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惊沧澜》 第1章 塞外孤镇双旗飘(一) 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为整个小镇披上一层银辉。青石板上,一道影子被拉伸得很长。清脆的脚步声有节奏地敲击在青石板上,打破了整个小镇街道上的寂静。 深秋的关外总是寒冷的,而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能有一口热酒暖暖身子才是极好的。不过怀中的酒壶已经见底,最后一口热酒被咽下之后,杜雪棠略显惆怅地轻舒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一座不算大的镇子,镇子名为双旗镇,因为街道的尽头处有两根旗杆,旗杆上挂着两面旗子。与其说是两面旗,倒不如说是两张破布还恰当些,也不知道是谁挂的,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的。在这么多年的风霜吹打之下,两面旗已分不出颜色,看不清图案,晚风之下的两面旗倒更像是两张破布。 旗杆的旁边是一家酒馆儿,这是整个双旗镇里唯一的一家酒馆。酒馆的生意谈不上多好,当然也不至于太坏。毕竟是一座边陲小镇,在这样的一个不法之地,总归是有一些不法之人的。 所以在这里开酒馆,不仅要会做生意,更重要的是要会做人,而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背景。关外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儿也都会发生。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做靠山的话,在这样一个地方别说是把生意做好,能活着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掌柜的很清楚这一点儿,所以他早在十年前就每月按时把一笔银子送到十里之外的万马堂,作为整个关外最大的势力,万马堂当然有着足够的实力去庇护这么一间小酒馆儿。 不止是这家酒馆,整个塞外基本上所有的生意人都或多或少会跟万马堂有些关系。在这样一个地方,不管做什么生意,如果没有万马堂的庇护,只怕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住。 杜雪棠一步步地走着,很快就已经来到了街道的尽头处。两根旗杆上的破旗在秋夜的风中猎猎作响,酒馆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也被吹得摇摇晃晃。酒馆儿没个招牌,也没个字号。只有两扇虚掩着的大门,透过半开的大门,里面的红光依稀可见,酒馆里面喝酒划拳的声音清晰可闻。 杜雪棠看了一眼这家酒馆儿之后,迈步走了进去。虚掩的酒馆大门被推开,原本嘈杂声不断的酒馆瞬间安静了下来。 里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转而将目光对准了突然闯入的杜雪棠。但凡是在这个时候还在酒馆里面喝酒的,不是酒鬼就是恶霸! 酒馆里面肯定是有酒鬼的,但塞外的酒馆里,只知道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像只软脚虾一样的酒鬼早就不会活到现在了,整个酒馆里面所剩下的只有那一群凶神恶煞的恶霸。 整个酒馆里稀稀疏疏地坐了差不多十多个人,每一个的身上都带着家伙,都是统一的朴刀。这种刀劈砍起来极为顺手,而且很便宜。所以在塞外的大多数人都喜欢随身带上一把用来防身。 但杜雪棠却不是,他的腰上挂着的是一把剑。一把很吸引人的剑,这把剑虽未出鞘,但即使是这样,人们也不敢轻易否认它的价值。 因为在这把剑的剑鞘上,镶嵌着整整七颗宝石,每一颗宝石的色彩都不一样,而且每一颗都有鹌鹑大那么大。单单是那七颗宝石就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剑,即使剑鞘里装着的是一片废铁,这把剑的价格也足够让一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可这么名贵的宝石镶嵌的剑鞘内,又怎么可能只是一块废铁?这肯定是一把能够断金切玉,开山裂石的绝世好剑。 能配得上这把剑的人,一定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虽然杜雪棠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整个酒馆里的人们却并不这么认为。在整个塞外,扮猪吃老虎的事儿可不是没有发生过。 杜雪棠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目光,而是径直走到了酒馆的一张空桌前面坐下,将腰间的长剑解下来横放在桌上,然后从狐裘下摸出几粒碎银子和之前已经空了的酒囊放到了桌上道:“一碟现炸的花生米,半斤牛肉半斤酒,一个烤饼,再来些果蔬,然后帮我把这酒囊装满。” 店小二看到杜雪棠拿出银子,急忙上前将银两和酒壶收起,然后恭敬地对杜雪棠道:“这位大爷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给您准备去!” 说完之后,店小二急急忙忙地朝着后厨奔去,在一旁对账的掌柜则抬眼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杜雪棠。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名生客,当掌柜的难免会多注意几分。 雪棠坐在桌前一言不发,双眼只是平静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宝剑。似乎在他的眼中除了这把剑之外,再容不下其他任何的东西一样。 剑,是一把好剑。可这样的宝剑,总是难免会惹人惦记。财不外露的道理,他并不懂。也正是因为这样,他遇到过不少想要从他这里把这把剑夺走的人。 菜还未送上桌,一个大汉却慢慢走到了杜雪棠的面前。这是一个身形高大,留着络腮胡约莫四十多岁的一个汉子。 他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可脸上却长满了络腮胡。眼睛瞎了一只,粗壮的左臂上,一道刀疤从臂弯处一直延伸到后背。原本他的身上是纹着一身漂亮至极的花绣,只可惜被这么一条刀疤给破坏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另外几个汉子。论身形肯定是不如为首之人高大,但也都是极为精壮的人。这些人每一个手里都拿着一把朴刀,而他们的双眼则都落在了杜雪棠的身上。 这么多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杜雪棠身上,可杜雪棠却好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样,他的眼中只有横放在自己面前的宝剑。 “这剑怎么跟我前些日子被偷的那把一模一样啊?”那壮汉坐在杜雪棠的面前,看着桌上的宝剑阴阳怪气地说道。 而在他身后的那些个汉子也跟着附和道:“对呀!这不就是老大前些日子刚丢的剑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杜雪棠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壮汉,壮汉也在看着他。在那壮汉的眼中,杜雪棠就算是再厉害,他也绝不可能胜得过这酒馆里面的十多人,所以他完全有自信能够把杜雪棠手里的宝剑给抢过来。 如果杜雪棠敢跟他叫板,自己这里这么多人。便是将他撕成碎片,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大汉朝着身后的一众小弟稍稍使了个眼色,一群人便已将雪棠团团围住,根本不打算给他半点儿机会。一旁的店小二手里端着托盘,正打算将杜雪棠点的酒菜端上去,可看到眼前的场景又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别人不知道他店小二可是清楚的,这群人正是多年来一直盘踞在这一带的马匪,个个手里都沾过血。若不是因为酒馆受万马堂的庇护,只怕这群人早就将这酒馆的屋顶都给掀了! 面对如此不利的情况,杜雪棠却显得十分镇定,只是淡淡地开口道:“不管是你虎口上的茧子,还是你手臂上的肌肉都表明了你就是一个使刀的好手,你却在这儿说这把剑是你的,这借口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吧?” 杜雪棠不疾不徐地说着,整个酒馆也安静得出奇。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可坐在她面前的壮汉却根本不在乎,他今天就是药夺了这宝剑。到时候送到问金阁去,一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来! “哼!老子说这剑是老子的,它就是老子的!你小子要是识相,就乖乖把剑给老子,不然老子可管不住这帮兄弟们的手了。”壮汉一甩脸上的横肉,蛮不讲理地说道。 而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周围的十多人也纷纷将手里的朴刀给抽了出来。只等着老大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将杜雪棠撕个粉碎! 杜雪棠扫了一眼周围的一众马匪,随后淡淡道:“这把剑跟了我七年,打它主意的,你不是第一个,应该也不是最后一个。” 为首的壮汉冷笑一声道:“你这是想吓老子?” 杜雪棠没有说话,在他的眼中,这些人已经和死人无异。毕竟这么多年来,想从他手中抢走这把剑的人,大多都已经死在了这把剑下。 “你个狗东西!想找死是吧?”那壮汉见杜雪棠迟迟不肯交出宝剑,已没了耐心,伸手便要强行把桌上的长剑给夺走。 可当他的手刚伸出去的时候,杜雪棠的眼中却闪出了一抹杀气!紧接着,是一道寒光闪过。利剑出鞘,必然饮血! 长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划过,剑光过处,洒落一片嫣红。血还透着热气,壮汉的惨叫声却已经传遍了酒馆的每一个角落。一只手掉在桌上,而后混着鲜血滚落到地下。 “啊!给我杀了他!”那壮汉一边握着自己的手腕,一边朝着身后的小弟们嘶吼道。他的声音很大,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以至于吼声都有些嘶哑。 而雪棠却对此并不在乎,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他出手也更没了顾忌,剑未入鞘,杀心难收! 十个人,十多把朴刀,一齐朝着杜雪棠的身上招呼了过去。可杜雪棠却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也没动。 可就在下一刻,杜雪棠手中的宝剑再次划动,一道剑光闪过,一众人手里的刀还没劈下,他们自己却先慢慢瘫软了下去。 只出了一剑,却夺走了十多人的性命。每一个人的脖颈上都有一道又细又薄的伤口,而点点的血红正从伤口处慢慢渗出。 杜雪棠慢慢站起身,将宝剑握在手里。众人也终于看清楚了他手里宝剑的模样,这是一把很特别的剑,剑身上泛着点点的青光,很锋利,也很薄。薄得近乎透明,可就是这样一把接近透明的宝剑,却闪着一抹别样的光彩!给人一种既冷,又清的感觉。 为首的壮汉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家伙,竟然有这么快的剑。不仅剑快,他出手也很快。 以至于这年轻人就在自己面前连着两次出剑,自己都始终没能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出的招。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踢到了铁板上,可眼下自己即使是想要就此收手,只怕对方也不会答应了。 杜雪棠一步步走到那壮汉的面前,他的双眼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壮汉,像是看着一只断了后退,在泥地里爬行的野狗一样。 那壮汉被杜雪棠的气势所摄,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双眼看着杜雪棠。他已经意识到杜雪棠对自己已经起了杀心。这么多年来,他和自己的一群兄弟们一直盘踞在塞北,从来都是他们杀别人,抢别人。 而现在却轮到他们成为别人剑下亡魂的时候他才真正体验到了成为弱者的恐惧感! “你…你不能…不能杀我!我是…我是…我是一刀佛的徒弟!你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他绝不会放过你的!”壮汉倒在地上,一边往后退,一边不断地说着。 他知道,自己又几斤几两。在杜雪棠这种人的面前,杀自己就跟宰一条狗没什么差别,所以他只能搬出自己师父的身份来,希望眼前这尊杀神会因为自己师父的威名而放自己一马。 不过他显然是太天真了些,一刀佛虽在塞外颇有些名声,可杜雪棠既然已经决定要杀人就断然不会为此而做出改变的。 不等那壮汉把话说完,雪棠已然挥动了手中长剑,剑刃划过,一颗头颅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动着。而雪棠则从怀中拿出一张锦帕将宝剑上的鲜血轻轻擦掉。而后又另外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随后看了一眼躲在一旁的店小二道:“小二!上酒菜!” 对于满地的尸体,雪棠似乎根本没有在乎。他就像是刚走进这家酒馆一样,一样的坐姿,一样地把宝剑横放在桌上。甚至于和电小二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店小二见状急忙将已经做好的酒菜端了上来,双手虽在打颤,可店小二还是勉强将雪棠要的酒菜全部送到了桌上,而后便急急忙忙地朝着后厨去了,临走时还被地上尸体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可杜雪棠却根本没在乎这些,只是伸手抓起桌上的酒肉便开始朝着自己的嘴里塞,赶了两天的路,他也确实有些饿了。不然也不会这般狼吞虎咽。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杜雪棠便将桌上所有的酒菜一扫而空。而后轻轻打了个嗝,便要准备离开。可就在他刚站起来的时候,酒馆里的掌柜却突然走了上来,叫住了他:“这位少侠请等一下!” 杜雪棠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他问道:“有什么事么?” 掌柜急忙走到杜雪棠的面前说道:“少侠您刚才杀的,是一刀佛的徒弟。一刀佛在整个塞北都是叫得响的,您若不想惹事的话,还是趁着消息还未走漏,赶紧逃吧。” 掌柜当然不是好心劝告杜雪棠,他只是怕惹事而已。但凡是做生意的,都怕惹上麻烦。可今天这个麻烦,他却似乎是躲不掉了。一刀佛的名号虽然响亮,可在万马堂的面前终归是有些不够看的,所以一刀佛的人死在这酒馆里,当掌柜的自然是不怕。 可杜雪棠不一样,杜雪棠并非是万马堂的人,虽然他的武功极高,但在掌柜的眼里看来,一刀佛明显是比杜雪棠更强一些的。 一刀佛手下有着近百的门人弟子,前些年一直是靠着打家劫舍过活的,后来万马堂出面干涉,一刀佛才不再打劫塞外的居民,转而做起了马匪的勾当,专劫往来的客商,不管是西域还是中原的,他都不会放过。 而一刀佛这个名字,则是因为此人出刀极快,杀人从来不出第二刀,而他又偏偏是个光头,看起来像是一个出家之人。所以才有了这一刀佛的外号,至于他真名叫什么反而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对于掌柜的劝告,杜雪棠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既然来了这关外,就没打算这么轻易离开,区区一个一刀佛,还不至于让他害怕。 “多谢掌柜告知,不过还得麻烦您一件事儿,今夜我杀了一刀佛弟子的事情……”杜雪棠的话还没有说完,掌柜的却抢先开口打断了杜雪棠。 “这事儿少侠只管放心,uu看书.ukashu.o这事儿我们必然守口如瓶。就算是一刀佛要查也有万马堂罩着,不会有事的。”掌柜以为杜雪棠是担心他们会走漏了风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急忙开口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甚至还搬出了万马堂来。 “掌柜的你想多了,我不需要您帮我隐瞒此事,而是要拜托您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只要有人来查,你便只管告诉别人,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与您完全没有关系,我就住在这双旗镇北街的一处院子里,很好找的。” 很显然掌柜是理解错了杜雪棠的意思,杜雪棠并非要让掌柜为自己遮掩,他本就不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而且他也正好可以借这件事引出一些人来。 “少侠您还是太年轻了,一刀佛威震塞外十多年,您便是武功再高,只怕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啊!”掌柜还想继续劝杜雪棠几句,可杜雪棠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掌柜不必再说下去。 随后杜雪棠淡淡说道:“多谢掌柜好意,不过您只管放心。今日之事,我自有计较。您只管按我说的去办就是了,这样您也少些麻烦不是?我先走了,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来您这儿喝酒的。” 说完之后,在掌柜的惊讶表情之中,杜雪棠走出了酒馆。夜晚的风将酒劲儿提了上来,街道上已透着些许的寒冷。 杜雪棠还算清醒,塞外的马奶酒劲头很大,但好在他的酒量也算是不错的。顺着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一直往前走,而在街道的另一头,一个人正侧着身子站在街上等着杜雪棠。 第2章 塞外孤镇双旗飘(二) 来人穿着一身青衫,手腕处绑着皮质的护腕,侧身抱胸站着。夜晚的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 “你终于来了。”来人淡淡地说道。 雪棠走到那人的面前,双眼看向那人。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可看了许久也仍然没能找到他所想要寻找的东西。 时间是一把刻刀,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将所有人都雕刻得面目全非。不管是身形还是模样,又或者是声音。杜雪棠都无法找出半点儿旧日的模样,唯一不便的,只有那人眼角下的那一道伤痕。 这条伤痕不算很深,但却足够在那人的脸上留下印记。这也是杜雪棠唯一还能认出的东西。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尚且年幼,可即使如此他也展现出了惊人的用剑天赋。 当初和自己在一起的伙伴还很多,其中不乏有几个和自己一样在武道上颇有天赋的少年。而眼前之人正是其中之一,他还记得,当初两人一人用竹剑,一人使木匕。 在一次较量之中,自己不慎划伤了对方的脸。可对方的木匕也抵住了自己使剑的手臂。那一次是自己一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失误,也正是那一次的失误,使得对方的眼角下永远地留下了一道伤疤。 杜雪棠点了点头,然后淡淡道:“收到三少爷的信,我就赶回来了,不算太晚吧?” 那人点了点头道:“不算晚,刚刚好。三少爷已经安排好一切,你只管照着他吩咐的做就行了。” 他知道杜雪棠虽不善言辞,但却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如今的江湖上,值得依靠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这样的人,总是最值得珍惜的。 “三少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他只说了把东西交给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那人说完之后,便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杜雪棠的面前。 杜雪棠点了点头,接过了盒子。这是之前的信中提到的东西,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所以也没打开查看,而是直接收进了怀里。 “东西已经给你,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得先回去了。”来人见杜雪棠已经收下了盒子转身便要离开,可杜雪棠却开口叫住了他。 “留步!”杜雪棠突然开口道。 那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脸问向雪棠道:“还有什么事么?” 雪棠的脸上略显有些惭愧道:“当年的事情……” 他不是故意想要提及那件事的,可那件事在他的心中却像是一根针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的内心。杜雪棠想说点儿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能再说出口来。 那人当然明白杜雪棠的意思,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放心,那件事情没人怨你,我不会,三少爷也不会。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再联系你了不是么?” 杜雪棠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三少爷和当初的兄弟们都没有因为那件事而生自己的气,可有的时候别人不怨自己,并不代表自己就会饶恕自己。 他轻轻出了一口气道:“那小雪呢?他还好么?当年他受伤最重,也不知道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那人点了点头道:“放心,小雪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说完之后,那人不等杜雪棠再说话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后便再看不到人影。只留下雪棠一个人还站在街道上。 这家伙的身法比起当年又精进了不少,只是不知道他手上的功夫又有多少长进?雪棠心中暗想道。 不再去想那么多,杜雪棠已经迈步走回了自己所在的住处。这是一间小院,院子里只有一棵老树,树上的几只乌鸦不时地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声惹人心烦。院子里只有一间茅屋,看起来已有多年没有修缮,颇有些破败。 也正是因为如此,杜雪棠才选择在这里落脚,毕竟这样的小院租金是很便宜的。租一个月比在客栈住一晚花的钱还要少许多。 回到屋中,一盏油灯被点燃。灯火明灭不定,屋子里的影子晃晃悠悠。雪棠坐在桌前,看着摇曳的油灯他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年的关外可比现在要冷太多,不过那时候的他却根本感觉不到冷。因为在他的周围,是一片血红和冲天的火光。 记得在那之前,自己的名字还不叫做杜雪棠,还曾是受人尊敬的万马堂少爷,有疼爱自己的母亲和对自己一向严厉的父亲。可好景不长,在自己六岁那年的一个夜里,一切都已改变。万马堂中燃起冲天火光,无数骏马在雪夜里四散奔跑。 有的被践踏、有的被活活烧死。万马堂的火,将杜雪棠所有的幸福全部吞噬。他还记得,自己的父亲拼死将那群杀手挡住,他还记得自己的母亲临死之前仍死死地抱着那名杀手的腿。 那一夜之后,整个万马堂易主,而他这当初万马堂的小少爷好不容易才在家仆的庇佑之下逃得了一线生机,解下来便是长达两年的流离失所,东飘西泊。 突然的变故,和整整两年的时间,让年幼的杜雪棠从以前的阳光孩童,逐渐变得阴沉,逐渐变得话少了很多。 为了活命,他曾在雪地里拿着一把短刀和野狗抢一块沾着肉末的骨头。他也曾在大街上,跟乞丐争半个发霉的馒头。 两年的漂泊,把杜雪棠身上所有的狠劲儿都激发了出来,等到三少爷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野兽,一只随时都有可能择人而嗜的野兽。 也正是他身上所透出的这股子狠劲儿吸引到了三少爷的注意,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身上却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符的,如一头野狼一样的狠戾。这样的人,正是三少爷一只要找的。 杜雪棠很快被三少爷带回了梅庄,重新梳洗之后,三少爷给了他食物和干净的衣服。而他也从此在梅庄住了下来。 再一次的衣食无忧,让杜雪棠成为了三少爷手下进步最神速的一个。他从来都只是安静地站在三少爷的身后,任何人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练功的时候,他总是流汗最多,出声最小的一个。别人都在抱怨或者休息的时候,只有他还在坚持。 日子久了,他难免会成为别人口中的怪胎。可是他不在乎,他在乎的从来都是如何报仇,如何变强,以及如何让三少爷满意。 三少爷曾经说过,只要他肯努力。日后一定助他亲手报仇!为了能够报仇,杜雪棠拼了命的训练自己,在梅庄只待了一年,便将教自己剑法的师父一剑击败。 他所展现出的天赋是惊人的,以至于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三少爷都为止侧目。再之后,雪棠失手伤了同门,被三少爷责罚。可名义上虽是责罚,实际上将他送到了塞外拜师三绝圣手,专心学剑。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躲过了八年前的那一场灾难。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只知道在一夜之间梅庄的庄主惨死,三位少爷有两名死于非命,只有三少爷不知所踪。 远在塞外的雪棠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三个月之后。得知消息的杜雪棠第一时间便准备赶往梅庄,可他却被自己的师父给拦了下来,三绝圣手是何等样人,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来? 雪棠武功未成,若就此贸然冲回中原,莫说是查清真相,便是自身的安全也未必能够得到保证。因此便阻止了雪棠离开,也正是因为如此,雪棠才夺过了当年的一劫。 之后又过了几年时间,雪棠突然收到来自三少爷的信笺,得知了事情的大概,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再之后,雪棠便更加刻苦地修炼,直到一年之前得到师父的允准才正式出山。 一年的时间,让杜雪棠在整个北地闯下了偌大的名声,也在暗中与三少爷有了联系。一个月前,三少爷让他关外一行,他这才赶到了双旗镇。 三少爷的才智和武功都是一等一的,所以对于三少爷的安排他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怀疑。而三少爷也在信中明确说明,之前的布局已经完备,如今正是计划开始实施的时候。这次计划的第一步,便要由杜雪棠来开始。 灯油即将耗尽,雪棠也从回忆中慢慢醒过神来。还是早些睡吧,按照三少爷的安排,明天的事儿还多着呢! 杜雪棠吹灭了油灯,和衣倒在床上,慢慢闭上了双眼。 一夜无话,当杜雪棠再次醒来时,一阵寒意已经袭遍全身,破旧的茅屋终究抵不住外面的风雪。杜雪棠慢慢起身,推开屋门之后看到的是一片白色。 好大的一场雪,睁眼望去整个小镇都是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雪棠轻出了一口气,很快便在空气中凝结成为白烟消散在晨风之中。 雪还在下着,虽然还只是秋天,但在关外却已经是十分的寒冷。简单地梳洗之后,雪棠走出了小院,来到一家路边摊上吃起了早点。 关外人的早点和当地的人们一样粗犷,一碗羊杂汤配这两个烤饼便算是一顿早饭。虽远不如江南水乡的茶点那般细腻,但吃起来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吃过早点之后,杜雪棠在街上走着。不少的人都朝着昨夜的酒馆方向赶了过去,杜雪棠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应该和自己昨晚在酒馆中杀的那几个人有关。 杜雪棠随着人群慢慢朝着那个方向走着,隔着老远杜雪棠便已听到了叫骂声。 “到底是哪个小杂种敢杀了老子的徒弟?你这老东西要是不说清楚,老子现在就宰了你!”说话的人正是一刀佛,这么多年来在这关外作威作福惯了的他早已养成了横行无忌的习惯。 由于此人武功高强,在整个关外也没几个人愿意招惹他。至于万马堂?只要他不伤及万马堂的利益,万马堂的人也不会去主动找他的麻烦。 这家酒馆虽然有万马堂庇护,可这一次一刀佛死了十多个弟子,他发火自然是理所应当。万马堂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多也就是在一刀佛的手下,保住掌柜一家老小的性命而已。这已是万马堂的人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大爷!小的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啊,昨夜那几位爷来我们这儿喝酒,后来又来了一个挂着剑的少年,那少年的剑上有七颗宝石,而后那几位也便想要那少年的剑,结果一言不合双方就打了起来。” “小老儿躲都来不及,u看书 .uuanshu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那少年已经走了。小老儿怕几位爷的尸骸没人管,便将其收敛了,并连夜告知了万马堂的人,万马堂的人几位小哥过来确认了这几位都是您的弟子,这才通知了您过来的。” 老掌柜趴在地上,一个年过四十的汉子一只脚正踩在他的头上,厉声质问着。被吓坏了的老掌柜急忙开口辩解,他所说的大多是真话,唯一没说的只有杜雪棠的住处而已。 不过此时的杜雪棠已出现在了人群之中,看到掌柜有心为自己掩饰,心里倒也舒服了些。不过他做事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庇护,这件事则更不需要。 毕竟他要做的,就是要在这关外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不用问了!你那几个徒弟是我杀的!”站在人群之中的杜雪棠高声说道。听到他的话之后,原本和他挨着的那些个镇上居民纷纷躲开了他,在他的周围很快留出了一片空地。 一刀佛的威名早已是响彻了整个关外,尤其是在这座小镇里。就算是三岁的小孩子也知道,千万不能得罪一刀佛。 一刀佛循声望去,杜雪棠正怀抱长剑站在原地,双眼冷冷地看着他。一刀佛的脸上闪过一抹残忍的微笑,随后便一脚将踩在地上的老掌柜踢开,而后开口道:“好小子!杀了老子的人,还敢留在这里不跑!胆子挺肥的啊!” 杜雪棠轻笑了一声道:“你又不是天下无敌,我何必怕你?” 说罢,已将怀中长剑抽出,轻而薄的剑刃在空气中发出阵阵剑鸣,似龙吟,似虎啸! 第3章 旧承诺不变 剑出鞘,人傲立。一刀佛单从气势上便已察觉出眼前的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不过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么多年一直在塞外闯荡,他自然有着自己的底气。见到杜雪棠长剑已经出鞘,他手里的刀也不由得握得紧了些。 这是一把很特别的刀,刀身细而长,比起塞外常见的马刀更薄一些,有些许的弧度。通体由精钢锻造而成,比起一般的刀更轻,但是却比那些刀更快。 这是他的出刀快的秘诀之一,独特的刀和他那独特的刀法,造就了他在塞外的威名。 两人对立而视,谁也没有先出手。生死相搏之前,人总会有一段不长不短的冷静期。一刀佛在观察着杜雪棠,想要通过杜雪棠身上的一些细节,察觉出他剑招的破绽所在。 杜雪棠也没有先出手,他在看着一刀佛。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和他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杜雪棠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在很久以前,他曾经见过这个家伙。只是一时之间,杜雪棠实在是想不起来而已。 一阵疾风吹过,地上积雪被卷起。挡在了杜雪棠和一刀佛的中间。这是一个难得的大好时机,一刀佛不再犹豫,手腕儿轻轻挥动,手中长刀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这是他最得意的招数,也是他最快的一招。倒在这一招下的高手不计其数,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不会例外。 杜雪棠也动了,长剑被他拖在身后,在那阵疾风之中,刀与剑相交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刺眼夺目的刀光和剑影晃得周围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两人短暂的交锋之后,杜雪棠和一刀佛错身而过。突然吹来的那阵疾风,蓦然消失。卷起的积雪也慢慢重新落在了地上。 杜雪棠没有动,一刀佛也没有动。两人背对着对方,杜雪棠的脚下出现几滴鲜血,一刀佛的脸上挂着淡淡地微笑。眼前的少年人和自己以前交过手的那些人一样。也会倒在自己的快刀之下。 一刀佛,慢慢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杜雪棠。而杜雪棠也慢慢将长剑收起,转过身看向了他道:“你的刀很快。” 一刀佛点了点头道:“你的剑也不慢!” 话音落下,杜雪棠剑刃上的血液缓缓滴落,一刀佛的脖颈处,一道浅浅的伤口慢慢被鲜血渗透,点点滴滴的鲜血一点点流出,最终将他的皮衣染红。 “跟师父学的。”杜雪棠淡淡说道,而站在他面前的一刀佛则轰然倒下。没有人看清楚杜雪棠是怎么出的剑,也没有人看清楚他们两人是如何交手的。 只知道杜雪棠没事儿,而一刀佛却死在了他的剑下。那把细长的刀落在地上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很清脆,跟着一刀佛来到小镇里的那些人,也在长刀落地的一刹那作鸟兽散。 也许他们还会继续做马匪,但没了一刀佛。他们的日子只怕不会那么滋润了。 杜雪棠慢慢走到酒馆掌柜的面前,将倒在地上的掌柜扶了起来,轻轻拍掉掌柜身上的积雪后说道:“多谢老掌柜替我掩饰,不过我这人一向不太喜欢麻烦人。” 老掌柜见杜雪棠没事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对于眼前这年轻人,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好感的。如果是其他人老掌柜或许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面对杜雪棠,他却没来由的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这家酒馆是您的?”杜雪棠朝着掌柜简单问道。 掌柜谢过了杜雪棠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少侠误会了,小老儿不过就是这酒馆的掌柜。真正的东家,是柳家。不瞒您说,这小镇上好几家铺子都是柳家的产业。” 掌柜所说的柳家外人当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杜雪棠却很清楚。柳家在十多年前也是关外的一大望族,只是如今人丁凋敝,没落了不少。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家道中落。柳家也仍然是这关外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只是比起当年要低调了不少而已。 杜雪棠没有再问,掌柜也以为他并不知道柳家,所以便也没再多提。 “少侠可是要喝酒?”掌柜见杜雪棠没有开口,便转移了一下话题,朝杜雪棠问道。 杜雪棠摇了摇头道:“现在不喝,晚上的时候,我会来的。” 说罢之后,杜雪棠便转身离开,而掌柜也朝着杜雪棠的背影喊道:“那行!晚上的时候小老儿温一壶好酒,专等少侠。” 杜雪棠没有回头,只是朝着身后摆了摆手,而后便踏步离开。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事情会如何发展,就只等今晚便会知道。 等杜雪棠走远之后,掌柜的立刻从怀中拿出几粒碎银子递到了之前一直守在一旁的那几名万马堂弟子的手中道:“快去告诉堂主,这小伙子不简单,如果可以收入麾下的话,必然会是一大助力!” 那几名万马堂的弟子也明白了过来,杜雪棠这样的人才的确是可以吸纳到万马堂中。毕竟这样的年轻高手,不管放在哪儿都是香饽饽。得了老掌柜的吩咐之后,那几名弟子便急忙上马出了双旗镇,急速朝着万马堂奔去。 杜雪棠说他今晚会再来这里喝酒,那说明他今天之内是不会离开双旗镇的。不过,想他这种人,谁也保不齐明天是否还会在这里。 如今武林正值多事之秋,如果能多一个这样的高手助阵,万马堂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几分。思及此处,那几名弟子更是加快了速度,催促着胯下骏马。 做完了该做的一切之后,杜雪棠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休息。双旗镇里的人并没有因为他杀了一刀佛而将他奉为英雄。相反的,周围人看他的目光之中更多的是恐惧。 他虽为关外除了一害,但谁也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和一刀佛一样的人。毕竟在镇上的人没有人真正的了解他。 杜雪棠早已想到了人们对他的态度,他自然是没有将这一切放在心中的,自己回到茅屋中之后,他便坐在桌前慢慢闭上了眼休息了起来。这是他师父传他的一套吐纳之术,既能平复心境又可以疏导经络,算得上是一门上乘的吐纳心法。 而与此同时,在双旗镇外的一处山庄之中,一名少女正坐在屋中发着呆。此处名为柳家庄,之前镇上酒馆掌柜口中的柳家,说的便是这里。 柳家在关外已经经营了近百年,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柳家所累积的财富也是极为惊人的。但奇怪的是柳家的人既没有官场上的关系,也极少涉足江湖上的事。可明明两边都不沾的柳家,却偏偏成了关外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这些年柳家虽有些没落,但柳家惊人的财力却始终是整个关外无数人都为之羡慕的。如今的柳家庄内真正姓柳的人其实只有一个,正是之前在屋子里发呆的那名少女。这名少女正值双十年华,虽有些病态,但看起来仍不失为一名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名为柳妃儿,是柳家的大小姐,也是柳家唯一姓柳的人。十多年前,柳家老爷和夫人双双染病离世,显赫一时的柳家就此中落。 不少的家产店铺或是变卖,或是关门。为数不多的一些生意也都交给了管家打理,柳妃儿天生体弱,极少出门。所以盛极一时的柳家也就此没落了下来。 “小姐,您又在想什么呢?”老管家佝偻着身子,端着一碗参茶进了门,而柳妃儿也回过神来。 见管家端茶进门,柳妃儿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有劳福伯,其实这些小事用不着福伯亲自来,吩咐下人就行了。” 福伯正是柳家的管家,如今的他年事已高,但柳家的生意他却打点得井井有条,柳家这么多年没有完全败落,全靠着他在支撑。 柳妃儿虽是一家之主,但归根结底仍只是一名女流之辈,偌大的家业她又如何能够支撑?所幸福伯一家三代皆为柳家仆人,也算是极为忠心之人。柳妃儿便将家中的生意尽数交到了福伯的手中。自己则每年查看一下账目即可。 “小姐说的哪里话?老爷和夫人临终之前将小姐托付给老仆,老仆便是拼尽这把老骨头,也要将小姐照顾周全。只是如今,老仆已经年迈,不知道还能再熬多久,小姐也该为自己打算了啊。”福伯将参茶放到柳妃儿的桌前,淡淡地说道。 柳妃儿知道福伯这是又打算劝自己出嫁了,自己守着这么大一份家业,若是要招个赘婿倒也并非什么难事,只是有些承诺她终究是要守的。 “劳福伯费心,我如今还不想嫁人。”柳妃儿淡淡地说道。福伯的心思柳妃儿早已察觉,只是奈何如今柳家上下皆以福伯为尊,如果贸然得罪了他,只怕自己这家主的位子也要做到头了。 “小姐切不可这么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正理。我看不若找个日子,便散个招婿的帖子,凭着小姐这份家业,到时万千青年才俊还不是任您挑选?”福伯继续劝说道。 福伯让自己早些嫁人,无非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嫁给万马堂的少爷。这些年福伯收了万马堂不少好处,如果自己真能嫁到万马堂,那柳家这份家业岂不也和自己一起成了万马堂的财产? 整个关外,若问哪一家势力最大,当然非万马堂莫属。自己父母尚在的时候,也的确和万马堂有婚约,只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而已。 对于嫁到万马堂,柳妃儿并不抵触。只是她所想嫁的万马堂,却并非是如今的万马堂。而是十多年前,那个还姓杜的万马堂。 当年柳家和杜家一向是世交,不过大多都是暗地里在交流,极少放到台面上。当年柳妃儿年纪尚幼,万马堂中白夫人有身孕的时候自己的父亲便曾与杜堂主有过约定,若杜家白夫人生下的是一名男孩儿,那便结为儿女亲家,若是女儿便结为金兰姐妹。 之后白夫人果然诞下一名公子,小名儿叫做雪棠。据说是那名公子哥刚出世的时候,万马堂中的一株海棠花突然盛开,长辈便指花为名。而自此之后,柳妃儿也就有了自己的丈夫。 只是后来万马堂中生变,杜堂主和白夫人双双殒命,杜雪棠不知所踪。而在那之后不久,自己的父母也都染了重病卧床不起,连着换了好多名医者都不见好转,最终双双离世。而她与杜雪棠的婚约,也就此没了下文。 之后,福伯便接手了柳家庄的生意。但这么大的家业又岂是这一名老管家能够支撑得住的?手底下的人难免会有些手脚不干净,生意也大不如前。无奈之下,柳妃儿只好变卖掉一部分的家产,关掉一部分的店铺。 然后将这些金银尽数封存,以备日后东山再起。至于剩下的部分生意,则还是交到了福伯的手中,让其打理以维持柳家庄的正常运转。 只是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下来,再忠心仆人也终究有变心的一天。福伯在暗地里开始和现在的万马堂接触。对于柳家庄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万马堂当然是极为有兴趣的。所以才有了福伯安排让柳妃儿招婿的事情。 不过柳妃儿虽然天生体弱,但她也并不是傻子,她足不出户,却能将很多事看得明白。福伯的这点儿小动作她自然也是看在了眼里。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在暗中已开始了筹谋。 “福伯放心罢,等我想要嫁人的时候,自会让您安排。您且先退下,待会儿我把这参茶喝完之后,您再安排人来收了这茶杯吧。”柳妃儿见福伯坚持,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这事儿给揭过。 福伯点了点头,道了声诺后,也随之出了柳妃儿的房门。等到福伯离开之后,柳妃儿房中的阴影处,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这是个丫鬟打扮的人,她径直走到柳妃儿的身边坐下,而后拿起那杯参茶一饮而尽后道:“姐姐放心,雪棠哥已经回来了,再忍几天,这柳家庄的蛀虫便可以就此拔除。重振柳家,指日可待。” 这丫鬟明显不是柳家庄的人,而柳妃儿也并没有因为她喝了这杯参茶而觉得有被冒犯到。反而是有些关切地问道:“这茶中有慢药,你这般喝下去,不会有事吧?” “姐姐放心,我从小跟在三少爷身边这种毒物还伤不到我。雪棠哥可是特意叮嘱过的,您可是我们未来的嫂子,我们又怎么能让您受到半点儿伤害?”那丫鬟浅笑着说道。 “那就好,你们这些武林人的事儿我实在不懂,我也只想守住这份家业,等着雪棠回来而已。只是没想到,这一等便是十多年。”柳妃儿淡淡地说道。 当年杜雪棠失踪之后,柳妃儿也曾让人去寻找过杜雪棠的下落。可多方打听也没能找到任何的线索,最终她绝望放弃之后,却在几年之前突然有人在深夜递了张纸条给她,告知了她杜雪棠尚在人世。而且一切安好,只是要复仇重回万马堂,暂时还不能与她相见。 若她愿意履行当年的婚约,可多等些日子,若不愿意,就此嫁人杜雪棠也不会怨她。只求不要将杜雪棠还活着的事情说与任何人。 得知此信之后,柳妃儿自然是开心的。她还记得当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追着自己要糖吃的小相公。只是那时候,两人都还很年幼,对于成亲之事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可越是这样懵懂年纪里的回忆,便越是让人觉得甜蜜。也正是这一份甜蜜,u看书 ukanshu 支持着柳妃儿坚持到了现在。 如今杜雪棠已经回到关外,再等些时日又如何?十多年都已经等过来了,也不怕再多这些日子。只是不知道,当年那个流着鼻涕,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相公,如今又是何模样? 是否还和当年一样?肯定和当年不一样。他的父亲是当年叱咤关外的万马堂主,这等豪杰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永远只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儿? “姐姐宽心就好,等雪棠哥哥把事情都办完了,你们的婚礼也就快到了,到时候不止是我,还有凤鸣、凤翔和三少爷都会来参加您的婚礼的。”那丫鬟在一旁说着,似乎真要参加柳妃儿和杜雪棠的婚礼一般。 柳家庄内,柳妃儿与福伯周旋了多年。如今自然也不会出任何的事,反倒是双旗镇中的杜雪棠却被一些麻烦给盯上了。 司马群在得知双旗镇中出现了一名能一剑杀了一刀佛的少年高手,第一时间便派人去请杜雪棠。而杜雪棠此时,却正在酒馆中喝着酒。 酒是一样好东西,能够让人短暂地忘记仇恨,忘记伤痛。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杜雪棠不是一个好酒之人,可是在关外这样的地方,似乎除了喝酒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酒馆里和昨夜一样,杜雪棠坐在角落,把剑横放在桌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抓着烤饼。桌上的卤肉已快被他吃完,可他要等的人却似乎还没有到。 这已经是深夜了,按理说那些人应该已经到了才对。杜雪棠不愿多等,放下酒壶拿起长剑,结了账便朝着酒馆外去了。 第4章 壮士暮年(一) 酒馆的门口,一名青衣剑客正在等待着杜雪棠。作为万马堂中有名的高手,能让他亲自来请的人着实不多。 等候多时的他,也终于等来了杜雪棠。杜雪棠慢慢悠悠地从酒馆走出,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那青衣剑客慢慢走到杜雪棠的面前道:“杜少侠!我们堂主请你前往万马堂一叙!”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尊重,反而是有些不屑。毕竟他的年纪要比杜雪棠大一些,而且他也不认为杜雪棠真有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厉害。如果不是堂主开口指明要他亲自来请,他都不愿出门的。 杜雪棠看了他一眼,心中已有了计较。这人应该是万马堂中的一字电剑李青,据说此人出剑如闪电一般快,所以才有了这外号。不过再快的剑,在杜雪棠的面前只怕都不够看。 可是李青却不这么想,他不认为杜雪棠比他更厉害,也不认为杜雪棠值得他亲自来请。所以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上,他都没有太多的尊重。 “你们堂主请我有什么事么?”杜雪棠淡淡地问道。 李青对杜雪棠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听到杜雪棠开口,心中更是不满。于是冷冷道:“堂主的意思,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又怎么敢去猜测?他老人家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办而已。” 杜雪棠听完之后冷笑了一声继续问道:“如果我不去呢?” 这句话让李青为之一愣,这么多年来,在这关外敢拒绝万马堂的人可没有几个。而在此之前那些拒绝万马堂邀请的人,大多成了荒野中饿狼的食物。眼前这人实在是有些过了。 “你若不去,我便请你去!”李青的语气变得有些寒冷,他的手也握住了自己的剑柄。这是一把青色的长剑,已不知有多少高手都倒在了他的这把剑下,如果杜雪棠还继续这样,他不介意自己的剑再多杀一人! “是要动武?”杜雪棠看到他的动作之后,脸上不屑的神情更重。这既是一种自信,也是对李青的一种侮辱。 整个关外敢用这种态度对他的人,实在是没有第二个。所以李青不能忍,不仅他不能忍,他的剑也不能忍! 这一次,回答杜雪棠的不是李青的话,而是他手中的剑。青色的长剑出鞘,一阵淡淡的青光闪过。一字电剑的名号不是白得来的,他对自己的剑有着相当的自信。 可越是自信的人就越难以承受失败,就比如现在的李青。他的双眼睁得很大,他实在不敢相信这天下间会有这么快的剑,更不敢相信这么快的剑竟是出自一个少年之手! 他的剑被杜雪棠左手的两根手指夹住,而另一把薄如蝉翼,锋利无比的长剑正抵着他的咽喉!短短的一瞬间,两人明明是面对面的站着。可李青却怎么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的剑,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夹住自己长剑的。 “你这是打算跟我动手么?”杜雪棠看着李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 巨大的恐惧感瞬间袭遍李青的全身,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天底下会有这么快的剑,更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还在这么快的剑下活了下来。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有多高,紧紧只是因为对方不愿取他性命而已。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他是第一次品尝到。 “不…不…不敢!”李青咽了咽口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他终于知道眼前这年轻人到底有多厉害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堂主要他亲自来请了。 “今晚我喝了酒,不想走动。只能拒绝司马堂主的好意了。”杜雪棠轻轻放开李青的长剑,而后把自己的宝剑收回剑鞘中。随后也不去看李青,径直朝着自己租的小院走去。 李青被杜雪棠之前的一剑吓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出发时,司马群曾告诉他,如果不能将杜雪棠请回去,那他也不必回万马堂了。 其实凭他的本事,即使不在万马堂里待着,他也有其他大好的去处。不管是浩气盟还是无双城,都会很欢迎他这样的高手加入。 但是在万马堂中有一样东西始终是他放不下,忘不掉的。所以他宁可忍受司马群的呼来喝去,他也不愿意离开。 而为了能够留在万马堂,他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杜雪棠的身后。眼见杜雪棠快要走远,他急忙跟了上去。就像是一只跟屁虫一样,紧紧地跟在杜雪棠的身后。 刚走出没多远的杜雪棠也注意到了跟在身后的李青,杜雪棠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了他。脸上略有些嫌弃道:“你这是干嘛?” 李青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堂主请杜少侠往万马堂一叙,还请杜少侠不要推辞。” 杜雪棠轻笑了声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不会去的。至少,我现在不太想去。” “那再下就只能跟在杜少侠的身后了,等杜少侠什么时候想去了,再下便带杜少侠去,如何?”李青恭敬地说道。 李青现在的态度和之前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他见识过杜雪棠的快剑,他不想再见识一次。有的东西,一次就足够终生难忘了。 听了李青的话,杜雪棠不怒反笑道:“那行,你就跟着吧。” 说完之后,杜雪棠踏步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没有再理会身后的李青。 一直走到杜雪棠的院子门口,杜雪棠拿出钥匙打开了院门走了进去,李青正要跟进去,可院门却突然关上,将他挡在了院子外面。 “我不喜欢有人进我的院子,租的也不行!”杜雪棠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李青叹了口气,只好守在院子外面。 天上的雪花还在不断飘落,眼下既没个火炉也没有一壶热酒,看来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李青抖擞了一下精神,然后安静地站在小院的门口,静静地等了起来。 一夜无话,李青被早间街道上羊杂汤的香味刺激而醒过来。黑色的头发被大雪染白,就连睫毛上也都凝结了一层霜,肩上积了三寸高的雪,整个人远远望去与雪人无异。 脸色铁青的他,熬过了一个最难熬的雪夜,双唇被冻得发乌,双手被冻得发白。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只怕他已被冻死在了昨夜。 杜雪棠推开院门,正要舒活一下筋骨,却发现李青还守在门口,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也仅仅只是心下稍稍感叹而已,毕竟这又不是他要李青这么守着的。 只是看了一眼之后,杜雪棠便朝着路边摊走去。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总是最能吸引人的。见杜雪棠出门,李青也艰难地迈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来到摊子前面,李青跟杜雪棠一样也要了一碗羊杂汤果腹。毕竟在风雪中站了一个晚上,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是熬不住的。 杜雪棠喝羊杂汤是为了填肚子,李青则是为了驱走身上的寒气。 吃完之后,杜雪棠慢慢站起身子对李青说道:“带路吧!” 听到杜雪棠的话,李青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立刻放下手里的大海碗,摸出几个铜板放在了桌上,而后便领着杜雪棠出了双旗镇。 万马堂离双旗镇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出了镇子之后,一直往北走三十里地便是万马堂的总坛,李青带着杜雪棠一路疾走,两人的脚力都不算差。只行了一个时辰便已远远看见了万马堂中的旌旗。 总算是到了万马堂的大门口,李青暗中松了口气。自己一番辛苦,总算是把这尊大神给请回来了。 带着杜雪棠进了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宽阔的校场,这里便是素日里万马堂中弟子练武的地方。校场的尽头处便是饮马殿,素日里堂主司马群处理万马堂中的事务或会见客人大多都是在饮马殿中。 李青带着杜雪棠朝穿过校场,直达饮马殿后,李青朝杜雪棠道:“少侠再此稍后片刻,在下先入殿内,告知堂主一声。” 杜雪棠点了点头之后便没管李青,而是观察起了这万马堂的一切。这里本应该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可杜雪棠却感觉出奇的陌生。 倒也正常,毕竟他离开万马堂的时候自己也不过只有六岁,哪里还记得清楚。而且时过境迁,当年的痕迹,只怕早已被抹得一干二净,哪里还会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 等了没多久,一名万马堂弟子推开殿门朝着杜雪棠行礼道:“杜少侠,堂主有请!” 杜雪棠点了点头,跟着那名弟子朝着饮马殿进去。大殿内铺着一层厚实的皮毯,踩在上面十分的舒服。不像外面那么寒冷,几个温暖的火盆里炭火烧得正旺。大殿的正中央,烧得通红的炭火之上一只羊羔正滋滋地往下滴着热油。 司马群高坐在大殿之上,两道横眉之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绣着金线的锦衣更衬托着他的不凡,而在他座椅左边,一把大刀正横放在那里。刀虽未出鞘,但看得出这是一把既重又快的宝刀! 这一切无不彰显着他便是这万马堂的主人,而在司马群的身边,一名美妇正靠在他的怀中。一身紫色纱衣裹身,纱衣之下如脂如玉一般的肌肤隐约可见。虽已年过四十,但岁月却似乎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这正是司马群的妻子,万马堂的女主人,门中上下皆称她为寒夫人。 可以想象得出,在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名迷倒万千英豪的美人。可就是这样一名美人,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名小女人一样,靠在司马群的怀中。司马群一只大手正在那美妇的身上游走,丝毫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里是万马堂,而司马群正是这里唯一的主人,在这里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有异议,也不会有任何人敢有异议。 看到杜雪棠进了大殿,司马群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对于像杜雪棠这样的少年英才,他从来都是欣赏的。 “杜少侠总算是来了!快过来坐下,还没吃东西吧?正好来尝尝这烤羊羔子!”司马群开心地说着,朝着手下人招了招手,一名万马堂弟子立刻拿了一个盘子一把小刀从火炉上的羊羔身上切下一大块羊肉递到了杜雪棠的面前。 杜雪棠笑道:“多谢堂主美意,再下也正好腹中有些饥饿,就不客气了。” 说罢便接过递来的烤羊肉放到了身边,用小刀慢慢将那一整块羊肉切碎之后,一点点放进了嘴里。 “杜少侠昨日一剑格杀一刀佛,为我关外除了一大害,着实大快人心!今日请杜少侠来我万马堂中,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够结交杜少侠一番。”司马群高声说着,而在他身边的那名美妇则端起酒坛给他斟了一杯酒。 司马群拿起酒杯正要饮下,却发下杜雪棠身边没有酒,脸上瞬间改变朝着殿内弟子怒吼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给杜少侠上酒?” 说罢之后,司马群放下酒杯朝着杜雪棠陪笑道:“少侠勿怪,我这些个门人弟子都是关外粗人,一个个跟榆木脑袋一样,让他们干嘛就只知道干嘛,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杜雪棠当然不会介意,只是微笑道:“无妨。” “杜少侠只要是不介意就好,我万马堂的酒可是关外一绝,既醇又烈,最重要的是喝起来顺口!”司马群得意地说道。 万马堂的酒的确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好酒,放在外面一坛酒少说也得要好几两银子才买得到。万马堂在整个关外一共就经营三样生意,一个是贩马,一个是贩酒,还有一个就是收取往来商户的过路费。 这三样每一样都是日进斗金的好生意,也正是有这三样生意支撑,才使得万马堂成为了关外第一大的势力。 若在中原,这三样中有两样都是掉脑袋的事儿,可在这关外万马堂便是最大的势力,这些本该掉脑袋的生意却成了万马堂的发财之路。 “来!老夫敬杜少侠一杯!”见弟子已送了一坛酒到杜雪棠的面前后,司马群拿起酒杯朝着杜雪棠说道。 杜雪棠也不含糊,拍掉酒坛上的泥封,提着酒坛遥敬了司马群一下之后,便朝着嘴里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司马群和杜雪棠两人喝得开心,而在司马身边的寒夫人则一边帮司马群按着肩膀,一边暗暗观察起了杜雪棠来。 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整个江湖上有关于寒夫人的传言有很多,有人说她是个智计无双,狠辣异常的女人,万马堂能有今天一半是靠着司马群的铁血手腕,一半是靠着她的聪明才智。 也有人说她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一个内心寂寞,被司马群看管得极严的寂寞女人。不管这些传言是真是假,不可否认的是,寒夫人的确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 寒夫人的双眼还在暗中观察着杜雪棠的举动,可突然之间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原本柔和的双眸变得严肃了起来。不等司马群反应,韩夫人便先开口厉声道:“混账!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她的突然开口,让身边的司马群和殿内的杜雪棠都大吃了一惊,一旁伺候的弟子们更是被吓得立刻跪在当场,可所有的弟子都跪下的时候,殿内只有一个人还站在那儿。 若不是寒夫人突然开口,只怕杜雪棠和司马群都没有注意到那名弟子。他的皮肤比之其他人要更白一些,容貌与寒夫人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一双眼睛,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而他也并非是万马堂的弟子,uu看书 .uukansh 而是司马群的女儿司马彤。司马群是整个关外最大势力的主人行事虽然霸道,但他却并不贪花好色。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只娶了寒夫人这一房。 而寒夫人自己也争气,嫁给司马群不过三年时间,便为他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儿子取名司马枫,女儿则取名司马彤。司马枫天资不差,司马群也是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的,所以一直以来都对其管得极为严苛。 与之相反的则是司马彤,司马群对她一向是疼爱有加,所以使得她在整个万马堂中虽然武功不高,但却是最不能惹的人。 毕竟司马群宠着她,寒夫人惯着她,司马枫也让着她。谁若是惹了她,便相当于同时得罪了万马堂中最有权势的三个人!这三个人的怒火,一般人可是承受不住的! 司马彤不好意思地走到了大殿的中央,低头努嘴道:“娘您别生气,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司马群见状之后,脸上虽有些不太好看,但很快便转怒为笑道:“你呀!总是最不让我省心的!先下去吧,回头我再收拾你!” 司马群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肯定是不会教训司马彤的。毕竟司马群从来都是最疼爱自己这颗掌上明珠的。 司马彤听完之后,悄悄吐了吐舌头,没再搭话转身从偏殿离开,而司马群也尴尬地笑了两声之后朝着杜雪棠陪笑道:“老夫年过五十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免有些被惯坏了。还请杜少侠不要见怪。” 杜雪棠点了点头道:“令爱千金天真烂漫,再下又怎会介意。” 第5章 壮士暮年(二) 寒夫人笑了笑道:“杜少侠就是会说话,不过我家小彤在昨天听门下弟子说到有人一剑杀了一刀佛便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少年英豪,估计今天闹这么一出,就是出于好奇吧?” 寒夫人这话一面为自己女儿辩解,一面又是在奉承杜雪棠,可谓是滴水不漏。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来,杜雪棠当然也明白寒夫人这话中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又是一番推杯换盏,杜雪棠与司马群两人都喝了不少,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司马群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杜少侠一剑格杀一刀佛,这等壮举可当得上一声英雄二字!不知杜少侠今后打算在何处落脚啊?” 杜雪棠浅笑道:“再下也刚入江湖不过一年时间,目前也是居无定所,只能四海漂泊而已。” 这番话一出,顿时勾起了司马群的兴趣。毕竟这样一个英雄少年,不管是谁,都想要收入麾下。如今杜雪棠还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势力,正是将其收下的大好机会。 司马群大喜过望道:“杜少侠年轻有为,不若就留在我这万马堂中,只要杜少侠愿意留下,我愿以副堂主相待!” 这样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万马堂是关外最大的势力,能成为万马堂的副堂主。也可谓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了。 可这样的一个位置,杜雪棠却并不感兴趣。万马堂的副堂主?他不稀罕!整个万马堂都应该是他的,区区一个副堂主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司马堂主说笑了,再下年纪尚轻又怎么能担任副堂主这样的高位?如果堂主真要留再下在万马堂中做事的话,不若……” 杜雪棠的话只说了一半,而后便拿起酒杯自斟自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玩味。 司马群却被杜雪棠的话勾起了兴趣,所谓副堂主之位,也不过只是用来试探杜雪棠而已。当然,他想要试探的不止是杜雪棠愿不愿意留在万马堂,更想要试探杜雪棠到底有多大的野心,而他最想要试探的,则是杜雪棠的身份。 十多年前的某些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他只是万马堂的二当家,大当家的叫做杜天,而杜天有一个儿子,名字正是叫做杜雪棠。 如今眼前这个杜雪棠的年纪和当年万马堂失踪的少主几乎完全对得上。这才是司马群特意让人请杜雪棠来万马堂的原因。而在刚才的观察之中,他也发现,杜雪棠的容貌也和当初杜天的妻子白夫人多少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不得不让司马群起了疑惑,如果说眼前之人真的就是当初杜天的儿子,如今他回到万马堂中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夺回万马堂?还是为了报仇?又或者,两样都有?司马群不得而知,不过眼前这名年轻人,的确让他起了疑心。 毕竟当年的那件事,自己也有参与,甚至于,他在那件事当中,还出了极大的力。不然,他如今也不会成为显赫一时的万马堂的堂主。 “除非什么?杜少侠但说无妨!”司马群的双目微眯,一双眼珠子却始终盯着杜雪棠。他在等着杜雪棠的答案。 杜雪棠放下酒杯,淡淡地说道:“除非,司马叔叔愿意把整个万马堂都还给我!” 还给他?杜雪棠的确是这么说的。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万马堂正是他父亲杜天一手建立,不管如今的司马群如何经营,这万马堂也终归是他杜家的。 “还给你?不知杜少侠此话何意?”司马群的右手慢慢伸向了椅子旁边的宝刀,很显然如果杜雪棠说不清楚,那迎接他的便是司马群手中的那柄重刀了! 不过杜雪棠却并未表现得有所惊慌,而是站起身走到大殿之中淡淡道:“不错!还给我!” “万马堂乃是当年我爹杜天一手建立,十二年前的一个雪夜里,不知道为何,万马堂中闯入一群刺客,我爹娘也死在了那个雪夜。而我侥幸逃得性命,在那之后,我便流落江湖,所幸遇到了我师父愿意收留,并传我剑法。” 杜雪棠慢慢说着当初的经历,也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我一直很纳闷儿的是,当初我以为万马堂遭此一劫,必然就此衰败。可偏偏,没过多久我便听说万马堂有了新的堂主,而且在那之后的这么多年里,万马堂的声势一年强过一年。不知道,司马叔叔对此该作何解释呢?” 杜雪棠的声音不算太大,但说出的内容却着实震惊。毕竟当年的事情极为隐秘,整个江湖上都没有多少人知道,万马堂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万马堂内一夜之间便换了主人,可万马堂的生意照做,钱照赚。 对于杜天夫妇的死,司马群一直都说是得了病不治而亡的。可江湖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话明显破绽百出。杜天一身武功已入化境,若是寻常高手便是来上七八人也近不了他的身。这等武功高强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病倒? 而且还是和自己的妻子一齐生病,这怎么说都是不合理的。 杜雪棠说完话后,双眼直视着司马群,司马群微眯着的双眼之中也有了神采。难道说,当年的杜雪棠真的逃脱了性命?在那么大的一个雪夜之中,一个六岁的孩子,不管怎么样都是没有活路的。 可现在杜雪棠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不相信。不过杜雪棠虽然年龄和样貌都对得上,但这些也终归不能证明他就是当年杜天的儿子。 “杜少侠是说,你就是当年我大哥的儿子?不知又和凭证?”司马群一把推开身边的寒夫人,然后提着刀一步步走到了杜雪棠的面前。两人面对着面,一股强大的气势朝着杜雪棠压了下来,司马群毕竟是名震塞外的强者。 这样的强者站在杜雪棠的面前,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但杜雪棠却并不惧怕,毕竟司马群再强也不见得强得过他师父。 “凭证么?”杜雪棠笑了笑道:“不知这个,可不可以证明?” 说罢,杜雪棠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自己坚实的胸膛。而在他的胸前,一匹骏马栩栩如生。江湖之上,纹身者众。有纹青龙白虎的,也有雄狮狼头的。可纹骏马的,却几乎没有! 而像杜雪棠胸前的那匹骏马的,这天下间也只有一人。那便是万马堂的第一任堂主,杜天。杜家的男人每一个的胸前都会纹一匹骏马,而纹身所用的颜料也与中原寻常所用的完全不同。 寻常江湖人纹身所用的大多是寻常墨水,而杜家人的纹身所用的颜料则是用新鲜鸽血配以杜家独门的秘药制成。纹在身上后,平日里不见图案,只有在饮酒之后身体燥热或身死之时身上的图案才会显现出来。 而且,与寻常纹身只有青红二色不同,杜家纹身,颜色更多,纹路更真。幼时纹上身的图案,便是过了十年八年之后,也不见变形,不会变淡。 这也是杜雪棠胸前的纹身为何一直不曾消退的缘故。而这样的纹身,普天之下除了杜家的人之外,再无任何一人懂得。 当年杜雪棠胸前的纹身便是由他父亲杜天亲自给他纹上的,而在纹身之时,司马群也在场。所以对这个图案他也是认识的。 司马群看着杜雪棠胸前的那个纹身,眼中的杀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失踪十二年的杜雪棠如今竟然能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样的事情不管放到谁的身上都是难以置信的,可杜雪棠胸前的纹身便是铁证,这是谁都不能质疑的。可杜雪棠的回来,对司马群而言却并非是什么好事。 毕竟当初杜天的死,他司马群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可杜雪棠毕竟是杜天的儿子,也是万马堂中名正言顺的主人。司马群便是再怎么不情愿,他也没办法拒绝杜雪棠的要求。 “原来真的是你!之前我听说一个叫雪棠的少年一剑杀了一刀佛时我便隐隐觉得你可能会是我大哥的儿子,这才特意命人把你带过来,一来是想见见这英雄少年,二来便是想要进一步确认你的身份。没想到你还真是!”司马群将手中宝刀朝后一扔,双手搭在杜雪棠的肩膀上,兴奋地说着。 眼中的喜悦连同泪水一齐溢出,他今天可真是太高兴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这一剑格杀一刀佛的英雄少年,便正是我大哥的儿子!我大哥夫妇二人如果在天有灵的话,相信也会为你而高兴的!”司马群激动地说着,搭在杜雪棠肩头的双手不由得用力摇晃了几下。 可杜雪棠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的眼中更多的是冷漠。他的身份虽然已经说清楚了,可有的事情,司马群却并没有说明白。 毕竟当年的那件事至今都没个说法,杜雪棠既然已经回来,那自然是要问司马群要一个答案的。 “司马叔叔,您先别着急高兴。当年的事情,我虽是亲身经历者,但我那时候毕竟只是一个孩子,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请您务必告知于我!”杜雪棠的眼神平淡,可就是这么平淡的眼神,在司马群看来却透着无尽的杀气。 这样的杀气,司马群一生之中只在两个人的眼中见过,一个是杜天,另一个便是眼前的杜雪棠。如果说之前看到杜雪棠胸前的纹身之后,司马群还有一丝的怀疑,可当他看到杜雪棠此时的眼神之后,他心中那仅有的怀疑也就此打消。 看到杜雪棠的眼神之后,司马群也明白了过来。杜雪棠这次回来,不仅要收回万马堂,更是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司马群尴尬地将双手慢慢收回,将杜雪棠的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开口说道:“当年,大哥杜天带着我来到关外,两人一手建立了万马堂。而在大哥的带领下万马堂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可就在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一伙人趁着雪夜摸进了万马堂中,当时我正在休息。而大哥则正在屋中练功。” “那伙人成功潜入万马堂中之后,少部分人分散开,四处纵火制造混乱。万马堂中马匹材料无数,想要制造出混乱还是很容易的。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有所察觉,便火速拿着兵器赶了出去。” 司马群说道此处的时候,语气也变得沉重了不少。当年的那场大火,差点儿将万马堂烧成一片白地。便是地面上铺的石砖也有不少承受不住烈火的高温,纷纷崩裂。 虽然事隔多年,但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司马群仍不免有些心惊,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之后,司马群又继续讲述了起来。 “我拿着这把刀先是将在外面制造混乱的那少部分人尽数格杀之后,却并没有发现大哥,当时我才反应过来他那边应该是遇到麻烦了。于是我便提着刀赶过去寻找杜大哥,等我赶到的时候却发现,杜大哥正站在他住的院子外面,右手握刀,而刀身则插在一个黑衣蒙面的杀手胸口,另外一只手则是捏着另一名杀手的咽喉。” “两名杀手都已经断气,而那两名杀手的兵器也插进了我大哥的身体。我急忙赶到大哥面前,将那两名杀手的尸体移开,而杜大哥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见到我赶到,他只吩咐了让我帮他寻到你和你娘,话还未说完人便先咽了气。” 司马群中的泪水已不知在何时慢慢流了下来,这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便完全由杜雪棠自己判断了。 “你知道么?你爹临死的时候都还念着你的。”司马群一边感慨,一边流泪,一边慢慢地说着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见你爹已经离世,心中虽然不忍,但想着你和你娘生死未知,我便暂时丢下了你爹的遗体,一个人提着刀朝万马堂外冲了出去。可一连寻了许久,也没能找到你。只在往北十五里处的一个雪窝里,寻到了你娘和另一名黑衣人的尸体。而你,却怎么也没能找到。” 司马群所说的一切,与杜雪棠的回忆几乎完全对得上,这不得不让杜雪棠对司马群少了些疑心。毕竟当年的事情,杜雪棠所见到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很难确定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这终归只是司马群的一面之词,其中到底有多少值得相信的,他实在是有些拿捏不准。毕竟司马群这人看似个粗人,实则粗中有细。 “所以在那之后,叔叔你就成为了万马堂的第二任堂主,至于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您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从此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安然地活到了现在?”司马群所说的固然和他的记忆完全吻合,但这些还完全不足以打消杜雪棠的疑虑。 司马群叹了口气,然后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正要开口辩解时,一旁的寒夫人却上前来抢先一步说道:“雪棠!你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可当初的那些人能够动手杀了你父亲,难道他们就不能再来一遍把你司马叔叔也杀了么?” “为了保住性命,我便让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uu看书ww.uuknshuco 只在暗中调查你的下落和这一切到底是谁干的,想着等万马堂发展壮大之后,若能找到你便与你一同为你爹娘报仇,若不能找到你,那边我们自己为你爹娘把这仇给报了。” 韩夫人声泪俱下,梨花带雨地说着,司马群单手将其拥入怀中,不再言语。而杜雪棠的脸上则略显得有些亏欠地说道:“原来如此,是小侄冤枉叔叔了!还请叔叔不要放在心上。” 杜雪棠朝着司马群抱拳行了一礼,算是道歉。司马群则只是摆了摆手道:“无妨,毕竟我这么处理任谁都会觉得有问题,看到如今成为了万马堂主的我,有所怀疑也是对的。只是今日是我叔侄两个重逢的大喜日子,今晚我让厨子多做几道菜,到时候我们叔侄俩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杯。” 司马群一只手搂着寒夫人,一只手又重新搭在了杜雪棠的肩上拍了几下道:“这样,雪棠你且先下去休息着,我送夫人回房。如今我们叔侄已经相认,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细聊。等晚间时分,我们一家人再和你把酒言欢,把这么多年一直没说的话,全部说个够。” 司马群怕再多讲下去会露出破绽,只好先借故让杜雪棠下去休息,而自己也好趁机和寒夫人好生商量一下,到底该如何处理杜雪棠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棘手的人。 杜雪棠如今所展示出的武功不弱,而且他敢一人来万马堂中挑明自己的身份,那必然是有所倚仗的,如果贸然对他下手,只怕会得不偿失。倒不如先回去和寒夫人从长计议一番,再做打算。 第6章 妇人心险(一) 杜雪棠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便在万马堂弟子的带领之下,去到后院之中的一间客房之中歇息。而司马群见杜雪棠已经离开,便吩咐下人将大殿收拾干净,又特意命人告知后厨今夜要宴请客人,多做几道菜。一切吩咐停当之后,司马群才带着寒夫人回了房中。 回到屋中之后,寒夫人在一旁帮司马群捏着肩膀,而司马群则皱起眉头来。杜雪棠的身份基本上已经确定,但他却更加不安了起来。 从名义上来说,杜雪棠是杜天独子,这万马堂的堂主交到他的手中自是无可厚非。可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万马堂就这么拱手让人,不管是谁心里都多少有些不愿的。 “你是在担心那小子突然回来会夺走这万马堂的基业么?”韩夫人靠着司马群的肩膀,温柔地说道。 司马群轻轻点了点头,他有着他的担忧,如今正是吞并柳家庄的关键时刻,杜雪棠的突然出现不仅会对整个计划有所影响,便是万马堂的根基也会被他这么一个年轻小子给动摇到。这一切都不是司马群想要看到的。 “他应该确实不太清楚当年的事情,不然的话见到我的第一时间他估计就直接出手了。”司马群淡淡地说道。 这一点寒夫人深以为然,毕竟她的眼光可比司马群还要准一些,而之前在大殿之中也都是司马群在和杜雪棠聊天,而她则趁此机会仔细观察过杜雪棠。 寒夫人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杯茶到司马群的面前道:“可他只要存在就终究是一个隐患,如果不能小心处理掉他的话,只怕终归会惹来祸事。” 司马群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喝茶,然后轻出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应该尽快处理他?但贸然对他下手恐有不妥,不如先留他在万马堂中观察些时日再想个办法,把他给除掉。” 司马群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一旁的寒夫人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对于司马群的决定她并没有提出太多的异议,万马堂终归是司马群说了算的,她只是站在司马群身后的一个小女人而已。 寒夫人自嫁给司马群之后的这么多年里,她行事一直很低调。不然她也不会跟着司马群这么多年而恩宠不减。 但司马群今天的这个决定,着实让她觉得有些意外。如果放在以前,司马群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杀了杜雪棠,下毒也好,派手下人直接动手也好,总之就是不管不顾,直接杀了杜雪棠一了百了。 可今天的司马群却犹豫了,丝毫没了往日的鲁莽,或者说霸气。这一切都表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司马群开始变老了。 人的衰老并不单单指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对身体发生的改变,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心态上的变化。人一旦变老,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便会多了很多顾虑,变得畏畏缩缩,而不像年轻时那般气盛。 这一点或许司马群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寒夫人却注意到了。在这万马堂中,若说最了解司马群的人是谁,那一定就是寒夫人了。 这么多年的同床共枕下来,不管是司马群的性格还是生活习惯,她通通了如指掌。对于司马群今天的这个决定,她无疑是有些失望的。她对司马群谈不上爱或者喜欢,她所喜欢的从来都是万马堂夫人这个尊贵的称呼而已。 当年的她还只是一名普通关外人家的女子,家装不幸遭劫,被一伙马贼给虏到了山寨之中,父母为了保护她死在了那伙马贼的刀下。 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那群马贼凌辱致死的时候,一个人一把刀,一匹马冲开了马贼山寨的大门!长刀举起,马贼的人头落下。 那个男人正是刚刚建立起万马堂的杜天,那时候正值万马堂急速扩张的时候,所以和她一样被掳上山寨的人们才侥幸得救,有的人在一番感恩戴德之后,自己回了家去。 可她呢?她父母双亡,家中房屋已被烧毁,牛羊财物尽数被马贼劫走,或是卖了,或是宰了烤着吃了,自己便是下了山寨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在那一刻寒夫人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明明是活着,可是却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她仿佛就是这苍茫戈壁上的一缕冤魂一般,只能随风飘荡。 而正是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把将她拉到马背上,不等她反抗便猛地挥动马鞭打在了马背上。在马背上,她听着风在自己耳边呼啸,感受到了那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的血气和只属于强者的霸气。 一阵颠簸之后,她来到了万马堂中,成为了万马堂里的一名丫鬟。与其他丫鬟不同的是,她每天要做的活儿很少。于是她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守在校场外看着那个男人练武。 在那一刻,她的心中似乎有了一些奇怪的想法。每当那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总会有些不知所措,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毫无逻辑。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每当遇到杜天的时候,自己就会情不自禁地变得面红耳赤。而和她有着同样症状的,是另一个经常跟在杜天身边的男人。 他没有杜天俊朗,虽然还很年轻但脸上却长起了络腮胡子,美貌也比杜天的要浓许多。可那个奇怪的家伙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却总是低着头问号,然后便逃一般地离开。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取笑对方。可随着日子久了,她也似乎明白了过来。自己对杜天已经芳心暗许,但奈何那时候的杜天每日都在忙着处理万马堂的事务,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观察自己偶然间随手救下的一个小姑娘的变化。 寒夫人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在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他只是太忙了。等再过一阵子,不那么忙的时候,他或许就会注意到自己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万马堂在杜天的领导下越来越强盛,短短数年时间便从一开始的名不经传变成了整个关外都赫赫有名的第一大势力! 杜天终于不那么忙了,寒夫人心想他这次应该会注意到自己了吧?可上天却偏偏给她开了个玩笑,杜天突然宣布自己将在半月之后与西昆仑白驼山白家的千金成婚。 这一刻,寒夫人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在那个男人的心中,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当初救下并把自己带到万马堂中不过是随手而为,根本就没有对自己有过任何的想法。 倒也正常,他是一个铁骨铮铮,如山如海一般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的丫鬟?可是寒夫人却并不死心,她想着既然不能做他杜天的正妻,那便做她偏房小妾也可以啊,实在不行,便是做个通房丫头她也是甘心情愿的。 可命运总是喜欢跟她开玩笑,她还没来得及跟杜天表露心迹,便在一次杜天和白夫人的谈话中偶然听得杜天说此生此世,除却白家小姐外再不会娶任何一个女人,莫说是偏房小妾,便是通房丫头也不会要半个。 白家小姐听到这话,虽然心头高兴,但脸上却是故作生气地说杜天只会花言巧语。而杜天则直接站在白家小姐面前对天起誓,之前所说句句肺腑。 听得此言的寒夫人不顾杜天和白家小姐还在场,自己径直掩面而去。那个男人至情至圣,可那一份情如果不是给自己的,便是再珍贵也不值得她去珍惜。 她终于绝望了,上天没有给她一个显赫的身家不算什么,uu看书 uknshu 上天让她父母双亡,家财尽散也不算什么。可为什么上天要在她最绝望的时让一个如梦幻一般完美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又为什么要在她憧憬着美好的时候,让这个美丽的梦幻泡沫突然炸裂? 她恨,她怨,可她终究没有任何办法!若论姿色,她不见得比白家小姐差,甚至还犹有过之。若论体贴,她更是胜过白家小姐千倍万倍。 除却出身世家之外,她样样都比白家小姐好,可为什么杜天却偏偏喜欢上了白家小姐,却对一直在身边的她置若罔闻呢?她真的想不明白。 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之前那个每次见到她时都面红耳赤的奇怪少年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那个人正是杜天的结义兄弟,整个万马堂的二把手司马群。 在整个万马堂中,司马群是绝对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司马群也在沉默多年之后,终于鼓足了勇气对寒夫人表露了心中的爱慕之情。 在巨大的悲伤和司马群拙劣的表白面前,寒夫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陷入了对她自己人生的思考。或许只是一个闪念,道德的牢笼便再没能关住心底欲念。 她很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翻身机会,她不要一辈子都在万马堂中只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丫鬟,她也不要一辈子只能以一个卑微的角度去仰望杜天和白家小姐。 她要往上爬,她要让杜天看到,她不是一个卑微的丫鬟。她要让杜天后悔! 一个可怕的计划在她的心中慢慢酝酿,而在下一刻她面轻轻抹掉眼角的泪痕,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接受了司马群的表白。 第7章 妇人心险(二) 自那之后没过多久,万马堂的堂主杜天和副堂主司马群在同一日大婚,大婚当日中原、西域、昆仑蜀中等各方势力均来道贺,万马堂张灯结彩,一片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从中原请来的戏班子唱着“天之配合一对,如鸾似凤。永团圆,世世夫妻。”整个饮马殿内,宾主尽欢,尽是一片喜气洋洋。 可这些唱词传入寒夫人耳中时却显得那么的刺耳,杜天和白家小姐世世夫妻,那她呢?她难道就该跟着司马群这么一个人一生一世?她不愿意,但她似乎也没得选了。 成婚之后,寒夫人每日闭门不出,只为了避开与杜天和白家小姐。司马群只认为寒夫人没能适应这突然而来的身份变化而已,便由着寒夫人的性子去了。 就这么拧巴地过了几年之后,白家小姐为杜天产下一子,取小名为雪棠。而寒夫人也在之后为司马群生下一对龙凤胎,正是司马彤和司马枫。 按理说寒夫人本该满足,可她偏偏是个嫉妒心极强的女人。即使有了儿女丈夫,她心中的那份怒气仍然没有消散,反而随着时间越久,积累得越深。 终于在十三年前她开始了自己的布局,寒夫人先是在司马群的枕边诉说着司马群这些年为万马堂立下的汗马功劳,又提及万马堂能有今日,大多靠的是司马群在外四处征伐而来。反倒是杜天,在万马堂初具规模之后便极少出门,只顾享乐。以此来刺激司马群。 最初时候,司马群当然是不乐意的,甚至还为此和寒夫人翻脸。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司马群的内心也开始了动摇。而寒夫人的计划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寒夫人一边慢慢挑起司马群的嫉妒心和好胜心,一边帮助司马群在万马堂中笼络人心,组建自己的势力。而司马群也在那之后开始刻意与万马堂之外的不少高手结交,等到一切准备停当之后,终于在十二年前的一个雪夜里,她的计划成功了! 当夜,杜天正值练功的紧要关头,司马群却趁机将自己在外结交的那些高手尽数邀来万马堂外,趁着大雪时分,数十名高手黑衣裹身,手持利刃杀进了万马堂中。有司马群做内应,那群高手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杀进了杜天的房间。 一番恶斗之下,大部分的杀手被杜天格杀当场,而杜天也因真气紊乱,深受重伤。司马群则趁机打着救人的名义将剩下的杀手和杜天一齐诛灭,白夫人也在那一场恶斗之中殒命,当时杜天一家仅有年仅六岁的杜雪棠成功逃得性命! 而那群帮司马群出手杀人的黑衣人,则大多死在了杜天的手中,剩余的少部分人也在万马堂众目睽睽之下,被司马群诛灭。仅有一人成功逃脱,而那人则正是当初在雪夜里追杀杜雪棠的杀手。 自杜雪棠逃得性命之后,他原本是打算回去找司马群拿好处的,可还未回到万马堂,便得知了司马群将其余杀手尽数诛灭的消息,便没敢再回万马堂,改名换姓之后一直盘踞在关外闯荡,至死也未曾与司马群有过任何交集。而那人,正是日前被杜雪棠一剑格杀的一刀佛! 自那一夜之后,司马群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万马堂的堂主,而寒夫人也成为了万马堂的女主人。当夜尽天明之时,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下。看着摆在万马堂校场外的杜天和白夫人的尸体,寒夫人的眼中留下了几滴眼泪。 当初那个看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的男人,终归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当初自己一心想要得到的万马堂女主人的位置,也已落入了自己的手里。她似乎终于满足了,她心中的恨意也似乎终于消失了。 可心中的快感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下一刻她心中的恨意又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而恨意的源头则是司马群在与万马堂众人谈及前夜杜天的临终遗言只有一句“替我救下你嫂子!” 都到了生死关头,那个男人还想着白家小姐。白家小姐到底有什么好?能令他至死都忘不掉?滔天的恨意最终化作泪水,寒夫人跪倒在杜天和白夫人的尸体旁痛哭流涕。 旁人都以为她是对杜天夫妇二人情深义重,可实际上却是她心中无尽的妒火无处发泄。最终在杜天夫妇二人入殓之时,寒夫人偷偷剪下白小姐一揪头发,放进了自己的香囊之中,与人说是留作念想。 可实际上她却在回到房中之后便将那一揪头发绑紧,每日放在鞋底踩踏。她恨,她妒,她要白家小姐永世不得翻身,她要让白家小姐即使是死了也永远都被自己踩在脚下! 对于寒夫人的变化,司马群并不是没有察觉。可是即使这样又如何?寒夫人为他生下一双儿女,又帮他成为了万马堂的堂主,虽然手段使得颇不光彩,但几乎所有的好处,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 虽然这个女人狠辣,可她毕竟没有对自己有过半点的坏心思。司马群终究是爱着寒夫人的,以至于他明知道寒夫人的做法不对,他也终究没有多言语,只是默默地照着她的安排去做了。 而在那之后的这么多年里,万马堂中大小事务虽然都是司马群最终拍板说了算,可其中不少的谋划都是出自寒夫人的脑中,有了寒夫人的存在,他这么多年少吃了很多亏,也少辛苦了很多。 而且自那件事之后,寒夫人几乎事事都顺着他,不管什么都让着他。生活起居,堂内大小事务寒夫人都替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司马群很满足,他也察觉到寒夫人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背后,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自己的。 可那又如何?人之一生哪一个没有点儿秘密?寒夫人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而他不问,也自然有他不问的理由。这些都不重要,他只要知道,寒夫人是一个好的妻子,是自己的贤内助就可以了。 一切的一切,终究是归于平静。万马堂的生意蒸蒸日上,在关外的声势也一天强过一天,一日胜过一日。 可司马群的内心却始终不得平静,他这些年来杀伐果断,为万马堂在关外闯下了偌大的名声。可今天杜雪棠突然出现,一切都似乎大乱了他的部署。 司马群摆摆手示意寒夫人退到一边,自己则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我想歇息一下,你替我去告知枫儿和彤儿一声,晚间我要招待杜雪棠,让他们一起出席。另外跟李青说一声,对柳家的计划先暂时停下,等以后再做打算。” 寒夫人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一个杜雪棠不至于让你这么小心的,依我之见倒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些。” 听得寒夫人的话,司马群没有辩解也没有生气,只说了句:“你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 说完之后便催促寒夫人赶紧出去,自己则靠在床边,慢慢闭上了眼。 寒夫人当然不知道司马群在担心什么,不过既然司马群不愿意做了,那就让别人去做。司马群下不了的决心,她来替他下。 走出房门之后,寒夫人径直去找司马枫去了,司马彤整日无所事事,偌大的万马堂中要想找到她实在是有些困难。而司马枫则每日被司马群逼着练武,要找他只需要到后院即可。 另一边,杜雪棠来到一间小院之内,这里暂时成了他的栖身之地。万马堂已不是当年的万马堂,物是人非,旧地重回。多少心中都会有些感慨的,可杜雪棠尚未来得及感叹,一个身影却先吸引了他的目光。 角落处,司马彤侧着脑袋偷偷瞧着杜雪棠。而她却不知道杜雪棠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仍然躲在暗中打量着杜雪棠。 一刀佛的名声在整个关外都是叫得响的,她实在是有些不太相信能够一剑格杀一刀佛的人竟然只是这么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对于杜雪棠,司马彤有着无限的好奇。一如当年她母亲初入万马堂时,对杜天的好奇一样。 “出来吧!”杜雪棠淡淡地开口道。他一向不太喜欢被人暗中窥视。对于司马彤,他没有太多的感情,连记忆也很模糊。 司马彤慢慢从柱子身后跳了出来,此时的她已换了一身女装。毛茸茸的狐皮袄子将她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同时并未将她完美的身材掩盖住。 手腕儿上的两个银铃儿随着她走动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整个人显得格外可爱。一路蹦蹦跳跳来到杜雪棠的面前之后,开口道:“他们说你一剑就杀了一刀佛?你真有那么厉害么?” 看着一脸好奇的司马彤,杜雪棠心中隐隐透着一丝的不忍。他知道当年的事情和司马彤司马枫没有任何关系,可他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和他们的父亲脱不了干系。 自己如果真的对司马群下了手,那司马彤和司马枫呢?杜雪棠又该怎么去面对这两个人?一剑杀了当然可以一了百了,可杜雪棠的剑从来都不杀无辜之人。这是他师父告诫他的,也是他入江湖以来的准则。 没空去想那么多,杜雪棠看了一眼司马彤后,眼神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司马彤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开始追问起了杜雪棠。 “那你的剑法一定很厉害吧?可不可以教我几招?那样的话,我哥就不能欺负我了!”司马彤十分期待杜雪棠能够把剑法教给她。 听了司马彤的话,杜雪棠淡淡地开口道:“我这剑法,你学不来的。” 司马彤脸色微微一变,假装生气道:“不愿意教我就算了,干嘛还用这些话来搪塞我?” 以前司马彤也曾要求过自己父亲传给她刀法,可是司马群却怎么也不愿意。最终也只教了她一套轻功然后让万马堂中其他的堂头偶尔教教司马彤而已。 因此,在听到杜雪棠的话之后,司马彤也理所应当的认为杜雪棠是不想教她而找的借口。所以才会因此而显得有些生气。 但杜雪棠却并不知道司马彤的性格,便继续解释道:“要练成我这剑法,寻常人得花上二十年左右的时间,便是天资卓越者,也得花上十年方有所成。” 杜雪棠所说的确不假,三绝圣手的剑法极为精妙,便是熟悉剑招一般人也得花上好几年。所以对天资的要求极高,司马彤资质平平,若真个要练的话,只怕没个二十多年,难有所成。 至于杜雪棠,他一是天资卓越,二则是自己足够勤奋。便是这样,他也花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才将剑法练至大成。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先练上三个月,应该是可以教训教训司马枫了,到时候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司马彤点了点头说道。 司马彤的话刚一说完,杜雪棠便又开口道:“你怕是要失望了,你哥得你爹自幼教导,其刀法必然已是得了真传的。便是我亲自出手只怕也难有胜算,只练了三个月的功力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杜雪棠所说自然是有些夸大的成分,司马群自身武功的确不弱,但跟杜雪棠比起来估计也只在伯仲之间。司马枫便是天资再高,只怕也比不过杜雪棠。最多能够在杜雪棠手下走过一二十招,便算是不错的了。 而司马彤之所以觉得自己练三个月就能打得过司马枫,不过是因为司马枫在和她交手的时候处出让着她而已,不然凭司马枫的武艺,只怕司马彤那三脚猫的功夫连一招都接不住。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家伙居然还会让着我。”司马彤低着头呢喃道。 两人还在交谈,而寒夫人则已经找到了正在后院练武的司马枫,司马枫从小便表现得极为懂事,自幼练刀的他已经初有成效,这些年更是开始为司马群分担了不少的事情。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不管是司马群还是寒夫人都是极为满意的。 见到寒夫人来找自己,司马枫停下了修炼,一旁的仆人正要递上热茶与毛巾时却被寒夫人叫了下去,而那热茶与毛巾则由寒夫人端到了司马枫的面前。 屏退一众仆从之后,司马枫一边喝茶,一边任由寒夫人为自己擦拭着汗水。脸上也自然是欢喜的,从小到大他和寒夫人便要更加亲近一些。与司马群的关系,则要紧张不少。 司马群对他的期望甚为深厚,也就难免要严厉不少,寒夫人则对他极为关怀,无微不至。 “娘!您怎么来了?”司马枫将茶杯放下后朝着寒夫人问道。 而寒夫人则一边擦拭着他身上的汗水,一边道明了来意和杜雪棠的身份。在得知杜雪棠就是当年杜天的儿子时,司马枫的脸上闪出了一抹的狠戾。 他很清楚杜雪棠的出现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整个万马堂都是他司马家的,可杜雪棠一来,那到底是谁的可就说不准了。 “那爹的意思呢?”司马枫得知情况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想要知道司马群的想法。毕竟这万马堂中,真正主事之人还不是他。 “你爹的意思是暂时先观察他一段时间,怕他有什么后手。另外,柳家庄那边的事情也得先放一放,把这小子处理之后,再做打算。”寒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毛巾放下,拉着司马枫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 而司马枫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也微微有些不快,毕竟这不像是司马群以往的作风。uu看书 ww.uknshc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当年杜天是司马群的结拜大哥,如今杜天的儿子突然出现,司马群不得不小心应对。 “你爹已经有些老了,将来这万马堂还是得靠你来接手,你需要提前做些准备了!”寒夫人有意无意地说着,而司马枫则将手中刀放在石桌之上,一头扎进了韩夫人的怀里。 司马枫的这一举动让并没有让寒夫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伸手轻轻抚摸起了司马枫的脸庞。整个万马堂的人都知道寒夫人和司马枫母子俩的关系一直很好,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关系其实并不止是好那么简单。 司马枫靠在寒夫人的腿上淡淡地问道:“我还要等多久?” 他所说的等多久,具体是等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寒夫人却很清楚。她只是淡淡地出了口气道:“你耐心些,用不了几天了。万马堂里的人,我都已经替你打点好了,你的刀法也已经大成,他老了,该休息就得让他休息了。” 寒夫人淡淡地说着,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她从来都是十分满意的。小时候练功刻苦,对她也极为孝顺。最主要的是,自己这个儿子生得更像自己,而不是像司马群那般五大三粗。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都十分疼爱司马枫的原因,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只是一直以来,她和司马枫都不曾告诉别人而已。 司马枫的脸在韩夫人的腿上蹭了蹭,一脸满足地说道:“那好,我就再等一段时间。只希望不要太久。” 韩夫人笑着道:“不会太久的。” 第8章 虚情做虚宴(一) 母子两人正享受着难得的温存,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却打断了他们。司马枫慌忙从寒夫人的怀中起身,寒夫人也赶紧收拾了一下,两人迅速分开之后,那一阵银铃声的源头已是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司马彤蹦蹦跳跳地来到寒夫人和司马枫的面前笑着道:“娘!听说你在找我。” 司马枫的神色有些慌张。不过寒夫人却泰然处之地问道:“你这丫头,又疯去哪儿了?” 听到寒夫人的训斥,司马彤不以为意道:“我刚才去看了杜雪棠,打算跟他学剑法,到时候就不怕我哥欺负我了。” 寒夫人白了司马彤一眼,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只是淡淡说道:“就你能!你哥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枫儿让着你,偏偏你不依不饶?那杜雪棠答应教你了么?” 被寒夫人这么一说,司马彤原本开心的脸上也没了笑容,只小声地回了句:“他说我学不来,没答应教我。” 得知了杜雪棠没教司马彤,寒夫人点了点头道:“娘虽然不懂武功,但也明白你杜雪棠哥哥十多年的功力你要想一朝学成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不教你自然有他的道理。” 说完之后,又在司马彤的惊诧之中将杜雪棠的身份和司马群今晚的安排告知了司马彤。在得知杜雪棠就是当年杜天的儿子时,司马彤更是惊讶不已。 当年万马堂遭劫,杜天一家惨死,只有一名年仅六岁的儿子下落不明。这么多年下来,司马群每年都会带着万马堂众人祭拜杜天一家,也在暗中探访杜雪棠的下落。可大多都以为杜雪棠早已经不在人世。 司马群之所以一直在找,不过是因为和杜天的情谊所产生的执念而已。天下之大,只怕司马群穷极一生也不可能找得到杜雪棠。却没想到,杜雪棠竟在此时此刻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不仅没有死,还习得了一身高深武功,这样的结果是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不过司马彤不似司马枫或寒夫人那般想那么多,只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毕竟父亲总算是找到了故人之子,算是没了遗憾。 可她哪里知道,杜雪棠如今突然回到万马堂,这堂主之位司马群到底该给他还是不给?一直以来多年渗透的柳家,到底是吞还是不吞? 归根结底,司马彤还是被她的父母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么深的问题,只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而已。 听罢之后,司马彤笑着答应了下来,还说要回房间换上一件漂亮衣服,晚上在席间也好给杜雪棠敬酒三杯。 说罢之后,司马彤也不管寒夫人和司马枫,自己便径直回房去了。而寒夫人则轻轻出了口气,对于如今的情形,寒夫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苦心算计多年,终于让自己的丈夫成了整个关外最不能惹的人。也让自己的儿子顺利成为了万马堂的第一接班人,可对于眼前天真无邪的女儿,她的心中却只有愧疚。 她无法告知自己的女儿,当年让杜天满门惨死的最大推手,也无法告诉她当年那一夜之后,司马群便落下了病根,至今也不见好。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和儿子司马枫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见司马彤走远,司马枫才慢慢站起身,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水道:“娘!她应该没发现吧?” 司马枫小声地问道,毕竟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虽然在整个万马堂中都可以横着走,可有一个人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而那个人正是他的父亲司马群。如果他父亲知道了自己和寒夫人之间的秘密,他便是万死也难消司马群的怒火。 寒夫人看了一眼司马枫,心中略有些厌恶地说道:“她如果看出来了,你觉得我还能这么镇定地在这儿跟你说话么?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忒小了些,将来你可是要执掌万马堂的,如果这点儿胆气都没有,还怎么让万马堂中数千弟子服你?”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寒夫人虽然还算满意,但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胆量上实在是太差了。如果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只怕寒夫人根本都不愿意多瞧他一眼。 “我知道了,娘!”司马枫低着头说道。 寒夫人点了点头道:“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晚上的时候别太丢人,你爹和万马堂里众多堂头都看着的。” 说完之后也不在管司马枫便离开了,司马枫这点了点头道:“恭送母亲!” 司马彤离开之后没多久,杜雪棠的房外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房顶上。蹲在房檐上的他正透过窗户打量着屋子里的杜雪棠。 那人正是之前在双旗镇中深夜与杜雪棠联系的人,此人名为李凤翔,这些年里三少爷和杜雪棠之间的联系一直都是由他负责。而他此时出现在万马堂中,必然是有着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告知杜雪棠的。 “这里没别人,外面冷,进来吧。”杜雪棠察觉到了李凤翔的出现,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之后,李凤翔便如飞燕回笼一般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穿过窗户,撞掉窗杆,直直地落在了杜雪棠的面前。他的身法一向不弱,不然也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在这大白天就潜入万马堂中了。 “你怎么发现我的?”李凤翔拍了拍杜雪棠的肩膀,抓起桌上的茶杯一口便将里面的茶水喝完。然后坐在了杜雪棠的身边。 杜雪棠淡淡地说道:“直觉。” 他没瞎说,够察觉到李凤翔的确是靠着自己敏锐的直觉。其实直觉这种东西是可以锻炼的,在他最初流落江湖的两年里,他不止一次地靠着自己的直觉逃得性命。在一次又一次与人搏斗,争抢食物的过程中,杜雪棠的直觉被锻炼得异常的敏锐。 李凤翔当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杜雪棠没说实话,讨了个没趣道:“不愿说就算了,这次少爷让我告诉你一直都在柳家的,所以你那美娇娘的安全不用担心,专心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就行。” 杜雪棠点了点头,他此次敢孤身入万马堂,所倚仗的便是三少爷。有三少爷的安排,一切自然会十分顺利。唯一的担心便是怕柳家庄的柳妃儿有个什么好歹来,柳妃儿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未婚的妻子。虽然多年不见,但当初的那一份约定,却始终都不曾改变。 “还有没有别的?”杜雪棠继续问道。 李凤翔将腿踩在凳子上后说道:“还有一条,今后我会一直在万马堂里,可以在暗中打听些消息,也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一些忙。” 这也是三少爷的意思,杜雪棠虽然武功不弱,但万马堂中又何尝不是高手如云?要想查出当年的真相,又要夺回属于他杜家的万马堂,单靠着他杜雪棠一个人显然是不太可能的。李凤翔虽然武功不如杜雪棠,但他轻功身法却比杜雪棠高出不少来,有他在暗中帮忙,杜雪棠必然要容易许多。 杜雪棠点头道:“那挺好的!你可以帮我查一下寒夫人,这个女人不简单。” 虽然只简单见了一面,但杜雪棠已明显感觉出寒夫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女人。她的身上应该有不少的秘密,如果能够找到一些的话,对自己必然是有些帮助的。 李凤翔一听是查寒夫人立刻就来了精神道:“巧了,我也打算好好查一查她,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美人儿沐浴呢!” 寒夫人的美貌杜雪棠是见的,而李凤翔虽然没有见过,但他却听说过许多。对于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女人,李凤翔显然是十分感兴趣的,每天躲在暗中看一个美人,总比看一个糙老爷们儿要来得有趣些。 杜雪棠看了一眼李凤翔,眼神中多少有些不屑地说道:“那你去吧。” 李凤翔却好像是没有注意到杜雪棠的眼神一样,朝着他抱了抱拳道:“那我就先告辞了,每天晚上我都会来这儿找你的,一有新发现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说完之后,李凤翔又如风一般跳出窗外,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杜雪棠的视野之中。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杜雪棠淡淡地说道:“武功不高,身法倒还不错。” 李凤翔刚一离开,换好了衣服的司马彤却慢慢推门而入走进了杜雪棠所在的院子里。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之后,司马彤又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杜雪棠的屋门前。 正要敲门的时候,屋子里又响起了杜雪棠的声音:“门没锁,进来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对于司马彤的再次出现,杜雪棠也有些纳闷儿,按理说司马彤对自己会多少有些好奇心并不奇怪,但之前不是已经来见过自己一次了么?怎么又来了?而且还换了一身衣服! 此时的司马彤一件粉群裹身,白色鞋袜在裙底若隐若现。看到杜雪棠正坐在屋子里,司马彤也略显得有些拘谨了起来,完全没了之前那般大大咧咧的模样。 杜雪棠看了司马彤一眼,而后淡淡道:“还真是有趣,先打扮成普通弟子,后来又换成袄子,现在又换做裙子,这一天才只过了一大半,你却已换了三套衣服不觉累么?” 听到杜雪棠的话,司马彤的脸瞬间涨红,她之前打扮成普通弟子是因为想偷偷看看杜雪棠,后来被母亲发现之后才换回了原本的袄子,可之后又得知杜雪棠便是杜天的儿子,晚间父亲还要请他一起共进晚宴,自己这才换了裙子。可这在杜雪棠眼中却似乎成了一个笑话。 “你别瞎说,我之所以要换成裙子,是听我娘说今天晚上爹爹要请你赴宴的。”司马彤红着脸急忙辩解道。她可不想成为杜雪棠口中的笑柄,毕竟在万马堂这么多年,她闹出的笑话实在是太多了。 杜雪棠没有再接话茬,他知道若是再说下去只怕会让司马彤觉得丢脸,于是开口问道:“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司马彤见杜雪棠没有因此而取笑自己,反而是主动转移话题,心下自然是高兴的,于是开口问道:“你真的是杜伯父的儿子?” 杜雪棠听到司马彤的问题之后,凛然道:“如假包换!” 再一次确定杜雪棠就是自己父亲在暗中找寻多年的故人之子后,司马彤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直接坐在杜雪棠面前,单手托腮道:“当年那场变故之后,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她原本想说以为杜雪棠已经死了,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这么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妥,于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改成了“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见杜雪棠没有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生气,司马彤便继续说道:“当初我娘可是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爹这么多年里也在暗中派人查找你的下落,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而已。原本我们大家都以为已经找不到你了,没想到你居然自己回来了。” 司马彤说完了这些之后,才终于提出了她想问的问题:“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儿了啊?我爹这么大的势力,派了这么多人,怎么都没能找到你?” 对于自己这些年的下落,杜雪棠并不打算隐瞒太多,毕竟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好些。 “当年我连夜在雪地里奔逃,本来是必死无疑的,但天可怜见,让我巧遇了我师父三绝圣手。他出手救了我性命,并把我带到辽东一处深山之中,为我治伤,传我剑法。一直到去年我学有所成,才入的江湖。所以这些年你们找不到我也是正常的。”杜雪棠淡淡地说道。 他没打算将自己流落江湖和进入梅庄的事情说出来,如今梅庄已经不再,说了也没多少意义。最主要的是他不能让世人知道,三少爷还活着。 司马彤听了杜雪棠的话之后才总算明白了过来,万马堂在关外的声势虽然浩大,但在整个中原武林中却算不上什么。而辽东则更是远离中原,万马堂的手再长,只怕也难以伸过去。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爹爹一直找不到你。”司马彤喃喃说道。 之后,杜雪棠又与司马彤聊了一阵,但大多数都是司马彤问,杜雪棠答而已。杜雪棠对这样的聊天并没有什么感觉,司马彤却乐在其中。 毕竟万马堂内难得会来一个可以和司马彤聊天的人,她自然是十分开心的。两人一直聊到天色渐暗,仆从来请杜雪棠赴宴才总算停下。 杜雪棠没有犹豫,提着剑便要朝着饮马殿而去。司马彤见状便对杜雪棠道:“你只是去赴宴,干嘛还带着剑啊?” 杜雪棠淡淡道:“这剑是下山时师父赐下的,师父曾说剑在人在,剑离人亡。” 听得杜雪棠的回答司马彤只觉得有些奇怪,但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江湖少不少的人都有着这样的古怪习惯。 两人在仆从的带领之下,一路走到饮马殿中。一张三丈长的长桌两边坐满了人,这些均是万马堂中的堂头,而在长桌的尽头处,司马群和寒夫人正端坐在首位。在韩夫人之下坐着的正是司马枫,而在司马群的旁边还留有一个空位,显然是留给杜雪棠的。 见到杜雪棠和司马彤一起赶到,司马群急忙招手道:“贤侄快来!坐到叔叔旁边来!这么多年没见,今晚咱们叔侄两个一定要喝个痛快,喝个一醉方休!” 杜雪棠点了点头,看书 uanshu 朝着司马群走过去,坐在了司马群之下那个位置上。而在以往,这个位置从来都是司马枫坐的。如今司马枫见到杜雪棠坐在那儿,心中虽有些不快,但却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席间偷瞧了一眼寒夫人之后,便安静地等司马群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今日趁着各大堂头都在,我司马群正好有一件事要告知大家,这可是一件大喜之事,也是我司马某人多年来的夙愿!”司马群一手拉着杜雪棠,一手端着酒碗朗声说道。 众人见司马群都已经站起身来,自然也不敢坐着听。于是都端起酒碗等司马群将这所谓的大喜之事给说出来。 “大家相比已经注意到我身边这少年了,不瞒大伙所说,他便是在昨日一剑杀了一刀佛的英雄少年!此等英豪,值不值得大家敬一碗酒啊?”司马群大声地说着,而坐下的一众堂头也都附和着司马群。 毕竟整个万马堂中都是司马群一人说了算,谁要是敢逆了他的意思,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大家还愣着干嘛?来!敬杜少侠一碗!”司马群高声说着,随即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众人见状也随着司马群一齐将酒喝完。杜雪棠自然不会例外,这么多人敬酒,他便是不会喝酒也必须得喝下才行。 喝完之后,司马群又道:“各位且先别着急把酒碗放下,赶紧倒满,某家还有一件事要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儿!” 听到司马群这么说,坐下的一名堂头立刻嬉笑着问道:“堂主!该不会是杜少侠要加入我们万马堂吧?” 第9章 虚情做虚宴(二) 听得那名堂头的话,司马群并未生气而是大声说道:“你这撮鸟!杜雪棠本就是我万马堂之人,何须加入?你小子懂什么?这第二件喜事正是杜雪棠的身份!” 司马群得意地说道:“雪棠,正是我大哥杜天的儿子,也就是我万马堂中的少主人!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带着雪棠慢慢熟悉万马堂中的生意运作,等到他完全熟悉之后,我便让他接手万马堂,成为万马堂的第三任堂主。” 司马群突然宣布这一消息,让在座的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座之人大多都是万马堂的老人了,其中更有不少是当初最早跟着杜天和司马群一齐拼杀的人。 杜雪棠的身份一出,在场一众堂头哗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的少主竟然还在人世。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司马群居然在这个时候当众宣布要将堂主之位交给杜雪棠! 这些年里,万马堂中谁不知道,司马群一直都是将司马枫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可这杜雪棠才回到万马堂中不到一天时间,司马群便改了主意。 一众堂头虽然想说什么,可大多有欲言又止。毕竟这万马堂是由他司马群说了算的,杜雪棠身为杜天的儿子,而万马堂最初又是由杜天一手建立。便是让他做了这第三任的堂主,旁人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堂头们虽然没有说话,可一旁的寒夫人却柳眉微蹙,似要开口但却终究忍了下去。寒夫人能忍,可司马枫却不能,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便是万马堂的少堂主,等到司马群老迈之后,这万马堂自然就该由他来执掌。 这么多年下来,自己每日刻苦练功。万马堂中大小事务他也大多熟悉,杜雪棠何德何能?怎么能跟他争这堂主之位置? 眼见司马枫心下气不过就要开口,却发现一旁的寒夫人正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而这时候,司马枫才发现,自己的父亲司马群正怒视着自己。 他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一旦开口违逆了司马群的意思,只怕一番责骂是免不了的。他倒也不怕被司马群责骂,从小到大,司马群对他极为严厉。几乎每隔几天便会被处罚一番,稍有不如意之处,更是连打带骂。 只是如果此时自己开了口,难免会影响到寒夫人和自己的计划。倒不如先忍下这口气,等日后再做计较。反正一个杜雪棠而已,他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又能翻起多大浪来? 杜雪棠听得司马群之言后,淡淡道:“叔叔这些年将万马堂打理得蒸蒸日上,我虽是万马堂的人,但对万马堂的生意大多不甚了解。这堂主之位还是让叔叔继续坐吧。” 他对万马堂的堂主若说是没兴趣那肯定是假的,毕竟这本就是他杜家的基业。可若是在此时答应了司马群,只怕接下来定会麻烦不断。倒不如先推辞掉,等三少爷那边安排妥当之后再做打算。 现在的万马堂就好似一滩浑水一样,谁也摸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底牌。杜雪棠此时又只是孤身一人,要想夺回当年自家的基业,只怕还需要好好运作一番才行。 司马群见杜雪棠推辞,也借坡滚驴地说道:“贤侄对万马堂的生意确实不太了解,不过没事儿,以后叔叔我亲自教你,保管你只需几个月时间便能将这一切熟络。到时候再让你接手万马堂也不迟。” 不等杜雪棠继续推辞,司马群又拿起了酒碗邀众人向杜雪棠敬酒。一众堂头得知杜雪棠是杜天的儿子之后,也将杜雪棠当做了自己人,一番推杯换盏自不必多说。 待得临近午夜时分,众人才慢慢散去。司马彤酒量欠佳,早早地便被下人扶回了房,寒夫人也在司马枫的搀扶下慢慢离开,整个饮马殿内已只剩下司马群和杜雪棠二人。 司马群酒量一向不弱,杜雪棠则是仗着自己年轻,气血旺盛硬撑到了现在。看着已经空了的酒坛,司马群摇了摇头道:“今夜就先喝到这儿吧,来贤侄,叔叔带你去见见你爹娘。” 说罢不等杜雪棠开口,司马群便一把拉住杜雪棠的手腕儿,起身朝着内殿而去。在一旁的仆从正要上前搀扶司马群,却被他一手推开。 带着杜雪棠七拐八拐之后,两人来到了一间屋中。而屋子里别无他物,只有一张香案,和三个灵牌,其中两个分别是杜天与白夫人的,而另一个则用白布盖着,看不见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香案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香炉里青香已经燃尽,但屋子里所散发着的香味却在告知着杜雪棠,这间屋子里时时有人祭奠,摆着的果品尚且新鲜,显然这里是随时都有人在打理的。 司马群拉着杜雪棠来到香案之前,拿了三柱青香点燃之后递到杜雪棠的手中道:“来!给你爹娘磕头!” 杜雪棠接过青香朝着眼前的灵位拜了三拜之后,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再将香插进香炉之中。而司马群也自祭拜了杜天与白夫人一番。 “当年,你爹娘下葬之后我便命人在这里设了他们的灵堂,之后也让人在暗中寻访过你的下落,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打听到你的消息,便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在他们二人的灵位之下,也给你设了一个灵位。只是不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没有你的消息,那块令牌上的白布,便一天没有揭下。” 说罢之后,司马群便将那一直盖着白布的灵位摘下,揭开白布之后,上面赫然写着“贤侄杜雪棠之灵位”八个烫金小字。 “如今天佑我义兄,终归是给他留下了一点血脉。这灵位自然也就不必留下了,你今后若是想要祭奠父母大可以来此处上香。至于你爹娘的墓则在往北五里以外的一处山岗之上。”司马群慢慢地说着。杜雪棠则看着自己父母二人的灵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有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今日天色已晚,你也拜过了你爹娘的灵位。你且回去好好休息,等到明日一早,我带你去你爹娘坟前祭拜。”司马群继续说着。 杜雪棠如今回到万马堂中,既然表明了身份那自然就免不了要去祭拜杜天夫妇二人一番。只是今日杜雪棠刚到,所有的一切便是再赶,也得要明天才行。 对于司马群的安排,杜雪棠并未有任何意见。他回来自然是要去祭拜杜天夫妇一番的,这是为人子最基本的孝道。 “叔叔!当年杀我爹娘的到底是哪些人?您这么多年下来,查清楚了么?”杜雪棠慢慢起身,朝着站在一旁的司马群问道。 对于杜雪棠的问题,司马群早已准备好了答案。他拍了拍杜雪棠的肩膀,而后长出了一口气道:“当年的那伙人大多武功高强,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我原想留几人的尸首查看一下他们的来路,可他们却趁着我重伤之际,将所有的尸体尽数搬走,以至于错失了追查他们的绝佳机会。” 听了司马群的话,杜雪棠的脸上露出一抹难色,很显然那群人是有备而来的。那一次对万马堂的偷袭,正是趁着自己父亲在散功的关键时刻,不然他们也绝难成功。 “这些年我不仅在寻找你的下落,也在暗中打探当年究竟是哪些人对你爹娘下的手。可暗中查了许久,也只找到一条线索。”司马群叹着气说道。 听到有线索,杜雪棠追问道:“是什么线索?” “当今中原武林,南尊浩气盟,北崇无双城。可在多年之前,还有一个梅庄是比现在的浩气盟和无双城都要强大的,论人数梅庄确实不如浩气盟和无双城多,可若要论武功,梅庄中便是一个打杂的小厮,放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梅庄行事速来低调,便是我和你爹当年也不曾与梅庄有甚么交集。如果说这天下真有什么人可以一夜之间突袭我万马堂而不露出马脚的话,估计也只有当年的梅庄了。”司马群淡淡地说着。 而他所说的梅庄,正是三少爷当年的居所。而梅庄也早在几年前便在一夜之间化作了焦炭,早已不复存在了。 “梅庄?前几年一夜失火,庄内大小数十余口无一幸免,尽数被烈火吞噬的梅庄?”杜雪棠皱了皱眉看向司马群道。 司马群点了点头:“不错,当初我也是在多方打听之后才怀疑是梅庄的人对你爹娘下的手,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细去查证,便得知了梅庄一夜失火,满门尽丧的消息。而那唯一的线索也就此断了。” 司马群虽然表现得十分诚恳,可他的话,杜雪棠却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当年自己便是被梅庄的人所救下,之后才被送到了辽东拜师学艺,这份情义是做不了假的。很显然,司马群在撒谎。 听了司马群的话之后,杜雪棠更加确定了自己父母的惨死与司马群脱不了干系,不过杜雪棠却并没有着急拆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也罢,当年的事情太过突然,若要查证只怕得花不少的功夫。但愿爹娘在天有灵,让我能够查出真相吧。” 听了杜雪棠的话,司马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只要叔叔我还有一口气,必然帮你查出真相来。只是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且先好好休息,明日还得去你爹娘坟前祭拜。” 杜雪棠点了点头,告别了司马群之后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之中。而李凤翔也早已在屋子里等候着他了。此时的李凤翔手里拿着一只烧鸡,正津津有味地啃着。看到杜雪棠回屋,只简单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对付起了手里的烧鸡。 “还没吃东西?”看了一眼李凤翔之后,杜雪棠淡淡地问道。 李凤翔则瞪了杜雪棠一眼,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苦?司马群大摆宴席招待的是杜雪棠,而自己一个偷偷潜入的人,除了要帮杜雪棠在暗中打听消息之外,还得自己解决掉自己的吃喝拉撒问题。所幸万马堂足够大,找点儿吃的并不算什么难事儿。不然的话,他还真就得饿着肚子等天亮了。 李凤翔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是你?有人请喝酒啊?” 对于李凤翔的态度,杜雪棠也并没有生气,他知道李凤翔比自己辛苦些,所以便没跟他计较那么多。 李凤翔见杜雪棠没了后话,又贱兮兮地拿着烧鸡凑到杜雪棠的身边问道:“你咋就不问我今天晚上发现了些什么呢?” 杜雪棠和衣倒在床上,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又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听到杜雪棠这么说,李凤翔立刻得意道:“你还别看不起人,我还真就发现了一点儿不同寻常的东西!” 李凤翔的脸上一半得意一半神秘,他所说的东西显然是十分重要的,不然也不会是这副模样。而这也勾起了杜雪棠的兴趣。 “你发现了什么?”杜雪棠淡淡问道。 李凤翔说道:“我发现,寒夫人和司马枫的关系比较好。” 听到这话,杜雪棠直接翻了个白眼道:“寒夫人与司马枫亲近,这是整个万马堂的人都知道的事儿,这算什么新发现?” 李凤翔见杜雪棠没理解自己的话,立刻将手里的烧鸡放到桌上之后,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道:“我说的关系好,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母子俩之间,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 这一消息可是极为有用的,听到这话之后的杜雪棠也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抓住李凤翔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司马枫还能喜欢上自己的母亲不成?” 李凤翔总算见到了杜雪棠神色上的变化,于是更加得意地说道:“今天晚上我本以为是毫无收获的,可就在寒夫人自称不胜酒力之后,司马枫一个人搀扶着她回屋休息时我却注意到了一点儿不太一样的举动。” “正常情况下,儿子扶自己母亲大多是扶手臂。可司马枫却不仅是扶着手臂,他的另一只手却揽着寒夫人的腰?你觉得这正常么?” 李凤翔赶紧将自己今晚的发现告知了杜雪棠,而杜雪棠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心中也多少升起一些疑问。若真如李凤翔所说,那寒夫人和司马枫之间只怕不止是母子关系亲近那么简单了。 “可这也只是有些怀疑而已,到底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只怕还有待考究吧?”杜雪棠毕竟要比李凤翔稳重一些,对于这些问题他还是希望能够拿到最切实的证据才行。 李凤翔则继续道:“当然不止这些,李凤翔送寒夫人回去的时候,可是和寒夫人一同进的屋子,而且还是将所有的丫鬟仆人全都叫了出去。” “之后我没敢潜进屋子,只是趴在屋顶上隔着瓦片偷偷听得一句寒夫人说的什么‘等明日你爹离开之后再来寻我不迟’之类的话。” 李凤翔详细地说了一遍之后,杜雪棠基本已经可以肯定司马枫和寒夫人之间必然是有个什么了。这件事他们一直隐藏得很好,若不是有李凤翔这等轻功身法高绝的人一直跟踪,只怕再过十年也未必会有人发现。 听了李凤翔所说,杜雪棠心中已有了计较,点了点头道:“如你这么说,那他们母子二人之间必然是有事儿的,明天司马群也确实要跟我一起去祭拜我爹娘,u看书 ww.uukanshu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看一下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对我们而言,必然是一件好事。” 杜雪棠淡淡地说着,而李凤翔也认同了他的安排,毕竟自己只是隔着瓦片听到了些只言片语,虽然基本上已经确定,但总归还是要亲眼所见才行。李凤翔当然是为了帮三少爷和杜雪棠把事儿给办好,绝对不是为了一窥春光。 “那好,我明天上午就帮你盯着寒夫人和司马枫,你去祭拜你爹娘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就不跟去了,而且外面下着雪,在雪地里隐藏身形可是很麻烦的。”李凤翔说完又抓起那只烧鸡而后一步跳到了房梁之上。杜雪棠睡床上,他却只能睡梁上。 杜雪棠虽已经睡下,可回到房中的司马群却并没有什么睡意。今天杜雪棠追问当年的凶手时,自己虽然应对得还算恰当,可他也知道杜雪棠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 毕竟若真的相信了,杜雪棠就不会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了。可杜雪棠如果真的继续追问下去,自己又该如何回答他? 自己当年种下的因,终究还是迎来了今日的果。自己这些年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可在人后自己是一副什么德行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只怕他当初绝不会和寒夫人一起做出那件事来。 寒夫人在替他捏着肩膀,而司马群的心绪却怎么也无法安宁。寒夫人知道,自从杜雪棠出现之后,司马群就一直神情恍惚。她不确定司马群还能抗多久,但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只怕是没多久了! 第10章 山岗孤坟唯1念 一夜风雪,原本就已是白茫茫的关外变得更加寒冷。屋檐上挂着一排排晶莹的冰溜子,杜雪棠洗漱完毕之后,站在门前轻轻呵了口热气。昨夜的风雪让原本就已十分寒冷的万马堂更添了些寒意。 这样的日子是不适合出门的,可杜雪棠却非要出门不可。今天是祭拜自己父母的日子,不去不行。司马群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香烛纸钱,瓜果祭品,杜雪棠也已经收拾停当。 这一次祭拜杜天和白夫人和往常有所不同,司马群没有大张旗鼓地带着许多人前往,和他一起去的只有杜雪棠和一名负责挑东西的家仆而已。 趁着天色尚早,杜雪棠和司马群骑上马便出发了。雪虽已停下,但风却为止住。天空也仍是一片灰暗,并不见半点阳光。路边的枯杨上,几只寒鸦正发出刺耳的叫声,更让人心中烦闷。 司马群一路无言,三人就这么默默地朝前赶路。积雪很厚,即使是万马堂的骏马也走得十分吃力,冬天的寒风就好似一把把利刀一样吹刮得人脸颊生疼。 艰难地跋涉了将近一个时辰,总算是看见了前面不远处山坡上的一个坟墓。坟包是用白色花岗岩堆砌而成的,看得出来司马群当初安葬杜天夫妇二人的时候是用了心的。 走到墓前,墓碑上只写着‘义兄杜天、义嫂白霜合墓’落款是‘义弟司马群泣立’。杜雪棠站在坟前,旁边便植的花草大多已经枯萎,只有两株胡杨孤零零地立在坟墓旁边。 仆人摆好祭品果蔬,杜雪棠将黄纸点燃,三拜九叩之后,将三柱清香查在了墓前。没有哭泣,只有沉默。杜雪棠只是安安静静地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 上完香后,杜雪棠跪在墓前,心中暗暗说道:“爹娘!不孝子今日来祭拜您二老了,若您在天有灵,还请保佑儿子此次行事顺利,为您二老报仇雪恨!” 心中念罢,杜雪棠重重地朝着自己父母的墓碑跪下。未等他起身,却突然一阵怪风吹起,将他面前燃烧殆尽的黄纸灰烬齐齐地吹到了司马群的脚下! 司马群当然不知道杜雪棠心中所念,也并未因为这阵风而觉得有什么,这片山岗上的风终年呼啸不断,在这个季节偶有一阵疾风也是正常的。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杜雪棠的双眼已经偷偷看向了他。当年的事情他虽做的隐秘,但在三少爷这么多年的暗中查探之中,多少也找到了些线索。而所有线索的矛头却都指向了司马群! 祭拜完毕之后,司马群伸手把杜雪棠扶了起来说道:“贤侄,当年的惨祸发生之后,我便将你爹娘安葬在了这里。以前你爹在世的时候,每次骑马兜风都喜欢到这里来转悠。想来他是很喜欢这儿的。我便自作主张把这里安排做了他最后的长眠之地。” 杜雪棠并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之前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自己刚发了愿,那阵风就把满地的灰烬吹到了司马群的脚下,这一切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真有自己父母在天之灵的安排? 这谁也说不清楚,可这却更加深了杜雪棠对司马群的怀疑。 “当年我们一家遭逢大难,多蒙叔叔为我爹娘收敛尸身,这一份恩情我是永远都记得的。”杜雪棠对司马群说道。他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掺杂多少的感情在里面。 司马群听到之后则是轻轻出了口气,摆了摆手道:“说这个干嘛?都是我该做的,这些年你流落江湖吃了不少的苦,今后万马堂就是你的家。日后你努力振兴万马堂,别堕你爹的英名就好。” 杜雪棠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两人在孤山岗上站了许久,又聊了许久才慢慢往万马堂而去。 关外的风不见停,回去的路很难走,比来时要更难走些。路上的积雪只化开了一半,雪和泥水混合在一起,更显泥泞。 可就在他们艰难跋涉的时候,路边厚厚的积雪之下却传来了淡淡地杀气。这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如果不是杜雪棠的感官异于常人,只怕连他也未必能察觉到这股杀气的存在。 杜雪棠微微皱眉,不等他有疑问,厚厚的积雪之下,两枚短箭突然射出,携破空之声直直地朝着杜雪棠的面门射来。 这两支短箭来得这么突然,若是一般武林中人只怕早已命丧当场。而杜雪棠则得益于自己超乎寻常的敏锐感官,提前预知到了危险。整个人朝着马背上往后一躺,堪堪避过那两枚要命的短箭。 不等杜雪棠翻身,雪地之下突然跳出数名白衣蒙面之人,朝着他们杀了过来。这群人大多手持短匕,有几个站在雪地里,手里握着一条绳索。猛然用力一拉,三人所骑的马腿瞬间被绳索绊倒。 杜雪棠和司马群都是武功高绝之人,不等那群杀手近身,两人便齐齐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司马群手中宝刀出鞘,发出阵阵寒光。而与此同时,已有三名白衣杀手与他纠缠在了一起。 这些人显然并不是庸手,每一个都出招狠辣老练,而且众人之间配合默契,毫无破绽。司马群虽然武功不弱,但这些人突然出手,饶是他对敌经验丰富,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只能护住自己无事,却不能帮到杜雪棠。 而剩余的数名杀手则都齐齐朝着杜雪棠杀了过来,这些人每一个手中都拿着一把短匕,而手臂上则都绑着短弩。近可用短匕伤人,退可用手弩射敌。加之又是突然袭击,对方可谓是占尽了优势。 杜雪棠一边招架着近身之人的短匕,一边又要躲避在不远处的弩箭,颇为有些吃力。而那群人似乎也知道杜雪棠一身的本事都在手中剑上一般,攻击如流水一般连绵不绝,不愿给杜雪棠半点儿出剑的机会。 但狼狈也只是短暂的,杜雪棠的身法虽不如李凤翔,但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连续躲避了数招之后,杜雪棠手中长剑猛然出鞘,薄如蝉翼的剑刃瞬间闪出一道夺目寒光。 快如闪电的一剑之后,杜雪棠周遭的数名高手齐齐停住了攻势。剑刃所过之处,每一个杀手的脖颈处都多了一道既薄又深的伤口。原本白色的衣服上,点点血迹也在慢慢渗出,如红花,如寒梅。 长剑一出鞘,杜雪棠整个人的气势便陡然上升。不等远处的杀手反应过来,杜雪棠猛然一跃而起,剩下的那几名杀手急忙抬起手臂,将弩箭射向杜雪棠。 可未等他们射出箭矢,杜雪棠的长剑却已先一步斩断了他们的手腕!而后,又是一记快如闪电的剑光划过,所有人都齐齐的倒在了雪地上。 杜雪棠这边已经结束了战斗,只要长剑在手,任何人都无法挡住他的快剑。而司马群那边也渐渐占据了上风。那些杀手虽然功夫不弱,但司马群又岂是好对付的? 能成为万马堂的堂主,司马群自然不会是绣花枕头。之前那些个杀手不过是占了突袭之利,才暂时占据上风。而此时的司马群手中重刀使得虎虎生风,大开大合的刀法逼得周遭的三名杀手无一人能够近得了他的身。 杜雪棠本想出手助司马群,但心下稍稍一想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司马群是关外早已成名多年的高手,若是还需要杜雪棠出手相助,传出去又有何颜面? 只过了片刻,司马群手中刀法猛然一变,原本势大力沉的重刀突然被他猛地一挥,将眼前的一名杀手自上而下一刀劈成了两半。而后再猛一变招,又将另外一人头颅斩下。 如此狂暴的刀法,杜雪棠见了也不由得暗暗与自己的剑法做起了比较。不等杜雪棠比对出结果来,剩下的最后一人也被司马群一脚踢到肚子,整个人倒飞出老远,就连手中的短匕也落在了一旁。 那人正要起身逃走,司马群却并不打算给他机会,直接一步踏在他的胸口。司马群虽然年岁渐老,但一身力气却丝毫不减。只这一脚便将那人胸骨踩得断裂数根! “说!是谁拍你们来的?”司马群一边用手中刀挑开那人的面巾,一边朝那人大声质问道。 可司马群刚将那人面巾挑下,等来的不是那人的回答,反而是那人猛一张口,一枚口中钉便直直地朝着司马群的面门射来。 如此突然的变故,让司马群也有些措手不及,只得偏头一闪,堪堪躲开那一枚口中钉。被这人再次偷袭的司马群心中已是大怒,正要对那人出手报复时,却见那人已咬破了口中所含毒药,整个人瞬间口吐白沫,气绝当场! “混蛋!”司马群见那人已经断气。手中刀猛然一挥,一刀斩出,雪地上的尸体瞬间四分五裂。 杜雪棠见状之后,慢慢走到司马群的身边道:“看来这些人没打算留舌头。” 司马群点了点头道:“是啊!他们是有备而来,提前在这里做了埋伏。” 杜雪棠走到一名杀手的尸体旁边,掀开那人的衣袖之后,只见那人的手腕处露出了一小块儿莲花刺青。而这种莲花,只生在在长白山天池之中。 “是天池的杀手!”杜雪棠看到之后,淡淡地说道。 天池,一个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其总坛正是在长白山天池,这也是这个杀手组织名字的由来之因。 据说天池一共有豢养了数千名杀手,而在这其中,更有一百零八名顶尖的杀手。与其他江湖势力不同的是,天池不涉任何江湖上的纷争。他们只管那钱杀人,而且只要是他们收了钱,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能杀得了! “是他们?那看来,万马堂又不能平静了。”司马群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江湖上最难招惹的势力便属天池,只要是成为了天池杀手的目标,那便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任你武功再高,在天池杀手的追杀下也终究是徒劳。或许一个人的武功可以比天池所有杀手都要强,可这又如何?天池杀手从来都是以杀人为目的,偷袭下毒等各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们都不忌讳,他们可不会讲求什么江湖道义。 他们的唯一目的就只是杀死自己的目标而已! “的确有些麻烦了。”杜雪棠也淡淡地说道。 司马群摆了摆手道:“算了,麻烦就麻烦些吧!我万马堂成立至今,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又何惧他天池?贤侄你且先随我回到万马堂去,今天这些杀手来得有些蹊跷,我怀疑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不然这些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截杀我们。” 杜雪棠看着司马群问道:“莫非?叔叔认为万马堂中有了奸细?” 其实这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毕竟他们决定今天要来祭拜杜天夫妇是做完才做出的决定,可天池的杀手却在今天就出现在了这里。若说不是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行踪,不管是谁都不会相信! “只有这一个解释,你且放宽心,这万马堂中的蛀虫,我必然亲手将他给揪出来!”司马群咬着牙说道。 的确,任何一个统治者都讨厌手下的背叛。尤其是司马群这种坐镇关外十余年,雄霸一方的霸主。可以想象得到,那个人如果真被司马群给找到,只怕他的下场会很凄惨。 杜雪棠轻舒了口气道:“对方很显然是冲着我来的,叔叔还是不要去查了。” 听得杜雪棠的话,司马群心中也已明白了过来。之前大部分的杀手都是冲着杜雪棠而去的,显然对方的主要目标正是杜雪棠。而能将杜雪棠视作威胁又能够掌控杜雪棠行踪的人,不必细想,也应该大概知道对方是谁了。 司马群深吸了一口气,在万马堂中能够掌握住杜雪棠和自己详细行踪的,不外乎寒夫人、司马枫和万马堂中一些位高之人。 而后者大多只是自己的手下,万马堂将来由谁说了算与他们之间关系不大。可寒夫人和司马枫却不同,将来如果是司马枫做了堂主,他和司马枫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如果自己真的将堂主之位交还给了杜家,只怕司马枫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司马群拍了拍杜雪棠的肩膀,语气略显得有些沉重地说道:“是叔叔考虑不周,回去之后我且查一下,若真是司马枫那兔崽子,叔叔必不会放过他!” 得了司马群的承诺之后,杜雪棠只是淡淡道:“叔叔不必如此,万马堂虽是我父亲创立,但这些年多亏叔叔小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声势。有道是守业更难于闯业,万马堂的堂主之位于我如浮云。倒不如还是给枫弟吧,免得叔叔一家生了嫌隙。” 司马群听了杜雪棠的话后脸上怒容更盛道:“贤侄言重了,若真是那兔崽子干的,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你且不要多想,回去之后我定然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司马群一边宽慰着杜雪棠,一边拉着杜雪棠朝着万马堂的方向走去。此时三人所骑的坐骑已在刚才的搏杀之中毙命,那名仆从也死在了杀手的匕首之下。 没了坐骑,两人也只好徒步回万马堂。只是这一路的跋涉,却难免是辛苦了些。但好在两人都是功力深厚之辈,uu看书.uukanshu 这短短的几里路虽然泥泞难走,但对他们而言倒也算不得什么。 而与此同时,在万马堂中,寒夫人房内。司马枫正赤身躺在床上,而在他怀中靠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寒夫人。 司马群与杜雪棠要一同去祭拜杜天夫妇的事早在昨夜寒夫人便已经知道了,趁着司马群不在万马堂中,司马枫也壮着胆子摸到了韩夫人的房里。 所有人都以为司马枫是在自己房中修习内力,但实际上他却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摸到了自己母亲的床上。 这一切司马枫已经是轻车熟路,他也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或怀疑。不过那只是在以前而已,如今李凤翔已经潜入万马堂内,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全都被李凤翔收入了眼中。 司马枫侧身躺着,而他的手则正在寒夫人的身上游走着。寒夫人并没有觉得司马枫此举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是极为享受。 “你爹中午才会回来,且多休息一会儿再离开不迟。”寒夫人一边用头发拨弄着司马枫的胸膛,一边娇媚地说道。 而司马枫一听寒夫人提及自己父亲,心下却是升起了一阵不快。他与司马群的关系一向紧张,这是万马堂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 “咱能不能别提他?”司马枫略有些生气地说道。 看到司马枫这副表情,寒夫人却笑了起来。他知道司马枫早已看不惯司马群了,尤其是在昨天司马群突然宣布说要将万马堂的堂主之位传给杜雪棠的时候,司马枫心中对司马群的恨意更是上升到了极致。 第11章 孽缘生孽恨 对于司马群,司马枫一开始是十分畏惧的。从小到大,司马群对司马枫的要求都近乎于苛刻,任何地方做到稍有不当之处,司马群对他便是非打即骂。 多年下来,司马枫身上几乎是遍体鳞伤。大小不一的伤疤一条盖着一条,而这些伤疤则大多都是出自司马群之手。 这也使得司马枫从一开始对司马群的畏惧,逐渐变成了恨意。而每次司马群打骂司马群的时候,寒夫人都只是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司马群发泄完了心中怒火之后,她才上前为司马枫止血拭伤。 这也使得司马枫从小就对寒夫人有着一种别样的依恋,而这一份依恋司马群虽看在眼里但至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多的干涉。 毕竟司马枫已经有了一个严父,若再没有一个慈母,只怕司马枫真的会出事情。 相较于对司马枫的严厉,司马群对女儿司马彤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态度。司马彤似乎就是真个万马堂中所有人的掌中宝一样,不管她要什么,司马群都会给她。不管她想做什么,司马群都不会阻止。 司马彤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司马群也会想办法摘下来送到她的手里。整个万马堂中,也只有寒夫人会管管司马彤而已。而寒夫人这一举动,则让司马枫和她的关系更好了许多,同时也对司马彤多多少少有了几分嫉妒。 这一份嫉妒心司马枫隐藏得很好,不管是谁他都没有说,就连寒夫人也不知道司马枫在暗地里是多么的嫉妒司马彤。 司马群对自己一双儿女截然不同的态度,使得年幼的司马枫的内心对他产生的惧意逐渐化作了恨意。而寒夫人对他的关怀,则让他体验到了少许的人间温暖,使得他和寒夫人更加亲近。 而母子二人亲近的关系,终究还是在一年之前化作了孽缘。 那一天和现在一样,也是下着大雪。司马枫奉命将一批马匹送到昆仑,可路上不幸遭遇劫匪,司马枫虽然力战之下保住了马匹,可手下却死伤数人,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但好在总算是将马匹全数交到了买家手中。 回到万马堂后,司马群非但没有夸赞他半句,反而是怒斥他一顿,在大雪天扒掉他的衣服,在校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施以鞭刑。 皮鞭打得他遍体鳞伤,整个上半身几乎没有一处好肉,血肉模糊的他艰难地回到房中。而司马群却看也不曾看他一眼便独自带着手下前往中原与无双城主商议来年的生意。 就在司马群离开万马堂之后,寒夫人急忙带来金疮药为他治伤。而就在寒夫人亲自为他上药的时候,司马枫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邪念,喝退掉一旁的丫鬟仆人之后,整个人如一头野兽一样将自己的母亲一把揽入了怀中。 不顾寒夫人的挣扎和劝阻,母子二人终归是在床笫间颠鸾倒凤。自那之后,寒夫人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避着他,偶尔见面也极少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可不管司马枫犯下多大的错,他终归是寒夫人的儿子。司马群不待见他,司马彤偶尔会和他开些小玩笑。若是自己也不管他,那自己这个儿子岂不是太可怜了些? 寒夫人终究对司马枫心软了下来,寒夫人的心软既有对儿子的疼爱与怜惜,也有对司马群的不忿与怨怼。 她的心软助长了司马枫的胆大,母子二人终究是坠入了孽海。而自那之后,寒夫人与司马枫之间更显亲近,而两人暗地里的交集也更多。久而久之下,寒夫人的心中也少了顾忌,司马枫也越加过分了起来。 只是这终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两人也极有默契地将此事隐藏得极深,莫说是司马群,便是万马堂中的仆人丫头也看不出半点的端倪来。 听得司马枫之言后,寒夫人将手放到了司马枫的胸膛上轻轻抚摸了一阵之后道:“好好好!不提就不提吧!不过你应该知道,现在突然多了一个杜雪棠,我们的计划只怕要再做些调整才行。” 寒夫人心细如发,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她来安排司马枫才会放心。他不知道当年杜天一家的惨案正是出自寒夫人之手,可是他却很清楚,这些年里万马堂中不少的主意都是由她替司马群出的。 他这次所谋之事甚大,若没有寒夫人帮忙,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暗中谋划此事。 “怎么调整?”司马枫一把抓住寒夫人的手腕儿,猛地将她压在了身下问道。面对寒夫人这样一个美人,不管是谁,只要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忍不住有一些想法的。 “你不用管那么多,都交给我来安排就行了。”对于司马枫的动作,寒夫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与司马枫之间那些的事儿,她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那好!趁他还没回来,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来一次。”不等寒夫人开口,司马枫的双唇却已经贴在了寒夫人的嘴上。 许久之后,估摸着司马群即将回来,寒夫人才慢慢换了衣服,梳妆打扮之后出了房门。司马枫早已暗中离开,这一切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除了一直躲在暗中的李凤翔。 “这可是个紧要的消息,得赶紧让三少爷知道。”躲在暗中的李凤翔轻轻拿出一支竹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轻轻吹了几声。 那竹哨所发出的声音像极了鸟叫声,而这样的声音是不会引来任何人的注意的。几声竹哨响过之后,一只不知名的鸟儿落到了李凤翔的肩膀上。李凤翔赶紧将之前写好的消息绑在了那只鸟的腿上,而后那只鸟便再次扑棱着翅膀消失在了天际。 这正是三少爷和李凤翔暗中联系的方式,这种鸟乃是以前梅庄专门用于联络的信鸟,比金丝鸽要小很多,但是飞起来却比金丝鸽更快。 消息已经送出,而司马群和杜雪棠也已回到了万马堂内。刚一进饮马殿,司马群便立刻让人将司马枫找来。 听得司马枫被传讯,寒夫人正要赶往去看看,可司马群却命人将寒夫人给拦了下来。打算亲自审问司马枫。 不明所以的司马枫以为自己和寒夫人的事情败露,心下忐忑不已。但在司马群虎威之下,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了饮马殿中。 寒夫人有心想要帮司马枫一把,可司马群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让寒夫人掺和。这让同样以为自己和儿子之间的事情败露的寒夫人心急如焚,可着急并不代表寒夫人因此而慌了神,她反而更加的冷静了不少。 急忙朝拦住他的仆人问道:“堂主突然召少爷去饮马殿是为了什么?” 这等事情一个仆从又怎么可能知道?只摇头说不清楚,但看到司马群和杜雪棠回来的时候两人并未骑马,且身上带血。 寒夫人又详细询问了司马群回来时的一些细节,那名仆人均详细回答了寒夫人。问清所有的问题之后,寒夫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司马枫不自己将事情说出来,他就不会有事。 饮马殿中,司马枫刚一进殿还没来得及开口,司马群便朝着他厉声喝叱道:“混账!给我跪下!” 司马枫只以为自己和寒夫人的事情败露,心下已然大乱,急忙跪下道:“孩儿不知何处做得错了,惹父亲发此雷霆之怒?” 他不是一个傻子,自己和寒夫人的事情若是真的被司马群知道了,只要没有抓到实际的证据,那他就算是被打死也绝对不能承认。 司马群见状之后心中更是大怒,走到司马枫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几乎要将司马枫整个人给提了起来,怒喝道:“还敢嘴硬!今日我与雪棠一同去祭拜他爹娘的事,整个万马堂中除了你和你娘之外,还有几人知道?而这些人之中,又有几人有能力在一夜之间便找来天池杀手于半路上截杀我们?” 在听到司马群的怒斥之后,原本心虚不已的司马枫却反而更加镇定了。因为司马群今日找他,并不是发现了他和寒夫人之间的事情,而是因为今日在去祭拜杜天的路上遭到了一批杀手的截杀。 这件事本就不是他司马枫所安排的,司马群便是要查也与他无关。自己只要把事情分说清楚,自可无事。于是急忙开口道:“爹!孩儿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可能敢雇杀手在半路上截杀您啊!” 可司马群却并不相信,抬手便是一巴掌将将司马枫打在地上连滚了数圈。而后走到他的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大骂道:“休要在这里狡辩!昨夜我说要将堂主之位交给雪棠,你便心生不满。又得知我今日要带雪棠去祭拜他爹娘,你便在暗中安排杀手,打算连老夫和雪棠一并截杀当场,到时候万马堂中群龙无首,你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这万马堂的堂主,是也不是?” 司马群说得极为在理,整个万马堂中若说真有人可以在一夜之间找来天池杀手截杀司马群和杜雪棠的话,除了他司马群之外,便只有司马枫有这个能力了。 至于说寒夫人?她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若说是出点儿主意什么的倒还可以。可若是要她安排杀手来刺杀司马群和杜雪棠,那则是根本不可能的。 司马枫被在脚下,心中害怕,嘴上却急忙开口辩解道:“爹若真要杀我,我自然无话可说。可这么大一个罪名,扣在儿子身上儿子怎么敢接?” 司马枫在地板上挣扎着大声争辩着,可司马群却并没有打算绕过他。而一旁的杜雪棠才慢慢开口道:“叔叔且先息怒,也许这中间或有什么蹊跷,待问清楚了再做计较不迟。” 杜雪棠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司马群的耳中,听得杜雪棠的话后,司马群才慢慢抬起踩在司马枫胸膛上的脚。 “你且先起来,今日之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给我分说清楚。”司马群一把将地上的司马枫给提了起来,然后慢慢说道。 司马枫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将嘴角上的血迹擦掉之后才开口道:“昨日爹说要将万马堂的堂主之位传给他,儿子心中自然是不乐意的。可也只是心中不忿而已,今日爹要去祭拜杜大伯的事情儿子也是今早才知道的,而且知道之后我一个上午都是在自己房中打坐修炼。这雇佣杀手截杀爹的事却不知从何说起?” 杜雪棠见状之后心中也有些意外。毕竟整个万马堂中,有能力又有动机想要安排杀手截杀自己的,除了司马枫之外,他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可司马枫刚才态度诚恳,不似作假。这让杜雪棠一时间也有些纳闷儿了起来。 司马群生气地瞪了司马枫一眼,而后又将自己和杜雪棠在半路上遭人截杀的事情说给了司马枫听,可司马枫听到之后也是大惊失色。 这么多年里他虽然大多时间都是在关外,可对于整个武林还是有着一定了解的。天池杀手的名号他当然也有所耳闻。可听完了司马群所说的一切之后,司马枫开口的第一句却并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着急地朝司马群问道:“如此凶险,不知爹可曾受伤?” 这一问,瞬间让原本还在生气的司马群心下也有些不忍了起来。只好摆了摆手道:“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还不至于伤到老夫。” 司马枫听完之后,小声道:“爹没事儿便好,只是此时过于蹊跷,爹怀疑是我所安排倒也正常,只是这件事爹确实冤枉儿了。但儿子受点儿委屈不算什么,把那幕后真凶找到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司马枫一番话说得诚恳无比,饶是一旁的杜雪棠也找不出丝毫的破绽来。司马群在听得司马枫的辩解之后,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又命人传来了司马枫的贴身仆从询问一番之后,更是确认了司马枫今日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离开过万马堂。 司马群知道自己冤枉了司马枫,只是自己身为父亲,显然是不可能给司马枫道歉的,只淡淡地说了句:“你且下去吧,我知道你信中不忿,但万马堂终归是我义兄一手建立起来的,堂主之位交给雪棠才是正理。你也别有太多的想法,日后副堂主之位,终归还是你的。” 听了司马群的话后,司马枫才点了点头,慢慢退出了饮马殿。等到司马枫离开之后,司马群才对杜雪棠开口道:“看来这件事并不是他做的。” 杜雪棠也点了点头,刚才的一幕他看得真切,司马枫不像是在说谎。只是这万马堂中除了司马枫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会有能力又有动机对他下手了。 “今日之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安排人继续在暗中查探的。等到查明真相之后,做叔叔的再给你一个交代。只是如今你已被天池的杀手所盯上,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你还是尽量不要离开万马堂的好,不然万一有个什么不说的,叔叔便是万死也没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义兄他们了。” 司马群所说倒也在理,杜雪棠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会离开万马堂,于是便答应了司马群。之后,他便自行离开了饮马殿,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小院去了。毕竟李凤翔今天一上午都在万马堂中,寒夫人和司马枫之间的事情,总归是要有个结果了。 杜雪棠离开之后,司马群也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寒夫人早已等候多时,屋内的暖炉正散发着阵阵温暖,uu看书.uukanshu热气腾腾的茶水早已备好。司马群进屋之后,寒夫人便替他换了衣服,又把热茶递到了他的手中。之后便走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捏起了肩膀。 “每日都劳你亲自为我泡茶捏肩,却是辛苦你了。”司马群饮了一口茶后,淡淡地说道。 听得司马群的话,寒夫人则温柔地说道:“这些不都是为人妻者该做的事么?你又何必这么说?” 司马群听完之后却是放下茶杯,伸手拉住了韩夫人的手臂,而寒夫人也顺势从背后搂住了司马群的脖颈。 “其实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交给下人们去做的。万马堂养了近千人,总归要给他们找些事做才是。”司马群一边抚摸着寒夫人的手背,一边说道。 而寒夫人则把脸贴到了司马群的脸上,亲昵地说道:“这些事情让下人做,我不放心。” 听得寒夫人的话后,司马群一把将寒夫人抱进了怀中一阵亲热自不必提,对于怀里的女人,司马群从来都是温柔的。 亲热之后,司马群才缓缓开口道:“今天我冤枉了枫儿,还没忍住动手打了几下,一会儿下午你找个空带上些药替我安慰他一番吧。” 听得司马群这么说,寒夫人则点了点头。对于司马枫被自己父亲打,她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心下有些可怜,司马枫本是一个好孩子,却偏偏遇到了这么一个严厉的父亲。 一时之间,寒夫人也没忍住便开口道:“枫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人了。你日后还是少打骂他一些吧,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第12章 各方算计 司马群点了点头,他对司马枫的期望越高便越严厉。而今天他也心知肚明是自己冤枉了司马枫。只是杜雪棠就在旁边,自己便是做戏也得做出个模样来,否则他又怎么可能骗得过杜雪棠?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你下午去的时候告诉他,事情已经查明了,跟他没关系,让他不要多想就是了。至于说将来万马堂的堂主之位嘛,该是他的就该是他的。”司马群搂着寒夫人说道。 言下之意已经不要太清楚,司马群所说要传位给杜雪棠根本就不是真的,从始至终他所定下的接班人都是司马枫,没有过任何的改变。 寒夫人也是心思通透之辈,听得司马群所说之后也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司马枫毕竟还太年轻,总是免不了需要锻炼一番才行。 “已经查清楚了?你知道是谁安排的杀手?”寒夫人有些不解地问道,在她看来这本就是一件怪事,杜雪棠和司马群的行踪她都是昨夜睡前的时候听司马群提起的。 能够做到在这么短时间内安排好杀手的人,必然是手眼通天之辈,而且必是万马堂中的人才对。只是这样的人,除了司马枫稍有可能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第二个来。 司马群看着自己怀中的佳人,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其实根本不用查,安排这些杀手的人就是我自己。而且我也不是在昨夜叫的杀手,而是在杜雪棠来万马堂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的。” 此话一出,就连寒夫人都为之惊讶。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司马群干嘛要自己雇杀手来刺杀自己。司马群看到寒夫人的神色之后则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出了原因。 这一次安排的这群杀手虽然配合极为默契,算得上是武林中一流的杀手。但要想杀了司马群或者杜雪棠只怕都是不可能的,之所以安排他们出手,司马群为的就是想要看一下杜雪棠的武功到底强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一来可以对杜雪棠有一个比较清晰的了解,二来则是想要从这次交手之中找出杜雪棠武功的破绽之处。 万马堂中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安排天池杀手的人就那么几个,除却司马枫之外,唯一剩下的便只有司马群一人了。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司马群会自己安排杀手来刺杀自己。所以大家便都自动将司马群忽略掉,转而将怀疑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司马枫的身上。 “那你看出他剑招里的破绽了么?”寒夫人小心地问道,毕竟司马群之前暗中安排杀手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这么贸然开口问司马群,只怕司马群未必会告诉自己。 司马群轻轻出了一口气道:“他的出剑极快,而且剑招狠辣,招招要命。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别说是那些杀手,便是我对上了他也没多少胜算。” 寒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杜雪棠的剑很快,但没想到会快到这种程度。司马群的武功寒夫人是了解的,如果说连司马群都没多少胜算的话,那司马枫只怕就更难以胜过杜雪棠了。 照这么看来,司马枫要想夺得堂主之位,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了。寒夫人心中暗暗想着,可她却又有那么意思不甘心。毕竟万马堂经过司马群和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若就这么拱手让人,放在谁身上都是不乐意的。 “他的剑招虽然没有破绽,但我也并不是毫无应对的办法。这些你就不用多管了,全部交给我来安排。”司马群胸有成竹地说道,今天虽然没能找出杜雪棠剑招中的破绽所在,但好歹看出了些端倪,他也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寒夫人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只是他武功极高,心思深沉,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说罢之后,寒夫人又将桌上热茶递到了司马群的嘴边,慢慢喂进了司马群的嘴里。待得司马群将那一整杯茶都喝完之后,寒夫人才将茶杯重新放了回去。 “折腾了一个上午我也有些累了,我且先休息一会儿,午饭就让仆人晚一点儿送到我房里就行,中午你去陪儿子吃个饭,替我宽慰他一下,也可以将我的意思告诉他,让他安心。”司马群淡淡地说道。 听得司马群之话后,寒夫人也点了点头,将桌上茶杯收走,关了房门独自离开了。而司马群在韩夫人离开之后,一个人静做在原地一双虎目深深地看向了寒夫人离开的方向。似在思索,又似盼望,但眼神之中更多的却是彷徨。 杜雪棠回到自己所在的院子之后,便立刻将门给关上,一个人独坐屋中也开始思考了起来。今天这伙人来得太过蹊跷,连他也不确定到底是谁雇佣来的。 这群人的功夫不弱,配合默契。若是自己的直觉不够敏锐的话,只怕真要在这群人的手中吃一个大亏。而且这伙杀手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然也不会只让三个人去缠住司马群,剩下的数人则都朝着自己招呼了。 有动机又能力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安排杀手对自己下手的人,万马堂中除了司马枫之外杜雪棠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可他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似乎不那么对劲儿。司马枫在饮马殿内的态度不似作假,反而是司马群更像是装出来的。 不管是谁,在遭遇自己儿子派人截杀之后,都不可能会仅凭几句话就绕过了对方。可司马群今天却偏偏就这么干了,饮马殿中的兴师问罪弄得颇有些虎头蛇尾的味道。 想了一阵之后,也没个头绪。或许再等一会儿,李凤翔回来把今日的所得告知自己,结合自己和李凤翔手里所掌握的信息,自己应该能够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吧。 今日祭拜了自己的父母,杜雪棠的心中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十二年来,自己每次都是独自一人朝着万马堂的方向简单磕几个头,插上三柱清香便算是祭拜了自己的父母。 如今第一次见到自己父母的安息之处,他心头便是有万般思绪也终归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一次叩首罢了。 看到父母合葬的坟墓,他原本坚强内心的最深处的某个柔软部分稍稍松动,许多儿时的记忆也慢慢在他的脑中涌现。 当年他虽然年幼,但许多事情他仍然记得十分清楚。自己的父亲在自己五岁生日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礼物不是别的,正是胸前那一片与众不同的纹身。 当时年幼的自己疼得龇牙咧嘴,可父亲却并未因此而停手,仍然毫不犹豫地拿着针蘸了墨水之后在他的胸膛上不断地扎下。 也记得当时的万马堂中一片其乐融融,一家人和和睦睦。偶尔会带着自己前往柳家庄做客,自己总是对那年纪稍长的柳家姐姐十分好奇。听大人们说她将来会是自己的妻子,可杜雪棠对此却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只是觉得好奇,想着的也无非就是能跟在她的身边一起玩儿而已。 越是单纯的岁月,便越值得珍藏。江湖上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谲太多。可江湖不正是如此么?世人有多么奸诈,那些记忆便有多么珍贵。想到此处,一向很少笑的杜雪棠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而就在杜雪棠还陷在回忆之中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家伙却突然出现在看杜雪棠的面前。这一次,杜雪棠敏锐的直觉失效了,倒不是因为对方隐藏得足够好,只是因为杜雪棠想起了自己过去生活中仅有的少许人间温暖而已。 李凤翔从房梁上落下,轻巧而突然地出现在了杜雪棠的面前道:“哟?难得还能见你笑一次!不容易啊!” 被李凤翔的话打断了回忆,杜雪棠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冷若寒霜的模样。不过他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开口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么?” 李凤翔早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今天所看到的事情全给说出来,毕竟看到这样的事情,李凤翔恨不得告诉所有人。 “果然是真的,司马枫跟他老妈果然有一腿!”李凤翔得意地说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而杜雪棠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道:“看来你昨天猜测得没错,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少爷了么?” 看到杜雪棠的模样,李凤翔不禁有些失望。毕竟是这么一个让人唏嘘的消息,可杜雪棠却觉得好像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一般,脸上根本没有泛起任何的波澜。 “你就不觉得意外么?”李凤翔忍不住问道。 杜雪棠看了看李凤翔,有些不解道:“我是觉得意外,但这又有什么?你是没有见过辽东地区的那些事而已。” 诚然,在辽东的某些部落里面,部落领袖去世之后,他的财产和地位便由儿子继承,与财产一同继承的还有部落领袖的女人。这样的情况在中原人看来颇为离谱,可杜雪棠在辽东生活了八年,这种事情他早已经见见怪不怪了。 听了杜雪棠所说,李凤翔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只是对于这样的习俗他实在是有些不敢苟同而已,之后李凤翔又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全部告知了杜雪棠,而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杜雪棠也有了计较。 现在的万马堂看似平静,但实则暗流汹涌。而要想不被这些暗流所吞噬,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掌握住所有的信息,然后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十分困难。一个人对时势必须要有清晰的认知,做出准确的判断才行。若是让三少爷来做,那自然不在话下,可这对杜雪棠而言却似乎难了些。 “你先继续观察,然后看三少爷怎么计划的吧。这件事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今天在半路上我和司马群遭到天池杀手的截杀,这件事儿看起来不太寻常。按你这么说的话,应该不是司马枫所为,只是除了司马枫之外,我实在是找不到别人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了。” 杜雪棠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床边躺下。一个上午的跋涉,又是祭拜父母又是与人搏斗,他的确已有些累了。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才行,而李凤翔在听了杜雪棠的安排之后,也点了点头。闪身消失在了房中。 万马堂内,司马枫正独自坐在房间里,拿着一张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司马群之前的那一巴掌打得并不轻,他的半张脸都已经肿了起来。 此时的他心中正烦闷不已,可寒夫人却在这时候端着酒菜推开了他的房门。 “都说了不要来烦我!你们怎么……”司马枫的话还未说完,抬眼便看到了进门的寒夫人。他心下虽然恼怒,但在看到寒夫人之后便将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是你?爹要是知道了,只怕会……”不等司马枫把话说完,寒夫人便已经放下了酒菜,拉住了司马枫的手。 “是你爹让我来的,今天冤枉了你他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让我来陪你一起用饭,算是安抚你一下。”说罢寒夫人有将自己带来的金疮药取出,准备给司马枫上药。 可司马枫却一把将寒夫人拉入怀里,整个脑袋一下子便扎进了寒夫人的怀中道:“不必上药,有你来看我,便是再重的伤,我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见司马枫毫无顾忌,寒夫人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道:“这大白天的,万一被旁人知道了只怕你我都讨不了好,你还是收敛些吧!” 司马枫却并没有将寒夫人的话听进去,仍然是抱着寒夫人不愿放开。见儿子这样,寒夫人也没了办法,只能任由司马枫继续下去。 许久之后,司马枫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寒夫人,而后母子二人便在屋中吃起了酒菜来。寒夫人所带来的不过只有一壶温酒,几样小菜。但司马枫却吃得津津有味,便是脸上的疼痛也察觉不出了。 “娘的手艺越发的好了,等我们计划成功之后,定要你天天都做酒菜给我吃才好。”司马枫一边吃一边说着。 而寒夫人则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呀!总是这么记吃不记打,这次截杀你爹和杜雪棠的刺客其实是你爹安排的,为的便是想要摸清杜雪棠的底,看清他的武功路数的破绽。” 司马枫在得知是自己父亲安排的杀手之后,心中不忿又多了几分。但终归还是没有发作,只是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道:“那他可看出些端倪了么?” 寒夫人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说道:“他说杜雪棠剑法极快,便是他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赢得了。不过总算是看出了些破绽,但他不愿跟我说。” 司马枫放下碗筷敬了寒夫人一杯酒后道:“他总是这么神神在在的,自以为高深莫测实际上就是个草莽汉子。他不说也好,大不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听得司马枫之言后,寒夫人轻叹了口气。司马枫和他父亲之间的矛盾早已到了不可调和的状态,如今的她只能在父子二人之间选择一个,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正在寒夫人和司马枫还在吃酒聊天的时候,司马群却并没有睡下。反而是拿着纸笔写下了两条信笺之后,绑在了鸽腿上将鸽子放飞了出去。 杜雪棠武功不弱,要想靠司马群自己解决杜雪棠风险还是大了些。眼下倒也还来得及,那两个老朋友也是时候该露面了。 这些事情司马群没有告诉任何人,便是寒夫人也不知道。今天之所以让寒夫人去安抚司马枫,为的就是要将自己即将做的事情给隐藏下来。 司马群统治万马堂这么多年来,始终都是以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示人。江湖上不少人对他的评价也都是“有勇无谋”四个字。但这四个字的评价很显然是经不起推敲的,一个能够将万马堂经营成为关外第一大势力,且一年比一年稳固,声望一年强过一年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只能说,司马群隐藏得足够好,以至于连寒夫人也未曾察觉而已。 做完这一切之后,司马群便躺在床上安然休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u看书 .uukanshu.om他接下来要做的就只剩下等时机成熟了。 眼下杜雪棠是第一大患,必须想办法尽快除掉。而除却杜雪棠之外,自己和儿子之间的矛盾也是急需要处理的。司马群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司马枫对他有怨。父子不睦,家庭不稳这是江湖大忌。若不小心处理,只怕会招来无穷祸患。 司马枫和寒夫人正在屋中吃酒聊天,可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银铃叮叮当当地声音。声音悦耳,但在司马枫听来却是十分的烦闷。 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在整个万马堂中也就只有司马彤一人了。只要司马彤出现,自己和母亲便多有顾忌。 “哥!你在么?听说你今天挨打了?小妹特意来看你!”司马彤在屋外娇声问道,而屋子里的司马枫和寒夫人却变得有些紧张。两人原本靠得极近,在听到司马彤的声音之后,便迅速分开。 好在门是关着的,司马彤并没有看到,不然只怕他们母子二人的事情早已被察觉了。整个万马堂中,若说谁最有可能发现司马枫和寒夫人之间的秘密,那必然是司马彤无疑。 在万马堂内她从来都是无所事事的,一天到晚她要去哪儿便去哪儿,也没人能管得了她。所以她总是最难掌控的人。 为了避免被发现,寒夫人才特意在她去年生日的时候雇了几名高手匠人,给她打造一对纯银的手环和脚环。每个环上都挂着一串银铃,走路的时候总会发出一阵空灵悦耳的声音来,这样他们便可以在还未见到司马彤的时候提前听到铃声,而多了些时间做出准备了。 第13章 瞒天过海 寒夫人和司马枫刚一分开,司马彤便已推门而入。这让寒夫人和司马枫都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去年送她的银环还是起到了作用的。而且不止一次。 “娘也在啊?”司马彤一手提着油纸包和酒坛,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瓶金疮药。看到寒夫人也在的时候,神色不由得有些微微的改变,原本爽朗的笑脸也变得拘谨了不少。 寒夫人对司马彤虽然疼爱有加,但管束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减少。整个万马堂中也只有寒夫人能够管得了她。而她对寒夫人也多少有了一些畏惧之心。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没个规矩,不等屋子里的人同意就闯进来,让外人见了看你还怎么嫁得出去?”寒夫人看着站在门口的司马彤略有些生气地教训道。 司马彤听了寒夫人的话后,吐了吐舌头道:“我进哥哥的房间从来都是这样的,再说了这万马堂中就算给人瞧见了又有谁敢说我?” 一边说着司马彤也一边走到了桌前,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全数放到了桌上继续说道:“刚才听说哥又被爹打了,我还特意从厨房拿了些牛肉和酒来,打算来看看哥的。现在看来我却是多此一举了!” 她的语气中多少透着些失落,每次司马彤找她哥的时候,寒夫人总是会出现在身边,这让她多少心里都觉得有些膈应。但一时间却有说不上有哪里不对。 “好了,别生气了!估计你也还没吃东西吧?坐下来一起吃吧!趁着还热乎。”司马枫见状急忙打起了圆场,又专门为司马彤也倒了一杯酒后,司马彤脸上的不悦之色才算消失。 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司马彤将油布包打开,里面的卤牛肉瞬间散发出阵阵香味。在关外,尤其是万马堂这样的地方,从来都是不缺肉的。 司马彤和寒夫人司马枫三人一并坐下慢慢吃了起来。其间司马彤也不免抱怨了一番司马群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司马枫大打出手,还扬言要提司马枫出气。 对于司马彤的话,他们也不过只是当做席间玩笑而已,毕竟在万马堂中谁敢跟司马群叫板? 三人吃完之后,司马彤又和寒夫人一起给司马枫上了药,之后才一同离开了司马枫的房间。之后寒夫人便回去找了司马群,而司马彤则完全不知道她又上哪儿疯去了。 天色渐暗,万马堂内深夜静悄悄,寒夫人躺在司马群的身侧睡得很沉,而在她旁边的司马群则悄悄挣开了眼。他有自己的算计,而这份算计谁都不能告诉,就连寒夫人也不可以说。 司马群慢慢从床上起身,他的动作弧度极小,没敢发出半点儿声音,生怕将寒夫人给吵醒了。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女人是他的一生最爱。当年可以为了讨她的欢喜,做下世上最污浊的事情来。 自那件事之后,夫妻二人比以前更恩爱了许多。十多年的时间里,他是幸福的。即使偶尔会在梦里梦见当年的故人,等到自己惊醒的时候发现后背全是汗水,整个人心神不宁之际,转过头看到睡得恬静的寒夫人之后,他不安的心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寒夫人睡着的时候,总是最美的时候。这一点在司马群和她成亲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么多年来,每次深夜梦醒,看到寒夫人熟睡的脸时自己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心安。也正是这一份心安,让他有了勇气去做下当初的那件事。 而为了守住这一份心安,他也愿意再做一次当年的事情来。 月华洒落,司马群披着大氅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静静悄悄地天空,浅浅的叹了一口气,原本惆怅的目光随着那一声叹息也逐渐变得深邃了起来。 万马堂外,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在雪地上艰难地跋涉着。高的人年纪不小,虽看不清面容但斑白的两鬓和下巴上长长的白胡须无不说明着他已到了年过半百的年纪,可即使是这样的年纪,他的身形却已然高大,背不见佝偻反而比许多年轻人都更加挺拔,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剑,丝毫没有因为天色昏暗、道路泥泞而影响到他的前进速度。 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五短身材,体瘦如猴一般的人物。这两人站在一起,天然便让人生出一种滑稽的感觉。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天,但大多都是瘦矮之人在说,那高大的老者在听而已。 “你说司马群这老家伙怎么想的,非要咱们俩晚上赶来!近百里的路,差点儿没给爷累死!”矮瘦之人声音颇为尖锐,而他也正是关外有名的妙手神偷陆摘星。此人虽然名声极大,但却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的武艺稀松平常,但轻功极佳,而且出手极快。号称天下间就没有他偷不了的东西,据传他曾在浩气盟总坛偷走了浩气盟主独孤信的传家玉佩。 但这么多年来,独孤家的家传玉佩虽然遗失,但却从来没有出现在江湖上过。这让不少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你说谁老家伙?嘴巴最好干净点儿!”老者转过脸冷眼瞪了陆摘星一样。而那老者突然的侧目,让陆摘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寒气。他一向口无遮拦惯了,虽然在江湖上能打得过他的人不在少数,但凭着他的轻功真正能奈何得了他的人却实在是找不出几个人来。 看得身前的老者动了怒,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走在自己身前这人虽然年纪颇大了,但却绝不是好惹的。西域五虎当年在关外为祸多年,可在五年前,这老者一人一剑独斗五虎。只用了不到半日的时间,五名高手全数死在了他的剑下。 陆摘星不认为自己比西域五虎更强,只好乖乖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这老者正是关外飞煞帮帮主的师父,林清玄。这些年他虽极少出手,但却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实力。而此次接到司马群的消息之后,两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当年的事,与他们二人也有些关系,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有这么快的动作。 两人一路疾行,快到万马堂的时候,司马群已在路边等候。不过这一次司马群却极为低调,只有一匹马,一辆车,一名仆从。 仆人牵着马,马拉着车。而司马群则正做在车上掀开车帘看着他们二人。 陆摘星看到了路边的司马群,急忙跑上前说道:“堂堂万马堂的堂主,却搞得这么神神在在的,那小子有你说的那么神么?你不会是过了这么多年,还在怕着他老子吧?” 陆摘星的玩笑并不好笑,司马群和林清玄都没有笑。司马群不仅没笑,反而有些生气,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声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上车来吧。” 林清玄和陆摘星走了这么久的路,自然是有些累的。能有马车坐,那自然是不用走路了。马车上司马群将杜雪棠的身份和白天的事情告知了他们,两人听说之后也不禁有些担心。 陆摘星当年不仅轻功极佳,暗器也是他的拿手好戏。可是在十二年前的那一战中,被杜天一掌伤了根本,一双手臂的经脉也被震伤。虽然最终杀了杜天,可他却再也发不了暗器,从此便做了一个梁上君子。 马车摇摇晃晃,总算是回到了万马堂中。但司马群却并没有给他们安排房间住下,而是将他们带到了一间昏暗的密室之中。这间密室极为隐秘,整个万马堂内除了司马群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就连寒夫人他都没有告诉。 密室是一件隐藏在地下的石室,室内点着长明灯,只有两张床和一张桌子,极为简陋。而这便是陆摘星和林清玄暂时的住处了。 安置好了林清玄和陆摘星之后,司马群便赶紧回到了房间里。寒夫人虽然已经熟睡,但谁也保不齐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司马群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寒夫人。 司马群离开之后,陆摘星则抱怨道:“他倒好,回去还有个美娇娘搂着睡。而我们却只能在这又潮又冷的石室里待着。” 林清玄听完之后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双眼打坐休息了。陆摘星见林清玄没接他的话茬,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无聊地朝着床上一趟,用被子将自己裹住之后便睡了下去。 一天的赶路,着实让他有些累了。按照司马群的安排,他明天还有事儿要做,现在抓紧休息好了,明天才有精力做事。 回到房间之后的司马群看了寒夫人一眼,寒夫人的呼吸均匀,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美感。司马群轻出了一口气,将身上的衣物解下,上床躺到了寒夫人的身边。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愿不要出什么意外,这万马堂就还是他的万马堂。 日升月落,阴沉了好几天的关外终于迎来了阳光。虽然天气还很冷,但有了太阳照着也能让人的心情好上不少。 杜雪棠起了个大早,站在门口晒着太阳。地面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化掉,屋檐上的冰溜子则开始滴着水。这样的天气下,人很难会有一个好的心情。而今天早上,司马群特意命人传话给了他,让他晚上一起在饮马殿中一聚。 而在司马枫的房中,昨天被打肿的半张脸也已经恢复,虽然说话的时候后槽牙仍有些疼痛,但也不怎么碍事了。 正在他准备出门练刀的时候,寒夫人却突然来找他。虽然手里带着金疮药说是来给司马枫换药的,但司马枫哪里不明白寒夫人这是借着上药之名来找自己商量事情的?急忙命手下仆人退下之后,将寒夫人接到了屋中。 “今天晚上他就要宴请杜雪棠,到时候你我都会作陪。”寒夫人放下手里的药之后,便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这件事司马枫已经知道,司马群命人通知杜雪棠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只是他却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在万马堂中只要是来了客人,司马群哪一次不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而杜雪棠是杜天的儿子,司马群便是心里不喜,也要装装样子才行。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所以司马枫并没有明白寒夫人干嘛突然来找自己说这个。 “娘是什么意思?”司马枫有些不解地问道。 寒夫人轻吸了一口气,似是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一般,坐在桌前的她伸出手放在了的司马枫的手上,然后郑重道:“准备了这么久,今夜就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在酒水里下药,你我事先将解药服下,等药效发作之后,你杀了杜雪棠,在让你爹把堂主之位传给你。再废了他的武功,从此之后,整个万马堂便尽归我们娘俩。” 寒夫人说出这话的时候,手微微有些颤抖。这件事他们母子二人已经谋划了这么久,可当她真正要实施的时候,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了起来。 可司马枫听到寒夫人的话后,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喜色,一把反手抓住寒夫人的手腕儿道:“那好,我这便去准备。到时候趁他们药效发作我便让手下人将整个万马堂控制住,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看到司马枫的反应后,寒夫人不禁有些心惊。司马群虽然对他严厉了些,但好歹也是他的亲爹。可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几乎与子弑父无异,可眼前的儿子却丝毫没有害怕或者愧疚。这不禁让寒夫人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你妹妹呢?你打算怎么处理?”寒夫人清出了一口气后问道。 司马枫沉吟了片刻道:“娘放心,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妹妹,我又怎么可能会害她?” 得了司马枫的承诺之后,寒夫人才稍稍松了口气。凭心而论,自己确实更疼司马枫一些,可不管怎样,司马彤都是自己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虽然偏袒司马枫一些,但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司马彤。 寒夫人点了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这次是背着你爹来的,我得赶紧回去了。” 司马枫虽有些不舍,但终归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放开了寒夫人的手,任由寒夫人离开。而在韩夫人走出司马枫的屋子之后,司马枫也将自己的长刀重新擦拭了一遍。然后提着刀朝着屋外走去。 今天,他不练刀了。磨刀十年,今日终于到了挥刀的时候! 万马堂中,终于司马群的人不少,但也有一些是听命于司马枫的。这些人都是司马枫这些年用性命交下来的兄弟,只要司马枫开口,便是刀山火海他们也绝不退缩。 而这些人,正是司马枫今日要成事的资本!万马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司马枫在联络着自己的心腹,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在万马堂中穿梭着。而奇怪的是,他在万马堂中跑了一整天却并没有看到一直到处乱跑的司马彤。 另一边的杜雪棠正在房中休息,长剑随时挂在他的身上,从不离身。这让躲在房梁上的陆摘星着急不已,司马群今日一早便悄悄将自己叫醒,紧接着就让自己来这间院子里想办法将杜雪棠的佩剑给偷走。 这显然是一件几乎不太可能完成得了的事情。杜雪棠是练剑之人,剑便是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一切。从一个剑客手里偷走一把剑的难度,不见得比从南山之巅浩气盟总坛偷出独孤信的盟主大印来得容易。看书.uukash 此时的杜雪棠正躺在床上,而他的长剑则被他双手抱在怀中。此时的他虽然睡得很熟,但陆摘星知道,杜雪棠这样的高手便是睡觉的时候都会睁着一只眼睛。自己的动作稍大一点儿都会被他给发现。 不过好在司马群这次让自己盗剑并不是毫无准备,万马堂的铁匠铺子里,铁匠工人连夜仿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宝剑出来,而自己要做的只是将杜雪棠的宝剑掉包而已。这无疑是降低了许多难度。 趁着杜雪棠还在睡,陆摘星急忙取出一只迷香来轻轻点燃。浅睡中的杜雪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中了迷香,而陆摘星则因为事先有服用解药,所以并没有因此而晕厥。 估摸着药效已经发挥之后,陆摘星急忙从房梁上反身而下,将杜雪棠手中长剑取走,而后又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假剑放回到了杜雪棠的手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陆摘星急忙离开了杜雪棠的房中。杜雪棠这种高手,他是打死也不愿意与之多待一会儿的。拿到宝剑之后的陆摘星急忙找到司马群将杜雪棠的宝剑递了上去。 司马群看着陆摘星递到自己手中的长剑,将其抽出剑鞘确认无误之后,当即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杜雪棠剑法高绝,若要想从正面胜过他实在是有些困难。但司马群在昨日也有注意到,杜雪棠一身的本事全在剑上,如今他的剑被掉包,晚上的时候看他还能使出多少手段来! 司马群这边正在得意,殊不知睡在房中的杜雪棠却在陆摘星离开之后突然睁开了眼,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第14章 苦心计成空 天色渐晚,司马群早已将杜雪棠的长剑收下放好,今晚杜雪棠没了趁手的兵器,自己又添了林清玄这等高手助阵,拿下他自然不在话下。 思及此处,司马群暗暗点了点头。而后又朝着身边之人吩咐道:“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么?” 身边手下正是当日受司马群安排,去请杜雪棠的剑客李青,躬身行礼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开席了。” 听闻一切安排稳妥之后司马群心中总算大定,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司马群略显得有些踌躇,他知道今天晚上又是一个和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的不眠之夜。 司马枫、寒夫人、司马彤和万马堂中各大堂主尽数赶到饮马殿中,杜雪棠来时,万马堂内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 进得大殿,司马群还是和以前一样邀请杜雪棠坐到他的身边。杜雪棠自然没有拒绝,端坐在司马群身侧后,万马堂一众堂头合着司马群一家大小便在饮马殿中一番饮酒吃肉了起来。 众人举杯之时,司马枫有意无意地看了司马群身旁的寒夫人一眼,而寒夫人此时也正看着他。眼神稍稍示意之后,两人便同大家一齐将杯中酒饮下。 推杯换盏之间,不少酒量不济者已倒在了桌上,但关外的汉子从来都是豪爽之人,不管倒下的弟兄,只管桌上的朋友。酒喝了一碗又一碗,桌上的菜换了一盘又一盘。 在所有人都喝得差不多之后,司马群端起酒碗,似要说什么,但沉吟片刻之后他还是将手里的碗给放下了。而后缓缓开口道:“枫儿,是你在酒里下的药么?” 此话一出,整个万马堂中所有人都止住了声音。原本喧闹的饮马殿一时间变得针落可闻,热闹的气氛在司马群的这一句话后变得诡异了起来。 司马群的双眼看着司马枫,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司马枫的身上,司马彤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似要说什么,但却终究没有发出声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司马枫缓缓地站起身来,眼中尽显恶毒之色,直勾勾地盯着司马群道:“父亲大人怎么能这么说?您的衣食住行一向都是由母亲安排的,若要下药,孩儿怎么能得手?” 司马枫的话将矛头转向了寒夫人,可寒夫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胆怯,只是浅笑了两声道:“不错!今日诸位的酒水之中确实被我下了药。不过不用担心,大家只要不轻举妄动,解药稍时便会奉上。” 寒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轻轻为司马群捏着肩膀,而司马群也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慢慢转过头看着寒夫人道:“为什么?” 的确,司马群执掌万马堂十二年来,将万马堂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他都可以说是做得滴水不漏。可为什么他做得这么好,寒夫人却还要对他下手? “我自问这些年来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也没有任何过失,你为什么还要对我下手?”司马群一字一句地说着,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寒夫人的眼睛。 听了司马群的话后,寒夫人突然松开了司马群的肩膀癫狂一般笑道:“是啊!你的确做得很好!可当年的杜天夫妇又何尝不是一样?你又为何要杀了他们夺下了这万马堂的堂主之位?” 寒夫人的质问声传遍了饮马殿的每一个角落,而在她的放生大笑之中,万马堂内不少的好手也已冲进了饮马殿内。约莫二三十人瞬间提着刀制住了饮马殿中的众人,除了司马群、寒夫人和司马枫之外,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一把钢刀。 司马群轻轻叹了口气道:“当年是怎样一回事旁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若不是你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我义兄一家又怎么可能遭此横祸?” 听了司马群的话后,寒夫人的笑声更大了,也更加癫狂了些。她伸手拍了拍司马群的脸道:“是吗?真的是因为我爱而不得,因爱生恨么?你司马群当初就真的对这堂主之位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权力的诱惑从来都是最大的,不管是金银还是美女,在权力的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如果一个人说自己对权力毫无兴趣,那只能说明他觉得还不够大而已。在足够大的权力面前,任何人都会控制不住自己。 司马群深吸了一口气道:“的确,当初我确实是鬼迷了心窍。但当初的你又何尝不是?若非你连着三年在我枕边挑唆鼓动,我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寒夫人收起了笑容,而后走到司马枫的身边将双手搭在司马枫的肩上道:“不错!当初确实是我挑唆了你,可最终最大的受益者不还是你么?” 司马群点了点头,寒夫人所说的确如此。当初杀了杜天夫妇,逼得杜雪棠连夜逃走。而做完那些事之后,寒夫人所得到的不过是心中一时的痛快而已,而司马群则成了万马堂的堂主。若说谁的收益最多,那自然是他司马群无疑。 “可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帮着枫儿对我下药?”司马群将目光落在了寒夫人和司马枫的身上。而殿内众人也不由得将目光对准了他们母子二人。 “为什么?这么多年里我尊你为父亲,可你又何尝将我当做过你的亲生儿子?我每日努力练刀,可在你眼里却始终是个不成器的废物,每次做事稍有不如意之处便对我非打即骂,便是寻常匠人收的学徒都不如!你说我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司马枫厉声说着。 这些年里,司马群对司马枫确实谈不上好,司马枫心中有怨倒也正常。只是司马群实在没有想到,司马枫的怨气会这么大,更没有想到司马枫居然敢在暗中谋划,做出这等事来! “我传你武功时可曾有过藏私?”司马群看着自己的儿子淡淡地问道。 司马枫虽有些不屑,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了下来:“不曾!” 司马群又问道:“那我在让你做事之前,可曾告诉过你该怎么做,该如何做?” 司马枫又点头道:“说过!” 得了司马枫的回答之后,司马群点了点头道:“那便好!在人前我的确对你要求极严,可在每一次处罚你之后,我却都让人给你上药,替你疗伤。这些你都不记得,可你却偏偏只记得我对你的打骂责罚!无论是为父还是为师,我都不曾有半点对不住你,可你却因为我的严苛而对我下此毒手!” 司马群慢慢地说着,被他盯着的司马枫眼神之中已多少有了些愧意,可那愧意只有一瞬,因为在下一刻寒夫人的手在他肩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诚然,你对他只是严厉了些,可这些年你又对得住我么?”寒夫人开口问道。她能这么问,自然有着她的理由。 “这些年…确实苦了你了!”司马群喃喃道。虽然这么多年里他一直对寒夫人疼爱有加,万马堂中但凡有好的胭脂水粉,珠钗首饰他都会留给寒夫人。可在某件事情上,他也确实是对不住寒夫人的。 和寒夫人成亲二十年到现在,司马群从不曾纳妾,这在江湖上是极少见的。万马堂乃是关外第一大势力,坐拥万马堂千亩之地,手下也有近千号人,可他却只有寒夫人一个妻子,在外人看来确实是有些不合适的。 所有人都只当他是痴情,但即使是痴情,也总归有些说不过去。寒夫人只为他产下一子一女,这对他而言子嗣未免太少了些。 人们只当是司马群已有了一儿一女,算得上是儿女双全便不求多要。但实际上谁又会嫌自己的子嗣太多? 归根结底其实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司马群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只是那件事极为隐秘,天下间知道这件事儿的人,只有他和寒夫人而已。 十二年前与杜天一战之中,杜天虽然死在了司马群和一众高手的围攻之下,但这些人也大多被杜天当场格杀,而其中活下来的一部分也大多被司马群杀人灭口。那一夜之后还活在世上的也就只有一刀佛、陆摘星、林清玄和司马群了。 而这四人当中一刀佛是负责追杀白夫人和杜雪棠的,所以并没有受伤。陆摘星被杜天废了双手经脉,真正毫发无伤的也就只有一个林清玄了。 所有人都留下了旧疾,而司马群所受的伤在那些人中不算最重的,但却是最为尴尬的。当初他假借救人之名,突施暗手偷袭这才使得众人有机会杀了杜天。可杜天也在惊诧之余奋起一脚踢在了司马群的身上。 而那一脚刚好踢在了司马群的下阴处,杜天功力何等深厚,便是在散功之余,重伤之下的一脚力道也是不容小觑的。那一脚直接伤到了司马群的根本,自那之后司马群便再算不上一个男人了。 这件事极为隐秘,便是当时与他一同参与大战的人也并不清楚,只知道司马群被杜天踢了一腿受伤颇重,但究竟伤有多重,却不得而知。 直到那件事情结束之后,寒夫人欲与司马群承鱼水之欢时,才发现司马群已不能人道。虽是失望不已,但这么多年里却始终不曾与人说出此事。 而司马群则更不可能将这件事说出口,这便成了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共同的秘密。这也是为何寒夫人在一年之前司马枫对她不轨的时候不但没怎么反抗,反而半推半就的原因之一。 寒夫人是一个美人,是一个极美极美的人,可越是这样漂亮的女人,心底的欲望便越强。不仅是对权力,对财富的欲望,对于身体的欲望更是无人能及。 只是这些年里,司马群不断地满足着寒夫人对权力、对财富的掌控欲这才让寒夫人没了那些心思,但有些东西是无可替代的,也是压不住的。寒夫人需要的,司马群给不了,但是司马枫可以。 在以前,寒夫人多少会顾忌到母子之间的人伦纲常,可当司马枫在做出决断的时候,她心底本就十分脆弱的防线瞬间变得不堪一击。之后便化作了母子之间的罪孽。 “你放心,今后她便不苦了!你给不了她的,我来给!你就安心去见你义兄吧!”司马枫走到寒夫人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将寒夫人搂在了怀里。 此时此刻的他早已没了顾忌,万马堂中所有的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也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见得这一幕,司马群的眼中透着怒火,而在一旁的杜雪棠却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早已知晓。而一旁的司马彤却惊呼了一声,眼泪顿时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司马彤的泪珠不断滴落,声音也在一声娇呼之后变得沙哑。她实在是不能接受这世上还有这般荒唐的事。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娘竟和自己的哥哥有染,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早已不再是个男人。 原本应该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却在这一刻变得分崩离析,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司马彤对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幻想终于在这一刻崩塌。是怒?是恨?是丧?是愁?司马彤也说不清她此时复杂的心情。 整个万马堂经此一变之后,不管结局如何,她总是最让人心疼的一个。她本是万马堂内最得宠的人,说是万马堂中的小公主也不为过。可眼前的变故,却让原本如百灵鸟一般的她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欢笑如初了! “你也不需装了,我和娘的事儿你是最早发现的。若非如此,娘当初又何必要送你那两对银环?”司马枫冷笑着说道。 而司马彤却捂住了耳朵,闭上了双眼直摇着头道:“我不听!我不管!这一定是在做梦,只要我快些醒过来就好了!” 司马彤发疯了一般说着,人都是这样,看到了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就希望自己是在梦里,可梦大多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往往比噩梦更加残酷! “当真是我的好儿子,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兴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司马群咬着牙对司马枫说着,可说道最后的时候,他自己却好像是泄了气一般,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苍老了许多。 看到司马群这样,司马枫却并不生气,反而得意地笑着回应道:“都是爹娘教得好,孩儿也不过是现学现卖而已。” 司马群原本挺直的脊梁慢慢变得弯曲,整个人好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一样,靠坐在椅子上的他尚需单手撑着刀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看了一眼司马枫,又看了一眼寒夫人之后,司马群才缓缓开口道:“那你们,是打算将我怎么处置?” 司马枫一边笑,一边说道:“您放心,您好歹是我爹,我不会让你太痛苦的。待会儿我一刀斩下你的头,然后再杀了姓杜的这小子,到时候便说是他杜雪棠回来寻仇杀了你,而我则是为父报仇,自然顺理成章的成为万马堂的新堂主。您看这一招跟当年您对您义兄一家所做的是不是一模一样啊?” 司马枫显得十分得意,毕竟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控制住,整个万马堂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才敢这般肆无忌惮。而此时的他也将自己的长刀慢慢地抽了出来。 听了司马枫的话,寒夫人略微感到了一丝意外,司马枫之前告诉他事成之后只废了司马群的武功,逼他传位而已。可现在看来,司马枫之前明显只是在骗她。 而司马群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的,u看书 ww.uansu 毕竟知子莫若父,司马群看着提着刀的儿子,又淡淡地开口问道:“那你妹妹呢?你打算怎么办?” 司马枫笑了笑道:“你果然还是更心疼妹妹多一些,你放心!她是我妹妹,我又怎么会害她?此间事了之后,我会给她找一个好的婆家的。” 说话间,司马枫已将手里的刀慢慢地举了起来,而他的一双眼中也终于露出了杀气。显然他是打算现在就杀了司马群的。 看着屠刀举起的司马枫,司马群轻出了一口气“好!好!好啊!”连着说了三声好之后才再开口道:“果然是我的好儿子!和你娘一样的阴毒和老子一样的狠辣!” 司马群的话音落下,饮马殿的房梁之上突然射出数十支短箭,将司马枫的人全数射杀当场,而其他人却毫发无伤! 所有人都倒下之后,躲在房梁之上的那些个杀手才慢慢落了下来,双手抱拳单膝跪在了司马群的面前说道:“司马先生,一条人命十两银子,解药五十两一副。殿内二十三人,殿外一百零六人,共一百二十九人,共一千三百九十两银子。” 这些人杜雪棠虽不认识,但那些杀人的短箭杜雪棠却是认识的。昨日祭拜完自己的父母后,在半路截杀自己的那些杀手所用的,便正是这种弩箭。 “好!诸位稍等一会儿,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完了,便把钱都结给你们。”说罢之后,原本早该中毒无力起身的司马群慢慢站了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司马枫。而司马枫手里的长刀也在这一刻缓缓落下。 第15章 昔年因 今日业(一) “你这逆子!当真是孝顺至极!污了你母亲,还想害你父亲!你可真是老子的好儿子啊!”司马群恶狠狠地说着,随后便是猛地一拳朝着司马枫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司马群一拳势大力沉,极怒之下的他出手自然是丝毫不留余地。一拳挥出,司马枫自知抵挡不住急忙运转身法闪躲。可他一身武功尽是司马群所授,又哪里是司马群的对手? 眼见司马枫闪躲,司马群心中怒火更盛,骂道:“混账!竟然还敢躲闪!” 说罢之后变拳为掌,欺身而上,手掌贴着司马枫的衣服便跟了上去。司马枫急忙后退,可司马群又哪里会给他机会?司马枫每往后退一步,司马群便往前贴了两步。 饮马殿虽然空旷,可司马枫却有一种避无可避的无力感。父子二人连着对拆了数招之后,司马枫最终还是不敌司马群。被一掌拍中胸口,登时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一头倒在了地上。司马枫武艺本就不及司马群,此时见苦心算计成空,心下早已大乱又如何能是司马群的对手? 看着倒在地上的司马枫,司马群一脚踩在他的胸前淡淡地说道:“儿子不肖,该打!” 说完之后,便抽出自己的腰带提在手里,猛的一下子抽打在了司马枫的身上。司马群素日里所用的腰带此时却成了最为称手的刑具。腰带如一条软鞭一样一下下地打在司马枫的身上,司马枫倒在地上一言不发,只用一双眼恨恨地瞪着司马群。 “你知道错了吗?”司马群一鞭抽在司马枫的脸上,顿时司马枫脸颊之上便多出了一条血痕。可即使是这样的疼痛也丝毫没有让司马枫有过半点儿想要求饶的想法。 司马枫嘴角溢血,双眼含恨道:“我没错!要说错,那也是你逼的!你哪怕是稍稍关心我一些,稍稍疼爱我一些,我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 司马枫的咆哮声在饮马殿中回荡着,他走到今日这一步,司马群确实要承担很大一部分的责任,但绝不是全部。 看着自己的儿子怨气这么大,司马群也不禁在内心质问着自己,难道说这些年来对司马枫的严厉真的是自己错了么? 但这样的质疑只有一瞬,下一刻司马群又扬起了手里的腰带,猛地再次挥打在了司马枫的身上。司马群不认为是自己错了,他对司马枫的要求越是苛刻,对他的期望便越高。司马枫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如果说你想杀我是因为我素日里对你的严厉!那你娘呢!你们母子二人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又有何话说?”司马群猛地再挥一鞭,司马群全力出手,这等力道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扛得住的?连着一顿鞭挞下来,司马枫的身体已有些扛不住,可他却仍然打死不愿认错。 司马群慢慢抬起了踩踏在他胸前的脚,看着地上的司马枫,胸骨已经被自己一脚踏碎,虽然只打了几鞭子,但司马枫的脸上和身上却已是受伤颇重,就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 “现在你该知道,当初我对你是手下留情的吧?”司马群将手里的腰带往地上一扔,慢慢蹲下身子看着躺在地上的司马枫道。 的确,在此之前司马群每一次打骂司马枫虽然看似出手狠辣,但终究只是伤了司马枫的皮肉,却不曾伤他的筋骨。可这一次,司马群仅仅只打了他一掌,踢了一脚和这四鞭。可司马枫却已经完全承受不住。 若跟这相比起来,之前司马群对他的打骂,确实算得上是轻的了。 司马枫歪过头,看着司马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不错!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没错!若真的有错,那就是错在低估了你。” 看到司马枫这样,司马群心头又怒又急,他有心饶过司马枫一命,可司马枫却打死也不认错,这让他即使是想饶,也没有半点儿饶过司马枫的理由了。 司马群正在纠结,倒在地上的司马枫却好像突然来了精神一般,双目迸射出一道精光,双手呈掌,猛地朝着司马群身上拍去。重伤之下的司马枫含恨一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让司马群也没有想到。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司马枫又是毫无保留地全力出手,司马群便是武功远胜于他也显然是来不及反应的。司马群慌忙往后一倒,堪堪避开了司马枫突然袭来的双掌。司马枫见一击得势,急忙翻身而起,不顾重伤之躯继续朝着司马群一阵猛攻。 此时的他计划落空,早已没了一切,毫无顾忌的他只能放手一搏,只有自己拼劲全力杀了司马群,或许才有一丝翻盘的机会。这也司马枫为何要撑着重伤之躯拼命攻向司马群的原因。 但姜终归是老的辣,司马群在连着躲避了数招之后,猛地抽出一旁的重刀,朝着司马枫的身上便劈了下去! 司马群的刀法莫说是在关外,便是放眼整个中原也没几个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他出刀极快,来势极猛烈,司马枫本就是强弩之末,又怎么可能避得开他这要命的一刀! 刀光闪过,血花冲天而起。鲜血溅在司马群的脸上,也落在了司马枫的身上。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司马彤慢慢倒下,在她的身上,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而下,直到小腹处方才止住。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司马群、寒夫人、司马枫都愣在了原地。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素日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司马彤是这场变故之中,最不可能有事的人,却成为了最先倒下的人。 看着缓缓倒下的司马彤,司马群的心似乎也像是挨了一刀,被一分为二一样。慌乱之下,寒夫人冲上前一把抱住司马彤,司马枫呆立在原地,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司马彤居然会站出来为自己挡刀。 而一旁的司马群更是被这一幕给惊到,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亲手夺走了自己女儿的性命。可事实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司马群便是再不愿意相信,也由不得他不信。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司马群一家都慌了神。寒夫人抱着司马彤一边哭一边念道:“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司马群直接将手中刀抛下,一把抢过司马彤,而后不顾一切地将自身真气输入司马彤的身体,以求可以救一救司马彤,可即使如此,司马彤也仍不见好转。 司马群这一刀实在太狠了些,任何人挨了这一刀都绝无生还的理由。鲜血不住地涌出,司马群的心也在这一刻沉入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终归是不会有任何作用了! “爹…你…你答应过我的……别杀…我…哥哥!”司马彤在自己父亲的怀中,说出了她最后的遗言。 看着眼前逐渐没了呼吸的女儿,寒夫人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司马群眼中含泪,司马枫则呆立当场!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谁也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原本以为自己掌控住了一切的司马枫没有想到,寒夫人也没有想到,司马群更是没有想到。 司马枫和寒夫人之间密谋的事情,在很早之前司马群就已经察觉,司马彤暗中帮司马群了解到了寒夫人和司马枫的详细计划,而她唯一的要求仅仅只是希望司马群不要杀了司马枫。 她很了解自己的每一个家人,他知道司马群对寒夫人感情颇深,即使寒夫人做出任何事情司马群都不会杀了她。但司马枫不一样,从小到大司马群对司马枫都极为严苛,她实在不敢保证司马群不会对司马枫下手。 所以她才哀求司马群放过司马枫一条性命,司马群之前也确实答应了下来。所以才有了刚才司马群逼着司马枫认错的事情发生。可司马枫却偏偏决心一条路走到黑,硬生生的逼得司马群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这就是报应么?这就是我应遭的报应么?”寒夫人仰头怒吼,泪流如注。她的问题没有人给出答案。 而司马群则慢慢放下了怀中的司马彤,而后一步步走到司马枫的面前面色平静地说道:“知道么?你妹妹早就发现你和你母亲的事情了。她装疯卖傻一般假装不知,为的就是让这个家不至于散掉。可你们母子二人对她的宽容却丝毫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今日之祸,本该算在你们母子二人头上!” 司马群话音落下,瞬间出手将司马枫双腿折断,而后不等司马枫发出惨叫,他的双臂也尽数被司马群打折。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 司马群看着倒在地上的儿子,继续开口道:“你到现在还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么?” 看着四肢尽断的儿子,司马群心底虽有些不忍,但终归还是狠下了心。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也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司马枫看着司马群,眼中带泪,心里有恨道:“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司马枫怒吼着,他刻意要逼着司马群杀了自己。沦落至此,他早已没了求生的欲望。此时此刻的他,只想着快些死了,一了百了来得更痛快些! 看着自己的儿子,司马群终究还是没能忍心下手杀了他。只是慢慢站起了身,轻轻叹了口气。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巨变让他成为了万马堂的堂主,可今天晚上的这场巨变却让他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什么都没了,儿子想杀自己,妻子帮着儿子杀自己,唯一疼爱的女儿也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他这一次看似赢了,实际上却输得很彻底。自己苦心经营多年,坚持不要散掉的家,终归还是散了。 寒夫人一步步走到司马枫的身边,伸手将司马枫抱在了怀里。司马枫双目怒视着寒夫人,可寒夫人的眼中却满是慈爱。 “别恨娘,也别恨你爹。一切都结束了,放心罢!”寒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慢慢掏出一把短匕,然后猛地刺进了司马枫的心口。 看着这一幕,司马群并没有阻止。他知道司马枫早已绝了求生的念头,自己不杀他,不过是因为自己下不了那个狠心而已。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寒夫人在亲手了解了自己儿子的性命之后,立马将插在司马枫身上的短匕抽出,而后又用力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母子二人的鲜血将饮马殿的地毯染红,是血?是泪?又或者是殇?是恨?谁也说不清,谁也道不明。 司马群呆立当场,整个人砰的一下坐在了地上。司马枫要杀自己不算什么,寒夫人和司马枫有染也不算什么,甚至连司马彤死在自己刀下都不算什么。可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寒夫人的死。 司马群不是不明白,二十年前自己向寒夫人表露爱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寒夫人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选择嫁给自己不过是因为没得选而已。 可那又如何?司马群不在乎,他只要寒夫人在自己的身边,他只要每次在深夜醒来时可以看到寒夫人恬静地安睡在自己身边就可以了。 只要寒夫人愿意,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寒夫人做任何事。十二年前为了寒夫人他可以暗中与人勾结,做下了那件到现在都为之不齿的事情来。虽然在那之后自己受伤留下病根,但那又如何?寒夫人仍然是自己的妻子,仍然在自己的身边。 之后他对司马枫极为严苛不仅是因为希望把司马枫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更多的其实是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寒夫人对司马枫太过关心。这没来由的怒火最终化作了对司马枫的严厉。 再后来,自己得知了寒夫人和司马枫有染的事情后他不是没想过直接戳穿他们母子俩,可如果真的那么做了,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自己苦苦守护的家会就此散掉,自己一生所爱的寒夫人只怕最终也会因羞愤而死,而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定然是活不成了。 所以他选择了隐忍,他想假装不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婪的人,他要的不多。他只要自己每天晚上入睡之时有寒夫人睡在自己身边就行了。其他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在人前,他是睥睨一方的霸主,是整个关外说一不二的万马堂堂主。 可在寒夫人的面前,他却卑微到了尘土之中。 但即使是这样卑微到了尘土中的要求,寒夫人和司马枫也不愿意给他。他们要杀自己,他们想要夺了自己的位置。这一切,和十二年前的自己何其的相似。 只是自己不是杜天,司马枫也不是自己。他们的谋划终究是失败了,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失败? 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所有的一切。儿子、女儿、爱妻都没有了!有的,只是空荡荡的那个万马堂主的位置。 可他从来都不曾稀罕过做什么堂主,他要的从来都只有寒夫人一个而已! 司马群呆呆地坐在地上,在他的身边是司马彤的尸体。在不远处是倒在地上的寒夫人和司马枫。整个饮马殿内坐了这么多人,可司马群的心头却充满了空虚感。 呆坐许久之后,司马枫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u看书uuanhuco然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 看了一眼杜雪棠后,司马群才淡淡地开口道:“家中琐事,让贤侄见笑了。” 这一刻,他似乎又变回了之前那个蔑视一方的万马堂堂主。不过杜雪棠却很清楚,此时的司马群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叔叔不打算解释解释,这些杀手是怎么回事儿么?”杜雪棠将自己的长剑横放在桌上,抬眼看向司马群道。 司马群很吃惊,之前寒夫人在所有人的酒水中都下了药,在座的所有人里,除了自己事先已经察觉所以才没有中毒,可为何杜雪棠看起来也好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看着吃惊的司马群,杜雪棠慢慢开口道:“司马叔叔不用惊讶,我师门秘传的吐纳术,可保我不受这类毒物的侵害。” 听了杜雪棠的解释,司马群也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不过在这一刻他也似乎想到了另一件事,而后他又将目光看向了杜雪棠放在桌上的长剑。 杜雪棠不受此类毒物之害,那必然也不会被迷药给迷倒。那今天白天陆摘星所偷来的剑? 司马群心念至此,当下便有些慌乱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陆摘星把剑交给自己时自己分明是拔出宝剑看过的,他确定对方是成功将杜雪棠的剑拿到自己手中的才对。难道是杜雪棠在故弄玄虚? 看司马群久久不语,杜雪棠似是没了耐心一般开口道:“怎么?司马叔叔不打算说么?那我可就要自己去印证了!” 杜雪棠正准备站起身来,司马群却抬手道:“且慢!我告诉你也无妨!” 第16章 昔年因 今日业(二) 司马群将手中酒碗放回桌上,而后开始慢慢讲述起了十二年前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事情。当天夜里,司马群纠结了一众好手,趁着杜天正在散功的紧要关头,摸进了万马堂中。 那时候的万马堂已颇具规模,但在司马群的安排下,那些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找到了杜天一家的居所。 司马群知道杜天武功高绝,即使是在散功的时候也仍然不容小觑。一部分人在四处放火制造混乱,另一部分人则负责趁夜袭杀白夫人和年幼的杜雪棠。而更多的,则是负责去偷袭杜天。 但杜天是何等的高手,这些人中大部分均被他格杀当场,只有林清玄和陆摘星等少数的几个功力高绝之辈还能勉强支撑一阵。而这时候,杜天身上也是多处重伤。司马群赶到之后先是装作赶来救援的模样,当着杜天的面杀了几个并不紧要的人。 而杜天见状心下虽有些疑惑,但终归还是没有怀疑司马群。等到司马群提刀靠近杜天之时,他便趁着杜天分心,从背后一刀刺进了杜天的后心。遭此偷袭的杜天心下虽然惊诧,但手上却并没有犹豫,直接一脚踢在了司马群的身上。 而后心中刀的杜天也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杜天死后,司马群为了掩人耳目,便当场杀了其中的大部分人,剩下的人也与司马群达成约定,从那之后大家再不能提起当夜之事,所有人也不必再见。 虽然在那一夜,司马群只找到了白夫人的尸体,却没有发现杜雪棠的行踪。但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在那样的大雪天里活下来。所以便没有将这件事完全放在心上。 却不曾想十二年后,杜雪棠竟突然出现在了双旗镇,还将当年一同参与那件事的一刀佛一剑格杀,这让司马群在惊讶之余,也感到了一丝的害怕。 不过他并没有犹豫,而是直接将杜雪棠请到了万马堂中,先想办法把杜雪棠给问住再说。之后便花了大价钱请杀手,借着带杜雪棠祭奠父母之名,让杀手在半道上截杀杜雪棠。但他很清楚,杜雪棠既然有一剑格杀一刀佛的实力,那些人必然会成为杜雪棠的剑下亡魂。 可这正是他要的结果,他要借此看出杜雪棠武功的破绽所在。然后才好决定自己该如何处理。在看了杜雪棠的剑法之后,司马群自知没有把握能够拿下杜雪棠,于是便联系了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人,打算合众人之力,一并将杜雪棠拿下。 而就在司马群准备妥当的时候,他又发现了寒夫人和司马枫之间暗地里的计划,于是他便顺水推舟,借寒夫人之手让杜雪棠和其他人一并喝下毒酒。自己便有更大的把握可以将杜雪棠拿下。 杜雪棠一身武功大多在剑上,昨日杜雪棠出剑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看清楚杜雪棠是怎么出招的,只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夺目剑光和倒在地上尸体。司马群自知硬凭武艺自己绝对胜不过杜雪棠,所以才特意安排的了陆摘星在暗中将他的宝剑掉了包。 如此一来,杜雪棠没了趁手的兵器又喝下了寒夫人的毒酒,自己要想杀了简直不要太容易。他的算计可谓是毫无破绽,只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杜雪棠还没能拿下,寒夫人和司马枫便已经坐不住了。 本以为处置他们母子二人的时候,只需稍稍留手便无大碍,可他显然是低估了司马枫的野心和对自己的怨恨。司马彤一死,所有的一切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不过不管怎么样,司马群总算是解决了司马枫和寒夫人的算计。 虽然结局并不如人意,可他终究是笑到了最后。而现在他所要做的就只剩下把杜雪棠解决掉了。杜雪棠武功虽高,但目前看来司马群仍然占据着优势。 听了司马群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之后,杜雪棠轻轻点了点头道:“也是难为叔叔了,为了杀我竟费了这么多心思。” 杜雪棠的话说得很轻巧,但在司马群听来却极为刺耳。显然杜雪棠是完全没有将他的筹算放在心里的,被人轻视总是最让人恼怒的,尤其是被一个小辈轻视。 司马群心下虽然生气,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所以并不在乎杜雪棠的态度。只是因为刚才司马枫和寒夫人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此时此刻的胜与败对他而言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 司马群微笑着道:“其实倒也不难,毕竟你和你爹比起来,还是差了些。”司马群所说的确是事实,杜雪棠的剑虽然足够快,但比起当年的杜天,他的武功显然是还有一定差距的。 杜雪棠点点头道:“比起爹来,我当然是差了太多。不过拿回我杜家应得的,倒也够了。” 他的话虽平静,但却自信无比。杜雪棠本就是一个自信的人,否则他也绝不敢单人独剑来到万马堂中与司马群周旋。 此时司马群已是图穷匕见,杜雪棠自然也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直接亮出自己的宝剑,而后轻轻抽出一小截露出剑身来。晶莹的剑刃透着寒光,薄而轻的剑身让整个饮马殿内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司马群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惊讶,早在之前杜雪棠将长剑横在桌上时,他便疑心杜雪棠的剑并没有被盗。可在白天的时候,陆摘星分明是已经成功将那宝剑交道了自己手里的,而且自己还亲自查验过后才让人收起来的。 司马群心下暗道“莫非这小子真有神鬼莫测之术不成?”但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之前寒夫人在酒中下的药不曾在他身上奏效,只怕白天时分,陆摘星所使的秘药也未必能够见效。他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他所想的倒也八九不离十,不过他却怎么也没想到杜雪棠在暗中会有帮手。只以为是杜雪棠手段高明,却根本没想过在暗中会有李凤翔在帮杜雪棠。 不过这倒也不重要,司马群的所有算计也并非只是给杜雪棠下毒,或是盗走他的宝剑。自己手下握有万马堂这么多人,其中不乏好手,又有林清玄这等高手助阵,杜雪棠便是再厉害他也不可能做到以一敌千。自己又何必惧他? “你倒是机警,这么看来我还是有些看轻你了!”司马群看着杜雪棠手中的长剑,点了点头不由得称赞了杜雪棠一句。他纵横关外的这几十年里,遇到的英豪也有不少,但能让他开口称赞的,着实没有几个。 杜雪棠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平静地看着司马群慨然道:“作为我爹的儿子,当不能太窝囊。”说话间,杜雪棠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司马群点了点头,看着杜雪棠这般模样,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同样都是在万马堂中出生的,自己大哥的儿子年仅十八岁就已经有了不俗的武艺和这般气概。而自己的儿子,却成了与母亲有染,一心想弑父的禽兽。 念及此处,司马群心头不禁一阵唏嘘。不过他的心中所想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的确无愧于我大哥的英明。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今日还是不会放你活着离开这儿的。” 司马群话音落下,饮马殿的大门重新打开。而站在门口的,正是之前连夜赶到万马堂中的林清玄。林清玄手持长剑,一眼便盯住了杜雪棠,而杜雪棠也在同一时刻将双目对准了他。 两人均是使剑的高手,只是一个眼神的碰撞,林清玄便已明白了司马群为何要自己星夜赶到万马堂了。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显然是一名用剑的高手,便是自己只怕也不一定有把握能够将他给拿下。 “这位老前辈是?”杜雪棠看了看了一眼林清玄后,开口询问起了对方的身份。如今话都已经说开了,司马群自然也没再藏着掖着,直接点明了林清玄的身份,也说出了当年的那件事林清玄也有参与。并且是唯一没有受伤的人。 听得司马群的介绍,杜雪棠不禁多打量了林清玄几眼。照着司马群的意来说,当年这林清玄就算不是那一伙人中武功最高的,也必然差不到哪儿去了。而且经过十二年的时间,他的武艺只怕又精进了不少。 不过杜雪棠却并不惧怕,心下反而觉得轻松,当年自己的仇人全部到齐也省的自己再到处找人报仇。看着信步走入饮马殿中的林清玄,杜雪棠淡淡地开口道:“林老前辈,说实话您的出现着实让我很意外。我原以为当年杀我爹的都是武林中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流的人物,却没想到您也在其中。” 杜雪棠的语气一如之前一般的平静,他虽然惊讶于林清玄居然也会参与当年之事,但却也并没有因此而失态。 “很意外么?”林清玄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走到了杜雪棠的身边,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杜雪棠点了点头,他确实有些意外。林清玄在武林中颇有名声,在关外黑白两道提及他的时候无不口称一声“前辈”。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会在十二年前和司马群一齐动手参与袭杀自己一家。他着实是有些想不明白的。 “不管是在中原武林,还是在这关外您的名声都是叫得响的,我实在是想不清楚你当年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杜雪棠侧过脸看着林清玄问道。 听了杜雪棠的问题,林清玄不由得苦笑了两声,他在江湖上的名声确实不弱,但他所求的却并不在此。 “人若死了便是有再好的名声也毫无用处,你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林清玄看了看杜雪棠缓缓说道,他似是在回忆。回忆以前的某个美好的瞬间。 “的确,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杜雪棠点了点头道:“不过您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为什么也要参与到那件事之中?” 林清玄轻轻点了点头道:“其实我本不愿提及一些陈年旧事的,既然你执意要问,那我便说说吧。” 听得林清玄此话,杜雪棠也知道了当年那件事的背后,只怕还有很多隐秘是他所完全不知道的。于是他也沉下心来,听林清玄所述。 可林清玄却并没有直接讲述起那些故事,而是开口问向了杜雪棠道:“你觉得,你爹算不算一代豪侠?”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有不少人说过。几乎所有认识杜天的人,都会承认杜天绝对是关外第一豪侠。 “当然是!”杜雪棠和那些人一样,并没有任何的犹豫。 可林清玄却笑了笑道:“是么?可你有没有想过,万马堂创立不够数年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成长为了关外的第一大势力,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些猫腻么?” 林清玄的这个问题,杜雪棠确实答不上来。毕竟当年万马堂创立的时候他尚未出世,这些事情他又哪里知道? “万马堂的辉煌,当然是你爹励精图治的结果,不过同样的,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除了他的励精图治之外,还有他的雷霆手段。当年臣服并归顺于万马堂的那些人究竟是摄于你爹的威势,还是因为他豪气干云,义薄云天?这只怕并不太好说吧?”林清玄见杜雪棠已有些犹豫,便不等他回答,直接说出了答案。 “就算我爹真的是逼迫对方臣服于他,可这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他的手段便是酷烈了些,又如何?”杜雪棠反问道。 林清玄见杜雪棠这般回答倒也并不生气,而是淡淡地开口道:“他若是手段狠辣了些,倒也不至于招来这么多人暗中袭杀他。也更不会引得我对他下手,旁人为何要杀他,我却是不知的,但是我要杀他,却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清玄的语气也突然变得有些重了,似是回忆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又似是做了一个噩梦,猛然惊醒一般。 “什么事?”杜雪棠看着林清玄的双眼,追问道。 林清玄也看向了杜雪棠,然后开口说道:“他负了我师妹!” 说道此处时,林清玄的双眼之中,似是已有了泪花。而后他转头擦掉眼中泪水,慢慢地讲述起了那个故事来。 “当年我师妹郭雪儿年芳十八,正值青春年华。在太湖之畔与你爹相逢,你爹当时还没有和你娘成亲,也算得上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俊美少年郎!两人顿生情愫,暗许终身!本来两人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林清玄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一顿。他当年亲眼看到了这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回想起当年的种种,心里也不禁觉得暖孜孜的。 “我和你爹也是在那时候相识,我们也算是一见如故。虽然当时我也倾心于我师妹,但既然她已经决定嫁给你爹,我自不会再纠缠着她不放手。却不想,你爹竟是这样一个负心的衣冠禽兽!”白清正说着说着已经激动万分,他又想起了那个天自己所看到的场景! “当年万马堂初创,他突然接到飞鸽传信说万马堂被西域几大门派围困,uu看书 .uukanshu 形势危急要他火速赶回万马堂中,他自然不敢怠慢,别了我和我师妹之后便离开了太湖,直奔关外而来!临别时他曾亲口许下诺言,并留下一块玉佩作为信物。说办完了事情之后便亲自上门提亲!却不想,我师妹苦等了他三个月后,等来的却是他与你母亲白夫人的喜帖!”林清玄一边说着,一边咬牙切齿地看着杜雪棠! “自那之后师妹受不了这般打击,整天浑浑噩噩!我也从此恨上了你那义薄云天,豪情万丈的父亲!后来,我师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趁着我和师傅不在的时候,一个人拿着当年你爹给她的那块玉佩,一步步沉入了太湖之中!”说到这儿的时候,林清玄的脸上也不禁留下了两行清泪。 “你知道么?当年我请了近三十余条船,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我师妹的尸体打捞上来,你知道我看到我师妹尸体的第一眼时,她手里拿着什么吗?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块你爹给她的玉佩!你知道我师妹当时有多绝望么?”林倾城说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是痛哭流涕了!谁也想不到,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代宗师,竟然也会有哭得如此伤心的时候! “所以我才恨你爹娘,所以在当年我收到司马群的信时就立刻毫不犹豫的便赶来了关外!因为我恨不得马上就杀了你爹那个禽兽!是他,是他害死了我最疼爱的雪儿师妹!是他啊!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说道此处时,林清玄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放生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朝着面前的杜雪棠大声地嘶吼着! 第17章 夙怨恩仇 尽归风与雪(一) 林清玄越说越激动,杜雪棠越听越心惊。这些事情他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但他看得出来,林清玄没有说谎,只是他实在不敢相信当年自己的父亲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但看到林清玄这般模样,他又实在不敢说对方是在说谎,一时间变得有些为难了起来。 “当年的事,我实在不知道,但在我的记忆中,我爹和我娘一向恩爱不似有假,只怕这其中应有些误会才对。”杜雪棠沉思了许久,见林清玄不在哭泣之后,才慢慢开口说道。 但是林清玄听了司马群的话之后,却并没有认同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还能有甚么误会?人都已经死了,就算真有什么误会,又有甚么意义?” 林清玄颓然地说着,杜雪棠没再说话,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他只想要给自己的父母报仇,可若林清玄所说是真的,那自己的报仇是否真的有意义? 杜雪棠不禁在心中反问着自己,但这样的质疑只有一瞬。林清玄没有说谎,但是自己的父亲更不会对自己说谎。自己从小便和父亲一起,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父亲绝不是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之人! “我师妹离世之后,师父也很快驾鹤西去。当年太湖之畔偌大的青萍剑派就此逐渐没落,而我则带着师门所传的青萍剑远赴关外,打算找到杜天将事情分说清楚,却不曾想自己先遇到了西域金刚门的高手,一番激斗之下虽然退了强敌,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林清玄并不理会杜雪棠,而是继续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不过所幸自己被关外一个小部落的牧民所救,一是为了报恩,二来也是为了完成师父临死时交代让青萍剑派的剑法不至失传,便在部落中暂时落脚,一面养伤一面收了几家牧民的孩子做徒弟,传下了青萍剑派的剑法。” 养伤花了林清玄不少的时间,等到伤愈之时已经过了整整两年。而他所收的那些个弟子也都练得颇有些成效,于是乎他便安下心先教授徒弟,至于和杜天之间的恩怨则被他暂时放到了一边儿。 其实他并不是不着急去找杜天,但当时的万马堂势大,杜天武功又在他之上。心知自己若是剑法未能大成只怕是胜不过杜天,而自己单人独剑也未必能够讨得便宜。 经过整整七年的时间,自己一身所学的剑法大多已经传下,师门传承不至在他手中断绝,而他所在那个小部落也因为学了他的剑法,逐渐成为了关外除万马堂的另一大势力。也就是后来飞煞帮的前身。 师门传承已经留下,自己剑法也已大成。正当他准备前往万马堂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一神秘人的传信,让他与一众好手在某天的夜里一齐杀入万马堂中,了解杜天性命。这与他的计划虽有些出入,但目的却是一样的。 所以林清玄在一番犹豫之后,答应了下来。之后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了,杜天在那一战中身死,白夫人惨死雪地。杜雪棠不知所踪,万马堂从那之后元气大伤,所幸司马群手段酷烈,武功高强。兼之寒夫人智谋百出,才勉强稳住了局势,使得万马堂不至在那之后就此垮掉。 林清玄替师妹报了仇之后,自己也回到了飞煞帮中,从此只是闭门钻研剑道,再无其他牵挂,直到日前司马群飞鸽传信说明缘由,他才再次重返万马堂。 “你杀我爹有你的道理,但我要报仇也有我的理由。当初的陈年旧事我实在不知其中究竟谁对谁错,但你们暗中下手趁着我爹散功之际偷袭他便是有再大的仇怨,这手段也谈不上光明磊落。而我今日只为报仇,事情你们也都分说清楚了,是一个一个车轮战的来,还是直接一拥而上?” 杜雪棠冷声说着,随即慢慢站起了身。司马群和林清玄都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周遭数十名杀手也已严阵以待。面对杜雪棠这样的高手,没有人会将其轻易视之。 司马群手里握刀,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若我两者都不选呢?” 他自知对杜雪棠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所幸自己还有一张王牌。而且这一张王牌,他早已准备了很久。有这张王牌在,他杜雪棠的武功便是再高,在自己面前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 司马群话音刚落,一人却已经持剑架着一女子走了进来。持剑之人正是之前被杜雪棠一招制服的一字电剑李青,而他所胁迫的人却是柳家庄的小姐,柳妃儿。 一别十二载,杜雪棠和柳妃儿终于重逢,只是两人的重逢却是在这样的一个场景之下。杜雪棠与柳妃儿的婚约知道的人不多,但司马群绝对是其中之一。 当年的杜天对他信任至极,这等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谋划如何让柳妃儿嫁入万马堂,自己也好顺理成章将柳家庄万余钱财尽归到万马堂内,好更壮万马堂的声势。 为此司马群不惜花了大笔的银子将柳家庄的打量奴仆买通,更是用手段让柳家庄的管家也成为了他的人,只是柳妃儿一直极少出门,对于当初的婚约也一直坚守。司马群怕引来旁人的非议,所以一直没有对柳妃儿用强。 但眼下杜雪棠突然出现,他便再忍不住。便在暗中安排了人,将柳妃儿控制了起来,今日更是趁着宴请杜雪棠的机会,将柳妃儿给绑来。若自己能胜过杜雪棠那便趁势让司马枫强娶了柳妃儿,若自己不敌杜雪棠,那便以柳妃儿为人质,要挟杜雪棠引颈就戮。 只是没想到对杜雪棠还未来得及下手,司马枫却先一步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所以到了现在,司马群也便不再掩饰,直接将柳妃儿带了上来。 “你若是实相,便放下手中剑,自封穴道。不然的话,你那未婚的美娇娘,可就保不住性命了!”司马群开口威胁到。 看着被李青所胁迫的柳妃儿,杜雪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他和柳妃儿虽已十二年未见,两人之间虽谈不上有多身后的感情,但当初父辈之间的约定尚在。杜雪棠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又怎么可能会舍得让一个无辜之人,为自己的复仇而遭到牵连? “你倒是好手段,不过我就算是放下了手中剑,只怕你也不会放过我和她吧?”杜雪棠淡淡地说道,他的双眼依旧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静。现在的情况对他极为不利,但越是不利的情况下,就越要冷静。 只有足够冷静,才能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来。自己准备多年,若是因为一时的慌乱而前功尽弃,自己只怕便再没有了机会。 司马群点了点头道:“你我之间仇深似海,放过你肯定是不可能的。她与我无冤无仇,我所想要的,不过是柳家庄富可敌国的财富。只要她愿意将柳家庄让给我,放她一条生路又有何妨?” 司马群的意思很明确,柳妃儿的生死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但柳家庄的财富对他而言却十分重要。而杜雪棠,他显然是没打算留活口的。毕竟杜雪棠剑法高绝,若是留下他来,便只会招致无穷的祸端。 杜雪棠轻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也对!柳家庄的财富确实让人垂涎,而我对你而言也确实足够危险。你要杀我也是正理!不过我却绝不会引颈就戮!” 话音落下,一字电剑李青的小腹突然被一拳重击,而后不等他反应过来,柳妃儿伸手便抓住他的手腕儿,整个人后退半步,腰上猛一发力直接将李青摔翻在了地上。 而柳妃儿也将脸上假面撕下,身上华服尽除。轻纱华服之下,是一身劲装,而人皮假面之下,则是另一张绝美的脸庞。 她不是柳妃儿!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柳妃儿天生体弱多病,能有这等伸手的人,绝对不会是柳妃儿本人。李青被这么一摔,登时头脑混乱,眼冒金星。慌忙间拾起地上长剑便朝着那假柳妃儿刺去,对方能轻易将他摔翻,不过是仗着偷袭之利而已。 两人交手数招,假柳妃儿已经渐落下风。李青一件递出,假柳妃儿急忙闪身避开,随后她一拍手腕儿,两支短箭登时从她手掌下射了出来。李青见状急忙抽回长剑,将那两支短箭拨开。 而假柳妃儿也因此多得了几吸喘息之机,若真论起武功,假柳妃儿自然不是李青的对手,但她身上的暗器却好似用不完一般,总是在李青占尽上风的时候突然放出来那么一两枚暗器,搞得李青好不痛快! 而且她每一次所发暗器的方式也多有不同,或在手腕之下,或在身后背心,又或者是足底鞋中,甚至就连嘴里也藏有一枚口中钉。若非李青对敌经验丰富,只怕早已着了道。 两人之间拼斗不断,但杜雪棠却看得分明,假柳妃儿不过是仗着身上的暗器才勉强不败而已,若两人交手久了,她的落败便是迟早的事儿。 不过杜雪棠却也并不担心,因为能在全身上下带着这么多暗器的人,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既然她已经来了,那说明另外的一些人,应该也快到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司马群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他实在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柳妃儿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但即使想不明白也没关心。这一切必然是杜雪棠在暗中安排好的,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心思缜密,若不趁着现在将他除掉,只怕自己绝没有半点儿的生机。 杜雪棠不声不响之间,便将自己所有的算计尽数破掉,到现在为止司马群唯一的优势便是这万马堂中近千名弟子了。不过现在看来,只怕这一点优势也将会很快不复存在。 对于杜雪棠,司马群实在是看不透。一想至此,司马群便不再犹豫,手中重刀猛然出鞘,势大力沉的一刀直直地朝着杜雪棠的身上劈了下来。 而林清玄也在同一时间朝杜雪棠出手,林清玄剑法出自青萍剑派,与司马群大开大合的刀法不是一路,相较之下更偏灵巧一些。 细细密密地剑网将杜雪棠笼罩,势大力沉的刀罡不断劈下,杜雪棠虽有宝剑在手,但在两大高手的围攻之下,他虽然长剑在手却连拔剑的机会也没有。 司马群和林清玄虽然十二年未见过面,但两人之间却极有默契,司马群收刀之时,林清玄的长剑便朝着杜雪棠的身上招呼了上来。青萍剑法连绵不绝,招招不离杜雪棠双手。 司马群早在动手之前便告诉过他,杜雪棠一身功夫大半都在剑上,若他长剑出鞘,便是司马群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从一动手开始,林清玄便每一招都朝着杜雪棠的双臂攻去,而司马群则完全是仗着刀沉力大。两人出招风格大不相同,但其目的却完全一样。都是不想让杜雪棠有任何拔剑的机会。 面对如此局面,杜雪棠心下倒也不慌,只是不断地闪身躲避或用长剑格挡,他知道久守必失的道理,但眼下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林清玄的剑越来越急,司马群的刀越来越快,杜雪棠也越越来越难以支撑,鼻尖上已有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此时三人已对拆了五十多招,司马群和林清玄两人也颇为吃力。 眼见拿不下杜雪棠,司马群心下也有些着急,一边出手一边朝周围的杀手喊道:“谁杀了他,我再给一千两银子!” 听到有钱可拿,周遭的杀手们立时闻声而动,短弩、袖箭、飞刀暗器,无所不用。全朝着杜雪棠的身上招呼了过去,这些暗器都透着淡淡的绿光,显然都是喂了毒的。 杜雪棠单手持剑,猛地一转,护住全身。将射向他的暗器尽数打落,而后又奋力往后退开,才堪堪避过司马群和林清玄的兵刃。 刚刚得了片刻喘息之机,杜雪棠却突闻脑后生风,心知必有暗器射向自己。来不及回头查看,急忙附身一沉,一枚口中钉便贴着杜雪棠的后脑飞过。 躲在暗中的射手突然出招,让杜雪棠有些猝不及防,但好在已经避开。不过这一切并没有结束,数名杀手的暗器再次袭来,杜雪棠急忙闪身躲避。 而司马群和林清玄两人也不曾犹豫,直朝着杜雪棠攻来。司马群刀法狠辣,专攻杜雪棠上三路,林清玄剑招绵密,专刺杜雪棠下三路,一时间杜雪棠已是危急万分。 好在饮马殿足够宽敞,杜雪棠躲避的空见尚且足够。若是空间狭小,杜雪棠只怕早已死在众人手下。 而另一边,假柳妃儿也已陷入苦战之中,她身上所带暗器虽多,但论武功终究不是李青的对手。李青手中剑快如闪电,她一个女子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还不出手帮忙!”假柳妃儿眼见不敌,突然娇喝了一声。她的声音既尖锐又好听,但众人却并不知道她让帮忙究竟是谁。 声音刚落,一人突然自房顶上落下,双手着地,双腿朝上,正好落在了柳妃儿和李青之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日暗中潜入万马堂的李凤翔。u看书.uanshu 李凤翔轻功卓绝,但除此之外他的武艺也不算弱。双腿如风,朝着李青的胸前便是一阵猛踢。猝不及防之下,李青的胸口连中数腿,手中长剑也被踢落在地。 打退了李青之后,李凤翔这才翻过身子,手里突然多出一把短匕,猛地一掷便要结果李青的性命,李青见匕首掷向自己,情急之下一个赖驴打滚才堪堪避开。 不过李凤翔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对方,眼见一击不中,手里又不知何时多出了数把飞刃。除却双手之外,就连口中也衔着三把飞刀。 一式乾坤一掷,手中十余把飞刀同时射出,其中三把朝着李青射去,另有两把分别射向司马群和林清玄,其余几把则分别射向饮马殿内的诸多杀手。 来不及闪避的李青心口、咽喉和小腹三处各中一把飞刀,当时毙命!司马群和林清玄被李凤翔的飞刀打断。心下虽然恼怒,但却也并未转过头找李凤翔的麻烦,反而是更加快速地朝着杜雪棠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杜雪棠本就压力颇大,司马群和林清玄攻势加快之后,他便更加承受不住,一时间险象环生。好几次司马群的刀都几乎要劈到他的身上,所幸杜雪棠武艺精湛,每一次都险而又险地避开了。 司马群和林清玄的攻势虽然更快,但李青一死之后,李凤翔和那假的柳妃儿两人便专心对付起了饮马殿里那数十名杀手。少了那些杀手的阻挠,杜雪棠也可以专心应付起了林清玄和司马群。只是他们二人的攻击毫无破绽,一时间杜雪棠却是半点儿拔剑的机会也没有! 第18章 夙愿恩仇 尽归风与雪(二) 杜雪棠自是苦苦支持,可心里却松了大半口气,有李凤翔和那假的柳妃儿相助,自己这边压力虽大,但他也明白等李凤翔他们俩了结了那些个杀手之后,自己便不再处处受制。于是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与司马群和林清玄周旋了起来。 杜雪棠都明白的道理,司马群和林清玄又哪里不知?也是拼尽一生所学,想要在一众杀手全被李凤翔他们解决之前先一步杀了杜雪棠。由此,双方激战更酣。 司马群大刀在手,猛地一式天翻地覆使出,周遭桌椅顿时被这强悍刀罡搅得稀碎,这一招乃是司马群最为得意的一式刀法,使将出来便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 加之又有林清玄在一旁出手相助,杜雪棠更是叫苦连连。似这般危险的境况,他也是生平第一次遭遇,来不及多想。杜雪棠值得将长剑横在胸前,打算硬接下司马群这霸道无比的一刀。 司马群全身功力汇聚的一刀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便接下?一刀劈出,将杜雪棠震退数步,直撞到身后饮马殿内的柱子上才堪堪止住退势。 所幸杜雪棠手中宝剑并非凡品,司马群一刀劈下却也并未损坏。但强大的刀罡仍震得杜雪棠内息紊乱,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已从嘴角溢出。 见杜雪棠受伤,司马群和林清玄两人心下大为振奋,对视一眼之后两人便一同出手再朝杜雪棠攻来。此时杜雪棠虽是吐血,但却也并非毫无还手余地,猛一翻身整个人便贴着柱子往上,顺势避开司马群和林清玄的攻势。 可林清玄和司马群哪一个是易于之辈?又怎会看不出杜雪棠的招数?两人顺势变招,一刀一剑均朝着杜雪棠的身上砍去,此时杜雪棠正在半空,周遭也无半点儿可借力的地方,只能眼睁睁看着司马群和林清玄的刀剑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近。 他们二人这一招若是劈中,杜雪棠立马分尸当场。而此时李凤翔他们也正被一众杀手缠住,哪里能分出手来救得杜雪棠? 杜雪棠心知自己必死无疑,已然慢慢闭上了眼睛。在那短短一瞬,杜雪棠脑中回忆一一闪过,心中有愤怒、有失意、但更多的却还是不甘! 他实在不甘心,多年的筹谋竟然因为自己武艺不精而失败!任谁都不会甘心!可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眼下除非神仙临凡,否则任由谁也救不了他! 司马群和林清玄两人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只要杜雪棠死了。他剩下的那两个帮手根本不足为惧,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还是他们,一切又和以前一样。 不过他们并没有高兴多久,饮马殿外传来两声破空之声,这声音来得极快。不仅快,而且声音十分特别,似鹰啼、似鹤唳,但更想凤鸣! 破空之声响过,两道金光射出,如电一般正中司马群和林清玄的兵器。眼见即将把杜雪棠分尸的刀剑,瞬间失了准头。两人均是武艺高绝之辈,可这两道金光所携的力道却硬生生将他们的兵器打得脱了手! 面对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司马群和林清玄大惊失色。叮当两声响起,两人定睛看向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刀剑,赫然发现剑脊和刀身之上,正好钉着两枚金针。 在屋外连发两枚金针,不偏不倚正好打到他们的刀剑身上,这一手绝技放眼整个武林恐怕也就只有唐门的唐流云可以做到了。可便是唐流云出手,也不能将两枚小巧的金针钉入他们的兵器之中。 司马群所使的重刀乃是由西域精金与金刚砂所制,放眼整个天下也是难得的宝刀。而林清玄所使的青萍剑更是青萍剑派的镇派之宝,份数天下十大名剑之一,虽然只排在末位,但也绝不是轻易就能损伤的。 可发此两枚金针之人,却能够在饮马殿之外射出两枚金针,隔着门窗打落他们的兵器。这等修为,只怕已不弱于无双城中的高平陵! 只是高平陵一向以武功扬名于江湖,却不曾听说过他使暗器。显然发暗器之人并非高平陵,而是另有其人!只是这等高手,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究竟是谁。 杜雪棠倒在地上,手持长剑慢慢站稳了身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这两枚金针一出,对方的身份他便已经猜到。 李凤翔更是咧嘴一笑道:“少爷都忍不住出手了,看来柳家庄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听得李凤翔提起柳家庄,司马群的脸色顿时一变,一开始发现柳妃儿是旁人假扮的时候他便担心柳家庄中会出事,不过他在柳家庄布局筹谋多年,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可此时听李凤翔这么一说,他的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 李凤翔话音落下,几个人便如离弦之箭一般从饮马殿外被人飞掷而入,直将大门撞烂之后落在地上连滚了几圈儿。 随后一男一女两名童子他们而入,男的持玉笛,女的捧着瑶琴。两人俱是粉雕玉琢一般玲珑可爱。而在两人身后,一少年约莫二十岁左右,头戴金冠玉簪,两条长发自然垂下,双眉如剑,双眸似星。一身浅青长衫,外披白色狐皮大氅。 此人正是当年梅庄三少爷,杜雪棠重返万马堂之后,所有的安排与谋划尽出自他手。除了无双的智计之外,他的武功也是天下一绝。论功力深厚他丝毫不弱于名震北地的第一高手高平陵,只是自当年梅庄没落之后,他便带着手下人一直隐世不出,低调行事。 江湖上听说过他名字的人,大多都以为他已不在人世。所以司马群和林清玄才并没与想到是他。而且梅庄没落之时他也还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如今年岁日久他早已不复从前那般模样。 三少爷携两名童子进入饮马殿中,不等其他人开口,手中轻轻一抖,数枚金针便自他手里射出,将整个饮马殿内所有杀手尽数射杀当场。他出手极快,但却极为飘逸。整个人往那里一站便如谪仙降世一般! “你要是再来晚一点,我只怕就活不成了!”杜雪棠看着三少爷,淡然开口说道。而三少爷只是朝着杜雪棠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开口说道:“以一敌二,倒也确实是难为你了。” 杜雪棠却只是笑了笑道:“他们不给我拔剑的机会,实在是没辙。” 三少爷看了一眼司马群和林清玄后说道:“那现在你可以拔剑了,有把握么?” 杜雪棠慢慢将宝剑抽出剑鞘,寒光闪过,杜雪棠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变,即使是受了些伤,只要他手中长剑出鞘,便是再强悍的对手他也不惧。 “你们不许出手,爹娘的仇,还是得我亲自来报才行。”杜雪棠看着司马群和林清玄,一字一句地说道。 看着杜雪棠终于将长剑拔出鞘,司马群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杜雪棠剑法的可怕之处,所以他之前才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想办法阻止杜雪棠将剑拔出来。 可是如今他所有的计划全数落空,所有的筹谋尽数被破,他已然明白,自己和林清玄便是能赢得了杜雪棠只怕也没命活着走出这饮马殿了! “再来?”杜雪棠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抓着剑鞘,双眼变得如剑刃一般冰凉,语气也如寒冰一般彻骨地对着司马群和林清玄说道。 林清玄和司马群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人再次拾起地上的刀剑。司马群咽了咽口水,林清玄则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杜雪棠的剑之前一直没有出鞘,他们便已拿不下他,现在只怕更是没有胜算。 不过现在两人的境况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司马群猛然挥刀,林清玄先掷出剑鞘,而后长剑紧随其后,朝着杜雪棠刺了过去。 两人均打出了真火,此时已不再有任何保留。林清玄一式‘菊老荷枯’使出,这一招本事青萍剑法中的最后一式,这一招乃与敌同归于尽的招数。林清玄出这一招,显然是没打算给自己留下后路。 而司马群也没有任何保留,猛地一跃而起,双手持刀汇聚全身功力朝着杜雪棠劈下,两人一上一下朝着杜雪棠攻来,但此时的杜雪棠却只是微微眯了眯眼,嘴角浮现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此时的他和之前完全不同,剑已出鞘的他便好似天地也尽在他的手里一样。一抹笑意扬起,随后寒光闪过。和他之前的每一次出招一样,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出剑的,就连三少爷也没能看清。 他的这一剑太快了,快得足以让任何人的目光都难以捕捉。一招使出,杜雪棠和林清玄司马群两人错身而过,司马群颓然落地,林清玄站在杜雪棠的身后。 杜雪棠长剑仍在手中,但他的剑鞘却不知去了哪里。三人之中,只有杜雪棠慢慢收势,而司马群和林清玄却仍在他身后站定不动。 “结束了么?”李凤翔揉了揉眼睛,小声问道。 站在他身边假扮柳妃儿的那名女子也不停地眨着眼睛道:“他们到底谁赢了?” 三少爷身边的两名童子也被杜雪棠这惊天一剑给吓倒,他们见过三少爷出手,也见过不少的高手出招。可不管是哪一个高手,即使是三少爷这样的人出招都多多少少有迹可循,可唯独杜雪棠的剑,他们始终没有看懂。 没看懂杜雪棠是怎么出招的,也没明白杜雪棠手里的剑鞘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只有三少爷微笑着点了点头,或许只有到了他这般境界的人,才能勉强看清楚杜雪棠是如何出剑收剑的吧? 不等杜雪棠说话,饮马殿的房梁之上,一具尸体慢慢落下,而这具尸体的胸前所插着的,正是杜雪棠消失不见的剑鞘。而这死去的人,正是之前在暗中以口中钉偷袭杜雪棠的陆摘星。 陆摘星虽然在当年双手经脉被废,但一身武艺去掉了大半。但在暗器一道里,仍有一种是他可以用到的,那便是最为诡谲的口中钉。只是这些年他做惯了梁上君子,口中钉却是用得不多了。 尸体落在杜雪棠的面前,杜雪棠拔出剑鞘,随后将剑收入了其中。而后,司马群手中重刀从刀身中间折断,林清玄手里的青萍剑也被削去了一截。 两人的瞳孔不断放大,最终定格。脖颈处,一道又细又深的伤口上,随着点点血液的慢慢渗出,两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杜雪棠伸出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一步步走到了三少爷的面前。而李凤翔和假柳妃儿也赶紧凑了上来。 看着杜雪棠,三少爷不由得点了点头道:“你这一手剑法,着实厉害。” 杜雪棠轻笑道:“三少爷的飞凤金针也不差。” 而一旁的假柳妃儿听了他们的话之后,急忙开口问道:“那我呢?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很厉害?” 不等杜雪棠和三少爷开口,三少爷身边那捧琴的女童便开口道:“雪儿姐你就算了吧?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武功是最弱的。” 假柳妃儿听完之后,脸上顿时大变,随后便伸手稍稍用力地敲了一下拿女童的脑袋,略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要是再敢叫我姐姐,我就给你屁股打开花信不信?” 小女童被她这么一吓,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脖子,可站在他身边的那男童却并不害怕,反而开口辩道:“可你也不是男人啊?不叫你雪儿姐,那叫你什么?” 雪儿脸色微怒,举起手便做出要打他的架势来,可那男童却丝毫不惧,仰着脸朝着雪儿做起了鬼脸。 三少爷见状之后,缓缓开口道:“眼下事情还没解决,你们还是别在这儿打闹得好。” 他的语气虽然不重,但三人却都惧他不已。听了他的话后,便立马不再说话,雪儿也收起了伸出去的手。 杜雪棠看了一眼雪儿,然后又看了看三少爷,不解地问道:“她是小雪?” 不等三少爷回答,李凤翔便一把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不错,她就是小雪。怎么样?是不是没认出来?” 听到李凤翔这么说,杜雪棠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双眼看向三少爷希望他能给出答案。而三少爷并没有开口,只是闭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意思再简单不过,而杜雪棠心中的疑惑却始终未消。 “这个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眼下司马群全家都死在了这里,万马堂中大多数人都已被控制,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安排?”三少爷知道,这件事太过于震撼,若要解释起来难免又要费不少时间。索性推到以后再说,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了再做决定。 这一次杜雪棠重返万马堂,在三少爷的安排之下,他成功给自己父母报了仇。万马堂也并未遭受太多损失,算是保全了自家的基业。 今夜所发生的事情,一众堂头也都是见证者。虽然他们全都被下了药使不出力气,但却也是看到了整个过程,这对杜雪棠接手万马堂极为有利。 杜雪棠看了一众堂头之后,朝三少爷说道:“先将他们身上的毒都给解了,万马堂中诸多事务还需要他们来处理,毕竟都是万马堂的老人了,有他们帮助,一切会容易很多。” 三少爷点了点头从衣服下面拿出一个小瓷瓶交到了男童的手中吩咐道:“此药可解毒,给他们一人一粒就行了,uu看书 uuknshcm 半个时辰之内可恢复如常。” 男童接过瓷瓶之后,便走向一众堂头,给每人喂药。杜雪棠看了一眼三少爷道:“多年不见,你倒是比以前更俊了不少。” 三少爷轻轻笑了笑,他知道杜雪棠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不过他倒也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道:“我本来就生得俊。” 说罢之后,便转身走出了饮马殿,而杜雪棠、李凤翔、小雪等人也都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同走出了饮马殿的大门。 此时天际已然发白,天已快亮了。三少爷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一夜的黑暗,总算过去,天也总算是亮了!” 杜雪棠站在他的身边道:“虽然几经波折,但总算一切顺利。” 李凤翔和小雪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们俩的身后看着外面。而此时的天空之中,一阵阵北风呼号,一片片雪花落下。 看着这满天的风雪,杜雪棠似乎又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天晚上的风和现在的风何其相似,那天晚上的雪与现在的雪一模一样。 只是那一天,他是一个人在风雪之中一边哭,一边爬着离开了万马堂。而今天他是带着自己的长剑和朋友,一步步回到了这里。 万马堂自今日之后,重回杜家手中。而十二年前的那场恩怨,也随着今晚的这一场变故之后,一切归于尘土。或许多年之后他会跟自己的孩子讲起这个故事,也或许他再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江湖上的恩怨情仇永远也不会停下,一如这关外的北风一般,所以江湖才这么让人着迷。 第19章 多年旧疾终成伤 一切尘埃落定,杜雪棠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万马堂的堂主。万马堂的生意也慢慢走上了正轨,而柳妃儿也终于和杜雪棠见了面。 饮马殿中当晚打坏的桌椅被换掉,那晚所发生的一切痕迹全被抹去。司马群一家虽然罪孽深重,但杜雪棠还是将他们葬在万马堂外的一处山坡上。 做完这一切已是半月之后了,而杜雪棠也终于和自己的未婚妻柳妃儿见了面。 万马堂外的演武场上,大雪纷飞柳妃儿身披狐裘,头戴珠钗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两人十二年未见,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杜雪棠站在原地,只痴痴地望着她。柳妃儿的眼中含泪,杜雪棠却并无任何表情,他本就是一个没了感情的人,但在看到柳妃儿的时候心底却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心疼。 这么多年的流离失所,让杜雪棠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颗戒心,可唯独对柳妃儿他却丝毫没有任何戒心,反而是有些心疼柳妃儿。 两人对视良久之后,才缓缓走近。凝视对方的同时两人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呆立许久之后杜雪棠才慢慢开口道:“我今天带了糖。” 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小块儿饴糖来,随后递到了柳妃儿的面前。看着杜雪棠这一举动,一旁的李凤翔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来。他突兀的笑声很快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因为三少爷双眼看向了他。 原本有些感动的柳妃儿,一时间好不尴尬。伸手轻轻捂嘴笑道:“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啊?” 杜雪棠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生硬地把递出去的手慢慢缩回去,他刚准备缩手柳妃儿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儿,然后轻轻拍打着他的胸口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榆木脑袋一个!” 柳妃儿一边笑着,一边将杜雪棠手里的饴糖拿到了手中,然后迅速放进了嘴里。杜雪棠的性格虽在这些年里有着极大的转变,可在柳妃儿的面前他却又似乎变回了当年那个木讷的小孩子。 两人本就有婚约在身,又是多年未见,此时相处下来却也颇为尴尬。但眼下柳家庄内家丁大多被司马群收买,三少爷的人将其清理干净之后,整个柳家庄中也剩不了多少人了。 比起万马堂,柳家庄损失的人可谓是极多的,以至于柳妃儿的饮食起居也需要小雪贴身照顾才行,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于是柳妃儿只好先暂住万马堂中。 这当然是三少爷的安排,柳妃儿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杜雪棠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虽有些犹豫,但在三少爷的劝说之下,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将万马堂中一间小院空出,安排柳妃儿住下之后,杜雪棠在三少爷的授意之下每日为柳妃儿熬制参汤,两人感情逐步升温,慢慢从一开始的羞涩变得熟络。 饮马殿内,三少爷和杜雪棠两人正在其中商议事情,其他人均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而杜雪棠和三少爷所商量的,便是下一步的打算。 “这次万马堂已经重回你杜家之手,你的大仇我也帮你报了,眼下你只需要按我说的,逐步将万马堂经营好就行。”三少爷一边品茶一边缓缓地说着。 眼下的形势虽谈不上一片大好,万马堂易主,周边诸多小门派则趁机搞起了小动作。万马堂交到他的手里,一时间也让他压力颇大。不过好在有三少爷在一旁帮忙出些主意,才算稳住了局势。 “能重新夺回祖业,自然是要感谢少爷的,不过我实在没想明白少爷为什么要让妃儿姐住在我这万马堂中?”杜雪棠虽然对三少爷颇为感激,但心下却还是有些疑惑。 他本就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对于三少爷他更是毫无隐瞒。所以才直截了当地将问题给问了出来。听到杜雪棠的问题之后,三少爷只是浅浅一笑,他实在没想到杜雪棠这么一个聪明的人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有想明白。 将茶杯放回桌上之后,三少爷慢慢开口说道:“你和她本就有婚约在身,便是住在一起又有何妨?” 听三少爷提及婚约之事,杜雪棠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和柳妃儿的婚约本是家中长辈所定,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两人也有整整十二年未见,毫无感情基础,若这样强行在一起,只怕会招来无穷祸患。 一时之间,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在柳妃儿入住万马堂的这段时间里,他对于两人婚约之事,一直闭口不提。 如今三少爷提起此事,杜雪棠心下不免有些抵触。不过三少爷的安排必然有他的意图在其中,杜雪棠倒也不是没想到,只是觉得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只怕有些不妥。 三少爷的意思,不外乎是希望杜雪棠能够和柳妃儿多加了解,让两人可以增进感情。柳妃儿坐拥柳家庄百万家财,若她嫁给杜雪棠,柳家庄内的无尽财富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柳妃儿的嫁妆。 万马堂有了这笔财富之助,声势必然再涨,而杜雪棠也可以更加牢固地将万马堂的权柄握在手中,这一安排对杜雪棠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杜雪棠对此安排心中却似乎并不是很上心,毕竟和柳妃儿两人分开已有十二年之久,所以他和柳妃儿之间的事情才一直这么僵着,始终没有下文。 “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不过你且宽心。若是你们俩真的不合适,谁也强求不来,但若是你们两人郎有情,妾有意,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三少爷缓缓说道,而杜雪棠听了三少爷所述之后心下稍定,不再将这事儿看得太重。 三少爷早在之前就已了解过,柳妃儿这么多年未嫁人,自然是在等着杜雪棠。虽说现在杜雪棠对此仍有些抗拒,可柳妃儿既对他有意,那便不是甚么难事。只需一段时间相处之后,他们两人必成良配。 两人又商定了许多事情之后,杜雪棠才缓缓开口问向三少爷道:“小雪是怎么回事?她怎地变成了这幅模样?” 当年在梅庄和他一起的那群孩子里,李凤翔、李凤鸣、李凤歌和小雪跟他关系最好,但此次他只见到了李凤翔和小雪。 李凤翔还好,虽然容貌和当年肯定是不太一样,但终究还能看出些许往日的痕迹,可小雪却完全不同,这样的变故,着实让杜雪棠也难免觉得奇怪。 当日初见李凤翔的时候,他问及小雪的时候,李凤翔只说小雪没事儿,但言语间多有闪躲,心下便知小雪只怕受伤颇重,却没想到她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三少爷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低下头喃喃道:“当年那场变故之中,逃出生天的只有我们五人,大家都受了不轻的伤,但要说伤得最重的还是小雪。” 杜雪棠没有接话,他只是耐心地听着三少爷将当年之事慢慢地说了出来。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梅庄之中深夜静悄悄。只有此起彼伏的蛙声和蝉鸣唱着晚风的凉爽,也正是在那一个晚上,无双城、浩气盟、飞煞帮、天池等诸多武林门派的高手尽出,直朝着孤山之巅的梅庄杀来。 梅庄之中虽然高手如云,但毕竟势单力孤。加之对方又是突然偷袭,一夜之间整个梅庄沦为一片火海。大少爷,二少爷以及老庄主等人悉数战死当场。 整个梅庄上下百余口人,仅仅只有三少爷、李凤翔、李凤歌、李凤鸣和小雪得以逃生。而这么多人中,只有三少爷武功卓绝,虽受伤颇重但所幸未伤及根本。只有李凤翔轻功身法最高,所以伤最轻,其余人等尽皆深受重伤。 李凤鸣双腿齐断、李凤歌更是全身是伤。而受伤最重的,则是小雪。那夜一战之后,小雪连着昏迷了半月之久,若非医治及时,只怕她早已不在人世。 之后又卧床修养了整整一年,才勉强能够下地走动。又过了约莫一年时间,她才总算是恢复了元气。只是身上的伤容易恢复,但心上的伤却是花再多的时间也恢复不了的。 记得以前,梅庄之中和他们一般大小的孩子约有二十多人,杜雪棠和他们四个的感情最深。小雪体质较弱,又偏偏长得秀气逼人,肤白胜雪。 是以其他孩子总是会欺负她,而每一次有人欺负小雪,杜雪棠他们几个总会站出来帮着他。而那时候的李凤歌曾不止一次地说以后要娶小雪做老婆,只是每一次都免不了被小雪一顿狠揍。 李凤歌和杜雪棠一样武学天赋极高,寻常同龄孩子便是三五个一起上也奈何他不得。可面对小雪的打骂,李凤歌却怎么也不愿还手,只是一面逃一面喊着说‘婆娘打男人了’。 李凤歌和小雪两人从来都是一对欢喜冤家,不管有人没人,李凤歌总是拿小雪的样貌说事儿。经常会惹得小雪大为恼怒,但也正是因为有着他们的嬉笑打骂,才让梅庄之中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原本杜雪棠以为分别了这么久之后,小雪应该会是一个清秀的帅小伙儿。却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好兄弟,却在如今变成了女儿身。 对于当年所发生的事情,杜雪棠知道梅庄巨变,一夜化作灰烬。逃脱的众人均身负重伤,却没想到她们的伤会这么重。 “小雪是为了救凤歌和凤翔才受的伤,只是伤他的人太过残忍,等到了安全的所在之后我们才发现他已是奄奄一息,全凭着一口气在支撑了。”说道此处的时候,三少爷也忍不住有些感伤。 后来众人在三少爷的带领下,众人沿途累死了十二匹马才赶到了西昆仑药王谷中,药王谷出手医治时,对于李凤歌、李凤鸣等人的安排都没甚么问题,唯独在医治小寒身上的伤时,却连着请了药王谷内十余个医道圣手一起商量。 最终一众医师翻遍药王谷所有医书之后,才找到了尚在养伤的三少爷让他拿个主意。小寒所受的伤极重,虽然都是外伤,但受伤之处乃是人的下体,加之一路赶来已耽搁了不少时日,伤口处已经开始流脓溃烂。 若要医治,便只能将他身上的一些部位给切掉,只是如此一来,虽能保命却对人的身心都有着极大的伤害。并不比直接死了来得痛快! 三少爷犹豫了好一阵,但最终还是替昏迷中的小雪做出了决定。梅庄遭逢如此大的变故,若想要报仇必然要先活着,所以小雪才就此保住了性命。 只是自那之后,小雪的身上便再没有半点儿男人的气息,原本即将要有的喉结也不再长出,声音也逐渐变得更加尖而高。这使得原本就生了一张清秀脸庞的小雪,更多了几分女性的柔美。 时至今日,小雪便成为了如今的这番模样。听到此处时,杜雪棠不免有些唏嘘。当年梅庄遭逢此难,一众好兄弟们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不再他们身边,这难免让杜雪棠有些自责。 “没想到我只离开梅庄不到两年,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当初若是我还在梅庄的话……”杜雪棠的话没说完,因为说道此处的时候他突然发觉就算那时候如果他在梅庄,只怕也是多添了一缕冤魂而已。 三少爷看着杜雪棠淡然道:“幸好你没在梅庄,若不然我们这些人的复仇之路,只怕要走得更加艰难些。你如今是手握关外第一大势力,这对我们而言是不小的助力。若是你真的在当年那场灾祸之中殒命,别说你的家仇,便是梅庄上下百余人的大仇只怕也报不了。” 杜雪棠知道三少爷的话在理,也没多辩解甚么。不过一想到自己在众兄弟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在他们身边,他的心中仍是难免有些自责。不过听了三少爷的话后,心底下也好受了许多。毕竟如今的他已成为了万马堂的堂主,有万马堂作为后盾,日后若要为梅庄百余人报仇也要容易许多。 三少爷让杜雪棠和柳妃儿在一起,虽然是为了杜雪棠和万马堂好,但同样的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复仇之路走得更加平坦一些。 沉吟片刻之后,杜雪棠开口继续问道:“凤翔和小雪都已经见过了,那凤歌和凤鸣呢?” 当年梅庄之中逃出生天的就只有他们五人,眼下杜雪棠已见到了三个,对于另外两人他自然是想要知道的。不过三少爷并没有细说他们具体在哪儿,只说他们两人都在中原,有他们自己的事情要做。 杜雪棠知道三少爷的安排向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对此也并没有多问什么。但难免对他们二人的安全有些担心,李凤歌倒还好,毕竟杜雪棠是了解他的。这家伙不仅武功极高,而且极为特殊,要想杀了他只怕比登天还难。 但是李凤鸣不一样,听三少爷说他双腿已断,只怕日常行走都多有不便,他又是孤身一人,只怕是困难重重。 不过三少爷却让杜雪棠放心,李凤鸣虽然双腿已断,但他也有他自己的活法。眼下杜雪棠最应该考虑的是两件事情,一件事和柳妃儿的婚事,另一件则是和飞煞帮的恩怨。 飞煞帮原本只是关外一个小部落,uu看书 ww.uansh但有幸得林清玄传下剑法,十余年间凭借着关外人特有的狠劲儿和林清玄所传的武艺,不断将周遭的部族门派吞并,已然成为了关外第二大的势力,算得上是青萍剑派在关外开枝散叶了。 如今杜雪棠为报父仇,出手杀了林清玄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如今飞煞帮的帮主燕天义已经知道自己的恩师死在了万马堂中,正纠结着帮众准备与万马堂拼出个你死我活来。 传闻燕天义此人天赋极佳且出手狠辣,林清玄所传下的剑法他已全部学会并融会贯通,否则也不会在短短数年时间里,便能够将关外诸多势力和部落一句吞并了。 飞煞帮和万马堂不同,万马堂主要做的是茶马生意。将关外的骏马运到中原之后,总是会引来各大门派争相抢购。尤其是无双城,每年都会从万马堂购走数百匹马。 而卖掉马之后,万马堂的人便将卖马的钱就地换成茶叶和盐,运回关外之后又可以狠赚一笔。如此一来一回,少说也有万余两白银的进帐。而万马堂也正是靠着这门生意成为了关外的第一大势力。 而飞煞帮则与万马堂不同,飞煞帮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毕竟茶马生意是关外最赚钱的,可却被万马堂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莫说是飞煞帮,便是关外其他任何一个势力或个人都不可能插手其中。 所以燕天义才在不得已之下,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这些年里,燕天义一直眼红万马堂的生意,无奈有林清玄在上面压着,才一直没敢和万马堂交恶。不过私底下的小摩擦却始终不曾断过。 第20章 北风骤紧 关外云忽乱 在提及飞煞帮的时候,杜雪棠的双眉微微一皱。如今万马堂中司马群倒台,杜雪棠虽然在三少爷等人的帮助下勉强稳住了局势,但整体而言比之司马群还在的时候却是多有不如。 毕竟万马堂是由司马群经营了十多年,其手下忠心于他的人不少。为了收服这些人,杜雪棠不得不采用了雷霆手段,杀了一些又赶走了一些,一时间万马堂的实力也多有受损。 正是因为如此,周边不少的势力才会蠢蠢欲动。只是这些人大多没有摸清杜雪棠的实力,一时间尚不敢直接与万马堂翻脸,但在私底下却是小动作不断。 长此以往,万马堂在关外的声望和生意必然会受影响。为震慑这些人,三少爷特意让小雪和凤翔两人出马,将周遭的小势力敲打一番。有他们二人出手,拿下那些个门派势力自然不在话下。 李凤翔为此颇有些抱怨,但眼下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杜雪棠如今是万马堂的堂主,眼下万马堂中人心未定,他必须要坐镇饮马殿以便掌控局面。所以这些琐碎的事情便只能由李凤翔和小雪去做了。 杜雪棠和三少爷尚在饮马殿中商议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时,万马堂外两人一骑正飞速冲进了寨门,守门弟子见是小雪和李凤翔回来,并未多加阻拦,急忙打开寨门。 小雪骑在马上,疯狂地催打着胯下骏马,而李凤翔的背上却插着两支箭矢。马儿身上不少地方已经开始渗血,但仍在拼命的发足狂奔。眼看寨门近在眼前,可在小雪看来却是那么的遥远。 “快去通知堂主,飞煞帮来袭!”骑在马上的小雪远远地便朝着守在万马堂门口的弟子吼道。守在大门前的几名弟子听到小雪所说之后心下也知大事不好,其中一人立即先一步冲向饮马殿,其余众人急忙开门将小雪和李凤翔接入万马堂中。 两人尚未进门,万马堂中一众弟子便发现在小雪他们的身后已有数骑追了上来。地上积雪被马蹄践得飞起,每一个的手中都提着一把长剑,背负一张弯弓。 看似极远,但却来得极快。其中一人眼见小雪和李凤翔即将回到万马堂内,立时收了长剑,取下弯弓。而后迅速搭箭开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显然已是极为熟练的。 那人骑在马背之上,只是稍稍瞄了一下便松开弓弦。顿时箭如流星一般,嗖的一声朝着李凤翔的后心而去。 射得极准,也射得极快。这一手射箭的本事,便是常年生活在关外,每日骑马打猎的牧民只怕也多有不如。 若这一箭射中了李凤翔,他便是不死只怕也要深受重伤。不过就在那一箭刚一射出的时候,另一支羽箭也呼啸而出,与射向李凤翔后心的那支箭在半空相撞。两支箭的力道都极大,这么一撞之下,均承受不住断裂在了当场。 而射出这第二箭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带着李凤翔的小雪。小雪虽然武艺不及梅庄众人,但她从小便对射艺一道颇感兴趣。是以从小便对此多有钻研,而经过这么多年的练习,她已然臻至百发百中的境界。 此时一面骑马,一面护着李凤翔还一面用弓箭抵挡身后追兵,已然是超出了她的极限。若非亲眼所见,只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一个女子竟能这般彪悍! 为首之人见自己射出的羽箭被人给挡下,当即大怒着骂道:“可恶!又是那个臭婆娘!” 他心中虽然生气,但他们与小雪之间的距离却也被拉进了一些,当即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便要再射。一路奔逃,小雪已然是精疲力竭,眼见万马堂大门就在眼前,她心下也是着急不已。 看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小雪急忙再射出一箭以求逼退对方,但这些人本就是飞煞帮中的好手,又岂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两支箭再次在半空中碰撞,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更近了不少。不过小雪紧张的心却也方松了下来,因为万马堂中一众弟子已经先一步冲出了大门。有这些人在,自己和李凤翔便总算是安全了。 万马堂厚重的寨门缓缓打开,数十名弟子鱼贯而出分列两旁。而小雪和李凤翔也终于赶到了大门口。马儿刚一停下,李凤翔便险些摔了下来,所幸几名弟子足够机警,急忙上前扶住他,而后又慢慢将其放下了马背。 小雪和那几名弟子一齐将李凤翔放下之后,自己才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道:“快!把他送进去,他受伤不轻,快些让医者给他治伤!” 小雪急促地催着,两名弟子见杜雪棠背上插着两支箭,鲜血已将他的后背浸湿,流了这么多血定然是受伤不轻的。 而之前一直在追着小雪和李凤翔的那些人,在看到他们已经逃到万马堂的大门前,自知便是追上也杀不了他们,于是只好停下马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双方短暂地对峙了几个呼吸,为首之人心下气不过,又抽出一支羽箭朝着万马堂射了过去。万马堂一众弟子见羽箭飞来,急忙避开。而那一支羽箭则结结实实地钉在了寨门之上。 见万马堂中弟子们的窘态,那人则得意一笑,跟着他一齐追上来的一众高手也附和着大笑了起来。而后那群人便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号称关外第一的万马堂!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那人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大声说着。众人虽然气不过,但那群人却已骑着马,去得远了。 那群人刚一离开,得知了消息的杜雪棠和三少爷便急忙赶了过来。李凤翔已被送进万马堂中,而小雪则站在原地看着那伙人。 直到他们走远之后,小雪才突然跪倒在地,口吐鲜血。三少爷和杜雪棠见状之后大惊失色,立马将其送往万马堂中,命人为他医治。 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小雪一路苦苦支撑,早已是到了极限。今日追杀他们的这伙人箭法既精且狠,若非小雪从小便修习射艺,只怕他们早已折在了这群人的手中。 三少爷和杜雪棠并列而站,眉头紧皱着小声道:“来者不善啊!” 杜雪棠看向那群人远去的方向,心下也是有些担忧。眼下万马堂中内乱尚未处理干净,飞煞帮的人就开始对他们动手了,只怕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得安生了。 “若是善者只怕也不会来了。”杜雪棠淡然开口问向三少爷:“有什么办法么?” 三少爷长出了一口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雪棠点了点头道:“眼下只怕也只能这样了,先去看看凤翔和小雪吧,他们看样子受伤颇重,可别有什么好歹来。” 说罢之后,杜雪棠转身一挥手,便朝着万马堂内去了。三少爷和他并肩而行,一众弟子也都随着他们二人一同进入到了万马堂中。只是经此一事,让本就不稳的万马堂中更是人心惶惶。 杜雪棠初掌万马堂,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对他的声望打击是极大的。而这也是燕天义的目的所在,万马堂虽然经过之前的变故,比之从前要弱了几分。但飞煞帮真要不顾一切与万马堂硬碰硬的话,只怕仍免不了两败俱伤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杜雪棠承受不住,燕天义更加承受不住。飞煞帮要的只是在万马堂的生意中插上一手,借此壮大声势。毕竟万马堂所经营的生意实在让人眼红,而飞煞帮却只能四处打家劫舍。 两者的生存之道一做对比,高下立判。若飞煞帮可以和万马堂一样,凭借盐铁茶马谋生的话,谁又愿意整日里过刀尖舔血,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呢? 其实万马堂的生意不止是飞煞帮,任何人见到这么一道日进斗金的生意,只怕都会忍不住眼红。但这门生意却只有这么大,关外不似中原,关外人烟稀少,城镇更少。 盐铁茶马的生意能够养活一个万马堂,却无法养活所有的门派势力。这也是为什么万马堂要独占着这一门生意而不愿意让其他人做的原因。 回到万马堂后园的一间房间之中,杜雪棠和三少爷正在屋中焦急地等待着。两张床上分别躺着小雪和李凤翔。 此时李凤翔身上的两支箭已经被拔下,女医正在忙着为他敷药止血。万马堂中秘传的金疮药效果极佳,刚一敷上伤口上的血液立马止住,只过了片刻,便逐渐干涸,慢慢凝固结痂。当真如是一门罕见的灵药。 李凤翔拔了箭止过血后,仍不见醒。面色也是一片煞白,这让三少爷和杜雪棠心下都十分焦急,而小雪那边的情况则要更加复杂许多。她的身上并无外伤,但在后心处却有一道红色掌印。 其掌印红似诛杀,显然是功力身后之人所为。稍一触摸,便觉滚烫如那烧红的烙铁一般。很难想象小雪是在承受了这么一掌之后还硬撑着将李凤翔带回到了万马堂中。 回来的路上,不仅要护着李凤翔,更要防备那些追杀之人。可见小雪这一路回来是多么的危险。就连三少爷看到这通红的掌印之后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等灼热的真气,这么刚猛的掌劲,出手之人绝非一般高手。”杜雪棠看着小雪如羊脂玉一般的后背上那一道突兀的通红掌印喃喃地说道。 “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且助我一助,先将她体内那股灼热真气化去,否则时间一久只怕会对她的身体有所损伤。”三少爷皱着眉,将床上的小雪扶起,而后便盘坐在了她的身后。暗将全身真气逐渐运起,汇聚至自己双掌之上后,又小心地贴在了小雪的后背上。 小寒受伤颇重,又是强撑着坚持了这么久,早已是到了极限。原本这般治伤的方法是极为痛苦的,但此时她早已昏迷,是以并未发出惨叫。但三少爷双掌刚一接触到他身上不久,她惨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颗颗如黄豆一般大小的汗珠。 见三少爷已经出手,杜雪棠也不再犹豫,也如三少爷一样盘腿坐在小雪前面,将双掌贴在了小雪双肩云门穴上。逐步将他身上那股燥热且狂暴的真气一点点化解掉。 两人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总算是勉强化去了那一股真气,但小雪却仍不见醒。杜雪棠和三少爷心知小雪今日这一番苦战已是精疲力竭,必然要好生休息一番才会醒过来。 将那股真气化解掉之后,小雪后背上那一块掌印也开始慢慢变淡。见此情况,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那一掌极为毒辣,若非是杜雪棠和三少爷两人及时合力将那股真气给化解掉,他便是当时还能活着,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便会如烈火灼心一般,痛苦死去。 那股真气虽已化解,但小雪所中一的那掌却也震伤了她的五脏,震断了数根肋骨。漫长的修养只怕是免不了的。 走出屋外之后,三少爷沉着脸说道:“飞煞帮已经先动手了,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只是现在,万马堂中的人虽多,但究竟多少可战之人却说不好。要想反击,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杜雪棠知道三少爷心中已有了怒火,李凤翔和小雪虽然名义上是三少爷的手下,但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三少爷是将他们当做自己家人来对待的。 如今自己家人被人打成重伤,险些丧命。任何人只怕都会忍不住要发火。 “明天,我出去走一遭。万马堂中你和妃儿帮我盯一下罢。”杜雪棠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便独自离开了。 三少爷本想劝他一两句,但只是微微张了张口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知道杜雪棠一向性格如此,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不过这样也好,杜雪棠的武艺他是绝对放心的。让他出马,也好震慑一下飞煞帮,免得那些人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杜雪棠走出去没多久,柳妃儿也缓缓站到了三少爷的身边。此时的她身上淤毒尽除,起色比之以前要红润不少。在万马堂中的这些天里,让她体验到了这十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快乐。 每日有杜雪棠替她熬的参汤,闲暇无事之时,可以和三少爷对弈,许多问题在三少爷那儿都能得到答案。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能够每天都看得见杜雪棠。 只是眼下柳妃儿不免有些担心了起来,杜雪棠刚才的话她听得清楚明白,其中意思显然是打算自己一个人亲自去找飞煞帮的人算账。 杜雪棠的武功虽然不弱,但飞煞帮毕竟人多势众,柳妃儿不免为杜雪棠担心了起来。 “你怕他会出事?”不等柳妃儿开口,三少爷先开口想她问道。 柳妃儿点了点头,她确实很担心杜雪棠会出事,如今杜雪棠能够每日守在她的身边,从来都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如今美梦成真,她又十分害怕这个梦会碎掉。她怕杜雪棠会突然离开,杳无音信。就像十二年前一样。 “他单人独骑出去办事,我当然会担心。”柳妃儿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但起伏不定的呼吸终归是暴露了她的内心。uu看书 .uukanhu 三少爷虽然看出来了,但他倒也没有点破,毕竟柳妃儿生性娇羞,女儿家的心事还是不要说破的好。杜雪棠和她之间本有婚约,可眼下杜雪棠却并没有打算马上娶她。这让柳妃儿心下多少有些不安。 不过心下虽然不安,但她仍然不断地告诉自己,杜雪棠只是太忙了。现下万马堂中内乱未定,飞煞帮又上门挑衅。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考虑自己和他之间的婚约,等他忙过这一段之后就好了。 柳妃儿也不知道自己这想法到底是真的如此,还是在自我安慰。但不管是怎样,她总归是信了。不然她也不会因为三少爷一句话,便毫不犹豫地住进了万马堂中。 柳家庄的仆从虽然损失大半,但凭借柳家庄的财富,什么样的仆人找不来?说是怕没人伺候自己饮食起居,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他武功很好,你不必担心。而且,我也有安排。你只管放心好了。”三少爷看着柳妃儿神秘一笑,而后转过身朝着院子外走去。 对于三少爷的安排,柳妃儿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却也明白,自己从认识三少爷到现在,三少爷的每一次安排都是恰到好处。不管是对柳家庄内鬼的清查,还是帮杜雪棠重新夺回万马堂。 所以柳妃儿和杜雪棠一样都是极信任三少爷的。尤其是在得知当年杜雪棠死里逃生之后,是三少爷救了他,并将杜雪棠带到梅庄生活,给杜雪棠安排拜师三绝圣手。 三少爷对杜雪棠有如此大恩,柳妃儿自然也没有将他当成外人。 第21章 兄弟情 肝胆照(一) 只过了一日,原本晴朗的天空中便复又下起了大雪。初冬时节的关外比之中原要冷太多,昨天才扫干净的校场上又铺满了厚厚的积雪,这让刚起床才走到屋檐下的老黄心下有些抱怨。 扫雪从来都是一件麻烦事儿,校场又那么大,这一阵雪下完之后,只怕他又要累上一整天才能把这一地的积雪给打扫干净。一想到这儿,老黄不禁有些发起愁来。 老黄正在发愁之时,他却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出现在了校场之中。这是一个老黄从没有见过的人,他在万马堂中多年,万马堂内大部分的人他都能够叫得出名字来的。便是交不上名儿,他也多少记得一个脸熟。 可偏偏校场之中的那人,他却半点印象也没有。他完全可以肯定,那个人绝对不是万马堂的人,也绝对不是新堂主杜雪棠带来的人。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不管是样貌还是打扮都可以称之为奇怪。 此人一头金色长发披肩,眉心一点朱砂,浓眉之下是两只蓝色的瞳孔,鼻梁挺拔,但嘴唇却极薄,脸上的皮肤也比寻常人要白上不少,而且这种白既不像中原人,也不像关外的胡人。倒是和西域那边的人有两分相似。 而这还不是最为奇特的地方,此人在大雪天里赤着上身,双手抱胸站在校场的最中央。而在他的身上,前胸处纹着一张形似太阳的奇怪圆形图案,在他的后心则是一个巨大的卍字图。双臂之上分别纹着佛家六字真言,皆是由梵文书写。 若非老黄早年间也曾闯荡江湖,见过些世面他还真认不出那人手臂上的梵文来。 那人如一根铁柱一般立在校场中心,虽赤着上身,风雪吹过却不见他打个寒颤。而最让老黄惊讶的是昨夜他离开的时候,并未见到此人出现。今日万马堂中寨门未开,他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这让老黄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这人虽然看似古怪,但实际上绝对是一个一等一的高手。若非如此,他怎能做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万马堂校场中央?须知道,这段时间万马堂中突然换了堂主,又与飞煞帮关系紧张。为防有人来袭,杜雪棠特意多安排了夜间巡查的人手。 可即使是这样,却仍然没有人发现他。能做到这一点的,肯定是绝世高手无疑。老黄心中虽然惊讶不已,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敌人的话,只怕整个万马堂中还活着的人已经没几个了。一想到这里,老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二年前那场巨变他也是亲身经历者。那样的惨案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不过此时的老黄却并不敢动,因为他正要抬脚离开找人报信的时候,站在校场中的那个人已慢慢转过头,将双眼对准了他。 看定之后,那人突然发足一跃而起,整个人便如同飞鸟一般跳得极高。校场本就是极为空旷的地方,老黄所在的屋檐下距离校场少说也有三十多步的距离,可那人却只是轻轻抬脚一跃,便轻而易举地跳到了老黄所在的屋檐处。 只见那人单手勾着屋檐,整个人如猿猴一般借助手臂之力荡到了老黄的面前而后稳稳地站定在当场。这一手功夫,莫说是老黄,便是当年的杜天在世也是决计做不到的。 三十步的距离不须提前冲刺,直接原地一跳便跳了过来。普天之下任何高手只怕都做不到这般功夫。 那人站在老黄的身前用极为怪异的音节问道:“这里是万马堂?” 老黄惊诧之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那人所展现出的武艺绝对远超万马堂中的所有人,甚至远超老黄所认识的每一个人。 那人见到老黄没有回答,又重复着问了一遍刚才的话。老黄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是被这人所展现出的精湛武艺给惊到。 “你是哑的?”那人见老黄只是点头,并未开口。便将他当成了一个哑巴。老黄听完之后,又摇了摇头否认了那人。 “既然不是哑巴,干嘛不说话?”那人继续问道,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自己这么贸然闯入万马堂中,只怕是将眼前这老头给吓倒了,以至于让对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随即又说道:“你不用怕,我是三少爷请来万马堂的。你能带我去见三少爷么?” 在得知对方并非敌人之后,老黄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校场后的饮马殿而去。 三少爷在万马堂中待了半月有余,万马堂内多数人都已认识他。老黄自然也不列外,于是便带着他去寻杜雪棠和三少爷去。 此时的杜雪棠和三少爷正在饮马殿中,万马堂中事务繁多,如今又每一件都必须要经杜雪棠审批,杜雪棠本就不善管理,所以有事也多与万马堂里的诸位老堂头和三少爷一起商议。如此一来,杜雪棠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饮马殿里,倒也并不算难找。 老黄带着那怪人到了饮马殿门口,老黄是万马堂中的老人,虽然地位不高但与万马堂中大多数人都很相熟,跟守卫说明来由之后,一名守卫进屋通报,没多久便让老黄带着那怪人进了饮马殿中。 带着那怪人进到饮马殿后,那人抬眼便看到了三少爷,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欣喜之色,也不顾饮马殿中还有这么多人便开口大声说道:“嘿!少爷!你可想死我了!” 一边儿说,一边大踏步地朝着三少爷走去。让原本还在商议事务的杜雪棠和一众堂头心下多少有些不喜,不过在看到那怪人的模样打扮之后,便觉对方多半是蛮荒之地来的蛮子,不识礼数。便也没有过多计较。 而三少爷见状之后,也急忙迎了上去。两人刚一见面,那人便一把将三少爷紧紧地抱在了怀中,然后说着一大堆众人都听不懂的奇怪话语。 三少爷也用相同的话回应了几句之后才转过身对杜雪棠说道:“这是我的好友,这次我特意让他过来帮忙的,我先带他去后园休息,这边儿的事情你先处理完了再过来找我便是。” 杜雪棠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之后,三少爷便带着那怪人连同老黄一齐走出了饮马殿。 饮马殿中,一众堂头见三少爷和那怪人离开之后一众堂头不免对其有些微词。 “怎么来了这么一个完全不懂礼数的蛮子?”其中一名堂头碎碎地念道,其他人则朝着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多说。 而在万马堂后园中,那怪人正和三少爷坐在院里喝着酒,聊着天。两人都显得十分开心,尤其是那怪人。 “你一封信传来,就让我跑了两个月,作为兄弟我可是绝对够意思的!”那怪人一手抱着酒坛猛灌了一大口和三少爷聊着。 三少爷则提杯小酌道:“做兄弟,你确实是够意思的。不过我让你来这关外可不止是让你和我喝酒聊天的,还要你为我出力。” 那怪人将坛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后说道:“你放心,但有所命,绝不推辞!只是我不知道这次的对手到底够不够厉害,要是太弱的话,我可没兴趣。” 三少爷笑了笑道:“别以为这关外的人就不如中原了,这一带都是不法之地,向来民风彪悍。高手自然不会少的。” 那怪人听了三少爷的话后,脸上却不屑地笑道:“中原如何我倒是不知道,但这关外所谓的民风彪悍,我确实没看出来。刚才那个带我来找你的老头看到我的时候,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还不如我们兰纳泰人。” 那怪人本是极南之地兰纳泰国中的贵族,三少爷以前游历天下的时候,曾经往南方去过,穿过最南端的烟瘴丛林之后,便到了所谓的兰纳泰。那里的气候比之中原要更炎热不,而且那里比之中原更加崇尚佛法。所修习的武功也大多是佛门武学。 但与中原的佛家武学却大为不同,不管是中原的律宗、禅宗、净土宗还是远在吐蕃的密宗武学都大不一样。 兰纳泰国的佛门武学,比起中原的要更加狠辣暴戾,不管是心法还是招数,比之中原都大有不同。其威力极大,但所含的戾气也极大。长期修炼难免会影响到人的性情,使之变得更加嗜杀暴戾。 三少爷在当年巧遇这怪人的时候,便正是这怪人修炼时入了魔障,所幸三少爷出手为其治疗。那怪人虽然性格古怪,也是个受人恩惠千年记的热血男儿。加之他本就是兰纳泰当地的贵族,便邀三少爷上他家中住下。 三少爷和他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两人也甚是投缘。分别之后,他们虽没再见面但双方仍有书信往来。只是南方烟瘴之地,寻常人难以送出信笺,只得以飞鸽传信相互联系而已。 这一次,三少爷所谋之事极大,自然是需要调集一切可以调集的人力。所以才提前让他来到了关外。 “那毕竟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你这副模样把他吓倒也属正常。”三少爷笑着将此事揭过,又拿出一个酒坛递到了那怪人的面前。 看到有好久,那怪人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道:“你说得在理,这里的人其实也和我门兰纳泰的差不多,但是这酒却比我们那边的要烈太多了,喝起来也够劲,够舒坦!” 说完之后,便一掌拍掉酒坛上的泥封,抱着酒坛便开始痛饮了起来。一坛五斤重的烈酒被他一口气喝完之后,他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这等酒量便是在关外也着实少见! “你慢点儿喝,在这万马堂中,酒我保你管够。不过要你出力的时候,可不能偷懒。”三少爷看着眼前的怪人笑着说道。 那怪人得意一笑之后点了点头,然后又拿起一个酒坛开始痛饮了起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嗜酒如命的家伙,不过万马堂中最不缺的就是好马和好酒! 两人还在聊着,杜雪棠也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来到了后园之中寻找三少爷。 “昨夜你让我今日不要出门,就是为了让我等他?”杜雪棠看着还在饮酒的两人,冰冷地问道。对于眼前的这个怪人,他着实没有太多的好感,但倒也不至于生气发火。 三少爷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名叫大梵,是兰纳泰的贵族,也是我多年前结识的好友。他的武艺极高,这次让他来便是为了助我们成事的。” 听到三少爷都夸赞这怪人武功,杜雪棠自然不敢轻视他。能够在这样的严冬之中打赤膊的人显然是内外功都已臻至化境才能做得到的。 “你就是杜雪棠吧?三少爷时常跟我在信中提起你,说你的剑法很厉害。”大梵见杜雪棠来到之后,也立刻站起身朗声和杜雪棠打起了招呼。他本就是个耿直豪爽之人,也没有丝毫的心机。 杜雪棠见状之后,心下对他的不满稍少了些。也将一坛酒提在手里,拍开泥封之后说道:“既是好友,当共饮此酒!” 大梵本就是个好酒之人,见到杜雪棠敬自己酒,他也毫不犹豫的拿起酒坛便往嘴里灌。两人连着喝了两坛酒之后,才痛快坐下。杜雪棠见大梵脚边已放了近六个空酒坛,心知他已经连着喝了六坛酒。 万马堂中的酒坛不算很大,一坛可装五斤酒,这人连喝六坛也就是喝了三十斤。可看他面色却丝毫不见醉意,这等酒量便是杜雪棠见了也不禁暗暗称奇。 “大梵兄弟好酒量!”杜雪棠将酒坛子放下后称赞道。关外的酒比起中原要烈上许多,寻常人最多也不过三五碗便算是酒量不错的了,所以杜雪棠才忍不住夸起了大梵。 大梵笑了笑,随后坐下说道:“你们这儿的酒味道很烈,比我们兰纳泰的要好喝不少!若是在兰纳泰,我便是天天把酒当水喝,都不会醉。喝了你们这儿的酒,我倒是有些醉意了。” 大梵的话倒也并非虚言,兰纳泰地处极南之地,气候炎热所以酒水烈度不及中原。而关外则出于极寒之地,这里的酒则要比之中原要烈许多。 “今天喝了你们这么多酒,我总归还是要替你们做些事才行,你们说吧,要我帮你们办什么事?”大梵大马金刀地坐着认真地问向两人。 看到这一幕,三少爷得意地笑了出来,然后对杜雪棠说道:“我昨晚就跟你说过了,今天你不必亲自出手的。” 杜雪棠忍不住浅笑道:“不错!你的筹算,总是这么准。” 三少爷笑着道:“不是我算得准,是我做的准备比其他人都多一些而已。” 三人又说了许多之后,大梵提着一坛烈酒一个人独自走出了万马堂。三少爷和杜雪棠送他到了门口,看着在雪地上赤膊大踏步而去的大梵,杜雪棠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从那儿找来的这么个怪人?” 三少爷则是神秘一笑道:“我认识的怪人,可不止他一个。” “那我可要好好见识一下才行!”说完之后,杜雪棠转身走进了万马堂中。 大梵离开万马堂之后,便再没了消息。一直到天色渐暗,三少爷便让杜雪棠道万马堂大门口与他一起等大梵回来。uu看书.uunshu 可两人一直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却仍然不见大梵回来,这让杜雪棠不由得有些担心了起来,开口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三少爷则简单一笑道:“放心,他只是不会骑马而已。” 听到三少爷所说,杜雪棠登时便觉得这怪人更加奇怪了。在江湖上行走之人,大多都是会骑马的。他明明武功极高,又怎么可能连马都不会骑? “南方烟瘴之地,道路狭窄崎岖,便是骑马也跑不快,而且比起马他们有更好的东西可以骑。”三少爷看着杜雪棠的神情,便开口简单解释了一下。 杜雪棠虽然没有去过兰纳泰,也没有去过南疆。但总归还是听说过的,那边大多是丛林密布,山路崎岖,骑马确实不占多少优势。不过三少爷口中所说的‘更好的东西’却勾起了他的兴趣。 杜雪棠转过头看向三少爷道:“什么更好的东西?” 三少爷则是朝着他神秘一笑问道:“你见过大象么?” 杜雪棠从小便生在关外,又怎么可能见过?不过他多多少少听说这种畜生。偶尔也会在一些画作上看到,但真正的大象他却是没有看见过的。于是便摇了摇头。 三少爷又说道,他们那儿的人大多都是骑大象的,这种畜生走得慢,但力气极大。而且在他们那地方,大象极为高贵,能骑大象的人一般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两人还在交谈之中,却突然看到万马堂外远处多了一个黑点,那黑点越来越近,等到看清时才发现是一匹骏马,而坐在骏马之上的人正是大梵! 第22章 最终章 好吧!签约又失败了,确实也是在预料之中的情况。不过还是不免有些失落,这本书确实有些地方写得不好,或者说很多地方就是不行。其实我是在本站和另外某壤一起发的,虽然在那边已经收到了合同,但归根结底还是不太想就这么签了。 本就是冲着证道而来的,这次失败了那就再重新来过就是了。没事儿,新作明天开整,或者今晚就开始整吧。还是武侠,还是一样的路子,当然了,一些必须的改变还是要做的。 以前觉得武侠确开始没落了,但看到《雪中》之后,才发现其实只是自己的文笔不行而已。再努力吧,争取搞个大的。大家江湖路远,日后再见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