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长安》 第一章 初见两相厌 大兴开元二十年,徐阳府。 徐阳府是大兴朝山南道的中府,城内共四十二坊,昌明坊是徐阳府最为繁华的里坊。 因为,昌明坊是等同于长安平康坊的存在…… 倚央楼在昌明坊不算最大的青楼,但也不算小。 这时候是辰时正,职业的原因,倚央楼还没到开门的时候。 房间是倚央楼的地下。 一张匡床,一张矮几,还有蒲团两三。 房间不大,就这几样摆设,就已经几乎占据了房间的七成空间。摆设的空档,也就是仅仅可双人并行的通道。 虽然是辰时,房间里也点着蜡烛,三五支烛光,让这狭小的房间显得相当明亮,甚至房间四角的通风口透进来的光亮都隐约了。 ······ 被救了?王恪不确定,不过身体的感觉是回来了,包括疼痛。 王恪接到的任务是袭杀徐阳府的兵曹,本不是多艰巨的任务,王恪也觉得会很轻松。 一个八品兵曹参军,弄死他真的不算啥。 只是没想到,这徐阳府的兵曹身手相当不错,自己潜入袭杀,居然一击未中,导致在打斗中惊醒了守卫。 虽然弄死了那位兵曹,可王恪还是被军阵包围了······ 门内的情报不准确呀! 冲出军阵,逃出生天,已经算是幸运了,不可能不受伤。王恪的遭遇也确实是这样。 虽然避开了要害,但留在自己身上的弩箭应该不少于二十支······疼能忍,也能化解射入身体后箭矢的力度,要害也避开了,可失血根本来不及处理。 闯闹市、钻山林、淌溪流,总算是甩开了追兵。也就在王恪甩开追兵的那一刻,王恪也终于扛不住了。 在王恪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的是一座破庙······可惜没能坚持到进去。 那一刻还下着雨。本来,若是能进入破庙,雨水可以掩饰痕迹,潜藏,治疗,或许自己会有生的希望。 只可惜······还好吧,本来王恪以为自己是要挂掉的,没想到被救了。 记不清被救的情节,好歹是活着······王恪确定自己是活着的,魂呀、魄呀、各种感觉呀,都回来了。 就是疼,想扭一下身子都疼。 这时候的王恪,除了脑袋,还有习惯握刀的右臂右手,其他地方都被洁净的麻布包裹着······能感觉到,没看到。 这一阵子王恪还在回想死去活来的那些过程。 平躺的体位是右侧向里,王恪用右手撑起来,忍着疼痛想坐起来······。 “咯吱······” 匡床对侧的小门打开了。王恪扭头看去······头还是能扭动的。 一样的粉色,跟帷幔一色,应该材质不会一样。 拖曳的长裙,就一水的粉色,没有任何装饰,很轻薄,似乎能看清楚内衬的亵衣。 “你醒了?” 开口脆,声音过度好听。 这时候王恪才将目光移到了来者的脸庞上,娇媚、含蓄、明亮,没有着妆,天生丽质的肤质,只是眼神里的一丝黯然,让整副画面换了韵味。 “嗯······你救的我?” 有点不确定,或者说纯粹就是怀疑,就这样娇滴滴的小娇娘是不可能存在救自己的可能的,那可是人迹罕至的破庙附近······ “你说呢?这是我的房间。” “谢谢!” 你说是就是吧,不管当时,最起码现在自己确实是躺在人家的匡床上。至于这到底是不是她的房间,总是有关系的。王恪不吝啬一句谢谢。 “想起来?不过现在有点操之过急了。” “没事。我知道都是皮肉伤,没伤到要害,只要醒过来,就不会有大碍。” “我扶你?” “谢谢。” 王恪是真需要扶,疼痛是一方面,身上也确实没劲,单只手还无法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待王恪坐起来,斜靠在匡床的床围上,来人就退后了,随意抓了一只蒲团,挨着矮几跪坐。 “这是哪里?” “倚央楼。” “倚央楼?” 王恪知道倚央楼,这时候更加确定自己绝不是这小娇娘救的。 这时候王恪才想起来看看自己这一身的包扎······这是都脱光了包扎的。呃······可以理解,毕竟当时自己的腚部也是有箭矢的,这又是青楼。 “救我时我的包袱可还在?” 王恪闻了闻自己一身的药味,大概能把判断出包裹自己时的膏药品质。要比自己常备的差远了。 “你说这个?” 就见那小娇娘从矮几下拖出包袱,随手就甩过来了······ 自己可还是伤员······王恪不懂这小娇娘为什么变脸变得这样无迹可寻。 自己的包袱自己知道,少说也有十多斤,就这样甩过来,完全就是砸人嘛。 王恪下意识的用那只未受伤的右手去接······咦?这娇娘不简单。十多斤的包袱,当自己伸手接过时,居然没有任何的冲击力。 就凭这一手,足可以看出这小娇娘真的有可能救了自己。 “抱歉,不该怀疑你救了我。” 王恪的左手伤了,可还是硬忍着痛抬起来,向恩人施礼。 “没人动你的包袱,你自己检查检查吧。倚央楼还不缺一个游侠包袱里的那点物事!” 说就说吧,没必要把倚央楼咬的那么清楚。倚央楼咋了?挺好的地方,王恪真没有看不起倚央楼的意思,虽然语气里有些惊讶。本来还想着杀掉那个兵曹后,在倚央楼快活快活的······想想而已。 小娇娘说的王恪不好意思,不过也就一瞬间。 “······我想自己更换一下包扎······能否再弄点麻布?” 自己理亏,王恪说话多少有点不太气壮。 小娇娘没回话,扭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低声嘀咕了几句。不一阵,经过敲门、开门的过程,麻布就到了跟前。 “你回避一下吧,我更换一下包扎。” 自己光溜溜的,被这样一个小娇娘看着,王恪有点不太适应。 “你确定自己能更换了?” 小娇娘明显带着讥讽的口吻。罢了,看也看过了,随便吧。 王恪没接茬,只是打开了自己的包袱······ “黑玉断续膏?玉红生肌膏?” 听到这娇娘的咋呼,王恪只是抬头瞥了一眼······至于大惊小怪吗? 第二章 含糊措辞间 气氛不太融洽,王恪也不怎么会缓和,自觉倒也没缓和的必要。 对方救了自己,总不至于再杀了吧? 世间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特别是青楼这样的行当。当然,自己的行当更是这样。 想到这,王恪也就坦然了。 当务之急,自己是需要尽快的康复。只要自己康复了,还是有能力还这个人情的。虽然是命,自己也还得起。 “哒哒······小姐······” 敲门,小娇娘移步,开门。整个过程王恪都没有关注,他在使劲的想,想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 “梅姨、兰姨,他要更换包扎······是黑玉断续膏和玉红生机膏······” 后面的声音很低,应该还有几句,王恪没听太清。至于两个进门妇人听到药膏时闪亮的眼神,王恪更是没看见。 不过,王恪以为她们应该是讨论膏药的事。 若是需要,给她们留些也无所谓,就是现做也不难。 只是,这些药膏肯定是不够还救命人情的。 “小姐,你暂且出去,老身帮他更换就是。” 呃······想多了,还以为这小娇娘真的会不忌讳的帮自己更换呢,原来换来俩老妪。 说老妪也不合适,王恪抬头看了看,这两位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正是所谓风姿绰约的年纪,这也好意思自称老身? 装束像下人,却又不是青楼老鸨的样式。 王恪琢磨两位妇人,人家却没对他客气。 这是更换包扎吗?这是在翻面团…~两位妇人就像翻面团那样给王恪拆包扎,然后再重新包扎。 人都说妇人手轻,柔和,可王恪一点感觉都没有。除了粗暴还是粗暴……就是在涂抹药膏时很谨慎。 估计在王恪昏迷时,她们就是这样做的。 问题是现在王恪醒着…~几次都要疼昏过去,王恪几次咬舌尖,硬撑过来了。 不是有什么担心,总觉得这俩妇人是故意,也想看自己的笑话。 真是受伤了,还挺重,真是因为自己被人救了,否则就是现在出手,也很容易能让两位妇人毙命! “这位少爷,我们倚央楼更换包扎就这手法。多担待!” 这冷冰冰的语调,还带着怨气,把倚央楼咬的那么重,果然是故意的。 “领教了!” 王恪呲牙笑了笑,算是回应。 “不过,两位大婶,出门时记得摸摸自己膺窗穴的部位……膺窗穴应该知道吧?看两位也是行家。” 不能杀,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 这样折腾,即便是救命之恩,王恪也没想着就这么受了。 两位妇人还准备讥讽,或者想变嘴脸笑,在手挨过膺窗穴部位时,瞬间两人就傻眼了。 根本没注意这少年动,怎么就有银针扎在身上了? 不说定位,就说银针刺入的深度,再深一分,她两人都会毙命…… 脸色煞白,面露惊恐,突然间却同时又变得轻松了,似乎还有些庆幸和满意…… 都是什么人?懒得思谋了。就是两位妇人拱手行礼,并后退着离开时,王恪的心思也没在礼节上。 一清醒就跟救命恩人把关系搞成这样,那也是没谁了。 倚央楼本来就是青楼,并不能因为救了自己,自己就把倚央楼看成殿堂吧? 还不让人多想了! 算了,歇一阵吧,扛过去这次更换包扎,比跟势均力敌的对手走一场还累。 到底是膏药品质在那个层面了,似乎倚央楼也有所缓和,没那么针对……也是,也就是听到名字的正常反应,不至于有多深的怨恨。 十来天,倚央楼的伙食也是尽心尽力了。 王恪恢复的相当不错,不仅能起身,还在这狭小的屋子里走几趟拳脚。 这十来天,那个小娇娘也来过,两位妇人倒是没再见着。 日常送餐的换了一个小丫头,连头都不抬,更别说拉扯几句了。 不过,王恪还是大概知道了小娇娘的名字,应该叫什么莺,小丫头说是莺儿小姐。 说这是倚央楼,王恪却知道这是在地下,应该算不上在倚央楼里了。 挺神秘的…~王恪对神秘不陌生。各有各的道,倒也没怎么在意。 “莺儿小姐,我差不多痊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说是倚央楼,估计这倚央楼也就是个掩饰,我不问来历,需要知道目的。” “如果说你们是因为善心救了我,我也信,那我就可以离开了……” “我不是忘恩负义,只希望咱都能明着来,别藏着掖着。不管怎么说,对我而言都是救命之恩,敞开了说吧。” 这莺儿小姐再一次莅临这逼仄的屋子时,王恪很直白的挑明了。 恩是恩,动机和目的需要搞清楚。 他王恪也不是孤立的一个人,也是有跟脚的,有命在就没法卖命。 舍命可以,卖命不行。 “你现在还不能出去!还有,我叫夜莺,莺儿不是你叫的。” 王恪并没有在意这夜莺的无礼,自己也够无礼了。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王恪没有接茬,还等着夜莺解释,解释为什么不让出去。 两人瞪眼,硬扛,谁也不开口了。 到底是救了自己,王恪先败下阵了。 “相信我,你们拦不住我出去,我想走了,谁也拦不下。之所以还留在这,是考虑到你们应该有目的,否则不会跟我牵扯。” “希望你还是说实话,若是需要商量……请便。到明日还不实言相告,那就对不住了,救命之恩,日后再报。” 终归还是过不了人情的关,王恪再一次直白的说了。也不在意明说,就夜莺,包括那个什么梅姨兰姨的,再多些也拦不住。 “你杀了兵曹参军,如今整个徐阳城都在彻查,你就是从这里出去,一样逃不出徐阳城!” 王恪不说话了,只盯着这夜莺看……十七八的小姑娘,不信她能顶住自己这样的眼神。 如果说不出理由,王恪有考虑杀出去…~ “整个徐阳城都知道兵曹参军被杀了,死亡的时间就是你受伤前日…~这不难猜到。” “你也别盯着我,救了你再让你死掉亏本,更重要的是不想让你连累了倚央楼!” 似乎有点道理,可王恪觉得这是借口式的道理,不是真实的目的。 还盯着夜莺,一样的眼神,一样不吭声…~ 可惜,惹不起躲得起,夜莺扛不住王恪的眼神,慌慌张张的起来跑了。 第三章 言深交情浅 “兰姨,梅姨,这人能帮咱们的忙吗?今天他说的很直白,好像他知道什么……” 夜莺没跟兰姨梅姨说自己很怕那人的眼神,更不会说自己几乎是逃离那间屋子的。 “小姐,若说这人帮不上什么忙,那庄子里那七八个游侠。更是不可能能帮上忙。” “虽然咱救了这人的命,但决不能怠慢了,更不能要挟。老身感觉这人很有原则。” 兰姨还是梅姨,也同样没有告诉小姐,那一次给王恪更换包扎,听从小姐的话,捉弄于他,几乎差点丢了命。 估计若不是有救命这前提,她俩这时候已经过了奈何桥了。 “小姐,老身这几天也打听了,若真是他杀了兵曹参军,那此人的能耐绝不简单。” “市井传言,那日兵曹参军是在兵营里留宿的,可一样被杀掉了。” “徐阳府的兵曹参军,在官面上都知道,那是从西域回来的,一身拳脚,在徐阳兵营里也是有名的。” “关键是,此人在杀掉兵曹参军后,在惊动了兵营守卫的情况下,居然逃出生天了……” 哼!逃出生天?若不是那日自己跟兰姨正好在破庙里避雨,说不定他早死了。 市井也真能吹,当故事听听吧。 还瞪我?是我救的你呀! “小姐……小姐……” “嗯?兰姨你说……” 走神了,一直想他那眼神……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 “小姐,老身记得救他时,他身上的箭头二十三个,全部都掰断了。而且,所有的箭矢都避开了要害,箭矢摄入体内的长短也是恰恰不伤害根基。” “老身以为这不是偶然。所以,市井传言他一人闯过近五十人的军阵,也未必不可信。” 主要是在更换包扎时,能无声无息的将银针刺入她的膺窗穴,让这兰姨难以忘记,也认定那是高人了。 “今日他直言相问,让我告诉他目的,否则会离开,说咱们拦不住他…~” 夜莺的实力要比兰姨梅姨差些,又对那人没有个判断,就想知道兰姨和梅姨会怎么说。 “小姐,若是他想要我俩的命,只需要一个照面!” “啊……我今天说他杀了兵曹参军,他没否认,也没承认,就盯着我……” “小姐,那就是了!老身敢肯定是他出手的。这种人不屑于否认,之所以不承认,应该是不敢确定咱们的身份。” 身份?别说是夜莺,就是兰姨梅姨加她三人,也没有权利告知外人她们的身份。 不说身份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 “梅姨的意思跟他说了?我总感觉他不是单纯的游侠。” “说了吧。成与不成,他应该都会给答复,也不会对倚央楼有什么损害。” 这边的讨论,王恪是不知道的,他在琢磨这倚央楼到底是哪方的势力。 敢救自己,还猜到自己杀了兵曹参军,并且继续让自己留在这里,可以肯定不会是朝廷的人。 只要不是朝廷的人,那自己就没什么危险了。 目的,会是什么?若过不了自己本意,大不了还命。 不想了,再待几日,若还不表明,那就对不住了。 …… “想让你帮忙救一个人……” 夜莺又装着平静跟王恪对话了。 不过,始终不敢看王恪的眼,眼神一直飘着,不找着点。 “救人?杀人比救人容易。说吧,救谁?在哪里救?我的命说起来算是你们救的,舍命也得还人情。” “说好了,救人的事了结,就算是咱两清了。” 王恪不愿意留着人情,这也是他康复后一直没离开的原因。 好吃好待十几天,伺候的相当周到,很显然,她们是有目的的,或者说有求于自己。 不是黑玉断续膏和玉红生肌膏,他试探过了。 所以,王恪一直等着对方挑明,甚至不惜直白的把救命之恩丢开,咄咄逼人的问。 “救我师父,在徐阳城死牢里。” “死罪?” “嗯,死罪,奏报已经递向长安,很可能等不到秋后就会问斩。” 今天的夜莺很坦率,一时让王恪有些不适应。 又盯着看…… “兰姨说了,救你是救你,跟你是否答应救我师父无关。你就是不答应,我们也会在合适的时机帮你离开徐阳城。” “你答应与否,救我师父成与不成,咱都可以两清了,谁都不欠谁。” 王恪确实很想各不相欠了,问题是真的能各不相欠吗?好歹也是一条命,还是自己的命。 做自己这行,最怕有这些牵扯,欠了人情,在做事时难免会有瓜葛。 很明显,这倚央楼不简单,不是纯粹的青楼。若是那一天,自己接一个针对倚央楼的活,或者说跟倚央楼有牵连的活,自己做还是不做? 人情还是还清了好,省事,也身轻。 “这活我接了。先说说你们准备怎么救?” 王恪不想推,想着赶紧了结了该干嘛干嘛去,没必要在这青的地下受着。 总感觉每天晚上自己都是在听床…… “不是吧?你们没想过怎么救?” 看这夜莺的表情……唉,都什么事呀。 就这水准,还想去死牢救人,是去陪伴吧?大概是觉得死牢里她们想救的那人寂寞。 真想丢开了…~话说出去了,活也接了,还能咋? “我们就想着去救,也召集了人手……” “怎么去救?杀进徐阳府大牢,手持大刀,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刀刀见血,一直杀到死牢。等救出人以后,再高喊一声:救人者夜莺也!” 夜莺听出来这是嘲讽,特刺耳,想甩一耳光离开……兰姨梅姨都说了,若是真的让这人参与,她们救人的事会增加七八分胜算。 忍了! “你……你叫什么?” 夜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问这个。 “萍水相逢,虽然你救了我,等我帮你们救了人,咱两清,姓名就是个代号,无所谓了。” 先是问姓名,然后问跟脚,再套套身份……没完没了。 王恪无意跟这倚央楼再有纠葛,若不是有救命这档子事,他早离开了。 “你也别担心,我跟朝廷没牵连,你们估计也不喜欢官府,在这个立场上,咱们是相同的。所以,彼此都不必担心。” 其实这根本就不公平! 倚央楼他到过,自己的名字他也知道,就是兰姨梅姨他都见了…… 夜莺再一次压下火气了。 第四章 客串变主演 城外庄子里养着七八个游侠,都已经快一个月了。 说起救人,都一口的没问题,问问办法,还真是像他说的:提一把剑,杀进徐阳府大牢,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等救出了人,足可以让他们扬名了…… 若不是兰姨梅姨觉得没谱,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本来那日出行,是拜访师父的一位故人,想请他出面,却告知远行了。 恰逢下雨,在破庙里避雨……或许是心情的问题,看到扑倒在泥地里的他,就发了一回慈悲。 留在身上的箭矢,在宣示着他的不简单。 或许真的不简单吧。 黑玉断续膏、玉红生肌膏,再加上兰姨梅姨的絮叨,夜莺感觉自己有点错乱了。 本来是救了他,反倒处处受制。 唉,有求于人呀! “你觉得怎样救?” 夜莺虽然很不想处于下风,现实告诉她不得不这样做。 “徐阳城的與图能搞到吗?没有與图,就是大牢周边街道的简易图也算。” 估计她们也不会有與图,简易图容易,现画都行。 王恪既然接了这活,就不去找麻烦了,因陋就简也能做,或者说也得做。 “救人和杀人一样,首先要考虑退路。救下来以后,是准备来倚央楼还是出城?” “整个撤退的路线,要清楚有多少武侯,都在那些据点,所有武候队巡逻的习惯,是习惯溜达,还是喜欢偷懒,各自出来的时间,中间的间隔等等都需要了解。” “另外,你们大牢里有没有内线?或者说是否探过大牢?徐阳府的大牢有多少狱卒?守卫的管营多少?守卫廷尉的出身,身手如何等等。” “你们的人关在哪里?是否用过刑?非亲自搭救时,以何种方式取得信任?还具备不具备自立能力等等……” “都没有?该不是你们只有一颗迫切救人的心吧?” 王恪有点懵,严格说是看着这夜莺的表情让他觉得有点懵。 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就想着去死牢里救人了。看来,她们真正想救的是牢里那位的寂寞…~很明显是想一起去大牢里相聚了。 “不是,你说的这些,我没记下来……” 很尴尬,夜莺觉得自己很尴尬。好歹也算是被师父夸过天姿的人,被这人一说,好像一无是处。 “拿笔来,我给你写下……” 王恪没办法,摊上这事,接了这活…~人情是真不好还。 写下来的要比王恪口述的内容多的多。 虽然可以舍命还人情,但王恪还是想活下来。 不能亲临,便更加需要了解绝对的细节。 在王恪罗列的内容中,甚至连撤退路径上各个铺面以及各个院落的大小,居住何人,院墙的高低他都需要知晓。 任何计划都存在意外的可能,王恪习惯做好随时应对意外的准备。否则,在杀掉兵曹参军后,他不可能从几十军卒的军阵里逃出来。 夜莺再次造访这间逼仄的房间时,是带着那什么兰姨梅姨一起来的。 本来就逼仄的空间,更显得拥挤了。 四人跪坐着,围着屋子里唯一的矮几…~很正式。 “公子,这是徐阳城的與图……大牢有我们的人,撤退的路径详细情况老身都撰写好了…~在这里……” 不简单呀!看来自己有点小瞧这倚央楼了。 王恪看着这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写了有五六页。很全面,除了没有具体怎样救人,外围的情况已经算相当详尽了。 “若是没有我这个意外,你们打算怎么救?” 从外围细节的掌握来看,倚央楼这帮人不简单,绝不是真的去解救寂寞的。 若是她们有合适的计划,自己帮个忙,然后还了这份人情是最好了。 本来王恪以为是他一个人的事…… “老身和郁兰,另外我们用赏金招募了七八名游侠,让他们配合我俩……” “梅姨,我必须去!” 夜莺很委屈,不仅仅是她不知道梅姨所做的准备,居然连救师父,都没把她算进去。很委屈。 别看夜莺倔强的看着俩妇人,可这俩妇人根本没看她,只是等着王恪说话。 一根银针,还是很有效果的,更别说对于救人撤退的思路了。 郁兰和她云梅的道行,是多年闯荡历练出来的,不像这后生,如此年轻,却考虑的如此周祥。 所以,很尊重这后生的意见。 “你们是打算让我帮忙?就和那些游侠一样?” 王恪失策了,若是她们本意是让他帮忙,真不该露这么多。 帮忙好呀,不用操心。没事了有功,能还人情,有意外了,大家就此别过。 “不!以公子为主,一切听从公子的号令!” 也不知道是梅姨还是兰姨,说的斩钉截铁。王恪无奈的摸了摸脑袋……失算了呀,本来是客串,这是要成主演了。 “公子,一开始我们是准备让那些游侠帮忙的,可问过他们,嘴里就只有一个杀,还有就是扬名……” “现在以公子为主,都听公子的。” 用的着强调吗?王恪已经后悔了。可到了这地步,已经上了船,没余地了。 还好,比自己一个人要负担轻很多。 只是这就需要好好谋划了,得把能利用的都用上。 王恪有心跟这两位搭个手,评估一下她们的身手,后来一想……从她们整理的情报看,除了那个廷尉,其他人也就算略懂拳脚。 倒也没必要评估身手了。 “公子,大牢的那廷尉,在我们倚央楼有个相好的……” 果然,倚央楼做了很多的前期工作。 王恪算是想了一阵,主要是对倚央楼提供的信息进行了综合分析。 然后,将自己的计划,以及之所以制定这样的解救计划的原因和好处,都跟她们讲了讲…… “梅姨,兰姨,我必须去!” “莺儿小姐,这一次先这样,下次梅姨带你出门历练……” “梅姨,不一样,这是救莺儿师父,若不让莺儿去,莺儿就自行做主去解救!” 这姑娘挺犟。梅姨看王恪,王恪只是摊摊手,表示不参与。 “公子,可去?” “无所谓,不过你们最好为所有参与者统一定制黑袍……女性的特点是最大的漏洞,还是遮掩一下好。” 这属于免费赠送。 对于王恪而言,只要救出人就算了结了,至于官府会不会查到倚央楼…~自己赠送这句,算是顺手帮个忙。 第五章 声东为击西 五更三点,徐阳城的晨钟敲响了,四十二坊的坊门陆续打开了。 昌明坊的坊正还打着哈欠,也慢悠悠的打开坊门了。 昌明坊跟其他坊不同,整个夜间都是热闹非凡,各家楼里欢歌笑语,几乎能持续整一晚。 谁呀?怎么早就从小娇娘的床上爬起来了?还这么着急的往坊外赶…… “哎呦喂,是罗廷尉,这是要去衙门点卯?” “嗯!坊正辛苦……” “罗廷尉走好……” 罗廷尉的马车已经远了,坊正还在摇手……昌明坊到府衙有一阵距离,罗廷尉在马车上还能打个盹。 咦……今日个奇了怪了,怎么又有几个不留恋温柔乡的,还是骑马…~好后生,好体力,忙乎一晚上都还能骑马,腿脚一点都不软。 不认识,坊正很想客气,可人家是快马加鞭,就跟没看见他一样,一溜烟出了坊门。 真没礼貌!游侠都是这样。 …… “什么人?为何拦下我家廷尉的马车?” 罗青被随从的呼喝声惊醒了,拔开车帘往外看…~ “唰……” 刀刃几乎是贴着罗青的指尖划过去的,本来迷糊的罗青,瞬间就清醒了。 “大胆毛贼!某家是徐阳府大牢廷尉罗青,尔等在此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袭杀朝廷命官!” 罗青可不傻,没盲目的冲出马车,而是尽可能用最大的声音喊着。 赶车的随从已经死了,身首分离了。拉车的马也死了,脖颈上咕嘟咕嘟的冒血。 就在刚才撩开车帘的一瞬间,罗青全看见了。 这是亡命之徒,罗青知道他们不会在意什么朝廷命官,别说他只是个大牢的廷尉,就是刺史,别驾,对于游侠来说都是猎物。 罗青之所以这样喊,是他已经看见了府衙的大门……离府衙不远了,希望自己的喊声能叫醒府衙里值夜的衙役…… “砰…砰……”刀砍在马车车厢上,砰砰直响。 罗青不担心,他这辆马车是搜刮了上好的铁木找人定制的。 “唰……” 车帘子被扯掉了,有人已经蹲在车辕上…… “找死!” 罗青大吼一声,单手托着车底,右脚顺势踢了出去。 “咣当…咚……” 罗青的这一脚憋足了劲,踹出去的力度不小。 也确实见效了。 罗青想闪身过去拿留在车门口的刀……“唰唰”又是两刀砍过来…… “大胆毛贼!” 罗青这时候除了喊,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可惜不是正常的上衙,自己没着甲,更是连武器都没带。否则几个游侠还不能把他逼成这样。 徐阳府的大牢在整个府衙的西北角。 而王恪这时候带着三个女流之辈,正趴在府衙西北角的院墙上。 灰黑色的斗篷,把整个人都能罩进去。若是不仔细看,在这天刚刚擦亮的五更三点,还真不会注意到这府衙的院墙上趴着人。 想从大牢里救人,大白天肯定不行,那是找死。 晚上更不可能。大兴朝有宵禁,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夜深人静,大晚上不管怎样隐藏,动静都不会小了。 而五更不同,那时候各里各坊都打开坊门,武候也在那时候要到据点交接。 而值夜的衙役,在这时候是最迷糊的,迷糊到可以忽略周边环境的地步……就想着熬到卯时回家补觉了。 所以,王恪才选了这样的时间。 只不过,他们需要在府衙的院墙上趴一晚…… “有游侠当街袭杀罗廷尉……” “什么时候?” “就现在!在府衙门前不远,前院的衙役已经跑去帮忙了……” “愣着干嘛?快!快!带武器快去!那个谁,你在这盯着,我等去支援罗廷尉……” 总算来了。 王恪听到院里的议论声,轻轻的敲了敲院墙的青瓦……这是初春呀,睡在这院墙上也不担心着凉? 真是服了!也幸亏府衙的院墙有出檐,要不早掉下去了。 前半夜是紧张,不停的低声说话,后半夜更好,直接睡着了。 不是说那个梅姨兰姨的,是说这夜莺。王恪有点后悔同意让她掺合了。 本以为这倚央楼不简单,作为被称为小姐的主事人,不应该这样菜。 没想到还真是个菜鸟,根本就没经历过什么阵仗。 “我先下去把看守解决了,你们快点,别耽误。前面的游侠扛不了多久,咱们时间不多。” 王恪顾不上欣赏夜莺朦胧的睡眼,什么慵懒和惺忪,更是无暇欣赏,就连夜莺嘴脸的哈喇子,也没注意到。 夜莺在擦掉嘴脸口水时,王恪已经到了大牢的门口…~ “走!” 梅姨轻声喊,拉了夜莺一把,一个翻身,便轻轻的落了地。 三人轻腿猫腰,快速倚着墙边向王恪跟进。 确实是高人,当他们抵达大牢门口时,就看见躺着俩狱卒,王恪已经深入了。 说着大牢门,一直往下,一路上隔一段便有躺着的狱卒…… “都杀了吗?兰姨,都杀了吗?” 夜莺呢喃着……第一次见这么多死人,还是在自己脚下,甚至稍不留神,都有可能踩着那些尸体。 “别出声,赶快跟进!时间不多了!” 兰姨没接话,梅姨已经训斥自己了。 梅姨一直严苛。 “小姐,救主公要紧!” 真费劲……不是王恪笑话她们,自己一路杀,都已经在死牢口等一阵了,三人才过来。 “哪个?” 王恪有些不耐烦。太磨叽了,时机稍瞬即逝,多耽误一刻,他们就有可能被堵在大牢里。 “师父……” 夜莺抓着木栅栏,看着牢里一妇人哽咽的叫。 “躲开!” 王恪说着,顺手就把夜莺扒拉一边了。然后左腿稍弓,身体一转,右腿顺转身的势,猛然踹出一脚。 “哗啦……” 大牢的木栅栏已经断了,这一脚惊的夜莺连师父都忘记了,傻愣愣的看着死牢的木栅栏。 “走!” 牢里的妇人醒了,努力的睁眼……“莺儿…~小兰…梅子……” 够呛!看样子是没自主行动能力了,自己又带的是三个女流之辈。 倒霉了! 王恪顾不得废话,双手抓住那妇人的枷锁,一使劲……“咔嚓”把锁扣扯开了。 “走!” 王恪话音未落,已经将这妇人背起,没搭理还在惊诧和伤感中的三人,快速向外奔去…~ 什么时候了,还有情绪悲伤?娘们儿就矫情。 第六章 意外接踵现 也不算原路返回,按计划的路线,在救出人以后,他们要向东······倚央楼在府衙的东边,东边也正好是东市所在,人群有利于他们潜行。 很幸运,府衙的衙役都跑出去支援罗青罗廷尉了,看来那些游侠拿钱也不容易。 王恪带着三人······不,应该是四人,自己还背着一个。很快就溜到了墙根。 “看一下墙外······” 这一点应该懂吧? 就见那不知道是兰姨还是梅姨,轻点墙面,单手一抓,然后缓缓提身,刚刚探出头去。 “公子,街坊很清静。” 这时候,王恪却把背着的妇人放下来,然后将自己的斗篷脱掉,并将斗篷里外翻了一下,将大红的内面翻出来,很粗暴的给这老妇人穿上了。 “愣着干嘛?难不成想在大街上让武侯当做游侠?” 太菜了,不懂,有样学样也行了,还非得让提醒。 其实,要说夜莺糊涂,那是真的,而那郁兰和云梅是被王恪的这一番操作吓着了。 这时候她俩才反应过来,这位公子压根就不是让游侠们策应,压根就是让那些游侠背锅的,或者说栽赃给游侠也对。 这对倚央楼是绝对有利的。 翻过府衙的院墙,王恪已经是一身青色圆领袍,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娘,你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医馆了。娘你要坚持住呀!孩儿不能没有娘呀······” 听着念叨声,似乎还带着哽咽,足可以看出母子情深。 这笔买卖亏大了,凭空多了一个娘。 “少爷,夫人不会有事的······你忙点,别颠着夫人······” 街坊已经有走动的人了,不过很少。一大早三五人一起出门,很值得人怀疑,王恪不得不随意的认个娘······这也太难了。 原本只是救个人,最后成了认个娘。 夜莺已经傻了,根本没有这样的处理应急事务的能力,特别是刚刚劫狱,就这样正大光明的走在大街上,几乎算是招摇过市了。 还好,她还知道掩藏表情,最起码懂得低着头,尽量不让人看见自己的惊讶。很像委屈的小媳妇,或者做错事的丫鬟,哪还有一点倚央楼主事小姐的样。 真正震惊的是云梅和郁兰,行动之前,这公子一再强调不得携带武器。她俩以为,会出现一些意外,考虑到面对的是狱卒,也就没硬坚持。 这时候才明白,这公子一开始就想到了一切可能,包括现在鱼目混珠的撤离······ 既然是不带武器,他又是怎样杀掉那些狱卒的?现场是有血的,还是像利刃割破喉咙······这公子越发神秘了。 顺利过了天新坊,拐了一道弯,是一道偏僻的小巷,零零散散的就几户人家。王恪再一次停下来······ “快上车。” 王恪一边说话,一边又一次脱下了圆领衫……他里面居然还有一层衣衫,还是圆领衫,不过不再是青色,而是灰黑色的,就如平常大户人家的下人。 “嘚……驾……” 王恪赶马车的口令和动作很流利,给人的感觉就像从小按下人训练出来的。 “武候正在交接,不过大狱廷尉被袭杀,用不了一会儿,武候就会都动起来。” “再联想到大牢,足够我们回到倚央楼了。你们可想好了,如果想出城还来得及,否则,这几天徐阳府肯定会戒严。” 倚央楼可能很隐蔽吧,可王恪不太相信有永远的秘密。就说这大牢里救出来的妇人,捉不准就已经被官方拿到跟脚了。 不过,他属于帮忙,不替倚央楼做主,怎么做,还是需要她们几个拿主意。 “公子,倚央楼没问题。” 好吧,既然她们确定倚央楼背后的巷子安全,王恪也就无所谓了。 现在他完全康复了,想离开是随时可以。 呃……王恪刚有这念头,马车正好路过一公示牌,一副有些糟蹋他模样的通缉令,那惟妙惟肖的画像,就跟故意嘲讽他一样,很扎眼。 没想到,都过去二十多天了,徐阳城里通缉他的画像还在坚守着…~ 他自己犯的事可比游侠更严重。 有心让马车里的人出来赶车,终归是有点刻意。王恪只好随意的扒拉乱点头发,又将樸头拽了……希望大家都关注着游侠当街杀人,而忽略曾经杀掉兵曹参军的故事。 有惊无险,顺利的回到了倚央楼,还是从背后那小巷子回来的。 原来这倚央楼的地下,是有大房间的。想到自己只是一个被救下的游侠,王恪就没往心里去。 往心里去还咋? 斗篷已经脱下了,囚服破破烂烂的,刑罚的痕迹在囚服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伤口需要处理,我回避一下,随后我再过来看看。这刀就五把了,用完了还给我……” 这妇人伤的不轻,被折磨的伤口结痂了,恐怕脓腔不会少。 倚央楼不简单,相信她们会处理。 “黑玉断续膏和玉红生肌膏就这点了,随便用。” 不是王恪要发善心,这一次劫狱,其他的不说,倒是让王恪证实了他现在还不安全。 自己估计还得在这安全的倚央楼里躲些日子。寄人篱下,付出些也是应该的。 所以,王恪把随身的搭袋留下了。 没人注意王恪的变化,今日的事件,包括老妇人的状态,已经足够这夜莺和梅姨兰姨什么的,填满脑容量了,谁会觉察王恪态度比昨天相差很大。 晦气!这徐阳城是不是跟自己相克呀?本来不大的事,最后拖拉成这样。 本来自己已经逃出去了,偏偏遇到好心人还是把他救到了徐阳城…~ 一晚没睡,躺在那逼仄房间里的匡床上,不一阵王恪就睡踏实了。 …… 王恪醒了,是被惊醒的。房间是在地下,那种可以产生共振的的声音,在这空间的特别明显。 这声音很整齐,也很熟悉……不好!这是军伍的声音…~还是两队不下百人的队伍…… 倚央楼!要害死人呀! 王恪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人到了门口,外套已经穿好了,包袱也结实的绑在背上。 第七章 同为沦落人 王恪已经熟悉出去倚央楼的路,可却鬼使神差的转到了那间大房间。 或许是舍不得最后的那五把刀吧。 一套三十六把,就剩下五把了。自己还没来得及配齐,这时候出去,总还是需要它的。 “你要走了?” 夜莺见王恪急匆匆的进来,就以为他是要走了。 正常,本来这就是一场交易,救人和救人的交易。事了了,人家也该走了。 虽然觉得很神秘,终归路是路,桥是桥。 夜莺边说,还边把王恪的随身搭袋拿起来。 “你的袖刀擦洗了,只是,黑玉断续膏和玉红生肌膏都用了。谢谢。” 这夜莺,似乎到了倚央楼就正常了,说话也很条理,甚至连说话的情绪都能饱满的表达出来。 “若你们不想死,就立刻跟我走。” 王恪还是多了句嘴,毕竟是救命恩人,这样丢下过不了心。 “什么?” “倚央楼一刻钟后就会被包围,走不走你们自己定。” 王恪这时候没时间跟她们解释自己怎么知道的。 自小训练的听声辩事,也没必要跟她们掰扯。 “跟他走!” 声音很微弱……原来救出来的那妇人清醒了,还炯炯有神的看着王恪。 “别收拾了!快,必须立刻离开!” 到底是女人,这夜莺居然准备忙乎着去收拾细软……在王恪的耳朵里,奔雷般整齐的跑步声越来越近了,没时间了。 王恪冲前一步,再一次将那妇人背起来…~ “走!” 顾不得她们听不听,带着这妇人,她们自然会跟来。 还算及时,王恪再一次转到倚央楼后巷时,马车居然又停好了,车跟前还有一个丫头,就是一直给王恪送饭送茶的丫头。 也不知道她们在倚央楼怎么传信的。既然跑路时带着,估计是亲近人。 王恪把妇人塞进车厢…~嗯,就是塞,很粗暴的塞。 王恪绝不是报复那兰姨梅姨给他更换包扎的粗暴,是真的着急了。 在王恪闪身的一瞬间,那梅姨兰姨都皱着眉,急忙忙的上了车。 这一次,车辕上不再是王恪一人,那小丫头也坐在车辕上,一脸的懵逼。 本以为王恪会赶车尽快的离开倚央楼,没想到他会赶着车转到倚央楼的正门前。 郁兰和云梅有几次想出头,都被老妇人制止了。 至于夜莺,又一次的脑子断路了,又一次陷入了不能思考的境地。 她不明白这到底又是怎么了。 “倚央楼怎么了?” “不清楚,军爷破门而入,还是来了几百军爷。” “府衙的衙役也有……那不是罗廷尉吗?” “咦……罗廷尉昨晚不是还在倚央楼吗?丢面子了?” “别胡说!听说今一大早,罗廷尉被游侠当街袭杀,幸亏衙役们出来帮忙,否则罗廷尉命都保不住。” “怎么说这罗廷尉怀疑倚央楼出卖他?” “说不定是游侠招供了。听说七个游侠,当场死掉三个,抓了两个,跑了两个。游侠可没什么信誉,小命当前,保不准会说什么?” “跟倚央楼有关?” “听坊正说,那几个游侠是从倚央楼跟着罗廷尉出去坊门的……” 王恪闭着眼,头发还是刚睡醒的那种凌乱,樸头也没带。 其实是王恪着急,没来得及捯饬,倒是不用他故意装扮了。两颊随意垂下来的乱发,倒是暂时掩盖了他方正的脸庞。 不细看,看不出跟通缉的要犯想像。再说了,谁会在意一个赶车的下人? “游侠知道倚央楼?” 王恪压低声音问车厢里的人。当然,王恪问的是游侠是否知道倚央楼跟她们几个的关系。 “不会!每次见他们,我都是男装。就是昨晚,也只是告诉他们罗青在倚央楼。” 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从看到的阵势,以及听到的议论,王恪确定,官府是知道了被救的妇人跟倚央楼的关系了。 单纯一个接待游侠,甚至暴露罗青的行踪,还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现在在场的可不仅仅是狱卒,也不仅仅是徐阳府衙的,而是有军卒参与。 “徐阳城有没有什么可去之处?出城是不可能了,甚至短期内都很难出城。” 真够晦气的,这都什么事呀! 王恪也是无奈了。自己一个人通缉也就罢了,摊上的这些人,居然也成了官府的要犯。 已经说不清谁会牵扯谁了。 “我们还有一处安全屋,在祥平坊。” “安全屋?要去你们去,就此别过!” 安全屋?扯吧!这时候根本不能寄希望于官府对她们倚央楼不了解。 “公子,该怎样做你说……” 云梅语气很恳切,若不是这公子的警觉,她们这时候已经被堵在倚央楼了。 因为,她已经看见有军卒带出来武器了,那都是在地下空间里的。也就是说,倚央楼已经被掀翻了。 “或许你们不服,那咱就转到祥平坊看看……” 王恪说是说,还真做不出丢下她们不管的事来。 除非她们硬犟,或者到了危及到自己性命的境地。 否则,王恪还是想尽可能的带着她们,彻底还清那救命之恩。 不出所料,祥平坊的余家米店,门口围着军卒,隐约还能看到有死去的人…… 事情发生的太急,安全屋这边,她们根本来不及传讯。 “你要哭进车厢去!” 坐在车辕上的小丫头硬忍着,可还是没忍住抽搐的肩膀。 “公子,余家米店是她家……余欣,你进来吧……” “兰姨,我没事!” 这像没事吗?这才一下子,眼睛都红了。 王恪忍了忍,倒是没再训斥人。 “徐阳城你们最不熟悉什么地方?或者说从来没踏足过什么地方?” 现在,王恪只能往最坏处去想,也就是徐阳官府对她们已经有了足够的情报,甚至事无巨细。 “杨树坟……公子,杨树坟本来叫杨树庄,是一处庄园,五六十年前,杨家被灭了满门,无人收敛死尸就叫成了杨树坟。” “再后来,官府也把无主死尸往那边丢……” 云梅说着,似乎还带着恐惧,只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受王恪的引导,就想到了杨树坟。 可说着就后悔了,她也对那地方有些怯。 “那就去杨树坟。” 这杨树坟是绝佳的藏身地。神鬼之说,就是官府也会避讳的。 “公子……” “听他的!” 云梅还想劝,可被那妇人打断了。 第八章 反目一瞬间 杨树坟王恪很满意,看着越来越远离的房屋楼舍,王恪越发觉得这杨树坟是个好地方。 杨树坟在徐阳城的西南角,离府衙很远,离军营很远,就是离徐阳城的闹市也很远。 虽然还在城内,破财的景象连城外都不如。 王恪看着越来越近的杨树坟……估计早年也是有百姓的,也应该是个里坊,只不过现在……残垣断壁比比皆是,像饱受过战乱…… 虽然有神鬼的传言,应该还是有胆大的来收拾这些屋舍的物件。 恶性循环,过了太久的时间,真就全堆成坟头了。 “马车留不得了。” 到了杨树坟,王恪绷紧的心放松了,把各位妇人……还有俩小妞都招呼下来。把马车摆了个方向,袖刀轻轻的在马腚上扎了一下,并快速退开…~ 人家是拍马屁,他是扎马屁。 “去吧!找个好人家……” 被救的老妇人闭着眼,一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平静。 夜莺在安慰那个什么余欣,而云梅和郁兰扶着老妇人,眼睛却盯着王恪。 很诡异的画面。 王恪没什么感觉,随意的找了一条看似容易通行的地方…~ “分开进去,别留下痕迹。” 交代一句,便自顾自的往里进了。 什么神鬼,在王恪这没忌讳。 虽然说让分开,倒真是分开了,王恪的两侧,一边俩一边仨,距离没超过十步。 随便吧,只要不是一群人踩出路来,离多远都无所谓。 越往那隐约还能看出辉煌的遗迹走,两边的人就越向王恪靠拢,都不用提醒,到了疑似庄园大门处,又都聚一起了。 王恪看了看,没在意她们的不好意思。 原本确实是座庄园,王恪找到了主院,还看到一湾池塘。这么多年了,池塘水依旧清澈,应该是处活水。 池塘里游曳着伸手就可以逮着的鲤鱼……大兴朝不可食鲤,倒是让这些鲤鱼相当的肥硕。 池塘里有成簇的莲藕,还有稀稀拉拉的莲蓬。二月的天,也就这景象。 庭院的一角还有棵歪脖子枣树,树底下是或干瘪或腐烂的枣。 真的是一处好地方。 “兰姨,梅姨,一人一把刀,去割一些荒草,大概六个人铺床的数量。能行吧?” “可以的公子。” 应该不是因为落难,而是有这方面的经验,答应的很干脆。 “余欣是吧,你捯饬些菰米,掰些莲蓬,捡些干柴……” “夜莺…~算了吧,你照顾好老妇人。” 看了看还依然不堪承受的老妇人,王恪还是留了一个人照料她。 主院子里的屋舍还能看出屋舍的模样来,甚至主房的顶还在。王恪溜达着进去,环视一圈······除了能当柴火,没什么其他用处。 二月的天,柴火的用处就是最好的用处。 王恪随意溜达着,夜莺很想说怎么你啥事不干?没敢。这一天的经历,她在王恪面前已经没有任何优越感了。 咦······砂锅,就它了,找的就是它。不管原来是熬药的还是煮粥的,哪怕是尿盆,这时候都得当锅用了。本来王恪只想找个瓦罐什么的,居然找到了砂锅,原来也不是一直走背运。 铁器不行,铜器也不成,唯砂锅永存。 做了几支梭镖,扎了五六条迟钝愚蠢的肥硕鲤鱼。王恪在池塘边一边清洗砂锅,一边收拾鲤鱼,两不耽误。 夜莺扶着老妇人,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王恪······ 说实话,都饿了。从昨晚很早就潜伏在府衙墙上,到今日不停歇的事件,谁都没进食。云梅和郁兰往主房里送荒草,也会停下来看一下王恪······有饭吃了。 五六堆的荒草铺垫,五六处围着的篝火······王恪是不想让人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篝火是围着荒草堆一圈架设的。 砂锅煮着菰米,有莲子,王恪还捡了些干瘪的枣丢在里面。篝火上烤着鲤鱼。 出逃时很急,都是两手空空的逃出来的。王恪的包袱就像百宝箱,不仅仅是盐巴,就是各式香料都应有尽有。 “老妇人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吃鱼,菰米粥里有莲子、还有些干枣,有利于老妇人恢复。恐怕一段时间我们需要在这里躲着,好歹有的吃。” “今晚你们放心睡,我前晌休息过,我来值夜。” 拱手致谢,倒也没客气。交往不算长,好像都了解王恪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就是那老妇人看他的眼神相当炯炯。不过王恪没在意······就现在这情况,他才是话事人。 一夜无话,主要是没人还有力气跟王恪唠嗑。一夜无眠,前晌情绪激动,后晌惊心动魄,一睡下就跟死猪似的。 她们倒也真敢托付······ 清晨对于杨树坟跟徐阳城其他地方没区别,一样有晨曦笼罩,让人有新生的感触。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有劫后余生的体悟。 无所事事,二月清晨的天还很凉,篝火圈里端坐,就成了统一的行为。 “公子来自终南山九旒观吧?” 老妇人的声音,一次红枣莲子菰米粥叠加了黑玉断续膏和玉红生肌膏的作用,倒是让她有力气探究自己的来历了? 王恪没动声色,连姿势都没动一下,还是一副打坐的样子。九旒观绝非那种闻名于世的地方,王恪自认为没有透露过。且看她还会如何。 “公子是外堂五子的第几?想必公子不足十八吧?历练第几年?” “你到底是谁?” 王恪忍不住了,沉声反问。五把袖刀在手指间舞动,仿佛随时都会飞出去······ “想杀尽我们?” “这是杨树坟,杀你们几个对我来说不难。” 王恪和老妇人的对话,瞬间让气氛压抑了。云梅和郁兰很快的凑近了老妇人,夜莺傻乎乎的,好像也觉得不对了,拽着余欣远离了王恪。 “你确实有这能力,杨树坟这地方也合适······一元现终南,两仪隐武当,三才居京都,四象掌河岸,五行接俗世,六合遍郡县······” 老妇人还若无其事的念叨着。 “你到底是谁?” 王恪的声调提高了,身体也就着打坐的姿势,像飘一般接近了她们。 这是门内的歌诀,非墨家亲传不知,这老妇人如何晓得?王恪这时候已经没法平静下来了。 第九章 落难诉渊源 这种感觉不好,被人掌握主动的感觉相当不好。 说实话,就是王恪在重伤初醒的时候,也不曾失去过主动。可老妇人在念叨这些个歌诀时,王恪觉得非常被动。 自己出自墨门,自汉时起,便是历代朝廷追杀的目标,从不曾有过改变。所以,一直以来,门内弟子出山,都是隐名埋姓在俗世历练。 而这老妇人似乎也是被官府缉拿的要犯······不对。 王恪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从救自己时就是个阴谋呢?手里的袖刀飞舞的更快了,五个人五把刀,他有把握一击必杀。 墨门隐世,不敢为官府知晓。如果这是一次针对自己的阴谋,门派也会因此有灭顶之祸。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杀掉这五人,同时闯入徐阳府,屠尽府衙所有关联人,甚至倚央楼也不能留一个活口······ 别看只是简单的几句歌诀,这是墨门在这个世间的布局歌诀,即便是从字面意思理解,也不难找到线索。 这并不是什么传承歌诀,只是墨门现存布局的简述。但是,王恪不敢冒险,涉及到门派,宁错杀不放过! 在一瞬间,王恪很快的理清了,手里的袖刀越来越快,人也逼近了她们五人。 “九宫山,八卦门,巽位三百一十八步折艮,七百十五步向震,五百步返离,百步成兑······” 老妇人还在絮叨,云梅和郁兰却更加的紧张了,贴着老妇人,暗暗的蓄势。尽管可能没有一战之力,总是要试试,能缓一下,给主公争一息活命的机会也算。 她俩没埋怨主公,虽然不懂主公为什么要念叨这些,从而激起了公子的杀意,但还是尽心尽责的想护一下。 主公做事,肯定有她的理由。 至于夜莺,再一次无措了。这时候他的眼神,比在倚央楼时更可怕······ 就在老妇人继续念叨时,王恪松懈了。 这是进山门的走法,非本门传人不可能知道。能知道这歌诀了,便可以随时进山,直达九旒观。 若是这老妇人与九旒观为敌,或者是官府的人,九旒观现在恐怕已经不存在了。 倒是自己瞎紧张了。 “不想杀了?” “不杀了。敢问前辈出身?”王恪说着,袖刀已经隐而不见,人又再一次坐回去了。 虽然还处于被动,只要不是敌对,王恪也就无所谓了。好歹是救命恩人,杀了总是过不了心。往救自己即为阴谋上想,只是想让自己下手时不至于留情。 现在嘛,应该是有渊源了,能随意进九旒观山门的,自然不可能是敌对。 这时候,王恪倒是对这老妇人有了兴趣。 师父的老友,自己在山里十几年,几乎都见过,绝不会出现这样相见不相识的情形。 “老身是当代隐莺门主。” 老妇人在说这话时,没一点自豪,反倒是有些落寞。 “天莺?” “你知道?” “神龙在天,暗夜不现,梅兰菊竹,欣然悠闲······” 才回味过来。老妇人是天莺,然后有夜莺,再到梅姨兰姨,余欣,这不就是隐莺门的一天一夜四君欣然吗? 只是没想到就这水准······ “咳···咳咳······看来你是老家伙的亲传了。也是一晃三十年了······老身三十年前,在九旒观待过几年······” 呃?这怎么可能? 三十年前,那是神龙大帝昭后,执掌大兴朝的时代。而隐莺门,怎么说呢,隐莺门是当初神龙帝创立的密谍机关,在昭后篡位登基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同时,在昭后在位时期,也是昭后铲除异己,以及侦办江湖事的利器。 作为一直是历代君王心头之恨的墨门,怎么可能允许朝廷的密谍进入山门? 王恪仔细看了看这老妇人,也就是天莺······眉目间确实还能看出年轻时的娇媚俊俏。难不成跟师父有猫腻? 也只可能是有猫腻······ “不用瞎猜,老身确实跟了商老头十多年。那时候,老身还不是隐莺门主,那时候老身还叫夜莺······” 原来,昭后在篡位以后,备受门阀、儒家士林责难。昭后在当时就让隐莺门以江湖人身份,想拉拢墨门,并承诺将墨家学术再次立为显学,以改变儒家一家独大的现状。 当时的夜莺,也就是现在的老妇人天莺,接受了这个任务。 事实上,她也真的在江湖上接触到了王恪的师父商重。 阴差阳错,隐莺门的任务没开始,这天莺在当时倒是被商重的魅力所吸引,飞蛾扑火,在商重需要进山接手墨门巨子时,天莺也随着去了。 虽然也时不时的向隐莺门传递墨门的有关消息,却始终未泄露过墨门机密。 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天莺做的再隐秘,终归还是让墨门知晓了。 虽然因为昭后篡朝,朝廷对墨门没有过打击,甚至还表达了善意。可墨门先辈传下来的守则,容不下一个隐莺门的夜莺留在墨门一元驻地。 所以,天莺就离开了九旒观。商重也因为被骗,完全断绝了与天莺的往来。 不杀她,已经算是照顾情义了!这是商重的原话。 “就是这样,我再次回到隐莺门,甚至没来得及完全接受传承,李氏复国了。隐莺门也因此遭受了朝廷的打击。” “上一代的一天一夜,就剩下我一人,而梅兰菊竹,尽数被朝廷杀害。梅子和小兰,只不过是上一代梅兰菊竹的后人而已。凤菊和清竹,也在这一次朝廷缉拿老身时被杀······” “隐莺门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隐莺门了,只是当初的情报网络因为基于大兴朝各州府的青楼,从而得以保存。” 云梅和郁兰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前尘往事,更别提夜莺和余欣了。故事讲完,一阵唏嘘,甚至在用泪水悼念隐莺门曾经的辉煌。 “前辈,如今的隐莺门,可曾还与朝廷有关联?或者说在朝廷可还有统领一门的神龙传人?” 王恪没心思陪着她们唏嘘,师父的事是师父的事,他一个外堂五子之一,还不够资格去评论。所以,便转移话题了。 “这一点老身也不清楚,不过,老身的师父临终前说过,昭后可能将隐莺门交予后人了,为求自保。” 第十章 出路在何方 这么大的隐患,这几位能活到现在也是邀天之幸了。 一个原本是朝廷密谍机关的组织,到现在只剩些所谓的余孽了。还不能确定她们的主脑是否还在朝堂······ 本来跟自己无关,本来是可以在完成救人后,还了人情离开的。可现在拉扯上渊源,那就是有关了,更何况这天莺还有过自己师娘的经历。哪怕是前师娘也是师娘,师父后来也没有过师娘。 唉······徐阳城真的是跟自己相克。 这老妇人也不知道在这时候论这些交情干嘛?该不是故意的吧?王恪这心呀,那叫一个乱。 “现在可以告诉老身姓字名谁了吧?” “王恪,墨门外堂五子的老五,出山历练不到两年。” 都拉扯到这份上了,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义。 “恪哥儿,我们现在在徐阳城时坐愁困城,出去的可能性不大。这次也算是因缘际会,恪哥儿救了老身。但是,老身知道,你有能力出去。至于我们······” “我们就这样吧,杨树坟确实是个好地方,隐莺门从此绝门了。恪哥儿,老身希望你有机会出去以后,告诉你师父,老身一生都没有出卖过他,也没有出卖过墨门的机密。” “至于老身对他的欺骗,来生做牛做马,再偿还他!” 天莺很激动,羸弱的身体都因为激动让脸颊有了些潮红。或许是看到王恪后,让她想起年少时陪伴着商重快意江湖的岁月。 临快死了,回忆总是让人回味。 这一刻的天莺,完全没在意隐莺门的传承,也没有在意这几位隐莺门所谓余孽的性命······在意也没办法。 对商重欺骗所造成的愧疚,她不忍心再给商重的弟子找麻烦。 或许这恪哥儿能把夜莺和余欣带出去,可意外呢?谁也说不准。指不定因为自己给这孩子论了交情,最后这孩子会背负着这份责任逃亡······那样很大程度上会将他自己也折进去。 商重的弟子,应该继承了他的行为处事原则。 “莺儿、梅子、小兰,欣儿,是老身拖累你们了。怕死吗?” “主公······师父,我们不怕!” 唉······这还没咋呢,就上演这些矫情的桥段了。人迹罕至,还是有名的凶地,暂时根本不用担心被缉拿,有吃有喝的,怎么就想到死了? “前辈,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最起码现在咱们还是安全的。这一大片菰米,莲蓬,还有捞不尽的鲤鱼,晚辈的盐巴香料甚多,有吃有喝,能坚持些时日。” “至于怎么出去,晚辈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先捯饬吃食吧。” 不是故意装着轻松,王恪是真轻松,比刚才准备下手杀掉她们时要轻松很多。 别说这两年的俗世历练,就说当初在山上,师父那惨无人道的教导,现在的境况还真比不了。 “公子,以后吃食就交给我二人吧,这点事还是能做好的。” 经过刚才的剑拔弩张,又来一波互诉渊源,这关系仿佛瞬间亲近了。郁兰叫这一声公子时,明显带着亲近。 也是,她们的主公,也是养大的义母,原来跟公子的师父还有这样的瓜葛······如此说来,可不就该亲近嘛。 说起来,还可以叫一声师弟的······ 王恪再次返回昨日进去的入口处,没有多往外走,就在庄园的大门处。虽然杨树坟是徐阳的凶地,可王恪还是需要做些准备。 荒草、树木、枯枝、败叶,这样的环境挺适合布置些机关。 以防万一,一旦有人进入庄园,机关猎杀,也能起到报信的作用。 似乎有动静······隐约中听到这杨树坟的边缘有人声······ 王恪潜行,一点点向边缘靠近······他不希望是官府已经追查到这里了。 想了想昨天赶往这里的过程,不应该留下漏洞。 这是······当王恪靠近边缘,人已经离开了,只是这乱坟地,又多尸体,不是几具,是很多。 这是游侠,这是倚央楼的娇娘,这个应该是米店的,很明显这些应该都是这一次劫狱事件的枉死者······ 谁也无法在这情形下做到平静,王恪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绝对平静的,毕竟自己也杀过很多人。 可看到那些被扒光了所有衣物的娇娘,也是怒从心生!至于吗?何必要株连这些无关之人? 这个······或许是那余欣的家人吧?王恪翻了翻······估计都搜光了,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事,除了衣物。 可王恪做不了扒拉死尸衣物的事,就为了告诉那余欣她家人死了?还不如不再提及呢! 算了······ 看来徐阳官府对劫狱之事相当重视,否则也不会这般残忍的株连这些无关之人。 想要安全的带着这些人离开,靠熬时间恐怕有难度,看来得另想他法了。 “前辈,杨树坟边缘又多了不少死尸,新鲜的。有倚央楼的,也有米店的,甚至还有游侠。” “晚辈不确定,总感觉官府似乎是知道你们几人的身份了,否则不至于如此惨无人道。余欣的家人我无法判断,也就没带进来,也不想再惹她伤心······” 是不想惹余欣伤心了,可天莺闭着眼,咬着牙,身体都在颤抖,这已经超过伤心的程度了。 “恪哥儿可有办法出去?” “不确定,晚辈后晌再转转,布置一些机关示警,同时也看看这环境。” 这时候天莺不再想死了,想生,想活着出去,好还有机会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 王恪没考虑这几句低声的陈述事实,可以让天莺有了求生的欲望。他只是想告诉天莺,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徐阳府还是将这里当成抛尸地、乱坟岗。 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出路。 可这出路在哪? 王恪挨着转了一圈,除了西北角接近城墙,其他都是一样的,都是残垣断壁,出去了还是在城内。 自己是不是思路错了?如此规模的庄园,按惯例,这样的大家族,不可能不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第十一章 扑朔杨树坟 “主公,他到底是谁?” 王恪在忙乎着布置机关消息,几位妇人闲来无事。老妇人也缓过劲来了,就有了闲话的精力。 “墨门灵子之一。墨门巨子并非指定,是选拔。从少年时,圈定内外灵子各五人,山上受训,下山历练。每一代的墨门巨子都是这样的流程。内门是文章事,外门是江湖事,一文一武,都称为巨子。” 天莺在当年,也是商重下山历练时结识的,或者说故意接近的,对于墨门的这些都了解。 当然,天莺说这些,是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密辛,甚至在江湖上都知道。 “墨门灵子历练,是根本不依靠门派势力的,纯粹的自力更生,就是遭遇了不幸,墨门也不会追究。” “每一代的历练,都是以游侠的身份出山,即便江湖上知道有墨门灵子出山,也很难知道谁是灵子。” “当年老身是依仗着隐莺门和朝廷的情报网络,锁定了商重。这一次,若不是老身对商重那老家伙熟悉,也不敢认定恪哥儿就是灵子。” “恪哥儿为灵子一事,还是需要保密的,尔等要牢记······也是老身想多了,如今生死难料,担心这些又有何用?” 若是这时候已经逃出城了,天莺不会这样悲观。现在还是在徐阳城,又是劫狱这般大事······ 杨树坟是可以躲过一时,又能坚持多久?菰米有,鲤鱼也有,可终归有用尽的时候,终归还是要走出去。 若真如恪哥儿所料,朝廷已经清楚了她们的身份,缉拿一事很可能就不会在短期内叫停了。 “主公,或许恪师弟会有办法······” 云梅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在恪哥儿的主导下,如此轻松的将主公救出来了吧······说不清。 王恪现在还没有办法。不过,他真的没怎么担心。 若不是拖着这几个累赘,出徐阳城对他来说不难。这时候有渊源了,不到山穷水尽时,他还不至于丢下她们。 可要真到了不得不丢下的地步,他也不会为了这些渊源拼命。 能确定,这天莺是真的跟师父有瓜葛,也能确定,如今的隐莺门是被朝廷抛弃了,甚至缉拿的强度比自己门派还激烈。 这也是王恪现在还在为出路想办法的原因。 按说,这类的高门大户,不可能不给自家留后路呀? 王恪现在几乎是在一寸一寸的步量整个杨树坟了。 庄园很大,也可以看出曾经的杨家该是何等的辉煌。几十年前的灭门,到如今,这些残垣断壁还能看出曾经的模样来。 “今天是找不到出路了······” 天已经暗下来了,还好,机关消息布置完了。王恪大概的估摸了一下主殿的方向······先回去吧。 绕圈子布置机关,王恪是沿着这庄园的边缘,回去时,自然不需要绕圈,看中方向径直向主殿走就行了。 尽管已经是残垣断壁,一样是行路的障碍。王恪只能顺着这杨家庄原本的通道行进······ 一日两餐,几位妇人还都在等着王恪回来进餐。 “给你······” 夜莺已经没有在倚央楼时的傲娇,见王恪刚洗完手进了主殿,就双手端着菰米饭给王恪端过来了。 虽然还有点生硬······王恪不计较。 倒不是遵循什么食不言睡不语的教化,他墨门也没这教条。只是这样的情形,王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沉默着,稀里哗啦的吃饭。 就是烤鱼和菰米饭。 “恪哥儿,实在不行你就走吧······” 天莺觉得真的没必要继续拖累王恪。反正出去也是死,也是最终被抛尸在这杨树坟,还不如就这样,也省的受凌辱。 王恪能走掉,天莺相信。 “杨树坟的坊墙徐阳府一直在修缮,坊墙外巡逻的武侯也有,三面都是比邻里坊的,一面接近城墙,城墙上也有守卫的军卒······” 王恪没接天莺老妪的话,只是陈述今日他所获得的实际情形。 这才一天,还不到丢开她们离开的时候,不管是救命之恩,还是师父这边的渊源,他都需要尽心尽力。 “今日我转了一圈,菰米不止主殿这边有,在其他地方······” 说到这,王恪突然停了,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返回主殿的路线。 “你们谁有纸笔······算了······” 说着,王恪放下了手里的碗······也差不多吃完了。 王恪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不满灰尘的地面上勾画起来。 这么可能?这杨树坟怎么会有门内的奇门遁甲构型? 王恪看着自己勾画出来的线条有点发懵。 这绝对是门内的不外传的机密构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承?不可能,杨承是现在五行堂的堂主,是门内的家生子,也就是他的上一辈就是墨门人。再说了,杨承今年不到四十岁,这杨树坟已经有五六十年了。 难不成是杨继?杨继是师父的故交,王恪也曾见过。并非是墨门人,却跟师父交好。可他的祖籍是扬州呀······ 可自己行进的线条,确实是门内的奇门遁甲构型······ “这杨家庄灭门到底多久了?” 这一点需要确定。 “听闻是五十多年前······” “听闻?” 回话的是云梅,回的却是听闻,这让王恪有点无语。 “三十年前,神龙帝驾崩,老身从九旒观回到朝廷,也就在那时候,隐莺们遭到李氏的清洗,老身带着郁兰等几个孩童逃出来了。” “因为倚央楼是老身的亲近负责,便到徐阳躲避朝廷的追杀。在那时候,杨树坟已经成型。当时市井的传言是二三十年前。” “杨树坟是徐阳城的忌讳,即便是市井,也都不敢多议论。老身到徐阳,本身就是躲避朝廷追杀,杨树坟又不相干,并没有了解具体的成型时间。” 天莺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对杨家被灭门的时间感兴趣,还是如实说了。三十年前已经成型,也就是杨家被灭门的时间,肯定是早于三十年。 “我再去看看······” 王恪需要证实自己的判断。这杨树坟存在师门的奇门遁甲构型,那就肯定存在生门······ 第十二章 逃出徐阳城 一顿饭的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王恪在杨树坟里的走动,比白天还显得顺溜。 一切都了然在胸。 这杨家的庄园,所有的建筑都是按照奇门遁甲的构型建造的,还是墨门不传之秘的构型图。 根本用不着照明,王恪闭着眼都能在这阵型中遛弯。 在这庄园的建筑中走的越顺溜,王恪越心惊······ 墨门存在入世的弟子,还很多。但是,墨门的核心,从来都不曾入世的。 墨者、墨侠、墨匠,墨者为内门,以传承墨家学术为主;墨侠为外门,常以游侠身份入世;墨匠,多数在世俗生活。 不管是何种身份入世,能在俗世中有杨家这样的庄园,还布置了门内的奇门遁甲,这绝对是门内的核心。 这跟王恪知道的门内规则完全相悖了······ 或许涉及到门内的隐秘吧?王恪现在只是灵子,不是巨子,还没有资格了解整个墨门的所有密辛。 也只能这样考虑了。 或许,在五六十年前,杨家是墨门在俗世的势力,被朝廷歼灭了······也只有这样猜测了。 也好,没想到,到今日,这杨树坟却给了自己生路。 不多时,王恪便到了生门阵眼······不出所料,生门的阵眼也是墨门的机关消息。 王恪利索的将机关消息拆除了······他不确定这天莺是否熟悉机关消息,一旦带着她们离开,王恪不想让她们知道这杨家与墨门有关。 救命是救命,渊源是渊源,还不到让她们介入师门密辛的程度。 是地窖,也是个通道······ 王恪并没有急于探路,而是返回了主殿。 “恪哥儿······” 天莺几个都在疑惑问什么王恪急匆匆出去,刚回来就开口问了。 “我可能找到出路了,明日我先去探探路······” 说完,王恪摆弄了几下篝火,像是在准备入睡了。 “今晚让梅子和小兰守夜吧。” 天莺见王恪不想多说,也就没再追问。这时候,这五六人队伍的主脑是王恪,她天莺全盛时,或许可以迫使王恪听从她,但现在她伤势严重······ “好。我休息。” 突然间,这气氛感觉有点疏离了。 “他睡着了······” “能这样踏实的睡着,应该不是有什么意外。或许想多了······” 云梅和郁兰在守夜,刚才那一瞬间的气氛,她们也有感觉。 “会不会是出路需要牺牲?或者不能出去太多人?” “牺牲有可能,既然找到出去的路,不应该还存在限制人数的情况。明日,我走前,一旦有意外,主公她们就由你照料了。” “梅姐,你比我强,处事也比我老练,还是我走前吧······” “明日看情况吧······” 想多了,也想偏了,守夜的这两位想的更事实相差太远了。 又一个清晨来临,杨树坟的清晨还是一样的阴气笼罩。主殿里,王恪醒来,在池塘边随意的扒拉了几下水,算是洗涮完了。 “我去探路······” 本来王恪应该是背着自己的包袱走的,却发现几位妇人都盯着他看,气氛好像不太对······该不是认为自己要一个人走吧? 算了,虽然王恪不在意是不是被误解,既然要带着她们走,就没必要再增加她们的恐慌了。 王恪只带了罗盘······若不是为辨别可能存在的那地道的方向,王恪可能还会想昨日那样出去······这也是几位心里不踏实的原因吧。 机关已经拆除,即便不拆除,对于王恪而言也相当于不存在。 机关消息守着的,确实是一处地道的入口。 本意外地道里也会有各式机关消息,这也是王恪想自己一个人先探路的原因。 大概已经走了有两三里,方向西北,也就是差差不多除了城墙了,没有再见到机关消息。 若是真的跟师门有关,机关消息的设置,绝不会仅在外面,整一条地道都会有设置的。 王恪疑惑了······只能等以后再计较了。 王恪返回主殿,带着众人再次钻入地道······ “方向西北,我探了两三里,地道的出口肯定是在徐阳城外······前辈,可曾听说过杨家有人逃出生天?” “老身到徐阳时,杨家灭门已经二三十年,若非故意,当年的事就只剩传说了。出城了,倒是可以问问庄子上的老人。” 杨家有这样的密道,按说杨家应该有人能逃出去的。就是天莺,也没有觉得王恪的问话有什么奇怪的。 “主公,恪师弟,让我走前吧!” 虽然王恪这时候没有昨晚的心事重重,云梅还是提出了自己头前的意见。若真的有危险,自己头前是最合适的。 天莺看了看王恪······王恪真的无所谓。这地道应该完全是为杨家人逃离的,不会有什么危险。谁头前都无所谓。 本来相对轻松缓和的气氛,云梅这样请求,王恪的不可置否,又一次让气氛沉闷了。 一行五六人,就这样闷头顺着地道走,连个岔路都没有。 方向还是西北,很径直的地道。罗盘的定向一直这样提示着。 王恪不熟悉徐阳地形,出了地道,是一片山林,地道的出口是一出有人工痕迹的山洞。王恪左右看了看,没什么意外发现。 看来机关消息只在杨家庄园里设置了。心里踏实了很多,原本还担心出口会有······ “主公,这是抹风岭,翻过这道山岭,两三里就到庄子了。” 云梅的语调有抑制不住的欣喜,是压着那种想高喊的情绪叙述的。 “既然已经出了城,咱也算两清了。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不管是救命之恩,还是师父的渊源,从大牢里救出来,再把它们带出徐阳,王恪觉得仁至义尽。气氛不算融洽,自己没必要继续留下了,该分手了。 “恪哥儿,你不熟悉此处山林,反正你也要出山林,已经到了庄子附近,到庄子上因一杯茶,补充一些给养不耽误多久的。” 天莺知道他们墨门的那些臭毛病,只要没有彻底认可,说感谢都多余。撇开恩情,就当是过路的江湖往来吧。 第十三章 祸已及家人 徐阳地处山南平原,所谓山岭,相比终南山就是土丘。若是王恪一人,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出了山林。 盐巴香料干粮之类的,也确实需要补充了。江湖相见,这样的事算不了恩情。 可惜,一个重伤未愈的老妇人,四位力所不及的妇人,硬是拖了一个时辰才翻过山岭。 “那就是庄子,早年是倚央楼作为余生后路置办的,后来隐莺门被朝廷清洗,慢慢的这庄子就成了隐莺门劫后活命的根本了。” “隐莺门不像墨门,有传承,隐莺门只是当初神龙帝招纳的一些江湖人临时凑的班子,离开了朝廷,就分崩离析了。” “死的死,逃的逃。当初老身从长安逃出来,活下来的不足五十人,还包括小兰、梅子这些孩童。” 天莺有跟商重多年前交往的基础,懂得怎样跟墨门的人交往。 不提什么恩情,也不说相互的救命之恩,就当做是一次初见,江湖同道的初见,只不过是她首先坦诚而已。 从王恪站立的地方看山下的庄子,庄子里的屋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小莺是上一代嫣然的女儿。当年我等从长安······” “前辈,庄子上有多少人?是否有孩童?” 天莺还在絮叨,王恪打断了她继续絮叨。 “三百余口吧,孩童最少应该有三二十个······怎么了?” “若是这样,我多句嘴,庄子你们回不回吧。” 王恪说完,就不再向前了,反而后退几步,找了一个有枯枝遮挡的地方坐下。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莺不是菜鸟······ 此时正值正午,二月的天,唯一让人舒服的时间就是正午。可现在的庄子里,看不到炊烟,也看不到有孩童玩闹······ “主公怎么了?” 见天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郁兰心细,发现了。 “庄子·······庄子回不去了!” 天莺这句话像是憋出来的,有数不尽的情绪,带着无尽的浊气。 “主公······” “恐怕庄子已经出事了。” 是肯定出事了。天莺也是老江湖,不是她们几个能比的,只要用点心,能看清楚。若不是心里一直琢磨并回忆墨门的那些臭脾气,或许用不着王恪提醒。 傻眼了,这时候除了那个余欣,一个个都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就那样随意的蹲在地上哭泣······ “我说,前辈,能不能都避一下,谁能确定徐阳府的不在庄子上安排兵力?你们这样,确定不是想暴露?” 挺麻烦。这时候自己走不是留也不是,真不知道怎样就摊上这事了。 王恪真有点后悔被夜莺这小娘皮救下······没人救说不定自己也能活过来。可这救下了,就有了瓜葛。 或许在出了山洞,自己就该离开的。 人还是听话,都避开了,躲在了有枯枝可以做遮挡的地方。 唉······先让她们平复情绪吧,待会儿再说。 “你会帮我们是不是?我救了你,你救了我师父,两清了。但是,我师父是你师娘啊······你会帮我们是不是?你会的!” 王恪懵了,他是真没防着这夜莺小娘皮会来这一手。 本来以为是来这枯枝处躲避的,没想到这小娘皮直接跪下抱着自己说这些······ “我娘可能死在庄子里了,我弟弟也死了。师父躲在徐阳二三十年的根基没了,三百多口亲人都没了。王恪,你会帮我们是不是?师父说过,你们墨家的宗旨是扶弱······” “只要你答应,不管能不能报仇,我成晓云一生奉你为主,为奴为婢,至死不悔!” 这小娘皮鼻涕眼泪甩了一脸,跪着抱着王恪的腿,很有王恪不答应就不放手的意味。 没一点梨花带雨的韵味······ “能不能先起来?” 没动静。 “你先起来。” 还是没动静。 “前辈······你看这······” “恪哥儿,夜莺的名字叫成晓云,我们隐莺门,入门丢原名,离开隐莺门,便会使用原名······对了,老身名字是司空婉。” 说什么呢?是让你劝劝这小娘皮起来,不是让你解散什么隐莺门的。 这隐莺门,不说底层,就说原本叱咤江湖的一天一夜,四君欣然,现在就剩下半个天莺,夜莺还是个雏,至于所谓的四君,只剩下半拉,还达不到曾经的两成水准······解散不解散有区别吗?干嘛要跟我牵扯上? 王恪真的无语了。 帮不帮两可,关键是他没经历过被小娘皮抱着腿这情形呀。 “我没说不帮,你先起来吧。” 下山历练,本就是入世的。帮与不帮,与历练不冲突。王恪只是不想跟这些人有太多的瓜葛,关键是,这天莺很有可能还曾经是他的师娘······这才是最主要的。 王恪不知道师父的态度,这时候有了瓜葛,到时候师父那······唉,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首先第一点要确定庄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真的被朝廷剿了?” “可现在咱们几人……怎么说呢,我的通缉令还没撤销,都是徐阳府缉拿的人,只能等到晚上去探一探了。” 从此处向下看,庄子确实是不正常。尽管王恪确定是出事了,也还是要搞清楚的。 “主公,那个…~恪师兄,或许我可以。” 一直没吭声的余欣…… “不管在倚央楼,还是余家粮点,余欣一直很少露面。即便有,也是属于不被关注的。或许可以试试……” 王恪不可置否,反正他对隐莺门不熟,对徐阳府更不熟。 …… 等了很久,本来这些天已经狼狈的余欣回来了,显得更加狼狈了。 “主公…~都死了,庄子里都是死人…~呜呜呜……” “他们是畜牲,是恶魔…~就连娃娃也没有放过……” “庄子边有人,是军卒…~” 余欣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叙述。 王恪想到了,这也是他不想亲自去落实的原因。 或许天黑了,那样残忍的场面不至于让人不堪忍受。 结果…… 都哭的稀里哗啦的!这事闹得。 “前辈,倚央楼不至于只有这一处后路吧?我建议还是赶紧转移。至于接下来做什么,怎么做,好歹得等前辈把伤养好,情绪都平复了再决定吧。” 第十四章 后路不简单 天莺司空婉是老江湖,也是熟悉朝廷做法的。 当隐莺门被朝廷清洗,她逃出来,绝不会绝对的依附于倚央楼,那怕是最为亲近的人,作为老江湖,肯定会给自己备后路。 她不会寄希望朝廷还没摸清隐莺门的底。 二三十年,确实可以让她失去一个江湖人该有的警惕。 但是,王恪相信,天莺绝对还有后手。 “都起来!哭不管用!从朝廷清洗隐莺门的那一天,老身就有这样的准备!” “三十年,即便被朝廷抛弃,老身也没想过要跟朝廷作对!从今日起,隐莺门从朝廷得的济,彻底了结了!再往后,是我们该为家人做些什么了!” “都起来!打起精神来!” 天莺使劲压着声音吼,不这样似乎不能表达心底的那份愤怒。 王恪能体会,却很难感同身受。 王恪没有亲自去看,就是怕因为亲眼看到的情形,让自己同仇敌忾了。 他的身份,不容他不冷静。而仇恨这样的情绪,最容易左右理智。 “恪哥儿,若你有其他事务,老身不求你帮忙。若是仅仅是历练,老身还是希望你能留一段时间。” “即便是商重,有老身跟他那十几年,最好的岁月都陪着他了,只要老身求着他,他没脸拒绝!” 王恪真的很无语!你跟我师父的事,你跟我说个啥? 话说得是不在意,可话说到这份上,还走的了吗? 唉,师父到底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前辈,历练嘛,前辈也知道,就那么回事……我近期倒是没什么任务。” 王恪挺尴尬的,有点被逼的滋味,自己还得受着。 这天莺,真的没那么简单,话说得正好在坎上,让王恪没法丢开。 若真是以长辈压他,就是丢手了,师父也不会责怪。 算了,就这样吧,走着看。 喊口号并不能让人减轻痛苦,特别是那种失去亲人的痛不欲生。 但是苦难可以,苦难可以让人忘记情绪。 从清晨随意的垫了肚子,本想着回到庄子上可以好吃好喝的,结果,忙乎了一前晌,还是得继续赶路。 一样的是翻山越岭,就在这山林间穿行。 荆棘枯枝,让这几位从来没有受过苦的妇人,顾不得悲痛失去亲人了,只是机械的赶路。 想活命,只能这样。 就是天莺,重伤未愈,也蒙头赶路…~ 盘陀底,这是天莺说的落脚点。王恪不认识,也不知道有没有更容易的路径,只能跟着她们。 荒无人烟的山林山岭,一行六人,就这样默默的赶路…~ 盘陀底,是个更小的,更偏僻的小村庄,满打满算,整个村子也就十来户人家。 在这深山老林里,王恪都怀疑大兴朝是不是有这些人的户籍。 “主公,出事了?” 迎接他们的是一壮汉,四五十岁,打扮的像猎户。刚一见面,直接就喊主公。 而云梅和郁兰都是一脸的惊讶,更别提那个夜莺成晓云和余欣了。 隐莺门以青楼为基础,基本上都是女人,庄子上或许有男性,但应该跟隐莺门不关联。 没想到这地方,居然有人开口喊天莺主公! 这个天莺不简单! “庄子被朝廷清洗了,鸡犬没留!” 天莺这一路已经平复了,没有咬牙切齿。 “那属下去收拾一下痕迹。” “不必了。我们没进庄子,是从徐阳城逃出来的。后面那是恪哥儿,是你商重大哥的亲传……” “这是云梅、郁兰,这一代的夜莺,余欣。” 天莺一边走,一边介绍他们一行人。 “主公,早年跟了商大哥,你就该脱离这劳什子隐莺门,跟朝廷打交道,从来没什么好结果…~恪哥儿,一会儿喝点!” 壮汉陪着天莺,不忘扭头跟王恪打招呼。至于其他几位,好像壮汉不怎么待见。 在石片砌成的屋子里,宾主落座。 王恪就像个旁观者,并没有近前。 “你们门内的事,我就不掺合了。” 这是王恪的借口。 壮汉倒也没强求,嘟囔了一句:“跟你师父一个德性…~” 王恪依在角落里,把火盆往跟前拖了拖…~反正他们都有怒火支撑着,自己先暖和暖和。 大多数时间是在讲故事,偶尔感慨,偶尔同仇敌忾。 从天莺被捕杀,一直说到逃出生天…~说这些有啥用? “唉,我说,有没人做饭?要不我去?” 实在是饿了,再说了,讲故事可以随后再讲。 天莺扶额头,其他几位一脸不可思议。倒是这壮汉,原本被故事带进的悲痛,瞬间消散了。 “主公,跟商大哥一样,一点不做作。恪哥儿,饭菜应该差不多了,我去催催……” 临离开时,还不忘有一次对着王恪呲牙咧嘴的笑了一下。 “前辈,我觉得吧,忆苦没用,没有甜可思。说多了伤神,更何况你还是重伤在身。” “不管如何,你现在最为紧要的是养伤,而不是扯这些……” 或许是王恪的话天莺真听进去了。 主要是王恪不想听。 饭前饭后也就没人再提起悲惨的之前事。 安排停当,一夜无话。 王恪已经完全康复,这又是在山岭间,王恪便恢复了早年在终南山的习惯,一大早就起来了。 绕着这十几间石片房锻炼腿脚。 昨日到了的时候,没见有多少人,一大早倒是碰上了不少。 三五个四五十岁的壮汉,后面跟着七八个后生和女娃,都在绕着石片房子锻炼。 “恪哥儿,走两招?熊叔看看你有你师父几成。” 就是昨日负责接待的壮汉,呲牙咧嘴的叫住了王恪。 说得很真诚。 “行!” 王恪没含糊。嘴里已经自称叔了,还带着考量师父的意味,王恪没理由拒绝。 从体型上看,这位自称熊叔的,应该是大开大合的功夫,起势跺脚,都在炫耀着力量。 不简单! 带着考究,王恪便先出手了…~ 乍一上手,王恪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若是搏命,王恪不认为自己会输,可这种切磋,很多手段用不上…… 没想到这天莺的后路,居然比那倚央楼要强很多! “我不是对手……” 王恪没强撑,没必要。 “不比你师父三十年前差。熊叔若是三十年前,在你手里接不了两合…~” 或许这熊叔算是给留面子的客气话吧,可王恪坦然接受了。 说实话,就是现在,手段尽出下搏命,这熊叔也未必能走两合。 第十五章 诸事皆烦乱 “我们不是隐莺门的。之所以称主公,是因为婉姐是我们师父的女儿。” “早年间,师父一心想报效朝廷,恰遇神龙帝招募江湖人,师父便入了隐莺门,是隐莺门创始人之一。” “婉姐跟商大哥往来,其实是基于我们几个与商大哥在江湖上的交情……” “都是往事了。神龙帝驾崩,婉姐回朝廷,是商大哥让我等几人在此地隐居的。我们承商大哥的情。” 这壮汉叫雷熊,名副其实。 在雷熊絮絮叨叨的讲述中,王恪发现,好像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出自墨门…… 不会是天莺有意交代的吧?不确定。确实这一次,王恪知道天莺跟这几位没有单独接触的时间。 随便吧,自己随时是可以脱身的。 “三十年了,商大哥没再露面,知道他是因为婉姐跟朝廷的事生气……江湖人就是江湖人,不该跟朝廷勾连。” “这三十年,商大哥的消息,只有杨大哥偶尔云游会告诉我们……” “杨继?” 不知道为什么,王恪在听到杨大哥时,突然就插了一嘴。 “对!就是杨继杨大哥。” 看来确实是师父的老友,还是有些芥蒂的老友。 算了,长辈的事,不掺合。 “杨大哥平和,却一直以商大哥为尊。我们也是,都敬重商大哥,当年的江湖,无人不识商重!” 如此推崇师父,王恪不得不举了举手里的牛角杯,喝了一口果子酒。 “熊叔,果子酒不错。” 雷熊有点诧异。王恪的话……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会因为长辈的渊源就摸不着头脑了。 这小子! “酒不错就多喝酒。” 接下来,这雷熊不再提及过往,只是讲他们在这山沟里的生活。 狩猎,出山,酿酒等等,有点相见即欢的味道。 时间很快,很快就日上三竿了。 王恪起身,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熊叔,我是王恪,江湖上不是商重的徒弟,是王恪。” 王恪没在意这三五壮汉的诧异,径直回到了石片房。 “公子请用餐······” 搞什么名堂?王恪顺着声音,才发现,这时候的夜莺有了一晚上的修养,即便是换着了粗布衣裙,倒显得越发清丽娇媚了。 踱碎步,向着自己盈盈一摆,清脆的喊:公子用餐······ 再看,石片房围起来的小院子一侧,是一张用麻布遮盖住的石台,有蒲团垫好的石凳。夜莺做着手势,是让自己就座······ 这仪式感······ 一晚上睡冰冷的石炕,也没见有暖床,尿桶也是自己倒的,这时候当着一群人,倒想起自己为奴为婢的事了。 王恪找目光,找天莺等人的目光······别说是天莺,就是雷熊都躲避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球样。 真当是小女儿打闹呀? 还是小看王恪的脸皮了······ 王恪还真没客气,施施然就坐下了,就等着夜莺给自己布菜,伺候自己就餐。虽然粗茶淡饭,仪式感绝对庄严神圣。 “如果你是做给他们看,他们都看到了。如果是做给我看,没必要,事没做,我不受如此的恭敬。手法生疏,多锻炼。” 王恪不管夜莺羞红和愣神······雷熊说他们有许多药材,配个方帮天莺治伤才是正事。若能凑够黑玉断续膏和玉红生肌膏那就更好了。 没时间跟这小娘们玩闹。 “熊叔,去集镇看有没有这几种药材······” 没有笔墨,王恪是用烧了半拉的树枝在石板上写的,拽着雷熊让他记。 “你知道我要去集镇?” “难道你不去打探消息?这奇怪吗?记住了,为你主公着想。” 雷熊懵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这茬。 “大熊,听恪哥儿的。” 听到婉姐的强调,雷熊才想起来,早年时,商大哥也是一手好医术。 一整日,王恪都待在他们堆放药材的屋子里,细心的整理这些药材,挑选着有利于天莺恢复的药材,组方,也在收集可以调配黑玉断续和玉红生肌的药材。 或许接下来不会太安稳,有备无患吧。 雷熊一行三人出山,是骑马外出的。大兴朝不缺马,但在这偏僻的山沟里还养马,就有点意外了。不碍王恪的事,不多想。 到傍晚,雷熊就回来了。 “恪哥儿,你需要的药材······主公,不止徐阳城,连集镇上都是兵,大街上处处张贴着你们几人的画像。” “听说长安来人了,密谍司的,就连山南道也参与了,缉拿布告里公布了悬赏,五十贯······” 简单的几句话,雷熊交代清楚了现在的形势······还想着报仇吗?能不能躲过去朝廷的这一波强势缉拿都不确定,想那么多有用? “有我的吗?” 王恪想知道自己的缉拿令是不是也这样铺天盖地的。若真是那样,自己的真的离开徐阳了。 “你的?你的什么?缉拿令?没见。你怎么了?当时不是没暴露吗?” 这雷熊像个问题宝宝,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即便转弯不少,也以为是在解救天莺时暴露了。 “恪哥儿在之前杀了兵曹参军。” 天莺一直没跟雷熊说这些,一是担心王恪忌讳,二是没时间。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没交流过这些?王恪不确定。 “小子你可以!你牛!跟商大哥有一比!” 雷熊啪啪的拍着王恪的肩膀,就跟他杀了参军一样的兴奋。一点心没有,根本没担心他的主公正处在危机当中······有这样的下属,天莺也够悲催的。 “若是没有,明日我去徐阳转转。” “恪哥儿,还是小心些吧。若你要真去,让莺儿给你装扮一下。” 王恪对天莺的提议不可置否,施施然又走开了。药材齐备,他需要给天莺定方,更需要配制黑玉断续膏······ 小瞧倚央楼的装扮技术了。大早上,王恪盯着夜莺的前胸,闻着诱人的体香有一阵后,王恪看铜镜里的自己,已经看不出曾经的模样······就是没自己帅。 策马狂奔,不足一个时辰就到了徐阳城外。有雷熊陪着,路径熟悉,人头也熟悉,没意外。 下马进城,这时候的徐阳城是进城松,出城紧。 “不进城!马上回去!” “公子······” “别问了,你想进你进,我回去!” 王恪不再多说,扭头就走。 第十六章 巧合道不明 “公子,虽然陆家大小姐瘸是瘸点,可她家有钱呀!这都到城门口了,你抽的哪门子疯呀?回去怎么跟你阿爷交代?” “公子,不能这样呀!就是相亲看一看,又不是让你今天就洞房,咱就去看一看成不?诶······你怎么又要跑?你······” 雷熊的这一嗓子,让整个城门口全哗然了。 徐阳城陆家的小姐,那是名人。仅仅是瘸点吗?脸上的雀斑都快能遮住本来的肤色了,一对显眼的黄色门牙,翘出来都能刮人脸。 看刚才那小郎君,眉清目秀的······ “快去把你家公子逮回来去相亲,快去!” “多般配呀!天生的一对!” 看热闹的一阵嘈杂,雷熊很尴尬,腆着脸看着城门官······ “滚!难不成让军爷去帮你逮人?” 听到这话,雷熊就像得了赦令,忙不迭的转身了。 这恪哥儿怎么跟他师父一个球样,根本不管不顾。这时候在城门口转身,不招怀疑才怪! 幸好,算是蒙哄过去了。借一下老陆家闺女的名头······谁让他昨日卖的药不给降价来。 雷熊一路上都是在追赶着王恪,一路上也都是差几十步的距离。一直到进山,回到石片房,都没能赶上。 雷熊特别想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司空前辈,王恪想私下问你几句话······” 王恪也没管天莺是不是答应,说完就进了自己那间屋子。 天莺有点懵,王恪说话冷冰冰的,没一丝情绪,让人很不舒服。虽然是请求,语调和行为上却带着命令。 “大熊,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呀。刚到了城门口,恪哥儿转身就回来了······怎么脾气比商大哥还怪!” “就到了城门口?没进城?” “没有。” 到底怎么了?天莺也猜不透。 “师父···主公······” 雷熊无所谓,夜莺和梅兰几人却很忐忑,似乎想拦着,还是跟着天莺······ “都被跟着了,恪哥儿私下跟老身说,那就是私下。” 虽然受伤了,还是重伤,天莺不觉得自己在王恪手里撑不了两三个呼吸。这里是她的地盘,别说大熊,就是其他两个,也足可以制住王恪。 不担心。 “你让雷熊在五行堂发布任务?” 连前辈也没有了,很直接的问。 “什么?什么任务?五行堂?老身发任务?” 天莺的疑惑好像真实,不像作伪。难不成自己误解了?王恪有些不确定。 “城门口我见到了门内任务,袭杀徐阳府折冲都尉。你知道我门派五行堂是负责接这类任务的······” 听到王恪这样说,天莺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迁就王恪,并不只是想让他参与倚央楼的仇,更是有一份对商重的愧疚在里面。 本以为会是什么事让这孩子如此失态······却是误解了。 “大熊不知道商老头是墨门巨子,三十年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至于在五行堂发任务,老身是清楚流程。但是,既然你就在身边,也基本上同意了参与此事,老身又何必多此一举?” “恪哥儿,即便是老身让大熊发布任务,你确定五行堂不评估,今日就能在徐阳公布?” 王恪不喜欢被人逼迫,更不喜欢被人设计。在徐阳城门口看到门内印记的第一时间,他首先就考虑是天莺在作怪。 倚央楼覆灭,虽然徐阳的刺史、别驾更重要,但是,若能让折冲都尉死掉,对于因为倚央楼枉死的人,是相当说得过去的交代。 这时候回头想想,那印记好像不算新鲜······巧合吗? “前辈以为会是怎样?” 前辈又带上了,王恪一点没觉得不自然。挺顺溜的。 “只能是巧合。” 天莺也希望这事有商重的影子,可她知道不可能。不说商重不一定知道她这些年在徐阳,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对她的事出手。 “你师父不知道我在徐阳,我知道他在哪,也一直关注着,他似乎忘记了曾经陪他十几年的女人!” 又往这上面扯······王恪不知道怎么接茬。 “前辈,晚辈鲁莽了······” 说着,王恪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然后,跟在天莺的身后出来了。 “大熊,这些天还是你们几个去徐阳打探吧,恪哥儿就不要去了。” 他就是想去,也不敢让他去了。这小子尽找事! 接下来的日子,王恪除了配置黑玉断续膏和玉红生肌膏,就是给天莺调理身体,帮忙恢复伤势。 十多天了,到了这山沟里已经半月了。 “主公,好像朝廷没有停歇的意思,搜捕的队伍已经向乡下延伸了。徐阳府向周边的官道上,到处是军卒······” 这十天半月的,雷熊不停的在转悠,打探、侦查整个徐阳府的形势。 缉拿倚央楼一干主脑的行动,并没有因为雷熊的辛苦而又一丝的放松。这时候别说考虑报仇,就是逃出徐阳,都难度很大。 自己杀折冲都尉的任务,恐怕也很难完成了。 王恪有点不明白,就徐阳现阶段的情况,五行堂怎么会接这样的生意? “熊叔,这段时间停下吧。该打猎打猎,该采药采药,该怎样生活怎样生活。过犹不及,等着!” 这叫什么事呀?这摊上什么事了?徐阳,真的跟自己相克呀。 王恪也是无语了。到了这地步,因为隐莺门这屁事,连自己的任务都要受阻了。 王恪基本上已经接受这是一次巧合了。否则,在徐阳这般形势下,五行堂对任务的评估,绝对不会接袭杀折冲都尉的生意。 连长安密谍司都来人了,以徐阳现阶段的情况,这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 算了,等吧。凡遇大事需冷静,猎人和猎物,比拼的是耐心。 又二十天过去了,天莺已经完全康复了,都能跟雷熊过招了,还似乎占了上风。王恪知道,这天莺不会再忍下去了。 三百多口人命的仇,等到现在的原因,大比例是因为伤势严重。 “恪哥儿,老身让大熊又去打探了。” 一大早,王恪出门,天莺就这样说。这算是给自己脸了······ “前辈觉得合适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