挥刀准备再砍的时候,秦睿加急了两步,上前直接抓住他的手腕。 “就因为一条鱼,你已经伤了一条人命了,现在又想继续行凶,难道不知道国法森严,想要以身试法吗?”,秦睿真是搞不明白,不就是因为一道菜吗?打都打过了,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要人性命吗? “哎呦,啃果子,啃出一条臭虫出来,爷劝你现在松手,否则爷连你一块杀,不想死就赶紧滚!” 那俊俏的青年撇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后,歪着脑袋回了一句。而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的那些家丁也全都围了过来,拔出了腰间的横刀,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出手救主的架势。 呵呵,扫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后,秦睿冷笑了一声,随即沉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管你是谁家的子弟,都难逃国法的制裁;并且你杀的还是我军的校尉,更是罪加一等,你觉得你大得过国法吗?” 见他弃了横刀,秦睿便松开了手,人群中的程齐之也挤了过来,跑到了秦睿的身边。可那敢于当街杀唐军军官的青年却反常的捧腹大笑,好像秦睿说的什么天大的笑话。 “吃了我的菜自然有取死之道,不要说他一个小小的校尉,就算是在大的官儿,爷说杀也就杀了!能死在爷的刀下是他的福气!”,话毕,揉着手腕的青年面色嚣张的回了一句。 二世祖就是如此,对于这样拼老子的人,秦睿最是从来都是看不上的,刚想再教训他一下,就见到洛阳府的差役从人群中鱼贯而入。 行了,有了这些官差在,自然也就不用秦睿动手了,这些“地头蛇”都是魏元忠的手下,老魏可是嫉恶如仇,执法如山的人,这个家伙有的苦头吃了。 “把刀放下,全部都蹲下来,格老子的,敢在老子的地面上闹事,活的不耐烦了,全都给我锁了拿回府衙!”,领头的差役看过地上的死人后,面色不善的说道。 还没等差役们动手,就见那青年打了个响指,他的那些家丁们就挥舞着横刀冲了过去,刀枪的碰撞之声和受伤者的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的就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围观的百姓也被这一幕直接吓得惊慌失措,纷纷作鸟兽散,哭爹喊娘的夺路而逃,场面顿时变得不可控制。看到这种情况,秦睿还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他就该直接扭断这二世祖的脖子。 第五十四章 体力劳动者薛怀义 煌煌大唐,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子脚下的神都洛阳持刀与官差对抗,罪同造反的帽子是跑不了的,秦睿想不明白这些人的底气到底是什么,且时间也不允许他想这么多。 给程齐之使了个眼神后,秦睿二人加入了战团,这让本来处于下风的差役们顿时感到压力倍减,那青年的家丁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以一个个的被击倒在地,被差役们像捆粽子一样捆了起来。 而此间事的始作俑者,那个嚣张异常的青年也捡起了一把横刀上来与秦睿拼命;有了赏赐的教训秦睿自然不会留手,三下五除二的就拿下了他,且在厮打期间还误打误撞的弄掉了他的头发。 头顶上的戒疤在明晃晃的日头下异常的光亮,惹得秦睿不由的讥笑了句:秃驴还这么猖狂,“我佛慈悲”这话特么当饭吃了,还是这年头借着和尚为由,出来招摇撞骗的人太多了。 说完这话,不带那秃驴反应,秦睿冲着他的下巴就来了一拳,直接就把人打晕了过去;随后向差役们表明了身份,便与他们一起把凶犯和受伤的军官等押到洛阳府。 洛阳府,得知千骑将军秦睿帮助差役抓获了一伙当街击杀官军,对抗官差的匪徒,魏元忠由衷的高兴,所以特地带人在府门前迎侯。 魏元忠这个父母官当的不容易,既然维护法纪和市面的稳定,更要调和诸权贵之间在某些方面的矛盾,说是举步维艰一点都不为过。 太后称制,在各方面的要求都很高,曾不止一次在朝会上说,维持各地方的稳定是当务之要点;今儿这事要是没有秦睿出头,他这位京师的父母官可就没法在下次的早朝交代了。 “利见,利见,老夫就是知道没看错人,看看这刚刚回到京师就给老夫送来这么一份大礼,你这让老夫如何是好呢!”,魏元忠伸手拦住了要行礼的秦睿,热情的拍着他的肩膀。 “魏司刑,统管司刑寺和洛阳府,权掌京洛,力折公侯,睿一直忙于军务还没来得及拜会,今儿正好借花献佛,给老上司补上一份薄礼,请司正不要见怪!”,与老长官逢面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秦睿笑着回了一句。 “好好好,都知道你小子懂礼节、重情义,老夫就收下这份礼物!走,咱们进去说!”,话毕,对后面人招了招手,魏元忠就拉着秦睿进衙奉茶,这些人犯还是交给下面的人先盘问一下的好。 经过洛阳府书吏的盘问,那些醉酒的军官全部隶属于右鹰扬卫,是右鹰扬卫将军-王孝杰的部将,今儿是休沐日,本想几兄弟喝酒叙叙私情,可没有想到摊上了这样的事。洛阳府已经循例去照会王孝杰,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赶来。 当然,这都不是最要命的,更要命的是被抓的那一伙人,那些打手全部都是新征召的羽林卫,而那青年正是新任的白马寺监-薛怀义,是安定公主献给太后的“中官侍从”。 “哦,原来是他,被利见打成了这样,难怪认不出来!”,魏元忠抚着胡子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 “原来是个兔爷,司刑放心,末将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连累司刑和一府上下。” “哎,利见,稍安勿躁,这点麻烦老夫要是摆不平,那这司正卿和洛阳令,也就不用干了,趁早回家哄孩子去。”,话毕,魏元忠挥退了书吏,将他知道的细节说了娓娓道来。 是人都怕死,魏元忠也是一样的,他不会因为一个兔爷干以卵击石的事儿。换做平常,不管是秦睿还是魏元忠都是得罪不起薛怀义这样的“枕边人”的。 只要他在“侍寝”的时候吹两句枕边风,他们的仕途就到头了,丢官罢爵远串崖州去钓鱼是一定的,打了薛怀义,就是打了太后的脸,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不是吗? 可薛怀义今儿当街杀了官军,且还是右鹰扬卫的人,王孝杰是太后的心腹,太后对他是甚为看重,那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听说最近还要晋右鹰扬卫大将军之职。 王孝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次他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那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势必会在太后面前有所进言,再加上薛怀义的身份目前还见不得光,太后不得不顾虑一二。 早几年,明崇俨的事,太后一定是记忆犹新的,所以这次才会在薛怀义的身份和任用上,多加不少小心,毕竟当年的事太蹊跷了,太后是个极其智慧的人,她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 今儿,薛怀义迟迟不肯表露身份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为什么会看到官差后,立马就拔刀相向,就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要是把事闹到上面去,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薛怀义身边既然有羽林军做护卫,那自然也少不了暗中看护的人,洛阳是京师,这里比他个头大,权位重的人太多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时运不济,被人给干掉了。 用魏元忠的话说,用不了一个时辰,办这种差事的头儿就会驾临洛阳府,其目的就是堵住魏元忠、秦睿及王孝杰的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一旦张扬出去,对于刚刚称制,在扬州之乱中积攒了一定声望的太后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魏元忠在朝为官几十年,他太清楚太后处事的方针了,所以他才说今日肯定安然无恙;至于日后会不会被报复,怎么躲避小人的攻讦,那就看大伙的本事了。官场上就是这样的,政敌总会一个接着一个来,不会因为你与人为善就行的。 这边话还没说完,就有小吏来禀告:内卫府统领-幽兰将军与右鹰扬卫将军王孝杰一同到府求见。听到这话后,魏元忠摊开了双手,随即笑道:“看到没有,平事的人终于露面了,走吧,咱们与王将军一起,会会这位内卫府的统领!” “司刑之命,末将敢不从命!正好,末将与这位幽兰将军可是有过交情的!” 对于魏元忠的邀请,秦睿当然不会拒绝,真是“冤家路窄”,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想怎么还人情,现在好了终于可以不用欠债过日子了。 第五十五章 太后风流史!(一) 秦睿出手是因为打抱不平,想着同为行伍中人,不能袖手旁观;可知道薛怀义的身份后,秦睿就明白了想要因为一名区区校尉的性命法办他,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来人是幽兰,前些日子,人家怎么说都帮过自己,于情于理秦睿都不应该矫情,顺水推舟的把人情还了,了却一番因果才实在,省得别人说他知恩不报。 可王孝杰就不一样了,死的是他的人,不给个像样的交代,别说他这过不去,右鹰扬卫的弟兄们也不干,俩人在一旁沟通了好一会儿,王孝杰才不情不愿的点头。 王孝杰脾气是不好,可却是个豪爽的汉子,秦睿不顾“犯颜”仗义出手帮了他,那就是整个右鹰扬卫的朋友,再加上秦睿在平定扬州之乱时出尽了风头,他实在相与这位新崛起的千骑将军结交一番。 有道是英雄惜英雄,秦睿确实也与他攀扯一番,多个朋友多条路,将来一起合作办差的机会一定不少,不趁机结交一番真是太可惜了;但他毕竟先答应了程齐之,实在是不好爽约,所以就只能约到改日。...... 对于秦睿的到来,程务挺发自内心的高兴,连忙让夫人去张罗一桌好菜,他这个致仕没人理的老家伙终于可以开怀畅饮一番了。而听过秦睿二人今日的“奇遇”后,程务挺脸上不由的浮现了一丝冷笑。 看到这里面大有故事,秦睿就借着倒酒的时机拍拍叔父的马屁,请叔父多多指教一二,毕竟已经与人家结怨了,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多了解一点也好有个防范,省得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看着秦睿和程齐之脸上都浮现好奇之色,程务挺不由的感叹了一句:还是太年轻,不够老辣!要是换成任何一个五年以上的老吏,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只有什么都不知道,这官才能安稳的当下去。 不过,秦睿说得没错,薛怀义那样的小人是该防着点,太后为了那点“小癖好”,有些时候不得不学会装聋作哑,所以让他们了解来龙去脉,就显得尤为重要,而且这里面的道道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而薛怀义的事还得从很多年前说起,乾封初年,明崇俨应封泰山之举,授黄安县丞。会刺史有女病重,明崇俨用偏方殊物治疗,治愈了她。先帝听闻其名,召见面谈。先帝大悦,擢授冀王(李旦)府文学。 仪凤二年,明崇俨累迁正谏大夫,特令他入阁供奉。其每次通过谒见,都假以神道,来评论时政得失,迷信神佛的先帝非常赞同,一时风光无限,比之贞观朝的袁天罡和李淳风也不逞多让,成为京师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仪凤四年五月初三,任谁也不想到本来官运亨通,前途无限光明的明崇俨竟然会在被盗贼杀死,而且官府下了很大的气力来搜捕盗贼,竟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先帝甚为悲痛,特旨追赠他为侍中。谥号庄,拜其子明珪为秘书郎,也就是现在的司正少卿(大理寺少卿)。 明崇俨是帝后身边的宠臣,身边的护卫不是一般的多,远不是今日的薛怀义能比的,所以他的死是有缘故的,因为下这个命令的正是先帝-李治,而执行者正是程务挺。 杀他的原因太简单了,明崇俨与武太后的关系十分暧昧,时常单独奏对很久,时间长了宫中就难免会有些关于二人关系的流言蜚语,但具体到了哪一步不好妄断。 先帝呢,听过之后是很愤怒,可因为涉及皇后和帝王的尊严,没有真凭实据的他自然不可能轻举妄动;再加上先前有魏国夫人和韩国夫人的事,有些惧内又依赖武后处理朝政的他只得隐忍一时。 可突然有一日,先帝秘密召见了程务挺,吩咐他挑选信得过侍卫,趁着明崇俨出行之际,干净利索的干掉他;程务挺是禁军将领,当然听说过宫中的谣言,从先帝那日的脸色不难看出他已经找到确凿的证据。 按照常理说,这种时候应该下废后的圣旨,重演上官仪之旧事,可皇帝却偏偏的没那样做,程务挺是军人,对于君上只有服从,所以也就强压着心头疑虑去办了。 一直到先帝崩世,程务挺才算明白先帝的良苦用心,他老人家是怕一旦废后,不仅让他这个天子颜面扫地,更可能会影响国祚的传承。 几位皇子的能耐他再清楚不过了,别说斗不过那些居心叵测的宗室亲王,就连朝中的臣子都未必能摆平。 只有他忍下了这口气,太宗皇帝交到他手里的江山才能顺利的传承下去,不至于出现停尸不顾、竖甲相争的局面,要真是那样的结果,他到了地下怎么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他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暗中除掉明崇俨,然后再一顿“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追封高官给明崇俨,把其风光大葬,荫其子孙,消除武后的疑虑,天衣无缝的把事盖过去。 “利见,你别看不起安定公主,她能从贞观朝熬到现在还安然无恙,自然有其过人之初,你以为这很简单吗?这女人心机深着呢!”,抿了一口小酒后,程务挺悠悠的说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由想到了肆情为恶、亏犯名教的长广公主,淫邪乱伦、不知廉耻的永嘉公主,···作乱犯上、政治白痴的丹阳公主,所以李氏公主的名声和智力可一直都不怎么样。 李唐敢作死、犯天理的公主不少,但安定公主绝不在此列之中,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高祖的诸皇女中她是最聪慧的存在了,深通自保之道,要不然不会自降身份拜太后为义母。 “知道太后为什么会收下安定公主作义女,且收下她送去的人吗?老夫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薛怀义与明崇俨有八分相似,所谓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 “叔父,这安定公主也就神的了,这种的“人才”都能找到,真不知道他是在哪儿淘换的;唉,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门,不服,不行啊!”,秦睿了然的点点头,一脸感慨之色的回了一句。 第五十六章 太后的风流史!(二) 太后与明崇俨之间暧昧的关系在勋贵间并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没人刚嚼舌根子,完全是忌惮太后的雷霆手段,现如今又临朝称制成为了这个庞大帝国的实际掌控者,就没有人再敢提这陈年旧事了。 人都是怕死,不管出身什么样,官位有多高都是如此,刀架在脖子上都尿裤子,与普通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区别,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及家人落得与王皇后、萧淑妃一样的下场。 不敢说,不代表人们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忘记,安定公主就是其中的一个,她是作为寡妇婚嫁到荥阳郑氏给郑敬玄为正妻的,在皇室和郑氏中都属于那种不受待见的人,可以说受了一辈子窝囊气。 可先帝和庐陵王被废引发了权力洗牌的,让安定公主看到了一丝希望,借着公主的身份,不惜自降身价也要把儿孙给推上去。在郑氏面前挺直一回腰板做人,给郑氏的人看看他们一辈子瞧不起的人是不是比其更能给子孙一个好的仕途。 天可怜见,可能是老天也被安定公主的诚心所感动,特意安排她撞破了侍女的奸情,也正是撞破这桩奸情彻底上她攀上了太后的高枝,让的儿孙可以在此次权力淘汰的浪潮中轻而易举的占据了一席之地。 安定公主的侍女,是宗室反案之后,被教坊司发到公主府当差,此女与在洛阳市井之中靠卖野药为生的小货郎-冯小宝勾搭成奸。偷情的时间长了,自然胆子就大了,那侍女-李氏竟然把冯小宝引到了公主府幽会。 恰巧被府中的管事发现,并上报给了安定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后,安定公主自然是勃然大怒,本该重重责罚这对奸夫**,毕竟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公主府的名声也就让他们给败坏了。 可看过冯小宝本人后,安定公主一改前态,不仅没有责罚二人,更是重重的赏赐了李氏,让安定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冯小宝长得太像故去的明崇俨,这也给安定公主另一个启发。 拍马屁有什么用,投其所好,投其所爱才是致胜之道,是以将其留在府中数日,教授了一些宫中的礼节后,就献给了太后。 初见冯小宝,真真是惊了武太后一跳,因为他与明崇俨一样容貌俊秀、风姿神异,更为主要的是身强力壮。 宫中冷不丁出了这么来路不明的人是十分扎眼的,所以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武太后让冯小宝削发为僧,又令其改姓薛,取名为怀义,命其拜太平公主的驸马都尉-薛绍为季父,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 从此,薛怀义引洛阳僧法明、处一等数人在宫内诵经,出入宫内乘着厩马,以为中官侍从,一时荣宠甚至超过武氏子弟,太后还特意让他们以礼相待。 用程务挺的话,薛怀义是色厉内荏,睚眦必报的小人,今儿之所以不张扬是因为有太后的嘱咐;再加上骤然富贵加身,真碰上了硬茬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才让秦睿和魏元忠捡了个便宜。 “爹,您就直接说他烧包好了,说那么多铺垫干嘛!不就是得了点“颜色”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准那天惹怒了太后,直接就把他拖出去喂狗了!” 程齐之认为老爷子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被关怕了,所以才连这种与教坊司的奴才一样的东西如此忌惮; 太后就是再宠他又能怎么样,会因为这种东西动王孝杰和魏元忠及秦睿这样的有能力帮她治国理政的臣子吗? 看着儿子有些不忿的神情,程务挺没好气骂了她一句,然后扭头看向秦睿,沉声说道:“利见,这些本来就是禁忌之事,老夫本来应该带进棺材里的,说出来是为了给你们提个醒儿。齐之的脑袋没有你灵光,是个莽撞的性格,你以后可要替我看好他。” “叔父,您这说哪里的话,秦家与程家是世交,两家的子弟几辈人在战场上肝胆相照,浴血同袍,同穿一件衣,共饮一壶酒,这种情义不比骨肉至亲差多少,您这话说的就见外了。” “您放心,薛怀义其人,侄儿以后会多加留心的,断然不会让他有可趁之机的!您说的对,做官既要防君子,更要防小人。侄儿现在是千骑将军,节制的是皇家卫率,权力大了更是应该注意,别等哪天连脑袋掉了都不知道!” 秦睿当然知道程务挺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论男女都是一个德行,一旦扯上男女关系,什么不理智,不合乎逻辑的事都能做出来,上到天子,下至庶民都是如此一般。 宫闱之中,历朝历代都不乏“奇男奇女”,比说说秦国的嫪毐,魏国的龙阳,汉朝的董偃,北齐的和开,北魏的王睿、李冲、李弈,这都是有前例可循的,而且他们都在历史上都留下“浓重”的一笔。 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秦睿太知道小人得志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对于薛怀义这样的“体力劳动者”,秦睿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当然,这都是有前提,前提是薛怀义不要把事做的太绝,否则秦睿有得是方法,让这个吃软饭的兔爷失宠。 想到那些不可人言的“方法”,秦睿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坏笑,招数是损了一些,可胜在有效,要是薛怀义真的找死,那就费点精神头送他一程又能怎么样呢! “小子,话到嘴边留三分,这样人才适合当官,你与利见比差的远了,以后多学着点吧!”,秦睿的坏笑当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看到这小子一点即透,程务挺真是有些嫉妒秦玉道了。 同样都是武勋世家,秦家有了秦睿这样的机灵鬼,家族传承自然不是问题,定是能常保富贵,蒙荫子孙; 可程家就不一样了,程齐之是个勇猛有余,智慧不足的人,他这样的只能找棵大树靠。秦、程两家相交莫逆,秦睿又是他最看重的后辈,把儿子绑在他的身上,程务挺才真正能放心下来。 ! 第五十七章 掌掴薛怀义! 洛阳宫 “太后,那个秦睿是李氏的旧臣,他根本就不把太后您放在眼里,要不然也不会下这么重手,您看看这脸上的淤青都是他打的!” “小臣吃点苦、遭点罪没关系,可这丢是您太后的脸,谁不知道小臣是太后的人,依着小臣看他就是仗着在南边立了些战功,居功自傲了!” “太后,您不能再犯菩萨心肠了,您才称制不久,要是太仁慈,有些臣属就会蹬鼻子上脸,这可是不利于您在朝中的布局!小臣可以在为您考虑啊!” “太后,您想想,他一个小小的四品将军就如此的不服管教,军中那些正三品大将军就可想而知,太后要是不杀鸡儆猴,将来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 “太后,他秦睿要是没有您的赏识和擢拔,能从一个七品校尉一路顺风顺水的晋升四品吗?前线立战功的将军多了,他就不想想自己是怎么走上来的。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您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薛怀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明眼人都明白,他不过是那秦睿当筏子,其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参魏元忠、王孝杰、秦睿三个人,因为一个校尉丢了这么大的面皮,不找回来场子,那他以后在官场还怎么混。 武太后在前朝、后宫玩了几十年权术,薛怀义一张嘴,她就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人前人后享受尊荣习惯了,一下碰到三个不开面的,心里恨自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呵呵,轻笑了两声后,武太后把手中的剪子放了下来,吩咐宫女把花端下去,随后又接过上官婉儿呈上来的毛巾,一边擦着,一边招呼薛怀义过来。 而薛怀义见太后满脸笑容,以为大功告成,赶紧用袖子擦了一把脸靠了过来。就在他准备上前搀扶的时候,武太后顺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直接就把薛怀义打蒙了。只见他一脸惊诧的看着太后,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明白?”挑着眉头问了一句后,武太后转身回到御座上坐了下来,随即言道:“朕打你,不是因为你嚣张跋扈,而是你没长脑子!”,说这话的时候,武太后的脸上的神情异常严肃。 对于薛怀义,武太后当然是十分的喜欢,可作为一个帝国的实际掌权者,她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招摇过市、滥杀无辜的情夫,降罪给有功之臣,而且还是她自己一系的人。 王孝杰少从军旅,屡建奇功,先帝在位时还在封禅之时救过先帝和她的驾,对她绝对忠心,是心腹中的心腹,且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正位为正三品大将军指日可待。 武太后刚刚称制,军中的大将多是先帝提拔起来的,要想在把军队牢牢地掌握在手中,需要的就是这样有能力,有威望的大将,她怎么会降罪给这样的人呢! 魏元忠,虽为文士,却精通行军布阵之道,满腹经纶一肚子学问,有治国安邦之能,颇有贞观贤相-房玄龄之风,这样的人是留着做宰相,将来辅佐她治国理政,也是不能怪罪的。 最后一个是秦睿,其祖、父两代都是天子的心腹之将,自建国伊始,秦家就在将门中占据了显赫的地位,在军中有无数的门生和袍泽。虽然近些年衰败了很多,但老三秦善道仍领左金吾卫大将军之职实力依然不可小觑。 而秦睿本人,更是武太后一手提拔起来,平定扬州之乱厥功甚伟,深受黑齿常之、李孝逸等大将的欣赏,关系密切。属于军伍后一辈中顶尖的人才,稍加磨炼必成大器,且对于自己又很忠心,否则也不会把千骑司交给他。 武太后一边着手设立补阙提拔文官,另一手在军中提拔年轻将领,就是想把得到手的权力坐实,她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让自己的宏伟计划全盘尽毁;这男人再好也好不过江山,她的心里清楚着呢。 况且,据内卫府统领-武幽兰禀告,秦睿是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形下,见其动手杀人才出手的,完全是义气之举,其身份也是被魏元忠揭穿的,所以说不管是秦睿、魏元忠或者是王孝杰都没有过错,那为什么要罚他们呢! 忠臣的心是不能伤的,她要想坐稳现在这个位子,就要有帝王的广阔胸怀,否则凭什么号令群雄,统治天下!这么说来就简单多了,她只要压制薛怀义就好。 “你记住,不要仗着朕的荣宠嚣张跋扈太甚,这是取死之道!以后不要没事就招摇过市,多多上心朕给你的差事,这样朕提拔你的时候也好办的多。” “下去养伤吧!没什么事,最近就不要出门了。”,话毕,武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薛怀义可以退下了。 薛怀义走后,武太后随即又对上官婉儿吩咐了几句,王孝杰和魏元忠已经是生定骨、长定肉了,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改变了。 可秦睿不同,他还年轻,其间的变数太大,不加一道考验试上一试,总是不能让人放心,只要他过了这一关,那用起来才能让人放心嘛! 且均州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也很不稳定,各色的人物都盯上那里,是朝廷的一大隐患,此间事关乎朝廷安定,家国安宁,她是属意秦睿去办的,只要他过了这一关,这种贴心的差事才能交给他。 就在上官婉儿转身欲走之际,武太后抬手叫住了她,随即吩咐道:“朕听说秦玉道致仕以后一直都闷在府中,想来一定是年纪大了,身体不是那么利索了。 你去传旨的时候,带上点高丽参和补品,告诉他好好将养身子,上元节宫宴,朕还要与他说话呢!” 对于忠心,有能力的臣子,武太后心里都有一本账,从他们的父母到妻儿,全都一清二楚,时不时就会对他们的家人颁下赏赐,这是她拉进君臣关系的一种手段。 秦家家主秦玉道,老实本分了一辈子,最后为朕培养了一位可塑之才,区区赏赐又算的了什么呢!只要他的儿子能为朕立下更多的功勋,再多的赏赐朕也舍得给。 第五十八章 审讯而已,用不着动手吧! 上官婉儿在休沐日来传旨,秦睿本来就是很意外,可听过旨意之后就更是奇怪了,千骑司是兼有刑司之权,可这明显就是三法司的差事,咱们这些丘八难道就比刀笔吏高明吗? 而且这犯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原左卫军郎将-姜嗣宗,他与徐敬业谋主-裴炎的外甥-薛仲璋又是相交深厚的密友,说他不是知情者,鬼都不相信,是不是!那你们杀了就是了,还有什么可审的呢? 原来,当初骞味道、鱼承晔弹劾裴炎谋反的时候,这家伙就借着公干由头去了趟长安,那里的李氏的老臣多,旧勋贵的门第也多,谁能保证他去长安不是为了帮着牵线搭桥的,反正武太后是不信! 太后的旨意说的很清楚,不管姜嗣宗是徐敬业安插在朝中的钉子,还是有其他别的目的,反正他肚子里那点存货都得一个字不落的掏出来,至于用过程、手段是什么样的,她老人家一点都不关心!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选他,但旨意是不能违抗的,接旨后秦睿立即带着秦晙去内卫移交人犯;内卫府的统领-幽兰真是个“好人”,不仅痛快把人交了,更是附送了两样“道具”。 这道具不是别人,正是秦睿的俘虏-魏思温和唐之奇,俩老头儿年纪不小了,就算犯得是诛灭九族的罪过,那也不至于把手脚都削成白骨挂起来吧!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太过分了! 幽兰这小娘皮到底是喜欢人体艺术着魔了?还是她就是变态,玩老头儿都能玩的这么起兴,也真是没谁了!不过,话说人犯都移交了,她还跟一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里干什么呢? 出于这样的心里,秦睿挑着眉头问了一句:“幽兰将军,你怎么还在这带着,等着供饭,还是等本将赏你呢?哎,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千骑的军费有数,本将可没钱讨好你!” 换成一般人被秦睿这么一奚落要么发火,要么拂袖而去,而却依然板着她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淡淡地回道:“秦将军,都是同僚,相互学习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当还我的人情了!” 啥?要人情?你脑子没毛病吧!老子早就还了好不好,薛怀义那事这么快就忘了?年纪轻轻的记性未免太不好了!就在秦睿想要提醒她的时候,看到她脸上浮现的冷笑后,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为啥?很简单,薛怀义是太后的禁锢,人臣挂在嘴边就是在抽太后的脸,这小娘皮是在给老子下套,特么的,差点被她当枪使了。 哎,这是什么世道,这么漂亮的女人,这心怎么比蛇蝎还毒呢,想让我们秦家断子绝孙啊!无奈的指了指幽兰后,秦睿转身对部下们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可以下去安排了! 刚才看姜嗣宗被人架着拖过来,以为他受刑过度才如此的,可人放在椅子便发现,他的四肢也被人折断了,唯一与那两个老头儿不一样的是他的四肢上还有血肉。 “幽兰将军,你是个姑娘,麻烦你以后审犯人的时候,斯文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动人家的四肢,不知道还以为你喜欢这调调儿呢!小心,到了人老珠黄的那天都嫁不出去!” 呸,啐了一口秦睿后,幽兰不紧不慢的说回道:“秦将军,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是太后下令当廷打断他四肢了,可不是本将!至于,嫁不嫁得出去,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见秦睿被噎的没话说,幽兰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裴炎入狱后,身为左卫军郎将姜嗣宗借着到洛长安公干的机会去趟乐城郡公府,刘仁轨便向其询问东都洛阳的事情。 姜嗣宗说:我发觉裴炎反常的情况很久了。 刘仁轨又问;你自己发觉的?姜嗣宗便点了点头。 于是刘仁轨便以有事上奏,愿托使者上达为借口写了一份密奏,让姜嗣宗带回洛阳上呈太后。 而刘仁轨的奏表中恰恰只写了一句:姜嗣宗知道裴炎谋反不报告。太后阅后,命令在殿庭上摧折姜嗣宗的躯体,然后就把人交给了内卫。 说句不好听的,这家伙就是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的货,被内卫玩了这么多天,他依然的坚强的活着,由此可见这命不是一般的大! 挥手屏退牢房中的军士后,扫了一样一身血衣的姜嗣宗后,淡淡说:“幽兰将军,现在这间屋子就咱们三个,兄弟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别动不动来硬的,要是动粗的都管用,那人为什么要长嘴呢!” “哎,你别瞪眼,也别把太后搬出来吓唬人,要是你那套管用,这差事也就轮不到我们千骑了,是吧,老姜!”,秦睿扭头笑眯眯的问姜嗣宗。 “呐,老姜,千骑虽然也有些刑司职权,可依然还是军队,我原来也在南衙当过差,所以咱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你放心,在千骑司的地盘,我保证没人会对你动粗!” 都是官面上的人,不管是幽兰还是姜嗣宗都知道秦睿说话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是当不得真,也做不得数的;可这也是在变相表明千骑的态度,有商有量,互相给面子才有的谈,否则你就跟着回内卫去了! “秦利见,老子在军中服役的时候,你小子还在胡国公府骑门槛呢!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那就是老子的嘴上时刻都站着把门的,用这么不咸不淡的话就想让老子招供,你脑子没毛病吧!” 看到姜嗣宗蹬鼻子上脸,秦睿并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笑,手中的干果一扔,笑眯眯的继续说:“老姜,你这话说的就有点看不起人了吧!” “军中是要将按资排辈的,可同时也是要论战功的,你这辈子当过最大的官只不过就是个郎将,统兵不过千人,用不着在本将面前充什么大个!” “当然,能在内卫熬这么多刑来不招供,足以证明你是条硬汉,而且还是挺会投机取巧的硬汉,要不然你怎么会去试探刘仁轨呢,甚至不惜把自己暴露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再开玩笑,刘仁轨上了那一本后,没过多久就下去找先帝和祖宗报到去了,所以根本就没发与其对峙。而姜嗣宗只要一口咬死了刘仁轨冤枉他,谁又能证明他说的话不是真的呢? 第五十九章 亲情和友情 事涉谋反可不是开玩笑的,姜嗣宗有儿有女,拖家带口的短处多了,就算他是个硬汉,可他的家人总不见都是如此吧,再说秦睿可不相信姜嗣宗泯灭人性到自己的家人都不顾。 将心比心,如果秦家的老幼被人拿在手上,不管对方问什么,秦睿都会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照办,举双手投降;人都是有感情的,又不是提线木偶,有多少人能活成独夫! 所以在接到旨意后,秦睿特意去后面问了秦玉道,老爹曾是左卫将军,姜嗣宗是左卫的兵,他肯定比官方的卷宗知道的更多吧!近视楼台先得月,有这么棵大树,他为什么不靠呢! 这不问不知道,听老爹一说,秦睿的心里咯噔一下,姜嗣宗也是将门之后,少壮时蒙荫入禁卫军供职,因为表现出众,被先帝赏识指派到李显身边伺候,而且这一伺候就很多年。 后来,东宫易主,为了让李显坐稳储君的,先帝特意让东宫的一批军官到左卫军中任职,姜嗣宗就是其中之一。年复一年,姜嗣宗也从一名侍卫积功至左卫朗将,官升的也不算慢了。 在外人看来,他们这些军官都是李显的人,生定骨、长定肉了,不管李显这皇帝当不当了,这点都是改变不了的。且秦玉道也认为,姜嗣宗有今天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么不安分的奴才,留着也没什么用。 与老爹乐观的态度相比,秦睿显然就没那么轻松,这让他联想到了另一件事,就在去年,丘神绩以检查废太子李贤的住宅,防备意外为由去了一趟巴州,结果翌日李贤就在屋中“自杀”了。 李贤的死讯传到京中后,太后在显福门行哭祭之礼,并追封李贤为雍王,至于废太子的死,太后归咎于丘神绩,贬为叠州刺史,可仅仅过了一个月丘神绩又被召回京师,担任左金吾将军。 秦睿明白丘神绩是体悟太后之意才痛下杀手,要不然他凭什么一点事都没有,反而做过样子后还升了一级;要知道即使李贤被废了,也是太后的亲子,在朝中也有不少臣子看好“太子之贤”,杀他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显福门那出完全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而已,天家也是要面子的,也是要讲感情的,要在天下臣民面前展现一个光彩的形象,所以该在人前做的戏一定要做足了。 可一旦姜嗣宗承认参与徐敬业一案,那是不是会被有心人利用,有了口实可以攻击在均州的李显,如此岂不是要步他兄长的后尘?涉及造反的事都是高度机密的事,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大多数时,一个“莫须有”就足够了,就像太宗朝时的功臣张亮一样。 跟胖子相处的日子,秦睿得承认李显是个秉性纯良的好人,跟他也是不错的酒友,眼睁睁看着胖子被害死,秦睿做不到!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与姜嗣宗玩文的。 “老姜,我说过了都是同门的师兄弟,没必要弄得剑拔弩张的!你在朝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应该知道议罪的时候,主要看证据和口供!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你心里清楚,朝廷只掌握刘相的一份奏章而已,根本没法定你谋反之罪!可内卫也掌握了你贪污军饷,刑杀下级军官的罪证,要是真按唐律来办你,比死也强不到那去!” “呐,唐律,你是清楚的,只要你肯认罪,罪责立马减三分之一,揭发检举有功又减三分之一,剩下多少你就自己算了!听说你有个八岁的儿子,你也不想他这么小就没了老爹是不是!” “只要你与我们千骑合作,看在同在军伍为将的份上,我一定给三法司写阁单,让他们适当的再判轻些,到时候你还有命可以喝一杯媳妇茶,命好的话还能抱孙子,何乐而不为!” 秦睿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只要你揭发徐敬业反案的同谋者,朝廷完全可以不计较他以前做过什么,摆个样子做几年大牢,出来照样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有什么不好呢! 可在说“同在军伍”这话的时候,他的音咬的稍微重了一些,而且还给姜嗣宗使了一个眼神,秦睿相信他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要为了活命攀诬旧主,否则他和他的家人都躲不了被清算的命运。 “唉,秦将军,你这话可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能看到他成家立业,那就是死也瞑目了。” 听这么识相的话,秦睿不由的笑了起来,可还没等他笑完,姜嗣宗竟然说他是为了废帝李显才去联系刘仁轨的,这让秦睿的脸一下就阴了下来。 “姜嗣宗,庐陵王让你去联系徐敬业和刘相的,你有什么证据吗?本将告诉你,如果没有证据,仅仅是攀诬宗室一项,本将就能弄死你!”,秦睿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秦将军,你开什么玩笑,这种事会留下证据吗?我能说就证明我有诚意与千骑合作,而且我也没必要骗你是不是?”,话毕,脸上还摆出了一副无比真诚的态度。 姜嗣宗的话刚说完,一直装哑巴的幽兰说话了:“秦将军说的对,证据是至关重要的,你要想保命就必须拿出证据来!否则没人管你的罪名是什么,你就只能在这里等着发臭发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嗯?幽兰这小娘皮转性了?她为什么会帮老子说话,老子可是截了她的胡,没道理啊!不对,不对,这小娘皮不对,她不是不能问出口供,她是不想,或者说她和姜嗣宗是一伙的,他们就是要把这话说给老子听。 如果姜嗣宗在内卫拿出证据来,栽赃李显的事就显得有些假了,朝中的臣子一定会质疑,就算证据再确凿也是如此,舌灿莲花也没有用,因为根本就不能服众。 现在想拿老子当枪使,把扬州之乱的帽子扣在胖子头上,再加上串联老臣反武,利用秦家旧臣的身份把罪名坐实了,堵住朝中大臣的嘴,这样也就不像杀李贤那样招惹那么多“天怒人怨”,这招真特么高明! 老子一直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选自己,现在明白了,她就是想用借老子的手除掉胖子,自己要是不从,那秦家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正是想通了这一点,秦睿的心碰碰的急速跳了起来,额头上也出现了些许细汗!友情,亲情,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第六十章 是你逼老子的! 不对,不对,全都不对!太后是什么人,她要是真在乎千夫所指的话,还会派丘神绩干掉李贤吗?初一都做了,还差十五了,这不像是她办事的风格! 如果此事不是太后指使的,那幽兰和姜嗣宗身后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有其他人想要李显死,如果李显现在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呢?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去,既然输赢面是一半一半的,那为什么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呢,反正老子是奉旨办案,就算问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也是姓姜这混蛋说的,老子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推到他身上,用合理合法的方式替胖子灭口。 就在秦睿想着用什么方法从他嘴里扣杂碎的时候,注意到了案子上的纸,这让他脑袋中灵光一闪,这混蛋既然这么想玩,那咱就玩玩吧! 噗,拿一张扑在姜嗣宗的脸上后,秦睿就用水喷了一口,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让四肢被折断姜嗣宗无法呼吸,只能躺在地上不停的挣扎着。 “这种玩法叫贴加官,你这么大本事当一个朗将太屈才了,老子一张算是一品,一级级给你加,加到一品亲王为止!” 揭下来后,秦睿接着说道:“老姜,这滋味不好受吧!我跟你保证,每多加一层,你痛苦至少叠加一倍以上,那滋味是你没法想象的!” 见姜嗣宗还咬着李显不放,还是反复用那两句词糊弄事,秦睿眼睛一眯,蹲下来接连又加了两张,面带不屑的言道:“老姜,秦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在我面前说假话的,你既然这么不识相,那小弟就只能跟你玩到底了。” 在动刑期间,秦睿曾不止一次的观察幽兰,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动;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他想看看这小娘皮怎么出来阻拦,即使不会,下意识的有动作和表情也会有吧! 可非常遗憾,幽兰不仅一点异动都没有,反而对他的花样刑罚非常感兴趣,看得是津津有味,一点都不没有出手的意思,这太特么奇怪了,难道老子猜错了? 为了进一步证实和验证心中的疑虑,秦睿又一层层的加了上去,又一层层的揭了下来,反复折腾着姜嗣宗。嗯?还无动于衷,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娘们的定力太好了吧! 这让秦睿不得不加了点砝码,从靴子拿出一把匕首,趁着姜嗣宗喘气的空当,照着他大腿内侧的肉狠狠地插上了一刀,距离他的“那话”不足两指的距离。 “老姜,能在内卫撑不算本事,与千骑司的底蕴有可比性吗?这些都只是开胃菜而已,如果你不说实话,秦谋一定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秦睿恶狠狠地说着话,眼角还不停的飘向幽兰。 “老姜,我相信你是一条不怕死的好汉,可不知道你在不在乎男人的那点尊严,再不把杂碎倒出来,秦某下次一刀削到你那个地方,把你变成不男不女的宦官,不知道这个你怕不怕!” 呐,被打断四肢可以,被贴什么加官也行,可要他承受宫刑,当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姜嗣宗有些接受不了!随即气喘吁吁说他的幕后东家竟然是右卫中郎将-武攸暨。 听到这话,秦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用极快的手速拔出了匕首,又插在了他另一条大腿上:“前面说是庐陵王,现在又说武攸暨,你当本将是三岁的孩子吗?可以肆意玩弄吗?” “别,别,别,秦将军,我说都是真的,这次真是真的,我发誓!你想想,我跟谁过不去也犯不着跟自己的下面过不去吧!”,姜嗣宗赶紧解释了一句。 “哦,这么说,你不是徐敬业的人,长安之行也是在武攸暨的安排下进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栽赃庐陵王,是吗?”,秦睿用沾血的刀子拍了拍他的脸,然后又用刀尖在他的喉咙上来回动着。 听到秦睿这话,姜嗣宗赶紧跟着点头,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秦将军,你想想我去长安的时候,徐敬业已经在南边造反了,裴炎那老东西也被抓了,你说会干那种赔本的买卖吗?” “你信我,真的,你信我,这次说得真是实话!你也是当官的,你也知道同僚之间交情,都是些利益交换而已,谁会拿来当真呢!我就是再傻也不会为了所谓的私交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的!” 啪啪啪,连着拍了姜嗣宗三下后,秦睿笑着站了起来,心里也异常的激动起来,这混账东西的话恰恰证明他赌对了。 要杀李显不是太后的意思,因为太后不会愚蠢到让自己的侄子来干这种脏活,有的是想拍马屁的人会抢着干! 如此说来,那就是武攸暨自作主张了?那这就好办了!所以秦睿一边洗手,一边沉声言道:“幽兰将军,如果秦谋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姓武的,你说今儿这事该怎么办呢?”,现在这种情形的,武幽兰与姓姜的是不是一伙的已经不重要。 “怎么办?着实办!如实上奏给太后!还有,我这个武,与他那个武,不是一个武,下次不要把我们联系到一起,你要记住了!”,话毕,武幽兰依旧板着她那张死人脸,干脆利索的起身离去。 武幽兰这话说的挺有意思的,秦睿可是听说了,她不允许别人在叫她武将军,再加上这么个“此武彼武”之分,这么一看武氏一族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踢了一脚还躺在地上呼痛的那个,秦睿撇嘴问道:“哎,你是武攸暨的奴才,知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看到姜嗣宗一脸懵逼的样子,也就明白了这混账不过是个小喽喽,根本不知道“天家”成员之间的矛盾;哎,这真是遗憾啊,看不成武幽兰那小娘皮的笑话了! 既然是这样,今儿这场戏已经可以收场了,秦睿又喊来了书吏,让其给姜嗣宗把口供一五一十的录下来,填补好卷宗,然后送上去,至于怎么处理武攸暨,那就不是老子能管的了。 趁着日头还早,叫上程齐之、翟锋等千骑的军官们喝上几杯才是正事,想要带好部队,把军官们笼络好是第一位的,而喝酒是最能联络感情的方法。 当男人难,当官也不用容易,可要当好一个带兵的将军就更难可,要是没把胃喝出几个洞来,这感情怎么能热乎起来呢! 第六十一章 到底谁才是小丑! 案件卷宗的结案陈词,秦睿做了两份,一份右卫中郎将-武攸暨指使姜嗣宗构陷庐陵王,企图把徐敬业造反之事栽赃到李显的头上,包藏祸心、离间天家,请以国法治之。 另一份是左卫郎将-姜嗣宗,本是徐敬业的余党,因其行迹诡秘,才没有受到王法的制裁,被刘仁轨检举,事情败露又不甘心伏法,遂攀诬庐陵王和武攸暨。 做这样的结案陈词,秦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且不管武攸暨自作主张,太后都不可能法办武攸暨,一旦公之于众让朝中们知道了武氏子弟构陷李氏皇族,那势必会在刚刚稳定的朝中掀起一阵风暴。 所以,秦睿特意在第二份结案陈词中,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姜嗣宗那倒霉蛋身上,谁让他知道那么多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的人注定是活不长久的。 如此一来,太后可以公私兼顾,于外稳定朝局,于内可随心所欲的处理宗室和外戚之间的事,平息刘仁轨那奏本在朝中引起的风言风语,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可以化之于无形! 做人,尤其是做官,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时候必须得接受灰色地带,对一些事得学会漠视,否则不仅官儿做的不长久,这命能留到那天还不知道呢! 秦睿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也不是御史,没受过腐儒思想的荼毒,所以他比其他更容易接受这种规则。 为人臣者,就是应该帮君主解决问题,而不是把问题原封不动的上交。这样的人乃是无能之辈,养这种废物简直就是浪费国帑。 秦睿不想会让上面把他与这类的废物联系到一起,成为没有价值的庸才,秦家的一家老小还要指望他呢,饭碗是不能砸了的。 洛阳宫,卷宗和结案陈词递上去的第三日,秦睿奉旨觐见,今儿太后不仅召见了他,同在大殿的也有右卫中郎将-武攸暨,看到这死胖子也殿中,秦睿的心里一阵糊涂。 稍时,武太后放下手中的笔,扫视了一眼秦睿二人后,沉声言道:“朕没有想到,姜嗣宗后面的人竟然是你,攸暨啊攸暨,你胆子是在太大了,竟然把主意打到朕的儿子身上。” 话间,武太后不管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武攸暨,扭头看向秦睿:“利见,你是案件的主审官,也最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你说朕应该怎么处置他!” 太后这话和态度,就足以证实武攸暨这死胖子是自作主张的,否则完全没有没有比征求他的意见,或者说武攸暨完全没有必要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毕竟保全里子、面子的法子秦睿已经递上去了,顺坡下驴也就是了。 来到大唐的时间也不短了,秦睿当官也有一段的时间,再加上有长辈们的教导,他很清楚在朝为臣,为官的规矩是什么,也知道御前奏对该如何得体,且不失人臣风范的回话。 “回太后,臣倾向于武将军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所以才干下如此糊涂的事!所幸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为了朝廷的稳定,为了宗室、外戚的和谐,臣以为家法论处,小惩大诫即可!” 话毕,秦睿还偷偷瞄了一眼武胖子,他这种胆小怯懦、色厉内荏之辈,如果后面没人指使,怎么敢对庐陵王干这种事,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武承嗣、武三思,还是别的什么呢? “朕过去说过,为臣者分三等;腐儒庸吏,既办不成事,也不想别人成事,整天牢骚满腹,怨天尤人为官中下品。谨慎办差,中规中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为中品。” “纪纲雕弛,用心正大,且通机变、懂情理,是为官中上品!攸暨,你看到没有,这就是朕赏识秦睿的原因!这样的臣子才是能臣,良臣,这样的人才是朕治国理政需要的。” “自太宗朝,千骑司就有先斩后奏之权,此乃祖宗的家法,皇权特许,他完全可以把你摁下,取得了确凿的口供直接定性。之所以没这么办就是因为他有分寸,你学者点吧!” 话毕,武太后指了指死胖子的脸,让他自己掌嘴,长长记性;可对于胖子下的力道不甚满意,认为他是在敷衍了事,所以就让秦睿代劳。 说老实话,秦睿认为死胖子已经下手挺狠了,嘴角都流血了;可太后既然发话了,而且还让狠狠地打,那为什么不“公报私仇”为自己的酒友-李显出口气呢! 是以,秦睿特意加了三分力道,仅仅十几个耳光就让武攸暨的猪头又胖了一圈,而且秦睿敢打赌,他嘴里的牙虽然还没掉,但绝对撑不到“寿终正寝”。 “好了,长记性就行了!你给朕记住了,如果再有下次,朕就让侍卫们砍下你的狗头!跪安吧!”,话毕,武太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死胖子可以下去了。 随后,又笑着对秦睿说:“利见,这案子审的不错,朕甚为满意,就按照第二套结案陈词交三法司处置吧!那个姜嗣宗也移送秋官就好!” “朕这里还有一道旨意给你,具体的细节下去后,婉儿会交代给你的。好好干,朕相信你将来的路不止于此!” 端茶送客!看到太后端起茶杯,从内侍手中接过圣旨后,秦睿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刚要去偏殿找上官婉儿,就看到皇帝-李旦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臣-秦睿参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哦,秦将军,来,快起来!刚见过母后?正好,与朕说说母后的心情如何!” “回陛下,太后正在饮茶!”,秦睿的回答非常巧妙,他并没有明着说好与不好,而仅仅是说太后的行为!换句话说,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太后那里还有心情品茶呢! 秦睿的说,李旦当然能听明白,也能感受到秦睿的好意,所以把他拉倒一旁:“秦将军,朕听说千骑司在审理姜嗣宗一案,进展如何了?” 李旦这话说的秦睿心里咯噔一下,盯着他看了一眼后,随即拱手回道:“回陛下,姜嗣宗是徐贼逆党无疑,且在狱中还攀诬他人,罪该万死!臣已经结案、上奏,今儿回去就会把人犯、卷宗移送秋官,他的下场无疑只能是秋决!” 第六十二章 就跟你们的屁股过不去! 公费旅游本来是件挺高兴的事,不仅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更是可以享受各地的美食,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可看过随行官佐名单后,秦睿就不那么高兴了。 尤其名单中武幽兰三个大字后,就算摆在面前的是珍馐美味,也倒胃口不是!那小娘皮不管看谁都是一张死人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他八百贯没还呢! 看破他心事的上官婉儿,特意点了点名单提醒他,作为此行的主管,他有便宜行事之权,也就是说秦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把事办了,其他的上面不会过问。 哦,这么说就明白了,不管是嫌弃武幽兰,还其他的随员,在不影响正事的前提下,秦睿可以随意处置,就算是想公报私仇也没什么,反正太后是信任他才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代下来的。 说到差事,与丘神绩去巴州不用,秦睿这次不用没有检查“房屋安全”之类的重要使命,他只需要把李显一家从均州迁到房州即可,好好的送到新的庐陵王府就好。 至于是什么原因让太后下这样的旨意,秦睿无所谓,也没兴趣深究,他关心是可以安全把胖子一家送走,而不用像李显一家一样“惨遭毒手”。 钦差专使的卫队全部由千骑司的士卒充任,武幽兰僚属想要带人就只能用仆从的名义,而且秦睿还明言告诉他们,名额有限,费用自己承担,朝廷可不养闲人,浪费国帑可是有罪的。 良心大大坏的秦睿还不准属员坐马车,一律乘马出行,冠冕堂皇的借口是现成的,为人臣者领了皇差,怎么能因为自己舒服而迁延懈怠呢! 这大帽子一扣,所有人都咬着牙缄口不言,每天在驿站休息换衣服的时候,都能听到他们布扯肉的嚎叫着之声,每次听见这种声音的时候,秦睿都觉得心旷神怡。 秦睿这么做当然是有自己原因的,这些人不是宗正寺的属官,也不是殿中省出来,恰恰是宰相刘讳之一手包办的,这让秦睿不得不留一个心眼,要知道李显被废,失去帝位,他可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刘讳之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特么能靠得住了,老子到均州之前,一定把你们这些心术不正,怀有相爷特殊使命的家伙们都折腾回去,省得碍眼,给胖子添堵! 今天是出洛阳的第六天,又是整整奔波了一天才到驿站休息,看着那些碍眼的家伙一个个相互扶持着走进客房休息,秦睿的肚子都笑抽筋了。 用过晚膳之后,秦睿提着一坛子酒坐在驿站屋顶看看月亮,来一个月下独酌,吟诗作曲,本来呢,是想放松一下心情,舒缓一下疲劳。可看到武幽兰也上来后,好心情一下就跑到西南大道上去了。 “月是故乡明,想不到传闻中骁勇彪悍的秦将军也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这要是让长安的同仁知道,一定会惊诧不少人的。”,武幽兰抚了一下发梢后,已经面无表情的说道。 “隔年昨夜青灯在,无限妆楼尽醉哗。好诗,好词,好景!可惜啊,全让幽兰将军你的一张臭脸给毁了!”,努嘴撇了一眼武幽兰后,秦睿干了几口酒。 “好,既然扫了将军的雅兴,我就长话短说,下面这些的人可都是刘相的门生,这次来充任庐陵王府的属官也是为了搏一个出身,将军用不用玩的这么大!” 切,白天看那些混账东西与武幽兰窃窃私语就知道是去说情的,她的内卫府要买相爷的面子,可老子的千骑司就没必要了吧!上次要不是程务挺,老子就与那些宫人一起被活埋了。 当然了,心里不痛快,秦睿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面色淡然的回道:“幽兰将军,你这话说的就让本将糊涂了,这着急赶路也是为了皇差,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为君分忧嘛!” “秦某呢,是一介武夫,心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将军和那些同僚一定是误会了。唉,也是,这都怪秦某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到诸位同僚不是女人就文官。这样,明儿行程减半,怎么样?” 话毕,秦睿还很自然的对武幽兰笑了笑,心中也同时暗自嘲弄道,想坐马车啊!做梦去吧!老子要是让这小娘皮三言两语就唬住了,那这千骑将军也不用做了,去当兔爷好不好! “好,当然好,秦将军这么给面子,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我和内卫是不会落后,一定陪将军走到最后。”,话毕,看到秦睿提起酒坛向她示意,武幽兰干净利落的翻身跳了下去。 身手好,人长得也不错,可就是心的太歹毒了,你以为老子只是防那些混账吗?你呀,也是重中之重,最毒妇人心,老子什么时候都得防着你点,省得让你卖了还得替数钱呢! 一想到这里,秦睿想起第一次见武幽兰时的感想,武氏的子弟在朝为官也不少,为什么太后把内卫这么重要部门交给一介妇人手中,即使太后也是个女人也很不正常。 内卫怎么说也是隶属军伍的部门,用她的原因除了保障绝对忠诚可靠外,就只能说明这婆娘比男人还凶,还狠,做事也更绝,所以自打认识她开始,秦睿就对其保持了绝对的戒心。 这娘们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这次又死皮赖脸的跟着来,说她会安分守己的帮胖子搬家,鬼都不信,对不对!老子先把你的精神头都折腾没了,到时候再看你还能起什么幺蛾子! 秦玉道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秦睿深以为然,跟宫里搭边的人和事,都要加十二倍的小心对待,因为作臣子永远用无法搞清楚天家门墙中到底有多好不可告人之事。 老爷子带了一辈子禁卫军,之所以能全身而退,除了忠诚和本事外,最主要的就是谨慎,从来不给留下什么口实,所以即使这酒再有劲儿,秦睿也得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们! 第六十三章 种地那胖子,我来了! 均州,隋开皇五年改为均州,因境内均水而得名,辖武当、均阳两县;唐武德元年改武当郡为均州,七年省平陵,八年略均阳入武当,同年割丰州所辖郧乡、堵阳、安福三县来属。 贞观元年废均州省堵阳、安福二县入郧乡,武当、郧乡隶淅州;贞观八年废淅州复均州,领武当、郧乡、丰利三县。 其境东北至东都八百八十五里。东至邓州二百四十里。东南水路至襄州三百六十里。南至房州二百六十八里。西至金州三百六十里。北至邓州内乡县二百三十里,是山南东道的交通枢纽。 李显住的地方郧乡的青曲镇,这里盛产麝香,绢,布,绵,麻,不少商客都来此采买商货,这也带动当地一系列商业的繁荣。所以别看这个地方小,但确实是五脏俱全,只要有钱,可以买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 按照常理来说,在这么个富庶之地生活,李显还头顶着庐陵王的爵位,生活的水平应该不算太差;可秦睿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惨到要亲自下地耕田的地步。 要不是当着李显的面不好发火,秦睿非得把看守的杂碎都扔到外面的河里去喂鱼不可,胆子太特么大了,连藩王的俸禄都敢扣押、截流,他们当自己是谁了,宰相也不敢这么干吧! “臣-秦睿参见庐陵王,殿下千岁,万福金安!”,瞪了那些人一眼后,秦睿依着人臣之礼向正在地头坐着的李显行礼。 按照朝廷的典制,钦差是不用向别人行礼的,不管官职差多少都是如此。可秦睿这位钦差正使,一路上没少给他们使绊子,后面跟着的武幽兰等人即便不愿意,也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满跟着行礼,口称殿下千岁。 他们怎么想,秦睿不在乎,秦家是李氏老臣,世代受李家恩典,就算李显被贬成了庶民,秦睿也得给他行礼,这是最起码的人臣之道,像他们这样的势利小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看到秦睿来了,李显非常高兴,急忙在一边的桶里洗了洗手,胡乱的擦了两下之后,亲自把秦睿扶了起来,笑着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说一早怎么就有喜鹊叫呢,原来是利见来了。” “殿下的气色确实比在东都是好多了,看到殿下身心通泰,臣心里也是着实的高兴!”,秦睿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话毕,又向李显介绍了随行诸人,一番官样文章后,直接就把他们打发下去了。 身边没有碍眼的家伙后,二人也在地头坐了下来,递给秦睿一碗水,李显淡笑道:“自从听说六哥薨后,一直以为来的会是丘神绩一类的人来处理我,可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你,这颗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来了。” “殿下何以认为臣就不会变成丘神绩那样的人呢!人总是会变的,您看看臣身上这四品官服就知道了,说不住就出卖良心换来的呢!”,捧着碗的秦睿立马回了一句。 听了秦睿的话,李显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言道:“得了,你这套在别人那兴许有用,可在我这并不适用,虽然我没当多久皇帝,但当太子也有些年头了,看人可是基本功。” 李显的话说完,二人相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秦睿又向他言明了此次差事的主旨,就是把他从均州送到房州去,那里已经建造好了一座新的王府,就等着李显一家人入住。 能够躲过一劫就已经是万幸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活着,李显就已经很知足了,哪儿敢在挑剔那么多;而且房州那里是按照亲王规制建造的王府,就从这一点上看,上面那两位暂时还没有动他们一家的意思。 “殿下,是那些混账东西克扣你的用度吗?只要你点头,臣这就找理由把他们都处理了,为殿下出气,臣现在提领千骑司,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嗨,利见,布衣素食有什么不好,最起码吃着安心,你看看这片地,都是我亲自耕种的,这本事还是特请教学的呢!”,话间,李显自顾的饮了一碗水,干的甚为痛快,丝毫不见过去身上养尊处优的样子。 这环境还真是锻炼人,胖子的身体因为劳作结实了不少,精神也比照从前好多了。在这几句闲谈中,秦睿清楚的发现,李显要比在宫中的时候开朗、健谈多了,失去帝位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况且,李显说的也没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把这些势利小人喂饱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起加害之心,别没在京师死了,死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抵死于奴隶之手,那可就太冤枉了。 自给自足是累了一点,可胜在安心,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白来的,辛苦他一个人的身体,总比一家老小连饭碗都端的不安心好吧! 实在累得不行的时候,李显就会用,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句易经中的名言来安慰自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也算是他的福气。 “殿下的心胸真是豁达,到了这种地步还能苦中作乐,臣佩服!”,话毕,秦睿解下了腰间的酒壶,递了一个给李显,老友重聚怎么能不喝一杯呢! “咳咳,有什么可佩服的,时也势也,不服从命运又如何呢!自古以来的废帝大多都不得好死,我一家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祖宗眷顾了。对于,我儿重润如何了?你知道吗?” 听李显提到李重润那小家伙,秦睿不由笑了起来,随即说起了小家伙在洛阳的趣事,别看这他年纪小,可自从学会说话以后,那小嘴整日就说个不停,调皮捣蛋的很,整日在府中跑来跑去的,搞得崔女官她们很是头疼。 而且,李重润还特么别喜欢小动物,秦睿特地弄了几条模样规整的小狗送了过去,没有同龄的孩子陪他玩,有这些小狗在,日子也能过得轻快一些。 咕咚咕咚,狠狠地灌了几口酒后,李显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即拍了拍秦睿的肩膀:“利见,谢谢你,谢谢你能为我那苦命的孩儿做那么多。如果有一天。” 李显的话还没说完,秦睿用眼神制止了他,这种事现在还是不要说的为好,毕竟跟来了那么多内卫,难保没有什么奇人异士,防着“隔墙有耳”还是应该的。 了解秦睿意思的李显点了点头,继续言道:“咱们是酒友,是朋友,生分的话就不多说了。走,到我家中去,咱们还好好的喝上两杯!” 第六十四章 武幽兰动手了! 对于李显来说,秦睿是个绝对值得信赖的人,在他被废软禁的那段日子里,要是没有他插科打诨解决那些“麻烦事”,他能不能平安熬过那段日子都是两说。 李显出身天家,身份尊贵无比,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他自然非常珍惜的,所以老友重逢,是一定要一醉方休的。 可二人这酒杯刚端起来,外面的就进来一名千骑,给李显行了一礼后,就跑到秦睿耳边叨咕了两句,这让秦睿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消失,只能点了点了头让其退下。 “利见,出什么事?” “殿下,臣多问一句,这里挂名的庐陵王府属官,有没有您的心腹,或者说有没有一些什么人的使者!” “利见,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情况你还不了解吗?除了夫人和孩子是自己的,还有什么真的!到底发什么事?” “一个与汉献帝一样的废帝,要是再不知道收敛,外面那两亩地就我一家老小的葬身之地。所以不管他们是谁的人,目的是什么,我都一概不感兴趣!” 看李显的样子不像撒谎,秦睿嗯了一声,随即言道:“殿下,钦差副使-内卫府统领-武幽兰圈了起来,而且还是不论家小。” “臣的意思是如果有殿下人,臣就去捞出来,如果没有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臣倒是没什么,但臣怕牵扯到殿下,毕竟这是有前例可循的。” 既然这些人没有李显的心腹,那答案就只有一个,这些人中一定有诸王和各世家的人,武幽兰之所以死皮赖脸带着这么多内卫跟来,无非就想趁机清除他们。 至于逼供,那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得结合眼线了解的信息,搞清楚李显是不是与他们身后的人有联系,形成一份完整的卷宗送递上去,这是规矩,也是十分必要的手段。 胖子是个聪明人而且不是一般的聪明,深通自保之道的他当然不会与这些勾连,因为这一举动无异于饮鸩止渴,一旦被发现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出于保险起见,秦睿不得不问上一句,如真出了什么纰漏,他好想办法帮着补台。 “利见,这个你绝对放心,我呢,当皇帝虽然差强人意,可怎么保命还是知道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废帝能为他们干什么,至于这么绞尽脑汁嘛!” 李显这话说得酸溜溜的,从这话就能听得出来,他对与废帝这个身份非常的敏感,也透着一丝的不甘,毕竟是捧着遗照在先帝柩前即位的正统皇帝,心里不平衡很正常。 要怪就怪他摊上一个可以比肩吕、窦的母亲,硬生生逼着他在帝位和性命之间做出选择,所以才会用韦氏当台阶,做了个局,让大家都能有个台阶下。 当然这不是让李显最伤心的地方,让其最伤心的是他这个正统皇帝竟然比亡国之君更丢人,真正忠心于他的臣子,两只手都能数完,能说不失败吗? 秦睿是他朋友、知己,是不会出卖他的,或者说要出卖早就出卖了,所以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把真实态度隐藏起来。 “不过,我看你还是去看看,他们中有几个是科举考上来的读书人,平时对我也都以礼相待,要是让这些无辜之人造此罹难,我这于心不忍。” 李显是个厚道之人,与精明机警的皇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大概就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的道理;自己都身陷囹圄了,还惦记那些人,这不是是烂好人吗? 算了,摊上了这么朋友,还能怎么如何呢,向李显要了那几名官员的名字后,秦睿起身告辞;与武幽兰打交道是一件挺费劲的事,要不是有李显的话,她就是把外面点了,秦睿也不会多看一眼。 稍时,东跨院,推开大门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直冲脑门,饶是秦睿这种上过战场的,也会十分的不适应。更让他皱眉头的是内卫狠辣的手段,专门对老弱妇孺动手,而那些官员则被都绑在树上强制观看。 拔指甲,夹手指,鞭子抽,剁手跺脚,活埋,反正是花样百出,好好的院子直接被弄成了人间炼狱,鬼哭狼嚎的弄得什么好心情都没了,最起码秦睿的酒兴都让他们败了。 “幽兰将军,你是上差没错,可也应该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你这么干就不怕内卫的名声烂大街吗?” “秦将军,老实说,本将还真是不怕,只要能完成差事,自然就没什么问题;至于外人怎么看,我是一点都不在乎!” “啊,是不是因为这些人嚎叫,耽误了你和庐陵王饮酒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让他们小点声,将军可以回去继续饮酒。” 话虽然说着抱歉,但秦睿是没一点都没看出来,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至于她手下那些鬼憎人厌的内卫,手里的活计也没消停下来,依旧忙着他们的活儿。 “说的轻巧,这兴致败了是说能回来就回来的吗?拜托你专业一点,别动不动就砍手砍脚的,花点心思办差吧!否则真是对不住太后的信任和领受的国帑,你不是在千骑学习过吗?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 秦睿的话音刚落,武幽兰的死人脸露出一丝冷笑,随即作了个请的手势,沉声言道:“那就请将军赐教一下了,如果将军能帮忙问出有价值的信息,我不介意少杀两个,权且当日行一善了。” 武幽兰是聪明人,她当然知道秦睿来干什么,那几个科举出身倒霉蛋之所以一直都没动,除了知道他们是无辜的外; 更是想让心慈仁善的李显出言,让秦睿移步过来帮帮忙!毕竟秦睿是个软硬不吃的角色,没他帮忙根本请不动。 自从,上次在千骑领教过之后,武幽兰对秦睿审案子的手段颇为欣赏,所以就当了一次小人,用了那么一点小心思引其上钩;至于人情嘛,现成的,她可以不用把那几位灭口。 第六十五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开什么玩笑,你说让老子动手,老子就动手,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要知道在官职和品秩上,咱们可是平级;而且老子才是钦差正使,如果让你支使了,那岂不是倒反天罡! 所以,秦睿不得不再次与向武幽兰再次重申,老子才是说一不二的钦差正使,不是那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奴才,别人怕他们内卫府,可这劲儿的拍马屁,老子的千骑也不是吃干饭的。 现在场面搞的这么难看,就得想着如何收场,该放的赶紧都放了,该羁押的赶紧羁押,谁的嘴里胆敢蹦出半个不字,老子立马让守在外面的千骑把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一锅烩了。 “看什么啊,你们都看什么啊!不服啊!”,看院子里的内卫都瞪着眼睛,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秦睿面色不善的问了一句。 看这些家伙还不懂,随即走到他们面前,挨个点着,面若寒霜道:“怎么着,你们还想把本将这位钦差专使也抓起来?反了你们!” “来啊,动手啊,绳索什么不都现成的吗?来给老子套上,看看你们是不是比徐敬业的还厉害,比他们还凶!” “怎么,不敢啊!机会可都给你们了,你们特么也不争气啊!还愣在这里干嘛,给老子滚!”,秦睿十分嚣张的拍了拍一名内卫的脸,挑上的原因很简单,这家伙把手按在横刀上了。 没有武幽兰的命令,这些胆大包天的内卫当然不敢对秦睿动手,再看到他发了脾气后,武幽兰的摆手,一个个的也都自觉的把院子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押了出去。 可这大门刚关上,走向武幽兰的秦睿突然转身,袖子的短锏直接射向了暗黑的房顶,同时动手还有武幽兰,她也趁着秦睿为其挡身的空当,抽出腰间的短刃朝着同样的方向掷了出去。 叮叮,两声武器碰撞之声发出后,一个身穿夜行者之服的汉子站了起来:“秦家撒手锏果然名不虚传,你祖父秦琼当年就靠着这一手在绿林道上杀出了名堂,没想到你这龟儿子竟然还会!” “哎呀,这人哪儿说去呢,秦琼为了扶保李氏舍生忘死,可他的孙子尽然沦落到充当武媚娘走狗的地步了,这还真是黄鼠狼下豆畜鼠子,一窝不如一窝!不知道秦琼在天有灵,知道有了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会是个什么嘴脸!” 换成别人,听了这样的话,一定动怒,可秦睿不怒反笑,一手把袖子的长锏抖落出来,另一只手掏了掏耳朵,歪着脖子说:“既然都现身了,那就报个号吧,图嘴上痛快没什么用!” 呵呵,“秦睿,你没资格与老子讨价还价,今儿现身就想告诉你们这些走狗,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不要以为清理完了庐陵王身边的眼线就天下太平了,我们的选择其实还有很多!” 话毕,院子外就传出兵器碰撞的声音和激烈的打斗之声,而那汉子也是桀桀一笑,堂而皇之的在秦睿二人的眼前纵身跳入了黑暗中。 不是秦睿不想追,而是不能追,这家伙话里话外说的明白,现在的李显对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呢! 而秦睿和武幽兰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护李显安全送到房州,所以即使心中有些不甘,也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贼人逃之夭夭。拾回短锏之后,秦睿和武幽兰二人一边砍杀着,一边向李显住着的院子冲去。 别看李显的院子不大,可冲他来的人却不少,足足有百名黑衣壮汉在这里“横刀立马”,而且搭眼一看全都是行家里手,配合默契,刀刀都要人命,与守卫在这里千骑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个平分秋色,难解难分。 不过,有了秦睿二人加入,战场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程齐之等千骑也从被突袭的状态中缓了过来,逐渐开始转入反击,三人成组绞杀当面的黑衣人。尤其是秦睿,手持长短锏在人群中纵横睥睨,无一合之敌。 秦家锏法与其他流派的锏法不同,长锏进攻,短锏反身,一攻一守,攻防互换,暗合太极阴阳之理。这套锏法是秦琼晚年改进过的,与其年轻时专注的狠辣进攻相比,更加注意对自身保护,据说是因为其战伤病痛折磨才萌发的改良之意。 只见阵中的秦睿,左手不停的以大力与敌纠缠,或劈或刺,右手灵活的耍着短锏,一会儿画圈,一会回档,一会又虚晃;两支金锏在黑夜中犹如两条金龙,不停的收割敌人的生命,与其碰撞的兵器也无不断裂折刃。 而这对金锏之所以能削金断玉,那全都要感激高祖皇帝,这是大唐立国之初,李渊特意让能工巧匠用天外陨石锻造了三月而成,上纹有皇室专用的金龙,随便一挥空气就会灌入锏口金龙之中,发出龙吟之声,由此可见其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至于武幽兰,那可就更不得小觑了,反手持一把横刀,利用其极快的身法,刀刀见血,刀刀封喉,而且身上一点血都不沾,有点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意思。 杀到最后也仅仅是留了十多个活口,李显院子外的战斗才算结束;这边还没来得及去看里面的李显,就有吊着膀子的内卫跑了过来,言那些属官全部被黑衣人所杀,内卫那西跨院的人损失惨重。 听到这个消息,武幽兰抬手就要结果那个报信儿的内卫,但却被秦睿横锏拦了下来:“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话间,扭头对程齐之继续说:“把这些人拖下去,用最短的时间把他们肚子里的牛黄狗宝都给我掏出来。老子到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完这话,将双锏扔给身边的亲兵,对武幽兰做了个请的手势,相邀一起进去给李显请安;方才这动静闹得不小,万一被流失伤了李显,那特么可就赔大发了。 第六十六章 鬼鬼祟祟的武幽兰! 从真正的死士嘴里想要抠出点有用的东西简直难如登天,可既然活着弄到了人,总是应该尝试一下,有枣没枣总该打上三竿子,这是秦睿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问了一夜,毛有用的线索都没问出来,武幽兰又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儿,不仅咬牙直接把人都挖坑埋了,更是以玩忽职守罪将那失职的几个内卫军法从事。 杀人是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不管武幽兰怎么疯,秦睿要考虑的是该怎么保护李显,这些贼子敢在青曲镇动手,又大摇大摆的逃窜,说不是家贼引来的外鬼,打死秦睿都不信。 均州府上下的文武官员,没特么一个靠得住的,是以,秦睿与武幽兰合计一番后,就以钦差专使的职权,从附近的州县调来了三千府兵,用来充当此次房州之行的护卫。 别看秦睿是钦差正使,凡事可以独断而行、便宜行事,可调兵却是件挺敏感的事;他与李显的关系特殊,如此武断的调兵,那势必会招来风言风语,让上面产生不必要的猜忌。 这对于他和李显都没有好处,所以不得不拉上武幽兰,让此事看起来是显得那么的理所应当;当然,武幽兰也不是那么情愿附会秦睿,可谁让她的手下失职在先呢,不想被咬一口就只能乖乖就范。 还别说,有了这三千府兵随行,李显的这次移驻房州之行异常的顺畅,路上一点涟漪都没起,顺顺当当的住进了新盖好的庐陵王府。从王府的规制不难看出,房州府还是用了心思的,最起码秦睿没看出来什么不妥的地方。 而“知足”的李显也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把花园改成耕地,他要在这里“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好好的反躬自省,以报答皇帝和太后的宽宥之恩。对于庐陵王提出的这个要求,房州府当然不可能不同意,特意派人将这里的零碎都清了出去。 在李显驻跸新王府的第三天晚上,闲着无事的秦睿在房顶看着月亮,头脑中思虑着到底是谁想让李显下去与先帝团聚,那些黑衣刺客到底谁的人,且办事从来都严丝合缝的武幽兰,为什么着急把那些活口灭口? 还没有想出子丑寅卯来,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纵身翻墙而出,在这座王府之中,除了武幽兰那娘们,有这样的身手,根本就不做他想。歪头想了一会儿后,秦睿将瓶子里的就一饮而尽,随手一扔后直接就跟了上去。 武幽兰这小娘皮是专门帮皇室办暗差的,皇室、朝廷之间勾心斗角没人比她更清楚,要想弄明白到底是谁想杀了李显,除了盯紧了她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她这样的人,你永远不要指望能从其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靠自己去看、去听! 果不出秦睿所料,小娘皮武幽兰果真不是出来看风景的,出了王府就有人接应,上了辆马车直奔城外而去,秦睿也在城门的守卫那里借了一匹马悄没声的跟着。 随后又在房州城外的驿站,汇合了点人手,一行二十多人弃了车、马进入到东北方向的竹山之中。黑灯瞎火的摸到这么鬼地方,而且还带齐了家伙式,这特么是来搞什么事的? 跟到第二日傍晚,眼看着武幽兰等人等人进了一处山洞之中,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传出了激烈的爆炸之声,山体都被炸的晃动了一下,秦睿虽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不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嗅了嗅山洞中弥漫的味道,秦睿轻声骂了一句:特么的,是石脂水,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 在军旅中混日子他太知道这种东西在封闭的山洞中点燃,与特么炸药有什么区别,武幽兰和她的内卫搞不好都报销了。 越往里面走,温度就越高,走了大概一炷香后,洞子的路变宽了,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空场,因为这里面堆积的都是干草,所以火势不是一般的旺盛,空气中还夹杂着石脂水和肉烧焦的味道,不远处还能看见几名内卫的尸体。 好在带了一壶水,从衣角撕了一块浸湿蒙上口鼻后,秦睿从用长锏快速的挑着地上的沙土,清理了一块可以过人的地方就挑了进去;再烧一会儿洞里的氧气就会被耗光,到时候别说救人了,自己能不能出去都是一个问题。 火势烧的太大,到处都是浓烟,熏得秦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连着翻了六七个人,不仅没活口,更是没有发现那个不省心的小娘皮。 可不管怎么难,这人总是该救的,武幽兰再不好也是钦差副使,稀里糊涂死在这里,那特么还能说得清吗? 此刻秦睿要面对不仅是烈火和浓烟,更有随时随地的爆炸,鬼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个没有烧着的石脂水。 这个给武幽兰设局的家伙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弄这么多石脂水可不止是想吃烧烤那么简单,绝对有毁尸灭迹的意思。 噗,被石脂水爆炸溅起的石头砸了一下肚子,秦睿单膝跪地吐了一口鲜血,吐了两口残留在嘴里的血后,擦了擦嘴,随即骂道:“老子进出门没看黄历,被一堆石头搞了,这要出去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这一下也算没白挨,右手边的地上就看到武幽兰已经被浓烟熏晕过去了;咬了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后,秦睿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把武幽兰一裹,往身上一绑,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拔起地上的金锏,快速向外冲去。 还好秦睿的动作快,他前脚背起武幽兰跑着,后面的石脂水在稻草的引燃下爆炸,整个山洞都剧烈的晃动起来,让人根本就没法站稳脚跟。 烈火也犹如一条长龙在秦睿二人后面追着,直至狂奔到洞口,一脚没站稳的秦睿带着武幽兰直接就从山坡下滚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秦睿在心里不由的骂了一句:这小娘皮跟老子的八字犯冲,这下被她害死了,太特么冤枉了。 第六十七章 不知好歹的小娘皮! 秦睿是被雨水给浇醒的,抹了一把脸后,开始检查身体的零部件,除了胳膊划伤了一道儿和腹部隐隐作痛外,其他的地方都还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只受这点伤,这还真是祖宗保佑。 至于边上躺着武幽兰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头都跌破了,虽然有头发遮着,不算破相,可说不准就特么傻球了,这么精明的女人要是傻了,那可真是一个乐子。 玩笑归玩笑,下这么大雨,不找个地方躲躲,没法疗伤不说,还得伤寒,得不偿失!是以,先是背起了武幽兰,寻摸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小洞子供二人藏身。 先是用披风铺在地上,把武幽兰放在上面,然后又拢了拢柴火用还没有湿的火折子生了一把火,这洞子冷的要命,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用不了多久人就得哆嗦。 有了火和光亮,秦睿开始把袍子撕下来几条,到洞口借着雨水把布条洗了洗,留下一条在火边烤干,其他用来给武幽兰处理跌破的头。 扒开发髻,借着微弱的篝火检查一下了,发现问题不大,随即用布条擦干雨水和血迹,最后才用烤干的布条帮她把伤口包扎起来。 忙完了武幽兰的事,秦睿脱下外套,把袖子系在金锏上,一左一右钉在洞中,当屏风用,然后才在另一面又生了一把火,开始脱衣服烤干。 武幽兰可不是一般的娘们,她可比带刺的玫瑰还扎手,万一醒过来没摔傻,闹出来什么误会,说老子耍流氓,上来拼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老子可不想与她发什么“不可不说”的故事。 秦睿这边刚包扎好胳膊,武幽兰拨开挂在洞中的外套,一瘸一拐从后面走了出来,坐在篝火旁,依旧摆着死人脸,沉声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你跟踪我?” 看看这张死人脸,再听完她质问口气的话,秦睿捋了捋剧烈起伏的胸口,回道“幽兰将军,你知道坐在你对面是谁吗?是你的救命恩人!没听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话吗?” “你要是不跟踪我,会出手相救吗?无以为报,行啊,没问题,听说秦将军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内卫有一些女兵,我可以送几个到府上去伺候将军的起居,以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 “你想得美?让你的兵住在我们家?那老子还用睡觉吗?那你还不如恩将仇报,给老子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关到大牢里去!你这可是明着包藏祸心!” “算老子多管闲事,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行了,这篇就算翻过去了!另外,明白告诉你,你的那些手下现在估计已经烧成灰了!......” 武幽兰这小娘皮精明的很,她不是不领情,而是不想把到此的真正目的说出来,所以就想借着“拱火”的方式,把秦睿的注意力引向另一方向。 既然人家不肯说,那咱也不能老牛不喝水强按头,把自己看到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仅供参考吧,能不能抓到人就看她的本事了。 不过,秦睿还是挺佩服这幕后黑手的,武幽兰这么心高气傲的人被折腾的如此狼狈,能说办这事的人不是高人吗?不管武幽兰怎么想,反正秦睿是挺佩服的。 听到秦睿说部下都报销了,武幽兰的脸更臭了,沉默半晌后沉声问道:“秦将军,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还一个人情给你!李显最好本分做人,否则就算太后不说什么,他也很难寿终正寝!” 武幽兰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显是烫手的山芋,同时也是个香饽饽,对不同人,不同的势力都有着不同的作用。 这天下最不缺少的就是有野心之人,一旦被歹人利用,他就会与历史上大多数废帝一样死于非命。众所周知,秦睿是李显被废之后,守在其身边最后的臣子,帮其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所以才让成为了好友,也正是因为此事才走入太后的眼中,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的。 如果李显有什么要做的,那么秦睿绝对是最可以信赖的存在,她这么说明着是在李显,实际上是在告诉秦睿不要因为所谓的义气,搭上了自己的锦绣前途和阖府大小的命搭进去,及早抽身才是正理。 “呐,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出了这洞我也不会再承认,秦某说句心里话,均州的那些鬼真的没有庐陵王的人,信不信在你!” “至于,你今儿来此的真实目的,秦某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最好不要对庐陵王不利,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皇帝都没得当了,也最好不要把人赶尽杀绝!” 李显就是个老好人,烂好人,可他不管当太子,还是当皇帝都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两个人喝醉的时候,李显不止一次的说过,不愿意生在帝王家,宫廷生活太残酷了。 秦睿作为他唯一的朋友,当然不想别人榨取其身上最后的价值,最后再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掉,所以必须把话与武幽兰说明白了,没有“明旨”最好不要利用他,否则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这个你放心,只要他安贫乐道,没人去找他的晦气!太后对于他当初的表现非常满意,不止一次夸其比某些人更有孝心,要不然你以为这次的正使能轮到你吗?” 武幽兰这说指着是皇帝和太平公主,正在用棍子扒拉火的秦睿,挑着眉头笑道:“幽兰将军,你身为臣属,胆敢谤君,你就不怕被我拿了把柄!” 呵呵,冷笑一声后,伸手烤着火的武幽兰,歪着脖子回道:“怕什么,就算他们知道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内卫手里捏着一大把他们的“丰功伟绩”呢!” 武幽兰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内卫府负责的都是机密之事,尤其皇室内部的事,这里面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事太多了,那里是秦睿这个“涉世不深”的千骑将军能明白深浅的。 皇帝和太平公主都不是傻子,给人使绊子也是要分人的,真要是撕破脸皮,闹到太后面前,最后难堪还不知道是谁呢! 第六十八章 三八-李显 因为武幽兰的腿扭伤了,没办法正在的行走,所以秦睿不得不背着她下山;原本是想到了山下乘马离开,可到了山下才发现,那些战马已经“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不用说了,那些马都被放火的人笑纳了,他们不仅放了火,更是捞了一笔外快,这么勤俭,会过日子的贼,真是不多见,秦睿不得不骂了一句娘,咬牙继续往回走。 等他们回到庐陵王府的时候,留在这里的千骑和内卫都疯了,要是他们俩再不回来,房州的这几个地方官就要“享受”两支皇家卫率的联手照应,保管让他们终身难忘。 其实着急的并不止是秦睿二人的部下,那些地方官更是着急,钦差正副使在他们的地面失踪了,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他们要面对就不是几把钢刀的吓唬了,掉脑袋都有可能! 所以看到秦睿二人狼狈的样子,房州的这些地方官也顾不得与这些丘八们计较,连忙上前关心两位上差是否有事,直到秦睿表示与他们无关后,几个满头大汗的家伙才躬身退了下去。 孤男寡女一夜未归,又被秦睿给背回来,两府的官兵都一副好奇宝宝样子看着两位上司,官职相同,干的又是同一个活计,谁知道患难一场后会不会擦出什么火花呢! 三八的可不仅是程齐之等人,李显也在趁着在凉亭喝酒的机会,挺着胖胖的肚子,贱贱地问:“利见,你与她是不是有意思啊!哎,别那么看着我,怜香惜玉嘛,男人都是如此的。” 看着李显脸上一副“我是过来人”的表情,秦睿无奈的单手抚头,直接就喊了一声我的娘啊!随即感慨道:“殿下,你能想的再扯一点吗?就她那种臭脸,只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要不是为了打探是不是会危及你的安危,你觉得我会无聊到跟踪她吗?良心啊,你摸摸你的良心,对得起我吗?”,秦睿痛心疾首的回了一句,李显这话说得太扯了。 武幽兰是武氏宗族,是内卫府的统领,这样的婆娘就算是李旦这个皇帝也吃不消,要是把这种祖宗级别的人物要是弄回府去,就相当于又弄到一位“太后”回去,就那吊丧的脸,他也得晦气一辈子。 “行行行,都是我没良心,误会了秦大将军的美意,小王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拱手说笑了一句后,李显又往秦睿身边靠了靠,继续说:“话说,你小子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不着调的性子,总得找个人照顾你的起居吧!” “胡国公和夫人那不着急吗?他们俩老人不想抱孙子吗?这不正常吧!勋贵家的嫡公子,那个不是早早就订了亲,你为什么就这么特别呢?” 对于李显的问话,秦睿只能摊开了双手,瘪瘪嘴回了一句:“哎,你说对了,我就这么特别,老爷子还真没给订亲事,所以想怎么逍遥都由着我,羡慕不来吧!” 说道这事,那可就有的谈了,早在贞观初年,秦琼虽然授了左武卫大将军的军职,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就淡出朝堂,离开了权力的核心,秦家在朝中的影响力也日渐衰弱,甚至比连建国以后投效朝廷的后辈都不如。 且深通自保之道的秦琼还特意叮嘱了老实巴交的秦玉道,要想把爵位安安稳稳的传下去,就得凡事不争不抢,宁可被认为庸才,也不要急功近利,否则那些败落的勋贵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是以,遵从父命的秦玉道一辈子都没熬到正三品大将军,这样一个捧着空爵位混吃等死的家族,自然没有勋贵愿意与之结亲,秦睿也就落得一个“单身贵族”的身份,这在庞大的勋贵圈中是极为罕见的。 “哎,利见,那些势利眼你不用理会,知母莫若子,我母后呢,在识才用才之上,从来都是开明的!你出身可靠,是老勋贵嫡长子且立有战功,又受母后的赏识,晋位三品大将军,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上面那是远的,咱们说近的,千骑将军在我唐军中是个极其特殊的位置,品秩不高,但却手握实权,非心腹之臣不可托,我相信识货勋贵应该已经着手踏平胡国公府的门槛了。” 李显分析的是没错,可也不能说对,有了太后在宫宴上的那番话,所有想与秦家结亲的勋贵都不得不望而却步,太后是金口玉言,出口成宪,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阻止太后施恩给臣下呢! 所以说,想与秦家结亲,不是不行,要么选择其他子弟,要么去太后那请旨;前者好说,后者要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说,还显得自己的闺女嫁不出去,自持身份的勋贵是没人会选择这么干的。 听了这种解释,摸着下巴的李显喃喃的说着:“母后想赐婚?想施恩给你,那肯定是公主了!可先帝膝下的公主们不仅比你大而且都出嫁了,这可不好猜了!” “拜托,你有功夫操心闲事,不如先关心下自己怎么能把房州把日子好好地过下去!” 怼了李显一句后,秦睿把武幽兰在山洞里的话详细的说了一遍,告诫李显一定要小心应对,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奇怪?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更不要说有什么交情了,她为什么要通过你来提点我呢!”,李显摸了摸胖胖地肚子,一脸狐疑的说了一句。 李显生疑不要紧,秦睿更是惊诧,立马回了一句:“不认识?你开什么玩笑,你们是亲戚,你说你不认识,扯闲篇玩呢?”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天家富贵如此,老老少少多有的是,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两次,连李氏的宗亲,我都认不全,就别说武氏的旁支了。”,李显十分无辜的回了一句。 李显这话的理直气壮,秦睿也不得不承认天家子嗣的繁衍速度,那可不是寻常勋贵人家能比,拿高祖皇帝在大安宫那几年来说吧,硬是给太宗皇帝添了那么多兄弟姐妹,这传统真是源远流长啊! “殿下,你说这话时的无耻模样,颇有高祖皇帝当年的风采,天家果然不是臣等能揣测的!”,话毕,咧嘴的秦睿还与李显碰了一杯,引得胖子好一阵不满。 第六十九章 偶遇三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两位钦差为小王阖府家小,舟车劳顿,显心中感激莫名,今特备两杯薄酒相送,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庐陵王府门外,李显举着酒杯与前来辞行的秦睿二人话别。 不管在均州来袭的刺客是谁的人,也不管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在暗中窥测王府一众大小;单说全家能安然无恙、毫发无伤的到达房州,没有步六哥的后尘,李显不仅要感谢母后,更要感谢面前的二人。 秦睿自不用说,知心的好友,感激的话说太多伤弟兄之间的感情,之所以不顾他人猜忌“深交”朝廷钦使出来送酒,就是为了感谢武幽兰,不管怎么说,人家用心正大,帮了自己,谢是一定要谢的。 “殿下的深情厚意,臣等拜领,请殿下保重,臣等返京之后,一定将殿下的请安章亲自呈献陛下和太后,转呈殿下对忠心和孝心。”,端着酒杯的秦睿冲李显挤了些眼睛,笑着回了一句。 “臣等才能浅薄,所思所谓都有不甚妥当的地方,殿下宅心仁厚不与计较,臣等已是万分感激,今番又折节相送,更是让臣等无地自容了。”,话毕,武幽兰与其共举酒杯饮尽了杯中之酒。 差事已经圆满完成,秦睿和武幽兰二人在钦差卫队的簇拥下,出房州城一路向北而去,而这支钦差卫队也少了整整三十人,内卫和千骑各自一半,专门留下来充当王府的护院家丁,这是秦睿与武幽兰共同协商后的结果。 既然不想李显被有心人利用,就要在这里留人看着,既能保证安全,又能保证放心,他和武幽兰都是钦差专使,大伙和气着把事办了,总比剑拔弩张,事事要论是非要好得多。 秦睿一行人,来的时候为了把刘讳之的钉子都拔出去,不得不用骑马的损招折腾人,现在没有了这些碍眼的家伙,武幽兰的脚又扭了,特意带上一辆马车,所幸一路慢慢悠悠的走着,反正也不着急。 到安陆境内的王子山时,碰到一队府兵迎面而来,而且打着三面王旗,程齐之看到后赶紧让人把秦睿请了过来,这路逢宗室子弟即便是钦差也得去的照会一下,否则难免被御史们按上藐视皇权的罪名。 而秦睿他们碰到这三位不是别人,正是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别看着这三位在诸多的宗室子弟中名不见经传,可他们却是正儿八经的嫡支血脉,其父正是太宗第六子蜀悼王-李愔。 就是那个太宗皇帝痛斥为:禽兽调伏,可以驯扰于人;铁石镌炼,可为方圆之器。至如愔者,曾不如禽兽铁石乎! 作为一个标准的纨绔,李愔无疑是其中的急先锋,也正是因为他的荒诞不羁的性格,才让其在永徽年间被扣上大帽子。 在秦睿看来,其实李愔挺冤的,不就是打了几名芝麻绿豆官,狗马弋猎的时候践踏了些许庄稼吗?那个纨绔子弟没这么干过,就因为这么点小事便被削去了一般的封邑不说,更是成为了涉及谋反,不臣之心久矣的证据,说是大唐版的窦娥冤也行。 虽说李愔这辈子就因为荒诞不羁死在巴州了,可还好没有绝后,最起码三个儿子都被还了王爵,也算不错了;总比其兄长李恪强,追了个郁林郡王还便宜了李孝恭的孙子,自己的儿子们反而在烟瘴之地吃土。 认不认识不重要,赶的早不如敢的巧,既然碰上了,秦睿也不能自持钦差身份怠慢宗室,所以赶紧打发下人去通禀求见。在队伍外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被王爷们的亲兵引了进去。 “臣千骑将军-秦睿见过三位殿下。” “哦,秦将军,本王可是久闻你的大名,壮公嫡孙,平定扬州之乱的功臣。将军快快免礼,入座,咱们都是平辈之人,用不着那些劳什子礼节。”,广都郡王-李畴,又一个膘肥体壮的胖子,笑呵呵的招呼喝着,随即又向秦睿引见了两位兄弟。 “秦将军,你不在京中伺候天子和太后,怎么跑到这穷山恶水来了?”,一番寒暄后,江陵郡王-李瑾一本正经的问了一句。 搭眼一看就不难看出其是个没什么城府之人,上来就心直口快的把话说了,引得旁边另外两位王爷频频的瞪他,脸上的神情不是一般的尴尬。 没错,聪明人都不会问这样的话,秦睿是皇家卫率的将军,仅归天子和太后驱驰,夏官尚书尚且管不着人家干什么,更不要说他们这些闲散的宗室了。 而且他负责的千骑还有刑狱侦缉之权,一个不好到上面奏上一本说他们兄弟心怀怨望,那不还得拖家带小再滚回巴州那鬼地方蹲着去。 秦睿当然明白他们忌惮的原因是什么,所以微微一笑,将奉旨为庐陵王迁新居的事说了个明白,同时也用春秋笔法代过了很多,毕竟有些事儿,他们是没资格知道的。 这兄弟三人刚开始听到秦睿是为了李显而来,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一个个都屏住呼吸盯着他看,毕竟有李贤的例子摆在那里,他们自然也把秦睿此行的目地划到丘神绩一类上。 可听到人安然无事,又迁了一座像样的新王府,在府中还开辟了个园子,耕种自娱,填词作赋,三兄弟也不约而同的出了一口气;废帝与废王之子都是一样的,都是朝不保夕的命,所以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情。 “秦将军,少年英雄不说,更是深得陛下和太后的倚重,乃心腹之臣也;今番与小王等相遇即是缘分,将军要是不嫌弃,今儿就在这一起打尖儿,咱们好好喝上一杯,联络下感情!”,蜀郡王-李璠一脸诚恳的邀请。 “好啊,恭敬不如聪明,几位殿下盛情,臣不敢有违。”,话毕,把外面的候着的亲兵叫了进来,请钦差副使武幽兰与副将程齐之一块过来,拜谒三位殿下。 噗,听到还有武家的人跟着,三位正在饮茶李姓郡王都不由而同的喷了出来,帐篷里是响起了阵阵咳嗽之声。 第七十章 你是真不懂事! 照实回答李瑾的话,并不是因为他头上的那顶郡王帽子如何的唬人,而是出于李氏老臣的角度对皇权的尊重,所以说完自己的事后,秦睿自然也要请教三位王爷的来此何为。 不管是唐律,还是宗室的家法,宗室藩王无旨的情况是不可轻离藩地的,如今皇帝大权旁落,李氏皇族衰微,自保尚且唯恐不及,他们兄弟三个竟然大摇大摆的结伴出游,这不奇怪吗? 作为李氏老臣之后,虽然投效了太后,但秦睿有些底线还是要遵守的,他可以不管那些与太后作对的作死者,但提点几句三位郡王的无心之过还是可以的,省得朝廷回头追究他们丢了小命。 但听了几位的解释之后,秦睿不由的笑了笑,这几个家伙还不算笨,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像徐敬业一样没事找事作死,本本分分的按照规矩,俱本进京得到许行的圣旨后才启程到此的。 说道他们的此行的目的,那就简单了,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迁坟”,因为王子山葬着故吴王妃-杨氏,也就是他们的三伯母,他们兄弟也受了新晋的郁林郡王-李仁的邀请来观礼的。 原来,郁林县侯也就是李孝恭的孙子李荣坐罪失爵,皇帝体恤兄弟之义,天家骨肉之情,把显庆五年没半利索的事办完,将爵位还给了先吴王的长子-李仁,并加晋了为郡王。 剩下的李玮、李琨、李璄三兄弟也都捞了个国公的爵位,信安等五女皆为县主。除了在长安守陵的信安县主,其余的人都正在从岭南赶回,奉其母灵柩返回长安与其父合葬。 不用说了,这么大的手笔,这样的心机,显然不是李旦能玩的出来,这一定是出自太后之意,借着施恩给李氏的机会,重提旧事,让大伙没事都想想吴王、蜀王的冤屈。 与先帝相比,她武媚娘更加宽容,更加能包容天下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是否有罪,凡天家子弟都是骨肉至亲,她都会爱之如一。爵位,官位都不是问题,只要能忠诚王事即可。 这当然是收买人心之举,尤其听在三位郡王口中得知,这次得到的特赦的全都是被先帝和长孙无忌在永徽时处置的旧宗室勋贵之后,秦睿瞬间就领悟了太后借力打力的高明之处。 随后,又看看波澜不惊的武幽兰,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知道此事已经策划很久了,既然无法能让整个宗室都站在她的那边,那还有法子什么比掺沙子、灌水更有作用呢! “雷霆雨露,进退荣辱俱是天恩,我等作臣子的,除了望阙而拜,感沐天恩外,却不能为主分忧啊。 可惜,我等兄弟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不能像两位将军一样辅弼天子,安定天下,确实是人生憾事!” 广都郡王-李畴放下酒杯后,不由的感慨了一句,看的出来他对太后的感激非常,十分的尊崇和尊敬,这样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并不是在他和武幽兰两位新朝的新贵面前卖乖! “兄长所言甚是,想我太宗皇帝马山而得天下,又开创更古未有的贞观盛世,而作为他子孙,咱们竟然连马都上不得,弓都开不了,这不能不说是给祖先丢人现眼了。”,蜀郡王-李璠面带遗憾的补了一句。 “嗨,那有什么办法,咱们父王弓马娴熟吧,还不是不受太宗皇帝待见;咱们能做的就是在封地老老实实做人,不要与民为恶,这就算是对得起天子和李氏的列祖列宗了。” 脑袋不怎么灵光的江陵郡王-李瑾说了一句大实话,虽然场合不怎么合适,但确实能常保富贵,真要是这么做下去,这口安生饭一准能吃到死,子孙后代也不用愁了,毕竟没人会与病猫一般见识。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有时候没脑子也挺好的,是不是,李瑾。”,武幽兰放下筷子后悠悠地说了一句! 见李瑾面色不善,指着他继续说道:“不过,他今天说得不错,只要安分守己,你们一准可以长命百岁!不用像蜀悼王一样客死他乡!” 看到三位郡王脸色都难看,又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样,秦睿插了一句:“幽兰将军,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三位郡王都是公忠体国的宗室贵戚,也是太宗皇帝的血脉,咱们即便是钦差,但也是人臣,嘴上也是要留情的。” “秦将军,你说的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宗室元勋或者是先帝位下的皇子,不是他们;他们就是太后豢养的獒犬,而且还是没有牙的那种,怎么能与咱们这种皇家卫率的领袖相提并论!” 武幽兰这话算是把面皮都死破了,也把秦睿怼的瞬间懵逼了,这小娘皮脑子没毛病吧!就算你是武氏的宗亲,身后有太后做靠山,那么不能这样藐视天家子弟吧! 太后尚且还要施恩呢,你这么做不仅是给她老人家添堵,更是欺人太甚了,好不好。看看那三兄弟的涨得像猪肝一样的脸,李瑾和李璠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要是没有李畴安抚,转眼间这大帐不就吵翻天,乱套了。 “迁完坟,老实的滚回封地去,胆敢生出什么事端来,不用太后发话,内卫府的诏狱就会为你们准备出三间牢房来!”,话毕,拄着横刀当拐棍,武幽兰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还没等她走出几步,李畴就在后面喊了一声:“宝安!” 这话一出让武幽兰的身躯一震,只听她继续用冰冷的声音回了一句:“宝安早就死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呵呵,尴尬的笑了笑,秦睿也起身对三兄弟言道:“三位殿下,幽兰将军舟车劳顿,很是疲倦,所以心情不是很好,言语上有唐突三位殿下的地方,臣替她陪个不是!” “时辰也不早了,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臣就不叨扰三位殿下休息了。殿下留步,臣先告退了。”,话毕,又对三兄弟拱了拱手,赶紧转身拉上程齐之离开,去追那个惹是生非的小娘皮! 第七十一章 秦睿,你太天真了 李畴三兄弟呢,是闲散宗室没错,手里没什么实权,也不受待见,作为皇家卫率的将军,不管是秦睿还是武幽兰,确实没有必要一定要买他们兄弟面子。 可打狗还是要看主人的,李旦在怎么窝囊也是皇帝,这么明目张胆的打李氏皇族的脸,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都散了,两位将军有事要谈!”,程齐之对篝火边的几名内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回看了秦睿一眼后,点了点头就也转身离去。 “怎么?怕我连累你这位正使啊!”,捅着篝火的武幽兰面色不善的说了一句。 “秦某的官儿是不大,可肩膀上多少能扛点东西,弄到上面去,最后挨一顿骂而已,就这点事还吓不死人。” “可幽兰将军,一场同僚,有些话秦某还是要说的,就算你是武氏外戚,多少也得有些顾忌,要不然太后很难做的。” 秦睿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武幽兰能在房州放下那十几名内卫在庐陵王,这已经算是格外破例了;人情这东西,你来我往,大家都给面子才是长久之道。 见秦睿的态度是这样的,武幽兰点了点,拿起脚边的酒扔给秦睿了一瓶:“烂好人碰上烂好人,你和李显就是一对傻子,早晚让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哎,你这打击面有点广啊,刚刚帮了你,你又犯病了是不是!”,灌了一口酒的秦睿无奈的回了一句。此刻的他真想给自己一耳光,明知道女人都是不讲理的,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呢! 仰头灌了两口酒后,武幽兰翘着腿靠在树上,悠悠的说:“秦睿,要说你在战场上的表现,引用浮阳郡公的话说,人中龙凤,上将之才!可要说到识人和为官,你,呵呵!” 在武幽兰看来,秦睿为官的天分并不是很高,因为他这么太意气用事了,不管是在左鹰扬卫,还是千骑司都是如此,而造成这样的原因大部分来源于秦家先天的立场。 秦琼是太宗皇帝爱将,凌烟阁的功臣,勋门十二戟,战功彪炳,是那个年代最耀眼且当之无愧的战神,不管是高祖皇帝,还是隐太子,对于他都是另眼看待。 可这不是秦琼最聪明的地方,他不仅果断的选择了明主,更是在玄武门之变后,果断以身体受创为由,淡出尔虞我诈朝堂,从而保全了胡国公府一脉。 秦玉道呢,能力,天分都不如其父,但眼光却一点都不差,在贞观朝“如火如荼”的储位之争中,毅然决然的选择先帝,在新一轮的权力洗牌中又一次保下了秦家。 而秦睿呢,因为世代受李氏的恩典,即便是投效了太后,对于李氏皇族的人都有天然的好感,否则也不会与李显那个烂好人搅到一起去,成为至交好友,就凭这一点,他就不适合在“吃人”的官场混饭吃。 与废帝做朋友,任何一个想在官场有前途的都不会这么做,要知道李旦才是当朝天子,即便没什么实权,也是货真价实的九五之尊,他这么烧废帝的冷灶,新帝怎么想呢? 好在太后需要朝中有这么人维护李显的小命,他还想主管千骑司这样精锐的皇家卫率,做梦去吧! “所以说,秦将军,你这官儿能当到今天全都是运气使然,全都依赖祖宗积下的阴德,要不然还有小命活到今天吗?官字两张口,你得让上面、下面都满意,回去多请教一下令尊,对你没坏处!” 听到武幽兰老气横秋的指点官场上的“生意经”,秦睿不由的笑笑了,一边片着篝火上的肉,一边笑吟吟的说:“你啊,还是在宫中当差久了,所以着相了。别不服,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当官,也不是所有人都一门心思的往上爬!” “你就拿我来说把,胡国公府的嫡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即便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敢,只要不触犯国法,最后也能到手一个县公的爵位,官职能做到四品,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所以这官对我来说,做与不做,做多大,没什么实际意义,犯不着为了身上这袍子争死争活的,全凭性情就好,完全没必要学高阳郡公那样吧!” 武幽兰的道理,秦睿当然明白,可要他学许敬宗那样靠溜须拍马、谄媚于上当官,即使位极人臣,起居八座,秦睿也会看不起自己的。 吃穿官禄这都是有定数的,秦家积累的财帛不少,只要不是很败家,这辈子是花不完的,完全没有必要挤破脑袋往上爬,只要人不犯我即可了。 “哦,既然你这么淡泊名利,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那为什么干脆出家为僧或者继续做个纨绔呢?何必整天与那些利禄小人打交到!” 武幽兰被秦睿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逗笑了,伸手接过秦睿递过来的盘子,笑着回问了一句。她见过的官儿太多了,不管是什么出身,抱着什么样的抱负,哪个不是一门心思钻营,秦睿这么有趣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就要说道责任心了,单凭你这难得一笑,我再多说一句;听说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有,我是当儿子,当大兄的,就算再怎么不想,也得老的、小的一个交代,人不能活的太自私了。” 秦睿的话是完全站在人子的角度来说,这是人之常情,连一向尖酸刻薄的武幽兰都挑不出毛病来,点点头后随即感叹道:“你们秦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着实令人羡慕,难得,难得啊!” “说了那么多铺垫,也该图穷匕首见了吧!是不是想打听我与那三位的关系?”,把手中擦油渍的帕子一扔,武幽兰抱着膀子看着秦睿。 “呐,作为这支队伍的正使,出事我扛那是应该的,所以说与不说都在你自己,这可没有携恩图报的意思。” 老实说,秦睿真是想不明白,武幽兰能以一介女流之资在内卫一手遮天,手段和心机都不是一般女人能比得了的,这点秦睿是领教过的,官场上的套路,她肯定比自己明白,但今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第七十二章 武幽兰的悲惨童年! 千骑的前身是百骑司,在贞观、永徽两朝都是天子手中最锋利的刀和最得力的眼睛,虽然这些年有些没落了,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底蕴上远远不是刚成立不久的内卫能比的。 武幽兰相信只要秦睿愿意,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自己查个底掉,这与其调查秦睿是同一个道理;既然明知道瞒不住,早早晚晚让人家探知事情的真像,那所幸还不如说出来,大伙都省事。 秦睿猜的没错,武幽兰与李氏三兄弟是熟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熟,因为他们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那三位全都是他的兄长,;至于为什么一方姓李,一方姓武,那就可就说来话长了。 早在永徽元年,李愔为御史大夫李乾佑弹劾,高宗对荆王李元景等宗室说:先帝栉风沐雨,平定四方,远近安宁,四方统一。上天降下灾祸,先帝突然弃我而去。朕继承大业,恐惧的好似用朽索御马,与诸王共忧患,以保家国。 今蜀王游猎没有节制,侵扰百姓,县令、典军,无罪被罚。阿谀奉承就高兴,违背意愿就发怒,这样做官,怎么共理百姓?历观古来诸王,如果能动遵礼度,则能福泽子孙;如果违反典章,则会很快被诛杀。李愔为三法部门所弹劾,朕感到很羞辱。 于是,公正无私的先帝下旨贬李愔为黄州刺史,算是拿他开刀,起到震慑诸王宗室的作用,巩固了刚刚坐稳的帝位;而迎合上意的御史大夫李乾佑恰恰是长孙无忌提前为自己外甥安排好的,太宗皇帝留下这么多皇子,不拿出来利用一下太可惜了。 之所以在诸多劣迹斑斑的宗室中选择李愔,这还要归咎于他嚣张跋扈,不知收敛的性情,李治为晋王时,两兄弟之间没少闹矛盾,所以登上帝位的李治公报私仇也是人之常情。 转眼间到了永徽四年,因房遗爱谋反案牵连到其同母亲兄吴王李恪,李愔受到连坐,废为庶人,流放巴州。显庆五年长孙无忌获罪,李治就把迫害宗室兄弟的罪名全都推到元舅的头上。 李恪被初次平反追封郁林王,李愔改封涪陵王亦在当年,但此后再也回过长安。此举对于李治来说可谓两全其美,一举双得好事,不仅收回实权,清楚掣肘的长孙一脉,更是赢得宗室们的绝对拥护。 自古以来,君臣之道就是如此,君王万万年,臣子万万死,皇帝老子是不会错,错的就只能是臣子,所以即便知道李治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宗室的老老小小们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时也,势也,李治也好,李氏诸王也罢,都只是顺应时势而已,所谓的真像、真理有谁会在乎,反正大伙都没有损失既得利益,那些被当做牺牲品的倒霉蛋,就只能怨他们的命不好。 按照,常理说,李愔此次受到的教训不清,他能该收敛脾气,被贬为庶人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比死了强不到到哪去,应该明白自己的胳膊是拧不过“九弟”的大腿的,消消停停的带着儿女们过活。 可这家伙不得,整天拿李恪两次被提议为储君的旧事到处说,声称要不是有长孙无忌这个国贼拦着,自己的兄长早就当皇帝了。他如果当了皇帝,会像李治一样被人当做提线木偶一样摆布多年,迫害功臣和宗室吗? 还别说,他这胡话传到朝中还真引起了不小风波,给李治的名誉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最后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堪堪摆平,从此也让李治在心里更加记恨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 直到乾封二年,见风声已经过去了,李治随便招了借口就把李愔的官爵一并拿下,再次流配到巴州,最后忧愤而死。当然,李愔的死免不了那些受上意酷吏的迫害,武幽兰和他的三位兄长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苟活的。 爹都死了,那儿女自然也就没什么留着必要了,与其有深仇旧怨的李治自然不会再顾忌什么叔侄之情,下面的办事的人对于兄妹几人非打即骂,对待他们的态度,还不如对待一条狗。 为了能苟活下去,为了能得到富贵,已经成年的李畴、李瑾、李璠三人不仅大上赞表,更是在本章好好的数落了自己亲爹,百般谄媚之语,要是让太宗皇帝知道非得从昭陵爬出来掐死他们不可。 与此同时,为了能让李治放心,表达出他们兄弟绝对的忠心,三人特意把自己年幼的妹妹-宝安县主,也是现在的武幽兰送到宫中,在帝后面前当个使唤丫头。 而且还把这样的孝心弄得人尽皆知,好面子的李治自然没法拒绝,可把这样的人放到身边难免什么时候阴沟里翻船,所以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把人扔给了武后。 武太后那时刚刚掌握点实权,朝中反对她的人,笔笔皆是,所以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她需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是以“专门”在教坊司挑选了罪臣子女加以训练以供驱使。 这就是最早期的内卫,一个隶属于教坊司那样低贱活计儿的衙门,武幽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了李氏皇族的身份入营的。不仅要接受最严苛的训练,还要时常收到上峰的打骂,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因为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尊严。 武幽兰及笄那年,在一次对抗演武中,带领自己的一伍人将欺辱他们多年的上差,用其教授的杀人方式折磨致死,连尸首都没留下,一战成名,开始崭露头角,从而进入武后的眼中。 随后,太后特意派给了她几个风险极大的任务,就是想看看她是否可堪造就,谁知道都被其出色的完成了。大喜之下,太后特意赐下武姓,列入武姓宗谱,并以为首领,统帅属于她的密军。 也就因为武幽兰的卓越表现,整天钻研谄媚之道李畴三人才得封了王爵,成为李治和武后的忠犬,从而脱离了巴州那个穷乡僻壤,登堂入室,成为一地藩王。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三个大老爷们是靠出卖自己的妹妹,吃妹妹的软饭才有今天的;要是这么说来,武幽兰今儿这么对待他们并不是很过分,没抽刀子砍他们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第七十三章 篝火边的试探 以前是听李显在说生在天家的不幸,那时候就是听个热闹,顺便跟着感叹一下他们这些生在帝王之家皇族子弟的不幸,说几句悲天悯人的漂亮话。 可现在听到武幽兰阐述的经历,用“一字一泪”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在危急关头人性的凉薄,即使是父子兄妹也能拿来出卖,更何况能换来无尽的利益呢! 怪不得在神都的时候,武幽兰对于李氏的子弟从来都不加颜色,当时还以为她是想为武氏张目,帮助太后铲除异己,可现在看来却是公报私仇了,而且还挺博人同情的。 “唉,荣华富贵,贪生怕死,背信弃义;活在这天地间,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住自己的本心呢!刚才我也看到,几位郡王也颇有悔意,用不用我去做个中人,双方坐在一起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呵呵,“秦将军,说你与李显一样傻还不承认;告诉你,就在他们无视母亲跳井也要把我送到宫中为奴的那一刻,我就恨死他们了!恨不得把他们扒皮拆骨,食肉寝皮,你觉得这种仇怨还能有缓吗?”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动手,反而见面还劝他们好好待在封地吗?就是怕他们在我没有想到用什么方法干掉他们之前,把自己作死了。知道是什么支撑我从那座与地府一般的地方爬出来吗?就是对他们恨!” 得,武幽兰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睿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摇举酒瓶示意碰上一杯。万一把这姑奶奶激怒了,她还真敢带着内卫杀将过去,到时候吃瓜落还是他这位钦差正使,还是别没事找事了。 “秦睿,与你说这些不想博取你的同情,而是想告诉你,李氏从来都是凉薄的,所谓的厚待功臣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别皱眉头,贞观朝就没有被打压和冤枉的功臣吗?” 说道这,武幽兰如数家珍般将其了李靖、尉迟恭、李积被打压的旧事,还有那个因为五百假子被扣上造反帽子的张亮,他们那个不是功勋卓着的开国功臣,可还不是一样被猜忌甚至被赤族! “你看看我,太宗嫡系血脉,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在屈辱和血泪中博取生存,要是没有太后这样的明主,你觉得我能活现在吗?” “太后特意叮嘱我,说你是自己人,要求内卫不要与你起摩擦,她老人家很看好你,只要你忠心侍主,这前途一定是无量的。” “李显就算了,他是个厚道之人,秉性纯良,你与之为友也没什么。其他的李氏皇族,你那个烂好人的性子最好不要乱发,否则辜负了上意不说,你也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你也说了,你是个怕麻烦人,也有家小要照顾,所以没有必要自导死地!这不是恫吓你,这是念着你救过我的命,善意的提醒!” 秦睿并没有打断武幽兰的话,因为在其说话时候,秦睿从她眼中看到浓浓地恨意和一丝狂热,这么看来她已经把自己完全当做是武氏之人。 她要做的不仅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更是要死心塌地的推太后上位,即便这条路是三位兄长帮她选的,但她现在做的很开心,也很自豪。 “呐,既然你掏了心窝子,那秦某不藏着掖着了,只要秦家无事,我的兄弟朋友无事,是李氏杀武氏,还是武氏杀李氏,其实对我也没太大的区别。” “太后对我不错,肯给机会让我去历练,又破格提生我的品秩,那我有什么理由拂逆她老人家的意愿呢?是不是!”,话毕,秦睿摊开双手,笑的十分灿烂!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武幽兰极其自得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言道:“秦将军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有了你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我也替太后开心!” 话间,从袖子掏出一份本章扔给秦睿,继续言道:“这里面是内卫探知的胡国公在广平郡公府的一次谈话,里面的内容极其不利于秦家,既然。” 既然秦睿愿意全身心的投效,那这份把柄自然也没有必要留了,回京之后武幽兰会亲自去把尾巴料理了,也保证今后不去叨扰两府老人,让他们可以过个安逸的晚年。 用武幽兰的话说,秦睿选的是一条康壮大道,眼前的路一片光明,前途不可限量;秦睿可以继续做千骑的将军,以李氏旧臣的子弟身份过日子,可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否则,否则!听到武幽兰反复说嚼着这个词汇,秦睿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不管真假都无所谓,只要上面相信就行了,不是吗? 看都没看本章,直接扔进篝火后,秦睿一本正经的说:“幽兰将军,秦某虽然读书少,但还知道忠臣不侍二主的!既然投效了太后,就不会变,所以你这东西不管真假,对于我来说都没用!” 呵呵......,“秦将军不亏是太后看重中人,就凭着这份临危不乱的稳重,就有资格与我们内卫并肩作战,效忠于太后,共创美好的康庄盛世。”,话间,武幽兰拄着横刀走了过来,举起手中的酒瓶欲与秦睿碰一下。 “幽兰将军,既然是同一阵线的同僚,拜托下一次换个高明一样的方法试探,否则很难提起我的兴趣,更是容易闹出误会,伤了同僚的情分!”,话音一落,秦睿笑着与她碰了一杯。 对待程务挺,秦睿没把握,可对待自己的老爹,他有绝对的信心;老头子在府中与自己说时,尚且万分小心,在别人府上会说过头话,这不是扯淡嘛! “将军见谅,夜路走的多了,遇到的鬼也多了,不得不多加小心!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有些事是不能过火的,尤其是秦睿这种在沙场上三挡三绝的人物,真把他逼到对立面去,饶武幽兰是太后的心腹也吃罪不起,所以必须表明适可而止的态度。 第七十四章 修脚师傅! 半个月后,秦睿和武幽兰回到神都复命,太后对于这次房州之行非常满意,不仅赏赐了大量的财帛给二人,更是亲笔手书“能吏”二字赐给秦睿。 受了赏赐自然不能吃独食,所以秦睿特地邀上了程齐之、翟锋、秦晙等千骑将领,先去西市的酒楼吃喝一顿,然后再去通济坊新开的梵音阁见识一番。 要去通济坊就必须经过西市街道,街道两边尽是酒馆、绸缎庄等,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由于两点之间的距离不远,所以即便秦睿等人喝得有些散脚了,但也很快就到了地方。 大街上人烟渺渺,可梵音阁却是歌舞升平,余音绕梁、香烟缭绕,那些身着艳丽服饰的姑娘们穿梭其中,又平添了三分春色,果真是一处人间天堂,难怪没开多久就响誉整个神都。 梵音阁的高台上,花魁依依怀抱着一面琵琶,纤细的手指在拨动琴弦,身着一套若隐若现的粉色长裙,露在外面雪白的皮肤也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那么抢眼,翘起的玉足上还带着一串精巧的铃铛。 不管是她双灵巧的手,还是晃着的玉足,无不挑逗着台下那些纨绔们的心,就算看不到他们的猪哥相,秦睿也仿佛听到他们咽口水的声音。 这么说倒不是秦睿能掐会算,因他身边的几个弟兄都是这副模样,直到秦睿咳嗽了一声,这神儿才被叫了回来。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们,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壮小伙子,来到这么个处处散发靡靡之音的地方,不失态就怪了,那里能与饱经“老师”们教诲的秦睿相提并论。 上了二楼的包房后,程齐之几人就与几个姑娘在拼酒,而在秦睿则是内房中泡脚,这种泡脚水都是加了草药和香料的,所以房间中弥漫着一个别样的味道。 负责给秦睿洗脚并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一个相貌极其清秀的男子,年龄大概二十多,岁数虽然不大,但手法想当老道,尤其是脚跟上的老皮,剔得那叫一个干净。 稍时,那青年帮秦睿用清水清理了一遍,又用肩头上的布擦干后,恭声言道:“爷,您的脚修好了,您看您还有什么吩咐,或者说您有相熟的姑娘,小的可以帮您去叫!” 呵呵.....,轻笑两声后,秦睿把脚收回来,盘着腿,笑着言道:“小兄弟,刀法不错,一看就是练家子,在这里伺候人实在是屈才了!” “爷您言重了,小的天生就是贱命,伺候爷是应该的,至于这修脚的刀法,不过是吃饭的本事,让您见笑了。”,那青年躬着身子笑着回了一句。 努了努嘴,秦睿摇了摇头,随口回道:“你可不是天生的贱命,你也不是只会修脚,你也是会杀人的,不是吗?疯岭!” 听到秦睿叫破他的身份,疯岭手持小刀,一脸警惕之色的看着他,这让不由的笑了起来,抬手示意他不要紧张,先坐下来。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年纪轻轻的火气不要那么大,你放心,我不是京兆府的差役,不是来抓你归案的。另外,你最好放下手里的那玩意,外面的那几个弟兄脾气可不好,你这么干是容易吃亏的。” 秦睿这话说的老气横秋,可也打消风岭的疑虑,如果真是官府的差役,找到了他那里还会在这根他扯皮,早就动手了不是吗? 是以,疯岭放下了手中的刀,坐了下来,一脸警惕的说道:“来找我的人只有两种,要么是修脚,要么是中人,你不属于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你到底是谁!” 看他还是这么警惕,秦睿随口言道:“疯岭,不应该叫你庞岭才是,我不仅比知道你是干杀手的,更是知道你的老底是。濮州庞家祖坟那几位要是知道你干这个,你说会不会气的从里面爬出。” 说完这话,秦睿还掏出怀中令牌扔给了他,那上面清楚写着:千骑将军-秦睿-正四品上。你不知非得要知道是谁才能谈吗,那好啊,咱成全你。 “千骑司?正四品上?你这么大的官儿,来找我这么个杀手,是不是大材小用了!还是不是来说抓我的,谁信!”,话毕,又将令牌仍给了秦睿,随即又从腰间抽出了短刃,反持在手中。 看到他把刀拿了起来,秦睿随即念起了庞家的发展史:贞观三年濮州刺史庞相寿因贪渎被魏征检举,本来是要下狱问罪的,可太宗皇帝念及其是秦王府的旧将,仅仅是罢了官,赏赐了金银让其回乡。 回到濮州之后,知耻的庞相寿又将四个儿子全部送到唐军中,以报答太宗皇帝的不杀之恩;可天不见怜,三个儿子先后阵亡于阴山会战,征讨吐谷浑的战役中;只有少子庞威在高昌一役中落下了残废,活着回到了濮州。 面前这个庞岭正是庞威的独子,原来也在边军中服役,因为与上司发生了口角,一怒之下杀人逃离了军中,自此成为了通缉犯,靠做杀手为营生过活,给人修脚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那个混蛋,冤枉我偷东西不说,还联合其他的军卒还往死了打我,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而行军司马又收了黑钱,老子不跑,难道还等砍头吗?” “你也是官,官官相护,你当然相信卷宗里写的内容;可有点我想不明白,我这到底是得罪了那路的真神,能够劳动堂堂的千骑将军出马。就算你今天要杀死我,也不能让我当个糊涂鬼吧!” 庞岭的声音大了一点,直接惊动了外面的程齐之等人,只见他们几个红光满面,一点都不像喝醉酒的样子,全都怒目的等着庞岭。至于为什么装醉,为什么不表露身份,自然是有他们的道理。 挥退了程齐之等人后,秦睿一边穿袜子,一边说:“本将说过了,我不是来抓你的。 我这有个活计挺适合你这样的亡命之徒,如果你不想再过这种暗无天日,被官府通缉的日子,最好选择与我合作!” 第七十五章 秦睿在行动! 前些时候与武幽兰在篝火边的那次谈话给予秦睿极大的启发,干什么都得留一手,尤其是千骑这样的有刑司之权的卫率,不培养一支如同臂使的情报网,那就聋子瞎子。 千骑现有的情报部门懒散十多年,与其说他们是搞情报的,倒不如说是更像吏部的书吏,就知道整天捧着卷宗应付差事,对于世面上的事儿,那是不管不问,完全就是混日子。 所以秦睿在进京前就让传令兵率先赶回神都,让翟锋注意下,有什么适合干这样的差事,最好是干下九流的,稍加训练之后撒在世面上,最不容易引人注意,也能在最短的时间融入。 而老爷子秦玉道听儿子要重组千骑的密探时,特意举荐了“偶然”遇到的庞岭,这小子当年是拿着他爹庞威的信来府中求推荐入军的,看在同袍之情份上,秦玉道帮忙了一把。 后来,听说他在军中犯了事,杀人潜逃,被官府通缉,还为此惋惜了一阵;没有“跟脚”想吃军中这碗安生饭,不是那么容易的。一直到不久前,老爷子路过梵音阁,看到他被几个纨绔按在地上打,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老爷子举荐庞岭的原因很简单,庞相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庞家从此没落,可庞家的子孙个个都是忠勇的好汉子,不是为国捐躯矢石间,就是身落残疾不能自理,如今只剩下这么一支独苗,应该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千骑有一定的刑司之权,只要犯得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与三法司沟通一下,就算把庞岭“充军”了不就行了,这对于秦睿这个正四品上的千骑将军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却足以改变庞岭的一生。 秦家自秦琼起,一直都是以道义为先,秦玉道这辈子是没建立什么功业,可对于父亲定下的家规却有始有终的坚持了下来,秦家一诺重千金,不把同袍的孩子安顿好,秦玉道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对于老爷子的要求,秦睿没法拒绝,所以就只能接着喝酒的时机把事替老爷子办了,庞岭这小子可不同于千骑要招募的其他人,这个可是敢于倒反天罡的孙猴子,叛逆的很,所以秦睿特意叮嘱翟锋要多多“关照”他。 其他人员的信息,秦睿都挨个仔细的看过一遍,从中挑选出了一批后,就交给翟锋自己去张罗;当官嘛,要学会拢权,也要学会放权,这样既能培养上下级之间的默契,更是能让自己有足够的清闲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千骑司-校场,看了看随风摇摆的秦字帅旗和下面光着膀子撒汗的士卒,秦睿的心里十分满意,千骑的前身是玄甲军,那是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专门用来刺探消息,太不务正业了,军队就是应该随时准备打仗。 情报上面的事,还是单独划出一个部门的好,专人专事,省心又省力,至于他们营地则放在鱼龙混杂的邙山中最为合适,鬼一样的部队,就应该放在鬼多的地方才恰如其分。 视察完军务,一群将领回到正堂后,翟锋自己找了个位子,半开玩笑的说着:“利见兄,你可是逍遥自在了,我等弟兄可是没日没夜的干,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你说这世道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你这点是说对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正四品上也算是大员了,又提领皇家卫率,有点官威也是正常的,是不是,秦大将军!”,程齐之赶紧附和一句。 “哎,我说你们俩有没有良心,前儿讹的还少吗?喝酒、吃肉、听曲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道辛苦!”,听他们俩这么说,秦晙当然不乐意了,所以立马就反击。 秦晙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事,谁不知道他把堂兄当神一样崇拜,就算秦睿干的是“指鹿为马”,这小子也绝对不会迟疑,一准第一个出来表示赞同。没原则的小屁孩,谁能把他的话当真。 摆了摆手,示意亲兵把东西分给他们后,靠在帅位的秦睿笑着言道:“无粮不聚兵,手里没有钱,差事也办不踏实;这些生意有的秦家原来经营的,有的是睿自己弄得,都是些正经的行业,赚的钱都干干净净。”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应酬多,开销大,这些股算是送你们的,能不能发家不知道,但日常开销还不是不成问题的。 哎,都收下,睿没别的意思,咱们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我有的,你们也都会有。” “打仗呢,睿与诸卫的大将军们比不了,可要说弄点生意经,让兄弟们改善一下生活的能耐,还是有一点的!”,看正堂中的将领都有些迟疑,秦睿赶紧解释了一句。 刚来的时候,提高下士卒们整体的待遇,这是为了收拢军心,也是为了坐稳千骑将军这个位子。但现在不同了,他必须区分出来这些将领中,有哪些跟他是一条心,哪些不是,好做到心中有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要讲究人情世故,这话对军中汉子也一样适用;这算是私相授受,也不算,因为这钱是秦睿自己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只要安心的跟着他,那一定保证常做常有。 程齐之、翟锋、秦晙以及从左鹰扬卫带来的将校都是自己人,剩下的全部是原来千骑的将领,秦睿今儿要拉拢就是他们,以前那篇可以翻过去了,今后怎么做,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不拉帮结伙在官场上,是没法在这吃人的世道上生存的,只有抱团才能活下去,或者说更像个人一样活下去;随着做官的时间越长,知道的事越多,秦睿就对人心的忌惮越来越重。 裴炎那句话说的对,这世上的路,有些时候不容得人选择的。引用《警世通言》中的话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有秦家这么大的包袱在,秦睿没得选择,他不可能活成一个独夫,用以追求自由自在。 第七十六章 截胡 在不少朝臣眼中,太后是个性情极其暴虐无常的女人,毕竟一个人狠到连自己的儿女、亲族都能眼睛不眨的杀掉,那其他的臣工又算得了什么呢! 且皇帝还如绵羊一般孱弱,太后哪怕哼一声,他吓的都得喝两碗安神汤,这样的皇帝谁敢指着他,裴炎全族的血可还没干呢,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大伙。 再加上朝堂所置登闻鼓及肺石,不须防守,有挝鼓立石者,令御史受状以闻,所以如今这个朝堂中抱着明哲保身态度的臣子不少,能混日子就混,保住命是第一位的。 别人紧张是别人的事儿,收服了千骑司的“将心”对秦睿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几天秦睿每天都与诸将在“联络感情”,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宵禁的制度还管不了他这种有特殊身份的将官。 可这刚消停没多久,内舍人-上官婉儿就把他和武幽兰叫到了内廷,传达了太后的旨意,让他们二人负责调查一桩刺杀案,死者正是日前进京述职的-夏州都督-王方翼。 这家伙是王皇后的兄长,仗着有卓越的军功在身,说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的,甭管是多么忌讳的话,多么惹不起的人,他都敢干,所以这样的人早晚不等得去阎王爷那报道。 不过,这种死法确实有些太香艳了,被暗杀在青楼之中,这么卑劣的伎俩都用上了,王方翼这又是惹怒了哪路真神呢!且太后下达了严旨,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她老人家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天子脚下暗杀封疆大吏。 在出宫路上,秦睿懒懒散散的问武幽兰:“哎,交个实底,是不是你们内卫“领会上意”干的。 要是的话,你就说话,我们千骑全当没看见,做做样子,上个本章交差也就是了,犯不着兴师动众的。” “如果是我们内卫干的,王方翼那三个败家子早下去伺候他老子了,还能去衙门哭天抹泪吗?干这案子的人挺懂事的,把这个口无遮拦家伙解决掉了,省得我们内卫操心了。”,武幽兰白了秦睿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哦,“那就有意思,还真有敢劫内卫的胡,话说王方翼这位前国舅到底有多少仇人,非得玩的这么大弄死他不可!夏州都督,起居八座,开衙建府的封疆大吏,在秦楼楚馆中被刺杀,吱吱,这在开国也来是头一份吧!” 秦睿说的没错,当官是讲究官箴的,甭管品秩大小,权位轻重,只要还想百尺竿头,在这方面都会节制的很,即便是色心再大的人都是如此,王方翼死在这种香艳的地方,一世英名尽毁。 唉一声后,武幽兰叹了口气,随即面带愁容的回了一句:“太原王氏五姓七望之一,嫡房出身、嚣张了一辈子的王方翼,这仇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话让我怎么回你!” “结仇满天下,那知己有几人啊?许敬宗和李义府还有好朋友呢,王方翼不会比他们还寒碜吧!” 那两位爷招人恨成那样,还不是有朋友,秦睿不相信他做人这么失败,要不然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呢! “这就得问你了,你是军伍世家出身,怎么会不知道军队是分派系的呢!他是裴太尉的人,要好的除了他们那一系的李文暕,周务道,程务挺外,剩下的就是李思文了。” “不过,这都没用,李文暕,周务道在营州任上,程务挺又深居简出;至于李思文,他连朝都不上,更别说出来应酬了。 这案子不好办,因为有嫌疑的人太多了,而且能与他这样的封疆大吏作对的人,还用自己动手吗?” 武幽兰这话说的没错,官做到王方翼他们这地步,不管在州府,还是这所谓天子脚下,完全就是土皇帝,触角能延伸到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杀人这种小事,就是一个眼神的事。 王方翼这次也是大意了,家将带的太少,才阴沟里翻了船,要不然堂堂的夏州都督怎么会死在那种地方。没看他那三个儿子翌日就把尸体领回去了吗?为什么这么着急,就特么是因为太丢人了。 “哦,这样,那可有意思了,那咱们就广撒网,多捞鱼,就算大海捞针也得再所不惜,是不是!行了,各回各家,各办各差吧!” 看着秦睿转身要走,武幽兰伸手拦下了他,随即言道:“秦将军,过河就拆桥,念完经就打和尚。 用人朝前,不用朝后,你这是不是小人之举吗?想到了去哪儿找线索,总得关照一下了,别忘了咱们可是搭档!” 这小娘皮太特么精了,老子这眼睛刚转出一个圈,她立马就察觉了,女人的第六感太强了吧!唉,叹了口气后,秦睿掐着腰回了一句:“路子呢,不是没有,可你呢,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难免有些不合适!” 说着话,秦睿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武幽兰,继续说:“不管是花楼,还是我想到地方,你还未出阁,真是不方便的很! 这样,我跟你保证,不管我查出来什么,咱们两家二一添作五。还有,我秦睿的名声还没那么坏了,我是那种人吗?” 听到秦睿这么说,武幽兰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秦睿是个说一不二且极其守道义的人;可对于他的观点,武幽兰不是很赞同。 随即口回道:“秦将军,我内卫府这个统领不是白给的,这点小场面,还不在话下。” “得,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要不让你去,好像藏私一样,这不利于精诚团结。 行了,花楼就甭去了,咱们换个地方看看,有枣没枣先打上三杆子。神都城的耗子多,可如果咱们不去掏掏耗子洞,就永远搞不清楚这案子有没有地头蛇们的参与!” 秦睿话让武幽兰糊涂了,内卫的神都遍布眼线,还有什么“耗子洞”是她不知道的;别说神都中这些江湖草莽没这个胆子,就算他们想,也没这个实力干这么大的买卖吧! “去哪儿啊!什么耗子洞?别卖关子,说清楚点!”,武幽兰面带狐疑的问了一句。 “行了,问那么多干嘛,赶紧去换衣服,要不然我可反悔了!”,话毕,不管武幽兰又摆出的吊丧脸,大步向外走去。 第七十七章 段老八 “滚,出去吃午饭!” “大哥,刚刚吃过好不好,难道现在还要再去吃一次!” “赶快滚,再不从我眼前消失,就送你去吃纸钱、蜡烛!”,话毕,秦睿照着年轻人的后脑勺抽了一巴掌,让其赶紧滚,然后自顾坐下来,倒了两杯茶。 捧着茶盏的武幽兰想不明白,就这么个毫不起眼的小酒楼,神都城没有三百也有两百,无非就是掺杂一些地痞无赖,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指着这地方能收到什么风! 可坐在秦睿对面那个满脸横肉,气鼓鼓的汉子却心知肚明,只见他咬牙切齿的瞪着秦睿,满脸仿佛都写着:老子要弄死你,非得弄死不可。 “秦睿,前几天你在老子这撬了一个最好的刀手,现在又想撬哪个!你别以为你是官身,老子就奈何不了你,真要是闹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你也是会走夜路不是吗?” 对于胖子的恫吓,秦睿毫不以为意,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又掏了掏耳朵,抿了口茶水,随即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段老八,你早上出门忘吃药了,说话这么冲!” “不是,至于吗?不就把庞岭弄走了吗?我没给钱吗?三千贯,少给你一个子儿了?你是生意人,应该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吧!” “再者说,窝藏朝廷通缉的嫌犯,你已经是有错了在先了!我知道你的弟兄有很多,就算把神都的牢房都拿出来用,也未必装的下。” 听到秦睿这么说,段老八不屑的笑了笑,颇为自得的双手抱胸,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丝毫看到百姓对官的畏惧之心,笑呵呵的等秦睿接下来怎么说。 看到他这么得意,秦睿一边倒着茶,一边面色淡然的说:“你知道我在千骑军任职,旁边这位是内卫府的幽兰将军,都有刑司、侦缉之权,你确定你能得罪的起我们。” “我们俩手上共有五千之众,再加上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三衙门七千差役;如果你今儿不能如我的意,那么这一万两千人今年什么都不干,专门盯着你和下面的堂口,让你们一年都没得吃。” 大唐是个讲究律法的国家,不管是勋贵世族,还是庶民百姓,都得无条件遵守;尤其勋贵,他们是大唐最守规矩的群体,没人会为了蝇头小利而触犯国法,毕竟以前的教训太惨重了。 段老八之所以敢明目张胆与秦睿叫板,除了其背景深厚以外,就是看中了秦睿是勋贵这一特性,不会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也拿他这种奉公守法的阿公没有办法,所以他完全就不在意。 而秦睿也早就料到他会完这么一手,所以特意拿五个享有刑司之权的衙门来压他,想实现这一点对秦睿和武幽兰来说太简单了,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一旦如此,那些给段老八上供的堂口,无疑就成了替罪羔羊,段老八是吃江湖饭的,对于他来说道义是第一位的,比他的命都重要,秦睿这么做就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软肋。 如果段老八不从,不仅失去珍视的名声,更是让祖宗八代的阴德一扫耳光,这比杀了他还让其难受,从他脖子和胳膊暴起的青筋就知道了,他现在恨不得把秦睿生吞活剥。 “秦睿,本事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话我一个跑江湖的尚且知道,你小子就算攀上了高枝,忘了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敢踩过线,那走夜路的时候就要多加小心了。” 武幽兰这辈子见识过的混蛋多了,有高官,有宗室,也有青皮无赖;可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四品命官,皇家卫率领袖的还是头一次,尤其面前这个叫段老八的还是一介庶民。 就在武幽兰要发作,打算教训一下这个无知、无畏之徒的时候,秦睿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扭头对段老八说:“你唬我啊!胡国公就在修文坊,你可以随时派人去。” “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敢动我府中任何人一根毫毛,老子就敢灭了你满门,就不知道你比不比得了徐敬业,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话毕,秦睿一摊手,将话原封不动的给段老八推了回去。 段老八双手按着桌子,恶狠狠瞪着秦睿喘着粗气,脑袋中疯狂的运转着,秦睿敢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来,那就说明办情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收拾的一步,触碰到这位千骑将军的地线。 而他,虽然人脉广,背景深,能够疏通刑部、大理寺甚至京兆府,可对于千骑和内卫却没有任何办法,五千享有刑司之权的军队在神都的市面上折腾一年,那下面的崽子们可就惨了。 就算他们这些做大的能忍,可那些妻儿老小呢,那些在参与买卖的高官世族呢?他们是忍不了的;一旦秦睿这么干了,那这个圈子的利益就会受到严重的影响,本来完好的分工也会再次凌乱,江湖上势必要兴起一场血雨腥风。 跑江湖的,或者世族们死多少,秦睿这个千骑将军可以不在乎,可他不行,这个位子传到他手上以及几十年了,他不能丢了祖宗的基业。 “秦睿,江湖规矩就是江湖规矩,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可这事不是我们的人做的,我也帮不了你,也没法交人给你。” “但可以透露给你一个消息,三天前有人在城西买了一批横刀,看样子是要做大买卖。至于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能不能抓到人,那就你自己的事了。”,话毕,段老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请秦睿二人离开。 听到这话,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沉声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听说京兆府最近在市面上抓了一些不法之徒,相信都是你的徒子徒孙,明儿让人去交罚铜吧!” 话毕,给武幽兰使了个眼神后,二人潇洒的转身离去,丝毫不在乎后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段老八还算聪明,知道弃车保帅的道理,咱们也不能太过分,该给的甜头还是应该给的,常来常有嘛,反正抬头不见低头见。 第七十八章 阿公的由来! 段老八是何许人也,神通广大的内卫府统领,还真没听过神都洛阳有这么一号人物,而且似乎在江湖上还有很有威望,这让她不得不都对内卫的情报系统产生了怀疑。 既然秦睿这么了解情况,她自然不会放过,所以一出茶楼,便一把拉住了秦睿,希望秦将军能不吝赐教一下,回去以后她立即整顿内卫的那些偷奸耍滑、人浮于事的探子们。 听了武幽兰这话,秦睿不由的笑了笑:“幽兰将军,这不是什么秘密,可咱们在大街上这样,是不是有些不雅,要不找个酒楼边吃边说,跟那混蛋叫了半天的板,肚皮里早就敲锣打鼓了。” 内卫刚刚完成从内府供职向外的转化,在神都市面上的势力还不算大,摸不透江湖上的势力也很简单,况且段家的为人又低调的很,即便是寻常跑江湖的也未必能摸到他们的根。 至于秦睿知道,除了依赖千骑情报外,这还要归功于秦家资深的人脉,勋贵世家也好,江湖市井也罢,哪还没点关系,知道这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说道这个段老八,那就其父段弛说起,其人早年是关中一带山匪,后来率部归顺了时任秦王的太宗皇帝,因颇有勇力被遴选为帐前侍卫,至武德九年积功为游击将军。 众所周知,太宗皇帝不仅是战场上无敌的统帅,更是骁勇异常的勇将,常常亲自挥戈上阵,那作为侍卫的段驰自然有很多展现才能的机会,只要有能力,不可能被埋没。 可段驰实在是本事平平很,到了贞观四年北伐结束,才混了个右卫中郎将,不仅自己没升上去,三个儿子都仍在了阴山,段家也因为他绝了香火。太宗皇帝怜悯其苦劳,特意破格赏了子爵和大批的财帛。 心灰意冷,对仕途没什么信心的段驰辞官后,就带着家小来到了洛阳,这有他当年落草时的弟兄,有这些人在,段驰的日子好过多了。后来又续了一房,生下了段临,也就今日段老八,至于为什么叫老八,则是他混江湖的诨号。 草莽嘛,除了打家劫舍,为非作歹外,根本就做不来正行,而大唐对于山匪的处置一律是砍头;为了不至于让这些老兄弟走了以前的老路,以至于丢掉性命,段驰再一次显示了他的义气。 他把太宗皇帝赏赐的金银全都拿了出来,分给大伙开酒楼、赌坊、秦楼楚馆,也算是为他们解决了生计的问题,至此神都又崛起了一股新的势力,而且还是带有官方背景的。 别看段驰的官没当多大,可人脉却不比一般的勋贵差,上至尚书省的仆射,各军卫的正三品大将军,下至地方州府的封疆大吏,他都能说得上话,看在同袍的份上,都会给三分薄面。 是以,他的兄弟,以及下面跑腿的,谁惹上了官司,得罪了官府,出面的都是段驰,久而久而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江湖头领,人人都得尊称一声阿公以示尊敬。 段驰领兵作战的能力差强人意,可在太宗皇帝身边多年,他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所以慢慢的退了下去,淡出了江湖,在洛阳城里置办了个大宅子养老。 下面的弟兄出于尊敬和报恩的心理,每个堂口都按时按日的送上孝敬直到逝世;而段老八成年时又被推举为阿公,承接他父亲的江湖地位。 这家伙的活计除了经营一些绸缎庄之类的产业外,就是帮下面的人摆平那些官面和市面解决不了的事,小日子过得不是一般恰意。 那个被秦睿扔到千骑中的庞岭,就是从下面的堂口挖去的刀手。为此,秦睿还特意带人压了为堂口出头的段老八一回,所以就有了刚才剑拔弩张的一幕。 “江湖嘛,就是人情世故,别看段老八与他老爹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与朝廷勋贵们都有旧,而且会做人的段家父子用利把这层关系牢牢绑在了一起。” “这家伙又与他老子一样,是个为人低调很,又很让人忌惮,所以市面上的人一般是不敢提及他和段家的,你的人不知道这种隐匿的江湖大佬也不奇怪。” 秦睿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说着段氏家族在神都地面发展史,别看他与段老八好像恨不得砍死对方一样,可始终都保持克制和底线,毕竟不是生死仇,没必要非得搞死对方不可。 “这么说来,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还跟你一样,都是出身潜邸的老臣之后了。恩,真是人不可貌相,既然他这么有江湖地位,那还真得要多多留意了。”,武幽兰把玩着酒盅,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哎,幽兰将军,别说我不关照你,小人物有时候也是不能小觑的,这家伙可是专门帮勋贵干一些见不得人勾当的,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人与人关系是很复杂的,在当官的眼里段老八不算什么,可能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上混这么多年,且屹立不倒,其心智和狠辣程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这种不仅在官面吃的开,逼急了更是什么腌臜的手段都能使的出来,就像今天他说的那样,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搞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从黑暗中冲出来咬上一口,就像毒蛇一样,就冲你命来的;武幽兰毕竟是女人,心思再缜密,也坏不过这种滚刀肉,所以防着一点没坏处。 反正与这种人打交道,要么一次性搞死他,永绝后患;要么有限度的利用,各取所需;没触犯底线,没有必要在他身边扎针,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真的不重要。 “我说秦将军,你是不是烂好人的心肠又犯了!”,武幽兰脸上挂着淡笑回了一句。 “得,你今儿出门又忘吃药了,咱不跟你一般见识。先吃饭,吃完饭去办正事!”,白了武幽兰一眼后,秦睿专心开始对付桌子上的吃食。 皇差再要紧,也没有自己的肚子重要吧,皇帝也不差饿兵不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又不准备当宰相,那么拼干嘛! 第七十九章 江湖事,江湖了 按照武幽兰的脾气,既然段老八漏了风,直接让内卫去把市面上捞偏门的都锁回去,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只要锁定了买家,他们就可以拿人交差了。 可对于这种作法,秦睿却一点都不赞同,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就算没有段老八,他也不会这么干,万一打草惊蛇,让真正的买家跑了,那岂不是白费功夫。 更为重要的是,秋官关于此案的卷宗上写的很明白,在王方翼被杀的现场,只有一把制式横刀,剩下的那一百九十九把去哪儿了,这明显是为下次买卖准备的。 那么他下一个目标人物是谁呢?会不会与王方翼有关?秦睿和武幽兰都不知道,所以二人只能分工明确,秦睿去城西,武幽兰则是去盘问王府的大小人等。 翌日,傍晚,城西花街隔壁,一个喝的五迷三道的中年汉子,手里拎着酒壶,走到一步三晃着,饮一口酒,就唱一句小曲,快活的跟神仙一样。 刚转弯,突然从角落窜出一道黑影,一脚就把他钉在墙上,中年汉子定眼一看,勃然大怒道:“疯岭,你个叛徒,别以为投靠了官府就可以为所欲为,得罪了老子,照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揍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被秦睿破格收入千骑的庞岭,而面目冷峻的庞岭见他如此的嚣张,轻蔑的一笑后,将手中的横刀一扔,蓄力的双拳不停往汉子身上招呼着。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秦睿,则翘腿坐在对面,笑吟吟看着庞岭在关照他,看着那汉子一边呼痛,一边破口大骂,直娘入老子的,把庞岭的祖宗十八代和全家的女眷都问候了一遍。 曾经有人说,兵和贼在其实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看拿的是不是长俸;可秦睿却不这么看,兵永远比贼更加凶,更加狠,如此才能镇压贼匪,护一方太平。 所以老子说:烽火然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庞岭本就出身将门世家,不仅在边军服过役,更是在江湖上做了几年刀手,说他是人形的兵器一点都没错,即便是赤手空拳,也能在喘息之间,让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吴癞痢,你记住了,你只是个贼,一个靠拉女人裙子边过活的废物,别说老子现在是兵,就算不是,弄死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话毕,庞岭还用鞭腿将吴癞痢踢到秦睿的脚下。 撕拉,秦睿从吴癞痢袍子上撕下了一角后,一边帮着他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淡然说:“老吴,我知道你在道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只吃情面和场面。” “可你别以为有夏官里有人撑腰就有什么了不起的,官匪勾结,倒卖军械,圈占良田,帮着他们干了这么多缺德事儿,你就不怕下雨打雷的时候劈死你吗?” 听了秦睿这话,跪在地上的吴癞痢皱起了眉头,他干的这些事,在江湖上不是什么秘密;可官面上的人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场上的人讲究和光同尘,不触犯利益的事,没人会干。 可面前这位,不仅带来投靠官府的庞岭,更是把隐晦的事都挑了出来,这摆明是不拿夏官中的那些老爷们当回事,吴癞痢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他可不相信这位爷是吃饱了撑得。 “这位爷,划个道儿,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叹了一口气,鼻青脸肿的吴癞痢回了一句。 前一段时间听阿公手下的人说过,庞岭投靠了官军,而且是那种惹不起的人物,虽然没说是谁,但放出来话,不要去招惹庞岭和他身后的人。 连阿公那样背景和人脉深厚的人都惹不起,更不要说他,面前的这位,把他底子抄的这么透,不用说也知道是庞岭的上官了,所以吴癞痢不得不低一次头。 接过庞岭递来的帕子,擦干了手上的血迹后,秦睿笑着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说说,那两百把横刀的买家到底是谁!” “只要你痛快的说了,你干过的那些事,我当全没看到过,你可以继续作孽,直到卷宗攒够厚了,进书房去吃断头饭,岂不美哉!”,撇了吴癞痢一眼,秦睿面色淡然的说道。 “爷,我真的不认识他们,这都是张老六搭的线,真的,干我们这行的人只认钱,认不认识人并不重要!”,听到是那两百把横刀惹的祸,吴癞痢在心中把张老六全家的女眷都问候了一遍。 提到张老六,吴癞痢还特么委屈呢,看在同门的份上,就收了个成本价而已;钱没挣到也就算了,反而还招了尊瘟神过来,精明了半辈子的他,顿时不由得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亏的一次买卖! 看到秦睿只盯着他不说话,而庞岭的刀又架在了脖子上,吴癞痢赶紧补了一句:“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真是身份,不过听张老六那孙子说,他们买了些有关于赵国公的消息。” 赵国公?云麾将军-长孙延,此案与他有关?不会吧,那就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废物,要不是生的好,出身高贵,这种废物还不如大街上要饭的呢! 他能招惹这种狠辣的角色?怎么可能?为了确保消息的准确性和真实性。秦睿又沉声问了一句:“吴癞痢,跑江湖的没一个讲信用的,出卖弟兄如同家常便饭,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证明?拿什么证明?左右看了看后,吴癞痢抓起地上的石头,咬了咬牙,狠狠地冲右手砸了下去,没砸多大会儿,右手都砸变形了。 不顾流淌的鲜血和锥心之痛,吴癞痢梗着脖子问道:“爷,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看到他用这种方式表明心际,秦睿先是笑了笑,随即从袖子里掏出钱袋扔在地上,留了一句:拿去看郎中;起身便与庞岭离开了巷子。 第八十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神都城外三十里,有一座占地广袤的府邸,这也目前唯一一个坐落在城外的勋贵府邸-赵国公府,富丽堂皇是不假,可在这庶民聚集的村落中却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现任家主是太宗皇帝的外孙,故长乐公主与长孙冲之子-检校左监门将军-云麾将军-长孙延,名头和官衔是挺唬人的,可这些却是货真价实的样子货。 上元元年,朝廷优诏追复长孙无忌官爵,特令长孙延主持齐献公(长孙无忌)之祀,按照辈分上来,他与当今的天子的李旦,还是表兄弟呢! 王方翼是一方大员,封疆大吏,不管他怎么死的,对于朝廷来说都是大事,消息自然传的也很快,即便是长孙延这样的在家闲居之人也收到消息。 寻常官吏听到这个“噩耗”后,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都会感慨一句,表示出惋惜之意;当官的嘛,大多数都是伪君子,心和口永远都是不可能统一的。 可长孙延不同,他听到王方翼被人做掉后,反而非常的恐慌,本来喜好的狗马弋猎,吃喝嫖赌,一下子全都戒掉了,尤其是收到一枚玉佩后,更是发了癔症。 整天躲在府中呆呆地望天,时不时的还会有神经兮兮的乱喊乱叫,仿佛中邪了一番,府中的人还以为他害了什么邪秽,特意找来法师做了场法事。 “不要,不要来了,不要啊,那件事与我无关,真的跟我没有关系,都是他们做的。”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他当年发过誓的,一定会回来复仇的。” “作孽啊,作孽啊,非得把人逼上绝路,现在好了,人家化为鬼祟来报仇了吧!子孙后代都要受此罹难,父亲,你们真的错了啊!” 长孙延蹲在地上一边哆哆嗦嗦的拿过酒壶,一边喃喃地说着,双眼无神的向外望着,脸上的惊恐的神情好像在惧怕外面的什么。 轰隆隆,轰隆隆,两声惊雷之后,瓢泼的大雨击打在瓦片上,滴滴哒哒的声音让本就烦躁的长孙延更加烦闷,刚想去出淋一身水,清醒一下。 可这门刚打开,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身着夜行者之服的人,吓的怪叫了一声,赶紧往后退,因为惊恐的原因,还没站稳,直接就仰了过去。 “你,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长孙延一脸惊恐的问了一句,指着来人的手也不停的抖着。 呵呵......,“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赵国公,你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成这样呢!”,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后,沉声说道。 “三十多年前,长孙家做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就没有想过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吗?李治、长孙无忌、王方翼都死了,当世知情的人就剩下你一个,你打算什么时候死呢?” 话间,那汉子撤下面巾自顾来到一旁的案子边,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后,继续言道:“你说说,我是先弄死你,还是让你欣赏下全家承受酷刑之后,再一刀刀的剐了你呢?” “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完全可以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你,就像对待王方翼一样,来嘛,不要客气,你自己选择,我也不用那么纠结。” 仔细的打量过黑衣汉子的长相后,长孙延开始疯狂的抽打自己的脸,因为这酒喝多了,他实在是想不来,这人到底是谁,直到嘴角流血也没有想清楚其到底是谁。 “怎么,还没到年老昏聩呢?就忘了我是谁了,放心,不是厉鬼索命,要是先君还活着,你觉得你还有权力选择怎么死吗?” “三十多年过去了,太极宫-东宫前的那些枣树不知道还在不在?哎,你以前应该常去的,李治没给砍了吧!” 听到那汉子说道旧东宫门前的枣树,长孙延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一脸不可思的指着那汉子,又指了指南边,仿佛听到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 过了好半天,气也喘匀称了,磕磕巴巴的说:“你,你不是应该在岭南吗?那岭,岭南的是谁?” 呵呵.....,“长孙延,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天真,陈国公当年在唐军中何等的威望,旧部遍布朝野、三军,难道就不会有忠臣义士来一招李代桃僵吗?” “再者说,如果不是惧怕东宫和陈国公的势力,李治会忌惮成那样吗?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长孙家为了在新主面前争宠,可真舍得下狠心啊!多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干的出来。” 那汉子的话说完,长孙延立刻摇晃了起他那满脸横肉的大脸,爬到其脚下,悲声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他们要那么干,我不知道的。” “可就算我知道又能如此,当时我也不过十几岁,尚且不到束发之年,与他们说什么也是不作数,他们不会听我的。真的,你相信我,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 “我知道,你恨,可长孙家也遭到应有的报应,先帝把他们罢官流放了,最后都客死他乡;尤其是我父亲,连骨头都没剩下,也算是还给你们了。” “如果,你的恨还没消,那就是杀了我,真的,怎么折磨都行。求你放过我的家人老小,她们都是无辜的,她们没干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求求你。” 看着长孙延磕头如捣蒜一般,直到把头都磕破了,那汉子一句话都没说,一脸深沉之色,就这么歪着脖子看着,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良久后,叹了一口,沉声言道:“当年我母亲也是这么求长孙冲的,希望他能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活。可加上陈国公府一共几百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你今日要我饶了她们,动一动恻隐之心,可你们长孙家当年为什么就不能发一次善心呢? 长孙延,你吃得好,睡得好,享受着锦衣玉食;可你想过没有,这些都是卖主求荣换来的呢?” “来,你看看我身上的疤痕,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多少次在鬼门关前徘徊,我都是靠着对长孙家的恨挺过来的。你说,你让我怎么饶了你的家人?”,那汉子扯开衣襟露出布满疤痕的胸膛高声质问着。 第八十一章 鬼哭狼嚎的国公府 那头领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说到哪,做到哪,说让长孙延自己选,那就一定要他选则不可,他带来的人把长孙延一家老小都捆在院子,任由其在雨中哭诉求饶。 而在院子左侧的亭子里,则支起了祸,里面全是烧得是翻花的热油,那汉子就坐在油锅的边上,一边往下面添柴火,一边看着在瓢泼大雨中泥猴一般的长孙延。 头领恨了三十多年,大半辈子都在等着这一天,那几百口子冤死鬼也在等着这一天,活人帐好算,可死人的帐永远都清不了,所以怜悯根本就不存在。 “老爷,老爷,救我们啊,救我们啊!” “爹,爹,这倒是怎么回事,这些到底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怎么做。”......,长孙延的夫人-李氏与儿子长孙元翼,不停的问着他。 看到妻儿及阖府老小都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在地上挣扎,长孙延连滚带爬的到亭子边跪着,一边磕头,一边叙说着二人的情义,同时还把王方翼的例子拿了出来。 同样都罪孽缠身,为什么王方翼这个当事者可以一死谢罪,他这个当年什么都没干的,为什么要搭上一家老小呢! “特么的,还有脸拿王方翼来说话,他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知道吗?”,一个刀疤脸的男人踹了长孙延一脚,顺便还提醒了一句,他姓侯。 “龟儿子的,长孙家的男人全都是道貌岸然、欺软怕硬、背信弃义的小人!指着他们嘴里能有实话,那就是痴人说梦。”,另一汉子转身挥手就扎了一刀,长孙延的一名小妾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着那女人还没咽气,随口补了一家:“明人不做暗事,到了阎王那,告诉他,杀你的人,叫杜英!”,话毕,抽出插在她腹中的横刀,又狠狠地捅了一刀,直接就把脸上还浮有浓浓哀求之色的妇人送上西天。 “好,长孙延,既然你不选,那就只要我帮你了。” 话毕,头领挥了挥手,那些在雨中等待他的命令的人抽出的横刀开始做事,长孙家的院子,没多大一会儿就变了一处人间炼狱,雨水和血水混合到一起,散发出来的气味更腥。 求饶之声和杀手们狂笑相交汇在赵国公府中徘徊,再加上长孙延无助的嚎哭之声,坐在亭子的头领嘴角微微上扬,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与此同时,长孙延的夫人和几个儿子也被压了过来,随时准备着到油锅里走上一遭;所谓最锥心之痛,丧门之辱,莫过如此。 可长孙家毕竟是理亏在先,所以即便接受不了,长孙延也只能,不停的用双手砸着地,因为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就在长孙元翼被架着要扔入油锅的时候,赵国公府的围墙上,突然出现一支身着黑甲的士卒,而国公府的大门也传出了剧烈的碰撞之声,这让院子的杀手们都为之一惊。 而秦睿手持双锏,站在屋顶,高声言道:“今儿这少年要是被油烹了,本将保证你们一定比他惨上十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间,又对长孙延继续道:“赵国公,不好意思来晚了,大半夜出神都,手续太麻烦了,你多多见谅。” 秦睿这话说的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却没那么轻松,夜半想叫开神都的城门,除了夏官特定的军情专使和宫中的令牌外,即便他与内卫是皇家卫率也没有这样的权限。 从城门卫折腾到夏官值星官,又从值星官到检校夏官尚书-武三思那里,整整溜了一圈,才飞马疾驰而来;再看到长孙家死了这么多人,饶秦睿见过些世面,也不得唏嘘一阵,所以才有了那声抱歉。 但武三思这次还真不错,知道秦睿随身只带了百名千骑,人手不是很充足,所以特批从城门卫调五百监府军同行,毕竟晚上在京畿附近调兵太敏感了。 还没等长孙延回话,在亭子里的头领抱着膀子厉声喝道:“秦睿,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在均州已经让你坏了我一次好事了,怎么,这次又来找死了!” 上次这家伙是蒙着面,可秦睿却记得他的声音,随即笑道:“原来是你,正好,上次让你这逃了,本将还很惋惜了很久,今儿人赃并获,正好尽收全功。” 就在二人话间,国公府的大门已经被监府军撞开了,冲来与黑衣杀手们杀成了一团;而秦睿也不在客气挥了挥手,围墙上的千骑也跳了下来加入了战团,刹时间杀声沸腾。 秦睿并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那人,寻找机会动手,下面的那些小鱼小虾有什么意思,就算是拔萝卜,老子也得要拔最大的。而那头领见官军在人数和装备上占据优势,立即高声呼唤手下突围。 见到这种情况,秦睿那里能放过,纵身一跃直取那汉子,手中的长锏犹如两条金龙,不停的朝其身上招呼而去;那汉子也不含糊,一把横刀抡得是虎虎生风,一点都不含糊,以最凌厉的招式反击着。 头领的反击让秦睿真是吃了一惊,一个不惑之年的人,体力还能保持的这么好,身手如此的灵活,看来他平时对自己十分的严格,要不然怎么把战力保持的这么好呢。 秦家的锏法刚柔并济,不管是以力降敌,还是灵活多变,都够让任何对手喝上一壶,可这头领显然很熟悉秦家锏法的套路,硬是与秦睿打了旗鼓相当,一定都没看出来拳怕少壮的意思。 “秦睿,富贵不过三代,到你这一辈人,还能保持这样的战力,也算是不俗了。但你不是秦琼,你与他的差距太大了,所以你注定是没法把我怎么样。” 听了这话后,秦睿冷冷一笑,啐了一口,随即回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就算睿没有家祖的本事,也得不惜一切的拿下你。”,话毕,秦睿一改灵活的攻击招数,开始大力发招,打算通过拼体力来达到目的。 第八十二章 错的到底是谁! 秦睿的方法无疑是正确的,上了年纪就是上了年纪,不管招数再怎么凌厉,终究不能常保,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那头领就有些撑不住了,脚步和招式都有些凌乱。 可就在秦睿准备拿下当面之敌的时候,一股禁卫军突然从国公府大门鱼贯而入,并将搅在一起千骑、监府军和黑衣杀手分开,制止了这场所谓的“械斗”。 听到禁卫军们把这场抓捕行动说成了械斗,秦睿不由的皱了下眉头,随口质问道:“你们是那部分的,是谁让你们来的,不知道千骑在办差吗?” 秦睿这话刚说完,一位身着紫袍老者,大步的走了进来,沉声言道:“是老夫,怎么,秦将军觉得老夫没有这个资格吗?” 定眼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西京调任的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温国公-苏良嗣,货真价实的实权宰相,绝对属于那种说一不二的人物,他当然有权力如此的质问秦睿。 “末将秦睿见过苏相,恕末将甲胄在身无法全礼了!不过雨水寒彻,相爷何故深夜来此啊!”,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秦睿还是上前拱了拱手。 有人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把抓捕说成械斗,身着劲装的秦睿自然也可以说甲胄在身了,反正都是瞎掰,而且还是您这位宰相先指鹿为马的,那咱为什么不能回敬一句呢! “人小鬼大!”,秦睿的话里的刺头,苏良嗣心里当然清楚,可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喝斥秦睿,撂脸子给人看,毕竟这信口胡说是由他开始的。 只见他走到杀手头领面前,面色浮现愤然之色,抡圆了膀子重重地扇了一巴掌:“非得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才高兴是吧,你是想负了先君和陈公的一片苦心吗?” 苏良嗣这巴掌打的不轻,那头领擦了擦嘴角的血后,笑着回了一句:“这么多年不见了,苏相还是这般的健硕,真是可喜可贺,要是我母亲还活着,定然是欢喜无限的。” 听到那头领说到他的母亲,苏良嗣愤怒表情马上就变成了悲怆之色,随即回了一句:“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走的越远越好,忘了大唐,忘了李氏,忘了长孙家。” “上面,老夫已经说好了,这是通关的文书,带着你的虾兵蟹将离开,胆敢耽误一日,老夫亲自带兵剿你。”,话毕,摆了摆手,示意那头领和他手下的人赶快离开。 秦睿不管他和苏良嗣是什么关系,他领授的差事是侦破夏州都督王方翼被杀一案,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了凶手,您老人家说放就放了,即便是宰相,也不能这么干吧! 再者说,老子是皇家卫率,直接听命于天子和太后,不归三省管,你这么上来横插一杠子,与要犯同流合污,把要犯放了,回头你嘴一歪不认了,那岂不是把老子坑了! 轻挥了下手后,千骑和监军看到后直接就围了上来,苏良嗣这刚撂脸子,秦睿便上前拱手言道:“苏相,我大唐立国以来,以律法刑名为准则裁定罪过,武德、贞观、永徽三代皆不惜烦劳,修正国法,所以才有致太平的盛事。” “末将奉诏侦缉谋害夏州都督的元凶,此犯就有重大的嫌疑;可就算是末将侦缉有误,但这满院子的死、伤者不是假的吧!按照我唐律所规,无旨搜查朝臣府邸,尚且以谋反论之,那这又该怎么算呢!” “赵国公是文德皇后的外孙,我朝至尊至贵的一支外戚,今有贼子不仅无视皇族外戚,大肆闯进来杀人,更是扬刀越马于天子脚下。末将添为千骑将军,皇家卫率的领袖,要是视若无睹的话,如何与天子和太后驾前回话呢!” 能与长孙家结仇,又与苏良嗣这样的老臣、重臣相识,又愿意为其敢冒奇险的,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出身;可那又如何,即便是天家子弟,也不能无故在京畿之地跃马扬刀吧! 是以,秦睿特意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从正面告诉苏良嗣,有些事可以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有些事,特别是与反贼沆瀣一气的,即便是宰相之尊恐怕也担待不起的,毕竟后面可还牵自家的九族呢! 别看秦睿的官儿不大,与宰辅枢要之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手里提领却是皇家卫率中的精锐,有先斩后奏之权,此乃皇权特许,不是谁想一句瓷实话都不说,就从他手中拿人的。 哈哈......,盯着面色严肃的秦睿看了一会儿后,苏良嗣发出的爽朗的笑声,之所以笑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秦睿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连当朝宰相的胡须也敢捋,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夏官尚书-武三思仗着太后为其靠山,为人为官够嚣张跋扈了吧,可对他这位老臣,还不是礼敬有加,丝毫不敢越礼半步。 可秦睿呢,不过是秦王府老臣之后,小小的千骑将军;竟然敢直面宰相,就凭着这份硬骨头,就不得不让人高看三分。 苏良嗣为官一向严谨、公证,以敢于直谏着称,年轻时拂逆天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然当年也不敢扣押皇使和内庭之臣。秦睿的脾气还真是对了他的胃口,如果不是今儿场合不对,他还真像与这个后辈攀扯几句闲话。 “贤侄,不要搞的这么严肃,如果老夫今晚的事错的是长孙家,你肯定不服气;可陛下的令牌,你总得服从吧!”,话间,苏良嗣扬了扬手中的令牌给秦睿看,又收回到袖子中。 随即又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老夫知道你在等内卫府统领-武幽兰,可她不会来了。太后下午颁旨巡狩嵩山,特旨让老夫等人辅佐国政,所以陛下的圣旨,眼下还是当事的。” “苏相,就算太后东狩,咱也不能昧着良心,睁着眼睛说瞎话吧!你看看这院子里死了多少人,有多少是老弱妇孺之辈。如果那家伙跟长孙延单挑,那也是个汉子,凭相爷的面子,末将可以装作没看见!” 秦睿这话说的很有底气,出来混的,不管是当官的,还是跑江湖的,多少都的有些顾忌,祸不及妻儿,大家都怕坏了规矩,最后报应在自己身上。可这混蛋玩的埋汰,直接就踩过线了,这种人要是放了,还能有好? “贤侄,现在不少臣子都欺凌天子弱权,无视李家为天子正朔;你是老臣之后,不会也如此的对待他吧;你可别忘了,你父亲可是先帝的心腹。”,低声说完后,苏良嗣退后了一步,笑吟吟看着秦睿,很有耐心的等着他的选择。 第八十三章 就是不咬饵! 苏良嗣最后说的这,话算是点到秦睿的要害,别人可以不在乎人言可畏,被人家戳脊梁骨;可秦睿不行,秦家素以忠义传家,他又与李显是好友,有些事,不得不得顾忌三分。 今儿在场的人,只要把千骑的嘴堵上就行了,至于监府军与长孙延,根本就在苏良嗣的考虑的范围内,所以他不得不那秦家的忠义之名当引子,迫使秦睿“心甘情愿”的让步。 苏良嗣是个德行且十分注意官箴的人,以将宰相的名头摆出来吓唬人,这种处事方式也不是他的处事原则,现在用的手段是卑鄙了一点,可也是眼下为数不多且救急的计略之一。 有皇帝的令牌,又有苏良嗣拿外臣“欺辱”皇帝的当借口,秦睿心里明白,老头子一定事先得到了信儿,又走通了皇帝那;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秦睿只能摆摆手示意将门给那些人让出一条路来。 “苏相,人犯遵您老的吩咐放走了,但末将也要上本结案的,到时候还请苏相多多在陛下驾前美言,不要让末将担上人浮于事,无用之吏的罪名才好。”,秦睿脸上的笑容很勉强,淡淡地说了一句。 “贤侄,你且放心,老夫是不会干那种背信弃义之事的。你先等一下,老夫去去就来。”,话间,苏良嗣走向了抱在一起痛苦的长孙延、李氏、长孙元翼三人面前。 “长孙,你呀,唉,老夫知道,你委屈,可也要体谅体谅他,要知道长孙家做的太过了,家破人亡可不止一家人。今儿他在这杀了这么多人,老夫又放了他一条生路,再大的气也出了。你放心,他以后不会再来了,长孙家与他们这一脉的帐,从此一笔勾销。” 秦睿不知道苏良嗣是哪儿来信心,觉得刚才的那些人能改邪归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家伙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杀人对他们来说,那比吃饭容易多了;让他们“从良”,那这难度不比让婊子从良容易。 也不知道长孙延是伤心过头了,还是脑袋有毛病,竟然点了点头,还对苏良嗣拱拱手,表示感谢,这一出彻底颠覆了秦睿的三观,缺心眼还是怎么地,四十多岁白活了? 苏良嗣安抚了长孙延后,又留下了一些禁卫军收拾残局,转身脸上的悲切之意就淡了下去,笑呵呵拉着秦睿去他的庄子上坐一坐,忙活了一夜,不请弟兄们吃喝一顿,太不尽人情了。 苏家的园子与赵国公离的不算远,所以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苏良嗣还特意吩咐管事,要把庄子里好酒好菜都拿出来,好好招待慰劳下兄弟们,相爷请客千万不能太寒酸了。 “利见啊,老夫这在洛阳的时间不多,但也听同僚们说过不少你这两年的故事,尤其是你在庐陵王被废之时的厚道之举,更是让老夫欣慰,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苏良嗣从前做过李显的长史,他这样勋贵子弟想要积攒履历,最好的过度就是充任皇族属官,随后充任地方,进而扶摇直上成为天子近臣,所以即便当上了宰相,他也记得一份香火情。 提到李显,秦睿还真听胖子说过,苏良嗣在他当太子的时候,还挺照顾的,在先帝和太后面前替他遮掩了不少,说起来也算是个不错的老头。 “相爷过誉了,相爷德政五州,恶权贵,擒佞臣,直面君上而面不改色,种种事迹让末将等后辈望尘莫及,无不心悦诚服。”,话毕,秦睿笑着举起酒杯,敬了苏良嗣一杯。 一杯酒饮尽后,苏良嗣放下酒杯,笑着说了一句:“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了,连你这样的晚辈都能独当一面了,以军功位居千骑将军,不服老能行吗?” “老夫,比你父亲和程务挺都年纪都大,精力不济、气血衰败,大唐的将来还是要靠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们这一辈人呢,也是该清算老帐了,退下来颐养天年了。” “今儿赵国公府的事,老夫知道你很为难,可老夫同样难,有些事眼见未必是实,武德、贞观、永徽整整三代人,不管天家还是勋贵之间,有太多了的秘密了。” “老夫与大多数人一样,都想把那些秘密带到棺材里,埋在地下,可今儿让你这位皇家卫率的领袖撞见了,私底下怎么也得有个交代。 老夫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的好奇心,与其让你自己去找,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不如老夫自己告诉你,就此封住你的嘴,大家都省心。” 苏良嗣是那个时候代走过来的人,他太清楚秦家的底蕴和千骑的办事效率了,想要把今天的事挖出来。对于秦睿来说,那就是抬抬手的事。 “相爷,您这可不是想与末将交底,您这想保今儿放走那位,您是怕他不死心,万一落在末将手里,不好再讨人情,所以想把末将拉下水。” “末将可不会上您这套儿,我和兄弟们只是来赴相爷的酒宴,其他的末将一概不知,一概不管,只要结案本章能过御批就行了。” 秦睿的回答有礼有结,他是好奇苏良嗣与黑衣头领之间的故事,可也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千骑是皇家卫率不假,可并不是唯一的一支,他犯不着蹚这趟浑水。 只要王方翼挂在上面的案子可以结了,他和千骑能闪开轻身,谁砍死谁都无所谓;那家伙下次最好别落在千骑的手里,否则就凭着他们在打李显的主意和杀了那么妇孺,秦睿也要让他们好看。 “你小子,不仅胆子大,而且脑袋转的也快。好,来日事,来日说,一辈人不管两辈事,老夫也不能护他一辈子。”,见秦睿不上当,苏良嗣笑了笑,抬起酒杯示意继续吃喝。 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苏良嗣心里实在是没底,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那人选错了对手,秦睿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心机和手段都是上乘,那孩子与这样的人为敌太不明智了。 第八十四章 皇帝的招揽! 李旦这皇帝挺有意思,太后东狩,他依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吃喝玩乐,狗马弋猎,逗孩子、玩女人,对于朝堂上政务仍旧屁事不管,臣子对他这种为君的态度,无不扼腕而谈。 别人看法毕竟是别人的,秦睿却觉得这位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天子挺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干什么事,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中,领了诏命看着他的大有人在,想要不重蹈李显的覆辙,就只能难得糊涂。 可这位爷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王方翼的结案本章递上去的第二天,他就下诏传秦睿觐见,这也是他在“监理国政”的日中,唯一亲自过目且批注的奏本。 秦睿来的时候,李旦正在逗弄刚出生不久的三皇子-李隆基,那小家伙长得胖嘟嘟,小胳膊、小腿不停的动着,一刻都不消停,看到人后还啊啊的叫着,奶凶奶凶的,煞是可爱。 对于这奶娃娃的“鼎鼎大名”,秦睿还是听说过不少的,想不到这家伙小时候是这么有趣,如果他不是皇帝的儿子,秦睿还真想抱过来玩上一会儿。可想法归想法,按规矩行君臣之礼才是目前应该做的。 “秦将军来了,免礼,免礼。”,对行礼的秦睿笑着说了一声后,李旦吩咐内侍赐座、看茶,然后才把孩子交给女官,让她把李隆基抱下去。 君臣入座后,龙椅上的李旦拿起一个本章,淡笑道:“秦将军,你上的本章,朕看过了,朕的批语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好!” “苏相也不容易,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被过往的事所羁绊,他们这一辈的人年纪都大了,更注重“情分”二字;虽然不合国法,但朕也不能不顾人情,所以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了。” 李旦话说的很轻巧,可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遮掩这一次的价格是非常昂贵的,苏良嗣为了把庇护那家伙,可是下了血本,对于这次的买卖,李旦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可让李旦没有想到的是,秦睿,上任不久的千骑将军,太后的心腹,还真是给苏相面子,既然把事情圆的这么漂亮,丝毫都没有涉及到苏良嗣和赵国公府,顺便还替他们堵上了王氏的口。 通过王方翼这案子,李旦就清楚的认识到,秦睿可不仅仅是会打仗,瞎讲义气那么简单,这家伙分明就是能吏、干吏,这样臣子能办事,会办事的臣子,比那些磕头虫,整天喊着忠心李氏的家伙不知道要强多少。 况且他又是太后信得过的人,手里掌握着皇家最精锐的千骑,要是能把这样的人拉过来,那岂不是如虎添翼,不管在宫里,还是宫外,办事都很方便,对自己的将来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李旦也不是傻子,他知道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让秦睿纳头效忠,所以只能先把关系搞好了,然后再说其他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上来就赐座、赐茶的原因。 “陛下过誉了,苏相是三朝老臣,当朝宰相,臣尊重他是应该的。可这并不是臣让步的理由,有陛下的金牌,臣身为大唐的臣子,皇家卫率的将领,就算想不通也要无条件执行。” 看到秦睿如此的尊重自己,李旦笑的更开心了,现在世风日下,皇权旁落,有些臣子已经对他这个天子视若无睹到漂亮话都不愿意说的程度了;所以偶然听自己的欣赏的人说好听的,自然是身心通泰,十分的受用。 “利见,你不错,很不错,从皇兄逊位的时候,朕就注意到你的种种作为;毫不客气的说,在众多的勋贵子弟里,你的能力和忠心都算是拔尖的了。皇祖和父皇,圣心独运,特意留下你秦氏一门这样的忠义之臣,惠及子孙啊!” “时辰不早了,今儿就与朕一块用膳,咱们君臣年纪相仿,能聊到一起去;朕啊,一听到那些老学究说教,这头就疼。” “这里只有咱们君臣二人,你不用守那么拘束,就像与显皇兄在一起时候一样,随意就好,朕没那么多规矩。”,笑着与秦睿说完后,李旦让下面伺候的宫人传膳。 君臣对饮是有很过规矩的,可今儿李旦显然不顾那些,十分热情的招呼着秦睿多喝几杯,趁着酒兴还不停的说着秦家于国的功劳,特别是太宗皇帝与秦琼相知相识的旧事。 秦睿当官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话里话外有几层意思还是能听明白的,再加上李旦年纪不大,城府都没有那么深,所以这酒刚喝一半,秦睿就明白这位天子想干什么了。 他是没想取代太后,因为他没能力让秦睿和胡国府富贵之,所以他真正的目标是想取代自己的兄长,与秦睿做个君臣相得,如鱼得水的佳话。 唉,李旦的话让秦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情最是帝王家,这天家的子弟,为了坐稳了这把龙椅,那真是什么事都愿意干,坑兄弟算什么啊,就是亲自操刀,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李显那胖子是多厚道的一个人,与李旦这样心机颇深的笑面虎,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便他脸上的笑容真诚无比,可在秦睿看来却总有那么一丝阴骘。 老爹有一句说的非常对,宁与贩夫走卒称兄道弟,也不与笑脸汉深交,这样人无事的时候,那肯定是千般好,一旦出事保准个个都是忘恩负义,出卖朋友的货色。 所以他对李旦的盛情,仅仅是有礼有节的回应着,不敢逾越法度一步。见李旦一直盯着他笑,秦睿端起酒杯,回道:“陛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都是为人臣者应该做的,不管是先祖、家父,还是臣都是如此。” “陛下今以天子之尊,折节赐宴,如此恩宠,让臣真是有些无地自容了,臣借花献佛,敬陛下一杯。”,话毕,见李旦也提起酒杯,秦睿一饮而尽。 第八十五章 父子夜谈!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话是没错,虽然多数都是狐朋狗友,酒肉朋友,但无非就是花费钱财而已,这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大不了的,秦家还不差这点散碎银子。 可李旦就不一样了,他是皇帝,而且是皇权斗争中的众矢之的,秦睿不是傻子,他当然不可能轻易把秦家投之于险地。 不过,先从苏良嗣后到皇帝,各各都了此事及竭尽所能的遮掩,甚至不惜让长孙家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也不给太原王氏一个交代,这点让秦睿很是想不通。 回府之后,秦睿草草地洗漱了一番,提了一壶酒到房顶上看星星;这是他的习惯,一有想不明白的事,总是喜欢遥望星空,在“星星点点”中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之所以没有吩咐千骑去查是因为涉及的人物太敏感,他不想兄弟们惹祸上身,所以只能一个仰卧在房顶,用最老套的方式,在脑海中回想着长孙家和苏府庄子的见闻。 “嗨,你小子平时不着家,回来就上房顶,上蹿下跳像个猴子,怎么地,这么大座国公府装不下你了!”,秦玉道站在下面,高声喝斥着儿子。 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个兔崽子已经是四品大员,千骑司的将军了,就算自己是他老子,也不能随意打骂了,大员了嘛,总得给留点面子,要不然以后在朝中还怎么为官。 额,被老爹叫这么一嗓子,秦睿算是回神了,耸了耸肩膀后,从上面一跃而下,走到老爹面前,一边扶着往内堂走,一边笑着说:“父亲,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嗨,这人岁数大了,没那么多觉了,与其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折腾,耽误你母亲休息,还不如出来转转。” 接过秦睿递来茶,抿了一口后,捧着茶盏的秦玉道,面带疑惑的问了一句:“你小子最近在搞什么,千骑没那么多差事吧!老是抓不到你的人影,要不是门房们说有时回来的晚,为父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秦玉道当了一辈子兵,当然知道军人有很多的不得以,可像秦睿这样,早出晚归,甚至不归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且他又不是带野战卫率,一天天能有多少事可忙。 而且这小子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别被什么妖女迷惑了,做出什么丑事来,那秦家颜面就扫地了,这对于严谨自律的秦玉道来说,是绝对不能忍耐的。 呵呵,“爹,儿子是领了个苦差事,太后现在把我们千骑当三法司在用,不是查贪腐,就是查人命官司。这三法司的官儿,太好当了,啥都不用干,照样领俸禄,这么便宜的事上那找去,我都想调到他们去。” 有一点,秦睿始终都想不通,不管是其他的小案子,还是王方翼被杀案,太后完全都可以交给三法司去做,毕竟他们才是办案的行家里手,如果他们的能力不如咱们这些臭丘八,那朝廷还养他们干什么呢! 不过,从这一点上也能看的出来,三法司在太后和三省眼里,还不如皇室看家护院的队伍呢,这对于大唐来说,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还有这事?那千骑干脆改成秋官和司正寺得了。不过,一君有一君喜好,上面坐着的喜欢这么办,咱们这些当臣子,还能有什么选择呢,只能照着办了。” “不过,王方翼这事,闹的挺不像话的,为父与几位致仕的老将闲聊的时候说过,他这个人是嚣张了一点,可这么死了,多少都让人唏嘘啊!你都查出什么来了,与为父说说!” 父子爷们之间,自然是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且秦玉道在官场混了一辈子,经历过无数的风雨,自己想不明白的事,也许在他是小事呢!苏良嗣不是说了吗?他们那一辈的人,有太多的秘密了,父亲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呢! 可当秦玉道听到苏良嗣出来救人,而且为其在天子那里走通门路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太后刚刚颁旨东狩,这些人立马在这一天动手了,这是不是太巧了呢? 别人不知道苏良嗣是什么人,秦玉道心里可是明白的很,这家伙与其父苏世长一样,都是攻于心计,且长于军、政略的大才,他是不可能包庇反贼的,也不可能容忍任何人造反,这是他为官的底线。 而当事者杀的又是朝廷和皇室勋贵,能让他这么的做的目的就会是一个,那就是他不想让这个与两位世勋人家有仇怨的家伙沦为反贼,被朝廷通缉,可这人又是什么来路呢?秦玉道实在是想不出。 看到父亲不那个人的身份问题烦恼,秦睿补了一句:“父亲,苏相跟那人不是一般的熟,而且还提到陈国公和什么先君,更是与其母好像有什么关系,这个是不是对您有些启发呢!” 听到秦睿这话,秦玉道的脸色突然大变,手中的茶盏也顺势划落,皱着眉头说了喃喃道:“他们还是回来了,唉,冤孽啊,太宗皇帝的心愿还是被人糟蹋了。” 不说太宗皇帝还好,只要听到父亲提到太宗皇帝,秦睿就脑袋疼;李世民是伟大不假,可他的优点和缺点一样多,那为什么人人总是能忘却他的缺点,且一代代人如此的崇敬他呢! “爹,爹,太宗皇帝驾崩很多年了,咱们逢年过节纪念下也就算了,咱们还是说说正题。那混蛋在均州的时候,可是冲着庐陵王去的,您也知道儿子与他的关系,所以您还是先控制一下情绪。” 这小子口无遮拦的毛病,秦玉道早就习惯了,所以仅仅的抽他一下,随即言语道:“你不是说不想参与到皇室的争斗中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庐陵王是好人,可做帝王未免牵强了一点,他不够狠,是镇不住朝局的。” 秦玉道当然希望儿子能站在李氏一边,可他并不认同秦睿的选择,如果让他来选,在先帝的两个儿子,他一定会选择李旦。 其一是因为李旦现在站着帝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其二,李旦心机深,能隐忍,这样的人更适合当皇帝。 秦家能历经三朝而不倒,在关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才是常存之道,所以再把秘密说出来之前,他必须知道秦睿心里真实的想法。 “爹,时也,势也,如今这大唐,不是武德,也不是贞观,更不是永徽,所以选择并不是那么容易,儿子与庐陵王也仅仅是至交好友,您不必那么认真!” 第八十六章 人不能太聪明 有句话叫儿大不由娘,这孩子一旦有心事不说来,那就说明他真的长大了;上了一圈战场,这个原本让他不省心的儿子,如今办事也四平八稳了。 行,不说就不说吧,这小子性子执拗,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服千骑这样桀骜不驯的军队,心机和手段都是上乘,只需好好叮嘱一番即可。 尤其是选择心目中要辅佐的对象上,既然父子之间意见不一,各执一词,朝局也晦暗不明,那就不要过早的下决定,再等等看为好。 “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为父在朝堂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看过、经历过的事太多了,如果遇到什么难事,不要硬顶,多回来问问我这个老头子。” 老爹这话说完,给他又倒了一杯新茶的秦睿笑了笑,随即言道:“是是是,您老人家说的都对,儿子记住了,您先把茶喝了,咱们说道一下,苏良嗣他们到底有什么猫腻。” 见儿子这么着急,秦玉道沉吟了一会儿,面色严肃的说道:“能与苏良嗣有关系,又与赵国公府、王方翼有这么大仇,那就只有一家-故恒山郡王一脉!” 苏良嗣之父-苏世长与恒山王妃苏氏之父-苏亶,都是武功-苏家的子弟,也同在秦王府充任属官,按照辈分上来算,苏良嗣与故恒山王妃是堂兄妹。 所以秦睿说看到苏良嗣掌掴的那人,要么是李象、要么就是李厥,舅舅教训外甥,为外甥遮掩,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除了这二人以外不做他想。 苏良嗣是文昌左相,小鱼小虾肯定是请不动他的,能让他不避忌讳,又厚着脸皮去求皇帝的,也只能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 恒山郡王一脉,当年犯的谋反之罪,要是现在再背上赵国公府和王方翼的案子,那他们这一辈子是注定没法翻身。 这两年朝廷赦免了不少宗室,李恪、李谙的子孙都得到了宽免,复宗谍,赐爵位;苏良嗣作为人家的舅舅,当然也希望外甥一家能得到赦免了。 啥?故恒山郡王?那特么不是贞观朝的废太子-李承乾吗?我去,太宗皇帝的孙儿,人家这才是根红苗正,难怪敢在天子居所,京畿重地杀人越货呢! “爹,可这也不对啊!就算是恒山郡王之后,怎么会与长孙家结这么大的仇呢!要知道文德皇后可是长孙家的人。” “您是没看到赵国公府那惨相,除了长孙延三人没怎么样外,其他的人非死即残,鲜血流满了整个院子,分明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要不是我去的是时候,那三口人,也得被油锅烹了。” 秦睿这话音落,秦玉道立马頟首,把话接了过去:“你小子还是有点见地的,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如果是在贞观十年前,绝对不会如此,可惜文德皇后薨逝之后,一切都变了。” “来,为父考考你,你觉得恒山王作为太宗皇帝的嫡长子,八岁就入主东宫,占着大义,身边又有元老重臣辅佐,可他为什么走上造反之路,最后被废为庶民,客死异乡呢?” 秦玉道问的很认真,而且还是从未有过的一本正经,秦睿心里明白,老爹是想考教下自己,看看他有没有在这复杂的朝局中斡旋的能力。行,既然老爹把题目都出了,他要是答不出来,那下面的事,自然也就没资格听了。 在秦睿看来,李承乾在初入东宫的那几年,敏而好学、礼贤下士、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得到太宗皇帝和满朝文武的赞誉,身边又有长孙无忌和侯君集这样的元勋之臣辅佐,东宫的储位稳固无比。 可后来,嫡次子-故濮王-李泰跑出来争储位,李佑等皇子又蠢蠢欲动,使得朝中形成诸多派系;而李承乾在文德皇后薨逝后,既要面对皇室内部的倾轧,又要应付那些整天拿尺子丈量他的臣子。 最后,承受不住上挤下压,内外交困的压力,又因腿疾而自卑,最后选择铤而走险,试图效仿玄武门之变,来扭转不利的局面。 当然,这种看法是朝中的共识,是官面上的大家都认同的说法。可经历这一系列的事后,秦睿这认为贞观十七年那场谋反案,大有猫腻,而且长孙家绝对是重要的参与者,否则恒山郡王一脉不会恨成这样。 纵观长孙无忌在永徽一朝的表现,与在贞观时大相径庭,以元舅的身份统揽军政大权,把控国政;毫不客气说,他在朝堂上咳嗽一声,朝臣们怕是三天都睡不着觉。 先帝的岁数比李承乾小多了,他尚且无法忍受上面压着一个“太上皇”,更不要监国参政多年,有丰富治国理政经验的李承乾了,是以不难猜测这对甥舅反目的原因,就是因为权力分配的问题。 儿大尚且不由娘,更不要甥舅之间了,李承乾与先帝相比,最大的缺憾就是城府没有那么深,不应该在没有登上大宝的之前,与长孙无忌这样的外戚首领,宰辅枢要翻脸。 唉,长长叹了口气,秦玉道用复杂的神情打量着儿子,之所以叹气并不是因为秦睿的回答让他不满意,而是他觉得这孩子成长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都有些不认识儿子了。 心机,城府都是上乘,与秦家只知道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人一点都不像,这种人天生就适合当官,天生就应该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局中生存且游刃有余。 这样的子弟出身别的家族,那其他家主一定很高兴,因为他们家族几十年后又将多一个穿朱袍或者红袍的官员,对于家族的发展是极为有利的。 可秦玉道不是那种为了权势地位什么都能舍的,他是希望秦睿有出息,可不想这孩子变成李靖、李积那样的人物,即便有盖世之功,也得担着嫌隙,整日担惊受怕的。 “利见,人可以聪明,但不能太聪明,太聪明的人注定是不会长寿的,你懂吗?”,秦玉道面带忧虑的盯着儿子说了一句。 第八十七章 卑鄙无耻的行径!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但凡是个人,就一定会有一些小毛病,历代先贤也不例外,更不要说锦衣玉食、富贵无边的天家子弟了,几乎个个都因为自身的瑕疵被御史弹劾过。 李承乾为太子时,就因为豢养称心这样时常自比汉时的“王孙”-韩焉的男宠,又喜好胡风,因此没少被人诟病。作为中原大国的储君如此,这让以诗礼为准绳的朝臣们所不容,也给了那些想争储的皇子正当的借口。 先帝,作为皇帝最小的嫡子,自然也不甘于人后,但由于年齿和声望等问题,比不过当时的魏、吴二王,所以只能以孝为名,处处讨太宗皇帝欢心为主。 彼时,晋王府有个叫赵恭存的谋士,早年曾经是边境上掌管库房的七品小吏,为了保护府库的钥匙,不惜被突厥砍下了胳膊,而实际上库房仅仅只有十个铜钱而已。他也因此而受到礼重,被太宗皇帝所赏识,指为晋王府属官。 他给先帝献上了一策,那就以愚孝侍君父,以软弱可欺待元舅,与诸皇子只顾朝中争权夺利反其道而行之,将忠孝、孝悌渗透到生活中的每一项细节中。端庄安详,宽厚仁慈,和睦兄弟,所谓:不争,则天下无人能与之争,就是这个道理。 赵恭存的计策,让李治茅塞顿开,这番高论正中为儿子们争储烦恼的李世民下怀;再加上结好长孙无忌,开好条件,满足其对权力的渴望,将关陇世族的势力全都拉过来为己用,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当然,要是赵恭存的计策如此简单,那也未必能让李治动心,在争储之路上甘冒奇险。要知道这种争气运的大事,即便是皇子,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李治当然是权衡再三,在大利的诱惑才下定的决心。 那就是赵恭存和长孙无忌设下的奇计,利用齐王起兵谋反为由,将东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利用长孙无尽早安插在朝中的钉子,设局激化矛盾,刺激侯君集和李元昌等一众东宫文武臣工。 用时势逼迫李承乾谋反,敲到了嫡亲兄长的储位,最终又在第二轮竞争中,以仁厚、孝悌击败呼声最高的魏、吴二王,入主东宫,得偿所愿,最后终成帝业。 可老话说的话,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李治坐到东宫的储位上,经常怕纸包不住火;如果事情有败露的一天,那他的下场就不是被废为庶人了,死将他唯一的选择。 再加上被立为储君后,李世民也动过两次易储之心,想要改立吴王为嗣,虽然都上长孙无忌想办法给挡回去了,可也着实让李治又惊又怕,害了一场心病。 连吴王这个带有隋室血统的人,都可能成为他的威胁,更不要同父同母的被算计李承乾了,即便是他“造了反”,父皇还不是想尽办法,保住了他,仅仅废为庶民,流放烟瘴之地就了事了。 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他是被算计的,再加上朝中有不少受过他恩惠的臣工,那复位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基于重重的原因,李治就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杀嫡亲兄长这话,以李治当时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懂得领会上意的长孙无忌和赵恭存自然要为主排忧解难,顺势就弄了一份把李承乾一系人灭口的计划。 可赵恭存、长孙冲和王方翼三位带人走没几天,不知道是天良未泯,还是什么原因,李治反悔了,此事又事关重大,非绝对可靠之人不能托付,考虑再三之后才选择忠实可靠的秦玉道。 待其赶到黔州的时候,赵恭存正带人围杀,秦玉道立即用李治赐下的金牌制止了他们;可不幸的是,庶人李承乾和苏氏等人已经毙命,剩下的也只是寥寥数十人,这其中包括李象、李厥等孩子。 李治的意思是让这两位杀红眼的家伙赶快回去,黔州的一切由秦玉道全权善后,不论事情严重到什么样,都不能让李世民察觉到此事与东宫有关。 但就在赵恭存等人走的第五日,有一批人冲击行辕,领头还是秦玉道的熟人,侯君集的义子-侯诚,二人都曾随侯君集征伐高昌,因此有过一些交情。 他们就是李承乾和侯君集留下的后手,那日也与秦玉道是前后脚一起赶到的,见秦玉道赶走了长孙冲等人,也并没有着急出来,只是静静的蛰伏起来。 侯诚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带走李象等孤苦无依的孩子,毕竟李治已经做了初一,谁也难保他会不会再做十五。 但如今各为其主,秦玉道当然是不可能愿意。侯诚呢,也知道他的面子无论如何不可能让其点头,所以就拿秦琼和侯君集之间的生死情谊说事,又讲了讲秦琼故去之后,侯君集对秦玉道的提携。 见秦玉道犹豫不决,接着阐述了先君李承乾是怎么礼敬秦家,四时八节皆有所赏,秦琼久病又次次到府慰问,赏赐补品、药材,这可是独一无二的礼遇。 不管是君臣之情,袍泽之谊,秦家要是作壁上观、落井下石,别人怎么说暂且不论,以忠义传家的秦家自己是不是先摸摸良心能不能过去。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秦玉道不得不赞同侯诚的“狸猫换太子”的作法,为了把事情掩盖的更好一些,特意把所谓的“李象、李厥等人”送到岭南烟瘴之地。 “其实,为父之所以同帮他们遮掩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长孙无忌和赵恭存他们坏了规矩,为了权力和地位,不惜干出这么卑鄙无耻的事。” “原本呢,还以为他们会隐姓埋名,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过完这一生;可没有想到他们会蛰伏了这么多年,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干掉长孙家和王方翼。” 见父亲唏嘘不已,秦睿也跟着叹了口气,皇权斗争就是这么残酷,父子手足相残的例子笔笔皆是、不可胜数,且政治永远是没有对错的,只有胜利和失败。 先帝赢了而且在位期间文治武功昌盛,使大唐的国力更进一步,即便是当初争储的手段低劣一些,那也不失为一代雄主。 “爹,赵恭存那家伙去哪儿了?”,对于这个堪称毒士的家伙是什么下场,秦睿很想知道。 “他?回来没多久就从马上跌落山涧而死,也算是得了个现世报。”,叹了一口气,秦玉道沉声回了一句。 第八十八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苏良嗣是个正人君子,他当然希望外甥能够回归正途,缓缓等待特赦,重入宗谍,位列王爵,逍遥自在的活下半生,否则也不会跟李旦做“买卖”。 可他忘了,越是身负血海深仇,富有野心的家伙,就越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也从来不会把别人的劝告放在心上,即便是舅舅也是如此。 这不,谈了一夜的秦玉道父子刚想去洗漱一下,就有下人进来禀告,言府外有人求见老国公,并递上了一份名刺,落款是黔州故人,这让有些倦怠的父子俩一下就精神了。 “胡国公,三十多年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老国公,当面谢过救命之恩,这真是李象三世修来的福分。”,带着两个中年汉子的李象,笑眯眯与秦玉道互相见礼。 “殿下过誉了,秦家是李氏之臣,自当有义务为保护宗室子弟,殿下不必挂在心上。”,话毕,秦玉道抬手请李象入座,那两个跟班的也自然而然的站了过去。 待二人说完了闲话,秦睿笑呵呵的说道:“世子殿下,苏相为你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你还不赶紧灰溜溜的隐匿人间,还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我们府上,难道不怕我把你抓到千骑去。” 呵呵......,“秦将军,你这个人还真风趣,我可是刚从温国公府出来,已然得知将军已经结案了,只要我不在神都动手,那逗留两天,探望下故人也是不犯法的吧!” “哦,还有一点,我要提醒将军,恒山郡王之子现如今可是在岭南大山中,我与他不过是同名同姓而已。将军是老国公的独子,言传身教自然承袭了国公的忠厚,所以我放心的很。” 果然是天家至尊血脉,即便自幼飘零在外,言谈举止之间也带有三分皇家气象,且心思缜密,知道把苏良嗣那的坑先埋上,省得日后甥舅之间不好再见面。 同时,他也向秦睿表明,他面上的身份还是白的,要在做人、做鬼都是他的事,就不劳秦睿操心了。秦家以忠孝传家,秦睿这个千骑将军,就算与自己有过节,也不会当着他父亲的面,与故人之子为难吧! “哎,殿下误会了,利见也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毕竟殿下如今的身份太敏感了,悄无声息的离开神都,对你、对苏相、对大唐,都是好事。” “如今王方翼身死,赵国公府积尸累累,该过去的就过去吧!要是殿下有什么闪失,那太宗皇帝和先王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听老臣一句劝,去逍遥几年,然后等等风,看看有没有机会复爵,哪怕是个郡王也是好的。” 为儿子打圆场当然是应该的,可秦玉道也是赞同儿子的说法,正儿八经的宗室尚且不敢随意来神都逛,就更别说李象的身份是流徒了。叫他声殿下是看在太宗皇帝的面子,万一长孙延想不开把消息放出去,那就剩死路一条了。 秦玉道少年时就在太宗皇帝身边当侍卫,与李象的父亲-李承乾也很熟,受到过关照,这是香火情,于公于私他都该为李象着想一番。 “老国公深情厚意,象敏感五内!今日来就是带些礼物探望一下老国公,感谢您当年援手之恩。”,话毕,将从袖子里掏出礼单,起身亲自递了过去。 所谓知恩图报,当年那样的情形,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厚道之人了,能像秦玉道这样伸出援手帮他们一把,那绝对是极为罕见的。 人是不能忘记过去的,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为了报仇,李象是不择手段了,可他也是讲道义的人,恩怨分明的很。 礼单上的东西,即不是绫罗绸缎,也不是金银玉石,而是一些高丽参等药材、补品,都是给老人家补身体的,这也算是他作为晚辈的一片心意。...... 拜会完了故人,李象自然是要告辞的,秦睿在送他出院子的时候,沉声言道:“世子殿下,你与苏相或者与以前仇人们怎么玩,那是你的自由。” “要是你觉得不解气,非要跟你九叔掰扯明白,要么去挖乾陵,要么去找别人的晦气,如果你再敢对庐陵王出手,我保证就算你老子死而复生,也保不住你。” 说最后半句的时候,秦睿特意靠近了一步,把声音压得很低,且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的严肃,他就是要清楚表明自己的态度。要是你不服,造反都行,就是别搞李显,否则千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弄死你们。 太宗皇帝的孙子、重孙太多了,多到数都数不清,偶尔死上一两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宗室和朝臣们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更不要说李象这位黑户世子了。 苏良嗣是天家的近臣没错,可他年纪大了,文昌左相这位子也坐不了多久,护不了他多久,这以后的选择该是什么,那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呵呵......,“我呀,是有一腔怨恨,可还没有狂妄到与天子作对的地步,或者说我的脑袋还是有理智的。” 话间,李象转过身来,笑着言道:“那个小胖子比我生晚,可运气却比我好的多,他能有你这样的知己好友,是他三辈子的福气。好吧,我欠你们秦家的人情,这次就当还给你了。” “哎,世子殿下,与聪明人说完就是简单、省心,甭管你的借口是什么,只要结果一致就行了。至于你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我没什么兴趣。” “对了,友情提示一下,下次出门的换两个跟班,他们俩长像太突出了,架子比正三品大将军都大,你这么大年纪了再被兜进去蹲苦窑,那可就太浪费苏相的一片苦心了。” 秦睿这话算是把那两个跟班得罪了,二人都摆出一副要揍秦睿的架势,李象笑着摆了摆手,让他们稍安勿躁。 随即笑道:“秦将军,别看不起人,他们一个是陈公的后人,一个是襄阳郡公之子,要是没有当年的冤案,现在个个都是正三品的职位,是国家的柱石。 你这个国公府的少公爷,在长安城与他们相遇,就算屁颠颠的上前搭话,那也得看他们心情如何,不是吗?” “世子殿下,你也知道是如果,可惜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果,包括你也是一样的。秦某就送到这里了,你好自为之。”,话毕,秦睿冷笑一声,作了个请的手势。 第八十九章 两朵奇葩! 李象的事给秦睿提了个醒,别看大唐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可武德、贞观、永徽三个时代,倒下的皇亲贵戚太多了,也留下了大量的“冤魂怨鬼”,这些人可都是极端分子。 千骑现如今涉及刑宪的案子太多,为了省一点心,他必须得找两个好帮手,上位者劳心,下位者劳力,他可没那么多精力,像使唤丫头一样来回跑,折腾不起,太耗时间和精力了。 要说侦办案件,在大唐首屈一指的当数司刑寺(大理寺),现任司刑卿-魏元忠是秦睿的老长官,私下里交情不错,从他手里要几个人来办差、查案,那还是不是小菜一碟。 是以,在与老魏打完招呼的第三日,秦睿就去了司刑寺,在少卿-明珪的陪同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看看平日是怎么办差的,又调出许多的官档,查看他们过去的奖罚功过。 司刑少卿-明珪这个人,不仅长得俊朗,更是个精于事故的场面人,以他从三品的官秩,完全可以让下面的带秦睿去办,可他丝毫没有拿捏架子,从头陪到尾,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 “这几个人都是目前司刑最好的刑官,敢打敢拼,精明强干,这几年也破了不少大案、要案。贤弟,要是喜欢,愚兄统统割爱,全都送给你,天官那边的阁单今天就能办,你可以直接把人带走。” 明珪心里有数,秦睿是简在帝心的人,在皇帝和太后面前都是受宠的,颇受魏元忠、黑齿常之等人的推崇,是后辈中升的最快一个,委以重任,开衙建府是可以预见的事。 这样的人平时请都请不到,想攀关系也不容易,现在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口子,明珪怎么能不重视呢!自降身份陪着怎么了,给几个办差的小吏又怎么了,只要能交好这位新贵,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到秦睿摇头,明珪还以为他对这些年轻干吏不满意,随即又从旁边的卷宗中挑出几个,继续言道:“那这几个呢,从事刑狱二十多年,经验老道,办事稳健,凡是到他们手中的案子没有破不了的。” 明珪是真帮忙,这一点秦睿当然看的出来,他推荐的人,个个家世清白,考核年年优等,卷宗上的履历,都堪称完美,不管是多了挑剔的人,也说不出毛病来。 可作刑官,经常要混迹黑白两到,踩过线是常有的事,明珪推荐的这些都是按规矩办事的“乖宝宝”,碰上的那些犯人也是歪瓜裂枣,根本啃不动那些背景深厚的硬骨头,要来也没什么用。 是以,秦睿特意从评价差的卷宗中,挑出了两份,递给明珪,随即言道:“明兄,你是明白人,兄弟就跟你藏着掖着了,千骑需要的有天赋,有能力,不拘泥于律法条框的人才。咱们不是考进士科,用不着那么多面子活儿。” 嘶,看完秦睿的递过来的官档后,明珪不停的吸着凉气,手有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腮帮子,皱着眉头言道:“贤弟,不瞒你说,就这两货,走到那臭那,在三法司的名声已经是臭的不能再臭,不管是谁提到这两个混蛋都牙疼。” “你们千骑是皇家卫率,要的是场面和脸面,弄这么两个混不吝去,愚兄保证,用不了一个月,你们千骑几十年积攒的名誉,一定被他们给败光了,还是再挑一挑吧!” 呦,看明珪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勾起了秦睿强烈的好奇心,拉着牙疼的明珪坐下来,笑着言道:“这么不省心吗?来,请明兄指教一下,小弟倒是想拜闻一下他们的光辉事迹。” 见秦睿还不死心,明珪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叙说这两位三法司中的传奇人物,首先是孙征,他能出身刑官世家,其祖是贞观朝大理寺卿孙伏伽,其父也蒙荫入仕,在刑部干了一辈子,由此可见孙家在三法司里有多深厚的人脉了。 有了两代先人打下的底子,孙征十八岁就担任寺正,从五品下,是可以在一线直接处理案件的官儿,品秩也不太低,也容易立功升迁,可谓前途无量,熬一熬资历未必不能做到父、祖当年的位子上。 可这混蛋不行,专门盯着勋贵子弟搞,凡是欺男霸女,为恶一方的,让他盯上了总是没跑的进大牢中蹲着,且六亲不认,甚至连三法司自己人,也难逃他的魔掌。 唐律中有议亲议贵的明文,即便是犯了腌臜不堪之事,交一些罚铜也就了事了,这是所有刑官都明知的潜规则,既然不能把人家怎么样,还不如给受害人多要一点补偿。 孙征不行,他常常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既然国法管不了他们,那就有自己陪他们玩玩了。凡是被他抓到牢中的人,胆子大的还好,仅仅是屎尿齐流,胆子小的直接就被玩癔症了。 要不孙家在三法司人脉深厚,上上下下的人多少与其祖、其父有些交情,再加上他没闹出过人命来,这从五品的帽子,恐怕早就换成枷锁了。 这干刑官本来就是要得罪人的,可像他这样专门与勋贵人家作对、自找死地,结子孙仇的却极其罕见,这种人天生就是给上司找麻烦的,黑锅背不起。 至于那个吴宽,就更让人无语了,这家伙虽然是进士出身,可却是个十足的无赖,经常出入秦楼楚馆,与那些市井无赖打成一片,他的那点俸禄,估计都花找在女人身上了。 而这家伙破案,从来都独行独往,不与同僚协作,出手还狠辣,不管是什么场合,周围有什么人,上来就动大刑,弄得浑身血糊糊,到司刑寺告他的人,每个月都有不少。 即便他破的案子不少,从不出错,可天官那的考核年年下等,要不是看他还能办事,早就让他卷铺盖,革职滚蛋了,谁还替他背这么多的黑锅,落这么多的埋怨,那不是吃饱了撑着了嘛! “人呢,这两个惹是生非的家伙到底在哪儿?”,秦睿这话刚说完,外面就跑进来一名小吏,慌慌张张的禀告,那两惹是生非的家伙怕是要在飘香楼闹出人命了。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明珪,也捂着脑袋发出一声类似于哀嚎的声音,不停的揉着自己发胀的头,嘴里还喃喃着,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云云。 第九十章 你到底爱谁? 孙征和吴宽果然是司刑寺的两朵奇葩,一个过分“仇富仇贵”,另一个邪里邪气,都是官场上的极端;这样的人不仅没有朋友,更是受容易受到同僚的排挤,难怪履历写的这么差。 这不,洛阳府的公差又来通告了,说是因为吴宽飘香楼怕是要闹出人命了,而司刑寺去处置的又恰恰是孙征那奇葩。 谁不知道这对混蛋走到哪儿,哪儿坏事,小事也成大事了,洛阳府那边担心闹大不可收拾,所以让他们赶紧再派人去。....... “孙寺正,吴宽呢?吴宽为什么不来见过我,赶紧让你的人找,否则我立即点了这房子,让他的这些红颜立时葬身火海!” “红倚姑娘,你的手千万别抖,稳着点,稳着点,凡是有商量,已经有差役去叫了,你再耐心等上一等,我保证他一定来。” 不是孙征胆小,而是这房间内有七八个娇滴滴的姑娘,他虽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浪荡子,可要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女人在火海中挣扎,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吴宽那混蛋,平时嚣张跋扈,手段残忍也就罢了,偏偏还特么是个色中饿鬼,专骗女人的心,而且是见一个招惹一个,面前这个拿着火把的和里面那些瑟瑟发抖全特都是“受害者”。 司刑寺的名声为什么一年不如一年,除了无能之辈,混吃等死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就是因为有吴宽这样人面兽心的东西,与这样的人为同僚,太特么掉身价了。 “呐,红倚姑娘,在吴寺正来之前,我不得不说提醒你两句,这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你今天把她们都烧死,那明儿还有别的女人在他身边,你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吗?” “追本溯源,根子还是出在吴宽那里,所以说抓她们是没用的,也是无辜的,她们不过是花楼的姑娘,与他也仅仅是一夜夫妻,为难她们又什么意义呢!” 听到孙征这话,红倚若有所思的沉思了片刻,随口反问道:“孙寺正,你说的对,他女人那么多,杀是杀不完的,所以等我烧死这几个贱人,再杀了吴宽,一劳永逸。” 这么聊天就没意思了,搞来搞去还是要烧死这几个姑娘,一股无力感在孙征的心头升起,他今儿算是明白圣人的苦楚了,所有才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明言。 “哎,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不管孙政和红倚的脸色,大大咧咧打完招呼的吴宽,自顾的坐了下来倒茶喝,神情无比的轻松,好像今这事完全跟他没关系一样。 “孙兄,用不用这么严肃,她不敢的,她要是敢杀人,那小弟把名字倒过来写。” 话间,吴宽扭头对红倚言道:“呐,我明确的告诉你,烧死人是要偿命的。赶紧把火把熄了,我保证不追究今天的事儿。” “你行不行,有你这么干的吗?这屋子里堆的都是灯油,沾火就着,你想把这的人都害死吗?特么的,真不知道,你这么多的刑官是怎么当的,非得弄得血糊糊才甘心!” 对于吴宽这种处事方式,孙征当然不认同了,随即赶紧补了一句:“红倚姑娘,你别听这混蛋的,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正主来了,又何必伤害无辜之人呢!” “本官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女子,当然对他下不去手;不如就有本官来帮你一把,结果了他,以免他连累别人。”,话毕,孙征抽出了腰间的横刀架在吴宽的脖子上,就等红倚点头,好割断这混账的脖子。 “吴宽,你自己说,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她们。”,举着火把的红倚并没有回孙征的话,反而拿着火把,在那些惊惧的姑娘面前来回划拉着,吓得她们又是一顿乱叫,让人听了,心烦意乱的。 呵呵......,“男女之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你何必如此执着呢!”,吴宽撇了一眼孙征后,面色淡然的回了一句。 “这么说你是喜欢这几个小贱人了,好好好,那我杀了她们,最后再与你同归于尽!” “别动,话还没说完呢,谁说我喜欢这些花楼里的残花败柳了!要说喜欢,我也喜欢崇化坊的张寡妇,温柔漂亮不说,还有那么多财产。” 说到张寡妇,吴宽顿时眉飞色舞,那笑意一看就下贱的很,别说红倚气不气,就算是孙征这样的旁观者,也让他气个够呛,什么人啊,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就在孙征在心里破口大骂的时候,被激怒的红倚先是抛了手中的火把,然后哇哇叫着冲过来与吴宽玩命。见此情形,孙征也弃了手中的刀,纵身扑了过去,打了个滚,一把接住火把。 “谢天谢地,祖宗保佑,要是火真烧起来,老子岂不是又要背锅了。” 将火把扔到盛水的铜盆中,捋着胸口,自我安慰着;至于旁边正在拼命的吴宽和红倚,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给几个姑娘松绑,让她们从侧面出去后,孙征一遍用帕子擦袍子,一遍奚落着二人,一个是司刑寺之辱,一个是跑江湖的女贼,打死一个少一个,老子才懒得惯你们死活呢! “对对对,踢他下面,踢他下面,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就该让他断子绝孙,千万别手下留情,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吴宽,你不用担心,虽然你是司刑寺之耻,但你今儿要是死在这,本官在卷宗上一定写明你是因公殉职的,这样也能多拿点抚恤不是!” “孙征,你特么有病吧!老子光棍一条,死了也没人领抚恤,你搞那么多事干嘛!来帮忙啊,你是死人啊!”,打斗中的吴宽,高声的反骂回一句。 被骂的孙征毫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帮什么忙?你拈花惹草的时候就该有这种觉悟,***女必有报应,这话的你没听说过吗?” “淫你大爷,老子跟她们玩的都是情操好不好,你不懂不要瞎说,就算想干点什么,老子也是花了钱的,大家银货两讫,概不欠人。”....... 第九十一章 讹人的老鸨子! 飘香楼的事以红倚被擒而完结,老鸨子则缠着吴宽要损失,冤有头、债有主,毕竟这事是因他而起,砸烂了这么多东西不说,还停了工,她们吃什么啊! 要知道飘香院虽然干的皮肉生意,让正经人看不起,但却是在洛阳府上了籍的正经院子,是要交“皮肉税”的,且受官府保护的生意,与其他的生意在官府那没什么区别。 吴宽是官,没错,可也不能砸了她们的饭碗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拍拍屁股扭身就走吧!而且她们身后的主家也不是一般人,不是吴宽这样的小吏能得罪起的,所以自然有恃无恐了。 “吴爷,您是熟客,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出了这样的事,吓坏了我们的姑娘,这歇业个十天半个月也是要的,所以您怎么着也得给个一千贯,要不然奴家没法跟上面交代。” 一千贯?听到这个报价之后,饶吴宽见多识广,欢场身经百战,也不得不吸一口凉气,这特么完全就是讹诈好不好!再看看洛阳府那些让她们喂饱了差役,吴宽气的牙根都痒痒。 不过,还没等吴宽开口,一旁的孙征恶毒的嘴就又开始喷人了:“瞎了你的狗眼,司刑寺的寺正也敢敲诈,你这院子是不想开了吧!信不信爷明儿让你关门。” 吴宽怎么说也是司刑寺的人,即便是不成器,惹下了这么般难堪的丑事,那也是拿回司刑寺去处置;要是让低贱的老鸨子卷了面子,丢的可是整个司刑寺的人,所以必须一致对外。 哎呦喂,抖动下帕子,老鸨子笑着回道:“寺正爷,您可吓坏奴家了。奴家虽然是贱籍,但也知道官府的体制,这种事似乎归洛阳府管,与你们司刑寺没什么关系吧!” “再者说,就算奴婢低贱,在二位爷这买不到面子,可看在我们主家的份上也得给三分颜面吧!你们都是官身,总不会因为些许钱财就闹得不愉快吧!” 官宦之家,明面上鄙夷商贾之道,不屑与商人来往,而实际则是暗中勾结,大肆鱼肉百姓,说句应景的话,那还真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 孙征也出身官宦世家,对于这里面的道道儿当然清楚,所以在出言前就想好了会会那后面的人,你好我好,大家才都能好,现在既然老鸨子把主家兜出来了,那为什么不会上一会。 “那好啊,把你主家请出来吧,本官倒想看看是哪位爷这么好的兴致,开青楼敛财,不知廉耻为何物,有碍官箴!”,孙征满脸不屑的神情,生冷的回了一句。 而老鸨子听后也不回话,反而笑吟吟的看向吴宽,而吴宽则一返常态的拉了拉孙征,说了一句:“他的主家是右卫将军-武攸暨,太后的亲侄子!” “怎么样,两位寺正,是不是考虑考虑怎么凑钱!压点房契、地契也行,咱们这不挑食!”,老鸨子嘿嘿一笑,伸出双手请他们结账。 神都的官儿多了,来找乐子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而且不乏大员,人家享受完了可都是规规矩矩的结账,小小的司刑寺-寺正,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也敢得罪外戚,活得不耐烦了。 没错,她的想法是对于,孙、吴二人都是官身,他们太知道现在真正掌握皇权的是谁了,武氏子弟现在人人高官任做,骏马任骑,随便拽一个,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 就孙、吴二人为难之际,身着便服在后面看热闹的秦睿和明珪并排走了过来,看了这么久也该出场了,要不然这两位刑官就让老鸨子给拿下了,那大唐官员的官箴,岂不是还不如茅坑中石头。 “右卫将军-武攸暨,哦,好大的官儿,好硬的靠山。”,说完这话,秦睿笑孙、吴二人笑了笑,随即扭头对老鸨子说:“可那又如何,只要血洗飘香院,伪造一个贼人抢掠的现场就行了,不是吗?” 老鸨子不认识秦睿,可却识得司刑寺-少卿明珪,便赶紧上前哭诉:“明使君,您可得给奴婢作主啊!你手下的寺正,不仅把我这砸了,更是吓坏了我的女儿们,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抱着明珪的大腿哭诉的老鸨子当然知道察言观色,那位面生的爷敢当着这么多官差衙役撂下这样的狠话,一点面子都不买主家的,能是一般人吗?所以见明珪是一起跟着来的,赶紧把得罪不起主家的明珪拉下水。 “放手,放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快点放手。”,明珪见秦睿在笑他,赶紧扒拉开老鸨子,来到秦睿身旁一起坐了下来,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被明珪这么一推,老鸨子瞬间就明白了,今儿这能作主的,不是孙、吴两位寺主,也不是堂堂的司刑寺少卿,而是这位大放厥词的黄脸青年。想通了这一点,老鸨子赶紧爬了过去,连连扣头,请这位不惧外戚的爷息怒。 “笑迎四方客,弯腰送贵人,这才是你们这种地方该有的待客之道。不就是砸烂点东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千贯?你们这种逼良为娼的恶人,小命值一千贯吗?” 话间,秦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钱袋,扔到老鸨子的面前,继续言道:“这里面有几个金饼子,赔你损失足够了,不要太得寸进尺,欺人太甚,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要面对的是什么人。” 冲明珪点了点头后,秦睿对孙、吴二人招了招手,神情淡然的转身离去;老鸨子和在场的一众差役都怔怔的看着秦睿的背影,这位爷也太嚣张了吧,连右卫将军的面子都不买。 老鸨子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上了,所以看到明珪把差役们都赶了出去,识时务的她赶紧让人拿了一些财帛过来。 躬身笑眯眯的说:“些许小事,还要劳烦使君一趟,奴婢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这些就算是车马费,请您务必收下。” 呵呵.....,“瑶娘,算了,你知道的,本官不吃这套,之所以遣散了差役是给武将军面子而已。你为将军办事,以后还是周全一些,否则早晚不等会招来大祸。” “是是是,使君教训的极是,奴婢记下了,以后一定谨慎作人。请使君赐教下那位爷的来路,省得主家问起来,奴婢不好回话!” 瑶娘的小算盘那里能瞒过明珪的眼睛,那些钱要不是为了打听这个信儿,她这么个色厉内荏、仗势欺人的主儿,会心甘情愿的拿出来向本官行贿吗?笑话! “你问他啊!他姓秦、名睿,官拜千骑将军,是皇家卫率千骑司的领袖,太后的心腹。他方才说血洗飘香院可不是笑话,就算干了,武将军会为了你们出头,与这样的人交恶吗?” 第九十二章 价钱是可以谈的! 孙征和吴宽虽然是微末小吏,但每天奔走于神都各衙门与坊市之间,全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自然是识得千骑将军-秦睿,这位神都官场上目前最出位青年勋贵。 可二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无亲无故的,秦睿为什么宁愿得罪武攸暨这样的外戚,也要把他们这两位小吏捞出来,要捞人也该是司刑寺少卿-明珪,明使君啊! 官阶差了不少,实在是不好主动提问,所以在马车之中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老老实实的等着上官的训诫。 “二位,不必感谢本将,因为从今日开始,你们二人就不在是司刑寺的寺正了,而是我千骑司的司刑校尉,专门主管千骑案件的审讯与侦缉。” “本将是行伍出身,也只吃情面和场面的,护短是理所当然的,你们二位日后好生当差便是,千骑司将是你们坚强的后盾,放手施为便是。” 秦睿的话说完,原本装正经的孙征和吴宽,脑袋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对于秦睿的招揽一点都不感兴趣,因为到这种军府去当官儿,实在是违背了他们初衷。 孙征和吴宽虽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官儿,可也是读书人,读书人为官的初衷都是一样的,辅弼天子,安定天下,名垂青史,光耀门楣,天下所有的读书人莫不如此。 与秦睿比不起,他祖父秦琼是秦王府的统军,他父亲秦玉道是太宗皇帝的侍卫出身,又在禁卫军中干了一辈子,他当然更愿意效力于皇室直接掌握的部门,也不在乎别人的怎么看。 虽然在司刑寺和千骑司都是当官,且在千骑司职权还能更大一些;可官与官毕竟是不一样的,在司刑寺为官叫人臣,有尊严,也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而千骑就不同了,与内侍省的人一样沦为皇室的奴才,失去尊严不说,还得作出很多违心之事,这对于读书人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也绝对不会越过的底线,否则他们子孙都得被人鄙夷。 这两个人的顾忌,秦睿当然明白,这在他看来完全就是读书人迂腐的想法在作祟,既然出来做官,愿意为五斗米折腰,那就没要干那掩耳盗铃之事。 这年头还有不做违心之事的官儿吗?没有,大唐在籍的所有官吏,一个都没有,包括这两个在他面前大言读书人底线的家伙,上面说放人、结案,他们俩能说不吗?敢说不吗? 之所以摇摆不定,除了有些担忧外,无非就是价码的问题,只要出得起像样的价码,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让他们脱就脱,让他们躺就躺,根本就不是问题。 “先别忙着拒绝,等本将把话说完,如果你们二人仍然愿意回去,明珪那里不用担心,我去与他说,保证他不会为难你们,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干强人所难的事。” 其一,孙征、吴宽二人,虽然精明强干,可生性桀骜不驯,不合群,三法司各衙门是大唐最刑宪的最高衙门,那里是最讲规矩的地方,需要的是循规蹈矩的官,他们俩在这些衙门注定吃不开。 其二,不合群也就算了,孙、吴还喜欢惹是生非,这些年也得罪不少达官显贵,明珪算是个厚道人,大事小情还愿意帮着遮掩一二,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给些面子,打打马虎眼也就过去了。 可他这个少卿做不了一辈子吧,总有调走或者下去的时候,到那时二人怎么办呢?官场上的可不都是豁达之辈,总有些小心眼吧,随便弄个事,也能把他们悄无声息、合理合法的碾死。 其三,最后一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飘香楼是武攸暨的产业,他虽然不是太后最受宠的侄子,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罪起的,最起码明珪是罩不住他们的,所以司刑寺从现在开始根本庇护不了他们。 “千骑是皇家卫率,是皇室直属部队中级别最高和特权最大的两支军府之一,直接听命于天子和太后,即便是宗室亲王、外戚重臣,也不敢把手伸到那里,否则天威降临,他们也吃罪不起。” “秦家入军的子弟,护短是朝野出名,而且三代人始终如此,你们都是消息灵通之辈,不会没听说过这个。只要你们用心正大,所思所行都是尽忠职守,就算把天捅破了,我也给你们扛着。” “诚意呢,我已经表示过了,千骑确实需要你们这种术业有专攻的人才,但来与不来,全凭你们自己。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下车了。”,话毕,秦睿做了请的手势,示意他们自便。 秦睿的话是二人入仕以来,上官们说的最诚恳的,也是最敢撂底的,如果是其他衙门,就凭着这几句话,二人也立马答应下来,毕竟这年头敢于扛事的上司已经不好找了,说是凤毛麟角一点都不为过。 读书人是要注重操守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一边是读书人的底线,一边是盛情的邀请,这可真是让二人难住了。 可话又说回来,武攸暨对秦睿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们俩来说却是不可逾越的山峰,是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随便动个小手指就能弄死他们。 眼下,除了面前这位千骑将军外,还没人能庇护了二人,所以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后,两人拱手对秦睿言道:“卑职谨遵将军调遣。” “好好好,有二人的加入,千骑在侦破案件的能力一定更上一层楼,我呢,也能省下不少心。给你们三天时候收拾个人物品,随后来千骑大营报到,外面的兵士也可以带走,给两位帮帮忙!” 给他们俩配卫兵,当然不是去干搬家这种小事,完全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武攸暨要想动他们,完全可以在这三天内搞定,运气不好丢命,运气好断手断脚,真要是这个结果那可太浪费人才了。 孙、吴二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他们当然能听懂秦睿的话语中潜在的意义,所以赶紧拱手致谢;这位新上司年纪虽然不大,可心思够缜密,也够义气,跟着这样的人最起码不用担心被卖了,或者走弯路。 第九十三章 被赶出来的武三思 这么急切的调用孙、吴二人充实千骑的刑侦实力,秦睿当然是要有所动作的,可他这小算盘还没等扒拉开,“监理国政”的李旦突然就起了幺蛾子。 李旦以宁州水患为由,着遣夏官尚书-武三思为安抚正使,千骑将军-秦睿为副使,前往宁州主持赈灾及治理水患,所需的物资一律由西京负责供给。 皇帝这一手玩得很是蹊跷,从武承嗣、苏良嗣、武三思等人在朝上异样的表现就知道了,即便是秦睿这种不怎么上朝的人都察觉出来,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这种差事以往派两个文官也去也就是了,现在竟然派的都是武将,而且连夏官尚书,天子外兄都舍出去了,足以证明皇帝对于此事有多么“重视”了。 在西去的车架上,武三思不停的揉着发胀的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秦睿笑着摇了摇头,出言道:“武尚书,不必苦恼成这样,无非就钱粮和水利工程而已,难道还比夏官和各卫的事难管!” “贤弟啊,你是不知道,皇帝这是故意把咱们支走的,他呀,不是庐陵王那样的厚道之人,心机深沉,且不分里外人,让人想起来不由的意志消沉啊!”,长长的叹了口气,武三思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 听到武三思称呼他为贤弟,秦睿赶紧出言纠正:“尚书,千万别这么叫,根本就不是一个辈分的,官职、爵位又差了这么多,这要是后面那尾巴听到,还不参下官一个越礼、慢待上宪。” 秦睿说的尾巴是御史郭翰,他是皇帝专门为外兄配的“书吏”,目的不言而喻了,对于这么专职官员风纪、没事找事的刀笔吏,别说武三思了,秦睿看了都脑袋疼。 “怕什么,他要是敢在这种事上嚼舌根子,你就看我敢不敢把他扔到黄河里去!反了他了,连咱们的哨都敢盯,真拿自己当魏征使唤呢!” “且不说咱们都是太后的人,单说千骑是皇家直属卫率,你们的粮响、装备又单独划归内府拨发,从实质已经与夏官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所以咱们怎么论都行,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 话毕,武三思还亲切的拍了拍秦睿的肩膀,秦睿从前打的不过是他的义子,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个家奴,为了家奴与堂堂的千骑将军交恶,未免太不值当了。 况且,秦睿作为老牌勋贵子弟,对武氏并不像那些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前番武攸暨犯到他手里,人家本来是可以拿来作文章,最后拿到武氏面前要人情的。 可人家还不是悄无声息的把事办了,不仅没要人情,连顿水酒都没吃,武三思是真小人,可真小人有时也是讲一些道义的,所以他前番才会如此痛快调五百监府军给他。 “对了,利见,北边的事听说了吧!突厥人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了,朝廷正在讨论怎么打的问题,好在太后东狩回来拿出方案来。可说来说去,连特么领兵统帅都没定下来,竟然还有人举荐薛怀义的,你说可不可笑!” “利见,你是我军中难得的骁将,战场是什么样,你应该很清楚,让这么个秃驴去领兵,那岂不是说我唐军无人了,更为可笑的是皇帝陛下竟然举双手赞成,有这么干的吗?” “本官身为夏官尚书,总领军务,对于这种乱命当然不能从命,所以当廷就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这不,第二天就接到这么个倒霉差事,这不很明显个想把我支开吗?” 不了解武三思的人,一定会以为这位夏官尚书公正、耿直的好官;可秦睿却知道每当薛怀义骑马出宫时,武三思和武承嗣便在旁边伺候。一人扶马鞍,一人握马缰,口中还不断叮嘱:“薛师傅小心,薛师傅小心。”,那样子比奴仆还要恭顺。 之所以一反常态,甚至不顾得罪人而出言顶撞,完全是因为武三思也想当这个行军总管;别看他也带过兵,可毕竟没打过什么仗,仅仅是靠着太后的声望提拔到夏官尚书的位置上,军中将校不服他的大有人在。 “好,既然三思兄掏了心窝子,那睿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北边是陈年旧疾,这脓包早晚都得挤,所以朝廷制定早打不如晚打的策略是对的。” “在我军的传统中,夏官尚书领兵出战屡见不鲜,李靖、李积、侯君集莫不如此,就算是程知节、苏定方、裴行俭也是以正三品大将军衔挂帅出征。白马寺监,出任行军总管,是不是有些太牵强了。” 听到秦睿这话,武三思就更火了,拍了下手,沉声言道:“利见,你这话说到点子了,咱们皇帝想提升薛怀义为左豹韬卫大将军,如此就符合规制了,廷议过后就要上本给太后。” 你别说武三思闹心,就算是秦睿也觉得有些牙疼,李显是老实忠厚;而李旦确实是居心叵测,用意阴险;把这种兔爷捧成正三品大将军,这可不仅是捧杀了,更有深远的意味。 他的小算盘,太后怎么能看不出来,可既然他有想法帮一把,那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人家当大将军,脏水皇帝自己背,所谓出力不讨好,说的就是李旦。 秦睿是武勋世家出身,这些勋贵子弟阵前搏命,死的不说了,就算熬上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熬到三品,成为一军卫之帅,他这么做早晚是要失去军心,蠢啊! “唉,你别看夏官尚书这位置不错,可这官儿不是为一个人在当,别忘了还有一个岑长倩呢!等着这次办完差事回京,我就要转任冬官了,到时候想管太多也不可能了。” 听我武三思这话,秦睿也了然的点了点头,夏官(兵部)总领天下军府,是一等一关键的位置;皇帝和武三思现在闹僵了,太后就算是再宠幸武三思,也是要顾念朝局的,所以他与岑长倩的“交锋”只能以失败告终。 “行了,三思兄,山不转水转,你去冬官(工部)转一圈回来,说不准就进凤阁和鸾台了呢!一个区区夏官尚书又算什么!是不是!” “对,没错,贤弟,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咱们这次一起把差事办漂亮、出彩,让那些在看笑话的人知道下,我-武三思,也不是吃闲饭的。”,话毕,武三思攥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扶手,面目变得严肃的很。 第九十四章 宁州刺史! 宁州东与子午岭,南与泾河,西北、东南分别与合水县及正宁县相邻,其州方圆两千六百余里,境内有泾河、马莲河、九龙河、城北河等七条河流穿州而过,在关中也属于中州建制。 而宁州的刺史,对于秦睿来说却是如雷贯耳,他就是被阎立本誉为“海曲直明珠,东南直遗宝,”的并州人-狄仁杰,在秦睿原来那个时代被喻为“神断”的传奇人物。 说到狄仁杰的仕途,可谓是一帆风顺,年轻时参加科举,以明经及第,被授为汴州判佐,后得到河南道黜陟使阎立本的推荐,升任并州都督府法曹。 仪凤年间,狄仁杰升任大理寺寺丞。他在一年内判决大量积压案件,涉及一万七千人,却无一人冤诉,后改任侍御史。调露元年改任度支郎中,并加朝散大夫,后随先帝巡幸汾阳宫充任知顿使。 至年初,转任宁州刺史,虽然到任并没有多久,但从他汇报的赈灾具体情况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各方面的事人家早就给你梳理好了,他和武三思这两个钦差只要把朝廷的赈灾物资如数发放就行了。 总而言之,两位上差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哪儿有不满意的尽管说,宁州府上下一定让上差和百姓都满意,使得此次天灾能够平稳的过渡,宁州赈灾之功,钦差专使可以毫不费力的唾手可得。 能省事,谁当然也不愿意劳心、劳神,武三思与狄仁杰是旧相识,他当然知道狄怀英是个处事稳妥,凡是到手的政务,一准都办得漂漂亮亮得,官箴极好,不管是先帝还是太后对其都赞赏有加。 “怀英兄,你是先帝拙拔的能臣干吏,又在地方上磨砺多年,这州府政务,你肯定是比我们这些武官要清楚地多,怎么分配朝廷的物资,你可以任意施为。” “不过,本官与秦将军进城的时候,可是看到不少百姓吃的是麸糠,粥棚里排队的仅仅是老弱妇孺,这是怎么回事?而且你全州的壮劳力皆以麸糠为食,那他们又如何有力气修筑堤坝呢!” 武三思是草包不假,他当然不会注意到市面上的细小之处,这些话都是秦睿说给他听的,这家伙也照葫芦画瓢,原封不动的还给狄仁杰,既然要把此次的差事办好了,那就得多问问,以免出现纰漏。 听到武三思这话,捧着茶盏的狄仁杰先是看看了一脸希翼的武三思,接着又看了看神情自若的秦睿,随即呵呵一乐;他当然知道见微知着如此的,并不是身为正使的武三思,而是最近两年在军中崛起的骁将-秦睿。 “两位上差都是军伍中人,行事作风不喜欢拐弯抹角,下官也就不卖关子,与两位上差把事情的原委说明白了,如此才好伸手要东西,不是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句老话,也是句大实话;宁州地处关中,自古以来就是狭乡,即便贞观年间,朝廷施行了狭乡迁宽乡的政策;但几十年后的今天这里依旧是狭乡,老百姓手里握有的土地还是极少数的。 宁州有很多百姓,寻常年间为豪绅们的佃户,不仅要背上沉重的佃租,还有要承担各种的税务和兵役,手里根本没有多少财产,更经受不住天灾的折磨。 今年呢,泾河、马莲河、九龙河的堤坝,年久失修、四处泛滥、水患猖獗,这就迫使百姓不仅要背上佃租和税务,口粮更是短缺的紧,许多百姓家中甚至都没有隔夜之粮。 没粮食怎么办?要么与豪绅们高价赊粮,要么活活饿死,亦或者为匪为盗,求一条活路;如此一来,怎么为宁州百姓解决口粮,修筑好堤坝,才是狄仁杰这个父母官最先应该考虑的问题。 凡是有些“见识”的官儿都明白,关中的粮价自贞观中期起斗米仅三、四钱,若是年景不怎么丰饶,也就五、六钱一斗。 可现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些有背景的奸商、豪绅纷纷屯粮,已经将米价抬到五十钱一斗,这么高的粮价,谁买的起! 而且,朝廷拨付赈灾物资是有严格流程的,即便是加急办理,宁州也得自己撑一段时日,所以万般无奈之下,狄仁杰将府库中的粮食以一斤换五斤的比例,换取了大量的麸糠,命宁州境内所有男人,在朝廷物资拨发之前,皆以此为食。 老弱妇孺身子弱,经不起折腾,也不忍心她们吃牲口才食的东西,所以狄仁杰专门留了一份口粮给她们。且严格按照唐律施行,筷子插在碗中不到,饭团子毛巾裹着不渗,凡是筷子在锅中扶起之所,主管官吏不论大小,一律斩立决。 “怀英,为什么不变通一下,实在不行可以借嘛,用官府作保都不行吗?也不至于让老百姓吃麸糠过活,这有些不成体统了。”,武三思放下手中的茶盏,沉声说了一句。 武三思是混账,是草包,这没错,可身为外戚的他还是不屑在百姓嘴里扣着三瓜俩枣的,所以他实在是想不通,狄仁杰为什么宁可苦了百姓,也不愿意张这个嘴,难道是怕丢面子吗? 对于武三思的问话,狄仁杰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笑吟吟的看着秦睿,笑着言道:“秦将军,你以为老夫为何要这么做呢?” 呵呵......,“狄公,你这可是不厚道啊!只给一碗茶,就想让本将把东西都倒出来,这算盘打的够精了。也是,你是山西人,山西人落生就会做买卖,也罢,也罢!” “三思兄,宁州的地势北高南低,堤坝也是顺着河道北高筑,南低筑,如此一来不管汛期的水如何长,都可以保证北坡堤坝的少量耕田万无一失,而南坡较多耕地则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一片汪洋。” “按照常理说,出现了决堤的情况,地方官一定泄洪,先保大、后保小,把损失降到最低;但从现在堤坝的形式看,历任刺史都是选择保小而不保大,这不耐人寻味吗?” 听到秦睿说到这,武三思是一脸懵逼,而狄仁杰却是笑的更灿烂,随即问道:“那秦将军以为是什么原因呢?”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北坡的土地全部都属于勋贵豪绅,历任的地方官不敢得罪不起他们,所以将泄洪的对象转嫁到百姓身上。” “如果狄公这次选择是百姓,那么宁州上下得豪绅势必会想尽各种办法横加阻拦,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粮食的价格无限提高,迫使官府和百姓因为肚皮的问题而妥协。” “本将认为,宁州上下的百姓,之所以能无怨无悔的跟着你这位刺史吃麸糠,就是为了保住手中的田地,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宁州堤坝修复进度如此之快,想必就是如此吧!” 第九十五章 钦差就用来出卖的! 混江湖的人常说,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最起码秦睿觉得此刻的狄仁杰就是拿武三思当冤大头,即便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改变泄洪区,不是一件小事,此举一定会得罪宁州所有的勋贵豪绅,这年头要想在关中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站稳脚跟,谁在朝中还没点人。 狄仁杰的板子是高高举了,可他却想让武三思重重的落下,更为主要的是武三思这蠢货竟然显然答应,这让秦睿不得不怀疑武氏的血统,他与精明的太后,一点都不像姑侄。 当然了,武三思也不是真的傻,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也不会乖乖咬狄仁杰的钩,清楚朝中动向的狄公,故意把“为民请命”的名头特意送给了武三思,让百姓多得一些实惠。 首先,武三思是钦差正使,宁州的灾情早一点结束,死的人越少,也是能证明钦差的能力越强,举手之间覆灭水患,安定地方,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这功劳不大吗? 其次,百姓是不能得罪的,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不用狄仁杰讲,武三思也知道,一旦破天荒的改变泄洪区的位置,那宁州的百姓将永记武尚书的恩德,家家立生祠也不是问题。 当官的要得是什么,就是在民间的好口碑,连武三思自己都承认武氏一族在大唐的名声不怎样,如果他能够通过此次赈灾,成为武氏一族中唯一一个拥有好名声的官员,那对于他将来的仕途,可是起到很大的助力作用。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人要争气只能靠自己,武三思的官不是升上来的,而是靠着裙带关系拽上来的,所以要想证明他的才能和魄力,如今就看他这一锤子敢不敢得罪宁州的勋贵豪绅。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明里暗里骂他的人多了,要是在乎这一点,武三思早就找跟绳子上吊去了。 况且宁州这地方的勋贵能有多了不起,在朝中能有多少势力,那里是能与今日的武氏相提并论,狄仁杰惹不起,他可不怕。 仅仅是改变泄洪区根本就不能改变根本的问题,目前最重要的当务之急就是平抑当地粮价,距离朝廷赈灾粮秣最快要有半个月,武尚书要想捞到好名声,弄上一顶青天的帽子就必须在这个最短的时间内解决粮价的问题。 “怀英啊,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方法直接明了的说,反正注定要得罪他们了,难道还指望人家说好听的吗?”,武三思完全沉浸在狄仁杰给他描绘的万民拥戴的幻想中,他那里还管得其他的。 “这些勋贵豪绅,多数都是些为富不仁,欺软怕硬的家伙,所以就要劳烦尚书派遣钦差卫队,宴请一下这些老爷们。并在宴会中提出让他们主动平抑粮价,与官府一起共渡难关!”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同意的,肯定会找各种理由推脱,而我们的目的也是于此,有正当的借口,以发国难财,哄抬物价为由,没收市面上所有的粮食,吊销他们的从商令。” “随后,这些失去财路的势必会人人自危,因为朝廷能封了他们一个产业,同样也能封了他们其他的产业。这么做就是要强势的告诉他们,谁让宁州的百姓日子不好过,那他们就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狄仁杰这招叫先礼后兵,是,不得不承认,一定会有效,但其中多了几分“狗仗人势”的色彩,不愧是能当宰相的人物,阴谋、阳谋,正气、诡道;都玩得炉火纯青,且能屈能伸,真不愧是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 “好好好,怀英,就按照你说的做。”,话间,武三思扭头对秦睿言道:“利见,从卫队中拨一百千骑,再给宁州折冲都尉府发一道钦差手令,调五百府兵,专门去请这些老爷。既然要玩,咱们就要玩大的。” 看到秦睿点头后,赶路有些疲倦的武三思在侍从的引领下去休息,此刻的正堂中就只有他们二个人,而秦睿却目不转睛的盯着狄仁杰,看到身体肥硕的狄仁杰很是不自在。 “秦将军,难道老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才使得将军如此盯着吗?”,一脸疑惑的狄仁杰淡淡问道。 呵呵.....“狄公,您这可是给武尚书挖了个大坑,一个任何朝廷重臣都不敢或者不愿意去碰的坑,不管此事成与不成,他回京之后都会受到惩罚,弹劾他的本章会像雪片一样飞入凤阁。” “秦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怕得罪那些勋贵豪绅吗?不至于吧,武尚书是太后的侄儿,这点事在他眼里根本成不了威胁,反而还会立上一大功,怎么能说是害他呢?” 看到狄仁杰装出来的无辜样子,秦睿放下了茶盏,抿了一下嘴唇,慢声言道:“贞观五年,漠北大旱,数百万草原饥民无隔夜之粮,太宗皇帝以华夷一家为念,不顾群臣反对,迁百万饥民入唐安置。” “狄公,如果本将没记错的话,宁州就是当年的安置地之一,而你之所以迟迟没动手的原因,就是忌惮那些昔日草原的贵族,不是吗?” 听了秦睿这话,狄仁杰的面容为之一动,也笑笑点了点头,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不仅能领兵作战,更是心机深沉至此,这不得不让狄仁杰有些惊诧,他可一点都不像将门的子弟,肚子里的弯弯绕太多了。 所谓时也,势也,太宗皇帝当年的迁徙政策是对的,彼时大唐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扑灭劼利的势力上,消耗了太多的国力,如果不接纳这百万饥民,那势必迎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把国家拖入战争的泥潭中。 可这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原本为数不多的胡族,已经发展壮大到了一定的数量,几乎与当地的汉人持平,而且因为民族、风俗、水源等问题经常发生冲突,宁州官府为此伤透了脑。 所以狄仁杰就像借武三思的手处理一下的豪绅,其中有一部分人是那些昔日突厥的贵族,想要用杀鸡儆猴的方式,再迁出一些人到南边去,大大稀释本地的突厥人数量,这本来是件挺好的事,对于大唐和宁州的百姓都百利而无一害。 可现在的时间不对,年初的时候,朝廷为了加强对西域的控制,加封阿史那步真之子阿史那斛瑟罗,为继往绝可汗,守蒙池都护,领右卫大将军衔,就是希望通过他可是继续稳固西域特殊的形势,为大唐争取更多得时间。 一旦,武三思在宁州动了东突厥的旧贵族,那势必会刺激到阿史那斛瑟罗,消减了他对大唐民族政策的信心,更是让蠢蠢欲动的漠北诸部有了出兵的借口。出现了这种局面,别说是太后的侄子了,就算亲儿子也免不了脱一层皮。 第九十六章 礼尚往来! “秦将军,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宁州的事已经迫在眉睫,老夫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且老夫无愧于大唐和宁州的百姓。” “武三思其人,才学浅陋,性格乖张,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太后的抬举,现在朝廷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牺牲,他生受了这么多处,难道不该承担一二吗?” “老夫知道,将军是太后提拔上来的,与武氏关系密切,可你也别忘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别忘了天下人心!老夫左右不了将军,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盯着狄仁杰看了一回,发现这位“神断”不像是在说笑,秦睿抖了下袍子,淡淡地回了一句:“狄公,莫要如此认真,我既然没有当着他的面点出来,就是想帮你把此事圆了!” 嗯?狄仁杰对秦睿的回答很是诧异,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你完全可以不必冒这么个风险,只要将此事捅给武三思,那你对你的仕途岂不是有大大的好处。” 狄仁杰时听说过秦睿与李显得关系不错,可他毕竟是太后提拔起来的人,狄仁杰不相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玩花活,如果被发现了,那结果一定比王皇后与萧淑妃还惨。 “哎,别误会,出手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仰慕狄公为官和为人,不掺和任何其他的利益的因素。因为有本将在的原因,随行的钦差卫队全都是清一色的千骑,他们干这种事个个都是行家里手,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看出来。” 呵呵,有些意外的狄仁杰,笑了起来:“秦睿,胡国公府的少国公,恩,有意思,你很有意思!”,年纪轻轻,就知道话到嘴边留三分,能在这个年纪成为千骑将军,不是没有原因的。 太后培养了这样一个心腹,恩,算是有识人之明了,对于目前的大唐来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人入朝为官,出而为将都可以,天生就是做官的料,秦家好福气啊! 秦玉道忍气吞声在禁卫军干了一辈子,无数的后辈都是踩着他的肩膀上去的,同僚都觉得他太老实,太无能了; 可现在再看看,人家这个儿子出息吧!拼死拼活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一辈子,除了忠君之外,不就是想让子孙能走得比自己更远吗? 作为唐军战神之子,他无疑是失败的,可为官为父,他绝对是成功的,秦家有了此子,三代可保无忧。狄仁杰也有儿子,如果家中的几个臭小子能有秦睿一半的心机和手段,那他就是立刻死了,心里也是安心的。 “老夫看走眼了,原本以为将军仅仅是见微知着,有敏锐的观察力,可没有想到,手段也如此的高明!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是不敢再小觑天下英才喽!” “好,一切就仰仗秦将军了,老夫相信不管过了多少年,你都不会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的。”,听完了秦睿的计划后,狄仁杰击节赞叹着。 “狄公,您就别取笑晚辈了,这都是些许小聪明,登不上大雅之堂,在狄公面前班门弄斧了;大唐真正需要的时狄公这样的辅弼良臣,睿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可不是花花轿子人人抬的事,秦睿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千古名相,能为他遮掩一二,对于秦睿来说当然算是三生有幸;将来的青史上在提到狄公做无名英雄的时候,也许还会提到自己,这不是人生幸事吗? “好了,咱们俩之间就不要互相恭维了,这里只有你与老夫二人,算是私下闲聊。利见,对于秦甚这个人,你这位秦家少主应该有点印象吧!” 冷不丁的提到这个人,秦睿还真是一愣,秦甚是秦琼堂兄之子,早年间曾在唐军中服役,因为没什么战功和建树,所以一辈子也就混了个云骑尉的散秩,属于山东秦氏的一支。 “狄公,他们这支人都在山东,怎么了?”,秦睿不明白狄仁杰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提到他们,要知道这里可是离山东有十万八千里呢! “秦甚之子-秦寿目前正在宁州,他是三年前迁到这的,专门经营粮食生意,而且赚的黑心钱是大把!前些日子府衙搞募捐,你知道他捐了多少吗?三十石,好大方啊!” 狄仁杰这话让秦睿不由得皱起眉头,秦家的子弟选择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从军,从来都没有人直接放下身段来从商的。当然,秦睿并不是歧视商人,而是他与狄仁杰一样都觉得秦寿实在有些太不像话了。 三十石?顶着秦家的牌子,利用秦家的人脉,就捐三十石粮食,这已经不是抠不抠门的问题,这特么完全就是愚蠢,脑袋被门给挤了,也就是碰到了狄仁杰,换成别人谁特么提醒你。 勋贵人家在地方,靠的不仅是自身的实力,更是要看人家给不给面子,人家卖了你面子,你也得买人家面子,你好我好大家好,秦寿这么做完全就是在干一锤子的买卖,以后地方官府谁还会关照秦家。 “多谢狄公的美意了,我这个堂兄,吃不了军伍这份苦,所有一直都赋闲在家,没想到跑到宁州来惹麻烦了!” “哎,利见,人在官场不能活成独夫,只要于大节无碍,该遮掩的地方,还是要帮忙遮掩的。再说了,礼尚往来嘛,你不是也刚帮过老夫吗?” “好,狄公是痛快人,快人快语!那就请狄公以宁州府的名义给秦寿发一道征粮令,征粮三千石,限期三天!然后.......” 听了秦睿的话,狄仁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利见,你们可是堂兄弟,这么做不好吧!回头他要是去神都到你父亲那告上一状,你怕是要吃苦头的,而且对你在家族的名声也不是很好。” 狄仁杰是好意,秦睿当然知道,可家族大了难免有些枯枝烂叶,现在不及时修剪一下,将来难免后患去穷,壮士断腕吧,不让秦寿吃点苦头,他能有记性吗? “狄公,这已经很宽松了,要是落到神都那些人手中,这家伙怕是活不到寿终正寝,发国难财,他也真是什么都不忌讳。” 第九十七章 秦寿 在秦寿看来,秦氏子弟都是一根筋儿的蠢货,干什么不好,祖祖辈辈都一门心思的做丘八,死了不少人不说,有特么多少是有出息,这特么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吗? 不是那块料,就别往军伍上凑热闹,消停的挣些财帛,好好享受人生,醉卧在金银之中,及时行乐,方是上上之策,明智之举,否则岂不是白白在世上走了一趟。 灾荒年景,什么事最不值钱的,当然是人了,为了多得一口粮食活下去,插根草卖儿卖女的随处可见,在生和死面前,人们内心自私的一面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无遗。 秦寿算是的个色中饿鬼,即便家中有了十几房妻妾,但赶上了这么好的时机,色心大动的他还是让府中的管家去市面上买姑娘,且明码标价,三斗麦子换一个人。 可别以为什么样的人都能换那三斗麦子,年纪不能太大,模样还得周正,歪瓜裂枣的想到秦府去享清福,那就是白日做梦,这话是秦府当街叫买的管家说话。 他说话时那副尖酸刻薄,挑挑拣拣的样,恰好被在城中闲逛的秦睿看到了,听了一会儿把他的鼻子都气歪了,干这么缺德的事还这么嚣张,这是要把秦氏祖宗八代的阴德都给败没了。 打着为府中招收丫鬟为遮羞布,行逼良为娼之举,让良家女子沦为贱籍,最大限度上避免了律法追究的,很多办事不体面的家族都是这么做,所谓趁人之危就是这个道理。 “大唐不仅是讲律法的,更是讲人情的,都是乡里乡亲,赶上灾年帮衬两斗是人情,不帮是本分。可区区三斗麦子,也就是寻常年景十几个铜板,这就想换大姑娘,是不是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 听了秦睿这话,那样子极其嚣张的管家,上下打量了年纪轻轻的秦睿一眼后,撇撇嘴言道:“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出来装大个,是不是想让你家老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小子,爷今儿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赶紧从老子面前滚蛋,否则要是弄断了你的胳膊腿,让你以后在这宁州城里只能乞讨为生。”,那管家指指点点的撇嘴说着。 而就在他打算再损几句,嚣张一下的时候,秦睿后边的侍卫一步跨了过来,直接掰断了那管家的手指,然后又一扫腿,押着他膀子跪在了下来,丝毫都不在意他的哀嚎。 看了一眼围上来的百姓,秦睿笑着言道:“骂人是不礼貌的,你的主人没教过你,出门在外要谨慎做人,省的给主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小子,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胡国公的侄儿,钦差副使-千骑将军-秦睿的堂兄,那都是为官高权重且能直达天听得人物。只要我家老爷勾一勾手,你的全家都得死?” “实话告诉你,这些姑娘都是给我们家老爷买的,我们秦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你招惹的起吗?趁着我家老爷还不知道,赶紧跑,年纪轻轻的何必自找死地呢!” 管家前面的说的完全就是恫吓之语,希望以秦家的名头可以把人吓跑;可他这非但没起作用,抓着他胳膊的那人反而更用力了,所以不得不说点软话,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是说,这些姑娘都是你们老爷-秦寿要求买回去的?好,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有你这话什么都好说了。头前引路,爷倒想看看秦寿是不是真的那么禽兽!” 话毕,秦睿对千骑摆了摆手,示意可以放开了。办别人尚且要人赃并获,办自己家的人更要如此,否则无法服众,也容易落下口实被御史在朝中弹劾。 “好好好,既然你这么不知趣,想要找死,那我为什么不成全你呢!跟着吧,希望你一会儿不要为此刻的决定后悔。”,撂下一句狠话后,在几个家丁搀扶下一步步的向西走去。 就在秦睿与嚣张管家发生小插曲的同时,宁州刺史狄仁杰就在秦府之中,他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因为三天的期限到了,秦府应该交出三千石粮食交差。 而秦寿则仗着其堂弟是钦差副使,拿着架子与狄仁杰卖着糊涂,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有多么多么苦难,外面欠了多少外债,要多少是多啊,反正就是一个难,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已经给了三十石了,还来要,秦家在宁州是做粮食生意的,不是开什么济贫堂,要粮食就拿钱,没钱就免谈;如果把他逼急了,那咱们就到钦差那说到说到,看看到底他们会信谁! 当然,秦寿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只要狄使君能变通一下,给他几张开青楼的牌子,那些许粮食就不是问题了,随时都可以送到府库大仓去。 选择权在狄仁杰这个父母官手里,是要守陈腐的规矩,还是看百姓活活饿死!人嘛,总是要做出取舍的,要是真想为百姓做事,顾忌他们的死活,那就不该在这种事迟疑。 再者说,给自己批了有什么不好的,既能解决当务之急,还能多得一份赋税,最重要的还能交好钦差,何乐而不为呢,狄仁杰这老头做官太死心眼了。 就在秦寿想着这两天怎么去讨好一下自己那个少年得志的堂弟时,狄仁杰沉声说了一句:“秦员外,以口粮为由,胁迫官府打破当地的数量限制,单独给你批单,这是秦家的意思?” “哎,狄使君,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透了,我叔父那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他做事不喜欢张扬,所以我们这些晚辈的就得会意而为。 你也知道偌大个国公府,一年的开销是多少,钱这个东西无论如何都是不够花的,所以请使君多多关照一二,也算卖他老人家一个人情了。” 见他不否认胁迫,狄仁杰呵呵的笑了几声,随后回了一句:“秦员外,你的条件太过分了,别说是本官接受不了,就算是令弟秦利见将军也未必赞同吧!” 第九十八章 禽兽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话说的没错,做官、为人都跑不处这个圈,巧取豪夺也好,阴谋诡计也罢,不过是人生存的手段,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也不受歧视。 如果秦寿靠打家劫舍,占山为王来致富,秦睿还瞧的起他,可他不敢把发家致富的脑筋,放在女人的身上,干这种事,不仅是无耻,而是特么的作孽了。 原来在来的路上,千骑特意“关照”了秦府的管家和几名家丁,得知秦寿可不仅是色胆包天那么简单,这个混账东西是想花小钱办“大事”,利用天灾称霸宁州的“桃色市场”。 他把低价买来的姑娘,模样规整的凌辱过后,统统赏给手下的打手继续玩弄,以收买其心,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买卖,落到秦睿手中的管家和家丁也在其中。 随后他打算通过秦家的名望,申请几张单子,开几间青楼,通过打压当地经营秦楼楚馆的方式,将宁州境内的所有的竞争者一网打尽。 计划虽好,可这需要大量的如花年纪的姑娘,大唐是不准良家女子无故入贱籍的,所以他就想趁着天灾的时候行这个方便,而且还花不了多少钱,这买卖多划算。 自己能享乐无边的艳福,还能把手下的心牢牢地攥在手里,更是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一举三得之事,不可不说秦寿的生意经,打的不是一般的精。 听到这些后,秦睿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被点起来了,这特么还是人嘛?这比老鸨子逼良为娼更不要脸,他还真没浪费自己那名字,秦寿是吧,真特么是禽兽啊! 秦睿与狄仁杰原本的计划是惩罚奸商,哄抬物价的名义,打秦寿一顿,再把囤积的粮食一网打尽,以解燃眉之急,让宁州的百姓能多吃两顿饱饭。 可现在让他碰见了这么件事,怎么能不怒不可遏,是以特意派人去将钦差卫队调了过来,直接把城西的秦府包围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去。 看着面色寒霜的秦睿走进正堂,秦寿赶紧上前,恶人先告状:“利见,贤弟,你来的正好,哥哥我正愁没人给作主呢!” “他-宁州刺史狄仁杰,仗着自己是官身,竟让想强迫为兄上交三千石粮食,你说说,这不是巧取豪夺,欺压良善吗?” “他欺负别人也就算了,可他竟然欺负到咱们秦家身上了,根本就没把叔父和你这位钦差副使放在眼里,这是要与我们历城秦家作对啊!” 对于秦寿的恶人先告状,狄仁杰表现的很淡然,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仅仅是捧着茶盏,美滋滋的喝着茶,好像此事与其一点关系都没有,秦寿说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那你想我怎么作?用钦差的身份把狄仁杰,罢官、抄家、流放三千里,还是给他扣上一顶贪污国帑,鱼肉百姓的帽子,将其全家处斩,你来选好不好!” 听了堂弟这话,秦寿的脸上顿时浮现灿烂的笑容,随即谄媚言道:“那倒不用如此,只要他给咱们秦家赔礼道歉,在地方上给予一些帮助,放他一马也不是不行!” “张嘴闭嘴都是为了秦家。”,点了点头,秦睿顺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直接就把高兴坏的堂兄打蒙了。随即对于门外的侍卫吩咐道:“搜,把那些姑娘和打手给老子找出来!” 说完这话,秦睿一把揪住秦寿的领子,直接把他拽到了院子,一边出手痛殴,一边高声喝骂,其出手之重,连跟出来的狄仁杰都频频皱眉。到底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将军,不是一般的狠,哪怕对自己的兄弟也是如此。 可听过秦睿喝骂之后,狄仁杰瞬间就改变了立场,他反而认为秦睿打的太轻了,这种混账东西就该把其千刀万剐。不,那太便宜他了,应该用车裂之刑,否则真是不解气。 “大灾之年,囤聚居奇,哄抬物价,与那些奸商一起对没什么油水百姓张开血盆大口,连骨头都要嚼碎了,丧心病狂如此,秦家的名声都被败光了!” “打着秦家的名义,为自己搜罗钱财,欺压良善也就罢了,你特么还敢趁着灾荒,威逼利诱老百姓把女儿卖了,供你和手下淫乐之用。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秦寿,你特么真没糟践自己的名字,你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秦寿。今儿,老子明白的告诉你,你踩过线了,不要说你是秦家庶出的子弟,就是李氏皇族,也难逃国法审判!” “今儿要是不杀了你,怎么能对得起秦家的列祖列宗,怎么能对得起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宁州百姓,怎么能对得起天子和太后的信任之情!”,话毕,秦睿蓄力踢出一脚,直接就将地上的秦寿踹了出去。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都有七情六欲,秦睿不敢说自己是个十全好人,可做人做事都先会摸摸良心,凡是三思而动,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秦寿这家伙倒好,荤腥不忌,凡事自己先快活了再说。 所谓***女必有报应,秦寿做下了这桩丧尽天良之事,他的妻儿老小早晚也会有此一报,有因必有其果,要不然怎么会有“自食其果”的这个词呢! “别,别,兄弟,你听哥哥解释,你听哥哥慢慢跟你说!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的!” “解释?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你的管家把什么都招了,有了这个人证,你觉得还不够吗?” 看了一眼秦睿手中的闪闪发光的横刀,秦寿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一边磕头,一边哀求:“兄弟,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我们这一支就我一个男丁,你杀了我,怎么与叔父和我爹交代啊!” “兄弟,你别忘了,我爹对秦家可是有大功的,要是没有我爹前后操持着,壮公过世后,这族长的位置,还能给你们这一支吗?” 就在秦睿上前要宰了这人面兽心的家伙时,狄仁杰上前拦住了他,正色道:“利见,他犯的时国法,你不能滥用私刑,更不能杀了他。 还是发到府衙审理后,依据国法处置吧!这样一来,对于你,对秦家,或者对他,都公正、公平!” 第九十九章 审出一条大鱼! 狄仁杰是明经及第出身,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又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他所说的方法无疑都是最稳妥的,即便是闹到朝堂上,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看到院子里瑟瑟发抖的女人们后,秦睿改变了注意,狄仁杰的话他不能听,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碰到了这般恶事,他不能因为人是堂兄就罔纵。 “狄公,本将听闻公为司刑寺少卿之时,一年之内审断万余案件,且无一错判,时人称公为神断。睿对公断案之能,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今儿咱们就来打个赌,要是一炷香之内,睿不能将此事料理清楚,那秦寿一班人等就交给宁州府,如何裁断全凭狄公一人决断,如何?” 秦睿这话说的让狄仁杰没法拒绝,首先秦睿是钦差副使,手握便宜行事的圣旨,可以全权处理宁州的一切事宜,其作为地方官员,没有理由干涉上差的作为。 其次,秦寿是秦氏子弟,作为秦家的少主,就算秦睿一刀砍了他,那也是合情合理的,这完全可以说是秦家的内部事宜,狄仁杰不能横加干涉秦氏的家务。 最后一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秦睿是千骑司的统帅,有与三法司相同的刑司之权,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不要说是秦寿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是封疆大吏对人家来说也不过是事后补一道本章而已。 看到狄仁杰点头,秦睿笑了笑,出言让那些姑娘都转过身去,随即提刀走向秦府的打手们跟前,冷声言道:“本将是千骑将军秦睿,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我的要求不高,谁老老实实把秦寿的罪行告诉我,谁就可以免死!” 话毕,见没人答话,秦睿回头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秦寿,向他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后,手中的横刀突然动了起来。刷刷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下三个人脑袋,这一手不仅惊呆了狄仁杰,更是把秦寿吓的怪叫连连。 不过,这并没有完,提起一颗人头,在众人畏惧的眼神中,秦睿挥刀削开头颅,随便挑一个人捏开嘴巴,就把脑浆灌了下去,院子里除了千骑和背过身不知道发生的姑娘们外,包括狄仁杰在内,所有人都吐了起来。 可这位把人弄得苦胆都吐出来的爷并没有停下来,依样画葫芦,照样又连着灌了两个人,然后声音平淡的说:“现在没有愿与本将合作呢?把秦寿的光辉事迹,说一说!” 他都这么说了,谁还敢不点头,秦寿的那些打手,一边吐着,一边伸手表示愿意合作,原本他们都是打算挺一挺的,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但实在没想到秦家的这位少主这么狠,给活人灌脑浆,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好吧!秦府的这些打手欺负良善还行,让他们抗这种刑罚,那根就是不可能的。 别说他们没见识过,狄仁杰这辈子断案无数,自认为什么样的刑罚都见识过,可这么“独特”的方式,还是平生仅见,他不得不承认秦睿确实有一手,比他这样的老刑官审的快多了。 吐过之后,狄仁杰先是摆手,让人把院子清理一下,把打手和那些女人都带下去,然后走到正在擦手的秦睿跟前,问道:“利见,你这招有什么名堂没有?” “有,当然有,这招叫碎胆!专门来对付那些色厉内荏,无胆无识的匪类!”,话毕,秦睿将手中的帕子丢掉,转身走到已经吓傻了,两腿之间湿哒哒的秦寿面前。 “堂兄,秦家人讲气节,重义气,从来不干***女的下贱勾当;按照家法,我现在就是砍了你,包括你爹在内的所有的秦氏长者,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听到堂弟还是要杀他,秦寿赶紧怕了起来,一边叩头,一边求饶,狼狈的样子,丝毫没有了昔日秦家老爷的风采,这让一旁的看着的狄仁杰频频皱眉。 “利见,利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利见,我要检举,真的,我要立功,只要你能留我一条狗命,我愿意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信我,他绝对是一条大鱼,抓了他,你能救更多的人,真的。” 恩?怎么地,干这种事也分帮结伙?有些惊诧的秦睿,拄着横刀坐了下来,挑着眉头言道:“说,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玩花活,我保证你比刚才那几个人死的更惨。” 秦寿敢玩花样吗?他当然不敢,下意识的看了一样不远处地上的鲜血,再想想他们的死相,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随即磕磕巴巴把他知道的秘密说了出来。 秦寿没从军的原因是因为其吃不了苦,可这不代表他不想当官,或者找个大靠山依赖,现如今像秦家这样只知道在军中埋头苦干的才是傻子,所以在好友的介绍下,他认识了一个叫刘熙的人。 其父正是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的当朝宰相-刘讳之,而刘熙自己也是神都城鼎鼎有名的纨绔,不管是狄仁杰还是秦睿对于刘大公子的“盛名”,那可真是如雷贯耳。 刘熙是色中饿鬼,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所谓投其所好,那些想攀上刘讳之高枝的人,都想尽了各种手段,弄各色的美女送到刘府供其享用。 秦寿想要取得刘公子的欢心,自然也要萧规曹随,才做下了这样的恶事,而且他那个开青楼的想法也是受了刘大公子的启发。 刘大公子见多识广,对于女人的要求是很高的,送到他的女子经过仔细的挑拣后,只有极其少数的人能留下,那些送到他心坎中的人,也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可剩下的人怎么办,总不能养在府中吃白食吧,所以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他把看不上的那些,则统统扔到刘府为后台的青楼中,为他们刘家赚取金灿灿的铜钱。 “奸***相,不仅祸害了庐陵王,乱了国家根本,更是纵容其子,对我大唐的良善百姓,敲骨吸髓至此,孰可忍孰不可忍!”,狄仁杰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而秦睿则比狄仁杰要理性的多,刘讳之那种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皇帝也别想把他怎么样。于是,用横刀挑着秦寿的下巴,歪着脑袋言道:“我要确凿的证据,如果没有,你还是难逃一死!” 第一百章 新丁加入! 秦寿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这种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永远都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即便他是想攀上刘熙的高枝,他也留下双方往来的密信以为万全。 可刘讳之不仅是太后的心腹之臣,更是北门学士的领袖之一,证据就是再充足,他也有办法通过自己在朝中的影响力,扭转颓势为儿子脱罪,所以这并不是一个好办的事! 而且刘熙的事要想进行下去,根本就绕不过武三思,这家伙不仅是钦差正使,更是武氏宗族的二东家。以宁州的事为借口动与武氏亲密的刘讳之一家,他是不得不过的一关,这是狄仁杰和秦睿一致的观点。 狄仁杰有一种说法很有意思,官字两张口,是非黑白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只要政治筹码够了,双方都互惠互利,各有所得,那什么事都是有商量的。 武氏一族的人怎么了,武三思不想恭列于宰辅之间吗?他就没想过超过武承嗣吗?他就不想在朝廷上一言九鼎吗? 如今这年月,朝堂上什么样的野心家没有,异姓臣工尚且如此,身为外戚之首的武氏一族的掌权人之一,他武三思就能例外了?想要在这种局势中有所建树,有所作为,达成心中所愿,首先就要习惯与任何做利益交换。 看到秦睿一脸玩味的盯着自己,狄仁杰笑着说一句:“别那么看着老夫,你今日突然改变做好的约定,又在秦府中发了那么大一顿火,老夫就明白你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了!” “别惊诧,你最大的破绽就是太爱惜羽毛了,你不允许秦家有任何人踩过底线,即便是同族兄弟,你也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因为你怕乾坤倒转之后,被人秋后算账!” “在别人看来,你也许是正直,眼睛里不揉沙子,有大义灭亲的美德;可老夫自认为阅人无数,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 听到这里,秦睿的眼睛眯了起来,狄仁杰不愧是狄仁杰,大名鼎鼎的神断,果然名不虚传!那么一点点破绽,就把过去的见闻、帮他遮掩,及秦府用刑的事串联到了一起。在零碎的中需找答案,见微知着如此,绝对是秦睿从来没遇到过的。 好奇心,都是好奇心坏的事,明知道狄仁杰是个不好对付的人,还不把尾巴都收起来,最后让人家看出来了,这又能怪的了谁呢! “狄怀英就是狄怀英,什么人在你面前装蒜,都像是蒙着眼睛,光着屁股在路上跑!”,秦睿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随即又歪着脑袋说:“可你没有证据,就算上了本章,又有谁会信!而且,只要我想,完全可以在你说出去之前,合理合法的杀了你。” 狄仁杰对于这一点并不奇怪,他心里很清楚,秦睿谋划的事情是天大的事,风险大,难度高,一旦失败将有数不尽的人头落地,谨慎是在所难免的。 可他不得不承认,秦睿他们选择的这种温和的方法,要比其他人更加成熟,对国家和社稷更加有利,对于年轻人能耐下这么大的耐心,不骄不躁,狄仁杰很是佩服。 “哎,利见,老夫也没说要把事情抖出去,你又何必如此的紧张呢!”,狄仁杰笑着回了一句。 “那你想怎么样?”,把手从腰间收回来的秦睿,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这个小老头。 “老夫要加入!老夫替你去解决武三思,让武氏一族作壁上观,算是纳个投名状,如何!”,掸了掸袖子上的灰,狄仁杰笑着回道。 在历史上,狄仁杰确实是李唐的忠臣,武太后能还立李氏为嗣,他可以说是居功甚伟;可见识过太多与史书上不同之处后,秦睿就不敢相信太多了。今儿狄仁杰这么高调的把窗户纸捅破,谁知道他是不是提前给自己设计好了,引自己入彀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要知道人都是不可靠,只有死人才能老实,最把靠了,狄公,你说对吗?” 听了这话,狄仁杰从袖子掏出一枚鱼符递给秦睿,看清楚那鱼符上的名字后,秦睿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不为别的,因为另一半鱼符此刻就在他手中。 “这是大事,你就不怕我是反水的吗?要知道你手中的这枚鱼符可是有万斤之重!看错了人,可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老夫说了,对自己的识人之术还是有些信心的。既然你识得这枚鱼符,那就说明那个人选择了你,虽然他有徇私之嫌,可不得不说他的眼光不错。” 老而不死是为贼,狄仁杰虽然还没有老到那个份上,可他确实是个老狐狸,隐藏的真是特么够深的了,谁能想到他这种跟脚的人也能被挑中呢! “既然如此,那睿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狄公可以任意施为,睿静候佳音也就是了。”,秦睿靠在车架中的垫子上,怡然自得的说道。 ......,事实证明,狄仁杰确实有一套,武三思被他唬的团团转不说,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不管怎么搞刘家,武氏一族全当什么都没看见,这么轻松就拿下了,的确让人惊诧。 不仅如此,这老头儿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竟然让武三思和随行的御史郭翰,两个注定尿不到一个壶的人,在赈灾完成后联名上表武太后举荐他出任—冬官侍郎。 从而让其在一夜之间由州官刺史跻身重臣之列,而其宁州刺史的职务也由他举荐的河东裴氏南来吴房的-裴守真出任。 看他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秦睿才明白,这老家伙完全就是扮猪吃老虎,他这就是蛰伏等待时机,然后换身袍子就登堂入室了。这样的人心机深不可测不说,官场上这一套也让他吃的明明白白的,确实厉害,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很多年以后,狄仁杰年迈致仕,秦睿曾经问过他为什么相信自己,难道就凭着他的那点接人待物经验,就敢下这么大的本来赌。 可狄仁杰却给了另外一种说法,如果他看错了秦睿,袖子里的毒箭就会把其送上西天,他相信即便秦睿的功夫再好,也休想在那么狭小的车架中躲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武三思、秦睿等人功成身退率部返回神都之时,太后的銮驾已然返京,对于宁州赈灾有功臣僚,经有司核准后,不论官职、爵位大小,皆照例论功行赏。 赏不赏赐的秦睿不在乎,他回京之后,立即吩咐负责千骑情报的庞岭,以及审讯的孙征、吴宽等人,调集人手全力侦查刘熙及其爪牙在神都的罪证汇成卷宗。 十日之后,千骑将军-秦睿上本弹劾,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刘讳之的长子-刘熙,收受贿赂、包赌庇娼、草菅人命、逼良为娼等一十三条大罪。 神都及其党羽为恶之地的百姓,对其等一干人等敢怒不敢言,民愤何其大也,此等贼僚若不铲除,朝廷将尽失人心,着请旨缉拿刘熙及一众党羽,以正国法,以平民愤。 秦睿的本章一出顿时在朝中掀起了一阵浪花,一人是位高权重的宰相,另一人是手握皇室精锐卫率的千骑将军,他们二人都是太后的所拔擢之臣,如今毫无征兆的掐了起来,群臣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上面的决断。 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刘讳之和秦睿,对于太后都有功劳,都是属于那种能办事,会办事的臣工,大伙倒是想看看,在这两个人之间,太后到底会选择那个。 在秦睿上本的第三日,武太后颁旨,牵涉宰相之家,兹事体大,不可小觑,着命千骑司、内卫共同审理刘熙一案,勿使有罪、遗祸百姓之人走脱一个。 临淮县男府(刘讳之的府邸),刘讳之冷脸看着儿子被千骑押走,随即走到在凉亭饮茶的秦睿面前:“秦将军,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我儿!” “无怨?无仇?刘相还知道这两词,好,很好!那卑职倒要请教相爷,那些被令公子所凌辱的女子何辜,他们父母兄弟又该去向谁讨回公道呢!” “是,相爷可以鄙夷他们命贱,可以把责任推到那些攀附令公子之人的身上,但养不教,父之过,相爷身为人父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相爷位在中枢,权掌凤阁,位列人臣之首,常常把百姓的福祉放在嘴边,难道就因为恶之人是你儿子,这一切就不作数了吗?” 对于秦睿质问,刘讳之毫不以为意,背着手,肃声回敬道:“秦将军,本相入仕多年,为百姓谋福祉之事不知凡几,怎么让安顿百姓,老夫自认为比你知道的多。” “老夫是对刘熙疏于管教,可他毕竟是老夫的儿子,将军如能卖老夫一个面子,大事化小,老夫将永记这份恩情!至于那些人的家属的抚恤,千骑可以随意出价,老夫绝不还口。” 刘讳之并不是被秦睿的说教给吓唬住了,像这样的漂亮话,他随后就可以说上几十句;恰恰相反,他是被太后给吓着了,自己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国家宰辅,连续三天递牌子求见,都没进得去,这不值得害怕吗? 是,他是于太后有功,可这辅助废帝之功,也在许与不许之间,一旦太后有了别的想法,或者想那他当筏子,用来替太后背上废帝的硕大的黑锅,那刘家就岌岌可危了,所以他不得不放下身段,在秦睿这小辈面前低三下四。 刘讳之在太后跟前当差多年,他太知道太后狠下心来,那可六亲不认的,杀伐决断不让须眉男儿,否则她怎么会做到如今这个位置上呢!刘讳之怕,不是一般的怕,阖府上下,乃至全族老少的命都在这一哆嗦了。 “刘相,睿为官为将向来谨慎,不尘埃落定之事,从来都不说瓷实话;可今儿,末将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儿子刘熙死定了。” “不仅他要死,他手下的鹰犬和攀附之人,一个都跑不了,就算侥幸跑了,千骑也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不为别的,就为那些被他们淫辱的汉人姐妹!”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身为军人,保国安民是秦睿的本分,他去看过那些从青楼中被救出来的女子,听过她们哭诉过在那里的遭遇,但凡有点血性和良心的汉子,那个能不动恻隐之心,那个能不恨刘熙等人卑劣行径。 “秦睿,你,你欺人太甚,你以为本相是如软弱可欺,任人宰割之辈吗?别忘了,老夫可是北门学士的领袖,你别以为你一定能赢!”,面色铁青的刘讳之怒声喝道。 “相爷,你我输赢,无足轻重,天理昭昭,是非曲直才是最主要的,尤其是那枉死之人。” “另外,末将提醒相爷,贵府中被送来的女子,请即刻交接给内卫,若是再有无辜之人殒命,怕是相爷也吃罪不起!”,话毕,不顾刘讳之涨红的脸,秦睿起身离开凉亭,向府外走去。 秦睿心里明白刘讳之当然不是惧怕他这个千骑将军,他真正怕的是太后过河拆桥,废帝的事虽然过去很久了,但私底下还有不少人为此诟病,这让皇帝和太后很是尴尬。 裴炎死了,那要想把舆论转嫁,那刘讳之就是最好的冤大头;这家伙能当宰相,自然也不是傻子,所以常常把废帝之功,挂在嘴边,每每口称顺天之意,乃大义之举。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是想把太后和自己都从废帝的事件中摘出来,可有心的人也不难发现,即便怎么摘,旨意毕竟是太后下的,刘讳之此举是好心办坏事,屎盆子一股脑的扣全扣在了太后的头上。 在弹劾刘熙之前,秦睿与狄仁杰谈过,二人一致认为,太后要想把称制进行下去,就必须把自己摘出来,所以这个时候对刘讳之的儿子动手,并不存在太大风险,也能为老百姓出口恶气,为何不做呢! 至于刘讳之抬出来的北门学士,秦睿丝毫都不担心,不说太后会料理他们,就算没人阻拦,又有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刘熙这样的孽畜子出头求情,甚至与千骑司这样的皇家卫率为敌呢! 第一百零二章 斗嘴! 千骑司清一色的大老爷们,照顾姑娘们多有不便,所以秦睿才提议把人交给武幽兰,她那有一些女兵,照顾起来方便不会,还能抚慰下受到惊吓的姑娘们。 秦睿的想法是挺好的,可刘讳之当日并没有将那些女子送到内卫府,在衙门等了一天的武幽兰还以为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不顾夜深叫开了千骑司的营门。 是时,秦睿还在监区津津有味的观看孙征和吴宽二人的“表演”,还别说,真没白花那些气力把这两个家伙弄回来,端端是刑讯的行家里手,这手段硬是要得。 听到武幽兰来了,秦睿对书吏们交代一声,转身回到大堂,一边净手,一边说:“幽兰将军,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在后面忙活了一天,连口吃食都没顾上,一块吃点吧!” “别客气,这种用锅子涮吃的法子,加上油碟,可别有一番风味,我保证你吃过一次,一定会喜欢上这种吃法!” 看到武幽兰还稳稳坐在椅子上喝茶,挽着袖子的秦睿又随口补了一句:“来啊,客气个什么劲儿,吃完了咱们谈谈案子!” “秦将军,吃不着急,临淮县男府的人为什么还没送到,你与刘讳之达成什么约定了?”,武幽兰挑着眉头问了一句。 交易?听武幽兰这话,秦睿才知道,刘讳之那个无视其子贪赃枉法的宰相,竟然真的没送人,这老东西是要顽抗到底啊! 一把抓起架子上的横刀,秦睿又对外吆喝了一声,让小的穿戴起来,跟着他去临淮县男府把人抢回来。 “哎,你疯了!无旨搜查宰相府邸,那可是要砍头的,你比别人多长一个还是怎么得!”,武幽兰一把抓住秦睿的胳膊,又对院子里士卒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赶紧散了。 “我跟你说刘讳之就是纸老虎,看着挺吓人,其实一捅就破;再者说,他就想告我,本章递的进去吗?”,秦睿毫不在意说到。 痛打落水狗,这老东西如此的不知好歹,那为什么要惯着他呢!参老子,他做梦去吧,那些御史恨他恨的牙痒痒,谁会为他出头。 “是是是,他刘讳之就是一条老狗,可你也别忘了,他就是狗,那也是太后养的。咱们都是做臣子的,该顾的体面,还是要顾的。” “再等一晚,明日天亮了,我亲自去一趟刘府,面子给过了,要是还不知道好歹,我就以办案为由抢人,别人也找不到借口再说什么!” 刘讳之就是再混账,再令人看不起,他也是当朝的宰相,即便是理亏,他也得有个台阶下,否则把人逼急了,是容易出乱子的。 咦?“不对啊,你什么时候这么识大体了?书看的多了?还是生病?亦或者跟着太后信佛了?”,秦睿面带狐疑的问了一句。 “油嘴滑舌!我听说千骑的兵私下里都跳脱的很,看你这德行也就是明了问题出在那里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你。” 话毕,武幽兰一把夺过秦睿手中的横刀,摆在架子,随即又对秦睿招了招手:“入座吧,你不是饿了吗?边吃边说吧!” 一边用筷子下着肉、菜,武幽兰沉声言道:“秦将军,刘熙和那些窝囊废,不用多说,只要案子的原委审结了,都免不了去东市口挨上一刀!” “可这样一来,你就与刘讳之结下了死仇,结果不难猜,要么你把他弄死,要么他把回过神来把你弄死,再无化解的可能,我更倾向于前者。” “打蛇打七寸,刘讳之连庐陵王都敢拉下马,他有什么不敢做的,那就是条毒蛇,这次不掐死,早晚不定什么时候,从阴暗的角落窜出来就咬你一口。” 与刘讳之相比,武幽兰当然选择保秦睿,不说秦睿曾经救过他,单说官箴、人品,二人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她主动提出的借着这次的机会干掉刘讳之,内卫可以从旁协助,帮助遮掩一二,完全可以在太后和朝臣那过关。 对于武幽兰的好意,秦睿自然是不能拂了的,随后回道:“你说的道理我明白,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就像你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如此大恶,可见刘讳之私底下也未必能好到哪去。” “可一切都基于证据,现如今就看刘熙及其党羽,在作恶之时,是否受了刘讳之的包庇;咱们是军人,也是刑官,办案子要讲究实事求是,用冤假错案来杀宰相,这个例子不能开,最起码不能在咱们手中开!” 没错,动刘熙之前,秦睿就想过与刘讳之不死不休,死磕到底;可宰相不同,他们国家的重臣,是天下官吏的表率,如此伎俩用在他们身上,至皇权和国家律法为何地! 秦睿平时是不守规矩,也不愿意守规矩,可他和武幽兰统帅的是皇家卫率,国之劲旅,干这种栽赃陷害之事,实在是有损军人的荣誉。 “平常看你挺跳脱的,关键时候倒循规蹈矩起来,你说你是不是首鼠两端之辈!”,夹着菜的武幽兰,白了秦睿一眼,反驳了一句。 呵呵,“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故事你没听说过吗?在我理解看,就是一边流眼泪,一边动刀子砍人,你在太后身边这么久,不会连这点佛教典故都没听说吧!” 看着秦睿在她面前吊书袋子,武幽兰笑了笑,随即言道:“虚伪,巧言令色说的就是你,再说我读过的书总比你多吧!” 虽然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武幽兰毕竟出身皇室,该学的东西,她是一点都没落下;即便秦睿是武勋世家中难得的有学问的子弟,跟人家也是比不了的。 “哎,那可不一定,书嘛,够用就行了;读的再多,不能活学活用,那岂不与国子监的那些家伙一样了,谁看到都得在背后骂一句:脑袋被门挤过的傻子。” “那不用说了,下次国子监再为名声打官司,直接到你千骑司来就好了,除了你秦利见,谁的嘴会这么损呢!”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两位皇家卫率的领袖,一边吃着饭,一边互相怼着对方,外面侍卫的千骑和内卫都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明白两位将军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刘讳之,是你找死的! 内卫府统领是什么脾气,满朝臣工都清楚,那是个比男子都霸道的女人,凡是跟着她拧着来的,那绝对是没好果子吃的,所以臣工们对于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无不退避三舍。 武幽兰之所以敢在秦睿面前托大,就是凭借的就是她这个霸道脾气,如今她这个内卫府的统领,又亲自上门讨要,面子已经给刘讳之留足了,再不识相也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可让人意料不到是,临淮县男府那些“进贡”给刘熙的女子,此时俱已七孔流血而亡,关节也被铁签子固定住,摆成挺身直跪的姿势,放在院子里,那阵势即便见惯了生死之人,也不由脊骨发凉,倒吸一口凉气! “刘相,你这是何意?是想违逆太后的旨意,还是想以此阻挠皇家卫率办差!”,攥紧了手中的横刀,武幽兰面若寒霜的咬牙问道! “没什么意思!幽兰将军,本相就是管教一下家奴而已!你可不能压下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老夫可承受不起!”,话毕,刘讳之一挥手,管家就将一沓子纸交给了武幽兰。 这些纸不是别的,正是这些女子的卖身契,唐律明文规定,这些女子既然卖身临淮县男府,那就是刘家的财产,与府中的牛羊、猪马无异,生死皆在刘讳之一念之间。 不管刘熙得到这些卖身契的手段是否光明正大,卖身契都是受唐律保护的,是合法的手续,而且人已经死了,就是想推翻这些卖身契是非法得来的也没办法,刘讳之这明显就是玩死无对证。 至于刘家在外开设的那些青楼,从里到外都是由外人在打理,除了能证明他们与刘熙来往密切以外,什么也证明不了,这一招是所有的勋贵都惯用的手段,目的也正是为了防范这一手,现在他终于用上了。 而且,从他那阴森森的笑容就不难猜出来,这老家伙是弃车保帅,壮士断腕,打算保全相府老小,以待时机,再与秦睿死磕到底了。 “刘相,心肠不是一般的硬,儿子都能轻而易举的舍弃,手段也端端是上承,下官佩服!” “可你今儿扫的不仅是千骑的面子,更是扫了内卫的,与两府皇家卫率结怨,相爷好魄力!” 对于武幽兰的恫吓,刘讳之不仅没怕,反而嘿嘿一笑:“将军说这话,让老夫好生糊涂!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刘家出了刘熙这样的逆子,老夫也有责任!” “都怪老夫平时过于注重朝务,疏于管教,老夫自会上本请太后治罪的,至于你们两府军卫纵然有皇权赋予的特殊权力,也无权在相府陈兵!” 刘讳之的意思很简单,刘家与逆子一刀两断,那刘熙犯下的罪过也就与刘府无关;皇家卫率的权力再大,也管不着相府;想要动刘家,不是不行,拿圣旨来。 “好,相爷说话,本将也无话可说,但这些尸首,内卫要带走!一来归档,二来早点入土为安!相爷是当朝宰辅,执掌凤阁,那定是有一颗心怀天下的仁心,应当不会拒绝下官吧!” 武幽兰这话一出,刘讳之举手作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言道:“将军请便,老夫还有回房写本章,就不留将军了!” ......,千骑司大营-帅堂外,看着那些姑娘七孔流血的脸庞,秦睿及翟锋等人都面色铁青,弟兄们都是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不是没见过死人,可对于手无缚鸡之力女人也这般狠辣的,的确头一次见。 “刘讳之身为一国之相,手段却如此刁毒,狼心蛇性如此,将来一定祸国,还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把他扳倒,为国除奸!”,薛讷板着脸,咬牙切齿的说着。 “慎言说的对,将军,这种老王八蛋就该被弄死,他遭下了这么大的孽,就该断子绝孙!”,程齐之也阴着脸接了一句。 他们俩的话说完,千骑司的其他将校也都义愤填膺的附和着,用他们话说,没看到,或者是道听途说也就算了;可既然眼睁睁的见到了,那任何有良心的人,都不能看见了当没看见。 再让刘讳之这种草菅人命,视百姓为刍狗的人当宰相,这大唐的锦绣山河,早晚也得让他给糟践了,奸相误国,不能让这种人再掌权了。 “行了,怎么做,秦将军自会考虑,你们都退下去吧!”,看到秦睿在原地攥拳喘着粗气,武幽兰还真怕他带兵杀向刘府,所以趁着他的火还没有发出来,赶紧把人都打发下去。 武幽兰的话在内卫是圣旨,可在千骑却不算什么,看到将军对他的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奈之下的她只能把秦睿拽进正堂,心里还叨咕一句:将不下令,兵不卸甲,好将、好兵! “说说吧,你想怎么弄那老家伙,内卫全力的配合你!”,武幽兰也是女人,看到刘家这么对那些姑娘,她心里当然火了,所以不避风险也要拉刘讳之下马! 呼,长长的出了口气,秦睿接过武幽兰递过来的茶,他的确是小看刘讳之,也低估了人性的险恶,如果他再多想一想,甚至昨日与其直接撕破脸皮,这些人也不会枉死,这都怪他谋事不周啊! “刘讳之权掌凤阁,位极人臣,即便是拿他儿子做筏子,把从相位上拉下来,太后顾忌朝廷的脸面,也会赐鸩酒,如此轻易的就弄死他,岂不是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虽然很不情愿,但武幽兰不得不承认太后一定照此颁布旨意,那样的话确实太便宜他了。沉吟了片刻,没想出什么法子,沉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凉办,他刘讳之做得了初一,那咱们为什么不能做十五!老子要让知道,这个世上最可怕不是什么鬼神之力,而是成千上万颗人心。”,含怒的秦睿狠狠地,拍了一下帅案,咬牙切齿的说着! 秦睿的话算是把武幽兰弄糊涂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家伙卖的是什么官司,随即皱着没有问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说话的时候,不要说一半留一半,年纪轻轻怎么与老吏一样那么多臭毛病呢!” 第一百零四章 打一场人民战争! 孟子说: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武幽兰得承认,她的思维真是跟不上秦睿,虽说着这家伙从祖辈开始吃军伍饭,都是没什么学识的粗人,到了他这一辈却没想到学会吊书袋了! 不过秦睿这法子却没错,皇亲国戚也好,在朝为官也罢,凡是位高权重者,莫不把名声看的比性命都重要,因为只要保持了好名声,他们家族才能获得令人敬畏的名望! 想要搞垮一个家族,那就得先搞臭他们的名声,而秦睿这个法子,却可以一夜之间,将刘讳之的名声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不说,如果真能如意,那可是解气啊! 秦睿的法子是这样的,他让程齐之去国子监,借用那里的学子,将刘熙的恶行,以及其父刘讳之虐杀那些姑娘的事写成告示;然后借助皇家卫率在宵禁上的特权,让内卫把每个学子都到坊市中。 翌日一开市,张贴布告,将刘氏父子的恶行,公之于众,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公愤;百姓们可不管他刘讳之的官儿有多大,只要戳中了他们的肺管子,那绝对是照骂不误。 其次,将那些惨死姑娘的遗体全部送到大理寺去,摆在府衙门外,敲鼓鸣冤,当堂状告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刘讳之,草菅人命,为掩盖其子罪行,虐杀无辜百姓的恶行! 当然,秦睿知道刘讳之手中有那些卖身契在,大理寺根本就治不了刘相爷的罪,不管魏元忠和明珪如何想帮他,也不可绕过国家律法,直接裁定刘讳之有罪,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当堂释放。 而这种效果恰恰就是秦睿所希望的,他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激起民愤,在民众的怒火上再加上一把柴火,让它烧的更旺盛一些! 而最后一点,就该让千骑和内卫在神都的情报网发挥作用,让他们四处散播国法难治其罪,民力尤可为之的论调,匹夫之怒,也是能伏地二人,血溅五步的! 被秦睿这么一搞,神都城这几天大街小巷骂的都是刘讳之父子,方言就不说了,咒骂他们的版本就有几十种之多,尤其可见刘家让京师的老百姓恨成什么样了! 即便是刘府的下人,也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刁难,买菜,买布,买药材,凡是老百姓经营的营生,不管价钱开的多高,都不会有人卖给他们。如果敢多嘴理论,那不用说,一准被周围人群起而攻之,打都不知道谁打的。 一时间,临淮县男府,上至宰相-刘讳之,下至府中的奴仆,全都成了过街的老鼠,不管走到哪都是骂声一片;民愤难平,为了不把自己牵连进去,不少与刘府是通家之好的,纷纷自觉选择切割,谁也不想被拖进这个泥潭中。 话说的俗气一些,甭管刘讳之从前知不知道儿子做过什么,他现在就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就算从孟津港跳到黄河中,也洗不清自身的嫌疑。不,准确的说,从他杀那些姑娘开始,整个刘家都被他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刘家名声彻底臭了,我敢确定,自大唐开国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勋贵被百姓如何的痛恨过。而且,我收到风,国子监那些修史的家伙,已经决定把此事学到史书中。” “一旦此事尘埃落定,不管刘讳之怎么死,他都会被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史笔如铁啊,即便是再有权势的人,内心再强大的人也受不了!” 话毕,武幽兰难得的笑了笑,悠悠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的出来,她对现在这种情势非常满意。刘讳之事必死无疑了,这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了。 “这样你就满足了?这才刚刚开始!刘讳之此时的内心必定是烦躁不安的,心绪不宁,自然很难用理性的方式判断事务,这也是正是我们进功的最佳时机!” 听了秦睿这话,武幽兰的精神立马来了,连忙放下茶盏,面露喜色的问道:“要动手吗?给三法司施加压力,让他们顺应民心,以刘熙为借口,共同请旨羁押刘讳之!” 武幽兰这话又说回去,秦睿连连摆手,要想请旨早就请了,而且不需要什么借口,就能把旨意请下来,也用不着搞这么多花样,废这个精神头! “幽兰将军,人民战争这个词你肯定没听过,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你总知道吧!既然决定了不能便宜刘讳之,那就得让死无葬身之地!” “我做了一些安排,明晚临淮县男府一场大戏,我也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终生难忘!也给那些食民而肥的官员一个警告,让他们明白老百姓是得罪不起的。” 看到秦睿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武幽兰不由得想起了永徽朝的那根擎天之柱-闻喜公-裴太尉,精兵事,善权谋,再给他二十年的时间,怕是就要称呼他一声秦太尉了。 没听过他受过什么名师指点啊,这些东西他都是跟谁学的呢?难道这世上真有一夜通窍的奇才?武幽兰不知道。 可她明白一个道理,喂狗一日,它记人三年,帮人三年,恐怕有些人用不了三日就会忘却了,狗永远是狗,可人有时候他不是人。 刘讳之这辈子做的孽太多了,遭报应是早晚的事,碰到秦睿这样的人生劲敌,算她倒了八辈子血霉。 “哎,我觉得你明年应该去考一下明经!” “啥?考明经?好好的,怎么没头没脑的说到这上头了?再说,我官秩四品,还考什么明经啊!” 武幽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可这却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看到秦睿诧异,随后回了一句:“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话毕,又把脸板了起来,端起茶盏用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第一百零五章 淹没在汪洋大海之中! 宵禁制度从大唐立国以来,一直都严格执行,没有特殊的身份,或者执行特殊任务,即便朝廷的官员不敢在轻易违背,因为金吾卫的板子从来都是不认人的。 可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几十年都没断过寻街的金吾卫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人们纷纷从自家门口探头探脑的向外看着,寻觅着那支军队的身影。 确定没人,百姓们则拿着菜刀、扁带等家伙式,不约而同的走到了临淮县男府门前,有些拿烂菜叶的还不停向院子扔去,口中还咒骂着刘讳之的祖宗十八代。 刘讳之是宰相,平时为官做人也很嚣张,可不代表他是傻子,没多留个心眼,防别人一手,所以府中的家丁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壮小伙,而且人人都配了家伙式,手里握着明晃晃的横刀,他们当然有胆子吓唬一下来此闹事的百姓! 对于府邸门前出现这么多义愤填膺的百姓,刘讳之很感到很奇怪,官身尚且不敢违背宵禁法令,更不要说老百姓了。而且,外面来了这么多人,动静闹得这么大,金吾卫的人即便巡逻存在疏忽,这人也该来了吧! 既然他们不来,对此视而不见,那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秦睿那小贼动了关系,使了人情,特意让附近的金吾卫在今夜消失,给那些贱民机会,围困宰相府。 卑鄙,太卑鄙了,被差点气晕的刘讳之站在院子里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把秦睿的祖宗十八代和全家的女人都问候了一遍。可光骂人是解决不了问题,外面的那些刁民显然都是憋着火来的,所谓民情如火,这些人可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 为了保障府邸的安全,刘讳之不得不告诉府中的家丁,谁干冲击府门一步,杀无赦;必须坚持到天亮;天亮后人都出来了,金吾卫就是想帮着秦睿,也不得不派兵来驱赶这些刁民。到时候再想办法,去找找关系,看怎么能制止秦睿这小畜生发疯。 刘讳之的想法是好的,可他们家的家丁会的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与千骑的探子身上有着天壤之别。 看到时候差不多,乔装打扮的庞岭喊着号子,带着他们冲向的刘府的家丁,用手中的菜刀不停的收割者刘府家丁的性命。而他们身后的百姓,也在血腥的刺激下,跟着庞岭,嗷嗷叫的冲了上去,加入了战团。 没用多大一会儿,刘府的家丁就因为死伤惨重支持不住了,怒在火中烧的百姓们也随着他们的退步冲进了刘府。 不管男女,不管老幼,反正就是拿手上的家伙使劲的招呼着,平时见人自觉高一等的刘府中人也在人群中不断的嚎叫着,他们希望以此能让这些人动一动恻隐之心,手下留情。 看到自己的母亲以及妻妾老小倒在血泊之中,拿着横刀砍杀的刘讳之不由得哀嚎着:“秦睿,你个贼畜生,你的心肠怎么这般歹毒。早知如此,老夫就应该在你翅膀没硬的时候宰了你!” 当然了,刘讳之的骂声注定是要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而被他咒骂的秦睿,此时正在刘府对面的阁楼中与武幽兰饮茶,二人坐在窗边,有滋有味的看着下面的一场好戏。 “好一个人民战争,秦将军,你一手够高明的了,刘讳之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你会用这招!看来,我以后要把你加到不能招惹的名单中了,得罪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话你说对了一半,他刘讳之得罪的不仅是秦某,也不是一小撮庶民百姓,而是成千上万颗人心!幽兰将军,你记着,得罪权贵没关系,只要利到了,什么都有缓。” “可老百姓是不能得罪的,不要说我们这些做将军的得罪不起,就算是天子和太后也是得罪不起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这个道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都被逼出来的,想想隋末的农民起义就知道了。” 秦睿这招叫借势,借着民愤去办律法无法解决的事,他相信下面那些被激怒的百姓,一定会把刘讳之这奸相食肉寝皮,至于那些被他们父子折磨致死的人,也可以瞑目了。 “是啊,今儿算是见识到庶民之怒了,你说对,今夜的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话间,武幽兰又把茶杯都满上,继续说:“不仅我忘不了,京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估计也会引以为戒!” “可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你是怎么说动金吾卫的,找你三叔了?可左右金吾卫军他一只手也揽不过来吧!你是怎么说通他们,让其心甘情愿的冒险帮你的。” “而且这些百姓怎么办,难道说你还要去洛阳府找魏元忠求情,让他开开恩?不现实吧,那老头儿固执着呢!” 听到武幽兰说这话,提起茶杯的站在窗前的秦睿,嘿嘿一笑,随口回道:“我三叔跟我爹一样,都是顽固的老头,想说服他根本就不可能! 要怪就怪刘讳之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而且连将士们的响钱都克扣,所以金吾卫上下都希望他赶紧倒台。” “至于魏元忠,那就更不用想了,想让他徇私枉法,那比登天还难,等刘府的事完了,就会有金吾卫来驱赶他们,顺便报给洛阳府。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法又不责众,魏司刑也只能认糊涂账了!” 前面、后面的事都环环相扣,衔接的事相当完美,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给,甚至连怎么报衙门的是都想好了,刘讳之死的不冤枉,秦睿为了把他搞死,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如果可能武幽兰真想提醒一下刘讳之,下辈子投胎,最好躲着点秦睿,要是再让犯到这家伙手里,那还不如投生畜生道呢! “哎,秦将军,我怎么觉着你早就想弄死刘讳之了呢!这法子在心里想了很久了吧!是不是还想着李显被废那事,惦记着替他出头气呢!” 盯着刘府动向的秦睿抿了一口茶,面色淡然的回了一句:“你说呢!” 第一百零六章 瞎了你们的狗眼! 秦睿老早就提醒刘讳之***女、必有报应,千万不可因儿女之情,助纣为孽;可刘讳之不听,硬是将那些无辜之人折磨致死,甚至还损毁她们的尸身。 可仅仅几日之后,她们的家的女眷皆遭受折磨致死,不可不说这报应来的太快了,而刘讳之本人也在百姓的万丈怒火下被乱刀分尸,头颅被人当成球一样踢来踢去的。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刘家今日的果,不过是刘讳之自己种下得因而已,没什么可值得同情,而他的家小平日又以民脂民膏为食,如今就算还利息了。 神都洛阳的夜晚,格外的清净,无了睡意的秦睿和武幽兰驱离后面跟着的侍卫,打算回千骑司去办差,将刘熙等人的案子结了,该判的移交三法司判,该继续补抓的去抓。 可没有到千骑司的大营,道路两旁突然围上来两队羽林汉子,将秦睿与武幽兰围了起来,引得二人不由得皱起眉头,看来今夜的鬼不少啊,手都敢伸到他们俩身上了。 “两位将军,请移步,我家主人有要事相请!”,一个领头的汉子以命令的口吻说着。 听了这话,秦睿和武幽兰不由相视一笑,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羽林卫还弄出主子来了,除了天子和太后,他们还有别的主子吗?这不是笑话,滑天下之大稽吗? 太后要见他们俩,用派这些虾兵蟹将来传吗?搭眼秦睿和武幽兰就看出来了,这帮家伙绝不是奉旨来的,或者说的更干脆一点,他们是矫诏而来的。 “回去告诉李多祚,看在同殿为臣、同军为将的份上,本将就当没发生过此事,不予追究。”,武幽兰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本来心情挺好的,可这帮混蛋一出现,什么兴致都搅合了。 “回幽兰将军,李多祚不过是左羽林将军,他还做不了末将等人的主,请二位将军不要为难小的们,移步与我家主人见面!”,那头领面色淡然的回了一句,话毕还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绑了,带头套。 武幽兰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一个偏僻之将竟然敢对两位皇家卫率的领袖无礼,施加绳索以缚之,这就不是反了天吗?羽林卫算什么东西,蹬鼻子上脸的不知所谓。 就在武幽兰要动手教训他们的时候,秦睿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异样后,又看了看他的脸,也就听之任之,任由他们绑了,戴上头套。 稍时,洛阳城东的一处宅院,秦睿和武幽兰被从马车上被拽了下来,押到了正堂之后,才为二人解下了头套,但却言辞拒绝了他们松绑的要求。 呵呵.....,“哎呀,能一次请到两位皇家卫率的领袖,某还真是有三分颜面!这人啊,那说去呢!刚刚还高高在上,挥斥方遒的,现在呢,却沦为了阶下之囚!吱吱” 屏风后面走出一位青年,拿着团扇一边扇着,一边感慨,那神气的模样,别提有气人了。随即又走到正位上坐了下来,翘着腿,斜眼看着下面矗立的秦睿和武幽兰! 看到主事之人,不是什么人大人物,又很面生,秦睿冷着脸说了一句:“你特么是哪儿来的兔崽子!”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那青年面露惊讶之色。 看的出来他平时从来都没被人这么骂过!不过,秦睿却没有与他废话,手指间突然露出了一刀片,手指勾了勾,立刻隔断了绑着手的绳子。 趁着身旁的羽林卫没反应过来,秦睿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晃动左右两手肘击中左右羽林卫的下颚,随即趁乱抽出其腰间的横刀,箭步冲向那青年,一把将其拿住,横刀也被他狠狠地插在主位置上。 而武幽兰也同样如此,她手中的刀片就是秦睿在先前阻止她动手时,塞在其手中的;现在局势逆转,她抢过的横刀也毫不留情的冲堂中的羽林卫身上招呼着,没过几个回合,就全被放到了。 当然了,武幽兰的手下还是留情的,仅仅是挑了他们的手筋,让其无法再握兵刃而已。这还是看在他们身上那身羽林卫铠甲的份上,否则就凭着他们无旨绑缚皇家卫率领袖,就已经是万死难逃之罪了。 啪啪啪,秦睿先是给了青年几个耳光,让他认清下先是,然后沉声言道:“摆谱就算了,还特么玩扇子,你是女人还是兔爷?啊?瞎了你的狗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明知道我们俩的身份,还敢用这么方法请,你这请的方式挺特别啊!知不知道,无旨绑缚皇家卫率以谋反论处!”,话毕,秦睿还抓起那青年的头颅往墙上撞了几下,把这家伙弄得头破血流,嚎啕不止。 当然,下这么重的手是秦睿故意的,凭这么个二世祖,他怎么敢做出这么的事,其后必是有高人指点;可高人不露面,让这个东西出来做作,无非就是想给二人一个下马威。 可秦睿是什么人,情面、场面这两碗面是看心情的,心情不好,天王老子都不买,要是把他弄真弄急了,一顶矫旨、僭越、无旨调兵的帽子扣下来,就算是皇子亲王也扛不起。 他心里清楚,能够驱使羽林卫如同獒犬的,在朝中屈指可数,无疑不是身份尊贵或者手握重权之人,那个都不是好惹人物,可这种请的方式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面子上也不过去。 秦睿此举就是让后面的人知道,想谈,可以,身段不妨放下来,咱们视情况而定,老子可不是哪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奴才,甭拿这套玩意出来吓唬人。 “哎呀,误会了、误会了,二位将军,千万不要动怒,都是老夫教子无法,慢待了两位将军,请将军多多海涵!”,一个身体富态异常的家伙,陪着笑脸,拱手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宫装妇人,而且那妇人的面容更是令人惊奇,竟然与太后有七分相似,要不是场合不对,秦睿还真把人认错了。看到秦睿面露疑色,武幽兰便走到他身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第一百零七章 武三娘! 不说不知道,听武幽兰这么一说,秦睿还真是“吓”了一跳,以前还真是孤陋寡闻了,这都怪郑国夫人太出名了,以至于他竟然没听说过这位。 面前的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后的三妹-武碧娘,那位胖的都快走不动路的家伙,陪着笑脸的家伙就是其夫-郭孝慎,那个被秦睿打得头破血流的,不用说了正是他们的倒霉儿子。 秦睿不认识这样一家人也很正常,就说那郭公子吧,武幽兰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也不识得,但另外两位却在太后东狩的期间时常于御前出没,故而识得的。 这对夫妇在诸皇亲中属于那种比较低调了,也一直在州府过活,很少回京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就是上个本章请安;如今太后临朝称制,位子坐稳当了,出来享受一下外戚带来的好处,也不难理解。 羽林卫被当成护卫送给重臣和外戚是寻常之事,也算是宫中的常例,可称呼为主人就不一样了,看到郭孝慎那刻,武幽兰才想起来,这家伙在东狩时被加了左羽林军上将军的官职。 在唐军的建制中,诸卫上将军一般的都是虚职,即便是授出去,也基本上是皇子或者宗室中德高望重的长者,其实就是一种荣誉和多了一份俸禄而已。他这位上将军能指挥的兵,估计这就府中这些了,难怪不把李多祚放在眼里。 武幽兰懂的道理,秦睿自然也明白,所以也就顺势在郭家夫妇的邀请下移步偏堂,正堂这弄得血糊糊,乱糟糟的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场所。 落座、奉茶之后,秦睿面色淡然的问道:“不知上将军与夫人,夤夜将末将二人请来,所为何事?”,秦睿将“请”字咬的很重,丝毫不掩饰的告诉郭氏夫妇,他很不满! “哎,秦将军,千万别说什么上将军,我这个人啊,一天兵都没带过,能有今天都是靠着太后的恩德和亡兄阳翟公的余萌而已,与将军这样的沙场骁将,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都怪我们夫妇平日里太娇惯的这小子了,礼仪、规矩学得不好,以至于冲撞了两位将军,请二位多多海涵,老夫在这替他向你们赔罪。”,话毕,还起身对二人拱了拱手! 赔不赔礼是次要的,漂亮话谁都会说,这都是场面上的事,秦睿也不缺他赔这一礼;可他提到郭孝恪那情况就不同了,其与秦琼一样都是瓦岗寨出身,怎么说也有香火情在,秦睿没法拉着脸再矫情下去,只能就坡下驴了。 别看郭孝慎这位所谓的上将军没什么实权,可官场上这套人情世故,却是玩得挺溜的,这身肉和胡子,也算他没有白长,够精明的了。 “好,既然上将军这么说了,那末将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那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可好,末将二人身上还有皇差在身,实在是不好耽误太多的时间。误了太后的交代的差事,末将二人吃罪不起。” 话是递给你们夫妇了,有什么事直接抖落出来就好,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别以为你们是外戚就怎么地,咱们也是为皇室近臣,而且办得都是贴心的差事,谁也不比谁低到哪儿去。 呵呵,“秦将军果然是爽快人,那老身也就只有直言了。”,武碧娘当然听出来秦睿话中的不耐烦,轻笑了一声,将他们夫妇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他们二人在洛州附近的产业,几乎都与刘讳之有关,双方也互惠互利,所以对于刘府的动向也最为关心,府中的羽林卫也看到秦睿二人恰如其分的出现在临淮县男府对面。 原本以为与宰相合作是件十分握靠的事,可谁能想到树大根深、深受太后信任的刘讳之,竟然会在几间内倒台了!郭家与他只是合作,只有利益,没有情分,及时止损自然是当务之急。 且武家祖上就是商人出身,自然有在商言商的家训,武碧娘对刘讳之死不死不关心,她关心的事那些被千骑、内卫查封的产业,要知道那可是一大笔钱,绝不是三瓜俩枣,不由的他们夫妇不动。 而这些产业中,又有青楼、赌坊一些下三滥的产业,实在是没法在太后那开口,所以就只能找到秦睿和武幽兰通融一二,他们俩是案件的主要经手人,手松上以松,什么事也就都过去了。 听完了武碧娘的话,秦睿看了一眼武幽兰,见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心中了然后,随即回道:“既然上将军与夫人开口,那末将二人自然要给面子。可赌坊和青楼就算了,反正也是些害人的东西,不开也罢,就当赔资给那些枉死的人了。如何?” 武幽兰点头的意思是说郭氏夫妇的面子得买,如果把这么小的事闹到太后面前,虽然她也不会偏袒,但心里一定不得劲,认为秦睿二人不懂事,无视武氏的地位。 摇头的意思说,千骑和内卫也是要面子,结案的时候也要有些凭证,统统放行不仅面子上过不去,在三法司那是审过不去。到时候难免好事之人为刘讳之抱委屈,即便做得是对的,问心无愧,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面子这东西,完全因人而异,他们虽然没见过秦睿,可却听太后说过几次,每每都是赞不绝口。作为的妹妹,武碧娘太知道姐姐的脾气,那个眼界极高的人,能被她如此夸赞,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与之结仇实乃不智之举。 既然人家已经把条件开出来,而且仅仅没收的是少数的产业,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贪心不足蛇吞象,武碧娘能把产业经营到今天这个规模,心胸自然不是那斤斤计较之人,所以赶紧的答应了,并邀请秦睿留下饮宴会答谢一番。 “上将军,夫人,饮宴就不必了,末将二人真的又皇差在身,实在是无暇饮宴。至于那些产业,贵府什么时候方便了,什么是派人到千骑拿单子就是了。”....... 第一百零八章 反应太激烈了吧! 只要不是瞎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临淮县男府的事,就是秦睿这坏种干的,朝中没有人比他更迫切的希望刘讳之被灭门。 不少臣工去特意派家人去看看,偌大个刘府是一片狼藉,除了满地死尸外,毛都没给留一点,就像被山匪打劫了一样,那叫一个惨。 听到这个消息后,诸臣工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拍手叫好的,更多的是唏嘘不已,兔死狐悲充斥心头,谁能保证自家会不会也有这一天呢! 外人自然没资格让秦睿二人解释什么,但扳倒了宰相,于公于私都得给太后一个说法,否则她老人家动了肝火,他们俩吃罪不起。 洛阳宫-含风殿,武太后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秦睿二人一眼后,淡淡的说了一句:“查案就查案,动静是不是搞的大了一点。刘讳之毕竟是当朝宰辅,就这么被弄死了,你们的眼里还有朝廷吗?还有朕吗?” 话说的虽然不客气,可秦睿听得出来,太后并没有动火,或者她老人家在心里还很欢喜呢,毕竟处理了刘讳之,对她也是有万般好处的。 所以,秦睿挺直了身子,拱手言道:“臣不知道太后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真话怎么说,假话又怎么讲,”,武太后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她倒想听听,秦睿连旨都不请,自作主张的干掉了当朝宰相,怎么在御前用簧的巧嘴脱罪的。 “若是假话,臣会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刘讳之为臣不诚,为父不纯,草菅人命,包赌庇娼,乃国朝之奸,臣读书虽少,可也愿不避斧钺,为国除奸。” “若是真话,臣心里的真实想法是,刘讳之为人嚣张,无人臣之觉,曾斩杀宫女、内侍七百余人;今又为掩盖其子之罪,保全刘家,而加害无辜之人。杀他,应天理,顺民意!就算是砍了臣的脑袋,臣也要杀了他。” 秦睿这话可是把旁边的武幽兰吓坏了,他这话可是就明着点嗣圣元年废帝之事了,而且他与李显又是好友,他这么说不是明白的告诉太后,他对刘讳之的恨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其鼓动太后行废帝之举吗? 是,刘讳之是奸臣不假,可废帝的旨意是太后下的,御前这么指桑骂槐,这不是自己找死吗?昨儿还夸赞他智慧过人,看来全白夸了,这君臣奏对回的是多么缺心眼! 武幽兰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御阶下的上官婉儿脸色也难看的很;可武太后却没有她们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反而注目的上下打量起秦睿来,而且还是笑呵呵的。这不由的让二人大吃一惊,太后转性了?还是她老人没往那方面想! 她能想到的,武太后自然也能想到,可她要的就是这股子硬气劲儿,这才是大将风度;而且秦睿能把这话说出来,毫不掩饰他为李显报仇之心,这还不足以说明其心是光明磊落的吗? 为君者最喜欢的是什么臣子,明着是能办事,会办事的,能替自己决绝朝政国务上的麻烦;可私底下却喜欢能把真心话说出来的,这种臣子才真是凤毛麟角。 秦睿可谓二者兼备,如果不是问心无愧,忠心耿耿,谁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如此怎么能让她不喜呢;而且这不也更能说明,李旦与苏良嗣在其东狩期间的作为与秦睿无关吗?这小子顶得住诱惑,并没有被拉过去。 “朕以前呢,一直认为,你为人忠厚、重情义,处事圆滑,乐意与人为善,仕途自然坦途无比。” “可今天听了你这番话,朕不得不说,你秦利见志虑忠纯、用心正大,不为外物所惑,有柱国风范,宰辅胸襟!好,非常好,朕对你的回答很满意。” 之所以说秦睿有柱国风范,宰辅胸襟,是因为他珍视人命,尤其是无辜之人的性命,内侍、宫女也好,平民百姓也罢,都是大唐的子民,都是朕的子民。 君主生杀予夺都是上天赋予的权力,可为臣却不行,如刘讳之之辈实在是逾越了人臣之礼,真正的臣子就应该像秦睿这般维护主君,也维护好百姓。 摆手示意赐座后,武太后笑着言道:“刘讳之获罪于民,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朕会下旨褫夺刘家的爵位,刘氏族人发配岭南,以顺民心民情。” “国事繁重,朕不能事无巨细的都管,也照顾不过来,所以相位是不能空下来的,很多国事还等着有人朕分担呢?你有什么好人选,说说,说错了也不要紧!” 一般人听了这话,一定立马纳头就拜,太后的话说的很明白了,你秦睿也是宰相的人选之一,至于什么时候用,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更有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以后。想要出人头地,位极人臣,光靠才能和忠心可不够,还得看你有没有本事说服朕。 这话的意思上官婉儿和武幽兰当然也听明白了,所以二女都死死地,目不转睛的盯着秦睿,想看看他怎么用一张巧嘴搏得相位,一举完成别人几十年官场仕途都不一定达到的巅峰。 可让二人非常意外的是,秦睿竟然婉言拒绝了,一本正经的回道:“太后,宰相是柱国之臣,是辅助太后治理天下的枢要,是百官的领袖;臣不过是一介偏僻之将,实在是不敢在进言此事,请太后降罪!” “哎,年纪轻轻就知道藏锋是好事,朕怎么会怪你,也好,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将来再说吧!”,话毕,摆了摆手,示意让秦睿和武幽兰可以下去了。 待殿门关闭后,武太后便对上官婉儿说道:“秦睿,知进退,懂世故,却有柱国之臣的气象,可惜啊,太年轻了,要不然朕真想给他一个宰相!” 武太后的感慨秦睿当然听不见,可刚出含风殿的范围,见周围没有人,武幽兰就发了飚,指着秦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有病吧!你那嘴不是能把死人都说活了吗?关键的时候怎么就不顶用呢?” “我看你就是窝里横的本事,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机会,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在御案上摆着呢,别人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得上,你拿个什么清高劲儿,带兵带傻了!” 秦睿是被武幽兰这一出弄乐了,别说太后就是说说,不会真的任他为相,就算真给,那也是他的事,你着什么急,这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嘛! “我不跟你说过了吗?这仕途之事,顺其自然就好,这么急吼吼的站到前面去,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那些老家伙还不可着劲的陷害我!所以说你们头发长,见识短,这话一点都没错!” 第一百零九章 南门唱大戏 洛阳宫-南门,这里是专门宰相出入皇宫的宫门,能在这里自由通行的无非两种人,要么是位列台阁的宰相,要么是皇城的禁卫军,除此之外无一例外。 因为千骑和内卫也属于禁卫军中的一部,所以随意出入也很正常,而且这里距离千骑司和内卫的驻地也近,秦睿和武幽兰自然选择从这里出宫。 可这刚走到南门附近,就看到了辣眼睛的一幕,春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周国公-武承嗣,面露谄媚之色,点头哈腰的给人牵马,而那马上端坐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马寺主持-薛怀义。 恩赐禁中骑马,可不是开玩笑的,《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记载:“武安已罢朝,出止车门”。意既百官上朝到了皇宫的外门,都停下车来,步行进宫。所以在汉朝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不能随便骑马乘轿出入皇宫了。 当然,特例不是没有,以加过九锡的曹操和李渊为例,他们都跨过了这条人臣禁忌。所以只要不是想着谋朝篡位的人,想着让子孙后代有安生饭吃的,没人敢这么想,更不要说这么干了,即便是天子赐予的恩宠也会百般推脱了。 “哎,我要是没记错了的话,自高祖立国以来,除了高祖皇帝外,即便是时为秦王的太宗皇帝,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吧!”,驻足下来的秦睿问了武幽兰一句。 “这你没记错,按照本朝礼制,只要天子和储君才可以在禁中乘马,到了现在又多了太后;一个和尚竟敢如此逾越法度,无视皇权的威严,该杀!” 武幽兰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还按在刀柄上,她的这个小动作当然没有瞒过秦睿,连忙抬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即便是薛怀义没有得到这样的诏命,有正当的理由斩杀,人也不能死在他和武幽兰的手里。 “你不想趁着这个借口干掉他吗?要知道他可是没少在太后那说你的坏话!”,武幽兰冷着脸回了一句。 这秃驴不仅张狂,言语上更是轻佻的很,连她这个内卫府统领都敢以轻浮之言相戏,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不是不想,而是有人会替你我出这口气的,喏,人来了!”,话毕,秦睿扬了扬下巴,示意武幽兰看看谁进来了。 秦睿说的不是被人,正是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温国公-苏良嗣,带着这几名羽林卫与薛怀义走了个对面,而且脸色铁青。老相爷从来都是最注重规矩,看到这么无君无父的做法,不火就怪了。 “禁中骑马,走得宰相专用之门,还是一个方外之人!无视国法,无视陛下,无视太后,留着何用?来人,给我拿下,打,狠狠地打!”,苏良嗣花白的胡子气的都飞起来,打手一挥,后面跟着的羽林卫直接就冲了过去。 眼见一身“华丽”袈裟的薛怀义被按在地上打,武承嗣顿时是慌了神,连忙跑到苏良嗣面前作揖、求饶,宰相的风度一时全无,看的秦睿和武幽兰乐的不由肚子痛。 “苏相,苏相,你老开开恩,大禅师也是无心之过,他就是图个方便,您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不值当不是!” 虽然都是宰相,但宰相与宰相毕竟不一样,苏良嗣兼管三省,且直接掌握天官、地官两部,在诸相中是当之无愧的魁首;且门生故吏无数,朝野之间备受敬仰,远不是武三思这种靠着关系上来的能比的。 当然,不硬气的原因不仅是资历和名望,更是个人能力,苏良嗣及其父苏世长,都是擅长军略与政务的能人,是太宗和先帝的心腹智囊,在处理政务、军事的问题上都是行家里手,再棘手都没问题。 武承嗣是草包,可草包不代表傻子,太后对于政务上的要求是很高的,有苏良嗣撑着,他少挨多少骂,少受多少罚,在其没有能力掌控相权之前,可得把这老东西哄好了。 “苏相,苏相,您老开开恩,再打下去,人就打死了!您就是不看下官的面子,也得给太后三分薄面吧!”,看到薛怀义开始吐血,武承嗣就更急切了,连连作揖求苏良嗣开恩,就差没磕头了。 看到秦睿二人走过与苏良嗣见礼,武承嗣甚至还让二人跟着一起劝劝。苏良嗣的那些羽林卫,都是太后赏的,只听从太后和他的命令,武承嗣即便贵为宰相,说话也是不顶用的。 “奉先,你贵为宰相,怎么能为一介奴仆这般折节呢?秦将军二人都是后生晚辈,你可不要教坏了他们!”,话间,苏良嗣还黑着脸告诉那些羽林卫,打狠一点,一定要把他的狗腿打断。 苏良嗣让人打薛怀义,绝对是有恃无恐,首先南门是宰相专门的通道,这是朝廷明文规定的,走这里就是违制,受杖行是符合国法的。 其次,禁中乘马是死罪,苏良嗣作为当朝宰相,看到了这种无君无父之举,就是下令宰了他也无甚过失。 最后说到太后,闹到她面前又怎么样,苏良嗣的做法是合理合法的,太后总不至于为了区区男宠就降罪给柱国之臣吧! “相爷遵循礼法,处处以朝廷为先,末将等心悦诚服!”,秦睿笑着对苏良嗣拱手说了一句。之所以笑并不是因为苏良嗣干的又多漂亮,而是被武承嗣的字逗笑的。 “奉先”,武承嗣他爹给其取字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真么想的,就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阴谋诡计一无是处的货色,怎么能配得上“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美称,这真是一个笑话。 “哎,利见说笑了,老夫已经算是不守规矩的人,可没有想到有人比老夫更张狂,如此说来那这位宰相之位,岂不是要交给他了。”,说这话的时候,苏良嗣还有意无意的瞧了薛怀义一眼。 看到这幅场景,武承嗣算是明白了,甭管是太后的心腹将领,还是李氏的旧臣,这是没一个愿意拿正眼睛去看薛怀义啊!行,你们硬气,你们都是爷,可咱不行啊,咱还得指望他多吹吹“枕边风”呢! 是以,在苏良嗣与秦睿二人离开后,武承嗣只能喊过守门的侍卫,把人抬着一块送到太医属去。看到薛怀义在咒骂苏良嗣和见识不救的秦睿二人,武承嗣都替他感到牙疼,不为别的就为其顶着的这“猪头”。 “老不死的苏良嗣,你等着,等着僧爷去太后那参你一本!僧爷要把你流放岭南;不,应该是满门抄斩,如此放解僧爷之恨!” “对了,还有秦睿和武幽兰那两个,竟敢在一旁笑话僧爷,僧爷要跟你们新仇旧怨一起算,一起算!” 薛怀义的话说的是挺狠的,可武承嗣却是频频皱眉,不由得提醒了一句:“大禅师,这苏良嗣你要参也就参了,可秦睿是不是就算了!” “秦睿怎么了?他不就是个千骑将军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神都内的四品官比宫河里的王八都多,有什么大不了的!”,薛怀义毫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 “大禅师,参苏良嗣不成,最多挨顿骂;可得罪了秦睿,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啊,你想想刘讳之就知道了!” 秦睿的官是不大,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四官,就阴死了一位宰相,而且屁事没有,由其可见其圣眷之隆。同样的事,要是换成薛怀义来干,武承嗣可不相信他能安然无恙、大摇大摆走出皇宫。 第一百一十章 塞了一个学生过来! 淳化坊的李府是李重润的家,相比于李成器、李隆基等生活在宫中的皇子王孙,他的衣服用度是没法比,可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其天性,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 转眼之间,李重润也有四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远在房州的庐陵王-李显特意给太后上了一本:人有积金,必求良冶而范之,有美玉,必求良工而琢之。至于子弟,有美质,如不求明师教之,莫不是爱子弟不如金玉耶?重润虽为庶民,但以到教化之龄,臣俯请母后以圣德之心,骨肉之情,请名师以教之。...... 李显的奏本听起来挺绕口,可理解起来并不难,简单来说就是他儿子的年纪不小了,即便是庶民,但也是太后您的孙子,请老师来开蒙总是没错的吧! 李显的本章是上午到的,与秦睿和武幽兰在南门看热闹几乎同时,太后的批复也很及时,直接在奏章上批了个准字,随即又写个条子,命千骑将军-秦睿教养庶民李重润! 下午在千骑大营处理军务的秦睿看过上官婉儿送来的条子后,这后槽牙不由的疼了起来,让他这么个丘八来教导李重润,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姐姐,能不开玩笑不?睿就是一介武夫,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扁带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能为人师表吗?别开玩笑了!”,秦睿扬了扬纸条,愁眉苦脸的对上官婉儿说。 呵呵.....,“你上午在含风殿可不是这么说的,道德仁义,人臣之本,说的那叫一个好,是吧!现在想要把话收回去,是不是有点完了!”,上官婉儿颇为自得的回了一句。 在她看来,秦睿这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思,为了在太后面前有说得过去的借口,丝毫都不找藏拙,锋芒毕露于御前,现在被她老人家看中了,去教诲自家的孙子,也很正常。 再者说,李重润的身份特殊,他在襁褓的时候就被先帝立为皇太孙,如果请其他德高望重的臣子去教他,那势必会在朝野引起一些谣言,对太后、皇帝或者那孩子本身,都是不利的。 所以替他选择一个在朝中影响不大的,又能悉心教他的,让其长大后不至于走上歧途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里面牵扯的人和事太复杂了,太后可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弄出什么波澜。 而秦睿,人品、德行都不错,又忠心有加,且与李显又是相交莫逆的好友,没什么比他更合适了。由他来教导李重润,不管是太后本身,还是远再房州的李显,都能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行,就算小弟的错,可你让我教他什么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是秦家的锏法?要学这些,他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 “无所谓,教什么是你这个作老师的权力,太后不过问,她老人家相信你的品行!” 话间,上官婉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秦睿还愣在那里,继续说:“行了,不用愁眉苦脸的,你带的了这么多兵,还带不了一个孩子!” 听了她这句俏皮话,秦睿叹了口,缓缓坐下后,随即言道:“能一样吗?大头兵不听话,我可以踹,他才多大啊!太后这摆明了就是逼张飞绣花!” “有教无类也好,张飞绣花也罢,李重润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学生,这是圣旨,也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本来呢,按照礼制皇孙的老师也该以王师之礼待之,宗正寺也会有所表示,可他的身份毕竟不同了,也就省去那套繁文缛节。” “正好,你也是个怕麻烦的,自个去把学生收了吧!差事办了,茶也喝了,姐姐就不耽误你处理军务了。”,话毕,上官婉儿抬手阻止了起身欲送的秦睿,转身出了正堂。 上官婉儿走了以后,在帅位上秦睿不由得摇了摇头,李显希望儿子能得到正统的教育,这本没什么错,也是人之常情,哪个做父亲愿意自己的儿子成为不通经典的庸才呢! 可太后把这孩子教给他,那可真是误人子弟了,他这点学识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平时应付差事还行,可要说教授晚辈,尤其是李重润,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就在秦睿为此事烦恼的时候,在后面与三法司交接完毕的武幽兰走了进来,明白了秦睿苦恼之由后,不由得笑了起来,一边倒着笑,一边笑,仿佛看到秦睿倒霉她能得着什么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这可是不厚道的表现?给那孩子弄点吃喝、玩乐简单,花钱就行;教书,你看我是那块材料吗?” “这要怪就怪你和李显是死党,他的儿子不交给你交给谁,太后真是圣明,把你们俩绑在一起,他犯事,你扛着!” “什么叫我与庐陵王是一伙的,君子不党这话你没听说过吗?你也纯粹是摸着昂贵的胭脂,喊着廉价的口号!帮忙出个主意,行不行!” 有好主意就出,没好意就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至于在这幸灾乐祸吗?这从辈分上讲,李重润怎么说也是你侄子,有这么当姑姑的吗? “你问我要主意?你亏不亏心,你藏拙的事,我没去太后那检举就不错了,你还敢反咬我一口!”,端着茶盏的武幽兰立马反击了一句。 在她看来,秦睿这就是扮猪吃老虎,他的学问虽然不如那些大儒,可心机和手段却是上乘;但凡李重润能学到其一半的本事,即便是白身也是受用不尽的,秦睿完全没有必要妄自菲薄。 太后此举也是英明,把李重润划到秦睿的名下作学生,他这位千骑将军就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竭尽全力的去保护他,省却了李显得后顾之忧,全了母子之情,其可以在房州安心度日了。 至于学成什么样,对他将来有什么益处,那就要看李重润的气数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要真不是那块料,就算是求请天下名师又能如何,比如武幽兰的大伯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李重润那小家伙没有父母在身边,所以他要比寻常的孩子懂事的要早一些,不哭不闹,正襟危坐乖乖听着老师的教诲,教他要比秦睿想象中省心省力的多。 能把这孩子教乖巧,可见崔女官在他身上的确花了不少心思,李显好福气,好人缘啊,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帮他守着儿子,怎么不让人羡慕。 就说秦睿在府中教李重润读书之时,就是因为怕小家伙调皮引得老师不喜,崔女官都是要站在门口守着,一旦小家伙要去如厕等,她都第一时间冲进来,比亲生母亲都尽职尽责。 对于这样持正守节、用心正大的人,秦睿从来都是佩服的,所以每每都是以礼相待,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仅仅是小小的女官就慢待,而且四时八节给淳化坊府邸送礼时,也会有她一份。 李重润还是个小孩子,学不了深奥的经典,所以秦睿这些天来,仅仅是教他识字,再给他讲一些有警示作用的小故事;孩子嘛,不能逼的太急了,徐图以缓,慢慢来,不能给太大的压力。 闲暇之时还带着小家伙去坊市之间走一走,看一看,知道一下寻常人生活的不易,让其记住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从懂事开始就要让他知道节俭是一种美德。 当然,在正统的教育中,为人师者莫不以经史子集为重,以儒家学说为主,像秦睿这样的“土方子”,那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传出去是要惹人笑话的,一定会说丘八能教出什么好学生。 可秦睿不在乎,他是没大儒的本事,可因材施教,因人施教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怎么来培养李重润,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心底里早就有一本账,所以别人的看法,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不,今儿带着小家伙出去溜了一圈后,已经十分倦怠的李重润在秦睿的怀中昏昏欲睡,崔女官赶紧带人把他接了过去了,先是伺候他洗漱了一番,看到他睡熟了,才安心的出来奉茶。 “将军恕罪,重润年纪太小了,我是真怕他身子有甚不合适的地方,又说不清楚,这绝不是心疑将军!” 崔女官当然知道秦睿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李显与秦睿的特殊关系,所以出现了礼节上的欠缺,必须加以解释。 “哎,崔女官,秦某没那么重的心思,你多心了!”,话间,秦睿还放下茶盏,示意行礼的崔女官赶紧免礼,都是老熟人,没那么多客套话。 “崔女官,太后的旨意已经下了,重润不日就把被带入胡国公府教养!睿等在这里,就是想与你谈谈出路的问题。” 旨意上说的很明确,是命千骑将军秦睿教养,而不是为庶民李重润之师;在字面上的意思虽然差不多,可实际的意义却有天壤之别。 若是为人师者,秦睿只需要按时的授课就好,不掺杂生活上的事;但教养就不一样了,秦睿不仅要教授李重润知识,更是要把他带回府中养着。 可一旦李重润被领进了胡国公府,那淳化坊的李府也就没了甚作用,势必是要归还内侍省的;而崔女官等人都是在籍的宫人,也是要返回后宫的。 秦睿当然知道崔女官不舍得李重润,也不愿意回到宫中,可内庭的女官除了上赐到勋贵家为妻妾外,根本就不可能入住勋贵的府邸,这是铁律,也是犯忌讳的事,秦睿自然也不能破坏。 是以,左思右想后,秦睿给崔女官两个选择:其一,按照朝廷的礼制,返回宫中,看在她这两年劳苦的份上,秦睿会为她讲请,晋升一级,将来若是有机会,还能争一争尚宫的缺儿。 其二,崔女官对李显情根深重,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这两年秦睿也对其品行甚为敬佩,所以成人之美,请内舍人上官婉儿把她塞到发往庐陵王府的女官中,圆了她与李显的情义。 到了房州,是当女官,还是充当李显得侧妃,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了,毕竟这是内院之事,即便秦睿与李显得关心再亲密,也不好管这里的面。 “老实说,秦某更倾向于后者,女官当的再大,注定晚年孤苦无依,你在宫中当差多年,这种事肯定是屡见不鲜了!” “人都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殿下是重情义的人,你又对他有恩,由他照顾你,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秦睿的话是好意,自小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长大的崔女官在是清楚不过了,她也清楚到房州去找李显也是最好的选择,庐陵王宽仁定是不会负她的。 可李重润这孩子自出生起,她便抱在手中,除了不是从她肚皮生出来的,与亲生之子也并没有任何区别。如今让她为了自个的前程,离开视若亲子的李重润,心底里实在一时无法接受。 “我知道,我知道,自从得知太后的旨意后,我就知道陪在这孩子身边的日子不多了,我们一定是要分别的。这孩子命苦,自幼便远离父母,今番能得将军为师,我这心里也着实为他高兴!” “但在离别之前,我想问将军一句,您要把重润培养成什么样!”,崔女官目不转睛的盯着秦睿,小重润虽然是皇孙,但如今已经与平民百姓无异,他的将来完全掌握秦睿这个老师身上。 衣食用度,她不担心,不管是秦睿还是胡国公,都是大大的忠臣,他们就算自己不吃,也不会委屈了重润;可作为重润的“养母”,她当然也有一颗望子成龙之心,这并不奇怪。 沉吟了片刻之后,秦睿正色言道:“重润的血脉虽贵,但已经是没有宗蝶的庶民,他的将来不会再受到皇室的庇佑,所以他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 “秦家是武勋世家,不通文事,但你放心,秦某一定倾尽全能的教他,即便是秦家不外传的锏法也不例外,绝不会敝帚自珍的。” 听了秦睿这话,崔女官长长的出了口气,连自家传习子孙的锏法都能交给李重润,这完全是拿其当自己子侄对待;于是,安心之余的崔女官起身就给行了个大礼。 秦睿并没有出口阻拦,他心里清楚,这是大礼有信托之意,而他只有受了这一大礼,崔女官才能真正的放心,同时这也是秦睿对她的承诺。 而就在秦睿起身欲走之际,大门被推开了,这让二人都为之一惊;定眼一看,原来是光着脚丫的李重润,只见这孩子一边默默地摸着眼泪,一边眼睛还不住的看向崔女官。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诏置宅子! 调一个女官送给李显,对于上官婉儿这个内舍人来说,也就是抬抬手的事儿,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所以崔女官很顺利的加入“上赐”的队伍中。 承了上官婉儿的人情,她又受恩旨于宫外开府,秦睿说什么都要带上一些礼物,去坐一坐,说说话,这是该有的礼节,秦睿不想被人诟病。 上官婉儿是太后的第一心腹,上至宰相,下至六部高官,没有求不到的地方,所以这乔迁新居之喜,来贺的朝臣有不少,车马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裴居道、韦思谦、沈君谅、崔詧、韦待价、韦方质等一众三省六部大佬纷纷亲至,其排场丝毫不亚于宗室诸王,由此可见上官舍人的权势。 秦睿是个嫌麻烦,又不喜热闹的人,前面的那些都比他官大,坐那靠前还得与他们虚与委蛇,说着违心的话,太不值当了,还不如在后面自斟自饮来的痛快。 上官婉儿当然也注意到了秦睿的身影,熟悉其脾气的她,也仅仅是吩咐下人去给送几壶酒,并请其散宴留步,随后又走入人群之中,与诸位大员热情的攀谈着。 稍时,等宾客们都兴尽而归后,上官府的下人将秦睿引到了偏堂,上官婉儿见秦睿来了,赶紧热情的招呼着他入座,还让下人上些醒酒汤,今儿都没少喝,是该清醒一下了。 “刚才那些人今天能来,全都是看在太后的薄面上,有谁是真心为黥面者-上官婉儿贺喜的!”,话毕,上官婉儿还撩起头发侧脸被黥处显露无疑。 放下手后,继续言道:“可你利见不同,你从来都不会因为权势而可以攀附谁!而且送的东西也全是给我母亲和恩姐的补品,比那些人送的腌臜之物,不知道强出多少倍来!” 听到上官婉儿这一感慨,秦睿放下手中的醒酒汤,淡笑回道:“姐姐说笑了,小弟也是世俗人,也是经常有叨扰姐姐之处,与诸君在本质上并无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小弟比他们的脸小,实在是不敢逾越底线一步而已。”,秦睿这话说的当然是有所指,他相信即便上官婉儿今日喝了不少,也是能听懂这里面的意思的。 果不其然,秦睿这话音刚落,上官婉儿便笑着指了指秦睿,随即言道:“太后那话说的没错,在年轻一辈中,知荣辱、懂进退者,无出秦利见之右者。” 武太后提携的后辈多了,交到上官婉儿手中的也不在少数,可这轻轻地推一把,就能扶摇而上的,却仅有秦睿一人,好人品,好心性,这样的人,那个君主不喜欢呢! “你别看这府宅堪比亲王规制,可与宫中都是一般无二的,太后赐这么宅子,除了慰劳我多年的劳苦外,也是为了方便外面办差,你知道的,很多事在宫里士没法办的。” 宫里确实麻烦的很,规矩多,眼还杂,别说上官婉儿了,就算是秦睿也对那里不胜厌烦;宫卫森严,那都是唬外人,秦睿在禁卫军当过差,可知道那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密不透风。 “也好,姐姐在宫外开府,照顾老夫人与恩姐的也就更方便多了;方才看了府中的陈设,的确简单了一些,实在是不合适,小弟明儿就叫人来送上一些,供老夫人和姐姐使用。” “睿知道,今儿到府的人中肯定有比我更识得人情世故的,同朝为官,人家置办好了你又不能不收;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唯恐后患无穷。所以这拍马屁的名声,还是由小弟来扛吧,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 同样的一个人也是多面性的,不管上官婉儿对别人怎么样,对秦睿绝对是“够朋友”的,即便这里面掺杂了上意和一丝私心,但对于他这样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的人来说,却是不敢忘却的。 “好,你的好意姐姐领了,这回就听你的。”,话间,捻着念珠的上官婉儿笑着说:“利见,这两年你干的不错,太后很是满意,前几天还特意传了宗牒,看了看李氏和武氏的适龄宗女。” “能被她老人家如此重视,选择如此慎重,在勋贵子弟中还从没有过,你小子有福气,也有气运。姐姐先跟你通个风儿,道一声恭喜,也让你又个心理准备!” ......,在回府的路上,秦睿一直思虑上官婉儿说的话,娶宗室之女当婆娘?这日子可就有得过了,此举无疑是在自己的身边扎下一颗钉子。其用意不言而喻,既看着自己,也能看着李显父子,一举双得,一箭双雕。 还没想好怎么推脱的秦睿刚踏进自己的院子,李重润屁颠颠的就跑了过来,神神叨叨的告诉他:有个漂亮的姐姐在等着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有女人找自己?而且还是漂亮女人?这不扯呢吗?老子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桃花运了?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让他自己去玩后,秦睿大步的跨进正堂,想看看这神仙到底是谁! “我去,幽兰将军,你这休沐了也不在府中休息休息,来找睿有和贵干啊!”,见来人是武幽兰,秦睿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大咧咧的坐下来。 “哟,总算是回来了,我在这可是等了你有一会儿了,与上官舍人有那么多话吗?至于聊这么长时间吗?”,武幽兰的淡笑着说了一句。 恩?她这话说的有意思,这才不到半天的时间,内卫就已经知道上官府中的一切了?或者说上官婉儿与那些朝臣都受着内卫府的监视?这么说来,太后也没比想象中那么相信他们,要不然怎么会看的这么紧呢! “嗨,你也知道我与上官舍人有些私交,她这乔迁了新府,怎么着也得去喝一杯水酒吧!怎么,你们内卫连这个都管了?”,话毕,秦睿抓了一把干果,一边吃一边等武幽兰的回答。 唉,叹了口气,武幽兰白了秦睿一眼,沉声言道:“我呢,来就是给你提个醒儿,公事与上官婉儿办,没问题;私交的话就要掌握分寸,否则这很可能在将来成为搬倒你的有力证据!” 看到秦睿还不明白,武幽兰走到他跟前低声说:“上官舍人十三岁时就被先帝册封为才人,后因机敏懂事被太后赏识,方废除了才人封号,改为内舍人的,这下你明白我说的事什么意思了吗?” 哦,武幽兰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重蹈上官仪与薛婕妤的覆辙;名声、仕途受损不说,小命更是随时命悬一线,只要有人拿这个来作文章,那真就够秦睿喝上一壶的了。 “真的,假的?我以前可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在宫里才当差多久,不知道的事多了,这很奇怪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公然忘董承、伏完之事乎? 知道内部底细的人都明白,皇帝与太后的母子关系是非常微妙的,这里不仅有所谓的母子亲情,更有涉及复杂的皇权平衡,这天家门墙之内的是是非非,那里是墙外的人能明白的。 武幽兰当然也不是吃饱了撑的专门来提醒秦睿,她是来谈协防问题的;太后东狩回来后,想要调整三大殿的防务,打算由千骑和内卫抽出一些人手敦促三大殿的禁卫军加强防务。 对于太后这一决断,秦睿丝毫都不感到奇怪,前一段时间李旦这家伙趁着空挡可没闲着,明里暗里搞了不少花样,皇后-刘氏也时常赐宴给宗室勋贵的家眷,太后不忌惮就怪了。 当然,即便是对皇帝有所不满,太后也不好把事做的太绝,这是要顾虑很多方面,所以由千骑负责内围,内卫负责外围,这是一个能让太后放心,也能让皇帝不反感的戍卫方案。 因为是临时调整的计划,秦睿必须去与禁卫军的将领们打个招呼,顺便在叮嘱下程齐之,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学那些人一样,把天子逼迫太甚,能过去的就要过去。 可这刚与程齐之谈完,就见到以养病为由,回神都来的越王-李贞,面色不善的从御道走了下来,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皇帝与他在殿中聊的并不是那么愉快。 这位爷可是太宗皇帝的第八子,而且也是宗室较有名望的亲王,贞观十七年就以实职任相州刺史,永徽元年转左卫大将军,永徽四年徙任安州都督,咸亨年间再任相州刺史。 李贞好武且长于骑射;好学,兼涉文史,通于政事。这是一般的皇族子弟不能比的,与十弟纪王李慎齐名,百姓尊称他们:“纪、越”。 “干什么,你们眼睛瞎了吗?竟敢阻拦本王出宫的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看有两名千骑拦路,李贞勃然震怒,大声的喝斥着。 连亲王的驾的都可以随意拦了,这皇宫还是李家的吗?不知道宗室有特权随即觐见天子吗?他们这些奴才看来真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越王殿下,末将秦睿有礼了。”,挥退了拦路的千骑,秦睿上前见礼。 “哦,本王当是谁呢?原来是胡国公之子,我们大唐的千骑将军。怎么,你的兵已经猖狂到了阻拦亲王的程度了?” 对于李贞的质问,秦睿先是回了个笑脸,随即立声回道:“殿下这话说的,真是让臣等无地自容;殿下是天子的伯父,宗室的元宿,国家的重臣;末将等人就是再不开眼,也不敢于殿下面前无礼。” “哼,你知道就好!秦睿,本王告诉你,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千骑将军,就算秦琼还活着,也不敢阻拦本王出入这宫城!”,李贞的脸上的怒色不改,更是严厉的训斥着秦睿。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李贞这种问候人家祖宗的作法是极其不礼貌的,也是招人恨的做法,即便他是宗室的元老,皇帝的伯父也不该如此的侮辱朝廷命官。 可时下,实在不是计较个人言语得失的时候,秦睿仅仅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尊贵的越王殿下到一旁说话。 “秦睿,不要以为你抱上太后的大腿就怎么样!本王可是太宗皇帝之子,先帝的兄长,即便是你的主子,她也得以礼相待。” 李贞这话说得没错,他的辈分和身份在那放着呢,即便是觐见太后,也是以家礼相待,如秦睿这般的官职、爵位确实没有资格在他面前耀武耀威。 不过,他这话唬唬别人也许还行,对于秦睿这样胆子大,眼睛敏锐的人来说却是没用;只见他快速出手,从李贞的袖子里,拿出一物,随即立即又放入自己的怀中,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李贞。 “秦睿,你,你竟敢如此无礼,你是铁了心要与本王过不去吗?”,有些慌张的李贞,指着秦睿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盯着他的胸口看! “公然忘董承、伏完之事乎?”,秦睿这一句话,立刻就让李贞呆住了,见他如此失态,秦睿又说了一句:“殿下,你可以走了。” 这回换成李贞不想走了,只见他转身拦住了秦睿,低声说道:“秦睿,你别忘了,你是李氏的臣子,你今日的这般作为就是断送了大唐的社稷,你秦家就将成为千古罪人!” “殿下,末将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的回王府养病,病好了就返回封地,享受子孙绕膝之乐,不要再做这些无聊之事。” “至于,殿下扣给末将的帽子,未免有些太大了,休说末将,就算是家祖还活着,也是承担不起的。”,话毕,秦睿一招手,立刻就有两名千骑上来“请”越王殿下离开。 看着李贞有些颓废的背影,秦睿沉吟了好久,他们的想法是好的,可太不切实际了,也太不了解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就算自己装瞎子,外面还有武幽兰,就算她也一样瞎了,最外面还有丘神绩。 那个什么都敢干的丧心病狂之徒,他可不会看李贞的身份有多尊贵,一旦抓住了什么把柄,保准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想想李贤太子就知道,不就是听信个了谣言吗? 还有,太后为什么从来留这么个口子让臣工可以见到天子,除了不想担上幽禁天子的骂名外,就是想以李旦为饵,引李贞这样不知死活的臣子上钩,一个个心甘情愿的跳入这个早已布好的彀中。 这特么完完全全,从里到外就是个套儿,是请君入瓮之计,李贞他们这些标榜忠臣良将的臣工们那里知道,他们这不是在帮李旦,恰恰相反还会坑了皇帝,让李旦连手里最后的那点权力都损失殆尽。 凡事没有一蹴而就,办大事要有耐心,要学会忍耐,学学人家勾践,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日子还长着呢,这个时候搞事就是赔钱的买卖,而且还是血本无存的那种,瞎胡闹。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君臣独对! 让人送走了李贞,秦睿便来到金殿之外,待内侍通禀之后,大步跨进去,向皇帝见礼;对于秦睿的突然到来,李旦还真是吓了一跳,许是做贼心虚的原因,李旦显得有些紧张。 说心里话,在内庭供职的诸臣工,最让李旦忌惮的就是秦睿这个千骑将军,别看他平时不声不语的,可动起手来,却比任何人都狠,一点余地都不留,凤阁侍郎-刘讳之就是典例。 母后这边刚刚有厌烦刘讳之的意思,人家就干净利落的把整个临淮县男府从世间抹去,而且合情合理,无论官、民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与他比较起来丘神绩之流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将军,你来见朕所谓何事呢?”,给秦睿赐座之后,李旦佯装镇定的问了一句。刘讳之那老狐狸心机够深了吧,还不是折在秦睿手中了,所以这不由得李旦心里不慌。 “回陛下,臣方才在殿外偶遇越王,见殿下面色不良,所以上前询问,看需不需要送到太医署去。但没有想到越王竟然私自夹带宫中御用之物,臣身为禁军将领,自然有义务为陛下讨回。” 话毕,秦睿从怀中掏出那封圣旨,双手握着,一步步的向玉阶上走去,面色极其严肃,周身杀气弥漫,弄了龙位上的李旦不由得抖动了起来,看上去十分害怕。 李旦心里清楚,这封圣旨落到母后手中,就有了光明正大废黜他的理由,而恰恰又是因为这份诏书,也足够把他与刘皇后等人送上黄泉路,否则秦睿来此何干呢? “秦将军,秦将军,你意欲何为?难道你也想学丘神绩之流犯上吗?” “陛下宽心,臣并没有上报太后,也挥退了左右,臣只想告诉陛下要保证自身,隐忍未上。就算陛下不为自己,不为祖宗,也得为皇后娘娘与几位小殿下着想。” 话间,秦睿来到御案一旁的烛台边,将圣旨放在烛火之上点燃了。看到李旦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秦睿随即言道:“臣以前说过,臣是李氏之臣,自然恪守人臣之道,所以该维护陛下的地方,一定会做,您不必惊奇。” “秦睿,你觉得你烧了这份诏书,再这么不咸不淡的说两句漂亮话,你就是忠臣良将了?你要是真念着三代君臣情义,就应该带着千骑司倒向朕这一边,匡正李唐的社稷。” 李旦说这话的时候,秦睿将诏书封边的玉柱放在御案上,随后拱手言道:“陛下,千骑本来就是您的,臣不过是替陛下带管而已,这又何谈站在谁那边一说呢!” “陛下,容臣说一句僭越的话,您不是太后的对手,越王等人更不是,这么折腾下去,臣斗胆揣测您的下场不一定比庐陵王好在哪里去!”,话毕,不待李旦言语,秦睿就走下御阶,欲离开金殿。 可秦睿还没有走远,瘫坐在龙椅上的李旦站了起来,高声言道:“你们从来都看不起我,你秦利见和那些朝臣一样,从来都看不起朕,认为朕与汉献帝、刘阿斗一样,都是扶不起的君主。” “朕也是先帝之子,怎么就不配执掌天下了?朕不愿意做儿皇帝,这有什么错?你凭什么就认为朕不会成功?” “你秦睿是怕万一失败,失去了今时今日的富贵不要紧,可你不能阻拦别人为李氏、为朕尽忠!”,李旦站在御阶上,咬牙切齿的看着秦睿。 他是个善于隐忍的人,当然不会干以卵击石之事,前儿早朝太后已经表示过还政给他了,而且这两天还把三省的文牍一块送了过来,这还不能说明她老人家顶不住压力了吗? 可李旦也明白手里不掌握兵权,一旦哪天母后心情不好,这权力她也可以随时随地的收回去;李旦早就成年了,膝下也有子嗣,他当然不甘心当一个可有可无,随时地位不保的儿皇帝。 李贞早年间是左卫大将军兼掌右卫军,现在军中有不少将校都是他的部下,所以就想让他悄悄的去联络军中将校,把南北衙禁军抓在手中,做个货真价实的皇帝。 计划很周详,用人也信得过,可李旦没有想到栽在秦睿这个秦王府老臣之后的手里,虽然他没有想着去告发,但确确实实是断绝了李旦掌握实权的机会。 听了李旦这话,秦睿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旦如此的天真,在权谋方面还比不上憨厚的李显,皇权斗争要是这么简单,那历朝历代还会有那么多的宫闱之乱吗? 行,就算李贞能靠得住,他的那些旧部就能靠得住吗?这些人如今也受了太后的恩遇,他们真的会为了李贞的一句话,就抛去眼前的富贵、阖府家小,跟着造反吗? 换句话说,只要有一个嘴不严实的,露了出去,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要掉了脑袋!是,李旦是太后的儿子,即便是事情败露了,他也能安然无恙,最次也能做个闲散的亲王。 可那些人的家小、九族怎么办,太后对她们是绝不会留手的,轻者发配流放烟瘴之地,重者腰斩、砍头是肯定跑不了的,要知道这些人可是无辜的,她们凭什么为了李氏抛头颅、撒热血呢? 李旦想做太宗皇帝那样说一不二的君主,这想法是好的,也值得鼓励;可怎么也得因时制变才好,不应该用这么多人头,去赌一个可能;军队的事自古以来就是说不清楚地,秦睿不知道他到底那里来的信心! “陛下,为人君,止于仁,这六个字是臣送给你的!上天有没有好生之德,臣不知道,可为守城之君,若不以仁为念,这天下注定也是坐不稳的。”,用复杂的神情看了看李旦后,秦睿慢声言道。 “仁?”,狐疑一声后,李旦一边走过,一边点头说道:“仁,好一个仁,秦睿,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忠臣,这没错,可你的忠心都给了母后和显皇兄,是不是,你回答朕!”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臣无能为力! 李旦的歇斯底里确实是秦睿没想到,可也不是完全没有预见,从千骑被莫名其妙的肢解,到左卫郎将-姜嗣宗这个死间勾引武攸暨这蠢货入彀,秦睿都怀疑过李旦。 他理解,李旦是在李治和武太后以及弘、贤这样优秀兄长的阴影下长大的,自卑这两个字由始至终的贯彻在他这二十三年的人生中,那怕他比三位兄长聪明,也从来没引起不了别人的注意。 而就李旦所言:李显,他的七哥,那个比傻子都傻的家伙,就因为比他早生了几年,凭什么践祚帝位,对于太后废黜其帝位一事,李旦是打心眼里赞同,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气运比他盛也就算了,运气也比他要好,在被废之后竟然能得到秦睿这样大才,不顾与其废帝的身份,甘心为其消弭灾祸,古今这么多废帝,谁能有他这份运道。 李旦是嫉妒兄长,可也着实爱秦睿之才,于外都梁山一役声震天下,以智勇崛起于军中;于内深通权谋之术,游走于李氏与武氏之间,片叶不沾其身,翻手之间就可覆灭权相,心智异乎于常人。 但凡秦睿为他所用,千骑司加上李贞的旧部,随时就可以接管整个皇宫,到时候乾坤逆转,纵然母后于外朝的亲信再多,也回天无力。这么完美的计划让秦睿就这么破坏,他还怎么能控制得住心中怨恨。 用李旦的话说,李显被废黜是有正当理由的,他又是合法祭告社稷、宗庙的帝王,秦睿的心中就是再看好李显也得向他效忠。因为秦家自始至终就是李氏之臣,即便今日他得太后的恩宠也洗刷不掉这与生俱来的烙印。 唉,长长的叹了口气,秦睿用复杂的神色对李旦言道:“陛下,臣是李氏之臣,效忠陛下是天经地义的事;臣也可以把千骑调进来供陛下驱使,完成您心中的玄武门之变。即便是失败了,大不了多死秦家一门而已。” “可陛下,您不是太宗皇帝,没有太宗皇帝那样的手段和心计,越王等草包也不是房、杜那样定鼎乾坤之材,臣不能坐视那些无辜之人枉死,唯有截下这道诏书,保下更多人的性命。” “陛下,您比太后和庐陵王都年轻,他们将来总有走的一天,只要陛下能安心守好本分,将来还是大有可为的,成器、隆基等皇子也可以从陛下手中继承这锦绣山河,何必急于一时。” “臣与庐陵王是私交好友不假,可他已经被废了,子嗣也被贬为庶人,与今日的陛下构不成威胁。至于越王爷,明日臣会找人弹劾他纵奴于封地为祸,请贬谪出京,回封地悔过。陛下,就当今日的事没发什么吧!” 随后,秦睿又向李旦详细的阐述了,今日禁卫军的布防情况以及当值的将领有那些,这些将军包括秦睿在内,都接到圣谕,非太后亲自手谕,诸将概不奉诏。 一旦李贞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授人以柄的话,不仅追随李旦的旧部要死,李氏宗室也势必会面临一场全所未有的血洗,一场比武德九年那场政变更严重的清洗,这个代价不是皇帝这孱弱的肩膀能扛得住的。 “秦睿,你口口声声的说的仁义,母后能给这天下吗?显皇兄能给这天下吗?朕今日告诉你,他们都不能!” “今日牺牲小我,成全明日的盛唐,这又什么错,你告诉朕有哪一场政变是不死人的,你告诉朕玄武门事变时,太宗皇帝就有完全把握吗?” “只要朕成功了,那死多少人都是值得,朕可以补偿他们的子孙后代,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秦睿也会有强爷盛祖的成就,搏一把,有何不可!” 见李旦还不死私心,秦睿不由揉了揉发胀的头,沉声回道:“陛下,臣怎么说您才能明白呢!这就是套儿,只要发动了,您就是想当汉献帝也难了!” “陛下嘴上虽然说的狠厉,可您毕竟没上过战场,积尸如山、血流成河,也不过是书本上学的,您永远想象不到心泡在血水中感觉,那滋味不好受,臣打赌您不会想尝试的。” 话毕,不在与李旦废话,秦睿行了个礼后,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 而身后李旦也歇斯底里的吼道:“秦睿,你今日不帮朕,便是与朕,与大唐为敌。” 听了这话,秦睿的身子顿了一下,闭目深吸了两口气,继续向外走去,而且步子是越来越沉。 秦睿刚出金殿,就看到武幽兰抱着膀子笑吟吟的看着他,不用说了,李贞那蠢货的慌张样,怎么能瞒得过聪慧异常的武幽兰,要不是自己抢先一步,现在来的就不会是她一个人了。 “秦将军,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呀,与李显一样都是烂好人,请君入瓮是看不成了,金殿里那个“汉献帝”一定恨死你了吧!” “那些与他亲近的李氏臣工,知道后都会在暗地里称呼你为李氏的叛徒,你不后悔吗?” 后悔吗?听到她这么问,秦睿思虑片刻,随即斩钉截铁的言道:“臣之所为,是为君上,天下尽本分而已,虽死无悔!” 话间,秦睿伸出双手,继续道:“睿破坏了太后之计,罪责难逃,甘愿伏法。幽兰将军,你可以动手了。” 迈进金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也是太后套中的一部分,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出首李旦、李贞,做个真真切切的千夫所指的叛徒;坐实一场灾难的发生。 要么自己扛下来,将证据销毁后,死他一个人。以一人换无数人的性命,这么简单的选择题,那个更值当,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老实说,秦睿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选,他都被自己的“假仁假义”给感动了。可这份仁心并不是给李旦的,想想都梁山那些为致太平战死的英灵,他能多享受如此之多的富贵,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这女人,好生奇怪! “秦将军,说你傻吧,你还总自作聪明!要是想抓你的话,本将会一个人来吗?” “走吧,今儿下值得时辰到了,咱们去喝上一杯杏花村老酒,解解乏,如何!” 看到武幽兰豪气干云的样,秦睿糊涂了,她不是太后的铁杆心腹吗?为什么咱做出了这样的事,她会手下留情呢?这不正常啊!所以便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跟着武幽兰走了。 武幽兰的府邸气派的很,听说是前隋之时越王-杨素的府邸,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其奢华程度远超一般的王府,从这点不难看出,这家伙还是没能改了天家子弟的臭毛病,够会享受的了! “在我这里喝酒、闲聊可以随意,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你心里要是不痛快,还可以吼上两声!”,武幽兰一边倒酒,一边说着,脸上还浮现出难得笑容,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幸灾乐祸。 “秦某也是在尸山血河中趟过来的人,这点事还能扛得起;只是让秦某不明白的是,将军今日为何庇护秦某,太后那里你又如何交代呢?”,憋了这么半天,秦睿终于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他倒想看看武幽兰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交待?我交待什么?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仅凭猜测抓你,那岂不是蠢到与刘讳之一样了。” “就你那张嘴,死人都能说活了,到时候在太后面前反咬我一口,言辞凿凿给她老人家讲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故事,你觉得我能讨到什么便宜。” “可话说回来,就算太后信我,我也不会出首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武幽兰夹起了一片羊肉卖起了关子。 呵呵,被她这么一弄,秦睿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只能拱手配合着说一句:“请将军赐教!” 武幽兰的理由有三:其一,李旦该死,那些官儿也可以死,但此举牵连的无辜之人太多了,武幽兰好杀人不假,可让她杀这么多妇孺老小,她做不到! 其二,秦睿本是李氏旧臣,要是他直接就出卖了李旦,武幽兰反而会看不起他,因为他今儿干净利落的背叛了李氏,明儿也能背叛太后,这种人是留不得的。 秦睿能为了三代忠义之名,牺牲自己保全李旦,那明儿也能为了报答太后的知遇之恩,以死相报,这样的忠义之人,为什么不能给一次机会呢? 其三,秦睿其人,允文允武且有良心,将来位列台阁,比现在那些添居相位、尸位素餐的人不知道要强多少,定能让无数的百姓受益,她为什么害这样的人呢? “秦某有你说的这么好吗?我自己怎么不知?”,秦睿自嘲的言语了一句。 “秦将军,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事无的放矢吧!好,那我便说与你听就是!” 秦睿在南征扬州之时,与士卒同食同睡,不搞特殊,深得士卒的爱戴。不仅亲自为士卒收敛尸身,擦拭遗容,更是为战死士卒脱靴,在营中传为美谈,颇有吴起之风。 宁州返朝后,又为那些平民伸冤,不惜得罪当朝权贵,这都不是一般官吏能做出来的;在别人的眼里看,这也许是愚蠢,可在武幽兰看来却是深爱这国家的表现。 “往日里,看到将军杀伐决断,挥舞刀剑绝不留情,还以为将军是漠视苍生的,可今日才知看错了,来,睿敬你一杯,权当赔罪了。” 放下酒杯之后,秦睿不由得感慨道:“陛下太年轻了,他自幼生活在这深宫之中,那里知道世道的艰难,人心的险恶呢!眼下的太平日子来之不易,不应该为了一些人野心弄得天下大乱。” “兵者,凶器也,他没上过战场,注定不能像太宗皇帝一样收发自如,到时候兵连祸结,我等同袍同室操戈,那些带着血色的呐喊,是他愿意听到的吗?他又能扛得住吗?” 秦睿这话说完,武幽兰也跟着点了点头,她承认秦睿的说法与她心中所想是一样的,李旦的确不是社稷之主,这样的人要是真掌了大唐的权柄,那这个强盛的国家才会江河日下。 “秦将军,你说着这话在情在理,可皇帝是不会明白的,从今以后,在他和支持他的那些人眼里,你可就是千夫所指了!”,武幽兰放下筷子,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呵呵......,“幽兰将军,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即便是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秦某也得去做,人活在世上,谁还没点坚持呢!将军不也是如此吗?” “秦将军,你说的没错,这年头能坚守住心中之道的人不多,我为今日所为感到高兴,将军心情不善,不妨多饮几杯!”,话毕,武幽兰又提起酒杯敬了秦睿一盏。 秦睿今日没少喝,武幽兰这女人不仅奇怪,酒量更是出奇的好,差一点就把他这个“久经沙场”的七尺汉子喝倒了。 从武府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空,凉风拂过脸颊,这上头的酒劲消退了不少,头脑瞬时清明了。一边向家中漫步,一边思虑今日发生的事。 此时的秦睿心头浮现了一丝疑虑,今儿这一出在真正的历史绝对没有出现过,他是为了救无辜之人,出手消弭这场灾祸。可后果是直接刺激了李旦和李贞,为后面那场兵祸,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那么一来,他是修正了历史,还是改变了历史呢?这冥冥之中,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呢?他曾经听说这么一句话,历史的车轮是不可逆转了,任何胆敢阻拦历史,那最终的结果的只能是被碾为齑粉。 想到这里,又想到李旦今日那怨恨的眼神,秦睿立时来了精神,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没到最后,谁知道自己不能人定胜天呢! 这世上事,可以说有定数,也可以说没有定数,既然自己这个“扳手”可以微微修正一些地方,那为什么不能彻底改变大唐的走向呢!况且,自己手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变数”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李旦的险恶用心! 李旦虽然心有不甘,怨恨秦睿坏了他的好事,但最后还是乖乖地上了本章,称自己德行、威视不够,请皇太后继续称制,全权处理军国重事。 而那位义愤填膺的越王殿下,也被狄仁杰的人几张弹劾纵奴为祸的本章踢出了神都,这场“荒诞不经”的闹剧,也悄无声息的草草收场了。 此事唯一的后遗症,就是皇帝-李旦对于金殿之外千骑的卫士甚为不顺眼,明令他们在值守时站的远远的,因为看到这些人,他就会想到秦睿。 皇帝非要耍小孩子脾气,闹什么意气之争,秦睿也没什么办法,尽量不见就是了,毕竟有君臣名分在那摆着,秦睿就是受点委屈,也不敢逾越礼法一步。 可皇帝这挺有人意思,前番还要还要发奋图强,振兴李氏,这仅仅半个月的光景,就与薛怀义之流搅合到了一起,每日拉着一堆人饮酒听曲为乐,不亦乐乎的很啊! 虽然不知道皇帝的堕落是真是假,有什么深远的意图,但他还是吩咐了千骑的将士,安守本分,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嘴上要有把门的,不可将天子胡闹之事传出去,违者军法从事。 为君者讳,是人臣的责任,即便秦睿对李旦这个天子不怎么满意,该遮掩的地方,也得帮着遮掩,谁让他生的好,屁股能做到那把椅子上呢。 可这世上事,要是想找到人身上的时候,不是说躲着就能过去的,李旦偏偏赶着秦睿在的时候于金殿之外,唱了一场大戏,而且还请了散骑常侍-右鹰扬卫将军-驸马都尉-薛绍作陪。 起因是右台御史冯思勖多次弹劾薛怀义侮辱道士,聚众犯法,使怀义憎恨;皇帝为了给薛怀义出气特意让内宦将冯思勖传了过来,并命其向薛怀义磕头赔罪。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李旦是皇帝也不可能,冯思勖是典型的读书人,奉行的孔孟之道,那句士可杀、不可辱,已经深深烙进了他的骨子里,他怎么给薛怀义这样的人赔不是! 也就是因为冯思勖的硬骨头,所以就有抗旨不遵、蔑视君王的罪名,李旦便命内侍以廷仗迫使梗着脖子的冯思勖低头,没过一会儿冯思勖就已经被内侍打吐血了,李旦与薛怀义等人笑的那叫一个开怀。 驸马都尉-薛绍看不过了,皱着眉头起身,请皇帝暂息雷霆之怒,他替自己的侄子薛怀义原谅冯思勖。(武后因薛怀义家世寒微,与太平公主婿薛绍合族,命绍认为叔父。) “哎,妹婿,你这话说错了,怀义禅师是你的侄子,那也算是外戚,外戚受辱,朕这个天子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握着酒盏的李旦一口就回绝了薛绍的提议,并要求内侍再打重一些,一定让这混账知道下冒犯龙颜是什么罪过。 “是啊,叔父,这混账东西如此欺辱小侄,活活打死也是应该的,你又何必为这种贱人求情呢!来来来,咱们叔侄喝上一杯,喝酒嘛,就是得尽兴。”,薛怀义拿起两杯酒,递给薛绍一杯,示意其一起敬李旦一盏。 胡扯,喝斥了一声后,薛绍一把拨开薛怀义递来的酒盏,上前进言道:“陛下,冯御史是言官,言官进谏是本分,即便是错了又能如何!我朝历来都是不罪言官,言者无罪的,陛下这般对待冯御史,是要阻塞言路吗?” 薛绍这话音刚落,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秦睿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后,拱手言道:“陛下,驸马爷此言在理,御史进谏是尽人臣之责,陛下不应该如此折辱于他。” “哦,秦将军,人臣这个词用得好,那朕倒是想问问将军,你未经朕的允许走进来,还大言不惭的教训朕,这就是人臣该有的操守吗?还有朕这个君父吗?”,李旦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扔,瞪了秦睿一眼,冷声说了一句,不耐烦的神情溢于言表。 得,到这里要是还听不明白,秦睿就真是傻子了,皇帝这是还没忘了那日的事,他这心眼啊,怎么比女人还小,而且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了呢!冯思勖可是清官、忠臣,他这么做就不怕寒了诸臣的心吗? “陛下,为人臣者,匡正君王的得失是本分,臣没有逾越人臣之礼,人臣之责,自然无错。请陛下息雷霆之怒,宽恕冯御史,命太医为其好好诊治!”,脾气上来的秦睿也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呵呵.....,“秦睿,要是朕不接纳你的谏言又能如何呢!今日你冲撞圣驾,乃是当死之罪,但朕念你身负战功的份上,仗脊一百,待你熬过这一百仗责,朕就放了他,如何!” 在李旦看来,秦睿根本就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冯思勖与他非亲非故,犯不着为了他拿自己的性命相赌,要知道一百廷仗非死既残,即便秦睿体魄再怎么强健也是如此的。 皇帝的不怀好意,秦睿当然能看的出来,可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退路可言了,总不能让冯御史替他而死吧!是以,反身走了下去,说了一声卸甲,立刻就有千骑上前帮忙,解除其身上的甲胄。 稍时,白色里衣、红裤的秦睿跪在阶下,双目就盯着笑吟吟的李旦,一句话也不说;负责行刑的内宦,也转移了目标,手中铆足了劲儿,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廷仗,冲秦睿的脊背招呼着。 “陛下,陛下,所谓忠臣不顺时而取宠,烈士不惜死而偷生,像秦将军这样的忠臣良将,陛下怎么如此对待!一百仗,整整一百仗岂不是要活活打死秦将军,这如何使得!” 薛绍这话没说完,幸灾乐祸的薛怀义就招呼着内侍把其架走,口中还言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拂逆陛下之意。 看着被仗责的秦睿吭都不吭一声,李旦淡淡说了一句:“秦将军,非卿不忠,非朕不明,你的公道是在这里,可朕的江山也在这里!” 李旦这话,别人听着都糊涂,可当事者二人都清楚,冯思勖之事,不过是个由头而已,皇帝真正的目的,就是想找个借口杀了秦睿。 一来可以杀人灭口,让那些不可告人之言永远的尘封,消弭于无行,因为死人才是最把靠的,死人是不会来站出来指证谁的。 二来嘛,那就是私心了,太后总有一天是要大行的,他不能把秦睿这样人才留给李显,将来帮着他争夺皇位。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丧德败家! 李旦的打算是挺好的,可他忘了这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想要这么就仗杀一位正四品上的大将,岂能是那么容易就办到的。 这边不过打了三十之数,就被两位身着紫袍的大员给叫停了,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文昌左相-苏良嗣和左鹰扬卫大将军兼领左羽林卫-黑齿常之。 其实,早在秦睿卸甲的时候,就有千骑按照秦睿的吩咐去寻在校阅左羽卫的黑齿常之,他是军方的大佬,就算李旦再不开眼,也得给手握重兵的黑齿大将军三分颜面。 而黑齿常之听闻皇帝因薛怀义就刑责御史和秦睿,心里的火儿更是蹭蹭的往上窜,与前来的恰巧碰到了苏良嗣,便一边数落着苏良嗣没有教好天子,一边拉着他疾步走向金殿方向。 一番见礼后,黑齿常之撇了一眼薛怀义,便板着脸,用生硬的嗓音拱手问道:“陛下,老臣兼管禁军,禁卫军的将领都归老臣节制,不知道秦睿犯了什么国法军规,要让陛下动这么大的肝火!” 看到李旦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黑齿常之继续言道:“是不是秦睿恃宠而骄,持公自傲,行为乖张,目无君父了?真若如此,老臣绝不偏袒旧部,一定为陛下斩了他的头颅,息天子之怒!” 黑齿常之的话说的非常重,已经上升到了在御前斩将的地步,李旦要是不给正经理由,那可就要屈杀有功将领了,到时候李旦不仅下不来台,在满朝文武和天下臣民面前也是没法交代过去的。 看到黑齿常之脖子的上青筋暴起,胸口剧烈的起伏,为了怕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苏良嗣赶紧打了个圆场,急忙给其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来办。 “陛下,秦家三代为将,万里阵云中匹马纵跃,漫天箭簇里成仁取义,为我朝履历卓越功勋,忠肝义胆,为国朝勋门的典范。” “秦睿的年纪不大,但也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力克贼寇,是有功之臣,即便是有罪也该按照典制,交由三法司论处,陛下不该以私刑相加,这不是天子应有的作为。” 与秦睿打过交道的苏良嗣,当然不信他会有什么逾越人臣之礼的地方,无非就是看不惯奉太后之命,戍卫的金殿,限制了皇帝的自由,是以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拿秦睿开刀向太后示威。 是,李旦是天子,想表述下自己的不满不是不行,可千不该、万不该拿秦睿扎筏子啊;这小子是太后拔擢的心腹爱将,打了他就是打了太后的脸,这不是明着与手握实权的太后叫板吗? 不仅如此,秦家三代将领在军中都是有口皆碑的战将,亲朋故旧无数,即便是年轻一代的秦睿也与李孝逸、黑齿常之等将领交好,看看黑齿常之的表现就知道了,不给个说法能行吗? “朕,朕也是一时难压心中之烦闷之气而已,罢了,既然两位爱卿来了,那就把人带走吧!”,话毕,被问得语塞的李旦当然不可能把心里的说出来,所以只能带着一众人等拂袖而去,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走,话没说完呢,往哪走,看到皇帝转身,黑齿常之作势就要跟上去;可还没走两步,立马就被苏良嗣拽住,不住的摇头,示意他不要把事闹大,落得一个逼迫君父之名。 可黑齿常之却不打算如此作罢,随口质问道:“苏相,你是三朝元老,应该没忘大唐厚待功臣的国策吧!太宗皇帝和先帝是这么对待有功将校的吗?” “浮阳郡公,恒元老弟,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陛下还年轻,不定性,你就多担待吧!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给利见和冯御史疗伤,你说不是吗?” 苏良嗣用了一句反问,把话题又引到了秦睿和冯思勖的身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黑齿常之不得不承认,这拉偏架的老头儿说的有些道理。 扶起秦睿之后,黑齿常之一脸关切的问:“利见,怎么样,还能走吗?” 黑齿常之带兵极其严格,他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兵仅仅被打了几下,就被人抬出去,那样不仅让人小觑他带兵无方,更是会嘲笑秦睿是软骨头。 呸,吐了一口血沫后,秦睿笑着言语道:“大将军,您忘了?末将是属驴的,什么都软,就是脾气和骨头硬!” 哈哈.....,好好好,一脸说了三个好字,黑齿常之对着苏良嗣冷笑两声,便带着秦睿大步向外走去,只留下一脸无奈之色的苏良嗣,站在原地唏嘘不已。 “陛下啊陛下,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呢!这顿板子定是把那小子的心打瓷实了,如此良才美玉,恐怕就要转入他人之手了,你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苏良嗣知道,李旦极为欣赏秦睿的才能,想把其揽入自己的麾下,所以苏良嗣就给皇帝支过一招,秦家人重情义,只要皇帝厚待其人,将来必定能感化其心。 至于太后那里,则不用费心,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的,万年无期的人,李旦这么年轻,靠也把她靠死了,到时候她置办的那些“家当”,包括秦睿在内,还不是李旦的。 可苏良嗣没有想到,小皇帝如此的沉不住气,才多久就不耐烦了,还把人打成那样,这不是自己把人就往外推吗?就凭着这一点,苏良嗣就看出来,皇帝比他的父、祖差远了。 由此看来,先帝还是圣明的,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不是守城之主,所以才留下遗诏让太后监军国事的。败家子啊,败家子,李家出了这样的败家子,这皇权旁落也是应该的。 唉,李家三代人积攒了德行和太宗皇帝、先帝栉风沐雨打下的这锦绣江山,早晚败在这些不肖子孙手里,大唐的前途,堪忧啊! 一想到这,苏良嗣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巍峨的金殿,心里第一次觉得太宗皇帝当年的决断是错误的,废太子、吴、魏三人的后代那个不必现在这位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属于秦睿的道! 修文访-胡国公府,见到儿子受伤回来,尉迟夫人并没有向其他妇人一样哭天抹泪,反而先让下人奉茶水、点心,让秦玉道与黑齿大将军可以方便叙话。 然后,才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家中的仆役、医者送少爷去疗伤,将门出身的妇人,谁还没见过些许血腥,而且这小子还能笑得出来,一看就没什么大碍。 “恒元贤弟,你不仅处处拔擢犬子,今日救得他的性命,感谢之言,某真不知道该如何说!”,感激之色溢于言表的秦玉道,语气诚恳的说着。 哎,大方的摆了摆手,黑齿常之随口回道:“秦兄,利见不仅是个重情义的汉子,更是难得良材美玉,于国大有裨益,无论如何小弟都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有些话不需要说太多,即便是感激之言也是如此,秦玉道与黑齿常之都是聪明人,他们当然不会再府中讨论天子今日的所为的对与错,反而一致的把话题扯到了军伍旧事上。 与此同时,秦府东跨院,李重润小手捂着脸,手指缝还忍不住的放开,在塌边看着医者为秦睿疗伤;本来尉迟夫人是不愿这么小的孩子见到血的,可秦睿赞同,她又能怎么样呢! “重润,要是怕血的话,可以到后院去找你尉迟大母,她那里有好吃的。”,秦睿吸了口凉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不,我不去,我就要在等着老师!”,李重润鼓足了勇气,克服了心中的恐惧,放下了稚嫩的小手,眼睛瞪的圆圆的,一脸倔强的看着秦睿。 没错,秦睿就是想看看小家伙的胆量,别看他年纪还小,但颇有一些胆量,比他那胖乎乎的老子不知道强多了,秦睿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医者上完药后,秦睿披着里衣,揽过小家伙,放在塌上,给他讲古人的典故,师徒相得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俩是父子呢! “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老夫这辈子从来都是听人说,可眼见还是头一遭,而且竟然出现在一位武将身上,怎能不让天下读书人汗颜啊!” 看到狄仁杰推门进来,挺着大肚子笑呵呵的模样,秦睿不由得相讥道:“鸡鸣狗盗的梁上君子,睿这辈子见了不少,可堂堂冬官侍郎也偷偷摸摸的,还真是没见过!” 听到秦睿还有心情开玩笑,狄仁杰就知道,这家伙伤的不重,精神头也没被皇帝的打没了,他这心里着实是高兴,如此才是他印象中的青年骁将。 可当他的目光落到李重润的身上时,笑脸立马就没了,抖着袍子就要行礼,不料被秦睿出声制止了,反而让李重润以师礼相待,给狄仁杰行了一礼。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老臣怎么能当得小殿下如此大礼!”,狄仁杰赶紧上前扶起了李重润。 “哎,狄公,他已经不是太孙了,仅仅是秦睿的学生而已,你可千万不要意会错了。”,话毕,秦睿便打发李重润出去玩了,他的年纪还小,有些事还不该知道。 秦睿的意思,狄仁杰当然明白,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随即言道:“利见,天子无故刑罚于你,却是大大的不应该。依着老夫看你是不是避一避,在府中把伤先养好,三大殿的事让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了。” 狄仁杰是好意,天子毕竟是天子,不知道内情的人,可不会为秦睿鸣冤,他们只会说秦睿依仗太后的宠幸,欺凌天子,是华歆一类的奸臣,这对秦睿或者整个秦家来说都是有百害无一利的。 “退?狄公,你让我怎么退,又退到何处呢!睿自问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担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处处为其遮掩。可他却整日拿我与庐陵王的私交说事,甚至为了保密起见,还想杀我灭口,如此君上怎能不让人齿冷!” “在出宫前,睿已经下令,千骑所部尽数退出三大殿的戍卫,留下的空位全部交给移交给内卫和丘神绩所部,既然陛下信不过臣等,臣等也不讨那个嫌弃,离陛下远远的就是了。” 秦睿这话着实吓了狄仁杰一跳,有千骑护卫的,皇帝还能享受一点自由,干点他想干的事;可千骑一旦撤走,把空位交给武幽兰和丘神绩,那皇帝以后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狄仁杰想替皇帝说几句话,可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毕竟是李旦先寒了千骑的军心,寒了秦睿的维护之情;再加上庐陵王对秦睿礼遇有加,两相比较之下,换成狄仁杰也知道该怎么选了。 “利见,这里只有你与老夫两人,你给老夫撂一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狄仁杰面目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睛盯着秦睿,眨都不眨的瞪着看。 恩,沉思了片刻,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后,秦睿沉声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朝内晦暗不明,朝外风起云涌,这世上的千万人为红尘裹挟,逃无可逃,只能挣扎求生。” “庐陵王宽仁德厚,有造福盛世之心,睿身为人臣,食君之禄,岂能让殿下在这条路上独行呢!纵然前途荆棘丛生,刀山火海,睿也愿为爪牙,陪殿下走这一程。 看看我等能否则革除弊端,延续清平盛世,承继贞观、永徽之遗风,这便是我要行的道。狄公,可愿意与睿一同辅佐殿下,共成千秋伟业,在青史之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秦睿的话让狄仁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他没有想到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心存了这样的大志,这让狄仁杰不得不汗颜啊! 要知道他在秦睿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唉,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后生可畏,不得了啊! 既然他把那层模糊的窗户纸捅破了,挑明了要扶保庐陵王,那他也得顺道把决定做了,否则今日就是他与秦睿分道扬镳之日。 狄仁杰当然不是怕秦睿,或者他后面秦、程两家在军中的实力,而是就皇帝近来荒唐行径,再权衡了他与李显之间的优缺点,不得不成承认秦睿说的有道理。 “非常之时,则非常之主,庐陵王的仁厚,能够留最少的血,将内耗将至最低,让大唐的皇权平稳移交。好,老夫就与你保他一把!”,狄仁杰笑呵呵冲秦睿伸出手,定一个君子协定! 第一百二十章 师徒闲逛! 李旦的行径实在是冷人齿寒,你埋怨生的晚,在先后顺序上吃了大亏,可那跟咱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原因,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咱身上,是不是有些欺负人。 放眼整个神都朝堂,嘴上喊着为李氏尽忠的有的是,可真真正正为李氏排忧解难的又有几人呢?即便是苏良嗣那样的老臣,也是摇摆不定,心口不一吧! 秦睿自问没有对不起李旦的地方,虽然没想过为他尽忠;可人臣该做的,自认一样没落下,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不知道要强多少。可李旦呢,根本就忠奸不分,愣是把好人当成二五仔。 人都是有尊严的,秦睿自然也是如此,既然人家张三哄孩子,信不着咱,咱也没必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愿意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老子不玩了行不行。 所以秦睿在这半月的养伤期间,对于宫内的防务调动是一概不管,每日都悉心的教授李重润,甚至还按照秦氏独有的方法,为小家伙打基础,别看这小子年纪小,但只要培养好了,将来未必不能中兴李氏。 孩子嘛,总会事长着一颗玩心,劳逸结合是应该的,是以秦睿特地带着小家伙去访市之间玩玩、看看,累了就尝尝市井之间的吃食,酸甜苦辣的都吃一遍,当是慰劳小家伙多日刻苦用功的奖赏。 这不,玩了一上午,李重润就的小脑袋上就布满了汗珠,可依然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四处张望,乐此不疲。 在他这个年纪,正是探知欲正是最强的时候,一味的束缚其天性,更是容易生成逆反心理,抗拒教化,莫不如让他见识一番,也就不那么希翼了。 “老师,为什么别的孩童都有父母在身边,我却没有呢!”,坐在椅子上李重润涨红了脸探问了一句。 话毕,还不住的啃着手中的果子,一声都不出,显得有些慌张;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问题小家伙在心里很久了,今儿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 秦睿没想到李重润会问出这样的话,以为好吃好喝,多多关心,他就不会往这方面想。可人之所以称这为人,就是因为有七情六欲;李重润年纪虽小,但已经有了思维,他自然也会注意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秦睿没法给他解释其父李显被废的复杂原因,也不能让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心里就种下仇恨的种子,这对于他以后的人生,是极为不利的。 “.....,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还记得这段话吗?用在你父亲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你父亲是个仁德、宽厚的人,这样的人自然有不平凡的使命,所以抛家舍业也是理所应当。”,为了让李重润理解这番说法,秦睿还给他讲了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如的故事。 看着小家伙灰暗的眼睛亮了起来,自卑的情绪逐渐消退,言语中对他的父亲多了许多崇拜,秦睿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让他多吃一点蜜饯、果脯,如果觉得味道好,可以带回府中一些。 “老师,待会我们要去哪儿?”,李重润的小脚在椅子荡啊荡,眼睛笑的跟月牙一般。小孩子嘛,心事来的快,走得也快,李重润对下午的行程已经很是期盼了。 “恩?吃也吃了,玩也玩乐,下去咱们就要去干点正事,为师要送你一张小角弓。不仅可以学习箭术,更是能打发时间,闲暇时在府中与伙伴们玩玩参连。” 在君子六艺中,秦睿最看重的就是射,将门子弟常常会以五射会友,也经常会有五射比赛;李重润作为他的学生,将来少不了要参与这样的场合,早早练习总是有好处的。 而且还能与府中那些家将的孩子玩到一块去,有几个玩伴陪伴,对于现在阶段的李重润是十分必要的,也有利于建立自信心,所以秦睿要带着去挑一把符合他心意的角弓! 出发之前,秦睿还让跟着的卫士多买一些果脯、蜜饯回去,作为礼物替李重润分给那些家将的孩子,算是替他收买人心,增进一下友谊。 “老师,已经过了好几家了,咱们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李重润扬州脑袋,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哎,你这个问题问得好,看看外面摆的就不难发现,所售卖之物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都是给纨绔子弟装点门面用的。” “弓乃兵器,作用就是为了狩猎,我们的祖先用它们来作战,获取食物,是一种谋生、求生之技,不是用来显摆的。” “就像刚才那几个鲜衣怒马在街面上呼啸而过的纨绔,他们身上的家伙式都齐了吧;可还不是被拿着棒子的差役给打下来了,所以外表再华丽都没有,关键是看你手里的家伙称不称手。” 秦睿的意思是想告诉李重润,打铁还要自身硬,只有自己强大了,即便是身着粗布,也可赢得胜利;过分注重外表的华丽,没什么真才实学,下场就像那些纨绔一样只能自取其辱。 “老师,学箭术是应该的,可能不能不要穿粗布衣服,重润不喜欢!”,李重润说的粗布衣服是洛阳府差役的工服,他不喜欢那种颜色的衣服,生怕老师也给他弄一身穿。 “你小子还挺精明的嘛!学会讲条件了!行,没问题,为师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认真学;否则不仅要穿粗布衣服,每日的蜜饯也会没收,知道吗?” 且不说李重润身份特殊,是个落难的龙子龙孙,就算是仅仅是他的学生,秦睿也不会在这么小的年纪就限制他的吃穿用度,就算可着劲儿让他花,又能享用多少呢! 节俭是美德,这没错,但李重润太小了,很多道理是理解不透的,是需要慢慢教,慢慢引导,潜移默化的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过分用苦日子来苛求,也许会适得其反,这样的日子只会限制他的心胸和眼界,让他距离天家子弟的距离越来越远。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任逍遥! 挑来挑去后,师徒二人在街尾一个不太起眼的铺子前停住了脚步,驻足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这家店铺外,挂了几张朴实无华、做工细致的羊角弓。 唐弓一般分为四种:一曰长弓、二曰角弓、三曰稍弓、四曰格弓。长弓就是单体木弓,属于步兵用弓,就是那种所谓扁担弓,最是常见不过了。 稍弓是短款加厚的一种角弓,属于骑兵用弓,一般是近战使用的;角弓、格弓属于仪仗化的彩饰弓,禁卫军中除了千骑司以外,所有的部队都是用这种角弓。 一把好弓的制造时间多则两年、少则一年,是个很消耗时间和精力的活计,好的工匠为了制好一张弓,经常数日不眠不休,用来熬制牛背筋或者是牛蹄筋。 用材一般是以柘木为上,次有檍木、柞树等,竹为下。这些木头的材质坚实无比,任凭推拉也不会轻易折断,发箭射程远杀伤力大。 而秦睿看到那几张羊角弓,全部都是由契丹产出的白桦木制成,这种制材的弓在中原是极其罕见的,是草原骑兵人手必备的家伙式,府中就有几张老爷子年轻时缴获来的。 “店家,某想为小徒寻一张小角弓,不知道你这有没有什么合适孩子用的!” 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见秦睿牵着个身着锦衣的小孩子进来,而且还是为小孩寻弓,立马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所以连忙从墙上取下三张小巧的角弓摆在二人的面前! “公子爷,这三张弓都是上好的岩羊角弓,弓身也是契丹独有的白桦木,弓身强劲,耐磨,样子虽然普通,却是极好的弓具。要是您想为小公子选器械,这三张弓绝对是首选!” 见秦睿笑而不语,那汉子则是滔滔不绝的说着这种弓箭的好处,把这三张弓夸到没边了,简直就是此弓只应天下有,人间那得几回闻!不买这三张弓,秦睿怕是要遗憾终身了。 “公子爷,你想好要那张了吗?”,店家笑呵呵的问道。 “不,这三张都不行,我要那张!”,话间,秦睿指了指东墙上挂着那张本白,弓长三尺有五,三色不失其理,可谓之戴牛。 秦睿这话一出,那店主嬉笑的脸色为之一变,脸上的笑模样荡然无存,极其严肃的说:“公子爷,那张弓是非卖品,对某的意义非凡,不是用钱能够衡量的。” “哦,是吗?”,轻笑一声后,秦睿掏出钱袋,将里面的金块都倒在桌子,继续笑道:“这些,总够了吧!莫说买你一张弓,就算买下这店都够了吧!” 没错,秦睿出的价格别说买他一个小店,就算是三个,五个怕是也用不了;可那汉子还是咽了口水,坚决的摇了摇头,可以看的出来那弓对他有非凡的意义。 “店家不是关中人吧!”,秦睿不在纠结弓的价格,反而问起了汉子的籍贯。 “公子爷说错了,某家祖籍是庆州的。”,汉子虽然不明白秦睿是什么意思,也只好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胡扯,你那一口羊膻味的朔方口音,能唬得了谁!墙上挂着那弓还明显是突厥贵族所用,在北境戍过边吧!” “公子爷也是军伍中的汉子?”,那汉子见秦睿能道破那弓的来历,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赶紧问了一句。 见他的态度转变,秦睿从怀中掏出鱼符给他看了一眼,随即言道:“千骑将军-秦睿! 方才进来看你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腿微分,双手自然垂下,典型卫军下级军官的坐姿,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这兵也就不用带了。” “代州军-昭武校尉-任逍遥,见过秦将军!末将不知将军当面,请将军恕罪!”,那汉子赶紧行了个军礼,军阶这么高的将领,还是他回到中原的第一次。 听到这汉子是代州军的校尉,秦睿糊涂了,立刻问道:“你这名起的挺狂啊!可既然是军中校尉,为何还会在这里卖弓呢?” 秦睿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年初的时候,东突厥后汗国骨咄禄攻代、忻州。朝廷遣左玉钤卫中郎将淳于处平为阳曲道行军总管救代州,伐骨咄禄所据之地总材山。兵至忻州时与突厥遇,鏖战不利,死五千兵士。 后来朝廷虽然收复了代、忻州,但两州的军队损失惨重,军官们全部连坐,要么砍头,要么革职,任逍遥就是因为斩首颇多,所以被安在革职之列。那把弓就是在交战中缴获的,颇有纪念意义,所以才不愿意出卖的。 这家店,刚刚开门没多久,任逍遥还是习惯军中上下级的等级关系,所以对秦睿不是一般的恭敬。而且都是军伍上的汉子,秦睿还是个识货的将军,那这张角弓也不算明珠暗投。 于是,任逍遥把弓取了下来,交给了一脸希翼的李重润,温生言道:“小公子,这张弓是突厥小王的配弓,质地、品相都是极好的,用来练习参连再合适不过了。” 看到李重润欢喜的摸着角弓,小脑袋还不停的点着应和着任逍遥;秦睿对这边军小校尉影响颇佳,就冲这份眼力见儿,就值得高看一眼! “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 “唉,不瞒将军,当官的草鸡跑了,丢了城池,弟兄们在百姓面前抬不起头了,实在是没脸再穿那件军服!”,任逍遥不是不明白秦睿想施恩给他,可见代州的事,对他和那些弟兄影响太大了。 “不要着急回绝,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还想回头,可以随时来千骑找我!”,话毕,秦睿又往桌上扔了块令牌,连同金子一块留给任逍遥,牵着李重润的小手向外走去。 能说出这番话,那就说明在任逍遥眼中把军人荣誉看的很重,甚至重于自己的生命,只是官卑职小,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而已,还知道在乎守地的百姓。算是个有良心的汉子,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当兵,在市井之间讨价还价卖弓实在是暴殄天物。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丽竞门在行动! 李旦复请太后称制后,鱼保宗上书请置匦(谏议箱),以受四方之书。三月八日,太后令铸铜匦四,涂以方色。青匦在东,曰延恩,献赋颂,不论出身,求官位者投之; 丹匦在南,曰招谏,言朝政得失者投之;白匦在西,曰申冤,有冤抑者投之;黑匦在北,曰通玄,言天象灾变及军机密计者投之。每日置之于朝堂,以收天下表疏。 因有攻讦阴私和谤讪朝政之表疏,太后遂令正谏、补阙、抬遗官充使监察投状,然后方许进封、受谏。用秦睿的话说,如今的朝堂就是谁人背后不参人,谁人背后无人参。 这还没完,也就是因为这项措施,衍生了下面的事,所以朝野群臣对鱼保宗无不恨之。原来,武太后深知称制使得宗室、臣公多有不服;自徐敬业起兵反,尤疑天下多叛己,遂大兴告密之风,任用酷吏,诛杀有敢明论称制之臣民以立威。 凡有告密者,臣下不得问,皆给驿马、五品食,太后亲自召见,授官爵不等,所言不实亦不罪。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太后将被告交付酷吏,酷吏竞造讯囚酷法以邀功。 来俊臣、周兴、丘神绩、索元礼、侯思止、万国俊二十余人等。彼等造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等酷刑,被告不胜毒楚皆自诬,其衙门所在丽竞门也成了众官所惧的人间炼狱。 仅旬月有余,就有十几名上书攻讦称制的官员下狱,这其中还包括两名宗正寺官员,而太后对丽竞门上下也非常满意,多次赏赐以张其权,因此,天下惶恐,人人自危。 酷吏嘛,不仅手段狠辣,更有一颗永无止境的贪婪之心,光办小吏有什么意思,又能立多少功劳,要干就得拿大的出头,更能震慑怀有异心之徒,让丽竞门成大唐独一无二的刑司衙门,甚至超越三法司。 于是,丽竞门的周兴等人把目光放在浮阳郡公黑齿常之的身上,搜罗了一番所谓的证据之后,就在黑齿常之回府的路上,将车架拦了下来,与其亲兵形成了对峙之状。 “胡闹,你们丽竞门有什么权力锁拿朝廷重臣,军卫统帅,反了你们了!赶快滚,否则本将就将你们这些杂碎一锅烩了,看你们还怎么出来祸害人。”,游击将军-黑齿俊厉声喝斥着周兴等人。 “黑齿少帅,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也不要说的这么满,丽竞门是奉太后的旨意行事,所行所思都是皇权特许,你要是胆敢拒兵反抗,那就公然违旨,意图犯上作乱了!” “哎,别以为我这是扣帽子,丽竞门已经掌握了不少尊父违律的证据,我可以抓尊父一人回去,也可以抓尊府所有人回去,选择在你手中,也在大将军手中,不是吗?”,话尾,周兴还冲着车架高喊了一声。 说句心里话,周兴是真希望黑齿俊与他们拔刀相向,这样一来周围埋伏的羽林卫也就能用上了,械斗之中,手轻手重谁也保证不了,到时候将黑齿常之乱刀分尸,那就省心了。 还可为丽竞门在朝中树立不可违逆的威信,有这么一个例子,以后但凡惜命,有所顾忌的主儿,没人再敢违逆丽竞门的逮捕,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一想到这里,周兴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得意的笑容。 “少说废话,拿圣旨来,只要有圣旨,我们父子引颈就戮都行,没有圣旨就别说那么说,咱们手上见真章!”,话毕,黑齿俊抽出手中的横刀,杀气凌冽的瞪着周兴,护卫在车架周围的亲兵也都跟着拔出兵刃。 “好啊,黑齿少帅既然有兴致赐教一二,那周某怎敢不从呢!”,话毕,周兴笑着扬了扬手,身后跟着的小吏便适时的发出一记响箭,等着羽林卫的增援,好一起拿下黑齿常之父子。 可从巷子里涌出来的并不是羽林卫,反而是全身黑甲的千骑,而且一上来就把他们包围了,这一下直接把周兴等一众丽竞门属吏全都弄懵了,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与黑齿俊打招呼的秦睿。 “今儿,本将心情好,不与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计较,都给我滚,胆敢说一个不字,皆以谋刺军帅,意图谋反的罪名,就地格杀!”,走到人前的秦睿面目冷俊的撂了一句话。 自从丽竞门成立之日,秦睿就已经让庞岭盯着他们的行动了,动动那些尸位素餐,心口不一,搜刮百姓,欺上瞒下的官儿也就罢了,想动自己的恩帅,那真是连死字抖不知道怎么写了。 黑齿俊为什么敢与丽竞门的人动刀,当然是得到了秦睿的通知;至于那些原来埋伏在周围的羽林卫就更好说了,只要搞定了李多祚,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也不是李多祚反复无常,而是他实在是得罪不起秦睿,或者说得罪不起整个将门,要是秦睿将他与丽竞门意图戕害自己人,那他的名声就烂大街了,以后在军伍中也没法混了。 到时候他和所部的羽林卫势必会成为唐军所有军卫的众矢之的,相比于这个,李多祚更愿意对丽竞门“背信弃义”。 原本以为,周兴会识时务的退下,没想到的竟然狂妄到与秦睿讨价还价的地步了,而且还依旧拿太后出来压人。 因为在周兴看来,秦睿与丽竞门上下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太后养的一条狗而已,凭什么他就比咱们高呢! 可周兴还是看错了人,秦睿不是那种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货色,他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凡是他觉得应该管的事,就算是皇子亲王,当朝宰辅也照怼不误。 周兴在别人眼里兴许是吃人的恶魔,可对于秦睿来说,他们什么都不是,更是懒得与这样的说什么朝廷律法和规矩,相比于这些,他更倾向于另一种方式。 是以,掏了掏耳朵后,秦睿笑着问了一句:“周兴,周郎中,如果本将今儿非要管这闲事,你又能怎么样?”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才是真正的活阎王! 秦睿的名头是够响,可周兴自认为也不是吃素的,所以马上“晓之于情,动之于理”,将丽竞门是太后新的刑司臂膀反复的强调了几遍。 那意思就是告诉秦睿,都是同僚,卖一个人情给丽竞门,你好我好大家好,否则定要到太后面前有所见闻,参秦睿一个藐视君上,排挤同僚的罪名。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这是秦睿的拿手好戏,今儿让周兴这酷吏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得不说是个讽刺,也是一个笑话。 秦睿给的回答很简单,就是将亲手将周兴打翻在地,然后踩着他的脊背,拿着横刀在其身上来回的比划着,这一幕把黑齿俊和丽竞门的人都震住了。 “我这个呢,平时做事不管闲事,都是同僚,该买的面子一定买;所以即便有些时候,你们做的不对,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了。” “按照朝廷的典制,羁押三品大员,需要凤阁签单,报请上谕,然后责成有司派吏收监,否则冲撞了重臣的府邸和车架,一律以谋反论处,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今儿你们手中什么都没有,尽凭猜测就敢当街拦截正三品大将军,国家勋臣,就地格杀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冤枉!”,话毕,秦睿将刀尖抵在周兴的喉咙上。 秦睿的意思很简单,你们不是非得拿律法说事吗?行,那咱们就按章办事,先把你们目无君上的事办了,然后再说黑齿常之有没有罪。不过周兴能不能活着看到就不知道了。 “秦将军,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用不用把事做的这么绝;黑齿常之欺君罔上,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你包庇他就是与其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秦利见,你别乱来啊,我们也是皇差,杀了我,你一样吃不了兜着走!太后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周兴的话,秦睿当然拿来当屁处理了,就在眯眼准备捅下去的时候,车架中的黑齿常之下来了,并喊住了他:“利见,他是条疯狗没错,可他是太后养的狗,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可藐视君上的,这不是人臣之道!” 哦,答应了一声后,秦睿点了点头,随即横刀一闪,周兴的半个手掌应声而落,还没等周兴挣扎着去捂手,秦睿的脚又很不小心的踩中了他的裆部。 “侯思止,你觉得本将如此处置,公不公道!”,秦睿握着横刀的手指了指了同行的候思止,最后的那一脚,他是专门给丽竞门所有人看的,他们干过些什么,自己清楚。 “这个,这个,秦将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再好不过了。周郎中也是一时冲动而已,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候思止不是傻子,秦睿既然敢砍掉周兴半个手掌,就敢杀人,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丘八,自然是要敬而远之的。 更何况,人家连刘讳之,堂堂的凤阁侍郎都弄死了,还在乎他们这些六、七品的小吏;有道是神鬼怕恶人,这么不忌荤腥的主儿,连神仙鬼怪都得退避三舍,更不要说候思止了,他可没周兴那么大的胆子。 恩,对于候思止的回答,秦睿非常满意,点了点头后,一脚就将在地上鬼嚎的周兴踢了过去,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候思止等可以离开。 可就在丽竞门把周兴扶起来的同时,秦睿一个闪身,将手中的横刀画了个弧,随即蓄力掷了出去,应声从正面阁楼上掉下来的,正是一个名身着丽竞门服饰的弓箭手。 不用说也知道了,他的目标正是下了马车的黑齿常之,只要行动失败就把用冷箭把人杀了,随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逃之夭夭,没有确凿的证据,谁又能把丽竞门如何呢! “这样的把戏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要论玩这个,千骑是你们的祖宗!” “记住,这个差役和周兴的半只手仅仅是个警告,看看以后还有那个兔崽子敢打大帅注意,他们就是榜样!”,话毕,秦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让他们赶快从自己的眼前消失,省的看了闹眼睛。 自丽竞门组建以来,纵横三省六部,无人可挡,王公贵戚无不退避三舍,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拖入泥潭之中无法自辨,所以也就养成了周兴他们嚣张跋扈的脾性。 可今儿出门没看黄历,碰到了秦睿这样软硬不吃,荤腥不忌的家伙,算是踢到铁板了,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的抬着受伤的周兴和差役的尸体离开。 “啊,平时就听人说,丽竞门是阎罗殿,周兴他们就是活阎王,可今儿在兄弟你这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窜,真是大块人心啊!”,黑齿俊锤了锤秦睿的胸口笑着说。 “怎么,觉得千骑司威风是吧,要不要到我这来,官职不比你现在这游击将军低,怎么样,考虑考虑。”,秦睿挥退了周围的千骑,笑着回应了一句。 啪,还没等黑齿俊回答,他老子黑齿常之就照着秦睿后脑勺拍了一下,佯装愤怒道:“挖墙脚挖到老夫家里来了,信不信老夫抽你。” 呵呵.....,“大帅,末将就是那么一说,您就那么一听就是了,千万别当真。”,秦睿当然知道黑齿常之在开玩笑,所以不顾黑齿俊骂他小人行径,恬不知耻的把话又收了回去。 “利见,今儿这事要是没有你,老夫以及阖府大小恐怕就要落入那酷吏之手了,到时候免不了受诬而死!今儿这份人心,老夫记住了。” 黑齿常之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辞藻华丽的感谢之语,他当然说不出来,所以只能重重的拍了拍秦睿的肩膀,心照不宣了。 “大帅说那里的话,末将一日是左鹰扬卫兵,一辈子都是,不管走到哪儿,睿都是大帅带出来的。 大帅不仅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更是不惜得罪天子保下末将,与大帅比起来,今日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睿当然明白,黑齿常之担心的事什么,他是怕周兴等人转而把矛头对向秦睿,到时候连累了胡国公府一家老小,他这心里肯定是过不去的。 可秦睿与大将军的看法不同,千骑与丽竞门都有刑司之权,就算没有黑齿常之的事,早晚也会起冲突的,所以今儿这事仅仅是开始而已。 “大帅,您请先行上车回府,末将改日再去府上听取大帅的教诲,现在末将要去给周兴那混账挖坑去了!”,话毕,秦睿给了黑齿常之一个安心的眼生,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自信满满的秦睿走入巷子中,黑齿常之抚了抚胡子,随即感叹道:“好汉子,好将军,老夫当初确实没有看错他。”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朋友妻-不客气的结果! 出来跑江湖的也好,同朝为官也罢,人总是要有坚守的底线,都要守一个“义”字,否则怎么取信于人,立于光天化日之下呢?这世上十之八九的人,概莫如是。 黑齿常之在金殿外救秦睿,秦睿在丽竞门的手里抢回黑齿常之,都是因为义字,所谓情义值千金,刀山火海又可憾,战场上的袍泽之情甚于手足,这个道理那里是周兴他们这样的刀笔吏能懂的。 周兴他们也是读书人,可也许他们没有主意读书人一般分三种:第一种抱着拯救黎民于水火的想法如仕为官的,比如狄仁杰,这种人走到哪儿都造福于民,受万民的拥戴和敬仰。 第二种是衙门中的老好人,他们这辈子不想有什么出息,也不想为了官位搏出位,平时谨小慎微办差;这种人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他们出仕仅仅是为了养活家小而已,没什么可指责的。 第三种,也是最可恨的一种就是周兴他们这样的,学问不怎么样,仗着认识字,就拿着律条对同僚和百姓,不停的攻讦,哪怕是搞的别人家破人亡,也不在乎,所以对这种人别说砍手了,就砍头,秦睿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话是怎么说了?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的出处秦睿记不清了,可这意思却是至理名言;这人通的道理多了,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就多了,一眨眼就特么一个坏主意,那里莽夫粗汉能比得了的。 与黑齿常之急匆匆的话别之后,秦睿就来到了上林坊的一处宅子外,庞岭和他的部下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而这座宅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丽竞门主事之一索元礼的外宅,是专门用来与人幽会之用。 滋滋,“索主事,你这招有什么讲究没有,好生奇怪啊!来说与某听听,交流一下!”,秦睿坐在桌子,怀里抱着一把横刀,笑着说道。 他这么一说不要紧,来俊臣怀里的少妇看到有人持刀观看他们翻云覆雨,两眼一白,额的一声就晕过去;而索元礼也是怪叫了一声,赶紧从妇人肚皮上爬了起来,拾起地上的裤子赶紧穿了起来。 “秦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索某的私宅,你说你来就来呗,总得讲点规矩吧!这成何体统啊!”,说这话的时候,索元礼还不忘把床头的幔帐放下来,替那妇人遮挡春光。 呵呵......,“规矩?你跟我讲规矩?好啊,那本将就依着规矩办事,将来俊臣主事请来,让你们三个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了,好不好!”,秦睿把玩横刀,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转身欲走。 “别介,秦将军留步,请留步,有什么话咱们去那边一边喝茶,一边说如何!”,索元礼立马窜了过来,笑着做了手势,请秦睿侧堂说话。 说话归说话,但秦睿却一手没沾索元礼倒的茶,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家伙没洗手,他怕得上什么脏病!而精明的索元礼也知道原因,尴尬的笑了笑后,自己先是连饮了三杯。 喝完茶水后,索元礼笑着问道:“将军的军务繁忙,这么晚来恐怕不是想看下官活春宫那么简单吧!请将军明示,下官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索元礼拱手回了一句。 换任何一个场合,索元礼都可以不买秦睿的面子,但这里不行,今时今刻不行,旁边那塌上躺着的是来俊臣养在外面的相好。 今儿这事要是让凶残很辣的来俊臣知道了,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但一定比那些死在丽竞门中的人,惨上一千倍。 秦睿一个人来捉奸,明摆着是有事要挟,不想把事情捅出去,要是真想要他死的话,那引来的就是来俊臣了;千骑将军给留了余地,他也得就坡下驴了,帮人家办点力所能及的事-消灾嘛! “索主事,不管是朋友妻不可欺,还是朋友妻不客气,本将都没什么兴趣,毕竟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事。圣人老早就替你们找好借口了,不是吗?食色、性也。” “可你们丽竞门的手未免有些太长了,竟然把手伸向了浮阳郡公,是不是踩过线了!他是我的恩帅,谁搞黑供状陷害他,那就跟本将过不去,跟本将过不去,那就是与整个千骑过不去。” 听了秦睿这话,索元礼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周兴那个立功心切的混蛋惹到他;该死的周兴,招惹谁不好,非得惹秦睿,他可是连宰相都干弄死的狠角色,咱们这些人在人家眼里恐怕连个屁都不算。 就算闹到太后那里又怎么样,即便明知道秦睿徇私,太后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提拔的心腹爱将如何,到头来还会埋怨他们这些刀笔吏不懂事,抓人抓她老人家的头上了。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这都是周兴自作主张,想要在太后面前邀功请赏的缘故。卑职和来主事早就不下去,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相应的借口修理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的不懂事,给将军添麻烦。” “秦将军放心,明儿卑职就汇同来主事把这卷宗消了,且让周兴闭上嘴,绝对不会再给您和浮阳郡公添麻烦!不知道这么办,将军可还满意!” 看到索元礼十分干脆的应承了此事,秦睿不由得在心中赞了一声识时务,随即笑道:“索主事真是爽快人,本将就是愿意与你这样的人办事,痛快,方便。” “索主事,新到神都不久,但也应该知道洛阳纸贵,在天子脚下过活开销不小,既然索主事这么通情达理,那本将也不能白领你一个人情,院子里有一口箱子,算是某赠与你的礼物了。” 能把这瘟神送走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那里还敢收他的钱财;再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将来秦睿要得还的时候,就怕得用脑袋顶上了。 所以,索元礼赶紧说道:“秦将军,客气了,怎么说也是我们丽竞门不对,将军不见怪就已经是万分感激了,怎敢收将军的礼物呢!” 索元礼有他自己的算计,可秦睿好不容易抓了这么个档口,自然也不能便宜他。随即笑道:“索主事,我秦睿出来做官,只吃情面和场面,送出去的东西,我是不会收回去的。” “哦,你不缺钱不要紧,可以给塌上那美人填上几套首饰嘛!钱这个东西谁会嫌多呢!是不是!”,话毕,秦睿起身拍了拍索元礼的肩膀后,转身离去,只留下索元礼坐在原地,长吁短叹。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武幽兰带来的坏消息! 丽竞门盯上黑齿常之的事很快就在长安官场传开了,不仅折戟沉沙,铩羽而归,郎中周兴更是丢了半个手掌,落下了残疾,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丽竞门这次颜面尽扫。 酷吏嘛,本质就是卑鄙小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但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丽竞门这次非但没有反击,来俊臣与索元礼反而登门向黑齿常之致歉。 更为让大伙意料不到的是,“耳聪目明”的太后对于秦睿弄残周兴的事缄口不言、讳莫如深,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再联想到被其搬倒的刘讳之,所有都要重新审视秦睿和千骑司了。 “哎,我说秦将军,你这不声不响的办了这么件大快人心的事,怎么连庆祝都不庆祝啊!” “我昨儿可是见到周兴那家伙了,废了一只手,整个人的精神都没有,就像公鸡没了冠子一样!”,武幽兰进来之后,一点都不见外,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笑着说。 唉,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公文后,秦睿无奈的回了一句:“幽兰将军,你用不用这么谦虚,丽竞门这么敏感的衙门出现,你能一点动作没有吗?” “哎,这点跟你比不了的,连宰相们都头疼的来俊臣和索元礼都被你走通了,我还不赶紧来取取经,那岂不是太浪费资源了!”,抿了一口茶后,武幽兰笑着回了一句。 听到她这话,秦睿无所谓的摆摆手,随口回道:“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而已,只要你想,用不了三天内卫一样可以办到!怎么,他们也招惹你了?” “这回你猜错了,他们要是敢招惹我,我可没那耐心与他们谈,直接带兵去抄他们家,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泯灭人性到家人都不顾了。” 对于这些酷吏的冷血,武幽兰很是不服,她不相信人可以完全泯灭天性,真真正正做到冷血无情。好在,这些家伙知道什么人不能惹,对内卫从来都退避三舍,礼敬有加。 现在不同了,又加上了千骑司;也赖这些家伙不开眼,秦睿是什么人,重情、护短儿是出了名,对他的恩帅动手,这不是自找死地吗?内卫都不敢,武幽兰对他们的勇气甚为敬佩。 “行了,说正题吧,没有要事的话,你这位内卫府正四品上的统领,可不会无缘无故到千骑来讨茶喝!”,秦睿自认为对武幽兰的脾气还是了解一些的,她可从来都不做无所谓的事。 见秦睿把话挑明了,武幽兰也把她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今儿来就是为昨日早朝议题来的。这两年东突厥后汗国骨咄禄屡次熙然代、忻州等边地,朝廷除了与之交战外,也派使者去训斥于骨咄禄。 可效果不怎么明显,骨咄禄那家伙明显是给脸不要脸,最近又在代州、忻州附近打草谷,纵兵抢掠商旅、民众,焚毁村庄。太后对于骨咄禄的挑衅非常不满,所以想将被动防御,改为主动出击,教训下这些草原蛮子。 这没有问题,安定边境嘛,臣工们也纷纷表示支持,同时还决议出了以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为帅,冬官左侍郎-狄仁杰为长史-兼领检校代州刺史,目前黑齿常之正在与夏官尚书-岑长倩讨论随行诸将的人选。 秦睿是黑齿常之的老部下,如今有建立军功的机会,所以自然而然的被老长官招入军中,充任行军将领之列,这没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今一早他就接到大将军的手书了。 而一直没有议定的行军副总管,也尘埃落定了,人选不是别人,正是白马寺-主持,御前大禅师-薛怀义。武幽兰也奉命率兵千人,与千骑一起护卫中军大帐,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保护那个秃驴的生命安全。 “和尚?当行军副总管,还动用皇家卫率护卫,长见识了吧!”,撂下茶盏,武幽兰淡淡地说。 此事已经是不可回转,太后的意思是战场上兵凶战危、福祸难料,武幽兰没经历过战事,凡是多与秦睿请教一番,定能保“薛副总管”的安然无虞。 “幽兰将军,你确定没开玩笑,你就不怕我使坏,把薛大禅师,哦不,薛副大总管给玩死!”,秦睿这话说得没错,想要在战场上,玩死薛怀义,那对于秦睿来就是一眨眼的事,而且就算太后找后账,也找不出把柄来。 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所托非人了,谁不知道御前大禅师与秦睿有嫌隙,这么好的机会递到秦睿手上,薛大禅师镀金不一定能成功,但去西天朝见佛祖的机会更大一些。 “没错,你说的对极了!太后知道你们不和,所以特意让我来调和,让你秦将军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要搞事情!” “当然了,如果从个人角度来讲,我更倾向于你去弄死他,这样不守清规戒律的花和尚,早死早脱生。可秦将军,你身为人臣,总得为主分忧一二吧!大不见、小不见的,多担待吧!” 武幽兰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她是想拔擢薛怀义,但却知道他是个草包,又不能求助于耿直的黑齿常之,于是就只能在秦睿的身上打主意,这也是贴心、托付的差事。 他知道秦睿是什么人来,他是个外表圆滑,内心方正的人,这种腌臜之人,看了都闹眼睛,更不要说护其周全了,所以武幽兰来的时候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 “行,既然是太后的旨意,臣就只能肝脑涂地了。只要他别犯了军中的忌讳引起众怒,大将军一准愿意与他和平共处,将来回朝的时候,功劳自然也有他一份。” 秦睿不是傻子,找他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黑齿常之的臭脾气,薛怀义这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狗东西,要是敢在军中摆谱,指东喝西的,那保准活不到班师回朝。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以便宜行事的借口,斩首于军前祭旗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就是如此,所以太后这次买的是双保险。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逼良为娼的狄仁杰 此次北上,与前两次的小打小闹有所不同,武太后命阳曲道行军大总管-黑齿常之引左鹰扬卫及各部府兵五万余人,从孟津港北渡黄河,誓要给予骨咄禄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黄河北岸的-苏沟,此时是旌旗蔽空,这里是阳曲道渡河之后的集结地,各部军卫渡河之后都要在此地现行集结,等待作战物资通过黄河转运到位后,全军再行拔营北上。 狄仁杰如今是阳曲道的长史,这些哈布朗当的物资都归他管,可老狄毕竟是文官出身,想要把这些桀骜不驯的丘八们降服,并不是几日之功就可以办到的,也不可能办得到。 是以,大总管黑齿常之特意命经验丰富的秦睿来帮忙“镇压”那些兔崽子,打了一辈子仗的黑齿常之,太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文官的了。 “无端驭使皇家卫率领袖,老夫可是犯了僭越之罪啊!”,处理完几波催要物资的军使后,狄仁杰赶紧拉着秦睿进帐。 “狄公,都是自己人,你不用这么客气!” 坐下来后,秦睿接过狄仁杰递过来的茶盏,继续言道:“狄公,军伍中的汉子大多数都是有口无心,他们只是想打好仗而已,有言语冲撞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孟津港每天要转运的物资数以万计,即便夏官提前知会了漕运,河道中依然是很堵塞,这物资运起来自然慢了一些,所以狄仁杰就算是用通天的本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物资分配不平均,将军们自然免不得发牢骚,说几句难听的话,多多少少卷长史的面子,进帐之前,秦睿已经踹了好几个人。但即便是无心之过,秦睿也得打个圆场,让两边的在面上都过得去。 “嗨,利见,你这话说哪去了,老夫当然知道将军们都是无心的,况且他们说的对,这军需轮输转运确实该变一变了,没有一套单独的班子运行,早晚是要耽误大事的。”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即便狄仁杰没带过兵,也知道这句孙子兵法的开篇之语。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谁的钱粮多且及时到位,那胜算就会多上几份。 地官的那些老爷们没上过战场,他们没有切肤之痛,不知道手中的公文耽误一天,办事的各地官吏多扯一会儿皮,前线要多死伤多少士卒。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狄仁杰当然能明白将军们愤怒的原因。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又想让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这世上哪儿这么便宜的事;现在挡着仅仅是一道黄河而已,要是到了北方的不毛之地,那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狄仁杰的意思是暂且上本请太后专门指派大员统筹调拨阳曲道的军需粮秣以应时变;待他于此次作战中总结、归纳细则之后,报请成立相应的衙门,为唐军日后作战,多加上一份保障。 听了狄仁杰话,秦睿不由得笑了起来,这老狄可不仅仅是有宰相的胸襟,更是有着绝对敏锐的政治嗅觉;一旦此举成行,军伍中的将领们,不管何种立场,都得领着狄公的情分。 “狄公,见微知着,于尺寸之间见真章,睿佩服之至;末将代全军的将佐士卒,谢过狄公的维护之义了。” 之所以道谢,并不是秦睿有意于狄仁杰客气,而是如今这年月,人人皆以读书入仕为荣,士农工商嘛,丘八们的地位本来就很低,又有多少上层愿意怜悯他们,为大家说说话呢! “利见,老夫虽然没带过兵,但在地方为官过年,接触过不少的老兵,听说过一些军中的情况,如今再耳濡目染,再不站出来说两句,那就白吃了这么多年的俸禄了。” 话间,狄仁杰就将话题转到了副大总管-薛怀义的头上,继续言道:“近来朝中有一些流言,说太后想在军伍一道培养薛怀义,直至他成为正三品大将军,年轻一代的中流砥柱为止。” “老夫不管太后是怎么想的,也不管薛怀义有了这种捷径升的有多快;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在有限的战事中急速成长,成为唐军新一代,不可动摇的领军人物,在军队中抢占一席之地。” “咱们大唐的三品大将军位置有很多,但适合你秦睿的,就只有左鹰扬卫,且不论你祖父秦琼曾执掌这支军队多年,单说你与这支军队的缘分,在军中的人缘,就有得天独厚优势。” “老夫知道你是重情义的人,是不会夺恩帅的位置的,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老夫也看出来了,大总管也有培养你接任的意思,否则不会事无巨细都要与你先商量!” 狄仁杰说的没错,黑齿常之是个脾气很怪的人,同时在诸卫大将军中抓权也是抓的最狠的一个,他能把军中这么多事都交给秦睿,绝对有培养他做接班人的意思。 按照唐军以往的管惯例,军中主帅更迭,卸任者有权俱本上奏,保荐继任者,且这份奏章的重量在廷议中占有很大的分量,甚至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黑齿常之的岁数不小了,是该考虑继任人选的时候了,要是到时候拿不出像样的人选,那这大将军的位置就要便宜别人,如此一来岂不是太可惜了。 逼着秦睿加快成长脚步,狄仁杰完全是出于公心,这完全是为了大唐着想,而秦睿要想达成心中所愿,就得经受更多的磨难和考验,这是他的命数,没办法改变。 “狄公,某可以不可理解你这完全是“逼良为娼”之举啊!争出位!这战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立的,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的。”,秦睿非常认真的回了一句。 “是吗?可死的是突厥人,不是我大唐的子民,老夫不是那种捧着经典的腐儒,还没有悲天悯人到任何种族都怜悯的程度,所以你可以放手施为,只要达到目的就想了。” 对于狄仁杰的回答,秦睿满意极了,随即言道:“狄公,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一面,刚才睿还以为莱国公复生了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代州风云! 代州东临繁峙,西接原平,南界五台,北毗山阴;南控中原,北扼漠原,自古以来就是抵御北方侵略比较重要的军事重镇,历史上着名的汉文帝-刘恒,称帝之前封地-代国,就在这里。 隋开皇五年,废雁门郡,并改肆州为代州,开皇十八年,又以广武县名犯太子杨广讳,改称雁门县。大业初年,改代州为雁门郡,隶属冀州。至武德元年,高祖开元建国,复改雁门郡为代州。 代州地形轮廓略呈长方形,基本地貌由山地、丘陵和河谷盆地盘结而成,其中山地约占代县总面积的七成,属于那种易守难攻的地势,即便失去了城池的庇护,也可以长期的与来敌人周旋。 其州之内最为出名的要属雁门关:西陉,关名也,在雁门山上,东西山崖峭拔,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谓之西陉关,亦曰雁门关,历代都是北境重镇要隘和戍边之所。 着名的“汉高祖北征”、“昭君出塞”都与此地有着息息相关;梁太宗-萧纲曾经有诗赞曰:陇暮风恒急,关寒霜自浓。枥马夜方嘶,边衣秋未重。 阳曲道在战前受领的任务是过雁门关北上,寻机攻略骨咄禄部,所以分兵是势在必行,而代州和雁门关的防务,黑齿常之则交给了秦睿,军中的其他将领很难让他放心。 老实说,黑齿常之也够看得起秦睿的了,再抽空了代州和雁门关一半的兵力之后,仅仅把千骑本部的三千人马留了下来,就要求秦睿守如磐石,不知道他们俩关系的一会以为黑齿常之在捧杀他。 如今代行刺史职务的事狄仁杰,这安置逃难的百姓,调用军需、囤积箭矢等事自然都归他管;秦睿要做的很简单,只要把代州和雁门关的兵管好就是了。 为了保证军令的畅行无阻秦睿特意命程齐之、翟锋各率五百千骑入驻代州、雁门关城防,他自统薛讷、秦晙及剩余的千骑驻扎在刺史府东北处的军营之中,到了陌生的地方,秦睿不得不多加一份小心。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收下任逍遥的时候,就是怜悯他是命运多舛的老兵,谁能想到没过多久能到代州作战呢!更没有想到是,这家伙在代州就是彻头彻尾的地头蛇,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代州的这地方,平时就是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发生战事,朝廷基本上不会管这里;再加上这里常年有胡人商队出入,所以官场上的风气并不是那么好;大多数官员对弄钱的欲望超过了当官,不得不承认,这是代州近几年屡战屡败的原因。 用任逍遥的话说,代州发生战事,对于老百姓来说是灾难,是一生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可对于一些官员们来说,却是大发特发的机会,这样一来他们平时囤积的粮食、食盐、布匹也就成了紧俏物资,可以狠狠地赚上一把。 代州不仅是军事重镇,更是名利场,饕餮场,这里达官贵人,更加突厥化,更加名利化,城头飘扬什么旗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财富是不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增加,与关中那些还算讲究一些人情世故的豪绅是大相径庭。 听了这些后,秦睿明白了,要想代州固若金汤,不重蹈前两次的覆辙,要想完成大总管交代的任务,那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来自内部的威胁,否则这前有车、后有辙的结果,即便秦睿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也改变不了。 像代州这种边城,之所以能把方方面面的人嘴都堵上,无非就是钱,有钱自然能使鬼推磨;而这里产出钱财最多的,并不是百姓地头里那三瓜俩枣,恰恰是朝廷彰显恩典的互市,就算任逍遥不说,秦睿也知道。 自贞观初,李靖灭亡东突厥后,太宗皇帝便在此地置官,管理互市,汉胡两族互通有无,无论胡汉,爱之如一嘛!所以在这里收取的赋税是有限的,甚至有很多东西丝毫不收取一文税金。 可目前的代州并不是这样,样样收税不说,而且苛以重税,不论胡、汉,只要你想在这做买卖,税官都得在这里面抽取一定的油水,否则天王老子也别想在此讨生活。 按照老百姓的话说,他们辛苦钱都进了税官的腰包,老天爷就是不长眼,怎么不晴天打旱雷劈死这王八蛋。没错,大伙儿恨的不错,税官却是该死,因为是他直接从百姓手里掠走了钱财。 可秦睿知道,这些税官不过是过手的财神而已,真正能进入他们腰包的,又能有几个子儿呢!不把这些蛀虫敲掉,代州和雁门关的城防,永远都不可能固若金汤,永远都在摇晃,属于无根之萍。 代州衙门那里,有狄仁杰去料理,秦睿没有人能在“神断”的火眼金睛下蒙混过关,而他则与任逍遥在互市中“闲逛”,他首先要知道的,到底是那些王八蛋在与突厥人做着买卖。 代州目前掩盖在一片战云之下,可互市却犹如往常一样的热闹,在这里做买卖的胡、汉两族似乎不太关心外面即将到来的大战,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了,颇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意思。 “少爷,代州这个地方,来讨生活的异族商人可不仅仅有突厥人,西域各族的商旅也经常穿梭其间,别看这地方不大,但绝对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身小厮打扮的任逍遥在秦睿身旁低声的说着。 “哎,买卖嘛,咱们唐人做得,别人自然也做得,对于他们是什么民族的,我没什么兴趣,我更想知道的是盐、铁、布匹等物资,到底在哪交易,都是谁在做!”,秦睿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回了一句。 可还等任逍遥回秦睿的话,一个满头蓬松白发的道士却拦住二人的脚步,随口笑道:“居士,算一卦吧,贫道观你印堂发黑,近日可能要有血光之灾!” 第一百二十八章 碰瓷的老道士! 周易中说:“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仂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仂而后挂。” 这句话的本意是指占卜的一种方式和变数,《周易》中卜卦分两种,一种是用龟甲起卦,还有一种是取五十根蓍草卜卦,取出一根,留四十九根起卦。 五十代表完整的天地大道,为何要取出一来,意为取出得一为演化天地大道,所算之事又在大道之中,尚留一线变化之术,普天之下得万事万物皆在其中。 玄门道教最看中天意,所谓天意,是命中注定之数;不过,谁又能真正能看透天意,要不然也不会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话。 这世间,有太多不平之事,不能显出天道公平,人之一生,又有太多的不幸来应验天道变数;由此可见天地之间没有完美之数,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 那么问题来了,想要趋吉避凶的方法是什么呢?那自然只有求教于玄门中的高人,一般来说从事这种活计的道士,要么是求一顿温饱的道德名士,要么是就是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对于玄门中那些独身行侠仗义,救死扶伤的道士,秦睿从来都是佩服的,因为这些人无论从品行还是操守上,不知道比脑袋没毛,断三荤、绝子嗣的秃驴强上多少。 可眼前这蓬头垢面的家伙,显然不是那样的隐士高人,甚至连神都洛阳中的那些骗钱蒙事的假道士都不如,这很难让秦睿心生敬意,更要说相信他会什么奇门之术了。 “道长,趋吉避凶,儒者之事,某等都是粗鄙莽汉,对鬼神之道,不感兴趣,道长还是去他处看看,可好!”,话毕,秦睿对任逍遥点了点头,示意他给上几个铜板,打发走就是了。 秦睿是好心,都是唐人,老头年纪这么大了还出来蒙人骗钱,肯定是衣食无着落,即便蒙人不对,管一顿饱饭还是应该的,就当敬老了。 可万万没想到,老道士不仅不要钱财,更是一把抱住了秦睿的大腿,讹上了,大喊大叫的言语秦睿撞了人,还想跑路,一时间就引来不少人围了上来。 这好人没做成,反而还被人给碰瓷了,秦睿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甭管是什么年代,好人是做不得的,这不报应来了!从围观者的指指点点和老道士的哭诉中,秦睿就知道今儿这事是善了不得的。 旁观者可不会管真像到底是什么,他们只会从主观臆想,结合老道士话作出判断,站在卫道士的角度,对秦睿二人作出评判,甚至还有摩拳擦掌的想要上来教训一下不敬老者。 可秦睿对于他们,却是无话可说,如果他们真是这么光明正大,负有良心,那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老道士饿肚子了,而是给上一碗热汤面果腹了。 于是,冷笑一声后,秦睿蹲了下来,低声说:“道长,适可而止,别太过分,否则大家都下不来台!” “后生,你虽然一身布衣,但贵气难掩,一看就是高门大姓的子弟,不多给点儿,今儿这事没完!”,话间,老道士还指了指秦睿腰间的玉佩。那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没钱不要紧,那玉佩顶账就是了。 秦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随即问道:“道长识得此物!”,真特么邪门,这玉佩是先帝赐给李显的,后来李显又转送于他,朝中识得的人尚且不多,这野道士竟然识得。 “识得啊,这是上等的阗青白玉,上篆刻恭、宽、信、敏、惠五德之图,价值千金啊!”,话毕,老道士还恬不知耻的伸手摸了一下,脸上贪婪的神情溢于言表。 五德之图,老道士没说错,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种物式一定是主人家的心头好,老道士专门挑他下手;说好听是识货、识物,说不好听的,那特么就是不要脸。 “道长,人啊,不能贪心了,有些东西,即便到手了,也很快会带来灾祸,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救是这个道理吗?这么多人看着呢,某给予你一些银钱,你自己离去可好!” 秦睿觉得自己已经是很有耐性了,说的话也真是为了老道士着想,就算他把玉佩给老头,那用不着太阳落日,他的老命也得丢在这鱼龙混杂的互市中,所以这人不能太贪心了。 “切,你吓唬谁呢!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什么样的阿猫阿狗没见过,从来都是道爷阴别人,什么时候被人阴过!”,老道士歪着脑袋回了一句了,那嚣张的模样别提有气人。 见老道士对玉佩势在必得,秦睿不由得笑了笑,随即言道:“赔偿好说,要玉佩,要钱都不是问题,咱们先去看伤势,剩下的慢慢说,你觉得如何!” 行,在大庭观众,众目睽睽之下,咱要是欺负你这个耄耋之年的老头,一来是显得没教养,家教不好,有悖人伦;二来是算是恃强凌弱,欺负老弱,有损军人的荣誉。 是以,秦睿打算把道士请回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因为钱财缠上他们的吗?而老道士也得理不饶人,非得让任逍遥的背着才肯走,被整的有些无奈的秦睿也只要依了他。 但还别说,这老道士不仅见钱眼开,甚至已经到了人为财死的地步,到了刺史衙门还是一副贪婪的模样,一点都不那自己当外人。见啥拿啥,嘴里塞的都是点心,秦睿还真怕他一下把自己噎死。 “来来来,让老夫看看,是什么样的游方道士,敢讹到衙门来了。!”,狄仁杰挺着大肚子,中气十足的在院子喊了一声。 狄仁杰听说秦睿这鬼精鬼精的被人的讹了,原本是来看热闹的。可踏进正堂,看到老道士后,立马就不一样了,先是呆呆的看了一会儿,随后立马像小厮一样给其端茶倒水。 第一百二十九章 活标本-苏庆节! 大唐立国之初,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人们公认的军神不是“宗室双壁”的李孝恭、李道宗兄弟,也不是侯君集、李积、薛万彻这样的百战名将。 人们总偏爱将无上的军威归功于太宗皇帝和卫国公-李靖,即便仗不是他们打的,大伙也执拗的认为是在他们的领导下完成的,这足以证明李世民和李靖在国人心中的地位。 而卫国公一脉的传承,更是在侯君集、李积、苏定方、裴行俭四人手中发扬光大,他们在军中订立的扎营、行军方面的规则,一直沿用到现在。 对于李靖等五位杰出的大将军,秦睿从来都是佩服的,毕竟皇皇一本军史,有超过一半的战绩是这一脉的人打下来的,任谁都得竖起大拇指,道个服气。 可自永淳元年,闻喜公-裴行俭在长安阖然离世之后,留下的四子,裴贞隐、裴延休、裴庆远、裴光庭,要么不成气,要么太小无法承继衣钵,大唐军神一脉就彻底的断送了。 现如今,在代州这么个偏远的边镇,随便捡了个糟老头子,讹人的道士,竟然也是卫国公一脉,这特么是不是有些扯了?秦睿有些狐疑,就这邋遢的模样比他与想象中太不一样了。 但这又由不得秦睿不相信,因为狄仁杰竟然认识此人,而且一口一个阿兄叫着,跟特么三孙子似的。 “呐,利见,老夫为你引荐一下,面前的这位,正是故邢国公-左骁卫大将军-苏公,定方之子-苏庆节,在先帝朝时官至左骁卫将军,乃是我唐军中顶尖的名将!” 恩?啥玩意?顶尖的名将,能比得了刘仁轨、薛仁贵吗?开始什么玩笑,估计也与李靖的孙子-李伯瑶一样,仗着祖辈荫功的纨绔子弟,混吃混喝的货色而已。 他要是有真本事,那为什么诸卫大将军中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呢!而且我也没听父亲他们提起过啊!但看在狄仁杰的面子上,秦睿还是亲自倒了一杯茶,算是与苏庆节这位仅存硕果的当世名将见礼了。 “小鬼,你腰间的那块玉佩,做功与先帝赐给家父的那块一般无二;你是李氏哪一房的?来与老夫说说,没准你父亲的满月酒,老夫还喝过呢!”,苏庆节也不是个好东西,见秦睿不拿他当回事儿,反唇就怼了一句。 苏庆节脾气火暴,秦睿年少轻狂,狄仁杰赶紧出来打了一个圆场,笑着言道:“兄长勿怪,利见是不知道你的战绩,所谓不知者不怪,您犯不着与小辈计较。” “兄长,你可所有不知,利见并不是宗室子弟,他是壮公的长孙,秦玉道将军的独子。年纪轻轻就以军功晋封千骑将军,可不是那些靠血脉,仗势欺人的膏腴子弟!” 话间,狄仁杰又扭头对秦睿继续说:“利见,苏将军少年从军,跟随刑公战攻伐辽东、五百军骑鏖战鹰娑川、乌海破吐蕃、头马川迫降都曼,纵横睥睨何止万里!” “他在军中为将时,你父亲尚且仅仅是太宗皇帝身边的侍卫,你怎么能小觑前辈高人,还不赶紧道歉,请苏公原谅!”,话毕,狄仁杰对秦睿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道歉。 切,资格老又怎么样,资格老就能问候老子的爹吗?你与狄仁杰有故,但与我们胡国公府可没关系。要是任由他们侮辱家父,那老子以后还有脸回家吗?在朝中、军中还怎么立足。 动手肯定是不能动手,不管看在狄仁杰的面子,还是他一把年纪的份上,都不合适。眼睛一转后,秦睿笑眯眯的问了一句:“苏将军,任存山战役的时候,不知道将军是不是在军中呢!” 秦睿这话一出,狄仁杰脸都绿了,要知道苏定方一生,除了跟着刘黑闼的时候被太宗皇帝打了鼻青脸肿外,军旅生涯中就只在任存山被黑齿常之打败过一次,而据狄仁所知那场战役的前锋副将正是-苏庆节。 正所谓一报还一报,苏庆节刚托大问候了一声秦玉道,秦睿转身就捅到了苏庆节的痛处上;狄仁杰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不肯吃亏,即便是再德高望重的人都不行,这脾气与胡国公真是一点都不像。 原本以为苏庆节会大发雷霆,可老头子反而放生大笑起来,起身围着秦睿转了两圈,随即言道:“不错,不错,不愧是壮公的孙子,这一身硬骨头颇有他老人家当年的风采!比起长安城那些纨绔子弟不知道强上多少。” “小鬼,你说不错,老夫是参加过任存山之战,也确实败给过黑齿常之,男子汉大丈夫,打了败仗就是打了败仗,老夫没什么不敢认的。小鬼,你与黑齿常之是什么关系,挺维护他的嘛!” 看在老头儿勇于面对失败的份上,秦睿笑着回了一句:“将军豁达,晚辈佩服!某曾是左鹰扬卫的长史,有幸从大将军南征徐敬业,能有今日全赖大将军的栽培!” 徐敬业是李积的孙子,从小在其祖父面前耳濡目染,怎么说也算是卫公一脉的人;秦睿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告诉苏庆节,尊重卫公等老一辈人是应该的。 可你们这些后人得自重一些,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别动不动就摆老资格,招人厌恶不说,也是容易给祖宗的脸上抹黑的。 “小鬼,脾气不小嘛!可你知不知道,今儿要是没有老夫,你就会被隐匿在角落中的强弩干掉。事办不了不说,小命也得跟着呜呼哀哉,到时候你还怎么发脾气呢!” “你有气数,也运气,要不是老夫识得那块玉佩的出处,可是不会管你这个闲事的,知道吗?”,话毕,回到椅子上,美滋滋的喝着茶水。 听了这话,秦睿的眉头皱了起来,苏庆节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可他与任逍遥都是身着便服出去,也没与什么人套过什么话,到底是谁要对他们痛下杀手呢?秦睿可不信互市上的人都能与苏庆节一样识得皇家内府密刻之物! 第一百三十章 为将的仁! 苏庆节仅有一女,且也早嫁为人妇,所以他并没有那么多负担,其父辞世后,便辞官归隐,想要游历名山大川,逍遥自在的安度晚年。 单凭狄仁杰所说的战绩,苏庆节做任何一卫的大将军也足够了,功绩仅在同时的闻喜公之下,秦睿或者其父确实没有资格在其面前炫耀。 苏庆节打了一辈子仗,除了任存山稍有遗憾外,一生战绩堪称完美。代州屡次被敌攻陷,百姓流离失所的消息也传到他的耳中,这让其感到莫名的耻辱。 可惜,他年纪大了,气血和反应也不如年轻时了,再也不能为国挥戈上阵了,所以就想着给代州的守将出谋划策,尽一份绵薄之力,所以萌发了深入民间去体察真实情况的想法。 他一个老头子当然不会引起别人的警觉,可秦睿就不一样了,那些隐藏在城中的突厥探子,早就把各衙门盯死了,他们能不认识大摇大摆从刺史府出去的人?是以在认出那玉佩的那一刻,苏庆节就注意到有人在角落刻意的观察。 苏庆节少时从军,一辈子都在为李氏尽忠,当然不可能坐视李氏子弟枉死,所以便自导自演那一出道士讹人的好戏。但秦睿不是皇族子弟,而且老冤家-黑齿常之的心腹,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据苏庆节这段时日的调查,代州有七家商号,五家本地豪绅为突厥人的耳目遮掩,因为每次代州沦陷,他们损失都些许少量的钱财,突厥人对其府邸竟然秋毫无犯,这还不明显吗? 更为可笑的是,当地的官员竟然对此通敌卖国之辈不闻不问,这更让苏庆节百思不得其解,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代州官府有人为他们遮掩。 狄仁杰这两天抓的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无关痛痒的人物;而苏庆节在一些人口中得知,代州-法曹-张恭,与这些家族关系密切,甚至在这两年用其子与两家结亲。 有了这条线索,苏庆节就用上手的钱财四处买消息,钱能通神,三炷香也能敬佛,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总是能在最短时间用最快的方法打开局面。 看过了苏庆节从怀里拿出的调查细节及有关名单后,秦睿将本子递给狄仁杰,走到苏庆节面前行了军礼,随即拱手言道:“末将不知将军如此高义,真真是愚不可及,末将向将军赔罪!” 哈哈.....,苏庆节原本就对秦睿怜悯孤苦老人的态度很满意,又故意以言语想试看看他的骨头硬不硬;最后到秦睿为了百姓,不惜与侮辱其父的人行礼,他才确定代州守将这次选对人了。 “老夫戎马一生,这辈子佩服的人很少,即便是裴守约也不甚服气;可今日,老夫不得不承认,我的老冤家黑齿常之的确令人敬佩,输给这样的人,不管家父,还是老夫都不冤枉!” “黑齿常之对于代州的城防心知肚明,为了让代州城防不再落日敌手,为了让代州的百姓不再受异族的凌辱,必须选用一个心里装着百姓的,且心如磐石的将领。” “秦睿,一般人的官员得知老夫的身份,不管老夫的话说的多么难听,都会以礼相待;可你不同,你是知道于百姓有利后才下拜。在你的心里,先是有大唐,有百姓,最后才是你们秦家的荣誉,这很难得,真的。” 话毕,苏庆节又是一番感慨,他与裴行俭同时受教于其父,而其父-苏定方仅仅是朝廷举荐了裴行俭,却把他仅仅是当一名普通战将来使用。在别人看来,这是苏定方大公无私,避免用人唯亲的攻讦,是高风亮节的举动。 可苏庆节知道,并不是如此,因为他与其父,或者与整个卫公一脉秉承的道有所不同,触犯了这一脉的禁忌,一旦被证实是对的,那先辈们都得后人诟病,为了这些人的荣誉,苏定方不得不委屈儿子。 卫公一脉,一贯秉承的杀伐之道,仅仅是考虑到杀敌,从来不管国家和百姓,为了支撑他们的胜利,到底付出了多少。那些光耀史册的战绩,在阴暗面有多少百姓的血和泪。 年少的时候,苏庆节曾质问过自己的父亲,李靖、李积、侯君集乃至于苏定方,为什么不去听听那些冤魂说的话,为什么不去听听那些带着血色的怒吼呢? 李靖、侯君集掌军期间,率军所过之地,不仅斩杀了大量的胡人,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赤了”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掳去的唐人,惩治叛徒,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看谁以后还敢叛国投敌。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大唐的边军保护不了他们,谁会愿意被掳去给胡人去当奴才,为什么不问那些边军将领的过错呢!这不公平!所以苏庆节从来不认为萧瑀等人弹劾他们滥杀无辜是错的。 李积,那就更不用说了,苏庆节打小就瞧不起他,他算什么狗屁名将,杀敌之前,先杀自己的女婿和前锋,还美其名曰震慑敌胆。其实还不是他无能力让将士们全力作战,拿人开刀敲打自己人,还特么专门养了这么支干黑活的军队。 英国公府今日之果,在苏庆节看来都是轻的,就应该让那老家伙断子绝孙,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些枉死的冤魂,要知道那些可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娃娃兵,作孽啊! 这些名臣大将只在乎战争的胜利,从来不管这些胜利是怎么来的,即便他们有能力管,也不会去管,所以这也是苏庆节不愿意当大将军的原因。 在苏庆节看来,如果只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不顾百姓的苦难,那这粮秣、兵士又取自何方呢?老百姓是大字不识得一个,不明白那些大道理,可不能一直都不醒悟吧!对于苏庆节这种想法,苏定方仅仅给了这样的回答:那是天子该考虑的问题,人臣只管打仗。 今日,苏庆节在秦睿看到他年轻时的影子,看到那个“仁”字,这也让他对接下来的代州之战,充满了期待!看看父亲和先辈们否则的仁,到底能不能救国救人,看看他年轻时没有做到的事,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能不能实现。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正常的武幽兰! 苏庆节的检举,自然由狄仁杰去处理,秦睿的意见只有一点,一旦罪名确立,立即抄家,所得财货,七分归于府库,三分给予百姓。 大战当前,自然以安定民心为主,且手里掌握的物资越多,坚守的把握就越大,至于那些数典忘宗之辈的下场是什么,秦睿没兴趣知道。 这几日,除了不停的派哨骑打探突厥人的动向外,秦睿就是与苏庆节在调整着,代州和雁门关的防御部署,为此经常挑灯夜战,连休息都顾不过来。 可越是忙的时候,就越是有添乱了的人,阳曲道行军副大总管-薛怀义,竟然在城中宿娼之际失踪了,内卫找了两天,可还是连跟和尚毛都没找到。 “薛怀义?可是平阳郡公的子侄?哎,不对啊,利见,你不是代州一线的主将吗?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行军副总管!”,苏庆节放下沙盘上的物件,面带疑惑的走了过来。 “苏公,一早来催箭矢的薛讷才是平阳郡公之子,这位副总管却是太后的御前大禅师,是专门给太后讲解经义的!”,秦睿特意把专门两个字咬的很重,他相信宦海一生的苏庆节能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没错,按照唐军惯例,守城之将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有薛怀义这位行军副总管在,代州、雁门的守将,自然是轮不到秦睿这中军主将头上。 可如今情势,比不了贞观、永徽两朝那样循规蹈矩,上面的坐着的人换了,规矩自然就不同,一君有一君的风阁,苏庆节得适应着,因为这就是时势。 秦睿本以为老头子到了乐天知命之年,自然能不逾矩,看透着世间百态,可没有想到他到了这个年纪,依然是“顽固不化”,当着武幽兰的面儿,就发起了飚。 “来,利见,你与老夫解释一下,和尚当副帅,我朝开国以来,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例子!” “太后这是怎么了,就这么个兔爷、面首,就可以托以军国重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大唐的男人死绝了,非得用这么个东西?” “丢了活该,找什么找,他咋不死了呢!不找!现有的兵力把守城池、关隘尚且捉襟见肘,哪有闲人去找他!” 要是仅仅喷薛怀义也就算了,苏庆节竟然又质问起武幽兰了:“你这女娃,即便是内庭中人,那为什么身着四品之袍服,这是什么道理!” 此刻的秦睿都想叫苏庆节-大爷了,你说你这没事找事吗?如今这和尚都能一夜之间,骤然晋为副帅,那女人当将军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了。 秦睿原本以为武幽兰会发火,怼老头子一顿,然后上本有所见闻;可没有想到,这女魔头转性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倒了一杯茶,敬给了苏庆节。 “秦将军,我什么都没听见,也没什么都没不知道,眼下大战在即,守军的确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照应薛副总管,本将今日来就想请狄公麾下的差役帮着找找。” “守军兵力不足是事实,即便薛副总管有什么以外,本将也会如实上奏,言其是宿娼而陨;另外,此次随行的内卫,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卒,去巡那无关之人,还不如为守军多加一分战力。” 武幽兰的态度是秦睿所没想到的,她作为太后的心腹,有人攻讦太后,议论太后的私事,那她的本能应该是拔刀相向,而不是毕恭毕敬的给苏庆节倒茶。 再者说,她本身就受领了薛怀义的任务,如今人丢了,她本就罪责难逃,不赶紧派内卫去找,反而把兵力直接划入守军建制,帮助守城,此举颠覆了秦睿对他的认知。 “幽兰将军,军中无戏言,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秦睿接过了武幽兰递过来的兵符,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而武幽兰则是走到沙盘,看了着部署情况,淡然言道:“打输了这仗,脑袋就让突厥人砍了,哪儿还能等到回朝问罪!” “昔日平阳公主于关中举义兵,为父兄涤荡贼寇,伐无道之隋杨,是何等巾帼英雄,我辈既然有机会效仿先贤,那为何要放弃这名垂青史的机会呢!” 武幽兰这话让秦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了,因为如今武幽兰身上再也没有了酷吏的影子,反而真的就有了几分平阳公主的风采。 更让秦睿奇怪的是,看着沙盘的她竟然笑的很开心,而且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笑,认识她这么久,秦睿还不曾见过她有这样的笑容,这太奇怪了。 “好好好,是老夫看走眼了,你这女娃子不错,很不错!我大唐的儿女就应该如此,不屈不挠,百死不悔。掉脑袋怕什么,不过多活少活的问题,这世上有长生不老的人吗?” 苏庆节不得不承认,代州之行着实让他意外,不仅碰到秦睿这样心怀天下的“仁爱之将”,更是见到一个豪气干云的女将,心中不由得念叨着:不虚此行啊! 不管苏庆节如何击节赞叹,秦睿赶紧把武幽兰拉到了一旁,低声说:“苏公是国家功臣,为其遮掩之事,我这先谢过了。” “可你薛怀义不管生死,你都失职失察之罪,回朝之后都免不了被治罪,这点你不会不清楚!而且人就这么丢了,根本就不是内卫的警卫水平,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故意为之。” “你脑子有毛病啊,把他关在院子不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把自己搭进去,这么一来,也许内卫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知道吗?”,秦睿这话是有所指的,他相信武幽兰能听懂其中的含义。 虽然内卫也是军卫,但最近丽竞门如此的出位,隐约有压过内卫一头的趋势,一旦武幽兰有了过错,到时候势必落人以口实。再加上其并没有像千骑一般保留野战部队,那裁撤建制,也不是不可能。 “秦睿,那狗东西愿意去哪就去哪,他出去逛逛也没什么,眼不见心不烦了。”,话毕,给了秦睿一个安心的眼神后,武幽兰疾步离开了正堂。 就在秦睿看着她的背影时,在后面饮茶的苏庆节,悠然言道:“那丫头其实是在帮你,她不想让那个薛怀义抢了你展现才华的舞台。”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雁门关上空飞扬的黄土! 雁门关,即西陉关,因位于勾注山之西,即陉岭之西而名;所以“括地志”中言:西陉,关名也,在雁门山上,东西山崖峭拔,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 其主体防御工事由铁裹门、关道、白草口关隘,白草长城(北齐所建)等大小防御工事组成,其关就山势而建,地势险峻异常,说是天险也一点都不未过。 可就是这样的天险,连续两年被突厥人攻破,除了有内应引其部走茶马走私之隐蔽小路外,更是证明了雁门关防御存才致命的漏洞,所以这个北部重要的关隘才如此的如不经风。 秦睿与苏庆节商量后,特意另辟蹊径的将三个小军屯扩充为雁门寨、西陉寨、胡峪寨三寨,弥补防御上的漏洞。并将白草口以南的,三道隘墙,六座隘门,六座堡垒重新修缮,与白草长城连为一体。 与此同时,又在勾注古道的东侧修建了一座临时的城寨,用以看护水源,保证守军的水源不至于被敌人投毒和控制。吃水不忘挖井人啊,这条圣明的源泉,还要感谢曹魏广武郡守-牵招。 要是没有牵招开渠引北山水进入城内,省去了百姓饮那咸苦的井水,也惠及今日的雁门守军,为秦睿解决了后顾之忧。 为了完成这项工程,秦睿征用了附近大半的劳力,他们有偿鼓励其身心,加班加点的修筑;那金灿灿的铜钱,犹如流水一样从狄仁杰的手中流出,花的老狄一愣一愣的。 他不得不承认,秦睿有着其年纪本不该有的心机,其一,即便没有苏庆节的帮助,代州互市中的那些奸商叛徒,也会被秦睿从里到外的掏干净! 其二,他提出官、民三七分,不仅仅是为了安定人心,更是要为修筑城塞时能吸引更多的人,让百姓们心甘情愿的来挣这个钱,与军队同心协力防守代州、雁门。 其三,有狄仁杰那些卷宗在前,又有百姓的实惠在后,就算言官们想要弹劾秦睿纵兵抢掠,也找不到借口,因为秦睿大可以说是百姓痛恨国贼在前,官府才百般无奈才受理的。 毕竟那些钱、粮都进了老百姓的腰包,得了这么多实惠,担待一二也没什么,法不责众嘛,那些御史老爷们总不能到百姓这一个个核实吧!累也累死他们了。 从勾注塞古道,长达六十多里的古道上,南起太和岭口,经富沟、城上、石墙沟、吴家窑、黑石关沟,越制高点铁裹门,下赵庄到白草口,再出柳林为止,随处可见劳力吆喝着号子,卖力的干着。 何时殷勤苦修筑,汉迁飞将本无多。边防的守将时常更换,每个人的能力高低不一,为了保证雁门有个无懈可击的城防,让代州的百姓少受战争的罹难,劳民伤财也是在所难免的。 秦睿何尝不知道城修的再好也是死物,外面的敌人不彻底肃清,这天下就永无宁日,百姓的苦难就不会结束;可没办法,他仅仅是个正四品上的武将,人微言轻,影响不了国策。 铁裹门之上,秦睿掐着腰纵观整个雁门关的工事修缮,眉头紧锁,这工事没有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别想完工,可那些随时攻来的突厥人,会给那么多时间吗?总不能一边打,一边修吧! “哎呀,好魄力,好魄力,老夫打了一辈子仗,自问什么场面都见过了,可还没见这么花钱的,还真是头一次,就地取“财”,无论官民皆有所得,舒坦啊!” 苏庆节抚着胡子笑的很开怀,可狄仁杰却没他那么乐观了,随即言道:“苏兄,别说是你,就算小弟在地方多年,也从没有一次花过这么多钱,这要是花习惯了,可怎么得了。” “说你迂腐,你还不承认,兵者国之大事,秦睿受命守城束缚了其手脚,否则就凭他那套“进功就是最好的防御”的理论,一定能取得非凡的战果。” 苏庆节的话,狄仁杰并没有反驳,叹了一口气,随即言道:“兄长所言,怀英怎么会不知,用魏元忠的话说:千骑将军秦睿,巨鲲之属,无奈居于浅水,徒之奈何啊!” “所以嘛,就不该给他设置更多的障碍,只要能把仗打赢了,怎么着都行! 昨儿老夫问他这城该怎么手,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的话吗?就八个字“观时制变,善胜不争”,就凭着这八个字,老夫也任由他折腾!” 在苏庆节看来,防御战本来就是死板的,一般的将领干这种活计就仅仅是靠着士卒死守,以寻常一比三的比例的做估算,好一点的多准备一些箭矢、滚木什么的,这种将领也仅仅局限于为将,眼界太窄了。 为帅者,不仅要就要天时与地势,更应该随实际的情况,做出判断,调整方略;所以对于秦睿能盯着五十里外的野马坡,苏庆节便断定此子是个可堪造就的帅才! “哦,这说苏兄是很看好利见了,那何必不把《六军境》相传呢!这也算是为卫公一脉开枝散叶了。”,狄仁杰笑着问了看向苏庆节。 论出身,秦睿是开国功臣之后,人品、性情都没得挑,绝对是勋贵子弟中的上品。论为将之略,都梁山一战,运筹帷幄,挽狂澜于既倒,且能身先士卒,在军中以“骁将”着称。 论私交,狄仁杰与他有共同的“道”,秦睿走得越远,振兴李唐的日子来的就越快,所以他才鼓动苏庆节受秦睿为徒。 嘿嘿......,“世人莫不视《六军境》为兵家瑰宝,如果有兴能习得一知半解,那还不上赶着;可你推荐的这位,却弃之如敝履,对于老夫抛去的好意,愣是装作听不懂,你说可不可气。” 话毕,苏庆节抚了抚胡子,给了狄仁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狄怀英还是不够了解秦睿,《六军境》是能帮他出将入相,开衙建府,可后遗症一样是严重的,这小子要比狄仁杰想象的聪明多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战云逼近! 野马坡,这个距离雁门关五十里的峡谷地带,知道唐军早有准备,所以便在峡谷东北侧安营扎寨,裹足不前,这让秦睿是既喜又忧。 喜的是,后面的工期尚未完成,突厥军驻足不前,后面的修筑工程就能继续下去,战备物资也可以从容不破的运抵雁门关,做长期的打算。 忧的是突厥兵马之众,足足有八万之众,如果敌军突然来袭,仅凭代州、雁门关的不到二万人马,恐怕是抵挡不住,代州又要落与敌手。 苏庆节当然看出来秦睿的忧虑,在沙盘前思虑了很久,随即开口言道:“利见,这世上的事,十之八九都是不尽人意,你还年轻,慢慢就会习惯了。” “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过是先父麾下的一名校尉,那能有机会独挡一面,打这么大的战役。不要灰心,依照咱们现在本钱,突厥人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苏庆节这话说的是有出处的,一般来说,攻城损失比例是一比三,如果指挥得当,手里这两万本钱,足可以重创突厥军,同归于尽的本钱还是有的。 当然了,这是往坏处想,可真打起来,突厥人未必愿意这么与唐军换命,因为他们都是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那些头人中不会干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草原上的人一向信奉弱肉强食,如果他们在雁门关下打光了,输光了老本,那回到草原的唯一下场就是被别人吞并,他们牛羊、奴隶、金银也将成为别人的财产。 以苏庆节丰富的作战经验估计,最多三万人,是突厥人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一旦超过了这个数,突厥人自然是要撤军的,当然唐军的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残胜如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手里的本钱有限,他们只能有多少米,做多少饭了;而且这两万中,只有秦睿掌控的千骑和内卫具有强悍的战斗力,其他的都是两载的败军,想要他们把精神头缓过来太难了。 “苏公,一味的龟缩在城中,用不了几日突厥人就会觉察到我们的心虚,马上就会全力攻城,到那时候除了您老的扰敌、迟兵之计外,咱们就只能靠人死守了。” “没错,既然吃了军伍这碗饭,早就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准备为国尽忠,无非就是横刀向外,尸体向前而已!但。” 秦睿担心的就是守军的战斗意志,代州、雁门的这些守军接连吃了败仗,军心本就浮动的很,一旦到节骨眼上,承受不住压力,很有可能一触即溃,到那时还谈什么战损比例。 所以,不管是为了重塑军心,还是为了稳住突厥人,必须在野马坡一带,迅速有效的歼敌一部,打上一个怕漂亮的翻身仗,稳住现有的局面,还能为后方的营建争取更多的时间。 听完了秦睿对于这前哨战的预想,苏庆节花白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行,绝对不行,你开始什么玩笑,你当你是谁啊,你祖父秦琼吗?” “哎,苏公,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贞观十五年,吐谷浑背反天朝,不就有人这么干过吗?睿也就是拾前人牙慧,稍加改动而已。” 秦睿这话瞬间就把苏庆节怼没话了,没错,他说的猛人,苏庆节也认识,人家确实用一百二十骑就办到了,一战而天下闻名。 可今时今日的情形不同了,吐谷浑人是无防备之意,可突厥人是有备而来,所以他对秦睿的这么冒险的计划,绝对不同意,一旦有了闪失,军中岂不是没有主心骨。 就在苏庆节苦口婆心的劝解秦睿这头犟驴的时候,在门头站了很久的武幽兰跨了进来,沉声言道:“我赞同” “在目前的代州,只有我的品秩与秦将军相同,如果他死了,我就是守将,我定率内卫督促全军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与将军共同上路。” 听了武幽兰这话,苏庆节愁的都快把胡子拽下来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不论男女,咋都一个比一个疯呢!这男的要去截击数倍于己的敌军,女的还要率领余部死战到底。 此刻的苏庆节不由得佩服起武太后来,这老太婆也端端是了不得,她是从哪儿淘换来这么两个胆大包天的人物。苏庆节现在真是后悔对秦睿过早下结论,这小子疯起来,比侯君集还特么严重。 “呐,苏公,看到没有,什么叫英雄所见略同!你放心,敢这么干,睿就有心理准备;要是赢了,万事都好说;如果真输了,那就请苏公多费费心,帮帮幽兰将军守城!” 话毕,不顾苏庆节的反对,让人把郭知云、杜宾客叫了过来,沉声言道:“你们俩来平时总抱怨本将偏心,什么好差事都交给程齐之和翟锋,现在有玩命的活计了,不知道你们俩草鸡了没有!” 郭知云二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那里能经得住秦睿这般激将,随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还调笑着说:能与将军同死,末将甚感荣幸! 看他们俩那副“被卖了”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样,苏庆节不由得捂了捂脑门,什么人带什么兵,有秦睿这种疯子做统帅,下面这些人要不是疯子,能特么吃的开吗? “好,本将没看错人,你们俩与本将一样,都是那种活腻歪的人,下去叫上薛讷和秦晙,咱们一道去逛一逛,看看是他们突厥勇士锐不可当,还是我唐军战无不胜!” 话毕,秦睿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去了。转身对武幽兰和苏庆节,继续说:“程齐之和翟锋都是可堪使用的将才,我把他们留给二位,如有不测就驱使他们吧!” 战争是充满偶然性,用兵奇正之道正是如此,想当年李靖为三军统帅北伐之际,还不是亲自率领精骑挺近阴山,偷袭颉利部,要不然光靠正面对抗,那这仗得打到猴年马月去。 黑齿常之走后音信全无,他只能依靠自己,不得不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胜利,至于说到危险,秦睿毫不在乎,喝水还有呛死的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 野马坡东北-突厥大营,午夜十分,凛冽的北风如同小刀子一般,吹到人脸上阵阵作痛,三三两两的突厥哨兵轮班在篝火堆烤一烤火,暖和一点都后继续巡逻。 放哨的突厥兵卒无一例外,全都用突厥的俚语骂骂咧咧的,这么冷的天站岗就是活受罪,要是还在北边草原,早特么抱着婆娘到帐篷里去了,哪儿还能受这样的活罪。 可哨兵们不算最惨的,最惨当属那些趴在雪窝子里的伏兵,即便身下铺着羊皮褥子,但也因为体温的原因,铠甲与羊皮褥子已经冻在一起了,冻的他们不停的打着寒颤,牙都快咬碎了。 深谙军略的将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上,都会在营地周围埋下这样的伏兵,用来防止敌人偷营;这一点上,不管是中原将领,还是草原的胡人,都不约而同的遵循了这一铁律。 秦睿也不是初上战场的生头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那里能不知道,只有解决了他们才有截营的可能,是以特地吩咐郭知云和杜宾客两个人早早就叮住了他们的落脚点。 稍时,只见一记火箭划破夜空,郭知云和杜宾客所带领代州士卒则用隐蔽在山头上几台投石机,不停的将装着猛火油的罐子冲着营门口的两处雪窝子招呼着。 没过一会儿,被冻得半死的突厥士卒们鬼哭狼嚎的在雪地中打起滚来。看着那些巡逻的士卒都冲过去帮着灭火,郭知云和杜宾客也是嘿嘿一笑,随即便让命令手下,冲着突厥人的营寨可劲儿的招呼着。 要说这突厥领兵将领要么是精明过头了,要么就是太愚蠢了,营地靠山而建,是省去了一面防御,图个心里安心。可山头也得放人看着啊,这下好了,成为了致命的弱点,即便眼睛能看到,弓箭也够不着。 看着敌军乱了套,秦睿嘿嘿一笑,面甲往脸上一带,随即抄起虎头湛金枪,一夹马腹,与薛讷和秦晙等一百骑,如疾风骤雨冲向了突厥大营。 唐军的攻击来的太突然了,当秦睿突入到突厥军营的时候,帐篷里出来的士卒甚至都来不及着甲、上马,一个个光着膀子握着弯刀向唐军发起了自杀式的反攻。 对于突厥人找死的行径,秦睿可不认这是悍不畏死,勇敢的想象,恰恰证明了是没脑袋的表现;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一夹胯下的宝马,手中长枪纷舞银蛇,寒光闪过必有光屁股的突厥人应声而倒,一时无一合之敌。 薛讷和秦晙二将,犹如两把快刀狠狠地从寨门插进了,凡事想从堵住寨门的,不管是什么人物,薛讷等人都会不偏不倚的在他们身上戳个窟窿。 秦睿这边正杀的兴起,一个肥肥胖胖的突厥汉子,操着生硬的汉语,手提着大刀,喝道:“兀那唐将,你爷爷阿史那睢在此,休得在我营中猖狂,看刀!”,话毕,舞着大刀就冲了过来。 但见有人来找死,秦睿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夹了下马腹后,兜头就把长槊当棍压了下来。待阿史那睢半跪在地上硬生生地接了一招后,秦睿抽回手中的长枪,唰唰唰,三枪就把他的胸口戳烂了。 不管阿史那睢嘴里吐着血沫和其脸上不甘的神情,秦睿又跃马上前,一枪跳翻了一个来捡便宜的突厥将领。 于是,秦睿高举手中的长枪大声呼道:“凿穿,随我来”,听到他命令后,所有的骑兵一边砍着人,一边勒马转身,紧随在自家将军身边,犹如一把势不可挡的尖刀在突厥大营左冲右突。 从山顶的投石机和箭矢,到突如其来的骑兵截营,知识突厥士卒惊慌,正不知敌兵多少,自相扰乱。秦睿所率领的百骑,在营内纵横驰骤,逢着便杀。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喊声大震。 秦睿所率领的一百骑从寨之南门进入,又从东门杀出,无人敢当。而突厥主将-阿使那禄因野马坡是峡谷地带,恐唐军是请君入瓮之计,便严令不得追击,紧守寨门。 野马坡,唐军临时营寨,早就依照命令焚毁了投石机的郭知云和杜宾客二人,焦急的在寨门口等待着;见到秦睿率领的一百军骑尽数而还,立刻就笑的屁颠颠的跑了过来。 “将军神威,百骑截营,可惊天地,可泣鬼神,在我唐军之中仅有太宗朝的席君买将军可以比肩,我等有幸附以尾翼,三生之幸也!” “世人皆言,秦氏将领,虎步天下,末将心中一直狐疑,今于山顶之下,见将军纵横睥睨,方信骁将之号,乃是名副其实。” 郭知云和杜宾客都是千骑的老兵了,一直都是眼高过顶的人物,这样的人一贯奉信的事眼见为实,对于弟兄们在营中的传言,一直持怀疑的态度。 做与说,毕竟是两码事,今儿见秦睿在突厥大营中神勇无敌,心里那叫一个服气,所以一向不拍马屁的二人,也破例说捡好听的说。 “好了,别的话咱们回头再聊,埋锅造饭,弟兄们吃饱,吃好,受伤的送回雁门关!突厥人不是傻子,回过神儿来就在找咱们算账来。” “吃完饭,你们四人按照事先约定的办,本将得去洗漱一下,好出来见人,否则到了阵前,那些突厥人还特么搞不明白被谁揍了呢!” 秦睿的话引得围在身边的薛讷等人轰然而笑,人的名,树的影,千骑司来这干什么,就是来扬名的,就是让突厥人知道,当年的玄甲军又回来了。 经此一战,不管是千骑,还是屡吃败仗的代州军,心里就都有底了,即便突厥军是我军的四倍,那又怎么样,老子们照样把你生吞活剥了。 打仗、打仗,什么天时、地利都是虚的,只要精神头有了,即便是叫花子一样的军队也能攻无不克。秦家鼓舞军队士气的永远都这样简单明了,常登先陷阵,奋勇贯三军,只有让将士们无惧死亡,才能无往而不胜。 第一百三十五章 虎熊之将! 秦睿此行一共带了两百千骑、四千代州军,凭借四千两百人就敢冲击八万大军的严防死守的大营,不管让谁来看,都特么是作死、触霉头去了。 要是换三十年前,秦睿这毛孩子敢这么扎刺,苏庆节一准拿鞭子抽他;可好汉不提当年勇,兵符和军队都在秦睿手中,他实在是拿这小子没辙。 原本以为等来的是秦睿战死的消息,可听回来的伤员讲完截营的经过,惊的老头子不由得直捋胸口,不停的喃喃着:小兔崽子,胆子太特么大了。 “一百骑,冲击八万守军的营地,全员而还!是突厥军太无能,还是这兔崽子胆子太大了!”,苏庆节接了武幽兰递过来茶感叹道。 看到武幽兰一点都不惊讶,老头儿歪着脖子问道:“丫头,你好像不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秦睿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砍人的时候,说砍左手绝不会砍右手;而且他拔萝卜,从来都挑大个的拔,百骑截营,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武幽兰的风轻云淡,让苏庆节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个李氏旧臣子弟,一个武氏外戚之女,两个天生的敌人,他们是怎么做到相互相任至此的,太奇怪了。 奇怪归奇怪,可老头子还是安耐不住好奇心,硬是带着武幽兰和百余名内卫,去野马坡观一观,秦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还不回来。 ......,等苏庆节等人到的时候,就看到谷口有一百余千骑列阵,千骑军旗在咧咧的寒风飘扬。秦睿单骑立于阵前,不远处的空场上放着十余名突厥将领的尸体。 从秦睿还在滴血的枪尖就不难看出来,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斗将!而且还是以秦睿全胜而告终,这不得不让苏庆节倒吸一口凉气,其祖父秦琼就是以勇武冠绝唐军,看来这还真是“家学渊源”。 苏庆节以为打成这样也是时候收手了,可没有想到秦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大吼一声,拍马挺枪,单骑闯进突厥军阵中。 突厥将、兵见其直奔中军而去极为震惊,主帅阿使那禄要是被唐将刺死,那就全完了,回转之日,大可汗还不把他们都砍了,是以群起而围之。 阿使那禄维刚开始也吓了一跳,不过看到秦睿被围在阵中,嘴角也微微上扬,这唐人杀了他这么多勇士,如今也该付出代价了吧! 而那些憋了一肚子火的突厥将领们也是纷纷怒喊:唐将休走!前面有两将命人将军器截住前路,使其不能突入中军,后面又围上两将,以为后合。 刚刚宰了一名骑着汗血宝马的突厥将领,将据为己有的秦睿狰狞一笑,将长枪挂在得胜钩上,抽出金锏,怒吼一声后,与四将战成一团。 凡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涌泉,四将在仅仅撑了几个回合就被秦睿斩落于马下。见众敌军围了过来,又不得不换上长枪,但见其手中银枪如龙翻飞,横砸竖挑,眨眼间砸死不少人。 此时的秦睿血透战袍,但他神威不减,冲杀敌阵,所到之处,威不可当,直至冲出团团包围,重新立于阵头为止,在阵头放生狂笑,那不可一世的狠劲,确实让人心生惧意。 与此同时,突厥人的中军跑出来一将,高声问道:“唐将可留姓名!” 秦睿高声应了一句:“某乃千骑将军-秦睿是也!” 那突厥将领点点头,拨马返回中军,随后没过一会儿,突厥中军传出了退兵的号角,其部兵将也都有序的退了回去。 退军的原因很简单,其一是野马坡两个山头立有不少军旗和士卒,山涧内还有马嘶人吼之声,向前的话必定中埋伏。 其二,是这员叫秦睿的唐将,从昨晚的截营,到今日的斗将和冲击中军,他已经斩杀了大小将校五十余员,太打击士气了。与其和有备的唐军死磕到底,还不如返回大营,安顿军心,提拔一些将领呢!...... 站在山顶的苏庆节,看着秦睿带着士卒们拨马进入谷口,喃喃道:“老夫于军旅征战四十余载,大小战阵百余场,从无见过如此之将军,真乃虎熊之将也。” “经此一战,整个漠北草原,不,应该说整个天下,将无人不知千骑将军-秦睿骁勇之名,壮公不败战神之名,后继有人了,我唐军又有一名新的战神,国家之福,社稷之福啊!” 在感叹秦睿骁勇绝伦的同时,苏庆节也在秦玉道那个老实巴交的棒槌,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武勋之家,谁人看了能不眼红呢! 更主要的心眼还这么多,先是震慑其心,然后又以疑兵使之敌军不敢冒进,环环相扣,有勇有谋!难怪人家不肯学《六军境》,感情已经另辟蹊径,自成一家了。 “哎,丫头,你说秦睿这兔”,待苏庆节回头看想与武幽兰说几句的时候,人早就跑没影了,找了半天才发现,这丫头已经飞奔到山下去看秦睿了,老头子只能会心一笑。 “秦睿,你脑子有病吧!就为了抢一匹马,至于这么玩命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十有八九会死在阵中。” “呐,你这话说错了,这可不是一匹马,这是一匹汗血宝马,是绝世良驹! 哪个将领看了能不眼红,不瞒你说,斗将的时候我就看上了;可惜那混账没上,所以我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那又怎么样,你是皇家卫率的领袖,要什么马要不到,即便是御马也不是问题吧!如此行为置三军将士与何地!” 看到自家将军被武幽兰怼的揉鼻子,寡言少语的薛讷一边摸着宝马,一边说:“将军是想把重兵伏击的事坐实了,更是在效法先祖-壮公,以证明强爷胜祖也!” 薛讷这话让武幽兰想起国史中的一段话:叔宝每从太宗征伐,敌中有骁将锐卒,炫耀人马,出入来去者,太宗颇怒之,辄命叔宝往取。叔宝应命,跃马负枪而进,必刺之于万众之中,人马辟易。 第一百三十六章 装x仅是一时爽! 装x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秦睿也是肉体凡胎,不是孙猴子,没有什么钢筋铁骨,在斗将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可因为局势所限不得不撑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 别以为,他单骑冲阵就只是为了那匹汗血马,要是没有他这亡命一击,加上这一磅,阿史那禄心中的天平也不会倾向于退兵,一旦真较起真儿来,今儿在野马坡的人全都得死。 回到野马坡的临时营寨后,精疲力尽、有伤在身的秦睿从马上滚了下来,这下可把苏庆节在内所有都吓坏了,赶紧把他抬到大帐之中,忙着帮他卸甲,查看伤势。 此次作战,本来就是搏死一击,所以并没有携带医者,所以前番受伤的士卒也都尽数转入雁门关!可秦睿的伤势已然是拖不得,再折腾几十里,这条小命怕是要仍在这了。 就在众人急的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武幽兰端着盘子走了进来,仅仅是冷声说了一句:“苏公、秦晙留下,其余人都退出去!” 武幽兰手里只有些许金疮药,那用来缝合的桑皮线,她手里也没有,所以就只能解下发髻,用刀割了几缕青丝,仍在沸水中煮上一煮。 看到秦晙小心翼翼的帮其兄解开里衣,苏庆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为了争取这几天时间,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值得吗?” 秦睿本想笑一笑安抚一下苏庆节,可此时的武幽兰中在用沾酒的手绢清理伤口,疼得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想笑也笑不出来。 倒吸了几口凉气后,咬着牙说道:“代州、雁门两任守将,或战死、或逃亡,百姓们在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朝廷呢!睿不能成为第三个,朝廷丢不起这个人,秦家丢不起这个人。” “自睿以下,两万唐军皆可战死,但绝不能让百姓再失所望,绝不能让突厥人视我北部防线如无物。使其如入无人之境,在代地烧杀抢掠,那是军人的耻辱,也是男人的耻辱,睿宁战死,不为也!” 听了秦睿这话,苏庆节眼角不由泛红,他这辈子见过的名臣大将多了,可他们在战场上舍身亡死多数都是为了君王,为了官职、爵位而已,百姓不过是嘴上说说的,有谁是真为了他们呢?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磕磕巴巴的一番话,胜过任何辞藻华丽的官样文章;这也让他想起狄仁杰引述的那句话:千骑将军秦睿,巨鲲之属,无奈居于浅水,徒之奈何啊! 这样的人,称之为侠一点都不为过,因为他有一个用于实事的仁爱之心,他确实是名副其实的“仁爱之将”。 “苏公,突厥人不知我军虚实,宜令郭知云和杜宾客继续率领这四千代州军拒守于此。待雁门关城防修缮完毕后,以夜色为掩护撤入关内,且记不可白日,否则必有追兵!” 看到秦睿因为缝合伤口疼的面目扭曲,苏庆节赶紧应了一句,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行行行,你不要再说了,一切都交给老夫去办。” 临走之前,苏庆节还不忘喝斥秦晙:“你在那杵着干啥呢?等着老夫赏你呢!没眼色的东西,还不与老夫一道去布置军务!” 秦晙是个老实孩子,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家伙闹的事那一出,所以也让他骂的一愣一愣的;又看到兄长点头,也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出去。 “秦睿,别人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不仅想救代州的百姓,更是想救代州军这支败兵,他们可不是你的兵,至于这么玩命吗?”,一边缝合伤口,武幽兰一边问了一句。 呵呵...咳咳,“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大唐的军人吗?相比于朝中那些鬼祟的臣工,我倒是更愿意与他们呆在一起。你知道的,就凭嘴里这条巧舌,我不是不能当文官!”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军队干下去吗?就是对唐军的感情,这倒霉的地方,这群倒霉的人,太值得我去爱了,不是吗?” 武幽兰不是职业军人,她当然不明白军人的追求是什么,尤其是像秦家这样的军伍世家,军队就是秦氏子弟的家,军中的这些袍泽就是他们的兄弟。 战场结下得袍泽之情,甚过同胞手足,那是一种把生留给对方,把死留给自己的交情,这种感情在文官之间是永远不可能存在。 待秦睿话音一落,武幽兰叹了一口气:“我以前总不明白,秦家这个沉寂了几十年的武勋世家,为什么能保存到今天,为什么能享受到那么多人尊重,即便是敌人也不会恶语相加!” “今儿,我明白了,秦氏子弟却是了不得,怪不得你们三代将领都能受到皇室如此信赖,秦家不是忠臣,而是诚臣。颜家那些老东西,竟然也能写实话,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武幽兰这话勾起了秦睿的兴致,连忙问道是什么意思!为了转移秦睿的注意力,武幽兰将太宗朝开始,颜家奉旨篡改国史的事叙述了一遍,而且这种传统一直持续到今天。 但关于秦琼的记载,却是公正、写实的:迟、秦、程刚毅木讷,气镇三军,力崩大敌,匹马孤剑,为王前驱,此则吴汉之朴忠,贾复之雄勇也。河洛之役,龙战未决。 秦公应变,临阵电拔。锐气尽来,我盈彼竭。成败反掌,存亡奄忽。虎来风壮,鳌转山没。遂作心膂,爰从讨伐。崩围陷阵,火迸冰裂。翕如鹗耸,纵若鲸突。功成国定,万古壮骨。 如今秦家又出了秦睿这样的忠烈之将,胡国公府中兴之期指日可待!武幽兰丝毫不怀疑这一点,甚至强爷胜祖也不是不可能! “不会吧!他们家不是一向是头可断、史书不可改吗?连隋炀帝那样的暴君都没做到的事,太宗和先帝是怎么做到的?” “那就是扯谎,这你也信?要是都写真的,他们早八百年就断子绝孙了,还能传到今天! 你不是常说吗?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读书人的骨头能有多硬!”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尿桶与大法师! 代州、雁门关慌乱的百姓也好,野马坡的前哨战也罢,与代州城西的一处僻静宅子,似乎都没什么关系,这里的人该吃吃,该喝喝。 哥几个还可以赌上几把,顺便说几个荤段子打发时间;实在闲着没事了,就往地窖里扔点残羹剩饭,给下面那个狗东西解解馋! “喂,你们是谁啊,你们为什么抓我,知不知道抓我这样的人是什么结果?是抄家!是灭族!你们明白吗?” “我告诉你们,我是御前大禅师,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是阳曲道行军副大总管,整个代州、雁门的军队都归我统辖,知道吗?你们!” “赶快把老子放了,否则等老子出去就把你们和你们的全家都杀了,一只鸡都不会留下!”,地窖一个赤裸上身,脚边用铁链子拴着的家伙,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更为有趣的事,他脚上铁链的另一头拴着竟然是个腌臜不堪的马桶,汉子这些天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寻常之人要是进了这里,那保准就得先熏一个跟头不可。 薛怀义实在是搞不明白,他明明是在青楼中快活,怎么一觉醒来被掳到这么地方来了,而且绑他的人全特么是哑巴,一句话不说,只能凭着他们满脸的横肉,判断其都不是什么好人。 前几天还好,能给一个硬的像石头一样的破锅盔,而这几天,完全就变了样,全特么是剩饭剩菜,还得混着屎尿味吃下去。要不是饥肠辘辘,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果腹,打死薛怀义,也不会动那些东西一下。 “邪了门了,这些王八蛋都特么是哑巴、聋子,屁都不会放一声不说,连个领头人都不出现,想干什么啊?” “要钱?那得出来要啊,不可能影子都没见一个,这绑得是哪门子的肉票!干这种活儿的不可能不见钱眼开啊!” 以前在市井之间,靠着卖野药为生的小货郎薛怀义,经常与这些干黑活的家伙来往,他太知道这些人的脾气秉性了。 “这是那个当官想整我?不可能吧!绑架行军副总管,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不管是代州的地方官,还是从京城一路跟来的都没这个胆子,谁还没有一家老小呢!” 把狄仁杰、秦睿、武幽兰等人挨个在心中数了一遍后,薛怀义一一都否决了,这些人都是得罪不起太后,即便自己做的再过分,也得想办法为其遮掩,以全人臣之责。 百思不得其解的薛怀义,激愤之余,薛怀义还一脚踹翻了马桶,一时间腥臭之味,顿时就加上了三分,直接就把薛怀义给弄吐了。 为了能让地窖里的味道淡一些,薛怀义不得不徒手在地上刨坑,把那些腌臜之物就地掩埋,然后把马桶盖子盖好。看着自己满是鲜血和屎尿的双手,薛怀义在心中暗恨不已。 他在心中发誓,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如此的迫害他,他一定把那个人的一家老小,全都送到丽竞门去,让他们享受这人世间最痛苦的刑罚! 就在薛怀义与马桶为伴的时候,秦睿在雁门关却享受了“异于常人”的待遇,鸡鸭鱼肉,凡是代州能弄到的东西,都被一股脑的送到了中军。 而始作俑者-武幽兰却不顾秦睿的反对,让厨子每天换着花样的做饭,她不会做饭,可会花钱,在她眼里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在是问题。 这可破了秦睿的规矩,谁不知道自其领军以来,一向都是士卒吃什么,他便吃什么,官兵一致,同食一灶,以示领兵之诚,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可这回不行了,躺在塌上的他,实在看不得武幽兰那张黑脸,好像他要是不吃那些东西,就是造反了一样。多大的事,至于吗?老子吃还不行吗? 今儿因为武幽兰亲自盯着,所以的菜式都是全都是肉,吃的秦睿直倒牙口;好不容易吃完之后,接过武幽兰递过来的茶盏,好好往下顺了顺。 额,接连打了两个饱嗝,秦睿皱着眉头说:“肉是好肉,可厨子不正经,好好的东西到了他手里也弄不好!你就说这鹿肉吧,做得这么柴,实在是浪费了。” “哎,你别不服气,等我好了的,我亲自下厨,让你尝尝鹿肉的真正鲜味!”,秦睿见武幽兰皱着眉头,赶紧补了一句。 “有得吃就不错,有些人想吃这些也吃不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什么时候,战时,你当这些东西便宜呢!花了我不少财帛!”,又给秦睿蓄满茶水的武幽兰,白了这大少爷一眼,慢声说了一句。 听了武幽兰这话,秦睿抬脸问道:“谁啊,你说那些将士吗?我不是下令每日必须保证肉食的供应吗?你别说狄公那没钱了,我可知道他腰包是鼓鼓的。” “说话啊,是不是他老人家又因为花钱心痛了,我找他去,这老头儿怎么能这么抠门呢!”,话毕,秦睿做势就要起身,打算去问问狄仁杰到底知不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 “行了你,狄公还能不知道保障战事是第一步的,军中的肉食供应保障正常,代州的百姓现在都指着用补货的猎物,到刺史府换银钱,补贴家用呢!”,抬手拦住了秦睿,武幽兰干脆的回了一句。 恩?这么说,到是把秦睿弄糊涂了,随后问道:“那你说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当然是堂堂的御前大法师,阳曲道行军副大总管-薛怀义了!他现在每天就只能捧着马桶过活,与他比起来,你过的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听到武幽兰说起薛怀义的近况,秦睿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中不由得感慨道,这年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女人,看看,薛怀义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仅仅是说了几句轻佻的话,就被拴在马桶边过活,这位大法师时运真是不济啊,硬是与马桶接下了不解之缘,估计这后半辈子都得留下阴影。 “这么折磨他,那还不如一刀杀了干脆呢!” “你说对了,得罪我的人,结果就是生不如死!赶紧的,喝药,否则也把你拴在马桶边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雁门关攻防战! 秦睿与突厥斗将的十天后,雁门关所有的改造工程已经全部完善,守军也由原来的一万增加到一万五千,新增之兵全部来源于当地的青壮,军官则由任逍遥等一众被开缺的原代州军将校们充任。 而休整完毕,重整旗鼓的突厥军也在统帅阿史那禄的率领下,昼夜不停的轮番攻击城关,箭矢流石漫天飞赴,敌我两方士卒的喊杀之声震彻云霄,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胶着的拉锯之势! 城关一线的由程齐之为主将,郭知云和杜宾客为副,虽然唐军的人数较少,但由于战备资源准备充分,箭矢、滚木、猛火油,那是可着劲儿的招呼,打的突厥前锋一愣一愣的。 但突厥前锋也不甘示弱,在大祭司的鼓舞下,吼着突厥的战歌,激发了血脉中的野蛮之气,硬是仗着人数优势众,悍不畏死的一波波的冲击着城关,一波倒下,一波又继续冲锋。 城关,东南的高楼,是雁门关内最高的建筑物,站在顶楼可以纵观一线的态势,秦睿的伤还没好,所以只能借住这里的方便,就近指挥一线部队。 在把控军队的这一点上,秦睿是深得黑齿常之的影响,只要自己能动,就绝对不会假于人手,即便以他经验未必比苏庆节指挥的好,他也会死死抓住兵符不放。 苏庆节算是看出来,在这种事上,他和狄仁杰还真比不上武幽兰,最起码秦睿愿意把兵符交到她的手中,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就像武幽兰相信他一定会活着回来一样。 “东、西箭楼绝对不能丢,一旦让突厥撕开这两个地方撕开口子,那中部的城关就会被孤立,战损将成倍增长,这绝对不行!” “薛讷、秦晙,你们二人各领三百千骑并五百府兵,给我死死的钉在这里,必须保证三段防线畅通无阻,可以互相支援,掩护!” 打发走薛讷二人后,秦睿便看向了两位顶着苦瓜脸的军需官,这俩货过日子是把好手,锱铢必较,斤斤计较,可就是脑子不活泛,属于那种踹一脚挪一步的角色。 就说关内的投石机吧,战前就告诉他们了,只要敌军的攻势不停,这投石机就不能停,猛火油,石头,反正能砸死人,统统的扔给突厥蛮子。 可这俩实心眼的货好,目光就盯着城中这一亩三分地,搬光了城里的就完事了,断了“粮食”的投石机现在已经哑巴了,只能摆在那里闲着,这不是扯淡吗? “关内的投石机为什么不能保证有效的支援?你们俩的解释能过关吗?没有投石机的支援,将士们就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拼。他们拿命去拼,你们特么也得拿命去拼!” “没办法,真没办法吗?,什么叫没物料,没人力,想想,开动你们脑子想一想,代州城和雁门关之间的关道两侧有没有山,那些石头是金疙瘩吗?留着下崽吗?” “发动十里八乡的百姓去搬,送到关里来,然后凭条子去狄公那里领钱不就完了。再雇佣一批壮劳力,尤其有手艺的木匠都弄来,不管是伐木砍树,还是修缮器械,亦或者造新的,不都行吗?” “别心疼哪点糟钱,城破了,不仅脑袋保不住,这些钱也得便宜突厥人。是用这些钱买突厥的脑袋,送他们上西天;还是给他们买酒、买肉,继续糟践百姓,你们自己选。” 这种花钱的借口,别说是两名军需官了,就算事饶有见地的苏庆节也见过;但不得不承认,秦睿说的没错,要么资敌,要么杀敌,同样的一笔钱,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钱粮赋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话不要总是嘴上说说而已,是要拿出实际行动的;秦睿的这种做法把这话贯彻到了作战中,既及时的补充了作战所需,更是补偿了因战事生活受到波及的百姓,一举两得嘛! 秦睿以前在左鹰扬卫做长史的就这么干,而且屡试不爽,否则又想让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的好事,上哪儿找去。带兵难,管理大军的供需更难,都是急的要命活儿, 待两位军需官得到提点后,屁颠颠的跑出去办差后,武幽兰递给秦睿一杯茶,慢声言道:“行了,不要动火气,军需不是好办的差事,他们的脑袋上都顶着雷的,稍有差池就会人头落地。” “循规蹈矩,锱铢必较才是生存之道,他们与你不同,脖子上只要一颗脑袋,不敢像你这般肆意妄为,所以没必要置气,让他们去办就是了,小心崩裂伤口!” 武幽兰这话说完,一旁的苏庆节也附和了一句,前方的将领是有便宜行事的权力,可这是有限度的,没几个能像秦睿这样,既是一方守将,又身兼皇家卫率的领袖,有这么大的自主权。 “利见,这么做没错,军需的压力再大,也不至于丢命,可前面那些士卒不同,他们可是如大汗盼云霓呢!”,苏庆节理解,现在外面打的如火如荼,多拖延一刻就不知道有死多少人。 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娃娃兵,要是因为省钱,省事把他们打光了,那怎么像他们父母交代。当兵吃粮没错,可也不能让这些士卒因为补给、军资的问题把命丢了吧。 “恩,仅仅一个昼夜我军伤亡就高达千人之多,再这么打下去,用不了几天这雁门关就守不住了,到时候留再多的钱和后手都没用!” “再发一道军令,发动雁门关的百姓多熬制金汁,送到城关上去,我要突厥人攻击前锋人人都落下金汁之毒!” 武幽兰和苏庆节都知道,城关下的突厥人是把秦睿打急眼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加大金汁的投入;被人按着打,不还手,不是秦睿的风格,他不舒服,凭什么让突厥人好过。 战争嘛,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些许手段是什么怎样的没人会在意,因为所有人关注的目光都会落在最终的结果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突厥军的改变! 按照正常的情况说,凡是攻城,必有是试探性的攻势,探好虚实之后,再酌情重点进攻,这是常法,也是基本的战争规则!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可城关下得这支突厥军队邪门,或者说主帅阿史那禄邪门,完全是不循章法,上来就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不计伤亡的猛打猛冲,这让秦睿很是疑惑。 但攻城三天之后,秦睿就明悟了,这突厥杂种之所以这么干,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在等殿后的两万携带大量攻城器械的后军,这个算盘是够精的了。 以往,草原上的军队一直都是以骑兵作战为主,力求人快马快,来去如风,行踪飘忽不定,往往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所以想要与他们作战,就只能以骑兵对骑兵! 这招是汉将-卫、霍打匈奴时所用的招数,历朝历代借见汉治匈奴之策,也都照此办理,隋-汉王-杨谅,贞观朝的大将军李靖,北伐的时候都是依照此计行事,而且屡试不爽。 有个词叫穷则思变,突厥人是野蛮的不假,可不是傻子,强盛的突厥汗国被“南朝”打成这样,他们能不反思吗?这些与中原相近的攻城器械就是他们反思的成果之一。 看着城头下排的满满的攻城器械,又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的秦睿,苏庆节随口安慰道:“利见,无妨,咱们守城的家伙也不少,金汁,滚木礌石管够,不必如此忌惮!” “苏公,睿并不是担心这些攻城器械,而是担心在突厥人的这种转变,如此一来与中原军队有何区别!换句话,他们学会了制造繁琐的攻城器械,那会不会也掌握筑城的技巧呢?” 秦睿这话说的特有所指,在草原上这种方式显然是无用的,可要是意在染指中原,一改以往那种抢完就走的方式,占着不走了,这不可怕吗?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其心可诛! 秦睿和苏庆节都是唐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得不为以后的事考虑,再像从前那样打完了,就算了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如果不及时防微杜渐,那五胡乱华的旧事难保不会再发生。 “利见,你的意见是什么呢!”,苏庆节抚着胡子问了一句。 “大局是要顾,可眼前事绝不能放松!城关下的这些突厥军正在向中原军队转化,假以时日,再行扩充,必是我朝心腹之患!所以睿的意见.......” 秦睿这话说完,苏庆节沉思了良久,兵力比五比一,即便有坚固的城关可以依靠,想要完成秦睿的所说的计划,那也是万分艰难的。 就算顶下来了,关上这一万五千人,与驻扎在后面的养精蓄锐的一万人也剩不下多少。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等这样的兵将,大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如果不能消灭突厥人的新军,那我等就是国家和民族的罪人!” 听完苏庆节这话,秦睿笑着点了点头,老头子是顽固了一点,可胜在愿意变通。随即又让人叫过了薛讷,叮嘱完了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保重,就打发走了。 “金汁,金汁,给老子倒下去,快点,老子要让突厥杂种们破相,让他们下去后亲娘老子都不认得!” “砸,给老子狠狠地砸,这些石头可特么都是花钱来的,不多砸几个人,岂不是对不起秦将军花的钱、!” “箭矢没了,张老六,你特么干啥呢!还不去催,守不住箭楼,咱们都得死,明白不!去啊,愣着干啥呢?等老子赏你呢!” ......,诸如此类的话,在雁门关的城头上此起彼伏,程齐之、郭知云、杜宾客三人,则是跑来跑去的救场,那里顶住不了,他们便带着亲卫冲过去顶着。 而那些受伤和阵亡的士卒,则是由动员来的百姓帮着往下抬,有些急脾气的,甚至还帮忙往下扔石头,拿着杆子帮着挑云梯,军民忙活的甚是同心。 可即便如此,密集的箭矢也如雨点一般从下面射过来,要不是秦睿手快,拉了年迈的苏庆节一把,明年的今天就是老头的生祭了。 “末将-内卫府昭武校尉-葛庆见过秦将军!”,一个命身穿校尉铠甲的汉子,用横刀替秦睿挡开一箭后,赶紧用招呼着手下,立起几个大盾,将秦睿与苏庆节护在中间。 “突厥人从今日开始动用的就是狼毒箭了,中间的兄弟要不及时服药,那就得断胳膊、砍大腿,比咱们用金汁狠多了!”,葛庆是内卫有名的用毒高手,突厥人的伎俩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那你就给本将还回去,你不是用毒的高手吗?马上去配,缺什么让军需去弄,他能做初一,咱们就能做十五,而且要比他们更狠,最好是见血封喉的,既然要玩,就往大了玩!” 话毕,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盾牌,吩咐内卫送苏公下去,秦睿便转身向程齐之走去,这小子打仗有些愣,身为一线主将,光靠愣打有什么用,得学会理由手头的资源。 城关里的那些投石机,应该是哪儿的人多往哪儿砸,而不是用来隔断敌兵增援之用的;花了这么大的本钱,目的就是有效的,大量的杀伤敌军,他这么搞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齐之,你给我记住,不要怕误伤,只要旗语兵那传达无误,剩下交给老天!”,秦睿明白,这小子是被条条框框束缚住了,既怕砸死,烧死自己人,又怕敌人冲上了,所以才这般做的。 “喏,将军放心,我记下了,这就照办!”,还没等转身,程齐之的身子僵了一下,回头言道:“利见兄,你就下去吧!别把伤口弄崩开,要不然那位姑奶奶又不依不饶了。” 听他这话,秦睿眉头一紧,上前踹了程齐之一脚,随即骂道:“滚,办你的差事去,反了你了,还敢拿上宪当乐子!” 被踹了一脚的程齐之也不恼,拍拍屁股,笑呵呵的跑了,本来挺严肃的战场,让这家伙一句话搞得不伦不类的,秦睿也被他搞的哭笑不得。 第一百四十章 危机和机遇! 狂风骤雪,天地一片白茫,关墙上插满了箭矢,厚积的白雪掩不尽血迹的弥漫。冽冽寒风就像刀子刮在脸上,但无论是雁门关的守军还是下面赶来攻关的突厥人,也都顾不上矫情了。 “进攻”,一位突厥将军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大手一挥。攻城的前队举着盾牌,后面的士兵抬着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喊着号子,如潮水般向雁门关发起今日的最后一波攻击。 截止到日落,突厥军已经攻关二十七天了,长时间的鏖战,已经让敌我双方都疲惫不堪,突厥人也从日夜不停的进攻,不得不改为隔日进攻,一场本来干脆利落的战事也转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残破的大唐龙旗依旧飘扬在关上,城头布防的唐军将士虽然都疲惫不堪,但目光深湛精神抖擞,迎风屹立的长枪闪动着凌厉的锋芒,寒风吹过一片寂静无声,将士们的神经已然麻木,他们已经不会为打退突厥人而欢呼了。 对于城中的唐军来说,接连蔽日的大雪就是他们最好的帮手,天气太冷了,突厥人过冬的物资准备的并不是很充足,所以冻死冻伤人数急剧的增多,这也让前来夺关的突厥军攻势减弱的原因之一。 城关,东南的高楼,披着大氅,捧着手炉的苏庆节拧着眉头说:“接连的大雪是为我们提供了掩护,可将士们生冻疮的也不在少数,战力损失不小。”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从我军驻防此处备战开始,封锁的时间太长,即便手里有钱,这粮食也没处买去啊!怀英那边的府库也只剩下军粮了,再不解决这个问题,那可是要饿死人的。” 粮食确实是个问题,没有粮食饿死了人民心就会浮动,抬伤员、运石料的活计就得停下来,实在是影响军队作战。可要是分粮给百姓,那将士们就得饿肚子,这么高轻度作战,肚子里没食怎么能行! 就在秦睿和苏庆节头疼的时候,武幽兰抄起了架子上的横刀,沉声言道:“狄公是正人君子,苏公是名臣宿将,你又是大军的守将,不合适与那些人打交导,还是我来吧!我保证三天之内,筹集一个月的粮食!” 话毕,不管秦睿的喊声,武幽兰疾步出去,在门外大声的命令传令兵,去集合一百内卫,即刻处罚!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后,苏庆节感慨道:“此女性格沉稳,行事果决,颇有平阳公主之风,算得上巾帼英雄。” “巾帼英雄?苏公,你和狄公恐怕不是这么看的吧!要不然今儿这出戏是怎么来的,还不是看上她内卫府统领的特殊之处!” 呵呵.....,尴尬的笑了笑,苏庆节随即回了一句:“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这叫物尽其才,人尽其用。是有些为老不尊,可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再者说,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那丫头聪明着呢,她能看不出来,这是为你分忧的关键时刻吗?”,话毕,无理辩三分的苏庆节还白了秦睿一眼。 没错,不用老头子说,秦睿也知道武幽兰能看出来,可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这不是明显让人家背黑锅吗?为了打赢这一仗,她脑袋上已经顶了一记“天雷”了,再坑下去不是要人家的命吗? 苏庆节不知道,以神断闻名于世的狄仁杰能不知道吗?最起码从所谓的薛怀义失踪到现在,秦睿就没听说过老狄派人找过,更别提说这事了,好像这位副大总管从来都不存在过一样。 “兔崽子,老夫等人还不是为了你,不识好人心,哼!”,理屈词穷的苏庆节,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佯装愤怒,撂下一句狠话,拂袖离去。 事出了,再埋怨也没什么,揉了揉发胀的头后,秦睿整理了下思绪,目不转睛的盯着沙盘看了起来。我军以逸待劳,把守本土,日子尚且如此的不好过,那对面的突厥军呢? 要知道在战前,为了避免雁门关外的百姓受到突厥人剽掠,秦睿特意将关外的村落迁进关中,坚壁清野,外面可是一粒余粮都没有。所以他们的粮草在作战区域根本就没法补充,只能靠后面劳师动众的运过来。 可连日大雪,道路断绝,人不能行,突厥军的数量又比唐军多,消耗的粮草也是唐军的数倍以至于数十倍,他们的后勤就能供应完备吗?不一定吧! 风险和回报永远都是并存的,风险越大,回报就越高;眼下薛讷那边还没有信儿,是不是该抓住这次的机会搞点事呢? 如果秦睿身上没伤,那不用说,他亲自带兵去干,可这伤还没有,上去了也是累赘,拖累将士们不说,行动也得失败。 唉,自己手里的本钱太少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就在秦睿为了没有人才而惋惜浪费大好时机的时候,被其提拔为副将的任逍遥,屁颠颠的跑了进来。 一问才知道,今儿战后这小子的兵都被各部分了,他现在成了光杆,所以就想看看秦睿这有什么活计没有。 得,这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了,这小子长期在代州服役,对于这里的山川地势那熟悉的跟自己后院似的。不让他去干这个差事,那秦睿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呢! 与任逍遥一说,这家伙乐得直接蹦了起来,三十多的人该有的稳重荡然无存,一口就把差事应了下来,竖着拇指对秦睿说:“将军,您总算看得起兄弟一回了,您放心,末将就是崩了门牙,也把这块石头给您要碎了。” “这种活是露脸,可风险也是极高的,你多加小心,需要什么去程将军那要,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话毕,秦睿面色凝重的拍了拍任逍遥的肩膀! “将军,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而且算命的说末将能活到八十,这命比猫都硬,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任逍遥笑着回了一句俏皮嗑。 第一百四十一章 疯狂进攻! 任逍遥的活计儿干的漂亮,他带着几十个本乡熟悉地势的府兵,没用多久就摸清了突厥人补给的规律,一把大火就烧了他们不少的辎重,可活着回来的就仅仅有五人。 原本以为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突厥人势必会停止攻势,等待新的补给到位后再行攻击,可阿史那禄这人真是不简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加紧了进攻的步伐! 突厥军全力以赴了,秦睿自然也不能等闲视之,不仅把全部的本钱都投了进去,更是动员了城关内所有的青壮上城戍守,誓与突厥军血战到底! 又熬过了半个月,秦睿站在雁门关的城头,一只叉腰一手抚着冰寒的城砖,仰头看着北方喃喃道:“还到不了吗? 身边跑过一队士卒,抬着拆除房屋后劈碎的木头。城头上升起了黑烟滚滚,将士们搭起了许多行军锅灶,锅里煮着坚如铁山般的冰块。 “将军,这是最后一批木柴了。现在关内能拆的房子,都拆了。”,程齐之上前说道。 “嗯,知道了。”秦睿应了一声,连日作战也让他原本俊逸的脸沾上血迹和泥土,看上去就像烧糊了的锅盔。一阵狂风过后,城关上黑烟火星凌空飞舞,残破的战旗也发出咧咧的作响声。 回到东楼之后,秦睿提笔写下两封信,一份给太后,一份给自己父亲,秦睿心里清楚,这份计划风险极大,如果薛讷不能及时找到人,或者黑齿常之来不及回转,那他就只能与雁门关共存亡了。 政治交代好说,提笔随便写两笔也就是了,可家书不同,老头子虽然有时打骂他,可归根到底对他不错,人不能活得太自私了,所以在死之前必须得交代清楚。 书曰:阿耶钧鉴,儿秦睿叩首再拜,突厥陈兵前后以六十余天,攻关也超过一月,终日血战,日夜不停,儿麾下诸部伤亡殆尽。 数万敌军,每日轮番攻城八次以上,日夜不休,箭簇滚木礌石早已消耗完毕,如今只能是拆房煮冰、用沸水淋敌的守城法子,但恐难以持久。 儿枕戈待旦,闻战则起,不敢有负先祖之英武,败坏我秦氏累世忠烈之名。一旦房子拆尽,儿就只有开关一战、为身后的代州城多争取一些时间。 ......,忠孝不能两全,儿身为人臣,食君之禄,自然有保家卫国之责,请父亲谅解儿不能于塌前侍奉双亲,移孝做忠,以身殉国!儿-秦睿顿首请罪。 写完了信,秦睿让人叫来来武幽兰与苏庆节,将两封信交给他们之后,随即言道:“代州城还有一些兵,粮草也能维持一段时日,你们俩带着关中剩余的内卫先过去,到了那里与狄公、翟锋汇合。” “明日,我会开关,放百姓南下代州,待疏散完他们后,就要与突厥人展开巷战,能拖一日是一日,拖得时间越长,对于我们越发有利!” 仗打的是惨烈,可秦睿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是错的,突厥的蛮子就那么多,新军的数量也有限,多耗死一个是一个。现在两边都打得精疲力尽了,大军回转之日,必定是压倒性的碾压战。 “不行,开什么玩笑,仗打到这个份上,也不是你的责任,我不走,大不了都死在雁门关上!”,武幽兰把奏章和书信往苏庆节怀里一塞,一口就回绝了秦睿的建议。 “雁门关现如今就是一座人间炼狱,不管是谁填进来也会被碾成齑粉,杯水车薪,这是个极其不划算的买卖,知道吗?”,秦睿面色凝重的回了一句。 秦睿的话说的没错,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所以苏庆节对外面招了招手,让亲卫把武幽兰架出去,随即言道:“利见,都是军伍里的汉子,心照不宣了,如果你失败了,老夫会与代州城共存亡的!” “好,苏公,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意;你放心,睿这条命金贵着呢,突厥人想要的话,必须做到积尸如山!”,话毕,秦睿还把自己的披风递给他,示意他老人家保重。 苏庆节前一刻刚走,任逍遥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将军,突厥人攻过来了,而且倾巢而动!”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后,秦睿心头咯噔一下,带着侍卫迅速冲上城关,举目远看只见关下密麻麻的奔来大批敌军,宛如黑色的洪流铺天盖地向这里涌来。 突厥军铺天盖地的滚滚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攻城战发动的兵力都要多。很显然,他们也是料定了雁门关已是油尽灯枯,只待一击而破了。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城头的唐军将士却是相当的平静,每个人都静立的站着,神情肃穆。连日接连不间断的守城战,唐军将士现在都习惯了随时投入战斗。 知道今天是不一定能熬不过去了,所以也都心照不宣的抱定了必死之决心,准备做最后的一搏。就算不能杀敌,也可以与生死相依的同袍一起殉国,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不是! “众将士听令!”秦睿大喝一声拔刀出鞘——“准备迎敌!” 厮杀了一阵,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秦睿原本英俊的面目也显得更加狰狞。拔剑指天,用嘶哑的嗓子大吼道:“今日,本将就与诸君,血溅雁门关、以身殉唐,杀敌报国!” “以身殉唐,杀敌报国”,城关上的唐军也附和着主将,发出了凄厉而悲壮的怒吼,响彻云霄。那些受伤行动的行动不便的士卒,也用火油淋了身子,随时准备点燃之后,冲过抱着敌军同归于尽。 城头上的激烈战况,尽数落于阿使那禄眼中,他没有想到仗打到这个份上,唐军还有战力能抵挡住大军潮水般的进攻。将心比心,调换位置的话,他麾下的任何一直军队都是做不到的。 “本帅掌兵多年,从没有遇到过如此对手,秦睿,恩,却是可以称得上是本帅的劲敌。传本帅的令,后军全数压上,务必给本帅活捉对面的唐军主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及时雨-黑齿常之 “将军,守不住了,开城一战吧!”不知是谁,突然大喝了一声。 “请将军下令,开城一战!”,程齐之、秦晙等将士,不约而同的单膝而拜,齐声大吼道。 “开关,迎敌——”,既然守不住了,那就必要守了,秦睿大声一吼带着几名士卒上前,抬去厚实的门闩,将那扇巨大的铁门吃力的拉开。 “嘎——嘎……”那扇突厥人久攻不开的雁门关大门,在一阵沉闷的响声与震落的灰尘之中,缓缓开启,凛冽的寒风从城门内贯穿而过。 正在攻城的突厥人错谔了一阵,退后一圈,这些唐军要投降吗?不会啊,要投降早都投降了,这不像是那位彪悍的唐军主将的风格啊! 秦睿站到了城门下,横挺长枪厉声啸道:“弟兄们,最后打上一阵,我们来世再见!杀----!” “来世再见——杀啊!”,剩余的军卒与秦睿一同飞驰而出,以决死之势一头扎进了敌群之中…… 远处军阵的突厥帅旗之下,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的阿史那禄,先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哈哈的大笑。 “打下来了!哈哈,终于打下来了!”,护卫在帅旗周围的突厥骑兵,举着手中的弯刀,兴奋的欢呼着。 用鞭子指了指关前的战团,阿史那禄继续说:“传令下去,一定给本帅活捉这位小将,中原神州果然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样人才给李旦和武后用,太浪费了。” “大帅,放心,末将早就照您的吩咐传令下去了,那秦睿骁勇无比,要是能收为己用,比那些在军中混吃喝的,可是强太多了!” 草原上的汉子,一向都是强者为尊,那些死在秦睿手上的失败者根本就不值得人同情;现在有机会用一份或者几份牛羊,换这么一位骁勇的将领为己用,那不是很值得。 “你说的对,要想席卷中原,就得不拘一格降人才,眼前的这个秦睿就是我们的第一步!” 就在阿史那禄幻想着让秦睿这名骁将拜伏于自己的脚下,演绎一出匈奴王收服汉将李陵的故事时,突厥军的背后突然出现了隆隆的马蹄声,大批的唐军骑兵像一道闪电一样奔袭而来。 当先一面帅旗,上面大书——“黑齿”二字!黑齿常之跃马挺枪奔腾在前,远远看到雁门关头上烟焰障天,心中更是又惊又怒,挺枪一指大声喝道——“全军突击!” “杀——”数万骑兵,发出震天的吼叫,如惊雷滚滚破天而来! 看到这一幕,阿史那禄愤恨的踩了两脚,喃喃着:“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截断唐军的退路了!” “大帅,撤兵吧!我军是久战的疲敝之师,实在是顶不住唐军的如此之多得骑兵冲锋!再不走,剩下的人可就都要交代在这了。” 阿史那禄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副将说的在理,可这并不能动摇他攻击的决心,于是用斩钉截铁的口吻下令:“撤什么兵,只要把雁门关拿下,一切都有回旋的可能!” 正在阵中厮杀的秦睿,突然听到急促的号角,隐约又听到北部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与喊杀之声,心中惊喜道:“难道大帅到了?” 而刚刚凿穿敌阵的薛讷策马疾驰而来,他几乎清楚的看到了城头之上布满了斜插的箭簇,又看到唐军浑身是血在包围圈中苦战,手中长枪一指,怒吼了一声:杀。挺枪跃马,第一个杀向雁门关。 厮杀中士兵只觉眼前一花,身边数骑越过,但却将那一面“薛”字将旗看了个真切!众将士顿时欣喜若狂几乎咽泣而下,嘶声吼道——“是薛将军来了,阳曲道的兄弟们来了。” “兄弟们,雁门关有救了!黑齿大将军他们来了。” 薛讷匹马当先在铁门关内冲了个通透,转眼间就奔到北城门,亲眼看到秦睿正带着不过百人的唐军,正在奋力战死阻挡着如同滚滚洪流的突厥骑兵! 眼看秦睿都已是体力不支,薛讷大吼一声:“将军!末将来也!”,双眼急的通红的薛讷,沉吼一声不顾一切的冲杀过去。 早就体力枯涸难以支撑的秦睿,听到薛讷的吼声,大喜道:——“慎言,是慎言将军吗?” “杀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瞬间淹没了他的呼喊。身边掠过铁骑无数,全是清一色的黑色钢甲——阳曲道越骑! “天佑大唐”在那一刻秦睿所有的情感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他高举半截横刀仰天长啸,连叫三声后就一头栽倒,便不省人事…… 薛讷亲率铁骑杀入战局,来得迅猛、突然,倒是打了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而黑齿常之带着剩余的骑兵主力则死死咬住不惜一切当面之敌。 早已眼红脑热杀得性起的黑齿常之身上早已被染红了大半。只见他大喝一声:“传令——全军冲锋、杀破敌阵!”,力夹马腹冲腾而起,手中的常枪带着一阵刺耳的啸响刺杀而出。 匹马单枪飞骑如镝,“噗——哧!”一名突厥骑兵被当胸穿过,枪头透出后背,鲜血如泉喷溅而出,身后的铁骑如同飓风登陆时的狂怒海啸呼啸而过。 “苍天啊!我们可是突厥最精锐的铁骑吗?这还是纵横北地如入无人之境的劲旅吗?” 就在阿史那禄发生无奈的感叹时,身后副将适时的补了一句:“大帅,敌军来势甚众骁勇异常,我军本就是疲惫之师,现在又仓促迎敌,战局处于不妙之境,是不是……先行撤退?以待来日。” 换作是以前,“撤退”二字若是落入阿史那禄的耳中,轻则皮鞭伺候,重则砍头剥皮。可是此刻摆在阿史那禄面前的选择不多,要么把本钱赔光,要么如副将说的那样。 看了一眼唐军的前锋已经站稳了雁门关,阿史那禄叹了一口,随即言道:“传令,撤军,全军向西突围,进而转身向东北挺近,寻机与可汗汇合。”....... 雁门关城下,感应到城下海啸山呼一般的喊杀声与震荡肺腑的弥天杀气,程齐之抱着浑身是血的秦睿,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弟兄们,你们没有白死!多想让你们也看看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自己挖! 雁门关防御战,以突厥军全面溃败而落幕,目前黑齿常之正率领阳曲道主力紧锣密鼓的追击中,力求多多获敌军,扩大战果,一举重创这股新式的突厥军队。 而雁门关军队剩余的军队,并没有因为大获全胜、劫后余生而高兴,反而都哭丧着脸,围着程齐之,注目着他怀中的秦睿,因为此刻他们心目中的战神已经陨落了。 武幽兰是挣脱了绳索,从苏庆节手里逃出来的,刚一到就士卒们围着,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冲了过去,一边扒拉着挡在面前的人,一边喊着:“闪开,闪开,都给本将闪开!” 看到浑身是血的秦睿静静的躺在程齐之的怀里,武幽兰的脑子嗡了一声,嘴唇得得嗦嗦的说不出话来,随即一把将人夺了过来,眼泪刷了一下就掉了下来。 武幽兰虽然是个女人,可没人见到过她哭,即便是跟随她多年的内卫,也是头一次见;美人爱英雄是应该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武幽兰对秦睿与别人不一样。 可惜啊,可惜啊,与将士们一样,追寻过来狄仁杰和苏庆节二人也一脸惋惜之色的看着秦睿,此子机敏睿智、忠肝义胆、有一颗拯民卫国之心,本来是前途无量的,可谁能想到陨落在这里呢! “幽兰将军,逝者已矣,你过分伤怀,秦将军走得也是不会安心的,应该早早的收敛利见的尸身,运回神都洛阳!”,叹了一口气后,狄仁杰面带悲色的说了一句。 看到武幽兰不为所动,苏庆节又补了一句:“丫头,吃了行伍这碗饭,他就有觉悟马革裹尸,怀英说的没错,还是听他的吧!” 听完了二人的话,武幽兰擦干了眼泪,冷哼一声,面露讥讽之色,厉声说:“秦睿就是个傻子,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要是没有你们,他就不会枉死,要是不捆着本将,他也不会死!” “他傻,总是把人往好了想,所以才会相信,你狄仁杰所谓治世之言,你苏庆节所谓的仁将之道!你们成功了,狄公回朝之后必定位列三省,苏公也验证所谓兵与仁结合是什么后果。” 话间,武幽兰解下了披风,将秦睿放在上面,一边捆着,一边说:“你们想得到都得到了,现在他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那是不是该给我了。” 说完这话,不待狄仁杰等人反应,将秦睿往马上一扔,纵身一跃,策马奔向城关之西。秦晙他们都是武幽兰把人带走了,立刻要去追,可刚上马就被苏庆节给拦了下来。 “让开,我大兄是秦家的人,就算死了也得葬入秦氏的祖坟,她凭什么带走!”,秦晙可不管苏庆节是不是军中前辈,他兄长才是最重要的。 “没错,秦将军是我们千骑司的统帅,我们的弟兄,为什么要把他尸身送给别人!”,程齐之等将领也瓮声瓮气的附和着。 “枉你们还是秦睿的兄弟,他是为了保卫雁门关而死的,老夫相信他更愿意埋在这里,好好看着这块誓死扞卫的山河!就让那丫头去吧,她心里比你们都难受!” 没错,苏庆节说的对极了,武幽兰却是比他们都伤心,因为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与其他人不同。武幽兰少时孤苦,吃尽苦头和人间的白眼,所以也就养成了她今时今日的性格。 男人,对于她来说,要么是对手,要么就是下属,反正都注定被她踩在脚下,就在她已经这世上已经没有男人能强过她的时候-秦睿出现了,又一起经历不少事,她那颗冰冷的心也逐渐融化了。 从隐瞒密诏之事,到囚禁薛怀义,又到“征收”豪族之粮,她完全是出于私心,这些事都不该是她这个内卫府统领应该做的事,全都是想为给这个男人提供一个可供发挥的舞台。 可现在人没了,这一切也就不重要了。武幽兰知道秦睿是个爱干净的人,他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变成一堆烂肉,或者是白骨,所以武幽兰要把埋了,再立一块碑,让他永远守在这里。 内卫们见自家将军走了,自然是要追上来,可武幽兰却拒绝了他们,这是她能为秦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不想假于人手,所以愣是一个人的用横刀在冻硬的土壤上掘出了一个坑。 “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黄泉路,通地府,你说去哪儿!”,费力拖着秦睿的武幽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她实在是没心情去管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说话。 “这么颠,换条道儿吧!行不行!”,等着这个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武幽兰愣了,起身看到秦睿在坑里晃动着脑袋,费劲的倒着气! 呜呜......呜呜,武幽兰看到他活了,坐在坑边就哭了起来,压抑在心中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毫不掩饰的哭着。 “谁啊,谁哭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从脱力,休克中醒来的秦睿,心烦意乱的问了一句。 打了这么天的仗,好不容易撑到援军来了,睡上一觉,谁特么这不懂事哭哭啼啼了;秦睿是想再问了,可这眼皮实在是抬不起来,所以喃喃了一句,又睡过去。 “快,来人,把秦将军抬出来,快点,你们都是死人吗?”,擦干了眼泪的武幽兰,对不远处的内卫喊了一声。 得,说不要帮忙是她,说要大伙没眼力见还是她,这脸变的也太快了吧!怎么做都不对,上哪儿说理去! 内卫们心里虽然埋怨,手脚却不敢慢,他们可太清楚自己将军火起来,结果是什么了。 看着秦睿在内卫制作的担架上睡得香甜,武幽兰摇了摇头,不由得骂了一句:“死心眼!” 以秦睿的天分和能力,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拼命的,只要专心办差,正位三品,位极人臣是早晚的事。 要是真把小命交代在这,功劳全成全别人不说,秦家的一家老少,谁去替他照应!他这样的傻子,是不会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的,唉!.......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个老不休! 阳曲道北击的主旨就是想给突厥可汗骨咄禄一个下马威,好让其知道天朝还是天朝,大唐的天子虽然年轻,但依然是至高无上、不可冒犯的天可汗。 阳曲道主力扫荡了好几个依附骨咄禄的部落,秦睿又在雁门关死死的挡住了他们的进攻,所以赶着来止损的骨咄禄,“适时”的出现在唐军的对面。 并派出使者请求停战、议和,有了前面的旨意在,黑齿常之即便不甘心,也要适可而止,只能责令前部攻击立止,并飞马报请神都,看看太后的意见! 而这短日子里,秦睿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养伤,而狄仁杰和苏庆节这俩扰人清静的烦人老头儿,每天是必来一次,而且还是因为同一个人来,烦的秦睿都想骂娘! 武幽兰那日的表现,大伙儿都看到了,她对秦睿不是一般的上心,如果秦睿真的死了,那自然没话说,也就没有现在这一出了,可偏偏秦睿没死,所以这麻烦也就跟着来了。 狄仁杰认为,武幽兰是武氏外戚,而且还是太后的绝对的心腹,他们谋划的都是大事,关乎的也不是一两个人的生死,所以老狄绝对不同意他们俩继续发展下去! 苏庆节的意见恰恰相反,在他看来武幽兰也不过是个女人,但凡是女人必然是女生外相,只要嫁了过来,势必就得向着夫家,毕竟这是她们最后的归宿,不相夫教子还能去干什么! 对于俩老头儿无聊的举动,秦睿实在是没法回答,武幽兰的身份,是她的私事,即便秦睿知道,也不能与二者说,他可不是想长舌妇。 不过,回想一下武幽兰当初在金殿时为其遮掩的,又时常没事管他闲事,俩老头说的那种原因可能有,但秦睿认为同袍的感情应该更多一些! 武幽兰少时孤苦,经历过的磨难也多,所以很少有人能与他说道一块去,秦睿与她有些私交,看到他“死了”,当然有真情流露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对于俩老头儿完全就是杞人忧天,俩皇家卫率领袖走到一起,那就相当于千骑和内卫都由秦睿一人掌控,太后得多信任咱啊,能这么干,开什么玩笑。 秦睿这边刚看完书,想要休息一会儿,狄仁杰那招人烦的家伙又走了进来:“利见,这么用功啊!是不是想考进士科,老夫可以教你的。” “狄公,你们俩老头儿有完没完,要么捣鼓那档子事,要么就都想当我老师!怎么地,可我一个人欺负是不是,我早就不是童子了,过开蒙期了!” “要是你们俩真闲着没事干,那不如替我教教重润,他年纪小,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名师指点,怎么样,再考虑考虑?” 秦睿拿这话对付苏庆节和他不是第一回了,但狄仁杰还真不吃这套,那孩子还小,将来什么样还看不出,而且就算看出来了,对将来也无济于事,所以老狄固执的就看好了秦睿。 “老夫这你好对付,苏公那可就不好说了,别说老夫没提醒你,他是闲人一个,空闲时间比老夫很多,要是缠上了你,够你喝一壶的!”,话毕,翻着桌子上书的狄仁杰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行了,狄公,您下面的话也不用说了,那件事我心里有谱,一定不会误了大事的,你放心好了!”,秦睿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所以赶紧替他把话说了。 呵呵......,狄仁杰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事不过三,秦睿是个有大注意的人,办事也从来都有板有眼,所以狄仁杰也没必要婆婆妈妈的啰嗦下去,交代了秦睿多多休息,他也就起身告辞了。 可狄仁杰这刚走没多大一会儿,探头探脑的苏庆节,拎着两壶酒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看到只有秦睿一个人,举着酒壶笑着说:“那丫头和狄怀英都不在,要不要弄上两口!” 唉,苏庆节是个刘伶子弟,属于那种一天不喝两盅就浑身不自在的主儿,而且在他看来当兵的不喝酒,那就注定打不好仗,是没有前途的。 虽然秦睿手上的伤还没好,但少喝一点也没什么,老一辈的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呐,喝酒归喝酒,要是说那档子事,您老就可以回去了!”,秦睿拔开了瓶塞,仰头灌了两口,舒服,这一天天的憋坏了。 “切,老夫又不是你爹,还能总管你的事!这不,跟外面那些兔崽子吹烦了,所以到你这缓口气!”,苏庆节尴尬的笑了笑。 “这仗是打完了,可还是美中不足啊!”,心有不甘的秦睿叹了口气,和谈,打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还和谈,别说下面的弟兄,就算秦睿心里也想不通。 秦睿的意思,苏庆节当然明白,他这辈子也遇到过很多类似的事情,要打,还是要和,即便是天子有时候也不能一言而觉,这是国策,是上层一致决定的。 除非秦睿能影响国策的走向,否则根本就别有“为所欲为”的想法,做臣子,尤其是做将军的,就是这样的,秦睿慢慢就会习惯的。 听了苏庆节的劝解,秦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随即言道:“苏公,道理睿都明白,可这种打法只是白白的损耗国力,不能根本的解决问题,上面难道就不知道吗?” “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将门一直都有研究,而且也提一些,但到了最后也都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搁置了,贞观、永徽概莫如是。” 说到这个,苏庆节来了精神,把他知道将门旧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尤其,李靖、李积、侯君集、苏定方四人,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方法。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局面,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有了,可时运是非常的不济,这些好法子最后就只能随着他们的离世,尘封了下来。 “恩,诸卫大将军果然都是兵家先贤,所思所想果然都不是我等能比的!”,说到这,秦睿停顿了一下,随即问道:“裴大将军呢?他就没什么高招吗?” 听到裴行俭,苏庆节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讥笑:“他啊,他就会怕马屁,要不是这套玩得溜,《六军境》那样的宝贝,家父会传给他吗?” “嗨,你别那副表情,现在的那些人,多少都受过他的恩惠,或者与他有些交情,他们当然说裴行俭好。呐,为了证明老夫的话说的是真的,我给你讲讲他年轻时的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俩闲人! 此次北征,左鹰扬卫大将军,率部出塞,奔袭两千余里,其部又与雁门关外,大败突厥新军,震慑北境,致使突厥可汗骨咄禄遣使-阿史那元珍入朝请罪! 武太后接到军情塘报后,遂下旨准许突厥人请罪,同时敕令阳曲道诸部班师返朝,接受封赏,北部战事于垂拱三年二月,划上一个所谓人人都满意的句号。 不管是大唐一方,还是突厥人心里都清楚,这种和平都是短暂的,两家打了这么多年,早就结下世仇了,这份恩怨烙印在两国百姓的身上,并不是一纸和谈就能化解的。 突厥的使者-阿史那元珍挺有意思,要么就与人攀扯打听秦睿的事,要么就是没事到千骑的周围打转,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使者的身份上,千骑的官兵早就打的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值得一提的行军副大总管-薛怀义,整天都缩在马车中,除了出恭外,根本就不出来,看得出来这次是把他整的够呛,不见棺材不落泪,没见鬼当然不知道怕黑了,也能容易让人理解。 可好死不死的,四处闲逛的阿使那元珍,竟然在宿营的时候冲撞了薛怀义,这可是真是一件挺热闹的事,接到士卒的禀报后,秦睿和武幽兰二人特意来看看热闹。 因为身上的伤还没好,秦睿换上了一身朱袍,腰间挂着银鱼袋,这份装扮无不证明其年少位重,怀里抱着一把横刀,笑眯眯的打量二人,一点拉的意思都没有。 没人出来捧场,薛怀义二人争执下去也就没了意义,看到秦睿到来自然要找他评评理,谁让只要他是穿着官服出来的呢! “秦将军,这个突厥蛮子目无天朝,竟敢冲撞本副大总管的驾,使者又怎么样,使者就可以无视天朝的规矩吗?”,薛怀义顶着那光秃秃的脑袋,义愤填膺的说着。 “喔,总算是见到将军的真面目了,您就是秦睿将军吧!我兄长元禄,对于将军是推崇备至。将军来的正好,这位穿着袈裟又自称行军副总管的法师,实在是无理取闹的很!” 今儿这事追本溯源还要说到唐军的规矩上,不管行军、还是扎营,军中都是不允许随意走动,这个规矩是太宗皇帝当秦王时就定下的规矩,除了保障应急之外,更是规规矩矩的体现。 这么多年来,不论军中换了多少茬将领、士卒,这个规矩也一直被遵守下来,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习惯,没人会主动破坏,即便是无法无天的薛怀义也不敢。 薛怀义受不了军中的拘束,所以为了不触霉头,他把自己的营帐扎在军营之外,这样一来也就不受军法的管束,他也可以自在一点,打打猎、喝喝酒,怎么撒欢都可以。 今儿,他本来带着人围猎一头鹿,可碰巧被同样不准在军营的随意走动的阿使那元珍看到了,手一痒搭弓射箭就给撂倒了,所以两帮人就因为一头鹿起了口角。 不管是草原上的规矩,还是中原的习俗,谁射到猎物,东西就归谁,要是因此起了争执,大伙一人一半,赶上脾气相投的还能一起去喝一杯,多交一个朋友,算是不打不相识。 可当事者的身份不一样,薛怀义是唐人,又是太后的“近臣”,平时就目无余子,看不起王公大臣,如今碰上了突厥蛮子,更是不肯让步了,所以对于猎物却是不愿意退让。 而阿史那元珍,作为突厥的使节出使大唐,自然就代表了突厥的脸面,要是今儿被一个和尚给弄得灰头土脸的,自己的面子上不仅过不去,整个漠北草原的面子放于何地呢! “呐,秦将军,我是草原人,是个粗莽的汉子,不通中原的礼节,不知道为什么法师可以当将军;但将军是我敬重的人,如果将军说某错了,那这鹿给这位大总管,大法师好了!” 阿史那元珍话说的事停漂亮的,看样子是给秦睿面子,但多多少少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顺便再笑话一下唐军古怪的军制,竟然让和尚来当将军。 当然,阿史那元珍也没指望秦睿能主持公道,唐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唐人嘛,从来都是心口不一的,虚伪的,能说实话吗? “不就是一头鹿吗?大禅师与贵使用不用弄得这么难看,让将士们围着看笑话,实在是不怎么体面!” “如果两位想吃,睿让人给你们烤两头,打打牙祭也好,怎么样!” 秦睿之所以来就是想看看这位突厥使臣是什么样的人,至于他与薛怀义之间的官司,秦睿没什么兴趣。 官司呢,不用断了,无非就是都想要个台阶而已,围着这里看热闹的人太多了,传出去不一定怎么说呢,所以秦睿的意思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这么过去就算了。 “秦将军,说的没错,此事还是这么算了,否则你们就到黑齿大将军的中军去找说法,至于大将军会不会以滋乱为由责罚你们,那可就说不准了。”,话毕,武幽兰还挥了挥手,示意围观的人可以散了。 在回营的路上,背着手的秦睿沉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把圈画圆的?薛怀义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一点追究的意思都没有,这太不应该了吧!” 没错,小人为什么被称为小人,就是因为他们睚眦必报的性格,薛怀义吃了这么大的亏,现在竟然一点追查到底的风儿都没露,这不奇怪吗? 而始作俑者,武幽兰则笑着回了一句:“猫有猫道,狗友狗道,所谓鸡鸣狗盗之辈,难登大雅之堂,薛怀义如今即便是富贵了,该有的忌讳也是有得!” “哦,这么说,你是想到制敌妙计了,分享一下,将来需要的话,我也拿来用一用!”,点了点头的秦睿也回了一句。 “行了,你秦将军在朝持正守中,于外虎视鹰扬,这种腌臜的招数还是不要听了!”,话毕,武幽兰摆了摆手,示意秦睿不要再问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我真不如你! 大军班师,有功将佐自然是要有所封赏的,黑齿常之晋公爵封燕国公,狄仁杰晋检校地官尚书,代尚书事务,其余将校各按照叙功,待有司核准之后,以律而赏! 而作为阳曲道所部-军功的第一的秦睿,受爵孟津县候,食邑五百户,晋云麾将军衔,赐紫袍,金玉带,仍守千骑将军,一举成为朝中最年轻的,以军功获爵的从三品大员。 到了这个品秩,上朝就不能像从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膀了,只能硬着头皮,牺牲了睡早觉的时间,入宫上朝。 当然了,好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他的位置又靠前了不少,从此站在一堆老头和半老头之间,说话也老气横秋了不少。 这身紫袍,他祖父秦琼历经大小战事百余场,奋战多年才穿上,他老子秦玉道熬了一辈子,临了在致仕前才穿上;秦睿仅仅经历过两场战事,就被提拔到这个位置,不能不说是有大气运之人。 不管老的,还是小的,看秦睿的目光都有些许妒意,老的是遗憾自己没有这样的子嗣;小的呢,则是不甘心让秦睿遥遥领先,一辈子都挡在他们的前面。 这不,今儿早朝后,秦睿本来是要去看燕国公府“更匾”观礼的,可这还没出金殿多远,就被冬官尚书武三思给拉住了,非得扯上两句不可,弄得秦睿哭笑不得。 “滋滋,瞧瞧,二十出头就一身紫袍加身,羡煞旁人啊!利见,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想都不敢想,将星闪耀,再有两年估计你就迁晋正三品了,到时候就是我朝最年轻的大将军!” 对于武三思的奉承,秦睿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他心里明白武三思这出完全就是无利不起早;昨儿一天,秦睿就在千骑司翻阅了最近朝中的动向,武三思最近可是出大名了。 本来太后念着他在宁州赈灾表现的不错,积攒了一定的好口碑,就想抬举一下他,让其主持了一届春闱,为武氏在读书人之间捞一下好名声,巩固一下武氏的威望。 武三思为此也是十分的得意,毕竟连其兄长-武承嗣都没有得到这样的青睐,为朝廷主持一届抡才大典,志得意满的觉得姑母终于看得起他一回了,所以打定主意要大干一番,再露露脸! 可没有想到,这恩科的水太深了,太后称制后的第一场春闱就搞出了营私舞弊之事,他这个主考官被耍的团团转不说,蒙在鼓里不说,还被揭露出来,让人弹劾了一顿了。 这光彩没挣到,反而弄太后一个灰头土脸,如果这家伙不是太后的亲侄子,就他脖子上那七斤半,早就挂在神都城门楼风干了!还能踏踏实实的做冬官尚书,别开玩笑了。 从此以后,武三思的名声再一次扫地,人人都说他收了黑钱,左右了科考的结果,是国家的奸佞;甚至有些读书人还专门写了话本子,编成戏码,以古讽今,用来嘲讽武三思。 一时间,整个神都城内,武三思的大名是无人无知,无人不晓,烂大街的名声比茅房的厕筹都不如,就连其兄长武承嗣都传话过来,最近不要过多来往,怕被弟弟的臭名声所连累。 话说回来,亲兄弟尚且如此,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同僚们只要看到武三思,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那些正义之士,偶尔还会“装腔作势”的发发感慨,所以如今的朝堂是没人理他的。 武三思也知道这回事被人阴了,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只能认吃这个哑巴亏,他知道秦睿与那些所谓真君子或者真小人不一样,所以赶紧上前攀扯两句,叙叙旧! “是是是,小弟是捡了突厥人的便宜,受了太后的错爱,所以才捡了这身紫袍!”,话间,秦睿突然拔高了声音,大声言道:“我不如武三思,下官不如武尚书能干。” 秦睿这话一出,散朝未走的朝臣频频侧目,对于二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做贼心虚的武三思不由四处打量,立马就要用手来堵秦睿的嘴。 “你这是干嘛!” “你是我大爷,行不行,别闹了,再闹我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你收黑钱了?”,秦睿嘴角微微上扬,沉声问了一句。 “天地良心啊,我特么要是要收黑钱,就让我得马上风而死!”,武三思立刻就举手伸出三支手指,诅咒发愿。 “那你怕个什么劲儿,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没做过怕什么呢?” “老弟,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愚兄是有苦说不出啊!”,武三思一边拉扯秦睿到角落去,一边说着。 “这谣言止于智者,你没做过怕什么呢!朝堂上衮衮诸公,多少人为的事名利而仕,谁有功夫整天盯着你!” 秦睿这话说没错,官场就是名利场,大多数人看重的是名利,谁会闲着对一件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揪着不放呢!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到时候忘性大的诸官也就把这事忘了。 “呐,利见,咱们是有交情的,你可不能像那些势利小人一样落井下石,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怎么着也得拉兄弟一把!” 看到武三思那副认真劲,这让秦睿想起后世电影中的那个倒霉蛋,随即笑了笑,答道:“帮你,怎么帮你,今年关中、山东闹灾荒,太后的意思由我和狄公各领一道安抚使,半个月后出发了。” 没错,就算秦睿心里有想法分化武氏,想要帮武三思渡过这个难关,这时间上也不允许,所以这次的忙多半是爱莫能助了。 “哎,你有这话就行,我的要求不高,你把千骑的情报网借来用上一用,等你回来就完璧归赵,怎么样!”,武三思腆着大脸,笑着了说了一句! “不怎么样,千骑司是皇家卫率,情报网是绝密中的绝密,你没有圣旨就想用,别说我吃不吃罪,你自己敢扛着逾越之罪吗?” 秦睿说的很明白,能够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指使千骑的,除了天子和太后外,任何人都没有这个权力;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一准参他一个心怀愿望,有不轨之心! 明白过来的武三思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吓得连着打了三个嗝儿,连连摆手,话都不会说了。他太知道逾越了自己的姑母是什么下场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今儿是不行了,燕国公府那还有事,你让我想想,看看怎么能帮你,行不行!” 第一百四十七章 燕国公府的晚宴! 有武三思这个麻烦鬼拦路,秦睿是耽搁了一些时间,可黑齿常之依然是压着时间,硬是等他到了之后,才揭开了新的牌匾,由此可见其对秦睿的重视程度。 今儿到场的清一色的将门一脉的人,李孝逸、裴绍业等各部将领都接踵而至;又因为黑齿常之的脾气不好,很少有文官能与聊到一起,所以其他人也就送了一份贺仪也就算了。 晋位位公爵是人臣能达到的最高爵位,黑齿常之本就位列三品,如此也算是位极人臣,无以复加,所以今儿来的人都为黑齿常之而高兴,毕竟他的人生和仕途已经圆满了。 席间,大伙儿不由自主的谈起了战事,死了的人得到应有的殊荣,这自然无可厚非;可活着的人总不能另眼相待吧,夏官拿着军功簿核实了这么多天,可依然没批下来,这不得不让弟兄们担忧。 为了这事,黑齿常之还在宴间骂了长史-冯钦几句,埋怨他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让岑长倩一阵拿捏不说,兄弟们也没着没落得。而冯钦也觉得很委屈,以前报军功都是那么过了,岑尚书这分明就是再没事找事! 唉,叹了一口气后,黑齿常之看向了下首的秦睿,无奈道:“利见,你从前管这摊子的时候就从来不会如此,这个榆木疙瘩就是不争气!” 黑齿常之这么说没问题,可秦睿却不能应承下来,那可是回得罪人的,都是一口锅里搅马勺的弟兄,谁比谁强啊! 于是,赶紧拱手回了一句:“大帅,冯兄是老实人,在战场上也是一把好手;还是阁部那些老爷们太挑剔了。”,话间,秦睿扭头问了一句:“是不是,冯兄!” “大帅,利见这话说的没错,岑尚书与夏官的那些家伙,太挑剔了,每一场战斗的斩获人数都要清楚,战场上断臂残尸多了,谁能差的清楚,这不是难为人嘛?” “今儿再座的都是将门的弟兄,大帅,您问问大伙,谁不是估算的,偶有误差也是常事,他们这么做难道不是针对咱们左鹰扬卫吗?换句话说,要是能算得这么清楚,当什么丘八,去考明经好不好!” 呐,冯钦这话说就是明确指出了不公平,自古以来军队多报斩获人数的事几乎是屡见不鲜,就算是太宗皇帝为将时也时常这么干,这在军中,甚至朝中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没什么可奇怪的。 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不是太过分,整出那么没边的数字,夏官(兵部)也从来都是照样批复,核准战功,该怎么赏就怎么赏,除非是自己的死对手,否则没有必要拿此大作文章。 对于这种没有形成条文的俗成,往往也就是御史文官们唠叨唠叨就算了,像冯钦这样连着递了三次,否了三次的事不曾有过,的确让人生疑,最起码在秦睿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岑长倩核准扬州战事时,也仅仅是草草的看了一眼就加印了,根本就没为难人的意思,要是真与左鹰扬卫不对付,早就不对付不是吗?而且千骑的本子,当日就过审了,没难度啊! 当然,冯钦也有讥讽朝政的意思,凭什么科考作弊就行,那些老爷们躺着挣钱,到了他们这些苦哈哈的丘八,连这点东西都抠抠搜搜的,这不是欺负人吗? 黑齿常之在官场混了一辈子,自然也是能听出这弦外之音,所以冯钦的话说完,他便厉声的喝斥了老冯,把他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算是替他把这事遮掩过去了。 “利见,你如今也是大员了,身着紫袍,将星闪耀,在哪个衙门都是能说上话的,替老夫去探探岑尚书的风,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存在!” 黑齿常之的忙,秦睿是一定会帮的,随即笑着回了一句:“大帅,您放心了,明儿末将就去岑尚书那看看,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唉,今儿这是什么日子,一天背了两场官司,这才多少时间不回神都,怎么了这事,连板上钉钉的事都不把准,这可真是怪事连连! 秦睿明白,要不是冯钦今儿发这顿牢骚,以大将军的性格,是不会当众要求秦睿去做什么的。没办法,想要稳住诸将的心,就得展现出大将军应该有的“神通广大”,否则怎么服众呢! 待诸将都酒足饭饱离开后,秦睿特意留下为大将军熬醒酒汤,这人上了岁数,多喝一点要比年轻人难受的多,秦睿常陪他老子和程务挺饮酒,所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看着秦睿把他当老子一样伺候,又看看了黑齿俊只是在一旁捧着酒坛子傻笑,黑齿常之不由叹了一口气,都是一个年龄段的将门子弟,受到的教育和成长环境也大同小异,可差距为什么这么大呢! “大帅,小心烫,慢慢来!”,秦睿盛了一碗醒酒汤,恭敬的递给黑齿常之。 “好,老夫有你这样的晚辈,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啊!”,感叹了一句后,黑齿常之又喝斥了儿子一句,让其不要再灌黄汤了,也喝上一晚汤醒醒酒! “哎呀,玉道兄有福气,可以享清福了,老夫真是羡慕他!看看,这份紫袍穿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如果有一天,由你来继任左鹰扬卫的大将军,那老夫也可以安心致仕了。”,话毕,黑齿常之喝了两口,温度适宜的醒酒汤。 “大帅,您过誉了,末将何德何能啊!再说,俊哥也不错,假以时日,定然也是我军柱石,继任大将军也是可以的。”,秦睿当然听得出黑齿常之事想在致仕的举荐自己。 听了秦睿这回答,黑齿常之不由了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摇摇晃晃的黑齿俊:“你们俩的岁数差的不多,可你看看他贪杯的样子,一卫之军能放心交给他吗?” “都梁山、雁门关之役,已经让老夫把你看透了,你在军略一道有独特的天分,稍加磨练必成大器,把左鹰扬卫交给你,老夫放心。老夫也相信,在你率领下,左鹰扬卫势必会成为我唐军中第一精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军功簿里的情面和场面! 夏官尚书-岑长倩,少时父母双亡,是由其叔父贞观朝-中书令岑文本抚养成人,按照常理来说,有岑文本这么大儒教导,岑长倩也该是擅长文墨的文官。 可这家伙却不愿萌其叔父的荫功入仕,毅然决然的投笔从戎,从一介小卒,一路积功擢至兵部左侍郎。永淳元年,四月,进中书门下平章事,参议朝政。 一直到垂拱元年,扶正为夏官尚书,又经历了一年的内耗击败武三思,正式接掌整个唐军的军务,成为军方绝对说一不二的大佬,权柄极重。 秦睿与岑长倩平时没什么往来,毕竟皇家卫率的情况特殊,军费,补给也是由内府提供的,并不像其他将领,有那么多事来求他,核准战功已经算为数不多的交流了。 看到这位新鲜出炉的云麾将军主动来夏官作客,岑长倩很是诧异,这新贵可是贵步,所以让人奉茶之后,岑长倩就挥退了正堂内的所有人,这样一来说完方便一点。 “孟津县候,云麾将军-将军秦睿,时间过的真快啊,嗣圣元年的时候,你还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校尉,仅仅几年就能与老夫一样,紫袍加身,以军功封侯拜将,后生可畏!” 花花轿子,人人抬,秦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笑了一笑,拱手回道:“邓国公,您才是军中前辈,是我朝以军卒晋升为夏官尚书的第一人,一生戎马堪称传奇,末将这点微末军功,在您这不值一提!” 秦睿这恭维话,让岑长倩听了非常受用,这件事是他一生最骄傲的,而且这话还是从年轻一辈最出位的将领口中说出来的,他怎么能不高兴! “哎,百骑截营、单骑闯阵、阵斩突厥将领数十员、以绝对劣势的兵力死守雁门关,据敌于国门之外,这仗打的如此漂亮,怎么能说是微末功劳呢!” “近来,朝中不少同僚称赞于你,由此可见你这一战,确实深得人心,大涨了国威和军威!这个县候和这身紫袍,你绝对当之无愧!” “可老夫与他们意见不同,军情塘报、作战簿子及战后总章,老夫都仔细看过了,判断力、战场节奏的把握,地势、兵力、物资的使用,都是上上之选。” 以前总听黑齿常之和李孝逸夸赞秦睿,还以为他们是念旧情,所以提携后辈,为秦睿造势而已,包括之前的都梁山之役,这种招数在官场上并不稀奇。 岑长倩是儒将,儒帅,看待问题自然与普通的莽夫和门外汉不同,雁门关一役堪称近来年最经典的战例,这也让岑长倩对于秦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雁门关的捷报传来之后,岑长倩调阅了秦睿在兵部的所有卷宗,嗣圣元年之前,资料里记录的内容,岑长倩只能给个中人之质,最多能担任个中郎将。 可嗣圣元年之后,秦睿就在军中崭露头角,武艺、谋略都有突飞猛进的增长;都梁山之役后,被江南道诸军冠以“骁将”的美称,颇有其祖秦琼的风采。 岑长倩仔细的研究过都梁山和雁门关战役的作战细节,对秦睿在兵略上的天分感到非常惊讶,他不明白是什么让秦睿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可他清楚的是此子非池中之物,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惊艳的才华,稍加历练,必定能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军中的一面崭新的旗帜。 是以,爱才心切的岑长倩在大军班师之前去面见过武太后,请太后准许秦睿调任夏官,他愿意用夏官右侍郎的职衔,来栽培这个年轻人。 但太后一口就回绝了,还斩钉截铁的告诉岑长倩,秦睿的用途不仅仅于此,夏官的池子太小了,实在是养不下,这让老岑郁闷了好几天! “秦将军,哦不,利见,你今儿来夏官正堂,可不仅仅想讨杯茶喝,那么简单吧!”,岑长倩和蔼可亲的看着秦睿,这个有着惊艳才华的年轻人,他是从心里喜欢! “回尚书,末将今儿特意是为了左鹰扬卫的军功栓叙来的,左鹰扬卫的长史-冯钦,为人木讷,不善词文,兴许是那里得罪的尚书,所以末将今儿是特意替他致歉的。” “您知道,末将是燕国公的老部下,左鹰扬卫的事,末将怎么都得替大将军担待一点,所以便自告奋勇的来补台,唐突之处,还请尚书多多见谅!” 不管岑长倩事后能不能收到风儿,秦睿都不会说是受了黑齿常之的指派来的,大将军对自己有恩,为他遮掩是应该的事。 哦,听了秦睿这话,岑长倩点了点头,秦睿与黑齿常之交好不是秘密,为了保下自己心腹爱将,黑齿常之甚至不惜犯天颜。 而秦睿也端端是有良心,为了报答恩帅的情分,甚至不惜得罪丽竞门,还砍掉了周兴半个手掌,用以震慑那些打黑齿常之注意的人。 帅有情,将有义,在神都的官场上,不少人都为之击节赞叹,岑长倩也是其中的一个,这也是他欣赏秦睿的原因之一。 人有才华很重要,可必须得知恩图报,懂的感恩,否则即便再有才华,也不值得提拔,因为这样的人,早晚得反咬自己一口。 恩,沉吟了片刻之后,岑长倩笑了笑,随即言道:“利见啊,功劳这东西,君说你有就有,君说你没就没,卫国公李靖的境遇你应该很清楚吧! 要是让恒元兄走到那里都顺顺当当的,一点波澜都没有,那岂不是说他在军中已经说一不二,这对他可是没什么好处的。” 哦,听岑长倩这么说,秦睿算是明白了,人家这完全是好心,压一压军功栓叙的事,制造点压力;等太后亲自过问的时候,他在顺坡下驴的批了,既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又保全了黑齿常之,一举两得的美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睿还能说什么,赶紧起身拱手言道:“尚书是好人,用心正大,末将佩服至极!您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处事方法也不尽相同,岑长倩也有他的难处,既然没有加害之意,那为什么要驳人家的面子呢!适当的配合一下,就当是唱戏了。 是以从夏官出来后,秦睿特意让人给黑齿常之传了口信儿,将实情相告,大将军的脾气不好,要是因为这点事闹出什么误会来交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随后,又转身去了内卫,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武三思的事,可武幽兰有,请她帮帮忙,让手下去跟进一下,说不准就能查出来,帮武三思这个倒霉蛋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可刚到门口,就被守内的内卫拦了下来,秦睿眉头一皱,沉声言道:“怎么,你们不识得本将吗?” 秦睿是内卫的常客,内卫的士卒当然认识,可他们也是为难的,是以都低头不语;这一幕恰好被昭武校尉-葛庆看到了,赶紧把秦睿请了进去。 他与秦睿一同在雁门关打过仗,曾亲眼见到过秦睿单骑在数万大军中驰骋,纵横睥睨,要是把秦将军惹毛了,这些混小子吃罪不起不说,小命也保不住。 “秦将军,末将劝你,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进去,还是换个时间来!”,葛庆特意把声音压低了,低声说了一句。 “怎么的?你们内卫摆宴,单差秦某一杯水酒不成?”,秦睿挑着眉头看了一眼葛庆,他当然知道武幽兰不会带着他们喝酒吃肉,可什么事搞的这么神秘,连门都不让人进了。 换成别人这么问,葛庆肯定以“无可奉告”四个字应付了事,可秦睿毕竟不是别人,尤其在自家将军哪儿,不是吗?是以,左右看看四周无人,低声把原因说了出来。 原来,虢州有个叫杨初成,诈称自己是羽林卫郎将,矫太后诏令在当地募兵人,要再行废立之事,迎庐陵王复辟。当地官府耗时二十八日,才将其一干人等尽数拿下,一网打尽。 这不,昨日按照上命,经三法司之手,移送内卫,加以审理,加以详查,看看幕后是否有人指使。秦睿与庐陵王是好友,这世人皆知,是以武幽兰下令,要是秦睿来了,就直接拒之门外,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 听了这番解释,秦睿点了点头,这特么还真是荒唐的够可以的了,冷不丁的出来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小孩子过家家吗?笑话,是谁想出这么低劣的计谋来陷害李显的,那还不如拿刀直接去砍来的痛快! 知道葛庆是好意,所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让其头前引路了;秦睿心里很清楚,这种根本就没法躲,只要李显还是所谓的庐陵王,就一定会有野心人拿他做文章。 “你怎么来了?”,看到秦睿进了正堂,武幽兰皱了皱眉头,顺便还瞪了葛庆一眼,责怪他自作主张带人进来。 “怎么,你这还不能来人了!”,秦睿也不客气,自顾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翻着书吏写好的卷宗。 “你不该来的,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栽赃李显,可你这么一来,就算不是,也招惹上嫌疑了不是!”,武幽兰有些生气的白了秦睿一样。 “哎,这话反过来说也行,有人想要离间陛下和太后,好从中渔利。面上看好像对庐陵王最为有利,可实际上变数却很多,要不然你会如临大敌吗?” 秦睿这话,让武幽兰一时语塞,这家伙脑袋动的太快了,什么都瞒不过他,真实的情况却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好,既然瞒不住了,那就直接摆出来好。 武幽兰将人犯杨初成手持的诏书拿了出来,递给了去了;而且秦睿摸了摸后,平摊在桌子上,把茶水往上一泼,然后用纸沾了沾玺印的位置。 “笔迹几乎以假乱真,且上贡给御前的朱泥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遇水而不落色;如果不是太后亲口说没下过这样的诏书,即便是咱们也看不出来。”,秦睿扬着手中白纸笑着说。 按照朝廷的典制,诏书从来都是一式两份,一份发出去,一份由殿中省保管,为的就是避免伪诏,而现在干这活计儿的不是被人,正是内舍人-上官婉儿。 格式、笔锋、辞令,完全附和太后的习性,不是十分熟悉太后的人,是做不出来的,这也是虢州的地方官一时没察觉出来的原因,所以武幽兰也把怀疑的苗头对准了上官婉儿。 别的不说,单说玉玺这一项就耐人寻味了,要知道她这个内舍人,可是兼着符宝郎的活计呢!除了她又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动用玉玺呢! “这个叫杨初成的口供前言不搭后语,一看就是蒙事,一般的刑罚根本就没用;对于这种死士就得用点特别的方法,既诛身,又诛心!” 看到秦睿嘴角抹过一丝冷笑,武幽兰就知道秦睿是有注意了,外面的那些人都内卫是酷吏,可他们那里知道,得罪了千骑将军比他们这些所谓酷吏更惨。 行了,既然秦睿来了,也愿意出手,她也就不用费心了,熬了两三天,该去休息一下了;是以叮嘱昭武校尉-葛庆给秦睿打下手,要什么给什么! 而秦睿也不可客气,在吩咐了葛庆几句后,就让人带着他先去审审其他烦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该准备的东西要准备,该见的人要先见,没有完全的把握是啃不下杨初成这个硬骨头的。 与此同时,秦睿心里也有一丝糊涂,一份真假难辨的诏书,上官婉儿、李显,甚至映射了李旦,这张网是不是弄得大了一点,幕后黑手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他就不怕消化不良把自己撑死。 可话又说回来,能策划这样的大事的人,怎么会是傻子呢,人家完全不会去干拿鸡蛋去碰石头的事。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是公愤?是私仇?还是妄自尊大的野心家?这一切的一切,都得在杨初成以及他手下的身上找答案了。 第一百五十章 忽悠,接着忽悠! “官爷,我是无辜的,这诏书是我捡的,一时财迷心窍,想要以此骗点钱财花而已,真的,我说的是真话!” “是,这都怪我动了发邪财的心思,可你们也不能这么折磨我啊,看看,这一身皮肉,还有好的地方吗?” “官爷,你们就行行好吧,我哪里有能力策动这种事,你们不能把骗子当成反贼来冤枉吧!”,话毕,杨初成还十分没出息的哭了起来。 反反复复折腾了长时间,这家伙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内卫都让他弄得没话了,受了这么多刑,说的还能是假话吗? 就在内卫们扎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的时候,刑房另一头的秦睿走了过来,并挥手让内卫退到一旁,开始仔细打量杨初成。 “说你是巧言令色,还是胆大包天呢?敢在内卫装傻充愣,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也是一朵奇葩了!”,说着话的时候,秦睿还若无其事的捏了捏他的伤口。 “对于一般人来说,内卫就是座地府,它可以把你整的不像个人,但你又是一个人;它也能把你整的像个人,可你又恨不得自己不是个人。” “我能看的出来,你是有心理准备进来的,功课也做的不错,把内卫套路都摸得一清二楚不说,而且还吃了不少五石散,是不是!” 捏他,秦睿是故意的,可见他的疼痛反应并不是那么快,秦睿就想到那种喜好魏晋遗风的瘾君子,他们吃嗨了以后,拿鞭子打就跟挠痒一样。 秦睿这话说完,一旁心领神会的葛庆立马就走出去了一个,内卫有这么严格的搜查制度,如果没有内鬼,这个杨初成就是想多带一根毛都是奢望。 “别惊讶,这种伎俩并不那么高明,只要刚才那几位再仔细一点,一样是可以发现的。”,话毕,秦睿一抖袍服,坐在内卫搬来的椅子上。 “你到底是谁?”,对于这个上来能撞破自己计谋的年轻人,杨初成很是惊异。 而且竟然还穿着一身紫袍,异性臣子中,在这个年纪能穿这身的,只有太后的女婿-城阳公主之子-薛绍。 更为主要的是薛绍其人,他见过,与面前这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神都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厉害的角色呢? “行,既然你想知道,那告诉你也无妨,本官是云麾将军-秦睿,实领千骑司,属于军方刑狱衙门的头头之一,怎么样,好奇心满足了吗?”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千骑将军大驾,水淹都梁山、勇夺海陵港、百骑截营、单骑闯阵、血战雁门关的骁将-秦利见将军,真是失敬了!” 听到这货这么了解自己,秦睿不由的会心一笑,他知道的确实不少,用“有备而来”这个词来形容他的落网,确实不太准确,人家这完全就是故意的。 “行啊,既然知道的这么详细,那就应该知道我的手段,五石散帮你撑不了多久,一旦药效一过,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招供!” “不过呢,我这个人喜欢先礼后兵,如果杨兄愿意合作,这区区罪名也就可有可无了,而且事后秦某还保你富贵终生,怎么样!” 吃了五石散,那就是把杨初成膀子卸下来都没用,而这家伙还是异常聪明的人,所以秦睿更倾向于先谈谈看,否则这么充裕的时间留着干什么,干瞪眼吗? 听了秦睿这话,杨初成笑的很开心,直至咳血了,胸口起伏了半天,才把气喘匀了,样子狼狈的很。 “秦将军,你年纪轻轻就能位居高位,还不是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提着脑袋换来的,应当知道险中求富贵的道理。” “同样的道理,只要我的事办成了,一样有无穷的好处在,所以我为什么出卖自己的主子呢?就因为你给的那点钱财吗?” “这样吧,秦将军,如果将军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代我家主人答应你,一定给将军数不尽的好处,如何?” 秦睿过手的犯人不少了,从来没人敢明知他的身份还来策反他,这个杨初成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他是天真呢?还是心机太深了。 话说回来,秦睿给的,难以让杨初成动心,杨初成替他所谓的主人,给的承诺,又怎么能入秦睿的法眼呢! 吧嗒一下嘴,秦睿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我这个人多疑,从来相信所谓的承诺,这样吧,你把尊主人的住址告诉我,我自己派人去要!” “秦将军,你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那好啊,从现在开始我就只有胡说八道,编成一个个让人生疑,又不得不多想的故事,让你们无处下手!” 他这话说的,秦睿相信,连诏书都能拿出来的角色,编点什么故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就凭借他能这么了解自己,这就让秦睿不得不信。 不过,还没等杨初成把故事编出来,葛庆就带着人回来,两个被捆好的内卫仍在地上,而葛庆却言这两个人都给杨初成送过饭,至于是谁,暂时还不知道。 听了这话,秦睿是一点都不同情两人之一的无辜者,按照规矩,两人应该同时送饭,其目的就是怕串供,送东西,或者下毒,起到互相监督的用,共同承担责任。 可这俩货,懒到这种要命的活儿都偷油的程度了,弄了一出“真假美猴王”的戏份,都特么说自己是无辜的,一时间上哪儿分辨去。 “内卫的家法,对于玩忽职守或者内鬼是怎么处置!” “回将军,玩忽职守者-去手,里通外敌者-活埋!” “那你还等什么,从轻到重干吧,这不用我教你吧!” 秦睿这话音一落,葛庆应了一声诺,立刻抽出手中的横刀,几道银光闪过之后,两人的四只手就撂在地上;紧着又旁边的内卫吩咐了一声,让他们把人拖出去活埋。 “秦将军好手段,连那个无辜者都不救了,年纪这么轻就狠辣如此,居高位也不是侥幸的嘛!” “不过,我有一点要提醒将军,那个给送五石散的,可知道不少事,将军要是后悔的话,现在完全来的急!”,杨初成幸灾乐祸的看着秦睿。 葛庆是杨初成给蒙了,刚要转身去去叫,却被秦睿抬手拦了下来,只见秦睿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笑着说:“你小子就是欠缺锻炼,待会儿出去自己领二十军棍!” 话间,扭头看向杨初成:“能不玩这种低劣的伎俩吗?那就是随时送死的货,没价值不说,有可能连真人都没见过,他能知道什么呢!” “来,你不是要讲故事吗?本官洗耳恭听,我这个人最喜欢听故事了,尤其是那些大人物的,来,别客气!”,话毕,看到涨红了脸的葛庆端了一杯茶过来,秦睿不由得笑了笑,随手就接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都是色像惹的祸!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八个字放在杨初成身上就是最真实的写照,不得不佩服其主人开出条件之丰厚,秦睿废了好大的气力才从他嘴里扣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杨初成隶属于一个叫暗盟的杀手组织,这次是特意受了上锋的传书,叫他在老家虢州,这个距离京畿不远不近的地方搞事,那封诏书也是随着手书一道送来的。 对于暗盟这个组织,秦睿多少有些耳闻,据说他们的都是些绝对的亡命徒,不仅收费高,而且对主雇也非常挑剔,非达官显贵不接,非商贾巨富不接,总之服务的对象高端人群。 而且这些用过他们的雇主,不仅要付钱,更是要在适当的情况下帮他们做三件事,否则丑事就被揭露出来,到时候雇主难免就得身败名裂,要么被仇家搞,要么被刑司抓,反正是没出路。 当然,他们虽然是杀手,但还是挺守信用的,只要乖乖地做满了三件事,那么所谓的秘密就被永远被尘封,他们也乐得做个哑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得糊涂,这生意才能继续做下去嘛! 而杨初成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背熟主雇给的资料,编一些合情、又补合理,有矛盾、似乎又有道理的故事,映射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内舍人-上官婉儿。 听到这里,秦睿也不得不佩服暗盟的能耐和营销策略,连内卫这样严密的宪司衙门都能被他们的人渗透,不得不佩服这个组织的神通广大,能做的这么大,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还好,千骑司招兵有一套近乎于严苛的手续,不用担心兵员的背景问题,省却了这一系列的麻烦;最起码不用像武幽兰现在一样,急令内卫展开一场紧急的自我甄别,这就是两者底蕴之间的区别。 “这很正常,亡命徒和商人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有一半的利润,他们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一倍的利润,那就敢践踏世间的一切律法!” “就像私盐贩子,历朝历代抓到就砍头,可你看看,是不是每年都有人因此丢了性命呢!只要利在,就会有人伸手,人性的贪婪,是无法用人性和理性,能准确估算出来的。” 听到秦睿这话,武幽兰不由得皱下眉头,她承认秦睿说的有道理,只要是个人,山一样的金子压过来,铁人也弄软了,毕竟都是凡夫俗子,又不是四大皆空的出家人,谁能完全不受外物的影响呢! 赞同归赞同,可武幽兰的心头也涌上了狐疑,随口问道:“你就不自查一下千骑吗?这种事可是保不准的,别到关键的时候发作了,那可是要命的。” “这个你放心,千骑的兵不会有问题,录取制度是一方面,而且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即便深处绝境,也不会选择背叛!”,秦睿放下茶盏,颇为自信的回了一句。 “又是那套古怪的带兵方法吧!行,在这方面我承认,不如你!”,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武幽兰又把话题撤了回来,即便有这份供词在也不能证明上官婉儿是无辜,除非自己能申辩清楚。 诏书之事,关乎社稷,关乎皇权,不可草率的下结论,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去问问上官婉儿的口供,同时派出人马根据杨初成的口供去缉拿暗盟的人,争取早日把那位神秘的雇主找出来。 可武幽兰与上官婉儿,素有积怨,现在依例询问上官婉儿,真要是又罪还好;如果没罪,那武幽兰就是公报私仇、携私报复,事后难免麻烦,所以秦睿陪她一起去,这样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洛阳宫-含元殿的偏殿,自从此事一出后,内舍人-上官婉儿就被勒令在此反省;此时的上官婉儿,再也没有了当内舍人的风采,华丽的官服变成了一袭白衣,头上各色的玉石装饰也变成一根不起眼的粗木簪子。 看到秦睿二人进来,正在挽着袖子写字的上官婉儿,放下了笔,随即抖了抖袍子,笑着请二人入做。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依然保持镇定自若的、风轻淡然的样子,这点不由的让人心生佩服。 “上官舍人,人犯-杨初成是招认了其乃是受人指使的,可这毕竟是一面之词,需要逮到主犯方可证实。 如果你想自证清白,最好提供相应的佐证,否则我等就只有请旨羁押候审,请你到诏狱中走一遭了。” 武幽兰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上官婉儿无法自证清白,还是以“一概不知”作答,就难免有些说不过去了,所以就一定要下狱、羁押,到了那里,有的是方法让她开口。 对于武幽兰的恫吓之语,上官婉儿仅仅是回了一个微笑,随即扭头看向秦睿,慢声言道:“利见,这丫头的心不够静,你说说你的看法,可好!” 恩?上官婉儿这话有意思,如此大事,还如此的风轻云淡,毫不在乎,那就说明她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可是什么事让她这个太后的心腹如此忌惮的呢?不方便人言的呢? 沉吟了片刻,思虑良久后,秦睿开口言道:“深宫幽怨,长恨歌行,姐姐难以启齿的,恐怕与此事有关吧!” 看到上官婉儿抬手让他继续,秦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也是,姐姐是女儿身,与外臣接触的多了,难免不方便,被有心人传出一些闲言碎语也属正常!” 听到秦睿的回答后,上官婉儿会心一笑:“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你们可知道这话的出处?” 见上官婉儿都到这个地步,仍然卖弄那点学问,而且还摆出了一副楚楚可人的样子装可怜,武幽兰则是气不打一处来。卖弄什么啊,谁没学过怎么地? 所以不等秦睿回答,便冷声回道:“出自史记《吕不韦列传》,咱能说重点不,现在讲典故是不是有些多余!” 可上官婉儿并不武幽兰的失礼而恼火,反而拍了拍手,就见两个侍卫从门外压进来一个女官,而那女官正是伺候太后起居的-裴玲! 随即走到她的面前,面色淡然的说:“以前读《史记》的时候,我记得咱们三个最恨的就是这句话,所以就想做出一番事业让男人们看一看,可没有想到你变得这么快!”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姐妹的积怨! 上官婉儿、武幽兰、裴玲都是待罪之身的贵女,辗转被太后挑中,加以悉心的调教,依为心腹之用。 上官婉儿通文事,晓机谋,为太后处理外朝的事务。武幽兰,有血性、精邢律,武艺高强,所以积功为内卫府统领。而裴玲却因为心细如发,做事严谨,专门伺候太后的起居,总领六局二十四司,掌引中宫庶务。 别看裴玲干的是些伺候人的活计,在面上没有上官婉儿和武幽兰那么风光,但总领司记、司言、司簿、司闱。凡六尚事物出纳文籍,皆涖其印署。 可以这么说,在现今的后宫,太后排第一,那么有了权威撑腰的裴玲,就已经是傲视后宫的存在,就算是刘皇后,也对她也是能忍则忍,避其锋芒。 三姐妹原本是闺中密友的,一些学习,一起办差,可随着三人手中的权势越重,进而分道扬镳,所以形成互相不眼,互相排挤的局面,这也就是武幽兰对上官婉儿从来都不假辞色的原因。 武幽兰还好,办差都在外面,一般不在太后身边,而上官婉儿和裴玲日日夜夜都在御前,难免因为争宠,或者其他的事起龌龊,所以明争暗斗是在所难免的事。 因为上官婉儿所负责事务的特殊性,在外朝很有影响力,也能为太后处理更多的事,这完全不是操持后宫庶务的裴玲所能比的。 如果想要扳倒上官婉儿,她就必须的另寻他法,以不赦之罪将昔日的好姐妹送上西天,只有上官婉儿死了,她才能取而代之,享受权力带来的荣耀。 可上官婉儿向来行事谨慎,做事一直都滴水不漏,想要找到她的把柄谈何容易;是以恶在胆边生的裴玲,便想出了以假的圣旨,栽在嫁祸的注意。 谁都知道上官婉儿掌管制诏,对太后的笔迹能模仿的以假乱真,可别人不知道的是,日夜伺候在太后身边裴玲也能做到这一点。更为主要的是,她在太后就寝之后,也可以触到碰玉玺。 秦睿和武幽兰原来怀疑上官婉儿时,也是因为触碰到玉玺之事,但也恰恰忽略了这一点。可这也不能怪他们察觉不到,谁能想到上官婉儿与裴玲之间已经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的呢! 裴玲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得意忘形,以胜利者的姿态与上官婉儿复盘,那副嚣张的嘴脸用老百姓的话说,走到吐血,等了狂伤病,无法无天了。 而这番对话,该死不死的又落入了来质问缘由的武太后耳中,彻底将她的丑恶嘴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外;结果显而易见了,上官婉儿安然无恙,而原本的胜利者裴玲则是成为阶下囚,身份骤然互换。 上官婉儿之所以还呆在偏殿,就是因为了等武幽兰,好把人犯移交给她,可没有想到,秦睿也跟着一块来了,所以便想多聊两句,可武幽兰却偏偏没有不买账,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好心情。 而不在宫中密裁的原因就只有一个,裴玲的身上还有另一个秘密,那就是“夜盗御题”,这是刚刚审问她的时候得到的信息,但裴玲的嘴硬的很,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说,所以就只能交给专业的人士了。 从得知事情真相的那一幕开始到回到内卫,武幽兰的脸色就没好看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谁欠了她八百贯没还呢!葛庆等内卫,见自家将军黑着脸,也都退避三舍,低头猫腰的跑了。 没人倒茶,秦睿就只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递给武幽兰一杯后,秦睿便坐在了下来,面色淡然的说:“本来呢,我是还请你查一查科考舞弊案,现在好了,不用麻烦了,有眉目了!” 在秦睿看来这就是刚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武三思那厮还有用,不能就这么倒下,所以该帮的地方还是得帮、 而裴玲既然利用职务之便窃题,那自然有取死之道,所以利用这个线头,把与之勾结的人就揪出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你与上官婉儿有私交,你当然先入为主的站在她那头;可我告诉你,这里面的事不仅仅是争权夺利,排除异己那么简单。” “你不了解上官婉儿,更不了解裴玲,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而裴玲之所以走到今天,完全就拜上官婉儿所赐。” 话毕,武幽兰告诉秦睿,因为上官婉儿成了先帝才人的原因,所以一开始内舍人的人选恰恰是裴玲。后来,不知道上官婉儿用了什么法子,不仅奇迹般的摆脱了才人的身份,更是取而代之,成为了内舍人。 当时,武幽兰在外办差,并不清楚后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上官婉儿与裴玲之间暗地里的小矛盾,也上升到了台面上。 而她们二人为了不在增加一个对手,不约而同的选择打压武幽兰;原因嘛,不言而喻,这两个人心里清楚,拥有李氏皇族血脉,又被太后受入武氏宗牒的武幽兰,是不可能甘心沉浮在她们脚下的。 且太后也格外的看重她,把手中的秘兵到了其手上,要是哪儿一天立留下了大功,那不用说,肯定一举超过二人,所以不约而同选择打压,因为这比拉拢更好。 “哦,难怪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们这三个各有所长的女官,的确是很麻烦,连我这个局外之人,都不知道怎么评价。” “那对于裴玲,你想怎么处置,是公事公办,还是看在过去的份上手下留情!” 秦睿这话,正是武幽兰头疼的地方,叹了一口气后,沉声说:“上官婉儿的话,你没听明白! 她是把考题给了心上人了,我了解她,那个外柔内刚、且异常执拗的女人,无论是什么酷刑加身,她都是不会招供的。” 这么说,秦睿就悟了,武幽兰知道的,上官婉儿同样也明白,而她恰恰也是要用裴玲为借口,趁机来打压武幽兰,来个一箭双雕,心机之深,确实不是一般的妇人能比,这特么完全就是个死结。 问不出口供,抓不到线头另一端的要犯,那就是无用之人,而据秦睿对武太后的了解,她老人家对身边的人,一向要求严格很,武幽兰的处境堪忧啊! “要不然,我来?” “不”,武幽兰摇了摇头,随口回道:“我需要先跟她谈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地同寿! 武幽兰与裴玲的谈话内容没人知道,而最后的结果却是,裴玲是服毒而亡,死相十分的安详,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她是放下心结上路的。 从内卫出来后,武幽兰不准任何人跟着,神情异常阴沉,秦睿也只能远远地跟着她,看着她在就酒楼一杯一杯的灌着酒,一句也不说。 秦睿明白,人都是有感情的,不管武幽兰外表杀上多么冷酷,但眼见发小被逼到死路,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谁心里都不好受。 至于,她们之间的那点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会随着裴玲的死,一笔勾销,烟消云散;没错,人死如灯灭,这世上能有多少仇怨是人命都抵不了的呢! 这顿酒她一直喝到打样,才醉醺醺的从酒楼里出来,拄着横刀,踉踉跄跄的向府中走去,而秦睿也是默默跟着,他知道倔强异常的武幽兰是不需要没有实际意义的安慰。 一个醉醺醺的女人,拿着把横刀在宵禁时间在大街上逛,武侯们自然是要上去盘问一下的;可看到武幽兰腰间挂着的金牌后,一个个的都跟活见鬼一样,撒丫子跑了,由此可见内卫在外的凶名了。 刚过街口,突然就有一个身穿夜行者之服的人,突然从角落了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武幽兰,并用短匕压在了武幽兰雪白的脖颈上。 突如其来的变化是秦睿没有想到的,所以立马扯了披风,袖子中的短锏抖了出来,疾步的冲了上去。 “哎,你不要过来,再敢往前一步,我就立刻要了她的命!”,那黑衣者厉声喝止了秦睿! “别激动,别激动,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无非就是要求财而已,你说个数,我绝不还口,立马叫人给你送来的。”,抬手示意黑衣人不要激动,秦睿立马做出了保证。 “钱?挟持了内卫府的统领,还能有命要钱吗?别开玩笑了!”,黑衣者冷笑一声,直接拒绝了秦睿。 就在秦睿与黑衣人对峙的同时,又有一队巡街的武侯恰巧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黑衣人和武幽兰围在中央,并表示随即听候秦睿的命名。 他们不认识秦睿,但认识秦睿身上的紫袍,那是三品大员才能穿的;没有披风遮掩的,秦睿的身份显露无疑,所以他们当然要听从大员之命。 而那个黑衣人,既然知道武幽兰的身份,那说不准也识得自己,他这么横着插出来,当然不是为了求财了,他是来要命的,所以必须拖延时间。 “本将是千骑将军-秦睿,我保证,只要你放人,既往不咎,要钱给钱,你可以全身而退!本将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秦睿的保证,效果不是那么明显,那黑衣人一边笑着,一边动着刀尖,抵着武幽兰的下颚,随时都有捅进去的意思。 而正在此时,醉醺醺的武幽兰突然动了,左手突然抓住匕首,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短刃,重重的向后扎去。 那黑衣人没有想到醉成这样的武幽兰还有能力反击,剧烈的疼痛感迫使他抽回了匕首。 退了一步重新站稳后,又蓄力刺向武幽兰的后心。 说是时,那是快,就在他快要得手,扎到单膝跪地,捂着手的武幽兰时,秦睿动手了,也再一次使出了撒手锏,金光一过,直接就贯穿了那黑衣人的脖子。 撒拉,秦睿把袍子撕下两条,一边给武幽兰缠着伤口,一边说着:“你这是拿命再赌,知不知道,如果那个人的力道,再强一点,你的下颚就被尖刀贯穿了。” “任何人都有资格说,可你秦睿,单骑闯阵的愣头青,也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东施效颦的意思了!”,武幽兰笑着回了一句。 “好了,这里太复杂,我先送你回府,处理伤口,咱们再慢慢说!” 秦睿这边刚扶起武幽兰,就有一个机灵的武侯牵过来一匹马,并将擦干净的短锏一到交给秦睿。 看到这小子这么会来事,秦睿笑了笑,掏出钱袋扔给他,随即笑道:“小子,表现不错,眼里有活,有缘的话,希望你能出现在今年的训练营!” 那士卒听了了秦睿的话,立马行了个军礼,笑呵呵的应了一声!雁门关一役,千骑损失不小,兵员上有了一定的缺口,所以秦睿特意上本请于南北衙中遴选士卒。 这次的遴选与以往不同,只要通过了三个月的入营考核,原有的军阶就可上调一级,所以但凡有想法升级的,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对自己家主将软磨硬泡,拿到推荐。 钱能通神,三炷香也能敬佛,将士们也是要生活的,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所以鼓励他们上进的方法,不能只是画大饼,只能来点实在的,军阶越高,俸禄越多嘛! 与武侯们告别后,秦睿牵着马,将武幽兰带回了府邸,她家的丫鬟也算有点见地,不慌不忙的帮主人处理了伤口,随后又适当的端了一碗醒酒汤上来,毕竟武幽兰身上的酒气太大了。 沉思了很久之后,武幽兰沉声说道:“你知道那个黑衣人刚刚在我耳边说什么吗? 他说游戏刚刚开始!” “这话什么意思?”,秦睿有些糊涂了,既然是来要命的,那就没有必要说这些没用的话。 可他明明又是来要命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裴玲不肯说那个人是谁,可我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但今晚的黑衣人出现,我发现我错了,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往那方面想。” 武幽兰的面目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这几句话,也让秦睿从细枝末节中有所领悟,能与裴玲这位尚宫接触的“男人”是有限,那么结合那黑衣人作为,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那个人就是想借住裴玲、上官婉儿及武幽兰之间的恩怨,化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替其开路,即便是身份暴露,风险也不大,手段端端是狠毒啊,专门从女人身上下手。 “我明白了,那个人只能是他!”,秦睿眯着眼睛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奉旨要饭 内卫中有鬼是一定的,裴玲的死讯注定是瞒不住的,武幽兰还下令厚敛裴玲,摆明了是不想过多深究下去。 而这种态度恰好破坏了他的大计,所以便派遣黑衣人来激怒武幽兰。 好在武幽兰反应够快,借住对裴玲的了解,明悟了那人的身份,洞察了他的意图。 秦睿必须承认,武幽兰的决定是对的,这件事确实不能再查下去,否则麻烦就大了。 不过有一点秦睿非常的确定,武幽兰不上套,其他人迟早也会上,因为那个人太执拗了,他选定的标靶,就一定会死,毕竟他现在占着气运,很多人都是愿意为他卖命的。...... 就在武幽兰上本结案的第三天,秦睿接到了诏命,命其为宣慰使,汇同西京留守-文昌左相-苏良嗣,全权处理关中一道的灾情,便宜行事,安定地方,帮助那里的百姓尽早从罹难中走出来。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办的差事,可太后还是硬塞给他一个拖油瓶-武三思,且下达了圣旨,命武三思以乞丐的身份,跟随在钦差左右,体察一下民间的疾苦,算是对他在科举舞弊中无能的惩罚。 是以,钦差卫队及就出现了令人费解的一幕,一个乞丐打扮的人,穿梭在官府的队伍中,而且上蹿下跳的,还没人敢管,所过之处的百姓都指指点点,觉得面前的一幕是如此的荒唐。 其实觉得荒唐的不只是他们,秦睿也觉得荒诞的很,因为武三思根本就不会要饭,也放不下身段要饭,所以经常因为要饭的问题,与灾民“战”作一团,而且每次都是落败而归。 所以这就涉及到救济的问题,秦睿每天都让人给他留一份吃食,好让他祭祀那饥肠辘辘的五脏庙;今儿准备的事一只鸡,是侍卫们打来的,秦睿特意让人晚烤一会儿,好让他吃口热乎的。 “我说三思兄,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冬官尚书,堂堂的三品大员,能不能注意点吃相!”,端着茶盏的秦睿,无奈的说了一句。 现在的武三思那里还有三品大员,外戚首领的样子,脸和双手都弄得油乎乎的,狼吞虎咽的啃着鸡,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什么难民呢? “贤弟,你这就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姑母可是下了旨意的,不准我骑马,不准坐车,每天只能出去讨饭,要不是你偷偷地接济老哥,我就饿死了。” “特么的,到了这份上,我算是明白了,这人啊,得特么学会知足,惜福,否则就得像那些灾民一样,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多可怜。” “这人没挨过饿,就永远不会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唉,那感觉真特么不是人受的,如今算是明白了,没特么吃的能不造反吗?” 武三思的体会还是特么挺深的,这不得不让秦睿刮目相看,这混账是奸臣不假,可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药,最起码暂时可以用他去牵制武承嗣,否则秦睿才懒得天天管他吃食呢! “没错,今年的旱灾超过往年,与贞观初年的那次差不多,八百里秦川,一片沃土转眼间就赤地千里了。你三思兄是有的吃了,可那些百姓就惨了,不是吗?” 农耕经济就是这样,一切都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还要缴纳各种税赋,就算有些积蓄,能撑一些时日,那明面开春怎么办! 都说饿死爹娘,不食种粮,真到了关键时刻,谁能眼睁睁看着老子娘饿死。 而那些本来就没什么积蓄的,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一年到头的收入,也就是刚刚够吃,而且还是闲时吃稀,忙时吃干;现在碰到这样的天灾,就只能像武三思一样,以乞讨为生,为肚皮而生。 要想混个肚儿圆,先行乞讨,乞讨不成便偷盗,偷盗不成便小股为匪,大股为盗,隋末的反王,盗匪大多数都是这么形成的。 一旦如此,立马就会形成一场风暴,从关中、山东,一直席卷整个大唐。 太后也是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所以特地派遣秦睿和狄仁杰各自宣慰一道。就像秦睿所说的那样,武三思可以在秦睿这混个肚儿圆,那些百姓到哪儿去找吃食呢! 西京长安的粮食是有,可不能朝廷不能一有天灾就一次次的往里面贴钱,不停的损耗国力;再杀几个没什么背景,囤聚居奇的奸商,这根本就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 要知道在大唐,最有权势、最有钱的是世家,他们手中握有的力量,才是人世间最可怕的,最具有破坏性的力量,否则朝廷也不会一次次坐视他们在一次次的天灾中,赚得盆满钵满。 “利见,粮食的事,你不用担心,现在哥哥我是奉旨要饭,那个勋贵敢不买面子!弄急了本官,就带着灾民去他们家吃去,吃死这些麻木不仁的东西!” 没错,武三思食不怕,不管是外戚的身份,还是奉旨要饭,只要他去了,勋贵们都会给一点面子,多多少少能为这次赈灾缓解一点压力。 可这并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最根本的问题是制度,一套行之有效且能惠及百姓的制度,这不是简简单单管几顿饱饭,发两个钱去买种子、农具,就了事的。 秦睿对武三思的建议予以否则,勋贵存在的意义就是牵制,不能一有事就拿他们放血,恶了他们是小,一旦过分削弱他们的势力,牵制不了世家,那后果更糟。 “官仓赈灾过度损伤国力,向勋贵伸手又担心这个,那个的,老弟,你在战场上可是杀伐决断的大将,在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犹犹豫豫啊!” 武三思是急,这可不仅是什么感同身受,为了灾民,而是他的得到的圣旨说的明白,秦睿什么时候赈灾成功了,他才可以恢复本职,重新当回冬官尚书。 照着秦睿这么犹犹豫豫的,那岂不是要弄个一年半载的,让他要这么长时间的饭,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别着急,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话毕,秦睿捧着茶盏,目光坚定的看向远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庆州之行(一) 一般来说明经出身的文官,受那些繁文缛节的限制,更喜欢坐在衙门里看公文,像诸葛亮一样挥着鹅毛扇就把差事办了,还美其名曰:运筹帷幄。 而秦睿则与他们大步相同,他更喜欢乔装打扮、穿州过府,去那些受灾严重的地方看看,顺便为自己心中赈灾制度,积累一定的实践、可操作的经验。 这些走过的州县,有好的,有坏的,不过问题都还不大,最起码没出现什么天灾人怒的事,秦睿也只是让随行的书吏发文书给他们,该嘉奖的嘉奖,该告诫的告诫。 前些天,秦睿接到西京留守-苏良嗣的文书,言庆州一地的灾情在刺史刘一全的有力节制之下已然扑灭,全境恢复稳定,灾民们已然各返本乡,重建家乡。 可为了有效弹压这次的灾情,庆州从州到县,府库倾尽,如今一应的用度,只能靠从商贾、富户那里借贷;官府靠豪绅接济过活,长此以往朝廷的颜面何在,所以刘一全的本章,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拨钱”。 拨钱、拨粮都不是问题,秦睿去过一些不太富裕的州县,到了那里以后,除了做出一些细节上的调解,保障当地不会因为机制掣肘赈灾,秦睿都狠痛快的同意了,并上报西京阁部,尽快拨付。 可庆州这样的手脚如此利落官儿在关中还真没见过,连狄仁杰这样的宰相之才,能臣干吏,尚且在赈灾时捉襟见肘,只能以应急的方式处置,等待朝廷的救援。 这位叫刘一全的刺史可以啊,没拿朝廷的一个铜板,愣是凭着自己强硬的手腕,大刀破斧的将灾情弹压下去。漂亮、这活儿干的不是一般漂亮,这个刘刺史真不是个简单人。 花多少钱,秦睿不在乎,朝廷也不在乎,只要能少死人,不爆发民乱,一切都好商量;地方官也不容易,既要应付上差,还要平灭灾祸,虽说借贷有些不成体统,但秦睿觉得也是因时制变,权宜行事而已。 庆州出了这么个好官,是百姓们的福气,这样有魄力的能吏、干吏,留在州府当刺史,实在是屈才了;只要他能经受住实地的验查,秦睿就会上本举荐,让他有更大舞台可以造福黎民苍生。 一进庆州界,秦睿确实没见到大量的饥民,粮店、布店、酒楼等商业也都有序的复业,大街上也没有插草卖儿卖女的百姓,唯一的缺点就是贩卖、买东西的百姓少了一点。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大灾之年嘛,糊口尚且是问题,哪儿来那么多钱去消费呢!逛了大半天,五脏庙已经造反的秦睿等人只要找了一家客栈吃饭,顺便解决住的问题。 武三思和那些书吏早就累翻了,所以没什么人有精力陪秦睿下来看街景,所以他只要与秦晙兄弟二人,点上三两个小菜,喝上两杯,缓解一下一天的疲惫。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其实像他们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挺好的,最起码没有那么多烦恼!”,把玩着酒杯,凝望楼下寥寥无几的百姓,秦睿感慨了一句。 “大兄,其实我有时候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懂这么多的,连诗都会做了。”,秦晙挠着脑袋,一脸不解的回了一句。他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学的东西也大同小异,他怎么就不懂这些呢! 老爹说大兄是秦家的麒麟子,有祖宗的庇佑,所以自然文武皆通,年纪轻轻就可以穿紫袍,挂金鱼袋;秦晙对于兄长,那是既崇拜又羡慕,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可能赶上。 “平时让你看书,你就偷懒,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切,你让我看书,那还不打我一顿呢,我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浑身就不自在,你还是饶了我吧!” 听到秦晙这话,秦睿无奈的摇摇头,他们家老四与大多数将门子弟一样,一直信奉一力降十会,对于书本上的知识从来不屑一顾。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受制于人,这个道理与他是说不明白的。 既然与这混小子说不通,秦睿也就不浪费那精神头了,还不如喝点酒来的实在;可这酒还没有喝几口,几个身着公服的官差便走了进来,并直奔二兄弟而来。 “二位公子,不是本地吧!”,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脸上挂着谁都能看出来的假笑,笑着看着二人。 “几位差官,喝酒吃肉,与是不是本地人没关系吧!”,看到兄长依然向外观望,没有答话的意思,秦晙歪着脑袋回了一句。 “公子别误会,大灾之年,市面上不是很安生,很多人都遭了饥民的袭击,轻者失财,重者丢命,所以兄弟们不得不多加小心!” “按照刘使君的手令,本州饥民不准离乡,就地接受官府接济;可我听店家说,与你们同行还有一个饥民打扮的人,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哦,听到官差这么说,秦睿算是明白了,他们是冲着奉旨讨饭的武三思来的,这家伙一身乞丐装,与饥民一样脏兮兮的,能不让人误会就怪了。 通风报信的店家和这几个官差,都是按照本地刺史衙门的手令行事,严格限制饥民流通,而且是打着安稳地方的名头。可既然庆州的灾情已然扑灭了,那为什么还要限制百姓的自由呢? 于是,多留了一个心眼的秦睿,随即对秦晙吩咐到:“老四,去把那位仁兄请下来吧,有官府的人照看,想来总比跟着咱们这些游商要好!” 心领神会的秦晙应了一声,马上就上去将武三思带了下来,而且二人还适时的上演了一出,好心人搭救灾民的戏码,还特么情真意切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临走的时候,武三思那厮还十分猥琐对秦睿挤了几下眼睛,意思是让秦睿放心,他一定玩出与众不同的花样,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秦睿恨不得上去踹几脚,让人看了就闹眼睛。 第一百五十六章 庆州之行(二) 武三思这辈子,什么地方都玩过了,就是苦窑没蹲过,且其更是在早年间吃过些苦,所以秦睿理所当然,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把他抛给了庆州的差役。 又民查暗访的七天后,才亮明了身份,带着钦差卫队大摇大摆的进城,庆州刺史-刘一全特意率领一众僚属和乡绅代表,在刺史衙门外,恭迎钦差专使。 与此同时,为了庆贺庆州赈灾成绩如此之显着,与钦差的莅临,刺史刘一全还摆下丰盛的酒宴,酒席规格远超州官应有的排场,官民同乐,官民同庆。 迎合上差,花钱准备几场酒宴,在官场上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虽然秦睿不太喜欢这种方式,可这是中国人自古以来就奉行的处事之道,所谓的人情世故。 秦睿不算是官场上的菜鸟了,多多少少也经历过一些这样虚情假意、虚头巴脑的宴会,虚与委蛇的这套,玩的门清,推杯换盏之间,就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刘刺史,本官听闻你是永徽三年的进士及第,如此说来也是久沐皇恩之臣了。”,坐在主位上的秦睿,笑着问了刘一全。 “上差说的是,下官正是永徽三年的恩科的进士,而且还是先帝钦点的头甲第一名,如果不是先帝的知遇之恩,下官如今还在老家务农呢!” 说这话的时候,刘一进一副感慨之色,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以往的流金岁月颇为看重,是以感慨道:“宦海沉浮,进退荣辱,俱是天恩,我等人臣也只有望阙而拜,叩谢皇恩了!” “刘刺史这话说的没错,先帝爷英明神武,宽宏睿智,我等身为人臣,沐浴天恩,除了鞠躬尽瘁外,的确无以为报。” “刺史远离京师多年,尚且能够不忘皇恩,真是让我等汗颜!庆州的差事,你办的不错,连文昌左相都交口称赞,看来你很快就要朱袍换紫袍,与本官平起平坐了。” 秦睿这话一说完,刘一全以及他手下的僚属脸上都露出的由衷的笑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一全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升了,那这些手下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当官嘛,都是为了富贵荣华,钦差的态度摆的很明白,这次评语肯定是上佳,所以他们这些人马上都要高升了,众人高兴之余,也是一起连着敬了秦睿这位上差三杯。 “刘刺史,进入庆州之后,本官也特意看了看市面,一场大灾之后,还能保持这样,已经算是不易了。表奏的本章,本官已经拟好了,只要加了印,随时就可以发出去。” 就在刘一全准备行礼、谢上差提拔的时候,秦睿抬手拦住了他,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继续言道:“可凡事都是有前提,在到府之前,本官听到了一些风声,对于刺史及诸官乡绅的名誉,不是很好,所以本官不得不慎重一些!” 听到秦睿这话,刘一全及其他属官面目都为之一变,尤其是刘一全,简直是愣住了;稍时,慢声问道:“上差,您知道的,办差,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罪人是难免的,不用一点雷霆手段,就别想让政令畅行无阻!” 刘一全这话说完,长史-李聪,法曹-马节等人也跟着倒苦水,说着他们这些人在办差时的不易;做官难,做地方官更难,上面、下面都得解释,稍微做的霸道一点,就是欺民,那骂名也就跟着滚滚而来了。 对于诸官的解释,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连忙抬手示意他们都坐下,随即笑道:“诸位,诸位,本官呢,也不是那种偏听偏信的人,只要稍加佐证,这一切都好说!” “那上差打算如何取证呢?哦不,是下官立刻让人去整理文牍,明日就送到上差面前,恭请上差查阅!”,话间,刘一全还对手下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办! “等等”,就在诸官、乡绅起身之际,秦睿却出声制止了他们,继尔扭头对刘一全说:“刘刺史,大伙儿也辛苦这么长时间了,一口安生饭都没吃过,你怎么忍心折腾他们呢!” “这样吧,这次本官带了不少书吏,他们都是地官、秋官的阁员,干的就是赋税、邢狱方面的差事。既然百姓们有疑虑,诸位又要自证清白,那不如就让他们查查府库、刑狱。心底无私天地宽嘛!是不是,诸位!” 这些书吏,都是出京之前秦睿向两部尚书借的,为的就是到了地方查查他们账本和刑狱,只要这两点没问题,所到之处的地方官也就没什么大问题。其他的能过且过,人无完人,瑕不掩瑜嘛! “上差,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当,这一没有圣旨,二没有西京留守的手谕,三没有地、秋两部的排票,就验查府库、刑狱,下官回头与上头也就是交代不了的。”,刘一全面色凝重的,十分认真的回了一句。 说完这话,见秦睿不为所动,刘一全又上前低声补了一句:“上差,下官可是武相的门人,您就是不看下官的面子,也得看武相的面子吧!这么一查,以后让下官在人前还怎么抬头啊!” 呵呵......,听完他这话,秦睿先是笑一笑,然后又拍了拍刘一全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武相的门人,而且是嗣圣元年递的门贴。” “可本官也不能不顾民生啊,否则回头让御史们参上一本,在陛下和太后面也是交代不过去的。咱们弟兄相互体谅吧,这京官更是不好当!” 秦睿这话虽然客气,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他刘一全是有门子,有根子的官儿;但老子也不是纸老虎,这身紫袍是出生入死,用战功换来的,不是特么靠拍马屁来的。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武承嗣是宰相不假,可他在神都呢,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相爷的名头此刻并不比钦差值钱,吓唬不住秦睿。 再者说,就算此时此地身处神都,老子买不买武承嗣的面子,那特么还两说,看心情呢,拿他出来扯虎皮,吓唬耗子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们要造反? 秦睿心里有数,地方官嘛,每天埋头于庶务之中,面对的又是目不识丁的百姓,这白花花的银子,攥在手里谁都难免不动心。 当然了,只要他们不往家里鼓捣,平时多吃点、多喝点,秦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地方官的待遇比不了京官,将心比心也就是了。 而刘一全之所以百般阻挠,又搬出武承嗣来压人,无非就是因为他手里的那点土,盖不住屎,这点小心思,秦睿心里门清。 “刘刺史,诸位同僚,不要紧张,来来来,都坐,都坐。”,秦睿一手示意众官坐下,领一支手示意刘一全先坐回去。 见诸官都盯着自己,秦睿还是摆出一张笑脸,随即从他的出身说起。刘一全当刺史的时候,秦睿也只不过是洛阳宫禁卫军的一名小小的侍卫。 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这要是放一个外任官,别说刺史了,就算是个县令也不一定能做好,所以在处理地方庶务让,今儿在座的都比他强。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欠缺的很,容易闹出笑话来丢人,所以出京前才带来这么多的书吏,用以弥补自身的不足,办好朝廷的差事。 秦睿本人与在座的一众官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有必要往死了整大伙;但既然顶了掉脑袋的差事,秦睿就的好好办,否则就是对不起太后和天子。 朝廷里那么多宿臣能吏,为什么偏偏点他为钦差呢?还不是看上了秦睿身上的忠心,所以他必须让太后和天子知道真实的情况,让书吏们去为诸位佐证。 如果,那些百姓真实诬告,这些原本就是个误会,秦睿亲自摆上几桌酒与诸君赔罪,至于擅自检验府库和刑狱的事,他自然会上奏请罪的。 为了让刘一全明白的更透彻一点,秦睿特意走到他跟前,慢声说:“刘刺史,你知道什么是钦差宣慰使吗?那就是代天巡狩,口衔天命,便宜行事。你是明经出身,堂堂的状元公,不会来连这个都不懂吧!” 秦睿这话说完,刘一全立刻针锋相对的回了一句:“秦将军,你是上差不假,可我刘某人也是朝廷委任的封疆大吏,有维护一方安定之责。翻查府库、刑狱,实在是让下官为难的很啊!” “不就是要佐证吗?让长史他们去办,下官保证上差一定满意。要是因为这点小事扫了您的酒兴,那武相要是知道了,可是要责骂下官的!” 听到刘一全这么不买面子,秦睿反而笑着说:“这庆州城到处都有兵丁、差役巡守,还要怎么安定啊!让下面的书吏们去办就行了。来来来,你们都坐下,陪本官喝上两杯!” 秦睿和刘一全这一唱一和的,可是把下面的这些人折腾懵了,一个说走,一个说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起来;走和留都不行,两个人都得罪不起,所以全都陷入了进退维谷之际。 “哎呀,你们怎么这般不懂事啊,上差是跟你们客气,你们太不懂事了,到底是喝酒重要,还是办差重要!去,快去!”,话毕,一脸不悦之色的刘一全厉声喝斥着诸官。 哼,冷哼一声,秦睿叫了声来人,立刻就与全副武装的千骑鱼贯而入;指着身后的官员,对千骑们吩咐道:“这些州官都是我的客人,要是放走了一个,你们自己去领军法!” 秦睿话说完,千骑们立刻拔出了手中的横刀,可还没等他们上去包围,刘一全就走了过来,看了看将士们手中刀,沉声言道:“秦将军,你这是诚心与刘某过不去了。” “哪里,哪里,我只是答应了那些告你们的人,必须查清真想,我不能言而无信啊!” “怎么,秦将军还想羁押我们不成,别忘了,庆州刚刚平灭灾荒,民心还不稳定,如果你圈禁了我们,那外面可是要天下大乱了。” 话间,刘一全转身走到秦睿身边,低声说:“秦将军,听信那些小人之言,无凭无据办了下官,那可就是打了武相的脸,你知道这个后果是什么吗?你就不怕他们是骗你的吗?” “你说的对,人心叵测,世事无常,我怎么能轻信那些王八蛋呢?可我也不敢相信刺史你啊!谁知道你又是个什么货色呢?季布一诺,千金不易,对不对!” 秦睿这话算是把面皮撕破了,而刘一全也是喘了几口粗气,大喝了一声,转瞬间就又无数拿着兵器的差役冲了出来,与千骑形成了对峙之势;原本就不怎么和谐的场面,转眼之间就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发生一场械斗。 “秦将军,既然你一意孤行要破坏朝廷的典制,那下官就只有对不起了,拿下你们,然后扭送神都,交阁部处置了!” 哈哈哈......,动刀动枪,文官玩刀子,秦睿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武承嗣的门人比皇宫里的狗都多,现在就这么一个刺史,就敢翻天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这是怎么了,本官这是到哪儿了?这儿还是不是大唐的领土!”,话间,秦睿哼一声,随即让将士们脱去上衣,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 “刘刺史,看到没有,每一个人身上都是十几二十处伤痕;这些将士都是南北衙诸卫中百战余生的老兵,充实禁卫军,又称千骑,且从太宗朝开始就一直如此!” “本官虽然是千骑将军,但也只是代管而已,他们真正的上司则是天子和太后,要是我这个钦差,不秉公办差,在他们面前也是交代不了的。” “如果这里不是大唐的国土,你们不是大唐的官民,那就尽管往这来!”,话间,秦睿一把扯开袍服,露出一样满是伤痕的胸膛。 冷哼一声,秦睿撇了撇嘴:“荒谬,笑话,竟然敢在钦差面前舞刀弄枪,你们难道忘了《唐律》中是怎么说的:戕害钦差,一律以谋反罪论处,诛灭九族。” “还不滚,等着老子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呢?”,秦睿这一嗓子,吓了那些士卒一跳,面面相觑后,都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毕竟没人敢拿自己的九族开玩笑。 而原本不可一世的刘一全也不停的后退,面色十分有些慌张,他没有想到秦睿如此的刚烈,不仅不买武承嗣的面子,甚至还有以命相搏,这么不要命的丘八,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刘一全,本官想你还是没有明白什么叫便宜行事,不要说仅仅查你的府库、刑狱,就算砍了你的脑袋,也在便宜之内!” “拿武承嗣来压人,本官告诉你,你在他眼里就是一条狗,一条可以随时抛弃的狗!” 话间,秦睿扭头对一旁的千骑吩咐道:“拿下他的官帽、官服,羁押至偏院,没有本官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老爷,你家祖坟被挖了! 就在秦睿羁押刘一全的第二日,在庆州城北的三十里-刘村,东侧的山头,却出现了一批壮汉,从他们凶神恶煞的样貌上就能看出来,全都没有好鸟。 没错,他们确实不是什么善类,正是因为灾情流窜到庆州的山匪,这次到这来就是为了刘一全的老爹-刘铬,这个方圆百里在灾荒年景中最肥硕的“猪”。 “二爷,你不知道,刘铬那老东西,仗着他儿子是刺史,家里还养了七八个差役呢!那样子凶的不得了,老不死的走道拐棍都要拄天上去了!。” “前两天,兄弟们收风的时候可听说了,他还打算让他儿子调一队府兵过来,驻扎在村口,以防止流民滋扰!” 胖乎乎的汉子说完,立刻就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就把话接了过去:“二爷,只要咱们这一动手,那在庆州可就混不下去了,他儿子可是刺史啊!” “不仅如此,他们家的院墙修的那么高,兄弟们也翻不过去,要是让人发现了,就是箭靶子,找死呢!太难了,真的!” 被他们称作二爷的汉子,先是盯着刘家的院子看着,然后又点了点头,说了句老子心里有数,就勒一下缰绳,带人驱马离开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的东山头的一个时辰后,这些家伙便来到了刘村的西岗,而且还是带着锄头来的,他们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刘家的祖坟。 胖乎乎的孟拱还吆喝着,让弟兄们卖力一点,干完了今天这一票,好酒好肉管够,弟兄们可以敞开了吃喝,好好祭一祭一个月没见荤腥的五脏庙。 随后瘦猴-吕翼,还指着一个最大坟包,笑着说:“二爷,都打听的妥妥地,这里就是刘铬那老不死的祖坟,而这个最大的,就是他那早登极乐的老爹。” “好,今儿可就指着这点本钱了,刨,动作麻利一点,让刘老太爷出来晒晒太阳,躺在里面那么久了,都特么拦成了土了!他刘铬不敬祖先,咱们就替他尽尽孝道!” 得,有了二人的话,围着坟包的几个家伙,朝手里吐了口口水,拿起锄头,抡圆了膀子照着刘老太爷的坟包招呼着,没过一会儿,坟包周围就被飞溅的尘土就弄得爆土扬灰的。 孟拱和吕翼刨坟的动静搞的这么大,自然被刘府院中高塔之上的家丁看到了,这一幕直接就那家丁干不会了,使劲的揉着自己的眼睛,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自己少爷可是庆州的刺史,那就是庆州地面上的土皇帝,谁敢跟刘家作对,那与寿星公吃砒霜有什么分别,这些爷都是从那座土地庙里出来的“神仙”,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啪,想到自己应该先去给老爷报信,家丁抽了自己耳光,手里的刀子也扔了,慌慌张张的跑下了塔,直接就冲了刘府的正堂之中。 “老爷,老爷!” “成何体统,你这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你们家祖坟让人家刨了!”,正在喝着小酒的刘铬见下人就这么跑进来,面目非常的不悦。 刘府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就算是下人也得有点规矩吧,就这样让外人看见了,是会让人笑话的。 “不是我家的,老爷,是您家祖坟让人刨了!”,家丁哭丧着赶紧回了一句。 咳咳......,听了家丁这话,被呛到的刘铬剧烈的咳嗽几声,随后喘着粗气,指着家丁骂道:“你,你特么放屁!” “老爷,小的是真想试放屁,可这事千真万确,您要是不信自己到塔上看看,老太爷的棺材,都快被那些人抛出来了!” 看到家丁的样子不像是说话,刘铬赶紧起身,在家丁的搀扶下,上气不接下气的爬上了塔,看到有一群汉子不仅撅了他老子的坟,更是把牙都砸碎了。 又气又恼的刘铬“嗝”的一下就晕过去了,惊慌失措的下人们又是捶背,又是掐人中,废了好半天劲儿才把刘铬给弄清醒。 “你们,你们这群鳖孙,是不是打着刘府的名号,坏了谁家妮儿!”,喘着粗气的刘铬,哆哆嗦嗦的指着家丁们。 在家丁们起誓发愿,绝对没做过后,刘铬又挣扎着站了起来,趴在女墙上,哀声骂着:“哎呦,朗朗乾坤啊,光天化日啊,他们竟然干出了这么伤天害理之事!” “老爷,那您说怎么办?”,扶着刘铬的家丁哭丧着问了一句。 “怎么办?赶紧给老夫集合家丁护院,跟着老夫杀将出去,把这些毛贼拿下,让我儿把这些人都砍了!” 刘铬是被这些气的不行了,当然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大灾之年,最可怕就是流民与山匪;刘家是十里八乡首屈一指的富户,不少人都打过府邸的注意。 可也都因为家丁和墙高,以及刘刺史的名头所震慑,所以也都不敢打刘家的注意;如果刘铬带人就这么莽撞的冲出去,那说不准就着了人家的套。 但刘家的祖坟可是块风水宝地,刘家能有今天,全是因为有了一个风水之地的庇护;要是让他们挖断了风水,那他们刘家可就万劫不复了,这特么是在挖他们家的绝户坟啊! 为了祖宗,为了刘家的子孙,刘铬也顾不得什么风险了,立刻让家丁们带上武器,马上去把那些正在把他老爹从棺材里拉出来晒太阳的家伙拿下! “毛贼休得放肆,敢在我刘府的福地做下这般恶事,你就不怕老夫宰了你们吗?” 提着刀的刘铬,怒不可遏的指着诸人厉声喝斥,身后的家丁也都拿着兵器,在他身后作威武状。 看到一个干瘪的老头儿,领着一群杂碎来找死,二爷不屑的笑了笑:“老子不走,老子就在这陪你玩玩!”,话毕,孟拱和吕翼几人嘿嘿一笑,抽出腰间的刀直接就扑了上去。 稍时,刘府的家丁死的死,投降的投降,而那位二爷,则是踩着刘铬的胸口,取笑道:“看看你养的这些废物,到了关键时刻,屁用都不顶吧!” “好汉爷,大王,你饶了老朽吧!放过我家先人吧,求你了!”,看家丁都让这伙子人连打带踢的圈在地上蹲着,刘铬赶紧识时务的讨饶。 呵呵......,“这刘一全在官场上也算是个人物,你身上怎么一点他的优点都没有!” 奚落完刘铬后,二爷又指着那些家丁继续说:“回去告诉刘一全,他爹被我们绑了,三天之内准备一万贯,送到号山,否则就等着给他爹收尸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刘一全的过往! 大唐的官吏主要分三种,高门世家,功勋元宿,最后一种是则是通过明经入仕的,庆州刺史-刘一全则是以庶民身份明经入仕的一员。 官场上从来都不是讲究能力的地方,世卿世禄的思维,固执的扎在每一个人的思维中,无数的庶民官员也都想改变这种官场态势而前仆后继。 在大唐,最有名的庶族名臣是贞观朝的中书令-马周,没有人怀疑如果让他再当二十年宰相,就一定能改变官场上这种病态的垄断。可惜,上天并不怜悯庶族官员,还是用消竭症无情的剥夺了他的生命。 刘一全,永徽三年进士及第,从国子监的教书匠做起,用了整整三十一年的时间,才做到庆州刺史这个位子上,可以说今日的权势、地位来之不易。 年轻的时候,刘一全也一直以马周为榜样,立志为庶族子弟张目,在这不公平的世道,为苦苦挣扎的他们赢得一丝曙光。因为刘一全一直认为,只有身兼切肤之痛的他们,才最能知道黎民苍生想要什么。 在国子监的时候,刘一全对于庶族出身的学子格外关照,他喜欢这份差事;同时也希望以此教出更多志同道合的同类,壮大庶族官员的队伍,以数量影响量变。 甚至有的时候,刘一全还会憧憬,他能有一天像马周一样,身披紫袍,挂着金鱼袋,站在朝堂上,挥斥方遒,成为一代人人敬仰的名臣宿儒。想法是好的,志向也挺远大,最起码刘一全不觉有什么不妥,也不觉得是个笑话。 可理想与现实的差别总是巨大的,一次又一次的事列告诉他,有学问、有能力是不够,想在官场混,就只能身靠大树,否则寸步难行不说,还得处处碰壁。 不过,这并不能让刘一全屈服,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实心用事,用心办差,希望有一天可以碰到一个心底无私的伯乐,让他有一展才华和抱负的机会。 而刘一全这一等就是十年,让他从风华正茂的年纪直接过渡到了中年,原本不怎么茂盛的胡须也变成了长髯,时间不可谓不长。 在这十年时间,刘一全亲眼目睹了官场上有多少的不公平,那些不如他,不如他学生的豪门子弟,个个都仗着家中的势力,要么起居八座,要么开衙建府。 即便他们都是些无能之辈,即便他们都是些麻木不仁的东西,他们依然能穿着官服,拿着朝廷赐予的权力,对于黎民百姓予取予夺,肆意为政,丝毫不以苍生为念。 而说到抛到刘一全面前的机遇则是清河崔氏给予的,崔家有个寡妇,嫁了三任丈夫,可最后都因客死了丈夫被婆家休了回来,成为长安城里的一个笑话。 崔家作为大唐顶尖的世家豪族,自然把颜面看的比命都重要,所以就想着把这不详之女赶紧再嫁出去,省的把整个崔家的名声毁了,让家族中的其他闺女受到拖累。 可崔氏女的年纪大了,又嫁过了三次,即便世家女精贵,也没什么人愿意娶;而刘一全虽然迂腐,但却是个守正持中的君子,名望和官箴都不错,又与崔氏女的年龄差不多,所以自然也就被人看上了。 以往呢,崔氏联姻的对象,要么是世家豪门,要么是开国功臣,在与庶族联姻的时候,往往要求他们入赘,成为崔氏的附庸。可这个崔氏女是特例,崔家也特事特办,特地允许崔氏女与平常的女子一样嫁到刘府去! 但崔家没有想到,刘一全早就有个相好,只因为其是低贱的娼妓出身,于刘家的名声不利,所以一直也都没有明媒正娶,连他们的孩子也不得认祖归宗,外人也并不知道。 刘一全,等了十年,守了十年的大道,可最终在利益面前没能守住,就在崔家要派人说要取消亲事的当天,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为人师表多年的刘一全拿着刀子,亲手结果了相好和自己的孩子,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崔家证明他的决心。 没错,崔家是被他的诚意和狠辣“感动”了,所以便把闺女嫁给了他,又帮着他从国子监的小吏,一步步坐上了庆州刺史的位置,连武承嗣那边也是崔家给他搭好的路。 秦睿说的对,他在武承嗣的眼中就是一条随时可以抛弃的狗,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价值,他便联合庆州的豪族、富户,用高利的方式借贷了一笔巨款平灭了庆州的灾荒,拿下了关中赈灾的头功。 钱嘛,谁都爱,刘一全自从傍上崔家之后,也认识到了钱的好处;因为怕出事,以前也是小打小闹的,所以也没什么注意。且心中也有数,这次立了大功,肯定会受到朝廷的旌奖,到时候换一身紫袍调入京中。 但如果手里要是没钱,那势必还会跟过去一样寸步难行,所以赶着这次经手的钱多,也就暗中捂下了好大一笔。 因为怕克扣太多,吃不饱肚子的百姓闹事,所以强令流民不得出乡,靠着官府发的那点为数不多的粮食过活。 原本以为秦睿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很好糊弄,说几句好听的恭维一下,伺候好了起居用食,那一个上佳的评语也就到手了。随后再请武承嗣和崔家活动一下,这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可机关算尽的刘一全没有想到,秦睿如此的难缠,小小年纪心机就深不可测,手段狠辣无比,不仅在事先做了查勘,更是不顾律令的限制,检查府库、刑狱,并扣押了他,绝了他活动的余地。 连他都不是秦睿的对手,为其强硬的手腕所弹压,更不要说那些平日与磕头虫一样的下属了,都是些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货色。用不了几天,秦睿就会把这里的事调查的一清二楚。 就在刘一全院子中沉思过往之际,千骑中郎将-秦晙带进来一个人,其正是刘府来报信的家丁。撇了一眼刘一全后,秦晙冷声言道:“刘刺史,你的事不仅发了,报应也跟着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 秦晙逞威! 刘一全因为个人的名利,无视灾荒造成的严重结果,致使受灾百姓活活饿死在家中,甚至还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他确实该死,就是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 可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他依然是官身,他的家人依然受朝廷的保护,那些打劫官宦人家的山匪,自然是该剿灭的,因为他们今儿能抢刘家,明儿也能祸害百姓。 山匪打家劫舍,祸害百姓,自然是不能任其坐大的,所以秦睿便命千骑中郎将-秦晙率一百千骑精锐,五百府兵前去征剿,顺便再把刘父救出来。即便那老头儿取死有道,也该死于国法,让山匪弄死了,成什么体统。 如今的秦晙可不是过去那个跟在他后面的傻小子了,虽然神经有些大条,但经历了这两年的战事,能耐长进了不少,已经颇具大将之风。 即便在雁门关时,战局危如累卵、战线摇摇欲坠的时候,他依然保持了旺盛的斗志,在战场上纵横睥睨;如今这些不过是打家劫舍的山匪,那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而秦晙好不容易有了单独领兵的机会,自然是欣喜异常,所以乐乐呵呵的就带兵出发了,到了号山之后,一连三战,打的那位二爷和他手下的虾兵蟹将丢盔弃甲。 最后仅仅带着十多个人和家眷,退到一处仅可容纳一人出入的山洞之中,作为最后的堡垒,拼死抵抗。 “跟大伙儿唠叨个事儿,官军这几天把咱们打个够呛,很多好兄弟都折在这里了;剩的粮食也不多了,撑不了几天,今儿大伙商量商量该怎么办!”,说完这话,二爷还愤恨的砸了自己的大腿。 “唉,本以为这群官军与过去的一样,扫荡够了就走,可这次显然不一样,他们是玩真的,花了血本带了这么多精兵来,老子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军队!” “管他呢,杀球出去算了,否则他们在洞口点火,熏了把咱们熏死了;与其窝窝囊囊的死在这里,还不如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呢!”,孟拱可不赞同吕翼的说法,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没错,孟拱的话立刻就得到了其他兄弟的赞同,他们与官军打了这么多天,也杀了不少官军,落到官军手里也好不了,与其被官军拿去游街,砍头,还不如轰轰烈烈战个痛快呢! “不行,还有这么多那女人和孩子呢,咱们死了,谁保护她们呢?”,吕翼对于孟拱没脑子的想法直接予以了否定,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孤儿寡母要想在这世道中活下去有多难了。 孟拱继尔言道:“扯淡,你这前想打狼,后想护犊子,到头来哪头儿都顾不上,官军总是要杀进来,到时候他们会手软吗?早晚都得死,躲不过去的!”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既然你们商量不出办法来,那就让听我的!”,话毕,就把他的意思说出了来,山洞里剩下弟兄出奇的一致全都表示反对! 可二爷却不停的他们的劝阻,强令孟拱和吕翼看住大家,提起长槊,一个人走了出去。他心里清楚外面的官军是带着死命令来的,不把匪首的人头带回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里面剩下的都是些残兵败将和老弱妇孺,杀了他们,你们也得到不什么军功,放过他们吧!只要你们放过他们,我情愿引颈就戮,让你们可以拿着我的人头去交差!” 看到这位坚决异常、凶悍无比的二爷,也有这么大义凛然的一面,秦晙不由的点了点头,在心中赞了一声好汉子,这年头像他这么讲义气的人不多了,这样的对手值得尊重。 让这样的好汉自杀,那是对英雄二字的侮辱,所以秦晙抽出了银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歪着脑袋说:“好汉子自然是要战死的,但如果你能杀了我,就可以带着里面的人离开!” 二爷的眼睛一下子就被秦晙的银锏吸引了过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牙咬切齿的问道:“你是不是姓秦?” “有点眼力了,还认识秦家的银锏!不错,本将正是千骑中郎将-秦晙,死在我的锏下,你也不冤枉!”,看到二爷盯着银锏,眼睛都快拔不出来了,秦晙笑着回了一句。 点了点头,二爷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恨声言道:“好,好的很,没想到老子临死之前,还能杀一个秦家的狗崽子!别着急,老子这就送你去见死鬼秦琼,让你们祖孙团聚!” 听到这山匪这般“问候”自己的祖父,秦晙也是怒不可遏,骂了一声找死,随即挥舞着手中的银锏就冲了过去与之战成一团! 该说不说,这个叫二爷汉子脑子真是有病,说什么不好,非得激怒秦晙,这不是找死吗?在秦家四兄弟中,秦晙是气力最大者,其力之大就算秦睿也比不了。 锏法与其他三人刚柔并济不同,走的大开大合的路子,刚猛异常的很,这一锏下去,就是骨头都打碎了,更别说现在含怒而发了。 眼见秦晙手上两道银光快速的闪过,打的那位刚才还异常激愤的二爷灰头土脸的,连连后退,虎口都震开了,手上也麻的快要抓不住长朔了! 因为气力不及秦晙的原因,二爷的体力没过多久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动作也缓慢了不少;看到他出了破绽,秦晙大喝一声,长锏一挡,把槊竖在胸前的二爷直接就震了出去! “大胆逆贼,不仅祸乱地方,还敢侮辱家祖,本将看你是活拧了,你今日必须得死!”,银锏抵住二爷的喉咙,秦晙冷言冷语的说。 噗噗,吐了两口鲜血后,二爷用大拇指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随即回道:“秦家的人,杀人都说的这么虚伪,这还真是得了秦琼的真传了!” 见这么家伙死到临头了,还在说祖父的不是,秦晙不由的皱下没有,心里不由念道:难道是祖父和秦家有什么对不起他们家的地方? 不会啊,从小到大,不管是否与秦家的关系如何,从来没有人说过祖父有什么不是?可他这个样子又不像是作假,这特么太奇怪了? “你到底是谁?”,面带狐疑的秦晙,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宁死不悔? 刘一全是个挺固执的人,即便是证据齐全,他的手下都伏法了,他依然不肯认罪,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并拒绝在供状上画押。 当然,这并不是说刘一全刻意抵赖,也不是说秦睿不敢对他这个刺史动刑,而是这种病态的官场作派,已经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了,成为他的价值观。 这并不是证据就能改变的,所以仅仅能在律法上确定其有罪,秦睿从来都不喜欢干这种半拉胡片的事,他必须要刘一全心服口服,否则定什么罪都没意思。 让刘一全与他那被山匪绑了肉票的爹见了一面,圆了他们的父子之情后,秦睿便与梳洗一番、收拾齐整的武三思在庆州府正堂再次会审,武三思还好好跟他掰扯了一下监狱里的事。 有了切肤之痛的武三思,好好给刘一全讲了讲,其在庆州赈灾期间,都抓了多少人,制造了多少冤假错案,又有多加人家因为这些冤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看着武三思大义凛然的痛斥刘一全的恶行,那副仁义道德、为民请命的样子,秦睿终于知道的事什么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啊,这老小子不吃这几顿牢饭,能有这么深体会吗? 可对于武三思的诘责,刘一全毫不以为意,反而看着主位上的秦睿,冷冷的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权力吗?” 恩?这个话题有点意思,官吏代天子饲牧黎民,手中的权力不仅能造福黎民,稍有不慎更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人都是逼出来的,远到陈胜、吴广在大泽乡的揭竿而起,近到扬州的所谓“文佳皇帝”建元称帝,这不都是官逼民反的例证吗? 说到底,庆州的百姓还是好样的,换成秦睿的话,摊上这么个狗官,早特么拉杆子造反了,最起码也得弄死刘一全,否则家里的亲人和乡亲岂不是白死了。 “权乃公器,权衡利弊,为己为人,存乎一心!这就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刘刺史你已经在很多年前就选择过了,不是吗?” 听了秦睿这个回答,刘一全摇了摇头,用带着镣铐的手拢了拢头发,随即认真道:“权力不是一纸空文就能让荣辱升迁的某个官位,权力也不是某种让你实现胸中抱负时的那份快感!” “而权力的实质却是,看你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和控制他们,乃至整个官场的风气和走向;就像今日的庆州属官一样,如果天下官吏多是如此,那谁又会说,或者认为我刘某人是错的呢!” “秦将军,你还是身在局中,看不清形势!官场的风气是否颓废,这城头上挂的是什么旗子,乃至龙椅上坐的是谁,与我等为官有何关系,只要能富贵之,跟着谁,重要吗?” 贪心是人固有的一种陋习,就算是那些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也不一定能完全摒弃,所以从刘一全并不认为他贪财、贪权有什么错。 为官入仕就是为了富贵,经受了官场昏暗的刘一全从杀妻杀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要走什么样路。 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这话在心智坚定的忠臣身上可以看到;可刘一全,人家明着就是为了权势和金钱才继续做官的,而朝廷又非得用他这样的人,这还能怪他吗? 既然朝廷默认了那些无能的世家子,又默认了他们这样追逐名利的官,那就说明朝廷根本就不在乎,或者说做龙椅上的人不在乎。只要位子坐得稳,谁又管这清平世道、煌煌盛世下有多少冤死鬼呢! 华夏国祚悠久,国土庞大,冤死的人多了,那块黄土没埋过人;昨儿死的人,用不了一个月,人们就忘却了;再过上几年,就是躺在他死的地方睡觉都不成问题。 所以面上所说的什么天地良心、为官本分,夫妻之道,根本就多余的;什么最把靠,只有手中的权力才是真的,只要有了权力,什么东西不手到擒来。 就说他夫人崔氏吧,嫁过来这么多年,不但没给他填上一儿半女,侍奉公婆,反而是好吃懒做,讲吃讲喝,大摆世家女的排场;所以即便今日要受此连累,也不过是果报而已,刘一全不认为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在刘一全看来,秦睿还年轻,即便手里掌握了权力也不知道如何利用,大唐好一点,坏一点,与他怎么做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那是天子该考虑的问题,只有权力才是真的。 “秦将军,不是刘某自甘堕落,冷血无情,而是这世道就是如此,你不肯随波逐流,一味的无私,早晚重蹈下官的覆辙。” “不,也许你比下官更惨,因为你这个人外表圆滑,内心方正,更容易得罪人,结下都是子孙仇,除死方休。” 说完这话,刘一全还放肆的狂笑起来,气的一旁侍立的秦晙上去一顿好踹,要是没有秦睿出声制止,这家伙估计就让暴怒的秦老四打死了。 “刘刺史,本官呢,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怕得罪人,也不怕杀人!不管是谁,只要敢对百姓伸手,本官都敢杀了他!” “至于你刘刺史罪名已经成立,不管画不画押都改变不了,可本官不在庆州杀你,明儿就把你与一干要犯,移送三法司,等着在神都东市挨上一刀吧!彻彻底底落个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听了秦睿这话,刘一全冷笑两声,随即回道:“秦将军,下官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下官在阴曹地府,恭候将军的大驾!” 话毕,刘一全竟然出人意料的提起地上的笔,在供状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随手一扔,潇洒起身,仰天大笑而去。 “兄长,让他多活这么多天,真是便宜他了,依小弟看,还不如在庆州宰了他,让百姓好好出口气呢,省的看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看到秦晙一脸不忿之色,秦睿从上面下来,笑着拍了拍他:“老四,让他死在神都效果比这里好,至于庆州的百姓,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出气,而是重建家园,知道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西京-长安! 将刘一全等移送阁部之后,秦睿上奏请朝廷调派新官,庆州目前的庶务,由他和武三思共同署理,先把眼前的乱摊子解决了,稳定当地的民心才是第一位的。 曾经有人说,清官廉吏多刻薄,贪官奸佞多能吏,武三思在私德上是亏欠的一点,但毕竟是冬官尚书,眼界和气魄都不是州官小吏能比的,眼下又是这么个情况,只能将就着用了。 半个月后,经过了一番调整庆州的局面好了很多,朝廷派的刺史及一众新吏也到了,秦睿也带着一众人等离开庆州,前往了西京-长安,毕竟那里才是居中调度最方便的地方。 西京-长安-太极宫-弘文殿,这里从开国之始就是凤阁办公的地方,房玄龄、杜如晦、马周等贞观名相都曾经在此主持过国政,对于这个创造出国朝盛世的地方,秦睿还是很向往的。 他是第一次来,可没有想到武三思竟然也是头一次,不过听他解释过,秦睿也就是释然了。武氏子弟也是最近几年得势的在洛阳当差的,从前个个都是州官小吏,哪有资格来这种国务中枢的地方。 就因为脸生,从宫门到弘文殿,秦睿和武三思整整被禁卫军盘查了七次,弄得武三思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认为这是狗眼看人低,故意难为人,不给武氏的面子。 可秦睿却不这么看,不说武三思,单说秦睿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就穿了一身紫袍,腰挂金鱼袋,怎么看都透着假,谁看了能不生疑,检查也是应该的,这说明禁卫军兵带的好。 到了凤阁之外,又有一个校尉上前要验查官凭、鱼符,武三思着实是忍不了,抓着校尉的领子,怒吼道:“你特么没问了是不是,本官是冬官尚书,他是云麾将军,这还能有假吗?” 只见那校尉冷着脸,抬手挣脱了武三思的手,拱手回了一句:“回尚书的话,末将是弘文殿的守将,检查来往官吏的牒谱是末将的本分。” “您说您是冬官尚书,可邹国县公-张大象也是冬官尚书,两京三省六部之间两套班子,这么多大员,很容易搞不清楚。” 话间,那校尉又撇了秦睿一眼,随即又补了一句:“至于,云麾将军就更多了,请恕末将实在是认不全!” 出声制止了武三思后,秦睿走到那校尉面前,笑着问道:“提醒你一句,张大象是检校冬官尚书-实领右侍郎衔。” “本官和武尚书,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计较,下次可要长记性了,否则吃军棍是小事,碰到矫情的人是容易掉脑袋的。” 秦睿这么说就是想为小校解围,武三思可是有名的小心眼,回头定是要找小校的后账;这校尉官儿不大,可胜在不畏惧权贵,举手之劳,帮他一把,秦睿不觉丢面子。 说完这话,秦睿拍了拍武三思,示意他不要因为小事,就与小吏一般见识,坏了大员的风范,让来往的官吏和将士们笑话。 哈哈......,“老夫怎么说今早有喜鹊叫呢?原来是利见来了,瞧瞧,瞧瞧,去北境转了一圈回来,已经是大员了不是!” 西京留守-苏良嗣看到秦睿二人进来,立马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走了下来,一边上下打量着,一边由衷的赞叹着,弘文殿的署吏纷纷侧目,注视着严厉无比的老相爷。 苏良嗣平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对署吏们也很严厉,今儿看到他有如此和蔼的一面,众人都惊掉了下巴,好奇的看着他们。 当然,这好奇也有秦睿的原因,谁让他这么年轻能穿紫袍了呢,他们这些人熬了二三十年也不过是朱、绿而已。 “苏相,看到您身体通泰,还是这般硬朗,末将的心里也是高兴,而且还能在相爷麾下聆听教诲,这是多大的福气啊!”,秦睿也同样抱着笑意回了一句。 他是钦差不假,有权处置关中的灾情所涉及的一切事务,可苏良嗣毕竟是文昌左相,西京的留守,是百官之首,要是因为领了这么个差事就在老相爷面前翘尾巴,那可是要被人鄙夷的。 “别人说着话,老夫不以为意,可你说的老夫却是爱听!你在雁门关会战的表现,老夫在塘报中都看到了,不愧是壮公的嫡孙,大涨我唐军的威风,好,好样的!” “相爷过誉了,能活着回来,全凭侥幸而已,当不得相爷如此夸赞!这次太后虽说命末将到西京主持赈灾,可没有相爷的教诲,这差事一定是办不好的!” 官场上就是如此,互相给面子,事才好办,尤其是苏良嗣这样有名望的元老重臣,更是看重晚辈的教养,想让他不遗余力的出手,必须把面上的功夫做足了,尤其是当着这些多署吏的面。 “哎,话不能这么说,老夫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要不然不会让刘一全给懵了。庆州的行文,老夫看了,你处理的很得当。” “老夫已经责成西京的各部抽调出一定的人员,在弘文殿西侧的偏殿候命,配合你处理赈灾事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来找老夫,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苏良嗣这么做,就是表明了要权力支持此次的关中灾情,否则不会在其入京之前就把一切准备妥当,这面子给的不是一般的大,连一旁的武三思都大吃了一惊。 “对了,有地方住没有,没有的话老夫为你找个地方!” 秦家搬到洛阳有些年头了,在长安的胡国公府(原翼国公府)已经很多年回来住过了,房子年久失修,现在让秦睿这个朝中新贵住进去,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谢过苏相,末将还是回府住的吧!大灾之年,能省则省吧,末将一个丘八,住在那里都是一样的。况且这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狗窝不是,这家里再破不也是家么!” 听了秦睿这话,苏良嗣不由的赞许了两声,居高位而不忘本,很难得了,尤其秦睿的年纪还不大,这就更加难得了。 “好,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强人所难了;有时间去拜祭下你祖父,秦世伯看到你有今日的成就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国公府的闹剧! 拜祭完秦琼后,秦睿每天都在弘文殿-西偏殿,与诸部官员处理关中各州的发来的灾情文书,直至半个月后,主要的事务基本处置完,送了一口气的秦睿才决定在府中休憩两天。 借鉴于此次关中的灾情,再结合朝廷的体制,秦睿特意总结出十一条详则汇成本章上奏,希望太后能够采纳这种较为新式的体制;当官的麻烦一点不要紧,最主要是能少死人,成本也比现在低很多。 一边在家中看着西偏殿转来的文书,一边享受下难得的清净;秦睿可不会像武三思一样,傻狗不知臭,明知道西京的官员都是不得意武氏一系的官员,还舔着脸往上凑。 也正是秦睿在胡国公府闭门造车的第三天,府邸门房引进来一个乞丐装的女人,说是丈夫在孟津县候手下当大官,特意来寻亲的。秦家的家教严,当然不会出现狗眼看人低的门房,而且还是来寻亲的,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所以便引到府中的正堂。 “你丈夫在我麾下当官儿?什么官儿,叫什么啊!” “当官就是当官,我哪知道是什么官儿,他叫单思礼,就是在庆州被朝廷诏安的!” 噗,听到是找单思礼的,喝茶的秦睿不由的喷了出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咳嗽完了,捋了捋胸口,这气才算导回来。 “单思礼确实在我这,也的确是在庆州投诚的,可我没听过他有妻室!” “别急,已经派人去叫了,是不是,他来了就知道了。”,话毕,秦睿还下人给这位大嫂上一些茶点,看她这样应该是饿的不轻。 单思礼就是流窜到庆州的山匪-二爷,后被秦晙所俘,其祖父正是被太宗皇帝斩杀的单雄信,所以他才对朝廷和瓦岗寨的旧部们如此的敌视。 本来秦晙是要把他明正典刑给庆州的百姓出气的,可秦睿却拦了下来,这并不是看秦琼和单雄信的面子,而是他另外两个兄弟。 前安东都护府都护-单思敬,前岐州刺史-单思远,他们一战死、一病卒于任上,都是好汉子,好官儿;秦睿实在是不忍心寒了两位亡官的心,所以才特地开恩,放了他一马,还收到麾下做了个百夫长。 至于单家,与李氏、瓦岗旧部的恩怨,也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他爹单道真活着的时候都不介意了,你一个孙子辈的叫个什么劲儿,还是学学他那两名兄弟,搏个出身,将来也有个好前程。 稍时,接到通传的单思礼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正要准备问将军有何差遣的时候,就被一旁的乞丐装女人一把抓住了耳朵,疼得他是哇哇乱叫。 “单老二,你特么行啊,三年前你就扔下几贯钱就跑了,老娘整整找了你三年,要不是在庆州看到官府通缉的告示,还特么找不到你呢!” “老娘告诉你,别以为当了官就可以把老娘甩了,告诉你,老娘可是有婚书!”,话毕,那女人还拿出了一个荷包在单思礼面前晃了晃。 羞臊的单思礼挣脱了那女人的手后,赶紧拱手说了一句:“将军,这里面是有些许误会的,也是卑职的家事,还是让卑职自己来处理吧!” 没错,单思礼是他下属不假,可对于部属们的家事,秦睿还是不便插手;正在他准备让二人退下的时候,那女人不干了,上去就给了单思礼一脚。 随即将荷包递给秦睿,义正词严的说:“既然你是他的将军,那就得给我作主,让他与我完婚,不能让单思礼这混蛋做了负心汉。” 看到单思礼趴在地上骂那女人缺心眼儿,拿着荷包的秦睿不由的笑了笑,这么彪的女人,他这辈子也是头一次见。 无奈的秦睿,不由打开荷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帖子,展开仔细一看,还真的一份婚书,其中详细记载了单思礼与吴氏的出身和生辰,以及两府的签盖,是真货无疑。 “吴氏,按照唐律,婚书既然签了,那就得照办,即便是要退,也要有两家共同允准。既然你执意要照婚书办,那单思礼也不能拒绝!” “单思礼,如果你不遵守婚书中的约定,那你就违背你父亲生前的意愿,犯了忤逆之罪。是成婚,高高兴兴的当新郎官,还是依法受罚,你自己选!” 其实秦睿这话,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这话是像着吴氏说的,律法是要遵守,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他有无数借口可以帮单思礼解脱,而且别人还说不出什么来。 可吴氏听到单思礼要受罚,立马就不干了,掐着腰,以泼妇的口吻质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让你主持公道让我们成婚,谁让你治他的罪了!” “你这败家娘们,能不能别说了,你听不明白好赖话,还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将军是何等人物,是你能冲撞的!”,单思礼赶紧起来捂住了吴氏的嘴,这虎娘们的胆子太大了。 而吴氏见挣脱不开,心急之下便用膝盖顶着了一下,只见单思礼哀嚎了一声,捂着裆部跳到了角落中,一边揉着,一边涨红了脸指着吴氏说不出话来。 “怎么地,老娘告诉你,就算要收拾你,也只能由老娘收拾你!”,吴氏颇为不服气的回了单思礼一句。 “好了,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家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处理吧,我是不管了!”,话毕,秦睿摆了摆手,示意这对冤家自己下去解决。 兵毕竟是秦睿自己招的,不四脚落地,秦睿还真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他们单家是世代吃山匪这碗饭的,身上的匪气实在是太重了,不是换身袍子,一天两天就能消退的。 但这人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单思礼草寇本就是个难剃头的角色,可碰到了这个吴氏,铁打的汉子也成了绕指柔,不能说不有趣。 也好,这女人看上去虽然粗鄙,可确是真性情,而且心里也有单思礼,有这么个人管着他,也不必担心单思礼将来因为出身再走上歧路。 第一百六十四章 破马张飞-单二嫂 “她叫吴婧,是我父亲旧部之女,是小时候定下的亲事,比我大四岁。” “你们别看他像个女的,可比男的都虎,打小我就烦她,所以十七岁年那年跑婚,跟了刘老大出来占山为王的!” “这些年,就为了躲着她,我是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换了无数的山头,可她还是跟瘟神一样能找着。” 听完倒霉催的单思礼唠叨完他与吴氏的事,秦晙与几个千骑军官也不由替他挠脑袋;这娘们太彪了,连男人都打,单思礼那张老脸都让挠花了。 “可人家已经找到府里了,总得想个办法吧!” “我可打你招呼,别看我大兄年轻,可却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家中、军中都是如此。” 一听秦晙这话,单思礼抱着头长叹,秦睿的事迹他这段日子可是听说了不少,他当然知道秦晙不是开玩笑。 “办法?啥办法?”,说到这,捂着脑袋的单思礼,抬起头来,试着说:“要不,我还是跑吧!对,就是跑!” 见单思礼做势要跑,秦晙赶紧喊住了:“回来,你跑个屁啊,你让孟拱和吕翼这十几个人跟着你一块跑啊!” “再说了,往哪跑?你以前不也跑了吗?人家最后还不是找到你了,这能解决问题吗?荒唐!”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薛讷说话了:“老单啊,咱可不能背信弃义,将军最恨的就是这种人。去年骁骑营那个,就因为背信弃义,差点被军仗打死。” 见单思礼一脸茫然,秦晙叹了一口气,沉声解释了原委,总结起来就是有个校尉好赌,把婆娘压给别人,回营借钱赎人,让秦睿知道了。 钱,秦睿自掏腰包帮着还了,还派人去接了回来,与此同时还当着全军的面,以军仗惩罚那校尉,要不是他婆娘求情,这人就打死了。 也就是从那以后,千骑就有一条没有写进军法的规矩,凡是抛妻弃子的,一律仗刑至死,不论官阶、战功,任何人都不例外。 今儿要是单思礼带人跑了,那不仅是背信弃义,更是逃兵,结果就一目了然了,除了被砍头,秦晙实在想不出来会有别的可能。 “老单,你想想,他是你婆娘,你得管她呀!否则以后在军中还怎么立足,没有地方住,回神都后找翟长史,他手头还有不少空房子呢,是专门给弟兄们预备的。” 啪,单思礼重重拍了下桌子,硬着头皮反驳秦晙:“不是!老子可从来都没碰过她,她完全可以当没有那份婚书嘛!”........ 胡国公府东则厢房,这里原本就是给家将们休息的地方,因为在长安没有驻地,此次随行的钦差卫队也尽数被安置在此。单思礼的婆娘-吴氏此时也正与弟兄们说着闲话。 “哎呀我的天,真不知道你们家将军是怎么想的,用单思礼那样的人当官?” “十岁了还在被窝里尿尿,半夜里,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就感觉有人在摇晃我,睁眼就看到他可怜巴巴说:姐,姐,我求求帮帮忙,千万不要告诉我娘啊!” “第二天院子里就挂着一个这么大圈的被子,那个骚啊,院子里都臭烘烘的。都多大的人了,没事还跟他三弟,吧嗒吧嗒的抢奶吃呢!” 哈哈......,将士们都被吴氏说的事逗乐了,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壮小伙,都喜欢听这种带点荤的段子,所以也就都跟着起哄。 而这一幕,尽数被赶来找他的单思礼看在眼里,气的他是七窍冒烟,怒吼了一声:闭嘴;随即黑着脸走了进来,千骑的士卒们也都捂着嘴,退到一旁。 “给老子该干啥干啥去,要是耽误了熄灯的时间,看老子不抽你们这群兔崽子!”,话毕,单思礼不由的指了指吴氏,嘴也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瞅啥,这有啥的,夫妻不救那点事吗?他们早晚得过这关。”,说完这话,吴氏还用手里的果子砸了单思礼的头。 “胡扯,你给老子过来!给你找个地方睡!”,随后一把抓过吴氏,不管她骂骂咧咧,连打带踹的就要把人拽。 可吴氏却咬了他一口,一把将单思礼推了个跟头,随即大摇大摆的走到一旁的塌前,一边拿着被子,一边说着:“你睡哪儿,我就睡哪儿,反正这是你的地方,老娘哪儿都不去!” 对面大通铺的士卒们看到这种情况都也跟着笑起来,尤其是孟拱那死胖子,不由的起哄:“嫂子,你晚上跟单大哥可别闹太大的动静,我们可受不了!” “没事,没事,那个嫂子,晚上你就睡儿这,他们受不了,我受得了!”,吕翼也不甘寂寞的附和了一句。 “都特么给老子闭嘴!”,话毕,单思礼黑着脸,直接就把人拖了出去。身后的千骑们也跟着哄然大笑,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冷不丁有个女人与他们说笑话,能不乖乖跟着听吗? 而单思礼这拽人也并不是一帆风顺,临出屋顺出来铜盆的吴氏,不停用头敲着他的头,嘴里还骂着单思礼不是个东西,家长里短,陈芝麻烂谷子的都翻腾了出来。 胡国公府本来是很安静的,将士们白日在演武场训练,晚上在东则厢房休息,严格按照营中的规矩作息,丝毫不敢松懈,这是秦睿的规矩,没人敢破。 下人们也都是国公府的老人,知道少爷喜欢在夜里看书,所以晚上也没什么人干大吵大叫的事,扰了少爷看书的心情。 可吴氏就不一样了,大吵大叫的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叫出来,好好参观一下千骑-百夫长-单思礼是怎么个负心汉,当了官就不要自家的婆娘了,羞臊的单思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本没什么人气的胡国公府,让这对野鸳鸯一闹,顿时多了几分色彩,走到哪儿都有人用好奇的眼睛看着他们二人。 单思礼实在是没招了,只能把她拽到没人的马厩去说个清楚。否则让她这么闹下去,他和那十几个兄弟也就没有颜面在千骑混下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比我要幸运! 单思礼是个爱面子的人,即便是马厩周围的都不是人,他也依然是面红耳赤,毕竟他与吴氏今日闹出的笑话,实在让他在国公府抬不起头来。 可话又说回来,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如果不是他的本身的原因,这件事也不会到今时今日,所以今夜他必须把话与吴氏说个明白。 “干啥,我就回去,就睡那,怎么了?” “你,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整日的装疯卖傻,你也不人笑话!” 得,就这“装疯卖傻”四个字,把吴氏彻底惹毛了,上去就直接给了单思礼两个耳光,随即含着眼泪盯着他,一动都不动。 稍时,被气哆嗦的吴氏开口言道:“笑话?老娘早特么被人笑话够了!自打你逃婚那天起,我就成了乡里最大的笑话。” “你特么刚被人笑话一天就受不了啦!老娘被人笑话了多少年?你知道吗?现在你明白我是怎么活着站在你面前的了!” “你以为这所谓的太平盛世真就太平,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什么活儿没干过,啥苦没吃过,为了隐藏女人的身份,你看看我脸上都是啥!” 被吴氏这么一通数落,单思礼的面子挂不住了,紧着说:你别说了,手还不停的虚扶着,希望吴氏能给他留上一些颜面! 可吴氏却没能让他如意,一把就他的手给打落了,继续说着:“我受的这些苦,遭的这些罪,跟谁说去?啊,你说!”,话毕,吴氏连着捶了他几下,继尔蹲在地上,捂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你看着,这;你先去西跨院休息,我保证,这次我不跑了,行不行!” “真的?”,吴氏一脸希翼的看着单思礼,看到他点头,才抹着眼泪,一边往西边走,一边无声的哭着。 而单思礼看着吴氏的背影,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连着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吴氏会吃这么苦,或者说吴氏不说,他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就在这时,单思礼突然看到马厩的一头,有一个身影,其人身后站着一匹异常高大的马。不用说了,整个国公府中,除了将军的汗血马以外,就没有一匹这么高大、神俊的。 没错,他看到的正是秦睿,拴好马后,秦睿走了过来,淡笑道:“我可是先来这给赤焰喂料的,没有偷听的意思!” “卑职不敢!”,单思礼拱手回了一句。 呵呵.....,“行了,这不是在外面,要是按照辈分来论,我还得叫你一声世兄呢!来坐吧!”,话毕,秦睿还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示意单思礼坐下来。 解下腰间的酒壶,灌了两口后,秦睿将酒壶递给单思礼,随即言道:“老单,你呀,心思重,顾虑多,其实你一开始就应该明白,你走的路是错的。” 单雄信的事,仅仅在他们单家人看来是一场悲剧和冤案,而这天下人,包括瓦岗寨旧部在内的所有人,都说不出来太宗皇帝当年做的决定是错的。 论公来说,大唐与王世充的郑国事敌对的,双方都想称霸中原,这就是一场正当的,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对错,也没有善恶之分,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单雄信作为郑国大将,死保王世充,且被俘之后不仅拒绝了劝降,更是对于太宗皇帝恶言相加;换位思考,要是换成王世充,他能不杀这样的唐将吗? 战场上,唐郑两国将佐士卒死的多了,不止单雄信一个人,要是大伙都不依不饶的,整天就想着把自己家的事掰扯明白了,那这天下间的仇杀,将永无止境。 论私来说,太宗皇帝还算是厚道的,相比于拿人妻儿相挟的王世充,李唐毕竟放过了单家的老弱妇孺,并给予她们相应的待遇,也并没有歧视单家入仕的子弟。 他爹-单道真的梁州司马,他两个兄弟-前安东都护府都护-单思敬,前岐州刺史-单思远,有这三个官位在前,就足以证明大唐开阔的胸怀,大唐没有什么对不起单家的。 至于瓦岗寨的诸弟兄,求情的求情,关照的关照,他们单家能传承到现在,这些人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贞观朝时,程知节、尉迟敬德都可以领兵作战在外,多多积攒军功,扩大家族的实力,蒙荫子孙。为什么秦琼就不行呢,还不是因为单雄信被俘时让太宗皇帝支走了,回来一看人头已经落地,心里过意不去。 再看看现在,前人已经作古了,祖宗们已经魂归长夜了,当年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还是让他们自己去下去掰扯吧。咱们这些做后人的,好好活着,让他们有血食可以享用,这又什么不好的。 “老单,你是幸运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庇护的了她,给她想要的一切,着实是让人羡慕!” “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这女人不错,是个能守家的烈女子,听我的,娶了她可以享一辈子福,划算!” 话毕,秦睿拍了拍单思礼的肩膀,起身向马厩外走去;可单思礼却在他身后问了一句:“将军也有保护不了的人吗?” 这个问题,秦睿并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加快了步子继续走着,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实在是不知道如此回答。 秦睿与单思礼不同,单思礼的身上就背了一个婆娘和十几名弟兄,尚且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直不起腰来。 可秦睿的肩膀上,压得人命何必数千,这担子何止万斤,他的顾虑太多了,要维护的事也太多了,所以注定不能像单思礼一样活的那么简单,自在。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不是谁都单思礼这样的好命,可以如此轻松的过活的,这也算是他们单家的福报了,单雄信要是有灵可以闭上眼睛了。 而他呢,前路布满荆棘,注定要在无穷的烦恼中渡过,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李显与他共同的理想,一个比贞观更加繁荣的盛世,让万家灯火照耀整个大唐的夜空。 第一百六十六章 众口一词! 就在秦睿为别人的婚事和人生指点迷津的第二日,几百里以外神都-洛阳,也发生了一件让人觉得异常荒诞的事,宗正寺的几个主官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事情的源头还在秦睿身上,太后甚喜秦睿的才能,觉得人才难得,所以就想在近支宗室中,过继一女到先帝和她的名下,晋位为公主,招秦睿为驸马都尉。 而宗室诸王中,与先帝关系最亲密者莫过于纪王-李慎,且他家的第六女-李霓,年以及笄,又是正妃所出的嫡女,无疑是过继的最佳人选。 武太后今儿本来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让皇帝和宗正寺的几位宗室大佬点个头,走个过场,就直接把这事定下,顺理成章的招秦睿为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膝下只有太平公主一个女儿,且又早早的嫁作人妇,想要把秦睿这位唐军新崛起的战神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这是唯一方法,也是老早就预备好的后手。 是,秦家有不尚公主的家训,可现如今时势不同了,掌权的变了,规矩自然也要跟着变,她笃信胡国公那么识时务的人,知道朕良苦用心,为秦家觅了一个这样的佳妇,一定会“欣然”领旨的。 可竟然是宰相-武承嗣,作为外戚之首却有不同意见,既然是要为先帝和太后过继嫡女,那就要全面的考虑,此女是否与李氏与武氏,皆有渊源,这样才能充分体现二圣的仁德。 纪王之女诚是及笄之年,如花美眷,配哪个功臣子弟都绰绰有余了,可其与太后并没有什么恩遇,也没什么感情,过继为女未免有些太唐突了。 况且,纪王殿下做事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求子孙富贵,只求平安顺祥,家中的闺女也被看做是掌上明珠,挑女婿从来都是找那种老实巴交,差事又没风险的小吏。 秦睿是国家大将,朝廷重臣,自嗣圣元年以来,逢战必上,遇敌则先,喜欢弄险,冲杀在第一线,都梁山,雁门关外百骑截营就是例证,根本就与纪王择婿的规矩不符合。 纪王是宗室元老,先帝最好的兄弟,如果太后要过继其女,许给秦睿,那难免让其心中不快。是,这不是人臣之道,但也可以理解,为人父母者,有谁愿意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呢! “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棰,何况太后为天下母呢!” “太后的一片爱护晚辈之心,臣等也是感同身受,可过继纪王之女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听了武承嗣这样说,武太后莞尔一笑,抖了一下褶皱的袖子后,淡笑道:“哦,那奉先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为朕解忧呢?” 武太后是什么人,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她能看不出来,今儿这局有些不寻常吗?武承嗣是什么货色,她太清楚了。 “回太后,侄臣以为,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内卫府统领-武幽兰,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从那里讲都是能说的通的。” 看到武太后皱眉头,武承嗣赶紧解释了他的理由,他太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了。其一,武幽兰原本是蜀悼王之女-宝安县主,是正牌的宗室之女,太宗的孙女。 其二,其经太后教养多年,收入武氏外戚牒谱,其人恭顺有礼、办差严谨,与太后名为君臣主仆,实则情同母女,与武氏渊源非常。 其三,武幽兰与秦睿都是皇家卫率的武将,一起办差,经历的风雨,所谓知根知底,如果把她许以秦睿为妻,婚后必然琴瑟和鸣。 呵呵.....,“奉先,你最近长进不少嘛,连患难见真情,相知相熟好相处都知道了,儿女之事都研究的这么透彻。要是你能这方面的心思都用在政务上,那朕就可以安心多了,不是吗?” 说完这话,武太后不由的冷哼一声,她心里清楚,什么情同母女、琴瑟和鸣,还不是他们在武幽兰那得不到关照,所以就想把这位内卫府的统领挤走,眼不见、心不烦了。 更为让她不满的事,就武承嗣这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蠢货,还想借机染指内卫,想的美,朕要是把内卫交给你,那才是老眼昏花呢! 可这边刚呲完武承嗣,皇帝-李旦就站出来:“母后,儿臣觉得表兄说的没错,秦睿生性豁达,必然不喜欢李霓那种小女儿的,既然施恩了,那不如找个和的来的。” 说到这,李旦拿燕国公在庆功宴上调笑秦睿说事,堂堂的千骑将军差点被武幽兰给活埋了,这还不好笑吗?可好笑归好笑,但确实能证明二人有些感情基础。 李旦这话就是想告诉武太后,甭管是同袍之义,还是儿女私情,反正武幽兰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冷面无情的内卫府统领了。 前些日子,李旦在宫中见过长大后的李霓,太后找了那么多人调教她,还不是希望她能把秦睿牢牢地抓在手里,但比起武幽兰确实逊色不少。 而且现在又有了丽竞门帮着办差,您老人家还留着她干什么呢?莫不如就舍给秦睿了,她总比李霓那丫头强吧! 李旦的话说完,几个陪榜的宗正寺官员也身附和皇帝和武承嗣,蜀王当年是蒙冤,忧愤而死的,现在既然可以为他的女儿找到一个好的归宿,那为什么不给她呢? 至于纪王家的县主,正如武承嗣所说的,人家打心眼里就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丘八,把闺女送进宫来,无非就是惧怕太后的手段而已。既然不情不愿,那又何必强扭这瓜呢? 况且武幽兰在太后身边多年,也帮着太后办了不少的差事,立了不少的功劳,现在她二十多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想要找到门当户对,又没有定亲事的人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太后是天下母,能体恤天下子民,那为什么不能体恤一下,矜矜业业,忠心耿耿多年的武幽兰呢!是以,宗室的几位主官都请太后,还其本姓,过继为嫡女,册以公主。 李旦、武承嗣、宗室的主官,三种不同的立场,众口一词的推举一个人,这可真有意思啊?心里跟明镜一样的武太后,笑着打量着诸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赐婚! 长安,胡国公府,一听是有神都的圣旨,秦睿急吼吼的穿戴整齐,赶紧跑了出来,心中狂喜道:这下好了,赈灾体制的问题敲定了,以后的百姓可以少遭点罪了。 可见到来使竟然是驸马都尉薛绍,且还带着一群官吏前来,顿时就让秦睿糊涂了。搞什么啊,不就是一道诏令吗?用得着搞这么大的排场吗?这不是开玩笑吗? 哈哈......,“妹婿,妹婿,恭喜,恭喜啊,愚兄可是来讨喜酒喝的,你这孟津县候,可不能小气了!” 薛绍这话让秦睿更糊涂了,且不说自己的光棍一条,他们薛家也没闺女啊,这扯得上妹婿这一词吗? “驸马爷,你这是说笑了,下官怎么能高攀的起皇室呢!” “哎,利见,话不能这么说,从神都到这,我跑了八百里,要是无的放矢,岂不是笑话!接旨吧!” 话毕,薛绍从属员处接过圣旨,高声颂之:维垂拱三年,岁次丙戎,太后制曰:於戏,朱邸传封,爱求嘉姻,琼笄作合,必择华宗。 云麾将军-孟津县候-秦睿,迭远构于曾城,派长澜于委水,叶英图于武帐,堪为国朝将领之雄者。 寿成公主-李淑,胄自轩免,训承图记,柔贤内正,淑问外宣。既联荣於姻戚,且袭吉於龟妩,是命孟津县候-秦睿尚寿成公主。 今遣使光禄大夫-右鹰扬卫将军-薛绍持礼册而宣。尔其虔奉仪则,袛膺典礼,克昌祚允,永固戚桃。 “接旨吧,驸马都尉!”,话毕,薛绍将圣旨合上,笑呵呵的交给了发懵的秦睿了。 虽然是赐婚的事,但听来赐给他的是寿成公主-李淑,秦睿的心里多少有些寂落;也好,也好,这样也省去了很多的麻烦,最起码狄仁杰他们再也不用愁了。 “臣,领旨,叩谢皇恩。” 扶起秦睿后,看到其脸色不是太好,薛绍不由的取笑道:“能娶到公主还不乐意?你小子知足吧!” “恕睿孤陋顾问,敢问薛兄,寿成公主是哪家宗室之女。” 先帝和太后名下的公主拢共就那么几位,而且无一例外都出嫁了,这个寿成公主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过继的了,可到底是谁家的呢,他总不能糊涂着娶吧! “啥,你不知道?开什么玩笑,你与武幽兰搭档办差那么久,又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你不知道她的闺名,这话谁信啊!” 秦睿是真不知道,他又不是什么浪荡子,即便再有私交,也有男女大防在,他怎么会问人家的闺名呢!可为什么会是武幽兰,她不是太后的心腹吗?太后不是要留着制衡反抗者吗? 觉察出不对,秦睿先是让秦晙把诸位属官请到大堂,好生款待。他又亲自把薛绍引到书房去奉茶,随即问道:“薛兄,幽兰,哦不,寿成公主还归本宗,那内卫府现在统领是谁!” 相比于寿成公主还归本宗,秦睿更在乎内卫由谁统领,要知道千骑、内卫、丽竞门现在是三足鼎立之势,就是因为武幽兰并不热衷于凌辱弱小,处处与千骑一起掣肘才让丽竞门有所顾忌的。 一旦内卫府的头头换成了一个墙头草,或者一个彻头彻尾的酷吏,那现在的平衡就一定会被打乱,大唐的官场将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那特么局势就彻底失控了。 “武攸暨啊,太后已经让他领内卫府统领了!”,薛绍略微糊涂的回了一句。 这话一出,秦睿心里不由的哀嚎了一声,就那个左脑全是水,右脑全是面,一晃动脑袋全特么是浆糊的死胖子,能做得了内卫府这么要紧的缺儿? “行了,利见,你管谁做内卫府统领呢,你能娶一位公主才是实在的。” “太后这次可是开了恩典了,硬是把寿成公主过继到自己的名下,你小子娶的可是嫡公主,换成别人想都不敢想!” “这消息已经在神都传开了,同僚们礼金都准备好了,你能收服这女魔头,大伙在心里都佩服着你呢!”,说这句话的时候,薛绍的脸上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没错,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内卫府统领-武幽兰的凶名在外,他们这些人都怕一个不小心被逮进去。现在好了,这个众人心目中的女魔头终于嫁人了,谁还会在意那点礼金呢! 薛绍与大多数人的想法,与秦睿截然相反,心中叹了一口气,急声问道:“薛兄,咱们什么时候启程返回神都。” “那看你,你这的差事什么时候能收尾,咱们就什么时候走!”,薛绍笑着回了一句,这才对嘛,当新郎官就该有新郎官的态度,不急岂不是说对公主不满意。 寿成公主,要是对别人来说,也许敬而远之的人物;可秦睿不同,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患难过,就像燕国公在知道赐婚后说的那样,患难见真情,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就是秦睿这种气吞山河,在沙场上纵横睥睨的猛将,才是降服这样的女魔头。 “好,薛兄稍坐,小弟先下去安排一下,随后再宴请诸位赐婚使。”,话毕,对薛绍拱了拱手,赶紧利索的转身离去。 没错,他们说的对,武幽兰,秦睿太了解啦,那个从来不愿意低男人一头的奇女子,她是不可能心甘情愿的成为谁的附属品。 而且这次是太后下旨赐婚,把内卫府交给了个有缸高、没缸粗的家伙,这不是明摆着放弃武幽兰了吗?是什么让她宁愿自断臂膀也要把武幽兰换掉呢? 是薛怀义的事发了?还是洛阳城出现了不可估量的变数?秦睿不能问薛绍,即便知道他是个好人,也不能问。因为他距离这些权谋太远了,他与现今的太平公主还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秦睿都要用最快的速度返回神都,只有当面问现今的寿成公主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她做的那些事,当初可都是为了秦睿打好雁门关一役。 第一百六十八章 新寿成公主! 神都-洛阳,抬头看了看寿成公主府的新匾,秦睿感慨非常,短短三两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经是物是人非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得不说造反弄人。 下人们看到秦睿来了,纷纷见礼向驸马爷讨喜钱,秦睿也掏出怀里的钱袋,扔给管家,随后才在其的引领下,迈进了公主府的正堂。 武幽兰,不现在应该叫李淑了,一身宫装,发髻上还插着一支飞凤钗,不由的让人眼前一亮,这与秦睿印象中一向男装的她,有着这天壤之别。 看到秦睿风尘仆仆的样子,李淑先是让人接过他的披风,准备水盆净手,捯饬一番,然后又挥退下人们,请秦睿入座、奉茶,这一番繁文缛节,还真有那么几分公主的气派。 “这个,这个,太后的旨意,我接到了。”,接过茶盏的秦睿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 这当然不是他的心里话,秦睿见自己这么不顶事,都特么想抽自己一耳光。 “我知道,就是没想过你回来的这么快!关中的灾情扑灭了?” “恩,基本上结束了,收尾的事儿由苏相接受,他是西京留守,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说完这话,二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茶,或许是太熟悉了,秦睿实在不知道应该从什么说起,亦或者他没法张口问李淑,对,他的确无法张这个嘴。 李淑做内卫府统领的时候,是做过不少坏事,手里也沾了不少人血;可她同样也做过不少好事,只要是有利于大局的事,她都愿意伸手帮忙,秦睿就是因为其有难得的大局观,才与内卫合作无间的。 现在两个人的身份变了,李淑即将成为他的妻子,脱离内卫,脱离尔虞我诈的官场,这对她来说是幸运的,也可以说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秦睿不希望因为所谓的大局观,就迫使她做出违心之事。 “是不是,想问太后为什么宁愿舍掉内卫府统领武幽兰,也要硬生生的捏出一个公主许给你!” “或者说,一个内卫府的统领,绝对的心腹,在没有大错的情况下,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出局了?” “亦或者说,本来的人选-纪王府家的县主,那个被太后培养多时的人,为什么就被换掉了?” 见秦睿盯着她不说话,面色淡然的又吐出了两个字:“定权!” 没错,就是定权,这种权谋上的分化,一种来自上位者的权力洗牌,这不仅体现在他们这一桩婚事上,更是渗透到了前朝的每一个角落。 首先,太后称制是不可阻挡的,她也不准别人反对她,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把权力交出去;可天下归李以久,她要想坐稳这个位置,必须分给皇帝和宗室一定的好处。 千骑、内卫、丽竞门,三个与三法司职能相尽的衙门,近两年处处为太后张目,不管是维护太后的称制,还是对外作战,都有所建树,这让很多人都感到不安。 尤其是秦睿,雁门关一战,威震天下,人人都说他是下一个秦琼,必将成为唐军新一代的领军人物,更扎眼的是他还是太后一手提拔的,心中有鬼的人自然忌惮的很。 连丽竞门这种的衙门都拿秦睿没招,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任发展下去,迟早连武承嗣这样的外戚都没地方站,毕竟太后重可能力的人,谁能为她办事,自然用谁。 是以,有忧患意识的武承嗣,这次与敌对的宗室们站在了一起,三个衙门相比较,只有李淑这个内卫府的统领是可以动的,所以异口同声极力促成这桩婚事,让李淑提前出局。 而对于太后来说,纪王府的县主也好,李淑这个故蜀王之女也罢,都是一样的,谁能帮她把秦睿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她自然就选谁。 与此同时,她允准了此事,不仅可以在建设明堂上得到支持,更是能在皇帝和宗室中得到一些,她从前一直都得不到的东西,所以这个必然。 更何况,李淑要比李霓更容易得到秦睿的信任,更加能把控好其人,甚至可以左右一部分将门的将来的走向,何乐而不为呢? 简单来说,李淑就是太后放在秦睿身边的眼线,太后也明白她对秦睿的心意,只要秦睿效忠的事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无碍于太后的统治,他们可以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 武太后什么都算计到了,可她没有算计到是,李淑身上始终都流淌这太宗的鲜血,身上一直都有股子逆意,一根谁也打不断的硬骨头。她可以去拼杀,也可以得罪满朝朱紫,但她不可能容忍自己成为连枕边人都算计的怪物。 既然她的忠心已经是一文不值了,成为了一介没用联姻的工具,那索性就一反到底,直接站在秦睿妻子的角度上,好好的相夫教子,好好的过活,这不比当一条随时可以被抛弃的狗好吗? “其实,从你甘心为李旦遮掩那道所谓衣带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今儿我可明确告诉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借口,我就是因为私心,所以才瞒下来的。” 李淑这话说完,秦睿叹了一口气,抬手示意她不用往下说了,随即沉声言道:“我信你,这个事以后就不要提了,权当没发生过,你进了秦家的门,就与过往一笔勾销。” “与太后做个名义上的母女,保持现有的关系就好,其他事,我来办!” 话毕,秦睿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他心里清楚,李淑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他,要不是有他挡着,怎么会被丽竞门那些刀笔吏压了一头。 现在事已至此,又听了李淑的自述后,秦睿也只有把这事扛起来,谁让他们之间的“渊源”这么深呢!能做同袍,双方又不互相讨厌,默契的很,现在这种结果也是挺好的。 对于秦睿的回答,李淑很满意,随即把桌子上的两个本章递给秦睿:“内卫既然换将了,那情报网也就没用了,人家会自己重组,这是我手里的份。” “另一份是葛庆等心腹的明白,你带他们打过仗,了解他们,还是把他们收了吧,也算是我这位将军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李淑在内卫解职前,用以护卫和侍女的借口把女兵们带了出来,可毕竟不能带出来太多人,武攸暨那头肥猪现在又在内卫排除异己,弄得将士们人心惶惶。 去地方军府的还好,被灭口的也大有人在,李淑带了他们这么多年,说没感情那是假的,所以就想最后再尽一份心力。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抢人?你说的没错! 新官上任三把火,武攸暨即便是再愚蠢,也知道内卫的人对他面服心不服,所以一上任就带着他的部下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清查。 资历浅的,距离核心圈子远的,一律留用,其他的要么遣至折冲府,要么盘查之后,不论官阶、战功,一律发到蜀地戍边。 秦晙赶到内卫府的时候,人已经都出城了,是以特意快马加鞭在定鼎门外十里,追上了葛庆等被发配的内卫,以及武攸暨手下耀武扬威的新内卫。 “你们是哪里来的兵马,竟敢阻拦内卫办差,活拧了吗?不怕老子也把你们拿了!” 啪,秦晙照着那小校的脸就抽了一鞭子,疼那小校立马就捂脸蹲了下去,他的那些新内卫也抽出腰间的横刀把秦晙等人围了起来。 “本将是-千骑司中郎将-秦晙,奉本部上宪之命接收这批发配的内卫,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千骑司的人了,至于手续事后自会有人与你们交接。” 看了一眼秦晙的腰牌后,鲜血直流的校尉含糊其辞的说:“你们,你们千骑这不是欺负人吗?抢人啊,我家将军可是太后的亲侄子。” 哼,冷哼一声,秦晙面带不屑的回了一句:“那又怎么样!我大兄-孟津县候还是太后的女婿呢!女婿和侄子,那个近,你特么分不清吗?” 话毕,不顾那小校的反驳,秦晙大手一挥,身边的骑士就跳下马为葛庆等人松绑。又告诉那小校:“小子,下次抖机灵的罩子放亮一点,武攸暨也不一定能照住你!” 怼的小校没话说,秦晙走到葛庆面前,将披风给他披上后,随即笑道:“葛庆,兄弟来晚了,你可不要见怪!走吧,驸马爷和公主还在府中等着给诸位弟兄压惊呢!” 听到这话,葛庆也是笑着点点头,他们这些弟兄,都跟着公主风里来、雨里去干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公主殿下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看看,这不就来了吗? 现如今公主要嫁给孟津县候,侯爷又是他们敬重的英雄,到千骑去当兵,与过去没有任何区别! 哈哈......,“葛庆,你小子被关了这几天,还是这么精神,好好,不愧是帝国精锐。”,秦睿笑着捶了捶葛庆的胸口,随后又与一众熟悉的内卫打招呼。 “弟兄们,从此时此刻开始,你们就是千骑司的兵了,品级照旧、俸米照旧,总之一切都照旧,你们可以在千骑一直到服役期满!” 秦睿这话音一落,李淑的旧部们纷纷躬身答道:谢驸马爷,谢公主殿下。 而李淑则站在不远处,嫣然一笑,她心中十分笃定自己的选择是没错的,这个男人的身上确实有种非凡的魅力,男人和女人都抵挡不了。 唐军的战斗力之所以能始终保持,就是因为有严苛军律,自上而下莫不遵守,是个良好的传统,秦睿自然也不会去破坏。 是以,翌日一早,秦睿,这位新鲜出炉的驸马爷,就坐在内卫府的大堂,亲自与新任统领-武攸暨交涉,办理调转手续。 “啊,瞧瞧,这么点事,竟然劳动驸马爷亲自跑一趟,太过了!让下面的小兄弟来就是了,咱们之间没必要如此的见外吧!” “哎呀,不行啊,武兄你现在是起居八座,开衙建府了,不亲自来恭贺一声,小弟实在是怕你挑理!”,秦睿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这话当然是有讲究的,你武攸暨可不是什么厚道之人,嘴上说着是亲戚,什么都好说;可在内卫搞“清洁”的时候,却对李淑的旧部“赶尽杀绝”,这不人前人后各一套吗? 没错,“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主官换了,下面的老人自然不受待见,人你可以不用,也可以不要,可没有必要办的这么绝吧!这让以后这所谓的亲戚还怎么见面? 要不是千骑在上次雁门关战役的时候挑了大梁,太后特意下旨增加一倍的兵力,老子都没地方安置他们。你可不仅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要陷老子和李淑于不义啊! 听出来秦睿的话种有火气,武攸暨嘿嘿一笑,挺着肥嘟嘟的大肚子就走了下来,亲自给秦睿倒了一杯茶,随即言道:“妹婿,妹婿,千万不要动怒,这都是下面的兔崽子办事走了样,根本就不是我的意思!” “你和寿成可不要误会,对你们,哥哥我可没有相害之心,绝对没有!再说,当初姜嗣成的事,你不还帮过愚兄吗?我就是再没良心,也不能这么干啊!” “你放心,哥哥我绝对不能白让你们夫妻受了委屈,我即刻传令下去,清查在这次整饬中破坏团结的异己者,然后送到公主府去,交给寿成全权处理。怎么样,气顺了吧!” 在秦睿的印象中,武攸暨就是个一脑袋浆糊的蠢货,这辈子能有的吃,完全就是仰仗了出身好,秦睿从来都没拿当盘菜看,这种货色即便在武家也是不招待见的。 可今儿秦睿不得不承认,这死胖子还真是扮猪吃老虎,比武三思的心机深多了,看来过去的一切不过是韬光养晦而已,一朝得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秦睿当然知道,这死胖子是在跟他演戏,没有他的示意,下面那些小喽喽哪个敢得罪公主。即便是他真的交人出来,也不过替罪羔羊而已,像他们这么的人什么时候在乎过人命。 “哦,这还真像寿成所说,是个大大的误会,看来这都是小弟孟浪的缘故了!” “武兄,小弟呢,在战场落下病了,这一着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说话,动手也总是不受脑袋的控制,你可得多担待啊!” 嘿嘿......,“咱们是什么关系,既是兄弟,又是亲戚,哥哥我怎么能怪你呢!话又说回来,寿成真是懂的情理、事故,你能娶到这样的贤内助,可真是福气啊!” 说到这,武攸暨还吧嗒一嘴,坐在秦睿的身边,一脸感慨的说:“哥哥我真是羡慕你啊,能娶到公主,而且还是嫡公主的名分,这以后的仕途可就是一片光明了。” 武攸暨这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本人就非常想作驸马,也是太平公主当年忠实的追求者之一,可事以愿违先帝将太平许给了薛绍,他的一片痴心全都付诸东流了。 “哎,武兄,苦心人,天不负,等你哪天把太后哄高兴了,她老人家再收一个女儿,你也是能当驸马都尉的,不是吗?” 第一百七十章 山雨欲来! 在名义上,李淑是太后的女儿,这没错,她和秦睿的大婚也有春官和宗正寺牵头,会同殿中省一起办理;简单来说就是成婚不用花一分钱,而且还能得到一份价值不菲的嫁妆。 可隔着层肚皮,毕竟隔着心,李淑也仅仅是依照礼节,聆听了太后的垂训,其他的细务则统统去请教秦睿的母亲-尉迟夫人。而且一点公主架子的架子都没有,完全站在媳妇的角度。 对于李淑如此懂事,尉迟夫人非常的满意,原来秦家不尚主,除了政治上的考虑外,就是因为公主们都太娇气了,秦家又都是些粗汉,婚后的日子肯定过不到一起去,就像房遗爱和高阳公主一样。 李淑在当内卫府统领的时候,经常抛头露面且凶名赫赫,可自从身份转变之后,性格大变,尉迟夫人有时候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的独子喜欢,做母亲的自然希望他们这对新人和睦顺心了。 且这个公主,无论从个人经历、脾气秉性,都与那些公主大大的不同,处处尊重婆家,对他们老夫妻也甚是尊重。更为主要的是与儿子一起同生共死过,所以尉迟夫人特别看好这桩婚事,对于李淑的事也是格外的上心。 李淑的父母早亡,直系亲属中只有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蜀郡王-李璠三人,虽然他们这个做兄长的不怎么合格,但血缘的关系也是断不了的,征求了她的意见后,秦睿特意给三人发了请柬,并依照规矩向宗正寺报备。 今儿尉迟夫人和李淑带着一群家丁、侍女去采买,颇有几分带着军队去扫荡的意思,其实她们完全没有必要亲力亲为,可既然喜欢,秦玉道和秦睿这对父子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老师,那个漂亮姐姐怎么变了我姑姑了?好奇怪!”,李重润萌萌的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谁教你叫姐姐的,她本来就是你姑姑,或者说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嫡亲的姑姑了!”,拍了拍李重润的小脑袋,秦睿认真的回道。 “阿奶教的啊,前几次她来家中找你,我都是这般唤她的。”,李重润想不明白,姐姐怎么变成姑姑了,为什么不与新认识的太平姑姑不一样。 “你这小鬼头,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姑姑就是姑姑,下次不要叫错了就好了!”,话毕,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就让他出去玩乐。 看着李重润像个小马驹一样欢快的跑了出去,秦玉道感慨非常:“在李氏历代的嫡长子中,只有他活得最惬意,最自由,要是他能一直无忧无虑的过下去,老夫下去对太宗和先帝,也可以交代了。” “父亲,您还有大把的春秋要享呢,将来还要抱孙儿,日子还长着呢!而小重润,现在生活不过是个过渡而已,他的将来任重而道远,成就也远远不是我们可以估量的。” 秦睿这话说的没错,有人说父母是孩子人生中第一个老师,李显心知肚明,他和韦氏都帮不了儿子,尤其是韦氏,根本就教育不了孩子,而秦睿恰恰是他唯一能信得过的人。 因为太后把李重润交给了秦睿,去年太后生辰的时候,他还自己的鲜血为墨,写了一份《孝经》呈了上来,就是为了感谢自己的母亲能对于李重润手下留情,给他一个好的出路。 “好,为父还要好好享受你的清福呢!对了,昨儿岑长倩来,不仅仅是恭贺那么简单吧!” “是的,儿子与寿成大婚后,千骑就要移驻西京了,因为要担任一部分太极宫和大明宫的防务,所以岑尚书在道贺之余,还顺嘴说了几句!” 经过雁门关一役,千骑的表现优异,野战能力有目共睹,所以太后的意思是在洛阳整训一次,到西京再行整编,扩充为飞骑卫,正是成为北衙的军卫之一。 部队扩充了,按照常理说,秦睿也应该顺势升至正三品,晋升为飞骑卫大将军;可他升的已经很快了,再升的话,军中和朝野难免有闲言碎语,所以只能空着,以飞骑将军之职,校飞骑卫事。 可秦睿却不在乎,只要作主官就行了,他是个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人,伺候人的活儿干不了。至于为什么移防,官面上的借口是为了巩固西京的防务,加大关中地区的戍卫兵力。 同时也表达了太后对于西京一众李氏老臣的不放心,有秦睿这么个识大体,懂人情的人在,那些人就是有什么想法,也会适可而止的。 可这也掩盖不了她真是的目的,千骑在神都太碍眼了,严重影响到了“司法公正”,但又舍不得这支拥有战斗力强悍的军队,所以换防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这也就是李淑所说定权的一部分,与他们大婚的道理是一样的。 “风雨欲来啊,也好,趁着这次的换防,咱们家也搬回长安去,你祖父还躺在那里,守在那,为父的心里能踏实不少!” “另外,你也要留个后手了,很多事,是我们无法想象到的,可后果又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 父亲的话当然是有所指,秦睿也了然的点点头,就算父亲不说,没有换防的事,秦睿也会有所准备,以应对将来不测之危。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李旦,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皇帝,实在是令人头疼,最近在神都搞了不少的花样,要是一不小心,可是要促成大乱的。 是,他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了,可秦睿与他玩不起,或者说李氏的老臣们与他玩不起,秦睿很有必要给程务挺等人适当的提个醒儿。 “父亲,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这两天就会安排下去的。”,话间,见老爷子的茶杯空了,秦睿还殷勤的帮着续上。 “好,你呢,如今也是紫袍大员了,为父能帮你参赞的事也不多了。但你给老夫记住一句话,万不得已,不要去捅那层窗户纸,这个后果,你承受不起,明白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邙山密营 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尤其是当官的,就是因为这身皮,人有时候就不是人了,办的事有时候也不是人事,说的文雅一点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官场呆的久了,秦睿越发的觉得入仕者其实都有些精神问题,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回家之后还要装出一副轻松的一面抚慰妻儿老小,时间长了,谁特么不着这个魇。 许敬宗这个人就是这种官吏中的典范,在他身后,对于他的讨伐之声就从来都没停过,官吏们总是津津乐道的以许相的作为为士人之耻,殊不知他们其实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许相生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也许多数都是错的,但在秦睿看来,他其中有一句,说的一点都没掺水:汉将骁健者,唯苏定方与庞孝泰而,曹继叔、刘伯英皆出其下。 也正是这句话,让秦睿对庞岭格外高看,同时也正是因为这句话,秦睿从千骑的浩瀚的档案中找到了曹继叔之子-曹肇,刘伯英之子-刘戡,两名千骑曾经的异类。 他们俩都是将门子弟,遴选入千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稍加历练后调入左卫军任职,也经历了一些战事,且都提拔到了中郎将的职位。 就在先帝准备再次把他们调入千骑担任要职的时,这两个家伙竟然因为口角就干掉了自己的顶头上次。要不是看在他们父一辈,子一辈都为国家立下过卓越的战功,俩人早就军法从事了。 虽然后来证明,是他们的上司克扣军饷在先,但也没有人敢用这样的部下,是以他们被先帝降为普通伙夫在千骑中使用,而这伙夫一当就是十五年。 别看俩个家伙都已经年过四旬了,但脾气依然不小,秦睿找到他们,并相告要重新启用他们时,这俩家伙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同时还表达了不愿意被小辈驱使的意愿。 对于两个老家伙的嗤之以鼻,秦睿并不恼火,本事大的人都骄傲,这是通病,唯一的解决方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到他们服为止。结果显而易见了,他们俩完败,所以被派到了邙山之中,负责密营事务。 哈哈......,“侯爷,末将可是听说了,您马上就要成为太后的乘龙快婿了,这可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末将先恭喜您了。” “老刘这话说的没错,咱们这些臭丘八里,终于飞出个今金凤凰了,这不值得庆贺吗?”,曹肇给秦睿满上一杯酒后,笑眯眯的附和一句。 二人的小九九,秦睿那里不明白,抿了一口酒后笑道:“知道你们在邙山待烦了,正日子早一点到,府中专门辟出了一个院子,专门用来款待你们。” “好了,言归正传,密一营的小子们训练的怎么样了?” 听到秦睿问道密一营的人,曹、刘二人赶紧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郑重其事的向秦睿汇报了详细的训练进度。千骑的训练制度,是太宗皇帝当秦王的时候定下,又经过了这几十年不断的改进,以然完全成熟。 可再完善的计划,再充足的供给,也是需要时间的,仅仅一年的时间,无乱如何都不能将所有的技艺融会贯通,更别说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在进营之前还都是些弱不禁风的书生。 “侯爷,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哪怕再有三个月也好,末将一定在这三个月里,加强训练,让他们多几分保命的本事。” “是啊,侯爷,他们都是难得人才,心智,耐力,接受程度,都是末将从来没遇到过的,时间再多一点,他们将更加完美!” 曹肇和刘戡心里都清楚,密一营是秦睿在密营下达的最高级别的指令,所有士卒的档案都由二人直接掌控,连千骑大本营都没有权力过问。 现在秦睿突然问了起来,那一定是要带他们走,所以二人希望能多给一点时间去操练那些棒小伙子,让他们在未知的陷阱中多几分胜算。 两位密营首领的意思,秦睿当然知道,这两个家伙都是“大国工匠”,对于自己的作品都是有严格的要求的,非得精雕细琢才行。 秦睿也想给他们时间,可时势不一样了,他也没得办法:“二位,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完全把握的仗,既然选择了做着一行,咱们和他们都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不是吗?” 听了秦睿这话,曹、刘二人无奈的点点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秦睿所言确实事实。是以,二人亲自引秦睿到密一营的营地,并将所有是士卒都集合了起来,供主将训示。 看着整整齐齐排列的两百人,看着与自己一样年轻的脸庞,秦睿的心里感慨非常,与其说他们都是“志愿”加入这项行动,不如说是秦睿替他们做出了选择,让他们去面对无尽的黑暗。 “只要你们还想活着回来,再站在这里,那就记住我的话,胜而不骄,败而不馁,受气不叫,埋头苦干。” “从现在开始,忘记你们姓名、亲人、出身以及经历,摒弃一切情感,用全新的身份去生活,去适应大唐现如今的一切。” “我不能保证你们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唯一能保证的是,你们关心的人会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你们的事迹早晚会被人们熟知。” 这些人都是秦睿精挑细选,仔细评估后才选入密营的,不用曹、刘二人提醒,秦睿也知道他们都是极为难得的人才,可这样的任务不用他们又怎么办呢! 想要在各种复杂的环境活下来,就必须摒弃一切情感,或者说为自己套上一个完美的外套,否则等着他们就只能是死,这在他们入营的第一天就应该知道了。 看着他们有序的领着任务袋,然后一个个从向营外走去,秦睿不由的长叹一声:“大唐,太需要他们了,所以即便知道这个决定是自私的,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侯爷,没人会怪您的!”,话间,曹肇还将手里的披风,披在了自家主将的身上。他心里清楚,这个年轻县候,此刻的心里一定非常矛盾,毕竟是他亲自替这些人选择了生和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胡国公府的喜宴! 花妆红,新娇乘鸾轿,紫箫声起;花瓣洒,嫁与心中郎,鸾凤齐鸣。武太后作为寿成公主的嫡母,代表李唐皇室,对于二人再三叮嘱,夫妻相协,珠玉双辉。 迎亲的队伍随后簇拥着公主车架,一路吉音,车架两侧的宫女们则提着花篮,不停地向来街道两侧的百姓抛洒着喜钱,目的就是在百姓们口中得的好彩头。 “喜看联驻宜家室,伫待归程做栋材,愿了向平昌史乘,阿翁应备合欢杯。” “三生石上注良缘,恩爱夫妻彩线牵,春色无边花富贵,郎情妾意俩缠绵。” “景星焕彩耀闺房,吉日佳辰合卺觞,宝眷情欢鱼得水,月圆花好配天长。” “燕尔新婚正妙年,亲朋争说好姻缘,珠联璧合情如蜜,海警山盟石比坚。”,在主婚人狄仁杰喜词的祝福下,秦睿与寿成公主,向秦玉道夫妇行礼奉茶。 证婚人-黑齿常之、程务挺,以及秦玉道、秦善道这两位亲叔父,也从新人手中接过了喜茶,纷纷送上祝词,祝愿这对新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一直到夫妻对拜之后,狄仁杰口称礼成,这一系列繁琐,又麻烦的礼仪才完成。 没错,按照宗室许嫁公主的典制,公主下嫁是不需要对臣工身份的公婆下拜的,可寿成公主坚持以家礼待之,以示她嫁入秦家之诚,对此秦玉道夫妇甚是满意。 与此同时也向来观礼的臣工表明,秦家尚的公主没错,可娶的也是佳妇,她寿成与过去叱咤官场的武幽兰从此一刀两断,从今天开始她就仅仅是大唐的寿成公主。 礼成之后,自然是开宴会的,秦家亲朋故旧无数,秦睿又是太后乘龙快婿,来观礼赴宴的朝廷命官实在不少,仅凭秦景倩、秦佾、秦晙三兄弟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不得不让程齐之,翟锋等千骑的将领也随之加入到招待的序列中。 而老一辈的秦玉道、秦怀道、秦善道三人,则重点照顾苏良嗣、岑长倩、魏元忠、武承嗣、武三思等朝廷大员,这些人能来,可是秦家的脸面,甭管平时的政见如何,都得招待好了,否则就是秦家失礼。 而新郎官-秦睿也是不能偷懒的,也一手提杯,一手持壶,在宴席中穿梭,与相熟或者不相熟的人,干上两杯,在接受祝福的同时,也要感谢诸位不辞辛苦,为他与寿成公主的婚事奔波一场。 “利见贤侄,你可真是有福气,咱们这些老勋贵子弟中,就数你出息了,来来来,与我们这些老叔们干上两杯。” 说话的这位程处弼,官至右金吾将军、汴州刺史,广平郡开国公,是程知节最小的嫡子,而其身后则是绵州刺史-程处寸,相州城安县令-程处立。 秦、程两家自前隋年间就是通家之好,虽然到了如今,往来不如从前多了,但毕竟有父一辈、子一辈的感情在那摆着,所以这次自然也是全家出动。 “三位叔父不远千里来神都赴宴,小侄甚为感激,来,小侄代秦家,谢过三位叔父的深情厚义。”,话毕,与程家三兄弟连饮三杯,宾主尽欢。 程家这敬完了,就轮到了秦睿的母族-尉迟家,尉迟循毓、尉迟循寂、尉迟循俨,秦睿的三位舅父,以及姨父-安州刺史杜鹏举。 尉迟家到了他们三兄弟手中,算是败落了,连个爵位都没守住,三人也是在州官做着小吏,为此没少受长姐,也就是秦睿母亲的苛责。 不过,秦睿却觉得挺好的,最起码平安、顺详,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那叫一个逍遥自在。母亲完全没有必要逼着三位弟弟上进,去恢复所谓尉迟家的光辉。 看着三位舅父的笑容有些牵强,秦睿心中明悟,这肯定在后院被母亲数落了一顿,当了一辈子官儿,最后还不如二十出头的外甥。 “娘亲舅大,睿并不是有意怠慢三位舅父,只是今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外甥自罚一壶,请三位舅父海涵!”,话毕,从身后的狄光嗣手中接过一壶酒,秦睿一饮而尽。 “哎,利见,咱们是至亲,我们怎么怪你呢!要怪就怪我们三兄弟不争气,被大姐数落也是应该的。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三兄弟与你姨父都真心祝福你和公主。” 尉迟循毓话音一落,杜鹏举就拍了拍秦睿的肩膀,把话接了过去:“利见,好样的,这么难降服的主儿都能娶回家,姨父得为你竖个大拇指!” 没错,杜鹏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相容了,三位舅兄都是小吏,当然不知道内卫府统领是个怎么样的存在,但他这个安州刺史心里有数了。 神都随便出一个内卫的校尉,就能把他们这些州官吓尿了裤子,堂堂的内卫府统领是什么人物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大姐那么厉害的当家主妇,也就是寿成公主这样的人才能入眼。 当然,秦睿能降服她,让其按照勋贵家礼进门,这只能说这个小外甥比传闻更加厉害,否则今日就不会来这么多宰相重臣,他们四个当年成婚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排场。 “姨父,你这是拿外甥打趣,这都是公主通情达理。您和几位舅父一定多留几日,咱们一家人多少年都没聚得这么齐了。”,秦睿笑着回了一句。 可还没等秦睿与几位母族长辈说完话,秦晙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面色不善的在他的耳边喃喃了几句。 惊的秦睿脸色为之一变,没有瞬间拧成了疙瘩。连忙向几位长辈致歉,他需要先去处理一些事,稍后再来陪酒。 “你确定,不是开玩笑?”,秦睿面若寒霜的问了一句。 “大兄,小弟就长了八个脑袋,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更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啊!” 秦晙心里也叫屈,谁能想到他会自己跑来呢?且今儿还来了这么多宾客,人挤人的,谁能个个都检查的那么仔细,他要混进来,简直容易死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朕让你杀了他! 如果现今的天子是李显,他以帝王之尊屈尊降贵,微服造访,秦睿一点都意外,毕竟他们哥俩的交情在那摆着呢!能收到他送来一对玉如意,秦睿已经知足了。 可李旦就不一样了,他与自己是一点恩遇都没有,而且上次在金殿前,就已经算是撕破脸皮了,他能以私人的身份造访,秦睿还着实是感到意外。 现如今的李旦,出宫可不比从前了,必须得请示太后,得到允准后方能出宫,今儿肯定是磨了很长时间,打着参加妹妹大婚的由头出来的。 皇帝来了,秦玉道三兄弟、太平公主夫妇、武承嗣、武三思,以及宗室的几位代表,包括他的三位舅兄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都要抽身到来伺候。 一场本来再正常不过的婚宴,转眼间也变成了一场小型的朝会,而皇帝李旦也是告诉秦家三兄弟,他就是以苏相学生的身份混进来,所以就只是一个学生,与其他的客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身份是对等的,那就用不着叫新郎倌了,他喝几杯喜酒,沾沾喜气就走,然后又大方的赏赐了一批膳金局打造的金银首饰和玉制品,送给今天的这对新人。 没毛病,皇帝的这番作为,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几位在中堂伺候的元老、重臣,还特意说了一堆好话,毕竟这是体恤臣工的举动,即便有点白龙鱼服的意思,也值得赞扬。 可好事和坏事就像一堆孪生兄弟,是永远都分不开的,李旦这酒刚端起来,见到有分量的人都消失的薛怀义就寻摸了过来,因为他是武承嗣带进府的人,秦家的下人也就没有拦他。 这混账虽然不招人待见,可着实是没少喝,所以抱着酒坛子进来的他,喝的已经散脚了,对着中堂内的一众人等就是傻笑,喝美的他神经已经麻木了,他已经分辨不了众人看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即便是武承嗣和武三思劝他行个礼就出去,省的尴尬,也丝毫听不去,反而推开兄弟二人,非得要与李旦干上两杯。 自古以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即便是手握重权的宰辅枢要,也不敢与皇帝老子拼酒,更别说逼迫了,薛怀义的这种作法,立刻把苏良嗣等人激怒了。 为了不使场面太难看,秦玉道本来是要上前把人拉走的,不能让这么货色搅了皇帝的酒兴和儿子的大婚;可还没等他行动,也没等到苏良嗣等人口诛笔伐。 薛怀义就口出惊人之语,这让包括李旦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呆呆看着薛怀义,仿佛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这个淫僧竟然让喝斥他出去的驸马都尉-薛绍称呼他为岳父。 这特么就有点扯了,太后为了抬举薛怀义的身份,特意让他入了薛氏的宗谱,认薛绍为叔;现在这喝的醉醺醺的和尚,竟然把辈分弄反了过来,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更加让人接受不了的是,薛绍的岳父是谁,那是先帝好不好,他薛怀义是太后的男宠不假,可再得宠也只不过是伺候人的奴才,他怎么敢自比先帝,这不是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吗? 大伙惧怕太后,是因为先帝的遗旨和太后的权威,可你薛怀义是什么东西,要是让你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把话说了,那特么以后还怎么又脸出来混。 薛怀义还真的感谢今儿情况不同,诸人都是来喝秦睿和寿成的喜酒的,要是搅合了秦家的大日子,那就太不吉利,所以苏良嗣仅仅喝斥薛怀义,让马上向薛绍磕头赔罪。 而见情势有些不妙的狄仁杰,则是给秦晙打了个手势,让他赶紧去通知秦睿,别等事情不可控了,到时候没面子的是秦家。 秦睿进来的时候,武三思和武攸暨正在给头砸破的武承嗣包扎,看地上的陶片就知道和捧腹大笑的薛怀义就知道,这个瓢儿就是这瘪犊子淫僧干的。 “武承嗣,你们三小子,给僧爷听好了,僧爷就是你们的姑父,这一下就是让你知道什么叫尊老!”,说完这话,薛怀义还大了两个酒嗝。 看到李旦的脸阴沉的都能拧出水来,薛怀义又笑着说了一句:“八郎,你的笑一个嘛!今儿是什么日子,是你妹妹出嫁的日子,你得高兴,知道吗?” “怎么,长辈叫你笑,你都不笑,你是诚心要做忤逆子吗?告诉你,你和太平、寿成,要是论辈分,你们还得叫我一声爹呢?知道不!” 见众人都喘着粗气,薛怀义笑的就更欢了,连忙给众人解释一下这声“爹”的来源,说了说他和武太后在塌上不得不说的故事。 什么情哥哥,甜妹妹,形容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就算秦玉道等人都是久历风雨的人,也不得不脸红,更不要掩面向后院逃的太平公主了。 见过胆子大的,可没见薛怀义胆子这么大的,连他和太后床塌之上的事都敢往外说,这特么可是禁忌啊,不仅对他自己,对其他也是一样的。 只见李旦脖子上青筋暴起,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作势就要下旨;但苏良嗣却抢先一步站了出来,直接打断了皇帝。 “陛下,薛怀义大逆不道,玷污皇室清誉在先,目无君上在后,老臣请打入死牢,则日以极刑处置!” 苏良嗣这话说完,心领神会的魏元忠和狄仁杰立马出言附和。薛怀义与太后的事,那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大家不说出来,那就是顾忌先帝的脸面。所以即便平时薛怀义再怎么过分,大伙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家伙还是狂妄的没边了,仗着灌点黄汤,嘴上就没有把门的,连“禁中语”都敢拿出来说,单就凭薛怀义敢泄露“禁中语”,他今儿就该死。 可今儿是秦家办喜事的日子,不管是看秦玉道矜矜业业几十年,还是看秦睿血战的功劳上,都不应该在秦家这大喜的日子见血,这太不吉祥了。 而且今日来的还有那么朝中的官员,让他们出去一传的话,先帝和皇室的脸面也就没了;所以,当苏良嗣提出打入死牢,择日处死的时候,狄仁杰和魏元忠立马就跑出来附议。 “秦睿,把这个口无遮拦的淫僧,给朕杀了!”,李旦连看都没看苏良嗣等人一眼,直接对秦睿下了圣旨。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李旦的叵测用心!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是人臣之道,换一个场合,即便他再看不上李旦也会依照旨意,立刻把薛怀义这淫贼大卸八块,这没什么好说的。 可今儿不一样,今儿是他大婚的日子,手上沾了血,一会儿还怎么进洞房;而且一旦见了血,抬出去一具尸首,来赴宴的同僚该怎么想。 还有太后那怎么解释,即便薛怀义说的话有取死之道,他与太后那些香艳的故事,又有谁敢去上奏,秦睿敢打赌,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 那么问题来了,堂堂的御前大法师来恭贺秦睿与寿成公主大婚,宴席间言语冲撞了皇帝,秦睿奉命将其斩杀,这条理由能说的过去吗? 如此一来,太后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和儿子,一定会拿我问罪,罢官夺爵,削去兵权,老子们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全都在此付诸东流。 看到现在这一幕,秦睿算是明白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皇帝完全就是在捧杀薛怀义,把他捧得高高的,无限放大他的狂妄和野心,最后再来个一击必杀。 没听说过那话吗?天令其亡,必令其狂,李旦的年纪不大,心机和城府到是挺深的。他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仿佛在告诉秦睿,你和薛怀义,都在朕的股掌之间。 一想到这里,秦睿的不由的在心里感叹,自己太小看天家的教育了,李旦确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绝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当初的冲动,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可这么命令,他不得不从,要是让薛怀义活着从这里走出去,那秦家就是不忠不孝,无君无父之辈,三代苦心经营的忠良之名荡然无存,再也就没脸在朝堂站班了。 行,今儿老子认栽了,但你李旦也别太嚣张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在秦睿准备动手时候,看出来情况不对的秦晙立刻去角落的架子上,拿了一把横刀,打算替兄长解决难题。 可还没等他亮刃,秦玉道就拦住了,首先皇帝的旨意是下给秦睿的,其次君前亮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这孩子太冒失了,还没有看出来皇帝的用心,他今儿就是冲着秦家来的。 也就在这时,秦睿单手掐住了薛怀义的脖子,不顾他的挣扎一点点的加力,一点点的把人提了起来,而眼睛却盯着皇帝的方向,丝毫不曾改变。 看到李旦抬手示意,秦睿立刻扭断了薛怀义的脖子,然后向丢布袋一样把人扔到角落中,随即拱手回道:“禀陛下,逆贼薛怀义已经伏法,臣向陛下缴旨。” 哈哈......,“好,好的很,利见不愧是忠臣良将,执行朕的命令,绝不打折扣,朕心甚慰,甚慰朕心啊!” 说到这,李旦走到秦睿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妹婿啊,妹婿,你是忠臣,也是朕的至亲,朕是不会害你的,你看。” 话间,李旦还指了指他身后的文士,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记录皇帝起居注的官员;李旦的意思是,薛怀义的话已经全然记录在其中了。 回头太后问起薛怀义的死,他那些该天杀的话,自然也不用难为别人去说,拿上去让她老人家自己去看好了。 反正秦睿是她的女婿,为了先帝和太后的清誉,不惜在大婚当日诛杀逆贼,这完全是有功之举,他作为舅兄,会在关键的时候说话的。 “那臣就先行谢过陛下了。”,心中冷笑一声,秦睿拱手回了一句。而李旦,则像没事人一样,在众臣的簇拥下,离开了中堂。 递给秦睿一杯茶,让他顺顺气,狄仁杰看着皇帝背影,沉声说了一句:“陛下的这场戏唱的不错,环环相扣,把你逼到了死路!” “狄公,你说的没错,陛下就是故意的,如此为君,用如此手段,唉!”,下面的话,秦睿没法往下说,今儿实在不是说这个时候。 “行了,利见,别说了,赶紧去洗漱一番,把这血腥气除了,不要耽误了良辰,否则公主会埋怨你一辈子的。”,狄仁杰当然知道秦睿想说什么。 没了谈下去的兴致,秦睿又指了指角落里的尸体,吩咐秦晙去找两个下人,从后院走,把尸体处理的干净一点,不要惊了宾客。然后,扭身向新房的方向走去。 喝了合卺酒后,秦睿便抬手挥退了女侍们,然后拉着李淑到桌子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他知道有复杂的大婚规矩在前,李淑今天吃的东西屈指可数。 与秦睿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李淑当然能看出来,秦睿的兴致不高,而且还是在这么大喜的日子,这太奇怪了?难道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开口想问。 瞒是瞒不住的,纸毕竟包不住火,李淑带过内卫,她要想知道什么,总会搞清楚的,与其让她多想,那还不如如实相报,省的夫妻之间因为这个生出嫌隙来! 听完了事情的全过程后,李淑放下筷子,眯着眼睛说道:“夫君,李旦这个傀儡很有意思啊!既为先帝出了一口气,又把你牵连了进去,更有意思的为他的人清扫了障碍!” “以前还真是小看他,总认为他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今儿这一箭三雕,确实干的漂亮!”,话间,李淑拍了拍秦睿的手,安慰道:“你不用往心里去,我也是武将和刑官出身,没那么多忌讳!” 李淑的大度让秦睿非常感动,毕竟这种事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接受的了,洞房之前,丈夫在喜宴上杀人的。从这一点上,秦睿就可以肯定,她这个秦家大妇,肯定错不了。 “夫人,你刚才说的为自己人清扫障碍是什么事?薛怀义挡了谁的路了?”,秦睿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太医署,有个叫沈南缪的御医,最近时常入禁中请脉,而是时间不是一般的长,因此薛怀义还跟他起过几次冲突。” 这女人有争风吃错的,男人难道就没有吗?李淑的探子回禀说薛怀义因为被冷落,所以时常的在暗地里发牢骚。 而这个沈南缪的御医,据说正是李旦的人,不过没有真凭实据。因为大婚的原因,李淑被解除了职务,要忙着保下那些扎眼的部下,也就让人停了下来,所以目前来说都是猜测。 不过,有了今儿这一出,也就不用查了,看看他们之间日后怎么相处就知道了。而对于秦家来说,有了起居注和皇帝保证,应该没什么问题。 反正大婚之后,千骑就要调防西京了,眼不见、心不烦,让皇帝和太后他们娘俩好好折腾去吧,咱们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犯不着为此生气。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送命题! 秦睿与寿成公主大婚已经三天了,回拜妻族长辈是个传统,不管他有多不愿意,他和寿成都得进宫回拜太后,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现实。 但不得不承认,李旦的这次善后工作做的不错,太后对于薛怀义的死,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或者说并没有在这三天表现出来,这结果怕是要在这今日的觐见揭晓。 对于秦睿二人的“回门”,武太后显得非常高兴,硬是拉着寿成说了好半天体己话,那副亲昵的样子,好像她们俩真的是母女一样,而秦睿只能一边看着,尴尬的充当看客。 稍时,寿成公主被上官婉儿引去看精心准备的礼物,而武太后也恢复了威严,背着手在秦睿面来回的踱步,随着脚步声的滴滴答答的声音,秦睿的心跳的速度也在急速上升。 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所谓天威难测,君心不可估量,君主们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不会轻易让臣下窥测自己的心思,这也正是秦睿现在紧张的原因。 能不怕吗?所有人臣莫不如此,大家都不知道君主们心血来潮时,会问出什么问题,或者说他们对臣子的功过到底抱着什么态度。万一回答不好轻则断送前程,重则丢掉性命。 只有那些混迹于官场的老吏才能从容应对,化险为夷,秦睿不知道凭借自己的阅历,能不能把干掉太后“心头好”的这一关完美的遮掩过去,所以心里自然有些忐忑不安。 看到秦睿有些紧张,武太后的心中不由的一笑,她这个女婿可不简单,南征扬州、北拒雁门,两场大的战役,都打的酣畅淋漓,精彩异常,以至于让岑长倩那样眼高过顶的家伙都跑过来挖墙脚。 年纪轻轻就是云麾将军,现如今又迎娶了“嫡公主”,朝中谁都能看出来,朕在重点培养他,将来肯定还会继续重用他,可以说秦睿现在朝中年轻一代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一般的臣子,在这种时候都会趁热打铁,趁着恩宠,多多与上亲近亲近,好得到更多的恩遇。但秦睿恰恰相反,朕给的恩遇越多,他反而刻意与朕保持距离,这次更是干掉了薛怀义。 人都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得到最起码的回报,武太后也不外如是,她觉得自己对秦睿非常赏识,十分用心的栽培他,他也应该跟自己越发的亲近才是,可结果却总给人一种不远不近的感觉,这是站在感情这一方面考虑的。 另一方面,站在君权的角度来看,秦睿给武太后带来了不安,君主对臣下的拉拢手段无非就是恩宠,结果发现这个手段在秦睿身上不太管用,这就给了她一种没法完全掌控秦睿的感觉。 换句话说,如果不能完全驾驭他,又怎么能放开手脚去重用他呢?这是一个大问题,也是必须解决的;有些不放心的武太后觉得有必要“刺刀见红”的跟秦睿谈一谈了。 “利见,朕心里有句话一直想问你,朕这么厚待你们秦家,我们如今又是亲戚,裙带相连,唇齿相依,而唯独你秦睿对朕是若即若离,保持距离。” “你告诉朕,是什么让你这么怕?啊!”,武太后盯着秦睿,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 “是朕残酷少恩?刚愎自用,喜怒无常,还是疑心深重啊?你回答朕,是什么让你这么小心翼翼的防范朕!” 看到秦睿一脸难色,武太后掸了掸袖子沉声言道:“但说无妨,朕今天就是要听听你的心里话,但你不要把问题扯到薛怀义的身上,他不是根本的原因。” 武太后这个问题试探的以为相当的明显,薛怀义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男宠,与那些后宫嫔妃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不是他秦睿可以与她保持距离的正当理由。 而且这个问题还布满了陷阱,她的重点并不是罗列那些残酷少恩等性格上的缺点,而是他为什么怕,为什么要防范。秦睿心里明白,如果按照太后这个思路回答,那肯定万劫不复,越说越错。 因为这个思路的中心是“朕”,是她这个太后,谈论太后本来就是个陷阱,尤其还掺杂了私人作风等因此,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还真是让秦睿在心里好一阵为难。 “太后,臣自入禁军之始,无时不感受太后的信任呵护,如今尺寸之功,即封侯拜将,尚以公主,臣及整个秦家无不感恩戴德。微臣每日诚惶诚恐,思念着报答,不敢不惜福。” “臣出身旧勋贵之家,德薄才弱,人人都以为臣是靠着在祖辈的荫功有了今天。虽然这不过是市井传言,但臣心里明白,臣的一切,都是太后给的。” 说到这,秦睿停顿了一下,看到太后神情没有异样,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是以,臣在宫廷,在朝廷,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能有须臾造此,才能不使太后为难!” “臣是想勤勤恳恳,不懈努力,成才成器来报答皇恩,也只有这样才能服众。末将今日承蒙太后的提携,提领千骑,要是没有真才实学,仅凭太后的恩宠,又怎么能服众!” “不能服众,又怎么能驱使将士,效力杀敌,为国建功呢!臣深知太后是一代圣主,秦睿不才,躬逢盛世,只有勤恳效命,朝夕不泄,才能恪尽职守。 如果因此引起太后的误会,臣罪同丘山,臣罪当诛。” 秦睿的这个回答,层次分明,可谓面面俱到,把本来就迟疑不定的武太后给说愣了;秦睿先是感谢太后对他的恩德,让太后知道他是有感恩之心的,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从哪里来的,太后对他的好,其一直都铭记心头,不敢忘怀。 随后的意思表示,他刻意保持距离,其实也是出于为太后考虑的目的,臣这样的小心翼翼也就是为了不让您为难。 紧接着,又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我想成才成器报答皇恩,所以平时把时间都用在办差上,从而没有逢迎的时间。 最后又狠狠地拍了一记马屁,把太后对他的疑虑归结为“误会”,这样一套说辞说下来,武太后已经飘在云端了,哪还会对秦睿有一丝一毫的不信任。 “好了,你的这些世俗念头,朕可以理解。但你也不必顾虑,你是朕的女婿,女婿也就是半子,别人怎么看并不重要,只要心里有朕就行了。” “下去休息几天,随后带千骑去西京吧,整编千骑司为飞骑卫的圣旨明日就会下达发,所以从明日开始你就是飞骑卫将军了,朕期望你再立新功,早日晋位为飞骑卫大将军。”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听墙脚者-延佑也! 秦睿机智的避过猜测君上的这个陷阱,从感恩入手,以表忠心收尾,他明白一个原则,处处不忘太后的恩德,处处在表自己的忠心,这样才能打消太后的疑虑。 别以为低头丢人,秦睿一点都不觉得,太后方才说其残酷少恩、刚愎自用、喜怒无常、疑心深重,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这说明她老人家对自己有着深刻的认知。 如果,她识破了自己与其可以保持距离是别有所图,下场可就不好说,那他大婚的礼单就是太后抓人的最好的凭证,到时候难免血流成河,这么多人命,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来开金殿的那一刻,秦睿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不由长长的出口气,今日过后,太后对他将再没有疑虑,此一去西京,他和新的飞骑卫将如鱼入深海,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在回府的马车上,秦睿从李淑手中接过礼单,太后的赏赐果然是无比的丰厚,就这些东西,他就是当一辈子大将军,也挣不了这么多,如此就更能说明,他的韬光养晦之计是成功的。 “夫君,太后那边应对过去了?”,李淑神情淡然的问了一句。 “唉,太后就太后,有些时候,咱们不得不佩服,她老人家能走到今天,帝王心术玩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就在刚才,只要我说错一句话,不仅人头要落地,我们谋划之事,也将被扼杀在摇篮之中,险啊!” 知道秦睿方才凶险异常,李淑特意将暗格中酒壶递给了他,随即笑道:“有一件事,我始终都不明白,你每天都游走在钢丝上,就不怕有一天站不住,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吗?” 李淑是想不明白,以秦睿的才能,明明可以活得很好,在武氏和李氏之间游刃有余,将来不管是哪儿作主,都能位极人臣。可他为什么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与李显之间的友谊? “夫人,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刚开始的时候,我想不是很透彻;可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喜欢大唐,喜欢城墙上的旗帜,作为唐人,我倍感荣幸,就这么简单!” 没错,李淑不是后来之人,他当然不知道生在这个时代的唐人是多么的让人羡慕,大唐盛世,包罗万象,凌驾于万国之上,是真正的天朝上国,每一个唐人都引以为傲,也锻造一身傲骨。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又有能力为延续盛世出一份力,那秦睿为什么要惜身惜命呢?这时候,秦睿想起了一句话:若吾身可济民,吾不所惜也。 “我敢打赌,你这番话要让李旦听到了,那一定把他刺激的够呛,听上官婉儿说,他最近过得可不是那么顺畅!” “这很正常,有野心就是得付出代价,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默默的承受,我们与他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看着吧,夫人,这仅仅是个开始!”,话毕,秦睿眯着眼睛,灌了两口。 就在秦睿夫妇的马车驶出皇宫的时候,上官婉儿回到了金殿,详细的汇报了寿成公主的一举一动,对于这位昔日的好友,上官婉儿有着相对独特的认知。 在上官婉儿看来,李淑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用她来监视秦睿很明显不是最把靠的做法,可无奈与时势,只能如此,所以她极为担心这是不是一项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秦睿这个驸马都尉与薛绍不同,他是属于那种给点云彩就能下雨的角色,在短短几年之中,就已经有资格与她正面对话了,她是该防着一点了。 上官婉儿相信她能看出来,太后当然也能看的出来,她实在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以至于在得知秦睿杀了薛怀义,也依然不降罪。 “婉儿,你接下来去办这几件事,第一,千骑司着即改编为飞骑卫,秦睿转飞骑卫将军,节制全军,兵员建制比照太宗朝的元戎禁军,官僚将校一律由自行举荐,报朕批准。” “第二,命丽竞门停止对秦怀道的调查,派人去敲打他一下,不要与宗室的人来往过密,多跟他侄子学一学,否则这口安生饭就不知道能吃到哪天了。” “第三,着右卫中郎将-武攸宜为右羽林将军,左卫翊府中郎将-武攸望提领明德门防务......。” 这最后一道旨意全都是关于武氏子弟的安排,有秦睿帮着她看守西京,没有后顾之忧,她可放心的安排人了。武懿宗,武攸宁,武攸望,武嗣宗,武重规,武攸绪等人皆受封到关键的部门身居要职。 至于是否搭上了一个寿成公主,武太后丝毫不介意,只要秦睿是忠心的,能为她的大业出力,为她带好军队,就是再送他两房公主,武太后也毫不在意。 用秦睿是这样,用上官婉儿也是如此,君主们最在乎的是平衡,制衡,扶植他们对抗那些与其敌对的势力,最后再让他们在互相敌视中找到平衡,这才是为君之道。 待上官婉儿写完旨意转身出去,武太后拍了拍手,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待其躬身行礼后,武太后笑着问道:“你对这两个人怎么看!” “上官舍人不愧伺候太后,答问的尺度、礼节都把握的不错,可她没有说心里话,最起码不是全部,亦或者她根本就不想说!” “而孟津县候,恕臣看不透他,其人其材可堪造就,可这样的人才也同样高傲的很,很难降服其心。是周公,还是王莽,都要看太后圣心独运了。” 听了他的话,武太后不由的笑了笑:“他们俩都是朕精心雕琢的俊才,让你听并不是说朕疑心他们,而是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秦睿也好,上官婉儿也罢,亦或者其他的朝臣,谁能没点小心思,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朕都会包容,但忠心必须是第一位,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为朕效命。” 话毕,扔下一份天官文书,就挥手示意其可以退下了,而那份文书的内容正是:天官奉上谕遴选内庭官员,兹命检校司宾少卿-延佑为起居郎,从五品下。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秦家祠堂的巴掌声! 在秦睿眼中,父亲他们这三兄弟,二叔秦怀道是最没心机和城府的人,所以他也是三兄弟中官儿坐的最小的,也是文武职都做不明白的存在。 许是在州府的时间长了,与地方上的文官接触的多了,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三分腐儒的气息,对于君臣父子、伦理纲常的那一套有些着魔了。 所以与一些宗室元老、文官腐儒来往密切,有时候忙的一发而不可收拾,上午高谈阔论,下午听曲喝茶,打的那叫一个热乎。 上官婉儿不仅派人敲打了秦玉道,更是借着她与秦睿、寿成的私交造访了胡国公府,与秦玉道这个秦氏族长,好好的唠叨了一番,所以就有了今日三兄弟在祠堂里的一幕。 “你以为那些人都是什么好人?你以为那些人都是为朝廷考虑,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对的?” “我告诉你,书生误国,高谈阔论没用,不仅害人而且害己,这次要不是内舍人卖你侄子三分颜面,你就等着进丽竞门去熬刑吧!” 秦善道的话说完,秦怀道梗着脖子回了一句:“大兄,我与他们也没说什么嘛,用得着这么草木皆兵吗?” “而且,现在的时局确实不对,陛下确实到了亲政的年纪,太后这么把持着是算怎么回事?” 秦怀道觉得自己挺有理的,秦家是出身潜邸的家臣,历代受李氏大恩,如今陛下受了这么大委屈,他们这些做臣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是要报答啊! 而且太后的岁数也那么大,这精力也不如年轻人了,适当的把朝务放给陛下也是应该的,这么大的“家当”,不给儿子,难道给侄子吗? 再者说,她把持的这份家当本来就李氏的,她这个当家大妇就是代管,过过瘾、差不多就行了,难道还真一直把下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这也不怪大伙儿在暗地里有意见,正常嘛!太后前几天在朝上不也说了吗?君有过可以明谏,臣有过可以明参,这说明她不怎么在乎这些事嘛! “你倒是学会现学现卖了?还什么君有过可以明谏,臣有过可以明参!那是客气话你听不出来啊,还是你明知故犯,拿这话搪塞为兄?” “我告诉你,就你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损友,他们说的每句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原封不动的传到太后耳朵里,你以为有多保密。” 秦玉道本来是想继续往下数落的,可秦善道却端给他一杯茶,让他缓一缓,不要气坏了身子。随后,又把二哥扶了起来,语重心长的劝了起来。 秦善道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今时不同往日了,先帝在的时候,二圣临朝,大伙即便说的话不那么中听,有先帝在,太后也得掂量着,也能保持相对的平安。 可现在不同了,太后提拔的人已经渗透到了各个衙门,彻底掌握了朝廷的大权,如今又把武氏子弟都安插在了要害的部门,这不是大伙发两句牢骚就能改变的事实。 丽竞门是干什么的,说好听是帮朝廷肃清官场败类,贪官污吏,其实就是帮着剪出异己,除掉那些不听话的人。 别人不说,就说他这个左金吾卫大将军吧,基本上已经被架空了,也就是领着俸禄的摆设,说话还不顶一个中郎将管用呢! 辞官致仕的本子上了三回了,三回都给驳了回来,还像模像样的赏下了一堆东西。说白了,他这个大将军就是帮人掌着印把子的,哪天人家资历熬够了,他才能功成身退,否则想都别想。 所以说现在的官场,再也不是以前那种风气,稍有不慎就有鱼池之祸,秦景倩、秦佾在左鹰扬卫干的不错,也受大将军-黑齿常之的看重,秦怀道就是为了他们俩也得乐天知命,该退就退了。 说到下一代,秦睿等四兄弟比上一辈人强多了,他们这三老的,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过是个七品的校尉,而这四人如今最小的都是中郎将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三个老的,什么都不干,整天混吃等死,用不了二十年,这四兄弟也都会紫袍加身,成为封疆大吏。 至于太后还不还政,什么时候还,怎么还,秦家还是应该慎重表态,保留有用之身;将来才有能力,有机会表态,同时也保全了子孙,这才是万全之举。 “听到没有,老三说的这才是人话,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来,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腐儒给骗了。” “于公也好,于私也罢,你这个官儿不能做下去了,否则将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说到这,秦玉道喊了一声,将外面候着的秦睿叫了进来,指着他说:“丽竞门也好,阴阳怪气的上官婉儿也罢,你去想办法,把他们都安抚好,不要到太后那进谗言!” “另外,你去天官那打招呼,让他二叔尽快的退下去,然后一起与咱们搬到长安去。”,话毕,一脸不悦之色的秦玉道对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下去办。 对于老爷子的态度,秦睿心里也有数,有些事是不能让二叔知道的,否则很有可能就坏他手里,所以辞官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而太后这次手下留情,还真是看在他还有价值的份上,否则就凭着二叔与那些人打的火热,早晚不等也免不了,去东市口走上一遭。 得,去办吧,还能怎么着,天官那好说,他们那排队等着放实缺儿的人有的是,倒出来一个是一个;难办的是丽竞门,他们可是属疯狗的,不是当初草创之际随便就能被吓唬住的时候了。 就在秦睿转身关上祠堂的大门,漫步思虑着怎么把事儿办好的时候,祠堂里面传出了响亮的耳光声,不用想都知道了,这肯定是老头子以家主的身份在教育弟弟了。 别看二叔一把年纪了,但也没办法,长兄为父嘛;对或者错,他都得老实的挨着,否则不仅是不孝,更是会受到加倍的惩罚,就这响动,秦睿这腮帮子都替他老人家疼。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背叛者-延佑奉 丽竞门,这个为官者都视为阎罗殿的地方,所有人路过这的时候都不由的脊梁骨发凉,也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同时也在心里诅咒着里面的恶人早点下地狱。 秦睿呢,打心眼里也讨厌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为了他二叔,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与来俊臣、索元礼虚与委蛇,至于周兴嘛,因为上次的事,走到哪儿都躲着秦睿。 不得不说,太后这次还是给足了自己这个女婿颜面,特意叮嘱了下来,不要与秦家为难;来俊臣、索元礼二人也很识时务,丝毫没有拿着不放的意思,并有礼有节的奉茶。 “驸马爷,您也是管刑司的,您应该知道下官们有些时候也身不由己,否则谁还不掂量着肩膀上的七斤半,与您驸马爷为敌呢?” “就是,驸马爷,元礼这话说的没错,我们也就是混口饭吃,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来俊臣赶紧把话接了过去,秦睿的身份如今不同了,而且还送了这么坠袖子的礼,谁还能不开面。 “哎,两位,别人怎么想,秦某不在乎,你们也没必要在乎,都是为太后效力,人臣嘛,没点担当怎么行。只要咱们之间不闹误会,精诚团结,太后才省心省力不是!” 得口儿就下坡吧,这鬼地方即便艳阳天也透着三分寒意阴气森森的,再加上来俊臣和索元礼这俩人的尊容,谁特么能得劲儿,赶紧走吧,省的沾染了晦气三天都不散。 来俊臣和索元礼也是人精,他们也知道酷吏的身份不招人待见,所以就由索元礼亲自去送驸马爷出去。周兴的事给丽竞门上下都提了个醒儿,对于那些于太后大有用处的官儿来说,他们真的不算什么。 刚出中院,就看到周兴与身着绯袍白面汉子有说有笑的往外走着,看到那白面汉子,秦睿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他出现在这,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这人不是不解别人,正是秦睿随军讨伐扬州时的旧相识-延佑,延佑奉,其人是徐州彭城人。初以进士补谓南尉,刀笔吏能为当时畿邑之首。历右司郎中,检校司宾少卿,封薛县男。 光宅元年,徐敬业兵败,延佑奉使至军,时或建议,凡受敬业五品官者斩,六品官者流。延佑以众非元谋,或胁迫从之,施极刑太枉滥,乃断受五品官者流放,六品官以下除名。 在当时那种杀红眼的情况下,他还能顾忌到人命,知道滥杀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即便官儿是不大,可用心正大,所以秦睿对这人印象还不错,但今儿怎么与周兴走到一起去了呢! “索兄,延佑与周兴是怎么个说法?” 嘿嘿,“驸马爷,这个家伙可不简单啊,他呢,前番写了一些东西,呈给了太后,转眼间就老母鸡变鸭,成了起居郎,扶摇直上了。” 说到这,索元礼还小声的告诉秦睿,他写的那些材料都是揭发吴国公-李孝逸,揭发他在南征期间态度暧昧,在军事上有纵容叛军坐大得嫌疑。 所以堂堂的镇军大将军,领左豹韬卫大将军,宗室的元老,吧唧一下掉地上了,让麴崇裕捡了个便宜。 只能左迁施州刺史,不日就要离京赴任了。而且近日来还与周兴搭上关系,主要针对的就是当年南征的将领。 别看索元礼也是小人,可小人也同样看不起小人,小人常戚戚嘛!他今儿能出卖上司和同僚,明儿就出卖别人,这样的王八蛋,谁特么敢跟他深交,也就周兴这么荤腥不忌的人才受得了。 当然了,这种靠着出卖同僚,骤然得宠上来,没有什么根基的人注定是不会长久的,他要整人也得分轻重,像驸马爷和燕国公这样的重臣、心腹,那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碰的。 听了索元礼这话,秦睿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么说就是丽竞门和这个混蛋已经画好了圈圈,决定对那些人动手了。同时也是在提醒秦睿,人家不动与他的恩帅-黑齿常之,您驸马爷犯不着为了没深交的人出来得罪人。 而索元礼之所以能说这么多,完全是看在四时八节,送到小院的那些厚礼面子上,秦睿可是他的财神爷,又不找他办什么事,举手之劳的事儿,他必须的说,有也义务说不是! “好了,索兄,你的心意,睿明白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与燕国公无关,我也懒得去管。行了,人家都在那等着了,咱们不过去,实在说不过去!”,话毕,秦睿拍了拍索元礼的肩膀,大步向周兴他们走去。 一番见礼过后,延佑奉假模假式的恭喜了秦睿一番,想当初南下平叛的时候,二人的级别差不了多少,延佑奉又位在行营中枢,比秦睿更加容易出头。 可谁能想到,这才几年的时间,人家不仅穿上了一身紫袍,单独提领一军,起居八座,开衙建府;更是尚了寿成公主,成了太后的乘龙快婿,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驸马爷,千骑已经改为飞骑卫了,您这位飞骑将军,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改称您为大将军了,下官这您道喜了。” “哎,延兄,你这才让人羡慕,起居郎可是天子近臣,官员最后大多数都走向凤阁,以延兄的才干、学识,将来肯定是大有作为的。” 秦睿和延佑的玩的都是面子上的活儿,二人原本就不熟,没有必要攀太多的交情,面上能过得去就算了。可他与周兴不同,他们俩之间可是有交情的。 “周郎中,哦不,周主事,听说你最近立了不少功劳啊!身残志坚,好的很,好好干,我看好你哟!”,话毕,嘿嘿一笑后,秦睿扬长而去。 看着秦睿嚣张的背影,周兴一脸不忿之色,刚想抬手骂街,就被索元礼拦了下来。 “周兄,差不多得了,驸马爷毕竟是驸马爷,人家如今是太后的半子,也算是咱们的主子,可不敢发牢骚啊!” 哼,“索兄,你这立场变的够快的啊!行,兄弟看你还能再升几级!” 第一百七十九章 瓢岭客栈! 在丽竞门为秦怀道善后的翌日,飞骑卫全营拔营西进,五日之后抵达目的地-长安,并接收了新的营地和防区,随即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扩编事宜。 唯一让人不解的事,飞骑卫将军-秦睿在西京-夏官办完驻防手续后的就病了,不仅没有在营中主持军务,更是回绝了一应想要来拜访的同僚。 对于秦睿的病,大多数同僚都心中有数,也并不感觉奇怪,新夫妇刚刚大婚,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的时候,偷偷懒也是应该的。 而心思灵透的人则认为,秦睿刚刚移防长安,很多事还不清楚,也分不清这里的态势,冒失与同僚们来往。万一说错话,办错了事,岂不是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躲在府中,静观其变,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其实,心思灵透也好,榆木脑袋也罢,这些自以为是的官员的揣测统统都是错的,因为此时的秦睿带着百十号飞骑,乔装打扮、昼伏夜行,正朝着施州急匆匆的赶着路,而他此次的目标人物,正是左迁施州刺史的-李孝逸。 十日之后,施州境-瓢岭的一处客栈,这里是由北进施州官路的必经之路,不管是官商平民都要从此经过,而且也是唯一一家像样的客栈,可以供来往人员打尖住宿的地方。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从北边来了一支官差队伍,三十多个差役簇拥着一辆马车进院。一脸憔悴的李孝逸下来后,拒绝官差们的伺候,在店小二的搀扶下,上了二楼,连用饭的心情都没有。 “唉,店家,好酒好肉的伺候着,爷们赶了一天的路,这肚皮早就打鼓了。” 吆喝了一声后,一个面相猥琐的汉子,还用袖子给头领擦了擦凳子,待其入座,又殷勤的倒水,伺候的那叫一个周到。 “头儿,这趟差事可是把弟兄们都累坏了,上面那位爷可不好伺候,眼瞅着离流放差一步了,还那么大的谱儿。” “更为主要的是,他就是死脑筋,一个子儿都不赏啊,好像比小的爹都仗义,兄弟们白陪着他走了这么远的路了!” 没错,这些差役都是隶属秋官的,要不是太后念在李孝逸在二圣临朝时颇多辛劳,后又有平定了扬州之乱,这次的事不死也得流放。 “你小子别特么瞎咧咧,有些风儿听些就是了,楼上那位曾经可是几十万大军的主帅,就算倒架了,也不是咱们能得罪起的。” “另外,咱们弟兄九十九拜都拜了,眼瞅就把神仙送到地方了,你们这群鳖孙把罩子都给我放亮一些,别特么坏了事,否则咱们肩膀上这七斤半就保不住了。” 捕头可是一脸凝重,出神都的时候,尚书可是特意吩咐了,必须把人安然无恙的送到地方,既不能让人死了,损了太后声誉,也不能让李孝恭跑了,去联系旧部。 施州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他们把人往刺史衙门一送,自然会有人操心后面的事。换句话说,哪怕人在刺史衙门口出事,掉脑袋的都是他们,这关系着自己的身家性命,能特么不谨慎吗? 愁是愁的事,可饭总得吃,这特么跟龟孙子似的跑了一天,五脏庙早特么造反了,所以酒肉一上,捕头就带着大伙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当然,他也吩咐了几个倒霉蛋,不准饮酒留着晚上守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都特么喝大了,又歌又跳,弄得客栈是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晚上闹鬼了呢! 而就在那些官差在楼下折腾的同时,舟车劳顿的李孝恭也顾不得嘈杂声,早早就躺在塌上,他的老腰已经受不了,再不躺下,明儿可就起不了。 可心事颇重的他也是无法入眠的,一边望着房顶,一边思虑现在的处境,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军统帅,栽在了刀笔吏的手中,说出去都丢人。 这样的遭遇,历朝历代都有,要不怎么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李孝恭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现如今只能哀叹,时也,势也了。 他的那些旧部,不是变心的,就是罢官流放,到了这步田地的李孝逸,已经指望不上别人了。可施州刺史的官帽能带多久呢,延佑那白眼狼能这么就放过他,不把骨头都嚼碎,能特么善罢甘休吗? 李孝逸在官场混了一辈子,见过了太多的利益纠葛,但凡你挡了人家升迁之路,或者出卖你能获得利益,那些三科两榜的读书人,可不会像丘八们一样先摸摸良心,肯定有多绝就做多绝。 唉,也怪自己平时仗着宗室的身份,没人敢招惹,所以也没有留心培养部下,要是能像黑齿常之一样培养出个秦睿来,那不比多生个儿子更把靠。 失算啊,要是早知道这小子这么有出息,这么有情义,在江南道的时候,就应该多多栽培,让这小子也欠我一点情义,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如果有的话,李孝逸就是千金、万金都舍得给。这么后悔倒不是他怕死,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该享受的享受了,就是死了也不亏本。 可身后那一大家子人怎么办,有老有少,拖家带口的这么多人,就算不砍头,流放到烟瘴之地,那也是生不如死。他这辈子可是见过不少落难的宗室客死异乡,现在轮到他了能没有兔死狐悲之感吗? 人人都说生在帝王之家是大幸,能享受到泼天的富贵,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富贵饭碗一旦打翻,那代价就是阖府大小的性命。他在神都的一家老小可都数着日子过呢,说不准哪天一道旨意下来,就得上路了。 一想到这里,李孝逸也顾不得酸痛的老腰了,在塌上翻来覆去的苦思想着,想着如何能替一家老小找一条活路,那怕用他的命换,也在所不惜! 第一百八十章 飞将军来也! 就在李孝逸辗转反侧之际,房门一下就被撞开了,久经沙场的他下意识的坐了起来,还没等他抽出横刀,十几身着夜行者之服的人拿着提刀疾步过来。 看到这种情况,李孝逸不由的叹了气,他明白太后这是不想让活着走进施州刺史府,又不想落下兔死狗烹的恶名,所以就派这些见不得光的人来送我了。 “太后果然是高人,对待我这位老宗叔,还真是煞费苦心,折腾了这么大一圈,才图穷匕首现,诸位为了老夫真是辛苦了。” 话毕,李孝逸扔了手中的刀,眼睛一闭,摆出了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可等了办天,都没有人动手,这不由让李孝逸有些糊涂了,又睁开眼睛狐疑的看着他们。 哈哈哈......,“不愧是德高望重的大军统帅,即便是死在临头了,依然是这么洒脱,末将真是佩服的紧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乔装守在客栈,听了半宿酸曲的秦睿。 “怎么?李帅,您好像不太愿意见到末将?”,话毕,秦睿摆了摆手,吩咐他们都下去,顺便再弄点酒菜上来。 “利见?你怎么来这了?你是奉旨来取老夫性命的?”,李孝逸一脸狐疑的问着。 这时候心里好受多了,死在秦睿手里,总比死在那些小人手里划算的多,如此也不算辱没他的身份。 “李帅,末将长得有那么晦气吗?背地里下黑手的腌臜活儿,那是丽竞门才干的事,睿和飞骑卫是不屑做的。末将可是专程来寻您喝酒的,您这么说话可是大煞风景!” “别胡扯,你小子现在应该长安接收新的防地,训练新卒,跑到这来寻老夫饮酒,你真当我老糊涂了?” 李孝恭可不信秦睿这话,他这情况现任官们照面躲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秦睿专程跑着一趟了。 待飞骑们把酒菜摆好后,秦睿搀着李孝逸入座,一边倒酒,一边说:“李帅,即便末将真是来取你性命的,凭咱们的交情,怎么也得管顿好酒好菜吧!” 与秦睿碰了一杯后,李孝逸讪讪的说:“现如今,老夫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你能千里迢迢来送这壶酒,情义何止千斤啊!” 李孝逸这话音刚落,面目冷俊的庞岭走了进来,恭声言道:“禀将军,看管李帅的三十五人全部处理掉了,下面的也正在布置,您看这儿?” 看到秦睿点头,庞岭挥了挥手,就有两名飞骑卫抬着一具套着绯色袍服的尸体放在了塌上,体型与李孝逸有八分相似。 可还没等他张嘴问,就看到庞岭拎着个金瓜冲着尸体的头就砸了下去,让金瓜和头颅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指了指那具死尸,秦睿淡淡地说:“看,吴国公-施州刺史-李孝逸已经死了。李帅,现在是不是没有烦心事了,您可以与末将开怀畅饮了吧!” 听到下面叮叮当当砸东西的响动,又看了看塌上的尸体,再听听秦睿这话,李孝逸就是再傻也明白这是李代桃僵之计,把这里伪装成山匪行劫的模样。 这么目的有二,其一,李孝逸与官差被山匪杀死,太后那也乐见其成,省的她老人家自己动手了不说,更是成全了她的好名声,了不起多花几个丧葬费而已,算什么啊! 其二,李孝逸这么一死,构陷他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延佑他们就是再想作文章也是无济于事,这样一来他的家小也就可以保全了,可以继续享用皇族的尊容,锦衣玉食的过下半辈子。 太后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那个做事大气的人,不会因为这仨瓜俩枣就落个苛待宗族的罪名,秦睿的这个法子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了。 “利见,大恩大德,李孝逸无以为报,来,老夫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李孝逸确实应该感谢秦睿,这种截胡的买卖可不是谁都敢干的,秦睿能这么做,那可是拿全家的脑袋作赌本,这份情义可谓万金不易,说再多的感谢之词都是不为过的。 “哎,李帅,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末将少不更事的时,就随您和燕国公南征,那是什么年景,大伙儿想的也简单,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好不痛快!可。” 听了秦睿这话,李孝逸皱了皱眉头,不由的问了一句:“利见,你替谁人说项?”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李孝逸在唐军中也算是有名的将帅,而且不过五十出头,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不趁着落难的时候捞上一把,这个嘴还真没法张,人家也没必要理自己不是! “李帅,您说对了,末将还就是替人来说项的,而且替庐陵王说项!” 秦睿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不仅封了候爵,更是下嫁了公主给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员了。可李孝逸怎么都想不到,这小子竟然真的敢有逆反之心,不可说不是胆大包天。 就凭借他与李显那几分交情,他就敢拿秦家三府几百口人的性命来赌,这小子是真讲义气,还是得了癔症呢?以前就觉得他打仗的时候疯,没想到在这种事更疯! “利见,这种大事是开不得玩笑的,而且你觉得无兵无将的老夫,还能帮上你什么呢?我可没徐家那种势力!况且!” 李孝逸的话没往下说,可秦睿知道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怕事情暴露了身份之后,在神都的家小受到牵连,这也是人之常情。别看他是宗室的元老,这种事也未必有胆子与自己一样,赌上身家性命。 “李帅,末将要的就是您一个态度,只要您的态度够了,末将自会安排吴国公府的老小,以最正当,最稳妥的理由离开神都,并与您会合。” “当然,要是您信不过末将,末将也可以派人送您去房州面见庐陵王,听听殿下是怎么说,看看是否则稳妥,再下结论!” 秦睿的态度如此的诚恳,又搭救了他的性命,还要送他去见李显,拒绝的话还真不好说出口,否则一大把年纪的他不是成了忘恩负义辈。 “好,你救了老夫一命,老夫还你一次又能怎么样呢?只要庐陵王之事是真的,老夫就陪你这位沙场飞将军疯一次!”,话毕,咬了咬牙的李孝逸与秦睿重重的碰了一杯。 第一百八十一章 淮阳山 施州与房州同属于淮南道,距离不算太远,快马加鞭就三天就够了,匆匆见了李显一面后,秦睿与李孝逸则转身驰向了数百里以外的淮阳山。 其西接桐柏山,东为张八岭,山势磅礴,巍峨壮丽,中部又有白马尖、龙井河、四望山,用雄、奇、险、幽,这四个字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山外的星星点点的村庄,山林间或隐或现的采药人和猎人,溪水发出的淳淳之声,无不在说明,这个地方世与外面险恶的人心截然不同的世外桃源。 当然了,在这些险峻的山涧之中,还有一些正在营造中的寨子,光着膀子的汉子们,唱着各色乡间小调儿,挥汗如雨的干着,热闹异常的很。 长于军旅的李孝逸一眼就看出,这些依山而建的寨子都具有相当不错的防御力,一旦建成就是极难攻破的天险,这不由让他想起了邸报中新雁门关。 “利见,你这可是大手笔啊,想来那些村民和猎人什么,都是你的人了,否则你怎么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老夫进来呢!” 摸摸了汗血马的马鬃,秦睿笑了笑,随即答道:“李帅,纠正您一下,这些都是庐陵王的人,他们都是心向大唐,而不是末将。” 说起大唐盛世,人人都说贞观之治,可清醒的人都知道只有现在的财力和户籍,才比得上隋开皇年间。可盛世也是有危机的,也是有波折的,李显希望拨乱方正之时,能有这些老臣的帮助。 李显与李孝逸说的很明白,淮阳山这里是给那些受到迫害的臣僚、家眷提供庇护的地方;同时也是培养忠臣良将的地方,加以时日,这里的老臣和新秀,必定能成为国朝的中流砥柱,延续这一盛世。 “是是,你说的对,是老夫口误,是老夫口误!老夫是小看庐陵王,也小看了你,更是小看了天下的英雄!”,说这话的时候,李孝逸笑的很是开心,因为他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刚进白马尖的山门,就看到任逍遥、单思礼、吕翼、孟拱四人簇拥着一位老者走了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雁门关助秦睿一臂之力的-苏庆节。 哈哈......,“孝逸老弟,孝逸老弟,你也被秦睿这混小子框来了啊!好,好,哥哥我总算有伴了!,苏庆节拉着李孝逸的胳膊亲切的说着。 这山上的要么是些兵将,要么是些匠人,他们每日都严格按照时间赶工,谁有功夫跟个糟老头子扯闲篇,现在好不同意盼来了同仁,他能不激动吗? “老哥,你这么说利见可就有些偏颇了!这次要是没有他,小弟与阖府的家小,恐怕就要抵死于刀笔吏之手了!” “他应该的,谁让他保的是什么都没有的庐陵王,他不替殿下网罗人臣志士,谁去啊!你不用买他的人情!”,话毕,不顾秦睿在一旁翻白眼,乐呵呵领着向正堂走去。 “将军,这老头儿太口无遮拦了,让末将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冷着脸的庞岭挽了挽袖子,作势就上去揍这个老东西,而任逍遥四人也是一脸愁色,由此可见平时也受了老头子不少的闲气。 “胡闹,苏老是军中前辈,即便是我父亲也的以兄待之,睿这个晚辈让他说几句怎么了!” “行了,你带着兄弟们与四位将军一同下去休息,吃点东西,洗漱一番!”,话毕,秦睿无奈的摇了摇头,背手跟上前面的二人。 刚进正堂,就听到苏庆节这个山大王,在夸耀着淮阳山防务设想,用他的话说,官、民、兵,三位一体为人和,再加上这里的天然的地势加护,只要竖起反帜,鬼都不知道了。 苏庆节的手舞足蹈,是秦睿和狄仁杰将近一年的心血,从悄无声息的撤换大小官员,到迁徙一些村庄为自己人腾地方,这其中的危险和艰难,那里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不过,老头儿现在日子可舒坦了,要么操练一些小的们,要么调整山中的布防,再也没有过去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拘束,除了人数没有过去那么多,其他的都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实在闲着没事了,带着两小童去龙井河边,钓钓鱼,看看春秋,这小日子过的比神仙都束缚。现在李孝逸来了,又有一个可以与其畅谈兵机的伴,他得赶紧介绍介绍,让其进入状态啊! “呐,苏老,人、粮秣、盐、书籍、铁,睿会源源不断的送来,怎么用是您与李帅的事,殿下把这里托付给两位,就是希望能培养出更多的人才。” “当然了,受屈的同僚,全救下来是不现实的,只能有选择救,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们俩可千万压住火儿,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殿下就危险了。” 苏庆节和李孝逸都是脾气不怎么样的人,到时候看到众官罹难,难保不会带人去救,把这个隐秘基地再想保密就难了。而且此地还离着李显这么近,稍微有点城府的人都会与之联系在一起,救不救的人暂且不说,李显就危险了。 “行了,老夫和孝逸带兵打仗的时候,你小子还没生出来呢!别以为侥幸打了两场胜仗就可以在老夫面前翘尾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能不知道吗?” “屯田开垦,修筑营塞,操练士卒,完善军备,顺便再配合你送来的那些教书匠,好好的教导一些送来的那些娃子。这能难道老夫二人吗?不能够,是不是,贤弟!” “利见,你放心,老夫与苏兄,一定守好这里,耐下性子,等待着庐陵王的诏命!”,李孝逸笑了笑,也赶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行了,好话说三遍就成墨迹嘴了,秦睿也不好再说什么,见任逍遥把酒菜都弄来了,就招呼两老头儿入座。 在席间苏庆节还把秦睿好一顿数落,数落他连杯喜酒都不请他这个老头子喝,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说他也是秦睿和寿成的媒人啊! 看着这个自诩为媒人的老家伙喋喋不休的说着,秦睿这头疼的是一阵阵的,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苏定方为什么会选择裴行俭了,换作是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嘴这么碎的人,真是够讨厌的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就是兼一兼! 秦睿回到长安之时,朝局已经有了新的变化,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刘之欲拉拢凤阁舍人-贾大隐行反正之事,被贾大隐出首下狱。 空出来的位置,则被留守在西京的夏官侍郎,领京兆尹-张光辅取而代之,好好的一个宰相,就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被抄了家,不得不说是个笑话。 据贾大隐当堂举证,刘之对其言:“太后既废昏立明,安用临朝称制!不如返正以安天下之心。”从这句话就能看出来,这家伙的智力实在是不怎么样。 看完了不在这段时间朝廷发生的事,秦睿就打算去营中看看,也不知道程齐之和翟锋这兵招的怎么样了!可还没等出府,弘文殿就奉苏相之命来请的人,乱了秦睿的行程。 而那来人正是上次那个对他和武三思无礼的校尉,这可真是有缘啊,所以秦睿特意邀请他一起乘车!在马车上,看着这小子挺着身板,双手放在膝盖上,保持军姿,秦睿不由的笑了笑。 “不用紧张,放松一点,咱们的岁数差不多,应该很好沟通吧!” “末将不敢!” “不敢?你小子上次可不是这样的。” “为此苏相已经惩戒过末将,请将军恕罪!” 听到这么小小的校尉,还要劳动苏良嗣这个左相亲自管教,秦睿就明白了,这家伙也一定官宦子弟了,官官相护嘛,都是同僚,照应一二也是应该的。 “好,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一回生,二回熟,自己介绍下,也让我知道知道,是那家的子弟这么有趣!” “末将-张涚,魏州繁水张家人,检校东官侍郎-张大象之侄,故横州司马-张大安之子。”,张涚拱手回了一句。 哦,原来是张公瑾的孙子,这就合情合理了,论辈分,他和秦睿一样都是秦王府旧将的第三代,难怪那个老顽固不会亲自出手。 可是这个小子怎么这么轴呢?否则就凭着他大伯与苏良嗣的关系,早就提起来,还能当个小小的校尉,太不会做官了。 “张涚,恩,都是将门的弟兄,以后私底下,咱们随意一点就好,不用看官职爵位,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这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 有秦睿这话,张涚自然要谢过秦睿的豁达,但也仅仅就是生硬的谢了一声,拱了拱手,随后就一脸茫然的看着秦睿,好像不知道要从那里开始。 不难看出来,这个家伙明显就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属于那种踹了三脚也放不出一个屁的角色,指着好好扯一会儿,缓解下路上的无聊,那就是妄想。 与内向张涚告别后,秦睿顺利的抵达弘文殿,与苏良嗣见礼之后,就接过侍者的茶盏,等着苏相的赐教,这么急吼吼的叫他来,一定是有要事要谈。 “利见,刘之的事听说了吧!” “苏相,刘之可不是志大才疏,他是搞不清自己是谁了!”,对于这种没什么本事,靠溜须拍马窃居相位的家伙,早晚会被权力侵蚀,有什么奇怪的。 这种人,连刘讳之都不如,得到了权力就迷了眼睛,造反的话都能轻易对不透底的人说,他的倒台,秦睿一点都不觉得冤枉。 “哎,老夫不是想我为他说情,而是张光辅顶了他的缺儿,那么张光辅的缺儿也得有人去顶吧!”,话毕,苏良嗣还冲秦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苏良嗣的意思很简单,夏官侍郎已经有人补了,可京兆尹还没干,神都那的廷议也一直都没有结果。长安是西京,下属九县,作为帝国的中心之一,每天的事千头万绪,没有京兆尹怎么行! 所以苏良嗣上报了太后,试着举荐了秦睿,他是太后女婿,又经历过战场的洗礼,冷静睿智、性子坚韧,以他的才能署理一府九县,那绝对是富富有余的。 在奏折中,苏良嗣说的明白,飞骑卫是皇家卫率,本来就有刑司之权,维护地方安定的职责,秦睿驻防在这里,总是要管市面上的事。 这一只羊是赶,两只也是赶,兼一段西京的京兆尹,也就是顺手的事,等朝廷有了合适的人选再换上就是了。 “苏相,您老这是不是不太厚道,有这么干的吗?您怎么不让末将再兼任一下金吾卫的大将军呢?” “哎,金吾卫的事,不归老夫管,要是归老夫管,让你兼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苏良嗣抚了抚胡子,笑着回了一句。 无端驭使皇家卫率领袖,这可是僭越之罪,但老头儿一点觉悟都没有,所谓能者多劳,秦睿是个有能力,会办事的官儿,整天蹲在军营里实在是浪费了。 “苏相,末将本来是想着与公主过过,岁月静好、安康美满的日子,可你这一脚就把我踹坑里去了,你这不坑人吗?”,接过圣谕上的秦睿,苦着脸有气无力的说着。 苏良嗣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他当年知道新婚燕尔,你侬我侬之时,自然是得过且过,不愿担更多的担子。 而且秦睿的官位已经不低了,这个京兆尹即便是个实缺儿,人家也未必能看上眼。 “利见,你我身为人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怎么能因为个人原由,耽误朝廷大事了!” “年轻人,就应该勇猛刚进一些,多一点进取之心,否则等老夫等故去之后,谁来接班呢!” 对于别人来说,京兆尹这么个实缺儿,那肯定是打破脑袋挤,但对秦睿来说却是个麻烦,或者说是个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肉,太牵扯精力了,耽误他的大事。 可苏良嗣这不仅是先斩后奏,更是在事后耍起了无赖,已经说出精力不济的话了,这个时候要是早不跑,他特么让老子给他打下手怎么办?是以,秦睿赶紧起身,拱了拱手,转身就跑了。 看着秦睿这位沙场悍将落荒而逃,苏良嗣笑着言道:“兔崽子,跟老夫玩这套,你小子还嫩着呢!”,话毕,让人把张涚叫了进来,吩咐他今后就跟着秦睿去办差,跑跑腿,锻炼一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京兆府的老吏! 张光辅,是个打仗三流,为官不入流的东西,心胸狭隘,睚眦必报,那心眼不比女人强上多少,这官之所以越做越大,除了能拍马屁外,就是靠着心狠手辣。 都是吃官饭的,谁不知道谁啊,尤其是秦睿这种统帅特殊军队的人,对于他的底细,那可不仅仅是面上的那些,所以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即将接手的京兆府就是一个烂摊子。 一连半个月,秦睿府里也没回,军营也没去,亲自带人验查一府九县最近一年的府库、武库、人口、田亩及赋税情况,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弄清家底,否则真没法当这个家。 与此同时,命张涚率兵接管了刑狱,凡是当事人喊冤的案子,一律单独提出来-重审,上了秋决名单的,上报秋官申请延期,有敢无视律法、草菅人命的,罪加一等,依律重处。 常年在衙门当差的人都是会看风向的,一官有一官的作风,他们要是适应不了新官的行事作风,让上面满意不了,那下场就只有一个-夺官。 别看在这些在京兆府为官当差,多少都有点门道,可大伙也清楚,这点人际关系在张光辅有点作用,可在新任上司秦睿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人的名,树的影,要知道人家不仅是统兵的大将,皇家卫率的领袖,更是大唐的驸马,随时随地可以直达天听,捏死他们,那还不比踩死一个蚂蚁更加容易。 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仕途,还是为了小命着想,他们都得甩开了膀子,勤恳办差,但凡让人家找到差事上的遗漏,那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将军,该歇一歇了,来来来,尝尝庖厨们刚熬得的羊汤,这可是咱们京兆府一绝!”,长史-周季童,一边抬手示意下人们把吃食摆好,一边招呼秦睿。 确实是该歇一歇了,忙了一天,就喝了一肚子茶,这五脏庙早就起来闹了。 接过周季童抵来的锅盔后,秦睿面带狐疑的问:“老周,你这个长史干了十年,前后靠走了三任京兆尹,按资排辈也该轮到你了?” “你可别跟我说,你就是个老黄牛,任劳任怨,不求升迁,这话我可不信!” 周季童是临川公主与驸马周道务的嫡子,其两个妹妹,先后嫁给了濮王-李欣(李泰之子)和义阳王-李琮(李慎之子),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且又在京兆府为吏多年,上上下下熟门熟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秦睿发现他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很多棘手的政务在他手里都能轻易化解,办的很漂亮。 有背景,有门路,有能力,可为什么就升不上来呢?他想不通? “唉,利见,按照辈分来说,寿成还是我表妹呢!可并不是所有的皇亲国戚的仕途,都能与你一样一帆风顺的!”,抿了一口小酒,周季童面带干的说着。 “这话怎么讲?” 周季童这话回的把秦睿弄糊涂了,他老子周道务生前可是商州刺史-检校右骁卫将军-营州都督,镇守营州多年,那绝对事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 而且一直到弘道元年才于任上过世,这才几年的光景啊,他们家就无缘无故的败落了?怎么可能? “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要是赶上运道不济,那是喝凉水都塞牙!” 垂拱元年,周季童守孝期刚满-复职,年纪和阅历又增长的他本来是有机会再提一提的。可他两个兄长-周伯瑜、周励言犯了贪渎之罪,所以天官审核升迁人员的时候,就把他刷了下去。 垂拱二年,以为熬走了一任府尹,就能上去了,半路却让张光辅这个夏官侍郎截了胡。而今年,他妹夫濮王-李欣又因议论朝务被申斥,勒令反省,他也受到了牵连,所以今年自然也就没他的份了。 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他就是没有做府尹的命,所以也就任命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哎,老周,话不能这么说,还有机会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实在不行,等新府尹到位后,你就到我们飞骑卫来,比在这苦熬强多了!” 话是这么说,可周季童心里清楚,不管是在京兆府,还是去飞骑卫,他都没几年好干了,毕竟岁数在这呢,仕途之心也慢慢熬没了,他也该回家哄孩子了! 当然,表妹夫的好意,不得不谢,所以赶紧与秦睿碰了一杯,但他还是决绝了秦睿的好意:“算了,利见,我现在算是活明白了,这官啊,差不多就得了,年前家里刚添了小子,我总得为他想一想吧!” 周季童这话说的让秦睿不得不高看他一样,这样的人才算是把官当明白了,现今的局势不稳,他这样的中人之资确实不合在复杂、晦暗的官场再混下去,莫不如早早的下去还能保全富贵。 在别人看来,与皇帝家沾亲带故是好事,可身在局中的人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好处不一定能享受多少,倒霉的时候就一定吃不了兜着,不值当。 “行,强扭的瓜不甜,如你老哥所愿!但你必须保证在我署理京兆府期间,你不准辞官!” “没问题,老周这头老黄牛还能挺一段时日,你利见的场子一定帮忙!放心好了!” 说到这,周季童又满上了一杯,面带忧色的说:“可你这么拨乱反正,推翻张光辅的案子,就不怕他报复你吗?” 在周季童眼中,其实秦睿比他更容易受猜忌,要知道他手里可还掌握着军队呢!张光辅是个什么东西,他太清楚了,秦睿这么做无疑就是与他结怨,他那么小心眼的人能不报复吗? 再不济人家也是实权的宰相,日日在圣躬架前,时不时的就带着他的手下进谗,拥兵自重、心怀异志什么的,秦睿还能有好吗?而且这也是时下风行的,倒霉的也不止一个了,张光辅那酷吏能放过? “老周,你说的没错,现如今的官场是谁人背后不参人,谁人名下无人参,人人受酷吏的威胁,明哲保身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睿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偏偏就愿意去碰碰那些酷吏,给诸位同仁也提提气,让他们知道这世道还是道理可讲的!” “况且,张光辅又怎么样?他比刘讳之、周兴又如何?老哥,你放心吧,他不敢把睿如何了!” 周季童这种阶层的官吏,根本就不明白,太后是用酷吏来剪出异己,巩固地位,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一旦形势需要了,第一个要拿来开刀当替死鬼的就是他们。 再者说,那些受到排挤、攀诬的官吏,多数是碍眼的人,太后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动自己一手扶持的军队,且他作为太后在军中树立的典范,只要不明着造反,是不会有事的。 “行,你老弟圣眷正隆,一般的邪祟的确不敢侵袭!老哥我就捧着酒壶看着了,看着你如何涤荡这官场的风气了!”,周季童丝毫不觉得秦睿是在开玩笑,他也的确有这样的资本。 “那是当然,你老哥会看到这么一天的。”,话毕,秦睿笑着与他碰了一杯。 二人这酒兴刚起来,张涚急吼吼的跑了进来,扫了两眼他递上来的文书,扔给了周季童后,秦睿沉声言道:“把有关的人员和卷宗都给我调出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脸红个啥? “你脸红个啥,就不能想个自己相信的理由吗?” “啥玩意?证据确凿,他说是就是,那老子说是你干的呢?你认吗?” “说,是不是收钱了?机会只有一次,否则我就你按照枉法论罪,流放三千里!” 秦睿发火当然是有原因的,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知道,凡事不可相信一面之词,就因为原告年纪大,他说就是真的,这特么是哪门子道理。 没听说过,是什么叫老而不死是为贼吗?不知道什么叫倚老卖老吗?就凭着他脑袋上那几根白毛就比大唐的律法还大了,这是谁规定的? 在秦睿看来,要么是下面跪着这法曹受贿了,要么就是他的脑袋真让驴踢了,凭什么就一言而决了,还特么上了秋决名单,真特么能扯淡! “将军,天地良心啊,下官是真没收黑钱,而且案子的确是证据确凿,您听下官解释啊!”,法曹-赵恪聚得自己挺委屈的,他就是再贪财,也不会发这种财吧! 赵恪办的是一桩忤、杀亲案,被告者是西京驻军的一名校尉,名曰-樊泳,因为张光辅是夏官左侍郎的原因,拘押在军中服役的樊泳还是很容易的。 忤逆案,很简单,就是因为儿女不孝,忤逆父母,只要有人证,再审取当事者的陈词就完事了。为了保证案件的真实性,他还要把樊泳之父-樊喻及一家亲友都传到堂。 供词是一面倒的,所有人都说樊泳不仅忤逆父亲、母亲,更是杀害了他的弟弟,其自持是卫军军官,有恃无恐,嚣张跋扈,确实应该法办。 而樊泳听到这些人的话后,更是恼羞成怒,当堂就要抢夺差役的兵刃,欲杀人灭口,他们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制伏。 案子审到这里自然不言而喻,有人证,有死者,甚至还有行凶的兵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樊泳且众口一词,那这就是铁案,自然没什么再审下去的必要。 如今,樊泳趁着新官清查刑狱,突然反咬一口,言京兆府受贿,与樊家一同坑害与他,这不是无稽之谈吗?均属于胡搅蛮缠,完全没有必要采信。 “众口一词就是真的,无稽之谈是不是说的片面了?”,话间,秦睿指了指张涚:“来,你告诉他,卷宗和实际的出入到底有多大!” 张涚为人是木讷了一些,但却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出身,看卷宗,查详情,这点事还难不倒他。赵恪说的没错,这个案子看起是这样的,而且一般的官吏都会以为这是铁案无疑。 可实际上,却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其一:樊泳八岁丧母,又因为其父和继母容不下他,所以他是以乞讨为生,吃百家饭长大的,与樊府实无半点干系,父子之名,名存实亡。 其二,樊泳以军功获官,赐田,娶妻生子,现在的家境是他把肩膀上的七斤半系在裤腰带上,用命换来的,远不是江河日下的樊府能比的。 其三,樊府以亲族之名屡次滋事在前,其父樊喻又带着一众家小在乡间,及樊泳府邸败坏其名声,营造了樊泳忤逆的假象,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就是这个道理。 其四,樊泳杀其弟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与其父借着孝悌为名,讹诈不成,便生出恶念,殴打其嫂。那个男人能受了这样的侮辱,所以才痛下杀手的。 其五,大唐以仁孝治天下,又有言虎毒而不食其子,再加上樊泳杀人是事实,所以便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一开始就是恶人,其父、继母、继弟都是受害者。 “将军,那也没错啊,我唐律中明文规定,杀人偿命,不管樊泳的理由是什么,他杀人是事实,即便是他与其父之间另有隐情,也免不了受国法的处置!” 看着赵恪梗着脖子说自己无错,秦睿冷笑了两声,随即言道:“是,没错,你特么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本官换个方式问你,要是有人当着你的面揍你母亲,或者调戏、奸辱你的妻、女,你怎么办?是像樊泳一样拔刀相向,还是躬身致歉,来声打扰了!” “本官告诉你,官儿不是这么当的,法外还要容情呢,更何况还是屡立战功的将佐。没有这些臭丘八舍生忘死,哪儿你们今天在长安城里高头大马、作威作福?” 没错,一看到张涚把卷宗递上来,秦睿就选择了相信,这不仅仅是因为同是军人,有兔死狐悲之感。更是因为他知道这人心的险恶,在功名利绿,金银财宝的蛊惑下,人心比鬼神都可怕。 有句话秦睿觉得说的没错,狗永远是狗,人有时候不是人。一个乞丐出身的人,历经少时的孤苦,艰难求生,最后逆袭为唐军的军官,这特么多励志啊!就因为有了个不要脸的家庭,用了那么点下作的手段,就要等着砍头,还有王法吗? “走到今天这步,只能怨他出身不好,心机也不够深,这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又怨得了谁呢!” “将军,樊泳杀人就得偿命,即便他立有战功,也逃不了一死!下官也是依照律法行事,即便有些疏忽,也不至于让将军如此侮辱。下官是读书人,圣人子弟。” 赵恪的话还没说完,秦睿就在案子上的卷宗扔了下来,直接就砸在他的脸上,肃声言道:“特么的,就你还敢标榜圣人子弟,你配吗?圣人的脸面,都让你这种草菅人命的狗官给丢尽了。” “本官现在不处理你,我要让你好好见证一下,本官是如何翻这个案子,等审结结束,要是发现你在其中有什么越轨的作为,你就等着国法处置吧!” 听了秦睿要处置他,赵恪急了,都是吃官饭的,他可是听说过秦睿整刘讳之、周兴的事,那些有后台的尚且不是这位驸马爷的对手,更不要说他这单薄的身板了。 一想到这里,赵恪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此刻的他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没事顶撞这位爷干嘛,这不是没事找抽吗?他说啥就是啥呗,失察之责,总比依律处置要轻的多吧,这下好了,因小失大了。 “将军,您不能这么绝情,您就算不体恤下官,也得看看张相的面子吧!下官可是他提拔起来的。” 哼,“拿张光辅压我,是不是!别着急,办完你,老子连他一块参!” 第一百八十五章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京兆府-后堂,秦睿坐在主位之上,周季童招呼一对老夫妇,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显得十分客气,且这二人正是樊泳的父亲和继母。 有句话说有继母就有继父,这句话在今儿的京兆府演绎的淋漓尽致,自打坐下他们俩咒骂樊泳的话就没停过,尤其是其父,更是恨不得食肉寝皮。 秦睿没当过爹,可他有个学生,不管李重润多大,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像樊喻这么难听的话,秦睿是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的,不是一般的过分。 “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棰,为人父母教养子女,用点手段不过分,可像老丈这样,激怒他们互相残杀的,睿平生仅见!” 秦睿这话一说,身着华服的老者当时就不干了,哭丧脸说道:“秦使君,您是长安的父母官,是我们百姓的青天大老爷,您怎么能这么冤枉人呢?” “老汉只有两子,现在他们一死、一待斩,樊家已然绝后,我们夫妻老无所依不说,死了也没脸去见祖宗,您这么说老汉夫妻,我们真是无地自容啊!” 对于老汉-樊喻的辩解,秦睿先是莞尔一笑,敲了敲案子,笑着说:“樊老汉,你说的没错,这人活着嘛,就是为了子孙,要是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换位思考,如果是睿,绝了子嗣,那可定是万念俱灰,而且本官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如此。 可阁下夫妇着实让本官有些琢磨不透,你能赐教一下,到底是为什么吗?” 根据京兆府和飞骑卫的调查情况,这对老夫妇在去年在京兆府打赢了官司后,草草的给次子收敛了尸身;随后就搬到樊泳在长安的宅子,并接受了其军功获得的财产,一举跨过贫穷,走向了富裕的生活。 这本无可厚非,不管京兆府的案子是不是判错了,宅子和田产都是他们合法所得,接受到手实属正常!可让人费解的是,年纪一大把的樊喻夫妇并没有沉寂在丧子的痛苦中无法自拔,而是“勇敢”的重新面对生活。 樊喻娶了打着延续香火的名义续了两房妾室,而他的夫人则是过起了地主婆的日子,整日享受别人的伺候。这对原本在乡间被豪绅欺负了一辈子的夫妇,过上了他们“鄙视”了一辈子的日子,而且还乐在其中。 不仅如此,樊喻还成长安城各赌坊、酒肆的常客,而对他张口闭口在意的子嗣却丝毫没有花天酒地那么大方。樊泳的妻子和儿子被他扫地出门,而且连个包袱皮都没给,任由孤儿寡母在大街上乞讨要饭。 樊泳的妻子-方氏,是个孤儿,少时与其夫一同要饭,二人有极深的感情,被扫地出门的她不愿意改嫁,带着儿子住在城外的荒废的破庙中,为了养活丈夫唯一的骨血,不得不靠着给人浆洗和做些女工过活。 秦睿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让京兆府的差役去把人接了出来,且安置在府衙旁边的院子中。在秦睿看来,这样有情有义的烈女子,比一般人更值得尊重,所以给予一些道义上的照顾是应该的。 基于方氏母子的遭遇,加上樊喻夫妇“醉生梦死”的生活方式,秦睿丝毫不认为,他们俩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及其亲属所提供的供词,也丝毫没有可信度,是以前日才会如此的斥责赵恪。 “秦使君,逆子不孝,犯了忤逆之罪,他留下的子嗣自然也是有罪过的,这种不肖子孙,老汉宁可绝嗣也不要,且不认为把他们赶出家门有什么过错。” 恩,看到老头一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样子,秦睿微微一笑:“所以你就为老不尊,娶了两个年纪可以当你孙女的小妾?哦,对对对,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是不受指责的。” “你们这对恶夫妻,以道德为绑架了律法,用钱财收买了来堂上作证的一些亲属,让他们说了一些,你编造的谎言。看看这吧,这都是他们的供词!” 话毕,秦睿不屑的笑了笑,随即将手中的卷宗扔了下去。而被说重心事,作为贼心腹的樊喻夫妇,一边捡着地上的供词,一边叫着委屈。 把他们话总结起来,就是那些穷疯了的亲戚,眼气他们想在的富裕生活,用仇富的眼光看着他们,恨他们夫妇可以享受这样的富裕的生活,所以才推翻先前的供词。 至于方氏,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和孽孙被扫地出门,自然心里怨恨,这对母女的话也是信不得的。总而言之,言而总是,他们夫妇这么大岁数了,是不会说谎的,秦睿信他们就对了。 看到这一幕,一便旁观的周季童不由的叹了口气,他当了大半辈子官,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多了。可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如此没理辩三分的可不多,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一大把年纪都活狗身上了。 “哦,是吗?可他们说你答应过了,以后每年会给他们每人一贯钱,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要给他们钱呢?” “胡说,当初说好的就一贯钱,怎么变成了每年一贯钱了,太不是东西了。” 话到嘴边没把住,樊喻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可一说完,立马就后悔,捂着嘴,一直摇头。 可还没等他辩解,秦睿却拍了下桌子,笑着从上面走了下来,他要的就是樊喻这话,这家伙把钱的看得这么重,找突破口自然要在钱上面了。 刚刚扔下去的那些供状,都是这两天审结的案子,根本就是不是樊家亲戚的供状,他们这对目不识丁的粗汉、村妇那里识得上面写的什么。 没错,秦睿这就是在阴他们,就是在诈他们,也是所谓的钓鱼,姜太公钓鱼嘛,愿者上钩,谁让他们做贼心虚了,这又怪得了谁! “你说的没错,本官就是阴你们了,正所谓一报还一报,你们不是也这么对待樊泳的吗?” 秦睿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对付阴谋唯一的方法,就是比其更阴险的阴谋。选择这么低成本的方法,就是因为他们过分的高估自己了,觉得案子审结了,东西到手了,就尘埃落定了。 “你们俩啊,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属于那种损人利己的小人。如今大祸临头,事情败漏了,还敢在本官面前喋喋不休,真真是不知道律法森严。” “来人,将这对恶夫妇羁押,分开审讯,并传唤本案原有的证人,本官要让这些精于算计,贪财为恶的人知道什么叫大唐律!” 第一百八十六章 做官是要讲良心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世上的人都爱财,秦睿也不例外,可爱财也是要有度的,否则就变成了金钱的奴隶,成为它的提线木偶,根本就不配称之为人。 金钱可以泯灭人性,可以让老实巴交的人变的心狠手辣,也可以让懦夫成为勇士,樊喻夫妇就是这其中最好的例子。要不怎么说,男人有钱就变怀,女人变坏就有钱呢! 当然,他们俩这做父母的煽风点火让两个儿子你死我活,坐收渔翁之利呢!那些亲戚朋友,街坊四邻自然更不在乎,所以收了好处的他们,自然不在乎心口胡说几句。 可天地有正气,阴谋总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这次秦睿提领京兆尹复查刑狱,也许就是冥冥中安排好的,让这桩案件,不再是冰冷的律法和墨守成规的孝道再能束缚的,真真正正有又道理可讲。 而这些所谓的证人,不过是收了些许钱财,他们还没有糊涂到,为了区区一贯钱,就把自己的小命搭上的程度,所以都痛快的交代了,樊喻收买他们,让他们添油加醋给予官府假口供的全过程。 秦睿对他们处罚也很简单,统统仗责三十,罚劳役三个月,让他们知道国法森严,也让他们知道有些便宜是不能占的,即便是得了钱财也是如此,毕竟那东西能成全人,同样也是能害人的。 而这些证据恰恰指明了樊泳的忤逆、弑弟之罪都是樊喻夫妇刻意计划的,在这个名声至上,孝悌至上的世道,这对夫妇利用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做了最丧心病狂之事,而其目的就是为了将长子的家资据为己有。 “樊喻,你们夫妇二人,见财起意,祸害亲子,以至人命,欺骗府衙,倚老卖老,狼心豺性,其心何其刁毒,其行何其可恶。” “按照唐律,应该仗责五十,流放三千里,但本官体察上天好生之德,我大唐仁孝治天下之意,免去刑罚,没收田产,流放三千里。” 话毕,秦睿挥了挥手,示意堂中差役,把哭嚎不成样子的一对老恶人架了出去,嘴里还叨咕着主会惩罚秦睿和他那不孝子的。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们做出了这样的恶事,就应该想清楚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人固然都是自私的,从樊喻把年幼的儿子驱离家中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让他活着,也没在乎过。而见其拥有富裕之家后,心生歹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并不让人意外。 他们这对恶夫妇做的太过了,为了得到这份家产,甚至不惜再搭上一个儿子,丧心病狂至此,也没什么好值得同情的。所以秦睿在给他们选择流放之地的时候,一点都没客气,选择条件最差的一个。 “樊泳,你的忤逆罪虽然蓄意栽赃的,情实可愍,但杀人之罪,证据确凿。不管是按照唐律,还是俗成,杀人就是要偿命,即便是被人诱导,刻意设计的也是如此。” “但本官念你成才不易,汝妻方氏又是贞洁烈女,堪称妇人典范,裁定你误杀之罪,罚铜三千,监禁两年,所有财产一律返还。至于你的军籍、军职是否被保留,那就要看你所在的卫所了。” 秦睿这话完了,樊泳直接就愣住了,能翻案,有人能听他解释,愿意相信他,就已经很满足。而结果竟然是仅仅两年监禁,相比于砍头,这点不疼不痒的惩罚又算什么呢! 至于军籍、军职,樊泳丝毫不担心,在军中的混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有点“狐朋狗友”的,要是没有他们照应,方氏她们娘俩也未必能这复杂的长安城活到今天,两年刑期一满,他可以随时复职。 “末将谢过秦将军,末将代妻儿给将军磕头了。将军之恩,末将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说着感谢的话,姜泳不停地磕着头儿,头破血流了也没有停的迹象。 出声制止了姜泳后,秦睿沉声言道:“姜泳,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但路怎么走,选择的权力在你自己手中!尸山血河中活下来不易,今后不要那么冲动了。” “当然,流放也好,监禁也罢,都是有时间的,为了彻底决绝你们这对已经上升到人命的父子,由京兆府出文书,裁定你们解除父子关系,从此以后天涯海角,再无关系。” 话毕,秦睿就挥手让差役将姜泳带下去,包扎下头,处理下伤口,顺便再与他的妻儿温存一会儿,从此以后他们娘俩再也不用露宿在破庙之中了。 该打的打了,该罚的罚了,让堂外旁听的官僚和属员都进来后,秦睿从上面走了下来。一边背手踱步,一边摇头叹息,他不知道酿成这一桩桩冤案是这些官员,还是日益复杂的人心。 “秦某是个丘八,读书不多,可也知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道理,所以到任之后,丝毫不敢懈怠,生怕因为个人好恶或者缺点,让这一府九县的百姓,为某的恶政所害。” “这段时日,京兆府共重新审验案件三十七起,涉及渎职、贪污,大小官僚差役二十八人,听到这个数字,诸位的心中就没些触动吗?脸就不臊得慌吗?” “就拿赵恪来说吧,他是没收黑钱,可他身为一府法曹,竟然连案件是否有疑点都不顾,只会捧着律法的看的蠢货,还能为官吗?如此一来,与那些人事不懂的酷吏有什么区别!” “传本府令,从即日起,革去赵恪等人的官职,详加审讯,定案之后,移送秋官,依法论处。希望诸位引以为鉴,以后严谨办差,用心正大,否则就不要怪本府手段狠辣了。” 是个人就能听出来,秦睿这位驸马爷就是在杀鸡儆猴,他就是那这些官员做筏子,震慑京兆府麾下所有的官员差役,要不然不会不顾和光同尘的官场规则,重重处罚这些人。 可形势比人强,胳膊拧不过大腿,即便他们再不情愿,心里的意见再大,也得照着去办。否则丢了这份差事,一家老小就得去大街上要饭去,所以没有选择的众人皆躬身行礼称诺。 “好了,各位同仁,再提醒你们一句,以后行使朝廷赋予你们的权力时,先摸摸良心,然后再下结论,否则说不准哪儿日就有无常来索命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奉旨传教! 秦睿从来都不是那种标榜清高、遇到事,就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手画脚喋喋不休的喷子,只要与自己在乎的人和为官的良心无关,他才懒得管闲事。 樊家父子的案例,不仅是官吏们玩忽职守、人浮于事,更是人性的自私的完美演绎,可以说这件人伦惨案,有他们自身的原因,也有来自外部的影响的因素。 而这外部的因素,正是樊家夫妇张口闭口所说的“主”,也就是他们的宗教信仰。 秦睿不鄙视官场上的老油条和贪官污吏,也不鄙视薛怀义、沈南缪这样的“体力劳动者”,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德行和吃相是差了一点,可人家也有自己生存的权力。 但对于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想法的神棍,从来都是深恶痛绝的,他们用那些些所谓的神佛理论,愚弄百姓,对他们敲骨吸髓不说,还特么名其名曰“渡人”,“恕罪”,简直太不要脸了。 而且神棍的代表往往就是脑袋上没毛,吃着的油嘴麻舌的秃驴,涉及到“主”等外来宗教的事,还是头一回,所以这不由的让其生疑,眼下大唐是不是在面临一场悄无声息,意识形态上的文化侵略。 周季童是多年的老吏,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犄角旮旯的事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所以秦睿特意询问了有关于“主”的问题,看看樊家夫妇口中的,与自己所认真是不是一样的。 还别说,秦睿这话还真是问对人了,周季童在家就在归义坊,其中有一条街叫义坊街,而在那里还真是有一座的被称为“大秦寺”的教堂,里面都是红头发的、蓝眼睛的家伙,更特么鬼一样。 “利见,不瞒你说,老哥看到那些长的跟鬼一样,满嘴滴里嘟噜的就脑袋疼!” “这大秦寺是什么来头,谁允许他们传教的,京兆府有备案吗?” 周季童明白,樊家夫妇在后堂喝茶的时候,嘴里就主啊,主的捣鼓个不停,还声称“不孝子”被定罪,他们能老有所得,都是“主”的保佑。 更为主要的是,在差役拖他们下去的,夫妇二人还用所谓来“主”来诅咒秦睿和樊泳,不用多说这肯定是冲了驸马爷的肺管子了,生气了呗。 “利见,这,这人家景教也是奉旨传教,咱们管不着!” “奉旨传教?管不着?周老哥,你开什么玩笑,他们在愚弄我大唐的百姓,巧移默化的改变他们的思想,淡化我祖宗上千年就定下的人伦之道,简直就是乱弹琴!” 秦睿这话一出,惊的周季童立马就站起来了,左右看看无人之后,把椅子搬到秦睿旁边,虚手安抚道:“驸马爷,我的贤弟,可不敢这么说,这旨意可是太宗皇帝下的。” 啥?“老哥,你开什么玩笑,太宗皇帝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让好好的大唐子民成为“主”的信徒?”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秦睿的底气显得不是很足,因为太宗皇帝晚年就是因为服食印度的妖僧所炼的丹药,最后把身体搞坏了,所以年仅五十一岁就驾崩的。 现在人看到的都是太宗皇帝的丰功伟绩,可他们忘了,晚年的太宗皇帝,与汉武帝一样,不是一般的糊涂,让景教传教的事,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哎,你别不信,这景教的事,不仅是太宗皇帝许可的,牵线搭桥的还正是房玄龄和魏征二相?有意思吧!”,周季童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 秦家早年间就搬到洛阳了,而秦睿的认知中对于长安的人和事都不甚熟悉,所以周季童的话,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这家伙是临川公主的儿子,又是本地户,知道肯定比自己多啊! 在秦睿请教下,捧着茶盏的周季童,一边把玩茶盏,一边用回忆的口吻说着。贞观九年时,由波斯来的景教传教士阿罗本到长安传教,拿着官引找到了当时京兆尹-楚恒。 因涉及邦交,在弘文殿主持政务的房玄龄和魏征很是看重,并及时的上报给了太宗皇帝,随后奉旨在西郊迎接,并引领入宫。觐见之时,太宗皇帝被其所说的新颖理论所吸引。 他将《圣经》译为汉字,并在阐述:“弥施河”即“默西亚,救世主”,“三一妙身”即“三位一体”的天主,而阿罗本和他的信徒通常自称作“聂斯多略派”。 被吸引的太宗下诏,阿罗本可以在国内自由公开传教(济物利世,宜行天下)。并在义坊街造一所教堂,也就是“大秦寺”。大秦寺里住当时住着二十一天主教传教士。 由于奉旨公开传教的便利,在关中地区很快就拥有了一批忠实的信徒,他们自以为“法流十道,寺满百城”。先帝即位之后,更是封阿罗本主教为“镇国大法王”,下令在全国各州建立景教寺。 现如今的景教,已经传遍大唐各大城市,京师长安也则成了景教的中心。而秦睿原来居住的神都-洛阳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那里佛教昌盛,所以并不太引人注目而已。 “照你这么说,他们现在还是个势力庞大的教派了?是个招惹不起的存在了!” “你以为呢?”,周季童立马回了一句,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两个案子,就与宗教发生冲突,不值当啊! “他们在大唐发展了几十年,居我肘腋,潜伏王畿,通过所谓神的意志来控制百姓!那你说这些被蛊惑的百姓,现在是信主呢?还是信皇帝?” 看到周季童皱眉,秦睿又补了一句:“老哥,这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所有信徒都如樊家夫妇一般,把主看的比律法还重要,那会不会再爆发一场黄巾之乱。” 秦睿心里太清楚了,景教,也就是天主教在欧洲都干过些什么,他们已经凌驾于皇权之上,连换皇帝都要有他们加封,这些人能是什么好鸟。 今日在大唐,他们裹上一层悲天悯人的外衣来发展势力,谁能保证这不是蛰伏以待,等天下大乱之时,插上一脚,然后暗中左右国家大政呢? 别的不说,就说他们在各地兴建这么多教堂,还不以说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么?要知道中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否则拓跋焘和宇文邕会灭佛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 撩闲的小兔崽子! 李淑对秦睿的评价没错,他拔萝卜,从来都是捡大个的拔,周季童说的越邪乎,秦睿对他们兴趣就越大,他不信这群猥琐的家伙到了大唐就从良了。 正好,飞骑卫的情报司到长安后还没开胡呢,他们既然送到嘴边了,那要不是咬上一口肥肉,秦睿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所以特地把庞岭叫到了衙门,让其多多留意。 随后又把衙门里的事务一股脑的扔给了周季童,打道回府了。这么多天不回府了,一家老小还眼巴巴等着呢,为朝廷卖命不是不行,但咱也不能连家都不要了吧! 人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这衙门里身前身后伺候的人是多,可还是没有自家舒坦,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就是一个字:甜! 躺在躺椅上的秦睿睡的迷迷糊糊的,可就感觉到有什么人在摸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李重润这小家伙,左手拿着风车,右手还一直捅咕他。 看到老师醒了,李重润瘪瘪嘴,一脸愁容的说:“你这么多天都不回家,姑姑都生气了,你咋还能睡的着呢?” “她生气就生气呗,能咋地,我在这家说话不好使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秦睿笑着回了一句。 听老师说这话,李重润来精神了,瞪着大个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立马扑在秦睿的腿上,卖萌道:“老师,我想出去玩吧,这次搬新家还没出去过呢?” “行啊,等为师休沐了,就带着你去西市玩玩,弄点各种各样的吃食,再看看西域人的杂耍,怎么样?” 李重润的功课不错,学东西很快,带他出去玩玩也是应该的,而且这也是他们师徒早就有的约定。小孩子记性好着呢,大人们说的话,他们都能记住,所以绝对不能在孩子面前树立言而无信的榜样。 “可是,昨儿姑姑说不行,要在家里温书!”,李重润的嘴一瘪,低头掰着手指头,那嘴噘的都能挂油瓶了。 “没事,为师去与她说,反了她还,不知道谁是一家之主吗?”,虽然上面还有老子,但秦睿认为应该在孩子面前树立自己一家之主的风范! 可秦睿这话音刚落,李重润就捂了一下额头,立刻反驳道:“那还不抵自己说呢,我的意思咱们三一块去,老师。” 哦,说到这秦睿算是明白了,感情在这小家伙的眼中,寿成才是一家之主啊。 没错,自从他和寿成大婚后,秦玉道夫妇彻底退居二线,将府中的大小事务都交到了李淑的手中,享受着安乐的晚年。 而秦睿又常常不着家,所以在小家伙的眼中,四个长辈里,姑姑才是最大的,任何人都的听姑姑的,即便是自己的姑父兼老师也不例外。 “不是,你啥意思啊?为师跟你说,一般在家我不发表意见。” “那是轮不上你吧!”,李重润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老师。 “但凡我要发表意见。” “跟没说一样!” 这,秦睿都让这小兔崽子给整无奈了,坐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只要我说的是对的。” “那也不可能照办啊!”,摊开小手,李重润回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深吸两口气,压了压火气,秦睿指了指臭小子说:“你呀,你,活该你姑姑收拾你!” 看着老师气鼓鼓的背影,李重润歪着脑袋喃喃着:“不就是这么个事么!”...... 因为被李重润怼的没话说,让秦睿这一家之主感到很没有面子,所以出房门的时候步子就要比平常快了一点,没有照顾到有没有人。 可就是这个原因,一不小心就撞了李淑一个跟头,害她的嘴唇磕破了个小口,颇为恼火的李淑瞪了他一下午,这要是换做以前,那怕是要抽刀子砍他不可。 做贼心虚的秦睿也不敢大呼小叫的,支使下人送饭,毕竟人家不能吃,夫妻一体,不能做的太过了。所以秦睿只能鸟悄的下厨,弄了点牛羊肉,烤点串吃,填一填他和李重润的肚子。 “香,真香,这玩意咋这么好吃呢?”,小嘴吃的油光的李重润一边嚼着,一边夸赞着老师的手艺。 “姑姑,给,来口。” 看到一旁的李淑用团扇挡着嘴,冲他摇头,恍然大悟的李重润把手又收了回来。 “啊,你吃不了啊!”,话毕,又咬了两口串上的肉,吃的那叫一个香。 吃完了手里的,李重润又拿起来了一串,瞟了一眼,见姑姑还在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姑姑还饿着呢,不是! 于是,将手中的串又递了出去,萌萌的说:“那你吃不了,闻闻吧,香啊!!!” 被秦睿碰倒也就算了,现在还得被侄子欺负,他们这对师徒太欺负人了,李淑心里的火苗,那是一个蹭蹭的往上窜。 “重润,你是不是想挨打?” 见姑姑还在瞪他,李重润一边嚼着肉,一边回道:“还厉害呢?不知道多加小心,嘴好好的,吃点肉多好!” “重润,我嘴坏了,可我手没坏!”,话毕,起身就牵着他的小手,打算收拾他一下。 而李重润也是姑、姑、姑的叫个不停,想要通过讨饶的方式,求姑姑放过他一马。但非常的不幸,李淑的火已经勾起来了,那里还能听进去他的求饶,直接就把人拽走了。 作为旁观者,秦睿从开头一直笑到小家伙被拽走,笑的他肚子都疼了。要知道李淑可不是一般的公主,那可是上过战场,杀人无数的存在。 即便是当朝的宰相、宗室的王候,看到她脸色不对,也得躲得远远地。现在嫁人了,让李重润这么个小家伙给欺负了,能不火冒三丈么! 但不得不说,李重润这小子胆子还真是大,明知道李淑是他惹不起的,还去撩闲,这下褶子了吧! 看着这家伙的小脸蒙了一层纱巾巾,眼睛还不受控制盯着桌子上的串,秦睿必须的佩服夫人的奇思妙想,打他一顿,还不如他看的见,吃不着呢! “你知道为什么吃不着吗?” 见小家伙摇头,秦睿放下了手中酒杯,笑着说道:“你小子话太多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识人不明! 小孩子总是能给人带来无限的欢乐,家里有了李重润,秦睿和李淑的生活也变得充满童趣,尤其是李淑,横刀换成了戒尺,每天都追着侄子满院子跑。 上有慈眉善目的父母,中有贤良淑德的娇妻,下有活泼伶俐的稚童,这样的生活确实让秦睿沉寂其中,也让秦睿有些烦躁的心,逐渐的平稳了下来。 垂拱四年,九月初,正字陈子昂上疏言当今为政之要,宜缓刑崇德,息兵革,省赋役,抚慰宗室,各使自安。 随后又上疏,言近来大狱增多,逆徒滋广。请太后自问囚徒,有罪者显示明刑,冤滥者严惩狱吏。 陈子昂说的不对吗?没错,一点都没错,不仅是他明白,这朝堂的衮衮诸公都明白。那为什么没人出来抖这个机灵呢,就是因为大伙心里都明白,这些都是太后授意的。 被处置的人包括宗室,勋贵,进士出身的老吏,但他们不仅是太后执政路上的绊脚石,更多的是打着扞卫李氏正统地位的欺世盗名之徒。 别的不说,就说天官侍郎邓玄挺吧,他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其人是上官仪的旧友,能写一手好文章,历任澧州刺史、晋州刺史等地方官,皆以善政闻名。 太后称制后,委任为吏部侍郎,专门负责选官,五品以下,皆可尤其先行任命,再行请旨,信任之由,权柄之重,即便是魏元忠的老臣都有所不如。 就因为他官箴良好,且曾为宗室在太后面前进过几次言,汝南王李炜,鄱阳公李善等宗室便于成为了好友;没事的时候,经常邀上三五好友与其一起谈词作赋。当然,他们“闲谈”的内容大多于时政有关,秦睿的二叔-秦怀道就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人生一世,知己两三人,这话文人们常常挂在嘴边,汝南王李炜等喜好文士的宗室也是如此,他们甚喜邓玄挺的才华,甚信其德行,有什么心里话也愿意说与他听。 李旦这个皇帝,当的还不如他的兄长,在太后面前窝囊至极也就算了,在武氏宗族面前也低三下气,这让书生义气的李炜等人很是看不惯,所以就萌生迎立新主的想法,问计于邓玄挺。 邓玄挺先是晓以大义,告诫李炜等人不可因一己之见,学徐敬业之举而祸乱天下;同时也说明了自己的主旨,不帮李炜等人,也绝不告密。 可没过几天鸾台出缺儿,“仁义君子”-邓玄挺为了能在众官中脱颖而出,秘密给太后上了一本,言李炜等心怀怨望,应该加以告诫,免得生出肘腋之患。 但结果却出人意料,太后对炜、湮等宗室十二人仅仅是轻描淡写的处于流刑、发配黔州。而对于举报有功的邓玄挺却处以了极刑,在东市口一刀就砍了。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一向鼓励举证的太后为什么会,一反常态杀了邓玄挺;可寿成公主-李淑清楚的很,因为他的驸马-秦睿,在这期间找了个借口跑到神都去了。 距离神都-洛阳,几百里外的许州境,一处不那么起眼的驿站,秦睿穿着一身圆领袍坐在椅子上,正前方的几张桌子,正围着十多个人,狼吞虎咽的吃喝着准备好酒菜。 而这些饥肠辘辘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李炜等被流放的十二位宗室贵戚。他们是被秋官的差役一路押过来的,吃的、喝的连原本府中的仆人都不如,是以即便这些吃食很普通,他们也吃的如此这般香甜。 在秦睿眼中,这些家伙属于那种读书读傻的书呆子,心机和识人之能,都是下乘,除了忠心之外,身上没什么可取之处。但他们少时都是李显的玩伴,不在这个时候帮他们一把,以后没法向李显交代。 “妹婿,妹婿,我们弟兄是完了,流放黔州,遇赦不赦!但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我们识人不明,交友不慎呢!” 舌头喝的有些大的李炜在秦睿边上,指了指吃喝众家兄弟,又指了指自己,哭丧着脸说着。没错,他们是后悔了,他们后悔的是怎么没早看出来邓玄挺是欺世盗名之辈,狼子野心之徒。 “行了,郡王爷,去黔州住几年,总比到丽竞门去好,而且邓玄挺已经身死了,你们又何必耿耿于怀。” “那地方山清水秀的,就当寄情山水,过过隐士的日子;等过几年等风头过了,还能再回来。” “你放心,这些差役会把你们安然无恙的送到黔州,到了那里有会有人保障你们的安全,安心上路吧!”,话毕,拍了拍李炜的肩膀,秦睿起身向外走去。 刚出大门,就看到西侧角落中,有一个身着秋官差役服饰的汉子抱着横刀,靠在一颗大树下。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也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了过去。 “怎么样?现在的日子还好吧!” “比不了从前,整日像鹰犬一样到处咬人,丧良心的事每天都干。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了。” “这话说的不错,需要你是人的时候,你就是人;需要你是鬼的时候,你必须把鬼做好!” 唉,叹了口气,那差役继续说:“邓侍郎死前,大牢里的差官曾经被支出去了半个时辰,他与那个人谈话无人得知!” “他的野心太大了,触手也遍及神都,想要揭穿他一点都不难!可要想取他的性命,就必须等太后点头!” 听了差役这话,秦睿微微一笑:“杀他的事与你无关,你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对了,上个月,你家婆娘生了,七斤半的胖小子,母子均安,你可以放心了。” 嘿嘿......,“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消息中,最好的一个。你放心吧,我会挺住的,要是这点自控力都没有,我早就用腰带上吊了。” 差役态度,秦睿满意了,将怀中的袋子扔给他后,径直的走出了驿站,从侍从手中接过马缰,干净利索的跳上战马,转头向神都方向飞驰而去。 第一百九十章 酒池肉林! 神都-洛阳,周国公府,这里是武承嗣的府邸,别看这仅仅是一座公爵的府邸,可却是按照亲王的规制翻建的,其气派程度甚至超过了武德年间的秦王府。 当然,这份恩宠是武承嗣拍马屁得来的,去年五月,武承嗣让人在一块白石上,凿了“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字,并以“紫石杂药”装饰起来,然后令雍州人唐同泰献给太后。 太后对此甚为满意,特赐白石为“天授圣图”,并下旨厚赏武承嗣,翻建国公府就是其中的一项。而武承嗣也恰恰借着这次翻建的机会,在国公府一侧,建了一座“六欲阁”。 这座六欲阁,瑶台琼室,玉杯象箸,肴膳之珍则熊蹯豹胎,珍馐美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其中最大的“亮点”就是有无数身着轻纱的美女,可供“享用”。 凡入武承嗣门下的者,皆可在其中纵欲行乐,享受人间至福,也就是这个法子让武承嗣的势力越发的壮大,且这厮还恬不知耻的自诩为孟尝君,丝毫不顾士大夫们的口诛笔伐。 这次秦睿回神都,耳朵里听得都是这事,狄仁杰、魏元忠等人,甚至还上本弹劾于他,朝野上下弄得腥气弥漫,大唐官场的风气,一下就被带歪了,向着堕落、淫邪、酷吏横行的发现发展。 哈哈......,“诸位,诸位,都静一静,静一静!”,武承嗣脸上洋溢着喜色,抬手叫住了正在享受诸门生,像诸官隆重的介绍:“这位,就是皇帝陛下的起居郎-延佑,延佑奉,本相的至交好友。” “今儿延贤弟,为了搏诸位一笑,特意从教坊司弄了三十名美女来,这些美人可都是出身官宦人家的良家子,个个都是色艺双全啊。” “来来来,咱们为延贤弟的慷慨,共同敬他一杯,欢迎他成为我们六欲阁的一员。”,话毕,武承嗣举起手中的酒杯,示意大伙共饮一樽,欢迎新成员的加入。 权力,金钱,美女,永远都是当官必须面对三种诱惑,也是男人的通病,所以武承嗣特意从此下手,一手萝卜、一手大棒,大刀破斧的扩充着他的势力。 而他笼络的这些官员,那还真是三教九流,有勋贵子弟、有两榜进士,也有告密出身的宵小之辈,总之周国公的势力鱼龙混杂,只要有点用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手下。 共饮一樽后,武承嗣拍了拍手,那些被延佑带来的女子,捧着各色的美食,以侍女的身份落座在诸人的身边,娇声和淫笑相交汇,在六欲阁的上空久久不散。 也是武承嗣等人在开活春宫的时候,六欲阁东侧阁楼上,秦睿和庞岭穿着夜行者之服,冷眼旁观着下面的一切,其奢靡程度着实是平生仅见,很多菜式连宫宴上都不曾有。 “老庞,老子怎么说是从三品的大员,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梁上君子了。” “将军,不请您看看,您怎么能知道神都官场上,最受欢迎的人物,在最肮脏的地方,能干出多么下作的事!” 庞岭是个丘八,也做过杀手,混迹于市井之间,自认为什么下作的勾当都见识了,可像延佑这样,又当biao子,又立贞节牌坊的人,还真是平生仅见。 在如今的洛阳,唯一一个可以代表皇帝在官场上游走的人物,甭管是属于何种势力的人,他都能与之交好,而且不惜一切手段,滑的就像一条泥鳅一样。 “本来,这个男人天堂是有武三思的一份的,可据末将调查,就是因为延佑,武承嗣掌故了其弟,一对感情甚好的兄弟从此分道扬镳,您说还不有趣吗?” 看了一眼穿梭在各色美女之间武承嗣,秦睿淡然的问了一句:“谁知道是不是这对兄弟故意为之的呢?这种默契,在兄弟之间并不少见。” “您说的没错,末将也正是有此疑虑,觉得他们是别有所图,所以才提出那个申请的。” 话间,庞岭还指了指在舞女中翩翩起舞的延佑:“邓玄挺和他最近来往密切的很,要不是狄公出手,这次汝南王他们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试试呗,试试又不花钱。”,说完这话,拍了一下庞岭,二人悄默声的按照来的路线退了出去。 在回府的路上,秦睿的心头不由升起了一丝无力,这个延佑,一个臭虫一样的小人物,竟然翻了天。这还是自己过于自负,小看天下英雄了,要不是太后看他还有用,恐怕二叔这次也是在劫难逃。 邓玄挺这个天官侍郎,还真是没白当,硬是选了这么个搅屎棍出来,真特么是作孽,多少人都折在延佑和周兴这两个败类手中了。 既然这个搅屎棍的能耐这么大,他在神都的部署也该有所改变,否则让人抓到了尾巴,流放砍头的人就特么该换成自己了。 庞岭说的对,在调整策略的同时,也该在暗处试探一下武氏兄弟和延佑,看看这三个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边秦睿还没从沉思中走出来,庞岭就把马车赶到洛阳的胡国公府,他刚从马车下来,就有下人来报-狄仁杰在府中恭候多时了。 “狄公,秋霜露重,你怎么到府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将披风扔给庞岭后,秦睿笑着问了一句。 “老夫就是为你来的,准确的说就是为你断的案子来的!” 前番秦睿在西京断了樊氏父子的案子,并参了张光辅一本,这让刚刚拜相的张光辅在朝中是颜面扫地,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恨的牙痒痒。 这不,现如今机会来了,而这由头还得从万象神宫说起:太后因为修建明堂,广结天下善缘,布施给神都周围百里的看不起病的百姓,甚至还轻动銮驾以显示其亲民之意。 而就在昨日的那次布施,就有一对老者在人群中鸣冤,凑巧的很正是一件人伦案,张光辅便进言举荐秦睿这个断人伦案的高手,在御前办案,让太后开开眼,看看律法和人伦是怎么明确区分的。 “利见,旨意明儿应该就会下来。你小子的麻烦事来了,说说想怎么办,看看老夫能为你做点什么!” “睿看张光辅这混账就是特么欠抽!但这都是小事,狄公,还是说说你派出去的那几个说客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实人吃亏! 张光辅的用心是刁毒的,单凭这是一桩人伦案,不管秦睿怎么去判,最后输的都是他。判儿子赢,张光辅会说含沙射影,映射太后和章怀太子;判老夫妇赢,那前番秦睿弹劾他的事,就是无端污蔑朝廷大员。 而这桩人伦案说起来非常简单,就是一个收养与弃养之间的纠纷,二十五年前,洛阳修义坊有一户非常贫穷的人家,夫妻俩平时靠做点小工,养活家中的五个孩子。 后来,女人又怀孕了,产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娃,这本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也因为这个男娃的到来,让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变得更加贫穷,那还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在这个时代,刚出生婴儿如果得不到很好的照顾,那是很容易夭折的,他们家太穷了,连大的都不一定能养活,更不要说娇嫩无比的婴儿了,如果想要这个孩子活,唯一的方法就是送人。 可他们是穷人,而且穷了八辈子了,即便有亲戚也是穷亲戚,他们自己糊口尚且艰难,更别说多养一个孩子了,所以他们必须找一个条件好一点,心地善良的人家。 找了半个月,深思熟虑后,他们选择中隔壁街的一户人家,男主人在禁卫军当差,他与夫人成婚有些年头了,可一直都没有孩子,家境殷实,实在是一个好的去处。 再给孩子喂了最后一口奶后,夫妇二人就把婴儿放在了那家门口,随后又做贼心虚,怕人家找上门,所以夫妻卷了铺盖,带着几个孩子就回了老家。 时光如白驹过隙,二十五年弹指一挥间,现在他们老了,体弱多病儿子们都都相继离世,家中仅有两个被夫家休回来的女儿,本来就不富裕的日子更加艰难了。 眼见怕没法见祖宗,是以就想着把儿子认回来。因为那家是官宦人家,他们这些小民百姓难免吃亏,正巧赶上太后布施,这对夫妇便趁着这次机会,拦驾喊冤。 而在狄仁杰到府相告的翌日,圣旨就下来了,由秦睿任主审,司刑少卿-明珪、殿中侍御史-杜景佺为副,择日于司刑寺正堂审理,太后将御驾亲临,于屏风之后旁听审案的进度。 明珪,秦睿太熟了了,可这位杜御史,却真是没见过,听说是由益州录事参军提上来的,是个刚直不阿的官,入朝后,与徐有功、来俊臣、候思止等专门掌管太后关注的案件。 而且还有个挺有意思的说法:遇到徐有功、杜景佺的犯人就能活下来,遇到来俊臣、侯思止的犯人就得死去。 司刑寺正堂,秦睿在明理的介绍下,与这位“久负盛名”杜御史见面了,还别说从面相和话语中,不难看出这位爷与传闻还真是“名副其实”。 “驸马爷,下官对您的威名,那可真是如雷贯耳,今儿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滋滋,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瞧瞧,瞧瞧,年少有为,年少有为,与我们这些读死书的就是不一样,端端是气派的紧!” “哎,驸马爷,喜欢喝酒不?要不然咱们找家酒肆,整几个硬菜,烫两壶好酒,一边喝一边谈。” 呵呵......,尴尬的笑了两声,秦睿只得回了一句:“杜御史还真是与与众不同,热情的很!” 秦睿的脾气,明珪还是知道的,少年成名,受太后和几位大将军的赏识,现在又是当朝驸马;这样的人,哪里是谁都能请到的,说喝一顿就喝一顿,开什么玩笑。 是以,明珪赶紧打了个圆场,把喝酒的事压了压,将话题拉回到了案件的被告的身上,这案子是太后亲自交代下来了,不仅御驾要来,几位宰相还要旁听,可是大意不得。 “利见贤弟,杜兄,咱们还是说说被告的这位吧!也是不好办的人物,夏官的岑尚书昨日亲自把人押来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强硬!” 当兵的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护短,岑长倩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被告的这个叫吴兴的员外郎,跟随他南征北战二十多年,是嫡系中的嫡系。 昨儿来送人的时候,一向少言寡语的岑长倩说了,要是司刑寺这次冤枉了老实人,委屈了他的部下,那夏官与他们司刑寺也就不用处了,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别以为这仅仅是简单的恫吓,司刑寺求着夏官的事儿多了,没有阁部的签单,在南北衙门的那些大爷们,以后别想再讨到一点面子。没有军队的帮忙,很多事都没法办了。 “明兄,夏官员外郎-吴兴是怎么个意思?他的那个养子-吴松又是怎么个情况?” 听过秦睿这么问,明珪叹了口气,这个吴兴也的确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摊上了这事,他也委屈这呢!而且他的那个养子,人家也不想回去,且理由充分的很! 吴兴,洛阳人氏,早年间,岑长倩当百夫长的时候,他就是其麾下伍长,在军中属于资历比较老的一类人。按照他的战功,早年间栓叙军功的时候就应该进位为大将了。 可这家伙是个只会拉磨,不会哭的老实人,不会当官,升上去了坐不稳,所以念旧的岑长倩是走到哪带到哪儿,主政夏官后,让其在十三司当差,也算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吴兴的夫人死的早,为了把吴松养大,这家伙做了二十年的鳏夫,又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的把养子拉扯大,生怕他受了后娘的气,在吴家过的不开心。 用吴兴自己的话说,他就是个臭丘八,不懂啥大道理,他就知道这孩子与他有缘,是上天眷顾他无嗣,赐给他的孩子。且他答应过夫人,要照顾好这孩子,让他平安顺遂的长大,所以半辈子的心血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 但吴兴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如果孩子愿意回到生父生母身边,他也愿意放手,毕竟血缘亲情是断不了的,人家十月怀胎也不容易。 可恰恰是养子-吴松,坚决不愿意认祖归宗,宁可背负不孝、忤逆之名,也不愿意回去,吴兴自然也不能强行把孩子赶出去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私凭文书,官凭印! 杜景佺提出了一种世俗的观点,那就是嫌贫爱富,吴兴的官儿是不大,可怎么着也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庶民强吧! 在这个注重出身的时代,官员和庶民之间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傻子才愿意从福堆掉到臭水沟里呢,不愿意认祖归宗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觉得奇怪的。 又过了三天,梳理完双方的诉求和情况后,秦睿接到了圣旨,在司刑寺正堂,会同明珪和杜景佺二位副审官共同审理,武承嗣、韦待价、张光辅、韦方质、岑长倩等旁听。 至于太后,早早地就坐在后面了,内舍人上官婉儿,带着几个宫人来来回回端茶送水跑个不停。太矫情了这也,秦睿也不得不等她们忙完了,才拍板开始。 “私凭文书,官凭印,拿收养孩子来说,如果不出纠纷,自然是民不举、官不纠,怎么处理完全看个人。” “按照唐律办,没有官府出示的文书,收养关系就不算成立,那么谷山夫妇就可以把孩子要回去。” 秦睿说完这话,跪在下面的谷山夫妇和二个女儿顿时是喜形于色,一边磕头,一边说口称青天大老爷。子嗣的问题是大问题,传宗接代,家族传承,哪个能不在意。 可秦睿却出声制止了几人,继续说道:“生养、生养,生是恩,养也是恩,吴兴这个养父一个把孩子拉扯大也不容易,要是依律判了,未免寒了人心,法外还讲人情嘛!” “既然吴松成人了,那咱们也听听他的意见,读书人嘛!明事理,通人情,看看他的意见是什么!” 秦睿这话音一落,书生打扮的吴松却当着堂上诸官,一口否决谷家的要求,并表示宁被流放烟瘴之地,也不愿去谷家为子。 “放肆,汝是圣人子弟,怎可因为富贵荣华,就忘了生身父母。”,张光辅起身大声的喝斥了一句,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还真会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呢! “他们当年把我扔给别人,就已然忘了骨肉之情,凭什么他们能做,别人就得为他们的不负责任受苦受累二十年呢?” “您以为他们是怕断子绝孙,没法向祖宗交代吗?不是,他们就是老了,不能动了,所以就想着找个冤大头,养老送终,安享晚年。” “学生不服,不服,死也不服!”,吴松梗着脖子怼着张光辅,丝毫都畏惧他那身紫袍和相爷之尊。 张光辅本来就不是什么心宽的人,且还当着太后和这么多大员面,让一个小小的书生落了面子,当然过不去,所以激怒之下的张光辅起身喝令差役动刑,打一顿这个忤逆、不孝的家伙。 “张相,现官不如现管,这话你应该听说过吧!这案子的三位主审官都没说动刑,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跳出来,是不是有些过了?”,一旁的岑长倩重重的把茶盏拽在桌子上,面色不善的对了一句。 “你”,还没等张光辅继续说下去,堂上秦睿拍了一下惊堂木,沉声言道:“本官奉旨审案,这个大堂,本官说了算,张相如果再扰乱秩序,那就只有让差役把你请出去了!” 秦睿这话是一点面子都没张光辅留,一句话就把其怼的没话说,冷哼一声,自己坐了回去。没办法,今儿这事就是这混蛋给他找的,而且圣旨是给老子,你充什么大个。 行,你比我有本事,那你行你上呗,太后就在后面坐着呢,你丫要是有种自己去后面请命,老子把这个位子让给你,真当是什么香饽饽呢? 再者说了,堂堂宰相,这么大个官儿,恫吓一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不觉得害臊吗?不觉得有碍官箴吗?切,真特么让人看不起。 “小弟,血缘是不能否认的,爹娘才是你的生身父母,他们把你送走也是迫于无奈!” “是啊,我们对不起你,当时实在是养不活你啊!” “小弟,爹娘的年纪大了,尤其爹的下肢还不能行走,我和你二姐就是因为娘家的事,管的太多,所以被休了回来。” 谷老妇和二个女儿的话音刚落,吴松冷声的回道:“那又怎么样!什么因,得什么果,而且你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现在缺打幡,摔盆的了?晚了!” 吴松这话说的很不讲情面,吴兴也不得不喝止,但这小子却没有听养父的,反而说出了一个令大伙儿震惊的消息。 十年前,河南闹灾荒,谷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夫妇二人就来洛阳找过吴兴,原因很简单,就两个字-要钱,白捡了这么个儿子,花点钱总是应该的吧! 也就是在从那个时候开始,吴松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吴兴是官员不假,可他的官太小了,又是清官,在这个洛阳纸贵的地方,那点俸禄本就不是很富裕。 且吴松从小就体弱,常常生病,为了给他看病,家里的积蓄也没多少,所以对于谷氏夫妇的要求,他根本就没法满足,或者说根本就支付不起。 可谷氏夫妇说了,要是不把钱给他们,那就只有还自己的骨肉带走,否则就去官府状告他以官身强掳人子。 吴兴不怕打官司,但他舍不得这个儿子,也怕儿子的身世曝光后,没法生活下去,所以就从同僚那里东拼西凑的借了一百贯,打发走了他们。 本来以为这一百贯就能把事情了结了,父子二人从此以后就可以相依为命,继续过他们的小日子,但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年之间,谷氏就变卦了。 他们那三个儿子都到了娶妻的年纪,要帮他们盖房、买地、下聘礼,这可是一把比钱,所以夫妇又转回了洛阳,要求再追加一百贯,威胁的话语说了一遍又一遍,反正就是讹上了。 泥捏的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当了一辈子兵的吴兴,但为了儿子,他还是忍了,咬着牙把院子卖了,又一次的满足了他们,父子二人也搬到了一个小院子住了下来。 吴兴是老实人,儿子年轻气盛,他担心吴松惹事,落个忤逆之名,那这辈子的前途就毁了,所以一直叮嘱这孩子不要说出来,可他的打算还是落空了,纸还是没能保住火。 “律法就是律法,人情可以有,但必须有充足的理由。吴松,这钱是你养父吴兴自愿给的,且也没有借据、文书,所以并不能证明是讹诈,你的理由,本官和在座的都不能接受。” 征求了秦睿和明珪的意见后,杜景佺从上面走了下来,面色淡然的看着吴松。人活着都不容易,谷氏夫妇是弱者,吴兴是官身,老百姓敲诈当官的,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这倒不是说吴松说谎,而是可信度不高,且这个理由并不能裁定他和吴兴赢。秦睿给他这个机会不容易,杜景佺希望他能珍惜,拿出更有利的证据,否则就只能按照律法裁定。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亲情是需要考验的! 吴松陈述就是以民讹诈官员,别说杜景佺了,在谁那都说不过去,要是依照这个就把案子判了,除了能证明官官相护,就只能说明秦睿他们三个无能之辈,酒囊饭袋。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就在为了表明三人公正无私的态度,机会已经给吴家父子了,这也算是给足了岑长倩这个夏官尚书的面子。 可谷老妇等人,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展现了最淳朴的一面,展现出了一场情理谈话,这让在场的诸官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孩子,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我们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小弟,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当年不认回你,就是怕你吃苦头!” “是啊,吴老爷也不在乎你选择谁,那你为什么不能回到家中,照顾年迈的父母呢!” “小弟,我们还是在乎你的,要真的不在乎你,我们就不来这来这里丢人现眼了。” 没错,这话在秦睿耳中,就是一种亲情和死亡的绑架,从这一点上,他更倾向于相信吴松所说的话,但还讹诈之事空口无凭,他也没法以这个为理由恃强凌弱。 “对啊,就是因为你们在乎,所以轮流在我的家外面坐在,像来来往往的人叙述,你与我之间的那一丝亲情。” “顺便再向路人控诉一下,我的父亲是如何以官身强占他人之子,我又是个如何的贪污虚荣,无情无义,坐视亲生父母冻饿的无耻之徒的。” 看到现场有些失控,秦睿啪拍了一下惊堂木,制止了双方激动的辩论,随即开口言道:“好了,既然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就由本官来几句。” 首先秦睿从卷宗中抽出了,一份有关吴松情况的单子,吴松自幼多病,近年来又因为肥胖,患上了消竭症,是一种不能根治的疾病,这个病将伴随他的一生。 每年吴家在治病抓药这一项的花费就高达近百贯之多,这对于吴兴这样朝廷命官尚且捉襟见肘,更不要说谷家这种庶民之家,那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且吴松又是个读书人,不管是身体原因,还是客观条件,他都没法下地干活,更不要说去养活一家老小了,所以即便是回去了,谷家也得倒贴一笔。 听到不仅捞不到好处,更是要搭上一笔,谷老妇和两个女儿,连连摇头,立马就不干了。 “那不行,男人就是养家,养家糊口、奉养双亲是他们的天职,要是让年迈的父母去养活他,那岂不是乱了人伦。” “读书?读书有什么用,他要是真能考上进士,早就当官了。依着奴家看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老老实实去种地。” “就是的,啥加不能干,俺们这些女人都能干,他凭什么不能干,俺爹活动不便,家里的地就指着他去弄哩,不能下地怎么行。” “没错,幺妹说得对,老妇与他爹就指望他养活了,那里还有闲钱去供他读书,治疗那劳什子病呢!俺们庄家人,有了病,都是挺挺就过去了,这孩子就是在吴家惯坏了。” 三人的话,让明桂和杜景佺听了有些牙疼,把这谷家的人是把吴松当牲口用了,光想着让他拉磨,连口水都不愿给他喝,这也难怪人家不愿回去了。 且通过了这段话,也恰恰能证明,敲诈勒索的事,他们也是能干出来的。秦睿的确抓住了重点,既然分歧是孩子,还就从吴松本人说起,看看双方的打算都是什么! 现在态度明朗了,抛开身份不说,但论情理,吴家是倾尽所有,谷家是敲骨吸髓,这立见高下啊!可谷家站着律法上的理呢,明珪二人真想知道秦睿要怎么把这个颓势搬回来。 “好,本官明白了,你们意思是按照律法把孩子还给你们,而且吴松还不能给家里添加负担,为家里添砖加瓦,甚至养老送终!” “换句话说,他生是你们家的人,死士你们家的鬼,就算是患有消竭之症,也依然要为你们谷家的生计而奔波,就是死,也只能死在奔波的路上。” 对于秦睿的话,谷家老妇和二个女儿,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否则。 见到这种情况,秦睿先是笑了笑,随即言道:“我大唐以仁孝治国,以律法治天下,即便你们的要求不合理,但因符合律法,本官依然会判你们胜。” 秦睿的意思是吴松,从今日起就还给谷家了,他们今日就可以把人带回去,谷家也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使唤儿子,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与官府无关。 可有一点,不得不提醒他们,消竭之症不仅是个无底洞,更是一个累赘。一般人家子弟患上了这样的病,治与不治,全凭个人,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活到哪天就看他的福分了。 这对于他们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更加是雪上加霜,日子将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最后的决定是什么,主动权完全在他们自己手里。 “府尊老爷,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全家人商量一下!”,谷家大女儿抬头了问了秦睿一句。 抬手制止了吴兴、吴松之后,秦睿抬手示意他们请便。可几人下去后,最后回来的就只有谷家大女儿一个人。 “人呢?怎么都不进来了?” “回府尊老爷,他们觉得没必要进来了,所以就让妾做个代表,这个亲,我们也不认了!” “我们不知道他有病,更不知道是这么严重的病。让他回去就是为了养我们,既然他不能养家要来还有什么用呢!” 听了这话,秦睿不屑的笑了,随即言道:“可以,但你们要配合官府签一份文书,把吴松正是划到吴兴的名下,让这份收养关系合理合法!” “签文书,不是不行,但能不能给予我们一些补偿,毕竟人是我们谷家出的,他想要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没问题,一百贯,本官替吴家做主了,只要你签在文书上画押,一百贯直接拿走!”,话毕,秦睿就吩咐书吏去准备钱和文书。 稍时,拿着金子的谷家大女儿,先是笑着画了押,然后又摆出了长女的架势,语重心长的告诉吴松,不要怪她们心狠,她们也是得生活的,对于弟弟的嗤之以鼻,却视而不见。 而秦睿也在其画押之后,做出了评语,父母不慈,则儿女不孝,律法虽重,但犹有人情。今儿这桩案子,就是在提醒我们朝廷命官,以律法为准绳没错。可也不要照本宣科,否则轻则致人死亡,重则亡国亡家。 就在秦睿准备宣布退堂的时候,太后从后面走了出来,制止了诸臣行礼后,肃声言道:“这样视儿女为牛马,视亲情为草芥的人,怎么配为人父母。秦睿这一百贯,花的好,花的值,让朕看清楚了人心!” “朕为天下母,可以不计价愚蠢小民的欺君之罪,但也希望你们这些当官的引以为戒,不可人云亦云,最后累了百姓不说,自己也成了笑柄。”,话毕,武太后还冷脸瞪了张光辅一眼,随即在上官婉儿等人簇拥下起驾回宫。 第一百九十四章 马屁得这么拍! 洛阳宫,秦睿奉旨随驾入宫,这是他此次入神都后第一次觐见,但武太后并没有选择在含元殿,反而带着他和上官婉儿直接去了花房。 如今秦睿的身份不一样,算是太后的半子,所以便代替了上官婉儿,帮着太后搬搬抬抬,给这里的花花草草,修修剪剪。 “小重润怎么样,他在长安过的还习惯吗?” “回太后,那小子整日带着家将们的孩子在府中上蹿下跳,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寿成为了管教他,经常是头疼不已!” 呵呵......,“小孩子嘛,精力总是充沛的,他父亲小时候也是如此,朕当年也是一样的。”,话间,武太后手里拿着剪子,一边说,一边修剪着。 “是,太后说的对极了。前番我家二叔行为孟浪,言语和行为都有不当之处。但太后却不曾降罪,臣及秦氏一门无不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臣听说明堂就要落成了,所以就想着为太后添点儿点缀,为新宫增加几分喜气。” “您还别说,就是这么巧儿,臣还真找到了一物件,刚才进宫的时候,也吩咐亲兵带来了。请太后赏光!” “赏光,赏光,你利见带来的东西,朕一定赏光。” 对于秦睿这个女婿,武太后还是很满意的,有能力、识大体、会办事、晓事故。别的不说,就说今日在司刑寺的案子吧,张光辅的用心的是叵测,可还是让他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这就是能耐,这就是本事,什么加能吏?就既能手正持中,还能化解官场上的排挤,让自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这种人天生就是做官的材料。 当然,臣子们的内斗,武太后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乐见其成的,整个朝廷就好比是一个大盆,臣子们就是盆里的鱼儿,只要不跳出去,或者搅弄出大的风浪,她一点都不在意。 朝堂的制衡是很重要的,做君王的就是要掌控好各方的势力,在他们的内斗中巩固皇权,至于帮谁,那就要看因势而为了,所以她在出来前特意敲打了张光辅。 稍时,武太后在秦睿和上官婉儿等人簇拥下来到了花房之外,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群五彩缤纷的“鸟”,或鸣叫,或觅食,或翩翩起舞,神态各异,颇具神像,像极了神话中凤凰。 “这,这是,凤凰?” “回太后,臣以为应该不是,但实在是太像了,所以臣特地将这百余只进宫来,搏太后一笑。” “婉儿,关于凤凰,书上的是怎么说的?”,从侍卫手里中接过一把谷子的武太后,一边逗弄着,一边问道。 不得不佩服上官婉儿的博闻强记,即便是神话中的事儿,人家也门清,能坐在今天这个位置,能力绝对是占主要的成分。 只听其用脆生生的说: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 说白了就是说明凤凰形状像平常的鸡,身上有五种颜色的花纹,并且头、背、腹、胸、翼的花纹各不相同。 而秦睿送来这些“鸟”身上不同部位一也有红色、蓝黑色、橙棕色、金黄色和黑褐色五种颜色。更巧的事,此鸟与书中记载凤凰的习性大致相同,饮食悠闲、喜欢唱歌跳舞。 说这话时候,上官婉儿还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视了秦睿几眼,近来弹劾他的奏本也不少,虽然多数都是危言耸听,或查无实据的,但太后已经打算适时的敲打他一番了。 她老人家为什么明知道张光辅是携私报复,还从其意,在司刑寺审那么一桩案子呢,就是想在他出丑后,敲打他一下。 现在好了,案子审的干净利索,让张光辅无处下嘴不说,更是在太后的心头好上明堂的事上,恰当好处的拍了一记马屁,果然是厉害啊! “利见,你这可是让朕开了眼了,好,好,好!” “太后,臣夫妇蒙太后维护,无以为报,些许东西,只是为了聊表孝心而已。” “好,朕只有两个女婿,可朕今天要说你比薛绍有孝心多了。甚为朕心,朕心甚慰。” 话间,武太后扭头,对上官婉儿吩咐道:“婉儿,将这些神鸟迁到明堂,着内侍省派专人料理,要是死了一个,让他们提头来见。” “另外,再传旨给夏官,问问邓国公,为什么飞骑卫下属的折冲府迟迟不能划定,夏官必须再三天之内形成本章递上来。” 得,有这话就成,秦睿要的就是这个,否则干嘛费劲心力去搞着派马屁的事,下面没有折冲府,飞骑卫就好比无根之萍。 大唐的兵制是有规定的,各卫都得从直属的折冲府补充,以前他手里的军队少,还有燕国公保证,自然不用为兵员担心。 可现在不同了,整整是一府军卫,谁能供得起,太后是说了要飞骑卫建制比照元戎禁军,可这都是表象而已,一旦出现战损和新老交替,老子上哪儿补充新兵去。 “利见,眼看着这时辰也不早了,你也别出宫了;朕把皇帝,太平夫妇传来,咱们一家人,一起用膳。” “诺,臣遵旨。”,话毕,秦睿拱了拱手,笑着跟在武太后的身后,向含元殿的方向走去。 秦睿是个挺讨厌应酬的人,因为宴会上全是虚以委蛇,他这本来就是两面为人,再弄这么个景儿,时间长了,非得神经衰弱不可。 但今儿不一样,整整五府折冲府,几个月没批下来的了,终于尘埃落定了,他能不高兴么!这时候别说让他吃饭了,喝吐血都行,毕竟这几个折冲府对他太重要了。 通过这事,秦睿也明白了,这世上就没有不好礼的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也不例外,没有这些秦岭深处的五色锦鸡,折冲府的事等着去吧,没年头批下来。 带兵有几年的秦睿太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了,北衙为什么永远压南衙一头,并不是天子亲兵,根子就出在下属折冲府的质量和数量上,没有充足的兵员,打特么什么仗,腰板一辈子也别想直起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气尿血了! 垂拱四年,二月,乾元殿的旧址上明堂正是落成,太后赐名为万象神宫,并亲自题字,制匾以悬中央。其殿,共三层,底层为四方形,四面各施一色,分别代表春夏秋冬四季。中层十二面效法一天中十二个时辰。 顶层为圆形,四周环绕九龙雕塑。中间有巨型木柱,上下通贯。其建筑和施工技术,有唐以来从未有过,绝对可以称是巅峰之作,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 明堂投入使用后,武太后抛开朝堂诸公,独与北门学士议论国家大事,这与汉武帝建立内朝制度有异曲同工之妙,且换宰相的频率也是如出一辙,不得不让人猜疑这“天”是不是要变了。 而北门学士的主要官员,孟利贞、高智周、郭正一、元万顷、范履冰、苗楚客、周思茂、韩楚宾等人开始在中枢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又过了三个月,太后加圣母神皇尊号,诏当拜洛水,受“天授圣图”,告谢天地;并下旨制神皇三玺,用于取代传国玉玺,此后军国之事,皆以新玺为准。 而祭祀洛水之时,太后还下诏将天下宗室聚集于神都洛阳,这么做除了要向天下展示宗室一家亲,李武共荣共辱外,敲打、震慑的意味更加浓重,反正到了这地步,遮掩已经没用了。 而宗室的诸王公的态度也截然不同,越王-李贞、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鲁王-李灵夔、黄国公-李撰、江都王-李绪、范阳王-李蔼、琅琊王-李冲、东莞郡公-李融等颇多怨言。 他们对于皇帝如同内侍一样伺候着太后,非常不满,同时深恐太后的势力,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一撇嘴将他们一勺给烩了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祭祀一结束,立刻跟逃难一样跑回了封地。 另一派的代表郁林郡王-李仁、郎陵郡王-李玮、吴郡王-李琨、归政郡王-李璄,及秦睿的三个舅兄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则对太后加尊号大上赞表,与越王等形成强烈的对与,可谓泾渭分明。 当然,他们也不是心甘情愿看着李氏衰落的,甘心成为有些人嘴中的不肖子孙,这一番举动完全是出自秦睿和狄仁杰手笔,受尽了白眼之后,随即都聚在神都的胡国公府来发牢骚。 “哎,你们知道不,前儿小弟去送韩王,让他训得跟孙子一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着实让小王下不来台。” “得了,你知足吧!韩王辈分高,骂两句就骂两句,权当尽孝了。你知道李冲是怎么说我的吗?他说本王就是武氏的一条狗,巴巴的出卖祖宗,苟且富贵!” “挨骂,你们就受不了了,越王还打了本王三个耳光呢?本王上哪儿说理去!来,你们瞧瞧,我这脸现在还肿着呢?” ......,李玮、李琨等几位郡王一脸苦闷之色的叙说这洛水祭祀之后,他们几兄弟在宗室诸王面前的遭遇,故吴王、蜀王两府如今在宗室和朝野间的名声可是烂大街,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而郁林郡王-李仁,广都郡王-李畴两府的长兄,则是与秦睿、狄仁杰拼桌坐在上面,也是阴沉着脸,久久不语。尤其是李畴,捏着茶盏的手不停的抖着,恨不得把茶盏咬碎了,嚼着吃了。 他们三兄弟当年为了活命,出卖了李淑,换取了这三个郡王的爵位,这么多年来一直受着良心的折磨,想与妹妹重归于好,也没脸张嘴,也没机会。 好不容易赶上李淑大婚的机会,把兄妹之间嫌隙消了,心里的罪孽稍稍减少了一些,正欲戴罪立功,为国家出力之际,又要出来当不肖子孙,能不郁闷吗? 人都是有廉耻之心的,他们这些正牌的太宗血脉,自然要比旁人更强烈一些,洛水祭祀简直就是把李氏的脸踩在了地上,然后又觉得不解气,随即又啐了一口。 而李仁几兄弟,因为李恪与狄知逊有旧,所以复爵之后,狄仁杰对他们多多照顾,一直以来在宗室中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这一次那可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行了,都给本王闭嘴,吵这么大声,想把丽竞门的狗都招来吗?” 年纪最大的李仁大声喝止了几个弟弟,李玮等五人也都缩了缩脖子,自顾饮茶,不敢再言语。 收拾完了几兄弟,李仁扭头对秦睿和狄仁杰,牢骚道:“两位,两位,弟兄们可都按照你们说的做了,是不是遗臭万年不知道,但肯定是在宗室抬不起头来了。” “你们二位,也透个实底,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咱们这可是把陛下坑了,本王如今都不敢进宫觐见了。”,李仁如今是宗正少卿,入宫觐见是时常的事,所以他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听了他的话,拂着胡须的狄仁杰笑了笑,随即言道:“近来,坊间流传一件事,说陛下欲改其李姓为武,在太后膝下做个孝子贤孙,所以殿下不必担心觐见的事。” “不可能!”,狄仁杰这话把李仁几兄弟都搞蒙,异口同声的起身立刻否决了。太荒唐了,堂堂大唐的天子,舍弃父姓改母姓,那他这个天子该怎么面对天下人。 历代的坐朝之君,即便那些傀儡和亡国之君也没这么干过,李旦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行这样悖逆人伦的之事,他就不怕墙倒众人推,李氏的诸王们把他从皇位拉下来吗? “没什么不可能的,前些日子,太后赐宴,我和寿成就都亲耳听陛下说过,太后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但却说可以考虑。估计三请三辞之后,就会有结果了。” 狄仁杰一个人说,可以不信,但现在又加上秦睿,这就让他们几兄弟不得不信了,他即便他是太后提拔起来的,也是李家的女婿,李家出了这种事,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特么的,他怎么不把皇位也送给武氏!”,脾气暴躁的江陵郡王-李瑾首先忍不住了,拉开了“讨伐”的序幕,兄弟几人也顾不得君臣之道,人臣身份了,纷纷出言骂了起来。 可以理解,祖宗于百战中九死一生,耗尽心血,才创立的江山,到他手里竟然安心送给外姓,这样的皇帝怎么能让人心服,怎么能天下心服,尿泼尿,溺死得了,活着干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别让人当枪使了! 纸是包不住火儿的,李旦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让宗室和忠于李氏的臣子与他离心离德,也不是不明白现今危机的局势。 恰恰相反,李旦很聪明,不是一般的聪明,从他纵容延佑在神都作威作福就明白了。这家伙一早就知道,延佑是太后的人,安插在他身边,除了监视,就是想败坏他的名声。 而他正好借坡下驴,借着太后送他的母鸡下蛋,让延佑与武氏一族可劲儿的折腾,越是天怒人怨越是好,就算是把祖宗牌位拿出来劈柴火,他也毫不在乎,反而还会欢声雀跃。 随后,在早以议定的庆典或者祭祀祭仪式上,以最卑躬屈膝的态度来侍奉太后,礼让武氏宗亲,从而激怒李姓诸王和老臣们,借用他们的势力,替自己张目,用以对抗步步紧逼的武氏。 这是个挺高明的举措,如此的好处有二:其一,可是借此向天下人证明,酷吏横行、残害忠良的事,与他这个皇帝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都是太后的主张,你们得好的,没得好的,账都不要记载他的身上。 其二,这天下说不准哪天就换主儿了,他这个皇帝一下台,那首先受到打击的就是李氏宗亲和那些老臣,他们都是李氏江山的既得利益者,现在让他们坐视富贵随时消失,能甘心吗? 出去散发消息,把武氏的罪行公诸于天下也好;起兵造反,进京勤王也罢;亦或者像西晋一样来个八王之乱,让太后也做一回贾南风,反正就是越乱越好,好让天下人都看看牝鸡司晨是结果到底是什么。 连秦睿和狄仁杰都明白道理,作为当事者的武太后能不知道?开什么玩笑!估计送走了诸国的使节和各道的封疆大吏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太特么自私,这完全就是拿别人的命,为自己争取时间。 秦睿和狄仁杰对于李旦的这种作法,早就洞若观火了,所以早早派出了说客,让李仁等几位郡王赶紧提前站队,以免日后受到波及和清算不说,还能为此借机谋下好的职务。 天官那已经有消息了,对于几人的任用,太后已经批复了,全部授予实职,彻底告别了遥领的官职,如此也算是侧面保留了一部分李氏的力量。 至于那些抱打不平的人,天子是否蒙尘,皇权是否旁落,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差,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既得利益是否受到损害,有几个像越王一样傻傻的,是真的对君上尽忠。 看看琅琊王就知道了,上蹿下跳,一刻都没有消停的时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太宗的皇帝孙子一样。这都怪李旦,无限放大了他们的野心,也给予他们正当的借口,让老猫枕着咸鱼睡觉,它能睡得着吗? 秦睿原本认为上次挡了“衣带诏”的事,越王应该警醒,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太后的注视之下,会把露出来的尾巴收起来,起兵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李旦这个看热闹不怕事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硬生生的搞出了这么多把戏,逼着越王他们表态,再加上有那么多居心叵测,想要从中捞油水的家伙,不反就怪了。 狄仁杰已经接到了旨意,调任江南道巡抚使,秦睿已经提醒他了,越王等人有可能会因为这个机会作乱,所以最好能说服越王压一压火气,最好能化解这次的兵灾。 “郁林王,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贤就是陛下抛出来的棋子,老夫走了以后,你们要多听利见的话,不要被拿来当筏子。”,狄仁杰语重心长的叮嘱了李仁几个。 郝象贤是前中书令-郝处俊之子,上元初,先帝多疾,欲逊位武后,遭到郝处俊极力反对,因此开罪与武后。但郝处俊自秉政,凡所规讽,得大臣体,以行止无瑕,即便有心加害也找不到机会。 郝象贤是李旦的侍读出身,对于太后称制的事,每每是多有怨言,现在好了,被周兴、来俊臣等按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处以了极刑。 临刑前极口骂太后,揭发宫中隐慝,引得观刑的官绅百姓频频侧目,监斩官来俊臣为了不让太后的“私事”彻底暴露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特意以木丸塞其口。 李仁他们几个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且他们也不想被这位无良的天子给卖了,所以拍着胸脯像狄仁杰保证,绝对不会听话。 “好了,几位舅兄,不担心,但有睿在,一定保你们安然无恙,否则在寿成那,我也是交代不了的,是不是!”,话毕,秦睿就招来了下人,让他们先引几位郡王去用膳。 “狄公,李氏的皇族能否安然无恙的保存,就看公这次的了!” 秦睿的意思非常简单,不管李旦出什么幺蛾子,不拿豆包当干粮,他们和狄仁杰都义务保全更多的皇族、大臣,省的将来李显回来了,无人可用。 “这个你放心,他崽卖爷田心不疼,老夫不是!先帝朝时,老夫与越王有旧,应该是能说上话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回了一句。 他当然知道此次到豫州任职,任重而道远,身上背着的使命重大,所以对于这次的调职,狄仁杰从里还是能接受的,毕竟这其中干系,远比他个人的荣辱重要的多。 “对了,老夫也要叮嘱于你,如果越王不听劝阻,硬是要起兵作乱,你千万不要领兵出征。装病也好,什么借口也罢,总之就赖在西京不要回来。” “这手上一旦手上沾了皇族的血,你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辈子就别想回头了,更不要说咱们的大事了。” 狄仁杰说的意思秦睿当然明白,这也是他请狄仁杰尽最大努力的原因之一。 但,叹了一口气后,秦睿沉声回了一句:“希望您此行顺利,否则率不率兵出征,可就容不得你我了。 别忘了,太后在西京的后手可不止一个,一旦我拒绝出兵,那飞骑卫的兵权,能不能保得住可就是未知之数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还是来了? 垂拱四年,九月,狄仁杰到任江南道巡抚使的半个月后,博州刺史-琅琊王-李冲接受了黄国公李撰的伪造的诏书,诏书中言道:朕被幽禁,诸王应该各自发兵救我。 随后李冲又召集长史萧德琮等,命令他们招募兵卒,同时分别告知韩、霍、鲁、越各王,以及贝州刺史纪王李慎,让他们各自起兵,共同向神都进发。 这可闪了秦睿和狄仁杰老腰,本来以为按住了老子,那儿子自然就能按住。可没有想到李撰这混蛋见在豫州无法劝说李贞,转身去了博州,抄了李贞的后路,儿子都反了,李贞这做老子的怎么能置身事外。 也正是因为李撰抄了后路,让摇摆不定的李贞下定了起兵的决心,不仅接管了豫州境内的所有折冲府,还下令扣押了不从其反的狄仁杰等一众官员。 豫州刺史衙门,这里现在已经是越王的中军大帐了,分属于豫州的几十个折冲府士卒已经全部到位,甲库尽开,将佐士卒正在摩拳擦掌,都在等着与琅琊王等部汇合。 与李冲不同,李贞在豫州经营多年,又是带兵的亲王,豫州这些军府的将领,很多都与他有旧,所以要调动他们就简单了多了,仅仅一道手谕就解决了。 当然,李贞也清楚无粮不聚兵的道理,今日特地将府库打开,犒赏全军将士,并向他们承诺,攻克神都之后,封公赏爵,封妻荫子,子子孙孙用享荣华。 “怀英啊,咱们是老交情了,本王知道你是李氏的忠臣,可为什么就不能从本王反武呢?” “只要你投诚,那些人本王统统放掉,事成之后,本王上奏天子,保你为仆射,让你一展胸中的才华。” 犒赏完士卒的李贞,来到了东跨院又一次的劝降狄仁杰,虽然有不少幕僚劝说他,杀了狄仁祭旗。但他心里明白狄仁杰有宰辅之材,是治理国家的良相,这样的人,无论是谁,都是舍不得杀的。 且狄仁杰这次来是好心劝说他的,完全是出于私交,是真心为他好,李贞再不是人也明白,也不会以怨报德,所以他力排众议,耐下性子,一遍遍的劝说着。 “殿下,你与琅琊王起兵又怎么样,你就没想过如此仓促的起兵的,到头来没人响应吗?” “人心,永远都是无法琢磨透的,韩王他们是宗亲不假,可他们真有自己说的那么忠心吗?” “殿下,你自己想想,太宗和先帝是怎么对待他们的,把他们当猪一样养,你觉得他们会为大唐,抛头颅,洒热血吗?” 帝王之家就是这样,历朝历代的天子,都把自己的兄弟子侄当贼一样防着,生怕他们起来悖逆之心,谋朝篡位。而太宗皇帝本来就得位不正,李元嘉等人在贞观、永徽两朝被打压了几十年,心里能没有怨气吗? 现在将这样的大事也与他们一同谋划,人家能不落井下石吗?别以为都姓李,什么事都好说,当年隐太子和太宗皇帝都姓李,可结果呢,还不是自相残杀。 狄仁杰敢保证,韩王、霍王、鲁王他们都不会起兵附和,反而会以各种借口推脱,作壁上观。如果局势有利于李贞他们,那就依照前约起兵,最后一起分摊匡复之功。但要是结果相反,那不好意思了,他们完全会当没这回事。 秦睿说的那句话很对,死道友、不死贫道,诸王各自打着心里的小算盘,犹如一盘散沙,仓促起兵,只能给朝廷机会各个击破,失败是一定的。 当然,如果越王真有能力把诸王的兵力整合在一起,将所在各州的军政一把抓到手,那就另当别论了。可不管是秦睿还是狄仁杰都不认为他有这个本事,否则天子的宝座,太宗也不会传给先帝。 “怀英,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父皇在世的时候,四夷宾服、河清海晏,李氏皇族是何等的风光。现在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本王不得不为李氏张目。” “天子,天子,唉,从先帝在感业寺把武氏接回来,这天子就不是天子了,先帝如此,陛下、庐陵王亦是如此。他们的腰杆子不硬,本王有责任帮他们雄起来。” 李贞这话让狄仁杰有些语塞,因为他说的对,太后太强势了,以至于让先帝他们父子三人,三位天子在其面前黯然失色,说是腰杆子直不起了也一点都不为过。 “殿下,老臣明白,可你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这条路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李氏皇族怕是又要面临一场危难了。”,说完这话,狄仁杰黯然的低下了头。 “怀英,这天下,是我父皇历经百战得来的,后世子孙要是守不住,那活着也是给祖宗丢人。你等着吧,本王一定让你活着看到我大军的兵锋攻破洛阳。” 撂下这句话,李贞转身离去,没有狄仁杰,他也未必会吃带毛的猪,府衙正堂的那位大贤还等着呢!有了他的帮助,本王踏进洛阳宫的胜算将会大上几分。 李贞好武事,弱冠之年就在军中带兵,打仗的事,他心里有数,他当然明白如果诸王作壁上观,他面临的局势就是以一隅敌一国。 可他不怕输,也不怕死,他就是让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向天下人证明,李氏的子孙还有血性,还愿意为国牺牲,所以即便是失败了,也是光荣的失败。 狄仁杰不是李家的人,他永远不会明白,自己家被外姓人占了是怎么样的锥心之痛。而且被武媚娘控制的朝廷把刀都架在脖子上,他们的手会软吗? 就算武太后最后会把皇位留给李显和李旦,但宗室被屠戮一空,他们的皇位还能坐得稳吗?李贞是宁可站着死,不愿意跪着生,他越王府一脉,绝对不会引颈待戮。 抬头看了一样繁星点点的夜空,李贞在心中默念了道:“父皇,你看着吧,儿臣即便身死,也要把我大唐的江山夺回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上使-陈子昂! 李贞父子起兵的消息传到洛阳后,武太后对此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意外,下旨削除李贞、李冲在皇族名册中的名字,改姓虺氏。 随后又命张光辅为帅,以左金吾卫将军-丘神绩为前军大总管,左豹韬卫大将军麴崇裕为中军大总管,岑长倩为后军大总管,领兵十万出兵讨伐不臣。 而夏官尚书-岑长倩又以后军之兵战力孱弱,有误军国子事为由,请调驻防在西京的飞骑卫填补后军,并以云麾将军-孟津县候-秦睿为后军副帅。 武太后听完之后欣然允诺,并同时将驸马都尉-薛绍也增补入行军序列,让她的女婿们为国再立新功,铲除叛国背祖的逆臣贼子。 圣旨传到西京的时候,秦睿正在帅帐中发脾气,这倒不是因为李贞没有听劝,还是毅然决然的起兵造反,而是他把狄仁杰扣下了,这还知不知道好赖了。 换句话说,要是狄仁杰不够小心,将他们暴露出去,那特么死的可就不是李贞这些人了,秦睿他们也得跟着死,越王这一回还真是害人不浅。 “大兄,大兄,有圣旨!”,秦晙硬着头皮进来说了一句,虽然他不知道兄长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可有旨意来了,也不能怠慢天使啊! “将上使请到中军,再让人收拾一下这里。”,话毕,秦睿抄起架子上的头盔,戴在头上,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诏曰:朕闻帝王之道,务崇经略;经略之术,必仗英奇。自国家良将,可得言矣。古语有之:“人无常俗,政有理乱,兵无强弱,将有能否。”由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也。 飞骑卫将军-云麾将军-驸马都尉-孟津县候-秦睿,天降飞将,豹蔚龙骧,弓弯月影,剑动星芒,貔貅百万,电举风扬,前诛蟠木,却翦扶桑。 今藩王作乱,正值国难思之良将矣,兹诏命秦睿为讨逆军-后军副大总管,所部飞骑卫即刻东进,划归后军大总管-邓国公-岑长倩节制。 接过旨意后,秦睿一边招呼传旨的官员入座,一边让亲兵奉茶,虽然来者的品级没有他高,但确实钦差,不管从礼制,还是人情上,都是不可怠慢的。 “本将在神都也当过几年差,可却觉得上使面生的很,不知道上使在那里当差呢?” “回驸马爷,下官陈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人,文明元年的进士及第,原来一直在天官候缺儿,去年刚补的麟台正字,现右迁拾遗,在后军听命。” 听到陈子昂自报家门后,正在喝茶的秦睿直接喷了出来,一连咳嗽了好一会儿,可把陈子昂弄惊着了,看到秦睿抬手示意他不要动,才忐忑的坐下看着他。 没错,秦睿也是惊着了,他就是再没文化,也知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特么是大文豪啊,而且还是孔夫子挂腰刀那种,能不惊讶嘛! “驸马爷,驸马爷,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伯玉兄去年上表言时政治要,睿也拜读过邸报,对于伯玉的才华,睿是由衷的钦佩。” “驸马爷抬爱了,说的对,未必有人听,下官因此还得罪了冬官尚书,所以也就只能干干跑跑腿的活儿。” 陈子昂去年上本后,太后召见了武三思,听说还给他单独的上了一课,那一顿小嘴巴抽了,让堂堂的冬官尚书颜面尽失,能不憎恨他这个没落书生么! “哎,伯玉兄,不必在意那些,当官的哪有不得罪人的,只要持正守忠,自然也就宠辱不惊了!” “是,驸马爷教训的对,下官铭记于心。” “伯玉兄,反正你是在后军当差,风尘仆仆的折腾不值当,不如就随飞骑卫一同返回洛阳,可好!” 陈子昂是个有才华的人,他的能耐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拾遗,这样的人碰上了,不多加笼络,打好感情基础,那可真是白费了上天给的良机。 见陈子昂点头称诺,秦睿非常高兴,叫过了秦晙,让其带陈子昂去休息,并吩咐一定好好款待,按照自己人的标准来办。 秦睿是什么人,陈子昂那里能不知道,不仅是沙场猛将,更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如今这般折节相交,说心里没有一点触动,那绝对是假的。 “好了,伯玉兄,我这个人没这些规矩,就把飞骑卫,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你可以随意一些。” 送了陈子昂,秦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退,从这道圣旨上的内容上看,咱们还没有暴露,否则这道旨意可就不是带兵出征了,绝对是解除兵权,打入死牢。 可形势依然不容乐观,既然动了刀枪,那就没有收手了余地,他不怕打仗,可实在是放心不下狄仁杰。万一李贞父子穷途末路了,非要拉老狄垫背,把人杀了怎么办? 狄仁杰与旁人不同,是除了李显之外,他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人,且有经天纬地之才,秦睿绝不能让有所闪失。 一想到这,秦睿在心里骂了李贞几声,随后下令擂鼓聚将;当众又宣读了一遍圣旨后,秦睿冷着脸扫了帐中诸将。 “越王、琅琊王反叛朝廷,并扣押了狄公等为人质,我部也如今也在讨伐军之列!汉贼不两立,不管过去的关系怎么样,现在他们就是敌人。” “传本将军令,全军整备三日,随后拔营东进,由副将程齐之,长史翟锋统领。中军三千越骑,由本将亲自统领,两个时辰后出发。” 有些预防针必须打,飞骑卫的将校士卒,九成以上都是世代簪缨的军伍子弟,世受皇恩。他们这辈子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如何保护李氏子弟,可如今却让他们的刀口对向皇族,心里多多少少会想不开。 可没办法,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越王走到了朝廷的对立面,他们这些军人必须有明确的立场,否则保不了国不说,自己也保不住了。秦睿相信在将领的开解下,他们会想明白的。 散帐之后,秦睿还叮嘱了秦晙派人去家中说一声,军情紧急,军务在身,他就不回去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李冲的逆袭! 岑长倩的后军出虎牢关的时候,立功急切的前军大总管丘神绩已经开到了豫州,且与琅琊王的部队狭路相逢,双方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胶着的态势,打了个难解难分。 邸报传到后军时,着实让秦睿大吃了一惊,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越王父子的起兵不过是昙花一现,拢共没有几天就兵败身死了,所以他特意派遣了一队人,飞驰豫州找准机会,营救狄仁杰。 可没有想到,李冲这么个二世祖,带兵的“九把刀”,愣是以万余府兵,硬抗丘神绩三万大军,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同时也证明了历史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其实,越王、琅琊王能有今天,完全都是拜秦睿所赐,只是他本人完全不知道而已。“衣带诏”之事后,李贞父子就坚定清君侧之心,想以兵革之锐金之气重振李唐,所以早早就做了准备,这与历史上的仓促有天壤之别的。 不过,对于现在这个战况,岑长倩表现倒是很是镇定,用他的话说,丘神绩主业是个酷吏,刑讯逼供是行家里手,副业才是当将军。从他老子丘行恭学的那点本事,早就让他就饭吃了,连琅琊王这样的二世祖都咬不动,也并不稀奇。 他能得到这个前军总管的职位,完全就是太后犒劳他这几年的“大功”,否则用脚指头选将,也不会把这个能立大功的机会给他。 不过,这一仗估计也就是他军旅生涯的最后一仗了,这么简单的战事都不能摧枯拉朽,那这样的将军也就没有用了。 可即便是战局僵持不下,张光辅也仍然令后军缓缓前进,看管好“十分重要”的攻城器械,对此老于世故的岑长倩当然知道,张光辅就是想将平定叛乱的战功据为己有,好巩固得之不易的相位。 对于张光辅的这点小心眼,岑长倩毫不以为意,他是李氏的老臣,岑家自太宗朝起就沐浴皇恩,现在让他对太宗皇帝的子孙动手,自然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既然张光辅愿意充当这个急先锋,勇于担当戡乱功臣的“美名”,岑长倩也乐见其成。慢慢走呗,最后好军到豫州境的时候,仗已经打完了,直接班师回朝最好。 就在岑长倩、秦睿闲聊目前战事之时,上蔡正在进行一场异常残酷攻防战,李冲的军队反守为攻,正在攻击丘神绩拒守的上蔡城,企图将朝廷派来的前军一口吃掉。 乌压压的箭簇如同乌云一般向城头盖了过来,防守的士卒为了保住小命,不得不躲在女墙和垛子下,时不时的放上两箭,算是回击。至于准头,都特么这个时候了,谁还会考虑准头。 守卫城墙的左监门卫中郎将-爨宝璧则在高声嘶吼着,让士卒们竖起大盾,利用盾牌的的护身,展开有效的反击。没办法,上蔡这土城年久失修,城垣本来就不高,所以守城的优势也并不明显。 按照常理说,上蔡这种城池是不应该作为大军落脚拒守的地方,可因为这里是距离豫州城最近的地方,是越王叛军从内向外发展的必经之路。 前锋的作用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要是不能连这个口子都堵不上,让越王的人马越过此地,向神都方向发展,那丘神绩九族的脑袋都得搭上。 所以,即便知道不好守,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守在这里,等待张相所率领的中军到达,最后再来个绝地反击,一举扭转不利的战局。 可上了城头一看,丘神绩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做梦也没想到琅琊王的攻势如此之猛,照这个趋势首下去,用不了三天就会破城。 “丘将军,这可不行啊,大帅他们什么时候到,再不来,弟兄们就守不住了。” “废话,本将又不瞎,能看不出来吗?都说着头三脚难踢,可也不至于让人家照屁股连踹三脚吧!” “将军,不用想了,越王父子这明显就是早有预谋,否则这么多的军械,他是从哪儿弄来的?” “行了,说那些废话有什么用,再派出一队哨骑,告诉张相,三天之内援兵要是不到,就等着给弟兄们收尸吧!” 丘神绩和爨宝璧这边在城头上嘀咕着吃紧的战事,下面的李冲却在一众将士的簇拥下,高坐在木制帅台上,对城头上的敌军指指点。 下面候命的传令兵在得到指令后,也都勒马而去,驱驰到前方攻城部队传达最新的作战指令。 而李冲的身边,却侍立着一个前身黑袍的人,从李冲开怀、夸张的动作就不难看出,他与黑袍人聊的非常开心。 “先是不愧是父王的旧友,端端是高人,几条计谋下来,打得丘神绩不得不龟缩在这上蔡城中坚守待援,依着本王看,即便是诸葛复生也过不如此。” “殿下谬赞了,这也就碰到了丘神绩这样不知兵的废物,如果是岑长倩、秦睿,老夫可不敢让殿下亲涉险地,他们可是敢带兵杀出来的主儿。” 岑长倩就不用说了,那是早成名几十年的儒帅,羽扇挥过,所当者皆破,黑袍人再自大,也不敢小觑这样的英雄人物。 而孟津县候-秦睿,百骑截营,单骑闯阵,阵斩突厥将领数十员,那可真是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说是国朝第一猛将也不为过。 甚至还有人说他武艺直逼秦琼、尉迟恭二将,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城下列阵,那就基本上就是插首卖标,等着被砍呢! 提到岑长倩,李冲没话说,毕竟他在先帝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一提到秦睿,李冲这肺管子就在冒火,万象神宫中的那些五彩锦凤,就是他上供的。 “哼,秦睿,他就是武媚娘的一条狗,一条摇尾乞怜,数典忘宗,背信弃义的狗!壮公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哎,殿下,话不能这么说,秦睿呢,为臣者是没有守住大节,沦为了武后的爪牙。可于军伍一道,不知道比权善才、丘神绩之流强了多少倍!” “听闻,他现在是岑长倩的副帅,这两个人可是强强联手,我军要想顺利的攻入神都,他们无疑是最大的阻碍,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哼,先生放心,父王已经那的兵已经征的差不多了,只要我们攻下上蔡,两股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秦睿一介匹夫,又能如何!” 第二百章 你越吼,我就越兴奋! 秦睿是拍拍屁股带兵走了,长安的胡国公府一家老小可都交到了李淑的手中,老的好说,他们的身子骨还硬朗,有下人们伺候着,李淑根本不用操太多的心。 但总有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李重润。以前呢,不管是千军万马的战场,还是尔虞我诈的官场,李淑都能用自己的一套游刃有余,可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小孩子给治了。 李重润这臭小子,人小鬼大,那是一刻消停时候都没有,为了让他安心读书,李淑不得不满足他的愿望,带着他去西市逛一逛。 玩了一上午,买了不少哈布朗当的零碎,可把后面的两个侍女弄得叫苦不迭,出身内卫的她们从来想过被小孩子溜的腿痛,左手右手都是大包小裹的。 而李重润的小鼻子上也玩累了,鼻子头上布满汗丝,走到一个面摊前,闻着香味就不走,摸了摸自己小肚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李淑。 得,这要是还不明白,李淑这么多年就白活了,带着侍女走进摊位,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呦,夫人,小郎君,你们是来早的巧了,咱们今儿来的晚,所以这餺饦刚刚做的,您二位要不要两碗!” 小贩说的这餺饦可是长安城中的一种小吃,用肉汤煮的面片,要价仅仅两个铜板,价格便宜不说,关键是顶饱,贩夫走卒,商旅小贩多是用它果腹。 当然了,要是想吃的再好一点,还可以加一些羊肉,泡在里面,连汤带水一起下肚,那叫一个舒坦。 李淑点了三碗,又加了三份羊肉和几碟小菜,给李重润和两个侍女,而她自己则是仅要了一碗醪糟,解解渴。 李重润这个年纪的皇子王孙,嘴都养叼了,吃点东西都得宫女捧着碗撵着吃,可他却没有这样的毛病,甭管是什么东西,那都一样吃的香甜。 就说这一碗仅仅两个铜板的餺饦,市井之间最寻常的吃食了,小家伙都来者不惧的大口朵颐,小脸都快埋进碗里去了。 看到他如此的“上食”,李淑不由的笑了笑,哄孩子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聊! “姑姑,老师什么时候回来,润想他了!”,脸上都汤渍的李重润在干饭之余,还不忘问了一句。 “很快,放心吧,很快的。你四叔说了,回来的时候送你一条猎犬!”,用手拨着碗的李淑笑着回了一句。 话说的轻巧,可李淑的心里却免不了担心,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那是个极其喜欢弄险的人,打起仗来从不在乎个人生死,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情义。 现在让他对李氏皇族开战,身处进退两难之地的他,该如何抉择呢?李淑不知道,但想来一定非常的棘手。 “姑姑,姑姑?” 被李重润叫回神的李淑,笑着回了一句:“怎么了?是不是不够吃!” “不是,那边,有人在打架,你看!” 小孩子的神经总是比大人敏感,所以总是能提前的周围的变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两个锦衣纨绔正指使着家丁痛殴一个汉子。 那汉子是个残废,少了一条小腿,所以没法与那些家丁对抗,只能老老实实的被人打,可即便是这样,他仍然保持佝偻的姿势,死死地护住下面的孩子。 “不要打我爹,不要打我爹,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那些竹篓你们拿走吧,不要钱,只要不打我爹就行!” 听声音是个小女孩,而且声音还有些沙哑,可那两个纨绔却没有升起丝毫的怜悯之心,反而告诉那小女孩,她叫的声音越大,他们的就越兴奋,完全是一副无赖子的模样。 李淑少年时过的很不好,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白眼,她当然能理解这个小女孩此刻有多么绝望,与她当年如出一辙,所以基于同情心,就让两个侍女上去帮帮忙。 别看这两个侍女长的娇滴滴的,但曾经都是内卫中顶尖高手,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三五个也近不了她们的身,更别说这几个花拳绣腿、三脚猫功夫的家丁了。 等两名侍女把人都打趴下后,李淑牵着李重润的小手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欺凌弱小,仗势欺人,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这俩纨绔本来是被强悍的侍女吓着了,可见到李淑姣好的面容后,两对眼睛直放绿光,都搓着手,猥琐的笑着。 “哎,咱们兄弟今儿是撞上大运了,碰上了这么个美貌的娘子,这可比燕来楼那些庸脂俗粉强多了。” “那可不,有了她,谁还抢地上那货,咱们直接把人绑回去,一亲芳泽,岂不是美哉!” 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二人,好像忘了他们手下的家丁还在地上打滚呢,已经无法替他们“造孽”了。瞪着放着绿光的眼睛,还不停的扫视李淑,模样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打他们,他们是坏人!”,李重润奶声奶气的指直二人,命令侍女去揍他们。他是年纪不大,好多道理都不明白,可这并不妨碍他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在胡国公府,没人会笑话李重润是没落的皇族子弟,大伙都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少爷,所以对于他的话,侍女当然要无条件执行,更不要他们侮辱的是自家的公主了。 “哎呀,哎呀,别打了,臭娘们,你们知道老子们是谁吗?行不行老子把你窑子去,让千万人骑你。” “特么的,还打,啊,疼疼疼,别以为老子们在开玩笑,只要少爷想,就一定能做到,官府也保不住你们。” “你们是特么聋啊,还是傻啊,不知道长安地面如今谁才是真正的大爷吗?” 两个纨绔,一边喊疼,一边恫吓着,可侍女们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话,或者说对他们话丝毫不在意,所以这手也越下越重,哪儿疼往哪儿打。 “起来吧,你们不用怕,有姑姑和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们!”,李重润上前去扶着仍然趴在地上的父女,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围观,就没人上前扶一把呢? 许是小孩子的声音让人没有戒心,那汉子缓缓的跪了来了,冲着李重润一遍遍的说着感谢的话。 但看到那汉子混着泥土和鲜血的脸庞后,李淑的眉毛竖了起来,指着侍女大声喝道:“把那两个废物腿打断!” 第二百零一章 依旧心狠手辣! 张涚原本是守卫弘文殿的小校,被苏良嗣举荐到秦睿麾下当差,因为在上次盘查刑狱中立了功劳,被提拔为不良帅,统管西京-长安的所有武侯。 这长安市面上的三教九流,莫不对这位铁面无私的不良帅畏惧三分,可今儿却让围观的商旅百姓大跌眼镜,他竟然给这位面容姣好的妇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认识本宫?” “不良帅-张涚参见公主殿下。” 张涚这话一出,身后跟着武侯心灵神会的驱散了要行礼的百姓,然后面向朝外把李淑等人围在中央,自觉的担任了戍卫。 “老吴,还认识我吗?”,李淑走到那挨到汉子面前,轻声说了一句。 “将,将军,你是幽兰将军?”,认出了李淑,那汉子连忙用脏乱的袖子擦了擦脸,可这脸确实越擦越脏,但他依旧执拗的擦着。 “来,用这个擦!别着急,时间有的是,有我在,没人敢笑话你!” 将帕子递给老吴后,李淑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招了招手当面质问张涚,在这场面的市面上,是京兆府说了算,还是这些膏腴子弟说了算? 而张涚轻蔑看了一眼纨绔之后,干净利索的回公主的话,莫要说在长安,就算是整个大唐,说了就算是仅仅只有律法,任何人冒犯了公主殿下,都罪该万死。 听了张涚这个回答,李淑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即问道:“刚才,你们说,要把本宫卖到哪里去?来,再说一遍!” 什么是纨绔子弟,那就是打着老子名头出来摆牌面的货色,他们能有多少能耐,多少胆色。今儿色心一起,冒犯了当朝公主,那就是把他们全家都绑在一起,脑袋也不够砍的。 所以,一时惊恐,胸口一口没倒腾过来,直接就晕死了过去。可李淑并不打算就这么过了,来个不知者无罪,他们欺负了老吴,自然有取死之道,是以让张涚将这两个如同死狗一样的家伙抬到京兆府。 稍时,京兆府 因为秦睿出征,捡了便宜升职的周季童,见到寿成公主黑着脸到府,也是一阵糊涂,心中不由的狐疑。难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叨扰了胡国公府,所以公主殿下来兴师问罪了? 所以趁着给公主奉茶的时候,周季童赶紧把张涚拉到一旁透透风儿。了解完情况后,周季童都想上去抽哪两个纨绔,仗着自己老子刚刚加入了北门学士,就不知道姓啥了。 走道儿吐血,得了狂伤病了是怎么了?谁都敢招惹,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是什么人物吗?整个神都官场,谁听了“武幽兰”这三个字,不打个冷颤,调戏她,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殿下,您放心,人交给臣,臣一定依法处置,并上表弹劾他们的父亲,教子无法,冲撞皇族!” “周使君,冲撞本宫没什么,所谓不知者不罪,就算本宫要追究,也就是打一顿板子,替他们的老子管教一下就算了。” 话间,李淑又对门口搓手搓脚,拄着拐棍的老吴指了指,继续言道:“他叫吴山林,原本是内卫府的校尉,雁门关一役因伤退役,今儿那两个纨绔就是打算强抢他的女儿,所以才大打出手的。” 李淑的意思很简单,用公主的身份来压这么两个纨绔,她寿成公主的脸面,乃至整个胡国公府的脸面往哪放?传出去了好像他们秦家是多小眼似的。 而老吴虽然现今是庶民一个,可他也曾为国家立下了战功,大唐自开国以来一样奉行厚待功臣的政策,打了他就是打了朝廷的脸面,这就从侧面证明了朝廷的无信。 今儿围观的百姓有那么多,一传十,十传百,朝廷的名声都让他们给败坏了。李淑带过兵,也上过战场,她太清楚将士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了,这要是传到军中,将士们不寒心吗?以后谁还为王事用命。 “周使君,知道什么叫民愤难平吗?这就是。百姓们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在他们的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朝廷呢!” “这,殿下,要是按照这个由头办,最多就是仗脊,罚铜,毕竟他们强抢并没有实现,仅仅是一般的斗殴!” “既然殿下心慈仁善,不愿意要他们的脑袋,那就罪减一等,流放岭南,为期三年,您看妥当不?” 按照辈分来说,周季童还是李淑的表哥呢,但这一表三千里,李淑又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所以他必须的恭敬有加。再加上这京兆尹的职位,还是从她丈夫手里接过来了,圆了他当初的梦,这可是大人情,不得不还。 至于那两个纨绔的父亲,虽然是北门学士,太后现在倚重的智囊团里的一员,但毕竟是小角色,算不上什么大员,得罪就得罪了,反正西京说了算是苏相。 “不行,本宫今儿就要惩恶扬善!一件事不行,那就多找几件,反正本宫有的是耐下等着。” 李淑的意思,老于世故的周季童那里能听不明白,像这种依仗父辈作威作福的家伙,平时作的孽多了,只不过是民不举、官不揪,所以都没人知道而已。 这要是真狠下心查下去,那就不用说了,用一个本子也不一定能写利索了,公主殿下这可是心口不一,她这明显就是想连他们的老子娘,都一锅烩了,这心确实够狠的了! 一想到这,周季童情不自禁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由的在心里嘀咕着:奶奶的,嫁了人了,性子还这么烈,这回那两个纨绔可是真把“老本”赔光了。 “喂,我姑姑与你说话呢?你为何不回?”,李重润掐着腰,奶声奶气的质问道。 姑姑?哦,早就听说过秦睿的把庐陵王的儿子养在身边,看样子这小家伙就是了。于是,周季童弯下腰,笑呵呵的回道:“公主的吩咐,下官自然是遵命的,而且还要不遗余力。” “那么小殿下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不是什么殿下,我叫李重润,他们是坏人,做错了事就要被惩罚!” “还有不要骗我,否则让我知道了,就让老师打你板子。”,话间,还像小大人一样抱着膀子,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 第二百零二章 最经受不住考验的就是人心! 每次大战后,朝廷都会颁令着重犒赏那些伤残的将校士卒,再给上一笔银钱让他们退役,买上几亩地,消消停停的回去过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想法是好的,可实际的情况是伤残的老兵,因为没有谋生的手艺,身体又残疾,花光了手里的钱后,就只卖儿卖女,沿街乞讨,很多人最后都在街头冻饿而死。 所以将门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麾下的老兵要是残疾了,就养在封邑中,让他们干点利索能及的活计,余生也算有所依靠,运气好的还能娶个婆娘。 可李淑在内卫府当统领的时候,手里并没有封邑,也没地方安排他们,所以单独划出了一大笔钱补贴给他们,最起码保证他们十年衣食无忧,希望他们退役生活可以过的很好。 但李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她的兵就有没落到在大街上,靠卖竹篓来维持生计,这让李淑怎么都想不开。所以让他们父女洗漱、用饭过后的第一件事,就要从这位问题。 考虑到男女大防的问题,李淑还特意将公婆请到正堂,用接待旧友的标准来招待吴山林父女,这样一来也就不会有闲言碎语了。 “老吴,你跟本宫说实话,退役时给了你那么多钱,都花哪儿去了,是不是拿去赌了?” “你怎么如此的不争气,怎么能忍心让闺女跟你一块遭这个罪?说话,别当哑巴!” 李淑语气严肃的很,把吴山林训的跟三孙子一样,年近四十的汉子了,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坐在椅子尴尬的搓着双手。 “淑儿,你消消气,让吴校尉喝口水,慢慢说嘛!”,尉迟氏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把儿媳妇拉了回去。 见被夫人拉回去坐着儿媳妇还在生气,秦玉道笑了笑,他当了一辈子兵,当然能理解将领和士卒的同袍之义,自家这媳妇也是将军出身,自然也也有这个通病,这并不奇怪。 “吴校尉,别看她,她在外面是公主,可进了这个门,还是要听老夫这个当爹的。” “来,喝口水,慢慢说,不要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话毕,秦玉道还摆了摆手,示意李重润把那个女孩带出去玩,大人们说话,小孩子就不要听了。 沉默良久,叹了一口,吴山林,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都怪我,都怪我残废了,要是能死在战场上,也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吴山林没有父母,家中又只有妻女和岳父岳母,因为内卫是皇家卫率,他原来又是个校尉,挣的银钱是其他同级军官的两倍,所以有时候还喜欢去赌上两把。 因为内卫的军饷高,吴山林在老家也没少置办家当,盖房子,买地,一般的乡绅地主,都没有他们家日子过得好,岳父岳母也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 可就是因为在雁门关一役丢了条小腿,过去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妻子、岳父、岳母对他是横眉冷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时不时的还拿俏皮话敲打他。 吴山林是个要强的人,换成了以前他绝对不能忍,早就与他们理论一二了;可现在不行了,他吃喝拉撒都得靠人家,所以的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过日子,人家怎么说,他都当没听见一样。 就在他退役回家的一个月后,家里终于出事了,他带着闺女去河边钓鱼,想着回来开开荤。可到家门口就发现,妻子、岳父、岳母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村的乡绅。 原来,岳父一家三口,不仅卷走了所有的金银细软和他的退役金,更是把院子、耕地都买给了别人,卷钱跑路了。仅仅一上午时间,富裕的吴山林成了一贫如洗的乞丐,为了养活闺女,不得不编起了竹篓到城中售卖。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用在吴山林的头上正合适,在外面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当丘八,不就是为了多挣一点银钱补贴家用吗?可谁能到现在让人家当包袱给扔了呢! 这么憋屈的活着,吴山林想过一死了之,可他那不到十岁的闺女怎么办?难道让她孤零零的面对这险恶的世道?所以就是再苦,再难,他也得咬牙挺着。 听完了吴山林的话,秦玉道夫妇和李淑久久不语,最毒妇人心,这种事在伤残老兵身上并不少见,吴山林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最后一个,完全展示了人性自私的一面。 “吴校尉,老夫这辈子也算是经风历雨,见的人和事也不少!既然你是公主的旧部,那就是我秦家的老兵,以后就带着闺女在秦家庄子过活吧!” “另外,老夫观你不过失了小腿,身上其他的地方都是好好地,所以想恢复走路,也不是不可能!” 秦玉道这话一出,不仅吴山林激动的坐不住了,李淑了吃了一惊,立马起身问道:“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摆手示意他们坐好,秦玉道颇为自得说了说他最近忙着的事。秦玉道带了一辈子兵,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闲过,整天在院子呆着也待不住。 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秦家庄与老弟兄们话话家常,可每次看到他们拄着拐过日子,他这心里都不是个滋味,觉得是亏欠老兵们。 虽然有秦家在,保准是饿不着、冻不着他们,但却不能抚平战争给他们带来的创伤,即便有的残了几十年了,也依然走不出阴影。 秦玉道当然知道,无论多高明的医者也不能让断臂重生,但他还是希望通过一些办法,让老兵过的舒服一点,所以就找了鬼点子频出的儿子。 还别说,秦睿还真想到了办法,他调拨了营中的工匠去秦家庒,用木头、铁块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造了一批叫“假腿”的东西。 老兵们装上后,果真站了起来,只是行走的有些不方便,一瘸一拐的。秦睿说这是由于他们太爱惜假腿了,所以不能像像常人一样走路。 等他们适应了后,完全可以像正常人生活,那些胫骨完好的,甚至还可以跑跑跳跳。 “当然了,刚开始做的那些粗糙了一点,也不那么耐用,所以利见就让他们住在庄子里,一点点改进,一点点摸索。” “吴校尉,你暂且在府中住下,过两日跟老夫去庄子,让他们也给你量身定作一个!” 第二百零三章 壮哉,琅琊王!(一) 上蔡之战,丘神绩率军退却,最终以琅琊王大胜而告终,但李冲并不满足,经过简单的休整了,补充了一部分援兵后,随即率军长驱直入,四天攻陷了五座县城,进军速度可谓神速。 随后气势如虹的琅琊王军把目标瞄准陈留,其战略意图非常的明显,攻陷陈留之后,在官渡乘船西进,避开固若金汤的虎牢关,从孟津港登陆,直至神都城下。 可行至封丘的时候,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李冲执意不顾谋士的劝阻,一定要吃掉封丘的守军。却不料正中张光辅和左豹韬卫大将军麴崇裕的计谋,被重兵围堵,陷入进退维谷之际。 按照张光辅的想法,困兽之斗不过是凭借一口求生的气,只要把口子封好了,将突围的势头压下去,用不了三五天,军心一涣散,这股叛军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但李冲的抵抗确实激烈,一连攻了十余天,愣是没有攻陷封丘,前军、中军已经疲惫,没有继续攻击的能力,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把被勒令驻足的后军调了上来。 “殿下,守不住了,他们又增兵了,领兵的是驸马都尉-薛绍!” “殿下,既然守不住了,那不等到天黑,末将佯装突围,您带着亲兵乔装趁机逃出去,与老王爷会合,卷土重来。” 对于两位副将话,扶着女墙俯瞰战场的李冲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也就是因为他的不听劝,周围的几个将领都跪了下来,请李冲以国家大局为重,善保自身。 “守不住?守不住就不守了!去,把亲兵都集合在东门,本王亲自带着他们,杀将出去,击溃了薛绍,本王看张光辅拿什么进攻!” “你们俩个立刻带人去屯库,淋上火油,堆上焦炭,如果本王死了,立刻举火焚仓。” 李冲也不是妄自尊大,他现在手里的兵力不多了,突围的话,只能被人像兔子一样撵,早早晚晚是要被吃掉的,这绝对是个赔本的买卖。 所以,目前保全大军的最好方法就是固守待援,他已经把朝廷的前军、中军的精气神耗尽了,如果把后军也打残,父王的大军一到,形势就可发生逆转。 这支军队拉起来不容易,也是土德复苏,唐室重光的最后希望,就是搭上他这条小命,也得搏一把,到时候本王就是李氏的第一功臣,看李显那废物,还有什么脸坐在皇位上。 摘掉头盔,脱下铠甲,李冲赤膊的上身,左手持刀,右手持盾,立于军阵之前,扫视了一眼已经有决死之色的亲兵。 肃声言道:“明年的今天就是咱们的周年,在咱们之前死过无数的兄弟,在咱们之后,还会有弟兄战死,可今天轮到咱们了。” “弟兄们,脑子里就给本王记住两个字:反攻。本王与你们一起,杀他个天昏地暗,拼他个你死我活!” 李冲的话音刚落,千余名士卒,高举兵器,大声嘶吼着:拼了,拼了,怒吼之声,直冲云霄,颇有破釜沉舟的哀兵之意。 “杀杀杀!弟兄们,跟我上!”,大开城门之后,李冲一马当先,带着士卒凿穿军阵,东挡西杀,直取薛绍所部。 飞沙走石,狂飙怒吼,东门战场因为李冲的加入,立刻就变成了修罗地狱,血流成河,断臂残肢随处可见,即便是离着老远观阵的张光辅等人,也为浓重的血腥气呛鼻子。 对于前不久的上蔡之败,张光辅一直认为是丘神绩的无能导致的,可经过今儿这一战,他算是明白了,丘神绩败的不冤枉,李冲在带兵方面却有独到之处,果得了其父尚武的真传。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薛绍必败无疑!邓国公,你为何不派飞骑卫出战?” “张相,老夫也难啊!出兵前太后特意叮嘱了,一定要给驸马爷立功的机会,你说老夫能怎么办!” 岑长倩这话说的是真的,一点都不掺假,太后确实在出兵之前单独召见了他,命他尽可能给薛绍机会,多多栽培于他,就像黑齿常之当年栽培秦睿一样。 而这个引子,恰恰是因为太平公主,女人都有攀比之心,太平也不例外,她自然也希望自己夫君也能成为顶天立地的汉子。 “邓国公,你也是成名已久的儒帅了,难道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再打不下来,你我都没法对朝廷交代!” “话不能这么说,太后也是慈母之心,她老人家心疼太平公主,自然要多多提携驸马了,咱们这些做臣下的,怎么能不体谅呢?” “唉,算了,天色不早了,将士们苦战了一天,水米都没沾牙,也是该休息的时候。”,话毕,岑长倩挥了挥手,下面立刻就有传令兵拨马而去。 稍时,唐军的大营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寨门应声而开,百余名骑兵在秦睿的率领下直冲焦灼的战场而去。 看都仅仅是百余骑,张光辅挑了挑眉头,高声质问道:“邓国公,百余骑?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敷衍本帅吗?” 过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岑长倩白了他一眼,沉声回道:“张相,哀兵必胜,破釜沉舟,这两个词你不会不知道吧!”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别说是军队了,想想项羽在巨鹿背水一战就知道了。这么打下去即便是胜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太不划算了。 要知道这仗还没打完了,后面还有越王的大军,如果把本钱都赔光了,那这往后怎么办? 再向朝廷伸手要补充兵马?别开玩笑了,都不够丢人钱! 到了那时候,也许等来的不是援兵,却是把斥责他们丧师辱国的圣旨,结果只能是把他们全都扭送东市,开刀问斩,以安天下人心,以振奋颓废的士气。 所以,莫不如让秦睿去把人捞出来,雁门关战役时,这小子单骑闯阵,百骑截营,令突厥八万大军望而却步,李冲的手下再勇猛,比得了如狼似虎的突厥人吗? “张相,本帅不得不提醒你,这些兵都是三秦子弟,是我唐军的根本,打光了他们,这仗就算打赢了,也是输了!” 第二百零四章 背反?(二) 就在张光辅与岑长倩扯皮之际,浑身是血的李冲已经击溃了薛绍的所部,率领剩余的士卒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向了薛绍的大纛,眼看着就把薛绍拿活的了。 说是时,那是快,李冲这眼看就要得手了,脑子中正幻想着拿薛绍与张光辅等人讨价还价的时候,东侧的阵角突然尘土飞扬。 在电光火石之间,为首的将领将手中的军旗往地上一插,从得胜钩中抄起长枪,直至当面大吼了一声杀,百余骑兵狂飙突进,直奔大纛而来。 军阵中,李冲定眼一看,为首的大将正是被他鄙夷的秦睿,当际就要上马与这忘恩负义之徒战上一场。 可刚上马就被部下给拦了下来,人的名,树的影,雁门关一役,秦睿在绝对弱势兵力情况下,抵御突厥大军,并阵斩数十员突厥将领,一战名震天下,被喻为唐军新一代的战神。 琅琊王的武艺是不错,可与这样的猛将相比,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几员副将一边拉扯李冲,一边组织剩余的士卒且战且退,形成一个完整的军阵。 而因为秦睿的到来,混乱薛绍军渐渐从慌乱中缓过神来,在后面为秦睿掠阵、助威! 只见秦睿单骑立于阵前,高声言道:“琅琊王,末将秦睿有礼了!” 呸,“狗贼,你也配与本王搭话,你就是武媚娘的一条狗,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琅琊王,君子交恶,不以恶言相加,殿下何必口出如此粗鄙之言呢!” 拨了一下马,秦睿继续言道:“末将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请殿下回去休息一晚,末将明日攻城!” 话毕,不顾李冲在后面的咒骂,秦睿就带着百骑返回了军阵,随后薛绍部响起了退兵的号角,大军像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回头忘了一眼,李冲和封丘城,秦睿不由的在心中感慨,陇西李氏果然是钟玉灵秀之族,受上天的眷顾如此之深,连李冲这样的纨绔,都有如此血勇。 可惜啊,他们的势力太单薄了,南北衙的军队正枕戈待旦等着呢,这点兵力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他们这点人马到不了神都就得被嚼零碎了。 “他,他特么看不起本王?是不是,你们说!” “殿下算了,秦睿有这个狂傲的资本,他要是冲过来,臣等都保不住您!” 副将这话说的没错,人家单骑在突厥军中纵横睥睨,无一合敌,八万大军都降不住的主儿,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了,在这样的绝世猛将面前根本就不看。 .......,秦睿这刚刚回营交令,张光辅就发难了,上次秦睿在司刑寺“打了他一耳光”,这么大仇的他一直记在心里,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没人怀疑秦睿能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毕竟有雁门关的例子在那摆着呢!李冲的手下不过是疲敝之师,只要他想,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李冲的人头拿回来。 可他偏偏没这么做,这就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了,秦睿是秦王府旧臣之后,一向与宗室来往密切,现如今他又是李家的女婿,难免对他妻族手下留情。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李冲触犯的是国法,是造反作乱,这又是在前线,所以秦睿身上里通外敌、消极避战的意图太明显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想狡辩也没用。 就像张光辅对岑长倩说的那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有便宜行事之权,就是用这个由头,砍了秦睿的脑袋,回朝之后,谁也说不出来。 “秦将军,秦副大总管,你让本帅怎么说你呢?你说你是重情义,还是有反叛之心,与李冲之流沆瀣一气呢?” “本帅相信,以你的武艺,以刚才的战况,明明大有可为,可你偏偏放过了良机,这不是心怀异志吗?” 哼,对于张光辅的恶人先告状行为,秦睿有些嗤之以鼻,要是你张光辅真有能耐,六万大军能在小小的封丘城前,踯躅半月吗? 开什么玩笑,想把战败的责任扣在老子的头上,你想疯了吧! “张相,你这帽子是不是扣的太大了?末将自从军以来,临阵不退,遇敌则先,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你就这么武断的下定论吗?” 没错,秦睿可以打下去,也可以裹挟着薛绍一起打,没准还真能靠着这一支筋疲力竭的军队,拿下封丘。可那又怎么样,难道他带着薛绍的尸体回来,大伙就安心了吗? 驸马都尉和驸马都尉也是不一样的,如果薛绍战死了,太平公主守了寡,那依照太平公主的脾气。 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从张光辅到他,往后都别想有消停日子过,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当得什么宰相。 “是啊,张相,拿贼拿赃,你从哪里看到秦将军有背反之心了。就在撤军之前,他还放话给李冲,要明日一战呢?他要是内鬼,会这么做吗?” 薛绍不是不知好赖的人,秦睿可是刚刚救了他和他的手下,现在张光辅摆明了冤枉人,他要是不站出来,心里过意不去不说,以后也就没脸在军中混下去了。 而薛绍的话音一落,帅帐中的麴崇裕等将也纷纷出列替秦睿担保,张光辅的话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可毕竟查无实据,就这么冤枉一员大将,连败之下,军心可就维持不住了。 “张相,依着本帅看,明日就让秦睿率军攻城,他要是攻下来,那自然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要是打不来。”,丘神绩的话没往下说,可傻子都能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点了点头,张光辅扭头对看向了岑长倩,笑着言道:“邓国公,你意下如何!” 是,名义上他节制诸军,可岑长倩毕竟是夏官尚书,这些军队,将领都归他管,要是他非得拧着来,张光辅也是无计可施的。 呵呵.......,“张相,丘将军,你们还真足智多谋啊!” “行啊,明儿就让秦将军率飞骑卫出战,也让你我看看,这皇家第一劲旅在战场是何等的威风!,话毕,不待张光辅拍板,岑长倩掸了掸甲叶上的灰,起身离开了帅帐。 后军的将领们也都适时的跟着出去,丝毫没有把张光辅这位大帅放在眼里的意思,气得老张只能在帅帐砸茶盏,表示自己的不满。 第二百零五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 打心眼来说,秦睿不愿意自己和飞骑卫手里沾上李氏皇族的血,按照他的想法,即便是张光辅和丘神绩再废物,在他到达之前,也该能扑灭这场兵灾。 可谁也没有料到,张光辅他俩竟然废物到这个程度,更没有想到李冲竟然如此的悍不畏死,要不有麴崇裕撑着场面,那封丘被围的是谁就不好说了。 前军、中军都精疲力竭,薛绍部又战过了一场,不用张光辅和别人说,秦睿也知道后面的战事铁定要让飞骑卫挑大梁,这样的话,莫不如自己先揽下来呢! 是以,翌日的清晨,在隆隆的战鼓声中,飞骑卫一分为五,翟锋、程齐之、秦晙、薛讷各领一部向封丘城四门攻击。而秦睿则以郭知云和杜宾客为将,自领中军殿后。 之所以如此托大,采取这样的攻势,这不仅是对飞骑卫战力有信心,更是因为封丘城这个柿子已经被捏软了,只要能持续保持高压的攻击态势,破城是早晚的事儿。 而面对飞骑卫凌厉的攻势,李冲的做法就显得更加疯狂了,他让人把他绑在旗杆上,一手握着横刀,一手拿着大盾,嘴里还不停的怒吼着,疯狂之状前所未有。 他的士兵则是更是疯狂,浑身浇上了火油一旦没了力气,或者受了伤,后面就有人用火矢给他们补一箭,与前来攻城的飞骑卫同归于尽,这也没有办法的办法。 “将军,您看,张大总管又带着人等台观战了,他老人家是想看看,咱们是不是也会如薛将军一样败阵啊!” “呸,什么东西,靠马屁上位的家伙,他也知道用兵之道。将军,要不然让末将上去加把火,末将保证一个时辰内,拿下城垣!” 郭知云和杜宾客看着西侧的上坡迎风飞扬的张字帅旗,这气是不打一处来,这王八蛋明显是来瞧笑话的,看着李氏皇族与皇家卫率自相残杀。 “算了,还是按照现在的法子打,分散他们的兵力,把损耗降到最低,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说到这,秦睿也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有邓国公在,晾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在前线,有岑长倩掣肘他,秦睿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至于班师回朝,秦睿更是不怕,眼下的朝廷换宰相比丘八们换衣服都勤,老小子能干到哪天还不一定呢! 昨日就能看出来,封丘的士卒已经萌生死志了,对于他们来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反正不可能干赔本的买卖。 但对于秦睿来说就不行了,飞骑卫的将士都是他耗费心力培养出来,自然不可能像丘神绩那样崽卖爷田心不疼,所以分散抵抗能力,消耗他们剩余的体力,才是最有效的攻击方式。 战事持续到黄昏,在程齐之攻破东门之后,其他三门也随之被攻陷,不少还活着的士卒,战到这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也都作了飞骑卫的俘虏。 而李冲等人,在翟锋所部的步步紧逼之下,被剩余的亲卫带回了府衙中,想着依托府衙,进行最后的抵抗。 就在秦睿驱马到城内的同时,前军大总管丘神绩也带着几百骑兵,趁着西门的翟锋不在,突入了城中,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来分一份功劳的。 更不要脸的是,这家伙还告诉翟锋,作为大军的前锋,他有义务,有责任带着亲兵攻进府衙,亲自手刃李冲等逆贼。 这话一出,翟锋等人都特么快被他气抽了,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要是你这大军全锋真的争气,那这攻城的差事还会轮到咱这后军吗? 话又说回来,要是你真是公心,想着为朝廷出力,刚才攻城的时候干嘛去了,还不是怕死,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这时候跑出来,太不要脸了吧! “滚!”,秦睿来后就一个字,扭头就向包围圈走去,理了没理丘神绩。 “哎,驸马爷,您吃肉,怎么着也得让兄弟们喝口汤吧!”,不死心的丘神绩在后面喊了一句。 “吃肉?你配么!我大兄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后,秦晙不屑的怼了一句,临走的时候还往地上吐了下口水。 将门可是有规矩的,谁打下来,战功和战利品就归谁,这时候就别提曾经出过多少力,也别说战死多少儿郎,要怪就怪自己本事不济,没有好牙口吃下去。 一般的将领,打这种仗崩了门牙的,都会像麴崇裕一样消停的在后面眯着,像丘神绩厚着脸皮的来的原本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防止回朝后被问个丧师辱国之罪。 秦睿不给他这个行这个顺水人情也没错,丘神绩的手上沾了这么多人命,也该是连本带利还回去的时候,否则那些在地府等着的他冤魂上哪儿说理去呢! 困兽能有多少战力,守卫府衙的残兵败将终于终于抵挡不住飞骑卫的攻击,最后只剩三十人被围在院子中,死死地把李冲护在中央。 见到李冲浑身是血的拄着长槊,秦睿叹了一口气,随即沉声言道:“殿下,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想怎么上路!” 听了秦睿这话,李冲喊了一声卸甲,等亲兵帮他脱下铠甲后,推开亲兵,提着剑从里面走到了出来。 “冲之败,乃亡于天时,非汝等之能,土德覆灭,亦是因果使然。” “可天道好轮回,那本王就下去等着,看看你们这些武氏的走狗,是何等悲惨的下场!”,话毕,将手里的剑往脖子上一横,自刎归天! 而就在李冲到底之后,他的那几十个亲卫亦将横刀架在脖子上,高声喝着:厚葬吾家大王,否则化为厉鬼,亦不与尔等干休。话音一落,也追随主人而去。 对于这样的忠勇的敌人,任何人都会心生敬意,厚葬自然不是问题,而秦睿接下这差事的时候,也是有考虑给李冲一个体面的。 否则,换成了丘神绩之流,那就一定是枭李冲之首,再把他的部下曝尸十日,就像他当年对待章怀太子的亲卫一样。 所以,带头行了个军礼,对亡者表示敬意后,秦睿仅仅说了“厚葬”两个字,就面目冷峻的转身离去,作为李氏之臣,他做的只能这么多了。 第二百零六章 扎手了! 作为飞骑主管情报的头头儿,庞岭手下坐拥无数的行家里手,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亲自出手的。但这次任务不同,他接到的是死命令,就是把老本赔光了,也得把狄仁杰完好无损的救出来。 可越王这老家狡猾的很,不管走到哪都带着囚车,把狄仁杰关在里面,想要把人从万军中抢出来,根本是不可能事,所以他们就只能暗中跟着,想等着老虎打盹的时候再动手。 就在秦睿攻下封丘的第二日,他们接到传书,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不惜一切代价的把人救出来,否则李冲战败的消息一传开,那狄仁杰的脑袋非得被李贞祭旗不可。 所以,一咬牙,一跺脚,庞岭不得不绑了给军中割草马料的百姓,穿了他们的衣服,简单的化了个妆,赶着车,吆喝号子混进了越王在杞县的大营。 很幸运,他们没用多久就找到了狄仁杰,想着在营中制造些骚乱,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然后再用鱼目混珠的方法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出去。 可人家李贞早就料到了会有人来截人,早早在营中预备了埋伏,他们这边刚动手,越王次子-李洽、三次-李温就带着部队把庞岭等人围了起来。 而越王本人也在四子-李蔳等人簇拥下,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怀英,本王待你不错吧,就是想走,也得打个招呼不是?” “偷偷溜走,实在是有失礼数,这可不像你们狄家的教养啊!” 听了李贞这话,狄仁杰推开挡在身前的飞骑卫,上前高声答道:“殿下,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殿下不愿意听狄某之言,那留在这也就没什么用了,不是么!” 李贞的想法,与狄仁杰、秦睿的谋化,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可说道作法却截然相反,一刚一柔,完全是两股道上跑的车,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而且李贞觉得,像狄仁杰和秦睿这样隐忍为国的,完全就是怯懦之举,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上不能忠君保国,下不能安定亲族,这让人怎么活。 李贞是太宗皇帝的儿子,天生一副傲骨,让他这么憋屈的活着,那还不如让去死呢! “越王殿下,行个方便吧!否则末将不敢保证五世子-李湀,那个喜欢花天酒地的家伙,就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天亮了。”,庞岭挺身在狄仁杰的面,面目冷峻的回了一句。 没错,打越王军进驻杞县开始,庞岭就已经捉摸在哪里找突破口了,而李贞家的老五正好又是个闲不住的人,所以常常要到城中去寻花问柳。 绑人直接去换,那不现实,威胁的意味太重了,不合适,谁不知道越王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所以在行动之前,庞岭才决定当成一个后手,以备万一。 老儿子、大孙子历来都是年纪大的心头好,他不信越王能不买这个帐。 “怀英啊,本王对你可是礼待有加,你的手下竟然干出了这么下作的事,是不是太不讲感情了!” “越王殿下,您说错了,末将是飞骑卫,只听本卫将军的号令,狄公虽然是重臣,也节制不了我等。这个方便行与不行,全凭殿下一言而决。” 庞岭这话音一落,狄仁杰又补了一句:“时也、势也,非常之时,非常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为难五世子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庞岭绑了他们家的人,狄仁杰这个大儒又如此恬不知耻的态度,李洽兄弟三人,纷纷出言喝骂,并抽出了腰间的横刀,打算把人留下来,换回自己的弟弟。 可李贞却在这个时候,抬手制止了兄弟三人,只见轻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随即言道:“本王给狄仁杰面子,不计较你们闯营之过。” “但狄仁杰不行,他必须留在这,杀不杀老五,你们随意!另外,回去告诉秦睿那小王八蛋,想要人自己来,在本王面前耍这套小把戏,他还嫩着呢!” 既然敢扯旗子造反,李贞就有了全家殉国的心里准备,不要说飞骑卫仅仅抓了他一个儿子,就是把一家老小都抓去,也丝毫动摇不了他清君之侧的决心。 至于为什么让秦睿自己来,那就简单多了,李贞也算是戎马半生了,这辈子经风历雨自认为有些手段,他就是要在战场上击败官军,教一教秦睿什么是王者之师。 “庞将军,越王的盛情难却,老夫看样子要在这多逗留几天了。回去告诉秦将军,好好用兵就是。” “另外,把五世子放了,有些底线,咱们是不能碰的!” 庞岭是想反对,可看到狄仁杰眼神示意后,只能咬了咬牙,挥了挥手带着飞骑卫转身离开越王大营。 看到庞岭等人安然无恙离开后,狄仁杰应李贞的“邀请”到帅帐饮酒,看着越王得意洋洋,怡然自得的样子,狄仁杰不由的摇了摇头,自然也就没心情喝酒了。 在李贞看来,狄仁杰没心情喝酒是因为今晚没有被营救出去。他不开心,李贞却恰恰很高兴,这几年来,都是听别人说秦睿和飞骑卫如何的能耐,可到了最后,还不栽在了本王的手里。 不过,通过今晚的事例,李贞心中若有所悟,人人都说秦睿厉害,可他就没有失手的时候吗? 再说说武媚娘,从感业寺出来后,几十年来也顺风顺水,可谁又能保证她不会败在本王的铁骑之下呢! 等本王的军队过了陈留,与冲儿遥相呼应,起到得陇望蜀的作用,到时候谁又敢说这李氏的土德不会在他手里复兴呢! 他这辈子想要赶上太宗皇帝是不可能了,可做个周公,扶保一代帝王,还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 一想到这里,李贞的心里就更痛快了,一连干了三大杯:“怀英啊,你看你,干嘛苦着个脸,这就算是要生气,那也应该是本王好不好!” “来来来,今儿本王高兴,你也不许拉长了脸,咱们来个不醉不休~!” 第二百零七章 自投罗网! 收到庞岭行动失败的传讯后,秦睿接到命令节制整中军、后军改为前部,向着杞县方向攻击前进。与李冲一战让前军和中军都大伤元气,即便张光辅再不愿意,也得如此任命。 而秦睿已经做过初一了,那这十五就自然也容不得别人去做了,所以接到指令后,立刻下令两军合兵一处,要求各部以最快的行军速度包围杞县,瓦解越王李贞剩余的兵力。 各部到位后,依照预定好的指令,随即对盘踞在杞县的越王军发起攻击,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将外围的四处大营全部拔掉,越王军的主力损失殆尽,仅仅凭借少部分兵力龟缩到成里,想利用城头负隅顽抗。 秦睿确实是作战的行家里手,其对战场的把握程度远远不是丘神绩那种草包能比的,麴崇裕等虽然都是老资历,但也都心悦诚服的接受秦睿的统辖,毕竟人家已经证实过了自己的实力。 围城的翌日晚,两个穿着夜行者之服的人,趁着夜色和士卒巡逻的空隙,悄无声息的翻过土墙,朝着杞县行营的方向,隐蔽潜行。而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睿和庞岭,他们俩也正是为了狄仁杰而来。 “呦,这狄怀英还真是挺值钱的,你小子竟然真的为他赴汤滔火?” “在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世道,还能见到一份情义,本王也算是有眼福之人了!” 看秦睿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李贞确实很惊讶,仗打到这个份上,除了你死我活,没有别的选择。而且,现在这里还是他李贞说算,纵然秦睿又万夫不当之勇,也休想能全身而退。 李贞确定秦睿不是傻子,如果真是傻子也活不到今天,也注定不能像今天这样统帅中、后两军风光。可他这么冒冒失失前来,置三军安危于不顾,在李贞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合格将帅。 一个能把私交,看得比国家利益都重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狄仁杰说的那种可以“医国”之人。况且他还杀了冲儿,覆灭了本王大军主力,今儿来送死就不怕本王宰了你吗? “秦睿,你特么一句废话也都别说,自己跳到油锅里面,省的脏了我等兄弟的手!” “没错,二哥说的对,你不仅是武媚娘的走狗,更是杀了我们大哥,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想活着出去!” “救人?你连你自己都救了,还惦记再捞一个出来,做梦呢!再不自个下去,老子就亲自送你一程!” 对于李洽、李温等人的讨伐,秦睿是毫不在意,只是轻蔑的一笑,随即回了一句:“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这话一出,立刻就把几兄弟的嘴给堵上了,没错,他们几兄弟守的营寨,都接二连三的被秦睿所部攻破,确实没有资格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殿下,是不是几位世子爷下去消消火气了!” 秦睿一点不见外的坐在狄仁杰旁边,一边倒酒一边说着,一点都不在乎几兄弟吃人的眼神。 哼,冷哼一声,李贞摆手让他们退下,随即沉声言道:“怎么,孟津县候,秦副大总管,你这是与本王来摊牌的吗?” “告诉你,本王不在乎,本王是死于社稷的,与你们些背主忘恩的不同!本王是死得其所,可你们助纣为孽的人注定遗臭万年!” 忠君是永远不受指责的,不管是不是愚忠都是如此,在李姓诸王中,只有李贞父子敢于起兵讨伐武后,其他处于观望的态度。 抛去个人品德上的缺点,从人臣的角度来说,他们无疑都是人臣楷模,这份敢于为国为君,死不回旋的决心,先国后家,先忠后笑,秦睿自叹不如。 秦睿曾经也想过与越王合作,一起推翻武后,迎庐陵王复位,匡复李唐的社稷。 可当飞骑卫的情报部门探知权善才,王孝杰两位大将军老早就分别接管了虎牢关和许州的兵权之后,秦睿就知道事以不可为,所以才让狄仁杰走着一遭。 想要造反成功,那是需要一定的突然性,丧失了先天的条件,还阻止不了越王等人,那就只有利用这次的兵灾获取更多的政治资本,以为后用。 所以秦睿这次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狄仁杰,更是需要越王配合他唱一场大戏,用越王的鲜血,把自己的袍服染得再红一些,获取更多的权力。 没错,这很卑鄙,可对于武氏谋划多年的阴谋,就只能用这种更损阴德的办法,除此之外,秦睿想不出其它的办法,毕竟这是个考验硬性实力的事。 如果秦睿手里有十万大军,不用李贞说话,他自己就动手了,可残酷的现实摆在这里呢,他和李贞的人加起来,都够不上这个数的三成,有选择吗? “殿下,事到如今你没得选,睿也没得选,之所以没有攻城,是因为张光辅要亲眼看着城池陷落,否则你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在这闲聊!” “本王承认自己败了,可你秦睿前番杀了我儿子,后又想在我这讨人情,本王为什么要相信你,顺了你的心意?” 听了这话,秦睿怀里掏出一块玉扔给了李贞,然后又自顾的喝起酒来。而李贞看到这块玉后,那面色是为之一变,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块玉本是应该挂在他小孙儿脖子上的。 见李贞哆哆嗦嗦的指直自己,说不出话来,秦睿赶紧补了一句:“殿下,你可别误会,这玉佩是老王妃给我手下的,现在她们以被安置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可没有绑票的意思!” “睿是秦王府旧将之后,于情于理都有保全宗室的责任,不管殿下的决定最后是什么,她们都可以安然无恙的渡过余生!” 带秦睿的话说完,狄仁杰把话接了过去,将营救李孝逸的事说了出来,进而佐证秦睿话语的真实性,同时再次强调,秦睿是决定可信的,他是真为大唐好。 其实即便狄仁杰不说,李贞也信的七七八八了,如果真是要看李家的笑话,或者完全是出于私心,想拿他的脑袋邀功请赏。他完全可以一家的妇孺直接推到阵前,胁迫自己投降岂不是更好,那里还用这么麻烦! 端起酒壶,将壶中的就一饮而尽后,李贞咬着牙问道:“侄女婿,说说吧,本王要怎么帮你!” 第二百零八章 光脚看热闹! 张光辅到杞县后,第一件事就是接管了中军、后军的指挥权,并勒令秦睿等人好生休养,改任丘神绩的前军为主攻部队,至于理由是现成的,与当初在封丘的是一样的。 对于张光辅的那点小心眼,秦睿心里透亮,这就是属于用人朝前、不用朝后,但中军和后军的将帅们却颇多微词,一个个都面带愠色,丝毫都不遮掩自己的不满。 军中从来就没有大胜之势换军、换帅的,张光辅这么干那是坏了大唐开国以来的规矩。眼前到嘴边的肥肉,让人家一把扯走了,谁心里能痛快,所以也顾不得规矩了,非得要个说法不可! “张相,您这心眼可是长偏了,他丘神绩要是真有能耐,在封丘城就不会崩了门牙!” “哎,张相这叫体恤下属,知道丘大总管折了膀子,回朝交代不了,所以特意拿弟兄们的血汗来成全他!” “早知道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谁特么还豁出命来攻城!这下好了,把大伙都装进去了,以后还怎么带兵,让将士们奋勇杀敌!” 诸将的小话说的是难听的很,可这消息传到下面,将士们非得把张光辅、丘神绩祖宗十八代都“关照”一遍不可,用不了三天就得编出各个小曲来。 军功多少关系到奖赏多少,这是关系大伙切身利益的事,从将军到士卒,拎着脑袋在前线走了一场,苦活、累活都干了,到头来大头都让别人弄去了,能消停吗? 历朝历代,因为军功赏罚的事可是弄出了不少兵变,现如今这杞县还没拿下呢,张光辅就这么弄,让大伙寒了心,最后啥结果,那可就不受大伙控制了。 “干嘛,干嘛,要造反是不是?老夫还没死呢,你们就要窝里反吗?在帅帐撂狠话,把国法、军法置于何地!” “老夫告诉你们,什么时候老夫咽气了,你们再踹窝子,老夫躺在棺材里,眼不见、心不烦!” 岑长倩拍桌子这么一吼,将领们也不吵了,面面相觑后,搭了个脑袋,默默抵抗着。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秦睿适时的站了出来,作为节制中、后军的副大总管,他有义务在下去之前说两句。 “张相,岑帅,弟兄们在前方血战一场,有火气也是在所难免的。可张相毕竟是朝廷指定的大军统帅,末将等要是不从,那就是当诛之罪。所以。” 秦睿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您张光辅不待见咱们弟兄,非得指着丘神绩这老小子铁树开花,那这咱们也不趟这浑水。只要张相爷发一道命令,责令我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即刻准备行囊,班师回朝即可。 杞县这最后一块地方,好不好啃,那就看丘神绩自己的牙口,他想夺这天大的功劳,那就得付出点代价,也别指望弟兄们在他难的时候,出来再拉一把! 等秦睿这话音一落,等了口的丘神绩立马出来拍胸脯:军令难违,他丘神绩也不是吃独食的吝啬之人,等打下了杞县,所得战利品一定与诸位兄弟平分。 有岑长倩的喝斥在前,秦睿的话在中,又有丘神绩的保证在后,诸将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坡下驴的张光辅也随即下达军令,命中、后两军,即可打点行装。 草草散帐之后,岑长倩与秦睿在营地中遛弯,笑着言语道:“自高祖开国以来,我朝唐军的将帅还不曾在中军帅帐中丢过这么大的人,老夫是真开了眼了。” “岑帅,末将也是闻所未闻,末将是武勋世家出来的,自小耳濡目染不少军中之事,压不住将领的大帅,也是头回见!” 饶有兴趣看了一眼秦睿后,岑长倩,淡淡的说道:“利见,你今儿可是卖了一个张光辅、丘神绩个大人情,与老夫说说憋着什么坏呢?” 岑长倩与秦睿接触的不短了,他太知道秦睿是什么人了,张光辅不仅在神都时与他有隙,这次更是与丘神绩一起连着摆了他两道! 这小子要是能咽下这口气,岑长倩把自己这对招子扣下来,当泡踩了。 “岑帅,末将这可是顾全大局,怕伤了军中同僚的和气,也怕激起了兵变不是,您这可是冤枉死人了!” 老岑是个忠臣,可秦睿并不打算把他心中的打算说出来,也不行过早的与老岑捅破这层窗户纸。张光辅、丘神绩这两个王八蛋,麻子脸处处坑人,老子要是不给他玩一把大的,真当老子是病猫呢! 坑忠良将,那是丧良心的事,可坑他们种奸臣酷吏,秦睿的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 王八羔子,抢功,卖乖也就算了,在战场上也玩这套把戏,而且一点人臣的良心都不念,那老子就是还你们个现世报了。 “好小子,在老夫面前也敢耍花枪!” “不过,老夫提醒你一句,熬鹰也是要看本事的,这万马军中的,出了事就是大事,千万要谨慎小心,不可乱了军国之事!” 现如今这年月,小人太多了,是该秦睿这样的人敲打一番,否则再来这么一回,非得激起兵变不可,所以岑长倩对于秦睿的小心思,存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况且这小子根基深,又受宠,还是皇家卫率的领袖,他折腾起来肯定能有浪花的,老夫就且光着脚看笑话得了。 太后,呵呵,您老人家想的倒是挺好,想着栽培下这两个谄媚惑主儿的废物,可谁能想到他们压不住场子呢! 不要说秦睿的飞骑卫,就算是麴崇裕、薛绍那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由此可见他们俩这档子事多么不得人心。 有了秦睿这般折腾,那些将领回朝之后也免不了上书弹劾,估计这俩货能消停一些时候,也能少祸害一些同仁,这也算是好事。 一想到张光辅、丘神绩马上要吃瘪了,而且一定颜面尽失,岑长倩那是一个身心通泰,步子都轻了起来,不知道还是他捡了什么宝贝呢! 第二百零九章 扎手了吧! 丘神绩的前军,是在诸军的谩骂声中接管攻击位置的,可丘神绩本人却不在乎,为了这块肥肉他可是把全部身家都送给张光辅了,不赶紧捞回来,那还成? 而前军的攻城方式,也是照着秦睿攻封丘的法子依样画葫芦,对着四门就是玩命的招呼着,并亲自督战东门,誓要在日落之前,拿下杞县,生擒李贞。 是,这么攻城是有点东施效颦的意思,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冲在封丘的愣劲儿,他是看过的,万一让越王这老东西跑了,那老子岂不是白得罪这么多人了。 为了极力前军的士气,丘神绩还下了重赏,斩首一级赏钱百文,将佐官吏赏钱十贯,生擒、斩杀李贞父子者,赏千金,请封侯爵。 听了他这赏法,不仅大小将校笑痛了肚皮,连士卒也都让他弄得哭笑不得,赏钱是小事,封爵这事,张光辅还得掂量着说呢! 你们家谭国县公的爵位都没承袭成功,还能保着他们这些丘八封侯拜将,开什么玩笑,你丘大总管自个是侯爵吗? 所以,丘神绩这士气非但没有鼓成,反而被是泄了气,攻城的时候效果也一阵不如一阵,反而是被成了困兽的李贞打了措手不及。 攻了整整一天的城,热热闹闹的打了十多个时辰,不仅没摸到城墙根儿,还让城墙上的李贞父子骂了个狗血临头。 丘神绩这边崩了门牙,张光辅那有些坐不住了,连着下了三道军令,催促中、后军支援,可愣是被没人搭理,全都以“撤军”的前令给挡了回来。 此时的张光辅真是有些后悔了,要不是自己爱小,喝了丘神绩的迷魂汤,能到无法号令三军的地步么。 可既然出了这事,那也不能不顾,万一让李贞翻了盘,那他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只能低三下四的去后军找岑长倩和秦睿。 “邓公,驸马爷,你们怎么能还能坐得住?这眼瞅着越王就翻跟头了,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啊!”,张光辅见二人头不抬、眼不睁的,只看棋盘,疾声催促着。 见捻着珠子的岑长倩给他使眼神,秦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笑着回了一句:“张相,弟兄们可都是遵你的令行事,这怎么能是作壁上观。” “睿与诸位将军都是令行禁止,奉命班师,而且也是事前也是说好了的,现在朝令夕改,就算是我们愿意,弟兄们心里也想不同不是!” 听到秦睿以部下要挟,张光辅心里那叫一个火儿,可现在时局不一样了,军中诸将都以岑长倩和秦睿马首是瞻,他今儿要是不低头,回朝就得吃瓜落。 “驸马爷,驸马爷,老臣这不也是后悔么,都是被丘神绩那个混账东西的巧舌如簧给骗了!” “那好说了,只要张相您下令羁押丘神绩,以军法论处,睿相信诸位将军一定会欣然从命的!” “驸马爷,您这不拿老臣涮着玩吗?他丘神绩是四朝元老,又是太后的绝对心腹,背景深着呢,那里是老臣能动的!” 张光辅这话倒不想保着丘神绩,恰恰相反他是为了自己着想,诸将憎恶丘神绩,又何尝不憎恶他这个节制三军的大帅呢! 窝囊,不是一般的窝囊,可他又能怎么办呢,这军中历来都是讲资历和军功的,他的背景没有岑长倩那么大的战功,更没有秦睿三世唐将的背景。 虽然手里握着印把子,但说到可信度,说到在军中的名望,跟面前这二位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现在又闹了丘神绩这么一档子,就没法说了。 “恩,张相说的也对,丘神绩家旧沐皇恩,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报销皇恩的机会,弟兄们也不能因为小事就挡着不是!” “这样吧,睿与麴崇裕、薛绍等将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帮帮场子,让丘将军这个主角唱下去,否则太后的颜面该往那放!” 有秦睿这话,张光辅那一张老脸立马笑成了菊花,连连说驸马爷好德性,顾大局,识大体,原本满嘴喷粪的臭嘴也变得跟喜鹊似的。 可这不算完,秦睿这头倔驴是开恩了,岑长倩还没说话呢?无奈之下,张光辅只能折节下交,亲自倒茶,又低三下四的呈了上去,希望老长官开开面儿。 张光辅当夏官左侍郎的时候,为了往上爬,没少蹿腾事,为此岑长倩没少生闲气,这混账眼中可是一点都没把自己这个本部堂官放在眼里。 而且进了凤阁之后,又没少摆谱,平时也大呼小叫的没个章程,这会沾了秦睿的光,岑长倩要是不拿一把,那特么才是傻子呢! “光辅啊,咱们以前在一个锅里搅饭,都是弟兄,有些话老夫放在嘴边很久了,可一直都没机会说。” “今儿既然赶上了,老夫就借着这机会,说上两句,甭管中听、不中听,可都是为了你好!” 岑长倩能说出这话,那就说明人家想应承了这事,但确是要出,前番在朝时的鸟气儿,张光辅是人在屋檐下,只能自认倒霉,要怨就怨到他平时太跋扈了。 官场是有规有矩的,全特么是眼窝子浅的势利之徒,谁不是升上去了就六亲不认。张光辅骤然挤身相位,一时权柄在手,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忘了体统也是正常的。 进庙烧香,磕头拜佛是本分,如今有事相求,让老长官出口闲气也是应该的。再者说,谁知道这仗之后,岑长倩会不会也被抬举进凤阁鸾台呢,那就是眨巴眨巴眼的事。 “行了,该说的,老夫已经说了,听不听,改不改,那全在你自个!” “是是是,邓公说的都是为了某着想,都是金玉良言,某一定铭记在心,时刻警醒。” 看到张光辅这副龟孙像,岑长倩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示大度,随即扭头看向了秦睿。 “利见,既然光辅也知道错了,你就去与诸将说说,把部队拉上去,打打掩护,谁要是不服就让他们尽管来找老夫!” 第二百一十章 慷慨悲歌中的小丑 在秦睿的劝说下麴崇裕、薛绍等将勉为其难的将部队拉了回来,不情不愿的给丘神绩当了一回侧翼,遮天蔽日的箭簇如同蝗虫一般扑向了杞县的城头。 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杞县城墙上的越王军就损失殆尽了,越王李贞带着四个儿子和剩余几百亲卫,大开城门与丘神绩所部战成了一团。 而负责侧翼掩护的麴崇裕、薛绍、程齐之、翟锋等人,也收紧了包围圈,看着丘神绩与越王所部杀他个天昏地暗、你死我活,谁也不愿意再去伸这个手。 “李贞,你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就不要再做孽,连累将士们了!赶快下马就缚,本将保证不为难这些将士!” “放你娘的屁,丘神绩,你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出卖了祖宗,出卖了良心,你还敢在本王面前打诳语,你找死!” 见李贞身边的侍卫死的差不多了,马背上的丘神绩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本来是想炫耀一下胜利者的威风,也显示一下自己的大度给同僚们看。 可没有想到,到了最后的时刻,李贞还真硬气到底了,还是照样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外围看热闹的麴崇裕、薛绍、程齐之等人都笑了个满怀。 既然李贞这么不知好歹,那他在乎什么啊,随即责令部下,加紧攻击,拿下面前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叛臣贼子。 稍时,见三个儿子和侍卫们都横尸在地,李贞发了狠,一连杀了十余人,众皆惊骇,随后不管不顾的向丘神绩冲了过去,看这架势就是要与丘神绩来个同归于尽。 就在李贞的刀要招呼到满地打滚的丘神绩身上时,只听铛的一声,横刀就被一柄长槊挡了回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长槊一扫,直接震退了他。 “驸马爷,驸马爷,您来的正是时候,咱们一块把这叛贼拿下,尽收全功,进献给朝廷报捷!”,爬起来的丘神绩赶紧拎着刀跑到秦睿的身后。 但还没等秦睿理他,连单膝跪地的李贞就骂开了:“丘神绩,本王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人,为了杀本王灭口,你可真是废了心思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这老天爷长着眼睛呢!你做的那些亏心事,早晚会大白于天下的,看看到那个时候,武媚娘怎么把你扒皮抽筋!” 呦,这话可是有讲究啊,不仅秦睿饶有意味的看着他,周围的将士,包括麴崇裕、薛绍、程齐之、翟锋等人也都目瞪口呆,蒙在他们心头的迷雾终于散开了。 原本大伙都以为丘神绩是贪功,想要独揽平乱的功绩,以求封侯拜将,更进一步。但了这当口,大伙明白了,这老小子不惜与诸将撕破脸皮,感情是左右逢源不成,想着灭口啊! 老子们在私底下还议论呢,这前军的士卒再废物,也不至于让李冲连踹三脚,不仅节节败退,更是在与中军围攻封丘的时候,出工不出力,以至于战事僵持不下。 现在全明白了,打一开始,人家丘神绩就憋着坏了,他和越王早就定下了计谋,想要趁着兵乱把这支讨逆军吃掉,使得朝局大乱,最后兵锋指直神都-洛阳。 “胡说,胡扯,根本就没那回事儿,你们可不要信儿啊!这老东西就是想死了拉着我作垫背!” 丘神绩得解释啊,为了争取这次的主攻,他可以把诸将都得罪透了,这群家伙可就等着找借口上本弹劾参,出这口心头的气呢! 要是真有人挑了头儿,三人成虎,结合他前番的败仗拿出来说事,那特么假的也是真的了,到时候自己就是特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自己做过多少孽,得罪过多少人,丘神绩心里有数,那些被他整过的人,谁没有三亲六故,到时候落井下石的人,那还不是大把大把的。 而李贞却没有过多的攀扯他,反而对着西头磕了三个响头,悲声说:“父皇,九弟,贞尽力了!” 然后,扭头向秦睿等唐军怒吼道:“今日,我虽败,却还是,大唐越王!!!” 话毕,横刀自尽,躺在地上不管脖子上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的血,手则一直指着。 而秦睿则是快步走了过去,口中还嚷嚷着让越王把话说清楚。抱起李贞,佯装听不清,把头贴在李贞的耳边。 趁着他没咽气,低声说了一句:“殿下,一路走好,臣保证一定复兴土德,唐室重光!” 而在不远处,身受重伤的李洽,一边往其父身前爬,一边骂道:“丘神绩,丘神绩,你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我们父子就做鬼,也是不会饶了你的!”,话毕,也伤重而亡。 一个人说丘神绩里同外鬼也就罢了,李洽不也这么说么,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贞父子在临死之前说的话,那可信度不是一般的高啊! 而就在众人狐疑思量的时候,城中跑出了一个人,其正是越王的女婿-裴守德,捧着王印和一堆书信跑了出来请降,请朝廷宽宥城中那些受伤的士卒。 当然,人家来投降,也是带着投诚礼的,他怀里的这些信,就是朝中官员与其暗通款曲的证据,今儿特献于朝廷的。 “裴守德,你怕死才出来请降的吧!”,秦睿放下李贞的遗体后,面无表情的质问着。 “哼,将军小看裴某了,裴某生是李氏之臣,死是李氏之鬼,将军只要饶了那些奄奄一息的士卒即可,裴某死不足惜!” 好,这是义士啊,叫了一声好后,秦睿从信中找出丘神绩与越王的信件,又给几位将军传阅一遍了。 听到几位将军开始骂娘后,秦睿走到丘神绩面前,板着脸,肃声说:“丘将军,白纸黑字摆在这呢,你总得给弟兄们一个解释吧!” “解释?本将有什么可解释的,这个根本就是诬陷好不好!”,丘神绩立声回了一句。 “诬陷?扯淡,你这话说着不脸红吗?你觉得有人信吗?要诬陷人家也是诬陷秦将军不是,毕竟琅琊王是死在他手里,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就是,麴大将军说出的没错,咱们都与越王作战,都是仇家,他为什么偏偏就咬着你不放!“ ........,薛绍等一众大小将校,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着丘神绩,众口一词的认为李贞的话是真的,那些往来的信件,就是铁证,现在想抵赖,怕是来不及了。 更有甚者把话挑明了,如果不是丘神绩的本事太差,让其自己攻陷杞县,那这些证据岂不是要被销毁,那豫州之战死去的弟兄可就冤到家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骑虎难下! “嗨,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咱们兄弟都贱骨头,打死打活都是命里定好的,可心里却是把朝廷的利益,永远放在第一位的,不像某些人。” “放在第一位又怎么样,人得活泛,人家丘大总管就比咱们识时务,脚踩两支船,里里外外的都能交代过去,总比咱们死扛着要强的多。” “你们懂个屁,别忘了这天下毕竟是姓李的,咱们干完了这一票,沾上了李氏皇族的血,以后就回不了头来,回朝之后这脊梁骨还不知道被人怎么戳呢!” ......,丘神绩的里通外敌,勾结越王的事,在军中传的很快,本来好好的奏捷还朝,也让这事耽搁了下来,大家伙都等着张光辅这位大帅最后的处理。 军中七禁令、五十四斩,条条都能要人命,尤其是连坐之法,整个前军都躲避不了嫌疑,中军、后军的将佐士卒,个个都躲着他们,生怕跟着一起吃瓜落,整个讨伐军都笼罩一片阴郁之下。 而作为三军统帅的张光辅面对铁证也非常的矛盾,裴守德的投诚,黄国公-李撰被俘,他们俩的足可以证明,丘神绩的前军作战失利有鬼,颠覆整个讨伐军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他手里的这点土,实在是盖不住这么大个窟窿。 张光辅知道凭借他那点本事压制不了怨声载道、劳烦满腹的诸军,更是保不了给他送上大礼的丘神绩,骑虎难下的他只能硬着头皮,扣押了丘神绩和前军的将领,一边安抚军队,一边向朝廷请示。 十日后,太后的圣旨送到到军中,着命凤阁侍郎-张光辅为主审,地官尚书-狄仁杰、飞骑卫将军-秦睿为副审,就地审理丘神绩通敌卖国之事。 与此同时,追剿越王余部的任务,则交给麴崇裕、薛绍去办,剩下的军队则由夏官尚书-岑长倩全权节制,务必保证军队的绝对稳定。因为武太后心里清楚,不把这事搞清楚了,这支大军恐怕是一步都不会挪动。 “丘神绩啊丘神绩,要是不想吃皮肉之苦,你就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吧。干了这么多年的刑官,你心里应该清楚,抵抗的下场是什么!” 张光辅拍了拍案子,面无表情的说着,可丘神绩却抵死不认,矢口否认是他与越王勾结之事。甚至还言辞凿凿的说,这是裴、李二人与越王做局,战场上得不到的,他们就想通过这种方式剪除太后的羽翼。 见到丘神绩抵赖,一盘的秦睿拿起一沓子前军将领的供词,走到丘神绩的面前:“丘将军,这些都是前军将领们指责你在此次作战中迟疑不前、命令反复,致使前军屡战屡败、损失惨重的供词。” “从这些供词上,我们不得不怀疑,你在此次作战中的作为,是有意向逆贼越王放水。且你们丘家世代将门,你又在军中磨砺多年,也曾有过不少战功,这不应该是应有的指挥水平!” “不要说越王部的勇悍,前军的士卒也是洛阳各都尉府的精锐,都是最优秀的士兵,对于他们的战力和忠心,朝廷和夏官丝毫不怀疑,所以你没法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前军的将佐士卒,对于丘神绩这个大总管,那是满肚子牢骚,该打赢的时候打不赢,该撤退的时候不撤,精锐的士卒却有个蠢猪一样的大总管,能不败么! 不过,现在大伙搞明白了,人家丘神绩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是故意如此的指挥的,就是想把大伙坑死,而且现在还要受到他的连累被审查,心里能不恨么! “秦将军,驸马爷,咱们都是主官刑狱的官员,越是铁证如山的案子,就越有可能是假的。裴、李二人本就是逆贼,他们的话何足为信呢?” 对于秦睿单从军事上的观点来佐证他通敌叛国,丘神绩认为是片面的,而且也证明了不了什么,这世上就没有哪个将军敢说自己长胜不败,只要自己咬死了,谁又能把老子怎么样! 当然,丘神绩其实想错了,秦睿这话在根本的意义上,就不是与他说的,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让张光辅知道,军心难撼,众怒难平,这么不疼不痒的审讯,只会让处于震怒中军心更加不稳。 太后点他这个主审官,其实就是面子上的事,如果他不是此次讨伐军的大总管,这活计也未必轮得上他。 可人得知趣,什么事能管,什么事不该管,自个心里得有本账,别没事碍着大伙办差,招人讨厌。 张光辅也不是傻子,混了这么多年官场,他要是连秦睿这点潜在的意思都听不明白,那这官算是白当了。所以有莫有样的警告丘神绩要老老实实的回话,否则国法难容,随即起身离去。 而就在张光辅出帐的后,秦睿脱下了身上的袍服,穿着里衣坐在丘神绩的对面,庞岭等人则不顾丘大总管的谩骂,对他身体可劲儿的招呼着,其目的就是“三木之下”,得到该得的东西。 “秦睿,你个王八蛋,你这是公报私仇,有心栽赃于我,我要去太后那去告你!” “啊,我的手,我的腿,秦睿,你是屈打成招,你做梦,你休想得逞,老夫是绝不会向你低头的。” 抬手挥开了庞岭,秦睿拿起了一个带钩子的小刀,一边在丘神绩的脸上比划着,一边说:“告我?你拿什么告我?全军上下都知道你通敌叛国,你觉得太后还会信你吗?” “而且,圣旨上说的很明白,要我等在本地审结案子,也就是说不用走三法司,更不用走丽竞门,直接就能裁定你的生死。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活着回到神都么?” “真通敌也好,假的也罢,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就像你当初冤枉的那些人一样,没有选择!”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丘神绩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坑的人,害的人太多了,对待这种恶人没必要客气,既然栽赃他了,那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报应也好! 第二百一十二章 风波再起! 秦睿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有越王父子的死前的指控,有书信的证据,也有诸将亲眼目睹为证人,丘神绩的案子是铁案无疑,往死里搞一点问题都没有。 庞岭是刑讯的行家里手没错,可秦睿亲自“招待”送走了他妻族的六人的罪魁祸首,不亲手替他们报仇,怎么对得起越王几父子还没有远去的英灵。 仅仅用了一个时辰,满身伤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丘神绩就招供了,不得不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并由狄仁杰亲自润笔,草拟结案文书,再寻张光辅共同签发。 秦睿和狄仁杰都相信张光辅就算不愿意,也会咬着牙签的,这次军队损失不少,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父子、兄弟兵,这仗没打死,让自己给人卖了,全军上下哪个不义愤填膺。 张光辅已经有指挥不动军队的情况出现了,再不秉公处置,安抚军心,那他等着挨将士们的冷箭吧,要知道这些士卒们的刀上,还滴着没有干的鲜血呢! 同样被溅了一身血的秦睿,脸上则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在丘神绩的耳边低声说:“睿今日就代太宗、先帝,斩了你的狗头,告慰越王等人的在天之灵!” 话毕,手中的短刃直接捅进了丘神绩的嘴,转了一个圈后,舌头就被削了下来。 而听了这话的丘神绩,则是恍然的看着秦睿,他想诘问,可现在的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能啊、啊表达自己的意思。 以前他和他的同僚们都只是怀疑,毕竟秦睿身上的疑点太多了,立场转变的也太快了,这个谜团如今也终于在他临死前揭晓了。 “庞岭,擂鼓,聚将,将诸军的大将和士卒都集中在校场,老子亲自操刀,砍了这个双手沾满忠良血的酷吏!” 带秦睿的话音一落,满脸感慨的狄仁杰,在后面拍了拍秦睿,他知道此时此刻背对着他的这个年轻人心里有多难受,否则也不会如此疯狂的发泄。 “利见,行了,人都折磨成这样了,你的气也该出了!” 狄仁杰目睹了李贞和秦睿定计的全过程,招招都是拿人命去填,招招都是往这年轻人的心窝子里插刀子,狄仁杰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把情绪控制到现在的。 “《易经》说: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李氏钟玉灵秀,是上天眷顾的一族,他们的血不会白流的!” 秦睿皱着眉头,瓮声瓮气的答应了一声,随即抬头仰望,以至于不让眼泪流下来。没有李贞等人的慷慨悲歌,事情怎么能像现在这样一面倒,轻而易举的杀掉丘神绩。 “利见,成大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今儿是越王,明儿也许是我们,不要跟自己较劲,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稍时,在校场之上,秦睿大声的向将士们高声诵读丘神绩的罪行,他诓骗了太后和越王的真正目的就是想从中渔利,想要左右逢源,最后扎了手。 这种蛇鼠两端、只顾个人利益的人,不配带兵、不配活着,所以今日作为皇家卫率的领袖,秦睿将亲自操刀,砍下这逆贼的头颅,告慰在平乱中枉死的英灵。 明晃晃的鬼头刀一晃,一股血箭从丘神绩的脖颈喷涌而出,他的头颅也如同一个球一样滚到地上。踩着丘神绩的头颅,秦睿肃声告诫诸人叛徒就是这个下场。 秦睿这一手确实解气,解恨,丘神绩是太后的心腹,是人人闻风丧胆的酷吏,平时走到哪儿,哪儿的人都不由的心生惧意,毕竟他要搞死大伙,也就是勾勾手的事。 可今日一过,这一切复存在了,那些在长安作威作福的酷吏们也应该引以为戒,小心作人,否则驸马爷的鬼头大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招呼到他们的头上。 从当兵的那天起,大伙就有觉悟马革裹尸了,死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可前面拼命,后面被人捅刀子,去染红他丘神绩的帽子,这让所有人都接受不了。 好在这次领兵的将领有邓国公、孟津县候这样的刚直不阿,做事公道的好官,否则兄弟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事到如今,他们对张光辅这位相爷,可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砍完了丘神绩,秦睿本来想休息一下,可狄仁杰却冷着脸走进了帐篷,还没等秦睿开口,老头儿如同竹筒倒豆子,痛陈了张光辅的暴虐之行,斯斯文文的老头儿还破例的骂了娘! 狄仁杰明白,张光辅在此次作战中可谓是丢人现眼了,不仅败仗没少打,更是有用人不当罪过,回朝之后相位估计是保不住了,所以在就趁着圣旨没下来的时候,多多为自己搞上一些战功。 可越王几父子都授首了,军队都被斩杀和俘虏了,想要军功又要去哪儿弄呢?没有下限的张光辅把目光瞄向了越王占领过的几个县城,以讨伐附逆为由,密令三千铁骑出营,进行扫荡。 他手下的这些家伙,不仅杀良冒功,更是劫掠了大量的民财和女人,斩获的首级也五花八门,什么年纪的都有,老的比白发苍苍,小的则是稚嫩的孩童,丧心病狂之此怎么能不骂! 唐军自建国之始一直都是以仁义之师,从来没干过祸害百姓的事,不管多么贪功的将领,也从来没干过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所以老狄刚刚与他大吵了一架。 “狄公,领兵的将领是谁?” “中军司马-房嗣业,张光辅的心腹!” “那好办啊,咱们就趁热打铁呗!” “你是说!”,看到秦睿点头,狄仁杰喜形于色,懊恼的表情顿时荡然无存。 可这还没有高兴够,老狄摇了摇头,他不同意秦睿在这个时候再动张光辅,这次冒了这么大风险是为了杀丘神绩就已经够本了。如果再把事情弄大,太后那怕是糊弄不过去。 “狄公,趁着日头好,赶紧晒稻草,至于太后那,她是一定会疑心的,可我也给她准备好了定心丸,由不得她老人家不吃!” 第二百一十三章 自作自受! 张光辅是够不要脸的了,自大唐建国以来,领兵的大将还没人敢干杀良冒功、剽掠民财,不得不说,为了保住相位,他也真是豁的出去。 他张光辅是豁出去了,可不管是岑长倩,还是狄仁杰和秦睿,都没有权力去罢免三军主帅,即便有能力去“实践”,也不能干这种授人以柄的事。 所以,想要为那些罹难的百姓伸冤,想要整肃军纪,就得从中军司马-房嗣业着手,然后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呗,在全军将士的怒火上,再浇上一把火。 飞骑卫不仅是野战卫率,更是主官刑司的皇家卫率,特别是兼管全军的军法,自然是责无旁贷,所以直接命翟锋和秦晙去把房嗣业拿下,并将他那三千铁骑缴械。 可这边刚得手,张光辅就闻着味的赶了过来,而且人家不找秦睿,专门盯上了狄仁杰,因为他心里清楚,没有狄仁杰的蛊惑,驸马爷怎么会直接撕破脸呢? “狄怀英,你怎么个意思,专门同本相过不去是不是?本相念在同僚一场,没调查你是否附逆,你非但不感恩,反而处处与本相作对,你想怎么着!” “老夫附逆?你倒是会咬,可你有证据吗?但你杀良冒功确实证据十足。你说说,那些老者和幼童是怎么附逆越王,是跟着他起兵造反了,还是他们上阵了,亦或者运输粮秣了?” “他们是没有上阵,可确实给越王军提供了粮秣,否则那么多军队吃什么,喝什么!就凭这一点,本相就算是判他们附逆也没错,他们也应该受到株连!” “放屁,越王扯旗造反,刀架在老百姓脖子上,能特么不交粮么!老夫看你是吃了灯草灰,放的是轻巧屁! 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还让你说的这么理所当然,老夫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掰扯着越王起兵经过州县所部百姓是否附逆的问题。张光辅以军资粮秣为切中点,抵死不认杀良冒功之事,极力掩饰着他此次私自派兵的真实目的。 秦睿也不着急,就这么冷眼旁观着,一边喝茶水,一边看着两位大员朝着,打了这么多仗了,脑袋里的那根弦儿始终都绷着,狄仁杰愿意玩,那就看着呗! 稍时,庞岭掀开帘子进帐,递上来一份供词,扫了一眼后,秦睿又交给狄仁杰,随即笑道:“张相啊张相,你怎么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呢?下官真是替你臊得慌!” 这份供词里说的很明白,房嗣业奉的就是杀良冒功的命令,他也是不想屠杀、劫掠百姓,他们拂逆不了张光辅这个大帅的命令,所以才干出这么丧尽天良之事的,他和将士们完全是迫于无奈。 更有意思的是,房嗣业揭露了一个秘密,张光辅认为丘神绩在阵前的表现是恰当的,因为谁也无法保证,那些蠢蠢欲动的诸王会不会趁乱附和起兵,来个“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张光辅也不止一次的告诫他们这些心腹,私下议论图谶、天文,在作战时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不要看别人,尤其是岑长倩、秦睿、薛绍这些人,玩命的打,把好不容易攒的家底都折腾光了,到时候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而豫州的战事结束后,张光辅又担心回朝之后,有人弹劾他指挥无度,耗损兵力,贻误军机,无用人之明。为了挽回先前判断不明的颓势,特意制定了房嗣业等人的行动计划。 据他们自己粗略统计,三个县城,二十九个村庄,本来就因为越王之乱跑了一半人口,现在经过这么一手,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可谓刮下了三尺地皮。 如果不是秦睿出手够快,他们交接完“缴获”后,还将对早已预定好的另外五座县城,进行同样的清剿扫荡行动。 而看过供词的狄仁杰,一把就把纸仍在了张光辅,大声喝骂:“恨不得尚方斩马剑,加于汝之头颅,如此,某虽死如归耳!” 制止了激动的狄仁杰后,秦睿沉声言道:“张相,太后前旨说的很明白,军事上的事交给邓国公,我等只要审理好丘神绩的案子,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可如今,你纵兵为祸,杀良冒功,实在无法再统领全军任大军统帅,是以睿请你即刻升帐,将帅印、兵符交给岑尚书,配合调查,回转神都,到三法司去解释!” 秦睿的意思很明了,你自己体体面面的把军权交出来,然后体体面面的回到神都受审,能不能保住他这条老命,那就看圣眷如何了。 不过,秦睿丝毫不看好这光景,张光辅在战事中的暧昧态度前,又有房嗣业等人的证词在后,后果可不仅仅把他从相位拉下来了那么简单了。 如果秦睿在军中暗暗推波助澜,再加上张光辅于神都不怎么样的人缘,这次是必死无疑了,而且坑还是自己挖的,用“咎由自取”这个词来形容最是合适不过了。 “驸马爷,你这是落井下石啊,刚刚杀了丘神绩还觉得没吃饱,现在又想对本相下手了,是不是太刁毒了一点!” “老夫不得不提醒你,多向你父亲学学,和光同尘,圆滑一点没坏处,否则等天亮的时候,这光儿照不到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张光辅心里有本帐,凭着他在军中现在的臭名声,只要秦睿和狄仁杰挑头,全军的那些受了他窝囊气的将佐一定会附议罢免他的兵权。 所以他不得不把人情和权位来要挟秦睿,提醒他这位驸马爷,他不仅是大军的统帅,更加直接掌握了七千精锐。 如果秦睿非要小题大做,无圣旨就褫夺他的兵权,那就赤裸裸兵变,是要置于秦家三府于险地的,到时候朝廷追责,他也一样跑不了。 呵呵......,“张相,就算把房嗣业那三千骑兵还给你,让你凑足了一万又能如何!本将的飞骑卫,还有三千口陌刀,整整精力充沛的三千陌刀兵!” 别小瞧陌刀兵,这可是唐军建制中的精锐部队,而且因为陌刀成本过高,人员要求颇高等原因,即便是南北衙诸军,也不可能常备一支如此庞大的陌刀队。 说句不好听的,飞骑卫也就皇家卫率,所部军费皆由皇室供应,如果像其他军卫一样,每年从夏官领取定额的军费,秦睿这个卫军首脑早就去当裤子了。 而且,陌刀兵战力极其强悍,如墙而进,人马皆碎,张光辅手下的士卒如何能撼动强大的陌刀阵呢,别开玩笑了。 “你,你太无礼了。”,张光辅指着秦睿,气鼓鼓的说着,他确实是被陌刀兵的威力所震慑,所以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光辅,老夫劝你照驸马爷说的做,否则你张相爷在军中可就一点颜面都保不住了。” 话毕,见张光辅被吓唬住了,狄仁杰也就不气了,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解解渴。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用良心换来的! 张光辅毕竟是相爷,又是朝廷指认的大军统帅,虽然他犯了重罪,也得“和和气气”的交接兵权,所以秦睿的意思是钻圣旨的空子,让他将兵权移交给岑长倩。 随后,由狄仁杰及秦晙率领的三千飞骑卫“陪同”,送张光辅和房嗣业等人到神都接受三法司的处理。当然,在他们出发之前,由岑长倩牵头的弹劾文书已经早早地发出去了。 而大军主力也在休整了半个月后班师还朝,出征的十万之众,全须全影,活着回来的,不足七成,不可不说此战在张光辅、丘神绩这两头蠢猪的指挥下,损失的相当惨重。 经此一战,秦睿也亲眼目睹了,什么叫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成群、成排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下,用一字一泪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但,太后这回真没有护短,勒令三法司、丽竞门及主官军法的飞骑卫共同审理,张光辅,房嗣业等人,毕竟他们在外代表的是朝廷,无端屠杀平民未免太过分了。 也正是因为此事,让本来占据着讨伐大义的朝廷,一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在神都闹得沸沸扬扬,文人们也纷纷上书,追问朝廷为什么要用这种大屠杀的方式来平叛,搞得朝廷很是被动。 对于来势汹汹的民意,太后也发了狠,要求办案人员以最快的速度结案,还天下子民一个公道。 神都-胡国公府,狄仁杰特意带着两坛子杏花村的老酒,来找秦睿,因为今儿是双喜临门,不得不庆,他也破例表示一下,毕竟这个大运是秦睿提着脑袋给撞出来的。 “哎呀,利见啊,老夫是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你这无心插柳之举,竟然救了这么多人,而且还是太后主动提出来的!” “来来来,你今儿与老夫说说,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了!你小子这心机啊,不是一般的深,谁要跟你是敌人,那可真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狄仁杰能不乐么,本来越王父子造反,韩王等人势必会受到株连,李氏皇族将面临一场前所为有的血腥清洗,这是在战前,秦睿和狄仁杰都担心的事。 可今早,太后令凤阁颁布诏书,厚赏、安抚李氏诸王,明确指出越王之乱,与诸王毫无关系,不会受到株连,可以继续安享宗室的一切荣光。 有了这么一份明发天下的诏书,不管是心不托底的秦睿和狄仁杰,还是战战兢兢、坐卧不安的李氏诸王,都可以放心了,他们已经安全的逃过了此劫。 更加明确是,太后以后再想对付诸王,也不会搞得太过火,否则再把诸王逼上绝路,出来几个起兵造反的,那就不知道要有多少个三万人来填补了。 不管在什么时代,壮劳力始终是国力的象征,要是因为与诸王的矛盾,就拿国力做赌本,即便她老人家身怀利器,这杀心也得压下去了。 另外,张光辅等人被捕,给神都的酷吏们以震慑,来俊臣、索元礼等人不得不收敛了嚣张的行径,生怕自己遭了霉运,惹得无常到来,落得与张光辅、丘神绩一样的下场。 值得一提的是,三法司的大佬们也不知道是出于泄愤之心,还追求公道,亦或者是想丽竞门面前抖一回威风,竟然把张光辅、丘神绩、房嗣业等人的三族都抓了回去。 “狄公,你把睿看的太高明了,睿原本就是想杀了丘神绩,把张光辅从相位拉下来就满足了。能有今日的局势,让太后面对这么大的压力,说到底还得感谢张光辅。” “你别看我们好像占了很大的便宜,其实我们的损失也是巨大,而且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损失了。”,话毕,面目冷俊的秦睿提起坛子狠狠地灌了好几口。 越王父子及军中大大小小几十个将校,全都是公忠体国的忠臣、良将,他们都为国捐躯了。今儿他和狄仁杰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喝酒,都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他们选择死亡时,是那么的从容,大义凛然,不论私德,单从公心上来说,他们都是为民为国勇进的猛士,都是参天的巨人,秦睿在他们面前自惭形秽。 与此同时,也给予了秦睿前所未有的压力,活人就不说了,要是他失败了,到了阴曹地府,那该如何对于这些英烈交代呢? 秦睿不知道,也不敢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能力,消耗那些人,尽可能多送归“刽子手”下去,保全剩下人。 这也是没办法事,谁让他们在一开始就处于弱势呢,人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势力,又握有先帝的遗诏,那里是他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自从越王死了之后,秦睿的情绪就一直不高,这让狄仁杰很是担心,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年轻人,所以就只能陪着喝酒。 “大兄,大兄!”,秦晙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夏官,夏官的邓国公派人传信儿,说你的晋升令,明日就会颁下来!” “也就是说,从明日开始你就是飞骑卫大将军了,授怀化大将军衔,名正言顺的正三品。我们秦家的第三代,终于超过将门的所有子弟,咱们应该庆祝一番啊!” 秦晙这话音刚落,秦睿就摔了手中的酒坛,提着箭眉,咆哮道:“有什么可庆祝的,谁不知道我这个大将军是靠出卖良心换来的,还有脸庆祝吗?” 话毕,一甩袖子,秦睿气鼓鼓的走到院子里,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秦睿仿佛看到李贞等人的脸庞,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句: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 是的,他不能忘了,也不敢忘了,因为从他启动这个计划开始,他就注定要把自己的心,每日都浸入到鲜血之中,日日夜夜受着煎熬。 而被吼愣的秦晙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狄仁杰见到他无法自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去打扰秦睿,因为这家伙最需要的就是思考的时间。 第二百一十五章 酒鬼-陈子昂 垂拱五年,正月,武太后改元-永昌,麟德二年出生的秦睿今年刚好二十五岁,便官拜飞骑卫大将军,领怀化大将军衔,这份升迁的速度,在唐军中的也算前无古人了。 但秦睿的升迁并没有像太后提拔的其他人一样,令同僚们产生太大的异议,毕竟他是靠在一场场血战中积累的战功上来的,一切都按照军伍中的规矩来,嫉妒也没什么用。 用主管拴叙军功的夏官右侍郎-崔詧的话说:好汉死在战阵上,谁要看人家封侯拜将眼气,那就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去战场上跑一圈,只要能立下战功,他第一出来保其封爵。 战争是残酷的,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最后一场战斗,被最后一支箭矢射中,秦睿无疑是受上天、祖宗庇佑的宠儿,大伙儿可没有他单骑冲阵的勇气。 朝廷任命如此高军阶的武将,夏官是没资格授印,更何况飞骑卫还是皇家卫率,所以在夏官右侍郎-崔詧的陪同下,秦睿在含元殿由武太后亲自授予帅印、兵符,一顿勉励之后,才从殿内退了出来。 此次的豫州之战,飞骑卫的损失虽然不多,但秦睿还是向岑长倩伸了手,打算在战后调陈子昂等人进入飞骑卫服役,而经办此次的正是崔詧,这家伙可以撑着拴叙军功的机会一到做了。 “通国公,你老兄位高事忙,但也不要忘了小弟的事,调员的事怎么样了,这些新吏什么时候能到我飞骑卫服役啊!” “秦老弟,你要的人都好说,他们在原本的衙门就是那种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手续这几天就可办完。” “可那个拾遗-陈子昂,老哥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调来没问题,老哥担心你驾驭不了放荡不羁的文人。” 崔詧是清河崔氏的子弟,也是进士及第出身,与岑长倩一样,是典型的以文入武,他们这样的文人通权谋、晓兵机,且容易相处,常常能与丘八们处到一块去。 但陈子昂就不同了,在崔詧看来这种人就不是什么聪明人,翅膀还没硬呢,就敢与武三思这样的外戚叫板,这不是找死,而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崔詧是想不明白秦睿要这倔驴干嘛! “哎,崔兄,文人嘛,都喜欢标新立异,陈子昂还算有一颗赤子之心,豫州之战,他的表现还不错,所以睿就起了爱才之心!” 崔詧当然看不出陈子昂的潜力,他在中枢的时间长了,日日与人算计,早就失去了进取之心,他当然看不惯陈子昂的不成熟,殊不知当年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好,既然你老弟执意,那老哥我也好人做到底,三天之后让他们到你那报道!”,崔詧见秦睿执意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所以很干脆的定下了时限。 与崔詧告别后,秦睿本来是要凤阁转一圈,看看狄仁杰的新任凤阁侍郎如何了,顺便再瞧瞧陈子昂这家伙,又作出什么花样,让崔詧如此的看不上。 可不巧的很,狄仁杰说陈子昂请了病假,并隐晦的告诉秦睿,他家伙在豫州之战后也得了心病,整日借酒消愁,一点官体都没有。 狄仁杰怕他着祸,再弄出什么事来,所以就以病假为由,让他回府去休息。说不准这小子现在就在那家酒肆买醉呢,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秦睿一样,有极强的自控力,可以很好掩饰自己的情绪。 狄仁杰说的没错,此时的陈子昂刚从酒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酒坛,一边晃晃悠悠的走着,一边喝着,丝毫不在意过往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陈子昂自幼受的就是儒家正统教育,奉行的大道就是辅弼天子、安定天下,并以此为人生的最高追求。他敢于沉事,不畏权贵,不必斧钺加身,就像在大唐壮丽的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可现在呢?他不仅没有成为辅弼天子的良臣,反而成了太后镇压李氏皇族的刽子手,双手沾满了忠臣义士的鲜血,他还是过去那个持正守中,一心为国的忠臣吗? 没错,陈子昂不敢说,自己当官不是为了富贵,他也爱权、爱名。如今是得到了,可这与他追求的大不一样,所以出卖了良心的他,日日夜夜都受着煎熬,只能借酒消愁。 “爷,爷,到我们那去坐会吧!歇歇脚儿,听听曲儿,让姑娘们再您跳支舞!” 喝的眼睛有些睁不开的陈子昂,甩了甩头,打了两个酒嗝,迷迷糊糊的问:“你们那,有酒不!” “有,有,只要爷您要的,我们那应有尽有!”,话间,老鸨子还对不远处的两个活计招了招手,让他们赶紧把大爷送进去。 老鸨子的身上浓重的脂粉气虽然令人讨厌,但话说的却是很实在,没坐多一会儿,好酒好菜就摆了一桌子,陈子昂也不客气,抱起酒壶就灌了起来。 刚这种买卖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老鸨子当然能看出来陈子昂是有心事的,否则不会这么玩命似的灌酒。 而对于男人的烦恼,老鸨子自认为是最有话语权的,凭她的经验,没有什么是姑娘们的软玉温香解决不了的,一个要是不行,那就两个。 “爷,爷,您别一个劲儿的喝酒啊!要不要我把最好的姑娘找来,陪您喝上几杯!”,话间,老鸨子还搓了搓手指。 是开门笑迎客,没有先要钱的道理,可这位爷喝了这么多,谁能保证他有没有前呢,所以先问一问,是最稳妥的办法。 嗯,点了点,陈子昂从怀中挑出了一块金子,扔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说:“去,去给我找最好的,我要听最好的曲儿!” 反正这钱也是朝廷赏的“不义”之财,也正好用在不义之处,陈子昂丝毫不在意这钱花到哪去,值不值当,此刻他只想把这钱,越早花光越好,早点花完,他心里的愧疚还能减轻一点。 第二百一十六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稍时,一个美艳的女子,跪坐在陈子昂的身边,刚刚提起酒壶与其四目相对,就愣在了当场,酒撒在裙子上,尚且不自知。 而陈子昂的表现也是如此,迷迷糊糊的他一下就精神了,上了头的酒意顿时荡然无存,剑眉一挑,连着指了好几次,都没说出来话来。 “鸢娘,怎么会是你呢?怎么会是你呢?怎么偏偏会是你?” 陈子昂捶着双腿,大声的嘶吼着,他接受不了与之定亲的女子,竟然成为了娼妓;是的,他接受不了。 “我也没想到是你!” “你以是别人是吧!是别人你就可以这么无耻,这么没有羞耻!”,陈子昂疯狂的挥手砸着桌子,他想砸到鸢娘身上,可每次他抬起手来,总是那么不忍心! “你就那么缺钱,是不是!好,我给你,我给你!” 话间,想要起身掏钱的陈子昂,脚下一滑,还摔了他一跤,所以就只能又坐起来,一边撕扯着袍子,一边掏着里面的钱袋。 掏出金块之后,陈子昂一边把金子扔向哭哭啼啼的鸢娘,一边喘着粗气说:“我给你,我给你,全都给你!” 而此时的鸢娘也回过头来,一边哭,一边说:“我没有办法,你知道么?弟弟因为罔言朝政被抓了,父亲的病又需要钱,我没钱,只能,只能。” 鸢娘的话说不下去了,她也是被逼无奈的,家里被官府抄了,如果她不卖身到花楼,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无药而死。 人与禽兽之间最大区别,就是人更加注重孝悌之情,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珍视的名节就显得的不那么重要了。 陈子昂挽着要,扶着膝盖,不停的喘着粗气,神情悲痛的看着鸢娘,她的话让陈子昂无地自容,毕竟这酷吏横行的世道,也有他一份功劳。 啊,啊,啊,陈子昂只能咬着牙,在原地,直腰、弯腰,攥着拳头,低吼着,到了最后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强压下了气,坐了下来。 “好,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啊,别哭了。” “其实,我比你也,高尚不到哪儿去。说到作为,没准我还不如你呢,我比你好不到哪儿去!” “对!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你就把我当成另外一个,这样咱们俩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话间,陈子昂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请鸢娘回来坐下,现在的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能喝点吗?”,见到鸢娘点头,陈子昂拿起两个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一人一杯。 “你没错,我也没错,此时此刻,也不过就是两个陌生人在喝酒。”,说完这话,陈子昂不管端着杯子的鸢娘,仰脖干了一杯。 随即就问鸢娘,平时都给客人唱些什么歌,让鸢娘平时怎么唱,今儿就怎么唱,不用想其他的。 然后又指了指地面金块,告诉她,只要唱一首歌,地上的金子全是她的。 见鸢娘不为所动,陈子昂来了一句:“姑娘,我是花了钱的!” 可就是这话,彻底让鸢娘坐不住了,手中的酒杯一扔,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而且暴雨梨花哭的是那么伤心。 骂了一声娘,陈子昂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两耳光,让后双手举过头顶,大声的吼叫的着,其声音是那么苍凉。 按照他与鸢娘原来的约定,等他的官再做的再大一点,省的让她父亲、弟弟看不起,让鸢娘夹在中间难做。 豫州一战,他是立下战功了,也得到了夏官尚书岑长倩和驸马爷秦睿,两位军方大佬的赏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可出卖良心的困境还没走出来,鸢娘的事儿又在他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这让陈子昂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了。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陈子昂先是失去了为官的良心,今儿又失去了致臻的情感,双重打击之下,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在陈子昂看来,鸢娘的遭遇都是他是造成的,要不是他无能,二人早就成亲了;要不是他这样的鹰犬保着这世道,鸢娘一家也不会有这样的遭遇。 就在陈子昂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身着圆领袍的秦晙走了进来,沉声言道:“陈兄,你可真是闲情逸致,也着实难找的很,差点没把某的腿跑断了!” 秦晙是奉了兄长之命寻人的,可看到他嘴角上还有血迹,秦晙皱着眉头问道:“陈兄,你这是?” 唉,叹了一口气,胡乱用袖子摸了一把嘴角,随即回道:“是大将君要见某吧!走,走,咱们这就去国公府!” 陈子昂的演技太拙劣了,即便是秦晙这么粗枝大叶也能看出来他一定是有事,否则他不会如此的失态。但既然人家不想明着说出来,秦晙也不好多问。 扶了散脚的陈子昂上马车后,秦晙对身后的亲兵勾了勾手,小声吩咐道:“去找庞将军,让他查一查一家花楼,看看这里与陈先生有什么关系。” 秦晙心里清楚,他大兄对于年轻的文人,从来没这样礼下过,又亲自出面去凤阁为他打点,由此可见对此人看重。 这里能把他兄长看重的人,搞得吐血,这还了得?所以在叮嘱亲兵的时候,让他与庞岭挑开了说,这位是大将军的新幕僚,必须着重保护。 马车缓缓的前行,陈子昂蜷缩在车里,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为了怕自己哭出声来,他只能咬着自己的胳膊,咬出血来都毫不在意。 金戈铁马、尸山血河,他都挺过来了,今儿这个坎儿,他一样能挺过去。秦睿这个大将军,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是干实事,有责任心的官儿。 跟着这样的人,总比在凤阁跟着那些整天阿谀奉承、投机钻营的官儿要强,且这位大将军还是庐陵王的好友,这也是他答应去飞骑卫的最主要原因。 个人的事再重要,于国家而言都是小事,陈子昂必须尽快发泄完心中的怨气,然后全新身心的投入到新的差事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 查水表的! 拾遗-陈子昂确实走了狗屎运,仅仅去战场转了一圈,就被风头正盛的飞骑卫大将军相中,奏请委任为参军、授宣威将军衔,从四品上,赚得可谓盆满钵满。 文人入伍在唐军中并不少见,可像陈子昂这么顺畅的,在丘八堆里混出人样,的确很不容易,这其中付出的辛酸和苦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挺下来的。 而就在陈子昂调任飞骑卫的当天,神都的醉花楼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为首是个头带进贤冠,身着圆领袍的青年,后面还跟着一群士兵。 “哎哎哎,爷,您来找乐子,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姑娘们可是还没起呢! 再说,您带着了这么多兄弟来,吓着她们可怎么办!” 大白天逛窑子,哪的猴急成什么样,况且就是再猴急,也没有带着差役兵丁来的,摆明了是砸场子嘛,所以老鸨子的意思是,千万不要把她这里搞乱了。 啪,那青年没说话,但他身后的亲兵却给了老鸨子一记响亮的耳光,随口啐道:“特么的,瞎了你狗眼,我家将军是官身,能来你这种腌臜之地过夜么!” 原地转了两圈,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的老鸨子,一边像模像样的打着自己,一边回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都是奴婢瞎了眼,误把将军看成了恩客!” “容奴婢多一句嘴,将军今日到小楼,有什么要吩咐的,您一句话,奴婢立马给您办去,犯不着劳动这么多兄弟!” 老鸨子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这特么的大早上的,脸还没洗呢,就碰上了这路瘟神,话还没说两句,上来就上赏了个耳光,能特么不觉得冤么! 再者说,既然您不好这口,来我们这干嘛!咱们可不是战场,也不是演武场,你们这些丘八大爷,是不是耍威风找错了地方。 “听说你这院子,竟然敢干逼良为娼的事,而且还是官府家的娘子,胆子不小啊,竟然触犯唐律,脑袋不想要了吗?” 唐律中可以有明文规定的,良家子只能在家中论罪的情况下入贱籍,而且需要当地官府的严格审批。当然,像她们这样开院子的,这种事也经常干,但都仅限于民不举、官不揪的情况。 一旦,官府追究,不管一开始经手的谁,都要受到律法的严厉处置。而官家的娘子,即便是父兄、丈夫被论罪,也只能充入教坊司,哪里是这种院子能经手的。 “哎呦,我的官爷,您这是怎么话说的,我们这院子可是在洛阳府上了籍的正经院子,怎么能干这种不知死活的事呢,这一定是别人嚼舌头,让您误会了。” 听了老鸨子这话,那青年笑了笑,随即招了招手,招呼着士卒和差役们查一查防火,看看水缸是不是满的,顺便再把里里外外的人都请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以讹传讹! 眼瞅着要拦不住了,老鸨子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扯着脖子大喊:“韦爷,韦爷,您快出来啊,奴家让人欺负死了,没法活了啊!” “谁啊,干什么啊!”,一个头戴金冠的富家公子,左拥右抱的出现在二楼,看看下面,眯着眼睛说:“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你又是哪个衙门!”,那青年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哎,就因为话,那位韦爷瞬间就火了,推开美女,撸了撸胳膊,骂道:“你特么问我是哪个衙门的!你找死是吧!” 当然,这世上从来不缺捧臭脚的,韦爷的话刚落,立马就有人在旁边补了一句:这位韦爷正是当朝宰相-韦待价的大公子-韦禄! “不会吧!韦相家教那么严,他老人家的大公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那青年挑着眉头回了一句。 没错,青年的这话说的挺噎人的,宰相家的公子嫖娼宿妓,这要是传出了,可不仅是丢人那么简了。别人会说他爹韦待价身为宰辅,连儿子都管不住,那还如何为相! 下面的这些人都是官身,换一个场合,韦禄早就让人捶他们了,可在这里闹气来,损失最大的是他自己,是他们韦家! 但既然摆明了身份,那也不能救这么低头,否则宰相家的面子往哪儿放,今儿这事,他就是不想管,也得管了。 所以就只能硬着头皮,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哪个衙门的人,竟然敢与宰相府过不去,难道不怕吃罪不起吗?” 哈哈......,“末将-刘三刀,飞骑卫越骑-游击将军,末将想反问韦公子一句,为什么与我家大将军为难呢?” 刘三刀这话一出,韦禄的面色为之一变,他是秦睿的人?那家伙不仅是大唐最年轻的大将军,手握重权,更是连着干掉了两位宰相,堪称宰相的克星。 他老子韦待价特意叮嘱过家里人,对于秦睿和飞骑卫,那是能躲就躲,因为只要让这家伙盯上,那就是死磕到底,下场决定无比的凄惨,看看张光辅和刘讳之就知道。 所以铭记父亲教诲的韦禄,冷哼一声,只能面色不善的退了回去,不管老鸨子在下面怎么喊,他都佯装没听见,为了一个窑子与秦睿结怨,太不值得了。 “还有什么达官显贵,都请出来吧!看看又没有人能吓唬住老子!”,话毕,刘三刀又挥了挥手,示意兵丁可以开始了。 而此时的老鸨子也知道碰上了茬子,而且是连宰相家公子都得罪不起的存在,所以赶紧跪在了刘三刀脚边,一边磕头作揖,一边请刘三刀大人有大量,给他们指点迷津。 没办法,当官儿的都是不讲理的,尤其是带兵的臭丘八,这肯定是哪个败家的贱货,得罪了大将军,人家不好自己发火,所以就让手下的兵丁找后账来了。 见那老鸨子把头磕破了,刘三刀抖了抖袖子,眯着眼睛说:“听说你们这有个姑娘叫鸢娘,她不就是官家娘子么?赎她要多少钱?” 哦,这么说,老鸨子明白,感情是这小蹄子给老娘惹这祸啊。连忙唤人将鸢娘和卖身契都带来,赶紧把她打发了,否则说不准哪天,小命都得让她耽误了。 “将军,官爷,您千万别提钱,提钱伤感情,这么着,人和卖身契,您都拿走,只要能放过奴婢就成!” 老鸨子也是人精,她当然知道自己犯的事不归军队管。可官官相护,与洛阳府通个风儿,对他们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所以破财免灾吧! 可听她这话,刘三刀不屑的笑了笑:“老子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而且军法,也不容搜刮民脂民膏,这里有一百贯,应该足够了吧!” 一百贯当然用不了,刘三刀就是要多给,他的目的就是要求老鸨子和她手下的姑娘,嘴闭严实了,把鸢娘在花楼的事烂在肚子里,否则这一百贯,她们就要用来买棺材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别人家的孩子! 陈子昂是个有德行的官,但却是穷官,他这样的文弱书生,在这方面斗心眼,肯定是玩不过那些混迹市井的人的,所以秦睿得知原由后,特意让刘三刀跑了一趟。 至于他与鸢娘之间,能不能破镜重圆,那就看他们之间的感情和缘分了,这鞋合不合脚就只要他们自己知道,作为陈子昂的上宪,秦睿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 当然,御史弹劾韦待价教子无方的事与秦睿无关,那只能怨他们的大公子-韦禄自己,大白天的出入秦楼楚馆,招摇过市如此,被人看到能不挨参么! 韦府,知道自己被因为兔崽子被言官弹劾,韦待价打算跟他好好谈谈。是,是个男人都爱美色,即便是圣人也说食色、性也,由此可见圣人在这方面也管不住自己。 可这小子也太没有节制了,一年平均往家里娶三房,这几年下来都快二十房小妾,还不满足,还要出去沾花惹草,身子过早的掏空了不说,也耽误前程啊! 二十多岁的人了,连个进士都考不上,韦待价这老脸都快挂不住了,所以就想着找个机会给安排一下,这边刚迈开步,韦禄这混账东西就特么扯了后腿,能不气么! 同样是年轻人,岁数也相当,人家秦睿就能靠着自身的战功,获封正三品大将军,光宗耀祖,晋位重臣之列,起居八座,开衙建府,成为年轻一代的翘楚。 再看看自己这窝囊废,除了吃喝嫖赌外,样样拿不出手,韦家八辈子的阴德,都特么让他败光了。 韦待价就想不明白,他可比秦玉道强多了,京兆韦家也比秦家强多了,可子弟之间的差距也太了吧,大到让他接受不了程度。 如果韦禄这小混蛋能有秦睿一半的本事,他这个当宰相的爹,也不会顾虑那么多,就算是舍再大的脸,也得把他扶植上去。 老爷子的看法是这样,可韦禄却不这么看,或者说对于“别人家孩子”这一套,厌烦的很;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他秦睿就是做到骠骑大将军,也是秦家的,跟韦氏有什么关系。 比,跟人家有什么可比的,比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韦禄可没有傻到那个程度。京兆韦氏是世家,他一出生就注定有享受不完的富贵,干嘛还废那劲儿去搏什么功名呢! 就算搏得功名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跟老爷子也一样,上朝的时候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了一句话,惹得太后不高兴,下了朝就得直奔丽竞门,享受里面一百零八道刑罚了。 在韦禄看来,偌大个韦氏,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消停的享受自己的福分,总比张狂大了,被流放致死的韦玄贞强多了吧! “爹,你也别羡慕,驸马都尉是那么好当的么!皇室公主什么时候让人省心过。 还有您再看看太平公主把薛绍收拾的那怂样子,秦睿也好不到那里去!” “咱不羡慕他,爹,您老歇着吧!儿子还有个宴要赴,崔老四今儿续弦,不去,实在说不过去!”,话毕,作了个揖,韦禄笑嘻嘻的退了出去。 “逆子,逆子,这个家早晚败在你这个逆子手里。”,骂了完了儿子,韦待价又咳嗽了起来,他的夫人-方氏赶紧上前帮他捋捋后背,生怕丈夫一口气背过去。 韦待阶这边气还没有喘匀,外面就下人来禀告,宫中的传旨的内侍来了。这惊的韦待价心里咯噔一下,不待收拾整齐,赶紧跑到了中堂去聆听圣旨。 听完圣旨后,韦待价大方将钱袋塞到宦官的手中,笑着问道:“孙内侍,看看往日的情分上,与老夫透个底,太后是不是因为犬子的传召老夫的。” “相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就算没这个,奴婢也得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孙内侍笑着回了一句。 而听完了内侍的话,韦待价却皱起了眉头,今儿就黑齿常之一人进宫,听说是要致仕,现在还没出宫。可与他这管理政务的宰相有什么关系,找岑长倩商量岂不是更方便。 疑惑归疑惑,宫里还是要进的,韦待价只能揣着一肚子浆糊,跟着内侍进宫。因为政见上的不合,他与黑齿常之并不和睦,即便在官面上也不来往,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如果太后要征求他的意见,那他可得小心应对着,首先是要考虑君前奏对是否得当,唯恐太后面前又什么差池。 其次,是黑齿常之那一系的将领,尤其是飞骑卫大将军-秦睿,那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没有大的仇怨,就不要与这样的人结仇。 可刚走到含元殿外,就看到黑齿常之红光满面的从里面走出来,碰都碰上了,不说话实在不合适,所以硬着头皮与黑齿常之打了个招呼。 “韦相,你这身子骨就是好,诸相中,你的身体是最好的,将来还要勇挑重担啊!” “哎,燕国公,你才是帝国的擎天之柱,是我军中的栋梁之材,说到重担,那还得看你!” 呵呵......,“从今儿开始就不一样了,老夫已经不是左鹰扬卫的大将军了,就是一介老叟,每日垂钓,读书自娱即可了。” “燕公致仕了?那左鹰扬卫这支百战的精锐之师,交给谁带呢?” 韦待价这话问的没毛病,左鹰扬卫是能打,可与黑齿常之一样桀骜不驯,那可不是谁都能等带的。 “韦相,你这不着相了么,孟津县候-秦睿,晋位了正三品,他在左鹰扬卫做过长史,如今兼领一卫,与老夫校羽林军是一样的。” 没错,大将军们兼领多职,是老辈就传下来的规矩,合情合理,有理有据,这种事军中屡见不鲜,这也是文官们屡屡弹劾诸将拢权的主要原因。 直到今天,韦待价才算明白,黑齿常之为什么赖在左鹰扬卫不走,感情是在等着秦睿呢!这小子好福气啊,仅仅几日之间,就已经有资格与老夫平辈论交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刘皇后! 校左鹰扬卫,不算是意外之喜,黑齿常之早就与他打过招呼,再加上狄仁杰在暗中推波助澜,办这么一件合理成规的事,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接了差事,自然是要去宫中谢恩,然后再去左鹰扬卫大营交接兵权,为此秦睿忙了一上午,才堪堪完活,正想吃点西垫一垫肚子,换身衣服。 可这碗还没有端起来,就有下人禀报,宫中有奉皇命来赐膳的,随后一位拎着食盒,戴着斗笠的宫女走了进来,没有说话,也没有行礼。 但她摘下斗笠之后,坐在稳坐主位的秦睿面色为之一变,摆手赶紧让下人退下,然后从上面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口称:皇后,万福金安。 没错,来人正是当今的皇后刘氏,开国功臣刘德威的孙女,刘延嗣(平徐敬业之乱,战死)之女,太子-李宪(李成器)之母。 刘氏却是个坤德既轨的皇后,经常居中调解太后与皇帝之间的矛盾,也经常为喜怒无常、好玩弄权术的李旦才屁股,时常颁下赏赐给那些受了委屈的臣子。 即便与李旦有些嫌隙,秦睿也不得不承认,刘氏要比李显的王妃-韦氏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母仪天下却是合格,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就在秦睿疑惑,皇后为何凤驾至此,而且还如此的“轻装简行”的时候,刘氏突然跪了下来。这可把秦睿吓坏了,这天底下哪有君跪臣的道理,于是赶紧拜伏于地,请皇后起身。 “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您下旨就是了,何必如此呢!您这是要折死臣啊!” “有些话,不跪着,本宫说不出口,也没法说,请大将军多多见谅!” “臣-秦睿恭领训示。”,话毕,秦睿以头触地,不在多言,能把一国之后逼到这个份上,后宫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 唉,叹了一口气,刘皇后声色有些悲凉的说,负责太后的起居和后宫庶务的裴玲去世后,她的职位就被太后的婢女-韦团儿取而代之。 这个韦团儿仗着在太后身边多年,又出身京兆韦氏,伯父是当朝宰相,比过去那个裴玲更加过分,对于后宫的嫔妃也吕有苛刻。 四妃之一的窦德妃就因为分配不均的事多说了两句,胆大包天的韦团儿竟然敢当着皇后的面掌掴嫔妃,作为面上的后宫之主,这让刘皇后很下不来台。 毕竟她是正宫皇后,是先帝在世时,亲自指给皇帝的,如今奴大欺主如此,她要是再忍让、相退,那就没脸母仪天下了,所以就让宫人打了韦团儿一顿,小惩大诫。 是,韦团儿是犯了死罪,可说到底她是太后的亲信,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是太后,打一顿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像闹的太大,加剧皇帝和太后之间的矛盾。 可没有想到,韦团儿从此就记下了仇,想方设法变本加厉的报复刘皇后等人,尤其是宫中的庶务上,是处处掣肘,搞得刘皇后很是头疼,她一个皇后下过的旨意,还不低一个女官。 更让刘皇后想不到的是,韦团儿还起了觊觎之心,想要跻身国母之列,取刘氏而代之,其利用职务之便,屡次在皇帝身前、身后转,摆出了一副后宫之主的模样吆五喝六的。 见皇帝不吃这套,还喝斥于她,便又生毒计,在太后面前进谗,言宫中嫔妃有人行魇镇之术,诅咒太后。今儿一早,窦妃已经被宫正司软禁了,而且还拿了个人赃并获,坐实其罪。 刘皇后与窦妃是早年间一起受诏入潜邸为妃的,相处了这么多年,知根知底,根本不可能这么干,韦团儿就是在打击报复,行栽赃陷害之事,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刘皇后嘴上不说,可心明白,太后是故意纵容韦团儿的,今儿拔出了窦妃,明儿就该轮到自己了,除了她们,皇帝身边能帮着遮丑的人就没了,她老人家的宏图伟业也可以早日实现。 老百姓常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太后是什么人,与她做了多年婆媳的刘皇后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阎王与她老人家比起来,也相形见绌,想想王皇后、萧淑妃就知道了。 刘皇后不怕死,自从李旦坐上了大位的那天开始,她就有这个心里准备了,前面的庐陵王能全身而退,那是识时务,她的丈夫如此执拗,甚至不惜奏请改姓也要保住皇位,怎么可能轻易吐口。 大人们死就死了,可孩子不应该死,李宪是刘皇后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必须尽最后的努力保住自己的孩子,当不当太子无所谓,能保住命就行。 后宫中已经安排妥当了,崔贵妃是她闺中密友,又同为姐妹多年,且膝下只有鄎公主一个女娃,把太子交给她来抚养,刘皇后放心。 但刘皇后怕一件事,那就是韦团儿会趁着这个机会对太子下手,毕竟人家连皇后都敢动了,也不差再灭一个年仅六岁的太子。 思来想去后,刘皇后想到了与皇帝有嫌隙的秦睿,他既然能庇护庐陵王的儿子,那自然也能李宪。而且身份、地位又非常合适,作为太子的姑父,他有权出来保人。 而且,秦睿与她娘家的叔伯兄弟又是同袍,曾一起效力于燕国公麾下,私交很是不错。 “大将军,本宫知道你是忠臣,有些事也是迫不得已。陛下呢,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本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请大将军帮帮我和陛下。” 对于秦睿,李旦确实很过分,所作所为寒了忠臣的心,所以她今儿到这里来,不仅瞒了太后的耳目,更是连皇帝一块瞒了。 走投无路的刘皇后,想请秦睿看在太宗、先帝礼遇秦家的份上,保下这个长子,所以不惜以国母之遵,屈尊降贵,向臣子下跪,祈求原谅。 “皇后娘娘,您折煞臣了,臣怎么当得起娘娘一个求字。您且安心,臣这就进宫,向太后进言彻查魇镇之事,绝不能坐视韦团儿坑害国母!” 第二百二十章 鸩杀国母! 秦睿自认为还是了解太后的,那是个做事雷厉风行,且从不在乎指责的人,要是她真到了容忍不了皇后的地步,一纸诏书直接赐死就完了,用不着搞这么多花样。 韦团儿算什么东西,她不过为了迎奉上意,想要上位,所以才做出了如此歹毒和丧心病狂之事。李旦纵然有错,可毕竟是正统皇帝,皇后又淑德贤惠,不该遭受这样的罹难。 况且她不惜以国母之尊相求,秦睿不得不表态,所以送走了皇后,秦睿特意跑了一趟狄仁杰的府邸,他的话太后能听的进去,拽上他一起把握能更大一些,而且光明正大没什么好怕的。 叙说了一番,研究好了对策之后,二人驱马来到宫门前。可十分不巧的是,宫门已经落锁了,守卫宫门的羽林卫死活都不肯让二人进去,说上面下了严令,落锁之后不准任何出入。 “任何人?你是瞎子么?他-狄仁杰,是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是当朝的宰相。本帅是飞骑卫大将军,驸马都尉,是任何人吗?” “如果,非要较真的话,本帅还是皇家卫率的领袖呢!那你们这群混蛋,是不是名义上都归老子管!拦我们的路,你找死!” 怒不可遏的秦睿,再也没有往日的和蔼,甩了一下袖子后,恶狠狠的说着。这些羽林卫,太特么不知趣了,拦人也不看看对象是谁,找的借口也那么的蹩脚。 按照唐军的制度,这些羽林卫,除了归本卫的大将军指挥,北衙大都督和秦睿这样专属于皇家的卫率领袖,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所以秦睿训斥他们一点都过分。 “大将军,您这不是把末将架在火上烤么?上面说了这两天宫中戒严,落锁之后,任何令牌都不好使,这要是让李将军知道了,那还不打死末将。” “别在老子面前耍贫嘴,耽误狄相与本帅的事,拿你的脑袋也顶不住!去,把你家李多祚将军请来,他现在谱儿越来越大了,学会拿上面压人了是吧!” 就在秦睿、狄仁杰在宫门被堵的同时,显仁殿中,韦团儿正带着宫正司和内卫的人在皇后的寝宫中里里外外的翻腾着,那股的神气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皇后呢! 稍时,两名内卫捧着个盘子走了出来,上面盛了个写满了符咒的木偶,简单的看过一眼后,韦团儿十分放肆的笑了起来,在大殿之中踱步。 “皇后娘娘,您可真是个孝顺儿媳,竟然敢诅咒太后,这样忤逆的人怎么堪为国母,母仪天下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韦团儿,本宫今日可以死,但你不要太得意了,小心乐极生悲,担上了鸩杀国母之罪,你担待不起!” 韦团儿能出现在这里,这就说明窦妃已经被其弄死了,而她身为国母,与普通的嫔妃不同,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韦团儿是不会给她辩解的机会的。 “皇后娘娘,奴婢在宫中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人的事了,很多罪名,其实根本就不用查有实据,“莫须有”这三个字足够了!” “您放心了,等伺候完您,奴婢们就伺候太子殿下喝酒,殿下才六岁,不能没有娘,把他孤零零的留在世上,实在是没法生存,您也不放心,不是!” 话毕,韦团儿招了招手,就有宫女捧着鸩酒走了过来,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皇后饮酒归天!至于被内卫、宫女架着的崔贵妃和太子,没人在乎他们嘴里说的是什么。 棋差一招啊!秦睿那边好不容易走通了,可这人还没有到,韦团儿倒是先动手了,这都是命啊!心如死灰的刘皇后端起了酒杯,冲着皇帝所在的金殿,摇摇一敬,随后一饮而尽。 “母后,母后,母后,你们这群狗奴才,放开孤,放开孤啊!” “韦团儿,你敢鸩杀国母,你太无法无天了,本宫要去陛下那告诉你!” ......,李宪和崔贵妃,一边骂着,一边挣扎着,眼泪还止不住的往下流,尤其是李宪,见着自己的母亲饮下毒酒,撕心裂肺的嚎哭着。 “太子殿下,你别着急啊,奴婢不是说了么,送你们母子一块上路,这样谁也不孤单!” “韦团儿,你找死,害完了皇后,又害储君,你这刁妇怎么如此恶毒,本宫,本宫要杀了你!” 看到韦团儿拿过鸩酒,要给太子灌下去,崔贵妃破口大骂,她想不明白,这个毒妇怎么如此的胆大包天,敢作这样的恶事。 “哼,崔娘娘,你觉得你这个皇后的同党,今儿能活着走出吗?告我,你失心疯了吧!” “我告诉你,今儿把你们都杀了,然后随便找块地卖了,明儿就算是皇帝也找不到,太后的旨意谁挡着,谁就必须死!” 就在韦团儿撂完狠话,想着亲自给太子灌下去的时候,殿门被踹开了,身着紫袍的秦睿疾步走进大殿,并上前一脚踹开要行凶的韦团儿。 可看到皇后孤零零的趴在地上,七孔流血,且死不瞑目,秦睿不由的砸了下大腿,心中念叨着:还是晚了一步,都怪李多祚那个王八蛋太笨,被韦团儿恫吓住了。 而太子和崔贵妃也因为秦睿的到来,得到了自由,跑到前面抱着刘皇后的痛哭流涕,哭得秦睿心里是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秦睿,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外臣,竟敢深夜闯宫,难道不怕国法森严吗?” 韦团儿见事情不妙,赶紧倒打一耙,先给秦睿扣一个帽子,让他知道其触犯了人臣的忌讳。宫门落锁之后,没有诏命的臣工,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到后宫了。 秦睿是飞骑卫的大将军,是皇家卫率的领袖没错,可他的防区在西京-太极宫、大明宫,现在把手差到神都洛阳宫来,而且还是后宫,这手势伸的太长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帅!” “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感受到侮辱的韦团儿,怒不可遏的质问道。 “本帅说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着?巧言令色,恶人先告状,倒是让你这毒妇运用的挺溜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磕头,你必须磕头! 人的名,树的影,秦睿是什么人,那是在战场上三荡三绝的人物,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大殿中的这些内卫,自然不敢捋秦大将军的胡须。 所以,韦团儿想以内卫的武力为后盾,以宫规为名,逼迫秦睿让步,未免显得有些异想天开了,既然敢来,秦睿自然是不怕得罪这位手握后宫大权的女官。 就在秦睿怒吼一声滚后,宫正司和内卫都悄默声的退出了寝殿,刘皇后原本的宫女也都重获自由,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把韦团儿围了起来,面目的表情把她们意图表现的再明显不过了。 秦睿仅仅了撇了韦团儿一眼后,就喝令宫女先把她架出去,稍后等候处置。 原因很简单,现在真不是法办这毒妇的时候,且他也没这个权力法办太后身边的人,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完成皇后身前的遗愿才是真的。 “崔贵妃,安置太子的事,想必皇后娘娘已经与您说过,那就请您上座,臣要开始了。” 崔贵妃与皇后做了多年姐妹,感情深厚,有这份难得的情义在,她自然不能违背皇后生前之愿的。太子又是她看着长大的,聪慧、孝悌、秉性纯良,对她也恭敬的很,有一定的感情基础。 况且她的身子不好,产下鄎公主后,御医们已经说过了,她已经不能再生了。有个儿子养老,总比没有要强吧,虽然这点心思有些自私,但也却是人之常情,。 待崔贵妃擦干眼泪,上座之后,秦睿走到太子身边:“太子殿下,去给崔贵妃行礼,从今儿开始,她就是你的母亲!” “我不,我不,孤有母亲,孤有自己的母亲,孤为什么要认别人为母!”,眼泪汪汪的李宪,梗着脖子不情不愿的回着。 他今年六岁半了,已经懂事了,他当然知道母亲是不能随便认的,而且他是当朝的太子,国家的储君,秦睿一个臣子,凭什么命他做事。 如果他真的要尽人臣之责,就应该把杀害皇后的凶手都杀了,而不是轻描淡写的让人下去,一个连人都不敢杀的,怎么当大将军。 再者说,就是感情上的问题,李宪现在正在悲愤欲绝的劲头儿上,秦睿竟然让他像过年一样给崔贵妃行礼,简直不可理喻。如果不是年纪太小,打不过成人,李宪都想跟他拼命,然后再出去杀了韦团儿等人。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你的年纪还小,很多事还理解不透,相信臣,臣是不会害你的。” “不,孤不相信你,你与她们一样都不是好人,都想害我们母子,孤宁死也不向你低头。” 亲眼目睹母亲被人毒杀,李宪眼睛只有深深的仇恨和怒火,他哪里能听进去秦睿的劝说。 上面崔贵妃见太子和秦大将军顶了起来,也紧着说,不急于一时,太子的年纪还小,不通人情世故。 而且宫中突发变动,这孩子眼睁睁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言语难免有失去仪,所以还请大将军多多见谅。 崔贵妃必须得解释,李宪不知道秦睿的跟脚,可她太清楚的了,面前这位驸马爷太不简单了。短短几年期间,他就从一个小小的禁卫军校尉,一路升至正三品大将军且身兼两卫军府。 且备受太后和一些元老重臣的看重,更加可怕的事他还如此的年轻,不到而立之年,这还不可怕么。 现如今天子就是个傀儡,一应国家大权,都掌握在太后手中,所有人的眼中就只有太后,秦睿能应皇后之请,不避猜忌来办此事,已经是情义深重了,她不能让太子的几句话就把人得罪了。 她和崔家能护得了太子一时,可护不了太子一世,秦睿插了这么一手,就是有为其张目的意思,那些相对太子出手的人就算不忌讳她们,也会忌惮秦大将军手中的两卫兵马。 “崔贵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臣是个守信的人,既然答应也娘娘,就一定会办到。” “也只有把事形成既定的事实,才名正言顺,所以。” 秦睿这话还没说完,就用脚点了太子膝盖,又迅速按住了李宪的膀子,迫使他给崔贵妃磕了三个响头。 “殿下,臣失礼了,但这头,你磕也得磕,不磕也得磕,此事不由你,也不由臣,否则你母后就白死了!” 礼是成了,可李宪却恶狠狠地看着秦睿,还出言等他当了皇帝,一定要把秦睿和韦团儿等人碎尸万段,为他的母亲报仇雪恨。 李宪这话一出,上面的崔贵妃再也坐不住了,赶紧下来拉住太子,让他赶紧给秦大将军道歉,还出言解释太子是急糊涂了,请秦睿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蹲下来,秦睿很认真的说:“小子,你记住,太子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而已,尤其是现在这年景。” “你父皇,你母后,都自顾不暇,他们保不了你,只有借住清河崔氏和某这样老臣之后,才能在复杂的朝局中斡旋。” “听不懂,没关系,记仇也可以,但前提是你要活下去,只有善保自身,活下去,才能报仇雪恨!” “如果,有一天,你当了皇帝,还想着杀臣,臣一家老小引颈就戮,等着殿下的快刀,砍下我们的脑袋。” 秦睿这话说的是有些大不敬,可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连韦团儿这样的人都敢毒杀当朝皇后,李旦这皇帝又能有多少尊严可供人敬畏。 皇权这东西在现今的李家就是块破抹布,是个人就能上来踩两脚,跟汉末的献帝有什么区别,所以李宪这个六岁的太子,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且现今的皇权,保护的仅仅是武氏一族,要是韦团儿的毒计真的得逞了,秦睿敢保证,他们母子连好听的谥号都得不到。 而就在秦睿话音一落,外面响起了宫人的报名:太后驾到! 只见武太后在上官婉儿和狄仁杰簇拥下,面色淡然的走了进来,好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根本就入不得她的眼一样。 第二百二十二章 混过去,不容易! 秦睿必须得承认,崔贵妃是个有心机的女人,一见到太后,就拉着太子跪倒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韦团儿无旨鸩杀国母的事实,请太后作主,主持公道。 之所以说崔贵妃有心机,就是因为她上来就一口咬定了韦团儿矫诏,不仅把太后在此事中的撇了一干二净,更是从侧面为秦睿打了证明-护驾着无罪。 而武太后却没有立即表态,先是看看了刘皇后的遗体,然后又走到了秦睿面前,淡淡的问,秦睿是怎么知道韦团儿要犯上作乱,鸩杀国母的。 要知道飞骑卫现在可没有权力在洛阳宫驻兵,秦睿在这里没有执法权,也就不存在什么护驾了。无旨深夜进宫,而且来的还是国母的寝殿,秦睿可以犯了掉脑袋的罪过。 对于太后的诘难,秦睿在答应的那一刻,心里就有数了,外臣夤夜入宫,很有可能被扣上一顶秽乱宫闱的帽子,如果没有一个像样的解释,秦睿的脑袋今夜非掉不可。 说实话,知道到狄仁杰府上之前,还真没想出来怎么办,但好在狄仁杰给他点了一步。当然,老狄也是赌一把,他也不敢完全保证自己说的就一定对,成与不成全看运气。 韦团儿不是太后,她没有那么魄力像太后处置王皇后和萧淑妃一样,用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恰恰相反,得了口,她就会立即动手,形成既定的事实,以免夜长梦多。 而她又要为自己铺路,还要体面的完成太后的交予的任务,除了鸩杀,别无选择。鸩杀可是需要毒药的,宫中不比别处,即便是宫正司,也没有权力持有毒药。 所以,韦团儿要想拿到毒药,必须经太医令的手,没有他的手令,一丝一毫都别想得到。巧得很,太医令-凌渡与狄仁杰是好友,而且时常到府畅谈养生之道,只能找打他个招呼。 好在,韦团儿没有丧心病狂用刀兵解决问题,所以这个消息便是由凌渡与狄仁杰私语为切入点,言宫正司提了毒药,可能要鸩杀昨日被圈禁的窦妃。 狄仁杰是老臣了,世代沐浴皇恩,眼瞅着有人利用巫蛊之术坑害嫔妃,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他一个人又身单力薄,所以便邀秦睿一用前来救驾。 可巧的很,今夜宫中戒严的不是窦妃的寝宫,恰恰是皇后的,这让狄、秦二人惊恐不易,鸩杀国母,可是谋逆大罪,二人只能分道处之。 来之前,狄仁杰在武太后那已经解释过了,不管是窦妃也好,其他嫔妃也罢,她们都是孱弱、没有主见的女人,无论如何都是不敢与太后做对的,更不要说行魇镇之术了。 秦睿和狄仁杰唱的这个双簧勉强在太后那过了关,她之所以纵容韦团儿折腾,就是想给李旦一点教训,要让他知道与自己做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以后不要再搞小动作。 越王他们都是被其鼓动的,武太后是心知肚明,能忍到今天,已经是开了天大的恩典了。韦团儿是有私心,她不是不知道,儿媳妇反正有的是,既然于自己有利,那她为什么不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且武太后在事前还特意叮嘱了,不要对皇孙们下手,这么做一来是他们还小,威胁不到她,武太后完全可以做个慈悲的祖母。其次,好事将近,点到为止,让皇帝明白明白就行了,没必要搞得太过分。 但武太后没有想到,韦团儿的胆子竟然如此大,在没有指令下,竟然敢杀太子,这让她非常的不高兴。现在她还没起来呢,就敢私自作主了,要是掌了权,觉得朕挡了她的道,那会不会也痛下毒手呢! “这个韦团儿,仗着朕的宠爱,竟然敢如此的无法无天,做下这么大逆不道之事,真真是不知死字如何写了!” “怀英,利见,婉儿,这里就交给你们三人善后了,一定要秉公处置,为朕的佳媳讨个公道。” 武太后这话音一落,秦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即进言道:“太后,臣是外臣不假,可也是驸马都尉,大小算个外戚,所以有些话,不得不说。” 太子年幼,尚且不足自立,需要母亲的照顾,且皇后匆促薨逝,对太子的成长必定是有所影响的。储君是国本,是延续社稷的根本,是不容有失的。 由于身份的原因,秦睿于公于私都有义务,不避斧钺,为太子身心有所考虑,出来说说话。崔贵妃,淑娴德静,素与皇后友善,由她来照顾太子,那再合适不过了。 “你这个做姑父的倒是很有心,宪儿确实还小,需要照顾。” 恩,沉思了片刻之后,武太后随即言道:“崔氏,太子是我大唐的国本,朕今日把他交给你,你可要尽心竭力哦!” 待崔贵妃领旨,行礼后,武太后又宽慰了李宪几句,随后在众宫人的簇拥下,转身离去。韦团儿死不死,她不在意;刘、窦二人怎么死,她也不在意;只要自己的目的能达到就行了。 狄仁杰说的对,想要成大事,就要容人,朝堂上那些家伙,朕都能因其才而隐忍,更不要说自己的儿子了。 虽然武太后没有想过在她的统治下出现,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局面。但弘、贤已经死了,显也流放在外,她的身边总不能连一个儿子都不留没有吧! 武太后这前脚刚走,后脚秦睿就出一人意料的,拉着太子径直的走了出去,丝毫不顾太子的挣扎和崔贵妃、上官婉儿的呼喊,大家都不明白,事情解决了,秦睿还发什么癔症。 尤其他那冷漠的眼神,看着就让人脊梁骨发凉,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让人不由的打个冷颤,但这却让狄仁杰想起雁门关上的场景。 “你放开孤,秦睿,你放开孤!孤是太子,你听到没有!” “太子殿下,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王道治国吧!臣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霸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仇恨! 秦睿的作法让人瞠目,包括自以为了解他的狄仁杰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让羽林卫将那些内卫的兵器还了,这完全就多余、无用之举动。 更让大家惊诧的是,秦睿告诉他们,只要能砍伤他,就可免罪,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权且当今儿的事没发生过,依旧吃着他们的俸禄。 说完这话,从羽林卫那又拿过一柄长槊,大喝一声冲进人群,与那些红了眼、求生欲强的内卫战成一团,喊杀、惨叫之声震耳欲聋。 这不是内卫们胆大包天,也不是自持勇力,而是秦睿逼的,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秦大将军是个说一不二,杀伐决断的人。 他说过的话,他要杀的人,上至宰相、下至贪官酷吏,没有一个能跑的了。他们这些人在秦大将军眼中,就是蝼蚁,想要求生,就只能放手一搏。 上官婉儿也好,羽林卫、宫女宦官也罢,他们只是听说,秦睿勇贯三军,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但毕竟是没亲眼见过,今儿却是有福气眼见为实了。 仅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三十多名内卫无一例外,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而秦睿则毫发无伤,连大气都没有喘,由此就可以看出来,他根本就没用多少气力。 将长槊深深地扎进青石板后,秦睿又何喝令羽林卫,除了韦团儿以为,所有跟随到来的宫正司女官、宫女,全部就地白绫绞杀,一个不留。 看到这里,狄仁杰、上官婉儿终于明白,秦睿这么做就是想杀人灭口。没错,这么做一点错都没有,鸩杀国母是皇室最大的丑闻,知道内情的人越多,对于太后、皇帝和整个朝廷都不利。 而且,这些人犯的都是赤九族的大逆不道之罪,这么轻易的让他们死了,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这样处置,对上、对下,对内、对外,都算有交代了。 尤其是皇帝,要是让知道了今晚的事,非得把皇宫闹翻天不可。现在秦睿把人都杀了,气替他出了,他也就没有了闹事、发泄的理由,只能消消停停的过日子。 高明,高明啊,上官婉儿、狄仁杰自认为都是机谋百变的智慧之士,精于算计,城府极深。他们在心里都想着如何平息此事,却忘了这最麻烦的事,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也许是最有效的。 就在二人击节赞叹,夸赞他高明的时候,秦睿单手将韦团儿拖到太子李宪的脚下,然后又塞了一把短刀给他,然后指了指韦团儿,告诉他可以亲自为自己母亲报仇。 “利见,你这是干什么,太子爷还小,你怎么能教他杀人呢?” “没错,内舍人说的对,利见,不要胡闹,即便要处死韦团儿,也不该由太子亲自动手!” 胡闹呢,这不是,太子年仅六岁,又刚刚承受了丧母之痛,现在秦睿又让他杀人,还是稚子的李宪,怎么能经受得了这样的事。 可秦睿却抬手拦住了二人,一本正经的对他们说:“睿是他的姑父,有权教教太子爷,该如何做一个储君。” 话间,秦睿扭头看向李宪,厉声言道:“小子,你记住,李家以弓马得天下,要是你只会一味的哭泣做妇人状,那就不要姓李,也不要当这个太子。” 随后,见李宪的身子不停的在抖,秦睿则开始替他加码:韦团儿当着李宪的面鸩杀了刘皇后,那就相当于在他年幼的心灵上,豢养了一头时刻能要他命的心魔。 不能亲手替母亲报仇,失去了为母亲尽最后孝道的机会,他这辈子都会寝食不安。这个心魔,秦睿今儿帮他除了,并明确告诉他,不用感谢,这也其对皇后娘娘尽的最后一份人臣之责。 “这把短刀是用百炼钢锻造出来的,削金断玉,锋利无比,即便你的年纪不大,也可以轻易捅穿她的胸膛!” “动手,捅进去,你的母亲就死在她的手,不杀她,你将如何面对皇后的在天之灵,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天下黎民!” “这个世道,强则强,弱则亡,你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杀你,你死我活,在你自己和别人之间做个选择吧!” “小子,刚才你也看到了,杀一个人,多么的简单,轻轻地把手中的刀一送,你就能了结仇恨,除掉你的心魔!” “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能挺着了胸膛,堂堂正正的站在天下人面前,说你是个孝子,你为自己的母亲报仇了。” “你还等什么,你的母亲已经没了,没有人能保护你了,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手中的这把短刀,动手啊!” 啊啊啊,在秦睿的刺激下,李宪闭着眼睛,大吼着,手中的短刀直直的就扎进了韦团儿的胸膛,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他稚嫩的小脸上。 而秦睿则从袍子上撕下来一角,一边帮李宪擦着脸,一边面色淡然的说:“殿下,人活在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今天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秦睿的作为是不近人情,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李宪现在还没有自保的意识,他根本就无法在这复杂的深宫中活到成年,早晚在宫里被人算计死,即便有崔贵妃的庇佑也不行。 况且李宪毕竟是李旦的儿子,他不好插手太多,只能趁热打铁把事做绝,做透,让那些有心思的人不敢打李宪的主意,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宫禁,借着圣旨的威力大开杀戒的原因。 看到李宪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秦睿又替他把短刀擦干,插入刀鞘,又交给了他,随即又补了一句:“从今以后,殿下就成人了,哪个奴才敢对殿下无礼,殿下就用这把刀杀了他。” 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真的明白了秦睿话中的意思,李宪这次没有拧着来,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听到崔贵妃在唤他,便疾步的跑过了。 而秦睿则在其离开之后,对下面的羽林卫吩咐,将韦团儿等人的尸体马上处理掉,然后上报陛下皇后薨逝,为国母发丧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养狼的远见! 刘皇后的身后事,自然有崔贵妃等人去办,狄仁杰和秦睿则回到了凤阁之中,等的春官、宗正寺的通知,好为国母奔丧。 趁着这个时候没人,狄仁杰把秦睿拉到隐蔽之处,对他是好一顿说教,虽然他们辅佐的不是李旦,但也不能如此对待太子。 那孩子还没有从丧母的阴影中走出来,先是在他面前大开杀戒,然后又逼着他杀了韦团儿,这可不是君子应该有的作为,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他和秦睿都是李氏的臣子,可不能如此的对待的即便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也得注意尺度,今儿这么一出,肯定把太子殿下吓坏了。 对于狄仁杰的职责,秦睿毫不为意,他明确的告诉狄仁杰,他必须怎么做,而且绝对不会吓坏李宪,有了今天的事,太子才算个真正的男人了。 “利见,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狄公,睿在那孩子眼里看到一丝狼的狠厉。”,秦睿敢保证,如果李宪是个成人,他真敢拿刀跟自己玩命。 也就是看到他的眼中的那抹狠辣之色,秦睿才想到的这个看似过激,又近乎不近人情的办法,帮李宪迈出这艰难的第一步。 韦团儿必须死在他手上,只有手上沾了血,李宪才能认识到宫闱之间的真实面目,才能明白从现在开始他只能靠自己。 李旦是什么人,秦睿了解,狄仁杰更是明白,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要能保住皇位,不管是宗室,还是皇后的性命,他都不在乎。 从他在越王起兵后的表现就看出来了,在他这样的人眼中,众生都是棋子,就算是李宪死了,他还有其他的儿子,心里也未必真的在意。 而且,现在这朝局,连天子都自顾不暇,一个六岁的太子的又有谁会去忌惮。势,秦睿帮他造了,也算是对皇后娘娘有所交待了,能活到哪天,活成什么样,秦睿没法保证。 当然,还有一点,秦睿没与老狄说,放大李宪的狼性,如果他和狄仁杰失败了,李氏有这么个狼性的皇子王孙,也能为将来多一份保证。 至于,李隆基,三岁看到了老,那小子在这个年纪就能看出来不是什么好鸟,要是让他当了皇帝,那大唐岂不是跟历史上一样,没什么好果子吃。 唉,“皇室衰微,大权旁落,连国母都不能自保,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狄仁杰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砸了一下大腿。 他年轻的时候,太宗皇帝坐朝的时候,那是什么光景,可这才过几十年啊,李氏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好了,狄公,耐心的等着吧!这一天早晚会来!咱们就在公署里先喝口粥,等着丧服吧,接下来的几天都没什么机会吃了。” 就在狄仁杰与秦睿在凤阁闲谈的时候,上官婉儿也把皇后寝殿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对太后做了禀报。 在上官婉儿看来,秦睿的处置虽然有独断专行的意思,但还算得上得当,不仅保全朝廷的颜面,更是能消了皇帝不少的火气,省的他与太后闹闹脾气。 但有一点,上官婉儿想不明白,秦睿为什么要如此的对待李宪,是想让李宪占上为母报仇的大义之名,让皇帝无法发难,以此来表达他对太后的忠心。 还是,他心向李氏,意图用这种不破不立的方式培养李宪?她可是亲眼看到的,秦睿以姑父的名义,逼着太子去杀了韦团儿。 前一点还好,要是后一点,那可就不好说了,要知道如今的秦睿可今非昔比,他现在可是握有两卫人马的大将军。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与李旦不对付吗?他为什么要如此的帮着李宪呢,这不是干着里外不是人,费力不讨好的事吗?上官婉儿想不明白。 她是想不明白,可武太后却心里透亮的很,听完了她的话,微微一笑,心里还赞叹了一声,秦睿是个有远见的人,这样的人官职给的高点也是应该的。 “太后,您为何发笑呢?” “朕是笑朕这个女婿,明明是个武将,心眼却比那些文人还多,难怪他总是能打胜仗!” 就凭秦睿今晚的处置,武太后就得赏他。朝中的那些名臣宿将,包括她的子侄,没一个是真正了解她的。 没错,她是想当皇帝,想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君临天下。可她的年纪不小了,这江山早晚有一天是要传下去的,可传给谁,那就是个问题了。 朝中所有的人都盯在她两个儿子身上,可等她死后,这两个“不类己”的儿子,胡子也一大把了,身体和精神也不济了,还能当坐朝理政吗? 换句话说,他们是当皇帝的那块料吗?身上哪有一点太宗、先帝的帝王气概,所以说从心眼里,武太后并不看好他们。 如果一来,那就说到孙辈,这也正是她叮嘱韦团儿,不要动皇孙们的原因之一。李旦的儿子有不少,将来谁成气候,那就要天时和他们自己的了。 李宪是嫡长子,受的又是正统的储君教育,只要他自己争争气,真的能成为一位杀伐决断,英武睿智的皇孙,等自己不行了,他也长大了,把皇位传给他,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那些官,有的是鼠目寸光,有的能往后看个几年,可秦睿却早早的把目光瞄在了十几二十年后,人家这才是把官做明白了。 还好,这小子识时务,没有什么非分之心,没有想利用他和李重润的特殊关系,这样的人才是真识时务的。 “传朕的旨意,驸马都尉-秦睿,用心正大,恪尽职守,勤于王事,赏千金,封邑加百户。”,武太后笑呵呵的吩咐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秦睿今儿还是替朕圆了场子的,让皇帝没有发难的借口,多赏一点也是无妨。 “那狄相?”,上官婉儿低眉顺眼的问了一句。人家也忙了一夜,总不能只赏一个吧! “他?不赏,就赏朕的女婿!” 没错,她根本就没想过赏狄仁杰,如果能通过赏罚,让他们俩有些嫌隙,那才是武太后求之不得的呢!帝王之道,平衡最重要。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国丧、释权 甭管皇帝是不是傀儡,他和刘皇后始终是摆在明面上的至尊,皇后薨逝,普天同悲,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春官、宗正寺、殿中省都奉旨忙的团团转。 太后和皇帝的明旨说的很明白,禁声乐、嫁娶,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要为皇后守灵三日,刘皇后终于在她的身后得到了一国之母该有的体面。 其在国丧期间,后宫六宫二十四司的一切事物,皆由崔贵妃主持,内舍人上官婉儿协理,这也算是对崔贵妃“懂事”的褒奖,毕竟她在寝殿的表现和安抚皇帝上,很有苦劳。 国丧,秦睿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李治驾崩的时候,他没有资格到场,现在终于有机会体验一下大唐的国丧是什么样的了,别的不说,这胃和下面这双腿那是真遭罪。 他这个年纪尚且还要咬牙挺着,更别说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不,已经有几十个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坚持不住的,被羽林卫架了出去,而等待他们的结果就是降职、外放。 更加明显的是苏良嗣等人,即便是按照礼制,他们这样资历、岁数的老臣,一般来说也就是做做样子就算了,就他们这腿脚,跪上一天,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呢! 可既然跪不动,那就找脱罪的借口,年迈昏聩,精力不济是一定要说的,这也是情理之中的话,换成秦睿他也得这么说。武太后好像等的就是这话,对那些老臣是好一阵抚慰,说的人心里那叫一个热乎。 随后,当即给每个老臣都升了官,像苏良嗣,晋太子太傅,增加封邑百户,赏万金。 但这些都是有前提,他需要交出文昌左相、西京留守的位置,老老实实的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就好,国政朝务就不要再操心了。 看到这一出,秦睿都不由的在心里鼓掌,高明啊,这招“杯酒释兵权”玩的高明,以体力搏智力,使得他们几十年的经营一朝尽丧,欺负的这些老头有苦说不出,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找了个借口送苏良嗣,秦睿就赶紧溜了,有些事在心,不在行,尽到心就得了。再特么跪下去,这膝盖可能就不是他的了,挖下都不会觉得痛。 “苏相,名禄皆存,满载荣耀而归,这可不容易。您一生辅佐了四位皇帝,操劳了一辈子,也该休息休息了。” “站在岸上观潮,总比身在其中打湿了衣服要强,您老的这份福气,末将可是羡慕的紧啊!” 没错,之所以在心里赞叹太后,就是因为她老人家这次在释权方面,选择了比较温和的办法,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让刀笔吏去折腾他们,这也是一份人心了。 不管是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越王之类的兵乱,还是想在上位之前缓和一下矛盾,秦睿都对她的这么作法表示赞成,毕竟这些老人也没几年活头儿了,犯不着大动干戈。 “是啊,老了,不中用了,比不了年轻人了。看看武承嗣、武三思,还有那些北门学士就知道了,不是吗?” 苏良嗣这话说的是话中有话,他年轻的时候,当官不仅要看门第、能耐,更是要看功劳。 像他这样打小出入秦王府的角色,也是熬了几十年才站在前面,而现在只要看会不会逢迎就行了。 党同伐异、排除异己、王法如儿戏,酷吏小人皆有得志之机。不得不说这个世道,已经不适合他了,或者说他已经与这样的朝局脱节了,体面的下去,总比吴国公客死他乡要好。 “哎,苏相,您别这么说,这不是还有末将等人么,断是不会那些奸佞之徒轻易得逞的,您老且耐心看着吧!” 呵呵.....,“你小子还别说,神鬼怕恶人,可那些恶人还就怕这个驸马都尉,刘讳之、张光辅、丘神绩,不都折在你手里了么!” “好好干,老夫且看着呢!回头老夫去叮嘱下岑长倩,让多多栽培于你,争取让你再近一步,那三个位置,总有一个合适你!” 载着苏良嗣的马车缓缓离去,秦睿的眼生有些恍惚,随着刘皇后的这次崩逝,他们这一批老臣也将退出历史的舞台。 秦睿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到大唐重新焕发青春的那一天,要是临死前看到城头飘扬的旗帜变不回唐字的,是不是都死不瞑目,是不是都没脸去祖宗。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于这些,为了大唐的荣耀,付出了一生心血的老臣们,实在是太悲哀了,也太残酷了。 历史让这些老人在耄耋之年,在人生中最后的几年时时刻刻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就在秦睿沉思之际,一身孝服的上官婉儿走了过来,随即笑道:“哟,秦大将军,够有情义的,可不是所有官都会在这个时候,还顾忌同僚之情!” 上官婉儿嘴里的“这个时候”咬的很重,官场上的事就是如此,同僚之间也就是那么回事,谁能真心把这段所谓的友谊,放得比切身利益更重。 秦睿这个人,打仗的时候勇猛无敌,对待官场的倾轧也算机敏,游刃有余。 可有些时候,就是有那么点-呆,对用这个字形容很是恰当,他把情义看的太重了,这可是为官者的大忌。 “姐姐,说笑了,苏相对睿多有照拂,现在他致仕了,来来送送,尽尽心力,也算是做晚辈的一片的敬意。” “好,没说你做的不对,可也要主意场合,没瞧见那些监察御史,都拿着笔记着,说不准哪天,趁着你倒霉事的时候,就踹上一脚。” “怕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他们爱参参去,小弟问心无愧。”,话间,秦睿还补了一句:“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啊!用不用小弟护送。” 听了秦睿这话,上官婉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随即回道:“好啊,那就送我去太平公主府,反正你早晚也是要去的,一起去吧!” 还别说,听到目的地是太平公主府,秦睿还真是觉得挺有意思,因为国母新丧,太平公主仅仅来上了柱香,就没影了,好生奇怪。 这会儿上官婉儿又要亲自到府,这不正说明问题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弥留之际! 来的路上,上官婉儿才告诉他,驸马都尉-薛绍,战伤突然复发,药石无灵,在人世的时辰,掐着指头也能算出来了,所以太平才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 听到这个消息,秦睿很是吃惊,是,薛绍是在豫州之战中挂了彩,可那都不是什么致命伤,处理的也很是得当,怎么会突然恶化了,达到要人命的程度呢? 到了公主府以后,秦睿才知道这本不伤筋动骨的伤,却真的能要人命,薛绍胳膊和腹部的伤口,虽然缠着布,但隐隐发着腥臭的气味,估计里面已经完全烂了。 “薛兄,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啊,怎么会这样的。”,趁着上官婉儿搀扶着有孕在身的太平公主到外面,坐在塌边的秦睿问了一句。 “哎,利见,人各有命,兴许我就吃不了军伍这碗饭,一仗就不行了,马上就要去地下见祖宗了。”,薛绍的表情十分的淡然,看起来他并不惧怕即将到来的黑暗。 听了薛绍这话,秦睿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众多的皇亲国戚中,薛绍是难得好人,秉性纯良、恭顺有礼、待人和气,且从无害人之心。 是,能力是差了一些,文、武两方面的造诣不怎么样,但这并不妨碍,薛绍受到尊敬。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样的好人马上就要死了,怎么能不让人唏嘘。 老天爷,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像来俊臣、周兴之辈活得好好的,可薛绍这样温文尔雅的君子,却不能得享天年,太不公平了。 “薛兄,让睿说什么好呢!唉,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当初就该劝你留在后面掠阵的。” “不怪你,也不怪邓公,还是我贪军功,本事又这么不济,没有埋骨疆场,死在自家塌上,也该知足了。” 凡是上过阵的人,即便没有死在战场,他也算死过一次了。死过一次的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并没有常人那么惧怕,看的也没有那么重。 薛绍的话有些自嘲的意味,他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与秦睿这样的武将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之所以上阵,也就是为了满足爱妻的虚荣心。 他心里明白,太平是想让自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铮铮铁骨的大将军,让满朝公卿,天下子民都知道她太平的驸马才是世上最好的。 可事与愿违,他还是志大才疏,生生的把小命“搭”进去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笑话。 “利见,咱们是一口锅里搅马勺的弟兄,是生死之交,又是连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薛绍没想到秦睿会在国母大丧期间来,可既然来了他,那就说明他们之间还是有缘的。 所以他在弥留之际,只有请秦睿看在同袍、亲戚的份上多多照拂他的几个孩子。 别以为他们都是太平的亲子,就能一直享受皇族外戚的荣耀,他身后,太后必然会让公主改嫁,这些没爹的孩子就会寄人篱下,到时候这日子过成什么样,那就可想而知了。 与秦睿比起来,宫中的隐晦之事,他知道的更多,连皇帝能当到哪天还不知道呢,更不要说薛家的面子能撑几天了。 薛家那些不成器的子弟,是注定守不住这份家业的。 秦睿不同,他在这个年纪就官居正三品,成为了手握两卫的大将军,他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只要他在孩子们成人之后,能够说两句公道话,那薛家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薛兄,咱们是同袍弟兄,战场上的结下的生死情义,甚于手足。” “你放心,只要能用的着睿的,我绝不推辞!” 亲戚!越王与韩王他们不是亲戚吗?还不是说卖了就卖了,而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亲戚之间在关键的时候也许是最不把靠的关系,出卖大伙的往往就是他们。 秦睿没有提及亲戚之义,这让薛绍更放心了,秦家的人重信义、讲感情,这是朝野有口皆碑的。 谁都知道,只要秦家的人说了,无论如何都会做到,这也是他们忠义传家的家教。 “好,好,好兄弟,我薛绍这辈子,能有幸与你成为同袍,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说这话的时候,薛绍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说完这话,薛绍艰难的抬了抬手,秦睿见状赶紧俯身下去,他知道薛绍肯定有要事说。 可听完了薛绍的话,秦睿不由瞪圆了眼睛,起身之后,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薛绍。 秦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薛绍所说的,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可这话是他在弥留之际说的,根本就不可能说谎,这让秦睿的脊梁骨不由的阵阵发凉。 “薛兄,这,这!” 恩了一声,薛绍笑着回了一句:“骨肉天性,诚不以远近亲疏,然数见颜色,情重昔时。” “利见,你可要善自保重,时时以我为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将来的路才能走的更远。” 薛绍能把这事说出来,完全是出于对秦睿的感激,也是交心之语,这样的话也正是只有在死之前才能说。 看着玉树临风,俊逸潇洒的薛绍,此刻双目无神,气虚喘喘;再听了这一番诛心之语,秦睿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离开公主府后,秦睿与上官婉儿一同回宫,在马车上,上官婉儿还唏嘘了一阵,太平公主快要临盆了,家里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受得了。 更何况,还有那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今后的日子一定不那么好过。天家富贵如斯,可还是逃不过生死轮回之苦,也没什么可让人羡慕的。 “利见,薛驸马一定托付你将来好生照拂他的孩子吧!” “姐姐慧眼,睿与薛兄是同袍弟兄,能照拂的一定是要照拂的!” 呵呵......,“利见,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太平公主可是天之骄女,想帮着她照拂儿女的,大有人在。所以,你可要把握好分寸,否则那可是要结大怨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没下限! 皇后的丧事期间,朝廷也一直没有举行大朝会,臣子们一边要守孝,一边还要处理公务,都忙的脚打后脑勺,哪儿有时间去上朝扯皮玩儿。 秦睿倒是闲着,可因为薛绍的死,作为亲戚、同袍的他,自然要尽一份心力,所以就只能让程齐之等人带着飞骑、左鹰扬卫先行返回西京的驻地。 本来想着忙完了薛绍的丧事,就立刻返回长安,可偏偏凤阁给他下了通告,让他先也参加明日的大朝会,所以这行程也不得不再次的耽搁下来。 在上朝的路上,秦睿感到很是奇怪,今儿大街上的人数要比往往多的多,而且好像都十分忙碌,行色匆匆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秦睿是军人,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对于周围事物的感触,自然要比平常人敏感的多。可因为时辰的问题,他也只能自我安慰,归根于快过年了,老百姓出来置办年货。 等到金殿的时候,人都进去的差不多了,武将班中的王孝杰冲他招手,秦睿嘴角微微上扬,掏出笏板就走了过去。 “孝杰兄,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啊,人凑的这么齐,南北衙的大将军们好像都来了。”,前后扫了两眼,秦睿向王孝杰靠了靠,小声的说着。 “何止啊,你是没仔细看后面,京中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全部到位,一个都不少,比往年上元节宫宴都热闹!” “至于说什么事,还真不好说,哥哥我刚才听了两耳朵,就是不知道那条是真的,正好你老弟脑袋转的快,你参谋一下!” 据王孝节了解,有的说太后要调换宰相们位置;有的说崔贵妃在国丧期间,打理后宫有方,可以能要晋皇后位;更有甚者说要献祥瑞于朝的,反正是五花八门,说什么都有。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现在这年月与从前不一样了,咱们也没法说到底哪个准,反正想象不到的,越有可能发生。” “老弟,你说说这朝廷最近是怎么了,丧事不断也就算了,还弄这多西边、北边弄得那么紧张,不去管,专整虚的。” “算了,孝杰兄,咱们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跟那些上蹿下跳的,实在是弄不起。” 也就在秦睿和王孝杰,低声扯着闲篇的时候,皇帝-李旦竟然从后面走了上来,稳稳地坐在龙椅上,这让大伙很是惊异,皇帝可是“好久”都不上朝了。 可就在众臣狐疑之际,皇帝上来惊了众臣一下,金口玉言,拜武承嗣为文昌左相,韦待价为文昌右相,武三思守纳言兼领天官尚书,以其三人统帅百官,处军国之事。 听到这道圣旨,众臣工中的叹息之声不绝于耳,秦睿在下面听的那叫一个清楚,哀大莫过于心死,这李氏的江山,李氏的子弟自己愿意败家,他们这些外臣再着急,也是狗拿耗子。 三人拜谢皇帝之后,监刑御史-房济,出班弹劾:检校东宫左庶子-安乐郡王-李光顺,太子冼马-雍王-李光仁,自其父引罪而亡后,太后不忍皇孙坠落民间,特加恩旨于宫中教养。 可此二王却不思报效陛下和太后的恩德,心怀怨望,时常与人言牝鸡司晨、昏君误国,攻讦皇帝和太后,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乃李氏宗室第一等忘恩负义的豺心狼子。 常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二王如此背恩,皇帝也不应该再维护了,应按照法重处之,以儆效尤。 房济这话一出,朝堂中立时就有了议论之声,李光顺、李光仁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一直幽禁在宫中,就算有官职爵位,也是虚的,根本就接触不到外臣,房济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心怀怨望,能特么不心怀怨望么,两个小王爷就是李旦的出气筒,他一在太后那受了委屈,就拿两个侄子撒气,常常仗责他们,这事凡是与御医相熟的人都知道。 在这一点上,臣子们都觉得李旦是个刻薄寡恩的人,要知道李贤活着的时候,可是对他这个幼弟百般呵护,捧在手里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现如今,李旦当了皇帝,即便没有实权,是个傀儡,那也是拥有无尽富贵的帝王,还容不下两个孩子,如此苛待两个侄儿,着实时不像话的很。 没错,众臣工才没错,李旦是看他们俩碍眼,立马就顺着房济的话痛斥两个侄子是忘恩负义之徒,误会他也就罢了,竟然还攻讦太后,当真是不可饶恕。 是以,李旦以为,此二王不配做皇孙、皇侄,更不配做李氏皇族的子弟,着命宗正寺立即拿下二王,处以鞭刑,直至打死这不孝子孙为止。 特么的,李旦这昏君真是疯了,竟然要杀侄向太后表达忠心,而且还是当着满朝公卿的面,这种行径,比之历朝历代的昏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睿刚迈出腿要出班谏言,旁边的王孝杰却在下面一把拉住他,并坚定的摇摇头,示意秦睿不要多管闲事。 别的事,秦睿可以不管,可这件事不同,章怀太子的三子犍郡王-李守义早亡,膝下只有两子一女,李旦今儿要是杀了他们,那李贤这位贤德君子可就绝后了。 而且,做这事的还是他胞弟,这样一来,在天下人面前,李氏皇族的颜面就彻底扫地了。这个举动会让人想起玄武门之变,太宗杀隐太子、齐王一家;高宗制造冤案,与长孙无忌一起迫杀吴王等人。 凡是可一,可二,但不可再三,李氏皇族,代代手足相残,代代骨肉厮杀,这样的皇室,这样的帝王,如此寡恩,怎么能让天下臣民信服。 “孝杰兄,睿知道你是好意,但如此丧心病狂之举,身为人臣,睿不能不说!” “老弟,你也不想想,他都疯成这样了,他能听你的么!” 王孝杰刚小声说完,前面的秦善道趁着,大伙的注意力都在滔滔不绝的皇帝和房济身上,也挤了过来。 “兔崽子,老夫告诉你,不准出去,他疯了,秦家不能给他陪葬!你看看这么多摩拳擦掌的大臣,今儿就立见分晓。” 秦善道说完话,还让秦睿看看周围,看看大臣们的反应,有些脾气的不好的,已经在下面小声的骂着了。新任的左、右二相和纳言却置若罔闻,装聋作哑,完全当做没听见,这难道不是一个局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昏君误国-忠臣死谏! 看了看自诩的孝子的李旦,又看看了形形色色的大臣,秦睿算是明白了,今儿这朝会还真是个局,而且还是个局中局,李旦这蠢货身在彀中而不自知。 可秦睿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也能忍下去,同凤阁鸾台三品-地官尚书-韦思谦,也就是李贤为沛王时的仓曹参军,不得不为故主说两句话。 尤其还当场吟诗: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摘绝抱蔓归。 以李贤的这首亡命之诗向皇帝谏言,不可做同室操戈之事,让宗室、文武百官,乃至天下子民寒心。 马上就要走马上任的西京留守-魏元忠,说的更加露骨,以叔杀侄,德行有亏,陛下若不惧史笔如铁,尽可以动手去杀,左右无非就是污名萦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而已。 韦思谦和魏元忠的话已经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就差指着鼻子骂李旦是个无情无义的禽兽,不配为君,赶紧退位让贤得了。 御座之上的李旦,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的,从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就可以看出来,这家伙也是气的不轻。 颤抖的手指着二人:“两个田舍翁,你们俩是不惧死么!” “君有过可以名谏,臣有过可以明参,身为人臣,食君之禄,老臣责无旁贷!” “人固有一死,人杀鬼杀,亦复何殊,今日能死于社稷,老臣甚感荣光!” 话毕,二人对视一眼后,互相点了点头,直至冲着金殿的柱子冲了过去,以头碰柱,崩裂脑浆而亡。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金殿中所有的人,包括李旦在内,他原本也没想杀了二人,只是不想让他们搅乱自己的计划,可谁能想到二人竟然真的死谏呢! 但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依照前令施行,明诏宗正寺立即执行,其刻薄寡恩的行径,一点都没遮掩,随后拂袖而去。 皇帝是心惊,可臣工们确实心寒,凡是有点同情心的人,都免不了兔死狐悲之感。坐朝之君要杀亲侄在先,逼迫两位宰相自尽再后,这样的君主谁能不寒心。 甚至,有的大臣还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天亡李氏,忧愤之情,充斥着整个大殿,所有的臣工脸上的表情,都是那样的悲苦。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已经死了,他们哀悼的并不只是韦思谦和魏玄同,两个不畏皇权,敢于死谏的忠臣大儒,更是在哀悼他们为之付出一生的大唐帝国。 这些臣工很多都是贞观末期、永徽初入仕的官员,他们见证了帝国的如日中天,见证天可汗之名震慑环宇。今儿却是要见证帝国的衰亡,不得不说人生无常,他们的奋斗也都是徒劳的。 文昌右相-韦待价,抱着堂弟韦思谦痛哭流涕,武承嗣和武三思等人也帮着劝慰。而此时的秦睿却跪在魏元忠的尸体旁,把自己的袍服撕成布条,小心翼翼的擦着他的尸体。 可不管他怎么擦,都擦干净,头部的鲜血和脑浆。这哪里是他手里的布条能擦干净的,急的秦睿瞪着通红的眼睛,越擦越脏,越脏越擦。 在秦睿的眼中,魏元忠为官清廉,才能出众,重情义,耐久朋,敢于直面陈言,堪称完人,人臣的楷模,丝毫不差于贞观朝的名臣-魏征。 尤其他临终前掷地有声的那句“人杀鬼杀,亦复何殊。”如一颗流星,划破这黑暗的天幕。尽管是瞬间的明亮,那明亮也是如许的明亮动人。 秦睿少不更事时,随李孝逸、黑齿常之南征,一边实践带兵,一边学习为将为官之道,魏元忠也是指点了不少,使得有些轻佻的秦睿受益良多。 也就是从那以后,秦睿与他成了忘年之交,这么多年也一直走动着。原本还想着适当的时候,与其共谋大业,可没有想到他竟然刚烈如此。 “武相,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魏兄已经死了,朝廷是不是就不会降罪给子孙了?咱们这些同僚,也能帮着收个尸吧!” 看到秦善道面色如此不善,武承嗣心中窃喜的很,因为他清楚,今儿凡是表态的人,都不会站在武家的对面。历城县公的态度已经表明秦家的态度,对此他很满意,姑母知道后也会非常满意的。 “哎,秦大将军,你这是说哪儿的话,嗣也与魏兄同朝为官多年,怎么会干这么落井下石的呢!” “魏兄是丧事一定要办好,本相拍板了,所有的费用全部由朝廷拨付,魏家子弟也都会安然无恙。恩典,本相也去太后那求,褒奖魏家的忠义。” 好,点了点后,秦善道和狄仁杰同时转身走到秦睿身旁,他们俩太了解这头倔驴了,看到皇帝如此的迫害忠良,要是他闹起来,那事就更大了。 “利见,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着手处置魏兄的身后事吧!” “是啊,利见,怀英说的没错,不能让你魏叔父就躺在这里吧!” 二人的话音一落,红着眼睛、面若寒霜的秦睿,唤过了殿前武士,小心翼翼的将魏元忠的尸体交到他们手上。 随后,转过身,作势就要去后面找那昏君理论一番。 刚走两步就被秦善道拽了回来,且挨了他两个耳光:“你是长子,长子就应该有长子担当,你懂不懂!” “再者说,身为兼管两卫的正三品大将军,竟敢在金殿之上如此无礼,难道不知道国法森严吗?” 秦玉道这两个耳光,抽的那叫一个响亮,打的所有公卿大臣全都侧目相看。可没人能说不是来,叔叔管教侄子,那是天经地义的。 且有了他这巴掌,失仪的事也算是个遮掩,这金殿中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大有人在,而且一定会有好事之徒上本弹劾的。 “秦大将军,你这是干什么,我贤弟怎么着也是当朝驸马,你这太让人下不来台。”,武三思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 “来来来,你们都给本相听着,谁要是敢嚼我贤弟的舌根子,就是与我武三思过不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事成矣! 太后想称帝,最在乎的就是群臣的态度,毕竟有平越王之乱损兵折将的教训在那摆着呢,再加上如今剩下的那些臣子,多数都是治国的干才,实在不宜煎迫太甚。 先帝在世,她就开始处理政事了,心里清楚的很,酷吏和谄媚之徒也就是因势利导的用一用,治国还是得靠这些有真才实学的臣子,没有他们,什么事都办不了。 那怎么办,只能让武承嗣他们想办法,给皇帝下下套儿,传传风儿,逼着他把事做绝了,尽丧人心之后,再由她这个众望所归的太后,来收拾人心和烂摊子。 这不,看到武承嗣、武三思兄弟屁颠颠的跑了过来,她的心里就有谱儿,今儿前朝的朝会,一定是大获全胜了。 “侄臣恭贺姑母大势以成,姑母君临天下的时机已经到了。” “侄臣恭贺姑母帝业永昌,江山永固!” “行了,拍马屁的话不着急说,先说说朝上的事。” 一直以来,武氏兄弟说话、办事,从来都是添油加醋,目的嘛,就是想多讨点赏。对于他们身上的这点毛病,武太后原本是很讨嫌的,一身小家子气,能指着他们成什么大事。 可没有办法,她娘家没什么杰出人才,也只能讲究着用了。再者说,贪婪是好事,贪恋才能让人放心,像朝中那些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家伙,才最是让人头疼。 但,今儿她确实要高看一眼这对兄弟一次,不仅让皇帝当廷逼死了两位宰相,更是让心向李氏的臣子们寒了心,秦家对皇帝失望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政治上的造势已然成功。 至于魏、韦二相的身后事,完全不是问题,谥号按照三公追认,子弟袭爵,优加抚恤,她愿意把体己钱拿出来,让两位为国勇进的忠臣风风光光的走完最后一程。 “姑母,您是没看见,臣工们都被气坏了,个个都面带悲愤之色,有的甚至还说出了天亡李氏的话。” “还有,驸马都尉-秦睿更是怒不可遏,要是没有狄仁杰、秦善道拦着,这位大将军非得去找陛下理论一番不可。” 武三思这话,武承嗣却不怎么认同,立马反口言语道:“那不见得,秦睿都敢皇后寝殿动刀杀人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有唐以来,敢在宫禁动刀动枪的就只有太宗皇帝,其他的人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付诸于实践了。可秦睿偏偏就这么干,不能不说是胆大包天。 他现在手里捏着飞骑卫、左鹰扬卫两支劲旅,不到三十岁就走完了别人一生都走不完的路,谁能保证,爬到这种高度之后,他不会其什么坏心眼呢! 大忠似奸,大伪似真,忠、奸是不可能写在脸上的,人心也看不透的。他不是武氏的子弟,不可能像他们兄弟一样百分百忠诚于太后,所以应该限制一下了。 “大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业未成就要卸磨杀驴!” “在雁门关,在豫州,要是没有利见力挽狂澜,也没有今天这么好的局势吧!姑母临朝称制的三场战役,他可都是头等功臣。” “三思啊,为兄知道,你与秦睿有私交,可这不该凌驾于我武氏的利益之上,你的心里放在第一位的只能是姑母,知道么!” “哦,我是明白了,感情兄长是嫉妒小弟与利见的交情,觉得他只买小弟的面子,你挂不住脸吧!是,你就直说呗,干嘛构陷于人呢!” 武承嗣以兄长的身份,对弟弟晓以大义,高调唱的那叫一个响,说的武三思一愣一愣的,抢功抢的也太明显了吧! 看着两兄弟在下面掐,武太后不由的拍了下御案:“行了,你们兄弟俩都有功,朕登基之后,一律赐以亲王之位,不要在这个时候,搞窝里斗。” 听到这话,两兄弟赶紧拜俯于地,一般来说亲王之位只会封名下之子,太后既然答应封他们为亲王,那岂不是把他们当成儿子来对待。 尤其是武承嗣,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亲王之位的意义,他比武三思想的更加透彻。既然江山易主了,他作为武氏子弟之首,亲王名列第一,那是不是将来也有机会继承大宝呢! 所以也就顾不上打压秦睿,与武三思抢功了,赶紧把督造的《大云经》之事做了禀告,其书中言系弥勒佛降生,应代唐为净浮提主。 且截止到今日,已经刊印出了三万本,不日就要发往各道、州中,由各地寺院发放给百姓。 劝进之事也有了眉目,百官、宗戚、僧道中的一些人已经欣然领命,再加上皇帝这番昏庸的作为寒了忠臣们的心,他有把握让此事完美落幕,让政权平稳转移。 至于最后一步,什么时候开始,那就由太后亲自拍板,他和众武氏子弟,随后听候命令,成就太后的帝业和武氏皇族。 “好,越快越好,你们兄弟携手去办就是了,功劳、苦劳,朕的心里都有数,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秦睿嘛,你们不要管,他的事,朕心里有分寸,与他要和睦相处,毕竟是你们的妹夫,一家人么!” 说完这话,武太后挥了挥手,让兄弟二人下去着手办差,当务之急是改朝换代,闹什么意气之争。 别事儿还没成呢,就搞窝里反,最后让别人捡了便宜,那朕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熬干了心血,熬白头发,岂不是鸡飞蛋打。 唉,说千到一万,还是自己的命苦,一个贴心的儿子都没生出来,否则就他们兄弟俩这得行,这心胸,朕非抽死他们不可。 千年的媳妇熬成婆,武太后对于这点感慨颇深,她记得秦睿拜授大将军印的时候说过,军队里熬资历有多苦,很多人一辈子也别想从士卒熬成将军。 可她呢,愣是从个小小的才人,熬成前无古人的女帝,这里面的辛苦,哪里是外人能够知道的。 王皇后、萧淑妃、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一个个的政敌都烟消云散了,现在一想她还真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第二百三十章 大周王朝 魏元忠、韦思谦以死谏君之事,没过几日就传遍了神都的大街小巷,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的李旦,也在可以的宣传下,成为了千夫所指的败家子。 在侍御史傅游艺等人的带头下,一众官员奏请太后改朝换代,建元称帝。百官、宗戚、百姓、各族君长、僧道等六万余人上书“劝进”。 见天下民心不可阻拦,李旦也带着龙袍、玉玺跪在太后寝宫之外,恭请太后顺天下军心、民意,更进一步,晋皇帝位。 三请三让之后,太后登天门楼,宣布改唐为周,称圣神皇帝,改元天授,以李旦为皇嗣,赐姓武。封武氏诸王,立武氏七庙。 老百姓常说,崽卖爷田心不疼,这话用在李旦身上正合适,历史上很多亡国之君都是在国力不济、内忧外患之际亡国的。 可他却恰恰跟别人反着来,大唐的国力日复一日的强大,对外战争也险有败绩,国力也超过了前隋开皇年间,在国力正盛的时候亡国,他也算前无古人了,创造了一项历史奇迹。 从接受杨侑到现今的垂拱五年,李氏历经三代,四帝,执国政七十一年,被更名为武曌成功篡位,比原本的历史还短了一年。 一路从天门楼到金殿,但一些臣工的脸上始终都没有什么笑意,三代随李家打天下、守天下,如今气数尽了,他们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是,新朝了,他们一样还有官当,依旧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但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尤其看站在百官之首的皇嗣-武旦,谁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然,大周皇帝-武曌也向群臣保证,武、李过去是姻亲,今后还是一家人,李氏皇族也是大周的皇族,李氏的旧臣也是大周的新臣,一应官职、爵位,概不改变。 谁都明白,这是新皇陛下在收买人心,可人家武旦都不介意了,俯首帖耳,乖的跟三孙子一样,他们这些做臣子,还能说什么。 祝词、行礼,都是实现安排的好的,大伙都提前得到了春官的通知,务必不要出错,否则坏了新皇的好事,那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这边礼还没有行完,纪王李慎等十余名皇族,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宗室的队列中走了出来,登基大典直接就被打断了。 武承嗣是想吆喝着侍卫们将这些大逆不道,不知天恩的家伙拿下,可新皇-武曌却抬手拦住了,背着手也带着群臣看看,这些宗室到底想干什么。 李慎等人走到了金水河便,骑着围栏上一脸绝然,李慎还高声痛斥:“李旦,你这个败家子,李氏的罪人,大唐的叛贼,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本王等人这就去见太宗、先帝及李家的列祖列宗,告诉他们,你这个孽畜,是怎么败亡我李氏的锦绣江山的。”,话毕,与其他一起纵身跳入了金水河中。 武旦让他十叔骂了个狗血淋透,面红耳赤的不知说什么。看了她一眼后,武曌笑着说了一句:“既然他们这些不想活,还这么想见祖宗,那就带着家人一块去吧!” “太后,哦不,陛下,老臣以为今日是大周开国之礼,陛下登基庆典之时,擅开杀戮,于国不利、不详,还是应该继续行大典好。” “没错,陛下,这是喜庆的大日子,时辰也是钦天监看好的,要是耽误时辰,着实的不吉祥。” “陛下,李慎等人获罪于天,死有余辜,对待这种臣工,您不必动怒,还是稍后处理的好。” ......,出来求情人不少,有狄仁杰这样的李氏老臣,也有太后提拔起来的心腹,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今天绝不是大开杀戒的时候。 可武曌并不意以意,着领左羽林卫大将军-建昌郡王-武攸宁,左羽林将军-九州郡王武攸望,全力缉拿李慎等人的家眷,阖府上下,男丁皆斩,妇孺发配崖州,遇赦不赦。 出现这种以死殉国的事,秦睿一点都不吃惊,李慎等人在登基大典上投河自尽,让新皇在百官,诸国使节面前丢尽了颜面,没斩尽杀绝,已经算是新皇懂的制怒了。 唉,李旦,不,现在应该叫武旦了,如果没有他无事生非,搞出那么多事端,又被人抓了那么多把柄,李氏不会走到今天,纪王他们也不会跳金水河。 有时候,秦睿就在心里想,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帮自己的母亲上位,所以就故意坑他那些叔叔大爷,甚至不惜背负骂名,当朝逼死老臣。 别觉得他无辜,人都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平常人撞南墙一定回头。可他呢,偏偏不,非得骑在墙头上浪,还不停的鼓秋别人跟着他一起跳,太特么缺德了。 “还有谁要殉国的,站出来了,朕送你们九族一起上路。” 武曌这话一出,右卫将军李安静一步跨了出来,可还没等他张嘴,秦睿一步跨到他前,拱手回道:“陛下,臣和李将军以为陛下之言,有些不妥。” “哦,孟津县候,有什么话要说。”,武曌撇了李安静一眼后,淡淡的回了一句。 “纪王等人获罪于天,以忤逆罪论处,臣等无话可说。今日吉日吉时,大周开国,万象更新,陛下何故相激诸臣,让诸公左右为难呢!” “臣以为到此为止,大典继续进行,不能让外邦的蕞尔小国,看我大周的笑话,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没错,新皇这话说的,让诸臣都没法自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今儿这些人,有谁不是吃大唐俸禄的,现在新皇这么逼迫,那不是成心逼死人么。 是,她现在是皇帝了,想杀谁都行,想怎么干就能怎么干,但颜面还是要顾的吧,当着这么多使臣的面,先杀宗室,再杀朝臣,那这大周成什么样了。 秦睿这话说的在情在理,不管是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所以武承嗣、武三思、狄仁杰等人纷纷请新皇采纳忠言,息雷霆之怒。 “好,孟津县候和李将军说的有道理,又是本朝的第一条谏言,朕也不能不听。来吧,继续行礼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秦睿与李淑成婚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总是聚少离多,这让着急抱孙子的秦玉道夫妇是急在心里。 为了秦家开枝散叶,为了能早日报上娃娃,二老特意在其班师回朝之时,打着照顾儿子的名头,将李淑送回了神都-洛阳。 还别说,二老的“阴谋”这次真的得逞了,李淑这几天胃口和精神都不怎么好,而且是吃什么,吐什么,找来御医一号脉,竟然真是的有孕了。 别看秦睿活了两辈子,可当爹却是头一遭,兴奋他是一宿没睡觉,时不时的还坐在椅子上傻笑,不知道的人看到秦大将军这幅模样,一定会以为他得了癔症。 “老师?姑父?” “您看姑姑的时候笑什么啊?笑的润心里毛毛的!” 摸了摸李重润歪着的小脑袋,秦睿笑着回道:“你懂什么,你马上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是真的吗?什么时候?”,听到马上就要有玩伴的李重润,立刻就笑开了花。 “别着急,别着急,很快,很快的。赶着今儿高兴,说说想吃什么,为师做给你吃!” 秦睿有个毛病,一高兴就会亲自下厨做两个菜,不仅味道不错,花样也是不常见,李淑和李重润这对姑侄非常喜欢。 可还没等李重润提要求,外面的就要内宦高呼了一声:皇帝驾到! 这可是把正堂中的三个人吓了一跳,皇帝怎么来了,这可真是出人意料。于是,赶紧起身出迎,不敢失了人臣之礼。 “臣,秦睿,携妻、侄,恭迎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朕今日是来看寿成和小重润的,不用讲那么多礼数!” 哦,明白了,给李淑把脉的是宫中的御医,且不说皇族看病要记录在案,单说公主有了喜脉,他们是必须要上报的。 一来恭贺皇族龙脉昌盛,子孙绵延,二来也能讨一些封赏,所以这消息一准是从他们嘴里中传出去的。 待武曌落座后,先是稀罕一下李重润,虽然眼下他是个庶民,但毕竟是亲孙儿,而且嘴还这么甜,谁能不喜欢呢! 考了小家伙几句《论语》后,武曌是连连点头,解下腰间的玉佩赐给了他,随即才打发李重润跟着上官婉儿出去玩。 “利见啊,寿成怀孕这么大的事,你都瞒得死死的。你说你这心里是没有朕这个皇帝呢,还是没有朕这个岳母?” 武曌这话一出,李淑立刻站了起来,欠了下身子,赶紧回道:“母亲,您千万别误会,驸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不敢对母亲不敬!” “实在是国朝初立,万象更新,千头万绪的朝务有很多,本来就很疲倦了,再分心我等,儿臣们实在是担心您的龙体。” 李淑这话哄得武曌很是开心,先是拉着李淑坐下来,然后又指了指秦睿:“跟驴一样臭脾气,要不是看在淑儿的面上,朕一定要治你欺君之罪。” “是,陛下说的极是,臣在有些方面的确赶不上公主,能娶到公主,是臣的福气。”,秦睿赶紧躬身回了一句。 换在秦睿和李淑成婚之前,李淑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现在身份和角色不一样了,他们夫妻也正掉了个,这样也是为了对外时方便。 这回好了,这戏法直接用在皇帝身上,而且看样子,她还非常满意。 唉,“不是所有人都有你们在这样的孝心的,纪王之事,很多李氏皇族和臣工,虽然嘴上是不说什么,可朕心里清楚,他们都埋怨朕。” “就说上贺表吧,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不写,就比如你保下的那个右卫将军李安静,别以为朕没看出了,朕相信很多人也是看出来了。” 没错,李安静就是个开头而已,他能开头,后面就有跟着的人,这样一来登基大典转眼间会变成一场修罗地狱,至少会波及三分之一的臣工。 亲戚套亲戚,座师和学生,老长官和旧部,这个数字还是保守估计的,也许会更多。 一但动手,那可就收不住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周势必会成为诸国眼中的笑话,她称帝的合法性也会受到怀疑,这就得不偿失了。 帝是称了,可名头还是要打响的,高祖、太宗、高宗都是武功赫赫的君王,作为新女帝,她必须也得有傲人的武功,以震龙威,让有异心之徒望而却步。 所以,她老早就想好了,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打上一仗,而且必须漂亮的大胜。至于目标是谁,那就看在她称帝之时,哪个找不自在了。 按照武曌原本的想法,以王孝杰、秦睿二人为帅,提领大军,征讨不臣,可王孝杰病了,寿成公主又有了身孕,这样一来,用谁为帅都显得不尽人情。 武曌对待政敌,那是要多残忍,有多残忍;可对待自己提拔的人,那还是比较讲人情的,所以今儿,她是以岳母的身份来的,看看秦睿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武曌也是女人,也生过孩子,她当然清楚,女人生产那就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上,能不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母子均安,一半是要看老天的意思的。 “不知陛下想对何处用兵,出多少兵力,将领配给如何!” 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不能像纪王他们那样以身殉国,选择了这条道路,那秦睿就得抛家舍业,为大周新朝建立军功。 “阿史那骨咄禄和吐蕃国主,都没有上表恭贺,同样也没有遣使来朝,这两部对于我大周都有敌意。” “尤其是阿史那骨咄禄打着为李氏复仇的幌子,撕毁盟书,在草原上大肆招兵买马,所以你这次的目标就是他。” 至于军队,将领兵员,军需配给,那全都由着秦睿提,武曌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完胜、大胜,打过国威,军威来,在天下诸国面前亮亮相。 让天下诸国都知道,大周丝毫不弱大唐,她武曌这个圣神皇帝,一点也不比天可汗差! 第二百三十二章 登台拜将! 天授元年,六月十五,圣神皇帝-武曌发布讨伐檄文,讨伐背弃盟约,蔑视大周的阿史那骨咄禄部,并于天门楼前,登台拜将。 三军肃穆,旌旗招展,号角鼓乐齐鸣,典礼官-夏官尚书-邓国公-岑长倩,于高台之上,高声诵读讨伐檄文。 诏曰:维大周天授元年,六月,圣神皇帝诏敕我三军将士,突厥狼子,豺心狼性,罔顾天恩,背义无道,今遣义兵,行天诛,此乃天之道也。 .......,今特授飞骑卫大将军-怀化大将军-驸马都尉-孟津县候-秦睿为新平道行军大总管,将大周天兵二十万,出师北伐,攻灭仇寇,震我国威。 “大周万胜,万胜!”,在将士们欢呼声中,身着明光铠的秦睿一步步的走上御阶,撩了甲裙,跪授兵符、帅印,随后又起身接过黄钺(假黄钺-代天子行征伐之权。) “此钺之上,将军节之;此钺之下,将军节之,望将军不负朕望,再现汉武雄风!”,亲自扶起秦睿后,庄严肃穆的武曌沉声说道。 “请陛下放心,臣等此行必定将大周的军威宣扬于漠北,务使蛮夷小觑我中华上邦。”,说完这话,作为大军统帅的秦睿,恭请圣神皇帝向三军训话。 武曌自先帝在世参议朝政以来,委任过不少将帅,可因为牝鸡司晨等客观原因,在三军出征仪式上训话还是头一次,所以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 清了清嗓子,整理下冠冕后,武曌高声陈述,大周的子民原本安居乐业,不喜欺凌弱小,也一直奉行太宗皇帝,四夷一家的理念,对于友邦,甚为友善。 尤其对突厥,可以说是恩宠比之亲子,但东突厥贼子,却屡屡侵犯我朝,掠夺财帛,杀我商旅,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今日我大周北伐乃是正义之师。 另外,武曌还特意强调了“假黄钺”之事,大军北伐期间,北线诸州府,一切军政事务,皆由新平道行军大总管节制,可行先斩后奏之权,不必请旨意。 ......,拜将大典结束后,秦睿骑在汗血马上,高举金锏高呼了一声:出发。天门楼前的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口号,一路向北而去。 在行军序列中,秦睿的表情无比的肃穆,提领军队横扫不臣,是每个武将的梦寐以求之事,而且秦睿现在的岁数还不到而立之年,这份荣耀也不是常见。 妒忌的目光也好,崇敬的目光也罢,秦睿都不是那么在乎,他最在乎的事城头上的旗帜,硕大的龙旗迎风招展,那个美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上面的字不是唐。 “契苾,你的怀远军可以提前出发了,前至绥州一带待命,好好干,也让他们好好看。”,与其在马上击掌之后,二人一起策马驰向中军。 秦睿的这个前军都督-契苾明可是有说道的,贞观朝-凉国公-契苾何力长子,母为临洮县主李氏。 以门荫入仕,凭借父勋,受封渔阳县公。起家太子(李弘)千牛备身,历任太子通事舍人、奉辇大夫,外放左武卫将军、贺兰州都督,辅佐侍中-姜恪镇守凉州。 又授柏海道经略使,跟随中书令-李敬玄攻打吐蕃。抵御西突厥进攻,转左骁卫大将军、燕然都护、凉国公,加授怀远军经略使。 圣神皇帝即位,授-镇军大将军、怀远军经略使,他的母亲和妻子得到皇帝赐姓为武,属于大周刚刚受封的新贵之一。 但这新贵却因为有一半的突厥血统,一直在朝中和军中,倍受打压,半辈子都没抬得起头来。 本来,这个前军都督,秦睿是要用程齐之的,内举不避亲嘛,用自己人,省心又省力。可岑长倩却向他举荐的契苾明,说他是个不可多得将才,不亚其父。 更值得一提是,契苾明的怀远军,清一色的突厥骑兵,且全部由契苾家的子弟统领,都是父子、兄弟兵,战斗力强横无比,丝毫不亚于其他卫率的骑兵。 用兵之道,与用人之道一样,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了这么一支熟悉突厥情况的部队,秦睿在北部的仗,要好打很多,还容易与漠北百姓交流。 并认真的告诫秦睿,不可用皇家卫率的那套统领大军,唐军的将领各族的都有,不要与那些人一样抱着胡汉有别的态度,否则秦睿的路一定不会走的那么顺畅。 也就是秦睿和契苾明在队列之外,纵马飞驰的时候,狄仁杰与岑长倩揣着袖子站在门楼上看着他们撒欢的跑着。 “长倩,你的胆子太大了,怀远军可是头草原狼,你竟敢推荐给利见,你就不怕真的出事吗?” “哎,怀英,你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卫公、英公、刑公、闻喜公统领唐军时,军中的将领,那可是什么民族都有。” “秦睿要想再进一步,成为领头羊,他就的学会适应时势,板一板皇家卫率领袖的臭毛病,这是他身上的缺点。” 狄仁杰的顾虑,岑长倩当然清楚,姜恪、李敬玄两位宰相,也算是一时雄杰,可他们都没有管好契苾家桀骜不驯的骑兵。 也就是通过这两位相爷之口,军中的将帅们都不愿意打仗的时候带着他们,省的关键时候,让这支不从号令的军队拖了后腿。 且这支军队与其说是朝廷的,莫不如是契苾家的,军中的将校都是兄弟、族人,针插不进,水破不透,整个一茅坑里的石头。 那么多可以与秦睿协作的好的将领不选,岑长倩偏偏建议秦睿重用之,委以前军都督一职,他哪儿来的信心保证契苾明不会成为第二个赵信。 要知道,他们父子兄弟,可是在军中受了几十年的气,肚子里的火可不是一个前军都督就能消的,换成老成持重的狄仁杰,可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你看,这就某与怀英你的区别,倩少年时,有幸得卫公指教,用兵的奇正之道,正则奇之,奇则正之,虚虚实实,就看将帅怎么运用了。” “唉,你是儒帅,你总是有礼,这么年轻的大军统帅,我军还不曾有过,怎么能不让担心呢!” 狄仁杰见说不过岑长倩,只能感慨了一句,老实说,他是真怕秦睿打败仗,因为等着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了,太多了。 “哎,狄公,这你就得问陛下了,谁让她相中的大军统帅就只有二十五岁!”,话毕,岑长倩还拍了拍老狄的后背,示意他不要过于操心。 第二百三十三章 绥州军议! 绥州,位于银州以南,宁朔以东,历来都作为长城二线使用,从北周、隋,至今莫不如此,其境东西二百一十九里,南北三百一十八里,属于中州建制。 契苾明的前部到达绥州后,即刻下发秦大总管的手令,着银州、宁朔、绥州三地驻军,即刻派出斥候,深入草原腹地,侦查阿史那骨咄禄部主力的动向。 半个月后,秦睿率领新平道大军主力抵达,前军都督-契苾明率三府边军将领,一同到城外列队相迎,恭请大总管入绥州下塌,居中调度。 在契苾明的介绍下,接受了诸地方将领的见礼,便在众将的簇拥下,打马入城,行至都督府衙门,就见到对面矗立这座年代久远的祠堂。 “这是?” 官府衙门对面盖祠堂,这可真是件奇怪的事,在这偏远的北部军镇,又有那家的勋贵会在这建祠堂呢? “回大帅,对面的祠堂是柴襄公的祠堂。”,绥州都督-苏宏晖,颇为自豪的说了道。 “哦,既然是前辈大帅,又与我秦家渊源颇深,不可不拜,苏将军,头前引路吧!” 于公,柴绍是开国功臣,前辈儒帅,一生功绩让人敬佩;于私,他祖父秦琼与柴绍同是秦王府的旧将。更何况,秦睿本人还与他们柴家有一份香火情在,到了他的祠堂不上柱香,那实在说不过去。 待秦睿上完香后,苏宏晖在他身后,沉声言道:“贞观初,襄公为我朝剿灭了最后一个反王-梁师都,其过世之后,绥州军民便自发为其立庙,四时拜祭。” “襄公忠勇,我辈楷模啊!” 感慨了一句后,秦睿打量下苏宏晖:“苏将军,本帅听说你是老边将了,足见你对朝廷的忠心,不由的让睿佩服。” “大帅过誉了,我们苏家世受皇恩,从武德年间开始就在军中为将,跟随襄公南征北战,宏晖身为苏家后人,为国守边也是应有之意。” 看到苏宏晖回话,还是那么倨傲,秦睿笑了一下,随即回道:“好啊,这次本帅,还要多多仰仗苏将军这熟悉边事的能人了。” 拜祭完了柴绍,秦睿在绥州都督府升帐,听取侦查情报与军需囤积的汇报,本来是件挺简单的事,只要他们肯下功夫,想搞清楚草原各部的情况还是很简单的。 接下来就是与诸将痛饮一番,在开战之前联络一下感情,毕竟秦睿一直在朝中供职,与他们都不熟识,与他们打成一片接下来的仗才更好打。 可秦睿没有想到,三府边军,竟然是人浮于事,仅仅是做做样子,而契苾明则偷偷地告诉他,三府的将军认为,他们的任务都是防御性质的,没有进攻任务。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没有必要,或者说不想知道,阿史那骨咄禄部主力的所在,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侦骑找到了算,找不到也无所谓。 契苾明虽然是国公,官至正三品,但毕竟有一半突厥血统,他实在是管不了,也没法管,谁知道这些家伙会不会上本弹劾他一本:心怀叵测,意欲反复呢! 他的难处,秦睿心里有数,而且这三府的将军,也不全是针对契苾明,他们是对自己个年轻的大帅不服气。 军伍中的汉子,谁不是面子第一,老命第二。他们这些人为朝廷血战沙场的时候,秦睿还是毛孩子,在国公府后院骑木马呢! 想通了这一点,坐在帅位上的,淡言道:“此一役,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仗,本帅受命之时,也是诚惶诚恐,生怕一个不小心,有如陛下的圣明。” “与戎马半生的诸位比不了,睿从军以来,一共参与了三场战役,仰仗陛下龙威,三军将士用命,得以正位大将军,升迁的速度确实快了一点。” “但,没办法,领了圣旨,授了帅印,硬着头皮也的上,毕竟雁门关战役的时候,本帅节制的军队,不过三万之众而已。” 没错,你们是军中的老油条,而且在北部驻守多年,守着胡汉分界线,是这里的地头蛇。但你们也别拿本帅当棒槌看,也别以为老子是凭借驸马的身份,才得了这个大帅。 阿史那骨咄禄也许在他们眼里是个人物,常常把劫掠边境,搞得他们不胜其烦。但在秦睿眼中却并不觉得如何,否则也不会提及雁门关战役,真正让感兴趣的事那位突厥大帅。 “哦,末将听说过,大帅早前在雁门关前,单骑闯阵,阵斩数十员突厥将领,一战成名。” 但苏宏晖等人心里认为,这漠北草原十八大部落,无数小部落,对我天朝一直都是面服心不服,否则他们也不会有源源不断的兵员。 再者说,漠北的都督府的一众官员和商旅,都在各部牧民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人家都清楚,根本就是摆设,否则也不会治理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教化成功。 如今,朝廷又委任一位这么年轻的统帅不说,还用了突厥降将为前部都督,这让三府军卫很是想不明白了,出于守土有责的出发点,他们觉得还是少掺和的好。 除非,除非秦睿这位元帅,愿意把他们单独编成一军,自宁朔而西出,然后向北,一路横扫,甭管阿史那骨咄禄的主力在哪儿,总是能碰到的,着什么急呢! 等着他们找到敌军的主力,到时候再通知主力会合,一股歼灭其部、即宣扬陛下的天威,也让众位将官都得了军功,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他们的态度如此,也并不是完全是消极怠慢或者贪功,这其中多少也有一些历史原因的。 谁让自贞观四年后,朝廷都是怀柔政策为主呢!起来一波,摁下去一波,随后就放养了,他们这些边军的将领,也很为难。 “那按照几位将军的意思,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与敌军主力会战呢!我二十多万大军要消耗多少国帑,才能完成使命呢?” 冷在心,笑在面,秦睿笑看向,苏宏晖、曹仁师、沙咤忠义等人,新平道二十万军队,再加上三府的边军,每日的物资消耗,那就是个天文数字。 如果按照他们的想法,手里按着二十大军踯躅不前,有损士气,图废国帑不说,他也没法跟朝廷交代,这几个家伙可真是没安好心。 哈哈......,“大将军说笑了,您是天家的驸马,两姓皇族重视的勋贵,还能没有办法保证军需。这话说出来也没人信,是不是,兄弟们!” 你,苏宏晖等人放肆,让契苾明、程齐之等愤怒,可他们刚起身要理论,秦睿却伸手拦下了他们。 “好啊,那几位将军可以变成一军,随意出击,等你们找到阿史那骨咄禄,别忘了来告诉我一声。”,话毕,秦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立威! 新平道下辖的大小将官都不明白,大帅为什么要饶了那些在正堂无礼的将军,要知道大帅可是假黄钺,代天子行征伐之权的,杀几个抗命的将军,还不跟玩一样。 可大帅非但没有怪罪,更是把军需给了足量,那几个以为自己下马威成功了的家伙,一个个都把尾巴翘了上天,傲慢无比的离开绥州,三部随即向雕阴山方向集结。 新平道一部,以契苾明为主将,并其他府兵等共计十万大军向北部的定襄开进,接管定襄一带的防务,并着重将主力向西布防,作出一副随时西进的架势。 而秦睿自提飞骑卫、左鹰扬卫等剩余的十万大军,则以等待补充军需为由选择留守绥州,其实暗地里则跟着苏宏晖三部,前锋对于他们的后队,仅仅三十里。 朝廷檄文早就发出去了,早特么就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况且契苾明见号令不了他们早就派部族的骑兵侦查过了,目前正有一支突厥部队向雕阴山这个咽喉之地开进。 苏宏晖等人仗着常年驻守边境,手下的军队都牢牢把在手中,搞的他们只知道将军,不知道朝廷,这样的军队上上下下,无不充斥着桀骜不驯之气,所以当然不会把他这个大帅放在眼里。 有道是慈不掌兵,既然他们不把自己这个大帅放在眼里,那老子就只有将计就计了,借着突厥骑兵,立立这大总管的威,否则这仗没法特么打了。 果不其然,苏宏晖、曹仁师、沙咤忠义三部还是晚了一步,一进入雕阴山腹地,就受到了突厥骑兵的攻击,不待三部反应过来,就陷入了重重的包围中,苦战到日落都没有突出重围。 “大帅,郭、杜两位将军已经到达预定的位置,随时可以展开攻击!” “大帅,秦景倩和秦佾部,已经到达北部山口,等候封门命令。” “大帅,翟锋、薛讷、程齐之部,请求攻击南山口,发动总攻,一举歼灭雕阴山的突厥军!” 在山坡上了望了一会儿战场的形势,看到突厥正在与苏宏晖部激战,其作战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想通过歼灭该部,达到击溃一部,全线崩溃。 要是换做往常,秦睿回毫不犹豫的下令攻击,以求在最短时间围歼突厥部队,让包围中的友军,伤亡率降到最低。 可今儿不同,大大的不同,所以,简言骇意的告诉传令兵们:责令各部原地警戒,等候命令。 “大帅,毕竟是友军,作壁上观,是不是有欠厚道!”,飞骑卫-参军-陈子昂沉声了说了一句。 “伯玉兄,在君主和将帅眼中,不听命令的军队,再能打也没用,因为他们既能伤人,也能伤己。” “况且他们不是最能打的,所以只能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要怪就怪他们选择了抱苏宏晖的大腿。” 秦睿早就不是初来大唐时,那个处处求以和为贵的毛头小子了。相比于一些将领在乎的民族之分,秦睿更在乎能不能使唤了这些将军。 抗命,这个例子是不能开的,要是让下面的将军,吃惯了抗命的甜头,那这军队也就不是军队了,与神都城里的游侠没什么区别。 “可,可这个代价也太了吧!” 陈子昂真是有些担心,万一下面扛不住,全线崩溃,出现了不愿意让人看到的一幕,那回朝之后该如何交代呢! 朝中对于皇帝任用秦睿为帅,本来就颇有微词,首先从资历、年限来见,他们觉得其难堪如此大任,都在等着看笑话,特别是文昌左相-武承嗣。 要是头一脚就突厥人照着屁股给了一脚,摔了个狗啃泥,那脸上可就无光了。陛下是个爱面子的人,遇到这种事,即便是女婿,也是不会庇护的。 “伯玉兄,你要记住,上了战场,如果想活着回去,那就要心无旁骛,畏首畏尾只会影响的判断和生还的几率。” “朝中,恩,朝中的事,你不要担心,只要最终的结果只要是好的,陛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比你要了解她。” 话毕,拍了拍陈子昂的肩膀,让他看着,什么时候苏部溃散了,然后再下令总攻。不让下面这些骄兵悍将,知道下战场凶危,永远不知道跟错人是什么下场。 读书人永远都是读书人,他们是永远都不会明白,军队是这个世上最难摆弄的团体。别看文人们手里有钱粮袋子,丘八们手里可是握着横刀呢! 激战的喊杀声,整整持续了一夜,苏宏晖部终于抵挡不住,开始溃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山坡上看了一宿的陈子昂替秦睿传令,总攻开始。 以逸待劳的飞骑卫、左鹰扬卫等部,以雷霆万钧之势,对疲敝的突厥军发动了总攻,仅仅过了两个时辰,两万余突厥骑兵被斩首。 再加上苏宏晖等三部歼灭的万余,一共三万大军,全数被歼灭,无一俘虏,无一幸存。当然,这一条是秦睿在战前就颁布的帅令。 其目的不仅仅是歼敌,也是震慑,而对象也不仅仅是苏宏晖等人,更是再告诉突厥人:他秦睿来了,寇可往,我亦可往,从此以后攻守易型了。 拨了一下马,勒了一下缰绳,秦睿在马上打量了下,邋里邋遢的苏宏晖:“你,狂妄自大,轻敌冒进,只是我军损失惨重,不杀你,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 话间,侍立的弓弩手见秦睿的手落下,立刻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堂堂的绥州都督,转眼之间就成了刺猬,仰头倒在血破之中。 曹仁师、沙咤忠义等残兵败将看到这一幕后,都低下了他们前些日子还引以为傲的头颅,现在充斥他们的心中的只有恐惧和羞愧。 扫了一眼众将佐士卒后,在马上的秦睿,肃声言道:“我,孟津县候-秦睿,是节制北部诸州,假黄钺的新平道行军大总管,是二十余万大军的统帅。” “从即刻开始,北方诸州、都督的府的将领,都要听从我的号令,否则苏宏晖的下场就是他的明天。” 见在场的所有人都应声承诺,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命郭知云和杜宾客接管绥州军,然后才打马离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事态有变! 按照秦睿原本的想法,解决了雕阴山的突厥人,收服了三州的军队,他引军向东北,契苾明引兵向北,在漠北草原上打个叉,逼着阿史那骨咄禄的主力现身。 可最后的结果是,除了雕阴山的三万突厥军队,他这一路上,除了牧民,就是成群的牛羊,阿史那骨咄禄部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你说奇不奇怪。 茫茫草原,一望无际,秋天还又是迁徙的时节,根本没法确定,那些是真牧民,那些骨咄禄的骑兵假扮的,反正都一个球样子。 而契苾明传来的消息是,知道朝廷对漠北动兵后,阿史那骨咄禄的主力就越过碛口,来不及撤走的军队和牧民,全都分散到了迁徙的队伍,让北伐的周军无处下手。 哦,这招数玩的很高明嘛,藏至深山,潜至草原,化整为零,分散突围。 高明,高明啊,跟老子打上游击战了。行,你不要玩,那也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是以,秦睿以新平道行军大总管的身份颁布命令:其一,安北都护府,单于都护府管辖的所有部族停止迁徙,就地接受都护府官兵盘查。 其二,各部族放行人数,以都护府的花名册为准,所有不在籍的,一律被视为骨咄禄部,不论男女,不论老少,全部羁押,等候处置。 其三,敦促各部族,凡是能主动交出骨咄禄部族人、士卒,战后朝廷将论功行善,阿史那骨咄禄部的草原,也会划给他们一份。 其四,各部族的族兵,不准出现在周军营地百里之围,干扰周军的军事行动,否则将视为叛军予以剿灭,所部族人按照草原的规矩,高过马腹者,一概不留。 除了以上的四条之外,秦睿还令契苾明引兵五万继续北上,至碛口驻防,令外的五万军队兵分十路,追捕那些没有通关文书,或者惊骇逃窜的骨咄禄部族人。 对于那些留下的骨咄禄部族人来说,他们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投降,要么死亡,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因为藏身之地,北进的道路都被堵了,他们无处可逃。 “大帅,这么做不是要逼反那些部族吗?要知道他们可是享受怀柔政策习惯了,这么一搞,加上骨咄禄部人的挑唆,那漠北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 行军司马-岑灵源对于大总管这项举措非常的不解,但又不敢当着众将的面说。 怕别人嚼舌根子,说他这个夏官尚书之子,自持身份,竟敢对大帅的军令产生怀疑。 畏惧秦睿不仅是岑灵源这个行军司马,除了飞骑卫和左鹰扬卫的将校士卒,谁不惧怕这位大总管的狠辣手段,堂堂的绥州都督,封疆大吏,直接射成了刺猬,一点面子都不买啊! 呵呵......“伯玉,你给他解释,解释。” 对于这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还有些书生气的岑灵源,秦睿很是喜欢。 这跟他老子无关,秦睿是喜欢他投笔从戎的劲头,男人嘛,没上过战场,读再多的书也没用。 “来来来,老弟,看看这图。”,将岑灵源拉到地图,陈子昂耐心给其讲解了秦睿的战略意图。他心里有数,大帅是要栽培这个年轻人,否则不会直接委任到这么重要的位置。 不过,这也不意外,军中历来都是个讲感情的地方。大帅与岑尚书私交深厚,又是浴血同袍,能不多加提拔他家的长子么! 即便有解释,岑灵源也还是不明白,可看到陈子昂的手,从目的诸军的位置,划到作战目标之后,惊讶的嘴都放下一个鸡蛋。 难怪绥、宁、银三州的军队向东缓缓发展,从样子上看是敦促各部配合盘查,其实确实另有目的,大帅的这盘棋,算是把人算计到骨子里去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本帅也是为了朝廷着想,就比如说上次,打了那么久,死了那么多弟兄,到头来还是要重新打过,这不是徒废国帑么!” “既然你知道了本帅的战略意图,那就由你去协调,三州军队与都护府方面的问题,务必保证在开战之前,圆满的完成任务。” 秦睿这话一出,岑灵源顿时感到受宠若惊,他没有想到初入军伍的他,一上来就能抓到这么重要的任务,能不激动么,连连谢过大帅的提携,欢天喜地的走了。 “大帅,你可真是偏心,这不明白送功劳给岑家么,你就不怕回朝有人参你-私相授受。” “再者说,岑灵源是不是太年轻了一点,属下怕不牢靠,要不要调几个人去帮帮他。” 前半句是开玩笑,但后半句,陈子昂是认真的,岑灵源毕竟是新手,刚刚入仕,连官场的潜规则都摸不明白,让他这样的生头挑大梁,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郭知云和杜宾客能掌控好三州的军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让他们分心照顾岑大少爷,操心与都护府下辖的那些头人周旋,那是不是有点难为人了。 “伯玉啊,谁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本帅不也是第一次作为全军主帅出征么,咱们陛下不也是女流身份君临天下了么。 初生牛犊不怕虎,都说新手的运气好,试试呗,试试又不花钱。” “这是一个新的时代,是一个你我都把控不了的时代,很多过去不可能的事,不符合常理的事,现在都能做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陈子昂不得不说,秦睿的观点是对于,连女人都能建元登基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不是确定自家大帅不是疯子,陈子昂很难想象,这么疯狂的计划,他是怎么想出来的,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是本帅亲自书写的绝密本章,事关此次会战的成败,你马上挑选一位机灵的使者,带一队人,火速送往神都,面呈御前。” “记住,要千叮咛,万嘱咐,必须面呈陛下,绝对不能假于人手,就算是那些宰相也不行。” 看到秦睿的表情如此的郑重其事,陈子昂立马收起了笑容,也严肃的点了点,随即转身出帐。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惧生死的书生 在来的路上,岑灵源心里想的都是苏武,张骞这样的名臣,他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挥斥方遒,在煌煌青史一样留下浓重的一笔。 可到了地方,与各部头人接触了一下,了解情况后,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这些突厥蛮子根本就是商量好了,全都一问三不知,敷衍了事。 有道是法不责众,他们的心里明白,朝廷在拿他们没办法,即便是消灭了阿史那骨咄禄部, 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退回去,还能住在这不走了? 而他们之所以来,就是为了丰厚的赏赐,朝廷怕他们连成一气,重现东突厥汗国窥测中原,所以一直以来都用金钱攻势,分化瓦解他们,来来回回几十年了,莫不如此。 况且诸部族之间还有过约定,在没有触犯其自身利益之前,都不能相互揭发,相互检举,否则天神弃之,诸部共伐之,阖族上下,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所以晓得原尾的岑灵源只能用恩赏的名义,将各部族长、头人都请了过来,一边喝酒、吃肉,一边重申朝廷的大义。 让他们知道与天朝为敌,是不会有好下场,颉利如此,夷男也是如此。 五十箱黄金,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地上,闪的人眼睛都有一些恍惚了,那些突厥部的族长、头人,一个个都都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各位,秦帅是非常有诚意的,只要各部族能摒弃胡、汉之分,愿意听从朝廷的调遣,贡献一小部分军队充当仆从军,赏赐翻倍。” “而且,本官相信,大周给的,总比阿史那骨咄禄部要多的多。大周能出的本钱也不是他们能给的,那诸位还有什么理由左右摇摆呢!” 这赏赐,是朝廷事先拨付的,也确实是用来赏赐诸部的,而且现在拿出来的,只有拨付的一半。 秦睿实在不是什么心眼大的人,并不想白白的把东西给了。 所以,除了颁布的四条军令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请诸部出兵五万,划归朝廷差遣。当然,这是不会还了,战后朝廷还会调他们去西南戍边。 本来,诸部的族长、头人就不愿意与朝廷合作,想要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现在还想要兵,而且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的那种,那就更不妥当了。 “岑司马,你是不知道,我们也难啊,五万铁骑,上哪儿弄去,给了朝廷,我们如何自保,如何立足呢!” “就是,朝廷打阿史那骨咄禄,我们没意见,可这兵也不能让我们出吧,这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没错,阿史那部及草原最强大的几部,已经到达了阴山以北,他们可以对朝廷又敌意的,与我们大大不同,这等你们走了,被报复的可就是我们了。” 没这么办事的,自从雁门关战役结束了,几个强大的部落都迁走了,与回纥连成了一片,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同盟。 大周继承了大唐雄厚的家底,他们自然不怕,可他们不同啊,如果按照秦睿的话去做,坐山观虎斗没成,反而让他们拉下水了,这特么不赔大发了么。 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弱肉强食的草原,太知道了,这里从来都不是中原人说了算得,即便是强悍的汉朝,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草原永远都是草原人的。 今儿在座的,莫不是想等着大周与其他强大的部落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好利用这个空档发展壮大,就像昔日的薛延陀部一样,所以不能答应出兵的条件。 当然了,完全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朝廷,阿史那骨咄禄部的军队可以交出去,但族人不行,到了他们的手里,就是他们的财产了。 看着他们贪婪,又小气的样子,岑灵源这书生也有了骂娘的冲动;但出于自身的教养,他还是忍住了,仅仅是撂下脸,放下了酒杯而已。 “好话说了三千遍,无奈你们就是不知道好歹,辜负了朝廷的恩遇,也辜负了大将军的期许。” “唉,好吧,那本官就只能宣读大将军的最新指令了,请诸位静听吧!”,话毕,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手令。 手令的内容很简单,也让人在座的所有头人大吃一惊。因为谁也想不到,大周军队的胃口这么大,大周统帅的野心也这么大。 从即日开始,单于都护府、安北都护府下辖的所有部落,东、西受降城之间,阴山以南的所有土地,即刻划入周境。 各部的族兵以及青壮年,全部划归周军统辖,各部族的妇孺、老者以后都要在两都护府汉官的治辖下,全面汉制、汉化。 各部族的族长、头人,从此刻开始,也不用在风沙过活了,神都-洛阳,将会为他们准备好国公级别的府邸,保证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生。 没错,只要是个头人,都不能接受这种勒令投降的手令,与颉利一样,下半辈子做大周的阶下囚,况且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盘,也容不得大周的使者在这里放肆。 就在突厥族兵的弯刀,架在岑灵源脖子上的时候,只听他淡淡的笑道:“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岑某真没有想到,自己的人头竟然这么值钱!” “来来来,用你们的弯刀,隔断我的脖子,岑某的人头落地了,诸位的部族也得跟着陪葬。有了这么多人陪葬,上路也不寂寞,是不是!” 见众人不解其意,岑灵源笑着告诉他们,负责扫荡的五万大军,定襄都督府下辖的三万,以及绥、银、宁三州五万,共计十三万大军,已经分被潜入各部的驻地附近。 只要岑灵源的人头落地,那就是擅杀朝廷使者之罪,按照大周的律法,是要诛灭九族的。所以他们的族人,也将受到连坐法的处置,不论男女、不论老少,一概就地斩杀。 原本是好说好商量,但谁让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放点血就肉疼,跟乡绅土财主一样,岑灵源气不打一处来。 至于,死不死的事,他一点都不在乎,反正家中还有四个弟弟在,少他一个也断不了香火。 但如果他这次把差事办成了,那在军中也就站稳了脚跟,且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他,是靠着他爹的面子,走了秦帅的门路,才当上的这个司马。 第二百三十七章 驱虎吞狼! 初生牛犊不怕虎,都说新手的运气好,岑灵源还真把这些部族首领、头人唬住了,虽然没有立即明确表态,向朝廷的无条件投降,但也不像过去那么硬气了。 当然,岑灵源也知道他们都在观望,在这里观望朝廷的大军到底敢不敢真的动手,毕竟这说与做是两码事,而且大周那个年轻的统帅,说的到底算不算,还是个问题。 所以,大部分部族首领、头人,都是选择性呆在会盟地不动,整日与岑灵源喝酒、吃肉,一边套话,一边观望朝廷的动向,因为有几个不服的部族头领已经走了。 而岑灵源也是来者不拒,一边“对牛弹琴”般的与诸族长谈词论赋,同时也告诉他们静候佳音,大将军会用行动告诉每一个人,谁才是草原真正的主人。 就是草原会盟的五天后,在郭知云、杜宾客、曹仁师和沙咤忠义等将的率领下,十三万周军,在草原上对于不服从号令的部族,发起了凌厉的攻击。 仅仅用了几天之间,那几个部族从的近十万之众,不管男女老幼,尽数折于周军的铁蹄之下,一时间秦睿的凶名传遍整个草原,甚至能止小儿的啼哭之声。 还有人给秦睿起了个雅号:血手人屠,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这家伙统帅的军队,跟秦国白起统帅的军队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而就在几个部落覆灭之后,秦睿的杀鸡儆猴之计圆满落成,诸部的族长、头人,也只能忍气吞声,跟着岑灵源前往了新平道的中军,拜见大将军。 他们心里是不服气,可形势比人强,周军可不止十三万那么简单,碛口有五万,新平道更是有十万精锐枕戈待旦,整整二十八万大军,这可是一股能翻天覆地的力量。 草原上的军队加起来是比周军多,但一直以来大家都各自为政,互相攻伐,离心离德。都绞尽心思的算计,与阿史那骨咄禄一样,争抢抢着当下一个颉利、夷男。 现在好了,不仅汗帐都没建成,让大周,让南边那个女人捡了一个便宜,更是要在这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大周元帅面前低三下气的,跟三孙子一样说好话,心里不由的觉得窝囊。 “大将军,雁门一战,威镇寰宇,今番统天兵到来,吓得骨咄禄望风而逃,我等深感钦佩。” “没错,大将军之威名,漠南、漠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等对大将军的敬仰之情,已经无以言表。” “大将军假黄钺,代大周天子行征伐之事,我等草原部落,无不心悦诚服。” .......,反正都是转圈的吉祥话,秦睿听了也是冷在心、笑在面,他当然知道这些首领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送这么多礼。 这些家伙如今都骑虎难下,所以就想着学学前人,像突利、阿史那思摩一样,称臣纳贡,但不进京,因为谁心里都清楚,这一去,将不复返矣。 秦睿不仅是大周北伐的统帅,更是女皇-武曌的女婿,中原人不是常说么,一个女婿半个儿,只要他开口,那一准能成,至于价钱,随秦睿怎么开。 可他们还是不了解秦睿,或者说他们与秦睿都把两样东西看的非常重:土地、人口,只要有了这两样,他们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 “诸位,太宗皇帝说:自古贵华夏,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大周承继大唐,祖宗的教诲,不管是陛下,还是本帅,都是不敢忘却的。” “太宗皇帝与突利、阿史那思摩两位可汗,是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话。我圣神皇帝自然也是如此,否则也不会让睿,千里迢迢的到这来请诸位。” “至于,诸位所请,着实让睿为难,办不好,有违圣意;办好了,伤了与诸位的感情,大家以后还要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不好。” 所以,提出了两条路,供在座的诸位族长、头人选择:其一,照着前令执行,部族、土地上交朝廷,可以享受一辈子富贵,也可以像阿史那社尔一样在朝为官。 其二,贺兰山以西,及西海道有大量的牧场和闲田,如果诸部族长非要保证一定的独立性,那里可以为他们提供一定的便利,这也是秦睿唯一能帮到他们的地方。 贺兰山以西,阿拉善以东,是有块闲田,其中也有大片的草原和水源,这都是有据可查的。 但是,那里地域狭小,有一半的土地是茫茫戈壁,且还处于凉州、兰州,西域诸国夹缝中,这些部族迁过去,只能拥挤在狭小的地带,苦苦求生。 而迁到西海道,其结果显然更惨,一边要与吐谷浑旧族和吐蕃人争夺草地的所属权,另一方面还要随时小心,大周、吐蕃两国的战事,以免被波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想要自主权,没问题,那就带着部族迁过去,给他们的选择很简单,向西西域诸国和吐蕃人伸手要土地,漠北一丝土地都不会留给他们。 大周的军队既然来了,那就不会向贞观初年那样,大获全胜之后又把兵力收了回去,让你们这些家伙在草原上继续兴风作浪,只要保证称臣,朝贡即可。 那时候穷啊,一仗下来,国库里都能跑老鼠了,甚至连班师回朝的军队的肚子都吃不饱,所以也就没有能力继续保持军事上高压,同时也丧失了正大光明出兵的理由。 但这次不同,大周的现在的国力比前隋开皇年间丝毫不差,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不及。选在关键的节点上,修几座城池,遏制住咽喉要道,将漠北纳入囊中一点都没问题。 而且拿东突厥人充当挡箭牌,去消耗西域诸国、吐蕃的实力,让他们之间狗咬狗,也是对大周极为有利的。秦睿已经上了急章,且已经得到了武皇的亲笔批复:皆由你定。 “诸位,你们应该感到知足了,就算是在中原,皇子亲王们也没你们这么多选择,更没有跟朝廷讲条件的资格,所以本帅劝你们,一定要仔细斟酌才是。”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们是后娘养的! “传本将的将令,全军实行连坐法,前进着重赏,后退者杀头,无论官阶,一律照此办理。” “东、中段的防御由契苾光、契苾贞全权指挥,告诉他们俩,丢了防守的城垣,我认他们是兄弟,军法可是不认。” “另外,皋兰、契苾嵩所属的部队,即刻撤下来休息,今天晚上,本帅亲自带兵反击。” 契苾明这次与以往大大的不同,不仅一概懒散、扛上的毛病,更是亲自在一线督战,身先士卒,熟悉他的人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大吃一惊。可他们不会明白,契苾明会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其实原因很简单,士为知己者死,恩,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改变了这个在军中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 作为勋贵子弟,契苾明从小就被众多的同伴看不起,他们从来都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认为他是个突厥蛮子,永远改不了骨子里吹毛饮血的本性。 后来,进了军队,那些长辈,看在父母的面上,一点立功的机会都不给,好像自己是瓷罐子一样,生怕磕着,碰着。官职是一点没落人后,可脊梁骨一直被人戳着。 等加急稍微大一点,能独挡一面了,姜恪、李敬玄他们又嫌弃他的血统不好,对他不怎么信任,属于那种既用且防的状态,这也怪不得契苾明对他们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但这次不一样,秦睿与那些迂腐的家伙不同,人家这次才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信任,这种毫不保留的信任,让契苾明心生感激,他明白秦睿是顶着压力、冒着风险启用他为前军都督的。 朝中的那些好事之徒,都等着成为第二个赵信,举族兵投降突厥,好看契苾家的笑话,看秦睿的笑话。契苾明却偏偏地不如他们的意,他就是要死死地守住碛口,让秦睿的大计得以实现。 是,敌人的进攻是凌厉的,损失也是前所未有的,可这比起秦睿对他信任,比起怀远军几十年受到的排挤又算得了什么。反正契苾明是豁出去了,就算全族壮年儿郎都死在碛口,也绝不让敌人跨过一步。 “开门,让阿史那骨咄禄那狗杂种看看,什么叫草原狼骑兵。” “冲冲冲,压下去,压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的压下去。” “呸,兔崽子,还想偷袭老子,凭你也配!” 在马上飞驰的契苾明,一边吆喝着骑兵跟上,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横刀,一下下的劈着,犹如狱血魔神一般在战阵中冲锋。 阿史那骨咄禄部的士卒,人数是比契苾明多得多,可人不是铁打的,打了一天了,体力和精神都大打折扣,所以契苾明的反击是绝对有效的。 等其冲退了敌军前部的,率军回城的时候,三千骑兵仅剩百名。也正好与提前赶来,从南门进来的秦睿来了个碰头。 “末将契苾明,参见大帅!”,契苾明带着众将佐士卒,对以军礼欢迎大总管的到来。 “快起来,诸位弟兄,快快免礼。”,扶起了契苾明,秦睿马上出声,让将士们都起来。 看着他们身上残破的衣甲,脸上被污血弄的乱糟糟,起身直立的时候,还得用兵器强撑着,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伤痛。 “大帅,不知道您来,而且刚刚与骨咄禄血战一场,这军容难免有些不整,您。” 契苾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但秦睿却抬手拦住了,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们,这是他见过的最浩大的军阵,没有之一。 给将士们郑重的回了一个军礼后,他与契苾明便回到了中堂,二人一边卸甲,一边说着现在的战局。 ......,“本帅是担心战局,所以提前赶来,后面的十五万大军,明日拂晓前就可抵达碛口,也就是再守一夜即可。” “经过刚刚那一场,他们也折腾累了,估计是不会进攻了,只要提高警惕即可。” “说说,你现在还剩多少兵力。”,将擦手的毛巾扔给亲兵后,秦睿认真问道。 可契苾明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面色暗淡的将案子上的本子抵了过去。 但刚刚看过第一页数字,原本乐呵呵的秦睿脸子立马就撂了下来。 随即又一页一页快速翻起来,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将本子扔了,拽着契苾明的领子大声质问:“为什么,打的这么苦,为什么不要援军。” “末将知道大帅想一劳永逸,彻底解决漠北的问题,手里的兵越多,成功的几率越大。” “再者说,末将和怀远军都是突厥人,大帅是顶着压力启用我们,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丢了大帅的脸。” 想起那些战死的部族,契苾明抹了一下通红的眼睛,略带哭腔的说:“整整两代人,大帅,我们怀远军终于可以,在兄弟部队面前抬起头来了。” “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不要以为这些士卒都是突厥人,就有心里负担,本帅可从来没有当你们是后娘养的。” “大帅,你根红苗正,出身潜邸勋贵之家,你不明白,能有个自证的机会,对于我们有多重要。契苾一族就算是全族战死,也要报答太宗皇帝的知遇之恩。” 听了契苾明这话,想想本子上,那一段段触目惊险的数字,秦睿松开了手,帮契苾明整理领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契苾一部降唐之后,屡立功勋,即便后来契苾何力受到了夷男的囚禁,也断耳而不该其志,足见其归顺之诚。 而且这几十年来,契苾家三代人在疆场上履立功勋,部族儿郎抛头颅,撒热血,捐躯疆场,一点都不必汉人差。 如今再看看怀远军由原来的五万大军,剩下不足二万人,三万在中原出生的突厥人战死沙场,用他们的性命为大局坚持了三十一天。 “等这仗打完,本帅任由你在归降的诸部中遴选勇士,原本多少人,本帅补你多少,军械装备按照禁军的标准配备。” “回京之后,本帅不仅要为你们请功,更要在怀远军的驻地,为弟兄们立碑,明照青史,光耀千秋。” 第二百三十九章 美梦破灭 阿史那骨咄禄确实是个聪明人,见到碛口的城塞上,升起了一面秦字的帅旗,他马上就明白,秦睿已经稳住了漠北诸部,守住了后院,此时再不撤兵,那就晚了。 可这世上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他在碛口出尽了风头,打的契苾明只能用人命来填这个包袱,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哪里能那么便宜。 新平道主力进驻碛口后,仅仅休息了一日,就在秦睿的率领下,一路向北追击,如同狼撵兔子一般,追着骨咄禄尾巴,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口的咬着。 一直追到狼居胥山-阿史那骨咄禄部汗帐所在,周军将其团团包围,双方都没有退路,也就都不在有所保留的积极备战,准备进行殊死一搏。 也就是在这时,骨咄禄派遣了使者到中军,这让秦睿很是意外,他们的情况,用穷途末路来形容也不为过,就算是把部族老幼都永远上阵,又能如何? “骨咄禄派你来干什么,不要告诉本帅,他是来请降的。要知道这次可与雁门关那次不同,你们没有机会再翻盘了。” 对于秦睿的傲慢,使者丝毫不以为意,抬手行了一礼后,沉声言道:“大将军别误会,我家可汗不是那种摇尾乞怜的懦弱之人,本使是来送战书。” “雁门关一战,大将军的麾下重创我部,双手沾上了我部儿郎的鲜血,所以我家可汗希望,在最后的决战中能以一万狼骑,与您中军的飞骑卫决一死战。” 听到使者这话,秦睿嘿嘿一笑,随着指着使者,肃声说:“回去告诉骨咄禄,他的要求,我满足了,明日,本帅亲提一万骑兵,与你家可汗会猎。” 骨咄禄的使者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可以回去复命了,但帅帐中将领却强烈反对,上至契苾明这个前军都督,下到秦晙等人,没有一个同意的。 因为大伙觉得,完全没有必要,骨咄禄如今不过五万之众,就算加上被带来的老弱部族,也绝不会超过十万,以大军现有的实力,不需要大军统帅亲临一线。, 要知道秦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千骑将军了,他如今可是二十多万大军的统帅,是全军的主心骨,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这胜利的果实,岂不是鸡飞蛋打了。 “好了,本帅的话已经说,你们照办就是,明日大军的指挥权,交给凉国公,诸将务必尊令而行,有敢迁延懈怠,不尊号令者,斩立决!” 话毕,秦睿挥了挥手,示意众将可以退下了。可帐中的诸文武中,只有陈子昂站在原地没动,端着袖子站在原地,一直等到诸将都退出去,才打开了话匣子。 “大将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如今是柱国之臣,手握几十万大军和整个漠北的军政大权,你怎么能如此的冲动呢!” “伯玉,这么做,并不是本帅头脑一热,想要让漠北彻底沉浮,想让回纥等部不敢窥测中原,就必须从正面落了突厥人的威风。”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没说,那就是在刚刚结束不久的豫州之战中,他憋了一肚子火,一直以为都在强忍着,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发泄口,他怎么能轻易放过。 饶陈子昂是口齿伶俐之辈,也没法再往下说了,他明白几十万人的生死,全都压在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统帅的身上,那重量何止千斤,能没有一腔的火气么! 不过,换个角度看,阿史那骨咄禄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算他们垂死挣扎,也无法突破我军的重重包围,这场战役的胜利已经是没有悬念了。 如果,秦睿能够以力破之,打断突厥人的脊梁骨,那草原上的人心也会彻底被征服,这对于朝廷日后统治草原,全面施行汉化,是十分有利的。 而且,这里不必其他的地方,这里是狼居胥山,是草原人的精神支柱,只有彻底的摧毁这里,才能彻底打垮突厥人的精神,就像当年冠军侯打匈奴是一样的。 ......,翌日-午时,两军在狼居胥山的外的草原上列阵,一身明光铠的秦睿手持长锏在阵前掠过,与飞骑卫的前锋打着招呼,周军的阵列中,也爆发除了万胜的欢呼声,声震云霄。 “贞观初年,卫公在阴山大败颉利,我朝与突厥打了几十年,这片土地上有我们三代将士泼洒的英雄血。” “但今日,我们将为这段历史画上一个最完美的结尾,用以告慰祖先的英灵,且无愧于中原的父老乡亲。” “在开战之前,本帅要颁布最后一条军令,如果你们看到本帅落下马来,不要哭泣,不要停止冲锋。” “紧紧跟随军旗,握紧长槊,挥舞刀剑,直至最后一刻,誓死方休,大周万胜,周军万胜。” 在将士们欢呼万胜的同时,秦睿将长锏插回鞘中,左手又在得胜钩上提起长槊,大吼了一声:冲。 随即一夹马腹带头冲了过去,身后秦景倩、秦佾、秦晙三将,也与其兄长的动作一样,带着一万飞骑卫,泄洪一般冲着突厥人冲了过去。 稍时,两支大军犹如两股巨浪相撞,隆隆的战鼓声如雷动,响彻九天,又如万顷怒涛扑击悬崖。 长剑挥舞,横刀砍杀,长槊如蛇,弓箭像蝗虫般密集,沉闷的撞击声和短促的嘶吼声,伴随着血花的绽放。 刹时间,这里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断臂残尸和伤兵呻吟,让寒冬的天气骤然有冷了几分。 秦睿骑在马上,奋力拼杀,背部被一名突厥士兵偷袭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刀伤,感觉后背突然升起一条热线。回手一枪就把偷袭的突厥士兵的喉咙贯穿而过。 好不容找到阿史那骨咄禄的身影,秦睿翻手擎起长槊,蓄力一掷,正中其胸口,骨咄禄称霸草原,重现东突厥汗国的美梦,也在这刹那终结。 看到他从马上跌落下,秦睿的嘴角露出难得的笑容,又看到敌军中的大纛,便大声喝令秦景倩砍倒它,这场战役应该可以结束了。 第二百四十章 封狼居胥! 狼居胥山一役,周军阵斩五万,斩杀可汗阿史那骨咄禄,俘虏其部王族、官员、牧民六万七千八百人,大获全胜,全军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自武皇登基以来,军中的士气一直很低迷,不少将领和士卒,都因为换了龙旗而打不起精神来,狼居胥山一仗算是彻底把丢了魂给找了回来。 其实,早在武皇亲临府邸的时候,秦睿心里就清楚,这么多将帅,武皇挑上他,除了是亲自提拔起来的外实干将领外,就是因为一个勇字。 带兵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就是看你能一口锅里吃的,在朝中诸多将领中,爱兵的将领不少,这点不需多说,大伙都能做的差不多。 可说到勇字,秦睿单骑闯阵,百骑截营,秦睿作战从来都身先士卒,披坚执锐,可以谓常登先陷阵,义勇冠三军,而且往往都创造辉煌的战果。 作为新朝的首役,有鼓舞人心,安定军心的作用,更有宣扬她识人之明的意思,所以秦睿这个二十五岁的军事统帅,也就顺利出炉了。 打了胜仗,自然是高兴,而且缴获还这么多,加上诸部后来进贡的,不仅填补了这次的军费,更是富裕了不少,弟兄们回朝之时还能多得点赏赐。 秦睿这边刚写完报捷的本章,契苾明、翟锋、程齐之、秦景倩、秦佾、秦晙、郭知云、杜宾客、曹仁师和沙咤忠义等将,进帐请大总管-秦睿效法先贤,行封狼居胥之事。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是武将的最高荣誉,截止到目前,只有霍去病、窦宪做到了一点。而本来贞观四年,李靖从燕然山下路过,是有机会这么做,但因为其深受猜忌颇多,也就没办。 后来者,李积、苏定方、裴行俭,虽然功劳不少,但也没有打到此地,所以这份荣誉,以至于本朝的将领无缘。 但现在不同了,秦睿,真的做到了,而且与冠军侯一样都是二十多岁做到的,这仅仅是个巧合么? 秦睿是当朝的驸马,武皇亲自在禁卫军提拔起来的心腹,是饱受信赖的皇家卫率领袖,如今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勋,封狼居胥对于他来说,那只有荣耀,没有风险。 而诸将中,除了他的生死弟兄,剩下的人都有附以尾翼的意思,无不想跟着大总管,名垂青史,万世传名。 老实说,秦睿不是不想,打到狼居胥山的时候,他就想到;可是他不敢,大唐立国以来,无数的名将涌现,其功劳之高,远远不是他能比拟的。 况且,与岑长倩、王孝杰等人相比,资历还是浅一点,他们都没有得到的,自己做了,是不是有点树大招风了,这可是容易树敌的。 “诸位将军,你们好意,本帅心领了,可这事,实在是不合适!” 见秦睿推辞,凉国公-契苾明第一个站出来:“谁不服,谁敢不服末将第一个与他拼命,有本事自己也打去,要是没那本事就挺着。” 他这话刚说完,契苾光、契苾贞、皋兰、契苾嵩四将立马站了出来,他们五人代表了整个怀远军的态度,谁要敢跟秦大帅作对,那就是与他们怀远军过不去。 看到这五个家伙怒不可遏的样子,不知道好像挖了他们家祖坟一样,与这样的蛮子为敌,却实是在给自己不自在,朝中那些有想法的人,如果要挑理那可就要倒霉了。 “大帅,有志不在年高,冠军侯封狼居胥之时也不过二十一岁,匈奴人便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陈子昂的意见很简单,霍去病二十一岁就做了,秦睿今年都二十五了,为什么就不能做呢!这是有前例可循的,所以没什么可顾忌的。 而大将军今日的功劳不同,整个漠北,狼居胥山以南尽数归于王化,奉行大周的律法,受大周的官吏管制。 这可是秦汉以来,历次征讨北方,都前所未有的。消灭敌人,与扩大实际管控领土,这可不能同日而语。 兵家是要炫耀武力,可像卫、霍那般乃是败家之举,陈子昂认为秦睿之功,有远见,重实效,于国功劳甚大,封狼居胥,理所应当。 “大将军,弟兄们跟着您苦战一场不容易,您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们想想不是。”,飞骑卫长史-翟锋笑着补了一句。 翟锋这话听上去是为了诸将着想,可实际上是为了秦睿,这些将军可不都是飞骑、左鹰扬卫的,如果拂逆了众将的好心,那可是要得罪人的。 “好吧,既然诸位弟兄如此抬爱本帅,本帅也就却之不恭了。此事就交给伯玉兄来操持,他是文官出身,比我们懂的多。” 是以,在诸将请命的三天之后,秦睿在众将的簇拥下,在突厥人祭天的高台之上竖碑一块。 上曰:维天授二年,春,周-飞骑、左鹰扬卫大将军-怀化大将军-孟津县候-秦睿,假黄钺,奉天子诏命率兵二十八万讨伐宿敌........,,今破贼酋汗帐,俘其部族,王纛,金印,覆灭其国,特立此碑,向天地报功。 “踏破胡虏,周军威武!踏破胡虏,周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将士们的欢呼声是肺腑的,大将军不仅给他们带来了胜利和军功,让他们可以光宗耀祖;更是回京之后,可以多多铨注军功,多得几分赏赐。 看着下面一张张年轻的脸,秦睿的心中感慨非常,刚来大唐的时候,他是想着学学先人,建立伟大的功绩,供后人瞻仰。 可随着实践的加深,官儿越做越大,秦睿心中的这种想法也淡了不少,因为他心里清楚,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的。 事务永远都有两面性,就比如说这次北伐的胜利,阵亡的这些将士,或为流失所中,魂掩泉台。或为刀斧所伤,魄归长夜。生而则有勇,死而则成名。 希望他们在天有灵,听到了胜利的欢呼声,随着我军的旌旗一同返回中原,免得莫作他乡之鬼,徒伦异域之魂。 第二百四十一章 狼居之宴上结拜! 封狼居胥如此盛事,他和将领们的“虚荣心”都得到满足了,士卒们总得点实惠吧,依着秦睿的意思,甭来虚的,缴获的牛羊如此之多,直接吃喝一场最为实际。 作为行军大总管,这二十多万周军的统帅,他必须亲自与将士们喝上几杯。人不能忘本,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秦睿,毫不客气的说,他这个正三品大将军,就是弟兄们抬上去的。 秦家自武德初,随太宗皇帝,虽然履立卓越功勋,但一直都被当做战将使用,从来没有出过大军统帅。 熬了整整三代人,总算是出了一位行军大总管,秦睿心里对于弟兄们心存感激。是以,在中军的席面上,秦睿带着诸将一起与此次作战中的有功将士代表共饮。 端起酒杯,先是训话:“诸位,这第一杯酒,敬在战事中阵亡的弟兄,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今日的胜利。” 没人跟死人争功,军伍之中,即便活着的军功大,也必须把死人摆在前面,这是老辈以来,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没人会坏这个规矩。 所以,秦睿的话说完,众将士都面带凝重之色,与大总管一起为先走的弟兄浇奠。 “这第二杯,敬卫公、邢公,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有先辈们打下的基础,咱们这些不孝子孙能不能打到这里还另说。” 又将第二杯酒撒在地上后,秦睿继续道:“这第三杯酒,敬在座的诸位弟兄,封狼居胥、勒石燕然,这份功绩是将军们的,但也是你们的。” 共饮一杯后,秦睿拍了拍手,军中的鼓乐响起,一些活泛的弟兄还到空场中跳舞,为大帅、诸将军、众位弟兄助兴。 本来,一些将领认为,应该让那些突厥王族出来献舞,以显示胜利者的姿态。可不管是秦睿,还是大管家-陈子昂,对此都一口回绝。 而他们拒绝的原因只有两个:其一,突厥王族即便做了俘虏,那也是王族,只能交给朝廷处置。如果他们随意折辱,那就是践踏王权,有僭越之心。 回朝之后,被言官弹劾的是小,要是闹大了,就是欺君之罪,谁不知道皇族、王权是天家最忌讳的东西,凡是想消停过日子的,那就不要让人在这上面挑出理来。 其二,契苾一族,都是突厥人,虽然被汉化几十年了,但与那些俘虏也是同种同族,折辱了他们,那不是就在打契苾一族的脸么! 此次北伐,契苾一族的怀远军居功至伟,用铁和血证明了他们对朝廷的忠诚,这样忠义的一族人,是绝对不能寒他们心的。 “大帅,大帅,末将必须与您喝一碗。”,喝的有些散脚的契苾明,走到秦睿面前,笑嘻嘻的说着。 可以看出来,经此一战,对他们有偏见的将校士卒,态度上都有所改观,也算真正荣辱到中原军队中,发自内心的高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契苾兄,这喝一杯哪行,要喝一坛,此次北伐,没有怀远军的弟兄浴血奋战,睿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抽出大半兵力,去对付那些心怀不轨之徒。” “今儿,你就算代表了,来,咱们干上一坛。”,话毕,秦睿拎起小坛子,与乐得找不着北的契苾明碰了一下。 能不激动么,大将军虽然平易近人,对待众将校士卒和气,但打起仗来,可是六亲不认的,所以没什么人敢与大将军开玩笑。 契苾明也就今儿喝的多了,酒壮怂人胆,否则不会在诸将敬酒之后,又跑出了灌大将军。 但契苾明没想到,大将军是真开面,与别人论碗喝,与契苾家论坛,这可是天大的脸面,他必须兜住了。 抹了一把粘在胡子上的酒,契苾明笑呵呵的说:“大帅,我契苾活了半辈子,一向都是不服管教的角色,但现在不同了,跟着您打仗就是痛快,末将服您!” “契苾一族,阖族忠勇,三代子弟在我军中,登先陷阵,睿心中一直钦佩。能与契苾一族的勇士们,同袍征战,睿之幸也。” 哈哈......,“大帅,要不说末将与您对脾气呢。要不是怕犯上,末将真想与您结成异性兄弟。” 契苾明这话说的是发自肺腑的,不过他心里清楚,他与秦睿在身份上的差距太多大。 人家不仅是年少权重,与其称兄道弟都是什么人,不是武三思那样的权相,就是狄仁杰、岑长倩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 他契苾明,虽然有一半李氏皇族的血脉,但究根结底也是突厥种;能被大伙看得起,能跟他们一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想与秦睿结为八拜之交,那确实有点痴心妄想。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契苾明是个憨厚的汉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众将官也都因为他这句话,看向了脸上挂着微笑的秦大将军,该如何圆满把这事了结。 哈哈......,“契苾兄,什么身份不身份,你我是同袍弟兄,在一口锅里搅马勺,何分彼此!” “既然,契苾兄与睿这么投缘,那何让诸将做个见证,歃血为盟,皆为异性兄弟呢!” 话毕,秦睿挽了挽袖子,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将血滴入两个酒碗中。 “契苾兄,咱们都是丘八,粗人,就不搞那些劳什子规矩了,干了这碗酒,咱们就换命的兄弟。” 学着秦睿滴血后,契苾明拿起酒碗,郑重其事说:“好,大将军如此看的起末将,末将却之不恭!” 说完这话,两碗一碰,就算是礼成了,从今日开始,秦睿和契苾明就是名正言顺的兄弟了。 看到大将军如此的痛快的就答应了,曹仁师等人不由的在心里拍大腿,同时也暗骂契苾明实在是头狡猾的狐狸。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借着大将军高兴,攀上这个高枝呢! 出征之前,秦睿就是朝中最年轻的正三品大员,是武皇最看重的武将之一,而这次北伐之后,估计这个之一就没有了。 搞不好,武皇一高兴,直接就赏了夏官尚书,或者南、北衙大都督了,谁攀上了他,那这官职、军威,还不跟着芝麻开花节节高!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太庙献俘 从接到报捷文书那天起,武皇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后宫,整天都是乐呵呵的,朝臣也都紧着上恭贺的表彰,赞扬武皇的英明决断,所以才有今日这种大好的局面。 甚至,有眼力见儿的臣工还提出来,在太庙举行献俘大典,毕竟这是新朝的第一仗,而且俘虏了这么多王族,及迫降了漠北诸部的头人、族长,不利用一下,太可惜了。 对于这种炫耀武功的事,脾气古怪的武皇还是从谏如流的,特意颁布旨意,诏宗室、各国驻京的使者,参加大典,甚至连被软禁在房州的庐陵王都包括在内。 等前面传来,新平道所部已经集结与黄河北岸,正在有序渡河的时候,春官的礼官在孟津港死等了,一直到到四天之后,大军全部渡河完毕,才见到大总管-秦睿。 武皇对于此次献俘是十分的重视的,还特旨允许新平道及其他有功部队的将士中,遴选一批有精气神的,武皇要在献俘礼上亲自校阅,即是施恩给诸将士,也是炫耀军威。 ......三日之后,太庙,随着御乐的响起,一支由秦睿亲自挑选的三千骑兵、三千陌刀兵,三千弓弩手、三千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口号的从东至西,一路而过。 武皇站在御阶向诸将士挥手示意,军阵之中,随即响起:“陛下万岁、大周万胜,陛下万岁、周军威武”的口号,这一幕不仅令武皇激动万分,下面观礼的诸国使者的面色也很是不好看。 检阅完军队,紧接着是漠北诸族的族长、头人及所部官员,在他们这些人中,有的选择了迁徙、有的选择了内附,但不管他们的选择是什么,作为失败者,他们都得在太庙前走上一场。 紧随其后的是阿史那骨咄禄的王族和官员,他们举着部落的旗帜,来到御阶之下,拜俯与地,恳求仁慈、英睿的大周武皇,宽恕阿史那部的罪行,允许他们以最卑微奴隶的身份,侍奉皇帝陛下。 而他们行礼之后,秦睿带着契苾明、程齐之、翟锋三人的簇拥下,来到御阶上,行过大礼,沉声言道:“臣-新平道行军大总管-秦睿,奉陛下圣谕,出绥州向北,讨伐不臣-阿史那骨咄禄部。” “狼居胥山之战,灭其部,虏其众,自此以后狼居胥山以南,尽归周矣!臣等今献阿史那骨咄禄之头颅、王印、大纛于阶下,请陛下查阅。” 秦睿这话说完,侧面的三将把手里捧着的东西举过头顶,恭请皇帝查阅。而武皇也是虚抚了下秦睿,二人一同看了此次北征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利见,这仗打的不错,有什么要想的尽管说,朕,无有不准!” 一般的臣子,在这个时候,一定会绞尽脑汁的拍马屁,说什么此一战,上赖皇帝的龙威,下靠将士用命,云云。反正就是歌功颂德,显示自己是个公忠体国的臣工。 这么回话是没错,也是定制,可了解武皇的秦睿也知道,这种套话恰恰是她老人家最讨厌的。尤其是领兵的大将,与那些舞文弄墨的臣工不同,要都无欲无求,那她还能睡得着觉么! “既然陛下说了,那臣也就厚颜了。臣听三思兄说,东南属国为恭贺陛下登基,上供了一块天外陨石。” “你小子,眼睛的确够毒,王孝杰、权善才他们可都惦记着。 罢了,你立了这么大功勋,朕这个当皇帝,做岳母的,怎么也的表示表示,就算是让人家说偏袒,也无所谓。” 说完了私话,显示了皇帝对大帅的看重后,武皇先是向百官、诸国使节阐述了大周出义兵是因为骨咄禄部的反复往常,是无奈之举。 其次,浪穹等二十五部来附,漠北诸部内附,都说明了大周仍然是仁义的天朝上国,不弱于贞观、永徽,对于来附者,一律加以重赏,礼待。 但对于那些敢于挑衅天朝的,无视朕这个皇帝的,阿史那骨咄禄部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当然了,朕体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诛元凶首恶,不罪其众,骨咄禄部所有王族,官员皆无罪而赦。 武皇这一大度的之举,不仅让骨咄禄部的人感激涕零,下面的百官、士卒也纷纷高呼万岁,武皇登基之后的第一站,以太庙献俘礼而结束。 祖有宗、宗有德,武、李的祖先的庇佑在上,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百万雄师在下,从此以后,寰宇之内,还有谁敢拂逆朕意! 为了体现大周重武之风,褒奖有功将士,武皇特意在当众颁布旨意:仿太宗朝旧事,晋新平道行军大总管-秦睿为翼国公,上柱国,立十二勋戟于府门,彰显其功。 其余有功将士,将校一律按照双倍军功叙注军功,着夏官半个月内,拿出封赏明细上奏。 由候晋公,确实是难得的恩典,不过在现今这年月,并不稀奇。为什么呢?好多武氏子弟,在武皇称帝之前,连个子爵都不是,可仅仅是一夜之间,亲王、郡王的袍服就穿上了。还有,太平公主与薛绍那几个儿子,全都封了郡王。 秦睿不仅是天家的乘龙快婿,更是立下了显赫的战功,晋位公爵,总比那些人要光明正大的多吧,所以没什么人会提出异议。 献俘礼结束后,一群同僚把秦睿围了起来齐声恭贺,别管平时如何,现在的他可是如日中天,与这样的人相交,只会带来好处,谁又会不开眼呢! 而秦睿也是有心无力的应和着,眼睛则不断飘着外面,听说胖子可是回来,搞了半天都没见到人,这可有点奇怪! “好了,好了,秦大将军授了公爵,那是跑不了摆酒的,诸位同僚到时候可是要来赴宴的。” “本相还有军务要与大将军谈,诸公是不是给腾个地方!” 武三思适时的帮秦睿解了围,脸上那笑意,要多假有多假,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武相的脸上分明写着个“滚”字。 “贤弟,咱们借一步说话!”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造反 因为要与春官、夏官的官员,商讨太庙献俘,又要急着叙注军功,秦睿忙的连刚出生的儿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直在营中安排各种军务,对神都的事,根本就顾及不得。 本来想着,献俘礼过后,第一时间赶回去看看李淑和孩子,但没有想到让武三思这家伙给拦下了。而武三思所说的事,却让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面目也变得异常严肃。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带了这么多年的兵,秦睿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习惯了上位者的那套,绝不会因为谁的一句话就失态。 可今儿这事,却半点不由他,十天前,丽竞门的周兴以包藏祸心、勾结李氏宗亲反武,为罪名将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的狄仁杰下狱,且已经取得的实质性的证据。 周兴日前上书,弹劾:言狄仁杰与秦睿相互勾结,意图趁着手握重兵之际,回师反转之际,攻击神都,推翻陛下的新朝。 周兴这话说的也算有道理,首先,此次北伐,阿史那骨咄禄的新军,突然反水北撤,成功的躲过了一劫。秦睿也没有派兵追击,这不是养寇自重是什么! 其次,收服漠北诸部,秦睿在其中征发了十万控弦之士,编入军中,裹挟到中原,再加上新平道和诸州返京领赏的人马,那这个数字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秦睿与狄仁杰相交莫逆,狄仁杰干的事,很难保证秦睿不会参与其中。为了社稷安稳,为了朝局的稳定,周兴请旨在献俘礼后,羁押秦睿。 “所以,三思兄,你这是打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睿锁拿,交给丽竞门了。”,摘下头盔,秦睿淡淡的回了一句。 武三思这是替谁来试探的?武皇?不应该,要是真疑心他有造反之心,或者掌握了什么真凭实据,大典前单独奏对的时就该拿下了,还能等到现在? 还有,就周兴那智商,还能玩过狄仁杰那老狐狸,秦睿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老狄的缓兵之计。毕竟在刑罚方面,丽竞门还是有些手段的。身强力壮的汉子尚且扛不住,更不要说他这么大岁数了。 “哎,贤弟,你这不是误会了么?陛下是何等的英明,她怎么会信周兴那个王八蛋的。” “哥哥我是怕你不知道实情,让那条疯狗给咬了么!再者说,他们的心思,陛下和我都明白,尤其是。” 哦,听完了武三思的耳语,秦睿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同时也颇为意外的看他一眼,心里不由的嘀咕着,这武皇称帝才多久,就反生这么大的变化? “好,三思兄的这份人情,睿记下了,既然周兴废了这么多心思,小弟也不能让他百忙活不是!”,话毕,与武三思抱拳告别,秦睿转身向宫外走去。 有道是发昏当不了死,这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周兴惦记他不是一天两天,所以就趁着在其出征之际,搞点小动作,以报断手之仇。 行啊,你初一都做了,老子要是不接招,以后在神都还怎么混,还怎么有脸统帅大军。于是,气呼呼的秦睿取了双锏后,转身又窝回来了。 “利见,你可要冷静啊,克制啊,这拿着兵刃在宫里横冲直撞,成何体统啊!” “翼国公,我的上柱国啊,你可是刚刚授完爵,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搞事,陛下那怪罪下来怎么办啊!” 看着秦睿杀气腾腾的样子,右羽林军大将军-李多祚是吓坏了,心里也不停的咒骂着周兴,你说你惹谁不好,干嘛惹秦睿这愣头青,这下褶子了吧! 其他的臣子在宫中是不能持兵,且要及时离宫的,可秦睿是皇家卫率的领袖,根本就不受宫规的约束,丽竞门依仗皇宫为依托,以羽林军为屏障,对他根本就没用。 更为主要的是,武皇今日在太庙破格为秦睿授爵,不到三十岁的上柱国,开国公,与这样的人为敌,除了脑子有问题,李多祚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 “呐,李兄,不是睿不给你面子,而是周兴实在不把睿放在眼里。” “上书弹劾老子谋反?行啊,今儿老子就主动上门了,看看他敢不敢收押我!”,话毕,不管李多祚和他身后的羽林军,秦睿径直的走向丽竞门了。 到了地方,二话不会,直接挥舞双锏把外面的守卫打翻在地,然后一边让羽林军的士卒给他卸甲,一边高喊,让周兴那混蛋滚出来了。 “两位贤兄,秦睿可是在外面砸门呢!你们就不管么!”,周兴歪着脑袋看向来俊臣和索元礼。 管?让他们俩怎么管,去把刚刚的得胜还朝的大军统帅抓起来,那怎么对城外的三十多万大军交代,这不是逼着他们造反么! 其次,北伐一役,驱除胡虏,封狼居胥,大震国威,陛下和百官都以为这是盛世的象征,正在兴头上,想着如何宣扬、庆贺,这时候去管,不是找不自在么! 再者说,他周兴与驸马爷有恩怨,又为了武承嗣在朝中剪出异己,咱们老哥俩可必要跟着你趟这浑水,所以也都打了个哈哈,然后就闭目养神了。 “行,你们都不管是吧,那我可作主了。” 话间,扭头对小吏吩咐:“派人去禀报陛下,秦睿造反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宫中动刀兵。” 陛下在登基之前,秦睿为了保护刘皇后在后宫动了刀兵,行,这算他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可现在他是为了狄仁杰,打翻了丽竞门的守卫,这不是正中之前的推测么? 武皇是个性格多疑的人,秦睿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宫规,维护叛逆之贼,这还不足以说明他也有谋朝篡位之心么? 连儿子、儿媳都不愿相信的武皇,又有武承嗣在前面撑着,周兴只需要找到相应的借口,就有把握把他拉下马来。 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军统帅,还不是愚蠢到与老子硬碰硬。好了,自己断手之仇终于可以报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人间地狱! 丽竞门这地方,凡是外臣进宫都要于此经过,属于那种人人都厌恶,却人人又拿它没办法的地方。 踢衙门、踹门子的事,那是丽竞门的爪牙们常干的拿手好戏,可像今儿这样,被人堵在里面不敢出来,确实头回见到。 着里衣、红裤,黑靴的驸马爷,就坐在大门,那些昔日仗着手中有点权力,就作威作福的牛鬼蛇神,现在也只能躲在门后偷偷地看着。 那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群恶人总算碰到更狠的人吧,翼国公可是刚才战场上下来,手中的金锏可还滴着血呢! “陛下那怎么说?”,周兴抓着小吏疾声问着。 “主事,压根就没见着,上官舍人就回了一句:知道了。” 啥?知道了?完事?周兴其实也慌忙之中漏算了,李多祚身为右羽林卫大将军,有人持兵刃在宫中横冲直撞,他长了几个脑袋,敢不往上报。 “禀各位明府,秦,秦大将军,去监区了,谁也拦不啊!”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没人管,老子自己去,去,叫人把监区给我围了!” 也就是在盛怒之下的周兴摩拳擦掌的时候,秦睿已经走进了这座位于皇宫之下的人间炼狱。无数的吼叫、哀嚎之中此起彼伏,萦绕耳边,弄得人头皮发麻。 秦睿从前看过飞骑卫的报告,那里面是这样形容这里的酷吏的:噬绅缨若狗豚然,至叛脔臭达道路,冤血流离刀锯,忠鲠贵强之臣,朝不保昏。 而关押在这里的犯人,铁打的汉子能变成绕指柔,贞洁烈妇也变得比娼妇更加下贱,几岁的孩童能杀死一个成年的壮汉,并依靠他的尸体生活一个月之久。 秦睿是尸山血河中爬出来的,自认为什么都见识过了,且飞骑卫也有刑司,也常常经手一些案子。可他不得不承认,飞骑卫和内卫加在一起,也赶不上术业有专攻的丽竞门。 就他们用在人身上那些“刑罚”,估计就算把犯人埋在土里三天三夜,也是不会断气了。 在这里的犯人也好,差役也罢,都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了,礼义廉耻,忠孝节义,统统被踩在了脚下。 左史江融、广州都督冯元常被捆在刑架上,浑身伤痕不说,眼皮还被小木棍支着。而那些酷吏,则个个光着膀子,在那些神志不清的两府女眷身上蠕动着。 “李将军,看到了吧,这地方不是一般的藏污纳垢,你身为右羽林军的统帅,就这么看着,有人在你驻守的皇宫地下这么干?” 损了李多祚一句,秦睿左手挽了锏花,毫不客气的抬起手中的金锏,重重的砸在那些人的身上,轻者骨头断裂,重者脑浆迸裂而死。 淫笑和呻吟之声,转眼间就变成了狼哭鬼嚎,而那些想上来拿下秦睿的守卫,也被李多祚的羽林军拦了下来。 他们没秦睿那么大胆,但眼前的事着实是超越的人性的底线,良心实在过不去的他们能做的就是这些。 “冯都督,你说句话,要是老子帮你杀光他们,你怎么报答我!” “秦睿?好,好的很,只要你杀光他们,你就是我们岭南冯家的恩人,老子给你叩头,叫你祖宗!” “别,叫祖宗免了,你帮着数数吧,省的老子记不清,杀了多少孽畜。” 话毕,秦睿纵身一跳,踩着羽林卫肩膀就冲进去,锏光闪过之处,必有丽竞门的差役应声殒命。 等秦睿杀的差不多了,白色里衣被鲜血染红,周兴带着人也赶到地牢中,指着秦睿高声喝骂:反国之贼,为营救同伙,竟敢劫狱。 而秦睿则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所那么多话都没用,想要告他的刁壮,那就看周兴的命硬不硬了。 “周主事,差不多得了,要是再拱火,你的小命就要交代了。” “李多祚,劫狱的事儿,你也跑不了,等我的人拿下他,下一个就轮到你。” 周兴这话刚落,秦睿就开始加刚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李多祚要是再看热闹,失了男人的血性,这个大将军也就别干了,趁早回家抱孩子,军伍中容不下没有卵子的人。 而就是秦睿这话,恰恰也把羽林军的将士们羞臊了够呛,没等李多祚的命令,抽出腰间的横刀就与周兴带来的人杀成了一团。 看到这种情况,李多祚在心里叫了一声苦也,也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他的兵动手了,他就算是不动手,也别想把身上的土抖落干净了。 一时间,丽竞门的地牢,这座原本的人间地狱变成了修罗场。军队与地痞流氓毕竟是不一样的,别看下来的亲兵只有二十多个,但在秦睿和李多祚的带领下以少对多,杀的丽竞门狱吏们抱头鼠窜。 “周兴,砍你一支手还是太便宜了,也没让你长记性。今儿,老子就让你五肢俱废,看看你还怎么作孽!” “秦睿,今儿你劫狱是坐实的罪,别看你是天家驸马,也躲不了要在我丽竞门作为最后的归宿!”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杀的难解难分的时候,上官婉儿抱着膀子走了进来,先是让人叫停了械斗,然后则不住的摇头。 “利见,你这是不是有些过头了!”,上官婉儿语气虽然很严肃,但还掏出了一个帕子递给秦睿,让他先擦擦脸。 “过分?姐姐这话从何说起,他周兴弹劾小弟拥兵自重,意图谋朝篡位,想要我秦氏一门的命,你说小弟该不该与他见个你死我活?” 没错,凡是让周兴盯上的人,十有八九都得被灭族,秦睿这话说的一点不夸张。带兵来,人家会顺坡下驴说自己造反,可自己一个人杀进来就是个人恩怨了。 勋贵里有个不成文规矩,同朝为官者有了恩怨,那就带着家将直接刺刀见红,谁赢了,谁就有理,而且不受指责。 当年刘文静就是这么被裴寂玩死的,秦睿不过是借鉴前人之事罢了,根本就不涉及劫狱,而且他也没救谁,关于这一点左史江融、广州都督冯元常可以作证。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你还想有下一次! 武皇是个从来不怕麻烦的人,她这辈子经风历雨,经历过丈夫、姐姐、儿子、外甥女的背叛,神经早就麻木了,对于任何人都不可能百分百的信任。 狄仁杰的事,就算武三思不说,用不了一天,她也会知道了。虽然老狄有自己的办法,但如果秦睿装出一副莫不甘心的样子,那周兴的构陷,很有可能被其相信。 如此一来,莫不如以持功自傲,和皇家驸马的身份闹上一场,反正只要不调动军队,不涉及到谋反,就能在最大的限度上消除武皇的疑虑,且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更为主要的是,丽竞门这么一个鬼憎人厌的衙门,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是该让落幕的时候了,所以秦睿毫不犹如的充当了敲响他们丧钟的急先锋! 而上官婉儿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把秦睿和狄仁杰传过去,“过一过堂”,看看这一老一小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毕竟周兴还呈上来一份《谢死表》。 “怀英,朕自问不曾薄待于你,你为何要反朕!” “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 “呐,既然你不怕死,那这份《谢死表》又是怎么回事?” “老臣从未写过什么《谢死表》,老臣受刑如此,还能写出这么齐整的字么!”,狄仁杰捡起来瞥了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 “那朕就不明白了,别人都是百般抵赖,你为何如此的痛快就承认了?不怕诛灭九族么?” “若是不认,臣早就死了,那里能活到现在。酷吏们有层出不穷的方法折磨臣和臣的家人,为了他们,臣只能承认谋反,一刀痛快了事。” 狄仁杰这话一出,反而把武皇整没话了,确实,要想少受折辱,这种方法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周兴他们的本事,武皇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既然狄仁杰这问清楚了,那她就得问问自己女婿了,这小子胆大包天的很,一而再,再而三的宫内动刀兵杀人,这个毛病再惯下去,天知道他会不会真的造反。 “狄仁杰有他的不得已,你呢?说你的问题,杀的跟血葫芦一样,杀够没,没杀够,朕再放你下去杀一圈!” “敕封你为公爵、上柱国的圣旨还没发到凤阁,你就给朕可着劲的惹事,是不是仗着有些功劳,恃宠而骄了,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武皇这话说完,秦睿肃声答道:“陛下,臣不敢恃宠而骄,臣也不是那种仗着有一点小功劳,就目无余子的人。” “周兴与臣素有积怨,他要敢来与臣拼命,臣尚且高看他三分,可他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构陷于臣,臣不能忍。” “臣是按照勋贵们就方法做的,没有调动麾下一兵一卒。” 说到这,秦睿的声音低了不少,喃喃道:“就是动手的地方挑错了,要有下次,臣就直接杀到他们家去。” 秦睿这话不说还好,听他这么说,武皇更是火冒三丈,抄起奏本就冲秦睿砸了下来。 “你还想有下次?朕告诉你,没下次了!要不是看在寿成和朕的小外孙面子上,朕非把你流放到岭南去不可!” “哦,那臣就谢陛下隆恩了。” 咣咣磕了两个头,秦睿自顾的站起来,拱手言道:“陛下,您要是没什么事,臣就告退了,弄这一身黏糊糊的,脏死了。” 啪,“跪下,谁说让你走了?反了你了,朕的话还没说完呢!”,喝斥了一声后,武皇瞪了秦睿一眼。 先滚回家去看看寿成和孩子,明儿一早到夏官去,与岑长倩一起把回转大军和新征突厥士卒的问题解决了,这么多军队都堵在神都这一亩三分地,多呆上一天朝廷得花多少钱。 待秦睿离开后,武皇叹了一口气,沉声言道:“怀英啊,朕的儿女、子侄中,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唯独利见这个女婿,是个可堪造就之才,朕是不忍心责罚他啊。” “朕知道他是为你鸣不平,也知道你这次的是受了冤屈。算了,这一篇,就算翻过去了,朕立即下旨晋你为内史,兼管凤阁政务。” 武皇是个从来不说软话的人,她能这么说已经算是在变相的赔不是了。狄仁杰身为人臣,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叩首领旨、谢恩。 “陛下,丽竞门不能再纵容了,再这么下去,国将不国,朝将不朝,臣工现在每天起来的一件事就是跟家人交代后事,这样的社稷能长久吗?” “上至当朝宰相,下至庶民百姓,无不畏惧、忌惮,酷吏当国,朝务不宁。今日是利见一个,他是没有坏心眼的。可陛下能保证天下皆怒之时,不会。” 狄仁杰的话没往下说,不过,武皇能听明白,天怒人怨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共击之。她这个皇位本来就是从李家手里抢来的,再这么搞下去,真没准会发生什么。 就说秦睿吧,如果他真的有异心,心里想着造反,那今儿在太庙,他麾下那一万多虎贲之师,趁着在宫禁校阅之际发难,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也就是看在这个份上,武皇才授意武三思旁敲侧击一番,至于秦睿出去作多大的祸,都不要紧,只要不涉及到调兵,她都权且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好吧,最近还真有不少本章,弹劾他们。其中还列举他们三十多条罪状,朕看了也是触目惊心!” “朕呢,是个多疑多心之人,可朕也不是不通情理、昏庸无能之主。” 话间,武皇提起笔来,一边手书,一边说,由狄仁杰亲自领衔,彻查丽竞门经手的案件。这不能怪武皇卸磨杀驴,要怪就怪他们做的太过火了,已经把满朝文武都得罪了。 他们干的这些事,有些是自己授意的,有些则不是;特别是那些自作主张的事,有些太过了,也着实让人看不下去眼,不要说狄仁杰他们这样的读书人,就算是她自己也想不出这么损的招。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小公爷-秦峯 秦睿又欠了上官婉儿一个人情,借她主管的宫室一间,洗漱了一番,才大摇大摆的出宫。到宫门口的时候,秦睿还与李多祚攀扯了一番,弄得这家伙一愣一愣的。 大白天在宫里,动了刀兵,挑了丽竞门这么紧要的部门,结果呢,不仅一点事都没有,反而混了一身新衣服,与他和手下的人跟着忙着活半天,别说觐见了,连口茶都没赏。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武皇陛下对他这个女婿,比皇嗣、庐陵王可好多了,咱们这些外臣可是不了。 “行了,李兄,抱怨不要那么多,干都干了,难不成你这个时候后悔了?这可招弟兄们笑话啊!” “哎,这就对了,有什么啊,杀都杀了,还能吃着后悔药么?放心吧,你这个右羽林卫大将军,绝对不会因为这个事,受到牵连。” “我儿百日的时候,你和弟兄们一定要来,睿与诸位要痛饮一番。”,话毕,拍了拍李多祚的肩膀,与其和众羽林卫话别。 刚到胡国公府,府中的大小仆人都躬列在府门两侧,得到下人通报的秦玉道夫妇,也在寿成公主李淑、秦善道等人簇拥下到府门,笑吟吟看着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儿子。 “小的们恭贺国公爷回府!” “好好好,通通有赏!” 勋门立戟,自武德皇帝开国以来,秦家是独一份。现在秦睿以封狼居胥之功,不仅又得了十二杆勋戟,更是又得封翼国公,这可真是光宗耀祖。 秦玉道夫妇,本来是来看宝贝孙子的,可没有想到自家这个兔崽子,竟然能给家里露这么大的脸,足可以让他们夫妇炫耀后半生了。 所以便依着老辈的规矩,秦玉道高声问道:“我儿此次出征可曾大胜?” “大胜!儿此次率军北伐,攻灭骨咄禄部,登临瀚海,封狼居胥,刻石而还。狼居胥山以南之地,尽归于我朝矣。”,秦睿右手捂在胸口,肃声回道。 “既如此,卸甲吧!” 秦玉道这话说完,寿成公主-李淑,带着几个侍女开始前后忙活着,同时也不忘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地剜了秦睿一眼。 得,不用说了,什么都瞒不过公主殿下。自家这婆娘是干什么,那是本朝最大的特务头子,这血腥气洗的再干净,也是瞒不过她敏感的鼻子。 与两位叔父,叔母打了个招呼后,秦睿就拉着李淑急吼吼的去看儿子。得了大胖儿子是好事,可他这个当爹的,竟然连个儿子取名字的权力都没有。 秦峯-这个名字是武皇亲自赐下的,这在臣下旨家可是难得恩宠。可说心里话,这份恩宠,秦睿还真不买账了。 夫妇俩进屋的时候,小秦峯已经睡醒了,正躺在塌上被两个侍女逗的呵呵笑着。秦睿也是搓了搓手,小心翼翼把肉乎乎的秦峯抱了起来。 活了两辈子,当爹是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喜的秦睿嘴都合不拢了,连着亲了好几口,糊了小家伙一脸口水。 咯咯,咯咯,还别说,小秦峯还真给面子,不仅没有哭闹,反而是抱着秦睿就不肯撒手了,父子天性溢于言表,让人看了不由的羡慕。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儿子,我秦睿也有儿子了!” “程齐之,翟锋那几个混蛋,总是在老子面前炫耀他们家的儿子。这回他们还有什么说的,谁没有啊!” 拍了秦睿一下,李淑把孩子接了过去:“你呀,就是没个正形,可算有个儿子了,不知道怎么显摆了不是!” “哎,夫人,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儿好福气,一下生就顶了双公爵的带子。哪家的胖小子能有这样的福气,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秦睿还笑着用指头,逗弄了一下小秦峯的鼻子,弄得小家伙痒的咯咯直笑。 秦玉道虽然致仕了,但仍然是胡国公,正三品勋衔的上护军。而秦睿,爵翼国公,勋衔正二品-上柱国,实授飞骑卫大将军、左鹰扬卫大将军。 作为秦家下一代的嫡长子,小秦峯这辈子就算什么都不敢,就算爵位、勋位代代递减,两个公爵,两个勋位放在一起,他将来的起点就注定比别人要高。 “你呀,净瞎说,他还这么小,知道什么是爵位、勋位!” “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官迷呢?” 抱着孩子的李淑,不由的调笑了一番,在她眼里,秦睿从来不是一个为官职、爵位,不予余地,一心钻营的人。 因为他这种人眼里,这些东西太渺小了。可去了北疆一趟,晋了公爵,上柱国,这人怎么就变的庸俗起来呢! “夫人,权力、名位,真是一道保命符,要是没有手里这点权力和地位,你恐怕就要和太平一样守寡了。” “哎,你这话说的不对,太平公主府已经送帖子过来了,下个月十六,公主府就要办喜事了。”,将小秦峯交给侍女后,李淑笑着回了一句。 “呦呵,让我猜猜,让我猜猜,是什么样的角色能入得了陛下的眼。检校右卫大将军-千乘郡王-武攸暨,应该是他吧!” 李淑没有想到秦睿竟然一语中的,不过,这新的驸马都尉,还真是他。听太平说,武皇还要再晋他一级爵位,晋亲王爵,好好抬举一下这个新女婿。 可不管李淑怎么追问,秦睿就是不肯说是怎么猜中的,关子卖的那叫一个高。她佯装生气,还捶了秦睿几下。 “哎,这外面就是再好,还是自己家舒服啊!” 靠在塌上的秦睿伸了个懒腰,继续说:“夫人,你的好姐妹又要大婚了,咱们家该送的什么合心意的礼物啊!” 送什么礼倒是其次,秦睿就没想到这么快,满打满算薛绍这才走了不到一年的光景,这就让太平公主改嫁,这是不是有些太急切了。 也正是这话,让秦睿想起了薛绍临终前说的话。哎,天家的女婿不好当啊,尤其是碰到了武皇这样的丈母娘,薛绍早死,也算是早托生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重逢! 秦睿是个不喜欢凑热闹的人,平时很少赴宴,即便是帖子送到府上了,也都是回一分礼就算了事了,更不要说举办宴会了。 前番加侯爵、晋正三品大将军的时候,同僚们都以为他会办一场,好与这位新权贵,多一份香火只情。可事与愿违,那场呼之欲出的宴会,并没有到来,有攀附之心得人,无不扼腕叹息。 但这次不同了,秦睿不仅晋了公爵、上柱国,更是得了嫡长子,这不大操大办一场,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别有用心之人还会重伤他韬光养晦,心怀异志,到武皇那进谗了。 人臣嘛,都是为了权力、名位的,要是自己太“洁身自爱”,不合群,免不了与狄仁杰一样被猜忌,坐实拥兵自重等刻意栽赃的流言蜚语。 当然,秦睿也是打心眼里想办,得了这么个喜人的大胖小子,办一场怎么了? 老子为国家社稷立了这么大功劳,难道为儿子办场百日宴,还得跟做贼一样?所幸大操大办一场,自己舒服了,别人看着也舒服了不是。 这帖子差事,一般的勋贵人家,都会按照远近亲疏,和对方的名位高低,来决定让什么人来送合适。 秦家虽然这次拔了头筹,但也不能逾越老辈的规矩。老臣和名位比秦睿高的,只能委屈他这位国公也亲自去送。 别人都好说,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反正他们都闲得很,凭着秦睿今时今刻的地位,就算晚一点,也没人会挑什么理。 但李显回来一趟不容易,且因为狄仁杰的事,这几日也没机会叙旧,秦睿就趁着机会,带李重润到府上一叙。 这小家伙自打记事开始,李显夫妇就被流放了,以至于连亲生爹娘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所以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过,这刚刚见完,没等他的亲生父母稀罕一下阔别多年的儿子,李重润就一头扎进崔氏的怀中,崔姑姑,崔姑姑叫个不停。 这弄得李显夫妇很是尴尬,可崔氏却懂事的很,擦干了眼泪之后,就领着李重润到夫妇二人面前,温声催促着:“小殿下,快叫,父王,母妃!” 韦氏的脸色本来很是不好,觉得崔氏这个侧妃抢了她的儿子,故意淡化她们母子之间的血缘。 可当着儿子的面,她实在不好发火,怕在这孩子心里留下刻薄的印象。 “我儿,我是你母妃啊,你还记得吗?” “重润,来,让母妃好好看看,来啊!” 李重润的脸上很是迷茫,先是看看了秦睿,又看看了崔氏,看到二人都点头后,弱弱地叫了一声父王、母妃。 这也难怪孩子认生,在他的小脑袋里,他的父母只是个概念,其真正的亲人只有崔氏、秦睿和寿成三人。 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对父母,他这么小的年纪一时真有点接受不了,尤其是看到韦氏颇为激动地抓着他的肩膀,李重润还很不适应的挣脱了两下。 “王妃,重润有些人生,你和崔氏带他熟悉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虽然很想抱一抱儿子,但李显实在是怕吓着这孩子,所以只好让韦氏和崔氏先带他下去,先培养下感情,稍后再说。 反正他在神都还得呆上一段时日,慢慢来吧,这种事是急不得。 娘三前脚走,后脚李显就给秦睿行了一礼,且直言请秦睿必须受着一拜,在此刻他不是庐陵王,不是李氏皇族的子孙,他仅仅是个平凡的父亲。 这孩子的言谈举止,不输于那些皇宫中生长的皇子王孙。躲闪韦氏之时,步伐颇有章法,如果不是秦睿示意无碍,他母亲氏是抓不住他的。 由此不难看出,秦睿在他身上真是没少花心思;对于李显来说,这是一份大恩情,也是一份极其难得的忠心,所以他不得不谢。 “殿下,你这是何必呢,咱们君臣之间,根本用不着这样。再者说,我不仅是重润的老师,更是他姑父,这些都是应该的。” “在你利见眼中小事一件,但对于显来说,却是泼天的恩情。看到这孩子出落成这样,就知道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了。” “唉,儿子尚且如此用功,当老子的要是再不为他铺铺路,一点家业都不给留,那才是没脸见祖宗呢!” 本来,李显是不想凑这个“热闹”的,就像武皇该唐为周一样,于他的意义不大。但听说秦睿填了儿子,他又很想自己的儿子,所以就上了贺捷的本章。 “现在好看多了,大周立国,立见分明,这满朝朱紫,滚滚诸公,是人是鬼,一眼就可看出。” “鹰视狼顾也好,狼顾狐疑也罢,其实对于咱们都无所谓。观时制变,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秦睿这话,很是得李显得赞同,对于君主而言,忠、奸其实根本就不重要,只有能为自己所用才是对的,所以武皇既用狄仁杰、岑长倩这样的忠臣,也用来俊臣、周兴那样的奸臣。 而放在他们身上,就是一边蚂蚁食象,一边蛰伏待机,像越王叔那样刚烈,痛快是痛快了,但最后的结果却事与愿违。秦睿帮他置办这点家当不容易,李显不想这么败家。 “利见,你进展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这次几年的光景,就已经是上柱国,手握两卫的大将军了。” “要是我母亲知道你的心思,估计是要被气的吐血。”,话毕,颇为得意的李显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从他落生以来,一直都生活在母亲的阴影下,不管办什么事,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和手掌心,反正是一事无成。 可自从他得到了秦睿这个助力,一切都变了,大难不死,能保全其身不说,更是平添了不少的实力。 等到他们将来事成了,李显也能在母亲面前无愧的说一声:太宗皇帝的子孙,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好了,我的殿下,现在才刚刚开始,您这段时日就且享受天伦之乐吧!其他的事,臣替你去运作。” 秦睿当然不会告诉李显,他与狄仁杰那日在明堂,冒了多大的风险;李显活的已经很累了,秦睿不想他连与儿子团聚时,都是一脑子门子忧愁。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死去吧! “成人之美”的秦睿离开庐陵王临时下榻的府邸,本来是打算去温国公府给苏良嗣送帖子的。可刚到安从桥,就见一群洛阳府的差役在驱赶百姓,让他们改从隔壁坊市的桥过洛水。 因为看到秦晙在桥边挠头,正在与一位绿袍官员交谈,秦睿向差役出示了鱼符后,便朝着二人走去。 “四弟,怎么回事?” “额,大兄,有人要跳河!” “跳河?谁啊,你认识?” “额,不仅小弟认识,大兄你也是熟悉很。” 话毕,秦晙向桥中央的位置指了指,示意兄长自己看。 狐疑的放眼一看,秦睿不由得觉得有些荒唐,因为要投河自尽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左鹰卫被调入羽林军的裴绍业。 这家伙在北伐期间,也立了些功勋,这次加入禁军,陪王伴驾,出入御前,飞黄腾达之事,指日可待,好好的干嘛寻死呢! “老裴怎么个状况,吃错药了,还是黄汤灌多了?” “不知道啊,小弟本来要去广平郡公府,到这就看到了,他根本就不让人过去。” 没错,秦晙的活儿是他安排的,程务挺最近的身体不是很好,秦睿每天又很忙,无暇分身,所以就打发他带些补品、药材去广平郡公府。 等他到这时候,就看到一群差役在驱散百姓,好奇之下秦晙就上前查看,然后就看到裴绍业骑在桥栏上,说什么都不让别人过来。 老裴虽然德行一般,有时候做人有欠厚道,但毕竟是同袍,所以秦晙就只能留在这里,与洛阳府的官差一起维护现场。 “行了,我过去看看。”,话间,还给秦晙使了个眼神。 一边往桥中心走,秦睿还一边叨咕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来跳河,吃饱了撑的。” 看到秦睿过来,裴绍业再次发声警告,让秦睿不要过来,否则他就跳下去。 “要是真想死,你怎么不去跳城墙,那岂不是死的更痛快。丢人现眼的东西,你给老子滚下来。” “大将军,我一点指望都没了,你让我死吧,我真的没脸活了。”,裴绍业哭丧着脸,带着哭腔回了一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老裴不是什么君子,一心投机钻营往上爬,也干过一些踩线的事。 但多年来,他也立下了不少军功,所谓一俊遮百丑,就看在这一点上,他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裴将军,翼国公说的没错,你这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兄弟,你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怎么办啊!”,洛阳府的小吏也跟苦口婆心的劝着。 也正是小吏说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呛到裴绍业的肺管子,一下就让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只见他挥舞着双手,激动地咒骂着,什么兄弟情义,手足之情,谁要是哪怕念着他一点的情义,也不能如此的糟践他,陷其与这种进退维谷之际。 “老裴,和弟兄处不来也行,你还有婆娘,家人嘛!” “大将军,您别提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水性杨花,怎么能跟我的兄弟搞到一起去!” 咳咳......,明白了,原来是被戴了绿帽子,听说老裴家中就一个正妻,没有妾室。如今被唯一的妻子出卖了,难怪如此失态。 “行,兄弟信不过,婆娘背叛你,可你还有孩子吧,就算为了他们,下来吧!” “大将军,二个儿子啊,两个儿子都是他们俩的,你说他们俩瞒了我多少年,我这绿帽子戴了多少年。不杀了他们,我怎么做人,怎么发泄心中的愤恨。” 裴绍业这话让秦睿没法接了,兄弟与婆娘通奸,孩子还是他们俩的,感情裴绍业这么多年都给他们拉帮套了。 也正是这时候,秦睿听到了一声口哨,随即摆了摆手:“行了,你死去吧!都混成这模样了,活着也特么没啥意思。” “国公爷,您这!” 小吏这话刚说出口,裴绍业那边就跳下去,吓的小吏三魂七魄都要蹦出来了,赶紧向桥栏跑去。 往下一看,就看到裴绍业在水里面扑腾着,坐在小船上的秦晙正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在河里钓“鱼”呢! 看着湿漉漉,跟落汤鸡一样的裴绍业,如同被抽了脊梁骨般趴在地上,火上来的秦睿上去踹了两脚。 “糊涂,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悄悄办了也就算了,你倒好,恨不得让整个神都的人都知道。” “用不用老子把你带到大营去,让全军的将士都知道知道你裴将军的家丑。混账东西,你平时的聪明劲儿都去哪了。” 秦睿这话音刚落,秦晙在旁边低声说:“兄长,不管怎么说老裴杀了人,按照律法。” 秦晙的话没往下说,不过秦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现役军官因为私仇杀人,按律革职,羁押至有司查办。 老裴杀人是自己承认的,是既定的事实,本来有理的事,也变得没理了。可这仗刚打完,作为有功之臣的裴绍业就要蹲大牢,这多少有点难以接受。 “好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情有可原,也不能视律法于不顾。别人是别人,秦家是秦家。” 教训完了弟弟,秦睿蹲下来:“老裴,先去洛阳府呆两天,我回去找李多祚,一起去陛下那为你求情。” 说完了这话,秦睿拍了拍裴绍业的肩膀,然后又指了指京兆府的绿袍小吏,示意他多多照拂着,否则他得罪的就是秦睿这个翼国公。 看着裴绍业被洛阳府的差役带走,秦晙不由得叹了口气:“兄长,你说他们裴家这是怎么了,怎么老出这种事。” 没错,这种猪八戒啃猪爪自残骨肉的事,裴家不是第一会发生了,同时也不是唯一一个出这种事的家族。人和人毕竟不一样,你没法约束所有人都遵守世俗和律法。 “闭嘴,别叨叨的嚼老婆舌,不对别人家的事说长道短,是秦家子弟的要遵守的家规之一。” “再让我听到你闲扯,小心我抽你。去,办你的事去。”,话毕,秦睿摆了摆手,让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兄弟赶紧滚蛋。 唉,人都说家有贤妻,丈夫不遭横祸,裴绍业摊上了这么个婆娘,就是有万贯家财也守不住了,要不怎么说娶妻娶贤呢! 我家寿成,虽然平时霸道一些,但其他方面都是好的。如此说老子要比裴绍业幸运多了。 叨咕了一句后,秦睿翻身上马,策马过桥向立德坊的温国公府驰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温国公府,得了门房的通禀后,苏良嗣的长子,太常丞-苏践言亲自出迎,而且异常热情的,一口一个贤弟叫着,搞得秦睿很是不适应。 至于说为什么不自在,那就要说苏践言的岁数了,他今年六十多了,与岁数与秦睿的老爹差不多。 让一个与自己爹一样岁数的老头儿,弯着腰像小厮一样引路,秦睿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如此说来,这辈分大,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到了后院,就看到身着宽松袍子的老头子-苏良嗣在打五禽戏,锻炼身体。 秦睿赶紧上前,恭敬道:“老相爷,末将秦睿有礼了。” “哦,是我们封狼居胥的秦大将军来了,好,好啊!”,话间,苏良嗣还从小孙子苏务廉手中接过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一边搀扶老头儿向里面走,秦睿一边笑道:“老相爷,您这是打趣末将,些许微末的功劳,怎么能敢在您这四朝元老面前炫耀。” “哎,话不能这么说,有功就是有功,晋个公爵也是当仁不让。” “这年头,阿猫阿狗都能称孤道寡了,所以老夫觉得还是赏的少了。” 咳咳......,苏践言在一旁咳嗽了几声,提醒老父亲要慎言,妄议武氏封爵之事,那可是死罪,而且已经有前例了。 您老人家已经不是文昌左相了,秦睿又是武皇的女婿,备受倚重的大将,当着他面说这个,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怕什么,敢做就不怕人说,太平公主家那几个穿开裆裤的娃娃,不也封了什么劳什子郡王了么!” “哎,利见,你们家不是也生了个小子么,他外祖母怎么着也得赏个郡王吧!一视同仁嘛!” 老头子对于武皇重用武氏子弟,一直颇有微词,即便是他们中最能干的武承嗣、武三思、武攸暨,也不过是酒囊饭袋,他们凭什么称孤道寡。 虽然致仕了,但老头子依然以唐臣而自居,即便他那胡子已经白了的儿子急的直跳脚,老头子依然想说什么说什么。 “老相爷,末将今儿来,就是来送贴子,望您老在犬子百日宴移步秦府。家父可是把府中仅存的几坛好酒拿了出来,专门来款待您。” “至于,封王的事,秦家不敢接受,也不会接受。身为人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本分,睿不敢丝毫逾越人臣之礼半分。” 秦睿这话说话,苏良嗣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机扭头看向苏践言:“看到没有,这叫把官儿当明白了,一味的谄媚,顺从,或者明哲保身,到头来谁都看不起你。” “知道你为什么混了一辈子就是太常丞,他却能在二十六岁就获封国公,晋上柱国了么,当官就得有点脾气和坚守,这就是最根本的原因,学着点吧!” “至于说你那点小心思,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老夫比你了解他。”,话间,苏良嗣向秦睿招了招手,示意赶紧入座,陪着他杀上一盘。 “回去跟你爹说,老夫一定准时到,让他把酒准备好了,决不能让程务挺、黑齿常之他们给喝了。” 苏良嗣可是不好请的人,资历老,辈分高,功劳大,即便是宫中的宴会,去不去,也完全看老头子的心情。 能明确表示,一定到府捧场,这就是天大的脸面,竟然还要一醉方休,这让原本苦着脸的苏践言更是惊掉了下巴。 “你怎么还在这,下去准备酒菜啊,等着老夫赏你呢!”,苏良嗣不耐烦的瞪了儿子一眼。 有时候他真想不明白,他在苏践言几兄弟身上没少花心思,可他们为什么就没一个成气候的呢? “唉,老夫英雄一世,可几个儿子都是些不成器的,指望他们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就难如登天了。” “不过,也好,没能力,没野心,别人也不惦记。”,话毕,苏良嗣稳稳地落下一子。 “老相爷,官场,在未必是福,去未必是祸,就像来之前,末将遇到的事一样,上进心太强了,真容易家破人亡。” 虽然秦睿没点明是谁,但苏良嗣心里清楚,这肯定又是有大员落马了。如今这年月,想要再官场上吃一碗安稳饭,那也是不容易的。 “是啊,老夫虽然赋闲在家,但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事。如果不是你大闹丽竟门,狄怀英就算是不死,也得扒层皮,更不要当这个内史了。” “利见,与国而言,丽竟门就是个祸害,杀了我们多少唐室的忠臣。这次他们落难了,你在暗地里帮着踹一脚,为那些同僚门报仇。” 没错,明眼人都知道,丽竟门就是帮着武皇减除异己的急先锋,现在大业成了,经手了太多了的秘密。 不管出于保密的原因,还是要平息朝野的怨愤,武皇都会拿他们出来当替死鬼。 这都是老手段,武皇这么多年玩的多了,想当年刘讳之不就是借秦睿的手,被处理掉的么。 “老相爷,您消消气,事情没那么简单,丽竟门是鬼憎人厌没错,可不是没人保他们。” 没错,狄仁杰升任内史,是接手了丽竟门的刑狱,停止迫害官员,也抓了一批人。但那些都是小鱼小虾,个头大的,除了周兴之外,其余的全部转投了内卫。 武攸暨因尚太平公主,被晋爵卫定王,开府仪同三司,到了他手中的人,即便是狄仁杰掌握了证据,也别想拿人。 武皇真正的意图,不过是拿那些小鱼小虾过过场子,平息众怒而已。她是不会轻易舍弃那帮子酷吏的。 因为她心里明白,她这女皇,天下不服气的人多了,没了这些人,谁替她老人家去铲去反对者。 所以这种黄汤不换药的事,不要太当真,能砍多少肉,算多少。如果非要较真,那还真可能把自己脚面砸了,苏良嗣想斩草除根的想法,明显是行不通的。 “拿照着你的意思说,这些酷吏是除不掉了,就看着他们一直为祸?” “相爷,慢慢来吧,饭总要一口一口吃。” 第二百五十章 烧尾宴 士子登科或官位升迁,都要举行烧尾宴,来招待前来祝贺的同僚、亲友。主人要准备丰盛的酒馔和乐舞款待来宾,名为烧尾。 烧尾的含义有三种:一说是兽可变人,但尾巴不能变没,只有烧掉尾巴。二说是新羊初入羊群,只有烧掉尾巴才能被接受。 三说是鲤鱼跃龙门,必有天火把尾巴烧掉才能变成龙。此三说都有升迁更新之意,故此宴取名“烧尾宴”。 烧尾宴本来就异常铺张的一种宴会,再加上秦家还要尾嫡长孙,办百日宴,来的除了李、武两族的宗室子弟,更有诸相百官,所以这排场要比寻常的烧尾宴更加排场。 看看菜码就明白了:饭食点心:巨胜奴,婆罗门轻高面,贵妃红,汉宫棋,长生粥,甜雪,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等。 菜肴羹汤:通花软牛肠,光明虾炙,白龙曜,羊皮花丝,雪婴儿,仙人脔,小天酥,箸头春,见风消,双拌方破饼,玉露团,过门香等。 而筵席上还有一种“看菜”,即工艺菜,主要用来装饰和观赏,这是古来就有的。 食单中有一道“素蒸音声部”的看菜,用素菜和蒸面做成一群蓬莱仙子般的歌女舞女,共有七十件。可以想象,这道菜放在筵席上是何等华丽和壮观! 仅从取材看,有北方的熊、鹿,南方的狸、虾、蟹、青蛙、鳖,还有鱼、鸡、鸭、鹅、鹌鹑、猪、牛、羊、兔等等,真是山珍海味,水陆杂陈。 做官这几年,秦睿自问还是吃过、见过的,但自己举办宴会,而且还如此的铺张浪费,的确是头一次,排场甚至一度超过了他与寿成的婚宴。 花这么多钱,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一想到秦峯那个小肉团,肉乎乎,软绵绵的样子,还有啊啊哄人的笑声,心里这点不痛快瞬间就消失了。 武皇的上赏,是内舍人-上官婉儿亲自送到的,是一柄玉如意和一对刻着斧钺的玉璧。 其意不言而喻,武皇就是希望小秦峯能承继秦家的忠肝义胆,长大后继承秦家武将的衣钵,为王事效命。 而其他勋贵,同僚送的也都是真金白银的物件,因为大伙清楚,秦家三代为将,一家人都是丘八,送太文雅的东西,搞不懂不说,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既然来了,那就是想与秦家交好,拍一拍秦睿这位新鲜出炉的翼国公的马屁,所以必须在最大限度上规避风险,俗一点就俗一点吧,都能得这实惠才是真的。 在这些送礼的勋贵中,以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定王武攸暨,出手最是大方,每人珠宝、玉石各一箱,美其名曰给自己的小外甥添置两件衣服。 他们是拿着李淑曾是武氏宗族的养女为借口,便一个个在秦家以舅兄自居,气的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三个正牌的舅兄,差点掀桌子。 而皇嗣-武旦,庐陵郡王-李显,则在秦睿亲自迎进来的,坐在左右两首的位置上,太平公主-李令月则跟着李重润直接跑到后院,与女眷一同去看小宝宝。 “七哥,你与利见可是至友,不知道七哥为小外甥准备了什么啊!” 武旦这话一出,坐在李显下首的李仁等人面色则都显露出了不悦之色,他自己数典忘宗也就罢了,现在为了空悬的储位,又公然排挤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不由得让大伙想起了章怀太子遗留下的两子,他们不都是死在武旦的手中了么! 呵呵......,“八弟出手阔绰,愚兄是比不了。房州是个苦寒之地,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利见,这串护身石,是本王请大德高僧亲自雕琢、开光的,就算是本王这个做舅舅的,一点心意了。” 李显拿出这串护身石,一看就是房州的绿松石,有辟邪、化煞之用,利来都是护身符的首选。又是经过道德高僧开光的,也算是一个物件。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毕竟是李显亲自操心置办的,也足够能表示当舅舅的心意,俗话说礼轻情义重。 “殿下可客气了,犬子劳动殿下操劳,臣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臣带阖府老小,谢过殿下的恩典了。” 话间,秦睿喊过侍女,让其将护身石亲自送到寿成公主手中,告诉她这是庐陵王的心意,立刻给小秦峯戴上。 秦睿这表现其实就是把武旦给装进去了,你的金银玉石再多,也抵不过朋友之间,一份真挚的友情,所以在这宴会间,到底谁才是小丑,不言而喻。 老实说,秦睿挺讨厌官场上这种不分场合的勾心斗角,在他与寿成的婚宴上,武旦已经弄过一回事了,秦睿没跟他计较,反而以德报怨的帮了刘皇后。 但今天,是他儿子的百日宴,是他们秦家最重要的日子,已经降为皇嗣的武旦,要是再不识相,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秦睿的举动就是在提醒武旦,皇嗣不过皇子的一种称为,虽然你住在东宫,但也不是太子。所以别太嚣张了,否则武承嗣、武三思整你的时候,老子可难免不会帮忙了。 “来来来,诸位王爷、同僚,秦家感谢诸位,能在百忙之中,莅临蔽府,参加小儿的百日宴。睿无以为报,先敬诸位三杯。” 话间,秦睿从侍女端着的盘子中,提起一杯酒,举手示意在座的诸王公大臣,随机一饮而尽,也就是在其提酒之下,宴会正是拉开了序幕。 现在的天下已经改姓武了,对于李氏子弟之间的矛盾,众臣都不怎么在意,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他们愿意斗就去斗好了。 反正诸人今儿都是为了秦睿而来,只要交下了翼国公,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武承嗣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各式各样的笑容,随声附和着秦睿。 而没安好心的武旦,则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提起酒杯,用袖子遮掩了半张脸,接着饮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参军司! 秦峯的百日宴,太平公主的婚宴办完了,秦睿和李显都离开神都,一个向东回长安,另一个向南回房州,神都的纷乱朝局,与他们似乎没什么关系。 临行之前,秦睿有幸被单独召见,他顺道向武皇提了个小小的请求,为了便于指挥飞骑卫和左鹰扬卫,把两部的参军合成一司,专司谋划作战、补给等任务。 是以,回到长安后,秦睿专门指派陈子昂为参军司-主事,负责筹建参军司的一切事宜,凡是让他挑上的人选,各部都必须无条件方行。 如果涉及到了西京各部的官员,则可以拿着他的帖子去找西京留守-冬官尚书-苏瑰,及副手-天官左侍郎-萧至忠协调。 苏瑰是苏良嗣的堂弟,萧至忠则是武三思的狗腿子,秦睿不相信这两位西京的父母官敢不给面子,轻易得罪他这位手握重权的领兵大将。 不得不说,陈子昂办事还是有些效率的,仅仅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就东批西凑的把架子搭起来了,还特意把秦睿请了过来,认识一下参军司的新成员。 飞骑卫行军司马-岑灵源、岑义。原左司御率府胄曹参军--苏颋。原夏官校书郎-裴光庭。原崇贤馆学士-陈希烈。原长安县尉-陆象先。 原蓝田县主簿-吴少微。原平乡县尉-张嘉贞。前洺州参军-萧嵩。前南衙主薄-魏传弓等二十八人。 这些人与军中那些将校截然不同,几乎都是文士,且或多或少通一些军旅只是,其中岑灵源、岑义、苏颋、裴光庭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成立参军司,就是为了便于统筹两卫的军务,平时管理军械、粮秣、人员调动、升迁、退役等事;战时负责战场情报分析等事,说白了就是幕僚。 现在不同以往,军队多了,每天的杂七杂八的事,也把翟锋、程齐之等弄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练兵上,所以成立参军司,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这是十分有必要的,也是势在必行之事。 “诸位,你们呢,有些是秦某的旧部,有些是世交之后,还有的则是素未蒙面。” “不过,从今日开始,咱们就是同僚了,飞骑卫、左鹰扬卫就是你们第二个家。” “军队呢,上上下下包括本帅在内,都是不通文墨的丘八,心眼实,在这里,你们很多展现才华的机会,而且绝对不会收到排挤。” 为什么投笔从戎的人少,秦睿从来都不认为是读书人没有血性,恰恰相反,他们都是知书达理的人,比粗汉更容易理解保家、卫国的真谛。 造成这种原因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相互排挤、倾轧。这是一种很不好的现象,而且还是一个恶性循环,丘八们越发不好控制,文人也自傲清高。 引进这些文士,并不是单纯协助处理繁琐的军务,更是希望他们能为军队,带动军队文化方面的教养,让更多的士兵,如何懂得忠君、爱国。 这也是为军队治学,打一打基础,让“有军必治学”的观念,深入人心。 “谨遵大将军教诲,卑职等定恪尽职守,不敢有负大将军。”,二十八人整齐划一的行军礼,恭声向秦睿回话。 “好了,免礼吧!从即日起,你们的直接向翟长史、陈主事负责,放心大胆的做,不要怕出错,只有什么都不干的才不会出错,甭管是什么事,都由本帅替你们兜着。” 话间,秦睿又点了岑灵源、苏颋、裴光庭三人,让他们留下,其余的人即刻可以先去办差了。 “你们三人都是名臣宿将之后,晓兵机、善武艺,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可缺点就是历练太少,经验严重不足。” “本帅已经与翟锋、陈子昂打了招呼,你们除了要负责参军司的事务外,每人实领果毅都尉一职,将兵千人。” “别看官儿不大,带的部队也不多,能管好一个千人队,对于你们来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好干吧,本帅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三个家伙都是出身好,从小就饱受兵机的教化,有丰厚的底子,而且都很年轻。只要经历一些战事的磨练,丰富一下阅历,用不了十年,必定堪当大用。 帅才、良将从来都是不嫌多的,保证军队强大战力的基础,除了要有勇猛的士卒,另外就是源源不断的将帅。秦睿从来都不怕部下立功,他们的能力越大,将来才能为国出力。 参军司,仅仅是个开始,有了这块牌子,秦睿就有了更加正大光明的理由,招揽、培养更多的帅才、将才,而重点栽培他们三人,就是给大伙儿打个样。 “不用谢本帅,你们的底子好,不管到了哪儿,早晚都是会出头的。本帅不过将这个过程,提前那么一点。”,见三人称谢,秦睿笑着摆了摆手。 可他这话音刚落,裴光庭却站了出来,沉声言道:“大将军,卑职斗胆问一句,大将军对我等另眼相看,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出身。” 从这话就能听出来,裴光庭一定是听多了这样的话,那些提拔他的上司,每个人都说看重他们的能力,可实际却是看在他爹和裴家的面子上。 不过,这话说的也不完全错,闻喜公在世的时候,是唐军的统帅;即便过世有些年头了,其旧部仍然有很多在军中掌权,多多照拂老帅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裴光庭,本帅也好,飞骑卫、左鹰扬卫的诸将也罢,皆不属于卫公一脉,也没有在令尊帐下效力。所以你大可不必有这种疑虑,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军队,从来都是讲究实力的地方,没有强横的实力,不要说是闻喜公之子,就算是卫公之后,也一样吃不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没法选择出身,只能选择去勇敢的面对。” “如果,你实在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大可以去开具文书,返回原建制,本帅绝不强人所难,我的这两卫从来不养娇生惯养,心理脆弱的将军。” 秦睿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大,卫公一脉的牌子,在其他人那也许管用。可他出身秦王府旧将一脉,完全就是两个系统,即便裴行俭还活着,这面子买与不买,也是要看他心情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火头军-裴绍业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通常来说现役军官犯了人命官司,要么发配到边军之中服役,立下了足够的战功之后,才能得到赦免。 要么就去烟瘴之地,整日与野兽为伍,用不了多少年,那人就跟野兽没什么区别了。 但裴绍业是幸运的,有秦睿和李多祚帮着求情,所以武皇也网开一面,降为军卒,戴罪立功。让秦睿带回西京,反正裴绍业的事在神都已经名声鹊起,待不下去。 左鹰扬卫这老部队是回不去了,实在是没法见人,所以秦睿特意把他安顿飞骑卫的火头军,洗洗菜,搬搬粮食,虽然劳累一些,但相比于丢人现眼,确实要好的多。 “来,老裴,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巡视完军营的秦睿,拎着两坛子杏花村好酒的,笑着冲裴绍业举了举。 “我就知道,你早回来的,正好,伙房里我还留一条腌好的羊腿,一尾鲜鱼,收拾一下,拿来佐酒,打牙祭。” 看到秦睿穿着一身便装来,裴绍业就知道,他是来与自己叙旧的。这个时辰,伙房已经没人了,所以他只能自己动手,去张罗下酒菜。 少时,一盆清水鱼汤和一条外焦里嫩的羊腿端了上来,放好筷子后,裴绍业还让秦睿尝尝他这几天在伙房学的手艺。 “不错,盐口拿的不错,吃起来也没那么腥。”,话间,秦睿还举起酒杯与裴绍业碰了一杯。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叙说着往事,从诏狱相识,到南下平叛,最后又将讲到北伐。可以说裴绍业见证了他从一介偏俾之将成长为今日的大将军。 “大将军,你是有大气运的人,业与你是比不了的。况且出了这种事,我这辈子也就算交待了,也没什么指望了。算了,对付过吧!” “老裴,话不能这么说,当年在都梁山,仗打的多难,战事焦灼,积尸如山,弟兄们都把脑袋都系在腰带上,谁想过能活着回来。” “那时候,作为老兵的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去时少年身,归来烈士魂,大不了再投一次胎,能有多费劲。” “你说你死都不怕,还怕重新来过么!不就是降级么,只要立七次军功,你就可以官复原职了。”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飞骑卫作为周军中数一数二的劲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立七次军功,那也就是几年的事。 秦睿将他带到飞骑卫,就是想再给他机会,登山再起。裴绍业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不是不领情,可他对于仕途之心,真是淡了。 就算让他当上了大将军又怎么样,置办的家业比从前大又怎么样,到头来传给谁?所以,他的想法很简单,立完了七次军功,就致仕返乡。 “好吧,一时想不通也属于正常,以后的事,咱们以后说。”,话间,秦睿给空着酒杯续上,问了一桩陈年往事,惊的裴绍业筷子都掉了。 过了这么多年,有一件事秦睿一直都想不明白,裴绍业与程务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当初为什么下那么重的手?他一直都认为是刘讳之,或者武三思指使的。 可经过后来了解,刘讳之根本就受人之托,武三思又对裴绍业犯案,一点表示都没有,所以便可以断定,裴绍业并不是二人的旧部。 “既然,你是以私人身份来的,那老哥劝你一句,很多事还是糊涂一点好。”,捡起筷子后的裴绍业,很不自然的回了一句。 “你老哥都是火头军,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样,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可好!”,说完这话,秦睿还夹了一块羊肉,一边嚼着,一边盯着裴绍业。 唉,裴绍业叹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这个秘密回烂在肚子里,将来跟着他,一块埋到土里去。 没错,在一般人看来,当年他和一些人对程务挺落井下石,不过是为了羽林军的兵权,搬倒了程务挺,大伙才有瓜分其权的机会。 再者说,倔老头得罪的可是武皇,只要把罪名坐实了,那就是肯定没跑。可谁能想到,本来十拿九稳的事,让被秦睿一手给搅合了,而且还让程务挺升了一级。 这么做是很不厚道,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裴绍业这小胳膊,实在是拧不过大腿,不听命怎么行呢? “幕后指使的是韦待价,他现在是文昌右相,深受武皇的倚重,主管军旅之事。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我是真不知道,许是因为私事,也可能是公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京兆韦氏,树大根深,门生故里无数,家里出的宰相,祠堂里都放不下。韦氏的能力,远远不是一个新崛起的大将军能比的。 如果要怨,那就怨他吧,反正他已经这个熊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裴绍业希望秦睿能把这事忘了,犯不着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好,听你的。来,咱们弟兄今天喝个痛快。”,话毕,秦睿提起酒杯,与裴绍业碰了一杯。 秦睿原来也是不想问的,可裴绍业到了飞骑卫,总是要与程齐之照面的,早点说明白,早点省心。要是记恨裴绍业,早在他接手左鹰扬卫之时就拿其开刀了,还能等到今天。 不过,能知道幕后指使者,他已经很满足了,而且这正好验证了薛绍的话是对的。薛绍、武攸暨、上官婉儿、韦待价,四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也好,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咬去吧,反正老子就在岸上看着,程齐之那交待一下也就是了。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暗中加强房州的守卫力量,武旦那混账已经疯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干不出。 再者说,也不是没人打着武旦的名号,来个一箭双雕,毕竟这家伙已经干掉了两个侄子,再顺手干掉自己的兄长,大伙也都会深信不疑。 唉,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不管名位如何晋升,秦睿和李显定下的约定都永远有效,他们坚守的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忘初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微笑着留眼泪 秦玉道一直以来都是让人羡慕的对象,出身潜邸功臣之家,自幼与诸皇子一同受教,刚刚成年就被授予千牛备身,在御前充当侍卫,伺候天子。 先帝入主东宫后,就开始在禁军中当值,官儿虽然当的不大,但仕途一直顺风顺水,不管风云如何变化,他的官职、爵位都可以牢牢地守住。 一辈子没吃过亏,享了一辈子福也就算了,偏偏还生出了一个妖孽一般的儿子,不仅成了武皇最器重的将军,更是尚了公主,成为当朝驸马。 年纪轻轻就以军功彪炳,获封大将军,手握两卫雄狮;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得封公爵,上柱国,重现当年秦琼的旧事,强爷盛祖,莫过如此。 不少于秦玉道交好的老臣、老将都说:谁要能有秦利见这样有本事的儿子,就算是立马蹬腿玩完,那也有脸去见祖宗。 总结他的一生,那就是仕途顺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尤其是小秦峯出生后,秦家后继有人,更是满足的很。 也许是人没有了盼头,精气神就一点点消散了;亦或者他寿元就这么多,现在时辰到了,自然要魂归长夜。 无病无灾的秦玉道,突然就不行了,秦睿把西京最好的御医统统都请了过来,可最后的结果只有四个字:油尽灯枯。 秦家现在能做的,就是看看老国公有什么心愿未了,抓紧给了结。顺便张罗一下后事,他们这么多人都救不了,神仙来了也没用。 长安-胡国公府,尉迟氏、秦怀道、秦善道、秦景倩、秦佾、秦晙等人,侍立在抹着眼泪,想哭出声,可又怕饶的秦玉道走的不安心。 “都不要哭丧着脸,老夫这辈子,福禄寿皆全,享尽人间富贵,子孙皆有,家事无忧,有什么可哭的!” “可老夫这辈子也有遗憾,老夫对不起太宗皇帝和先帝,没能辅佐好李氏的子孙,让他们丢了天下。” “唉,下去之后,见了两位先帝和父亲,他们问题大唐如何了,老夫该如何作答呢!告诉他们,大唐已经没了?” 秦玉道这话,让兄弟、子侄没法回答,李氏失天下,完全是自作自受,先帝留下了武皇,武旦又如此的不争气,能不坐失天下么! 虽然秦睿辅佐庐陵王在秦家内部不是什么秘密,但能不能成事,还是个未知之数,有所不甘也是理所当然。 “兄长,这不能怪你,那么多人都牺牲了,依然没有挡住武皇登基称帝,秦家就算把阖府老小都搭进去,也是白搭。” “是啊,三弟说的没错,我们真的尽力了,父亲他们在天之灵,也是不会怪我们的。” 秦怀道哥俩说这话的时候,面目表情很是不自信,因为他们俩也不敢确定,自己在弥留之际是不是也会想起这折来。 如果今儿躺在这里的是他们,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祖宗交代,这,太难回答了。 揉了揉眼眼睛,抹掉眼角的泪水,秦睿强装笑脸说:“父亲,您下去跟二位先帝说,但有睿在,即便最后落个千夫所指,遗臭万年,也一定复兴土德。” “好,好,我儿这句话,为父放心了。为父下去后,得好好跟你祖父说道说道,我们秦家也有帅才了,一点不比他们卫公一脉差。” “老夫走后,秦氏族长之位,传与利见,凡秦氏子弟,有异议者,一律逐出族外。你们两个做叔父的,要好生帮扶他。” 秦睿是他这辈子最满意的作品,也是他见过的最好苗子,知子莫若父,他太知道了,这孩子的潜力、才能,还是没有完全的展现出来。 他需要更多人帮扶,需要更广阔的舞台,秦家虽然不是世家大族,但在两京、山东都算有些势力,把秦家交给他,兴许能添三分助力。 说完这话,秦玉道便让兄弟、子侄都出去,他这辈子唯一亏欠的就是尉迟氏,现在他要走了,天人两隔,他要把最后的时间留给夫人。 “利见,人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老夫与二叔早晚也有这么一天,大兄这样不遭罪的,也是一种福气。” “是啊,利见,我们就在这跪着,送你父亲最后一程。” 话毕,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的退了一步,带着剩余的三兄弟,跪在在秦睿的后面。 稍时,屋子里传出了尉迟氏撕心裂肺的哭声,秦睿干涸的眼睛,又流下了一股眼泪,随即带着秦家的直系子弟,在青石板上,重重地磕头。 秦玉道还是走了,走的很安详,像睡着了一样,可秦睿怎么看,怎么觉得老爷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没有发下那个包袱,那个包容他成长的大唐荣耀。 来,未必是福;去,未必是祸;秦睿了解自己的父亲,那个视李唐荣耀为性命的人,让他活在武周这个时代,那简直比死还难受。 现在他去了,不仅没遭罪,更是不用再看城头上飘扬的周字旗了,总算不用在心里生闷气了,当儿子的应该为他老人家高兴才对。 忠、孝、节、义这四德是秦玉道一生奉行的准则,他这辈子一直都以此为人、为臣、为官,可以说是他一生真实的写照。 老爷子为人古道热肠,仁义厚道,忠义无双,至死不愿为周臣,他出生时大唐如日中天,他走时大唐已然易主,作为大唐之臣,这当然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秦睿相信如果不是顾及他,以老爷子刚烈的脾气,不会坐视大唐消亡,那一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他老人家心中的这股怨气是为他憋下的。 都是我不孝,我无能啊,否则父亲不会带着遗憾离世,这统统都怨我。在心中默默地说着,秦睿重重的磕着头,即便把额头磕破了,也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看不了侄子如此悲伤,秦怀道给两个儿子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把人先扶下去,万一坏了身子,大兄走的该不心安了。 “大嫂、三弟,大兄的身后事,咱们先操办着,给利见点时间,这孩子太重情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朝堂上的剑拔弩张! 北伐一役,朝廷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不仅并吞了漠北诸部的草原,更是将实际掌控的领土扩展阴山以南,武皇被这份功绩弄得有些飘飘然了。 既然我周军的战力如此之强,我朝的国力如此之雄厚;那为什么不顺道再教训一下,嚣张跋扈,目无天朝,屡屡在我朝边境搞摩擦的吐蕃呢? 是以,武皇在早朝时,直接抛出了西征之事,让诸臣议一议,看看什么时候出兵,出多少,由谁统兵最为合适。吐蕃毕竟是大国,实力强横的很,对这样的国家动手,多一份考虑也是对的。 “陛下,吐蕃国力强盛,这几十年来一直都处于战争,军队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军容盛大。想对吐蕃发动一场局部战争,一线部队至少要在三十万以上。” “况且,路途遥远,后勤的补给更加困难,如此多的军队,军资轮输转运人员,至少是部队的四倍,如此消耗,远远不是我军北伐时的那点消耗能比的。” “如果不能速胜,大胜,劳师以远,图费国帑,所以是否发兵,是否大打,臣恳请陛下三思而行。” 作为夏官尚书,岑长倩先是以军队战力提醒武皇,吐蕃军不是东突厥的骑兵不可同日而语。这么多年来,其一直与天朝处于拉锯状态,且天朝胜少负多,与这样的强手交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贞观八年,吐蕃入侵吐谷浑,太宗皇帝以侯君集、牛进达为帅,率步骑五万虽然击退了吐蕃军,但还搭上了一个文成公主,和大批的工匠、图集,使吐蕃的国力进一步提升。 显庆元年,吐蕃世子率军进攻,斩灭吐谷浑一半的军力,掳走大量的奴隶、牛马,致使吐谷浑国力严重衰退。 至龙朔三年,为禄东赞亲自统兵,尽收吐谷浑之地,吐谷浑王诺曷钵及弘化公主等数千帐逃至凉州,吐谷浑复亡。 吐谷浑,西陲强国,自晋永嘉之来,始西渡洮水,建于群羌之故地,至龙朔三年为止,三百五十年的国祚,为吐蕃所灭,由此可见吐蕃的国力。 咸亨元年,吐蕃以钦陵为帅,进攻安西四镇所辖的十八羁縻州,于大非川大破唐军,薛仁贵,阿史那步真,折戟沉沙,铩羽而归。 仪凤三年,李敬玄又在青海败于论钦陵之手,一战折损十八大军,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退至承凤岭,以壕沟对抗防御。如果没有黑齿常之夜袭吐蕃军,估计人家就兵锋直指中原,兵临长安城下了。 自此以后,大唐在西域实际上仅能控制自沙州至伊州、西州、昆陵都护府、蒙池都护府一线,天山以北、以东地区,塔里木盆地均为吐蕃势力所控。 在西域的力量对比,唐弱而吐蕃强,处守势。乾封二年,又与西南边陲,攻略归附大唐的诸羌羁縻州,强并生羌十二州,将羌族诸部,迁入高原。 岑长倩明白,武皇是想夺回安西四镇,改变以守为主的被动局面,所以自垂拱元年起,西线的部队一直都采用蚕食之策,也取得了一些战果。 但这些局部的胜利,并不能改变大局,不足以改变被动防御的局面,所以武皇想组建突击大军,趁着王权、相权相争,以兵势相压,成波次的攻击,收复安西四镇。 “岑尚书,你这话说不是长他人志气,灭我们自己的威风嘛!自嗣圣元年以来,我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军所过之处无不望风睥睨,军心、士气可用,有什么可怕的。” 武承嗣这话刚落,内史狄仁杰就站了出来,并直言垂拱二年,右监门卫中郎将爨宝璧与突厥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交战,全军覆没,爨宝璧轻装乘马逃回。 战争从来都是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就拿雁门关战役来说,如果没有驸马都尉-秦睿死战不退,力挽狂澜,战役的结果是什么,恐怕就无法想象了。 “阁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没有了黑齿常之,我大周的天军就得吃带毛的猪了?” “我大周人才辈出,良将上千,帅才也不缺乏,凭什么不能组建突击兵团,发动对吐蕃的攻击。” 武承嗣对于狄仁杰的谨慎,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不相信狄仁杰真的是为了大周考虑,其真实目的就想与大周和武皇作对。 前番,被秦睿那么一闹,让他逃过了一劫,现在升了内史,又处处于自己作对,尤其是在立储的问题上,坏了王庆之等人事。 记恨于心的武承嗣在心里暗暗发下狠心,越是狄仁杰反对的事,他越是要支持,早晚弄死这田舍翁不可。 “魏王,你没有经历过军旅之事,所以还是要慎言的好,狄公所言才是老成谋国。” 岑长倩毫不客气的反驳了武承嗣,真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这位新鲜出炉的亲王留。 没错,岑长倩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武承嗣搞搞阴谋诡计,整整人还行。可要说到行军作战,朝中随便拉出来一个中郎将也比他见识多。 兵者,诡道也,现在可不是春秋战国那年月,摆好军阵,打好招呼,只要人数,装备够多,那基本上都能打胜。 “诸位,诸位,都是同僚,同样为陛下效忠,闹什么意气之争!”,武三思出来打了圆场,让剑拔弩张的三人冷哼了一声,各自退了回去。 “陛下,侄臣以为,魏王所言,狄、岑两位所议,都不无道理,皆是为了陛下和我大周考虑。” 武三思与其兄不同,他恰恰认为,很多事都是可以商量的,那些李氏的老臣也不全是顽固不化之辈。 像秦睿,武三思与其关系一直不错,如果他想再进一步,就得争取这些人的支持,所以势必要与其兄采用不同的对策。 这不是武三思不厚道,想要与武承嗣争,而其太不厚道了,处处防着自己,把他与武旦、李显划到一类防着,这让武三思很是寒心。 既然兄长做了初一,那他为什么就不能做十五呢,都是武氏子弟,这大周也有咱一份不是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各有所得? 武三思明白坐在上面的姑母是一定要打的,可打也得考虑狄仁杰、岑长倩所说的把握,毕竟这次干的要比从前大,多加几分小心也是应该的。 是以,武三思请以,飞骑卫大将军-上柱国-秦睿为主帅,凉国公-契苾明,丰州都督-娄师德为帅,率军出征,并节制西线所有的军队,定能尽收全功。 北伐一役,秦睿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已经成为了周军中的一面旗帜。以他为帅,武三思于公荐人有功,武皇将更加器重于他;于私,可以安插些自己人在其麾下,立些战功,加强梁王府的势力。 而契苾明,勇冠三军,其部的突厥骑兵,战力强横无比,让他的怀远军去,西南高原,定是能建立军功。且他是秦睿的结拜兄弟,举荐了他就是卖了秦睿的人情,这比买卖划算的很。 最后说娄师德,他可是员老将,曾长期驻守在西线,跟随李敬玄与吐蕃血战过,熟悉哪里的地势、民风,而且为人稳重,在西陲颇有威名,由其辅佐秦睿,新老搭配,把握更大。 对于武三思话,坐在龙座上的武皇很是意外,这个被她骂了几十年的废物,终于算开了一点窍儿了,最起码这几个人举荐的就很合适,也合她的心意。 “三思,你长进不少嘛,知人善任,恩,有点当宰相的样了,朕心甚慰!” “侄臣天资愚钝,这些也都是在陛下身边,耳濡墨染所学,不敢当陛下如此夸奖。” 武三思这边还没来得及得意,狄仁杰就出班进言,兜头浇下一盆冷水:“陛下,驸马都尉-秦睿,这次恐怕不能为陛下建功立业了。” “阁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何以确定,秦睿不会遵旨出征呢?” 武皇对狄仁杰这话有些不高兴,他凭什么决定朕女婿的意见,就因为他们的私交不错? 混迹官场一辈子,狄仁杰当然知道武皇已经很不高兴了,如果不是自己,换成一个其他的什么大臣,就凭着这句话,今儿能不能平安走出明堂,可就难说了。 可狄仁杰,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本章,沉声言道:“陛下,三天前,前左卫将军-胡国公-秦玉道在西京-长安的府邸,阖然逝世了。” “这份本章是飞骑卫大将军-秦睿上的急章,请辞官职,为父丁忧守孝。”,话毕,狄仁杰将本章交给了下来的上官婉儿。 秦玉道德离世,让龙座上的武皇大吃一惊,秦玉道那可是难得老实人,忠诚、厚道,把守宫禁多年,从无差错,这么难得一个好人,怎么就突然就去了呢! 而且,他这一去,秦睿就要去职、守孝,不要说为帅出征了,就算是朝政也参与不了,这可是国家的损失。但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即便武皇再怎么不高兴,也得接受。 是,作为皇帝,她可以下旨夺情,让秦睿继续在朝中当官,也可以明令他带孝出征。但如果她这么做,那就让秦睿背上了不孝之名,陷入了忠孝两难之地,未免显得太不尽人情了。 就在武皇沉思之际,武承嗣进而言道:“陛下,胡国公一生忠勇,于君忠,于朋义,臣等在心中无不感佩。臣请陛下加以抚恤,破格追谥,以慰及远去的英灵。” 武承嗣这话一出,王庆之、傅游艺等御史言官,纷纷出班复议,虽然他们跟秦家没有交情,与秦玉道、秦睿父子也不是一路人。 但今儿不同,魏王已经决定要让自己人出任西征军统帅了,所以那就必须把秦玉道捧起来,让秦睿去守孝,万万不能让他出任西征军的统帅。 武承嗣等人的表态,算是把武皇架了起来,有了这一番话,就算是她想夺情,也不行了。 “众卿所谏,言之有理,秦玉道从太宗朝入仕,辅佐了三代君主,志虑忠纯,为官勤勉,理应受到追谥。” “着即追谥-胡诚公,左卫大将军,幽州大都督,赐陪葬乾陵,着凤阁、春官派员,一体操办胡诚公的后事。” “另,准秦睿所请,免去其飞骑卫大将军、左鹰扬卫大将军之职,空缺军职,由夏官商讨后,报朕审批。” “秦睿已然是公爵,胡国公的爵位自然不能继承,着即册秦峯-云骑尉,继承胡国公的所有封邑。” 随后,魏王武承嗣出班举荐西征人选,思虑了一番后,武皇下旨:以文昌右相韦待价为安息道行军大总管,安西大都护阎温古为副大总管,督三十六总管出征吐蕃。 安息道德后勤补给,军需轮输转运,不必经过地官、夏官,皆由魏王-武承嗣一体节制。 明堂之外,魏王武承嗣与周围拍马屁的官员话别后,走到了狄仁杰的身边,笑着说:“狄阁老,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是老天不让秦睿挂帅,可不是本王不许啊!” “魏王,胡诚公虽然没有显赫的功绩,可他兢兢业业戍卫宫禁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么说话,是不是有些欠妥。” 狄仁杰可不管武承嗣是不是当了亲王,这种趁着人家丧事,就落井下石的货色,就是当了储君,也是甭想让人生出一点敬意来,什么东西啊。 “哎,狄阁老,你看,你这误会了不是!寿成是本王的妹妹,秦睿是本王的妹夫,本王心疼他们夫妻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希望秦家出这样的事。” 武承嗣毫不避讳的告诉狄仁杰,胡诚公的后事,他会关照春官以最高的礼仪和规格去办,一定让秦家风风光光的,就算是花的多,被人诟病是徇私,也在所不辞。 “好啊,魏王如此行事,那才是体恤老臣之举,本阁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话毕,拱了拱手,狄仁杰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看着狄仁杰气呼呼的背影,武承嗣心底里确实很窃喜,狄仁杰不想秦睿挂帅,想,但没办法,老天都不帮他。 “大兄,今儿您这满载而归啊,里子、面子都有了,让狄仁杰和岑长倩,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从后面赶来的武三思,笑着说了一句。 “哎,都是为姑母陛下分忧,有什么胜不胜的,这不都是我等人臣,该做的嘛!” 微微一笑,武承嗣上下打量了武三思,今儿这事,要不是老天帮忙,怕就坏在这小子手中。 是以,冷在心、笑在面的拍了拍武三思肩膀,以兄长口吻教训道:“三思啊,有长进是好事,但要看清形势。秦睿是能打,可他更是个刺猬,只有姑母陛下能掌控,你呀,差的太远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原来我一直不了解他! 随着武皇颁旨追谥秦玉道的旨意下发,与秦家有交情的官员、勋贵之家,甚至早以退役的老卒,都赶到长安的府邸吊唁。 从到府的人数就能看出来,什么叫交友满天下,秦玉道顶着老实人的帽子平庸了一辈子,但有这些多人怀念他,也不算白活。 有不少人因为过度悲痛,甚至哭晕了过去,他们都是上年纪的人,万一因为此事有个好歹,秦家承担不起,也过意不去。 所以,寿成公主不得不请在西京的御医,住在府中,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不管谁倒下了,都要尽全力去救治。 在诸多来吊唁的人中,程务挺和娄师德是最镇定,两个老头儿不哭,也不闹,反而帮着迎来送往,安顿到府吊唁者。 出了这样的事,秦睿实在是没有精力管其他,连李重润的事也统统交给寿成,就只是跪在灵堂,默默地回忆着他与老爷子的一点一滴。 在秦睿看来,中人之资的老爷子虽然没有骄人的功绩,但经风历雨,这辈子活的也算充实,可以说比大多数人都成功,也顺顺当当的把爵位传承了下来。 唯一的缺憾就是寿元有些短,秦睿还没来得急孝敬,也没有来得急了却他心中的憾事,人就这么没了,而且这么快,让人都反应不过来。 “贤侄,聊一聊?”,娄师德在后面拍了拍秦睿的肩膀,随即与程务挺一起坐了下来。 哥俩之所以联袂而来,就是因为看到秦睿日渐消瘦,身上的那股子精气神也没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偌大的国公府,秦氏一脉,还要靠他的肩膀去抗呢! 更何况,还有那两卫的人马,武皇压根就没想给别人,否则不会让翟锋、程齐之监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置就是给他留的,丁忧守制期满,这大将军还是他的。 秦家三代为将,苦巴巴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一位能御万兵的统帅,他们俩作为秦家的故交,有责任,也有义务来开解这位世侄。 “利见,人的寿元是注定的,强求不来,也无力去改变,否则诸葛武侯也不会陨落五丈原。” “我们的兄弟,你的父亲,他是老夫一生所见的人中,最固执,最信守承诺的人。” 程务挺的意思是,秦玉道是个理想主义者,是个咬定青松,绝不放松的人,执拗的让程务挺、娄师德二人,实在是无地自容。 在他们那一带的勋贵子弟中,不管智谋、功夫、韬略,秦玉道都是最出类拔萃的存在,也是他们之中当之无愧的领袖。 引用贞观朝名将-侯君集的话说:秦玉道,有雅量,沉着稳重,国朝勋贵子弟中,最有望成就大功者,唯此人也。 可结果呢,资质远不如他的程务挺,娄师德都成为大将军,而秦玉道却仍然是踟蹰不前,在禁卫军中,当那么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是伤仲永,秦玉道江郎才尽吗?不,完全不是,仅仅是因为太宗皇帝的一句话,他老人家希望,秦玉道终此一生守在先帝身边,保卫先帝的安全。 别看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可这里暗藏的杀机多了,历朝历代的皇权衰落,都是从宫闱之乱开始,所以太宗皇帝未雨绸缪,选择了三名帅才,镇守皇宫。 而这三位分别是苏定方、薛仁贵和秦玉道,前两位不用说了,都在永徽一朝,大放光彩,成为一代名将,成就一番耀眼的功业,直至今日,军中的将校无不敬佩。 而秦玉道却异常执拗,他不想建立太多的功业,也不想给秦家的子弟,留下多少本钱供其挥霍,他只记得太宗皇帝说,天子无恙,则天下无恙。 所以,宁可被人说平庸,宁可被别人踩着,他也牢牢地守着宫禁,几十年如一日,丝毫没有动摇。这种舍己为人,对于国家、君主如此忠诚的品质,让程、娄等人汗颜。 自武德皇帝晋阳起兵以来,唐军之中有惊艳之才的将帅层出不穷,能建立功业的人,也不止苏定方、薛仁贵,他们只不过是被时势选中了而已,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再比如说秦睿,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也是如此,只要君主们肯给机会,再大的功业也能建立。这就像史书中,总是会提到,是汉武帝用大汉的国力,造就了卫、霍的功绩一样。 程务挺、娄师德都做过大将军,可为了坐上大将军的宝座,他们放弃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如今年纪大了,再回首往事,不由得发现,不忘初衷,朝着自己坚守的承诺活着的人,远比他们要幸福的多。 “利见,在你的眼中,他是中人之资,是个慈祥,不失严厉的父亲。但在老夫们看来,其实他平凡的功业,要比苏、薛,或者我们强多了。” “没错,老程说的对。我们是建立了一些功业,子孙也能得到蒙荫,但魂归长夜之后,到了九泉之下,更羞于去见先人。” 娄师德叹了一口,继续说:“利见,你呢,已经建立了功业,在军中也有了一批生死之交。不管是为了他们,还是替你父亲缺憾的人生,多挣回来几分,你都要振作精神。” 点了点头,秦睿又向看了一眼灵位,沉声说了一句:“我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 是的,在秦睿的认知中,父亲是立过不少战功,可与苏定方、薛仁贵这样帅才,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了。 可他没有想到,老爷子的表现竟然是藏拙,而且这一藏就是一辈子,这得是什么样的忍耐力,什么样的心机。 太宗皇帝确实是千古一帝,“知人善任”如此,让人不得不钦佩,他就看准了先帝耳根子软,所以特意留下棋子,帮着守卫大唐的江山。 可他老人家太狠了,看准了秦家一诺,千金不易的脾气,硬生生的把老爷子的一辈子都套牢了。所以那枚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鱼符,才会出现在父亲的手中。 不,这么说,也许并不准确,如果非要下个定义的话,是太宗皇帝把秦家的子子孙孙都牢牢地拴在李氏的战车之上。秦睿与庐陵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可别忘了承诺! 早在狄仁杰来之前,秦睿就接到讯息,左鹰扬卫也在安息道的行军之列,所以程齐之、秦景倩、秦佾,自然也在出征将领之列。 在三人出发前,秦睿特意把他们叫到了府中,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谨慎,在作战之时,必须时刻注意侧翼的安全,以大非川之役引以为戒。 与此同时,更要注意韦待价那个白痴,他哪会打仗啊,在凤阁、鸾台打打嘴炮还凑活事,真刀真枪的上阵搏杀,下辈子投胎好好学吧! 用这么个不知兵的家伙,统领数十万大军,要么武皇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要么就是魏王武承嗣太能忽悠,此一战的胜负,不好说了。 为了保险起见,秦睿还将参军司一分为二,由参军司-主事-陈子昂亲自带队为幕僚,防患于未然吧! 随后,在凤阁、春官派员的操办下,秦玉道风风光光的躺进了乾陵的功臣园,墓碑是武皇亲笔御书的,这可是极其难得的荣宠。 “利见,你要节哀,也要振作,很多大事,还等着你操办呢!” “唉,狄公,这些道理,睿自然明白,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矫正自己的情绪的。” 话间,秦睿掸了掸孝服上的灰尘,继续说:“现在是立储的关键时刻,只要把庐陵王,推上东宫的宝座,那大事就成一半了。” 别看武旦住在东宫,武承嗣又虎视眈眈,那都是叫换鸟,没肉吃,浪费力气白叫唤。武皇是登基了,这没错,可这天下的官吏,大多数还是李氏的旧臣。 所以,李显入住东宫的胜算不是一般的高,只要操作得当,完全可以在武旦和武承嗣之间争争抢抢之际,在朝野制造机会,扶进东宫,这也是秦睿同意冒险的最大原因。 本来,秦睿是打算和狄仁杰一起双管齐下的,可谁能想到老爷子在这个时候离世了呢!所以这大方向只能交给狄仁杰去把控,千万不能在关键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利见,其他的,老夫都不担心,老夫就担心皇嗣,他可是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万一。” 狄仁杰的话没往下说,但秦睿知道是什么意思,在李家,这种手足相残的事代代都有。明堂中的那把椅子,全天下只有一把,只要出身皇室,谁会没有争心呢! “狄公,这一点你不说,睿也明白。虽然我不在是大将军了,但在飞骑卫、左鹰扬卫,我秦睿还是说了算的。” 带兵之道,秦睿不敢自比卫公、英公,但总比张光辅之辈强多了他吧!这个大将军不管换谁当,只要秦睿不点头,全军上下,没人会服气的,也注定坐不长久。 武皇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所以仅仅是让两军的将领自治,这样一来不仅保持了军队的稳定,更是施给了秦睿一份大的恩典。 就凭着这点,就不得不说,武皇的帝王的心术的确了得。 “你放心,我已经让庞岭加派了人手,日日夜夜守卫在王府周围,就算是派去的是羽林卫的精锐,也休想靠近殿下一步。” 说完这话,与狄仁杰拱了拱手,然后叫上李重润一起,去给老爷子擦擦墓碑,即便已经很干净了,但做儿子心里总是觉得不够好。 “重润,为师教你抚琴,好不好!” 老爷子生前,总是埋怨自己锋芒毕露,不知收敛,更是不好学习。这丘八糙了三代了,也不知道看看学,学习学习君子六艺。 就为了他这话,秦睿曾经暗地里跟李淑学了好几个月,就是想赶着老爷子大寿的时候,露上一手,也算是彩衣娱亲了。 可老爷子没耳福,听不到儿子学的这曲了。是,在坟头弹琴有些不应景,也不是时候,但里头躺的,外面站的都是军人,没那么多忌讳。 走到半山腰,狄仁杰就听到上面传来,悠扬且带一些悲凉的琴声,回首一望,长长地叹了口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是尸山血河中爬出来,也不能例外。 也就是在狄仁杰望着山上发呆的时候,秦善道走了上来,随机言道:“狄阁老,你不用看了,等太阳落山了,他会下来的。他可以不吃不喝,但孩子不行。” “重情者,伤身,老夫是真怕他把自己憋坏了!”,狄仁杰喃喃着说了一句。 “这话你算是说对了,我这个当叔叔,也是如此想的。”,回了一句后,秦善道也陪着狄仁杰听了起来。 自从兄长去后,他想了很多,他们这一代人,早晚是要故去的,埋在山上的土堆里。可他们走了,秦睿怎么办,他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他们这些老家伙活着,明白这孩子的心意,也知道他心里承受了多大的负担,或多或少的还能宽慰他一些,让他心里的好受一点。 秦善道了解这个侄子,那个性子执拗到骨子里的,不管有多难,有多苦,他肯定一担扛了。这一点与他祖父、父亲如出一辙,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哪怕是与寿成公主也是如此。 一旦,他们几个故去,他这个侄子就会成为孤家寡人,落个真正的高处不胜寒。李显说是宽厚,可他不宽厚又能怎么样,今儿庐陵王府拥有的一切,还不是秦睿拼着性命挣来的。 即便他将来当了皇帝,与秦睿成了一段千古君臣的佳话,那这万斤的重担,多数都得压在秦睿的身上,那还不压死他。 秦睿是他们三兄弟用尽心血栽培的秦家继承人,说是侄子,可是与自己儿子,又有什么区别,他是真心疼这个侄子。 但没办法,李家的子孙撑不起来,只能靠着他们这些老臣去扛着,而且等他们一个个故去后,这江山之下,就只能靠他自己负重前行。 “聪明人都是不长寿的,利见太聪明了,太重情了,所以注定是长寿不了的。” 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可这代价也太大了,秦善道毫不怀疑,等秦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这身皮肉,甚至精神,都得被磨成齑粉。 “看看,看看,心疼了吧!这是好事,别人想都不敢想,你这太护短了吧!” “阁老,崽卖爷田心不疼,不是你们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孩子,你当然不心疼。” 看到秦善道面色有些不善,语气也生硬了许多,狄仁杰并没有生气。因为这是句大实话,换成他真不一定舍得,把孩子放在这样的火上烤。 “善道,不这样又能如何,庐陵王的耳根子软,腰杆子不硬,只能靠着利见。” “你放心,只要老夫活着一天,就会帮衬着,咽气之前,一定多给他培养帮手。” 狄仁杰都把话说到这份上,秦善道还能再说什么,只能要求老狄说到做到,千万别把他们家孩子给磨死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寅识迦河之战 安息道诸军进入西域时,已经是深秋了,趁着秋风凉爽,韦待价特意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同时也派出大量的游骑侦查吐蕃军主力方向。 最终在高昌境与吐蕃军狭路相逢,全军上下士气高涨,连着打了一个月,共计一十三阵。周军是势如破竹,以压倒性的实力,一路将吐蕃军压制到了寅识迦河南岸。 于是,趁着大胜之势,韦待价将帅帐迁入霍城,主力沿寅识迦河一线布防,与南边的论钦陵所率吐蕃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决战是没跑了,可对面的吐蕃军统帅,却让周军的大小将校,都一头雾水,因为这与他们认知中的吐蕃军,根本就不是一样的。 乾封二年,论钦陵率军攻占安西四镇,于大非川之战中歼灭十万唐军,继而控制青海西部,逼得薛仁贵只能约和而还。 仪凤三年,青海之战,与李敬玄部激战,阵斩唐军十八万,一举夺得西域霸主的地位,随后又趁势攻占了柘、松、翼等州。 在人们的印象中,论钦陵比其父禄东赞在军事上的能力更强,吐蕃军也在他的带领下,纵横睥睨,无人可挡。 先后击败,薛仁贵、阿史那道真、郭待封、李敬玄、刘审礼、娄师德等唐军名将,其强横的军事指挥能力,不得不让人佩服。 现如今,能轻而易举的被周军击败一十三阵,这不是吐蕃军该有的战力,更不是论钦陵该有的指挥能力,这太奇怪了? 为了防止中了论钦陵的,韦待价不仅派出了大量的侦骑游弋于方圆百里之地,更是组织了数次试探性的攻击。 直到发现没什么埋伏后,韦待价接下论钦陵的战书,双方各出兵五万,于寅识迦河南岸,兵车相会,看看是周军、吐蕃军,到底谁才是霸主。 随着隆隆战鼓声响起,契苾明、程齐之所率领的五万大军,从军阵中脱离,压向来势汹汹的吐蕃军,两支大军犹如两条巨龙一般,死死地咬在一起,分也分不开了。 战争是残酷的,想要活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用自己手中的武器,不停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一时间,喊杀、嚎叫、兵器碰撞之声,萦绕于上空,声震云霄之上。断臂残肢,随处可见,整个战场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座修罗地狱,血流成河。 在这方寸之地,短兵相接之时,两军将士没有时间悲伤,更没有时间思考,都瞪红了眼睛,喊哑了喉咙,紧紧握紧手中长矛,挥舞刀剑,至死方休。 在周军之中,最让人瞩目的就是两名手中长槊的银甲将军,他们在战阵之中东挡西杀,一时竟无人可敌,长槊略过之处,必有吐蕃士卒应声殒命。 “从前在朝中的时,本相总是听人说,秦家的子弟,在战场上都是虎熊之将,堪称今之恶来,在战阵之中,永远都是令人侧目的角色。” “我周军带甲百万,良将千员,对于这种说法,本相一直认为是那些人吹捧秦睿,可今日观之,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没错,虽然同为朝中重臣,但秦睿是黑齿常之一系的,所以平日里并没有什么来往。也并不相信,秦睿真如人们所说的那样,骁勇善战,无人可敌。 不过,今儿秦景倩、秦佾在战阵中的表现,却给韦待价好好的上了一课,没有亲眼所见,就不要轻易下结论。他们俩尚且如此勇悍,更不要说秦睿和秦晙了。 “韦相,这对兄弟很不错,当个小小的从四品下将军,实在是委屈了。要不这样,您老写个手谕,把他们调给末将,保证一人给他们一个从三品军职。” 安西大都护-阎温看着战阵中的秦家兄弟两眼放光,他虽然是封疆大吏,但戍卫的防区并没有什么好苗子,冷不丁见到这种人才,自然见猎心喜。 反正自己开的加码不低了,他不信这两兄弟不动心。出来当兵,谁不是想谋个封妻荫子,只要这仗打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升迁。 “阎都护,你这玩笑可是开大了,他们兄弟是左鹰扬卫的兵,本相只是暂时节制,管不着人家在哪服役。” “至于,你想挖墙角的事,本相劝你还是省省,这左鹰扬卫当家的,当家其实还是翼国公,你可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是,名义上左鹰扬卫现在归程齐之管,要是想在他身上动脑子,使点小伎俩,一点都不难。 但,对象换成秦睿,那可就不好玩了,与他作对是什么下场,这可不是阎温这个久在边疆的人能了解的。 “有什么啊,不就是仗着陛下的宠信,驸马的身份,堆出来的战功嘛,要是给我这么多兵,也一样能做到。” “再者说,他们之间是堂兄弟,而且其现在也在丁忧守孝,管的太多了,是不是不太合适?” 韦待价并没有回答阎温的话,因为他觉得没意义,既然如此,莫不如看着战场的走向。 也就是在他们闲谈的时候,战阵之中已经积尸如山了,经过了一番厮杀后,战场形势正在向有利于周军的方向发展。 契苾明、程齐之、秦景倩、秦佾、黑齿俊五将,将剩余的军队分为五部,有配合的对吐蕃军展开反攻,像潮水一般,成波次的攻击,打得论弓仁不停收缩防线,步步后退。 又过了一个时辰,寅识迦河之战,以吐蕃军战损七成,鸣金收兵而结束,战阵中和观战的周军不由高举兵器,爆贺着“万胜”口号。 “好,好,虎军虎将,我大周的天军就该如此!传本相的帅令,褒奖前军大小将校,并记以头功。” 仗打到这个份上,韦待价的信心一下子就十足了起来,什么吐蕃名将,什么百战百胜,还不是要折于老夫的兵锋之下。 哼,别着急,等老夫生擒对面的吐蕃宰相,也让朝中的同僚门看看,纸上谈兵,有时候也未必没用,赵括不过是生错了时代而已。 一想到这,韦待价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大风歌》,连项羽那样的英雄都折于绝对的实力,你论钦陵又怎么例外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小伙子,别太飘! 寅识迦河之战,周军初战告捷,尤其击败的还是论钦陵的长子-论弓仁,吐蕃军统帅的接班人,这让全军上下都异常兴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周军这多年受了多少吐蕃人的气,今儿连胜一十四阵,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论钦陵,老了,没有年轻时那股子狠劲儿了,吐蕃军的战力也随着主帅的昏聩,慢慢下滑,这绝对是个喜讯。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确定了吐蕃军事一支战不能持久的军队,一心扭转西域颓势的韦待价在霍城城主府中堂,召集了全军的高级将领,意欲发动总攻。 “诸位,在我军连胜之下,吐蕃军的士气已然颓废,如今正是我等效命朝廷,一雪前耻之时。” “是以,本相的意思是,趁热打铁,休整一番后,即对吐蕃军发动全面攻击,一举荡平吐蕃在西域的势力,生擒论钦陵,献于太庙。” 韦待价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激动,颇有羽扇纶巾,挥斥方遒的意思。面目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任谁都不难看出这位统帅的兴奋,已经按奈不住了。 这也难怪,像他这样的书生,无任何领兵经验,骤然身居三军统帅之位,还能一举击败成名已久的宿将,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 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误国,这是所有武将对于他们这些文人的一致评价。韦待价这次就想让那些自持有功的家伙看看,什么叫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韦相,是不是再组织几次像今天这样的攻击,层层削弱吐蕃军的战力。虽然时间长了一点,但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没错,韦相,论钦陵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宿将,即便是败了也不可小觑,薛、李之败,要引以为戒啊!” “是的,末将怀疑这就是论钦陵的诱敌深入之计,所以莫不如零敲碎打,让他的计划落空。” 契苾明、程齐之,对于举全军之力决战,持反对的态度。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用兵之道也。 他论钦陵花小钱,钓大鱼的事儿,少干了?大非川之战,青海之战,他哪次不是先给点甜头,然后再出杀招。 仅仅说这两次战役,天朝就伤亡了二十八万人,一蹶不振了这么多年。要是再丢了这三十万人,那可就没脸见祖宗了。 临来的时候,秦睿送行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小觑论钦陵,那是个将诡道、左道,用道极致的人物,否则怎么会连败这么多天朝名将。 昨儿在阵上,契苾明、程齐之亲自的掂量过了,那些吐蕃军虽然衣甲鲜明,穿着都是王庭亲军的打扮。但战斗力明显不够看,要是吐蕃的精锐都如此模样,他们就能打到逻些去。 契苾明对此很有发言权,青海之战时,虽然他的岁数不大,军职也不高,但却亲自在阵上较量过,所以其断定,又是论钦陵的阴谋诡计。 “契苾将军,程将军,昨儿你们已经为全军率先垂范了,本相也命长史核准了军功。” “现在你们却说这样的话,真是让本相失望,也是会动摇军心的,知道吗?” “不要以为,跟着翼国公打了几个胜仗就翘尾巴,学着别人,人云亦云。本相要是以祸乱军心处置你等,回朝之后与翼国公,可没法见面。” 扫兴,不知趣,仗着与秦睿换命的兄弟,就在本相面前大放厥词,真真是不懂规矩。还败像未露,还想怎么露,老夫连胜一十四阵,打的吐蕃蛮子哭爹喊娘的,还不足以展现能力么! 哦,照着他们这么说,整个大周,就秦睿能打,他怎么胡闹都是对的,到老夫这就是纸上谈兵了?他们这些新平道的旧部,心里只有秦睿,什么时候把本相放在眼里过。 把二人怼回去后,清了清嗓子,韦待价开始叙说自己的规划的作战思想。本来大伙是有些疑虑的,但看到契苾、程,两位背景深厚的将军都被整了,他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再加上阎温等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将军,周军的决战计划“完美”出炉,诸将按照大总管韦待价的指令,分头不止,准备对吐蕃军发动总攻。 “契苾兄,这位大总管想立功想疯了,咱们必须留个后手,否则一旦出岔,你我都担待不起。” “程贤弟,你这话说到哥哥心里去了,那些西域小国,都是墙头草,根本就靠不住。韦相如此偏颇,必然出事。” 打仗,程齐之也好,契苾明也罢,他们都不怕,如果真的败了,大不了从容有序的退回去,等待支援再打回来。 可韦大总管别出心裁,为了保证绝对的战力,将守卫粮道的兵弄回来七成,其余的全用各小国的兵丁看守。 仗打赢了自然不怕,如果局势发生逆转,第一个出来落井下石的就是他们,这不是让老猫枕着咸鱼睡觉么! 眼看入冬了,粮道一断,数十万大军在没有补给的冰天雪地中过活,支撑不了几天就得前线崩溃。 大周是强大,可要是再丢了这几十万的家底,几十年内将再无力进兵西域。真要是那种情况,就是长一百颗脑袋也够朝廷砍的。 “这样,我即刻修书一封,命驻守在高昌的我部,就地筹集粮秣,药材,被褥,弄到多少算多少吧!” 程齐之说这话的底气不是很足,他在高昌就留了两千府兵,就算是可劲儿去筹措,又能弄到多少过冬的物资。 韦待价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话货,武承嗣的话也能信?明知道大军要在这过冬,结果到现在连条毯子都没送来,催着决战的文书,倒三天两头一封。 就在二人长吁短叹,不知前景如此的时候,安西大都护-阎温从后面追了上来,喊着了二人,并邀请他们去他那坐一坐,这让契苾二人感到很是奇怪。 刚才他可是全力支持韦大总管的高明战略的,这回头再找他们哥俩,是怎么个意思呢? 第二百六十章 寅识迦河之败! 处于极度兴奋,憧憬着成为再造河山的功臣的韦待价下令:安息道诸军,兵分五路,成波次冲击当面之吐蕃军,务求一战尽收全功。 在周军凌厉的攻势下,吐蕃军渐渐抵挡不住,损失惨重,趁着其阵脚松动,阎温率军一举攻占其防守的中部营寨,顺势向周边营寨发展。 战斗一直持续到日落十分,吐蕃军全线溃退,弃尸累累,不得不向南溃退。 “韦相,南面是群山,我们不熟悉地形,且已经日落,天色暗淡,万一其中有埋伏,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是啊,韦相,齐之说的没错,弟兄们打了一天了,人困马乏,再战下去,捞不到好处,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说。” 对于契苾明、程齐之的话,韦待价不屑的笑了笑,昨儿这哥俩说吐蕃军战力强横,营寨坚固,不好相与,结果呢,还不是被攻破了! 现在他们又说溃败的吐蕃在前面设下了埋伏,这不是明显不想本相建功么!要是这次挂帅的是秦睿,他们会这么说吗? “好了,既然两位将军累了,那就在歇一歇!”,话间,扭头对传令兵说:“告诉阎都护,让他全力追击,本相今儿还就痛打落水狗了。” 唉,看着韦待价意气风发的策马而去,契苾明、程齐之只能对视一叹,穷寇莫追的道理,跟书生永远都说不明白的,事到如今,就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再一次猜错了。 正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阎温的军队刚进山谷,山口的时候就落了下来,堵住了山涧的入口,山谷间随即传来了激烈的喊杀之声。 不用说了,肯定是中埋伏了,这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了,韦待价又调出了一批士卒,用来挖掘落石,同时又派人寻找新的入谷通道。 但这俩活计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完事的,所以韦待价责令全军,暂时入吐蕃营地,埋锅造饭,休息一番,补充下体力。 可还没有等他们回营,吐蕃营地突然起火,从地底下冒出了无数手持弯刀的吐蕃士卒,在周军前面形成了一道火网,将周军夹在了山谷和火海之间。 与此同时,两支吐蕃军突然山体的侧面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有些慌乱周军阵中而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军上下都万分惊愕,仅仅抵抗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阵型就被冲散了。 那些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吐蕃军,挥舞着大刀,砍瓜切菜一般,不停收割着周军的性命,一时间整个军阵就沦为修罗场。原本的胜利者-周军,也成了吐蕃人案板上肉,人家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被韦待价委以重任的洪、刘二将,还没有来得急反抗,就被吐蕃从马上拽了下来,剁成了肉泥。 “韦相,韦相,咱们中计了,下面的军队不受控制了,怎么办,您快拿个注意啊!” “相爷,洪将军,刘将军战死了,中军已然被突破,咱们快跑了,否则就是下一个刘审礼。” “相爷,下令向东跑吧,沿着寅识迦河一路向东,能跑出多少算多少!” 听了几员副将的话后,慌不择路,惊慌失措的韦待价赶紧点点头,嘴里还叨咕着:事态紧急,壮士断腕,能跑就赶紧跑吧! 见中军的大纛跑了,周军的士气顿时跌倒了低谷,抵抗的力度也逐渐下降,甚至出现了,撒丫子一起跑的状况。 “特么的,韦待价跑了,这混账跟张光辅有什么区别!书生误国果然不谬,这几十万的弟兄,让他害苦了。” “行了,契苾兄,在这骂街就只能等着死,就算是想收拾他,也得等回去的,现在趁着你我手里还有本钱,补给一下吧!” 看到阵头立起了论弓仁的将旗,程齐之咬碎了牙,只能拦住了契苾明的骂街,立刻分配任务,展开局部的反攻,让更多的人突围。 秦景倩、秦佾所部护住大军的尾部,将向内突破的吐蕃军拦腰截断,程齐之、黑齿俊则负责清理突进来人马,保证周军撤退序列的安全。 而契苾明的怀远军,全军向论弓仁部攻击前进,只要攻的够猛,够快,就能迟滞他这位吐蕃前军主将,让其自顾不暇,无能力侧应、指挥更多的军队。 虽然这个法子在乱糟糟的时候不好实现,但也是减少伤亡的唯一方法。如果他们俩也跟着跑了,那不仅这几十万大军要交待在这,他们也没把握对抗整个吐蕃军。 “行,就这么办,如此还能裹挟一些溃败之军一同加入反攻!杀吧,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把!” 契苾明翻身上马走了,秦景倩抖了抖手中的长枪,淡淡的说了一句:“老程,要是我死了,告诉我大兄,拿吐蕃国主的脑袋,到我坟头祭祀。” “切,二哥,人家吐蕃国主招你惹你了。” 将长锏别再腰间后,秦佾继续说:“老程,要是死的是我,告诉大兄,把韦待价那老混蛋的头送来就行!” 几个人中,相对安全的就只有程齐之,黑齿俊,其他人都是脑袋别再裤腰带上,九死一生。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契苾明的威望不够,无法号令那些正在败退的周军一起绞杀重过来的敌军。 他手下又找不出比秦家兄弟更合适的武将,去堵住左右两翼如同泄洪一样的口子,只能选择如此行事。 特么的,作孽啊,韦待价这混账东西,仗着读了几本兵书,就目无余子,小觑天下英雄,这下好了,全军都得跟着遭罪。 论钦陵,你是够狠的,连输十四阵让周军成为了骄兵,反手扣住了阎温部,现在又想把周军一口吃掉,胃口大,心也够毒的。 “还愣着干什么,他们三都去找死了,咱们也不能闲着。传本将令,剩余的左鹰扬卫全部上阵,见着吐蕃人就杀。” “并严令溃退之兵,投入反击,有敢不服从号令者,皆斩!”,话毕,程齐之翻身上马,提起大刀就带着骑兵杀将出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慷慨就义! 在程齐之等人的奋战之下,周军以付出阵亡将校七十三员,士卒十万的惨重代价,突出论钦陵的包围圈,异常狼狈的一路向东溃逃。 更坏的消息是,凉国公-怀远军经略史,检校右卫大将军-契苾明,在为大军断后之时,不幸被俘,与阎温一起做了难兄难弟。 寅识迦河之畔,吐蕃军大营,吐蕃军统帅-论钦陵高坐于帅台之上,添着大肚子,满脸横肉,跟弥勒佛一样的他,一边捻着念着佛珠,一边审视着五花大绑的契苾明、阎温二人。 论钦陵这辈子,主要战绩都在歼灭唐军上,虽然眼下大唐变成了大周,但也是换汤不换药,中原的将领,还是没有改变他们这么目空一切的脾气。 稍稍的小胜几场,就忘了以前摔得跟头,不管不顾的扎进自己布置好的彀中,也真是够愚蠢了。当然了,大周的那位女皇更是头发长、见识短,以书生为帅,不败就怪了。 “知道为什么没杀你们吗?就是因为你们在阵中的表现。如此勇猛的大将,为什么甘心给一个女人卖命呢?” “瞧瞧现如今的这态势,本相可以随时东进,伺机歼灭韦待价部,挥师向东,直捣长安,洛阳,那时候再投降可就晚了。” 论钦陵在吐蕃国中,从来都是以笑面虎着称,甭管面对什么人,什么场合,永远都一副笑脸,所以即便阎温骂的很难听,但他依然不改其色。 可其子论弓仁,却不没有他老子这么好的脾气,见阎温不知好歹,破口辱骂其父,一枪就捅穿了他的左肩膀,随即就开始拧动枪身,折磨着阎温。 “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士可杀,不可辱吗?今儿本将就辱你了,你能怎么着?” “别给脸不要脸,我父相是看得起你们,所以才有了招揽之意,不识抬举的结果,就只有一个字,死!” 呸,“小杂种,别以为小胜了一场就目无余子,中原地大物博,人际地灵,远远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话间,强忍着伤痛,朝论钦陵大喊:“前人田土后人收,后人收的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 说完这话,阎温突然起身,不顾肩膀插着的长枪,直接就冲论弓仁冲了过去。见其如此的悍不畏死,论弓仁只能挥舞弯刀,先是砍断了枪杆,又回手一劈,正中了阎温的脑袋。 阎温,大周安西大都护,正三品的高阶武将,留下这么几句话,就毅然绝然的选择了死亡。即便是他的敌人,心里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好汉子。 “后人收的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恩,这话说的有点意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契苾将军,生命只有一次,本相希望要以阎将军为戒。大周用了韦待价这种不晓兵机之帅,不败天理难容。” “本相对将军甚是仰慕,只要将军肯降,吐蕃以上将军之礼待之。”,论钦陵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微笑。 阎温投不投降,对于论钦陵和吐蕃,可有可无。但契苾明不同,他是突厥人,完全没有必要遵守汉人忠君之思,为大周死节。 草原民族与高原部落,其实在本职上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弱肉强食,强者为遵。跟着强者,岂不是能建立更多的功业,享受更多的富贵。 契苾明的怀远军,战斗力强横,又都是族兵,只要他投降,还能成建制的拉过来一大批人,继而进一步瓦解周军的士气,所以论钦陵的条件开的才如此之高。 “论钦陵,中原有句话叫忠臣不仕二主!契苾明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却有自己的坚守。” 见契苾明如此的不识抬举,论弓仁上去就甩了一耳光:“油锅和投降,你自己选择吧!” 说的是好听,可敢不敢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论弓仁不信反复无常的突厥族,到了中原王朝,反而成了忠臣良将。 呵呵.....,“阎温那句话,你们还是没听明白,他会来的,等他来的时候,吐蕃国将寸草不留!” 如果阎温一个这么说,论钦陵也许不会在意,可契苾明也这么说,这就不得不引起,论钦陵的注意。 “好,既然将军执意殉国,那本相爷不能误了将军成仁之心。但,在将军大行之前,能否赐教那后人,究竟是谁?” 哈哈......,“听清楚了,后人就是我大周的上柱国-秦睿,也是本将的结拜兄弟。等你见到他的时候,你就明白你面对是什么了。” 话毕,一脸决然之色契苾明,头也不回的走向油锅。且跳入油锅之后,连哼都没哼一声,这样的硬汉子不得不令人动容。 “秦睿是谁?”,挥手让士卒收拾周将的尸体后,论钦陵回头向一个黑袍人,一本正经的问。 没错,这个黑袍人就是辅佐越王和琅琊王起兵的谋士,豫州之战后,秦睿派人找了好久,可都没有找到,谁能想到这个人竟然跑到吐蕃了! “妖妇-武媚娘的女婿,大周最年轻的正三品大将军!” “哦,照你这么说,他跟韦待价一样,是靠着关系上去的!”,论弓仁挑着眉头,面带不屑之色。 中原王朝的裙带关系太严重了,永远都是官官相护,所以才弄出了韦待价这么个书生出任主帅。不像他们高原,一切都是以强者为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国祚在天寒地冻的高原上传承下来。 “不,少将军,您想错了,秦睿绝对是靠着自己的实力打出来的大将军。” 抖了一下袍子,黑袍人将秦睿的信息说给二人听,饶这两位是吐蕃军的统帅,也很想象,一介膏腴子弟,竟然能如此骁勇善战,足智多谋。 “既然这个秦睿有这样的背景和能耐,大周皇帝为什么不以他为帅呢?” “这就是上天庇佑吐蕃了,秦睿的父亲过世了,他已经按制去职丁忧,为吐蕃镇压西域,清理了一块绊脚石。” 听了这话,论钦陵点了点头,心里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样的好后生,不能与之一战,确实太可惜了。中原人,什么都好,就是繁文缛节太多了,反而束手束脚,否则怎么会有今日之败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 麟德殿的咆哮! “话说的多好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古有孔明,今有韦待价,这话是你说的吧!” “才能非凡,雅量高致,丝毫不亚于贞观朝的房、杜,吐蕃军在他们面前就是土鸡瓦狗,插首卖标!” “来,你说说,契苾明、阎温,还有那些枉死的将校士卒,是该向你索命,还是那个韦待价。” 武皇一边朝武承嗣扔着本章,一边歇斯底里的怒吼着,自从昨日收到本章后,她一宿都没睡,这牙也是一阵阵的疼。 寅识迦河之败,周军损失十万之重,还搭上了契苾明、阎温等数十员将领,可谓伤筋动骨,安息道诸军丢失了全部辎重后,不得不退入高昌。 武皇原本的想法是重夺安西四镇,重掌西域的同时,再狠狠地教训吐蕃一番。可现在别说教训人,让论钦陵那家伙连着踹了三脚,大周的颜面尽扫。 这还不算完,吐蕃军目前正在西域,其目的很是明显,歼灭了安息道诸军后,就越过甘、凉等河西之地,兵锋直指西京-长安,这更是让武皇下不来台。 原来,月前,武承嗣接到前面的捷报,就上表亲武皇御驾西移,亲自坐镇西京,督促战事。可这屁股还没坐热,就传来了战败的消息,这让她这个皇帝面子往哪儿放。 这安息道的统帅,是武承嗣力荐的,现在仗打成这样,武承嗣首先难辞其咎。而且这是她临朝称制以来,吃的最大的一次败仗,所以更是难以容忍。 “陛下,姑母,这这,这绝对是军中将校不服管教,故意掣肘的缘故,否则怎么会先胜后败呢?” “姑母,您不是不知道,军队一向都是排外的,咱们武家的那些子弟尚且饱受排挤,更别说韦待价了。” “依着侄臣之见,陛下应该严旨斥责,责令他们必须服从军令。并发去军资,补充物资上的缺憾。韦大总管一定知耻而后勇,奋力效命,报答皇恩的。” 武承嗣绝对在朝廷立储的关键时期,承认自己荐人失当,那样一来,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岂不是要白白便宜了武旦那个窝囊废。 “兄长,做错了就要认,姑母又不是外人,难道不会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吗?”,梁王-武三思,抱着膀子,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起哄。 这并不令人吃惊,就韦待价揍性,能养家了?别开玩笑了,武三思用屁股都能想明白。他与岑长倩、黑齿常之、秦睿这样的兵家,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寅识迦河之败,搭上了秦睿的义兄,以武三思对他的了解,重情的秦睿与武承嗣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去,这是他心里最舒坦的地方。 现在这朝局,老的一代早晚会故去,想要将来有所作为,那就得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中青年官员,而秦睿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你,你落井下石!” “落什么井,下什么石!前线刚吃了败仗,再下旨申斥,然后又有吐蕃军大兵压进。” “结果只有一个,要么无心作战,被论钦陵歼灭,要么背反投敌。兄长,大周就是再有家底,也不能这么败家吧!” 话间,不等涨红脸的武承嗣反驳,武三思继续进言:“陛下,臣以为,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只能死战到底。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换帅。” 听了武三思这话,武皇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默默不语的狄仁杰和岑长倩,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能靠得住的,还得是这些治世能臣。 唉,无一例外,狄仁杰和岑长倩都面色非常暗淡,不难看出他们俩对于这次寅识迦河之败,也都很是失望,毕竟是十万儿郎陨落战场,谁能不心疼。 而他们俩的意见,则很是难得与武三思一致,换帅!可换谁,却是很难的问题。这仗要是没打,朝中的武将,那挤破脑袋也得抢这个帅印。 但,现如今这状况,就像砂锅掉了把手,谁端着都烫手,都怕砸了家伙式,最后这战败的责任,一股脑的都砸在自己的头上。 将军们有了忌讳,那仗注定是打不赢的,朝廷想重新经营西域的想法,很有可能付诸东流不说,河西之地也将时刻处于吐蕃的兵锋之下。 稍有不慎,攻破白龙关,那河西十三州恐怕就要落入吐蕃之手,薛延陀部当年没做到的事,他们很可能会成功。所以说,这个帅,是非常不好举荐的,他们俩也很是为难。 “陛下,西北战事焦灼,非寻常之将可挽回颓势,如果较之临阵经验,黑齿常之,程务挺,都可以考虑。” 狄仁杰这话说完,岑长倩把话接了过去:“如果陛下不满意,觉得两位致仕老将岁数大了,臣举荐右鹰扬卫大将军-王孝杰。” 作为统管整个周军的夏官尚书,岑长倩必须拿出来一个合适的人选。仗打到这个份上,必须要准备后手,岑长倩要是没猜错,武皇下一步一定会将河西十三州交给王孝杰节制以备完全。 所以即便他心知肚明,武皇不会任用王孝杰为帅的,但他也必须这么说。 “恩,两位爱卿都言之有理,但燕公二人的年岁大了,劳动他们去西域那种苦寒之地,朕于心不忍!” “至于王大将军,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朕考虑一下,明日再议。”,话毕,吩咐狄仁杰留下后,武皇摆了摆手,示意诸位重臣都可以退下了。 让上官婉儿给狄仁杰上了一杯茶,武皇淡淡问:“怀英,你可跟朕耍了滑头,难道不愿意为国效力吗?” “陛下,您这意思是?” 狄仁杰的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明白武皇指的人选是秦睿。且不说他还在丁忧守孝之期,单说储君之事未定,狄仁杰也不愿意让他出征,所以也就没说。 “孝是人伦之本,这一点朕是认可的,可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你们也是要体量朕的难处,你明白吗?” 武皇的意思是,朕是要夺情,可也要秦睿心甘情愿,否则耽误了人家尽孝,岂不是要落下埋怨。至于怎么去说,那就是你狄仁杰这宰相的事,朕反正只看结果。 第二百六十三章 长安最强二五仔! 虽然还在丁忧守孝期,但秦睿还是正三品大将军,享有一切实职大将军,应有的一切待遇,军情的邸报还是依着规矩送到府中一份。 当然,他也不指着邸报过活,自然会有人把更详细的战报送过来,顺带还附有朝局的最新动向。 寅识迦河之败,凉国公-契苾明阵亡的消息传来后,秦睿是一宿没睡,满脑子都是那憨厚汉子的音容。可谁能想到,长安霸桥匆匆一别,竟成了永别呢! 书生误国,此言果然不谬,韦待价这一仗,就报销了十万周军儿郎,要是让他再继续统帅周军,那周军的骨血,全都让他败光不可。 狄仁杰是来过了,可他的意思是先等等,王庆之、傅游艺请立魏王为太子的本章,一直留中未发,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所以狄仁杰的意见是,让下面的一些官员,趁着国事繁巨,边事不宁的机会,添上一把火,给武皇施加那么一点压力,让她早点把决心下了。 反正西域的军情等不了,也就是几天的事,秦睿大可以装病,在府中默不作声,静观局势的变化。 狄仁杰这招趁火打劫,很是不错,但秦睿的日子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惬意,这家事远远要比朝事、军务更让人头疼。别的不说,就他的宝贝徒弟-李重润吧,他就是个大大的麻烦。 因为丁忧的原因,秦睿出府不是很方便,李重润的年纪又大了,关不住,所以就让秦晙没事的时候,带着他去军中转转,熟悉熟悉军旅之事。 可就是手里松了,这正值讨人嫌年纪的小兔崽子彻底放飞自我了。大明宫,太极宫,禁卫军军营,凡是他所过之处,就没有不到府告状的,秦睿也是赔足笑脸才算了事。 这不,见小家伙百无聊赖的用小木剑虐着干枯的灌木,秦睿放下了手中的书,对他招了招手:“今儿日头从西边升起来的,你能消停在府中待下,为师是不是应该喝一杯,庆祝一下。” “这个,这个,惹了点小麻烦,我怕回来晚了,姑姑生气,所以,所以还是在府里待着好。”,李重润尴尬的搓了搓小手,表情那就一个不自然。 得,就知道没那种好事,一边揉了揉发涨的头,秦睿一边无奈的说:“说吧,为师心里有准备,你姑姑那,我去说。” 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摸我的头,所以我就趁他上茅房的时候,往里面扔了一个小石头。” 说这话时候,李重润还伸出小拇指,意思是他扔下去的那石头真的很小,至于他为了掉下去,那跟其完全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再者说,他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这男人、不,男孩的头不能随便摸,他李多祚看三爷爷-秦善道摸了,也要上来过把瘾,这不是欺负人吗? 叹了一口气,秦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堂堂的禁卫军大将军,让他给砸茅坑里去了,李多祚的面儿可是一点都没有了。 “没事,啊,没事,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说这话的时候,秦睿为自己的钱袋子,默哀了几秒钟。 “这算什么麻烦,那李多祚去弘文殿告我,被我堵在宫门揍了一顿,他再也不敢去告状了。”,话间,李重润很殷勤给老师倒了一杯茶。 感到双倍伤害的秦睿,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来,谁让他话说大了呢! 只能无奈的回道:“当然啦,这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对不对!哦,对,然后呢!” “然后我就听到魏王和几个官儿,在背后骂狄公,骂的那叫一个难听,我就把他们的大氅,都点着了,差点烧了弘文殿。” 啪,李重润这话说完,秦睿手里的茶杯直接就掉到地上摔碎了,火烧皇宫,我的天啊!这小家伙的破坏力也太强了,他胆子怎么这么大呢! “岁数大了,连茶杯都拿不稳了。”,自我安慰一句的秦睿,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那魏王太过分了,他竟然在弘文殿外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李重润不得入内。所以我就掏弄个马蜂窝,直接扔进了堂里,叮的他们满头大包。” 哎呀我这个脑子啊!秦睿现在脑袋嗡嗡作响,现在揉是没什么用了,他需要让御医来帮着扎几针,他怕自己血压一高,直接背过气去。 弘文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国家处理政务的中心,李重润这么一扔,那成什么体统了,这可真是皇宫乱不乱,李重润说了算啊! “来来来,你坐着!”,擦了一把汗的秦睿让李重润赶紧入座,这么个宝贝疙瘩,可别累坏了。 “老师,您为何对弟子如此的客气呢!” “别,从今儿往后,你是我老师!” 武承嗣是什么德行,秦睿心里太有谱了,那是个逮个蛤蟆都得弄出二两油的主儿,李重润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能不在这关键的时期好好利用。 得,师徒二人这话还没说完,就有下人来禀告,魏王到府了。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让他到后面去找李淑,秦睿便让下人将武承嗣引向正堂。 “哎呦,魏王,你这是怎么搞得,怎么不去看看御医呢,来来来,快请入座!” “利见,贤弟,不是为兄埋怨你,你是怎么教李重润的,你看看,他把本王弄成什么样了。” 武承嗣说的是一字一泪,里里外外全是对李重润的控诉,从捉弄人的小伎俩,到火烧弘文殿,一件件的摆在了秦睿的面前。 而且说话的时候,由于嘴被蛰的很严重,有些时候还咬字不清晰,说话跟大舌头一样。看他这样子,这段时间肯定是上不了朝了。 “贤弟,本王最近是走了背字,前面仗打的不顺,陛下怨我;这宫里出事,陛下还怨我,你说这让哥哥我怎么活啊!” 甭管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大舌头郎当,反正武承嗣是赖上秦睿了,秦睿要是不帮着摆脱狄仁杰等人的攻讦,那他堂堂的魏王千岁,今儿就在翼国公府住下不走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夺情起复! 武皇的措辞很是恰当,圣旨上说的很明白,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这也正说明了任命丁忧守孝的秦睿,为安息道行军大总管,朝廷也是深思熟虑的。 当然,同日发出的圣旨还有一道,着庐陵王-李显,即刻起程返回长安,回朝参与国政。而且,去接李显的卫队,用的是是储君銮驾。 是个人都能看明白,李显回京之日,就是正位储君之时,东宫里的那个皇嗣-武旦,和摩拳擦掌的魏王-武承嗣,全都白忙活了。 按照规矩,将领出征之前,都是要金殿单独觐见的,可秦睿不同,武皇特意把地点改在了花房,并屏退了左右侍候的人,连上官婉儿都没留。 “利见,朕已经下旨,晋封武旦为相王,择日搬出东宫,于宫外开府。李显回京之后,朕准备册封他为储君。” “狄仁杰说的对,关键的时候,皇帝也得指着儿女。显儿回朝,参与朝政,你是他的好友,在战场上也得为朕,为你好友争口气,明白吗?” 立李显为储君,这是大势所趋,即便是武皇,也抵不住来势汹汹的民意。朝野臣民,不是傻子,武旦和武承嗣,干的荒唐事太多了,多到数都数不清。 如果立了他们俩任何一个当太子,那等她一蹬腿,保准天下大乱。武皇原本想法是想再看看,等孙辈们都长大了,从他们中挑一个聪慧、贤德的立为储君。 可寅识迦河之败,韦待价那废物,不晓兵机,不善抚众,不仅损失了十万大军,更是让西北的战局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进而让大周彻底丧失西域、河西的控制权。 说的再严重一点,也有江山倾覆之危,武皇是个乾纲独断的人,这不错;但这么大事,她也扛不住,所以只能顺应朝野的人心,早早立储,定下国祚,安定人心。 “请陛下宽心,臣此去,先立足站稳脚跟,然后循序渐进,进而恢复安西四镇;如果有可能,还可以向南发展一下。” “另外,安息军的军资粮秣是个问题,臣请在甘、凉二州,设置补给中转点儿,由夏官尚书-岑长倩,亲自负责军需的轮输转运。” 狄仁杰的计划成功了,李显只要舒舒服服进京就成了,他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干错就撂点瓷实话,让武皇安心。 至于,后勤么,也完全没有必要客气,武承嗣已经借着养伤的由头回府养伤了,那他就得把供应军需的差事交出来。 而秦睿提前打招呼,就是怕中间出了岔子,再让韦待价这样的酒囊饭袋钻了空子,这也是为了作战的需要,没什么不能说的。 “好,都依你,朕会让王孝杰坐镇河西,统领十三州军政,他就是你坚强的后盾,不管前线要什么,河西都全力供应。” “好好打,这一仗关乎大周的国运,关乎朕的威名,关乎天下黎民百姓,朕可全交给你了。” 没错,武皇这话说的一点都不过,如果不是关乎国运,她不会对秦睿夺情起复,一旦西线崩溃,即便打不到长安来,她也得被千万颗人心给砸下来。 秦睿是个孝子没错,可他也是大周的大将军,为了家国天下,武皇只能牺牲他的孝道了。 “请陛下放心,臣一身一命,唯陛下马首是瞻,陛下指到哪里,臣就打哪里。”,话毕,见武皇笑着挥手,秦睿躬身退了出去。 有些态,必须表明;有些事,必须装糊涂;没错,依武皇头脑,她不难看出狄仁杰等老臣,在储君的问题上,是故意的推波助澜。 而秦睿,作为李显的好友,又与狄仁杰交往过密,说这里面没有他的参与,武皇是不会信的。但法不责众,武皇就是心里不满意,也只能忍着,谁让那俩个货,如此的不争气呢! 出了大明宫,秦睿就直奔狄仁杰的府邸,他是等不到李显回来了,所以在走之前,必须与老狄把细节的问题说明白了。 “狄公,飞骑卫这次要奉旨出征,我给你留下一千监府军,东宫初立,用自己人戍卫才能放心。” 在房州,李显身边有不少飞骑卫的人,对于他的安全,秦睿一点都不担心,只要这些还活着,李显毛都不会掉一根。 但东宫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即将被驱离的武旦,还是包藏祸心的武承嗣,没有一个希望其能消停住在东宫的,所以埋钉子是一定的。 留下这些军队,就是想让狄仁杰在册封大典前后,把东宫里里外外清扫一边,别留尾巴,日后给大伙惹麻烦。 “这个你放心,老夫一定把东宫打扫的干干净净,绝对不让宵小之辈有可趁之机。” “出了老夫的府邸,你就全身心的放在作战上,论钦陵不是等闲之辈,你也要多加小心啊!” 老实说,狄仁杰很担心,秦睿在军略上是很见长,这些年也建立了不少功勋,也单独挂帅历练过了。 但这次的对手不同,论钦陵不同,他是可以连续击败薛仁贵、刘审礼等人的宿将,雄霸西线多年,未曾见过敌手。 他南征北战,耀兵战场的时候,秦睿还是吃奶的娃娃呢!与这种名将对阵,而且还是处于劣势的态势,去收拾西域的烂摊子,狄仁杰真是替他担心。 胜了没什么好说的,李显的储位自然稳固。可如果是败了,武皇不仅要对秦睿开刀,李显这个“新太子”也是没跑的。可以说,李氏能否复兴,完全就看这一仗。 “狄公,他论钦陵是猛虎不假,可睿也不是吃素的。我这你不用担心,就是崩了门牙,我也一定打退论钦陵。” “不过,庐陵王晋了储位,你我支持他的态度也算曝光了,陛下虽然不知道咱们的实力有多少,但她的忌惮也会多不少,尤其是我这大将军。” “千千万万记住,不要漏出什么马脚,不要让人揪住小辫子,否则咱们和大唐都得就死无葬身之地!” 本来秦睿心里是不想这么早就暴露于人前的,可狄仁杰等老臣等不急了,眼睛盯着这储位拔不出来了。 而且这个储位关系着将来,关乎继位的大义,所以秦睿也能照着他们说的办,冒一把风险。当然了,通过西域战败的事,武皇在战事上对他依赖增大,否则他就得夹着尾巴过活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危如累卵的瓦城 寅识迦河击败周军后,吐蕃军一路穷追猛打,死死地咬在周军的尾巴,自霍城一路追到高昌境。本来以为可以趁着周军阵脚慌乱,一举歼灭之。 可没有想到,碰到了程齐之、秦景倩、秦佾这几个硬骨头,带着契苾光、契苾贞、皋兰、契苾嵩等将,将左鹰扬卫和怀远军全部滞后,死死地挡住了吐蕃军潮水般的攻击。 韦待价早就被吐蕃军吓得三魂丢两了,哪儿还有胆量硬抗,既然程齐之等人愿意勇挑重担,阻挡来势汹汹的吐蕃军,他自然是乐意放权。 就这样,对战追随而来吐蕃军重担,就完全交给了程齐之等人,而且是一丝援兵和补给都没有,要不是程齐之和契苾明早有先见之明,这两卫的弟兄,早特么饿死了,哪儿还有力气打仗。 当然,这不是韦待价故意为难人,他就是再愚蠢,也知道再败下去会有什么样的恶果。可无奈于,根本无法号令乱军,只能让程齐之他们硬扛着,能多挨一天,算一天。 望着积尸如山,遍地狼烟的瓦城,程齐之大感无力,这么多天,他一直指望着安息军能调整过来,或者朝廷派援军到来。 可时至今日,他算是明白了,根本就不可能有援军,他身后的安息军早就是慌不择路的兔子了,哪儿还有继续战斗的意志。 看过了陈子昂递来的军资清单后,程齐之就知道,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心里也不止一次的骂韦待价书生误国,打不明白仗,挂什么帅。 “程将军,韦相那边已经给回音了,援兵、物资,都没有!要是咱们顶不住了,可以相机撤退,向他们靠拢。” “放他娘的屁,仗打到这个份上,犬牙交错,敌我之间撕都撕不开,现在一动,就是全线崩溃,所有人都得死。” “没办法,与纸上谈兵人,你永远都说不清楚。你不能拿秦帅的标准去丈量他。” 陈子昂的话,让程齐之一阵语塞,还有什么可说的,秦大哥丁忧守孝,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朝廷也只能支持不是。 叹了一口气后,趁着敌人攻击的间隙,程齐之把城头上的士卒召集在一起,向弟兄们说清楚,现实的情况。 “弟兄们,拆房取木,沸水淋敌,能用的法子,咱们都用过了。面对吐蕃军潮水般的进攻,弟兄们都英勇,你们都无愧光荣军人的称谓。” “但现在援兵,没有了;军资粮秣,也损失殆尽;咱们不可能顶住,吐蕃人下一次的进攻,瓦城即将失守!” “我程齐之率领你们在此拒守,无数的兄弟倒下了,今日之后剩下的弟兄估计也要倒在这里了。虽然。” 程齐之特意打了个转弯,虽然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军人的本分。但是程齐之不愿意让两卫的弟兄,全都战死在这里。 所以,他不强求所有人都留下来,有谁愿意活下来,完全可以站出来,不算逃兵,不用受军法的处置。 但他有个小要求,回去的人得回去告诉朝廷,他们这些人都是为国牺牲,光荣战死的勇士,没有给关中的父老乡亲丢脸。 “有愿意活着回去说这话的吗?有吗?出列!”,程齐之问了三遍,可不管囫囵全身的,还是带伤的士卒,没有一个出来应承的。 很明显,这些穿着残破战甲,衣衫褴褛的士卒,没有一个人愿意临阵脱逃的,这有损于他们作为军人的尊严。 “程将军,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想那么多干嘛!干吧!” “没错,十八年后,弟兄们还是一条好汉,咱们跟吐蕃人死磕到底!” “程将军,我三个兄弟都死在这了,早就没脸回去见爹娘了,死了更好,不用烦恼了。” ......,下面的士卒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们都不有不同的理由战斗下去,不管是为了军人的荣誉,还是他们自己,除了战死,他们想不到还有别的方法。 扫了一眼,萌生死志的大伙,秦景倩提着双锏走了出来:“老程,既然弟兄们的意见如此,那不如就战个痛快,与吐蕃人来个鱼死网破。” “好,好,弟兄们,我对不起你们的亲娘老子,咱们冲着关中的方向,给生咱,养咱的父母,磕三个响头,然后与吐蕃人殊死一搏。” 就这样,城头上的士卒,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受伤的则在同袍的帮助下,面向东方,冲着关中的地方,默默地磕了三个响头。 没人哭泣,没有流泪,因为他们自从吃上丘八这碗饭开始,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忠君报国,保家卫国的口号不是白喊的,今儿他们就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所谓季布一诺,千金不易,都是站着撒尿的汉子,就是战死,他们也绝不会让吐蕃小觑。 众将校士卒磕完头,远处就传来了隆隆的战鼓,和尖锐号角的声音,吐蕃人的进攻又开始了,大伙都赶紧起身,收拾着刀剑武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瓦城上的守军都沉声歌唱着军歌,雄浑壮阔的同时,也是那样的悲凉。与中原作战多年的吐蕃人心里都清楚,一旦这首歌响起,那就说明中原人要拼命了。 “全军出击,务求攻克,全歼当面的守军!对了,传令给前军大将-论弓仁,告诉他,活捉那几员周将。本相把他们绑在投石机上,活着扔进韦待价的大营!” 论钦陵的这道军令下达之后,在前锋的论弓仁亲自披挂上阵,鼓舞几句士气以后,在弓箭手,投石机的掩护之下,向拒守在瓦城的周军,发动了最凌厉的攻击。 一时间,小小的瓦城,这么个方寸之地,就演变成了修罗场,吐蕃和周军的士卒,都被活活的绞死在这里。 第二百六十六章 青梅煮酒! 天寒地冻,缺衣少食,程齐之所统领的部队,打的是很顽强,之所以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完全就是靠着胸口一股气。 可面对养精蓄锐,精力充沛的吐蕃军,潮水般的进攻,城头上的守军也开始用同归于尽的方式,低于着吐蕃人的进攻。 就在他们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瓦城东部尘土飞扬,传来隆隆的铁蹄声,一支数万人组成的骑兵部队呼啸而来。 打头的将旗分别是薛、秦二字,其主将正是薛讷、秦晙二人,两支部队如同两支合适的长龙,张开了血碰大口扑向攻击瓦城的吐蕃军。 而其后的黑甲骑兵,则打着一面金灿灿的龙旗和秦字的帅旗,将吐蕃前军拦腰斩断,在其凌厉的攻势下,迫使论弓仁不得不放弃前头的军队,先稳住阵脚再说。 只能眼睁睁看着,守城的周军,与薛、秦二部配合,步步蚕食,一点点的杀光那些吐蕃军,而无能为力。 就在论弓仁百思不得其解的,搞不明白哪儿冒出这么一直军队的时候;秦睿在郭知云、杜宾客、曹仁师、沙咤忠义、郭元振、郭敬之等将的簇拥下,乘马立于阵前。 郭知云匹马上前,肃声对吐蕃军吼道:“对面的吐蕃主将出阵答话。” 稍时,论弓仁也带着几员副将出阵,高声应答:“大吐蕃国,上将-论弓仁,不知道当面的是哪位将军!” 夹了一下马腹,秦睿面色淡然回道:“周-安息道行军大总管-秦睿。你还没资格与本帅说话,叫你父亲来,用后面的这些,交换我军将校的尸首。” “千万别顶嘴,本帅的脾气不怎么好,你要敢对嘴,你和你的这些手下都得留下来,而且一个都别想活,本帅让论钦陵,白发人送黑发人!” 论弓仁出身吐蕃贵族世家,且代代在吐蕃掌权,即便是吐蕃国主,与他们家的人说话,也得有所注意。 可今儿,他必须得受这个与之同龄的周军统帅的数落,因为此时瓦城的身后,尘土飞扬,旌旗招展,人吼马嘶,一步步的向瓦城靠近。 既然形势有变,那自然要从长计议,刚才这支军队的战力,他可是领教了,其战力绝对是平生仅见,与这样的军队交手,他没有把握赢。 “好,今日之事作罢,某定将秦帅的话,转告家父的。”,话毕,挥了挥手,勒了下马缰,带着剩余的部队退了回去。 翌日,两军阵前,周军与吐蕃军迎面而立,两军将士都在寒风中挺立着胸膛,谁也不肯在气势上,输给对方半分。 两军之中,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仅仅摆了两壶酒,两个酒盏,秦睿与论钦陵对面而作,谁都没说话,反而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看了半天,论钦陵先打破了宁静,笑着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一点。” “恰恰相反,你比我想象的要老一些。你们吐蕃也有汉官?而且能作为主帅的心腹,这可真让人惊诧。” 秦睿说的就是论钦陵身后的黑袍人,在得到大相的应允后,那人笑着拱手:“下官-骆宾王,见过大将军。” “下官可是您的老对手了,扬州、豫州之战,都败在您的手下,说来真是惭愧的很。” 听了这话,秦睿的眉头一挑,原来如此,扬州兵败后,就是他撺掇黄国公的,老子找了你这么久,今儿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秦大将军,你们汉人说,良禽择木而息,忠臣择良主而侍。大将军能统帅几十万周军,不会如此小气吧!” 没错,论钦陵带骆宾王来,就是给秦睿添堵的,他就是想试探一下周军主帅的度量。看看契苾明、阎温临死还盼着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平淡的瞟了一眼,秦睿指了指身后的薛讷:“他是故左晓卫大将军-平阳郡公-薛仁贵之子-薛讷,也是本帅这次指定的前军都督。” “他是个倔脾气的人,非要阵斩十万吐蕃军,报了大非川一箭之仇,才愿肯承袭爵位,不知道大相可否满足他啊!” 薛仁贵,绝对是论钦陵碰到的最强硬的对手,当年如果不是郭待封轻敌冒进,他手下的四十万大军,也未必能啃下薛仁贵部十几万人马。 那位白袍将军给他印象太深了,而现在矗立在他面前,这位目光炯炯的年轻人,竟然是故敌之子,这让很是诧异。 更让他诧异的是,秦睿这个跟他儿子年纪差不多的周军统帅,竟然开口就要阵斩十万,而且还用安息军这样的败军,很是狂妄嘛! “秦大将军,薛仁贵也好,李敬玄、刘审礼之辈也罢,甚至姜恪他们也算,可都没人敢放这样的狠话啊!” “大相,别以为用了三两汉奸,就能无往不胜了!有志不在年高,咱们明日会战一场,就知道熟弱、熟强了。” 话毕,秦睿还是与论钦陵碰了一杯,这一杯不为别的,就位他们给契苾明、阎温准备了上好的棺木,这是礼,不得不还。 另外,临走之前,秦睿还特地告诉骆宾王,千万善保自身,不要让他抓到了,否则定然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回营的路上,马背上的论钦陵淡淡地问:“这个秦睿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处处透着强硬,与韦待价还不是一类人。” “大相,他们秦家三代都是唐军中披坚执锐的猛将,这些日子给咱们惹麻烦的就是他的两位堂弟,棘手的很。” “属下这么说您就明白了,把他的那两兄弟捆在一起,也赶不上秦睿的一半,您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说这话的时候,骆宾王不得不佩服武媚娘的无耻,连丁忧守孝的将领都不放过,她创建的这个大周真是没人了。 “哎,骆先生,你多虑了。本相戎马一生,击败过的唐将无数,这个小家伙就算再能打,又会如何呢?” 话是这么说,可论钦陵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两个弟弟不过是猛将而已,秦睿确实实打实的帅才。 带着些许败军,对阵四十万吐蕃强军,依然面如平湖,这样人拜为大将军,理所应当! 第二百六十七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秦睿到达瓦城的第三日,即对当面之吐蕃军,发动反攻;采取相机歼敌,击其惰归,疑兵阻敌,伏击,迂回;远程奔袭粮道,夜袭,离间吐蕃与西域诸国等战略战术。通过全面反击,让本来士气低落的安息军重新焕发勃勃生机。 而论钦陵也采取,诱敌深入,机动防御,伺机反击,避其锐气的战略战术,边打边撤,与周军打个难解难分,不分上下。 论钦陵很是想不通,秦睿是用什么方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毫无斗志的安息军,重新攥成拳头,打回来的? 杀鸡儆猴?用韦待价的脑袋震慑军心?好像威力不是那么够!那是杀了所有的败军之将,用自己的部将重新整合安息军?这似乎又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在骆宾王的描绘中,秦睿是个杀伐决断,为了胜利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赌徒。这样胆大包天,心狠手辣的人,干出什么事都不让人意外。 不过,他们俩真是小看了秦睿,能在这个年纪统帅如此之多的军队,除了杀伐决断和心狠手辣之外,秦睿更是会收买人心。 在出京之前,秦睿特意替他们求了个恩典,自韦待价以下,所有将校士卒,无罪赦免,一概官升迁一级。而且还在军前许诺,凡是立功将校,回朝之后,叙拴双倍军功,以往种种,朝廷概不追究。 这是稳住军队最好,且最有效的方法,虽然便宜了韦待价,但对于大周来说和整个西域大局,他一个人的富贵荣辱,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兄弟隙于墙,而外御欺辱,秦睿不是傻子,他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而误了整个大局。且这对于要晋储位的李显,是十分不利的,又能落人口实的。 就这样,双方军队的瓦城一直龟兹的延城,经过了两个月的你来我往,你死我活的攻伐,双方的耐心也耗的差不多了,随机在延城西侧的荒原展开了决战。 很多年以后,薛讷这样是形容延城之战的:初春,周军与吐蕃激战于方圆不足的五十里的荒原,人挤着人,人挨着人,整个战场就像一个永远填不饱肚子的饕餮,不停的吞噬着两军将士的性命。 堆积如山的尸体,散发着阵阵恶臭,敌我两军都有不少将士感染了瘟疫,损失巨大。在战役的最后时候,大总管-秦睿亲自率领飞骑卫,一锤定音击败论弓仁所部的吐蕃中军骑兵。迫使吐蕃大相-论钦陵不得不放下胜利者的架子,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谈。 可和谈并不顺利,论钦陵认为,吐蕃军大入西域,焉耆以西,所在城堡,无不降下,遂长驱东向,逾高昌壁,历车师庭,侵常乐县界,断莫贺延碛,以临敦煌。 这期间花费的人力物力,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所以即便是周军目前略有优势,也休想让大吐蕃军退回高原。 论钦陵提出的条件是维持战前的状态,周控制自沙州至伊州、西州、昆陵都护府、蒙池都护府一线,天山以北、以东地区,塔里木盆地均为吐蕃势力所控。 当然,为了让大周皇帝在面子上能过得去,吐蕃愿意将“甥舅关系”维持下去,两国从此罢兵休好,开放互市,互通有无。 “秦帅,两国之间的就是这样,就像你们汉人的三国,孙刘联合起来打曹操,明儿孙曹联合起来打刘备。” “实力永远都是第一步的,也是唯一的依靠。在距离上,大周劳师以远,吐蕃近水楼台,这就是优势所在。” “况且,我吐蕃有高原的天然屏障,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气候非中原所能比,贵国也不是没试过,不是吗?” 论钦陵说的旧事,秦睿知道,咸亨元年,先帝任命阿史那忠为西域行军大总管,出征西域;任命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进攻吐蕃并援送吐谷浑还故地。 此役,唐军触动突击大军,欲长驱直入,一举击败吐蕃。可没有想到最终在大非川,折戟沉沙。 “大相,你说都是旧事,都已经时过境迁了,现如今,你我也不过是半斤八俩,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 “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都死在这里,折了安息军,大周还有别的军队!可大相要是回不去,那令尊苦心经营的相权,经营的家底,也就保不住喽。” 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矬子,玩横的,论钦陵明显没有资格。他的父亲禄东赞与其把持国政几十年,熬死了松赞、芒松这对祖孙,辅佐幼主杜松芒波杰。 现在杜松芒波杰赞普已经成人了,可噶尔氏家族丝毫没有还政于王的意思,即便他们君臣遮掩的再好,也掩盖不住日益激烈的王权、相权之争。 如果,秦睿把论钦陵死死地拖住,让他耗在这里,那就相当于给了杜松芒波杰,一个重掌国政的机会。到那时候,论钦陵别说想争夺西域的霸权了,他们家族能不能保住,其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吐蕃是奴隶制国家没错,可自从文成公主下嫁之后,在松赞干布和禄东赞的推动下,也实行了不少汉制改革。 学习中原王朝的皇室教育,以泽备子孙,也是必须的条件之一,所以这样矛盾只会更加激烈,秦睿敢断定,论钦陵拖不起。 而且,因为禄东赞在朝时,推行的改革,吐蕃国内的部落首领们反抗不断,孙波这样的起义,此起彼伏,实际上吐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 论钦陵这几年来,连续对昆陵、蒙池都督府用兵,是达到了震恐西域的目的,可他也耗了过多的战争储备。秦睿不相信,打空了府库,他还能一边镇压国内的反叛实力,一边与大周周旋。 哈哈......,“英雄出少年啊,本相碰上了秦帅,那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把吐蕃国内的情况摸的这么透,花了不少力气吧!” “大相,彼此彼此,在秦某眼中,只要是钱能解决了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说这话的时候,秦睿不由得想起了暗中投诚的党项人。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兜头泼下一盆冷水 秦睿与论钦陵不仅在谈判桌上讨价还价,在谈判的间隙中,两军之间还不停的向对方发动试探性的攻击,其目的就是为进行中的谈判增加筹码。 不得不承认,两军的统帅都是一种人,都一股子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儿,不达目的,谁都也不肯在谈趴桌上让步。 就这样,不服输的两军统帅,笑在脸上,冷在心中,硬是又相互捅了一个月的暗箭,硬是把论钦陵的耐心给搞没了。 进退维谷,怕陷在西域无法自拔的论钦陵,才不得不接受周军的条件,与秦睿做最后一场谈判。 徒多河以东,播仙镇、石城镇以北,尽数归周,双方以昆仑山为界限,周重新建立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两国继续甥舅关系。 吐蕃军队,一个月内全部撤离西域,与周军脱离接触;吐蕃在西域境内,只准保留商队,其余所设诸官一律随军撤退。 吐蕃与西域诸国签订的条约,除商旅贸易外,一律作废;西域诸国今后的动向,皆由大周负责,吐蕃不得干预。 老实说,这些条件一旦落成,吐蕃这些年在西域的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将尽数沦丧,他们父子三代付出的心血付诸东流。 但没办法,除了周军不断加码以外,吐蕃的军需粮秣也消耗殆尽,军中的瘟疫又没有周军控制的那么好,再拖下去必定溃败。 更为主要的是,他们那个已经长大成年的赞普,已经不安分了,在背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如果再不退军,能不能回去,可就不知道了。 “大相,化干戈为玉帛多好,吐蕃和我大周的百姓,都能同享安乐、太平!” “真没想到,秦帅少年得志,手握权柄,还能心怀天下,顾及苍生,老夫佩服!” “大相过誉了,你我之间没有私仇,所为不过是为了本国的利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即便你我福贵萦身,面对累累白骨,也是于心不安的。” “秦帅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佛心,钦陵佩服,请秦帅放心,我归国之后,一定会奏明国主,与大周永结盟好的。” 作为两个疆土庞大,军力雄厚,且又接壤的国家,是永远不可能有真正和平的。今日所定的盟约,不过是各自添伤口的由头,只要“天气”差不多,时候也正好,打起来是随时的事。 论钦陵说了好听的,秦睿自然也不能绷着脸,花花轿子人人抬吧,反正各取所需,双方都得到了实惠,就这样吧! 前脚与论钦陵签了盟书,刚把光复安西四镇的好消息传回去没几天,飞骑卫-情报司主事-庞岭,就进帐,递来了狄仁杰发来的密信。 快速的扫了一眼后,本就很是疲惫的秦睿,嗯嗯了两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去。吓得庞岭赶紧箭步上前,扶住了秦睿,口中还不停的呼唤着。 把秦睿搞得这么狼狈,那当然是出了大事,狄仁杰的密信中:本月初,太子-李显在视察春耕时,坐骑发癫,狂奔不止,太子不慎从马上跌落,五脏破裂而亡。王孝杰率领河西十三州军队,以巩固防线为名,出阳关而西进。 按照狄仁杰和秦睿事先的约定,李显复太子位后,他从西域归来后,即刻请奏恢复李重润的宗谍,定下名分,父子两代牢牢占着大义,神器自然回到李氏的手中。 可李显这么一死,不仅李重润恢复宗谍成了泡影;多年谋划之事,也毁于一旦;土德复兴之日,又遥遥无期也。 “不要慌,不要喊,本帅现在还死不了!去,高级将领都叫来,记住,悄悄的,不要惊动太多的人。” 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秦睿强忍着胸口,闷痛,打发庞岭赶快去办。眼下吐蕃人未退,军中的瘟疫也还没压下去,正值内忧外患之时。 而且,王孝杰作为武皇绝对的心腹,这次携河西十三州之兵,进入西域明着是为了协助自己攻伐吐蕃。可谁到他暗地里的使命是什么呢? 秦睿与李显相交莫逆,他这一死,手握几十万大军的秦睿,可就不受控制了。所以王孝杰此行的真实目的,很有可能是防着他。袖子里一定揣着解除他兵权的圣旨。 武皇现在手里握着秦家老小和李重润,又派了这么一支养精蓄锐的军队来了,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不多了。 秦睿脸色、双唇惨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大总管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所以也都急切的问候,他是几十万大军的统帅,可是不能倒下。 安抚过诸将后,秦睿沉声说:“本帅身染沉苛,恐不能久在军中主事。但现今吐蕃军还未退,所以本帅必须要有所准备。” “韦相,您是监军,又是安息军的老长官,睿要在倒下之前,提前布置一下,北庭和安西的军务,您看是否妥当。” 论官阶,秦睿比不了身为文昌右相的韦待价,可县官不如现管,安息道现在是他做主,有权节制西域的一切事务。 而拉上韦待价就是为了将此事合法、合理化,毕竟他现在还是宰相,有他附议,就算是想说他徇私,一个权宜行事也能掩盖过去。 “既然韦相的意见也是如此,那本帅也就独断一回。”,话毕,秦睿让陈子昂即刻执笔,草拟军令。 着命:安西副都护-唐休璟,晋安西都护,契苾光为副都护,领疏勒都督,契苾贞为长史,领毗沙都督,将兵七万,镇守安西四镇。 曹仁师为北庭都护,沙咤忠义为副都护,郭元振、郭敬之分别为长史、司马,领兵五万镇守之。 这四人都是在北伐时加入秦睿麾下的,虽然时间短,但也都是能信得过的人,用他们不像用程齐之等人那么扎眼,所以秦睿这次索性就重用了。 其余诸军,由程齐之、翟锋、秦景倩、秦佾、秦晙、薛讷,六将分别将之,直至吐蕃军退到昆仑山以南,再行定夺。 “除此之外,军中的一些文书,交给陈主事的参军司。再朝廷班师旨意下来前,没有本帅的手谕,和参军司的文书,安息道诸军的一兵一卒,不得随意调动。本帅的病情,也必须紧守秘密,否则就不要怪军法无情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语出惊人的秦佾! 秦睿以重病为借口,又在第一时间重新分配了,安息道三十六路军的兵权,除了唐休璟外,其余掌管兵权的全以他的兄弟、亲信充之。 这么做,明着看,是为了防范吐蕃临阵反悔;其真实目的,就是不管朝中的动向如何,西域的兵权都必须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强敌吐蕃未灭,西突厥的余部又虎视眈眈,他只有“养寇自重”,用以自保了。 散帐之后,秦景倩、秦佾、秦晙三人留了下来,他们都惦记着兄长的身体,所以就便留下说一会儿体记话。 待知道秦睿的“病因”后,三兄弟都是一阵语塞,李显实在是没有福气,臣下们为他血战经年,争取继位。 他倒好,东宫的椅子还没坐热呢,人就去地下见祖宗去了,以至于让兄长多年的谋划和他们的血战,都付诸东流。 “大兄,有句话,小弟不知道该不该说!”,吭哧瘪肚了半天,秦佾还是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摇头示意秦景倩不想再喝了,秦睿扫了弟弟一眼后,闭着眼睛说:“你说吧,咱们是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 “大兄,太子突然薨逝,咱们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复兴土德,还政李氏也成了泡影!所以小弟以为,莫不如!” 秦佾认为,武皇上了春秋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龙驭归天了,储君之事,早晚是要定下来的,不管她愿不愿意,臣工们都得逼着她做出决定。 现在,李显死了,那么最有可能继承国祚的,就是武旦和武承嗣。这两个人与秦家的关系都不好,如果等着他们继位了,等着秦家的只会是抄家灭族。 所以,莫不如出其不意的扣下王孝杰,随后率领安息军,裹挟河西十三州的军队,一路东进,兵锋直指长安,一举扭转乾坤。 秦佾盘算了一下,飞骑卫、左鹰扬卫、怀远军这些嫡系部队还有十万之众,只要秦睿一声令下,用不了三天就可以清理完安息军的三十路将领。 只要干成了这事,那王孝杰部也就不是问题了。这次为了西域之战,朝廷抽光了关中的守备力量,内部空虚的很,只要动作够快,完全可以成功,这远远不是徐敬业当年能比的。 “老三啊,愚兄真是小看你了,这从四品的宣威将军,还是委屈你了。” “依着你现在的眼光和远见,当个大将军也绰绰有余,这左鹰扬卫的军权,就应该交给你啊!” 秦佾这刚露出笑脸,以为兄长同意了他的谏言,却没有想到紧接就被茶盏砸了脑袋,而且还被喝令跪下。 挣扎着坐了起来,捂着胸口,秦睿咬牙骂道:“我看你是得了癔症,而且还疯的不轻!” “造反,你不想想,秦家有那个资本吗?你有那个资本吗?” “老三,赶紧给大兄陪不是!”,瞪了弟弟一眼后,秦景倩赶紧招呼一句。 “别,老二,你别护着他!看来他早就受够了,抹黑过日子的处境,早就想登堂入室了!” 没错,秦睿是一点都没看错他,四兄弟中,老三在功夫虽然最低的,可说到心眼和算计,却远不是其他三人能比。这小子之所以能打胜仗,并不是靠秦家武将应有的勇武,恰恰就靠其聪明的头脑。 可从聪明人总是不安分,从他临机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他那颗不怎么安分的心,已经按捺不住了,掌握这么多军队,他都要飘起来了。 “老三,你知道瓦岗寨出了那么多功臣名将,只有英公一人成为唐军的统帅吗?” 在唐军中,除了太宗皇帝外,公认的统帅只有李靖、侯君集、李积、苏定方、裴行俭五人。而这五人中,出身瓦岗的李积,也是改投李靖门下后,才被重用的。 即便是他们祖父-秦琼,瓦岗寨的牌面人物,也没有坐在统帅的位置上。大多数人的观点认为,秦琼不争,没有那么强的仕途之心,只想给子孙留下家业。亦或者是怕受到猜忌,所以贞观元年后,一直深居浅出。 秦睿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可自从出任行军大总管之后,武皇和各方面对他的态度都有所改变,这就引起了秦睿的反思。 君主与性别无关,不管男女,他们从来都是即像人,又像兽,坐在龙座之上,时刻审视着,能威胁他们统治的人。 心怀叵测的佞臣,虎视眈眈的邻国,还有打持久战的世家,都是他们的敌人。但这些敌人,都没有手握重兵的大将有威胁。 自晋以降,有多少宫闱之变,朝堂之变,是大将们做的,南北朝不就是大将们兵变搞出来的吗?所以说大将才是君主们最大的敌人。 所以,甭管秦琼立了多少功,甭管秦玉道与先帝的关系如何,在君主们眼里,有落草背景的家族,身上永远都带着一股子匪气,很难守住君臣之礼。 就像此刻的秦佾一样,手的兵多了,心里就痒痒,就不像受夹板气,非得争取个当家做主的机会不可。是以,这种出身的人,想要成为全军统帅,是根本不可能的。 “你以为我们掌握的三支精兵,就可以横行天下了?你以为这三十六路将领都是酒囊饭袋?” “你以为这安息军中就没有怀揣圣旨,等着拿你我头颅的人?你以为武皇是简单的妇人,可以随变捏咕的窝囊废?” 换一个人,甭管是亲近的部下,秦睿一准砍了他的脑袋,以杜绝后患。可对秦佾,手足加同袍,他怎么能下去这个手。 只能用家主的身份,措辞严厉的警告秦佾今儿这事,下不为例,永远都不要再提了,否则亲兄弟也保不住他。 挥退了秦佾和秦晙,让他们下去抓紧去处理军务,单手扒着二弟的肩膀,秦睿长长地叹了口气。 “二弟,太子这一去,为兄强撑着的这股气也就散了,这精力也不如前了,根本就无暇看顾老三。” “这小子不惹事则罢,往前一步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把他给我看好了。” 说完这话,秦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来的血,可把秦景倩吓坏了,连连保证,一定看住这个丧门败家的东西。 第二百七十章 你是来要命的吗? 因为周军严密的消息,论钦陵所率领的吐蕃军,有序的退出了西域;而安西、北庭两个都护府的大小官员,也全部走马上任。 等王孝杰引军到达的时候,秦睿已经将安息军的主力移驻高昌,一边处理感染瘟疫和受伤的士卒,一边等着朝廷班师的圣旨。 “利见呢,你们秦帅呢,他怎么不出来接我?”,看来迎的只是程齐之等将,左右不见秦睿,王孝杰佯装笑脸问了一声。 说秦睿病了,他还真是不信,那小子是沙场猛将,几十万大军都降不住的主儿,怎么可能就一病不起了。 王孝杰明白,其与李显是莫逆之交,这么多年宁愿担着干系,也要抚育李重润。本来以为,李显当了太子,一切都会好起来。可谁能想到这人,说没就没了呢! 更为让人想不通的是,李显死因很是蹊跷,即便是他这个不通刑狱的丘八,也知道这里面有猫腻,所以秦睿的这种表现,他从心里能理解。 飞骑卫不仅是野战卫率,更是主管刑司的衙,用屁股想,王孝杰也明白,在他率领河西十三州的军队,出阳关之后,秦睿一定得到了李显薨逝的消息。 “王帅勿怪,不是秦帅拿着架子,在您面前抖机灵,实在是他病的太重了,所以特意让末将领衔来接,请王帅多多见谅。” 听到程齐之这话,在看了看其他将领的脸色,王孝杰的脸色不由一变,这秦睿还真病了?推辞了接风宴,王孝杰立刻让人领着他去看秦睿。 进了帅帐,看到秦睿苍白的脸,王孝杰的心里是即松了一口气,也很上火。病的这么严重,武皇是不用担心秦睿会拥兵作乱了;担心的是,秦睿这病会不会要命。 “孝杰兄,看到你,睿也就放心了。有你在,西域的军队就不用担心群龙无首了。”,说这话的时候,秦睿还指了指案子上的帅印,示意陈子昂把帅印拿过来。 先是冲陈子昂摆摆手,王孝杰关切闻道:“唉,利见,愚兄是真没想到你能病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个病啊!” 还是问问病情吧,接管兵权,想都别想!武皇给他旨意说的很明白,只要秦睿不轻举妄动,没有起兵造反的心,兵权是绝对不能夺的。 这么做的出发点有二:其一,秦睿力挽狂澜,一举击退吐蕃军,光复安西四镇,于国功莫大焉。武皇不能因为没有证据的猜忌,就把这样的功臣怎么样。 其二,北伐、西域两战,秦睿在朝中,军中的名望急速上升,已经完成了从将领到统帅的蜕变。再加上他如此年轻,将来必定与卫公一样,成为国家柱石。 武皇是太欣赏这个女婿了,她也太希望由秦睿统领周军,为其开疆拓土,所以即便是有些流言蜚语,她也不能冒险摧毁这根柱石,否则国家将来有难,该用谁呢? “唉,本来就是累一点,上一点火。可心里实在是放不下那些弟兄,就去看了看,与他们说说话。可没有想到,还是染上了瘟疫。” 秦睿这话说的是实在的,李显的死,他是上了一股子火儿,吐了点血,伤了心肺。但作为全军统帅,他就算是病了,也得去看看那些在与病魔做斗争的士卒。 有了他这个主帅安抚,这些骄兵悍将,才能安心的配合隔离,治病,否则非把军营给拱开不可。但西域的条件还是差了一点,防护也不是很到位,所以也就被传染了。 “孝杰兄,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想当年冠军侯也是这么死,睿能这么死,也算了死得其所了。” “陛下是不是不放心我了,这次让你统帅河西之军而来,不就是为了消弭兵祸么!” “睿,没有别的要求,只请兄长转奏陛下,不要株连那些有功将士,弟兄们在西域打的太苦了。” 秦睿这话说完,陈子昂上前,恭恭敬敬的将安息道的兵符、帅印,摆在王孝杰的面前,这可臊的他有些坐不住了。 为国家浴血奋战的功臣,打了胜仗,感染了瘟疫,躺在榻上,不惜自己的性命,也不求君王、朝廷照顾他的家小。 只请皇帝能高抬贵手,放过那些从尸山血河中爬出来的将士,这种人怎么会有造反之心呢,武皇是不是想的多余了。他带着这么多军队来,面对一支为国苦战的同袍军队,这不信任不是明摆着么! 王孝杰,少年从军,能混到大将军这步,除了靠战功彪炳,就是讲义气,所以将士们才服他。 现在他要是把秦睿逼死了,别说安息军的将士饶不了他;回朝之后,也得落得一个逼死功臣的罪名,遗臭万年。 “贤弟,贤弟,你这是要臊死为兄啊!愚兄向你保证,陛下绝对没有信不过你的意思。” “我统帅的这些河西军,也真是为了防止吐蕃人反扑,哥哥我用性命向你担保,绝对没有瞎话。你就安心养病就是了。” 看到王孝杰有些慌了,秦睿淡淡一笑,但还是让陈子昂将兵符、帅印,交给他,同时也强调了一下原因。 他这个病,没有三五个月,根本就别想好,这些日子也是强打着精神撑着。总不能,按照官阶把兵权再交给韦待价吧,这么干可是要挨冷箭的。 现在王孝杰来了,正好把安息军和河西诸军一块都带回去,至于安息、北庭的军务,如果他不满意,可以再商量。 “兄弟,啥也别说了,哥哥我心里有数了,你且安心养病。为兄保证,把你和弟兄们安安稳稳的带回关中。” 王孝杰哪里听不明白,既然他不是来要命的,那就都得点好处得了。秦睿特意在北庭、安西给他留出了一些位置,用来安插旧部。 这人都有私心,王孝杰也不例外,他那些旧部可都眼巴巴的看着呢!虽然这比不了中原,但好歹是实缺儿,总比在天官、夏官候补强。这可是份大人情,不得不领,否则就是不识抬举,不识好人心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闲云野鹤 大军回转关中,秦睿并没有随军返回洛阳,接受封赏,仅仅是驻足留在了长安,来了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同时上书给武皇,言自己身染沉珂,不堪驱使,特请辞飞骑卫大将军,左鹰扬卫大将军之职,继续为父丁忧守孝。 他这一手,不仅武皇没有想到,就算是狄仁杰和武三思,这些平日里走的近的,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撂挑子,放弃手中的权力。 因为怕落个冷落功臣的骂名,武皇特意让内史-狄仁杰,到长安探视,并带来了一大批进补的药材,以示圣眷之隆。 狄仁杰到国公府,硬是喝了两壶茶水,姗姗而回的秦睿才牵着李重润、秦峯二个小屁孩回府。吩咐李重润带着弟弟去后院,秦睿跨入正堂,与狄仁杰打招呼。 “狄公,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下面那些人坐不住了?”,抿了一口茶,端着茶盏的秦睿淡淡的问了一句。 秦睿说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狄仁杰掌握的文官,李显这么一去,没有了指望,文官们自然会慌了,这也意料之中的事。 “那倒没有,虽然太子薨逝对大伙的打击不小,可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这话说的让秦睿安心不少,这种时候怕的就是人心不齐,奔头都没有了,那还不是说散摊子,就散摊子。 “利见,老夫要检讨,是老夫等人大意,低估了那些人争储的决心。否则太子也不会就此薨世,一准在房州过安生日子呢!” 狄仁杰很是内疚,为李显争储的事,他在秦睿面前是打了包票的,保准万无一失。且在秦睿班师回朝之日,一准把宫里宫外的事给办利索了。 现如今,秦睿这边仗是打胜了,可回京之后,看到的就是坟头,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狄仁杰也是老人了,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鹰给玩了,这谁心里能服气。 而且尾巴收的非常干净,相关的马夫、随从、宫女、侍卫,不是被盛怒的武皇杀了,就是死于三法司的大牢,这让你根本没法确定,幕后的操纵者到底是谁。 拿人拿赃,办案子是将证据的,即便怀疑是既得利益者也就那么三五个人,其中的一个,也没有办法取证。 武皇对此事,讳莫如深,从心里也不愿意查,因为她清楚,不管结果是什么,还得再搭上一个。 所以特意给三法司下旨,太子-李显之死,就此作罢,不要查了,这也给狄仁杰调查增加无数难度。上不了台面,还查什么,就算查到了,武皇认不认都是个问题。 唉,叹了一口气,秦睿摆了摆手,沉声说:“狄公,你与诸公也都是为大唐的社稷考虑,这点我能理解。” “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要怪,就怪他没这个福气,都是天数。” 秦睿这话都说了,狄仁杰也不好再过多的解释什么。随后转达了武皇的意思,又说了说自己对朝局的分析。 在这个时候,辞掉军权是对,毕竟他与李显的关系太紧了,如果不做出姿态了,很难让武皇真正的放心。 但狄仁杰对于飞骑卫、左鹰扬卫比较担心,这兵权交出去了,再想收回来就难了。而且新帅上任,必定在关键的位置换上自己的心腹,也很难保证,其他将校不会背叛秦睿。 这两卫的军队,是大伙的命根子,是他们最后的资本,如果就这么丢了,那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狄公,飞骑卫、左鹰扬卫的将校,都追随睿多年,心如铁石,岂是富贵所能动的。” “况且,如今睿麾下的将领自成一系,飞骑卫、左鹰扬卫的不少将校,都在安西、北庭两个都护府任职。” “就算是有不长眼的人,想掌握这两支军队,他也得掂量一下,这一系将领的反应。” 在西域的时候,秦睿就想到了后路,如果他死了,留下北庭和安西的这些人,可以保存力量,以为后用。 但要是大难不死,那单独的势力就算成了,就更不用在乎了,左手搭着西域,右手搭着两卫,这个大将军,当与不当都一样。 “狄公,让他们争去吧!不就是个储君之位吗?等他们都精疲力尽了,咱们再出手!” 秦睿的意思,狄仁杰当然明白,现在他们完全处于弱势,就算去争,也争不回来,莫不如韬光养晦,彻底蛰伏。 从放弃军权的那一刻,秦睿就相当于向满朝文武表示,李显没了,他的争心也就没了,偌大的皇宫,你们该争争,该抢抢,随便吧! “老夫明白了,就按照你说的吧!” 又上下打量下消瘦不少的秦睿,继续道:“休息休息也好,这些年你也遭了不少罪,能得这个机会不容易。” 话是这么说,但狄仁杰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西域一战也改变了朝中原有格局,韦待阶被罢相,下放到邓州任刺史。 这文昌右相的位子,恐怕是就要落在邓国公-岑长倩的身上,那空缺出来的夏官尚书,也要在领兵大将中遴选。 作为北伐、西征统帅的秦睿,虽然年纪轻轻,可功劳甚大,如果不是这次受了打击,这夏官尚书的位置,非他莫属了。 如今两卫的军权都交出去了,就更不可能出来争这个位子,那么呼之欲出的就是王孝杰、权善才几人,太可惜了。 “狄公,不要想太多,先胖不算胖,咱们骑驴看唱本,睿不相信他们还有多少年的运气可走。” 话间,秦睿还从案子上,拿起一份文书交给狄仁杰,叮嘱他一定要把朝中的内奸揪出来。因为在西征、北伐期间,他都从细枝末节中发现,周军的调动情况,敌人是了如指掌。如果不是他用兵喜欢弄险,行事不拘于形式,这仗能打成什么样,可就不好说。 突厥部新军的消失,骆宾王现身吐蕃军,都在向他们传递着一个强烈的信号。不抓住内鬼,任其发展下去,下次死的就不是十万大军了,有可能是全军覆没!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大师,你算得真不准哩! 秦睿如今添了一个新毛病,不管走到哪儿,都把李重润拴在他的裤腰带上,不知道还以为这孩子是他亲生的呢! 当然,秦睿这么干,是有自己的目的,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李重润眼下只是一个庶民,不是什么先太子的嫡长子。 谁也别想拿父死子继这由头说事,在立储的问题,把这个干干净净的孩子填进去,否则他这个上柱国,可是要发飙了。 以前忙的时候,常年的不着家,教导李重润的时间并不多;现在好了,他有的是时间调教这小子,好好教教他什么是规矩,否则都要踹房顶了。 “老师,姑父,咱们回家好不好,我都快累死了!”,一边用袖子擦着汗,李重润一边抱怨着。 “你不是老嚷嚷着没人带你出来玩吗?这次让你玩个够,顺便去求个平安符,这是你姑姑交待的事,必须完成。” 本来,秦睿是准备带着他去秦家的庄子看看,看看那里的老兵和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但临出府的时候,李淑特意交待了,今年不同以往,去城外的大慈恩寺求个平安符。 那里是先帝为太子时,特意为文德皇后祈福所建。贞观朝的高僧玄奘,曾经在那里主持过寺务,算得上比较出名的,规格也比较高的寺院,寺内的大雁塔就是长安的一处名胜。 “姑父,你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不应该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是吗?” “我说的那么多,你单单就记住这一句,是不是!来,为师再教你一句,永远不要跟女人讲道理!” “就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呗,这个我知道!不过,您就不怕我回家告诉姑姑吗?” “呦呵,还敢跟老子讨价还价了,信不信老子先抽你一顿。”,佯装生气的秦睿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李淑的嘴是挺硬的,可对这小子溺爱的不得了,都惯成皮猴子了,跟谁都敢臭屁,不给他点颜色还行? 就这样,折了一个小树枝的秦睿,撵着李重润,师徒二人嬉嬉闹闹的跑在前面,后面跟着的家将,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稍时,在厚重的香火钱攻势下,师徒二人如愿被请到了主持的禅房,冤大头就冤大头一些吧,谁让是夫人指定的呢! “居士,这是小公子的平安符,贫僧亲自以佛法加持过,保证小公子无病无灾。” 老和尚的脸上洋溢着虚伪的笑容,假模假式的将手中的平安符交给小沙弥,然后又报了一声佛号,坐了下来。 “施主,为孩子考虑是对的,可你也得为自己考虑下。贫僧观你印堂发黑,周身杀气弥漫,不仅仕禄不顺,更是可能有血光之灾啊!” “别担心,贫僧可是玄奘法师的入室弟子,这些都是小事,只要您稍微。” 老和尚这话没有往下说,可秦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就江湖中人的鬼蜮伎俩,竟然能出现在,皇家出资供奉的寺院,这太可笑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朝廷每年拨那么多钱,这的香火钱,又这么贵,接待的信徒,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豪商贾,捞了这么多,还不够? “法师,钱不是问题,某这辈子什么都缺过,就是不缺钱!” 秦睿这话一出,老和尚笑的更开心了,可还没等开始出价,秦睿缺抬手打断了他:“法师,钱不是问题,某想请教一个问题。” “只要你答对了,百金即刻奉上。” “居士请将就是,贫僧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法师,你说你今天会有不测之事发生吗?腿会被打断吗?”,秦睿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不会,今儿贫僧绝对不,啊嗷嗷!”,老和尚这话还没说完,秦睿抄起烛台一掷,老和尚就躺在地上打滚了! 从家将手中接过钱袋,扔在地上,秦睿瘪了瘪嘴:“下回罩子放亮一些,别太贪心了,小心把你撑死。” 话毕,一脸不悦之色的秦睿,拍了李重润,扭身出了禅房。小沙弥们看看了几个家将握着的横刀,只能咽下去口水,看看他们扬长而去。 没错,老和尚今儿确实是黄历没看好,也算错了秦睿是什么样的主儿,一个敢在几十万大军中冲阵的大将军,怎么会他这套歪理邪说。 但老和尚的霉运并没有结束,当天下午,文昌左相-魏王-武承嗣慕名而来,老和尚不得不拄着拐棍,强忍痛楚,出来迎接。 “哎呦,法师,你这是怎么弄得!” “回殿下,这个,这个,贫僧今儿遇人不淑,给孩童开了一张平安符,就被人打成了这样!” “谁?谁这么不讲理,竟敢叨扰皇家供奉的寺院!” 话间,武承嗣让人叫来了提前入场,潜心保卫的侍卫,问一问,是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殿下,今儿带着孩童来的,就只有翼国公;您是知道的,卑职等,实在,实在是不敢拦他,只能看着他离去。” 侍卫们也难,秦睿是什么人,那是当朝驸马,堂堂的上柱国,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人家是敢在皇宫动手杀人的,而且屁事都没有,他们这些人在人家眼中,连蚂蚁都不如。冲撞了秦大将军,那后果就是一个,与丽竟门的那些家伙一样,连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 点了点头,武承嗣走到老和尚面前,笑着闻到:“法师,你给李重润写了一张平安符?” “李重润?谁啊,是哪个小孩子么?魏王,这有什么错吗?” “你不是会算吗?你觉得这事错没错?或者干脆算算,会不会再挨上一刀!” “魏王殿下,您这是开玩笑呢,有您魏王在,谁敢对贫僧造次,除非不想活了。” 呵呵......,“法师,你呀,真对得起大慈云寺这招牌,算得一点都不准!” 老和尚是无知的,他当然不知道武承嗣因为太子的死,被武皇抽了多少个嘴巴子。他也委屈啊,明明跟他没关系,可武皇就是可着他抽,哪几个同样有嫌疑的屁事都没有。 本来是想着到大慈云寺来,做场法事,去去晦气;可想不到让李重润这小兔崽子拔了个头筹,都搞成这样了,还能做法事吗? 火气一上来,抽出侍卫的横刀,照着老和尚的退就捅了一刀,让他来个齐活,彻底让这秃驴歇菜。 随后,不管老和尚在地上哀嚎,和瑟瑟发抖的和尚们,冷哼一声,武承嗣一甩袖子,转身带着人就走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秦家庄子! 武承嗣在大慈云寺触霉头的时候,秦睿带着李重润,正在秦家庄子转,这庄子是贞观元年,太宗皇帝赐给其祖父-秦琼的。 经过了三代人的苦心经营,从原本三百户老兵,繁衍到今日的一千二户,如果不是秦家的封邑代代增长,哪里能容下这么多人。 秦家老一代的哥三,少年时都在这里待过几年,这里的老兵教会了他们如何分辨人心,如何在纷杂的战场上活下来。 这人啊,富贵了就忘本,将门中很多家都有这样的习惯,就是为了保证子孙后代,能够时刻警醒自身,不至于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秦睿这一辈,除了他自己要比上一代人蒙荫入仕早,没有待过,其他三兄弟都在这接受过“家教”的熏陶。 自从秦家搬回长安后,秦睿还为自己补上了这传统的一课,也正是在这里,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老兵永远不死,只是逐渐凋零。 一直以来,因为李重润的年纪小,秦睿也舍不得把他送到这里了。 可现在的情形不同了,李显这个当朝太子,都能不明不白的死了,还特么有什么是把靠的。 从进庄开始,秦睿就没停过点头,男女老幼,与秦睿打着招呼,丝毫看不出来,国公和百姓之间的身份的鸿沟,完全就是乡里乡亲之间见面。 “公爷,俺家刚杀了一口大肥猪,一会儿喝上几杯?” “滚,你个鳖孙,别跟老夫抢!”,拄棍的老头,推搡了那人一把,笑着说:“公爷,我家刚得了小孙子,您赏脸来坐一会儿。” “去去去,你们这事算什么啊!公爷,您可得发发慈悲,帮帮咱,赵三那混账看不起咱,甭管下多厚的聘礼,就是不把闺女嫁到我们家来!” 说的都是家长里短,谁家有什么喜事,谁家有什么难事,而且与主家毫不客气,无论是好与坏,都要告诉一声,这就是秦家庄子的淳朴之处。 而秦睿也很是有耐心回应,并挨个跟他们保证,等他忙完了自己的事,一定挨家去坐。 “姑父,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去看看小娃娃和吃肉不好么!” 在孩子眼中,吃喝玩乐永远比其他的事重要;干嘛有肉不吃,到处溜达。 “吃,有你吃的时候,着什么急,今儿就改改你这嘴急的毛病!”,话毕,不管李重润瘪着的嘴,拍了下他的小脑袋,往庄子中心的山坡走去。 秦家庄子的这土坡可是不小,站在山坡可以将周围的地貌尽收眼底。这里是第一代退下来的老兵建的,为的就是打发剩余的时光,和回忆过去的峥嵘岁月。 慢慢的,经过一代代老兵的建设,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山堡。别看着山堡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十八般兵器,只要你想要的,百分百都能找到。 这些老兵,没事的时候,总是在这里,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操练庄子里的后生,他们成年之后都是要服役的,不学点保命的本事可不行。 知道他们喜欢吃猪头肉,来的时候,秦睿特意让家将去买了一些,和杏花村的老酒,让他们好好打打牙祭。 “少公爷,您这是来找我们这些老家伙喝酒的吧!” “哎,老吴这话说的没错,少公爷西域一战,克复安西,功劳是顶了天的,能不庆祝一番么!” 几个老兵依旧用这从前的称谓,毫不客气的用小刀片着肉,一边吃,一边笑谈。 他们都是庄子里老人,也是他爹的亲兵,跟随秦玉道多年。毫不客气的说,没有他们,秦玉道早就死在血与火的战场上了。 后面来,也一直在府中作家将,直到他们的儿子长大了,顶了他们的班,才回到庄子里颐养天年。 秦睿四尺长的时候,他们就抱到手上了,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就更没必要跟他客气了。 “哎,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能活着回来,就算是祖宗保佑了!” “这些年,庄子里的后生都干的不错,张家的老四,已经升至游击将军了!” 秦睿与他父祖不同,给予家将的选择更多,他们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军功,单独立门立户,而且绝对优先保举。 他不管什么亲亲疏疏的,只要能立功,有出息,就得着重提拔,怕蝲蝲蛄叫,还特么不种庄家了。 是以,老兵的儿子们,现在基本上都是军官,最小的爷是陪戎校尉,这已经是光宗耀祖了,他们能不拥戴秦睿这个年轻的家主么! “少公爷,有什么吩咐,您就尽管说,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没老到不能动弹的地步呢!” 制止了老兵们非要感谢少公爷对自己儿子的栽培,刀疤脸-伍任,灌了一口酒,笑眯眯的说。 “其实,也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诸位调教一下这孩子,让他将来的路好走一些。” 秦睿这话一出,老兵们都面面相觑,原因很简单,秦家庄子,可从来没教过外人,这“手艺”活儿,只教秦家自己的子弟。 别怨他们规避自珍,这与这个酿酒、木工一样,手艺活儿是从来不外泄的。 “怎么?各位,不买我的面子,还是说我这妻侄,不能在这学。” 听到秦睿的语气有些变化,老人精-伍任赶紧补了一句:“少公爷,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您是主家,您吩咐了,老夫等自然要照办。” 说到这,伍任打了个埋伏:“这小殿下是李氏皇族的子弟,咱们家这法子,您也知道,要是,咱们担待不起啊!” 秦家是军伍世家,培养的都是武将,与崇贤馆教文章不同,那这罪不是一般人能受的,秦家的子弟尚且要十六岁以后送来。 李重润还不到十岁,基础没打牢,身子骨也没长成,怎么能受的了这份罪。要是把他练出一个好歹来,他们真没法跟秦睿交待。 “注意尺度就行,不要有那么多顾虑,就当成秦家的孩子,放心大胆的干就是了。” “还有,提醒你们一点,他不是什么小殿下,就只是秦家的孩子。与我的叔伯兄弟一样,吃穿用度,与这他们一致。” “另外,挑十几个根骨好的少年,再加上府中的几个,让他们一起训练,小孩子有伴,不孤单。” 将门中的孩子,在从军前,家里都会给安排一些人,一起生活,一起办差,充实为身边的护卫。其他孩子有的,秦睿也不会短了李重润。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最好自重身份! 秦家的庄子,与其说是村落,莫不如说是一座兵营,这里所有的成年男人,都是久经沙场,百战余生的老兵。 谁要是想在这里打李重润的主意,那就真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自己找死! 在朝廷没有决议出新的储君,李重润没有摆脱卷进去的风险前,秦睿不准备把他接回来,让这小子在庄子体验生活吧! 可这舒服的日子,还没过半个月,被降为谯国太妃的,正在处于守陵期的韦氏突然到府,这让秦睿两口子很是意外。 当然,人家来也是自己的目的,希望自己可以老有所依,也希望秦睿这个做姑父的用用力,帮衬一下自己的学生。 “韦太妃,你这话说的,本宫可就不明白了?重润在秦家待遇,超过秦峯这个嫡长子,难道说我们夫妇委屈了侄子!” 李淑顶看不上韦氏,从李显册封太子到现在,除了大丧期间,她连看都没看孩子一次,这种眼中只有富贵的娘,有跟没有一个样。 “妹子,我的公主殿下,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能怀疑你们夫妻呢?要是没有你们,这孩子怎么能长的这么好!” 赶紧解释了一句,韦氏才把道理摆了出来,虽然说按照宗室的规矩,被除了宗谍的李重润,是没有资格为其父守陵的。 但他毕竟是太子的嫡长子,如果能抓住这个空档,趁着东宫无主,继承父位,位列储君之尊,这对于她和秦家都是有好处的。 父死子继,是人之常情,只要恢复了李重润的宗谍,那就掌握了大义,也能争取到不少老臣的支持。再加上秦睿在军中的影响力,未必争不过别人。 等李重润当了储君,将来再当了皇帝,秦睿就是匡扶李唐的第一功臣,一代帝师,封个尚书令,统领百官,总摄朝政也是应有之意。 韦氏这可是直接替儿子许了大利,估计这时候,秦睿就是开口索要个亲王职位,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因为此刻的韦氏,已经被权力迷住了眼睛,连自己儿子都填进去了,她还能在乎异姓王这层忌讳。估计她那脑袋里,现在正在脑补,成为下一个武皇的场景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韦氏这不省心的家伙,连丈夫死了都不在意,就要拼命的往上爬! 抬手拦住了李淑后,秦睿开口背了一片赋:百丈城兴,九层版缩,璇琢琼雕,栏目磴复。其上也,楼观翚飞,帘牙鸟啄。其下也,芙蓉池开,琵琶亭续。 其井也,黄琉八角以金镶。其城也,白石千紊而玉矗。由是人疑仙子,境胜蓬莱,珠帘星卷,宝镜月开,巧梳蝉鬓,淡抹鱼腮,眉间晕柳,额上妆梅,温柔香去,脂粉气来。 这篇赋是贡生汪魁儒所写,写的就是房州庐陵王府的,不但建筑豪华,所用奢侈,就连嫔妃们也仍然妖娆、雍容。 房陵的王府,仅侍候韦妃的,就高达300多人,生活靡费的很。要不是秦睿出手压了下去,堵住了汪魁儒等人的嘴,这影响就太坏了。 今日的富贵来之不易,武皇在生活上也大方的很,韦妃应该知足了,否则引得武皇不悦,她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她许诺的尚书令,就算是给秦睿,他也不敢接着,这官位自从太宗皇帝干过后,就没有人臣敢接着。这不是给他升管,这是奔着要命来的。 “太妃,重润的事,武皇早有旨意,由睿好生教养,并没有说宗谍的事。” “这恢复宗谍是要请旨的,阻力重重不说,这就相当于把孩子架在火上烤啊!” 秦睿一口就回绝了韦氏的,别没事找事,给自己找不自在。李重润是你的儿子不假,可他是老子养大的。 你一没有圣旨,二包藏祸心,所以秦睿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秦帅,本宫的妹夫,你可是沙场猛将,尸山血河里爬出来的。这去了一趟西域,胆子怎么变小了呢?” “本宫可是知道,你如今的势力,可谓遍布军中,这还不事勾勾手的事。” 李显的庶长子,李重福晋了平恩郡王,庶次子李重俊晋了义兴郡王,作为李显的后嗣继承了郡王之位,延续香火。 但那两孩子,都是有自己的母亲的,所谓羊肉贴不到狗肉上,将来长大了,肯定指不上,所以她必须让李重润继承大位。 韦氏不知道李显与秦睿的谋划,但她知道秦睿在军中的势力。这次西域之战,他本人虽然没捞到什么。 但安息军的军官,可是提拔了不少,甚至还有一分部,充实到了禁军中,他麾下的部将,已经在周军中,有一定的气候了。 而且秦睿在武皇面前,不是一有面,与狄仁杰、岑长倩等人事莫逆之交,两两相加,还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在韦氏看来,只要招募了秦睿,那就掌握重新入主东宫的钥匙,所以她即便有些不高兴被拒绝,脸上却依然笑容。 “没错,我是大将,手下也有一班兄弟。可我只是陛下和先太子的大将,你韦太妃,最好自重身份。” “秦睿,本宫来找你,是看的起你,别不识抬举!”,话间,韦氏摔了手中的杯子,指着秦睿颐指气使的道:“别忘了,重润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啊!” 说完这话,韦氏气鼓鼓的走了,只把秦睿夫妇,留在中堂,摇头叹息,面面相觑。这李家的人,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一代接着一代,前仆后继的,图什么啊! “夫君,韦氏会不会搞事,把重润给夺回去了,毕竟她是亲生母亲!” “切,她要就给,她当自己是谁了,当咱们夫妇是谁了?不用担心,她不敢搞到陛下面前。” 安慰了李淑一句,秦睿不由得觉得头一阵阵的疼,刚才那话说的可是挺有底气的,这个韦氏在他这碰了壁,肯定会找那个下家的。 可着下家到底是谁呢?秦睿实在想不明白,韦氏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掺和储君之争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解梦映射! 惦记储位的可不止是谯国太妃-韦氏,朝中的不少臣工更是惦记,国本之事一日不定,这纷争就永不会结束,前太子-李显,就是个例证。 武皇也是很是头疼,有些举棋不定,所以对此事一直讳莫如深,并辗转反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后面的牵扯有多深。 再加上近日怪梦连连,所以她特意招来内史狄仁杰、纳言杨再思,凤阁舍人张嘉福、地官尚书格辅元四个通晓玄学的重臣来解解梦,说说立太子的事。 其梦一曰:武皇梦到自己下双陆,却始终不能赢。 狄仁杰出言解释道:双陆不胜,是因为没有子了,这是天意在警示陛下。东宫之属于乃是天下根本,根本一动,天下就危险了。 前有曹子健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后有章怀太子的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如果武皇不能让两姓宗室共存,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就不会终结。 其梦二曰:武皇梦到一只大鹦鹉,单翼折断不能飞翔。 这就简单了,格辅元随机解释说,武是陛下的姓氏,两翼是指二子,单翼折断是指先太子-显。 “陛下,臣看天下人都还思念唐朝恩德,立先太子显就是出于这种考虑,但可惜天不假年,先太子薨逝,老臣实在无话可说。” 狄仁杰这话说完,地官尚书格辅元赶紧把话结了过去:“陛下,今来一些朝臣,受了小人的蛊惑,不少人都进言,请陛下立魏王为嗣,臣有不同的看法。” 格辅元说的小人正是凤阁舍人张嘉福,而且说这话的时候,毫不隐晦的瞪了他好几眼。当然,格辅元也不是只会喷人,他也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的。 格辅元本来也是很看重李显的,宽厚,仁义;但如今人已经没有,矬子里拔大个,只能选择相王。这选太子,不像认公主,非先皇嫡子哪里行。 且他心里门清,武皇姓武,她自然倾向于把江山传给武氏子弟,绵延万年,传承国祚。朝中像张嘉福这样趋炎附势的小人,也正是抓住了她这一心思,才如此行事。 所以想改变武皇的心意,就只能在母子情亲上做文章。是以,上前言道:太宗皇帝栉风沐雨,亲冒矢石,方才平定天下,传于子孙。 先帝将二子托付于陛下,陛下现在却要把天下移交给外姓吗? 况且,姑侄与母子哪个关系更亲近?陛下立儿子为太子,千秋万岁后可以配享太庙。 若立侄子,从没听说有将姑姑配享宗庙的?先太子是不在了,可相王还在,事到如今,要立太子就只有相王。 “相王?哦,格尚书说的真好!仗杀亲侄,逼死老相,亏待功臣,刻薄对下。还有他那什么起居郎-延佑!” “格尚书,要是立相王为太子,那陛下当初何必多此一举,接受儿子的拥戴呢!照着你这么说,那大周是开国开错了,还是陛下登基登错了?” 张嘉福这大帽子扣得好,所以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大周的臣工,自然要把陛下和大周放在第一位。像格辅元这样,深受陛下隆恩,又想着李氏的,就已经是不忠不孝了。 他自己站出来献丑不说,更是把那失德之辈捧出来,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放肆,满口胡言,离间天家母子,攀诬国家重臣,居心何在?相王是陛下亲子,两朝正朔,即便有些毛病,陛下亲子教导也就是了,怎可放弃!” “魏王贤德,礼贤下士,从无苛待功臣、勋烈,残杀同宗手足之事。”,张嘉福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 啪,茶盏一摔,武皇一挑眉毛,二人都吓的机灵,老老实实的推到一边,低头不语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陛下不比过分忧虑。二位同僚,也是于国为忠,所以才君前失宜的。” “立储之事,事关国本,陛下还宜乾纲独断,朝野的议论自然就消失于无形了。” 纳言-杨再思是个人精,属于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角色;从来没跟同僚们回过脸,也从来没出过岔子,是官场上的老油条。 用他为纳言,就是为了调和朝中官员的火气,协理阴阳;这不,见武皇,见大伙都不痛快,他赶紧出来打个圆场。 “针尖对麦芒,胡闹!”,损了几人一句后,武皇继续说:“怀英留下,其他都退下吧!” 指了指几人的背影,武皇叹了一口气,随即言道:“怀英啊,你看看,这些都是不成器的,根本无力为君分忧。” “你对此事,缄口不言,讳莫如深,是什么意思!朕怎么觉得,你和利见一样,都意志消沉了呢!” 狄仁杰的态度至关重要,他有不少门生在朝供职,且与岑长倩、秦睿等领兵大将关系密切,如果不能争取到他的支持。 不管是立武旦,还是武承嗣,都必须争取到他的支持,否则东宫那把椅子,也是坐不稳的。 “于私来讲,母子肯定亲过姑侄,于公来说,相王又是陛下和先帝的苗裔,格辅元说的并没有错。” “但相王,性格多疑,桀骜非常,与臣工们的关系很是不好,尤其是与军中的将领,臣是怕将来。” 狄仁杰的话,没往下说,但老于世故的武皇,哪里能听不懂。相比于处处有亲信的魏王,武旦的势力更加单薄,更加好控制。 天子嘛,是不希望把权力分给别人的,即便是子、侄依然如此,狄仁杰这话,就是给武皇吃了一颗定心丸。 立武旦为太子,武皇在位期间,不用担心相王勾结军队来篡位,他没有那个实力。 至于将来,他能不能守住这份家业,镇压住满朝文武,那可就不好说了。 呵呵......,“一语中的,你个老狐狸啊!相王的缺点是不好,毕竟是朕的亲子。些许毛病是有,但朕以为,不是不可教化!” “哎,你还没说利见呢?那小子西征归来后,就窝在长安不回来,他是身体病了,还是心里病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以武入文! 武皇所问,是早晚的事,这一点狄仁杰和秦睿,早就想到了。不给个像样的说法,那无论情面、场面,都是过不去的。 所以,用老早说好的,秦睿少时从军,临阵不退,遇敌则先,身受创伤无数,落下了不少的亏空。 此次西征,以绝对的弱势,与吐蕃名将-论钦陵对阵,熬废的心血,非同一般,都是靠一股气强撑着。 战事长期拉锯,两军尸体堆积如山,敌我两军都感染了瘟疫,秦睿为稳固战局,争取最后的胜利,不得不率先垂范,所以也就感染了瘟疫。 好不容易扭转了败局,又惊闻莫逆之交的太子显,突然薨逝,重情的他,自然身心俱疲,心神不宁,病来如山倒,这精力也就大人不如前了。 再加之,他本来就在守孝期,回来了,为其父继续守孝,也是人子应尽之责。 “恩,尽人子的孝道,即便是朕这个皇帝,也管不着!” “可朕怎么听说,他在大慈云寺把人家主持的腿也给打断了,怎么,他信佛了?” 呵呵......,“陛下,您还不知道他嘛,从来不信佛、道。但他惧内,估计也是寿成公主让去的。” 李淑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佛教徒,但为了他的父母,先蜀王夫妇,也捐建了几处寺院-祈福。 过去秦睿的忙的时候,都是公主殿下料理,现在他闲了,为故去的岳父、岳母尽一份心力,也是应有之意。 武将嘛,脾气都不是很好,尤其是秦睿这样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帅,从来都是他使唤别人,受夫人气也就算了,那里还能受得了和尚们装神弄鬼。 打断腿,算是轻的,要不是看那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不好做的太难看;依着他无法无天的性子,不弄出人命就怪了。 说到这,狄仁杰不得不说说,像秦睿这样的大将军,能打仗,但也能惹事,属于那种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的主儿。 对于这种少年成名的将军,本来就骄傲的很,就应该时长的敲打一番,长此以往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惹大事。 好在,武皇是秦睿的岳母,是能包容他的晚辈,换一个主儿,光看御史弹劾他这么多本章,也得把他夺爵罢官不可。 “哎,话不是这样说的,朕这个女婿,身上是有些小毛病,也爱冲动,就像你说的小错误不断。” “可在大节上,秦睿对君王忠,与朋友义,年纪轻轻就于国功莫大焉,所以朕对他,还是抱以厚望的。” 此时的武皇,不由想起秦睿自扬州之乱始,多年来,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披肝沥胆的场景。小小年纪,就背负了如此之多的战伤。 要是以偶尔的小过,就惩戒于他,心里过意不去;况且任用将帅卸磨杀驴的话,那将来还有谁肯为他出力。 现如今,他的好朋友,武皇的儿子-显,也没了,秦睿又与武旦、武承嗣等人不睦,如此一来,用起来就更放心了。 “怀英啊,这人死不能复生,朕这个做母亲的,尚且要振作精神,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可以就此沉沦呢!” “既然带兵太累,那可以干点别的,秋官尚书不是出缺儿了吗?就让补上吧,也算干点不生疏的活计。” 飞骑卫掌管刑司,秦睿也破过不少案子,让他出任秋官尚书,主持天下刑狱,也算是术业有专攻,干老本行了。 武皇的想法事好的,可狄仁杰心里确不是很高兴,武皇说了这话,夏官尚书,看来就要归王孝杰了,太可惜了。 “陛下,这秋官尚书是三法司的头头,是保障律法畅通的关键。秦睿的胆子太大了,让他出任是不是有些冒险!” 别看秋官尚书品级高,权柄也很重,但却是招惹是非,闲话的角色。稍有不慎就得,被人弹劾罔顾国法,而且秦睿早就官居正三品了,有没有都一样,所以能推了就退了吧! “哎,怀英,你应该对他有信心,秦睿虽然是武将,但文笔也算过得去。当个文官,沉淀一下性子,就当锻炼年轻人了。” 眼下没什么仗打,秦睿在军中也是浪费,放在文官的位置上,锻炼一下,对于他的将来,很有好处。 至于狄仁杰想法,在武皇看来,有些过于谨慎了,行军大总管都能充任,一个秋官尚书又怎么怎么样。 眼下朝廷撤销了丽竟门,国家律法正是要重建的威信的时候,就得用秦睿这种雷厉风行,行事霸道的人,才能镇得住场面。 “诺,老臣可以去办,草拟调令,以秦睿充任秋官尚书。”,话毕,狄仁杰拱了拱手,恭敬的退了出去。 待其离开后,武皇微微一笑,狄仁杰这老狐狸,明明看不上武旦,但又不得不做出保举他的选择,内心一定很不是滋味。 他和秦睿,对于李显都很是看重,武皇有时候还真挺担心的,等她不能动的时,这两位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现在好了,他们俩,除了紧紧抱住朕的大腿,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这样也好,朕可以踏实的睡安生觉了。 “陛下,狄阁老今儿有些不对啊!对于立太子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比秦睿的事上心!” 上官婉儿这话说不错,狄仁杰是李氏的老臣,按照常理说,他应该比任何人都对立储之事上心。 可今儿的表现,却大大的反常,甚至比武皇提拔的杨再思,更不在乎储君的人选。如果不是武皇把他单独留下来,估计他提都不会提相王的事。 “你不懂,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他是个凡是要求完美的人,相王是入不了他眼的,当然不逼不说。” “至于秦睿,如果今儿在殿的是岑长倩,一定比他更上心,他们都太爱秦睿的帅才了。” 说这话的时候武皇又是一阵得意,秦睿是他亲自提拔起来,而且在军事上的天赋非凡,这些年来硬是靠着军功升至上柱国。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再放在军中历练十年,他的成就未必会比李靖低,到那时候,能为她开辟多少疆土呢?这都是不可想象的事。 有这样能开疆拓土的帅才,她就能成就与太宗皇帝一样的功业。而狄仁杰等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所以对秦睿的事才格外关心。 第二百七十七章 过气大将军! 接到凤阁的调令,秦睿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武皇真是英明啊,这是一点空闲的时间都不给,非得把人的剩余价值榨干不可。 吩咐家将接上李重润后,秦睿便带着一家老小,组成了一个车队,一路缓缓而行,踏上了返回神都的路程。 没办法,车队根本没法走快,尉迟氏年纪大了,小秦峯的年纪又太小,这一路颠簸实在是太遭罪了。 走了四天,总算到了神都城下,正巧赶上城门要关,秦睿便让车队快一些进城,一家老小好回到城中的国公府,睡个消停觉。 可车队的前头刚到城门,就被守城的校尉给拦下来,城门落锁的时辰以到,无圣旨或者特定的令牌,不得入内。 想要进城,那就要等着明儿一早吧! “什么意思?” “公爷,卑职已经报了身份,可人家根本就不买账,纯纯的势利小人。” 听了家将这话,秦睿微微一笑,亲自走到城门前,看看这小校,到底是何方神圣! “兄弟,行个方便,一家老小折腾了好几天,都等着进城休息呢!” “哎呦,这不是翼国公,秦大帅嘛!末将还以为刚才那人谎报呢!”,说着这话,那校尉赶紧行了个军礼。 随后,颇为为难的告诉秦睿,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秦大帅久在军旅,不会不明白,耽误了城门落锁,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再者说,上个月,历城县公-秦善道已经离任了,不在是掌管城防的大将军了,所以这情面实在没有国法大。 “这么说,兄弟是不愿意给我秦睿这面子了?” 见秦睿面色不好,那校尉嘿嘿一乐,像面前这位公爷这样,丢了实权,又不甘心失势,挤破头进神都拉关系的人多了。 上至宗室亲王、郡王,下至州官小吏,每每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都是,要是都给面子,他这城门校尉也不用干了。 “不好意思,末将只认得现任大将军,不认识前任大将军,您啊,还是带着一家老小,赶紧找地方落脚吧!” “哎,千万别动怒,也别想着动手,看看上面的弓弩手,只要你动手,他们立马把你射成刺猬!” 瞟了一眼城头,秦睿点了点头,冷声回道:“明知道我是谁,还敢如此做,抱个号吧,咱们山水有相逢!” “好说,好说,金吾卫,昭武校尉-黄理龙!”,那校尉咬着没什么肉的腮帮子,十分嚣张的回了一句。 “甭拿国公的爵位吓唬人,没听过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么?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您这前大帅,慢慢适应吧!” 见家将们要动手,秦睿抬手拦下了他们,歪着脑袋看了这个叫黄理龙的校尉后,转身就要走。 不是秦睿的胆子小,也不是他不敢动这个校尉,这次他进京担任秋官尚书,作为三法司的头头,自然要以身作则,带头尊纪守法。 可没等走出几步,城门里就飞驰出一队骑兵,领头的将领见秦睿立于城门,翻身下马,近前赶紧行以军礼。 “禁卫军-中郎将-刘幽求,参见秦帅!末将奉旨,恭迎大帅和公主殿下入宫!” “陛下知道我今日到京?” “回秦帅,陛下不知,陛下令末将每日都来看看,如果大帅返京,立即引入宫内!” “哦,原来如此,那就有劳刘将军头前引路了。” “能为大帅引路,末将荣幸之至,大帅请。” 进城门前,马车中的秦睿特意掀开了帘子,看了那名叫黄理龙的校尉一眼。这倒不是他小心眼,而是这名小校的太过市侩了,与武承嗣到颇有几分相似。 “夫君,你认识这位小校?被人家挡着,心里不同舒服吧!”,与秦睿做了这么久夫妻,她当然知道丈夫心里不是很痛快。 “不,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那位刘将军十分的有意思。再说一个过气的大将军,有什么可气的。”,说着话的时候,秦睿还拍了拍李重润的小脑袋,让他安静一些。 入宫觐见是一定的,这是述职大员的规矩;可秦睿连家都没回,官印都没拜授,武皇就派人在这等着,急吼吼的催着进宫,这也太急了。 不过,肯定不是朝中出事,否则武皇不会传寿成一块入宫。那就是宫里的了?这就邪门了,皇宫里能出什么事,让她老人家盯上自己这个没上任的秋官尚书呢! “夫君,不就是进宫觐见,你至于愁成这样吗?” “夫人,别人不知道陛下,你还不知道吗?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不会这么急!” 秦睿原来就不愿意掺和宫里的事,从前管一是被逼无奈,二来是看李显的面子。现在人都没了,他就更没要掺和到这浑水里了。 “也是,不到万不得已,陛下不会连喝口水,歇歇脚的时候都不给。但我觉得她老人家也真是身边没人了,要不然也不会召见你这过气的大将军!” 李淑这话说完,还征求了下李重润和秦峯的意见,让这哥俩记住过气的大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重润已经懂事了,他当然知道姑姑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完全就是在奚落自己的老师,所以也就抿着小嘴乐,却没有说话。 但秦峯就不一样了,他娘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只见他拍着小胖手,用不太清晰的话语说:“过,过气!” 哈哈......,别说李淑和李重润这对姑侄笑的合不拢嘴,就是秦睿也是哑然失笑。 别看秦峯这小东西小,但最是会看脸色,她娘怎么摆弄都行,听话的紧。可别人只要不和他心思,不是哭,就是奶凶奶凶的。 就说平时吧,秦睿抱着玩一会儿行,但时间绝对不能太长了,否则不是嗷嗷乱叫,就是小腿不停的倒腾着,一刻都不得消停。 “你个小没良心的,连你爹都敢嘲笑!告诉你,老子要是丢了官,你就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日子了,知道吗?” 小秦峯可不懂这些,只见他用小手,抓住父亲的手,还是一个劲儿的叫着:“过气、过、过气。” 他这个年纪正是学话的时候,大人说什么,也是可着劲儿的模仿,李淑也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用儿子来缓解秦睿紧张的神经。 第二百七十八章 惊世大盗! 进了明堂,示意秦睿夫妇起身后,武皇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埋怨,都回娘家了,还不把她的孙子、外孙带进宫来。 直到秦睿保证,明儿一早,孩子们睡醒了,就让他们小哥俩来给皇祖母请安,这才让武皇的“气”稍微少了一点。 随后,武皇又关心了下秦睿的身体,西域一战,一举扭转了多年的颓势,秦睿劳苦功高。 打了这么大个胜仗,却没有得到赏赐,她这个做皇帝、岳母的,于心不安。 这次,调任他出任文官,也是权宜之计,就当休养一下身体,等他的精神养足了,朝廷有了战事,武皇还是拜他为帅的。 “陛下,臣是丘八,没做过文官,这行事做风上,没有衙门里老吏那么圆滑,到时候难免给陛下添堵!” 丑话得先说在前面,衙门里官儿都擅长磨牙,互相推诿,相互倾轧,屁大的事,都得磨的跟天一样的。 秦睿是个带兵的丘八,平时以军令行事习惯了,看到这些不作为的官儿,难免要下手惩治一番。 这手下的重了,那些娇生惯养的家伙,自然要弯门盗洞的告状。军中转任文官的将军,有不少人面临的都是这种情况。 最后都因为适应不了新环境,或者生不起闲气,一一里外不是人的退了下来,官箴也落了个下品。 秦睿的脾气在那摆着呢,吃软不吃硬,谁要是敢他炸毛,那就等着挨收拾吧。秦睿可不管他是走哪个门子来的。 哈哈......,“寿成,看到没有,这就朕提拔的大将军,不管走到哪儿,依然是上柱国的派头!” “母亲说的极是,到了哪儿都不忘摆他上柱国的架子,可也得有人买面儿不是,您也得帮儿臣教训他一样。” “哎,上柱国就是上柱国,我朝唯一勋门立戟的上柱国,那是开玩笑的?要朕说,这该有的架子,还是要摆的。” 武皇心里有数,别的皇亲国戚,或者朝中重臣,哪个出行不是前扑后拥的,秦睿平时身边也就三俩侍卫,排场比起差的多了。 而且寿成谨言慎行的人,大婚之后一直都是贤妻良母,今日说出这番话,明显就是话中有话,所以武皇听后也是留了个心眼。 “利见,咱们言归正传,朕这么急着召见你,也是希望你善始善终!” 西域一战,朝廷重新掌握的西域的主动权,西域诸国纷纷上书,请求入朝参见,这是显示国威、军威的好事,武皇自然不能拒绝。 这不,为了彰显天朝上国的风范,武皇特意下旨,打造一批金银器,办一场金银器展会,并赏赐一部分给来朝见的西域国家。 打造这么多金银器,消耗自然是巨大,武皇特意给内侍省-善金局,责令他们用最少的消耗,做出最完美的作品。 可事与愿违,这边刚进行一半,拨发给善金局的黄金,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丢失了一部分,同时还有一批价值连城的宝石。 内卫审了好几天,可仍然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武攸暨这个内卫府统领,堂堂的定王,让武皇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也让武皇意识到,虽然同样是女婿,但女婿与女婿毕竟是不一样的,武攸暨和秦睿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所以她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黄金、宝石,大周从来不缺,武皇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可堂堂的内侍省,皇宫大内,既然让飞贼来去自如,这不是个笑话么! 换句话说,如果哪儿有刺客起了歪心思,是不是可以随时到明堂取她的人头,那这天子做的也太窝囊了。 武皇的要求很简单,秦睿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破案,寻回丢失的金银珠宝,并抓住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大盗。 “陛下,狄公就是断案的高手,这是我朝有口皆碑的,既然陛下如此着急,那为什么不用他呢?” 没错,放在科班出身的狄仁杰不用,偏偏着急用自己这个,没有上任的秋官尚书,这有悖常理啊! 别说这是为了给武攸暨留面子,以秦睿对武皇的了解,真急眼了,连儿子的面子都不会留,更不要说侄子了。 “前儿,有人行刺相王,朕让他去查这案子了!”,武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还波动了一下。 作为储君最热门的人选,武旦遇刺不是一件小事,派去查案的,选老成持重的忠臣更加稳妥,狄仁杰作为本朝第一断案高手,自然是不二人选。 有意思,前番死了一个太子显,这回有人对武旦动手了,这是有些太巧了?巧到任何人都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 魏王是个心机深沉的小人,他就算没脑子,也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吧! 不过,既然案子与自己要负责的事无关,秦睿也没必要多问,所以便把话题拉回了盗宝案。请武皇准许,左右羽林卫、内侍省配合秋查案。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的相关人员,只要是涉案的,全部交由秋官全权处置,内卫等刑司部门无权过问,无权掣肘。 “你放心,只要你能把案子给朕结了,这些要求都不重要。 朕即刻下旨,左右羽林卫、金吾卫、洛阳府、善金局,统统由你一人节制。” “此案事关邦交,事关国体,事关我大周的颜面,不管是谁,不管他的背景是什么,只要是与此案有关,一律拿下!朕许你便宜行事。” 出了明堂,夫妇二人在御道上走着,作为前内卫府统领,李淑不由得说了一句:“皇宫守卫森严,寻常人连路都人不清,更不要说偷这么多东西了。” “夫人,一语中的,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这一点,陛下心里也清楚。但这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狄公无暇分身,就算有空,陛下也不会用他。” “这点你最清楚,洛阳宫里太多的犄角了,永远都打扫不干净。哎呀,这案子有意思了,偷到皇宫来了,恩,平生仅见啊!” 说完这话,秦睿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后,灯火通明的明堂,武皇这心里如今也在狐疑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一样的三把火! 洛阳,秋官大堂 秦睿来的时候,诸堂官还没到,偌大的正堂只有主事-杜审言一人,他可是秦睿的老熟人了,上次在司刑寺审伦理案时,他就是副手。 “下官-杜审言,见过秦帅;哦,不,见过本部尚书。” “老杜,咱们可以老熟人了,不必多礼,来,一起坐!” 落座之后,秦睿接过茶盏,上下打量下杜审言,取笑道:“老杜,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怎么竟跟别人拧着来呢!” 司刑案件后,这家伙被调进御史台,官拜检校-御史中丞,那也是鱼跃龙门,身价倍长啊!可现如今,硬生生降成了绿袍主事,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哎呦,我的驸马爷啊,您可不知道啊,下官让那个鳖孙坑了,否则怎么会如此晦气呢!”,说这话的时候,杜审言还比划了下大肚子,示意那人是武攸暨。 呵呵......,“原来如此,行,你也算是命大,也亏你是个清流,否则骨头都被嚼碎了。” 武胖子办差,那就是一个字,狠,能从他手里活着出来,还能保住官身,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也正是二人谈笑之际,诸位堂官纷纷进堂,见秦睿早早就来了,赶紧上前见礼,这些人精早就知道,以后的秋官,势必要由驸马爷一手遮天的。 可别小看丘八,秦睿这丘八与其他人,可是不一样,那是在武皇面前一言九鼎的人物。没见魏王安排的那两位侍郎,为了避其锋芒,连夜办调令,调到鸾台去了。 “诸位,圣谕你们早就知道了,从现在开始,请诸位以官衔相称吧!” 抖了下袍子的秦睿,坐在主位上,审视着几十位大大小小的滑头。而见驸马爷刚上任就来下马威,诸官也赶紧改口,见过秦尚书。 “诸位,秦某没读过什么书,就是个带兵的丘八出身,但好在任职飞骑卫其间,抓过一段刑狱,也不算是生头。” “来之前,秦某看过本部的阁单,偌大个秋官,掌管国家刑狱的最高衙门,竟然会在紧要的位置上,短缺这么多人。” “是这官帽戴着不舒服么?不是,是有人可以逃避责任。要是在战场上,他们在秦某帐下,绝对活不过第二天日出。” 看到秦睿挑着眉头,周身杀气弥漫,下面的属官,心里不由打了个冷颤。他们都是刑官,这辈子也算经风历雨了,自认为什么都见过。 可与凶名赫赫的秦大帅比起来,他们那点见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突厥人凶不凶,吐蕃猛不猛,还不是一样被人家横扫犁庭,杀的个片甲不留。 论钦陵,那个传说中吃人心、喝人血的吐蕃恶魔,这些年杀了几十万天朝军队,可一样得再这位不到三十岁的上柱国面前低头求和。 “既然本部没有侍郎,那就提拔一下好了,左侍郎之职,由杜审言接任。右侍郎、郎中之职,谁能在此次盗宝案中立下功劳,本尚书就到陛下那保举他!”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官和带兵一样,你得让下面的人有盼头,有好处可拿,否则人家凭什么给你卖命。 今儿堂中这些刑官,都在秋官泡了几十年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有当侍郎、郎中的本事,这一点秦睿深信不疑。 可他们欠缺的就是机会,或者人脉,所以一辈子屈居人下。 现在好了,机会给了,只要他们能证明自己足够优秀,这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一听摆出了这两个官位,堂下的这些刑官都喘起了粗气,没错,这种好事,八百年也碰不上一回。 啊,这新尚书真是慷慨了,这么肥的位置却都愿意往出送。 得,不管是官面上应景,还是出于对升职的渴望,这些刑官“士气高昂”,都拍着胸脯向秦睿保证,一定不予余力,在最短的时间,侦破盗宝一案。 “好,诸位有这个信心,那本官就放心了,不瞒诸位说,咱们的陛下,本官的岳母,可是十分关注此案。” “你们都清楚,她老人家是个爱面子的人,半个月之内,不能侦破此案,那诸位就等着回家抱孩子去吧!” 说完这话,下面的堂官都傻了,半个月,这也太急了吧! 可想了想丰厚的奖赏,又看了看秦睿的脸色,都赶紧了应了声诺,都火急火燎的跑出去办差了。 “秦帅,秦尚书,我的驸马爷,你这三把火烧的好啊!威逼利诱,因势利导,这些家伙下去后,下官敢保证,最多给下面七天时间。” 官大一级压死人,秦睿比他们官儿大,他们比小吏大,一级压一级,原本慢的事,快办;快的事,急办;能跑的,绝对不敢走着。 谁说武夫不能做文官的,眼前的这位驸马爷,不仅善于打仗,更是精于断案,这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看来,更是精于权谋。 年纪轻轻,心机就这么深,难怪人家能在各种势力中,游刃有余的周旋,且还能混的风生水起,不服不行啊,不服都特么有罪。 “行了,老杜,赶紧下去摆几桌吧,荣升了左侍郎,是该请同僚们喝上几杯,否则大伙可是要背后讲究你了!” “这,这是不是不符合程序,提拔从三品的大员,是要经过廷议,和陛下亲旨意的,您这可是要遭到弹劾的。” 老杜当然知道,秦睿是记得当初在司刑寺的香火情,可这么做实在是不合适,是要招惹非议的,对于这秦睿这刚刚履职的新尚书,十分的不利。 “陛下说了,授我全权,处理秋官和盗金案的一切事宜,也就是说这里的一亩三分地,我的任期内,完全由我一人做主。” 秦睿这话说的无比自信,他当官儿从来不当副手,而且从来不会伺候人。 不管主管飞骑卫,还是左鹰扬卫,一切问题,皆由他一人说了算,从来都是先斩后奏。 这个毛病,是在左鹰扬卫做长史时,黑齿常之灌输给他;受老帅的影响,他也一直这么执行。 打下什么底子,就是什么底子,武皇都习惯了,其他人就显得无所谓了。 “好了,不用感谢我,我也是为朝廷举贤,下去办你的差事吧!本官要亲自写保奏的本章,面呈陛下。”,抬手拦住要行礼的杜审言,秦睿笑着摆了摆手。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当个左侍郎,对杜审言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况且,这个秋官尚书,他也不知道要当多长时间,找个好帮手对于日后开展工作,也是有好处的。 第二百八十章 小黄门! 光指着秋官那些差役,盗金案得查到猴年马月去,秦睿早早就吩咐了庞岭,利用飞骑卫和李淑的“陪嫁”,在神都内外展开撒网搜查。 当年李淑在内卫府当统领的时,在宫内发现了一些势力。 且难易程度要比在神都,方便快捷的多,所以就宫内的势力而言,飞骑卫的情报部门不得不甘拜下风。 秦睿这边刚回府,看守翼国公府西侧地下的密室的侍卫来报,庞岭和一个小黄门已经等在下面了,等着公爷的接见呢! “奴婢-刘德见过秦帅!” 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黄门,秦睿不得不承认,李淑的眼光,真的不错,就这小子仍在人堆里,谁都不会注意到他,长得太平凡了。 “免礼吧,你过去是我夫人的旧部,如今又在我飞骑卫的情司衙门当差,用不着如此多礼。” “看你年纪不大,在飞骑卫情司,是什么级别!” “回秦帅,奴婢是游击中郎将,洛阳宫中的一切情司人员,皆由奴婢一人掌握。而明面上,奴婢是内侍省厨房打杂的小厮!” 嘶,一定这级别,秦睿吓了一跳,游击中郎将,在飞骑卫的情报司中,那绝对是中坚力量,而且数量还没有达到双十之数。 为了保密起见,他们的资料都是绝密,且都由庞岭一人掌握,秦睿对此也是一知半解,仅仅知道他们存在而已。 “大帅,您别看刘德年纪小,他可公主亲自选拔的人才,这些年为我部建立了不少的功勋。” 看了看庞岭递过来的卷宗,秦睿不由得点了点头,仅在记功一项上,就有足足六页。而且这小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甚至连一些他操控的内侍,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大帅,公主殿下对奴婢有恩,奴婢这条命就是公主的,夫妻同体,秦帅自然是奴婢效忠的对象!” 内侍说完从来都是阴阳怪气的,秦睿也一直不喜欢与内侍来往,不过刘德不一样,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看着都让人舒服。 “好,好,心意本帅知道了,来,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说。”,话毕,秦睿笑着点了点,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接到庞岭的传令之后,刘德便发动了所部的力量,开始侦寻跟盗宝案有关的线索。 善金局是内侍省下辖的一个衙门,平时负责宫内、诸王公主府的金银玉器物的造办,属于比较肥的衙门。 能在内侍省当差的,要么是能工巧匠,要么就是有门路的人,否则这样能在皇族面前露脸的活,根本轮不上。 就拿在内侍省当差的差役和小黄门来说,都得孝敬够了,才能到里面“吃香的、喝辣的”。 顾名思义,善金局主管金银器的造办,光是造办上,每年的损耗,就足够那里的人,在神都-洛阳过上极好的日子。 善金局被盗案,发生后,朝廷派遣内卫府统领-武攸暨,朝散大夫,守鸾台侍郎-傅游艺共同负责调查。 武攸暨是亲王,又是太平公主的驸马,自然身娇肉贵,不能长时间在善金局靠,其主要的担子,都要在傅游艺的身上。 可就在傅游艺入驻善金局的第二天,就在房间中吞金自杀了。样子上看是自杀,但刘德却有些不信,而且他觉得凶手就在善金局中。 之所以如此的肯定,是因为善金局外,有五百羽林军,日夜轮流看守,根本就不可能有外人闯入。当然,这也不排除羽林军中有家贼,以至于刺客潜入善金局,干掉了傅游艺。 可刘德有一点想不明白,刺客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干掉的傅游艺,或者说如此的忌惮他,要知道他的侦查可还没有正式开始,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再者说,如果马脚收拾的如此不干净,也不敢在皇宫大内干这么大的案子,所以傅游艺的死,绝对存在猫腻。 “傅游艺,恩,他的死亡卷宗,下午本帅看过了,确实有很多疑点。” “可本帅觉得,他与善金局的业务,唯一的联系,就是其兄,冬官尚书-傅神童。” “但善金局和冬官,完全就是两个衙门,独立的人员,独立的行政,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秦睿这话说完,刘德马上就把话接了过去,如果硬是要把冬官和善金局之间,找到一个共同点,那就只有一个-匠人的来源。 众所周知,手艺人都以手艺谋生活,他们都把自己的那点手艺,看成了命根子,有的甚至不惜断绝,也是非子侄晚辈不教。 冬官、善金局的匠人,都是在官家被档的,世世代代都是官府的匠人,或者俘虏来的各族能工巧匠。只有金银器做得极好的,才有机会被选入善金局。 这两个衙门的匠人,有不少是叔伯、兄弟,甚至是父子,他们之间可是无话不谈的,而且善金局的一草一木,皆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刘德怀疑,傅游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撬开了善金局盗案的一角,所以才被人痛下杀手的。 “刘德,你在内卫待过,知道他们的手段,如果匠人们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他们的手段,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撬不出来。” “是的,秦帅,您说的这点非常对。但如果他们明明帮了盗贼,或者为他们提供了掩护,而浑然不知呢?” 恩,这个说法有意思,身在彀中而浑然不知,让人家卖了还替人数钱呢,这种情况还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这样,你们俩分工明确,一个查傅游艺在冬官得到了什么帮助,另一个查他在善金局都干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 “另外,想办法查查,武攸暨那家伙在此事中,到底掺和有多深,死了一个傅游艺,就吓破了一个亲王的胆子,这不可笑吗?” 待二人应诺离开后,秦睿倒掉了已经凉的茶水,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缩,最近这神都,刮的都是什么风,怎么乱糟糟的? 不是丢东西,就是死人,要么就被行刺,个个都是捅破天的大事,到底是谁想在这个时候搅弄风云呢?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尸体的变异 甭管问题是不是出现在傅游艺的身上,内卫掌握的卷宗,疑犯,及傅游艺等人的尸体,反正林林总总,只要是在善金局拿的,他都要。 本来就是两个部门之间小吏沟通的事,没有想到把堂堂的定王千岁惊动了,武攸暨亲自带着人,把一应的证物,送到了秋官。 可看到武攸暨本人后,秦睿是一个头两个,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个人,说是猪八戒的近亲,更为贴切。 “哎,我说武兄,定王殿下,你这是怎么个说法?” 嘶嘶,连着吸了好几口凉气,武攸暨含糊不清的答道:“贤弟,妹婿,你可千万救救为兄啊!” “来来来,先坐下,慢慢说!”,话间,秦睿还对门口的侍卫吩咐,赶紧拿两条毛巾来,让定王洗洗,这太不成什么体统了。 洗过脸后,武攸暨大着舌头告诉秦睿,原本他接到圣旨,是想第一时间将盗宝案的一应证物交到秋官的。 可存放在内卫府的几具尸体,除了傅游艺外,所有人的尸体都有奇怪的变化,仵作来告诉他的时候,武攸暨也是很诧异。 但因为武皇传召,所以也就没来得及处理,打算回来再说,反正人都死了,就是再出花样,也活不过来。 这人啊,就是不能太得意忘形,武攸暨原本以为把这麻烦甩给秦睿,自己就可以躲清身了。 这不,一高兴,嘴就没有把门的,把尸体变形的事,跟武承嗣、武三思当笑话说了。 巧得很,正好让进殿的武皇听了个仔细。没办成案子,丢尽了武氏皇族的脸不说,竟然还有脸沾沾自喜,这让本来就心里有火的武皇,更是怒不可遏。 是以,就让殿前的金瓜武氏,掌了武攸暨三十个耳光,打的他是满脸冒金星。 临出来前,武皇让他来协办盗宝案,要是再此案中立不了功,那就等着去崖州钓鱼吧! 武皇从来都不是说笑话的人,只要她说了,那就肯定会如此做,天子嘛,一言九鼎。心惊胆战,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的武攸暨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内卫,带齐了东西就奔秋官来了。 “武兄,不至于吧!陛下惩罚子侄,那次不是打两下就算了,什么时候当过真。” “利见,这回绝对是真的,哥哥我敢跟你保证。”,说这话的时候,想起武家那几个看不懂眼色的倒霉蛋。 “行了,我说不至于就不至于,陛下就不看你,也得看看太平公主吧!” 收拾收拾小鱼小虾还有人信,对于武家的这些核心子弟,武皇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当不得真。 武攸暨这头肥猪,作孽的时候一点不怕报应,稍微触动一点龙颜,那这天大的胆子,瞬间变成了针眼。 “好了,既然来了,那咱们就一块去看看,这些尸体到底变成了什么球样?”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内卫送来的这些尸体,脑袋上都长了无数个紫色的大包,好像在拔罐了一样。 死人,甭管是什么样的,切丝、切片、切块的,秦睿都见过了,但这种玩意却真是开了眼界,头一回见。 “老牛,你是老仵作了,在秋官当差也有几十年来,以你的阅历来看,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论杀人,秦睿会的方法不少,可说到验尸,还得看这些老把式,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指着盘子上三个发黑的细针,仵作老牛告诉二人,这是一种比较高明的易容术,是从医家的针灸术中繁衍而来。 与江湖上,人皮、面粉的面具技术不同,这种技术不怕水,持续时间长,且更加真实。辨别这种技术唯一的方法,就是看面部和颈部是否有极其细小的针孔,面部细小的血管是否破裂,细微的表情是否不自然。 这些紫色,褐色的大包,都是因为死亡后,尸气上升,淤血不散,穴位形成了血块,所以才变成了这种满头大包,跟庙里供的佛像差不多。 “武兄,这几个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个来头?” 秦睿饶有兴趣的看了武攸暨一眼,这几个人身上都刀伤,一看就知道生前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内卫府就是再无能,抓几个活口还是没问题的吧! “天地良心,本王是真想抓活口,可这几个家伙,都是悍不畏死的死士,力战之后全都咬舌自尽,根本没招!” “利见,你别这么看我,灭了他们的口,对本王有什么好处,就为了他们,本王还折了十几个好手呢!” 点了点头,秦睿随即又问了一句:“他们是冲着傅游艺来的?” “不,准确的说,他们是傅游艺死后,应该是冲着善金局来的!”,用湿毛巾敷脸的武攸暨立刻就回了一句。 这可就有意思了,如果按照武攸暨思路来想,那就是杀傅游艺的人和这几个,就是两伙人,他们都是冲着善金局的黄金而来。 因为同一伙人不可能愚蠢到杀完了,再甘冒风险,用自投罗网的方式,潜进善金局,去验证一个死去人的信息。 可要是他们是一伙人,在羽林卫、内卫严密的封锁下,能轻而易举潜进去的,就只有内卫的办案人员。 如此一来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于是,秦睿眯着眼睛对武攸暨言道:“武兄,定王殿下,你怎么证明他们不是你的人。” 壁咚,秦睿这话一出,武攸暨惊动直接坐在了地上,一脸惊诧的看着秦睿,手也哆嗦的抬不起来。 “利,利见,你可别开玩笑,哥哥我不惊吓!他们真不是我的人,否则我干嘛不毁尸灭迹。” “那这么说,陛下罚你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在内卫的强力干预下,依然可以如入无人之境,防务形同虚设! 或者说,正是因为这几个人的出现,把你原本的办案钦差,给牵连了进去,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对吧!” 秦睿这话一出,武攸暨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正面承认了,是因为他的无能,武皇才如此的震怒的。 “行了,武兄,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来,起来,咱们回正堂说。”,话毕,秦睿还伸手拉了武攸暨一把。 第二百八十二章 好把式! 凡是人做过的,必定留有痕迹,先不管傅游艺是怎么死的,既然此事涉及到了这种极其高明的易容术,那就只有从这里下手了。 秋官大牢是个好地方,上至杀人越货的响马强盗,下至猥琐的市井小贼,形形色色的囚犯,那是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找不到的。 秦睿特地让左侍郎-杜审言去查卷宗,专门看看在压押人犯中,有没有精于此道的人物。还别说,杜审言还真从里面捞出来一个,叫杜强的人犯。 这家伙是因为坑骗贵妇、寡妇被羁押的,本来按照律法,骗人钱财或者色相,最多三年,再做一点苦役也就算了,根本不是什么得罪。 但因为睡的贵妇中,有官宦人家的女眷,在某种关系的作用下,不仅多判了两年,更是没事就遭到差役们的特殊关照。 “杜强,你在神都的贼圈里也算有一号的,江湖人称-百变花脸!” “不错,战绩真的很不错,真是什么年龄的都有,你小子也算有一手了。” 杜审言见一旁的秦睿在闭目养神,武攸暨在敷脸,都不言语,只能先审着说。 可杜强是多次入狱的老油条了,就是一个滚刀肉,根本就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反正不管杜审言问什么,他都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了,江湖人也是要吃饭的,这吃饭的手艺,他当然不愿意外传。 “杜强,别不知好歹,如果本官想从你嘴里抠出来了点什么,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呦呵,官爷,您还别来这一套,说句不好听的,小的对“书房”里的花样,比您还熟呢,用不用咱给您背个“菜谱”?” 滚刀肉嘛,都是软硬不吃的,这一点,杜审言心里有数的很,随即摁住杜强的膀子,一直与之对视。 笑眯眯的说:“本官一言,可以让你生,一言也可让你死。只要你帮了我,你就能得到特赦,继续出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你外面有老娘,有牵挂,干嘛把精力浪费在这里呢?趁着老娘还在,早点出去尽尽孝,不好吗?” “什么江湖道义,吃这碗饭的在乎这个?放心,只要你帮了本官,你的赏钱,足够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在刑官的眼中,贼永远是贼,永远该不了贪财忘义的毛病;而在贼的眼中,当官的都是背信弃义的,只要他们没有用处,那一准像厕筹一样把他们丢的远远的。 在心里衡量了杜审言提出的条件,又衡量了下自身条件,沉思了一会儿,杜强梗着脖子言道:“杜侍郎,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稍时,满足了杜强要求的金针和一样药材后,秦睿和武攸暨就欣赏了一把大变“人脸”的把戏,杜强原本异常猥琐了脸,变得清秀起来,完全就变了一个人。 “哎,哎,这,这成大变活人了。利见,你看见了吧,就这手段,比那些江湖把式强多了。” “善金局的事能怪我吗?这顿打挨的,多冤!我上哪说理去。” 武攸暨觉得自己挺委屈,堂堂亲王,竟然被打了猪头。顶着这副面貌当差,他实在都丢不起这人。 “武兄,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了一眼其抱委屈的样子,秦睿不由的笑了笑,觉得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国家亲王,天家驸马,堂堂的内卫府统领,连个善金局都看不住,你觉得打你一顿冤吗?” 这话说没错,不管是按照军法,还是宫规,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就是置天子于险地。 没有切下来他这颗大脑袋,当球踢,已经算是看在早死的爹的面子上,格外开恩了。换成他们这些异姓将领,早就到东市口等着开刀问斩了,哪儿来的机会叫撞天屈。 “你看,你这话说的,好像为兄是,纨绔子弟一样。”,酒囊饭袋这个词,武攸暨都说到嘴边了,可一想到是自己,赶紧憋了回去。 可秦睿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武攸暨对自己的定位,然后抬手示意杜强继续说。 而据杜强所说,这种易容术不仅涉及到复杂的医学,针灸,配药更是一等一的关键。使用针灸术后,必须三个时辰服药一次,否则脸部就肌肉就会坏死。 江湖上会这种手法的,无一不是顶尖高手,有这种手法作掩护,来无影、去无踪,根本就没定发找去。而且,要想雇佣这样的高手,那价格绝对是天文数字。 “说的这么热闹,你不还被秋官的差役逮个正着么!”,武攸暨立马反驳了一句。 这话问的尴尬的很,杜强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要不是被堵在了床上,您觉得我能轻易就烦吗?” “杜强,本官更感兴趣的事,有这种本事,你干嘛吃这碗饭呢?” 秦睿这话一出,杜强立马拍了下巴掌,一脸得意的说:“官爷,你这就说着了,各好一道,咱也是有追求的人。” “行,你这个有追求,那就帮忙去看看那几具尸体,与武艺一样,各家各派都各有所长,本官相信,你能找到他们师承何派!” “办了这案子,本官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话毕,秦睿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跟着差役下去了。 没错,这样人是人才,在左道旁道的方面,绝对可以说行家里手。留下来帮忙,对于秋官日后处理江湖上的事,很有帮助。 但这种人,品性太差,见色忘义,即便有才也很难让人放心使用,搞不好还得被他卖了。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一开始就不看了这种人,那就最好保持距离。 至于摸着下巴,沉思的武攸暨有什么小心思,那老子就管不着,他愿意踩就踩去。 大不了像这次一样,被武皇打成猪头,秦睿与他比不了,咱是要脸的人,打成这样,还特么有脸出门喊冤,这也算是一朵特立独行的奇葩了。 “行了,武兄,咱们就敬候佳音吧,成与不成,就看他手艺精不精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亦友亦敌! 据杜强所说,因为长期使用易容术,脸部的穴位、肌肉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就会涂抹一些药粉在脸上用以维护。 而这种泛着兰花香味的,正是江湖上使用此法的三个门派,唯一投靠到暗盟,那个手眼通天组织的,也只有他们才用得起这么名贵的材料。 想要辨认这种人,其实也很简单的,只要拿毛巾在酒中煮上一时半刻,然后趁热敷在脸上,用不了多久,脸部就会浮现成片的小红疙瘩。 得到这一消息后,不由得让秦睿想起了,裴玲、杨初成一案,那个暗盟在当时的千骑司、内卫,两大情司部门联手的情况下,都能全身而退,由此可见其厉害。 既然有了方法验证,那就让杜审言带人去验证,同时对于善金局当差人员,包括在外围担任戍卫任务的羽林卫。上下到下,从里到外,底细统统彻查一边,一个都不要放过。 杜审言忙他的,秦睿也有他自己的事,暗盟这个江湖帮派,两次都在神都做下大案,轻手利脚的离开,要说没有靠山,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要查此事,怕是要从裴玲身上查起,秦睿曾经问过李淑,她的好姐妹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可李淑的回答却是一问三不知,自从三姐妹各自提领一摊后,来往就少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与她相争的内舍人-上官婉儿,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那么有把握,轻而易举,风轻云淡的就拿下裴玲。 李淑说的这一点,秦睿非常赞同,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敌人。上官婉儿,这个女中诸葛,岂会打没把握的仗。 “呦,翼国公,秦尚书,提领秋官,掌管天下刑狱,每天都是日理万机的,还有时间来看我!” 进殿看到秦睿,上官婉儿先是取笑了一句,然后就吩咐宫人,泡一壶上贡的清茶,不要放乱七八糟的东西,秦尚书不喜欢。 “姐姐,你这可是冤枉小弟,姐姐如今不同了,不仅掌管制诏,更是要协理六宫,可谓是天子第一亲勋,小弟实在不敢打扰。” “撒谎吧,你这哪里是怕打扰我,你是怕寿成吧! 谁能想到战场杀伐决断,纵横睥睨的秦大帅,我们大周的秋官尚书,竟然惧内呢!” “哎,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姐姐是怎么取笑小弟夫妇,让小弟无地自容啊!”,抖了下袖子,秦睿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一直以来,他管上官婉儿叫姐姐,上官婉儿在其入仕初期,也对他十分关照,就真的像对待亲兄弟般待他,关系也一直不错。 可自从秦睿与李淑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后,他与上官婉儿的关系,就变的与从前不同了。最起码在秦睿心中,多加了几分防备。 从男人的角度来讲,上官婉儿,落落大方,睿智明理,人长的又这么漂亮,大多数男人都抵挡不住这种异样的魅力。 在大婚前,李淑就不止一次的提醒过秦睿,在这偌大的皇宫中,除了武皇本人以外,最可怕的就是上官婉儿。 她们两个是一类人,也正是因为同一种人,上官婉儿才能走到如今的地位。在这种人心目中,权力永远是第一位,没人可以真正意义上百分百的信任。 前一刻她对你笑,下一刻没准就把刀捅进你的胸口,这就是李淑对上官婉儿最真实、最客观的评价。 “行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要紧事,你是不会专门跑我这一趟的。”,泯了一口茶,脸上挂着淡笑的上官婉儿,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 “好,既然姐姐如此说,那小弟就开门见山了。睿此来不想问别的,就想问问裴玲!” 恩?听到秦睿问的是裴玲,上官婉儿挑了一下眉头,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人了。而且秦睿为什么不回家问李淑呢?问他自己的妻子,岂不是更加方便。 “好好的怎么问起她了?” “哦,其实也没什么,姐姐接手内侍省前,那里可是归她管。善金局盗宝案,牵扯甚大,所以小弟不得不从头查起。” 上官婉儿可是聪慧绝顶的人,这种事在她面前当然是瞒不住的,所以与其玩花样,让人家心里不舒服,还不如实话实说了。 与此同时,还能验证一下,上官婉儿心里有没有鬼,如果她刻意描绘的非常仔细,绘声绘色的,那就说明她心里一定有鬼,反之则不然。 可听过上官婉儿的评价后,秦睿不由得叹了口气,即便很了解裴玲的上官婉儿,也搞不懂她是怎么与江湖人士有来往的。 当然了,也不能排除,她是利用职务之便,在宫外结识的。要知道,宫内的耗材是需要采办的,而且很多东西都需要她亲自点头。 “唉,怎么说呢!我们三姐妹的关系,是日益疏远,这一点你也知道。但如果没有假诏书的事,我一定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上官婉儿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痛苦,可以看得出来,这话都是发自肺腑。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一点感情没有,那绝对是假的。 不过上官婉儿倒是给秦睿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宫里的人是可以出去的。 出去之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在宫中当过差的秦睿,太知道了,这里人每天要面临什么样的压力。 “死者已矣,姐姐不必伤怀。睿需要裴玲的一切卷宗,姐姐应该不吝赐予吧!” “嗨,这不算什么!回头我就让人给你送到秋官大堂去。” 摆了一下手,示意无所谓的上官婉儿,继续说:“现如今姐姐能帮你的地方不多,也就只有些许小忙了。”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表面上说裴玲卷宗这事根本不值一提;暗地则指,秦睿现在不同了,有了与她讨教还价的实力。 “姐姐,这已经大忙了,怎么能这么说呢! 另外,姐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差人传话,小弟如今在神都当差,在宫外办事,还是很方便的,千万不要客气。” 第二百八十四章 端倪初见! 秦睿前脚从上官婉儿出来,本来想去内侍省看看,可没走多远,就被一个小内侍拦住了去路,口称请尚书移步叙话。 见四下无人注意,小内侍没有说话,反而是两指搭着手背,敲了一段密码,这是飞骑卫情司接头的暗语,除了特定的人员根本没人会。 “说吧,有什么急事,不惜暴露的风险,现身!” “秦帅,无非是您向属下问路而已。另外,这是您要的东西。” 话间,小内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教给了秦睿,随即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看过纸条的内容后,秦睿不声不响的揣进了袖子里,然后挥了挥手,让后面的侍卫跟上,转身就向内侍省走去。 “见过公爷!”,内侍省的两个头头,内侍监-柳健,内常侍-杜荣,见秦睿像遛弯一样在假山附近看,都狐疑向秦睿行礼。 “哦,两位都来了,本官想问问,内侍省有高品一千六百九十六人,品官白身二千九百三十二人,令史八人,书令史十六人。个个底细清楚吗?” 额,这话可把两个内侍省的头头问住了,在这当差的除了宦官,宫女是平民、罪官家属外。剩下都是世家勋贵子弟,遴选出来的官员,目的是为了“推恩”。 他们这是油水多的衙门,每年的糊涂账都清不了,只要不过分,上面糊涂着批,他们也糊涂着过。 这些人在这,吃着皇家的俸禄,捞着肥肥的油水,个个手脚都没有干净的,所以秦睿这话问的真是卡脖子,根本就没法回。 “怎么,平时让人家喂饱了,嘴堵得满满的,没法回话?”,话毕,秦睿抖了下袍子,坐在假山下的大石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公爷,不是下官不想回,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要不您给开个头!”,内侍监-柳健琢磨了半天,苦着脸回了一句。 秦睿是秋官尚书,主管刑狱,是三法司的头头,但凡在他面前露一点破绽,那上下齐手,多吃多占的事就得被暴露出来。 所以,柳健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下,探探风,千万别让人当了替死鬼,牵扯到善金局的事里去。 “紧张什么啊!本官只管查善金局的事,你们那点民不举,官不揪的事,让我管都不管!” “说说,内府局的那两个内府令,正八品下的小吏,一夜之间在神都赌坊输了一万贯,他们腰有那么粗吗?” 正八品下,这号人比宫河中王八数量都多的东西,就算是当一辈子差,贪一辈子,也凑不齐这个数。 不仅如此,他们在神都,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置办六个庄子,三千亩良田,比他这个国公都富裕。 如果不是刘德传信,秦睿还注意不到这两个人,更不会知道他们手里有这么多财帛。 内府局掌宫中藏宝、货,给纳之数,及供灯烛、汤沐、张设。凡朝会,五品已上及有功将士、蕃酋辞还,皆赐于庭。 其局令二人,正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书令史二人,书吏、典史,掌固各四人,典事六人,其他皆是白身。 说白了,这就是个吃喝喝、迎来送往,上下消帐的衙门。混个肚儿圆,沾点荤腥没问题,可他们要想拿到大油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也是秦睿这话,内侍监-柳健,内常侍-杜荣都一个劲儿的摇头,他们根本就不信,因为秦睿说的这些,他们也没置办下啊,更别说内府令了。 官场上的潜规则,大家都懂,下面的就算小官巨贪,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利用职务之便,弄出这么多钱。 “公爷,是不是您的消息有误啊!那俩小崽子,他们敢吗?”,内常侍-杜荣捏着公鸭嗓子,小心的回了一句。 斜眼看了杜荣一眼,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杜常侍,你别忘了,本官也是管过刑狱的,你觉得我犯得着,拿他们这种货色,当替死鬼吗?” 秦睿这语气吓了杜荣一激灵,别看他在内宦中是品级,辈分都挺高,在宫里走到哪儿都有人叫干爹,但在秦睿面前实在不够看。 就说飞骑卫大将军之职吧,朝廷任命了五位大将军,可愣是没有一个敢赴任的,不是上本称疾,就是摔断了腿。 气的夏官尚书-王孝杰好悬没背过气去,但又拿那些人没办法,只能让飞骑卫本部的将领,自行约束部下。 所以,别看秦睿仅仅是秋官尚书,实际上更是皇家卫率的领袖,他要想查那个人的底,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啪啪,假模假式的给了自己俩耳光,杜荣赶紧赔不是,一口一个老奴该死,老奴该死,不该置疑驸马爷的话。 “行了,没人怪罪你!” 指了指身后的羽林卫,继续说:“他们都是李多祚大将军的部下,是本官刚借的。从现在开始,内府局的人交给他们;内府局的活儿,你们自己干!” 得,秦睿都说这话了,他们俩自然要连声应诺,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全力配合,并保证绝对不会出现纰漏。 不答应行么!人家带着兵来的,而且袖子里有皇帝的金牌,能跟他们好说好商量,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想想刘讳之,丘神绩,他们俩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在秦睿这种于天子驾前,尚且一言九鼎的人物眼中,他们俩屁都不算,还是知趣一点,主动引领着秦尚书,到内侍省“参观一下”。 至于内府局那些倒霉蛋,那可就对不起了,事到如今只能卖了他们,谁让他们暗中拿了这么多呢?平日孝敬的那三瓜俩枣,想想都让人牙碜,完全是九牛一毛嘛! 看着秦睿吆喝着羽林卫的士卒,在内府局中横冲直撞,就像抓兔子一样,俩人不由得用袖子擦汗,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秦尚书不亏是天家驸马,在皇宫中抓人,真是一点忌讳都没有。惹不起啊,咱们还是往后面站站吧,省得被连累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着急,慢慢来! 控制了内府局的情况后,秦睿在大批羽林卫的簇拥下,迈入正堂,而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两个内府令-沈陵和裴鞠二人。 羽林卫能进来,这就说明他们作为暗子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到了这步田地,还如能如此气定神闲的坐着,不由的让人佩服。 “翼国公,你来晚了,你什么都得不到!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内情是什么!” “没错,奴婢在宫里当了一辈子奴才,这次终于可以挺着一回腰板,与你们这些人说话!” 说完这话,二人的嘴角都流下了一股黑色的血,扎眼之间就走上了西南大道,即便秦睿带着这么多兵来,也阻挡不住决心向死的人。 “有种,有种啊!后面的人把他们都喂饱了,喂到他们连死都不怕了!” “好,很好,来人,将内府局大小官员、差役,全部打入天牢,听候处置!” “另外,派兵把他们的府邸都给本官抄了,挖地三尺,一根草都得收归国库。” 说完这话,秦睿甩了下袖子,撇了柳健、杜荣二人一眼后,抬步向外走去。 一边往善金局走,秦睿在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这趟浑水比他想象中要深的多,连内侍省都渗透的如此之深,谁能保证其他衙门不是如此。 难怪武攸暨那肥猪,宁可被武皇抽,也不接着这差事,果然是烫手的山芋。区区一个暗盟,绝对布不了这么大的局,也没有笼络不了这些人。 恩,谁呢?连裴玲,武皇的贴心侍女,堂堂的尚宫,总管六宫二十四司,权柄直逼内舍人-上官婉儿,都与他们有瓜葛。 这两个内府令,官儿是不大,可确是能在细微之处,为他们盗取善金局黄金宝石,也是能提供一定的便利。 当官的就是再没骨气,也不为被江湖草莽所折服,所以这真正的指使者,一定是位高权重、或者背景深厚之人。 “有意思,真有意思,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棘手的人物了!” “驸马爷?尚书,您这是嘀咕什么呢?”,秋官左侍郎-杜审言,见秦睿摸着下巴沉思,随机就上前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老杜,说说你的收获!” 说到这个,杜审言颇为自得的笑了笑,比划了个十,意思是在杜强的帮助,他筛查出了十名易容者。 与此同时,他为了怕被捕者自杀,把这些家伙全都扒光了,连私密之处都没放过,然后又派专人全都清理好的监区内。 没有秦睿这位主官的手令,任何人无权提审,探视,有敢违逆者,一律以同党论处。 “行,老杜,你这事办的听漂亮的,记功一件,今儿秋官,羽林卫的士卒,统统有赏。” 应了一声诺了,杜审言把秦睿请到了一旁,刻意压低了声音:“尚书,别的都好说,可陛下要求的金银工程怎么办?” 依着秦睿的命令,善金局即刻停工,所部官员一律羁押待审,看看有没有被收买的同党,一劳永逸的解决善金局的内鬼。 可这工程进度是明旨下发的,为了就是在西域诸国面前展现国威。要是因此事耽搁了,别说他杜审言了,就算是秦睿也担待不起。 “冬官尚书-傅神童,军械做的很一般,可说到溜须拍马,跟他弟弟一样,都是行家里手!” “这时候,不拿他顶缸,拿谁顶!派人去请定王殿下,他不要跟着一块办差么,让他的内卫亲自看着冬官铸造金银器。” 秦睿的意思很简单,武攸暨这肥猪,跟老子玩假痴不癫,那就正好,把他与傅游艺的兄长捆在一起。 守的住,按时按点的造出来,就可以摆脱嫌疑,也能将功补过。但凡丢了一块,老子就上书弹劾他,里通外鬼。 事到如今,凡是跟这事有关系的大员,秦睿现在一个都信不过,因为他们都有这样,那样的能力来操纵此事。 “尚书,容下官多一句嘴,定王可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扮猪吃老虎的人,咬起人来才可怕呢!” “老杜,我向你保证,如果是他在这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陛下一定敢杀了他。” “就算不是,我不在乎。怕得罪人,这个秋官尚书,也就不在陛下领了。” 话毕,秦睿让杜审言头前领路,活了两辈子,他还从没有见过金库是什么样呢! 唉,人穷志短,马瘦马长,咱没有那么多钱,过过眼瘾总是可以的吧! 这里的规矩与国库一样,能进去的官员,不论品级、爵位,一律赤膊上身,赤脚,着里裤入内,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监守自盗。 据杜审言介绍,这里是前隋时候就建好的了,墙壁之间有一层三寸的铁板,地板的青石之下,全都是流沙,说是一座无法盗窃的皇陵,也不为过。 “老杜,你知道这世上最不可信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人,或者说人心;因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就跟没有常胜不败的将军,是同一个道理。” 没错,一定是存在防卫漏洞的,否则那些金子、宝石玉器,难道是被神仙取走了不成。 杜审言干了半辈子刑狱,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他当然明白秦睿这话是点破了人性的根本。 就拿钱来说吧,杜审言经手的贪官污吏,有些人原本都是清官能吏,个个都是抱着辅弼天子,安定天下的信念入仕的。 可山一样的钱摆在面前,就算是神仙也得泡软了吧!他自认为自己很有定力了,可见到这么多金子,心里也是痒痒的。 善金局这些人,每天守着这么多黄金,就犹如老猫枕着咸鱼睡觉。但凡有机会弄出去,别说与江湖帮派合作了,就是与鬼怪沦为同类,估计也不在乎。 “记住越是着急的事,越发不能着急,因为我们的对手,就等着我们慌不择路呢! 这些经验是我们秦家三代人,在战场上用鲜血浇灌出来,今日拿出来与君共勉了。” 说完这话,秦睿就走向了库房中央的镇库兽-貔貅,而杜审言则是看着这位小他十几岁的青年上司久久不语。 第二百八十六章 瞎猫碰到死耗子! 貔貅这种神兽用途就是护财,不管是平常的富贾乡绅,还是世家勋贵,家家户户的库房都有这玩意,秦睿的胡国公府也不例外。 善金局这尊通体黄铜的貔貅,造型、工艺、体积,比之秦家府库的那个,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有可比性。 “老杜,你说,谁要是把这个大家伙偷回去,能融多少夜壶?” 额,秦睿这么一问,倒是把杜审言搞得没话说了,在琳琅满目的善金局宝库中,随便拎出一件成品东西,也比这个铜貔貅值钱。 而且这位驸马爷的脑回路,实在让杜审言有点跟不上,他这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偏偏与正常人,有些不一样。 难道说,这聪慧、机敏的人,脑袋跟咱们长的不一样,所以看待事务的认识,也与正常人有所不同? 咚咚,敲了两下后,秦睿微微一笑,随即笑道:“老杜,给陛下上本吧,就说秋官尚书-秦睿家贫,门上的铜钉都买不起,请陛下赐予铜貔貅,融了做钉子。” 秦睿买不起铜钉吗?绝对不可能,且不说秦家三氏为将,皆是天子心腹之臣,这些年所得的赏赐,就算是子孙代代无能,也够败几辈子的了。 况且,武皇对寿成公主,宠幸非常,在内卫府当统领的时候,就赐下了良田、豪宅、庄子。晋位公主后,又得到了丰厚的嫁妆和良多的封邑。 所以,秦睿绝对不会缺钱的,那么他要这个貔貅干什么呢?一想到这里,杜审言脑中闪过一道金光,所以也立马上前,叮叮当当的敲起貔貅来。 “不对,不对啊!这貔貅不对!”,杜审言,一边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变的激动起来。 “你说的没错,这个貔貅确实有问题,那陛下是不是该赏本官几颗铜钉,回家修门用。” 话毕,秦睿还指了指貔貅的屁股上,有个拇指大的沙眼,看的杜审言乐的最都合不拢了。 没错,是该赏,杜审言甚至觉得,光赏几颗铜钉,未免太小气了,应该重重赏赐翼国公才对。 要不是他,谁能联想到,问题是出现在这最不起眼、最常见的镇库兽身上呢! 皇家的名位高,规制上也比一般的大,就算眼前这个吧,足足有一个半人高,如果用通体用全铜浇筑,没有两千斤,也有一千八! 铜,自古以来都是不够用的,为了保证铜币的稳定,防止世家豪族在铜币和铜器上面做手脚,贞观、永徽两朝,甚至不允许私自容量铜器。 在这上面都省了,其他方面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按照朝廷的规制,像这样装饰作用的铜器,一律都是空心制造,那它敲起来的声音一定是咚咚。 但这个不用,声音不对不说,而且一敲就知道是实心的,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善金局的府库设有严密的防盗措施,局外有羽林卫守着,而且还在皇城大内之间。 案发的时候,大伙都很纳闷,防守森严的善金局为什么会失窃呢?这得是多有能耐的人,能把黄金、珠宝、玉石,神不知鬼不觉得搬出皇宫。 也就是因为想不明白,所以私底下,大家都议论,是不是什么人会五鬼搬运术,利用鬼神之力,把人办不到的事,都办成了。 杜审言是刑官,大半辈子都跟杀人放火的家伙们打交道,他就从来没见过什么天谴的罪人,所以也自然不相信鬼神之说。 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盗匪就是在这空貔貅身上钻口子,把黄金熔炼成水,让后灌注到貔貅,空荡荡的肚子中。 “公爷,即便如此,属下仍然想不通,这么大量的黄金,他们是怎么冶炼成水的,而且那些珠宝玉石,去哪儿了!” “老杜,你可是不实在,作为经验老到的刑官,你想不到是谁熔的,怎么熔的!” 秦睿这话已经点到为止了,敢这种事,谁能像平常一样,敲锣打鼓的满大街嚷嚷去! 肯定是偷摸用小炉子,一点点的熔了,注入貔貅体内,方法与市面上的金铺干活是一样的。 至于是谁,那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掌握全部钥匙库房的守卫,没有人有这么方便的条件。 “公爷稍待,下官立即下令,将当值的,不当值的守卫,全抓了,严加审讯,就不信抓不到幕后的指使者!” 杜审言刚要转身,秦睿拉住了他,低声言道:“老杜,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改一改,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找到黄金了又怎么样,内府局还找到要犯了呢,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人没了,落了个徒劳无功的结果。 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主儿,就算一个不拉的都逮了,最后也注定问不出来,闹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与其如此,不如如此......,最后就是看双方谁有耐心了,秦睿就不信,做贼心虚的他们能坐得住,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公爷,您这招高明啊,下官钦佩之至!那接下来干什么去?” “干什么?老杜,从司刑寺开始,到晋升左侍郎,你可是欠了我两顿饭了,怎么你就不想补上吗?” 呵呵......,“公爷能赏脸,下官荣幸之至,今儿咱们就好好喝上一顿,一醉解千愁嘛!公爷请!” 秦睿二人是笑着出来了,在门口更衣的时候,还会声会色说着,这神都城的大小馆子,讨论着今晚在哪喝好。 看着门外那些库房守卫和侍卫一愣一愣的,这两位爷的心也够大的了,如此大案没破,竟然有心情喝酒。 “记住,从现在开始,除了上赏要求的数目,等着移交冬官、内卫外,这里的东西,没有本官的手令,一该不奉。” “再丢一两金子,你,你们,不仅要以玩忽职守论处,更是与家眷一起要发配羁縻州,与披甲人为奴。” 秦睿这话语气不严厉,但内容却足够吓人,与披甲人为奴,那还不如一头碰死在这,所以一个个的都恭声称诺,不敢有一丝迟疑。 第二百八十七章 瓮中捉鳖! 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这句话不分名位,无论天子,还是勋贵、庶民,莫不如是。 就像武皇不让在宫内养猫,怕王皇后、萧淑妃的阴魂来索命,道理是一样的。 连杀伐决断的天子都这样,毛贼就更不用不说,只要稍有风吹草动,第一个慌的,一准是他们。所以秦睿与杜审言特意定下敲山震虎之计。 命杜审言在第二日,将金库中的貔貅搬到院子中,当着所有善金局僚属面劈开,让他们看看,秋官对于他们的计量,已经了如指掌了。 并于当场,拿下几位善金局的主事,言其等与内府令-沈陵和裴鞠二人,利用职务之便,勾结江湖帮派,里通外贼,盗取国帑,着即收监等候处置。 其余大小人等,由秋官派员,挨个审查,过一个放一个,务必除恶务尽,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当然,善金局这几位主事都不是内鬼,这一点,不管是秦睿,还是杜审言心里都清楚的很。但为计策能成功,不得不拿他们做娃样子。 是,手段不是很高明,也可是说有点拿人顶罪的意思,完全是一副庸臣的姿态。可有些时候,最简单,最愚蠢的方法,最能麻痹敌人。 而后,在内卫府统领,定王-武攸暨和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的协助下,对于凡是内侍省有品秩的官员,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监事。 大到与同僚来往,小到吃饭如厕,就算他们在青楼榻上说的情话,也必须记录的一清二楚。同时颁布军令,凡是迁延懈怠者,不均官阶,一律就地格杀,不必请示。 在紧张气氛,酷法的高压下,鱼儿终于咬钩了,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及匠作师-安金虎三人。见事情败落,于裴府密谋意欲逃脱,被李多祚的羽林卫,团团包围于府邸。 还别说,裴府还养了几十名高手,个个身手不凡,与羽林卫一时打了个难解难分。而情势快要败落的时候,院子还射出了一些羽箭,这些羽箭并不是射向羽林卫,恰恰是浑身浇了火油的高手们。 只见他们不顾浑身的烈火,不顾伤痛,或举着横刀,或利用身上的火,与羽林卫们拼杀、搏命,怒吼、咆哮之声犹如鬼神,这不得不令人动容。 同归于尽的法子,是为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但这种反抗注定是徒劳无功,秦睿和李多祚这次带来了一千羽林卫,这坊市也被金吾卫的三千兵马封锁,就算他们长了翅膀,也休想逃出去。 仅仅用了半个时辰,羽林卫就绞杀尽了裴府一切敢于反抗的人,活捉了裴、范、安三人,并将失窃的珠宝玉石全部追回。 看着地上的几个箱子,秦睿不由得摇了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不是贪欲太重,把这些身外之物看的太重,他们也不会暴露的这么快。 “安金虎,看到了你,本官的心里真是高兴的不得了!” 安金虎,粟特人,早年间,大将军苏定方征讨咄陆部时,与其父安菩、其弟安金藏一同成为俘虏。后因为善于冶炼金银器,被上司推荐入善金局。 秦睿之所以说高兴,正是因为其弟-安金藏,他是相王-武旦的心腹,整日形影不离的,就像汉武帝与宠臣籍孺一样。 抓到了他,那其弟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这对于从西域憋了一口气,一直想找武旦麻烦的秦睿来说,再好不过了。 “安金虎,你说本官该如何处置令弟呢?或者说你猜猜相王能不能保住他!” “当然了,本官也不是不通情理,只要你能合作,招出你的主子是谁?本官可以考虑宽大处理你们!” 听了秦睿这话,安金虎先是吐了一口,然后梗着脖子回道:“秦睿,你就是武媚娘的一条狗,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想让老子招供,得看你有没有那副好牙口。你不是飞骑卫大将军么?你不是秋官尚书么?有什么有段就冲爷这来。” 安金虎的气焰那叫一个嚣张,押着他的羽林卫将士,也在大将军李多祚的眼神示意下,拳打脚踢的教训他一顿。 反了他了,即便是他没有罪时,如此直呼天子名讳,谩骂天家驸马,朝廷重臣,那也是杀头重罪了,更不要说现在抓了个人赃俱获。 而当事者秦睿,仅仅是笑了笑,就挥退了羽林卫,蹲下来抓着安金虎的头,淡笑道:“怜人里也有好汉?本官真是长见识了。” 粟特人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在西域有很多这样的怜人,他们安家到了大唐后,干的也是这个营生,以此谋生。 人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对于这种异族耍把式的,秦睿很难想象,武旦那么多疑的家伙,为什么会待安金藏如此的信任。 “别充大头了,想从你们嘴里扣出点什么,对于本官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堂堂秋官,连几个行刑的好手都没有,那可太跌份了。” “去里面过过堂,熬熬刑,先玩三天吧!到时候,本官再去看你们!”,放手起身后,秦睿便吩咐羽林卫,让这三个主犯和一干活着的人,统统打入秋官大牢。 见秦睿要走,李多祚赶紧拦了一下,这地上摆着这么宝物,还死了这么多人,不交待清楚就走,回头出了岔子,他找谁去。 “李兄,定王不是闲着呢么!你去请他来料理后事,咱们兄弟把活干了,也不能一点汤都不给人家留,否则日后不好见面不是!” 秦睿这话一出,李多祚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这功劳是一个人挣的,但不是一个人领的,吃独食可是要得罪人的。 怪不得秦睿这官儿,越做越大,人家回做人啊!比起自己这直肠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所以赶紧冲秦睿竖了个大拇指。 话是这么说,意思也是这个意思,但秦睿真正的目的却不是这样,着急走是因为他有一个人要见,今儿要是不见,那件事也许永远都搞不清楚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包围相王府! 从裴府出来到坊市口,正巧碰到一队守卫在这里的金吾卫,而带队的军官,却真是秦睿的“老相识”,这不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 “昭武校尉-黄理龙,本官认识你,你果然是只认识现任官!” “国公爷恕罪,国公爷恕罪,都是末将,末将。” 跪在地上的黄理龙还没等想好怎么解释,秦睿抬手制止了他,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牌,吩咐他点五百金吾卫,跟着他包围相王府。 本来,秦睿是想着用在神都留守营房的一千飞骑卫(前番留给狄仁杰充实东宫宿卫的),可一看这个倒霉蛋,他的注意立马就改了。 用飞骑卫目标、风险太大,容易招人猜忌。可用黄理龙,这个没什么背景,且没什么脑子的家伙,当出头鸟,这就方便多了,也名正言顺。 “啊,公爷,包围亲王府邸?末将是不是听错了!再说这么多兵,必须经过我家大将军的允许,您知道末将这点权限!” “请示?本官没功夫,也心情跟他请示去,马上点五百金吾卫跟本官走,否则咱们新账旧账一块算,看你吃不吃罪的起。” 请示谁啊,老子是奉皇命办差,有便宜行事之权,别说是武家的庶出子弟,就算是武承嗣本人,那也得看老子有没有那个心情去说。 没办法,黄理龙前番狗眼看人低,得罪了秦睿,现在要是不从命,这位新任的秋官尚书,就算不要他小命,也得扒了他的官衣。 于是,只能打了个脑袋,点齐五百金吾卫,硬着头皮,哭丧个脸,跟在秦睿后面,向相王府开进。 刚到相王府,就看到王府门前,设立了三道封锁线,每一道都有百余名士卒守着,且都严阵以待,好像一早就预知会有兵马前来一样。 “秦帅止步,相王殿下有敕,今夜不准任何人入府,违令者,杀无赦!”,为首的校尉话音一落,他麾下的士卒都举止了手中的武器。 黄理龙刚想劝说,不要与相王府的亲卫军发生火拼,秦睿就吩咐他将王府的外部包围起来,随即便一个人向守卫走去。 “王哲,嗣圣元年入伍,原左鹰扬卫陪戎副尉,负伤三次,积功至此。你确定要对本帅挥刀?” “末将参见大帅,末将不敢对大帅无礼。” 王哲说完这话,立马就底下了头,闪到了一边。他手下的士卒,也都因为自家校尉的态度,放下了兵器。 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王哲的肩膀,随即向第二道防线走去,领队的校尉,也是如同王哲一般,重复了一遍,相王的敕令。 “刘龚,刘二麻子,你小子玩刀,还是本帅教的吧!是你当官,忘本了,还是说心里压根就没有本帅。” “末将不敢,末将怎么忘记大帅的恩德,大帅请!”,刘龚先是赔了一礼,然后挥手示意士卒让开道路。 到了最后一道,那就更简单了,齐声行礼,口称大将军威武,比前面的更痛快,完全就当相王的敕令,没传达过一样。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禁卫军,包括“特旨”护卫王府的亲军,除了一本分勋贵子弟和良家子外,就是从有功将士中遴选。 这些年,秦睿打了不少胜仗,从一介校尉直升至上柱国,行军大总管,不仅积攒了大量的军功,更是带出了不少的将领和老兵。 而相王府的这些亲军,虽然是禁卫军拨调的,但骨干都是秦睿的旧部,在他们眼中,大帅的命令,可比劳什子相王重要多了。 当然,他们也不在乎得不得罪相王,其部归禁卫军直接领导,甚至连军饷都不是由相王府发,所以更不会因此得罪自己的老长官了。 武旦名义上是皇嗣,亲王,可实际上,比他当皇帝时,约束的更加厉害,地位也更低,秦睿入府后,根本没什么人敢上前阻拦。 王府的这些家奴,也就是表面对其毕恭毕敬,实际上却是阳奉阴违。且他们每个人背负着各种各样的使命,只等武旦露出马脚,立马将详细的信息传给他们的背后的主子。 关于这一点,秦睿清楚的很,而有切肤之痛的武旦,应该更是一清二楚,所以这面上摆的这些车马炮,不过是样子货,好看而已。 “翼国公,夤夜闯到本王这里,是不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相王殿下,臣奉命彻查善金局盗宝案,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贵府的安金藏是同谋之一。” “是以,臣才不顾礼仪,亲自到府拿人,如有失当之处,还请殿下多多海涵!” 话说的很客气,可无论从表情和语气,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秦睿一点歉意的意思都没有。 尤其是侍立在武旦面前的安金藏,他的手已经把在刀把子上,只要武旦一声令下,他就立刻与秦睿拼命。 看到安金藏不服,秦睿冷笑一下,随即扭头对武旦言:“殿下,这是你的意思,与臣拔刀相向?” “唉,利见,盗宝案的事,本王跟你保证,绝对没有安金藏的事,你能不能久高抬一下贵手!” 武旦不想说软话,尤其不想跟秦睿说,可今儿这事不同,安金藏、安金虎是兄弟,说他毫不知情,也根本就没人信。 而且,一旦此事在朝中传开,势必会被有心人利用,营造出不利于他的言论,甚至构陷于他。到那时候,马上到手的储位,可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了。 “殿下,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是殿下的亏心事做的太多了,还是拿臣当傻子!” 说跟武旦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说早对他不满的秦睿了,就算是在朝中随便拎出来一个,怕是都不会相信。 今日秦睿来这里,仅仅是提出要把安金藏带走,已经是很给武旦面子了,否则就凭借他们之间亲密的主仆关系,他这位相王也要到秋官那过一过堂。 “殿下,你别那么看着臣,你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天衣无缝,臣不知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 谁敢杀我! 武旦当亲王的时候,安金藏就是他的随从了,对于安金藏这个人,秦睿并不陌生,无非就是个没有心机,做事冲动的怜人。 不过,秦睿还是没有想到,安金藏竟然因为武旦说软话,愤慨到不能自以,抽出长刀就向他冲了过来,完全就是一副拼命的样子。 可他太自信了,也把自己的太高了,愤怒全然让他忘了,秦睿是以武功封公,拜上柱国的,目前大周军队最高阶将领之一。 所以结果显而易见,仅仅是扎眼的功夫,安金藏的刀就到了秦睿手上,他本人也躺在地上,喉咙处顶着刀尖,不能动弹。 “秦睿,你个叛徒,李氏的叛徒,太宗皇帝和先帝的英灵,是不会放过你的。” “殿下,你看到了吧,这种人就是王莽一类的人物,你千万要小心他,臣先走一步。” 看到其要顶刀尖自尽,秦睿赶紧抽回了刀;可这家伙却是硬气的很,竟然要咬舌自尽。也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秦睿单刀拄地,挥拳就砸向了他的下巴。 这一拳,秦睿手里还是留了准头的,仅仅是打掉了他上下的几颗门牙,让他没有办法咬舌自尽而已。 见自己的计划失败,安金藏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把扯开袍子,露出胸膛,当着武旦、秦睿的面,用指甲在胸膛划了“李氏之臣”四个血淋淋的大字。 看着没牙的安金藏,冲他含糊不清的怒吼着,秦睿在心里不由得感叹,太宗和先帝确实“积德”了,连武旦这种德行的人,都有这么多人效忠。 “安金藏,不错,的确是条好汉,可你选错了主子,可惜了!” “别反驳,他,相王-武旦,在李氏宗室和我们这些老臣眼中,早就不是李家的儿子了!” 话毕,秦睿对外喊了喊了一声,原本负责防守第三道戍卫任务的王府亲军,不顾相王难看的脸色,直接就把安金藏五花大绑的拖了出去。 而没有退出去的人,则抽出手中的横刀,自觉的站在秦睿身后,等待着大将军的命令,就像当初他们在战场上一样。 “你,你,你想干什么?你想借机栽赃,落井下石,想要把本王拖下水吗?” “就算你不想承认,本王也是先帝的存活于世的唯一嫡子,是国祚的唯一继承人,你不能这么做,陛下也不会容你这么做的。” 没错,王皇后无所出,过继的儿子燕王李忠以死,武旦是目前活着的先帝子嗣中,唯一一个嫡子,坐享国祚、宗庙也是应有之意。 就像他所说的,善金局的案子,幕后的主使者不是他,但只要秦睿愿意,仅仅凭借安金藏,大可以把这屎盆子,扣在他的脑袋上。 而且,只要秦睿这么做了,朝中那些武氏子弟,北门学士们,一定会起哄,把他从神都城赶出去,就像当年对待他大伯李承乾那样。 如此一来,这马上就要到手的储位,可就鸡飞蛋打了,武承嗣那货,很有可能捡了个大便宜,李氏就彻底断绝了掌握天下权力的机会。 换成其他的李氏老臣,武旦不担心,即便他们中的一些人看不上他,也绝对不会加害,毕竟他是国祚的独苗,大臣们也得过也就且过了。 可秦睿不一样,他是武皇最看重的将领,比他这个做儿子更受宠幸,否则也不会两次拜为行军大总管,统领周军抵御外敌。 这家伙又是李显的好友,替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李显一死,作为既得利益者,武旦受到怀疑也是应该的。所以自从秦睿得胜还朝后,他就一直躲着,希望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现在,这么大的把柄撂在人家手里,他要不拉大旗,扯虎皮,趁着病的时候来要命,武旦打死都不信。 挥手让侍卫们退下,秦睿就开始挽袖子,一边挽,一边严肃道:“武旦,你特么就是个混蛋,为了皇位的继承权,你竟然对胞兄下手,你说你该不该死!” “也对,你连亲侄子都杀了,把章怀太子的嗣都绝了,再杀一个兄长,那算什么,狠一狠心就过去了,这不是家传的本事么!” 太宗皇帝杀了建成、元吉,绝了他们子嗣;先帝与长孙无忌、赵恭存密谋,作局诬陷李承乾谋反,把他从储位拉了下来。 要不是他老爹-秦玉道,发了善心,放了李象兄弟俩一马,他们哥俩怕是要跟其父一样,做糊涂鬼了,想都不要想今时复位郡王爵的事。 武旦现在不是皇帝了,也没有成为太子,所以揍一个亲王,对于憋了这么久火的秦睿来说,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不顾武旦的哀嚎,秦睿是一边打,一边骂:“先太子,你的皇兄李显,是多老实厚道的人,对你也不错,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 “没错,天子之位,天下就一个,可你当皇帝的时候,不用心维持社稷,杀起自己人来,却是利索的不得了。” “不是你干的?你知道不知,你杀了李显,就断送了李氏的前途,这天下再也不可能回到李氏的手中,你还有脸喊冤?” 没错,在历史上,神龙政变是赢了,李氏也夺回了江山。可现在政变的主角没了,李显没了,这天下的人心还能聚集在一起么? 武旦这德行,根本不是什么养业子,臣工们对他早就丧失信心了,想要靠他让灰心丧气的大家,鼓舞勇气,对抗日益强大的武氏一族,无异于痴人说梦。 “秦睿,你这就是挟私报复,报复当年本王打你的事。可你也别忘了,本王是先帝的唯一嫡子,你敢杀了么?你知道杀我后果是什么吗?” 呵呵......,“武旦,相王殿下,有了安金藏哥俩,我今儿就杀了你,也有无数的理由搪塞过去。” “哦,对了,你信不信,我要杀了你,魏王、梁王及其他武氏诸王,立马就得站出来保我秦氏一族,安然无恙!” 说完这话,秦睿掐着武旦的脖子,一点点的用手,而武旦的脸瞬间变的跟猪肝一样紫,手脚不停的扑腾着。 第二百九十章 窦娥冤! 以秦睿今时今地的地位,只要他想,随时随地可以投效魏王等武氏一族,不管是武承嗣、武三思都会欣然接受,待之以心腹,这一点毋庸置疑。 当然,这两兄弟如此的客气,并不是全是因为秦睿,更是因为他这一系少壮派人,在军中的影响力,谁拥有的秦睿的支持,无疑就在军队扎下了一颗钉子。 可一直以来,秦睿与武承嗣在政见上不和,与武三思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且他这一系的人,从来眼中只有秦睿,拉都拉不动,给多少承诺都不行。 换句话说,就是秦睿掐死武旦,这个目前存活的,储位最热门的人选,武氏一族,也会不遗余力的在朝中保下他,及秦家的一家老小。 “杀了你,先帝就绝嗣了吗?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他们可还活着呢?有这两个比你年长且贤的兄长在,你真的以为,你是唯一的选择吗?” 没错,泽王、许王,在前两年下了狱,也失去了爵位。要是没有越王父子,在豫州把事情搞得那么不可收拾,让武皇骑虎难下。 这两兄弟一定会死在周兴和来俊臣的,或者武承嗣、武三思这对野心勃勃的兄弟俩手中。 “你,你,妄想,陛,陛下绝对不会选他们的。”,武旦费劲的回了一句。 “行啊,武承嗣,武三思,行不行,他们是陛下嫡亲的侄子,也算半子,你觉得这妥当吗?” 说完代替他的人选,武旦的也顾不得喘气费劲了,一脸惊骇的看着秦睿。相比于死亡,他更不敢相信,秦睿为李显,竟然愿意倒向武承嗣兄弟。 就在秦睿加紧手上的力道,正要下狠心,拧断武旦脖子的时候,李成器从后面跑了出来,抱住秦睿的大腿,就跪了下来。 “大将军,求你不要杀我父王,求求你了。” “大将军,只要你能放过父王,成器愿意代父一死!” 呜呜......,“成器已经没有娘了,求大将军不要杀了我爹,求求你了。” 看着李成器哭的不成样子,秦睿不由得想起了李重润和秦峯,他也为人父母的,将心比心,要是自己的孩子如此哀求他人,他心里该怎么想呢! 这心一软,手也随即松了下来,不顾在地上剧烈咳嗽的武旦,蹲下身,把李成器扶起来。 握着李成器的两只胳膊,秦睿温声言道;“小殿下,人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你父亲犯了错,臣这是代陛下办案。” “小殿下,你要记住臣从前说过的话,好好读书,好好习武,如此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的父亲。” “去吧,回去早点睡,臣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加害你的父亲的。” 话毕,秦睿还笑着摸了摸李成器的头。而李成器看到他父亲点头,才擦着眼泪,转身离去。 且这孩子走的时候,还不停的抽泣,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还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的秦睿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相王,你感谢世子吧,要是没有他,你今日,一定毙命在秦某手中!” 咳咳......,“既然话都说这份上,那本王就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害死皇兄的真不是本王。” 李显从马上跌落的时候,武旦就在身边,那马的确被人动了手脚,而且绝对不是一般人干的。 武旦是天家的皇子,这种手足相残的事,从小看到他,他自己也干过,自然不会陌生。 所以在抢救李显的同时,他命令卫队,将所有接触过马匹,车架的人,统统抓起来,留着时候审问。 可不巧的很,这些家伙竟然全都被“加料”的饭菜给毒死了,而那个送饭的,看到他们毒发后,也跟着服毒而去。 这就形成了个死结,所有知情的,有关的人都死了,且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来,这的确是一场干净利落的局,目的就是栽赃武旦。 事后想想,武旦的脊梁骨都发凉,要不是他在吃食、用马上,都是由安金藏来操持,说不准也跟兄长一样,着了人家的道儿。 武旦自己没做,他自然要怀疑,是谁在幕后指使,意欲除掉他们兄弟而后快。武氏兄弟,首当其冲,只有他们才如此痛恨兄弟俩。 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武家的子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所以只有绞尽脑汁,用尽手段干掉他们,才能达成心中所愿。 从事后的处理态度来看,武皇应该是知道是谁,但她并没有把事态扩大,反而是讳莫如深,这就让武旦心里打起了鼓。 李弘猝死于合璧宫绮云殿,李贤被丘神绩鸩杀,武皇都有浓重的影子在,且她现如今又代唐立周,登基称帝。 所以武旦不得不怀疑,武氏兄弟已经得到了默许,所以才如此胆大的迫害先帝的子嗣。 至于秦睿所说的泽王、许王那就更不是问题了,他们俩连当朝太子都敢杀,杀两个闲散的宗室,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本王真的没有加害过皇兄。 我,我不敢,因为支持他的人,敢为他拼命的人太多了,比如说你。” “皇兄死前,本王就守在他身边,他最后心心念念的,只有两个人,你和重润。老实说,本王在心里还是挺嫉妒的。” 武旦这话,让秦睿不得不闭目长叹,脑海中又回想起来,他与李显的友谊,和纳如鱼得水的君臣关系。 在别人眼中,李显忠厚有余,魄力不足,不是帝王最好选择,与太宗和先帝,差的太远了,差的没人敢相信他是两位先帝的子孙。 但是,在秦睿看来,李显的仁,是帝王,或者皇室子弟中,极其罕见的。在圈禁之地,李显如此农夫一般,与百姓一同下地,稼穑耕种,从来身体力行。 这样人,当了皇帝,一定知道物力维艰的道理,爱惜民力和百姓,这对于中原的百姓,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所以,多年来,秦睿带着他的部下,抛家舍业、抵御外寇,为李氏效命疆场,为国家马革裹尸,从来没改变他们的初衷。 第二百九十一章 死也不从! 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李显再好,他与秦睿之间的君臣、朋友之情再重,也无济于事,根本没法改变现在的局势。 而武旦,对于秦睿,那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秦睿是勋贵子弟中能力最突出者,假以时日未必赶不上卫国公李靖。 恨的是,秦睿心中只有武皇和李显,从来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的好事,弄得其狼狈不堪。 两人那次在金殿闹翻后,曾经有人在暗地里劝过武旦,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秦睿纵有通天的本事,也低过暗地里射出的冷箭,反正得不到,不如就毁了,谁都甭惦记。 但,武旦犹豫了,杀秦睿,就是自毁长城,自己砍掉了一根,可以支撑国家军队的统帅。一旦遭遇强敌入侵,谁又能像他一样,百战百胜呢! 武旦想当皇帝,想的不是一般,况且他也在那个位子上坐过,之所以做出那些荒唐事,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是自私了一点,但也是无奈之举。 谁让他麾下没有秦睿这样,出可为将帅,入朝可为官的人才呢!在无数个日夜中,武旦辗转反侧,他实在是羡慕没比他大多少兄长,竟然能得到秦睿这样的人才。 既然,坑害李显的是武家的人,秦睿又明志要为好友复仇,那就不应该抓着他与自己之间恩恩怨怨,更是应该为了国家大义,与他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武家兄弟。 作为先帝唯一存活的嫡子,武旦保证,等他当了太子,第一件事就是上书,请武皇下旨意,恢复李重润的宗谍,并晋郡王爵位,以显示他的诚意。 他登基之后,即刻晋李重润为亲王,赐半副銮驾,一应待遇比较储君,武旦保证他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保证。 对秦睿,他还要破格封王,太庙盟誓,永不相负!当然了,秦睿要是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武旦能做到的,他保证绝不还口,一定满足,过去的事一笔勾销,绝不追究。 他会像太宗皇帝,对待卫国公-李靖的礼遇一样对待秦睿,做个君臣相知,鱼如得水的千古典范。就像李显一样,永远信任他,将天朝的军队,全部交给其统领。 武旦心里清楚,韦氏最进上窜下跳的,在暗地里没少折腾,就是想靠着秦睿这颗大树,把他儿子李重润送入东宫,成为皇太孙,继承国祚。 可武旦必须提醒秦睿,就凭着韦氏,这种为人、德行,成功之后,要比她当初做皇后时,更加的嚣张跋扈,一定会对秦睿过河拆桥。 况且,他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武旦太清楚了,只要韦氏活着,她老人家就不能,让李重润在这种母亲的影响下,成为一国储君。 与其和能兔死狗烹的韦氏合作,不如与他摒弃前嫌。武氏的力量的小觑,从韦氏之言行事,并不一定能成功,一旦失败,立马就是赔上阖族老小的性命。 “利见,你过去的坏我的事,本王不怪你!你今天打我,本王也不怪你。” “但本王希望,你考虑一下本王的话,这些的确是肺腑之言,本王绝对说到做到。” 见秦睿沉默不语,武旦立马就明白了,秦睿是信不过他,毕竟他是杀过自己的侄子的,同样都是侄子,谁能保证他复位之后,不会对李重润下手呢! “利见,那两个侄儿的事,本王也是受了延佑的蛊惑,绝对不是本王的心意。” “要是像我四叔那样,说杀子传弟,那是诓骗于你。但本王说会好好对待重润,就一定会。” 贞观后期,李承乾被废,朝中最有人望的,已经“立言”(括地志)的魏王-李泰,成了新储君的最热门人选。 且其还倍受太宗皇帝的恩宠,似乎这个新太子,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就在太宗皇帝最后一次试探的时候,这家伙竟然保证,如果他能成为储君,将来当上皇帝。 等他老了不能为国家做事了,一定杀掉李徽、李欣兄弟,传位于自己的胞弟-李治。 听了这话,太宗皇帝不寒而栗,一个人能狠辣到杀掉自己的儿子,他又怎么会在意的自己侄子呢!遂打消了立其为储的想法。 武旦说这话,就是像秦睿挑明了,他不会像其四叔一样,保证的那么虚假。一定说到那里,就做到那里,不存在欺骗的意思。 李重润是秦睿的弟子,从小一直养到现在,一定待遇甚至超过他的儿子-秦峯,所以想拉拢秦睿,最关键的就是怎么对待李重润,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利见,本王跟皇兄一样器重你,他已经走了,你再投效本王,绝对不算二主之臣。” “陛下毕竟是上了春秋,反正的时间,也就是这几年了,你为何不做中兴大唐的第一功臣呢?难道本王给的筹码不够?” 老实说,武旦的筹码开的不低了,半副銮驾,太庙盟誓,且这个价码,也不是武氏兄弟能开得起的。 “相王殿下,你说的这些条件,令兄,也就是先太子-显,从来都没跟秦某提过。”,秦睿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没错,李显从来没对秦睿说过,成事之后,他要给其什么官儿,封什么爵位。但秦睿就是相信,只要胖子当了皇帝,一定不会亏待他。 “不过,即便是你开了这些条件,秦某还是跟过去一样,不能答应你!” “但我也可以保证一点,你与武氏兄弟之间的事,只要不迫害到国家、百姓,我全当耳聋、眼瞎,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两次拒绝本王!” 武旦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显都死了,秦睿还要为他紧守臣节。储君的人选,就那么两个,不是己就是彼,皇帝和臣子们的选择都不多。 难道秦睿想不明白,一旦武承嗣当了储君,或者皇帝,他的下场就是一个死么!且他视为亲子的李重润根本没有可能,武皇再糊涂,也不能让国家出现主少国疑的局面。 这小子甚至连宗谍,都得指望着后继之君,那秦睿为什么宁愿选择死路,也不愿意与自己合作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真的看不懂你! 从功利的角度来说,答应武旦的邀请,加入到他的一方,复兴土德,匡扶李唐社稷,重现贞观、永徽的盛世,的确意义非凡。 况且,武旦已经保证了,出将入相,给予秦睿开国功臣的待遇,在太庙盟誓永不相负,这一点也是极为难得的,别人想都不敢想。 可秦睿不是出身小门小户的奴才,他是二十余岁就能统帅几十万大军的统帅,对于充满诱惑的权力,有着一定的免疫力。 当然,拒绝武旦,并不全为了李重润,如果非要他在这一代中选择,他宁可选择泽王、许王,至少他们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爹秦玉道活着的时候说过,在先帝诸子中,只有孝敬皇帝和武旦,与太宗颇为相似,属于那种敢于冒风险,又有大野心的人。 孝敬皇帝不说了,人早就死了,说也没什么意义。 可武旦不一样,他比其兄更甚,别说太庙盟誓,斩白马祭天了,就算是太宗活过来,也别想拦住主意正的他。 前番,豫州之乱,越王父子几人蒙难,就是知道了,武旦不仅心狠手辣,他手下的人也是五味陈杂,良莠不齐,除了坏事,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况且,西域一战,在战场上,在伤兵营,与将士们朝夕相处,让秦睿对于这个国家和军民,都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 “相王殿下,睿说说西域的战事,也许你就明白,我为什么拒绝你了!” 秦睿与其他将领不同,他不是坐在军帐中运筹帷幄,用沙盘和地图来指挥作战的人。恰恰相反,他偏偏喜欢,亲临一线,在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出现。 在与论钦陵拉锯的时候,秦睿常常与将士们在一起,一来是鼓舞士气,二来也是想详尽了解,战场上观察不到的情况。 也正是因为这点,他听到了一些底层将士的心声,这让他很有感触,也很羞愧,因为他这个大总管,根本就与弟兄们保证不了。 “大帅,咱们在外面流血拼命,说是为国效力,可到底不在本乡本土,到了日后咱们国家还算不算这笔账,国人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大帅,当兵的背井离乡,抛家舍业,弟兄们都认,丢命掉脑袋,咱也不含糊,可牺牲这么多弟兄,给不给立个碑,记个名,进个忠烈祠。” “没错,弟兄们就想让子孙后代知道,老父母这一辈,是保家卫国,庇佑天朝苗裔传承的好汉。可弟兄们就怕,没人会记得我们今天的付出。” 这种论调和情绪,在基层军队中非常普遍,每次听到将士们说这样的话,秦睿这位统领几十万大军的统帅,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这个时候,等级森严,士农工商兵,各有阶级;自大唐立国以来,虽然尚武,也很注重军队的待遇,但也一直没能改变人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想法。 即便是军中的将领,或者世代的将门,也都已与士人集团联姻为容,将武将集团置于文官集团之下,丝毫不像开国将帅们一样,始终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对于这些人的做法,秦睿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个国家要想不受侵略,永远保持其独立性和完整性,必须得有一支永远强大的军队。 保持军队战斗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改变将领们的想法,改变现有的等级制度,和不断提高军队的待遇。 可这三点,以秦睿目前的能力,都做不到,所以将士们每说一次,他的脸就红一次。 为了抚慰将士们的心,这次西域大解,光复安西四镇,趁着武皇高兴,秦睿特意替大家要了双倍的赏赐。并着重抚恤阵亡、伤残士卒,不能让弟兄们留完血,再流泪。 而武旦,他与太宗皇帝和先帝,最大的区别就是,军队在他的眼中,就是争霸皇权的筹码,伤亡多少人,损耗多少国力,他根本就不在乎。 换句话说,他不爱兵,没有李显那种宽仁为怀的胸襟,所以让他辅佐这种不爱兵,甚至不顾百姓死活的主儿,他宁可暂时帮衬着武皇。 最起码来说,武皇对于能打胜仗的部队,还是非常慷慨的,而且即便是能打的将领,犯了什么错误,她老人家也会酌情的抬手放过。 “相王,你出身天家,自幼娇生惯养,没吃过苦,也没上过战场,你不会明白“生死相依,勠力同心”的这八个字,有多么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不是一句空话。睿与诸兄弟,浴血同袍,要是不能为他们在这世道,争取到认可和尊重,当多大官儿都没用。” “我的这条路,与你心中所想,背道而驰,咱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永远都不可能交汇在一起。” 秦睿这话说的很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武旦所追求的帝王之路,与他的大同思想不同,所以压根就不该往一起凑。 武旦是现实主义者,他只为利益而活,而秦睿是理想主义者,即便他的梦有些不合时宜,但也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多为功名利禄所恼,不能坚守本心,而你却是个特立独行的卫道者。” “明白了,明白了!你与我皇兄一样,其实都是被责任所累,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与你们这样的人相比,本王自惭形秽,确实不配得到了你这样的统帅之才。你走吧,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以前,武旦一直认为,秦睿是看不起他,但现在有数了,就算没有与其志同道合的李显,秦睿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这种人确实不能被功名利禄所动摇,也注定不会归附于他,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不过,今儿这顿揍也不算白挨,最起码解除双方因为李显的死,在心里系下的疙瘩。同时这敞开心扉的交谈,也让武旦明白了,他与秦睿永远不可能走到一条战线之上。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上柱国也惹不起的人! 虽然内府令-沈陵和裴鞠做了死士,可秦睿这次也是抓了活口的,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匠作师-安金虎,及相王的随从安金藏。 这些犯官,都受到了秋官的特殊照顾,单独划出了一片监区,由专人负责看守、饮食,没有秦睿的手令,任何都别想见到他们。 而从相王府出来后,秦睿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秋官天牢,谁都不审,直接就去了关押-尚方监裴匪躬,并给他带去了酒菜。 “老裴,你是闻喜公的堂弟,令侄裴光庭也是秦某的部下,咱们之间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有话我就直说了。” “善金局的案子,你做不了,你们几个都做不了,背后一定有人主使,只要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保证你们家人,不会受到株连。” 秦家的男人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从秦琼开始,一直到秦睿,秦家人讲义气,有信用,那是出了名的,而且从无相负之事,裴匪躬也不怀疑。 可他也有他的苦衷,即便知道秦睿的承诺是真的,他也必须坚定不移的摇摇头。 失落道:“秦帅,查到下官这就算了吧,下官不仅老小,更是有阖族,我不得不为他们想。” “老裴啊,你不说,但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紧守牙关!秋官、内卫的手段,你心里清楚。” “咱们是老朋友,本帅在禁卫军当校尉的时候,咱们就经常一起喝酒吃肉,这份交情,本帅可记着呢!” 在宫里当差,就得学会圆滑,就得各种人虚与委蛇,所以经常会出席各种各样的酒局,与这些人打成一片,成为所谓的酒肉朋友。 秦睿与裴匪躬就是这么认识的,交情是不深。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能把这种立功赎罪的机会给他,就已经是难得的义气了,要不然找谁不是找。 “秦帅,下官知道您是好意,念着当年在宫中的交情。可下官除了是族人考虑,也真是为了您好。” “下官官卑职小,惹不起那人,可您这位上柱国,秋官尚书,也是一样惹不起的,所以还是不要问了。” 裴匪躬不是不知好歹,但这个人,秦睿确实惹不起,所以这案子就查到他这为止,对上、对下,都能有个交代了。 无论是抄家,还是砍头,裴匪躬都认,就不要牵连太多的人了,否则还不要多填上多少冤魂,他是一定要死的人了,没有必要再造孽。 “老裴,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陛下正处于盛怒之中,你们这几颗脑袋,根本就消不了她的气,所以。” 秦睿的话没往下说,但他相信裴匪躬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否则他们及他们的家人,都要享受秋官、内卫的诸多刑罚,直至招供为止。 与聪明人说,点到即止即可,裴匪躬是能舍得自己和家人去死。可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人被折磨致死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要不是禽兽,都会俯首认罪,就像老冯二人在内卫大牢时那样。 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匪躬还能说什么,只能用手指,沾着酒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见秦睿的脸色大变,裴匪躬又补了一句:“秦帅,算了吧,这颗树太大了,你搬不动的。” 没错,桌子上写的这个人名,秦睿还真是搬不动。与此同时,这也让他想起了方才,与相王的谈话内容。 这个人也许与李显的死,存在着某种关系,毕竟也是能从中捞到好处的,且除掉了李显,谁也怀疑不到人家头上。 深吸了一口气,秦睿拍了拍裴匪躬的肩膀,认真道:“老裴,就冲你这份坦诚,本帅在陛下面前,为你保下一子,延续血脉,传承香火。” 按住裴匪躬的肩膀,示意不必行礼后,秦睿起身离去。随后用武皇赐予的金牌,在拂晓时,就叫开了宫门,直至明堂之外,递了牌子,求见皇帝。 武皇的令牌自然无人敢阻,但这个时辰未免太早了一些,陛下昨夜批了一夜的本章,刚刚睡下,现在去通报,不是没事找死么! 内宦们又惧于秦睿的威视,不敢忤逆秦大将军,秦尚书的要求,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内舍人-上官婉儿,这种“大事”还是他们之间交流的好。 “利见,这个时候着实不方便,陛下累了一夜了,刚刚躺下!如果不是军国大事,还是天亮再说吧!” 上官婉儿的意思很简单,秦睿如今不带兵了,也就没有了十万火急的事。秋官主刑司,也就是审审案子,断断官司而已。 这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向陛下陈奏案情,都是一样的;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惹得皇帝不开心。 “姐姐,睿是那么不分轻重缓急的人么!如果这事能等,小弟一定会在早朝后禀告的,所以还请姐姐通禀一声。” 语气很是客气,但话的意思却容拒绝。他昨儿不仅端了裴府,又包围了相王府,活捉安金藏;最后又在裴匪躬那得到确切的消息,这动静可闹得不小。 那些“耳聪目明”的人,早朝时一定会借机栽赃相王,置他与死地。秦睿虽然看不上他,也不愿意与这样的不择手段的合作。 但他也不愿意让那些人捡个便宜,提前让先帝的子嗣出局。 保下武旦,就是留下了一个牵着那人的重要砝码,所以时不时间,武皇会不会生气,也就显得不重要了。 “你可想好了,陛下昨儿因为山东赈灾的事情发了火,这气可是还没有消呢?” “姐姐,睿敢保证,听了睿的陈奏,陛下一定会把山东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赈灾失利算什么啊,他手里捏着的这事才要命的,说不准还会就此改变朝中的局势,武皇知道了这事,那里还管什么山东,神都就够她老人家头疼的了。 见秦睿这么有把握,上官婉儿点了点头,转身向殿内走去。没过多大一会儿,就出来请秦睿进去,并低声警告他,陛下的脸色很是难看。 第二百九十四章 禁中语! 秦睿进去后不久,金殿之中就传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和一阵阵“蜀语”式的国骂,在武皇身边伺候时间长的人都明白,陛下动真气的时候才是如此。 尤其是上官婉儿,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她真是后悔了,秦睿这个大骗子,根本就是故意坑她,良心太坏了,明知道武皇正在气头上,还火上浇油。 就在上官婉儿在外面嘀咕着,等秦睿出来,非得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时。金殿之内,武皇扶着胸口,像拉风箱一样喘气,秦睿赶紧给倒了一杯水。 “你说,朕该怎么处置那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是抄家、流放,还是砍头!” “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棰,何况陛下为天下君!”,说完这话,秦睿还在心里衡量一下,该怎么回。 稍时,待武皇的气喘匀了,秦睿恭身言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到此为止,闹大了,不仅有损陛下声威,朝廷的名声,与如今的朝局更是无益。” 撇了一眼毕恭毕敬回话的秦睿一样,武皇拍了下御案:“就按你说了的办,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等人斩监候,阖府老小留放西南蜀地,与披甲人为奴。” “可就算如此,结合你所奏,及狄仁杰的调查相王遇刺案。早朝之上,必定会有人跳出来,把这事挑明了,借此在立储的问题上兴风作浪。如此一来,相王和魏王,都跑不了!” “恩,这样吧,飞骑卫,左鹰扬卫的大将军一直定不来,也一直没有合适的将领。你继续担任两卫的大将军,兼领秋官尚书。” “一会儿早朝你着甲,配剑上朝,殿前的金瓜武士,皆有统领,如有异动,即刻镇压之。”,话毕,亲提笔写下圣旨,并加盖了玉玺。 在狄仁杰上密章的时候,武皇就已经起了疑心,现在又有了秦睿的独奏,让她倍感伤心,天子又怎么样,还不是总是遭到背叛。 满朝宗卿权贵,最懂事,最有分寸的,对她这个天子,内外一致的,还就狄仁杰和秦睿二人,其他的人都是靠不住的,也经不住考验。 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她也就顾不得什么权力大小,忠臣,能臣,就是应该获得更高的待遇,直接恢复秦睿军职,也是应有之意。 “诺,请陛下放心,但有臣在,定保陛下无恙,朝堂平安!”,秦睿虽然心里有些以外,但还是恭敬接过圣旨。 “唉,太宗皇帝果然慧眼,你祖父秦琼,父亲秦玉道,再到你,都是志虑忠纯的天子良将,把身家性命交给你,朕放心。” 武皇心里门清,说到造反,秦睿的机会要比很多人要多,可每一次的结果都证明,秦睿是可靠的,即便机会近在眼前,也是如此。 “陛下过誉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秦家人都是战火中爬出来,深知天下太平的重要,陛下尽可放心上朝。” 武皇年近七十,已经是耄耋之年了,本来就应该享受子孙饶膝之乐。可因为要强,要证明比男人强,不得不与很多自诩“卫道士”的人为敌。 武皇对秦睿又知遇之恩,如果没有她,不断的栽培,给其机会,也就没有今日的上柱国秦睿,不忘义是秦家人的根本,所以秦睿才如此保证。 没错,对于武皇来说,秦睿在暗地里也是叛臣,可叛臣与叛臣不一样,秦睿就从来没有想过搞死这位老人,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 见武皇要去更衣上朝,秦睿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皇帝有她的事,秦睿也要把自己的差事办好,立刻起身赶去接管殿前武士的兵权。 “哪儿去,坑了你姐姐,拍拍屁股就走了,这世上有那么便宜的事。” 上官婉儿可不管秦睿是不是有事,自从她当了内舍人之后,还从来没人敢明着摆她一道,秦睿这小子太欠收拾了。 “姐姐,这么能是摆你一道呢!睿这可是紧急政务,觐见天子,你是不是会错意了!” 没错,秦睿可不认为是摆了上官婉儿一道,重臣因为紧急政务、军务,在一些不合适的时间,觐见天子,朝廷也早有这样的规矩。 自高祖皇帝开国以来,坐朝之君,都是紧守这项制度,凭什么到了武皇这就不一样了。再者说,武皇本人也没说什么,上官婉儿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我问你,秋官在内侍省、善金局抓了那么多人,而且还在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上官婉儿兼任管内侍省,秋官抓的这些人都是她的部下不说,更有一些亲自拔擢的心腹,而且从未停止,数量也是与日俱增,再这么下去,她就成光杆了。 而内侍省负责的事,本来就是吃喝拉撒的,繁杂的很,现在因为善金局的案子,抓了这么多人,这差事让谁办去? 而且,有秦睿撑腰,秋官的那些狱吏,鼻孔都朝天了,只要是他们“看上的”,一准儿给你逮进去,谁说情都没用。 “姐姐放心,睿心中有数,抓的那些人,很快就能放出来。小弟保证,耽误不了你操办万国宴,放心好了。” “案子有着落了?”,上官婉儿皱着眉头,面带疑惑的看着秦睿。 “恩,陛下有了旨意,该杀的杀,该放的放,该发配的发配,也就是这几天吧,就可以结案了。” “哎,方便透露一下,这案子的主犯,到底是谁?” 上官婉儿对这案子也很有兴趣,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有这也大本事的可是不多。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有这种能耐。 “姐姐,你问官话,还是想听实际的?” 上官婉儿可是人精,她立马就听明白了,这案子就是用替死鬼了事,真正的主犯一定非富即贵。 而且,秦睿这话已经挑明了,陛下想要草草收场,与先太子的案子一样,得过且过。 行,连秦睿这个上柱国都惹不起,武皇又如此的回护,有这样面子的人可是屈指可数啊。 但不论是“禁中语”,还是官场的规矩,秦睿说的就只能是这些,而她能知道也只有这么多,否则必有大祸临头。 第二百九十五章 击杀王庆之! 以秦睿今时今日的地位,即便是做了秋官尚书,转做文官,那站班的时候也是靠前的,站在那些花白胡子,在朝中熬了一辈子的老头的前面。 可今儿却大大不同,秦睿不尽没有占到队列中,反而穿了一件半身铠,当起了“捉刀人”,开始号令殿前的金瓜武士了。 而与秦睿的相熟的官员,则上前纷纷打听,得知他又身兼了两卫的大将军,都赶紧道喜,且没过多大一会儿,此事就在队列中传开了。 羡慕、嫉妒、恨啊,别人都是套散官,可这位驸马爷,偏偏领的都是实职。要不是大伙知道寿成公主是过继的,还以为她是亲生的呢! 看看他与定王的官职、爵位对比就明白了,除了爵位高一点,其他的哪哪都跟秦大将军比不了,主职内卫府统领,也仅仅是四品官儿而已。 大伙这还没从羡慕中走出来,内侍吆喝了一嗓子,把他们从憧憬中拽了回来,待武皇坐在了龙椅上,今日的早朝正是开始。 首先是三省的宰相们,陈奏今日的朝务,为朝事定下调子,这是固定的套路,自高祖以来,莫不如此。 随后才是进言陈事的时候,臣子们可以在随意进言,上至军国大事,下至鸡毛蒜皮,想说什么都行。 这个时间段,历来都是御史言官们的最爱,有言者无罪的帽子戴在头上,他们可是畅所欲言,说什么都行。 “陛下,臣弹劾内史-梁国公-狄仁杰,其在奉旨彻查相王遇刺一案中,屡屡暗示办案官员,将矛头对准梁王。” “其寓意,就是想将刺王杀驾的罪名,硬扣在于国有功的梁王头上,从而打击陛下的母族,武氏宗亲。” “其狼心豺性,用心刁毒,挑拨天家兄弟关系!臣以为应该予以重处,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会争相效仿,攀诬宗室,如此致我大周的国威于何地。” 查案嘛,自然谁都可以怀疑,只要办案的官员想,除了天子之外,查谁都行,这是他们的权力。王庆之这话就有些部强词夺理了,怀疑谁都行,就是梁王不行? 这本身就是个谬论,拍马屁可以,但总得有点站得住的理由吧,什么都没有,光凭借一张嘴,谁能信服。更可笑的是,还有一些人出班附议,看得秦睿都替他们臊的慌。 是,储君之位,天下只有一个,既然大周开了国,作为武氏的宗亲的首领,他出来争一争,延续武氏的国祚,似乎也不是很过分。 但人要脸,树要皮,就算不是你做的,也得等查清楚了再说吧!这么急吼吼的摆脱罪名,然后继续角逐东宫之位,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就在秦睿心里鄙视的时候,武承嗣出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他与相王武旦,总角之交,兄弟情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 至于狄仁杰,那完全是误会了他了,所以才将侦办的重点,放在他的身上。 武承嗣还特意向武皇求情,千万不要因为小小的误会,就处置了国家柱石之臣,自毁长城。 也不要因为他与武皇是血亲,就偏袒不查了。只要是办案需要,他完全配合,绝不让狄国老和值官们为难。 得,黑脸、白脸的戏码开始上演了,好人坏人都让武承嗣占了,还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不过,这个姿态不错,武皇还不住的点点头,看得出来,她对娘家的这个侄子,倒是偏心的够可以了。 “王庆之,你这是胡搅蛮缠,既然魏王不怕彻查,你又何必再此惺惺作态!怎么,你也想攀诬当朝宰相?” 检校凤阁郎中,地官左侍郎-李昭德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义正严词的反驳王庆之,搞这种伎出来,太无耻了。 “怎么?李侍郎,你坐不住了?哦,你们这些李氏宗亲,就是想把武氏宗亲,像钉子一样,一个个拔掉,好动摇大周的根基?” “唉,其心可诛啊,忘恩负义啊!历朝历代,有那个皇帝会在改朝换代之后,如此对待前朝的宗室,你们怎么就如此的不知足呢?” 王庆之一副感慨的模样,好像李昭德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一样,且也将话题拉倒李、武两个宗室上面。 皇帝是个重权的人,连儿子都不放过,她怎么会容忍包藏祸心的李氏宗室,活着在朝堂上蹦跶呢? 且他料定,挑拨离间成功后,两族在朝堂闹起来,身为大周的国君,武氏的缔造者,武皇一定会回像从前一样,以杀戮镇压李氏。 再杀一批,李氏也就没什么人了,到那时候,再也没有人能阻挡魏王殿下入主东宫。他也会成为新储君的第一功臣,步步高升了。 王庆之这边,刚刚伙同一些人,利用李氏尴尬的地位为借口,把他们的气焰压下去。 脸上挂着微笑的武皇,对秦睿比划了一下,心领神会的他,立刻喝令金瓜武士进殿,立刻将王庆之等人拿下。 就在武士们拖着他们出殿的时候,武皇拍了下御案,大声喝道:“都是朕社稷之臣,你们怎么拖拽。架出去,斩首!” 听了武皇这话,秦睿对武士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赶紧着陛下说的做,赶紧把人带着去。 看着跪在殿外的王庆之等人喊冤,秦睿无奈的笑了笑,都特么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这样的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不死不活浪费粮食,杀了更环保,不是! “行了,都闭嘴吧!魏王救不了你们,那个人也救不了你们! 陛下的意思很简单,杀人了事,到此为止,不会祸及九族,磕头谢恩吧!” “本帅杀完了你们,还得与李大将军一起“扫院子”呢!” 话毕,从金瓜武士手中接过横刀,秦睿一个箭步上前,挥刀就砍下了王庆之的脑袋。 抹了一把鲜血淋漓的脸,秦睿笑着告诉他们,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做个好人,不要吃着锅里的,还看着碗里的,否则还得麻烦阎王爷帮忙投胎。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尘埃落定! 秦睿这边刚刚斩杀完王庆之等人,还没有来得及收拾,下朝的诸位朝臣,就走出了今殿,个个都面若寒蝉的看着尸体和一地的脑袋。 当然,害怕并不是因为他们害怕,当官儿的人,谁手上没沾点血;可今儿不同,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了,也太意外了,绝对是始料未及的。 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对于武承嗣、武三思等武氏子弟,比对自己的亲儿子好多了。 看到武承嗣的人就在朝中兴风作浪,无君无父的事。武皇虽然明着斥责,暗地里都倍加抚恤。 凡是打压李氏,巩固武氏皇权的事,武皇统统都照准不误。 可今儿就不一样了,不仅当庭的斩杀了武承嗣一系十几位官员,更是重重加恩给李昭德,夸奖他用心正大,忠贞可嘉。 再看看,溅了一身血的秦睿,脸上沾满了血迹,还冲他们笑的那么诡异,这让大伙的心里一颤一颤的,拍了拍胸口,赶紧回府了,生怕被这些死人给连累了。 “秦帅,陛下传您后殿觐见!”,刘幽求行了个军礼,面色恭敬的说了一句。 “陛下单独传我?” “那倒不是,后殿中有魏王、梁王、定王;末将是来传您、成王,还有李侍郎的。” 一听这话,秦睿乐了,这感情是宗室外戚廷议了。武氏以三王为首,李家以成王-李仁,和李昭德为主。 至于说他自己,与定王一样,都是驸马都尉,在外戚里也算是有点地位的,参加这样的廷议也就是个添头。 闻声抬头,看到李仁与李昭德在御阶之上,找冲自己招手,秦睿也回应了一下,立刻抬腿走了上去。 刚来到殿内,就见到武皇气鼓鼓的直指武承嗣骂着:“蠢货,十足的蠢货,就你这样的废物竟然也想当太子!” “朕今天明白的告诉你,你别想了,朕是不会立你当太子的。 要么你老老实实的做魏王、左相,要么你就给朕滚回蜀中去。” 看到武皇如此的愤怒,且与武承嗣把话挑的这么明,秦睿三人对视了一眼,看看对方的脸色后,赶紧上前见礼。 “免了,今儿来的,不是朕的子侄,就是女婿,都是自家人,弄那些劳什子,没什么用。” 人既然齐了,武皇再骂人也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叹了一口气后,自顾的坐了回去。 沉思了一会儿,平复了下心情,沉声言道:“储君是国本,是宗庙社稷的继承者,是未来的万乘之君。” “朕呢,生了四个儿子,现在剩下的就有相王一人,除了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是以,朕准备三日之后,册封相王为储君,正位东宫。” “你们都是朕的子侄,女婿,都是自家人,所谓家和万事兴。朕的年纪大了,来日无多,希望你们多多的帮助他。” 话是这么说,可秦睿等人实在没看出来她老人家这时日无多出现在哪儿。而且听说后宫中还多了不少面首,足见她精神旺盛着呢!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告诫武氏兄弟,胡闹要讲究底线,不要把事情弄得不可收场。 同时也在告诉秦睿等人,好生的为朝廷效劳,为自己效劳,也要替她看着武氏兄弟,不要搞得两族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 这最后一层意思,也是让他们告诉天下人,朕在有生之年,不会再变更储君了。而且她年纪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 不管是对她忠心的,还是念着李氏的,亦或者看在亲情的份上,都要相忍为上,一心为公,否则就是不给她这个老太婆面子了。 “陛下,武、李一家,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姻亲,臣恭领圣谕。” “梁王兄所言极是,臣身为武氏子弟,又是李家的驸马,自然希望武、李一家亲了。” 梁王、定王表完态,成王、李昭德也跟着表示,一定劝告李氏子弟,谨遵圣旨,相互谦让,必不使陛下分心、劳神。 除了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武承嗣外,只有秦睿,这位飞骑、左鹰扬卫大将军,秋官尚书,一点表示都没有。 不仅武承嗣、李仁等觉着奇怪,武皇更是疑惑:“利见,朕的上柱国,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难道对新太子不满意!” 没错,秦睿自然是不满意,老子拼死拼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李显拱上去。可屁股都没坐热,就便宜了武旦,谁心里能平衡。 而且武皇对他和武旦的关系,也是心知肚明。今儿这态势,只要几个人都表了态,那接下来就是给殿中几位,加上东宫的官职,与贞观十七年,先帝入住东宫的情形是一样的。 秦睿不愿意趟这浑水,也不愿意辅佐武旦,又不想因为东宫的事,绊住自己的手脚,无法随心自如的发展。 “陛下,储君,副君也,也与臣等一样,是陛下的臣工。 臣是个丘八,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战死沙场,所以没办法辅佐新太子了。” “不仅如此,臣和飞骑卫、左鹰扬卫,都是陛下的爪牙,只知道有陛下,不知道有太子!” 秦睿这话音刚落,李昭德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打死他都想不到的秦睿会说出这么的话来。 可就在他准备出来教训一下秦睿这无君无父的家伙时,成王-李仁却在下面死死地抓住他。 这二人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武皇的眼睛,不过即便秦睿说的这话,她心里很高兴,在面上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所以,佯装怒气呵斥了秦睿几句,说什么不看他身体还没有调养过来,一定要打一百仗,让他知道对储君无礼的下场是云云。 “好了,既然秦大将军不愿意辅佐太子,朕也不强人所难!” “至于你们都回府等着吧,近日朕就会下达圣旨,让你们兼任东宫的左右庶子府和左右春坊。” 说完这话,武皇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可以退下去,回各自的衙门办差去了。而秦睿摸着鼻子刚想趁乱一起走,但却被武皇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叫住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门庭金贵! 随着善金局盗宝案的结束,争议颇久的太子之争,终于落下帷幕,“三起三落”的相王-武旦,终于回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宫。 朝中消息灵通之辈都知道,善金局的案子和相王被刺案,彻底让武氏皇族的颜面扫地,武皇就是想抬举魏王和定王都不行。 在这么一个关键的当口,秦睿和狄仁杰,可是在魏王得罪惨了,伤了人家的既得利益,魏王一党,自然与他们势不两立。 可武承嗣的“报仇”计划还没有实施,武皇就赏了秦家一个天大的脸面,使得武承嗣等人不得不暂缓报复的行动,以免惹得武皇不高兴。 武皇下旨,内侍省重修翼国公府的门面,将国公府大门上的铜钉,全部换成黄金材料的,并将公爵府左右两侧的“勋戟”抬高三分,以示荣宠。 武承嗣每每从公爵府门前经过,看到这样的门面,都恨得牙根痒痒,他想不明白,秦睿为秋官尚书以来,也没什么建树。 连善金局的案子,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找了几个替死鬼顶罪,姑母为什么就这么偏心于他,无功而赏呢? 别说,武承嗣想不明白,就算是那些朝中的老油条,恐怕也想不明白,秦睿是怎么在武皇面前,用替死鬼蒙混过关的。 这是大本事,不羡慕不行,要知道武皇可不是好糊弄的角色。反正一般人是不敢,拿自己肩膀上的七斤半开玩笑,在她老人家面前画葫。 所以大伙不仅嫉妒秦睿得到了这样的重赏,更是羡慕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官场的潜规则就是这样,能不能干不重要,关键是你能不能盖的住,对上对下都能交待过去。 秦睿是个丘八,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可说到为官的本事,比他们这些两榜进士强太多了,不由得让人不羡慕。 眼红是没用的,混的好,说明人家有本事;但拉近一下关系,走走秦睿的后门,在两卫和秋官,为自家的子侄,谋一个好的位置,还是可以的。 是以,抱着这个目的官僚及家眷,不停的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拜访秦睿和寿成公主。一时间,翼国公府门庭若市,与门可罗雀的魏王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官场嘛,就是这样,皇帝亲近谁,同僚们就向谁靠拢;既然魏王当不上太子,那与秦睿一样,都是臣工而已,自然也要用同僚的相处之道对待。 不过,这些人想的都太简单了,秦睿仅仅是告诉他们,一切得以皇帝和朝廷的利益为重,他这里的荐人本,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领的。 进翼国公门前,他们必须想好了,自己能干什么,能为朝廷和百姓,做些什么。要是想干事,且能干事,不问出身,不论关系,可以上本举荐。 要尽是些狗屁倒灶的家伙,秦睿劝他们也别来,张嘴了也不能给你办。他的两卫和秋官不养吃白食的,但也不能把这种货色,丢给其他的衙门,去祸害别人。 别人来走门子,秦睿都不意外,可偏偏他的二叔-秦怀道,竟然也来走门子。而且还把他三叔-秦善道,一块给饶了来,了解三叔的秦睿,搭眼就看出三叔的不悦了。 别人嘛,能推就推了,可自己的亲叔叔,秦睿不好直接推了;好在他推出来了,都是其从前的旧部,官箴和德行都算过得去;秦睿也就点头应下了。 飞骑卫和左鹰扬卫,秦睿是绝对的说一不二,好言向秦怀道保证,一定给他们安排好位置,让他们可以有建功的机会,将来好封妻荫子。 “三叔,你就没什么要保举的人么,来,一块提出来,侄儿明日一块办了。” 族长就得有族长的样子,一碗水得端平了,三叔虽然不说,但自己不能不问,否则既是不公平,也有违孝道。 秦善道是个从来不多事的人,也从来不找自己走关系,这样的长者,也的确应该尊敬,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况且,从金吾卫那名小校-黄理龙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老人家的旧部一定被排挤的够呛,否则那小人也不会一点不买秦家的面子。 “嗨,算了,利见,照顾这么大一摊子,你也不容易,老叔就不给你添这个麻烦了。” “人吃多少,穿多少,那都是有定数的,他们自己保不住位置,也是天数使然。况且,还没人求到老夫头上,回头再说吧!” 是没人来求秦善道么?当然不是,他在左金吾卫大将军的任上多年,旧部遍及全卫,找他走门子的太多了。 可别人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自己的侄子重要,秦善道还没有老糊涂,当然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人情世故嘛,老三,你这太死心眼了,这可是会寒了旧部们的心的。” “利见如今是什么排面,出将入相,在天子面前,那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你看看魏王、梁王、定王,虽说是陛下的亲侄子,也就与咱们家的驸马爷旗鼓相当!” 秦怀道这话,可是呛到他弟弟的肺管子,秦睿现在是位高权重,可这位高权重也是这孩子用命搏回来的。 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给添麻烦了,让他坐蜡呢?这不是有点过分了,得寸进尺了。 看到三叔要发火,秦睿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笑道:“三叔,想不出来没关系,时间多得很,您什么时候想通了,派人送个帖子过来就行。” “时辰不早了,两位叔父就不要走了,就留下来吃便饭,咱们叔侄三人,好好的叙叙旧。” 在秦睿看来,二叔是有些小心思,有时候也有点自私。可人毕竟是不坏的,而且把两个儿子都交到了自己的麾下,这都是人情。 他心里门清,三叔是为了自己好,但为了这样的小事,让他们兄弟之间产生了嫌隙,那可就不值当了。所以喝一顿酒,以酒盖脸,糊弄过去就算了,犯不着太较真。 第二百九十八章 秦家总得有所回报! 秦家从来都是一个整体,老一辈的哥三都是一母同胞,且没有庶出的兄弟,感情深厚的哥三一直相互扶持的走了下去。 秦睿来大唐时,秦家能攒下这样的人脉和不菲的身家,兄弟三人的功劳可谓各占三分,谁的贡献也不比谁少。 所以,即便是分成小家另过,秦怀道哥俩对于家族中的事务,还是有些话语权的,秦睿这个族长也得虚心聆听两位叔父的教诲。 其实,秦怀道今儿来,不仅仅是为旧部们,在侄子的手里,讨几个实权的美差,更是要为秦家的将来,说上几句。 现如今,李显已经不在了,东宫也有了新主人,那秦家的方向是不是该有所改变了呢! 是,要说领兵御战,征驰千里,秦怀道不如这个侄子;可要说识时务,看时势,他自认为比秦睿,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秦怀道知道,秦睿过去与太子不睦,不仅仅因为李显,更是武旦的不择手段,所以秦家对于太子一脉,从来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可武旦现在是陛下仅剩的唯一儿子,那将来这大位,一定是要传给他的。也就是说,太子-武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天子。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与东宫保持这种关系,那对于秦家的将来,是绝对没有好处的。既然太子有示好,修补关系的意思,那当然不能放过了。 “利见,太子有一女,与秦峯的年纪相仿,他的意思呢,就是想与秦家结个秦晋之好。” 秦怀道这话音一落,秦睿当时就笑了,武旦这家伙还真是贼心不死;竟然想到这种方式,来修补关系,而且还是请的二叔。 关于二叔说的这种人尽皆知的道理,秦睿早就权衡过了,根本不算什么优势,历史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二叔,东宫的郡主,嫁到咱们秦家来,那太委屈了,不是吗?” 秦家历来都有不尚主的家训,可到了秦睿这一代,从他迎娶寿成公主的时候,就算是破了。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回绝。 再者说,东宫的郡主,与秦峯是未出五服的表兄妹,近亲结婚能生出什么样的后代,秦睿太有数了,他可不会因为所谓的时势,害了自己的后代。 “利见,太子爷可是很有诚意的,真的。他说了,亲上加亲,更能加深两家的关系。” “陛下毕竟是上了春秋的岁数了,这天下早晚是要传到太子手中的,你又何必如此执拗呢?” 没错,武皇对秦睿,那是没的说,官职,爵位,封赏,都是人臣之极,也不枉秦睿尸山血河的,为她东征西讨。 可人的寿数毕竟是有限的,早晚都要魂归长夜,要是不为将来做些打算,那有可能就追悔莫及了。 秦家自高祖皇帝开国,一直在勋贵中屹立不倒,靠的不仅是军功,忠心,更是懂得取舍。 像秦睿这样,为了亡友,不顾家族出路的,将来一定是死路一条,立再多的军功,也保不住阖府家小的命。 “二叔,你这么积极的为太子奔波,是得到了什么好处吧!” “得到好处不要紧,你首先要想想,纪王、越王是什么下场,他狠起来的时候,亲叔叔都不顾及,更不要说你了。” 哎,秦睿这话是说到点子了,秦怀道也正是因为这话,被道破了心思,呛的咳嗽了半天,才导过气来。 没错,秦家娶个郡主算什么啊!公主都娶到家了,谁还能拿这事,当盘菜用。 武旦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点小恩小惠,不可能让秦睿和秦家倒戈,所以便以嫡长子-李成器做文章。 欲请旨,以李成器与秦景倩之女-秦曦,缔结婚约,定为正妻。将来李成器当了,太子、皇帝,那她就是太子妃,甚至国母。 这可是国母之位啊,秦家辅佐李氏四代君王,虽然位列显贵之间,但毕竟从来没出过国母,没尝过外戚之首的滋味。 秦睿年纪小,他不明白这其中分量,秦怀道可以理解。但秦善道不一样,他们哥俩可是见过长孙一脉威视的。如今有机会,能与长孙一族一样,秦怀道怎么能不动心呢? 呵呵.....,“太子爷果然大方,不仅舍了女儿,连嫡长子都拿出来了,真是够有诚意的了!” “二哥,人家要娶的,是你的孙女,要你动心了,自己做主就好!干嘛非得要利见点头呢!” 哎,秦善道说的这话,点到了重点,秦怀道今日之行,不仅是因为带着太子给的任务,更是因为他做不了儿子的主。 秦景倩他们哥俩,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从小到大,都只听秦睿这个长兄的,他说的话,根本就是耳边风。 现如今,两兄弟都当了军中大将,且随秦睿征伐多年,更是凡事以兄长马首是瞻,就算是婚丧嫁娶,也得先问过兄长再说。 做不了儿子的主,又不甘心错过良机,所以就只能来找秦睿。就算侄子看不上郡主,可国母之位,总不能不入眼吧!他是秦家的族长,有责任为秦家的将来考虑。 “二叔,长孙无忌是什么下场,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行,就算你认为他是个例,那窦婴、霍光呢?也是吗?” “这两桩婚事,侄儿明确的告诉你,族长不同意。你还是回长安养老,含饴弄孙吧!” 合作,联姻的基础是信任,他与武旦根本不能达成共识,秦睿想要的天下,武旦永远都给不了。 虽然,明确的拒绝二叔,很让他老人家没面子。但人情和底线,是必须有所取舍的,在这种情况下,秦睿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再者说,金屋藏娇还是汉武帝亲自说的,尚且事后不能作数,空留长门怨,更何况武旦是作为父亲许诺的了。 历史上,这样的宫闱惨剧太多了,太多的好女儿,都折在这上面,秦睿不能让秦家下一代,目前唯一的女儿,跳到那样的火坑中,害了她一辈子。与孩子们的幸福比起来,与武旦修复关系,或者让秦家更上一层楼,那根本就不值一提。 第二百九十九章 赶大集! 秦怀道的不安分之心,又一次被压下后,秦睿开始着手秋官的政务,这国家最高刑司衙门,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律法是十分严谨的,也是变数最多的,只有在实践中,不停的修改,才能保证国家司法的,“相对公正性”。 小到各州府,审理小偷小摸,悍匪大盗;大到贪官污吏、以权谋私,哈布郎当的案子,数都数不清。 而且,还有一些陈年的积案,再不抓紧时间清查,涉案的原告、被告,都可能要没了,这不是扯淡么! 双拳难敌四手,光靠一个秋官,就算是全部的人员都压进去,日以继夜,不眠不休的干,也不一定能干完。 所以,秦睿特意去跑了一趟司刑寺,明珪如今是正卿了,又是老朋友,赶上同行的买卖了,不照顾一下,实在不够兄弟。 但秦睿来的并不凑巧,明珪这时候,别说帮他分担一些案件了,他自己能保住小命,就该去烧香拜佛,向佛祖还愿去了。 因为此刻的明珪正在被三个膘肥体壮的壮妇围攻,不尽官袍被扯成了条子;那张帅气逼人的脸,更是被挠成了血葫芦。 要是光挨揍也就算了,旁边还有三个瘦弱的书生,像唐僧一样的念叨着,而且司刑寺的官员差役,也都在一旁,好像与之无关一样。 “我的祖宗啊,救兵终于到了!”,嚎了一嗓子后,明珪从三个悍妇手中逃脱,像猿猴一样,冲秦睿跑了过来,躲在其身后,探头探脑。 三个悍妇,和另外三个瘦汉,都对秦睿怒目而视,因为他的到来,碍了他们的好事。所以还没等秦睿开口质问,他们就开始恶人先告状了。 “好狗不挡道!赶紧给老娘滚开,否则连你一块撕吧了。” “没错,要是不识趣,我们三姐妹,可是要错杀无辜了!” “哼,年轻人,不要多管闲事,你没看他们都在一旁看着吗?” 秦睿这辈子,自认为什么“猪人中猫狗”都见过了,可三个胖的跟猪一样的丑妇,颐指气使的掐腰大闹公堂,倒是头回开眼界。 “你们不认识我?”,秦睿歪着脑袋,淡淡的问了一句。 能到司刑寺公堂闹得,一定是官宦人家,就算她们女人没见识,男的总不应该吧! “你以为你是谁?老娘干嘛要认识你?告诉你,赶紧滚蛋,否则拿鞋子底抽死你!” 为首的女子话音刚落,躲在秦睿身后的明珪说话:“瞎了你们的狗眼,连翼国公都不晓得,亏你们还敢自以为是官宦人家。” 人的名,树的影,她们可以不晓得秦睿的脸,但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翼国公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飞骑卫、左鹰扬卫大将军,秋官尚书,上柱国,驸马都尉-秦睿,不仅成为本朝第一个封狼居胥的大将,更是天子面前一等一的宠臣。 别说她们得罪不起,即便是其出身的全族力量,也抵不过人家的手指头。 况且,他的夫人-寿成公主,从前是内卫府的统领,那可是女子中,最为心狠手辣的存在。要是恼了她的夫君,那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可就不是可以想象的了。 一想到李淑,心狠手辣的事迹,三个胖嘟嘟的女人,都面露恐惧之色,齐齐的向后退了一步,她们不怕秦睿,可却真是怕了寿成公主。 “先不说你们大闹公堂,触犯了朝廷的律令,丢了自己的体面。单说解决事情,就得有解决事情的态度。” “本官署理过一任京兆尹,知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道理。明兄,不是贪官,庸吏,你们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说完这三对“协调”异常的男女,秦睿又指了指看热闹的司刑寺属官们,斥责了他们毫无责任心,对上司也没有该有的敬重。 这也就是在司刑寺,要是在秋官,或者两卫,就他们这样的,早就卷铺盖卷滚蛋,还能留着他们在衙门,浪费国帑。 “明兄,走,咱们先去后堂梳洗一番,如此这般,太不成体统了。”,话毕,秦睿等了几人一样,就拽着明珪向后走去。 从明珪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他与这几人很是熟悉,否则堂堂的三品大员,不至于让人欺负成这样。 可即便是认识,有交情,也不该如此,太有失官体了,所秦睿必须象征性的说上几句。 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不给他们俩句不咸不淡的话,真当三法司衙门,是他们家的后院了。 来到后堂,等明珪换了衣服,处理完伤口后,赶紧向秦睿致谢,今儿要不是他来,明珪非得被那几个悍妇,给弄死不可。 “明兄,你不要怪兄弟多嘴,堂堂的司刑司正卿,在自家衙门被揍。这不应该是你的行事作风,传出气,得让人笑话成什么样!” “唉,驸马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这司刑卿,与你这战功彪炳,声威赫赫的大将军,是比不了的。” 没错,这神都城的大小神仙太多了,比他明珪,有本事,有门路的人太多了。即便明珪的品级不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罪的起的。 就说外面那三对夫妻吧,他们正是渤海公-欧阳通的儿子、儿媳,老欧阳是三朝老臣,又在三法司干了大半辈子,那威望可不是闹笑话的。 而司刑寺的那些人,之所以不上来帮忙,也皆因为,他们中的不少人,包括明珪在内,都在欧阳通麾下任过事,所以对他的家眷,自然格外宽容。 要是换成一般的勋贵,就算干不过,明珪也会毫不犹豫的翻脸。但今儿这几个,真是没招儿。 “就算是旧相识,有香火情啊,也没有必要做的这么难看吧!你好歹也是朝廷大员,三公九卿之一,这点体面都不给留?” 这么说算秦睿客气,欧阳家,从欧阳询开始,就在大唐供职,从来都是以诗礼传家。 李显逊位的时候,秦睿是第一次见欧阳通,那可是个好老头儿,怎么会有这样的子孙后代。 唉,叹了一口气,明珪神情极其不自然的回了一句:“要怨就怨下官学艺不精,砸了手里的招牌呗!” 看到秦睿皱眉头,没听明白,明珪摆了摆手,示意伺候的差役都退下去。然后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小声的告诉秦睿,这其中的原因。 第三百章 欧阳通之死! 秦睿本来是想找明珪分担一下刑务,让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一些。可谁能想到,一进门没等张嘴,就碰上了这样的事。 明珪是个滑头,老油条没错,但他与秦睿交往,却是真情实意,从来都不讲条件的,这一点,秦睿心知肚明。 在他碰到难事之际,断然是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所以也就提出秋官和司刑寺,共同审理此案,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 这话一出,感动的明珪是热泪盈眶,在官场混了半辈子,从来都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事,却并不常见。 秦睿此举,正是说明,他明珪,真是把驸马爷交下来了,欧阳家在三法司,影响极大,三法司内不是真朋友,谁愿意趟这浑水。 “好了,明兄,咱们是弟兄,那些客气话,你还是憋回去。来,让书吏进来,说说目前是什么情况!” 这话说的没错,既然是朋友,就没有必要客气;明珪要是真想谢他,那就拿出朋友的劲头,结案后,好好请他喝一顿,不比虚头巴脑强多了。 而明珪听了秦睿这话,也放下了客气劲儿,叫来了司刑寺的书吏,让其向秦尚书,汇报一下司刑寺,目前掌握的案情,及分析情况。 曰:欧阳通,字通师,汉族,爵渤海县公,潭州临湘人,银青光禄大夫、给事中-渤海县男欧阳询之子。 初拜兰台郎,凤仪中迁中书舍人,因其母徐氏病故,通居丧尽哀,时论称有唐六十余年来,朝官中居丧最严谨者。 后迁怀州刺史,卫尉卿。累迁殿中丞、兵部尚书、太常卿、刑部侍郎、金紫光禄大夫。嗣圣元年,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复兼司刑卿、判纳言事。 因对武皇对李显行废立之事,常有怨言,仅为相月余,即被罢官。天授元年,复起为春官尚书,但因其反对立魏王为嗣,仅在位三个月,就被迫致仕。 欧阳通有三子,分别是欧阳幼明,欧阳幼让,欧阳幼咸,皆为国子监博士,是典型的儒生,从不参与政事,也不未与人结怨。 欧阳通这辈子,当过地方官,也主政过夏官、秋官;在这个位置上,帮过不少人,得罪过的人,数也数不清。 在位的时候,没人什么敢招惹他,人家都怕被权柄过重的他,挟私报复,不能报不了仇,更是让自己落个鸡飞蛋打。 可不在位了,别说被其得罪很的魏王,就算是江湖势力,也有的是办法,弄死他。 而且,司刑寺一上来,就把他仇人中势力罪大的魏王-武承嗣给排除了。因为欧阳通不过是上了个本章而已,狄仁杰和岑长倩二相,都在金殿的表现更是招人恨。 毫不客气的说,魏王争储的最大障碍,最恨的人,就是狄岑二相。如果到了非要杀人的地步,要杀也杀他们俩。 更何况,魏王就算德行不怎样,也不至于在闹街之上,暗箭射杀。他要干,也是构陷欧阳通谋逆,最后来个赤三族之罪。 当然了,司刑寺也不一点发现都没有,这么庞大的邢司衙门,养了这么多眼线,要是什么都查不到,那倒不如关门大吉了。 欧阳通,不仅承袭了其父在书法上的衣钵,更在另辟蹊径,通过改良器具,提升书法能力,其以狸毛为笔,覆以兔毫,犀象骨为管。 司刑寺的发现,正是在其书法之道,早在龙朔三年时,其为益州-多宝寺的道因法师,撰写碑文,其书法笔力遒健,险峻瘦怯,以为名声大做。 也就事因事,欧阳通被佛教徒们奉为上宾,不管走到哪里的寺院,法师们都对其趋之若鹜。慢慢的,他也就同化成了虔诚的佛教徒。 尤其是致仕之后,没有心灵寄托,对官场心灰意冷的他,更是变本加厉的笃信佛教,整日与和尚们一起参禅论法。 而说到佛教,却是在现今这个时期,进入了“黄金时代”,武皇笃信佛教,又要依赖佛教为其在思想和大义上张目,所以对佛教的态度,与太宗、先帝大大不同。 不仅开禁了度牒,更是支持佛教大兴土木。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与楚王好细腰的道理一样,欧阳通也不过是赶时髦而已,自然没什么可受指责的。 李家以道家始祖-李耳为祖先,以道教为国教;而到了武皇手中,也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所以佛教就成了首选。 可道教毕竟为国教之日久远,实力依然不可小觑,所以在不同领域,不同的地方,与佛教对抗,企图延缓佛教成为国教的步伐,从而另辟蹊径的解决地位下降的问题。 这其中就包括,牢笼一些各自信徒中一些官员,尤其是欧阳通这样,在士子和百姓中,官箴较好的现任官和致仕官。 而欧阳通本人,最近两年,又为佛教能取代道教,而四处奔走,可是把道教得罪的不轻。所以司刑寺的差官们认为,道教中的一些人,或者一些亲近道教的人,看不惯其作为,是以痛下杀手。 但是,道教的人,和亲近道教的官儿,太多了;想要抓出真凶来,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况且,这些人中,有些是世家,有些是大员,无凭无据的,司刑寺也得罪不起啊! “驸马爷,您也清楚,道教是国教,自武德年间起就把持钦天监,出入皇宫和勋贵府邸,跟自家后院一样。” “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就不说了,而且很多道教人员,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咱们司刑寺抓犯人还行,找他们,真是有点费劲。” 书吏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要让他们抓鸡鸣狗盗,贪官污吏,那是手拿把掐的,只要想就没有抓不到的。 可让他们去抓,那些背着宝剑的道士,那可是比登天都难,能不能保住小命,就是未知之数。更何况抓住了又怎么样,这些天,被保出去的道士还少么? 来保他们的,都是朝廷大员,或者是世家的话事人,无论哪个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只要他们那不出证据,那立马就得放人,否则面对的结果就是被上书弹劾。 第三百零一章 三朵奇葩! 欧阳通这边还没有入土,他那三对儿子、儿媳妇,却起了幺蛾子;他们如此紧迫的“催促”司刑寺破案,不仅是为了替父报仇那么简单。 要知道欧阳通,及其父欧阳询,可是书法大家,号称“大小欧阳体”。他们父子随便拿出一幅字,那都是价值千金的宝贝,寻常人想都不要想,根本得不到。 别看他三个儿子,都是典型的读书人,可读书人也不是神仙,也是要吃饭、生活的,这些字画一分,这辈子都享用不尽。 司刑寺这边早一点结案,他们也好早一点分家,不尽得了钱财,更是不用再维系这面子上的和气,大家天高任鸟飞,各自保重吧! 所以,即便是老爷死了七八天了,司刑寺的仵作验过尸了,他们这些“孝子贤孙”也没有发丧,反而每天盯着司刑寺。 而且,欧阳通的三个儿媳妇,不管是行为举止和体态上,都不难看出是一等一的悍妇,还是蛮不讲理的那种。 对于这种撒泼打诨,人事不懂的妇人,别说是明珪了,就算把号称“神断”的狄仁杰弄过来,也掰扯不明白。 明珪是没有办法,毕竟司刑寺现今实行的规定,还是欧阳通在位时定下来的,他们这些人受益良多。虽然人走了,但也不能直接就人走茶凉,否则是会寒了人心的。 可秦睿不一样,他与欧阳通没什么来往,更没有受过他的恩惠,所以完全没有必要买欧阳一族,渤海县公府什么面子。 但看在当年欧阳通,在李显逊位之际,仍然保持一片赤胆忠心,秦睿决定发他们一马,仅仅是让小吏,告诉他们,三日后来接受询问。 当然了,对于秦睿不在第一时间询问,欧阳通的家人,明珪很是意外。要知道,老头中箭后被送回家时,可是挨了一宿才死的。 死者作为刺杀的当事人,他的弥留之言,对于案情的侦破至关重要。可他无能,实在是拉不来脸,过多的盘问,而且他们也不愿意合作。 但,秦睿不一样,欧阳家的人,对他可是忌惮的很,从正堂的表现就能看出来。可他为什么不问呢?明珪想不明白! “明兄,勋贵人家,不想为人知的事太多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问是问不出来,那些隐藏在犄角格拉里的事,涉及人心底的阴暗,就算用刑都不行!” “与秋官、司刑寺,这样正规的三法司衙门不同;飞骑卫的情司,是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想干什么都方便。” 人们总是习惯于常规的手段和方式,总是局限于人情、道理、刑律,明珪与欧阳家的人都是如此。 所以,要想知道一些别人不愿意说的事,那就得用点非常手段。飞骑卫是皇权卫率,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让他们去办,省心、省时、省力。 “唉,天家富有四海,你这位驸马爷,大树底下好乘凉;连查案子,都能得到如此便利,真是羡煞旁人啊!” “明兄,你先别着急羡慕,能查出什么还不知道呢!你是老刑官,应该知道,这土不挑还好,一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话毕,秦睿借着司刑寺后堂的笔墨,亲笔写下了一道手令,交给随行的侍卫。并明言,情司务必在三天内办完,否则军法从事。 三天之后,司刑司正堂,秦睿与明珪二人,并排坐在上面,而欧阳家三兄弟,看到二位上差,面容如此的严肃,也都面面相觑。 而对于书吏,询问其父死亡的那一晚,发生的事,则或讳莫如深,或简言骇意,都不愿意多说,老父弥留之际的事情。 如果,三人都面露悲色,或者挤出几滴眼泪,那没的说,孝子侍父以诚,都是为人父母,为人子女的,可以理解。 但他们三个,显然不是那回事,他们就是不想说,跟其老子死不死,没什么关系。而且,正如明珪调查的那样,这几兄弟对家财的兴趣,大过父亲的死。 司刑寺只要把真凶绳之於法,让他们在面上能交待过去,也就这样了,悲不悲伤并不重要。 看三兄弟刻薄寡情的样子,秦睿是气不打一处来,枉他们还是读书人,天地君亲师的道理都没弄明白,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跟他们的老子,都一点父子感情不讲,那能指望他们在国子监,教出什么好学生来。让这种人为人师表,那才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 “行啊,你们不说,那就由本官来说好了,万一戳到你们的痛处,可不要说本官在打你们的脸。” “你们的老子,欧阳县公,一辈子为官公正,从不逾越礼仪一步。但到了你们几个,欧阳家可就出息的很了。” 别看欧阳家三兄弟,都是国子监的博士,面上都是为人师表,说话也特么人五人六的,把自己摆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审视别人。 可在暗地里,这三兄弟,压根就不是什么好鸟,是典型的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角色。食五石散、喝花酒、养清倌儿,反正什么腌臜,干什么,一点都不注意读书人的体面。 别的不说,就算是在居丧期间,也依然不改声色犬马,在青楼楚馆中,一掷千金,搏美人一笑。与他们相好的那几个姑娘,已经被司刑寺掌握了,如果需要,随时可以被带来。 欧阳家三兄弟,都是体面人,也还是要在国子监,为官,教书的。如果让他们的上司,或许学生知道了,那官箴、前途也就毁了。 秦睿与三兄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想因为公事,就坏了他们的仕途。且欧阳通怎么也算是李氏的忠臣,德性、官箴都是好的,不该绝了他后人的路。 当然,说着话时候,秦睿说的很有技巧,没有像与军队的部下们一样,那么直白。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是审时度势,观时制变。 “公爷,不是我们兄弟不想说,而是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没错,大兄说的极是,家父就是与几位佛友畅谈佛理,说说佛家传教的发展而已。” “公爷,您也知道,家父为官嫉恶如仇,得罪的人太多了,您要非让我们兄弟说,还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好。” 兄弟几人异口同声的告诉秦睿,他们父亲-欧阳通,的的确确是被人当街暗杀的。 被送回家后,因为伤势过重,也就说不出什么话,所以对于凶手之事,他们是一无所知。 “驸马爷,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 “你说的呢?”,瞄了一眼三兄弟的背影,秦睿阴沉的回了明珪一句。 第三百零二章 子承父业的胆小鬼! 欧阳家这三兄弟不说没关系,没了张屠夫,难道他们就要吃带毛的猪了?堂堂的三法司,整不了这事,趁早关门大吉得了。 是以,看到秦睿一脸冷笑,心领神会的明珪,出门就吩咐久候的差役们,各自办差去了。 从彻查欧阳通的人际关系,日常出没的地点,最后到他的三个儿子,司刑寺的差役们,都得得反复勘察,和一天十二个时辰盯梢。 果不其然,没用几天,就发现其幼子-欧阳幼咸露出马脚。当然,这不是说欧阳幼咸是谋害其父的凶手,而是与他来往的人,引起司刑寺的注意。 这些和尚,可是清一色的武僧,个个手里都有硬功夫。他们其实就是佛门的爪牙,专门为了防止匪徒打劫和对抗道教之用。 可看到这份卷宗,也却是可疑的很,你说你信佛就信佛,参禅论法也就是了,与这些佛门武僧来往事什么意思。 秦睿可是知道,佛教的这些武僧,可都是酒肉和尚,一般的清规戒律更笨管不着他们,即便是最重要的杀戒也是如此。 这些人,不少都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责,仇人的追杀,不得不依托佛教的势力,保全性命,寻求庇护,可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 保不齐,欧阳通被刺案,就与这些曾经的亡命之徒有关系,这让秦睿和明珪二人,都很是感兴趣。 佛教,装神弄鬼是把好手,还养了这么多“打手”,可谓居心叵测。现在赶山了这么个机会,不去会一会,太可惜了。 “不是,驸马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干嘛给我弄这身打扮!” 虽然说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去耍一耍,就当活动一下筋骨了。可驸马爷这“奇思妙想”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愣是让人弄了一套道袍,还连着一套算命的家伙式。这哪里是查案啊,分明就是让他到大街上去摆摊,算卦。 虽然明珪是与秦睿这样根红苗正出身的比不了,但好歹也是堂堂的司刑卿,堂堂的三品大员。 弄这么一身,让相熟的同僚看到了,实在是没有面子,这太伤体面了,所以明珪对此颇有微词。 “明兄,放下你那身臭架子吧!要想知道那些,别人不想你知道的事,最好亲自去看看。” “哎,亲力亲为的好处是更加准确,同时也不会被人分权,这可是我带兵的秘诀,一般人我可不会告诉他。” 明珪这是典型的官僚作风,习惯坐在衙门里听汇报,写奏本。这么干是省心,可太容易被人蒙骗,也太容易被人误导。 三法司是专门审理案件的,只要在细节上稍有疏忽,那就有可能误伤人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必须谨慎小心。 “术士、道士不分家,你爹明侍中就是有名的术士,你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抿了一口茶水,秦睿淡淡的说回了一句。 而且明珪家学渊源,且人到中年,岁数也正合适,不亲自体验一下的市井的烟火气,和佛教“护法金刚”的真是面目,太可惜了。 得,秦睿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样,耸了耸肩膀,只能就转身就去后堂换衣服去了。等他出来的时候,秦睿也换了一身锦袍,右手依然习惯性攥着一个小葫芦,手指还不停的摩擦着。 “驸马爷,要不咱俩换换,这帆给你,我拿着小葫芦!”,明珪努了努嘴,眼睛还飘着秦睿的手。 秦睿给他打扮成了这样,他总得找补回来一点吧!明珪心知肚明,这小葫芦是秦睿的心头好。 一直以来,秦睿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带着。即便是上朝,也是如此。碰都不让别人碰,所以明珪就是想拿这点与秦睿玩笑一番。 “葫芦?啊,葫芦!你想得美,连我儿子都不能碰,就更别说你了。”,话毕,白了明珪一眼,秦睿转身,大步离去。 秦睿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而且对待同僚、下属,也要比其他人大方的多。 要是换成其他的金玉珠宝,秦睿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随手就会扔给明珪, 且此物就是一个寻常的小葫芦,市面上一个铜板能换一堆的那种,其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 但这葫芦是亡友-李显送他的,对他意义非同一般。 在秦家,即便是寿成公主-李淑和小秦峯,两个秦睿最亲的人也不行,更别说明珪了。 与腰间的玉佩一样,秦睿是想好好保存着,等到李重润长大了,再传给他。 被秦睿一晒,明珪尴尬的揉了揉鼻子,赶紧跟上去。有秦睿和飞骑卫,这样高手保驾护航,他也白龙鱼服一次,尝试一下久违的刺激。 在马车上,明珪还像模像样的,拿捏下样子,让秦睿看看,像不像市面上的神棍。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别到地方了,演的不像,再让人揍一顿,那可就太冤了。 看到明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秦睿不由得笑了笑;书生意气,他啊,别看官当的不小;可这胆子,却还没有刚入伍的小伙子胆子大。 “你呀,官儿当的久了,没了冒险精神了。没事,跟睿一起办差久了,你总是能扳过来的。” “哎,你可这回得有点分寸,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折腾,别弄得断臂残肢满天飞,我可受不了这种刺激。” 了解秦睿的人都知道,大将军解决事情,一向喜欢一力降十会,对于那些人憎鬼厌假和尚,不动手就怪了。 明珪可得与他说好了,一切看他手势行动,别火急火燎的直接动手。飞骑卫的人是能救他回来,可他遭不起这罪啊! “行,咱们慢慢来,看看你老兄的第二春,能不能被唤醒!”,说完这一话,秦睿迷上了眼睛,靠在车中开始假寐。 明珪紧张可以理解,但秦睿没有心情与他磨牙。因为不管打仗,还是破案,养足精神是第一位,没有充沛的休息,不仅体力跟不上,脑袋的反应速度也会下降,影响判断。 第三百零三章 有种,你再来一下! 神都与孟津港之间,有个叫梁乡的地方,因为这里处于京师和港口的必经之路上,工商业也比一般的地方繁华一下。 秦睿曾听人说过:佛渡天下有缘人,这与儒家提倡的有教无类,道理是一样。可这同样,也是一个蒙骗世人的谎言。 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个儒家的学者,悉心教授农民的儿子;也从来不曾见到,和尚们把百姓奉为上宾香客。 其余在本质上,他们与商人一样,都是追本逐利,见钱眼开的角色。等那层遮羞布扯下来,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都是同样的丑陋无比。 两相比较,秦睿更看的起商人,最起码人家是明白标价了,而不是标榜清高,自命不凡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俯视众生。 就说眼前的一幕吧,来投效佛教武僧的人还真不少,大街上都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从人数上看,今天很可能有少人人排不进那个门。 而明珪打着帆,一边吆喝着太公在世,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瞧着,院子大门那些挑挑拣拣的和尚。这些家伙确实嚣张的不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江湖黑帮呢! “哎,算命的,给老子卜一卦!”,一个被僧人赶出来的家伙,来到明珪面前,大声的说着。 而被打扰的明珪,强压下心里的火气,拄了一下帆,也是很不客气的回道:“没时间,该干嘛干嘛去!” “你个臭算命的牛什么牛,告诉你,老子可是刚从大牢里放出来,你可不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呦呵,听了他这话,明珪反而被气笑了,他在三法司干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人犯敢跟他这么说话。 回头看了一眼,在喝糟粕的秦睿没什么表示,明珪决定继续忍着:“放出来就去干点正经营生,跟这些装神弄鬼的秃驴能学出什么好!” 佛教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今儿他与秦睿来到这里,那里面这些人准是没跑了。这家伙能落选,就说明他有造化,虽然很没有眼力见,但明珪还是善意提醒他一下。 “切,让你算个卦,你特么哪来那么多废话!还说教起老子了,你不也神棍么!装什么清高!” “告诉你,悬崖勒马的话,老子的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你要不想挨揍,就特么赶紧算!” “道爷我要是就不算呢?你能拿我怎么样?” 倔脾气上来的明珪,倒是想看看,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到底能把他怎么样! 我呸,那汉子用一口黏痰,回答了明珪的问题。也是他这一下,彻底把明珪造傻了,眼睛直直的看着。 被老上司的家眷欺负,本来就够委屈的了,但没想到在这,竟然被市井流氓给喷了一脸。 熊熊的怒火在明珪的胸膛中燃烧,脑袋也嗡嗡作响,很不理智,咬牙切齿的等着那汉子。 “你有种,再喷一次,给道爷我看看!” 我呸!“怎么得,杂毛老道,你特么还想翻天是怎么的!” 我,我,这下把明珪彻底激怒了,不顾斯文的骂了句娘。随即就撸胳膊、挽袖子叫人,今儿他非得让这小子,什么叫马王爷张三只眼。 “来人,来人,都死哪儿去了,把这个狂徒给我拿下。” “叫什么来人,真拿自己当盘菜了?来,我看你能叫来啥人!” 汉子这话音刚过,几名身着便装的飞骑卫,从道路两侧冲了出来,冲那汉子的膝盖狠狠地踢上了两脚,迫使其跪在明珪的面前。 “小子,你还别跟本官耍贫嘴,今儿就算你出门没看黄历,本官让你把牢底坐穿,看看能不能治得了,你这张破嘴!” 得,这汉子激怒了明珪,也把这条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这下算是把身份暴露了,连那些和尚都把门关上了。 既然今儿的事泡汤了,也打草惊蛇了,那就没必要在这靠了。扔下几个铜板后,秦睿打了个手势,剩下的飞骑卫也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而明珪也看到秦睿进了对面的酒楼,不好意思的走了进去。他心里明白,今儿就是因为他的冲动,飞骑卫的探子,才没有派进去,导致任务失败的。 嘿嘿......,“那个,那个,利见,今儿。”,一脸不好意思的明珪,一边搓手,一边磕磕巴巴的解释。 可还没等他解释完,秦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多的解释。还顺便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把脸擦一擦,坐下来消消气。 “行了,明兄,碰到这种地痞无赖,谁都不想的。这种人渣,就该关进大牢好好教育一下。否则照样欺男霸女,为祸乡里。” “等着案子办完了,咱们写一个联名本章递上去,对于欺男霸女的流氓恶棍,只要证据确凿,就罚他们去做苦役。”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不让这些地痞流氓,痛到骨子里,他们就不知道老百姓被欺负的时候,有多难受。 “那,那渗透任务怎么办,他们可是醒了,现在再想把人塞进去,跟本就不可能!” “我知道,醒了就醒了呗!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咱们换一个地方就是了。”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出来办差,要是没有备用方案,那就是在撞大运,栽跟头,阴沟里翻船是早晚不等的事。 秦睿早就不是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了,身居高位多年,要是这点埋伏都不会打,那怎么统帅两卫、秋官这么重要的衙门。 “行了,别哭丧着脸,这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面呢!”,推了一杯茶给明珪后,秦睿淡淡地说了一句。 秦睿是在卖官子,可明珪也没脸再往下问,谁让今天的事,是砸在他手上的呢!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驸马爷是不会害他的,跟着走就是了。 他们皇家卫率,总是有些独特的方法,跟着他有肉吃。一想到这,明珪长长的出了口气,将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三百零四章 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酒楼还是从前的那个酒楼,伙计也是从前的那个少年;可看到秦睿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脸色大变,转身欲跑。 可不巧的很,他跑的还是慢了一些,还是被秦睿一把揪住脖领子,不情不愿的给拉了回来。 “跑什么啊,大白天见鬼了?还是说,段老八那家伙,家教不到位,没有交会你们待客之道。” “你,你,你别欺人太甚,阿公说了,只要你来了,准没好事,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恩,算那老小子有点见识,对于某些人来说,老子就是活阎王。”,话间,秦睿还拍了下少年的后脑勺。 “赶紧上茶,上点心,顺便把段老八叫出来,他要是敢当缩头乌龟,老子拆了你们这贼窝!” 兵永远是兵,贼永远都是贼,段老八他们的那套黑白理论,在秦睿面前,根本就算不得数,更不被承认。 对于由开国功臣,堕落到黑道的段家,秦睿能给的面子很有限,也保证不了什么香火情的尊重,究其原因就是他们祸害百姓。 要是他们真有自己说那么义薄云天,干嘛不在勋贵圈里继续混,杀他个昏天黑地,为自己的家族杀出一条血路。 赌坊、青楼,是其支柱行业,讲道义的人能干这个,在秦睿眼中,段家就是欺软怕硬,只会凌驾在弱小之上。 “好,你们等着吧!我这就叫阿公出来!”,少年知道秦睿的身份,更是听阿公说过,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们段家的势力在强,也是草头王,但与这样背景深厚的官身,还是玩不起的。说句不好听得,人家抬抬手,就可以让他们在神都悄无声息的消失。 稍时,等秦睿和明珪毫不客气的吆喝人添水的时候,挺着大肚子的段老八,不情不愿的坐在二人的对面。手里的念珠还快速的转着,由此可以看出来,他心情烦躁的很。 段老八心情不好,秦睿的心情就好多了,别人的痛苦,正是自己的快乐么!就像他们段家人,在市面上,欺行霸市,让老百姓有苦难说的道理是一样的。 “段老八,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每一次见你,怎么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是场子被洛阳府扫了,还是手下的崽子欺师灭祖了?瞧你那倒霉样!” 场子被官府扫,是常事,对于段老八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常见。至于说欺师灭祖的小辈,那就更不是事,大丈夫一生难免妻不贤,子不孝。 让段老八不高兴的是秦睿,这家伙明知道他们这些人是见不得光的,也不能与官府来往,怕被江湖人排挤。 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不仅是陷他们段家于不义,更是仗着官身,一次次的压着他,简直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上柱国-翼国公,你这么大的官儿,总来欺负我们,是不是有点过了!” “而且,每一次见你,都没好事,你说这脸色能好么?” 嘿嘿.....,“老八,你看你这话说的,本帅这是照顾你生意!”,话毕,秦睿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将里面的金子,都倒在了桌子上。 赌坊、青楼,或者是江湖游侠,都是明码标价的,他们段家干的就是这个的,装什么贞洁烈女。 要不是看在他们在这方面还有点用处,秦睿还能这么客气的与他说话,早就让飞骑卫堵门,“抄家”了。 “哎呀,堂堂的秦帅,也要花钱找我们,段家真是蓬荜生辉啊!” “可道上是有规矩的,再这么干,我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在道上混,最忌讳的就是吃里扒外,前两次已经是看在段、秦两家的交情,再加上秦睿的蛮不讲理了。 再这么干,他可就没脸坐在这个位置上了。所以最近有势力投靠的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秦睿的无理要求。 而秦睿,仅仅是怂了下肩膀,就不说话了,把问题直接丢给了明珪,他憋了一肚子气,总是要出一下的吧! 啪,拍了下桌子的明珪,站了起来,颐指气使的指着段老八,那副样子,跟要吃人没什么两样,丝毫没了平日斯文样。 “别不识抬举,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识像,以后还想要有消停日子过。本官保证,司刑寺会比洛阳府看的更紧,办的更严。” “切,提谁都没用,知道不!得罪了我们俩,就是得罪了三法司,什么后果,你清楚。你背后的人,也未必能吃的消。” 明珪这话不是在吓唬了,这谁都能看的出来;可段老八显然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很是嚣张的扔在桌子上。 这令牌一出,把明珪的火气一下就压下去了,一脸茫然的看着秦睿。他想不明白,这么个地痞流氓,怎么会有皇家徽记的令牌。 而秦睿,拿起来,仅仅是撇了一眼,就直接扔在桌子上,随即用不屑的语气说:“太平公主府,好大的招牌,你觉得这能吓得住本帅么!” “告诉你,不要说你一个记名奴才,就算是定王,买不买面子,还得看本帅的心情。” “行了,甭废话了,这次的事,保准你不得得罪江湖同道,而且还有赚头,便宜你老小子了。” “哎,千万别顶嘴,或者推辞;本帅最近的气不是很顺,小心我火气一上来,真烧了你这贼窝!” 求人办事,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放火烧他们家房子;作为神都城道上,地位尊崇的大佬,段老八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威胁过。 而且,有钱怎么了,谁缺你这点散碎银子;你这根本就不是给钱,这是在打脸呢?有这么求人办事的么? 但段老八知道,秦睿就这么一个人,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这些捞偏门的。并且这家伙是绝对的胆大包天,皇宫里杀人,力折公侯、丽竟门的角色。 说点你的房子,就不会点草垛,外面的那些随从,不用说也知道是他的飞骑卫。只要秦睿一声令下,那他们段家的基业,可就毁了。 捋了捋胸口,压了压火气之后,段老八心平气和的说:“秦睿,咱不带这么玩的,你说你威胁我几回了!” “行,就算你看不起我们,但你也得顾及一下太平公主的面子吧!要是我把你这话传给殿下,你们这亲戚以后还怎么见面!” 第三百零五章 提点明珪! 太平公主,先帝和武皇最宠爱的女儿,李唐和武周最受宠爱的公主,对于一般人来说,那绝对是招惹不起的存在。 普通的勋贵,官员,但凡碰到公主府的记名下属,那绝对是退避三舍,省的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有很多人,像段老八一样,挖门盗洞的,投入公主府的麾下,寻求庇护,寻求依仗,专门用来对付官府人士。 可秦睿不一样,这并不是因为他也是天家驸马,妻子是寿成公主。也不因为他是武周的上柱国,手握两卫的大将军和三法司的头目。 恰恰是因为,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了解这些内情的人,世上不超过一手之数,而他恰恰就是其中的一个。 段老八在公主那,也就是奴才,太平那么聪明的人,她怎么会因为一个奴才,就跟自己翻脸呢! 即便是对上了太平公主,秦睿也敢说,公主殿下一定会“原谅”他这个妹夫的考虑不周之处。 所以莫不如干脆就跟段老八挑明了,兵和贼,永远都是对立,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只有相互利用。 且这种现象,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有任何改变。只要秦睿当一天兵,段老八还当一天贼,就会如此。等他们都死了,有了新的兵,和新的贼,依旧会是这样的关系,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临出来的时候,不顾段老八“幽怨”的神情,秦睿告诉他,只有五天的时间,把他的人安排进纸条上的地址。 当然,段老八可以在这期间,去找太平公主,只要他能请动公主殿下,到国公府走一趟,这桩买卖就算作废。 “驸马爷,利见贤弟,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这么做,不怕公主到陛下那参你一本。” 明珪被秦睿整不会了,人家太平公主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是从武皇肠子里爬出来的,跟你们家那“假女”可不一样。 而秦睿这态度,好像这位置颠倒了,他家的成真的了,人家太平变假了,这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且太平公主与过去可是有很大的不同,最近一段时日,投奔到公主府的人,可是如同过江之鲫。公主府的势力,隐约有直追魏、梁二人王的势头。大伙都在暗地里说,公主甚像其母,果然天家龙女。 “面子这种东西,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关键你得看人,你就说我这个大将军吧!” 秦睿,作为大周崛起最快,军功最盛的大将军,封狼居胥,鏖战西域,按照常理说,在军中应该是一呼百应,就像当年的卫公一样。 但实际呢!也就是只有在飞骑卫、左鹰扬卫好使,其他南北衙诸卫,给不给面子,完全看人家心情,这与今日他对段老八的道理相同。 “公主再尊贵,也是陛下的臣子,也一样要遵守国家的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平公主犯不着与咱们三法司过不去。” “明兄,你记住,咱们三法司,只看两样,一是天子的圣意,二是我朝的律法。秉持公心,不偏不倚,自然也就宠辱不惊了。” 秦睿明白,明珪实在是怕冒犯皇族的尊严,他爹明崇俨不就是折在这上面么。明珪在三法司混了半辈子,他不是没有便利条件,查他爹是怎么死的。 可他为什么不查呢,他就是怕再触碰到皇家的利益,最后重蹈父亲的覆辙,让明家彻底从官宦勋贵之列消失,沦落成普通的百姓。 对于这种谨慎,秦睿理解,都是有家有小的,寻常之人谁能拿阖府家小的性命,去豪赌一个不知道结果的事呢! 但秦睿不得不提醒他,作为刑官,作为国家律法的扞卫者;有些时候,就得做那些别人不能为,不敢为的事,这是做刑官的底线。 国家律法至上,依法治国,以人为本,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没有这个劲头儿,前怕狼、后怕虎的,秦睿劝他还是不要做这个刑官。 要么跟欧阳通的三个儿子一样,在国子监做做学问;要么趁早辞官,回老家种地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完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什么是刑官,那就是不畏权贵,守正持道,守住国家律法的最后的底线,这方面得跟狄仁杰学,否则就对不起身上的袍子。 “唉,利见,愚兄也年轻过,也有过理想。可官场上的倾轧,和人情的冷暖,让我渐渐忘了曾经的坚守。” “你说的话,愚兄听进去了,我会好好想想的。”,说完这话,明珪的眼神开始迷离,看的出来,秦睿这话,使他很有触动。 谁没年轻过,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梦想,少不更事时,谁不想成为屈原、苏武那样的贤臣,明珪也是常人,他也曾梦想过。 但他没有坚守住,官场上的“砥砺”,让他彻底忘却了该坚守的底线是什么。这么多年,他做过好事,也做过不那么光彩的事儿。 可每一次,做完不光彩的事,明珪心里总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总是在心里为自己找借口,将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如此做,是为了让自己的罪恶感减少一些,也让事情显得更加冠冕堂皇一些。 作为最高阶的邢官职一,来找他通融的,给他送礼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儿。他确实没有做到,秉持公心,一心守正的准则。唉,事到如今,还没有秦睿这后来者,活的明白,不得不让明珪觉得臊得慌。 与此同时,明珪心里也明白,秦睿是正当他是朋友,否则是不会出言提点的,这是官场上亲近的潜规则之一。 要知道作为刑官,与其他衙门的官员有很大的不同。其他人可以推恩,示宠,减免罪则。 而当了刑官,就好比走上了华山,只有一条路走到底,要么秉持公心,直至致仕,归养田园;要么就只有到自己管了一辈子的大牢中牢底坐穿。 “明兄,你与那些人不同,你骨子里是好人,是个有良心的人。睿希望能与你一同为朝廷出力,而不是有一天拔刀相向。” 第三百零六章 给逝者下个定论! 段老八确实有些能耐,这市面上的人和事,作为地头蛇的他,没有不知道,不认识的,飞骑卫的探子,顺理成章的被安排了进去。 之所以如此小心行事,不大张旗鼓的拘押佛教的那些武僧,是因为现在不是与佛教,这个风头正盛的教派,正面冲突的时候。 经过飞骑卫的探子,深入探查之后发现,欧阳通的确是死于谋杀,而杀他的凶手,竟然是他自己豢养的武僧,不得不说是一个笑话。 原来,欧阳通与佛教来往,也是有他的目的;他在面上与为佛教张目,而私底下佛教为他提供一些武艺高强的武僧。 作为一个致仕的官员,还是文官,招募打手,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佛教的长老们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但因为需要欧阳通为他们在官面上张罗着,佛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且当没看见,得过且过了。 但豢养武士,并不是花钱那么简单,而且这些武僧成分复杂,或鸡鸣狗盗,或山中悍匪,都不是什么好鸟,吃喝嫖赌无所不爱。 欧阳通想把这些生定骨、长定肉的家伙,操练成训练有素的士卒,以备将来复兴李氏之用,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被他折腾有些烦躁,心中怨恨的几个家伙,就找个机会,用羽箭射杀了老欧阳,然后浪迹天涯,仗剑走四方,继续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去了。 唉,堂堂的前宰相,一代文豪,竟然是这么死的,不得不让人唏嘘。秦睿不得不感叹人生无常,小人物,有时候也是能改变历史的。 而欧阳家因为其父的目的不纯,有灭族的之危,所以就统一了口径,逼迫明珪早早找到那几个人,直接干掉他们,既报了父仇,也灭了口。这一切完美的结束后,他们也好把庞大的欧阳家就地分赃,来个“三家分晋”。 欧阳通的幼子-欧阳幼咸,之所以与佛教的武僧联系,就是想挖一挖凶手的背景,再从侧面提供给司刑寺。 但佛教“出售”的武僧,是不带七天无理由退货,也不带质保的。出了人命官司,他们自然一退六二五,一问三不知,对于欧阳通被杀的事,缄口不言。 唉,结合欧阳家三兄弟的彻查的卷宗,再加上了武僧那里的密报,秦睿不由得感叹,虎父犬子,莫过于此,欧阳通这老头,怕是死都闭不上眼吧! 可既然知道了凶手是谁,那就自然没有不抓的道理,所以秦睿发下了海捕文书,秋官、司刑寺、飞骑卫的差役,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将凶手缉拿归案。 虽然欧阳通死了,但毕竟生前是致仕的大员,这样的人没了,必须要上本启奏的,向皇帝说明详细的情况。 在陈奏本章上,秦睿特意隐去了欧阳通豢养武僧的真是目的,而是用春秋笔法,将起因描绘了教友、学派之间的恩怨。 而在欧阳通的定性上,秦睿写下了这么一句话:渤海县公-欧阳通,对大唐天下,对武周社稷,一生忠诚。 “利见,这么写不是欺君,万一陛下知道了,咱们弟兄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扫了一眼本章后,明珪有些不解的问出一句。前几日,秦睿还让他秉持公心,守正持中呢。可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变了呢! 而且,欧阳家那三个败家子,一看就不是养业子,万一嘴上没有把门的,这事可就露了。再者说,别看武皇的年纪大了,她可是耳聪目明的很,这种伎俩一点瞒不过她老人家的。 “没错,睿写的是有些假,颠倒是非,也明白陛下能看出来。” “但这么写,的确没有错,不管是为了朝廷的脸面,还是陛下威严,都该这么写。” 没错,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什么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武皇已经登基了有一段时间了,再出现豢养武士的造反的事,她老人家的脸往哪儿放。 况且,有道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天下;武皇的皇位来路是不正,但她毕竟已经是天子了,臣子们是该为她遮掩一二的,这是人臣的本分。 欧阳通,矜矜业业在朝一辈子,为官严谨,维护国家律法有功。作为三法司的头头儿,秦睿有必要为这位前辈,争取一个相对公平,公正的定论。 “唉,渤海县公,死的冤啊!但能有这样的定论,他也该瞑目了。” “等案子结了后,珪要上奏陛下,请求追谥,请藏葬于先帝陵寝的功臣坟茔之地。” 听了秦睿这话,明珪了然的附和着,他可是欠着欧阳家呢!要是没有欧阳通,在他少不更事时,多加栽培和提点,哪儿有他的今天。 “好,明兄,上本的时候,别忘了告诉睿一声,我与你联名上奏,务必请旨允准。”,接回本章的秦睿,笑着回了一句。 官儿要想当出点人味,就得讲点感情,无伤大局,该遮掩的地方就该遮掩。明珪所以明白这其中的三味了,否则是不会上本请奏的。 对于这种不忘旧恩,安抚亡者的好事,秦睿还是愿意多多参与的。至于武皇那儿,根本就不用担心,她老人家在这方面一向大方的很,绝对不会把这样的本章搁置留中的。 “对了,利见,用不用派人警告欧阳家三兄弟一声,敲打他们这三个财迷一下。否则。” 明珪的话没往下说,但秦睿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事,宁可被人猜忌,别被外人看到。这事想要就此了结,就得给三兄弟的嘴上加把锁,否则他们俩个老好人,也早晚被拖累下水。 “明兄所言极是,那就明着告诉三兄弟,他们的父亲,就是大唐、大周的元老忠臣,品行高洁,忠心王事。” “如果有人敢于诋毁老县公的清誉,那就是至于三法司的权威,与国法为敌。三法司自你我之下,所有的臣僚,一定要为老上司,讨还一个公道。” 那三个废物,得到财产就行了,也应该做到心中有数。况且这对于他们欧阳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要是再不知趣,那三法司,想搞一搞屁股不干净的三人,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第三百零七章 服气,我告诉你服气的原因! 处理完了欧阳通被杀一案后,秦睿请明珪帮着处理一些积存的案件,而他自己则是投入飞骑卫、左鹰扬卫的整顿中去。 这两支军队,九成以上的军官都是秦睿亲自简拔的,在人事上,可以绝对放心,也不用在意那些调进来的少数军官。 可太平的日子过的久了,军队的日常管理就成了问题,尤其是西征之后,两卫因作战有功,全面转为了募兵制,这种问题就尤为明显。 与过去的府兵制不同,募兵制不仅人员、装备固定了,而且吃喝拉撒的事越来越多,将领们一时没从府兵制中走出来,难免麻痹大意。 就说秦佾吧,他的部下,无视值班军官禁酒令,在酒馆与兄弟部队的人斗殴,双方各自三人受伤,被洛阳府的差役,锁拿到衙门羁押。 不仅如此,还被兄弟部队和御史上书弹劾,言秦睿带兵无方,纵兵为祸。虽然武皇仅仅象征性的发了他几个月的俸禄,但此事性质是极其恶劣的。 军人斗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些家伙,对兄弟部队的人,尚且如此的蛮横。长此以往发展下去,面对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不让他们给吃了。 打了几个胜仗,就翘尾巴了,以为老子是天下第一了;这样的军队,吃败仗是可以预见的,早晚不等,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为了严肃军纪,为了把他们翘起来的尾巴按下去,秦睿打算以此入手,给这些骄兵们一点教训。 是以,秦睿下令,涉事的军官,一律降为士卒,派遣到后勤,戴罪立功。而他们的将军-秦佾降为游击将军,到虎牢关充任守将。 这件事对于秦佾的打击不小,本来他这次要晋左鹰扬卫将军的,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直接就给耽误,反而被处于弱势的黑齿俊所代替。 而刚刚履新的黑齿俊,则亲自到虎牢关视察防务;其实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次就是专门来找秦佾喝酒的。 “老三,对于我这次晋升左鹰扬卫将军,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呵呵......,“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是同袍兄弟,一起征战多年,你晋升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假话,全都是假话,你就是不服气,否则不会笑的这么假!” “哪儿跟哪儿啊,来来,黑齿将军,末将敬你一杯。”,连上挂着,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秦佾抬起酒盏示意。 “这酒我不喝,可我觉得这个左鹰扬卫将军,我也有资格当。你听我跟你说!” 黑齿俊少年时就在左鹰扬卫当兵,那时候的大将军是他父亲黑齿常之,老爷子带兵严格是出了名的,那对待自己的儿子也就跟严格了。 黑齿俊是从士卒开始干起的,而这条并不是十分的平坦,他是靠着双倍的军功,才升到升到游击将军的,因为老爷子不想被人嚼舌头。 直到秦睿接任大将军,他的情况得意改变,开始被平等对待;北伐、西征,一直冲杀在第一线,这战功立的不比秦佾少,所以这个将军他当的不亏心。 而说到能力,黑齿俊以勇武称雄,秦佾以多智着称,二个人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低。用黑齿俊的话说,他与秦佾就算是比尿尿,那也是一般高的。 军职这东西,从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军中有能力的将领,不一定能被直接启用,远的说苏定法、薛仁贵,近的说秦玉道,莫不如此。 今儿他来,没有展示上峰威严的意思,恰恰相反,他是不想因为一个左鹰扬卫将军,就坏了他们多年生死同袍的情义。 而且,黑齿俊也知道,秦佾对于这次职务的调整很有意见,很有可能误会他,利用其父在军中的影响力,在小题大做。 “黑齿兄,你掏了心窝子,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军人以服从命令我天职,虽然有些想不通,但我坚决执行。” “至于左鹰扬卫将军这个职位,说心里话,别人谁都行,你还差点意思!别急眼,这么多的军队交。给个多勇少智的人手中,我大兄是有私心的。” 没错,官场上的人都知道,燕国公对翼国公有知遇之恩,秦睿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没有燕国公的栽培,最起码还要多拼搏十年以上。 而左鹰扬卫中,不是没有比黑齿俊更适合这个位置的将军,大将军如此保举他,谁都能看出来有私心的成分,而且绝对不比提拔他这个堂弟非议少。 秦佾不是非要当这个将军,也不是对兄长处理他不满。带兵嘛,总要护犊子的,他这个做将军的不扛着点,那怎么号令手下的兄弟,在战场上浴血拼杀。 “只要你不犯猜忌,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老子也是从尸山血河中爬出来的,西域一战受创一十七处,小命差点都没有了。” “那些眼红的,可以发牢骚,老子也可以把位子倒给他们。但前提是,他们身上的伤疤,得跟老子一样多。” 黑齿俊说的话是狂妄,但却不容反驳,看着他扯开袍子,胸膛上密密麻麻,犹如刻画的皮肤,秦佾也不知道该如此说好。 伤疤是军人的荣誉,是军人对君王、国家最好的功劳簿。他与黑齿俊是兄弟,他们可以谈;但如果是别人,那恐怕就要反目成仇了。 “黑齿兄,我是想不通,可我服气!是不是要问为什么?来,你跟我就是了!”,话毕,秦佾冲黑齿俊做了个请的手势。 稍时,二人来到虎牢关西侧的山包上,这里密密麻麻的矗立着,数十座坟包,从培土上就不难看出,这些坟刚立不久。 这些军官、士卒,都是左鹰扬卫,接管虎牢关防区后,为了缉贼捕盗,护卫城关安全,查抄走私,而牺牲的。 所以说牺牲并不仅仅在战时,在和平阶段驻守防区,也会有无数的官兵,为国捐躯。服气,他服气,想起这些牺牲的将校士卒,他秦佾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自嗣圣元年以来,我等兄弟南下扬州、东进豫州、北攻阴山,西战安西;可以说无日不战,多少兄弟都倒下了,咱们能活下来,享受荣华富贵,该知足了。” 秦佾在黑齿俊的眼中,从来都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而且处处都以大将军为标榜;虽然有时候学的不像,但也是个杀伐决断的人。 只是没有想到,在虎牢关当了几天的守将,这个家伙竟然也多愁善感起来。不过,人情味多一点,总比从前冷冰冰的要强太多了。 如果,不是跟他多少年的弟兄,知道他是面冷心热的主儿,黑齿俊也得对他敬而远之,现在这样子挺好的。 “老三,听了你这话,我心里踏实多了!你放心,等我到任之后,一定好好干,让你小子服气!”,黑齿俊说完这话,还亲切冲秦佾的胸口,捶了两下。 “好啊,我到是要看看,你这个猛张飞,是不是能拿起绣花针来。别没干几天,自己就把自己砸下来了,那可太丢人,那时候别说跟我是弟兄。” 第三百零八章 万国宴上,开小差! 经过了几个月的长途跋涉,西域诸国,及辽东的契丹等部,终于跋山涉水到达了神都。春官和鸿胪寺奉旨接待他们,并引起入住,全新翻建的大周“国宾馆”中。 本来,这事跟秦睿没什么关系,人家是来朝见武皇的,就算是送礼,也是要送给皇帝。作为朝廷重臣,军中大奖,秦睿最多在国宴上,混上一顿好吃好喝而已。 但女人毕竟是女人,永远是摆脱不了“虚荣”二字,每次她召见诸部首领和使节,总是把他和王孝杰叫上,充当捉刀人,侍卫在御前左右。 王孝杰对此却甘之如饴,每天都是乐呵呵“上班”,打扮的那叫一个体面,不知道还以为他去皇宫做上门女婿呢! 可秦睿却觉得乏味条陈的很,他和王孝杰又不是门神,就算是拿来用,人家也未必怕。对于那些心怀异志的部族国家,只要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才能打心眼里知道“尊重”天朝应该秉持何种态度,这些假把式,都是多余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万国宴,终于不用再整日充当木头人,秦睿这心里,可要比武皇高兴多了。老实说,这一站就是一天,铁打的人,腿也受不了。 主场依然是七德之舞的天下,也就是秦王破阵乐,所谓: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以像战阵之形。 舞凡三变,每变为四阵,计十二阵,与歌节相应。禁卫军武士一百二十八人﹐披甲持戟﹐执纛演习。 根据官制,凡宴三品以上的官员及“蛮夷酋长”,结奏之。擂大鼓,声震百里,气壮山河。且还要用二千马军,引队入场,尤为壮观。 曲调中揉进了龟兹的音调,婉转而动听,高昂而且极富号召力。宫廷乐队伴奏,大鼓震天响,传声上百里,气势雄浑,感天动地。 每次看到这曲歌舞,百官们都激动不已,兴奋异常;而那些外族的首领宾客,也都禁不住跟着手舞足蹈。 这曲军舞,秦睿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变阵,所以也就没有原来那股子激动的劲头。 专心的对付着桌子前的酒菜,今儿的标准,又因为这些国家造访有所提高,都是御厨门花了大心思的,不多吃一点,就是对人家的不尊重。 “哎,我说贤弟,你这不至于吧!吃相忒不雅了!” “有什么雅不雅的,咱们本来就是丘八,吃相文雅的方式,那些文官们就不参咱们了!” “可也是国宴啊,咱们身为朝廷重臣,军中大将,也得顾及一些体面吧!” 听王孝杰这么说,秦睿放下手中的羊腿,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笑跟王孝杰扯皮。现在这时候,正是文官们歌功颂德,大拍马屁的时候。 咱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耽误了他们施展才华的机会,这可会遭人恨的。 再者说,王孝杰急有什么用,那些之乎者也的话,你也不会说;就算挤进去,吭哧瘪肚的说不出话来,才是贻笑大方呢! 况且,文死谏、武死战,这是为人臣者,自古不变的定律,他们可以失了“节操”,咱们却不能与其沆瀣一气,丧失了气节。 说到被弹劾,王孝杰来兴趣了,往秦睿身边那凑了凑,饶有兴趣的低声说:“贤弟,那几个弹劾你的,可是魏王的人啊!” “魏王的人怎么了!咱们武将,只要手里还有兵权,那每天都会有专折密奏送上去,这不足为奇。” “只要你我弟兄,用心正大,忠心王事,自然也就宠辱不惊!有陛下的信任在,就凭他们在朝上那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能翻天了?” 没错,武将不像文官,不咸不淡的事,只要不是遭了皇帝忌讳,天子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最大不过是罚俸,降职,将来有仗打了,一样可以升回去。 可他们文官就不同,只要有点风吹草动,那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别看他们是御史,但要是哪儿倒霉了,下场绝对不会像秦睿一样仅仅被罚俸。 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呗,看看你魏王,及你手下的那些腌臜子,能干出什么大事了。等你们落到老子手里,在三法司,我的一亩三分地里,可就不好说啊! “哎,我咋发现你不愁呢?那些循规蹈矩的,尚且战战兢兢的当差,你这成天惹祸的,倒是活的逍遥自在!” “发昏当不了死,乐不乐呵都得过这一天!你瞅着吧,他们今儿要是在国宴上,拍的陛下不是心思,那明儿就等内卫去抄家吧!” 说到内卫,王孝杰往前排瞟了一眼,随即就骂了一声娘。现在内卫与从前可是大大的不同了,以前寿成公主主持的时候,那是抓人有理,没有确凿的证据,是绝对不会动你的。 可现在换成了死胖子,定王-武攸暨,这王八蛋,只要不对他心思了,甭管你是哪路神仙,一律先抓了再说。 夏官有几个将校,就是因为不买定王的面子被抓的,等王孝杰找上门的时候,人都特么让武攸暨喂狗,尸骨无存了,这叫什么事。 “孝杰兄,你呀,也别担心,你是什么人,那是陛下心腹大将,他就是再不长眼,也是要分人的。” “再者说,下次有事,你可以与小弟通个消息,只要不涉及谋反,作为飞骑卫的大将军,皇家卫率的领袖,小弟还是有些特权的。” 呵呵......,“好兄弟,那老哥可就麻烦你了,下次那些王八羔子再抓人,就劳动你的飞骑卫,去捞人了。” 没办法,虽然王孝杰是夏官尚书,统帅武周的全部军队,但皇家卫率毕竟是他手伸不到的地方。但有了秦睿这话,他和他的属官,终于可以睡个安生觉了。 “行了,别扯西皮了,陛下那冲咱们招手呢!” 第三百零九章 逼着张飞绣花! 武皇叫秦睿和王孝杰,这次并不是充当捉刀人,而是受了魏王的举荐,在李尽忠等异族首领面前,吟诗一首,以显示天朝将军的才学。 陪侍在前的武旦、武三思二人,则纷纷向二人挤眉弄眼,表示这个缺德主意,完全是武承嗣一个人的主张,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缺德啊,让丘八们在国宴上吟诗赋词,这不是强人所难,故意让人出丑么!搞的王孝杰面色铁青,粗气一个劲的喘,要不是场合不对,估计就动手打人。 “陛下,臣,臣是个丘八,除了兵法战策,这其他的,臣有心无力。”,怨归怨,王孝杰还是实话实说,丢脸是一定的了,这么说还能落个坦诚。 “孝杰是实诚人,对朕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点朕心里很清楚,朕要的就是这样的毫不藏私的臣子。” 安抚完王孝杰,武皇扭头看向秦睿,笑着言道:“朕听说,你最近闲着的时候,都在家中用功读书,来,今儿让朕,和众卿一起看看成果。” 成果,啥成果?武皇也是够能起哄的了,咱就是没事翻翻,能学出什么大学问来。是,秦睿是会不少诗,但那些都是在“那个时候”学的。 不愿意抄袭的他,只能躬身领旨,在原地踱步,苦思冥想;毕竟这不是他习惯的,那一套兵法战略,可以旁征博领,信手拈来。 等了半天,见秦睿还没有做出来,武承嗣装出一副为其解困的样子,关心道:“翼国公,要是不行就算了,毕竟你不是文官,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王八犊子,你要是真是好心,会让老子们这么出丑么!但这种心理战的小伎俩并不能干扰秦睿,只见他冲上拱了拱手,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掌等舞剑烈酒饮,震鼓狂歌思故乡。夜月虎贲驱狼豹,横刀血饮满弓刀。豪情万丈千古愁,慷慨悲歌赴战场。萧关夜月风寒鼓,插天剑气月光寒。 秦睿这首诗,气势浑厚,大气磅礴,即诉说了戍守边关将士思念故乡和不易生活;更是表明了作为将军,他心中那份永不熄灭的战火,及浑身的铮铮铁骨。 不仅距离稍近的武旦,武三思叫号,距离较远的狄仁杰、岑长倩等人,也是击节赞叹。与此同时,武承嗣和李尽忠等人,脸色则都不是很好看。 当然了,他们尴尬的目的不同,武承嗣是没有想到秦睿真的会作诗,一心欢喜等着看秦睿的笑话,结果落得一场空。本来他还准备让人,在事后参秦睿一个有辱国格,可现在全泡汤了。 而李尽忠等人,则对秦大将军的态度,有点惊若寒蝉,如果大周的将军都是如此,那他们这些蛰伏在周边的国家,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早晚不等,也得跟漠北草原一样,受王治,行汉化,这太危险了。看来必须再添加一些供奉了,否则说不准那天,上面那老女人不高兴,就把秦睿派出来折腾他们了。 好好好,一脸说了三个好,武皇兴奋的不由拍了拍龙椅,笑着言道:“不愧是我大周的上柱国,允文允武,真乃国朝将帅的典范!” “传旨,赏上柱国-秦睿,黄金千贯,绢帛一千匹。”,面子和虚荣心都得到满足的武皇,毫不吝啬的颁下了赏赐。 她是知道秦睿是将军们中秀才,作两首打油诗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才同意了魏王的谏言,让他和王孝杰来作诗,一推一进,不进不退,也符合中庸之道。 可惊喜来的突然一点,她没有想到,秦睿的文采也一点不弱。难怪能把寿成那么骄傲自大的人都降住,这小子挺有内秀的。 “陛下,来而不往非礼也,臣既然奉旨了作诗了,那李首领他们是不是也要回敬一首,以示天朝与诸国交好之意。 “当然了,魏王殿下作为要是觉得看不过去眼,或者有什么高论,也可以出来帮着挡一挡嘛!” 武承嗣与秦睿不合,那是人说共知的事,武皇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既然武承嗣做了初一,那秦睿会一个十五,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况且,秦睿这一手,一打二,是有两重意思的:首先,要是魏王帮了李尽忠等人,那就是胳膊肘往外拐,有里通外国的嫌疑。 要是他胆敢出来献丑,那就更好了,纨绔子弟出身的魏王,别说作诗了,看都不一定能看明白,秦睿这手回敬的,也是够狠的了。 “算了,几位首领一路劳顿,也甚是辛苦,不易再劳脑力。” “梁王,还不陪几位下去,好好喝几杯解解乏,总比在朕这干靠着强!” 有武皇打的这个圆场,秦睿和武承嗣的较量,也就算搁浅了。三人一边并排往下走,一边“有说有笑”的,不知道还以为同僚关系多么和谐呢! “哎,魏王,多说无益,你要是敢开腔,那老子可就敢甩剑了。”,王孝杰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语气却异常强硬的很。 今儿要不是秦睿力挽狂澜,出来挽回了局面,他们军方一脉的脸,可就在番邦异族面前丢人现眼了,王孝杰的火能不大么? 亲王怎么了,亲王也不能随便把他这位皇帝心腹,夏官尚书怎么样。再敢得寸进尺,老子就打的你满脸桃花开,惯你臭毛病! “孝杰兄,你不知道,魏王和宗相主管接待外族事宜。怕是这嘴都让蜜枣堵上了,不出来帮人家,难道还帮咱们这些丘八么!” 说完这话,秦睿还饶有兴趣的撇武承嗣一眼,是不是含沙射影,他心里有数,收没收东西,也不可能只是天知地知。 凡是适可为止吧,老子的情司,可不是吃闲饭的,真逼急了,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你看看,两位大将军误会了吧!小王这是好心办坏事啊,本来是想让你们扬扬名,立立威,谁知道你们还误会了。” 话间,武承嗣的心里还在不停的捣鼓着,回府后,一定要查查府中有没有,飞骑卫情司的人,秦睿这混账是不是在自己家安插了桩子。 第三百一十章 都别想躲清身! 秦睿没有时间跟武承嗣,扯西皮,有时间他还得放在整顿军队上,别以为秦佾顶了缸,大伙就都没事了,问题还多着呢! 是以,在举行完国宴的翌日,秦睿在洛阳的飞骑卫中军,召集了两卫所有五品以上的将校,其目的就是谈谈军队现在的问题。 看着大伙都一副小媳妇的样子,秦睿的心里不由得的一笑,他们看自己连血亲的堂弟都处理了,所以心里都有些发憷。 “老裴,本帅听说你新置办一座宅子,请弟兄们去烧锅底没有!” “裴光庭,听说你要娶媳妇了,本帅怎么没有收到请柬,怎么怕本帅囊中羞涩么!” “还有你,薛讷,你也别笑,你们家那胖小子,昨儿跟重润一起,差点把我家点了,你这当爹不该表示一下么!” 家长里短,是最能拉近人与人关系的,秦睿这话一出,帅堂之中的气氛,一下就活跃了起来,表情也都轻松了。 “说归说,闹归闹,现在咱们言归正传。近来军中的骄纵之气滋生,从将军到士兵,个个都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是,常胜之军嘛,难免有些傲气,这是人之常情,本帅可以理解。但传到陛下和文武百官耳中,他们该怎么想!” 军队有傲气很正常,但不能太过了,南北衙这么多支兄弟部队,他们就都不如咱们?传到人家的耳朵里能舒服吗? 以后作战,与这种“老子天下第一”,桀骜不驯的部队打配合,谁能愿意真心与你通力作战,这不是把自己孤立了吗? 行,就算两卫的战斗力强横,但毕竟人数是有限的,就算浑身是铁,那能捻成几颗钉啊!况且,两卫已经得到了其他部队,梦寐以求的募兵制,这便宜已经占够了,该夹起尾巴做人了。 再有,武皇是个猜忌心重的帝王,两卫搞这么一家独大,会不会让她听信小人的谗言,从而对这两支军队不再信任呢? “这只是片面的,更要命的还在后面。两卫的军需消耗,已经让夏官叫苦,是人家给的不够吗?不,是我们太浪费了。” 见诸将不明白,秦睿点了秦晙的名,仅仅为他部骑兵提供粮秣,草料的辎重人员,就超标了三千人。 而这三千人,装备,军饷,日常开支,每日消耗巨大;秦睿算过一笔账,光这三千人,一年就需要三个县的赋税养活着。 养那么多辎重兵干嘛,骑兵本来就是机动部队,以强大的机动性活跃在战场上,这样是不是反而脱了自己的后腿。 三个县的赋税啊,那都是老百姓一个汗珠掉八瓣,一锄头一锄头,从地里抛出来的。伙房里做出来香喷喷的馍,你们好意思咽下去么! 而且,这种现象不仅出现在秦晙部,其他部队也不是没有;以前在打徐敬业、打突厥的时候,大伙怎么没有这种臭毛病,都是战功和名利给惯出来的。 所以,秦睿下令,在飞骑卫、左鹰扬卫,进行精简整编,凡是年龄、身体不符合要求的,一律裁撤,重点就放在各部的辎重部队上。 夏官能把军资供到今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多吃多占下去,不仅把人家夏官给卖了,更是得罪了所有的兄弟部队。 “秦晙,你小子说话啊,哑巴了,就你部超编的最多,不知道么!” 嘿嘿.....,“大帅,你说啥是啥,末将坚决执行就是了。”,秦晙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哎,四将军这不是害羞,是被吓着了!咱们的秦大帅,都快变成秦扒皮了,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手心手背都是肉,精简整编,就让大伙从身上割肉;虽然大家会坚决执行命令,但心理一定会不舒服。 裴绍业欠了秦睿老大的人情,一直都没有机会还;现在正是好时候,他出来活跃气氛,让大伙宽心的把问题办了,也算还人情了。 “哎,老裴这话说的没错,不仅秦帅要扒皮,咱们自己也要扒皮。”,心领神会的长史-翟锋马上起身附和。 “咱们现在实行的是募兵制,消耗本来就是寻常卫军的两到三倍,再这么无节制的浪费,实在说不过。末将支持,精简整编。” 恩,翟锋这话说完,二号人物-程齐之也表示赞同,老程的意思更直白,大伙都不是貔貅,只吃不拉,差不多就行,要多少是多。 夏官的王尚书,看大帅的薄面,已经多有照顾了,要是再不知趣,那将大帅置于何地呢!更何况,两卫在南北衙诸军中,已经是特立独行了,这出头的锥子该收回来了。 今儿最让秦睿高兴的,就是程齐之的表态,从他的言谈举止可以清楚看到,这小子最近很是用功,把那股子猛张飞的劲头压了下去,这对他将来的发展极为有利的。 在众多弟兄中,除了他本家的三兄弟,就是程齐之最为贴心,秦睿对他抱有极大的希望,所以对于他的改变,乐观其成。 “好,既然诸位都表态了,也都赞同。那就趁热打铁,十天之内,统计出精简的名单。本帅就住在军中等着你们的消息。” 秦睿的话,在两卫,拥有绝对的权威,即便有些想不通,但将军们也会毫不打折扣的执行到底。令行禁止嘛,这就是两卫,百战百胜的关键因素之一。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作为谋士,陈子昂有义务为主帅查缺补漏,让主帅不至于落个“用人朝前,不用朝后”的坏名声。 所以,在秦睿下达精简整编命令后,陈子昂立马谏言,将裁汰下来的将佐士卒,全部充实到两卫掌握的折冲府中,以为预备之用。 等一定的时间后,逐步按照年限和身体状况,按照军中现行的规定,让其解甲归田。这样一来,裁汰下来的人不至于没了饭碗,也有利于稳定漂浮的军心。 “好,伯玉这个注意出的好!这样,安顿裁汰人员的事,就有参军司负责,务必办的又好又快。 另外,裁下来人将佐士卒,按照现有的品级,每人发两年的军饷,让弟兄们的心里平衡一点。” 第三百一十一章 闹营! 贞观初年,太宗皇帝以侯君集为吏部尚书,主管并省官吏,采取四中裁三的政策,结果惹得朝中近千名官员在顺天门前静坐示威。 要是没有当时的中书舍人-岑文本力挽狂澜,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和虎视鹰扬的候大将军,也不一定能圆满收场。 人家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秦睿承认有一定的道理。那比书生更难把控的军队呢?裁汰他们,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秦睿之所以留下来,就是镇压那些敢于在裁军中闹事的家伙。不是他无情,而是必须在军队萌生腐败之前,彻底把这股风掐了。 他不希望自己灌注了大量心血的军队,也因为太平日子久了,渐渐的泯然众人。同时也是为了李唐,保留一直拖不跨,打不烂的军队。 果不其然,就在各部将裁汰名单交到参军司的翌日,那些被裁汰将佐官员,就在参军司门前闹开了,不仅打了卫兵,更是把陈子昂等人堵在了院子里。 “陈子昂,我日先人,你特么一个刀笔吏出身,不受待见的七品官。要不是弟兄们不排外,容你在军中过活,你早特么要饭去了。” “现在你小子牛气了,仗着在大帅身边得宠,就进谗言,蛊惑大帅,为难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安的什么心!” “弟兄们,别跟这个势力小人在这饶舌,什么破参军司,一把火烧了省心,省的再祸害其他的弟兄。” “哎,老李这话说的对,烧了参军司,再把这些小人捆了挂在辕门前,看他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军中混。” “对,烧他个龟儿子,看以后还有谁敢打咱们弟兄的注意。” 参军司的参军们,大多都是读书人,有很多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见闹事的家伙们,还要得寸进尺烧房子,顿时是火冒三丈。 但,他们的头儿-陈子昂却出声制止了他们,并严令诸人,不得与闹事的军官士卒发生冲突,以免激化矛盾,引起更大的纠纷。 见年轻人都不明白,陈子昂细心的告诉他们,闹情绪不是大问题,一旦见了血,出了人命,那可就演变成乱军了。 如果在两卫发生兵变,不仅他们参军司要背负极大的责任,大将军-秦睿也免不了吃挂捞。而且这些士卒,多年来为朝廷出身入死,劳苦功高,碰到了这样的事,难免有些不满的情绪。 安抚完他们后,抖了抖身上的袍子,陈子昂在众人的注目下,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否则撑不到大将军赶来。 “诸位,吵也吵了,娘也骂了,是不是该心平气和的听某说说!” 陈子昂本来是想与他们讲讲道理的,这些大爷们杀人都杀习惯了,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主儿,所以这时间必须得拖延的多一点,只能从头开始。 “说你大爷,陈子昂,你小子最好束手就擒,否则就别怪爷们下手太重。” “你小子不是要裁军么,不是要把老子们赶到折冲府去么?来你冲这来,老子们早就跟着大将军,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中郎将-李辉,一把撕开衣襟,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怒气冲冲的看着陈子昂;同时也让众兄弟都露一露,让着那笔看看,什么叫做真爷们。 还别说,跟一起来的人,心都挺齐的,一个个都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亮肉;如果此时的院子里,要是有女人,非得让他们吓晕不可。 “呦呵,脱衣服,亮伤疤,摆功劳!你们可真行啊!来,当着大将军与我的面说说,你们都有多少上台面的事!” 大门外的程齐之,先是冷嘲热讽了一句,然后闪开身子,给秦睿让路。只见大将军顶着一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 秦睿一来,众将军也都蔫了,都低着脑袋不说话,且随着他步伐,他们的心,也都跟着咯噔咯噔的急速跳着,这些家伙着实是怕了秦睿。 “功劳,恩,有,你们当然有!你们中的一些人,自嗣圣元年以来,随本帅东征西讨,身上落下数不清的伤疤!” “可这么多年来,本帅亏待你们了么,给你们的赏赐,是寻常卫军的双倍,官职也是从未落于人后,你们亏着了么?” 啪,摔了侍卫呈上来茶盏,秦睿的火彻底上来了,将佐士卒闹事,他理解。但既然作了妖,却不敢当着正主儿发火,牵连无辜,这不是他的部队该有的风气。 “李辉,你挑的头儿吧!敢作不敢说?来,今儿就你了,你说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在飞骑卫,左鹰扬卫,当然没有将领敢在暗地里给秦睿使坏,这点他自己心知肚明。那问题就简单,是这些将佐自作主张,不敢在中军闹,所以就拿陈子昂当出气筒。 行啊,秦睿在军中一向主张开明的谏言,既然大伙心里窝火,那就出来说说吧,看看是不是他这个大将军薄情寡义,负了众兄弟。 果不其然,在李辉吭哧瘪肚的说出了众将官的心声。两卫如今是募兵制,是周军中绝对的主力,朝廷逢战必用,这样一来,立功、得赏的机会也会源源不断的来。 当兵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立功封爵,封妻荫子么。现在让他们去折冲府,那就相当于又变回了府兵。能不能再有立功的机会暂且不说,说不准哪儿天就解甲归田了。 他们这些人,都在军营里混了半辈子,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连锄头都用不好。让他们解甲归田,那与让他们直接去死,有什么区别。 “其他卫军退役的事儿,本帅管不着,也不想管!可飞骑卫和左鹰扬卫这么多年,退役下去的将佐士卒,本帅有让他们饿着么!” 李辉说的都是屁话,他们就是打主力习惯了,不想去二线部队,找的借口都这么烂。两卫军的伤残老兵,军需那边会一直供养到老。 力所能及,手脚利落的,那个没扶持他们搞养殖,做生意。什么时候看着他们饿死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第三百一十二章 良苦用心! 能打仗的部队,个个都是驴脾气,性如烈火,哪里是说裁就裁的,搞不好就容易闹出兵变来,这一点不仅各营的主将清楚,秦睿也心知肚明。 所以在各部定下裁汰名单之前,秦睿特意去叩阙请旨,请武皇下旨,给予那些百战老兵,一份安生的活计,让他们后半辈子有所可依。 够品级的,可以去折冲府任职,也可以转做文官,充任到各州府去,天官优先叙用;普通的士卒,则安顿到折冲府充任府兵,还批下来一笔钱,赏给他们,以慰劳其等多年的战功。 凤阁和天官、夏官的手续,都是秦睿亲自去办的,甭管碰上什么样的主官,秦睿都说尽了好话,就怕他们整事,半路上出什么岔子。 这些人跟着他血战多年,有功劳,也有哭劳,秦睿吃点下眼亏没什么,别委屈了这些弟兄就行。 要知道,这事可并不是那么好办,每年从南北衙退下去的军官多了,空缺出来的位置就那么多,个个都眼吧眼望的看着呢! 更何况还有魏王一党从中作梗,秦睿能为他们争取到这么多名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要是今儿的事,传到朝中,让那些小人小题大做一番,好不容易给弟兄们争取来的前途,可就全毁了。 本来,陈子昂是要讲给他们的,可这些大爷根本就不听;那没办法了,只有秦睿这个大将军,亲自跟他们说清楚了。 “你们的岁数不小了,个个都是拖家带口的人,本帅本来是想让你们下半生安稳的渡过,享受太平盛世的日子。” “可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如此信不过秦某这个大帅,本帅是那种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人么?” “怎么都不说话了,都哑巴了,刚才不是还要打要杀的么!你们那股能耐劲儿呢?” 得知原委,众将官的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在军中苦苦熬着,不也是想将来能混个好位置,现在大将军替他们做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的心事是没有,可实在无法回大将军的话,这事的确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关系到个人的利益了,谁能不多想一些。 现在想想各营大将说的没错,大将军是绝对不会亏待诸弟兄的。面红耳赤的他们只能俯地请罪,请大将军原谅他们方才的这番狼心狗肺。 “都跪在这里干嘛,是想继续示威,还是等着大帅赏你们呢!” “马上给老子滚回营去,交割军务,然后跟着参军司的人去办手续!” 见秦睿气的够呛,程齐之马上打了个圆场,喝斥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赶紧滚蛋,省的碍了大将军的眼。而诸将官,见大将军默认了,也跟着就坡下驴,行了个军礼,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大帅,到里边喝口水,顺顺气?”,陈子昂走过来,不顾引火烧身的危险,淡淡的说了一句。 唉,“这群混账东西,有福都不会享,一辈子当丘八的命!”,甩下这句话,秦睿对程齐之和陈子昂招了招手,返身向后走去。 落座之后,秦睿首先向陈子昂强调三点:其一,今儿的事,下达封口令,有伤者加倍赏赐,但有敢泄露此事者,以泄露军机之罪论处。 其二,这些裁汰下来的将佐士卒,从中优先选拔,把那些能用的,全部安排到两卫的折冲府继续当兵。 其三,参军司要单独划出有一个部门,专门管理这些老兵的档案,同时再为他们解决一些生活中的实际困难。 “大帅对众兄弟的义气,那自然是没的挑的。您放心,卑职稍后就命裴光庭亲自提领此务,一定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也让弟兄们知道大帅的心意。” 人在危急时刻,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将领们闹事就是出自这个原因。但秦睿的心胸确实不一般,即便是在盛怒的情况下,依然先考虑的是大伙的后路。 跟着这样的人,不用担心过河拆桥,更不用担心被当成替死鬼;所以陈子昂答应的很痛快,并让他手中最能干的参军来提领此事。 “好,你办事,我放心,等安顿好了众弟兄们,本帅请你喝酒。”,话毕,秦睿拍了拍陈子昂的肩膀,带着程齐之起身离去。 在回府的马车上,程齐之提出了自己憋了很多天的问题,两卫的事,还没有到不可控的态势,兄长为何要下这样的重手,壮士断腕。 于众将官面前,程齐之只能支持秦睿,不能有一点迟疑,一点疑问。可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了,眼前又没有外人,他倒是要问上一问。 在程齐之看来,这些将领、士卒,不少都在当打之年,就算要解困冗编的问题,不仅可以重新编建,更是不急于这一时啊! “兄长,你是不是担心武皇猜忌,所以不得不消减羽翼,以换取暂时的平安啊!” 魏王等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秦睿的构陷,从正面上本弹劾,到旁敲侧击,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他军功鼎盛,两卫的兄弟上下团结,估计与那些冤死鬼,也没什么两样。 “齐之啊,咱们是总角之交,生死袍泽,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跟你,我就不卖关子了。” 没错,这些将佐士卒的确还可以在军中服役一些年限,秦睿也有把握压制住,军中骄纵、狂傲之气。 但如此作为,就是竭泽而渔,这些人半辈子都撂到战场上了,百战余生,能活下来非常的不易。如果秦睿把他们往死里使唤,一直到军中服役的最高年龄段,那就把他们这辈子都耽误了。 等他们年老力衰,什么都干不了,也不能为子孙后代,创造更好的条件时,他这个大将军将无地自容。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话是屁话没错,可也道尽了从军中退役将士的社会地位。弟兄们为了保家卫国,抛头颅、撒热血都没二话;可到老了,连口安生饭,和应有的尊重都得不到,秦睿觉得不公平。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他们在当打之年退下去,由两卫扶植,再干一番事业,这才是真正帮了他们。 所以不管这次精简整编,有多少人反对,有多少人骂他,有多少人误会他,秦睿都会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并以为两卫的永例。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省心的兔崽子! 这边,刚在军营中大张旗鼓的搞精简整编,回家就遇见了幺蛾子,李重润和他的那些小伙伴,竟然都吵着嚷着要当兵。 而且还振振有词,搞的李淑头疼的厉害,正好秦睿回来了,她也当一回甩手掌柜,他的学生,还是让他这个老师自己头疼吧! “你们当啥兵,屁大的年纪,都没有枪高,当兵不是胡闹么!”,作为叔父长辈的程齐之,不由的调笑了一句。 这群小兔崽子,哪儿忙在哪添乱,兄长这正为精简整编的事,劳心劳神呢,他们竟然也跟着出来起哄。 当兵,当的哪儿门子兵,就说李重润吧,虽然是庶民了,但也是皇室之后,让谁上战场,也轮不上他啊! 而且,以把八岁之年龄,别说那几十斤铠甲了,就算是军中的活计,也一定是干不动,这不是胡闹么! “叔父之言差矣,老师常常教导润,有志不在年高,无知空活百岁,少年强则国强,我为什么不能当兵。” “太宗皇帝少年时,就在唐国公府操练家丁自娱;我祖父高宗皇帝也是在这个年纪练习骑马射猎的!” “要想强爷胜祖,不辱没祖宗,就得比祖宗们更加豁得出去,所以润才想一步到位,到营中当兵的。” 好家伙,屁大的孩子,就知道拉大旗,扯虎皮了,明明是胡搅蛮缠的事,却硬是把两位先帝给抬出来了。 身为人臣,自然不能,也不敢说两位先帝的不是;程齐之这么大的人,被一个八岁的孩子怼的哑口无言,程齐之尴尬至极。 就在他讪讪的揉鼻子的时候,秦睿拍了下桌子,指着李重润喝道:“屁大的孩子,就想踹窝子,我看你是造反了。” “当兵,当什么兵,老子还没死呢,还轮不上你当兵。带着你这些天罡地煞,立马从老子面前消失,否则仔细着你的皮子!” 都说七岁、八岁讨人嫌,李重润这小子,自小就活泼好动,如此又到了这个年纪,比平常人家的孩子,更让人操心。 本来,按照秦家的规矩,棒下出孝子,一定是要找机会,揍他几次,让这小子长长记性。但说到底他不是自己的儿子,李显又已故去,所以秦睿还真下不去这个手,只能用吓唬的方式,敲打这小子。 看着李重润和他的小伙伴们作鸟兽散,秦睿不由的长叹一声:“为人父,为人师者,大不易啊!” 嘿嘿......,“兄长,你这够威风的了,重润可是先帝册封的皇太孙,虽然失了位,但也是凤子龙孙,你像自己孩子一样教训,还不满足!” 程齐之是看着李重润长大的,他知道兄长夫妇对这孩子视如己出,可谓疼到骨子里去了,有时候甚至比对小秦峯都看重。 曾几何时,程齐之与秦景倩等人在私底下讨论过,对李重润,秦睿的爱是双份的。一份是亲戚、师徒之情,另一份就对李显朋友之义,人臣之责。 他把本来应该给两个人的,如今都加在了李重润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可能允许李重润去当兵,不管多大的年纪都概莫如是。 “兔崽子年纪大了,心眼也多了,比小时候更难管了!” “本来以为让家将们教他一点骑马射猎的本事就足够了,现在看来确实没有把他的精力消耗完啊!” 练武是要从小打熬身体的,秦睿对李重润的身体状况很是看重,这两年也教他一点,秦家锏法,熟悉一下套路。槊不行,那玩意比小重润的身体都重,他根本抬不起来。 “大兄,重润有这方面的意向是好事,颇有太宗皇帝的遗风,小弟已为应该着重培养。再说。” 程齐之仅仅开了个头,没有往下说,可他的意思,秦睿明白,不管李重润将来的路是什么样的,都得掌控好军队。 秦睿能管得了他一时,管不了一世,他们这一代的人,早晚是要故去的,到那时候才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秦睿再能干,精力也是有限的,不能一辈人,把两辈人的事都干了,所以应该考虑着重培养这孩子了。 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必须得说,程齐之说的有些道理。他们现在虽然年轻,可不能一直年轻。勋贵们培养接班人尚且趁早,更何况这小子身上还肩负着其父的期许,秦睿就是再有舔犊之情,也不得不早做打算。 “齐之啊,你说的对,这话我听进去了!是该考虑考虑,怎么名正言顺的让这孩子登堂入室了。” 李重润的身份太敏感了,有高宗皇帝的因素,也有其父的因素,更有武皇的因素。不解决他身份上的问题,秦睿是不敢让他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可孩子总会长大的,总有一天要单独面对这个世道,不为他解决后顾之忧,那就是秦睿这个当老师不称职。 “兄长不必忧虑,不管面对的是什么,程家永远都追随的你脚步。只要你一声令下,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平原郡公-程务挺,少年从军,屡立奇功,一辈子结交了无数的生死弟兄,在军中的影响极大。程齐之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不管秦睿最终的决定是什么,他们程家都跟着走,这也是其父的态度。 如果需要程家出面,为小重润争取点什么,尽管开口就是,秦睿不方便的事,就由他这个兄弟代劳。 武皇可以不在乎他程齐之,可窦怀悊、李文暕、曹怀舜、窦义昭等边防大将的面子,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的吧!以其父与他们的关系,让他们上书帮着李重润重入宗谍,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 “齐之,心意为兄领了,可事不能这么干,武皇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这么干,只能把几位老将都牵扯了。” “再者说,重润的事,我还不想这么办,身份的问题,为兄还有跟你嫂子商量一下,毕竟是她的侄子嘛!” 程齐之是好意,可那些将军的年纪太大了,保住今日的富贵不容易,秦睿怎么忍心让他们“冲锋陷阵”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突围,再突围! 就在秦睿在神都,紧锣密鼓的开始精简整编,收拾枝叶的时候,漠北的阴山,战火重燃,东突厥余部-阿史那禄,带领其新军,寇关而来。 因为战事突然,大周在北线驻防的军队,因在大兴土木,与工匠们一起营造新城,关隘。是以来不及进入防线,更来不及组织有规模的反攻;于是呈溃败之势,向南急速溃退。 漠北草原中的一些部落,因不满全民推行汉化,也对官军阴奉阳违,暗地里为阿史那禄提供军资、粮秣,使其军力和声势,在短时间内急速膨胀! 被秦睿派到漠北历练的秦景倩,也因大势所趋,不得不率领新节制的边军,且战且退,一路退到了骆驼滩。且距离此时三十里外,有阿史那禄部的五万铁骑,正在咬着他的尾巴,一刻都不曾停歇。 “后面的人都退出来了么!”,从战马跳下来,一脸冷峻之色的秦景倩,一边军帐里走,一边开口向长史询问。 “回将军,根据目前报上来的情况,我部战损高达三分之一,另有一部断后的骑兵,失去了联系,有千余人呢!” 不管长史痛心疾首的话,秦景倩坐在地图前,看着敌我两军的目前的态势。而此时,在军帐的参军堆里走出一个中年汉子。 操着浓重的关中口音,笑眯眯的说:“秦将军,不愧是军中娇子,挽狂澜于继倒,解三军于倒悬,某真是佩服的很啊!” “你是谁?”,中军大帐,冷不丁的出现一个陌生人,这让秦景倩心声警觉,所以语气也很是不善。 “将军,他是灵武军长史-刘横!”,长史-李怀,也见自家将军有发火的预兆,赶紧适时的补了一句。 “灵武军的长史,在此时到我军中有何贵干!”,什么特么鸟长史,秦景倩可懒得管,所以头不抬,眼不睁的问了一句。 嘿嘿......,“小兄,是特地来给将军示警的,追击贵部的可不是普通的突厥士卒,而是阿史那禄的中军铁骑,是一等一的主力。” 是不是一等一的主力,那不用他说,大伙也都知道,而这位灵武军的长史,却恬不知耻的告诉秦景倩等,他们灵武军移防漠北的两万大军,不到三天就垮了。 “灵武军,有你这样的长史,焉能不垮!” “秦将军所言极是!” “恩?你特么说什么!” 自打从军以来,秦景倩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即便是惨烈的西域之战,也没有到这个地步,所以这心里本来就憋了一股子火。 现在,碰到了这么个不要脸的长史,那就等于火上浇油,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直接就开口骂娘了。 “秦将军,小兄知道,你出身将门,这见解自然了得,现在可谓是兵败如山倒,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不满将军,东突厥的阿史那将军,与鄙人是多年的好友,他十分欣赏秦家将领的高才。” “所以特地让鄙人前来,请将军共谋大事,就像汉时的右校王一样,高位以待。” 雁门关一役,秦睿,及秦家的武将,一战而名扬天下;即便阿史那禄是他们的敌人,也对秦家的武将欣赏异常。 对于这一门四将军,无论哪一个,阿史那禄都势在必得,所以在这种大胜之势之下,特意让刘横带来了千斤黄金,来劝降秦景倩。 “你特么也太无耻了,敢代突厥人来买我!” 怒目一定瞪,秦景倩立马摔了手中的杯子,喝令道:“这个叛徒是谁引来的,立马给老子站出来。” 见将军震怒,参军中走出了一个人,低声言道:“将军,末将真不知道他是叛徒,请将军明察。” “好,很好,有种展出来就好,你真是收钱好办事啊,出卖祖宗的事都能干出来。来人,把他和刘横头拖出去,乱刀分尸,头颅挂在旗杆上,警示三军。” 有了秦景倩的军令,帐外的亲卫应声而入,将二人拿下之后,作势就要往外拉。可那个收钱的参军不干了,哭着喊着,非让给他个说话的机会。 “将军,末将真是不知道他是出卖祖宗的国贼,真的,否则末将怎么敢把他引进军中呢!” “老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我特么收了你五百金,我哪儿知道你是叛徒啊!”,反驳了一句后,参军老张,扭头看向秦景倩,提出了他最后请求。 好汉死在战阵中,咱不能顶着国贼的帽子去死,否则以后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来。反正大军后面尾随着敌军,是需要敢死队断后的。 他请求秦景倩,看在同袍弟兄的份上,给他一支敢死队,他愿意为大军断后,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老张,你的手已经脏了,不能玷污了我的敢死队。”,话毕,秦景倩摆了摆手,示意亲卫们可以把人压下去了。 随后,秦景倩颁布军令:“从即日开始,有敢出卖祖宗,勾结突厥叛军者,一经发现就地处斩。并由长史记录在案,上报三法司,追究其九族叛国之罪。” 秦景倩这话,军帐中的诸将官不由哆嗦一下,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秦景倩这话,是把全军的九族都压上了,是对他们欺生的最有力反击。 他的兄长-秦睿,不仅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更是权行九州的三法司大佬;只要他们稍微有一点投敌叛国的意思,那为了保全九族的军官、士卒,就得把他们拿下。 “长史,马上再向神都排除鸿急使,告诉朝廷和夏官的那些老爷们,漠北告急,北境告急,稍有不慎,北境的所有军队,就会被人包了饺子。” 秦景倩手上只有一镇之军,手里的军队,就那么点,既想抵挡住潮水般的溃兵,又想打退敌军,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让他想起了寅识迦河之败,如果这次没有大兄这样的英武的将帅,统筹全局,力挽狂澜,这次败的一定会比韦待价那次更惨。 “将军,咱们上面可有都督府,那些人的心眼都不怎么大,咱们越级向朝廷示警,是不是先跟他们打个招呼。” 长史-李怀这话是善意的,不是不能越级上报,可越级上报是要承受后果的。回头那些吃了败仗的小心眼,还不可这劲儿给他们小鞋穿。 是,秦景倩是有背景,门庭显贵,是上柱国-秦睿的弟弟;但漠北这地方,天高皇帝远,上柱国手再长,也管不到这吧! 别的不说,仅仅是军资、粮秣的配给一项,就能把他们的大脖子,掐的死死的,动弹不得,所以李怀请将军三思而行。 “请示?打招呼?本将没有那时间,也没有心情与那些无能之辈饶舌,况且谁知道他们死到哪里去了,老子没时间去找他们。” “老李啊,要是本将没记错,你是宗室子弟吧!就算现在李氏有些失势,你也不比如此胆小怯懦吧!” “穿小鞋?行啊,谁要敢给老子穿小鞋,那老子就敢拉着他们,去御前理论一下!” 说完这话,秦景倩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不要想太多。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突围出去,突不出去,大伙的脑袋都得留在这,哪里还能有什么后来事。抓紧时间把手里的事,办完了,全军继续向东南反向突击,务必冲出叛军的包围圈。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争与不争! 向神都派遣鸿翎急使的,并不只有秦景倩一个人,有了这几份败报呈到御前,武皇连着发了好几顿脾气,甚至差点背过气去。 皇帝震怒如此,凤阁、鸾台、夏官的诸文武,自然也压力非常,没有人敢在这个危急时刻,“空谈误国”,让自己前途尽废。 受军情的影响,本来在秋官办差的秦睿,奉旨到夏官,辅助王孝杰,参赞军机,务必在最短的时间,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 说到打仗,秦睿今儿可是开了眼了,夏官的这些属官,整天闲着没事,在衙门里纸上谈兵的家伙,终于找到的话把子。 讨论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光援兵的方案就拿出了十几套,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正在漠北指挥军队作战,仅凭几分告急的文书,就要把突厥人看透了。 而整个夏官大堂,除了本部尚书-王孝杰和秦睿外,只有两卫的几位大将,缄口不言,他们对纸上谈兵不感兴趣,而且大帅没有发话,他们也就没有意见。 见秦睿不说话,他的部下也都讳莫如深,王孝杰来到角落里,与秦睿一起坐下来:“利见,你有什么见解,可是说嘛,这的都是自家弟兄,说错也没关系。” “说什么?跟他们一样指着沙盘和地图瞎掰,用嘴就能把突厥叛军打退?”,秦睿咬了一口果子,笑着回了一句。 是,阿史那禄的突厥叛军,是打的很突然,也打的挺狠,但注定是不能长久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秦睿能看出来,他相信久经战阵,戎马半生的王孝杰,也一定能看出来。 首先,阿史那禄就算再能打,再得各部的支持,军力也是有限度的。他在阴山没有吃掉北境的周军,到了定襄一带,那就更不可能了。 朝廷从贞观四年开始经营定襄一带,经过了几十年的经营,定襄一线已经有了一主城,六副城,城廓坚固,军资充足,想要打下这里,那得有副好牙口。 所以,秦睿料待定,只要朝廷出援兵,过了长城,阿史那禄的攻击立即就会停止,军队开始缓缓龟缩,否则他们再想退回阴山,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唯一可惜的,是那些在这次突发的战事中阵亡的士卒,尤其秦景倩等最靠北的部队,损失太大了。 “什么时候派兵,派谁去,只要陛下一定,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你这位夏官尚书,也就不用烦恼了!” “贤弟所言极是,与愚兄心中所想是一样的。愚兄呢,是想举荐将领领兵,可人家的袖子里,也有武将。” 这么说就明白了,来之前,秦睿一直都没想明白,遇到这种军国大事,武皇一项喜欢当机立断,在第一时间定下对策。 反正甭管好主意,坏主意,总是能让大伙有个主心骨,有个大致的方向。可这次北境被突袭,却是犹豫不决,迟疑不决,这不太像武皇的性格。 现在清楚了,魏王也想到北方去,建立军功,利用这次小打,挽回他在争储之时的败像,以巩固魏王一脉在朝中的势力。 王孝杰是与魏王不和,但他心里也清楚,武皇是偏心魏王的,就算他举荐了将领,也不一定能争的过魏王,那所幸就不如不说。 “你孝杰兄是稳坐钓鱼台,坐观风云变了,可那些在北线,望大旱之盼云霓的弟兄,可就苦了。” 朝廷一日不定援军主帅,北线的事就一日定不下来,在朝争权夺利,或善保自身的大员们是舒服了,可谁管前线那些见识呢! “哦,这么说来,你利见是对此战有意思了,要是这样,那愚兄就得罪魏王,也要举荐兄弟带兵出征。” 没错,秦睿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曾经北伐突厥,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熟悉哪里的环境,在北境也有足够威望。如果成功让秦睿出任大军主帅,那一定是望风睥睨,铁骑进入草原之时,战事即可停矣。 “得了吧,孝杰兄,你就别给我吃宽心药了,陛下要想点睿为帅,早就单独召见了!” 每次秦睿出征,武皇都会亲自召见他,可这次没有,那就说明她老人家,是有意想补偿一下武承嗣,争也是白争。 即便秦睿心里惦记着堂弟,也只能干等着,毕竟皇权在武皇的手里,这帅印交给谁非得她老人家亲自点头不可。 “哎,利见,话不能这么说!你是陛下最看重的女婿,又是我周军的战神,把你推出去,陛下一定会格外深思的。” 面上看武皇是偏向魏王,可不仅没有定下来,又明旨让秦睿参赞军机,这就说明她还在犹豫,所以在王孝杰看来,秦睿出来争一争,未必没有胜算的把握。 武皇是偏向魏王,可一旦定主帅的事,一点在朝中演变成了政治角逐,那必然是旷日持久的。而拖的时间越长,北线的局势就有可能越坏,越不好收拾,对秦睿也就越有利。 所以魏王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在武皇那得到帅印,即便不是秦睿,也得被权善才一类的人取代。毕竟有韦待价那前车之鉴摆着,如果再出了岔子,那不仅有损国力,也伤武皇的圣明。 王孝杰在武皇麾下效力多年,他了解自己的君主,自从当了皇帝后,她老人家的戾气少了不少,注意力也基本都放在国事上。这再偏向娘家,也得考虑大局,考虑大势,立太子之事,不就是最好的例证么! 也就是秦睿、王孝杰在夏官偷懒,扯闲篇的时候,含元殿内就上演了一场好戏。魏王武承嗣如同没出满月的娃儿一样。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多年以来,他为了姑母,为了大周,有多么的不容易。好像在整个大周,整个武氏皇族,他武承嗣就是个拉磨的驴,一直在付出,从未得到回报一样。 那副嘴脸,让脸皮最厚的士大夫们看了,都得竖起大拇指,言魏王才是真正的高人。 “哎呦,魏王殿下真是委屈了呢!要是没有魏王,还能有大周么,还能有陛下么,我看这储君之位,还是让魏王来当好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出好戏! 能在含元殿不用通传,不用行礼,而且敢把武承嗣怼的如此狼狈的,不用眼睛去看就知道,敢这么做的只有太平公主一人。 被怼的甚为丢脸的武承嗣,大周的魏王殿下,不仅不恼,反而顶着那张猥琐异常的脸,一口一个表妹叫的,那叫一个亲热。 谁挨骂心里不恼火,身处高位的武承嗣自然要比一般人脾气大;但他心里清楚,太平是武皇的心头好,这姑奶奶是得罪不起的。 可太平公主并不买账,直言武承嗣当宰相,犹如商人在市,那真是锱铢必较,绝不亏本。就是不知道他当了行军大总管之后,会不会对将士们也是如此。 丘八们,可不像那些老百姓,被欺负了只能忍气吞声,惹急了他们,激出了兵变,那可就是大事了。有道是三军要响,锐利难挡,韦待价就是最好的例子,打了败仗不说,差点丢了河西十三州。 这次面对能在雁门关,与黑齿常之、秦睿死磕,尚且还能全身而退的阿史那禄。魏王爷的生意经能不能成功,那可就不好说了。 “太平,你表兄也是有些优点的,他要是一无是处,朕能让他为左相么!”,武皇虽然疼爱太平,但也必须维护国家宰相的面子。 “娘,儿臣还不是怕你被下人蛊惑了,女儿虽然不通军旅之事,可听人说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跑打武皇身边,乖巧的一边摁腿,一边讨好道:“娘,攸暨就是将军,又是国家亲王。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际,儿臣内举不避亲,举荐攸暨出任大军统帅。” 听了太平公主这话,武承嗣好悬一口老血没喷出来,敢情太平公主是为了自己的丈夫来的。好啊,先是武三思背叛他,现在又是武攸暨,他们都是看老子当不成太子,所以想各自先飞。 好,既然你们做了初一,那就别怪老子做十五;心里发了发恨,武承嗣将他掌握的内卫动向,一五一十的向武皇做了并报,丝毫不顾太平公主的脸色有多难看。 俗话说,窝窝头踹一脚,都不是好饼,武承嗣、武攸暨这对堂兄弟,干正事可能差强人意。可要是作妖、闹荒唐,那绝对是行家里手,一个赛一个。 尤其是武攸暨,别看他在武皇、太平面前装的挺老实的,可暗地里却是个色中饿鬼。他利用职务之便,在内卫里蓄养了不少姿色上佳的美人。 好家伙,他自己留在身边享用,稍逊一筹的用来刺探情报,赏赐给下属,拉拢人心。身为天家的驸马,如此行事,实在损伤了公主的颜面。 这还不算什么,攸暨是自家人,私德有亏,教训一下就是了。但收受贿赂,行卖官鬻爵之事,将内卫的职衔出卖给市井之徒,这就有些太荒唐了吧! 事情报到武承嗣这来,他是怕家丑不可外扬,且念及手足情分,所以把本章压了下来。他武承嗣,可以不当这个大总管,可武攸暨也同样不合适,要是让这种人为帅,那岂不是要倒卖军功了? 当然,太平公主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随即起身反驳。两位大周皇族中最尊贵的人物,在含元殿,当着武皇的面,吵得不可开交,完全把皇宫大内,当成市井了。 啪,武皇面色不善的拍下御案:“一个公主,一个国家亲王,在皇宫大内,国家权力的中心,当着天子的面,吵的像市井之徒一般,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们二人,每人罚俸一年,在府圈禁一个月;谢恩吧,然后立马给朕滚出去!”,这最后的三个字,武皇说的时候,一点感情都没有掺杂,冷让人的脊梁骨都不得发凉。 待二人战战兢兢的退出去后,武皇从上官婉儿手上接过茶盏,沉声言道:“统统都是不成器的东西,武承嗣,武攸暨,都是一路货色,枉费了朕的一片栽培之心。” “就这样的蠢货也想当行军大总管,在战场上跃马扬鞭,朕看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统统都是废柴。” “可陛下,军情紧急,援军主帅的人选再不定,漠北的局势恐怕就要失控了。”,上官婉儿低眉顺眼的恭生进言。 别的事,在用人上,可以对付,要是怕干不好,大不了多派两个副手,就算是蠢猪,也能建立功业。 但作战不同,这是关乎国家存续之事,必须用身经百战的宿将才行。武承嗣又多少斤两,武皇可比她这个外人清楚多了。开始上官婉儿揣测,武皇会给魏王配两员副将,辅佐其据敌于国门之外。 可让太平公主这么一闹,事情就搅合黄了,就算武皇有心也不行了。而让上官婉儿更加疑惑的是,被陛下喝斥了的公主,转身的时候脸上竟然挂着笑意。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成功的把武承嗣拉下马了,可她自己的算计也并没有达成,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哼,“没有这两个废物,朕就得吃带毛的猪了么!” 重重将茶盏摔在案子上,武皇用极其低沉的声音吩咐道:“传王孝杰,秦睿,即刻见驾!” 打仗,武皇从来都没怕过,只要没有这些子侄出来捣乱,大周的将军,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就说即便传来的这两位吧,都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将才,不论哪一个,都能把突厥叛军打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 下完这道旨意的时候,武皇不由在心中大骂武承嗣,不识相也就算了,还得罪了这么多人,太平都出来弹劾他了,这人缘得差到什么程度了。 本来她还想让王孝杰为副帅,帮着这个侄子,建立一些军功;再让秦睿在王孝杰出征期间,校夏官事。现在看来全都跑汤了,这个混账根本就不了解朕的良苦用心。 哭啊,闹啊,把到手的大总管整没了吧,活该,一点都不值得人同情。一想到这,武皇甚至想剥夺他的官职爵位,让他去经营一下木材生意,也知道下,祖宗经营武氏,是多么不容易。 第三百一十七章 啥时候都有汉奸! 在西域鏖战的时候,碰到骆宾王,三言两语之中,秦睿就发现吐蕃对于中原朝廷,甚为了解,就好像他们的眼睛长在含元殿一样。 秦睿作为皇家卫率的领袖,掌管刑司多年,他一贯认为,没有家贼,绝对引不来外鬼,所以回朝之后,特意让庞岭查过。 可这家伙,隐藏的太深了一点,以至于让庞岭这位飞骑卫情司的头头,也没有查出半点头绪来,所以也就搁置了。 但这次不同,阿史那禄的军队推进速度如此之快,而且准确无误的穿插到周军的薄弱点,这可不是漠北部落通风报信那么简单。 与王孝杰这种不善于权谋的人,说这种话无甚益处,也有可能打草惊蛇,所以秦睿在夏官,仅仅是选择点到即止。 现在不同了,武皇召见了,而且还表明要以秦睿为帅,率军援救漠北,稳定大周北部的防线,在草原重塑朝廷的威信。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既然武皇的意思是如此,那秦睿就没什么好忌讳的了,直接将有人泄露军机的事,直面向武皇陈奏。 秦睿的理由不由武皇不起疑,要知道边境的军队布防,除了夏官的人外,只有几位主管军政的宰相了解内情,是朝廷绝对的机密。 连秦睿这位天家驸马,掌管两卫的大将军,尚且一知半解,更不要说是地处阴山之北的阿史那禄了。 有了这种的钉子存在,派秦睿去也好,别人去也罢,就算打退了他们,吃亏的也是朝廷,武皇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所以,沉思了片刻之后,武皇下旨,宣狄仁杰、岑长倩、王孝杰、李多祚四人,即刻入宫觐见。真是造反了,都把棋子埋在朕的中枢了,这比起兵造反,更让她难堪。 稍时,四人进殿之后,秦睿在武皇的示意下,向他们叙说自己的怀疑;而且一上来就把目标锁定在上层,将夏官的一干人等直接排除了。 这并不是武断的结论,而是因为秦景倩的本章,他斩杀了叛变投敌的灵武军长史-刘横。而刘横恰恰是上个月,横死在流放之地的韦待价所举荐。 秦睿派庞岭查过他的底,在他的官档之中,到灵武军任职之前,他只当过灵州一小县的县令,其他全是一片空白,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是这个人以前没当过什么官儿,巴结上了权贵,直接跳上来的,还是有人特意在其档案中作了什么手脚。而能做到这一步,绝对不会是夏官的属员,位高权重的三省宰相,才是怀疑的不二人选。 “怀疑的没错,非位高权重者,绝对弄不到北部防线的详细部署图。” “但驸马爷,你是不是武断了一点,要知道本官与狄阁老也是宰相,孝杰更是夏官尚书,我们三人也理应在怀疑之列。” 没错,按照常理,凡是知道此项机密的,都应该被审查,现在没有查清楚真像,就把他们叫来,这不是节外生枝么! 当然,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岑长倩表情和语气,都是在与秦睿开玩笑,他们这几个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考验的。 是绝对不会出卖国家,出卖祖宗,认贼作父的;这一点他们各自心里清楚,武皇心里也是清楚,否则也不会叫他们来议此事。 “邓公,您这是拿末将打趣呢!现在的形势特殊,前线的弟兄可都盼着呢!您这公忠体国的老臣、重臣,可不能为老不尊啊!” 岑长倩是有名的儒帅,对于军队的事,最后为看重。他还能有心思开玩笑,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他有办法解决此事,所以秦睿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果不其然,打趣完秦睿后,岑长倩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进言,即刻羁押天官清选司、考功司的所有官员,保刘横当官不难,可他每年的考核是怎么过的。 今儿在含元殿的人都知道,即便是清正耿直如魏征,还是圆滑无比如岑文本,这些先辈大臣尚且不能做到,考核和官档之上,没有一点缺点。 他岑长倩、狄仁杰,或者说秦睿、王孝杰,又有哪个能弄的如此干净。先辈和他们都没有做到,且无任何功绩的刘横,他是怎么做到的? 清选司、考功司是专门考查官吏的,他们即便允许空白的官档存在,那就说明他们一定接到了某人指使。 只要把他们抓起来,找出为他遮掩的官员,就能知道指使者是谁。而那个指使者,无疑就是内鬼,或者内鬼的同伙,这样一来岂不简单明了。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偶然,这么大的动作正好可以敲山震虎,暗地里让禁卫军加强戒备,然后让飞骑卫情司,全面布控,他不相信,这鬼能躲多久。 “可万一内鬼能沉住气怎么办?前线的军情可是等不了的。”,王孝杰客观的表明了现实的问题。 “这个简单,陛下不是想以秦睿为阴山道行军大总管,照常任命就是!”,见武皇和王孝杰都摇头,岑长倩先是笑了笑,然后才做了详细的解释。 听完了他的意见,武皇又看向了狄仁杰和秦睿,见二人都拱手附议,也就点头同意。亲笔写下了:兹命翼国公-秦睿为阴山道行军大总管,假斧钺,带天子节制北境的圣旨。 又赐金牌于狄仁杰、岑长倩、王孝杰三人,节制秋官、飞骑卫情司共同彻查此案。与此同时,命李多祚统管整个禁卫军,采取内紧外送的对策,严加监控出入皇宫和各部衙门的朝廷命官。 不剜肉疗疮,揪出这个国贼,国无宁日,民无宁日,武皇向几人已经表过态了,一旦查证,犯事者无论是谁,不准议亲、议功、议贵,直接赤三族,以告慰北境牺牲的将士。 出了含元殿,秦睿的心里轻松不少,连狄仁杰、岑长倩叮嘱他用兵小心,也不太在意。因为有了武皇的圣旨,一切都名正言顺了,除了国贼后,他们这些丘八,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与敌人周旋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钱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这人有钱有势了,如果继续保持财不外露,低调做人的处事方式,那是需要很大自控力的,寻常之人根本就做不到。 宗楚客本来就是个性格乖张,行事张扬的人,这金灿灿的黄金摆在正堂,人在椅子上,早就坐不住了,高兴的就差蹦到房梁上了。 整整五百斤黄金,入仕几十年的宗楚客,什么时候拥有过如此之多的财富,此刻的他,真想整日搂着这些黄金睡觉。 “宗相,这些黄金都是阿史那将军的小意思!只要相爷肯高抬贵手,肯再稍微透漏一些秦睿所部的动向,那将军会更加感激相爷的。” 纪处纳把感激咬的很重,宗楚客就是再傻也明白,后礼一定比前礼更加厚重,最起码是一倍以上。钱是好东西,他也却实想再发一笔,但这个要求,着实是让他为难了。 朝廷已经警觉了,而且在大张旗鼓的找内鬼,天官清选司、考功司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审问了。要不是他早有准备,把尾巴收拾干净了,现在恐怕就在天牢之中了。 而且,翼国公-秦睿与其他的将领不同,他是个喜欢先斩后奏,乾纲独断的人,从来不受任何限制,也从不买任何人的帐。 即便朝廷是有规定的,军队的布防要呈报夏官,军情塘报也要及时递送。可他呢?从来都不报,更奇怪的是,武皇也从来不问。 别不信,西域之战大不大,朝廷上下,从武皇到庶民百姓,都盯着看呢!秦睿硬是能沉得住气,愣是打完仗,才上第一份本章。 现在让宗楚客主动去过问秦睿的军务,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钱是好东西,可毕竟没有命重要,狄仁杰和岑长倩可不是白给的。 而朝中的那些宰相们,即便心中没有鬼,也是人人自危,生怕狄、岑二人,拿着此事作由头,排除异己,参他们个玩忽职守,尸位素餐。 装像,装的跟没事人一样,是宗楚客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好的对策;纪处纳这不是来送钱,是让自己去送命的。 “纪贤弟,秦睿不比别人,他是个不好招惹的,劝你们阿史那将军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得到便宜就算了。” “宗相,这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将军是花了大本钱的,突厥的士卒也死伤了不少,退兵二字谈何容易!” 见宗楚客态度坚决,纪处纳又加了筹码:“只要宗相肯帮忙,将军愿意出两千斤黄金;哪怕是军需调动的情况也是好的,我相信这对于宗相,还是没问题的。”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宗楚客肯为五百斤折腰,那两千斤呢?加码么,是可以谈的!临来的时候,将军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怕是掏光了也必须做到。 只要能得知周军的动向,重创大周在北境的军事实力,那突厥就有卷土重来的可能,东突厥汗国复国有望,为此,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当然了,他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卖一次国事卖,卖两次也是卖,反正被人知道了横竖都是一死。莫不如搏一把,帮将军到底,将来在朝中不行了,还可以去突厥。 照样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而且突厥没有大周那么多陈腐的规矩,日子一定比在中原逍遥的多。所以不管是为了钱,还是将来有退路可走,他都不得不帮将军这个忙。 “宗相,在大周,你不是最有权的,也不是最受武皇看重的,可到了我们突厥就不一样。何去何从,你要三思而行啊!” 唉,宗楚客如今可是骑虎难下了,这收钱也不是第一回,骆宾王这龟儿子,可是把老夫害惨了,干,不干都是死。 方才看着这些黄金,他还兴致勃勃的,但此刻,却是苦大仇深。看来他这次不做是不行了,如果他今儿让纪处纳失望而归,那这混账出去了就会把自己点了。 “贤弟,本相想确认一下,阿史那将军将以何职待我,老夫又凭什么信你!” 哈哈.......,“宗相,我突厥男儿一项掷地有声,说到哪儿做到哪儿,我这颗人头今儿就压在你这,如何!” 看着纪处纳坚定的表情,宗楚客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刻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否则就要饱尝飞骑卫和内卫的双重招呼,他身处高位,太知道这两衙门的手段了。那绝对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死个干净利索都不行! “本相帮你们拿到军事或军需部署,弄到之后,利用你们的通道,即刻起身去漠北,晚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另外,在此之前,你们必须把我的妻儿送出去,老夫不能把他们留在大周,承受武皇陛下的怒火。” 嗨,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至于宗楚客的妻儿,那更不是问题了。只要他愿意,即刻可以启程,突厥人渗透中原几十年,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们早就被中原人给弄死了。 “好,既然如此,那容老夫处理下家事,你走的时候,先把他们送走吧!等他们过了黄河,老夫即刻照办!” 宗楚客这话说完,与纪处纳击掌订立盟约,随即转身向后堂走去,从他沉重的步伐上不难看出,他心里是不情愿。 但情不情愿,对纪处纳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完成了将军的军令,把他自己搭上都是可以的。 半个时辰后,宗楚客与乔装打扮的家人告别,然后并没有回府,反而转身上了一辆马车,他需要去打打前站了。 秦睿出征,后勤供应一般都是由岑长倩来供应的,想从他手里抠出东西来,不得不下一番苦功。可即便是这样,也是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所以他不得不动用一些早年的关系。 马车向西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宗楚客从车上下来,对府门前的家奴言道:“通报一声,就说故友来访!” “这位爷,您总得通报一声姓名吧,否则小的怎么向老爷禀告!” “废什么话,赶紧进去通报一声。” 宗楚客哪里不知道门房是在要钱,可此刻他已经计较不了那么多了,所以赶紧把钱袋扔给他,让他赶紧进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无私有私 在北境的周军打的很艰苦,朝廷也正考虑到,两卫募兵制的优势,所以阴山道所部,皆由飞骑、左鹰扬卫组成,从而达到兵贵神速,快速调兵的目的。 组织结构构成简单,号令统一,也不用等待府兵的集结,在夏官下达的军令的第三天,两卫出征的部队依旧与上次一样,由孟津港,北渡黄河,一路向北而去。 当然,这并不是两卫的全部的军队,下辖的防地和折冲府,统统不动,严令所部将校坚守岗位,一律不准参加,此次兵进北境,稳定防线之战。 但部队行至陬县时,秦睿便下达了军令,全军停止北进,等待军需、粮秣的补充,再继续上路。 这道军令,可把所有的将校都搞蒙了,军中的粮草,明明可以维持一月有余;完全可以坚持到马邑后,再行补充,为什么还说不足呢! 而且,一向喜欢在士卒中走动的秦帅,这次也是深居简出,除了副帅-程齐之,参军司的人外,其他人统统挡驾,谁求见都不行,将领们再急也没用。 直至扎营的第五天,帅帐中终于有了动静,大总管下令召见了,卸去虎牢关守将之职的游击将军-秦佾。他是两卫所有驻防将领中,唯一一个在出征前,被调出来的人。 没有人感到奇怪,他与大帅是堂兄弟,从小兄弟情义深厚,又一下浴血奋战多年。前番降职使用,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如今有了戴罪立功的机会,能让他缺席么! “游击将军-秦佾,见过大帅!”,看军帐中都是陈子昂等参军司的人,秦佾就算想行家礼都不行。 “好了,老三,不必多礼了。”,与秦佾说了一句,秦睿摆了摆手,示意帅帐中的参军司的人,可以退下去了。 亲自给秦佾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后,秦睿就坐在他的身旁,淡淡说:“老三,是不是对大兄有意见,来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来请安。” 嘿嘿,“兄长可是错怪小弟了,军中同袍都不得求见,小弟又怎么好搞特殊呢,只能随大溜。今儿要不是帅帐通传,小弟还得等下去。” 秦佾这话说的有点言不由衷,在他们四兄弟中,老三是最精明,也是最外场的人,人际关系处理是最好的。这小子明显就是在耍花活,他心里的那道坎,还是没有过去。 “老三,过去你总埋怨为兄,说为兄压着你,宁可提拔别人,也不给你展现才华的机会。” “其实你说的没错,就是因为你聪明,喜欢走捷径,所以为兄一直压着你,放到虎牢关当守将也是如此。” 可是秦睿听说,到任虎牢关后,秦佾改变了很多,多了几分稳重,少了许多浮夸,这让他很是高兴。尤其是他为牺牲的守关士卒,修筑陵园的事,是最让秦睿满意的地方。 将军爱士兵,是凝聚人心的,提高战斗力的必要条件;秦佾出生在将门,没有在军队底层待过,也没有受到了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所以他并不真正的了解那些士卒。 对于三位堂弟,最灵性的就是秦佾,这小子不仅聪明,而且与他一样,身体里都藏着一股逆意,一份打抱不平的心。 性格的缺陷和基层经验,是可以培养的,所以秦睿才小题大做,把他贬到虎牢关,去当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 现在,机会来了,甭管南边和北边,都已经差不多了,秦睿也决定趁着这个机会,与老三把话挑明了。 给秦景倩到北境历练的机会,根本不算什么,老三也不用嫉妒;前军的都督,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任命,就是秦睿专门留给他的。 这可是个紧要的职位,无数人都盯着呢,谁能占据这个位置,就能拿到头等军功,想当年秦睿不就是得到了位置,才开始飞黄腾达的。 此次北进,是按照岑长倩的计划进行的,“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人。”,但北境的军情太紧张了,而且不抓住内鬼,秦睿根本就没法安心用兵。 而且,秦睿太扎眼了,不管走到哪儿,内鬼的眼睛都就会一直盯着他,要想挽救北境的危局,就只能明着虚张声势,暗地里分兵而进,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因为计划的原因,秦睿不紧要在这唱空城计,更是要配合岑长倩、狄仁杰的行动,分身乏术的他,只能寻找替身替他带兵前往北境,稳定住局势,这也就把前军都督的位置特殊性凸显了出来。 正常来说,前军的数量,在精不在多,但这次情况不同,他这次决定将阴山道的主力,全部交给秦佾,采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之计,将大部军队送到北方。 而程齐之这个副帅也是摆设,负责在这里继续迷惑内鬼,同时也等待秦睿了结神都的事后,一起北上。 “这,这,这如何是好,小弟真是惭愧,无地自容啊!”,秦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原本以兄长是看不惯他,平日里的小聪明,所以处处为难于他。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秦睿的良苦用心,既然是如此。在两卫服役多年他,当然知道兄长在这两支军队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而且因公徇私的意味如此的明显。 程齐之、翟锋,或者薛讷,都比他资历要深,随便拿出一个,都可以适应这个位置。要不是看重他们的兄弟感情,兄长怎么会以他为主呢! “好了,老三,不要说了,咱们是至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呢,说太多了,反而生分。” “有薛讷给你当副将,为兄也放心很多;待会儿,陈子昂他们会把兵符、将印交给你,小心用兵吧!” 留给兄弟俩动身的时间不多了,秦睿也是简单明了的叮嘱几句,随后就让秦佾下去准备了。 不管这小子适不适应,都得学会适应,这是从将军到统帅必要经过。是龙是虫,能不能挑起大梁来,就看这一次了,历练出来后,二叔那也就该消停了吧! 第三百二十章 招贼了 秦睿率五百亲军侍卫,按照计划潜入神都城外的一处庄园之中,等待着岑长倩、狄仁杰的召唤,这次他们是主角,秦睿只是配属,所以不用太着急。 这个庄子,是内侍省下属的皇庄,在这里面劳作的都是宦官、内侍,偶尔有官军在这里出入,也属正常,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皇庄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呢?当然是好吃的、好喝的多,秦睿特地吩咐这里的管事,好好犒劳他的部下。除了酒和女人,什么好,拿什么,本公爷是不会吝啬赏赐的。 就这样,五百飞骑卫精兵,就在皇庄中住了下来,过上了好吃好喝的日子;当然,即便这里的宫女长的都很不错,亲卫们也没人敢在大将军眼皮底下放肆。 这不,一时手痒的秦睿,本来想去弄一条羊腿,看看自己的手艺退步没有;但走进伙房院外,就看到管事,挥舞着手中鞭子,狠狠抽打着两个模样只有十几岁的宫人。 “住手。”,喊停了刑罚,秦睿大步走了过去。 面色严肃道:“吴管事,过分严厉了吧,两个如不经风的宫人,教训几句算了,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么!” “哎呦,原来是驸马爷,奴才给驸马爷行礼了。” 行完了礼,吴管事小跑到秦睿的身边,躬身回话,详说其中的原委。 他呢,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要不是没有了活路,那个父母能舍得,把亲身骨肉,送到宫里,为奴为婢。 所以当差以来,也对小辈人,关爱有加,轻易不忍责罚。也就因为如此,他呢,在内侍省很不受待见,处处下绊子,最后沦落到看守皇庄,坐了冷板凳。 可这两个宫人,实在是不像话,一而在,再而三的触犯宫规,吃力爬外;年纪这么小,就这么不守规矩,将来再大一点,还不得上天了。 老吴自先帝时就在宫中当差,见过太多的宫人,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和手脚,最后死于非命;现在抽她们,是再救她们,是为了她们能把这碗安生饭吃下去。 嗯,原来如此,秦睿对这宦官的印象不错,会来事,也挺懂事的,把他和弟兄们伺候的挺好。所以见他“仗势欺人”也仅仅是喝斥两句,否则早就上脚踹了。 “老吴啊,这宫女都在庄子里当差,活动范围也仅仅是庄子附近,她们怎么吃里扒外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驸马爷,要是误会,或者一、两次,奴婢也不会如此,她们可是天天如此,这要是再不管教,传出去,奴婢是要吃板子的!” 既然吴管事说的如此肯定,他也张嘴了,自然是要问到底的;秦睿只能走到两个哭的暴雨梨花,我见犹怜的宫人面前问个明白。 听了半天,秦睿才从哭哭啼啼的二人话语中,听了个大概:原来,最近庄子里来了,不少从山东来逃荒的难民,到处乞讨,觅食。 虽然官府设置了粥棚,但仍然有人食不果腹,面带饥色。她们俩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看到这种情况,难免就动了恻隐之心。 可她们当差一个月,才能发多少钱,手里积攒的俸禄,没用几天就花光了;又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所以就偷盗了一些粮食,送给那些老弱妇孺。 要知道,这些东西,包括她们这些宫人,都是皇帝的个人财产,用皇家的东西,来做好事,收买人心,对于宫人来说,极大的罪过。 按照宫规,偷盗宫中财物,轻则仗脊,重则砍头,吴管事仅仅是抽了她们几鞭子,骂几句,已经算是照顾她们,是格外开恩了。 “小姑娘,吴管事管教你们,也是怕你们有一天惹下更大的祸来,丢了小命。” “有善心是好事,也值得表扬,本帅不说你们偷盗之事。可你们把粮食交给老弱妇孺,也是变相的害了她们,知道么?” 秦睿是个悲观主义者,他一向不相信人心,且它是这个世上,最难琢磨的东西,也是最防不胜防的。 人在困境之中,很容易失去理智,什么尊老爱幼,礼义廉耻,乡俗族规,统统约束不了他们。 难民中也分弱肉强食,老弱妇孺就是绝对的弱者,那些眼睛恶的发蓝,恨不得易子而食的汉子们,会放过妇孺们手里的粮食而不闻不问么! 答案是可以遇见的,绝对不会,没准这两个小宫人给粮食的妇儒,已经因此丧命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两个久在宫中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世上的人心,有多么的险恶,她们单纯了。且听完了秦睿的话,个个都面带哀色,像是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懊悔。 “大将军,求求你,救救她们吧,东坡下,还有不少孩子呢!” “男孩能传宗接代,都被人领走了,女孩养着赔钱,没人要,只能活活饿死!” “大将军是皇家驸马,朝廷重臣,您府中一定需要伺候的人,只需要付出一口粮食就行了!” 周承唐制,买卖良家子是要被治重罪的,罚重金的,即便是城中,没多少人敢干,更不要说这里是乡下了。老实巴交百姓,能顾着男孩,抚养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能赔钱呢! 不过,也算这两个小宫人机灵,秦睿的妻子是当朝公主,公主自然需要很多人伺候,国家有礼制在,这是怠慢不得的。 并且她们俩已经是戴罪之身,被责罚也是跑不了的事,一个雷是顶,两个雷是抗,那莫不如帮那些小妹妹们找个能吃饱,穿暖的地方。 与其让内侍省去安排,还不如就近,从这些难民中挑一点;且秦家在勋贵中的名声极好,让她们去,不仅能活命,更是能有个好的将来。 “好啊,听人劝,吃饱饭,既然你们是为了秦家考虑,那本帅为什么不停呢!” 话毕,秦睿吩咐身后的裴光庭,赏她们俩每人十金。并告诉她们,明日请二人引路,他要为公主殿下,挑选一些合适的人充任侍女。 第三百二十一章 老乡见老乡 秦睿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信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那两名小宫女,就绝对不会食言,所以他第二天特意起的很早,提前把军务安排了下去。 仅仅带了十余名侍卫,就与那两名小宫女来到了东坡之下。这不来不知道,一来还真吓了一跳,这里的难民足足有近千人,而且什么岁数的都有。 而宫女所说的女孩,就有大约百人,年龄也都在十二岁以下,她们看到秦睿身边盔甲齐整的亲兵,也都有些发憷,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作鸟兽散。 一边让两个小宫女与亲卫们去把她们拢回来,秦睿一边与年长的老者们叙话,逃荒也是分地域的,不是个村,就是一个乡的同族。 秦睿想帮助这些孩子,首先便要争得同族长者,和他们父母的意见,否则就是强买强卖,不仅有违律法,更是在人情上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 “官爷,要这么女孩子有什么用,是为奴为婢,还是其他的什么目的!” “官爷,这些孩子都是我们乡良善人家的女儿,是清白家世。要是什么腌臜的勾当,我们宁可让她们饿死,也是不能让你带走的。” 呵呵......,“两位族长,你们放心,某绝对不是那种吃皮肉饭的小人。听闻你们是从山东了,某家也是山东人,所以就想帮帮同乡尽一份心力。” 哦,“不知道尊府是哪里的?我们是泰安的!”,拄着拐棍的老者,听秦睿也是山东人,面带狐疑的问了一句。 这一路上,碰到的人,形形色色,冒充山东人,想要片区他们信任的不在少数,他实在是不敢轻易信人。 秦睿当然知道这两人是有所防备的,不过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心难测! 并不恼怒的,笑着回了一句:“某姓秦,名睿,本家出身山东-历城,家祖-秦琼,不知道两位老人家听说过没有!” 秦家的名号,在其他地方可能叫不响,但在山东,那名声绝对是响亮的,尤其是胡壮公-秦琼。两位老者,听说秦睿是壮公之后,那不是一般的激动,赶紧给秦睿叩头,拦都拦不住。 他们的父辈,曾经也在张须陀军中服役,就在秦琼和罗士信麾下当兵,如今碰到秦琼之后,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好了,好了,两位老人家,再如此,可是要折某的寿数了!”,说完这话,秦睿赶紧把两位者都扶了起来。 “既然是壮公之后,那自然是信得过的,但老夫还是想多问一句,将军要这么多女孩子干什么呢?府中缺这么多丫鬟么?” 哎,这话问到点子上了,秦睿昨儿答应宫人的时候,也是一时心软,想着家里多养几个侍女,也不是什么大开销,无所谓。 但经过了一夜的思考,秦睿的想法变了,府中的婢女,大多数都是从内卫被带回来的,年纪小的交给她们,一边学规矩,一边陪公主解解闷,挺好的。 可年纪稍大的,就不行了,再过几年,她们就到了配婚的年纪,让她们顶着奴婢的身份嫁人,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所以,有鉴于府中婢女,嫁给家将的旧例,秦睿想把这些年纪稍大的女子,编入军中,专司于军医司,跟着军医们学医,给士卒们看病治伤。 当然了,这其中是有些违背男女大防,但大周民风开放,女皇,女官也不是没有,内卫也是有女兵的,出一些女军医,也未尝不可。 这样一来,她们也都有军籍,有了正经出身,还有了一技之长;如此还有一份足以养家的俸禄,更是可以嫁给军中的将佐。 秦睿的部下,有很多人,都是平民之身,他们都是靠着军功,晋升为军官的;可他们很少能娶到贵族家的女儿,因为很多人都是单身汉。 他们与这些女军医,不仅是浴血同袍,更容易建立友谊,和坚定的感情,就像其与寿成一样,相敬如宾,琴瑟相和,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但,有句话,秦睿是要明白的告诉两位老者的,战场凶危,险象环生,即便是他这样的大将军,也不能保证一定活着回来,更不要说她们了。 “唉,战场在凶险,可还有一口饭吃,有一份俸禄可以养家,总比在当下饿死要强吧!” “即便今年撑过去,那明年呢,以后呢?让她们从军,最起码身后的家,也算多了一份保障,老夫无异议。” 好,“既然两位族长如此,那就与有父母的,说上一说,如果舍得,可以让孩子跟睿走。睿会命人教她们读书,学医。” “至于大伙如此困境,则不比担心!”,说到这,秦睿指了指,不远处,呼哧带喘往这里跑的县太爷。 反正他们人不多,只有千余人,在其所辖之县的荒地上,单独开辟一块,让他们农耕而生,还是没有问题。 两位老者很难相信,秦睿可以做到这点,竟然可以号令文官;他们都在乡里是识文断字之人,当然知道文官和武将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况且,这位将军虽然是公爷之后,但年纪不过三旬,在军中职位也不会特别高。他们那也有府兵,有背景也就是游击将军,顶了大天了都是。 “下,下官王恢,见过秦尚书;哦不,见过秦帅!”,一想到秦睿现在是阴山道行军大总管,擦了一把汗的县令,赶紧改口。 虽然想不明白,已经出征的秦帅,为什么回出现在这里,但他还是得依着规矩行礼,惹怒了这位实权人物,他这么个七品官儿,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本帅的手书,你看过了吧,有困难么!” “没有,完全没有,下官这还些闲田,也有一些宅基;只要大帅一声令下,下官立马把乡亲们安排好。” 虽然先前他也知道辖地来了不少难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按照朝廷的赈灾令,管几顿粥。 但现在不同了,大帅亲自开口了,他必须得办好,也让大帅记着这份人情,所以也从牙缝里,挤出一些宅基地,讨好秦睿。 而秦睿当然也知道他话中的意思,随即也笑着回应他,今儿这是德政,本年天官考核,其会拿到一个优等,如有便可晋升一级了。 见秦睿像打发下人一般,打发了县太爷,那两位老者,也连忙问题秦睿的官职。 这原因嘛,有二:其一,他们要把孩子交给秦睿,必要知道,其所任何职,以备与她们的父母、亲友交待。 其二,秦睿帮他们解决了生计,还有土地,对他们有活命之恩,山东人最讲义气,他们要为小同乡,立生祠,日日祈求神佛保佑这个恩人。 虽然秦睿不在乎立不立生祠,可也告诉他们:“本帅是,秋官尚书-飞骑、左鹰扬卫大将军-上柱国-驸马都尉-秦睿。” “将来有什么困难,或者想孩子了,可以到神都去寻,本帅一定好生款待你们这些同乡。” 第三百二十二章 明堂之乱! 宗楚客没有想到,他的骑虎难下,竟然会峰回路转,不仅摆脱了跑路的命运,更是有可能再上一层楼,成为中兴李唐的功臣,得到从龙之功。 此刻的他,在旧部的介绍下,加入到武旦和太平公主的阵营中,在羽林军内应的接应下,里应外合率兵包围明堂,且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 而原本在调查宗楚客的,狄仁杰、岑长倩、王孝杰,李多祚也在夏官主事-敬晖的出卖下,被武旦的六率轻而易举的拿下。且从王孝杰身上得到了夏官的关防,得到了号令诸军的权力。 “秦将军,这可不仅有六率,左羽林军,他们还调动了左右豹韬卫,咱们手里这点人,怕是守不了多久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岑灵源气喘吁吁的说着。 没办法,在第一波攻击中,武氏子弟管辖的卫队就作鸟兽散了,守卫明堂的只剩下,被武皇提拔为金殿将军的-秦晙,长史-岑灵源为首的三千金殿武士。 是,这些人都是各卫中挑出来的,百战余生的老兵,战斗力十分强悍;但毕竟好虎难架群狼,潮水一般的攻击,就是浑身是铁,也扛不了多久。 “扛不住也得看,老子就不信,武旦那个窝囊废,一夜之间可以策反整个南北禁军。妈了个巴子的,给那些宦官发武器,告诉他们明堂攻破了,他们也免不了一死。” 秦晙反正是豁出去了,大兄临行前叮嘱他了:金殿守将的职责,不比其他,关乎着社稷稳定,天子安危,睡觉都的睁着一只眼。 现在乱臣贼子杀上门了,他自然要拼死抵抗,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止。 他心里明白,失守只是时间的问题,两卫所部九成军队都在北进的路上,大兄就算要回来办案,手里也不会有多少兵,看来这次要死扛到底,等待其他援兵了。 看到夏官主事-敬晖,卫尉主簿-桓彦范,干掉了魏王的次子-武延安,将中门的缺口打开,秦晙怒目一瞪,弃了长槊,抽出腰间的双锏,冲了上去,与来敌展开肉搏。 “秦将军,你是李氏旧臣之后,壮公的子孙,为了阻拦我等辅佐太子殿下,复兴土德,光复李唐呢?” “现在洛阳的人马,都掌握在我们手中,将军之举,无异于蚍蜉撼树,为何如此不智!” “只要将军倒戈相向,归附李氏,老夫定在太子面前,为将军美言,晋你为大将军,光耀秦氏门楣!” 见秦晙与敬晖、桓彦范、薛思行三人鏖战,张柬之则喋喋不休的唠叨着;在他看来秦晙就是在螳臂当车,就是不识时务。 有这么多军队,文武官员支持,可见复兴李氏已经势不可挡,是人心所向,秦晙中毒太深了,被武皇给的功名,遮住了眼睛了。 受不了张柬之的磨叽,秦晙趁着缠斗的空档,以一记杀手锏,直接甩向了他,幸好游击将军-葛德威反应快,一把推开他,否则这个磨叽老头,就死在秦晙的锏下了。 “柬之,你何必废这个劲头儿呢!秦家的人,已经彻底沦为了武皇的走狗,自秦睿一下,莫不如是!” “依着老夫看,直接动用弓弩手,就算他秦晙有项羽之勇,也插翅难逃;太子和公主殿下可是在后面看着呢!这是大事,不可不急啊!” 宗楚客先是损了秦家,然后就让张柬之速战速决,秦家的将领,历来都是能打善杀出名,拖得时间长了,难免夜长梦多。 话是没错,可也要分人说,要是别人,张柬之肯定从谏如流;但宗楚客这样的势力小人,首鼠两端的货色,也配指使他? 这次革命,是为了复兴李唐,还政于太子;但也不会滥杀贤才,秦家将领是沙场利器,是巩固边境不可缺少的将才,杀了秦家的将领,实在是可惜。 更何况,其兄秦睿现在手握两卫,并由权节制北部诸军;杀了秦家的人,他会不会击败突厥叛军之后,挥师南下,兵围神都呢! 从秦睿以往经历的战事来看,所当者破,所逆者亡,国朝很难找出可以与秦睿匹敌的统帅,就算有再多的军队,也难抵他的进攻。 否则依着张柬之的脾气,秦晙早就被乱箭射死了,就是搞死武延安一样,还能等到现在! 只听,张柬之用极其不客气的语气回复到:“宗相,你都坐上龙舟了,就不要多话,干扰我们的行动。” “本官要是你,就去后面,看看太子和公主需要什么!这儿的事,老夫自会料理妥当。” 说完这话,张柬之甩了下袖子,转身走向交战区,尾随其后的是游击将军-葛德威带领的一千陌刀兵。 他就是要造成这么一股压力,压下秦晙部最后的士气,让其麾下的士卒,在血与肉之间,认识到什么叫人心所向,势不可挡。 而张柬之这边的动静,自然也被岑灵源看在眼里,只见他砍倒人一名叛军后,扯着脖子喊,让秦晙抓紧退回来。 陌刀兵上场了,这说明叛军要拼命了,他们手里的兵,死一个少一个,拼不起;再搞下去,撑不到支援,就都死光了。 就这么一会儿,明堂的金殿武士,就阵亡百余人,秦晙摆脱三将之后,退回宫门处。爆喝一声,以双臂之力,将宫门又关了起来。 随即命身旁的校尉将就地取材,将宫堵住;宫墙之上,弓弩手严守,决不能放一个叛军进去。 下完军令,向明堂走去,可没有几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被岑灵源一把扶住。 “将军,这么下去不行啊,要不劝劝陛下,从密道离开,卑职愿意拼死断后。” “扯淡,天子是至尊,要是跑了,还有脸再统御天下么!”,瞪了岑灵源一眼,疲惫异常的秦晙一把推开他,继续向内走去。 跑,他不是没想过,可要是天子都跑了,金殿武士的士气岂不是要一落千丈。 再者说,外面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慌慌张张的跑出去,让叛军捡了便宜,那这些弟兄不是白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老子也要造反! 就在宫中激战正酣之时,早以过了预定时间,迟迟没有得到消息的秦睿,待不住了,先是主动与庞岭取得了联系,得知神都有变后,整个人都不由的一怔。 武旦和太平公主,有两下啊,暗地里竟然收买了这么多朝臣不说,还弄了这么多军队,作妖作上天了,直接发动宫变了?老子平时还真是小看这对兄妹了。 可城中的动静搞得这么大,那些在南北衙掌管军队的武氏诸王,竟然一点反应的都没有,仿佛明堂里的武皇,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哦,明白了,这帮家伙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武旦兄妹弑君成功后。他们好举义旗,伐叛军,征讨二人,最后名正言顺的找到,屠戮李氏一族的借口,最终取而代之。 毒啊,真是歹毒了!不仅出卖了对武氏贡献最大的武皇,更是要在神都掀起一场,从未有过的血雨腥风,他们是要效仿西晋的那些皇族啊! 这一手却是让秦睿措手不及,首先他的部下要么在北进的路上,要么就防地和折冲府,手上就知道五百精兵和庞岭部的一些探子,想要扑灭这把火,那无异于杯水车薪。 其次,宫变已经开始了,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集结两卫剩余的军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秦睿统兵的能力再强,也无济于事。武旦和太平公主,真是会挑时间啊! 原地转了两圈,沉思了一会儿,权衡了一下利弊后,招庞岭附耳来听。仅仅是几句话,就把庞岭震的有些傻了,怔怔的看着秦睿。他从来都没想过,大将军会如此的疯狂。 “大帅,你不是在与末将开玩笑吧!”,先是给了自己一耳光,强迫自己冷静一下,庞岭赶紧确认了一下。 “屁话,都火烧眉毛了,本帅哪儿心情与开玩笑!” 话间,秦睿又告诉他,两件事,必须在拂晓之前完成,否则武旦兄妹,与武氏皇族的战争,将不可阻挡。 本来按照秦睿的脾气,两伙人都不是好东西,死一个少一个,没一个是冤枉的;但他们这次不仅裹挟了军队,更是裹挟神都-洛阳,几百万的百姓。 真拼起来,社稷倾覆,宗庙塌陷,神都城将沦为一座人间地狱;这中原大地,同时也将沦为“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状态;内有群雄四起,外有前敌寇境,天下将永无宁日。 当然,活儿也能让庞岭一个人都干了,秦睿还更主要,更危险的事要做,而他的目标,正是神都城外十里的右鹰扬卫大营,现在那里的主帅是-恒定王武攸止。 王孝杰升任夏官尚书后,这小子捡了个便宜,升任了大将军;如此一支精兵,放在他的手上,那可真是白瞎了,所以秦睿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抢夺他的兵权。 庞岭离开后,秦睿率领五百精骑全副武装,以诈称奉魏王敕令,叫开了辕门;可他们刚走到中军大帐,就听到恒定王-武攸止,在训戒所部的众将官。 “今夜,有叛贼作乱,本帅接到陛下圣旨,我右鹰扬卫全军,按兵不动,坐等城中大军,消灭叛贼。” “也就是说,今夜,没有本帅的将令,谁敢出营,或者调动军队,一律按照判罪处置。” 还没等众将领命,掀开门帘的秦睿,神情颇为轻松了走了进来:“谁要造反,谁要作乱啊!” “见过翼国公!”,帐中的右鹰扬卫将领,纷纷躬身向秦睿问好,他们与秦睿熟识,且都随王孝杰去过西域,对于秦大帅还是颇为敬重的。 “翼国公?”,惊讶的看了秦睿一眼,面带狐疑的武攸止,继续道:“秦大将军,不是引兵北伐,平定东突厥叛军去了么?怎么到本王军中了。” 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秦睿笑着回道:“这不听说有人要叛乱么,本帅特意回来看看,看看谁要叛乱!这个事搞不明白,本帅也不能安心率兵北上啊!”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秦睿在扯皮,他的阴山军已经渡过黄河半个月了,那耳朵是得有多长,能料定今日神都会有叛乱发生呢? 这是不是就说,秦睿也是叛贼中人呢?要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巧合的出现在这里。帅帐之中,包括武攸止,所有人的看秦睿的目光,都有所改变。 “这就·久不劳秦帅操心了,本军卫已经到了陛下的圣旨,按兵不动,城中自会有官军去料理叛贼。” “要是没什么事,就请秦帅去后面,本王款待秦帅一顿好酒,请教一下统兵御战,征驰千里的法门。” 此时的武攸止,心里也是在打鼓,他当然没有收到圣旨,而秦睿也是来着不善,所以武攸止也顾不得官场的客套,直接下了逐客令。 绝对不能让秦睿在他的军中搞事,否则他对不住大兄所托,也对不起武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这神都城方向,杀声震天!就算是八十老翁都能听到!你恒定王是不是未老先衰了,还是说你怕死,不敢入城啊!” “好,既然你不敢,那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右鹰扬卫的大将军了!军队暂时由本帅节制。” 话毕,秦睿指了指身后的“斧、钺”,这东西可代天子行征伐之权,是节制军队的象征。他也知道这个理由很牵强,但他手里只有这个。 哼,“秦睿,你开什么玩笑,你的斧钺只能节制阴山,北境之军;凭什么到本王这里来耀武扬威!” “本王是天子近亲,并亲自委任的右鹰扬卫主帅,与你这个目的不纯,来历不明的大将军,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况且。” 武攸止的话还没有说完,秦睿便上前,一把推开了他,面色严肃的把话接了过去,况且他秦睿是不是叛贼,谁也说不清楚。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必要客气了,索性就把话挑明了,把庞岭探查的情报一五一十告诉了大伙,并把武氏一族坐山观虎斗,想要渔翁得利的事,掰扯了个明白。 “胡扯,秦睿,你就是图谋兵权,与叛贼里因外和,想要背叛武皇!” “况且,你没有武皇的圣旨,无权褫夺本王的兵权!” 武攸止的话还没说完,得到秦睿眼神示意的裴光庭,突前一步,猛的一抡手中的斧子,结结实实的,砍中了他的面门。 指着在地上抽搐,还没有断气的武攸止,淡淡言道:“天子居所正在被人攻击,身为国家郡王,军中大将,竟然为了一己私利,裹足不前,这种人不杀,留着过年么!” “从现在开始,右鹰扬卫由本帅暂时节制,所部将佐士卒,只尊本帅一人将令。有敢迁延懈怠,贻误军机,救援不利者,一律就地斩首,不问军职爵位。” 秦睿表情是很淡然,但所行所言,无不令右鹰扬卫的将校胆寒,杀一个大将军,堂堂的郡王,就像杀一个小鸡仔一样,这种人什么事不敢干。 要是秦睿真心为朝廷,为武皇,那今儿这事,自然是权宜之计,诸将在事后可以说是救主心切。但万一是假的,他真是叛贼,那可就把大伙给坑了。 就在诸将迟疑的之迹,郭知运从军帐外走了进来,躬身言道:“大帅,中军帅帐已经被我部接管,请大帅示下。” 一听这话,右鹰扬卫的将军们,也不迟疑了,纷纷躬身领命:“谨遵大将军号令。” 不听话不行啊,敢再顶一句,他们的下场也就与恒定王那纨绔子弟一样,反正也没选择了,听天由命吧! “好,传本帅军令,右鹰扬卫即刻整装,一个时辰后出动,全军向宣耀门靠拢。”,说完这话,秦睿拿起案子上的令箭,扔给诸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神龙政变! 即想避开神都的高廓城垣,还想快速的穿插到皇城,只能选择,洛阳宫的西、北两侧;且因为这两侧即是宫墙,又是城墙的原因,守卫力量也更加的强大。 选择宣耀门,秦睿当然有自己的原因,在曙仪门、嘉豫门、宣耀门等宫门中,只有宣耀门门守将出身左金吾卫,是秦善道的心腹旧部。 他让庞岭去找三叔-秦善道,请他晓以大义,让其打开宫门,引右鹰扬卫入宫;只要进了宫门,秦睿就要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撕开一道口子,兵镇明堂。 三叔到底是疼自己,等秦睿率军,抵达宣耀门时,他与在府中养老的黑齿常之、程务挺,并排站在宫门前等着,喝令裴光庭引兵入宫后,秦睿从马上跳了下来。 “睿见过三叔,叔父,恩帅!” “好了,利见,非常之时,就不用多礼了,来起来!”,黑齿常之一边说,一边扶起行军礼的秦睿。 “照着你的心思干,老夫们这把老骨头,帮你撑着!”,程务挺红光满面,平日病恹恹的样子,一扫而光。 他们三个已经商量好了,既然秦睿也要争一争,他们三个老叔,也得帮衬着一把!左金吾卫、右羽林卫、左晓卫三部中,还有很多旧部在掌握兵权。 待秦睿进宫后,他们立刻起身,前往三卫,争取那里的军队反正,不管是姓武的,还是太子、太平公主掌握的,统统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利见,你今儿可是场面了,你的那位公主夫人,三刻之前,就带着府中的武婢们,杀了进去!我的老天,恍如就是平阳公主复生啊!” 武皇怎么说也是女的,寿成的养母,他们这么一大群男的,实在不是很方便,让李淑引贴身的武婢们伺候,在礼仪上能说得过去。 本来是要求她们与大队人马一起行动的,可谁能想的,公主的脾气大了一点,等都不等,直接带人拍马杀进去了。 “三叔,既然如此,侄儿就告辞了,咱们胜利后见!”,与三位叔辈长者告别后,秦睿跳上战马,扬鞭随队而进。 也就在秦睿跃马率军从宣耀门入宫时,寿成公主-李淑,身着一身轻甲,手持横刀,在明堂之前,东挡西杀,势不可挡。 有了她率领的百名从内卫府退役下来的武婢加入,马上要失守的金殿,也稳定了下来,打了叛军一个搓手不及。 得救的秦晙等人,也举着手中的兵器高呼: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太平,还有你们,今日的行径,身为人子是为不孝,身为人臣是为不忠。” “趁着平叛大军还没有来,立即悬崖勒马,下跪受缚,本宫在陛下面前,保你们不死!” 李淑的话,让太子和太平公主有些脸红,即便武皇有再多的不是,也是他们的生身之母,以子反母,是要留下千古骂名的。 而跟随他们起身的朝臣,则更是如此,他们享受着武皇赐予的权力,吃着武皇赐予的俸禄,现在还不顾君臣之义,帮着她的儿女造反,这是不是太荒唐了? 在李淑看来,什么复兴李氏都是借口,包括武旦和太平公主在内,他们造反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手中的权力不够,发挥不了他们的野心而已。 要是他们心中真的有太宗,有先帝,有天下的百姓,那就该与李显赫他的夫君一样,而不是用这种巧取豪夺的方式,获得国家权力。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但老夫等自束发之年起,就是大唐的臣民,为了大唐,为了太宗皇帝、先帝,即便背负些许罪名,也是不得不为的。” “再者说,老夫等人都以两鬓斑白,垂垂老矣,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唯一盼望的,就是在死之前,能看到土德复兴,汉室重光。” 有了张柬之的插话,敬晖等稍有羞愧的人,又挺起胸膛来,对李淑怒目而瞪;尤其是太平公主-李令月,特地推来众人,走上前来。 “李淑,你一个假女,罪臣之后,你凭什么站在这里颐指气使!来人,给本宫继续攻击,杀光他们,然后面见武皇!” 太平公主对李淑早就不感冒了,凭什么一个罪臣之女,可以与自己这个正牌公主并驾齐驱。又凭什么都是驸马都尉,自己的两任丈夫,都比不上秦睿,凭什么? 母亲的眼中,从来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孩子,今儿她就是让所有人都看看,天皇大帝的嫡女是怎么样的巾帼英雄,是怎么扶保大唐的。 “太平,罪不罪女,你说了不算;况且本宫罪人身份是先帝赦免的,你有什么牢骚,大可以去乾陵发!” “至于你们的叛乱,是绝对不可能得逞的,只要本宫还活着,任何人都休想踏进大殿一步!” 话毕,李淑挽了个刀花,挑衅的看了一眼御阶之下的众人,随即便带着秦晙等人冲了下去与叛军战作了一团。 而就在李淑等人在下面浴血奋战时,武皇站在殿门前,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们。虽然表情波澜不惊,但此刻的她,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或者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失败的。 他的丈夫,背叛了她,与她的姐姐、外甥女搞到了一起,让其在后宫丢尽了颜面;而她所出的五个子女,也先后与其反目成仇,通通走上了反对她的道路。 没错,她是当了前无古人的女皇,可失去的却是至臻的亲情;狄仁杰那老家伙说的对啊,养儿防老,可除了薨的前太子-显,其余的又有谁是养业子呢! 亲生的反而不如收养的,李淑这个假女,虽然没有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对她确实忠心耿耿,比高官厚禄,养着的那些武氏王公,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况且,身在国公府的妇人,尚且知道宫中有变,跑来护驾;那些武氏一族的王公,今儿集体失聪、失明了? 是他们胆小怕事,还是已经与武旦等人沆瀣一气?武皇现在的心里根本就静不下来,也没法做主最准确的判断。 第三百二十五章 哑口无言! 眼看着李淑和秦晙的兵越打越少,叛军越来越多,站在上面的武皇,也不在沉默,命人喝令停斗后,身着盛装的她,一步步从御阶上走了下来。 李淑和秦晙见此,赶紧喝令剩余的金殿武士,排成一排以为屏障,他们二人则持兵器,站在武皇的左右两侧,且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 “八郎,太平,你们可真是太宗的好子孙,李家的好儿女啊!朕就是对你们一万个好,也换不来真心!” “至于你们,张柬之,敬晖,你们,没有资格指责朕牝鸡司晨,更没有资格拥兵造反!” 武皇脸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对于儿女的谋反并不诧异;而对于张柬之等人,则甚是看不起,即便目前是敌强我弱,依然如此。 “武皇,你秽乱后宫,残害忠良,先后谋害宗室近百人,普天同怨,何止一人!”,话毕,张柬之拔出宝剑,毫不客气对武皇指指点点。 张柬之是什么东西,还敢对皇帝如此无礼,李淑和秦晙刚想动手,就被武皇给拦了下来。 轻蔑的笑了笑,端着袖子,肃声道:“凭你也配,武夫造反也就罢了,你一个穷酸腐儒,瑟瑟老翁,你也配提刀弄仗!” “想学霍光,宇文化及,你还差得远呢,给朕滚下去!”,说完这话,武皇甩了下袖子,与造反诸军臣,掰扯一下。 “造反,朕被王皇后,萧淑妃挟制之时,你们在哪里?朕为国政殚精竭虑之时,你们又在哪里?” “朕自登基以来,修律法,减冗官,改良科举,完善监察制度,崇道修佛,倡儒彦文,你们在哪?” “平扬州、豫州之乱;北伐突厥,使中原王朝开天辟地般的行之汉化;精通西域,鏖战吐蕃,夺回安西四镇,你们又在哪儿?” “朕登基之时,曾夸下海口,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要功盖三皇,德兼五帝。朕没有实言哪,今日众臣相逼,说说,朕何罪于此!”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武皇并没有什么错,历朝历代的开国之君,莫不是满手鲜血,杀尽天下英豪,然后才坐上那独一无二的至尊宝座的。 武皇是杀了不少人,可那些都是反对她的王公勋贵,在这一点上,她不觉得有一点错,换做任何一个皇帝,选择都会与她一样。 但她从来没有负过于其有功之臣,甭管是什么出身,只要有才者,皆可得官;比那些投机取巧者,得金、得银的强多了。张柬之,敬晖等人,就是其中明显的例子。 而且,自嗣圣元年,独揽朝政以来,功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否则也不可能完成,以女子之身,践祚帝位,开一国之盛世的功业。 “陛下,违弃宗庙,牝鸡司晨,反人伦,灭亲子,禽兽不如;迫宗室百官,任奸佞,杀重臣,朝中官员人人自危,你残暴不仁。” “外征伐不休,内穷奢极欲,使丁壮,废民力,修宫室,佛堂、佛山的工程,四民丧业,穷兵黩武。难道,陛下还不知罪吗?” “我等李氏旧臣,愿奉太子、公主,乃是天下大势;陛下若是还想要体面,就主动退位,归还神器。否则,臣等就要无礼了。” 敬晖这话音一落,附和他的臣工士卒,举着兵器高呼:退位、退位、复兴李唐;从这震彻九霄的怒吼声,就不难听出来,他们的已经不受控制了。 哈哈......,“为百姓啊,卿等,真为百姓而反朕?” 说到这,武皇点了点头,继续道:“为创文治武功之盛世,朕实负百姓;然而卿等乃朕的臣子,朕终年高官厚禄以待,可曾亏欠尔等。” 见众官被怼的面面相觑,武皇冷哼了一声,指着后面,肃声道:“八郎,玉玺就在朕这,想要,你自己来拿!”,话毕,还指了指,身旁上官婉儿捧着的玉玺。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武旦这小子,是胆子造反,可他也只敢在后面刷刷阴招罢了。因为武旦永远都忘不了,他小时候犯错,被打的有多惨,让其一想起来就心声恐惧。 否则,当初她设计杀张皇后和胁迫其退位的时候,这小子不会如此乖巧,乖乖的就把皇位交出来。看他今儿依旧躲在人群后,武皇就明白了,这小子依旧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 武皇的意思,众人都明白,在先帝的众位皇子中,除了孝敬皇帝,其他的,都不那么顶用。即便是到了这种既要关头,也依然惧母,这也算是李家的悲哀,也使太宗皇帝的英气彻底沦丧。 可是没办法,先帝的嫡子中,只剩下这一个了,不扶着,还能怎么办呢! “太子爷?” “李旦,你把腰板挺直了,大功就在眼前,你难道要负天下,要负列祖列宗么?” 张柬之见太子缄口不言,只是躲在后面,一把就把人拽了出来,恨铁不成钢的告诫于他,成与败,就看他敢不敢接这个玉玺了! 呵呵......,“瞧瞧,这就是你们推举出来的天子?一个连玉玺都不敢接的窝囊废!” 李淑毫不客气的损了一句。武皇这还没怎么呢,要是动了真火,这家伙还不扭头就跑。 可就是让寿成这么一激,使得太子旦想起了李淑的丈夫-秦睿,那个从来不拿正眼瞧他的家伙。心里的火儿一拱起,充斥胸膛,甩了袖子就走了过来,这让敬晖等人纷纷竖起大姆,交口称赞。 这一出,绝对出乎武皇和李淑的意料;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声不语的上官婉儿,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端着玉玺也走了下去。 这可是赤裸裸的叛变,秦晙手里的银锏刚抬起了,武皇便喝止了他,并扭头看向上官:“你也要背叛朕?” “陛下,不是臣要背叛您,而是这天下本来就是李家的。臣的祖父当年不能帮先帝废后,那就由臣今日帮李家重掌天下。” 上官婉儿这话说到,真是伤透了武皇的心,弄得其哑口无言。对于她,武皇可是格外的宠溺,有时甚至一度超过她的儿子。但谁又能想到,养了这么多年,还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呢? 第三百二十六章 逆转! 也就是上官婉儿与太子旦之间的距离仅仅十步之遥时,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直接扎在了二人之间,突如其来的变故的,引得殿前众人面色疾变。 但见远处,有数不清的军士,举着火把,喊着号子,一步步的迫进,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应该明白了,这支军队是来勤王救驾的。 “乱臣贼子听着,右鹰扬卫全军再此,立刻放下刀剑,俯地就缚,否则立刻乱箭射杀当场。”,裴光庭骑在马上,剑指叛军,厉声喝道。 见叛军还在迟疑,裴光庭大喝一声,成群的箭簇射了过来,一排排的叛军,不待抵抗,应声而倒。 “降与不降?再敢迟疑,立刻屠尽,一个不留!” 见大势已去,又有这么多弟兄惨死,面面相觑后,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拜俯于地,原地站着的,就只剩下太子显等一班大佬。 而秦睿本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从马上跳了下来,不顾刀剑林立,径直走到御阶之下,以锏拄地,大礼参拜武皇。 “末将秦睿,携右鹰扬卫全军前来救驾,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朕的臣工子侄无数,可甘冒箭矢,不顾安危来救驾的,就只有你们夫妇了!” “陛下谬赞了,臣端端不敢当,燕国公,平原郡公,历城县公,三位老将军已经去弹压乱军了,相信有他们在,其旧部必定欣然景从。” 听了秦睿这话,武皇点了点头,随即上前喝道:“八郎,太平,张柬之?你们还要战么?” 没人知道秦睿是怎么节制右鹰扬卫的,但是个人都清楚,秦睿是闻名天下的名帅猛将,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即便是张柬之等人再不怕死,也不会在这种大势所趋面前,号令部下与秦睿拼个你死我活。 “苍天啊,太宗皇帝,先帝,你们就不能睁开眼么!” 说完这话,张柬之作势就要横剑自刎,可却没有想到被秦睿的撒手锏集中,右手连着宝剑,一起都飞了出去。 “想死?张柬之,那是不是太便宜你了。乱臣贼子,也敢口出狂言,涉及两位先帝。本帅看你阖府九族,都是活腻了!” 说完这话,秦睿拱手请示武皇,该如何处置这些背恩弃义的乱臣贼子。说心里话,秦睿真是瞧不起他们,要是换成自己,早特么攻进去,好事做成了,还能等到现在。 没有造反的本事,就别学人家造反,画虎不成反类犬,搭上这么多人命不说,自己也将沦为阶下囚,为天下人耻笑,这难道不是不分时宜,妄自尊大么? “太子,太平,圈禁宗正寺;张柬之等文武官员,全部羁押于秋官大牢;至于上官婉儿,朕亲自料理。” “另外,着秦睿,暂提洛阳所有兵马,有不听号令者,一律以谋反之罪论处;朝政国务由狄仁杰岑长倩先行过目,再行上报。” 说完这话,武皇叹了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转身离开,而且还不准任何人扶着,秦睿只能给李淑使了眼神,让她赶紧跟上去。这么大年纪了,还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万一过去了,那国家岂不是乱套了。 “秦睿,没想到,老夫是真没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是你!你,你是李氏的罪人,不配当壮公的子孙。” “老张,你这就是乌鸦落到猪身上,看到别人黑,看不见自个;狄阁老可是你的坐师,你连坐师都不放过,还谈什么忠孝节义。” “本帅没时间跟你废话,把交出你的令牌,让看守三位重臣的守卫,放下兵器投降!” 狄仁杰他们三个,这次是吃了糖饼烫了后脑勺,阴沟里翻船了,不仅被小人算计,更是被挟制、羁押,这份憋屈就够三人受的了。 秦睿没时间跟他扯皮,虽然他现在擒贼先擒王了,但神都城内,他们手下的人,还在到处制造混乱;还有武氏诸王在一旁隔岸观火,他需要这三位出来帮着稳定局势。 当然了,张柬之可以不配合,那他的阖族老小,还有这些同谋下属,就要遭殃了;对待乱臣贼子,就算是大刑伺候,穷尽手段,也没人会说出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拿到令牌后,秦睿轻蔑的看了张柬之一眼,挥手让裴光庭把这些乱臣贼子统统拿下。 而他本人则走到太子显、太平面前,冷嘲道:“想学太宗皇帝,你们兄妹还不够格,知道么!” “秦睿,你别得意,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不要以为你已经赢了!况且,我们是武皇仅存的儿女,她是不会杀我们的,知道么!” 太平公主说这话的意思,武皇不会让自己彻底绝嗣,等到她气血两衰之时,这天下还是他们的。到了那时候,想杀掉秦睿,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唉,公主殿下,你怕是想多了!你真以为你做过的事没人知道?善金局的案子就做的那么完美?” “今儿臣明白的告诉你,陛下说了善金局是她忍你最后一次;再加上这次是谋反作乱,你恐怕要在宗正寺待下半辈子了。” 秦睿心里明白,太平公主之所以变的如此歹毒,全都是因为薛绍;武皇为了抬举武氏一族,营造称帝的条件,默视武攸暨干掉了薛绍。作为当事者,太平公主心里清楚的很,只不过碍于时事,有苦难说而已。 而为了报复她母亲,所以特地献上了张氏兄弟迷惑齐心,又作下了善金局这样的大案,现在看来也是想把上官婉儿拖下水。 至于为什么阻拦武承嗣挂帅,那就更简单了,就是想把自己这个碍眼的家伙,支的远远的,他们兄妹好发动宫变。 “利见,孤一直不明白,你的心到底是向着武氏,还是李氏的。现在临秋末晚了,是不是可以赐教一下。” “太子爷,这个事,你心里应该更清楚不是么!放心去吧,宗正寺管事的是成王,他不会虐待你们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妖风 秦睿在明堂之外率军拿下叛军的同时,程务挺、秦怀道、黑齿常之也都找旧部,率领他们弹压宫城外之外的叛军,洛阳浩大的兵变,逐渐被弹压下去。 魏王武承嗣,隔岸观火,黄雀在后之计,已然破灭;遂率领武氏诸王,趁着兵变之火尚未扑灭,也出兵参加平乱,捞个末尾的功劳也好向武皇交待。 “姑母,陛下,姑母,侄臣等来看您了!” “陛下,臣管教妻子不严,致仕其忤逆陛下,臣特来请罪!” “姑母,侄儿已经派兵把作乱逆臣的府邸团团包括,只要姑母一声令下,侄臣立刻杀光他们。” 对于武氏诸王的“忠心”,经历昨夜之变的武皇,根本就不予理睬,而且连见都不愿意见,只是与李淑在后殿说话解闷。 而他们所忠孝行为,要么是与其他卫军强功劳,要么就是挡了秋官差役办差,要说脸皮之厚,他们这些人也都够可以的了。 是个人都明白,兵变这种事,变数太多,谁生谁死,谁主沉浮,都充斥着不定的变数;所以这帮各怀心思的家伙,也等着最后收拾残局呢! 不过,没人料到,半路杀出了个秦睿,把大好的局面,都给毁了! 秦睿也在殿外,抱着膀子看着这些会唱戏的小丑,特么的,这时候知道装人,早干什么去了? 现在出来显示孝心、忠心,还不是盯上了刚刚空悬的储位! 要是从前,武皇可能会因为太子谋反考虑他们,可经历过见死不救后,性格多疑的武皇,要是还能便宜他们,秦睿把自己的眼睛扣下来当泡踩。 “行了,魏王,别哭了,哭也没用,陛下没空见你!” “秦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出征在外的大总管,为何在此?还有这些军将,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承嗣的眼神还是不错的,这些军将除了出身两卫的外,其他的都是黑齿常之、秦善道、程务挺的旧部;与过去戍卫宫禁的武氏一系将领,有着天壤之别,这也包括了大将军李多祚。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洛阳皇宫,完全是由秦睿一个人说了算,他们与太子显等人绞尽脑汁,互相倾轧算计,可最后得便宜的确是秦睿,这让武承嗣觉得很是不平衡。 “本帅在哪,干什么只要跟陛下交待之好,就不劳魏王操心了!至于这些兵马,眼下是听睿的,可他们也是陛下的臣子。” “当然,你可以表示怀疑,也可以问问一旁的王尚书,这些人都是他挑出来的,他最是清楚。” 秦睿是正大光明的奉旨掌管宫禁的,懒得管武承嗣怎么说,怎么想,反正谁忠谁奸,在哪摆着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叫也没什么用。 “你,你软禁天子,图谋不轨,本王要到陛下那去告!”,建安郡王-武攸宜,很是不甘的说了一句。 就在昨夜,秦睿不尽杀了她的兄弟武攸绪,更是让程务挺那不死的,夺了他的兵权,把他从右羽林军大将军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行啊,来来来,建安王,你快点进去参。顺便跟陛下解释一下,你的右羽林卫,作为禁卫军的一支,昨夜为什么按兵不动。” “还有你们,都可以去,看看陛下是不是大嘴巴抽你们就完了!”,话毕,秦睿挥了挥了手,守卫在殿前的军队就撤了。 愿意进去就进去呗,反正大事以定,老子还要去凤阁,与狄仁杰,岑长倩一同商议北方战事呢!哪儿有时间与你们在闲扯皮玩。 见秦睿这么一走,军队也撤了,面面相觑的武氏诸王,也鼓舞了余勇,大步的向金殿内走去,好好表一表自己在此次平叛之中,立下了多少功劳。 可诸王这嘴还有张开,躺在榻上的武皇见这些不争气,包藏祸心的人来了,不顾疲敝的身躯坐了起来,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在李淑的伺候下穿着鞋子。 随即又把奏本,花瓶,茶盏等统统的砸向了她的侄子们。 太子他们怨恨的没错,对武氏一族,武皇比她自己生的儿女好多了;无尺寸之功,便都晋高位,享荣华富贵。 要是没有她这把老骨头撑着,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能在神都城,高头大马的作威作福么? 武皇对他们的没什么奢望,就是希望在为难的时候,自家人能多帮衬一点。可结果呢?没一个人站出来的。与张柬之等人一样,他们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现在兵变结束了,朕没事了,就都跑过来表忠心,除了追责外,就是惦记太子旦的储位,傻子都能看出来! “一群忘恩负义,背祖忘宗之徒,你们也想当太子?你们也想承袭国祚,我呸,作梦去吧!” “朕今日告诉你们,朕就是让大周亡了,也不会让你们的小心思得逞,也绝不便宜你们畜生。” “秦晙,秦晙呢!”,说到这,勃然大怒的武皇,大声的叫着人。 “臣-秦晙参见陛下!”,撩起甲裙,秦晙行了个君臣大礼。 “把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统统关押到宗正寺去,他们不是想隔岸观火么!朕今天就让他们两伙作伴去!” 武皇这边话音一落,秦晙应了一生诺,随即从殿门两侧,涌出了一大批士卒,将高高在上的武氏诸王们就地绑了。 “姑母,姑母,侄儿冤枉啊!” “不是侄儿,侄儿也是被人蛊惑的!” “姑母,侄儿病了,有心也起不来啊!” 谁会在意他们的解释是什么呢?武皇这辈子,杀人无数,从亲生儿子到朝中重臣,没有她不敢杀的。 昨夜肘腋之患时,她还在心里感叹报应不爽呢!也在祈祷,这些受了他恩惠的侄子们赶紧带兵救驾。 可这些混蛋,是盼着自己被杀,然后还有借口屠戮整个李氏,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全然忘却了,今日的富贵,到底是谁给他们。 对于这种禽兽不如,数典忘宗,无君无父的家伙,没有必要可怜,抓起来与老八他们作伴刚刚好。 “气死朕了,气死朕了,他们都想让朕死,让朕死啊!” “母亲,您先喝口水,消消气,为了他们气坏了不值当!” 李淑先是帮她捋了捋后背,然后从宫人手里那了一碗水。这么大岁数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吃,还动了真怒,这是容易落下病根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变势! 能取得宫禁的绝对控制权,秦睿真的感谢太子旦、太平公主,没有他们哥俩帮忙,秦睿想要光明正大的做到这点,还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 既然天意如此,他自然不能放过,所以北境战事的人选,与狄仁杰、岑长倩商议后,决定拟条陈上奏,请身子骨硬朗的黑齿常之辛苦一趟。 军队不比别的,两卫是他的命根子,秦睿不会给任何人染指军队,挖墙角的机会,必须得让绝对可靠,且熟悉战场的人来挂帅,黑齿常之无疑最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不让你三叔,或者程务挺去,他们也在北境打过仗,而且与你的关系更加亲密,不是么!” “回陛下,我三叔、程叔近来身体不适,三人之中,就燕公的身体最为硬朗,况且王尚书还要与臣一起整顿神都的防务,所以没人比他更适合了。” “恩,既然如此,那就劳动燕公走一趟吧,有他这个常胜将军出马,朕也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武皇叹了一口气,国难思良将,朝中经此大变,有能力的,能信得过的人,也屈指可数,启用这种致仕的老臣,也是不得以的。 “利见,这次宫变,你与寿成救驾有功,居功至伟,朕打算好好的奖赏你们夫妇,你们都是有忠心和孝心的。” “不像八郎、太平、魏王等人,他们,咳咳,他们都盼着朕,早点死呢!” 在经历了儿女的背叛,和侄子们的隔岸观火后,武皇原本健朗的身体,也被打击的够呛。听寿成说,最近两天,除了用的膳食不多,还有些呕血,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为陛下尽忠,是臣的本分,臣用人头担保,在臣的监管之下,宫中一切平安顺遂。” “另外,朝中诸臣都上了请安的本章,奏请陛下升殿,您不露面,诸臣工,心中不安啊!” 没错,举荐黑齿常之挂帅,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武皇没糊涂,一定顺利通过。且他来也不是为了讨赏,他的官职、爵位已经官至极品,再往上就不是人臣所能想了。 而宫中遭逢大变,皇帝却在深宫不出,国务军务,皆由狄仁杰、岑长倩、秦睿、王孝杰四人提领,搞得朝中人心惶惶,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是满天飞了。 唯一安定人心的方法,就是让武皇临朝,哪怕就一个早朝也行,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切都没有头绪,乱糟糟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嘛! 唉,秦睿心里清楚,武皇是没办法面对满朝文武,毕竟这次作乱是她的儿女,隔岸观火的还是她的侄子们,实在是有唐以来,天家第一丑闻。 上朝,上朝就得给文武百官,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这种事让武皇怎么说,难道说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儿女侄子们的爱戴,他们都恨不得其马上咽气? “朕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那些无君无父的家伙。阁老,邓公,你们是老臣,是重臣,你们说说!” 武皇这辈子让别人绝后的事儿没少干,可自己给自己绝后,别说她上不去手;将心比心,今儿殿中的狄仁杰、秦睿等人,没人敢说事到临头,自己就一定能下手大义灭亲。 所以,武皇的意思很简单,不管是为了天家的面子,还是人伦大道,武旦和太平公主谋反之事,她只能选择保下来。 但宫变之事,牵扯甚大,满朝文武,神都百姓,皆知此事,要想把这事盖住,还真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 狄仁杰,岑长倩,秦睿三人,都是心思巧妙,且用心正大的人。让他们出来收拾残局,替这对不省心的儿女擦屁股,安抚官员、军队、百姓,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她为什么在宫变之后,毫不犹豫授三人全权的原因。 面面相觑,沉思片刻后,狄仁杰先是表态,自武德九年起,天家骨肉相残,喋血宫廷,这让天下人看了几十年的笑话。 太子的谋反也好,魏王等人的险恶用心也罢,于天下,朝局无益,也很是不光彩。且为了先帝和武皇的颜面,于情于理应该予以遮掩。否则天家在官绅仕庶的眼中,将不在有威严,皇权将彻底失去它的神圣。 是以,狄仁杰以为即日向各阁部、军队,下达封口令,但有妄议此事者,一律严惩不贷。同时选派“能吏”为此案善后,在最大限度上,挽回天家的颜面。 狄仁杰这态度该表完,岑长倩马上查缺补漏,他提议将此次宫变的主谋,按在张柬之、敬晖等人头上,对外宣称其等逆臣,裹挟太子、公主发动兵变,谋朝篡位。 如此一来,即可以保住天家的体面,也不使武皇背上,将先帝子女赶尽杀绝,自绝子嗣的骂名,更是有利于稳定动乱的局势。 “两位爱卿所言皆是老成谋国之言,朕心中很是赞同。不是朕徇私枉法,而是为了大局,为天下,朕不得不这么做。” “张柬之等人裹挟太子、公主谋逆之案,就由国老和利见共同审理,务必要从快,从速,朕不想夜长梦多。” “至于魏王等人,命宗正寺解除圈禁,让他们各自回府闭门思过吧!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当差。” 解除他们的圈禁,是不想宫变之事,牵连甚广;但关武氏诸王的禁闭,却是势在必行之举。 首先他们在这次宫变中,充当了很不光彩的角色,而且已经有尾大不掉之势。要是再不给他们点实实在在的教训,那下次来要她老命的,就该轮到他们了。 不管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想善终,如今这种形势,就得如此办理;可惜,可惜啊,可惜她开创的大周,还没有开出盛世之花,就沦为人人攻讦的不慈不孝之朝。 “另外,再发一道明诏,三日之后,金殿叫大起,在京七品以上文武,全部上朝,朕的让他们知道,朕还没倒下呢!” 话间,武皇又扭头看向秦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利见,朕的身边如今短手了,身子骨也不中了,淑儿暂时就留在宫中,有她这个公主在,朕睡的踏实。” 遭逢此次大变的武皇,这几天性情暴虐的很,已经有好几个宫人,因为伺候的不周到,被推出去杖毙了。 其次,上官婉儿如今还在羁押之中,制诏和后宫的事,还没人管,而李淑这个寿成公主,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公主是陛下的女儿,为陛下分忧,照顾陛下的起居,是分内之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卖直 “老夫听说,宫变那天,张氏兄弟和姓沈的,因为惧怕乱兵,抱头鼠窜到处跑,结果还是一头扎到敬晖手里,被乱刀分尸了!” “哎,你们俩说说,陛下这心病,是不是心疼他们三所得!”,心情颇好的岑长倩,一边迈着八字步,一边与秦睿和狄仁杰说着。 今儿是自嗣圣元年以来,岑长倩最为高兴的一天,本来以为国家想要回归正统,势必经过一次流血牺牲,且有生之年还不一定能不能看到。 但没有想到,柳暗花明,还没等这些李氏老臣死光,武皇的这些儿女子侄,自己闹起来了,自己把自己玩了,彻底丧失了皇位的合法继承权。 “长倩,嘴下留德吧!陛下虽说有些地方做的不对,但于国事之上,还是做了不少好事的。” “现在她不顺,咱们这些作臣子的,还是应该恭谨为上,小心做事的。” “得,还是你怀英兄为人宽厚,老夫自愧不如啊!”,岑长倩笑着抚了抚胡子。 狄仁杰小心谨慎习惯了,可岑长倩却没那么多忌讳,连武皇自己都觉得大周后继无人,没什么希望,他们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再说,那三个面首,弄得那个什么控鹤卫,是什么玩意,秽乱深宫不说,让朝廷颜面尽失,趁着还没有做大,被弄死了,也是好事。 “我说二位相爷,你们还是操心下,怎么堵住百官之口,反正馊主意是你们出的,且这事闹的也是满城风雨,想让大伙不说,难啊!” 别的不说,单说军队方面,附逆的军官可以杀,但那些平叛的怎么办,还能一块杀了灭口? 而且,此事经过这几天的发酵,在神都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想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谈何容易。 说心里话,秦睿认为秉公办理没什么不好,他们要是造反成功了,别人也一样人头落地,成者王侯败者贼,这是基本的定律,半点不由人。 就在三人想要去凤阁的时候,有宫人来通传,言陛下召翼国公回去。听了这话,秦睿三人面面相觑,心里也都咯噔一下,因为这个时候必是大事。 “利见,朕问你,朝中的官员,是不是都在暗地里笑话朕,笑话朕的大周后继无人了?”,武皇推开了李淑呈上来汤药,神情异样的问着。 换成平常,秦睿一定会说一些宽慰的话,让武皇心里舒坦一点,顺便把话折回去,他不喜欢在人后说同僚们的长短。 但现今的形势不同了,为了防止武皇反悔,秦睿不得不挺着了脊梁骨,对待今日的君臣奏对。 “秋官尚书,大将军-秦睿,与从前的纨绔子弟,差的不过是一件紫袍;皇帝与东宫、武家的那些小孩子,差的也不过是件龙袍!” 秦睿这话,并不是针对东宫的几个小王爷,恰恰指的是,武承嗣等人的儿子,他们不少人都成年了,也都在朝为官。可在他秦大将军眼中,与不能行走,没有断奶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而武皇听了这话,不由的站了起来,用颤抖厉害的手,指着他,肃声说:“你胆子不小啊,竟敢当着天子的面,藐视皇权?” “好,好,朕今日就听听逆耳忠言,你继续说!” 不顾给他是眼神的李淑,秦睿声音低沉的回话:“臣知道,陛下身为母亲,姑母,遇到了这样的事,还要当着臣工的面,处置他们,心里自然难过。” “可死的,死的那些人,那些被乱兵祸害,全家死绝的人呢?他们没有父母兄弟?他们没有母亲哭儿子,妻子哭丈夫?” “臣与孝杰兄统计过,仅宫变当日,因不愿附逆,或者严守职位,被杀死的军官士卒,就高达四千五百人之多,他们何辜啊!” “臣等为什么打这一仗,拼死护卫陛下,血战至死?是为了宗正寺看押的?” “为那些不争气的家伙流眼泪;做母亲、姑母的可以;做陛下的,您错了!” 对武皇,秦睿一向都是敬重的,虽然心向李氏,但对她老人家交办的事,秦睿都拼劲全力去办,战场上如此,在官场亦是如此。 自嗣圣元年起,秦睿与武皇,君臣际遇多年,他一直把武皇当成一个铁血君主看。可现在,乾纲独断的武皇,为了那些叛臣逆子,竟然不争气的抹眼泪,秦睿不能忍。 说这话,潜在的意思有两点,其一,武皇应该振作,也必须振作,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当了皇帝,她就必须要承受这份皇权带来的困苦。 其二,皇权的继承,是要讲究合法的权力,如果不合法,身上带着原罪的人继位,那天下臣民怎么会臣服呢。 太子旦是必定无法继承皇位了,但也不能用那些武家的子弟滥竽充数,鱼目混珠;龙就是龙,虫就是虫,狗尿苔能坐金銮殿么!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不怕朕在盛怒之下,杀了你?连这种犯忌讳的话,都敢胡咧咧!”,叹了一口气,武皇指了指秦睿,表情很是无奈。 她心里清楚,秦睿是真为她好,否则这种珠心之语,是绝对不会从一个机敏的人嘴中说出来的。 “陛下,君有过可以明谏,臣有过可以明参,这是我朝几十年的规矩。况且臣用心正大,与魏王等人不同,自然也就宠辱不惊了。” “再这说,您今日要是杀了臣,那可就是成全臣了,将来的青史之上,臣也会有个好名声,成为忠言直谏的人臣典范。” 哼,“混账东西,你这是在学魏征,跑到朕这来卖直了?”,话间,武皇指了指案子上一份本章,示意他自己去看。 “这份密奏,只有朕和你知道,怎么处理,朕已经批奏了,你照此办理。记住,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去,朕不希望,再有节外生枝的事了。” 看了奏本的内容,秦睿的脸色为之一变,却是是丑事,别说武皇挂不住了,就算是他看了脸也是发烫,这种事也太不要脸了吧! 第三百三十章 疯癫张柬之 老实说,宫变的谋反案,没什么好审的,武皇的圣意已经明确,秋官走个过程,最轻的定个赤三族之罪就行了,连审都没有必要审。 是,任何人都得承认,这里的冤死鬼肯定不少,但没办法,造反的代价就是如此,即便真实情况不是如此,他们也该当此罪。 一般的犯官也就照此办理了,不管是哭,是闹,都是罪有应得,秋官大牢的差役,根本就懒得管,就算死了也没人会追究。 但张柬之不同,他是狄仁杰的门生,国老的颜面还是要买的。毕竟他们家尚书,在国老面前,还要执以晚辈礼呢,他们这些人更不用说。 所以,在宫变被下狱的诸犯官中,他的待遇是最好的,草窝子是干净的,一日三餐,有酒有肉,还有书看,简直就是有唐以来,秋官的犯人中最幸运的一个。 秦睿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拧不过狄仁杰非要拽他来;狄仁杰是个念旧的人,如今这个最看重的门生,犯下了死罪,不来看看,送一杯壮心酒,心里过意不去。 “柬之,你是能吏,老夫也就不瞒你了,为了大局,为了先帝和陛下的颜面,你们必须死。” “上意以定,你和敬晖等人,都要被扣上主谋的帽子,以谋逆之罪论处,赤九族。” 狄仁杰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异常的凝重,不因为别的,就是可惜了张柬之这样的人才。本来他是想稍加历练之后,磨一磨他的刚直的性子,将来让其与秦睿搭伙的。 他的年纪大了,早晚是要下去的,留下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于国家是大有裨益的。可这家伙,性子太烈,比武夫们的脾气都大,也就是这个脾气,将他带上了这条歧路。 可惜啊,可惜这么个宰相之才,还没有展现他的才华,就要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呢! 对于坐师的感叹,张柬之毫不以为意,豪气的干了一杯酒,冲狄仁杰微微一笑:“老师,您带的这些菜,可都是御厨的手艺,真是破费了。” “唉,我张柬之出身贫寒,要是没有老师的提拔,怎么能当这么大的官儿。” 话间,张柬之的眼中寒光一闪,直接就把碗拍在狄仁杰的头上。 不远处的秦睿见此,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一脚就将人踹了出去,随即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张柬之,不知好歹的人,本帅见的多了,可你是最没良心的一个!”,一边说着,秦睿的手一边加力。 “利见,住手!赶快放开!” 狄仁杰赶紧补了一句,他明白,秦睿一直把他视作师长。现在眼见尊敬的师长受辱,怎么能忍得住气。 咳咳......,“狄仁杰,狄阁老,大周的梁国公,你怕是忘了自己是谁了吧!还是说你年老昏聩,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他秦睿投靠武皇,或者其他人,我都能想通!可你,你竟然也背叛李氏,背叛先帝和太宗皇帝,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么!” “你,我,皆是李氏旧臣,有道是忠臣不侍二主,枉那些清正耿直的人,都尊你一声老师,你自己说,你配么?” 狄仁杰出身官宦世家,其父狄知逊在太宗朝为官,狄家受李氏之恩久已。说句不好听的,没有李氏的任用,他们狄家怎么有今天。 与张柬之这样的寒门子弟不同,他更应该知道感恩,为李氏的江山多多出力才是。 可结果呢,狄仁杰不仅不念故主的恩遇,反而为武周的国事,劳心劳力,李氏的旧臣转身就变成了武媚娘的忠臣了,这不是笑话么! 他们这次兵变,计划了很长时间,也赶着秦睿手中这两支,武皇手中最能打的精锐出征之际,拥戴太子、公主反正,匡扶李唐。 可晓以大义之后,狄仁杰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要是他心中还有李氏,还知道这富贵是是谁给的;即便秦睿引军前来,也只有归顺的份。 所以说,李氏复兴的希望,就是破灭在狄仁杰的手中,是他这个李氏的旧臣,毁了大唐复兴最后的希望。 赤三族也好,诛九族也罢,他们都不在乎,选这条路的时候,他们早就歃血为盟了,为复土德,不计生死。可他们接受不了,最后竟然是毁在了李氏旧臣的手中。 接过秦睿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脑袋上血,狄仁杰语气异常的平静的说:“柬之,你错了,你们都错了。” 见张柬之不服气,狄仁杰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的告诉他,兵变是要不得,那些被武皇安插在南北衙的武氏子弟,日日夜夜就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一旦坐实他们弑君之罪,那这天地之间,也就没有了李氏皇族的立身之地,成百上千的宗室子弟,将因此受到罹难,人头落地,那才真是对不起太宗皇帝。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兵变成功了,太子旦当上皇帝,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背上弑母的骂名,这可比太宗逼父让位,更加让人不能接受。 与弑父的隋炀帝,又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天下共击之,张柬之等人该处于何地呢! 太子旦的天赋,在那摆着,就算把他心血熬干了,也休想赶上太宗皇帝;而其不管做出什么功绩来,史官们也不会记载他是顺位继承的。 大唐的皇位,是太子旦拱手让出去的,是合法的;那就应该用合法的手段,拿回来,否则武氏诸王又有何区别。 如果,太子旦能沉住气,稍稍等一等,等到武皇再老一点,那情势就会大为好转。 到时候,光复李唐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武氏诸王就算是怎么样,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行,就算不服气,造反也是他们的事,太子旦完全可以凭借大义,消灭他们,何必急于一时。 现在好了,这么一折腾,太子旦的合法继承权折腾没了,还搭上了一个太平公主,所以张柬之等人的行为,不是在帮太子,而恰恰的帮了武氏诸王。 “我没错,我没错!错的是你,是你狄仁杰!都是因为你,是你选择了背叛,我没错!” 从张柬之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现在有些癔症了,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看到这种情况,秦睿把狄仁杰扶了起来,一边搀扶着往外走,一边轻声说着。 “狄公,算了!他疯了,他们这些人都疯了,根本不懂这里面的道理。” 第三百三十一章 老狐狸! “看到没有,仅仅数日,这朝中的局势就大变了,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武氏一系,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嘛!” “哎哎哎,看,快看,现如今,说了算的是他们三了,咱们都得注意着点。” 这样的议论,在宫变之后,秦睿、狄仁杰、岑长倩,在任何场合,时间段,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是,羡慕嫉妒恨的事人之常情,他们三个也没什么好说的;但这表明了一个现象,证明朝堂的风气,正在向他们心中所想的方向发展。 武皇在前几日临朝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诏书,对于张柬之等谋反的朝臣,严格按照律法行事,绝不放过一个落网之鱼。 与此同时,还颁布一个重磅消息,太子旦,虽然是被蒙蔽,挟持的;但身为储君,不能清心本源,慧眼识珠,不能分辨奸佞,也是罪责难逃。着与太平公主一样,在东宫闭门反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为储。 就是因为武皇,反常的轻轻放下,与过完的雷厉风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大伙看出来,恐怕又要易储了。 但这次的新储是谁呢?是姓李,还是姓武?这就可是问题了,谁也搞不懂武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在这次宫变中,崛起的狄仁杰、岑长倩、秦睿三人,更是以凤阁名义,向文武百官下达了封口令,以势压人,不准议论此事。 “陛下,山东昨日送来奏报,灾情已经扑灭,各地的百姓正在有序的返乡;明年的农具、种子,他们已经准备下发了。” “臣这里,还有一些山东官员的请罪本,他们自知赈灾不力,叩请陛下治他们失职之罪!” 狄仁杰话音刚落,岑长倩便走出班来,躬身言道:“陛下,燕公上奏,阿史那禄军以全线北撤,其主力以全部渡过阴山,他正在率部重新巩固战线。” “另外,燕公还呈上了一份立功受奖和阵亡将校名单,请陛下御览。”,话毕,岑长倩将手中的本章交给女官的手上,恭身退到狄仁杰身边。 因为宫变的原因,使得朝廷的军心,民心很是低迷,所以必须用点好消息,来消弭宫变带来的影响。所以上朝之前,狄仁杰他们俩商量好了,现在是只能报喜,不能报忧。 “山东的天灾,百年不遇,影响之大,范围之广,不仅是他们始料未及,就算是朕也没有想到。” “他们都已经尽力了,朕看这次就算了,天官这边发个嘉奖,加一级录用吧!” “至于北境之事,鸿胪寺立即派遣使者,前去漠北各部,重申朝廷的主张。” “而燕公所奏之事,先由凤阁、夏官合议,写个条陈上来,朕看看再说。”,话毕,武皇摆了摆手,示意可以退朝了。 下朝之后,岑长倩与秦睿坐在去往南衙的马车上闲聊,因为宫变的原因,武皇下旨要整顿军队,王孝杰那边一早就传来话了,让他们俩抽时间去看看,早弄完,早交差。 “利见,老夫怎么看陛下的精神大不如前了呢!你看看今儿早朝,没说几句就散了。” “公主殿下可是在御前伺候,透露一下。” 看了一眼岑长倩眼中闪耀的八卦之火,秦睿心里是一阵的无奈,这位邓国公是被武皇和武氏子弟打压出毛病了。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他还没从兴奋中醒过味呢! “邓公,妄议天子龙体,可是杀头之罪;你这么大岁数,孙子满地跑了,可睿的儿子还没长大呢!” “我说你怎么跟狄仁杰一样没意思,做事前怕狼后怕虎的,身上哪儿还有大军统帅的样子,咋地你要转文官啊!” 不是秦睿与过去有什么变化,而是岑长倩的变化太大了,与过去严谨的作派完全不一样,是什么把他刺激成这样的? “岁数大了,还受到接连打击,这内心再坚强的人,也挺不住。当年恒山王作乱时,太宗皇帝正值壮年,尚且接受不了,况且陛下早过六十了。” 岑长倩的旧部多了,他要想打听一点事,哪怕是皇宫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既然他追问到这,秦睿也只能实话实话。 “那下任储君的事,该定了吧!你们家那位太孙,什么时候登堂入室!” “我的大爷,你小声点,你想干嘛,害人是不是!” 秦睿赶紧抓了岑长倩一把,妄议完天子,又妄议国祚传承,咋的,老岑不想活了? “得了吧!都到这步了,你和狄仁杰那点小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还想瞒着老夫不成!” 这些年,岑长倩一直想不明白,像秦睿和狄仁杰这样的硬骨头,与李氏渊源如此之深的臣子,为什么甘心供武皇驱使。 不管是什么危险的境地,他们都拼死抱着武皇,还为她剪除一些异己分子。尤其是秦睿,手上还沾了李氏皇族的血。越王-李贞,琅琊王-李冲,不就是死在这小子的手里么! 说是为了高官厚禄,还是为了家族兴旺?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如此,但依着岑长倩对他们了解,二人根本就不是那种为富贵折腰的人。 所以,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惑着岑长倩,直到宫变之后,秦睿发动三位老将,一举拿下太子旦,并接管了神都的兵权,他彻底明悟了。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出来,武皇那么精明的人,能一点感觉没有?不可能。但岑长倩也真是佩服二人,能忍辱负重到今天,也真是不容易,这其中的辛酸,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嘿嘿......,“邓公,看破不说破,你应该学学陛下,不是么!” 既然看破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承认了又能怎么样。 北衙和皇城禁卫军,所有的军官,都是由他过了一边筛子,大部分重要的岗位,都换上他与三位老将的旧部。可以毫不避讳了说,只要他跺跺脚,神都立马就要震上三颤。 而且这老狐狸,最近反常的表现,估计就是想听这句;那不妨就挑明了,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公议储君 随着武皇的身子骨日益见好,废立储君的事儿也提上了日程,太子旦果然是识时务的人,给个“让皇帝”的名位也不过分,自觉“才德”不足的他,主动上了请辞本章。 而武皇批复辞表,恢复武旦回归李姓,降为相王,迁出东宫,归王府居住。与此同时,颁布上谕,命在京五品以上,朝臣公议新太子人选,并将上本期限,定为一个月止。 武皇这口一松,可是把一些人乐坏了,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定王-武攸暨等人,都命自己的党羽,不择代价的拉拢诸臣工,争取他们手中的公议储君的本章。 而格辅元,李安静等李氏老臣,抱着决不能让武氏一族得逞的态度,联系着同僚同年,一共推举着,先帝仅剩的两个庶子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 他们可都是从武氏爪牙的压迫中,好不容易委曲求全活下来的,既然武皇自己生的儿子不行,那自然要传给先帝的其他子嗣,这也是顺应时势,顺应天下士气人心之举。 为了怕二王不在京,让武氏诸王得了“近利”,格辅元等人还特地上书,请武皇下旨召二人进京。既然是公议,那就得讲究公平,否则就是掩耳盗铃,直接从武氏诸王中选一个不是完了。 而这二王进京后,觐见武皇之后,立马在高人的指点下,拜访了狄仁杰和岑长倩,这两位国朝的大佬,谈谈他们的口风,看看实权派是怎么说的,“树根不动,树梢白颤悠”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可这两位大佬,就是不吐口,打着哈哈就把两位亲王扫地出门了,哪儿有一点念旧情的样子。无奈之下,二位亲王,不得不合兵一处,专攻秦睿这个妹夫,这家伙手里有兵,这可是道“硬菜”。 “妹夫,小王二人呢,谁当这个太子都没有关系,关键是这个天下还是得姓李。你是李家的女婿,咱们才是一家子,你可得不能站错队啊!” “没错,兄长之言有理,利见,寿成是李家,你又是李氏的老臣之后;这个时候,可得把握住主意,不能走错一步!” 李上金和李素节,就向打了鸡血一样,左一个李氏旧臣,又一个驸马都尉,总结起来的意思,你秦睿不管在武皇面前如何得宠,但骨子里都是李家的人。 在外人看来,只要上面做的不是李氏子弟,那秦睿就是新太子或者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谁会放心把军队交给一个“前朝老臣”呢? 所以,在这次公议储君的事上,秦睿不尽要公开的向他们靠拢,最好帮他们再拉拉人,像狄、岑等这样的大佬,或者军队将领的支持。 等他们兄弟,将储位收入囊中,不仅要给秦睿加官进爵,更是要给先太子显加尊号,追封为皇帝,并着重加封李重润等几个侄子、女。 听了这些个条件,秦睿忍不住笑了起来,武旦,哦不,现在应该叫回李旦了,说的比他们哥俩跟好听,条件开的更高。 “两位殿下,哦不,两位舅兄,你们是盛情难却,不可辜负祖宗了,但却让睿很是为难!” “你们先别急,听睿慢慢与你们说!”,秦睿抬手安抚了他们一下,示意先坐下慢慢说。 首先,李淑并不是先帝之女,她是蜀悼王的女儿,仅仅是武皇因为加恩给秦家,才得到了公主的尊位。 其次,秦睿与这两位,素来没什么来往,更谈不上什么交情;这冷不丁的到府,晓以大义,策反他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知道的是两位亲王争储心切,为了守住先帝的基业,难免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也想学学李旦,起兵造反呢! 最后,说能耐,就他们俩这一个饱,三个倒的倒霉样,要是让他们当了太子,甚至皇帝,那特么还不如李旦干呢! 行,就算李旦不行,秦睿那个舅兄,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随便拽出来一个,也比他俩强吧! 秦睿绝不是小看他们,只要是武皇一跺脚,这俩从小就被吓出童年阴影的倒霉亲王,立马就得吓的尿裤子。 让老子替你们去张罗人,再把你们送进东宫,那不相当于,咱抠抠搜搜攒俩钱,娶了媳妇,到了入洞房,没咱啥事了?开什么玩笑! 想当太子,想当皇帝,行啊,你们自己玩去,秦睿就是个啥也不懂的丘八,掺和不起他们这么大的一个局。 当然了,两位来一趟不能白来,秦睿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最近宗正寺挺热闹的,各地李氏子弟,外戚都来了,他们可以去哪碰碰运气,没准就找到了经世致用之才。 待两位亲王讪讪离开后,李淑冷着脸,抱着膀子,从后面走了出来,从公主殿下的表情上看就知道,她处于暴怒的边缘。 “夫人,夫人,来,喝口水,不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再说为夫不也没答应他们么!你生的哪门子气!” 看了一眼丈夫,气鼓鼓的李淑坐了下来,接过茶盏,恨铁不成钢说:“这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就这种货色也敢染指储位。” “还不如胖子和李旦呢!让他们干,不如便宜武家的那些人了,什么东西,都是。” 呵呵.....,“夫人,你得让他们闹一闹,只有他们闹一闹了,事情才好办,官员的眼睛才能擦亮。” 没错,这种风儿,是在秦睿,狄仁杰,岑长倩三人的默许下,刮起来了,而且其中还掺杂了三人的默许。 否则在三位替天子主管军政要务的重臣,怎么可能在局势如此动荡的时期,让朝中刮起这么一股邪风呢? “夫君,那你的意思是?” “看破别说破,陛下始终是陛下,选择给她准备好了,就看她怎么选了!” “能成么?她为了得到今日的地位,可是连亲生儿女都杀过了!” “那李旦和太平,还不是活下来了?人要服老,不服老是不行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小机灵鬼 秦睿说的选择就是李重润,这几天,趁着李淑在武皇身边端茶倒水的时候,秦睿便让李重润这小机灵鬼,没事就去金殿玩,在武皇面前混混。 武皇再刚强,再残忍,也终归是个老人,是老人的,哪儿有不喜欢儿孙哄的,更何况这小子胆子齐大,什么话都敢说,武皇一定喜欢这样的。 说实在的,这是秦睿故意为之的,也是他能想到的,且最温和的方法,也是最能在面上说的过去的。 从情理上说,武皇对秦睿,不仅是知遇之恩那么简单;可以说没有武皇,就没有今日的秦睿,他今日建立的功业,都是在武皇的支持下来的。 让他像李旦、太平一样,用兵变这种过激的方式,达到目的,秦睿做不出来,良心上也说不过。 原本,他和李显想的是靠日子,靠到武皇不能动的那天,但有了这对兄妹的帮忙,时间上提前了不少,对李重润,对他,及这一系的人,也算是好事。 也就夫妻二人,闲聊之时,洛阳-明堂的寝殿之中,李重润的古怪精灵,逗得连日愁眉苦脸的武皇,频频发笑。皇帝的心情好了,宫人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连脚步都轻快的不少。 其实,李重润也没说什么,说的都是家长里短,说着他在翼国公府的生活;可就是这种普通贵戚的日子,让武皇听得津津有味。 “孩子,你还记得你的父亲么?” 武皇慈爱的看着李重润,这孩子不是第一次见了,可每一次见,武皇都说不出来的喜欢。 皇宫就是尔虞我诈的名利场,即便是生长在这里的小孩子,从懂事起就要学会演戏。李重润没有他们那种做作,眼神是那样的纯净,不掺杂一丝阴霾和狡狯。 他的心地是光明的,是以“忠义”为纲,“孝悌”为目的教导出来的。从这一点看,秦睿作为兄弟,朋友,无疑是够格的,他确实没有负了李显。 而作为长辈,秦睿也比她这个皇帝,要成功的多,最起码在她的四子一女中,没有一个像李重润这么“干净”。 “回祖母,孙儿认识父亲,可对他了解,也仅限于老师和一些长辈的口中。” “他们说我的父亲是个好人,是个仁义的储君。可那仅限于他们说,我不知道。” 李重润的回答让武皇,很是诧异,这么小小的年纪,就知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对任何事都处于怀疑的态度,这点倒是与她颇为相像。 “难道你不信他们说的话?” “不信,我老师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孙儿是调皮捣蛋了一些,也能惹事;但不代表不会思考;就像小秦峯,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都得靠我这表哥,来告诉他。” 李重润毫不掩饰的表示,对任何人和事的怀疑,而且他喜欢别人听他的,不喜欢听别人的,如果都能像秦峯一样,受他的指挥,那就太美了。 得,年纪不大,控制欲还挺强的;笑着摸了摸李重润的头,武皇笑着问道:“小家伙,你想当皇帝么?” “皇帝?”,恩,沉思了一会儿,李重润摇了摇头:“不了,当皇帝,太麻烦了,无穷无尽的烦恼,要来干嘛!” 皇帝,天下至尊,在李重润的眼中竟然是个麻烦的东西,这种说法还真是新鲜,武皇这辈子却是第一次听说。 “这话是怎么说的?能跟祖母说说么?” 心情颇佳的武皇,兴致来了,也愿意与这孩子,逗个闷子。 “这有什么难懂的,翻翻书就知道了,刘禅大智若愚了吧,还不是被骂了几百年!杨广,够有大志了吧,可步子大了,照样扯着裆。” “皇帝,活着时候,被人诟病,承受各方面的压力。死了,还得被文人指指点点的,埋在土里,死都死不消停。这种日子,想想就头疼。” 哈哈.......,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这么多人,挖空心思想要得到这个皇位。 可他们的见识,竟然不如一个,刚刚过完十岁生辰的孩子,这是一个讽刺,还是说李重润,天赋异禀呢? 没错,这孩子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拿她这个前无古人的女皇来说吧,在皇帝的功业上,她不服任何须眉男子。 可就因为她得位不正,篡了儿子的皇位,就整日被人诟病。那个骆宾王跟着徐敬业造反的时候,不就写了篇檄文骂她么! 武皇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就是想通过杀戮,把这种风彻底的扼杀下去。可即便丽竞门这样的酷吏组织,也不能把来势汹汹民意压下去。 狄仁杰说的对,人总是会老的,帝王也不例外,如果还在乎身后之名,就得在最后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朕的功过,就让后人去评说吧,现今这种情势再恶化下去,等她咽气了,一定是停尸不顾,竖甲相争,朕该有所决断了。 “去玩吧,宫里好玩的地方多了,你四叔就在外面,让他带你去。”,叫过来秦晙,武皇笑眯眯的吩咐了一句。 待李重润蹦蹦跳跳的,跟着秦晙离开后,武皇坐了起来,对一旁的女官招了招手。 “传狄仁杰,岑长倩入宫觐见,再发一道旨意,给鸾台,找一找先帝颁发的诏书和存根,朕要用。” 女官这刚应声领旨,转身出去,武皇又叫住了她,吩咐其再把主管宗正寺的成王一块叫来。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朝中的臣子,能经受住考验的人不多了,没几个人能在武氏诸王的压力下,一直保持公心。 现在是国家大事之际,她必须得找最能信得过人来办此事。而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必须在事情传扬出去之前,把事敲定了。 “太宗,先帝,你们是省心了,可朕却是不得安宁啊!这皇帝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争呢?” 一边看着窗外,武皇一边喃喃的说着,此刻的她,对于嗣圣元年的事,真是后悔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陛下救命! 公议储君人选是武皇的明旨,所以臣子们上书,也是奉旨行事,不管推举谁,都是他们的自由,也不受指责,就算有些猫腻,也属正常。 到了终止日,举荐的本章都以整理完毕,新太子的人选马上就要揭晓了,在满朝文武的殷勤期盼下,武皇摆驾凤阁。 臣工们急是可以理解的,储君一日不定,朝廷、社稷、宗庙,一日就不得安宁,早早的定出来,人心也就安定了,这些“豺狼虎豹”般的皇子、亲王,也就消停了。 “哎呀,看看这些本章,新太子的人选,似乎已经呼之欲之了,是不是!”,随手翻了两个,武皇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回陛下,此次公议太子,魏王八百一十三本,梁王三百一十八本,泽王、许王共计三百本。”,鸾台侍郎-元万顷,赶紧出来报个数,提醒一下。 “那这么说,魏王众望所归,今儿也不用议了,朕直接传旨就好了!” 武皇语气十分不善的回了一句,眼睛还瞟了元万顷一眼,吓得这老小子一哆嗦。 得,武皇这话,正好给了格辅元等人话头,储位关乎社稷、宗庙,要是凭借奏本多少就能定,那还搞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君权神授,与王莽篡汉,有何区别! 按照宗法制和传统,储位所属,无非是传子,传孙,或者直系子侄。在没有绝嗣的情况下,不做他想,这是国家的根本。 今泽王、许王,都是先帝所出,武皇又是其嫡母,从二王中选择之一,符合国情,宗法。 当然,大周有所不同,出现这种特殊情况,也可以理解;但格辅元认为,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即便武皇是皇帝,也是李家的当家大妇,跑不出这个圈子。 嗣圣元年,武皇废帝,称制,甚至后来践祚地位,臣子们之所以服从,皆是因为看这重身份上。老百姓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武皇应该向此侧重。 “胡扯,大周开国,万象更新,自然凡事要从头算起。陛下姓武,宗室自然要以武氏为主。既然相王请辞,那按照顺位制,也该轮到魏王等人。” 壮了壮胆子,元万顷好不客气的站出来反驳,他麾下的北门学士们,也纷纷出班附议。人家自己的理由也站得住,既然国号和皇帝都换了,那为什么要想着前朝的事。 更何况,武皇先后立了李氏二子为帝,又以相王为太子,两番作为,已经是以夫家为重了。坐不稳天下,要怨就怨李氏的子孙不争气,强词夺理,攀扯旧事算什么本事。 两种观点一出,双方是各执一词,谁也不让着谁,吵成了一锅粥,场面那是一度陷入混乱。而狄仁杰、岑长倩等人,也是缄口不言,坐在一旁假寐,好像一切与他们都无关一样。 “好了,既然你们的意见,无法达成统一,那就由朕来吧!” “前番的宫变,事起肘腋之间,很多事情晦暗不明,所以太子旦的请辞,朕也就同意。” “格辅元那话说的没错,吃水不忘挖井人,朕就是不看那些逆子,也得看先帝!” 武皇这边的态度表示的很是明确,周承唐制,夫唱妇随,储位她必须传给李氏的子孙,这样一来她百年之后,才有连去见先帝。 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尤其是她这样年纪大了,又经受了连番的打击,身体大不如前,储位归属必须把影响控制在最小。 “陛下圣明,臣谨为陛下贺,为先帝贺!” “陛下宽仁大度,相忍为国,臣等无不感慨,请陛下受臣等一拜!” ......,格辅元,李安静等人纷纷拜俯于地,有这话垫底,他们就赢了,不管魏王等人怎么折腾,还是得看皇帝自己的心愿。 唉,大唐终于有救了,李氏终于复兴有望了,原本他们还以为要一番死谏,可谁能想到柳暗花明呢! “陛下,陛下,这可使不得,魏王等人立国有功,我大周的国祚也日益稳固,为什么要立与陛下毫无血管关系的人呢!” “臣等追随陛下,开创大周,就是想建立一番前无古人的功业;今日陛下要还政李氏,立李氏子弟为储,那就等于把臣等退入了死地。” 为了让武皇顺利称帝,不管是武承嗣,武三思,还是元万顷等人,都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对李氏皇族一直都是高压态势。 如果,立了李氏子弟,等武皇一去,那等待他们就是被反攻倒算,抄家灭族。如此一来,就是他们追随的君主,把这些忠心耿耿的人推入了死路。 好,既然武皇心思定了,那就别等着人家砍了,他们这些武氏子弟和北门学士,都愿意引颈自戮,替他们效忠的君主,先下去开开路。 此话一出,不管是武氏诸王,还是北门学士,都不约而同的哭泣起来;今日之后他们的好日子,就进入了倒计时,时时刻刻都得提心吊胆的过活。 还别说,他们还真抓住了武皇的弱点,与太宗皇帝一样,武皇也是个厚待功臣的君主,凡是为她立功的,不论出身,不论官阶,不论从前是否得罪她,统统赐予重赏。 现在让武皇不顾他们的生死,直接敲定储君,而且还哭的如此不像话,念旧情的武皇,怎么能一点感触都没有。 “元侍郎,话这么说就不对,不管泽王还是许王,谁当了太子,那都是陛下的儿子,他们怎么会干同室操戈之事呢!” “再者说,你等如此行事,岂不是有挟君自重的意思。怎么着,为了你们,陛下就要置国家社稷于不顾了。 身为臣工,一点都不能替君上分担,一心为自己,你等也有脸恭列在这庙堂之上。” 算后账,那不好说,就看新储君登基之后,到底是什么德性,而且这是未发生的事,谁也说不准。但他们挟君自重,要挟君上,却是证据确凿,这一点已经发生了,毋庸置疑,格辅元必须把这点给说明白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花落重润! 元万顷,格辅元,是什么德性,武皇心里清楚,他们都是为了私心,都是想把自己“心仪”的人推上去,这一点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是为了尽忠君王,也不是在意龙椅上,坐着的人到底姓什么,他们真正的在乎的只有两个字“党争”。 这两股子势力,是武皇当太后时,刻意培植的,就是想游刃有余的把控这两股势力,替她,替她的大周,出一把子力,稳固自己的统治。 但现在不同了,她上了春秋,对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底,更不知道储位不定,会不会激起比李旦,太平宫变更大乱子。 对于君主而言,为自己所用的党争,她可以去维护,但不为她所用的,那就是多余的,显得有些碍眼了。 依着武皇从前的脾气,不管是格辅元,还是元万顷,一准拖出去,让金瓜武士锤死。可现在国事不宁,处于动乱之期,她必须得克制。 “诸卿,你们对朕的忠心,为国忧虑的心情,朕心里都清楚。” “可朕觉得,泽王、许王也好;魏王、梁王也罢;都不是什么合适的选择。立一方,另一方一定会抵制,永远达成不了共识!” “来说说,除了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选,总会有合适的人选,犯不着闹什么意气之争。” 还有合适的人选?谁啊,武皇这话明显是特有所指,可先帝的子嗣,就那么几个,都死了一半了,上哪儿找合适的人选去。 就在众臣面面相觑之际,宗正卿-成王-李仁站了出来,引得诸臣频频侧目,他的身份特殊,一直都是小透明,这时候站出来是为什么呢? “陛下,臣主管宗族事务,对李氏、武氏两支皇族,自认为还有一点话语权和见地。” “从国家律法上,宗族制度来说,储位传承顺三代而择。陛下是第一代,相王等人是第二代,诸位小郡王则是第三代。” “册立储君,一般遵循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在皇孙一辈中,先太子显之子-庶人李重润,符合嫡长之制,臣以为应立储君。” “况且,先帝在时,也颁布过诏书,祭祀过宗庙,立李重润为皇太孙,今番复立重润,才是坚固陛下血缘和国家稳固之道。” 李仁这话一出,争储的两派都傻眼了,没错,从血缘关系来说,李重润是嫡长孙,比泽王、许王、魏王等人,与武皇的关系更近。 其次,从先帝那里论,李重润早就被定为国家的继承人,是正式册封过的皇太孙,是根红苗正的嫡长孙,比泽王、许王这样的庶子,尊贵多了。 最后一点,侄子、继子当了储君,将来当了皇帝,谁会真心孝敬武皇?成全了外人,莫不如传给自己的孙子。老百姓都知道,养儿防老,从来没说过继子、侄子,防老的。 “胡扯,李重润因为其父被废,早就被废去了太孙之位和宗谍,连祭祀祖宗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继承皇位。” 哎,元万顷这话说的有深意,李显失去帝位,完全就是武皇一手所为,如果今日承认了李重润的身份,那岂不是说武皇当年废错了人。 依着元万顷对她的了解,武皇是个异常执拗的人,即便是她知道自己错了,也不可能承认,就像杀完章怀太子,就后悔了一样。 “李重润失去太孙之位,与其本人并没有关系,其并没有做出于国于民,有甚坏处之事,凭什么不能复位。” 秦睿冷哼了一声,站了出来,随即拱手进言:“陛下,凡事都有前例可循。汉宣帝-刘询,也因戾太子之祸,受到牵连。” “但其在位期间,政治清明、社会和谐、经济繁荣、四夷宾服,开创了孝宣中兴,谁人又会说他曾经是罪人之后呢!” “臣以为,成王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言,也是出于对陛下的一片忠心,陛下应于考虑。” 见元万顷还要说话,秦睿抬手指了指了:“至于谁不服圣命,想要挟君自重,那就要问过臣手中的长缨和几十万军队。” 秦睿虽然仅仅是两卫的大将军,但因为宫变之事,已经实际是统领整个周军的统帅,他说的话就代表了军队。 如今军队表态支持了,谁要是再生事,那就是与几十万军队为敌,这个后果不管是元万顷,还是卡磨眼的武承嗣等人,都得仔细琢磨琢磨。 “秦睿,你要学霍光,挟军队自重,要挟君上和诸臣么?”,格辅元见自己的计划落空,自然要改变策略,暂时站在元万顷一边。 “格相,话说的严重了,殿中的人谁不知道,翼国公不仅是陛下的女婿,更是为陛下履立战功的重臣。如果没有翼国公的戡乱,诸位今日在哪儿还不知道呢!” “狄阁老之言在理,翼国公公忠体国,谦逊有礼,对陛下的忠心,人神可见,格相的话有些偏颇了。” 狄仁杰和岑长倩帮着秦睿解围后,转身便附议成王的建议,请恢复李重润的宗谍,复立其为皇太孙。 二人从其父-李显的仁德说起,随后又讲了讲,小家伙的心情和才学,一致认为是个可堪造就直采。假以时日,稍加培养,将来的成就未必比汉宣帝差,谁能确定他就不能再开创一个盛世呢? 表完态,殿中出身二人门下的官员也纷纷出班附议。随后,梁郡王-李琨,归政郡王-李璄,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这在京的五位李氏郡王也表示支持,直接就把格、元两党压了下去。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武皇笑眯眯站起来,随即下旨自即日起,恢复李重润的宗谍,复位皇太孙,正位东宫。 东宫的新辅员,由狄仁杰,岑长倩,格辅元、元万顷四相,联名拟定,上报批红。 “诸卿,朕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有些事是应该正视了,错了就是错了,该拨乱反正的就该给人家正名。” “朕和自己讲和了,诸卿也该与自己讲和了。”,说完这话,武皇扭头吩咐秦睿,好生把太孙送进宫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金殿之前的泼皮无赖! 储君之位花落李重润,这是谁人都没想到,之所以没考虑往这方面想,那是因为大伙儿都被狄仁杰、秦睿给骗了,这两个家伙装的太特么像回事了。 人人都把他们看成了武皇的心腹,或爪牙,谁能想到他们的选择,其实是那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身上,而且还成功“窃取”了大周的政务和军权。 恍然大悟的并不只是,武承嗣,武三思兄弟;泽王和许王,这对难兄难弟,也咬牙切齿,难怪怎么许愿他们都不动心,感情是想怎么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可上有武皇的圣旨,下有手握重兵的秦睿,即便他们心中再是不甘,也只能把火憋在心里,这脖子和钢刀,到底哪个硬,他们还是能分清的。 所以出殿之后,双方难免把失败的责任,自然而然的推到对方的身上,随即在诸臣的面前,三句话说没说完,就呛了起来。 “李素节,你这个枭氏所出的孽种,就你这出身还想当太子?作梦去吧!” “还有你李上金,你出来凑什么热闹,年长就能当太子,你怎么把你的叔伯们都挖出来?” “武承嗣,你有什么资格说本王,本王好歹是先帝的儿子;你呢,不过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 “没错,素节说的对,没有陛下抬举,你们怕是还在蜀中与野兽为伍呢!” 李氏兄弟认为,武承嗣他们的父辈,都是卑鄙无耻,刻薄不孝之辈,不仅虐待后母-杨氏,更是苛待武皇等三姐妹。 那个魏国夫人,不就有传言,在其出嫁之前,就被武元庆,武元爽玷污的么!贺兰家那短命鬼,就是背锅的。 再看看武承嗣他们一代,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残害忠良,排除异己,什么腌臜事没干过!就魏王府旁边那个藏污纳垢之地,朝中官员,神都百姓,那个不是对此恨之入骨。 反正今儿“大位”以定,他们哥俩豁出去,好好当着诸臣工,说道说道,就他们兄弟这种好事干了,坏事一大堆,凭什么添居相位,受封王爵。 而脸红脖子粗的武氏兄弟,也充分发挥了他们的嘴炮技能,将李上金哥俩在封地,干的那点腌臜事一块抖落出来,其作为也不一定他们兄弟高尚到哪里去。 所谓半斤兑八两,同样都是纨绔子弟,同样都是庶出子弟,干的也是同样斗鸡走狗之事,他们兄弟要是不配当亲王,那李家兄弟更是不配。 就是因为针尖对麦芒,两对兄弟谁也不让着谁,且都捅到了对方的痛处,这憋了半天的火气,也就控制不住了,直接就厮打到一起。 正常来说,亲王们厮打到一起,臣工们怎么也得上前拉一拉,劝一劝,最不济,禁卫军为了皇宫的秩序,也得把人拉开。 可今儿,情况有所不懂,两伙人今儿的满心希望都落空,心里都有一定落差,让王爷出口气,也是应该的,所以也都跟着喊好。 至于成王等,支持李重润的几位宗室,也与明堂禁卫军总管-秦晙,并排站在一起,看着热闹,而且还指指点点的,好像在街面看皮影戏一样。 “秦晙,你这个禁军总管,就这么看着有人在庙堂之前,大打出手,惊扰天子所居之所。” “成王爷,您这着什么急,都不是什么好鸟,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才好呢!打死一个少一个,省心了。” 秦晙当然不在乎,先不说他早就派人去后殿禀告了,单说这几个货,敢跟他“侄子”抢储位,没让士卒给他们提供兵刃,就算是照顾了。 再者说,你成王爷不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么,光是嘴上耍花活儿,脚下是一步都不肯往下挪。 “秦老四,你小子也一样,窝窝头踹一脚,压根就不是一个好饼!” “行了,本王可没时间看他们狗咬狗,我还得带着众兄弟,去迎太孙殿下还宫呢!” 挤兑了秦晙一句,李仁对身后的几位王爷招了招手,大步向宫外的方向走去,相比于这种斗殴,他们更注重太孙还宫的事。 而就在李仁几兄弟离开不久,武皇在狄仁杰、岑长倩等重臣的簇拥下,阴着脸走了出来,并喝令秦晙,将纠缠起来的四个人,统统拉开。 “姑母,姑母,他们兄弟侮辱我武家,打他们是应该的,姑母陛下,侄臣认为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刮!” “放屁,武承嗣,是你先侮辱亡母,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侮辱先帝的嫔妃,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武承嗣和李素节,即便是金殿武士押了起来,也依旧红着眼睛,喝骂不停,甚至还不停的扭动着,恨不得上去吃了对方。 “放肆,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在朕面前,大放厥词的!来人,把魏王,泽王给朕拉下去,重则五十廷仗!” “格辅元、元万顷,居心叵测,串联党争,其罪难辞其咎,立即革职,收监于秋官大牢,责成三法司以律处置。” 武皇这话音刚落,定王-武攸暨喊了停,然后立马跪在武皇的面前,拱手请武皇暂消雷霆之怒。 用武攸暨的话说,公议储君人选,是武皇发的明诏,群臣上书,也是奉旨行事。虽然有些串联,但也出于公心,都是对武皇的忠心。 诸王,臣何罪?魏王,元相何罪?难道说遵旨也有错了? 现在武皇立了一个不能自立的孩子也就算了,也把诸王、臣置于尴尬之地。而且还,秋后算账,重责魏王和宰相,实在有些反复,是有伤圣明的举动。 上书参议是错,说几句公道话还是错,请武皇明示,让臣等如何自处,才算是对的。 “呦,你这是要与朕打擂台了?” “侄臣岂敢,可这是实话。有道是家中正子,不败其家;国有正臣,不亡其国!” 见武皇在喘粗气,武攸暨先是稳了下心神,然后继续说:“请陛下明示,公议储君到底是不是明旨,诸王公到底错没错!您刚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 “朕说过那么多话,你就单记这么一句,是不是!” 话毕,武皇叨咕了一句:朕杀了你,就不待众人反应,从秦晙的腰间,抽出了银锏举手就砸下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岑长倩一把擎住了兵器,扭头看向武攸暨:“定王,你要忤逆陛下么!别忘了你的身份。” 说完这话,岑长倩还给秦晙使了眼神,心邻神会的秦晙,立马挥手让侍卫们把闹事的四王,和定王等全都拿下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大武周朝的新格局! 被金殿前斗殴和武攸暨这么一气,武皇强撑着的那股精气神,彻底散了。等秦睿等人将太孙迎进皇宫的时候,她已经躺在龙榻上精神萎靡了。 狄仁杰,岑长倩,秦睿等重臣躬身侍立在左侧,李淑和李重润则跪在榻前,侍奉汤药。正处于戴罪之身的李旦,太平,及成王等宗室,也脸色不善的站在右侧。 寝殿之中,落针可闻,静的吓人,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因为大伙从御医难看的脸色上,都知道接连受到打击的武皇,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咳咳......,“国老,你说的对,这人啊,不服老不行。朕这把骨头,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埋到乾陵去了。” “陛下,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眼下国本以定,朝局也会日益稳定,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狄仁杰上前一步,躬身回着话,眼睛的余光还时不时扫上两眼。 “况且,陛下的龙体一向康健,也就是上点火儿,偶有小疾。用上几服药,睡两个安生觉,龙体定然康泰!” 嗨,狄仁杰的宽心丸并不起什么作用,武皇听了以后,摆了摆手。在李淑的帮助下,坐起来后,握着李重润的小手,扫视着殿中的诸臣。 龙永远是龙,即便武皇现在是头病龙,帝王的威视也不停的压向诸臣;让他们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任何人都不要放肆。 “秦睿,你过来,朕问你一个问题!”,武皇收敛一下气势,招呼了一声。 “臣-秦睿,恭领陛下圣训!”,上前两步,秦睿抖了下袍子,俯身于地。 “朕知道太孙是你们夫妇带大的,朕也知道你对这孩子倾尽了心血!” “他当了太孙,与过去就不一样了,朕想知道,你将怎么辅佐于他?” 武皇这话一出,殿中的宗室,重臣们,齐齐的傻眼了,除了狄仁杰外,所有人都用惊诧,且又羡慕的目光,看着他。 因为大伙都清楚,在这种“临秋末晚”的时候,武皇首先点秦睿的名字,那就有托孤的意思。 万一武皇扛不住几天,魂归长夜了,太孙的年纪又如此之小,作为托孤之首的秦睿,势必就会成为本朝下一个长孙无忌,权倾天下。 这才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哪儿个男人不想有这样的机会,秦家是积了八辈子的阴德,才冒了这股青烟。 他们能想明白,秦睿自然也很是清楚,恭敬给武皇磕了一个头后,说了一句:陛下稍待。在众人瞠目之下,起身就出了寝殿。 稍时,拿着一个长满荆棘的藤条,秦睿单手横起藤条,另一只手不顾荆棘,狠狠的握住,一点点的把刺捋平。然后将满是鲜血的,已不扎手的藤条交给李重润。 看到秦睿这番表现,武皇的脸上泛起了笑意,秦睿这意思很是明白了,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有多少人对少君起觊觎之心,他秦睿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李重润的身边。 “回陛下,臣以秦氏之血盟誓,臣及秦氏阖族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太孙。誓为陛下、太孙,荡平天下不臣者。” “好,朕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秦氏一门忠义传家,三代儿郎都是天子爱将,你说的话,朕信。”,说完这话,武皇又指了指身边的女官,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诏曰:朕践国祚有年,幸赖祖宗之灵,国运日隆,版图横壮。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行运在乎李氏。是以前往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耀明德以应其期。 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皇太孙-李重润,天皇大帝之嫡孙,先太子-显之嫡长子,姿表英奇,恭谨谦逊,神器之属也,故命其为监国,持玺升坐金殿听政。 然其年幼,才能不足兼顾国事,资委翼国公-秦睿,为太尉,录紫微令(中书令)事,统管大周军务,庶政。次以梁国公-狄仁杰,邓国公-岑长倩为辅,共参国政,辅佐太孙。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诏书一念完,秦睿,狄仁杰,岑长倩,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站成一排,打算躬身领旨。但还没等说话,一直未说话,又面色不善的紫微侍郎-郭正一,走了出来。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陛下身为天子,只是偶染小恙,为了要下这么一道诏书,将军政国务,全都委于秦睿一身。” “虽然他是天家的女婿,但也是外臣,由外臣掌控国政,天下的臣民,朝中的僚属,都会有些许意见。” “依臣愚见,诏书还是应该改一改,最起码要让相王、太平公主领衔,翼、梁、邓三公为辅,既有利于朝局稳定,更是有利于家国天下。” “陛下在病中,条理难免不清,思虑难免不周,臣等皆感同身受,恨不能为君上分忧矣。” 郭正一,是相王和太平的死党,一直都对李旦抱着支持的态度,前番宫变的时候,他得了痢疾,没有参与,否则怕是也与张柬之等人一样,身送东市,人头落地了。 这不,在公议新储的事上,他还四处游说同僚,上书保举李旦,企图挽回其失败的颓势。但他找的那些人,要么已经上了本章,要么就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也就失败了。 今儿见泽王、魏王等人失利,武皇又要提前定下顾命大臣,这可是本朝权力最后一次分配,相王和公主要是争不到,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虽说,宫变的事,让相王失去了储位,让公主失去了宠爱,但毕竟武皇念着骨肉亲情,没有下死手。他们俩没脸来争,做臣子的自然当仁不让,为主分忧了。 “郭卿,你说的挺有道理,老成谋国之言啊,朕这道旨意,却是下的有些唐突,不如卿思虑周全。” “恩,秦睿太年轻,狄仁杰和岑长倩又太老,不像你年富力强,正值当打之年,这个首辅,还是让你来当好了!” 甭管郭正一是什么意思,在武皇听来,这就是在说他老糊涂了,没有识人之明,连顾命大臣这种事,都搞不清楚了。 让相王、太平来监国?朕要是有这个心思,宫变的时候,就把权力交出去了,何必批准李旦辞去储君的本章。 “别解释,朕清楚,你心里也清楚!” 话间,武皇指着他,一板一眼的说:“朕现在还是皇帝,还是至尊无上的天子,你没有资格,对朕的圣旨指手画脚。” “朕今日就杀了你,让朝中的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都看看,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说完这话,不待众臣工进谏求情,也不待郭正一求饶,武皇就令金殿武士,将郭正一拿下,推出去就地处置。 见众臣脸上,都是骇然之色,武皇冷笑一声:“你们记住,他们三人,是朕为太孙选定的顾命大臣,是我大周的股肱之臣,对他们三位,你们要绝对的服从。” “谁要是对朕的圣明阳奉阴违,对三位顾命之臣持鬼祟之心,郭正一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只要朕活着一天,在这方面,就依此办理。” 第三百三十八章 黑锅不是一般的大! 有了郭正一脑袋在阶上摆着,不管服不服气,舒不舒服,都的选择接受秦睿这个在宫变事件中,一举由正三品大将军,跻身三公的辅政大臣。 没办法,谁让人家对武皇忠心耿耿,危机关头是能效死命的呢!这与玄武门之变后,降将出身的尉迟敬德,跻身天子第一心腹爱将的道理是一样的。 嫉妒是没用,谁让他们在关键的时候,把握不住机会,也不舍不得豁命呢!没看狄、岑两位年高德劭的宰相,对于秦睿“护国之功”都甚为服气么! “重润,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秦睿他们三个,永远都值得你信赖的。” “他们是朕留给你的辅弼良臣,能辅佐你坐稳江山,你一定要尊重他们。” 秦睿不用说了,他把李重润从牙牙学语,一直养到这么大,武皇不担心他们师徒,叔侄之间有什么嫌隙。 但狄仁杰、岑长倩不同,他们与李重润之间没有恩遇,是两个“烦人”的小老头。而李重润,又与其父在性格上有很大的差异,她是真担心相处不来。 因为她在小家伙的身上,看到了李弘的影子,一样的锐利,一样的倔强,是个有大主意的。对于帝王来说,这是很好优点,也是很大缺点,狄、岑正好可以用来磨他的棱角。 “谨遵命,不敢违!”,行了个大礼,见武皇冲他们摆手,李重润才跟狄、岑二人退了出去。 此刻的寝殿中,也就剩下武皇、秦睿、李淑三人。靠在软垫上,看着这一对年轻的夫妇,武皇怎么也想不到,生了这么多儿女,最后竟然要指着过继之女,来养老送终。 武皇这辈子施过恩典给很多人,但她敢肯定,秦睿夫妇,是她这辈子,最划算的一桩买卖!一想起李淑在明堂,与叛军厮杀的身影,武皇这心里就升起一丝暖意。 “寿成,朕这辈子,风光的事有很多,但最得意的事,就是撮合了你们这一对,以至于让朕受益匪浅。” “母亲,这话严重了,儿臣是宗室罪臣之后,秦睿也过一介偏僻之将,能享受今日的富贵,都赖母亲所赐。” “哎,话不能这么说,上阵的将军多了。他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打出来的大将军,不一样的。” 话间,武皇扭头看像秦睿,笑着言道:“秦太尉,如今你的地位,可以比的上永徽朝的长孙无忌了,你有资格纵论一下帝王。” “来,今儿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份忌讳,也绝不会找后账,说说,朕这个皇帝,到底怎么样!” 人都是在乎自己的身后事的,皇帝也是肉体凡胎,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她这样充满争议的女皇,生前尚且毁誉颇多,更别说死后,没准就是洪水滔天。 秦睿必须承认,在治国的领域上,狄仁杰、岑长倩,随便拎出来一个,都甩他十八条街,差不是一星半点。这一点,他心里清楚,精明的武皇更是明白。 之所以命他为太尉,统领军国事,一方面是为了保全李旦,武承嗣这些不争气,也不孝的子弟,不至于被新君和政敌-屠戮。 另一方面,就是想死的时候,能有个镇得住场面的人,不至于像赵武灵王一样停尸不顾,竖甲相争,且连个像样的谥号和后事都没有。 狄仁杰和岑长倩不是不好,他们俩首先是李氏之臣,然后才是武皇的臣子。不像他,成分简单,是武皇亲手提拔起来的,且与李显又是好友。 于情于理,秦睿都责任,为她把这两件事做了。好就算他想反悔,可退一万步说,为了他一手养大的李重润,能有个仁厚、贤德的名声,他也得尽力去维持好。 武皇就是武皇,不愧是从后宫一介才人,一路杀到皇帝宝座的女强人,即便身体不济了,这脑子也依旧是那么活泛,政治嗅觉也依然是那么敏感。 其实,从她将宫变之后,她的态度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态度,再加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处事方针,秦睿就明白,她老人家是不想再杀子、侄了。 就像册立太孙时说的那样,她与自己讲和了。 定性?给这种的一个帝王,下一个准确的定论,太难了!秦睿不得不眉头紧锁,头脑飞速旋转,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对于这位敢于推翻李唐皇室并像男人一样泼辣地实行统治的女人,尽管儒家学者都进行恶毒攻击和抱敌对态度。 但是武曌显然具有特殊的才能,对政治具有天赋,并且非常善于操纵宫廷的权力结构。 她之所以能非凡地攫取到权力,是由于她的杰出的才能、坚毅的决心和识别人的能力,再加上她的冷酷、肆无忌惮和政治上的敏感。且她对敌人和对手表现出的残忍和报复心,这在历史上很少有人能与之相比。 可武曌在打击门阀贵族和提拔普通地主做官的政策,是符合时代发展趋势的,因此她的作用是积极的。 而更让人惊诧的是,其在开疆拓土问题上的进取之心,丝毫不比当年的太宗皇帝差,作为亲历者,秦睿是一路跟过来的。 “陛下,臣能不能问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说,朕都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孝敬皇帝,他,是不是被先帝毒杀的!” 李弘的死,一直都是宫中的禁忌,虽然很多传闻都说,他是被武皇鸩杀的。但其却从没有正面承认过,与李贤之死,大方程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飞骑卫时老牌的皇家卫率,即便没有李淑的嫁妆,对于宫中的事,也有一套独特的消息通道。 李显死了以后,秦睿曾经一度怀疑,是武皇所为,就像她指使丘神绩,杀害章怀太子一样。 可查着、查着,他的人发现了一些线索,先帝很有可能在李弘的死亡事件,扮演了极其不光彩的角色。 有鉴于废太子李承乾,侍中明崇俨的死,即便是没有找到十足的证据,秦睿也更倾向于先帝。 但他想不明白,武皇为什么要在先帝身后,还选择继续背这个锅。要知道她的政敌们,有很多从孝敬皇帝崩逝之后,站在其对立面的。 “你小子还真是会问,专挑朕的心窝子扎。” “罢了,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先帝的事已经盖棺定论了。” 武皇能因为皇权,杀了李贤,先帝为什么就不能因为皇权杀了李弘呢!无情最是帝王家,先帝连自己的亲兄长都能下去手,儿子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为什么太宗皇帝立先帝为太子后,又反悔想要立吴王恪,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但因为长孙无忌等关陇门阀反对,让太宗投鼠忌器。 相同的道理,孝敬皇帝成年后,文武兼备,才能非凡,酷似太宗皇帝,受到臣子们的拥戴。而先帝,因为风疾的原因,不仅眼神出了问题,更时常卧床不起,说是朝不保夕,也不为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关陇世族把目光落在了,李弘的身上,企图拥戴新帝,赚一份从龙之功,这让先帝感到了迫切的危机。 所以,便假意效仿高祖禅位,让李弘和关陇世族放下戒心,随即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干掉了儿子,保住了皇位和皇权。 至于武皇为什么情愿,吃这个哑巴亏,不仅是因为她与李弘在政治上有矛盾,更是因为先帝拿安定公主的事,敲打了她,所以不得不背。 “不要以为先帝做了这样的事,就是个坏人,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你现在是当朝的太尉,等你经历的事再多一些,你就会明白了。” 武皇并没有为先帝遮掩太多,她要告诉秦睿的意思其实只有一个。龙椅,是这世上最折磨人心的椅子,很多人坐上去后,都会因为权力一叶障目。 要想保持灵台的清明,这就需要身边有辅弼良臣,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们,所以贞观朝有了魏征,永徽朝有了上官仪。将来李重润什么样,那就看你怎么做了。 “好了,秘密知道,该说你的心里话了。” 在李淑警告的眼神下,秦睿拱了拱手,正色道:“陛下的坚韧、狠辣,都是上乘之选,灭女杀子,有悖人伦。但女主临朝,开天辟地,内修律法,重农业,外攘夷于四方。可谓:政启新朝治宏贞观,芳流剑阁光被利州。” “总而言之,无论人情,法理,陛下罪在当代,功在千秋,功过参半矣。”,说完这话,秦睿俯身一拜,算是表达完了自己的意思。 第三百三十九章 韦氏闹宫! 按照国家的典制,李重润正位东宫,其生母-韦氏,也该顺位晋太子妃,母以子贵嘛,就像汉武帝的生母-王氏一样,自古至今,莫不是如实。 但不管秦睿、狄仁杰,或是岑长倩,好像集体失忆了,谁也不提这事。他们三人不提,其他的僚属和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武氏子弟,也不好说。 大周目前的局势,武皇在后宫养病,太孙年幼又能理事,整个大周的军政大权,全在秦睿三人手上,不管什么事,甭想饶过三人。 深思熟虑,追被溯源后,韦氏带着她的侍女们,竟然想出了硬闯东宫的决定,她就想在大义上,堵住三人的嘴,看看谁敢阻止她认儿子。 还别说,韦氏挑的时间真不错,正巧赶上秦睿三人在凤阁,商讨迎接阴山道诸军,凯旋归来的接待事宜。 听了侍卫的禀告后,三人都齐齐的皱眉,先太子-显,就是因为韦氏不得,失了天下。如果没有她的不贤,也就不会有武皇也找不到借口废帝,甚至找不到借口代唐。 说句不好听的,把她比较成万恶之源,一点都不为过!尤其是秦睿,都把手里的茶盏摔了,联想到武皇交给他的弹劾本章,心里更是恨的要命。 祸害完李显,现在又来祸害李重润,这种贱人,就该被扔到洛水里淹死。 “利见,这个,太妃来闹宫,老夫觉得你还是应该去看看!” “没错,利见如今是太尉了,国朝百官之首,又是太孙的老师,由他出面合情合理。” 狄仁杰和岑长倩,第一时间就出卖了秦睿,倒不是他们俩怕担责任,而是实在不愿意,与韦氏那样的市井泼妇理论。 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碰到这种比山匪都兄的女人,饶他们俩是经风历雨的老吏,也是惹不起这种人。 更何况,秦睿是地道的丘八,让兵去应付“匪”,是兵之正道,他们俩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且一点都不觉得亏心。 “二位,你们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落井下石,是吧!” “利见,这话怎么说的,你是正官,挑大梁是应该的,班师回朝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和怀英了。” 说着这话,岑长倩就开始撵人了,不顾其他凤阁官员诧异的目光,就把秦太尉,架了起来。 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秦睿只能不情不愿的走出大殿,向已经鸡飞狗跳的东宫走去。 喝,这不来不知道,一来真是吓了一跳,韦氏这哪里是来闹宫的,她这分明是移宫,大包小裹的带了这么东西,看样子是志在必得的。 再看看那些被她的侍女,抓伤的东宫卫士,秦睿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母老虎倒是调教出一批“好打手”啊。 “游击将军-张逸,见过太尉!” 张逸这军礼行的遮遮掩掩的,可不管怎么遮掩,都掩盖不了他那狼狈不堪,像土豆丝一样的脸。 这人本来就长的不怎么样,再挠成这样,就没得看了,这要是落疤了,估计是找不到媳妇了。 “张逸,恩,在飞骑卫,你可是名人,猛人,今儿造的太体面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秦睿还抓着他的肩膀,仔细的瞧了瞧。 他是秦睿的旧部,一向以勇猛刚毅在军中闻名,李旦、太平发动宫变后,武皇手下的禁军将领,几乎伤亡殆尽,所以他也是趁着这次机会被调进来的。 这小子有个优点,那就是实心眼,执行命令的时候,从来不打折扣;也就是因为这个,秦睿才把看守东宫的重任交给了他。从这小子脸上的“伤势”就能看出来,这肯定是经历过了一场“血战”。 “末将无能,给太尉丢脸了,愿意接受军法处置!”,话毕,张逸撩了一下甲裙,立马就跪了下去。 别看他现在的品级仅仅是个游击将军,但东宫侍卫总管这个职位,可是让人眼热的职位,是储君距离储君最近的将领。 军中多少同袍,都眼热着,太尉能把这差事赏给他,那是给他脸。可他没兜住,心里自然是是又羞愧,又懊悔。 “你给本帅记住,这敌人永远没有女人可拍,敌人尚且可以商量,但女人不行。” “行了,今儿这事,就算给你长个记性。办完了正事,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话毕,虚扶了一下,一甩袖子,迈进了东宫的正门,他倒是要看看,韦氏再疯,敢不敢挠他这个当朝太尉。 刚到正殿门口,就听见韦氏在殿中大声训斥内宦、女官,指责他们目无尊上,她来了这么久,也不把太孙请来。 其实,这不能怪内宦,女官,秦睿下过命令,李重润读书的时候,除非是军情国务,否则任何人不准打扰。 为了把条彻底贯彻下去,他还在南北衙中,遴选了百名身经百战的猛士,队正由梁郡王-李琨亲领,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去捋郡王的虎须。 “哟呵,本宫当是谁呢,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如此的诚惶诚恐,原来是秦太尉。” “来来来,让太尉告诉你们,本宫是不是这座东宫的女主人。” 秦睿并没有回韦氏的话,反而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去。然后自顾的坐了下来,从张逸手中接过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 看秦睿不拿她当回事,连该有的人臣之礼,都不顾了,韦氏更是怒在火中烧。 觉得面上过不去的她,掐腰质问道:“太尉,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说法,为什么太孙还宫半个月了。宗正寺,连个劝进本宫,晋太子妃的章程都没有。” 她是去宗正寺问过成王-李仁了,但李仁对此一退六二五,表示完全不知道。还告诉韦氏,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去找三位辅臣去问。 而韦氏自己也清楚,秦睿对她甚为讨厌,死鬼李显活着的时候就是如此。可她不在乎,太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这份人伦,秦睿就是想断也断不了。 况且还有国家律法在,她不相信,有人能绕过祖制,让太孙背上不孝的名声。就算秦睿如今的权势滔天,他也不能一手遮天吧,真当儒家的那些言官是吃闲饭的呢! 第三百四十章 凭你也配! 不管是在秋官坐堂,还是在军中帅帐,秦睿从来都是习惯搞“一言堂”,规矩永远都是第一位的。现如今他是三公,更是要以身作则,把朝廷的典制放在第一。 唐代厚待功臣,周承唐制,功臣在国家的地位,在礼制上功臣的待遇、地位,是以往朝代比不了的,算是处于超然的地位。 按照自贞观朝以来的规矩,除了储君之外,宰相、三公、三师,在任何场合,见诸皇子不必执以大礼,互相拱手就算了,重臣和皇室子弟都互相担待了。 韦氏不过是郡王级别的太妃,按照品秩比郡王低一等,也就是从二品。而秦睿是正一品的太尉,勋位尚且还是正二品的上柱国。见了一个比他品秩低的人为什么要行礼? 就算不拿品秩说事,从人情上讲,替韦氏养了这么多年儿子,对其算是有大恩的。也就是说秦睿不仅可以不行礼,更是没必要回复韦氏提出的任何问题。 “秦太尉,驸马爷,儿子可是本宫的,不是你的,更不是武家的,你们凭什么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力。” “你别忘了,你就是再位高权重,也只是臣子;等他将来做了天子,你就不怕管的太多,着了忌讳,成为下一个长孙无忌么!” 没错,当年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不仅是太尉,更是元舅;而秦睿恰巧领了太尉的差事,还是李重润的姑父,相似的地方太多了。 而且与长孙无忌的霸道相比,秦睿的情况似乎比他更严重。首先李重润是他从小带大的,事无巨细,都是得经过他的手,替李重润做主,是秦睿的习惯。 其次,秦睿出将入相,打仗、处理政务,也都是一言而决,太孙年纪小也就罢了,随着其年纪长大,对皇权的理解越深,这样的权臣是绝对容不下的。 韦氏威胁的意味很是明显,疏不间亲,姑父再重要,也没有母亲重要,太孙早晚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到那时候秦家就是下一个长孙家。 呵呵......,“太妃,秦家会不会成为长孙家,睿不知道,那是后面要发生的事,谁也意料不到。” “但,太妃你,想学王梽也好,窦漪房也罢,只要睿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要想了。至于。” 至于她要的太子妃之位,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给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要是京兆韦氏,想要拉大旗、扯虎皮,秦睿也不介意派北衙禁军,去抄他们的家。 “还有,凡事说之前,先问自己配不配!前些日子送到府上的食盒,忘了么!” 听了秦睿这话,韦氏的脸色突变,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几步,指着秦睿,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因很简单,就是那个食盒,而食盒之中装着的正是武皇交给秦睿密本。 那份本章内容,恰恰详细的描绘了韦氏在神都的生活,尤其是她与魏王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按照武皇的意思,发一个警告,趁着没人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既然韦氏不以为然,那秦睿所幸就跟她挑明了,韦氏根本就不配做太孙之母,将来更不配成为国家的太后,有这样的娘,李重润根本没法在臣工面前抬起头来。 “秦睿,那又怎么样,这是本宫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更何况,这种事在本朝也是有例可循的,人家都不觉得羞耻,本宫怕什么!” 本朝也好,前朝也罢,养面首不是个例,也不是从她韦氏开始的。不说别人,李家的那些公主,就比别人干净吗?高阳公主,永嘉公主,甚至太平公主,不都是如此! 当然,她这话含沙射影,映射武皇的意味更加明显,婆婆都不要脸了,她这个儿媳妇,也没有必要注重太多。秦睿不过是臣子,还没有资格管皇室成员的私生活。 “好啊,睿没有资格,是吧!那行,我可以把太孙请来,但麻烦太妃,好好跟他解释一下,你与武承嗣之间的事,是怎么个光明正大。” “当然,我知道,也许你能豁得出去!但你承认之后,睿会下令给国子监,让太学生们把那份本章的故事,到神都的大街上,讲给百姓们听听!” “看看那个时候,是世人嘲笑太孙,还是唾弃你与魏王,这对奸夫**!”,话毕,秦睿就把手里的茶盏摔了,怒气冲冲的看着韦氏。 李显老实的一个人,上面怕娘,下面怕妻子,中间还得受武氏和刀笔吏的窝囊气,这辈子活的就挺憋屈了。死了还得被这个贱人,戴了个绿帽子。要不是看在李重润面上,劈了她,都不能为他兄弟解气。 现在这世道都怎么了,干了这种腌臜事,还有脸在东宫喋喋不休!那行,咱就让天下人知道一下,让大伙来评评理,看看你韦太妃的作为,能不能像你自己说的那样,理所应当。 反正秦睿的条件摆在这了,要么公之于天下,让你和魏王,在刀口浪尖间走一场,让世人的唾沫给淹死。要么,立刻停止胡闹,滚回府去,继续过那种恬不知耻,醉生梦死的日子,活一天算一天。 “当然,你可以不服,也可以去告御状,看陛下抽不抽就完了!” “你,你,你欺人太甚。你等着,本宫就看你猖狂到哪一天。” 看着韦氏气鼓鼓的离开,伺候在一旁的张逸,却苦着一张脸。他这命也够苦的了,知道了这种皇家秘事,被灭口也是正常的。为了太孙嘛,太尉肯定把他处理掉的。 “你在这杵着干嘛,还不去请太孙出来,在这等着本帅赏你呢!”,话毕,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踹了张逸一脚。 可挨了太尉一脚的张逸,哭丧的脸,立马就有了笑容,好像喝了蜜一般。能踹他,能让他去请太孙,就证明不会把他怎么样。“劫后余生”的他,立马行了礼,转身就像后殿跑去。 “兔崽子,人高马大的,胆子却是不大!”,看着他兴冲冲的背影,秦睿面带无奈的嘲讽了一句。 第三百四十一章 男儿雄风! 按照秦睿原本的想法,他是想等李重润再大一些,送到军营中历练几年,让其在阳刚的地方摔打摔打,心胸也能更开阔一些,这对于他今后的人生至关重要。 可始料未及的是,这小家伙还没有长大,就成为国家的储君,打乱他为其量身定做的计划。为此秦睿这几天都在苦思冥想,该怎么办,所以即便没有韦氏闹宫,他早晚也是要来的。 见李重润跑过来,扶他入座,秦睿笑着言道:“当了太孙不一样了,不能像以前一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了,臣得守着该有的君臣之礼。” 礼不礼仪的不重要,总要的是这破地方根本就没法待,李重润这几天头都大了,每天都得跟木头桩子一样,坐在上面,让别人像进庙烧香的一样拜。 玩耍就别说了,走到哪都有侍卫、宦官、宫女跟着,这让李重润不由的联想到,秋官大牢中的那些犯人。 “姑父,老师,咱回家吧,这地方的课业太多了,规矩也多,跟咱家根本比不了。” “而且每天还得抽时间应付那些老头,那头磕碰碰的,而且还鼻涕一把、泪一把,我都替他们疼。” 说到这,李重润还上前了一步,趴在秦睿的耳边,小声说:“还有,琨叔叛变了,跟他们一起合伙看着我。” 听小家伙说这话,秦睿还瞟了一眼梁郡王-李琨,他这才叫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呢!堂堂的郡王,在东宫充当捉刀人,还不是为了保护李重润。 现在好了,人情没卖到,还被被埋怨了一顿。看着李琨那不自然的表情,秦睿差一点破功,笑出来。 “好,既然无聊,那咱们就出去走走!”,话毕,亲昵的拍了拍李重润的头,带着他起身想外走去。 走到东宫西侧的花园,秦睿一边欣赏着花草灌木,一边看着李重润在里面疯跑。等小家伙跑累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牛饮解渴,秦睿还递给他一条汗巾。 “来,你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当了太孙,反而不自由,而且不能回家么!来咱们就从你父亲说起。” 李重润最近听的最多话,就是人人在他面前夸先太子显,他那小脑袋没想明白,要是父亲真那么优秀,那为什么还被废掉! 而他最相信的就是老师,他很想在秦睿的话语中,分析出来,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怀念李氏,怀念他的既熟悉,又莫生的父亲。 “嗣圣元年的时候,我还是右卫军的一名小校,因为揍了梁王的干儿子,被开革出军队。” “本来以为得罪了外戚,这辈子也就当个纨绔子弟过活了,没想到因祸得福,被陛下调进禁卫军,成为了监视你父亲的侍卫统领。” 秦睿亲眼见识了李显,从高高在上的天子,沦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李显的境遇可以想象。 本来,秦睿是想宽慰一下他,没事的时候就弄点酒菜,让其宽宽心。可李显这个看似窝囊无比的家伙,却一点寂落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酒劲儿上来的时候,还跟秦睿畅谈了他心中的抱负,要是他能掌握实权,将会如此、这般的治理国家,打造一个梦中的大唐。 河清海晏,岁稔年丰,吏治清明,百姓安居,超过贞观和永徽。用他的仁厚,去包容这个国家,用严谨的律法,来约束士农工商。 用李显自己话说,他呢,从小就怕先帝和武皇,长大后怕自家婆娘,不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但他对过国家,却是真心实意的。 从高祖皇帝开始,大唐以历三代,可一直也没有停止过作战,是该让天下的百姓享享福,过过安生的日子了。他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坐在龙椅上的是谁,既然武皇比他更有魄力,他愿意让位给母亲。 也就是因为李显的豁达心胸,让秦睿对他有了新的认知。也没用多长时间,成为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李显在文治上,经过皇室的传统熏陶,自然有一份独到的见解。而想帮他的秦睿,自然要在武功方面下一些功夫。 两人曾经有过约定,一人主持国政,一人开疆拓土,君臣联手,将强唐的盛世,永久的传承下去。 可李显中道薨逝,让这一切也成为了虚谈,秦睿不得不把希望放下李重润的身上。现如今的大周,版图广大,国力鼎盛,兵锋强劲,比嗣圣元年之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有最朴实百姓,有勤恳的官员,也有世上最勇猛顽强的军队,且这一切都将为你所继承。” “也许皇室在你的眼中并没有国公府那么和谐,安逸;可既然成为了储君,你就得学你的父亲,处处为祖宗和天下黎民多想。” “他可能不是最英明的君主,也赶不上太宗、先帝和武皇英武,可他却是这世上最仁厚的君子,是值得人钦佩的。” “重润,耐下心思与那些先生学,他们曾经都给父亲授过课,我和国老等臣工,也希望一代更比一代强。” 李重润是个天赋很高的孩子,秦睿心知肚明,可他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总是想走捷径。要是一辈子在国公府,也无所谓,慢慢教也就是了。 可现在,他是国家的希望,就不能由着他的意愿来。天子,说是天地至尊,想学秦二世,杨广很简单;但要想干出成绩了,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那就不得不委屈自己。 是,拘束的日子让他很不好受,可他今儿能坐在这里,是他的父亲的性命,和数不清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 李显和那些将士,此刻都在天下看着他了。秦睿的意思很简单,要是坚持不下去了,就多想想那些人,想想这份不易。 “姑父,你说我能当好一个皇帝么?” “能,一定能,而且我保证你一定会比的父亲更加优秀。” “那我能比的上太宗皇帝么?我喜欢军队。” “当然没问题,太宗皇帝是马上的皇帝,但谁说太平天子,就当不了马上皇帝呢!” 就这样,二人你一句,我一答的说着,一直到夕阳西下,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也都没有回去的意思。 为了不打扰二人,梁郡王-李琨把求见太孙和秦睿的人统统挡驾。事儿再重要也没有秦睿为太孙补授男儿雄风,君王帝道重要。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大洗牌! 韦氏闹宫的没几天,饶阻尉姚贞亮等数百人表请为武皇,上尊号曰上圣大神皇帝。地官尚书武思文及朝集使百余人表请封中岳。 这两份本章送到凤阁时,秦睿看过之后先是一冷笑,然后亲自拿着去了一趟含元殿,请示了武皇的意见后,下令翌日早朝众议。 “两份奏本,本官已经都呈给陛下看了,上面的批复只有两个字“不许”,陛下是这么说的:劳民伤财,惊扰地方,整那劳什子作甚。” “所以这上尊号,封禅的事,就此作罢!而且,本官还得正告诸位,不要企图试探陛下和本官的意图,那对你们没有好处。” “就说内卫府-推官主事-来俊臣,参刘行感兄弟谋反之事吧,竟然把纳言史务滋吓坏了,在府中因恐惧自杀,这不荒唐么!” 原来,先前侍御史来子珣,上了一本,诬尚衣奉御刘行感兄弟谋反,纳言史务滋也是老糊涂,顺手就转给了内卫。 来俊臣却陈奏,史务滋与行感亲密,意欲寝其反状。因为宫变之事,刚刚平息,武皇也没心情看,所以就命来俊臣推之。 结果呢,史务滋因恐惧内卫的手段,就在家中用腰带悬梁自尽了!成为了太孙临朝听政以来最大的笑话。 换做从前,出了这样的事,秦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了,毕竟他说了不算,能做的很有限。 但现在不同了,那个酷吏时代,不应该出现在太孙执政期间,国家法治,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改观。 秦睿是武皇钦定的首辅,位在诸相之上,他说的话,就等同于朝廷施政的风向,说是口衔天命,也一点不为过。 这不,话音刚落,御史中丞-知大夫事-李嗣真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弹劾酷吏纵横的本章。给御阶上李重润行了一礼后,便开始弹劾内卫为首的酷吏。 曰:今告事纷纭,虚多实少,恐有凶慝阴谋离间陛下君臣。古者狱成,公卿参听,王必三宥,然后行刑。 比日狱官单车奉使,推鞫既定,法家依断,不令重推;或临时专决,不复闻奏。如此,则权由臣下,非审慎之法,倘有冤滥,何由可知! 况以九品之官专命推覆,操杀生之柄,窃人主之威,按覆既不在秋官,省审复不由门下,国之利器,轻以假人,恐为社稷之祸。 读完本章,李嗣真扭头看向秦睿:“太尉,酷吏之祸,自嗣圣以来,戕害忠臣、良将、士子无数,可谓国之毒瘤。” “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酷吏不除,国无宁日,官绅百姓,亦人人自危。如此之国,如此之吏,谈何大治。” 听了李嗣真这话,魏王、定王有些坐不住了,内卫是武氏皇族的一张王牌,要是让秦睿这拆了,那可是伤筋动骨了。 而且,万一他就这这个由头,小题大做,大加打压武氏诸王,来巩固李重润的太孙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还别说,他们的猜对了,秦睿先是对酷吏当道,大加批评,重申大周立国之时,武皇在天地神灵祖宗面前,保证以法治国,以仁孝治天下的理念。 如今稍有偏颇,应立即矫枉,着即裁撤内卫等一应酷吏组织,及赏功罚过的职权,所部人员皆羁押至秋官大牢,过一个放一个。 秋官左侍郎杜审言,录尚书事,与司刑卿-明珪,御史大夫-李嗣真,领三法司,共同整合刑狱,务使吏治清明,还冤者清白。 到这就完了么?没有从地方尚书-武思文,到定王武攸暨的内卫枉法,武氏一族,多有依仗陛下龙威,仗势作恶者,继续在朝中担任要职,受封王爵,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是以,奉监国太孙诏命,颁发谕令:文昌左相-魏王武承嗣,罢相,降封周国公;定王-武攸暨,除内卫府统领,检校右卫大将军,降封安定郡公。 建昌郡王-武攸宁,除左羽林卫大将军,紫微侍郎,降封江国公。河内郡王-武懿宗,除殿中监,检校右鹰扬卫大将军,降封耿国公。 颍川郡王-武嗣宗,除千牛卫大将军,降封颍川郡公。建康郡王-武攸宜,除右羽林大将军,冬官尚书,降封息国公。 地官尚书武思文,除官职爵位,罢为庶民,......,武承嗣之子,武延基、武崇训、武崇烈皆除郡王爵。 同辈的光禄卿-邢国公-武延安,燕国公-卫尉少卿-武延寿,陈国公-武延晖,郐国公-光禄少卿-武延祚,莒国公-秘书少监-武延嘉,除公爵,罢其实职。 另,紫微令,纳言-梁王-武三思,除紫微令、纳言,降封酆国公,转检校冬官尚书,成平郡王-武攸绪,除洛州刺史,降封成平郡公,洛州都督府长史。 听了这道监国旨意,朝堂中的武氏诸王,当时就不干了,吵着嚷着秦睿没有资格这么做,他们要面前武皇,到御前告秦睿一个煎迫皇族的罪名。 看到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让狄仁杰、岑长倩等一众李氏老臣,那叫一个身心通泰,舒服的像三伏天喝凉水一般。 心里也都不约而同的骂道:前人田土,后人收了吧,当初祸害李氏的时候,没想到你们也有今天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如今朝局不一样了,你们嚣张跋扈的日子过去了。 “闭嘴,当着庙堂是什么地方了,菜市场么!” “谁要是不服气,那就自己去叩阙问,看看陛下能不能放纵你们继续祸国殃民。” 反天了,心里骂了一句,秦睿甩了一下袖子,便喝令殿前的金瓜武士,将这些曾经的大小王爷,统统拖下。 “武氏是陛下的母族,枉法尚且要丢官,罢爵;你们都是旁姓外族,更是应该谨慎为官,否则下场绝对比他们还惨。” “其余朝中空出之缺,本官会与狄、岑等相商议,做出公道的调整。诸位同僚要是也什么人选,也可以写陈条地上来。”,话毕,秦睿便转身拱手问了问李重润,是不是可以退朝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光复土德 在武皇身处帝位之时,拿下武氏诸王的王位,罢黜了他们的官职,这无疑是个疯狂的举动。痛快是挺痛快,可大伙也担心,秦睿这步子太大了,扯着裆。 疏不间亲嘛,一股脑的把武氏一族都拿下,只留了武三思、武攸绪两个人,这传到多疑的武皇耳中,跟造反应该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等了好几天,皇宫并没有传出罢黜秦睿太尉之职的消息,反而是得到一份武皇亲笔诏书,赞同秦睿除酷吏,惩治宵小的做法。 自文明(六八四)以来得罪者,非扬(徐敬业)、豫(越王贞)、博(琅邪王冲)三州及诸反逆魁首,咸得赦免。 其为周兴等所枉者咸令清雪,子女配没者皆免之,惟张柬之,敬晖之党不赦。文明以来破家子孙皆复旧资荫(凭先辈资历享权),唯徐敬业,裴炎子孙不在免限。 枭氏(萧淑妃),蟒氏(王皇后)皆复旧姓,家族子孙各还本乡,赐金赏地,优加抚恤。 武皇真是与自己讲和了,对于过完的一切,都加以反思,与汉武帝的《轮台罪己诏》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武氏诸王,不现在应该说诸公,连日的叩阙而不得见的原因,从这份上谕的内容就能看出来,这一切都是君臣二人早就商量好的。 当然,惊喜还在后面,长寿元年,也就是公元692年正月,武皇在颁布诏书,去国号,帝号,改称太皇太后,传位于皇太孙-李重润。 而太孙登基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复唐国号,改元洪熙,改旗易帜,一应制度比照至贞观,永徽朝,并废国都-洛阳陪都,迁都长安,重新以大明宫为帝国中心。 当然,迁都的意义有二,其一是标志着天下回归正统,李氏子孙重新掌握了国家权力。其二是为了摒弃武氏一族在洛阳经营多年的势力。 新帝登基,万象更新,与民更始,重回长安的首日,年仅十岁的洪熙新帝-李重润,在大明宫-含元殿,颁布旨意,重塑李唐皇权。 其一,命太尉-翼国公-秦睿,领中书令,校兵部尚书事。梁国公-狄仁杰,邓国公-岑长倩为尚书左右仆射。原天官侍郎-苏味道为侍中。 其二,命李峤为吏部尚书,王孝杰为兵部尚书,武三思为工部尚书,姚涛(姚思廉之孙)为礼部尚书,杜审言为刑部尚书,岑义(岑文本之孙)为户部尚书。 其三,晋秦善道为胡国公,南衙大都督,晋程务挺为洺国公,与燕国公-黑齿常之,同为南衙副都督。以成王-李仁为北衙大都督,江陵郡王-李瑾为副都督。 其四,调整南北衙大将军,除唐休璟、沙咤忠义、张虔勖、李多祚、曹仁师保留大将军之衔,扔令本部兵马外。 程齐之、翟锋、薛讷、秦景倩、秦佾、秦晙、黑齿俊、契苾贞、契苾光、郭知云、杜宾客、郭元振、郭敬之、王晙等一十四将,皆晋位正三品大将军。 另外,被追尊为中宗皇帝的李显,其旧部姜师度、马怀素、源乾曜、卢怀慎、李杰、赵延禧、萧至忠、吕元泰、姚廷筠等,也皆入三省六部,充任要职。 整个洪熙新朝,所有文武大员,皆经过长达三个月的考核,讨论,最终得以任命。朝堂风气因为这些新鲜的血液加入,重新焕发荣光,俨然重现贞观、永徽之势。 “朕听太尉说,原吴国公李孝逸,武昌县公-苏庆节,为复兴李氏,甘心于大山之中蛰伏,保护我李氏忠良、遗孀,并培养文武人才。” “着即,晋李孝逸为荆王,苏庆节为邢国公,拜特进,赐府邸,备京以咨国事。” 到李孝逸,苏庆节二人截止,是秦睿等人与新帝商量好的,最后颁赏的有功之臣。正常来说应该结束了,秦睿这习惯性刚要揣起笏板。但小皇帝却没有散朝的意思,并给予他“重重一击”。 “着中书省草诏,晋寿成公主-李淑,为寿成长公主,食邑该为雍州之地,邑万户。” 啥?比李淑辈分大的公主太多了,晋她为长公主,与礼制完全不合,这完全违背了他教导李重润持正公之的处事原则。 “陛下,拙荆已经爵至极品,这晋封长公主之事,是不是从长计议,毕竟还有那些皇族长辈在呢!” 是,他明白,李重润一直视李淑为母,是其一手拉扯大的,这孩子想报答一下自己的姑姑。 但秦睿现在是为太尉,中书令,已经是树大招风了。这种时候必须要识趣,像这种虚名,能推还是推了的好。 “老师,朕什么都能听你的,唯独这个不行!我大唐以仁孝治天下,提倡的就是孝道。” “姑母对朕有养育之恩,把朕从嗷嗷待哺的娃娃,抚育之今。现在朕当了天子,难道不该报答她一下么!” 说完这话,李重润还点了成王-李仁,梁郡王-李琨,归政郡王-李璄,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他们是宗室大佬,代表整个宗室,这合不合适,他们说了就算。 而他问这几个人,要么是李淑同祖的堂兄,要么是亲兄长,哪里会挡自己妹妹的道儿,所以纷纷拱手附和皇帝之意。 “利见,乌鸦尚且有反哺,陛下是在尽孝,羊羔跪乳,姑慈侄孝,是好事,咱们身为人臣,不该拦着。” “没错,公主为我大唐,护住了嫡长孙,保存了国祚最后一份希望,老臣看长公主之位,当之无愧。” 狄仁杰、岑长倩两大佬,是把秦睿摘了出来,太尉是太尉,公主是公主,他们虽然是夫妻,但毕竟各有功劳。 如今土德复兴,李氏重光,最厥功甚伟者,莫过于“十年如一日”,抚育新帝的寿成公主,所以没什么可推辞的。 唉,见群臣都附议,且赞叹天子仁孝,秦睿叹了一口气,拱手向天子谢恩,并言随后便让寿成公主到宣政殿叩阙。 而散朝之后,秦睿就在大批禁卫军的护卫下,拜谒定陵,向中宗皇帝-李显报喜,大唐终于复兴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醉卧皇陵! 定陵原本规制是国储级别的,可李重润册立为太孙之后,秦睿便上本请求追谥,改陵,经过了半年多的施工,也在洪熙元年之前完成。 敢坐在皇陵神牌前喝酒的,不要说高祖开国以来还没有,就是历朝历代也没听说了,更别说见了,守卫皇陵的军队今儿可是开了眼了。 一般人,哪怕是勋贵官身,损坏一草一木,都是杀头之罪。秦睿这般行为,那是大不敬,其罪当诛,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造次或指责。 这并不是因为秦睿如今是太尉,中书令,统管军政,地位超然,权势滔天。而是因为其有相忍为国,忍辱负重,再造李唐河山,土德重光;对于李氏来说,功劳太大了。 看看那些出身宗室的李氏将校就知道了,没一个脸色有异的,都恭敬的站在神台之下伺候。估计这时候太尉说要羊腿,他们也会立马在祖宗面前,宰羊架火。 “显,胖子,我的兄弟,你看到没有,大唐终于复兴了,重润也是洪熙皇帝了,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他是太皇太后亲笔传位诏书册立的皇帝,是顺位继承的,是我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嫡长孙继位的。” “正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持正以平,以德报怨,让武氏一族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把社稷还给李氏。这长安城的万家灯火,如今又姓李了。” 说到这,秦睿想起了越王-李贞,纪王-李慎,琅琊王-李冲,等百余名宗室子弟,先后喊冤而亡。徐敬业,魏思温,唐之奇,郝象贤等李唐旧臣,义无反顾的投身火海。 更有北伐、西征,契苾明、阎温的十余万将士,抛头颅,撒热血,在死地奋战,为君为民勇进,义无反顾的捐躯疆场。从而缩短了武氏一族,统治的时间,更是让更多的人免于被酷吏所害。 人人都说,李氏复兴是秦睿居首功,狄仁杰、岑长倩次之;但秦睿心里清楚,没这些人的牺牲,他根本不可能如此顺畅的成功。 “什么人,竟敢擅闯皇陵,不怕掉脑袋么!” 狄光嗣抽出腰间的横刀,直指不远林子,厉声喝斥着,下面负责宗室侍卫,也分一波人直接冲了过去。 别看狄光嗣年轻,出身也好,但却是凭着自身的能力,从参军司小小的书吏,脚踏实际的干到中书省侍卫统领,兼兵部校书郎的。 桀桀......,一声鬼笑后,从黑暗中,走出三个蒙面人,其中一个不停的笑着,好像鬼魅一般,听得人不由的觉得脊梁骨发凉。 看到他们三人后,秦睿摆手挥退了狄光嗣等侍卫,然后将脚边的三坛子酒,挨个踹给了三人。 “太尉,这么大功劳,就赏一坛酒,您这也太抠门了吧!” “行了,知足吧,要是按行归,像咱们这样的都得被处理掉,能活着看看婆娘、孩子,就该知足常乐了。” “就是,咱们是什么身份,入行的时候,谁能想到还能活着,光明正大进祖陵看看,想都不敢想。” 他们三个,都是秦睿派出,扎入武氏一族势力的密探,多年来为复兴李氏,提供了无数具有“战略意义”的情报。 可以好不夸张的说,他们的价值,丝毫不压于一卫之力,平时里还要背负骂名,让人家戳着脊梁骨,他们才是国家真正的功臣。 “本来呢,我是有想法给你们恢复身份,高官任做,骏马任骑,你们有资格享受这样的礼遇。” “可你们也知道,有些不死心,我呢,碍着太皇太后,和高宗,中宗陛下的面,也不好做的太明。” “再忍几年吧,等把反对势力都拔处了,陛下也长大了,到时候咱们一块退休。钓钓鱼,喝喝酒。” 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他们心里最清楚,别看眼下大唐破茧重生,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但在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很有可能有卷土重来之势。 就算不是姓武的,也有其他人,人家经营几十年了,在各地的关系盘根错节,枝枝蔓蔓早就数不清了,反正不是人人,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 “唉,太尉都说了,我们弟兄还能说出什么呢!是不是老李,你最希望回归了!” “屁,老子早就是死人了,更不在乎搁土里多埋几天。” 桀桀......,“死鸭子嘴硬,充什么大个,没有爷,你们俩早死八百回了。” 见三人还有心情开玩笑,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三个家伙,还是懂大义的,不枉他让庞岭把他们送来。 “好,既然你们都想开了,那咱们今儿个,就当着中宗陛下的面,不醉不归!”,话毕,抬起手中的酒壶,秦睿与三人碰了一下。 可能是心情好,人就容易醉,秦睿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之中。狄光嗣,还很是体贴的倒了一杯温水呈了上去。 在他印象中,太尉可是非常自律的人,从来都不宿醉。看来昨儿那三个人,真是老朋友,要不然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 但狄光嗣也明白,能这么来见太尉的,绝对是见不得光的人,所以在离开皇陵之前,他特意下达了封口令。有敢泄露者,斩立决,家眷发完阴山,与披甲人为奴。 “光嗣,你不错,很有眼力见儿,是块当官儿料,比我和你爹圆滑多了!” 狄光嗣,小不了他几岁,但因为身份和经历的差别,所以秦睿当然可以站在长辈的角度来教育他。而狄光嗣也对秦睿传奇经历,佩服的五体投地,也甘心在其身边,供其驱使。 “末将这点伎俩,那里敢与父亲和太尉相比,能跟在太尉身边,末将就知足了。” “好,知足者长乐,这是福气。”,话间,秦睿从袖子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了狄光嗣。 “这块牌子,是与那三人联系的信物,怎么联系回头让庞岭告诉你。” “你给我记住,绝对的保密,即便是你父亲,也不能说,明白么!” 狄仁杰年纪大了,这种腌臜之事,传到他耳中,也是惹得他心烦,如此还不如他一个人烦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给个面子! 以秦睿今时今刻的地位,谁想请他赴宴之前,那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够不够格宴请这位权倾朝野的当朝太尉。 可秦睿从定陵回府后,李淑就递给了一份请柬,宴请他的甚至连现任官都不是,落款仅仅写了“蒋俨”二字。 如果不是翼国公府,规矩森严,不得瞒报、漏报,这种质地简陋的帖子,根本就送不到寿成公主的手上。 “怎么样,我的太尉,你这开不开面啊!”,李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丈夫。 要知道自从秦睿受领太尉,提领国政以来,从来没给过任何大员面子,到府饮宴,即便是那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没有这种的待遇。 李淑真是想知道秦睿会不会卖,这个老的有些掉渣的腐儒这个面子,武将与文官,从来都是不对付的,秦睿可是地地道道的丘八。 “去,为什么不去!别看为夫是个丘八,没正经读过什么书,但对于那种有德行,有本事的,从来都是佩服的。” “为夫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备上一份厚礼。来来来,咱们去库里看一看,有什么填雅的物件。” 说起这个蒋俨,饶秦睿眼高过顶,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好汉子,真英雄! 其人祖籍常州义兴,明经出身,贞观年间任右屯卫兵曹参军。太宗要征讨高丽,遂招募使者,人们都害怕出行。 蒋俨自告奋勇并且说:“凭借天子的雄才武略,四夷人畏惧他的威力,一个小国怎敢图谋王朝的使者?即使有不幸,固然也死得其所。” 出使后,被莫离支囚禁,并以武力威胁他,破使唐使屈膝求和,落一落大唐天朝的威风,抓破天可汗-李世民的面皮。 但蒋俨却不畏刀斧加身,厉声驳斥莫离支:以天子雄武,四夷畏威,蕞尔国敢图王人?有如不幸,固吾死所也。 正是因为他威武不能屈,恼羞成怒的莫离支扣压了他,并把其关进大牢,长期囚禁。直至总章元年,高句丽为唐所灭,蒋俨才救还朝。 高宗皇帝感佩其与苏武一样,持节不屈,授其朝散大夫,多次劝谏还是太子的李显。见有不贤之人,靠近储君,便挺身直言,高宗为此曾亲笔赐一“诚”字。 随后,转任右卫大将军,封义兴县子,但因其自知不善军事,遂上表请辞,最终以太子詹事之职致仕。垂拱初,秦睿赴程务挺的宴会,曾经在其府上有过一面之缘。 三日以后,在弘文殿处理完政务,秦睿轻装简从,仅仅带了狄光嗣等五个侍卫,就转到辅兴坊的义兴县子府。 被蒋俨及三个儿子引进府,刚进正堂,抬头就看看一个手持长仗的老者,抚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呵呵......,“蒋公真是能与睿玩笑,怎么不早一点说呢!” 调侃了蒋俨一句,秦睿上前,躬身行礼:“末将见过老相爷,相爷到了长安,也不去府上坐坐,睿的面上可是无光啊。” “好了,利见,不必多礼,赶快入座吧!让秦太尉,我大唐中兴的首辅功臣行礼,老夫这可是犯了僭越之罪啊!” 笑着虚扶了一下秦睿,苏良嗣仔细打量着秦睿,骤然跻身高位,仍然不骄不躁,品性依旧,官中上品。 “老夫啊,也是这两天到的,本来呢,在市面上看看,然后去拜见陛下,再看看你。但听说老友给你下了帖子,所以就来蹭一顿酒喝!” “好啊,神器更复,一元复始,万象更新,长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是甜的。” “可时光如白驹过隙,老夫等人都老了,之所以在世上苟延残喘,就是想看到土德重光。这一切,都要感谢你相忍为国啊!” 呵呵......,“老相爷,您这话过誉了,末将可不敢独揽大功。” 给苏良嗣敬了一杯茶,秦睿继续道:“老相爷,您耳聪目明的,哪里能看出是九旬老人,末将还指着您多多指点呢!” 听了秦睿这话,而且还一口一个末将,说的好不做作,苏良嗣便告诉蒋俨,别看秦睿对他甚为恭敬,他可从来没有施给过恩惠。 咱们大唐的太尉,虽然是个武人,但对他们这些老不死的,那是格外的关照和尊敬,所以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不必藏着掖着。 “没错,老相爷说的对,蒋公有话明言便好,只要理由正当,睿是不会拒绝了。” 蒋俨这老头儿,今年都八十多了,还能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更何况还有苏良嗣作保,秦睿相信肯定不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这年月,像他们这样的老臣不多了,能帮就帮一把,劝当敬老了。 搓了搓手,蒋俨显得很是尴尬,这嘴就是张不开,还是他的长子,蒋兴提议,饭食已经得了,还是入座后慢慢谈的好。算是给其考虑的时间,也缓解尴尬。 酒过三巡之后,蒋俨以酒壮胆,很不好意思的告诉秦睿,他想去大明宫,在皇帝身边参与几日经筵日讲,把他晚年最后的一段时光,献给李氏的社稷。 蒋俨是传统的读书人,少中明经,是太宗皇帝亲自遴选的出来的人才,伺候李家三代君王,受太宗、高宗大恩,虽然气血衰败,但仍不敢忘却君恩。 如今土德光复了,李氏重光了,他希望能在伺候李重润几天,好好看一看大唐的新帝,将来到了地下,好说给太宗、高宗、中宗三位先帝听听。 听到这,秦睿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说苏武是临大难不改其节,那蒋俨就是李唐的死忠分子。不顾耄耋之年,身子不适,也好为李氏的社稷,再出一份心力。这种人品,谁人能不敬佩。 “好,蒋公,您的请求,睿答应了。明儿,中书省就会下发手令,请您担任学士,您可以随时随地的见到陛下。” 秦睿这话一落,苏良嗣和蒋俨纷纷称善,蒋俨甚至还让其三子,代其谢过太尉的恩德,弄得秦睿赶紧连连摆手。 第三百四十六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苏良嗣比蒋俨要活泛的多,他在洛阳参加了登基大典,亲眼看着李重润授传国玉玺,坐上龙座,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这次到长安,是因为听说朝廷,清查武周时期的奸臣酷吏的工作,已经进入了整合期,三法司也以上报三省核准。 早在武皇在位时,苏良嗣就向秦睿表示过对这些人的深恶痛绝,如今他们穷途末路了,老头子特意来看看恶人的下场。 这些拿人命如草芥的家伙,戕害了多少宗室子弟,忠臣良将,而这些人中,有多少是苏良嗣的故人和子侄,就算为死人,他也必须来长安一趟。 而得知老头子的想法后,秦睿自然也不会拒绝,赶着刑部要唱大戏的时机,把苏良嗣请到后堂,让老相爷解气的同时,也找个乐子。 “你俩,跟老夫撂个实话,这次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可别再是什么阿猫阿狗顶缸了,那就没意思了。” 从前办周兴,丘神绩的时候,秦睿和狄仁杰就是搞搞抬起,轻轻松松放下,杀鸡儆猴,点到为止。是,那个时候,武皇在位,任谁都的有点机会,苏良嗣也不是不通人情。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大唐已经光复,秦睿和狄仁杰是权掌九州,力折公侯的辅政大臣,代天子处理朝政军务。要是再放过那些幕后黑手,那是不是太对不起祖宗,和那些冤死的人了。 说心里话,老头这次就是来监工的,他就是要看看秦睿等人的态度,会不会为了眼前的安稳和利益,再次放过国之祸患。 “老相爷,这事实胜过雄辩,任下官与利见口灿莲花,地涌金莲,也不如您亲自听一堂。” “哎,国老这话说的没错,是骡是马拉出来溜溜,今儿就看看,新朝是不是新气象,国家法度能不能做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老爷子着急也没用,想要律法公平,那就是讲究证据,今儿是最后一场审讯了,要是再拿不到证据,秦睿手里的兵再多,也没权上门抓人。 不过,今儿他请一尊大神,一个能把阎王爷嘴撬开的角色,他不信元万顷,来俊臣,还能守住他们肚子里的那点花花事。 “行,老夫就拭目以待。”,见秦睿还有心情卖关子,苏良嗣就明悟了,这小子从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估计这次有好戏了看了。 后面的苏良嗣心里是有底了,可正堂中,坐在椅子上的元万顷,来俊臣有些坐不住了,刑部正位上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是审案子么! 新任左右侍郎,吴宽和孙征,就是原来飞骑卫刑司主事,这不,也跟着秦睿一道鸡犬升天,跨上了从三品大员的行列。 让元万顷二人想不明白的是,主管不在,两位侍郎既不主事,也不派人去催,就只是究竟会神的看着卷宗,好像这堂中的事,与他们没关系一样。 元万顷和来俊臣,这辈子推的案子多了,刑司衙门里的花花活儿,别想绕过他们的眼睛,所以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俩是甭字不吐。 甭管三法司拿出多少人证和物证,他们就一推六二五,翻脸不认,言皆奉太皇太后的密旨行事,所有的细节,要问就去问武皇。 再者说,他们处置的那些人,都是大逆不道,无君无父,罪该万死的叛臣,意图颠覆太皇太后的统治,离间天家母子的感情。他们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主分忧是分内之事,与今日坐在上面的人,并无任何区别。 更何况,当今的天子,是太皇太后的嫡孙,三法司还能把这黑锅,扣在她老人家的身上,让天子大义灭亲么? 虽说,就算不用他们的口供,也足够定罪了。但与秦睿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们也清楚,除非亲口承认,否则朝廷是不会痛下杀手的。 秦太尉的手段再是狠辣,也是个迂腐之人,非要弄个人赃并获,心服口服,维护律法的尊严,这不扯淡么! 呦呵,“老哥俩来的够早的!” 在二人惊诧的目光下,带着镣铐的索元礼,从屏风后,走到前面,并理所应当的坐在尚书的位置上。 你,你,见来俊臣直指自己,索元礼嘿嘿一笑,抄起惊堂木拍了一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哎,今日老夫就是审案的堂官,过一过刑部尚书的瘾。” “吴侍郎,这镣铐,咱就不说了,谁让咱是戴罪之身呢!可你见过哪家的刑部尚书,连身行头都不配。” 听了这话的吴宽,冷笑一声,对下面的小吏挥了挥手,示意赶紧下去办,这当犯人的还成爷了。要是没有太尉的手谕,吴宽早就扒他的皮了。 将紫袍披在身上,索元礼一边围着案子转,一边叨咕着:“昔日的索主事,审讯昔日的元相,来主事,这就叫以毒攻毒。” “你们说痛快不痛快啊!”,啪,又拍了一下惊堂木,索元礼又补了一句:“痛快。” 说完这话,索元礼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中气十足的言道:“元万顷,来俊臣,今儿就是你等奸臣酷吏的末日。” “自乾封年间起,你元万顷与刘讳之等北门学士,窃据朝政二十余年,先后犯下不赦之罪二十五款,比我索某还多出七条。” “看到这些奏本没有,都是各部公卿,上书弹劾你的。擦亮你的老眼,仔细看看吧!”,话毕,索元礼将案子左侧的奏本,一股脑的扔给元万顷。 就在元万顷在地上,翻捡奏本的同时,索元礼又看向来俊臣:“来俊臣,你就更无耻了,你公报私仇,携私诬告扬州刺史王续谋反,换取了仕途的第一步,授侍御史,对不对!” “升任丽景门主事,及内卫刑司主事后,与王弘义、候思止等二十八人,罗织罪名,攀附权贵,在朝中掀起了一场场血雨腥风。” “先后冤杀了益州长史任令晖、冬官尚书李游道、秋官尚书袁智宏、司宾卿崔神基、文昌左丞卢献等三百一十官吏。” “这还不算,被你们洗劫,夺财的一千余家豪绅。死伤者不知凡几,老夫就是参与者,见证者啊。” 见二人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索元礼继续说:“索某对于你们的鬼蜮伎俩,那是款款了然于胸,倒背如流啊!”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同归于尽 说到这,索元礼把他总结的罪状,详细叙述了一遍:首先是,罗织罪名,结党营私,垂拱元年,三月十七,二人勾结周兴、侯思止、王弘义等八人; 在府中东阁密谋,继之以悖逆之罪,诛杀冬官尚书李游道等五人。这是你们干的,没冤枉你们吧! 垂拱三年,六月二十八,你们在洛阳鸾台,支使党人傅游艺,捏造罪状,攻讦中宗先帝,时任储君的相王谋反,并将其旧部等二十人下狱。十人监禁,五人裁撤官职爵位,流放樟州,其余人等尽皆杖毙在丽景门中。 天授元年,正月,你等彻查纪王案时,见纪王府的姬妾,郡主,明亮美丽,便起了色心,将小王妃、郡主等四人凌辱致死。 事后,还大言不惭的说:李氏皇族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喝了春药,与青楼楚馆的姑娘,没甚区别。甚至还告诫同僚,下次不要玩王府的女眷,没什么意思。 寅识迦河之败时,太尉引军西进,元万顷等北门学士,与内卫府沆瀣一气,在洛阳散布,秦太尉与中宗有旧,必会引军造反,东还报仇的消息。 离间太皇太后,与太尉的翁婿之情,构陷国家重臣;与武氏子弟一同做局,促成王孝杰引河西之军,兵进西域,严重干预边事安宁。 当然,上述重重,都是元万顷与来俊臣共同干的,他们分开干的缺德事儿;更是不知凡几,即便是索元礼,也不得不汗颜,人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 “元万顷,洛阳宫变之后,公议储君之时,你更是祸恶滔天,竟敢妄言圣躬垂危,唆使武承嗣暗杀泽、许二王,随后与党人一起拥众篡位。” “见刺杀失败,则转头奔走,元万顷明着拉拢,来俊臣暗地里命酷吏们威胁,前纳言-史务滋,就是拉拢不成,反被恐吓致死的。” 索元礼这话刚落,元顽顷和来俊臣,异口同声的反驳着,污蔑,假的,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办差,得罪的人太多了,如今落难了,难免有政敌攻讦,落井下石。 “你们惊慌了?害怕了?无处藏身了?手里的那点土,盖不住屎了,是不是?” 哈哈......,“甭急,咱们老哥三,有的是功夫,慢慢泡吧!” “你们的好些罪行,还是老夫同谋的呢!”,话间,索元礼还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垂拱三年中秋,老夫到你府上饮宴,你元相三杯酒下肚,就竖起了手指头。把朝廷重臣,封疆大吏统统划拉了一遍。说什么,谁跟你如何如何啦,谁又跟你作对啦。” “老夫一再劝你,要暗度陈仓,偷梁换柱,你比老夫更狠哪,竟然收了下面的贿赂,还罢了四位都督的官。” “哎呦,老夫现在还心惊肉跳呢,这事啊,你是主谋,老夫是你的从犯。” 这话算把元万顷刺激坏了,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指着索元礼,不甘的反驳:“你,你,是你撺掇老夫干的。” 因为不想元万顷被当堂气死,索元礼还帮他捋了捋胸口,扶着他坐了下来,好言劝着他,不要急,能说清楚的。 随后,又转身走向了来俊臣:“文明元年,九月二十,你到老夫府中来,抬进来三口箱子,全都是金子,一出手二十万贯。” “你说不成敬意,武相爷请老夫笑纳,想让老夫在与你们暗通款曲,一道蒙骗太皇太后。” 看到来俊臣被刺激的,捂着胸口,面目异常痛苦。索元礼点着他的脑门:“你呀你,老夫饱受你的腐蚀拉拢,老夫就是被你害得,一步步堕落地。” 噗,一口鲜血喷出来后,舒服一点的来俊臣,眯着眼睛回道:“你呀,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哈哈......”,说完还悲怆的笑了起来。 本来,他们都商量好了,要一起死扛到底,咬紧牙关。只要太皇太后还活着,秦睿也没法敲定他们的死罪,最多也就是流放三千里,与武氏诸王一样,落个轻巧的处分。 可谁能想到,索元礼,竟然投靠了秦睿,把丽景门和内卫府,外人无法得知的秘密,全都抖落了出来,而且还送上了足够的人证,物证,这下再抵赖也没用了。 哈哈.......,“来俊臣,你没有想到吧!你没有想到老夫为了荣儿,甘心于你同归于尽吧!” “还记得你怎么害死她的么?竟然与梅花鹿一块炖了,宴请老夫与周兴等共同朵颐。” “吃她肉的时候,老夫就在心里发过誓,早晚有一天,要让你有同样的下场。” 荣儿就是来俊臣的夫人,因为其与索元礼私通,被来俊臣察觉,所以惨遭横祸。本来呢,来俊臣是想一起做掉的,但因为面子和利益上的纠葛,也就弄了那么一出。一来出气,二来警告、敲打一下。 千算万算,打死来俊臣也想不到,索元礼这种货色,竟然会真心真意的对那个贱人,早早就下了反水之心。哎,都怨他心慈手软,过分重利,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东市口砍头,你是等不到了。太尉仁慈,只要把你们审完了,就赏老夫一口大锅,一头梅花鹿。老夫要一口口,一片片把你煮了。” “哎呀,真是期待啊,你看着自己的肉被下锅,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索元礼的话,让来俊臣打了个哆嗦,他当然明白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刑罚。打了个冷颤后,吼着叫着,要面前秦睿,他有更重要的事要禀告,要戴罪立功。 “行了,来俊臣,别叫了,你的那点事,都在这份卷宗里呢!飞骑卫已经盯着你好多年了!” 接过孙征手里的卷宗,快速的翻了翻,看了看;两眼立刻涣散失神,卷宗也随之掉在地上。 他的确没有资格见秦睿,因为卷宗上的证词,都是他的部下所出,且上面还注明他们的真是身份-飞-骑卫情司探子。 “罢了,罢了,俊臣,不要说了!李氏气数未尽,咱们选错了队伍,就得愿赌服输。” “两位侍郎,我们认罪,但请转告秦睿,休要高兴的太早,会有人替我们报仇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新朝得有新气象! 元万顷和来俊臣的案子一结,刑部尚书杜审言,隔日就得到中书省、尚书省的授权,着重开始在长安和洛阳两地之间,抓捕涉案的官员勋贵。 武承嗣并其子武延基、武延安、武延寿、前夏官侍郎李迥秀、前凤阁舍人-张嘉福,前殿中少监田归道、前凤阁舍人薛稷、前正谏大夫员半千等,四十余大小官员尽皆被捕。 与武周时期处理案件有所不同,刑部这抓人,都是按照涉案名单严格办理的,对于各府的家眷秋毫无犯,并没有波及到一个无辜的人,这倒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刑部尚书-杜审言,在朝上说的明白,刑部的责任不是杀人、抓人,而是维护国家法纪,律法的尊严,以及惩治贪官污吏。动刀子,是不得以的做法,也是最后一步。 当然,这还不算完,对于太平公主的驸马都尉-武攸暨,刑部也专门派员拘押,虽然没有打入死牢,但也不容小觑,因为谁也保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太平公主也是哭哭啼啼跑到大明宫,到太皇太后-武后那里哭的死去活来的,秦睿是什么手段,一手提拔他的武后当然一清二楚。被太平哭诉的有些烦躁的武后,也不得不下诏,命秦睿即刻觐见。 “利见,削去他们的王爵,罢官闲置也就行了,没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吧!” “攸暨署理内卫时,是很不称人意,可现在羁押在刑部大牢,是不是也伤了李氏皇族的脸面!” 太平是李家的女儿,武攸暨说到底是李氏的驸马都尉,现在要拿他筏子,皇帝的脸面也是挂不住的。 更何况,她与秦睿可是早有约定的,对于武氏一族,从宽从优处理,刑部这么做,不是出尔反尔么! “太皇太后,您看,臣是口着手来的。目的就是不想污了您的眼睛,臣是为了您的凤体着想。” “同时,也正是因为他是皇家的驸马都尉,所以臣才让刑部,从优对待他,没有打入死牢。” 秦睿这话说的很有深意,唐律中说的很明白,即便是枉法,也有议亲议贵之说。正好考虑武后的颜面,顾及她的感受,所以秦睿特意开了个特例。 这已经是格外照顾了,看看同样符合条件的武承嗣父子,就没有这样的待遇,在死牢区里跳脚骂秦家的先人呢! “哦,那你最终的结论是什么!” “臣已经照会三法司,武攸暨削去爵位,勋位,流放岭南,遇赦不赦!” 话间,不顾太平的暴雨梨花,秦睿又补了一句:“太皇太后,民意汹汹,不法办两个,其他的怕是保不住了。” 不仅保不住,他们当惯了王爷,享受皇族的富贵,怕是也不死心,对武氏兄弟的处置,于他们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再说了,秦睿已经很守信用了,两次大清洗,都没有武三思和武攸绪,有他们在,也不算绝了武氏一脉。 既然如此,就是让太平公主换一个丈夫而已,又不是没换过,至于到太皇太后这来告状么! “好了,太平,本宫会让宗正寺处理合离之事的,你下去吧!” 面无表情的武后挥了挥手,而太平则停止了哭泣,目瞪口呆的看着母亲,这秦睿都把人欺负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忍。 可她是无力改变大局了,只能对秦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长生殿。 “利见,就算是为了巩固皇帝的权威,维护律法的尊严,你这次也太过分了。” 见武后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秦睿嘿嘿一笑,一边扶着她往下走,一边回话:“太皇太后,如果臣实话实说,或者把真正的卷宗拿来,您怕是要杀女了。” 恩?秦睿这话把武后说糊涂了,立即开口反问:“这话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臣真是为您和陛下好,否则完全可以让三法司公事公办!没必要吩咐吴宽把事压下来。” 要怪就怪,武攸暨和太平公主做事不利索,在武攸暨的府上搜查时,不仅缴获了大量的黄金、珠宝玉石。还从一间暗室中,发现了两套龙袍,两枚玉玺。 其中一套龙袍,还是仿照武后建立大周时所作,搭眼就能看出来,是太平公主的。 这是叛逆,是赤裸裸的谋逆,要不是吴宽长了个心眼,把事给捂住了,悄悄的报给秦睿。这个时候,言官们就该在大明宫请愿-诛杀太平公主了。 武后的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况且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秦睿愿意息事宁人,剪除她的羽翼就算了,她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而且,这套龙袍,据武攸暨交待,是在洛阳宫变时置办的,由此不难看出,他们夫妻二人,当时有效仿高宗和武后之心的,也是起了杀心的。 如果,秦睿今儿把这些取证,整理成卷宗拿上来,武后势必恼羞成怒,就在这休养的长生殿,大开杀戒,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口说无凭,秦睿来之前,特意把吴宽,龙袍、玉玺都带了过来,就等着时候让武后过目。 看过龙袍、玉玺之,听过吴宽审讯了口供之后,武后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不停地骂着:“逆子,逆子,本宫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你给本宫传下旨意,让她,永远不要再来长生殿!本宫怕气急了,真的手撕逆子。” 点头应了一声诺,秦睿又恭声进言:“新朝新气象,为了竖立陛下的权威,律法的尊严,必须从严从重,处理一批。” “武承嗣等大员,罪恶滔天,祸患天下,将会被消除爵位、勋位;抄没家财,收归国库,各府男子皆斩,女眷发配西南边陲,与披甲人为奴。” 秦睿的话说的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他就是要通过此事,让武后明白,孝敬她老人家是应该的,秦睿夫妇会比亲生儿女对她更好。但要是扯上国务,朝政,那对不起了,他只能以朝廷的利益为重。 这不是忤逆,而是一个国家的规矩,毕竟现在的皇帝是李重润,秦睿首先要照顾的就是他的利益。 第三百四十九章 成王败寇!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这话适用于任何政治上的博弈,对于武承嗣来说,唯一值得可惜的就是一手好牌打个稀烂,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早在文明元年的时候,就曾有人在朝中明言,秦睿与时为废帝的中宗密谋造反,那个时候,依照武承嗣的权势,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指使手下干掉秦睿。 豫州之乱时,朝廷征伐越王父子,武承嗣就曾怀疑过,秦睿用的是苦肉之计,既摆脱了李氏旧臣私通藩王的嫌疑,还能在军中进一步扩展势力。 可因为武三思那个蠢货的劝说,他又一次丧失了大好良机。 西域之战,秦睿在战时感染了瘟疫,武承嗣曾写过三封信给王孝杰,示意他看在武皇和武周天下不易的份上,在其用药中动动手脚,悄无声息的干掉他。 但,与前几次一样,优柔寡断,在忠诚武皇和义气两者之间,抉择不疑的王孝杰,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这些良机丧失了,秦睿在朝中、军中的势力,极速的膨胀,加之对武皇的蒙骗,自嗣圣元年至今,仅仅九年时间,他就从一介小校,升至三公之位。 最后,以太尉之尊窃国之权,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武承嗣怎么都完全没有想到的。否则就算咬碎牙,搭上多大的代价,他都会想尽办法弄死秦睿。 “奉先兄,睿与你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些年来颇多交锋,临了了,睿来与你喝上一壶。” “哎,事先说好,君子交恶,不以恶言相加,你要是口出污言秽语,那可是丢了太皇太后的体面。” 今儿的菜式可是不错,清一色是下酒的好东西,而且还有两壶宫廷窖藏的好酒。这次的会面,要是骂骂咧咧的,那可就辜负了这些东西了。 而武承嗣,不是不想骂,从他下狱的那天,就每天咒骂秦睿,以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这嗓子都骂哑了,早就腻歪了。 更何况,这些酒菜,对于多日没有碰到荤腥的他,诱惑力远远大于骂人,所以也不客气,大口的开始朵颐。 与秦睿碰了一杯后,武承嗣抹了一把嘴,沉声言语道:“没记错的话,你是麟德二年生人,今年才二十八岁。二十八岁就总览国政军务,了不得啊!” “下一步呢,受尊号,晋王位,最后与高祖,隋文帝一样,受禅而王天下,开一朝盛世,是与不是!” 武承嗣这话,可不是扒瞎,自曹操之后,历朝历代凡是谋权篡位者,莫不是以此路,或成就一番帝业,或身死魂消为天下笑。 大丈夫要么九鼎食,要么九鼎烹,即便换成武承嗣,他也会做出的一样的选择。大明宫的那把椅子,天下之此一把,他不信秦睿这个马匪的孙子,会不动心。 “奉先兄,小人之心吧!要是睿是乱臣贼子,有谋朝篡位之心,你觉得太皇太后会心甘情愿的,把大权交给我么!” “不管你信不信,秦家三代食李氏之禄,世受皇恩,片刻不敢忘怀。所以你那点蛊惑人心的手段,就不要拿出来了,没什么用。” 秦睿脸上的表情,很是淡然,好像真的很不在意一样,武承嗣根本就不信,他常年累月,手握天下之权,心里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就像杨坚那样,其与宇文家还是姻亲呢,最后还不是没忍住,篡了宇文家的江山,自己坐了上去。 杨坚可是个很有涵养的,秦睿这样的丘八,在素养上与其可是比不了的,所以在武承嗣看来,他篡位是一定的。 再者说,秦睿手下的文官武将那么多,他们多年来拼死拼活的作战,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富贵。想要获得更大的富贵,就得让他们统帅成为皇帝才行。 是以,武承嗣毫不怀疑,在不久的将来,只要李重润稍微不能满足那些兵将,或者忌惮秦睿,他们就会立马发动兵变,用刀剑把秦睿推上皇位。 “行了,你也别小人之心了,睿明确的告诉你,小人是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君子之交。” “中宗皇帝与睿,不仅是君臣,更是生死弟兄,当今陛下又我一手养大的,我绝不会做出辜负之事的。” “恰恰相反,这次动你们,就是为了稳固陛下的权威。睿要用你们的脑袋,去警告天下所有的异心者,谋逆、轻动者-杀无赦!” 没错,秦睿此举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皇帝的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秦睿的首要任务,就是把他教导成有为之君。 谁要是在这期间,敢跟老子扯皮,或者暗中使坏,甭管是宗室亲王,勋贵外戚,那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皇帝是要做仁德宽厚之君的,他的手上是不能沾自家人血的,但秦睿却没有那些忌讳,谁要是不信,就可以来试试。 “你秦太尉,拿我们当鸡喽,不过没关系,我武承嗣不仅祸乱了这朝纲,更是给李显带了一定绿帽子,让你的小皇帝也终生蒙耻,痛快,痛快!” “就不知道喽下一个倒霉蛋是谁,李旦那个窝囊废么?你想怎么搞他?” 死到临头了,他还不忘了拉一把李旦。一起下去多热闹啊,表兄弟们一起在阎王爷那掰扯,掰扯。 呵呵......,“奉先兄,你想多了,我是不会把李旦怎么的,恰恰相反,锦衣玉食,珍馐美味,姬妾田产,一定让他这辈子,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对李旦这种有野心的人,秦睿就是要肢解其羽翼,用“金屋藏娇”的方式,把他高高的供起来。让他亲眼看着,大唐时如何在李重润之手,重新贞观、永徽之治的,那比杀了他,更让其难受。 哈哈......,“活着未必是福,死了未必是祸,李旦,他的下场比我这更惨。好,好啊,秦睿,你是个妙人啊,我从前真是看错你了。” 起身,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武承嗣一眼后,秦睿淡淡的来了一句:“成王败寇,奉先兄,你们该上路了!到了阎王爷呢,别忘了告诉他,杀你们的人叫秦睿。” 第三百五十章 想走 没门! 半个月之前,在武周时期,权倾一时的武承嗣,太皇太后母族的一号人物,在其一党人员的陪同下,于东市口一起被刑部尚书-杜审言问斩。 长安的百姓,见奸臣酷吏的下场如此,无不欢欣雀跃,世家勋贵,则无不胆寒,对于洪熙新朝的认知更深了,大唐重回法治的第一步由此开始。 秦睿等辅政大臣,忙了大办年,使得朝中的士气,为之一振,自上而下,整个大唐都像一台机器一般,有序的整饬军政庶务。 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每天不是上课,就是上朝,还要跟着秦睿、狄仁杰、岑长倩,学着批复奏章,文牍,李重润的意见大了去了。 为了缓解他的压力,松弛一下精神,秦睿提出在骊山行辕,举行一场秋猎,让小皇帝高兴一下,顺便在勋贵子弟中挑选一批侍读。 有秦睿这样的老师在,李重润自然有一身超越同龄人的好武艺,年纪这般小,就能飞羽射箭,且箭无虚发,赢得不少臣工的喝彩。 “太尉,不下去松松筋骨,你可是我唐军中有名的神射手,这时候不给露一手,太可惜了!” “相王,什么神射手,都是唬人的,秦某要真有那两下子,何必冲进敌阵与敌厮杀呢!” “太尉,过谦了吧!别人不知道你,本王还能不知道么!来来来,既然不愿意下场,那借一步谈谈怎么样!” 武承嗣一家及其僚属被斩,武攸暨、太平公主被合离,还有如同獒犬一般在长安,关中各地游走的三法司、京兆府,无不充斥着秦睿的影子。 天下已定,李重润的帝位也已经稳固,如果没有特殊的什么事件发生,他这辈子,是没什么可能再坐那个位子了。 他过去在暗地里,做过不少孽,也留了不少尾巴,再这么查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殃及到他了。 李旦可不是傻子,与其让三法司抄家,流放边地。倒不如趁着没出事,好里好面的离开,看在姓李的份上,他也能得到大多数人的原谅。 “相王,长安可是个好地方,藩王们都羡慕你,几十年都没开过帝都。哎,我说这话可是有根据,寿成的那几个兄长就常叨咕。” “走什么走,你是陛下唯一嫡亲的叔叔,与泽王、许王不同。而且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还需要你这位皇叔,多帮衬一点。” 秦睿当然不可能放李旦去封地,这是个有点云彩就下雨,且有内秀,又不择手段的人,去了封地就等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还在放在长安好,甭管他在王府中,还是到别的什么地方,飞骑卫都会记载的一清二楚,然后由庞岭呈报他手上。 “太尉,你是不愿放本王去封地,还是怕本王去封地!” “母后那话不是说了么,人要跟自己讲和,本王的心死了,就想过几天安生日子,行不行!” 看到李旦的情绪有些失控,秦睿眯了一下眼睛,随即认真回了一句:“你觉得我怕你么?” 即便是李旦在龙位上时,秦睿也从来没正眼瞧过他,这一点秦睿相信他心知肚明,更不要如今自己是堂堂首辅重臣,军政庶务一把抓了。 连武承嗣父子几人,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说杀就杀了,更不要说失道寡助的李旦的。如今之为,即是看住他,不让其翻出浪花来,也是为了让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感谢自己姓李吧,要不是看在这层身份上,他早就在清除之列了。 “怎么,你想把本王一辈子锁在长安城里?” “哎,这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你,你不要太过分,别忘了我曾经也。”,李旦这话还没说完,李重润纵马而来,打断了他。 只见其将手里的弓扔给侍卫,干净利落的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兴冲冲的向二人跑来。 “姑父,八叔,你们怎么不下场啊,朕刚刚射中了一头鹿!”,李重润红扑扑的小脸,边喘粗气,边兴奋的说着。 呵呵.....,“陛下神威,臣等是比不了的!”,递给李重润一条汗巾,秦睿继续说:“你姑母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糕点,赶快去吧!” 一听到有爱吃的糕点,李重润点了点头,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跑着跳着向御台跑去。 秦睿和李旦,都盯着小家伙的背影,心里却有不禁相同的想法,时间太快了,一眨眼,呀呀学语的娃娃都变成翩翩少年了。 “相王,还是京城好,在京城什么都有,总比封地的穷乡僻壤方便。你也得理解理解我,我也是有难处的。” “哎,你要是非走也不是不行,把几位小王爷留下来给陛下当伴读,怎么样?” 秦睿这话可是带刺,威胁的意味明显的很,如果李旦一意孤行,那就只有把小王爷们留下来,如果他真舍得几个儿子,秦睿也不介意! “你太过分啦!秦睿,本王是发现了,你为了重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连体面都不要。” 呵呵......,“彼此,彼此,相王殿下,你我都是做长辈的,多担待吧!”,话毕,秦睿很是热情的拍了拍李旦肩膀,随即转身离去。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大唐是他说了算,自然不可能由着李旦喜好来,不管是于国家大局,还是私人情感,他都得这么做。 至于名声的问题,秦睿早就不在乎了,在当年让越王等人赴死的时候,他就把这些虚名看淡了。 他答应过李显,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保下李重润。季布一诺,千金不易,既然答应了亡友,他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太尉,赏脸与弟兄们比一场吧!” “就是,太尉,弟兄们可是等着你呢,你这不露面,玩也玩不痛快啊!” 刚才是皇帝的专场,咱们不能造次,现在不一样了吧!程齐之、翟锋、薛讷等大将军,都围着秦睿起哄,既然出来了,那就是玩的痛快一点。 “让我来啊,不是不行,你们可得答应一点,没送子弟的都要把各家最出色的子侄,送进宫给陛下当侍读。”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团和气! 别看李重润当了皇帝,让先生们板的有模有样的,但在私底下,仍然是孩子王,带着谯王-李重福,卫王-李重俊,秦峯三个小子,把大明宫弄得鸡飞狗跳的。 为此,时常有负责经筵日讲的学士,找秦睿来告状,言天子不把心思都用在学习如何治国,花在玩乐的时间太多,是极其荒唐,且不负责任的。 而秦睿,为了平息诸位学士的恨铁不成钢,也是赔尽了笑脸,同时规定,李重润每天两个半时辰的可以,不得耽误。有敢曲意迎合天子,魅主以求非凡荣宠者-斩立决。 也就是有了这个规定,臣工们对把自己孩子,送到天子身边当侍读的事,那是谨慎的很。小孩子嘛,谁能控制的了,他们的玩心,谁又能知道他们会在宫里说错什么话。 太尉治军,一向严苛,他说过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出于对自己孩子的小命着想,很多人在侍读的问题上,都讳莫如深,所以秦睿才与众将们打赌,破解这个困局。 也不知道是今儿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有意让秦睿在大伙面前出丑,马上到行辕了,胯下的马突然失蹄,直接把他甩了出去。 还好秦睿的反应快,借着树的方便荡了一圈,卸下去大半的推力,随后才打了一个滚,单膝跪地着地。 别看着这电光火石之间,秦睿处理的非常得当,但也让胳膊脱了臼。在诸将殷切的关怀声中,右手搭在左肩膀上,嘎嘣一声,就复位了。 见秦睿无事,正在神情轻松的疏松着左臂,身边的将领和士卒,则齐声暴喝: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这才对嘛,作为唐军的统帅,诸大将军之首的太尉,那自然是与当然的卫国公一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小小脱臼又能如何! 哈哈哈......,“太尉果然神威,老夫佩服啊!”,岑长倩抚了抚胡子,打趣了一句。这也就是秦睿年轻,换成他这岁数,反应和气力,肯定是跟不上的。 “岑相是笑我坠马之姿神威?哈哈,在诸位同僚和弟兄们面前丢了!” 话间,秦睿冲不远处的狄光嗣挥了挥手:“来来来,上肉,上肉!今儿酒肉管够,谁喝的最少,罚一个月的俸禄,你监督!” 看着秦睿及下面的大将军们,都用刀子切,或者直接抱起来啃;文官一侧,不少人唉声摇头,这大唐都立国多少年了,丘八们怎么还没有学会什么是规矩。 奈何于秦睿也是丘八,大伙也就把嘴闭了个严实,少钱几眼,也就跟着没那么闹心了。 众人的表现,当然满不过岑长倩,会心一笑后,随即笑道:“利见啊,你与诸将这食肉之法,颇具古人之风!” “哎,您老这是说对了,盔甲盛酒,秦剑取肉,这是三秦子弟千年尚武习俗。睿就是要改掉将军们崇文的作派,哪怕吃饭时都要记得,自己是时刻准备上战场的军人。”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周边的国家都在边境搞小动作,哪怕是辽东半岛的那些亡国的棒子,也敢出来凑热闹!这难道不是在欺负陛下年幼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错,大唐现在就是主少国疑,那些平时里跟孙子一般的家伙,也想趁着试探一下大唐经历了这次政体改变后,国力是否受到内耗。 如果真成疲弱之势,那他们正好趁势反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不能让你们唐人,一直占便宜吧!也就是在这种态度下,周边的国家,屡次挑衅边军。 要不是事情不大,成为不了出兵的理由,秦睿早就派兵征讨了。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命兵部向各地边军发令:有敢挑衅唐军,试探国力、军力的,一律给老子揍回去,军功按照双倍拴叙! “哎,利见,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你不必如此的忌讳!” “太宗朝,高宗朝,都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你经历的多了就习惯了。” 老岑这话是劝秦睿要学会克制,从前呢,他只是手握两卫的大将军,就算出再大的事,也作不出圈去。但现在,他身上抗的是社稷重任,稍有差错,动摇的就是大唐的根基。 他和狄仁杰都老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去见列祖列宗了,所以他们不能让秦睿轻举妄动,同时也要磨一磨他在战场上养成的杀伐之气。 “好,好,您老都说了,睿还能说什么呢!” “来,睿与诸将,敬诸位老帅一杯!” 秦睿起身后,南北衙的大将军们纷纷起身,双手端着酒盏,等着岑长倩、黑齿常之、秦善道等人把酒倒满。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身份地位如何变化,他们这些后来人,毕竟一如既往的尊敬诸位老帅。没有他们当年的敦敦教诲,秦睿等生瓜蛋子,早就死在战场了,哪里还有今天。 “哎,老夫插一句,敬诸位老帅,也得敬敬我们这些老书吏,没有我们这些老骨头,你们这些将军和士兵,是吃什么打胜仗的。” 狄仁杰这稀泥活的不错,秦睿是武将,在日常处事中,难免偏袒武人,这让文官们倍感冷落,就像这场秋猎宴就是如此。 但有了他的补台,秦睿及诸位大将军们就必须应和,文官们就都找到台阶下了,这才能和气一团,继续协作,维护好大唐的江山社稷。 “国老之言大善,和气一团,和气一团!” “利见,老夫建议,让画工把今日宴会的盛况,如实的画下来,名字就叫一团和气图,如何!” 两位老相爷,如此的为他补台,秦睿心里自然明白,更是不会说出拒绝的话。孤阴不长嘛,该重视的还得重视,他还得跟两位老相爷好好学啊。这为官为相的手腕,心机,比起人老成精的二人,秦睿差的太多了。 “好,两位相爷的话,睿自然要遵从!”,话毕,秦睿吩咐狄光嗣,让画师门赶紧过来,按照两位相爷的意思办。 “诸位,现在咱们能饮下这杯酒了吧!”,秦睿脸上别样的神情,逗乐在场诸臣轰然一笑,随即齐声应了声诺。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这谁家的熊孩子! 因为高兴,秦睿今儿是真没少喝,但由于放心不下小皇帝,灌了一碗醒酒汤,洗漱了一番,就转身走向了骊山行宫,看看陛下对他的小伙伴满意不! 这刚进园子就被一个熊孩子撞了满怀,低头一看,小家伙虎头虎脑的,一点不怕人不说,还冲自己呲牙,这让秦睿感到很是惊奇,也很有趣。 蹲下来,秦睿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是哪儿家的熊孩子?” “你又是谁,竟然对本少爷无礼!”,熊孩子挺直了腰板,掐着腰,仰着脑袋回了一句。 呵呵......,“我么?和他们一样,都是给皇帝站岗的。” 看到小家伙捂鼻子,嫌弃自己身上的酒味,秦睿微微一笑。继续道:“站岗很是枯燥,偶尔偷喝两杯。” 他这话一出,不远处的侍卫们立马拔直了腰板,作威武壮,脸上的神情还异常的严肃,一个个都生怕太尉问到他们身上。 “跟我爹一样,他也是常常偷喝酒,而且总是让我把风,上次差点让我大伯发现了呢!” “没事,你放心了好了,少爷我是个讲义气的人,是绝对不会去告密的,你放心好了!” 见小家伙讲义气般的拍了拍胸脯,秦睿笑的更开心了,这小东西虎头虎脑的,比他们家秦峯还淘气,真是招人稀罕。 淘小子好啊,淘小子有出息,蔫了吧唧的,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根本不能往皇帝身边送。 “好啊,你帮了我这么的忙,那我该怎么谢你呢?不要客气,这一亩三分地,我说了还是算话的。” “我想吃羊腿,可他们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消化不了!你知道哪里有羊腿么?” 哦,原来还是个贪吃鬼,是不满意内宦限制饮食的那一套。也对,小孩子,活动量大,消化的快,吃那么点,当然肚子饿了。 这些孩子在府中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皇帝起居餐饮的那套繁琐规矩,只不过身处皇宫心生畏惧,所以不敢明面的说出来而已。 而他面前的这个小家伙是个特例,胆色上乘,头脑灵活,敢于打破常规,寻求另辟蹊径之道,是个很有培养价值的孩子。 “当然知道,走,我带你去!”,秦睿伸出手,牵着小家伙向御厨们做肉食的地方走去。 “羊腿吃上了,这下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坐在门槛上,秦睿提着一壶酒,笑吟吟的看着满嘴吃的流油的小家伙。 恩,“我叫薛嵩,我大伯是左卫大将军-薛讷!是他送我入宫的!”,提起他大伯,薛嵩的眼睛里冒光,可以看得出来,他很崇拜薛讷。 哦,听到这秦睿明白了,这虎头虎脑的小东西,竟然大名鼎鼎的-薛刚,属于他那一系将领的子弟,是在陛下登基之初,就定好的。 他老子是左卫将军-薛楚玉,垂拱初年便在飞骑卫当兵,跟随秦睿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一路积功至中郎将,今年皇帝登基赏功,才升到这个位置上。 “喜欢这里么?” “还行吧,除了规矩多,其他的还好!” 一边嚼着羊腿,薛嵩还用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秦睿手里的酒壶。看样子,这小子肯定是偷喝过了,小兔崽子,胆子倒是不小。 “嗨,我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没见过你呢?而且那些人好象很怕你,一点拦着的意思都没有!” 薛嵩的年纪虽然小,但不代表态分辨事务,皇宫是最讲规矩的地方,动不动就仗责,砍头,像他们这样胡乱闯的,而且还没人敢拦着,这不奇怪么? “侍卫也是有头儿的,我就这皇宫中的侍卫总管,所以他们自然怕我了!” 这话可不是在骗小孩,作为当朝太尉,统管大唐所有的军队,这皇宫的侍卫自然也归他管,说是侍卫头子也不为过。 “切,吹牛,你比我爹年纪还小,能当那么大的官儿。而且侍卫总管-张逸,我认识,根本就不是你,好不好!” 看薛嵩一副你糊弄不了表情,秦睿则招对不远处的两名士卒招了招手,淡淡问道:“张逸和我,你们听谁的?” 额,这话把他们俩问懵了,张逸的官儿再大,那也是太尉的旧部,就算太尉变成了白身,那也得敬着不是,更何况人家还不是。 可这明显就是在逗孩子玩,他们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这让二人拿不定注意,狐疑之际,那位鼎鼎大名的张大总管跑了过来。 在薛嵩张大了嘴巴,惊诧的目光下,向秦睿行礼:“太尉,陛下和公主还在含麟殿等着您呢,您这么跑着来了,可是让末将一番好找!” 点了点头,秦睿并没有回答张逸的问题,反而转身摸了摸薛嵩的头,笑着言道:“回去跟你爹说,薛嵩这个名字不好听,还是叫薛刚好一点。” 话毕,不待小薛嵩反应,带着张逸,径直向外走去。而小薛嵩此时也反应过来,拉着侍卫问道:“侍卫大哥,那,那个人是秦太尉!” “小鬼,你有福了,太尉喜欢你,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就是,我可是飞骑卫出身的,太尉如此有耐心的哄孩子,除了陛下和小公爷外,还没见过!”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小薛嵩站在原地,想着长辈中口中太尉的丰功伟绩,在战场上的挥斥方遒,眼中崇拜的目光迸发出来。 他们这一代人,都是那个不是听着祖、父辈的故事长的,而在众多的故事中,只有秦太尉的听了最令人热血澎湃。 少年簪缨,二十岁的时候就是提领一军的大将,二十四岁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随后又,大破吐蕃,定鼎西域,收复安西四镇。二十八岁就是已经成了唐军的统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们的这些将门子弟的父辈,有不少都是飞骑卫,左武卫军出身,都是跟着太尉才飞黄腾达的。已经十岁的薛嵩,早就把秦睿当成了自己的偶像,今儿能与真人一起聊这么久,能不激动就怪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另类教育! 像蒋俨这样的正儿八经的儒家官员,张嘴之乎者也,闭嘴圣人之言,这是一定的,不要说在李重润依然保持这种为官位臣之道,就算在他父祖那里也是一样。 这一进含麟殿,李重润带着谯王-李重福,卫王-李重俊,秦峯三个小子,围着秦睿告状,言老师们将的故事没有意思,死板生硬,跟天数一样,非让秦睿给讲一个不行。 瞟了一眼李淑,见她幸灾乐祸的笑容,秦睿就知道,这个馊主意,肯定是出自公主殿下之手了。当然,目的并不是为了捉弄秦睿,而是想让他抖一抖精神不佳的太皇太后。 夫人有命,丈夫服其劳,那是天经地义,万万不能违背的,所以秦睿很痛快的就答应了,给武后行了一礼,就转身问他们,想听什么故事。 作为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李重润最先出来答话,刚才蒋先生讲五胡十六国,朝代和君主太多了,他们甚至分不清谁前谁后,谁是谁的老子,脑袋整个一浆糊。 别说他们了,秦睿上学的时候,听老师上面长篇大论之后,甚至把五胡十六国和五代十国,搞了个傻傻分不清数,跟别说蒋俨是照着史书读的文言文了。 了然于胸后,秦睿接过李淑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淡笑道:“好,咱们就讲讲,到底什么是五胡十六国;不过,这起因,咱们得从河内的司马家说起。” 东汉末年,河内的司马家,出了一位谋略大师-司马懿,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委身于曹家,伺候曹操、曹丕、曹睿三代君王,最终掌握了魏国的军政大权。 他孙子-司马炎,最终效仿曹丕,逼魏主曹奂禅位,登基称帝,建立晋国,随后统一天下,开创了着名的“太康之治”,史称晋武帝。 也就是在他的手里,世族门阀制度正式形成,所以在西晋初年的时候,有个叫刘毅上奏陈述九品的缺点,足足有八款之多。 八损曰:今之中正,不精才实,务依党利,不均称尺,务随爱憎,随世兴衰,不顾才实,衰则削下,兴则扶上,以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可以毫不客气说,正是司马炎大力推行,封国和门阀制度,才让中原王朝经历那惨绝人寰,也是最黑暗的年代-五胡十六国。 司马炎呢,聪明了一辈子,心机、手段都是上上之选,以一己之力,就将曹操、刘备、孙权,争了一辈子的果实一口吞下,这人能是一般的精么。 但也许就是他精明大劲儿,把子孙的气运都占了,硬是把司马家的傻气、呆气,一股脑的传给了太子-司马衷,也就是后来的晋惠帝。 晋惠帝为人痴呆不任事,初由太傅杨骏辅政,后皇后贾南风杀害杨骏,掌握大权。还弄出了“八王之乱”,由诸王辗转挟持,形同傀儡,受尽凌辱。 也就是因为,司马家的诸王和门阀世族,把太康之治的积攒的国力,折腾了精光,胡人们也趁着中原大乱,南下中原,拉开了五胡十六国的序幕。 简单来讲,就是南方的刘裕推翻了在偏安一隅的东晋,建立宋朝,从此开始历经宋、齐、梁、陈四个朝代,统称为南朝。 几乎同时,北方的鲜卑人-拓跋焘把五胡统一收拾后,建立了北魏。没过多久,又因为内讧,分裂成了两半-西魏、东魏,和北周、北齐,统称为北朝。 然后,这南北朝之间,谁都看谁不顺眼,谁都想吞并对方一统天下,可打了不少年,互有胜负,谁也没能一统,只能就这么僵持着,保持对峙。 而这南北朝有个特点,败家子太多,朝代根本就不够用,换皇帝和国号,比换豪绅换小妾都频繁。 首先是南朝,刘裕家还不错,过了好几代才出了个暴君-刘昱,成天就想着杀人为乐,逮着谁,杀谁。杀顺手了,就收不住了,打算收拾一下麾下胖子-萧道成。 结果,把人家弄急了,直接造反,从此刘家南宋,就变成了萧家的南齐。可南齐也没撑几年,就迎来了一对败家子,组团来祸害国家。 连着好几代皇帝,清一色的脑子有问题,就比如说萧宝卷,别看说话磕磕巴巴的,砍人倒是挺利索,看谁不顺眼就砍谁,走哪都得撂下一堆尸体。 说他是阎王爷,在阳间雇的最称职的“业务员”那一点都不为过。而且还好色,舍得花钱,愣是把国库的镇库金,雕成了莲花让美女在上面走,“步步生莲”这个词,就是他贡献的。 于是,他的荒唐被远房的亲戚-萧衍看在眼里,抓紧时间一举推翻了南齐,建立南梁。萧衍也就是梁武帝,早年皇帝当的还不错,到了后期,也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三番五次的要出家当和尚。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所以臣子们就连捐香火钱,带上能哭背过气的劲头,把他弄了回来。更有意思还在后面,萧衍还向达摩祖师请教佛法,结果把达摩祖师弄“抑郁”了,跑到少林寺面壁了九年,才缓过劲儿来。 你说你信佛就信佛,脑子都信糊涂了,就别掺和别人家的事,非得趁着高澄打压候景的时候,引狼入室。结果玩扎手了,被候景因在城中饿死了不说,顺道还让人鸠占鹊巢了。 可萧衍手下也是有能人的,打着为主报仇的旗号,弄死候景后,干脆自己坐上龙椅,把南梁直接改称了南陈。 秦睿讲的历史,风趣幽默,还带着那么一点玩世不恭,不仅李重润这些孩子愿意听,在上面的武后和李淑,也被他这幅模样给逗乐了。 得,目的达到了,自然要歇一会儿,可他这一停,正在兴头的小皇帝-李重润不干了,非得让姑父再讲下去。 “行行行,陛下,你别急,容臣喝酒水,这嗓子都冒烟了!”,端起茶盏的秦睿,还没等喝呢,就赶紧补了一句,让小皇帝稍安勿躁。 而心情好起来的武后,也适合的补了一句:“陛下,让你姑父喝点茶,润润嗓子,不要闹腾。”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刮目相看! 因为酒喝的有点多,又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秦睿的嗓子早就受不了,整整喝了三杯,嗓子眼到胸口的,火燎燎的感觉才算压下去。 摸了摸小秦峯的脑袋,安抚他消停一些,这小家伙听故事一项没什么耐性,再不按着,就要作妖了。 接下来说后面的,北魏发生两件大事,第一件汉化,孝文帝拓跋宏亲政后,迁都洛阳,把自己的姓改成了元姓,全面效仿中原王朝。 第二件事,就是败家,元家后面出来一个叫元修的,别的本事没有,专门吃窝边草,找女人找到自己家里了,伦理道德揉吧揉吧扔进了茅房,那是真不要脸。 当然了,他这种为君的方式,一定会受到质疑,权臣高欢首先就站出来指责,他禽兽不如。而元修虽然想干掉高欢,但着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胳膊、细腿,实在是搞不过人家,脚底抹油跑到了宇文泰那。 结果呢,高欢也不是好惹的,立元善见为帝,与宇文泰形成对峙,都让着自己手里的才是正统,于是北魏分裂成东魏、西魏。 一般拿皇帝当玩物的,最后都憋不住要自己上,不是所有人都有曹孟德那德行的,所以最后宇文家和高家双双篡位,建立了北周和北齐。 高欢是个能人,文治武功样样都能拿得出手,可他的后代缺是要多缺心眼,就多缺心眼。 高洋那小子,酒量不怎么样,没酒德也就算了,喝高了就杀人,喜欢的姑娘也绝不放过,玩够了就砍美人的腿做琵琶。 秦睿有时候就想,这死人的大腿,捧在怀里,那尸臭味,高洋是什么受得了的,难道说那年代就有恋尸癖了? 高洋也算是为艺术献身了,冒着瘟疫的风险,也要与他那些大腿琵琶共存亡,也算是一代艺术先锋了。 另一个高纬,他可是从小立过明确的目标的,历朝历代的明君,他都不屑一顾,偏偏就崇拜周幽王。 为了体现他是周幽王的“铁杆粉丝”,每次出门打仗,都带着小老婆,而且必须得等小老婆梳洗打扮好了,才能开战。 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打仗这种事,本来就是件极为慎重的事,高纬这么搞,能不吃亏么! 嗨,你还别说,人家高纬手里还真有一张王牌,每次顶不住了就“放狗”,让兰陵王-高长恭挽回局面。 可你说有依靠了,你好好珍惜啊,但高纬这小子,偏偏疑心病太重,担心比他名声好的高长恭篡位,一杯毒酒就把这位美男子送上了西天。 在北齐几代败家子奋力的帮助下,北周的宇文家终于统一北方。但宇文家并没有吸取前人和冤家的教训,依然出现了坑爹、坑祖宗的货色。 宇文家出了个沉湎酒色的宇文赟,不仅开天辟地的同时册封了五位皇帝,更是在二十二岁就把自己喝死了。 临死前,太子宇文阐和北周的江山,交给了老泰山-杨坚,结果老泰山也不客气,一脚把小外孙踹下了龙椅,自己坐了上去,建立大隋。 统一北方后,杨坚又盯上南陈,那时候陈朝的皇帝,已经换成了荒淫无道的陈叔宝。这家伙没别的优点,就是心大,晋王杨广率领的隋军都打过来了,他还不当一回事。 最后,早宫中的一口枯井中,与张贵妃、孔贵嫔等人一起北活捉,南陈灭亡,隋一统天下,五胡十六国的乱世,就此结束。 讲完了故事,自然是要总结一下,秦睿引用《左传》的话: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 纵览历史,细细品味历代王朝兴衰,都可以惊奇地发现:历代王朝创造繁荣的过程极为相似,其衰亡也经历了惊人相似的轨迹。 简而言之,历代王朝的兴衰与一个人有极其密切的关系,这个人就是作为王朝最高权力的拥有者——“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拥有最高的权力,对臣民拥有无上的控制权,生杀予夺,权在一人之手。 天子圣明,则百姓之幸;天子昏庸,则百姓之祸。 例如,西汉初年,高祖、文帝、景帝相继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汉初七十年,国力达于鼎盛,遂有“文景之治”之盛世。 隋文帝以短短二十年之时间,创造了后世羡称的“开皇之治”。 可败家呢,五胡十六国的亡国之君们,已经把样打好了,秦睿相信,就算是让以后的皇帝随便想,也都是拾其牙慧而已。 总的来说,王图霸业,跟经营家族一样,成家好似针挑土,败家好似水推沙。所以太宗皇帝才会说,打天下容易,守天下更难。 大唐是高祖、太宗,栉风沐雨,亲冒矢石打下来的天下,又经历了数十年的治理,三代贤良、将士,呕心沥血,舍生忘死才有了今日的盛世。 秦睿将这个故事,就是要告诉李重润,皇帝是不好做的,想要当一个好皇帝,更要经历无数的危机,就像一块上好的玉料雕成菩萨,非得“千刀万刮”不可。 “好啊,好一句成家好似针挑土,败家好似水推沙,道尽王朝兴衰的根本。” “利见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从前本宫一直认为你与卫公颇为相似。但今儿,你又给本宫以新的认识。” 话间,武后从御座上走了下来,摸了摸小皇帝的头,笑着言道:“陛下,你记住,秦睿才是真正的忠臣。因为只有真正的忠臣,才会告诉你这些简单易懂的治国、辨认之道。” “是,皇祖母,孙儿记下了。”,李重润马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 恩,“利见啊,陛下是你开的蒙,他又听不惯别人的课,本宫看你抽时间来教教,浅显易懂,他也愿意听。” 秦睿这番五胡十六国的纵论,在李重润等人眼中,也许就是个好听的故事。可精于此道的武后,却知道其中的三味。即便是让她亲自来总结,也就是这样了,绝不会比其强多少。 让他换个孩子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讲,总比那些肚里,一堆弯弯绕的家伙,拿本书来糊弄要强的多。 第三百五十五章 权力带来的好处! 秦睿受命于高穹,军功威震海内,入宫、回府的排场自然是小不了的,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前扑后拥的。静街一敲,官商百姓都要避让,以示尊敬。 可没过几天,秦睿就被这排场和层层警卫给搞烦了,照这么弄下去,不用阿谀奉承之辈吹捧,他自己也会认为天下无事,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他骨子里就是丘八,身子也没那么娇贵,受不了这么多人伺候,所以不顾狄仁杰和岑长倩的劝阻,将全部的仪仗和侍卫充实宫卫,身边仅留了狄光嗣等十余人。 “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想要这排场,都没资格。” “邓公,你就别拿睿开玩笑了,咱们就是吃锅盔的命,太好的东西,吃到肚子里也是糟践了,而且肚子还受罪,何必呢!” “行,你小子有定力,也有分寸!今儿早朝下来,成王还跟老夫夸你呢,说你识大体,守礼制,有人臣风范呢!” 没错,这个谱儿,秦睿可以摆,名正言顺的享受太尉、中书令带来的一众福利。可人臣就是人臣,既然他立志要做一名忠臣,就更要注意身份,不要在琐碎的事上落人口实。 李仁等宗室的表态,正是说明他的做法是对的,是得人心的。且这才能让他,与方方面面保持相对的和平,顺畅的行使权力,等待皇帝慢慢长大。 “西陲边事发,右卫将军张玄遇上书请责,老夫与阁老以为给点教训就是了,你以为呢!” 岑长倩不说还好,一说秦睿心里就火大,今年五月份,吐蕃酋长曷苏帅部落请内附,朝廷以右卫将军张玄遇为安抚使,率精卒二万迎之。 六月,军至大渡水西,曷苏事泄,为国人所擒,所部男女三万余人,尽皆被论钦陵所拘。曷苏帅等头领百余人被做成干尸,送给了张玄遇。 不仅偷鸡不成,而且还反蚀把米,顺手让吐蕃大将坌达延、乞力徐胖揍了一顿,撂下五千多尸体,冲出了包围圈。 可孩子没娘天照应,就在逃跑的路上,碰到了羌族首领-昝捶,一顿忽悠后,把人家羌蛮部落八千余人带回了西海道,安置在莱川州。 当然也不全都是看在这一点上,狄仁杰和岑长倩才生出了保他念头,张玄遇这个人,能力虽然不突出,但忠心耿耿戍边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像这种肯吃苦的老实人,不应该偶偿小败,就严办人家,那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们俩心里都清楚,秦睿治军严厉到什么程度,这种有损国威、军威的将军,落到他手里,那一准是没跑的。 “好吧,既然您二位都求情了,算张玄遇有造化。回头让兵部下个行文,降三级,于任上戴罪立功,申斥的语气严肃一点,让他长长记性。” “哎,邓公,孝杰兄找你们了吧,要不然怎么如此下力气呢!” 话间,秦睿帮岑长倩到了一杯茶,顺便还让狄光嗣去催一催膳食,岑相的胃不好,犯了毛病,可就是朝廷的损失了。 哈哈......,“你小子也学会绵里藏针了,行,老夫看你行,非得把王大将军弄得团团转才甘心,是吧!” 张玄遇与王孝杰,早年一同参军,在同一支部队摸爬滚打多年,同袍感情自然深厚无比。 他是兵部尚书,不好明目张胆的包庇自己的弟兄,落人口实以后没法办差了。同时,又没脸找秦睿来说情,毕竟是打了败仗,从哪儿都说不过。 想来想去,他就只有找狄、岑二人了,他们是次辅,秦睿又以师待之,里子、面子都能买到。 岑长倩这么说,就是明白了秦睿为什么把文书,压了半个月,一丁点动静都没有,急的王孝杰团团转。 原来是在这等着,无路可走的王孝杰,只能找他们俩,事后不仅会记他们个大人请,更是能为皇帝拉他一把,一举两得啊。 “这都是邓公你的揣测,睿可什么都没说啊!”,端着茶盏的秦睿,淡笑着回了一句。 王孝杰虽然与秦睿一样,都是武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但他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原本一心就是效忠武后。 大唐复国后,秦睿不仅没有动他,却是仍然让他担任兵部尚书,这让王孝杰心里很没底,做事了拘谨了不少。 秦睿的一意思很简单,先让狄、岑安安他的心,然后让其与皇帝多接触一下。王孝杰有帅才,心也不坏,这样的人留着,对于国家和皇帝时有益的。 “行,老夫也不揭穿你,你心中有数就好。明儿不是要下去九县体察民情么,老夫陪你一块去?” “邓公此去,能帮睿查缺补漏,求之不得啊!” 说完这话,秦睿上前扶了岑长倩一把,狄光嗣那把饭菜都端上来了,趁热吃才对。 按照朝廷的规制,在三省六部用餐,都是有相应的标准的,秦睿和岑长倩,身处三公之职,自然要比其他人待遇高。 但秦睿为中书令后,取消了这一特权,三省六部所有的官员,不论官职、爵位,一律按照四品官供用,多一个汤不行,少一个菜也不中。 这样一来,他们这些大员虽然吃了一点亏,但提高各部员的待遇,吃的好了,心情自然好,为朝廷办事的效率也就越高。 因为今儿岑长倩来的原因,秦睿特意吩咐,让多准备两个菜。但走了来一看,菜多了六个不说,更是加了两壶酒,这让他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光嗣,这是你刻意准备的!” “太尉,末将可是严格您的命令传达的,不过,所以。” 狄光嗣是不会撒谎的,不是是尚善局的管事自作主张,想要派太尉的马屁,所以自作主张,多加了点酒菜。 这种事在宫中并不少见,内到大小嫔妃,外到三省大臣,下面的人想要巴结的时候,都会这么做,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 第三百五十六章 都是羊肉惹的祸! 人家把美味佳肴都端上来,要再不赐见一下,那秦睿和岑长倩这二位,也太不开面了,岂不成了白占便宜的贪小之了。 秦睿不高兴是一方面,节俭习惯了的岑长倩更是如此,面色不是一般的难看,且筷子是一动也没动,还命狄光嗣立刻把人带来。 是不是觉得他们俩有些小题大做了?其实还真不是,身为朝廷的宰辅枢要,如果他们俩敢放一尺,下面就放一丈,长此以往,朝廷的风气岂不是要由此败落。 “太尉,相爷,饭食不可口么?没关系,卑职马上就命他们重做,您二位今儿有特殊的要求么!” “别麻烦了,老夫与太尉,都是丘八出身,打仗时候有个馍,有碗汤喝,就已经很知足了。” 抬手阻止了要说话的秦睿,岑长倩直指了指桌子上的酒菜,前番中书省已经颁令了,即便是加菜也不得超过两个,饮酒更是明令禁止的,是谁给他权力私自作主的。 岑长倩一发威,尚善局的主事-柳棕,立马就跪了下来,口中言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两位相爷处理朝务辛苦了,所以就命人多做了两个菜,给他们补身体。 就比说,那两碗里脊羹,就是用二个月大的羊羔,活着敲死,让其血脉集重于脊背,然后取脊背上的两条肉,精心烹制而成,最是大补了,高宗皇帝在世时就很喜欢。 至于酒,不是三勒浆等烈酒,只是尚膳局自己酿制的果酒,喝上一壶,寻常之人尚且不会醉,更不要说久经军旅的秦、岑二人了。喝上一点,也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两个月的羊羔,好家伙,你是真敢造孽了!而且先帝的御用菜式,是谁给你胆子,加给我们的。” 见岑长倩激动了,胸口剧烈的起复,秦睿上前扶其坐下,口中则安慰他,没吃就不算僭越,也不算对先帝不敬。 了解岑长倩的都知道,他是高宗一手提拔起来的,高宗皇帝对他的恩德,那是天高海深,是其一生最崇敬的人。现在让他因为一道菜,对高宗不敬,老头子不气坏就怪了。 “咱先不说这菜式,单从材料上讲,你知道一只成羊在边地的价值了么?” “本官告诉你,一只成羊在边地,可以供一哨之兵,饱餐一顿。” 眼下的大唐是强盛无比,可再强盛,家底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两个月的羊羔连皮带肉能有多少,与成羊的差距的有多少,他们厨子要比秦睿二人清楚。 可就是为了所谓的拍马屁,上行下效,铺张浪费,天长日久,那这个国家岂不是要被大大小小的官,活生生的给吃穷了。 “成家好似针挑土,败家好似水推沙,本官与狄、岑两位相爷,受太皇太后之命,辅佐陛下。” “勤俭持家,倡导节俭才是本分,要是朝中官员,都是如你这般以谄媚邀宠,以公肥私,以后陛下还能指望上谁!” “但本官念你是初犯,且用事也算严谨,这次就算你一时糊涂,不予追究罪责,革职,还乡养老去吧!” 说完这话,秦睿走带案子前,提笔写下手令,交给狄光嗣,同时让其给尚善局的主事-柳棕拿一年的俸禄,穷家富路,一路走好吧! 办了柳宗,秦睿与岑长倩将中书省的部员都集中起来,将两碗羊肉羹,当着他们面直接给砸了。 “诸位,进中书省为官,是有硬性要求的,这种标准不是说你们在地方有多少政绩,在边关立了多少战功。” “恰恰是为官,为人,最基本的要点,能不能吃苦,能不能为大唐以最小的国力消耗,换取最大的利益。” “别小看这一碗小小的羹,可这里面却装着老百姓的血汗。太宗皇帝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开罪与他们,就是开罪于陛下,开罪于大唐的列祖列宗。” “今儿,本官重罚柳宗仅仅是个开始,谁要受不了这罪,趁早托官服滚蛋,朝廷不养大爷。但若以后,有人利用职务之便,在我大唐掀起奢靡享乐之风。甭管他是什么出身,立过多少功,都立斩不赦。” 在秦睿的印象中,大唐之所以走向衰落,其中一个主要的诱因,就是因为忘却了贞观初期的节俭之风。皇族、官绅百姓,都以奢靡为容,享乐为主,最后在狂欢中,迎来了安史之乱,从此一蹶不振,渐渐走向败亡的。 所以趁着这苗头刚起来,赶紧把掐了了事,三省六部做出了表率,谁要是再犯,那就别怪老子手狠了。 当晚,在户部盘查国库的狄仁杰,得知秦、岑二人因为奢靡的问题,在中书省发了一顿火,也是不由的笑了笑。 连武人都知道勤俭为国,杜绝享乐之风,那文官们又岂能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当晚在弘文殿值守的狄仁杰,下发一份整饬京都衙门开销的文牍。 目的只有一个,缩减开支五分之一,先让他们吃点苦,才能领会到老百姓弄得那点粮食有多么不易。 也就是在那以后,凡是公署中羊肉,所有的堂官都不由的一激灵,连忙先看看是不是主官膳食的同僚想害自己。然后再看看主官们的脸色,一切无误后,才选择动筷子。 从里脊羊肉羹中,诸堂官们也领悟了一个道理,秦睿、岑长倩、狄仁杰,三位出身显赫门庭之家的宰相,与其他勋贵家族官员,大大的不同。 想通过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谋得非常荣宠的,那就是白日做梦。在他们三个手里想升官,满足三样条件就行,战功,政绩,惜民力。否则能力再强,再回作人也没用,人家根本就不吃你那套。 但这种取用人才的方式,也省去官场上的很多弊端,走门子,送礼,说情,统统显得不重要了。能不能成人,完全看个人的表现。也就是说,一碗羊肉羹,彻底改变了朝堂的风气,也给正处于盛世的大唐,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亏空! 狄仁杰查户部的帐,秦睿要视察长安九县,目的只有一个-亏空。造成亏空的原因有很多,有的因为天灾,有的因为人祸,总而言之背黑锅的就是朝廷。 以前打仗的时候,秦睿对于财帛粮秣之事,只看是否足量供应,准时交割。从来不管置办这些东西的压力有多难、那时候,作为将帅的他,目标只有一个-赢。 可当了太尉之后,才知道什么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想要保证全国的军政事务,不因钱粮而耽搁,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言官们说的轻松,看账本评考核,考核官员的标准只看年尾的结余有多少。在秦睿看来说持有这种腔调的人,那就是吃了灯草灰,放的那个轻巧屁。 亏空也必须分原因,比如洪水、旱灾,拉亏空是一定,要是按照他们说的办,那出了事,谁的心还在那些老百姓身上。 所以差亏空是要分具体情况,只要不是下面的人,巧立名目,贪渎国帑,能过的还是要让人过,朝廷把尾数补齐,重现开始就行了。 秦睿的第一站万年县,选择这里的原因就只有一个,这里的米价已经长大二十五钱一斗了,比已经十四五钱涨了接近一倍。 十个大子,对于官宦人家来说,那是毛毛雨,可对于普通百姓之家,却是一笔沉重的负担。太平盛世,天子脚下,要是连饭都吃不上,那大唐的脸面何在! 县衙的账本,那都是虚的,粮仓里的粮食,才是硬家伙,所以秦睿与岑长倩,第一站就是粮仓。看看当地的官府是不是亏空拉大了,所以没有上表,请求动用官仓平抑粮价。 “七年陈-十五袋!” “五年陈-八袋!” “三年陈-十六袋!” “当年精米-十七袋。” 万年的大仓,各库管与书吏配合,清点着府库现存的粮食;尚书省已经颁令了,让各州县提前上报财帛粮秣数量,不仅查怎么交差。 大仓里忙的不亦乐乎,可大仓之外,县令-常威却优哉游哉的坐在桌前,一边拨着往锅里拨着豆腐,一边叮嘱对面的主簿。 “老张头,你可给我仔细点,千万不可出错。这算盘子虽小,可比我常威这颗县令的脑袋还大。” “明府放心,老朽吃了三十年的官粮,可还没崩过一颗老牙。” 见老主簿不以为意,常威却冷笑一下,这老东西懂什么啊,虽说这诏令是尚书省下的,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太尉的命令。 太尉是什么人,那是天子之下第一人,连太皇太后的亲侄儿-前魏王-武承嗣,说杀就杀了,他这个县令在人家眼中,提鞋都不配。 换成别人,常威早就火了,可老主簿跟随他多年,多有苦劳,替他解决了不少难题,是不好冲他发火的。 “咱们这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凡事仔细点,错不了!” 敲打老主簿一句,常威又在注意力放在了锅中,不由的唱道:“吃了狗肉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啊!” 一想到今年履职以满,能够升迁一级到京兆府,他这心里就舒畅的不得了,熬了七八年了,总算能出头了。 可他这兴头刚起,后面就有人咳嗽了一声,皱着眉头的常威,不由的骂了一句:“谁他妈这么不知趣,老子抽。” 话没说完,扭头骂人的常威的脑袋一片空白,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两件紫袍。且能与岑长倩并肩站着的,紫袍大员,天下只有一人,那就是太尉-秦睿。 “卑职不知太尉、岑相到来,有失远迎,请太尉、相爷治罪!”,抄起帽子带好,常威带着主簿等人,赶紧跪下来行礼。 抄起账本扫了两眼,又随手扔在桌子上,冷着脸的秦睿最终把目光定在常威身上:“常县令,好眼神,好反应,仅从我与岑相并肩而行,就能知道我的身份,官儿没不白当。” “既然你如此的耳聪目明,对于万年县的库存官粮有多少?有多少新粮,多少陈粮,尤其是扬州米有多少!” 这话一出,常威一脸为难,他哪儿知道的那么细,还好老主簿机灵,把账本递了过来,给了缓口气的机会。 “京兆府-万年县,官仓现存官粮-五千八百二十三石,当年新粮......,自从接到尚书省的诏令,下官等事日以继夜的干啊!” 哼,秦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打小抄都打不明白,跟老子在这打马虎眼,你倒是不傻,只管报喜不报忧! “存粮之数,与县衙账目之数,户部应有账目之数,合上了么?” “发什么愣,回答问题!”,秦睿有些不些不高兴了,要是看账本,老子来这干什么! 既然主簿知道,那就是由他来说好了,所以秦睿直接就指了指他。 “回太尉,现以盘定库存,一千九百八十五石,还缺额三千八百三十八石。” “不对吧,库存已经盘去十有八九,怎么还差这么多?”,说到这,常威拍了下脑袋,嘴里嚷嚷着下官记起来了。 “上年底,朝廷摊派西线军粮,提走了两千石,户部的回执已经到了,肯定是下面的人办差的时候大意了,没有及时核消。” 他这个机灵,抖落的实在不怎么高明,显然还是避重就轻,所以就逼着秦睿不得不把窗户纸捅破了。 “那剩下的一千八百三十八石,去哪儿?你贪了?” “太尉,太尉,冤枉啊,下官,您就是借下官三胆子,也不敢动官粮!” 大唐律中说的很明白,敢动皇粮、官粮,那没说的,直接交部议处,等着秋决就行了。要是昧下了,得到好处了,那常威也没资格喊冤。 可他真是冤枉,所缺之粮,不是积欠赋税,就是历年的亏空。他拢共就捞点吃喝,其他的可是一点都没动。要是因为这个就被问罪,那可是委屈死了。 “你哭什么?堂堂的七尺男儿,关中汉子,遇到事还不如一个娘们,成什么体统!” “死起来,带本官与岑相去看看粮食,剩下的事,明儿再说!”,话毕,气不过的秦睿还踹了一脚。 第三百五十八章 都一个损色! 查完了粮仓,又看了钱库,虽说不尽人意,但常威这个县令,还真没监守自盗,也没有在账面上做过手脚,遮掩万年县的问题。 当然,有亏空肯定是不能升迁的,这一点常威心里清楚,秦睿、岑长倩更是清楚,所以这就不得不说到官场的潜规则。 吏部每年考核之前,心中有谱,且有门路的官员,都会想点办法,把说不过去的亏空暂时堵上,应对朝廷的点验。等升迁之事敲定后,再还回去,同时以交接为由,为难继任者,强迫他们认下这笔烂账。 而那些继任者,为了好不容易到手的职位,只能忍气吞声,哑巴吃黄连的认了。当然,他们也是不会拿自己的钱去填补,只能萧规曹随,一任又传一任,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这种潜规则,与军伍之中的按资排辈,排挤资历、战功浅薄的将军,道理是一样的。秦睿少从军旅,比这更埋汰的事,见的多了,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常威这种官儿,怎么说呢!靠着在科举中的两篇漂亮文章,跻身仕途,心安理得的享受只言片语带来的富贵。 他们不贪污,也不腐败,更不会在官场、政务上较真,他们所想就是一个“靠”字,按资排辈,混吃等死。即便老了,不能动了,也能白白的吃朝廷的俸禄。 而有这种想法的官儿,数量是绝对客观的,甭管是什么样的能吏,碰到这种货色都头疼。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上司要是要求太高,难免落得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在官场上混,要的就是官箴,如果名声臭了,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希望了,所以也就没人与他们太较真,也给了他们生存的空间。 “常威,人所共知,本官是个丘八出身,如果对你像要求将领的标准一样,那是故意为难你。” “但你这么个混子,也确实对不起朝廷的俸禄。这样吧,你给本官出个注意,用什么方法,能在最快时间内,把粮价降下来。” 这个问题提的好,同时也陷阱重重,如果常威用官府的势力压人,那足以说明他就是仗势欺人的草包,秦睿会不犹豫的扒了他的官服。 当然,如果他真出了什么好主意,倒是可以酌情处理,毕竟人家最多算个尸位素餐,也没什么大罪过。即便秦睿是太尉,也不能因为喜好决定他的仕途。 稍时,在下面挤眉弄眼,琢磨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太尉,这粮食问题历来都不好办,原因,您也清楚,大户始终是世家和粮商的......。” 想要平抑粮价,就必须从世家和粮商的角度考虑,尤其是帝都-长安,这个寸土寸金的狭乡。随便抓一把石子,准能砸着几个勋贵、世家亲戚。 这些人与朝中的官吏,关系盘根错节,和他们周旋是长久的事,人家有的是钱、粮,也不在乎于一县之地的得失。如果动用官府的势力,很有可能适得其反,从而震动整个关中的粮价,这是得不偿失的事。 常威的建议有点下三滥,既然他们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就不如给他们制造一个对手。随便找一个商人,许以利益,让他在万年县大量低价倾销粮食,世家、粮商们则会以为偶然事件,自然也不会太在意。 只要他们一马虎大意,万年县的粮价自然也就是随之下降。至于下到什么程度,那就看太尉的意思了,即便降到贞观年间的三、四钱,也不是不可能! “办法呢,是个办法,可商人重利,人家凭什么为了朝廷的脸面,损害自己的利益呢?” “更何况,他们就不怕得罪世家?”,秦睿颇为玩味的看了常威一眼,没想到这个糊涂虫,肚子里还真有点货! “回太尉,商人重利不假,可他们更注重将来的出路。要知道世家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而且一直以来都压着他们。在商人之间,对世家的埋怨,早就怨声载道了。” 士农工商,士排第一,商人最后,自古以来中原王朝都把重农抑商当做国策,是稳固皇权的手段之一。 但自曹丕的九品中正制后,士族门阀势力形成,他们为了扩大家族的产业和底盘,也要在市面上分一杯羹。而且强买强卖,以公对私,联合官府弹压商人的事,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 商人在世家面前,就是唯唯诺诺,软弱可欺的奴才,只要他们想,怎么弄都行。即便他们没理,只要有罩着自己的官出头,也就变的光明正大的。 所以常威认为,不如利用世家和商人之间的矛盾来平抑粮价,至于怎么说服他们,那就更简单了,只要有人保他们得到公平的待遇就行。 秦太尉等三人,是当朝第一等的重臣,权掌军政,保他们就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自然也就办了。对于朝廷来说,保他们是举手之劳,且谷贱伤农,百姓也能得到实惠,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你是想接本官和两位的相爷的手,改变现有的等级制度?” “或者说,你与世家豪族,有什么恩怨,借朝廷的手挟私报复?” 秦睿得承认,他却是小看了这个其貌不扬,稀里糊涂的小县令。这家伙是个“挑动群众斗群众”的好手,商人和世家之间的这点利弊,他是弄得听明白的。 “回太尉,公愤也好,私怨也罢,当务之急是平抑粮价,只要老百姓的肚子吃饱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此时的常威,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这一幕恰巧被秦睿捕捉到,看样子他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好啊,既然常县令说的这么好,那就试试呗,试试又不花钱,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但咱们事先说好了,事成了,本官提拔你;事败了,你脱官服滚蛋,怎么样?” 听了秦睿这话,常威勾勒着的腰立马直了起来,脸上让人恨不得踹一脚的孬样子也没了,干脆利落的拱手应诺。 而秦睿在眯着眼睛打量常威的同时,心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前明堂尉-吉顼,也是一样的阴狠刁毒。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大贪官-常威! 常威这个人,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头顶生疮,脚底长脓的混蛋。可不坏又怎么办呢?想要在这吃人的世道混下去,有吃有喝,坏是保命的手段。 从一介寒门子弟,到国子监的监生;从京兆府的刀笔吏,到如今这个人人眼红的九大京县县令之一,常威经历的事太多,如果不是他坏,根本也活不到今天。 在他从仕期间,干过很过不光彩的事,也干过一些好事,作为处于底层的官吏,他很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即便被太尉抓了个尸位素餐,也能全身而退。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尉竟然给了一次发大财的机会,那常威岂能轻易放过,所以这些日子,他利用自己的在京兆府的人脉,好好查了查长安的五大粮商。 反复琢磨后,选择与京兆韦氏,有密切来往的张家,而且还托人搭上了关系,很快就与其家主-庄桦,约定了会面的日子。 “常明府,老朽晚来一步,还望明府多多海涵!”,拄着拐棍的庄桦,嘴里说的很客气,但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丝毫都没有看出歉意来。 常威心里明白,这些跟世家绑在一起的商人,那个不是经常出入达官显贵之家,在人家那,他也许不算什么,但常威这么个小小的县令,肯定是不够看的。 与这样的人谈生意,首先得拿起的本钱,像他这样的县令,年俸不过百贯,就算打娘胎起开始吃皇粮,也不够人家一笔笔买卖的利润。 所以想利用太尉给的这次机会,牟取暴利,彻底的肥一次,那就得从长计议,另辟蹊径。为了能与庄桦平起平坐,他还着实的花费了一番心思。 这不,见庄老爷子不开面,常威从侍从手里接过了一把卷宗,一张张的给老爷子,解释着,他与庄家合作的诚意。 永徽六年,庄老爷子还是个生意场上的生头,凭着敏锐的观察力,和果决的判断力,在山南西道道路断绝,朝廷赈灾物资运不进去之际,狠狠地赚了第一桶金。 显庆三年,庄老爷子趁着丰饶年景,低价收购了一批扬州米,整整一百万石,转头就赶上了高宗因为征讨百济,在民间大量的收购军粮,又狠狠地赚了一笔。 上元二年,庄家成功跻身长安势力最大的五家粮商之一,而庄老爷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大半的产业交给了长子-庄麟,开始了半休半隐的生活。 而庄家之所以能在商场百战百胜,料机于先,就是从庄麟降生开始的,外面都传,他是因为财神转生,所以能庄家带来数不清的财富! 可这些都是糊弄外人的,但凡有点能耐的人,都能查到这些,常威当然不会拿这些来献丑。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铺垫,他今儿要说的重点,就是庄家大少爷-庄麟。庄麟的母亲出身太原-王氏,是王氏的嫡女,与高宗皇帝的王皇后堂姐妹。 像这样出身的小姐,怎么会嫁给一个商人,而且正是王皇后得势的时候。可偏偏王氏就下嫁给了区区奸商的-庄桦,这在当时可是一件轰动不小的事件。 常威在调查庄家的时候,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给庄麟接生的稳婆,常与人言庄麟是七个月的早产儿,可身子却异常强壮,与足月的孩子一般无二。 她认为天神转世之子,肯定是异于常人,庄麟出生后,庄家的崛起,就足以说明问题。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天神转世的说法,未免有点遮掩的意思。 同时他也查到庄家搭上京兆韦氏,就是因为其夫人王氏与现任的韦氏家主,在年轻的时候有私交。世家大族,都是亲戚套着亲戚,有私交也是正常的。 可韦氏的家主,有点过于关心庄家了,硬生生的利用手中的权力,把庄家从小商小贩,提携到大商家。 “常明府,你这是来做生意,还是来敲诈的?” “现在这世道真是变了,一个县令,都敢出来敲诈了,这官场得昏聩成什么样了。” “你信不信,老夫只要一句话,就能扒了你官服,让你在长安城无立锥之地!” 敢说这话,庄桦自然有他的理由,他背后的是京兆韦氏,现在的家主与他妻子是表兄妹,作为韦氏的外戚,整一个县令,还不成问题。 别忘了,即便韦家没有了韦待价这个宰相,还有太妃-韦氏,她可是皇帝的亲生母亲。虽然因为太皇太后不喜,并没有得的应有的位置。 但大唐以孝治天下,正位太后之尊,那是早早晚晚的事。所以朝中的官员,但凡碰到韦氏的人,都礼敬三分,就是怕将来受到打击报复。 庄桦真是搞不明白,这个小县令,是怎么有胆子,招惹天子母族的亲戚的,失心疯了么? “哎呦喂,老爷子,你可是吓着某了!可你也别当本官是棒槌,不知道官场里的沟沟坎坎!” “当今朝廷,真正说了算的,是秦太尉,其次是尚书省的两位相爷,京兆韦氏,好像做不了人家的主吧!” 听了他这话,庄桦皱起眉头,这小小的万年县,竟然沾上朝堂三巨头,这事有些棘手啊!如果他知道这个小县令的后头是三巨头的,无论中间人说什么,他一定是不会来的。 可既然来了,而且还让人家抖落出了后台来,就算想回头,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小子,给我下套,你还真有胆量!可你知道么,太尉是何等人物。你在他眼中,也许都不如一条狗,用过也救算了。” “哎,老爷子,您这话说对了,给太尉当狗,总比你给韦氏当狗,要强的多吧!” 针尖对麦芒,庄桦就算是想不接也不行了,所以只能答应帮着十日之内。让万年县的粮价,恢复到正常的水平。不管这单得罪多少人,亏多少钱,都由他们庄家来背。 呵呵.......,“老爷子果然大方,可这次并没有平抑粮价那么简单。你与韦氏的之间的事,本官要二十万贯的封口费,这不过分吧!” 第三百六十章 跑,还是不跑 常威的贪婪,是庄桦没有想到的,一个小小县令,在太尉手里领了个小差事,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可以随意狮子大张口。 二十万贯,换成铜钱,堆起来就是一座小山,够给常威造一个钱坟的了,他也真敢想啊! 不过,为了庄家的颜面,为了能保住现在富贵,二十万贯保平安,这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至于这小县令,有没有命去享受,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万年县,县衙后堂,自从粮价降下来后,常威每天就待在后堂喝酒,躺在钱堆中,享受着铜臭味带来的快乐。 “老张头,你知道这世上最惬意的事是什么吗?”,抿了一口美酒的常威,歪了歪脑袋,看向了一旁的老主簿。 可老主簿显然没有他那么高兴,反而面带忧色,索贿二十万贯啊!就算是常县令长了八个脑袋,也不够太尉砍的。 这在长安吃皇粮的,谁不知道,太尉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让他抓到贪污受贿的,那就想着怎么料理后事吧,怎么还有心情喝酒呢! “老爷,不是卑职啰嗦,也不是卑职胆小,您这一笔竹杠敲的这么狠,您就不怕在自己敲进去。” “而且庄家那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回头把您点了,您在太尉那,可就没法交待了。” 可听了老张头的话,常威却没有后知后怕,反而抓起了一把铜钱,直接抛向了空中,静静等着掉落在地,发出的悦耳之声。 “老张头,瞧你那点出息,二十万贯算什么!要是可以,本官都想敲一百万贯呢!” “太尉?他出身王侯之家,不到三十岁就总揽一国之政,比当年的宇文护还威风,他当然不知道钱的好处了。” 没错,在常威眼中,秦睿虽然军功盖世,但依然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人物。他从小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少年时便蒙荫入仕,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世间疾苦。 想当年,常威到长安求学的时候,连街面的一个大子的包子都吃不起。那时候,兜里要是有一贯钱,他就不会投考国子监,在那里苦着、熬着,最后当这么个小县令。 钱是好东西,钱能通神,只要有了钱,什么事干不了!千里做官只为财,不是为了富贵,谁绞尽脑汁的当官呢! “老爷,要是您不愿意放弃这些钱财,那卑职就提醒您了,除了跑,您别无选择!” “当然,您得烧香拜佛,祈求飞骑卫出岔子,否则您这百十斤,估计就要交待在他们手里了。” 凡是吃皇粮的心里都清楚,只要是飞骑卫盯上的人,那基本是没跑了,他们的能力要比凶神恶煞、只会酷刑武家内卫、丽竞门要可怕的多。 反正老张是不相信,他们这位明府,能跑出飞骑卫的手掌心。可没办法,现在的常威就是个调进钱眼的聋子、瞎子,前面即便是万丈深渊,也休想让他悬崖勒马。 “老张啊!你是个明白人,过去呢,咱们利用职务之便,蹭些吃喝,混个肚儿圆,打打律法的擦边球,没有问题。”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苦了这么多年,也该享受享受了,不是么!” 常威的意思很简单,老张的年纪不小了,一辈子也攒下什么家业。这回借着太尉的名头,敲了这么大一笔财,自然要分老张头一份,也不惘患难多难的情分。 他呢,是个肯听人劝的,给老张头分了这笔钱,就打算拿着假身份文牒跑路,隐姓埋名,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逍遥自在的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至于,老张头担心的飞骑卫,常威以为却不以为然,太尉管的是天下事,这一州一县的,人家怎么会放在心上,只要粮价下来就行了。 “老爷,您的好意,卑职心领了,卑职怕有命拿,没命花,我实在是怕了飞骑卫。” “不过,您要是想走,最好尽快,这时间要是拖久了,难免夜长梦多,宜早不宜迟啊!” 老张头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甚为凝重,可以看的出来,他是常威能否全身而退,很是担心。 哈哈......,“老张,你说的对,这当贪官,就得小心翼翼,事事考虑周全了,否则什么时候丢了脑袋,都不知道!” “庄桦那个老东西,可是给本官出了个难题啊,弄得本官,不早点跑都不行了,不是么!” 说着这话,常威吩咐老张头,去找联系一些本地的商家,将这二十万贯钱,不是铜钱的部分,统统换成铜钱。 然后定制一批大木箱子,将这些钱都装在其中,由县衙的差役,十二时辰日夜不停的看守,务必保证安全,保密。 待一脸难色的领命离开后,常威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躺在钱堆里,长吁短叹,世事艰难啊。山一样的钱,有谁能保证一定不动心呢? 仕途,钱财,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难怪那么多人都扛不住的,不摊上的人怎么知道泡在钱堆里是什么感觉呢! 也就是在常威于县衙辗转反侧之际,在弘文殿办公的秦睿,收到万年县粮价已经平复如常,不由在心中赞叹一声,酷吏也分怎么用,用好了一样能造福于民。 “利见,老夫看你笑着的,怎么有些不怀好意呢?” “国老,您这话说让睿怎么答!粮价下来了,得益的是万年县的百姓,当然值得高兴了。” 虽然与狄仁杰说着话,但秦睿的脑子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在刑部大牢中押了快一年了,这鹰熬的也差不多了,他也该去看看了。 如果可以,放出来正好与常威凑成一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岂不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时时刻刻悬着在那些人的头顶上。 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或者如过去一般肆无忌惮的扩张,就把这对阴狠、刁毒的家伙放出去,剪除其羽翼,压制起抬头的势态。 “国老,今儿这政务,麻烦您代着处理一下,睿要去一趟刑部。” 早就习惯他性子的狄仁杰,只是笑着指了指,然后转身吩咐书吏,将文牍都放到他的案子上。 第三百六十一章 明堂尉-吉顼 酷吏,从来就不是一个号的词汇,对于酷吏,无论官绅,还是百姓,没人不对他们深恶痛绝,可以说他们永远跟主流背道而驰。 而在武周一朝众多的酷吏当中,秦睿对谁都没有留手,只要是查有实据,刑部会审过的,只要报上来,他一律批蓝,责令执行。 可唯独前明堂尉-吉顼,秦睿不仅没有批蓝,更是力排众议,赦免了他的死罪,让他在刑部大牢那个潮湿昏暗的地方慢慢发臭。 为什么网开一面,那是为了替中宗皇帝-李显还人情。吉顼曾对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道:“你们兄弟并不曾建有大功,只因皇帝宠信,便有如今的地位。天下人侧目已久,你们当如何自全呢?” 二张忙问他可有良策。吉顼道:“天下人都未忘记李唐恩德。如今庐陵王被贬在外,相王幽闭宫中,皇帝年事已高,武氏诸王并不被天下所认同。 你们何不劝皇帝迎复庐陵王、相王,以顺天下之心,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免祸,还能长保富贵。” 二张听信了他的话,便在不同场合多次劝说武则天。再加上狄仁杰等李氏老臣在前朝的作为,武则天遂命人迎回庐陵王李显,立为皇太子。 秦睿是个讲情分的,就冲这一点,将其拉入赦免名单中,算是替李显,还了一份人情。 但对于吉顼这个人,秦睿一直都没看明白,因为此人的行事作风,不仅阴狠刁毒,残忍非常,对待自己人,更是绝情无义。 他的父亲吉哲曾因受赇获罪,依律当判死刑。吉顼便去求见魏王武承嗣,表示愿意把两个妹妹献给武承嗣为妾。 武承嗣非常高兴,用牛车将二女接入府中。但二女接连三天都不说话,武承嗣非常奇怪。二女道:“父亲犯法要被处死,所以心中忧虑。” 随后,武承嗣便奏请皇帝,免除吉哲的死罪,还升了吉顼的官职。 即便是救父心切,也不该胁迫自家的姐妹,委身侍贼。扪心自问,换做是秦睿自己,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姐妹,受到这样的侮辱。 这吉顼的心,得狠到什么程度,能够忍受自己的姐妹,日日被人凌辱呢?如果他要是那种阿谀谄媚,贪慕虚荣之徒,秦睿也不会有此疑惑。 这家伙曾与河内王武懿宗在御前争功。吉顼体格魁梧,且又能言善辩。他怒视着矮小驼背的武懿宗,声色俱厉,毫不相让,就像推搡狗一样。 惹得武则天勃然大怒,道:“吉顼在朕的面前,尚且如此轻视我武氏子弟,这种人以后岂可依靠?” 办差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谁的情面都不买,.......。也就事因为诸上种种,实在让秦睿搞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站哪队的? “吉顼,你知罪么?”,刑部尚书-杜审言,揣着袖子,站在牢房外,目光深邃的看着他。 哼,“杜尚书,你怕是看得了癔症吧!咱们三法司从来都是按资排辈的。” “本官做御史中丞的时候,你还是刑部的小小主事,你跟我谈律法?这不是笑话么?” 虽然年纪差不多,但论资历,吉顼确实比杜审言深的多,他在三法司逞凶的时候,杜审言连一旁捉刀的资格都没有。 说出来也奇葩,吉顼对他做过的事,从来都不否认,都大大方方的认下了。但却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自己有罪,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而太尉又下过手令,不许对吉顼动刑,所以截止到现在,刑部依然没有真正的“征服”他。 “这话没错,中丞不仅在三法司占据一席之地,更当过明堂尉。本官德浅福薄,真是没有你这种气运。” “不过,本官很好奇,太尉在刑部任上的时候,你怎么从来不炸毛呢!” 哎,杜审言这话问在了实处,要知道面前的这家伙,可是敢在武周时期,御前推搡武懿宗的人物,用胆大包天来形容,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秦睿任刑部尚书期间,连个响屁都不放,完全就跟没看到一样,这不太像他的脾气。 “秦睿?哦,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大唐如今说了算是他了!” “杜尚书,教你个乖,秦睿是草寇的后代,天生就没规矩,他可不分场合,是什么人都敢杀的。” 杜审言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东侧当先开路的狄光嗣,心里想着,太尉可是到了,那咱们就玩个游戏吧! “别胡扯,什么草寇的后代,太尉就是太尉,连历代先帝都引秦家武将为心腹之臣,你如何敢胡说。” “说正题,你为什么从那以后就收手了?”,话间,杜审言还下意识的撇了一眼赶过来的秦睿。 恩,沉吟了一会儿,吉顼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杜审言一眼,随即冷冷地回了一句:“你不懂!” “行,他不懂,来,跟秦某说说!”,秦睿笑呵呵的走了出来,还指了指锁的位置,示意赶紧打开。 秦睿能来,确实出乎吉顼的意料,他在任的时候,在人家面前,尚且不是什么,如今沦为阶下囚,更不敢有这种奢望了。 而且秦睿这个与他没什么深交的太尉,还单独把他从死囚的名单拿了出来,并不许有司对其动刑,这让当了大半辈子酷吏的吉顼很是疑惑。 可想不通归想不通,他不能丢了吉家的体面,起身抖了抖袍子,对秦睿拱了拱手。 “下官-吉顼见过太尉!” “下官?你应该自称罪臣才是吧!” “下官是酷吏,可下官杀人都有正当理由,也不为了私仇,所以下官无罪!” “照你这么说,刑部抓你还是错了,应该拨乱反正?” 呵呵......,“没错,否则太尉何必到这腌臜不堪大牢中走一遭呢!”。 杜审言见过不要脸,可像吉顼这般,前一刻还言草寇不屑为伍,下一刻就当三孙子的,真是俗的要命。而且他敢保证,耳力不错的太尉,一定听到了他那句草寇。 第三百六十二章 贪官的对对胡! 刑部大牢的一幕,实在是颠覆了杜审言的三观,吉顼这个无期的囚徒,与太尉攀谈了一番酷吏之道后,摇身一变竟然又成为了从三品大员。 太尉在刑部正堂,亲自写下手谕,委任吉顼为检校刑部右侍郎-朝散大夫之职,并则成他前往万年县,视察县令常威的平抑成果,择速上报。 看着吉顼乐颠颠的拿着手谕,跟着书吏去洗漱,杜审言的牙就一阵阵的疼,从囚犯直接晋升为刑部三号人物,在大唐开国以来,也是独一份。 这么一朵奇葩放在刑部,刑部也不用办案了,这上下的差役也不用办差了,光看他这个长着“虬髯”的猴子演戏得了,多少占点荒唐。 可即便心里不乐意,杜审言也得忍着,秦睿是他的老长官了,又一路把他提携到这个位置,即便是有困难,他也的跟着克服。 “审言,你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对我这个决定有些狐疑!” “没有没有,下官不敢,不敢!太尉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扯淡,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你什么脾性,我还能不知道。” 说着话,秦睿把杜审言拉倒一旁坐了下来,老杜是他的老部下,是刑狱方面一等一的人才,也很有公心,除了嘴花一点,身上没有一点毛病。 否则,秦睿也不会力排众议,把资历尚浅,履任侍郎职务不久的他,直接提拔成刑部尚书,三法司的头头,对他,秦睿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用意。 赦免吉顼的原因,是为了替中宗还人情,可重新任用他,秦睿也有自己的考虑。吏治的问题,在历朝历代都是个难题,而且从来都没有根除的办法。 以前,他的精力都放在打仗上,即便是身兼刑部尚书,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吏治的问题。当然,因为历史条件的原因,他当时即便想管也管不着。 把吏治的问题于三省提上日程,还是处理武承嗣一党时,所以在处理附逆,贪污两个问题上,一视同仁处理,采取一刀切的态度,一律严惩不贷。 现在,朝局已经稳定,各地军方的大员,或就地更换,或明升暗降,反正统统换成了可以靠的住的将领充任。军队稳定了,整饬吏治也就提上了日程。 而整饬吏治,从前一般都是吏部尚书牵头,从清选司等选员。这次的整饬,秦睿打算变通一下,由刑部牵头,由杜审言出任整饬使。 且规模也是空前的,是全国范围的,要像犁地一样,把每一个州,县,统统篦过一遍,彻底涤荡官场的风气。 官场上,亲戚、门生、故吏,关系复杂的很,让杜审言一个人扛着不合适。出于对杜审言的爱护,秦睿才决定将吉顼和常威,暂时划归刑部。 由他们两个酷吏来冲锋陷阵,杜审言能少背一点罪名,对于他将来的仕途,是绝对有益的。 听完了秦睿的真实用意,杜审言的神情别样的激动,起身对着秦睿就是一拜:“下官何德何能,劳太尉这般用心!” 虚抚了一下,秦睿让其又坐了回去:“审言,你不谢我,本官是为国保贤,不避流言。好生办差,就对陛下,对朝廷,最好的报答。” 至于吉顼和常威二人,完成这次整饬后,专司反贪,酷吏对贪官,也算是个对对胡,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嘛! “太尉,让酷吏继续在三法司当差,下官怕走板,把好不容易清理赶紧的地方的风气给带坏了。” 杜审言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自嗣圣元年以来,朝廷酷吏横行,三法司也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如果没有这次的光复,大唐的法司衙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房子”收拾干净不容易,再给酷吏喘息之机,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死灰复燃。 “审言,酷吏也是分人的,吉顼阴毒、常威狡猾,可他们都不是贪官。有他们在,什么样的贪官,都可以得心应手的对付。” “咱们不能总用老眼光看待问题,既然用到廉字,那就得包容一下人家的缺点。好好沟通,磨合一下,我相信应该不难!” 秦睿这话一落,杜审言就去案上的文牍中,挑出了一份,递了过去。这份检举信的内容,恰恰说的就是万年县令-常威,利用职务之便,索贿二十万贯。 因为还处于调查阶段,杜审言并没有上报,但现在既然说起来了,他必须给太尉提个醒儿。一旦用错人,造成了不良影响,那对太尉的声誉可是极为不利的。 “信里写的很明白,他在这次平抑粮价中,向庄家所贿二十万贯。” “太尉,二十万贯,翼国公府三代公爵,天子亲勋将帅,您有这样的家底么?” 秦睿是当朝太尉,中书令,其妻子更是当朝的长公主,在如今的大唐,也是第一等的皇亲显贵。即便是这样的门第,也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何敢索贿这么大比财帛? 杜审言受太尉的恩遇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必须给太尉提个醒儿,千万不要被那些表里不一的人给骗了。 “哎,审言,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任何贪官在吉顼的手上都无所遁形。” “如果他真敢贪污这么多钱财,除非能上天入地,否则等着他就是到东市口挨上一刀。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咱们以事实说话。” “好吧,既然太尉心中有数,那下官也就不说了。”,话间,杜审言还起身帮秦睿续上水。 “太尉,孙征和吴宽那,看押的那批人,是不是该有个章程了,那可是一百五多名将官啊!下官实在怕夜长梦多。” 这些将领,都是朝廷这次调整布防,从他们从各州军中解职的。并集中关押于北苑,还派了两名侍郎过去。这一不审,二不杀,总是这么僵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刑部的事千头万绪,每天送上来的文牍就有千件以上,他一个人实在看不过来,都一个多月没回家,趁着老长官在这,先透透风儿也好!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你咋不跑呢 老张头伺候常威也有几年了,他自认为挺了解这位县令的,按照他的行事作风,贪了这么大一笔钱,收拾稳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路。 出人意料的是,常威非但没走,反而大张旗鼓的把各乡、各村管事的,都叫了过来。咋地?还想在大伙面前显摆一下贪了多少脏钱? 更让他没想到的,常威竟然将这些钱,按照各乡各村的人头,平均摊发了下去,名头就是补贴近日虚高的粮价。 “明府,您这是?”,看着那些千恩万谢后,在下面挤着排队的人,老张头面带疑惑的问了一句。 “悬崖勒马了呗,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你就那么想让老爷我,被飞骑卫逮进去?” “咋地?你老小子想着老爷我落难了,惦记着补位是吧!”,常威笑着拍了拍了老张头的肩膀。 其实常威要钱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前番之所以表现那般作为,就是想过一把贪官的瘾。 现在瘾头过了,他自然要为自己的小命着想。飞骑卫,三法司,现在就是一家的,谁能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明府,您怕是看上太尉的这条大船了吧!”,放下心中石头的老张头,立刻打趣了一句。 “哎,你这话是说对了,甭管过去老爷我是什么德性,但现在却是被当朝第一权臣看上的人。” “我呸,钱算什么东西,老爷告诉你,老爷要当个清官,大清官,名垂青史,彪炳史册!” 看着常威在意淫自己光辉前程,老张头心里是跟着高兴,这就对了,这此是正道。现在的大唐不比武周了,谄媚邀宠,贪污腐化那套不管用了。 再瞧瞧跟着太尉的那些人就知道,年轻者二三十岁,就能官拜正三品大将军了。由此可见,只要把太尉的交待的差事办好了,高官厚禄就不是问题。 “哎,老张头,你说太尉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得赏老爷点什么。” “要知道,这可是二十万贯,是绝对亲民的善政!” 老张头这没来得及说,可外面走进来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中年人,却直截了当的来了一句:“赏你俩耳光!” 哎呀我去,这他妈是谁啊,敢在老爷的地盘,如此讥讽;走坟地,唱小曲,给自己壮胆呢吧! 撸了撸袖子,常威歪着脑袋走了过来:“你他妈谁啊,敢与老爷这么说话!” “怎么,你还想咬人啊!”,一把推开常威,在众人的注目下,来人直接坐在了正堂的位置上。 “问你话的,找揍是不是!而且你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公堂之上,失心疯了吧!” 呵呵,冷笑一声,只见那人十分倨傲的说:“本官是检校刑部右侍郎-吉顼,怎么样,你还想揍我么?” “扯淡,吉顼年初就获罪了,人在刑部大牢压着呢!还刑部右侍郎,你冒充之前,先打听清楚好不好!” 懒得跟这猖狂之徒废话,常威挥了挥手,下面的差役就作势就要冲上去将其拿下。 可那人却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官印放在桌子上,然后就盯着常威和愣在原地的差役。 “常县令,本官得提醒你,你知道的那些都是老黄历了,下次打听好了,再出来耀武扬威。” “恩,也许你这几天数钱数昏头了!怎么着,坐地分赃呢?那你见了我这种酷吏,还不赶紧跑?” 别的不敢说,但吉顼对自己酷吏的名头,还是挺有自信的。是,他看出来了,万年县在给乡绅分钱,可这不代表常威一个子儿都没拿。 临来的时候,杜尚书可是给他看了那份检举信,他也心里也明白,之所以如此作为,即是信不过常威,也有试探他的意思。 所以,今儿常威要是说不明白,那他就只有用太尉给他的权力,直接砍了常威,反正索贿是事实了,钱嘛,也就是次要事件了。 常威也不是傻子,他听说过吉顼的为人,那个连亲生姐妹都能出卖的主儿,阴狠刁毒的令人发指,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杀的? 喵了个咪的,太尉是怎么想的,怎么把这尊杀神给放出来了呢? 还好他留了一手,做了箱子,做了账目,有县衙账房,那些木匠作证,二十万贯,他可一个字儿都没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吉顼是与来俊臣,索元礼齐名的酷吏,这不假;可也别拿他常威当棒槌,休想踩着他的人头,巩固自己的地位。 “吉侍郎,下官为刚才的鲁莽道歉,按照太尉的意思,万年县的粮价已经恢复如常。” “且下官也弄了一笔补贴给百姓,超标的完成了太尉的指示,您看是不是点验一下。” 太尉让吉顼来的目的,再是明显不过了,不用说常威也能猜到。现在是万事俱备了,只等点验之后,到弘文殿去领赏了。 而坐在上头的吉顼也是微微一笑,待刑部的几个司事到正堂后,皆没有要禀告什么的意思,他就明白了常威说的实话。 “好啊,既然常县令这么说了,那本官也就不必查了!” 话间,从书吏的手中接过一份文牍,冲常威扬了扬:“这份是晋你为刑部员外郎-淸吏司主事的文书,且即刻生效。” “进弘文殿谢恩,你还不够格,再接再厉吧!至于万年县的县令,暂时让主簿顶着,等吏部那作出决议再说。” “怎么话都不会说了?没想到吧,太尉的出手如此的大方。” 话间,吉顼从座位上走下来,拍了拍常威的肩膀:“员外郎,赶快交割县务,跟本官走。要是耽误了时辰,杜尚书那,你可吃罪不起。” 说完这话,吉顼带着一众刑部人员,径直的走了出去。过好半天,反应过来的常威,脱下脚底的鞋就冲外扔了出去。 “奶奶的,你牛气什么,最起码老子比你的名声好吧!” “明府,哦不,员外郎,恭喜恭喜啊,连升三级,正六品上,太尉对您格外青睐啊!” “来来来,都过来,咱们一起恭贺老爷高升!” 第三百六十四章 杀将! 文臣与武将不同,同样是站队,文官们的错误,可以选择性的原谅,比如贞观朝的王珪,魏征,太宗皇帝都采取了既往不咎的对策,成就一番君臣佳话。 可武将就不同了,他们手里掌握着军队,一次背叛,终生不用。对于他们,那没有什么可说的,解除兵权,满门抄斩是常用的处置手段。 但,时至今日,大唐的天子尚且年幼,军队方面的事,完全由秦睿一个人说了算。作为在军队中崛起的大军统帅,他自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那些真正效忠武氏诸王的,替他们作孽的,没的说,一律赐死,绝不拖泥带水,谁说请都没用。但念在同僚一场,也绝不株连他们的家眷和族人。 而这些背囚禁在北苑的,由北衙禁军,与刑部两位侍郎共同看管的,则一点说法都没有,口供不审,罪名不定,甚至连三餐都是按照品级供应的。 说是囚犯,可他们的小日子,过的比北衙的那些现役军官都滋润。没办法,北衙大都督是成王,有他在那坐镇,就算谁想有已经也得忍着。 北衙中军大堂,秦睿与成王-李仁,弄了一副棋,杀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而狄光嗣则很有眼力的跟着端茶送水,伺候着两位重臣。 “千里兄,你这条大龙,可是危险了!” “那不一定,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嘴硬是不是,告诉你,今儿没三十子,不够你输的。” “切,本王自小学棋,比你不知道要强多少。打仗你是这个,可说到下棋嘛!” 作为宗室首王,别人不敢开太尉的玩笑,他还不敢?今儿秦睿送上门,他非得让其领教一下李氏皇族的战力。 看到两位大佬专心“战局”,狄光嗣不得不提醒一句,外面的那些罪将,可都在太阳底下晒着呢!而且已经有二十多人体力不支倒下了。 再继续这么搞下去,估计不等二位爷尽性,都得交到在帅堂外,那场面可就难看了。 “怎么?心软了,看不下了!”,落了一枚棋子后,秦睿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 “小子,教你一个乖,军中的规矩有一算一,他们受了这份罪,接下来就可以免死。” “你们家太尉爱才,他才不舍得把这么多将军,一次性的都处理掉的。” 李仁这话说完,还冲秦睿使了个眼神,见他这妹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李仁也不恼,笑的更是开怀。 成王点破他的心机,是很不地道,可秦睿确实是这么想的。培养文官好说,科举的时候扩取一些进士也就算了,这是坛子里捉王八,十拿九稳的事。 可武将就不行了,既要能带兵,还要会打仗,上哪说找就找去,要不然也不会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话。 这批武将,全都是经过战场洗礼的,带兵和作战经验丰富,就这么杀了,实在是可惜了。想再培养出这么多将军,还不知道喂出多少人血呢! 关一关,磨一磨性子,再熬一熬他们的体力和精神,小惩大诫也就算了。 稍时,秦睿和李仁出了帅堂,那些将军见太尉出来了,也都赶紧跪在地上,向太尉请罪。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们都是入伍的时候,太皇太后掌权,效忠她老人家,建立功名,封妻荫子,这也没错。” “而且,你们在任上,一没有随波逐流,与武氏子弟一起为恶;二没有欺上瞒下,贪污军饷,算的上好军人一个。” “站队站错了不要紧,再站回来也就是了。睿也是太皇太后提拔起来的,与你们中很多人都是旧日同袍。”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条件,更为主要的是彰显天子的仁德和威仪,秦睿特意强调,天子与中宗皇帝一般仁慈宽厚。 虽然还没有亲政,但听说此事后,也摆驾弘文殿,晓谕中书省,对待太皇太后在位期间的武将,找酌情区别对待。该处理的处理,该赦免的要赦免,否则损失了这么多郎才美玉,吃亏的还是我大唐的国防。 在众将转向大明宫的方向,对着山呼天子万岁,天子圣明之后,秦睿命侍卫帮他们解镣铐。 同时,从袖子里抽出一卷文书,交给刑部左侍郎-孙征,由他唱名点验。 整整三十八人之多,就在大伙儿以为,点到名字的人,将得到赦免的时候。刑部右侍郎-吴宽挥了挥手,将这些人全都推到一旁。 随后,孙征将剩余的文书念了出来,原来这文书出自飞骑卫-情司。里面详细的列举了,某年某月某日,某名将领,在军中犯下了何等罪过,或暗中与武氏子弟勾连,写下了几封效忠信。 “别不承认,你们效忠过的那些主子,如今都是散秩,只要本帅想问的事,他们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们把那些效忠信,也一道交了出来。要是谁觉得冤,咱们可以现场对一下笔记。” 秦睿这话说完,吴宽将一个包裹在他们面前抖落开,随即又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其等可以随意取阅。 军人到底是军人,就是没有文官那些娘们唧唧的作态,见事情已经败落,也就梗着脖子认了,没一个喊冤,更没有一个出来验看。 见到这种清醒,秦睿拍了拍巴掌,击节赞叹道:“好,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值得人尊敬。” “吴宽,请他们下去,每人赏一杯毒酒,一副棺木,留个全尸,也算是本帅尽同袍之情了。” 待吴宽将这隐藏颇深的三十八人请下去后,秦睿坐在台阶,也挥手示意众将坐下来。 “弟兄们,本帅知道他们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初也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投靠武氏子弟的。” “但为了陛下,为了大唐,本帅不能留下隐患。你们都带兵多年,这个道理,应该明白,是吧!” “好了,既然烦心的事消了,地方也干净了。那咱们说说,你们的去处。有什么心仪的卫所,可是提出来,本帅酌情考虑。” 刚刚杀将,震慑完诸将的秦睿,脸上还是挂着真诚的笑容,这让心绪不定的诸将手脚,颤悠的更厉害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鳏寡孤独 北苑赦免诸将后,秦睿知会兵部,将大部分将领发到安西四镇服役,那里是他的大本营,把将军们送到那里,朝廷和他都安心。 随后,中书省、尚书省共同颁令,由刑部尚书-杜审言为首,检校刑部右侍郎-吉顼,刑部员外郎-淸吏司主事-常威为副。 朝廷自即日起,自上而下,由点代面,全面开启整饬吏治,上至紫袍大员,下至县府衙门的刀笔吏,皆在此次的清查之列,且截止日期不定。 此消息一经传开,朝野一片哗然,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朝廷此次整饬吏治的决心,绝对是开国以来绝对没有过的。 甭管是不是做了亏心事的,都吩咐门生故吏,把尾巴夹紧了当差。别让刑部的人给抓了现行,谁可都没那么大的脸面,去太尉面前求情,也求不下来。 这边刚在朝廷正有条不紊的整饬吏治,后宫那就出了幺蛾子,就有那么些不长眼的东西,为了攀附韦氏的大腿,竟然连太皇太后的用度都敢搜检。 这起因还是因为大唐以仁孝治天下,中宗的嫔妃就那么几个,可李重润登基后,一直都顶着亲王太妃的名号,在礼法上很说不过去。 所以群臣建议,将先帝的嫔妃全部晋位太妃,按四妃的品秩供养,而中宗的正妻,皇帝生母-韦氏,则晋位为太后,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这是皇帝的家事,有太皇太后在,秦睿三人也不好独断专行,所以特地去长生殿做了请示,看看上意到底如何。 其他的都还好说,武后都没什么意见,也都亲自圈红了;可就是韦氏,这个她最看不上眼的儿媳妇,只给正二品昭容给的品秩,从正妻生生变成了小妾。 也就是这个原因,让韦氏对武后的恨愈发的不可控。但因为皇帝与之并不亲近,她在宫中的地位并不稳固,只能拉大旗,扯虎皮,摆弄那些宫女、太监。 这宫女、太监能干什么事啊,无非就是在那些伺候人的事做手脚,而武后因为事太小,不值得发一回火,所以一直也都隐忍不发。 见武后步步退让,韦氏却得寸进尺了,大摇大摆的走到长生殿外,带着几个宫人耀武扬威的,那股子的神气劲儿,还真有皇太后的风范。 “韦太妃,太皇太后正在修剪花草,不希望有人打扰!”,已经被贬为普通宫人的上官婉儿,上前冷冷的说上一句。 本来,她犯的罪,即便是死上十次,也赎不清自己的罪过;可武后却出人意料的赦免了她,将其贬为了宫人;对外的说法就一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上官婉儿不再是内舍人,韦氏也不在是受气的小媳妇。上官婉儿在其面前抖威风,心头的火气,更是蹭蹭的往上涨。 啪,甩了上官婉儿一巴掌后,韦氏指着她,厉声喝斥:“贱婢,你还是当内舍人那会儿,敢拦着本宫,活拧歪了,是不是!” “告诉你,现在是洪熙朝,天子是我身上掉的肉!怎么着,你不回想着再回武周朝吧!” 说完这话,一把推开上官婉儿,扭着腰走到武后面前,礼也不行,端着肚子,得意洋洋的说:“母后,您老人家晚安啊!” “万安!恩,本宫安不安的,也就无所谓了。可你韦娘娘近来却是把宫里折腾的乌烟瘴气的。” “怎么,儿子当了皇帝,你这小翅膀就咋呼起来了?别忘了,是本宫自愿退位的,否则他也坐不了这天下。” 呵呵......,武后这话,把韦氏逗得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而她身后的宫人,也都跟着自己的主子,捂嘴偷笑。 “母后,你老了,始终是要把皇位传下去的。难不成,您老人家还想把这江山,带到阴曹地府去!” “再说,您不退位行么?秦睿,狄仁杰都是中宗的心腹,您这样的鳏寡孤独再霸占着位置,怕又要经历一次兵变了。” 韦氏的意思说的很明白,现在不是以前,不管前朝还是后宫,都是他的儿子的天下,所以甭摆太上皇的谱儿,没用,也没人吃这套。 哼,“你呀,癞蛤蟆长在蛆堆里,一辈子也别想有出息。要不是看在皇帝面子上,你呀,休能活到今天么?” 说完这话,武后随手将修剪下来的枝叶推落,撒了韦氏一脚。面带渗人的笑意,看着韦氏,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你,你个老妖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 “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了,我儿子现在可是皇帝,信不信我叫他杀你。” 嘴上说的挺厉害,可韦氏还是往后退了几步,人的名树的影,她这点本事,想要与武后硬刚,多少还差点道行。 “韦太妃,你还是走吧!惹怒了太皇太后,就是大不孝了。” “不孝也就算了,如果让太尉和长公主知道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顶着巴掌印的上官婉儿不得不提醒他,太皇太后可不是鳏寡孤独,秦睿和寿成公主是孝敬着。 在暗地里搞点小动作,她也老人家不计较,你就找地方偷着了吧!这要是让那二位知道了,即便你是天子的生母,恐怕也休想再过好日子。 “你唬我?你信不信,只要本宫一句话,长生殿的供给,将不复再有。” “而你这个贱婢,也将被发往掖庭,跟那些老宫人一样,烂死那个肮脏不堪的地方?” 整不过你主子也就算了,那怨本宫学艺不精,可你这个奴才,也敢扯虎皮吓唬人,咋地反了你了。待会本宫就去宫正司,让她们把你这个贱婢给发落了,看着老太婆以后,还怎么咋呼! “韦太妃,您是可以把奴婢发落了,奴婢是个早该死的人,怎么死都是死。” “可奴婢的命虽贱,但也多少能翻起一些浪花来,要不您试试?” 到了这步田地,上官婉儿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赊出去,用她的这条小命,保全武后的颜面。她这辈子欠武后的太多了,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第三百六十六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不得不说,韦氏确实猖狂的很,竟然当着武后的面,召来了宫正司的几位管事,命令她们将上官婉儿发落到掖庭宫,好好抖了一把皇太后的威风。 与此同时,她也在长生殿撂下狠话,谁要是敢因为这老东西再跟她作对,上官婉儿就是例子。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即便武后不说,自然会有人到太尉府通告。而此时,秦睿与岑长倩等老帅,正在北苑阅兵,不在府中。 且这事又是后宫的事务,男人插手不方便,所以打发了宫人后,李淑带着一众侍女,杀气腾腾的就进了皇宫。 “滚开,谁挡着本宫,一律杀无赦!” 看着提着横刀的李淑,满脸煞气,以及她身上的近百名全副武装的侍女,守卫在皇城的禁卫军,都一脸懵逼像。 皇城带兵器,那就是造反了,可造反都得分人,寿成长公主不比其他人,他们可不敢造次,否则太尉知道了,还不拧断他们的脖子。 “末将-李辉,参见长公主殿下!”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您要是有什么过不去,就吩咐末将。” “末将保证一定给您办妥当,犯不着这样。” “而且,事情闹大了,也让末将没法跟太尉交待,不是!” 李辉,也是陇西李氏的子弟,跟随秦睿多年,是飞骑卫最早的一批军官。如今虽说也是大明宫禁卫军的大将了,但也不敢对公主不敬。 这点与秦睿没关系,他们这些飞骑卫的军官,过去常年累月的在外征战,根本就没有精力照顾家小。 家中的那些老弱妇孺,但凡有点谁家中有了事,还不是公主殿下前后跟着张罗,所以大伙儿都欠着殿下的人情呢! 今儿换成别人,那一准脑袋上扣一个谋逆的帽子,但李辉等人,宁愿当做没看见,帮着遮掩一二,也就混过去了。 “李辉,本宫今儿不是作乱,是到后宫给太皇太后出气的。” “谁要是敢拦着,就别怪本宫不念多年的交情,把你们先宰了。” 得,一听公主要去后宫找晦气,李辉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既然不是兵变,那就无所谓了。公主殿下到后宫,出气也好,杀人也罢,那都是皇族的内部事宜。 而禁卫军大帅-秦景倩,是他的小叔子,即便事后问了起来,他顶多吃几记军棍,没什么大不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无碍了,殿下,要不要弓弩,末将去调几具带上?” 李淑当知道,禁卫军的人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一定自己要去后宫,就一定明白,她是来找韦氏算账的。 韦氏的德行在那摆着呢,别说武后、寿成看不上,即便是禁卫军上下,估计也受了不少冤枉气,要不然李辉不会提议带上弓弩。 “行了,你小子别幸灾乐祸,带好你的兵得了。等本宫办完了事,统统有赏!” 李淑这话,就是把责任都扛过去,她也是将军出身,知道李辉等人,为了她,是担了风险的。堂堂的大唐帝国长公主,让下面的人扛着,那算怎么个事。 可越过宫门还不算,从宫门到掖庭,仍有十几道门要过,李淑对他们的回答就只一个字-滚。至于那些在掖庭投靠韦氏的奴才,前一刻还阴笑的折磨上官婉儿,下一刻就走上了西南大道。 “你还是来了!唉,真没想到,还是让你看了笑话!”,上官婉儿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脸也扭了过去。 她呢,这辈子要强了一辈子,处处想跟李淑角个高下,可最后呢,还是没比过。不,或者说,自从李淑嫁给秦睿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斗不过了。 “行了,都到这时候了,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当年的故人,活着的不多了,留着你,也算留着个伴,等老了,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裴玲和当年的很多伙伴,都已经走了;上官婉儿是为数不多剩下的,现在就算上官婉儿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李淑也下不去这个手。 “上哪儿去?今儿就算你把我捞出去了,那明儿呢?后儿呢?还有太皇太后怎么办?” “行,算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本宫来这一趟!走吧,先去洗漱一番,换身衣服,然后面圣去!” 李淑这话算是把上官婉儿搞懵了,皇帝那么小,面圣有什么用,他能做什么主啊!而且韦氏再不好也是他的母亲,难道他会为了自己这么个奴婢,忤逆他的母亲? “不是,你让人打傻了?听不懂话,走啊,还真想在这过日子!”,话毕,不待上官婉儿反应,李淑一把就她薅了起来,背在背上。 长公主身份尊贵,哪里能让主人背人,跟着她来的侍女,都上前要为公主分忧。可李淑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坚决自己背着,向承明殿的方向走去。 趴在李淑的背上,上官婉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十五年前,她被宫人欺负,也是李淑背着她去太医署的,时间过的太快了。 “哎,我说你那点聪明劲儿,是不是都放在与人斗心眼上了。” “当年要是学点功夫,至于让人打成这样么!十多年前就如此,现在还如此,不够丢人钱。” 呵呵......,“谁有你有福气啊,嫁了个盖世英雄,一辈子不用忧愁,学那些功夫,也不一定能派上什么用场。” “你也别说风凉话,你以为太尉的夫人那么好做呢!每天板着脸,应酬一波又一波,把自己弄得跟活菩萨一样,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就这样一说一答,一唱一喝,两个多年的老冤家,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当下和从前在宫中吃苦的日子。 这也正应了那句话,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她们俩斗了这么多年,谁捞到什么好处了,也该斗够了。 太皇太后不是说了么,人要与自己讲和,她老人家都想开了,李淑二人还有什么可坚持的。也是到讲和的时候了,否则到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第三百六十七章 当我白痴呢! 寿成长公主带着武婢剿了掖庭,杀了十几个作恶的奴才之事,一日之间在大明宫中不胫而走,这让宫中不少受过韦氏闲气的拍手叫好,其中还包括李显的嫔妃。 就在人们等着寿成长公主一鼓作气,杀到韦氏的寝殿,一举拿下恶人,廓清大明宫的时候,公主殿下竟然返身去皇帝那,着实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当然,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面,皇帝亲自诏书给内侍省,复上官婉儿-内舍人之职,专司六尚二十四司之事,也就是说,掖庭一夜之间,上官婉儿就抖起来了。 没人怀疑上官婉儿的能力是否能管好六尚二十四司;武周的时候,人家也不是没管过,皇帝亲笔诏书一发,这以后在后宫,谁还敢在暗地里对长生殿使绊子。 且如此还不算完,皇帝还带着长公主和内舍人,扭身就到了韦氏的寝殿,且命众人在外等候,李重润拂了拂衣服,面色凝重的走进寝殿。 此时的韦氏,正在与宫女们射覆,见到皇帝来了,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反而是她免了宫女们的礼,张罗着继续玩。 宫女们开始是还有些疑虑,可一想到皇帝是太妃的亲生儿子,大唐以仁孝治天下,也就从命接着玩了。 碰碰,将手里的剑,往地上触了两下,李重润淡淡地说了一句:“都不想着再见明儿的日头了。” “陛下饶命!” “陛下恕罪!” 见皇帝来者不善,众宫女们赶紧磕头请罪,直到韦氏开口,她们才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 “陛下,你是不是过分了,把本宫的兴头的都搅合了!” 哼,“母妃,您是好兴头了,可我皇祖母心情却不怎么好!” “陛下,您要清楚,是那个老妖婆篡了李氏的江山,你要防着的是她,而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母妃,你真是伶牙俐齿,到了这步了,还与朕这强词夺理。” 话毕,李重润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着韦氏进宫之后,到底做了多少件坏事,有多少人因为她,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过活。 这还不算完,韦氏晋位太妃之后,根据议亲议贵的原则,京兆韦氏也跟着她鸡犬升天,个个都得了蒙荫和散秩。 可这些韦氏子弟,不思报答皇恩也就算了,竟然在长安城兴风作浪,横行无忌,弄得整个京师怨声载道,人人都在戳他李重润的脊梁骨。 但他念着京兆韦氏是他的母族,多少需要回护一二,所以特意与秦睿、狄仁杰打了招呼,小惩大诫即可,这也就是为什么常威的计划没有进行下去的原因。 原本以为,这个信号,已经足够让韦氏和韦家警醒了,可没有想到韦氏公然把手伸向了长生殿,这让李重润没法再忍了。 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明白事理了,要不是武后成全他,这皇位怎么能顺位到手,他爹又怎么能被追认为皇帝!再加上他与武后的关系,远远要亲过韦氏,所以自然更加亲近祖母。 “我的儿,你不要受了别人挑唆,亦不要把你母亲想的太坏!” “母妃这么做,可全都是为了你,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考虑!” 见韦氏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儿,李重润更是气的要命:“母妃,你还真当朕是个傀儡,是个人人可以愚弄的白痴?” 话间,李重润从袖子里,掏出两份皇封手谕,扔在了韦氏面前。两封手谕,一份存在狄仁杰那,一份在宫中存档,来之前,寿成公主引他去取的。 而这份手谕的内容,恰是李显复太子位后,亲自所书之。其内容是,若李重润为帝,韦氏则不得为太后、太妃之位,亦不得参与朝政、国务。 “假的,假的,全是假的!陛下,母妃与你父皇,可是原配夫妻,伉俪情深,在房州一起患过难,他是不会这么对我的。” “母妃,不会有假,存档的封条是朕亲自打开的。笔记也有父皇生前的奏本比照,核对无误!” “现在看来,这也算是遗旨了,朕要是不尊,那便是不孝!”,话间,李重润围着她转了起来,又数落了一下其与武承嗣的腌臜之事。 作为天子,他的母亲竟然淫邪如此,而且还给先帝戴了绿帽子,这让李重润感到异常的耻辱,恨不得找个地缝自己钻进去。 “不过,你放心,朕不会废了你的太妃之位,你照旧可以享受着无边的富贵,可从此以后,你别就出寝宫了。” “还有,武氏一族悄然落幕了,那你们韦氏是不是也该消停,消停了。” “朕这个皇帝,虽然没有亲政,但手里的玄甲军可还不是吃素的。” 李重润这话说的一点吓唬的意思都没有,与历史上其他被摄政的皇帝不同,他现在就拥有一定的批红权,及仿照太宗朝旧事建立的玄甲军。 这支军队的将官,清一色的李氏子弟,他们只听皇帝一人的号令,所以这位少年天子的底气,不是一般的足,即便是在他母亲面前也是如此。 撂下这一句后,李重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而韦氏真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这孩子从小被秦睿养在府中,与她根本就不亲。 现在皇帝毅然绝然的把母子亲情抛在一边,站在了武后那边,她也无力回天。 只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直至李重润的背影,无奈的骂了一句:“李重润,你个孽畜!” 当然,也就在她咒骂皇帝的同时,李重润的玄甲军,接管了她寝殿的防务,从此以后严格限制人员出入,没有皇帝的圣旨,韦太妃不得出宫一步。 “内舍人,从今儿开始,到朕大婚册立中宫皇后为止,六尚二十四司,朕交给你了。要是皇祖母再受委屈,你可不要怪朕把你法办!” “臣上官婉儿,领旨,谢恩。请陛下放心,但有臣在,定保太皇太后,安度晚年!” 见李重润如此的果决,明理,一旁的李淑笑的很开心,她多年的心血真是没有白费,大唐有指望了。 是以,面带慨色的说了一句:“陛下真是长大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倒霉的黑齿俊! 对于皇帝将韦太妃的寝宫封闭一事,朝野上下是议论纷纷,有的说天子是大孝,有则说天子德行有亏,苛待母族,是忘恩负义之举。 可这种议论,都很有分寸的,是小范围的,原因很简单,树根不动,树梢白颤悠,秦睿、狄仁杰三位大佬不动,其他人说了也白说。 尤其是军队,整个南北衙的军队,从将军到士兵,没有一个跟着起哄的,所以即便有心人想以此为借口做点什么,也是枉费心机。 就在事态逐渐消弭之时,南北衙的军队一年一度的检验,也进入了尾声,军队的各项供给也将随着考核成绩的高低而定。 左武卫校场,负责校验的黑齿俊仔细瞧着,他也是这支军队出去的,自然对其格外关注。现在见老部队一切如常,他这心也安定了不少。 “左武卫军还是左武卫军,恩,老三有你在,我也就放心了。” “那是,还用你说,秦家三代人,都曾在此服役,我能掉以轻心么!” 说着这话,秦佾挑了一下眉头:“咋地,看你这兴致不高啊!这南衙大都督府的长史,干着不舒坦?” “我就说,在下面多好,你非得干那劳什子活儿计,犯不上!我要是你,早去中书省求个调任了。” 恩,白了自己老伙计一眼,黑齿俊恹恹说:“我代表大都督府先跟你谈个话,你准备准备,也等着挪挪窝吧!” 啥玩意?听了这话,秦佾整个人都不好了:“黑齿俊,你是不是自己过的不舒坦,也想让我跟着不舒坦!” “我告诉你,我好的很,我哪的都不去!你要是敢在上面乱说话,别说兄弟我不给你面子!” 我呸,“还反了你呢!我现在还是大都督府的长史,你要敢不服从命令,小心老子用军法治你。” “不是,你啥意思?你现在还是长史,怎么着,过一会儿就不是了?”,秦佾是让黑齿俊给懵了,这里外话合不上啊! “没错,过了今天我就不再是长史了,我又升了,到兵部任左侍郎,协助王尚书校兵部事。” 说到这,黑齿俊向秦佾靠了靠,低声说:“再说了,我不走,怎么给你腾地方!” 南衙大都督府的正副都督,其实就是挂名的,实权其实都在长史一人手上,黑齿俊这个长史,可是让不少人眼红。 秦佾奚落他,就是看在黑齿俊活儿没少干,埋怨没少落,南衙下属的十二卫大将军,都是能争能强的角色,哪有省油的灯。 现在这位置轮到他,他还是真一时适应不了,瞅着自己的老弟兄,眨么眨么眼睛,愣是接不上话! 还是黑齿俊拍了他一下,才让其缓过神来。哈哈......,“老黑啊,你这是挨收拾了!上面,是不是觉得你不行啊!” “哎呀,要怎么说我大兄英明呢!他是不是也觉得,我秦佾协办南衙军务,比你小子强!” 见自己的老伙计,笑的不成样子,黑齿俊咬了咬牙:“秦三,你要知道,我现在还是长史呢!而且到兵部也是直辖南北衙,你还在我手下!” “行了,老伙计,我知道你不痛快,走走走,到我哪去,咱们喝两杯!”,话毕,秦佾对副将挥了挥手,示意下面的军队可以散了。 自打秦睿主政以来,军队是绝对禁酒的,当值的将佐饮酒,即便是大将军一级的,也得受罚。所以在出营之前,秦佾找人替了班,然后才把黑齿俊请到自己的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的脸红脖粗的黑齿俊,重重的砸了一下酒杯,这一肚子的牢骚,也随之发了出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不痛快! “哎,当年咱们兄弟俩,甭管是军功,还是其他的,算是齐头并进吧!” “现在,我爹和兵部的那些老爷说了,要想保证军队强横的战斗力,就得找个常年在一线的大将军当长史。” “咋地,我就不是从血与火的战场上爬出来的将军,你秦老三尿的就比我尿的高?” 而黑齿俊最不能接受的,是他爹和兵部的大佬们拿秦佾代兄,北上狙击东突厥部说事,说什么秦佾实际上已经是做过行军大总管,也有能力统帅十二卫。 这话太伤人,难道说就因为一场战事,就论英雄?他们这些人在下面带兵的时候,就从没打过败仗? 啪,见黑齿俊跟着娘们一样叽叽歪歪的,秦佾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斥黑齿俊忘本了。这黑齿俊哪里受的了,当即就矢口否认,并明言自己的心,从来都在军队上。 “说你还不承认?你还记得咱们在虎牢关前说的话么?你忘了!” “我告诉你,我来干这个长史,就是比强,因为我从不看过去,从不看眼前!” “我就看一点,那就是能不能对得起大唐,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弟兄。” “你再看看你,身上还有当年在战场上的风姿么!” 动南衙大都督府长史,这么高的军职,那一定要经过相应的廷议,而且秦佾敢保证,这绝对是燕国公力主的。 否则以大兄重情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在没有大错的情况下,将恩帅的儿子,多年得的旧部调离这个位置的。 “老黑,你也不想想,咱们升的够快了!那些随太宗皇帝开国的,有在咱们这岁数,就官拜大将军的么!” “兵部左侍郎,那个是带兵的实缺,一旦有战事,主帅、副帅,两职,肯定有你一席之地。” “他们是想让你建功立业,成为真正的帅才,而不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可你小子,竟然是这副德行,太让人失望了。” 黑齿俊被秦佾这么一说愣住了,过去他一直认为两兄弟不分伯仲,手指头是一般齐的。但经过了今儿这顿酒,他才发现代兄挂了一次帅的秦佾,竟然比他高出这么多来,说不吃惊那是假的。 “恩,你小子等着,下次朝廷用兵,我一定争取挂帅的名额,打个漂漂亮亮的胜仗,让你小子刮目相看。” 第三百六十九章 《时政记》 黑齿俊还不错,到了兵部之后,身上的浮躁沉淀了不少,整天带着兵部的一众校书郎,以务实求真的态度,游走于各军卫中,忙的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黑齿常之并不在乎,相比于饶膝之乐,他更在乎长子是否能在他身后,扛起整个燕国公府,让黑齿家以绝对的实力,继续屹立于将门而不倒。 为此,他特意提前跟秦睿打了招呼,现在事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当然要到中书省,跟秦睿说说话,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可他来的不巧,他来的时候,秦睿正与桂州都督府长史-姚璹等返京大员议事。看到秦睿起身要过来,黑齿常之抬手制止了他,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各位,三省对你们考核,我已经看过了!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好。你们为陛下维持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政局,都是我大唐的功臣。” “秦某与诸位,大多并不相识,也是第一次打交道,但召开这次廷议前,特意请教了狄、岑二相,方知道,诸位皆是高宗朝的进士,都是顶顶有学问的人。” “秦某虽说是个打仗的丘八,可对于那些真正有学问的人,从来都是佩服的。这次请诸位进京述职,一是熟悉一下,二嘛,就是想听听诸位的建议。” 秦睿的态度,虚怀若谷的很,有道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他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比这些沉积官场几十年的老把式看的明白。 而且,这些人常年于地方任职,经验,眼力,都是极为难得的,他们的建议,对于秦睿整饬朝纲,是绝好的参考意见,所以才会如此的折节,礼贤下士。 “太尉客气了,我等世受李氏之恩,多年来虽身处天涯海角,却依然心系李氏社稷。太尉公忠体国,相忍为国之事,下官等钦佩不已。” “既然太尉问起了,那下官也就知无不言了。朝廷今日下发的文牍中,重点强调吏治问题,下官以此维稳,远远不够!” 说话的这位,叫姚璹,出身寒门,年幼时既父母双亡,因独自一人照顾弟弟妹妹被时人称道。博览群书,且善于用人,很有才能。 永徽年间参加经科考试中选。多次晋升后任太子宫门郎。与司议郎孟利贞等人奉名撰写《瑶山玉彩》一书,书成后,升任秘书郎。 调露年间,姚璹升任中书舍人,被封吴兴县男。武后专政,姚璹升任夏官侍郎。因堂弟姚敬节参与徐敬业之乱,姚璹被贬为桂州都督府长史。 这个姚璹是个典型的读书人,立身,立功,立言,才是他们这样人追求的目标,而这最难的三样,这家伙在四十岁之前,都已以落定,不可不说是人才。 而今儿他对朝廷整饬吏治,还真有些想法!历朝历代,记史,记时的事,多数都由下一个朝代完成,比如《隋书》,就是在贞观朝修订的。 可话说回来,隋朝短命,很多事儿都能找到当事人,或者旁证,《隋书》写起来方便不少,也算相对可靠。 再回头看看《史记》,漏洞太多,事实也不清,好多都是道听途书的之事,或者是迎奉上意。司马迁,也敢自称一派大家?还不是他外孙为了拍宣帝的马屁,才出的书。 什么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有这事?烽火台是那年代有的么?还有汉宫的那些秘事,他一个外臣,是钻到汉武帝的榻下,记录那些史实的! 众所周知,记史实要实事求是的,大唐自然是万万年,可这万世的功过是非,怎么记,就靠那些史官么?那每一代的贤政,德行,就跟前代一样,只言片语就过去了? “姚公所言甚是,时事造英雄,在历史的长河中,淹没的英雄太多了,淹没的事实也太多了。” “不过,自汉之后,历朝历代都以《史记》纪传体的记史,我朝亦是如此。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算是准确无误,且与吏治有用呢!” 老头儿这岔儿提的不错,最起码引起了秦睿的兴趣,纪传体不满意,那您这是想再近一步了!可这关吏治什么事呢,秦睿没想明白! 而姚璹则出口惊人,提出修撰一本《时政记》,按照年代,记叙历史,本朝的事,本朝记,皇位更迭,则开始下一轮。 上至君王,下至臣工,皆与吏部的官档挂钩,当代下结论,当代定英雄。于吏治而言,谁要不想子孙后代,都背着黑锅过日子,那就得掂量着为朝廷办差。 这年头,人都是以家族口碑过活,有了《时政记》,就相当于在他们的头顶悬上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剑,可定生死,可定子孙后代。 “编年体?” “太尉的命名的这个好,下官思虑很久了,就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太尉果然妙人也!” “姚公,你这是打趣睿呢,顺口胡说,顺手胡说而已。” 话间,秦睿又招呼了诸人:“姚公开了好头,秦某以为可行!来,诸位还有什么高见,尽可倾言!” 有了姚璹开头,秦睿的虚心接纳,弘文殿中,这些回京述职的,心里拿不准主意的大员们,心思都定了,放开了话匣子,将自己胸中之策,一一进言。 一朝有一朝的作派,以前太皇太后在位的时候,喜欢把武氏子弟及北门学士叫到一起讨论国事,人家直接就内定好了,根本不听下面的意见。 现在太尉主政了,喜欢集思广益,也喜欢听取别人的意见,可谓从善如流,合他们这些地方官员的脾气,也让他们感受到尊重。 比起从前,在吏部领个阁单,上个请安本子,候着能不能觐见圣驾。或者低三下四的找门路,撬三省宰相的大门,那不是强多了。 而就在秦睿与诸位封疆大臣,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不远处的黑齿常之,将和谐的一幕看在眼中。反正在他加入唐军以来,这样的纵论,还是从来就没有过的。 心里也不由的跟着感叹:秦睿天生就是做官的,比他家黑齿俊,强太多了。 第三百七十章 千面观音! 《佛经》曰:妙庄王有三女,长妙音,次妙缘,三妙善,妙善即观音大士。观音是大慈悲的象征,她能够默默的保佑您度过各种难关、消除各种病痛、障碍。 许是年纪大了,黑齿常之也没有年轻时,那股锐意进取的心也没了,一门心思的修身养生,论道信佛,而弘文殿中的秦睿,此时在他眼中,就是一尊千面观音。 自文明元年,秦睿到他麾下任长史到现在,匆匆不过十年的光景,大唐和他这个老帅,可是享受了不少秦睿带来的好处,所以每次念及当年留下秦睿,他心里总是得意的。 这不,打发完封疆大吏们,秦睿把黑齿常之请到上座,并亲自泡了一壶茶,还是像过去在左武卫军一般,伺候着恩帅。这让在外面当差的僚属们不得不伸出一根大拇指,暗赞一声:仁义。 “哎呀,无端的御使当朝太尉,老夫这可是犯了僭越之罪啊!” “恩帅,瞧您这话说的,睿在别人面前是太尉,可在您面前,永远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长史。” “行,你呀,嘴甜,会哄人,要不我等这些老家伙,怎么就喜欢你。” “恩帅,您是为了俊哥儿的事来的吧!他最近不错,睿也请孝杰兄看着了,您大可以放心。” 秦睿心里门清,别看黑齿常之对黑齿俊,从来都没好脸色,但心里最惦记,最看重的还是这个长子,要不然也不会破例干预他的仕途。 就像他其余的四子,皆在京兆府当小吏,这么多年就从来没为他们张过嘴,而且还明着告诉秦睿,不准因为他的原因,提拔那四个家伙。 要知道南北衙的高阶军职,都是朝中的大事,除了秦睿以外,绝对不可能因一人决,即便是分担军务的尚书右仆射-岑长倩,也不行! 但,黑齿常之与旁人不同,说到关系,除了秦睿那几位叔父,就他一个人可以被称之为长辈。没有他老人家当年的提携,也就没有秦睿的今天。 四时八节,秦睿都带着小秦峯,亲自到府送礼,再让小家伙给恩帅磕头,礼节完全是按照自家来的。他老人家开了口,即便是坏了规矩,秦睿也得照办。 “利见,老夫知道这次的事,坏了你的规矩,这不,在家里摆了一桌,请太尉移步府上。” “区区小事,怎敢劳恩帅亲自相请,打发人通报一声,睿下了值直接就去了。您这可折杀小辈呢!” “哎,不一样,太尉就太尉,朝廷是有规矩,咱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规矩。” 今时不同往日了,黑齿常之不能因为交情,就屡次坏朝廷的规矩。况且,秦睿现如今位高权重,一言一行都是朝廷的动态,一般人的筵席,是绝对请不到的。 他要是遣人来请,礼数上有所欠缺不说;也让别人说太尉偏坡,有失公允,所以他自己亲自来正正好好。 ......,燕国公府,见太尉与老爹在正堂饮茶,黑齿家几兄弟,都有些惊诧,虽然过去很熟,但自从大唐复国后,太尉可是第一次见。 这惊诧的原因,自不必说,虽说他们的父亲担着南衙副都督,兄长在兵部任左侍郎,黑齿家业算是钟鸣鼎食之家了。可与太尉相比,多少还落了下成。 而且太尉飞黄腾达如此,还能记着往日的交情,这份义气,仁义,那自是没得挑。 见四兄弟像自己行礼,秦睿赶紧摆手让他们起身,且明言在燕国公府,黑齿常之才是最长、最尊者,他们这些人都是晚辈,且不可搞乱了辈分。 “利见,你小子有德行,有涵养,比这些混账东西,强多了。” “恩帅,话不能这么说,他们四个也不错,京兆府尹-周季童,就不止一次的在睿面前,夸过他们呢!” “嗨,你别夸他们,这四个小子,几斤几两,老夫心里清楚。就说,今儿在弘文殿把,老夫可是看得清楚,你把那些文人,收拾的服服帖帖,这本事,他们有么?” 能当上封疆大吏的,那个不是人老成精的狐狸,能与这些人斗心眼,且不落下成,这份心智和天分,岂是这几个小子能比的。 在他看来,从李靖那一辈人算起,这丘八堆里,就从来出飞出过一只金凤凰。不仅能打仗,更是能引经据典,纵论国计民生,修缮律法、官制。 而对秦睿知根知底的黑齿常之知道,这些本事,都是他在作战之余,从书中,或狄、岑二人那学来的,就冲这股子进取精神,黑齿常之就不得不服。 要不是中宗皇帝阳光独到,大唐还有没有不好说了不是,他们这些老东西,也得被那些酷吏一勺给烩了。 “我说恩帅,您这打趣末将呢!自从当了这劳什子太尉,中书令,末将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天都得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而其还得耐着性子,就怕因为自身的毛病,给中宗皇帝抹黑。” “跟您说句实话,弘文殿的那把椅子,真没有左武卫帅帐的舒服,不仅硌屁股,也耗心血。” “末将现在不想别的,一是陛下快快长大,二是诸位老臣能健康长寿,否则末将这一个人,早晚得被磨死。” 秦睿这话说的,一点都不掺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活泛性子的人。可弘文殿的那把椅子,却把他死死地绑在了上面,时刻都感到高处不胜寒。 在别看来位高权重是不错,可以权行九州,力折公侯;但这份权力带来的副作用,又有谁能理解。这也就是当着黑齿常之,换一个人,打死他都不会掏心窝子的。 “哎,利见,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这个太尉,当之无愧。” “至于我们这些老东西,你不用担心,天天有御医跟着,再挺个三五年,不是个问题。” 行,这话都说了,秦睿还能说什么,只能端起酒杯,敬黑齿常之三碗,以表示他对恩帅,以及不在场的老臣的敬意。 第三百七十一章 到底服不服 洪熙朝开元以来,对军队作出了有别于前代的标准,各卫通过没旬的实战演练,敲定排名顺序,及裁汰将领、士卒的名单,目的就是裁弱留强,保持战力。 而关中各地的大小山头,及险要的关隘,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南北衙士卒的身影,时间长了,原本惊恐的老百姓也就见怪不怪了,胆子大的甚至还跟军队的后勤兜售自己的菜、肉。 就在秦睿与黑齿常之开怀畅饮之时,长安玉山-左金吾卫夜间实战演习营地,黑齿俊坐在临时帅帐的中,仔细打量着当面三个,打破头且谁也不服谁的将领。 今儿的演戏是左右金吾卫各一部,进行攻防演习,左金吾卫是守方,时间要求是从日落到子时之间。但仅仅两个时辰,左金吾卫的大纛就落入右金吾卫手中。 大纛丢了,这演习也就意味着结束了,可左金吾卫将军-陈怀理不服,认为演习有失公允,并找来左金吾卫大将军-程务忠(程务挺之弟),非得辩个明白。 当然,人家也不是一点正当理由都没有,显得好像输不起一样。右金吾卫将军-娄思颖(娄师德之子),趁着开伙之际,命其子娄志学,乔装成菜农,向友军投毒。 娄志学那兔崽子,没有攻城略地的本事,专朝下三路招呼,弄得他们左金吾卫好几千官兵,都蹲在这玉山的沟沟坎坎里方便呢,拉的起都起不来。 这大纛要是正大光明被夺去的,那没说的,不管是程务忠,还是陈怀理,都心服口服,不会干着二皮脸的事。可这么输,别说他们不服,就是左金卫的数千官兵,也是没法交待的。 程务忠是长辈,黑齿俊不好黑着脸训,所以先是请他坐下,然后指了指三人,训示他们有失官体,让下面的弟兄看了笑话。 “陈怀理,是我让娄志学夺了你的旗。你全军覆没了,还吵吵啥啊!还连累程大将军跑一趟,你咋不去中书省寻太尉去呢?” 话间,不管陈怀理,扭头看向娄思颖:“有几个打破脑袋的?” “回大帅,我部共计百余人!”,娄思颖挺直了腰板,中气十足的回话。今儿不仅仗打赢了,更是在闹营的时候,狠狠地揍了陈怀理一顿,爽气。 “啊,不算多,今天开午饭,每个打破脑袋的,加两个鸡蛋,一斤肉,三两酒!你们爷俩多加一倍。” “鸡蛋,肉,酒,由陈怀理部送去,大纛在右金吾卫挂三天!” “怎么样,陈将军!”,见陈怀理一个劲儿的冲程务忠使眼色,黑齿俊冷哼一句。 “我想不通!”,干啥啊,老子们背算计了不说,还得供他们酒菜会餐。那以后打仗,就靠阴谋诡计得了,还用什么刀枪。 “陈怀理,你也是随太尉北伐的老兵了,大仗小仗也算打过几个,也该懂得兵不厌诈的道理。” “平时训练不严格,战场上死三个兵,起码有两个,是死在你这种熊官的手头。” “现在天下太平了么?北境消停了,西南的吐蕃虎视眈眈,安西四镇也是日日不得安宁。” “万一需要我们上,你想让老子所辖的部队,成为敌人的靶子么!” 话间,黑齿俊的冷脸,在帅帐踱步,不顾程务忠难看的脸色,把憋在心里半天话的话,统统倒了出来。 “你知道兵是什么吗?啊!平时,兵就是你亲儿子,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成器!” “战场上,兵就是你老子,白死一个,也是天大的罪孽!今儿演戏是巴豆,明儿实战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毒药。” 黑齿俊带兵的手段,与其父黑齿常之一脉相承,能与士卒同甘苦,共患难,在军中一向深得将士之心。 虽然没有秦睿那种令万军折服的霸气,但带兵之能,比陈怀理高出来不是一星半点。是,当着程务忠的面儿,这么损他的部下,面上挂不住。 但今儿要是不把陈怀理说透,将来上了战场,这混账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弟兄呢,手高眼低,心高气傲,这怎么能带兵! “是,大帅,末将错了,中午,末将亲自把酒肉给娄将军送去。” “但我们的大纛,不能挂在他们那。要挂,把我陈怀理挂在他们呢!” 对黑齿俊的训示,陈怀理服气,他个人的荣辱无所谓,可左金吾卫的面子丢不得,这让大将军和弟兄们的脸往哪放! “此话当真!” “军中无戏言!” 恩,看在这混账敢做敢当,再看看程大将军的面子,黑齿俊也不好再端着。 “行,有这话就行!人嘛,就免了,把你头盔,送去挂三天。” “还有,陈怀理,老子告诉你,仅此一次。你给老子记住了,左金吾卫的荣誉,只要靠战功维持的。” 说完这话,黑齿俊摆了摆手,示意军帐中的人,都可以退下去了。紧接着,又亲自倒了一杯茶给程务忠,威风耍完了,该讲人情了。 “叔父,这不是侄儿卷您的面子,实在是陈怀理不成器,不教训下不行!” “面子?老夫的面子早就丢光了,谁让下面的人不争气呢,怨不得别人!” “叔父,叔父,您老也别就想着护犊子,这部队不摔打,将来上了战场,您也省不下心。” 程务忠秉性醇厚,是个老好人,按照秦睿用人的脾气,这种人是不可能成为单领一卫的大将军的。可老程在光复李氏的计划中,任劳任怨,甘心为马前驱,于国是有大功的。所以洪熙新朝,论功臣的时候,他也是排名靠前的一波人。 但带兵不同,光看人情,军队是打不了胜仗的,即便程家与太尉关系密切,他黑齿俊也必须得罪,否则就对不起太尉和他爹在其身上花费的心思。 今儿只不过丢的是个大纛,明儿说不准就朝廷的脸面了,就算程务忠再憨,这个道理还是能想明通的。 是以,接过茶盏,叹了一口气,程务忠恹恹的说道:“你放手作吧,只要是为了部队好,老夫没意见。” 第三百七十二章 英雄落幕! 本来以程务忠的面子,黑齿俊怎么着也该高抬贵手,放陈怀理一马,不至于把他的头盔,挂在旗杆上三天,大长右金吾卫的脸面。 可他必须得这么做,作为兵部左侍郎,军方的人员调动是绝对绕不过他,右金吾卫的老帅-南衙大都督-胡国公-秦善道就要致仕了。 虽然秦善道的年纪刚刚到线,但因秦家出了一太尉,三位大将军,已经是当朝第一勋贵了,他再站着南衙的位置,就是给子孙招祸。 是以,秦善道俱本上奏,以年迈多病为由,请辞南衙大都督一职,并推举燕国公-黑齿常之继任,与程老将军搭班子,共掌南衙。 太尉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无奈于老叔痛陈利害,只能忍痛认同,只等这次演习出结果,让他老叔体体面面的回家养老。 所以在演习对抗期间,黑齿俊才会意娄家父子,不留余地,不留面子,要以大胜之势,让老帅爷安心的致仕。 长安,右金吾卫大营,三军矗立,面色肃穆,列阵于校场,中军的大纛迎风飘扬。在战鼓、号角声中,秦善道在黑齿俊,郭知运等人簇拥下走上台来。 抬手制止了鼓乐后,秦善道仔细的瞧了瞧下面的诸将佐士卒,又瞧瞧那面跟随他几十年的军旗,过了今天,他就跟这里再也没有关系了。 不过,他不后悔,秦家有秦睿四兄弟在,五十年落不了下风,他这把老骨头,也没必要强撑着,早早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比什么都强。 “弟兄们,善道少从军伍,这辈子打过一些胜仗,也打过败仗,能活到今天,全靠着诸位弟兄以命拥戴。” “善道今年六十整了,四十五年戎马生涯,善道与诸位,共同见证了我唐军,上下一心,忠君报国的壮举。” “如今,善道老了,历史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可以功成身退了。这右金吾卫的军旗,该交给你们了。” “善道希望,不管岁月如何,右金吾卫,永远都是当年的那支,拖不跨,打不烂的钢铁雄狮!” 秦善道这话音一落,校场之上的诸将佐士卒,共同高呼: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从将士的震彻云霄的欢呼声钟,不难看出,在右金武卫,秦善道拥有无上的威望,只要大将军一声号令,他们皆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知运,你是利见麾下的大将,有勇有谋,年富力强,把军队交你,老夫放心!” “大都督放心,但有某在,右金吾卫永远都是国之劲旅,永远都是陛下和太尉手里的利剑!” “好,有你这话,老夫就放心了。好好带兵,建功之日在后头呢,老夫看你行,说不准将来,还能当个兵部尚书!” 说这话的时候,秦善道真是佩服自己的那个大侄子,两卫出身的大将军,年纪最大的也就三十出头,算是国朝最年轻的一代。 年轻人找年轻人,且都如此的能干,咱是老了,看不清形势了,连用人方面,都没有这般大胆的举动,不服老能行么! “黑齿俊,恩,老夫记得扬州之乱的时候,你还是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这才多少年,就已经是我大唐的兵部左侍郎了。” “你的心意,老夫知道了,有心了。改日,改日就叫上你父亲,咱们爷们一起喝上几杯。” 听到秦善道的夸奖,黑齿俊嘿嘿一笑,拱手回了一句:“大都督抬爱了,那家父和末将就等着大都督的信儿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秦家和黑齿家休戚与共,黑齿俊与太尉又是多年的生死兄弟,太尉的老叔,就他的老叔。既然是自家人,那就没必要客气,大大方方的接下来,不外道。 与叮嘱完二人,秦善道又与娄思颖等将一一话别,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他带出来的,几十年的交情了,要说心里没有一点不舍,那绝对是假话。 说完,秦善道到中军大帐卸甲,这是诸将的请求,他们认为,有大将军的铠甲在,大将军就与他们在一起。就是将来上了战场,有这身铠甲在中军撑着,底气更足一些,胆色更壮三分。 在诸将上的瞩目下,来到辕门的秦善道,撩开车帘就愣住了;紧接着微微一笑,对身后的将军们挥了挥手,就上车了。 秦善道愣住的原因就一个,马车之上赫然坐着的,就是他的侄子-当朝太尉-秦睿。 “三叔,侄儿来接您回府了!” “利见,你的政务那么忙,不该来的。耽搁这一会儿,弘文殿还不知道要积压多少文牍呢,你怕是又不得睡了。” “三叔,无妨的,侄儿不孝,惹得您老人家隐退江湖,再不来接您,这心里不安啊!” “利见,你记住,你不仅是秦家的子弟,更是大唐的太尉,中书令,是国家的顶梁柱。” “为叔这点牺牲算是啊,相比于越王、纪王,和那些老兄弟,为叔这辈子值了。” 秦善道心里清楚,这孩子忠义,孝心都能说得过去,现在为了成全他不揽权的名声,秦睿心底里不落忍。 可秦睿身兼重任,他不在仅是秦家的子弟,他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国家社稷。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他会一直处于国家权力的中心,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 李唐复兴不易,建设国家更是任重道远,不要说让其告老还乡,荣归故里,就算像李贞那些老兄弟一样,将一腔热血洒尽,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小子,还记得你祖父生前的军职么?” “当然,祖父在太宗朝,官拜左武卫大将军,勋上柱国,爵翼国公。” “那你三叔我呢?” “额,官拜南衙大都督,检校兵部尚书,勋柱国,散官-镇国大将军!” 待秦睿回答完,秦善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三叔这辈子,已经是强爷胜祖了,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到了你这辈子,你们兄弟四人,更是个个争气!三叔回家养老,看着你们四个,能把我大唐扶向何等盛世。” 第三百七十三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 大浪淘沙,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历史的必然,即便现在的秦睿权势滔天,面对滚滚而来的历史潮流,也只能坦然接受。今儿是三叔,若干年后就是他自己了。 老人更迭,自然要有新人补入,从整饬考核和评论时政得失的本章中,狄仁杰还举荐了几个“名副其实”的能吏,廉吏,见猎心喜的秦睿挤了挤时间在弘文殿召见了他们。 殿中侍御史-源乾曜,濮州司仓参军-姚崇,尚衣御奉-姜皎,左补阙-张说,汾州参军-徐坚,吏部员外郎-卢怀慎等一十三人,清一色的进士出身,且都是年富力强的壮小伙。 狄仁杰虽然岁数大,可脑子一点都不糊涂,他心里清楚,眼下的朝廷最需要的,一大批有经验的年轻人,如此一来方能保证中兴政策的持续性,所以这次举荐官吏,超过四十的一律不用。 “好了好了,都不要多礼,都坐,这是偏殿,中书省的门吏都在外面办差,没有御史弹劾你们。” “别听外人瞎传,什么太尉、中书令,那都是唬人,国老师知道我的,一向都随和的很!” 虽然这些人的年岁与秦睿相当,但拘泥于秦睿的威视,和官职爵位上的差差异,都显得异常拘束。要是秦睿随和,这些微末小吏,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既然是为国求贤,那就是让人放心、大胆的说话,否则不仅贤求不成,还落得的一个恃强凌弱的名声。 “对,太尉说的没错,你们可以随意言说,不管是什么话,今儿都言者无罪!”,狄仁杰放下手中的茶盏,应声附和的一句。 有了两位大员这话垫底,吏部员外郎-卢怀慎首先站了出来,从袖子掏出本章,俱本上奏三条谏言。 其一、诸州都督、刺史、别驾、长史、司马、畿县县令任职不满四年,不能迁官。政绩优异者,可加赐车马裘服,可提高俸禄官秩,可派使节慰问,可下诏书劝勉,需到有公缺之时再加以提拔。 对于毫无政绩、贪婪暴虐者,则免官放归乡里。 其二,将员外官中有才能可以担任地方长官或高级僚佐的官员,加以升迁外放,由朝廷核查政绩。年老有病不能任职者,一并停罢。 其三,因贪赃而被停罢官职者,徒刑加倍,罢官不到十年,不得加以录用。 卢怀慎这三条谏言提的不错,加强任期,加强考核制度,突出吏部的职能,裁弱留强,强干弱枝,对脏官墨吏,绝不姑息养奸,也绝不白送朝廷的俸禄。 在官场上,白领俸禄不干事儿的官儿,太多了,父一辈,子一辈的多了,最远的能追溯到武德、贞观二朝,算是朝廷的一大弊端。 秦睿和狄仁杰都是经与世故的人,这里面的道道儿,他们俩比下面的人,看的更清楚,知道的更明白。之所以一直装糊涂,就是因为知道这是牵一发而全身的事儿。 当然了,这倒不是忌讳,而是光复以来,政务、兵务繁重,一直在维稳政权,无暇关顾此事。现在卢怀慎提出来,恰如其分,可谓真正中秦睿的下怀,如此怎么不悦。 “卢员外郎不愧吏部能吏,一出手便知高低!你们左侍郎-魏知古,曾不知道一次的在秦某面前夸赞过你,不错,很不错。” “这样,你的本章,我还要仔细的思量一下,三日后廷议,你当着陛下及诸相的面,好好陈述一下细则。” 见卢怀慎得了个彩头,濮州司仓参军-姚崇也提出了他的《十事书》:其一,武后执政以来,以严刑峻法治天下,能否施行仁政; 其二,西海边界已没有反复被扰的灾祸,能否不再贪图边功; 其三,能否对宠爱的亲信的不法行为严加制裁; 其四,能否不让宦官参政; 其五,能否在租赋之外不收大臣公卿的礼物; 其六,能否不任命亲属出任公职; 其七,能否以严肃的态度和应有的礼节对待大臣; 其八,能否允许大臣们“批逆鳞,犯忌讳”; 其九,能否禁止营造佛寺道观; 其十,能否接受汉朝王莽等乱天下的经验教训而禁止外戚内宠专权。 姚崇这话一出,整个偏殿之中,包括狄仁杰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睛不停从秦睿和他之间来回看,谁能想到姚崇这一上来就盯上了秦睿呢! 他说的这十条,不少都在映射秦睿,比如第二条,西海边界已没有反复被扰的灾祸,能否不再贪图边功;第六条:能否不任命亲属出任公职。 及最后一条,能否接受汉朝王莽等乱天下的经验教训而禁止外戚内宠专权。这明显就在映射秦睿,名为“汉臣”,实为权臣,专权独断到替天子处理一切政务。 大唐开国以来,即便是永徽朝的元舅-长孙无忌,权势也没有这般,更不会替天子示恩于臣下。长此以往,群臣只知太尉,不知皇帝,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没错,秦睿确实有功,现在没做错什么,但是不是要防微杜渐,提前做出一点承诺,否则不仅伤了君臣之间感情,更是乱了国家社稷,宗法。 姚崇的谏言,在众人看来就是再向秦睿要口供,质疑他的合法权力,连狄仁杰这个坐师都没有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元之,你胡闹,老夫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还不赶紧向太尉赔罪!” “老师,崇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唐,所以才出言顶撞太尉的!可这么是群臣心中敢想,且不敢问的。崇今日就是要为天下先!” “你,老夫!”,狄仁杰被气的够呛,指着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也就是在这时,秦睿脸上的笑意顿时当然无存,在众人的注目下,先是扶狄仁杰坐下来,又给他续了一杯茶,让老人家歇好。 然后,走到姚崇面前,沉声问:“姚崇,你要与本太尉,打擂台了!” “下官不敢,但为了国家社稷,为了陛下,下官不惧斧钺!”,姚崇梗着脖子,面色毫不畏惧的回了一句。 “好,既然你如此的信不过我,那就近看着好了,在我身边做个中书舍人,你敢么?” “有什么不敢的,下官倒要看看,太尉的忠心到底如何!”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公主教子! “利见,利见,你听老夫说,那姚元之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利见,身兼大任,可要百忍为先,你万万不可意气行事啊!” “哎,国老这话没错,利见,依老夫看年轻人,小惩大诫就算了。” 姚崇是狄仁杰的学生,今儿在中书省,惹了这么大的事,让当朝的太尉如此的下不来台,且给予别人用心之人以攻击的借口。 狄仁杰是坐不住了,所以赶紧拉上岑长倩,拉着秦睿说道说道,省的被姚元之那小子气出个好歹来。 他们俩都了解秦睿的脾气,因为身份、地位特殊的原因,即便是心里不乐意,也不会办了姚崇,只能把这份不快憋在心里。 与此同时,二人也清楚,随着皇帝一天天长大,这个问题早晚会有人提出来,可他们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这么早。 呵呵......,笑了两声,长叹了一口气:“两位相爷,你们小看睿了,连姚崇这点气都受不了,那这太尉也甭当了。” 这三位正说这着话,含元殿那边的侍卫就来报,皇帝和秦峯又气坏了一位先生,人刚送到太医署,公主殿下也去了,含元殿那边现在全乱套了。 这种事,是常有的,皇帝的脾气,谁都知道,除了秦睿三人以外,其他的先生,根本就管不了他,更别说授课了。 但秦睿三人国务缠身,时间实在是紧的很,不得不请崇文馆的先生们授课。 “行了,两位相爷,政务就劳烦您二位,睿去看看陛下!” 临了出门,秦睿撇了一眼门外的姚崇,淡淡地来了一句:“姚舍人,走,跟着本官,去含元殿觐见陛下吧!” 等秦睿二人到含元殿的时候,皇帝与薛刚等侍读低着头,贴着墙根面壁思过。而另一面,寿成公主-李淑,一手里提着戒尺,一手拎着裙摆,撵着皮猴子一般的秦峯,上蹿下跳。 秦睿是见怪不怪了,可姚崇却目瞪口呆,这那是皇帝读书之所,造的跟兵营一样,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战场呢!瞅瞅,侍读们都穿着纸甲,拿着木枪,里倒歪斜的,像败兵一样。 这边还没等秦睿说话,寿成公主已经把秦峯抓到收手,扒掉裤子,冲着白嫩的屁股,就开始挥舞手中的戒尺,没用两下,道道儿的红印子就显了出来。 换成一般的孩子,早就嚎啕大哭了,可秦峯不得,任由公主如何用力,他一声都不吭,眼泪也不掉。 “说,你错了没有!” “你给我说话,你个逆子,说话!” 李淑是让他气的上气不接下去,放着好好的书不念,非要给皇帝演示打仗,拿先生当山头,谁打倒就是首功,这不是扯淡么! 且这还不算完,还自称骠骑大将军,带着这些侍读,拿着木枪,簇拥着皇帝,扬言要杀败玄甲军,护主突出重围。 “娘,为何打我?” 好家伙,感情打了半天,这小子还不知道因为什么挨揍呢!真是搞不明白,那些年岁都比他大的侍读,怎么就听他的糊弄。 “为何胡闹,为何打先生,反了你了!还骠骑大将军?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咋了,霍去病能封狼居胥,我爹也能登临瀚海了!强爷胜祖,孩儿也要当大将军!” “我呸,凭你也配,别说霍去病,单说你爹,十年生死征战,血流三升,肌肤如画,你比的了么?”,说着这话,李淑还不解气,冲着秦峯的屁股抽了几下。 之所以气这么大,不是因为秦峯胡闹,打了先生;身为长公主唯一的嫡子,他就是纨绔一点也没什么,毕竟身份摆在哪里呢! 恰恰是因为,秦峯把她的倔脾气随了个十足,也继承了她和秦睿尚武的秉性,长大后,不出意外,也是个丘八的命。 李淑与其他的公主、郡主不同,她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热油锅滚出来的人,她不想儿子也走他们夫妻的老路,在尸山血河中苦苦求生。 “不,我爹能当大将军,我也能当,您瞧着,我一定比我爹更早获封大将军。” 得,谁也没想到,秦峯竟然是个死心眼,别的想不说,将领的等级却是搞的很是清楚。 “行,你要当大将军,是吧?马上给本宫滚出去,没有我话,你要敢回来,本宫抽死你!” 小秦峯也不含糊,提上裤子,就冲外走去;看到秦睿站在门外,行了一礼,瓮声瓮气的叫了爹,径直的走了出去。 “寿成,夫人,教训教训就算了,何必动那么大的气,下这么重的手呢!” 哼,“都是你惯得,他们都是!”,说完这话,李淑怒气冲冲的,带着诸宫女走了。 不用她说,秦睿也知道,这是去找上官婉儿“诉苦”去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还有这么多孩子,被公主这么一怼,秦睿也只能尴尬的揉了揉鼻子。 “姚舍人,你看到没有,咱们大唐,真正说了算的,不是陛下,也不是我们三辅臣,恰恰是寿成长公主殿下。” “对对对,姑父这话在理,姑母说了算,姑母说了算!”,李重润伸长了脖子,见寿成走了,拍了拍胸口,赶紧凑过来补了一句。 “陛下,不是臣唠叨,你这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这么弄下去,臣可没法跟满朝文武交待!” “额,他们总是讲子曰、诗云,咬文嚼字的,没有姑父和两位相爷讲的好。而且朕前日出宫,还看到城门贴着的公文,不少百姓都戳周季童的脊梁骨呢!写的那些东西,老百姓没一个能看懂的。” “朕就不明白了,既然告示是给百姓看的,那问什么不说明白了,花团锦簇的有什么用,也不当饭吃,不是!” 得,皇帝这话就看出来了,揍先生一准是他的主意,秦峯就是他装的枪。其原因,就是看不惯文人那股酸溜溜的劲头。 听到这,秦睿笑了笑,扭头看向姚崇:“姚舍人,来,你与陛下说说,为什么就不能改改!” 第三百七十五章 任重道远! 别看小皇帝的年纪不大,可他脑袋里的奇思妙想,那可是层出不出;在传统的读书人看来,这就是离经叛道,可君父万万年,做臣子的。谁又能说他错的呢! 姚崇自认为自己是个挺开明的人,也不像那么老学究一样,酸溜溜的。但面对皇帝提出的诸多问题,进士及第出身的他是哑口无言。 回转中书省的路上,见姚崇搭了个脑袋,蔫不拉几的,秦睿嘿嘿一笑,让熊孩子给难住了吧,光有忠心有什么用,你得看伺候的到底是什么人。 “姚舍人,你呀,不了解陛下,少年人奇思妙想多事正常的。” “想一蹴而就,一夜之间长成参天巨树,成为天下黎民的指北星,我们都要有耐心!” “你也有孩子吧,应当明白,把他从个奶娃娃,养这么大不容易,看看她姑姑有多偏心就知道了。” 秦睿这可没说话,看看承明殿里的一幕就知道,李淑不是不知道,秦峯是受了皇帝的指派。可结果呢,还是狠狠地打了自家儿子,用杀鸡儆猴的方式,劝谏皇帝。 满朝文武,谁心里都清楚,太皇太后和寿成长公主,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对皇帝对家法的人,且别人也没法用国法纲纪说话。 可寿成公主,为什么不直接教训皇帝侄儿呢?是因为她怕犯颜?不是,单单就是因为,她过分疼爱这个与其脾气相合的侄子。 女人嘛,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感情都是特殊的;虽然李重润不是她生的,可毕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亲自抚养大的。 这不是亲生,更似亲生,偏心的让人都看不过去眼儿。有时候小秦峯甚至偷偷的问他,自己是不是亲生,他娘为什么对表哥,比对他好。 “长公主殿下,抚育陛下,于国于社稷功莫大焉,臣等也是敬佩的紧!” “得了吧,按照你在中书省的话,本官是王莽,那她就是王静烟了。” “太尉恕罪,姚家世受国恩,不敢有须臾懈怠。同时,这也是为了成全太尉,作今日的周公!” 听了他这话,秦睿笑着指了指:“你呀,说话总是带刺,谁跟你说话都不痛快。有时间跟宋璟学学,他比会来事。” “回太尉,下官眉带煞气,目生刀眼,天生就这幅臭脾气,这辈子怕是改不了。”,姚崇拱了拱手,很是干脆的回了一句。 “好啊,那咱们俩且熬上一熬,看看是本官能把你板过来,还是你能拧的过本官。”,话毕,秦睿拍了拍他的肩膀,昂首阔步而去。 这一刚迈进弘文殿,就见姚璹倒腾着老腿,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口里吵着嚷着,让太尉将他法办,交付三法司,以正国法。 “哎,姚公,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可以慢慢说!” “是不是《时政记》的筹备碰钉子了?没事,有睿作主,万事都紧着您老。” “太尉,不是的,不是的,下官荐人有误,桂州出大事了!” 见老头急了的马上就要背过气了,秦睿赶紧上前,把人搀了起来,扶到里面,喝点茶,压压惊,慢慢说就是了。 桂州,屁大的地方,又不接壤强大的邻国,即便是出事了,能出多的大事,至于把老姚吓成这样么! “太尉,太尉,老臣死罪,死罪了,老臣吓了眼,错信了几个白眼狼,害了桂州的同僚啊!” 桂州都督兵曹参军刘光业、司刑评事王德寿、司刑监丞鲍思恭、王大贞,与姚璹临行前向朝廷推举的,新任桂州都督府长史,原监察御史-屈贞筠,一同捏造证据,污蔑诸道流人作乱。 之说以如此作为,就是为抢夺流人们的私财,光业杀七百人,德寿杀五百人,馀少者不减百人。反正桂州天高皇帝远,那些又都是身待罪孽的皇亲国戚,勋贵世家,他们死了也没人敢站出来伸冤。 “这消息,还是老臣的旧部,连夜遣家仆送出来的。老臣荐人失当,以至于滥刑,死伤了这么多人,老臣应当手国法的处置啊!” 恩,这还真小母牛朝天看,无法无天了,虽然流人都是罪人,可那也是人啊!朝廷把他们流放到烟瘴之地过活,已经是处理过他们的罪过,过往不究了。 就那几个兔崽子,比渭水的王八还小的官儿,敢越俎代庖,私加刑罚,在桂州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起山大王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姚璹又不是神仙,哪儿能把人看的那么透,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打眼。秦睿就算是想怪,看在他一把年纪了,还如此的诚惶诚恐,真是拉不下脸来。 “姚公,人力终有穷尽时,你在桂州任时,毕竟是维持的不错。” “至于继任者之过与你何干,充其量也就一个荐人不当。我看这样,罚三个月的俸禄,小惩大诫就算了。” 话毕,秦睿吩咐狄光嗣将姚璹送回崇文馆去,并照会三法司,不准找姚公的毛病,让他老人家安安心心的修书,记录时事。 随后又命人招来刑部尚书-杜审言,吏部尚书-李峤,桂州都督府发生的事,与他们俩叨咕一下。 “军营里的士卒,只要闲下来,那浑身就不自在,非得作妖让你抽两鞭子才舒坦。” “我是没有想到啊,这文官身上也有这毛病!惯的,我看啊,是要杀一批,否则还不上天了。” “顺便再查查那些死了亲人的流囚,看看都是什么罪过,写个详细的章程递上来,我要奏请陛下酌情赦免一些,让他们各自还乡。” 了解秦睿的人都知道,太尉的脾气不好,犯了事,挨两句骂,被踹两脚,那就说明事情过去了,该去烧香还愿。 可他越是平静,越是不动火气,那可就得小心了,这说明他正的动怒了,所以杜审言和李峤都小心记着话,生怕有一点遗漏了,到南边把差事砸了。 “恩,这次我动用了两部的正堂尚书,动静也不算小了,敲山震虎,威慑群狼吧,希望那些聪明人能把尾巴藏好。” 第三百七十六章 骂人的刺客! 桂州的事不算小,自他们三辅臣主政以来,还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丑事。依着秦睿从前的脾气,一准杀到当地,看看这些王八羔子,到底是什么杂碎。 可眼下不行了,朝政,军务缠身,只要不是社稷军国重事,他呀,就得再长安城里蹲着,哪儿都别想去!只能慢慢的熬着,等皇帝长的亲政。 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跟程齐之他们约好的酒局,他也没兴致了,只是带着狄光嗣,满大街的溜达着,散散心。 “太,哦不,世兄,您也不比过分挂怀,谁“家”不出几个败家子,您也不能个个都看着吧。” “要不然,您到我家去坐坐,与家父下盘棋,再喝上几盅。” 下棋是秦睿为数不多的爱好,而与其对弈的永远都跑不出成王-李仁、狄仁杰、岑长倩三个人。在大街上闲逛,还不如去他家下盘棋呢! “算了,糟心的事儿,我自己扛着就是了,没必要让你爹知道。” “走,咱们向东走,遛着弯的回府!” 可二人刚走进巷子,耳旁就传来破风之声,秦睿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又手向后抽出狄光嗣的横刀,挽了刀花直接就对迎面的银光劈了下去。 铛铛铛,三刀之后,秦睿一脚将刺客踹到在地,随即又疾步上前,刀尖顶着那人的喉咙上。这一切发生的太多了,仅仅是三个呼吸的时间,等狄光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好功夫,一看就是练家子,不错,很不错!可你为什么跟着我呢?” 之所以拐进巷子,那就因为秦睿觉得后面有尾巴。本来想着,这的埋伏多少啊,可到头来就这么一个愣货。 “好汉做事好汉当,没错,老子就是要杀你,可惜技不如人,老子认栽。” “秦睿,你个背信弃义的王八蛋,老子杀不了你,做鬼也得缠着你。” 这还了得,明知道他是当朝太尉,还敢来行刺,且如此的大言不惭,狄光嗣是又气又怒,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反了他了,让小爷失了面子,让其他同仁知道了,那还不笑掉大牙。当然,这丢面子是小,万一伤着太尉,他可就百死难赎其罪了。 一想到这,狄光嗣手上的劲头儿,又加重了几分。 “行了,光嗣,住手吧!去街面上找京兆府的人,咱们那说话方便一点。” 受到手下的传信儿,不良帅-张涚带着大批的武侯前来护卫。行刺当朝太尉,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在当下这年月,可不比行刺天子事小。 太尉的亏没伤着,否则就是蹭破点皮儿,京兆府大小官僚,一个别想活,尚书省的两位老相爷,非得把他们的脑袋切下来不可。 他来的时候,京兆府尹-周季童,都他妈吓尿裤子了,磕磕巴巴的叮嘱他,封锁沿途道路,看到可疑人员,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了再说。 “太尉,太尉,您可是把下官吓坏了,这见不着您,我这心咚咚的跳个不停。” “嗨,我说季通兄,你这太不体面了吧!就算咱们是老相识,也不至于弄得这么骚气吧!” 见秦睿捏着鼻子,笑话他裤子的尿骚气,周季童老脸一红。可他不觉得臊的慌,反而围着秦睿转了起来。 “你这看什么啊,怎么了这事!” “不行,我得瞧仔细了,否则回头没脸见表妹!” “行了,行了,再跟盯鬼似的的瞧,我踹你了。别废话,头前带路,我接你的正堂用用。” 周季童这老小子,就是个磨叽嘴,你要是让他邪乎下去,你这耳朵一天都别想消停。再往下唠,一准是没什么好乜贴。 见那人被京兆府的差役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秦睿不由的笑了笑,这人啊,官儿当大了,命也跟着金贵了,一个个都吓得跟什么的。 碰到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老子这纵横于万军之中的大帅,现在比月子里的娃娃都娇贵,这些家伙就差递奶瓶了。 每次想到这,秦睿就想发火,可再想到他们的难处和压力,这怪罪的话到嘴边,也不得不咽下去,咱不能为因为自己的脾气,就冲人乱放炮吧! 喝了两口茶,吃了几块点心,秦睿才等到周季童换完裤子回来。外面三通鼓,二人联袂走向正堂,今儿这事要不结,明儿朝上就炸锅了。 “行了,跟他松绑,都到京兆府了,你们还怕他跑了!” “太尉,这小子功夫不错,提来的时候伤了好几个弟兄,末将怕!” 张涚这话还没说完,秦睿直接就喷了他一口:“我呸,这么丢人的事,你还好意思说,啊!” “我告诉你,不是他能打,而是你带兵的草鸡,欠操练的玩意,这事了解,带着你手下那些混球,去飞骑卫受训三个月。” “再说,本官怕什么啊!百万军中三荡三决都过来了,还在乎他这么小浪花!”,话毕,秦睿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别让他废二遍话。 张涚这小子,哪儿都不错,就是心不硬,他手下的那些武侯、不良人,随着太平日子过久了,战斗力越来越弱,这小子也不疼下决心整肃一下。 要是他祖父张公瑾活着,见其连兵都带不明白,还不抽死他这败家玩意。既然他下不了决心,那只能秦睿帮着他下。到了程齐之手里,别说嘴吃油了的武侯、不良人,就算是块铁,也得变软了。收拾不了这些臭鱼烂虾,那还当什么大将军。 而那人扫腾着身上的绳索,咬牙切齿的说道:“秦睿,虽然你是个混账东西,可不得不说,还是条好汉。” 呵呵......,“小子,你胆子的确不小!自打我任飞骑卫大将军以来,还没有人敢与秦某这么说话呢!” “可你也别蹬鼻子上脸,只要秦某想,用不上一个时辰,你尿炕的事儿,都得抖了出来,信不信!” 哈哈......,“秦睿,秦太尉,秦大帅,我当然知道飞骑卫的厉害。你放心,我压根就没想瞒着!” 第三百七十七章 恶果! 刺客名叫郭远,雍州人士,原是定襄都督府的一名校尉,去年从军中退役。其家属也响应朝廷实民重边的政策被安置到了碛口城,那里也成了他的新家。 这条政策,是秦睿北伐之时,上奏太皇太后定下北境方略,其目的就是想通过汉化,巩固漠北之境,将阴山以南,彻底的划归中原王朝,务使征而不服的乱像重演。 对于朝廷来说,这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边策,当时身处帝位的太皇太后对此也甚为上心,特旨将狭乡之地的臣民,第一批就迁出五十余万人,且李唐光复后也继承了这一政策。 在茫茫草原上,根据水源,地形等特殊原因,修筑新城,供迁出的臣民生活,让他们在那里游牧,或者挑选合适的土地耕种,而且免税十年,保证迁出百姓不背上沉重的负担。 政策是好的,但也不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北迁的百姓因为牧场等问题,屡屡发生械斗,冲突的规模也与日俱增。虽然他们有北境驻军的支持,但老弱妇孺却是遭不起这个罪,不少人丧命在冲突中。 郭远的妻子,兄弟,老母,都是死在这种冲突中的;是,当地驻军替他报了仇,将杀害他亲人的凶手枭首示众。但郭远想来想去,如果没有秦睿“实民充边”的政策,他的亲人也会在中原好好的。 在他看来,所谓的实民充边,其实就是全民皆兵,以民代兵之计,让迁出去的百姓日夜不停的消耗突厥部族的实力。朝廷是省去后顾之忧了,可遭罪的是那些小民百姓。 “太尉,翼国公!我们大唐军队的统帅,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你带着我们北伐,封狼居胥的时候,怎么没说我们的家眷也要遭这岔儿罪!” “我不信,你在定这国策的时候,没有想到过百姓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不会没有想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的心就铁作的,我们就不是大唐的子民?” “你还记得你在阵前说的话么?一战而尽受全功,让子孙后代永不受异族蹂躏之苦。可你当政以后呢?还不是跟那些狗官一样,漠视我们死活?” “食言而肥,背信弃义,不顾黎民生死的太尉,凭什么得到军民的拥戴,凭什么定人生死!” “我呸,什么大唐军神,军神要你这样,先人都得羞臊死!今儿你要么杀了我,否则老子早晚弄死你!” 突厥人贪婪,无信,残忍,凶戾,这是人所共知的,用屁股想都知道,中原人迁过来,与他们争嘴里的嚼咕,一定得起冲突,流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秦睿是想到了,可为了大局,他不得不狠下心来,一批批的迁过去,直到唐民的数量超过突厥人,再经过一定时间的磨合,也就随之汉化了。 这是一项长久的国策,也是一项必须坚持的国策,不要说目前的冲突还在各地驻军的掌控内,就算闹出的种族冲突,秦睿也不会改变注意。 可郭远是有切肤之痛的,来行刺也是一腔义愤,秦睿这个“始作俑者”心里有愧,所以即便背人怼着,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胆刺客,你编的甚谎,北迁的百姓都是自愿报名的,朝廷也给了一笔不小的安家费和牛羊,及一系列优惠政策。” “军官的家属,朝廷每家还增添了三百贯补贴,和数量不等的茶叶、食盐、布匹。” “人家都在驻军的保护下过的好好的,凭什么就你嚷着向朝廷报仇!再说,北地原有的边民,和西南、西北的百姓多了,人家怎么没闹事。” “住在边境,就会有风险,朝廷也正是处于这种考虑,才命驻军多多照拂,并年年减免赋税,兵役,亏着你们了。” 是,他的家人惨死,值得同情,但说话之前,总得将心比心吧。百姓们为什么响应朝廷的号召去北境,还就是看上了朝廷免征赋税和兵役等便利政策和补贴。 既然领了补贴,就得承担风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占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找后账,现在完这手,还行刺当朝太尉,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季童心里清楚,别看他这个表妹夫平时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可眼窝子浅着呢,最是看不了老百姓受苦;行刺这么大的事,反而同情起犯人来了。 这毛病可是不能惯着的,今儿不把这家伙明正典刑,杀一儆百,朝廷律法的尊严何在,太尉的尊严何在?岂不是明着告诉天下人,行刺太尉无罪了? “太尉,你是不知道,这就是一典型的刁民。你交给下官,下官一定办漂亮了,给中书省,给您一个交待。” 周季童说这话的时候,收到他眼神示意的狄光嗣,上前一步,低声说着:“太尉,周府尹也有他的难处,这么大的事儿,京兆府不拿出章程来,没法对上面交待!” 啪,听了他俩这话,秦睿却面色不善的啪了桌子,吓了堂内诸人一跳。 只见他盯着狄光嗣,肃声来一句:“交待?他需要跟哪个上面交待,难道本官决定不了?” 哼,“都给我记住了,当官儿的没有不犯错的,错了就要认,错了就要改!” 秦睿当即下令中书省、尚书省,并知会吏部、户部、兵部,中原迁到北境的百姓,不论官绅士庶,有不能适应的,想回迁的。 各部照会各都督府,府、县三级衙门,即刻照办,并按照当地的政策,落实居住地和田亩。有敢迁延懈怠,或强压百姓的,一律交三法司处置。 这些年,有伤亡亲属的,由各都督府统计,户部出资,优加抚恤。 撂下这话,秦睿从堂上走到郭远的面前,拱了拱手:“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是我无能,我向你道歉!” “可我不会取消实民充边的政策,因为这对于国家有利,有什么骂名,我秦睿一个人来背。” “你走吧,我不杀你,要还想报仇,尽管来,翼国公府随时恭候!”,话毕,秦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跟丈母娘打招呼! 太尉当街遇刺的消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长安,朝野上下无不惊惧,生怕太尉有个什么好歹,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又起波澜。 雪片一样的本章,飞向中书省,内容也出奇的一致,请太尉以国为重,加强护卫,孙伯符白龙鱼服就是个前车之鉴,务要引以为戒。 秦睿看后也是一阵无奈,他知道大伙是好意,但也不至于邪乎成这样,老子在战场上三荡三决都挺过来了,还不至于在这沟沟坎坎栽跟头。 正巧赶上年尾的最后一次朝会,他的跟上本子的诸位唠一唠,没事别老瞅着他,有那时间多去关心下老百姓,能管好他们那比什么都强。 “诸位,本官遇刺的事儿,想必都诸位都听说了。没错,人,本官已经放了,也放宽了实民充边的条件,坏了朝廷的规矩。” “没错,我是出尔反尔了,同时也上本请陛下治罪。”,话间,秦睿还对上面坐着的李重润行了一礼。 这罪呢,秦睿也请两份,其一私放行刺重臣的刺客,这没什么好说的。其二则是在制定大政方针的问题上,疏忽大意,遗或百姓。 可话又说回来,任何政策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都是通过不断的完善,查缺补漏,与时俱进,这跟修订律法的道理是一样的。 秦睿请罪,就是告诉大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这个太尉做错了事,尚且要请罪自省,那下面当差的,是不是办差的时候也注意点。 “过去,我常说,办差做事,没有不出错的。错了就改,要勇于承担责任。所以那个刺客来杀我,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你们记住,时刻反躬自省,多替老百姓设身处地的想想,只要人人都吃的肚儿圆,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北境的事,给秦睿了个醒儿,光在长安蹲着,死守着皇帝,那就是两眼一抹黑,啥你都甭想知道底。 现在朝务有狄仁杰、岑长倩看着,军权又牢牢掌握在他这一系将领的手中,是该出去走走了。 下了朝,与皇帝一起直奔长生殿,不管怎么说,走之前一定要与太皇太后说一声,这是礼节上必须的。 “要闻山下路,顺问过来人,利见,这话说的不错。下面的那些蠢货,都是报喜不要忧的,出去看看也好。” 武后岁数大了,脾气又不好,中宗和相王的妻妾,都惧于威视,不敢前来问安。武氏子弟又痛恨她还政李氏,更不会前来。 所以能陪她说说话的,也就秦睿、寿成、上官婉儿寥寥数人。而每次有不决之事,或者军国重事,都来恭请一下圣意。 甭管她老人家说的对不对,全当哄她老人家开心了,省的她晚年寂寥,不是。 “是,太皇太后您说的没错,这万斤的重担,臣是从您手中接过来的,臣当差时是诚惶诚恐,生怕辜负了您和陛下。” “这次,臣想去河北看看,那里去岁遭了蝗灾,也不知道恢复成什么样了。” “军政国务,臣以为分别交给狄国老和邓国公,让他俩带着三省的阁员,每日在含元殿向陛下陈奏,也算是个历练。” 至于人人都惦记的军队,那就更好说了,北衙禁军有成王等几个舅兄,南衙有黑齿常之和他的兄弟们,谁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只要军队不乱就没多大的事儿,秦睿可以放心的走,太皇太后更可以安心的颐养天年。 恩,听了秦睿这话,武后笑呵呵的点头应称,别看她年纪大了,心里却清楚的很。秦睿这么作,是不贪权的表现,也是给天子创造独立与群臣磨合的条件。 天子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甭管怎么尊贵,也得一点点,一滴滴的积攒经验。这样好啊,从小锻炼,一点点的熟悉,总有一天能把这江山扛起来。 “陛下,狄国老和邓公,都是公忠体国的贤良忠臣,跟他们好好学,错不了。”,话间,武后还慈爱的拍了李重润的手。 能不高兴么?选君,选臣,都得当,宗室和睦,朝野清平,国力蒸蒸日上,边事一直处于优势,收拾完韦氏之后,后宫又跟清水一般。 “不过,本宫听寿成说,你还遇刺了?这不成啊,本宫跟你说,护卫的数量一定要增加。” “实在不满意,这侍卫就从南北衙的精兵中遴选,总能找到顺心的。你是朝中的柱国,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武后心里清楚,秦睿是从万马军中杀出来的太尉,百骑劫营,单骑闯阵,百万军中,匹马纵横无一合之敌,自然看什么侍卫都觉得手低。 可出入就带寥寥几个侍卫,这怎么行,这回是碰到一个小毛贼,可下次呢,下下次呢,有千日做贼的,可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 “是是,您老说的对,这次出去一定多带护卫!”,武后最近身子可大不如前,他可不敢拂了老人家的意。 “你别敷衍我这老太婆,本宫知道你小子主意正。”,话间,武后扭头看向李重润:“陛下,这事祖母交给你了,如果他带的人不够,就不让他出京。” 得,武后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秦睿还能说什么,只能再三的保证,一定按照朝廷钦差的规制出行。 唠了这么长时间,他也该去寻狄、岑二相,与他们交割好,出京后的公务。同时也给这对祖孙留点私人空间,让他们好好唠唠。 “陛下,你知道本宫这辈子做的最得意的事是什么么?” “皇祖母是古往金来第一女皇,文治武功都不逊须眉男儿,最自豪的当然是自己的政绩。” 不,见武后摇头,李重润又补了一句:“那一定是长寿了,祖母身心通泰,是朕之福,国家之福。” 武后还是摇头,见两次都说错了,李重润不在卖弄小聪明,反而恭敬的请太皇太后训示。 “本宫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在别院之中,你父亲的门房之外,提拔了秦睿。” 第三百七十九章 转来转去! 洪熙光复以来,朝廷虽然仿照前代制度,向各道、州、县派遣监察御史,就便考察地方,巡查吏治、刑狱。但宰相级别的官员出巡,还真是头一遭。 太尉作为百官之首,国朝第一重臣,他巡查地方,自然是属员众多,前扑后拥,光随行的护卫,就有五千飞骑卫-越骑,声势那叫一个浩大。 当然了,这么兴师动众的,还查什么啊,那些牛鬼蛇神们,早就把尾巴收拾的一干二净了,别说秦睿这肉眼凡胎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没什么用。 所以明面上,大队人马敲锣打鼓的开往河北之地,而秦睿则带着小队,化装成商队,一路向东而去,目的地-山东-历城,他的家乡。 中国人常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可秦睿偏偏不吃这套,还乡要做,更要夜行。看看素未蒙面的家乡,看看那里是个怎么样的世道。 官儿当到他这个份上,财帛,产业,权力都是浮云,在乎的就是在民间的声誉,而最能败坏名声的,恰恰就是宗族中人。 当族长难呐,推干就湿、耗尽心血,且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看着他们平平安安过活难,教他们堂堂正正做人难,指望他们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就更难了。 所以想要把仗势欺人,攀附腐败的源头掐了,那就是从自己做起,把自家的屁股擦干净了,才能停止了腰板,管着别人不是。 历城属河南道,归济州管辖,南依泰山,北临黄河,与济州遥相对望,这里盛产铁、草本药物,也是产粮大地,且民风彪悍,历代兵家都以此为补给之地。 秦家与程、房、贾四家,都是开国功臣之后,在济州都是名门望族,丝毫不比山东的世家们差,到了这地界,太不太平,首先要看的就是他们。 所以这几天,秦睿每天都在世面上逛,茶馆,酒楼逛了个遍,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嘴里说的,是最具有可信价值的。 什么秦家的大老爷,娶了比他儿子还小的青楼姑娘当正妻,差点没把他们家的子侄气背过去。程家的少爷,不服管教,一把烧了学堂,把夫子都搞吐血了。 房家的老夫人,修了一个大花园,专门供养了一批写话本子的文人,替她老人家编故事解闷。 这些都是勋贵家的家长里短,碍不着朝廷,也祸害不着百姓,老百姓尚且当个乐子听,秦睿就更没必要在这上面较针儿了。 可有一点,勾起了秦睿的兴趣,他们这走私盐铁的贩子,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出入城门,甚至自由进入酒楼,守门、当街的差役,搭了眼,就跟没看到一样。 更有甚者,秦睿还见到衙门里的刀笔吏,与这些贩子勾肩搭背的出出入入,这可挺有意思。秦睿本想跟掌柜、伙计扫听一番。但人家一天他是关中口音,问的又是外行话,所以压根及不理他这一岔儿。 莞尔一笑,秦睿带着岑灵源、狄光嗣二人,结了帐,转身就去了扣了秦寿,秦瘸子的大门。他这个堂兄啊,之所以成瘸子,还是秦睿亲手敲断的呢。 否则,就凭着老子跟刘讳之家兔崽子干的那些腌臜事,早就身送东市,等着脖子挨刀了,还能活到现在,享受着秦家大爷的威风。 “哎哎哎,你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府邸么?当茶楼呢,随便逛。当心大爷放狗,啕上几口,让你们爬着走。” “我可明白的告诉你们,我们家大爷,跟长安城的那位爷说不上话,帮不了你们求官,所以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别说恶奴刁,人家的表达的还挺清楚,由此可以看出来,平时来寻秦寿办事的人还不少,连他们家的下人都锻炼出来了。 “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这翼国公当了太尉,你这个堂兄家的家奴,嘴也这么刁毒!” “不过也挺好,有个刁毒的奴才挡门,也算是挡廉的好篱笆,一会儿让你家老爷好好赏赏。” 岑灵源是飞骑卫的老兵了,从北伐时就跟在秦睿身边,从小小的参军,一路积功至飞骑卫中郎将,怀化将军衔,在朝中也算有名有姓的大将。 其父又与秦睿是老交情,说起话来,自然比其他的属官随意很多。 “哎,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拿你家大爷开玩笑,你信不信!哎,你,你们。” 门房这话还没说完,没了耐性的岑灵源直接就把他按在门板上,秦睿也是微微一笑,在狄光嗣的开路下,一路走到中堂。 “哎呀我的娘啊,你,你,你咋来了!” “不对,不对,太尉,太尉,自从上回之后,我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再没干过缺德事。” “您就看在我死去的老爹的面上,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太尉。” 秦寿是真的怕了,在他眼中秦睿就是吃人的魔鬼,刀劈活人脑壳,脑浆子淌一地,红的白的造一地,弄得他好几年都睡不好觉。 这些年,他在历城深居简出,不着灾,不惹祸,别人都说他是浪子回头。可他心里清楚,这完全就是自家堂弟给吓的。 他那条瘸腿,时刻提醒着他,再让堂弟抓着,丢腿是轻的,这条小命也保不住。 “行了行了,我这一没穿官服,二也不是问罪的!快起来吧,让下人们笑话。” “堂兄啊,我这风尘仆仆的来,你这连口茶都不上,怎么着,咱们秦家穷到这份上了。” 啊?如蒙大赦的秦寿赶紧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眼泪,拄着拐棍爬起来,喝令那些爬在外面看热闹的下人,赶紧准备酒菜。还有不许走漏了太尉到府的风声,违者割了舌头。 “太尉,太尉,我的国公爷,你可不知道,我这没出息,当年的事实在把我吓坏了。” “不过我保证,我真的改过了,你随便去历城打听去,要是我干了缺德事儿,就让我生儿子没屁眼。” 秦睿没怎么样,可岑灵源、狄光嗣二人,看着秦寿胸脯拍的咚咚响,都不由的揉着肚子。这家伙与太尉兄弟四人是未出五服的兄弟,可这差距也太大了,一点秦家子弟的风采都没有。 第三百八十章 秦家的另类! 秦寿这个人,怎么说呢,坏事干尽,仗势欺人,丧良心的事,他干的只多不少。可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是沦为了残废,也照样靠着秦家的祖业活的好好的。 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这样的人,总有一天是会遭到报应的。可自打被堂弟收拾了一顿后,秦寿就改观了,整天在庄子里修身养性,没事是绝不出门。 要是赶上灾荒之年,或者碰到邻里有什么苦难,他也愿意伸一把手。用他自己的话说,积点德行吧,别到那天报应来了,后悔都来不及。 筵席间,秦寿显得有些拘谨,他的几个儿子,都如此好奇宝宝一般看着自己的爹。这个在济州府叱咤风云,跺跺脚市面都要震三颤的人物,今儿怎么跟三孙子一样。 他们想不明白不奇怪,当老子的总不至于告诉自己的儿子,他早年不成器,干尽了坏事,让自家堂弟抓了个正着,把腿给打断了,那太没面了。 “堂兄啊,我到历城明察暗访也有几天了,没听说你做了什么过个的事。” “挺好,守着祖业过点消停的日子,挺好的。看到你这样,我替伯父高兴,替你高兴!” 秦睿很是宽慰的与他碰了一杯,他来的时候心里还没底呢,怕秦寿自甘堕落,继续为恶。万一不可挽回,依国法断了堂伯的香火,那就不好看了。 “嗨,太尉说的对,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搞出了不少笑话!现在就想积极阴德,免得报应在子孙的身上。” “陛下登基时,朝廷还下了恩典,复了我云骑卫的散秩,这些孩子也都算有了正经的出身,这都是太尉给我们带来的恩典。” “哎,话不能这么说,陛下的恩典就是陛下的,与我没什么关系。有了散秩就好,将来孩子可以去考科举,咱们秦家一窝子丘八,也该出几个读书人了。” 不管是作为族长,还是长辈,秦睿都有义务训诫一下族中的子弟,鼓励他们他们用功读书,修身养性,以期成为朝廷的栋梁,家族的精英。 家庭聚餐的时辰匆匆而过,在奉茶的时,秦睿笑呵呵的问起了走私盐铁的事,吓得秦寿连茶杯都没端住,直接就摔了粉碎。 “咋的,堂兄,这走私盐铁的买卖,还有你的一份?” “不不不,太尉,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我的份。我要是撒谎骗你,就天打五雷轰!” “行了,堂兄,又没说一定有你的份!怎么跟兔子一样,胆子这么小呢!” 嘿嘿,“太尉,我这,我这真是怕了!万一,你这脾气,是不,我这就遭罪了。”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秦睿还是问走私盐铁的事,就算秦寿改过自新了,可依然是济州的地头蛇,这地面上的事,鬼都不信他能不知道。 不过,看他这德性,不仅深知其中底细,更是在人家手中吃了亏。说什么怕自己再打断他另一条腿,那就是个由头,秦睿要信就怪了。 “堂兄,我是什么脾气,你心里清楚。不要说一个小小的济州,就算是整个河南道,天翻地覆,也是举手之间的事。” “你放心大胆的说,甭管是什么牛鬼蛇神,我都扫定了。”,话毕,秦睿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下桌子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而见太尉脾气有些波动,岑灵源也跟着补了一句:“秦兄,有什么话直说就好。这天下,依旧是大唐的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那些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行,就算他们有些势力,那又怎么样,在河南道领兵的两位大将-皋兰、契苾嵩,与太尉不仅沾亲带故,更是麾下旧将。兵,咱们有的是。” 这种买卖一定有官面的人帮忙,否则漕运衙门、河防部队的士卒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别人也许怕,可对于权倾天下的太尉来说,那就是举手之劳的事。 岑灵源想不通,秦寿有什么可怕的!这天下难道还有比太尉更大的官儿么?开始什么玩笑。 “太尉,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这走私盐铁的买卖的东家,那真是神通广大。” 至于怎么个神通广大,那就得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候秦寿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后生,满脑子就想着怎么挣大钱,对家族子弟从戎之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做什么买卖争钱,那当然是官府控制的盐铁,利益最大的;可走私这东西的下场不言而喻,抓着了就是砍头。即便秦家也是官宦人家,也顶不住的国法。 与那些走私,吃断头饭的,也一直保持距离;只能退而求其次,开点赌坊,挣些“小钱”。 可有一次逛青楼,心心念念的头牌姑娘,竟然被人强了先,年少轻狂,自诩官宦的秦寿感到了莫大的羞辱,立马让仆役把人拽出来打了个半死。 本来以为赚回点面子,让历城的老少爷们都看看秦家的实力也就算了,这也日常操作,他也习惯了。 可翌日,他就被人绑到一处院子,二话不说,上去就一顿皮鞭沾凉水,打的他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你说要是绑票的吧,也不提钱,也不问家底;你说寻仇吧,就是抽,也不下杀手。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他身上就没有好皮肉了。 那个被他在青楼教训的小子露面了,脸上还挂着阴阴的笑,手里的小刀不停的在他胯下比划着,嘴里叨咕着:连我们暗盟的人都敢动,活的不耐烦了。 为了保住自己那话和小命,秦寿不得不许诺重金,并将青楼的那个头牌赎身,送个他,当作赔礼。 这不能怪秦寿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秦家在历城是有一号,可这些吃江湖饭的都是滚刀肉,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今儿杀了人,明儿你都没地方找去,所以他只能自认倒霉,多花点财帛,破财免灾了。但就这样,说尽了软话的他,还是丢了一根小拇指。........ “堂兄啊,你可真出息,咱们秦家三代为将,从来都是被人向我们求饶,什么时候见秦家子弟给别人当三孙子。”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五龙潭! 杨初成案时,暗盟就浮出了水边,秦睿与他们交手,也不是一年二年了,可从来都没抓住这些泥鳅的根儿,飞骑卫情司如此精锐的部门都一筹莫展,秦寿就更白给了。 而且,照着秦寿的说法,这个暗盟并不是最近几年崛起的江湖势力,其年限最起码可以追溯到二十年以前,势力之大,隐蔽之秘,机构之精,都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 “太尉,容哥哥我再说句没出息的话,这些走私盐铁都狡猾的紧,他们就看着我们秦家方便百姓,把好好的五龙潭,弄得乌烟瘴气的,硬是成了贩夫走卒的聚集地了。” “藏身于民,藏身于闹事,防不胜防,为什么你问不出来,就是人家怕惹货上身。没本地人带着,什么都甭想问出来。” 哦,这套路玩的还挺深呢,五龙潭,哎,说这个五龙潭,还真与他们秦家有关系。贞观十七年,秦琼与房玄龄一同被画像于凌烟阁,死后又一同陪葬在了唐太宗的昭陵。这两个济州的老乡,最终被铭刻在了正史的记忆之中。 在齐州民间,秦琼作为“门神”、“英武”、“仗义”等诸多美好形象的化身,一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因而余绪很多。卧虎山南岸,有南北草沟两个村落,这里山光水色如画,正是秦家的庄园所在之地。 两村始建于贞观朝,是秦琼、程咬金等人从前经常聚会的地方,故而原名聚仙村。而草沟村东面不远,还有一个廒儿庄。 传说李世民驻扎西营,需要粮草支撑,曾在此建造仓库收集粮食。并修建了一座叫做“小庵”的寺庙,后来为道家占据,称为“明真观”。 看管粮仓的官兵后代留在这里建村,取看管仓库人的子孙之意,将村落命名为廒儿庄。廒儿庄以北不远,还有一个灰泉村,村北有一眼灰泉,原名“混泉”。 太宗东征至此,见此泉混浊,但又口渴难忍,等到喝时才发现甘美清冽,原来乃是泉眼石质灰混,并非泉水的颜色,混泉也就从此得名。 这地界,本来是太宗赏给秦琼和程知节的封邑之一,意喻是衣锦还乡,以显尊荣。可秦琼和程知节都是仗义之辈,除了各自留个小庄子外,其他的土地,商铺,都送给当地的百姓。 又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这个御赐的皇庄,成为了历城,或者整个齐州,商业最繁荣的地带。过往的商旅、百姓络绎不绝,连道观、寺庙的香火,也是全州最好的。 “哎,堂兄,我记得咱们秦、程两家,过年的时候都会摆流水席,与乡亲同乐,现在这传统还坚持么!” “那是当然,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是不忘本的传统;可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今年的上元节还没到呢!” “不过,五龙潭如今是天天唱大戏,要是想凑凑热闹,那咱们明儿去瞧瞧?” 当然要去瞧,来干嘛的,本来是查查吏治的,碰到暗盟也算是意外惊喜,行,搂草打兔子,一道烩了呗。至于当地的官府,及河防的府兵,就算了。 不用秦寿说他们也知道,当官的要么吃人嘴短,要么就是让人打怕了,他们要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所以秦睿压根就没想过找他们。 “行啊,你是地头蛇,听你的,咱们明儿就去瞧瞧。”,话间,秦睿还给岑灵源使了个眼神。 翌日,在秦寿的引领下,秦睿与狄光嗣二人,跟着在五龙潭逛了半天。这下终于不是睁眼瞎了,在秦寿的解说下,这些店铺、酒楼的背景直接越于眼前。 程家、房家、贾家在这都有产业,而秦家,即便老族公和秦寿都是不肖子孙,也牢牢守住了底线,不在家乡,与民争利。 “堂兄,话也可以这么说,秦家的产业,怕是在这站不稳脚跟吧!扯上祖宗干什么。” 嘿嘿.....,见秦寿有些不知所措,脸上还挂着尴尬的笑容,秦睿就知道,这老小子是让人家揍疼了,才拿祖宗当挡箭牌的。 “贤弟,这边请,前面的醉仙楼是贾家的产业,酒菜都不错,咱们先去歇歇脚?” 秦寿说的这个醉仙楼生意很不错,一楼二楼人满为患,酒酣的味道很浓,而且还有一个瘦老头,在一楼中间唱小调儿。 三人也在小伙计的招呼下,点了几个小菜,二斤老酒,坐了下来。 天下三尺鹅毛雪,山野荒郊断行人.......,就听了这么一会小曲,已经有三拨人来给秦寿敬酒了,而且这家伙还带搭不惜理,勾得秦睿差点没笑出来。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秦寿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爷,否则这些见人下菜碟的家伙,怎么能跟三孙子一样。 “贤弟,你别看都人五人六,人摸狗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开的都是丧良心的买卖。” “就那孙二,专门趁着大灾之年倒腾姑娘,平时出海到高丽去高丽女婢回来,简直就不是人。” “洪熙以前,这丫的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大唐光复以后,我倒成他的大爷,你说这眼皮子多浅。” 秦寿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着别人黑,看不着自己黑。可有一点,他说对了,这些人都是势力小人,都想借着秦寿,攀上翼国公府的高枝。 秦寿也顺势端起了架子,偏偏吊着他们的胃口,硬气十足的摆着太尉堂兄的派头,看着这群孙子,急的团团转。 “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云骑尉-秦寿,秦大老爷么!怎么着,今儿又功夫出来喝酒了,怎么不到上面的雅间去坐啊!” “贾三,爷今天高兴,就愿意坐在这喝,你呀,该干嘛干嘛去,别扫了爷的兴致!” 话间,秦寿从袖子掏出一个钱袋,当着贾三的面儿,直接扔到唱曲老头儿的桌子,冷声言语道:“来一曲最拿手的!” 见贾三不走,狗仗人势的秦寿,更是瞪圆了眼睛,拍着桌子说:“你什么你,赶紧滚蛋,你大哥尚且不敢在老子面前抖机灵,你算什么东西。” 贾三是想抽秦寿一顿,但一想到今时不同往日,秦家出了个太尉,首辅军政大臣,权倾天下。 真把他怎么着了,那就是扫了太尉的颜面,追究下来,别说贾家了,就算是济州刺史府也扛不起。 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贾三瞪了秦寿一眼,带着随行的伙计转身离开。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天下掉下来个蓉妹妹! 秦寿在人家的低头,扫了人家掌柜的面子,这已经是砸场子了。可他事先也给秦睿失了眼神,就是想把动静闹大,既然有热闹,那就看看呗。 稍时,贾三就在簇拥着一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女人走了出来。走到桌前,欠了欠身,行了一礼,然后一摇一摇的走到中间,代替老头儿唱了起来。 那股子妖艳的劲儿,一下子就把全场男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秦寿这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口水都流出来了,秦睿要不踹他一脚,口水都掉地上了。 ......,叹君王万种凄凉千般寂寞,一心似醉两泪如倾。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惯经。好容易盼到行宫歇歇倦体,偏遇着冷雨凄风助惨情。 江都中有怀不寐隋天子,听窗外不住的丁当连连的作响声。忙问道外面的声音却是何物也,内侍奏曰林中雨点和檐下金铃。 这君王一闻此言长吁短叹,说正是断肠人听断肠声!似这般不作美的铃声不作美的雨,怎当我割不断的相思割不断情。...... 于是,缓过神来的秦寿小声嘀咕着:贾家这一代一共哥六个,三个为官,三个为商,家族是蒸蒸日上,别人都说他们兄弟六人有鹰相,个顶个是人物。 可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这一切多亏了贾家的这位姑奶奶-贾蓉,别看是一介妇人,她是贾家这一代真正的当家人。 “这小娘们原来嫁给曲阜-孔家,可她那丈夫短寿,没福气消受美人恩,早早就见下去见祖宗了。” “孔家又觉得她克夫,所以也下了休书,硬生生的把贾蓉扫地出门。因其诸弟年纪尚小,所以掌握家族的权力,在她的手里,贾家兴盛的那是一个不得了。” “别看是个寡妇,这济州府惦记她的人,可是不少呢?上至官僚,下至富贾,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叫一个无往而不利啊!” 听了秦寿这话,秦睿抿了一口酒,看了贾容一眼,风轻云淡说了一句:“什么人能抵挡着漂亮女人的微笑呢!” “贤弟,别人畏惧贾家的势力,这对你来说,那不是抬抬手的事?要不要愚兄给串联一下!” “秦兄,拉淫媒的的时候,先想想后果,我家少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狄光嗣面露挑逗之色,他真是有些佩服秦寿的胆子了。 且不说驸马都尉不准纳妾,单说寿成长公主的鼎鼎大名,谁人不是畏惧三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秦寿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况且,太尉与长公主伉俪情深,是从血与火的战场上,滚出来的患难夫妻。要是真有什么想法,以太尉今时今日的地位,还能等到今天,长安城什么角色佳丽没有。 “好了,光嗣,堂兄也是一番好意!”,与狄光嗣碰了一杯后,秦睿扭头看向秦寿,继续言道:“这种福气,还是堂兄更宜享受。” 话毕,秦睿又干了一杯酒,继续欣赏贾蓉的小曲,还别说,一颦一笑,真是有几分味道,难怪把秦寿及这一众老少爷们,挠的痒痒的,都快飞起来了。 曲曰:洒窗棂点点敲人心欲碎,摇落木声声使我梦难成。铛锒锒惊魂响自檐前起,冰凉凉彻骨寒从被底生。 孤灯儿照我人单影,雨夜同谁话五更?从古来巫山曾入襄王梦,我何以欲梦卿时梦不成? 莫不是弓鞋懒踏三更月,莫不是衫袖难禁午夜风。莫不是旅馆萧条卿嫌闷,莫不是兵马奔驰心怕惊。 莫不是芳卿心内怀馀恨,莫不是薄幸心中少至诚。既不然神女因何不离洛浦,空教我流干了眼泪望断了魂灵。 一个儿枕冷衾寒卧红罗帐里,一个儿珠沉玉碎埋黄土堆中。连理枝暴雨摧残分左右,比翼鸟狂风吹散各西东。 料今生璧合无期珠还无日,但只愿泉下追随伴玉容。料芳卿自是嫦娥归月殿,早知道半途而废又何必西行。 一曲歌罢,贾容走了过来,从伙计手里结果酒壶,给秦寿三人满上,落落大方道: “秦爷今儿好兴致,竟然带着朋友来捧场,我那弟弟不懂事,得罪了秦爷,刚才那曲,就算小女子给三位爷赔罪了。” “秦爷,您来了,也不上二楼雅间,这是在打贾家的脸呢,三代的交情,哪儿能说断就断了。” 秦寿让这两句搞的有些找不着北了,舔着猪哥脸,连连说无碍,无碍,有妹子这话,哥哥我心里的就暖和了。 “秦爷,这位爷看起来眼生的很,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贾容直接无视了狄光嗣,盯着秦睿若有所思的看了起来。 “贾娘子,果然好眼力,这位是爷的堂弟,自京师长安而来。”,秦寿毫不隐晦的到出了秦睿的来路。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那口关中的口音太重了,经与世故的贾家大娘子,不会看出他的来路。既然如此所幸直说的好。 “莫不是,莫不是。”,听到秦睿是长安而来,而且还出自长安嫡系,莫名的磕巴起来。 见到这种情况,秦寿赶紧补了一句:“别激动,他在家行五,不是你想的那几位。这次来,是专门来祭祖的。” 贾蓉眼中立时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恢复正常,这一幕当然逃不过秦睿的眼睛,只见他把玩着酒盏,淡淡地说了一句:“怎么着,不吃皇粮,就不能在你这喝酒了!” “五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您这样贵客到历城,到我们贾家,那真是蓬荜生辉。” “这样,为了表示小妹的歉意,请三位爷上二楼雅间,尝尝小妹的茶艺,全当赔罪,不知五爷意下如何?” “贤弟,贾娘子一片赤诚,且还有老辈的交情在,这个面子一定是不能拂了的。” 得,秦寿这老小子,连说带眨眼,秦睿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况且这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界,换个地方更方便一点。丫的,老子堂堂的太尉,办点事怎么跟黑道接头似的呢? 第三百八十三章 进门要烧香! 不得不说,秦寿够鸡贼,贾家在历城这地界,专司酒楼、赌坊生意,什么样的人没来往,跟什么势力没有过利益纠缠,丫就是靠当掮客起家的。 秦寿的借口也找的不错,他呢,是个残废,这些年也无心争抢,只愿意守着祖业过活,了此残生,活到哪天算哪天。 这话说出来,贴合其这几年的作为,即便贾蓉经与世故,也挑不出什么理儿。 而他的这位堂弟“秦五爷”,出身嫡房,却无心仕途,这次回家乡祭祖,也是看看河南道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运到关中售卖。 贾娘子在河南道这地头,人脉深,路子广,秦寿希望由她来给引个道,照个灯,至于酬劳嘛,根本不是问题。 满天下打听去,长安-秦家,那是当朝第一勋贵,地位超然,权倾朝野;历城秦家庶枝,那是一百个捆在一起都比不了。 “秦爷说话了,那自然不是问题,就不知道五爷想干点什么买卖?” 说这话的时候,贾蓉心里是犯了一顿嘀咕,翼国公府是什么地位,是个官宦人家就知道。族中出了,一位太尉,四位大将军,是军伍第一勋贵。 他们家五公子,要是入仕途,那铁定是前途无限,随随便便混几年,弄个都督,刺史什么的,还不跟玩一样。从商?开什么玩笑,秦家缺钱么?至于让族中的子弟自甘堕落么? 当然了,要是真的,那是最好,别说赚钱了,就是赔钱,也有的是人打破头儿抢着干。贾家如果能借助这位五爷,攀上太尉府的高枝,那就是一飞冲天,这种机会寻都寻不到。 贾蓉的顾虑,秦睿当然能看得出来,掮客嘛,吃的就是眼力,巧嘴的饭。看打了眼,那不仅要赔钱折本,更是有可能招惹灾祸。 再者说,丫秦寿的名声、口碑,也一直不怎么样的,鬼知道他种德行的人,会不会找人作局,干一把没本的买卖。回头吃了亏的对方,又摄于太尉的威严,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一想到这,秦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牌,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大字“飞骑卫”。 “你们也知道,他一个当朝太尉,兄弟要是白身,面上也过不去。” “兄弟虽然不争气,可家兄也并未亏待于我,在飞骑卫安排了闲职,白领一份俸禄。” 哎,这话说的没错,秦寿这庶枝的败家子都能混个云骑尉,嫡系出身的秦五爷,在皇家卫率谋个差事,领一份皇粮,那还不是举手之劳。 对于这个腰牌的真假,贾蓉毫不怀疑,天下间,还没有人敢冒飞骑卫的官身,谁不知道这一卫还掌着刑司,杀人都不用汇报,冒充他们,找不自在呢! “关中那地界,木材、粮食、香料,等等,都在各家手里握着呢!树大根深,各方面的关系盘根错节,从他们手里夺食,犯了众怒不说,更是伤了交情。” “我那大兄,娘子不知道,那是个讲交情的人,只要那些人一哭,我这就是有千般的理由,也跑不了一顿胖揍。” “所以,咱们还是干点别人掺和不上的,又一本万利的买卖!既得了实惠,还不招惹麻烦不是!” 这话说的没错,太尉身居高位,自然是先公而后私,要是挣钱,得功名的事儿,都由着自己人干,那还怎么拢得住人,且还要担个偏颇的名声。 可油水大的买卖,要么在世家的手中,要么被勋贵掌控,哪还能找到,既挣钱,又不与人争食的买卖呢! 只有一样-军备,南北衙的军资粮秣,都是有兵、户、工三部操持,自开国以来,莫不如是,即便是宗室也休想插进去一步。国法上写着呢,谁碰谁死,这是国家的根本。 而“秦五爷”,虽说是太尉的兄弟,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他盯上的不是别的,就是飞骑卫的军需。飞骑卫,皇家卫率,一应供应全都来自内侍省,通过内侍省,就能把这事光明正大的圆了。 内侍省是皇家的家臣,除了皇帝和太皇太后,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但秦家不同,秦家的当家大妇是寿成长公主,是仅次于皇帝、太皇太后的存在。 让她看到小叔子,吃不上饭了,跟自己的吩咐一声,这事也就办了。反正都是花钱,从谁那买不是买,还不如便宜自己人呢! “朝中有人好作官,此言不谬!有太尉和长公主作后盾,什么买卖不成!”,贾蓉笑嫣嫣的说了一句。 这年头,钱能通神,太尉廉洁为公,可不能保证全族都奉公守法吧!盐、铁官营,而因利润丰厚,民间私炼,走私,屡禁不止。 而这位秦五爷,恰巧是盯着私铁来的,贾家这次可是要发一把横财了。 “好,既然五爷有此雅兴,小妹就去试试,看看道上的朋友,有没有接这买卖的。” “不管买卖成不成,五爷在济州市面上,有什么需要的,贾家统统都包了,义不容辞。” 好,拍了下桌子,秦睿提起酒盏一饮而尽,笑着言道:“到什么地界,烧什么香。强龙不压地头蛇,一切就有劳贾娘子了。” 待秦睿三人离开后,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听墙角的贾三走了出来,揉着下巴,皱着眉头,他是真没有想到,秦寿这窝囊废真能把长安秦家的请出来。 更出人意料的是,因为这个废物,竟然带来了这么大一笔财;人生无常,还真说不好那朵花开。 “姐,这位秦五爷把靠么?咱可别人骗了!得多加小心啊!”,钱虽然好,但贾三还是觉得小心一点好。 “秦寿是什么东西,他给这位秦五爷提鞋都不配,身上的贵气,掩都掩不住,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长安-秦家,果然人杰地灵,一个小小五爷都如此,那其余四位当家的,该是何等风采呢!” 姐姐是什么人,贾三心里有数,齐州那么多官宦子弟,没一个能入眼的。今儿,对仅仅见过一面的秦家老五赞不绝口,那岂不是有戏了。 “姐,这么多年,你为了贾家也吃了不少苦,现在家业也稳固了,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了。” “既然这位秦五爷还顺眼,不如就他了!小弟找时间透露一下,不管多厚的嫁妆,咱们贾家都出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绑票 贾蓉办事还是挺有效率的,仅仅过了五天,她就派人到府上传信儿,请秦五爷到醉仙楼一叙。可等秦睿、秦寿带着随从到地方的时,就见到贾三瘫坐在地上发呆。 原本装饰豪华的醉仙楼,也是弄了个稀碎,一片狼藉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贾家的酒楼黄摊子了呢! “贾三,这是怎么了!” 啊,“五爷,五爷,我们贾家遭了难啊!” 缓过神儿的贾三,见到来人是秦睿,报着他的大腿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咒骂历城的官府,平时连吃带拿,出事了屁事都不顶。 “五爷,我姐被伏虎山的山匪给绑了,历城的府衙的差役都是吃干饭的,大白天被抢,让山匪肆意进城抢劫,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 “您看看,就他妈知道吃卡拿要,别的屁用不顶,在那边晒太阳呢!” 有些地方官府就这德性,碰到贾家这样的大户遭了难,那肯定是狮子大张口,非得在贾家身上狠狠地撕下来一块肉不可。 可突逢大变的贾家,哪有精力跟他们磨嘴,只能吃哑巴亏,赶紧让下人取钱的,毕竟自家人在山匪手里搁着呢! 当然了,这也是常态,平时大户看不起他们这些臭当差的,有钱也送给当官的了,这些小子累死累活不说,连顿饱饭都不一定能混到。 得,现世报来了。 “来来来,贾三兄弟,先起来,咱们慢慢说!” 拽起贾三,秦睿继续问道:“那些绑票的,还说什么了?有什么条没!” 嗨,一拍大腿,贾三想起来,面前这位爷可是太尉的兄弟,腰牌一亮,那这些王八羔子,还不敢三孙子一样乖乖救人去。 将详细的过程详细的叙述了一编,随即把山匪提出五万贯赎金的事,重点的提了提。 钱,他们贾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会凑出来,但需要时间,贾三希望秦家能在这时候,看在老辈交情的份上伸把手,他们全家就是结草衔环,也要报答。 “五爷,五爷,求求你伸把手吧!” “哎,贾三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俩家是什么交情,父一辈、子一辈的,秦某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再次扶起贾三,秦睿一边帮他掸着土,一边说:“官府那好说,钱更好说!只要贾娘子能平安归来,一切都好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贾家这几年风头太盛,赚了个盆满钵满,家族的产业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 在江湖草莽眼里,贾家就是过年的肥猪,只要干成这一票,得的财帛,十年都花不完。在这种巨大利益的推动下,什么江湖义气,绿林兄弟,情义为重,通通都是狗屁。 “这样,贾三兄弟,你先收拾酒楼,安抚一些受伤的伙计。贾娘子的事,秦某接下了,我倒要看看,朗朗乾坤,到底讲不讲王法。” 说完这话,秦睿招了招手,在一旁卖单的单思礼、孟拱、吕翼三人赶紧跑了过来。这三小子可是货真价实绿林好汉,那在江湖上还是有一号的,而且他们却是闲着难受。 尤其光复以后,整天在飞骑卫大营闲着,都憋坏了。这次出巡,三混账硬是以将军之尊,讹了三个护卫的名额。行了,这回有活儿,撒出去正好。 “得嘞,爷,您放心吧,就是闭着眼睛闻味,我也找得见他们。”,说完这话,单思礼就带着两兄弟离开了。 见这三人乐颠颠的,有些不正常,贾三狐疑的问了一句:“五爷,他们靠谱么?” “哎,我说贾三,你说的甚话!我兄弟的人,那是个顶个靠谱!”,话间,还拉了他一把,没好气损道:“该忙啥,忙啥去,有我兄弟,就有你姐姐!” 待碍眼的贾三离开后,秦寿低声的叨咕着,这事挺邪门啊!秦家与贾家的生意还没作成,就有人绑了贾蓉,太巧了吧! 万一是走了风声,有人识破了秦睿的身份,特意设下局,等着秦睿入彀。这可不是消失,秦睿是什么身份,要是在历城掉了一块皮,他全家的命都抵不起。 “看出有猫腻了?” “怎么,你也怀疑?” “废话,要不是套,贾三是怎么留下的,单绑他姐?” 哎,这就有意思了,秦寿狐疑的又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要帮他呢?你就不怕这局是他作的?” “堂兄,你还真说着了!我还真不怕,刀山火海都过来了,这么个阴沟,还想杀我?” “而且,就贾三这窝囊样,晾他也做不出这样的局,八成他们家是出了内鬼了!” 嗯,“贤弟说的有理,这贾家这么大家业,全由一个娘们当家,她那些兄弟能不眼红!” 话间,秦寿还吧嗒一下嘴,继续说:“这也就是贤弟,换成别人,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想的这般周全!” “堂兄啊,你要是不拍马屁,不抖机灵,是不是心里难受,浑身不自在啊!”,甩下这么一句话,秦睿扭头走向了那些差役。 这些混账东西,敲竹杠,勒脖子是把好手,办案么,那就不敢恭维了。但这种人也有用处,没有他们当点子,人家贾家的大小姐,能这么轻松的被绑么? “几位,请问一下,哪位是队正?” “老子就是,你哪位啊?”,一个虬髯大汉,抱着刀斜眼看了秦睿一眼。 “某是贾娘子的朋友,今儿本来是应邀来谈生意的。可到了此地才知道,贾娘子被山匪绑了。” “出于朋友道义,就厚颜上前,请几位差官帮帮忙,打听打听,要是没有深仇大恨,我们愿意破财免灾!” 见秦睿扔过来的钱袋,里面全是白银和铜钱,队正和他的人都露出了贪婪的表情。但这种表情很快就被狠厉所代替。 “小子,你这是掩耳盗铃啊!你与家娘子有约,她就被人绑了!还说你跟贼人没关系?” 队正这边正要叫手下拿下秦睿,一瘸一拐的秦寿赶紧倒腾过来,且直接就赏了他个大耳刮子。 “狗眼看人低,我们秦家的少爷,也是你们这群狗东西能碰的?去,叫胡海那糊涂官滚过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赤发灵官! 单思礼、孟拱、吕翼,打仗不敢说是一把好手,唐军新生一代的将领太多了,他们三资历浅、战功薄,没什么存在感,一直处于籍籍无名的状态。 可说到走江湖,跑山头,他们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就算是蒙着眼睛,他们也能在山沟里闻到山匪身上那股别样的腥味! 这不,三人刚摸到山脚下,打算吃点东西,歇歇脚;半山腰人头攒动,一记大刀直接射在单思礼的脚下,惊的孟拱和吕翼拔刀就跳了起来。 但单思礼却没有动,仅仅是撇了一眼扎在土里的斩马刀,继续喝着囊里的酒,根本没把冲下来的人当回事! “蘑菇,溜哪路?”(什么人,到哪去) “屋里丢了娃儿,来寻小孩他舅舅!怎么不见天王山!”(找同行,就是没找到!),孟拱收起刀,肃声回道。 头人扫了三人一眼,冷冷地回道:“野鸡闷头钻,哪儿能上天王山”(不是绿林朋友,所以你也找不到。) “树有根,地有米,牌子亮,有根底。”(老子可不是生头,那也是有来头的。) 呦呵,听了孟拱这话,那头人皱了皱眉头:“拜过啊么啦!”(师从何处,是何门派!) “柳荒沟古树参天,悬崖百丈,潞西门外八里!”,(潞州西门外八里的柳荒沟,正是咱的家!) 这话可把头人弄急了,外头的同行到他们家来踩盘子了,这还能行? 拔出地上的斩马刀,冷哼一声:“晒哒晒哒!”(谁让你来的!) “好说,古槐之林,玲珑塔下祭先人。”,单思礼,起身掸了掸衣服,笑着回了一句。(咱家就是这里,不用找中人。) 呦呵,这话有意思,在河南道,在整个山东,敢说自己世代匪类,有跟有脚,这样的狂话可不多! “并肩子,报个腕儿吧!” 单思礼提起刀,拱手言道:“单思礼!”,说完,还做个敬的手势。 “单思礼,赤发灵官?你就是单思礼!”,这回轮到头人吃惊了,赤发灵官,好大的牌子。 怪不得自称绿林世家,他们单家可是绿林道的头牌家族,人家祖上在山东玩横的时候,他们的爹尚且还撒尿和泥呢,能不是吃惊么!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隋末乱世了,但单家,还是享有一定的江湖地位。就说眼前的这位吧,那是关中一带的大匪头,与官府周旋多年。到了哪条道上,人不得的竖个大拇指夸一声好汉子! 那头人也不含糊,立刻回敬一礼:“在韩彪,报号碎胆天!” 得,听到这话,单思礼的心安了,找对了,这就是伏虎山双花红棍,刀狠管直,一手斩马刀,人马俱裂,江湖上还是有一号的。 “原来是韩兄弟,早就听说过,韩兄弟在陈爷山上前打后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没错,是我,并肩子!你赤发灵官的名头也不是盖的,咱们都一样。” 别管认不认识,绿林道混的人,一看名头,二看手段,单思礼与韩彪在道上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自然是互相敬重。 “兄弟我这次是来拜会陈四爷的,还望韩兄弟行个方便。” “好啊,门坎子给你准备好了,三位兄弟一起吧!我韩碎胆给你掀门帘!”,话毕,韩彪从腰间拽出了一条黑带,冲单思礼三人扬了扬。 这是山门的规矩,不管来的是朋友,还是敌人,只要想上去,那就得照这个做。其目的就不用说,就是图个安全,毕竟干这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把他们黑了呢! “好交的(好说),方便!”,话音一落,单思礼弃了手中的刀,闭上眼睛等着蒙,而孟拱、吕翼二人,也都学着兄长的养样。 沟沟坎坎,十弯儿就绕,硬是走了两个时辰,单思礼三人,才与韩彪来到山中的聚义厅外。 “韩爷,您这是?” “去通报四爷,新丁贵人到了。” 稍时,三人被带到聚义厅中,韩彪亲自给三位贵人“掀门帘”。揉了揉眼睛,适应了下洞中的火光后,单思礼开始扫量周围的环境。 整个聚义厅,是个天然的洞穴,成方形建制,中间摆着长条桌,两侧有横道,上面有十数个小洞穴,且都站满了小喽啰。 而正前方台上,有八个官帽座,除了属于韩彪的那一把,其余的座位歪七扭八的,坐着七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这是山头的座次,上面的都是伏虎山当家的。 另外,这摆在最高处的,披着跳涧子皮的椅子,是山寨正主的;不用说也知道,上面那鹰脸的老者,就是伏虎山的龙头-陈四爷。 “一进虎口观四方,龙兄虎弟列两旁,在下脚踩莲花盆,手开绿林门,四爷莲台拐,金口开天恩!” 不说几句好听的不行,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想在人家的地头办事,就得放下架子。况且单思礼根本就不能来硬的,太尉的命令是全须全影,贾蓉又是一介妇人,姿态不高能行么! “哪条线上发财?”,说话的这是花舍子,是山寨中最能说会道的;砸窑绑票,谈判等事,一般出头的都是他。 “山东排弓传,二贤居高岗,仗义抚济困,七省美名扬!”,话间,抱了抱拳,高喝一声:“托福,泰和!” 听到单思礼,出自二贤庄,陈四爷面色一变,随即一个大鹏展翅,从高台上跳了下来。走到单思礼的面前,仔细的瞧了瞧,但没有说话。 “山东二贤庄,赤发灵官!高山点灯名头大。”,一个手持打棒的当家人,先是不乐意了!这他妈分明是来砸窑的! 抬手制止了那人,陈四爷来了一句:“上伏虎山干啥来了?” 自从单家迁到潞州后,与山东的绿林朋友,可就没什么来往了。而单道真投了大唐,也算是官宦人家,与他们根本就是两股道跑的车。 是,单家是出了一个单思礼这么个大匪,但再大,你也是关中的。到了老子的地头,甭提你们家三番大辈的名分,咱不认。 “四爷放心,兄弟不是来挂柱的!就是来给四爷与众兄弟,送点酒钱,与山东绿林的朋友们,喝一杯而已。”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天王盖地虎! 哈哈,“老单,好叭哒!”,韩彪当然高兴了,干他们这还的,那个不是三更穷,五更富;都是吃断头饭的穷人,尤其是齐州换了新的将军,他们的收获更少了。 “天下大大啦(没什么可吹的)”,话毕,单思礼招了招手,孟拱和吕翼,将背带解了下来,来到桌前一倒。 嗬,好家伙,竟然全是黄金,而且清一色的官造金,这种金子成色好,分量足,市面上大宗买卖,和大户人家,都屯这样的金子。 慌的那些山匪眼睛都直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些金子就是上秤,最起码也有二十多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酒钱”。 可无功不受禄,这么大的一笔钱送给他们,要说没有大企图,绝对不可能,这么浅显的道理,是个人都能想明白,陈四爷自然也心知肚明。 “单思礼,你名头大,牌头响,绿林道没人不知道!” “可你知道,你们单家有人为官,投了朝廷,那就无法取信于我等。” “所以,这些钱,老夫不能要!”,话毕,陈四爷还制止了喊他的众人。 单思礼在道上,那是出了命的管直青子亮,心狠手辣,他的钱是那么好花的。况且,老子眼下还有大买卖,可不能让这小子给搅合了。 “来人,搬火山子(酒),让单兄弟三人喝上几杯,暖暖身子,然后送下山吧!” 接过酒坛子,仰头喝了几口,单思礼随手就扔了。淡淡道:“四爷,单家是从了朝廷,可到我数三代,从来没黑过绿林道的朋友!” “今儿,我来,就是来赎人的-历城贾家的大小姐,其祖父贾普润与某的祖上是至交。请四爷行个方便,这两万贯,就算兄弟们的辛苦钱了!” 呵呵.....,“单思礼,你脑袋没毛病吧!我们要的是五万贯,你这两万,打发要饭的呢!” 话间,花舌子站了出来:“你们单家在关中,也许有这么面子,可在山东,在河南道,走不通!” 现如今,河南道的日子不好过了,镇守齐州的将领,都换成了太尉一系的人。他们对山匪,强盗,那从来都是赶尽杀绝,绝不姑息养奸,彻底打破了这地界养寇自重的旧格局。 这次甘冒奇险,在众目睽睽之下,绑了贾家的当家人,也是出于无奈之举,打算干一票大的,拿上这笔钱换个地方过活。 凭什么单思礼,一个过了气的关中大匪,一句话就看了七成,太便宜了吧!别说四爷不能同意,兄弟们也不是答应的。 “老单啊!你何必趟这浑水呢!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四爷的面子也在这搁着呢!” “这样,你呢,别掺和了!安心的在寨子里住下,咱们弟兄喝上几天,好好论论江湖,岂不美哉!” 恩,一声轻恩之后,揣着袖子的陈四爷,沉声说了一句:“这老大和单兄弟,可真是生死之交!” “可单兄弟,你这坏了规矩!按照我们的山规,就该插了你!可天下绿林毕竟是一家,你又是一片好心,我看这就算了。” “你告诉贾家,五万贯,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少一个铜板,老夫就砍贾娘子一个手指!” 听到这,单思礼有点明白了,绑肉票可不是十拿九稳的买卖,以贾家的势力,弄急了双方就是鱼死网破,谁也甭想占着便宜。 现在,不用废力的黄肯子(黄金)摆在桌前,还不就坡下驴,那原因就只有一个,这里面有猫腻,大大的猫腻! “钱呢,是不会再加了,单某这次既然受故人之托来了,就不会空手下山。要不然,过过三关!” 绿林道是有规矩的,想要在山门破例,那就得过过刀山火海,只要过了三关,那一切都有商量。 说完这话,单思礼从喽喽那要来自己的刀,将绑在刀上的往下一扯,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这把刀,将本来紧张的气氛,搞的更紧张了,附近的山匪,直接就抄起家伙,将他们兄弟三人围了起来。 “单思礼,你也从官了?”,唐军的武器都是统一制式的,而单思礼的这柄,正是中郎将一级所佩戴的。 “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山匪为官的例子还少么?瓦岗寨又怎么样,还不都从了朝廷!” “不才单思礼,飞骑卫越骑中郎将-正五品上!”,说完这话,单思礼自顾的坐了下来,丝毫没把林立的刀枪放在心上。 “你把官军招来了?”,陈四爷死死地盯着单思礼,眼中的怒火要是能放出来,立刻就能把他烧为灰烬。 “念着江湖道义,我是先礼后兵了,只要四爷能放人,并将指使者说出来。黄金归你,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如果四爷不开面,或者想替什么硬抗,那就杀了我们三人!但我保证,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河南道的军队,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干掉你们。” “你到底是受了官府的指派,还是贾府的托请?” “单某说是故人的托请,那就是!而且,我劝诸位一句,趁早投诚,与朝廷作对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单思礼这话可不是在吓唬他们,就算这里来济州的不是太尉,他们被消灭也是早早晚晚的。中书省,兵部已经研究过很多次了,要在全国各道掀起一次清洗风暴,目标就是大大小小山头的这些山大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对百姓可以予取予夺的,只应该是皇帝一人。盛世之中是容不下这些阿猫阿狗的。 况且太尉是什么脾气,能拿出一笔钱,就是不想因为山匪坏了探查盐铁走私的计划,更不想暴露身份。否则皋兰、契苾嵩的大军,早就把这小山头给踏平了,还能等到现在,让他们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 “唉,单家的一把好青子(刀),竟然成了官府的狗了,可惜,太可惜了!” “单思礼,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就怕了么?” 第三百八十七章 坐地起价! 换做寻常官兵差役,以陈四爷的心狠手辣,那没二话,肯定是一刀劈了事。但单思礼不同,杀了他,结果一定是上天无地,入地无门,跑都没地跑去。 这倒不是说,单思礼管直青子亮,在绿林道上赫赫有名;而让陈四爷真正忌讳的是他现在的身份-飞骑卫。人所共知,飞骑卫的情司,那可是堪比内卫的部门。 杀了飞骑卫的人,就是打了皇帝的脸,打了太尉的脸,那在大唐境,他们可就没有立身之地了。说心里话,陈四爷现在可是恨死韩彪了,没有他,能招惹这样的麻烦事吗? 可娃样子已经做了,陈四爷也是架在火上,不得不接下单思礼递过来的坎子!反正这小子是以江湖规矩来的,要是过不了三关,他就得拍拍屁股走了。 伏虎山也可以有闪转腾挪的余地,去联系下那位爷,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把这关挺过去。 但伏虎山今儿是碰到扎手的点子了,单思礼与秦晙这样,军伍世家调教出来的顶尖武将,是比不了。可对付这些江湖草莽,绿林草寇,那还是手拿把掐的事。 没用一个时辰,伏虎山的闯山三关,都让他以俊俏的身手,干净利落的拿下了,让山寨的三老四少都瞠目结舌,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单某也是绿林出身,早年也喜欢占山为王,啸聚山林,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天老大,咱老二,那叫一个痛快。” “四爷,大唐不是大周,太尉不是武承嗣,单某随他多年,深知其对祸害百姓的山匪深恶痛绝,你们再这样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即便你手下这几百余小喽喽,依仗地利能低于一时的进攻,与官军周旋!可一旦大军铁壁合围,围的像水桶一般,你又能撑到几时。” “四爷,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地位前辈,应该不希望弟兄们跟着你一起走死路吧!念及都是绿林兄弟,单某有一言,请诸位听上一听。” 单思礼提议,两万贯作为伏虎山的遣散费,愿意回乡种地的,他远离向地方官府作保,既往不咎,以后光明正大的做人。 不愿意遣散的,可拿着做盘缠,天高海阔,任你逍遥;但有一点,不要再与百姓为难,官府作对,否则是什么结果,他们自己清楚。 当然了,这个忙不白帮,单思礼也是有要求的,必须将贾家娘子交给他,立刻,马上! 呵呵......,哈哈“原本老夫一直都认为,贾家娘子,不过是家中的子弟不争气,所以推女人出来,无奈之举!” “可你单思礼,又是黄金,又是许愿的!她的分量在官府很重嘛!下一步是不是该封官儿了,这可是一笔好买卖,老夫得思量一下!” “恩,这样吧,老夫的要求也不高,你回去商量一下,一个折冲都尉府,老夫自任统军,咱们也混个官军当当,跟你一样!” 老头子这叫坐地起价,可以说卑鄙无耻到了一定的程度;不过这也不奇怪,真要脸,谁干打家劫舍的买卖啊! 单思礼这还没说话,孟拱先是不干了,哪有这样的,拿钱不办事,过三关也不办事,还坐地起价要官儿当,这不是欺负人么! “呔,老头,你别给脸不要脸!就你要还想当官儿!你信不信,明儿老子就带兵把你这平了,看你老丫的还装什么蒜!” “哎,老孟这话说的没错,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打家劫舍能见过多大的阵仗,弄急了老子们,让你们丫的尝尝,什么叫大唐军阵!” 在孟、吕二人看来,这些绿林响马就是就是井底的蛤蟆,夜郎自大。想跟官军掰手腕,他们也太不自量力了,皋兰,契苾嵩,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么? 况且,河南道的军队骨干,现在都是由飞骑卫、左武卫抽调出来的,也经过了系统的整合,揍这些草寇,那还不是坛子里捉王八,十拿九稳的事。 抬手制止了二人,单思礼盯着陈四,肃声言道:“四爷,招安是不可能的,你们的名声有多臭,自己心里清楚。” “既然你不愿意遵守江湖规矩,那就划个道儿吧,单某照着走就是!” 呵呵......,“单将军,单中郎将,你回去吧!没有一个折冲府,十万贯的安家费。我和这里的弟兄,一个都不会下山。” “当然了,贾家娘子也带不回去。我给你们十天的时候考虑,十天之后如何得不到想要的,老夫就要把贾娘子送到花寨去了!” 听了花寨,单思礼的眉头一挑,直指陈四肃声喝道:“老家伙,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和你的这些徒子徒孙,都跑不了一死!” 说完这话,单思礼转身欲走,可却被花舍子给喊住:“嗨,你的黄金,可是不够,还是拿回去凑一凑吧!” 哼,“留给你们卖棺材,烧纸钱吧!”,话毕,带着孟、吕二人,带上门帘,离开了聚义厅。 没法谈了,人家要的,根本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必须要回去请示,这点陈四也很清楚。 但花寨确实是挑动了他的底线,不,准确是挑动了太尉的底线。如果他们敢这么做,单思礼毫不怀疑,这伏虎山的大大小小,都会遭到无情的清洗,因为太尉最讨厌这种事了。 行,脚上的泡都是他们自己走的,走不走得上绝路,那全看他们自己,要是非干这种不地道的事,那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此时的单思礼,已经不奢望和谈了,与太尉,与朝廷,讲条件,那根本就是再找死。如果不出意外,下来再来,恐怕就要刀兵相见了。 “单兄弟,四爷那,我会劝一劝,让他老人家退一步。也劳烦你在上头那美言几句,有个正经出身,兄弟们也能抬起头来。” 韩彪有些不好意思,贵人是他领上山的,拜山门,过三关,送黄金,人家可都是一样没落,现在这么做可就是有不讲江湖道义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给你一大耳刮子! 响马么,玩的就是刀狠管直,走道只走人后,别人吃到嘴了,你在动筷,这是绿林道上保命的不二法则,因为你根本确定不了,什么时候会发生窑变。 出来混绿林的,虽说讲的事道义,可多数是拿“道义”当遮羞布,全他妈是下三滥,伏虎山上这些草寇,就是其中的代表,属于典型的给脸不要脸。 既然他们这么不开面,那单思礼也就没必要客气了,带着秦睿的手令,连夜赶往都督府,调动河南道府兵五千,前往伏虎山剿匪,并命契苾嵩、皋兰亲自带队。 伏虎山下,唐军旗帜鲜明,队列整齐,呈品字型列阵于山下。河南大都督长史-契苾嵩,济州都督-皋兰,与单思礼三人共列于阵前,指挥军队准备攻山。 大军后面的山包,有百余名顶盔掼甲侍卫护卫在此,领头的是岑灵源和狄光嗣。秦睿与秦寿和贾三,在当中,一边喝酒,一边观战。 贾三这回可是真开了眼了,虽然祖上也是能征善战的宿将,家里也有如仕为官的。但这场面,平时还是头一次见。 同时,他也惊讶于秦五爷的能量,到底是朝中第一勋贵之间,一个小小的庶子,就有如此能耐,那他的四位兄长,尤其是当朝太尉,那该是何等的权势。 这也更坚定他攀附秦家的心,要是能把他姐姐嫁入秦家,那济州,甚至整个河南道,他们贾家,就是第一显贵! 话是这样说,但贾三还是担心,那些匪徒规不规矩,也担心能不能安全的救出来。秦家是什么人家,能娶一个守寡,且落入响马之手的女子么? “五爷,您说,您说,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拉着家姐当垫背啊!” “哎,我说贾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兄弟可是帮你们贾家出头?” 抬手制止了秦寿,示意无碍后,秦睿抿了一口酒,淡淡说:“这五千府兵,尽是丹阳精兵,最是擅长山地作战。丹阳,自古以来就是出好兵的地方。” “贾三兄弟,别看契苾嵩和皋兰是突厥人,可祖上就已经归顺大唐了。寅识迦河之时,五千步卒,硬是顶住六万吐蕃骑兵七天的进攻。打几个山匪、响马,不成问题。” “至于令姐,不必担心;令姐价值五千精兵,他们得供着当护身符,万一被活捉了,还能保一条命不是!” 秦睿这话说完,秦寿抬手按下贾三:“有我兄弟在,就没有万一,明白么?” 也就事在他们说话时候,山上有个打白旗的人走了下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伏虎山的红花双棍-韩彪! 只见他走到阵前,跪在大军前锋之前,叩头高声道:“单将军,伏虎山众人愿想,请将军看在师出同门的份上,饶恕我等性命。......” 驾,单思礼将马槊挂在得胜钩上,夹了一下马腹,单骑上前:“老韩,这就对了,五千丹阳精兵,别说你们这几百口草寇,就是当年的瓦岗寨,也是够喝一壶的。” “行了,你等着,我去回禀一下,应该问题不大!”,话毕,单思礼驳马转身到秦睿所在的山包下,将匪首-陈四爷的条件说了出来。 其一,他们将贾家娘子完璧归赵,那两万贯钱,也依数奉还,只求保全山上弟兄的性命。请朝廷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其二,陈四这辈子,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结下的仇家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更是过不惯拘束的日子,他想带着几个兄弟,继续逍遥江湖,过点自由自在的日子。 “行,告诉他,把贾娘子放了,再让那些喽喽下山,放下武器!”,头都抬,秦睿将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躺在草上望着天,不由的感慨了一句:天真蓝啊! 稍时,皋兰命人将伏虎山的一众喽喽都捆在一起。陈四爷也带着十几个喽喽,骑在马上,望着好不容易拼下的家业,一夜之间就化为了乌有,能不觉得冤吗? “陈四,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个爷字自然而然的没了,现在可不是单思礼求他们的时候。作为朝廷的将军,他没有必要跟一位响马客气。 “日不过三餐,眠不过七尺,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走到哪儿算哪,雁过留名吧!” “哎,陈四,你还有件事没交代?交待清楚再走不迟!” “哼,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贾娘子自己心里清楚!”,话毕,抽了一下胯下的马,带着那些喽喽驱马离去。 确实,大户人家出这种事,并不新鲜,单思礼当响马的时候,见过的太多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亲人也不是都念着感情的。 这不,秦睿所在的山包上,贾蓉都没有得与秦睿道谢,上来就抽她弟弟贾三。这倒不是因为贾三是那个幕后黑手,恰恰是他没主见,也顶不住压力,将家中大权交给贾栋(贾家老二)。 他们家老二,虽然是官身,可却是尖酸刻薄的小人,惦记家里的产业,不是一两天了。要不是她看的严,管的紧,早就被他夺了。这不是,换恨在心的老二就勾结了响马,绑了她的肉票,双发各取所需。 “你说,你是不是不争气,你怎么就能把记印给他。” “贾家完了,完了,你们几兄弟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说完这话,贾蓉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弄得贾三站在原地发愣不知所措。 “多大的官儿,良心能坏到对自己姐姐下手!” 秦睿的话让贾三眼前一亮,这位五爷连军队都能弄出来,收拾一个县令,那还不跟玩一样,所以连忙像秦五爷求救。 “贾娘子,咱们可是有生意要做的!没做成生意之前,对你不利,就是对秦某不怀好意。” “你放心,此事易耳!先回城,沐浴更衣一番,然后咱们会一会这位贾二爷。我这五千大军,也不能白出不是!” 对于秦睿能出手救他,而且还调集了这么多军队,贾蓉实在看不透他,一个秦家的庶子就有这样的能耐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 钱真是个好东西! 纵观天下,豪门富贾,唯钱为亲,唯财为敬,人间之恶,莫不由财而生,世间之祸,莫不由贪而起。钱这个东西,能成全人,也能害人,所谓钱财本无心性,视谁人而持之。 为了钱财权势,迫害至亲的,秦睿见的不少,为富不仁,作奸犯科的更是笔笔皆是。京师和地方官都一样,良莠不齐,品性不一,就算吏部和各道御史,就算长了八只眼睛,也照顾不全。 贾栋,一个临淄的小小的县令,别说在京城,就算在齐州也是芝麻绿豆一样的官儿,算不得什么东西。可有句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官儿越是不大,坏心眼就越多。 贾蓉,带着贾三等人回府的时候,贾栋这小子,正带着人,如同打劫、扫荡一般,大包小裹的往外搬东西。 “嗨嗨嗨,干嘛呢,干嘛呢!抄家啊!抄家也得官府出牌票吧,你们这算怎么回事?” “放下,都给老子放下,别逼着爷抽你们!” 贾三是喊的挺热闹,可也得有人听,只见他二哥带来的那些人,头不抬,眼不睁的,继续忙着自己手头的伙计,根本没拿姐弟二人当回事。 “哎呦,我的姐姐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一声,小弟好去接你啊!” “老二,你心里还有我这姐姐,真是不容易!怎么着,我还没死呢,你就打包裹,抄家么?” “姐姐,您千万别这么说,不是抄家,是分家!” 人家贾二也是有说头的,贾家在齐州,那是家大业大,鼎鼎有名的大户人家。眼馋贾家的,从城东排到城西,怕是都不够。 树大招风,难免就招人惦记,贾蓉被响马绑票,就最明显的例证。这家业都是祖宗留下来的,要是便宜了别人,那可就白瞎了。 贾二呢,与几位兄弟商量过了,既然如此,莫不如作价分家,各房保存一份。大伙手里宽敞了,家业能保住不是! 而且话里话外的,还敲打贾蓉,把持家业这么多年,里里外外,劳心劳力也不容易,连自己都耽误了。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也不能把事做绝了,宅子,酒楼,都归贾蓉和贾三。 “二弟,分家,你们说了不算吧!母亲在世时可是有交待,这个家要我来当,我说不分,你们就没有资格分。” “不孝有三,忤逆母亲的遗愿,你们这么做就是大不孝!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呢!让他们来见我!” 呵呵......,“那都是哪门子黄历了,您还提这茬儿有什么用!大姐,其他的弟兄都在忙着清点,其他产业呢,他们没功夫来。” “小弟也劝您想开点,弟弟们都大了,您该是放手的时候!”,话毕,贾二还扯了扯身上的官服,那意思就是告诉姐弟俩,咱是官身,就是打官司也不在乎,别找不自在。 “五爷那话说的没错,钱真不是个东西,它能把好好的人变成兽,连血脉亲情都不顾了。” 贾蓉的叹息,贾栋并不以为意,连忙告诉姐姐,大难不死就该惜福,找个好人家嫁了,好让自己的下半生有份依靠。人生几十年,匆匆而过,总不能孤独终老吧! 至于那位秦家来的五爷,您也别当真,谁不知道太尉驭家极严,怎么能让自己子弟经商呢!而且绝对是庶出旁枝,在太尉府也属于不受待见的角色,跟本指不上。 “大姐,说句好听的,他是太尉府的爷;说不好听的,他就是个家生的奴才。您交朋好友没问题,可得擦亮了眼睛,别让纨绔子弟给骗了!” 说到这,贾栋还给姐弟俩抖了抖他在见识京城权贵,权善才,权大将军,那才是权势熏天的重臣。贾栋妻子的妹妹,就嫁给了他家老六当填房,人家那才是攀龙附凤。 “小弟去年到长安,大将军那排场,那权势,你根本就没办法想象!.......” “二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都是亲兄弟,你攀上了权家,也不要太招摇!大唐可是有讲王法的地方。” 贾三就不服了,权家又怎么了,权家还能一手遮天了?老二也是井底的蛤蟆,没见过多大的市面,他要是见过伏虎山那大唐军阵,还敢这么吆五喝六。 权善才大将军,有多大的排场,他不知道,也没见过;可秦五爷,那确实真真儿的有实力,与贾栋说的纨绔子弟,压根就不挨边。 “是么?老三,你就对那纨绔子弟,有这么大的信心!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传到权家,就能让他灰溜溜的滚回去!” 没错,贾栋是吃官饭的,他才不怕把事抖落出去呢!爱惜羽毛的太尉,要是知道自己子弟在齐州走私,还不知道把那纨绔子弟怎么样呢。 那小子自己怎么回家交代还不知道呢?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们,老三平时看着挺机灵的,这次怎么让鹰给玩了呢! “是么?权善才这么大势力呢!我还得灰溜溜的滚回长安去?”,秦睿带着秦寿、岑灵源等人走了进来。 他这一进来不要紧,可是把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贾栋直接干呆了!他不认识秦睿,可却识得中书省-侍卫中郎将-狄光嗣,能让狄光嗣在身后伺候的人,天下只有一位。 扑通,双膝一软,立马跪在地上。他这一跪不要紧,贾三来脾气了:“二哥,你不是让五爷滚长安么?这回人来了,你怎么不说了!哑巴了?” “怎么?认识我?”,秦睿背手来到贾栋面前,淡淡的问了一句。 “回,回太尉!下官,下官曾在权大将军府上,见过狄将军。”,战战兢兢的贾栋,磕磕巴巴的回了一句。 他现在是后悔了,可后悔已经晚了,谁能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秦五爷,竟然是太尉呢!让太尉滚?失心疯了那是,太尉碾死他就跟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不仅贾栋没想到,贾蓉姐弟更是没想到,秦五爷就是太尉,太尉就是秦五爷。不过,有一点,心里算是彻底亮堂了,能够随意调动数千大军的,可不就是太尉么! “光嗣啊,本帅就因为你小子,把身份都暴露了!该罚,回头你出钱,好好请大伙喝一顿!” 打趣了一句狄光嗣,秦睿又扭头,看向贾栋:“你行啊,满大唐打听取去,有哪个县令,能劳动本帅,亲帅五千精兵去剿匪!” 第三百九十章 组团来的 对待贾栋这种货色,秦睿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既然识得狄光嗣,那就由他处置吧!怎么办,狄光嗣心里有数,不需要特别交待。秦睿则与贾蓉兄妹到里面,喝喝茶,聊聊天。 “呦呵,我当是谁呢?勾结响马绑架自己的姐姐,侵吞家产,敢情是你小子啊!” “来来来,让爷看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良心让狗给吃了,心怎么这么毒呢!” 贾栋这人,狄光嗣还真见过,那时他被权善才请到府中饮宴,正巧有权家的子弟亲戚在。作为太尉身边的红人,权善才便让子弟们给他敬酒,贾栋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了,勋贵人家的子弟太多了,今儿要不是见这小子自己提起来,狄光嗣哪能记住谁是谁! “哎呀,行,有两下子,能下得去狠心,才能干大事。” “你行,不仅劳动了齐州大都督府的五千精兵,更是劳动太尉亲自去伏虎山吹风!” 说着这话,狄光嗣还冲他屁股踹了一脚,这狗东西,活得不耐烦了!就算当年的魏王-武承嗣,也不敢说这样的狂话。 “将军,您就是看上卑职的屁股,也得等卑职把屁股洗干净了。” “贫嘴吧!太尉的脾气可不好,你得赶紧让手下掂量着办,否则小心你的狗命!” 狄光嗣的意思很简单,其一,太尉到历城的事,必须绝对保密,泄露出去,贾栋的脑袋,立即落地。 其二,立马通知贾家那几个不争气货,停止侵吞家产,自己到府来请罪,秦五爷可没什么耐性! 其三,都是成家立业的男人,总是算是拉扯他们长的的姐姐,未免太不厚道了!他们几兄弟需要出据文书,到官府备案,不准以分家为借口,侵吞贾府的财产! “将军,事好办,可由头怎么说,五爷的名号,哪有太尉的名号响!” “要不这样,卑职斗胆,用一次太尉的名号,要不真没法跟兄弟们交待!” 贾栋这机灵斗的不错,狄光嗣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把拉大旗,扯虎皮的事想起来了,真是能顺着杆子爬! 但狄光嗣的话,可还是没说完呢!这机灵抖的有点太快了。“小子,这么久想蒙混过关?你当太尉是什么了?” “先是把差事办利索了,然后自己洗干净屁股,蹲到历城县衙大牢去!罪名是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当然不用多说,通匪嘛!这次太尉为了平伏虎山,从都督府中调了五千丹阳兵,岂能因为贾栋的三言两语,就草草了事。 国法在下,太尉没有过多干涉地方刑狱,已经是很是难得了,还想怎么着。 “别啊,狄将军,您看在权大将军的面上,怎么着也得美言几句!” 贾栋觉得搬出权善才来,能顶些用处,可没想到狄光嗣、岑灵源,竟然大笑起来,把贾栋彻底整迷糊了。 要知道,权善才可是老将了,位列大将军多年,在朝中那也是前辈一级的将领,他的姻亲,怎么着也得给点面子吧! “小子,教你个乖,不要说你婆娘的妹妹,给权善才的儿子当了小妾。就算是给他当了小娘,在太尉面前也买不着面儿。” 说完这话,岑灵源拍了拍狄光嗣的肩膀,扭身就进去了,这种不知根底的小货色,逮着紫袍大员就当祖宗,知道什么啊? 当然是要讲究烧香拜佛的,即便他们找不到太尉这样的靠山,也得知道那位老臣才是热的一头儿吧!就凭这一点,贾栋别说当县令了,刀笔吏都不配,岑灵源可没心情跟他磨嘴皮! “别怪岑将军话粗,他在军中的年头多了,所以性子也糙了一些。” “不过,他说的话却是金玉良言。你呢,趁早放弃小聪明,到狱中老实交待,这对你没坏处,最起码能保住一条命!” 看在权善才与其父有些交情的份上,狄光嗣还是提点了他。权善才从军早,立的战功也不少,高宗朝就位列大将军,开国候了,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势力。 可权善才也曾枉法数次,狄光嗣之父-狄仁杰在大理寺任上时,就定过他的渎职之罪,这是小节上的问题。而太皇太后当国时,他又没少帮武氏诸王为恶,在大节上也亏理。 知道为什么没法办他呢?就是因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言相保,他早就跟那些与武氏来往密切的将领一样,被“处理”了。 众所周知,太尉是个至孝的人,除了他母亲尉迟氏,就是太皇太后了,她老人家拿的那个单子,太尉都一一留任,这就是孝。 你贾栋,连亲姐姐都绑了的角色,最是让太尉看不上,所以就不要连累权大将军了,否则只会更加麻烦! “狄将军,卑职是才迷了心窍,吃猪油蒙了心,可这事也不是卑职一人的主意,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扛着啊!” “您想想,我考上进士,再当上这个县令,我容易么!您给想想办法吧!卑职给你磕头了!” 孝是人伦之本,悌是人之本性,孝悌两不顾,还想拉着自己兄弟一块死,这种人自私的是够可以的了。 狄光嗣没有理由拒绝,人家把事实都抖落出来,所以耐下性子,听他把事情的原委都详细叙说一遍。感情其余那几兄弟,都跟他一样是白眼狼,为了请伏虎山的响马出手,还一起凑了三千贯。 这还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万众一心啊!请响马绑票,还带一起凑分子的,这也真是一笑话,最起码狄光嗣是第一次见。 行,既然事实如此,那就一个都别放过了,狄光嗣还让人请来了契苾嵩,请他这位齐州大都督长史,派兵,将这哥几个全部拘捕,下历城县大牢。 至于开到历城的五千丹阳精兵,则以演戏的为借口,驻扎在成为以备后用,毕竟谁也抓不准太尉什么要用兵。 看着贾栋被士卒拖下去,撕心裂肺的哭嚎,狄光嗣是一点同情的心思都没有。要怪就怪他良心没放正,要怪就怪他碰上了太尉。 第三百九十一章 安心! 贾蓉很是费解,堂堂太尉,一国首辅,竟然选择微服私巡,而且即便暴露了身份,也依然坚持与贾家合作,将走私生铁的游戏进行到底! 掮客嘛,挣的就是牵线搭桥的钱,甭管是太尉,还是秦五爷,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秦睿让贾家姐弟,不必拘谨,诚心办差即可。差事办好了,钱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的。 贾蓉是什么人,能以一介女流,撑起整个家族,且在齐州一地把家族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能是一个简单的人么?她心里明白,太尉所谓走私生铁,就是把本地的不法之徒,绳之於法。 “太尉,容小女子多一句嘴,您朝政繁巨,这种地方小政,何必亲自出马呢,随便派一个文官,或者委派监察御史,岂不是便捷。” 身份不同,看待事务自然也不一样,在贾蓉看来,这不过是钱的问题;在监察御史的眼中,也就是堵与疏的问题,抓两个鸡杀一杀风儿也就罢了。 可盐铁历来都是国家严格把控的资源,是朝廷稳定市面,安定人心的基础,是国家的经济动脉,牵一发而动全身,岂不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贾娘子,与你二弟说的那位权大将军不同!秦某虽出身将门,但却是从底层爬起来的。我不怕麻烦,就怕两眼一抹黑!” “与你们不同,在我前半生中,超过一半的时间,整个人都浸泡在尸山血河中,今天的好日子,来之不易,因此我不准有人动摇国家的根基。” “别担心,你们这些掮客,不在本帅的清除之列,安心的做生意。” 没错,秦睿懒得针对掮客,没了这些不法供给商,自然也就没有掮客,不用多废什么心。有人说,有需求就有供给,有买卖就有伤害,这话秦睿承认。 可秦睿不信,轻罪重罚,重罪夷灭三族,就这力度,看看谁还敢以身犯险,破坏国家的法度,从朝廷身上薅羊毛! 朝廷这几年,赋税,兵役,土地政策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地方执行的也不错,还不至于没有活路。现在这些人,就在悄然腐蚀国家柱石,让这些政策无后继之力。 当然,可以有不服的,冒头一个杀一个,冒头两个杀一双。是简单粗暴了一点,但也是最有效的遏制方式。 “本帅不在乎花多少钱,也不在乎他们的保护伞到底是谁!你们可以放手去做,将这些做黑买卖的都拉过来。” “除了钱,本帅还可以跟曲阜一带的官府打招呼,帮你们把生意作过去。” 贾蓉是孔家的弃妇,一个有头有脸家族的嫡女,受到了这样的侮辱,贾家怎么能不怀恨在心。 可无奈于孔家代代是高官任做,骏马任骑,改朝换代也丝毫不受影响,所以贾家也只能望曲阜而兴叹。 秦睿附加了这一点,就是想让他们姐弟,死心塌地,全心全意的为朝廷办差,配合朝廷剪除那些不法之徒。 拿孔家当牺牲品,秦睿也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别误会,不是因为贾蓉,而是秦睿打心眼里,就看不住这一家二主之臣。 满口仁义道德,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没当国家为难之际,他们总是独善其身,还美其名曰,天命使然,非战之罪也。 他们孔家,在别的朝代,随便拽几句文,写点狗屁不通的文章,混吃混喝也就算了。可在大唐,不行,最起码他辅政期间,绝对不行。 对于现今的大唐来说,有他们孔家五八,没有四十,能拿出来用用,那是长他们家的脸了。 “明儿,齐州都督府的人会乔装送来二十万贯,这就是给他们定钱,剩下的事儿,就由岑将军与你们接洽了。” 指了指岑灵源,秦睿起身告辞,带着人径直的走了出去。贾家姐弟心里都清楚,太尉这一走,恐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毕竟身份地位太悬殊,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尤其是贾三,看到姐姐一脸失落之色,他就知道,姐姐对太尉是真动了心思。可这身份一挑开,就彻底把姐姐推向了谷底。 太尉的妻子,是当今皇帝的姑母,是大唐的长公主;其与太尉共事多年,又是浴血同袍,伉俪情深天下传名。 就算他姐姐长的再漂亮,再会持家,与长公主相比,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作为百官之首,太尉是不会破坏驸马不能纳妾的典制,更不可能纳一个寡妇。 唉,理想总是美好的,可就是现实太残酷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姐姐能看得上,结果却不尽人意,不能不说这是他姐姐的不幸。 “姐,地位悬殊,咱们贾家有心无力啊!弟弟无能,帮不上你!” 在齐州的生意圈,贾三算是有一号的爷了,走到哪都有人高看一眼,一直以来也都自然认为挺行的。 可伏虎山一行,尤其是秦睿挑明身份后,他不得不承认,同样的年纪,他与秦睿比起来,啥都不是,这些年都白活了。 “他说的对,他的前半生都泡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养成了克制的习惯,杀伐决断到根本不在乎私人感情。” “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也许能风光无限,家族蒸蒸日上;可绝对不会幸福,因为这种人的心里只有国家。” 贾蓉是很倾心秦五爷,可她绝对不会喜欢上当朝太尉,她需要的是个丈夫,而不是“以许国,难许卿”的首辅重臣。 “按照太尉说的做,把那些走私盐铁的商人都拉进来,有那二十万贯做本,盐贩子也会动心的。” “不要怕得罪人,也不要怕有人秋后算账,只要我们不去碰那些禁忌之物,太尉会念着交情帮咱们一把的。” “另外,你马上着手准备,派人去曲阜买铺子、买地,最好是与孔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 说这话的时候,贾蓉原本清澈的眼中,迸发出一种恨意,且还是恨之入骨的那种。这口恶气,憋在她心中很多年,而机会终于到来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钓鱼执法! 贾府之事毕后的五天,贾家当家娘子-贾蓉,在城外三十里,河道附近的村落,与齐州贩卖盐、铁的贩子们,开始验货,交定金。 按照太尉原本的意思,贩铁的更具攻击性,有造反的嫌隙,惩治他们,更能敲山震虎。所以也就没盐贩子什么事。而且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贾蓉也想不明白。 可为了回馈太尉的救命之恩,保家之意,贾蓉以利厚为由,特意拉上私盐贩子,拉着他们一同参与这项买卖。 干这种买卖的,都是刀头舔血,贪财忘义之徒,习惯了不见兔子不撒鹰,要是见不到那说好的二十万定金,他们手里的货,是断不会拿出来冒险的。 更何况,这种买卖风险大,要打理的地方有很多,他们不得不多加小心。 “来来来,各位东家,请上眼!这些黄金都是足量的金块,不多不少,共计二十万贯。” “我们贾家的作生意,从来都是诚信为本,而且也不怕有人赖账,伏虎山就是个例子!” 贾家娘子被响马绑票之事,江湖上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贾家在官府,尤其在军方,很有势力。 伏虎山的响马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要不然怎么会,一杆子人马尽数被剿呢! 当然,这些人中也不乏消息灵通之辈,贾家与河南大都督府长史,齐州都督都走的很近,否则这两位大员,也不会亲自出马剿匪。 “贾三爷,你说这些,弟兄们心里都有数,贾家自然不会失信于人的。” “说的是,贾家能与都督府的走的那么近,这明显就吃朝中有人,贵府的那位公子又高升了吧!” “那是,你们是不知道伏虎山的那些响马有多霸道!去年硬是抢了三车的货,还杀了几个伙计!” ......,马屁都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说伏虎山的人有多不地道,自己吃独食的同时,还坏了江湖规矩。 现在把脑筋竟然动到贾家的头上了,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乃是取死有道,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哎,陆兄呢?我怎么没看见他?今儿他没来么?这可不对,这么大的买卖都不露头!” 贾三说的这位陆兄,名叫陆至,是齐州贩铁的第一人,来路未知,哪出道未知,就知道这位爷二十年来,在河南道是从未失手,官府也没能把他怎么样。 给他的帖子,是贾三特意关照人去投的;而这来赴宴的就是个管家,是不是有点看不起人。同时,他也担心这家伙根本就不上套。 “大娘子,三爷,恕罪!我家老爷近日偶感不是,还是卧床不起,所以并未赴约!” “不过,临来的时候,老爷特意吩咐了,要像二位请罪。同时也表明态度,我们陆氏愿意承接这份买卖,份额由贾家来定。” 话毕,那管教还从袖子掏出了一份礼单,这些上的东西,都是送给贾家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表达他的诚意。 “好吧,既然陆兄这么有情义,那我们贾家就却之不恭了。不过,这份额,还得大伙商量,毕竟这利太厚了,而且是长远的买卖,谁不想多占一股。” 语气是很客气,可贾蓉话中的意思则明白告诉他,陆家爱来不来,有重利在前,谁还怕没卖主。 按照常规,这种买卖,主、顾各不问底细,皆有中间人说了算,所以贾家娘子的决定,关系着日后是否能发迹。 别看大伙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可却各怀鬼胎,谁能甘心把到手的钱分给别人。既然陆大老爷不把这买卖放在心上,这么敷衍了事,那还分什么,莫不如成全了大伙儿。 所以贾蓉的话音一落,在座的纷纷起哄,不约而同的攻击陆家,这让局面一时变的很难看。 啪,拍了一下桌子,贾娘子便把调子定了下来。过去就那么几家分,别人插不上手,也都眼巴巴的瞅着。都是江湖弟兄,看着谁饿肚子,都是不地道的,所以这次比例按照各家能出的生铁数量来定。 而且从此以后,不管盐铁都是一样,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也能省了不少纷争。一团和气,才能一起生财嘛! “没错,贾娘子说的没错,我们张家,与河防的关系不错,以后贩铁可以走水路嘛,更安全一点。”,盐贩子-张挣,摸着肚子,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虽然都是走私,可他们之间也一直都觊觎对方的买卖!所以水路一直被盐贩子霸占着,根本就不让贩铁的用。 今儿贾娘子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手里还捏着这么大的利,他当然要表示一下。一来将买卖扩展到铁的领域;二来打压一下陆家。 这份大生意只要吃下来四成,他就有把握称霸整个齐州的黑道。到哪时候,贾家姐弟可就挟制不了他的,其身后的大主顾,自己就找来了。 张家这一表态,其他人也不好再绷着了,纷纷献计,提出了自己能为这生意,提供多少便利和货源。 “大娘子,小的虽然是个管家,但这种关头也得为主家争些利益,否则就吃白食,没良心的。这次我们陆家出三十万斤生铁,还望大娘子多多照拂。” 管家也不是傻子,他这次来就是占份额的,而他的东家之所以没来,也不是有病,或者托大,完全是怕官府设套。毕竟他们比这些人更见不得光,落到官府手中,不用进“书房”,直接可以拖出去砍了。 可这么长时间,外面留的人也没发暗号,证明一切正常。而且还要分比例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得赶紧出手。凭着他们陆家的实力,这些小打小闹的怎么能比的了。 “别急,陆管家,你别急,大伙儿啊,也都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说,等敲定了,立马就分这些金银!” “来来来,一个个说,你们能提供多少生铁,及帮助,咱们那主顾可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第三百九十三章 漂亮女人都是靠不住的! 有钱能使推磨,有了那二十万贯铺路,搞私盐,贩铁的贩子,都不留余地,各显神通,将各自的份额,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送到了码头,准备起运。 码头上人流攒动,劳力们肩扛手挑,很是忙碌的将生铁装船,负责河防的士卒也挺着了腰板,握紧了武器,生怕有外人闯入,破坏了大伙的生计。 而半山腰,贾府的马车中,贾蓉与岑灵源分坐在马车中,将码头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尤其是河防营与私贩之间的默契无间。 “岑将军,您不要见怪,地方上就这样,谁都担保不了什么时候,有求与谁,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就像河防营,常年没有战斗任务,且一干就一辈子,他们也就都入乡随俗了!” 大唐历来不注重水师的建设,除了在刘仁轨时期,露了一次大脸外,其他时间都是白吃粮饷;而次于水师的河防营,更是散漫的可以。 说他们是大唐最容易腐化,且最没有战斗力的军队,一点都不为过。打仗,靖边事,怕是都不行了,也就拿刀吓唬百姓的本事。 既然与民为邻,那自然要吃饭、过日子,当然也就离不开钱和权势,被拉拢腐蚀,也就是不那么令人意外了。 “贾娘子,这些人情世故,本将知道的也不比你少。岑某少不更事时,便随太尉北伐,是从尸山血河中,爬出来的参军!” 飞骑卫的参军司,总览军务,情司亦在其下辖,那里的档案,从贞观朝始持续到现在,其中的奥妙哪里是贾蓉一介妇人能懂的。 这么说吧,上至太尉的九族五服,下至阁部卫兵的婆娘孩子,三姑六婆,鸡毛蒜皮,档案中有的,没有的,皆在情司的肚子里。 想在太尉身边当好差,出发前不好好做功课,岑灵源这个参军司出身的将军,也决干不到今天。 “那是,那是,将军少年英雄,出身名门,又得太尉看重,自然是官运亨通!” “贾娘子,说笑了!拿不出能交待的成果,交情,名望,亦或者美色,都没用!” 换件,磨了磨拇指的扳指,岑灵源又笑道:“军人就是军人,只要他们一天没被除名,就跑不了军法的裁决!” “岑将军,你是说,这几百名河防营的士卒?”,贾蓉不敢想象,那个温文尔雅的秦五爷-秦睿,怎么会调教出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手下。 而且这位岑将军,竟然还是个进士出身,把手无缚鸡之力,满腹酸文的书生,调教成这样,可是确信太尉比他更加狠辣。 “别吃惊,杀几百人不算什么!想当年,我不成器的时候,太尉把我绑在椅子上,活生生练出来的。” “动手的时候,还请娘子捂住耳朵,也不要下车,契苾嵩与皋兰都是粗人,他们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恩,也许连这几个字都不会写!” 岑灵源的话音刚落,码头的周围就出来了一阵号角声,成群结队的黑衣人,从四周的黑暗中提刀杀出,与河防营,及私贩的武装战作了一团。 “岑将军,我不明白,既然要展开抓捕行动,那为什么要蒙面行事!好像打劫一般,这与光明正大的抓捕,不是本末倒置嘛!” 哎,贾蓉这个问题提的好,现在让官军假扮强盗半路行截,完全跟官府行动着不上边际,且名不正、言不顺,那些河防营的人,完全可以倒打一耙。 为了今日之事,太尉可是花了二十万贯,这些钱可不是让他们出来打劫的,面前的这位岑将军,看起来挺聪明的,难道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贾娘子,陆家的生铁是今日运到码头的吧?你确定令弟把货验瓷实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弟弟是不争气,可还不知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哎,贾娘子,事无绝对,也不要一口咬死了,岑某办差以来,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栽跟头了!” 贾三验的那些,都是人家乐意他看到的,而那些他看不到的,里面装的石块而已。真正的生铁,及数百名家丁,还在三十里外的庞村,只等证明这里不是官府的圈套,然后起运。 按照常理,既然探查这些,完全可以分兵抓人,齐州都督府为了救他,尚且可以出动五千丹扬精兵,那为什么不把他们调过来呢? “贾娘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家的那位正主不露面,我们就要把戏唱下去。让他们以为是江湖黑道,黑吃黑,动了历城外的那些兵,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 “况且,贾三是真验错了,还是令弟别有用心,这都是有待考证的?本将从来不相信非飞骑、左鹰扬卫以外的任何人,包括你与令弟。” 飞骑、左鹰扬卫为什么从来不出事,也没有出过叛徒,就是因为没一个人,都要经过至少三个月的考察期,及三代以内的亲族审查。 也只有经过这样的审查,才可以被信任;像贾家这样的,专门钻律法空子的掮客家族,其实就是狈,跟谁合作都是狼狈为奸。 话是不好听,可却是最稳妥的处置方式;现在箭以发出,是人是鬼,当下立判。干脆与贾蓉把话挑明了,反正她也来不及反悔及操作了。 唉,“好吧,那咱们就看看,结果一出来,我们贾家的清白立判。” “不过,将军的敌意,也许并不一定来自稳健的习性,更有可能是为了长公主殿下抱不平,是不是!” 贾蓉说的没错,且岑灵源也不想否认,他就正有此意,贾蓉这女人有风韵,有心计,要是玩出什么“同归于尽”的方法,黏上太尉,那他们可就没脸回京,面见公主殿下了。 “贾娘子,漂亮的女人最是会骗人,也是最不把靠的,太尉这话是金科玉律,本将深以为然,必须奉行到底。” 此刻的岑灵源,是真的信不过贾家子弟,毕竟这地头蛇,并没有探查出庞村的事,是真马虎,还是假的,谁能说的清呢? 第三百九十四章 漏网之鱼 码头真正激战了一个半时辰,结果以黑衣人撂下几十具尸体,溃退而告终!河防营、私贩这边也死了近百人,整个码头,到处都是遍布残骸,血流成河啊! 战斗结束后,他们开始打扫码头,甭管尸体是谁的,一律打包装车,还有人打来河水冲刷地上的血迹,满地的那叫不亦乐乎。果不其然,正真的有几个人,骑着马一路向西而去。 而贾三爷,也在河防营和贩子层层保护下,毫发无伤,站在下面指天骂地,蹦蹦跳跳的,那叫一个嚣张。这也让提着心的贾蓉,喘出了那口憋在嗓子眼的气。 “岑将军,有疑心是人之常情,可也没必要用人命来验证心中的猜想吧!这太残酷了!” 贾蓉的失态,就是他想看到的,女人嘛,即便在有心计,也是妇道人家,接受不了是正常的。但如果其非常的镇定,或者假装镇定,那岑灵源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太尉下了手谕,暗盟的人,是国之大害,只要被我部侦查到,一律杀无赦,不必留情。他岑灵源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这一点贾娘子应该能看出来。 “贾娘子,百余条性命算什么!北伐的时,本将时任参军司,被派到前线带兵,一战下来,三千只剩七十!” “你知道本将在战后是怎么处置那五千突厥俘虏的么?扒皮立棍,然后把他们大卸八块,拿去喂狗,或曝尸草原,任其腐烂发臭。” “当然,本将算是很斯文的了,比起军中的宿将们,岑某这后生小辈,还差的远的,所以太尉才将此事交给了某,而不是契苾长史和皋都督!” 说这话的时候,岑灵源死死地盯着贾蓉,他必须要确定,这份慌张到底是真是假? “岑将军,要不今晚我让下人给您送些芦服过去,干嘛啊这是,跟审犯人一样。” “反正你都布置好了,一会要看出我们贾家长了反骨,一刀把我们姐弟了解算了!”,话毕,不待岑灵源反应,气鼓鼓的起身,直接就下了马车。 虽然被扫了面子,岑灵源也讪讪的揉了揉鼻子,但心中的疑虑却少了许多,因为这种愤怒,不是装出来了。否则,她就是太高明了,自己“少不更事”呗! 就这样,直到拂晓,就有大批的车队,呼啦啦的开道码头,陆府的那个管家,还十分亲热的与贾三来了个拥抱,那股子热情劲儿,好似多年的老友一般。 悄然站在贾蓉身后的岑灵源,低声说了一句:“你说,如果我现在下令,格杀勿论,你会不会跪在地上,求我留你弟弟一命。” “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逼迫我?是因为太尉出兵救了我么?” 岑灵源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轻轻的扬了扬手,空中立刻响起一记响箭,大批唐军立刻涌出,契苾嵩,皋兰两将一马当先,直接将码头围了起来。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则杀无赦?”,皋兰挽了一个刀花,高声喝了一句。 “你们是什么人?齐州都督府的?你们演习,演到码头来了?”,河防营的校尉-张川,立刻站了出来。 “这里面运的,都是朝廷需要的盐、铁,是官防路引的。没有本部的牌票,你们敢靠前一步,依照朝廷的律令,杀无赦!” 河防营,管的是官方盐铁运输安全,同时缉查走私;隶属于户部直属,所以即便明知当面的是都督府的,他们也一点都不在乎,县官不如现管嘛! “看清楚了,这位是河南道大都督长史-凉国县公-契苾嵩,是整个河南道最大的官儿,他的权力,还比不了户部的牌票?” 抬手阻止了皋兰的话,契苾嵩笑了笑:“小子,就算是岑义,岑尚书站在这,也不敢与本将如此说话。所以你。”,话还没说完,契苾嵩身后的亲兵,立刻心领神会,一箭射穿了校尉指着他的手掌。 “再说一边,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河防营和私贩子们拿起刀枪,立刻对齐州军发动了攻击。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这两个词放在这些人身上,那再合适不过!” “瞧着没?后面还有一千陌刀兵,杀他们,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岑灵源这话一落,贾蓉立马就跪了下来,磕头求他,马上命人将他的弟弟抢出来。作为唐人,她太知道陌刀兵是何等的存在了。 这样一兵种参战,那说明岑灵源动了绝对的杀心,压根就没想抓几个活口。再联想到他前番用自己部下的命去填空子,贾蓉就更慌张了。 “呦呦呦!真是我见犹怜,暴雨梨花啊!哎,男人嘛,都是没出息的!我也一样!” “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那个姓陆的,到底在哪?他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两次都不上钩?是不是你走漏了风声?” 贾蓉的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连连说着没有,哭腔的求着岑灵源把她弟弟抢出来,那些陌刀兵快冲过去了! “不是,真不是!岑将军,我求求你,你杀了我,饶了我弟弟吧,他是这世上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知道么?这些铁,这些人,其实都不是太尉想要的。他们无非是些小鱼小虾,太尉真正感兴趣的就是那个姓陆的。” “岑将军,那个姓陆说过要来的,可谁知道他变卦了呢!这你不能怪了,真的。” “快,快,我弟弟!” 呵呵......,“放心吧,早就吩咐过了,令弟不会有事,那些掌柜也不会死,老子还要用他们交叉呢!” “至于你,我炸你呢!鬼知道,你是不是真内鬼!” 既然贾蓉姐弟没问题,那个姓陆的面对大利还不上钩,所以即可肯定他就是暗盟的成员。唯今之计,只能靠口供来说话,虽然被动,但也是无奈之举。谁让这网不够大,没网住人家呢? 暗盟,真是有一手啊,难怪能这么多次都能在朝廷的手中逃出生天! 第三百九十五章 漏网之鱼! 契苾嵩与其他的封疆大吏不同,他爹契苾明与太尉八拜之交,磕头兄弟,比起一般的军政大员,他的底气要足很多,所以出手的时候,也就不那么注意轻重。 一股小小的私贩武装,和没什么战斗力的河防营,他就动用了齐州仅有的,且最精锐的陌刀兵,一进码头,就是血肉横飞,如墙而进,直接就把码头变成了人间地狱。 当然了,该抓的人,他也没耽误,全都像提溜小鸡一般,一锅提回了历城。一应要犯全部押入城外的丹扬兵营,静候太尉的处置命令。 而当贾家的姐弟,得知码头上的黑衣人,皆是伏虎山投降的响马时,心里也就清楚了,这是岑灵源故意逗弄他们姐弟的。 只要他们配合演这么一场戏,过后则既往不咎,给予良籍。太尉手下的精兵强将,还真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贾家姐弟心里清楚,他们在岑灵源等人眼中,与这些人在本质上并无差异。 不过,码头围剿结束后,此事与他们姐弟将再无关系,二人也在齐州军的护送之下,回到了贾府,而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三大箱子钱。 临别的时候,岑灵源告诉姐弟:贾家与朝廷有功,这些财帛就是朝廷给予的赏赐;当然,地方官府也会多加照应,避免贾府被打击报复。 “姐姐,是不是说,咱们今后要在官府的监事生活了?” “不,等我们的嫌疑真正被排除后,自然也就没有这样的保护了。” “姐,咱们可是与朝廷有功,怎么还被如此对待?” 哎,“三弟,你还没想明白么?在上位者眼里,众生皆是蝼蚁,我们也一样!” 话间,贾蓉给弟弟倒了一杯水:“咱们算是好的,那些昔日齐州的头面人物,也将被那些人托向无边的深渊中!” 贾蓉这话说的没错,也就是他们姐弟在感叹命运无常,众生皆为棋子的时候,齐州军在齐州、历城、临淄三地展开收网行动。 将那些私贩子的后台东家,一家家,一户户的展开围捕。不论男女,不论老少,不论主仆,尽皆被凶神恶煞般的齐州军拿获。 其实早在他们分定金的时候,就已经被岑灵源盯上了,那些家伙自以为是,觉得是占了个大便宜,岂不知是为官军趟开一条路。 老鼠永远都是见不得天日的,只能生活在无尽的黑暗和潮湿中;可他们非要享受阳光和尊荣,非要立个牌坊,结果事发了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郑家的庄子扑空了吧!” “回太尉,不出太尉的意料,一早就人去楼空了,那个姓郑的从始至终就没露面!” “灵源,你知道人家为什么不上钩么?” 秦睿站在了望台上,一边看着临时挖掘的,天顶用木头的地牢,一边与岑灵源说话。连做了两个扣儿,码头刺杀,岑灵源逼迫贾蓉,人家都不上套。 好对手啊,好手段,搭了这么多人命,这么多生铁,也愿意赌一个可能,这胸襟、气魄,在暗盟重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太尉,人家也没有白走,最起码还十分礼貌的留了一份书信!” 接过岑灵源手中的书信,一展开,秦睿就笑了,书曰:送君生铁,与尔方便,来日方长,加倍索取。 “看到没有,人家记仇了,还准备向本帅讨债呢!” “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咱们作的孽太多了,身上也不怕多几只鬼!” “你倒是挺想的开的!但这话别当你爹的面说,小心他打断你的腿!” “太尉亦如是,长公主殿下怕是也不愿意听到。” 秦睿与岑灵源相互打趣的兴致正盛,狄光嗣快速的跑了上来,喘着粗气禀告,历城县令-方儒,被人吊在了府衙后堂的房梁下,且墙上还写着-杀人者-暗盟也。 呵,“这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绝不吃亏的角色。行,算他找补回来一局。”,秦睿拍了拍栏杆,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太尉,您没必须动气,与这样的对手周旋,互有胜负,也是正常!” “况且,这个糊涂县令,也是该死,早晚是要处理的。他们动手了,也省的咱们费力了。” 岑灵源的话是安慰,可秦睿却不这么认为,历城县令看起来是年迈昏聩,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查。 现在人死了,是泄愤杀人,还以颜色,还是杀人灭口,欲盖弥彰,人死了也就说不清楚了。 “传令给庞岭,咱们走后,继续布控齐州、历城、临淄三地的动向。本帅倒要看看,这么一条生财的大道被堵了,他们会不会真的就甘心!” 秦睿有耐心跟他们玩这个游戏,但时政不许,这些天,长安不断的向齐州转送营州的邸报,契丹的那个李尽忠,开始不老实了。 如果他再齐州耗下去,那东北的局势,很可能失控,而且还可能使得辽东半岛震动,高句丽等国的那些遗老遗少,也不是吃素的。 “太尉,要不然末将留下来与他们继续玩,反正我是闲着的。” “灵源,你把事看的太简单了!也把人心看的太简单了,有时候不放一放,还真没法确定,谁才是真正的老鬼!” “大张旗鼓”的走,让那些消息灵通之士都知道,秦太尉已经走了,这齐州,还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齐州,破绽自然也就随之而来。 “来未必是福,去未必是祸”,死挺着的结果,就是僵持不下。岑灵源是好心,是想替他分忧,可毕竟太年轻了,还是欠缺历练。不过,没关系,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多给点机会也是应该的。 “把这些人犯,交给齐州都督府审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告诉契苾嵩,皋兰,场面不要弄得太血腥了,维持地面的稳定,是最重要的。” “还有,今日休息一天,明早打点行装出发,目的地-营州。本帅倒要看看,他李尽忠,一个顶着假帽子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百九十六章 营州之行! 唱戏的说:三五步走遍天下,七八人百万雄兵;可现实中,赶路并没有那么简单,道路阻绝,天灾人祸,都是不可避免的。 不管出于时间,还是安全等多方面的考虑,秦睿等一行人,在登州乘船,入东海,奔向营州所出的东北方向。 下了船,秦睿则靠在马车中,听着狄仁杰介绍着现如今营州的基本情况:营州,上都督府。隶属河北道行,治柳城。前身为隋柳城郡,武德元年,改为营州总管府,武德七年改为都督府。 其境远者六千里,近者二千里。西北与奚接界,北与契丹接界。南北朝以来营州地区就生活着多个民族,包括前期的鲜卑,到后来的契丹和奚人。契丹在唐初就拥有了一定势力。 贞观末年,朝廷在东北设置“松漠都督府”。任命契丹首领“窟歌”为都督,并世袭官职。窟歌死后,其子孙跟大唐的关系逐渐恶化,平凡以马匪为名,联合奚人侵掠营州。 但是朝廷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仍封窟歌的孙子“李尽忠”为武卫大将军、松漠都督,任命李尽忠的姻亲孙万荣为归诚州刺史。 且在灭亡高句丽后,粟末靺鞨部徙居营州。所以营州治下,不管是民族方面,还是民俗等情况,都是十分复杂的。 其下辖的:威州、慎州、玄州、崇州、鲜州、黎州、师州、带州、黎州、沃州、昌州、信州,一十二州。滨海、龙山、来远、静蕃、来苏、宾从、孤竹、阳师、新黎、逢龙,整十个县。 现任的营州都督叫孙郎,副都督-赵文翙,是谯郡公-周道务的老部下,镇守营州多年,都是熟谙边事的宿将,这些年也一直在与诸部对峙中。 “赵文翙?”,秦睿对他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了。据说这家伙是唐军中第一狂妄之将,刚愎自用,好勇斗狠,偏执固执的很。 “太尉,赵文翙这个人,狂是狂一了一点。可军功在兵部的考核是第一等的,所以在洪熙新朝核定时,划到留任的一类中。” 狄光嗣心里清楚,太尉不喜欢太过张扬的人,尤其是那些直面百姓的地方官,对百姓耍脾气的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官箴也不会多好。 所以,解释其担任如此重要的军政职位,是很有必要的。 “狂一点好!在这种鱼目混珠,犬牙交错之地,狂一点也能镇的住场子!” “只不过,本帅希望,他的狂妄不要成为有心人的借口,否则营州的事就不好办了。” 说完这话,秦睿还叹了一口气,年少轻狂的武将,他麾下有的是,可人到中年的赵文翙,身为封疆大吏,尚且如此,是不是有些不懂事了。 他是太尉,是当朝首辅没错,可只要与律法、国家、百姓无关,也无权过问下属的行事作风,亦无正当,能服人的理由,将其调离。 当然,除非给他升官,找个高高的位置挂起来。但秦睿不愿意,他不想赏赵文翙这么一口安生饭。 三日后,秦睿等人到达柳城,而一到城门,就领教了营州大都督府的治地手段。左侧唐民出入,右侧其他民族出入,检查也是看人的。 就说秦睿等一行人吧,明明风尘仆仆,且操着浓重的关中口音,但守城的士卒,只是查看了谍谱后,立刻放行了,连马车都没看。 而对面的契丹,奚族等却被区别对待,检查的异常仔细。针头线脑,批货包裹,都必须仔细,再仔细的检查! 太宗皇帝说:自古贱夷狄,贵华夏;朕独爱之如一。大唐的边戎政策,一直都处于开放,包容的状态。 秦睿主政后,虽然下达过严收边务的军令,但也没有让他们做的这么明显。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如此行径,不是故意制造矛盾么! “太尉,咱们是看一看,还是直接去都督府!”,岑灵源走到马车前,低声问了一句。 “钦差卫队不是早就到了么,咱们再看也没什么意义!走,都督府,看看那孙、赵两位大都督,这时在干嘛!” 秦睿打发了岑灵源带人去与卫队会合,而他与狄光嗣则改乘两匹马,直奔营州大都督府。 “来人止步!这里是大都督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卫兵的话刚说完,狄光嗣则从袖子掏出了太尉关防;卫兵们见后,也都赶紧行礼;秦睿也不怪罪,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可这刚跨进中院,就迎头碰上一位面容白净,身材魁梧,着一身朱袍的汉子。 “你们是干什么的?都督府岂是随便逛的!要办事去前面,小心失礼被治罪!” 在大都督府诸官中,只有赵文翙是正四品上,可以穿朱袍,秦睿一搭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百闻不如一见,这位赵副都督,真是够狂的。 “逛一逛怎么了!就算是入宫的臣子,陛下也会不会因为走错误而把其治罪。” “怎么,这营州大都督府,比大明宫的规矩都多?” 哦,听了这话,赵文翙算是明白了,面前的这二位,原来是长安来的钦差卫队。也只有他们,才能通顺无阻的进入都督府。 “皇宫是皇宫,都督府是都督府,不要混为一谈,乱给人扣帽子。否则很有可能吃不了兜着的,明白么?” 赵文翙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这些人常年在太尉身边当差,朱紫大员见的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哪里会把他这个边戎大员放在眼里。 要是别人估计因为太尉的原因也就算了,可他赵文翙是什么人,他在营州地界,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脾气,当然受不了这几句刺挠的话。 “你官居何职?竟敢如此与本都督说话,活的不耐烦了?” “住手!”,赵文翙这边刚抬起手,后面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声音。只见说话的营州大都督-孙郎,小跑过来,拉着赵文翙行了一礼。 恭敬道:“太尉,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通知下官一声,下官好率一众文武去恭迎。” 呵呵......,“孙大都督,不要客气,本帅也刚到。”,虚抚了孙郎一把,秦睿扭头看向赵文翙:“记住了,你只是副都督!下次不要称错了官职!” 第三百九十七章 赵文翙的野望! 封疆大吏是位高权重,这没错,但也是分跟谁,与秦睿这样首辅相比,他这个副都督明显不够看。按照常理,赵文翙开罪于这样的大员,那该诚惶诚恐。 可这家伙非但不知罪,反而拉着一脸肃色的太尉,到中堂的沙盘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且还大言不惭,不知死活的问:什么出兵,揍这些狗娘养的。 磕头求饶,色厉内荏的货色,笔笔皆是,秦睿见的多了;满口胡言,找借口绞尽脑汁狡辩的,也就更多了;可这莽莽撞撞,上来就打的,却是第一次见。 他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甭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发动战争,而且看沙盘上的预定的部署,这老小子惦记契丹、室韦、奚族等部,不是一天两天了。 “文翙,你这是干嘛!太尉舟车劳顿,连顿安生饭都没吃,你这太失了!”,孙郎赶紧拉了赵文翙一把,心里还埋怨起他:官儿都当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没眼力见儿。 太尉是什么人,当朝首辅,太皇太后的乘龙快婿,那是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权臣,是你个小小的副都督,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当然了,孙郎虽然心里埋怨,但又怕太尉降罪给老兄弟,他这话也算是替其遮掩一二,太尉看在他们久在边陲,略有劳苦的份上,能网开一面。 “无妨!在马车坐了一天,也坐够了!”,话间,秦睿扭头看向赵文翙:“赵将军,本帅好像从来没说过,要对已经归降多年的诸部动手吧!” “是啊,太尉,您说的没错!所以卑职提早作了布置,等您来的时候,事也磨的差不多了!随时把这里,演变成下一个漠北草原。......” 赵文翙是个极端的大国主义者,他十分赞崇秦睿在漠北的举动,在他看来什么怀柔政策,那都是扯淡,只有骏马快刀,才能让那些吹毛饮血规矩一点。 在胡汉庞杂之地,全面且强制性的推行汉化,强制解除各部的武装,谁敢伸头,就冲谁砍去,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就不信按不住这势头。 且太尉在漠北,当年就是这么干的,整个漠北,阴山以南,皆入我汉家领土,行我汉家衣冠,奉汉家律法,好不快哉! 所以,在得知太尉要巡查河北道后,本就看不起那些劣等民族的赵文翙,变本加厉,故意制造紧张气氛,罗织摩擦,弄得烟火气是很足的。 按照赵文翙的说法,这些货色,与我大唐作对之心,是不会死的!营州是上都督府,麾下有五万精锐之士,枕戈待旦。只要太尉一声令下,赵文翙愿为前部先锋,一举荡平不臣者。 “那按照赵副都督的预想,这仗得打多久?朝廷要以什么理由出兵呢?” “哦,明白了,莫须有,官逼民反就行了!闹大了,就将河北道的人马都拉出来!” 赵文翙对太尉的说话,那是深以为然,太尉就是太尉,这业务不是一般的熟悉,赵文翙一边满是欣喜的点头,一边附和着。 “太尉,你放心,不管是李尽忠,还是孙万荣,末将保证,十日至内,献于麾下!” 恩,点了点头,秦睿又看向孙郎,询问他的意见,可孙郎的态度竟然暧昧的很,他不说打,也不说不打,反正就说着车轱辘话。 从面上看,孙郎是典型的见风使舵,左右逢源,在没有看清大势之前,绝不轻易松口,也绝不站队。 可阅人无数的秦睿,在他躲闪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出现这种情况的解释,只要一个,那就是他这个正职,被副手架空了。 再结合,从院子到着,孙郎闪烁的词汇,秦睿就知道,这是一个典型的,老实人被青皮给讹上了。 官场也好,市井也罢,与青皮无赖一起共事,只要稍有不顺心,那吃亏的肯定是老实人,憋气又窝火,且有苦说不出。 孙郎这个人,秦睿打过交道,他是个忠厚之人,说话办事,留有三分余地,可供周旋。这对于复杂的营州,是绝对有好处的,所以秦睿才继续命其留任。 而赵文翙,对于这个显得有些书生气的上司很是不服,觉得他就是张寡妇床上的棒槌,样子货!要不是看在多年弟兄、同袍的面上,赵文翙早就甩下他单干了。 “赵副都督在营州真是屈才了,以你的才华,即便是入朝,参与军务决策,那也是够格的!” “本帅识人不明啊,委屈了赵副都督!这样,本帅即刻签发手令,你与孙郎调换位置,你当正职。” 察言观色是为官的基本素质,赵文翙是狂妄,可不是不会此道,见太尉的意思不对,赶紧跪了下来。 口称自己绝对没有想取孙郎而代之的意思,他的作为全都是为了朝廷考虑,请太尉明察。 秦睿当然不高兴了,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形势,不同的意识形态,就得采用不同的对策。让你模仿,让你超越了吗?照着你这么做,那朝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好了,从即日起,解除你营州副都督的职务,不得干预营州的军政事务,好好反省一下吧!” 话间,又扭头看向孙郎:“将那些杂七杂八的规矩都废了,日子都不让过了,人家能没意见么?” “另外,再给李尽忠、孙万荣等部族首领下帖子,三日后,本帅在柳城摆下筵席,宴请他们。” 额,其他的好说,下到手令也就是了;可下帖子宴请诸部首领,怕是他们不敢前来。这倒不是说赵文翙把事做绝了,而是秦睿的名头实在响亮。当年北伐,在漠北草原,一场宴会杯酒释兵权,将诸部的军队一网打尽,彻底收归朝廷。 现在,即便他没有这个意思,人家也怕他故技重施,所以孙郎这帖子根本就没法下,下了人家也不一定来! “哎,孙都督,本帅来了,不摆几桌与诸部首领畅谈一番,那是咱们失礼,反之就是他们的事了。你尽管下帖子就是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告诉你为什么! 三天的时间,想把帖子送到营州以的数千里之地,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可这些部族的治所,也随着诸州的建立,早就移到了营州附近,所以秦睿给的时间完全没有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孙郎说的,能不能来,能来多少是个问题;都来是不现实的,可要是来的少了,他这个太尉面子就挂不住了。 时间转瞬即逝,到了日子,西室韦部、讷北部、山北部、岭西部、铁利部、思慕部、郡利部、粟末部、乌罗护部等部的头人,接踵而来。 秦睿特意将筵席摆在了城外,光秃秃的草原一望无际,上面只有零星的几个矗着几个帐篷,及百人左右的侍卫。 他就是以此来表示自己的诚意,以告诉诸部,这里不是漠北,他也不想“杯酒释兵权”,今儿的酒,可是放心敞开了喝! “雄鹰飞翔到营州,骏马奔驰到雪国!大唐太尉-秦睿,欢迎你们!”,站在辕门前,秦睿和蔼的与诸部首领打招呼。 虚抚了一下,秦睿继续道:“来,诸位,请,咱们进去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秦睿与诸部的首领都不熟,即便是在洛阳宴上照过面,也没什么交情,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秦睿是什么人,天家驸马,大唐高官,能够如此的折节相交,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 诸部首领,提着心,终于平稳的放了下来,大唐太尉,果然是诚人。不旦一点没提并吞诸部之事,更是要增加互市数量,让诸部的牧民能在最大限度,过的跟中原百姓一样。 酒席间,以孙郎为首的营州文武官员,也都一改高高在上的态度,与他们把酒言欢,场面那叫一个和谐,连平素里最冷面的阎王-赵文翙,脸上都挂着真正的微笑。 散宴后,狄光嗣将契丹大贺氏部首领-孙万荣请到太尉的帐篷内叙话。 “永乐县公?来,自己坐,本帅这没那么多规矩!” 切着羊腿的秦睿,招呼了一声,随即继续对付着盘子中的肉。刚才光顾拼酒了,东西是一点都没吃,所以秦睿必须得垫一垫,免得他的胃遭罪。 “孙县公,你是我大唐的亲藩功臣,于朝廷是有功的,所以本帅必须要与你说说话,拉一拉感情。” 说孙万荣有功,那还得从显庆五年说起,那年松漠都督、契丹族酋长窟哥死,继任松漠都督的阿卜固率契丹诸部与奚族连兵反叛。 同年五月,高宗遣突厥降将阿史德枢宾为沙砖道行军总管,讨伐契丹。不久,契丹兵败,阿卜固被擒送洛阳。孙万荣担任部落首领后,主动上本,请求宽恕契丹的罪过,恢复互市。 垂拱初年,武则天累授孙万荣为右玉钤卫将军、归诚州刺史,封永乐县公。从此,契丹与唐又恢复了藩属关系,保持着正常的朝贡往来。 孙万荣在东北的地位,比之贞观朝的突厥二汗突利差不多,想要稳定局势,那必须得拿下他。 “太尉说哪里的话,外臣也是受高宗和太皇太后的抬爱,否则也没有今天的日子。” 孙万荣必须执藩臣礼,秦睿不是赵文翙,他是可以代皇帝作出任何决断的太尉,他们大贺氏想有好日子过,就得恭敬的伺候着。别看他一把年纪了,腰也不行了,但秦睿不说话,他就得恭着身子。 “松漠都督府都督-李尽忠是你妹夫?他今儿就没来,怎么,身子不爽利,还是有其他什么顾虑?” “回太尉,臣下的妹夫确实病了,病得出不了帐篷了,臣下替他向太尉请罪。” 呵呵......,听了这样的回答,秦睿轻笑两声:“他怕得是心病吧!你回去后,可以告诉,大唐与契丹等部的盟约依然有效。谁破坏联盟,本帅就办谁。营州的副都督赵文翙,已经被免职了。” 哦,说到这,孙万荣算是明白了,他说席间的赵文翙为什么变的好说话了呢!感情是官儿丢了? 既然大唐的太尉如此秉公,那他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将赵文翙压迫契丹等部族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像什么互市重税,律法专治异族,受灾不配发赈济粮,等等;反正他为副都督以来,各族的百姓苦赵久矣。 好在老半天有眼,天子将太尉派来了,拯救了东北诸部,他回到部族后,一定要好好宣扬一番,让各部的百姓,都知道朝廷的恩典。 秦睿一边应和着,心里也在衡量着孙万荣,告状就告状,还不忘拍一拍马屁,真当本帅是少不更事,志大才疏之辈呢! “好了好了,岁数也不小了,老胳膊老腿的,可不要累坏了。”,话间,秦睿还在岑灵源端着的盆子里洗了洗手上的油腻。 “孙县公,有一件事儿,本帅始终都想不明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赐教!” “太尉请讲,外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你说说,李尽忠部每年都会送你三万两金沙,可他给朝廷的供奉,为什么区区不过两千头羊呢?” 秦睿这话一出,孙万荣,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连拱手,口称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见秦睿仍然盯着他看,随即编出了亲戚之义的蹩脚借口。 “你不知道?那好,本帅告诉你,那是因为你手上有三万契丹骑兵!” “远交近攻的策略,秦人一千多年前就用过了,他不过读了几本中原的书,就自以为了不起了?” “实话告诉你,参你妹夫的本子,要比赵文翙多多了!你也许不是最后一个灭亡的首领,可本帅保证,你一定是最惨的一个。” 秦睿没见过李尽忠,可他相信孙万荣自己清楚,他妹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赵文翙是狂妄,可他没有反心,李尽忠呢?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太尉,太尉,外臣愿意将金沙全部上缴朝廷,就算是外臣的贡物吧!” “外臣也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与李尽忠来往了!” 人的名,树的影,秦睿在漠北干了什么,孙万荣太清楚了!彼时,他还只是大将军,一道总管,尚且敢如此。现在呢?惹怒了他,随时可就挥兵百万,到哪时候,再说什么可就晚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好自为之! 《司马法》中说的好: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一个国家无论再怎么强大,不断地进行战争也会灭亡;即使天下已经安定,也不能忘记战争的威胁,否则国家就会陷入险境。 所以秦睿对军队的要求,一直都很高的,勒令全国各道的军队,时刻保持警惕,对于敢于侵犯领土,挑衅天朝威严的,一律先揍了再说。 可他没说过,可以通过压榨,及官逼民反的方式,剪除异己分子。皇帝和大唐的名声,也是要维护的。即便大唐现在当家的是他,也不能为了宣耀武力,而图费国力。 对于东北各部,秦睿还是继续从前的怀柔政策,给予他们的足够的甜头,安抚人心。以防止彼等铤而走险,与李尽忠之辈沆瀣一气,背反朝廷! “是不是很不服气,是不是觉得杀伐决断的太尉,也有投鼠忌器的时候?” “觉得我堂堂天朝,泱泱大唐,竟然为了苟安,与这些蕞尔小部行怀柔之策,实在是掉价的很!” “亦或者,你打心眼里质疑朝廷的政略,觉得政策不一,出尔反尔,不仅让人小觑,更是让边戎诸臣寒心!” 秦睿这话可谓入骨三分,正中赵文翙的下怀,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朝廷对待异族的政策,正在由宽变严。他的所思所行,即便是有些过激,可说到底都是为朝廷着想。 就说克扣的那些物资,多征收的关税,可都是一个子儿不少的上缴了朝廷。且营州的军队,也是日夜不停的操练,士气高昂的很,这些不都是他的成绩么? 再看看现在,太尉免去了他的军职,还命其与诸部首领修好,数年心血,付之东流,赵文翙能不委屈么! 但委屈归委屈,该有守的规矩还是的守的,只见赵文翙瓮声瓮气的拱手回道:“末将破坏了朝廷安定边境的国策,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置疑太尉的处置。” “赵将军,狂妄是每个将军必有的毛病,睿少年时随燕公南征,身上的狂躁,比你严重多了。” “可狂妄也是分时势的,本帅在漠北并吞草原是如此,如今消减你的官职亦是如此!” “可这都不是本帅处置你原因!恰恰是你对李尽忠的对策,采用了最愚蠢的方式,并给予了他正当的反击理由!” 李尽忠不老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东北诸部首领中,算是最具有也野心的角色,起兵造反是早晚的事。 聪明的封疆大吏,不会留任口实和把柄,一定会把方方面面都维持好,再将背信弃义的名头,统统推到他头上。 如此这样,朝廷就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地位,手里握着大义,就算是把他们都灭了,那都算师出有名!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还得花钱平事,搞得这么被动。 “为我大唐独尊,想法是没错的,本帅心里也是这么像的。” “可赵将军,你给我记住了,做将军,尤其是这么高的军职,是需要城府的,不要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而且,我告诉你,战场上死十个士卒,有九个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狂妄的将军!” 当然了,赵文翙身上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其战功卓着,戍边多年,从未丢失过一寸土地,对朝廷又忠心耿耿。 虽然这次的事是因他而起,也差点酿成大祸,可也不能一棒子把人敲死,将其往日的功劳一概抹杀。 所以,秦睿从袖中掏出一份手谕交给赵文翙,这份手谕内容正是,晋赵文翙为检校右卫大将军,专司节制营州军,及在幽州、营州之间,新建立的十三个折冲都尉府。 别小看这仅仅是折冲都尉府,可却是清一色的骑兵,是朝廷去岁应对北方的防御体系,特意增加的驻军之一。因为其特殊性,这批部队,尚且没有划入地方都督府,一直由兵部直辖。 各州都督的将领,可都盯着呢!要不是碍于此事必须经过太尉的允准,早就把兵部的打门给踢破了! 赵文翙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如此,乐得他嘴都合不拢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尽。连连磕头,谢太尉不弃之恩,他这辈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太尉的知遇之恩。 没错,他是该谢秦睿,如果没有孙万荣的暧昧,李尽忠的躲闪,他这次的官是罢定了。可东北的局势如此复杂,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争,留着他平叛,总比回乡种地要强。 “你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否则本帅没法服众!” “你的任务就是盯紧外面的局势,悄无声息的备战,一旦李尽忠竖起反帜,立刻出兵平叛!” “土地丢了一寸,砍你的脑袋;兴无名之师,落人口实还是砍你的脑袋。” 说着话的时候,秦睿盯着赵文翙看的很仔细,孙郎为官尚且,可要说打仗,还是比这家伙稍逊一筹。现在让二人各管一摊,军政分离,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太尉放心,末将知错了,末将今后一定谨言慎行,专心带兵!” “但有末将在,营州就在,末将与所部将士,与营州共存亡!” 好,秦睿要的就是这句话,契丹人,其实在本质上与突厥人没什么区别,都是趋炎附势之辈,拉一批,打一批,远交近攻,咱们中原人才是祖宗。 “与孙郎好好合作,他是个厚道之人,本帅相信在你们二人的通力协作之下,营州一定固若金汤。” 赵文翙是笑着跑出去的,从其爽朗的笑声中,秦睿明白,这个狂妄的家伙,是真的爱军队,爱大唐,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心思,可优点更是有可取之处。 身为当朝首辅,他与这样的人不应该计较太多,除了容人之量外,更是应该把他们放在更合适的位置上去。 叹了一口气,接过岑灵源递过来茶盏,秦睿淡淡言道;“营州也就是这样了,明日启程西进,去幽州,本帅要把北部的防线,好好看一看才放心!” 第四百章 切丝、切片与切块! 东北诸部为什么愿意跟着李尽忠起哄,那是因为赵文翙在营州的方针政策,伤害了他们的既得利益,不仅盐、铁、丝绸等大大的减少,更是别想得到朝廷任何赈灾补贴。 兜里的钱变少了,圈里的牛羊也不值钱了,人家当然要出来闹,而且是越大越好,反正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矬子,没什么可怕的。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事,朝廷竟然对东北的事甚为重视,劳动当朝太尉亲临,且在宴会上,郑重其事的保证,朝廷对东北的政策,只会越来越好,绝对没有反悔之说。 当今天子,秉性醇仁,恭行孝道,对于太宗、高宗遗留的政策,断然不会更改。待其亲政之后,也会比秦睿这个太尉,替诸部考虑的更加周道,维系好藩属关系。 一国首辅的话,那自然具有可信力的,得了好处的诸部,也都心满意足的回了驻地,并勒令所部的青壮老少,不许与大唐的军民发生冲突,有敢犯者,杀无赦。 这么一来,营州东北诸部是得好了,可李尽忠却异常的不乐呵,尤其是其舅兄-孙万荣,不仅收回了那三万铁骑,更是劝他息事宁人,不要与太尉,及大唐作对! 啥玩意?这些部族首领,都是什么东西?见利忘义也没有这么快的吧,大唐太尉就一顿饭,就把所有人都收买了?吃的是啥啊?龙肝凤胆么? 尤其是自己的舅兄,什么玩意?他就是奴才命,吓唬两句就扛不住了,与这样的合作,是他李尽忠的耻辱! “大汗,大汗,王妃到了!”,一名骑兵从马上跳了下来,恭声禀告! 而正是他这句话,彻底勾起了李尽忠的火气,只见他夹马上前,一把将孙氏撂倒马背上。不敢算是呼喊,直接就驱到帐前,向拖着牛羊一般将孙氏拽了进去。 王妃在帐篷中呼声,让帐外戍卫的士卒,听的是如痴如醉,要是王妃可是契丹第一美人,那小嗓子跟黄莺似的,她每呼一声,士卒们的骨头就酥一次。 当然了,士卒们也不得不佩服可汗的“战斗力”,整整折腾了一宿,生猛的一塌糊涂,难怪能成为契丹一族的第一勇士,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侍女,侍女呢?快点来!我要洗澡,快啊!” “谁能受得了,这没完没了的折腾,快点!” 冲出帐外的王妃,身披轻纱,那窈窕的身段,让士卒们看了很是陶醉。可他们的眼瘾还没有过够,帐中伸出一条粗壮的胳膊,一把将其拽了进去。 随即,又是一阵翻云覆雨,直到一声长啸之后,“精神饱满”的李尽忠,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且还吵着让中军的勇士们与他一同去打猎。 李尽忠对麾下的骑兵,那是极其严格的,从来都是亲自训练,每天三个时辰,从不耽误,亲自考核,决不假于人手。他要求,所有的士卒必须无条件的听从指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必须毫不迟疑的向前冲。 “大汗,大汗!”,王妃-孙氏见李尽忠行猎归来,立马跑了过去。 可她刚跑没几步,脸上就浮现了恐惧之色,因为她见到丈夫,抄起了马上的弓箭,搭弓便射了一箭。 而他射完之后,身后的骑兵也都跟着搭弓开射,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契丹第一美人,孙万荣的妹妹就变成了刺猬,倒在了地上。 “刚才没射箭的,出列!”,李尽忠面色铁青的吼道,此刻他心中是怒火万丈,竟然有人敢于质疑他的命名! 而这话音一落,二十多个骑兵应声跳下马来,单膝跪地,向首领请罪。当然了,他们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王妃是可汗的最爱,不同与其他目标,所以他们不敢射箭。 “不敢?好,不敢!本汗要是以违抗军令为由处罚你们,未免不尽情理!” “好,本汗给你们一次机会,上去,上去把王妃乱刀分尸,然后分食进去!唤醒祖先留在你们体内的天狼精神!” 否则,否则就简单了,养在中军的那些狼狗,已经好几天没吃到人肉了,他们与王妃的尸体,正好可以让那些畜生饱餐一顿。 李尽忠样的那些狼狗,可是凶名在外,个个都与狼交配出来的,数量有近百头,且个个体型高大。让它们冲过来撕咬,还不如横刀自尽来的痛快呢! 两相比较下,那些没有射箭的士卒,都提着刀,将王妃的尸体围了起来,寒光道道,美丽的孙氏就变成了一堆碎肉。 而李尽忠则更是笑的开怀,喝令亲卫搬几坛子烈酒过来,给这些崽子们佐酒用。 “吃,喝,对,尽情的撕咬,把她想象成你们的敌人,不死她死,就是你们亡!” 说完这话,李尽忠匹马来到骑兵阵前,高呼:“勇士们!契丹是个世上最崇高的种族,本来可以驰骋在白山黑水之间,纵横驰骋。但就因为孙万荣等人的奴性,分裂了我们的力量,让我们失去了锋利的牙齿和爪子!” “现在,大贺氏的孙万荣,又背叛了本汗,单方面与唐朝修好,这就是把我赶入了死路!” “从此以后,我们的牛羊,再也换不来铁器、粮食、布匹、茶叶!等着我们的就只有死亡!” 李尽忠这话一落,骑兵们纷纷面部狰狞的高呼,杀死孙万荣,剿灭大贺部,夺回我们的牙齿和爪子!没错,这效果正是李尽忠想要的,干掉孙万荣,杀鸡儆猴,用他来当垫脚石,统一契丹诸部,称雄东北,与大唐分庭抗礼。 随后再挥兵南下,攻克营、幽等州,进一步鞭指中原!汉子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天下凭什么给李氏坐,那个小孩子,怕是连奶都没戒呢! “好,既然勇士们有此决心,那本汗自然有顺应天理!休整一晚,明日拂晓,全力突击孙万荣的大贺氏!” 李尽忠一早就得到消息了,孙万荣那老小子,出了营州,连诚州都没回,直接就跑回了老巢,这不是正给了他的下手的机会么? 第四百零一章 东北之变! 李尽忠部也是大贺氏的一支,只不过因为其野心勃勃,从来都不受其妻兄孙万荣的管制,受命韦松漠都督以来,更是变本加厉,为所欲为。 他的麾下有四员大将:堂弟李失活、何阿小、李楷固、骆务整,此四人皆骁勇善战之辈,精通骑兵作战,深受李尽忠的喜爱和信任。 而四大部将,也并没有辜负李尽忠的期望,仅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干净利落的消灭了孙万荣的护卫队,把光猪一样的孙万荣绑于马前。 此时的孙部牙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滚滚黑烟,断臂残骸,女人哭,孩子叫,所有高过马腹的男子,尽皆被杀,人头垒成了京观,可谓血流成河! “李尽忠,你个贼畜生,你竟然对自己的妻兄下这么的黑手,你得了良心让狗吃了么!” “忘恩负义啊,你难道忘了,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帮扶你的,又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你,你!......” 孙万荣整个人都不好了,突逢大变,而且还是妹夫所为,让他一时接受不了;苦、笑,两种表情交替出现在他的脸上,看得出来这番刺激把他搞癔症了。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李尽忠从马上跳了下来,坐在孙万荣身旁,沉声说着:“你知道么?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惺惺作态。” “凭什么本汗从小就要受你的压制?就因为你比我早生几年?就因为你是拍我兄长(枯莫离)的马屁?” “我是大贺窟哥的孙子,凭什么要屈居你的麾下?告诉你,我打小最恨的就你这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惺惺作态。......” 李尽忠的祖父-大贺窟哥,是契丹大贺氏早期的酋长,生活在唐太宗时期。唐太宗征高句丽路过营州,封他为左武卫将军,成为第一任松漠都督。 显庆初年,唐高宗拜窟哥为左监门大将军,兼左领军将军、无极县男,赐姓李氏。窟哥死后,其孙枯莫离为左卫将军、弹汗州刺史,封归顺郡王。 在祖父和兄长麾下过活,没问题,李尽忠就是有野心,看在亲情的份上,也能忍受,时刻克制自己的欲望。 好不容易把,祖父和兄长熬死了,李尽忠满心欢喜的等着,承袭归顺郡王,和大贺氏的可汗之位。可他那个死鬼兄长,吃猪油蒙了心,就给了他个空头王位。 将大贺氏的汗位和人马,都交给了只会溜须拍马的孙万荣;让他这个根红苗正,理所应当的继承人,变成了一个部落的小可汗。 李尽忠恨他兄长枯莫离,更恨身边的孙万荣,所以多年来,他一直隐忍不发,暗中积蓄力量,想着有一天,孙万荣没了利用价值,好取而代之。 可这次,见这些部落,因利而背弃与他的盟约,李尽忠就必须拿他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这,这你怎么能埋怨我,汗位是先可汗,族老们共同传下的,不是我想的,你不能怨我!” 呸,“什么狗屁族老,看到没,那几个老东西,都挂起来了风干了,本汗要拿他们来喂狗!” 话毕,李尽忠从跑过来的李楷固手里,接过可汗金印,吧嗒吧嗒嘴,似乎对这东西并不怎么满意。 随后,吩咐一旁的侍卫,将孙万荣的人头砍下,用石灰腌制一下,送给奚族可汗。至于尸身,抽筋扒骨,作成烤肉,送给大贺氏的那些将领,告诉他们这就是不顺从于我的下场。 “李尽忠,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你会遭到报应的!”,被拖下去的孙万荣,一边挣扎,一边吼着。此时的他真是后悔,大唐太尉慧眼啊,他果然是养虎为患,成为其口中最惨的一个。 “可汗,一刀杀了就完了,搞这么多花样,对您!”,李楷固的话没往下说,可他相信可汗是明白自己的意思。 “怕报应?怕报应做不了王!”,撂下这么一句话,李尽忠拂了一下袖子,转身跳上战马,招呼着骑兵们向下一个大贺氏的据点进攻。 契丹大贺氏,是契丹一族的王族,地盘大,势力大,消灭一个王庭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彻底掌握了大贺氏的军队,他才能横扫契丹诸部,进而称霸东北。 李楷固当然清楚这一点,虽然不赞同可汗如此处置孙万荣的方式,但大势之下只能叹了一口气,招呼剩余的骑兵,停止烧杀,追逐可汗的脚步而去。 就这样,仅仅用了五天时间,李尽忠就掌握整个大贺氏部的兵力,随即开始大规模的增兵,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将兵力扩展到十五万之众。 以其比邻的-南牙-黑沙城-阿史那默啜,采取了缄口不言,讳莫如深的态度,他是朝廷册封,名义上的东突厥可汗,在漠北和东北,都是有一定的地位。他都不说话,那就是在变相的承认,李尽忠成为东北诸部的可汗。 而奚族首领李大酺也是卖了一把乖儿,他本来对孙万荣就没什么好感,现在李尽忠替他把人做掉了,还帮他出了一口气呢。 更何况,营州和默啜,都对也是坐山观虎斗,坐视东北诸部混战,这边打的越狠,死的人越多,他们就越高兴!他李大酺不是傻子,收了李尽忠的大礼后,也学着拉偏仗,对于那些来求的部族,敷衍了事。 小部族,人少,力量弱,要么被李尽忠敲骨吸髓,要么就彻底投降,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并不多。整个白山黑水,让李尽忠的骑兵弄得是乌烟瘴气,断壁残垣,烧杀抢掠随处可见。受到波及的流亡牧民,只能拖家带口的向营州方向行去。 也正是东北乱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秦睿正在黑沙城中,与东突厥名义上的可汗-阿史那默啜把酒言欢。 “太尉,小王仅代表东突厥诸部,向天可汗陛下和太尉,表示敬意!” “可汗,客气客气了,你我都是天可汗陛下的臣子,份属同僚,亲同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还是应该敬一敬陛下,咱们的陛下可是颇有太宗风采的天可汗啊!”,话间,秦睿起身,拉着默啜一同向南-长安的方向一拜。 第四百零二章 无上可汗送大礼! 别看默啜老老实实的守着黑沙城,看上去不着灾不惹祸,跟他妈刚进门的小媳妇一样,其实在秦睿看来,他与李尽忠一样,都属于窝窝头踹一脚,压根就不是好饼。 李尽忠现在就是得了狂犬病的疯狗,到处烧杀抢掠,吃的那叫一个满嘴流油,阿史那默啜这孙子眼睛都蓝了,馋的直流口水,想按住他不掺和进去,绝对不可能。 既然如此,秦睿当然不可能任由李尽忠挑拨离间,让默啜这头恶狼,在大唐的脊背咬上一口,所以黑沙城之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求默啜部在适当的时间参战。 当然了,也不能让人家白出兵,秦睿承诺,默啜部在战后,可以得到大贺部的全部财产,这其中包括该部族庞大的人口,那是一笔多么可观的收入啊! 而返身回道幽州之后,秦睿随机召见了幽州大都督-翟锋,副都督-薛讷,勒令二人,划出一块安全区,将逃入营州的诸部牧民妥善安置,给予药物、粮食、被褥。 在寻常人看来,秦睿此举彰显了天朝上国,宽仁的胸怀,不计小恶,在各部危难之际,施以援手,为他们提供保护,这足以为天可汗-李重润,获取不少的民心。 但这并却并不是他真正目的,早在给赵文翙升职的时候,秦睿就想好了。要彻底解决东北的问题,不能光靠战争,在战场上,很多东西是得不到的,比如迁徙和安定两点。 过去,迫于时势所需,秦睿在漠北以拳头、钢刀论英雄,以严刑峻法为准绳;不断推进北迁,南移的政策,以绝对的比例,稀化漠北的突厥势力,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改变现有的局势。 但到营州之后,对地面的风土人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后,秦睿决定,尽情的让李尽忠浪,只要不攻击营州,他在东北怎么杀,怎么抢,秦睿都由着他。 要知道,东北诸部面和心不和的事多了,不仅李尽忠想吃口大的,那些趁火打劫的,更是不少,所以只要朝廷不出兵,东北的局势就会一夜回到“春秋战国”。 诸部牧民为了不受战争的波及,只能南下渝关,入营州,以求自保!到了咱的地盘,那就得服从大唐的管制,朝廷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大批的牧民分批,分此迁入东南、或西南的蛮荒之地。 让他们去开垦,种田,纺织等,增加朝廷的赋税,这也算是开辟一条新的赋税之路。 “太尉,咱们可是老兄弟,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是个奸商呢?” “那个李尽忠,看起来挺聪明,怎么就帮你做了嫁衣呢!” 翟锋有他自己的想法,东北的牧民毕竟是有限的,有了这次的波动,人口最起码流失四到五成。李尽忠之行,又如此的暴虐,诸部早晚要派人到大唐,请求朝廷出兵,平定祸患。 到那时候,大唐出兵就是名正言顺,以平乱之名,行蚕食之实,还可以在东北诸部身上,狠狠地撕下来一块肥肉。以翟锋对秦睿的了解,他的这个老伙计,不吃饱了,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这个策略,可比赵文翙那个硬带兵去强,去夺,要高明多了。即得了实惠,还不沾染因果,算是把人心算计到骨头里了。 “哎,老翟,说话要客气一点,你这么说,不是把太尉形容成,那什么立牌坊了么?”,一边的薛讷是憋不住了,先是开怀的笑了笑,然后才“一本正经”的驳斥老伙计。 对着这俩货,秦睿的回道只能报以无奈的耸肩:“咱们弟兄们,没有卫公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所以就只能想点笨人的招儿了!” “做人不能太攀比,踏踏实实做自己,人要学会知足,惜福,见好就收,别贪的太多,像炀帝一样,扯着裆!” 话是这么说,可秦睿的脸上,丝毫没有知足者长乐的意思,反正这次的动乱,因为赵文翙和李尽忠的原因,属于放屁赶裆了。 对于东北诸部,他完全不会客气,甭管是土地,人口,牛羊,还是其他什么,有多少他吃多少,而且这群见人下菜碟的货色,还得乐呵的请他吃。 “赵文翙,这老小子掏上了,原本就是被罢官夺爵的,可最后还是让他翻身了,弄了个因祸得福!” “哎,老薛,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李尽忠就是丫命中的贵人,拯救了他的仕途,造福了他的子孙!” 该着翟锋的意思,等官军把李尽忠剿灭了,砍了头,就该让赵文翙,给他披麻戴孝,摔碗砸盆,人家对他们赵家,可是有功的。 “行了,别贫嘴了!说说,你们俩有什么困难没有?有就说话,我马上给你们补上!” 困难?能有什么苦难啊!无非就是花点钱,废点粮食布匹什么的,这对于连年丰收的幽州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哥俩已经传令下去了,在幽州境内,划分出三片接济区,青壮年男子、老弱腐儒、部族权贵,分别安置在这三个区域中,由幽州军进行“保护”! 五十万人份的日常消耗物资,皆有府库调拨,缺失的部分,十日内采购完毕。全幽州的医馆、走方郎中,一律由官府统一调配。 既然不要脸的李尽忠,自封为无上可汗,那咱们必须的笑纳,大可汗的礼物啊!稍有不慎,那就是不识抬举! 另外,幽州军已经战备状态,对内加强防务,对外防范默啜那老小子,不管怎么得意,他们俩都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幽州的一切,他们哥俩替秦睿包圆了,不用他操一点心,秦太尉只要把弯弯道儿画明白了,让朝廷受益就行! “行啊,总算是有不用我劳心的地方了,到底是老弟兄,贴心,懂我!” “懂不懂的,就别说了,要是太尉说完了,咱们是不是喝上几杯去?” “好啊,老薛,拿上你那两坛子好酒,让太尉与我尝尝鲜儿!” 第四百零三章 榆关的血! 李尽忠自称无上可汗后,他麾下骑兵的数量与日俱增,人员良莠不齐,对东北牧民的迫害愈发严重,甚至连逃难的灾民都不放过了。 从东至西,由南至北,只要让他们盯上了,那一准是洗劫一空,除了三三两两的零碎口粮,但凡值钱的东西,统统地不会放过。 就说榆关吧,守将-燕匪石和宗怀昌,就没见过囫囵个的人,到了关中,一个个都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的。 榆关这地界,确实是个逃难、避险的好选择,这里有八千精锐的唐军士卒把守,除非李尽忠胆敢反唐,否则绝对不会到此。 更何况,榆关北倚燕山,南临大海,相距不过数里,始建于隋开皇三年,贞观十九年,太宗征高丽,就是自临渝还的。 自建关城依始,渝关北至进牛口,布置了八条防御县,分兵驻守。凭借地利的优势被隋、唐两朝掌握,且从未沦落敌手。 燕匪石和宗怀昌是赵文翙的老部下了,也跟他们家主帅一个脾气,说啥都看不惯李尽忠。现在看他在外面可着劲的杀人放火,更是怒不可遏。 但没办法,大都督传下军令,只准接收难民,不准主动出击,有违抗军令者,立斩不赦。弄得渝关上的八千汉子,只能望着几十里外的烟火,额腕叹息。 将士们有这种情绪可以理解,从他们入伍开始,官长们教的他们就是效忠君王,保家卫国,他们的使命就是扞卫祖先栉风沐雨打下的江山。 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契丹的杂碎,杀人放火,糟蹋妇女,即便不是同族,那良心上也过不去啊!所以这段时间,二人是屁事没干,竟是安抚军心了。 “哎,我说你们两个烦不烦!这么多年的饷白吃了!当兵的就得听吆喝不懂么?”,检校营州大都督府-参军-麻仁节,很是不耐烦的对二人说。 这不是他以大欺小,而是燕匪石和宗怀昌实在是太烦人了!下面的人向他们请战,这俩小子回头就围着自己烦。他们俩也不想想,这种大事,是他这个小小参军说的能算的? 且不说上面有大都督府的诸官长,就说那位当朝第一权贵的太尉,他不点头,谁敢罔动一兵一卒?那不是拿自己吃饭的家伙开玩笑嘛! “不是,我的参军,你也往上面反应反应吧!这些部族已经归顺我朝几十年了,虽然是番属,但也是我大唐管辖的。你我身为军人,就这么看着?” “就是!朝廷不是提倡寸土不让么?让李尽忠这么搞下去,他还以为东北是他的天下呢!咱们必须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是,他们俩说的都对,这个道理不仅他们知道,麻仁节心里也有数;可光知道有什么用,上面有上面的考虑,他们不发令,光急有什么用。 而且,他也不是没说,前儿还去向赵副都督请示了呢!结果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臭骂,急脾气的都督,这回算是稳坐钓鱼台了,一点急的意思都没看出来。 不仅如此,还下达了死命令,严防死守,紧把城关,即便是难民也不许携带存铁,进入我大唐的腹地中。 “立马滚,从老子眼前消失,否则老子立马给大都督写本子,把你们这俩夯货调到后面运粮食!” 督军?督的那门子军!再不出兵,他这个行督军事的参军,都不好意思跟弟兄们照面了! 就在三人满脸愁容的时候,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禀告,城关之下出现大批契丹军,规模大约在两万以上,大有攻关之势。 “两万?他李尽忠门缝里看人,就凭关拒守,没有五比一的伤亡,也休想老子的城头!” 一听来敌数量,宗怀昌鼻子都气歪了!两万人,就这点人榆关都过不了,还想与后面的营州军碰,太看不起了! “不仅如此,他们抓了许多滞留在东北诸部的大唐商队和换皮子的边民!前都捆在阵前,有老有少,有难有女!”,卫兵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青劲暴起,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啥?听到这话,三人都坐不住了,急吼吼的跑到城头,眼见自己的同胞脖子上,都架子契丹骑兵的弯刀,三将都是怒在火中烧! 明摆着么!人家打了几个胜仗,收了点散兵游勇,这就抖起来了,觉得天老大、他老二,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了。 “城头上的唐将听着,我家无上可汗有令,只要尔等退出榆关,将城关出让,这些唐人就能活下去!否则......” 不要脸的事,不要脸的人,麻仁节三人见得多了,可像李尽忠这样,拿老百姓当人盾,以为要挟之用的,这辈子倒是头一回见识。 除了贞观初期,东突厥可汗-颉利在马邑干过一次外,还没有人敢这么与大唐叫板! “日你仙人板板的李尽忠,你个生孩子没屁眼子的窝囊废,有种就跟老子们真刀真枪的干!” “李尽忠,你就算是个夯货,也该听说过颉利,你觉得你能顶住大唐的报复么!” 抬手制止了燕匪石和宗怀昌,因为下面大唐的子民,一边挣扎着,一边高呼,让城头的唐军射死他们。 “弟兄们,动手吧,落到他们手里,老子们就没想活着!” “军爷,千万不要答应契丹人,俺全家都死在他们的手上了,俺不怕死!” “没错,朝廷会提我们报仇的,陛下会用契丹全族的血,来祭奠我们的。” .......,大唐的百姓,都长了一身硬骨头,他们嘴里骂着,迎着契丹人的刀尖冲了过去,前仆后继,一个个的倒在血泊之中。 负责看押的契丹士卒见他们负隅顽抗,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也都挥舞弯刀,用收割生命为代价,镇压这那些被捆着双手的大唐百姓。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两三百名百姓丧命于契丹人的刀下,不可不说这些契丹士卒的凶残程度,已经刷新了唐军的认知。 滴血弯刀,契丹士卒的肆意狂笑,还有百姓们在血泊中的挣扎,一点不拉的都映入城头唐军官佐士卒的眼中。 第四百零四章 稳坐钓鱼台! 榆关事发的当日,麻仁节将看到的一切,尽量用简言骇意的词汇,向大都督府做了汇报。虽然他和两位将军有把握守住榆关,但那些冤死百姓的血海深仇却不能不报! 可军报传到都督府,明知战争已经到来的诸官,却不敢相信,李尽忠竟然敢在起事二个月后,就有实力向大唐发起进攻,而这种做法的唯一解释,就是他疯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赵文翙不相信,他的老对手-李尽忠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文翙,没什么不可能的,军报在这摆着呢!麻仁节三人,都是你的老部下,他的话,你总不能不信吧!我。” 孙郎这话还没说完,赵文翙直接抬手打断了他,并肃声言道:“就凭着他手里那几万骑兵?他就敢竖旗反唐!” “凭着我营州的军力,没有十万以上的军力,根本不可能撼动我军的整体防御,他李尽忠想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会这么傻么!” “这里面有阴谋,一定有!要么就是有人想浑水摸鱼,我是没有证据,反正就是不对!” 孙郎,赵文翙及营州都督府诸将,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一直连续作战两个月的骑兵,怎么可能在没有恢复元气的情况,悍然向我军发动攻击呢! 这有悖常理,极有可能是给我军下的一个套儿,是调虎离山之计,企图吸引我军主力的目光,进尔寻求防御的薄弱点。 他们是讨论的挺热闹,分析着各种各样的可能,但对面以翟锋、薛讷为首的幽州大都督的将官们,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坐着。 这倒不是说,他们对到来的战事不感兴趣,而是对率领他们创造了无数军事奇迹的统帅,有着绝对信任。既然太尉不问,他们也就不说了。 这些将军,均出身飞骑、左武卫军,跟随秦睿多年,早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了。 “赵副都督说的有道理,手里没有打人的家伙式,李尽忠是绝对不会动手!”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攻关的毕竟只有两万人,榆关的守将还没慌,你们慌什么!” 见太尉语气不善,又将茶盏重重的摔在案子上,一个一个都耷了个脑袋坐会了自己的位置,一声都不吭。 这将军之间的高低,只有在临战的时候才能看出来,营州都督府的将官,与幽州的比起来,差太多了。 打仗,打仗能没有伤亡么!喝水还有呛死的呢,见不惯死人,承受不住压力,那就趁早别吃丘八这碗饭。 “太尉,诸位将军在营州戍卫多年,早就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第二故乡,近乡情迫,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翟锋与秦睿搭档多年,他太知道自己这位老长官的脾气了。作为地道的职业军人,提倡军人讲究情义,但必须是战后。 营州的这些将官,还是不够了解太尉,把他摆在面上的和蔼当成了好脾气,殊不知只要战斗一打响,他就异常专制,与燕国公的行事作风,如出一辙。 可战事迫在眉睫,过分苛责他们,对战事无益,也不利太尉与诸将的关系,所以这一个圆场,他必须出来打。 下面挨了一脚的薛讷,当然也明白老伙计是什么意思,随即也起身附和了一句。有了这两位大都督,老部下出来说话,太尉也不好再拉着脸,营州的将官们,也对他们报以感激的微笑。 恩,“各位的心意,本帅当然明白!可你们也要记住,凡事谋而后动。” “李尽忠就是条狼崽子,野心昭然若揭,连婆娘、舅兄都能烹了,凶残和狠辣,比颉利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人,是不会拿着鸡蛋碰石头的。传令下去,按兵不动,坐观榆关的态势!” “再派人告诉麻仁节三将,不管敌人如何挑衅,死守榆关不出!丢了关隘,本帅要他们的脑袋!” 秦睿有秦睿的考虑,仗是一定要打的,否则他也不会从幽州抽调大批的军队过来。但他必须得等那些部族的来请,否则自卫反击的名头,不够唐军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打完了,还得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话毕,秦睿一挥手,示意堂中的将领可以下去了!而翟锋、薛讷二人并没有离开,他们心里清楚,太尉的话其实并没有说完,真正的指示,现在才开始! “给阿史那默啜发令,让其乔装成马匪,引三万突厥骑兵,自黑沙城一路向东挺进,扫荡契丹诸部!” 是,突然出现三万精骑,的确有掩耳盗铃的意思,人家也能看出来,是东突厥王庭的骑兵。但宁可被人知道,莫主动承认。即便将来事情败露,朝廷也可以一退六二五。而默啜要干的活儿,本来就不光彩,所以他乐不得闷声发大财呢! 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出现在契丹防区中,他一定阵脚大乱,李尽忠不管多有底气,都得派兵回援。这对于榆关的防御,也是很有帮助的。 “另外,登州收拾已经到了,薛讷,你引本部兵马,立刻登船。本帅授你全权统领-熊津等五都督府,随时等候本帅的军令!” 薛仁贵在太宗、高宗两朝,都在高句丽旧地享有杀神的美名,让薛讷去镇守熊津等五都督府,不仅能震慑宵小,更是能控制好那里的形势。 “至于你,老翟,你的任务就更重了,即刻从幽州军,遴选一万精锐骑兵,先松漠打下来。不让李尽忠疼一下,他不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 “他不是能抓人么?老子也能,不管男女老幼,统统给我弄到营州来!” 挨揍挺着不是秦睿的脾气,可他不能当着营州的诸将官下令,这些家伙还得好好的磨一磨,不把他们磨到起火,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根本就激发不出来! “太尉,阵前斩杀妇孺,有违军法,也有损阴德,你回朝是要比弹劾的!” “杀不杀回头再说,让你去抓就赶紧去,本帅用他们给李尽忠好好地上一课!” 第四百零五章 阳奉阴违! 与一般的惨烈的战事不同,榆关的战事更像是一场考验唐军意志和忍耐的战斗,契丹人为了激怒城关上的唐军出战,那可真是煞费苦心,穷尽了手段。 他们白日将抓到唐人百般凌辱,夜里再用投石机将折磨死的人,投进城关;一旦见到唐军的强弓硬弩反击,立即将人质杀掉,驱马四散而逃。 反正唐军不应称与他们野战,这种不咬人,膈应人的手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契丹人是拿准了,唐军官佐士卒的心,绝对不是石头做的。 如意算盘打的再好,唐军也依然岿然不动,死死地守在城关上,任由其等在下比比划划,弄得契丹人很是头疼。 但眼下头疼不仅是契丹人,更头疼的是麻仁节,脑袋上顶着死命令,下面的士卒又瞪着血红看着他,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有人对其放冷箭。 “麻参军,麻大爷,你是我大爷,你去听听将士们怎么戳咱们的脊梁骨?看看契丹人是如何作孽的?” “老子当了半辈子兵,从来没受过这种气?我可明白的告诉你,再这么下去,我可控制不住部队!” 燕匪石不仅是愤怒契丹人的作法,更是心力疲惫,这些天,因为不从命令,要与敌人拼命的将士,已经关起来好几百了! 再这么下去,随时可能酿成兵变。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别刀架在脖子上,再埋怨他带兵无方。 “真搞出兵变来!那也是上面逼的,什么鸟都督府,什么鸟太尉,他们自己怎么不敢来看看!” “老百姓的肉是红的,骨头是白的,可上面的心却是黑的!”,宗怀昌的话是有些大不敬,可他觉得自己挺客气的了,下面的士卒,说话比他还难听呢。 “怎么着,怎么着啊!你们俩要造反是不是?真以为是我不办事呢?” “来,你们看看,这是大都督今早送来的太尉手谕,没有命令,务必死守,不准出战!” 抱委屈,麻仁节还觉得自己委屈呢?一天三份请战信,全都石沉大海不说,等来的还是一道太尉亲自手书的坚守不出的手谕。 他能怎么办,除了服从,别无他法,难道让他违抗太尉的军令? “老麻,你也是生头了,当然应该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 “就是,打仗嘛,活学活用最重要,只要你点头,回头追责下来,我们俩扛了!” “哎,老燕这话说的对,要死也不用你上,只要你同意配合,我们就有招儿!” 燕匪石和宗怀昌,都不是什么好饼,他们俩这么一唱一和的,那肯定是想出了什么花花招儿,与上面的军令打擦边球。 虽说军令不可违抗,但一想到那些惨死在城关下的百姓,任何有点良心的唐人,都不会坐视不管。 “行,你们俩说说!但有一条,必须保证榆关不失,你我兄弟三人的人头是小,连累这八千弟兄和关后的百姓,到了地下也无颜去见祖宗!” 那是自然,身为榆关的守将,他们二人守土有责,自然要为关后的百姓,和弟兄们考虑。而二人的算计其实很简单,只有两个词“劫营”,“营救”。 而以为可行的条件有四:其一,契丹在榆关城外,叫嚣的日子已经有半个月了,可我军仍然坚守不出,而这也致使他们的警惕性,与日俱减。 其二,那几百号蹲在营区的士子,个个士气高昂,恨不得从城关下与敌人同归于尽,所谓哀兵必胜,启用他们为死士,正是其时。 其三,人心都肉长的,想要让将士们万众一心,死心塌地的守关,就必须要让他们有盼头,只有救出剩余的百姓,才能安抚将士们的情绪。 其四,都督府也好,太尉也罢,他们看的指示榆关在不在我们手上,至于怎么防守,是不是发动局部的突袭和反攻,那就是咱们自己的事。 退一万步说,如果劫营失败了,那他们俩与死士们,也早就战死了,上面就算追究,还能拿死人怎么办!而麻仁节,上面还得指着他守城呢,只要他把屎盆子,扣在二人不从命令上,都督府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恩,沉吟了一会儿,麻仁节面露为难之色,计划是好计划,成功的几率也非常高;但这么干,失败的代价太高了,是那燕、宗等几百人的身家性命冒险。 行,他们吃皇粮的,端了丘八饭,早就想好了有捐躯的一天。可一旦上面追究下来,他们死了也白死,其家眷,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抚恤,这太残酷了。 “老麻,你还犹豫什么啊!再这么干等下去,被掳的百姓死光了,军心也散了,咱们还能守得住榆关么?” “是啊!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了,弟兄们早他娘够本了!” 唉,长长地出了口气,把心一横的,麻仁节直接砸了茶盏,踱了几步后,肃声言道:“打,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马王爷!” “至于追不追究,你们就别操心了!上面闻起来,我扛了,不能让弟兄们背着包袱上战场。” 话毕,麻仁节将亲卫喊了进来,吩咐其去准备好酒好菜,再把关起来的士卒,都请过来。壮士们要上路了,这顿壮行酒,必须好好吃喝一顿。 “哎,老麻,你平时胆子不是最小了么?这回咋这么好说呢?” “可不,平时请你喝个花酒,你都前怕狼、后怕虎的,生怕挨板子!这回轮到砍头的买卖,你倒是不怕!” 燕匪石和宗怀昌的惊诧可以理解,麻仁节确实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自己也承认,而且兄弟们取笑他的时候,他也从不反驳。 可现如今是什么情况,每天都有大唐的百姓,被凌辱,虐杀;他也是男人,也是军人,心里也窝着火呢! 既然,燕匪石和宗怀昌能为了大唐,为了军人的荣誉,舍得了命;他为什么要吝惜这身臭皮囊呢!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合计一下具体行动计划吧!” 第四百零六章 视死如归! “弟兄们,榆关外发生的一切,你们都亲眼看见了!也就是因为这个,你们才被关了起来。” “作为军人,除了服从命令,我们别无选择;可作为男人,站着撒尿的主儿,我们只能殊死一搏!” “麻某敬诸位一杯,送弟兄们上路了!”,话毕,麻仁节端起酒碗,遥遥一敬,与燕匪石等人诀别。 没人说闲话,更没有迟疑,这五百余人,一饮而尽后,摔了手中的碗,然后在队正们的号令下,转身离开。 他们撑着吊篮,一个个从城关上竖了下去,随后在下面整队完毕,分成两队,由燕匪石和宗怀昌分别带领,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风萧萧兮易水寒,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吧!”,在城头上,一直望着他们的麻仁节,盯着远处的黑暗,喃喃的说了一句。 ......,契丹大营,与唐军的军营相比,契丹人要自在的多了,营寨四周只有少量的巡逻队,而且还精神萎靡,扛着兵器摇摇晃晃的走着,像喝醉了一样。 这也不难理解,游牧民族,自由散漫习惯了,指着他们像唐军一样,令行禁止,那根本是不可能事,所以燕匪石心里还是一阵窃喜,毕竟这加大了他们成功的把握。 是以,燕匪石将自己带的三百人,分成了三队,分别朝着三个方向,契丹大营摸去;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他们的动静闹的越大,宗怀昌成功的几率越大。 噗呲,割断了一名契丹守卫的脖子后,燕匪石将其扔给后面跟着的,随后猫腰就,带头就钻了进去。没过多久,大营之中,火光四起,还伴随:“唐军劫营”的喊声。 营帐的熟睡的契丹武士,赤裸着上身,一边救火,一边与角落中冲出来的唐军搏斗,整个契丹大营,就被燕匪石带着三百人,弄了底朝天,彻底乱套了。 可好景不长,天亮了,他们也没有容身之处,而且人数毕竟太少,反应过来的契丹军,在李失活,李楷固的指挥下,很快就扑灭了营中的火,并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不过,燕匪石一点都不后悔,因为他和弟兄们,老早就看到解救成功的火矢,之所以没有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撤退,就是想让他们的能走的更远一些。 多坚持了一个半时辰,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与麻参军的接应部队会合了。所以说,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些倒下去的弟兄,走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欣慰的笑容。 “对面的唐军听着,你们跑不了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否则顷刻之间,就让你们化为齑粉!” 李失活这话,在燕匪石等唐军将校,都放声大笑起来,因为这是个笑话。契丹人在榆关下,都干些什么,大伙都一清二楚。 且他们在城关之上,已经骂够了;打了半宿,体力也不升剩什么了,所以只能报以狂笑,以嘲笑敌人。 “李失活,你脑子没病吧!老子的兄弟,就剩这几个了,还怕跟你鱼死网破?” 燕匪石这话一出,除了扶着他的两个校尉,其余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长啸一声,用最后的气力,冲向契丹军阵。 自嗣圣元年以来,唐军在战场上,不管是胜,还是败,从没有放下武器,屈膝投降的软骨头,从来都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今儿是一个光荣的日子,圆满完成任务的他们,不顾身上的伤势、疲倦,义无反顾的在阵中搏杀,直指击中要害,伤重而亡。 待契丹人步步逼近的之时,扶着燕匪石的两位校尉,单膝跪地,高声言道:“谢将军栽培,我们来生再见!”,说完这话,便横刀自尽。 “燕将军,我知道你是不会投降的,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一个主动投降的唐朝将军!” “不过,我必须告诉你,我们契丹一族,自大唐建国以来,一直饱受大唐的压榨和统治,这是我们民族的耻辱!” “陇西李氏,从前也不过事隋朝的一将军,可晋阳起兵之后,数年间便据有天下。而今日,我们就要效仿李氏,以榆关为起点,席卷天下!” 哦,明白了,赵副都督说的没错,契丹一族就是包藏祸心的异己,他们谋逆造反之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好,还好都督府对他们的鬼蜮伎俩,早早做了准备。 “不要小看大唐,虽然是破茧重生,但当真正与其交锋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你们面对的是什么了。” “犯我大唐天威者,族灭,种亡,虽远必诛!”,话毕,燕匪石高傲的头颅低了下来,伤重不治,气绝身亡。 看着这些唐军官僚士卒,前仆后继的战死,一直未说话的李楷固,感慨良多。唐军,不愧是百战雄师,从将校到士卒,都是清一色的硬骨头! 而他们,不过是唐军序列中,极为普通的边军,与都督府的主力,有这天壤之别,更不要说大唐的南北衙军了。 可就是这样的军队,昨夜袭营,杀伤了那么多人。大汗要想入主中原,该牺牲多少契丹勇士啊!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李从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这些唐军的尸体,用投石机投进榆关,绝不能救这么便宜了他们。” 啥?这让李楷固很是诧异,契丹人从来都是敬重勇士的,可自从兵进榆关,李从活的作为,就好像疯了一样。强暴,砍头,扒皮,喂狗,变着法的折磨唐人,李楷固本就很是反感。 现在,竟然还要他侮辱勇士的尸体,心中的火儿也就压不下来,随即生冷的回了一句:“二汗,做人留一线,你也为契丹想一想。” 没错,契丹也有老弱妇孺,如果唐军将来这么对待他们及家小,那始作俑者的他们,该如何自处呢!战争也是将规则的,谁破坏了规则,就要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这个道理,李从活不会都不明白吧! “楷固,你记住,你是契丹大将,我契丹英勇的武士,不是娘们唧唧的唐人。” “好了,不要再讲条件,执行军令吧!” 第四百零七章 无间风云! 燕匪石阵亡之时,宗怀昌解救出来千余人,与麻仁节派遣的接应部队会合,顺利的返回了榆关。以三百人,换取千人的性命,看起来算是个合适的买卖! 可就在解救成功的第二天夜里,就有一些黑影悄悄的安置地摸了出来,向着城关衙门,和城门方向运动。 没过多久,城关衙门四周火光四起,杀声震天,城门也被人袭占,埋伏在外面契丹军,也随之一涌而进。 “麻参军,不好了,接进城的百姓有契丹的细作,他们与李失活里应外合,攻破了城门,榆关守不住了!” 啥?听了宗怀昌这话,麻仁节立刻转身去拿架子上的宝剑,一边还吩咐着:“那还愣着干什么,即刻组织部队反击,灭火的事放在后面!” 这个节骨眼,还救什么火,丢了榆关,一切就没有意义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便宜了敌人,还不如背水一战同归于尽呢! “是,你放心,我已经把营中的士卒集合起来了,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城门,随后来个瓮中捉鳖,围歼这股敌军!” 恩,不得不说,宗怀昌的话,有些道理,想要搬回颓势,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这边点头,正要径直往外走,麻仁节的身子顿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老宗,你怎么知道,内应是前接应回来的呢?” 在广袤的营州境,吸纳的逃难牧民日一千记,就算是榆关,出事之前,每天也有几百人。开战之后,这些人都被混在一起安置。 且这些牧民,穿着打扮都一样,操着的语言也都生涩难懂,宗怀昌怎么就能分辨出作乱是谁呢? “麻参军,这你还不懂么?那些人一进来就出事了,不是他们还能有鬼了?” “不对,进城的牧民不是,又老又伤么?你的部下检查过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战斗。” 麻仁节的话还没有完,腹部立刻就赶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宗怀昌的匕首,刺中了他的腹部。 明白了,明白了,宗怀昌才是内鬼,营救行动就是他鼓动的,力促的。那些对朝廷,对太尉的埋怨,也绝不是义愤之语。且那些被营救的百姓,也是他的手下检查的。 燕匪石白死了,他俩都被人当猴耍了,还他妈一个劲儿的替人数钱!可麻仁节想不明白的是,宗怀昌是唐人,是大唐的将军,他为什么帮契丹人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权势,还是地位?他们能比朝廷给的还多?” “老麻,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也有我的苦衷!”,话间,宗怀昌又快速的蓄了几刀,知道麻仁节倒地为止。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不知趣,非得死皮赖脸呆在着督军!”,说完这话,宗怀昌抹了一把麻仁节的眼睛,随即心一横,将他的头切了下来。 提着麻仁节的头,宗怀昌来到大营,眼见唐军士卒正在与契丹人激战,将人头往里面一扔,喝止了战斗。 “麻仁节已经授首,再抵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念咱们弟兄多年,本将会请无上可汗重赏诸位兄弟。” “今后,我保证,诸位兄弟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一辈子享之不尽,不用再苦哈哈的过活了!” 宗怀昌这话一出,对面的反应过来的唐军士卒,操着各方口音,直娘入老子的问候着宗怀昌的祖宗十八代。 且不待其继续劝降,唐军士卒便发动了自杀性的攻击,如何波浪一样向契丹军阵袭来。当然,他们的主要进攻目标,就是叛徒-宗怀昌。 “既然你们这么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本将,不念旧情了!”,话毕,宗怀昌,挥了挥手,他部下的百余名亲信,与契丹军一同,与唐军战作了一团。 战斗持续到一日,数钱唐军战死在榆关,尸体堆满了整个军营,而契丹人也没有好到那里去,硬是以阵亡五千余人的代价,才结束了这场战斗。 当然了,即便有宗怀昌这个内鬼在,还是有近千名唐军,打开马厩,夺门突围而出,这让李失活和宗怀昌都异常的不甘心,计划的这么周详,还是没堵住口子。 “宗将军,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能突出重重包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见李失活用质问的口吻,宗怀昌冷笑一声:“二汗,你以为这是哪,这是大唐的榆关,唐军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就像你熟悉草原一样。” “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咱们是合作关系,即便是你们家可汗,也没资格与我这么说话。所以,请注意你以后说话的态度。” 说完这话,宗怀昌一甩袖子,径直向城关衙门走去。包好的饺子,契丹人都咽不下去,还他妈有脸与老子叫嚣,什么人啊! 你,指着宗怀昌的背影,李失活恨不得追上去劈一刀,可一想到其兄-李尽忠的叮咛,再大的气,他也得憋下去。 “二汗,这个宗将军,出卖大唐,出卖祖宗,且分文不取?这种人可信么?” “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去?行了,别扯淡了,赶紧打扫战场吧!”,拂了一下袖子,瞪了李楷固一眼,怒气冲冲的李失活跟着进入城关衙门。 李楷固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当然不相信大唐的将军,能够无缘无故的反叛朝廷。要知道,大唐如日中天,可是绝对的强者,背叛他的下场,可不是所有人都承受的起。 而且,跑了那千余人,一定会去报信儿,营州都督府也会派兵前来征讨。他们所谓的援军,不过是汉人的“添灶法”而已,一旦让唐军知道了底细,那就是要误了可汗的大事了。 就在李楷固想着如何把戏演下去,尽可能多的拖住唐军的注意力时,何阿小从城关衙门中跑了出来,急吼吼的让亲兵备马。 “阿小,你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二汗让我带兵五千,以最大的限度,像营州腹地穿插,吸引唐军的注意力,迟滞他们的反攻时间!” 第四百零八章 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按照秦睿原本的想法,李尽忠丧心病狂,可定是心如铁石,无法回旋,这是一定的。可的那些部下,总不见得,个个都心如铁石,死不回转吧! 所以,拿了那些没来得及撤走的老弱妇孺,给契丹人来个“四面楚歌”,再加上点军事压力,他们自己就把李尽忠的人头,献于阶下。 可固若金汤的榆关,竟然这样的失守了,直接就打乱了原有的布置,这些契丹的老弱妇孺,放在手里也成累赘,还得花费钱粮养着他们。 而默啜那边,一深入腹地,就与黑山部的骑兵,纠缠到了一起,打的那叫一个难解难分。这可是件稀奇事,稀奇到默啜都懵逼了,不得不修书来禀告。 要知道,黑山部与大贺氏可是世仇,这么多年来双方的纷争就没停止过,他们出来巩固契丹部族的领地和防线,不得不说是个笑话。 “太尉,赵副都督,跪在外面请罪呢!”,狄光嗣,见秦睿在考虑问题,低声说了一句。 “请罪?请什么罪?战争从来的充满未知之数的,他要是能把事情都算准了,那就不该当将军,回长安天桥算命正好!” 话间,秦睿摆了摆手,示意赶紧把人叫进来。即便宗怀昌是他提拔起来的又能怎么样,临阵倒戈的事儿,战场上常有。他不是曹操,这种拙劣的反间计是绝对不会上的。 而且,就说那个默啜吧,表面上是大唐的臣子,可实际上却是谁给便宜跟谁走的主儿。要不是老子这次出价高,谁能保证这混账不会在后给捅大唐一刀。 “太尉,末将有罪,是末将识人不明,瞎了眼用了宗怀昌,致使数千弟兄阵亡疆场,坐失榆关,末将之罪玩死难赎!” 看着赵文翙手里捧着兵符,将印;秦睿不由的笑了笑,起身下来,亲自把他扶了起来:“文翙啊,严重了,严重了,本帅从来都没疑心过你嘛!” “来来来,快起来,咱们坐下慢慢说,本帅还指着你带兵收复榆关呢!”,话间,秦睿还指了指狄光嗣,示意他赶紧上茶。 “太尉,您还信我,还让我带兵!”,赵文翙此刻的感激之情,激动难以表达,他从来就没想过太尉的胸襟,竟然是如此的广阔。 要知道,营州与契丹的关系之所变成今天这样,与他本身的狂妄,脱不开关系。为此,太尉先前还免了他职务,拿娃样子,给各部的头人看。 事后,提拔了他半级,给予重兵之权。对他已经容忍再三,且异常看重了。 而这次,榆关的失守,与他的用人不当,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他能选用更稳妥的将领,也就不会有截营的事,更不会致使榆关失守。 按照军法,他用不当,且叛将出自他的手下,再洗清嫌疑前,他一定会被解除兵权,并受到审查。所以,为了自证清白,他才跪在外面负荆请罪。 “文翙,如果你是内鬼,营州的事,早就是控了!作为副都督,你有太多的机会引狼入室,完全没必要等到本帅来。” “再者说,榆关陷落的如此之快,恰恰说明契丹人希望在那里把事情搞大,更有让本帅未战而先斩大将之意。” “本帅自诩还是见过些市面的,自然不会上这种拙劣的离间计!” 所以,秦睿这次非但不会怪罪他无识人之明,更是会名气,率领一部,迎头回击,收复榆关。与此同时,还会让默啜以最快的速度突破黑山部的阻击,尽可能的向契丹腹地的纵深穿插。 而此次会战的主力,则还是要等一等,大贺氏的狐狸一把没全露,他就不会把所有本钱都投进去。战争,其实就是一场资本游戏,谁有里掌握的底牌越多,谁就能笑道最后。 “太尉所言即是,请太尉放心,末将一定收复榆关,生擒宗怀昌那个叛徒,献于麾下!” “去吧,动静不怕弄大了,你放开手脚干,在你的身后,有整个大唐的支持!” 不仅如此,秦睿还将那些契丹的老弱妇孺交给了赵文翙,既然李尽忠玩的埋汰,那就别怪本太尉不地道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们做的时候,就想到过会遭到报应。 待赵文翙离开后,一直在旁边整理文牍的岑灵源,面带忧色的提醒秦睿,营州不是长安,这些将领也不是南北衙的将领,忠诚度是很难保证的。 宗怀昌在营州五年,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做到榆关副将,与赵文翙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所以让赵文翙领兵出战,那是很有风险的。 榆关失守,六千多弟兄誓死不降,阵亡疆场,这可是血淋淋的教训。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能交待过去的。 万一除了什么纰漏,不仅营州的失态,不好控制,回朝之后,那些吃饱了撑的文官,弹劾的本章,一准能把弘文殿淹了。 “灵源啊,你知道,你与你父亲,最大的不同在什么?” 恩,怎么没头没脑的问这么一句,虽然想不明白,但岑灵源还是恭声请教。 “我告诉你,你就是顾虑太多了,想要成为与令尊一样的儒帅,注定困难重重!” “战争,不仅是阴谋阳谋,或者兵道诡道,更是一场生意经,就像长安的粮商互相倾轧一样。” 换句话说,秦睿前番没想把那些契丹老小怎么样,而现在他就要用这些人的性命,来告诉契丹人,与大唐作对的下场是什么。 当然,此举回朝之后,也一定会招来一些非议,但那是以后的事。军人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怎么赢得战争,而不是瞻前顾后的计较后果。 “而且,欲为帅,看人的本事是关键,你不应该被一些因素,蒙住了眼睛,而看不清事务的本质。” “赵文翙,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这种人信奉,唐人至高无上,大唐才是这个世上唯一应该存在的国家。” “如契丹等部,在他眼里,其实就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的货色,他怎么会与契丹人勾连呢!” “你看着吧,这头猛虎出笼,契丹人,有麻烦了。” 第四百零九章 战云密布! 能保住军权,能在太尉哪儿过关,这是赵文翙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可既然太尉如此看得起他,赵文翙必须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以报答太尉的知遇之恩。 部队地方榆关外二十里的官道上,赵文翙命令扎营,以官路为前营,向两个山体延伸,全军成品字型布防。又并将交割来的契丹老弱,全都放在前军中。 让城关上的契丹人,投鼠忌器,不敢前来劫营,这也是太尉,把他们交给赵文翙的用处之一。 对榆关的地形,赵文翙心里门清,即便是闭上眼睛,他的脑子里也能汇成城关的一草一木。所以到来之后,他并没有急吼吼的发起进攻,而仅仅是摆足了架子。 榆关东侧十里的山坡,赵文翙带着几员将领观察地形,坡下也就几十名随行的亲卫,可谓是轻装简从。 不过,这也不奇怪,了解赵文翙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打起仗来就是个疯子,他从来都不认为,杀他的刀,敌人已经造出来了,所以亲兵带的少,也很正常。 “榆关三面环山,一面环海,地形险峻,易守难攻,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不为过分!” “诸位都是我营州都督府的骁将,你们应该清楚,打这种仗,要么用人堆,要么用巧劲儿!” “本帅,在太尉那可是拿脑袋作了保证,全歼榆关守敌,活捉宗怀昌。你们都说说,怎么办吧!” 用人堆肯定是不可能的,别说赵文翙没有那么急功近利,就是他们自己也不干啊!死的都是他们的兵,朝夕相对的弟兄,人不是牛羊,谁也不会让部队,白白的去送死。 “赵帅,榆关地形险要是没错,可也不是没有完全没有弱点。榆关北面-飞磨岭,荆棘丛生,乱石遍地,从来都是死地,绝地,所以即便我军,也从未再次驻兵!” “末将愿意率领一部,轻装简行,并懈怠大量的火油,在飞磨岭上,伐木以投石机,完全可以俯视整个城关!总是,那里的契丹人多,便向那里投掷!” 说完这位是叫裴光庭,是闻喜公-裴行俭之子,是前年从禁军中调到营州军,别看年纪不大,可却是中郎衔。 赵文翙一直以为,这小子平时蔫声蔫语的,一定是太尉看在他父亲的面上,才赏的官儿。可今儿这份真知灼见,的确有可取之处,最起码赵文翙现在看他顺眼多了。 “好,裴将军少年英雄,飞骑卫出身的将领,果然不凡!” “裴将军都率先垂范,那你们呢?有什么好建议?这个时候就不要揣在肚子下崽了!” 剩下的这些人,可都是营州军的老人,要是让一个娃娃比下去,那他这个副都督的脸,也就没地方搁了。 “赵帅,城关南墙在上次的交战中,已经出现了缺口,契丹人擅长骑兵作战,并不擅于守城和修缮,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我军可借助现有的投石机,以巨石投掷撞击,扩大缺口,如此可不必在城门,箭垛等处,耗费太多的人命!” 都督府护府长史-曹鹰,揉了揉下巴,将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多开辟一条进攻方向,就能撕扯一部分兵力,这对正面作战可是有着很好的支援效果的。 曹鹰开了一个好头,他这话刚说完,宁远将军-郑耀把话结了过去:“榆关城关之坚固,自然不比多说。不管怎么开辟进攻通道,正面进攻都是少不了。” “想保持进攻的力度,又想降伤亡降到最低,所以这次的攻坚战,就必须改变以往投石机,弓弩部队进攻后,步骑发起冲锋的死板打法!” “末将以为,以一部分投石机转配和弓弩手,配备正面部队,在整个进攻过程中,不间断的攻击,直至我军攻上城关为止。” 说的更形象一点,郑耀的意思,就是把投石机架在步兵的肩膀上,在最大限度上进行掩护。不过这种战法也有缺陷,稍微有一点协调不好,那就是要砸到自己脚面上的。 一旦有了后顾之忧,进攻的军队就是迟疑,就不坚决,这榆关就拿不下来。可郑耀的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这榆关的地形太过险要呢! “不错,不错,集思广益,这办法不是都挺好的嘛!一个个都在本帅面前装,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他们能想到的,赵文翙自然也能想到,之所以让他们说,一个为了让这些家伙作到心中有数,对于榆关,太尉和他都是志在必得。 二嘛,就是要在最大限度降低伤亡,榆关已经有六千冤魂了,再白死一个,都是他们这些做将军的罪孽。 “打仗!打仗有不死人的么?前怕狼,后怕虎,趁早脱了军装,回家抱孩子去。老子可没那么多粮食,养酒囊饭袋。” “但郑将军的顾虑也有道理,这次本帅亲自指挥弓弩部队,将误伤的数量降到最低也就是了。” 说完这话,赵文翙找几人叫到身边,蹲下来用剑画了一个简易的城关图,将他们未想的地方,及进攻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难,一一摆出来,讲明白。 号角和战鼓声一起,他可就没机会与诸位叮嘱了,那时候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为了此战不出纰漏,赵文翙必须在开战之前,把事跟他们摆明白了。 “记住,不要死打,要活泛,东头拿不下来,就打西,反正不要把进攻的速度降下来。” “在保证进攻压力和速度的基础上,尽可能的杀伤敌人,抢占城墙。只要攻下城墙,这仗基本就没有悬念了。” “城门夺下来后,要派专人守住了,直至陌刀兵冲进去,才可以调到其他方向进攻。” “还有最后一点,给老子活捉李失活和宗怀昌,老子要亲自压着他们到太尉面前,点天灯,活扒皮!” 说完这些,赵文翙还特意吩咐负责投石机的将领,将那些契丹军卒的家眷,一个不剩,全部投掷到城关之上。 一是为了碎胆,震慑敌军军心;二来,让他们一家团聚,上路不孤单;这三嘛,就是为那六千兄弟和百姓报仇! 第四百一十章 榆关攻防战 在山坡制定好作战计划后,赵文翙部在第二日,对榆关展开攻击,尤其在第一轮,投石机的重点照顾下,契丹人除了能在城头上怒吼,谩骂,只能是无力他为。 激怒了契丹人,势必形成了所谓的哀兵,唐军将会面临激烈的抵抗,收复榆关的难度,将会更看困难。可事实上,这个效果也正是唐军想要的。 从契丹人破榆关,杀害六千余唐军将士开始,就注定进攻榆关的契丹军,将不会有活人从这场战役中活下来。秦睿的用意,赵文翙的狠辣就是告诉他们,事情已经没有了转还的余地。 “唐军,唐军,真不是人!他们竟然,竟然以活人代替巨石,真是丧尽天良!” “阿小,这话不能这么说,用他们唐人的话说,这叫以直报怨!”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即便是战争,也不能不择手段,是契丹人先破坏规则人的,人家唐军还没像他们那样百般凌辱呢! “楷固兄弟,你这是什么话,你到底是那边的?怎么向着唐人说话?” “我向着人情说话,咱们先前太过了,唐军现在的行径就是报复,根本就不是进攻!” 没错,投掷活人和巨石,破坏力是无论任何,都不能相提并论的;可说到威力,却是巨石的千百倍,看看城头那些流泪的武士们就知道了。 “那不正好,哀兵必胜,武士们正好与唐军决一死战!” “阿小,我真怀疑你的脑子被牛踢了,我们能想到的,唐军就想不到。想到了,之所以还这么干,他们就没想让我们活着离开。” 没错,李楷固是一语道破天机,可看明白了又怎么样,依然阻止不了唐军投掷进程,傻子都清楚,此刻的唐军恨不得他们出城一战呢! 铺天盖地,袭来的投来的活人,前一刻还在拉着长音哀嚎,下一个就变成了肉泥,契丹的士卒们只能红着眼睛,蹲在女墙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命。 那股绝望,痛哭,自责的感觉萦绕心头,且越来越重。有些人杀人用刀,而有的人,则喜欢杀人诛心,契丹士卒很不幸,他们的对手-赵文翙就是这样的人。 “加快速度,告诉他们加快速度,日落之前,必须投掷完毕,本帅要让契丹人闻着他们亲人肉泥的味道入睡!” “另外,传令给裴光庭,他的时间不多了,明日拂晓要是不能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就不要怪本帅军法无情了。” 说完这话,嘴角洋溢着冷笑的赵文翙,带着一众亲卫,扭身回了中军。郑耀是营州军的骁将,有他在前面看着,赵文翙没什么可担心的。 反正这些契丹也作不出什么花来了,与其在这耗着,莫不如回去养精蓄锐,等待明日的总攻! 翌日,拂晓,以裴光庭在飞磨岭的火油球为进攻信号,在火矢和巨石的掩护下,郑耀、曹鹰两部,如同两支离弦的弓箭,冲向榆关城墙。 受益于那些摔成肉泥的契丹人,火油球和火矢很块就把榆关变成了一座腥臭的火海,而且还披着皮甲的契丹士卒,在作战的同时,也要分心于此。 当然,最要命的还是那些唐军,顶着箭矢和巨石,奋不顾身,悍不畏死的发动着潮水般的攻击。即便被契丹人砍中,也要抱着契丹人一同滚进火海或跳城,总之就是同归于尽。 “杀杀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二弟,哥给报仇了!天杀的契丹狗,拿命来!” “狗娘养的契丹人,你们不是勇士么?咋地,不敢与爷爷拼命么?” ......,这些唐军士卒,多是营州的府兵,从军者,多少父子乡亲,前些时在榆关战死的,有很多都是他们的亲属,所以不用将领鼓舞士气,他们也个个奋勇向前。 看着这些唐军,一个接着一个仆向城墙,不惧生死,李楷固终于明白了,燕匪石在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当你面对它的时候,你就是知道大唐到底是什么了。 怪不得宗怀昌那孙子,攻陷榆关后,连赏赐的黄金都不要,立马就跑了,感情人家是心里清楚,唐军的报复是无法想象,且势不可挡的。 一连砍番了三个冲上城头的唐军士卒后,李楷固重新的又巩固一下防线。眼见李失活负责的地方即将失守,心里骂了一声娘的李楷固,拔下了射中腹部的箭矢,怒吼一声,带着亲兵就冲了过去。 “二汗,不行啊,这么下去守不住啊!” “守不住也得守,你没看唐军这架势,赵文翙这是拼命了!” 没错,赵文翙的中军大纛就摆在城外五里的一个小山坡上,站在城墙上,可以清楚看到这位唐军的都督,正在了望战场,而那些背着小旗的传令兵,一个接着一个,驱马奔赴各部,传达最新的指令。 把大纛摆的这么近,说明人家根本就不怕你出城直取中军,在营州诸部的头人,谁不知道,赵文翙是个极其狂妄的疯子。与这样的人作战,要么你把他干死,要么他把你干死,反正必须死一个,否则这仗就别想着收场。 “那大汗呢!他的主力什么时候开始破袭?” “在等李大酺,他们奚族的人,从来都是磨磨唧唧的,你什么时候见他们痛快过!” “那咱们也不能在伸着脖子等着挨宰吧,依着末将看,还是先退一退,用骑兵与唐军周旋!” “不行,大汗下了死命令,必须坚守榆关,只要咱们挺上三天,他的援军就会到来。” 三天?一听这话,李楷固的头都大了。话谁都回说,可让他们来守守看,面对一群已经把自己当成死人的唐军,谁能保证自己可以稳如泰山的守住三天,这么长的时间。 况且,契丹是草原民族,士卒都是骑兵,根本就没什么守城的经验。如此一来战力就大打折扣,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英明的可汗,为什么要弃长就短,与唐军打这样的消耗战! 第四百一十一章 排头兵! 不管是进攻战,还是防御战,部队都要随军旗而动,军旗挥向那,军队就要冲向哪儿;这一点,在全世界的军队都通用,契丹的军队,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唐军进攻的势头很猛,不善守城的契丹人,不得不选择发动局部的反攻。就比如说,负责南面的反攻的契丹人,光打旗的排头兵,就换了十四个。 之所以损失如此的如此严重,还是因为那城墙的口子,被唐军投石机,几乎夷为平地,契丹人只能靠着人墙,以人力来防御这一段城防,死的排头兵能少么! 这不,日暮十分,打了一天的唐军也鸣金收兵,契丹人来不及抢救伤员,也来不及修缮城墙,得马上把排头兵选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赵文翙这个疯子,晚上会不会夜袭。 “打旗,打他妈什么旗,都死了十四个了,谁愿意做第十五个!” “哎,阿木裉,这话说的好,打什么旗,依着老子看,打幡还差不多!” “妈的,唐军的突击部队,就是一群疯子,中刀了都不皱眉头。” 咳咳,就在契丹士卒们低声叨咕的时候,他们的小头领走了过来,见军旗扔在地上,脸色更是难看的很。 “行了,又死了一个旗手,再选一个吧,谁愿意当旗手,来,站出来!” 到下一个,两个,一定会有猛士站出来,毕竟当旗手是很光彩的事。可现如今不一样了,谁当旗手,就是自己找死,唐军上来,第一个就搞死你。 别说,契丹人什么勇猛刚毅,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唐军面前,那都是土鸡瓦狗。谁也不会因为虚荣,就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咋的,都怕死啊!你们平时,不够吵着老子天下第一么?” 见没人应称,小头领仔细的打量了一边自己的队伍,指着成赞,肃声言道:“打幡怎么了!今儿就是打幡,最后的几步路,你小子也得给老子走完。” 说完这话,小头领还弯腰将军旗拾起来,交到成赞的手中。可谁知道这小子接到军旗,撒腿就跑,这把一众人直接就干的目瞪口呆了。 “都愣着干嘛呢,给老子追啊!”,踹了两脚身边的士卒,小头领带着人,追着成赞而去。 追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在城中的一家酒楼的房顶,找到了这个“临阵脱逃”的鳖孙。更气人的是,这混账还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直烧鸡,啃的那叫一个欢实。 “混账东西,你立马给老子下来!否则,否则就依军法处置。”,小头领一边大喘气,一边指着成赞。 “瞧你那揍性?让老子当排头兵?老子要有你身上的装备,早他妈当官儿,还能轮到你吆五喝六的!” 与契丹人推推搡搡的相比,唐军的场面更急激烈,但不是推搡,而是抢着扛旗,左军总管-郑耀,右军总管-曹鹰,都黑着脸看着下面的这群鳖孙。 在副都督面前,都他娘的不能斯文一点么?弄得乱哄哄的,这又不是谁家挑姑爷,至于这么抢吗? “放屁,你能打旗?瞧这干巴瘦的样,跑不了几步就得拉稀,知道不!” “个头大怎么了,个头大目标大,箭矢射过来,第一个中招儿。” “都别跟老子争,老子是孤儿,死了没负担,就由老子来当。” “屁,孤儿怎么了,老子有三个儿子,死了也不绝户,今儿必须让我来。” 看着打了一天的小伙子们,为了争旗手,仍然精神抖擞,赵文翙很是高兴。军队讲的就是精气神儿,常年保持这种精气神的部队,才能打胜仗。 在军队,即便是生头,都明白,打旗兵其实就拿脑门去碰箭矢的活计,上了战阵,第一个死的就是干这活的,大伙争着抢,正说明我军斗志正灼。 赵文翙这一抬手,手下的参军立刻直至了士卒们的争抢。随即,赵文翙起身,笑着言道:“兔崽子们,都想当旗手是吧!” “想!!!”,士卒们齐声应了一句。 “没门!” 呵呵......,被赵文翙逗乐的士卒,跟着笑了起来。 “左、右两军,只有军旗两面!确实是少了,这样,再增加四面,两军各持三面。” “明儿拂晓发动总攻,天黑之前,拿下榆关。打下了榆关,本帅重重有赏,财帛加倍,酒肉管够!”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们可着劲儿给老子揍契丹那些狗娘养的,打赢了,想要什么都行!” 赵文翙这话刚落,队列中,就有个胆大的士卒,高声问道:“大帅,打赢了,能赏个媳妇不!” “没出息,一个哪儿行,最起码两个!” 呵呵.....,在诸将佐的笑声中,赵文翙对将士们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唐军为什么能历经三代而长盛不衰,就是因为有一批批勇猛的忠义之士。 赵文翙虽然狂妄,但脑袋清醒的很,没有这么一支百战雄狮,他赵文翙就是长了三头六臂,那啃不下榆关这块硬骨头。 人都是将情义的,兄弟们这么给面子,他这个做副都督的,自然也不能抠搜的,歼灭了面前这支契丹悍匪,能为死难的的兄弟和百姓报仇雪恨。 榆关一战,算是正式拉开了他荡平东北诸部,尽归于唐,别说仅仅是喝酒吃肉了,就是把他这个副都督炖了,都不是问题。 “大帅,营州,太尉处发来的军情塘报!” 接过参军手中的文书,展开一看,赵文翙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从前他一直都看不起李大酺,觉得他是个色厉内荏,仗势欺人的软蛋。有造反的心,没有造反的胆。 可今日这塘报一来,赵文翙服了,这王八蛋比他狂多了,简直就是走到吐血,得了狂伤病。明知道太尉在营州,他有胆子跟李尽忠起哄。这还是真是小母牛浇开水,牛x上天了。 “行啊,李大酺还他妈真心,他有种,等老子收拾完了李失活,一定赶上去与你过两招!” 话毕,赵文翙将文书交还给参军,同时令其,传召中军所有将领,立即到帅帐会合。 第四百一十二章 知道廉耻的老爷们! 唐军是个很奇怪的军队,从晋阳起兵开始,太宗皇帝等将帅,甭管战事多么焦灼,不利,永远都冲杀在第一线,在部署面前率先垂范,鼓舞士气。 比如着名的虎牢关之战,太宗亲率玄甲军,三千破十万,擒夏王窦建德;或者李靖、苏定方率轻骑,奇袭颉利中军等等,例子太多了,数都数不清。 总而言之,有这样悍不畏死的将帅,就有决意向死的士卒,上下一致,战力自然长盛不衰,再结合军功赏罚制度,形成极为特殊的军队模式。 在义愤和重赏的激励下,士气如虹的唐军,在赵文翙的率领下,以极其凌厉的攻势,仅仅用了三个时辰,就成功收复榆关,斩敌一万三,生擒六千余人。 唯一遗憾的是,三位主将,唐军只擒下了留下掩护,当替死鬼的李楷固,李失活及何阿小,见形势不对,早就带着亲卫脚底抹油了。 虽然美中不足,但最起码还是干净利落的打赢了,赵文翙一面向营州报捷,一面令部下抢救伤员、修缮城池,并发布安民告示。 榆关百姓,在陷落的这些日子里,可是没有少受契丹人的吩咐,切切实实的感受了一把当“亡国奴”的滋味。 所以,见到王师这么快的就收复了榆关,无不壶浆箪食以迎营州军。看着老百姓手里的捧着的吃食,且一个劲儿往他们手里塞东西,请军爷们好好吃一顿。 丘八们粗野都习惯了,而且刚打完仗,个个造的跟钻灶坑出来的似的,白的,黑的,红的,跟鬼画符一样。 甚至有些人,因为作战的原因的,两只手不是磨破,就是受伤的,根本就抬不起来,也没法端乡亲们送来的东西。 见士卒不敢接着,且手一个劲儿往后躲,两个老头找到巡查的赵文翙,恭声言道:“大帅,大帅,我们年轻时也是府兵,请允许我们代表榆关的老兵,百姓,敬一碗酒吧!” “恩!”,点了点头,赵文翙大步上前,高声言道:“听我的命令,把手都伸出来!” 两位老者,见士卒们的手都血肉模糊了,眼角不由的泛红。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家没有孩子。将心比心,要是自家的孩子,也遭了这样的罪,那个当父母的能受得了。 “拿起刀枪的勇士,竟然连碗都端不起来。好孩子,还后生,来,老夫亲自喂你!” “没错,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后生们都累了,咱们亲自喂一把,慰劳一下后生们!” 士卒们被骂成丘八都习惯了,他们也不知道啥叫干净,埋汰,反正官长让打到那,他们就打到哪,服从命令听指挥也就完了。 连他们自己都习惯了,没脸没皮的过活。可现如今,被老百姓如此真诚的对待,糙汉子们也都不由的一阵脸红,颇为不好意思。 尤其是那些被大姑娘小媳妇的喂的,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张嘴吃下后,也耷了着脑袋,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此时此刻,士卒心头不由的涌现“廉耻”二字,他们这些不知羞耻的糙老爷们,第一次明白了书生们叨咕的廉耻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帅,看到没,一群天不怕,地不怕,像野马一样的瓜怂们,竟然有这么腼腆的时候。” “哎,老曹这话说的有理,战事接近尾声的时候,这些兔崽子都杀红眼了,根本就没人能治的了。” 话间,郑耀又指了指比小鸡仔还听话的士卒:“现在呢,老百姓的馍,就把嘴堵上了!” “依着我看,这以后打仗,不用赏了,让乡亲们带着馍来行。”,说完这话,曹鹰还拍了拍裴光庭的肩膀。 这小子方才被好几个姑娘围着,把这位沙场悍将弄的落荒而逃。曹鹰是笑话这小子,是个雏儿,比起他爹闻喜公的风流,差的太远了。 “额,依着末将看,这就是民心所向。我唐军是堂堂的王者之师,所谓。” 裴光庭这话还没说完,曹鹰、郑耀等将,齐齐的白了他一眼,扭身就走了。直接将裴光庭晾在原地,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勾勾的看着赵文翙。 “小鬼,你是飞骑卫出身没错,可咱们这是营州军,一军有一军的规矩,你就是背景再深,能耐再大,也得入乡随俗,知道不!” “这次仗打的不错,弟兄们对你有所改观!可你也的放下掉书袋的臭毛病,那几个混蛋,连名字都写不利索,你跟他们说这个,那不是对牛弹琴么!” “我这可是看在太尉的面上才提醒你的,至于以后怎么做,那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放下架子了。” 说完这话,赵文翙转身走向那群久候的乡绅,人家组织了这么大个场面,给足了他赵文翙的面子,作为好面的人,赵文翙必须与他们喝上几碗,否则是要寒了人家的心的。 而就在唐军士卒弹冠相庆,与同乐的时候,被压在临时牢房的契丹人,正在享受看管唐军的重点照顾。他们在榆关,杀人放火,抢劫强暴,干尽了坏事,现在风水轮流转了,收点利息也是应该的。 当然,他们一早就接到命令,出气,可以,但轻易不要杀人,实在控制不住了,最起码不要多杀。 这些契丹人可是营州军的军功,得把他们压到太尉面前,让“他老人家”看看,为兄弟们多讨一点赏钱。虽然他们是糙人,可也是凡人,都要养家糊口,不趁机多讨一点封赏,怎么给婆娘娃子,改善生活。 “嚣张,嚣张啊!你们在榆关杀人的时候,不是挺有本事的么!” “妈的,敢在我大唐的地面上杀人放火,我看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行,单挑是吧,老子必须成全你,否则让人知道了,老子还怎么在营州地面上混!” 唐军的士卒,把俘虏五十编为一组,一组一组的给下马威,这让被捆结实的李楷固,不忍相看。有道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今儿就是契丹人的报应,他是无能为力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脑袋插裤裆里去了! 营州-大都督府 咳咳,秦睿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咳嗽了,下面的将领,尤其是赵文翙那混蛋,嘴咧的跟他妈荷花一样,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们当了谁家的新姑爷呢! 本来很严肃的军事会议,也因为诸将的笑,变成了一场闹剧。唉,没办法,谁让阿史那默啜,仰脖吃糖饼呢,不仅烫着后脑勺,更让人家在屁股上,连踹了三脚。 真正三万王庭精骑,回来的不到千骑,即便东突厥已经名存实亡了,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王族传人,也不至于烂成这样吧!硬是让人家揍了个乌眼青,灰溜溜的滚了回来。 看默啜要把脑袋塞到裤裆里了,秦睿的太阳穴不由的发涨,人都说富不过三代,阿史那,突厥的“黄金王族”,如今也成了遛鸟、斗蟋蟀的“八旗子弟”了。 与其兄-骨咄禄相比,默啜就是个提鞋的货色。 “好了,都严肃一些,当着是什么地方了,还有没有规矩!”,军法官出身的翟锋,毫不客气的喝斥了诸将。 没办法,太尉碍于情面不能说,就只能由他来讲了。见诸将都板起脸,翟锋冷哼一声,先是对秦睿拱了拱手,然后示意默啜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与黑山部一战,我部进展顺利,眼看就可以围歼改部了,随即挥军南下了,可没有想到,受到依附于奚族的几个部落的进攻,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原来,他们一早就接到了黑山部的求救,准备在我部锐利磨尽之时,围歼我部!” “我的儿子俄特勒,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我王庭的中坚力量,损失殆尽。” 默啜的儿子,妹夫伤的其实并不是那么重,否则他是怎么突围出来的呢!至于王庭的中坚力量,倒是实话,自从燕然山一战,秦睿封狼胥居后,东突厥就没什么精锐可言了。 所谓的王庭-狼骑兵,不过是盯着噱头的游骑,直至他们欺负弱小还行,真硬碰硬,到了打生打死的程度,那就是白给。这一点,毋庸置疑,秦睿心里很清楚。 用默啜就是试金石,打好了搅乱李尽忠的部署;打的不好,看看他的底牌到底有多少;反正对于大唐,怎么都不吃亏。 “太尉,太尉,您可要给小王做主啊!李尽忠,李大酺,那两个贼子,坑害了我部三万子弟啊!” 默啜哭的是声泪俱下,估计这哥们赔了三万骑兵,醒过味来了,他是中了秦睿的计了。可中计也没办法,实力在那摆着呢,人家也不怕醒过味来,回来算账。 所以摆在默啜的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拉大旗,扯虎皮,可这劲儿的帮着朝廷吆喝,干死李尽忠和李大酺,既能给自己出头恶气,还能捞点恩典。 东突厥汗国,是江河日下了,从颉利到他兄长骨咄禄,没一个能弄得过唐朝人的。默啜心里清楚,他有几斤几两,先辈们都没成的事,他就更白废了。 既然没那能耐,那就不如将三孙子装到底。笑话就笑话呗,笑话也比丢了小命强。明言人都能看的出来,他这个可汗,就是摆设,要不然也不止一次养这么点军队。 别看这些大唐的将军都笑话他,可默啜一样看不起他们,调换一下位置,就他们那揍性的来当这个鸟可汗,也未必能比他好到那里去。 “可汗,可汗,你快快起来!你放心,咱们是同僚,同袍,你的事,就是睿的事。” “李尽忠二人,不仅是反国之臣,更是残害我等的同袍,国家家恨,不能不报。” “睿身为当朝太尉,国家首辅,如果不能廓清环宇,镇压宵小,将来到了地下,也是没脸去见中宗皇帝的。” 表完了态度,秦睿以中书省的名义,替皇帝,褒奖了默啜的忠诚,并赏黄金三千两,绢五千匹。准备默啜回王庭后,再行组建汗庭狼骑兵。 听了这话,默啜好悬没背过气去,太尉真是办大事花小钱,就这么点钱,别说三万骑兵了,就是一万也组织不了啊! 得,既然都当三孙子,那就一当到底吧,咱认了。想通了的默啜赶紧拱手谢恩,随即退回原地坐了下来。 “诸位,你们也不要小觑敌人,蚂蚁多了也是能翻山的。可汗的狼骑兵,你们要引以为戒。” “既然他们俩已经拉开架势了,那本帅也就不在客气了。各部从即日开始,停止休整,并按照预定方案开始集结。” “十日,本帅只给你们十日时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必须无条件克复。” 秦睿的话音一落,翟锋等将当即起身应诺;见其摆手之后,按照先后的顺序,躬身推了出去。 待众将军离开后,收发文书的岑灵源,整理好的文书摆放在帅案上。 见太尉没心情看文书,轻声说言道:“太尉,容末将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不该答应默啜可以重组王庭骑兵!” 岑灵源的意思很简单,突厥历来无信,降而背反之事,自贞观之后,代代皆有。当年太尉北伐之时,就是担心此事成为国家祸患,所以才并吞漠北之地,推行汉化。 弄那个突厥小朝廷,就是面子上活儿,省的突厥的百姓,一时接受不了。既然这次清除了这三万狼骑兵,南帐形同虚设,也就不该再有抬头的机会。 默啜是无能之辈,可其兄骨咄禄的新军,还在阿史那禄的率领下北顿,万一他们勾结在一起,那疥癣之疾,可就成了心腹之患了。 太尉是个精于算计,且城府极深的人,岑灵源想不明白,太尉为什么要这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难道是被默啜感动了?不会吧! “灵源啊,人寿有限,终有极边,我们和默啜一样,早晚有一天是要尘归尘,土归土的。” “可陛下,或者后世之君还有延续我大唐的国祚,你把仗都打完了,人都杀光了,让他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么!” “不让他们见见血,就不知道什么是居安思危,南帐,就是本帅给陛下养的猪。况且,只要你不把突厥人种杀绝了,即便没有阿史那一族,也会有别人来反抗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降是不降 如今的秦睿,虽然贵为太尉,当朝首辅,但凡事还是喜欢亲力亲为,很多事不经手看一看,就总是不放心。这并不是疑心病重,也不是不愿意相信他人。 习惯了,一切都归于习惯,他呢,就是一个劳碌命,当多大的官儿都是一样。所以连召见降将-李楷固,秦睿也在忙着批阅文书。 “跪下,没杀就偷着乐吧!见了太尉还不知道主动行礼,这又是一条死罪,明白么!”,话间,岑灵源还冲着李楷固的膝盖狠狠来了一脚。 什么东西,败军之将,还牛气哄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契丹打赢了呢! “好了,灵源!给李将军松绑!然后你与光嗣都退出吧!” 秦睿的淡然,让李楷固颇为惊诧,而这两位侍卫将军,竟然很不称职的退了出去。换作在契丹,这样的侍卫统领,早就被李尽忠扔出去喂狼了。 “别那么看着他们俩,虽然很年轻,但都很称职,否则本帅也不会留他们在身边。” “或者说,秦太尉艺高人胆大,单骑闯营,百骑截营的事,可是天下交口称赞的美谈,不是么!” 没错,李楷固虽然是契丹人,但对于大唐的将军,还是很感兴趣的。秦睿作为武将之首,大唐的军神,他怎么会不多加了解呢! 在契丹,他有信心,武艺可以不输于任何人,包括可汗-李尽忠在内;可在于这种达成武将最高荣誉的战神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所以动粗就显得有点班门弄斧了,倒不如坦然的面对这位唐朝的第一首辅。 “也不一定!霸王项羽,有举鼎之力,古今武将,莫能与之争锋。他都乌江自刎,英雄折戟了,睿能与他相比么?” “这人啊,哪儿说去呢,前一刻风光无限,后一刻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当初,本帅杀魏王-武承嗣的时候,就是这样。” “但你李将军不同,本帅早就听说过将军的大名,而且这次祸害榆关,你也没有滥杀无辜,所以本帅愿意给将军一个机会。” 对于大唐来说,多李楷固一个将军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只要秦睿愿意,随时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招募武将。 李楷固是个精通汉学的异族武将,且自持身份的秦睿,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闹铺垫,直接切入主题,要来的更痛快一些。 秦睿如此直白的劝降,让李楷固很是没想到。来之前,他想过威逼、想利诱,甚至是酷刑。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如此这般。 “太尉,你的坦然,让我很是意外。不过,这也正名了,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可是!”,可是中原人常说,忠臣不事二主,李尽忠再不好,对他也有知遇之恩,李楷固不能因为苟全性命,就背叛自己的祖宗。 换位思考,如果俘虏是秦睿呢,他会为了活命,背叛大唐,背叛秦家的列祖列宗么!李楷固相信,不会的,因为他与秦睿都是忠义之臣。 呵呵.....,“李将军,话不能这么说,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良主而侍,李尽忠杀兄篡位,竖帜反唐,其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本帅给你说个数字,你就明白了。截至上个月底,仅河北道一地,可征调的府兵,就有四十八万之众,而且还不算诸州负责防务的军队。” “李尽忠,李大酺,就算有了十五万铁骑,也休想撼动我大唐的边境。而且,契丹、奚族,也很有可能步匈奴人的后尘-忘族灭种。” 没错,眼下大唐,就是有这样的势力,一点夸大的意思都没有。燕辽铁骑,也是一支极其强悍的兵种,丝毫不比契丹、奚族的骑兵差。 而且,这还仅仅是大唐一道的势力,如果秦睿想,或者战事必要,他真的可以挥兵百万,一股将契丹、奚族,从这个世上抹杀,就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这不是在吓唬李楷固,完全没必要,他就是让要这个契丹将军明白,如果降他,或许能保留一丝部族,算是对祖宗,后代都有个交待。 “我想多问一句,太尉将如何处置,在榆关俘虏的契丹俘虏,也一样招降么?” 按照招降的固定套路,招降李楷固,势必就是让他来统领那些契丹降族,这已经是定例了。虽然李楷固不想投降,但他也想问问那些同族,将会被怎么处置。 招降?呵呵.....,“李将军,你想多了!他们作用就两个,一是我部下邀功请赏的本钱,二来他们是我大唐百姓的仇人。” “对待仇人,大唐只有一个处理方式,以直报怨,仅此而已。本帅能保下你一个,就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 “换成其他将帅,你的人头,只会让他们的功劳簿上多添一笔。”,说完这话,秦睿才堪堪批完手里的文书。 自顾的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沉声言道:“李将军,本帅要是你就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而是会关心一下,此战过后,大唐会不会让契丹一族,继续留存。” 秦睿这意思,说的再明显不过了,只要李尽忠肯降,打完了这一仗,契丹一族可以酌情处置,杀完了李尽忠的追随者后,他们可以继续活下去。 反之,如果让他这个大唐太尉,连个有用的武将都招揽不到,那他也没必要替契丹人遮掩什么,拂逆民意,留下这么个狼子野心,背叛大唐的民族。 “秦太尉,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有些卑鄙么?你连人的生死都要控制,大唐就不怕招来举世的敌人么?” “话说到点子上了,大唐从不怕来自各方的挑战,大唐的军队也从不怕与任何人作战。国朝的军功制度,会让他们及子孙后代,都承受皇恩。” “而且,不要试探我的耐心,本帅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在漠北如此,在这里也是如此。我的命令,就是唐军的意志。最起码在陛下亲政之前,是这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秦睿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可这笑意却让李楷固的脊梁骨有些发凉。在他眼中,此刻的秦睿,要比李尽忠更加可怕,更加残忍。大汗,这算是遇上他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哎呀我去! 造反不是小事,每走一步,都得经过千思万虑,仔细考量,再三权衡后,才付诸于行动,否则等在前面的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之地。 原本秦睿以为,李尽忠与奚族首领李大酺,应该是考虑周全才起兵的。但没有想到,这两憨货,竟然把进攻的主要目标,又放在松漠都督的方向。 这让秦睿很是诧异,要知道那里已经被翟锋犁庭扫穴,彻底清扫了一遍,除了一片废墟外,连个毛都没有,而且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他们为什么要将十五万大军,都摆在那里呢? 行,甭管怎么说,人家已经把道儿给划出来了,秦睿随即点齐调集的诸军,以翟锋为左军都督,赵文翙为右军都督,岑灵源,单思礼,孟拱、吕翼为中军大将,向松漠挺进。 与此同时,又命薛讷,尽起熊津五都督府之军,扫荡绿水以北,但凡负隅顽抗者,皆以谋反之罪论处。 松漠都督府三十里,唐军大营。 秦睿坐在帅位上,听取狄光嗣汇总的前方探报,而翟锋等大将,则围在沙盘前,看着参军司的参军们在沙盘上反复推演。 正常来说,两军对垒,真刀真枪,尤其是骑兵作战,更是讲究速战,开战,这也是契丹、奚族等游牧民族所擅长的。 可李尽忠与李大酺,这俩货挺有意思,以松漠为屏障,城池四周发掘沟壑,如同掘地鼠一般,挖的到出都是坑。 现在好了,他们主动的将自己优势摒弃了,同时也把唐军的步骑给废了,利用沟壑为阵地,密集弓弩为主要武器,射杀来敌,做出了一副长期拒守的样子。 不管是明修栈道,还是暗度陈仓,各式各样的战法,唐军的将校们自认为都见识过了,无非就是你死我活,致对方于死地而已。 可这两个货色,不仅扬短避长,更是弄得大唐的将军们,一脑门子的雾水。别看契丹、奚族人干的热火朝天的,可这仗,要比攻城好打多了。 只要派兵死死地围住,围而不打,往包围圈里扔点死的牛马羊,切断水源;待其耗尽粮秣,草料,城中的水井干涸。敌人在缺粮少药,瘟疫横行的松漠,还能坚守几天。 说句不好听,随便拉出来一个中郎将,也能把这仗打明白了。可这么个人人都能懂得道理,李尽忠二人为什么自寻死地,千里迢迢的来送死呢! “李将军,你能为本帅答疑解惑,李尽忠为什么如此的看重松漠这个地方!” 秦睿,看了一眼投诚过来的,新任-宁远将军-李楷固,作为地道的契丹人,大贺氏的四位大将之一,对这个大贺氏经营了上百年的地界,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 额,没错,李楷固是知道,可他也没想到,两位可汗竟然会愚蠢到这个程度。得,现在太尉闻起来,他这个也没办法不说啊! “太尉,您可知大贺氏之所以昌盛,就是因为别样的富庶?” 松漠这地方,有草原,有耕地,大贺氏的牧民,半游牧,半耕种,自然要比只要游牧的部落要富裕。 可这都不是关键,大贺氏之所以能成了契丹的王族,还是因为其雄厚的财力。尤其是从窟哥可汗那一辈开始,部落的势力急剧膨胀,执东北诸部之牛耳。 而这些财力的来源,就出自松漠,城后依靠的松岭中,是一座富含金沙的脉矿。因为技术的问题,大贺氏根本没法大量开采。 直到窟哥降唐,向朝廷纳贡,表面上是为了部族与朝廷修好。可其真实目的,就是从中原招募大量的技工,帮助大贺氏提炼金沙。 这几十年来,大贺氏就以金沙为本,展开的远交近攻的战略。毫不客气的说,只要大贺氏有松漠的金矿,就有取之不尽的财富,部族随时东山再起。 看起来,这个计策挺高明的,但在李尽忠看来,却是那样的愚蠢,大唐的太尉,如此虎视鹰扬的统帅,他怎么会给予大贺氏再度复兴的机会呢! 部族的青壮一旦都死光了,就是手里握着一座金山,招来的也是杀身之祸,李尽忠所想的复兴,就是白日做梦。特别是加入唐军的这些天,亲自目睹大唐的军事实力后,李楷固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哦,明白了,兜里有钱心不慌,李尽忠这次之所以能把李大酺勾出来,就是那这金矿作的本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换做是本帅,也舍不得这么一座金山。唉,可以理解,山一样的金子摆在面前,谁能例外呢!” 好家伙,秦睿真是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好家伙,李尽忠这家伙,够有钱的了,守着个金山,传了整整三代人,那该是一笔怎么富可敌国的财富呢! 别看秦睿是大唐首辅之臣,可因不善理财,一直都由狄仁杰、岑长倩二人掌管,所以这国库还真没进去过,更别说一座金山了。 “唉,太尉说的没错,末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重物轻人,不懂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李楷固的叹息是基于对契丹一族和旧主的情义,这是人之常情,秦睿也能理解。可他也不是第一次与人斗心眼了,说李尽忠为了金子,置十几万大军于不顾,他一点都不信。 既然有吞吐天下之志,就应该知道,军队的重要性。没有了军队,即使有再多的黄金也没用,所以这里面一定是有猫腻的。 “继续派出游骑,方圆八百里范围内的一切,本帅都要知道。” 对斥候头领吩咐一句后,秦睿对李楷固招了招手,二人一同到沙盘前。让他介绍一下,契丹、奚族的将领,军队,装备,补给的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作为降将的李楷固,此刻的作用也只有这一个,不用用太可惜了。 带兵,肯定是不行了,先不说他能不能对同族下得去刀子。就说外面的那些唐军士卒,怎么会听从一个被其等俘虏的降将命令呢! 第四百一十六章 堑壕对堑壕 既然李尽忠、李大酺划下道儿了,那秦睿也不能不接着,否则东北诸部,还不笑话大唐不敢啃“硬骨头”!于是,秦睿就下了一道颇为奇怪的命令。 责令左、右两军,伐木为材,当道下寨子,以契丹人修筑的宽沟为屏障,将松漠城团团包围。同时责令一部阻塞河道,断绝水源。 基于防范的角度考虑,防止敌军破袭偷营或突围,秦睿还将营州、幽州的所有投石机,床弩,都调了过来,加强给左、右两军,以为防御之用。 利用投石机,日夜不停的向松漠城,及城外的堑壕,投掷巨石,火油,尽可能多的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以雄厚的实力,代替将士流血。 因为秦睿心里清楚的很,想要一口气吃掉十五万契丹、奚族联军,没有三到五万的伤亡,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三五万人啊,一想到这个数字,秦睿就心疼。所以在战阵费用和人员伤亡的选择中,秦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破财免灾。 当然,这其中还有李尽忠的“功劳”,没有他那座金山打底,秦睿怎么能有如此的底气,铺张浪费,花钱如流水一般的呢! 为了加固防线,避免狗急跳墙,集中优势兵力,破其一点,秦睿特地在幽、营二州,征召了四万青壮,及一万辆大车,日夜不停的运输,箭矢,巨石,火油。 看着满天的火矢,巨石,不停的向敌营倾斜,秦睿的心情那叫一个舒畅。他打的仗也不少了,可像这么阔,敞开干的战事,倒是从来都没有过。 “太尉,这么干下去,用不了十天,松漠就被巨石团团围住,他们是出不了,可我们也进不去,这仗往后,还怎么打!” 营州大都督-孙郎,对目前的战法有些担心,契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饮牲畜之乳,啃肉干,比中原部队能扛多了。 况且,既然绝对打这样的仗,敌人的物资储备,那也一定够维持相当长的时间,好与我军长久的周旋下去。 现在,太尉日夜不停的倾斜巨石,以火矢攻击前来偷袭的敌军,是能给他们造成一定比例的伤亡。 但长此以往,数量颇多的巨石势必会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到时候有利的将是敌人。唐军将士要想跨国这道“天堑”,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命了。 “国文啊,你说的没错,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的。这也是敌军为什么选择小股破袭我军的原因。” “估计李尽忠和李大酺,正在松漠城中笑话本帅,无谋,少智,浪得虚名呢!” 秦睿这话,把孙郎更是搞糊涂了,太尉这明白啊这是,可他既然心知肚明,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当然,孙郎不会认为,秦睿是犯了糊涂,或者忘乎所以了,他知道秦太尉是从不无的放矢的人。 可他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孙郎实在是没想明白?而且,这次的消耗,可是将营州,幽州的府库都花光了,这么大笔开销,见不到成果,那就怎么办啊!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对帅帐中的诸参军司人员摆了摆手,秦睿又把孙郎叫到了沙盘前。 指着松漠及后方靠着的松岭一带,广袤的山脉,淡淡道:“大贺氏在这里经营了近百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就没点别的退路?” 退路,这话问得好,松岭连接燕山山脉,松漠城后,是一望无际的大山。大贺氏在这里放牧,打猎,生活了一百年,熟悉这里就像熟悉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太尉的意思是,李尽忠说谎,或者有所保留?” 见秦睿点头,孙郎痛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降将,太尉,您稍候,末将这就是把他抓起来,大刑伺候!” “哎,国文,没必要,这都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你不必动怒!” 换位思考,不管是秦睿,还是孙郎,就算做了李陵,成了叛臣,也不会完完全全的出卖大唐,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敌人。 李楷固也一样,作为一个天良未泯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契丹存族,投降大唐。此时的松漠城,尚有他数万同族,有所隐瞒也是正常的。 他说的金矿,可定是有其事,但绝对没有把事情的全部,都说出来。就比如说,这几十年来挖掘的矿洞,一共挖掘了多少矿洞,它们到底通向那里。 能囤积多少的军需粮秣,屯多少兵力;甚至,哪些矿洞有水源;这些问题,他统统都没说,可对于唐军来说,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那您的意思?” “对,咱们的顺着契丹人的意思来,你进攻的势头猛了,他们承受不住了,跑了怎么办?” 明白了,与他们一样,做出一副长期对抗的准备,就是为了稳住他们。待我军摸清松岭的情况,调整布防,争取时间。 “不仅如此,围困的部队也好,探山的部队也罢,其实都不是这次战役的主角,真正的主角,还在钦差卫队的营区里待着呢!” 啊?钦差卫队的营区?也不知道太尉是怎么想的,将卫队直接放在了营区之外,并调拨了三千精骑,划归岑灵源指挥,不许任何靠近,入内。 作为此次作战的副帅,孙郎唯一知道的就是,太尉弄了一千多匠人进去,好像是造什么东西。其他的就与别人一样,一概不知了。 但既然秦睿提出来,而且还说是此战主角,那一定是诸葛神弩一样的利器了,被勾起好奇新的孙郎,连忙说想开开眼。 “开眼是吧?行,没问题,可看过了这东西,就等于知道我军最高的机密。” “怎么你这个大都督不想当了,想到兵部去看库房?” 啥东西啊?搞得这么什么?难道比陌刀的工艺更加机密?而且是绝不外传的那种? “看不看了?” “末将是想看,可这大都督是熬了半辈子才得的,实在是舍不得,所以。” 所以,还是等到总攻之日再看吧,好饭不怕晚;不想放弃乌纱帽和权力的孙郎,不得不按下自己的好奇心。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杀器! 中国是最早发明火药的国家,隋代时,诞生了硝石、硫磺和木炭三元体系火药。帝王贵族们沉醉做神仙并长生不老的幻想,驱使一些方士与道士炼“仙丹“,在炼制过程中逐渐发明了火药的配方。 秦睿从前是皇家卫率的领袖,与那些宫廷供奉也很是熟悉,没事的时候,经常去他们那遛弯,顺道看看他们是怎么“炼丹”的。所以对于古代火药的配方,和制作工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这次调配军需的时候,秦睿特地命狄光嗣,在营、幽二州,秘密采购了一批所需的原料。并手把手的将制作的工艺,交给了军中的匠人。 这些被制作出来的黑火药,被制作成了两种,三十斤的大包裹,及两斤重的小块,全都是麻布,麻绳捆着的。 扔了半个月的时候,整个松漠城的外围堑壕,全都被巨石填上,守堑壕的契丹、奚族士兵,不得不放弃阵地,退回城中。 而得到黑火药的秦睿,此时也将寨子,顺势推到了松漠城,十里之外!并将全部的投石机,都集中在正面。且每一个投石机旁,又都放着几辆马车。 为了这保护投石机的安全,最前排还站着,陌刀和巨盾兵,骑兵于两翼游弋,总攻的架势,摆了个十足,城头上的契丹、奚族军都神情肃穆的严阵以待。 “太尉,您这宝贝疙瘩,终于舍得拿出来了!” “末将盼的是抓心挠肝的,咱们是先攻城,然后再用这宝贝?” 孙郎这几天,没事就在帅帐围着他转,秦睿心里清楚,老小子就惦记着他这宝贝疙瘩呢!无奈于保密的原因,又不想丢官儿,所以没法张口。 “行,你孙大都督都张嘴了,本帅要再吊着你的胃口,那可就是小气了。”,话间,秦睿对狄光嗣,挥了挥手,试一下他可以开始了。 “一队,目标东箭楼。” “二队,标地西箭楼。” “其余各队,目标不定,饱和攻击!” 狄光嗣的话一出,投石机上的火药包,传弩箭杆绑上的小号,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射向松漠城! 轰隆!! 轰隆,轰隆隆!!!..... 刹那间,颠簸荡摇,声如雷鸣,有如厉鬼嘶鸣,地裂如画,或突成山阜,或陷作沟渠,坚固的城墙,顷刻坍塌。 地动山摇之间,唐军上下一片哗然,面面相觑的看着身边的同袍,谁都不敢相信,好好的一座坚城,就这么被毁了。 胆子小的,甚至被吓的趴了下来,双手捂头,抖成筛子,口里还念着菩萨保佑,仿佛看到一座人间地狱,修罗门顿开一般。 不过,他们想的也没错,此刻的松漠城是火海一片,守城的契丹,奚族士兵,在火海之中挣扎,哀嚎,那股惨像,别提有多惨了。 “太,太尉!这是,这是,您?它?这!”,面前的一幕彻底的颠覆了孙郎的认知,莫非太尉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可以操纵鬼神之力? 早先,他就听同僚在私底下说过,太尉是杀神-白起转世,所当者破,所逆者亡,在战场上所向睥睨,在官场上如鱼得水。 要不然,怎么仅仅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就能位列当朝第一权臣,颠倒乾坤,再造大唐山河。如果不是星宿下凡,有仙力加持,怎么会有如此气运,怎么会造出一样的大杀器。 “吏部尚书-李峤,曾经作了一首诗:有鸟居丹穴,其名曰凤凰。九苞应灵瑞,五色成文章。屡向秦楼侧,频过洛水阳。鸣岐今日见,阿阁伫来翔。” “凤凰涅盘!契丹、奚族,获罪于天,用凤凰之火来教训,也是合乎天理之事。” 没法解释,难道与孙郎谈科学?别说孙郎听不明白,就算秦睿想解释,也不一定能解释明白。与其说到口干舌燥还说不明白,还不说胡诌一个神话呢! 否则,听不懂原理的孙郎,还以为秦睿有意诓骗他呢!唉,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是扼杀实话的摇篮,不容易啊! “神佑大唐,天佑陛下!” “大唐万胜,陛下万胜!” ...... 反应过来的唐军士卒,在军阵中忘我的欢呼着,在士卒们眼中,洪熙皇帝就是天佑圣人,大唐是上天眷顾的国家,否则怎么会“有如神助”呢! “太尉,这到底是咱们做出来了,还是神仙在帮忙啊!”,恢复了些神志的孙郎,神情颇为兴奋的问了一句。 可以看的出来,此刻的孙郎的非常精神亢奋的很,此刻的他在脑海中,已经在意想着,带领营州军,开疆拓土,直至极边了。 “上天所赐也好,大唐的能工巧匠有本事也罢!反正能为我所用,就是好的。” “好了,国文,不要纠结这个,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整顿兵马杀进去,活捉叛唐的二李。” 听到这,孙郎是明白了,太尉这是要赶尽杀绝了,怪不得今日把李楷固留在营中了呢。行,太尉这手够绝的了。 不过,倒是合孙郎的胃口。当兵的,谁会嫌军功多,那不是根自己不痛快么! 可太尉毕竟是太尉,金口玉言的对李楷固保证了,降者不杀!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么能自食其言呢! 心领神会的孙郎,愿意帮上司分担这个“骂名”,所以他立即下令,停止发射远程武器。两翼骑兵快速向城中挺进,陌刀兵,步兵殿后。 “太尉,您就啨好吧!末将保证,今儿日落之前,这里将不会有一个活口!”,说完这话,孙郎夹了下马腹,带着亲兵拨马向前。 而就在孙郎率队攻城的同时,被秦睿派到“搜山检海”的岑灵源,正在林子里,与一股敌军激烈的搏杀着,而且一开始就进入了焦灼的态势。 第四百一十八章 洞中捉鳖! “李尽忠,你爷爷的!你小子要是有种,就出来与老子大战八百回合,别躲在洞里当缩头乌龟!” “老孟,你这个把那家伙的属相弄错了,这混蛋是属狗的,三姓家奴,跟乌龟没什么关系。” “嗨,龟儿子,你听到没有,你就是条忘恩负义的狗!” “李大酺,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么?笨死的,你小子千里迢迢的把族人带来送死,这回儿不敢露面了!” 别怪孟拱和吕翼骂街,要怪就怪二人不抗打,打打就往洞里钻,根本不给人拼命的机会。都是站着撒尿的主儿,敢造反,不敢死,你说这是什么鸟! 而且,咱们这好几千弟兄为了抓你们这俩鳖孙,一天水米没沾了,你们倒是躲的舒服了。他妈的,这不是欺负人么? “行了,都当缩头乌龟了,能出来么?赶紧的,浓烟送瘟神了!”,单思礼没好气的说出了一句。 看着士卒们,一捆一捆柴伙堆在洞口,单思礼是有些尴尬,想当年,他和弟兄们就是这样被俘的。今儿,用同样的方法闷别人,拾人牙慧,他这脸有些挂不住! “老单,败在四将军手里,你不冤枉!再说,都是弟兄,有什么过不去的。” “灵源,你是没挨过打,不知道挨揍的滋味。滋滋,现在想想,我还觉得冤枉呢!” 秦晙是什么手段,双臂有千斤之力,是唐军中有名的骁将,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跟玩一样。 记仇?他敢记仇么?谁不知道四将军脾气火爆,让他知道了,再全力的打一顿,那他妈可冤枉死了! “你怕什么,他也不在这,至于吓成这样么?” “唉,我老单跟你不一样,你有个当宰相的爹,又是太尉的半徒,干什么都事半功倍!” 当官是讲出身的,岑灵源当然不会明白,由马匪半路为官的单思礼有多难。是,他们兄弟是太尉收服的,没人敢找他们的岔儿,或者诚心挤兑他们。 可也没人愿意真心接纳他们,始终与三兄弟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这官儿,要想当好,当大,就只能依靠军功。 “行了,别抱怨了,等回京了,我做个局,兄弟们都在一起聚一聚。这酒只要喝好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二人这刚唠完,被浓烟熏的受不了的李尽忠等人,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冲杀出来,与孟拱、吕翼战作一团。 “得,送军功的来了,这次你来,我不跟你抢!儒将,就得有儒将的架子,不能跌份!” 单思礼,当然知道岑灵源这是在成全他,心里对着少爷秧子,也很是感激。可老爷们就是老爷们,没有必要说什么婆婆妈妈的话。 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后,单思礼抽出腰间的横刀,怒吼一声,疾步冲入战阵,直去被团团保护的李尽忠而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单思礼亲手拿下李尽忠、李大酺,捆猪一般,将二人扔在岑灵源的脚下。 “乖乖,这就是契丹、奚族的大可汗?也不怎么样,肥的跟猪一样。” “哎呀,这些年来,本将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勇气,与太尉叫板的!” 没错,岑灵源在秦睿身边也有几年了,他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不惜代价,不惜性命,前仆后继的与太尉作对。 熟不知,与太尉作对,就是与整个大唐作对!面对势力的庞大的帝国,他们的野心得膨胀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人疯狂成这样! “小子,所以说,你只有给唐皇和秦睿,当狗的命,知道么!”,呸了一口,跪在地上的李尽忠,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行,人家要当爷,即便是死也想当个爷,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冷哼一声,岑灵源又看向了李大酺,看看这位哭鸡鸟嚎的家伙,有什么高见。 “将军,将军,我也是猪油蒙了心,上了李尽忠的当啊!” 见李大酺这么不讲究,李尽忠骂了一声娘,蹬着腿,上去就要咬。可非常不幸,他失败了,子孙根还被单思礼,重点照顾了一脚。 “将军,将军,我知道个秘密,只要将军能为在下美言几句,让太尉能饶了我一命,我愿意和盘托出。” “将军,你相信我,这个秘密绝对可以让你立一大功,真的!” “条件再诱人也没有,本将权限有限,你还是把你的秘密烂在肚子吧!” 李大酺的话是很诱人,可岑灵源真没有权限答应他什么,更不可能饶了他的性命。至于太尉那,他有没有机会见,那就要看命数了。 “将军,请考虑一下,我这个秘密,可李尽忠的那个掩耳盗铃,人人都知道的金矿重要多了!” “我保证,这个功劳比活捉我们俩,都大,真的。将军,你考虑一下!” 呵呵......,这人啊,哪儿说去,前一个还是高高在上的可汗呢。这一刻就要为了自己的小命,苦苦哀求自己。 “最起码,你应该透露一点什么吧,否则本将怎么去太尉那奏话!”,摊开双手的岑灵源,无奈的回了一句。 这家伙是软骨头没错,可能当上可汗,也不能是白给的。能比他们俩的人头和这座金山都值钱,那一定非同小可。 既然他这么主动,岑灵源就辛苦一回,得不得赏不重要,别误了太尉的事。 “你,李大酺,王八蛋,你要是敢乱说,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 “呸,就是因为你,要是不你的花言巧语,老子能沦为阶下囚么!”,话毕,李大酺还神神秘秘的请岑灵源附耳来听。 “你确定?” “将军,我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你觉得还有必要骗你么!” “再者说,这关乎我的小命,还指着太尉开恩呢么!” 这倒是实话,如果李大酺敢拿此事开玩笑,戏耍太尉,那他死的一定比松漠城的那些人更惨。 这一点,岑灵源清楚,李大酺更清楚,如此说,还真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对太尉如此,对大唐亦是如此。 第四百一十九章 无脊之犬! 松漠一战,唐军开天辟地的使用火器,作为战争的主要手段,秦睿相信,这场战役比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更有纪念意义,因为它划开了军事史崭新的一页。 这场因为要减少已方伤亡,而采用的新型作战方式,改变的不仅是唐军的作战方式,对于整个世界,他的意义都是非凡的。 契丹、奚族,整整十五万大军,十五万活生生的性命,进一步验证了“它”是一件威力巨大,且具有无限潜能的武器。 看过真实的效果后,秦睿甚至认为,眼下石应该在大唐展开一场,军事改革,以保证我唐军强大的战斗力。 唐军,中军帅帐 “李将军,你是宿将了,应该明白,战争走向在一定程度上,是不受人力控制的。” “至于为什么使用这种武器,你的级别太低了,或者说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契丹一族,战后重建的问题上。” 秦睿的话,已经说的很给面子了,这并不是说歧视李楷固是降将。对于新武器的问题,即便是南北衙诸将,也要看够不够级别。 “好了,本帅说的话,一定算话,契丹一族的首领,由你出任,安抚牧民,接受朝廷的王化。” “去吧,会有人为你解决一切繁琐的麻烦,你只需坐在首领的位置上,看着秩序一点点恢复就好。” 对于契丹、奚族,这两支在东北颇具影响的部落,最节省时间,伤亡的方案,就是扶植代理人,让他们去引领诸部,接受朝廷的王化。 李楷固在东北凶名赫赫,是契丹一族有名的悍将,且还重情义,识时务,为了全族着想,他是不敢背反朝廷的。 打发走了李楷固,剩下的就是李大酺,岑灵源说的煞有其事,谁知道这老小子不是为了活命,胡诌八扯。但出于保险的考虑,秦睿决定还是见一见。 “罪臣叩见太尉,太尉金安!”,李大酺显得有些惊讶,上面坐着的青年,沉稳有度,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是听进贡的部族使者说过,大唐的太尉是个极为年轻的权臣,可没有想到他竟然年轻到这个程度。 李大酺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莽撞汉,跟着他的几位兄长,在草原上放马撒欢呢!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饶乐郡王,你的胆子不小么!敢与本帅叫板,我看你活腻!” “你弟弟-李鲁苏,就比较识时务,薛讷的大军一到,立马就缴械投降了。” 呜呜......,“太尉,太尉,罪臣是吃猪油蒙了心,上了李尽忠的当!” 咚咚,咚咚,一边磕头,一边带着哭腔:“太尉,恕罪,恕罪啊!罪臣愿意将功赎罪,求太尉给个机会吧!” “行了,别磕了,头磕破了,本帅可没有多余的药物给你治伤!” 秦睿顶看不起这种磕头虫,他要是李尽忠那硬气劲儿,还能赏个座。可这死样子,座就别想了,站着就算便宜了。 大汗,狗屁大汗,比起骨咄禄来,差了十万八千里,连刺刀见红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知道他这个大汗是怎么当上的。 “太尉,宗怀昌可不是李尽忠策反的!是他主动联系的契丹,想让契丹、奚族两部,引领东北诸部割据,割裂辽东半岛,甚至策动高句丽等复国。” “从营州为起点,割裂大唐的领土,在东北一线,制造割据势力,南窥幽、营,进而鞭指中原。” “而且,据李尽忠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宗怀昌属于大唐内部的某家势力,在朝中颇有实力。” 李大酺也不是傻子,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没有一定的好处,他是不会上当的。就是因为宗怀昌,献了榆关,他才相信事有可为。 “来,饶乐郡王,你与本帅说说,他们是个给你许诺的,让你把奚族的家底都掏出来了。” “额,五万两金沙,及辽城,渤海都督府以东,以北的土地。” “呵,好大的本钱,他李尽忠,可比朝廷大方多了。有了这么大块土地,你就建元称帝都行了,是不是!” 听了秦睿这话,万难自圆其说的李大酺,吓得又跪了下来,摆着手,嘴里还一个劲的叨扰,说着不敢,打死他都不敢想称帝的事。 这不是假话,自己能吃几碗饭,李大酺心里还有数的,割据一方的心,他有。可要说到称帝,与大唐分庭抗礼,他的确不敢。 “老实说,按照本帅原来的想法,你弟弟-李鲁苏,可堪造就的之才,在你身后带领奚族。” “可你这么老实,本帅这刀虽快,可也着实下不去手啊!” 没错,秦睿开始看上的就是李鲁苏的软骨头,也没有想到李大酺比他弟弟的骨头更软。柿子都是捡软的捏,扶植傀儡更是如此。 秦睿真是被李大酺的软骨头给“感动”了,没了奚族精骑的这颗獠牙,李大酺就是个废物,即便孔明复生,也是个付不起的阿斗。 “罪臣,罪臣谢太尉不杀之恩,罪臣保证,从今以后,一定好生为朝廷,为陛下,为太尉效命,再也不敢背反了。” 破啼为笑的李大酺高兴的直磕头,可他这高兴劲儿,还没过够,秦睿就抬手拦下了他。 “饶乐郡王,你呀,也别高兴的太早。赦免你这种罪臣,是需要请旨的。” “让陛下开恩,你得有像样的供奉,以表忠心,你说是不是!” 这是睁眼说瞎话,谁不知道秦睿是当朝首辅,总揽军国重事,他说的话,完全与圣旨有一样的效率。 可现在弄了这么一出来,即便李大酺先知肚明,这就是敲竹杠;可他也不得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下去。 没办法,小命在人家的手里呢!此刻他心里只有一种奢望,太尉开口,千万别太黑,否则伤筋动骨的奚族,真给不起。 当然了,更主要的是,他不仅怕死,更是不想便宜了他那糊涂弟弟。奚族这么大个便宜,可不能让这混账东西得了。否则,他就是东北诸部头人中,最大的冤大头。 第四百二十章 打死你个鳖孙! 松漠之战后,秦睿对于东北诸部的处置,选择了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态度,以李楷固,李大酺,李鲁苏为傀儡可汗,薛讷为安东大都护,节制东北诸部。 采取招抚为主,军事镇压为辅,边推行汉制,边移风易俗。建立卫所,设立郡县,大量整改草原、荒地为耕地,勘探矿脉,开凿河渠。 秦睿“前世”就是东北人,他太清楚了,这片黑土地,有着无尽的潜能和丰富的资源,这对于大唐及子孙后代,都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为了快速,稳健的开发东北的资源,秦睿亲自写下手谕,今年所有的进士,及三省六部多余的部员,全部调入东北,充任各级官员。 进行了一系列的安排后,秦睿与翟锋、孙郎、赵文翙等文武话别,率领钦差卫队,经过了两月的长途跋涉,赶回了长安。 草草的在弘文殿,听完了中书省的简报后,简单的洗漱一番后,秦睿便回到了翼国公府。可这刚进府,就出了幺蛾子,他的尉迟氏拎着他的耳朵就不放了。 “好你个孽畜,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杀人,你还杀上瘾了,是吧!” “以前,人家说你好战,我一直以为,你是将军,打仗是本分,所以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现在呢!你竟然接着地方矛盾,挑起边事,一口气杀了十几万人,就为了你那点小心思!” 被老娘责骂,对于秦睿来说,早就是过往之事,时过境迁了。自从他出任千骑将军以来,母亲对他早也就没有动过手,责骂也更是没有了。 “母亲,母亲,您消消气,消消气!孩儿也是回京,什么都不知道呢!” “至于东北的战事,完全是为了朝廷,孩儿可没有私心啊!” 尉迟氏的年大了,秦睿也不敢反抗,只能佝偻着腰,请老母亲息怒,听他慢慢解释。犯不着因为朝中的琐事,伤了她老人家的身子,可就划不来了。 哼,见儿子讨饶的样子,有些可怜,且还当着媳妇、孙子的面,冷哼一声的尉迟氏,指了指地面,喝令秦睿立刻跪下。 “公心?孽畜,你的公心就是上尊号?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么?”,说着这话,尉迟氏把桌子上一众礼单,扔给了秦睿。 原来,松漠之战后,朝中的一些臣工,为了拍秦睿这个权臣的马屁,特地上书,请朝廷打破陈规,封秦睿为宋王,假黄钺,加九锡。 而且人家说的有根有据,首先秦睿是复唐的第一功臣,十余年来,为国家鞠躬尽瘁。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大唐。 且秦睿率领唐军,内平乱匪,外攘敌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唐军的军神,战神,将士们无不拥戴。 其次,说的是身份,想当年,武氏子弟于国无尺寸之功,纷纷封王赏爵。而秦太尉,亦是驸马都尉,堂堂帝师,于国功莫大焉,为什么不能封王呢! 而朝中刮起这阵风后,朝中的大部分官员,也惧于秦睿的威望,讳莫如深。那些拍马屁的官儿,也都让家眷,紧着来拜见尉迟氏和寿成公主。 尉迟氏是什么人,是鄂国公尉迟敬德的嫡孙女,是出身潜邸的将门之女,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欺君之臣,乱国之贼,所以对此是大为光火。 秦家一门三代,皆是天子近臣,国家大将,受国恩之重,举国罕见。到了秦睿这一辈,更是“鱼跃龙门”,成为当朝首辅,官至极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秦睿受的礼遇,是大唐开国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皇恩。现在,好不容易太平了,土德复兴了,谁给他的胆子,生出二心的。 尉迟氏把话说的明白,秦睿要是敢称王,不是不行,他称王之时,尉迟氏就吊死在国公府中。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他秦太尉,是怎么个忠臣孝子。 而且,脾气不好的尉迟氏是越说越气,拿着“家法”照着秦睿,那是一顿好抽! 额,秦睿一边挨着打,一边求尉迟氏息怒!同时心里也是叫委屈,他什么时候有过二臣之心啊,这不是有意捧杀么! 要是他真有这样的心思,早当年平定相王、太平之乱时,就可以在暗地里操纵,让二家杀个昏天地暗,然后将二家一网打尽,坐收渔翁。 正大光明的甩开,李、武两家单干,相信也不是什么难事。完全没有必要将李重润扶上皇位,再行谋逆之事。 自从他当上这个鸟太尉来,夙夜忧叹,谨守人臣之礼,处处以皇帝和国家社稷为重,丝毫不敢懈怠,就怕辜负中宗皇帝与他君臣情义。 “母亲,利见是什么人,您应该最清楚!他是那种不忠不孝之徒么?依着儿媳看,定是有小人,擅自揣测,想要谋取非分富贵!” 寿成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一诺千金,千金不易。想当年,他与中宗定谋之时,中宗皇帝是一无所有,是个废天子。 是丈夫,在险象环生的朝廷的,为他步步为营,耗尽心力谋划大业;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宵衣旰食,九死一生。 在李淑看来,国朝的诸臣,论忠诚,论为国相忍,无人可以与丈夫相比,即便是狄仁杰,岑长倩,都多有不如。 “行,老妇看在你媳妇的面上,暂时饶了你。” “但你给老妇听清了,就算你没有小心眼,也必须把此事查明白了,说清楚了。” “别以为,你当了什么太尉,中书令,在老妇这永远都没用,说揍你就揍你!” 老娘能松口,秦睿哪敢说别的,赶紧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此事的来龙虚脉查清楚了。 唉,想他是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当朝一品,堂堂的太尉,还让老娘揍成这样,这里子面子,该放哪儿啊! 尤其是李淑母子,笑的直揉肚子,憋得噗嗤噗嗤的,这人夫,人父的威严一扫而尽。唉,这官儿当大了有什么好的,天天让人惦记着! 第四百二十一章 马屁的后遗症! 《汉书》中说:假斧钺,则专戮节将,非人臣常器矣。而九锡而则是一曰车马,二曰衣服,三曰乐器,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七曰斧钺,八曰弓矢,九曰秬鬯。 凡是沾了这个的,自古以看来,无一例外都是乱臣贼子,谋朝篡位的货色。挨揍的当晚,秦睿就在弘文殿,翻阅了着请他称王,上尊号的文书。 可越是看,心里就越凉,妈了个巴子的,上书的官员,皆是山东的儒生。他们在朝中多数都是言官,崇文馆,国子监一类的官儿,属于那种不用干什么,也能领俸禄的角色。 自秦睿主政以来,注重、提拔的官员,都是地方时政官员,和有战功的将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想在他手里换官儿,就得拿得出手像样的功劳来。 像他们这样,风闻言事,或者只会作锦绣文章的“闲官”,一直处于边缘人物,在朝中没什么话语权。 中书省的阁员告诉秦睿,历朝历代治国都离不开这些文官,可到了秦睿这,都坐了冷板凳,人家心里急啊! 所以,就弄出了这么个土不土,洋不洋的办法。目的不用说了,就是想讨好太尉,换取在朝中的话语权。当然,人家也想过太尉不准,那就制造舆论,把话把弄出来,坐等他被推上风口浪尖。 这朝中不比军中,在这里,杀人最厉害的不是刀枪,而是那些人手中的笔。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反正怎么有利,就怎么写。而且通过他们控制的仕林,影响民间的舆论。 老百姓们,大多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他们不知道太尉是不是铁肩担道义,精忠保河山,为国家做了多少好事。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他们自然也就信了。 阁员们都是秦睿亲自遴选出来的,自然之道太尉呕心沥血,为国家宵衣旰食。虽然他们也不喜欢那些空谈的家伙,但为了太尉的将来,为了朝政国务的延续,还是劝秦睿多少考虑一下,给这些家伙点实权。 唯独中书舍人-姚崇,宋璟,对此讳莫如深,既没有明确的表明反对秦睿称王,也没有赞同给予那些人权力。见此,秦睿让阁员都退了下去,特地把他们留了下来。 “你们俩,一向都是敢于说真话,办实事的!你们说说,本帅应该如何应对?” “有一点,本帅要跟你们说明白了,中宗皇帝与本帅名为君臣,情同手足,本帅决不会做下一个曹操。此生,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报答皇恩而已。” 说完这话,秦睿抿了一口茶。在他看来,这两个都是大主意,有真本事的人,他们同时表示讳莫如深,一定对此有着不一样的意见。 “太尉公忠体国,下官等自然知晓。这些奏本,不过是他们想获取权力的手段,他们当然不会在乎,太尉是不是在火上烤!” “下官,恰恰担心的是,这件事会不会让太皇太后及陛下,有什么误会,毕竟高祖皇帝建国时,就这么做的。......” 既然太尉无心,那宋璟也就放心了!不用担心国家会有动荡,发生巨大的变故,影响现有平稳的国策。大唐平复下来,不容易。仅军队一项,十余年来,就伤亡了几十万人。 如果,此事引起了太皇太后和陛下的猜忌,对太尉起了疑心,裁撤太尉一系的官员,在朝中掀起一场风暴,那这十年之功,顷刻之间就会化为乌有。 宋璟太清楚,太尉在军队,和他那一些官员中的影响了,如果朝廷对太尉怎么样,一定会发生乱子的。 “广平(宋璟的字)这点你大可放心,本帅刚刚觐见太皇太后和陛下,他们对本帅,信任一如既往。” “退一万步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可收场之事,本帅定要严惩有关人员,然后再自刎殉国,以报答中宗皇帝的知遇之恩。” 秦睿这话说完,姚崇把话结了过去:“既然太皇太后,陛下,太尉,三人一体,都是一个心思,那这事就好办了。” “凡是这种劝进,或弹劾的本章,一定会有串联,而串联的目的,则不尽相同。.......” 姚崇认为,太尉是武将,文人们对武将,永远都有着戒备心,手里有刀,谁都会多想一些。而且洪熙朝,他们坐了冷板凳,心里不痛快,也属于正常。 可这种串联的人,有的则是对太尉制定的国策不满,有的是因为失去了权柄,更有可能是有别有用心之人,挑拨君臣关系,总之就是一句话,太尉必须按照他们想法执政。 否则,就以莫须有的罪名,让太尉及所部官员,一起倒台,使朝廷重新一片,他们自然也能重新活的话语权。方法是卑鄙的,但胜在有用,够让人头疼。 “太尉,您出面,显然是不合适,不管你从或不从,他们都有话说,且能歪曲到所有人都没法反驳,这就是手里有笔的好处。” “莫不如就由下官等人牵头,好好的弹劾他们一番,以离间君臣,抹黑朝廷重臣为由,会同三法司彻查。” “出水才见,两腿泥!不拔出来,怎么能看到,他们是想拍马屁,还是有别的心思呢?” “反正都是没安好心,您也不用心慈手软,不把这风儿摁下去,早晚还有死灰复燃之势。” 姚崇的话说的没错,只要秦睿还坐在这个位置上,这种猜疑及风言风语就一定少不了。以前都是在暗地里说说,不上台面也就那么回事了。可现在,人家登堂入室了,咱们也不能装哑巴,否则等来的就只能得寸进尺。 既然他们想两头都堵上,让太尉进退无路,那不如把他们的路先堵死,看看到时候难受的到底是谁。 “元之之言有理,太尉,您在战场上就是因为杀伐决断,所以才战无不胜。在这种问题上,您可不能马虎大意,这是会要命的!” 哈哈.......,“本帅这辈子啊,背的骂名多了,武氏走狗,二主之臣,血手修罗,皇家酷吏。” “好,既然二人是这个意见,那就交给你们了。本帅会交给李峤,杜审言配合你们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秀才遇见兵! 秦睿用人从来都是不拘一格的,但凡被他看上的,破格重用的笔笔皆是,微末小吏一夜之间,拙拔为了朱紫大员,在洪熙一朝,也不是稀罕事。 姚崇,宋璟,两个中书省的墨吏,小小的舍人,在太尉返朝的翌日,中书省就发文,表二人为中书侍郎,银青光禄大夫,配金鱼袋。 而他们二人的任务,明着是整饬风闻言事,实际就是则专司彻查,官员串联,奏请太尉称王之事。...... 与此同时,秦睿、狄仁杰、岑灵源、黑齿常之的等一班大臣,来到了唐军南衙下辖的军营之一,蓝田大营。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因为秦睿提议,筹建军事学院。 “诸位,军队是立国之本,要想保证我朝疆域不失,政局稳固,是否能常保我唐军强大的战力是重中之重。” “所以,太宗,高宗两朝,都曾大刀阔斧的改革,完善军队的制度。这一点,诸位都是见证者,亲历者,你们心里都有数!” “可随着疆域的扩大,军队数量的增长,长安的南北衙,各道州的折冲府及边军,系统繁杂,人员良莠不齐,军费也是日益增长,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军费、钱粮,都是老百姓征粮纳赋,一滴汗掉地上,砸八瓣换来的。要是浪费的太多,老百姓可是要骂朝廷的娘的。......” 太宗皇帝说过,居安思危!别看唐军现在军容盛大,兵锋强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样庞大的军队,竟然没有统一的培养机构,全凭运气和战功,培养将领。 是,在目前为止,军队的将领,还没有出现断代的情况。可谁能保证,一场大战下来,不会出现断代呢?没有源源不断,优秀人才补充,就保证不了军队的战斗力。 更何况,士农工商四等之下,才是兵。很多读书人,都说我们是臭丘八,说什么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看不起当兵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些高级将领,更是应该改变这种现状。 “太尉,您的意思是,仿照国子监一般,建立军方的学府,提拔将校!” “恩,可行是可行!可这打破了原有的等级制度,势必要在大唐,掀起轩然大波的。” 御史大夫-萧守道的话完,他的胞弟-侍御史-萧守规就把话结了过去。与其兄的态度一般,他也认为,太尉的提议,质在打破世卿世禄的制度。 “太尉,世家大族是天子统御天下的根本,自曹魏之后,历朝历代,莫不如此!” “昔太宗皇帝在时,尚且要依靠世家统御天下!今天子年幼,主少国疑,太尉理政,还是应该求稳为上。” 萧家这哥俩出身高贵,外祖父是太宗皇帝,祖父是贞观朝名相-萧瑀,母亲是襄城长公主,是地道的凤子龙孙。 年纪大,辈分高,在太宗、高宗朝,都是顶尖的贵族子弟,这辈子过的是顺风顺水,一路坐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上。 秦睿虽然是太尉,但在他们面前,仍然是小辈,所以说话的时候,连削带打的是免不了,没有普通臣工,那样的谨守本分。 “哎,这话不对吧!你们兰陵萧家,吃了几百年白食了,代代都作得高官。你们吃肉,总得让别人喝点汤吧!” 黑齿常之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朝廷自贞观朝起,一直在提拔庶族官员,以对抗世家,像马周之类的名相能臣,涌现在朝堂。 可世家的根基太厚了,短时间根本消磨不完,无法到达势均力敌的效果。更何况,将门中的很多家族,也选择与世家联姻,这也是庶族官员,总也啃不动的原因。 但经过两朝之变后,大唐的格局发生的变化,现在掌握军队的将领,基本上都是秦睿、程务挺、黑齿常之一系的将领,他们与世家大族可没太多的交情。 且又提拔了一批青年才俊,上下一心,将朝中的权力,牢牢地把在手里,所谓时机已然成熟,大可以随时翻脸。 “我说两位,你们啊,年纪大了,走道还得拄棍呢,别的那么宽!”,程务挺也附和着黑齿常之,损了一句。 “军队,有军队的一套,你胡子都这么一大把了,装什么明白人。哎,你们俩晚上起夜能保证鞋不湿吗?” 说完就说话,讨论就讨论,程务挺这可是问候了人家的“兄弟”,而且还是当着这些多人的面儿,好悬一口气,没把两个老人家气背过去。 “程老匹夫,欺我太甚,老夫,老夫定不与你干休!” “你,你这是诽谤朝廷重臣,是诽谤,老夫要上本弹劾你!” 来来来,“老夫对你们俩,一手一个,你们说怎么玩?老夫都陪着!” “那不行啊!老程,你这不厚道,算了一个,重在参与嘛,老夫也跟参与嘛!” 有了黑齿常之这一掺和,场面是顿时乱了套,他们俩都是武将,身子骨都硬朗的很。而萧家兄弟,不过是干巴的瘦老头,风大一点,人都得吹跑了。 更要命是,在场的文臣,武将,也都不约而同的,加入了会想攻讦的行列。 秦睿这正想上前制止,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岑灵源,只见老相爷,摇了摇头,而狄仁杰又抱着膀子看热闹。 秦睿明白了,两位老相爷的意思,就是要乱一乱,就是让程、黑齿二人把事闹大,让那些不消停的文官们知道,太尉好欺负,他们这些老家伙可不饶人。 想要诋毁太尉,抢夺胜利果实,可以,那得与他们这些老家伙,“血战”一场,刺刀见红。 一想到四位老人家的良苦用心,秦睿这心里热乎乎的。谁说官场只重利益,四位老人家,对他的深情厚义,回护之情,由此可见一般。 这脓包不挤不破,是真他总是要冒尖的,不管秦睿说什么,在什么场合说,他们都有无数的机会站出来搅局。看看,接着萧家的事,都起来吧!秦睿也不能拂逆了几位老者的好意,所幸也就跟着看看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为老不尊! 别看萧家兄弟俩出生高贵,书读了不少,可说到吵架,这门技术活,他们还真不是,程务挺和黑齿常之,这两个在军营中混了一辈子丘八的对手。 直娘入老子,那是太粗鄙了,两位老将左挖一下鼻孔,右弹一下,以嬉笑怒骂的方式,活活把萧家兄弟,气吐血了。 饱经世故的两位老臣,在他们面前,就像光屁股的娃娃,一览无余,毫无还手之力!也就是因为萧家兄弟倒下了,那些人,也跟着消停了下来。 “好了,都是朱紫大员,朝廷重臣,在这军营重地,吵得跟市井无赖一般,你们不要官箴,朝廷还要体面呢!” “讨论军事体制,就是讨论有关的事宜,扯什么世家,庶族!你们出身都高贵是吧,那用不用本相建个庙,把你们都供起来。” 岑长倩有发火的资本,四十多年宦海沉浮,积攒的威望的,足以震慑群臣。当然,程务挺,黑齿常之也都明白,他这一出面,这戏也就不用唱了。 也就摆了摆手,示意警卫的士卒,将两位“重臣”抬下去,让军医好生给瞧瞧,好药好补品伺候着,花多少钱,他们俩都包圆了。 数落两俩老家伙一句:为老不遵后,狄仁杰把话把接了过去了,表明他的态度,利用科举选拔文官,始自前隋,对于当时的人来说,也是一件不可接受的新鲜事物。 可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照样为国家培养了无数的人才,为我大唐盛世,添砖加瓦。所以新事物,未必有错,也未必对大唐现有的体制有害。 就比如说,松漠战役,我军使用了新的战法,新的武器,全歼了契丹、奚族十五万精锐,而自身的损伤,不过区区两千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所以,善于总结经验,敢于接受新的事物,大唐才能蒸蒸日上,一日更胜一日,这盛世才能继续传承下去。 “从前,没有过女皇,在大唐有过了!从前,大唐也没有过三辅臣,现在亦是有了。所以,不能以陈规,以度现在的政务。” “天子年幼不假,可却是个仁厚的君主,我等人臣,能做的,就是在陛下亲政前,为他把大唐经营的再好一些。” “太尉,不仅是帝师,更是天子至亲,他所思所行,都是为陛下着想,诸位不必有所疑虑,更不要无事生非。.......” 狄仁杰在如今的大唐,是国老,是一等元勋,他有倚老卖老的资格,他必须提醒今日在场的重臣们,小心当差,一心为公。 不要与那些别有用心之徒,搅合在一起。否则就是与王道背道而驰,与大唐为敌。到那时候,不仅要舍了小家,使阖府罹难,更是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国老之言,甚善!本相亦是这个意思。”,话间,岑长倩扭头看向秦睿:“利见,你有什么尽管往下说!” 有了两位相爷的铺垫,那些对抬高士卒地位颇有微词,或别有用心的人,都成了没牙的老虎,一个个都蔫巴巴! 秦睿也是微微一笑,随即将他预想详细的阐述了一边。其一,建立军方的最高军事学府,以初、中、高级,划分为三等。同时,按照兵种,设立分系,培养将校。以求军官量产化,职业化。 其二,增加军工研发部门,武器装备,是军队战力的表现。我们不能故步自封,拿着横刀就以为可以横行一千年,松漠之战就是典证。 其三,着重改善军官任用的途径,不管是新丁入校,还是战功提拔的士卒,都必须在军事学院受训三年。考核合格之后,再有兵部统一负责分配。 其四,奏请皇帝为军事学院-院正,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军官,皆为天子门生。也只有这样,低级军官的向心力才会更强。 其五,不管是南北衙,诸道、州,都督府、折冲府的武将,由兵部统一调度,分批分次,入学受训。 其六,是最后一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教官,皆有老将,或特殊人才充任,朝廷要给予优抚政策。 “本帅以为,这军事学院的祭酒,由岑相兼任,最合适不过!” “岑相,文武双全,又是当世儒帅,军功显赫,由他出任,诸位应该没有意义吧!” 这是秦睿心里真实的想法,老岑这个人,不骄不躁,为官稳健,为帅不躁,用他为祭酒,对大唐,对军官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同时,也能为军事学院树立良好的风气,抓一抓丘八们的不识字之风。将军们都是粗人,不同什么文墨,这可是一大弊端。 虽说,打仗这手艺,是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的,可没文化真的不行。岑长倩是儒帅,自然要比其他的老将,对此更加上心。这是他为什么如此选择的原因。 “哎,利见,这不行!老夫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对付朝务尚且勉力为之,再负责军校,实在是无暇分顾。” 老岑这边还没谦虚完,程务挺倒是很不客,歪着脑袋说:“燕公打的仗,不比老岑少,能力也是半斤兑八两,要不让黑齿兄干!” “程兄谬赞了,老夫怎能担此大任呢!南衙的军务就够头疼的了。依着老夫看,还是能者多劳吧!”,话间,黑齿常之还特意问了狄仁杰一嘴。 建立军事学院,他们俩没意见,这是为了崽子们的仕途着想,也是为了大唐的明天,是个好事情。可要说到谁当祭酒,那就得有待研究了,岑长倩也好,他们俩也罢,都是垂垂老矣的老家伙了。 今天晚上躺下,明儿能不能起得来,还不知道呢!用这些老头儿,给崽子授课还行,当祭酒,难以保证军校的延续性,所以都不合适。 狄仁杰哪里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意思,嘴角微微上扬,回了他们一个眼神后,开口言秦睿才是真正最合适的人选。并征求在场所有重臣的意见,让他们说说,太尉到底行是不行? 第四百二十四章 粗汉粗知! 盛情难却也好,就坡下驴也罢,秦睿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出任大唐军事学院的-祭酒,全权组建有史以来第一个以培养将领为目的最高学府。 好在蓝田大营的设施齐备,只需工部稍加修缮,增加一些可供将士们上课的教室即可。又命王孝杰按照相应的标准遴选将士,参与学院的修建。 半个月后,蓝田大营,不,现在应该叫大唐军事学院,校场之上,由南北衙,长安各折冲府遴选出来的学院,列阵于校场,神情肃穆且又庄严。 在兵部尚书-王孝杰,左侍郎-黑齿俊等一众将官的簇拥下,秦睿走上阅兵台。与其他将领严谨的态度不同,秦睿连甲都着,就穿了一身紫袍。 而且,撩了一衣服,直接坐在阅兵台上,并抬手示意,将官,学员们席地而坐。 “弟兄们,你们中很多人,从嗣圣元年开始,就随本帅东征西讨,立下不朽的功勋!” “十年生死,你们也从懵懂士卒,成长为唐军的各级军官,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可这些就够了么?我们就要一辈子顶着臭丘八的帽子,两眼一抹黑的过日子?” 以往,在大唐,军中的将领,都因为不通文墨而处处碰壁,在与诸部打交道时,总是抓不到正题,从而被人激怒,引发纠纷。 秦睿心里明白,将领们也不是想闹事,更不想打架,只是碍于嘴上说不清,脾气又暴躁,无奈之举而已。 “当然了,军校不是让你们学嘴皮子功夫,跟文官们吵架的。否则,这也不是军校了,叫娘们校好了。” 呵呵......,校场的士卒,都被太尉风趣的一面逗乐了;没错,还是太尉了解他们,知道弟兄们说理的时候,就只能用拳头。 “这所军事学院,真正要教你们的,就是识字,学习兵法,战术,及各种装备的运用。” “尤其是兵法,孙子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情之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也。” “这也就是说,打仗不能教条,要根基战场形势的变化,利用现有的条件,灵活运用,军事学院教你们的就是这些。......”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些官兵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然知道将领不通兵法,在战场上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远的不说,单说本朝的韦待价,只因为他一人,十余万将士殒命疆场,尸体堆积如山,从寅识迦河一路溃败千里。 而且,来之前,本部的将军都说了,所有中、低级军官,经过三年的系统训练后,都会得到半级的擢升,这可是个好事。 唯一让他们担心的就是识字,学兵法,大伙都是粗汉,认识的字儿,屈指而数,能不能学会,谁也的心里都没底。 将士们心里想的,秦睿当然知道,既然大伙心里有疑虑,那这第一课就由他来上好了。 “来,谁来说说,什么是五行?”,秦睿磨着拇指的扳指,笑着问了一句。 “回太尉,金木水火土,是为五行!”,一个胆子颇大校尉,高声回了一句。 “大伙都这么认为?”,见大伙都点头应承,秦睿摇了摇头:“不对,而且大错特错?” 啊?恩?五行观念的萌生稍晚于阴阳,作为五行的基本内容,金、木、水、火、土则早就被人们认识到了。 战国时,阴阳家邹衍把地上的金、木、水、火、土这五种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物质,依照天上星象的五行运动,建立了五行学说。 将士们就算是没吃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说,还是知道的。换成别人,将士们早就在下面唏嘘,把人哄下台了。 可上面坐的是太尉,是带领他们取得一场场胜利的统帅,是继卫公之后,唐军又一军神。将士们就是想不明白,也得耐下心来听。 “对算命的来说,五行确实是金木水火土!可对于我们军人来说,算命是保不了命,打不了胜仗的!” “依着本帅多年经历的战事,军人的五行就是任务、敌情、我情、时间、地形。战前对这五种态势不清楚、不掌握,打战必败。” “所以,这五行不定,注定输的干干净净!战争,从来都是不公平的,谁准备的充分,谁就能夺取最后的胜利!......” 为了让将士们理解的更透彻,秦睿还列举了一些实例,比如在短途突击中,如何利用兵种的优势,给予敌人最大的杀伤。 冬季作战中,野外宿营时,如何挖掘散兵坑,在保证取暖的同时,又要满足布营的防卫。甚至,极端的环境下,如何聚敛溃兵,破袭敌军的物资点,道路等等。 “总而言之,战争是一场异常残酷的游戏,以生命为赌注,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过去啊,参军司中参军们总是说,整天对着沙盘纸上谈兵,人的头都大了。” “可今儿,本帅要说,纸上谈兵,哎,谈好了,也是本事了。” 看起来在军校就是纸上谈兵,比不了战阵上,真刀真枪的与敌人,刺刀见红。但秦睿必须与他们说明了,想打胜仗,就得先武装自己的头脑。 纸上谈兵谈好了,再下部队带兵,也就是武装其头脑,野蛮其体魄。在军校的这三年中,教官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些都灌到他们的脑子中。 “弟兄们,粗汉粗知是不行的,咱得学会张飞绣花,粗中有细,否则这兵,是注定带不好的。即便打了胜仗,也糊涂仗!” 大唐的军人,历来以吃苦耐劳,勤奋勇敢着称,大伙儿连死都不怕,还怕学认字,兵法? 秦睿相信,在军校的三年中,这些个大字不识一箩筐,扁带倒了不知道是个一的军官们,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唐帝国,太需要一大批,有知识,有忠心的军官了,他们是保证军队战斗力的基础。秦睿能做的,就是再最短的时间内覆盖到全军。 第四百二十五章 老师? 校址,学员,都好说,只要秦睿想,要多少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最大的问题,还是教官,为此,他是头疼了好多天,也一直都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先不说,国子监的那些先生,愿不愿意来教这些臭丘八,就说这些人上赶着,秦睿也不会把这些骄兵悍将,交给他们,他真怕把他的军官,教的只会“之乎者也”。 为了一解燃眉之急,秦睿将整个参军司,及南北衙都督的幕僚,一网打尽,全都调入军事学院,由陈子昂、张说牵头,先把架子搭起来,总不能常空城计吧! 对于太尉头疼的事,陈子昂、张说是心智肚明,军校的教官,既要通文墨,又要懂兵法,有作战经验的儒将。就算把南北衙的家底,都搜光了,也弄不了多少。 “太尉,有句话,末将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参军司-主簿-张说,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说是参军司的老人了,在太尉身前伺候的时间也不短,说话的时候,是没必要如此的小心。但他自己也拿不准,自己这主意到底对不对!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太尉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陈子昂板着脸训斥了一句。扯什么淡,有主意就说呗,卖什么关子。 哎,对陈子昂摆了摆手,秦睿笑着言道:“张说,有什么话,尽管直言!只要是对的,本帅无有不从!” 不得不说,秦睿这话说的有些大了,因为张说下面的话,一下就怼到他的肺管子上。 “太尉,想当初,太皇太后在位时,想要拟定武举,制定培养武将的专门考虑,以应对将来的战争。” “可这个条陈还没有正式施行,就赶上了洪熙中兴。所以,当初预备的那些人,都。” 大唐文举的科目是很多的,明经、明法(通晓法令者)、明字(通晓书法者)、明算(通晓术算者)、进士、俊士(才能俊秀者)等五十多种。 这两科最初只是试策,也就是根据经义和时务写作论文,后来逐渐转变为进士科注重诗赋,明经科注重“帖经”和“墨义”。 武举,在当时只是一个成形的计划,原本想着,以兵部主持武举考试,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 为了施行这个计划,兵部还特意遴选了一批,通军事,晓谋略,有勇力的阁员,以充实武库司的名义,招募起来。 洪熙中兴后,秦睿大力整饬政务,兵务,尤其是军队将领方面,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一场大清洗。与武氏一族,渊源颇深的将领,只有王孝杰等少数人,躲过了一劫。 而那些兵部为武举,准备的阁员,也因为与武承嗣,武三思,关系密切也在清除之列。但因为作孽未深,不是武氏嫡系,仅仅被罢黜了官职。 现在,秦睿侧重的军校,虽然与武举有些不同,更加注重军事策略,比如孙吴兵法等。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把军事谋略置于军事技术之上。 但这些人才,的确有他们的一技之长,对兵法战略,有着深厚的功底,放着让他们游荡,实在是浪费了。 “张说,你糊涂么?那些人是为武举招募的不假,可更是武氏诸王,为了掌控军队,选拔的苗子。” “让他们替我军培养将领?你脑子没问题吧,他们培养出来的,谁能保证忠诚,谁能保证武氏不会死灰复燃!” 陈子昂的意见与大多数将领一样,对武氏一系的人,上至武家子弟,下至一脉文武,都得日夜防着,省的哪儿,死灰复燃,反攻倒算。 洪熙中兴,来之不易,是数十万将士抛头颅,撒热血,以战功巩固的安西四镇,及飞骑、左鹰扬卫,为复国保住了最后一颗火种。 现在,再起启用武氏子弟招揽的阁员,那不是开历史的倒车么?别说对活人交待不过去,对死人更没法交待了。 再看看太尉的脸色就知道了,他对此并不是很高兴。要知道太尉与这些人的主子,同床异梦十年,隐忍了整整十年,其中的辛酸,不是别人能理解的。 让他赦免这些人,加以重用,将手中的精锐军官交给这些人。那不是等于让老猫枕着咸鱼睡觉么,太扯了。 “张说,你小子这是明知故犯,明知道本帅对他们,有些偏见,也是亲自下手谕处置的,你还敢提出来,胆子不小嘛!” “行了,别卖关子了!你肚子里那点小九九,本帅还看不明白?说说,到底怎么个意思!” 没错,当官是要会看脸色的,张说,堂堂的进士出身,这点颜色要是看不明白,陈子昂也不会把挑出来,做副手,署理参军司的事务。 明知道这个刺儿,扎的人不仅是秦睿这个太尉,更是扎到了洪熙朝的那些新贵,还说出来,除非脑袋被门挤了! 嘿嘿,“太尉慧眼,末将是有点私心,末将的同年,就是其中的一人。其实......。” 其实,这些人当初之所以投靠武氏子弟,不过是为了混个好出身,想在这复杂的官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太尉一般,有着超凡的眼光和能力,站错队,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不过是运气使然。 读书人嘛,不管抱着什么政治目的,都奉行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今番,大事已定,洪熙皇帝已经成为大唐中兴之主。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不会为了以前的上司,与当今的天子作对。 “太尉,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根本就没有机会为虎作伥,也都是规规矩矩为官的。” “如果太尉能给他们一个机会,让其等重新为国效力,末将相信,他们一定会结草衔环,报效朝廷和陛下。” 恩,揉了揉下巴,秦睿淡淡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话对也不对,关键是看什么人。” “这样,重新甄别一遍!就由你张说,亲自领衔。出了岔子,本帅唯你是问!” 第四百二十六章 碰到你就总有倒霉事! 张说早年参加制科考试,其策论为天下第一,尚书右仆射-岑长倩说过,张说生错了年代,弱生于战国,必又是一“张子”,由此可见其纵横捭阖之能。 可他再牙尖嘴利,也不敢在太尉面前胡说,谁不知道太尉大手挥过,万颗人头落地,他的小命也是小命,当然清楚乱弹琴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但,大唐军事学院,是太尉的心头好,是军队转型的关键;在这关键的时刻,即便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只要对军事学院有利,也定然颇多忍让。 所以,他提出赦免一部分,兵部弃用的阁员,于公,为朝廷、太尉解忧;于私,为自己的同庚,同年好友,解除困局,一举两得,是值得冒险的。 这不,拿着太尉的手谕,张说当天就出发了,直至目的地-万年县-刘家村。因为从前经常来,所以这次也并没有带护卫,轻装简从,匹马而来。 刚到万年县官道,就看到一群府兵和差役,用铁链子拴着十余名汉子。这种事也并不少见,多数都是强盗匪类,流氓游侠。 对于这种败坏治安,祸害百姓的家伙,根本就没必要客气。稍微走的慢一点,差役们二话不说,上去就赏一鞭子。 “徐坚?”,马上的张说,看到队伍中的一个身影,颇像他的好友-徐坚。 见那人抬头,张说乐了,昔日风度翩翩的徐主簿,竟然落魄到了这步田地,这可是个乐子。 跳下马来,张说上前,又唤了一声,徐坚才抬头,一脸惊诧,又非常的茫然。他真是没有想到,如此落魄之形,被好友见到,是何等尴尬! “徐坚,恩,真是你小子!啊,你有这般打扮,滋滋,真是让兄弟,打开眼界!” 张说这边打趣完好友,便扭头看向差役:“来来来,把他放了,他是我的好友-徐坚,徐主簿。快点,我们还有事呢!” “你谁啊?捣什么乱,滚,快滚!耽误了爷的事,把你一块锁了!”,官差很是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不是,你没听明白么?他-徐坚,是我的好友,兄弟。我让你放了他?” 张说感觉自己说的挺明白的了,可这官差,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在这装傻! “好嘛,跟诱拐良家子无赖子,称兄道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来人,给老子一块锁了!” 得,这下好了,张说捞人没成功,反而被人给压下来了。 “哎,哎,轻点,轻点,胳膊,胳膊要折了!”,张说今儿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张说自认为,也是见识过战争的,可这些府兵,那真是毫不客气,下手不是一般的重。 “我告诉你,本官可是参军司主簿,直属于怀化将军-陈子昂统领,怀里有我的官牒,你们可以验看嘛!” 正常来说,表明了身份,这些官差就应该立即把他放了,并向他致歉,这是官场的基本规矩。张说也顺坡下驴,不知者不怪,显示一下“上差”的胸怀。 可人家压根就没惯着他,看完了谍谱后,直接合上,一边拍着的脸,一边说着:“张说是吧!好嘛,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真弄出以一个内鬼来!” “告诉你,老子们是奉刑部-杜尚书,京兆尹-周使君的手令,肃清京师周围的流氓恶人!” “行了,徐坚身后撑腰的,就是你吧!得,别管参不参军司,三法司的明令,所有人都包括在内!” 就这样,被没收了官谍的张说,手脚被戴上了镣铐,与他的好友徐坚,一同沦为了阶下囚,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走在往上长安的路上,张说看看手脚的镣铐,又看看同样倒霉的徐坚,苦笑道:“我这算不算是哭错坟了?” “那可不是,飞骑卫-参军司,呵,好大的牌子!怎么着,碰见兵,说不清了吧!” 有了老友作伴的徐坚,苦中作乐,继续打趣着:“我看啊,你小子就是走坟地,唱小曲,给自己壮胆呢!” 我呸,“你小子说的是人话么?还不是因为你,老子碰见你,就从来没有过好事!” 对于徐坚的不知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张说心里是泛起了一阵无奈。这老小子,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看的这么开,也算是胸怀坦荡了。 哈哈.....,“你小子,到参军司没两年,这粗话都学会了。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人群分,守着啥人,学啥人!” 面上听,徐坚这话说的,是说,进士出身的张说,本来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说话有涵养,做事严谨的人。 现如今,在军营的日子多了,身上也沾染了丘八们的坏毛病,变的粗俗起来。可实际上,却是在映射太尉,他与那些阁员,之所以被兵部开革,就是因为太尉。 徐坚曾经说过,太尉于国是有功,可更是有罪,他的清扫计划,使无数俊杰丧失了报效朝廷的机会,这对于大唐来说,损失是无法计量的。 且,这就是武夫的狭隘性,不通文墨的他,是不会明白,要想人才源源不断,不是一两条惠民政策,就行的。 “哎,老徐,你这个态度,是要不得!朝廷是要全面考量的,这里面的牵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是,没那么简单!考量的也不错,看看,就因为恶霸扣上的莫须有,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徐坚对于老友的说法并不赞同,可他也能理解,在官言官,他吃朝廷的俸禄,在太尉近前当差,嘴上能没有把门的么! “行了,咱们把这事先搞清楚了,然后再坐下来,慢慢谈!” 话间,张说扭头问那差役,是去找杜审言,还是周季童,赶紧痛快的,耽误他的大事,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啪!他这话说的,在官差看来,就是没长记性,所以对他的回话,就异常的简单粗暴,回敬一鞭子了事,连话都不用说,多省事! “行了,我认你官身,人家可不认。和为贵,忍为高,你还是把你主簿的架子收一收吧!” 第四百二十七章 生不逢时! 徐坚,湖州长兴人,出生于显庆四年,其父担任兰台舍人,徐坚幼承庭训,博览群书。少年时,其父徐齐聃被贬官流放至钦州,在徐坚十四岁时就去世了。 在此之后,徐坚由祖母金城郡君姜氏抚养长大。其年幼时就智力过人,沛王李贤召见面试后,十分赞赏其才华。及壮举进士及第,任汾州参军,迁万年县主簿。 垂拱初,徐坚为东都留守判官,专主表奏,王方庆称徐坚为“掌纶诰之选”。杨再思说徐坚:“此凤阁舍人样”。历官至左散骑常侍、崇文馆学士、集贤院学士。 因为善兵论,晓地理,颇有其坐师-魏元忠之风,被魏王-武三思所赏识,调入兵部,任清选司主簿。洪熙中兴,因举荐之事,被打为武氏一党-罢官。 要不是他从未为虎作伥,早就一命归西,重新投胎去了。 罢官之后,便在万年县-刘家村住了下来;因其曾经在县衙做过主簿,官箴不错,乡亲们也对其甚为敬重,平时有个大事小情的,也上门请教。 这次,之所以被官差拿下,就是因为“多管闲事”,被乡里的豪绅报官,扭送给差役的。 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是恶霸作祟,也是官府派人来抓,像这种差役下乡,“扫人”的事,八百年都赶不上一回。 可能是,徐坚点子背,运道差,正巧赶上,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三方衙门整饬京师治安。派出了一批执法队,徐坚也赶了一把时兴,直接被逮了过来。 当然了,添头就是参军司-主簿-张说,一个揣着太尉手谕的冤大头! 京兆府大堂,周季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示意差役,赶紧带犯人。心里也不由的骂着,杜审言和明珪,这俩货是真损啊,吃饱了撑的,动不动就整点事。 整的他,半个月都没回家了,累的跟三孙子一样。他们俩想出头,想在太尉那露脸,可别拉上咱啊,本本分分的当差不好么?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么! “堂下的犯人,自己说,犯了什么事!早说早痛快,别等着让老爷心烦,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周季童的不耐烦的模样,引得张说,徐坚二人,相觑一笑。好嘛,堂堂的京兆尹,顶着一对熏黑的眼圈,哈气连天的,又不修边幅,哪有一点从三品大员该有的样子。 “周使君,您这是新穿的官靴高抬腿,架子摆的比一品亲王都高!咋的,您已经位高权重到,可以打太尉的脸么?” 张说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大,虽然他就是个小小的主簿,小小的七品官,上不得台面。可说到底,他是飞骑卫的人,是太尉一手创立的军队出来的。 可要是真打了张说,那就是打了飞骑卫的脸;打了飞骑卫的脸,就是打了太尉的脸。太尉是什么身份,地位,周季童这位公主之子,皇亲国戚,那心里再有数不过了吧! “哎呀,我当是谁呢!张主簿,道济老弟!这闹得成什么了。” “赶紧的,把镣铐都解了,张主簿是那种为非作歹的人嘛!胡闹,简直是胡闹!” 周季童这边话音刚落,抓二人来的差役,就将徐坚所犯之事,及张说的多管闲事,叙说了一遍。 “使君,三法司的手令可是说的明白,矫枉必须过正,咱们这么做,怎么交待啊!” “交待?交待什么啊!就算是为非作歹,作恶多端,那也是他们飞骑卫的事,跟咱们京兆府有什么关系!” 喝斥完了差役,周季童扭头看向张说:“道济老弟,你们飞骑卫的事,归太尉管,咱们地方官府管不着。” “至于这位徐老弟,干预人家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官会照会万年县,酌情安抚。你写下一个保书,人就可以领走了。” 周季童心里清楚,能被选尽参军司的,都是太尉眼中的红人,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鱼跃龙门,一举得中朱紫,位列显贵之间。 与这样的交往,别看官位,也别看出身;况且徐坚烦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口角而已。他为什么不卖个人情,让张说记他个好呢! .......从京兆府出来,徐坚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官官相护啊!看看,今儿这事,不就是例子么!” “话别说的那么刻薄,周使君是长公主的表兄,又是太尉一手提拔起来的,卖飞骑卫一点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刻薄?道济兄,我说的够客气的了!要是京兆府真的为民作主,三法司真的清正廉明,那为什么会坐视十六岁的姑娘,给六旬老翁做妾不管不顾!” 没错,徐坚感到愤愤不平,那老不死的岁数,都能给姑娘作祖父了。纳这么小的妾,不是作践人,作孽吗? 徐坚不由的觉得,自己是生不逢时,要是他的仕途坦途一些,就这样的无赖恶霸,恶人先告状的老不死,早扔到渭水中喂王八去了。 “唉,徐兄,这事跟京兆府,或三法司,没什么关系。人家女孩的父母签了聘书,收了聘礼,乐乐呵呵的送姑娘出嫁,官府能怎么做。” “换句话说,你搅合了人家的亲事,仅仅把你扭送官差,就算是讲理了。换成我,早就揍的你找不着北了。” 唉,愤青,此刻的张说想到太尉常常说的这个词汇,且用在徐坚身上,那在合适不过了。法管的了人,可管不了贪心。人家就想卖女儿,攀高枝,官府也不能管着人家婚丧嫁娶吧! 徐坚,是讲良心,讲道义,可那些被钱蒙了眼睛,被猪油蒙了心的,能听进去他的话么?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跟我走吧,这次军事学院建立,正在招募教官,这个机会可是我用脑袋给你担保的。” 张说的好心,却被徐坚当了驴肝肺,梗着脖子言道:“良心都没了,看着有辱人伦的事发生,而无动于衷,去奔自己的富贵。你我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你说咋能去吧,我听你的,还不行!” “哎,这是你说的!可别说我坑你。”,说完这话,徐坚的眼睛,直接瞄向了张说的腰牌。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与飞骑卫说话,你要礼貌一点! 这个世界,人大概分为两种,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正常来说,理想很难战胜现实;与刀法的道理一样,单刀看手,双刀看走,会变通的人总能混好。 张说就是现实主义者,他并不纠结于世俗和律法,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地方官和村规乡俗管着,他不会在上面浪费过多的精力。 恰恰相反,有这功夫,他不如多上心一下太尉关心的事,不仅对朝廷有利,对他个人的仕途,也是极为有利的。 说到底,他还是个读书人,当官的政治目的,和信奉的目标,就是辅弼天子,安定天下,他也不例外。跟着太尉,就是能实现这样的政治目的。 可徐坚与他,或者大多数人的选择,背道而驰;他是个坚定理想主义者,对于坚持的信念,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个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算是拧下他的脑袋,也绝不回头! “徐兄,都着你说的办了!可一句话,还望兄长解惑!” “来,说说看,但我不保证一定能解!” 在学问一道上,徐坚心里有数,他们俩半斤八两,张说都搞不明白的事,他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负一人而救苍生,负苍生而只为一人,你选择那个?” 这个问题,是张说进参军司之时,秦睿问他的,饶张说机谋百变,对于这么直白的问题,也没有一个完全的说法。 所以,秦睿便告诉他,什么时候,这个问题想明白了,他也明白了,为官三味,这官儿也就当明白了。 呵呵......,“道济兄!问你这个问题的人,一定是个活着比死都累的人。” “此话怎讲!” “这话还不明白么?好,那我给你说说!......” 在徐坚看来,这种人,活着就是矛盾,每天都面对选择的困难,没作一次选择,他都担心自己是不是错的。 所谓妇人之仁,说的就这种人,左右为难,总是怕害了别人,荼毒天下,活的是真够累的了。 “哎,方便说说,这话到底是谁问的么?”,搞什么啊?整的悲天悯人的景儿,完全把自己摆在予取予夺的地位,太自恋了吧! 嘿嘿,“此人,姓秦,名睿,字利见,官拜太尉、中书令,堂堂帝师,当朝驸马!” “老兄,说他妇人之仁,你呀,大错特错了!想想太尉的战绩,哪次不是积尸如山,血流成河!” 徐坚说任何人,妇人之仁,张说都不会提出异议,可说太尉有妇人之仁,别说他,大唐的文武官员,百万军队,随便拎出来一个,也不会有人承认。 太尉是怎么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怎么中兴土德的,就是靠着杀戮!纵观太尉的成长史,与其说是一部传奇,还不说是累累白骨,铺成的坦途。 “行了,别给你家太尉脸上贴金了!他呀,就是说一套,作一套的人,死鸭子嘴硬!” “也是,这活生生的人,杀的人足足有几十万之众,心日日夜夜都泡在淋漓的鲜血中,能不扭曲么?” “在这位置上,掌握这样的权势,还能如此自醒,要么就是真圣人,要么就是伪君子!” 对于老友的口无遮拦,张说早就习惯了,可刚刚从飞骑卫大营,调出来的一队飞骑卫,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太尉是飞骑卫的缔造者,在他们心中,太尉永远都是不可代替的统帅,是他们心中永远的战神。 眼前这么个白面书生,竟然口无遮拦,攻讦太尉,这在大伙看来,绝对是大逆不道,所以直接拔刀,把他围了起来。 呸,“说两军,没理你,已经是看在张主簿的面子了。可你小子,蹬鼻子上脸,说起来没完了!” “没错,太尉是什么人,是我朝第一忠臣良帅,天子尚且礼敬,你这腐儒,何干侮辱我们的统帅?” 将士们的愤怒,出乎徐坚的意料,他没有想到,这些飞骑卫的普通军士,竟然崇拜秦睿,崇拜到这种程度。 同时,也钦佩秦睿笼络人心的手段,连普通士卒都笼络的如此周全,这样的人再不成功,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太尉就是太尉,不服不行啊!我。” 徐坚的话还没有说完,张说就便挡在将士们的前面,喝令他们收回武器,随即才转身看向自己的老友。 他的这位同年,是不会明白,飞骑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军队! “徐兄,你的主意你的言辞,尤其是在一支信仰高于生命,荣誉高于利益的军队面前!” “两卫是我大唐唯一的全募兵制军队,他们不仅战斗力强横无比,更是一支有信仰的军队!” 徐坚这可有点莽撞了,两卫的士卒,基本都识字,相比其他军队,士卒们都有独立的思想,也有自己的主意。 老友这话,无异于指着和尚骂秃驴,要是有他在当场,眨眼之间,他就得被乱刀分尸。 额,徐坚还能说什么呢!这些士卒和秦睿,就好比信徒与神佛。就像张说的什么信仰,已经在他们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了。 说秦睿的不是,就是大逆不道,就是有悖天理,民心,饶徐坚长了一条巧舌,也是万难自圆其说。 被张说拉在前面徐坚,一脸无奈,苦笑道:“道济兄,在那位身边当差,说话都得提着脑袋,憋着小心吧!” “哎,你这话说错了。即便是面对政敌,或者不喜欢的人,太尉也从不阻塞言路。” “私底下,身边的阁员,甚至士卒,都可以与他开开玩笑,他也从不懊恼!” “而对于,言及他自身的,不管对于不对,他都听的进去。那是个宽以待人,又严于律己的人,有时候严苛的都令人发指。” 没错,张说就是这么看的,太尉身为一国首辅,大权在握。可生活上却异常简朴,拿吃饭来说,最多就是四菜一汤,有时候就是一碗汤泡饭应付事。 说是节俭,为了给下面竖立清正的风气。可更多的时候,张说认为,花钱大手大脚的太尉,对自己偏偏是最吝啬的。 “哦,看来,是我不了解这位天家驸马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徐坚虽然出身官宦人家,可因其父被贬后,家道中落,父亡母改嫁,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白眼,日子过的不比寒门子弟好到哪里去!早逝的祖母是他唯一的亲情慰藉。 早年间,孑然一身的徐坚在万年县任主簿,与衙门打更的-老苏头,成了一对忘年交。没事的时候,打上半斤老酒,切上点猪头肉,下下棋,打发时间。 老苏头有个儿子-苏应,与刘家村的一个姑娘相好,商量过相应的彩礼后,再迎娶那姑娘。可苏家穷啊,为了凑够彩礼,苏应选择了饷银相对丰厚的戍边。 一晃三年过去了,苏应戍边还没有回来,姑娘的父母等不急了,又贪图乡绅家丰厚的聘礼,就把要姑娘嫁过去。老苏头,家里穷,心里憋了一股火,直接就病倒了。 徐坚气不过,就拿着婚书,在迎亲的当天把亲事搅合了,因为他曾经是官身,乡绅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正巧赶上下乡的执法队,就把他交给了官差。 当然,这也不能怪徐坚无事生非,胡搅蛮缠,按照唐律,只要双方签下了婚书,就具备民俗和律法的双重效力,那姑娘就应该是苏家的媳妇。 可现在,苏家根本就没又能力支付彩礼,儿子又在边疆不知死活,让人家姑娘,就这么等着,人情和法理,都说不过去。所以,基于这两点,就弄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局面。 而徐坚,却固执己见,凭着他和老苏头的关系,一定要帮一把!有了好友张说,就不用担心囊中羞涩的问题了,他刘家不是要钱么,那就弄一份,比乡绅更体面的彩礼。 至于,乡绅在万年县的势力,当过主簿的徐坚,清楚的很,乡村土财主,认识三,俩官儿,就牛的不行了。这回,他带来的是飞骑卫的士卒,身后靠的是皇家卫率,看看谁更硬气一点。 可徐坚还是来晚了一步,等他们到刘家村的时候,刘家的姑娘已经坐上了花轿,前后的吹打班子,那叫一个响亮,附近的乡亲,也都跟着看热闹,沾沾喜气。 花轿前,矗立着一个牵了匹战马的汉子,只见那汉子二十啷当岁,定眼一看,不是被人,正是苏应。刘家老汉和婆娘,怕他再把这亲事搅合了,哭着嚎着,求着苏应。 “应娃,细妹等你三年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三年啊!她对得起你了!” “就是,应娃,你就是个丘八,这辈子也赚了多少钱,细妹跟着你,也是吃糠咽菜,你就忍心看她跟你过苦日子么?” “孩子,你要是心里有细妹,就让她顺当的嫁了吧!叔和你婶子,给你磕头了。” 此时的苏应,瞪着通红的眼睛,浑身气的抖个不停。戍边三年,他无时无刻不惦记细妹,也就是因为惦记细妹,才在尸山血河中活了下来。 原本,满心欢喜的带着积攒的军饷,想要迎娶心仪的姑娘。可没有想到,一进村,就碰到了这样事。 作为军人,他感到无比的耻辱,因为穷,他比不上刘家选好的金龟婿。可作为男人,他也清楚,家徒四壁的苏家,根本就不可能让细妹一辈子衣食无忧。 再加上,刘家夫妇的痛哭流涕,把他逼到进退维谷之地。唉,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苏应叹了口气,扶起了刘家夫妇后,向二老承诺,他绝不生事。 随即,又请刘家夫妇,看在他与细妹青梅竹马,总角之交的份上,让他送“妹妹”一程,送出了村子,他就放手。 这边,肩膀刚扛上大杠,就听到花轿中的细妹,低声的抽泣着。苏言强忍着眼泪,清了清嗓子,就唱起了他们儿时的歌谣,送自己心爱的女人出嫁。 刘家村的这一幕,被张说和徐坚看在眼里,且人家正主都愿意大事化下,小事化了,徐坚这个外人,也就没有必要再生是非。 “太尉曾经说过: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现在看来,这话道尽人生三味啊!” “佛说: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乃人生七苦。徐兄,你还觉得军事学院是多余之举么?” 军事学院的建立,就是为了“公平”二字,将士们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忠君报国的,一代又一代的前仆后继,他们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否则,将士们的寒了心,丢了家,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国将无兵可用,大唐也会与前面的朝代一样,难免倾覆之危! 徐坚并没有回答,而是走向了垂头丧气站在村口的苏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这个默默留着眼泪的汉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不是伤透了心,怎么会流这嘎杂子呢! “回家见过你爹了么?” “恩,还没有!” “这兵,还想当么?” “回先生,除了当兵和种地,我,我什么都不会。” 苏应是个实诚的汉子,对于他所敬重的徐先生,不敢有所隐瞒,只会实话实说。 恩,心里赞了一声好后生,徐坚沉声言道:“走,咱们一块回去,先看看你爹,他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 说完这话,又扭头看向张说:“张主簿,要我答应没问题!把他带进去,安排当一个学员,怎么样?” 嗨,“这不是问题!我作主了,只要你去,其他的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别说是安排一个学员了,就是把他自己的位置,倒给徐坚,张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何况,两人的同窗之谊,还不比个主簿重要。 “好啊!那我就再上你一会当,跟着你去一趟蓝田!”,事到如今,徐坚还能再说什么呢!毕竟军事学院,才是这些贫苦农民从军之后,唯一的出路。 “徐兄,今日的大唐,与从前大不一样!如果你想帮他们,想为天下人出头,蓝田是你最好的选择。” “相信我,那是个能听进去话的,只要你说的有理,即便是把天捅破了,他也一定给你扛着。” 第四百三十章 刘家村事了后,张说与徐坚,开始收揽在京畿附近的“革员”,每到一个地方,都以参军司的名义,帮助他们处理各种各样的麻烦,解决后顾之忧。 张说始终都记得太尉在战阵上,常说的:要让士兵,卸下包袱,上战场。与此同理,不解决各种困难,这些人也很难全身心的投入学院的建设中。 就这样,用了月余时间,张说和徐坚,总共招揽了六十人,其他剩余人不在长安的,则派出飞骑,携信件,听凭来否。 随后,带着刘知几、徐彦伯、柳冲、吴兢、张锡、刘宪等会回到蓝田的军事学院。秦睿闻之后,还特意设宴,命军事学院-长史陈子昂,参军杨玄基等坐陪,以示诚意。 酒过三巡,秦睿发了牢骚:“近年来,想进国子监教书的,如过江之鲫,报名的一年比一年多。是,本帅承认,大治天下,少不了文官,我理解。” “他们那就是什么火热熔炉,本帅这就是他妈的冷板凳,门可罗雀,凭什么?没有我们这些臭丘八,他们能有安静的书桌,作那四六不通的锦绣文章么?” 秦睿有情绪,不仅他有,军事学院,大小将校,都觉得很不平衡!只是希望,抽调一些学士,来教教将士们识字。好嘛,消息一出,连个报名的都没有,实在是扫了他这个太尉面子。 更可气的是,很多人都觉得,这就是太尉扩充军队的一种手段,无非就是把蓝田大营,一而变二,多扩出一批军队,兵部多增加了一笔开支而已。 就是因为,固有的世俗观念和偏见,让军事学院的筹建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畅。不过,秦睿并不在意,武氏诸王,百万敌军都被他推翻了,建个军校还能比这难! “陈子昂,杨玄基,你们俩也争口气,把咱这冷灶,也烧的旺盛一点!柴火嘛,不妨多烧一些,不用给本帅省!” 话间,秦睿的气,稍微消了一些,又与徐坚等人强调一遍,建立军校的初衷。请他们不要误会,这绝不是因为他个人的偏爱,更不是穷兵黩武,炫耀武力。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要想永保国祚,永保百姓安宁,就要有一支,懂大义,晓兵机的军队。秦睿已经与诸位老将谈好了,他们愿意把自家的兵法,和征战一生的心得,都交给军校,以培养更多将才。 “本帅不怕喝热粥,烫了喉咙,诸位只要把学员们,教好了,带好了,秦某绝不吝啬赏赐。” “同时,本帅也希望,诸位能写信给各自的同窗,告诉他们,军事学院,是个干大事,干正事的地方。”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他们愿意,大唐军事学院,秦某,永远都欢迎他们。” 秦睿的和蔼,平易近人,是徐坚等人没有想到的,就算有时候夹杂着糙话,众人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妥。毕竟身处这样的高位,还能放下身段,为国招揽人才,是极为难得。 宴会结束后,徐坚被留了下来,被张说带到了祭酒的房内,秦睿与陈子昂正在饮茶,见他们来后,也热情的招呼着他们入座。 “元固,在道济的举荐下,本帅拜读了你过去的文章。怎么说呢,你不太像个正派的读书人。” “相比于弘文殿中,那些花团锦簇的文章,你的观点,更加务实求真些,这也正是本帅所看重的。” 没错,读书人当官,报效朝廷,秦睿是举双手欢迎。可千万别站着茅坑不拉屎,穿着锦缎华服,喊着廉价的口号。 对于踏实,肯干,又不摆读书人臭架子的,秦睿都会破格重用。像他这样的双手鲜血的屠夫,不被正统读书人所喜,徐坚这种特立独行的人,又常常被孤立。 “本帅听道济说过,你在兵务一道上,造诣颇深,今儿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切磋一下?” “不敢在太尉面前献丑,太尉二十余岁便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如今有权掌九州,力折公侯,我怎么敢在太尉面前班门弄斧呢!” 徐坚的话说的是很客气,可秦睿知道,这种人越是客气,越是心里不服气,或者敷衍了事,不愿意归心。 所以,便笑着言道:“哎,好汉不提当年勇,那都是过去的事,咱们还得向前看不是!” “围兵必阙,是兵家惯用之法,元固,你如何理解啊!” 原本以为,徐坚会思虑一番,然后再下结论,毕竟屋子里的,都是上过战争,且饱读兵书的,稍微不好,可就是贻笑大方了。 可徐坚呢,偏偏当即就作出了回道:“围兵必阙的用兵原则,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世间万物此消彼长,我乱,敌则不乱;反之我不乱,则可扰敌乱之;将,要心稳,兵不得仓惶,唯反客为主,变被动为主动,方能以奇制敌,四面围之。” “但相比于围兵必阙,我更看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军队,比拼的不仅是数量、装备,补给。” “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人,项羽背水一战,就是典例。士卒的潜力是无限的,关键看将帅能否激发出来。所以,这世间只有无能的将帅,没有无能的士兵!” 徐坚这话算是和了秦睿的脾气,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将帅永远都是军队的灵魂。所以一支军队能不能打,关键是看统帅的将军,作战意志是否坚决,是否能坚持到最后一刻而不动摇。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安西一战,就是因为韦待价的无能,致使凉公等十余万将士殒命疆场。” “本帅少小从军,半生戎马,对于这样的将帅,从来都是深恶痛绝。所以未雨绸缪,为居安思危计,筹建了这所军事学院。” “太尉,您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某不得不提醒你,军队手里是有刀,您如此的抬举军队,就不怕有一天养虎为患,或者无法取信于民?”,徐坚,脸上挂着微笑,向秦睿丢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世外桃源! 徐坚是匹难驯服的野马,这种人,想要让他心服口服,以官位,威名恫吓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在翌日,秦睿特意带着徐坚,来到军校外的村子。 与徐坚想象中的太尉出巡不同,秦睿就穿了一身便袍,且就带了狄光嗣一个随从,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时不时的与这里的百姓,打着招呼。 而这些百姓似乎也见惯不惯了,不仅没有诚惶诚恐,反而很是平常的点头,或者上来与太尉攀扯两句。 “不用奇怪,这里是本帅与公主的封邑,村民多是两卫和公主在内卫时的老兵及家眷,都是乡里乡亲,与你在刘家村的道理是一样的。” “在这里,没有什么太尉,中书令,更没有翼国公,上柱国;有的就只有秦睿,而且还是个不收租子的家主。” 没错,自从秦睿总领朝务以来,就再没收过封邑里的一粒粮食,这里的百姓只需要把赋税交够,服兵役,劳役,剩下的就都是自己的。 秦睿的想法是“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可对于目前大唐的态势,即便他是当朝首辅,总揽军政事务的太尉,也别撼动整个官场和世家体系。 “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这个目标可不好实现,即便是强势如太宗皇帝,手下谋士如云,武将如雨,也仅仅循序图之,太尉的想法果然大胆!” “所以就要先藏富于民,利用现有的政策,让老百姓尽可能的多得实惠。本帅知道,这不是一代人能完成的,可本帅也有前人没有的优势。” 秦睿三十多岁了,人生已然过了一半,这个长久的计划注定撼动了不了,面前这座大山。可等他老了,不能干了,李重润也长大了,能够保证政策的延续性! “我们这一代,要甘心做铺路石,把家底攒得厚厚的,下一代人做的时候,腰板子也直啊!” “所以兴农桑,办军校,扩大科举,都是迫在眉睫,且不得不做的。没有大耐心,大毅力,那是不中的!” 在徐坚的心目,以及他以往的经历中,丘八们都是急脾气,沾火就着,即便是一代儒帅的-岑长倩,也不例外。 可徐坚没有想到,以血手修罗着称的太尉,竟然是这样的人。这种人,有耐心,有毅力,更是有一颗滚热的公心。 是,这点东西,别说对翼国公府了,即便是普通的勋贵,也不算什么。但却只有太尉一人,在封地免除征粮,身体力行。 “太尉,你的志向和行为,是在为民请命!可你也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你就不怕终有一日,天下共讨之么。” 人臣就是人臣,即便是权倾朝野的权臣,他也属于人臣的范畴。做的这么多,终有一日,功高震主,不管是皇帝,还是那些被损害既得利益的勋贵,都不会放过他的。 别看皇帝是秦睿一手带大的,可天子终归是天子,是龙就一定会吃人,尤其是太尉这种权臣,与相权与皇权相悖的,那就对是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这话,不用挑的太明了,徐坚这旁观者都能看明白,太尉饱读兵书,精通典籍,是丘八堆里飞出的金凤凰,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徐坚想不明白,既然他心里明白,那为什么不给自己和秦家,留有转还的余地呢? “这个很好理解,你和张道济不是两肋插刀的兄弟么?本帅与中宗皇帝也同样如此。” “忠君报国的大道理,谁都会说!本帅不愿意说违心的话,为了中宗皇帝的宏愿和血脉,本帅不避斧钺!” “更何况,陛下虽然年少,可却是个明理的君主,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听了这话,徐坚算是明白了,太尉的心思,都放在皇帝和改良政务上,至于秦家和他自身则交给上天。 至于,这一系官员,只要国家还要运转,朝廷就得用下去,完全不用担心仕途的将来。且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就是让徐坚放下心中的包袱,安心为朝廷效力。 “太尉,您觉得,如今的定下的政策,能持续多久?会不会是昙花一现?” “就是因为怕是昙花一现,所以才要搜罗人才,把政策延续下去!本帅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撑上三代,保证耕者,有其田,大唐则百年无忧!” 天下之势,分旧比合,合久必分,秦睿可没有千世万世的想法,他要做的就是多为大唐攒下点资本,即便是后世子孙败家,也能多挺上几年。 “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太尉为国之心,坚甚为感佩!” “不过,某不明白的是,这与我们今日到这来,有什么关系?” 没错,上位者亲民,是难能可贵,但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只要他们想,稍微在指甲缝,流出来一些,就能让百姓感恩戴德了。 而且,秦睿完全也没有做娃样子,给他一个白身看,就算是宗室亲王,国家宰相,也没这个面子吧。 “本帅,加上你们,力量能有多大,这海,八百年也填不满!” “走,今儿就去断个官司,也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众人拾柴火焰高。” 一进村子,就能发现这里的与众不同,房子都是统一样式的新盖的,路也都是青石板的。院子里堆着粮食,杆子上挂着的腊肉,以及满地乱跑的鸡、鸭,无处不显示着,此地的生活有多好。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里竟然有一所村私塾,娃娃们读书的声,如天籁一般,是那么入耳。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太尉,这,这你花钱盖的?” 呵呵.......,对于这个问题,包括皇帝在内,每一个与他来到这的人,都会这么问。 可事实上,却不是如此;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秦睿只是教会了他们如何共同致富,其他的都是村民自发的。生活有了盼头,家里有余粮,人自然会往的方向发展! “元固,我们要做的就是引导,只要引导的方向是对的,处处都能是世外桃源!” 第四百三十二章 新村子,新动向! 徐坚如同好奇宝宝一样,左看看,右看看,摸摸牛屁股,捏一小撮谷子,甚至还扣了扣人家的新刷的门漆。要不是秦睿在他身旁,这小子早就被扫扫揍出去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少见多怪,这么富庶的村子,别说是勋贵的封邑,就算是皇室的皇庄,也不没这么阔绰。而且,村民们没有一个面黄肌瘦的,个个都是干劲十足。 年纪大的老汉,则在自家的门口,拿着小棍子,教训儿子;胖胖的小孙子,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嘻嘻的笑着。整个村子,上上下下,到处都散发着一派祥和之气。 “太尉,你的封邑不仅这一个村子吧!厚此薄彼,赏罚不均,可不是太尉您的处世之道!” “恩,这点你说对了,本帅和公主所有的封邑,都在逐步改建中,预计两年之内,可以完工。” 唉,听到这里,徐坚不由感到惭愧,原来他和那些人一样,对于秦睿这个太尉,颇多意见,觉得他嗜杀无度,慢待读书人,将来难免礼乐崩坏。 可现在看来,他们这些依然习惯于高谈阔论,而人家则默默地付诸于行动。两相比较,高下立判,空谈者误国,此言不谬啊! 还不等徐坚说话,秦睿就把他带到了村子的祠堂,几位拄着拐棍的长者,老早就得到了后生的禀告,在祠堂门口恭候太尉的大驾了。 寒暄了两句后,大伙就步入了正堂中,他们也没有想到,村子里的小事,竟然正的惊动了太尉,还让他在百忙之中,抽身来此。 “哎,张老,后生们成亲,成家立业,这还算小事啊!太见外了,你们的儿子,孙子,都与睿是同袍兄弟,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是,他们中的很多人,睿都没给你们带回来,可他们的子孙,家眷,睿一定要带好了,否则没法跟死去的弟兄们交待。” 对于这些老兵的眷属,秦睿不是一般的看重,四时八节都要派人送东西外,每年都一定来看一看,与他们说说话,看看有什么实际困难。 这不,最近听说,村子里的后生,娶亲成了问题,秦睿也放在了心上。正巧徐坚到来,顺道就把他一道带来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那就是因为钱多了,给闹的。 村子里的尕娃子们,这几年日子过的好的,又到了适龄的年纪,所以就都张罗了起来。可后生们,男的多,女的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所以这就造成了彩礼攀比,乡邻不合。 娶媳妇,是好事,可弄得邻里之间,互相攀比,互相仇视,那就得不偿失了。是,乡规民俗也好,自己的小九九也罢,都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让日子过的更好一点。 可日子这么过,就只能是个恶性循环,瞧瞧刘老、王老家就知道了,两个一辈子都要好的老弟兄,就因为孙儿的亲事,几十年的情义都扔在一旁了。即便是当着秦睿的面,也不给对方一个好脸色。 “刘家出了三十贯彩礼,王家出了二十贯,好家伙,两位老人家,你们是把家底都抖出来吧!” “你们俩家都比秦家强,睿与公主成婚的时候,那可是一个字儿都没花!” 尚公主嘛,说白了秦睿就是嫁给公主,与两家争抢的新媳妇,是一样的。不过,也正是他这种诙谐的比喻,让祠堂中的老者都跟着笑了起来。 “都是一个村子的,又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为了些许小事,实在划不上。” “这样,既然是尕娃子们的事,那就先听听他们的意见。”,话间,秦睿对在祠堂门外,站着三个年轻人,招招手。 “刘家娃子,你喜欢真妹子么?” “喜欢啊!”,刘老的孙儿,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 “王家娃子,你呢?” “喜,喜欢!”,王老的孙儿,有些腼腆,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呵呵.....,“真妹子,女孩子,面皮薄,我不用你说,你指一指。只要你指了,我就给你作主。” 他们都是一个村子长大的,彼此之间也都熟悉,私底下相处成什么样,那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既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管了用,那就让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他们自己好了。 看到真妹子,指了指王家的小子,随后捂着脸跑了出去,秦睿和徐坚都笑了起来。 “行啊,这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孩子们将来是要过日子的,和脾气,日子就能过下去。” “否则,成亲之后,矛盾重重,你们这些做老人的,也是难做嘛!” 见两老人都没意见,表示愿意以和为贵,尊重孩子们意愿,秦睿是笑着拍了拍桌子,把真妹子,许给了王家。 与此同时,秦睿也给他们提个醒儿,娶媳妇,娶的是妇德,贤惠,不是看谁家富裕。钱,这东西虽好,可既能伤己,也能伤人。 让孩子们以财产多寡为最终目的,还是应该以过日子为主。过去没钱的时候,一家人喝稀粥都能过,现在顿顿饱饭,有新房子住,年节还能扯点布匹给妇孺做新衣服,难道就不知足了? “人啊,最重要的就是不忘本!钱什么东西,没了能再赚,总不能当了命吧!” “北伐的时候,睿与你们子弟,在漠北雪原征战,那时候,后勤跟不上,吃的,用的,都少。” “可是他们从不叫苦,硬是顶着瘪肚皮,追了几千里,直至灭亡了骨咄禄。” “他们之所以如此,除了是报效朝廷,就是为了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秦睿的话说到这,刘老、王老,脸臊的那叫一个红,连连向秦睿请罪,说他们活了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忘了娃子们的牺牲,更忘了太尉的教诲,他们对不起阵亡的娃子们,更对不起太尉。二人向秦睿保证,从此之后,一定像过去一样相互扶持,再也不因攀比生事了。 .........出了村子,徐坚不由的感叹:“太尉,您用最最朴素的道理、最平凡的话语,调节百姓的矛盾,维持了乡俗民情,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嗨,“这不算什么,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本帅实在是忘不了那些为国献身的勇士啊!” 第四百三十三章 家有悍妇! 在秦睿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指导方针下,大唐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有序的运转着,河清海晏,岁稔年丰,国力更是一日更胜一日。 洪熙八年,四月,已经长成俊秀少年的皇帝,刚刚完成了春耕大礼,群臣们纷纷上书,奏请皇帝大婚,行册立皇后之礼。 大婚了,也就代表着成年,正逢狄仁杰,岑长倩上书年老致仕,秦睿又要为母丁忧,皇帝可以借此甩掉儿皇帝的帽子,做个真真正正的皇帝。 当然了,这次上书,也是秦睿三辅臣,在幕后操纵的,皇帝已然长大成人,这该担起的责任,就得担起来,否则三人没法对中宗和天下百姓交待。 再说,这几年,皇帝也锻炼的差不多了,与臣工们磨合的也可以,该登台入室,让天下人看看,大唐的少年天子,是如何的英武。 可好事是好事,难的是皇后的人选,母仪天下之位,可不是闹笑话的,国母是否贤惠,关乎社稷,不得不慎重待之。 因为本朝没有太后,宗正寺、礼部、内侍省,就只能讲谍谱,画像,送到翼国公府,向寿成长公主请示。这些官员,把国公府弄得乱哄哄,搞得秦睿,书根本就看不进去。 “夫君?相公?” “看什么看,成天抱着书,你有多少学问,心里没点数么!” “这么大的事,你是一点心都不上,还有点正事没有!” 自从皇帝选后的事张罗开了,李淑就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不知疲倦的招呼着各府的贵妇人,深入了解一下,这些及笄之年的贵女。 宗正寺和礼部,开始的时候,也提了秦景倩的女儿-秦曦,可被秦睿以“外戚做大危及社稷,于国多有败焉”为由给拒绝了。 这么做,不光是为了秦家,更是为了这闺女着想。否则依照她无法无天,混世魔王的性格,早晚会创下大祸的。 作为秦家这一代的独女-秦曦,是上树抓鸟,下水摸鱼,斗鸡走狗,骑马涉猎,凡是不应该是女孩喜欢的,她是无一不精。 让这丫头母仪天下,那就等着看吧,这大明宫肯定被他折腾的乌烟瘴气。这一点,虽然得了满朝赞声,可却让李淑,很是不以为然,甩了好几天脸子给丈夫看。 秦睿明白,秦曦的娘早逝,他们兄弟四人又常年征战再外,这丫头基本上就是李淑带大的。感情深厚不说,那身“本事”也要归功于李淑这个伯母。 她是爱屋及乌了,觉得丫头合适,可总得跟实际出发。即便惹得夫人不高兴,秦睿也得这么作。 “夫人,公主殿下,咱们是做长辈的不假,可也是人臣。陛下已经长大了,你不能像他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替他作主吧!” “尤其是大婚人选的问题上,你总得让他过过目,看看顺不顺眼。这要是性格不合,非要捏在一块,将来是要出乱子的。” 老百姓说,家有贤妻,丈夫不遭横祸;皇帝选后,更是如此,这关乎社稷、宗庙、国祚,帝后失合,国家能安宁么,朝廷能稳定么? 退一万步说,小两口要是过的不好,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得跟着糟心不是!秦睿呢,能让任何人听话,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的夫人。 唉,要不怎么说,医不自医,家家都本难念的经呢!捆绑不成夫妻,这道理怎么能她掰扯明白呢! “哎,你这又是叹气,又是拿话点的!怎么地,娶了本宫,委屈你了?” 见公主发了脾气,宗正寺、礼部、内侍省的人,都很识时务退了下去,到外面候着去。公主可以不怕,他们可不行,万一太尉发飙了,那遭罪的就是他们。 当然,也有人留下来,拉着李淑,否则,公主殿下岂不是要与太尉玩命,内舍人上官婉儿“光荣”的接下了这个使命。 “利见,你这也知道,她脾气急,你就不能应承一二!”,把李淑按回去座位,上官婉儿不由的埋怨了一声。 在现今这个朝局,能跟秦睿平起平坐,且平等对话的人不多了。看看那些退出去的人就知道了,她要是不说,又有谁来说呢! “上官,你看看,看到没有,这官儿让他当的,谱儿越来越大了。” “行了,公主,差不多得了!总要给他这个太尉,留下三分颜面的。” 上官婉儿这话一落,懒洋洋的秦睿伸了伸懒腰,将手里的书放下,随即又拿起一份本章,递给上官婉儿。 “这份本章,自我以下,在京五品以上所有将官的联名奏本,奏请陛下大婚、亲政的本章。” “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把心思都用在了正地方,军中的声音,必须得到统一,否则国家政局不稳。” “至于怎么从贵女中遴选出皇后,我劝你们还是听听陛下的意见,真的。” 说完这话,不待李淑二人反应,秦睿就转身去了后面,这可是良心建议。李重润虽然当皇帝的年头也不短了,在朝上也有少年天子的气派。 可他的脾气,却与其父-李显大相径庭,给他拉郎配,那得看对不对眼,否则,这立后之事,在正处于叛逆期的李重润那,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的。 至于,李淑,把自己完全置于一个母亲的角度看问题,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在第一位。情理上没问题,但实际上,却是与她一手带大的皇帝过不去。 哼,“上官,你评评理,本宫会害陛下么!他可是我一手带大的,本宫为他选个各方面都好的皇后,这有什么错?” “公主,利见也有他的难处,你得理解。身为臣工,参与天子娶亲之事,与法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李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历史早就了秦睿这个权臣,时势造就了如今的大唐,强悍如太皇太后尚且要接受,她又何能例外。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得硬着头皮上,为大唐选一位,人人都满意,与政局又有利的皇后。...... 第四百三十四章 饭都吃不消停! 驸马都尉嘛,注定是要受公主的气的,没脸没皮,不知臊得慌的秦睿,蹲在伙房外,与秦峯一人一个大碗,埋头努力干饭,啼哩吐噜的造着面条。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别看秦峯这小子年纪不大了,可这碗却能跟他的脑袋,有得一笔。看着儿子吃的喜庆,秦睿还抽空给他夹了点腊肉。 “爹,您今儿怎么在屋里吃呢?” “在哪儿吃不一样,你爹就是个丘八,没那么金贵!” 滋滋,“爹,你说的是真的吗?”,秦峯对老爹的话,表示很是怀疑。每次他被娘凶了,没人管吃食,就会拉着来伙房,蹭面条吃。 “兔崽子!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再敢叽叽歪歪的,老子抽你。”,话间,秦睿还照着他的脑袋,假模假式的抽了两下。 秦睿这威风还没有耍完,李淑端着袖子走了过来,只见她皱着眉头言道:“你瞧瞧,瞧瞧,堂堂的太尉、中书令,怎么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啪,将手里的碗一摔,秦睿反回了一句:“我秦睿就是个臭丘八,你认识我的时候就是,这辈子,改不了了。” “现在嫌我不体面了,晚了!我告诉你,李淑,没有我这个臭丘八,就没有秦家,更没有你!” 还没等抬起手的李淑说话,门外硬着头皮闯进来的狄光嗣,恭声禀告:“太尉,太皇太后有懿旨,传您和狄、岑二相,即刻入宫觐见!” 听了这话,秦睿也不说话,漱了漱口,擦了擦嘴,抬腿径直就走了出去。而狄光嗣,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灰溜溜的跟着跑了,院子里就只剩下,李淑和秦峯母子。 “看什么看?吃你的得了,再看,为娘就抽你。” 被母亲凶了秦峯,那叫一个郁闷,不由的嘟囔着:“抽抽抽,夫妻俩咋都这么欺负人呢?” “你说什么?” 见母亲一瞪眼,识时务的秦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扭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没王法了,欺负老实人了!” “小兔崽子,跟他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饼!”,瞪了儿子背景一眼,李淑就让身后的侍女,赶紧收拾一下,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 ......,长寿殿,秦睿到的时候,狄仁杰、岑长倩已经到了,而且与太皇太后围坐在一张方桌前,桌子上摆的,正是秦睿早年上贡的-麻将。 得,不用说了,太皇太后的手又痒了,特意找他们三辅臣,打牌解闷呢! 看秦睿脸色不是很好,狄仁杰不由的打趣了一句:“太尉就是太尉,姗姗来迟不说,脸色还不是很好。太皇太后,咱们这些老家伙,让年轻人烦喽!” “哎,国老之言在理,利见的政务繁忙,哪儿有时间,与我们这些老家伙解闷呢!” 呵呵.....,摆手示意秦睿免礼,武后指着两位老相爷笑道:“你们啊,这是拿我的女婿打趣呢,他呀,不用说,一定是又在家中受气了。” 武后虽然不是李淑的亲生母亲,可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于这个“女儿”那不是一般的了解。别看秦睿是太尉,当朝一品,可在她那,依旧不管用。 当然,武后心里也清楚,他们成婚这么多年,秦睿是即没有提出纳妾,也没有养外室,完全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厚。 否则,就凭李淑嫁到秦家这么多年,仅产下秦峯一子,秦睿也有足够的理由,光明正大的纳妾。所以,她必须得给女婿,打这个圆场,解这个围。 “我说两位相爷,你们说话可得凭良心,这么多年来,我什么时候敢在你们抖过机灵?” “更别说在太皇太后面前了,本朝第一冤案,今儿看来就落在睿的头上了。” “行了,别抱委屈了,咱们一边玩,你一边说,有本宫给你作主,你怕什么!”,话间,三老的便开始动手洗牌。 可听完了秦睿生气的详情后,三老的很没义气的笑了起来,尤其是武后,趴在桌子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想秦睿堂堂一个太尉,当朝第一勋贵,不仅要受婆娘的气,更是连口安生饭都吃不到,只能自己生闷气。这要是说给外人,谁能相信? “哎呀,太皇太后慧眼如炬,硬是给无人能治的大军统帅,找了个能管家,能管人的好媳妇啊!” “公主是将军出身,与平阳昭公主,一般无二,是巾帼英雄。所以秦睿当一辈子“霍公”也不冤枉嘛!” 狄仁杰和岑长倩,这完全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他们俩这辈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功成身退了。这心里没了包袱,人也就变的更爱开玩笑了。 “这个寿成,实在是不像话,都嫁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改掉身上的坏毛病。” “那个,利见,你放心,本宫回头一定要好好的收拾她一顿。还反了她了,连口安生饭都不给吃,她想干什么?” 说到这,武后又把话圆了回去:“不过,本宫觉得,淑儿的挑剔,是没错的!国母嘛,可得条仔细了。家世,性格,谈吐举止,以及潜力,都在考量之中。” “秦曦那孩子,本宫见过几次,调皮是调皮了一点,但却是个好孩子,你不应该把她直接黜落,耽误孩子的前程嘛!” 武后的心思,秦睿明白,亲上加亲,一来把皇室与秦家捆的再紧一些,二来也能让军中的将士更加拥护皇帝。 可秦睿却不想占这个便宜,秦曦不是他女儿,且她爹-秦景倩又调任了西线,把二弟的姑娘送进宫,让她跟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丈夫,实在不是当伯父应该做的。 而且,秦家发展到现在,除了一众老人的提携,就是他们四兄弟,一步一个脚印打出来的,已经是树大根深,势力深广了。再扩下去,那就是与皇权对立;这么多年来,他身处权臣之位,一直是如履薄冰,生怕一步错了万劫不复。 现在,让他把侄女送进宫,照着那些嫔妃的路再走一遍,他这良心上也过不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秦家大小姐! 秦睿与李淑较劲没用,武后与两位相爷调侃,插科打诨,试探他的底线也没用,天子的后族过分强大,带来好处的同时,也能带来无穷的隐患。 可秦睿这边下的禁足令,俨然对大小姐-秦曦,没什么用处,她依然是该上哪儿就上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越发的放肆了。 就拿入宫这时来说吧,连她大伯-秦睿,尚且要谨慎臣礼,走着进去;可她呢,光凭一张脸当令牌,纵马驰入,守卫各门的禁卫军就跟没看到一样。 别误会,这可不是禁卫军惧怕太尉的权势而失职,恰恰是得了皇帝的旨意:秦家大小姐-秦曦,可以在任何时间随意出入宫廷,即便宫门落锁了,也得给开。 这不,马上的倩影,卷起一阵风,在宫门前一闪而过。而秦曦今儿进宫的目的就是来找她的闺中密友-永泰公主,分享一下她新得的七块玉币。 因为进宫的时间不对,公主们都在崇文馆读书,想找永泰公主,她就这能去崇文馆,即便那里是她最讨厌的地方之一。 说到了永泰公主,那就不得不说中宗留下的子女,长子-皇帝-李重润,次子-谯王-李重福,三子-卫王-李重俊。 余下八女分别是新都、宜城、定安、长宁、永寿、永泰、安乐、成安。其中永泰公主-李仙蕙,与安乐公主-李裹儿,与皇帝是同母所出,是为嫡公主。 按照宗法制,嫡公主地位是最高的,永泰公主,就是继寿成公主之后,大唐下一代的长公主。千万别小看长公主这个名位,封邑却是一般公主的两倍有余。 这些年龄不大的公主们也因为这个,对于李仙蕙明着疏远,暗里排挤,其中叫嚣最严重的,却是她同母的妹妹-安乐公主-李裹儿。 不言而喻,搞到了姐姐,她就是长公主的第一人选。所以永泰公主与,姐妹们感情就是面子活儿,就有秦曦一个知心朋友。 “六妹,你帮姐姐把课业写了吧,先生罚的太多了,姐姐实在写不过来。” “还有我的,我的,六妹,反正你也在殿里温书,多写一份没差。” “姐姐们说的是,六姐的文章就是好,也能在先生那轻易过关。” 安乐公主-李裹儿,毫不犹豫的补了一脚,这丫头有个执念,但凡是能让姐姐难过的,她都不宜一律的挑出来。 因为她清楚,姐姐的脾气好,柔弱,从不与人争抢,所以她也就得寸进尺了。当然,她的这份伶俐,是得了那位被圈禁的韦娘娘的真传。 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怎么地,欺负老实人啊!来来,与本小姐过过招儿,赢了就听你们的。” 挎着小号仪刀的秦曦,大步走了进来,她没进一步,公主们便后退一步;她们是打小被秦曦揍怕了,心里都落下不小的阴影。 在安乐等人看来,秦曦暴利,粗俗,是贵女们的败类,与这样的为伍,是李唐公主的耻辱。 可她们不敢让侍女、侍卫对秦曦怎么样,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她可是寿成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谁得罪了她,就是得罪了太尉府,在大唐得罪太尉是什么后果,她们还是知道的。 “哼,一群无胆匪类,就你们也敢肆意妄为,要不是托生的好!你们,还不如外面的那些奴才呢!” “记住,就这一次,再让本小姐看到你们欺负仙蕙,仔细着你们的皮子!” 秦曦这话,可是把诸位公主的面子都扫的够呛,尤其安乐公主,在韦氏的教导之下,她对秦家有着相当大的敌意。 可无奈于时势,又是女儿身,只能一直忍着。但今儿,面皮被秦家的女儿,狠狠地踩在地上,而且还重重的踩上几脚,李裹儿的脸瞬间就肿成了猪肝。 作为天子嫡亲的妹妹,众人中身份最尊贵的嫡公主,她必须要说话。否则不仅以后在姐妹们面前抬不起头了,旁边那些看热闹的贵女,在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鄙夷她呢! “秦曦,你别得寸进尺,你不过是国公的女儿,怎么有胆子对当朝公主无礼。” “也别不较景,这次为皇兄选后,你可被太尉从阁单中划下去了。当不成皇后,你在公主面前,永远都是奴才!” 皇室选妃,是有死规矩的,勋贵家的贵女,都是要宗正寺备档的,及笄之年,或适龄的,要统一进行遴选,以备后妃之用。 可太尉将秦曦从从阁单中划除,就相当于断了秦曦入宫之路,不仅无缘后位,就是当嫔妃的机会都没有。 而秦曦及笄之后,就只能嫁给勋贵家的子弟,但凭这一点,她的名位永远都超过不了她们,这就是李裹儿的底气所在。 呸,“谁要当你们家的皇后,我告诉你,就算我只是一般勋贵之女,也比你们这些人强!” “至于,为什么,自己想去,一群光长肉,不长脑子的东西。” 说完这话,狠狠地瞪了李裹儿一眼,秦曦牵着李仙蕙的手,大步离开,一点都不在乎诸公主投来的仇恨目光。 没错,秦曦从来没把她们放在过眼里,因为她们就是皇室养在井底的蛤蟆,且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别觉得是危言耸听,看看开国以来的那些公主,有几个是寿终正寝的,还不是大多都早早薨了,香消玉殒。 还不如她这个国公家的小姐自在呢,最起码,在他们秦家,她可是所有人都注意的宝贝。至于皇宫,自小出入此地的她,别提多讨厌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知道大伯母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曦儿,你真的不想当皇后吗?” 李仙蕙想不明白,所有勋贵小姐都向往的至尊之位,她为什么就不屑一顾呢?难道是因为秦家显赫的地位? “皇后?仙蕙,你别傻了好不好!当了皇后,那人还能是人吗?” “要么像你母妃一样,要么像太皇太后一样,太累,不值当。” “更何况,你皇兄,那就是个傻子,我可不会嫁给一个傻子。” 这么形容皇帝的,李仙蕙还是第一次听到,也就是在她捂嘴偷笑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咳嗽声。 后头一看,原来正是洪熙皇帝-李重润:“秦曦,你胆子不小啊,竟然背后谤君。” 第四百三十六章 进谗! 李重润与秦曦自幼相识,小时候在翼国公府,经常在一起玩耍。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所有对他的态度都是人的真是感情,他也在无忧无虑中长大。 可自从他当上皇帝之后,所有人都变了,即便是与他亲如父子的姑父,当朝太尉-秦睿,也不在对他说粗话了,更是没再动他一个手指头。 从始至终,始终没变的,就只有一个人,秦家大小姐-秦曦。所以对待这个发小,李重润要比对待表弟-秦峯好多了,弄得那小子没少发牢骚。 就说今儿吧,谤君啊!多大的罪过,就算是当朝宰相,也不敢说的话,她就敢说。不仅敢说,而且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捎带脚还把他的扳指、玉佩都弄走了。 当然,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损他几句,弄得身后伺候的人,都对着脑袋偷笑。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别说皇帝了,他们也早都习惯了。 “张锡、刘宪,刚才的话,不要记入朕的起居注里,听到没有!” “诺,臣等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到。”,张锡低着脑袋,恭敬的回了一句。 而见皇帝还在了望,公主和秦曦的背影,心思活泛的刘宪,走到他的身后,拱手低声说了一句:“陛下,是不是派人请贵女回来。” “请什么请,怎么,还嫌看的热闹不够大?” “臣等岂敢,臣只是觉得,胡公之女,与陛下甚为般配,只是不知道,太尉为什么要这么做。” 亲上加亲不好吗?秦家的三位大将军,都调了外任,太尉也要交出辅国之权了。如果秦家能出一位皇后,那就能避免走下坡路。 可他为什么就要阻挠此事呢?要知道,只要他点头,那其他家的小姐,就只有嫔妃的命,刘宪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那你说,太尉是什么呢?”,李重润饶有兴趣的看了刘宪一言。这家伙,平时就常有惊人之语,他今儿倒是要听听,有什么高论。 “这个,臣说不好,臣怕陛下震怒!”,说这话的时候,刘宪还看了看左右,那意思就是请皇帝屏退周围的人。 而李重润,也照着他的请求这么作,单单留下了张锡,他们俩都是帝王贴身的史官,平时也都在一起当差,今儿李重润依然让他们在一起。 “臣以为,太尉有私心。否则,为什么会吝啬一个侄女呢?臣想不通。”,说完这话,刘宪还瞄了皇帝一眼,看看他的脸色。 呦呵,“这可新鲜了!来,你给朕好好解释一下。”,话毕,李重润坐在了一开石头,脸上堆着微笑,始终盯着刘宪看。 他这一盯不要紧,把刘宪搞的心里毛毛,可话说到这份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刘宪将他心中的顾虑说了倒了出来。 首先,太尉心里清楚,皇帝与秦曦青梅竹马,不管是亲情,还是其他的,都有一些。比起那些没见过的贵女,皇帝当然更倾心于秦曦。 其次,他弄这么一出,无形中给选后添加了一些波澜,间接的影响了进程。不大婚,或晚大婚,这权自然也不用交了,他这个第一辅臣,也可以继续当下去。 最后,权臣就是权臣,在权臣眼中,权力是最重要的,什么师徒之情,那都是虚的。想想,汉时的霍光,就知道了,不到死,那是不会放权的。 当然,刘宪还做出了一个结论,太尉与中宗皇帝,情义颇深,他就是爱权、恋权一点,是不会对皇帝作出什么逾越礼法之事的。 呵呵......,“张锡,你和刘宪,都是朕贴身近臣,是朕从新科进士中,选出来的魁首,都是朕信得过的人,你觉得此事刘宪说的怎么样?” “回陛下,臣虽然没有与太尉共过事,可亦听说同僚们说过太尉的事迹。臣以为,太尉公忠体国,绝不是那种怀有异心之徒。” “胡闹,张锡,你心里有明白,你是陛下的臣子,吃的是大唐的俸禄,你的人臣觉悟,对陛下的忠心,都去哪儿了?” 见留下如此的咄咄逼人,张锡也不说话了,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陛下,臣以为,陛下应该早一点与太尉谈谈,以和为贵嘛!既和陛下的心思,又与大唐有利!” 啪啪啪,“刘宪,你真是跟东方朔一般,很是机灵啊!朕的心里,都被你看穿了!” “当个史官真是委屈你了,朕看,你应该去鸿胪寺,或者直接去弘文殿当值。” 刘宪听了皇帝这话,刚要叩首谢恩,可这头还没有磕上,就被李重润的话,给定在哪里。 “可你这机灵,抖的有些过分了,同时也在找死?” “朕告诉你,朕与太尉的关系,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明着告诉你,朕就是做了杨广那样的亡国之君,身边只剩下一个人,那也一定是太尉。” 说完这话,李重润又警告其在御前当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数。这是第一次,他就当没听见,要是有下次,不用他说,刘宪自己知道该去哪儿。 “当然,你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朕是应该找人谈谈了。” 李重润这话说暗有所指,表面上看,他是要找秦睿谈谈;其实他的心思,早就飞向长生殿了。 亲政也好,大婚也罢,他都要两全其美,甭管这瓜拧到手甜不甜,他都得先咬口,尝尝不是。 至于,逆了老师的意,那也没办法了,谁让他是皇帝呢!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刘宪有些摸不着头脑,天子年纪不大,这心机,脾气却是高深莫测的很。说话,办事,那是很有条理,即便他的提议是对的,也依然被训斥了一顿。唉,奉承来,奉承去,一点赏没得着,还弄了一身不是。他今天算明白了,什么叫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了。 “刘兄。陛下已经走远了,你可以起来了” “张兄,陛下他?” “刘兄,抖机灵可以,但真得分人,陛下和太尉都是非常之人啊!”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天不允时! 唐休璟的年纪不小了,在西线担任主将,精力上有所不济,体力上也有些不支,遂上书请调回朝。秦睿体恤四朝元老,于国多有功焉,便以秦景倩代之。 遂上表请加唐休璟,为辅国大将军,封宋国公。太子少师、同中书门下三品,参知政事。让其返朝之后,参与朝政国务,为国家散发贡献余热。 可唐休璟回来没多久,屁股还坐热呢,安西都护府旧发来了一封急章,新任安西大都护-持节陇右诸军州大使-胡国公-秦景倩,因伤寒在军中阖然离世。 在弘文殿中的秦睿,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接晕厥了过去,病中在榻,不能离政,此不仅惊动了三省六部的大员,更是连皇帝和太皇太后都惊动了。 马上要致仕的狄仁杰,岑长倩,不得不站出来主事,平稳趋于动乱的朝局,并调任荆州大都督-秦晙,继任安西大都护,为其兄秦景倩发丧。 翼国公府,武后,皇帝,狄仁杰,岑长倩,秦怀道,程务挺,黑齿常之等人,都焦急等在外厅中,等着御医的结论。 “行了,那套劳什子就免了,你就说直接说结果,本宫和诸位大臣,没功夫跟你打哈哈!” 武后的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讲礼数也得分时候,这火都烧上房了,还扯这些没用的,太不知道深浅了。 尤其脾气暴躁的程务挺,黑齿常之,要是没有武后的话,早就上去踹他了。 “回太皇太后,太尉前番经历了亡母之痛,今番又丧失手足,双重打击之下,难免急火攻心。” “且常年忙于军政国务,伤病,劳病都有,要是不是他年轻,这身子骨怕是早就垮了。” 太医这话说的不错,自嗣圣元年至今,十余年间,秦睿要么宵衣旰食,率军转战南北;要么埋头于政务,走访州府,乡间。 还没有到不惑之年,这头上的白发,就已经不少了,身体也因为过度的劳累,和累计的战伤,每况愈下,平时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 这次先后经历了丧母、失弟之痛,就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他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 “你就说怎么治,怎么能把利见的身体调理过来,说那些没用的干嘛!” “老夫就不信了,刀山火海,尸山血河都挺过来了,吐点血就是大病,要了小命了。” 黑齿常之这话说完,太医就把话接了过去,摇头晃脑的说:“燕公之言在理,下官有几个祖传的方子,是专门调理身体的。” “只要按照,下官方子,安心静养月余,身子将会大好,静养年余定然痊愈!下官。” “那还不赶紧去写方子,等着朕赏你呢!”,年轻气盛的李重润,没有耐心,损了太医一句,就扶着武后走向了后堂。 看着脸色苍白的秦睿,还在昏睡中,武后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她这辈子,儿女不算少了,也开创了前无古人的功业。 可人老了,总得有所指望,最后得继的就是李淑和秦睿夫妇。 这些年来,武后虽然身处深宫,但对于前朝的事,心里还清楚的。秦睿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更没有负了他和李显的兄弟情谊。 不仅把国家经营的蒸蒸日上,更是把李重润,培养成为了英武锐利的少年天子,对于大唐,秦睿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 “这么多年来,本宫看着你忙忙碌碌的,也从不生病,以为你年轻,身体健硕,没问题。” “可本宫还是忘了,再年轻也是肉体凡胎,人吃五谷杂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干,能不生病么!” 话间,武后又帮榻上的秦睿掖了掖被子,继续道:“皇帝,你姑父这是为了大唐,为了你,才累成这样的。” “我大唐,历来厚待功臣,对于他还政,丁忧辞官的奏本,本宫看,你还是夺情起复,继续任用。” 如果没有秦景倩的病故,没有这一场大病,武后会劝皇帝允准,让秦睿休息几年,把身体养好了,再为国效力。反正他正在好时候,身体就是最好的本钱。 有他这么个志虑忠纯,忠诚可靠的至亲在朝为相,最起码三十年之内,不用担心朝局,边防的稳定,她闭上眼睛,也能跟高宗皇帝交待过去。 之所以不准他辞官,是因为武后知道,秦睿是个心思重,重情义的人,依照他的性格,越是让他闲着,想的就是越多。有点事做,反而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至于,你前番说的事,本宫看还是算了,也不要跟你姑父提,免得让他为难!”,说到这,武后还不忘叮嘱皇帝一句,她明白秦睿的良苦用心。 而皇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作为帝王,他亲政之前,第一件要学会的事,就是克制自己的欲望。一个克制不了情感的帝王,注定是不合格的。 再加上,胡国公-秦景倩的半道离世,秦曦要为父守孝,在这种情况下,皇室下诏,礼法上也是不合规矩的。 “是,皇祖母,孙儿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可无论从李重润的表情和语气上,都不难看出来,皇帝的回答有些勉强。国家痛失良将,尤其是与他关系密切的秦二叔,这确实一件令人悲痛的事。 可这与他亲政,选后,也并不冲突。他完全可以,先亲政,后大婚,谁规定了一定要先大婚,才能亲政的。变通,得学会变通嘛,都守着祖宗的规矩过,那就不用过了。 李重润始终记得,秦睿在他少时教他的: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不敢与破旧立新,这个皇帝,他就当不好。 “别不服气,本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啊,还没老糊涂呢!” “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跟着燕公南征,指挥都梁山战役了,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武后是什么人,那是当过皇帝的女人,她当然知道孙子不服气。可她也必须告诉皇帝,有些底线是他这个没什么功绩的天子不能触碰的。 别看他坐在皇位上,可群臣,世家,勋贵,及天下人的忠心,是给李氏的历代先帝的。仰视的是秦睿为首的三辅臣,不是他。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天真无邪! 秦睿这一病,可是把李重润忙坏了,那是三天两头往翼国公府跑,而且每次都是大包小裹的,太医署的补品,都快让这些他给搬空了。 一直到秦睿能起身活动了,明言制止了他这种浪费的行为。要是按照他这种“填鸭式”的方式补下去,人没病死,反而先补死了。 这不,今儿天气不错,秦睿也在李重润和秦峯的搀扶下,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表兄弟二人也异常乖巧的坐在两边,等着他说话。 “我们兄弟四人中,要说最稳当,中规中矩,能担当大任,就要数景倩。在战场上,最困难的任务,他总是一声不吭的扛着。” “十余年来,我们兄弟南征北战,无数的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可谁能想到他,竟然,竟然病逝于任上呢!” 老实说,此事的秦睿甚至自责,如果不是因为他,秦景倩也不会病逝在安西,也一定好好的,害得秦曦这么小,就成了孤儿。 是,他造就秦景倩三兄弟,让他们都成为了国家栋梁,朝廷重臣。可后果呢,老二的死,就是最好的例证。 对大唐,对李唐皇氏,对列祖列宗,秦睿可以拍着胸脯说,他没有辜负过,而且无愧于心。可对待这些兄弟,他却是亏欠良多。 “我少年时,随燕公南征,魏元忠,魏公告诉我:人生就像大江东去,无论怎样的功成名就,最终都会被淹没在一片滚滚波涛之中。而经历,是上天给予人们最宝贵的财富。” “现在想想,魏公才是真正的智者,句句话都是真知灼见。要是相王能少作一点孽,他没准还活着,在朝辅助陛下,为国出力呢!” 听秦睿说到这,秦峯倒是把话接了过去,相王-李旦,也不知道哪儿根筋儿搭错了,正四处找人剃度呢,可碍于他的身份,一直没有寺院敢收。 真不知道这位亲王怎么想的,锦衣玉食的日子不想过,非得作妖当和尚。大唐自开国以来,宗室子弟中,他这可是独一份的丢人现眼。 “兔崽子,老子告诉你,李旦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他要是傻子,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话间,秦睿扭头看向李重润:“陛下,让皇家寺院出面,给他剃度,甚至让内侍省的人,给他建个庙。” “姑父,这,这个,朕不明白啊!要是让皇叔出了家,当了和尚,那天下人该怎么说朕,不知道还以为朕排挤亲叔叔呢!” 没错,李重润说的也有他的道理,他马上就要亲政了,摆脱儿皇帝的名头,做个货真价实的天子。 这边刚起来,就把先皇活着的唯一胞弟,逼到出家当和尚保命。宗室百官,天下子民,还不把他的脊梁骨,戳烂了。 李重润是立志要当千古一帝的,他不希望因为这个,被人攻讦,诟病。 哈哈......,“陛下,你小看你的叔父了,他是想活的,而且是个不惜一切代价都想活的。” “魏元忠,章怀太子的两个儿子,不都是因为他的保命,一个又一个死在金殿之上么!” “陛下只要让李宪袭相王,李捴、李隆基等同为亲王,充分彰显陛下的孝悌之意,其他的都不足为虑。” 秦睿的意思很简单,苛待宗室的名声,主要是看对他子孙怎么样。李旦当皇帝的时候,那是除了命的刻薄,多余兄弟、子侄的性命,那是不屑于故。 但,如果李重润打破常规,封皇叔的几个儿子为亲王,那就是无上的尊荣。有了这份荣宠垫底,一切的妄言,都会消失于无形。 而且,秦睿虽然病倒了,可这点毛病,还不至于倒乐架子,皇帝可以放手去做,不用有那么多顾虑。 说到这,秦睿不由的揉了揉,李重润的头,天子是他教大的,秦睿心里清楚,这孩子的心地是光明的,他继承了他爹的那份仁厚。 可欠缺的,就是如何去面前对,接踵而来的阴谋规计。秦睿现在可以帮他遮风挡雨,可将来呢?谁又知道自己会不会步老三的后尘呢! “陛下,明儿让庞岭,带着你和秦峯,去飞骑卫情司,看一看,那里的档案,会告诉你,这个世上的白与黑,到底是什么样的。” 庞岭是干什么的,李重润心里有数,他心里也明白,姑父的意思是在亲政之前,好好的了解一下诸官的底细。 毕竟吏部的官档,并不是那么健全,官员们的很多事,不仅不会出现在那里,更是不想为人所知。而相王叔,作为曾经的皇帝,更是飞骑卫情司,密切关注的对象。 “姑父,朕都听你的。可朕有一件事,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事啊?让陛下如此的看重。” “朕想,朕想先亲政,后大婚;那些贵女,朕不是很满意,这皇后的人选,还是要再看看。” 见秦睿犹豫,李重润又补了一句:“朕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你也说过,捆绑不成夫妻,朕还年轻,不想将就。” 李重润心里很清楚,要是硬顶,别看他是皇帝,在太皇太后那也别想过关。但有姑父出面就不同了,他在皇祖母那有面子,也有力度,只有他说话了,此事才有缓头。 “我早就跟你姑母说过,让你自己来选的。唉,好吧,太皇太后和群臣那,我去说!” “不过,时间不能太长了,要知道你的年纪不小了,是到成亲的时候了。” 得,等的就是这句话,秦睿一锤定音之后,李重润又询问了一些朝务,等都交待清楚了,招呼着秦峯,兄弟俩就反身出了国公府。 “唉,表哥,你这不对吧!仗着我爹还病着,为了娶我大妹,你就这么哄骗把你带大的老师。” 嘘嘘,“你小子咋呼什么啊!你可不要乱说话,要是坏了朕的大事,有你好果子吃。” “得了吧你,从小到大,你就欺负我的本事。我跟你说,那可是我亲爹,我亲妹,让我背叛他们,你得加钱!” 秦峯把“加钱”这两个字,咬的很重。李重润当然明白他这表弟要的根本就不是钱,而是相应的好处。 “行行行,大明宫的御用武库,朕允许你去挑两件趁手的家伙。” 第四百三十九章 慧能 弘福寺,贞观八年,为追荐太穆皇后,太宗建寺于右领军大将军彭国公王君之故宅。 十九年,玄奘自西域归来,所携回之佛舍利、佛像、大小乘经律论等五二○夹六五七部,均置于本寺。 三月,开办译场,先译出菩萨藏经、佛地经、六门陀罗尼经与显扬圣教论等,此后译业继续,并撰大唐西域记,盛极一时。 李旦的剃度礼,就被宗正寺安排在这里,相王-李宪、恒王-李捴、楚王-李隆基、郑王-李隆范、赵王-李隆业皆来相送。 而秦睿与成王-李仁,则作为观礼者,亦来到此处。 为李旦剃度的空明法师,是弘福寺的主持,别看老僧胡子一把了,手上的功夫,确实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仅仅用了片刻的时间,李旦的三千烦恼丝,尽接落地。而且为了避讳皇室礼法,还代其师收徒,赐予法号-空烨。 待李宪等人拜别新鲜出炉的空烨法师后,秦睿合上了手里的折扇,与李仁一同走上前来,斗了小半辈子了,怎么着也得话个别吧! “落花不能重生,江水不能倒流,法师,能明悟这个道理,睿甚是佩服!” “你不仅得了大自在,更是为孩子们争取了五个亲王爵位,还是你看的透彻啊!” 世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唐寅这诗写的好啊,要不是时空不对,秦睿还以为是为李旦写的呢! 好一个以退为进,他这一出家,就把自己从觊觎皇位的名单中,摘了出去,飞骑卫也再没有理由,明理暗里监事他了。 “太尉言重了,贫僧于国无功,于家无益,一辈子一无是处,又处处给人添麻烦,莫不出家图个清净。” “听说太尉重病了一场,身体还没有恢复,还舟车劳顿,贫僧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李旦表现的很是淡然,可他越是淡然,秦睿越是觉得好笑,狼走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这家伙已经是生定骨,长定肉了,他要是能改,秦睿愿意把秦字倒过来写。 不过,人家现在没表现出来什么,也没有与他抗衡的资本,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他不好做的太过了。 “好啊,这剃度了,人也变得不一样了。行啊,你是超脱物外了,可我们还得在十丈红尘中摔打。” “好好侍候佛祖吧!”,话间,给端着袖子的李仁,使了个眼神,二人转身就走了出去。 可还没有出寺院,就看到空明法师引了一个老和尚走上前来,报了声佛号。 “太尉,成王殿下,老衲给您二位介绍,这位我佛教大能-慧能法师。法师到关中论法,这次也是专门来观礼的。” 说这话的时候,空明那皱巴巴的老脸,笑的那叫一个灿烂。这也不能怪空明着了像,忘了出家人该五蕴皆空。 而是佛教却是捡了个大便宜,竟然渡化了一位皇室亲王,这对于佛门传教,是极为有利的,一越超过了道门的教派。 “空明主持,你呀,别再本王二人面前得了便宜卖乖。” “李家也就是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货,否则。” 李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睿抬扇拦了下来。一边掂着扇子,一边打量着慧能这个传说中人物。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法师的名号,睿是如雷贯耳,真是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与法师一见。” 阿弥陀佛,“贫僧不过是行脚僧,倒是太尉,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复安西,定东北,军功鼎盛;复神器,兴土德,万家生佛啊!”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在秦睿以往的印象中,道德高僧,都是宝象庄严的,少言寡语,衬托他们的高深莫测。 可慧能真是与他们不一样,与其说他像个和尚,不如说更像一个官场的老油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功夫果然不浅。 嗨,“老和尚,你说的没错,秦利见这辈子做的孽,可不止这一点。就是佛祖降临,也渡不了他这个恶人。” 呵呵,秦睿笑着跟着点了点头:“法师,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可惜啊,睿与成王兄,都不是虔诚的信徒,更是双手沾染鲜血的罪孽深重之徒。” “这辈子,就是天天念经,也赎不清一身的罪孽!告辞了!”,话毕,与慧能话毕,与李仁共同离去。 他们俩心里都清楚,空明也好,慧能也罢,不过是想接着这次的机会,攀附一下朝廷的显贵,顺便也扩大一下佛教的影响,巩固这次的胜利果实。 看过李旦遁入空门,面子上的活儿玩完了,哥俩趁早打道回府,有跟老和尚闲扯的功夫,还不会回府喝点热茶,出出汗舒坦呢! 看着秦睿二人远去的背景,空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位当朝的第一权臣,对佛教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上赶着,都不愿意给面儿。 “师叔,您看咱们还有必要送拜帖去太尉府么!” 阿弥陀佛,“空明,你呀,着相了!那位太尉头顶一团血云,周深萦绕阴气,注定不是长寿之相。” “太刚易折,他造的杀孽太多了,早晚会有一报,你着什么急呢!” 话间,转动了一下念珠,慧能继续言道:“该送拜帖送拜帖,该收弟子收弟子。得靠得住,才会有光大门楣的希望。” 慧能不得不承认,只要秦睿这位太尉还在掌权,佛教想像南朝时一样呼风唤雨,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不过,这也不难理解,从战场上尸山血河,爬出来的杀胚,能像小民百姓一样,几句轮回转世,积福消灾的话,能唬住的? 慧能此次北上,佛心依然无比的坚定,不光大佛教的根基,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秦睿不行,还有别人,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不像这些在到刀尖上跳舞的家伙,随时都倾覆之危。 道家那话怎么说来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走着瞧吧,看看到底是谁才能笑到最后。 第四百四十章 君明臣贤! 李旦不比过去了,他死不死,对于现今的大唐来说,无关紧要;因为大唐早就有了它名正言顺的主人-洪熙皇帝-李重润。 尤其是今日,长安城车水马龙,人挤着人,人挨着人,都等着看皇帝的车架,从太庙祭祀完,回到大明宫,成为天下真正的主人。 .....,含元殿,在北衙大都督,宗正卿,成王李仁的主持下,李重润以朱笔圈点圣旨,完了亲政的一系列礼仪。 “大唐万年,国祚永昌,江山永固。” “洪熙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八年,整整八年,在大唐臣民殷切的期盼下,他们的皇帝,甩掉了儿皇帝的帽子,成为了一名真真切切的天子。 以秦睿、狄仁杰、岑长倩为首的三辅臣,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一个完成的大唐帝国,交回了李氏的手中。 在班中李唐旧臣们,在欢呼万岁的同时,也热泪盈眶,他们不停的用袖子擦着眼角的泪水。可无论如何,都是擦不干净的。 从嗣圣元年以来,多少同袍死于骈死于酷吏、武氏诸王之手;又有多少大唐将士,沦为异域之鬼,他乡之魂,捐躯疆场。 死的人太多了,多到数都数不清,可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却依然清洗的印在大伙的脑海中,致死都不敢忘怀。 “洪熙元年,朕登基之时,尚且年幼,不晓世事之艰难,对于诸卿,及先烈的付出,甚为懵懂。” “朕,今年十八岁了,朕能活到现在,以至于君临天下,亲政掌国。皆赖于太尉与诸卿多年的默默,且无私的付出。” “是以,朕决议,效仿太宗朝旧事,遴选二十四功臣,配享凌烟阁,太庙,以彰显其功,以筹诸卿之劳。” “同时,着工部、礼部,在大明宫西,兴建一座忠烈祠,供奉自嗣圣元年以来,为国捐躯的仁人义士。上至亲王,下至普通一兵,皆入其中。” 李重润的话音一落,群臣更是激动不急,纷纷叩首,谢过皇帝陛下的龙恩,并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就是正统天子的魅力,不管秦睿的能力有强,手腕有多厉害,战功有多丰厚,威望有多大的影响力,也比不了民心所向的天子。 李氏自开国以来,多行仁政,天下的士气、民心都在,所以受到尊崇也是情理之中。 “尚书左仆射-狄仁杰,右仆射岑长倩,四朝元老,为宦一生,多有功焉。今番年老致仕,朕却不敢见忘前功。” “着即,晋梁国公-狄仁杰为太师,特进,邓国公-岑长倩为太傅,特进,食邑叫一千户,俸禄比照一品亲王,随朝供养,备用朝务。” 待狄仁杰二人,恭领圣旨,在众臣工的注目下,退出含元殿后。皇帝-李重润,又把话题扯到秦睿的身上。 “翼国公-秦睿,随先皇中宗多年,又抚育朕长大,为难之中,不见二心。复兴土德,光大李氏,有再造山河之功。” “今上书丁忧,朕本应成全其孝义,但国事不可偏废,兵机不可废弛,着即夺情,仍在朝供职。” “为表翼国公之功,食邑,府邸规制,出行仪仗,一律比照亲王。仍领太尉、中书令之职,在朝供职。......” 其余诸臣,皆按照朝廷的礼制,封官,赏爵,追谥,只要是朝廷能做的,一定做完成了。他,洪熙帝,就是要在当下,将大唐带入一个新的盛世。 今儿的朝会,也在李重润的一番,铿锵有力的演说中结束。臣子们都觉得的,这是多年来,时间过的最快的一次朝会,虽然实际的时间并没有短,但他们依然这么认为。 而下朝后,不少与秦睿在政见上,有分歧的臣工,纷纷对其行礼,随即话都没说一句的,转身离去。这搞得的程齐之等人,很是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这些人,从来都是宁可砍脑壳,也是不改脾气的倔驴,认准的事,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对秦睿这个当朝首辅,也是颇多微词。 今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他们都转性了? 程齐之等人想不明白,可秦睿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截止今日上朝前,他们心里依然不相信,秦睿会放弃手中的权力,归政给皇帝。 要知道,权臣不仅要有实力,更是要有天时的照应。秦睿在短短的十几年间,从一介小校升至太尉,当朝一品,总揽军政事务,俨然霍光、王莽一般。 但凡有一点私心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没几个愿意把权力交出来。即便是当年的高祖皇帝,口号喊的那么响,最终还不是坐了上去。 他们不信,秦睿可以为了他与中宗之间的友情,做出毅然附和国家和民族的大义之举;打死也不相信,拢权甚重的他,会交出权力。 这些人甚至还在暗中搞了串联,如果今日秦睿要学董卓、王莽,行悖逆之举,这些哪怕是拼上一条性命,也要扞卫天子的尊严。 对于他们这种,忠君报国的串联,接到飞骑卫密报的秦睿,也只微微一笑。 而今儿早朝的结束,也标志着洪熙皇帝正式亲政,可以自由的行事君主的权力。那些臣工,对于秦睿误解,感到很是惭愧,所以也就以行礼的方式,赔罪。 文人嘛,爱面子,让他们负荆请罪,说软话,那跟杀了他们没什么区别。秦睿要不接受,那将让他们更加的难堪,索性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朕刚才看到那些老学究向您赔罪了?” “他们啊,忠心可嘉,但难免有些小人之心了。” 走到御道上的李重润,背着手,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陛下。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 “历朝历代的教训太多了,他们的担心是对的。换位思考,如果臣是他们,会比他们做的更甚。” 看着李重润年轻,英俊的脸庞,秦睿不由的想起了,嗣圣元年,那个身着龙袍,与他一起啃羊腿的胖子。 第四百四十一章 苍天饶过谁! 从前,李重润一直觉得武人最难弄,因为他自小随秦睿、秦晙等人出入军营,对丘八们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脾气很是了解,脑子里也就留下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 可在他亲政的第一天,颁布了要效仿凌烟阁旧事后,雪片一样奏本递了上来表功,更有大批的官员觐见,向皇帝陈述某某,功劳如何,该当入选凌烟阁功臣。 奏本写的个个是花团锦簇,天花烂坠,看的人两眼之冒金星;而那些臣工,也个个是口灿莲花,说的李重润,额头的青筋,不由的一跳,一跳的。 一连三天,终于受不了的李重润,把还处于半休养状态的秦睿,从府中请了过来,请他的老师,姑父,给出出主意,到底该怎么办?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这些家伙很烦人,也很不识趣,但不得不承认,功劳都有,而且各有千秋,别说人数多了不少,就是排名座次,也是很难的。 “太尉,您看到没有,滚滚诸公,这是拿奏本淹死朕啊!”,指了指,堆积成小山的奏本,一脸愁容的李重润,瞬间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是打心眼里,佩服自己的老师,不急不躁的与他们在朝周旋十几年,且心平气和的处理政务,他这耐心是够好的了。反正李重润,是不敢保证,自己能一直保持这种平稳的心态。 呵呵......,看到李重润有些抓狂,秦睿不由的笑了出来,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跟自己的脾气还真像。想当年,他受这份罪的时候,那也是一样的抓心挠肝。 “我的姑父,老师,朕这,这着急呢,有什么心得,您倒是往外倒一倒啊!” 对于太尉的稳如泰山,李重润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火都要上房了,他坐的咋还这稳呢! 李重润记得,他年轻的时候不这样啊,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绝不拖泥带水。 “陛下莫急,《汉书》中,有一则故事,臣相信能为陛下解惑。” 刘邦称帝后,韩信被封为楚王,不久,刘邦接到密告,说韩信接纳了项羽的旧部钟离昧,准备谋反。于是,他采用谋士陈平的计策,要诸侯前往陈地相会。 韩信知道后,杀了钟离昧来到陈地见刘邦,刘邦便下令将韩信逮捕。押回洛阳。回到洛阳后,刘邦知道韩信并没谋反的事,又想起他过去的战功,便把他贬为淮阴侯。 韩信心中十分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刘邦知道韩信的心思,有一天把韩信召进宫中闲谈,要他评论一下朝中各个将领的才能,韩信一一说了。 当然,那些人都不在韩信的眼中。刘邦听了,便笑着问他:“依你看来,像我能带多少人马?”“陛下能带十万。”韩信回答。 刘邦又问:“那你呢?”“对我来说,当然越多越好”。刘邦笑着说:“你带兵多多益善,怎么会被我逮住呢?” 韩信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掩饰说:“陛下虽然带兵不多,但有驾驭将领的能力啊!”刘邦见韩信降为淮阴侯后仍这么狂妄,心中很不高兴。 这就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典故。其实韩信说的没错,天子者,不一定要事事精通,只要会用人,能用人,许多棘手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凌烟阁的事,与韩信点兵道理是一样的,眼下尚书省没有仆射,秦睿又在养病中,门下省的侍中是成王-李仁兼任的,身兼数职的他,根本就忙不过来。 这就相当于,偌大个大唐帝国,竟然没有宰相,送到弘文殿的本章,自然是一股脑的递到皇帝的面前。平常,像这种小事,一边宰相们就处理了,整合好意见,与解决的办法,一同陈奏上来。 明悟过来的李重润,点了点头,揉着下巴说:“仆射,侍中,三个相位,就要有三个大员,顶上。” “这人选,是个大问题,稍有不慎,可就是要误国误民的。” 而眼下朝中,有资格成为仆射的,就只有吏部尚书-李峤,兵部尚书-王孝杰,工部尚书-武三思,礼部尚书-姚涛(姚思廉之孙),刑部尚书-杜审言,户部尚书-岑义(岑文本之孙)。 南衙大都督,洺国公-程务挺,燕国公-黑齿常之,及北衙副都督,江陵郡王-李瑾。 武三思不用考虑了,留他这个工部尚书在朝中,就是为了圆太皇太后的脸面,他只需要负责站班,领俸禄就行,其他的自然有别人负责。 至于,程务挺,黑齿常之,年事已高,随时都要准备退下去,所以即便有能力和威望,也当不了宰相。李瑾更不用说了,他就是当丘八的料,别的营生也干不好。 看样子,这三位宰相的人选,就要在剩下的几位尚书中选择了。 “宰相者,柱国之臣,且这次换相,不同以往,这是陛下亲政的第一次调动重臣。” “打下什么底子,就是什么,对于陛下今后执政,那是至关重要的。” “臣先开个头,当引子!臣举荐,辅国大将军,太子少师、同中书门下三品,参知政事,宋国公-唐休璟,出任仆射。” 秦睿这个头儿开的好,唐休璟的品秩,与宰相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任命他为仆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况且,唐休璟为宦几十年,军政接通,熟悉民政、地方事务,由他出任宰相,对于国家来说,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恩,太尉之言有理,宋公一生功勋卓着,出任仆射,无可厚非,朕没有意见!” 说到这,性子欢脱的李重润,从阶上走了下来,坐在秦睿身边。 笑着言道:“姑父,一事不烦二主,既然你都说一个,那不如把剩下的两个一块都说了吧!” 额,对于皇帝的撒娇,秦睿大感无奈,都是亲了政的成年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陛下,咱们这说正事呢!你能正经一点么?” 啊,“朕很正经啊!相比于朕,您更了解他们的优缺点,不是么?” 第四百四十二章 要想大问题,要有大胸怀! 事实证明,秦睿教出了一个小狐狸,对几位大员的底细,甚为了解的李重润,拎不清到底谁该出任仆射,侍中,更想不出有谁能够替代他们空缺的位置。 可李重润心里清楚,他搞的再明白,也不及太尉多年历练出的火眼金睛。就像那些自作聪明,各怀心思,怂恿太尉称王的,此时此刻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而且,他身边的秦峯、薛刚之流,还没有长大,只能选用朝中现在的官吏,这最后一关由太尉把关,选出了宰相,他才能真正用的放心,舒心。 “陛下,臣可以出这个主意,供陛下参考。可陛下也必须答对一个问题,看看最近的课业,长进了没有!” “什么问题?太尉尽管说,朕最近读书可是用功的很呢!” 这话不假,为了尽快适应朝务,为了让秦睿看到他的变化,将来好张嘴,李重润还是很用功的。 他自认为,在课业之上,没什么能难倒他的。 “好,既然陛下这么成竹在胸,那臣就不客气了!” “太宗皇帝,以弓马定天下,我大唐开国以来,对兵事的注重,臣就不一一诉说。” “兵部,主兵革职事,节制天下兵马,乃我朝命脉之一。请陛下回答,兵部的马,有多少种。” 额,秦睿这个问题,问的事相当的偏,李重润满脸的自信,瞬间被击的荡然无存,一脸苦色看着秦睿。 这完全就是不按套路出牌,问兵部就问兵部,官制,编制,职能,乃至于主要官员的履立,李重润都能轻而易举的答出来。 可问到马种,这问的就有点扯了,这问题该去问,兵部的马倌,谁知道他们那里的马到底分成多少种。 “陛下,陛下?” “额,太尉,哦不,老师,朕不知道!” 依照李重润多年与秦睿相处的经验,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着实说就好。 他的这位老师,最讨厌的,就是不懂装懂了。虽然他是皇帝,可依然是太尉带大的,单独奏对时,答不上来,也不丢人。 “陛下实诚,是臣耍了个心眼,问的太偏了。” “不不不,太尉是朕的姑父,老师,把朕一手带大,朕绝对不会因为叔侄、师生之间的话,产生什么误会。” 呵呵.....,“好,既然陛下不怪,那臣也就说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及臣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依照兵部的战马管理马匹一共分为以几种:战马,官马,自马,驿马,单马,正马,站马,火马、夫马、中马、茶马、骑操马、协济马。 大唐以弓马得天下,高祖、太宗、高宗,都是虎视鹰扬的帝王,对兵事,事无巨细,皆是了然于胸,所以用起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就说秦睿问的这个问题,换成三位先帝,那肯定是对答如流,而且一个都不会错的。而这种,对于身为优秀的帝王来说,只是众多优点中的一个。 荀子说“”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李重润虽然亲了政,但距离一代明君的,还有着很长一断路要走。熟悉国家机器的每一个零件,就是他强爷胜祖的第一步。 凡事不是一撮而就的,他还年轻,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学;秦睿就是希望,他能戒急戒躁,安定心神;先熟悉好大唐的每一个职能部门,然后再行治理。 “是,太尉说的话,朕记住了!” “朕一定改掉好读书,不求甚解的毛病。” 见秦睿点头,李重润赶紧问道:“那你的人选呢?” “礼部尚书-姚涛(姚思廉之孙)出任侍中,刑部尚书-杜审言出任仆射。” 恩?恩!!!这两位都是能干的老吏,仅在洪熙朝就立功不少,有了秦睿的推荐,李重润的思路也清晰起来。 “那空缺出来的,礼部,刑部,由谁来继任呢?” “刑部尚书之职调明珪出任即可,他干了一辈子刑官了,这个刑部尚书,定能胜任。” “空缺的大理寺卿,则由刚刚丁忧守制的魏知古接任,礼部尚书,交给钟绍京则可无忧!” 见李重润对魏知古,钟绍京二人的任用存疑,秦睿则耐下向他介绍二人的经历。 钟绍京,字可大,唐代兴国清德乡人,系三国魏国太傅、着名书法家钟繇的第17代世孙。绍京幼时家贫,出身卑微,全仗自己的才能进入京都长安府事职。 初任司农录事,虽官职卑微,然书法艺术卓尔超群。因为善长书法而被兵部尚书裴行俭保荐擢升入“直凤阁”任职。此后宫殿中的门榜、牌匾、楹联等,尽是他的墨宝手迹。 除了擅长书法外,对于典制礼仪,更是十分的精通;洪熙初年,他就曾上书,针对现有礼制,如何进行修改、完善。可因为时局不合适,秦睿并没哟采纳他的谏言。 魏知古,深州陆泽人,进士及第,历任着作郎、凤阁舍人、卫尉少卿、吏部侍郎、进位银青光禄大夫,曾参与编修国史,又兼任检校相王府司马。 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不管是太皇太后当朝,还是与秦睿同殿为臣,别让他抓住话吧,否则一定把人弹劾到吐血为止。 洪熙元年,因母丧离职,本赖三年的守孝期,硬是让他守了八年。不是他有多孝顺,而是因为其原为相王府司马,是李旦的人,所以一直被闲赋着。 “明珪是老辣的刑官,出掌三法司,肯定没问题。钟绍京,朕也没有意见。” “可魏知古,他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让他掌管礼部,晋升一部尚书。” “朕担心尾大不掉,祸起萧墙!太尉,你不知道常常告诉朕,要防患于未然,居安思危么!朕看用谁,都比用他强。” 李重润的意思,秦睿当然明白,这是为他鸣不平,要知道当年魏知古,可是没少给李旦出馊主意,对付秦睿。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不想李重润有回归李氏的可能,那时候,他年纪虽小,可还是记事的。 “陛下,太宗皇帝之所以能够成为千古一帝,就是因为他心胸宽广,能容纳王珪,魏征,谢叔方之流。” 第四百四十三章 洪熙朝二十四功臣! 果不其然,在秦睿的建议下,唐休璟、杜审言、姚涛三人很快便走马上任,并替皇帝挡下了海水般的奏本。与中书侍郎-姚崇,宋璟一起,主持三省的运行。 并组织廷议,有序的向呈报军政要务,尤其是有关于,洪熙朝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相关事宜,则被当成了当前第一要务。 终于经历了十数次的“激烈”的廷议后,终于敲定了二十四功臣的名单:第一位,太尉-中书令-翼国公-驸马都尉-秦睿。 第二位,太师-特进-梁国公-狄仁杰。第三位,太傅-特进-邓国公-岑长倩。第四位-历国公-检校骠骑大将军-秦怀道。 第五位,故太子太傅-越王-李贞。第六位,故荆州都督-纪王-李慎。第七位,故检校左卫将军-琅琊王-李冲。 第八位,故镇军大将军-贺兰都督-凉国公-契苾明。第九位,故安西大都护,辅国大将军-胡国公-秦景倩。 第十位,南衙大都督-洺国公-程务挺。第十一位,检校南衙大都督-燕国公-黑齿常之。第十二位,北衙大都督-检校侍中-宗正卿-成王-李仁。 第十三位,飞骑卫大将军-兰陵郡公-程齐之。第十四位,左卫大将军-松州都督-胡国公-秦佾。第十五位,安西大都护-泾阳郡公-秦晙。 第十六位,幽州大都督-辅助大将军-万年郡公-翟锋。第十七位,安东大都护-怀化大将军-平阳郡公-薛讷。第十八位,兵部左侍郎,怀化大将军-黑齿俊。 第十九位,灵州都督-右骁卫大将军-杜宾客。第二十位,右威卫大将军-安北大都护-郭知运。第二十一位,尚书左仆射-宋国公-唐休璟。 第二十二位,尚书右仆射-辽阳县子-杜审言。第二十三位,吏部尚书-李峤。第二十四位,侍中-姚涛。 洪熙朝的功臣排名,都是按照拥戴,战功拴叙的,与现在的官职,爵位,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就比如说唐休璟,杜审言,姚涛,三位宰相,他们在洪熙中兴之时,功劳太小了。与秦睿等人,早早追随中宗,扶持幼主,忠心,战功都是不能比拟的,所以只能排在后面。 当然,文官们,对这份功臣明单,也偶很大的异意,觉得太过重武轻文了。可没办法,皇帝把标准卡的太高,资历,军功,政绩样样必须出类拔萃。洪熙之后的,要么末尾,要么以待将来。 圣谕下达后,李重润下旨,在大明宫设宴,款待在京的功臣,并命在朝四品以上文武作陪。内侍省的画手们,还在高台上作画,将一盛况以画像的形势记录下来。 “朕年幼时,身边的先生,总是告诉朕,要学汉宣帝,开创一个国力强盛、四夷宾服、经济繁荣、民生富庶的洪熙之治。” “可今日,朕要告诉你们,刘询能做到的,朕能做到,他做不到了,朕一样能做到。” “我洪熙朝,也要继续太宗开始时制定的厚待功臣,轻徭薄赋的国策。爱民,护民,使我大唐,更加兴旺昌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年,大唐万年!!! 八年前,在群臣的眼中,李重润就是个娃娃,一个随时可能重蹈父辈覆辙的傀儡。 可仅仅八年时间,亲政后李重润的表现,与其父及李旦在位时的作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甚至,有些臣工,还在私底下议论,李重润颇有太宗皇帝的果决和风采。 看着皇帝在秦峯的陪同下,在席间,与皇室长辈,朝中老臣,功臣们频频举盏,谈笑风声,秦睿心里是由衷的高兴。 他的任务,到现在为止,算是基本完活了。从此就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提前享受退休生活了。 “利见,利见,来来来,老夫与你喝上一杯。”,老不死-苏庆节,挤在秦睿和狄仁杰中间,拉着就不放手了。 “行,喝酒没问题,但你老的节制,万一喝出一个好歹来,那可大唐的损失。” “家有一老,国有一宝嘛,睿不能坏了敬老的规矩。” 与苏庆节说话,完全没必要客气,他就是个玩世不恭的老顽童。想当年,雁门关攻防战的时候,老不修还讹诈过他的。 后来,苏庆节与李孝逸,为飞骑卫输送了无数的将官,这份人情,秦睿可是记在心里,所以与其相交从不以权势,官位论高下。 “哎呀,行啊,你这个小兔崽子,敢于老夫叫板了!” “怀英,你来做个见证,看看我们俩,到底谁行!” “好,你们俩喝,老夫看着!”,明白秦睿心意的狄仁杰,也笑着应和着。 他们这些老人,活到现在的不多了,能看到陛下亲政,更是凤毛麟角。他们都与国有功,且也没多少日子,当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活。 看到秦睿向他眨眼,与其合作的多年的狄仁杰就明白了,没有必要再限制这些老人,他们与三辅臣一样,使命已经完成了,该落幕了。 与其老死在榻上,莫不如在临死之前,由着性子,来个痛快呢! 呵呵......,“你们俩不仗义啊,拼酒也不带着老夫!” 李孝逸说完这话,还冲程务挺,黑齿常之,秦怀道招了招手! 有了几位老臣,老将的加入,秦睿、狄仁杰、岑长倩三人,与他们就摆起了龙门阵,成为了喧闹的焦点。 在场的不少臣工,都伸长了脖子,一脸羡慕的瞧着。他们是想参与,但又担心,围过去与起哄,有了喧宾夺主的嫌疑,怕皇帝因此降罪。 而他们担心的李重润,看到这种情况,也仅仅是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还让秦峯去送了不少好酒。 用李重润的话说,只要大伙的功劳到了,也可以像他们一样。他这个皇帝,除了后宫不能给,其他的,不管是什么他都可以满足臣工们。 “利见,利见,别喝了!”,王孝杰把秦睿从人堆里拉了出来。 一边往外走,一边与周围致歉。没办法,有这些老家伙在,谈什么都是不方便的。 “孝杰兄,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么?” “不行,再不说,老子就憋死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都是人才啊! 能把王孝杰,逼得忍无可忍,非得拉着秦睿絮叨的人可不多。秦睿也耐下了性子,听着王大尚书,把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倒。 可听到人和事后,秦睿瞬间就理解了,正规军出身的王孝杰,论坏心眼,哪里能玩得过响马出身的单思礼等人的对手。 要说这三个家伙,也算是狗仗人势,仗着是飞骑卫出身,到了兵部后,也依旧调皮捣蛋,弄得王孝杰很是头疼。 当然,王孝杰可以让他们三土豆搬家滚蛋,可他不能把兵部的所有阁员都开除吧! 要怪,就怪他太掉以轻心,没拿这三货当回事,更怪他们三下手太快了,根本就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孝杰兄,兵部的俸禄也不是很高,同僚们搞一些副业,只要合理合法,咱们这些上官,也不能太较真。” “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来,我都给抄下来,你看看,他们都是怎么干的。” 话间,王孝杰将抄好的单子交给,继续言道:“再这么搞下去,老子的兵部,直接改成山寨得了。” 王孝杰是想不明白,那些正规军出身的阁员,是怎么被忽悠成这样的。猎奇,没问题,可把总得过过脑子吧! 单思礼那三个混蛋,就是军队的耻辱,反正王孝杰是抱定决心了,不仅要把他们三轰出去,还得让秦睿给处理好善后事宜。 呵呵......,看到这单子上的内容,秦睿不得不说,这些没仗打的家伙们,已经憋坏了。 是以,在翌日的下午,秦睿将单思礼、孟拱、吕翼三人,叫到了府中,而且连一杯茶都没赏,就让三将站在院子里,反躬自省。 这三货,不比原来,跟着秦睿这么多年,也打了不少仗,立下一些功勋,如今也是水涨船高,都成了四品大员,军中大将。 让他们在公署或者军营受罚,那就是件很耻辱丢面子的事,所以秦睿特意将翼国公府,宽大的院子留给了三个猴子。 可这三家伙浑然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恰恰相反,还时不时的告诉内侍省奉旨来扩府的人员,指手画脚的吆喝着。 “参见公主殿下!”,见寿成长公主走过来,三人也是赶紧上前行礼。 “三位将军怎么不进去?”,李淑感到很奇怪,虽然丈夫的官儿当的大,可从来都是不摆架子的。 别说是单思礼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算是六部的阁员,也从没有让人家站在院子里等的事。 “殿下,虽说我等与太尉情同手足,可朝廷的典制在那摆着呢!怎么着,也得讲点规矩吧!” “就是,末将等要竖立一点规矩,也给外人看看,否则他们就不知道兄长的威严!” 他们的话,可是把李淑造的一愣:“好吧,好吧,你们就继续与太尉假客气,本宫先进去了。” 李淑进去没多一会儿,身着便服的秦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还冲三人招了招手。 “你们三个行,本事了得。好好一个兵部,搞得乌烟瘴气的,咋的,你们想回山上啊!” “瞧瞧你们做的那些生意,单思礼,你与几位同僚合开了酒楼,叫二贤庄!” “你孟拱,布庄叫迎门梁,你是卖布,还是绑票、杀人啊。” “吕翼,你就更奇葩了,弄了鞋庄。卖鞋就卖谁,你还邀上几个同僚休沐时,给人看手相?” 说到这,秦睿无奈的指了指他:“你会看啥?来你给本帅也看看?” 秦睿心里清楚,这三人平时都挺自卑的,就因为他们当过响马,在军伍中名声不是很好。 看在他们多年战功的份上,秦睿也徇了一回私,把三人一起调入兵部,就是想让他们找回点自尊,好好干! 好家伙,这三小子,还真把秦睿的话听进去了,在兵部干的这两年,活生生把正规军,全他娘的同化成响马了。 别说王孝杰了,就是他也想骂街去! “太尉,太尉,您消消气,消消气!弟兄们就是做点小生意,但赋税可是一份都没少交。” “就是,太尉,您跟着生气犯不上,大伙就是图一混合,找找乐子,可没作恶啊!” 孟拱和吕翼知道,太尉骂的越重,就越是关切。这说明太尉已经在王尚书那,把事扛过去了。 所以又是倒茶,又是捶背,那叫一个殷勤。 “来这个,没用,本帅不吃这套!” “思礼,你说,你们怎么搞的?” 看单思礼磕磕巴巴的样,秦睿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没憋着什么好屁!这些家伙官儿当的比以前大了,知道体面了。 “赶紧说,别等着本帅踹你啊!” 眼见太尉要起身了,单思礼赶紧摆了摆手,磕磕巴巴的说,与同僚们合伙做生意,用来拉近关系的招,是岑灵源教他们的。 为了让他们尽快融入兵部,岑灵源还张罗了几次宴会。人家刚开始也是看着邓国公的牌子来的。至于起的名和生意,都是他们自己的行为,真是为图一混合,没敢想着营私舞弊,或者什么其他的。 王孝杰是什么脾气,单思礼相信,秦睿比他清楚,带阁员比带兵还严,所以弟兄们当值的时候,都得绷着个神经,小心的伺候着,生怕一个不顺心,挨了收拾。 而他们三兄弟,之所以受欢迎,就是因为王尚书管的太严了,有个能带他们“玩”的,自然也就成了朋友。 恩!唉!捂了下额头的秦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岑灵源是好心,他们三也没坏心眼。但王孝杰严格要求阁员也没错,兵部是总揽兵务,这些下去肯定是会影响办差。 “算了,这次的事,本帅担了,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们那些什么生意,该关门关门,该改名改名!再让本帅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小心你们的皮子。” “去飞骑卫报到吧!齐之会给你们安排的!滚蛋!!!” 说完这话,不耐烦的秦睿挥了挥手,让这三混球赶紧从他的眼前消失。太不省心了,再聊下去,他就得吃萝卜,顺顺气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犯了忌讳! 单思礼三人的事,不过是个小插曲,对于洪熙皇帝的亲政,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三省也唐休璟、杜审言、姚涛等人的稳步的运行下,辅助皇帝亲政。 太皇太后武氏,对秦睿这个女婿的病,那是想当的上心,不仅时常拉着皇帝一起到府探望,时不时的还命上官婉儿,送来各式各样的补品。 而这众多的补品中,有一样东西,特别引人注目-什刹金丹,每次都送来九颗,还怕重金属中毒的秦睿,从来都是扔在一旁。 作为女婿,他不好进言说什么,和尚尼姑,江湖术士都是骗子,反正太皇太后的日子也没有几年了,是好是坏,都由着去吧! 直到李重润拿着这“什刹金丹”来请教长生之术,他就知道,这事搞大了。 别看这娃儿小,但怎么说是大唐的皇帝,天下至尊的天可汗,说对长生不老这事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 李重润心里也清楚,这事问别的大臣,那一准被朝臣们给烦死,但问自己的姑父和老师,就大大地不同了。 “陛下吃过了?” “没有,朕觉得这玩意,扔出去能砸死人!”,掂了掂金丹的李重润,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可皇祖母深信不疑,街头巷议传的又是神乎其神,不由的不让人生疑。” 秦睿从小就教他,鬼神之论,都是骗人的玩意。即便是真有,只要不做亏心事,自然也不怕鬼叫门了。 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不仅太皇太后相信,不少官员和百姓都对此趋之若鹜,笃信非常,这让李重润很是想不通。 “姑父,朕从心里不愿意相信,长生不老之说。可那个神尼能让枯叶再生,死于复生,这,这让朕。” 李重润的话没往下说,不过意思很是明白,他不仅对神尼的神技,心有余悸,更是起了杀心。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神尼的风头出的太大了,那些人对她的信奉超过了天子。 李重润可以允许道、佛等教派传教,收受信徒。但这一切的基础,都基于对朝廷安抚百姓,教化众生。可这麟趾寺,玩的有些大了,已经把手脚伸进皇宫和官场,这让刚刚掌握权力的李重润很是不满。 别看李重润的年纪不大,可却把秦睿身上的毛病,学了一个彻底。他对权力,那是抓的很紧的,而且还不好糊弄,三省六部的官员,都在最近领教了其中的厉害。 “那陛下的意思是?抄了,抓了,还是杀了?” “姑父,要是能这么做,朕就是吩咐下面的人做了,哪里能劳动您休养呢!” 话间,李重润像过去一样,给秦睿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此事不仅关乎皇祖母,更是牵扯不少官员,朕不想让皇祖母误会,更不想在官场掀起一场风暴。” 李重润心里清楚,这个皇位,即便皇祖母不让,太尉也会替他抢过来。可问题是,祖母让了,免去了一场刀兵之祸,让他得意顺位继承。 这是大恩情,李重润不管怎么样,都得记住。所以即便他不喜欢武三思,这些年来,也一直没有表示什么。 而且,李重润刚刚亲政,在施政方针上要温和,对待臣工也不好表型的太过苛求。仁君嘛,就得大度一些。 但事还不能不办,还得让对他一心一意的人来办,交给秦睿,里子、面子,都能交待过去,太皇太后那更是能轻易过关。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为陛下分忧,责无旁贷。” “可陛下,臣下手重是一贯的,万一伤到了枝枝叶叶,面上可不那么好看。” 秦睿对李重润重视宗教渗透的问题,很是满意。皇权嘛,就是应该集中的,天子也应该是这个世上,最受尊崇的人。 可不咸不淡的悄悄办,就像那些怂恿他称王的人,“打”几个,压一压,完全不是天子该有的气派。 “姑父的意思是?往大了弄?这个。”,揉着下巴的李重润,显得有些迟疑。 “咱们这个时候翻脸,会不会引的太皇太后,说我们没良心啊!” 呵呵.....,李重润心思还是纯良,在太皇太后眼中,皇权就是儿戏。这金丹,谁来炼,对她来说没差。更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对皇帝的孝心有所怀疑。 就算这里面,有些不可告人的牵扯,也一定与太皇太后无关。因为对她老人家说,现在就是享乐,搞那么多没用的,太费力。 至于那些神棍,完全没必要客气,这些人与贪官污吏不同,贪官污吏要的是钱财,官位,他们没想过笼络人心,招揽信徒。 可神棍们就不一样了,萧衍的例子摆在那呢,历朝历代的帝王,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包藏祸心。 但因为妄求长生,或者忌惮其势力,所以对他们,都是采取既用且防的态度。 “陛下,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很长的时间,统御天下。臣相信你不会想着长生吧!” 哈哈......,“姑父,朕的老师,朕啊,从来都不信长生不老的一套。朕也没想过千秋万代的当皇帝。” “就像皇祖母一样,该退的时候就得退,否则老糊涂了办了错事,那是要给国家带来麻烦的。” 李重润是想说秦睿、狄仁杰,岑长倩三辅臣的高义了,不贪恋权位,将皇权平稳的过度到他手中。 可这种话,实在是不宜多说,否则容易产生误会,所以还是不说微妙。 “行,陛下这话就行。所有的事,抱在臣的身上,臣保证在太皇太后面前,不会有一点差池。” 事没有办不了,成不成关键是要看人,人是总是麻烦的,所以想要成事的关键,就看能不能用对人。此刻的秦睿,心里想起了一张猥琐的老脸,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点作用。 见秦睿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且兴情也不错,帮他又倒了一杯茶的李重润,顺势的又低声言语了一句。 听完他话的秦睿,挑了挑眉头,沉声说了一句:“陛下,这事有内鬼吧!” 第四百四十六章 活神仙 要说冤大头,武三思绝对是个很好的人选,他不仅是武后的侄子,且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所来往,让他来牵头,再合适不过了。 再加上,秦睿主政之后,并没有在暗地里为难他,四时八节也会互送一些礼物,所以二人的关系,一直都是不错的。 应国公府,这个爵位是尊奉武后的懿旨,在洪熙三年,特别加恩给武三思的,匾额是武后亲书,秦睿亲自给他送过的。 所以对这座门可罗雀的国公府,他还是很熟悉的。 “太尉,太尉,稀客,稀客啊!你这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少来这套,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没什么来,你玩的更欢!” 武三思这家伙五毒俱全,吃喝玩乐,没有不好的。更要命的是,他还是个瘾君子,除了上朝外,基本是五石散不离手。 哈哈.....,“有你老弟在朝中照应,我这个挂名的工部尚书,活的也比一般的王公要自在!” “哎,这话得说明白了,没人让你挂名,是你自己不愿意出来做事。连上朝就随心所欲,更不要说去公署了。” 没错,秦睿是没说过,也从来没暗示过;但武后却很明白的告诉过他,想要安稳的日子,就得适应糊涂着过。 野心还是不要了,秦睿的手段,不用武后说,武三思这么多年也看出来了。既然注定弄不过,那就别学他那不要脸死鬼哥哥找死。 “这样挺好,不给姑母和你添麻烦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有什么事,兄弟能帮上的。” 呵呵.....,“与三思兄说话,就是不费力。” “最近麟趾寺从内侍省蒙了不少钱,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要知道,陛下还没有大婚,要是钱花的太多,大婚时办的寒酸,咱们兄弟脸上也挂不住。” 秦睿这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如今的大唐国库充溢,府库的财宝堆积如山。早年间,他为了复兴李唐,做的那些产业,也皆划入了内府。 采取皇室与勋贵共经营,共分红的制度,把皇室与勋贵的利益牢牢地捆在一起。钱,绝对不会因为三俩香火钱,就败光的。 他要表述的意思就是,皇帝是亲政了,可依然是他的学生,侄子;谁敢挖皇室的墙角,拿皇室当冤大头,那就是跟他过不去。 “那是,那是,陛下大婚,是朝廷的第一要务。” “哎,没听说大婚的人选定了,怎么这是麟趾寺参与进去了?” 我去,武三思是服了,真有蒙钱不要命的,敢插手天子大婚,国母人选?就他们那点三脚猫,算命的把式,哄弄一下街头百姓还行。 敢往这方面伸手,沾点荤腥,拿神神鬼鬼说事,就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弃命长了。 “三思兄,这你是高看她们了!除了太皇太后,谁敢插手此事,那都是大逆不道。” “听说,她们那的神尼,挺厉害的,小弟想要见识一下。” 传的是挺神的,活死人,肉白骨,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比诸葛亮都厉害。 这么厉害的角色,不见识一下怎么行! “见识?你老弟什么没见过。那就是一老尼姑,你想见,随时叫来就是。” 别说一个河内的老尼姑了,只要秦睿想,什么人抓不了!武三思进宫请安的时候,见过那老尼姑几次。 神神叨叨的,看着挺唬人的,至于有多少道行,他还真不知道。 但这老尼姑,是姑母所宠信的,他这个做侄子的,就是再怕秦睿,也不敢触姑母的霉头不是。 “行了,三思兄,你也别推了!就是让你带着看看。” “要想动手抓人,飞骑卫,玄甲军,谁不能干,干嘛找你这个工部尚书!” “你放心,这事,睿会向太皇太后请示的,绝对不会让她老人家丢面儿。” 听了秦睿这话,武三思就没什么好理由推脱了,于是点了点头,问了问启程的时间。双发约定好后,翌日出发后,秦睿也就离开了应国公府。 翌日,在去往潼关的官路上,武三思将他肚子里的存货,往外倒了倒。他心里清楚,飞骑卫情司,无孔不入,只要给秦睿时间,这些都会一清二楚。 与其如此,莫不如做个人情,反正他与那老尼姑,也没什么交情。 洛阳附近的麟趾寺,有个老尼姑自号净光如来,说能预知未来,自言五百岁。也展现了一些神迹,号称胜过轩辕时代的广成子,超越汉朝的河上公。 其与嵩山的散修道人-韦什方友善,韦什方自称是三国时孙吴赤乌年间出生的人。已经参通了天地人三才之道,逍遥于红尘世间。 经常与老尼姑一起,谈道论法,炼制长生药,参悟天机。很是受河内百姓的推崇。据说,他们的卦象很准,且每次作法都金光灿灿的,很是玄妙。 武三思呢,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相信姑母的。姑母是做过皇帝的,连她老人家都没看出猫腻来,那应该问题不大,绝对是有些能耐的。 “我说三思兄,当年你还说薛怀义有些道行呢?结果还不是个淫僧。” 秦睿这话把武三思的脸臊的那叫一个红,当年也是没办法不是,谁让人家薛怀义那方面有能耐呢! 他又没有秦睿的本事,就只能跟着武承嗣拍马屁呗。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老弟,我也年岁也不小了,你多少留点面子!”,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瞪了一样,捂嘴偷乐的岑灵源和狄光嗣。 “什么活神仙,有道是神鬼怕恶人,你我二人,都是杀人无数,心狠手辣的角色,还看不透他们的江湖把戏?” 话说的越满,神迹越多,就说明这里面透着的虚,假的就越多。谎言嘛,总是经不住推敲的,他们要想把这份神秘保下去,那就得不停的制造谎言。 “行,你行,这么多年,还见过几个能在你这蒙混过关的,我拭目以待了。” “没问题,你把面上的功夫做足,不要打草惊蛇就好。” 第四百四十七章 麟趾寺! 唐初承隋制,以曹司与僧司共掌佛徒,于鸿胪寺下置崇玄署,设令丞管理佛徒。延载元年,敕令就僧尼管理权改隶尚书省祠部,于祠部置郎中、员外郎等掌管之。 其后屡有变更,一般隶鸿胪寺或祠部,间或隶宗正寺或主客司,均与佛道二教势力消长有关。对于秦睿来说,在鸿胪寺弄一个员外郎的身份文牒,那还不跟张飞吃豆芽一样简单。 麟趾寺,位于神都城以东三十里的平原上,秦睿和武三思到之前,特意遣人通告: 鸿胪寺奉皇命,操办上元祈福大典,为太皇太后增福,增寿,特令工部尚书-武三思,鸿胪寺员外郎-秦方,检验麟趾寺,以备上用。 报了一声佛号后,老尼姑见礼:“贫尼-空蒲,见过应公,员外郎!” 别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老尼姑慈眉善目的,天生就长个值得信赖的脸,难怪这么多人,被忽悠的将自己的积蓄送来当香火钱。 再看看武三思,这岁数越大,人长的就越猥琐,一张鞋拔子脸,别说忽悠香火钱了,就算在长安街面上,摆摊算卦,人家看脸也不会相信。 由此可见,不管在什么时候,想干什么事,颜值的确是成事的先决条件,武三思他爹娘,创造他的时候,显然是忽略了这一关键条件。 “员外郎,鸿胪寺是怎么章程,你说说吧!”,武三思端着袖子,咬着牙,没好气的说着。 他与秦睿,多少年交情了,当然知道这家伙不停的在他与空蒲师太之间来回的扫视,一定没憋着什么好屁。 此刻的武三思,都他妈无奈了,堂堂太尉、中书令,百官之首,怎么就没点正形呢! 是,武三思承认,自己呢,贪财好色,坏事也没少做,可不至于荤腥不忌到这种程度吧! “尚书言重了,哪有什么章程,不过是例行公事,亲眼看看神尼的本事,好回奏给陛下。” “神尼想必也知道,当今天子虽然年少,但对太皇太后孝道甚重,生怕出了什么纰漏,所以命臣等来看看,就是看看而已。” 这个看看,秦睿特意说了三遍,就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饶这神尼想怎么推脱,都不得不将他压箱底的本事使出来。 不知道是无路可退,还是胸有成竹,神尼眼皮都没眨,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随引秦睿二人到大雄宝殿,展现了枯木逢春,引活之术,以及做法之时的佛光普照。 看着红光萦身的空蒲神尼,身着紫袍,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武三思,目瞪口呆,双膝一软,作势就要跪下。 还好秦睿的反应快,照着他的后腰拧了一把,疼的武三思差点没叫出来,还用很幽怨的眼神,瞧了秦睿一眼。 开什么玩笑,堂堂三品大员,工部尚书,即便挂名的,也该有重臣的风范,否则别说朝廷的脸面挂不住,他岂不是也要跟着跪下去。 秦睿是什么人,这世上除了太皇太后,没人敢受他的大礼,就算见到皇帝,也是拱拱手了事。他要是跪了这老尼姑,以后还有颜面在朝堂混么? 啪啪啪,“神尼不愧是神尼,神乎其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道德高僧,秦某佩服之至。” “有如此神技在手,麟趾寺和神尼,获宠于御前,飞黄腾达之日,指日可待。” 揉了揉鼻子的秦睿,还给武三思使了个眼神,他这个外戚,堂堂的尚书都不说完,那这景可是要穿帮了。 “啊对,员外郎说的没错!陛下与其他的年轻人一样,也是喜欢神术的。” 展现完了神术,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随便与麟趾寺诸僧侣话别。老神尼-空蒲还很是客气的亲自相送。 “师太与弘福寺-空明主持,想必是同门同师吧!” “员外郎抬举了,贫尼与空明主持,不过是同辈而已,没有机会一同钻研佛法,想来真是平生一大憾事。” 恩,“师太所言甚是。佛门这地方真奇怪,人一到了这,心就静了下来,如果有一天,我能放下官场利禄,说不定会皈依佛门呢!” “佛无不可渡之人,只要人心向善,处处皆可生佛。员外郎,有佛心,有悟性,稍加参悟,定然能修得正道的。” 秦睿与空蒲扯的热闹,又是说关系,又是说心境。可武三思却觉得好笑的很,秦睿是什么人,他手里的沾的血,别说空蒲了,就算是如来下凡,也他们渡不动。 当然了,为了不被秦睿逗乐,武三思还在袖子,不停的掐着自己,生怕自己忍不住,坏了秦睿的大事。 一直到出了山门,上了马车,武三思再也忍不住了,放生大笑起来。 “笑你大爷!”,丑人多作怪,秦睿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 呵呵,“哦,不,你不能怪我。我尽力了,哈哈,真的尽力了。” “那老尼姑,要是知道,你血手修罗的名号,估计早就吓失禁了,那他妈还有忽悠你的精神头。” 哈哈,“笑死我了,这就好比跟阎王爷说:居士,信佛得永生啊!” 武三思笑的没错,在如今的大唐,他就是活阎罗,是满手鲜血,罪孽深重的存在。截止到目前,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直接,或间接的死在他手上。 当然了,他与空蒲的虚以委已,在这些知根知底的人眼中,也是那么好笑。而且,连他自己也觉得,要想忍住这笑话,武三思也是废了大气力的。 “好了,三思兄,咱们回去梳洗一番,明儿去看看,那个韦什方,到底是何方神圣。”,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后,秦睿淡淡地说了一句。 啪,说到韦什方,武三思激动的一拍大腿,脸上那猥琐的神情,溢于言表。 只见他往秦睿的身边靠了靠,调侃道:“利见贤弟,我的太尉,去见韦什方没问题。可老哥怕你,在他那混不明白,一刻都演不下去。” “怎么个说法?”,秦睿挑着眉头,撇了一样抖机灵的武三思。 第四百四十八章 能不能玩到一起去? 人无癖,无以交,以其无深情也,不管什么年代,什么背景的人,只有臭味相同才能在一起共事。想容入人家的圈子,就得学会适应人家的方式。 而与秦睿交往多年的武三思明白,他这个人,不贪财,不好色,不好酒,不好赌,明明是个满手鲜血的屠夫,可干的却是圣人的事。 就拿还政这事来说吧,翻开厚厚的历史,多少权臣,谁像他这样,说交出去,不顾阖族的安危,直接就交出去了! 亲政大典那天,连武三思都不得不佩服,秦睿真他妈讲义气,与死胖子-李显,仅仅是数年的交情,竟然会为了这份交情,真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除了圣人,武三思也不得不承认,换成是他,别说还政给小皇帝了,不把一脚踹下来,就算是讲交情了。 还是姑母那话说的对:秦利见者,治世之能臣,且有枭雄之资。无奈鲲鹏困于浅滩,受情义所累,否则定是能改日月,换新天的角色。 这种人,摒弃了一切私利、一生专注于辅佐天子,安定天下。像韦什方那样,穿着道袍,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吃喝嫖赌,什么都干的家伙。 秦睿,连“游戏”这一关都过不去,就跟别提摸人家的底细了。他可不像,麟趾寺那老尼姑一样,碍于男女大防,众多香徒的面,不好深挖。 “三思兄,还记得魏王府,西暖阁的-梁三吗?” “他?那就是个人渣,当年在我堂兄那,干的坏事多了去了。” “如果我说,他是我亲自培养的情司人员之一,你怎么看!” 我了个去,听了这话,在马车里,武三思差点蹦起来。那可是缺德加冒烟的家伙,一眨眼,一个坏主意,当年可没少给武承嗣出馊主意。 即便,同为恶人,武三思也瞧不上这种的杂碎。可没有料到,这缺的货,竟然是秦睿训练出来的。他到底是心机太深,深藏不露,还是性格阴晴不定? “利见,我的太尉,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我的国公府里,也有这样的人?” “不对,不对。”,恍然大悟的武三思赶紧接着说:“应该说,是不是所有的朝臣家中,都有这样背负着特殊使命的飞骑卫?” 努了努嘴,秦睿淡淡的回道:“反正我在飞骑卫任上的时候,你府上是没有。” “至于现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和百官家里的事,得问程齐之不是!” 你大爷的,如果换在以前,武三思非得骂出来不可。谁不知道程齐之就是他的影子,即便当了飞骑卫大将军,那说了算的依然是他。 “哎,我说贤弟,你这么说哥哥我可就是不落底了!” “回头别说喝酒吃肉了,睡觉也睡不安稳啊!” 后院起火是武三思不愿意看到的,现在皇帝已然亲政,李氏的政权已经稳固,他现在就是混吃等死货,绝对不敢再有什么歪心眼。 可他也必须跟秦睿说明白,朝中的波浪和那些杂碎事,跟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可不想跟着吃瓜捞。 “三思兄,你也别抱委屈!比起那些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行了,办完这事,我回头跟齐之说说,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这下好了,武三思再也不用为秦睿操心了,人家连梁三那样的坏种都能调教出来,韦什方这自然也不在话下。 恰恰相反,他现在要担心的是他自己了。即便有秦睿的保证,他也是如芒在背,这心里太他妈不得劲儿了。 ......,韦什方居住在虎牢关以东的灵繜山庄,看看着山庄的陈设和酒宴的菜式,秦睿不由的在心中叹息,他这个百官之首,简直白活了。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那是样样俱全。而这里的饮品,只有两样,要么是酒,要么是人乳,武三思和韦什方真是臭味相同,啃的那叫一个痛快。 堂中不仅有西域美女的跳的香艳舞蹈,左右两侧还姿色绝佳的人妻,一个劲儿的蹭着。被说是武三思这样的色中饿鬼了,就是秦睿也有些心猿意马。 “员外郎,尚书与贫道是旧相识,他是知道的,贫道交朋好友,关键看能不能玩到一起去。” “你是朝廷官员,任职于鸿胪寺,是贫道敬重的人,所以贫道用朋友的方式款待你。” 秦睿明白,韦什方从宴会一开始,就在盯着他,虽然因为表型的很自然,但他依然表示怀疑。 这就是响马入伙一样,你得纳投名状,否则人家凭什么相信你个陌生人。 武三思也是捏了一把汗,他俩今儿可就带了一个马夫,这山庄里就护庄的道士百余人,秦睿倒是能跑出去,他怎么办? 就在武三思为此头疼的时候,秦睿一把抓过身边女人,照着雪白的脖子,直接就咬了一口,弄的那美女嗷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可他并停止,反而将另一侧的美女又搂了过来,但还没有咬,看着他血盆大口的,娇小的美人,两腿之间立刻升起一股尿骚味。 “韦道长,你这个姑娘,不仅不禁玩,更是没规矩,你看看,我这官服都没法穿了。” 哈哈......,“秦老弟,哥哥我看出来,你是个人物,也是个玩家子!你这个朋友,哥哥我交定了。” 话间,韦什方不仅让人,带着秦睿去沐浴更衣,更是没好气的让人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货拖了下去。 “尚书,你带来的这位员外郎,有点脾气啊!怎么个路子来的,透露一下吧!”,摊开双手的韦什方笑着说了一句。 可他的笑,在武三思眼中,不是什么好笑。一个回答不好,这人马上就“醒了”。 “他呀,是个死有余辜,活有余罪的人。你信不信,想杀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狠狠地摸了一把怀中的美人,武三思淫笑着打了一句。 武三思心里明白的很,这时候不说点实话,精明异常的韦什方是不会信的。且这也是实话,大实话,对于那些与秦睿为敌的人来说,他就是死有余辜,活有余罪,哪怕千刀万剐,都不解心头之恨。 第四百四十九章 打死你个鳖孙! 河内之行,秦睿就是想着看看,做到心中有数,随即便回转长安,反正上元节的日子不远了,为了太皇太后的面子,他得有这点耐心。 可这刚回到国公府,就见到上官婉儿带着内侍省,尚宫司的在府中来回穿梭,个个是面带喜色,府里也布置的喜气洋洋的。 恩?怎么个意思?府里有什么喜事?寿成的生辰?不对啊,日子还没到。 正在秦睿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上官婉儿便上前,拱手笑道:“恭喜太尉,贺喜太尉,秦氏一族得蒙四代英主圣宠,如今更进一步。” “啥玩意?啥圣宠?内舍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感觉有些不好的秦睿,立刻反制了一句。秦家历来以战功,获宠于朝,靠的都是血、汗,有什么好恭喜的。 “太尉,你这可是谦虚了!以往的勋贵,出个三品大员,就是了不得的事了。” “但秦家却不同,如今可是要出国母了。下官今儿就是来给皇后娘娘送吉服的。” 皇后?秦家要出皇后?明白了,难怪皇帝在他去河内的时候,会让他注意内侍省与韦什方之间的猫腻,感情是一箭双雕,顺便拖住自己啊! 秦家,就秦曦一个女儿,这次支他出去,就是为了方便下旨,把“生米煮成熟饭”,大局已定,秦睿身为人臣,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你们,哼!” “这家伙!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愿意管小儿女的事。” 望着秦睿气呼呼的背影,上官婉儿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了看香案上供着的圣旨,再看看寿成,秦峯一副无辜的样子,秦睿是压根直痒痒。 “爹,惊喜吧?”,做贼心虚的秦峯,端了一杯茶,虚唬着自己的老爹。 “惊喜,该的惊了,该喜的也喜了!”,合上圣旨,又放上香案,秦睿一屁股坐在椅子,闭目长叹。 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这秦家让他经营的像铁桶一般,最后竟然让身边最亲近的人,把墙角给挖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在外面的人看来,秦睿把秦曦从宗正寺贵女的谍谱中拿出,是大公无私的之举,放弃了秦家的利益,不使外戚专权,成全了国家大益。 可他们并不知道,不让秦曦进宫,恰恰也是为了兼顾私利。秦曦从小娇生惯养,性子跳脱,严苛的宫规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是,他承认,在秦曦这个年纪,可塑性是很强的,但他不愿意让二弟唯一的后人,整天板着脸,一辈子像个泥菩萨一样过活。 景倩已经走了,秦睿在心里发过誓,要把秦曦当成自己的闺女,找个良善人家,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圣旨一下,木已成舟,布告天下,普天同庆,他再拦着,秦曦这辈子就毁了,也别想着再嫁给别人。可以说这道圣旨,彻底的捆住了她,一辈子都别想挣脱这个牢笼。 “逆子,你给我跪下!”,秦睿压着的火,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让狄光嗣,将秦峯押了起来。 “爹,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是啊,夫君,你这是?” 李淑和秦峯都没有搞不明白,明明是件普天同庆的事,他干嘛生这么大气呢! “干什么?恩,行,老子今儿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到底要干什么!” 说完这话,秦睿抄起“家法”,冲着秦峯的屁股就敲了下去。这是秦峯降生以来,第一次挨揍,惊的他不由的长大了嘴。 直至剧烈的疼痛,才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在作梦。而寿成公主,则也是疯了一般,上前阻拦丈夫,但却被秦睿一把就甩到墙角。 之所以打秦峯,不是因为他瞒着自己帮皇帝,其与李重润,总角之交,表兄弟感情深厚,可以理解。 但他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他是秦家下一任家主,是国家为了的大将。小小年纪,为了私义,就敢因私忘公,纵容外戚做大,没有将门子弟该有的骨气。 照他这样发展下去,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徐敬业,将来他做了大将军,秦家的基业不仅要毁在其手里,卖官鬻爵,遗祸家国,也是免不了的。 “平时,你小子惹天大的祸,老子都能忍,也都愿意为你擦屁股,老子嘛,应该的。”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自家姐妹去换取荣华富贵。秦家的男人,可以去杀,可以去抢,但却不能丢了这身硬骨头!” “自先祖壮公随太宗皇帝定鼎天下,秦家三代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老子不能让秦家的威名,毁在你这个孽畜的手里。” 秦睿打的是挺狠,一点余地都没留。李淑见阻挡不了,也冲了过来,抱着了儿子,嘴里吼着:“秦利见,你就是这天底下最沽名钓誉之徒。” 对于丈夫的处处谨慎,处处留心,处处给人余地,李淑早就不满了。秦家就是有功,怎么了,谁不服气自己去做做,看看有没有这份能耐。 她想不明白,有什么可怕的,秦家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大气,有福气,有教养。那为什么就不能做皇后,母仪天下。 况且,这也不是他们求的,皇帝自己喜欢的,圣旨也是他亲笔写的,且又有太皇太后的首肯,合情、合理、合法。 “救你是圣人,就你爱惜羽毛,就你是当代的周公?可你替孩子们想过么?替秦家想过吗?” “在你的心里,从来就只有大唐,只有你的兄弟-李显,只有将士们,什么时候有过我们?” 李淑是愤怒,她愤怒就是因为在丈夫眼中,从都把皇帝,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秦睿不是皇帝,作为一个臣子,他为李氏,为大唐,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就说他那一身数不清的战伤,每每到了阴雨天气,便隐隐作痛,身为妻子,李淑最是了解。可在外人面前,他仍然装作旁若无人,强撑着场面。 在过去,李淑理解,主少国疑,国家艰难,他不装,也稳不住朝局。可现在呢,皇帝已经亲政了,朝局也稳固的很,那为什么还要这样? 因为权力吗?要真是因为权力,他就不会把权力这么轻易的交出去了。所以,就是因为他在乎,那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怕别人攻讦。 第四百五十章 儿大不由娘! 有了寿成挡着,这顿打自然也打不成了。所以秦睿下令给狄光嗣,剥夺秦峯的散秩,以普通士卒的身份,发往松州戍边,任何人不得说情。 这个处罚,不可谓不重,要知道作为太尉、长公主唯一的嫡子,秦峯从一出生就注定比一般人起点高,仕途也会比其他人更加顺畅。 再加上,他是皇帝的贴身伴读,用不到三十岁,就会成为朝中重臣,不用像其父、叔一般,在战场上靠搏命升官。 可这一大好前程,都在秦睿的一声令下,烟消云散。 见儿子被侍卫们押了下去,寿成公主刚想说话,就在秦睿骇人的目光,闭上了嘴。 “慈母多败儿,像他这个年纪时候,我早就在左卫军服役了。” “玉不琢不成器,要不想他成为纨绔子弟,不想他再干出这么没骨气的事,这就是最好的历练。” “你给我记住了,不要让人给他任何照顾。否则老子就把他送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秦睿这话,一下就把李淑和兔崽子的后路给堵上了。李淑的部下中,还有很多在军中带兵,面前也算是一系力量。 他们在军中的话语权即便不是很重,但照顾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 秦睿的意思很简单,秦峯到了军中,上了战场,成龙成虫,完全看他自己。有能耐,靠着军功升上来;没能耐,就在边军中当一辈子小卒。 他的祖辈,父辈,都是这么上来的,他也没得选,也只能沿着这条路,再走一次。 “秦睿,你不怕这孩子战死吗?” 被李淑这么一问,秦睿的背影顿了一下。虎毒不食子,秦峯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当然不愿意这样。 可秦峯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要想让他成器,发扬秦家忠肝义胆,勇武传魂的传统,秦睿没有选择。 “我亲手送上战场的人,太多了,多到记忆已经模糊了。”,说完这话,秦睿便向秦曦的东跨院走去。 此刻的东跨院,与过去大大的不同,里里外外都是伺候的宫女、宦官,俨然就是一座小皇宫。 按照礼制,秦曦要在册封大典后,祭告太庙之后,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可李重润,太过心急了,或者说怕夜长梦多,让自己的老师找到回旋的可能。所以,在大典之前,秦曦早早的享受了国母的待遇。 而上官婉儿,就是皇帝派来,伺候皇后娘娘的。 “利见,你可不要发脾气,也不要怪孩子。他们也是两情相悦,你这个做长辈的,应该成全他们。” “我进去禀告,你稍等一下。” 以往,秦睿只需要在绣楼下,咳嗽一声,秦曦就会跑下来,给他这个大伯行礼,问安。 但现在不行了,她的身份变了,她是大唐的国母了,即便秦睿是长辈,也不能逾越礼法半分。 抬手阻止了要行礼的秦曦,秦睿很明白的告诉她:“大唐的皇后,都是要身受千刀万剐的。” “文德皇后,太皇太后都是如此。路是你们自己选的,当了皇后,就注定要沿着她们的路,再走一遍。” “秦家,是你的娘家,也是你的后盾。但伯父希望,安康顺祥的同时,收敛脾气!” 恕我按这话,秦睿冲她点了点头,扭身就走了出去。而秦曦则跪在地上,面脸泪痕的喊了一声:“伯父!” ......,在出府的路上,上官婉儿小碎步的倒腾,紧紧的跟着秦睿,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默默的跟着。 “陛下有话让你传?” “陛下要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根本就用不上我。” “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呵呵.....,“因为我知道,陛下的歉意,在你这根本就没用。” 听到这话,秦睿站了下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上官婉儿一眼。 “你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 见秦睿挑着眉头,上官婉儿笑着回道:“我想说一直都是,但怕听到尖酸刻薄的话。......” 年轻的时候,上官婉儿是武后的内舍人,秦睿是官场上的生头,处处都需要,她的提点。 可十几年后,秦睿成为百官之首,扶保江山的第一功臣,权臣,他自然是不需要,上官在一旁提点了。 但看在这么多的交情,他们夫妇又对其有恩的份上,上官婉儿还是要告诉他,皇帝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由他做主的儿皇帝了。 老百姓尚且知道儿大不由娘的道理,更何况秦睿这个当朝太尉了。皇帝是真心的怕秦睿气坏了身子,这种感情是来源与他们多年的感情。 上官婉儿希望秦睿要止怒,不要因为此事,伤了他与皇帝之间,这种特殊的感情。这对于皇室,秦家,乃至于整个大唐,都是至关重要的。 “我的太尉,木已成舟,你就应该放下包袱,坦然的去面对。” “而且,你这位天子的姑父,老师,现在就要变成国丈了,身份也更尊贵了不是。” 呵呵......,“内舍人,首先,纠正你一点,秦曦是我二弟的女儿,我只是她的堂伯。论不上什么国丈,这是礼法上所不许的。” “其次,我能当的了,这个太尉,就能掌控的了局势!陛下,他这次,错的离谱了。” 按照秦睿的想法,只要不在秦家选,随便哪一家勋贵,都是可以的。而且,他早就跟皇帝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了这其中的利和弊。 可最后呢,他依然是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他是心满意足了,可自太宗朝开始,后族由权贵把持的又被打回了原形。 打一个形象的比喻,秦睿、狄仁杰等人,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抠抠搜搜,披肝沥胆的盖房子。 等好不容易房子盖好了,李重润上去就把东墙砸了。美其名曰:大意了,不好意思啊! 就凭这个,别说是秦睿了,就算换成脾气好的狄仁杰,怕也是要摔杯子,骂大街的。 “行了,你不用替他圆了。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样。惹不起陛下和你们,我还不能找人,喝几口酒吗?” 第四百五十一章 酸溜溜! 皇帝大婚,册封皇后,是件挺麻烦的事,前期补行纳采、大徵如大婚礼。亲诣奉先殿告祭,天地、太庙后殿则遣官祭告。 至日设节案含元殿中,东西肆;左右各设案一,南北肆。 皇帝御殿阅册宝,王公百官序立,正、副使立丹陛上,北乡,宣制官立殿中门左。再宣制曰:“某年月日,册立某氏为皇后,命卿等持节行礼。” 於是正、副使持节前行,校尉舁册宝亭出丹凤门,以册宝节授内监,奉至宫门,皇后迎受。 行礼毕,内监出,还节使者,使者复命,帝率群臣诣太皇太后、皇太后宫行礼。 自家的白菜,让猪给拱了,任谁都有好脸色,秦睿也是如此,他就板着一张臭脸,看着司礼官-宗正卿-成王-李仁,得意洋洋的宣读着圣旨。 诏曰: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赖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资乎内职,既应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咨,故安西大都护,辅国大将军-胡国公-秦景倩之秦氏-曦, 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四教弘宣,允合母仪于天下。 奉太皇太后慈命,以宝册立尔为皇后,尔其承颜思孝,务必敬而必诚,逮下为仁,益克勤克俭,恪共祀事。 聿观福履之成,勉嗣徽音,用赞和平之治。钦哉。 “阁老,我现在上去揍李仁打一顿,怎么样?” “不怎么样,惹你的是他侄子,且又是你的宝贝学生,关他什么事。” “可我心里这股气,又改怎么发呢?” “发什么啊!老夫倒是觉得,这样也许没错,你能保证她不会是下一个文德皇后吗?” 是的,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皇宫,一切就不受人的控制了,纵然秦家势力庞大,在朝一呼百应,也不便插手后宫事务。 所以,秦曦当了皇后,能不能在后宫伸开腿脚,成就一代贤后,那还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有什么啊,曦丫头是个有脾气,有手段的,老夫看就没什么问题。”,邓国公-岑长倩,笑着抚了抚胡子。 秦曦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不仅人长的漂亮,性格坚韧,彪悍,把后宫交给这样的人打理,将来未必有秦、狄二人顾虑的那种后果。 在岑长倩看来,这两人就是天生操心命,人家皇帝都不着急的事,你们俩着什么急。咋地,你们两位想抢内侍的活儿啊? “邓公,你这是看热闹不怕事吧!” “老夫看你是关心则乱。利见,该放手时就放手,不管是陛下还是皇后,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老把他们护在羽翼之下。” 道理谁都明白,不用岑长倩说,秦睿也知道,他们俩不在是那个追着自己要糖吃,讲故事的孩子了,是这天下的至尊至贵的一对。 可当了这么多年的长辈,让他一下子转过弯来,属实有点苦难。慢慢适应吧,还能怎么办,谁让秦曦是李重润奉天地祖宗之命,从丹凤门抬进来的正宫皇后呢! 奶奶的,老子这忙活了半天,想把大唐的方方面面都有条不紊的安排了,按照一定的模式运转下去。可结果呢,让这俩小混蛋,翻了天。 他们俩行啊!比武承嗣之流厉害多了,把他这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唐军神,都给装进去了。 “哎,利见,老夫怎么听说,你把小秦峯给发配松州了呢!太狠了吧!” 秦睿都在弘文殿住了大半个月了,按照以往的事例,他这又是与公主闹脾气了,不能回府,所以才住在公署中的。 岑长倩虽然不在位了,但他的长子-岑灵源,可是禁卫军将领,是秦睿身边的人,所以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也很正常。 当然,狄仁杰也是知道的,相比于岑长倩,他就没有那么八卦,也愿意听狄光嗣说公署里的事。致仕就是致仕了,管那么多没用的,干嘛! “哎,长倩,咱们开导归开导,可不要掺和晚辈们的家事哦!”,狄仁杰替秦睿圆场的同时,还给岑长倩使了个眼神,多大随数了,还怎么不正经。 “怀英兄,这有什么啊!利见就是最好的女婿,老夫要是有女儿,就算是当小妾,也一定贴给他。” 岑长倩说的是心里话,人都说养儿防老,太皇太后儿女不算少了,可是到了最后,唯一指上的,就是这个假女之婿。 在孝,恭谨恭谨;在国,扶定乾坤;可是毫不客气的说,自永徽朝开始算,大唐的功臣中,他绝对是列里第一。 岑长倩是没女儿,可不是没有侄女,早知道秦睿有这般的出息,且还能全身而退。他哪能等到武后收假女,他当夏官(兵部)尚书的时候,就直接下手了。 说秦睿看着侄女当皇后酸,岑长倩更算,这么个大便宜,都让武后捡去了,他这个自诩计谋无双的智者,怎么能不酸。 “行了,利见,别看了,咱们走吧,喝酒去。” “再看的话,陛下和皇后就要叫你了,你说你不仅赔了一个侄女,还得磕头不是!” 岑长倩这是在挖苦他,秦曦当了皇后,且又赶上册封大典,他这个伯父,功劳再大,官位再高,也得照规矩行礼,说几句吉祥话。 秦睿打了半辈子仗,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赔过这么大的本,窝火的说不出好话来。与其留下来,给侄女添堵,莫不如跟着两位老相爷去喝酒。 三人刚出金殿,背后就响起了一声:“哎哎哎,三位慢行,且等我一步。” 回头定眼一看,原来是兵部尚书-王孝杰,只见王尚书,屁颠颠冲三人跑了过来。 “我说三位,你们全身而退,躲清静去了,不能把我老王忘了吧!” 王孝杰这话一语双关,含沙射影的意味很浓。按照常理,王孝杰现在正是人一辈子最好的时候,经验、阅历都足够了,定鼎相位也是早晚的事。但见,这三个绝顶聪明的人,都急流勇退了,老实人王孝杰,赶紧附以尾翼。 “行,孩子没娘,天照应!算你一份吧!”,话毕,秦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四百五十二章 皇后省亲 都说女婿怕岳父,大婚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李重润对秦睿总是躲躲闪闪的,哪怕是上朝,也是能早散就早散,就担心秦睿哪天气不过,像小时候一样收拾他。 他是秦睿带大的,要说对他的了解,李重润自问,他比秦峯更了解。这次,他为了自己的利益,来了一个调虎离山,瞒天过海,可是把姑父得罪狠了。 连秦峯都被他们连累了,被贬为了士卒,发往了松州服役。 这不,上元节快到了,麟趾寺等僧侣,道士都要进京,为太皇太后,为大唐祈福,说好的事,也要到兑现的时候,可派谁去请呢? 翻来覆去的李重润,想的头都大了,都没想到让谁去。最后,还是皇后-秦曦,站出来,替丈夫扛了下来,自告奋勇的去了翼国公府。 翼国公府-正堂,看着头戴凤冠,身着后服的秦曦,笑吟吟的,殷勤的给他倒着茶水,秦睿就是有火,也得乖乖拿着。 “伯父,您什么时候喜欢上玩鸟了?还别说,这雀儿的品相,真是不错,翎羽光亮的很。” “雀儿的品相是不错,可翅膀硬了,关不住喽!”,拥羽毛逗乐两下鸟的秦睿,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没错,这话是在点秦曦,更是再点李重润,这两个家伙在他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起兵法来了。 听了伯父这话,秦曦笑了笑,跟着回道:“守着什么人,学什么人,跟着您这样的兵法大家,耳濡目染,侄女们再笨,也该学会个三招两式了。” 秦曦在秦家得宠,不仅因为,她是四府之中,唯一的一个女娃,更是因为她的嘴甜,只到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而且保准给你哄的乐呵呵的。 所以,即便她把四府搞得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最后挨揍的,也永远是秦峯、秦元、秦英三个小子。秦大小姐,永远都是没错的。 “巧言令色!” “我教你们的多了,你就单记这一样。” 白了侄女一眼,秦睿又坐了回去,扫了一眼,恭身站在一旁的秦元(秦侑之子),秦英(秦晙之子),这两个小子今年十岁了。 已经是半大的小子了,但论灵性,比起秦曦来,差的太远了。将来,也不一定能成事,中规中矩的继承爵位,估计就到头了。 不过也好,秦家在战场上耗尽了三代人的心血,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也该让子孙,享享祖辈的蒙荫了。 “伯父,既然不生气了!那您是不是下一道手令,把我兄长调回来了。松州,那是什么地方啊,烟瘴之地,穷山恶水的,您也舍得?” “再说,他是替我和陛下受过,让他去松州受苦,侄女于心不忍啊!” 秦峯就大秦曦几个月,从小到大,不管她有什么事,都是这个哥哥替他扛着。陛下呢,有什么难事,不方便出面的,也是他扛。 这次也一样,不仅被伯父剥夺了散秩,更是被发配到了松州,那个鬼地方,这让帝后两口子,很是过意不去。 李重润是想下旨赦免,把这位新晋的国舅爷弄回来。可碍于秦睿的面子,这个旨意也不好下。 “哎,这事没得商量。秦峯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积功升迁。就算唐军不归我管了,他也别想轻而易举的回来。” 这话一出,秦曦就明白了,伯父看过秦元、秦英后,依然不改注意,就是铁定心了,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秦峯的。 唉,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后,秦曦真的有些同情自己的兄长了,出身高贵的没的说,含着金钥匙长大的。 人人都羡慕,他是长公主、太尉的独子,这辈子就什么都不干,那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到了最后,混的还不如一般的勋贵子弟,到手的就一大头兵,冤不冤! “行了,来,说说,劳动皇后娘娘亲自到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伯父,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不用侄女说,您还不知道陛下找您干嘛。” 哦,明白了,上元节快到了,那些蒙蔽圣聪,蒙骗朝廷财帛的神棍们,又到了一年一度发财的时机。 皇帝,现在既不想当冤大头,又不想当傻子,所以才有了上次秦睿的河内之行。理亏的李重润,只能靠秦曦的面子,来请他这尊“泰山”了。 “答应他的,我会做到的,更何况还有太皇太后在。” “你放心,在伯父这,这些牛鬼蛇神,无所遁形!” 甭管他怎么生气,这两个孩子,终于是他带大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再怎么说李重润也是皇帝,是天下的至尊,既然皇后来了,差不多,这个坡也就下了吧! “既然如此,那侄女就谢过伯父了。”,松了一口气的秦曦,赶紧行了一礼。 这在大唐,也算是蝎子的粑粑,独一份了。除了太皇太后,谁敢大言不惭的受皇后一礼。 “行了,你别管他。还没老糊涂呢,就学会摆臭架子了。” “走,咱们去后院,跟伯母说说,你这位皇后娘娘,过的怎么样?顺不顺心?” 寿成公主-李淑,从一边走了过来,瞪了秦睿一眼后,拉着秦曦的手,向后院走去,说说她们女之间的体己话。 “唉,慈母多败儿啊!我这辈子,算是管不了这女人了。”,叹了一口气的秦睿,无奈的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额,额。” “恩,恩。” 皇后和寿成公主是走了,可倒霉的是秦元,秦英两兄弟,他们俩不敢走,又不敢不回话,只能嗯啊的应承两句。 之所以这么怕,不为别的,就因为大伯将秦峯,他的亲生儿子都发配到了松州。要是他们俩不识时务,回错了话,那岂不要得远窜崖州去。在长安公爵府待着挺好,他们俩可不想步兄长的后尘。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们。” 见侄子们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秦睿才意识到秦峯的事,对他们俩的影响太大了。 “行了,你俩出去玩吧!”,叹了一口气,秦睿摆了摆手,看着如蒙大赦的两兄弟,扭身跑了出去。 第四百五十三章 耍花腔! 大明宫-长生殿 大唐的高官有很多,可能同时入武后和皇帝眼的,却寥寥数人,今儿在殿的臣工,只有秦睿、狄仁杰、岑长倩,及兵部尚书-王孝杰,四人而已。 别看唐休璟,杜审言现在是仆射了,却依然没有进入长生殿的资格,没办法,武后的标准和眼光,太高了,他们还没有资历和功劳,还远远不够。 这次叫他们来,就是把关祈福的教派,或山门,辅助钦天监,一同为国家祈福。当然,一般来说,这都是阁部该干的活,犯不着把动静搞的这么大。 但没办法,武后的岁数大了,新鲜事,热闹事,办一件,少一件。所以,这俩年的僧侣,都是太皇太后在看把戏的时候,亲自挑的。 “本宫知道,利见是从不信鬼神之说的,所以这就不用劝了。” “不过你们三个,可以好好看看,他们多少都有些道行!” 对于秦睿的顽固的思想,武后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毕竟那个是提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的角色,指着他信奉鬼神,那无异于白日做梦。 更“难能可贵”的是,皇帝,皇后,也不会在其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对于他的那一套理论,更是笃信不疑,对于墨守成规,却深恶痛绝。 看看,一对新人,正笑笑呵呵的相觑呢!太没有规矩了。武后不得不咳嗽两声,提醒下他俩,这是什么地方。 见二人知道错了,恢复了正襟危坐,武后对上官婉儿作了个手势,示意可以开始了。 烧符作法,桃木剑虎虎生风,亦或者念点生涩难懂的咒语,养的“灵兽”会作出一些应景的动作等,这些都是江湖把戏,无伤大雅。 且太皇太后也觉得挺有趣的,与李淑,上官婉儿,有说有笑的。 秦睿与三位大佬,也乐见其成,实在没事了,就互相敬一杯茶,心不在焉的应付着,算是陪太皇太后解闷了。 “利见,今儿是怎么个章程,你给哥哥透露一二。” 王孝杰是挺糊涂的,没头没脑的叫他们来,看这些神棍耍把式,这有点扯了吧! “孝杰兄,别着急啊!你马上就要见证亡者复生,佛光普照,捎带脚的跟着一起长生不老。” “好事吧,你老兄行啊,罪没受着,福没少跟着想。太皇太后什么时候,都想着你这位心腹爱将呢!” 啊?“真的,假的?”,王孝杰被秦睿忽悠的有一点懵。 换一个场合,秦睿说这事,就算是口灿莲花,他也不信。可这毕竟是在御前,太皇太后,陛下,皇后都在呢,谁能拿这事开玩笑? “真的,我保证,刚才说的这些都有!”,说到这,看到人来了,秦睿扬了扬下巴,示意王孝杰看看。 “空蒲韦什方,见过太皇太后,陛下,皇后娘娘!”,在这对尼道行礼的同时,一众徒子徒孙,则开始摆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式。 “好了,免礼吧!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本宫今儿特意请了四位重臣,观诸卿道法,你们尽可放手施为。” 武后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请重臣来看,那就是给予了他们极大的重视。空蒲和韦什方,也非常高兴,毕竟结实更多的重臣,对他们是极有好处的。 可当他们看到,坐在阶下首位的,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员外郎-秦方。此时的秦员外郎,竟然穿了一身紫袍,且坐在两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之上。 这太匪夷所思了,明明是个大员,就是装成了一个小吏,这明显不是耍他们吗?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空蒲和韦什方,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准备着的。 “喔哦,利见,利见,你看到没,死鱼复活了?” “我的天啊!佛光普照,真的有佛光普照?” “枯木逢春,枯木逢春,冬天啊,这是冬天!” 饶王孝杰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人,看到了这么奇异的一幕,也是惊的目瞪口呆,激动的话都说说不利索了。 而狄仁杰、岑长倩,则与王孝杰恰恰相反,他俩与皇帝一样,面色凝重的很,且都有意无意的看着秦睿。 “利见,本宫知道,你在战场上所向睥睨,神鬼皆惧,军神之名,威名远播。” “可你不能否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统。本宫听说,赐给你的那些丹药,你是一粒都没吃,这身体怎么能养好。” 让秦睿来,是因为听寿成说,女婿对金丹之事,很有看法,这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今儿没别的目的,就让他们四个知道下,这两位,是有真本事的。 武后,笃信长生之术,也不是头一次,想当年,明珪的老爹,明崇俨不就是有名的方士么! 秦睿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太皇太后,臣弱冠从军,戎马半生,杀人无数。满手鲜血,罪孽深重,什么金丹都洗不清,满身的血气。” “不管佛、道,都讲究善恶终有报!您说,要是神佛真是有灵,河南道、剑南道的天灾,会降下吗?” 秦睿这话,没法让人回,上天降下灾祸,或是天意,或是人为。如果笃信上天,那降下的原因就是就得归跟到他宝贝孙子-李重润的头上。 天子不修德政,上天示警,是御史言官和百姓们的共识,武后自己就当过皇帝,她再是清楚不过了,这里面的道道儿。 “好,那你给本宫,陛下,及诸位爱卿说说,眼前的这些,不是道法,佛法,又是什么呢?” “说,臣肯定是说不明白了;做,臣倒是可以试试。您是知道的,臣是属驴的,嘴皮子,没有手利落。” 那是,别人不知道,武后还能不知道吗?想当年,为了让效忠武家,存着招揽人才之心的她,武承嗣,武三思,花费了多少心思。 可最后,秦睿的选择,依然是势单力薄的李显。并靠着一己之力,扭转了乾坤,重塑李唐。不是驴,谁能犟到这种软硬不吃的程度。 第四百五十四章 脑子是个好东西 “来来来,这又什么外人,你躲什么啊!”,秦睿高呼了一声,把门外鬼鬼祟祟的武三思,定在原地。 心里叫了一声苦后,武三思整了整袍服,小跑进来,躬身给太皇太后,帝、后,行礼,问安。 武三思来的时候,本不想躲着,可没想到皇帝夫妇也在里面,怕被皇帝甩脸子的他,正琢磨着溜呢,可没料到,到底还是被秦睿给坑了。 “三思兄,你这躲什么啊,亏心事了!”,秦睿很是热情的拉了他一吧! “没,没有,绝对没有。”,说完这话,武三思还低声骂了一句:“你大爷呀,明知道我想跑,你还脱我下水。” “什么?你说什么?”,故作姿态的秦睿,大声的言语了一句,直接就把武三思治了。 连连在下面,拽着秦睿,不停的使眼神,此时的武三思,真想抽自己俩耳光,贱不贱,非得挑这么个日子进宫。 “老实的给我打下手,否则别说我不讲义气,不给你打圆场了。” 看着秦睿嘴角扬起的笑,武三思的头疼的一炸一炸的,今儿他算是明白了遇人不淑,交友不慎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在秦睿的胁迫之下,武三思香案边上的桶里,拿出一条,死了不能再死,散发着恶臭的鱼。 “咋弄?” “啥咋弄,你对着鱼嘴吹口气,然后扔在水桶里就好了!” “你玩我呢,让我亲死鱼?” “给句痛快话,到底亲不亲?” 看这二人在下面嘀嘀咕咕的,武后皱着问了一句:“你们俩干什么呢?三思,你到底行不行啊?” “行,行,我行,姑母!”,答应了一句后,武三思鼓了鼓腮帮子,看着手里的臭鱼,试了好几次,都没下去嘴。 看到他磨磨唧唧的样,秦睿替他下了决心:“有御史上了一本,说你囤聚居奇,现在押在我的公案上呢!” 咕咕,被秦睿胁迫的武三思,只能鼓足了勇气,闭上眼睛,狠狠地吹了三口。随后,又像丢烫手的山芋一样,把鱼扔进了水桶。 “来来来,三思兄,辛苦了,漱漱口,漱漱口!” 接过水杯的武三思,刚完了谢谢,灌了一口后,仰脖就要喷时,却被秦睿拦了下来。 满口的腥臭的嘴,直接顺着喉咙就下去了,恶心的他,一边干呕,一边指着始作俑者。 “让你漱口,没错,可没让随地吐啊!咱们可是有身份的人,能那么没素质吗?” “往那盆干枯的花木上吐,想吐多少就吐多少!” 素质是什么,武三思不知道,他就知道得马上漱口,否则他非得被恶心死不可。 呃,呃,即便是漱口了,武三思依然干呕着,干呕了一会儿,才算把气倒腾匀称了。 “利见,你这太不讲究了,咱们可是弟兄,你就这么算计我?” “说话啊,你退什么啊!” 能不退么,他身上那股鱼的腥臭味,熏的人头昏脑涨的。秦睿也是一边指着他,一边往后退。 “姑母,陛下,不待这么欺负人的!”,武三思一脸委屈的告状。 可坐在上面的武后和皇帝,却是坐不住了,因为干枯的花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绿! 安金的水桶,也被搅的咚咚作响,那条被大唐工部尚书亲吻的鱼,也终于从桶里跳了出来,在地板上翻滚着。 太神奇了,太让人惊讶了!今儿在座的,都是最了解秦睿的,说他是个杀胚,没问题,他自己都会欣然接受。 说他,通晓政务,地理,人文,赋税,也没问题,毕竟他的刻苦,是大伙看得见的。 可说到秦睿会道法,佛法,那在大伙看来就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的,尤其是李淑,与其夫妻这么多年,她还能不知道,丈夫会什么吗? 当然,最惊诧的不是武后他们,也不是有些懵懂的武三思,恰恰是空蒲神尼和韦什方二人,他们实在是想不通,假扮身份,哄骗他们的太尉,竟然也是同行。 “利见,你是不是有必要解释一下?难道说,你除了与国老、邓公学习政务外,还有什么奇遇,受高人指点?” 呵呵.....,“回太皇太后,臣哪里有什么本事,这都是三思兄的功劳。他的嘴,能喷出仙气哩!” 秦睿这话一出,武后,皇帝夫妇,狄仁杰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说武三思满嘴喷粪,臭不可闻,一肚子肥肠,一脑子浆糊,他们都能接受。 说他能喷仙气,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河水能倒流! 他们是没当真,可武三思却是信了,又捞了两条鱼,连着吹了好几口,那急切的样子,比啃他的小妾都心急。 呵呵.....,哈哈......,“姑母,侄儿做到了,是侄儿做到的!” 哎,“三思,脑子是个好东西,本宫希望你有时间,多跟利见学着一点。” 话间,武后还用袖子遮住了鼻子,这混账东西,不仅脑子有问题,更是不知趣,自己身上多大的味,不知道吗? “应国公,下去洗漱一番吧,要不然这长生殿,可就没法呆人了!”,武后的贴心小棉袄-上官婉儿,适时的补上了一句。 而此时,秦睿也走到空蒲和韦什方的面前,打量了两眼后,笑着言道:“二位,本帅的道法怎么样,比二位如何?” 想不通秦睿是怎么识破的,也不明白堂堂的太尉,为什么与他们玩这一手。但有一点,二人非常清楚,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能承认,这是骗人的把戏。 否则,欺君之罪,就要将领到他们的头上,这会导致什么后果,见过市面的二人,再清楚不过了。 怕马屁是二人现在唯一能做的,他们寄希望于,秦睿是别有所图,不会明着揭穿他们。所以,二人相觑了一眼后,连连称赞:太尉道法高明,功力深厚,远远不是他们能比的。 “是吗?这么说,除了当将军,本帅还有修道的潜质了。” 话间,秦睿扭头看向了李重润:“陛下,臣要是修道去了,你还会掏银子,给他们修缮庙宇吗?” 第四百五十五章 静-净 秦睿会个屁道法,与这两个装神弄鬼,故作姿态的家伙,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因为他的方法,更加的简单、粗暴,通俗、易懂,让人容易接受。 见诸人都这么感兴趣,秦睿也不好再藏着捏着,拿着架子,随即将这两个所谓神异之解释了一下。省的被他们见怪,说秦睿端着。 首先,说那些发臭的鱼,学名-肺鱼,它有两套呼吸系统,在水中的时候是用鱼鳃进行呼吸的,等旱季离开水的时候就会用鱼鳔进行肺部呼吸,透过肺部的气泡进行氧气输送,等雨季碰到水的时候就会复活。 也就说,肺鱼在旱季的时候,会将身体植入泥土里,通过身体的分泌物结合泥土造成一个小房子,将自己裹在里面,这也是它的冬眠阶段。所以即便是晒干了,扔到水里还能活。 让武三思吹,还是宫人、宦官,亦或者其他的什么阿猫阿狗都一样,无非就是给弄醒它,多加一道保障,其实有没有都是噱头,就是为了好看,解闷而已。 其次,说那干枯的花木,它有一个很唬人的名字-九死还魂草。一般的植物,都喜欢生长在水分充足、土壤肥沃的地方。但就有那么一些,却偏偏喜欢安身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的峭壁上、沼泽畔、荆棘丛中。 九死还魂草生长的地方就更偏僻了,其生长在高高低低的乱石山上,石头棱角锐如刀尖,连生命力顽强的青苔都难生长。自然,要想采到它,也十分不易,山中的采药人,为了采它,几乎就是拿命去换。 这种植物,因为生长在极度恶劣的环境,其耐寒,耐旱的能力非常强,即便是枯萎了,依然能保住一定的水分。且吸水性极好,只要碰到了水,立即如贪婪的孩子一般,吸取水分,焕发生机。 也就是因为它这种特性,且并不常见,一些走江湖的骗子,为了哄骗点香火钱,解决一下生计,专门会备上一颗,以备不时之需。 “上次与三思兄到河内去参观神迹,见到这种草后,我也不是很明白,所以便去请教了太医。” “我这人,你们是知道的,从来都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那对于搞不明白的事,一定是要刨根问底的。” “太医呢,说这种花木,解毒,消肿,止血。治创伤,无名肿毒,蛇咬及蝎螫。” 话间,秦睿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药方,上面清楚的写着:治蛇咬伤;九死还魂草、土大黄、仙茅参等各适量,捣成泥状,敷伤处。 秦睿这话一出,长生殿中的所有人,都不言语了。对于武后、王孝杰,这种笃信神仙道法的人来说,这番说辞绝对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从这两个事例就可以说明,根本就没什么神仙,道法,乃至于长生不老。千百年传承的神仙之术,压根就是诈术、骗术。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及官僚百姓,都被这些江湖骗子,哄骗的团团赚,让人家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这要是不知道,当个糊涂鬼也就算了,破财当还愿了;但现在的问题是,秦睿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也相当于把武后推到了前面。 武后这人,大伙儿都知道,那是千古第一要强的女强人,是最要面子的。让当着皇帝、秦睿夫妇,以及心腹重臣的面。被江湖骗子,耍的团团转,甚至替他们张目,这人丢的不是一般的大。 此刻的长生殿,也随着武后的一声冷哼,温度骤然又下降了几分。 而皇帝夫妇,狄仁杰、岑长倩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情,面无波澜的站在武后的身后,一句话都不说,坐等着秦睿下一步的动态。 就在众人以为,这两个抖成筛子的神棍,要被碎尸万段时。一个很不合适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佛光普照是怎么回事?”,洗漱好了的武三思,顶着那鞋拔子脸,又飘了回来。 看着他那无知者无畏的样子,李重润是掐半个眼珠子看不上。这是什么关节眼,他怎么敢撂这种屁,太他妈不识趣了。 冷哼一声后,李重润翁声言道:“应国公,不如你给大家推算一番,让太皇太后,朕,与诸卿都开开眼界!” 额,被皇帝怼了一句,脸皮破厚的武三思,面不红气不喘的拱手回了一句:“陛下,臣是工部尚书,修桥补路、盖房子、修宫殿,是本行。” “额,您要是非让臣说,那臣就只有勉为其难,献丑了!” 武三思这刚要张嘴,武后直接就抬手拦了下来,今儿面子丢的够大了。武三思这不成器的货,吃喝玩乐还行,说正经的一准是“献丑”,所以还是不要说了。 “陛下,他是什么货色,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依本宫看,一事不烦二主,还是由利见,来说好了。” 武三思再不好,也是她的侄子,在其没有大错的情况,她还是要给侄子,武家留下三分颜面的。 “诺,臣谨遵太皇太后懿旨!”,话毕,秦睿让宫人去弄了一点松香,点燃后,浓重的松香之前萦绕满殿。 微微一笑后,秦睿兜头就泼下了一盆冷水,直接将松州之火扑灭,随即就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刚开始是颇为浓重的白烟,可没过多大一会儿,白烟逐渐便红,发起光亮来,坐在松香盆前的秦睿,周身被光芒包裹,真的好像天仙下凡一般。 “武三思,你见了本神,为什么不跪啊!” “嗨,叫你呢!武三思,你为什么不跪!” 目瞪口呆的武三思,张大了嘴,膝盖一软,作势就要下跪。可还没等他跪在地上,面色肃然的武后,就用拐棍揍了他一下。 不管揉着腿喊疼的武三思,武后走到空蒲和韦什方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俩自己说,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本宫,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蒙骗本宫的人,你俩胆子不小啊,胆敢骗到我的皇宫来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沉默是金! 空蒲和韦什方,就是天生就是给人扎筏子用的,谁让他们俩贪心不足蛇吞象,勾结内侍省的小吏,织造神迹假象,蒙到长生殿的头上了。 是,他们看上的是,太皇太后为天下养,所需的用度不受限制,再加上人老好糊弄,能捞一笔也就是一笔了。 而且,这两年,干的都挺顺,钱也没少分。可今年,流年不利,武三思那混账,竟然把太尉引来了,而且还让他们上了这么大的当。 一怒之下的武后,当时就下了懿旨,命守卫长生殿的武士,将二人,及带来的徒子徒孙,一律枭首,传送关中、河内诸寺院、道观。 而皇帝李重润,也借着这股子风儿,在朝中宣布,以户部、鸿胪寺为主,加大对寺庙、道观等教派的管制力度,增派官员,设官分制各州的僧道,并收回寺院、道观的所有土地。 皇帝的这一举动,犹如旱天的响了炸雷,班中的官员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以往前朝,不是没有禁佛、道等宗教的事例,搞到最后也皆是无功而返。 其失败的根本原因,就是僧道等的教派,不用交赋税,不用服兵役、劳役,霸占着大批的良田,享受百姓的供奉,真成活神仙了。 以佛教为例,南北朝对峙期间,不仅拥有数百寺院,其僧兵数量更是达到了十万之众,教徒百万。这对于国家来说,不仅是动摇了统治基础,更是窃取了大量的财富。 皇帝这一手,直接就掐断了他们对土地的染指,削弱了他们敛财之道。更是限制了他们的扩充道场的途径,算是一招绝户计了。 更为主要的,僧、道等教派,对大唐的皇室,从未放弃过渗透,太宗皇帝生前就是因为服用了妖僧的丹药暴毙的。高宗皇帝,太皇太后,也饱受其等期满。 “诸位,爱卿,朕的意思很简单,并不是灭绝宗教,而是再归着那些有碍朝廷和百姓,借着宗教为幌子的利益熏心之徒。” “朕与太宗,高宗,以及其他的坐朝之君不同。朕不求长生,亦不求神佛护佑,有病吃药,人生百年,这就足够了。” “在朕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劝人向善,指着香火钱,安生度日,否则朕麾下的百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李重润这话说的很明白,坐朝之君就是把皇位,帝国都送出了,那算这些妖僧什么的有本事。可他不信这套,神鬼之说,亦不会让他们炼什么长生不老药。 他们要是愿意接受朝廷的监督,就好好的替朝廷教化百姓。要是不愿意,那也可以,他手里的兵有的是,谁要是活的不耐烦可以试试,反正长枪在他手中。 “妖尼-空蒲,与嵩山人韦什方等以妖妄惑众。其行刁毒,其心不忠。” “如此之辈,放任自流,早晚荼毒苍生,为天下害。臣附议,增设官吏,没收土地,” 尚书右仆射-杜审言,面色肃然,举着笏板高声附议皇帝的决策。一些看不惯神神鬼鬼的官员,也随着杜相的表态,纷纷出班附议。 朝廷的税收,都是百姓一滴汗掉地上砸八瓣,辛辛苦苦的挣来的;内府的财帛,也是皇庄的产物,是皇室的私有财产。 没用在国计民生上,反而便宜这些装神弄鬼之徒,凭什么啊?就凭他们的嘴,会说花哨?大爷的。 但,应该表态的尚书左仆射-唐休璟,侍中-姚涛,吏部尚书李峤等人却是缄口不言,显得颇为忌讳。这倒不是说,他们与皇帝二心,也不是私底下与宗教有什么交易。 而是担心,宗教蛊惑人心的手段各异,万一激起民变来,引起天下震动来,像黄巾之乱一般。那得到的这点便宜,与付出代价相比,就得不偿失,显得因小失大了。 限制,没问题,可要有度,一下子绝了他们建立庙宇的土地,以及限制度牒法规,人家一定是有意见的。皇帝还年轻,将来的日子长着呢,犯不着急于与那些神棍计较,一点点来呗。 众臣的缄默,李重润也是看在眼里,他心里很是清楚,这些臣工或累世为宦,或为勋贵功臣,他们做官做事,都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李重润刚刚亲政,威信还没有竖立,他的冒险行为在臣工们眼里,就是小孩子摆龙门阵。这些敢与太尉三辅臣梗脖子的家伙,自然不会轻易表态的。 没人给递台阶,自己找台阶下吧!正当李重润要开口之际,含元殿响起了几声咳嗽声,只见秦睿揣着袖子,从班中走了出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是天子,口衔天命,我等身为人臣,职责就是查缺补漏,为主分忧。” “不说话,就行了吗?”,重重哼了一声后,秦睿转身对李重润拱了拱手。 “陛下,自古以来,官逼民反者,无非就是胁迫太甚。......” 耕者有其田,只要继续保证土地的政策,舒缓狭乡、宽乡之间的问题,百姓自然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跟朝廷作对。 天下诸宗教,占用的土地不知凡几,且朝廷从未收到过一文赋税。那些可都是上等的良田,而起到的作用却与荒田别无二致。 与其让他们租出去,继续对百姓盘剥,敲骨吸髓,莫不如分给百姓,让他们种。 “诸位同僚,别小看一亩三分地,那可是一家人的指望。” “给宗教种田,和给自己家种,能一样么?朝廷收获的,不仅是一条新的赋税,更是一份民心。” “太宗皇帝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是不能得罪的。而两权其害取其轻,朝廷也只能选择得罪那些人。” 秦睿的态度,对于今日的廷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凭借自己在朝中多年的威望,硬是把可堪斟酌之事,帮皇帝一锤定音。 见诸臣摄于太尉的威严,不敢多言,李重润微微一笑,户部尚书岑义为主,鸿胪寺卿-薛通为副,着手整改。 第四百五十七章 急流勇退! 臣不压主,是每一个当臣子的,必须守住的底线。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就是这个道理,臣子们的主子,永远都只能有一个-那就是皇帝。 像含元殿这样,臣工与皇帝的意见不一,秦睿再以一己之力,扭转朝局走向的事,一次俩次还行,日子长了,那就是告诉天下人,李重润还个儿皇帝。 如果皇帝掌控朝局,把握不了走向,群臣以看他的脸色为意向,那朝堂成什么体统,他竭尽全力让李重润亲政,岂不成了瞎子点灯,白费蜡。 限制宗教令下达后,秦睿在府中闭门谢客,都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整四个月,写下数万字的治国条陈。并将太宗皇帝的《帝范》十二篇,从头到尾注解了一遍。 又在结尾处,写下了:太宗拨乱反正,贞观盛世,自古罕论,求其故,尽忠于国,虽仇必赏,心怀异谋,虽亲必诛。 最后,又从秦始皇至隋炀帝期间的坐朝之君中,挑选出二十四位帝王,明智、昏聩各十二位,对他们的施政,当国的措施,加以详细的剖析。 洋洋洒洒,十余万字,道尽王朝兴替,并定名为《帝说图鉴》,以为专供皇帝查阅。 “嗨,你可算出来了,以后可不敢赌气,把自己关起来了。”,见秦睿从书房中走出来,李淑一脸担心的说着。 呵呵.....,握着李淑的手,秦睿轻声言道:“夫人,这些年,你跟着我担惊受怕的,没过过一天安心的日子,我对不起你。” “没头没脑说这个干嘛!”,李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最后一次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说完这话,秦睿就命侍卫,去准备一下,他沐浴更衣后,要进宫。 李淑感觉怪怪的,好好的,干嘛要说这些。不过,今儿,是她嫁到秦家以来,秦睿最温和的一次,温和的让她都不相信,眼前的这位就是她的军神丈夫。 目送着秦睿离开,李淑微微一笑,他呀,心里还是有秦家的,否则怎么会派人,千里迢迢的给秦峯送大氅呢! ......,长生殿,翻着秦睿上交的谏言,《帝范》注解,及《帝说图鉴》,武后一边看,一边低声默念。 曰:人君之大德有三:一曰谦虚纳谏,二曰知人善任,三曰恭俭爱民。后世人君之德未有过焉者也……后世制度之美,莫能加也……至精至妙,后世人才之盛莫能及也。 “为君者,躬擐甲胄,至履弘堂而登睿极。其思患也,不可谓不周,其虑后也,不可谓不远。这个好。” 扫了一会儿,武后合上书,放在案子上,面色惋惜的说:“利见,真的要走?” 秦睿还不到四十岁,正是人年富力强,经历充沛的时候。而且,还没有什么野心,经得住权力的诱惑,与皇帝之间感情深厚,有这么的重臣再朝供职,武后闭眼了也是安心的。 可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有他在朝臣就会永远把皇帝当作儿皇帝,永远看着他的脸色行事,这对于皇帝和大唐来说,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太皇太后,臣本是一介为士大夫所不耻的纨绔子弟,没有您的恩遇,拙拔,中宗皇帝的非凡礼遇,才有今天。” “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是臣一手拉扯大的,在臣的眼中他不是一个帝王,更是臣的子侄,臣不想给添这个堵。” 唉,叹了一口气,武后从上官婉儿手中,接过茶盏,也没有心思喝,重重的放在案子上。 “本宫知道,这些年为了大唐,为了陛下,为了显儿,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猜疑,身心俱疲。” “所以,前次你上丁忧的本章,本宫特意吩咐皇帝,将本章留中不发,就是想留住你。” 可形势比人强,秦睿的威望太高了,高到所有臣工,都要俯仰其鼻息过活、办差。且因其是将帅出身,权势甚至超过当年的长孙无忌。 所以,即便秦睿没有野心,最后难受的也是皇帝。他是真把李重润,当成自家的孩子,否则也不会辞官,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发配到松州去。 “太皇太后,陛下已经亲政了,臣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臣现在唯一能帮他做的,就是辞官。” “臣可以毫无愧疚的说,臣对得起,太皇天后的信任,中宗皇帝的托福,也对得起李氏皇族,秦家的列祖列宗。” “但这世上,臣唯一亏欠的,就是寿成,臣早年答应过她,等事都办完了,就带着她纵情山水,好好看看这锦绣的河山。” 急流勇退,深藏功与名,秦睿做到了很多人都做的,算得上是一个“完臣”。武后虽然有挽留之意,但一想到自己的孙子,这话也就不好再说了。 “太皇太后放心,唐休璟、杜审言、姚涛等都是治世之臣,程齐之、秦侑、秦晙、杜宾客等又是虎熊之将,陛下的江山一定是稳如泰山的。” 恩,点了点头,武后又问了一句:“准备去哪儿啊?洛阳还你们的封邑?” “臣想回山东,历城的五龙潭,秦家有个庄子,是太宗皇帝赏赐的。” “臣和寿成回去,种种地地,读读书,没事还能跟乡里乡亲攀扯攀扯。” 秦睿这话说的潇洒,武后也是羡慕他描绘的那种和谐的日子,同时也赞佩拿得起,放得下的勇气。 “本宫的女儿,可是不能跟你受委屈。”,话间,武后又看向上官婉儿,吩咐她准备一些赏赐,挑最好的拿,山东远,别让寿成委屈了。 “利见,本宫知道,你这一去,就算是与我这个老婆子永别了,今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明儿让寿成进宫,本宫再看看她。” 武后确实动了感情,秦睿分明看到她的眼睛通红,眼眶饱含泪水。谁说她刻薄寡恩,冷血无情的?他与李淑这么多年,真心换真心,不也是换出来了吗? 恭敬给武后,磕了三个响头,秦睿也拱手回了一句:“太皇太后,您长乐无极,以后每年上元节,臣和寿成,都会回来给您百年的。” 第四百五十八章 百官相送! 今儿也许是秦睿最后一次进宫了,所以上官婉儿吩咐完宫人后,还是决定最后送一次,这个她提点的,且又与之为敌为友多年的故人。 上官婉儿必须得承认,作为一个男人,秦睿的身上,有他独特的魅力,也足够吸引女人,要不是他是李淑的丈夫,她也一定会有所动作。 当然,她也明白,即便秦睿娶的不是李淑,也是不会与她,这个“特殊身份”的人,发生什么的! “为了李显,值得你付出这么多么?我记得,你不是个女儿情长的人,怎么会如此做呢?” “唉,别冠冕堂皇的说,你与李显是兄弟,皇帝又是你一手拉扯大的,这话我就信一半。”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莫过于你的敌人。上官婉儿对秦睿可以有着深入的了解的,在她的眼中,秦睿是个很矛盾的人。 有时候,凶狠残忍,暴虐无常,杀起人来,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即便是面前血流成河,他也从不眨一下眼皮。 又有时候,儿女情长的很,但凡有吃不饱的,被欺负的,伤残的老兵,那眼窝子就浅的很,经常网开一面。 杀伐决断,满手血腥,又集婆婆妈妈,优柔寡断于一身,这么矛盾的一个人,为什么能成就这么大的功业,且全身而退呢? 即便她与秦睿,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她也没看清秦睿到底是什么人。 “内舍人,就是内舍人,看人,看事,永远都是那么透彻。” “其实,我就是个懒人,懒得立功,懒得管朝政,军务,甚至懒的当什么国公,太尉。” “我最向往的,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俗人一个,俗到自己都厌恶。” 说到这,见上官婉儿眼睛笑成了月牙,笑嫣嫣的看着自己,秦睿耸了耸肩,又摊了摊手,示意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权倾天下也好,扬威异域也罢,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对于我来说,携妻云游天下,纵情山水,过过田园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你呀,疑心病太重!多与中宗皇帝学学,你看,他百分百信我,我也百分百帮他如愿了,不是吗?” 说完这话,秦睿对上官婉儿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向宫门走去。可以看得出来,今儿,他的步子,要比从前轻快的了不少。 看着他远去的背景,上官婉儿也是微微一笑,也许秦睿说的对,人与人之间,就是信任与不信任两种关系。...... 翌日,明德门外,紫袍、朱袍的大佬们,自发的来到这,且拱手侍立着在城门两侧,给守城的官兵一种上朝的错觉。 马车上的秦睿看到大伙,赶紧从车上跳了下来。把东西给武后就是没想惊动这么多人,可到底还是把人惊动了。 “唐相,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折腾一趟,让睿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呢!” “太尉,不仅是国家的功臣,更是我等同僚的楷模,无论如何,老夫都是要送的。” “审言,怎么眼圈还红了,你可是我大唐的右仆射,不像话啊!” “太尉恶知遇之恩,审言磨齿不忘,请太尉放心,下官一定用心政务,好生辅佐陛下。” 与杜审言说完后,秦睿又走到一向与他不怎么对付的侍中-姚涛面前,老头儿对他处事的霸道,从来都不假辞色。 “姚公,要别离了,您老还有什么教诲?” “什么教诲能教圣人,今日太尉急流勇退,周公之名,必将名垂青史。老夫深感敬佩,请受老夫一拜。” 扶了一把姚涛后,就看到京兆尹-周季童,在咧嘴傻笑:“老周,你老小子傻笑什么啊!” “回太尉,下官是总想辞官,婆娘孩子热炕头,可还没等实现,倒是让太尉抢先了,下官觉得您太狡猾了。” “我说老周,你老小子就是缺心眼,当着这么多相爷,和御史言官的面说,你不怕被弹劾吗?” 取笑完了周季通,程齐之上前与秦睿拥抱了一下,紧随其后的将军们,也都一一上前问候。 “诸位,诸位,睿以往,与诸位中的很多人,有政见上的分歧,也有脾性上的不合,总之摩擦很多。” “可今儿,诸位不计前嫌,折节相送,睿,睿这心里热乎乎的。请诸位受睿一拜。” 秦睿这刚要与诸位同僚话别,岑灵源,狄光嗣两个秦睿贴身的将校,姗姗来迟。而他们二人也不是空手来的,此行带来了皇帝的圣旨。 诏曰:许秦睿辞中书令之职,仍以太尉之职致仕,加特进,食邑加三千户。赐玉斧、钺一套,以褒奖秦睿于国家的功劳。 “哎,颁完旨意,你们俩怎么不回去?”,看到岑灵源,狄光嗣踹开马夫,自己上手了,秦睿很是奇怪。 “太尉,陛下特旨,命我二人为太尉府的参军、司马,我们兄弟作为属官,得跟着你不是!” “什么太尉府,我这是辞官归乡,不是升职当官,你们年纪轻轻的跟着我干嘛!” “太尉,您说是不是没关系,陛下说是就行,反正我们俩是跟定你了。” 要知道,他们俩可是梁国公、邓国公府的嫡长子,且年纪轻轻就是四品大员了,将来前途必然无量,和他们的父亲一样,位列宰相也未可知。可跟着他去山东,算怎么回事啊? 还没等秦睿说完,陈子昂就上前拉住了他:“太尉,让他们跟着吧!这也是陛下的一片心意不是。” “再说,你心里有清楚,他们俩志不在官场。有两个知心的人在身边,日子过的也更舒坦。带上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睿还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了,上了马车,缓缓向东驶去。以唐休璟为首的众官,望着马车,肃声喝道:太尉慢行,一路保重。 也正是此时,偷偷到城头的李重润夫妇,也目送着马车离去,低声喃喃着:“姑父,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陛下,伯父为的不仅是你,更为了大唐。他对于您和国家,永远都是无私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 子非鱼! 出了长安,李淑就犯了想儿子的毛病,非要嚷着去松州看看才放心,秦睿这次也依着她的性子,带着去西南边陲走了一趟,反正无官一身轻了。 看完儿子,夫妇二人出了蜀地,自涪陵乘船沿长江,顺溜而下,一边欣赏两岸的美景,一边往老家走,慢慢来呗,他们现在多的就是时间。 溜溜达达,走了将近大半年,秦睿一行人,才回到山东-历城。在不惊动当地官府的情况下,在五龙潭秦家庄,住了下来。 这期间,来的最勤的就是秦寿,这老小子,拖着那条瘸腿,天天往庄子跑,搞得他的夫人,还以为他在庄子里,养了一房外室呢! 这不,见秦睿弄了造型奇怪的菜屋子,他也借着“学习”的名头,没事就钻过来看看。当然,人家也是回回不空手,好酒是一车车往庄子拉。 “我说堂兄,你要有话就直说,躲躲闪闪含糊其辞的,算怎么回事?” 秦寿是觉得有问题,因为他压根就不信,秦睿是辞官还乡的,即便他这次弄挺像样,拖家带口的带来一大堆东西。 谁能相信啊,堂堂太尉,中书令,诸相百官之首,又是皇帝的“岳父”,且年富力强,他辞官?别人还活不活了? 在秦寿看来,他这位堂弟,准又是憋着什么坏,准备坑谁一下子。他就是先想打听打听,省的临时抱佛脚,瘸腿更不上趟。 “唉,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信呢?我真是辞官了,陛下为此还特意叫了特进,你听说过加特进的现任官吗?” “为什么呀?”,秦寿的嗓音瞬间拔高了三分,他这脑子,一时还真没跟上趟。 呵呵......,“从我入仕算起,已经小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你看我熬白了多少头发。” “官儿也做到极品了,得的封邑是寻常公爵的十倍,礼遇也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该知足了。” 再往前一步,就是谋朝篡位,秦睿不愿意,也从未想过,所以退下来是早晚的事,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是,在秦寿看来,这是一份非凡的富贵,五百年都不一定能赶上的大气运,说放弃就放弃了,脑子肯定有问题。 可在上面呆的年头久了,代天子行使国家权力,他在行使那无上的权力的同时,也常常心有余悸。他不是个圣人,没办法保证自己不犯错。 这些年,他也是颤着手,一直克制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兵连祸结,民怨沸腾。现在好了,皇帝长大了,他可算能把这烫手的山芋还回去了。 “堂兄,你要明白,人臣早晚是要退下来的,情分浓的时候退下来,对子孙好!” 没错,李重润是他一手带大,什么脾气秉性,秦睿心里最清楚。小皇帝重情,但也像极了他祖父高宗皇帝,有野心,有雄心。 秦睿不能替他做一辈子主,所以趁着好时候下来,留下福报给子孙,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唉,可惜了啦!你在这个岁数就退下来。” “也行,在战场和朝堂上,滚了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休息了。......” 秦寿这人,没啥优点,就一样-会玩,他向秦睿保证,从今往后,齐州地面上,一定让秦睿过上老太爷的日子。 骑马涉猎,听曲打牌,反正乐子多了去啦,这小日子,绝对比秦睿当劳什子太尉要舒坦的多。 当然,欺男霸女的事,咱还是不能干的,遭报应不说,他仅剩的那条好腿,可不敢再有一点闪失。 呸,“狗肉上不了席面的东西,你当贤弟像你一样,没出息呢!”,秦寿的夫人-方氏,没好气的拧了他一把。 他这个丈夫,一辈子没出息,吃喝嫖赌,是五毒俱全;早年间更是干了丧天良的生计,要不是秦睿这个堂弟,打断他一条腿。 给了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恐怕早就被地方官府法办了。也正是因为秦睿打断了他的腿,才让这不靠谱的家伙真正悔悟了过来,安心过日子。 所以,别看秦睿弄废了秦寿,让他下半辈子,只能靠拐棍过活,但从心底里来说,方氏还是挺感激这个堂弟的。 “哎,嫂子,你还别说,这日子,还真是过回去了。” “弘道年间,他就是洛阳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内卫对胡国公府小公爷的调查案卷,足足就有一尺厚。” “谁能想到,堂堂的太尉,复兴李唐的第一功臣,战功赫赫的大唐军神,竟然是一介纨绔呢?” 李淑说的,是她在宫内任职时,节制内府人员时的事,后来武后用这批人组建了内卫。他与李淑初识的时候,人家就是拿这个揭他的老底的。 这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这一切就仿佛像昨天一般。 心中感慨了一番后,秦睿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袍子,笑道:“时势造英雄,你管我从前干过什么。” “老子这一辈子,杀过最多的人,立国最耀眼的战功,娶了大唐最漂亮的公主,还辅佐了一位幼主,这辈子早值了。” 说完这话,不过李淑和方氏的白眼,秦睿搂着瘸子堂兄,大声说道:“堂兄,走着,看看咱们家乡,都有什么好玩的。” 濠梁观鱼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很难强求,鱼有鱼的欢乐,你有你的悲伤。对于那些整日倾心在官场经营的人来说,当官好。 可对于秦睿这种日日在血与火中煎熬来说,平平淡淡才是真。 看着兄弟二人有说有笑的玩外走,李淑的眼角微微泛红,擦了一下眼泪,感慨道:“嫁给他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做真正的自己。” 是的,李淑与秦睿一起经风雨,共患难,同征袍。她知道,这近二十年的时间,把一个少年英雄,磨成了半头白发。风光?风不风光,只有他清楚。 “公主,想开一点,不是都过去了吗?日子会一天天好的。” 第四百六十章 时光匆匆! 日子总是不扛混的,秦睿回到齐州-历城,已经八年了!这八年期间,他带着李淑,走遍了齐鲁大地的山山水水,游山玩水的同时,还搞了一点副业。 今年是洪熙十七年,又是一个雨水充足的年头,一个丰收年,秦睿挽着袖子,掐着腰,笑呵呵看着田间的麦子。 其实,在骨子里,他就是俗人,一个饱,三个倒,几亩田,半斤老酒,给个神仙都不换。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 “秦老弟,你今年的麦子,拾到就是比我的好,到底是大户人家,就是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办法多。” 与秦睿说话的这个老汉,并不知道秦睿原来是当朝一品的大员。他就知道,这兄弟的袍子,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而且总是带着酒。 小户人家,哪儿像他一样,下田的时候,还带着酒肉。那太败家了,就算是有钱,也舍不得置办。 不过,蹭就没问题,老汉时常就在田头,蹭上一点,解解肚子里的馋虫。 “嗨,就是瞎鼓弄,弄成了就多收一点,弄不成就赔一点呗。” “都是靠老天爷赏饭吃,这东西谁说的准。” 话间,秦睿还笑着对刘老汉招了招手,把食盒里的酒菜都拿了出来。 为官多年的秦睿,当然知道老汉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也无伤大雅,只要把酒喝好了,解好了闷,比什么都重要。 “哎,前几天,我见秦家大爷,与你在西坡有说有笑的,咋地,你们是亲戚?” 秦寿可是齐州地面的名人,早年做作恶多端,改邪归正后,也做过不好好事。 乡下人嘛,虽然嘴里讨厌这种人为恶不遭报应,但心里着实羡慕的紧。与此同时,也更加好奇,这位与他当了几年地头邻居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与他秦大爷比不了,他是秦家数得上的人物,咱就是小兄弟,跟班混的。” “跟班混就不错哩,老哥听说,他与太尉的关系好的很。也不知道那位,致仕到咱们这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能什么模样,两肩膀,一个脑袋,跟怎们没什么区别。” “哎,可不敢这么说,人家可是皇帝的岳父,是当朝的国丈!” 说到老丈人这个词,秦睿也说不清楚,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是他养大的,皇后又丧父丧母,从他的府中出嫁。 从情理和礼法上说,说他是皇帝的岳父老泰山,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可秦睿就不喜欢这种称呼,即便皇后已然诞下了太子,也是如此。三年前,武后阖然离世,秦睿也不曾回去,只是望着西边磕了几个响头。 他不想因为自己回去,耽误了皇帝的文治武功,也不想给别人以借口,兴风作浪。 “都一样,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就一小老头,没什么可奇怪的。” “说到孩子,老秦,你家娃呢?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回来看过你们?.....” 说到孩子,刘老汉就打开了话匣子,话里话外,显摆着他有三个儿子,老大在衙门当差役,老二在粮店当伙计,老三去年给他添了个大胖孙子。 这是刘老汉的常规操作了,三杯酒下肚,一定会说到三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而每次听到他念叨儿子,也会想起秦峯,那小子从军九年了,一次家都没回过,更没有写过一封家信。 就因为这个,李淑这些年,没少埋怨他。那年他在松州时说过,不当了大将军,不建立一番功业,绝不回家。 小兔崽子是跟他赌气呢?还在心里怨他,罚的太重了。 不过,好钢就是逼出来,不逼一逼,能成才吗? 听说,这小子这几年过的混的不错,在松州军,干的有模有样的。 有出息就好,等他当了爹,就明白了这一番良苦用心了。 与刘老汉扯完闲篇,秦睿拎着空荡荡的食盒,一步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着。 眼看着就上了坡,就到家了,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多年行伍的秦睿,当然能听得出来,这么齐整的声音,只有训练有素的骑兵才能操控出来。 定眼一看,远处一骑绯袍带头,十余位着甲的骑兵,紧随其后,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驰来。 “哎,老头儿,秦家庄子怎么走?”,一先跑过来的骑兵,在马上大声问道。 可还没等秦睿回答,后面那穿着绯袍的青年,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一把就将骑兵拽到了后面。 随即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拱手言道:“松州副都督-明威将军-秦峯,参见太尉!” 没错,这青年就是正是被秦睿发配到松州服役的秦峯,端端九年时间,他就已经从青葱少年,长成威武的青年了。 在他行礼之后,身后跟着的骑兵,也纷纷单膝跪地,向他们心目中的军神行礼,表示敬意。 “松州副都督,明威将军?从四品下?你这官儿,当得不小啊!是不是投机取巧了?” “爹,这么多年不见了,您怎么还用老眼光看人呢?儿子就不能进步了?” “进步?行,允许进步,起来吧!”,说间,秦睿还拍了拍的脑子,秦峯也跟着咧着嘴傻笑。 老子和儿子之间,不需要说太多,永远都是这么简单,只要轻轻一拍也就是了。 “爹,您的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为父一顿还能吃三斤肉,闲着的时候,跟你寿伯父听听曲儿,日子过的不是一般舒服。” “我娘呢?”,秦峯着急的追了一句。 “着急了?行,跟老子走,你娘是整天在家念叨你,听得老子耳朵都起茧子了。” 孩子当多大官儿,秦睿根本就不在乎,他看重的是,秦峯能不能成人,成器。今天看来,当年的选择是对的,否则,怎么会有今日的松州副都督-秦峯呢! “娘!” 李淑的身体一颤,满脸惊诧转过身来,揉了揉眼睛,半天才确定,站在丈夫身边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 “儿啊,我的儿!”,李淑冲了过来,抱着秦峯就不撒手了。 “行了,你能有点出息不,赶紧准备点吃食去!”,看着热泪盈眶的妻子,秦睿不由的调侃了一句。 第四百六十一章 求求你! 秦峯回来了,对于沉寂了多年的秦家,是一件喜上眉梢的事,寿成公主-李淑,更是亲自下厨,张罗了一桌子好菜,个个都是秦峯爱吃的。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着,谁也没有怪罪,与那些规矩比起来,自然没什么比让儿子,吃好,吃饱,更重要了。 “看看,这就是没有媳妇的事,咱们必须得给他张罗一门亲事了,要不然可就耽误了。” “行,我看可以!在这个年纪就是四品大员了,也算能拿出手,是该找媳妇了。” 话间,秦睿抿了一口老酒,随即继续道:“但有一点,别从你们李家找,都惯没人样子了。” 说到这,不由得让李淑想起,秦曦入宫的事。为了此事,丈夫不仅把少年的秦峯发配到了松州,更是在壮年就辞去了官职。 这些年,李淑虽然不说,但心里也是后悔,当时做的太武断了,否则也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现在再听这话,说什么她也不敢在把子弟的亲事,与皇室配对了。 “行行行,都听你的!你是爷,行了吧!”,说着这话,李淑还给他又满上了一杯。 可秦峯显然对找婆娘的事,并不怎么感兴趣,擦了擦嘴,小心翼翼的走怀里掏出一份信,郑重的交给自己的父亲。 信,是当今皇后-秦曦亲笔所写,她希望自己的伯父,能够回长安一趟,与皇帝共叙师生之情。 见父亲拿着信,久久不语,犹豫着,秦峯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说:“爹,儿子求您了,您回一趟长安吧!” 不管是秦曦,或者秦峯心里都清楚,秦睿之所以在山东老家不出,就是在给皇帝足够的施政空间,他不想皇帝是被权臣把控的。 高祖,太宗创立的天下,不是让李重润当个傀儡皇帝,任人摆布的,即便秦睿没有野心,也是不行的。 这些年来,李重润也不敢辜负秦睿的良苦用心,一门心思扑在治国上,甚至在洪熙十一年,十四年,两次御驾亲征,与吐蕃博弈吐谷浑旧地。 秦峯的军职之所以升的这么快,就是因为率部参加了这两次战役,再加之其他的积攒的战功,才有了这位年轻的松州副都督。 “陛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旁听的李淑,焦急的问了一句。 皇帝是她一手带大的,除了没生,其他的跟亲生的没什么区别。甚至连秦峯小时候,都觉得她偏心,对李重润要比亲生儿子,好的太多。 “陛下,陛下没什么事,他就是太忙了。再加上,思念父亲,母亲,所以特命儿子,前来相请。” “放屁!” 秦睿重重的将信,拍在桌子上,指着秦峯,厉声喝道:“你当你老子糊涂了吗?想我们,用千里迢迢的调你这个外任官吗?” “说,一五一十的给老子说清楚了!” 顶不住压力的父亲压力的秦峯,没了办法,只能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叙说了一遍。 众所周知,秦睿带兵,有个毛病,那就是拢权过重。即便是程齐之,翟锋,薛讷,或者那三个亲兄弟,也不敢分其半分权力。 而这个毛病,恰恰被李重润学去了,没人知道这是不是秦睿故意教的,反正皇帝亲政,秦睿辞官后,那是事无巨细,必定亲自处置。 即便,唐休璟,杜审言等仆射、重臣,也忌于人臣本分,不敢多言,只能事事请示圣裁。 洪熙十一年,李重润以程齐之,秦侑为中军副帅,亲自率军二十万,与吐蕃军血战半年有余。战事焦灼,瘟疫横行,李重润也被传染上了。 要不是随军御医得利,说不好那时,李重润就龙御归天了。可就是这样,唐军还是夺得吐蕃十三座城池。 洪熙十四年,不甘心的李重润,吸取了前次的教训,又组建了三十万的征行军,与故敌交战。 但由于羌人背反,背后袭击我军粮道,迫使不得不放弃在西北新得的十座城池,转而巩固南线新得之地。 有这两场仗垫底,是起到巩固皇威的作用,可接连的征战,及西北恶劣的环境,让瘟疫没去跟儿的皇帝,身体落下了亏空。 他本来就是事无巨细,什么都要管的,再经历了这么两次战事,人都瘦的不成样子了。说句不好听的,恐怕不能得享天年。 这次,秦峯本来是回京述职的,兵部照会过,想把他扶正,充任松州都督,并加强兵力,以巩固西南的防线。 可君臣奏对的时候,见表哥如此模样,秦曦又不敢对往家中送信,所以向皇后进言,请秦睿回京。皇帝不信别人,可总不至于连一手带大他的老师和姑父,都信不过吧! “爹,儿子知道,你是为了陛下和大唐好,才辞官致仕的,陛下也知道。” “可形势比人强,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你不是从小就教导我们人要通变吗?” 唉,秦睿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起身在屋子里踱步。李淑和秦峯,都盯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教李重润,重权,是怕将来再出现女主当政,权臣当道,或者封疆大吏割据,各自为政,导致“节度使之祸。” 可没有想到,恰恰是这一点,把他给害了。对于秦睿留给他的那些能臣干吏,全都用之疑之,活生生把自己拖垮了。 “爹?” “吩咐下去,打点行装,明日启程西进,西归长安。我,是要回去看看了。” 说完这话,秦睿也没心思稀罕儿子了,反而不顾母子二人,十分伤感的向外走去。 自秦睿随黑齿常之南征开始,几十年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谋略无双,自觉不输当世任何文武臣工。 可他还是太自信了,自信到觉得可以为皇帝,为大唐,按照好百年的方向。既然这个因,是他亲自种下的,那自然也是由来解。 唉,“中宗皇帝,我的兄弟,我想的还是不够周全。差点还你的儿子,我大唐的天子。” “真要是那样,辜负了你不说,也对不起越王、纪王等为国猛进的勇士。” 第四百六十二章 耗子腰里别把枪! 秦睿夫妇进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乾陵拜祭,武后走的时候,秦睿是想回来的。可碍于形势,他只能望着长安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喝了一坛子老酒。 这次回来,别的不说,必须要到乾陵来看看,不管武后对别人如何,对他们夫妇,绝对是够意思的,上柱香,磕个头,尽尽心力吧! 望着无字碑,秦睿是面色深沉,他明白武后为这么要下旨在身后,立下这么一块碑。她恐怕到死都拿不准,该怎么跟高宗皇帝交待。 “太皇太后,这回咱娘俩一样了。不过,我比您幸运,我还有时间改。”,撂下这句话,拍了拍李淑的手,秦睿上了另一辆马车,缓缓驶向了大明宫。 .......,明德门前,秦峯早就先行了一步等在这里了,见父亲久久不至,急的在原地转圈。正是此时,到弘文殿换班的-张锡、刘宪漫步走了过来。 “呦,这不是秦副都督吗?你怎么还没有回松州,这不合规矩吧!”,刘宪端着袖子,面色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对秦峯说。 他和张锡,可不是当年在御前的小吏了,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中书省的侍郎,因为秦睿辞官后,皇帝没有再任命中书令,所以弘文殿,基本上是他们俩说了算。 作为封疆大吏,述完职就应该回到任上,这一点,刘宪指责的并没有错。是这种在京拖沓,等着走门子的官儿,并不少见,但时间拖的像秦峯这么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见气氛有些怪,张锡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秦副都督,你的履新任命,兵部已经报上来。但廷议还在议,再耐心等等,估计问题应该不大。” 是,秦家现在不比当年了,像黑齿常之、程务挺、一批老家伙,也随着秦睿的致仕,逐渐的退了下去。这些年,在朝的说了算,基本都是新提拔上来的。 但,秦峯毕竟是皇后的堂兄,与皇帝总角之交,也算是当朝的国舅,于情于理都应该留几分体面。 “刘侍郎,手伸的不要太长。本将归兵部直辖,你呀,还管不着!”,秦峯甩了一下袖子,没好气的甩了一句不说,还撇了刘宪一眼。 刘宪当政弘文殿后,什么时候受过这气,捋了捋胡须,刚要上前理论。却被从城楼上冲下来的左羽林卫大将军-刘幽求撞了个满怀。 妈的,在别人面前人五人六也就算了,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别人拿他这个中书省左侍郎当回会事,他刘幽求可不怕。 “起来,好狗不当道,你不知道啊!”,没好气的推开刘宪后,刘幽求与秦峯,一块快速的跑向不远处驶来的牛车。 “左羽林卫大将军-刘幽求,参见太尉!”,喜上眉梢的刘幽求,赶紧行了个军礼。 见秦睿虚抚了一下,刘幽求赶紧接了一句:“太尉,您这怎么坐上牛车了。” 别说他好奇,连秦峯走想不明白,来的时候,明明是马车,这去了一趟乾陵,怎么变成牛车了。 “嗨,别提了,半道那马车坏了,我和光嗣,好不容易才从一老汉哪买来的。”,赶车的岑灵源,耸了耸肩膀,无奈的回了一句。 “行了,你抱怨什么啊!起来,你不愿意,我来。”,刘幽求一把推开岑灵源,自己拉着牛车,缓缓地向宫门走去。 “张锡刘宪,见过太尉。” 恩?看了一眼两位年轻的紫袍大员,秦睿面带疑虑的问道:“你们是?” “太尉是贵人多忘事,当然不记得我等!您在中书省位置上的时候,我等还在陛下身边当小吏。” 见刘宪说话依旧是阴阳怪气的,张锡上前拱了拱:“回太尉,我等是洪熙八年的进士,现任中书左右侍郎。” 哦,洪熙八年的进士,不到十年就做到从三品大员的位置上了,升的够快了,看样子是很得皇帝的恩宠了。 “好,年轻人,有前途。不想老夫,老了,不中用了。”,说完这话,秦睿拍了拍牛车,刘幽求牵着牛,走进宫门。 而且,经过的禁卫军戍守之处,所有军卒,不管在干什么,都会停下,行军礼,高呼:太尉安泰。 “他,他怎么敢坐着牛车入宫?还有没有点人臣的觉悟了。” 拦下刘宪指着的手,张锡淡淡说了一句:“人家有这么资本,看到没,过了这么多年,在军中的威望还一点不减。” “所以,下次廷议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持反对的意见,否则武承嗣,就是你老兄的前车之鉴。” 就在张、刘二人,在宫门对话的同时,行进在宫道,坐在牛车上的秦睿,却对那二人,很不以为然。 他走的时候,中书侍郎是姚崇、宋璟,把他们俩放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希望历练几年,积攒下履政的经验,出任宰相,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 “姚崇、宋璟呢?” “太尉,那是什么年月的事了!现在吃香的是年轻人,咱们落伍了。” “姚崇在大理寺任主事,宋璟在秘书监任郎中。” 刘幽求说话的语调,颇有物是人非的意思。他是秦睿,最早一批在邙山秘营,派出去的情司人员。 本来是想让他当文官,潜入武承嗣的文官集团中,可在进士的殿试中,被武后相中,阴差阳错的当了武官。 所以,当年,秦睿在洛阳城门见到他时,才会说,很有意思。所幸也就将计就计,也就随他去了。 且当年,那几百人,很多人,即便到了今天,也没什么说法,更没有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毕竟他们干的那些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而刘幽求,是为数不多的幸运儿。 如今,确实是物是人非了,他们这一代人,都进入了不惑之年,迈向五十了。 为君王、为国家、为民族,奋斗了一辈了,可别到最后了一场空欢喜,那真是赔本赚吆喝啦。 “耗子腰里别把枪,想要猫的命!哼!老虎即便是老了,也是老虎啊!” 第四百六十三章 别想走! 太尉回朝,那对于沉寂多年的大明宫来说,绝对是一件重大的事件。禁卫军高呼行礼,宫人宦官纷纷避让;甚至连当朝皇后,都在钟楼,亲自敲钟。 “陛下,陛下,太尉回来了,太尉回来了!”,侍卫统领-薛刚,兴冲冲的跑进宣政殿。 见薛刚毛毛躁躁的跑进来,李重润本来是很不高兴的。可听到他说秦睿回来了,喜得李重润,立马从御阶上走了下来。 一边踱步,搓手,李重润一边吩咐:“更衣,朕要换衣服,换衣服。” 扯着身上的便服,李重润很是不满意。太尉回来了,朕要是穿这个去见他,太不成体统了。 “不行,不能在这见!” “去,含元殿,召集在京五品以上官员,朕要大礼相迎。” 皇帝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了,薛刚赶紧提醒了一句:“陛下,来不及了,太尉已经进宫门口了。” 啊?“那还在这费什么话!”,白了薛刚一眼,李重润径直的走了出去。 看着被刘幽求,引着的秦睿,一步步从下面的御阶下走上来,且每一步走的都是那么稳,丝毫不减岁月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喜上眉梢的李重润,不顾薛刚等人的呼唤,快步的走了下去,上前扶住要行礼的秦睿:“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的。” “姑父,朕每年都给您写信,可您是一封都不回,弄得朕好生失落啊!” “这次,是怎么由头回来的?依着朕看,回来了,就不要走了,朕给您和姑母养老。” 虽然八年的时间过去了,李重润的变化很大,但对秦睿和李淑的感情,却不见减少。 从他话语、表情中,秦睿能体会到,皇帝的感情是真实的,他并没有忘本。 “陛下如此的深情厚谊,老臣也就却之不恭了。” “唉,陛下不知道,秦峯那个小畜生,从来不知道关心老臣夫妇,白养他了。” 本来,秦睿是不想说,可见张锡、刘宪二人走过来,他也玩了一把倚老卖老。直接让二人,没法上前见礼,只能站在下面。 当然了,他有倚老卖老的本钱,没有他,就没有皇帝的今天,更没有今日的大唐。两个刚刚顶了包,领了个小差事的侍郎,就如此傲慢。 我大唐礼敬功臣、礼敬老臣的规矩,丢到哪儿去了?姚崇、宋璟,也是怂包软蛋,让这么俩货给玩了,没出息的货。 呵呵......,“但有朕在,您和姑母,大可以在京师安度晚年。” “至于表弟那,他有他忙的事,您不用管他。” 说完这话,李重润对张锡、刘宪不耐烦的摆摆手。真是不懂事,今儿是什么日子,奏事也不看看时候。 ......,接过薛刚呈上来的茶,秦睿淡淡道:“八年不见,陛下的精神似乎不是太好,比起从前可是差远了。” “朕心里清楚,朕的江山,是姑父与诸位老臣,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就是睡着觉,也得睁一只眼睛。” “您不在朝的这些年,朕是夙夜忧叹,废寝忘食,一门心思扑在朝政国务上,半分都不敢懈怠啊!” 李重润的黑眼圈很重,看的出来,他这不仅是有病根没好利索,更是积劳成疾。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什么比睡觉更重要,还好他早有准备。 “别逞强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秦峯那个叛徒,什么都告诉我了。” 话间,只见秦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到处一颗丸形的丹药,递给皇帝。 “吃下去,能睡两天!皇帝少坐两天朝,国家乱不了。可你要少活两年,大唐没准就乱了。” “吃完了,安心睡。老夫不走了,和你姑姑在长安陪着你。” 李重润也不容易,他爹死的早,娘又不是个东西,祖母还是个绝对的女强人。留下没有亲人陪伴的他,扛下一座江山,纵然有臣工辅佐,也是万分艰难的。 秦睿心里明白,从他把李重润抱回家的那刻开始,李重润就把他和寿成,当成了父母。之所以把权力拢的那么紧,缺少亲情慰藉,是很重要的因素。 所以,从下定回京决定的那日起,他和寿成就商量好了,不走了,就在长安住下来。谁让他们当年养了这个皇帝呢,该担的风险和责任,那就不能躲了。 听了秦睿这话,李重润的眼圈一红,笑着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把药吃了进去。不远处侍候的薛刚,都看傻了,陛下怎么能这么干呢? 且,没过一会儿,躺在龙椅上的皇帝,就睡着了。秦睿还叫薛刚、秦峯一过来帮忙,把皇帝送到对面的榻上去。 仔细的掖了掖被子,听着他匀称的呼吸,秦睿很欣慰的笑了笑。心里默念着,这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还跟小时候一样,睡觉矜鼻子。 “太尉,您要去哪儿?”,薛刚跨步上前,做了一副警惕的动作。 “去太医院,拿点雪蛤,莲子和雪莲、高丽参,来煲汤,怎么了?” “不行,在陛下醒来之前,您不能离开。” 呦呵,薛刚这话,可是把秦峯惹毛了,挑着眉头,上前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衣领。 “老薛,说归说,闹规闹,咱们兄弟怎么着都行。但你攻讦我爹,别说兄弟翻脸无情。” “秦峯,咱们是世交,作为侄子的,我不敢对伯父无礼。可作为把守宫禁的将军,我不能辜负了陛下。” 见二人顶起来,秦睿抬手制止了秦峯,人家薛刚也是尽忠职守,为难他干什么。要是他们父子,真的把皇帝鸩杀了,薛家一门的脑袋也是不是顶的啊! “行,老夫不走。那些东西,请皇后亲自料理,不准任何人插手。”,说完这话,秦睿又从那药瓶里倒出来一颗,仰脖吞了下去。 见秦睿也睡着了,秦峯冷哼了一声,抱起父亲放在一边的软榻上,又取过来被子,给盖好。 “怎么?薛大统领,还不派人去请皇后?难道等着我这个外戚,去后宫叩门,递牌子吗?”........ 第四百六十四章 纷纷涌动! 秦睿与皇帝一起用了药,在宣政殿睡了过去,这让薛刚的头一下就大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是真起不来了,那国家岂不是乱套了。 是,太尉功高,是洪熙朝二十四功臣之首,于国于皇室,功莫大焉!但这毕竟是很多年以前了,且这次回来又没有圣旨,所以他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吩咐完外面的玄甲军,严格把守,“不准”任何人出或入,薛刚亲自去后宫,叩请皇后娘娘赐见。 此时的秦曦,与从前在公爵府当小娘子时,可是大大的不同,毛毛躁躁的脾气一扫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母仪天下的威严。 皇后嘛,该有的仪仗,一点都不能少,前扑后拥,好一条长龙。盛唐皇家的气派,在国母的仪仗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皇后娘娘,不是臣多嘴!明儿早朝看不到陛下,怎么向朝臣们交待啊!” “您是知道的,末将,末将实在是担心。” 薛刚的话,没敢完下说,可这话,他又不得不说说太尉。谁让他这个皇帝的侍读出身的侍卫统领,与皇后有同窗之谊呢! 明儿早朝,如果看不到皇帝,后宫的嫔妃和前朝的功臣,都会把矛头对准皇后,谁让惹事的是太尉。 “薛将军,你的顾虑,本宫明白!但陛下与本宫夫妻同体,这份责任和非议,是本宫必须要扛的。” “再者说,前朝怎么了,后宫又怎么了,陛下辛苦了这么多年,还不能休息两天了?” “你替本宫传旨,陛下休朝三日,所有朝政军务,由三省宰相,整理羁押。” 别觉得秦曦是在越俎代庖,大唐可是有先例的,否则又怎么会有一代女皇临朝呢! 嫁给李重润这么多年,秦曦也一直避讳着。但这次不行了,为皇帝的龙体,她不能再爱惜自己的名声了。 “好吧,娘娘心中有数就好。您放心,末将尽最大的能力,弹压求见的朝臣。” 秦曦慧心一笑,淡淡言道:“你放心才是!驼死,架子不倒!我大伯可是打出来的军神,他是不会打无把握之仗的。” “一会儿,派点人去太医署,帮着上官尚宫,多拿一点。不仅陛下要喝,伯父上了年纪,也是要补一补的。” ......,翌日,臣工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不仅龙椅上空荡荡的,见不到人。金殿还出现了秦怀道、程务挺、黑齿常之三名元老。 他们可是多年都不上朝了,不管朝中事务了,怎么今儿一股脑的全都冒出来了,难道这与陛下今日不上朝有关? “陛下与太尉共叙师生之情,特旨休朝三日,军国政务交三省宰相共议。”,薛刚面无表情的传达了圣旨。 太尉回来了?哦,难怪呢,这些老臣一股脑的都出来了,这满朝文武中,也就太尉有这个面子。 而这些老臣,之所以在金殿闭目养神,就是在警告大伙,不要再陛下不上朝的事,抓住不放,是来威慑他们的。 有资格在含元殿站班的,没有傻子,老臣们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军中,天下各道,与他们过不去,那就是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更何况,杜审言、李峤、明珪等人当权重臣的支持,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会在这个时候保持缄默。 与此同时,一些人也不由的在心中钦佩,太尉就是太尉,一回朝就把大员们的勾心斗角压了下去,平时风烟不对的重臣,此刻好的就跟一个似的。 可中书右侍郎-刘宪,这个平常在朝中最能邀宠的家伙,忌于昨日被抢风头之事,深知他自己在皇帝心中是什么地位。 所以,出于试探的目的,他给侍御史-徐言,使了个眼神。 心领神会的徐言,随即出班言道:“自陛下登基以来,从不缺席早朝,亦从未下旨废朝。” “况且,太尉一向是公忠体国,是中兴李唐的第一功臣,他怎么会回因为私义,而让陛下罔顾国家呢?” 徐言这话说的,可圈可点,含沙射影的那叫一个漂亮,而且这话让人明知道是什么意思,又没法说他抗旨不遵。 言外之意中,就是在敲打大伙,千万不要被几句大话,和一些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军伍粗汉恫吓住。他们再德高望重,也不能为陛下,和大唐的江山社稷做担保。 一向没什么大病的陛下,突然在太尉回朝的当日,就闭宫不出,这里面的花花道儿,那可就供人无限遐想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薛将军是陛下的侍卫统领,掌管宣政殿的戍卫,是陛下的影子,你在质疑他假传圣旨吗?” 尚书右仆射-杜审言,面色不善的回怼了一句。同时,也下意识的看了班中面无表情的刘宪一眼。 “杜相,下官无意冒犯薛将军,更不敢指责将军假传圣旨,只是下官对旨意存疑而已。” “人所共知,太尉是海量,与陛下一人拼酒,岂不无趣,不如几位相爷作陪一次,也算替大家解解心疑。” 徐言这话音刚落,谏议大夫-裴度,也出班附议:“没错,只要陛下无碍,别说三日不朝,就是三月,臣等也没有异议。” 裴度纯粹是死脑筋,他不属于任何派别,算是朝中清流的首领。有他附议,班中的清流们自然也跟着表示赞同。这些清流,都是皇帝从历年的进士中遴选出来的,他们为官办差,只看皇帝一人。 甭管,徐言的官箴怎么样,只要他说的话,于君于国有益,那就要举手赞成,这与他们私底下的交情,没什么必要的联系。 “哟,今儿朝会这么热闹呢!国老,看来,咱们俩老不死的,来的正是时候。” “邓公所言甚是,这人老了,就是喜欢往有人气的地方凑。哎,谁也免不了这个俗啊!” 狄仁杰,岑长倩二位老相爷,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丝毫没把徐言,及裴度等清流放在眼里。笑呵呵与秦怀道三老将扯着闲篇,好像这不是上朝的地方,是长安街面的野茶馆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咋咋呼呼的臭老娘们! 没人敢触狄仁杰、岑长倩的霉头,这并不是因为二人的年纪大,怕气出个好歹来,被讹上。而是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相爷,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你说你压场子就说压场子的事,怎么把先太皇太后皇封御赐的拐杖拿出来,这东西就是专门用来惩治奸臣、谗臣的。 只要他俩愿意,不用请皇命,也不用找三法司,直接上去敲死,且一点责任都不用负,死了也是白死。所以,自然没人愿意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反正就三天而已,退一步又能如何的,臣工们的退让,使前朝的疑声就这样,被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压下了。 可后宫,却没有想想中那么消停,那些后宫嫔妃,明着不敢得罪皇后,却在暗地里使起了坏心眼。 她们虽然是秦睿辞官后,入宫为妃的,可也是听宫人们提到过,太尉在陛下心目中是何种的地位。 皇后平时就够霸道的了,在弄这么个“国丈”在朝兴风作浪,那她们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所以,诸位后妃,找到了被解除圈禁的韦太妃,她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即便皇帝与她并不亲近,也是名义上的至亲之人。 由她出面,最起码能压一压皇后的嚣张气焰,保持后宫中的相对平衡。...... 宣政殿 被嫔妃们怂恿,且簇拥着韦太妃,也来到殿外,不管宫人、侍卫的劝阻,非得要进去见皇帝。 “诸位娘娘,下官知道,你们关心陛下,可这不是添乱的时候,你们还是回宫的好。” 太皇太后崩逝了,上官婉儿如今也不在担任内舍人,而是尚宫,诸女官之首,辅佐皇后处理后宫事务。 再加之,她在宫中几十年的威望,一般的嫔妃,都不敢得罪这位“大姑姑”,所以在如今的后宫中,她的话,一般来说还是很有力度的。 “大姑姑,不是我们不懂事,而是陛下此次闭宫,实在反常的很,我们实在放心不下。” “就是,大姑姑,宴请就宴请,为什么要闭宫呢?陛下宴请朝臣,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以前可从未如此啊!” “话不是这么说,大姑姑,您是尚宫,自然熟悉宫规,外臣是不得留宿宫中的,现在皇后让他的伯父住在宣政殿,这成什么事。” ......,诸嫔妃,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往日对大姑姑的敬重,也在私心的作祟之下,大了起来。上官婉儿权力再大,也是奴才,难道真敢把她们这些天子的嫔妃,怎么样? 抬手制止了诸嫔妃后,站在前面的韦氏说话了:“上官,你是拎不清形势,还是有意偏袒啊?” “太妃,下官劝您,要惜福!不要让皇后娘娘为难,毕竟您能重获自由,还是靠娘娘求情!” 上官婉儿这话,就是点韦太妃,如果不是因为要立太子,皇后在礼法、家务上有所交待,也不会上奏,请皇帝宽宥韦氏。 人啊,就该知足者常乐,再搞出什么事来,大罗神仙下凡,也就不了这位命运多舛,且没什么脑子的天子之母。 “上官,你别拿本宫当傻子,饮宴用饮三天三夜吗?陛下与秦睿是拼酒啊,还是拼命啊!” “立马给本宫闪开,否则出了任何不测,你觉得皇后能担待的起吗?还是说你这个老奴才,自己来担待!” 韦氏撒泼、耍无赖,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早年间她当皇后的时候就是如此,上官婉儿早就见怪不怪了。 既然,韦太妃这么不听劝,那就别怪咱不厚到了。于是,上官婉儿对身后的宫人,吩咐了一句。 “太妃,下官官卑职小,自然是拦不住您的?请您稍等片刻,会有人出来,给您一个交待的!” 见上官婉儿如此的嚣张,韦氏不由的冷笑,回敬了一句:“本宫倒要看看,谁能担待的起,谁又敢担待?” “本宫来担待,怎么了,有谁不服气吗?”,身着盛装的长公主-李淑,在皇后的搀扶下,面若寒霜的从殿中走了出来。 “呦,这不是韦太妃吗?什么从冷宫中放出来的?” “出来了,就好生在后宫享福,跑到这来丢什么人,现什么眼?” 人的名,树的影,李淑在闺房中的威名可要比秦睿大多了。从她被皇后搀扶着走出来,机警的嫔妃们,就知道她到底是谁。 能被皇后搀扶的,除了凶名赫赫,杀人不眨眼的长公主外,根本不做他想。 要知道,人家可是与平阳公主齐名的,武将出身的公主,那可是什么人都敢杀的。不想当出头鸟的嫔妃们,相觑一眼后,齐齐地后退一步。 她们这一下,可把韦氏坑惨了,怕的不仅是她们,韦氏也怕啊! 皇帝也好,秦睿也罢,他们不好对自己如何,但李淑就没什么忌讳了,别人不知道她当内卫府统领时如何,韦氏可是亲眼所见的。 “你,你,李淑,你别太过分!” “你别忘了,皇帝是我生的,我才是他的母亲!” 被放在火上烤的韦氏,不得不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可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这话里话外,透着虚呢! “你儿子?你养了吗?说他是你儿子,本宫还说是我儿子呢!” “光会下蛋的母鸡多了去了啦,得了便宜,你还敢招惹是非,本宫看你活腻歪了!” 李淑这小姑子,可从来没把韦氏当过人看。即便是嗣圣元年,她当皇后的时候,身为武后爪牙的李淑,也不能给过她什么颜色。更有后来,提剑闯宫,救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的上官婉儿。韦氏与她之间的恩怨,那可是多了去了。 过去碍于秦睿在前朝掌权,儿子又不像着她,所以韦氏尽量能躲就躲了。但现在是什么年景,都是土埋半截子的老人了。而且秦睿也不在掌权,咱们凭什么还让着你? 所以,在权衡思量后,韦氏鼓足勇气回敬了一句:“你算什么东西,抢人家的儿子样,本宫看你才是真不要脸!” 好好好,一脸说了三声好后,李淑从一旁侍卫那,拿了一把横刀,指着韦氏,高声说着。 “韦氏啊韦氏,本宫是真佩服你!不给孩子添彩,狗屁倒灶你倒是学个通透。” “今儿本宫就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让你这妖妇通透通透!” 第四百六十六章 教子 韦太妃这个人,没人能搞清楚,她脖子上长的是脑袋,还他妈的夜壶。有本事请神,没本事送神,让公主撵着一顿亡命的跑。 寿成长公主是什么人,那可在战场上,抡过刀子的公主,一般的武将都不敢着量。好死不死的挑拨公主,那跟寿星公吃砒霜,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皇后娘娘求情,估计今儿就是她的大限,那单薄的身板上,非得被戳几个窟窿不可。可就是这样,韦太妃还是在被当着诸妃的面,胖揍了一顿。 用长公主的话说,她就是铁匠铺里的料,挨揍的命。同时,也算警告诸妃,别仗着圣眷,拿着争风吃醋的把子,起幺蛾子,否则韦太妃就是她们的前车之鉴。 也就是这一次非正式的见面,让诸妃们领教到了这位大唐武公主,她们实际上的“婆婆”到底是何种的威仪。 这前朝、后宫,好不容易弹压下来,戍卫宣政殿的玄甲军,也在薛刚统领下,三个时辰一交班,严格把控着。 三日后,李重润伸着懒腰从睡梦中醒来,抬头就看见,皇后和李淑,在桌前桌后的忙活着,那些菜肴的香气,不由的让他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 “陛下,您醒了?来,洗漱一下就用膳吧!”,秦曦笑嫣嫣的说了一句,随即就挥了挥手,几个宫人麻利的上前伺候着皇帝梳洗。 当然,李重润的此刻的脑袋,还有点木,洗漱的同时,也不时的看了看,喝汤的秦睿,和忙碌着的李淑。 眼前的这一幕,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们在翼国公府时,吃早饭的情景。这让李重润觉得,很是暖心,所以痛快的洗漱完,直接就坐到了秦睿的身边。 “姑父,你的鞋呢?”,李重润很是好奇,盘着腿的秦睿,为什么会不穿鞋,好像他也刚睡醒一般。 嘿嘿.....,“这就要说到你的侍卫统领了,他非常的称职。......”,李淑简单的事情的经过,及外朝、后宫的事,统统叙述了一遍。 而秦睿,也适时的插了两句,对薛刚的满意,溢于言表。李重润也是点头,随即命宫人,将薛刚唤了进来。 “薛刚,太尉是从不轻易夸赞人,但今儿他却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你。” “你的忠心和情义,朕知道了。晋你为怀化将军衔,赐紫袍,金鱼袋。” 受了薛刚一礼后,李重润摆了摆了,示意他可以下去了。随即,扭头又看向秦睿,他想确定一下,姑父在他睡前承诺的,到底算不算数。 听他连这个怀疑,秦睿不由的笑了笑,他这脾气秉性,与他老子,是一点都不像,跟自己倒是像个十足。 “陛下是知道的,老臣从来都是一诺千金,既然说不走了,那就是不走了。” “再者说,指着你养老,总比指着秦峯那兔崽子,要好的多吧!” 秦睿这话,算是给李重润吃了颗定心丸,可这话说的不巧,他说的时候,正好被刚进来的秦峯一句不拉的都听了进去。 手里捧着烤肉的秦峯,面色尴尬至极,只是站在原地,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 没办法,从小到大,他的父母就是偏心皇帝表哥,表哥做什么都对,他做什么都错。年纪小的时候,秦峯经常的问题自己,到底他与表哥,谁才是父母的孩子。 可经历过战事的磨练,和世事的艰难后,他明白了,什么是承诺,什么是义气。他的父母,就是那种季布一诺,千金不易的人。 他们对中宗先帝,有过承诺,那就是要用一辈子的去实现,虽然很嫉妒自己的表哥,但秦峯不得不承认,父母做的并没有什么错。 “愣着干嘛呢?你要饿死老子啊?过来!” 伸手拿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一边嚼着,秦睿一边说:“跟你表哥好好学,他可比你惦记你老子。” “在外面当了几年丘八,有了点小成就,连封家信都不写,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朕和表弟的孝心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姑父,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冤枉了他。”,过意不去的李重润,赶紧给表弟解了个围。 秦峯虽然比皇帝小,但从小就让着他的这个表哥,是他的忠实打手,作为表弟和臣下,替他背了无数的黑锅。 连他与皇后大婚,都是秦峯背的,以至于让他年纪还在那般小的时候,就走向了血与火的战场。 姑父去朝多年,他哪里知道,秦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所在的松州,是大唐、吐蕃拉锯几十年的地方。 别看这小子整天笑呵呵的,其实心里苦着呢,当年与他一同从关中出发的一千老兵,活到今天的,不足百人。 他一个人活着,就得替那些死人扛着他们的家小活着,不容易。 但秦睿,真的不知道,不,他比谁都清楚,秦峯这些年是怎么过来。松州的飞骑卫,每个月,都会写一份详尽的情报,传到五龙潭。 大到每一场战役,小到他与同袍在军营中的故事,秦睿都一清二楚。 可这不是他放纵儿子的理由,当大将军的,儿女情长不仅会误了家国天下,更是会误了更多士卒及其自己的性命。 “秦峯,当着陛下面,为父告诉你。当军人,当一个好军人,必须要明白的道理,这是你祖父,当年告诉我的。” “战争时期,冲锋陷阵,保家卫国,为君王,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和平年代在边境线,忍饥挨饿,宵衣旰食,守卫好自己的防线。” “至于其他的,你得学会嚼碎了,混着血与泪,咽下去。否则,你就算当上了大将军,也注定是无能之将。” 秦睿这话是教子,可教的不仅是秦峯,更有李重润的一份。夺取江山不易,建设国家更难,老一辈的人,就是靠着这种信念,重塑山河的。 到了他们这一代人,就是要把这种信念,携手传承下去。施行轻徭薄赋,吏治清明,赏罚有度,这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道。 第四百六十七章 洪熙十七年的新变化! 自从太尉回朝后,洪熙皇帝-李重润,变化不是一般的大。脾气好了不少,官员、宫人犯错,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一概是宽大处理。 再用人方面,也有很大的转变,开始下放权力给三省,让三省诸部的大员们,得以放松紧绷着的弦儿,可以专心负责朝务,朝堂紧张气氛,得以缓解。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是,皇帝在洪熙十六年的最后一天,亲自书写一道圣旨,复拜太尉-特进-秦睿为中书令,领尚书省左仆射,位居百官之首。 同时,命松州副都督-秦峯,为松州都督,检校剑南大都督-长史,赐金鱼袋。自此,秦睿创造的升迁最好速度,被其子秦峯超越。 大明宫-弘文殿,中书省和尚书省的主要官员,年后的第一件,就是到这里,等候新上官训示。唯独有两个不属于二省,且品级不够的绿袍官员,与他人有所不同。 “广平兄,我觉你家门房,比你懂礼数,从来都不叽叽歪歪的,小气劲儿不是!” “我小气?姚元之,你都快把我的酒喝光了,我小气?” “都是难兄难弟,喝点就喝点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两个正在斗嘴的,正是被张锡、刘宪挤下去的姚崇和宋璟,二人当年跟着秦睿的时候,走的太顺了,所以为官的戒备心并没有那么强,说话、办差,也随意很多。 可李重润不是秦睿,不会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办差再得力,也不能抗上,所以自然要被人所取替,不是张锡、刘宪,也会有其他人。 但如今的形势不同了,欣赏他们的太尉回朝了,又身兼了中书令、尚书左仆射,权势更盛从前,二人仕途的第二春也随之而来。 以往看不上二人的同僚,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但凡敢像从前一般欺负人,坐在角落里岑灵源、狄光嗣二将,也会将他们扔出去。 “参见太尉!”,见秦睿从后面出来,诸官随即躬身见礼。 恩,“好,都坐吧,没那么多规矩!”,将手中的本章放在案子,脸上挂着笑意的秦睿,淡淡地说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可那些与秦睿不熟悉的,也惧于太尉的威望,双手垂于膝上,目不斜视,老老实实的跪坐着。 对待杜审言等宰相,他们自然不会怕成这样,但对于秦睿不行,连皇帝都是人家养大的,功劳大,大伙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昨日,陛下罢免了两位尚书省侍郎的官,名头你们也知道,尸位素餐,装神弄鬼。” “要本官说,他们俩就是铁匠铺里的料,欠揍的货。谁不知道,陛下最讨厌那些笃信神佛的家伙。”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既然当了官,就应该把心思都放在辅弼天子,安定天下上。” “否则,与其占着位置,莫不如回家,一心侍候佛祖,也给朝廷省一份俸禄。” 秦睿不需要搞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套,现今的三省,架子都是他们三辅臣搭的,这里面的门道,没人比他再清楚了。 李重润这些年,虽然换了一些人,但大部分的血肉都在,秦睿用起来,也可以如同臂使,运用自如。 “好了,事过去了,就过去了。熟悉本官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只看眼前,从不看过去。” “奉陛下圣谕,着晋姚崇、宋璟为尚书省左右侍郎。兵部尚书-王孝杰,晋侍中,左侍郎-黑齿俊,晋兵部尚书。兵部左右侍郎-由岑灵源、狄光嗣接任。” “剩下的中低官员调整,都是些常规的调整,本官就不念了。你们要记住的只有一点,实心用事,忠诚侍主,官位自然高枕无忧。” 说完这话,秦睿挥了挥手,示意诸官,除了姚崇、宋璟,其他人都可以下去办差了。其实真没必要说太多,有资格进弘文殿听训的,都是老吏,不用说,他们的心里也是有数的。 “都说瑞雪兆丰年,新年新气象,可你们还是倒霉样,越活越回去了。”,看着他俩如同当年一样,穿着绿袍,好像从来没被提拔一样,秦睿就忍不住乐。 “下官眉生刀眼,言行刻薄,天生一副短命相,倒霉是一定的。”,姚崇还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还毫不避讳的往挑了眉头。 “朱紫官袍是鲜血所染,下官穿绿,图个干净!”,老成持重的宋璟,还是风轻云淡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哈哈......,秦睿心里明白,李重润是个倔脾气,凡是喜欢独断,而这两位偏偏就喜欢与皇帝拧着来,即便皇帝是对,也要磨一磨。 对皇帝本身来说,磨一磨性子,总是好的。可这两位,还是错误的估计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拿皇帝当鹰熬,胆子贼大啊! “行了,没宰了你们俩个目无君上的兔崽子,已经算陛下宅心仁厚了。” “陛下那,情替你们求过了。面子也仅有一次,将来走到哪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老实说,李重润并不是很喜欢二人,一个尖酸刻薄,另一个三脚踹不出屁来,活生生的磨刀石,他看着都头疼,更别说重用了。 可没办法,秦睿喜欢,或者说大唐需要二人的才能,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启用二人。天子嘛,就要有海纳百川的气度,就像太宗不喜欢魏征,却依然重用的一样。 “太尉,有您在,下官等就安心了,这旮旯里冒出来的邪风,势必被彻底涤荡。” “至于下官二人,都是生定骨,长定肉的了,该说的还是说,否则这俸禄岂不是白吃了。” 宋璟说一句好听的,姚崇就要说一句难听的,还是过去的老样子,看来真是改不了。秦睿也是指着二人,无奈的摇摇头。 这二人都是真正的读书人,身上都长了一副铁打的硬骨头,刀砍斧剁都是改不了的。算了,和这种人,计较太多,那存属于跟自己过不去。 “你们俩啊,这辈子没救了!” “行了,不说那些没用的了,跟着老夫去东宫。” 第四百六十八章 偏心眼! 秦睿为官为将半生,当然知道天心难测,君意难揣,俩人又是他一手提拔的,所以他有义务为二人想好退路,而东宫就是他们最好的退路。 洪熙九年,皇后秦曦诞下一对龙凤胎,哥哥叫李诚,妹妹叫李玉;洪熙十三年,李诚晋位东宫太子,李玉得封太原公主。 时至今日,这对嫡出的小家伙,已经八岁了,所有皇子皇女中最得宠的存在,且一直都养在东宫,秦睿这段时间天天来。 “什么玩意?你们俩脖子上长的,是脑袋还是夜壶啊?” “我警告你俩,太子爷和公主,要是磕了碰了,老子就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 刚到东宫门外,就看到东宫侍卫统领-张逸,像训孙子一样,悬着两名校尉,连头都抬不起来。 看到秦睿带着换了身紫袍的姚崇、宋璟走过来,张逸也顾不得训人了,赶紧小跑过来行礼。 “呦呵,张大统领真是如今出息了,训人训的都有模有样的。” “可训人归训人,带人身攻击就不对了,啥叫夜壶啊!还有人的脑袋不是韭菜,割了就长不出来了。” 嘿嘿,“太尉,都是些刚从军事学院毕业的蛋子,不严点不成器!” 话间,搓着手的张逸赶紧保证,以后一定注意方式方法,绝对不会教坏了太子和公主。 “这才对嘛,老夫当年带你们的时候,也是这么带的?新兵,教教就成老兵了。”,张逸是老实人,对他用不着太严厉,点到即可就好。 到了显德殿,就见到一对小人,正在围着一只同体小猫玩耍,只见那小猫垫着脚,另外两支小爪子,不停的挠着,哈气。 “大兄,放下你手里的笔,你吓着它了,听到没有!” 额,被妹妹瞪了一眼的李诚,也不说话,吐了下舌头,就把拿笔的手背到什么身后。 看到这么一幕,秦睿三人相觑一乐,别看李玉年纪不大,可小小的人,竟然已然有了女王的属性。 三人乐的原因,只有一个,这小丫头与皇后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不仅长的像,连脾气都是一样的。 “外公,外公,今天带了什么好玩的给曦儿了!”,李玥曦跑到秦睿身边,拽着袖子撒起娇来。 可能是爱屋及乌吧,秦睿特别喜欢这小丫头,每次来,都会给她,带一堆玩的东西。弄得,新任的中书省侍从将军-狄景晖和狄光远,整天往西市跑,都快累成狗了。 “玉儿乖,外公让他们去弄了,今晚宫锁落下之前,一定送到你的殿中好不好。”,话间,秦睿还把拍了拍李玉的小脑袋。 “偏心。”,李诚,噘着嘴,很不高兴的嘀咕一句。 没错,秦睿的确偏心的明显,给李诚的礼物,永远都是书和兵器,没一样是他喜欢的。 打发李玉,带着她的猫出去玩,秦睿告诉太子,面前这两位,都是奉旨为其挑选的老师,且都是经世致用的大才。 他知道,太子不喜欢死板生硬的文章,所以在选人的时候,特意留心,姚崇和宋璟,都不是教死书的人。 “太子,知道吗?你父皇小时候,比你厌学多了,上树抓鸟,下河摸鱼,整天都没给消停的时候。” “因材施教嘛,所以老臣就只能选别样的方式教他。可同样的方式,并不适用于你,你是储君,凡是都得按照规矩来。” 小孩子嘛,闹性子是常事,秦睿养了李重润和秦峯,这方面很有经验。小家伙比他们俩强多了,最起码不会在弘文殿放火。 “外公,能不跟他们学吗?为什么月儿就没那么多老师!” “行啊,跟着老臣学也没关系,可老臣擅长带兵。有时间,你可以去问问张逸,他们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别觉得孩子小,脑袋就简单,突然冒出来一个外公,李诚自然要问问是怎么来的。从他父皇、母后,到东宫的侍卫统领,挨个问了遍。 年纪不大,探索精神倒是挺足的。他父皇、母后自然是捡好的说;张逸呢,告诉他也只是军中的事,所以小家伙对这个名满天下的外公,很是好奇。 尤其是张逸讲的那些征战之事,简直就是神话,他见过的将军也不少也,可从来也没想过,外公竟然这么能打的将军。 一想到,面前笑的和蔼的外公,竟然屠戮了将近百万人,李诚的小脑袋,赶紧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他俩都有经世致用之才,他们会教会你怎么去治国。” “至于,武功和兵法,老臣会亲自教你,你要学也不多,跟你父皇差不多就行!” 秦睿这话一出,太子-李诚的小脸当即就垮了下来,比起他父皇就一个老师,他可惨多了! 看着小家伙的嘴,噘的都能挂油瓶了,秦睿微微一笑,捏了捏他的小脸。给姚、宋二人使了个眼神,秦睿就转身出了显德殿。 走到院子,见李玉和她的猫在暖房里玩,秦曦早早的沏茶等着他,秦睿直指坐在桌子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劳动伯父回朝为官,又要诚儿挑选老师,曦之过也!” “本宫记得,小时候,兄长常说,伯父偏心我与陛下,现在看来,这话还真没错。” 似的,不仅秦峯说过,秦睿也毫不避讳,哪怕当着儿子的面,他也这么做。对李重润是看在李显的面上,对秦曦则是骨子里的疼爱。 帝、后二人心里都清楚,如果不是偏心,秦睿端端是不会,回到京城,返朝为官的。 “习惯了,改不了!老夫能教养出一帝、一后来,也足以炫耀一辈子了,不是吗?” “太子那,你不用担心,老实都是表面的,那小子,鬼精鬼精的,否则张逸那样的飞骑卫老手,也不会看不住。” “姚崇、宋璟,都是磨人的主儿,与其让他们磨陛下,还不如放在太子身上呢!” 说完这话,放下手里的茶盏,秦睿便起身离开了。而目送他离开的皇后,则站在原地望着伯父的背影,怔怔的看着。 她心里清楚,在伯父眼中,她与皇帝的地位,确实比秦峯这个亲生独子要高的多。他才是真正的心口一致,大公无私的人啊!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一老一小! 要说现今的大唐,最忙的人,不是皇帝李重润,也不是位列群臣第一的秦睿,甚至都不是明德门的守门小校,最忙的却是大唐的寿成长公主。 李淑每天都要接见一大群勋贵府的贵妇,对她们提供的小娘子画像,及生辰八字,评头论足的那叫一个热闹。更甚者,被她挑上的,还要与皇后做一番讨论。 其严格、挑剔的程度,比朝廷遴选宰相和行军大总管都要严厉。而且,对于秦睿不上心的事,那是大加批评,不知道的人,没准还误以为,太尉要纳妾呢! “行行行,你别说了,我躲着你,还不行吗?”,捂着李诚耳朵的秦睿,像败仗一样,带着太子落荒而逃。 “外公,你好像特别怕外祖母啊!”,李诚有些可怜他的太尉外公,粥都没喝完,就被赶了出来。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被人誉为大唐军神的外公,为什么如此的怕外婆,这与他印象中的大英雄,不太一样。 而秦睿,被问的也是老脸一红,为了再孩子面前挽回自己的颜面,他就只能在心里默念一句:“房相,对不住了。” 于是,在行使在路上的马车中,贞观朝名相-房玄龄,是个惧内的老汉形象,展现在太子李诚的面前,彻底颠覆了他幼小的世界观。 总得来说,名臣大将,都是出了名的惧内,开国功臣中,房玄龄、李靖,莫不如此,这是个传统,他作为当朝太尉,不得不遵循旧制。 哦,恍然大悟的李诚,若有所得的附和一句;“难怪呢!原来这是传统,难怪父皇也很拍母后呢!” 噗,咳咳......,李诚的话,让抱着酒壶的秦睿,直接就喷了出来。好嘛,他们李家本来就有怕婆娘的传统,看来这小子将来,也是跑不的。 “殿下,你父皇揍过你吗?” 啊,李诚茫然的摇了摇头,他没想明白,外公为什么要这么问。 “好,那老臣告诉你,回宫后,一定不要提起这个话题,否则,你的屁股!” 秦睿的话刚落,李诚赶紧摸了摸自己屁股,他年纪是小,可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这是个很严重的警告。 虽然他父皇不是什么严苛的人,但被人戳到了痛楚,那一定是会发飙的,就像他不喜欢被提及从前尿床的事一样。 “殿下,老臣今儿才发现,你比父皇小时候可强多了!” “啊?” “你父皇小时候,越是不让干嘛,他越干。” 话间,秦睿摸了摸李诚的小脑袋,继续道:“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你有个好习惯!你爹吗?” 小孩子嘛,被夸都高兴,李诚的眼影,眯成了缝,笑的非常甜。 不过,这话真不是哄他,这孩子却是比李重润听话多了。皇帝小时候,那就是个猴子,你不让他干嘛,他偏偏干嘛。 连武承嗣都敢搞,还有什么时候他不敢的。那时候,秦睿就经常想,他会不会哪天心血来潮,一把火把国公府烧了。 “外公,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李诚与秦睿的关系,最近可是突飞猛进,这都有余他的课业只要成绩优良,就会被带出宫玩耍一番。 这种奖励,对于在深宫长大的李诚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他跟着姚崇、宋璟上课时,都不是一般的认真。 “去过庙没有?就是里面一群大光头,成天对着个镀金的泥偶磕头的地方?” 寺院是什么,李诚还是知道的,但他还真没去过,更没有听说过这么有趣的解释。于是,连忙表示要去看看。 见小太子这么有兴致,秦睿对外面坐在着狄景晖和狄光远,吩咐了一句:去弘福寺。 弘福寺,这地方,众所周知是前相王-李旦出家的修行之地,不,这么说也不全对,应该是空烨法师的道场。 别看空烨出家的年头不多,可已经混成弘福寺的主持了,秦睿回来了,不去看看老朋友,实在是说不过去。 “太尉莅临鄙寺,真是让蓬荜生辉。” 报了一声佛号的空烨,随即继续言道:“贫僧与太尉也算是老朋友了,来看贫僧,也不用带这么多侍卫吧!” 以空烨对秦睿的了解,那是个从来不喜欢繁文缛节,且异常怕麻烦的人,今儿带来这么多是侍卫来,的确出人意料。 “太尉,要不事来查抄的,贫僧就请太尉到佛堂,尝尝今年的新茶!” “多年不见,法师也会开玩笑了!请把,老夫要看看,弘福寺的好茶,能好到哪里。” 进了佛堂,奉茶寒暄了一番后,空烨挑着眉头问了一句:“太尉,这孩子是二公子?” 秦睿辞官回乡的时候,岁数还不算大,再生一个也算什么难事。毕竟他与李淑只有一个子嗣,难免单薄了一些。 “法师不觉得,这孩子眉眼之间,有些熟悉吗?”,秦睿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啊?还别说,这孩子眉眼看起来还真挺熟悉,可他既然不是秦睿的儿子,是谁家的孩子? 秦睿这样问了,这就说明,他的父母一定与自己相识,可空烨还是没有想到,他到底是谁? “看来我们的高僧一些指点!”,话间,秦睿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让他做下自我介绍。 嗯,点了点头,李诚随即挺着了腰板,自豪道:“孤是大唐的太子,当今的储君-李诚。” 啪嗒,李诚这话一出,空烨手中的茶盏,直接掉在地上摔碎了。目光呆滞的看着李诚,他终于明白秦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孩子长的与李显,真的很像。 阿弥陀佛,“他是个有大气运的人,即便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却仍然有人怀念他。” “想来,他已经是太尉的高徒了是吗?”,看了看李诚,空烨淡淡地问了一句。 “法师心里明亮,没错,这次老夫回京,除了辅助陛下外,就是教导他。” “一个家族的希望,在于继承人,国家的希望在于储君,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继承人,和陇西李氏未来的族长。” “对他的培养,至关重要,是国家的头等大事!老夫虽然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但大义在前,不得不接着。” 这是秦曦请他回来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对于此事,秦睿是义不容辞。而他今日来,就是让空烨知道,李显后继有人,不管他的心思是真是假,对于大局都无济于事。 第四百七十章 夜半惊魂! 带李诚去弘福寺的目的,就是让他看看他的叔祖,当皇帝时不修德政的下场,当然,他必须告诉小家伙,这是所有退位中待遇最好的了。 当天子简单,可想要做一个有为之君,那就难了。他必须要明白,防微杜渐,未雨绸缪的含义,而且这也是他的宿命,该也改不掉的。 天真的李诚,原本以为外公是在与他开玩笑,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很快就应验了,年纪幼小的他,也经历了人生第一道沟坎。 .......,铛铛铛,“开门,开门!”,深夜的翼国公府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哦喔,打着哈气的门房,一边开门一边没好气的说着:“谁啊,这么不懂事,大晚上不让人睡觉。” 可看到外面的情景后,门房的嘴比不上了,因为他面前竟然一大队打着火把的玄甲军,个个杀气腾腾的。 啥意思?还没等门房反应,他就被领头的,一巴掌抽到角落里去了!只见那统领,撇了他一眼,随即拱手请出了三位官员,请他们先行一步。 待三位官员,带着兵,行至中门的时候,身着便服,披着长袍的寿成公主,提着横刀,带着几十名侍卫,立于门前,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们。 “长公主殿下!”,三名官员还是识相的,先是给李淑行了一礼。 “这座国公府,不仅是当朝太尉的府邸,更是本宫的行宫!知道擅自闯入是什么罪名吗?” 李淑这话刚说完,中间的一名内侍,上前一步,从袖子掏出一份圣旨,拱手言道:“长公主殿下,臣等是奉旨拘传太尉的,请殿下行个方便。” 内侍这话一出,笑的不仅是李淑,太尉府的侍卫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因为他们听到这世上最大的笑话,而且十分逗乐的那种。 “假传圣旨?在本宫面前,玩这一套?你们的脑子,要不被驴踢过,要么就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桀桀,夹着公鸭嗓子的内宦,回头看向两名随行的官员,随即言道:“二位,圣旨在上,你们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跟本将有毛关系啊?本将可是飞骑卫的兵,后来进入皇家军事学院的,反正我是不敢对太尉无礼。” “更别看我,二十多年前,本官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就已经在公主殿下掌控的内卫服役了。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说完这话,二人以及他们带来的玄甲军,齐齐的向后退了一步。做出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要不是看在圣旨的份上,他们俩来都不会来,更别提对太尉,公主无礼了。 “好了,他们都不管了,来,说说,你手里的那玩意,到底是从哪来的?” “不用问了,他就是个小角色,或许连小角色都不是。” 被狄景晖和狄光远簇拥出来的秦睿,点醒妻子一句后,紧了紧长袍,在诸人瞩目下离开了国公府。 正是此时的大明宫-宣政殿,高作在龙椅上的李重润,却成为了“阶下囚”,那份圣旨,正是他在胁迫之下所为。 而胁迫的他的,也是他最宠爱的嫔妃之一-刘妃!已经刘妃的几个,被安插在玄甲军中,在御前当差的几个娘家兄弟。 当然,传那道圣旨根本不是为了拿下秦睿,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在整个长安,根本没有军队,敢于去捉拿大唐的军神。 是以,所幸来个反间计,让秦睿看看,他一手养大、扶持的天子,怎么背信弃义,残害忠良的。 秦睿带了一辈子兵,手下的将帅无数,受了委屈的他,只要振臂一呼,长安的军队势必景从,被架在火上的秦睿,不得不反,那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老实说,朕真想不明白,就算你逼反了太尉,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还有,刘妃,朕待你可是不薄,你如此的忘恩负义,是不是有些不讲良心呢?” 没错,李重润是搞不懂,他从小跟着太尉身边,深知他做人办事的手段。且不说,这么一小道圣旨,不可像他们想象中有那么威力,离间他们。 就算,把他逼反了,这些挟持皇帝,也一定在清楚之列,他们图的到底是什么啊?干这种活计,还无怨无悔的把命搭上。 呵呵.....,“陛下,您可知臣妾是何出身?” 什么出身?这个问题问的好,刘氏出自岭南士族-刘家,是洪熙十年入宫的。这些年虽然没有给他诞下一男半女,但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一直特别受宠,否则也不会得封淑妃之位。 可既然她这么问了,那就有猫腻可说了,李重润也不会傻傻的把她的官档上的事,叙述一遍,所以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嘿嘿......,“陛下,当然想不到!可陛下的孽,做的不是一般的大。” “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吗?因为了一直在吃药,我不想给杀父仇人,生儿育女。” 得,这话把李重润搞的更糊涂了。作为天子,杀人是常事,他哪里知道,自己到底是杀了谁,能招来这么大祸事。 不过,现在不是他提问的时间,他现在除了耐心的听下去,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还记得,你常自傲的童年趣事,捉弄的大武周朝,魏王-武承嗣吗?” “我就是他的孤女!这下,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了吧!” 听了这话,李重润坐不住了,可就在他起身的时候,切被刘家兄弟,用刀架了住了。 只能,面若寒霜的说:“这不可能,武承嗣一脉,从男到女,从老到少,都被太尉斩尽杀绝了。” 别人不知道秦睿干活有多利索,李重润在他身边长大,还能不知道?且当年杀武承嗣一脉的时候,秦睿就告诉过他,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太尉,是绝对不会放过魏王一人一狗的。 “陛下,你太自信了。或者说,你太依赖秦睿了。他不是诸葛亮,不可能做到算无遗策。” “而且,到了这步田地,你觉得,臣妾还有必要骗你吗?” 见李重润将信将疑,刘妃又补了一句:“臣妾知道,以陛下和秦睿师生之情,叔侄之义,他不会因为一道圣旨而造反,所以臣妾做了一番布置。” “保准他一定起兵造反,然后一举挥兵,荡平皇宫。不信,咱们就拭目以待。” 第四百七十一章 生死时速! 可能是时间充裕,或者胜利者的宣耀,刘妃讲述了她悲惨的童年,及入宫这么多年,如何忍辱负重,藏遮锋芒,伺候李重润的。 用她的话说,每次李重润趴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恨不得,一口一口把其生吞活剥。 不过,她忍了,因为她要的不仅仅是李重润的命,更是要整个大唐陪葬。至于,那个残杀她阖府家小的秦睿,也会背负弑君的罪名,如同汉末的王莽一样,死于千夫之手。 “爱妃,爱妃,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放朕一马!” “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怎么样!” “而且朕保证一定既往不咎,还像从前一样待你。.....” 李重润可怜巴巴求着刘氏,那副怂样子,使得帝王的威严一招尽丧。连一旁的顶着刘家兄弟名头的乱臣贼子,都是那样的看不起他。 “行了,陛下,你别装了!” “夫妻这么多年,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你是装出来的吗?” “输了就是输了,不要丢了天子的颜面,让人看不起。” 对于刘氏的挖苦,李重润毫不以为意,耸了耸肩膀,无奈道:“爱妃,不好意思,真实在是没有这种天分。” “要怪的话,你得怪太尉,他没教过朕怎么当三孙子。” 见李重润,又是耸肩,又是摊手的耍无赖,刘妃心中是怒火万丈,就在她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 躺在中剑倒地的薛刚,一跃而起,直接冲向李重润的身后,挟持皇帝的两个人,正要抽剑反手。 却不想,在同一时间,李重润剑眉一挑,手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左侧。 手腕一抖,躲剑挽花,直接就抹了那人的喉咙。而另一人,则也适时的被薛刚扭断了脖子。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仅仅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刘氏和下面的人,甚至都没来急反应,就已经结束了。 撇了一眼,撕掉衣角,包扎伤口的薛刚,李重润淡淡地说:“你小子能不能快点,朕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 “陛下,臣可是实打实的挨了一剑,再深一点可就伤到内脏了。”,薛刚撅着嘴,很是委屈的报怨了一句。 “够了。”,怒吼了一声的刘妃,打断了君臣的闲扯。 “不好意思,爱妃,朕对你又说谎,其实朕的功夫,非常好,最起码比薛刚强多了。” “不过,朕想你也应该能理解,名师出高徒嘛,谁让朕的老师,是天下第一骁将呢!” 皇帝会功夫,确实不是一个秘密,毕竟他的老师是秦睿,且年年又要秋猎,就是想藏也藏不住。 但有一点,确是一点都没显露,那就是他与秦峯,同样都得到了秦睿十成的真传。 而知道这里面底细的,整个皇宫中,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很不凑巧,与其同床共枕多年的刘妃,不在此列。 “李重润,即便你武功高强又如何,看清楚形势,我的人多,且有强弓硬弩,你觉得你跑的了吗?” 原本呢,这些强弓硬弩,是准备对付殿外的玄甲军,及应对反扑的。可没有料到,皇帝竟然留了一手,这些东西,也顺手用在他身上了。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刘妃都没有发现,李重润的心机竟然深到这程度,这后宫中的女人,除了皇后恐怕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底细了。 “所以啊,朕现在是跟你谈,而没有动粗,对不对!”,把还在滴血的剑,扔在案子上,掸了掸衣服的李重润又坐了回去。 李重润很小的时候,秦睿就教过他,永远都要留三分气力,三分清醒,因为你不知道下一刻的冷箭,到底从什么方向射来。 没当亲政之前,李重润真不理解,可亲政之后,知道为君的不易,他也就理解了。 “事到如今,你似乎没什么条件与我谈,不是吗?陛下!” “话别说的太绝对,太尉从前教过朕,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抿了一口茶,李重润笑着继续说:“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杀武承嗣的圣旨,是朕亲自用玺的。” “可那又怎么样?你也在宫中生活多年了,当然知道什么叫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见刘妃没有说话,李重润提出来一个很有意思的提议,只要刘妃说出,那个帮她洗底,送其入宫,并在后面不遗余力支持她的人是谁。 李重润就亲笔写下一封诏书,赦免其罪,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并赏赐她土地,财帛,供其逍遥的过完下半生。 当然,这一点的启发,还来源于刘妃的叙述的过往;她能在礼部、宗正寺、内侍省的层层筛选中过关,一点是出了内鬼。 再加上,刘妃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人物,如果没有仇恨的支配,她估计也撑不到今天。 所以,她也许就是个棋子,李重润感兴趣的,就只是她身后的人到底是谁。至于是不是把武承嗣一脉斩尽杀绝,明显不是主要问题。 而且,为了增加可信度,或者说手里的筹码,李重润打了一下响指,无名身着软甲,手持横刀的侍卫,就从殿上的悬梁,滑了下来,与其形成了对峙之势。 “别惊奇,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朕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且朕也很有诚意,并没有让他们偷袭,而是下来,均衡一下双方的实力。” 李重润少年时,时常跟着秦晙出入飞骑卫军营,成天跟侦骑营的老兵混在一起,布置暗哨这种事,早就轻车熟路了。 且他也算是个马上皇帝,经历过一些战事,所以即便身处皇宫,也会留下一点布置。 据说,太宗皇帝当年就是如此,能跟祖宗有一样的好习惯,李重润倍感荣幸。 “说吧,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一会儿天亮了,就会有大批的侍卫、仪仗来接朕上朝。” “到那时候,你手上这点资本,可就不够看了。而且,朕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让你们去飞骑卫的刑司,尝尝那九九八十一道酷刑。” 第四百七十二章 及时雨! 圣人说,君子以仁义治国,可多年为帝的李重润,心里清楚的很,那都是屁话,没有相应的实力,别说治国了,能活到哪天都不知道。 李重润十八岁亲政,少年天子,他能把皇位坐的这么稳,秦睿辅政的功劳固然大,可李重润的能力,也固然不容忽视。 刘妃,真是很不识趣,她竟然固执道,不成功便成仁的地步,反正秦睿带着大军来的时候,只要皇帝是死的,她能不能全身而退并不重要。 可就在刘妃,准备与李重润拼命的时候,金殿外传来激烈的厮杀声,没过多久,就有一群北衙禁军闯了进来,领头却是薛王-李隆业,且直接拿下了刘妃的那些爪牙。 “臣弟-李隆业,参见陛下,臣弟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见李隆业全身铠甲,大礼参拜,李重润微微一笑,随即虚抚了一下:“皇弟,起来吧!你护驾有功,朕该赏你才是。” “可朕好奇的是,刘妃作乱,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隆业是北衙的将领,且负责的外宫戍卫任务,他的兵来的这么及时,没人报信,是绝对不可能的。 “回陛下,臣弟不知,是太平姑姑告诉臣弟有人要谋害陛下,并引臣弟来平叛的。” 李隆业回答的十分干脆,斩钉截铁到没有一丝犹豫,所以这话一定真的。而且,他这话音刚落,身着盛装的太平公主从殿外走了进来。 虚抚了一下太平公主后,李重润淡淡言道:“多亏有了姑姑,否则的话,朕有可能就殒命当场了。” “哎,陛下说的话,姑姑是你嫡亲的姑母,与中宗皇帝共天工地,陛下的事,就是姑姑事,义不容辞。” 太平公主这话说的,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充分展示了一位大唐嫡公主的爱国、重情的情怀,一般人听了,一定会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太宗皇帝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能在为难的时候,拉你一把的,就是到死也不能忘记。 当然,也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李重润,便又重复了问了一句,太平公主是如何知道刘妃作乱的。 而太平公主的回答,却很让人诧异,她并不知道刘氏作乱,而是因为长安城中的祸乱而来。 太尉、中书令、尚书左仆射-秦睿不知什么原因,调动飞骑卫,击杀了明德门的守将,已经与成王-李仁会合。 说到这,太平公主必须要提醒皇帝一句,虽然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抬举李淑将她过继到膝下,给予了嫡公主的名分。 可说到底,他还是李偣之女,这层血缘,是谁都改变不了的。而李仁是李恪之子,追本溯源,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即便,他们夫妇对皇帝有养育之恩,但最后的选择,依然是李仁。太平公主不知道,秦睿起兵的理由是什么,但他有负君恩,背反朝廷是一定的了。 出于对大局的考量,太平请皇帝下旨,大明宫所有的军队进入防御状态,并发布檄文,痛陈秦睿的罪行,号召长安的军队,勤王护驾。 皇帝是天下正主,国家法定的皇帝,受命于天,不必惧怕秦睿的势力,长安的军民都是大唐的子民,他们一定会响应朝廷,平定乱贼的。 哈哈......,太平公主话刚说完,一旁的刘妃就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李重润,看到没有,我的计划成功了,秦睿果然中计,反了。” “你,和整个大唐,就等着给我们为魏王府,陪葬吧!哈哈哈......” 哦,太平公主听到刘氏言,胁迫皇帝写下了一道假圣旨后,很是惊诧,同时也明白了秦睿为什么要起兵谋反。 “陛下,人都怕死,秦睿也一样,现在你的圣旨是要他命,他反叛也是意料之中的。” “时不我待,还是请陛下速速降旨吧,否则高宗皇帝的大业,就保不住了。吴王一脉,是不会忘了当年的冤屈的。” 处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秦睿了保命,保住秦氏一族的富贵,起兵造反,拥戴与其亲厚的李仁为帝,是人之常情。 而且李重润是跟着秦睿长大,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秦睿的能力,及在军中的威望。再不采取果断措施,一旦南北衙的军队被接管,那可就无力回天了。 太平公主,以高宗皇帝的嫡女,皇帝嫡亲姑姑的名义,恳请皇帝割舍个人情感,以国家大义为重,果断出手,戡乱定国。 “可是,太平姑姑,眼下大明宫的守将中,除了飞骑卫出身的,就是薛刚等寥寥数人。” “你来说说,朕该将兵权交给谁,谁能保证在太尉的攻击下,保住大明宫呢?” 哎,李重润这话问的很是巧妙,太平公主先是有余了一下,随后神情变的无比严肃。拍着胸脯告诉皇帝,她是皇帝的姑姑,是高宗和太皇太后的女儿。 为了李家的基业,为了侄子的江山,她愿意战斗到最后一刻,至死不渝,敢当皇帝手中的盾牌。 “姑姑就是姑姑,到什么时候都是向着朕的,真是让朕感动啊!” “陛下过誉了,姑姑不向着你,难道向着那些乱臣贼子吗?” “可是姑姑就能战胜太尉吗?就像二十多年前,你与八叔败在他手上一样?” 恩?见太平公主挑眉,李重润赶紧解释了一句:“不是朕信不过你,而姑姑根本就没带过兵,所以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陛下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带兵吗?那太危险了。陛下身负社稷重任,怎可亲身赴险呢?” “还是交给姑姑,姑姑会为你解决一切麻烦的。”,太平公主一脸笃定的说着。 哈哈......,“为什么不呢?朕也是马上皇帝,也打过几仗,怎么说都比姑姑的经验多。” “而且,现在是老师检验学生成绩的时候,朕自然不能让太尉失望。” 秦睿是不是失望,太平公主不知道,不过眼下,最失望的却是她,因为从皇帝的话语中,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信任。 皇帝依然像从前一般,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哪怕此刻她是救驾的功臣,也丝毫不能改变这一点。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人老成精! 李重润是个有大主意的人,只要他的主意打定了,那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所以不管话说的多好听,情感再真实,太平也知道皇帝是不会改变注意的。 既然如此,那再藏着獠牙,也就没有意义了,所幸与她的宝贝侄子摊牌,把事抖落明白了。刘妃身后的人,就是她,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了离间秦睿与他的君臣关系。 太平公主在秦睿手里吃过亏,当然明白正面刚不过,所以便想借助李重润的手,利用其愚忠的弱点,一击必杀,或迫其与皇帝反目。 而太平公主的要求很简单,皇帝写一道传位诏书,严明自己身染沉珂,不堪国政,传给她,她李令月,就要做继太皇太后之后,又一位女皇,君临天下。 “你知道吗?在你很小的时候,朝中有官员推举我为皇太女,继承皇位,君临天下。” “即便我比几位皇兄优秀,臣工们却依然坚持让他们轮流当了太子和皇帝,哪怕明知道他们不是哪块料,也依然如此。” 见李重润面色如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太平公主冷笑两声,继续发泄着她压抑了一生的愤慨。 “后来,我有机会了,可这机会却被秦睿生生地掐断了!在洛阳,在万象神宫,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 “还有母后,她呢,宁可选你这么个毛孩子,等着你一点点长大,也不愿意给我,你说她不偏心,自私吗?” 在李令月看来,太皇太后,她的母亲,自己当了女皇,可却因为男女之别,剥夺了本该就属于她的继承权,这是不公平的。 许她老人家满山放火,不许我太平公主夜里点灯吗?这天下本来就是有能力者居之,凭什么让给李重润,就因为他是男的? 而且,太皇太后不是一般的偏心,对于李淑这个罪女,比对她的这个亲生女儿,都要看重,上心,给予了同样的嫡女待遇。 不管是不是为了拉拢秦睿,与之同样享受嫡公主的待遇,在太平公主看来,就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当然,更可气的李重润,明明自己才是他嫡亲的姑姑,被皇帝视之为母的应该是她,她才是血脉最高贵的那个。 可这个小畜生,竟然越过了她,授李淑为长公主,把她丢到了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让满朝文武,看她这个高宗嫡女的笑话。 她已经忍了几十年了,即便是从洪熙朝算,也有十七年了,看到秦睿回朝,再任新职,感觉没有希望的她,不打算再任了。 “你祖母就是偏心,她给李淑指婚的事什么人,是秦睿建国以来,积功最快胜任大将军的,丝毫不比贞观朝的李靖逊色。” “可她给我呢?薛绍,中人之资,窝窝囊囊,浑浑噩噩的,连死都是蠢死的。武攸暨?志大才疏,能力没有胆量大,只配在岭南钓鱼。” “看看这个就知道了,你祖母跟本就不把我当亲生女儿,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当她是自己的母亲。你明白吗?” 见太平公主,有些疯癫,癔症的意思,李重润倒是有些同情她了。大半生都生活在性别歧视,和别人的光环之下,这对于一向骄傲的太平公主,不能不说是一件,比死都难熬的事。 同样的道理,李重润也是个骄傲的人,如果要让他一辈子郁郁顾欢,大志难申,他也会走上极端的道路。幸运的是,他遇到了秦睿,遇到了李淑,从而改变了身位废太孙的一生。 “如此说来,太尉不曾反叛,一切都是你的阴谋诡计了?” “那又怎么样,事到如今,秦睿反与不反,都不重要了,因你在我手上!” “本宫告诉你,立马写下诏书,当朝宣读,本宫保你下半生富贵,负责,哼,等着你的就是有死路一条。” 太平公主劝皇帝斟酌三思,现在距离天亮的时间可是不多了,且她的人正在攻打丽正殿,东宫,一旦抓到了皇后和太子,他就没什么谈判的筹码了。 用太平公主的话说,当一辈子山阳公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他也当了十七年的皇帝,该享受的也享受够了。都是姓李的,没必要学隐太子,丢了自己小命。 年轻人,是都有脾气的,难免血气方刚,不甘心。可为了自己的家小考虑,她劝皇帝要识时务一些。 “你知道太皇太后,给朕的临终遗言是什么吗?” “本宫没兴趣知道,本宫要的就是你合作一点。” “跟你有关,真的,到了这步田地,朕也没必要骗你了不是!” 恩?李重润成功激起了太平的好奇心,既然是母后最后的遗言了,且大局在她掌握之中,就听能怎么会着。 可她这刚点头,李重润就说出了让她绝对都接受不了的两点:其一,永远无条件的相信秦睿,即便天下人都背反皇帝,秦睿也不会。 因为,那是个把情义,看得比真理、道义都重要的人,他帮亲不帮理。 其二,永远不要相信太平公主,原因,她老人家没说。但李重润清楚的记得,皇祖母强调了三遍,直到李重润保证,她才闭上眼睛。 “朕呢!不是一个孝子,但朕恩怨分明,太尉、寿成公主,于公于私、于情于礼,都比你这个有前科的可行。” “况且,皇祖母一生,越人无数,一身功绩不让须眉男儿,朕似乎不应该质疑她老人家的判断。” 好好好,听了李重润这话,太平公主彻底爆发了,只见她拿着一柄宝剑,疯了一样一顿乱砍,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诅咒着武后,她的亲生母亲。 她原本是以为武后不过是偏心,不过是过于看重秦睿的能力。可到了现在,她才明白,武后,她的母亲,竟然把她当成了贼。 还教导后继之君,永远提防着她,以至于让她这么完美的计划,都因为无法取得信任,增加了无限的难度。 “好吧,既然你如此的固执,那就不要怪姑姑,不给你机会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骂死你! 刘妃,确实是武承嗣的女儿,只不过是奴仆所生,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武府的名册,武府的末日就降临了。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太平公主做了点手脚。 又耗费心机培养她,打通关节,让其可以顺利的进宫,身在帝侧多年。她的任务,不仅是取得皇帝的信任,打听情报,以供公主一系的人马可以顺利晋升。 更是要在关键的时候,起到临门一脚,助力成功的作用。现在她没用了,又吵着嚷着,杀了李重润泄愤,留着皇帝有用的太平公主,自然不容她胡闹。 照着她的肚子,就捅了一刀,干脆利落的结果了她。在其弄倒地抽搐,眼神流露出浓浓不甘的时候。 太平公主淡淡地说了一句:“听人劝,吃饱饭,本宫已经告诉你了,要听话。” “看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你说你图什么啊!” 甩开刘妃的手,太平公主上前两步,随即肃声言道:“陛下,上朝吧!” “不过,姑姑劝你识相一点,否则立刻血溅三尺。别给自己找不自在,这些侍卫,会贴身看着你的。”...... 稍时,含元殿,不明觉厉的群臣,看着太平公主,提剑站在御阶之下,都面面相觑,小声的套路着。 他们想不明白,这位高宗皇帝的嫡女,不是在府中醉生梦死,带着面首们淫乱吗?她怎么有时间来上朝? 不,公主是没有资格上朝,连寿成长公主都没有,就更别说她了。更过分的,她还拿着剑上来,剑履上朝? 就在群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太平公主开口了:“陛下身染不治之症,恐不能就坐皇朝。” “为国家大政不至偏废,避免再次出现主少国疑之事,所以特颁布诏书,传位于本宫。” 太平公主本来想再说一些谦虚的词语,然后假模假式的三推上让,按照她与皇帝说好的,承继皇位,坐上那梦寐以求的龙椅。 可她想的还是天真了,曾经被女皇统治的臣工们,不待她把话说完,文臣武将,都操着各式各样的语言骂了起来。 即便是有极少数投靠太平公主的官员,和侍卫们压制,骂声依然是不绝于耳,尤其是武将,都把堂堂地太平公主骂出花来了。 “你想当皇帝?是出门没吃药,还是脑袋让驴踢了。” “老李,你说的不对,她是让傻子给配了,要不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疯话来。” “傻子?你们是不是高看她了,就她这岁数,光溜溜的站到明德门,都没人瞅一眼!” “想当皇帝?行啊,你去平康坊吧,没准就有口味独特的,专门找你这样的。” 对太平公主的辱骂,很快就转化成了人身攻击,而且将军们骂的是一个比一个难听。在他们口中,太平公主显然成为了比平康坊的妓女,还要下贱的东西。 别怪将军们骂的难听,他们大多数,都是皇帝和秦睿提拔起来的,不少人还参加过洪熙复兴,让他们听一个女人,任由女人坐上皇位,那还不如杀了他们呢! 而且,太平公主是什么东西,如果她不是高宗皇帝的女儿,就她做过的那些事,有一万颗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本官劝你们还是识些时务,没看这金殿之中,都是公主的军队吗?” “眼下,不服从公主就是造反,明白吗?” .......,太平公主此刻被气的已然要疯了,可她又不能把大臣都杀光了。所以只能给手下使眼神,让他们劝一劝。 可结果,竟然是适得其反,群臣们对于这种招揽,或者斧钺加身的威胁,并不领情,反而骂的跟欢了,也从比方才更加难听。 按照以往,不管出于教养的原因,还是为了维持朝堂的秩序,文官们都会出来喝止。但这次不同,他们非但没有制止,反而表示支持。 啪啪啪,坐在龙椅上的李重润,拍了拍手,制止了臣工们的骂街。扭头看向面色铁青的太平公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太平,李令月,不是朕不给你机会,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看看,除了被你收买的几个走狗,满朝文武,谁会站在你一边。” 紧接着,李重润侃侃而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痛斥了太平公主的背君反国之举。臊的太平,恨不得找到个地缝钻进去。 “太宗皇帝说过,君臣民三者,是舟和水的关系,朕深以为然。” “不行以正道,覆灭是早晚的事,所以朕最后告诉你一遍,俯地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听了李重润这话,太平公主不怒反笑,随即拍了拍手,大批的侍卫从前门和两侧涌出,直接将所有的官员都围了起来。 随后,太平公主给了他们两个选择,顺者昌,逆者亡,只要投降的一律高官厚禄,否则杀完了他们,再去诛灭其九族老少。 “造反也好,清君侧也罢,都不过借口而已。昔,太宗皇帝的玄武门之变,杀兄逼父,尚且成就千古一帝,有他老人家在前,本宫就更不在乎了。.....” 机会只有一次,生命只有一次,诸臣熬到今天不容易,都是费劲了无数心血,才做到今天这一步。 太平公主保证,只要投降,一切都好说。而且这也没什么丢人的,贞观朝的魏征,本朝的狄仁杰、岑长倩,不曾都是二主之臣么! 当官为了什么,无非就是钱和权,在这一点上,她一向大方,而且绝对比大唐以往,任何皇帝,都要大方,这点他们可以放心。 “说话啊!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你们都愿意跟着李重润陪葬吗?” 太平公主有些诧异,她没有想到,殿中的这些臣工,已经愚蠢到连死亡都不畏惧的程度了。而且,仅仅为了所谓的忠臣名头,那个虚无缥缈,无足轻重的“荣誉”? “不说话就对了!与死人说话,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随着这话在大殿中响起,背着手的秦睿,带着李仁、程齐之,及大批的飞骑卫,踏进了含元殿! 第四百七十五章 平复! 秦睿的到来,让太平公主的原本铁青的脸,瞬间变的惨白,握在手里的宝剑也掉在地上,身体手不停的颤抖着,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武周时期,她与李旦在万象神宫造反的时候,秦睿就是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平复了她的势力,而今天依然如此。 可与过去不同是,现在不是武周了,坐在上面的也不在是她的母亲,所以这次失败的代价,将是她及整个公主府,就如同武承嗣当年一样。 看着手下的兵丁,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连反抗都不敢的,被飞骑卫的士卒押了下去,十余年的谋划,一朝尽失,李令月心如死灰。 亲自扶起秦睿和吊着膀子的李仁后,李重润,走到太平公主的面前,淡淡地说:“造反,是门技术活儿,且从来没有人能像你一样活过两次的。” “不要怪朕,不念姑侄之情,这脚上的泡,是你自己走的。”,话毕,对下面的飞骑卫,招了招手,就把太平公主压了下去。 回到龙椅坐下后,李重润面色深沉的言道:“今日朝堂诸卿,痛斥反国之贼,骂的酣畅淋漓,也大快人心。” “朕心甚为慰,甚为朕心!因为朕看到诸卿的忠心,人心,好啊,有了君臣同心,大唐才能日复一日的兴旺昌盛。” 紧接着,李重润又说了一堆漂亮话,把臣工们哄了个个笑开了花,然后又重赏了,那些仗义执言,不畏生死的“骂客”们,随即匆匆退朝。 不退不行啊!一来,太平公主是皇室的长辈,且位在嫡公主之列,是大唐身份最尊贵的公主之一。她的反叛,不仅让李重润颜面扫地,更是整个皇室的丑闻。 其次,他虽然了解秦睿和李仁的为人,可不亲眼看到,皇后,诸皇子公主们安全,是绝对放心不下的。人父嘛,总要是要比从前的顾虑更多一些。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该怎么善后,很显然,太平公主及阖府的头颅,是平息不了朝野的义愤的。所以,他必须要跟秦睿、李仁等朝廷重臣,宗室元老,好好商量下。 稍时,安抚了秦曦和孩子们,李重润在宣政殿,接见了秦睿、杜审言、李仁、王孝杰、程齐之、李峤等六位重臣。脸色也没有朝上那种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穆。 “朕,自认为待宗室不薄,例份,封邑,四时的赏赐,都是最重的,甚至连旁系,也破格晋升为亲王。” “李隆业,明着是来护驾的,可实际却是太平公主的走狗,难道太平造反成功了,还会立他为太子吗?” “当年,万象神宫兵变,太皇太后已经放他们一马了,朕也依然高官厚爵的赏着,为什么还让朕如此的难堪!” 在对待宗室的问题上,李重润绝对是大唐开国以来,最慷慨的君主,比起太宗、高宗来,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对他们的待遇,从来就只有增加,没有递减,且稍微有一点能力,都会优先提拔,并给予他们立功的机会。 李重润一直觉得,他已经是个很懂分享的人了,能给的都已经给了他们,为什么就填不满他们的野心呢! 得帝位,是要靠大气运的,他这个当年这黜落的皇太孙,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继承的储位。 “陛下,龙椅只有一把,李令月等人,并不是针对陛下,不管是坐在这,他们都会如此行事。” 其他五人都缄口不言,低头不语,能说话的也就是秦睿,谁让他是百官之首呢,没办法,坐这个位置,就得担相应的责任。 “嗣圣元年,那时候老臣还是禁卫军的一名小小的校尉,亲眼见识了中宗被废的情景。......” 皇室的争斗,永远都是血腥,且不受感情控制的。中宗算是一个仁义的君子了,可还是被残酷的皇室内斗给挤了下去。 而中宗复位储君后,仅仅月余,就不明不白的身亡在一场看似再正常不过的事故中,这一切都源于皇权争斗的残酷性。 当年,万象神宫之乱,身处帝位的太皇太后,因为特殊的朝局,人心思李等原因,不能绝了高宗的血脉,处置的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天下大乱。 权衡利弊后,仅仅废了李旦的储位,关了太平公主一些日子而已。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当时那种特殊的政局,所产生的。 但当年的局势,是不能与现在相比的,李重润是顺位继承的天子,且在位十余年,履有建树;把大唐经营的河清海晏、岁稔年丰,深得天下民心和拥戴,是附和天下道统的皇帝。 太平,薛王等人在这种时局下造反,那就是自绝于大唐,自绝于列祖列宗,属于死有余辜,活有余罪的人。下旨杀了他们,皇帝也不会背上任何骂名。 对于这种皇室的手足相残,秦睿请皇帝放宽心,毕竟大多数宗室都是好的,这些年也都紧随陛下的脚步,为朝廷、为李家做着贡献,不应该一棒子敲死。 “太尉所说乃老成谋国之言,老臣甚为赞同。两次西征,一些宗室也立下过不少战功,由此可见,陛下的苦心并没有白费。” “没错,臣附议杜相的说法。逆贼李令月,李隆业,获罪于天,背弃祖先,他们的罪过是咎由自取,陛下大可不必怀有愧疚、焦虑之心。” 秦睿开了个好头,杜审言和李峤,先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造反是不光彩,可既然事出了,脸也丢了,完全没有必要为此钻牛角尖。 听到三臣的宽慰,心情好多了李重润,注意到,秦睿再向他眨眼,且李仁、程齐之的表情有些怪异,所以当即挥手散议,太平公主、薛王谋反之事,压后再议。 “行了,人都走光了,咱们说话也自在些!”,说着话,李重润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在秦睿三人面前,他不用板着自己。 “陛下,中宗皇帝驾崩之事,臣等有些眉目了。”,成王-李仁,见秦、程二人点头,面色肃然的说了一句。 第四百七十六章 死亡真像! 从李显去世后,秦睿一直都在追查,二十多年来始终如此,从未有一刻停止,即便身处五龙潭,他也依然不计成本的投入。 单独的人员,单独的经费,单独的编制,就是为了潜伏下去,专门盯着那些既有嫌疑,又把尾巴藏得非常好的人。 而他辞官之后,也把这支情报人员,交给了李仁和程齐之节制。原本以为,过了二十年,此事也该会不了了之。 可没料到两日前接到内线的报告,言太平公主府,来也一批陌生人,其中有一人,在酒后曾言在武周时期,为太平公主立下过不世之功。 得意洋洋之下,还爆料说,他就是用了一匹马,便换得了重赏。这不得不让神经敏感的密探,联想到中宗皇帝驾崩之事。 是以,传信给李仁,预定隔日在城外相见。而李仁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出发前留了个心眼,派人告诉了秦睿一声。 所以,当有内官来府的假传圣旨的时候,秦睿一点都不感到惊诧,事情来的这么巧,要么是密探早就被人家掌握了,要么就是碰到了比他更高明的布局高手。 而等秦睿带兵到城外的时候,就见到一队人在围杀在成为见面的李仁和密探,领头的正是营州叛将-宗怀昌。 这就对上了,当年营州之事,就是因为宗怀昌的叛变,导致局势艰难的。 他现在又知道他是太平公主的人,那就可以却定,当年朝中的那股隐藏的势力,就是为李令月为主的。 进宫之前,秦睿亲自操刀,审讯密探所说之人和宗怀昌,得知这就是个局,是太平公主有意为之的,就是为了干掉李仁,栽赃给秦睿。 不管秦睿是不是真的造反,她手里握着皇帝,可以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顷刻之间,就可以号令天下,群起而攻之。 任秦睿是什么军神、战神,在绝对的皇权、大义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 “总得来说,太平公主-李令月,不念手足之情,以下犯上,谋害了中宗皇帝,使国家陷入危难当中。” “其次,不顾民族大义,国家危亡,百姓罹难,勾结契丹等部,谋划的营州之乱。” “最后嘛,刺杀亲王,谋害当朝重臣,到了最后以至于胆大包天,谋害天子。” 说完这话,李仁还不由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好嘛,最毒妇人心,是什么意思,他今儿是见识过了。 她的胆子得有多大,敢于对天子、宗室、重臣一同动手,这么大的手笔,李仁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太皇太后把她惯坏了,以至于让她,忘记了什么是敬畏。 噼啦,噼啪,御案上,除了玉玺外,李重润统统给砸了稀碎。他,大唐帝国的皇帝,至尊无上的天可汗,竟然纵容杀父仇人,在其眼皮底下醉生梦死十多年。 身为人子,身为帝王,太平公主给他带来的耻辱,要比这次造反多出一千倍,一万倍。如果不是秦睿、李仁的坚持不懈,他的父皇死亡的真像,就永远没有重见天日之时。 “朕,朕要把她,把她碎尸万段!” “不,不,朕,朕要。” “陛下息怒。”,李仁、程齐之都拱手行礼,请皇帝暂息雷霆之怒。 真要杀人,不用皇帝动手,他们三随便一个就能把事办了。 可事情,那么非是即非那么简单,太平公主这几十年的触角发展到哪儿了,她是怎么发展到今天的,都有谁与她勾结? 这都是问题,现在一刀把人杀了,是痛快了,舒心了,可会不会留下尾巴,会不会让国家再度陷入危难,谁能保证? 所以三人的意见是,请皇帝授权,由他们领衔,审理此案,一举铲除隐藏在暗地中毒瘤,为国家正本清源,还大唐一个朗朗晴空。 “陛下,懂得制怒,是天子的必修课。既然事情有了眉目,那不妨再等一等。” “为了这一天,老臣等了二十年,要说急切,臣等的心情与你是一样的。” 话间,秦睿还递了一杯茶给李重润,让他喝两口,平复一下愤怒的心情。人都年轻过,他们三人都能理解皇帝,可现在真不是时候。 呼呼,重重喘了几口气,平复玩心情的李重润,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沉声言道:“好,就照你们说的做。” “但朕要旁听,朕保证绝对干预你们办案,朕就是要知道,那个毒妇,到底是怎么谋害先皇的。” 行,这一点并不过分,人子嘛,即便李重润与李显的交往不多,胖子也是他的父亲,且他又是皇帝,有绝对的知情权。三臣自然没有拒绝,所以起身拱手领旨,这就打算下去办案,早一点了结,对谁都有好处。 “陛下,还有什么旨意吗?”,脸上挂着面前笑意的秦睿,见皇帝还有话说,便淡淡地问了一句。 “以前,朕时常听人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为了坐上龙椅,父子手足都可以相残。......” 在翼国公府,那个亲爱精诚的家庭中长大的李重润,不想到了他这一代也是如此。是以,在他亲政之后,颁布了一系列优待宗室的政策。 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把大伙拢在一起,共同维护李唐江山,造福天下百姓。可经历了这两天的事后,他发现了,自己还是太天真。 “难怪我皇祖母从不手软,她是对的。姑父,朕授你全权,上至宗室亲王,下至朝中百官,只要涉及此事,都可以羁押待审。” “宗正寺,飞骑卫为副,成王,程大将军,你们俩什么都不要想。有朕和太尉给你们撑腰,尽可放手施为。” “记住,朕要的绝对彻底,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看着李重润的眼中一道寒光闪过,秦睿就知道,现在就是把太平公主剁成肉泥,怕也是解不了皇帝的心头之恨了。 哎,李令月啊,李令月,你就造孽吧!人活到像你这么自私,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谈心! 太平公主,是高宗和武后的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聪慧、漂亮、魅力无限,年轻的时,几乎可以说是所有适龄男性的梦中情人。 这么说吧,为了能与公主多多话,很多在崇文馆就学的勋贵子弟,为博得美人一笑,都下了苦功,专门去钻研写酸诗。 当然,因为公主与谁多说了一句话,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而且,当薛绍被高宗选为驸马都尉后,好多人都伤心欲绝,在酒楼买醉的勋贵子弟,随处可见。 所以即便到了今时今日,那些曾经为了公主结下疙瘩的官员,在日常生活中,依然不对付,看对方不顺眼。由此可见,当年的太平公主,多么受男人们推崇。 宗正寺,东别苑。 “秦睿,想当年,那么多人对本宫趋之若鹜,可那些人中,唯独就没有你!” 徐娘半老的太平公主,甩了一下袖子,还冲秦睿笑着眨了眨眼。 见太平不往好道玩,一旁的刑部尚书-明珪,厉声喝斥着:“妖妇,太尉是何等人也,怎么与你这种败类,有什么联系。” “你闭嘴才是,你又算什么东西。你爹明崇俨,不过是我母后一条狗。” “至于你,连狗都不如的东西,凭你也配审问本宫。” 你,明珪是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天之娇女,可却被笑呵呵的秦睿抬手拦了下来。秦睿心里清楚,明珪此举完全是为了他好。 要知道,最进三天,哪怕是曾经与太平公主来往过密的官员,也逃不过成王和程大将军的羁押,光四品以上的,就有二十余人。 虽然没人会相信,太尉与太平公主,有什么关系,可一旦被小人抓住了由头攻讦,那对于他的名声一定是有影响的。 呵呵......,“公主殿下的裙下之臣多了,众星捧月的你,怎么注意到左卫军一个小小的校尉呢?”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老夫年轻的时候,热心仕途,成天想着升官发财,倒是没注意到公主的光环。” 老实说,年轻时候,秦睿确实有一段时间醉心仕途,他总是觉得既然老天给了一次机会,就不能白白的浪费。 所以,即便与明艳动人的太平公主常常碰头,从未生出什么心思来。当然,就算他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像武攸暨一样,用那么卑鄙的手段。 “你倒是实诚,这官儿也是早早就做到极品,我母后真是慧眼识人啊!”,说到这,太平公主不由的嘲讽了一句。 不过,秦睿不在乎,反而笑着回道:“老夫这辈子,头一个要感谢的就是太皇太后。没有她老人家不遗余力的提携,老夫这辈子也就是七品小吏的命。” “太皇太后对老臣的恩典,老臣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所以,老臣这一生,都致力于维护大唐的统一及国家建设。” 从公理来讲,秦睿对大唐,对武后和中宗,可以算得上鞠躬尽瘁了。辅佐中宗继续力量,为武后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洪熙之后,更是辅佐幼主,安定天下。 且深通明理,进退之道,谨守人臣之礼,连太平公主这样的敌人,都不得不承认,秦睿在品格和德行上,绝对无可挑剔,甚至比狄仁杰还没的说。 可太平公主想不明白,秦睿是怎么压抑自身的欲望的,她可不相信什么天生圣贤之类的混话。武夫嘛,没有一个不好权好色的,即便是追随秦睿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外如是。 “公主殿下,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老夫胆子小,怕阴沟里翻船!” 秦睿这话算是把李令月给逗乐了,说他胆子小,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杀人无数,且心狠手辣的太尉,是个胆小鬼,说出去,谁会信? 如果人死后有灵,那些被秦睿干掉的对手,非得爬起来,在气死一回不可。 “殿下,这是实话!老臣这辈子,杀的人太多了,仇人更是不计其数。” “而且,老臣还是个死要面子的,生怕一个不小心遭了报应,最后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种下场的官员,老臣见的太多了,哎,老臣不想成为下一个。” 几十年的军旅生涯,就教会他一样东西,那就是远见,这世上,能杀人的不仅仅是刀剑和律法,更是一颗颗鬼蜮的人心。 魑魅魍魉太多了,为了活着,为了自己的信仰,秦睿只能千日防贼。截止到目前,效果还不错,最起码他防的还算不错。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早年间,本宫听寿成说过。” “老实说,当时我觉得你在做作,当了太尉,建立了别人一辈子都难以向背的功业,你竟然还唱高调。” “可现在看来,这话说的对。谁不是呢!” 李令月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秦睿对她有这样的认识,大为感慨,谁说她是个目无余子,淫邪放荡的公主,分明是个智者嘛! “公主的话,让我想起了陈年往事。陛下那时候还小,他问我,在女权影响的时代,老夫是如何成就一番,可以比肩山峰的功业。” “老夫告诉他,能妥协就妥协,不能妥协就坚持已见。即使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把错的说成对的。即便全世界都叫你让开,你都必须如大树般稳稳站住。” “且,直视他们的眼睛说:不,该让开的,是你们。” 严格来说,太平公主与秦睿,是一样的人,都热衷于挑战权威的人。唯一不同的是,秦睿是出于公心,而太平公主纯粹为了私利。 秦睿不想在造反的事,对她进行过多的职责,出身天家,尤其前面还有武后那么个母亲,她要不是起点不该有的心思,那都是见鬼了。 这是历史或者生长环境造成的,是极为特殊,且个别的事件,这其中很难说,有没有武后的特殊的养蛊的因素。 “好吧,说了这么铺垫,也该到正题了吧!” “公主就是公主,心里通透,老夫的要求不高,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藏得不是一般的深! 作为一个养在深宫大院中的天之骄女,太平养成骄奢淫逸,放荡不堪的性格,可以理解。有野心,有抱负,有武后那样的母亲,也不是意外。 秦睿搞不明白的是,她的势力,是怎么躲过清洗的,要知道万象神宫宫变后,秦睿可是亲自坐镇,活儿干的那叫一个干净儿。 她是怎么经营的,以至于在府中“静养”多年,还弄操纵刘妃的等人入宫,且悄无声息在玄甲军安插那么多人。没有一定的实力在手,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算是让秦睿来做,想要瞒过皇帝及各部的眼睛,都是一件非常不容易办到的事。李令月是怎么做到的?靠他们养的那些面首吗? 更不可思议的是,飞骑卫在查抄太平公主府及其庄园的时候,遇到激烈的抵抗,这是历年来,查抄官宦府邸的行动中,从未有过的激烈,损伤高达三百余人。 就算当年的魏王-武承嗣,也不曾拥有如此强大的卫队,亦不曾造成这么大的伤亡。用程齐之的话说,太平公主豢养的死士,每一个放到军队,都可以胜任百夫长,甚至更高的军职。 这太奇怪了,不,准确的说,很让人惊诧,公主府豢养的死士和卫队,完全可以视为一个小型的军事学院,能够培养出这么多“优秀”的战斗人才。 哪怕是燕国公、洺国公及他们秦家,这种世代为将的勋贵,也没办法拿出这么多好手。天家果然富贵无比,一个公主都能如此了。 为此,李仁还笑话了一下秦睿,同样是娶公主,太尉府的那位军阵中杀出来的公主,好像真不比上太平“能打”。 “老实说,老夫这辈子,最得心应手的事,就是带兵啦!” “可还是看走眼了,没有想到公主殿下,竟然是带兵的高手。” 见到还有秦睿都想不明白的事,李令月不由的得意起来,能让秦睿不痛快的事,就算是花钱,她也是愿意的,谁让这家伙屡次坏了自己的好事呢! “秦睿,问个问题,为什么不对本宫动刑?是照顾皇室体面?还是给我母后留最后的颜面?” 呵呵,摇了摇头,秦睿淡淡地回了一句:“尊重自己的敌人,就是尊重自己。殿下是懂事故的人,应该不让老夫把事做的太难看!” 没错,根据皇帝的旨意,授予秦睿全权,他可以合理合法的使用任何刑罚,撬开太平公主的嘴。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靠磨嘴皮子,用问题。 麻烦,繁琐,且耗费时间。但秦睿不想那么做,因为酷刑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矛盾”,他更倾向于智力方面的斗争。 太平公主是疯狂没错,可她还没有泯灭人性,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对自己的儿子们,却是货真价实的母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 秦睿相信,她心里明白,这次,她和儿子们,除了死亡,不会再有其他的选择,李重润不是武后,承袭李氏血脉狼性的他,是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的。 当然,换成胜利者是她,太平公主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现在跟她谈,是给她机会,可以让她们母子体面的死去,总比在东市招摇过市要好。 “这么说,本宫是不说不行了!” “殿下可以选择,这是你的权力,看在太皇太后和薛绍的面儿,老夫会让孩子们走的不那么痛苦。” 这是实话,虽然秦睿是有绝对的权力的,可他也得对皇帝和百官交待,面子这东西,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关键看太平公主怎么看了。 识相的,就别不识抬举,否则,就算秦睿不想,李仁、程齐之,或者明珪等刑司官员,可不会她这个造反公主的面子。 “听说过赵恭存吗?” “恩?当然,略有所闻吧!......” 赵恭存,山西太原人,贞观初年,东突厥可汗颉利南下,攻下了北线城市马邑,赵恭存因保护府库丢了一条臂膀。 后被太宗皇帝赞其忠义,简拔至晋王府为官,从此成为高宗皇帝的智囊,用之以左膀右臂。 据秦睿知道的隐秘,赵恭存与长孙无忌,为了扶植高宗上位,费尽心力炮制了“废太子-李承乾”谋反一案。 并在获胜后,企图灭掉废太子,及其眷属。永徽元年,死于一场意外。 听到秦睿的介绍后,李令月微微一笑,一边拍手,一边赞道:“不愧是飞骑卫首任大将军,皇家卫率独一无二的统帅,连这种犄角旮旯的事,都一清二楚。” 可秦睿知道的,还是很片面,最起码在赵恭存的问题上,确实是这样。赵恭存是替高宗皇帝干黑活的没错,可干黑活也是需要专门的组织和人手的。 赵恭存的使命,就是帮助高宗扫清登基之路的一切障碍,暗杀也好,绑架、恐吓也罢,就是要统一朝野的呼声,容不得任何不好的声音,传到太宗皇帝的耳中。 等高宗皇帝登基后,他的使命自然也完成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留下他是个祸害,万一泄露出去了,他的名声也彻底完了。 所以,高宗皇帝下了密裁令,处理掉了他。而赵恭存的那些人,则顺理成章的被当时的左奉宸卫将军,河东县侯-薛瓘接手,也就是太平公主的公公。 而后,武后为了完成从后宫走向前朝的政治转变,拉拢、利用薛家的势力,特意说服高宗,把太平公主赐婚给了薛绍。 是,面上看起来,他们俩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实际上,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政治交易。 薛瓘自己取了太宗与文德皇后的嫡女,得到了非常的富贵,他自然希望儿子也能娶一位嫡公主,继续薛家的荣耀。 所以,对于武后的抛来的橄榄枝,薛瓘是欣然接受,也暗中帮着武后,剪除政敌,残害忠良。 薛瓘的下场,算是不错了,毕竟是嫡亲的妹夫,又是儿女亲家,高宗和武后看在太平公主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命其,出任房州躲灾,最后死于任上。 而他的儿子薛绍,也因为能力有限,不得不让出其父手中的势力。太平公主也在武后的默许下接管他们。而这一势力,在江湖中的名称,就是-暗盟!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不肯放手! 赵恭存,一介风尘末吏,心思歹毒,手段狠辣,依附高宗麾下,行鬼蜮之事,为帝王爪牙,也算是悟了官场一道。 可谁能料到,赵恭存借助皇权之威,竟然把触角伸到的江湖,收拢江湖人士为己用,在江湖上频频掀起血雨腥风。 太平公主趁着公公被贬谪之际,从丈夫手中夺得这股势力,这种绝对有武后的默许的成分,否则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此说来,当年李淑带着内卫,与他共同护卫中宗皇帝去房州,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她知道女儿的实力有多强大。 同时,能探查到朝中动向,出卖给吐蕃、契丹的人,也在她的能力范围,这与骆宾王所说,及营州的战事也不谋而合。 如今,秦睿算是明白了,太皇太后自己养了一只蛊,且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自食其果不说,更是贻害子孙。 不过,秦睿不会让这种情况,再发生了,派人起货了太平公主供述的,藏匿名单之处。随即命刑部、大理寺发下海捕文书,以飞骑卫为主导,展开全国范围性的大追捕。 过去,他们在暗,且隐匿在人群中,秦睿拿他们没办法;但现在不同了,他们已经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秦睿掌握全部的真实信息,可以对其尽情的“舒展”獠牙,宣耀武力。 至于太平母子,及那些官员最后怎么处置,他只能提供可行性的意见,最后的决议,还要看皇帝的意思,毕竟他已经亲政,秦睿不能再像从前一般,什么都替他作主。 宣政殿,李重润仔细的阅读秦睿的本章:其一,出于礼数,及大唐议贵的法度,太平及其子,剥夺宗籍,爵位,贬为庶人。没收田产、土地,府邸,皆赐鸩酒赐死。 其二,附逆的官员,叛军等,一律以谋反罪论处,抄没财产,夷灭三族,九族亲属贬入贱籍,三代不得入良,为官或从军。 其三,薛王-李隆业,自甘堕落,谋朝篡位,其罪当诛。但其父、其兄,皆未参与,不宜株连过甚。着请降其等为国公,罢官、削减封邑。 最后一点,以暗盟引以为鉴,由刑部、大理寺、飞骑卫、玄甲军,四部抽调有力人员,对民间所有江湖势力,展开清剿。要么投降,要么死亡,没有多余选择。 “陛下,老臣与成王,齐之,明尚书小议了一下,初步形成了此项草案。” “具体如此施行,什么地方需要修改,还需陛下圣裁。” 秦睿这边说完,李重润就把本章放在了御案上,对于这份处置方案,除了第一条,其他的,他都没有异议,完全可以照此形成方案施行。 薛绍的几个,他的那几个除了吃喝,啥都不行的表弟,也可以鸩酒赐死,他没意见。但太平公主不行,因为她国家遭受两次兵灾,无数将士沦为异域之鬼。 因为她,无数仁人志士,亡命于阴谋诡计之间,身死魂消,为天下笑。因为她,让李重润永远失去的自己的父亲,大唐失去了一位中兴之主。 引用前人的话,李令月止罪,磬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遗害天下,荼毒百姓,作乱宗室,谋朝篡位,其罪滔天。 如此便宜的处死她,不仅达不到警示天下的目的,更是无法让朝中百官,天下士子心服,且亦无法消弭天子心中的愤怒和耻辱。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朕妄为人子。” “姑父,朕什么都能听你的,唯独这个不行。” “朕要在太极宫门前,公开处决李令月及其党羽,着京师七品以上官员观刑,百姓不受限制。” “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祸患家国者,人人得而诛之。” 皇帝要把太平明正典刑的心情,秦睿理解,设身处地的想,要是谁杀他老爹,就算是撵到十八层地狱,秦睿也得干掉他。 之所以这么俱本上奏,就是基于天子名声的考量,天下人是不会说天子有错,可一些宗室的人,却会在心里与皇帝产生隔阂。 这人,不是太平公主一个人交下的,也不是皇帝一个能交下的。死就可以了,要是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那就一定会有人报怨。 这些年,李重润的名声不错,不管在朝,还是在宗室,都是如此。犯不着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搭上自己的名声。 可皇帝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儿,他这个当姑父,当老师,当臣子,又怎么能拂逆皇帝的意思呢! “陛下,打个折扣吧!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人,搭上你的名声,这会臣工们误以为你心胸狭隘。” “这样,由老臣出任监斩官,亲自圈杀太平公主一党。” “姑父,这,这,你。”,李重润当然知道秦睿此举意味着什么,可他已经长大了,怎么能让秦睿,为他再背骂名呢! 洪熙中兴,光复李唐时,因为太皇太后在的原因,朝廷并没有下诏解释越王等人与秦睿之间的交易,仅仅是给他们平反了。 到了圈定洪熙朝二十四功臣时,很多人对秦睿残杀李唐宗室,以邀宠武后之事,耿耿于怀。但因为天子的强势和秦睿之功无以反驳,只能在暗地里发发牢骚。 甚至,连李旦的出家,一部分人也认为,这是因为惧怕步越王等人的后尘的原因。现在,让秦睿再干掉太平公主,这份猜疑,也无形中坐实了。 他这个太尉,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天子,剪除直系宗室,巩固皇权,且这个污点会伴随秦睿一生,直至死亡。连史官记录的时候,都会在“私人笔记”中加入各种揣测。 当了十七年皇帝的李重润,当然知道这种有真凭实据的猜测,及史官的颇受士子推崇的笔记,很有可能在洪熙之后,成为将秦睿定在“奸臣”柱子上的有利证据。 秦睿为他忍辱负重半生,一直都板着自己的性子,甚至在吃食上,都对自己有严格的要求,其目的就是不想落人口实,平稳的将皇权还给他,这些都是李重润亲眼所见。 那时候,李重润年纪小,虽然心里明白,但也只能默默地看着。现在,他都亲政九年了,做了九年名副其实的皇帝。回头还让他为自己背黑锅,这太不公平了。 呵呵......,“陛下,老臣一生杀人无数,越王、琅琊王等宗室,都是死在老臣手里。” “老臣这辈子,身上的血债多了,不在乎多背一条。但陛下不同,陛下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第四百八十章 落局! 洪熙十七年,二月十五,太尉-中书令-尚书左仆射-上柱国-驸马都尉-秦睿,奉旨监斩了太平公主,及其一党主要成员,八十六人,于大明宫宫门前。 自此,太平公主-李令月,苦心经营了一生的势力,高宗嫡系子女中,除了挂名的寿成长公主-李淑,及出家的李旦外,尽皆身亡。 被皇帝请来观刑的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等一班宗室元老,也被皇帝的狠辣手段,吓的瑟瑟发抖。自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看李重润这个天子,因为他真的什么人都敢杀的。 当然,人们不敢明着反对天子,只能把不满变个方式发泄,旁敲侧击,在阴暗的角落中,蝇营狗苟的骂着秦睿。因为这被高宗赐校尉出身的太尉,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 长安-崇仁坊-翼国公府 自从杀完了太平公主,秦睿上朝的频率就比从前更少了,每日都与狄仁杰、岑长倩一起,饮茶、下棋,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逍遥。 这不是说,他怕了那些在暗中诋毁的人,而是懒得与这些家伙计较,毕竟大局已然敲定,些许风言风语,又能如此呢? “老夫听说,陛下将中书左右侍郎张锡、刘宪,便到蜀中作县令了?” “中书侍郎,尚书侍郎,由姚崇、宋璟,各自单独领衔!” 岑长倩这话一落,狄仁杰当即表示赞同:“陛下这是想明白了,夸夸其谈永远都比不上务实求真。” “姚崇,宋璟,那两个后生,说话是难听,可于国大有裨益。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就是这个道理。” 经过太平公主一事后,李重润变了很多,做事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对于官员溜须拍马,听风是雨,变的深恶痛绝。 恰恰相反,对于秦睿用人的那一套,倒是十分的推崇,话难听,屎难吃,可只要于国有益,他这个做天子的,忍一忍也就是了。 听说,姚崇接任中书侍郎的第一天,就喷了皇帝一脸的口水,按照李重润爱干净的习惯,怎么着也该定个失仪之罪。 可皇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赞赏了姚崇的忠直之言,并赐其为金紫光禄大夫,以显其忠,竖立朝堂的新风气。 “老话说,听人劝,吃饱饭!陛下能接纳雅言,谨慎当国,这是国家的福气!” “要老夫说啊!这就是成长,就是明君风范,大唐日后可期,咱们可以放心了。” 老怀安慰的狄仁杰,美滋滋的饮了一口茶,随即躺在躺椅上,怡然自得的样子,看的一旁的秦睿、岑长倩直翻白眼。 要是让外面的人看到,国老打秋风的“嘚瑟”的样子,一定会惊掉下巴的。 “国老,你可是高宗皇帝的嫡系,要不然也不会得到那半枚令符,可他唯一在世的女儿死了,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对于秦睿的“攻讦”狄仁杰一点都不在乎,反而淡淡的回了一句:“另一半,不是也在你手里吗?也没见你手下留情。” “能一样吗?我的那个,是先父传给我的,先帝的嫡系是家父,不是我。”,秦睿立马回怼了一句。 这话没错,现在外面的人,不少都在议论秦睿的出身问题。按照规矩,勋贵的子弟,都会受到蒙荫,这是大伙在入仕之前,都会得到的。 秦家世代为将,且都是天子的近臣,秦睿受赏一个校尉,一点都不为过。可这并不代表,秦睿是高宗的心腹,要知道弘道年间时,他还仅仅是个小校。 如果非要扯上一点的话,那就只有这个校尉官职,与高宗有些关系。 而且,为了让李唐,他这一辈子,从来没享受过自己的人生,几十年来,日日夜夜都生活在无尽的算计和危险中。 好不容易把皇帝将就大了,可以挑打量了,这已经是对李唐最大的回报了。至于太平公主,她是自己找死,跟老子有个毛关系。 都他妈造反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留着她,天子和国家的尊严何在。皇帝收拾张锡、刘宪就对了,为了自己升官,在暗地里对当朝第一重臣攻讦。 皇帝要是能留下他,那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龙椅的。 “行了,老夫明白,你对高宗皇帝的作为,不怎么赞同,说的大逆不道一点,就是看不起。” “可你不得不承认,高宗也算是一代雄主,我们不能否定,他对大唐的贡献,不是吗?” 狄仁杰了解秦睿,那是个重情义,讲交情的人,对于高宗的杀兄骗父,当然看不起。如果把他与其父,调换位置,估计这小子真敢把乾坤颠倒,将事拧回来。 可历史没有如果,高宗的一生,无疑是成功的,甚至可以好不夸张的说,比历史上很多君主都成功。 而秦睿,也无疑是历代人臣的典范,即便有上沾了不少鲜血,但狄仁杰相信,瑕不掩瑜,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哎,利见,岑义最小之女,名岑瑗,年以及笄,还没有婚配。许给你儿子,怎么样?” 老头们虽然致仕了,但耳力却不差,他们可是听说寿成长公主,正在还选儿媳妇呢!今儿主要也是为了此事,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岑家有女,那为什么便宜外人呢? 秦家是当朝第一勋贵,且子嗣单薄,就算秦睿四兄弟的儿女都加在一起,没有过一掌之数。秦峯又是秦睿的独子,当朝最年轻的从三品大员,能干,人又不小气,一表人才啊。 岑义看上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碍于身份地位的原因,一直都没敢张嘴。现在长公主到处张罗着,生怕心目中的乘龙快婿被抢走的岑尚书,又拉不下脸来,只能求到两位得到望重的伯父。 “岑义之女?”,洪熙元年,岑义从就一直担任户部尚书,掌管国家财政,二十年来从无过失,江湖人称岑抠门。 不管是谁从国库掏钱,干什么,都别想多拿一个铜板,否则一定被喷死。最怕他的是王孝杰,秦睿就曾看到,因为兵部的钱花多了,岑义拿着绳子去兵部大堂上吊。 非得让王孝杰把预算搞准了,否则以后就别想从户部得到一个铜板。王孝杰是什么脾气,当然不可能惯着他,要不是秦睿恰巧经过,事就闹大了。 这家伙不敢自己或者让夫人来,就怕他的小气劲儿,惹得长公主不满,到时候不仅谈不成,更是没得老连了。 “岑义不错,持家有方,相信他的家教也能不错,女儿也一定是会过日子的。行,就这么定了!” “你不问问长公主?”,岑长倩挑着眉头问了一句。 “问她干嘛?由着她性子过一辈子了,这事我还不能做主。”,话毕,秦睿便吩咐下人,给岑义下个帖子,请他们夫妇到府一叙。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我不服! 秦峯的婚事,就这么在三辅臣的闲谈中敲定,虽然李淑有些看不上岑义小家子的气度,但丈夫把话都说了,她也只能认了,同意了这桩婚事。 但不得不说,女人都是善变的,看到岑瑗可人的小脸,及会哄人的小嘴后,态度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准婆媳关系火速升温。 不仅把压箱底的首饰,统统送给了她,更是隔三差五的带着进宫,与皇后-秦曦,联络感情。 岑家斩获秦家少夫人的头衔,让不少想与秦家联姻的勋贵,心情低落,且情绪暴躁,他们不敢对秦睿怎么样,但对上岑抠门就无所谓了。 不过,不管大伙明着嘲讽,还是暗地里挤兑,岑义都不在乎,毕竟他为女儿着了一个,最好的归宿,一辈子高枕无忧,不必在夫家受气。 谁都知道,从秦琼这一代开始,秦家一直都是一夫一妻制,从没人纳过小妾,更没人养过外室,且府中的一切事务,都是由夫人说了算。 这才是岑义选择秦家的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爱慕秦家的权势,作为户部尚书,朝廷的重要部员之一,他没有拿女儿去换权势。 而这场婚事中,最不满意的,要属于被从松州召回来的秦峯,他在松州,厉兵秣马多年,都准备扫荡对面叫嚣的吐蕃蛮子了。 箭都上衔了,兵部的一道调令,硬生生的让他憋了回去。忍了一肚子的秦峯,先是参了兵部尚书-黑齿俊一本,言其误了军国大事,坏了皇帝的宏伟计划。 可李重润也仅仅是耸了耸肩膀,告诉自己的表弟,兵部尚书在他的老爹-秦睿面前,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小小的中郎将,根本没有转还的余地。 秦峯要是想发泄脾气,还是回府找自己父亲好了。当然,李重润是不会告诉他,朝廷的准备还没有齐全,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准备。 “爹,这是什么时候,别人不知道,您好不知道吗?” “陛下即将发动,第三次对吐蕃的战事,而且是全面的战争,儿子作为松州的主将,即将出任一道总管。” “也就是说,在西南的战事,完全由儿子一个人说了算,一战之后,儿子就会成为一名正三品大将军,儿子的时间不多了。” 做大将军,是秦峯从小的梦想,对于这一点,秦睿心知肚明。他更知道的是,为了达成这一目标,秦峯在西南前线九死一生,无数次在死亡的漩涡中挣扎求生。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总拿他跟父亲相比较,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这个大将军,也是打出来,而且与父亲一样的年纪得封正三品大将军。 对于别人来说,父亲是一座与天齐高的山峰。可秦峯偏偏就是要证明,只要给他同样的时间和机会,他一定可以达到。 眼前着,他的年纪要到秦睿封大将军的年纪了,秦峯心里不是一般的急切。 “儿子,你的压力太大了!当不当大将军,无所谓,别人怎么说,更无所谓。” “不用怕给为父丢脸,也不用在乎官位的高低,那不重要,真的。.......” 也许,在将兵一道上,秦峯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别人见到了也会说上一句,虎父无犬子。同时,他也知道,这对于年纪轻轻的秦峯来说,是山一样重的压力。 可跟他比起来,秦峯的精神脆弱了很多,生长在富贵之家的少公爷,注定不可能像一样,背负整个大唐,负重前行。 当然了,国家也不需要他这么做,有皇帝在,他就刚干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了。在松州的军旅生涯,秦峯已经向世人证明,他已经足够的优秀了。 作为秦睿的儿子,他做的已经够好了,将来也能好好的带领秦家,继承祖先的忠肝义胆,勇武传魂的忠义。 他不需要跟自己一样,事事争先,一辈子走在钢丝之上。有时候顺其自然也许更好,就比如这次的婚事,适当的接受父母的安排,对他也是好事。 男人嘛,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包袱,他才能算真正的长大。 “爹,您当大将军的时候,好像还没有与母亲完婚吧!”,秦峯对于父亲的说法,并不是很服气,噘着嘴立马回了一句。 额,“是的,为父是先立业,后成家,而且你母亲,那时候也不是公主,情况与你有所不同!......” 这一点,不得不承认,秦玉道那时候,就是个靠边站的将军,别说在朝廷了,就算在南北衙,也是数不上号的将军,没什么存在感。 秦睿想出头,唯一的方式就是靠自己。而且,因为历史的原因,他与李显成为朋友,从而卷入了无尽的漩涡中,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这是不容秦睿反抗和改变的,就像那些神神鬼鬼的家伙会说,一切都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 秦睿是有“望子成龙”的心,希望儿子能继承他的衣钵,成为国家的大将,继续拱卫李唐的江山。可不希望,秦峯成为一个战争机器。 他需要家庭,需要一个有父母,有子女的家庭,更需要正常人的生活。他不需要,把自己的一切时间和精力,都投在军营中。 一个只会打仗的大将军,注定是不健全的,也不可能真正懂得什么叫家国天下。而且,就算秦睿同意,暂缓为他们举行大婚,李淑能同意吗? 根本不可能,好不好!与女人,永远都是讲不清楚道理,更何况是一位当过将军的帝国长公主呢?那绝对是一个生人勿进的角色! 秦睿敢保证,只要秦峯敢说,李淑一定敲断他的狗腿,让这小子,拄着拐棍,去迎娶他的新娘。 “儿子,爹不是吓唬你,你娘年轻的时候,可比我有威望,不信你去问问那些叔伯,他们年轻的时候,怕不怕!” “老实成婚吧!为父相信,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也只能是唯一的选择!” “而且,下次最好先问问的好表哥,他的兵力、物资,筹措够了没有,然后再着手动兵。” 第四百八十二章 老骥伏枥! 秦睿不在朝的那些年,朝堂多了一丝浮夸之气,张锡和刘宪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可太平公主伏诛,张刘二人被贬后,朝中的风气渐渐恢复到洪熙初年。 臣子们不用再担心,因为进言,而被别人用心之徒,扣上大帽子,言路大开,臣子们敢于直面谏君,而这其中代表人物,则是姚崇和宋璟两位侍郎。 皇帝发起第三次对吐蕃战事,而且还要继续御驾亲征,立刻就遭到群臣的反对,以姚崇和宋璟为首的臣工,在朝堂陈述利害之后,纷纷上本进言。 弘文殿接到的反对本章,像雪片一样飞来。而一向支持皇帝的诸相,也在维护天子权威的同时,也在私下劝说皇帝放弃亲政的念头。 被顶了好几天吃不下饭的皇帝,想到了刚刚大婚的表弟-秦峯,这小子鬼点子多,没准就能替他出点好的主意,让其可以美梦成真。 可现实却再一次的打击了皇帝,秦峯也爱莫能助,毕竟这是一件群臣都反对的事,他一个人浑身是铁,又能捻几颗钉子呢? “表哥,姚崇、宋璟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吧!” “那就是两头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认定事八头牛都迁不回来。” “指着他们改口,平息朝议,那比杀了他们都难,根本就不可能!” 没错,对于正派的读书人,斧钺加身也休想改变他们认定的事。宋璟就是被那个姚崇带坏的,否则也不会日不一日的令人讨厌。 可皇帝显然对秦峯的回答,并不满意,他废了这么多心思,最后啥都没捞到,根本就不现实。 “你知道吗?朕准备了多久,你知道这次的开销有多大吗?” “光军队就整整一百万,我的表弟,你觉得,朕放心将这么多军队,以及国运交到别人手上吗?” 是的,皇帝的心情,秦峯理解,就算是换成他,也不会轻易将如此之多的军队,交给臣工。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敢保证,谁有胆子保证。 “陛下,要不让我爹替你去?” 秦峯的这个想法,李重润不是没想过,可他欠秦睿的太多了,太平公主事件后,他就在心里发过誓,要让姑父、姑母,安安稳稳的安度晚年。 西南高原,他去过两次,气候恶劣,环境险恶,冻伤、呼吸困难、及各种各样的疾病,将便随整个战事。 秦睿年轻的时候,受过不少的伤,身体也落下了不少亏空。李重润小时候,就经常替他揉那些结成的死疤,尤其经历过战事后,差点病死的他更知道其中的不易。 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让秦睿的挂帅的,否则良心上,怎么过意的去。 “朕来找你,可不是看你新婚燕尔的,也不是让你给你爹找麻烦,明白吗?” 李重润这边话还没说完,秦睿便了进来,淡淡地说了一句:“老臣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拱手行了一礼后,秦睿继续言道:“陛下是对西征之事,迟疑不定吧!” “姑父,姑父,朕不能让你去。”,李重润亲自去扶秦睿坐下,很正经的说着。 呵呵.....,从儿子手中接过茶盏,秦睿摇了摇头:“老臣是宰相之首,陛下这次调动的兵力,物资情况,没人比臣更清楚了。” “除了老臣,你还能将这么多军队交给谁呢!而且,又有谁,比老臣更有资格,能协调如此之多的军队,如同臂使呢!”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大,在整个唐军将领中,秦睿是独一无二,且当之无愧的大军统帅,且几十年来,从无败绩。 在将士们眼中,他就是军神、战神,只要有他在,就意味着,战事一定会胜利,这一点,是皇帝无论如何都没法做到的。 未战,便先填三分士气,被征讨的吐蕃,也会因为他的赫赫声威,矮上三分,这对于军队在高原作战,是极为有利的。 更何况,秦睿今年还不到五十,即便身上的亏空不小,也是人的黄金年龄,应对区区吐蕃,问题还是不大。 换句话说,当年在安西,秦睿在绝对的劣势,能揍到他们节节败退;现在形势逆转了,他就有把握,灭掉这群盘踞在高原的蛮子们。 “陛下,老臣说句僭越的话,让你统帅一百万大军,难免手忙脚乱,更别说要应对吐蕃了。” “灭国之战,吐蕃势必举国皆兵,所谓哀兵,就是这个道理。” 换一个人,敢说这种僭越的话,李重润一定不会放过他。可秦睿不同,不管从事实,还是私人感情上,他都有资格,对皇帝进行说教。 哪怕这位天子,已经货真价实,掌握国家的大权。 “姑父,你让朕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 “朕是担心的你的你的身体,朕希望你和姑母长命百岁,朕不希望你们像父皇一样早早的立刻朕,明白吗?” 见李重润的眉毛有些红了,秦睿就知道,他是真的急了。而且,他也知道皇帝把他们夫妻视作父母,有哪个人会愿意自己的“父母”上战场呢! 可就是如此,他才要去。否则依照李重润执拗的脾气,及一百万大军的重量,一定会选择御驾亲征。这事,换在谁做这个位置,都会如此选择,人心难测,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稳妥的。 “陛下,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老臣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 “既然,老臣是从战场而起,老臣也希望在战场上,把那份记忆找回来。” “大唐需要并吞吐蕃,军队需要一位合格的上柱国,不是吗?” 秦睿的话,说的很明白,不管皇帝愿不愿意,与吐蕃这一战,他都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人选。至于把皇帝送到高原的想法,别说臣工们不同意了,就算是秦睿,也绝对不会同意。 在这之前,他之所以没有表态,就是在等合适的机会,今赶巧了,所以他就与皇帝把话挑明了,也算断了他这位学生御驾亲征的念头。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大结局! 翼国公府一日游后,洪熙皇帝-李重润颁布圣旨,拜太尉-秦睿为逻些道行军大总管,总领关中、安西都护府、西南松州等地,兵力共计百万征讨吐蕃。 遮天蔽日的大唐军旗,从长安一路向西,前来相送的关中百姓,也纷纷单食壶浆以送王师。没人怀疑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因为大总管是大唐第一将。 此次出兵,是大唐建国以来,兵力最多的一次,由此可见,李重润对这个国家有多讨厌。誓要灭掉自太宗朝开始,就屡屡给中原制造麻烦的吐蕃,彻底解决盘踞在高原的心腹之患。 当然,秦睿也并没有让皇帝和大唐的百姓失望,热战时间仅用了四个月,就并吞吐蕃全境,歼灭吐蕃抽尽壮丁武装起来的五十万大军,掳墀德祖赞以下王公贵族三千余人。 受益于火器的帮助,唐军的伤亡,仅仅只有五千余人,而这其中大部,是因为高原恶劣的气候。而拿下吐蕃全境之后,秦睿并没有率军回京,而仅仅派狄景晖押送俘虏东归。 随即挥军南下,目标直指天竺,大唐铁骑以泰山压顶,摧古拉朽的态势,席卷天竺的诸多小国,又耗时一年有余,尽得天竺全境。 打上瘾的将军的纷纷请战,要率部东进,席卷东南半岛,可秦睿却下达了班师的命令,除了留下来驻守的军队外,全军即刻拔营北还,返回长安。 等秦睿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洪熙二十一年,此一战,歼灭吐蕃、天竺等国,俘虏的王室王公成员数量庞大,至于缴获嘛,更是不计其数。 飞骑卫大将军-程齐之曾带人盘算过,仅在天竺诸国缴获的金银财帛,就是大唐三十年的赋税收入。是啊,灭国能不发横财嘛,整个天竺,上至王公,下至富豪,所有的财产都被缴获,不发就怪了。 得了土地,又狠狠发了一笔的洪熙皇帝,不仅亲自出迎三十里,更是在众军面前许诺,战功双倍核算,赏赐双倍,庆功宴大摆十天,长安取消宵禁十日,普天同庆。 当然,作为大军的统帅,秦睿是必须要重赏的,可现在的秦睿,无论是爵位,官职,勋位,都已经达到了人臣之极,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朝中甚至出现了请皇帝封其为王的声音,这次连那些御史言官,都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可深知秦睿脾气的李重润,并没有着准,因为他知道姑父是忍老理的人,不该人臣得的,给了也是不会要的。 权衡再三后,李重润下旨,将皇家所属的骊山行宫,赏赐给秦睿,并下旨内侍省、工部,在三个月内,修缮一新,供太尉、寿成长公主居住。 还别说,李重润还是会送礼的,直接送到了秦睿心里,骊山行宫,山清水秀,又配有一个皇家牧场,喜欢打猎、种田的秦睿,确实很是喜欢。 且在圣旨颁下的翌日,就上了谢恩的本章,同时,辞去了中书令,尚书左仆射的朝职,专司职于东宫,教导太子-李诚。 而这次,皇帝李重润也并没有反对,着准同意了。只要秦睿夫妇不走,他就满足了,至于干什么,完全按照他们的心意就行了。 操劳了大半辈子,要是连个安心的晚年都没有,那李重润才过意不去呢! .......,洪熙二十五年,太子-李诚出师,开始在朝中参议朝政,自此秦睿彻底过上退休的生活。 洪熙二十六年,秦峯的长子-秦战降生,秦睿辞去太尉,上柱国的勋位,将翼国公的爵位,让给了秦峯。 同年七月,已然耄耋之年的狄仁杰、岑长倩纷纷离世,皇帝下旨为两位宰相举行国葬,并赐陪葬于乾陵,与高宗皇帝一起,万世不挑。 洪熙二十七年,飞骑卫大将军-秦峯,率军二十万,南征东南诸国,历时一年有余,灭国二十有四,回朝获封兵部尚书,检校南衙大都督。 洪熙三十年,皇帝-李重润,下旨凡军国重事,诸部先行交于东宫,然后再行上报,开始培养太子-李诚单独处理国务的能力。 洪熙三十五年,年逾五旬的洪熙皇帝,新年的早朝上,将龙袍,皇冠,玉玺,交给太子,命其继位为新君,君临天下。 而他自己,则在诸臣工的惊诧,目呆的目光中,离开了含元殿,带着发妻-秦曦,转身就去了骊山行宫。 看着他们夫妇,没有穿龙袍和凤冠霞帔,秦睿很是奇怪,而且眼前太阳要下山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是不是该回去了!老夫可要去吃饭、睡了啦!”,年逾七旬的秦睿,虽然满头白发,却依然是精神抖擞,很是不耐烦的赶李重润离开。 在他看来,在什么位置,干什么活计,他与李淑的本分是在这养花、种菜,而李重润就该在皇宫处理政务。 “回去干什么?今儿早朝,朕已经将皇位,传给太子了,也就是说,朕不再是皇帝了。” “从今儿开始,朕就有大把的时间来陪您钓鱼、下棋、聊天解闷了。” 与那些死在皇位上的帝王不同,李重润原本就是个废太孙,因缘际会被武后送给秦睿教养,最后成为皇帝。 在位三十五年,他躬行节俭,克制欲望,实行仁政,减免赋税,好事做了一堆,就是不想辜负了秦睿的期望。 现在,他可以自豪的说,他无愧于李氏的列祖列宗,无愧于追随他的臣工,更无愧于天下子民。唯一亏欠的,就是养他,教他的秦睿夫妇。 李重润已经五十多了,身子骨和精神头都大不如前。与其赖在这个位置上,毫无作为,还不如交给年轻力壮的太子,大展宏图。 他这辈子,风光过,也热闹过了。就希望,在秦睿夫妇人生的最后几年,陪着他们,还一还这天大的人情。 听完了李重润的话,秦睿像从前一样,摸了摸他白发丛生的头,感慨道:“也好,退下来,也可以休息了。” 唉,叹了一口气,继续言道:“把你推上这个位置,老夫也不知道,对你的人生是对是错。” 呵呵......,“姑父,朕这一辈子,够本了,真的!”,说完这话,听到秦曦在喊他们用膳,李重润笑呵呵的扶起了秦睿,向内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