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女郎的躺平日常》 第一章 震碎三观啊 “啊~” 一声娇俏惊呼在花丛中乍起。 不远处有人闻声而来。 “可是要紧?” 男子声音清润,灼目的日头之下,俊美的面庞更是雕琢如玉。 摔倒在地的小女郎扬袖挡住半张面孔:“你是谁?这是我家花苑。” 矜贵少年笑道:“寻常外人哪里进得了镇国公府,我是你兄长至交,听闻国公府花苑姹紫嫣红娇俏明亮,却不想瞧见受伤的小兔,如何,可还能行走?” 小女郎脸更红:“不必劳烦世兄。”咬唇拧眉的就要起身。 可脚下实是疼痛难忍,身子一歪再度倾斜。 “啊~” 口中低呼乍停,矜贵少年一手扶到小女郎的腰上。 虽立刻离开,还是教小女郎的面孔红的像是熟透了的果子。 花苑里花香蝶舞,只可见不远处少年的仆从,镇国公府的下人侍婢竟没见到一个。 矜贵少年道:“看来是难以行路,不如先暂且到那边的亭子歇息,不然若只瞧着不顾,倒是枉为适才那一声‘世兄’了。” 小女郎脸上的红晕几乎泛到了脖颈上,垂首躬身:“多谢世兄。” “得罪。” 矜贵少年隔着长袖衣衫,一手扶着小女郎的手臂,一手轻触腰肢。 小女郎轻靠,艰难前行。 “怎得不见侍婢?”矜贵少年问。 “路过花苑,见到有蝶儿,一时兴起,便叫回返取扇了。”小女郎道。 “却也是巧了,令兄稍时方至,我也不喜多有侍奉在侧,不然也不必得罪小女郎。” “世兄言重了,若非世兄,此番才真是丢了脸面。” “小女郎至诚,不愧为镇国公之后。” “……” 光影下,两道身影越来越远,也好像越来越近。 就在小女郎跌倒的数十步外,假山嶙峋,高树枝丫笼罩之下,冯云趴在枝丫上嘴巴都差点儿合不上。 震碎三观啊!! 如果不是她好奇的跟上来,她还真看不到这一幕。 那位比她早出生几秒的同胞小姐姐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在府里简直就是家中典范,说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家,却是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更是礼仪周到的连宫里的嬷嬷都挑不出毛病来,而她这个除了舞刀弄枪其他什么都不会就是爱吃爱睡觉的同胞妹妹,简直就是丢尽了那位同胞小姐姐的脸。当然她也从没想过比什么,前世她就是工作太累累死的,这回一睁眼发现吃穿不愁,干嘛还要拼命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多好?如果不是家里顶着“镇国”两个字,又正巧了她觉得身为女子必须要会点儿防身术,她都不会对棍棒感兴趣! 可结果她那位哪儿哪儿都挑不出毛病的小姐姐竟然是朵小白花? 她亲眼看着那位小姐姐一边盯着滴漏壶一边说累了要歇息,然后转头直奔花苑,又支走了晓兰,似乎是有目的的寻了个角落摔到了地上。 啧啧,她都觉得这一跤摔的疼。 只是她这个角度还真没看清过来的矜贵少年长得什么模样。 ……不过看身形就不会差。 小姐姐眼光高的嘞。 只是这位小姐姐是怎么知道花苑里有这么一位小哥哥的? 大乾朝立朝三十七年,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也不过才十五年,冯家早先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可从龙之功甚伟,“镇国公府”便可见一斑,府中上下也多有规矩,前院的人甚少跟后院的女眷们走动,更何况她和小姐姐还是垂髫之年,身边伺候的更是家中的老人儿,若非亲近相熟之人哪里近的了墙角三丈,而眼下不止是近了,更是连一墙之隔的她都不知道。 难道有人要害小姐姐? 冯云猛地挺直了身子,却忘了自己正趴在枝丫上,枝丫晃荡,眼看着就要把她甩下来,也就在这时候,树下又突然的冒出一声:“哈!” 冯云手一哆嗦,“砰——”摔下来。 就在冯云眼前发黑的一瞬,听到脑袋里传来的声音。 “——系统升级——” ********** 阳光洒入轻薄的床帘,微风轻拂,吹动起床上人儿细密的睫毛。 “女郎醒了!” 惊喜声起,有侍婢急忙的去外面招呼。 冯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床帘,昏昏沉沉的想到自己是被树下的那声呼喝吓得摔下来的,还模模糊糊的听到“系统升级”的提示。 嗯哼,她的系统升级了。 一出生她就有一个据说是系统的存在,只是这十二年来除了日积月累增加的数字,其他的什么功能变化都没有,她也早已经习惯了,没想到还有升级的一天。不过这会儿她先还顾不上……耳边上嘈嘈杂杂的都是人。 “女郎,太好了,您总算是醒了。” “郎中就在外面候着呢,还有二小姐。” “……” 小白花姐姐也在?正好,她很想知道是谁在树下呼喝的她。 在她这一亩三分地上吓唬她?还真是觉得没人管的了了? 冯云扶着额头起身,身边的侍婢忙扶枕靠背,端水送食,候在外间的郎中也过来搭脉诊断。人影绰绰间,冯云一眼就看到了跟着走进来的小白花姐姐冯清。 美眸清亮,唇角含笑,身姿摇曳,已堪美人。 小姐姐本来就长得好看,今儿更好看。 “二姐姐。”冯云咧嘴笑的天真。 “你又爬树做什么?”冯清嗔怪。 “抓鸟。”冯云道。 “这回涨记性了吧!” “那也是有人吓唬我,不然我才摔不下来。”冯云问,“二姐姐,可知是哪个胆大妄为的敢在国公府下此狠手?” “勿要胡说。”冯清小脸儿一板。 这会儿郎中已经看诊完毕,涩声晦语的说了好几句,总归是说她没什么事儿,养几天就好的意思,又侧身对冯清说了一番类似的话,同样的休养几日,勿要辛劳。 “二姐姐怎得也伤了?可要紧?”冯云惊问。 郎中道:“三小姐放心,二小姐并无大碍,只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那便好。” 郎中告退,同外面等候的母亲身边的李嬷嬷一起离开。 丫鬟们也识趣的退下,内室中只有姐妹两个。 冯云伸手去拉冯清:“二姐姐,让我看看伤的如何。” 在冯云的执意下,冯清也不得不上了榻,脱了小袜,露出了已经上了药但仍红肿的脚踝。 第二章 你还真想教训? “这是在哪里伤到的?” “晓兰就是这么伺候姐姐的?” 冯云惊呼。 小白花姐姐对自己够狠啊! “不怪晓兰,早些时候从你这边离开,看到园子里花开锦蔟,就想着画个纸鸢给你玩儿,想着你喜欢什么样的图样,一时不小心跌了。”冯清道。 这谎话说起来眼睛都不带眨的啊~ 冯云懊恼状:“都怪我,若是早先不说想要玩儿的事儿,二姐姐就不会分心。” “我都说了是我不小心。”冯清小腿缩进了被褥里,“往日里你伤的不是更严重些?” 冯云理所当然的回道:“那怎么能一样,我练枪,二姐姐又不练!” “对对,你总是有理。” 冯清探头看了眼外面,冲冯云招了招手,待冯云凑到跟前,低声轻语:“是五皇子。” 冯云愣了愣,也压低了声音,“五皇子伤了二姐姐?” 冯清:“……” 冯云眨巴着眼睛,一双眼睛里清亮无邪。 冯清叹气:“我是说你摔下来——” 冯云瞪大了眼睛:“二姐姐是说五皇子吓的我?五皇子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来的吗?” “听兄长说,五皇子是随同三皇子殿下一同来的。”冯清盯着冯云。 冯云不可置信:“三皇子也不管的?就让五皇子吓我?不对,大兄呢?咱家里的仆从都哪儿去了?堂堂皇子殿下来咱府里竟也不让人小心伺候,兄长就是这般待客的?” 冯云越说越怒,冯清却是掩唇一笑,看冯云看过来,冯清立刻正色:“这就要问大兄了。” “啊,那就算了。”冯云目光闪烁,但还是不死心,“我,我没砸到他身上?” 不是冯云吹牛,以她现在体型,被砸一下足够好受。 似乎是知道冯云为什么这么问,冯清低笑:“或是五皇子身手矫健?” 冯云咬牙:“可惜,没能当场报仇。不过如果是三皇子就好了,听兄长说三皇子气力不凡,弓马娴熟,若是三皇子,我定能安然无恙。” 冯清微笑,只是嘴角牵扯的很有些僵硬。 就好像是数年前冯清摆弄琴筝的时候她好奇的过去拨弄了几下,冯清也扬着唇笑,可那笑容怎么看都别扭,直到她表示对琴筝没有兴趣更喜欢棍棒,冯清才笑的灿若春花。 冯云话锋又转:“我也就是想想,三皇子定然是与兄长同行,若是三皇子看到了,兄长也肯定看到了,那时别说救我,怕不是先会训斥我一番。” 冯清失笑,抬手在冯云的额头上点了点:“你啊,知道就好。” 小姐姐笑的温柔似水,冯云眼睛也眯成了缝儿。 ……呵呵,那个英雄救美的必然三皇子无疑。 难怪都说小姑娘长得快,才十二岁就喜欢小哥哥了~ 两小姐妹又在床上聊了会儿子,在冯云喝了药后,冯清方离开。 从冯云的青竹小院出来,拐个门就是青兰小院,但虽只是一墙之隔,却一个嘈杂热闹,一个安静如幽兰。 冯清在晓兰的搀扶下坐到院中的亭廊内,隔着树影看向墙垣的另一边,眸光微晃, 早些时候她才坐到亭中,就听说了冯云从树上跌落晕倒。 若是在旁处也无妨,偏偏和她一样都在花苑里,跌落之地还和先前她摔倒的地方不远。 她出现在那里,是巧合。 三皇子看到她,也是巧合。 可冯云在那里,她怕不是巧合。 毕竟即便她瞒着冯云,可冯云还是出现在那里。 不过刚才看她的样子应该没有说谎。 爬树抓鸟也做了不止一次,而且树上也确是有鸟儿窝。 最好她说的实话。 毕竟现在的冯云正是她喜欢的妹妹的样子。 就这样让她喜欢下去,是最好的了…… ** 一墙之隔,冯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原来是五皇子吓唬的她。 皇上膝下六位皇子,大皇子也就是太子,还有二皇子已经娶妻生子,其他几位皇子尚未婚配,而五皇子和三皇子都是贵妃所出,三皇子比老大哥小一岁,五皇子年岁跟她应该差不多,不然也不会跑到别人的树底下吓唬。 这孩子太调皮了。 但有大兄在,也不用她费心。 至于小姐姐嘛,人家既是皇子,又有大兄在,也不是她要操心的啦。 这就是有哥哥有姐姐的好处了,什么都不用管,只管躺平。 嘿嘿,现在总算是可以看看升级后的系统了。 冯云暗暗高呼一声“系统” —— 咦?不是升级了吗?幻听了? 怎么连原本的数字都没了? “系统?系统?” 冯云呼唤了七八遍,终于再次看到熟悉的数字。 呵,差点儿以为消失了。 原本的红色数字后面增加了一个蓝色数字。 45015/45000。 很明显,45000是升级线。 从她出生以来,躺床上一小时,数字增加1,短短十二年,45000个小时,在她上辈子是想都不敢想的幸福人生。 现在升级了,躺一小时增加10。 然并卵,这些数有什么用? 冯云上下左右,连犄角旮旯度没有放过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所以,系统升级就是这? 呵呵~ 冯云闭眼,躺平。 很快,冯云睡着了。 ******** “三小姐,三小姐。” 轻呼在耳边回响,冯云的视线渐渐清晰,看到床头两张俏丽的小脸儿,冯云咧嘴,伸手捏过去。 床上的小姑娘脸上还透着刚刚醒来的迷糊混沌,可那双小手已经不安分了。 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每次醒来都这么可爱的春晴忍不住提醒:“大郎君等着小姐呢。” 老大哥? 冯云几乎是一个激灵,立刻起身,旁边冬怜春晴忍着笑连忙服侍。 不过半刻钟,冯云跑出了来。 稍短的裙摆正使得冯云的小腿儿跑的飞快而没有丝毫牵绊,泛红的小脸儿上如同镶嵌的一双黑漉漉的眼睛,两排白如贝齿的小牙露着就像是年画上的金童。 等在外堂原本还有些火大的冯暮雨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这丫头没有冯清的闺秀,却胜在可爱。 冯暮雨抬手在冯云的额头上弹了下:“以后还偷懒吗?” “啊,什么嘛~”冯云吃痛。 “说是喜欢练功,还练了六年,结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凡是你练出点儿东西,也不至于摔下来。”冯暮雨。 噢,还以为来看她的,结果是数落! “哼,不喜欢大兄了。”冯云扭身背对。 “不想听?”冯暮雨笑,“好,我问你,你爬树做什么?” “抓鸟。”冯云。 “如果母亲知道的话……” 冯云立马转身,拉着冯暮雨的袖子瞪大了眼睛煞有介事:“大兄玉树兰芝,倜傥潇洒,是我最最崇拜的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兄了!” 冯暮雨啼笑皆非:“马屁张口就来!你才该是跟清儿换一换,若是你有清儿一半的勤勉,今儿别说那位五皇子吓不到你,你教训他一番都是轻而易举。” 冯云瞠目结舌:“真能教训?” “你还真想教训?”冯暮雨挑眉。 冯云:“……” 第三章 过分了! “嘣~” “啊——”冯云额头又被冯暮雨弹了下。 “大兄你——” “我告诉母亲说你是为了救幼鸟方不惜犯险,母亲当是信了。五皇子殿下性子脱跳,和你倒也有几分相似,原本候在前院等郎中诊断,不想宫中传信,只能先回去,待明后日再来赔罪。” 赔罪? 敢情先前不是哄妹妹,是说真的呢? 可凭她以往的经验,堂堂皇子去给臣子家的孩儿赔罪,这根本是祸不是福,好吧! “大兄,咱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冯云仰着头一脸天真。 冯暮雨睇过来:“小小年纪,整日里有半日都躺在床上,倒也懂得居安思危,月满则亏的道理~” 冯云懵懂状:“大兄,在说什么?” 冯暮雨弯唇眯眼抬手。 冯云错步后仰委屈。 “嘣” 又一个脑瓜崩。 啊啊啊,太欺负人了! 欺负她的系统啥本事也没有,是不是? “这都躲不开?明日起,我来教你。”冯暮雨道。 冯云眼皮子都快跳起来,“不用,我每日——” “练了六年,竟还从矮树上摔下来,若是传出去,我镇国公府的颜面何在?”冯暮雨鄙睨。 “我只是小女子……”冯云讪讪。 冯暮雨牵唇:“三个月后,父亲就要回来了,若是知道你如此,怕是日后不会再允你习武。” 冯云闭了嘴,脑袋里一时都有点儿空白。 三个月?还有三个月? 混日子的时间过的这么快的吗? 她还记得三年前父亲出征边塞时家中年迈祖父强忍泪水,母亲身颤如抖糠,家中上下众人轻啜不舍,额角挂着一道刀痕的父亲亦是叩首数次欲言又止,那时她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当时就站出来大声呼喝日后她也要当女将军,替父亲长护大乾,父亲大笑,抱着她狠狠的让她品尝了一番胡茬子的威力,父亲走后的转天她的脸上还有胡子印儿,但也就是她的那番话,母亲才没有强硬的逼她学女红女则,所以现在她要还债了吗? “这才三年,父亲就想要个女将军?”冯云嘴里发苦。 冯暮雨扬眉。 这丫头倒还记得。 “想多了。”冯暮雨说着,上下扫量了眼冯云,抬腿走了。 冯云愣愣。 大兄什么意思? 又想到冯暮雨的眼神,也低头看自己。 是嫌她胖?还是个头矮啊? 她觉得她挺好的啊! 不是,父亲是想要还是不想要?给个话啊~ 上辈子的领导常说的就是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可也要知道想要什么结果才能把握过程掌握度啊! “大兄,大兄——” “我明日再来——” “……” 老大哥溜的快,冯云只能趴回到床上,闭上眼睛把系统扒拉出来。 这会儿系统前面的红色数字已经变成了45025,后面还是45000。 系统,系统,给个面子吧~ 升级了,是不是? 如果能继续混吃等死,她绝没有二话,可眼看着这种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啊~ 好歹相依为命了十二年,呜呜…… 或许冯云的期盼真的感动了系统,蓝色45000忽然闪动了几下,就在冯云的惊喜交加中,数道云雾缭绕到了最上面,很快幻化出四个字。 “躺平系统” 然后,再没了然后。 …… …… 好好好,这是让她躺平了接受命运,是吧? 呵,她这系统,绝了!! 床帘之外,屏风另一侧,春晴看了好一会儿:“女郎这是,又睡着了?” 冬怜也探头看了眼,低笑:“应该是。” 春晴冲冬怜竖起大拇指。 女郎这本事厉害了。 冬怜敛了笑,低声:“不可妄言主子。” 春晴吐了吐舌头,连忙去忙了。 * 暮色降临,又逢初十,冯云换了衣裳和往常一样往翠逸园给老母亲请安。 翠逸园内松柏常青,梅兰竹菊各有一处,无论春夏秋冬都有花清淡雅,今月里更是蝶舞莺飞。 冯云到的时候,小姐姐冯清,大兄冯暮雨已经在了,且不只是自家的哥哥姐姐,叔母也带着冯暮尘,冯暮修兄弟和女儿冯妙来了。 祖父爵镇国公,父亲为长兄,便是妥妥的镇国公世子,母亲世子夫人,亦是郡主,皇亲国戚,只是母亲这位郡主父母早亡,也没有兄弟姐妹扶持,能仰仗的也只有身为皇帝的表兄。叔叔在朝中任吏部侍郎,叔母是商贾之女,据说当初叔母看中的是父亲,还因此为国出军资,可父亲早已经成亲,索性就选了叔叔,本以为是退而求其次,结果却是嫁对了郎,夫妻恩爱数十年,据说从没有红过脸。 以往初一十五的时候叔母也常往母亲这边来,可今儿还不到日子。 “女儿见过母亲,见过叔母。”冯云行礼。 “好了,都是自家人。”世子夫人道。 “是。” 冯云还没起身,二夫人先过来拉起冯云,关心的问:“怎么样了?” “没事儿的。”冯云扬起大大的笑脸儿。 二夫人还是上下看了一番,才松了口气:“这便好,每日里习武练功就辛苦着了,还心怀悯意,连个鸟儿啊都可怜呢,日后若是还有这种登爬上高的就去唤三郎,说是比你还小上两岁,可总归是皮糙肉厚。” “母亲,说我就够了,不要连大兄二兄也一起骂了。”冯暮修嚷。 “我哪里骂了,你们兄弟三个,就你皮糙肉厚。”二夫人冷笑。 冯暮修气结,可转头再看冯暮雨冯暮尘两位哥哥,也只能认了。 亲哥冯暮尘是个书呆子,细皮嫩肉的像个娘们,大兄冯暮雨身手不凡,可偏偏生得一副俊逸飘逸的气质,跟大伯根本就不像,更像大伯母,而他,下盘稳健,简直就是为练武而生…… “叔母,三弟身健耐久,比三妹更适合练武一途。”冯暮雨道。 看看,大兄也这么说。 冯暮修向冯暮雨激动一瞥。 “真的啊?”二夫人惊讶。 “小侄所言无虚。”冯暮雨微垂视线。 不想看。 “那日后暮雨可是要多提点些,这小子懒的很。”二夫人道。 “叔母言重了。”冯暮雨道,眼角有意无意的扫过冯云。 不止是冯暮雨,屋内的众人都似乎瞧向冯云。 冯云:“……” 过分了。 第四章 其实把她都安排了? 二夫人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掩唇一笑:“瞧瞧,倒是忘了正经的,嫂嫂,这是昨儿个在胭脂铺瞧见的绢花,虽没有宫里的精巧,却胜在别致,就想着咱家里的小女郎们个个生的漂亮,就拿了来添添颜色。。” “难为弟妹有心了。”世子夫人道,冲冯清冯云微微颔首,只是目光落在冯云身上,似有嫌弃。 “……” 冯云瞪向冯暮雨。 叔母转移话题倒是顺溜,可谁听不出来老大哥的意思,连带老妈都拉仇恨了! 冯暮雨恍若未觉,转头和旁边的冯暮尘说上了话儿。 嘶—— 冯云手心发痒,就这时候,熟悉的吊耳当啷的公鸭嗓儿在耳边冒出来。 “小懒猪,听到没,我比你适合练武!” 比冯云还要矮还要胖的冯暮修挪到她身边,挤眉弄眼,幸灾乐祸。 冯云瞥过去。 这小子欠揍! 冯暮修见她没说话,更来劲:“哎呀,我怎么看你又胖了?哟,我好像比你高了哦~” “……” 忍不了了! 冯云撸袖子就要上。 就在这时候,脑海里忽然有异样传来,冯云定神一瞅,高兴的牙花子差点儿咧出来。 终于冒出新东西来了。 躺平系统 45035/45000 武艺: 1,刀,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哈哈,虽然六个选项,也不知道飞刀是怎么出来的,可她好几万的存货,岂不是想怎么升就怎么升? 欧耶!她的系统虽然反应慢一点,但还是她的最爱!!! …… 冯暮修懵然摸不着头脑。 冯云低着头,双肩轻颤,看上去像是气急了,可嘴角都快扬到耳朵根儿了。 怎么好像还挺高兴? 难道说她喜欢? “以后就叫我哥,哥罩着你——”冯暮修直往某条路上一去不回。 冯云微笑:“一会儿别急着走。” 看上去是在笑,可眼里“回头切磋切磋”的意思根本就没掩饰。 冯暮修瞪圆了眼睛。 来真的? 他比冯云小两岁,刚练武的时候没少被冯云欺负,但没奈何冯云懒啊,他也深信勤能补拙,所以这两年他找过她几次,她都不理,他觉得是冯云知道打不过他主动退避,可这回是怎么的了? 冯暮修突然心生不妙。 “你们两个倒是姐弟情深,云丫头,快来,看有没有中意的。”二夫人笑盈盈。 冯云笑的比叔母甜:“叔母眼光好,能让叔母看得上眼儿的必然都是最好的。” “呦呦呦,这小嘴儿甜的。”二夫人合不拢嘴,拿了一支给冯云,“瞧瞧这支。” 一支白兰花的精巧小绢花,金丝缠绕,细致无暇。 “好看。”冯云赞。 冯清微微皱眉,看到冯妙正瞧着她,又笑意轻轻:“叔母还真是偏心云儿,这支绢花看上去不起眼,却是深谙精细巧夺之意,倒是显得我这里的茉莉都差了些。” “那没法子了,叔母给我的,我才不换。”冯云连忙的插到了头上。 戴上了就是我的,别抢。 冯妙也笑:“我就知道三妹妹喜欢,这是我特意留给三妹妹的。” “谢谢大姐姐。”冯云立刻道谢。 冯妙笑意嫣然,冯清神色不变,旁边的冯云却只觉风雨欲来。 “母亲,您有看中的花儿吗?我给您挑一个。”冯云窜到前面去拿桌上的绢花。 世子夫人没想到她突然跳出来,差点儿摸向被吓到的心口,道:“稳重些。” “知道,知道。” “知道什么!”世子夫人瞪过去,“适才你叔母不说我也要说你的,日后安稳些,闲暇了多跟你两位姐姐学学。” “哦。”冯云盯着桌上的绢花。 ……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不管看多少年都惊叹。 世子夫人看出来冯云的心不在焉:“不要听不进去,日后你们姐妹总要嫁人的。” 嫁人? 冯云瞪大了眼睛看向母亲:“我才不嫁,我要侍奉母亲。”她现在未成年呢! 二夫人喷笑:“这孩子,怎么嫁人就不能侍奉了?” “不嫁人才会全心全意嘛。”冯云一本正经。 世子夫人也忍不住笑了。 “好,你嫁不嫁的不管了,你两个姐姐总要嫁的。”世子夫人道。 “母亲。” “伯母。” 冯清冯妙娇羞唤声。 “瞧瞧这两个丫头,都害羞了呢。”二夫人轻笑,忽的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嫂嫂,听说今儿个三皇子也来了府上。” “不错。”世子夫人笑道,“三皇子可是清风梳月般的人物。” “哎呀,真是可惜了。”二夫人不掩遗憾。 话到这儿,冯云悟了。 她总算知道为啥叔母今儿个过来了。 自家同辈六人,老大哥冯暮雨排老大,年十八,冯暮尘老二,年十六,冯妙为大姐,年十四,冯清冯云其次年芳十二,最后就是冯暮修了。 冯妙冯清两位姐姐都是熟习琴棋书画,而妙儿姐更长两岁,在别府中十四便可定亲。 瞧瞧,妙儿姐的耳朵尖儿都红了。 …… “有何可惜的。”世子夫人道,“皇家子嗣都是赐婚的。” “哎呀,赐婚不就是皇上一句话嘛。”二夫人道,“咱家可是最能配得上皇家的啊,要功劳有功劳,要亲戚有亲戚啊~” 叔母冲着母亲挤眉弄眼。 这话,直白! 在座的冯暮尘转过头不忍直视,冯暮雨端杯喝茶,冯暮修一脸好奇,冯妙低着头只看到耳朵尖儿,冯清却正对上冯云四处瞧的眼神。 冯清眼中似乎有什么划过,还没等冯云再看,冯清也转过了眸光。 小白花姐姐是有话和她说? “这里是镇国公府,你也是朝中三品大员之妻,便是内宅私语,法度也不可费。”世子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二夫人有些不自在:“都是自家人,没甚要紧。” “孩子们还小,日后无论是为官还是为掌家主母,都需秉持自身,更不可行差踏错,不然就是镇国公府教导无方。即便来日名震一方,众可所见也是镇国公府的好歹。” 二夫人最不喜的就是这位嫂嫂的说教,可眼下的几个孩儿们都一副老实恭听的样子,也只能低头应了。 好在世子夫人也没有多说便转了话儿,“自然,为子女计,急一些无可厚非,只是夫妻本是一体,若有思处,还是先问问二弟方好。” “是。”二夫人应了,还是不死心,“嫂嫂怎么想?” “过些时日,世子就要回来了,到时皇上自有封赏,那时再论子女婚事不迟。”世子夫人抚着额头,意思是嫂嫂我也什么都不想。 二夫人还想问几句,冯暮雨低声道:“孩儿还有些课业尚未完成,先行告退。” “好,去吧。” 见冯暮雨告退,冯清冯云也这般开口。 人家这边孩子们都知道进退,二夫人也只能告辞离开。 世子夫人没有挽留,只是唤住了冯云。 “这三年我是随着你,但那些不嫁人的混账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你父亲回来后,必要看你这几年如何,若是不成,就好好跟清儿妙儿学些女红,也免得耽误了。还有,五皇子乖巧,今儿也是无意之举,来日再见五皇子,还是要客气些。”世子夫人叮嘱。 前面说她还是要嫁人,后面就要她对五皇子好一点。 啥意思? 老母亲嘴里说什么不着急,其实把她都安排了? 第五章 只管躺平 冯云表面乖巧,实则暗搓搓的退出来,却在翠逸园门外的长廊看到了冯清冯妙两个小姐姐。 两个小姐姐都梳着垂鬟分肖髻,身后各有丫鬟侍婢侧立,轻风拂面,蝶儿飞舞,彼此浅笑盈盈,冯清如母亲优雅华美,冯妙亦有清新脱俗之感,娇美的面容各有千秋,再有艳阳倾洒在外,实则是美图一幅。 冯云正要打招呼,眼光扫过,刚张开的嘴又闭上。 这两位小姐姐看似微笑和气,可妙儿姐姐袖下的丝绢已经略有变形。 如果不是她好歹练了些年,都差点儿没看出来。 冯云脚步一缩,就要拐到旁边的树荫下。 从这边的小林子穿过去,就能到老父亲曾经练功的地方,她去那边练几下,还能显得她努力奋进。 可脚下刚动弹,那边相对而立的两个人竟先后往她这边转过头来。 六目相对。 冯清冯妙:“……” 冯云:“……” 冯云拎着裙角的小手一抬,小跑着过去。 “大姐姐好,二姐姐好。” 冯清道:“跑什么,若是母亲看到,少不得又要责备。” “哦。”冯云乖乖的。 冯妙笑道:“还是姐妹情深呢,若是换做小修儿,我说一句,指不定有多少话等着呢。” “大姐姐言重了,我也只是狐假虎威,云儿怕的是母亲。”冯清道。 “这么说是我没找到小修儿怕的。”冯妙沉吟。 冯清掩唇:“或者大姐姐提及祖父,就不怕修儿弟弟张狂。” 冯妙也笑了:“二妹妹说的是,回头我就去试试。” “……” 短短的几句话,听着像是闲聊,可根本就是拿她当筏子,两人还在上面舞刀弄剑。 冯云赶忙问冯妙:“大姐姐,三郎呢,我跟他说等我的。” “是吗?”冯妙疑惑,随后嫣然一笑,“难怪适才说是有课业要忙,早早的走了。” “我去找他。”冯云气咻咻。 “明儿个吧。”冯妙拦住,“这会儿天不早了,眼见着就暗了,再说今儿你也是伤到了。” “是啊,郎中虽是夸诞了些,你也不能太过恣意。”冯清道。 数落她倒是一致。 冯云乖巧的点头应了。 没一会儿,冯妙走了,冯云见状,也撤。 冯清唤住她:“母亲可是说了什么?” 冯云道:“说五皇子若过来,让我乖一点。” 冯清叹气:“母亲也太不放心你了,今儿个若非五皇子调皮,你也不用遭这罪,要我说,五皇子来时,你啊,你能躲着就躲着。” “知道了。”冯云又问,“刚才我来时,二姐姐和大姐姐说什么呢?” “琴谱。”冯清问,“你想学?” “不,不用了。”冯云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冯清笑着摇头,正要回转时忍不住扭头又看了眼冯妙离开的方向。 原来她怎么就没感觉到冯妙对那位三皇子也有想法? 只是上一回冯妙没有机会,这一回也一样没有。 ** 冯妙堪堪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 手中的丝绢早已经被攥的变了形。 心头更是汹涌着一股子的火。 刚才出门就拉着她说什么琴谱,呵,倒是显得她冯清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了~ 她冯妙可不是冯云那个懒怠的,哪里看不出来她冯清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早先就听二兄说过三皇子风光霁月,没想到今儿竟是一墙之隔。 母亲话糙理不糙,她也是镇国公骨脉,又逢豆蔻之年,自是再适合不过。 她冯清却是急什么。 就凭她冯清的父亲是世子,母亲是郡主? 这可未必。 父亲早就说过,镇国公府是勋爵之首,为免帝王顾忌,父亲才弃武修文,如今太子嫡长,又早已成婚,三皇子妃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大伯父那一脉。 所以,就算她冯清是琴艺卓绝又怎样,最后还不知道谁高谁低。 走着瞧—— ********** 翠逸园。 鸟语花香随着清风淡入,半掩着的窗内,李嬷嬷正与饮茶的世子夫人说着小话儿。 “二夫人也是有趣,整日里银钱阿堵物的说不停,却是听着皇子殿下过来,紧赶着来打听,唯恐错过了。”李嬷嬷笑道。 “身在其中,还是要急一急的。”世子夫人道。 “大爷袭爵,二爷如今能有三品的高位也是因着镇国公爷,若是二爷想要再进一步,除非立下大功,不然也只有和皇家再亲近些这一条路了,只是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李嬷嬷道。 世子夫人眸子低敛:“皇家争斗,历来都是危险重重,若是世子不曾出征,我倒是盼着她能得偿所愿。” “夫人,您也不用太过劳神,世子回来了就好。”李嬷嬷劝道。 “是啊,且只等老爷回来了。”世子夫人展颜,看向窗外翩翩飞舞的蝶儿。 三年未见,她几乎夜夜入梦,恨不得相伴左右,如今终于等到他功成归来。 不知这三年可瘦了几分,又多了多少白发,亦是又添了多少伤处。 先皇过世后,老公爷主动交了兵权,可偏偏朝廷里其他的武勋都是吃干饭的,连打了几场败仗,老公爷不得不领着世子爷再度上了战场,再后来世子爷袭了兵权,也是数次上交,可偏偏外族还是不消停,直到这一次世子爷镇守边塞三年,彻底打服了他们,世子爷这才能回转。 如此大功,皇帝不得不赏。 可镇国公府已经功高到无法再赏,皇帝只能笼络。 皇帝膝下公主或年幼或年长均非正妃所出,唯有皇子堪可匹配。 二叔的女儿亦是闺中典范,可终归隔着一堵门墙。 她的女儿啊,一门双姝,她哪个都舍不得。 清儿太过昳丽。 云儿那性子若是嫁入皇家…… 世子夫人扶额叹气。 冯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母亲真的已经在考虑她这个未成年的女儿的终身大事,只一门心思扑在她的系统上。 原本想让冯暮修那小子尝尝鲜,既然他没这个机缘,她就好好研究下。 躺平系统 45035/45000 武艺: 1,刀,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躺平系统吧。 你只管躺平,系统帮你升级!! 第六章 不试,行吗 冯云站在自己院子里的小校场里,看着兵器架上的枪和刀,犹豫了下,选择了刀。 其实她更喜欢枪,也觉得自己的枪法比刀法厉害,可系统里却是同级。 那就先让她看看,刀法升级后会是怎么样的凌厉! 意念转动,45035的数字变幻为44535,刀,熟练度变成2,几乎同时,冯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突然好像有一股气流窜,最后落到执刀的右手上。 手中的长刀没有变化,可好像又变得完全不一样。 冯云挥舞起熟悉的刀法,只觉得畅快淋漓。 刀锋所至,皆是所属。 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美! 冯云索性扔下刀,拎起长枪,脑海中的枪直接变成3。 只见长枪在冯云眼前仿佛幻化成一道水泼不进的影墙,横扫,直刺,旋转,枪随意动,意至枪到。 瞧着自家女郎舞刀的春晴冬怜两个目瞪口呆。 跟在女郎身边多年从没有见过女郎耍枪如此厉害! 昨儿女郎的枪法还一板一眼呢~ 冯云眼角所落看到了这两个的神情,嘴角一勾,脚步猛地往前一窜,枪尖直冲春晴冬怜而去。 春晴冬怜看到枪尖突然直奔过来,想要躲,可腿脚根本就不听使唤。 “啊——” 惊呼乍起。 ……凉风袭过。 花瓣翩然。 夜色下,冯云手执长枪而立。 数步之遥,春晴冬怜目光呆滞。 ……刚才像是幻觉,可枪尖又仿佛就在耳朵边上。 “怎么样?”冯云问。 “女郎好厉害。”春晴冬怜声音发颤。 “我也知道我厉害,好了,不练了,饿了,吃饭吃饭。”冯云摆手。 “是,女郎。” 春晴逃也似的去准备,冬怜颤颤的往前挪了几步,奉上早就备好的棉巾,冯云放下长枪,拿过棉巾擦拭了面上的汗湿,大踏步的往里屋去换衣裳。 “啪”的关上房门。 门外,侍婢仆从们低声惊叹,女郎好厉害。 门内,冯云差点儿坐地下。 自两年前,她就不用春晴冬怜伺候更衣,也就不怕丢脸。 刚才,她差点儿吓死。 就像是你明明是才懂怎么拿枪,突然间这枪在你的手上如臂挥使,你会不会生出自己一下子就变得很厉害,甚至天下无敌的想法? 当然,冯云没这个想法,可她想到了老父亲曾经在她跟前表演的那一手执枪取物…… 她就冒昧的试了试。 春晴和冬怜果然被她吓得没敢动弹。 可她委实也是冒昧了。 手中的长枪是飞出去了,根本收不回来,顺着她的力道直往春晴和冬怜的小脸上刺过去,吓得冯云急忙给枪法点到了4。 莫名的力道流转,手中的长枪回来了,更是行云流水般的潇洒不羁。 厉害大法了! 虽然是啥也没取到,可万一她没能及时给枪升级,那就玩儿大了!! 本来想开玩笑,结果弄出人命? 呼呼,以后可不能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冯云再看脑海中的系统。 41035/45000 武艺: 1,刀,熟练度2(满1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1.5(满25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从1级升2,只要500,从2往3就是1000,从3到4是2000,以此倍数增长…… 嘶—— 冯云霍得拉开房门,守在外面的冬怜应声:“女郎。” “我要睡觉。”冯云。 几乎同时,冯云的肚子里传出来“咕噜”的声音。 冬怜:“……” 冯云轻咳:“我还是先吃完再睡吧。” 这肚子,不争气啊~ ********* 天蒙蒙亮。 大乾朝京都如庞大的巨兽沉睡在雾霭之中。 镇国公府长青阁内,五丈见方的小校场内,一道黑色的身影辗转腾挪,手中银枪如游龙又似流星划过,枪尖凌厉所过花叶飞舞,校场之内竟没有一片完整的。 终,风声渐熄,枪落人停。 黑衣长身,额角微湿,剑眉若锋,墨发净面,朗目如星。 正是冯暮雨。 “什么时辰了?”冯暮雨擦过汗湿问。 “卯时三刻。”随从方和道。 “走,去找小三儿。”冯暮雨随手扔下棉巾。 方和一把接过,又扔给身后的随从,紧跟上自家郎君的脚步。 “郎君是去蹭女郎的膳食?”方和问。 冯暮雨额角微微跳了下,瞥过:“你不想吃,就留下。” 方和正色:“属下誓与主子同甘共苦。” “呵。” **** 青竹小院。 比起长青阁要小上一半儿的小校场里,穿着短打衫,只扎着一个马尾的冯云拄着枪,瞪着前面神色湛湛的冯暮雨,咬牙切齿:“大兄,你是不是故意的?教我就教,来这么早干嘛!” 她要睡觉,睡觉,睡觉!! 冯暮雨仿佛没看到冯云的怨气,唇角含笑,手中长枪转出枪花:“日出,阴阳交替之时,阴气尽衰而阳气渐盛,亦谓,正气内存,邪不可生。这个道理,不懂?” 随着话音落地,泛着寒光的枪尖直直的对着冯云。 也不知道是不是枪术提升的缘故,冯云后脖颈的汗毛立刻发抖,曾经几度被老大哥拿捏的记忆瞬间涌上。 冯云嘴角一咧,眼角一眯:“嘿嘿,懂,我懂。可也没必要这么早。”颇有谄媚。 冯暮雨轻眉睇过去。 今儿刚来的时候小三儿还没起床,只听院子里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昨儿小三儿那飞来一枪,还以为是在给小三造势,倒没想小三儿还真有长进。 “为兄就这么早。”冯暮雨手中枪尖微挪,“听闻你昨夜枪法大成,来,让为兄见识见识。” “不用吧~”冯云脚下后撤。 “看枪。”冯暮雨才不管,手中长枪一挺,直刺。 “……” 冯云咬牙,举枪, 昨儿就知道躲不过,今儿也只能硬上! 不然还真以为她好欺负!! 数十招后,冯暮雨停了手:“不错。” “承蒙大兄夸奖。”冯云喘着气。 大意了啊! 原来她枪法勉勉强强的时候,老大哥就比她强一点,现在她枪法已经很不错了,老大哥还是比她强一点。 总结:老大哥枪法比她强的绝对不是一点点。 这时,只见老大哥手中长枪一甩,身后方和一手接住,另一手扔过来一把刀,稳稳的落到老大哥的手上。 冯云顿生不妙。 “试试这个。”冯暮雨道。 果然。 冯云手发紧:“不试,行吗?” 冯暮雨笑的如沐春风:“不行。” 身形如影,冲着冯云压过来。 冯云咬牙,瞄了眼脑海里好不容易升到的41135的数字,心痛的拨了1000给刀。 遂,挺身冲过去。 第七章 很快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 冯云发丝湿濡的坐在凳上,呆呆的看着跟前桌上摆着的她平日里最爱的早膳。 鸡蛋葱花卷,千层蒸糕,花生猪骨粥,皮蛋瘦肉粥,糖醋藕片,火腿杏仁蛋…… 原本府里的膳食没有这么服帖她的胃,不是蒸就是煮要么就是炖,食材丰富口味简单,是她借着自己还小,脑袋里胡思乱想但府中上下还要听命的由头把她想吃的东西大都弄了出来,她也大方,每次都人人有份,由此她贪吃的爱好镇国公府内人尽皆知,时不时的有各个院子的厨子来她这边偷师,她也公开传授,绝不徇私,但即便如此,她院子里的膳食也是最好吃的——正所谓正宗发源地。 今儿是这一年里最累的一天,换做往常她早就开始狼吞虎咽了,可现在她皮疼肉疼心更疼。 37135/4500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2(满1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好几千没了! 老大哥试了她的枪,又看了她的刀,剑,弓箭,吓得她连骑术都点了上。结果老大哥竟说除了枪法还算凑合,其他的都要好好的操练一番!! 呵呵,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攒了十二年! 怎么办? 花钱如流水啊~ 只靠躺平都养不活她自己了!! “好好吃饭。”冯暮雨端着碗嫌弃。 “……” 冯云心口更疼。 桌上她喜欢的饭菜竟然摆的琳琅满目,足足十六道,几乎铺满了整张桌子。 可,没人跟她说老大哥练了她,还吃她的啊! “你家女郎这个月的月银还够用吗?”冯云问旁边伺候的春晴。 “咳咳!”冯暮雨差点儿把嘴里的饭菜咳出来。 春晴赶忙的退了下去。 冯云也不管春晴,认真的看向老大哥:“大兄,可要吃好啊,这都是小妹最喜欢的。” 从冯云坐下就瞧了遍这小脸儿的变幻,冯暮雨只觉愉悦万分,笑道:“自然不会辜负,明儿为兄再来教你。” 冯云心下一跳,立刻笑颜如花:“大兄,你喜欢吃哪个?回头我就叫人教给你院里的小厨房,再改良一下,大兄定然爱不释口。” 冯暮雨讶然:“这么乖?” “当然。”冯云一本正经,“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兄了。” 冯暮雨失笑。 冯云眨着眼睛:“看,大兄也是清楚的~” 冯暮雨握拳在嘴上掩了下掩去笑意:“不想我明日来也可以……” 冯云惊愕打断:“想,大兄每日来才好呢~只是祖父父亲不在,大兄就是镇国公府的脊梁,堂堂八尺男儿,藏武非凡,文武不辍,每日里忙得紧,怎么能常往后宅走动的道理!即便不为外人得知,母亲也会怪我不懂事的,今儿大兄也见了我的技艺,可见我也没有虚度光阴,对吧?大兄放心,待父亲来时,小妹定不会叫父亲恼火。” 一番话,连恭维带拍马屁,最后的保证都连推带消。 冯暮雨似笑非笑:“恼火?怎么着,你还想着父亲回来先打你个百十军棍的?” 冯云惊恐的捂住小嘴儿:“在大兄眼里,父亲这么凶的?” “嘣~” 冯暮雨忍无可忍给了冯云一个脑瓜崩。 “啊——”冯云痛呼。 “叫你耍心眼。”冯暮雨道。 冯云没好气,又是训她又是吃她,还不兴她说几句了啦。 胖乎乎的小脸儿看在冯暮雨的眼里就像是养肥的猫儿,“好了。即便你不说,明儿我也过不来。” 冯暮雨打了一下也给颗糖,冯云眼中一亮。 冯暮雨只当没看到,道:“父亲信中很是挂念你,我来看你修习如何也是不想你太不像样,好在尚可。” 哦哦哦,这是说老大哥以后都不过来催她啦! 只要不来催她,她的基数涨起来也容易些。 冯暮雨看冯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恨不得再给这丫头一个脑瓜崩。 傻的~ 冯云突然觉得老大哥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就好像是看傻子? 冯云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眼角扫过,旋即,脑门上的小青筋直蹦。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先前桌上还摆着整整齐齐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老贼!!! 冯云立刻俯身张臂,老鹰护崽子一样护住自己跟前的饭菜。 特种兵啊! 老贼! …… 老贼吃饱喝足,终于走了。 老贼走在前面,后面的随从紧跟着。 乖巧送客的冯云眼尖的看到那随从竟也是肚滚腰圆。 呵! 冯云瞥了眼老贼随从走出的屋门,那边春晴正看着院门外目不转睛。 哈! “女郎可要用茶?”随在冯云身后的冬怜低声。 冯云哼哼:“今儿你就歇着,让春晴伺候。” 冬怜:“……” 日头渐渐高升,青竹小院里时不时的传出女郎的呼声。 “春晴——” “春晴。” “春晴……” 或急或缓,或促或慢。 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平静下来。 …… 早晨起的太早,和老大哥打了一架,又吃的有点儿撑,冯云足足睡了两个时辰。但冯云没起,继续躺着。 躺平系统的好处就是只要躺着就能涨分。 但总躺着也渴。 冯云掀开了床帘:“春晴,水。” 春晴奉上水,还有一本书。 冯云瞄了眼,封面《孙子兵法》。 ??? “这是刚才大郎君送来的,说是要女郎多看看。”春晴道。 她看? 冯云拿起来翻了翻。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冬怜继续道:“半个时辰前,二小姐过了来,听闻大郎君一早与女郎练了些时候便不让奴婢唤女郎,二小姐还说要女郎好生歇着。” “二姐姐呢?”冯云问。 “习画。”冬怜道。 哦,对了,今儿个初七,也是到了二姐姐习画的日子。 从六岁伊始,二姐姐就把所有的日子排的满满的,琴棋书画女红女则,仪表仪容刺绣女红。一月只有一日休憩。 她也是服了卷姐。 但想想当初她也是从六岁一直上学到二十二的高龄。 冯云心安理得的躺下,翻开《孙子兵法》开看…… 很快,睡着了。 第八章 正中红心 未时末。 冯云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迈出青竹小院的门。 《孙子兵法》太有用了。 一翻就困,一困就睡。 冯云穿过偏堂,跨过府中花苑,走过偏角的圆拱门,拐到一条甬道,甬道另一边就是和镇国公府相邻的三品吏部侍郎的府邸。 临门的仆从看到冯云躬身行礼。 “小三呢?”冯云问。 “三郎君在校场。”仆从道。 冯云眉眼弯弯。 直奔。 * 侍郎府校场。 说是校场,比冯云院中的练功场也大不了多少,但其中摆放的都是枪,棍,长斧等又粗又壮的玩意儿,尽显威武霸气。 “嗖,嗖,嗖。” 三道破风声过。 三只飞刀落到木靶子上,更还有一只正中红心。 “好!” “郎君威武!” “郎君厉害!” 随从高呼。 被簇拥在正中胖乎乎像个球儿的冯暮修得意洋洋。 青葱草绿之后正看到这一幕的冯云一口血差点儿没吐出来。 冯暮修这小子居然偷偷练飞刀! 这卷的有点儿过分!! ……要不然等过几天再让小三儿见识~ 冯云扭身就要走。 “三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冯暮修发现了冯云,几步跑过来,圆乎乎的小脸儿笑的憨厚淳朴,“怎么样?我这飞刀不错吧。看三姐姐的样子就知道三姐姐也是个中高手,干脆咱们就比试比试,嗳,三姐姐,我记得你有一柄匕首,是三年前三姐姐生辰的时候伯父送的,干脆就拿那柄匕首为赌注怎么样?” 字句连贯一口气都不带喘。 冯云还是头一回见这小胖子这么干净利落既偶遇又要下赌。 “你的赌注呢?”冯云也笑的天真。 “我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冯暮修挠着后脑勺更憨厚。 冯云咧嘴,露出小白牙:“听说我爹爹也送过你一把长虹刀,就以那把刀为赌注啊。” 冯暮修摇头:“那不行,我最欢的就是长虹刀。” “哦,那我也不行。”冯云遗憾叹气。 “可……” “要不然咱比别的?”冯云歪着头,圆润的小脸儿满是天真,“比如枪?” “好,长虹刀就长虹刀。”冯暮修立刻道,“也就是三姐姐,换别人我才舍不得。” “一样,也就是你,换别人,我也舍不得啊!” 冯云拍着冯暮修的肩膀,比冯暮修还诚恳真挚。 她突然有点儿明白她的系统为什么会有飞刀这个选项了。 冯云直接升飞刀到5。 级别低了都对不起系统!! …… 国公府小女郎和侍郎府小郎君的比试,很快就有了人围观。 冯妙冯清款款走来。 衣带若风,翩然婀娜。 美人儿如画。 乍一看还以为她们才是双胞姐妹。 而她和冯暮修…… 呵呵。 冯妙冯清坐在不远处的亭廊中,遥遥相望。 “都小心些。”冯妙唤道。 “放心。”冯云拍着小胸脯保证。 看着冯云满不在乎的样子,冯暮修心里突然有点儿打鼓,就像是昨儿在翠逸园的时候小三姐姐说叫他别急着走一样。 不会其实小三姐姐也偷摸的练飞刀了? 不,不可能。听说今儿大兄去了青竹小院,小三姐姐根本就没有展露出飞刀的本事。 嗯,定然是他想太多了。 冯暮修挺直了胸膛,目光鄙睨。 冯云看着冯暮修小脸上的坚毅,笑的更是纯真无邪。 * 两个木靶子立在十丈开外。 射中中心者为胜。 冯云,冯暮修手中各执三支飞刀。刀尖尖锐如锋,刀柄缠红缨,中有圆孔以便借力。 “三姐姐,你先来?”冯暮修客气。 “客随主便,你先。”冯云也客气。 冯暮修嘴角一咧,右手猛地一甩。 “嗖——”破风起。 飞刀甩了出去。 几乎就在正中红心。 冯云颔首,飞刀在手中上下左右打着圈的晃了晃,随后以与冯暮修几乎一样的姿势,射出。 “嗖——” 冯云对面的木靶子上,飞刀的位置竟然和冯暮修的那支飞刀一样。 冯暮修目瞪口呆。 冯云皱眉。 ……冯暮修的手法有问题。 “继续。”冯云道。 冯暮修拎着飞刀,不淡定了。 这飞刀是他惯用的,三姐姐头一次用就能到这个水准…… 她一定偷偷练了! 她怎么知道他一直在偷偷练? 他身边有奸细! “想什么呢?”冯云瞪圆眼睛。 冯暮修被冯云看的一哆嗦,下意识的一甩。 “砰。”飞刀扎到木靶子上。 “哈哈,中了中了!”片刻呆滞之后,冯暮修开心的跳起来。 飞刀歪歪斜斜,却正中在靶子的最中红心。 冯云:“……” 这是走了狗屎运了? 冯云抿唇,闭上眼睛,不再模仿冯暮修,身上气息流转,手中飞刀仿佛延伸出去的手臂,唯随意动。 “嗖。” 不同冯暮修的歪歪斜斜,冯云的飞刀结结实实的正中红心。 嘶—— 冯暮修僵住。 “还有一刀。”冯云提醒。 “……” 冯暮修呼气吸气再呼气,手中的飞刀比划了好几次。 没有甩出去。 冯云瞥:“干什么呢?” “三姐姐,看我。”冯暮修。 哈? 冯云露出小白牙,上一次她看他让他中了,这回还想故技重施? 冯云只看着木靶子,眼角都不带瞥一下。 一丁点儿的机会都不给他! 冯暮修没看到刺激他的眼神,只能憋着一口气,回想今儿三姐姐刚来的时候那巅峰一刀。 他的长虹刀,只能是他的!! “嗖!” 终于,飞刀飞出。 “咣当。” 先前插在正中间的飞刀被撞下来,而第三刀距离正中红心,只差一点点。 “啊啊啊!”冯暮修又是跺脚又是挠头。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冯云的小白牙在日头下亮的耀眼,好奇的问:“谁留在靶子上的飞刀多,谁胜?” 冯暮修一个激灵:“不是,谁射中的中心多,谁胜。”嗓门高的公鸭嗓都没了。 冯云很是遗憾:“早知道就定这个了,我这一刀随随便便都赢。” “定好的就不能改。”冯暮修急忙道。 “哦~”冯云点头,手中飞刀看似随意一甩。 “砰!” 正中红心。 第九章 她又怎么喜欢得起来 锐利的刀锋足有三尺长,两寸宽的刀面银光闪烁,刀面周边遍布精致花纹,刀柄外沿嵌有七色宝石,挥舞之中似有彩虹划过,正所谓长虹刀。 冯云拿在手上眉飞色舞,她的揽月匕首是很好看,夜色下挥舞和月光同辉,可还是太小,拿着玩玩儿就得了,这长虹刀才是正经的,绝对的利器。 “好啊,真好。”冯云耍着刀花。 冯暮修痴痴的看着,眼中含泪。 “哭了?”冯云惊讶。 冯暮修一抹眼泪:“才没有。” “我就觉得你没哭。”冯云一本正经,还点了点冯暮修红了的眼睛。 冯暮修一梗,转身跑向后面的亭廊:“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欺负我……” 冯云:“……” * 虽隔着十多丈远,亭廊内的冯妙冯清从头到尾都瞧见了。 冯暮修差一点就赢了,但还是认输的拿了长虹刀出来,就是不知道又和冯云说了什么,转头来告状了。 “不哭不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冯妙轻声的劝。 冯清对冯云道:“怡情而已,你还真要呀。难不成还真要当个女将军?” 冯云看着冯暮修嘻嘻的笑:“那是当不了,大兄说我差的远了。” “啊——”冯暮修鼻头一酸,又要哭。 冯妙滞住,冯清嗔道:“那就把刀还给小弟,本就是父亲送给小弟的。” 冯云把刀藏到身后:“这可不行,输就输,再说又不是我要打赌的。” 冯暮修摇晃着冯清的胳膊哽咽:“二姐姐——” 冯妙眸光轻转,道:“我觉得三妹妹说的没错。这回是三妹妹赢了,若是三郎赢了,怕是怎么样都要三妹妹的那柄匕首的。” 冯暮修没想到自己亲姐竟然不向着自己:“大姐姐,你——” “我说错了?”冯妙扬眉。 “……” ***** 冯清冯云从侍郎府离开,原路返回。 冯云拿着入鞘的长虹刀,爱不释手。 长虹刀终于落到她的手里了。 老父亲也太一碗水端平,这长虹刀看上去就霸气。 冯清看冯云的眼里都快冒出光来,忍不住问:“你就这么喜欢?” “这可是父亲送的。”冯云一本正经。 冯清目光落在那几颗泛着七色光芒的宝石上,眼前恍惚的转过冯云手中的飞刀像是长着眼睛射到木靶子上的情景。 “我竟也不知道你的飞刀竟如此厉害。”冯清笑道。 “我也没想到。”冯云笑眼成缝儿。 “何时练的?”冯清问。 冯云不能说系统的事儿,而一墙之隔,小姐姐又时常的过来,说是不喜习武,但她平日里练什么,小姐姐也大抵清楚。 “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冯云吐着小舌。 冯清莞尔,伸指点了点她的面颊,“如你这般天赋异禀,大兄都说你当不了女将军,那为何执意要取回这柄刀?三郎习武不久,已有昂扬之势,想来此刀日后在三郎手中总比在你手中要有用些。” ……这话听上去好像有些道理。 冯清又道:“三郎还小,何必为了此刀惹得咱家里平生龃龉,若是母亲知道,少不得又要训斥你一番。” 这就听着很不对了! 冯云停下脚步,看向冯清。 此时已经走到了花苑门口,隔着一道围栏青草茵茵,花坛锦绣,就是昨儿那位二姐姐跌倒的地方,再稍稍远一些,就是那棵郁葱大树。 这边冯清青丝缆发,柔眉清眸,轻灵之气环绕。 而她冯云,自觉比不上十之一二。 “二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冯云问。 冯清一怔,似是没想到冯云会这么问:“你在说什么?” “二姐姐句句都在说要还刀给三郎,可刀是我赢的啊!即便如二姐姐所说,刀在三郎那里有用,可三郎没有护住啊。还有,母亲为何要训斥我?原本这刀就是父亲的,又是三郎亲手给我,怎么说都是我把父亲的东西又要了回来,为何在二姐姐口中,竟全是我的过错?”冯云问的无辜。 冯清微微垂眸:“原来妹妹竟是这么想我的……”话语哀切,余音勾缠。 冯云心口一窒。 美人儿哀怨这场面,她真看不得! “二姐姐,我读书少,可能哪里说的不对了,二姐姐别难过。”冯云赶紧的拉扯着冯清的袖摆习惯的低头认错。 冯清抬眸,泛红的眼里浅浅盈光:“不怪你,都怪我。” “怪我在母亲要你多读些书的时候没有督促,怪我平日里跟你说的少了些。”冯清执起冯云的手,似有哽咽,“可总归也不过是六个字,爱之深,责之切。” “咱们同胞而生,论起来不要说大姊三郎,就是大兄也没有咱们亲近,平日里母亲总是夸我多一些,可我也是念着你也好的,母亲不喜你习武,兄长说你成不了女将军,也就说你日后不要再舞刀弄棍的了。我知道你喜欢,可喜欢没有用,不是你的,即便抢来了也不是你的。我们是镇国公府女儿,生来锦衣玉食,如今也该有镇国公府女儿的担当,你懂吗?” 冯清字句如泣,说到最后泪水在眼中几若欲滴。 冯云的心都在抽搐。 ……好像她还真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傻子。 “二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惹二姐姐难过了。”冯云道。 冯清看着冯云,浅浅的笑:“好,我知道,我家云儿是最乖的。” “今儿个你也是累了,快回去歇息吧。” “二姐姐也回。”冯云拉冯清。 冯清袖摆轻避,含唇浅吟,温润若水:“我屋里还缺几支花,我采过就回。” “那好,晚些时候二姐姐来我院子里,咱们一起吃晚膳,我新研究出几道菜色,可好吃了。” “好。”冯清应。 “那我先走了。” “去吧。” 冯云一行人消失在花苑,冯清嘴角的浅笑也缓缓落下。 ……冯云聪明了。 竟也能看出来,她不喜欢她。 呵,她倒是忘了,原本的冯云就是最聪明的,诗书典籍,书画琴棋,无一不精,若不然那个人也不会那么的喜爱她,登基之后就立刻以冯云为皇后,更还因为她相似的面容生生的就——毁了她。 银色的刀锋刺破她的面,鲜血淹没了视线,刀尖在她的脸上划过,痛入骨髓。 冯清闭上眼睛,咬住舌尖压下心中澎湃而出的痛苦,以痛止痛。 曾经的那一幕,已经隔了一世,可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痛的让她几乎克制不住如今澧兰沅芷之称。 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是以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她,她又怎么喜欢得起来~ 第十章 多了一行字 冯清不喜欢她。 冯云能感觉到。 小白花姐姐漂亮,又是最为招人喜欢的兰心蕙性,即便有些事儿瞒着她,也有些小自私,她也不觉得什么,在她经历的那一世都是再正常不过,自己老大人了也不用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可在昨儿初次见识了这位小姐姐的能耐之后,她不得不对小姐姐另眼相看。 爱之深,责之切,如果真这么想,那卷姐在卷的时候就应该想着让她也卷一卷,要不然这突然间的就让她承担重任,不就是赶鸭子上架? 还说什么同胞姐妹,比大兄还亲近,老大兄都知道说要那位五皇子道歉,这位二姐姐却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了半天还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冯妙习惯了和这位二姐姐对着,这刀说不准还真还回去了。 可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冯云挠破头也想不起来。 难道说要从睁开眼睛开始回想? 哎,冯云还真想起来当初她和冯清都在襁褓中,冯清使劲的蹬着腿儿伸着胳膊咿咿呀呀的往她这边挪,而她只是“哇——”的扯开嗓子一嚎,冯清就老实不动弹了。当时老父亲还说冯清胳膊腿儿有力气,可以练武来着。 ……所以其实这位二姐姐骨子里还是喜欢舞刀弄枪? 冯云看向桌上的长虹刀,长虹刀刀柄上的宝石在日头下绚丽明亮。 ** 是夜,冯清来到青竹小院和冯云一起吃过晚膳后,冯云拿出了一柄匕首。 匕首通体银色,状如弯月,把柄处嵌着一颗剔透明亮的宝石。 “二姐姐,送你。”冯云交给冯清。 “这不是你的揽月匕首?送我做什么?”冯清惊愕。 “我有了长虹刀,揽月匕首自然就要给二姐姐啦。”冯云道。 冯清推拒:“我哪里会这些。” “这个不用会。”冯云点着上面的宝石,小声说着,“听大兄说这一颗就价值千金。” “你想做什么?”冯清盯着她。 匕首所利在锋,冯云的重点却在宝石上。 冯云腆然:“二姐姐既然猜到了,还是二姐姐收着,免得日后我一时冲动——” 冯清吸气,忙不迭的拿过揽月匕首:“也好。” “我就知道二姐姐最好了。”冯云腆笑。 冯清没好气的白了冯云一眼:“我知道你是怕我还恼你,才拿了这宝贝堵我的嘴。先儿个在园子里我也想了,是我往日里待你太过宽厚才纵的你诸事不成,既大兄说了你再喜好那些棍棒也无用,不如就从明儿起随我习字刺绣,也免得来日母亲又是一番恼火。” 冯云瞪大了眼睛:“只是大兄说无用啊,父亲才不会和大兄一般想!再说,我才没有恼二姐姐呢,二姐姐也说我们是最亲的,既是最亲的,二姐姐又是为了我好,我为何要恼?” 冯清瞧着冯云,疑问:“你当真这样想?” “当然!”冯云重重点头,圆润的小脸儿红彤彤的如同熟了的果子。 “那就先学女红。”冯清道。 冯云立刻抓住冯清的袖摆:“我自是想学二姐姐的本事,母亲也是提过的,只是二姐姐自小就学的厉害,没有一位女夫子不夸姐姐的,我就不行了,就有大兄的教导也总教大兄恼火。二姐姐也说了,父亲不日就回来了,我这边总归是不如大兄的意,二姐姐就不一样了,所以若是这些时日二姐姐能更上一层楼,那父亲欢喜之下对我必然会宽纵几分……” 冯云眉眼生动,嘴角的谄媚都溢了出来,冯清轻笑一声,抬手往冯云的额头熟稔的点过去:“还是不学,是不是?” “哎呀,我学了也不如二姐姐啊!”冯云又晃袖摆。 冯清轻哼着,最后还是由了冯云。 姐妹两个又是说了会儿话,眼瞧着滴漏已经过了戌时三刻,冯云才依依不舍的送冯清出青竹小院,待到门口,冯云一拍脑门,连声唤着:“春晴,把今儿新做的糕点给二姐姐取一些,还有栗子羹的食谱也给备上。” “晚上我见二姐姐多吃了几口栗子羹,便想着给二姐姐也准备上,若是二姐姐还想吃,就不用跑过来了。”冯云又对冯清道。 冯清拉着冯云的手,笑道:“三妹妹这样用心,倒是显得我才是妹妹了。” “这才是姐妹同心嘛。”冯云笑的眼睛都弯成了缝儿。 长虹刀是她新得的,就不给小姐姐了,但她的揽月匕首给了小姐姐,也是你有我也有了,还送了小姐姐好吃的,这回小姐姐应该就不恼了吧~ …… 冯清走了,青竹小院内也就只有自家人了。 “跟我过来。” 冯云小手一勾,唤春晴去了小书房。 冬怜默默的跟了过去。 小书房一角布置着琴棋书画,其他三角都摆着大小不一的软榻,墙上挂着的也都是弓箭匕首长刀盔甲之类。 简单一句,不伦不类。 但冯云觉得舒服。 床多,适合躺。 冯云坐到了最舒服的软塌上,歪头瞧着杵在跟前的春晴。 一整日她只使唤春晴,说是小院儿里的活儿不多,但这会儿春晴显然老实了不少。 “今儿可是累了?”冯云问。 春晴忙不迭的摇头:“奴婢不累。” 冯云颔首:“有什么要说的吗?” 春晴“噗通”的跪倒在地:“奴婢错了。” “嗯?”冯云。 “奴婢错在不管女郎还是另几位主子说了什么,奴婢都不该擅自退下,奴婢自在青竹院里,便是女郎的奴婢。”春晴道。 “哦~”冯云幽幽的瞧了眼后面的冬怜。 冬怜脑袋垂的比春晴还低。 冯云没有什么言语,春晴一动也不敢动。 “还有呢?”冯云问。 春晴慌了。 女郎性子宽厚,从没有发过火儿,往日里她也多有恣纵,今儿女郎独独叫她伺候,一开始她还没觉出什么,是冬怜点醒了她,女郎是主子,若是女郎不喜,她这个贴身大丫鬟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变成粗使婆子,甚是被打发了出去。果然冬怜说对了,听女郎的意思她是真的错了。可还有别的什么错处吗? 哪些?还有哪些? 春晴胡乱想着,说的就更乱胡:“奴婢不该私下里言及女郎,不该把女郎赐给奴婢的镯子典当了,不该偷吃女郎的点心,不该把女郎赏赐下来的吃食拿回家里,不该少浇了院子里的竹花……” “停停停~”冯云连忙打住。 多亏了这小书房里没有第四个人,不然再说下去,不罚都不行。 “女郎……”春晴眼泪流了出来,泣不成声,“奴婢错了。” “以后还再犯吗?”冯云问。 “奴婢不敢了。” 春晴“砰”的磕在地上。 “好,我可是听到了,若是还有下次,我可是必不会饶了的。”冯云道。 “谢女郎,奴婢谢女郎。” “起来吧!” “是。” 额头上红了一片的春晴摇晃着起身,冬怜也过了来,塞给春晴手帕,长袖下春晴捏了捏冬怜的手,感激之意隔着袖子,冯云都能感觉到。 她就知道是冬怜提醒的春晴。 “不过么……”冯云拖长了声儿,春晴冬怜两个立刻垂首而立,老实的听着。 冯云托着腮,皱着小鼻头:“若非今儿只叫春晴伺候,我都不知道冬怜更周全一些,所以,春晴啊,若是日后想要你家女郎看重你,你可还是要聪明一些哦~” 春晴看看冬怜,又看看自家女郎,仍然泛红的眼里闪过些什么,遂重重点头:“奴婢明白了。” 冯云笑的露出小白牙,一脸的天真可爱。 她是不想卷,可身边的可以啊! 卷起来,才能更优秀嘛~ ***** 月色笼罩大地。 鸟儿归巢,花儿轻蜷。 青兰小院,寥寥灯火,暗香静谧。 书房中,娇俏隽美的女郎身姿秀丽,笔下如勾,正勾勒出一副黑白的画卷,画卷上只有一柄银色的匕首。 书案不远,揽月匕首静静的躺着,似乎亦在遥望。 终,冯清住笔,起身。 长裙潋滟,纤纤玉手,握住了刀柄。 下一刻,匕首脱鞘,随着冯清长袖扬起,银亮的锋刃犹如天上弯月的弧度,在屋内带起阵阵寒意。 一墙之隔的青竹小院,寝室内,床帘之中,冯云早已经沉入梦乡,也就没有察觉到系统中悄然的多了一行字。 ……7,匕首,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第十一章 凭什么和她争 青天,白云。 青竹小院,琴声缭绕。 正对着小校场的长廊中,石桌上燃起清香,冯清白皙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如飞似舞,琴声亦如筝鼓,校场中冯云手执长枪,枪尖颤抖着舞出点点星芒。 一动一静,一琴一武。 正是神怡。 当琴声停下,余音寥寥时,冯云手中的长枪也横放身前,练功毕。 “啊啊,累死了。” 高呼乍起,惊乱隐隐缥缈之意,冯清微微皱眉,看着冯云一边擦汗一边扔下枪,直奔长廊,“咕咚,咕咚”几口就干了一大碗凉茶。 冯清扯唇:“慢一些。” 冯云应着,连喝两碗。 等喝完了茶喘气的工夫才发现石桌上的琴筝已经挪开,冯清跟前摆上了绣架。 嗯,又开始了。 卷呗。 冯云的心神往自家系统上的“匕首”打了个转,问冯清:“二姐姐,要不你也学学枪术?” 冯清用心在绣架上,眼皮都不抬:“除非你学女红。” “咳,要不然二姐姐学一下匕首?”冯云又问。 冯清瞥了她一眼:“你学女红?” “那算了。” 冯云投降,又喝了一碗。 三碗下肚,觉得肚子又有些空,冯云捏起桌上的糕点放到嘴里。 绵密细致,淡淡的花香充斥,唇齿生香。 冯云闭着眼睛细品。 “里面再加糖一分,奶也加一分。”冯云道。 “是。”冬怜应声去嘱咐小厨房。 冯清看了眼冯云,摇头,继续绣织。 针针绵密,好似在作画。 冯云一边吃一边看,待吃完了第三块儿糕点,才终于看出来冯清这副刺绣的厉害。 “哇,双面绣!!” 冯云看看绣品一面,又看看绣品另一面。 一边是含羞待放的牡丹花,另一边是绽放热烈的牡丹花。 花色相似,花瓣相同。 显然是同一朵花儿。 “姐姐的技艺堪称大家!”冯云竖起大拇指。 冯清眸光微动,刺绣的针脚也停了下,“你可知我这副刺绣所为何?” “不知。”冯云茫然的理所当然。 冯清道:“过几日便是望东伯夫人的寿辰,你可备了礼?” 望东伯夫人,太子妃的亲娘,望东伯和自己老爹年岁差不多,望东伯曾和老爹一起并肩作战,关系一直不错,只是自己祖父镇国公还在西山寺参禅,父亲到现在也只能是镇国公世子,望东伯夫人寿辰,自家老母亲也是要去的,她们身为子女随同而行本不用备礼,但关系亲近就不能一概而论,小姐姐冯清和望东伯的嫡次女邱盈儿自幼就相交莫逆,她虽然不熟,但也是同龄的小姐妹。 冯云面不改色,打了个响指:“冬怜。” 冬怜上前,“我家女郎备的是奶糕。” “奶糕?”冯清愕然。 “二姐姐,你尝过的啊!就是昨儿晚上我叫春晴给二姐姐送去的,黄澄澄,软软的,入口即化,奶味十足。”冯云道。 “就这?”冯清不可置信。 “礼轻情意重。”冯云道。 冯清失笑:“你这聪明都在吃上了~” 冯云立刻正色,捋着下巴上并没有的胡子,煞有介事:“民以食为天,二姐姐不要小看。” “噗!”冯清忍俊不禁。 冯云趁机给冯清嘴里塞进去一块儿糕点。 冯清嗔然的瞪了她一眼,慢慢咀嚼。 姐妹两个正吃着,春晴从外面跑进来,小脸儿红扑扑的,鼻头还有些微汗湿。 “见过二小姐,见过女郎。”春晴行礼。 “这是哪里去了?”冯清惊讶。 冯云眨眨眼:“二姐姐听着就是了。” 冯清不置可否。 得了冯云所允,春晴道:“大郎君得知小郎君于飞刀上输给了女郎,便亲自教导了小郎君,这几日小郎君辛苦的紧,大小姐勤于画作,明儿亦是要随夫人,二夫人往西山寺。” 明儿是十五,是家里每个月往西山寺的日子,镇国公爷爷就在西山寺参禅,身为儿媳总要尽孝,西山寺中又不能有家眷常驻,只有借十五往寺里上香见过公公,又因着自家老父亲是世子,母亲月月不落,叔母一家则是隔月前往,上个月叔母一家才去了,这个月又要去? 啊~前几日三皇子来了。 不对,这个月的十五…… “明儿不是晏师父教二姐姐作画的日子吗?”冯云问。 晏师父,画作大家,冯清跟随晏师父习画之事,冯妙可是毫不知情。 冯清针尖微动,抬眸浅笑:“好大的胆子,竟还养了耳报神。” 冯云惊愕:“二姐姐不在意?” 冯清笑了。 当然在意! 原本那位晏师父教的是她啊! 只是眼下还有更为在意的, **** 乾历,五月十五。 七辆带着镇国公府标识的车马停在二道门前,前面四辆是供人乘坐的车辆,后面三辆正摆放着各式的物事,锦缎琳琅,屏风摆件,绣笼木箱。 镇国公府侍郎府的小辈们已经等候在门口,只等着两位夫人从里面出来。 冯暮雨站在最前面,靠后半步是冯暮尘,冯清冯妙并肩而立,最后面是冯云和冯暮修。 冯云梳着垂鬟分肖髻,头上戴着前几日叔母送的白兰花的绢花簪子,再有几只并不张扬的发钗,娇俏可爱。 旁边冯暮修短衫束袖,虽然矮胖了些,却是眉目有神,身姿挺拔,很有些小英雄的范儿,就是头上的发髻是金冠,腰上左右还各佩着一枚玉佩…… “干嘛?”冯暮修察觉到冯云盯着自己,小脸儿一绷,仰脖的鼻孔朝天。 冯云笑的亲切:“富贵!” “哼,用你说。”冯暮修白眼扭头,随即觉得冯云这话哪里不对,转头又咬牙,“你什么意思——” “噤声。”前面的冯妙微微侧目。 冯暮修一滞,脚步往后退了半步,扭头不搭不理。 冯云笑的憨厚:“大姐姐,别气,我也这么不听话过。” 冯清抿唇不语,冯妙弯了弯嘴角:“还是三妹妹最懂事。” 看似不理不睬,实际上都听在耳朵里的冯暮修气的小嘴儿直抖,指着冯云气道:“你,奸诈!” 冯云怔怔:“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绝无半句虚言。” “三妹妹,不要欺负三郎。”冯清似有不悦。 冯暮修眼睛一亮:“还是二姐姐最好。” 冯妙脸上的笑意微凝,正待开口,后面婆子低声:“夫人们到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相携而来,世子夫人戴了半副头面,端庄雍容,侍郎夫人头上佩饰不多,但胜在精致奢贵,亦不逞多让。 晚辈们行礼,两位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先后上了车。 冯暮雨冯暮修骑马,冯清冯妙还不待抬步,冯暮修先窜到了冯清身侧:“二姐姐,我和你同车,可好?” “呵。”冯清还没说话,冯妙已经拉扯了冯云上了另一架车。 冯云怔怔的丢给冯清一个眼神。 这么容易的? 冯清抿着唇压住嘴角的弧度。 原本就是要冯妙和冯云同车,结果没说几句就成了。 如此这般,冯妙又是凭什么和她争! 第十二章 他的眼前开了一扇窗 西山寺,位于京都西郊二十里外,巳时出发,酉时回京,不过一日往返。 寻常人家背个包袱就能走一趟,国公府侍郎府两府出行浩浩荡荡竟近五十余人。 冯云上辈子只是平凡老百姓,这回已经躺平了十二年,但从车窗内往外看时,仍会心生出来关于享福这种事儿,她还是要多适应。 “三妹妹喜欢这市井烟火?” 车内,冯妙问道。 冯云放下车帘,转身隔着一张小桌和冯妙对坐,奇问:“大姐姐如何会这样想?” “可不是我说的。”冯妙道,“母亲说三妹妹喜欢折腾吃食,必是喜欢烟火之气,而若是说起烟火,还是市井烟火最为美妙。” “我却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但既是叔母说的,必有道理。”冯云立刻竖起大拇指。 冯妙愣愣的看着冯云,不管长辈说什么,也不管听懂听不懂,都赞同都有道理,谁看到不欢颜? “难怪母亲喜欢三妹妹,换做我,也是喜欢的。”冯妙道,“可为什么二妹妹会对三妹妹那般严厉~” 哇,大姐姐也厉害啊! 一上来就挑拨。 冯云挠头,圆润的小脸儿颇有些憨厚:“也不是严厉,二姐姐说爱之深责之切。” 冯妙轻嗤,“若是当真爱护至深,就该督促你学学习作女红,每日里与你同院数个时辰,却是连这点儿口舌也懒得,瞧瞧大兄,得知三郎输给你,可是好生的教训了三郎,又是教导你,又是教习三郎,本就课业繁重却还惦记着咱们这些弟弟妹妹,这才是爱之深责之切。” 看看这样的对比,戳的真见血。 冯云憨笑:“嘿嘿,我喜欢大兄,也喜欢大姐姐。” 冯妙笑道:“瞧你胆子小的,这车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说了什么,我还能说给旁人听不成。” 听听,还在下套呢! 冯云笑着奉上桌上的清茶:“大姐姐喝茶。” 冯妙接过,冯云却没有松手。 冯妙:“……” “妹妹有疑,想请大姐姐解惑。”冯云道。 冯妙扬唇。 她就知道不管她怎么说,人家双胞之情还是更深厚,即便冯云心思清澄些,冯清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恐怕这回冯云上了她的车也不是碰巧。 “何事?”冯妙问。 冯云腆然一笑:“一会儿等到了西山寺,三郎打算去哪里玩儿?” 冯妙没想到冯云问的是这个,想了想:“去东峰爬山。” “到了山上还爬山?”冯云回想西山寺东峰山上所见所景,噗嗤的笑了,“大姐姐,三郎是这样说的?” 冯妙眸光微凝:“难道不是?” “我去过东峰,东峰险峻,去往之人不多,但确是有让人流连不去之地。”冯云眨眨眼。 冯妙往冯云这边倾过身子,冯云低声:“东峰有一条小路,小路穿过林子,能到皇家猎苑。” 皇家猎苑? 冯妙眼中一亮,旋嘴角绷起:“三郎这是想去偷猎?” “可能~”冯云轻咳。 冯妙一拍桌子:“幸好三妹妹告知于我,不然还真就是被三郎给骗了。三郎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定饶不了他。” “小惩,小惩便可。”冯云连忙劝。 冯妙瞅着冯云,乐不可支:“你啊,还真是小性儿。” 冯云才不承认,“我才没有,是三郎做错了嘛。嘿嘿——” 女儿家的笑声从车中飘出。 近处骑马而行的冯暮雨冯暮尘两兄弟对视。 “如此开心?”冯暮尘奇怪。 冯暮雨摇头:“有三妹妹在,必是有趣。” 冯暮尘也想到了当初在后宅和几位妹妹们玩耍的时候,那时三妹妹憨憨的就是开心果。 “如今,唯有三妹妹一如往顾。”冯暮尘道。 冯暮雨拍了拍冯暮尘的肩膀:“身为长兄,总要多辛劳一些。” 冯暮尘道:“暮尘知道了,多谢大兄提点。” 冯暮雨一甩缰绳:“走,咱们前面去。” “好。” 冯暮尘应,遂马蹄翻飞,两骑奔腾而去。 尘土飞扬,恣意。 后面车内,冯暮修听着另一辆车子里飘出来的笑声,小拳头就紧紧的攥到一起,再看到车外大兄二兄都骑马跑了,眼里瞬间就滚上了盈光。 “据我所知,三妹妹也只是在马上摔不下来而已。”车厢内,冯清淡声道。 冯暮修眼里的盈光瞬间消散,转头一脸兴奋:“真的?” 冯清弯唇:“骗你做什么?” 冯暮修嘿嘿的笑:“我就知道二姐姐对我最好了。” “当然。”冯清道,“大兄二兄都是家中长兄,忙的紧,家里姐妹们最能依靠的也只有三郎了,三郎日后可是要对二姐姐好哦。” 冯暮修一拍胸口:“没问题。” 冯清看着他,眼底盈光浅动。 终是经历了一世,所见所识已非寻常女郎,上一世三郎就是待她最好的,当初她眼瞎看上了那个姓韩的,家中只有三郎反对,在她被关在后院的日子里,也是三郎几次偷摸的送吃食银两给她,不然她怕是早已经命丧黄泉。 “那就先跟二姐姐说说,此番往西山寺可有游玩之所?”冯清似有好奇。 “那当然是——”冯暮修话音一转,反问冯清,“三姐姐去哪里?” 冯清沉吟:“她说先去斋堂,然后就歇着。” 冯暮修呵呵:“真是不管到什么地方不是吃就是睡!” “你还想和她较量不成?”冯清莞尔。 冯暮修忙不迭的摇头:“才不,堂堂男儿,岂是她那般的懒怠之徒!我啊,打算去东峰。” 冯清心头咯噔一声。 她记得彼时的那日,冯云满面娇羞的回转,说起和三皇子在自家花苑的初识;她也记得彼时的今日,冯云在见祖父之前,和她往东峰作画时与三皇子的偶遇。 那次不见三郎,这次三郎又怎么能去! “东峰有何有趣之处?”冯清问。 冯暮修憨然:“看山水。” 冯清摇头:“你另有所图。” 冯暮修头皮发麻,二姐姐哪儿都好,就是太聪明了。 “二姐姐~” 冯暮修挪到冯清身边去抓冯清的袖摆。 冯清垂眸,三郎竟和冯云一个毛病。 “我并非是阻你往东峰去,而是今儿你还有更要紧的。”冯清叹道。 “什么?”冯暮修不解。 冯清招手,冯暮修倾身过去,冯清低语:“今儿大兄二兄都在,你莫不趁着这个机会向你大兄二兄讨教些什么?你要知晓大兄最喜勤奋之人,而那时候三妹妹还睡呢~” 轻声细语中仿若蛊惑,冯暮修的眼珠子登时瞪的滚圆。 这一刻,他的眼前好像开了一扇门。 第十三章 这热闹得看啊 西山寺,大乾国寺。 除却国朝重大节日,西山寺大开善门。 上山的有皇亲亦有寻常百姓。 寺中禅房有数,故而想要宿在西山寺,都要提前预约。 西山寺前门108台阶,不管是谁都要一步一步的走上去,西山寺后有车马前行的缓坡,但有车马都是从后门上山。 镇国公众人在山下下车,一众贵眷仆从拾阶而上。 西山寺住持相迎,于正中大殿和几处偏殿祭拜后,镇国公贵眷往西山寺后山。 西山寺中檀香缭绕,佛音阵阵。西山寺后山,桃树梨树相载而生,溪水潺潺,卵石铺路,鸟鸣山青,静谧清幽。明明是同一座山,更是同一寺,却仿佛隔着山水结界。 原本就面色虔诚的镇国公世子妃此刻连脚步都轻了。 身后的一众贵眷,包括冯云在内,更是垂首肃穆。 当走到最里面的一处木屋外,镇国公上下众人停下脚步。 “儿媳给父亲请安。” “孙儿(孙女)给祖父请安。” 长袍敛起,俯身跪倒,轰然整齐矮下一片。 “咯吱——” 木屋的窗子打开。 “今儿个来的倒是齐。怎么,出事儿了?” 苍老的声音似有调侃,和冯云以往每次来见祖父的时候一样,又不一样,原来冯云只觉得老人声音慈祥,这回冯云却感觉到了头顶上莫名而来的压力,像是在职场上面对领导的紧张又好像是在庄严肃穆的场合看到大佬的畏怯发憷。 冯云忍不住抬头。 窗内的老人白发皓首,布衣长衫,头上只插了一根木竹为簪,面上皱纹如沟壑,双目炯炯有神。 爷爷和上个月见时一样啊! “父亲笑话儿媳,府内安然无恙。”世子夫人道。 “是,前几日相公略有不适,儿媳想着若非是儿媳心中孝念浅淡不成,是以这次又来叨扰父亲,还请父亲莫要见怪。”侍郎夫人道。 镇国公捋须听着,也看到了下面跪拜的一众孙儿当中那张明亮圆润的小脸儿。 镇国公笑了。 “好了,都起来吧。”镇国公道。 “是。” 世子夫人等众人起身。 镇国公道:“你们两个进来,孩子都去玩儿吧!” “是。” 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进去木屋。 后面的晚辈们退步离开。 爷爷说让玩儿,晚辈们也不能真的玩儿,冯暮雨冯暮尘两个留在树木之外,冯妙冯清各自的回去盯着下面的侍婢收拾各自的禅院禅房,冯云也要跟着冯清离开时,冯暮雨唤住她,对冯云勾了勾手指。 冯云皱着眉靠近。 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她很不喜欢这个动作。 “想不想独自见祖父?”冯暮雨问。 冯云瞳孔泛亮,她可以? 冯暮雨看冯云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抬手“砰”的在冯云的脑门上弹了下。 “啊——” 冯云吃痛捂住。 “噗” 瞧着这一幕的冯暮修笑出声,冯妙冯清哑然摇头。 冯暮雨只瞥着冯云,依然低声:“祖父是咱们的祖父,不是旁人的,怎么不能见了?” 冯云双手合十,十分诚恳:“我错了。” “哼,知道就好,待祖父有了空闲,我去唤你。”冯暮雨道。 “好嘞。”冯云。 “别忘了带上吃食。”冯暮雨又叮嘱了句。 冯云警惕的盯过去:“不会是你想吃?” 冯暮雨挑眉:“我想吃就不带了?” 冯云立刻憨笑:“带,必须的,还要双份。” “呵,乖——”冯暮雨摸了摸冯云的头。 冯云笑的质朴天真。 哼,老大哥这个老狐狸!!! ** 镇国公府侍郎府的禅院挨着,待冯云回去,身边的侍婢都出去忙活着布置安排,冯云附到冯清耳边低声:“……大姐姐说三郎要去东峰,多亏了早先我去过,我就跟大姐姐说三郎恐怕是要溜到皇家猎苑去狩猎,大姐姐说要亲自去抓三郎回去,那时我就跟在大姐姐身边,二姐姐尽可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大姐姐搅扰了二姐姐习画的。” 听着冯云的这番话,冯清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勉强扯着嘴角:“我倒也记得你提起过东峰之险,听三郎说要前往时,我就跟三郎说不要他去。” “啊?”冯云有点儿愣。 东峰远离冯清习画之地,冯妙和小三儿都在那里,还有她监督,任谁也不会扰了冯清习画,这回三郎不去,又怎么让冯妙避开? “我也是怕三郎不小心。”冯清脸色不自在。 “我知道二姐姐是好意,可这样一来……”冯云没说下去。姐姐关心弟弟正常,冯妙也关心冯暮修,冯暮修不去,冯妙还能去?可冯妙不去东峰,万一亲眼撞破了冯清在偷偷卷,啧啧,她都能想象出冯妙的表情~ “我知道。”冯清咬唇,拉住冯云的手,“大姐姐这边,就辛苦云儿了。等过几日,我给妹妹画一幅小像,如何?” “好吧。”冯云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那日这位小白花姐姐往花苑去的情形。 *** 没多一会儿,母亲回来了。 母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冯清没有问,冯云也没问。 待母亲卸下了诰命头面荣华,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富户夫人,一家人才往斋堂去。 西山寺的斋饭很有名,尤其是近几年更是声名远播,京都附近的饭馆大厨来偷师不说,各家府邸内更不知道多少偷学了招数回去。 西山寺僧众都识得镇国公府一家,双手合十,口称佛号相迎。 叔母一行人也已经到了,彼此寒暄了几句,同在斋堂用饭。 冯云一边吃一边点评,后面还有小沙弥在仔细记录。 自从四年前就是这样,两府贵眷都已经习惯了。 若非有冯云的挑剔指点,西山寺的斋饭不可能这么红火。 冯云也愿意默默做好事。 每个月都要来,每个月都吃难吃的,对不起她的胃!! 再说西山寺的斋饭好吃,祖父也能吃的好。 …… 用过了斋饭,两位母亲去佛堂念经祈福。 冯云径往冯妙处。 “三郎说不往东峰去。”冯妙道。 冯清还真劝走了小三啊! 冯云面露急色:“那他去——” “但我没有信。”冯妙打断,不着痕迹的瞄了眼冯云,“你还不知道三郎,尽是口是心非,早先执意要去,只是这一路上就改了主意不去了?怕是哄骗于我。二妹妹,你与我同去,如何?若是看到他,定让你先揍他一顿。” “好,听大姐姐的!”冯云笑的憨憨。 这热闹得看啊! 第十四章 她也是怕追账 西山寺,位于京西郊山麓下。寺后依青山,青山绕碧水,碧水之上有江河,碧水之下则藏着皇家猎苑。 青山东峰,并不高,树木茂密,草丛几乎到小腿,不利于行。 好在镇国公府的女儿们多少都有些身手,冯妙换了袄子裳,冯云更是穿着轻便,身后也不再是侍婢,换了府中的仆从护卫。 “大姐姐的人断后,我的人前面哨探,若发现有人,三长两短鸟鸣为号。”冯云喝令。 冯妙失笑:“三妹妹这是当行军了?” “耍着玩儿。”冯云道。其实她是以防万一,不过感觉还挺好。 穿着黑衫的是侍郎府的侍卫,穿着黑衫银边的是镇国公府的侍卫,以冯云为令,身手矫健,跃过草丛,借力飞速前行。 冯云冯妙在身边两位护卫的护卫下,慢慢往里面走。 * “啊——” “这是什么?” “……” 即便有护卫在打草惊蛇,冯妙的低呼还是时不时显溢出来,冯云也第三次相劝:“大姐姐,要不然我们回吧?” 冯妙左右为难,她自是知晓三郎不在东峰,先前三郎说了,就是要趁着冯妙牵扯住冯云的工夫好好的给冯云上眼药,更还说不定从两位兄长那里学点儿什么。冯妙嘴上再说喜欢冯云,在自家弟弟和冯云之间还是选择三郎。她来东峰是为了帮三郎更是为了东峰后的皇家猎苑。若不是三妹妹,她都不知道东峰就能看到皇家猎苑,上次没能见到三皇子,这回能远远的看一眼皇家猎苑,也当是满足了一份小心思。可这才走了多一会儿,就见到了两条蛇,还有草丛中窸窸窣窣好似游走的什么东西……她已经手脚发麻,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若是能见到三皇子,她也甘心,可这只是看一眼皇家猎苑而已—— “要不……”冯妙面有退意。 “等一下。”冯云忽道,就在这个时候,她好像听到了鸟儿鸣,三长两短。 前面有人。 冯云使了个眼色,身边镇国公府护卫快步循着鸟儿鸣过去。 冯妙也闭了嘴。 她也还记得先前三妹妹的吩咐。 这个地方会是谁? 嘶——不会是三皇子吧? 冯妙念及此,呼吸都在抖。 冯云感觉到冯妙异样,问:“大姐姐,怎么了?” “无事。”冯妙魂不守舍,遂又道,“我只是奇怪谁会在这林中。” 冯云道:“很快就知道了。” 果然,很快护卫回转:“禀女郎,是二小姐。” 冯妙瞪大眼睛。 冯云吐气。 果然是小白花姐姐~ 果然是花苑事件重演。 不过就是个能远远看到皇家猎苑的东峰,弱不禁风的大姐姐都勇敢的追过来,而回想这些时日和皇家沾上边儿的也就是她从树上摔下那天,小白花姐姐聪明的呢,能看不出来冯妙冯暮修姐弟在东峰的妙处?可人家偏偏就是姐弟情爆发了!只是小白花姐姐大概没想到大姐姐竟这样勇敢! “她怎么会在这里?”冯妙脱口而出。 冯云也问:“二姐姐在做什么?” “二小姐在作画。”护卫道。 冯云沉吟:“二姐姐在东峰作画,想来那边山景应如大姐姐所说,山景秀丽,确是个好地方。” 冯妙眸光微转,笑道:“早就知道二妹妹的画作不同凡响,我也去瞧瞧,二妹妹再来此作画,不就有人相陪了?” 冯云笑着应:“好啊!” 她就说这热闹得看吧! *** 东峰峭壁,山风粼粼。 裙摆随风,笔墨若游鱼。 远处的山峰层峦叠嶂,树木郁郁葱葱,随风中似波起伏,呼吸间大地苍翠尽在。 忽的,空中一声鹰鸣,长鹰飞空斜掠,似笼罩大地。 冯清面色泛红,红唇微张,似是因这景色着迷。 没错,就是这个时候。 上一次,她就是在惊叹这只鹰过后,那位三皇子就来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淡然安宁。 “什么人?”数丈之外的护卫突兀呵声。 冯清似是吓了一跳,忙喝声:“何人在此,我乃镇国公之后——” 高冠粗木之后传来一声温润浅笑。 “不想在这里又碰到女郎,还真是与镇国公府的缘分呢~” 三道人影出现,两人护卫在侧,为首蓝袍锦带,玉冠束发,面如冠玉,却正是冯清心心念念了数十年的三皇子殿下。 “见过皇子殿下!”护卫也认出来人,叩首行礼。 “殿下?”冯清先是一惊后又喜再又怯,脚下进退间踉跄了下,侍婢晓兰连忙相扶:“女郎,小心。” “小心。”几乎同时,三皇子殿下呼道。 冯清面红耳赤,轻轻挣开晓兰,闺门之姿盈盈施礼:“小女见过殿下。” 三皇子垂眸弯唇:“女郎免礼。” “谢殿下。”冯清起身。 三皇子道:“既在外,女郎不必多礼。” “是。”冯清应。 说话间,三皇子已经走到了近前,冯清几乎都能嗅到三皇子身上淡淡熏香。 “女郎在作画?”三皇子看到了冯清跟前的画架。 冯清羞腆道:“小女拙作,不堪入殿下之眼。” “不不,这画颇有意境,尤其此处,更有飘逸之美。”三皇子抬手点出画中精髓。 冯清惊喜难抑,似是见到了同道中人:“殿下也爱作画?” 三皇子笑道:“虽偶有所得,却绝无女郎之手段。” “若女郎不嫌,可否允本殿于此观摩一二?” 冯清羞涩,还是红着脸点头:“可。” 三皇子瞧着眼前小脸儿上的红晕几乎都快蔓延到脖颈的女郎,笑的越发柔和。 ** 山林之中,往东峰所在的路上,有护卫再度快速飞奔而至。 这回冯云使了个眼色,护卫附耳低声。 “……三皇子殿下正观二小姐作画……” 冯妙虽然没有听清楚到底说的什么,但隐约的好似听到有“殿下”的字眼。 冯妙咬唇,殿下真的在~ 冯云眼角瞄到冯妙的神色就知道这位姐姐在激动。 她也有点儿激动。 这回总算是能看到那个三皇子什么模样了。 冯云道:“刚才护卫说二姐姐正在点霞于作,想必是快画完了,大姐姐,咱们还去吗?要不就先回……” 冯妙打断:“已经到这里了,再回去岂不是半途而废?便是画完了,也好瞧瞧是不是与景相似。” “好吧,可我还是要先跟大姐姐说一下,一会儿不管看到二姐姐画作如何,大姐姐也不要太过意气用事哦。”冯云道。 冯妙掩唇:“用你说……” 冯云笑的憨厚。 当然不用她说,她也是怕追账。 第十五章 和她不一样 青山东峰,飞鹰远去。 美人儿身前的画作已然成形,与眼前的青山重叠相得益彰,隐约间还能看到藏在高树之后的嶙瓦屋脊。 “好。”三皇子赞道。 眼前女郎的笔尖微微颤抖,遂又轻动自如。 三皇子嘴角笑意更深。 忽的有三皇子护卫悄无声息靠近,附耳低语。 三皇子眸光微动,轻轻颔首,那人再度闪身离去。 从头至尾,冯清浑然不觉。 * 冯云和冯妙慢慢走着,眼瞧着林子到了尽头,冯云忽的心生出一阵不安,但紧跟着又没了影儿。 是错觉? 镇国公府的护卫在远处,她这边应该是安全无虞才对。 冯云还是左右张望了眼。 下回不出门了,在家里多安全自在啊! 就在冯云冯妙距离林外十多步之遥,忽的听到有人低喝。 “什么人?” “是大小姐和三小姐。”冯云冯妙身边护卫回。 “……” 很快,林尽鸟轻,眼前也豁然开朗。 东峰重重林木之后,有一处不大的方台,立于方台之上,东峰之后的重重景色一览无余。 青山碧空,角宫潜藏,风吹林动。 正就是如诗如画中,俊逸翩然的少年,面色微红的娇俏女儿,再有身后那一幅正把他们身后的景色画的栩栩如生的画作,恍惚的竟有种超现代的画中画之感。 冯云怔了下神,目光就落到了那位三皇子身上。 俊眉星眸,唇角含笑,温润如玉,只是站在那里,其他人就全都成了陪衬。 不愧皇家气势。 “小女见过三皇子殿下。” 冯妙先一步行礼,冯云连忙跟上,声音自然慢了一拍。 于是行礼声虽不整齐,却也莺声有致。 “哈哈,两位女郎免礼。”三皇子笑着上前几步,抬手虚扶。 “谢殿下。” “城外野处,两位女郎不必多礼。本殿也是偶经此地,竟不想如此巧遇。”三皇子殿下温文尔雅。 此刻的冯清也绝对是冯云见过的最为端庄优雅的神色,浅笑盈盈的先对冯云点了下头,然后径直的走向冯妙,拉住冯妙的手:“我来这里是兴会神到,大姐姐怎得也来了?” 冯妙轻叹:“都是三郎,三妹妹说三郎可能在这边,可是把我吓了一跳,三郎性子跳脱,若是一时兴起,犯了错,回去怕不是要被罚跪祠堂了。” 冯清惊讶掩唇,转眸看向冯云:“三妹妹是从何处得知三郎在这边的?” 冯云道:“是三郎说的,我也不知道二姐姐在这里。” 这两位姐姐瞎话张嘴就来,她跟她们不一样,说的全是实话。 说罢,冯云几步跳到三皇子跟前不远,问:“今日是殿下一人来此吗?” 三皇子眉角稍挑,笑道:“你想见谁?” 冯云皱着鼻头。 这位殿下可不是看上去的谦谦君子,绝对比老大哥还黑。 “我连二姐姐在这边都不知道,只是见到三皇子殿下,就想着先前殿下在镇国公府的时候,身边没有护卫也没关系,我大兄可是厉害着呢,我家里也不会让殿下出事,可这边城外野处,殿下身边怎么只能就这么几个护卫呢。”冯云一副很为殿下安危上心的样子。 冯清神色变了变,眼里立刻滚上泪光,盈盈施礼:“是小女思虑不周,还请殿下降罪。” 冯妙原本一直偷偷的瞧着三皇子,只觉得三皇子比她想象的还要俊逸出尘太多,若是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夫君,哪怕不是皇子殿下,她都愿意啊!一时间连冯云说的什么都没怎么听,突然的看到冯清行礼,也连忙的随之施礼。 “与两位女郎无关,是本殿疏忽。”三皇子很是体贴的自认了错误,笑着问冯云,“小女郎以为我身边该有多少护卫?” 冯云道:“东峰后就是皇家猎苑,勉强也不算险地,可总要有十多人的护卫才能安保无恙。” “那女郎可知贵在精不在多?”三皇子问。 “略知一二。” 三皇子手臂抬起,一道人影从林中跃出,那人也是护卫打扮,可给冯云的感觉和其他护卫完全不一样,更还有些熟悉,很快冯云想起来了,就是先前她在林中感觉到的莫名其妙的危险感。 “他就是殿下的杀手锏?”冯云问。 “不错。”三皇子道。 “那他厉害还是我大兄厉害?”冯云奇问。 “三妹妹。”冯清哭笑不得。 冯妙掩唇低笑:“三妹妹真是有趣。” 三皇子也笑了:“令兄习得镇国公真传,自当是以一敌十开疆扩土的大将军,本殿身边的不过护卫,岂能相比。” “那就是大兄厉害。”冯云眉眼弯弯。 “女郎也厉害啊!”三皇子亦是笑的和煦亲切,“本殿早就听闻镇国公府三位女郎不同寻常,或风姿卓绝,或水木清华,却是不想小女郎更还有见微知著之能。” 三皇子说“风姿卓绝,水木清华”的时候看的是冯妙冯清,“见微知著”说的竟是她。 这夸的过分了! 冯妙被三皇子夸赞,笑的眉眼就险些飞起来了。 冯清也羞腆浅笑,只是三皇子夸冯云的时候袖下的手微微一紧。 “我吗?”冯云指着自己鼻子。 三皇子不答只说:“早听说小女郎日后要做女将军,今儿见小女郎前派探哨,鸟鸣为号,已颇有章法。来日定可得偿所愿。” “那就先谢过殿下。”冯云笑嘻嘻的如同不谙世事的孩子。 “若非殿下,我还不知三妹妹这一手这么有门道。”冯妙不明白,但并不妨碍冯妙顺着三皇子的话夸赞。 冯清笑不出来。 轻风丛林之中,已经作好的画作尚在不远,那个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儿含唇浅笑,只看着面对那个圆润娇俏的女郎。 此刻的冯云不是彼时那个一颦一笑都让人嫉妒的要发狂,连她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同胞姐姐多少次见到都心腾翻滚静不下来的冯云,此刻的冯云根本就没法子和她相提并论,可为什么,为什么殿下还会和她说这么多话?当初也是在这个地方,她还有着和冯云一模一样的面容,可殿下却连三句话都没和她说过。 恍惚的,冯清眼前的画面好像变了,殿下还是殿下,而那个圆润娇俏的面孔却是浑然变了个模样,和她一样,又和她不一样…… 不—— 第十六章 不愧是大兄 “三妹妹。”冯清上前几步,笑语晏晏,“时候不早,咱们也该回了。若是稍许大兄瞧不见你,说不得你又要被收拾了。” “对哦。”冯云一敲脑门,好像才想起来。 “殿下,画作已成,小女告退。”冯清谦谦有礼。 三皇子又看向冯妙。 这边冯清冯云两姐妹都要回转,冯妙总不能还在这里,冯妙亦行退礼。 三皇子颔首:“既如此,本殿也不便唐突佳人,小武,替本殿护送几位女郎。” “是。” 应声之人正是后来出现的高手。 冯清忙道:“我们姐妹亦有护卫,殿下贵重,还是更要爱惜己身才是。” “是啊。”冯妙道。 她才不能让冯清自己出风头。 三皇子看向冯妙冯清,眉目间更柔和了几分,道:“本殿自不会立于险地,女郎请安心。” 冯清觉得三皇子看似对她和冯妙并无二致,但目光明显在她身上停留的更久。 冯清低垂下头,红晕透过面颊蔓延到脖颈。 * 小武护送冯妙冯清冯云姐妹三人出了东峰密林就回去了,三女身边护卫众多,安安稳稳的回到了西山寺。 冯妙回转自家的院子,冯清进入禅房后,脸色就沉下来。 “你为何会同她往东峰来?”冯清问。 “是大姐姐执意要来的。”冯云乖乖的把自己去找冯暮修,冯妙说了什么,还有往东峰去的路上她也劝冯妙回去都说了,末了一脸好奇:“今儿晏大师没来吗?二姐姐是早就想去东峰作画吗?二姐姐早跟我说嘛,我陪二姐姐去呀。” 彼时就是她陪着冯云去的,这回她又怎么能还带着冯云?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冯清勉强笑道:“我也是一时兴起,都怪你总说东峰如何,却是叫我也有了心思。” 一时兴起就比她到东峰要早那么早?连画都画好了? 冯云想笑,面上连连点头:“多亏了二姐姐一时兴起,不然还碰不上皇子殿下呢。” 冯清面上笑意微凝。 冯云好像没有察觉,托腮凝眸的回忆:“皇子殿下俊逸潇洒,翩翩君子,还真是比大兄还要好上几分,二姐姐,你说呢?” 冯清扯唇:“你不是说大兄才是最好吗?” “当然大兄最好,可二姐姐你说,三皇子殿下如何?”冯云拽着冯清的袖摆摇晃撒娇。 看着眼前胖憨憨的冯云,冯清只觉得胸口翻滚涌荡着的戾气就要控制不住。 她怎么能问!! “你又不嫁人,问这些做什么!”冯清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不善,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三皇子殿下自是不同寻常男子,怎么?你动心了?” 冯云忙不迭的摇头。 小白花姐姐掩藏的快,可她一直就盯着呢。 她只是问了三皇子几句,小白花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儿,若是她再“动心”,怕是大姐姐就会对她“动爪子”了。 “我才不会,现在我只想好好练武。”冯云煞有介事的摆出了个架势。 冯清歪头看着她:就凭你? 冯云打了个哈哈。 先前她还口口声声请冯清帮她嘞。 她是为了偷懒儿才说躺平,现在又要勤奋,这是自相矛盾了啊! “那个,大兄怎么还不来,我还是去找大兄吧~”冯云退步的就要撤。 就在这时,门外春晴唤道:“大郎君到了。” “啊,说曹操曹操到,大兄——” 冯云一脸欢喜的冲出去。 屋内,冯清看着冯云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怨毒。 …… 屋外, 一身软缎短打,乍然看去就像是寻常富家郎君的冯暮雨正要进屋,就先瞧着冯云风儿一般的冲出来:“大兄!” 冯暮雨脚下不自觉的顿住,拽住冯云。 “跑这么快做什么?”冯暮雨往屋里瞧了眼。 冯清幽幽从禅房内走出,唇角含笑:“三妹妹正想着大兄呢。” “哈,那我来的可是好时候。”冯暮雨笑了,问,“东西呢?” 冯云转头四顾,冬怜适时站出来,手中拎着一个大号食盒。 隐隐的还有香气从食盒里泄出来。 冯暮雨深吸了口气:“嗯,是我喜欢的。” “大兄要不要先尝尝?”冯云眨着眼睛。 冯暮雨笑,随即一个脑瓜崩弹到冯云头上。 “啊——”冯云捂住脑门。 冯暮雨背着手,垂首斜睇着冯云:“这是你给祖父的,我焉能先吃了?不过祖父也吃不了多少,至少半数也是要给我的,早晚都是我的,我又何必着急,嗯?” 冯云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兄最奸诈!” 冯暮雨又要抬手,冯云跳步躲到了冯清身后。 冯暮雨只能收了手,看着冯清颇有些无奈:“二妹妹,每次都护着这丫头,可不好!” 她哪里护着了? 但此刻冯清也只能道:“大兄,三妹妹只是调皮了些。” 冯暮雨轻嗤:“哪里是调皮,就是欠收拾。” “还是二妹妹不用我这个当大兄的操劳辛苦,听说去习画了,想来这会儿正累着,早些休息,若是累病了就不好了。”冯暮雨道。 “是,谢大兄。”冯清道。 冯暮雨颔首,又对冯云勾了勾手指:“走了。” “哼。”冯云嘴里不服气,还是从冯清身后出来,对冯清道,“二姐姐,我走了,早些休息哦。” 冯云跟在冯暮雨身后出了院子。 冯清看着长身如玉的大兄垂首似是又和冯云说着什么,冯云圆润的小脸儿灿烂的像是林间的花儿摇曳生姿,大兄的眼中也流露出她鲜少见到的宠溺欢喜。 从大兄进来到离开只和她说了两句话,还有一句话和她无关。 彼时她也习武时大兄都没有对她这么好。 哈,真是,她的妹妹竟是连习武都这么惹人喜欢!!! 冯清看着外面,毫不觉袖下的手心已经被掐出了印痕。 *** 走出禅院门外,冯暮雨回头瞧了眼已经看不到冯清身影的禅房,低声问冯云:“今儿个你们在东峰碰到殿下,是怎么回事?” “大姐姐说三郎在东峰,就说要去寻他,我陪大姐姐,没想到二姐姐也在,二姐姐说是突发奇想去作画。”冯云道。 “你去的时候,二妹妹的画可作好了?”冯暮雨问。 果然不愧是大兄! 第十七章 不会真看出什么来了 如今的镇国公府公爷在西山寺,世子在边塞未归,家里头能主事的就是大兄,大抵上也就没有大兄不知道的。 “不记得了。”冯云道。 冯暮雨嫌弃:“你可以不学作画,但总要多看,免得日后落个不学无术。” “哦哦,知道了。”冯云敷衍。 冯暮雨差点儿忍不住再戳一指头,吐了口气,又问:“你看三皇子对二妹妹如何?” 冯云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冯暮雨。 冯暮雨立刻醒悟,懊恼道:“我就不该问你。” 冯云憋住笑,天真的问:“大兄两次问我二姐姐,那我也问大兄一次二姐姐。” “你问。”冯暮雨也好说话。 冯云问:“我从树上摔下来那天,二姐姐也摔到了,还知道吓我的是五皇子,二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冯暮雨停下脚步,偏头看冯云:“你不知?” 冯云摇头。 冯暮雨皱了皱眉,道:“那日你二姐姐也在花苑,摔到了脚,我正巧不在,是三皇子帮了你二姐姐。” “正巧啊~”冯云恍然。 冯暮雨实在是忍不住,手指头往冯云的脑门上戳过去:“你这什么语气?你大兄是卖妹求荣之徒不成?皇家再尊贵,若是要我家妹妹嫁过去,也是要看我家妹妹愿意不愿意。即便是愿意,你家大兄也是懂诗书礼仪的,焉能叫旁人沾了咱家的便宜。” “啊啊啊!知道了!”冯云吃痛的捂着脑门,低垂下眼睑掩下异色。 原本她不想问,可这些时日小白花姐姐对她的隐瞒和警惕简直是一波接着一波,小白花喜欢三皇子,冯妙也喜欢三皇子,她不喜欢啊!还早早就说了不嫁人,再说她这不谙琴棋书画的怎么能嫁入皇家呢?冯妙都清楚明白的对她好,小白花明明和她是同胞姐妹,对她反而戒备森严,就好像她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 刚才大兄说的很清楚,他应该没有告诉府内三皇子要来的消息,而小白花却先知道了。这回在东峰也是如此,她只知道东峰距皇家猎苑不远,可小白花姐姐藏着瞒着的,似乎就是为了巧遇三皇子。 先前在府内,她还能说小白花的耳报神比她的还早,现在呢?还是说小白花早就和三皇子相识了? 可小白花姐姐有机会? “噹——噹——噹——” 西山寺的钟鼓悠远悠长,如洗涤尘埃,清凉万物。 铺着琉璃瓦的宝殿相隔重重院墙,恍惚的好似高座在中的佛祖慈眉善目,拈花而笑。 隐约的冯云觉得似乎有一层淡淡的薄膜就在她眼前,只要她戳一下就能破…… “巧合?对吧,就是巧合。” 兄长的话打破了耳际头颅的那声声钟鼓,冯云回神,看到大兄望着天边,口中喃喃。 大兄他,是在说小白花? “大兄,你要相信自己。”冯云开口。 冯暮雨眼中破复清明,看着冯云咧嘴一笑。 “砰。”一个脑瓜崩落下。 “啊!”冯云捂住额头。 刚才好像已经有点儿明白脑袋再次混沌起来。 “大兄!”冯云气疯了。 冯暮雨呵呵:“为兄还用你开解?为兄当是信自己,也更信我镇国公之后磊落坦荡。” 冯云呲牙。 就不怕你信错了? 冯暮雨眯起眼睛瞧着她:“你想说什么?” 冯云一指前面:“到了!” *** 还是西山寺后院,还是那片林子,亦还是那间小屋。 小时候冯云也跟着长辈们进来过屋子,那时候长辈们没说几句话就撤了,当时她只觉得屋内简陋,一如禅房,这回就看的仔细了些,屋内虽一如记忆中的简朴,但藏书也有数百,就在桌案后,桌上还摆着一本易催眠的《孙子兵法》。 屋内有侧门,侧门后是后院,后院里落错种着林木,桃儿杏儿之余,香气隐隐。林木左右有碎石铺路,若小径,小径左右也有兵器架还有练功的木人桩子。 爷爷年岁大了,身体还挺好! “这糕点香软绵密,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还真是不错,何名?” 石桌旁的软椅上,镇国公吃下糕点,举茶相询。 冯云脆生生道:“奶糕。” “奶糕?”镇国公问,“何解?” “咳咳。”冯暮雨轻咳了声。 冯云嘴角动了动:“就是奶糕。” 镇国公瞅着眼前这个圆乎乎的小丫头,大笑:“哈哈,好,好!” 旋即又沉了脸:“若是不说出个什么来,回去后就叫你母亲好好的给你补一补。” 冯云骇然瞪大眼睛看向冯暮雨,冯暮雨一副和我毫不相干的模样。 塔喵的,她就知道老狐狸不是好东西。 冯云只能硬着头皮绞尽脑汁:“奶,是这糕点中必不可少,而之所以取名有‘奶’字,乃是为乳,为母亲之意,胎儿于怀,必不可少,奶糕也是如此,糕,养身,无害,温食,软食,初生之婴孩,耄耋之老人,皆可食用,亦是可口,亦可饱腹。故而称奶糕。” 勉勉强强,磕磕绊绊,也总算是编出来了。 镇国公皱眉:“不成章法,但也算有理有据。日后就叫奶糕吧!” “是。”冯云抹了把额头上没有的汗湿,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 镇国公瞧着冯云,道:“听你大兄说,你性子脱跳,不甚乖巧,可我怎么觉得恰恰相反?” 冯云眼中泛亮,连连点头:“爷爷,您眼光神了!” 冯暮雨紧绷着嘴角才没有让自己爆笑出声。 镇国公捋着胡子,轻哼:“爷爷我好歹是吃过七十多年的饭,还能看不清你这个娃子?” “嗯嗯嗯。”冯云点头如捣蒜。 爷爷,我还有个系统呢,您能看出来吗? 镇国公瞥了冯云一眼,看似浑浊的眸子平波微痕,似乎是在打量。 冯云心头一跳。 不会真能看出来吧? 原来随同长辈见到镇国公爷爷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爷爷的厉害,现在近在咫尺又是被爷爷单独照顾,连骨头缝里都好像能感受到瑟瑟发抖。可又好像没那么可怕。 这位老爷子,是镇国公,也是她的爷爷。 冯云露出乖巧灿烂的笑容。 镇国公捋着胡子的手微顿,眼中划过一抹锐芒。 冯云心跳如雷。 不会真看出什么来了? 第十八章 可得好好学学 “娃子。”镇国公爷爷道。 “嗯,爷爷。”冯云老实道。 “来,跟爷爷玩儿两手。”镇国公爷爷笑了,笑的和煦温暖。 冯云:“……” 玩儿什么? ** 推手,是两人徒手对抗的一种游戏,以上肢躯干为攻击部位,使得对方失去平衡的一种娱乐性的节目。 冯云个子矮一些,镇国公年岁大一些,为了表示爱幼,镇国公还只用一只手。 可就算是这般,冯云玩了三回,输了三回。 第一回上手就输了。 第三回坚持时间最长,也就是一口茶的工夫。 “原来没学过?”镇国公问。 “没。”冯云。 “你大兄就是个棒槌,这么好的东西都不教。”镇国公瞪向冯暮雨。 冯暮雨垂首认错。 冯云暗暗窃喜。 镇国公长长的吐了口气,对冯云招手:“来,爷爷教你。” 慈祥温和的目光伴随着老人循循善诱的话语,冯云不自觉的按照镇国公的说法开始演练起来。掤,捋,挤,按,肘,靠,等,或四两拨千斤,或你来我往,你进我退,和她曾惊鸿一瞥过的太极有点儿像,又不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还挺有意思。 镇国公教了一遍,重头来过,到了第五回,冯云勉强撑到了半盏茶。 “好,不错。” 第九回,镇国公松了手,回去软椅上躺着,冯暮雨给镇国公倒茶,镇国公慢慢喝着,冯云还在细细回味。 难怪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推手看上去是老人家玩儿的,来回就是几手翻转,可想要赢还真难呢~ “下个月再来时,至少也要在我这边坚持一盏茶。”镇国公瞧着冯云,“说是女娃子,可我也年岁大了,若是这都坚持不了,爷爷还怎么帮你说话?” 冯云这会儿再听不出来,就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谢谢爷爷。”冯云笑的灿烂无比,谄媚的捧着食盒给镇国公,“爷爷,吃。” “行,爷爷知道你的孝心。”镇国公也笑的胡子轻颤,“爷爷也不白吃你的奶糕。” “暮雨啊,把我床头最下面柜子里的盒子拿出来。” “是,爷爷。”冯暮雨进去了屋内。 没一会儿,冯暮雨出来,把手中捧着的盒子放到了桌上。 镇国公打开,里面摆放着九枚飞刀。 飞刀和冯暮修玩儿的差不多,不一样的是刀柄更圆润,刀锋更锋利,冯云都感觉到了刀锋上的尖锐之感。 “听你大兄说你在飞刀上好像别有天分,这是我往日里把玩的,现下里也用不上,就给你了。”镇国公把盒子推向冯云。 冯云听着脸红,悄咪咪的瞄向大兄,见冯暮雨面色平和,没有不高兴的模样,就躬身行礼收下:“谢谢爷爷。” “好,好。”镇国公看看冯暮雨,又看看冯云,笑的更开怀。 冯暮雨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对冯云道:“你先回吧,我和爷爷还有话说。” 冯云又看向镇国公,镇国公点了头,冯云这才告退。 “吱呀” 小屋的门关上,冯云捧着盒子没有离开,站在门口怔怔的出神。 就在刚刚她发现她脑海中的系统变了。 29715/4500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2(满1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 她的飞刀是因为冯暮修出现,匕首是冯清,推手是爷爷。 简言之就是冯暮修会飞刀,冯清会匕首,爷爷会推手。 至于一开始的刀枪剑弓箭骑术,是她本来就会。 可大兄明明会的更多,她怎么就没有添上几个?还是说添加项目需要特定条件? 当然她现在的存货也用不上这么多的项目,可她也不能稀里糊涂啊! “系统,需要什么条件,提一句?”冯云沉心自问。 “……” 系统没有反应。 冯云看向前面的庙宇深寺,深深拧眉。 ……被镇压了? ** “胡说什么!” 屋后的小院内,镇国公看着垂首立在跟前的冯暮雨,轻轻皱眉,“幼时,你就是我最为得意的孙儿,如今镇国公府更是系于你身,三年来毫无差错,此不过是小娃懒怠,却是叫你连自己都不信了?” 冯暮雨勉强道:“祖父,孙儿也是信自己的,可我教的,三妹妹不过学了皮毛,却是不曾教过的飞刀,三妹妹的技艺竟是不差。” 镇国公道:“子曰,有教无类,门下七十二学子,也未必人人有名,人人有成,你又教了几个?云丫头跳脱,又聪慧,就不是个困于宅内的性子。多带她游玩游玩,待她沉下心神,自当是知道该如何做。” “是,孙儿知道了。” 冯暮雨心悦诚服,祖父还是祖父,只是跟小三儿说了这么会儿就看出来这许多。 可见,他要学的更多。 ****** 冯云觉得她要学的也不少。 从西山寺后院回转到偏门,就能看到西山寺外泾渭分明的规制,远处里是整齐的小民住处,有鸡鸭鱼犬,商铺买卖,可玩耍嬉戏,也可看尽京都内外百里商物之风流,西山寺内的贵眷们少不得玩耍一番,另一边稍近一点林木重重,也有烟尘不断,上山祈福的贵人们车马上山必经之路,也是不少少年子弟玩耍之所。 原本冯云从爷爷那边回转就想回禅院休息躺平,可好巧不巧的扭头往林木尘土那边扫了眼,就瞧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在策马,有二哥冯暮尘还有小三儿。 原本冯云瞧见了也没关系,可好巧不巧正听到小三儿在狂妄大喊:“冯云,我要你跪在我面前!!” 嗳?刚才她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这距离有点儿远,她没听清楚。 然后,冯云如愿的又听了一声——“冯云,我要你哭着喊我‘哥’!” 哈,哈哈! 冯云不回了,直奔林木尘土之地。 你偷偷卷没关系,可一边卷还一边骂是什么意思? 能让你卷的痛快?还是说已经卷出幻觉了? 这可得好好学学!! 第十九章 直接升级 西山寺专门开辟出来的跑马玩耍之地,尘土飞扬,数名少年郎都在玩儿马,有的在仆从的牵策之下,骑在马背上歪歪扭扭,有的坐在马背上悠闲的小跑遛弯儿,还有的已经策马到了远处,口出狂言。 “哈哈,来日我定是镇压一方的大将军。” 好,这话还算人话。 可为什么这句声音不大,先前那两句,她在寺里都能听到? 冯云双手抱臂,目光不善的盯着那边在马背上挥舞着马鞭,状似叱咤的小东西。 “见过女郎。” 春晴寻来了最近处的国公府护卫。 冯云弯唇:“牵马来。” “是。” 很快,一匹马牵来。 那边冯暮修在马上晃荡着回来,旁边还有三三两两同年龄的少年在捧。 “修哥,好厉害!” “修哥,教教我们。” “对,尤其是那一手飞刀之术,简直神了!” “……” 冯暮修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放心放心,我家绝技众多,本郎君也必不会徇私,都教给你们,至于飞刀,那可是我研习多年。” “嗯嗯,再跟我们说说你家那个叫冯云的远亲呗。”旁边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殷切问道。 冯暮修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儿。 他喜欢听这些少年们的夸赞,更喜欢被问他口中那个远亲的故事。 “先前你们也知道,那个冯云啊膀大腰圆,力大无穷,别看年纪比我小,可那块儿头真不比我家二哥差多少……” “咳咳。”后面不远处策马过来的冯暮尘咳了声,“三弟,走了。” “二哥,等一会儿,我再说两句。”冯暮修扭头继续,“都是自家人,二哥不想我说太多,可事实如此,家中上下只要是比他弱的,他就欺负,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手的,没曾想那个冯云啊,就是个样子货,他他……” “他”了几句,冯暮修说不下去了。 “修哥?”旁边的少年们纳闷。 后面的冯暮尘扶额。 冯暮修呆呆的看着前面,嘴角发抖。 “哒,哒,哒——” 对面,马蹄声声,黑色的骏马驮着一个少女缓缓而来。 明眸皓齿,粉雕玉琢,笑容满面,灿烂春光。 “三郎,怎么不说了?继续啊?”女郎清脆声如铃。 旁边的少年郎们都呆了一呆。 众家里的姊妹们都是长裙慵行,迤逦美妙,却是哪里有这样恣然倜傥,鲜衣怒马之感。 “修哥,是谁啊?” 有少年郎问冯暮修。 冯暮修听不到,此刻他只看到了冯云的小白牙。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听了多少? 冯暮修去看冯暮尘,冯暮尘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冯暮修只能干笑:“哈,哈哈,三姐姐。” “三郎乖。”冯云微微颔首,转而看向冯暮修身边的几位少年郎,“几位郎君如何称呼?” “三姐姐,我,王文远,兵部侍郎之子。” “李云飞,镇卫将军之子,见过女郎。” “陈风华,虎威将军之子,见过女郎。” “三姐姐,我叫胡锦文,礼部侍郎之子。” “女郎,我是祭酒远亲,方子墨。” “……” 一众少年当中,冒出来一个不太一样的自我介绍。 冯云瞧了几眼,正是先前她过来就留意到的那个唇红齿白,长得还挺好看的小郎君。 难怪对冯暮修口中的“远亲”感兴趣,他也是远亲。 “诸位郎君有礼,我家三郎蒙诸位郎君抬举,我这个做姐姐的多谢诸位。”冯云爽朗道。 一众少年纷纷拱手回。 “三姐姐客气了,我等与三郎是多年好友。” “对对,三郎高绝,正是我等之典范。” “……” 冯暮修听着身边这些朋友的夸奖,嘴角还是忍不住的咧开。 平日里不过就是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耍耍,却是不想在他们眼中,他还是“典范”!! 冯暮尘挑了下眉角,策马远离了些许。 好像有戏看。 冯暮修看到亲哥跑了,突然觉得不对劲。 “原来如此!”冯云恍然,手中缰绳一抖,马儿乖乖的走到冯暮修旁边,冯云顺手牵住了冯暮修身下青马的缰绳,笑眯眯的问:“刚才你们玩儿什么了?” 不用冯暮修开口,旁边几位郎君再次嘴替。 “赛马,飞刀。” “对对,三郎的骑术一流。” “三郎的刀法更是厉害,刀刀即中。” “……” “真的啊!”冯云欣喜状,拽着青马的缰绳笑逐颜开,“三郎,前几日你不是答应了要和我比试的吗?不如就今儿?” 冯暮修嘴角轻抖。 他怎么不知道有比试啊? “没有——” “我知道我大你一些,并不甚公平。”冯云了然打断,“但你英武不凡啊,若是我不说,旁人当你是我兄长也是成的,怎么样?正好还有这几位郎君见证。” 见证啥?见证他在外面牛气哄哄却不如自家的小姐姐? 冯暮修求救的看向冯暮尘。 远处的冯暮尘扭头四顾的像是在看风景。 “当真?我等还有幸见此盛景?” “难怪三郎如此高绝,竟是家风使然,连女郎也不输男儿。” “三姐姐也是如此厉害?我等可是翘首以待。” “……” 围在旁边的少年郎君们绝了冯暮修最后一丝想要跑的念头。 她比试完了,拍拍屁股走了。他呢?他们都是他的熟人,刚还捧他“高绝”呢,结果他连比都不比,那不是丢人丢到祖父跟前了!! 冯暮修抬起下巴,很是倨傲:“好啊,比什么?” “比……” “刀光剑影之余太过凶险,飞刀也是我拿手,不如就小试骑术,点到为止,如何?”冯暮修一副很为冯云着想的样子。 “好。”冯云应下。 系统在手,她怕什么! * 很快,纵马玩耍之地就有了安排。 足可并排的双乘之地,前面几乎到了尽头多了两根旗子,策马到旗子处,扯下旗子且先把旗子带回来的为胜。 冯暮修冯云策马停在起始之地,少年郎君们在边上看着各为自己支持的人加油。 “三郎,必胜。” “女郎,万胜。” “……” “旗子先回者为胜,也就是说不用到那边,对吧?”那位祭酒的远亲方子墨好奇的问了句。 “自然。”回应者点头,随即似有所悟。 冯暮修也听到了,心下一动,赶忙的招呼了身边的仆从,低语了几声。 冯云没有理会冯暮修做什么,心神下沉,直接给骑术升到了4。 第二十章 这是要干嘛 “噹-噹-噹--” 西山寺钟声回荡天际。 在冯暮尘的低喝下,冯云冯暮修二马几乎一起奔出。 高大俊美的马儿足有一人多高,即便是寻常人站在马前都要仰头举目,更不要说马背上只是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就像是小孩子偷着大人的马儿,可在此时此地又是无比的和美。 锦衣华缎,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少男少女随着马儿奔跑而起伏。 优美至极。 “好!” “……” 观看的少年郎君们大呼小叫,也惹得附近的香客们过来观望。 马背上,冯暮修听着呼声,眼角余光看着丝毫不落下风的冯云,脑门上都快冒出汗来。 他不是不想比别的,他会的,冯云都会,他不会的,冯云也会。也就是骑术他还有点儿根,可二姐姐明明说冯云的骑术只是摔不下来而已,这怎么看也不像啊!还眼看着就要超过他了! 不是说她在院儿里不是吃就是睡吗?哪儿有工夫练骑术? 国公府里也没有能纵马驰骋的地界儿,只有每年皇家秋猎的时候能在马背上玩儿一会儿,他是男儿,骑马的时候还长一些,更何况今儿他还是听了二姐姐的话,趁工夫来找大兄二兄临时抱了佛脚,要不然岂不是一开始就被甩后面? 冯暮修急了,身下的青马也感觉到了,低低嘶鸣。 冯云就在旁边,不急不缓,噗嗤一笑:“三郎,急了?” “才没有。”冯暮修嘴硬。 “急也没用。”冯云笑,小白牙在冯暮修的眼中亮的刺目,“下回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坏话,就不是让你丢脸这么简单了!” 冯云说罢,双腿一夹马腹,黑马鼻子里白气喷出,强健有力的腿儿频率加快。 “驾——” 很快,黑马超出。 “嚯——” “三姐姐厉害!” 围观的少年郎君们低呼拍膝。 冯暮修眼看着他就要落下一个马身,咬牙从腰间抽出了一根长索,长索前有金属重坠,冯暮修摇臂转动。 冯云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看到长索,就意识到冯暮修要做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冯暮修手中的长索如同长着眼睛直奔前面的旗子。 旗子被长索锁住,冯暮修再用力,旗子顺着长索的力道飞向冯暮修。 围观的郎君有的惊起,后又坐下。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冯云扬了下眉角。 既然有人先不规矩,那她就不客气了。 冯云手臂一扬。 飞刀闪过。 长索断。 旗子落地。 …… 在飞奔的马上就能一击即中! 冯暮修险些以为自己眼花。 至少他做不到! 而紧跟着,冯云也消失了。 围观的郎君刚坐下又蹦起来。 旗子好像落了下来。 还有,人呢?消失了? …… 冯云翻身侧伏在马侧,随着马儿的快速奔跑,探臂伸手捞到了落到地上的旗子。 黑马嘶鸣,脚步急转。 再定睛,冯云已经安然坐回了马背,手中的旗子故意的从冯暮修面前挥过,遂策马回转。 冯暮修呲牙裂齿。 先前被大兄打的屁股又疼了,还疼的彻骨。 冯云,你你欺人太甚!!! * 高大的黑马上,娇俏的女儿举着旗子策马而来。 尘土飞扬中,马上的女儿好似天上的仙子。 红润的面庞,灿亮如同星辰的眸子,圆润的面庞如玉似珠,长裙发带随风飘舞,似梦如幻。 围观少年郎君们的呼吸都滞了片刻。 他们也有姐妹,自以为自家的姐妹当是这大乾最美好的女子,或天真或端庄或优雅或贤淑,但今儿见了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漂亮的女子。 她或许并不可称绝色,也不见世家大族的优雅,但却能驾驭着高头大马,以他们都匪夷所思的骑术,赢了自家的兄弟,亦他们的同伴。 “女郎威武!” “女郎厉害!” 在一众少年郎君们的欢呼声中,冯暮修也策马跑了回来,他的手中同样拿着一面旗子。 虽然取巧输了,还是完成了比赛。 “三姐姐,我输了。”冯暮修道。 冯云策马过去,拍了拍冯暮修的肩膀:“你也不错,若你我同龄,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好在没有白长你些年岁。” “好了,今儿心愿已成,就不打扰了。” 冯暮修勉强扯着笑。 什么“心愿已成”,就是来戏耍他,耍完就走呗。 冯云在马上又对几位郎君行礼:“今日结识诸位郎君,亦是我之幸事,回京后我请客,三郎出面,定请诸位郎君小聚,一结永好。” “承女郎所言,一结永好。” “一结永好。” 少年郎君们满面笑容,眼中闪着冯云能看懂一些又看不懂的神色,冯云也没有多纠结,原本她就是来和冯暮修说道说道。 冯云拨转马头,离开。 冯暮修看着冯云离开的身影,手中的缰绳都快拧成了结。 走吧,走吧,他不想再看见这个女子。 正暗暗念叨着,远离的马蹄突然停下,冯云转头。 冯暮修陡然僵硬。 “三三姐姐。”冯暮修嘴抖。 冯云扬了扬嘴角,道:“我想起来先前听你说你收拾那位远亲的事儿,我觉得日后再有如此事情,三郎还是要告诉我,我们姐弟一起,必能好好教训了那个样子货。”说道最后,冯云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女郎心怀豪气。” “对对,三郎有三姐姐相助,定能马到功成。” “……” 耳边上同伴们呼声赞同,冯暮修只觉得眼前发花,全身上下都莫名的发疼。 她骂他,还在打他。 他还不能说—— 呜呜—— 他想回家!! ** 冯云到了除了主持比赛,基本上没说什么话的冯暮尘跟前,背对着那边轻轻吐着小舌:“二哥哥,不气我吧?” 冯暮尘摇头浅笑:“恰到好处。” 冯云眉飞色舞:“原来二哥哥也想收拾三郎了呀!” 冯暮尘实在是绷不住的笑了。 正如大兄所言,三妹妹还真是把心思都写到了脸上,当真是难以让人生出恶意。 “咦,二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冯云目光真挚。 冯暮尘轻咳掩下笑意:“好了,勿要把你对付大兄的那套用在我身上。” “我才没有。”冯云哪里能认。 冯暮尘抬手止住:“大兄说前些时候给了你些书册,当中若有不解之处,尽可请教于我。” 啊? 冯云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冯暮尘说什么大兄给的书册,就那本适合催眠的《孙子兵法》呗。 大兄把书给她就不管了,现在又给她找了个师傅? 大兄负责武。 二哥哥负责文。 这是要干嘛? 冯云打了个颤。 第二十一章 我觉得一定不一样 申时,浩浩荡荡的车马从西山寺回转。 回城路上,冯云和冯清同车。 车窗侧,冯清如镶雕的玉美人儿捧书泛读。 另一侧,冯云舒舒服服的躺着似睡非睡。 离开二哥哥之后她就回去禅房休息了,直到上车前才看到大兄,大兄看上去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所以要她向二哥哥请教之余可能就是大兄顺口和二哥哥说的,完全没有算计在里面。 可如果是算计呢? 就像是她现在旁边的小姐姐,原来她完全是可以大大咧咧的在小姐姐跟前睡的死死的,可现在她根本就睡不着。 唉,还是小时候好啊,小时候都傻傻的,知道啥啊! 越长大懂的越多就越害怕。 好在别的不说,在面对被算计这点上,她还是有点儿心得。 算计就算计呗,只要她保持本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她的本心,就是躺着,涨分。 以下是她的躺平系统 22735/4500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1(满500)可升级 …… 要么说不能出门呢,这一出门就得用项目,这一用项目就得花分儿。 原本她不想给匕首升级的,可小姐姐在旁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给升了。 安全第一,生命至上? 不过可能是因为系统项目升级了的缘故,虽然是半睡半醒,冯云还是感觉到冯清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是有话说,可最后冯清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应该也不重要。 …… 车队安安稳稳的回了镇国公府,府内一如往常,似是没有区别。 就好像她们姐妹三人不曾在东峰遇到过那位三皇子,她也没有在西山寺外和三郎一起骑了会儿马。 只有青竹小院的厨娘可是比前几日都忙了,忙着给三位郎君做吃食,大郎君的最多,食盒也最大,二郎君的中间,三郎君的最少,食盒也最小。 “以往不是只给大兄吗?”和往常一样常来青竹小院的冯清问冯云。 冯云无奈叹息:“是啊,可大兄说我厚此薄彼,没法子,我只能都送了。” 冯清掩唇笑道:“难道这就不是厚此薄彼了?” 冯清指的是大小不一的食盒。 冯云摊手:“没法子,长幼有序,我也是懂礼的。” 冯清瞧着她:“那大姐姐呢?” 冯云神色肃然:“我听闻这几日大姐姐要辟谷,我就不打扰了。” 冯清笑着摇头,继续绣制。 冯云在旁吃着糕点,喃喃自语:“大姐姐可是舍不得吃苦的,这突然间的怎么就想起来辟谷了?是为了瘦?嗯,太瘦了不好,病恹恹的……” 冯清手中的捻针微颤,眼底也划过冷光,口中淡淡:“许是为了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风姿卓绝。” “啊?”冯云发愣,“望东伯夫人的寿诞,理应是望东伯家的女儿们最漂亮才是。” 冯清弯了弯唇,继续绣制:“三妹妹都懂得的道理呢。” 冯清的语气颇为无奈。 冯云放下糕点:“我这就去跟大姐姐说。” “大姐姐会听你的?” “那怎么办?” 冯清停下绣制,明亮动人的眸子看向冯云:“那日,三妹妹陪在大姐姐身边就好了。” 冯云恍然:“这是个好法子,我盯着大姐姐……”顿了顿,冯云忍不住看向冯清。 冯清掩唇一笑:“这回又不是西山寺。” 冯云憨憨挠了挠头:“对哦,这回即便二姐姐不在母亲身边,还有邱姐姐呢。” 冯清斜眉,轻笑:“怎么,你也想来?” “不,不用。”冯云忙不迭的摇头,“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还是盯着大姐姐最好。” 冯清莞尔,握住冯云的手,诚挚道:“原本我已经同母亲说过了,此次你我姐妹都陪在母亲身边,虽说于你是拘谨了些,但总归多些书气自华文墨典藏也是好的。若是大姐姐无事,你便可寻来……” 冯云也郑重其事:“我觉得大姐姐性子顽劣,我还是要多看顾一些。” 冯清哭笑不得的抬手杵着冯云的额头:“你才是性子顽劣。” 冯云笑的没心没肺。 小白花啊小白花,只是少吃东西辟谷就被说成是想要“风姿卓绝”,这要是瘦一点就能,那世上的美人儿岂不是多如过江之卿了? 根本就是故技重施,不想让她和大姐姐碍事。 她还不想参合呢! 但只怕万一和东山寺那次一样,就有意思了! ***** 望东伯夫人寿诞当日。 冯云早晨没有练功,迷迷糊糊的被春晴冬怜拉到镜子前面仔细的装扮了好一会儿,等冯云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女娃,都差点儿没认出来是自己。 头上顶着两个小包子头的双平髻,齐眉的刘海露出两只亮亮的眼睛,本就圆润的小脸儿更圆,粉蓝色的衣裙点缀,又有几分娇俏。 小姑娘就是好看,稍稍打扮就漂亮的得竖大拇指。 “好看吗?”冯云问春晴冬怜。 “女郎是最好看的女郎。”春晴冬怜异口同声。 冯云觉得她们在没有底线的吹捧,但没有证据。 这时候屋外有侍婢禀报。 “女郎,二小姐到了。” 冯云出了门,看到院外等候的冯清,就看到了证据。 冯清亦是穿着粉色长裙,垂鬟分肖髻露出饱满额头,眉目细致如画,眼角带情,唇边含笑,头上白玉镶金的桃花簪,鬓角还别着一朵粉色绢花,纤腰细柳,婀娜多姿。 若非脚下没有云霞,冯云都要以为是仙女下凡。 这是双胞胎吗? 明明就是天壤之别。 “二姐姐,你好漂亮。”冯云惊叹。 冯清云淡轻风:“你也一样。” 哎呦,这淡漠也太明显。 冯云一脸好奇:“二姐姐,若是我瘦下来,是不是就能和二姐姐一样漂亮?” 冯清面上微凝,牵唇:“你我本就是同胞而生,自是一样的。” 冯云摇头,露出小白牙:“我觉得一定不一样。” 冯清定定的看着冯云:“为何?” “因为我不想瘦啊,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冯云嘻嘻一笑。 冯清吐了口气,状似无奈:“那你可记住了你说的。” “当然。”冯云牵住冯清的袖摆,眸光灿亮。 小白花好像并不想她们长的一样。 第二十二章 杀人于无形 十岁。 ——“三妹妹可是要多吃一些,这样方有力气练武。” ——“三妹妹院子里的糕点可是越发的好吃了,只是姐姐练舞多年,实是吃不了多少,不如三妹妹替我吃了,也就当是我吃了。” 八岁。 ——“三妹妹,这是我特意从坊里买来的新鲜吃食,咱府里可是没有的,瞧瞧,可是能叫三妹妹灵光一闪,再想出几个好点心的方子来?” ——“三妹妹累了?多歇歇。无妨,我在这边,父亲必不会以为三妹妹偷懒儿。” 六岁。 ——“三妹妹,练武可是累呢,一定要多吃多睡,父亲吃的就多也爱睡觉。” ——“三妹妹,以后高高壮壮,就能保护姐姐了。” 四岁 ——“三妹妹,这是我偷偷给你留的红糖糍粑,下次再给你别的。” ——“三妹妹,肉好吃,吃饱睡觉,壮壮的。” 两岁。 ——“妹妹,多吃,壮壮的!” …… 停! 不能再回忆了! 再想下去,她都要以为她是被小白花养成这样的了。 靠在车中的软背上看似闭目小憩的冯云睁开眼睛。 “怎么了?”对面坐着的冯清问,“做梦了?” 冯云点头:“梦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冯清温温一笑,眉眼间也浮动起浓浓的笑意。 这笑容很美。 美的好像回到了她回忆中两岁的时候。 许是冯云看的太久,冯清嗔然瞪过去:“看什么?” “姐姐好看啊。”冯云道,遂又感慨,“如果姐姐一直这么笑就好了。” 冯清道:“又在胡思乱想。” “怎么是胡思乱想呢,二姐姐就没想过如果能永远的停在某一时?”冯云问。 冯清目光微滞。 永远的停在某一时吗? 若是能,她还真想—— 冯清看向面前一脸天真看着自己的冯云,脑中回闪过那张酷似她的脸被刀子划的鲜血四溅的画面。 “你想停留在哪一时?”冯清问。 冯清的语气飘忽,冯云后脖颈上的汗毛却突的抖了下。 她这是刺激到小白花姐姐了? 冯云眨了眨眼睛:“我想永远二岁。” “为何?”冯清问。 冯云竖起两只手指:“两岁,吃吃喝喝,什么都不想,多好啊!” 冯清弯唇。 她还真是会想。 若是往日,她倒也不会计较,可今儿,她还真不想她这么的如意。 “为何要停在某一时某一岁?年年岁岁不同,才叫人欢喜嘛。”冯清道。 “可,不累吗?”冯云拧眉。 “累?”冯清像是听到了笑话,掩唇笑了会儿,抬手示意冯云靠近。 待冯云到了近前,冯清附耳低声:“人死了,才不会累。” 轻轻淡淡,却又冷意寒凉。 这一刻冯云的后脖颈都凉了下。 ……小白花恨她? 十二岁的冯云浑然不觉,抬头怔怔的看向冯清:“二姐姐,你很累吗?”很想死吗? 冯清像是被逗笑了:“不喜欢才累,若是喜欢,只会乐此不疲。” 冯云想了想,道:“虽然还是不懂,但既然二姐姐说了,那就必有道理,我也不要两岁了,我和二姐姐一样,年年岁岁不同。” 冯清看着她缓缓浅笑,眸子里似有烟云翻滚:“好啊,正当如此。” 冯云憨憨的笑。 心口却重重的跳了下。 冯清明明在看着她,却又好像是在看别人。 这感觉,太怪了。 不容冯云多想,平稳而行的车子缓缓慢下来,车外有声音传来:“女郎,伯府到了。” …… 望东伯夫人寿诞,前来拜祝者数不胜数,镇国公府朝中之首勋,车马直接驶入二道门,车马停下。 车帘掀开。 杌子摆放,冯清冯云姐妹两个下了车。 相邻的车外,冯妙也刚刚下车。 淡红的长裙金丝内嵌,头上金簪步摇,只显得富丽堂皇,看到冯清,冯妙得意的抬了抬手臂:“二妹妹,三妹妹。”衣裙随之在光影下似有银光闪动。 嚯—— 冯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冯清温声:“大姐姐是否张扬了些?” 冯妙故意的看了眼冯清,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裙:“这只是寻常衣物,怎么?二妹妹没有?都怪母亲,总说一视同仁的,却还是偏心了些,二妹妹喜欢吗?若是喜欢,明儿个我叫母亲给二妹妹送去。” 冯清盈盈一笑:“那就有劳大姐姐了。” 冯妙也忍不住多看了冯清几眼。 这里可已经是望东伯府了,她倒是不怕在这边丢人!? 随后三姐妹也没再说什么,望东伯府相迎的人已经在了。 望东伯嫡长子,如今的中书舍人邱云飞,望东伯嫡次子,工部主事邱云起正候在二道门口。 能在皇帝跟前行走的邱云飞年轻俊逸,堪称翘楚,邱云起亦是相差无几,与镇国公世子夫人,自家大兄冯暮雨拱手行礼后,前请入内。 一路上假山花苑,小桥流水,堪称精致,也不乏匆匆一见等候的各府夫人女郎。 京都的诸位官员贵戚贺望东伯夫人寿辰,礼品早就堆满了侧门,有不能进府的,有能进府的,进府的也未必能见到望东伯夫人,镇国公一家自是不在其中。 内院门口等候的是望东伯夫人的嫡次女邱盈儿,粉色的金丝裙清雅低奢,虽有珠翠但面容娇俏可爱,盈盈施礼后,前领入正堂。 望东伯夫人已经在门口等候,暗绿色的万字锦服端庄高贵。 “倒是没想到世子夫人来的如此早。”望东伯夫人道。 “早些来,也和你多说些话儿。” 镇国公世子夫人握住望东伯夫人的手,两人双双的往主位上过去。 待屋中最为尊贵的两位坐稳,下面的晚辈躬身行礼。 “好好。” 望东伯夫人笑着虚扶,在仔细的看过了下面的晚辈们后,望东伯夫人笑逐颜开。 “还是镇国公府会生养,看看,儿郎们都俊逸挺拔,文武双全,哪里像是我家的几个,除了动动笔杆子,是什么都不会。”望东伯夫人道。 “你家的云飞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御前的重臣,这还不够?我家的儿郎即便日后也能到御前听差,也只能步其后尘,我这可不要好好的巴结巴结?”镇国公世子夫人道。 “哎呦,这话可不敢说。”望东伯夫人道,随即话锋一转,“怎么巴结?” 下面的晚辈们低着头上身微颤。 都在闷笑。 “哈哈!”镇国公世子夫人故意道,“这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儿说。” “哦哦哦~”望东伯夫人笑着指点指点冯暮雨冯暮尘两兄弟,又点点自家的嫡次女。 “轰”声莫名。 冯云眼睁睁的看着屋内多出三张大红脸。 厉害! 杀人于无形!! 第二十三章 比小白花姐姐更可爱呢 望东伯夫人看在眼里,几乎没有什么皱纹的眼角都笑出了褶子,又道:“清丫头和盈儿还真是自小玩儿到大的,若不是今儿个一早我让盈儿换了衣裳,都不曾想这两个竟是穿的如此贴合。” 邱盈儿和冯清都是粉色的裙子,连发髻都相似的紧,虽然是冯云冯妙冯清邱盈儿四女坐在一起,当中还有冯云这个同胞妹妹,可怎么看冯清和邱盈儿才像是亲姐妹。 听到望东伯夫人这般说,面颊还粉红着的邱盈儿与冯清相视,一起起身盈盈施礼。 姿态一样的端庄,更像是亲姐妹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也笑着点头。 刚才见到邱盈儿,镇国公世子夫人就看到了两个女儿家相似的打扮,先还以为是这两个小女郎早先商量好的,不想竟是早有默契。 镇国公世子夫人瞧到笑的傻乎乎的冯云,忍不住皱眉,收回视线。 ……这个傻丫头。 “这位小女郎就是云丫头吧。”望东伯夫人也瞧见了冯云,招手,“来,让我仔细瞧瞧。” 冯云起身,到了堂正前,施礼:“冯云见过夫人,愿夫人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遥叩芳辰,生辰吉乐;鹤瘦松青,精神与秋月争明;福无尽,寿俱远;一年一上一千龄。” 听着冯云这不伦不类的贺词,镇国公世子夫人扶额。 这丫头是从哪儿抄来的这一句一句的。 下面的晚辈们也不知道是谁闷笑出声,而这一笑也就叫人忍不下去了,哄堂大笑。 “哈哈,好,好。”望东伯夫人也是笑的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不少。 “……” 冯云略有尴尬。 她没想耍宝。 原本她以为是姐妹几个一起贺祝,说一两句就完了,哪儿想到这突然间的点出她一个来,望东伯夫人又不是自家长辈,说点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就混过去了,只能东拼西凑的多说几句。 好在还有后手。 “夫人,我还带了我亲手做的奶糕贺夫人寿辰。”冯云道。 “奶糕?”望东伯夫人头一次听说。 “祖父起的名字,祖父说奶为母亲之意,胎儿于怀,必不可少,糕,养身,温食,软食,初生之婴孩,耄耋之老人,皆可食用,亦是可口,故而称奶糕。”冯云圆润的小脸儿肃然可爱,黑白分明的眼眸亦是郑重。 晚辈座儿中的冯暮雨手心发痒。 把自己现编的一套说给祖父听还不够,转头还变成祖父说的了!! 好,好好。 听到是镇国公老人家亲自赐名,望东伯夫人肃然起敬:“那我可是要尝尝。” 很快奶糕奉上。 奶糕并不大,看着就软,吃下去更是入口即化。 望东伯夫人本想尝半块儿,结果不自觉的一块儿就吃下去了。 “嗯,真不错。”望东伯夫人称赞,“不甚香甜,却有淡淡奶香,正如镇国公所言,名副其实。” “这当真是云丫头做的?”望东伯夫人低声问镇国公世子夫人。 “这确是真的,这丫头就是爱做吃食。”镇国公世子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冯云亲手做的,但既是冯云说了,她这个当母亲的也要这么说。 “也是好的呢。”望东伯夫人意有所指。 镇国公世子夫人微微颔首。 这丫头不通女红女则琴棋书画,但能亲手做汤羹也算是能入眼。 看着就在自己几步远的两位夫人低声说着自己的小话儿,冯云深深的提着颧肌才没有让自己眉头拧成绳。 两位夫人,你们这样好吗? 远些的邱家晚辈们听不到两位夫人低声说着什么,视线只不由的落向桌上的糕点。 对于自己的母亲,他们还是知道的,一向挑剔的很。 所以,真的好吃? 望东伯夫人许是感觉到桌上的糕点被什么东西一点点的无形分割了,笑着问冯云:“云丫头,世伯母分给他们可好?” “这是云儿送给世伯母的,就是世伯母的。”冯云道。 “好,都尝尝。” 望东伯夫人示意分下去。 不管是吃过奶糕的镇国公府晚辈还是没吃过的望东伯府晚辈,都拿到了一块儿。 邱盈儿也吃了,当奶糕淡淡的香气在口中绵密的散开又转眼的消失,邱盈儿惊艳极了,拉着冯清袖摆低声:“好吃呢。” 冯清微微点头:“是,我也是极喜欢的。” 邱盈儿看着那边正和自己母亲说着话儿的冯云,晶亮的眼中好奇极了:“以前听你提起你的同胞妹妹,总觉得她不听教诲,颇有些粗鲁无礼,即便也瞧过几次,也以为不堪交往,今儿方觉得你这个妹妹很有趣。” 冯清面上的笑意不变:“哪里有趣了?” “你说,总爱舞刀弄棒的,怎么会喜好做糕点吃食?还做得如此好吃?”邱盈儿道。 冯清看着和自己说着话,眼睛还是一直盯在另一边的邱盈儿,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彼时邱盈儿就和冯云形影不离,那时她看着好生羡慕,现在冯云不过就是个又懒又馋不通诗书的小胖子,即便是做过吃食,也是馋呢~又是哪里有趣了? 冯清看向那边正舔着脸笑的发傻的冯云。 “世伯母不知我也是在读书的,只是更喜好刀枪,两位姐姐恭谦有礼,母亲也总是称赞,我就想着好好学学,在母亲跟前多多尽孝,多叫母亲高兴。” “呦呦,瞧瞧,可是叫我都羡慕呢。”望东伯夫人称赞。 “别听这丫头说的,就是哄着我呢。”镇国公世子夫人这样说,脸上还是有着压不下的愉色。 望东伯夫人看破不说破,瞧下面的晚辈们吃的差不多了,看向邱盈儿:“盈儿觉得如何啊?” 邱盈儿起身,道:“软而不腻,绵而不黏,唇齿生香。” 冯云开心的露出小白牙:“盈儿姐姐喜欢,明儿我再送些过来。” “那就先谢谢云妹妹了。”邱盈儿眉开眼笑。 冯云更是笑的天真烂漫。 哎呀呀,小白花姐姐脸色僵的都快面无表情了哦。 就这么不喜欢邱盈儿和她说话吗? 那可怎么办?她怎么就觉得邱盈儿比小白花姐姐更可爱呢!! 第二十四章 她可要好好瞧瞧 冯云的座位在冯清邱盈儿身后,面见望东伯夫人的时候冯云从最后面转过去的,回来的时候冯云特意从冯清邱盈儿身前路过。 邱盈儿看着冯云微笑颔首。 冯清也在笑。 可冯清邱盈儿坐在一处,两张漂亮的笑脸儿相映,冯清的笑容就像是雕刻一般生硬。 冯云憨笑。 …… “跟云丫头说话儿的时候就瞧见了这边亮的闪眼,妙丫头,来来,让世伯母瞧瞧。” 望东伯夫人招呼了冯妙过去。 镇国公府的女儿家冯妙年岁最长,可毕竟袭爵世子是冯清冯云那边,眼看着冯清和望东伯家的嫡次女形影不离,爱吃贪睡的冯云也因为一块儿糕点就被望东伯夫人夸了又夸,说冯妙丝毫不放在心上根本不可能,突然间的听到望东伯夫人招呼自己,冯妙笑的像是绽放灿烂的花儿一样走了过去,泛着银光的长裙随着步履间的风流秀曼,仪态万千。 望东伯夫人夸冯妙大方雅致,芳兰竟体。又问了冯暮雨冯暮尘两兄弟几句,虽只是问问寻常学的如何,爱好如何,可望东伯夫人眼角眉梢的往邱盈儿那边瞧过去,少不得屋内的红脸不断,直到望东伯夫人大发慈悲的让小辈儿们各玩各的,晚辈们告退离开,某些位晚辈才算是松下气来。 冯云看的兴致勃勃,就差把瓜子。 晚辈们出了后堂,回转中院。 隔着一道河湾和丛丛假山林木,一边是投壶摔跤刷刀吟诗的热闹,另一边是娇声琴筝,人比花娇。 显然看似是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但说是一场官宦贵族少年少女们的默契见面也说不定。 长廊亭中,大大小小四五桌,早有其他府邸的女郎们在玩闹,俱都是锦衣华服,长裙潋滟旖旎,还不待近前就已经可闻香气袭人,眼瞧着望东伯府的正经小女郎和镇国公府名震整个京都的小女郎相携而来,都纷纷的过来招呼。 镇国公老爷子与先皇称兄道弟,望东伯又是如今太子殿下的老丈人,可以说眼前就是如今大乾朝最顶尖儿的勋爵家的女郎,谁敢不敬。 眼看着邱盈儿冯清就要被众星捧月,邱盈儿先拉了和冯妙走在后面的冯云过来。 众女郎们略显诧异,都知道冯清和邱盈儿相交最为亲近,这个看上去和她们都不太一样的女郎是何人?看上去又似乎在哪里见过。其中有认出来冯云的女郎,悄悄的看向冯清。 冯清掩唇浅笑。 邱盈儿只觉得冯云的手和其他女郎的手都不一样,她们还有她自己的手都柔滑细腻,只有指节因为长期握笔或有些硬茧,可冯云的手却是布满了茧子。 这就是舞刀弄枪吗? 可她又这么可爱,还会做好吃的奶糕呢。 邱盈儿握着冯云的手不自觉的发紧,冯云看向邱盈儿,邱盈儿对冯云扬起笑容,叫人莫名心安。 冯清眼底微凉。 “这是云妹妹,你们可不要欺负了去。”邱盈儿瞧着四周围的一众女郎,仰着头宣布。 冯清微微颔首:“我家妹妹虽不擅往来,但若是被欺负了,我和盈儿可是不会客气。” “不错。”邱盈儿道。 立刻,周围的女郎们纷纷道。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 “就是,云妹妹这么娇柔可爱。” “对对。” “……” 冯云回以憨笑。 邱盈儿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口软的就像是先前吃过的那块儿奶糕,“云妹妹,来。”拉着冯云往正中的台子过去,“先前我作了一幅画,看看如何?” 冯云忍不住看向邱盈儿,她就这么相信她能看出来? 桌上铺着的纸上赫然一朵茕茕孑立的荷花,但见水波荡漾,花开如莲座。再抬眼,亭外水池中绽放的荷花络绎,却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邱盈儿画的是哪一朵。 她还真看出来了。 “好看,和真的一样。”冯云道。 冯清颔首:“不错,比你三天前的那幅栀子花更好一些。” “我也这么觉得。”邱盈儿欢喜不已。 “不过,我以为还可以再好一些。”冯清道。 “如何?”邱盈儿问。 “盈儿可允我添上几笔?”冯清神情恬然。 “自无不可。”邱盈儿道。 冯清执起桌上摆着的墨笔,自然的从邱盈儿和冯云之间横笔而下,把邱盈儿和冯云相隔开。 邱盈儿盯着画作,丝毫没有察觉。 冯云紧抿着唇角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 小白花姐姐失态了。 冯清眼眸深凝,手下笔墨勾勒成型,很快一抹游鱼出现,在荷花下的水中若隐若现。 本就生动的荷花图更是栩栩如生。 “动静相宜,明暗有致,果然更胜一筹。”邱盈儿赞叹。 周围的女郎们也纷纷道:“此画浑然一体,若不是亲眼所见,哪里会想到竟非一人所作!” “是啊!当可印章。” “……” 女郎们或研磨或恭维,原本在桌案一旁的冯云一眨眼的工夫就被挤出去了。 冯云看着前面几乎尽是娇香柔软,巧笑盼兮的桌案,恍惚的好似看到了某位穿着西装革履的大佬安坐办公桌后,四周围全是恭维的下属马仔。 冯云打了个哆嗦。 好可怕! “三妹妹。” 冯云的手袖被抓住,冯妙不知道何时到了她身侧,拉着她去了不远处的另一桌台,“陪我下棋。” “我不会。”冯云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冯妙没好气,遂不容分说的拉她坐下,低声附耳:“我是为你不值,同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更是一母同胞,你那个姐姐人中瞩目,你呢,无人问津。” 冯云嘻嘻的笑:“二姐姐琴棋书画都懂啊,我又不懂,再说我原本就不喜欢。” 冯妙嗤声:“朽木不可雕。” …… 被一众女郎围着的冯清瞧见那边坐在一起说话的冯妙冯云,嘴角轻轻的勾起来。 彼时冯妙就是穿着这身衣裳,惹得贵人不喜,偏偏她还浑然不觉,当时是她去解围,结果还被殃及鱼池,最后做好人的却是冯云。 这回,她可要好好瞧瞧。 第二十五章 她有点儿慌呢 冯云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儿凉,就像是有人在算计她。 冯云沉下心神看了眼系统。 系统项目没有变化。 再左右一瞧,冯云看出来了。 邱盈儿冯清周围最是热闹,附近旁处四围的女郎们也各自的请教诗词,画作,有拿着绣帕请教针脚,抑或在琴筝上寥寥划过,便有山泉叮咚,空谷幽兰之意,别有情趣,自也有围绕在她和冯妙身侧的女郎。 “云妹妹,可喜作画?”女郎问她。 “不喜。” “云妹妹,琴筝如何?”女郎再问。 “不懂。” “那,下棋呢?”女郎不死心再问。 “我只会看。” …… 在听了冯云简短的回答之后,冯云身侧的女郎们所剩无几,冯妙身畔还是有女郎环绕,但大都问的是:“这衣料可是新作?” “可不是嘛,一月才有一匹,女郎若是喜欢,我可匀出半价。”冯妙。 “岂可如此,你我父辈同朝为官,自当一视同仁。” “……” 有过来说话的,也有远处往这边瞧的,羡慕嫉妒之色,溢于言表。 啧,树大招风呢~ 冯云一边吃着望东伯家备上的点心,一边看冯妙状似不经意的张扬。 趁着冯妙手谈半局棋子终了,冯云道:“大姐姐,陪我喂鱼呀。” 冯妙欣然:“好。” 冯云冯妙到了水湾栏杆一侧,侍奉左右的侍婢奉上调制好的鱼食,两姐妹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水里的锦鲤。 “有话说?”冯妙问。 冯云对着远处的锦鲤扔出几颗鱼食:“今儿那位邱女郎穿着都没有大姐姐富贵。” 冯妙扭头往邱盈儿那边看过去。 冯云忍不住把手中碗里的鱼食扔出去大半儿。 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们是在偷偷说坏话啊。 …… 稍许,仔细瞧清楚,已经了然的冯妙回头对冯云道,“她是不想穿的太富贵。早先世伯母不是说了么,叫她换了衣裳,若是不换,说不定那位邱女郎才是最富贵的。不过也亏得是换了,不然我岂不是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 “啊?” 冯妙瞧着冯云茫然的神色,也是怒其不争:“这都不懂?咱们镇国公府在咱们大乾朝可是独一无二,自当体面,我母家虽是商户,当初立朝时也是不惜家财万贯相助,如今更是不输当年,如此有权有钱,理当锦衣华服,不然就是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也就是丢了大乾朝的脸面。” 咦? 还能这么解释呢! 冯妙又上下打量着仍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冯云,摇头:“你那二姐姐自诩才华横溢,瞧见了我这身不也是羡慕嘛,只有你傻乎乎的跟她一样素净,你这样岂不是一直要被你二姐姐压着?等回去我多送你些,保准你比她好看。” 还时刻不忘给小白花上眼药。 “先谢过大姐姐。”冯云道,“可既如大姐姐所说,为何世伯母还要自家女儿换衣裳呢?” 冯妙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今儿个是世伯母的寿辰啦,自家女儿太漂亮了不就是喧宾夺主?” 冯云竖起大拇指。 你锦衣华服是为了自家不丢脸,人家母亲寿诞之日就不用给自家挣脸面了?人家可是皇帝的亲家! “叔母呢?”冯云问冯妙。 叔父就别指望了,朝中大臣还要坐班,叔母可是一同来了,只是早先望东伯夫人只见了镇国公世子夫人还有她们这些镇国公府的晚辈,并未曾见叔母。 冯妙不以为意:“不用管,母亲攀交情去了。” 又怕冯云听不懂,解释道:“前来赴宴的都是朝中大臣的夫人们,家中资财众多,总也是要有采购安排,交给外人总不如找咱家,有镇国公府的名望在,安心。” 冯云嘴巴张了好一会儿才闭上。 一时她竟不知道该如何说。 只能说,叔母才是真的卷! 就在这时候,有侍婢红着小脸儿疾步走来。 冯云眼角余光看到邱盈儿面带喜色,冯清亦是唇角轻弯。 侍婢在邱盈儿耳边低语,邱盈儿脸上喜色越甚,起身道:“我家姐姐与公主殿下来了,请女郎们随我相迎。” 众女郎们纷纷起身,更还在各家的侍婢下稍整妆容。 冬怜也在旁为冯云收拾。 冯云低着头,脑中回转过冯清亦是欢喜的神色。 邱盈儿姐姐来了,冯清作为闺中密友,因而欢喜也正常,可冯清还往她这边扫了眼。 何意? 怕她丢人? * 随着几道鼓乐齐鸣,一行人缓缓步入亭中。 隔着一条溪角,另一边的少年郎君们纷纷施礼。 亭廊中更是娇柔轻呼,香溢四野。 前有四婢,执香炉团扇,器具物十,亭正中的桌案已经焕然一新,新的檀香燃起,后面自有长榻席卧,帘帐轻摇。 太子妃雍容尔雅,眸光流转间可见和邱盈儿的几分相似,周身珠环碧翠琳琅,墨发云鬓,朱雀笼冠,金丝流转的长袖迤逦蜿蜒,行走间华光流盏。 如今的大乾朝,太子妃仅在皇后一人之下。 太子妃身后便是同行来的平公主殿下,长裙袍服,金丝镶坠,虽不及太子妃华贵,也相差无几,头上宝玉毕钗,云鬓别珠,面貌美丽,眉目张扬。 太子妃走到桌案之后,长袖微抬。 “免礼。” “谢太子妃殿下,谢公主殿下。” 一众女郎少年郎君们回声。 冯云抬眸,看到太子妃侧身坐到后面的长榻上,随着太子妃缓缓落座,冯云突然发现太子妃腹部微鼓,邱盈儿和那位平公主殿下更是小心的瞧着。 太子妃这是怀孕了! 冯云下意识的看向冯清。 冯清也在看太子妃的肚子,遂冯清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眸向她看来。 冯云憨笑。 冯清微微垂首掩唇,不辨神色。 太子妃安稳落座,转眸看向四周。 虽只是淡淡扫过,却只教人觉得太子妃是哪个都留意到了,更还对着她们浅浅一笑。 “三妹妹,太子妃好美啊。”冯妙激动的低声微颤。 冯云缓缓点头,美是美,可她怎么就有点儿慌呢~ 这时候,那位平公主也瞧过来,目光明显的在她身上停下了。 第二十六章 我也想尝尝 冯云憨憨一笑。 平公主皱了皱眉,目光转过她,却又一次停下。 这回,平公主看的是冯妙。 随后平公主又转过视线,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 正桌案后,太子妃浅笑盈盈,虽身着繁华,却端庄清雅的如琨玉秋霜一般,问询着今儿个一众的小女郎们玩儿了什么,可有什么好的诗词习作画作之类,邱盈儿随即奉上几幅。 太子妃一一点评,虽不乏评判,然诗词习作画作的女郎们也少不得夸赞赏赐,尤其邱盈儿冯清合作的那幅鱼戏莲图,太子妃更是赞不绝口。 “盈儿的笔墨越发的浑然天成,清儿的这几笔亦是有画龙点睛之力,本宫早就听闻清儿琴棋书画皆有所精,不想这书画更是比盈儿还要强上几分。”太子妃道。 “姐姐若是说旁人我是不服的,但若是说清儿的话,我无话可说。”邱盈儿皱着小鼻头,认了。 太子妃忍俊不禁。 冯清红着面颊,谢太子妃美誉。 “倒也不用谢本宫。”太子妃看了眼一旁的平公主,“本宫还有事儿要烦劳清儿妹妹。” “何事?”邱盈儿不解。 冯清亦是茫然。 袖下的手却在此刻微微发紧。 这一刻,果然来了。 平公主嫣然一笑:“说来也是本公主唐突,早些时候就听闻清女郎之才绝,只是身在深宫不得一见,今儿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妃回府,又恰巧听闻清女郎也在此,便想着听一曲清女郎的琴瑟之声,不知清女郎可否屈尊?” “公主言重了,公主金枝玉叶,龙血凤髓之尊,臣女理应献技,还请公主殿下,太子妃殿下品鉴一二才是。” 冯清浅笑轻盈,缓步到亭中。 亭中早有案桌备上,渺渺檀香燃起。 周围的女郎们也都放缓了呼吸。 随着冯清手指落在琴筝之上,琴曲在冯清手中缓缓回响。 如泉水,如溪流,如清风,如细雨,亦如轻声细雨,小女郎的巧笑玩闹…… 溪亭外的喧嚣慢慢不见了,似乎清风中都带着跳跃的欢快。 冯妙袖下的手帕都快拧成了团。 这老二,弹的也太好了! 冯云心下跳的更快。 这首曲子,这几日她可是听了不少遍。 她还问过小白花为什么只弹这一首,小白花说她心血来潮,当时她只觉得这首曲子有趣,今儿她才发现这首曲子可是适合极了今儿的场面。 小白花是早就知道今儿要弹琴? ……就像是那天在西山寺一样。 冯云脑中突的跳了下。 隔在眼前的重重烟雾消散,眼前蓦然清朗。 小白花一定是知道今儿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早早的练了琴筝,就为了此刻。 而从今儿小白花的表现来看,还会有别的事儿。 冯云看向首案的太子妃平公主还有邱盈儿,她们似乎都在认真的听着冯清奏曲,亭中的其他女郎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冯云沉下心神,她的系统也毫无变化。 嗯,她忘了,她的系统是躺平的。 …… 琴筝曲声渐落,平公主抚掌而笑:“好,好曲。” 太子妃亦是满意,“曲声轻快,还好似听到女郎们嬉笑玩闹之语,当真如梦似幻,风华绝代。” 冯清羞涩:“清儿愧不敢受‘绝代’之称。” “受得起。”太子妃道,“今儿个本宫还在母亲那边看到了你的寿礼,牡丹双面绣,本宫极其喜欢,已经向母亲讨要了去,在本宫眼里就是绝代。” “姐姐说的没错。”邱盈儿附声。 冯清满面通红,激动的心跳都快要蹦出来。 彼时,冯云就凭着那一曲得了太子妃的称赞,今日,她也做到了。 彼时,冯云亦是凭着一副牡丹图的刺绣得了望东伯夫人的青睐,今日她以双面绣再得太子妃的欢喜。 今日的她远比彼时的冯云做的更好。 冯清沉浸在欢喜中,丝毫没有察觉一旁的平公主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 太子妃听了曲儿,遂唤着小女郎们各自玩儿。 各家的小女郎紧绷着的心神也松快了些。 参加望东伯夫人的寿诞未尝不是带着能在在太子妃面前露脸的念头,可也未免胆怯心颤,若是哪里做的错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太子妃不再理会各家的小女郎们,只拉着邱盈儿问这阵子身体如何,吃的如何,可又识得了几个好友,邱盈儿立刻想到了今儿方相识的冯云。 “清儿的妹妹,云儿有趣的紧。”邱盈儿道。 “是吗?”太子妃看向一旁的冯清。 冯清腆然:“许是臣女平日里见的惯了,倒是不如盈儿看的明白。” 太子妃点了点头:“早先盈儿初见你就结为闺中至友,今儿个又是喜欢上了令妹,听说你们姐妹还是同胞而生,说不得还真是我家和镇国公府的缘分,这我可得好好瞧瞧。” 遂有侍婢去唤冯云。 冯云抬头,先看到那边邱盈儿盛满笑意的眼睛。 冯云也咧开了嘴。 …… 待到了近前,冯云行过礼,太子妃问:“听闻奶糕是你做的?” 冯云还没回话,邱盈儿先惊问:“姐姐也尝了?是不是很好吃?” 太子妃笑道:“是,好吃的,我问了母亲才知道竟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亲手做的,可是叫我都嫉妒呢。” “可不是,本公主在宫里也没吃到过,还是镇国公府有福呢。”平公主说的就有些阴阳了。 冯云小脸儿泛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有福啦,就是我贪吃了些,其实这法子也简单的很,若是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不弃,我可以把法子告知厨娘,到时候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而且宫中御厨必是心灵手巧,说不定没两天就琢磨出新的点心口味样式呢,只是那时候我就有个小小的请求……” 一开始冯云还有些羞涩,说着说着冯云的眼里就开始冒光。 太子妃抿唇忍着笑,问:“什么请求?” “就是若是有了新的方子,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觉得还好,可否给小女一份,我也想尝尝——” 第二十七章 香囊的主人 “噗。” “哈哈哈!” 太子妃,平公主乐不可支,平公主更是拍着手:“别说盈儿,就是本公主也喜欢你。” “嗯,本宫也喜欢。”太子妃道。 邱盈儿跺着脚羞恼的去拉冯云,低声道:“你怎么什么都说,想尝宫里的点心跟我说一声就好,这么绕弯子平白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 太子妃平公主冯清就在旁边,邱盈儿再压低了声音,也听得到,但冯云也还是压低了嗓儿回:“我直白说了,也是丢脸。” 邱盈儿愣了愣,哭笑不得。 太子妃平公主笑的声音更大。 远处的女郎们都瞧过来,好奇怎么这么热闹。 冯清掩唇也在笑。 只在不为人所见手心里已经掐出了指甲印儿。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邱盈儿喜欢她,太子妃喜欢她,现在连这位平公主殿下也喜欢她。 明明她奏出的曲子就是彼时太子妃要冯云弹奏的那一曲,她也深信自己弹奏的比冯云还要好,可为什么她只是寥寥几句话又是让她们喜欢了?莫不是她们喜欢的就是她现在的这副傻馋的样儿? 冯云憨笑着看向冯清,冯清微微颔首。 一旁平公主看到,嘴角一勾,缓缓道:“你们镇国公府三姐妹,本公主喜欢你们姐妹两个,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商户之女,商贾之气太重。” 冯云眨着明亮的眼睛:“公主殿下说的是大姐姐吗?今儿个二姐姐说大姐姐穿的张扬了些,大姐姐就说给二姐姐备一些,当时我就后悔极了。” “为何?”邱盈儿问。 冯云道:“若是我早些说了,大姐姐就给我备了。” “噗。” “哈哈。” 太子妃平公主忍不住又笑,冯清也拉了拉冯云,低声:“慎言。” “现下提醒也晚了。”平公主摆着手笑:“看看,这也是个市侩的。” 冯云不解:“怎么是市侩呢,大姐姐给我,我当然要收了。” “不错,太子妃姐姐给我的,我也是要收着的。”邱盈儿附声。 平公主止了笑,问冯云:“那本公主若是给你呢?” 冯云立刻行礼:“谢公主赏,回去我就告诉母亲,母亲也定会欣喜。” 太子妃低笑:“看到了,已经在讨要了,还不快赏?” 平公主瞠然,左右瞧了眼,只能拽下了腰间的玉环,递过去。 冯云双手接捧。 冯清面上笑意微凝。 就在玉环要落到冯云手上的霎时间,平公主又停下,倾身低语:“若是本公主悄悄与你,你就不用告知旁人。” 冯云收回手,小脸上更不明白:“皇上赏赐我家的时候都是颁布圣旨的,为什么公主殿下的赏赐要悄悄给?是不能告诉旁人吗?” 冯云问一句,平公主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一分,到最后平公主面无表情。 冯清忙上前施礼:“公主殿下恕罪,妹妹她性憨……” “罢了。”太子妃浅笑道:“这丫头,真是个憨的。” 太子妃开口,平公主只轻哼了声不再多言。 冯清连忙示意冯云离开。 邱盈儿嬉笑的去讨好姐姐和公主。 冯云一副茫茫然的回转。 看到冯清冯云都在那边,心里正一阵阵泛着嫉妒的冯妙忍不住问:“怎么了?刚才你过去那边不是还笑的热火朝天的?转脸就闷着回来了?” 冯云低声:“公主说赏赐,可要悄悄的给,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悄悄的,公主就不高兴了,也没赏我。” 冯妙无语:“你是真不明白?那肯定是不想旁人嫉妒才要悄悄给你啊!” “可都看到了,又怎么是悄悄啊!”冯云道,“反正我觉得公主小心眼儿。” 冯妙看着仍懵懂的冯云啼笑皆非。 她是吃了什么东西嫉妒她呢? 这丫头什么都不懂啊! 冯妙只能提醒:“小点儿声,别被人听到了。” “哦。”冯云应声,也瞅了眼冯妙。 她表现的夸张了点儿,可她已经跟冯妙说了,那个公主不是个好的。 …… 太子妃公主殿下到来,桌上的点心茶水换了一拨,味道比先前更好一些,冯云完成任务,正准备再大快朵颐,身后的冬怜悄悄上前,递过来一个香囊。 香囊是碧绿的山竹刺绣,还有隐隐的药草味。 是男儿佩戴的。 “这是兵部侍郎长子郎君递来的。”冬怜低声。 冯云睁圆了眼睛。 什么东西?什么意思?这是有人看上她了? 冯妙也看到了,掩唇一笑,“这位郎君可是谦谦君子,年方十六,长得俊朗翩端,今年科举大试,说不得就要拔得头筹,哎呀,王家郎君的眼光真好。” 冬怜只说了名儿,大姐姐就把人家扒了个精光。 “他,看上我什么了?”冯云更茫然。 她没见过这位郎君,也没听说过啊! 冯妙摇头,上下打量着冯云,猜测:“可能是看上你圆润,能打,能吃?” 冯云:“……” 这什么话! 冯云问冬怜:“那位郎君在哪里?” 冬怜扭头望向亭廊外的春晴,春晴正站在围栏那边探头探脑,看到冬怜和自家女郎瞧过来,忙小动作示意。 就在河湾对面假山附近。 冯云起身过去。 她是不想成亲,可她真好奇那位没见过面居然还看上她的郎君长什么样子。 人家看上她了,她还没见过人家啊!! 这亏不能吃! 冯妙也跟过去。 她的心思自然不在侍郎家郎君的身上,可她也不明白那位郎君是怎么长的眼睛。 冯云冯妙所在虽不怎么惹眼,可冯清一直瞧着,看到冯云冯妙先后离开,冯清的视线也忍不住转过去。 她们是要去哪里? 邱盈儿看到冯清看过去,也瞧几眼。 …… 冯云手中团扇微挡日头,身后冬怜捧着鱼食,缓步到了河湾树下。 长柳枝绦绦,轻风徐徐,河湾对面假山附近竟站着四五位少年郎。 冯云瞅了几眼就认了出来。 那几位少年郎当中,只有一个个头最矮,看到她还立刻兴奋的挥手。 冯云脑中稍转就想起了这个少年。 西山寺,和冯暮修一起玩耍的几个少年之一,不是那个最好看的祭酒家的远亲,是最先亲亲热热唤她“三姐姐”的兵部侍郎之子王文远。 王文远身侧站着一位长身如玉的秀丽郎君,对她长长一揖。 这位,才是香囊的主人。 第二十八章 都不当好人啊 虽隔着一道河湾,头顶上日头也不小,冯云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眉目如画,温润儒雅,端庄有礼。 这位吏部侍郎家的大郎君比冯妙说的好看多了。 冯云亦回礼。 王文远看着,忽的捂着嘴直笑。 冯云眯起眼。 难怪这孩子能和冯暮修是至交! 不过也不等冯云有什么动作,那边的大郎君先抬手在王文远往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王文远捂着脑门跳脚。 冯云:“……” 这一刻,共情。 王文远老实了,也规规矩矩的向冯云行了一礼,随后举手划脚的比划了会儿。 冯云看明白了。 王文远先看见了她,很想和她打招呼,可又怕她不理会,就先拿了自家兄长的香囊递了过来,才再告知的兄长,兄长带他来赔罪,还请见谅。 冯云微笑颔首。 她就知道没人能透过她的外表看到她内在有趣的灵魂。 冯云示意自己不会介怀,遂转身离开。 后面跟过来的冯妙才认出来河溪对面那位少年郎君就看到冯云回头。 “这就回来了?那位郎君一表人才呢~”冯妙依依不舍的又看了几眼。 她之前也见过这位王家大郎君,只是不曾想不过半年没见,这位大郎君越发的俊逸倜傥。 冯云出主意:“要不大姐姐也送出香囊?” 冯妙哼声:“人家要见的是你,我给人家香囊算什么,姐妹两个抢一个?我才不屑。” “哦”冯云点头。 好有道理。 …… 晓兰无声的靠近冯清低语,冯清脱口而出:“当真?” 一旁邱盈儿问:“何事?可是和云妹妹有关?” 那边正悠闲的太子妃和平公主也看过来。 冯清面上微红:“不错,妹妹适才收了一个香囊,是吏部侍郎家王大郎君所赠。” 邱盈儿惊讶:“听说那位王家大郎君可是才学横溢,说不得今年的秋闱能高中榜首的。” “不错,本宫也听闻过此人。”太子妃颔首,眼角似是无意的看了眼平公主。 平公主掩唇喝下一杯温茶,眼角稍抬:“这位云妹妹还真是惹人喜欢呢~” 听似夸奖,话里的凉意是如何的也遮掩不住。 邱盈儿微微一怔,意识到什么,看向冯清。 冯清面上也有些为难,微微摇头。 心下却是乐开了花。 想不到啊,冯云竟是因此恶了公主殿下。 …… 待冯云回去座位,才发觉来此的女郎们不少都得到了对面郎君的物件,或香囊或帕子,女郎们有的回以物件,有的和她一样不回不退。 回以物件的就是你有情我有意,不回不退的就是虽无情但面子上还是过得去,待来日私下里退还便可,不伤面子也不伤感情,万一没能退还说不定私下里成了呢! 冯云大叹自己往日里为啥就不主动参加这种宴会,虽然少不得了勾心斗角,可这看着青春洋溢的小女郎们和少年郎君们的丝丝妾意,感觉好像一下子就年轻了。 正就是冯云在一边吃点心一边瞧小女郎们的各种脸红的时候,对面有了新消息,说是太子殿下到了,邀郎君们射箭比试,前三甲可获太子殿下赏赐的玉珏。 郎君们比试的场所就在对面的空地上,这边靠近河湾边上的栏杆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去瞧瞧吧,即便不为了旁人,为了自家的兄弟也该去助威的。”太子妃笑道。 女郎们纷纷去了。 冯云和冯妙也在其中。 亭后有小山,蜿蜒几步就能居高临下看到那边射箭的一举一动,太子妃和平公主自当在最高处,冯清陪在身畔,邱盈儿犹豫了下没有喊冯云。 河湾对面空出来的场地上早已经摆上了靶子。 四周多了森严护卫,即便这边的少年郎君们长身而立,俊朗风流,正中被簇拥的几位男子亦如鹤立鸡群一般,为首的是太子,玉冠锦衣,俊逸不凡,陪在左首的是二皇子,在一众穿着华丽的少年郎君中,二皇子一袭浅蓝色衣袍低调温润,三皇子在右首,目光清和,深蓝色的锦缎流光溢彩,端得不凡。 “那位就是三皇子。”冯妙喃喃,眼中神色迷离。 冯云默默扶额。 原来大姐姐没见到三皇子的时候就是嘴里说说,自西山寺见了三皇子,大姐姐的心里都是那位了。 有那么好看吗? 冯云觉得那位王家大郎君除了稚嫩一点,其他的也不比那位三皇子差。 …… 假山之上,亭廊之中,平公主居高临下,望着那边的少年郎君,眼中悦色流转,只是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了这边河溪围栏之侧在阳光下潋滟盈溢的银光色泽。 先前在亭内看到就烦的很,这回看着就更燥。 平公主微微抬手,有侍婢过来。 平公主轻声吩咐了几句。 侍婢退下。 平公主挺胸抬眸,继续看向前面的热闹处。 站在最外围的冯清也看着那边,浑然不觉。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 冯妙看着桥上风姿各异的女郎,忍不住提议:“三妹妹,咱们去桥上。” “不安全。”冯云道。 冯妙被冯云的话惊的侧目:“何以见得?” 冯云沉吟:“万一桥断了……” “好,咱不去。”冯妙打断,左右瞧着四周没有几个女郎靠近,低声道,“别乱说,这可不是咱们府上。” “就因为不在咱府上我才说。”冯云道,“你说,平日里世伯母府中哪里会有这么多人在桥上。” 冯妙看着那边也缓缓点头:“是啊,小心无大错。” 虽说在桥上能更容易让三皇子看到自己,可这会儿桥上的女郎们也太多了点儿,万一真的如三妹妹所说……罢了,还是这边吧,有三妹妹在。 “大姐姐,大兄二兄。”冯云看到了那边的冯暮雨冯暮尘两人。 冯妙也连忙的挥手。 冯暮雨冯暮尘也看到了冯妙冯云。 冯暮尘微笑颔首,冯暮雨眉头微皱,在假山上的亭廊看到冯清之后,冯暮雨的眉心方平缓下来,随后上前向太子行礼。 这边看到这一幕的冯妙不免激动:“大兄要第一个射箭吗?” 冯云点头:“应该是……不过大姐姐,你说若是大兄赢了,那玉珏能分给咱们吧。” “呵,你少说几句,你还用惦着大兄的玉珏?”冯妙不屑。 冯云正色:“大姐姐,你这是嫉妒。” 冯妙睇着她:“你才知道?” 冯云:“……” 好,好好。 都不想当好人了啊! 第二十九章 是想气死我不成 一众少年郎君之中,冯暮雨阚若挺拔青松,箭矢在他的手中宛如玩具,随着长臂抬起,箭矢飞驰而去。 冯云所在的地方看不到大兄射到了靶子的何处,只能凭四周围传来赞誉呼声猜测大兄射的不错。 这怎么行! 冯云沉下心神瞄了眼系统,给弓箭升一级。 很快,大兄射出了第二箭。 这一箭,冯云明显感觉到箭上仿佛带着风儿,模糊的好像还听到了箭矢射到靶子上的声音。 只是升了一级,差距就这么大? 如果升到满级,该是什么样儿? 冯云看了眼仅有的两万出头基数,悻悻放弃。 那边太子殿下拍了拍大兄的肩膀,似是赞许,随后大兄站到一侧,又有其他人献技。 没几个郎君射过,冯云就看到了王家的那位大郎君上前执弓。 他的身形比大兄瘦弱多了,也能射箭? 但见王家大郎君沉气呼息,手臂执弓而起。 长弓没有大兄挽起的弧度饱满,但也还是很稳。 不错…… 王家大郎君松手,箭矢飞出。 中! 赞誉呼声起,大兄也在夸。 不知第二箭如何呢? 冯云看的兴起。 一旁冯妙似懂非懂,也瞧着热闹。 这个不就是先前给三妹妹香囊的那位?三妹妹看的这么仔细,怕不是真的上心了? 冯妙正也是兴致勃勃,忽然的身后大力袭来。 冯妙惊呼一声,就往前面的围栏撞过去。 “女郎!” 冯妙的侍婢香兰低呼着连忙去拉冯妙,好在冯妙在撞到围栏上的时候,抓住了香兰。 冯妙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围栏晃了下。 “咔嚓~” 围栏断裂。 “啊——” 四周围的女郎们惊呼。 冯妙更是猝不及防,拉着香兰就要一起跌到河湾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香兰似乎是被抓住。 “不要放手。”呼声传来。 冯妙也不知道是谁喊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记得抓着香兰不放手。 随后冯妙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等再回神,眼前是冯云焦急的神色。 “怎么样?可还好?”冯云急着问。 “啊~”冯妙脑袋里懵懵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抓着冯云的手抖个不停,“没,没事。”话说出口也才发现嗓子都哑了。 冯云也吓了一跳。 原本以为香兰抓住冯妙就是万幸,哪儿想到突然间的围栏竟断裂了,幸好她就在旁边,也幸好她去抓香兰的时候突然的感觉到了熟悉感,而脑袋里也立刻的意识到这种熟悉感正是前几日在西山寺从爷爷那边学来的推手,冯云想都没想,直接升到5,借着推搡揉转,把香兰拉上来的同时,一把拽住了冯妙。 看似只是转眼,实则是一下子花了好几千。 现在冯云都不敢去看系统。 ……其实冯妙掉水里也没什么。 *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河湾对面的比试。 听到动静发现是自家妹妹的冯暮雨冯暮尘两兄弟跑到了河湾边,小短腿的冯暮修也呼哧呼哧的小脸儿通红。 “可还好?”冯暮雨呼问。 “没事。”冯云回。 隔着河湾看到自己的兄长弟弟,只觉得劫后余生的冯妙心口发闷眼眶发酸的也想喊,可抬眼看到河湾对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少年郎君,其中穿着深蓝锦缎衣袍的三皇子也看过来,冯妙蓦的面红耳赤的往冯云身后躲。 她刚才竟然在三皇子面前如此丢脸。 对面的冯暮修看到,悄悄的拉了拉冯暮雨:“二哥哥,大姐姐是自己掉下去的?” “勿要胡说。”冯暮尘低斥。 “那她躲什么啊?以往只有大姐姐犯了错才躲着呢?”冯暮修道。 半响,冯暮尘道:“待回去问问你三姐姐。” 冯暮修连连点头:“对,三姐姐傻傻的,也不会说谎话。” 不远处听着这边兄弟二人说话的三皇子眉目微扬。 那个小女郎,傻? …… 不多时,河湾女郎们所在,有侍婢过来,正是先前请冯云往太子妃处的侍婢。 “太子妃殿下问询,可还好?”侍婢问。 “我……”冯妙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比刚才还哑。 冯云只能嘴替:“有劳殿下关怀,姐姐无碍,只是我和姐姐扰了比试,还请殿下恕罪。” 侍婢道:“太子殿下宽宏,应是无碍,殿下吩咐先请两位女郎歇息,稍缓心神,待查明缘由,定会给两位女郎交代。” 此刻后面已经有望东伯府的侍婢恭请冯妙冯云。 ************* 清雅的厢房,檀香渺渺,虚掩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垂首侍立的望东伯府的侍婢。 冯妙在喝茶,茶水是望东伯府特配的润喉香茶,连喝了两盏,冯妙的声音才总算是恢复了些,四周没了旁人,冯妙也回想起刚才在围栏边上的惊悚一幕,面色泛白。 “只差一点儿,好在三妹妹在,不然众目睽睽之下我岂不是丢尽了镇国公府的脸面!只是最可恶的还是那个推我的,也不知道是谁家女郎,即使不小心也要说一声啊,气死了……” 说到最后,冯妙气不打一处,桌上的茶盏都被她拍的跳了几跳,好在还有理智知道这不是自家的物件儿,咬着牙忍了。 一旁的冯云在吃点心。 桌上的点心是外面亭廊里没吃到的样式,但口味略有相似,也并无惊艳,但她还是在吃。 不吃不行啊! 心疼。 因为她还是看了眼系统。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 没了没了,马上她就弹尽粮绝了。 冯云左顾右盼,看到窗边摆着的软榻,过去躺下。 冯妙看到冯云这腻歪歪的样子,再也忍不住。 “你还躺着?” “这点心好吃。”冯云递过去。 冯妙眼里都快冒火了。 “还吃?”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冯妙气的往冯云的脑门上杵过去:“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砰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是春晴轻呼:“女郎,是奴婢。” 冬怜去开门,春晴进来,泛红的小脸儿上冒着汗,脸上还有些惊恐惧怕。 第三十章 眼皮子太浅 冯云心下微沉,坐起来。 “怎么了?”冯云问。 冯妙也看过去。 好像从进来这里就没看到春晴。 是三妹妹唤她做什么了? 冬怜给春晴端上一碗茶,春晴一口气喝了,才道:“回女郎,奴婢去了围栏那边,断裂的围栏被砍了,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回来时有女侍被杖责,奴婢去问,说正是冲撞了咱家女郎的罪魁,奴婢问询时,那女侍已经是满身的血,上气不接下气的了,行罚的说还有二十棍。” 冯妙吸了口凉气:“这还能活?” 春晴摇头不语,眼里只快掉下泪来。 春晴被吓到。 没有亲眼瞧见的冬怜香兰等人的小脸儿也吓得发白。 冯云的心口更像是有石头堵着。 她是因为小白花才对这事儿格外注意,本来以为是意外,不放心才唤春晴去打听,不想竟是听到了这个结果。 围栏有没有被动手脚,不知。 但果然是有人撞的。 一个不知名的侍婢,且这会儿怕已经身陨。 到底是不是那名侍婢撞的? 不知道。 是杀人灭口,还是随意指了个人背锅,无从得知。 只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冯妙喃喃:“不愧是太子妃殿下,还有平公主殿下,实是雷厉风行,似如此作恶之人也是罪有应得。” 冯云看着冯妙:“可大姐姐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那又如何?”冯妙脱口,看冯云的神色不太对,斟酌了下,道,“其实我也觉得殿下处置过重了些,可你想啊,幸而是我,也幸而你在旁,若是来这边的是太子妃殿下?世伯母?那又该如何?” “咱家的人啊,都是软心肠,我也是最看不得那些动辄打骂的,可你来日是要当女将军的,这等事儿还是要早些适应。” 女将军? 是啊,府里人人都知道她要当女将军的! 若是她真当了女将军,日后命丧在她枪下的就不知数以几几。 她可以说那些人都是敌国之人,可也都是人命呢呀! “女郎,晓兰来了。” 春晴禀告。 …… “女郎担心两位主子,特令奴婢前来探望,女郎说两位殿下虽处置了犯错之辈,仍雷霆大怒,太子妃殿下怀有龙子,信赖女郎,女郎也只得在旁看顾,女郎说有三妹妹在,女郎也是放心的,也请大姐姐安心,有女郎在,想必两位殿下亦不会迁怒。”晓兰传完了话。 “这什么意思?是说殿下还怪罪我了?我差点儿掉下去还是我的错?” 冯妙越说越生气,“腾”的站起来冲着晓兰就要甩巴掌。 冯云眼疾手快的拉住:“大姐姐,晓兰还要回去的。” 冯妙一滞。 若是晓兰带着巴掌印回去,那两位殿下该怎么看她? 见冯妙神色稍缓,冯云转头问晓兰:“二姐姐是这么说的?” 晓兰吓的恨不得缩成团儿:“奴婢绝无半字虚言。” 冯妙脸色发青,刚缓下去的火气再度冒上来:“三妹妹,你可听到了,真是气死我——” 冯云退开。 “那你打吧,打了就名副其实了。”冯云道。 冯妙梗住,原地吐了几口气,转身回到座上:“等回去再找她算账。” “那时你若是帮着她,就别怪我了。” 冯云立刻摇头:“不帮,大姐姐也在帮我出气呢!” 冯妙胸口更梗塞,一拍桌子。 “还愣着做什么,倒茶!” “是。” 被殃及鱼池的香兰战战兢兢,险些把茶水溢出杯子。 冯妙又狠狠的瞪过去。 冯云见冯妙不说话了,对晓兰道:“你回去告知二姐姐,我这边没事儿,大姐姐也没事儿,今儿个我们姐妹可是全靠着二姐姐了。” 话音未落,就听着身后冯妙嗤声:“你这个不争气的。” 冯云扭头,身后冯妙一边喝茶一边睇着她。 ……她确定,是在骂她!!! ******** 又过了一刻钟,望东伯府的侍婢来报,说寿宴就要开始了。 早已准备妥当的冯妙冯云在望东伯府侍婢的引领下前往内宅。 走过几道亭廊,拐过拱门,幽香由远及近,由疏到密,花团锦簇,女郎们娇声渐深,长裙飘逸之下几乎连花儿的美都可视而不见。 看到冯妙冯云两姐妹前来,女郎们含笑上前,彼此有礼后进入右侧馆堂。 正中馆阁堂内是各家的夫人,还有前来贺寿的朝中大人。 隔着假山高木,少年郎君们如谪仙长袖飘扬,由左侧进入。 进入馆堂之前,冯云看到了假山高木之后探头张望的三郎身边的小厮小扇子,冯云近前和冯妙说了,冯妙扭头望了眼,微微颔首,小扇子躬身离去。 冯妙微微错步等冯云近前,偏眸轻睇:“看,这才是血浓于水。” 冯云眨了眨眼:“我告诉大姐姐,大姐姐才看到的。” “你——” “端庄。” 冯云笑的眉眼弯弯,天真可爱。 冯妙缓缓吐息,抿唇含笑,淑女闺范。 其他女郎见了,只以为是姐妹情深。 馆堂内,左右各十多位座,分餐而食,各有望东伯府的侍婢引领入座。 尚不待落座,冯云已经知道射箭比赛的前三名分别是自家大兄,王家大郎君,还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刘家郎君。 正中主位上宽敞舒适,正是先前在外所见的太子妃软座,左首座位稍窄一些,也是尊贵之位。 不用想必是太子妃殿下与平公主殿下,右首下想来就是那位邱盈儿。 冯云冯妙落座,之间相隔一位。 冯妙瞥冯云,又睇了眼中间的空位。 冯云不解状。 冯妙轻嗤。 这丫头,还真憨。 稍许,幽香缓缓,冯清走了过来,还是来时穿的那身衣裳,只是头顶上多了一枚金簪,簪角含玉,绝非凡品。 冯清唇角含笑,端庄雅致的坐到了冯云冯妙之间。 “大姐姐,三妹妹。”冯清温雅持重。 “二姐姐。”冯云扬唇。 冯妙唇角轻掀:“二妹妹莫不是坐错了地方?” 冯清讶然:“大姐姐何意?我们姐妹三人自当坐在一处。” “呵,这会儿想起来坐在一处了?早先不是自己在那边美着呢?”冯妙眼皮子往尚且空着的主座掀了下,不言而喻。 冯清眼角微红:“大姐姐忘了我与盈儿妹妹自小就是玩在一处的?太子妃殿下是待我亲厚,可今儿三妹妹也是过去了,大姐姐又何必只挑我的不是?大姐姐危急时也是万幸三妹妹在侧,可我也绝非袖手旁观,围栏忽断,太子妃殿下险些动了胎气,平公主更是责罚了数人,若非是我与盈儿劝解,平公主怕是会告知太子殿下,那时世伯母的寿诞怕是都要出变故,若彼时再追究下去,难免不会怪到大姐姐身上。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能去看望大姐姐,不然又何必担这罪责……” 冯清说着泪水就要落下来。 冯妙满面愧色,只道是自己眼皮子太浅。 第三十一章 真好 “二姐姐,万不可哭哦,要不然旁人会以为大姐姐欺负你呢。” 一旁的冯云一句话犹如石破天惊。 冯妙脸色一变,刚想因安慰伸出去的手倏地收回来。 “二妹妹,你不会就是这么想的吧?” “我我从不曾这般想过。”冯清瞠目看向冯云,“三妹妹,你怎么能——” 冯云赶紧摆手:“不是我,是大姐姐。” “什么?”冯妙莫名其妙。 冯云低声,但也足以让稍远一点儿的冯妙听到:“二姐姐不知,今儿大姐姐骂我好几次,我都不敢还嘴。” 冯妙险些跳起来:“你,我是骂你吗?我是跟你讲原委。” “大姐姐,无论如何,你也不当如此对三妹妹。”冯清正色。 冯妙瞪着这两个,气的无语:“好,你们才是亲姐妹,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妙拿起桌上的杯盏,一饮而尽。 真是恨铁不成钢! …… 随着钟鼓鸣乐。 太子妃殿下,平公主殿下缓缓走进。 众女郎起身行礼。 镇国公府为朝中众臣之尊,冯妙冯清冯云三女的座位也在前排,太子妃殿下平公主殿下迤逦而行,待到了主位上,太子妃殿下免礼请坐,众女郎谢过,遂缓缓落座。 冯云坐下的时候往前面瞧了几眼,太子妃殿下端庄持稳,邱盈儿关心的看她,冯云回以憨然一笑,平公主似笑非笑的睇了她一眼,似是不屑。 冯云收回视线,不经意的看过冯清,冯清垂眸整理衣裳,像是完全不在意。 随着清幽鼓磬,望东伯府的侍婢一一奉上饭菜。 细碎的声响在殿内回转,大都是称赞饭菜好看必然也是好味道云云。 冯云也向冯清倾身:“二姐姐,邱姐姐人真好,刚才还问我来着?” 冯清偏眸:“我怎么没听到?” 冯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到的。” 冯清颔首,垂下眼帘:“好,日后你们多走动走动。” 听着冯清的语气似乎并无不妥,可“日后”这两个字又好像尤其的重音。 “日后”也就是“今日之后”。 何意? 今儿还有故事? 不会吧~ 冯云揉了揉额头。 以后这种局儿,她还是少来。 太累。 * 饭菜终于布满。 琳琅满目,色泽鲜明,看上去就像是毒药。 这是寿宴必须的配置。 好不好吃放一边,先必须要好看。 香不香就不要说了,都是放在一起上的,若是赶上冬天吃一口绝对透心凉。 太子妃殿下举杯。 众女郎共饮。 冯清也吃的端庄雅致。 这会儿应该没毛病。 冯云也痛痛快快的吃了十多口。 直到首位太子妃殿下唤了冯妙上前,冯云再看冯清,冯清眸光微动,唇角似有若无的挑了下。 “可好些了?”太子妃问。 冯妙盈盈施礼,彰显贤淑:“小女已然无恙,只是小女唐突,还请太子妃殿下恕罪。” “哦,这因何而起?”太子妃问。 冯妙道:“世伯母寿诞,太子太子妃殿下相携而至,本是我等女郎之幸事,殿下宽容,太子持比试之举,亦是为国选材,却是小女疏忽,险些落水,扰了太子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兴致,是小女之误。” 太子妃掩唇一笑:“这是怎么说的,本宫虽已是皇家之人,但这里也是本宫母家,本就是本宫母家的疏忽,却是令你这般小心,也是本宫的不是了。来人——” “赐玉珏一枚,以表本宫歉意。” 冯妙本是听冯清那番话这这么说的,没想到太子妃殿下竟然还要向她致歉,冯妙忙跪倒:“小女不敢。” 太子妃笑道:“快起来,本宫说了,是赏赐,收着便是。” “是,谢太子妃殿下,谢公主殿下。” 冯妙双手捧接过圆润的白玉玉珏,缓缓退下。 “云妹妹,来!” 太子妃又向冯云招手。 冯云过去行礼。 太子妃笑道:“你大姐姐二姐姐都有赏赐,没有你的怕是盈儿妹妹会找本宫的麻烦……” “大姐姐~”邱盈儿小脸儿泛红。 “谢谢盈姐姐。”冯云立刻道。 邱盈儿羞着的脸儿立刻板正:“和我无关,你本就有功。” 太子妃点头:“可不是嘛,本宫可是瞧的明明白白,若非是你,你那个大姐姐免不得要落水,若如此,怕是太子殿下的比试就要无疾而终了,你也是全了太子殿下的念想,自当要赏。” 太子妃从旁边侍婢的手中拿出一枚簪子。 簪子也是金玉镶嵌,不同冯清的是正儿八经的簪子,她的这个像是两只蝶儿飞舞在一起,戴在头上并不显眼,但只要一动就能看到蝶翅飞舞。 “这是盈儿特意给你留的,可喜欢?”太子妃问。 “喜欢。”冯云是真的喜欢。 太有童趣了。 “嗤。” 一旁的平公主轻嗤了声,太子妃笑着给冯云戴上。 冯云回去座位,冯妙看了看手中的玉珏,又看向冯清冯云两姐妹头上的金玉簪,默默吐息两息,总归平稳了下来。 一个本来就被太子妃待见,另一个今儿还帮了她。 这次,就算了。 随后太子妃又唤了几人去近前,皆是夸赞,一一赏了玉珏。 冯妙仔细看了几眼收回目光。 虽都是玉珏,但她的玉珏品次最高。 …… 得到了赏赐的女郎们欣喜不已,没得到赏赐的女郎难掩失落。 平公主瞧着,忽的一笑。 “太子妃殿下都赏赐了,若是本公主也不赏点儿什么,怕也不好看。” “诸位女郎们,可有什么技艺要献啊!” “若是好,本公主大大的有赏。” 听着平公主的话,在场的女郎们面带喜色。 随后有女郎上前献艺,或琴曲鸣奏,或轻舞一曲,平公主均一一有赏。 冯清专心欣赏。 冯云也渐渐看的入神。 忽的,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小女亦有一舞。” 随着衣裙撩动,银色的光泽轻舞涟漪。 正是大姐姐冯妙。 平公主微微坐直了身形,扬袖:“允!” 冯妙缓缓步入正中,随曲乐腰肢如柳枝摇曳,柔美轻灵。长裙随光映出银色七彩,渺渺然若仙子临世。 先前的几位女郎琴曲不凡,舞姿卓绝,但比起冯妙还是略逊一筹。 冯清眼中光润轻泽,嘴角也扬起来。 “真好。”冯清喃喃。 第三十二章 她成了 冯清记得清清楚楚。 彼时太子殿下设比试时,她和冯妙站在桥上,并没有河湾那一幕,但那时平公主就已经厌了冯妙,后来就在这里,平公主以赏赐为由观献艺,冯妙跳了一曲,和眼前的冯妙跳的一模一样,结果平公主不止没有赏赐,还言辞羞辱,她上前争辩了几句,也被平公主厌恶,是冯云劝解了下来,由此,太子妃对冯云越发的看重,而她,因为平公主的厌恶,即便三皇子殿下也曾对她多有照顾,三皇子殿下还是娶了冯云,后来哪怕她嫁给了一个穷进士,远远的逃离了宫廷,还是被毁了脸,最后困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自生自灭,直到死—— 纤细柔嫩的手微微的抖着,最终抚上了她的面。 柔滑细腻,年轻而滋润。 冯清想到她陪在太子妃身边时,太子殿下前来探望,随行的三皇子看她的神色。 温润,柔和又暖煦。 无论是彼时还是现在,三皇子看中的都是她才是。 终,曲乐渺渺,只余余音。 场中的冯妙也停下了身形,袖摆缓落。 冯清唇角笑意更深。 “好。”太子妃殿下道。 冯妙面颊潮红,轻喘着盈盈施礼。 这回她两样赏赐,总该不会比冯清冯云差了吧~ 平公主皱着眉,还是示意把赏的玉环赐下去。 冯妙双手正要碰到白玉的玉环,平公主忽道:“今儿镇国公府得的赏可不少了,若是我啊,总不会太出风头,不过嘛,商户之女,倒也是直率的性子。” 轻佻戏谑的语气似乎分不清是夸还是贬。 冯妙微滞,伸着的双手不知道是该收回去还是把玉环拿走。 平公主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不妥,掩唇轻笑了几声:“哎呀,这是说的什么啊,本公主可没有说镇国公府的意思,可不要误会了,只是商户之女,还真不配本公主的赏赐。” 平公主话里只是些微的寒意,却已徒令整个馆堂的温度都降了数分。 冯妙面色惨白。 她只是想得个赏赐,哪里想到会受到如此折辱。 冯清似乎也被惊住。 先前还有些热络低语的女郎们闭口噤声,一时竟是针落可闻。 “我觉得公主说的不对。”清朗圆润的嗓音在堂内突起。 众女郎转眸。 冯妙更是心头一荡,鼻尖陡然酸胀起来。 前排的座位上,冯云起身,离座。 一众女郎眼中,初见时只觉得有些憨傻有些天真的镇国公府中的小女郎突然间好像长大了,恍惚的又变成一棵青松,一方砚台,一抹幽兰。 冯云走到冯妙身侧停下,清眸亮目看向冷下脸来的平公主。 平公主嗤声:“你——” “大姐姐敬重公主殿下。”冯云朗声打断。 平公主微顿。 冯云咧嘴露出小白牙,笑的清甜:“大姐姐说正是因为有太子妃殿下和公主殿下在,今日之罪魁方如斯之快罪有应得,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姐姐明明已经得了太子妃殿下的赏赐还想得公主殿下之笑颜,若是换做我,大姐姐才不理会呢,只会说——” 冯云姿态一变,俨然就是缩小的冯妙,仰头垂眉的不屑状,“你有什么好东西啊,自己拿着玩儿去吧~”连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噗噗。” 右手之座的邱盈儿笑出声。 主位上的太子妃也失笑摇头。 见主位上的太子妃笑了,堂内的一众女郎们也才掩住唇角轻笑。 座位上的冯清面色微凝。 平公主的脸色更是沉下来。 冯云却仍好似不知,只望向太子妃:“小女也以为商户之女挺好,穿的好吃的也好,叔母就带我吃过好多好吃的,在家里我最羡慕的也是大姐姐,我做梦都想当商户之女呢~” “哈哈!”平公主像是听到极好笑的,“镇国公爷就在西山寺,若是老人家听到你这番放肆之言,怕不是——” 平公主还没说完,太子妃抬手止住:“好了!” 平公主面带不忿。 太子妃缓声:“本宫知道你性子倔强,云妹妹说的不错,先前是你说错了,还不容云妹妹提了?” “没听云妹妹说吗?妙妹妹手中的好东西可是多着呢,若非是公主所赐,焉会如此不顾体面~” 冯云瞳孔放大。 嚯,她哪句话是太子妃的意思了? 太子妃骂的好凶! 遂冯云侧身向平公主行礼。 “云儿明白了。”冯云道,“公主是说赏赐只是寻常物,却是吓到了大姐姐。既如此,公主殿下赏赐给我吧。” 平公主刚皱起来眉心因着冯云的这番话紧跟着眉角都要跳起来,原本姣好俏丽的面容都变得扭曲起来。 “你说什么?”平公主再问一遍。 冯云肃然正色:“赏赐给云儿吧!云儿不怕,云儿也喜欢公主殿下的赏赐!” 平公主瞠目。 她不是没见过脸皮厚的,可还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小女郎。 说什么喜欢?若是真喜欢,先前为何不要她的赏?这会儿倒是来讨了。 至于太子妃所言,哈,她又是哪里说错了? 她就是厌恶极了这个商户之女。 穿着如此华丽,又是置她这个公主于何地? 使她去歇息,又是何尝不是给她更衣的机会,可偏偏不通世故的还在她眼前执手而舞。 舞姿再妙曼又是如何? 她不喜就是不喜。 镇国公府又如何? 没有皇家,又哪里来的镇国公府! 若非此地是望东伯府,若非还有太子妃……她定要叫镇国公府明白,什么是公主之尊。 “请殿下恕罪,三妹妹性直率真,并无半点不敬之意。” 冯清走来,盈盈施礼。 端庄蕙质,楚楚动人。 平公主的眉目不自觉的柔软了几分:“旁人说这话,本公主是不信的,但你说嘛,本公主倒也能信上几分,那就由你来说,本宫该把这赏给谁?” 冯清浅笑轻吟:“此不过只在公主一念之间。只是若臣女而言,臣女以为不论是三妹还是大姐姐,公主都不必赐。” “哦?” “公主言献艺者有赏,此本就与三妹妹无关,大姐姐虽倾心公主赏赐,可却不解公主之意,由此相抵,不赏不罚。”冯清道。 平公主看着冯清,蓦的大笑。 “不错,你很不错!本公主是真的很喜欢你!” 冯清晏晏而笑,和柔温顺。 心下已是狂跳。 终于,她成了。 第三十三章 挣的谁的 镇国公府一墙之隔的侍郎府内。 微微露出缝隙的窗内飘出低低的哭泣声。 桌旁,穿着华贵的女子捧脸垂泪,蓄着短须,仍可见年轻时俊美的吏部侍郎冯志呈一会儿绕到这边一会儿绕到另一边好声好气的哄着。 “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回头叫那几个小东西看到,说不得又要笑话你,那时你这个当娘的威严何在?” “好了,不要哭了,我又有什么法子,总不能要我这个三品大员去参一个身在后宫不理政事的公主吧?” 捂着脸哭的侍郎夫人霍得抬头,眼眶泛红的低喊:“怎么就不能参了?她骂咱们妙儿,她瞧不起商户之女,就是瞧不起你,瞧不起咱们镇国公府,瞧不起咱们镇国公府就是瞧不起……反正怎么就不能参了?” “哎呀,那日听到这话的都是小女郎,其中有几分真假,你也不知道,对不对?”冯志呈眼看夫人要变脸,赶忙道,“只当全是真的,太子妃不是也替那公主圆了吗?说是误会,再说那公主也是小女郎,口无遮拦,说什么商户之女,真仔细说起来你才是真正的商户之女嘛,可望东伯夫人的寿宴上可是有人待你不好?” 侍郎夫人吸了吸鼻子:“没有。” “那不就得了。”冯志呈道,“不过是小女郎之间的争执……” 什么? “砰!” 侍郎夫人一拍桌子,火气上涌,“你说的倒是轻巧,咱家女儿被公主这么一说,名声还要不要了?” 冯志呈哄着:“咱镇国公府还怕这个?” “那名声就不要了?”侍郎夫人横眉,“好,那你的也别要了!” 冯志呈吓了一跳,赶忙的抓住侍郎夫人。 这话听着好怕! “要,当然要了啊!”冯志呈立刻改口。 侍郎夫人:“那你说怎么办?” 冯志呈原地转了圈,沉吟:“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侍郎夫人盯着他。 冯志呈看着夫人。 四目相对。 片刻,侍郎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你说啊!” 冯志呈赶忙应,他也是糊涂了,他家里的这个哪里会动脑子。 “那位公主殿下不是以势欺人吗?”冯志呈问。 “对。” “那咱们也以势欺人。”冯志呈道。 侍郎夫人疑惑:“还是上折子参——” “不是。”冯志呈解释,“那位公主只敢说咱们,不就是因为为夫不是世子吗?同样,她是公主,可别人就未必了。” 侍郎夫人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侍郎夫人起身就往外走。 冯志呈在后面张了张嘴:“你就别动手了,这只是小女郎的争执——” “行了,我懂。” 侍郎夫人的声音远远的飘回来。 冯志呈暗暗松了口气。 成婚多年,他还是深谙自家夫人的性子,既说了就会言而有信。 哎,刚才夫人说了吗? 嗯,说了,肯定说了。 他还听到了。 ***** 冯云从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回来就昏天黑地的躺了七天,直到了给母亲请安的日子才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好了出门。 刚到了翠逸园,就听到里面叔母爽快的笑声。 这是捡到钱了? 门帘掀开。 “女儿见过母亲,见过叔母。”冯云行礼。 “起来吧。”世子夫人道。 “是。” 还不待冯云起身,叔母就先拉起冯云,笑的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道,“哎呀,好些时日没见云儿了,真的越长越漂亮,嫂嫂,您说是不是?” 世子夫人噙着笑:“也是你眼神好。” 冯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觉得我好像胖了。” 不是好像,是她出门的时候瞄了眼镜子,是真胖了。 叔母嗔然拍着冯云的手背:“你这孩子,胖就不漂亮了?别看你和清儿是双胞姐妹,可脸庞骨相不同,你清儿姐姐是瘦点儿好,你啊,是越胖越有福气。” “哎呀,差点儿忘了,来看看叔母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叔母拉着冯云就拐到了身后的桌旁。 桌上各式的盒子,琳琅满目,有珠宝翡翠,有布匹绣制,有美食糕点…… “这是叔母特意给你准备的。”叔母道。 果然叔母是捡到钱了。 “都是给云儿的?”世子夫人惊愕。 先个使人拿了这些来,也不说什么,还以为和往日一样分给孩子们的,哪儿成想竟都是给云儿的。 一旁冯清嘴角的弧度轻凝。 叔母似是没想到世子夫人为何要这样问:“不然呢?” 冯清眼底微红。 冯云惊讶:“二姐姐没有吗?” 叔母这才仿佛明白过来,掩唇一笑:“哦,这个啊,是我感谢云儿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救了妙丫头,原本想着悄悄给云儿拿过去就是了,可又念着倒是显得我鬼鬼祟祟,索性就摆到嫂嫂您跟前来,我可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回来转天我就送了有趣的给几位小女郎小郎君,这个就是一码归一码了。” 叔母这样说,世子夫人也只能对冯云颔首:“收下吧。” 冯云应声,又对叔母行礼:“谢谢叔母。” “哎呀,好孩子,以后你还想要什么就跟叔母说,不好意思跟叔母说,跟三郎妙儿他们说都一样。”叔母满脸笑容的看着冯云,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冯云呵呵笑着,趁世子夫人和叔母说话的工夫退到了后面,悄悄的拉了拉冯清的袖摆,看冯清回头,往那边桌上的各色礼物盒子瞧了眼又看向冯清。 不发一言,却心知肚明。 好东西,我分享。 “这可是我特意给三姐姐挑的。” 一直在冯云眼中就是隐形人的冯暮修突然的冒出来一句。 胖乎乎的身影抱臂更圆更滚的像是护食的小熊。 冯清看着冯暮修,视线有些恍惚。 她可以不在意那些死物,可没法子不在意三郎如何对她。 当初三郎可是不管怎么都是帮她的。 冯暮修莫名的看懂了冯清眼中的神色,心头登时发虚。 当初二姐姐在车里可是帮了他,虽然最后还是让冯云占了上风,那也是他技不如人。 这回也是冯云帮了大姐姐,不然他才不给冯云好脸色。 可好像这样一来,又背叛了二姐姐。 冯暮修不由看向旁边喝茶的大姐姐。 冯妙扫了眼冯清,落在冯云身上,道:“你也不用太感激,若非是这几日母亲挣了一笔,才不会给你破费这么多呢。” 冯云心思微动:“挣谁的?” 冯妙一笑,有种扬眉吐气的愉悦:“你说呢?” 冯清心生不妙。 第三十四章 自是不能输给她 小女郎在一旁窃窃私语。 正位软榻上,侍郎夫人笑颜如花:“嫂嫂,这事儿说起来可是有意思了,有人家也不知道怎么瞧着我家里不顺眼,有事儿没事儿的欺负我,我可是国公府的儿媳,欺负我就是欺负国公府,怎么着我也不能白白的被欺负不是?不然可就是丢了咱家老爷子的脸,话说咱家老爷子还在西山寺待着呢。碰巧了,人家还撞到了咱最拿手的,在商言商,既是商户出身,总也不能叫人看低了去。” “说起来买卖,无非就是一买一卖,看眼力看魄力,眼拙看差了,赔了也没法子,魄力不够,赔了挣了的就是反复的事儿,对家的眼力差,正巧了咱魄力也够,不过三四天的事儿,结了。只好笑的是那边竟还找人家想来无赖的,咱可是守法之民,岂会怕了?这不,不止安然无事,这会儿我给云丫头的物事也只是尔尔,嫂嫂万可不必放在心上。” 原本在世子夫人跟前唯唯诺诺的侍郎夫人今儿个别样的顾盼生辉,姿颜昳丽。 世子夫人摸着袖上的绣制,缓缓道:“这些年确是委屈了你。” 侍郎夫人一滞,隐约的是猜到嫂嫂大抵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强笑道:“嫂嫂,这怎么说来着,我觉得挺好的。” 世子夫人看着她,只是微笑:“那我问你,可痛快了?” 侍郎夫人:“痛快。” “那便好。”世子夫人端起茶盏轻抿,在侍郎夫人的提心吊胆中,徐徐道,“镇国公府世子之位是老爷的,咱们都是镇国公的子女,平日里绝不违犯国法,但若是有人欺负到我镇国公府的头上,公爷可以宽宥,我却是不愿意的。这回的事儿,你做的很好。” 世子夫人最后一句话犹如石破,侍郎夫人紧攥着手帕才没有激动的站起来。 妙儿在望东伯府里被欺负,整个侍郎府中就她这个当娘的最气不过,老爷身在朝堂不便多言,嫂嫂好歹是皇室的人却也不帮她一二,她心知肚明自己一贯是被看不顺眼的,索性破罐子破摔的也要为自家争口气,今儿说是来谢云丫头,何尝又不是给她这位嫂嫂看,谁知嫂嫂竟这般说了。 世子夫人见状,唇角轻启:“昨儿晚上宫里来了信儿,说是今儿个三皇子会携平公主,五皇子来给女郎们赔罪。” “什么?”侍郎夫人险些跳起来,“可说了什么时辰?” 冯妙原本还有些得意的脸色也僵住,小脸儿欣喜懊恼羞涩情绪交织,一时冯云也形容不上来,不过五皇子……是来给她赔罪? 冯云看向母亲,正对上世子夫人瞥过她的视线。 呵,确定了,母亲不说她都要忘了。 “这我也不知晓。”世子夫人回道。 “哎呀,这怎么可好……” 转眼侍郎夫人急的额头上都冒出汗来。 上回她只是懊恼没瞧见三皇子殿下,前些日子在望东伯府远远的看到,实在是欢喜的紧,只念着自家女儿的眼光真好,可何曾想这么快就能再见。 三皇子殿下天潢贵胄,她总不能怠慢,可这突然间的府里上下都还没收拾好啊,自家老爷也不在,她实是心里没底—— “你们来这边就好,不用麻烦。” 世子夫人的话如救命稻草,侍郎夫人恍悟,看她这糊涂的。 “多谢嫂嫂,还是嫂嫂想的周到,时候不早,我们就先回了。”侍郎夫人行了礼,急匆匆的拉着冯妙回去,被落下的冯暮修瞪圆了眼珠子指着自己。 他呢?老娘真是心里没他这个儿子! 世子夫人摆手,冯暮修急忙忙的追过去。 “母亲,大姐姐,你们把我忘了——” “噗!” 世子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笑出了声。 世子夫人冯清冯云也忍不住笑。 “都这会儿了,还是跟小女郎一样。”世子夫人轻叹。 李嬷嬷笑道:“待世子爷回来,夫人怕不是比那位还要小上几岁?” 世子夫人眼底微红,转眼瞧见还没有离开冯清冯云,唇角的笑意凝住:“你们怎么还没走?” 冯清,冯云:“……” * 翠逸园外,花香渐渐清淡,冯云很是郁闷。 她就是好奇多看了几眼就被老母亲给赶出来。 为毛? 成了亲,夫妻在一处,就能变成小女郎了? 被宠的? 怎么宠的? 买珠宝首饰?叔母自己就有啊! 那种事儿?食髓知味,就能变成小女郎? 还是情绪共鸣?不是说爱情的生命周期就十八个月? 还是说这边的生命周期跟她所知道的不一样,更绵长更悠远? “三妹妹,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吗?”一旁同行的冯清突道。 “什么话?”冯云。 “离五皇子远一点。”冯清道。 冯云重重点头:“嗯,我记下了。” 冯清弯唇:“我知道你此时不解,日后你便明白了。” 冯清往自己的院子回转,脚步在冯云看来略显急匆。 冯云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要来了,大姐姐急忙忙的回去装扮,二姐姐也不能太过马虎了嘛。 不过为什么要离五皇子远一点? 先前她听就听了,这回听着,实在是好奇啊~ ******** 半个时辰后,镇国公府得到消息,三皇子殿下协同平公主五皇子殿下正往镇国公府来的路上。 此非游玩,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兄弟还有冯妙冯清冯云三姐妹均在二道门相迎。 冯清蓝裙锦带,头上珠翠微叠,却并未戴那日太子妃赏赐的金玉簪,冯妙则仍是那日里同样的锦衣华缎,青翠亚绿的衣裙轻动间便可瞧光泽熠熠,清香徐徐。 “我给你的衣裙为何不穿?” 看到冯云仍是简单到朴素的打扮,冯妙轻斥。 冯云压低了声音:“这是那日我摔下去的时候穿的。” 冯妙瞪着冯云,又低头看看自己穿的,要不要也回去换了? 只是旋即又想到那日惊鸿一瞥的三皇子殿下,冯妙瞄了眼冯清,挺胸抬眸。 她自是不能输给她的。 冯清扫了眼冯妙腰间佩戴的太子妃赏赐的玉珏,神色清浅,嘴角轻嘲。 第三十五章 她的王霸之气 三架青色的车马毫不起眼,缓缓驶入二道门。 随着车门掀开,三位贵人下了车。 儒雅清秀三皇子殿下,稚嫩调皮五皇子,平淡幽静平公主。 冯云多看了几眼平公主,好似和先前在望东伯夫人寿诞上似有不同。 镇国公府众人行礼,三皇子殿下上前免礼,满面笑容拍着大兄冯暮雨的肩膀以示亲近。 “那日射箭,暮雨兄拔得头筹,太子殿下称赞有加,我也是佩服的紧。” 冯暮雨谦逊:“殿下言重,本当份内耳。” 三皇子坦言:“照你这么说,旁家的勋爵子弟又该如何?” “人各有志,暮雨不通经史,亦是立志要承父业,自当有所成,何况那日原是夫人寿诞,若是因为一时意气惹得乱了次序也是不堪。”冯暮雨道。 三皇子颔首,眼中赞叹更甚:“这就更是暮雨兄之力,正因有暮雨兄头筹,那些勋爵子弟即又有几个敢放肆恣意的?太子殿下也是因为如此才更看重暮雨兄,我大乾朝更是要有暮雨兄这般卓越出众之能臣,方可蒸蒸日上。” 冯暮雨拱手:“蒙殿下赞誉。” “我可不是赞誉,字句肺腑。”三皇子又看向一旁的冯暮尘,“那日二郎没上手,但当是不会逊色暮雨兄太多。” 冯暮尘也见过三皇子,可却是第一次被三皇子亲切的称为“二郎”,冯暮尘忙行礼:“小臣惶恐。” 三皇子失笑:“为何惶恐?你亲伯母是我的姑姑,别说唤你二郎,唤你二弟,本殿下都不会唤错,那日你的诗词,我看了,歌以咏志,亦是大才。” 冯暮尘听闻,不由面露喜色。 三皇子笑了笑,再看向旁边已然挺胸抬头等着被夸的冯暮修,刮了下冯暮修的鼻头,又捏了捏冯暮修的肩膀:“有力,日后必然是我大乾的大将军。” “我以后就是要当大将军的。”冯暮修得意的看了眼冯云,胸膛挺的更高。 冯云:“……” 挺再高,也当不了女将军! …… 三皇子和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兄弟寒暄完毕,看向冯妙冯清冯云三女,三女行万福之礼。 三皇子虚扶。 “平公主上次见了几位妹妹就一直想要再见,这不就随着我一同来了,几位妹妹莫不要见怪才是。”三皇子笑意盈盈。 自三皇子下了车,一颗心神就都放在三皇子身上的冯妙微怔,不是说赔罪? 冯清温声软语:“殿下言重,我三姐妹也是倾羡平公主之风姿,自是欢喜之极。” “那就再好不过。”三皇子看着冯清,笑意浮动。 冯妙也顾不得心头的那点儿不痛快,忙露出笑容。 冯云只盯着那位个头跟她差不多的五皇子,讶然疑问:“那,五皇子殿下呢?” 五皇子一抖一退,退到了三皇子身后。 三皇子偏头。 五皇子悄悄的指着冯云,在场的众人都能瞧见这小动作。 “她,她穿的是那天的……” 三皇子了悟,手一拽,把五皇子拽到身前。 “他是来赔罪的。”言词利落干净。 冯云呲牙一笑,天真可爱。 五皇子肩膀一抖,莫名冷。 “殿下?”冯云。 “啊~”五皇子声儿抖。 冯云笑的更明亮,往前一步,小手一伸。 五皇子看着她。 干嘛? “我带你玩儿啊!”冯云依然无害。 五皇子不敢信:“真的?” “嗯。”冯云。 五皇子又忍不住看冯云的衣裳,那天他摸到假山下面看到树上趴着的小女郎,当时是真的是随口喊了声,哪儿知道她突然的就掉下来了呀!当时他吓了一跳,后来知道小女郎无恙,他就觉得和他没什么关系了,结果父皇说他要道歉,可镇国公府一直没提,他也想着人家可能忘了,哪儿知道老哥突然的拉着他过来了呀!偏偏她还穿着这身衣服…… 当时他是吓的没看清她长的什么样子,这回他是看清了。 镇国公府的小女郎还记恨他呢!! 冯清轻轻的拉了拉冯云:“云儿,勿要无礼。”你忘了我跟你说的? 冯云憨状:“我没有无礼,只是想带五皇子殿下游玩咱家的花苑,五皇子,你不愿意?” 五皇子默默看向三皇子,三皇子挑眉。 五皇子肩膀耷拉下来,伸手握住冯云的手;“我愿意。” 冯云嘴角的笑意微凝。 什么语气? 又不是逼婚!! …… 镇国公府郎君女郎陪同宫里的三位贵人一起进入花苑。 侍婢护卫在侧。 冯云拉着五皇子走在最前面。 冯云笑的春光灿烂,五皇子脸上却有点儿恍惚。 他知道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与他同年,也知道这位小女郎曾信誓旦旦的说要当女将军,可他就是吓唬一下,这位小女郎就从树上掉下来,他就以为什么信誓旦旦就是说着玩儿,哪儿想到握住小女郎的手,感受到她手心里的茧子还有她比起寻常护卫都好似还要厚实些的手掌才意识到或许她说的并不是假的? “想什么呢?”冯云问他。 牵着他的女郎眉目含笑,嘴角扬起,雪白的小牙亮的晃眼。 五皇子愣愣的回:“没想什么。” 冯云嘿嘿,蓦的敛去笑意。 五皇子一颤,遂就见冯云松了手,一手掐腰,一手往后一指。 “认得这地儿吗?” 五皇子:“……” 花苑之中,高大的假山之侧,郁郁葱葱的大树挺拔,探出的枝丫蜿蜒而出。 五皇子:“……” 后面跟着的一众人等:“……” 冯云只当是没看到后面那些人的神色迥异,问:“会爬树吗?” 五皇子倏地往后一退,就在冯云往前逼过来一步的同时,拍打锦袍,整衣肃立,而后长长一稽。 后面的三皇子眉角高抬。 这小子,就是在父皇跟前行礼也不过如此。 平公主惊讶,冯暮雨淡然,冯暮尘冯暮修冯妙冯清不可置信。 低着头的五皇子沉声:“先前是我的错,还请女郎见谅。”而后,一动不动。 冯云都有点儿整不会。 先前看这位五皇子的意思是不想道歉啊,她才想着让他爬一回树,她也吓唬一回,一报还一报,怎么这还没爬树呢,就道歉这么干净利落? 是他看到了她的王霸之气? 第三十六章 是何原委 冯云看冯暮雨:怎么办? 冯暮雨看她:看我干嘛? 三皇子看看冯云又看看冯暮雨:你们这样,好吗? 冯云险些跟着冯暮修学会了挠头,最后只能轻咳了声,站到五皇子跟前,学着三皇子扶大兄的姿势,扶起五皇子。 “我接受了。”冯云道,“下不为例。” 五皇子抬头,咧开嘴。 原本就很有些唇红齿白的小脸儿霎时间的变的艳丽起来,颇有些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姿容似雪。 三皇子和五皇子是亲兄弟,眉目之间很相似,可显然年幼的五皇子更可爱。 “会爬树吗?”冯云突然又问。 还爬树?还想吓唬他? 五皇子一慌,下意识的往后撤。 冯云一把拉住。 还能让他跑了? 转头招呼冯暮修:“投壶吗?五皇子替我跟你比。” 五皇子滞住,不是爬树啊? 冯暮修也不知道怎么前面还说爬树后面就要投壶,可投壶这个事儿,他熟啊!更何况还是和五皇子。 ——“你和五皇子年岁相仿,就和五皇子多玩些时候,若是你大姐姐不济,你也能和五皇子交好。” 临来前母亲的话转在耳边。 “好啊!”冯暮修答应的干净利落。 冯云这才问五皇子:“会投壶吗?” “会。”五皇子。 “能赢吧?”冯云问。 五皇子脸色有点儿僵硬,问就问,干嘛还往树上看? “能。”五皇子挤出一个字。 冯云拍着五皇子的肩膀:“我信你。” 转头笑嘻嘻的望向几位兄长姐姐三皇子还有平公主:“咱们去那边亭子里投壶啊?” 这一幕幕看在旁人眼中已然是芥蒂全消,可又是恣意任性,冯暮雨面向三皇子,歉然道,“三妹就是这性子,殿下以为如何?” 三皇子也是好脾气,指向花苑中两处亭子的某处,“就去那处吧。” “好哦~” 冯暮修欢快的去准备投壶的事宜。 冯云转眸看向冯清,冯清面色微微泛红。 那处亭子就是上次小白花假装摔倒,三皇子扶着前往的那个。 一行人往亭子那边走,却是走了没几步,三皇子停下脚步,一指四周正在盛开的花团锦簇:“这边风景独好。” 冯暮雨等人看去,虽并未觉得有什么别样不同,还是应着点头。 冯妙身姿娇柔,衣裙银光潋滟,更显绝伦。 三皇子眸光微转落向冯清。 冯清的脖颈都泛起了红晕。 冯云:“……” 这是当着她的面儿眉目传情啊! 这里左右数步之差,就是上次小白花摔倒的地儿。 啧啧,就是不知道这“眉目传情”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看什么呢?”同冯云一起走在后面的五皇子问。 冯云:“看风景。” “风景?”五皇子看看前面,又转头看了眼身后不远的假山高树。 冯云瞪着他这动作,嘴角一弯:“你看到什么了?” 五皇子看她:“明明是你看到什么才对。” 冯云觉得如果不是现在这么多人,她都想灭口。 冯云诧异:“我看到什么,不就是你看到什么吗?” 听着像是不解,可五皇子莫名的感觉到了熟悉的危险感,就像是先前冯云问他会不会爬树一样。 五皇子唯恐冯云不相信的重重点头,稚嫩的小脸儿肃然道:“对,你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 冯云:“……” 这不灭口都说不过去! **** 镇国公府的护卫侍婢都退到了花苑角落。 亭中早已经摆满了各色的茶点,旁边的长廊中投壶已经备好,冯暮修兴致勃勃的伸胳膊伸腿儿的必须要一展雄风,五皇子也升起了好胜心,毫不示弱,冯云端着点心在旁边坐着,看的津津有味。 亭中,冯暮雨冯暮尘三皇子相邻而坐,平公主冯妙冯清坐在另一边。 面对着三皇子,冯妙不免激动,可在看到五皇子都正正经经的对冯云道歉之后,冯妙就忍不住往平公主身上瞥。 不是说她也是来道歉的吗? 先前在二道门,人多口杂,殿下也在帮衬着,这回可是没有旁人了,连侍婢都被打发的远远的。 “此云雾茶,千丈高山采撷而来,品相好的自当是送进宫中,此若非殿下前来,怕是母亲都舍不得拿出来招待。”冯妙面有羞意,掩唇低语,“母亲说毕竟商户之女,总也免不了小家子气。” 冯妙点的很清楚了。 冯暮雨冯暮尘没有开口。 三皇子敛了笑意,肃声道:“女郎此言有误,不说‘诚信’二字就是因商而来,只说若没有商,百姓之物又是如何的能摆到眼下?若商户只小家之气,先祖起兵之时也是有商户慷慨解囊,令外祖也是其中之一,忠义之商,更甚言若商户当真不妥,我大乾朝的那位吏部侍郎又怎么会与夫人相知多年,只娶一妻,未曾纳妾?” 三皇子目光清润若水,冯妙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最后竟是恍惚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殿下他怎么能提及她的父母恩爱?还是说殿下意有所指? 三皇子眼底微光滑动,敛眉,抬盏品茶。 一旁衣衫窸窣,平公主站起来。 冯妙顾不上再想什么,抬眼看过去。 平公主看着冯妙身上丝毫不比在望东伯府逊色的衣裙,强压下心头的不虞,低眉启唇:“那日在望东伯府是本宫思虑不周,任性了些,回宫之后父皇也斥责了本宫,太子哥哥还有三哥哥不乏教诲,本宫当会引以为戒,日后必不会再犯,今日随同三哥哥前来,以示诚意。” 言罢,平公主看着冯妙。 完了? 冯妙瞳孔微圆,这就是道歉了? 冯妙看向冯暮雨冯暮尘。 不等冯暮雨冯暮尘有什么反应,三皇子低斥:“没有了?” 平公主叹道:“原本还有的,只是这两日听闻母妃兄弟的商铺损失了数千两,一问方知原委……” 平公主刻意的拖长了声音,三皇子幽幽问道:“是何原委?” “这个嘛——”平公主看向冯妙。 冯妙心头发紧,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也说过——” “叔母说过,就是商家眼力魄力之差,方有商户做大,也有商户亏损殆尽,乃至最后只能变卖家财。” 冯云捧着点心盒子步入亭中,圆润的小脸儿娇俏美丽,光影交错之间竟有几分迤逦之色。 冯妙看到冯云,突然心安。 第三十七章 还是老母亲牛 平公主看到冯云,眼中就不由浮起厌色。 在望东伯府刚见这位镇国公府小女郎时,还觉得有趣,待这个小女郎几次出面,平公主就只觉得这个小女郎在装疯卖傻。 冯清低声:“三妹妹……” 一声呼唤,旁人听不出冯清的意思,冯云明明白白。 ——你来这边干什么? 冯云回头看了眼亭廊中的冯暮修和五皇子,对冯清一笑。 ——你说不让我跟五皇子走的太近啊,我这可是主动远离。 冯清微滞。 三皇子瞧着这边三姐妹视线纠缠,虽不解,但兴致盎然。 “小女郎这番话,发人深省。”三皇子道。 冯云面上一红,颇有些羞涩:“这是叔母说的,我也不明白何意,不过今儿个母亲训斥了叔母,叔母自认太任性了,也有些小孩子脾气才行事偏颇,叔母还说以后一定会记住的,不会再犯,还必要引以为戒。” 嗳,这话—— “咦?这话好像公主姐姐刚才说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五皇子冒出来一句。 平公主险些跳过去给五皇子一巴掌。 不会说话就别说。 三皇子仿佛没听到,诧异:“当真?” 冯暮雨颔首:“不错,我也听到了。” 冯暮尘点头:“是。” 冯妙微微咬唇,亦是点头。 同五皇子一起回到亭子的冯暮修也听到了冯云的话,今儿伯母训斥母亲了?他怎么没听到?私下里说的? 冯暮修对上三皇子的视线,也重重点头。 哥哥姐姐们都说是,那就肯定是。 三皇子扫过垂首的冯清,笑意晏晏:“这倒是巧了,难怪是一家人。” “殿下说的对极了。”冯云连连点头,“我叔母是商户,公主母舅家也是商户,说不得言词行径类似呢~大姐姐,日后叔母理当同公主母舅家多走动才是,都是亲戚,做买卖都挣钱才对嘛。” 冯妙瞧瞧三皇子,含笑应声:“三妹妹说的不错。” 冯妙此刻就像是怀里头揣着七八只小鹿那样的欢快,本就是平公主的不是,母亲也不过是帮她出口气,这回也是平公主来道歉,可结果不止没有半个字的歉意,还想要指责母亲的不是,好在有三妹妹在,既觉得没错,那我家也没错,既不道歉,那我家也不道歉,最后公主又怎样,若非是三皇子在,她家里才不会跟什么母舅家走动呢,还亲戚……谁家里没有几个打死不往来的亲戚? 平公主只恨不得把这张看上去软乎乎的小脸儿给掐的没了形儿,她是堂堂天潢贵胄,一朝公主,这丫头的叔母家就是个商贾,哪里的行径类似!还亲戚?呸—— “好,好。”三皇子抚掌浅笑,“本殿下今儿可是涨了见识。” 冯云憨笑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看到冯暮修和五皇子,又过去拉住他们。 “不是说投壶吗?你们投完了?” “没啊,你不是——”冯暮修。 “没我在,你们就不投了?走走,我们投壶去。” 冯云拉着冯暮修和五皇子离开了亭子。 亭内,冯暮雨无奈:“殿下恕罪,三妹妹被我宠坏了,” “稚子性情,难能可贵。”三皇子道。 冯暮雨沉声:“有殿下这句话,待回去就少收拾她两次。” 三皇子大笑。 …… “当啷。” 平口的箭矢落到双耳壶中。 亭子里三皇子的笑声也传过来。 “好。”冯云高喝。 冯暮修紧皱着眉头,这五皇子的投壶之技很是不错啊~ 冯暮修扭头歪脖的决定必须要露一露绝技。 冯云和五皇子站在一处,看着五皇子白皙稚嫩到精致漂亮的小脸儿,又想到先前冯清的那番话,冯云问:“殿下和平公主常来往?” 五皇子睇她:“你想问什么?” “平公主和娘舅家很不和?”冯云问。 五皇子惊讶:“你怎么知道?” “公主自己说的。”冯云道。 五皇子更惊讶了:“说的什么?”那天他没去,他也不知道。 冯云扭头看向身后那边的亭子。 亭内笑语嫣然,轻风徐徐,美人儿娇柔,郎君倜傥。 如果她来时,冯妙还在假意应承,这会儿冯妙脸上的笑容已经真诚了很多,平公主也是巧笑盼兮,两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冯妙都顾不上看三皇子了,三皇子看似是和大兄二兄说着话,眼角眉梢时不时的往冯清那边扫过,冯清低眉垂首,一派安宁的在点茶分茶。 啧啧…… 她看的也太清楚了。 “说的什么?”五皇子还在追问。 冯云还没回答,冯暮修大笑传来。 “哈哈,我中了!” 冯暮修的箭投到了双耳上。 五皇子跳起来。 “不能输。”五皇子冲过去誓要扳回一局。 冯云背对着那边,看着这边的热闹,笑意缓缓散去。 那位平公主说什么商户之女不配她的赏赐,她还以为这位品性高洁不与商贾为伍,结果自家的娘舅就是商贾,换做她是公主,自家的娘舅被算计赔了数千两,她总要让那边知道知道天高地厚,可这位公主言语间却并没见有多少的恼火愤怒,要知道这位公主的性子可不是温婉贤淑,所以只有平公主和娘舅家不合才是唯一的解释。 果然也不出她所料。 借着镇国公府,收拾娘舅家,使得娘舅家知晓厉害,自己还落个弱势,博得同情。 今儿这位平公主头上就戴着一枚望东伯夫人寿诞上都没有戴着的翡翠琉璃流苏,类似的款式她在母亲那边见过,母亲说是宫中都不多见…… 唔,不能再想了。 阴谋诡计太多。 她还是个孩子。 …… 不多时,三皇子五皇子平公主去了翠逸园。 穿着诰命服的母亲受了三位殿下的礼,问询了皇帝身体如何,他们的母妃如何之后,唤了平公主到了近前。 “我不知道那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平之气,又是什么让你以为镇国公府的子女可以受你的欺辱,我也不知道这几日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那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我只告诉你,我出身皇室,我的公公是先皇的手足兄弟,此时就在西山寺;我的夫君和皇上是幼时至交,如今正领兵归来,镇国公府说是大乾的脊梁也不为过,而你,一介公主,无事生非,若非是看在望东伯夫人,太子的面上,我说不得要往宫里一趟。” “今日若不是儿郎们已无芥蒂,我是不会见你们,但即便见了你们,我也要再说一句,若是还有下次,镇国公府必回之。” 镇国公世子夫人的话里没有丁点儿的火气,甚至还有一些平和,可平公主脸色已然泛白,三皇子五皇子也是不敢言一语。 ……还是老母亲牛!! 第三十八章 真正见到人间烟火 镇国公府,二道门。 三辆青色的车子缓缓驶离。 冯云同镇国公府一众儿郎们相送,虽眼前是远离的车马,脑海中却是坐在翠逸园中略显富态,平静祥和的犹如观世音菩萨的老母亲。 看似是在说平公主,根本就是在说其他的想要瞧瞧镇国公府成色的家伙们。 说什么阴谋诡计,说什么妖魔鬼怪,都没有老母亲当面锣对面鼓的敲出来。 不要以为老母亲没发火脾气好,有本事就来试试能不能流血呗。 哎呀,以往老母亲待她真是太柔软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站在最前面的大兄喃喃。 冯云心神一动,转到冯暮雨身侧,拉了拉衣袖:“父亲和母亲谁更厉害?” 冯暮雨额角微抽。 敢问出这个问题,你最厉害! “你想做什么?”冯暮雨问。 此话一出,连冯暮尘都看过来。 冯云一脸天真:“我就是随口问问。” “砰” 冯云脑门上挨了个脑瓜崩。 “祖父最大。”冯暮雨道。 冯云捂着脑袋,嘻嘻笑:“还是大兄知道我。” 冯暮雨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就知道吃和偷懒的小女郎,俨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个在皇子面前侃侃而谈的女郎重叠在一起。 冯暮雨双手按到冯云的肩膀上,冷眉沉声:“家里还有兄长,何时轮的到你出头!下次若是再有如此之事,看我不收拾你!” 冯暮尘亦是颔首:“不错,若凡事都需你方行,要我和大兄何用!” 两位俊秀倜傥的兄长居高临下,听似训斥,四目中唯有关切忧心。 冯云嘴角大大的扬起来,老实乖巧:“知道了。” 冯暮尘欣然微笑。 冯暮雨睇着她,显然不相信。 冯云立刻掩嘴打着哈欠:“啊,好困,睡觉去。” …… 马蹄声起,停靠的青色车马再度启程。 微微掀开的车帘放下,车内的五皇子撇了撇嘴,盯着手里的投箭目光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镇国公府的三郎赢了投壶就罢了,可原本他是替小女郎投的,结果最后一投,小女郎随便一投就投中了双耳。 这岂不是说他最差? 不行,输给三郎也就罢了,怎么能连投壶都输给小女郎! 莫名的好胜心升起,五皇子决意必要雪耻。 前面的青蓬车内。 平公主缓缓的坐直了身形,抬袖端茶,倒盏,分茶,俨若侍婢。 三皇子静静的看着她,待手中杯盏茶水倾入,道:“满意了?” 平公主气不过:“我哪里想到——” “你哪里想到根本不用郎君出手,一个小女郎就让你说不出话来。”三皇子虽还是俊逸之色,但周身冷意已寒。 平公主咬唇,眼中含泪:“是妹妹错了。” “你也并非一事无成。”三皇子喝茶,淡淡道,“总归也知道了咱们的那位姑姑并非传言所说那般柔弱。” “是。”平公主道,“也可知咱们那位姑姑已经不是咱们的姑姑了。” “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我也不好太过苛责,不过既姑姑摆明了态度,父皇也该知道。”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平公主道,“不止是父皇,太子殿下也该知道。” 三皇子端详着手中的杯盏,忽问:“你觉得哪位女郎尚好?” “自然是那位小女郎,不管吃憨是真是假,总是最聪颖的,只是那位清儿妹妹,好似更倾慕三哥哥。”平公主思衬道。 三皇子放下茶盏,若有所思:“初相逢时就是在今儿的花苑之中,那日只觉得是天作之合,今儿却觉得似乎别有内情。” 平公主靠近了些许:“三哥哥的意思是?” 三皇子转眸,眼底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本殿下可容不得欺诈之辈。” 平公主哽着鼻息,毫无躲闪:“自从四年前三哥哥救了妹妹和母妃,妹妹心中就只有三哥哥一人,三哥哥要妹妹做什么,妹妹就做什么,至死不渝,更无半点欺诈之心。” “我又没有说你。”三皇子浅叹,伸手拂过平公主的发,平公主抽着鼻子泪中带笑又贴近了些许,只愿三皇子摸的更顺手一些,三皇子轻笑摇头,终揽在平公主的肩膀上:“为兄自是知道妹妹的心意,只是为兄既有意那个位置就不免小心再小心,你在太子妃身边,更要谨慎行事。” “嗯,妹妹知道。”平公主破涕为笑,笑靥如花。 ********* “哄了你几句就这么高兴?别回头把你卖了,你还帮她数钱呢!” 醉香楼二楼,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郎君冯暮修鼻孔朝天,双手叉腰的百般不屑,后面圆桌旁边也是少年郎君的王文远同样脖颈一抬,嗤之以鼻:“那又怎么样?我就问你一句,你比三姐姐强吗?” “你,你这个——” 冯暮修跳起来,转身指着王文远半天也说不完这一句。 无他,三姐姐就在呢! 同样一身男装的冯云坐在圆桌另一边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兴致勃勃。 就算是她的注意没在他这边,冯暮修也不敢说难听的,最后憋出半句“——我总会强的。”然后坐到旁边一口气一杯茶。 王文远嘿嘿一笑,端起一杯茶奉到冯云的手边。 “以后我不听他的,就听三姐姐的,三姐姐,喝茶。” 舔着脸笑的少年郎君虽没有冯暮修结实,可别有一番意气,冯云以示鼓励的拍了拍王文远的肩膀:“好,孺子可教,下次见面想学什么,跟姐姐说。” “好的,三姐姐。”王文远笑的眼角都瞧不见。 冯暮修暗嗤了声,就说被骗了吧,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冯云是真没留意她说了什么,如果不是老大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她都差点儿忘了同样喜欢弹人脑瓜崩的王大郎君! 她手里还有那位王大郎君的香囊呢! 早就说要还给人家,结果回家之后就只想能多躺一会儿就躺一会儿,这好几天过去了,人家不会以为她想霸着不给吧? 于是她赶紧的去找了冯暮修,冯暮修倒爽快,二话不说,拉着她换了一身男子的衣服就出门了。 原来她还真没想到冯暮修这么痛快,这么善解人意! 她也是懒的脑袋都懒得转,来这里十二年了,知道官宦女子出门坐轿坐车,一年到头也难得出门几次,她除了躺吃也没怎么出过门,就从没想过穿上男装出门逛吃逛吃! 小发一束,发冠一戴,上身再包裹的虎背熊腰一点儿,像是她现在的发育状况根本看不出是女郎! 吃食点心虽不惊艳,但都是最新鲜的,跟带回府后再尝过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街面上人来人往,有大摇大摆的富户,有谨小慎微的仆从,有恣意的大汉,有娇柔的娇娘,更还有不知道何处飘来的香气。 这才是人间烟火。 大姐姐说她喜欢人间烟火,哪曾想她今儿才是真正见到了人间烟火。 “大哥,这里这里——”王文远高声喊着。 楼下的街面上几个穿着国子监服的男子抬头,其中一人俊眉朗目,风姿潇洒,众人当中一眼可辨,正是王文远的兄长王大郎君。 王大郎君先是皱眉,随后不掩惊讶,转头跟身侧的人说了几句,独自一人快步上楼。 第三十九章 快要哭了 “砰” 王家大郎君王文至一进门就给了王文远一个脑瓜崩,训斥道:“胆子太大了,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还带着小女郎!” 王文远吃痛之下忍不住低呼:“大兄怎么看出来的?” “是啊,怎么看出来的?”冯暮修也是一头雾水。 他看到三姐姐换上男装之后他都吓一跳,简直就跟小郎君一样啊! 是哪里有破绽? 王文至目光微不可微的闪了下,又给了王文远一个脑瓜崩。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遂对冯云微微垂首:“此地人多嘴杂,三教九流,怕有污女郎闺誉,还是请女郎早些回转为好。” “哈~”冯暮修刚想说咱家女郎什么时候担心过闺誉这东西,抬眼看冯云瞧过来,立刻闭嘴不言。 冯云看向王文至,又是笑的清润:“郎君过虑,我本就是因郎君而来。” 王文至惊住,额角突然的冒出汗来。 冯云脸上的笑容也险些僵住。 早先在望东伯夫人家花苑的河湾畔,她果然猜对了王文远的那番指手画脚,这位俊俏郎君果然没有透过外表看到她内里有趣的灵魂。 可惜了—— 当熟悉的香囊落到王文至手中,王文至额角汗湿尚在。 “女郎遣侍婢送还便好。”王文至道。 “不可。”冯云道,“夫人寿诞那日只有郎君相赠,不论何由,总是要亲自相谢……顺带还能看一看这烟火之气。” 男装的冯云眸光闪动,灵动的宛如脱跳俊美少年郎。 王文至心头的不安陡然的安宁下来。 相送香囊物件乃是惯例,小弟拿了他的物件本就令他恼火,镇国公府的小女郎更是岂能玩笑!这几日未曾见香囊回转,不免忧心,今日突然见到,只想素不相识为好,何料女郎竟坦言为他而来! 现下方觉这位小女郎还是女娃性情。 王文至不着痕迹的瞪了眼正和冯暮修乐呵呵说着话的王文远,道:“既如此,不如就由在下请小郎君尝一尝这醉香楼的美食。” “固所愿也。”冯云点头。 这称呼改的很快嘛。 …… 不多时饭菜摆上来。 色泽鲜亮,香气扑鼻,冯暮修王文远是大口吃菜大口吃肉,王文至则在旁一一介绍。 “此乃红烧狮子头,肉质鲜嫩,汤汁鲜美,入口即化。” “八宝鸭,整鸭去骨,内填八种食材,肉质酥烂,口味极妙。” “白切鸡,只是煮熟的鸡肉,但好在蘸料上,别具一格。” “……” 这些菜名都不陌生,更还有些亲切感,但味道又是别有不同,也是新鲜,再有王文至一时口快做出来一两句诗词,当可谓色香味俱全。 “郎君出口成章,弓射亦是卓绝,当真文武双全。”冯云赞道。 王文远眼睛泛亮。 冯暮修嘴角抖了下:“又没夸你,你高兴什么。” “你懂什么。”王文远瞥他。 冯暮修咬牙,狠狠吃了一大口,盯向王文至。 同桌上这两活宝的低语,王文至恍若未觉,道:“此乃小技,令兄诗词在国子监中亦有传颂,弓射更是名副其实魁首之姿,虽太子定下三甲,在下也屈居第三,但若是说起来,也只敢与那位刘家郎君相较。” 这位郎君显然谦虚,但大兄的厉害她还是认可的。 冯云心生了好奇;“那位刘家郎君……” 却是话刚开了个头,就听着下面传来喧闹声。 “哎呦,跑什么?” 吊儿郎当的语气,还带着混不吝的调调,尖锐到像极了噪音的声响,即便是闭着门都能想象到外面说这话的是个怎么样的纨绔子弟。 欧呦,出门就有故事! 诚不欺我! “看看——” 冯云刚开口,房门就开了。 冯暮修王文远两个兔子一样的窜出去。 冯云“……” …… 醉香楼,通往一楼的楼梯上。 两个明显一主一仆的少年郎君被拦住,拦截的穿着光鲜亮丽,不比冯暮修差多少,年岁正是十四五岁,身后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簇拥,四周围还有仆从抱臂。 楼上楼下也有的槅门打开,显然不少人因为刚才的那句吆喝探头探脑。 冯云正要打量那主仆二人,立在她身后的王文至呼吸微顿。 “认识?”冯云问。 王文至还没说话,就看那边的少年纨绔往前面的少年郎君脸上伸过去。被护在身后的仆从就要冲出来,前面的少年郎君咬着牙,红着眼角伸臂挡开:“自重!” “哎呦~” 少年纨绔装模作样的往后跌,后面的郎君笑嘻嘻的扶住,少年纨绔捧住被挡的那支胳膊,大呼小叫:“断了断了,小女娘好大的力气啊!” “住口!” 被护在后面的仆从忍不住高呼,小女娘的娇声回荡在醉香楼。 果然是小女郎。 冯云不可置信。 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冯暮修王文远也看向王文至,大哥看出来就算了,随便一个家伙也能看出来? 王文至扶额:“耳洞,面嫩无痕。” 冯暮修王文远恍然。 冯云也忍不住捏捏耳朵。 这么细微的差别都能看出来,眼神得有五点零~ 冯暮修忽的扭头瞪向王文至:“你从什么时候就盯着我三姐看了?” 王文至怔然:“不曾。” “那你怎么刚进门就认出来了?”冯暮修质问。 “舍弟和三郎在此,某前几日也见过令姐。”王文至道。 冯暮修松了口气。 这还差不多。 王文远瞪向冯暮修:“跟我大兄说话客气点。” 冯暮修毫不示弱:“你也老实点儿。” “你们谁能告诉我,那个,是谁家的?”冯云不想理会莫名争吵的两个,只问。 王文远冯暮修两个不约而同的住了嘴,对视。 这,要闹大? …… “我家老爷是大理寺少卿,你们最好让开。” 楼梯上,已然暴露了女子身份的仆从娇声高呼。 闻言,楼上楼下有些人缩回头,更多的还在看热闹。 “哎呦,大理寺少卿呢,好大的官儿,几品啊?”为首的纨绔捧着心口问身后的几个,身后的几个哈哈的笑。 “四品呢,好大的官儿。” “京城里一块儿砖头扔下去,就能砸死好几个吧!” “不会,怎么也得两块儿砖才能砸死一个。” “……” 肆无忌惮的哄笑惹得看热闹的人群也有的在笑。 被围困的主仆二人却是快要哭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尖锐的高声大笑突兀闯了进来。 第四十章 嘿,有意思 尖锐的就像是公鸡打鸣的声音突然的从醉香楼冒出来,就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来捣乱的。 为首的纨绔子弟气急败坏:“谁啊,不想活——” 后面的音儿戛然而止。 看热闹的众人也循声看去。 二楼楼围栏之侧靠着两个少年,一个胖乎乎的,一个瘦高个,胖乎乎的少年锦衣华服,瘦高的少年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都是一副笑呵呵完全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不用看就知道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东西。 “哪家的?”纨绔子弟。 冯暮修:“管的着吗?” 嘿,明明他们大上几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楼上一个楼梯上的区别,莫名的就好像矮上一头。 为首的纨绔子弟张嘴就骂:“哪家的孙子裤腰带没系好把你——” 后面的还没骂出来,有人拉住了他,低声说了几句。 纨绔子弟听到,再仔细一看冯暮修王文远身边站着的黑衫银边的护卫,脑袋瓜子“嗡”一声。 这是镇国公府的护卫! 冯暮修看那家伙变脸就知道他看出来了,当即嘴角扬的更高:“你刚才骂什么呢?再骂一遍,没听清楚。” 纨绔子弟咧嘴。 “不知道是镇国公府的郎君,误会,误会,家父平南侯。”平南侯府小郎君提南兴道出出身。 冯暮修牙花子咧开,如果不是王家大郎君在雅室里说了这个家伙的来历,他还真不知道平南侯一家子进京了。 “知道,干嘛呢?”冯暮修。 “小事儿。”提南兴。 “要我帮忙吗?”冯暮修。 提南兴眼珠子一转,难不成同道中人? 提南兴咳嗽了声,肃然正色:“小郎君不知,这家的小女娘偷拿了我的东西——” “胡说,我家女郎与你毫不相识。”扮成男子的小女仆争辩。 提南兴才不理会,继续道:“我也是找了好几天,这不巧了今儿在这边看到了,哦,刚才小郎君也听到了吧,别信这小女娘的,满口谎话,大理寺少卿家的女娘焉能扮作郎君出门。” “胡说,你胡说。”小女仆急的眼泪花花。 “我和那位郎君祖上都是开国勋爵,还会说谎话不成?”提南兴一脸正派。 男装的女郎面露苦涩,小女仆气的眼泪直流。 冯暮修的嘴角都抖了下。 这家伙不是好东西! 会不会说谎话和是不是开国勋爵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好东西,带上他干嘛! “她拿你什么东西了?”冯暮修问。 提南兴:“玉佩,值百两。” 嚯~ 酒楼里低呼声起。 百两银子,可是寻常百姓家里几年都挣不到的银钱,即便是在醉香楼也得吃上几个月。 “血口喷人!”男装的女郎强自镇定斥声,“你身边随从爪牙众多,我又怎近的了你的身,又怎会拿你之物!” “有道理。”冯暮修道。 提南兴啼笑皆非,这小女娘莫不是以为有人站出来就能帮她? “本郎君喜好女色,你当是以女子之身假装亲近才叫我少了防备,别说取我之物,就是取我的性命怕也是反掌。” “哈哈,没错,就是如此。” “我等亲眼所见。” “……” 后面的几人哈哈大笑。 男装女郎的脸色惨白起来。 王家大郎君再也忍不住,冯云连忙拦住,还不等冯云说话,冯暮修哈哈大笑:“平南侯家的不怎么样啊!连个女娘都防不住!还要自家郎君亲自动手,换做我家,早就打出去了!” 提南兴变脸,怎么说他都行,就是不能说他家里。 可说这话的又是镇国公府家的。 “小郎君说的是,只是那玉佩在我家里就是寻常之物,不然又岂会让一小女娘得逞!”提南兴道。 “哦,那跟我一样。”冯暮修插着腰居高临下,“这样,咱也算是相识了,赌一场,你赢了,我给你五百两,我赢了,玉佩之事就算了。” 提南兴咧着的嘴角缓缓合上,看着冯暮修的眼神也冷下来。 敢情人家还真是来帮忙的。 “小郎君当真要与我作对?”提南兴质问。 这回都不用冯暮修,王文远哈哈了几声:“跟你赌就是作对了?不会不行吧?” “哈哈!” 醉香楼上下也哄笑起来。 是男人就不能不行,小郎君更是如此。 提南兴火冒三丈,纵起提剑:“好,你说赌什么!” “飞刀!” …… 醉香楼一楼让开了一长条的空地儿,空地儿这头是提南兴和冯暮修,另一头是两个木靶子。 两人手中飞刀不同,但看两人把玩的模样,都是玩儿的不错。 四周围着不少人,楼上楼下叫卖不绝,更还有的设下赌盘另赌的,好不热闹。 这会儿也没人顾上男装的主仆二人,但也绝不容许主仆离开,王文远请主仆到了自家雅室,就去给冯暮修助威了。 待主仆二人到了近前,冯云就知道难怪平南侯家郎君忍不住。 小女仆娇俏可爱,主子就更明显了,虽是男装的打扮,可眉目娇柔,面柔和美,即便没有发饰妆容,也好似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清新脱俗,一见难忘。 别说她现在已经知道如何分辨男装女郎,就是不知道,看到她也能确定她不是男儿。 “刘氏婉柔多谢郎君相助。”刘家女郎对在场的王文至冯云行礼道谢。 冯云摆手:“与我无关,是世兄出手相助。” 冯云侧身避让。 刘家女郎瞬间红了脸,王文至的面颊也浮动晕色。 冯云露出姨母微笑。 看到这位王家大郎君几次要出面,她就知道不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王文至也知道瞒不下去,索性长袖撩起,一稽:“多谢女郎相助。” “女郎?”刘家女郎愣住。 眼前这位和气的小郎君竟是女郎? 冯云笑道:“不错,我正是镇国公府的女郎。” “好——” 下面的热闹哄声起,还有王文远的高呼:“赢了——” 刘家女郎喜不自胜。 王家大郎君松了口气。 冯云也默默点头,总算没有丢脸。 只是紧跟着就听那边高喊:“两局三胜,这才一局而已,算不得输赢。” “你耍诈!”王文远。 “什么耍诈,在我那边,赌局向来如此!” “……” 冯云转头出去了。 嘿,有意思! 第四十一章 可见少年英雄 冯云立在二楼围栏之侧。 楼下冯暮修脸上恼羞气愤复杂之极。 每次跟三姐姐比试之前,规则都讲的清清楚楚,就怕吃亏,他也以为自己已经炉火纯青,哪儿想到这家伙竟然也玩儿这套!! “你——” “镇国公府的郎君不会言而无信吧?”提南兴笑眯眯的话中带刃。 冯暮修咬牙切齿:“好,还比什么?” “投壶!”提南兴得意洋洋。 冯暮修略有犹豫,应了:“好。” 哼,他的投壶可是厉害着呢! 眼看着两位郎君再比,醉香楼的赌盘也跟着换。 冯云唤了身侧的护卫,低声说了几声,护卫应诺下楼。 刘婉柔愧色难掩:“若非因我,小郎君也不必比试,是我的过错……” 冯云道拉住刘婉柔的手,神色认真:“和你无关,即便没有你,他也会欺凌旁人,本就是作恶者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婉柔怔然,王文至若有所思,只是眼角似乎一直在往冯云和刘婉柔交叠的手上看过去。 冯云故意晃了晃,如同小女儿家的玩闹。 刘婉柔知道冯云是女郎,可毕竟冯云穿着男装,此刻又是在楼阁之上,不乏有旁人瞧着,面上还是流露羞色。 “女郎……”刘婉柔讷讷。 “怕什么,别说拉着手,就是我们睡在一起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冯云刻意问王文至,“世兄以为呢?” 王文至梗住,左右环顾,又忽的像是看到了什么要紧的,“是要赢了吗?”王文至。 刘婉柔抿唇。 冯云翻了个白眼,也只能向楼下看去。 随着一根根的投箭入壶,四周的欢呼一声接着一声,提南兴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的投壶已经难逢对手,可这个小子竟然也不差。 眼看着冯暮修手里的箭就像是长着眼睛一样落到了壶里,提南兴怒气填胸。 “郎君。”身后有护卫低声附耳。 提南兴先是惊愕,而后咧开嘴,笑了。 冯暮修正好看到,熟悉的不安开始滚动。 却是抬头看到冯云站在围栏之侧,冯暮修立刻神清气爽。 也不知道为什么,啥也不怕了! 提南兴拿箭,随意的看了眼,投出。 箭矢落到壶里。 四周惊呼大起。 不是提南兴投的太厉害,而是以现在提南兴的分数,冯暮修不用投都能赢。 冯暮修也没投,道:“我赢了。” “不,你输了。”提南兴不以为然。 王文远急了:“你什么意思?这都是明摆着的。” “你又想耍诈?”冯暮修也压不住火儿了。 提南兴连忙摇头,装腔作势的退让:“不敢不敢,怎么敢呢,镇国公府家的威名岂是我等可以轻慢的,只是这位小郎君,你当真是镇国公府的?别是欺负我家新入京,扯了虎皮做大旗,我可是听说镇国公府只有一位年纪与小郎君相仿的小女郎啊!” “你——” “既你不是镇国公府的,那这比试也就无用!”提南兴一摊手,环顾四周,看到四周遭设下赌盘看热闹的那些人恼火气愤,颇为无奈,“我也没办法,是他们耍赖在先。” “你胡说,我自当是镇国公府的儿郎!”冯暮修冲上去就要动手,王文远赶忙跟上。 打架就要一起上。 见状,提南兴往后一跳,躲到了后面,嘴里嚷嚷着:“你说你是没有用,族谱上不是。” 冯暮修往前冲的身形忽的顿住,王文远差点儿先冲出去交上手。 冯暮修冷眼盯过去,稍许,抱臂斜视。“你的意思是,只要和你比试的是镇国公府族谱上的就行呗?” “当然。” 提南兴差点儿脱口而出,忽的想到这位小郎君出现时是在二楼。 那时他在做什么?不会楼上真有镇国公府的郎君们吧? 提南兴连忙抬头看去,楼上围栏站着不少人往下看,不是国子监的文弱书生就是二三十岁的家伙,要么就是年纪尚幼的小郎君,还有那个小女郎也在…… 提南兴在刘婉柔身上多看了几眼,眼里的垂涎一目了然。 刘婉柔露出嫌色,撇过脸不予相视。 提南兴意得志满的笑了笑,又瞧了一圈。 没有料想到的英姿勃发的人物,也没有值得他多看几眼的家伙。 所以,这个是在狐假虎威? 提南兴眼珠子一转,嗤声:“怎么?镇国公府还要以大欺小不成?” 以大欺小? 冯暮修恨不得暴揍这家伙一顿。 这家伙一看就比他大,还有脸说他镇国公府以大欺小? “那请问这位郎君年齿若干啊?” “本郎君正是舞勺之年。” 提南兴说完,方意识到说这话的不是在场的几个,周围有人寻声看去,楼梯上正缓缓走下来一个小郎君。 面如皎月,目若星河,嘴角含笑,初露锋芒。 提南兴认得,正是先前站在小女娘身边的小郎君。 他谁啊? 冯云微微抬起下巴,站在楼梯上俯瞰提南兴:“我家三郎尚在幼学,你,岂不是以大欺小?” “不错!”冯暮修仰头抬脖。 撑腰的来了! “是他要跟我比的,与我何干!” 提南兴高声,脑袋里飞快的转,他听出来了,先前就是眼前的小郎君在问话,可“我家三郎”是何意?他也是镇国公府的?不是说镇国公府只是小女娘? 提南兴盯向冯云,已经走下楼梯的冯云毫不理会,随手的拿起一只箭,看向提南兴,轻笑着露出小白牙。 “不错,可见郎君也是讲理的,既如此,我与你同龄,又是镇国公府的,刚好与你一试。” 冯云抬手一甩,箭飞起,落入。 “当啷。” 正入壶中。 而此中冯云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提南兴打了个颤。 他这是踢到铁板上了! 这投壶之技比他大兄都不逞多让! 四周更是一片轰然,平南侯刚入京不久,他们可都知道镇国公府的双胞小女郎名震京都,其中一位小女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备受赞誉,听说更是长得国色天香,漂亮的紧,另一位小女郎在三年前镇国公世子离京时就信誓旦旦说要当女将军,而这些年也没听说这位小女郎有什么行径,只旁边的侍郎府中时不时传出来的消息说小女郎喜吃好睡,也有人远远的瞧见过小女郎的身影,并不见出奇,却不想竟是出现在这里。 虽着男装,却是英姿飒爽,锐气初逢,可见少年英雄。 第四十二章 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提南兴可不想试。 试什么? 人家随便一手就比他强! 再说什么不是镇国公府的? 仔细说起来先前的小郎君也是镇国公府的,更何况这位面柔无痕,耳际有痕,就是小女郎啊!八成就是镇国公府传言的那位小女郎! 他能躲吗? 就是为了平南侯的名声他也不能躲啊! “不不比这个。”提南兴梗着脖子,可话已经不自觉的结巴。 冯云风轻云淡:“我镇国公府勋爵之首,自当雅量,请郎君任选。” 嘴上不能输,心里也难免突突。 就这个纨绔德行的不会擅长琴棋书画之类吧? 提南兴想到传言中的这位镇国公府女郎,咬着牙很想说比试诗词歌赋之类,可他是真不会啊!! 提南兴心下转了几转,一甩头:“比推手!” “放肆!”冯暮修喝斥。 他不会推手,可他见爷爷玩儿过,是要两个人对面对抗,手臂肩膀甚至双腿都可能会碰触到,三姐姐是女郎,这个平南侯府的又是什么东西! 冯云拦住冯暮修,看着提南兴微微皱眉:“当真?” 提南兴咧嘴:“当真。” 四周围观众人轰然。 “你——” 冯暮修眼眶几欲崩裂。 冯云再次止住,脸色难看,全无了先前的淡然自若,只问:“一局定胜负?” “一局定胜负!”提南兴道。 “好。”冯云应了。 提南兴高兴的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儿。 看镇国公府的小郎君急的脑袋上都快冒汗的样儿,他就知道这小女郎是在佯装镇定。 空城计,攻心计啦。 他家里也是武勋世家,焉能中计? 比别的是肯定不比,这小女郎投箭的时候他就看到手上的茧子了。 就比推手! 别管体面不体面,赢了就成。 就算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会推手,他是男儿,天生就比女子强硬! 提南兴眼睛毫无顾忌的上下打量,看似是在找弱点,就是想要冯云知难而退。 四周的轰然声更甚,斥责声,叹息声不绝,“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云云,连赌盘都少了。 二楼之上,王家大郎君王文至盯着下面的场景,双拳紧紧的攥在一起,仍没有冲下去。 他记得那位小女郎下楼前说的那番话。 “虽然你应当出面,但你不能出面,现在是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的事情,若是你出面只会把事儿闹大!于你于刘家女郎令尊都不好,再说我也想看看我镇国公府在京城还有没有说话的地儿。” 一个不过金钗之年的小女郎一席话若戳破阴霾。 适才婉柔已经说过之前因为当街看到平南侯身后其一人欺凌民女,她看不过遣小慧前去使了银两,今日醉香楼小厮奉茶的时候门帘打开,正巧看到平南侯一行人,婉柔隐约察觉不善,及时退避,却还是如此境遇。 不过相遇两面,平南侯就识破了婉柔女郎之身,怕是早有所图。 京都之地,天子脚下,有几人敢冒认官宦之女,平南侯既是初入京都又识得几人官宦之子女,又怎得信誓旦旦言婉柔是假冒?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隐约有所猜测,但还是要回去告知父亲方能断定,现在也只能如镇国公府的小女郎所说,看着,只看着。 一楼场侧,冯暮修紧绷着小脸儿瞪着提南兴,完全就是只要提南兴有所异动就上去动手的架势。 王文远瞅了瞅四周,压低了声音,只有冯暮修听得见。 “你刚才打他一顿不就没事了吗?”还用得着现在还忍着? 冯暮修咧着嘴巴不动,声音冒出来:“不行。” “为什么?”王文远都急了。 冯暮修瞥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告诉你,想都别想。” “你说什么?”王文远假装听不懂。 冯暮修哼哼:“我家的三姐姐。” “我也喊三姐姐,三姐姐也答应了。”王文远摇头晃脑。 冯暮修冲着王文远扬了扬拳头:“别逼我在这里打你。” 王文远看着冯暮修的拳头,缩脖不说了。 他的身板还真扛不住。 不过这会儿都不重要,要紧的是三姐姐要吃亏啊! “你说现在怎么办?”王文远追问。 不管王文远到底怎么想,冯暮修也看出来他是真的担心,道:“现在开始,你跟我就看着,绝对不能让旁人打扰比试。” 不能打扰? 王文远忽的瞪大眼珠子:“你的意思是——” “不可说。”冯暮修看王文远猜出来了,也就不理他,只盯向提南兴。 多年的经验早就告诉他,如果没有把握,三姐姐才不会出头比试!如果没有把握,三姐姐才不会犹豫迟疑! 今儿这两样,三姐姐都占了! 这个平南侯府的东西,竟说他不是镇国公府的? 好,那就让镇国公府的教教他,镇国公府的出手是什么样! 冯暮修看向冯云,一脸担忧,袖下的手却是攥了再攥。 冯云看到了。 嗯,不愧是耳濡目睹多年。 甚得朕心。 冯云看着面前已经摆开架势的提南兴,面色紧绷着靠前,双臂虚抵。 既然要比试,那她自当全力以赴。 在四周的喧闹渐渐平息之时,冯云心神微沉。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 毫不犹豫,升推手,6。 耳边戏谑调笑之声:“小女郎,我来了!” 眼前提南兴面色戏谑,手臂歪着就往胸前拍来。 冯云手脚四肢百骸涌动熟悉的韵律气息,仿佛不用看就能感受到提南兴的手臂所到之处更甚是力道几何。 冯云手肘上抬,粘黏住提南兴压他俯身,而后抬肘一推,提南兴整个人摔出去。 提南兴只觉得自己眼看着就要得逞,却突然的眼前一花,莫名力道顺着手肘就延到他的胸口,而后整个人往后跌出去。 怎么回事! “啊——” 提南兴吓得想要高喊,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只恍惚滑过那个镇国公府小女郎圆润微笑的面庞。 第四十三章 藏私了 提南兴没有跌出去。 在提南兴整个人就要甩出去的时候,冯云忽的上前几步架住了提南兴另一只胳膊,手臂横挡之间,提南兴又被揉回来,原地打了个转,再往另一边甩过去…… 醉香楼内围观众人轰然。 这是看到了什么? 冯暮修眼珠子滚圆。 怎么说呢,就像是看三姐姐在玩儿大球。 跟在提南兴身后的几个面面相觑,这怎么也不像是他们看到的“推手”啊?可这手法又是“推手”没错。 可这,这又明摆着输了呀! 平南侯的仆从更是急了,上去就要抢下自家郎君,镇国公府的护卫上前拦住,冯暮修更是往前一窜:“干嘛?这才刚开始,再说,你们郎君还没认输呢!” …… 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喊都喊不出来的提南兴难受的只想吐。 这会儿不用想,提南兴就知道这位小女郎的推手根本不是他能比划的。 比教他推手的老爹还要强! 现在他就像是个轱辘被这个小女郎耍弄。 尼玛的看不出来他被耍吗?他的人呢?都死了?看不见吗? 提南兴又气又急,好不容易模糊的听到那个镇国公府的小郎君喊什么:“你们郎君还没认输呢~”,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 啊啊啊! 他认输啊! 可他喊不出来啊啊!! 随着气血上涌,提南兴脑袋更迷糊,五脏六腑被团弄的挤在一起,吃下去的东西也开始在喉咙里翻滚。 呕,呕,呕—— …… 冯云第一次体会到了推手的快乐。 难怪老人家都喜欢。 不用太多算计,只用巧劲就能把对手掌控在尺寸之间,挣扎不得,逃脱不得,更是连求救都不得。 她是不知道这位平南侯的郎君在自家是怎么个骄纵跋扈,可初入京都,就在天子脚下欺凌民女,就能想到这东西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是平南侯家的……冯云正想着要不要手下留情,眼尖的看到在她手里挣扎不开的提南兴的喉结上下滚动,嘴巴里也鼓胀起来—— 冯云立刻松手。 如同球儿一样滚动的提南兴突然的被松开,站立不稳的往前冲过去。 “郎君!” 同伴仆从连忙的迎上去。 突然停下来自然往前冲去的惯性,再加上前面扑来的仆从同伴,提南兴身上胸口被撞了下,已经汹涌澎湃到嘴里的再也在控制不住喷了出来。 “呕——” 浓重的酸臭在醉香楼里弥漫。 冯云先一步的捂住鼻子。 冯暮修王文远也跳离了开。 “咦~~”恶心之意,不言而喻。 渐渐的,醉香楼中从少到多,从里到外,几乎人人避之。 地上的污秽映在提南兴的眼里,恶心的污秽的味道环绕四周,尽管耳边全是担忧宽慰感同身受的誓报此仇,提南兴还是神色恍惚耳朵“嗡嗡”的全靠仆从撑着才能不失态的站着。 他竟然,他竟然当街吐逆。 是她,都是她! 如果不是她,他又怎么会丢人! 他他要杀了那个女人!! 提南兴狠狠的瞪过去,只恨不得捅死那个女人。 却不料那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忽的冒出来一句:“你哭了?” 哭?兔崽子才哭!! 提南兴一抹脸,手上有湿,定睛再看,果然是泪。 啊啊啊啊—— …… 醉香楼众人眼看着平南侯府的郎君扒开众人,冲了出去,其后仆从同伴也一起跟着追了出去,热闹的中堂转眼间没了人儿。 “这怎么说的?” “输赢还没定呢~” “……” 醉香楼片刻的喧闹后,忽的大声起:“镇国公府胜!恭喜!” “赢了!赢了!!” “唉,怎么就……早知道……” “……” 既有赌盘,输赢之数自在。 冯云拱手而礼,撩袍抬步回转雅室,身后冯暮修王文远如同两个童子跟在后面雄赳赳气昂昂。 “三姐姐真厉害。”王文远。 “那当然。”冯暮修。 他也不知道三姐姐会推手,还这么厉害。 但厉害就够了。 三人回转雅室,雅室内,王文至刘婉柔行礼。 王文远看到兄长行礼,也赶紧的跑到兄长身后跟着行礼。 “多谢女郎!” “客气什么,既相逢就是有缘。”冯云避过行礼,转身拉过刘婉柔一起坐下,“身为女郎若是看到女郎受辱而不出手相助才是不齿,可见我和刘姐姐也是一样的菩萨心肠。” 刘婉柔眸光清润:“早就听闻过女郎传言,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可信。” “那是自然。”冯云点头,遂又对冯暮修伸手,“给我。” “什么啊?”冯暮修茫然状。 冯云瞥他:“赢的银钱。” “我没有——”冯暮修说不下去了。 王文远一副“我就说三姐姐会知道吧”的神色立刻离他远远的,雅室中镇国公府的护卫也扭头看向旁处。 冯暮修:“……” 奸细如此之多! “不用看他们!”冯云哼哼,“既然你知道我要赢,不投钱的话岂不是愧对叔母?” 冯暮修瞪着冯云,久久,竟没法子生气! 这是夸他吧? 刘婉柔掩唇。 王文至轻咳。 王文远看着自己兄长和这位男装打扮的女郎,只觉晴天霹雳!! ******* 冯云从醉香楼离开的时候,楼下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地上还铺了一层香灰,淡淡的香气正合了“醉香楼”之意。 醉香楼的老板是个富态的,不止免了单还说下次来了也不收费。 不用冯云开口,冯暮修问了原委,才知道赌盘竟是这位老板开的,庄家全是镇国公府的赢。换言之,冯暮修赢了,醉香楼赢的更多。 “你就不怕那边听说了,找你的麻烦?”冯暮修问。 醉香楼老板哈哈笑着,摸着大肚子:“小郎君见笑了,在京都之地谁家上头还没个人儿~” 冯暮修竖起大拇指。 相对冯暮修赢了钱赢了面儿的喜气洋洋,王文远垂头丧气,一边看着自家兄长雇了车送刘婉柔主仆,一边叹气。 “他这是怎么了?”冯云不解。 冯暮修嘿嘿一笑:“别管他,他就这样。” 镇国公府的车马缓缓离开。 车帘放下的一瞬,冯云就躺下了。 冯暮修的嫌弃险些浮于表面,好在脑中一闪就想到了被团成球的平南侯郎君。 冯暮修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问:“三姐姐,想吃什么?” 冯云睁开眼睛看着小胖子。 ……刚才分钱的时候,藏私了? 第四十四章 晴天霹雳 “爹啊,是不是藏私了?” “一个小女郎居然会推手,爹啊,你是没看到,比你都厉害!” “儿子可是丢死人了~” “……” 京都平南侯府内,提南兴哭的眼泪鼻涕一齐流。 平南侯一脸嫌弃的高坐在上,看看桌上的藤条又看看下头换了身衣服就跑过来身上还带着酸腐气的小儿子,伸了几次手最后还是摸上了藤条。 “混账!老子还没死呢,要你这么嚎!” “连力气都没有小女郎大,还推手,还藏私?老子藏私了,怎么的了!!跟你一样被当成球啊!” “镇国公老爷子还在呢,你就敢这么放肆!你丢人?老子才丢人呢啊!” “……” 提南兴看老爹拎起藤条,也不哭了,起身就跑。 “啊,救命!” “打死人了啊!” “大兄,大兄,救我,爹要打死我——” 远远的看到自己的嫡亲兄长平南侯世子过来,提南兴窜的比兔子还快。后面原本就是做做样子的平南侯胡子一抖,拎起藤条再追上去。 “老子今儿就打死你这个兔崽子了!” 平南侯世子提南甄连忙拦住:“爹,不要打了。小弟这回也是错有错着。” “就是!”提南兴躲在大兄身后连连点头,不经意又被自己老爹打了一下,“哎呀。”提南兴跳起来。 平南侯又抽了几下,这才扔下藤条:“走,书房说话。” “是。”提南甄应。 提南兴蹑手蹑脚就要溜。 “你也来!”平南侯喝斥。 “哦。”提南兴耷拉下来。 …… “父亲原本是想要皇上看到我平南侯府一如当初‘粗莽’,又治家不严,这才让小弟找上大理寺少卿之女,以便‘文武不和’之象,今儿小弟却是误打误撞惹了镇国公府的郎君,还有女郎,不吝之相众所周知,虽不成文武,然‘武勋不合’也能使皇上和太子殿下放心。”提南甄道。 平南侯沉吟:“先皇不在,镇国公力压众勋,皇上忌惮镇国公,本候与镇国公不合,自当得皇上信任,只是又与太子何干?” 提南甄道:“三皇子殿下似有意镇国公府女郎为妃。” 平南侯面色微变:“太子殿下为储君多年,皇上偏爱贵妃之子,若是三皇子有镇国公府女郎为妃,那储君之位所属未有可知……” 提南甄颔首,又道:“父亲莫要忘了,父亲此次进京也是因为镇国公世子要回来了。” 平南侯望着前方茫茫,喃喃而叹:“是啊,世子就要回来了。” 提南甄沉声不语。 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 忽的,提南兴冒出来一句:“是不是站对了就有从龙之功啊?” 平南侯双目一睁,左右就要找藤条。 提南兴熟练的往提南甄身后躲。 “大兄,救命!” 这次提南甄没拦着,更是冷了脸盯过去:“不要再说这种话,父亲是‘莽侯’,不擅诡计,只会忠于皇上,你,必须要记住!!” 提南兴被提南甄脸上的狠厉之色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的点头。 ********** “莽侯?” 镇国公府青竹小院,冯云茫然。 冯暮雨看着冯云边吃边喝,只能摇着头坐到旁边,“不错,平南侯就是皇上御口亲封的‘莽侯’,平南侯年少时曾在祖父麾下为将,与父亲兄弟相称,战时奋勇,受伤多处,家中无妾室,夫人早逝,膝下二子,长子继世子,次子纨绔成性,少管教,皇上训斥,平南侯说孩子还小,随他去,反正也不想让次子入朝堂,是以皇上称为‘莽侯’。” 冯云恍悟了。 “原本我还不知平南侯是何等模样,大兄一说,简直跃然纸上。”冯云道。 冯暮雨睇着她,给她递过去一块儿糕点。 冯云笑嘻嘻的接过来,刚到手上,就听冯暮雨道:“今儿碰到平南侯家的纨绔二郎了?” 冯云脸上笑容一收。 她可是刚换回衣裳从冯暮修那边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 “大兄,你耳目太多了。” 冯暮雨眉角稍挑,抬手。 冯云偏头,作势就避。 冯暮雨失笑,袍修一扬,拿起桌上的茶盏,幽幽道:“你从三郎那边回来,来你这里之前为兄正好听说三郎出了趟门。再者,又是你问我平南侯何许人,为兄还不知道你这个懒怠性子?平白无故的又哪里会打听什么人,而今儿我正巧遇到了平南侯世子,世子说平南侯入宫面圣,如此种种,我还能猜不到?” 冯云无语。 证据链也太足。 冯云就把醉香楼的事情说了一遍。 冯暮修赌钱的事儿没说,在提起“香囊”就看到大兄看她的眼神和往常不一样之后,冯云着重讲了王家大郎君和刘家女郎的面红耳赤,情投意合,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大兄对她的嫌弃,冯云忍不住中断一下:“大兄,是想要我横刀夺爱?” 冯暮雨摇头:“你不行,二妹妹还可以。” 冯云差点儿暴走:“大兄是不想听了?” “听,继续。”冯暮雨肃然庄重。 冯云吐了口气,继续讲述,言罢,道:“先前我只是好奇,听了大兄这番话,才觉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冯暮雨瞧着她,语气怪异:“的确没这么简单。” 冯云眨巴着眼睛,嬉笑憨傻状:“大兄——” 冯暮雨一把甩开她伸过来的小手,脸色也沉下来:“你说你的推手是怎么回事?祖父不过教你些皮毛,你就能耍着同齿郎君如玩物,我教你这些年的刀剑弓射,有哪个可与我一较高下?” 冯云要哭了。 大兄的关注点能正常一点儿吗? 她的推手是系统升的,和她无关! 真的,她练大兄教的刀剑弓射才勤快呢! 可这真话她不能说啊! 都怪那个平南侯府的小子非要比推手!! 可她也不能瞒着啊,如果大兄从旁人那里知道,她更惨! 冯云勉强扯着嘴巴,干巴巴的:“可能我在这个上面,有天赋?”这话说着她自己都不信。 冯暮雨幽幽的看着她,终叹息:“日后我不再教你了。” 啊? 冯云瞠目。 这算是好事吧? 紧跟着就听冯暮雨道:“父亲归京之前,你就去西山寺吧,祖父教你。” 话音落地。 “轰隆”一声。 犹如晴天霹雳。 第四十五章 故技重施 “每月去三次,最好住上一日。” 冯暮雨轻飘飘。 冯云沉重重。 父亲还有两个多月才回来,也就是说她最少要去六次,还要住上一日。 在青竹小院她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在西山寺,能吗? 显然不能啊! 从老爷子教她推手她就能看出来,老爷子认真着呢。 这要是她多待上些时日,岂不是她的项目就要打水漂? 可想要争辩讨价还价的念头在大兄冷着脸说了那句“勿要再议”后也只能随风散去。 啊啊啊! 那个平南侯府的小子,别让她再看见!! “……若当真如那位刘家女郎所言,初识并无言谈,再遇便上前纠缠,并言词凿凿为男装女郎,确是有所疑。京都之内有颜色的小郎君,为兄也多有所见,可又是如何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女郎的?哪怕有着识人秘术,刘家女郎已经言明大理寺少卿之女,却仍纠缠不清……若你并未出手,刘家女郎若有羞辱,大理寺少卿及众朝中官员必然弹劾,届时少不得一番风波。可结果是你出手了,如此,朝中官员仍会弹劾,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之间也会有嫌隙。” 老大兄终于转到了正题上,憋着火儿的冯云听的云里雾里。 “大兄的意思是,早就盯上刘家女郎了?”冯云问。 冯暮雨颔首:“必当如此。” “为何?为了给自家脸上抹黑?”冯云问。 冯暮雨:“不,是为自保,为立于不败之地。” 啥? 冯云不明白。 冯暮雨看着茫乎乎的小丫头,叹道:“我给你的书可看了?” 冯云心下一慌,脸上镇定的一批。 “看了。”冯云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可书上没写啊!” 冯暮雨手心发痒,手指揉了揉才没有弹过去。 “兵法有云‘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已’。又云‘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一件事情有好处也有坏处,成功了会如何,失败了又会如何,只有尽在把握,方可百战百胜。”冯暮雨道,“平南侯世子说此番父子进京是南方战乱已结,进京受赏,皇上有意要平南侯父子在京都待上一段时候,平南侯手握兵权,入京后又怎会不生波澜,而平南侯想要安安稳稳,最要紧的就是要靠住大乾最大的靠山——” 冯暮雨没往下说,就看着冯云。 冯云只能顺着往下:“大乾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 “如此,你可明白了?” 冯暮雨眼中的质询就像是当初她初学字时的循循善诱,如果她学的不入眼,那抄上百十遍就少不了。 冯云只能明白。 不止明白,还要解释。 冯云轻咳了声,正襟危坐一边想一边认真回:“平南侯想要靠住皇帝,就要让皇帝高兴,可怎么让皇帝高兴呢?就是除了皇帝,平南侯眼里没有任何人。” “一开始平南侯是想让自家那个纨绔小子惹大理寺少卿家的女儿,就算是我不出手,刘家女郎也有惊无险,可大理寺少卿知道之后一定会找平南侯的麻烦,京都里的其他官员就会想了,平南侯家的小子刚进京就这么无法无天?子不教父之过,这样平南侯就难受了,平南侯就只能求皇帝,说自己就是莽,自家的小子错了,认打认罚,平南侯手里有兵权,还听话,皇帝肯定高兴。” “结果我出手了,就成了咱家里和平南侯的事儿了,平南侯原来是在爷爷麾下当将官的,现在是侯爷了,可居然不把镇国公当回事,那肯定咱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没完啊!平南侯眼里连镇国公都没有,那皇帝更高兴啊——嘿!皇帝真不是个东——” “住嘴!”冯暮雨喝声。 冯云气的脸儿都红了。 一开始她还真没想这么多,就是顺着老大哥的说法往下想,可越说越不对劲!越想越生气! 合着镇国公府就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呗! 难怪爷爷常住在西山寺! 难怪先前是别人打了败仗,朝中没人了,才叫自己老爹领兵打仗! 难怪这段时间三皇子老往自家跑,冯妙冯清都喜欢三皇子,都想当三皇子妃…… 皇子娶了镇国公府的女儿,皇帝对镇国公府的掌控就更有把握了。 嘶—— 冯妙冯清都是傻的啊! 冯云抬头,对上冯暮雨深凝的眸子。 “不要说,你自己明白就好。”冯暮雨叮咛。 冯云点头,只忙着问:“姐姐,一定要嫁给皇子吗?” 冯云没说是哪个姐姐,可冯暮雨又怎么会不明白。 “我说了不算,等父亲回来自有定夺。”冯暮雨。 “爷爷怎么说?”冯云问。 冯暮雨道:“祖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冯云只觉好笑:“如果爷爷不在,这么说就对了,可爷爷在啊,怎么能这么说呢?” 冯暮雨正色:“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才让你多去祖父那边,祖父喜欢你,你多和祖父说说,说不定祖父就会改了主意。” 嗳? 冯云觉得好像有陷阱,可好像也有机会~ “不是,什么时候爷爷说喜欢我了?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家里谁不知道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大兄了?”冯云茫然状。 冯暮雨笑着按住冯云的肩膀,力道大的只叫冯云动弹不得,冯暮雨道:“你不知道,咱家里只有你唤‘爷爷’,祖父说最喜欢你这称呼。所以祖父喜欢你啊!!” ??? 这么生硬的解释吗? 冯云不能上当,转头去找母亲。 却不想母亲比大兄态度更明朗。 “好啊,既是公爷之言,明儿就去西山寺吧,这些时日不见,你祖父定是想你的,再把你新做的吃食带上,你祖父夸你好几次呢,说你心灵手巧。”世子夫人道。 不是,“心灵手巧”这词还能夸她呢? “母亲——” 世子夫人又道:“明儿你妙儿姐姐去西山寺不远的清池游玩,你们可同行。” 冯云心神微动:“二姐姐呢?” “明日晏师父入府。”世子夫人看了她一眼。 冯云明白了。 故技重施! 第四十六章 捏成粉末 冯云回到青竹小院,唤来春晴一问,才知道今儿她在外面忙的热闹,府里头也热闹呢。 冯暮修和她出门之后,宫里就来了帖子,平公主邀镇国公府的三位女郎往清池游玩,当即冯妙就来找冯清,冯清以习画为名婉拒,还要冯妙不要去,冯妙一气之下就出门了,说是去自家铺子里逛一逛。 自来就是冯清劝冯妙不要去,冯妙就一定要去。 冯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冯妙肯定是去“购物”了。 老母亲说让她同行,怕就是要她跟着一起去。 冯云脑中转过小白花姐姐在望东伯夫人寿诞那日的一曲琴筝,直奔小厨房:“有什么好吃的点心?” …… 半炷香后,冯云迈入青兰小院,身后紧跟着春晴拎着一盒点心。 “二姐姐,我最喜欢的点心哦~” “好,知道了,你最喜欢的点心定是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冯清渺渺而出。 长裙飘逸,钗发若云,唇边含笑,宛若仙子。 冯云的眼神都不由滞了滞。 今儿见到的刘家女郎是很好看,可相比之下,自家的小白花才更好看。 简单说就是刘家女郎还是人,小白花已经是仙儿了。 “二姐姐,你不要住青兰小院了,跟我一起住吧,我想天天看着二姐姐。”冯云道。 冯清唇角扬起,如果不是看到冯云脸上的惊羡,她险些以为她看出了什么。 冯清掩唇:“若是母亲同意,我也自无不可,来——” 冯清拉着冯云进了内室。 侍婢奉上茶。 春晴摆上点心。 姐妹两人相坐品茗。 和往常冯云找冯清的时候一样。 “你这糕点与奶糕味道相似,却又不同,像是加了花儿。”冯清点评。 “嗯,加了蔷薇花瓣,特意的磨碎了。”冯云就差靠到冯清身畔,“老人家喜欢软软的,咱们女儿家更喜欢带着香味的点心。好吃吧?” “嗯,好吃,真是唇齿留香。”冯清睇过去,不着痕迹的避开:“说吧,有什么要求我的?” 冯云一副被戳穿了小心思的模样,笑嘻嘻道:“明儿母亲要我陪大姐姐去清池,听说那位公主殿下也给二姐姐下了帖子,二姐姐一起去嘛~” 冯清摇头:“不可,明儿晏师父要来。” 冯云惊讶:“晏师父不是不往官勋之宅来往的吗?难不成晏师父要收二姐姐为入室弟子?” 冯云颔首,眼中自得流露无疑。 这必须捧场! 晏师父可是京都的绘画大家,宫中大家也不过是晏师父的弟子,皇帝也想要晏师父入宫,晏师父说他的画在民间,不在高墙之内,皇帝也只有作罢。原来晏师父每个月只在西山寺指导小白花一次,这回能得晏师父为亲师,小白花的闺名只会更盛。 冯云张开嘴睁大眼睛,羡慕的不得了:“那明儿我也不去了,我要陪着二姐姐。” 冯清笑道:“明儿晏师父只是来与母亲言明,过几日才可行礼,彼时你定要在的。” 冯清眼中流转笑意,淡淡的寒潜藏深处。 她当然要在。 彼时晏师父收的最后关门弟子是冯云,这回收她为关门弟子,冯云又怎么能不在。 就在此刻,冯云心头莫名震动。 因为就在刚刚,她的系统深处又加了一个项目。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什么意思? 除了舞刀弄枪,她连琴棋书画也要学? 冯云怔然,冯清诧异问道:“怎么了?” 冯云回神,眼中映着冯清关心的模样,冯云拉住了冯清的手:“二姐姐,你有没有有些时候觉得身边好像发生的事情是早就发生过的?就好像是梦里见到过这样的情形?” 冯清想了想,摇头:“没有。” “我不信。”冯云立刻道,“那天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二姐姐的那曲琴筝一鸣惊人,可我记得早先几天二姐姐在院子里常弹的就是这一首,定是二姐姐迷迷糊糊的见到过自己弹过那一曲才早早练习了,而果然也如二姐姐所料。” 冯清失笑。 她早就知道冯云会问,只是没想到拖了这么久才想起来,不止想起来还给了她一个如此之有趣的解释。 她倒是可以这么应下去,可她又如何的甘心~ 冯清看着冯云那张光华润泽的小脸儿,笑道:“实是巧合。琴艺一道只是随心而行,那几日看院中你们玩儿的欢快,我也就一时感触,只是你也听的不甚明了,那日的琴曲当真一模一样?” 冯云语塞。 当真一模一样,可她这个贪吃爱睡的小女郎又怎么听得懂? 只是冯清否认了她说的那个可能,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冯清是真的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这些,莫不是想要我在清池也如此一番?”冯清问。 冯云勉强笑了笑:“还是二姐姐的事儿要紧,要不然我陪大姐姐到了清池就去西山寺。” 冯清讶然:“去西山寺做什么?” “去找祖父,大兄说了,要我常去侍奉祖父。”冯云垂头丧气。 冯清惊的瞳孔发圆,捏着杯盏的手指都紧了下。 冯云看在眼里,状似泄愤的一口一块儿糕点。 小白花也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 冯清眸色微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祖父学究天人,无一不知,你不是想当女将军么?祖父随便教你些什么,待父亲归时,你必已大成,彼时便不用我的帮衬也足以叫父亲欢喜。” 冯云一脸苦涩:“大兄说了,是侍奉,祖父也未必教我什么,再说我喜欢吃糕点,喜欢睡觉嘛,到了那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不想去。” 冯清笑问:“可要我去求情?” “不要,大兄若看到二姐姐求情,恐怕我就不是待上几日了。” “噗嗤。”冯清看冯云俨若是吃了黄连的样子,笑的花枝乱颤,直到看到冯云鼓起小脸儿,才敛了笑意,哄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要我去清池,是不是?这样吧,待晏师父离开,有暇了我就去,可好?” 冯云喜不自胜:“当真?” “当然。”冯清点头。 “那我就等着二姐姐了。”冯云道。 “好。”冯清摸了摸冯云的小脸儿,“这回总没事了吧,早些回去歇着吧,要不然现在就要睡不好了~” 冯云豁然惊醒:“对哦,还要去西山寺,我回去了,二姐姐,明天一定要去啊!” 话还没说完,人儿已经跑到了院子里。 冯清笑着看着冯云出了院门,手中的糕点捏成了粉末。 第四十七章 对她撒娇 “咣当!” 绣架倒地。 晓兰晓青急忙跪倒:“女郎恕罪。” “与你们无关,是我绣错了,一时起火。”冯清抬手,“收了吧。” “是。”晓兰晓青上前小心的收拾。 地上的狼藉转眼干净了,可冯清还是觉得胸口的戾气在沸腾,压抑不下。 彼时冯云在成为三皇子妃之前被祖父叫去教了几日,那时她羡慕的很。她也自认习武得当,可祖父竟是对她视若无睹,后来她知道是她学的太过皮毛,花拳绣腿而已。可冯云呢?不是睡就是吃,又学出了什么?现在她才是要成为三皇子妃的那个,冯云她怎么能比她还要早? 说什么侍奉,祖父年纪大了,说不得几句好话就哄的摸不到北,什么都教授出来! 说到底,还是大兄偏心! 大兄看不到她,只看得到冯云!! 冯清霍得站起来,吩咐:“去长青阁!” ***** 青竹小院,春晴悄悄的进到内室。 床帘轻动,冯云躺在床上举着双手正在看书。 书的封面正是《孙子兵法》。 春晴瞄了眼,低声道:“女郎,二小姐去长青阁了。” 冯云放下书,咂摸了下嘴巴。 她刚回来,那边就去找大兄了! 不出所料就是因为她去西山寺的事儿。 毕竟她说的时候小白花也不知道啊~ 小白花会问什么? 劝大兄不让她去西山寺? 以大兄的性子,肯定会让她在西山寺多待些时候。 劝大兄让她去西山寺? 大兄肯定会觉得这个妹妹颇得己心,心有灵犀,然后一样让她在西山寺多待些时候。 小白花去不去找大兄,对她都不妙。 而且小白花不喜欢她。 以今儿大兄教的来看,留在西山寺肯定对她不好。 可既然只能去西山寺,那她就死死的抱住爷爷,爷爷是亲的,总不会害她! 只是小白花执意不去清池会,那就可以确定清池会没好事。 对大姐姐不好,对她也不好。 冯云从床上跳下来。 她也不能干等着! “走,去找大姐姐!” **** 冯云熟门熟路的穿过镇国公府和侍郎府的甬道小门,守在门口的护卫恭谨非常,比她上一次来这边要客气恭敬的多,前面领路的护卫弯腰躬身,笑的牙花子都快咧出来。 “你矮了?”冯云一脸诧异。 “蒙女郎记得小的,小的哪里是矮了,是女郎又高了。”护卫认真的比划着,以示自己说的是真话。 恰巧了量了身高的冯云没有挑破,拍了拍护卫的肩膀,感叹:“你很好。” 她清楚的记得这名护卫就是上回冯暮修玩飞刀的时候起哄恭维最大声的。 “你叫什么?”冯云问。 “小的张鸣。”护卫喜形于色。 “我记住了。”冯云道。 侍郎府中自有随从侍婢通报,冯云刚到冯妙的院子外,就看到外面站着的冯暮修,冯暮修看到冯云使劲的挥胳膊,待冯云到了近前,冯暮修已经笑的看不到眼睛了。 “三姐姐,我和大姐姐正说你呢!” 立在内门,俨已经被自己这个弟弟挡了身形的冯妙也笑的灿若春花。 “好妹妹,今儿好在有你,要不然三郎可是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冯妙拉着冯云,眸光清莹,声似轻栗,“三妹妹虽是女郎,却是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这话哪儿来的? 还不等冯云说什么,冯妙又补上一句:“三妹妹可也是收到了平公主的帖子?明儿个咱们姐妹一起去。” 虽然话锋转的快,可这才是重点。 冯云笑的憨然:“我来就是和大姐姐商量的。” “那感情好,走,里面说。” 冯妙拉着冯云进去,看到冯暮修也要跟着,当即瞪眼:“你走吧。” “我不。”冯暮修一梗脖子。 “三郎一起也无妨。”冯云。 “好吧。”冯妙瞪了眼冯暮修。 冯暮修哼哼,旋即看向冯云,一脸憨笑。 冯云莫名的打了个颤。 这笑容,真不好看。 入了正室,侍婢奉上茶水,点心。 在冯妙的催促下,冯云每样都尝了下。 口味不一,各有妙处。 冯妙看冯云露出“这很不错”“这个也好”的神色,冯妙不乏自得。 喜欢做各种吃食哪里比得上家里有钱,想要什么样的吃食都有? 不过三妹妹这小身板儿是怎么把那个大个子团成球儿玩的? 真是可惜了没能亲眼所见。 冯妙上下打量着冯云,那目光好似能在冯云的身上戳出几个洞。 冯云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索性放下糕点,说正事儿。 “我回来后听说二姐姐不去……”冯云道。 冯妙一摆手:“我们去也一样。” “平公主是给咱们三姐妹下的帖子,二姐姐不去,公主殿下不会生气吧?”冯云问。 冯妙看着冯云,惊愕道:“莫非你没看帖子?” 啥?她看了呀! 冯妙招手,身后的侍婢奉上金边帖子。 冯云打开,里面和她收到的帖子大体相同,不同的是多了一行话——女郎之至,为吾心所盼,他人之来去,非吾所计也。 女郎来是我所期盼的,其他人来不来无所谓。 冯妙看冯云目光落在这行字上,眼睛一亮,嘴角一弯:“你的帖子上没有这句?” 说着,冯妙的身形更加挺直如笔,眉眼间妙目如飞。 旋即,冯妙又想到了些什么,笑若弯月:“无妨,有大姐姐在,必护着你。” 冯云笑的质朴。 大姐姐也知道那位平公主和她彼此看不顺眼啊! 可平公主更看不顺眼大姐姐啊! 再有这句话,明显是有局! “哼,说什么护着三姐姐,怕最后莫不是三姐姐护着你呢~”一旁冯暮修嘟囔。 冯云眼中一亮,这句话说的对啊! “大姐姐,三郎说的——” “要你多说话!” 冯妙一巴掌拍过去,转头对着她笑语吟吟,娇声细语,“上一回就是有三妹妹在,我才安然无恙,这回三妹妹必然也是要去的,三妹妹,没有你,大姐姐可是去哪里都不安心呢!”说着,还拉了拉冯云。 冯云倒吸了口凉气。 这是在对她撒娇,没错吧? 第四十八章 这诅咒太可怕 日暮西斜。 镇国公府的花苑内清风徐徐,护卫立在暗影中几不可见。 缓缓脚步从两侧的拱门靠近,一边是冯云,另一边是冯清。 当两人四目相对,冯清略显惊讶,冯云十分尴尬。 长裙迤逦的冯清身后只有晓兰晓青两侍婢,手中空空如也。 袖袍紧束的冯云身后足有七八侍婢,各人手中都捧着不一的物什,有丝绸,有锦缎,有食盒,有妆盒等等。 “这是……”冯清疑惑。 冯云讪笑:“这是大姐姐给我的,说是为明日的清池会。” “好啊,不知姐姐我可否一观?” “当然可以。”冯云忙不迭点头。 待回到了青竹小院,各种物事放下,侍郎府的侍婢退去,冯清一一看过。 “流光溢彩,触手柔滑,甚好。” “簪首为金,末为玉,金玉之色,妙极。” “青竹雅致,淡绿配色,又有柔红嵌边,娇俏可爱。” “……” 冯清从头看到尾,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嫉妒怨气,唯美清淡的和冯云以往记忆里的二姐姐几乎无差。 二姐姐去大兄那里修炼去了? 简直脱胎换骨! “虽说明日的清池会要紧,可也不过一身衣服一套首饰即可,这……大姐姐就是要看我们姐妹内起嫌隙。”冯清缓缓道。 冯云重重点头:“二姐姐放心,东西我收下,但还是最喜欢二姐姐。” 冯清莞尔:“我知道三妹妹聪明呢。” 随后拉起冯云的手,姐妹一起坐下。 “我虽去不了清池会,但也听闻过几次,清池会所宴大都是少年郎君女郎,自是少不得红线牵连,只是太子妃一力为持,你啊,就少不得留意一些,不得显得太过奢华,也不能太过素净了。” “平公主虽是来过咱们府上,也是诚心致歉,帖子更是平公主所下,但多小心一分总是好的,大姐姐性子率真,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可要保护好大姐姐。” “……” 冯清殷殷嘱托。 冯云心跳如雷。 感觉怪怪的。 直到冯清笑着离开,冯云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或许这局其实和大姐姐无关,就是冲着她来的? 冯云看着屋内摆放的各种琳琅满目的物件儿,细细沉吟。 她能反悔不去吗? …… 青兰小院。 冯清回到屋内,径直走向绣架。 绣架上的绣品虽有瑕疵,但几针之下即可修复,一如当初。 她以为大兄变了,直到她找到了大兄,才知道竟是她杞人忧天。 ——“祖父可是有什么要交代三妹妹?” ——“哈哈,二妹妹这是如何想的?即便祖父有所交代也不会给三妹妹,只是我觉得三妹妹太过懒怠,这才叫她去祖父身边侍奉,有祖父盯着,总会好一点,待父亲回来,三妹妹再跟你学些女红刺绣,也乖一点。” ——“大兄对三妹妹,严苛了些。” ——“若是她有一半儿如你一般,我才是真放心,不过你此来也好,我正要去寻你,你可是心慕三皇子殿下?” ——“大兄~” ——“害羞了?好,我知道了,我会跟母亲说的,二妹妹尽可放心。” 彼时在府中最疼她的就是大兄,现在大兄虽不善言辞,但还是在看着她。 冯清回眸,看向镜中的她。 镜中的她灿若梨花,娇柔似水,仪态万千,即便是公主又有她几分姿容? 脑海翻滚,三皇子俊逸翩然的面容浮现眼前。 眸光轻敛间情意绵绵,无需言语已心神摇曳。 这一世,三皇子是她的。 ******** 镇国公府的二道门,停靠两行车马,三辆马车。 一辆木箱行李,往西山寺去。 两辆车子去清池会。 老母亲没有出面,侍郎夫人一直送到门口,冯清也在门外相送。 莹莹孑立,娇柔若芙蓉,虽不过寻常锦缎软裙,却更娉娉袅袅,端庄雅然。 哪怕冯妙穿着一身如今京都最为奢贵的金丝锦缎柔光裙,头上戴着珠玉翡翠梨花流苏簪,亦是容貌不输半分,却也不痛快。 “三妹妹,与我同车。”冯妙笑盈盈的牵起冯云的手,一起上车。 冯清温婉浅笑,对冯云微微颔首。 冯妙不经意瞧见,肉眼可见的不悦。 待车马缓缓驶出镇国公府的侧门,冯妙嗤声:“多尊贵一样,好像现在已经是……” 冯妙没说完,冯云陡然的明白了。 就说昨儿感觉到的怪异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小白花身上多出来的矜贵自持。 小白花去见大兄之前还没事儿,见了大兄就变了。 大兄这是给小白花吃了什么药了? 很好奇呢~ **** 车马出了镇国公府,和那日往西山寺的路程一样,一路上人烟红尘喧闹,各种食物的香气冲鼻而来,冯云还是忍不住的掀开帘子,看了又看。 头上戴着繁重饰品,身上的衣裙繁复精致。 总不好躺着。 待车马离京,京都的热闹喧嚣渐渐消弭在耳后,冯云放下车帘,车内早已经泡好了香茶。 “知道你喜欢看烟火,来,这会儿总有工夫尝尝你大姐姐的手艺了?”冯妙笑盈盈。 “谢谢大姐姐。”冯云嬉笑拿起来。 冯妙上下瞧着冯云,对冯云的打扮还是不满意:“你倒是聪明,知道把我送你的穿戴上,可这搭配起来也还是太素净了,上回望东伯夫人寿诞,你素净些也无妨,今儿可是小女郎们的相聚之日,你还这样素净,岂不是低了咱们镇国公府的气势?” 冯云看看冯妙,再看看自己,虽然这回她连那支太子妃送的蝶翅飞舞的簪子都戴上了,可相比更加富丽堂皇的大姐姐,也只能承认她是素净。 “大姐姐,过犹不及……” “哎呀。”冯妙打断,“莫不是你二姐姐又耳提面命的跟你说了什么?不要理她,她和咱们可不一样,她自诩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腹有诗书气自华,自是不需要什么打扮,就是穿着粗布衣裳,人家也能瞧到,咱们可不一样,没有这身衣服,谁又知道咱们是谁家女儿,谁家脸面?再说,你才玩耍了几次,听大姐姐就好。” “茶水香不香?不香,下回你来。” “香!”冯云立刻重重点头,“大姐姐的茶水最香。” 冯妙得意的笑:“看,懒得你,还想这么多!也不怕掉发~” 冯云杏目圆睁。 这诅咒太可怕! 退!退!退!! 第四十九章 涨姿势 清池。 距离西山寺十里之外,据说是前朝皇家的避暑之地,山水缭绕,假山嶙石,还有温泉小曲。 镇国公府的车子还有半里之遥,就瞧见了各府的车子在前面缓缓而行,车侧或车顶多少都有各府或家族的标徽,冯妙一一给冯云科普。 “这是**侍郎家的。” “这是**将军家的。” “这是**王府家的。” “……” 冯云不得不服,这有些族徽家徽相差不大,大姐姐又是如何分辨出来的? 她可是连最简单的车标都分不清! 车子缓缓前行,距离清池外还有些距离,已经有侍从前来相迎。 冯妙瞧了眼冯云,看吧,镇国公府自然不同寻常官员。 镇国公府的车马不同其他排队的车马,正行进间,忽的听到前面传来嘈乱。 “怎么着,我就这么走了,不服?忍着?” “我等正欲下车,你这突然的闯过来,若是谁家女郎郎君因而跌落伤了,你就是罪魁!” “怎么不说你们弱不禁风?下个车还能摔着?” “若车马坚稳,何人会摔落受伤?可若是有人故意惊马,就说不定了,即便是大将军常年驰骋纵横马上,也难免不为惊马所伤,哦,若是我所读诗书不差,我朝先皇帝就曾因惊马而受伤,你此话可也是在隐喻?” “胡说,放肆!我朝朗朗乾坤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口舌狡辩之辈才扰的乌烟瘴气。” “不才所言字句在理,而以我所见,我朝正是因有尔等视朝廷法度规则于无物之辈方才如此蹒跚。” “你,无礼!” “你放肆!” “……” 两厢对话,几句话的工夫先前还得意放肆浪荡儿就被皎皎君子驳斥的气急败坏。 冯妙好奇的掀开车帘往外看。 冯云这边看不到,她也不看,安安稳稳的吃喝。 争辩的那两位她听声音就能听出来。 昨儿才近距离交流过。 一位平南侯次子,一位兵部侍郎长子郎君。 提南兴,王文至。 “平南侯府!”冯妙吐气,怒气勃起。 冯云愣了愣:“大姐姐见过?” 冯妙瞥她一眼:“车上有标识。” 冯云赶忙的凑过去盯了眼,一个黑三角。 简单,好认! 冯妙敲了下车厢壁,车子停下。 遂车帘掀开,冯妙出了车子。 “小女虽女郎,亦未预见适才发生何事,可眼前也是清楚呢,各府的车马都照规而行,只有这位郎君的车马横出一头,显是越次不序。颇有横行之举。当然,若是旁府别家,小女也不敢恣意而言,但平南侯府么,小女家中确是有几分相熟。” 冯妙立在车上,奢华繁复的长裙随风轻动映出五彩光影,头上金簪步摇轻动,端得高门贵女之姿。 冯云在车内没看到,但听外面陡然清静下来的动静就知道大姐姐这一出场就镇住了。 “嘿,你是哪家——” 提南兴手指着大踏步的过来,在看到车侧四周穿着的黑衫银边的护卫,提南兴的声音微滞,紧跟着又嚷起来,“哈,本郎君以为是谁,又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小女郎啊!” “哼,昨儿就听闻了平南侯府的霸道,今儿一见还真是名副其实!尚劳烦诸位郎君女郎把所见所闻传呈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以免得好好的清池会被什么人搅了。”冯云。 “呦,还真是牙尖嘴利啊,就是不知道身上又有几分本事?” 随着提南兴话音落地,四周有低笑声起。 “嘿嘿!” 亦有愤恼不忍之郎君呵斥:“实乃污浊!” “如此腌臜之人,怎能入清池。” “……” 冯妙更是气的娇躯轻颤。 就在这时,冯妙身后的车内传出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谁在外面大放厥词?” 车外笑声顿滞。 提南兴的脸上陡然变色。 这声音—— 车帘掀开,娇俏的小脸儿露出来,眸光清亮,唇角绽开,雪白的小牙在阳光下亮的刺眼。 提南兴面色慌乱,脚步连退。 她,她怎么会在车上? 他镇国公府太不地道了,两女郎怎么能坐在一辆车里? “呦,熟人啊。”冯云笑吟吟,“你身上的本事厉害?来,我见识一下!” 提南兴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冯妙看在眼里,说不出的得意:“啧啧,小心点儿。” 提南兴脸上忽青忽白。 “哈哈。”四周的小郎君不乏笑声,有些车内也隐隐飘出女郎隐忍轻笑。 “郎君——” 提南兴旁边跟随的仆从连忙去扶。 提南兴气急败坏的甩开,一溜烟的跑了。 “哈哈!痛快!” 冯妙握着冯云的手,高兴的面容绯红,娇艳似水。 四周的郎君们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冯云也看了好几眼,她还真很少见到大姐姐这么恣意张狂的模样。 “是不是有点儿太张扬?”冯云低声。 冯妙好笑:“这叫什么张扬,像是平南侯府仗势欺人的才叫张扬。” 嗯~这三观,正上了。 冯云惊讶的看着好似才头一天认得的大姐姐。 冯妙又冲冯云悄悄勾了勾手指,冯云靠近,冯妙低声:“也让平南侯府知道咱们镇国公府才不惯着他们,回去别忘了告诉三郎,大姐姐可是给他出气了!” 咳咳。 冯云正色点头。 还是她熟悉的大姐姐呀! “多谢女郎,女郎高义,在下等人铭感五内。” 几位郎君于车前致谢。 长衫锦袍,俊逸风流,朗目倜傥。 冯妙唇角轻扬,万福还礼。 “郎君客气,小女虽为女郎,但也知是非,遇不平理当出力,何况家风使然,当是不敢违的。” 短短一席,又是叫一众郎君赞叹。 其中王文至对冯云拱手行谢。 看似是冯妙先站出来,但若非冯云在场,恐怕那个提南兴不会轻易作罢! 众郎君散去,冯妙面带红晕,妙目含羞。 冯云忍不住问:“大姐姐,你不是心慕三皇子吗?” “那又如何?”冯妙道,“若是殿下于我无意,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说,若无郎君心慕,殿下又怎么会高看我一眼?” 最后恨铁不成钢的摇头:“你呀,好好学吧~” 冯云:“……” 嗯,涨姿势! 第五十章 似笑非笑 清池内亭台楼阁,溪水潺潺,青竹郁郁,树木丛丛,翠绿的草地上各有搁置的青石,沿着细细的溪水蜿蜒而行。 再远处歌舞曲筝,心境也随之荡漾舒缓。 女郎和郎君们因溪水左右分隔,虽是三个一群,几个一伍,又是各自说的愉悦,可眼角眉梢难免往对面瞧过去,郎情妾意亦近在咫尺之间。 “那边绿衫的女郎上回接了侍郎家郎君的荷包,这回必是要坐到对面的。” “瞧到了吗?已经坐下来的那两个,我看啊,就差上门提亲了。” “……” 冯妙手执团扇掩住唇角,曲水之侧竟是近有半数人在冯妙口中变得津津有味。 冯云也见过几位,就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 换言之,上回是情意初显,这回是推波助澜? 人家古代的相亲大会就是不一样,都是太子妃公主在主持~ 涨姿势啊,真涨姿势。 冯云正静静感慨,冯妙忽的拍了拍她:“你看,王家大郎君往你这边看呢~” 溪水另一侧王文至正往这边看,看到她们姐妹注意到自己,王文至还冲着她们这边一稽。 “适才在清池外就是这位王家大郎君和平南侯府的争执,真是字句铿锵,人家还来道谢呢,别以为我没瞧见,王家大郎君可是看了你好几眼,这会儿进来又一直盯着你瞧,嘻嘻,我就说嘛,小丫头红鸾星动了。”冯妙语气暧昧,眉飞色舞。 冯云觉得如果不是隔着一道小溪,冯妙都要把她推过去了。 “可能是看旁人。”冯云左顾右盼。 刘家女郎怎么没来? 冯妙只以为是冯云害羞,笑道:“羞涩什么,虽说口口声声不嫁人,可女子嘛,总是免不得这一遭。” 冯云看着冯妙,总觉得她嘴角再多上一颗黑色大痦子,就能化身成为大乾朝的第一媒婆。 “咦?” 冯妙忽的惊疑。 冯云顺着目光看去,连忙道:“看,他走了,人家就是顺道和我们打招呼。” 冯妙也有点儿不确定了,眼瞅着那位王家大郎君转身走远,丝毫没有靠近的意思。 是她误会了? 很快,王家大郎君坐了下来。 冯妙看到王家大郎君所坐的位置,恍悟:“看,就在平南侯府那位旁边呢,这还不明白?” 冯妙冲着冯云笑的意味。 冯云也默默点头。 这还真是君子报仇,从早到晚!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映入冯云眼帘。 ** 镇国公府。 正堂之内,檀香渺渺。 镇国公府世子夫人正和一袭浅白长袍的晏师父交谈。 世子夫人雍容间气势自成。 晏师父虽不过白衣,亦是从容不迫,淡然处之。 冯清锦衣华缎,不失富贵,眉眼平和乖顺的坐在下首,眼角悄然往墙角的滴漏瞄过去。 这个时辰,清池会已经开始了。 于古琴琵琶声中,曲水流觞,好一番情趣,却是要诗词佳作,随口而来。 彼时的清池会,她在。 但若非冯云,那时她不知道会多么的自唾其面。 这次,她不在。 她却是很好奇她们又该如何面对? 冯清嘴角轻弯,背脊如松,烟岚云岫之态。 **** “云妹妹。” 娇柔美丽,如繁花绚烂的邱盈儿笑盈盈走过来。 柔美的面容似秋水芙蓉,盈盈间如春风下杨柳幽兰。 “盈儿姐姐。”冯云惊讶。 冯妙也没想到,往日里邱盈儿和冯清总是一同出入,莫不是冯清过会儿就来? 邱盈儿到了近前,对冯妙行了礼,转手拉着冯云亲热道:“听说今儿个你会来,我也就来了。” 冯妙别有意味的看了眼冯云,抬扇掩唇:“好了,你们小姐妹说着话儿,我去那边坐了。” 冯妙去到了另一处青石,娉婷袅娜的坐下。 邱盈儿面色微红:“我是不是不该来?” 冯云摇头:“大姐姐就是这个性子,盈儿姐姐来之前,她还嫌我什么都不懂,要我多学呢。” 邱盈儿连连点头:“对对,我家姐姐也是这样。” “那盈儿姐姐是如何应对的?”冯云问。 “我当是听的呀。”邱盈儿眨了眨眼睛,“只是学不学就说不定了。” 冯云连连点头,彼此惺惺相惜仿佛多年相识的好友。 随着钟鼓声起,冯云和邱盈儿自然的坐到了一起。 邱盈儿坐在冯云身侧,团扇轻遮面似是无意的瞧了眼对面溪泉的郎君。 冯云灵光一闪,托腮轻叹:“可惜公主只送了三个帖子,没有大兄的,不然若是大兄来了,他们还真不行。” 邱盈儿垂首,团扇遮面看不到脸上的神色,却肉眼可见邱盈儿的耳垂红透了。 嗳~ 冯云突然有点儿冯妙上身。 “盈儿姐姐,你知道吗?我大兄啊,可凶了!”冯云煞有介事。 邱盈儿抬眸,双目微湿的看向她:“哪里凶?” “你看看,我这里,被大兄弹的都肿了!”冯云指着自己平滑无痕的脑门。 邱盈儿忍俊不禁:“怕不是你就是奶糕做的,不知道要弹上多久才会有点儿痕迹呢~” “哎呀,被盈儿姐姐看出来了呢~”冯云也掩着唇笑。 正在此时,清脆钟鼓声起。 平公主在一众侍婢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头上琳琅珠翠,身上珠光大红的长裙迤逦,云鬓插展翅步摇,随着步履间轻轻摆动,红唇莹润,艳若桃李。 众女郎郎君行礼。 “今儿的清池会本是太子妃殿下之仪,只是今儿个太子妃殿下身有微恙,便由本公主持,众郎君女郎都我大乾才俊,今日设此曲水流觞之宴,愿与诸君共赏,同赋雅诗,畅叙幽情。”平公主幽声远扬。 众女郎郎君应诺。 遂各自落座。 稍许,有侍婢奉上糕点吃食。 味美而精致。 众女郎郎君致谢,不多时,又只见清泉潺潺,有酒盏随波而下。 “今日之宴,以流水为序,觞至谁前,便请举杯畅饮,并赋诗一首,以展诗华。”曲水流觞之终,平公主声又起。 冯云抬眸。 正看到那边若艳红牡丹而坐的平公主低眉睇着她,红唇挑起,眉眼轻弯,似笑非笑。 第五十一章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冯云再抬眼,平公主怡然端庄,浅笑温柔。 就好像刚才她看到的是幻觉。 “云妹妹。”一旁邱盈儿低唤。 冯云转眸。 邱盈儿眨眨眼:“可要帮忙?” 冯云忙不迭点头。 邱盈儿眨眨眼。 虽然是和邱盈儿刚刚熟络,可冯云就是明白了邱盈儿的意思——看她的! 溪中酒盏随波,两岸女郎郎君眉目传情,眼睛看着溪中随波逐流的杯盏,心神都飘在对方身上。 当曲乐停,杯盏流转间,早有郎君先行执起,口中清风明月,郎朗乾坤一首春花秋月之词。 心慕的女郎眸光流转,心荡神摇。 旁侧的女郎郎君倾慕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于是也都期望着再次的酒盏随波,当然也有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几乎看不到的阴影之中,但因着平公主就在上位,只能硬挺着淡然自若。 酒盏缓缓随波,就在冯云面前的时候,耳畔曲乐突停。 冯云:“……” 她就知道。 “公主姐姐怎么知道盈儿正想卖弄一番?”邱盈儿长袖扬起,杯盏落入手中。 平公主含笑道:“本公主自是要允了盈儿妹妹所愿。” 邱盈儿起身,娇柔的身姿如花儿一般。 周遭女郎不乏嫉色。 原本原本邱盈儿和冯清两个形影不离也就罢了,如今另一位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也和望东伯府的小女郎亲近,连诗词都替作。 远处一直缩着头的提南兴直愣愣的看着,手中杯盏里的酒倾泻而不知。 忽的一声轻嗤传来。 提南兴循声,坐在他身前据说是兵部侍郎之子的家伙手肘撑膝,正冲着他轻佻讥笑。 哈,先前在外面就找他的麻烦,他刚坐下,他也过了来。 当时他就觉得怪异,现在看果然是特意来寻他的! 真是当他平南侯府好欺负? 提南兴冷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必要他好看! 暗处里的涌动无人得知,众目之下,邱盈儿瞧了眼冯云,清声朗润:“曲水悠悠绕香径,翠叶轻摇鸟语清。举杯邀梦入晴空,笑语随风醉轻盈。” “好,此诗如清风拂面,令人神往。”平公主赞叹。 “不错。” “不愧诗词绝伦,名扬京都。” 四周的郎君女郎们也都纷纷赞誉。 这诗确是好诗。 冯云公然竖起大拇指,邱盈儿掩唇回座。 平公主看在眼中,眼底冷色滑过。 随后酒盏流转,曲水荡漾,又是一番的情意缠绵。 曲乐悠扬飘荡,恍惚间正好似见鸟儿飞舞缠绵,忽的,曲停。 片刻寂静后,只听一声高呼。 “你,你耍诈!” 平公主沉下脸来。 紧跟着又听另一道呵斥声:“这位郎君,慎言!” 提南兴瞪着说这话的王文至,气的眼珠子都差点儿冒出来。 他明明看到这酒盏停在他跟前,可他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拨弄了下溪水,杯盏顺着就奔他来了! 这就算了,竟然还站出来指责他!! 公然颠倒黑白! “明明适才这杯盏在你处!”提南兴道。 王文至轻嘲:“所以你是说我不想赋诗,有意为之?” “当然!”提南兴脱口而出,突的意识到不对劲。 王文至霍得起身,袍袖翻飞,对上首平公主长长一礼。 “小子不才,蒙公主下帖,以诗会友,不料想在外遇不礼不法之辈,内则平白诬告,小子愿作诗二首,以辩赤诚。” 平公主看着王文至,眼中波光粼粼,轻声:“可!” “还请公主出题。”王文至再道。 此言出,众女郎郎君皆震。 先前随意吟诗一首,可以是早些时候自己作过的,但临时出题,就是真本事了! 不愧是今年科举大试有望拔得头筹之人,果然魄力出众! 平公主眼中几乎荡漾波痕,道:“好,那本公主就以‘相思’为题,观郎君大才。” 王文至应诺,沉吟几许,言词妙句出口。 “寒窗孤影夜沉沉,秋风送爽入梦频。仰首星河渺无际,心潮随云逐月轮。” 诗词中并无“相思”却字句都是相思。 众女郎郎君面色绯红。 为首之上的平公主更是眼角含花,面颊似桃。 …… 从头看到尾,几乎一直就盯着平公主的冯云目瞪口呆。 她这是看到了什么? 突然间的冯云好似明白了当初在望东伯夫人寿宴上这位平公主为什么突然对她态度恶劣。 那日,这位王家大郎君可是送了她一枚香囊。 啧啧—— “云妹妹。”邱盈儿低声。 冯云回神,顺着邱盈儿的示意瞧去,冯妙手举团扇欲盖弥彰的正冲着她使眼色——莫不是为你而作? 冯云打了个寒颤。 大姐姐做不了媒婆! 忽的,冯云摸向自己嘴角。 平滑无痕。 幸好,幸好!! …… 两首诗词,转眼即作。 在场众郎君纷纷赞誉后,王文至道:“这位郎君,请了——” “对啊,先前王兄已经作罢,也该这位郎君了!” “不错!” “……” 提南兴瞪着眼前这些起哄的各家郎君,觉得他们就是先前在门外纠缠自己的家伙。 如果不是那个丫头,他们现在又哪里有这个胆子! 提南兴瞪向冯云。 冯云被提南兴脸上的狠意惊的花容失色。 “公主殿下在此,你意欲何为?” 娇嫩的小女郎语气惊惧,小脸儿更是吓的发白。 先前不曾见过门外某一幕的郎君们愤然而起,女郎们的眼中也浮上了躲避之意。 “你要做什么?” “曲水流觞之宴,岂可无礼!” “公主在上,你却视皇家于何地?” “……” 提南兴眼前发红,胸口发闷,更是气的浑身发抖。 啊啊啊! 他要杀了她!!! 终,在理智要冲破樊笼的那一刻,提南兴软了。 不软不行! 这不是在他家! 这是在京都! 这里还有一位公主! 提南兴颓下脸,面向平公主,躬身,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 “公主殿下恕罪,是小郎一时糊涂无状,小郎并无郎君之才,此局,小郎输的心服口服。”提南兴老实恭谨的和先前仿佛换了个人儿。 平公主看到王文至面上仍有怒意,沉眉欲言却又闭上,抿了口茶,道:“罢了,你平南侯府亦是初入京都,少识礼仪也是难免,只是若有下次,就莫要怪本公主不给令尊颜面。” “是,多谢公主。” 提南兴撩袍坐下。 长身挺拔,又成了一个端方小郎君。 公主殿下都这么说了,一众郎君也只能作罢。 随后曲乐再起,仍是先前鸟蝶飞舞情趣,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曲水上的酒盏在冯妙跟前缓缓停靠。 曲,又终。 第五十二章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冯妙端盏,正要开口,就先听着有人道:“久闻镇国公府望重京都,镇国公府的女郎更是春兰秋菊,各有所长,而此曲水流觞之宴更是以诗会友,小郎不才,靠着平南侯府的名头才在这里添一席位,女郎却是名副其实的显赫之后,更是不输男儿。而既前有这位郎君金玉在前,想来女郎也必不会堕了镇国公府的名头。” 提南兴大顶大顶的帽子扣上来,王文至脸色微变,冯妙面上的笑容更是几乎都要维持不住。 在王家大郎君跟前丢了面子,又跑到她跟前来找补? 觉得镇国公府好欺负? 可她早先预备的诗词还真没法跟那位王家大郎君相比。 ……冯清在就好了。 要不然三妹妹再把这个家伙揍一顿也成! 冯妙看了眼后面的冯云,转向提南兴,温温一笑:“我本就是女郎,当是不如郎君气势!” “哈哈!”提南兴大笑,“原来镇国公府的女郎也不过如此。” “自是比有些人身上的本事强一些。”冯妙笑的更温软。 提南兴手里的杯子差点儿捏碎,却是故意的往自己身上的某处瞧了几眼,咧嘴歪眼笑的意味深长:“女郎却是从何得知的?” 冯妙脸色发青:“你——” “好了。” 平公主缓缓开口,“平南侯府郎君虽是无状了些,却也不乏道理,镇国公府与平南侯府都是大乾武勋之名,本就是一家,刚才平南侯府落了面子,可不是想着镇国公府能稍雪前耻?但王氏郎君才学敏捷,也非我等女郎所能比拟,便是下策了。” “是,公主所言极是,是小郎的错。”提南兴连忙认错。 冯妙看着这个转眼就老实乖巧的家伙,直气血上涌。 当真如公主所说? 她怎么就听着明明字句都是在挑衅,更是侮弄之意。 “听闻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在清池外就已经相识,想来彼此性情如何亦知一二。本公主也并无偏袒之意。” 平公主的话如清风拂过,冯妙心神微动。 公主的意思是先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公主都知道? 冯妙看向冯云。 冯云憨憨一笑。 首座之上,又听着平公主开口:“镇国公府与平南侯府都是武勋之家,如此,本公主就以‘战’为题,但有征战之意,不论作者为何,皆可。” 此言一出,即便是有心为镇国公府说上几句的王文至也没了话说。 此时出题是难了些,可武勋之家哪里没有几首征战之诗词。 如果说先前公主偏袒平南侯府,现在公主又是在给镇国公府递梯子。 冯妙咬咬唇,只能熄下了胸中火气。 只是还不待她吟背出来,就听着冯云突然道:“大姐姐,上回去西山寺,祖父新作了一首词。” 闻言,四周轰声大起。 说起如今朝堂上下,最为德高望重的无非是老镇国公。 他们很少听说镇国公老爷子的诗词,但现在就有这么一首,还是新作,又何人不激动?何人不以为震撼? 冯妙也不比在场的一众郎君女郎强上多少。 什么诗词?她不知道啊! 但既是三妹妹说的,那就必然是真的。 “那诗词……” “那诗词豪迈,岂是我等小女儿能吟诵的?”冯云道,遂向平公主一礼,“还请公主殿下允盈儿姐姐代笔,王家郎君亲诵。” 被冯云点名的邱盈儿,王文至面色激动难抑。 能亲笔(亲读)老镇国公新作诗词,何其光彩! 平公主看了眼邱盈儿王文至,面上也流露出急切之色:“可。” 清池会的侍婢们很快搬来了桌子,笔墨伺候。 冯云冯妙在旁,邱盈儿执笔,王文至默立等候。 随着冯云一句句低声在邱盈儿耳边,邱盈儿面色渐渐涨红,笔下的字也是越写越若游龙。 当最后一个字写完,邱盈儿长长的吐了口气,似是此时才能喘过气来。 其他的郎君们远远的看着,看到邱盈儿的神色变化只恨不得化身成那笔那墨。 不知那诗词是何等之震荡穹宇? 而后他们又看到那位今科必然榜上有名,名列前茅的王家大郎君看着那张写满了诗词的纸张,呼吸急促,眼中泛红,双臂发抖,俨若癫狂。 “王家大郎君,快念啊!” “是啊,快念!” “我等已经等不及了!” “……” 真真的催促不停。 王文至也总算是恢复了镇定,长吸气息,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四周的人声渐渐熄落,远不知何为“战”的女郎们也都没了声音。 不过寥寥数十字,她们好像看到了一幅幅她们此生从没有看到过的画面。 有惨烈,有豪情,有英勇,也有白发生的不甘。 在场的郎君们更是只觉热血沸腾,一个个的面色涨红,口中吟诵。 连提南兴都恍惚的双目失神,像是失了魂儿。 王文至更是忍不住再诵一遍。 …… 一旁的冯妙脸上红的像是熟透了的柿子,拉着冯云,连呼吸都快冒出烟儿来,只喃喃道:“祖父威武。” 冯云唇角轻弯,浅笑盈盈。 同一首诗词,作者不同,感受自当不同。 如今作这诗的不是那个临到身死仍壮志难酬的辛某,而是她的祖父! 虽然当初她背这首诗词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就是为了拿分…… 但现在证明,曾经的努力值得! “云妹妹,国公爷这首诗极好。”邱盈儿压低了声音,激动的声音还在颤,“虽已耄耋之年,却仍意为君舍身不惜。若此诗传出,必可传扬天下。” 似乎就是在印证邱盈儿所说不差,王文至大声呼喊:“有此诗词在,文先前所作不过鸡肋。” “不错,有此诗在,百年内论战诗,再无可出其右者。” “国公爷虽年迈,豪情尚在,不愧为国之基石。” “……” 一时群情激烈,恍惚的好像这里不是清池会,而是少年郎君们所在的诗会。 ** 西山寺上。 老镇国公忽的身上一冷。 窗外空无一物,可就是好像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往他这边飘过来。 第五十三章 弯弓搭箭 接下来的清池会就有点儿怪怪的。 平公主不再出题,可曲乐所至,郎君们所作的诗词竟几乎都无了风花雪月。 女郎们神色迥异,有的欢喜,有的幽怨。 提南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王文至也不再理会,口中无声喃喃,似还沉浸在诗词中不能自拔。 半个时辰后,清池会散了。 比以往的清池会要早上半个时辰。 冯妙冯云没有离开,平公主先唤住了她们,还有邱盈儿。 没了旁人,平公主不再正襟危坐,慵懒的靠在软榻上,幽幽长叹:“若是太子妃殿下知道清池会如此匆匆,怕本公主免不得又要挨数落。” “公主姐姐放心,我会跟姐姐解释的。”邱盈儿道。 “我是知道盈儿妹妹是最好的。”平公主拉着邱盈儿坐到旁边,这方看向冯妙冯云两姐妹,“原以为上次镇国公府一行,两位妹妹已经放下芥蒂,不想竟还是心有怨由。” 话音未落,冯云先摇头摆手:“公主殿下,我是不知道大姐姐如何想,我对公主殿下绝无半分不敬不重。” 冯妙瞪了眼冯云,对平公主行礼:“小女对公主殿下亦是敬重,请公主殿下明鉴,只是不知公主所言从何而来?” 平公主哑然失笑:“镇国公爷的诗词自是上乘,可这清池会上尽是郎君女郎,情意绵绵,这一次沙场梦入的,却是全无了玩乐之心了。” “可这是公主姐姐出的题啊~”邱盈儿道。 平公主似是被气笑了:“你啊,果然是胳膊肘外拐的,还怪我了?” “公主姐姐~”邱盈儿羞腆。 “怪平南侯府的郎君。”冯云落地有声。 平公主瞧了眼冯云,嘴角轻勾:“云妹妹说的不错,是提家的小郎,可本公主又能如何?提家携战功入京,身为皇家总要多给几分颜面,今儿个本公主是有些偏袒,然先前在清池外,你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不也已经做过一场了?就不许人家想要找回颜面?可结果这首诗一出,提家就别说了,就是本公主也要受埋怨,毕竟本公主是为太子妃殿下而来。” 冯妙有些慌,她能感觉到公主说的是真话。 太子妃向来颇受太子殿下宠爱,更何况如今太子妃殿下还怀有身孕。 得罪了太子妃,就是得罪了太子,得罪了太子,那—— 冯妙下意识的看向冯云。 冯云仍是一脸憨憨的茫然:“可公主得了这首诗啊?” 平公主瞧着冯云:“那又如何?” “公主真的不知道吗?”冯云看了眼已经有些明白的邱盈儿,“这首诗是我祖父所作,难不成还不如提家的一个小郎?” 平公主这方恍然大悟般的拍着脑门:“瞧瞧,若不是云妹妹提醒,本公主竟是都没想到此节,可不是么,平南侯府又哪里比得上镇国公府厚重!如此,本公主也放心了,总不会被数落。” 平公主笑的如释重负。 冯妙也松了口气。 冯云默默的转过脸。 她真不想看。 …… 平公主了了心结,冯妙冯云总算可以告辞离开。 走出了清池数里之外,冯妙冯云方分道而行。 一个回京,一个往西山寺。 回到车上,冯云摘下繁复头饰,立躺。 可也就是躺下连半刻钟都没有,就听到车外护卫禀告:“女郎,大小姐那边有人埋伏。” ** 茂密的树林,林中停靠着车马,窸窸窣窣声中,十二位高大的护卫脸上蒙上面巾,为首的提南兴满意,也蒙上。 镇国公府的车马就要到了。 极好。 不是梦里挑灯看剑,沙场秋点兵? 咱诗词是比不过,动手是绝不差! 现在他身边护卫众多,就不信人多势众还能输了去。 “叮当~” 车马铃声缓缓靠近,镇国公府的车马近在眼前。 “小郎君,镇国公府的车马少一架,护卫也少了半数。”有护卫禀告。 “分兵了?”提南兴疑惑,随后一摆手,“无妨,正好以多胜少!” “记住,不要杀人!” “是!”护卫应诺。 …… 车内的冯妙正在闭目养神,忽的听到车外突然传来厮杀声。 这是怎么了? 因为祖父的诗,做梦了? “女郎小心!” 车侧护卫的高呼惊的冯妙打了个激灵。 冯妙骇然瞪大了双眼。 京都之外,竟有歹徒拦截镇国公府的车马? “咣!” 车厢被狠狠的撞了下。 冯妙惊叫。 “走,带女郎走!” 外面又有护卫呼喊。 伴随着护卫痛声呼喊,马儿嘶鸣,车子往前跑了几步,又停下。 “啊——” 冯妙措手不及,在车内翻了个滚儿。 “咱们就是劫财,不欲杀人性命!”外面歹人高喊,“识相的留下钱财,保你们离去!” 车内转眼已经泪流满面,妆容彻底花了的冯妙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我有钱财,给你们钱财!” 提南兴听到车里的呼喊,得意的大笑。 镇国公府又如何? 不是一样贪生怕死? “郎君,不好了。”断后的护卫来报,“来人了!” 提南兴扭头往后看去,身后数里之外,尘土飞扬,有人骑马快速过来,隐约间穿着黑衫。 是另一拨镇国公府的护卫! 先前他数过,两队护卫加在一起也才八个人。 何况现在这边的几个已经快废了。 “嗖——嗖——砰!” 青天之上,忽起鸣哨。 “援兵来了啊——” 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几无还手之力的镇国公府护卫像是打了鸡血,再次奋起反抗。 车内先前的呼救也没了声音。 “随我迎敌!” 提南兴咬牙,拨转马头,领着身后的八名护卫冲过去。 他就不信,二打一,还能打不过? …… “驾——” 冯云伏在马背上,遥遥可见那边苦苦支撑的镇国公府的护卫,还有策马过来的提南兴。 除了脸上多了一张面巾,别的什么都没换! 眼前一幕幕划过,醉香楼中肆意挑弄女郎的张狂,清池会上佯装的乖巧,潜藏怒意的眼睛……还有,现在得意的势在必得! 冯云眼底渐冷,取下马背上的弓箭。 弯弓,搭箭。 第五十四章 你们以为本殿下什么都不知道 弯弓寒凉。 胸口却有一股怒意如同火儿在燎原。 冯云微微闭目,系统仅存的6840,抹去。 躺平系统。 284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弓箭离弦,射出。 ** 提南兴一眼就看出了马背上那个娇小的身影正是冯云。 嚯,这小丫头,也不怕马儿把她给踢飞了! 当看到冯云弯弓射箭,就更想笑。 高头大马就算了,手里的弓箭怕是比她本人还大吧!别再把小脸儿给崩了~ 正就是提南兴暗搓搓肺腑的时候,忽的听到身边的护卫大喊:“郎君小心!” 一股力道从旁边撞过来,提南兴摔下马。 提南兴正要发火,先看到了扑倒他的侍卫肩膀上插着一根箭。 是她射的? 提南兴骇然。 …… 看到一箭没有射到提南兴,冯云又是一箭。 又一护卫应声倒地。 提南兴脸色发白。 此刻,镇国公府护卫已经和平南侯府的护卫交上了手。 刀刀见血,刀刀不见要害。 而镇国公府来人只有冯云在射箭。 她知道他的用心——他就是要吓唬她! 所以现在她在吓唬他! 他原以为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在看到冯云身边跟着的八名镇国公府护卫后,他才知道他错了。再加上她先伤了他这边两个人,她已是优势! “啊!” 又有平南侯府的护卫受伤,鲜血四溅。 “哒,哒,哒。” 马蹄声缓缓靠近。 马背上,冯云一袭长裙,只是简单的束发,淡抹胭脂的面容隐带煞气。 地上的提南兴突然想到了在醉香楼他被她轻而易举玩弄于鼓掌的情形,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扯开面巾,笑的谄媚趋奉:“误会,误会,我错了,我认打认罚!” 冯云咧开小白牙,冲着提南兴张弓抬箭。 闪着寒光的箭矢近在咫尺,提南兴吓得躲到马后面:“我都说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闹着玩儿嘛,你看,一个人不也没死嘛,对吧,你姐姐也好好的。真的,我连车子我都没靠近。” 提南兴苦着脸又是鞠躬又是弯腰,如果不是见过了这张脸上的跋扈骄纵,都几乎要以为这个少年郎君当真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 冯云弯唇:“好。” 遂松手。 箭矢射出。 “啊——” 提南兴惨呼倒地。 ……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只有后背摔到地上的钝痛。 提南兴这才意识到箭矢没有射到他身上,只透过他的衣裳,把他钉到了地上。 提南兴松了口气,可紧跟着那口气又悬起来。 眼睁睁的冯云又抽出一根箭,搭到弓上。 “干干嘛?”提南兴头皮发麻。 旁边有护卫想要冲过来,冯云弓箭一转,射出。 护卫中箭倒地。 冯云再次弯弓搭箭。 “别,别过来!”提南兴连忙喊。 护卫没有再过来,冯云看着提南兴,又是一箭。 “啊——” 提南兴这一声比刚才那一声还惨。 箭杆就在提南兴的身下颤抖,提南兴一低头都能看到顶上的白羽,甚至不低头就能感觉到身下某个最要紧的地方瑟瑟发抖。 太过分了! 眼角瞅着冯云还在搭箭,提南兴抖着嘴巴,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来,鼻涕也冒了出来。 “我错了,呜呜,我真错了!” 冯云缓缓拉弓。 “女郎,有人来了。”有护卫靠过来禀告。 提南兴哭泣一滞。 冯云继续拉弓。 “呜呜——”提南兴。 冯云这才问:“何人?” “三皇子殿下。”护卫道。 冯云:“速战速决。” “是!” 冯云身侧的护卫冲上去。 这名护卫是冯暮雨特意给冯云安排的,岂是寻常镇国公府护卫可比,还在负隅顽抗的平南侯府护卫很快没了反抗之力。 “三皇子殿下到——” 呼喊声由远及近,有侍卫奔马而来。 “三皇子殿下令,镇国公府平南侯府切勿冲动,切勿因小失大!” 冯云碰巧的认识,正是在西山寺东峰,护卫在三皇子身边暗处的那名叫小武的高手。 冯云松手。 搭在弓上的箭矢离弦射出。 小武护卫近在咫尺也没来得及拦下。 “啊——” 提南兴又是一声惨叫。 还是那个关系着子孙后代的要紧之地,还是几乎凉到尾巴根儿的寒意。 入目所见,轻轻颤抖的白羽和先前的白羽紧挨着,就像是两只翅膀。 没有刻骨铭心的痛楚,恍惚的好像飞舞在云层里,飘飘然的全无了知觉。 “郎君?郎君?” 耳边飘忽而来的声音像是穿透了千重万重的山雾缭绕,又仿佛是从天的另一边递过来。 提南兴眼睛发直的看着扶起自己的护卫。 他认得,是三皇子身边的。 还听到那侍卫扭头质问:“女郎这是做什么?” 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闹着玩儿嘛,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嘛,一个人都没死,你看,他一点儿血都没流,我离他多远啊!我连马都没下。” “……” 提南兴喉咙发梗。 险些喷出一口鲜血!! **** 整齐的马蹄由远及近,三皇子殿下到。 冯妙颤颤巍巍,脸色惨白,头发略显凌乱的下了车。 镇国公府,平南侯府受伤的护卫在各府护卫相助下行礼。 地上是断刃,还有溅出的鲜血,一片凌乱。 只有两个人毫发无伤。 冯云,提南兴。 “见过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沉声:“怎么回事?” 冯云看向提南兴,提南兴只能上前一步:“回殿下,原本只是玩闹,就是武将嘛,殿下也知道,粗鲁的紧,一时没个轻重。请殿下恕罪。” 三皇子瞅着他:“你,这是被欺负惨了?” “没,没有,怎么可能!”提南兴想要挺直身子,可眼角一瞥旁边的冯云,又颓下来,“殿下,小郎虽粗鲁了些,却也懂得谦让。” 冯云连连点头:“殿下,提家郎君所言极是。” 三皇子看着他们,大笑。 就在提南兴冯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儿了,三皇子倏地面沉如水:“你们以为本殿下什么都不知道?” 第五十五章 三皇子好像有意 “请殿下恕罪!” 冯云提南兴连忙认罪。 三皇子冷哼:“本殿从西山寺来,知道平公主在清池,特意过来一观,却没想看到这一出戏。” “提家小郎,设计算筹,自以为胜券在握,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冯家女郎,早有防备,虽是意外,也能扭转败事,却是连本殿下的话都不听!” 两个都是训斥,一个是能力不行,另一个不听话。 听上去好像头一个丢人,可实则是后一个更危险。 “小郎错了,还请殿下恕罪。”提南兴老实恭谨,不为三皇子所见的地方,嘴角忍不住上扬。 冯云:“……” 这五十步笑百步的,有什么得意? “殿下,我也是跟提家小郎学的。”冯云绷着脸儿肃然道。 提南兴嘴角抽搐。 三皇子看向提南兴:“是吗?” 提南兴垂首,脑袋就快要缩到脖子下面:“回殿下,玩闹是跟我学的。”不听殿下所命,可不关他的事儿。 “你说呢?”三皇子问冯云。 冯云诚恳道:“小女只学了点儿皮毛。” 三皇子都有些绷不住。 这小女郎,穿着深衣长裙,头上只扎了一个马尾,不伦不类,但心念着自家族姐,亦是可爱,尤其是这个狡辩的样儿,像极了母妃养的那只犯了错就是不认的狸花儿。 突的三皇子很想看到狸花儿乖巧温顺的情形。 三皇子轻笑,看过眼前这两个。 “醉香楼的事儿,本殿已然知晓。”三皇子道。 冯云眼睛霍的睁大。 提南兴的头皮也麻了下。 本就忐忑的冯妙身子一软,差点儿跌倒。 三皇子示意,有护卫往冯妙处,低声告知冯妙可以先去车内歇着,冯妙看三皇子微笑颔首,这才撑起身子退到了稍远处。 三皇子转眸,眼见这两个比刚才老实了,道:“你们啊,真是不省心!一个刚入京,就无法无天,连少卿的女郎都敢冒犯!若非是镇国公府出面,本殿也要找平南侯好好说道说道。” “你也是,小小女郎出这个头!告知你大兄不也是一样?不就不会出现今儿这玩闹?” 最后二字语气冷沉,提南兴的额头都冒出汗来。 殿下这是怪罪他。 冯云也老老实实的低下头。 恍惚的三皇子好像瞧到了这小女郎后面摇晃的尾巴。 三皇子嘴角一勾,站到冯云跟前:“你熟读兵书,不像是小女郎,可你大姐姐是,若是因此有所伤,你会不会悔矣?” 冯云咬唇,眼圈泛红:“会。” “那下次就记得。”三皇子沉声,“君子亦知不立危墙之下,你又焉敢置家人于险境?” “我记住了。”冯云点头。 看冯云乖巧的不得了,三皇子眼中笑意划过,不自禁的抬手,却还是放了下来。 一旁的提南兴目瞪口呆。 三皇子侧眸。 提南兴忙垂首,看向脚面。 三皇子袖袍甩过,转身:“好了,都各自散了吧!” “本殿还要去清池,若是本殿再听到如此之事,就别怪本殿不客气!” “是!” 提南兴冯云应诺。 三皇子上马,拨转马头,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小女郎急匆匆往自家大姐姐身边跑去。 三皇子笑了,手中缰绳一抖,马儿奔腾离去。 另一边,冯云急着问:“大姐姐,可还好?” 冯妙盯着三皇子远去的身影,过了会儿好像才听到冯云说的什么,回了神道:“我没事。” 急忙过来看顾冯妙是不是有恙的冯云:“……” 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冯妙看到冯云脸上的神色,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连忙抓住冯云的手,“这回多亏了三妹妹,若非是三妹妹及时赶到,我真不知道……” 冯妙说着,先前的恐惧也再次涌上,就要哭了。 冯云连忙安慰:“殿下不是也说了嘛,说起来也还是要怪我……” “关你什么事儿,就是平南侯府。”冯妙哽咽,忽的又想起来,“是姐姐无能,先前竟然还答应拿钱财给给——” “大姐姐,你没错,生死关头,能拖延一时是一时,这不,我就及时来了嘛。” “嗯,大姐姐记住了,你也要听殿下的话,以后可不许这么冒险了。” “我知道。” “……” 在冯云的宽慰下,冯妙的脸色终于缓下来。 待三姐姐的情绪和缓,冯云也确定了受伤的护卫并不伤及性命,这才安排了冯妙回京,自己这边除了安排两个护卫同行,其他的都给了冯妙。 冯妙得知,担心道:“你还是同我一起回京吧,若是万一平南侯府贼心不死……” “大姐姐放心,殿下都说了,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冯云道,“再说今日平南侯府如此,我更应该去见祖父!” 冯妙也明白了过来,柔软的小脸儿上现出怒意:“不错,必当要祖父知晓,不然平南侯府还以为咱们镇国公府好欺负。” 冯妙一行缓缓离开。 而此时入目所见,早已经不见了平南侯府一众。 “女郎,他们是跟在三皇子身后走的。”护卫禀告。 冯云点头。 在和冯妙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看到提南兴偷偷摸摸的领着人跑了。 上回在东峰感受了前后哨探的好处,这回出京她就安排了,却哪里想到撞破了平南侯府的谋划。 京都之地,竟敢设下厮杀之局!! 她急匆匆的赶来,生怕误了。 现在她已经说不清当时在想什么,只记得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看到镇国公府的护卫还护卫在车侧,虽身上伤痕累累,却无一人毙命,她的箭才留了手!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可也正如三皇子所说,若是有什么万一,她就是后悔也来不及! 此,必引以为鉴! 决不能发生第二次! *** “驾——” 提南兴骑在马背上,紧盯着前面三皇子殿下的旌旗,生怕被抛下一点点。 身后的护卫禀告说镇国公府没有跟上来。 可他还是怕! 被弓射穿的袖口露着洞,风儿吹进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凉,尤其是身下那个最要紧的地儿…… 啊啊啊! 他要告诉老爹,告诉大哥。 还有,三皇子好像对那个小丫头有意~ 啊啊啊啊! 要死了啊!! 第五十六章 就是他了 西山寺近在眼前。 上次来时,冯云坐在马车上,这次她的车马让给了受伤的护卫,眼看着西山寺在眼前慢慢变得威武绵延庞大,自然升起豪气。 凭着尚算不错的方位感,冯云很快看到了东峰所在。 第一次见到那位三皇子殿下,就是在东峰。 那位殿下和煦,性情温和,在不及皇家的时候,还是不偏不倚,很讲道理。 难怪冯清冯妙都喜欢。 就是不知道最后花落谁家~ 冯云和护卫从后山上,直达爷爷的小屋。 曲径之深,爷爷的小屋更静寂。 冯云敲了门。 小屋开了。 开门的不是爷爷,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手上有茧,脚下如钟,长袍笼身仍隐约可见手臂上绷起的肌肉。 “小女郎来了,公爷在院子里。”男人躬身让开。 冯云道谢直奔后院。 男人看着冯云的身影,笑了笑。 院子里,香气仍在,头发花白的爷爷靠在斜椅上,手指轻叩,口中有曲子传出,似乎正在自娱自乐。 “孙女见过爷爷!”冯云恭敬行礼。 镇国公微微抬起眼,看到冯云的这身打扮。 头上扎了个马尾,深衣长裙。 “何事?”镇国公语气平和的就像是在问她是乘车来还是骑马来。 冯云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当即把出了清池后的情形说了一遍。 镇国公听着。 一直到冯云说完,镇国公才问:“可有所得?” “未雨绸缪,先发制人,先机制敌,消弭于无形。”冯云道。 镇国公眼中划过一抹幽光。 这小女娃,怕是这一路上一直在想啊~ “去把我桌上的书拿过来。”镇国公道。 “是。” 冯云应声去拿。 桌上一如上次冯云来的时候所见的简陋,只是和原来不一样的是平铺着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还写着字。 冯云凑过去。 看上纸上的内容,冯云头皮上的汗都快冒出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 笔下刚劲有力,龙凤飞舞,岂是首次抄录下这首诗词的邱盈儿可比!!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才多久,这诗词就到这里了—— 冯云眼前发黑,嗓子发干。 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冯云咬牙拿了书桌上唯一的一本书《孙子兵法》,出了屋子,弯腰躬身双手递送给镇国公爷爷。 镇国公没取。 “给你的。”镇国公道。 “谢谢爷爷。”冯云道。 “先回吧。”镇国公道。 “是。” 冯云捧着书,恭谨退出院子,出了小屋。 屋门口的中年男人对冯云笑了笑,关上门。 紧闭的屋门就像是巨兽闭上了双眼,冯云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湿了。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是告诉她什么都知道了? 冯云看着手里的兵书。 ……还是说,孙子,你玩儿的都是孙子的兵法? 啊啊啊—— ** 上次镇国公府居住的禅房里,早已经到了的春晴冬怜收拾妥当,冯云换了衣裳,简单的清洗了下就躺到了床上。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手中的《孙子兵法》翻了一遍。 和大兄给她的那本一样——没有注解。 半个时辰后,冯云起身。 再次前往爷爷的屋子。 只是这回,她还没敲门,屋门就打了开。 还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中年高手。 “女郎,公爷正等着。”他说。 冯云额角发紧。 爷爷果然是爷爷。 她也难怪只能是孙子辈儿。 冯云仰头嘻嘻的笑了笑,进去了里面。 爷爷没有在屋子里。 冯云去了院子。 院子里,镇国公站在一处木架子旁,伸展拳脚。 木架子有点儿像练习咏春的那种,冯云看了一会儿明白了,是推手。 “来,试一下。”镇国公让开位置。 冯云只能站到架子前面,吐气,开臂。 连今儿发生了什么,爷爷都知道。 她的推手也就别藏着了! 都怪提南兴,不然她又何必把推手升那么高~ 冯云略有怨气,出手时不自觉的带上。 看在镇国公的眼里就是流畅自如,行云流水,招式连绵。 嗯~这就是大孙儿口中那个学了数年仍不过学了皮毛,又贪吃又爱睡的小女娃? 也许,可能,大概大孙儿确是不适合教导~ …… 一刻钟后,冯云停下。 院子里的桌上已经备上热茶。 是那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就在院中的角落,冲她笑。 “风行,风流人物的‘风’。”镇国公爷爷道。 冯云立刻称呼:“风叔叔!” 风叔叔合不拢嘴:转身去了屋内,没一会儿,又给冯云端了一碗茶。 意思是,随便喝,管够? …… 冯云乖乖的喝了两大碗,坐下。 镇国公看着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小丫头,红尘凡世沉浸了几十年的眼睛如同能看透红粉骷髅的锐利。 这小女娃,美的嘞。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镇国公忽道。 冯云记得,虽然每次都是把《孙子兵法》当成催眠的书,但这句最熟,毕竟每次都能读到。 “书中始言,更是总纲!”镇国公道,“懂得这句,《孙子兵法》通矣。” 咦? 冯云发愣,真的懵然不懂。 这么简单? 真这么简单,她那个时代就不知道会有多少战略大师,军事家了! 镇国公看冯云的样子,笑的白须轻颤。 “好了,你回去吧,今日就教到这里。” “明日再来!” …… 冯云立在屋子外面,脑袋懵懵的,还以为是在做梦。 她还以为要受到什么折磨呢~ 结果,这就教完了? 也太快了! 嗯嗯,这样说起来,爷爷教的是比大兄教的好!! 冯云裂开嘴,开心的回去了。 吃饭,睡觉去了喽~ ***** 镇国公府,长青阁。 青松在侧,青竹在内,桌上点点檀香,如烟似雾。 “阿嚏——” 忽的一声喷嚏。 束发青袍的冯暮雨抖了下。 刚才像是有什么从他的后脖颈飞过去。 冯暮雨左右打量。 “郎君?”隐在墙角几乎看不到行藏的方和诧异。 冯暮雨迟疑:“刚才像是有虫子飞过去……” 方和想了想,道:“郎君确定不是有人在骂你?” 话音刚落,方和抓住一支笔,笔尖上还有墨。 空着手的冯暮雨眯起眼睛:“你骂我?” 方和正色:“郎君能听到?” 冯暮雨霍得站起来,往外走:“走,咱们比划比划!” “好嘞!”方和跟上。 前面走的冯暮雨笑着摇头。 这家伙,无聊了呀! 稍许,演武场上,手执长枪的冯暮雨莫名的就想到了冯云。 这丫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西山寺。 有祖父严加管教,想必收获颇多。 ……不过,当真有人骂他? “郎君,小心了!”方和冲上来。 冯暮雨呵呵。 先收拾他! 第五十七章 现在晕倒来不来得及 镇国公府,花苑。 彩蝶翻飞,画架摆在亭中。 冯清看着眼前的花儿,手中的笔若有神,寥寥几笔,便可见花儿绽放。 不曾妖冶,不曾艳丽,却是卓尔不群。 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正是一身锦衣华服的冯妙。 冯清起身,盈盈施礼。 “大姐姐。” 从翠逸园出来,原本还绷着脸儿眼角泛红的冯妙脸色微变,扯了扯嘴角,施施然走进亭子。 “二妹妹竟在这里作画?”看到画作,冯妙惊讶不已,“二妹妹这画儿可是越发的精湛了,倒是可惜了今儿没能前往清池会,不然可是不知要羡煞多少女郎呢~” 冯清弯唇,正要开口,冯妙又是懊恼:“哎呀,瞧我这记性,今儿个清池会饶是二妹妹再惊艳,怕也是比不了三妹妹的那首词~” 冯清心头一震,扯唇:“大姐姐在说什么?” 冯妙掩唇惊讶:“二妹妹竟然不知道三妹妹有首惊艳之词?哎呀呀,真是原来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嘛!” 冯清面上似乎常年带着的笑意敛去:“大姐姐,慎言。” “好吧,我不说就是。”冯妙叹道,“只是即便我不说,二妹妹也总会知道。那首诗词啊,可是连公主殿下都称赞不已,更说不定还会呈于御前呢~” 冯清脑袋里乱糟糟的。 彼时冯云就凭着一首诗词叫众人惊艳,如今还是她? “不知是何诗词?”冯清咬着牙,声音都几若僵硬。 “我可记不住,不过啊~”冯妙眉目轻扬,刻意拖长的余音里婉转悠软,“今儿二妹妹没来,可实在是遗憾呢,二妹妹不知,三皇子殿下都到了呢~” “怎么可能——”冯清脱口而出。 冯妙轻哼:“怎么不可能,三皇子惦念公主殿下啊,结果……你是不知道殿下与我说了什么,我也才不会跟你说。” “谁让你不去的!!” 冯妙掩唇笑着,又瞧了眼架上的画儿,啧啧的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走了。 深衣长裙带起香风,随着日头映出炫色,犹如展翅的鸟雀。 冯清看着冯妙的背影,气的几乎要喘不上气。 背对着冯清的冯妙嘴角一撇,几近要翻出眼白。 她去翠逸园的时候,还没见冯清在这边作画,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冯清就已经作上画了? 这么巧? 明明就是没能去成清池会,想着从她这边探听消息! 好啊,她可是善解人意呢! 三妹妹是拿出诗词,她也没说是三妹妹作的。 三皇子殿下是来了,虽说不曾和她说过话,只是关切的看了她几眼,可眼波流转间自有千言万语。 她可不曾有半句谎言! 她就是要气她! 她和三妹妹险死还生,她倒是安安稳稳!还假装乖柔? 呵,她可不是三妹妹,惯的你!! …… “哗啦——” 青兰小院,绣架再次摔到地上。 看着惶恐跪倒在地的晓兰晓青,冯清再也忍不住,寒光笼面。 “去,问清楚清池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晓兰晓青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冯清轻喘着气息看着地上凌乱的绣架,第一次生出悔意。 难道说这些年她苦学琴棋书画,苦练女红绣工都错了? 为什么她已经努力的想要和彼时的冯云一样,可还是不如她? 冯妙所言或是不实,可也没必要骗她。 清池会上女郎众多,即便冯妙不说,她也会知道。 冯云是哪里得的诗词? 上一次殿下没有出现在清池会,这一次殿下怎么会在? 难道说她本就不该学她,而是她就不应存在这个世上? 冯清转眸看向床头,枕下。 隐约露出的一角,银色的亮纹似月光揽怀。 冯清眼中阴晴不定。 ********* 西山寺。 暮鼓晨钟,悠悠扬扬。 冯云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才不情不愿的在春晴冬怜的催促下起身。 净面,更衣,出了门,再看外面也才泛起鱼肚白。 连鸟雀声都听不到,入耳尽是佛家僧众的早读晨课的梵声。 从禅房到镇国公爷爷所处的一路上,冯云都能背上几句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淡淡的香气从爷爷的小屋方向传来,鸟儿声也渐渐听的清晰悦耳。 风行大叔在门外,看到冯云,笑道:“公爷还担心女郎起不了身,要我看公爷是想多了。” “爷爷想的没错。”冯云道,“若不是爷爷,这会儿我真还没起呢!” 风行低笑,打开房门,做了个恭请的手势。 “谢谢风叔叔!” 冯云道谢进去。 屋内没有人,墙边的书架上摆放着的书好像少了许多,敞开的侧门可见爷爷正在院子里。 冯云进到院中,发现除了爷爷还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少年郎看到她,讶色划过。 “孙女见过祖父!”冯云行礼。 镇国公看了眼墙角溪水而筑的滴漏,老脸很有些惊讶:“这么早?” 冯云看看显然是早就起身的镇国公,又看看旁边这个手中的书都翻了一半儿的小郎君。 ……老爷子太阴阳! 冯云羞愧的低下头,过了会儿,试探的问:“那我下回晚点儿?” “咳咳!” 少年郎君掩唇咳嗽了几声。 镇国公瞪了眼冯云,一指少年郎君旁边的小板凳。 冯云老实坐下。 镇国公手指虚抬:“我孙女,云丫头,方家子墨。” 冯云,方子墨彼此对视拱手。 都认出了对方。 祭酒远亲嘛! 三郎的三姐姐啊! 可她冯云是镇国公的孙女,在自己爷爷家正常,祭酒家远亲为什么在爷爷家? 冯云忍不住瞧了方家子墨几眼。 肌肤透亮的就像是剥了皮的鸡蛋,软软嫩嫩的,比冯清都不差,睫毛又密又长,看书的时候轻轻忽闪,就像是蝶儿的翅膀,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清香,像是檀香又好像不是…… 忽的,冯云眼前冒出来一本书。 封面的两个字,就叫冯云眼前直冒金星。 《六韬》 这什么东西? 冯云捧着,茫然抬头。 镇国公爷爷冲着她温温一笑:“今儿开始读这个。” 冯云倒吸了口凉气。 她,她现在晕倒还来不来得及? 第五十八章 不怕你受伤 冯云强自镇定,笑着翻开。 ……字词晦涩难懂。 果然是只配在大兄的书架上出现的书。 冯云看看旁边认真读书的方子墨,犹犹豫豫的看向镇国公:“祖父,我不懂……” 镇国公颔首:“祖父要你懂了?” 冯云豁然开朗,是哦,爷爷只是让她读! “孙女明白了!”冯云埋头开读。 …… 清净的小院儿,花甲的老人,少年郎君,小女郎都在读书。 细碎的声音传出,空气中都好似带着隐隐墨香。 鸟儿的鸣叫声小了,连西山寺内的早课佛语也几乎听不到。 或许是太过安宁,又或许是有人在旁边陪着读? 冯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前还觉得晦涩难懂的字词在从她的口中读出来的瞬间就好像明白了一些,待整段文字读完,莫名的豁然开朗之感。 这是本能觉醒? 冯云默默的看了眼旁边仍在翻书的方子墨。 她这是被卷了呀! 上辈子一出生就在卷,上学卷,放学卷,学习卷,上班卷,下班卷,一直卷到死。 这辈子好不容易不用卷了呀! 为什么还要卷? 冯云强忍住想要看镇国公爷爷的冲动。 没得说,有个同龄小娃陪着,还长得好看,确实让人不好意思站起来就走。 当然她也不敢! 不过,可以偷懒啊~ 冯云越念越慢,想着若是爷爷问,她就说她想记住,所以读的慢了些,这样在爷爷的眼里她还是很勤快的呢~ 只是念了没几句,就见镇国公爷爷起身。 “祖父?”冯云抬头,一脸疑惑。 镇国公道:“你们读着,我去寻主持说禅。” 啥? 冯云莫名就觉得是爷爷看破了她的伎俩,让她“自习”。 不是,您老人家去说禅,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结束? 冯云看向方子墨,方子墨应声后,又翻开书。 冯云:“……” 这小郎君是辟谷了哦~ “砰——” “啊——” 冯云脑门上挨了一脑瓜崩,冯云痛呼。 镇国公收回手,哭笑不得:“你啊,饿了就去斋堂,渴了就喝水,祖父还能拘着你不成?不过有一样,等子墨读完了,今儿才可以歇着!” 啊? 合着她今儿的死活就在这个少年郎君的身上了!! 爷爷走了。 房门关上,冯云立刻坐回,拉着板凳挨到了方子墨身旁。 方子墨恍若未觉,一页一页的翻着。 嗯嗯嗯,翻的比她快。 “今儿还要读多少书?”冯云问。 方子墨眼睛不抬,空出的手指向旁边桌上的两本。 冯云思衬,看这厚度,看方子墨的速度,一个时辰也就完事了。 “饿了吗?先去斋堂吃饭啊?”冯云提议。 方子墨手中的书页翻不下去了,似乎在犹豫。 冯云眨眼:“你不知道西山寺的斋饭闻名吗?还有今儿的斋饭,肯定比往常的都好吃。” 方子墨不相信:“真的吗?” “当然!走!” 冯云前面带路。 方子墨跟在后面。 也就是方子墨站起身,冯云才发现方子墨竟比她还要高上一些。 只是可惜太瘦。 冯云捏了捏方子墨的胳膊:“你要多吃点儿。” 怀着一颗老母亲的心的冯云完全没有察觉到方子墨的耳朵泛红,小身板也跟着颤了下。 …… 昨儿就知道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到来的斋堂僧众早早的就预备好了斋饭,看到冯云到来,热腾腾的斋饭如同流水的搬上来也不为过。 有自行改版过的,有按照冯云的说法改正的,还有的自主创新。 冯云一一尝了,各自的点出味道的差异变化,再有如何能让香客们吃的更舒服,更自觉有佛性的常来常往。 方子墨一边听一边吃,今儿的斋饭果然如小女郎所说,好吃,可本来就好吃的斋饭怎么在小女郎的口中尽是毛病?可按照小女郎的来听,果然还是有问题…… 不知不觉,方子墨吃多了。 肚子发胀,连长长的喘口气都觉得恶心,身子也好像变重了。 从出生到现在十三年,还从没有吃成这个样子。 方子墨默默抬头,正对上笑的满面春风的冯云,“吃饱了吗?”冯云问。 方子墨:“……” * 吃饱的两人返回镇国公的小屋。 屋里没人,镇国公好像没回来,风行大叔也不在。 冯云和方子墨坐在原来的地方开始看书。 冯云也不偷懒了,不过就是一个时辰,好熬~ 于是弹指之间,窗间过马。 方子墨终于合上了最后一本的最后一页。 冯云几乎跳起来。 好好好,还不到一个时辰。 太好了! 回去之后她就躺,躺到下午,她再走。 当然,走的时候还要来看看爷爷。 好爷爷啊! 以后就照着这样来! 至于这本《六韬》还是留在爷爷这里,等她下次来的时候再读…… 冯云正美美的计划着,却眼瞧着方子墨又拿了六本书过来,再次坐到原来的凳子上。 除了他手中的那一本,另外五本书册仍放在先前那两本书的位置上。 瞬间,冯云只觉晴天霹雳。 “你不是说就那两本吗?”冯云。 “我没说过。”方子墨。 方子墨指了指那五本书。 和先前冯云问他的时候,动作几乎一样。 瞬间,冯云明白了。 他是说“看完摆在那个位置的书”。 只要往那个位置上放书,就要看。 哪怕天荒地老??? 冯云低头看着这个长得白白净净,比起女郎还要漂亮上几分的少年郎君,弯唇,露出了小白牙。 方子墨仰头看着她,明亮如同黑曜石珠子的眼睛划开笑意,清澈的又仿佛是清幽的潭水,整张脸都更生动了。 冯云那几乎就要冲到胸口的恼意,不可思议的没了。 冯云叹气,坐下来。 和方子墨平视。 “子墨,你能看的快一点儿吗?”冯云问。 “能。”方子墨回。 “我怎么做你能看的快一点儿?”冯云问。 “你能教我骑马吗?”方子墨问。 冯云眼睛微睁。 回答的好快! 这是早有蓄谋! “你家没人教你?”冯云问。 “他们怕我受伤。”方子墨回。 冯云微笑。 所以你是说我不怕你受伤,对吧? 第五十九章 不能强人所难 “好!”冯云答应的干脆利落。 人家把命交给她了,她还能犹豫? 方子墨眼睛一亮,腾的站起来。 “我读完了。” 冯云:“……” …… 冯云和方子墨出了镇国公爷爷的屋子。 外面没有人阻拦。 别说爷爷,就是风行大叔也没出现。 所以她这读书读多久,就是方子墨一句话的事儿? “你真读完了?”冯云还是不敢相信。 方子墨:“我说的,镇国公爷信。” 冯云:“……” 什么意思? 她说的她爷爷不信? 好好好! 冯云转身往自己禅房走:“我去睡觉了!” 方子墨连忙伸手,就要抓住冯云裙摆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你说教我骑马的。”方子墨站在原地唤。 “我又没说今儿教你。”冯云头也不回。 方子墨看着冯云的背影,脸上浮起一抹哀伤。 或许,他就是这样吧…… 方子墨落寞转身。 前行的冯云停下了脚步。 就在刚刚,她的那个寻常没有动静的系统突然有了变化。 “躺平系统 294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4000。” 真命天子? 什么意思? 未来的皇帝?还是她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 还“之一”? 未来的皇帝只有一个,她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好几个? 系统太渣了!!! 冯云真不想管! 可,4000啊,她每天躺十二个小时,也要她一个多月才能攒够。 这让她如何拒绝!! 只能说……真香。 冯云转身。 “我教你!” 女郎的声音清脆,仿佛黄莺出谷,悦耳动听。 方子墨霍得回头,原本就漂亮的小脸儿惊喜万分,一时间仿佛最明亮的日头也不过只是寻常背景。 冯云看着。 回头一定要冯暮修减肥! 瘦瘦的少年郎多漂亮啊! …… 西山寺,方丈的禅房。 窗边,隔着一方桌,老方丈和镇国公正在对弈。 黑白棋子之间,方寸天地,又似穹庐。 “公爷。”窗外传来低声,正是风行。 镇国公颔首,手中捻着的棋子,落子。 风行低声几句。 镇国公听着哭笑不得。 老方丈听而不闻,跟着落子。 “随他们去吧。” 镇国公摆手,紧跟着落下一子:“老主持,我可不会让你占了先机。” 老方丈口呼一声佛号,道:“施主棋局如战局,已然胜了半筹。” 镇国公看着棋盘:“即便如此,胜负也有未可知。” “一切尽在天意。”老方丈道。 镇国公叹道:“不过尽人事耳……” ***** 西山寺外。 上次冯云和冯暮修比试骑马之地。 熟悉的地儿,熟悉的人(方子墨),甚至熟悉的马。 高大的黑马喷着热气,在冯云的头顶上嗅了嗅,前腿微微弯曲的让冯云上马。 和冯暮修比试,她就是骑的这匹,今儿又是这匹马儿带着她去救冯妙。 还这么乖! 护卫也惊讶。 女郎郎君尚幼,出乘所骑骏马也都是性情乖顺,可乖顺成这样还是头一次见。 冯云翻身上马,问护卫:“它叫什么?” 护卫答:“黑旋风。” 冯云震惊了,这是马的名字? 傻乎乎的容易吃亏上当啊! “以后它就是我的了,叫墨玉。”冯云道。 “走,墨玉。” 墨玉显然也喜欢这个名字,长嘶一声,带着冯云驰骋而去。 方子墨羡慕不已。 镇国公府的护卫上前:“小郎君,请——” 方子墨在护卫的帮助下上了马。 当冯云骑了一圈回来,方子墨已经能骑在马背上小跑了。 冯云对护卫竖起大拇指。 比大兄教的好。 当初大兄教她骑马的时候,她愣是学了两天还不敢小跑呢。 不过已经会小跑了,那应该算是教会了吧~ 冯云心神微沉,自家的躺平系统没有动静。 咦,难道说是因为帮他的是府里护卫,不是她? 冯云策马上前指点了几句。 虽然她的骑术是一路升级上去,可骑了这一路上多少也有点儿所得。 方子墨听了,马儿小跑的速度又高了些。 啧啧,不愧是祭酒家的远亲,聪明啊! 可为啥系统还没变化? 冯云冲方子墨伸出手:“来我这里!” 方子墨看着冯云,明显有些恍惚。 冯云:“晕马?” 虽然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话,方子墨还是能明白什么意思,忙摇头:“没有。”说着,方子墨伸手握住冯云的。 …… 方子墨坐到了冯云身前。 马鞍也换成了壮年男子的马鞍,两人完全可以坐下。 “放轻松,有我在了,万一墨玉不听话,也有我给你垫背。摔不坏你的。”冯云先安慰的拍了拍全身僵硬的方子墨,“来,先前怎么骑现在就怎么骑,很快的。” 不知道是冯云在后面护持的原因也不知道是方子墨本就聪明,在简单的骑乘了两圈过后,冯云的系统变了。 6940\/ 任务完成! 哈哈,她又多了一点点资本。 兴奋之余,冯云忍不住问:“你还有别的想要做的事儿吗?” 方子墨被冯云问的一愣。 冯云看方子墨正要沉思,赶紧又道,“不急,你想到再说。” ……说不定仔细深思过后的愿望,系统给的奖励还高。 “但也不能强人所难!”冯云先以防万一。 …… 不管怎么说,今儿的任务完成。 冯云去向镇国公爷爷辞行。 果然爷爷什么也没说,就让她回了。 嚯,方子墨说的还真没错。 冯云细细回忆方子墨的面孔,嗯,很好看,也好像有点儿熟悉,是不是哪里和祖父长得一样?咳咳,想的有点儿过分了~~ 马车晃晃悠悠从西山寺回转京都。 冯云在车上睡的迷迷糊糊。 忽的车子停下,还以为到家的冯云正要起身,车帘猛地掀开,一人几乎是跳着闯进来。 第六十章 恨意越发的深 “可还好?” 车内,面容俊逸翩然,此刻却是板着面孔一副问罪模样的冯暮雨睇着正襟危坐老实的冯云,嘴里吐出三个字。 冯云不敢说她“从西山寺回来怎么可能不好”之类的话,刚才大兄进来的脸色都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大兄可安心,妹妹无恙。”冯云乖乖巧巧。 冯暮雨瞪她:“可错了?” 冯云点头,坐直了身子:“若有下次,出手时必以雷霆之势叫敌不敢贸然出手,平日除了护卫己身,还要防备敌对的动势,如果有可能就要削弱敌对,叫他无法威胁,实在不行就想法子让他自作孽,惹得众怒,群起而攻之,我就可以……啊——” 冯云没说完,脑门上挨了一脑瓜崩。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些是小女郎该想的?” “昨儿你大姐姐去了翠逸园告知了母亲,可那是你大姐姐说的,你呢?连封家书都没有,小白眼儿狼一个,你是忘了在家里吃吃喝喝躺了十二年了,是不是?不知道家里有人担心呢?我,母亲,还有你二姐姐,你都忘了是不是?” 冯暮雨越说越生气,杵着冯云的脑门只恨不得把这丫头杵到车底下去。 “啊,我错了。” “以后不敢了。” “只要我出了家门,就写家书。” “……” 冯云连连讨饶。 再不服她就真被按到车底下了。 最后,冯云觉得自己的脑门就要被戳出个洞来。 当车子再次停下,冯暮雨押着冯云出了车子,冯云才知道竟是刚到家。 冯云愣愣:“大兄是在何处……” “城外十里。”冯暮雨冷哼。 冯云:“……” 难怪大兄在车里欺负她这么久! “大兄,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冯云小脸儿上诚恳的盈盈闪动。 冯暮雨颔首:“我知道。” 遂深衣长袍轻敛,又是翩然俊逸,“走吧,母亲等你许久了。” 啊? 冯云眼睛瞪的大大的。 冯暮雨轻轻一笑:“怎么?你回家不先向母亲请安?” 冯云:“……” **** 翠逸园中。 镇国公世子夫人坐在主位高座之上,脸色微沉,旁边的冯暮雨神色淡淡,另一边冯清面带担忧之色。 正中,冯云跪在蒲团上,老实的低眉垂首。 “可有疏漏?”镇国公世子夫人问道。 “没有。”冯云道。 刚才冯云把昨儿在清池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都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她一个字也没提,比如那首诗词是怎么来的。 她也明白母亲的意思,虽然昨儿冯妙已经说了,但所言者不同,总会有哪里说的不甚清楚明了。 “你祖父怎么说?”镇国公世子夫人问。 “祖父没说。”冯云道。 镇国公世子夫人看向冯暮雨:“知道该如何了?” “是,祖父的意思是晚辈之间的玩闹,此事儿子必当处理妥当。”冯暮雨道。 镇国公世子夫人长长吐气,也似是将胸口的闷气泄了出去,“如今你父亲虽还未曾归京,但镇国公府仍是朝中脊顶。” “是,儿子明白!”冯暮雨面色冷肃。 镇国公世子夫人欣然,也对冯云摆了摆手:“你也起来吧!” 李嬷嬷过来扶起冯云。 “夫人也是关心女郎。”李嬷嬷道。 冯云低声应着,向世子夫人行礼:“是,女儿知道了,女儿谢谢母亲。” 藏在脑袋里的小人儿更是泪流满面。 终于她不再是犯人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看着乖巧的冯云,往日里一直颦着的眉头也不由得缓了几分。 夫君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自家的儿郎习武,哪怕是冯暮尘冯暮修两兄弟也勤练枪骑之术,她也觉得无可厚非,可一小女郎平日里如清儿一般习画琴棋才是世家女儿之途,若非是念着夫君辛苦,她才不会任她妄为,平日里冷眼看着,也是想着这丫头能早些明白,哪里想到竟有昨日之事。 若非这丫头一力揽起,今儿个京都内外就是镇国公府的笑话。 夫君归来在即,若是生出事端,岂不是道镇国公府无人?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镇国公世子夫人喃喃。 低着头的冯云心头一跳,连眼角都不敢动。 好吧,在她弄出这首词之前她就该想到这首词会传唱。 幸好爷爷什么话也没说。 应该是默认了吧~ “三妹妹。”冯清抓住冯云的手,眼里泪光闪动。 “二姐姐,我没事。”冯云道。 “那就好。”冯清连连点头,抓着冯云的手不松。 冯云也没挣扎,只觉得小白花的手有些凉。 “昨儿在西山寺待了一夜,你可学了什么?”镇国公世子夫人问冯云。 冯云道:“祖父要我读诵‘六韬’。” “什么?” 镇国公世子夫人呼吸微紧。 六韬,是公爷最为看重的兵书,竟然也叫这丫头读了? 冯暮雨眉梢扬起,笑意含在眼中,袖下的手指不由捻了又捻。 当初他也是十二岁方读六韬,祖父说《孙子兵法》是总纲,六韬才是大略,祖父一生征战,从无败绩,就是因熟读六韬。 如今祖父亲自教导,可见云丫头也是当真入了祖父的眼。 “啊~”冯云低呼。 冯清连忙松开手。 看到母亲兄长都看向自己,冯清愧然羞涩:“是女儿太过激动难抑,祖父通儒硕学,有祖父教导,三妹妹必然一日千里。” 镇国公世子夫人失笑:“你呀,莫不是嫉妒了?” 冯清咬唇不语。 镇国公世子夫人笑得更是愉悦。 “往日里瞧你们姐妹连小脸儿都没红过,倒是叫我都以为小时候跟姐妹之间争吵是我的不是,今儿个总算是看到了,兄弟姐妹之间难免了谁多一点少一点的,论在父母是无意,论在你们不过是小取舍。” “你们祖父所授当是好运气,可若不仔细学习,也未必能学出什么来,昨儿个晏师父也夸清儿聪慧,可承衣钵,何尝不也是光彩,若是落到云儿身上,云丫头怕是早就躲着跑了。正是彼之蜜糖,此之砒霜。” “你们都是我镇国公府的儿女,自当以我镇国公府为念,其他的都不过如此。” 听着母亲的话,冯暮雨冯云冯清都口称应诺。 只有冯清的眼底的恨意越发的深了。 第六十一章 真相只有一个 花苑。 冯清看着冯云手心里清晰的指甲印痕,懊恼不已:“我真是真是被冲昏了头,三妹妹,姐姐我真不是有意的。” 冯云收回手,点头:“我知道的,二姐姐一向待我是最好的。” “三妹妹能这样想再好不过。”冯清看向一旁的冯暮雨,“大兄是知道的,我一向最仰慕的就是祖父,前儿个三妹妹说要往西山寺时,我特意的去寻了大兄,大兄也说或祖父会教一些给三妹妹,却是我也没想到竟是这么突然。” 冯暮雨微微颔首,向冯云表示冯清所言不差。 冯清这才看向冯云:“昨儿三妹妹的事儿,姐姐也是打听过,好在有三妹妹在,大姐姐才能安然回返,你在祖父身边,我也是能放心的,昨儿大姐姐来寻我,只含糊的说了几句,可我也觉察出了不对,唤了晓兰晓青去问了才大抵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三妹妹,我真的好悔。” 冯清吸着鼻子,泪光剔透,“若是昨儿我去了,或许就会好一些,或许就不会发生昨儿的事儿,怪我,都是怪我。” 冯云看着转眼就要梨花带雨的冯清,脑门上都要冒出汗来。 冯暮雨微微皱眉:“二妹妹,和你无关,即便你去了,平南侯府也未必老实,外有新雀,既不知分寸,总要有所教训,才知轻重。” 冯清微垂蜷首,拭去眼角泪光:“大兄说的是,是我一时失措,三妹妹,我是真的愿意你顶好的。” 冯云重重点头,唯恐冯清不相信。 “我知道,大兄也说了,二姐姐可担心我了,要不然就这么点儿小伤,连伤都算不上,一点儿血都没流,二姐姐就说了这么多,真的,我都要以为我是御赐的瓷娃娃了,只能看,摸都不能摸。” “哈。”冯暮雨冷声。 冯清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亲兄妹总算解除了误会,大兄冯暮雨先走了。 冯清和冯云在院门口分开,冯云刚回来就直奔翠逸园,也要收拾一番。 冯云回到青竹小院。 小院里是她熟悉了十二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冯云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把这隔了一天的陌生尽数消弭。 在家里宅着,多好啊! “沐浴,更衣,吃饭,睡觉!!!” 冯云双臂伸展,仰头闭目,沉浸。 “噗~哈哈——” 忽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冯云:“……” 略显僵硬的放下双臂。 回头,转身。 身后,青竹小院门外,大姐姐冯妙笑的前仰后合。 锦衣华服,头上金玉佩饰步摇琳琅生怕不知道“富贵”二字如何写。 身后还有数名侍婢,手中捧着各色的丝绸锦缎,还有隐约飘出香气的食物。 ** 简单沐浴过后的冯云一边擦着长发一边往外走,笑眯眯的和等候在外正喝茶的冯妙打了个招呼,眼睛就盯在桌上摆着的小零食点心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冯妙眼中流露出来的惊艳。 小小的人儿,剔透的如雨后荷叶上的露珠,圆润的小脸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显露出了尖滑的下巴,正是美色堪显,眼睛灵动有趣,当吃到了好吃的,眯着眼睛享受的模样,和被捋顺了毛儿的猫儿有什么两样? 冯妙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撞上冯云的眼睛。 “大姐姐,不会就买了这一份吧,我可不分你啊——”冯云双手往前一笼就是护食的样子。 冯妙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团扇虚虚的拍过去。 “难怪大兄要打你,换我也想打!” “这些都是你大姐姐我给你买的,我要想吃,想吃多少没有!” 冯云扬起憨笑:“我就知道大姐姐最好了。” “哼,当然是最好了呀。”冯妙得意,“听说你回来了,想着你该去翠逸园向夫人请安,我就叫人盯着,时候差不多了才来,却没想你倒是才回,瞧瞧,又是好吃,又是好穿的,难为我还惦念你。” “是是是。”冯云连声的应,嘴里也没闲着。 大姐姐在搜罗吃食上,手底下是真有能人。 看冯云吃的愉悦,冯妙也是自得,道:“说来你大姐姐我可也不止靠这些来谢你呢。” “还给我准备什么了吗?”冯云问。 冯妙哼了声,纤细的脖颈抬起,如同骄傲的孔雀。 “昨儿我可是好好的报了仇。”冯妙道。 报仇? 冯云头顶忽然有种不妙在浮动。 “报什么仇?”冯云问。 冯妙眉眼弯弯:“当然是把你二姐姐气的要死,听说回头她就叫晓青晓兰去打听清池会的事儿了。” 紧跟着冯妙就说了一遍从翠逸园出来在花苑遇到冯清的事由经过。 冯云目瞪口呆。 总算知道为什么今儿小白花把她的手掐出了印儿。 “我看啊,她就不是真的担心咱们,如果是真担心,大可以问啊,她倒是好,假装的在园子里作画,还有我说遇到殿下的时候,她可是不相信的呢,好像知道殿下不会出现似的……” 冯妙越说越恼。 冯云却是眼前突然的像是爆开了烟花,炸出了一片清明。 先前冯清显然是知道清池会出事,所以她没有去。 可若是她知道三皇子也去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不去? 再结合之前种种,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冯清她,是重生的!! 因为曾经经历过一世,所以知道那天那刻,三皇子会出现在镇国公府的花苑。 因为曾经经历过一世,所以知道望东伯夫人寿宴上的那一曲琴筝。 因为曾经经历过一世,所以知道三皇子会出现在西山寺的东峰。 …… 冯清不喜欢她,不是因为现在,而是因为上一世。 冯清喜欢三皇子,不是现在才喜欢,而是上一世就有不得不喜欢的理由。 冯清习琴棋书画,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上一世习琴棋书画更好,极有可能上一世习琴棋书画的就是她,冯清最惯常的是匕首之术,甚至她的揽月匕首都可能是冯清的,所以在她给了冯清揽月匕首之后,她的系统里才会莫名的出现匕首一项…… “三妹妹,你怎么了?” 冯云回神,冯妙正担心的看着她。 冯云弯了弯似乎已经有些僵硬的嘴角,问道:“大姐姐,如果你能重活一世,你会怎么做?” 冯妙只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我为什么要重活一世?” 冯云:“……” 第六十二章 黑化了 “重活一世,总要先有一世才能重活吧?” “不过,大抵也是不顺心不如意才会想着重活一世,若是锦衣玉食无忧,嫁得良人,子女恭敬,干嘛要重活?嗯嗯,也或许还是想重活一回,舒服的日子谁不想过?若是左拥右抱……咳,咱家里也就是你会胡思乱想。还重活一世……”冯妙嘀嘀咕咕,忽的眼中一亮,“怎么?不想和清丫头做双胞姐妹了?好啊,若是重活一世,你就来当我家三郎,现在的三郎太差,都比不上三妹妹的手指头,三妹妹,你说,如何?” 看冯妙眼中精芒闪烁,冯云的小心脏直跳。 她说的是重活一世的小白花,不是换成别人再活一回的她! 难道是她什么时候暴露了她最大的秘密而不自知? 冯云正色道:“大姐姐说的对,重活,本就是妄言,与其想着我下一世成为三郎,不如现在让三郎脱胎换骨,这样还更快一些。” “那怎么让三郎脱胎换骨?”冯妙问。 “交给大哥哥。”冯云道,“大哥哥这阵子可是有要紧事儿,让三郎跟在大兄身边涨涨见识。” “有道理!”冯妙重重点头。 …… 好不容易送走了冯妙,冯云宣布休息睡觉。 帘帐轻落,角落里的小扇在外头伺候的侍婢手中的线条里一拉一扯,轻轻的风儿随之浮动,闭着眼睛的冯云脑海中也犹如走马灯一般翻转。 襁褓中时,小白花好像还真是打过她几次,她哭喊嘶嚎的惹来父母的注意,当时父亲说或许长大了以后可以让小白花学武,结果自从那日之后,小白花就再也没有打过她。 再后来小白花越发的乖巧听话,母亲也就越喜欢她,而她……就想着吃吃喝喝,睡觉睡觉睡觉…… 天平扭转,小白花成了秀外慧中,蕙质兰心,而她就是现在这样。 重活一世,不再走老路,因为老路不好走,但在老路上看到的美丽风景,这一回绝对不能放过。 三皇子就是好风景。 ……难道说日后当上皇帝的不是太子,是三皇子? 小白花不喜欢她。 ……难道说上一世,她才是三皇子妃,不,极有可能的皇后? 哎呀,还有点儿小激动。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掌权六宫,鄙睨天下。 宫中各种的阴谋诡计,阿谀奉承尽管来。 我高居凤位之上,笑看风云。 论《别人争抢大佬,我吃瓜》 冯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说话声飘进来。 是小白花…… 冯云立刻屏气倾听。 “……睡了?我去看看,不会搅了三妹妹歇着的……” 随后,轻轻的脚步迈入内室。 冯云闭上眼睛。 …… 床帘轻轻掀开一角。 浅浅的呼吸在床头流转。 稍许,床榻轻动。 冯清坐到床上,看着熟睡的冯云。 和之前她来时一样,她睡的可当真香呢。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轻轻吟喃从冯清的口中吐出,似彷徨,又仿佛恍惚。 “诗词还真像是祖父所作……可,可妹妹你怎么都不说呢?” 冯清低语,“那日就看到了,竟一直藏着,什么时候连二姐姐都不相信了?……为何?瞒着我?” 冯云继续佯装睡觉。 别说这首诗是她临时想出来的,就算是她故意瞒着,那又如何?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冯清所在的方向传来轻叹。 随后似是有什么缓缓靠近。 冯云强忍着没有动。 冯清看向自己袖中的揽月匕首,银光乍现中,虽有鞘,却好似仍能看到冷光寒凉,伸向冯云的手指微微发紧,修剪的圆滑的指甲上好似也尖锐了几分。 冯清咬唇,眼底冰冷涌动。 …… …… 冯云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 这会儿冯清已经走了。 可先前冯清摸在她面上的冰凉手指间仿佛还如在眼前。 试想在睡梦中突然有人用冰凉的手指轻抚你的面,耳边还听到一声轻吟:“三妹妹,我哪里待你不好?” 怎么不叫人心惊胆颤。 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掐死,或者被捅死! ****** “二姐姐,我一事,不吐不快。” 翌日,在冯清惯常来冯云这边的时候,冯云肃然正色,上下比划了下自己,“我长大了。” 冯清道:“你我同年,自当如此。” 冯云嬉笑,去拉冯清的手,冯清手指微顿,旋即又握上冯云的。 冯云仿佛没有察觉,道:“以往二姐姐休息的时候我不曾往二姐姐内室去,以后我睡着的时候二姐姐也不要往我内室来。” 冯清目光微动,转瞬眼中就浮动上了泪痕:“是昨儿我扰了妹妹?” 冯云摇头,“就是我突然觉得二姐姐好像是母亲哦,幼时,母亲生怕我们冻到热到,总进出来往,只是我已经长大了,不想要这般小心照顾。” 冯云目光清澄,好像她就是这样想的。 冯清“噗嗤”的笑了:“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是我疏忽了,总把你当成孩童。” 冯云晃着冯清的手,道:“我已经不是孩童了,前日我助了大姐姐,待日后我习得祖父的功法,必然能当得起家中的女中豪杰!!” 冯云挺起胸膛,眉眼中的光彩亮人夺目。 冯清看着笑着,袖中的手指已然不自觉地掐到了手心里。 ……真是,野心勃勃呢! 好像也在防备着她了呀! *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冯清和往常一样,对她并无异样,冯云也只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总归先杜绝了死在床上的可能。 只是冯云以为自己已经做得隐秘,可当听了春晴口中的趣事儿,冯云才发现自己竟是差的远。 “女郎,有些事由,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春晴。 “说你的。”冯云。 “今儿个您休憩时,望东伯府的邱家女郎来了。”春晴。 “哦,应该是找二姐姐的。”冯云。 “其实也是找您的,只是听闻您在休憩,便未曾打扰。”春晴。 “这就是你不知道该不该说的?”冯云。 “邱家女郎走后,二小姐的绣架摔了。”春晴。 “???” “奴婢打听到青兰院中这些时日绣架摔过三回,一回是女郎告知二小姐往西山寺那日,一回是二小姐在花苑遇到大小姐之后,还有一回就是这次。”春晴。 “哦,是二姐姐不小心,你又有什么该不该说的。”冯云。 “是,奴婢知道了。”春晴。 “不过二姐姐那边再有什么,也是要告诉我,毕竟是我二姐姐嘛,不过一定要记得,别叫二姐姐知道,不然你可就惨了。”冯云。 “是。”春晴。 冯云默默擦了把头上不存在的汗珠。 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黑化了。 第六十三章 果然如此 两日后。 青竹小院外出现一不速之客。 “奉家中长兄之命,前来送帖。” 略显公鸭的嗓子铿锵有力。 院中护卫仆从女婢目光怪异的看着某人在冬怜相邀之下进入院中。 屋内,冯云托腮斜睇着进来的人。 某人目光闪动,但仍仰首挺胸,冲冯云抱了抱拳,从怀内掏出一份帖子。 “本月初五,东郊校场,敬请莅临。” “啪!” 一颗花生砸到某人的脑门上。 “啊~”某人。 “拿过来!”冯云哼声。 冯暮修不敢摸被砸到的地儿,苦着脸,双手捧着帖子递过去:“不是我故意的,是大兄说要正经送。” 冯云呵呵,敲着冯暮修的脑门:“你这是正经送?嗯?我是谁?说,我是谁?” “姐,姐,是我三姐姐。”冯暮修也不敢躲,只能一点一点的缩着脖,差点儿缩到胸口。 “哎呦,原来知道呀!”冯云抱臂,“下回再给我装模作样,小心我团了你!” 冯暮修吓得小脸儿变色,别人没看到,他可是亲眼看到三姐姐是怎么把提南兴给团成团玩儿的。 大姐姐说过三姐姐在清池会后逼迫提南兴的事儿,可大姐姐没亲眼见到,他也只从护卫的口中听到那么几句场景,于是在冯暮修的眼里,三姐姐还是那个抬手能团的三姐姐。 “不敢了,下回我绝对不敢了。”冯暮修赶忙保证。 “噗” 屋子外头传来闷笑,也不知道是春晴还是冬怜,冯暮修也只敢扭头狠狠的瞪上一眼,转头面对冯云又是老实样儿。 冯云满意,一边问一边打开帖子。 “先去过二姐姐那里了?” “嗯,二姐姐也问我是不是先来的三姐姐这边,我说应该先二姐姐这边,哦,二姐姐还给了我一个香囊。” 冯暮修拍了拍腰间,只见腰间一香囊,香囊上绣着一棵青翠葱郁的竹子,和前几日来她这边惯常和她比试的大兄腰间佩戴的香囊一样,只是一棵大一棵小。 “好好戴着吧。” 冯云低眉,帖子上字迹刚劲有力,却是几多俊逸风情, “敬启者: 日前有我镇国公府子弟与平南侯府郎君于醉香楼以武相会,后有清池之纠,蒙皇子殿下看顾,镇国公府与平南侯府言归于好,今日吾等仰慕先贤之道,欲以君子六艺之御射为题,以期两府肝胆相照,风雨同舟,特发此帖,诚邀四方君子,共观此举。” 这字是二兄冯暮尘的字。 可这气势,是大兄的! “今月初五,大兄和平南侯世子比试‘御射’,共发帖十二,均是京都内勋爵子弟,家中女郎郎君亦可前往,大兄说就是要告诉平南侯府,虽然我镇国公府的郎君并未曾亲入战场,但也丝毫不惧。” 冯暮修在旁边仰头挺胸,慨而言之。 恍惚的冯云好像看到大兄背负双手,仰头轻笑的神色。 这就是大兄的处置。 无论帖子上说的怎么样的客气冠冕,事由都写的明明白白,有心人自然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对与不对,自有公断。镇国公府不以势压,不以强权,以未及冠之龄,直视之,只因,既为武勋,自有武勋之荣耀。 平南侯立功归来,犹如回归的猛虎,镇国公府的小郎君们却好似从不曾见过风霜的乳虎,但却浑然不怕,以劣比优,就是要平南侯府,要整个京都,甚至整个大乾都知道镇国公府之磊落。 堂而皇之,光明正大。 甚至连说这话的冯暮修身上都有了以往冯云不曾留意到的气势。 “帖子都是你送的?”冯云忍不住问。 “当然!”冯暮修理所当然撇嘴,紧跟着看到冯云轻轻弯起来的嘴角,立刻又是肃然正色,“三郎还是要多谢三姐姐,大姐姐说了,是三姐姐提议要我去跟随大兄,要不然这活计还落不到我身上,三姐姐你是没看到,我拿着帖子到了平南侯府,那个姓提的小子看到我,那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我才不怕,我就是咱家里最不成器的,所以才轮到我送帖子,不然随便换个什么人,都能把姓提的小子收拾的老老实实,三姐姐你不知道,大姐姐也清了平南侯府的一个铺子,就是让平南侯府知道,咱们镇国公府没有一个好欺负的!” 冯云服气。 上回那位公主,叔母亲自出手。 这回轮到小提,大姐姐上。 简直学的飞起。 这么说,他们兄弟姐妹都有点儿天分在。 …… 冯暮修走了,走之前特意嘱咐了初五那日咱们镇国公府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冯云深以为然。 于是初三那日,冯妙就领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各种的佩饰首饰,各种的锦缎绫罗,翡翠珠玉,就是要一个光芒万丈。 冯云前后两辈子都不懂,老老实实的当木偶。 冯清也难得的没有反抗,大抵都是顺着冯妙,但偶尔的提点,也让冯妙茅塞顿开,打扮起来也更有精致之感,索性冯云就由着她们,她只等着初五那日穿戴就好。 可当初五那日到来,冯妙冯清竟相携着一起走,亲亲密密的说着话,仿佛她们才是亲姐妹。 冯云停下脚步。 前行的两个毫无察觉,还是冯妙身边的侍婢香兰提醒,冯妙才回头,一脸诧异:“三妹妹,怎么不走啊?” 冯云看看她们,又低头看看自己,嘴角一扬:“大姐姐以为呢?” 冯妙掩唇。 冯清浅笑。 两女桃粉红的深衣长裙,再有相似的佩饰,更甚是几若相近的仪态,真活脱脱亲姐妹。 而她,一袭青绿长裙,流光溢彩,虽也是娇俏可爱中不乏高贵,却显然迥异。 “三妹妹与我们不同,当是不一样才是。”冯妙道。 “哪里不同?”冯云问。 冯清道:“若非三妹妹赢下第一局,又何来今日之试?” “三妹妹可是最要紧的。”冯妙道。 “所以,红花配绿叶?”冯云皱眉。 冯清低头忍笑,冯妙也有些不自在,顾不得头上的流苏佩饰,返到冯云跟前,低声:“你大姐姐只有穿红色衣裙好看,你就不一样了,穿什么都好看,就当是为了大姐姐,好不好?” 冯云叹气,瞧了眼稍远些似乎是忍着笑意不得不背对着她们的冯清,低声问:“可是二姐姐说我穿绿色最好看的?” “你果然知道。”冯妙惊讶。 冯云笑了。 果然如此啊! 第六十四章 半路夭折 三架车马缓缓驶出镇国公府。 大乾的京都,仍是人来人往,叫卖不绝,各种的吃食香气尽数飘荡。 可和往常好像有些不一样。 车子越往东郊行走,越挤,甚至还有些堵。 十二家要往东郊而行,车马多一点正常,可寻常百姓也多了。 出了京都,道路两边莫名的多出来小吃茶水玩耍摊子,最靠近京都的摊子简单的扎了个架子,容易开也容易拆,越是靠近东郊校场,那摊子就越是气派,最后在东郊校场外数百步,冯云竟看到了“醉香阁”的牌匾。 这牌匾明显是最新做出来的,比京都“醉香阁”的牌匾还要大上两三倍。 冯云想到帖子上的内容,对醉香阁背后的老板越发的钦佩。 广告意识! 强! 醉香阁四周里里外外三层三层又三层的人群就可见一斑。 熟悉的“开盘”的声响似有若无飘入车内,隐约间好像看到了冯暮修身边叫张鸣的护卫也挤了进去。 车子再行一段,又看到一块儿大牌子。 “醉香阁在此开盘,所盈半数以赊粥,为贺我大乾万代!” 冯云目瞪口呆。 她还是眼界小了呀! 车马驶入东郊校场。 冯妙冯清冯云下了车,早有护卫等候。 冯云先去寻了冯妙:“大姐姐,叔母家可在?” 此虽盛事,却是郎君为持,镇国公府世子夫人侍郎夫人均都未出面,冯云又何曾问到了叔母家? 冯妙不解,冯清也是茫然,冯云低声:“我看到醉香楼了。” 冯妙立刻明白,笑道:“没想到三妹妹竟对商贾之道有兴趣,此是我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的比试,母亲大人焉能丢了脸面?商贾之事是不会做的,但——” 冯妙指了指校场之内。 “这些都是出在自家。” 校场内早已经安排好了十二处贵人观望之地,各色不同的棚顶,宽大的椅背,还有桌上早已备好的吃食茶水,侍婢随从,便可见不同寻常。 冯妙侃侃而谈:“各府郎君女郎自是会预备自家用的惯的,可既是咱镇国公府出面,多少也会给点儿面子,尝一尝就会知晓其中滋味,哪怕十有其一也是机会,下面的仆人随从也是各有安排,绝对的物超所值,又有大兄还有三妹妹的名头在,哪怕是没这个念头,也会往咱家的铺子里转一转。” “醉香楼要的是外面零碎散家,咱们才是大头儿。” 锦衣华服的冯妙如同堆砌的美人儿珠玉,原本已经有些不甚显眼的面容此刻却突然的如同太阳下最璀璨的钻石般耀眼,眼睛散发着亮芒,嘴角扬起灿烂,面容也生动飞舞如蝶。 冯云脑中只转过五个字。 自信,放光芒!! …… 当冯云坐到安排好的座位上,左右打量,才发现十二家已经来了不少人,且远不止十二家的自家郎君女郎,还有其他一些武官子弟,更还有文官家的子弟,比如冯云就认识好几位:礼部侍郎之子胡锦文,西山寺跟在冯暮修身后喊她“三姐姐”的;李云飞,镇威将军之子,陈风华,虎威将军之子;兵部侍郎之子王文至王文远兄弟二人,还有大理寺少卿之女刘婉柔。 刘婉柔跟在望东伯邱盈儿身边同行,在冯云打量的时候,邱盈儿也瞧到了冯云,邱盈儿微微晃了晃手中的团扇当是打招呼,冯云也颔首示意,刘婉柔却是起身,向冯云盈盈一礼。 “她是谁?”冯妙忽问。 冯云也才发现冯妙和冯清都在顺着她的目光看。 “大理寺少卿家的女郎刘氏。”冯云道。 冯妙知道醉香楼的事儿,赞道:“竟敢来此,可惜了不是咱们武勋家的女儿。” 冯清掩唇笑道:“扮作男儿,已然不同寻常,不过我却是瞧着盈儿待三妹妹可是真好呢。” 冯妙诧异,邱家女郎不是和冯清更亲近吗? 冯云笑了笑,吩咐春晴去唤三郎。 没一会儿,冯暮修过了来。 “三郎,祭酒大人家的郎君叫方子墨的,如何?”冯云问。 “啊,他啊,瘦的一阵儿风都能吹走,听说家里头管的严呢,整天不是吃药就是针灸的,身体太弱,大兄也认得。”冯暮修吐槽,而后又一脸茫然,“三姐姐,你问他做什么?三姐姐见过?” 冯云看着冯暮修一脸懵懂的小脸儿,轻叹:“三郎,往日里我以为你自不量力,今儿我才知道三郎是自知者明啊!” “?”冯暮修。 冯妙迷惑:“三妹妹,是在夸他?” 冯云正色:“那日三郎送帖子,自称是家里头最不成器的,我委实是不认同,可今儿我觉得三郎说的对。” 冯云虚点了下自己的额头:“三郎他这里有点儿问题。” 冯暮修还有些摸不着头。 冯妙已经明白,一把掐住冯暮修胳膊内侧,拧的冯暮修呲牙咧嘴。 “好好想想,你三姐姐会问没见过的人吗?去去,别在这边碍眼。” 冯暮修连蹦带跳的逃开,直到下了台子,看到校场内的马儿,才猛地想起来。 哎呀,怎么就忘了! 不就是西山寺三姐姐赢了他那天遇到的方子墨他们嘛~ 可他怎么会忘呢? 嗯嗯,一定是不想输给三姐姐,所以就忘了。 所以他还是要苦练骑射,必须要让三姐姐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 冯暮修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冯妙实是没眼看,轻咳着问冯云:“方子墨是何人?” 冯云:“曾在西山寺见过的小郎君,长相颇为俊秀。” 冯妙美目圆睁:“能叫三妹妹这样说,那必然是不差的。” 冯云:“……” 什么意思? 她喜欢吃和睡,对美色可就这么回事! 可别诬陷! 冯清掩唇低笑,只是团扇后的面上似在琢磨思索。 冯云留意到,托腮看向场内。 看小白花的样子,方子墨似乎也是要紧的人…… 可又是体弱,又是多病的。 一般这种人在剧集里都是半路夭折。 * “阿嚏!” 西山寺,方子墨打了个喷嚏。 “有人惦念呢。”一旁的镇国公道。 方子墨黯然:“怎么可能……” “怎么不肯能,至少也有人在咒你。”镇国公肃然。 方子墨面带讶色:“公爷被咒过?” 镇国公捋着胡子的手微微一顿,哼了声,继续看书。 这小子,越来越不可爱了! 第六十五章 自不量力 “轰轰——” 随着几声炮响,热闹的校场即刻清寂。 校场高台之上,兵甲执戟,肃穆冷然。 太子殿下章服华美,执两人之手上台。 左手平南侯世子,御赐将军衔提南甄,右手镇国公府郎君,国子监学子,九品散官衔冯暮雨。 平南侯世子提南甄和镇国公府郎君冯暮雨各穿着本府之佩饰,面带微笑,彼此对视恍若好友。 两人一左一右错后太子殿下身后半步。 两人身后也各有两人相随。 提南甄身后是望东伯嫡次子邱云起,昭信校尉何尝;冯暮雨身后是兵部侍郎之子王文至,大理寺少卿之子刘素言。 冯云不认得何尝,还有刘素言,侍奉在左右的侍婢介绍方知,何尝,军中武艺超群,被太子发现并提拔,如今任京都四门之宣武门副守;刘素言,正是望东伯夫人寿诞那日得太子殿下所彰的平平无奇刘家郎君。 大乾朝就一位大理寺刘少卿,也就是说这位刘素言和刘婉柔是亲兄妹! 冯云看着刘素言和王文至彼此对视,看向另一边提南甄的眼里都带着的不忿之意,冯云忍不住抓了把瓜子。 “糟了呀。”冯妙抓住冯云的衣袖,担忧道,“望东伯府和平南侯府一处,岂不是要欺负大兄?” 冯云默默把瓜子掩到袖下,看向冯清:“二姐姐,怎么办?” 冯清看到冯云的小动作,按捏着手心才勉强扬起笑脸儿:“有大兄在,我们看着就好。” 彼时根本就没有这场比试。 平南侯府入京后被文官弹劾,却被皇帝宠信,后有太子拉拢,结果虽说也是投靠了殿下,可到头来也不过是兔死狗烹。 现在平南侯府正是被皇帝宠信太子拉拢的时候,镇国公府却偏偏和平南侯府势同水火。 前日接到帖子,她去问过大兄,大兄说事关镇国公府,事关父亲祖父,唯有如此。 而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法子。 可如此下去,殿下岂不是平白损一臂膀? 更勿论若是因此母亲父亲不喜殿下,那镇国公府又该如何应对数年后之大变局! 这个始作俑者,竟还有心看热闹!! “咱们必是愿着大兄能赢,可太子殿下的颜面该如何~”冯妙喃喃。 望东伯府是太子妃的颜面,太子妃的颜面就是太子的颜面啊! 冯清看向校场高台上的大兄,唇瓣轻咬。 ——还不如商户之女! 冯云点着头,小脸儿上似懂非懂,悄悄的含了颗瓜子在嘴里。 这会儿校场高台上,太子已经落座,提南甄冯暮雨分作两侧,校场之上自有兵士策马展旗行演武之猎猎。 正中主座,太子俊朗,颇有君颜,连大兄也逊色几分老成稳重,只是可惜啊~ 望东伯夫人寿诞之日,小白花对那位平公主都颇有恭谨之意,今儿更是连冯妙都有担忧,可小白花只清清淡淡说“大兄在即可”,那就可见后事如何了! 冯云略有怜悯。 …… 校场高台之上,太子殿下环顾四周,镇国公府三位妆容娇艳的小女郎自然惹得太子殿下多看几眼。 两道桃红身影相簇一翠绿女郎,虽各有风采却仍不能遮掩中间那小女郎的明媚。 “妹妹,那穿着绿衣的小女郎是何人?”太子殿下问。 坐在后侧座位上几乎遮掩了半个身形的平公主回道:“正如太子哥哥心中所想,就是她,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云妹妹。” 太子殿下倾听时,正巧撞上冯云看过来的视线,冯云连忙转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太子哑然一笑:“果然名不虚传。” 平公主扯了扯嘴角。 若说她最厌恶的,非镇国公府的这个小女郎不可。 “哎,传闻中那位贤淑聪慧的女郎是哪位?”太子殿下又问。 平公主指向冯清。 “那位云妹妹左侧,手中拿着银丝团扇的就是!” 太子殿下看了几眼。 果然姿色出众。 太子殿下没有再看,肃目看向台下校场。 …… 转回目光的冯云后怕的拍了拍小胸脯。 刚才太子殿下应该没有看到她的小眼神吧~ 好好的,看她做什么? 冯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难道说是大人物看惯了红花,就喜欢看绿叶? “啊!” “来了,来了!” “……” 校场看台上忽然冒出女郎的娇声。 冯云连忙看向校场。 校场内,两队人马缓缓入场。 一边是劲装薄盔的望东伯嫡次子邱云起,昭信校尉何尝,另一边是大理寺少卿之子平平无奇刘素言,兵部侍郎之子王文至。 两队人马在校场策马一圈,所到之处皆有欢呼,但听声潮就知道王家郎君王文至的风采。 手帕香囊不断掷出,瓜果也不在少数。 冯妙都喊了好几声。 冯清也团扇遮面瞧了几眼。 冯云顾不得吃瓜子了。 掷果盈车。 她不得不信! 可讲真的,这姿色比起西山寺的方家小郎君可是差太远啊! …… 不过冯云肺腑几句,高大的骏马停下。 四人两队开始比骑射。 西山寺冯云和冯暮修的比试在这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了。 校场内用巨盾设下两道骑射之地,之外则是放进来了数十只兔子,从这一头到另一头策马骑过,两人交替,直到兔子射完为止。以不同箭矢判胜负,若同时射中一只,则以要害为准。 王文至刘素言虽也是望东伯夫人寿诞时太子所定的前三甲,可这是活物,又是马上骑射,绝非步射所能比。 似乎只是听着规则,就已经觉得王文至刘素言输定了。 王文至刘素言神色不变,彼此手背相抵,战意正盛。 随着校场高台上太子殿下大手一挥,骑射开始。 只见校场之上,战马飞奔,两道身影策马,几乎同时弯弓搭箭。 箭矢飞出去,有的正射到兔子身上,有的落空,然四周欢呼之人不绝。 冯云也在认真的看着,她仅有两次骑射,都射在静物上,(提南兴没动,和静物一样)并没有此骑射来的激烈,可突然间冯云就恍惚的觉得自己好似就骑着墨玉站在校场之上,箭矢出,猎物中,绝无失手。 “我比他们强多了。”冯云喃喃。 冯妙瞠然,犹豫道:“三妹妹,你才是自不量力吧……” 冯云:“……” 第六十六章 嫉妒? 兔子射尽。 校场内,问询声不断。 “谁赢了?” “差几只?” “……” 冯暮修的嗓门都高的很。 很快,校场裁者断出结果,邱云起何尝一队以五只兔子的优势赢得此赛。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多时,太子殿下定下了第二场。 以“沙场”为题,各写下诗词,以定优劣。 “这就是偏心!”冯妙恼火。 王文至刘素言两人都是读书种子,哪里去过沙场,怕是来校场都没几次。 冯清看了眼冯云,道:“应是祖父那一首诗词的缘故。” 冯妙不说话了,也看向冯云。 冯云磕着瓜子,丝毫没有察觉到左右两边看过来的视线。 校场高台上,太子殿下身后半隐着的平公主团扇遮面仍不掩红晕的看向校场内的王文至,王文至则是偏头看向邱盈儿身边的刘婉柔,刘婉柔也是激动,眼眸却不住流转,只因王文至旁边的刘素言也在看自己的亲妹妹,可不经意间就会留意到旁边的邱盈儿,刘素言目光微滞,憨厚的笑意不知不觉的流露出来。 平公主留意到王文至的目光,也看到刘素言所视,平公主顺着看去,面色略有不善,还是强自微笑。而邱盈儿正看向校场高台之上,目光所落正是自家大兄。 ……嚯,此处至少三万五千字。 太精彩! “大兄好像在看你。”冯妙团扇掩唇提醒。 冯云回神,发现大兄果然在瞪着她。 冯云忙低下头,连嗑十颗瓜子。 没看到,她什么都没看到。 ***** 校场内,兵士撤了盾道,扑土掩去兔血。 正中四张桌案摆上,一支高大的檀香缓缓燃起。 一炷香内,先出诗者,诗者为优者胜。 评判者为望东伯,国子监祭酒大人。 在太子殿下宣布之后,冯云才发现高台后面的阴凉处多了两个席位。 一个穿着武勋章服,笑的和和气气,一脸络腮胡子;另一个则是麻衣长衫,头上只有一支木簪,白发皓首。 络腮胡子是望东伯,麻衣长衫是祭酒方大人。 冯云多看了几眼祭酒大人,虽已然白发,但眉眼之间和方子墨还真有些相似。 锣声响起,四人各自落笔。 虽书写姿势不同,但无论长衫还是薄甲,都可见少年意气之风发。 檀香尚未燃尽,四首诗词已然作好。 侍卫奉上高台,由望东伯和祭酒方大人评断,另也有人高呼诗词以传颂,以便校场内众人听到诗词内容。 冯云以有限的修为听着,和先前清池会中的诗词相比,这四首诗词显然高出不止一筹,至少王文至的“沙场”诗就比在清池会上写的那首还要好,仿佛都让她看到了沙场的黄沙遍地,厮杀征战。 “我就是粗人,不懂那些仄平的调调,就是能让我感觉到沙场,就是好诗!”望东伯大大咧咧,“我以为这四首诗词都好,都让我有种年轻时驰骋沙场之感,但相比之下,还是王家郎君的诗词更胜一筹。” 祭酒方大人颔首:“大道至简,不过就是舒服,顺意,既是沙场诗词,就要有意境,有共鸣,至于能为后人所传颂,怕也是这短短一柱香之下,未曾真亲历沙场斩杀百人之上者作不出来的。” 祭酒方大人点到为止,但都听得出来是赞同望东伯的意思。 冯云还看到方大人往她这边看过来。 方子墨都在镇国公爷爷身边读书,这位祭酒大人肯定也少不得和爷爷玩耍,恐怕这首诗词是不是爷爷作的,除了她和爷爷,就是这位祭酒大人知道了。 冯云扬唇,憨笑。 “咳咳!”方大人咳了几声。 “怎么了?风大?”望东伯问。 方大人瞪着伸臂作势要挡住他跟前风势的望东伯:“你晃到我眼了!” 望东伯嘿嘿一笑,手臂一抖,偌大的镶着琉璃玛瑙的金色护腕整个的露出来。 “要么说还是祭酒大人的眼神好呢!瞧瞧,开过光的!”望东伯道。 方大人呵呵:“最好去西山寺开。” 望东伯老脸一抽,护腕收起来,没声好气:“就会说丧气话!” 方大人不理望东伯。 这会儿太子殿下已经站起来,公布了结果。 一胜一负。 双方平! 太子殿下道:“我大乾立国三十七年,如今战事方歇,其自有我朝武勋在外不惜此身,以命相薄,更有我朝士大夫为民呕心为国沥血,正如父皇所言‘文以载道,武以安邦’‘文武双济,国祚永驻’。” 在场一众郎君兵士大呼:“文武双济,国祚永驻!” 太子殿下脸上的笑意更深:“今日,我朝最卓绝的少年郎君们尽数在此,今日本殿也有幸在此,欣然之余,但望诸位日后可为国不惜身,为民不惜命,本太子在此谢诸位!” 太子遥遥行礼。 校场内兵士齐刷刷铿锵跪倒。 在场众郎君女郎也都起身还礼。 望东伯祭酒方大人亦是如此。 一时间旌旗飞扬,本就灼热的日头,越发的滚烫。 冯云却是突的打了个颤,有些冷。 原本是镇国公府堂堂正正向平南侯府要个说法,大势而去,不论输赢都是平南侯府没了脸面,可结果,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还没对上,先来的热身赛就成了“文武之道,相辅相成”,太子殿下给自己刷足了分儿。 冯云看向校场高台上的冯暮雨,冯暮雨面色沉静,双目迥然。 除了沉静自如,冯云什么都没看出来。 ……好吧,有大兄在。 * 校场内众人再度落座。 提南甄冯暮雨走下高台,各自骑马。 冯云磕着瓜子,看着邱盈儿的眼睛直勾勾的落在大兄身上,若非是手中团扇还挡着面孔,怕是整个校场的人都能看得见。 不知道看了多久,邱盈儿总算发现了一旁冯云直勾勾看过来的目光,脸庞顿时红只叫冯云再次看到熟透的柿子。 “嘿嘿……” “大兄看你了。”冯妙道。 冯云立刻扔下瓜子,扭头向大兄的方向,憨憨的笑。 冯妙瞧着冯云立刻老实乖巧的模样,微微眯起眼睛:“你是做了什么坏事?”先前她以为是错觉,现在确定今儿大兄一直就在盯着三妹妹。 冯云憨笑对着冯暮雨,嘴型不变,出声:“嫉妒?” 冯妙一梗,扭头翻了个白眼。 哼! ……咳,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第六十七章 眼睛都红了 校场上。 高大的马背上,提南甄冯暮尘身穿盔甲。 一人执长刀,一人执长枪。 胯下的骏马鼻子里喷着热气,沉静不语,正像极了它们的主人。 各有风华,伯仲之间。 “其实,没有必要。”提南甄苦笑。 “的确。”冯暮雨微笑。 “可身为平南侯世子,我不能输。”提南甄道。 “我也一样。”冯暮雨想到台上那个绿衫的小女郎,嘴角一扬,“要不然让南兴上?我也换成我家三妹?” 提南甄嘴角一抽,那日从清池会回来,一提起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南兴就脸色发白,府里恳请太医,太医说差一点就伤到了。 “你家三妹,下手太狠。”提南甄摇头叹气。 冯暮雨盯着提南甄,并未在提南甄的眼中看到幽光深沉。 “那丫头性子调皮些,却也有分寸。”冯暮雨道。 提南甄被冯暮雨口中的“调皮”“分寸”弄得哭笑不得。 “难怪……”提南甄喃喃。 “什么?”冯暮雨问。 提南甄抬眸,眼中含笑:“无妨,如此,得罪了!” “请——” 冯暮雨亦是拱手。 遂,二马错开。 各自退离二十步。 …… 高台上,冯云目测相距五十多米的距离,提南甄冯暮雨两人策马而立。 就在高台上一声鼓鸣后,二马相向而奔。 手中长刀长枪挥舞,杀意凛然。 前一刻还说着话,好似老友,下一刻已然对立,刀光寒凉。 亦可知,刀剑无眼? “砰砰砰” 连续的刀剑相撞,你来我往,马儿也是马蹄翻飞,撕咬踢踹。 枪如狂风暴雨,攻势连绵不绝。 刀似寒风彻骨,锐利难挡。 看台上的众郎君女郎不由屏住呼吸。 冯云更是目眩神迷。 这还不是战场上的厮杀,只是对决! 若是战场之上,又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只知道现在,很帅! “吓死了。”冯妙道。 “一定会赢的。”冯清也紧张的双目泛红。 冯云看向冯清。 冯清也看了冯云一眼。 “就要赢了。”冯云道。 话音刚落,四周看台上惊呼一片。 一片血痕飞溅。 冯暮雨的腰侧被刀锋划过。 冯妙惊的站了起来。 “你个乌鸦嘴。”冯清恨恨道,也急着站起来。 冯云:“……” 就在这时,稍远些的狂呼也飘过来。 “好!” “大兄!” 冯云抬头盯过去。 对面看台上,提南兴正在看台边上兴奋的手舞足蹈。 冯云缓缓起身,遥遥盯着那个欢快的身影。 她打不过平南侯府的世子,还收拾不了他? 好,多喊几声。 她喜欢听~ 提南兴忽的有种被什么猛兽盯上的感觉,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对面,正看到那边站起来的两红一绿的身影。 两道桃红色的身影窈窕秀美,那道绿色的身影看似不起眼,却是直叫他的后背发凉,额头冒汗。 他刚才干什么了? 提南兴手脚登时发木,一点儿知觉都没有,脑袋里一片空白,眼前也有点儿发黑。 “郎君,怎么了?”护卫察觉到提南兴的异样。 “茶。”提南兴。 护卫连忙扶着提南兴退到了座位之上,温茶端过来,提南兴一饮而尽,这才恢复了点儿知觉。 刚才,太危险了! “啪,啪!” 提南兴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 他冲动干嘛呀!只要大兄赢了,不就连他的仇都一起报了嘛~~ 就在这时候,又听着一片惊呼。 鲜血溅起。 这一次是提南甄。 提南甄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粗喘着气的冯暮雨。 他没想到冯暮雨受了伤,反而攻势更猛。 一时不察,他竟也受了伤! 怎么可能! 他可是跟随着父亲一起上过战场厮杀,镇国公府的小郎君自小生活在这一片的声色犬马之中,又哪里经历过。 可此刻他的眼里红的像是藏了血。 父亲说过,这是煞气。 有些人杀百人生煞,有些人杀千人生煞,有些人不杀人亦怀煞气。 这个镇国公府的小郎君理应就是后者。 若是后者,不成雄则成贼! 难道说这又是一个镇国公! 冯暮雨看到提南甄失神,咬牙再次策马冲上去。 他看不到自己眼里的神色,只知道此战不能输! 提南甄也没有退。 两人手中的刀剑仿佛长着眼睛,又好像全然没了招式。 鲜血在马蹄四周迸溅。 厮杀仍在继续。 两人谁也没有下马,谁也没有举手叫停。 两人都没有伤到对方要害,只看谁最先坚持不住。 看台上的惊呼担忧渐渐没了声音,唯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数日前镇国公的那首诗词不自觉的在心头浮起,口中喃喃,胸中更是激荡,火热。 “当啷~” 终于,长刀落地。 几乎同时,长枪落地。 刀上是血。 枪上也是血。 提南甄和冯暮雨盯着对方,原本俊逸的面容此刻已经被血污染成了另一副模样。 英勇,惨烈。 两人谁也没动。 校场看台上,太子殿下也站了起来。 邱盈儿捂着嘴,眼中流下泪水。 冯云盯着那边,双手双脚几乎麻木,胸口更是传来像是溺水般的疼痛,冯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不知道多久没有呼吸。 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出来,她看出来大兄已然尽力。 提世子大大兄五岁,正是壮年,又是沙场征战过。 若是他如大兄一般,定然不如大兄! 大兄,不行就先认输吧~ 以后还有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我输了!” 校场之上,突的有人出声。 说话的是平南侯世子提南甄,而后说完,提南甄摇晃着从马上下来。 有兵甲快速上前扶住,提南甄身体的大半儿都靠在兵甲身上。 校场上仍是一片寂静。 提南甄看向仍骑在马上的冯暮雨:“若是同岁,我不及你,所以,我输了。” 冯暮雨艰难的抬起双手,合在一起微拱,又落下,最后扶紧了缰绳,下马。 虽艰辛,却落地如山,毫不见摇晃。 校场上顿起击节喝彩。 “好!” “平南侯世子慷慨豪迈!镇国公府小郎君凛然不羁。都是我大乾的好儿郎!” “……” 一众的欢呼声中,冯云又哭又笑。 “呜呜,我都哭了。”旁边的冯妙指着自己红着眼睛对冯云道。 “我也哭了。”冯云吸了吸鼻子。 “骗人,你眼睛都没红。”冯妙不信。 冯云:“……” 这就太过分了! 第六十八章 解释清楚 校场内人散曲终。 太子殿下走了,祭酒方大人望东伯走了,各府的郎君女郎也都乘车回转,今日校场之比试,虽早已经随着盘口的热闹传的京都附近人尽皆知,但所谓文武之济,太子殿下所言是不是暗合皇上之圣意都要尽快传回家中长辈定夺,尤其镇国公府郎君竟胜过平南候世子一事,更是要尽快。 平南候世子怎么可能会输,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平南候世子手下留情,虽镇国公府郎君确是坚毅,可输了就是输了,所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交易?又或许就是做给众人看的? 只是不管旁人怎么想,平南候府,镇国公府上下女郎郎君都没有回转。 因为校场内侧的营房内室中,平南候世子提南甄和镇国公府郎君冯暮雨正在谈笑风生。 营房内室,除却给两人诊治的医者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说什么呢?”外面的冯妙问冯云。 冯云沉吟:“应该是开心的事儿。” 冯妙瞠然,如果没记错,一刻钟之前,这个营房里进进出出端出来的都是一盆一盆的血水。 医者说伤的不重,但失血过多。 所以失血过多就会敌我不分? “以后定不可再叫大兄受伤如此之重。”冯妙道,转头张目,正看到稍远处正要悄悄退开的提南兴。 冯妙哼了声,拽了下冯云的长袖。 “看他。”冯妙。 提南兴看到冯妙的动作就止住了动作,老老实实的肃立,看到冯云看过来,立刻露出憨笑。 冯云:“……” 冯妙笑的得意。舒服。 “大姐姐,二兄在安排回府事宜,三郎去哪里了?”冯云问。 冯妙这才意识到好像除了大兄被安置进营房的时候冯慕修露了下脸儿,后面就没看到他了。 这小子,去哪里了? “我看到他去醉香楼了。”提南兴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 冯妙脸色骤变:“混账!”转身去寻冯慕修。 提南兴咧嘴。舒服。 冯云道:“你以为我大姐姐是在骂谁?” 提南兴快意的嘴角一僵。 冯云没理会提南兴怎么想,刚才冯妙没看到冯慕修,她也没看到冯清还有以她的判断此时也该出现在这里的邱盈儿。 …… 隔了三四排的营房,一处原本安排的望东伯府女郎休憩的营帐内,隐隐有话音传出。 “……清儿,我也没想到兄长竟与平南候府世子相熟。”是邱盈儿。 “我知道与盈儿无关,可盈儿也看到了我家大兄受伤之重,我真的,真的……犹如刀割一般。”冯清哽咽。 “是,我知道清儿你与长兄兄妹情深,今日我也亲眼所见,所以才想要见一见令兄,以表歉意。”邱盈儿。 “罢了,今日盈儿还是早些回去吧,大兄即便心有所怨,也不会说的。“冯清。 “……“ 细碎轻微的脚步几分踌躇几分犹豫,终究还是靠近了营帐门外, 但在掀开营帐帘门时,忽的一震。 营帐外,冯云眨着明亮的眼睛看过来。 冯清因着邱盈儿的动静,也走到了门外,看到冯云,冯清面色微凉。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冯云道,“不过既听到了,我还是要说一句,大兄磊落,必不会怨盈儿姐姐。” 邱盈儿惊喜之色滑过眼帘。 冯云趁势的拉过邱盈儿:“盈儿姐姐,可与我一起去看望大兄。” “当真?”邱盈儿的话音里都透着欢喜。 “三妹妹!”冯清沉声。 “二姐姐,放心,有我了!” 冯云扔下这句话拉着邱盈儿就走,冯清伸手去抓都落了空。 邱盈儿回头看到冯清咬唇,面带哀怨。 “云妹妹,你二姐姐她……”邱盈儿迟疑道。 “盈儿姐姐饱读诗书,想必也知道有些人可能会读的……嗯,执拗了些。”冯云仿佛在斟酌。 执拗吗? 邱盈儿想到上次她去镇国公府想去见一见这位云妹妹,清儿的脸色似乎就有些不太好。 或许,当真如此。 ** 当冯云和邱盈儿回返大兄所在营帐,却发现提南兴竟不在里面候着,跑到了外头来。 “你大兄凶你了?”冯云问。 提南兴梗了下,退开两步离开门口,抱臂不理不睬。 邱盈儿看向冯云:这什么意思? 冯云噘嘴:不用理他。 邱盈儿忍俊不禁。 两女进了营帐,提南兴眼里都快要冒火。 太过分了! 连太子妃殿下最宠爱的望东伯府的小女郎都和镇国公府相交莫逆,别说大兄主动认输,就是大兄赢了,也亏大了呀!! 镇国公府,欺人太甚!! …… 冯云带邱盈儿进了去,才知道为什么提南兴跑到外面。 二兄冯慕尘在,王文至,刘素言两人也在。 都是镇国公府的人,他势单力薄啊。 看到冯云邱盈儿,王文至,刘素言两人上前行礼。 “见过女郎。” “见过郎君。” 冯云邱盈儿还礼。 王文至神色自然,刘素言的视线在落向邱盈儿时,不自觉地躲闪。 冯慕尘看到冯云和邱盈儿一起进来,下意识的往冯云身后看过去。 邱盈儿来了,那二妹妹可也是来了? “我带盈儿姐姐来的。”冯云似乎知道冯慕尘想什么。 冯慕尘拧眉:“三妹妹,你太过唐突了。” “盈儿姐姐自小就和二姐姐相熟,我也喜欢盈儿姐姐,就如同亲姐妹一般,如今大兄受伤,妹妹来看望大兄有何不可?”冯云道。 冯慕尘叹气,三妹妹说的还真自有一番道理。 “好,我去问问大兄。”冯慕尘进去了营房内室。 营帐外侧一时只有王文至刘素言冯云邱盈儿四人。 王文至若有所思,刘素言的神色也淡定了许多, 身侧的邱盈儿退后数步,望着内室的帘帐眼中似有莹光闪动。 一时间,竟寂静的针落可闻。 冯云轻咳:“怎不见——” 话刚开头就听到外面冯妙的痛斥:“赌,还赌,赌有什么好?你忘了若非是你这性子,醉香楼又怎么会要你三姐姐出面?若非你三姐姐出面,又怎么会使得今日大兄躺在里面?” 冯妙拉扯着冯慕修的耳朵进来。 屋内众人:“……” 冯妙也没想到屋内这么多人,神色微僵。 冯云笑露小白牙:“大姐姐,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最好解释清楚!! 第六十九章 不枉姐妹一场 冯妙连忙松开手,长袖轻风随起,温柔浅笑,眸光轻颤,娇柔的面庞如娇花绚烂:“三妹妹怎可如此失礼,若是姐姐早知道有诸位郎君在此,焉能失态;今日大兄受伤,委实是太过担心,三郎亦是不省心的,竟还贪图恶道,如此种种,失礼之处,还请诸位郎君见谅。” 盈盈间行礼,即便是宫中的嬷嬷也挑不出毛病。 冯慕修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耳朵这会儿还疼着,险些都以为看到的是假的大姐姐。 王文至刘素言口称不敢。 冯妙这才笑颜如花的看向冯云:“三妹妹,大姐姐别无它意,不要和大姐姐计较,可好?” 冯云也有点儿目瞪口呆,合着进门的粗鲁是因为她这个三妹妹没有提前说屋里有外人,失态的原因也是因为大兄受伤,其中也有三郎“贪图恶道”,纠结在一起才有了刚才众人看到的情形了呗。 和她冯妙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呗。 她若是再有计较再纠结刚才她进门说的那些,就是小心眼失礼呗。 好好好。 冯云敛了笑意。 面对着冯云的冯妙脸上的如花笑颜也开始僵硬。 好像三妹妹生气了。 冯云道:“大姐姐……” 就在这个时候,内室的帘帐掀开,冯慕尘从里面出来,抬眼就看到了冯妙冯慕修。 冯妙看到冯慕尘,连忙过去执礼。 “二兄。”冯妙。 在靠近二兄身边的瞬间,冯妙莫名安全倍增。 冯慕尘微微颔首,偏头对冯慕修招手。 冯慕修比冯妙还要老实乖巧的过去。 “二兄……哎呦——” 冯慕修哀嚎,脑袋上挨了一个脑瓜崩。 嘶—— 冯云的脑门上也莫名疼了下。 这是家族习俗? “做什么去了?”冯慕尘冷着脸。 “我错了。”冯慕修乖巧老实。 “赢了多少?”冯清。 冯慕修脱口而出:“三百两……”才意识到问话的不是兄长,而是冯云。 一旁的冯妙默默摇头,冯慕尘咬牙切齿:“好啊!”又是连着几个脑瓜崩过去。 冯慕修连窜带跳也不敢跑出这边,只往王文至刘素言身后躲,王文至刘素言也不好挡着,退到角落,冯慕修没了躲避,只能硬挨。 其间冯云还在问:“本金多少?” “一百两。”冯慕修下意识的回。 闻言,冯慕尘打的更响。 “二兄还是要打的更狠一些才是。”冯云慢悠悠的补充。 这回,冯慕尘都愣了愣:“何意?” 冯慕修小脸儿一变。 冯云道:“我替大兄买了五十两的,但凡比试都赌大兄赢,这都赢了三百两。”一百两的本金又怎么会才赢了三百两,必然是赌了不该赢的输了呀! “啪!” “嗷——” 王文至和刘素言的眉角都抖了下。 冯慕修的脑门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 冯慕尘看在眼里,有些心疼。 毕竟是亲的。 冯慕尘收回手,对冯云道:“三妹妹,大兄要你进去,还有邱家女郎。” 闻言,邱盈儿的小脸儿瞬间如莹。 *** 内室。 隔着两道帘帐,一边是躺在床上,身上包扎的密密麻麻的平南候世子提南甄,另一边也是躺在床上被包扎的密密麻麻的冯暮雨。 两人身边各有医者在顾看。 近处看到的提南甄和先前冯云在看台上看到的一样,虽也称英武,但也要看和谁比。 “噗,咳咳……” 提南甄突的咳嗽了几声。 医者道:“不要笑,伤口容易崩开。” “抱歉,抱歉。”提南甄。 冯云莫名其妙。 好好的笑什么? 然,下一刻,冯云知道了。 外面传来冯慕修愤然不解的声音:“凭什么三姐姐,还有邱家姐姐能去见大兄?我也要去见大兄。” “你去做什么?”冯慕尘问。 “我也关心大兄啊!”冯慕修道,紧跟着又是冯慕修的鬼哭狼嚎,“啊……打我做什么?啊……我就是关心大兄啊……啊,我错了……” 帘帐另一侧的冯云:“……” 邱盈儿美目圆睁,看向冯云。 原来外面的动静竟是听的这么清楚! 冯云嘴角抽搐。 难怪姓提的看到她就笑,感情听了半天戏! 冯云拉着邱盈儿探头向大兄那边,轻声细语:“大兄,我给你挣钱了。” 冯暮雨哼了声,看向跟在冯云身后的邱盈儿。 许也是受了伤的缘故,冯暮雨比往日里更柔和温润:“盈妹妹放心,我与提家郎君公平相决,虽有伤却也无碍,三妹妹不懂事,原本转告盈妹妹便可……” “我想过来。”话音未落,邱盈儿上前一步打断。 冯云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 邱盈儿浑然未觉,眼中滚动湿濡,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泪来。 冯暮雨恍惚了下,快的若非冯云一直盯着几乎都要察觉不到。 “盈妹妹思虑过重了些,妹妹还未及笄之年,家中诸事与盈妹妹并无相关。”冯暮雨道。 “可和云妹妹有关!”邱盈儿盯着冯暮雨,眼中湿濡尚在,但往日里柔润的面庞却突然的变得坚毅起来,她看着冯暮雨,眼睛一眨不眨,“和大姐姐也有关,所以我也不想与我无关。” 随着邱盈儿话音落地,营帐的这一边突然的灼热起来。 另一侧的提南甄抬手挡到眼睛上,摇头轻叹。 可惜了—— ************* 京都东郊校场,终于清静了下来。 包扎好的两位两府郎君被各自的车马接回,各府的郎君小姐妹也都各自回转。 邱盈儿随同兄长离开。 冯云也不得不面对冯清。 两姐妹一起乘车,冯清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冯云。 冯云不得不先开口:“我带盈儿姐姐见了大兄,果然如二姐姐所言,大兄数落了我,我也知道错了,哦,这也比三郎好的多,二姐姐是不知道三郎竟买了醉香楼的赌盘,还买了大兄输,啧啧,二兄可是结结实实的收拾了三郎一番,我看着都可怜。还有,我比三郎强多了,不止帮大兄赢了三百两,还帮二姐姐赢了一百两~” 冯清终于弯唇:“烦劳三妹妹惦念着我。” “应该的。”冯云道。 “那三妹妹最喜欢什么?”冯清问。 冯云怔然:“二姐姐为何如此问?” “身为同胞姐姐,总要为你做些什么才是。”冯清道。 “当真?”冯云惊喜。 冯清点头,按下袖中的那一抹银光。 当然,有想要的,也就不枉姐妹一场。 第七十章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 有人平白无故的给你好处,你都要小心是陷阱,更不要说是本来就不喜欢你的人,突然要为你做些什么…… 是良心发现? 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冯云更倾向后者。 听了小白花的话,冯云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系统。 7840\/ 原来觉得勉强凑合,现在才发现根本就是在贫困线上。 “二姐姐,我一定会好好想一想要什么。”冯云郑重其事。 冯清笑道:“那可要尽快,三天内一定要告诉我哦,不然我可就只当没说过了。” 三天? 冯云的脑门上突然红光直闪。 她问过医者,医者说大兄至少要卧床三天!!! 危险危险危险! **** 镇国公府的车马进了二道门停下,只有镇国公府大郎君冯暮雨的车马直接驶入三道门,府内早有软床候着,待冯暮雨从车里出来就送到了床上,由着护卫直接送入长青阁。 冯暮雨想拒绝,可车帘刚掀开就看到了候在外面的母亲大人,叔父叔母。 冯暮雨只好作罢。 冯云下了车,随同冯妙冯清一起往长青阁时,正看到大兄半掩着面被抬进去。 “大兄这是害羞了吗?”冯暮修冒出来一句。 “砰!” 冯暮修脑门上挨了一下。 冯暮尘瞪过去。 冯妙冯清冯云:“……” 这孩子也是没治了。 …… “大人,夫人,尽可放心,大郎君只是失血过多,补养上几日便可恢复如常。”府中的郎中再次看过了,世子夫人叔父叔母也才总算松了口气。但眼看着床上浑身包裹着伤处还在对几人露出“尽可安心”神色的冯暮雨,世子夫人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处置妥当?若是早知如此,绝不会允了你这般胡作非为。”世子夫人哽咽,看着这不孝子身上的伤处,紧紧的抓着扶手才强忍着没有动手。 叔母也红了眼:“早些时候我还问尘儿,尘儿说大兄都安排妥当,我也不必杞人忧天,结果倒是好,你弄得全身是伤,你父亲就要回来了,若是知道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可是叫人怎么安心!你就不想想你父母,你叔父叔母,还有西山寺的祖父?一时的输赢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叔父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想说的都被嫂夫人和自家夫人说完了,只能道:“日后再有此等事还是要跟长辈商量一下,若是怕嫂夫人担心,就和叔父说一说,叔父总会……帮衬一二,一二。” 叔父避过上首嫂夫人看过来的淡淡目光,退后三步开外。 冯暮雨嘴角一抖,“嘶——”了声。 “怎么回事?”世子夫人急问。 “无妨,只是扯到伤处。”冯暮雨道。 “这怎么可以!今日起,不可再妄动了。” 世子夫人沉声,转头吩咐旁边的李嬷嬷,“把他们都唤进来。” …… 稍许,冯暮尘冯妙冯清冯云冯暮修几人进了来。 世子夫人看着几人,道:“你们长兄身受重伤,太医说至少要躺上三日,从今日起,你们就要担起你们的担子。” “是。” 几人应诺。 世子夫人看向冯暮尘:“尘儿,这几日两府外事就交给你,若有不决可向你父亲问询。” “是。”冯暮尘应声。 “妙儿,国公府的铺子农庄就交给你了。”世子夫人道。 “是。”冯妙喏。 “清儿,府内中馈交予你。” “是。”冯清道。 “三郎,府中上下护卫布置就由你来定。” “是!”冯暮修兴奋的嗓门震耳。 侍郎夫人瞪过去,冯暮修才嘿嘿的退到一边。 “母亲——” 冯暮雨还想说些什么,世子夫人冷着脸道:“现在你还不是世子,府中我说了算。” 冯暮雨只得点头:“全听母亲吩咐。” “母亲~” 冯云实在是忍不住,连小三郎都有了活计,她呢? “怎么?你也以为我说错了?”世子夫人愤而拍案。 冯云似是被吓了一跳,忙摇头:“女儿绝无此意,女儿只是想问能帮母亲做些什么。”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世子夫人看在眼里,胸口也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攥着扭着的难过,她知道此事和这丫头无关,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对她发火。 侍郎夫人看不下去,上前抓住冯云的手:“云丫头能做的必是最多,这边都围着你大兄,云丫头就来叔母这边,叔母这边——” “好了。”世子夫人叹声打断,“你也说都围着她的大兄,连妙儿三郎都在,她又焉能不在。” “你最擅吃食,这几日你大兄的吃食就交给你了。”世子夫人道。 “是,母亲。”冯云温顺的低垂下头。 冯清眼眸淡淡扫过,嘴角微不可微的勾了勾。 ***** 镇国公府侍郎府忙成一团。 稍许时候过后,宫内有旨意传来,皇帝得知平南侯世子与镇国公府郎君两厢比试,英勇无畏,帝心甚慰,特封正八品给事郎中。待问过的传旨内侍,得知但凡是参加比试的众人都被赏赐,至少也是加官进爵二等。 刘素言和王文至封从九品文林郎,邱云起升到了八品,何尝升为忠勇校尉。平南侯府世子提南甄还被皇帝赏了可直入宫的腰牌。 看上去就像是皇帝在招揽各路少年英雄。 “不止,前日西山寺祖父那边先得了旨意,皇帝有感祖父那首诗词,赐祖父骏马一匹,白玉棋子一副。”冯暮雨靠在床头淡声道。 “又是赐马又是给棋子的,皇帝是什么意思?”冯云问。 冯暮雨瞥着冯云,道:“今儿平南侯往西山寺礼佛。” 冯云眼睛一亮:“去找祖父?祖父见了吗?” 冯暮雨摇头。 冯云:“没见啊。”也就是说祖父没选棋子。 “消息尚未传回。”冯暮雨道,“不过我以为祖父大抵是不会见。” 冯云默默点头。 英雄所见略同。 “大兄,给。”冯云给冯暮雨递上削好了皮的果子。 冯暮雨示意她放下,又拍了拍床边。 冯云坐过来。 冯暮雨看着她,道:“不要怪母亲。” 冯云笑道:“不会。” 若是别的女郎被母亲这样对待,或许会对母亲心怀愤恨,但她不会。 自出生起母亲对她如何,她都记得。 原来的母亲待她很好,不止一次的夸她聪明,对她比对冯清都要好,自从她开始偷懒,开始不喜琴棋书画,只喜欢舞枪弄棒之后,母亲才渐渐待她冷淡。 说到底她才是自私的那个。 冯暮雨眼看着小丫头的小脸儿清澄透亮的没有半点儿阴晦,更还有些愧色,心念着也难怪祖父会传授给她《六韬》。 “三妹妹,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冯暮雨突问。 “……” 冯云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 第七十一章 迫不及待 前一刻冯云还清清爽爽,转头就小脸儿大变几带惊恐。 冯暮雨吓的伤口都抽搐了下。 “怎么了?”冯暮雨问。 冯云道:“大兄不知,昨儿个二姐姐也这样说。” 冯暮雨眸色微深,问道:“怎么回事?” 冯云便把车上两姐妹的对话说了。 “和大兄一样,也是突然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呢。”冯云道。 “狮子大开口?”冯暮雨提议。 冯云惊喜:“大兄是想我多多的要?” “哼哼,我就怕你只想要好吃的。”冯暮雨。 冯云双手叉腰:“大兄看不起我?” 冯暮雨忍不住想要笑。 母亲也是怎么能要这丫头顾看他?别说三天,就是五天,恐怕他也下不了床。 “去把糕点拿过来。”冯暮雨打发冯云离自己远一点。 冯云起身去拿。 冯暮雨吐了口气,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我是说向你二姐姐要。” “不知道。”冯云拿过来糕点。 “那我说一个?”冯暮雨道。 冯云点头,随手的拿起一块儿糕点塞到嘴里,含糊的问:“什么?” “三皇子!”冯暮雨道。 “噗——” 冯云嘴里的糕点喷了一地。 瞳孔都快迸出来。 大兄这话一句比一句虎狼!! “大兄,你是怎么敢说出这话来的?”冯云不可置信,三皇子是皇室贵胄,怎么在大兄嘴里像是物件一般。 冯暮雨还一本正经的解释:“二妹妹问你,或就是有了退避之心。” 冯云:“……” 大兄发烧了,还烧的不轻! “大兄,朋友之妻都不可欺,更不要说是姐妹了。”冯云道。 冯暮雨压着腰腹的伤口,咧唇:“你又是怎么敢说出这话来的?” 冯云:“……” “大兄,吃糕点。”冯云往冯暮雨嘴里塞糕点。 不要说了,再说翻脸啦!! * 不过虽说是向小白花要什么没想到,向大兄要什么,冯云还是很快就想到了。 “大兄给配墨玉一套适合我的鞍鞯吧~”冯云道。 冯暮雨颔首:“可,既墨玉归你,理应如此,鞍鞯辔头,给你配一整套。” “多谢大兄。”冯云道。 冯暮雨道:“谢我什么,这本就不是给你的,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冯云双手竖起大拇指。 还是大兄豪气。 “大兄,你知道祭酒方大人的远亲方子墨吗?”冯云问。 冯暮雨一怔,看向她:“你,是在祖父那里见过的?” 冯云点头。 冯暮雨喃喃:“也难怪,你们年岁差不多。” 一听大兄这样说,冯云知道必是比冯暮修知道的多。 “他多大?”冯云问。 “比你长一岁。”冯暮雨。 冯云惊愕,她还以为和冯暮修同年呢! “他那么弱的吗?太医也治不了?”冯云问。 “胎里的毛病,并非药石可医。”冯暮雨道。 “所以在西山寺很多年?”冯云问。 “为何这样问?”冯暮雨问。 冯云道:“初见时,三郎也在,可三郎对方子墨并没有多少印象,也就是说其实三郎很少见到他,后来再见是在祖父院中,祖父往日与我们姊妹都很少亲近,却和他相处自然,可见是熟识久了。故而我才如此猜测。” “不错,子墨在西山寺确是待了许多年。”冯暮雨道,“初见子墨时还是在三年前,父亲带我一同往西山寺探望祖父,那时只觉他乖巧,后来知道他竟是过目不忘,所见经史子集皆有所解,虽有稚嫩却叫我也会偶有所得。” “我也疑惑为何方祭酒大人不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但经祖父告知方晓子墨身有顽疾,太医曾言年不过十八,又有宿慧,更是早夭之相。唯有佛法普度方可有一线生机,不得已子墨才久居寺中。” “三年来我只见过方祭酒大人五次,或许是错觉吧,每次见方大人都觉得方大人像是老了许多。” “原来如此。”冯云道,忽的又问,“方大人可有女儿?” 冯慕雨皱眉:“有。怎么,你怀疑……” 冯云点头。 冯慕雨失笑:“怎么可能,方大人膝下只有一女,被陛下纳为明妃,因难产身殒,四皇子自幼体弱多病,长居深宫……”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笑意也陡然的消失不见。 冯云看大兄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长居深宫,久不见人,谁知道到底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 她的系统到现在还晃着季(方)子墨的字眼儿,两个姓氏,明摆着一父一母,一开始她还真没想这么多,直到校场上看到太子才想到皇家好像就姓“季”。 三皇子五皇子,她熟,四皇子就没怎么听说过,不过听位次就知道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一点点。再一问大兄,果然八九不离十。 她就说寻常人家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郎君。 “不可能!”冯慕雨乍呼,紧跟着又是痛呼。刚才又扯动了伤口。 “小心。”冯云连忙道。 “没事。”冯慕雨道,又盯向冯云,肃声,“不要和别人说。” “知道。”冯云道。 冯慕雨躺回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云什么也没说,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 过目不忘,宿慧自生。 难怪祖父说方子墨看完书就能歇着,人家看完书是真懂,她看完书就真只是看看。 她以为方子墨骑术进步飞速是因为她教授之术出奇,哪里曾想人家根本就是不管谁教都主打一个学的快,连经史子集之类,大兄都要赞叹呢。 就是……系统的真命天子怎么就不长命呢?她才帮着完成了一个愿望啊。 冯云眼前浮现出方子墨那张惹人怜惜漂亮到精致的小脸,长长叹息,如果她会医术就好了。 ……片刻后,她的系统,毫无变化。 好吧,躺平这事儿,就是系统认定的“真命天子”都只能认命。 看来,她还是尽快要去一趟西山寺。 走出长青阁的冯云正想着,冬怜面色泛白的冲过来:“女郎,不好了,春晴被杖责了。” 冯云面色发凉。 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第七十二章 能不能换个说词 翠逸园外,候着各院中的侍婢仆从。 翠逸园内,围栏中,摆着两张长凳,春晴和另一名冯云不识的侍婢被压在长凳上,左右各有侍婢手执长板打下去。 “啪,啪,啪!” 四周各院的侍婢仆从数十人看着,一时竟是几乎呼吸可闻。 待冯云赶到,春晴的背脊腰臀已经被打的渗出了血。 数丈开外的长廊内的冯清看到冯云,敛眉低垂,往日里的温润娇柔丁点儿不见,只看到清冷:“三妹妹,母亲与我主持中馈之责,府中上下百余身家,姐姐不敢不小心……你求情也是无用。” “我不求情。”冯云道,“来时我听冬怜说了,是春晴太过脱跳,不识府中状况,若是以往大兄安然,春晴所行倒也称不上什么要紧,可怪就怪在大兄受伤,春晴实是不该横行内外之交,坏了规矩,也是我只顾着顾看兄长,一时疏忽致使春晴犯了过错,二姐姐本就该责罚,只是二姐姐之罚也未免太过宽松,依妹妹所见,二姐姐理应逐春晴出府才是。” 随着冯云言罢,四周仆从侍婢哗然。 冯清都略显怔忪。 前面明明是在给春晴求情,甚至连罪责都拐到了自己身上,转头却是要罪加一等,甚至赶出府去。 冯云却还嫌不够,继续道:“我以为应请大兄长青阁的护卫为督察,若府中再有如此之事,当严惩不贷,决不姑息。” 听到冯云的这句话,冯清眉眼轻挑。 原来说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这一句,她没了耳目,旁人也别想有? 只是真可惜了,她还真不需要。 …… 青竹小院的仆从侍婢眼见着冯云从长青阁出来火急火燎的往夫人的翠逸园去,原还想着莫不是为了救回春晴,结果却是不止没带回春晴,反而一力要把春晴逐出镇国公府。 春晴还是女郎的贴身侍婢都被如此对待,若是换做他们,又该如何? 转眼之间,青竹小院人心惶惶。 一直到冯清进到青竹小院。 青竹小院才算是安稳了些。 毕竟人人都知道冯清冯云姐妹最是情深。 不多时,侍婢都被遣到了门外,屋内只有冯清冯云两姐妹。 “三妹妹,翠逸园中尽是母亲的人,我也不好徇私,只是你也太过严苛了。”冯清叹道。 “二姐姐这是什么话。”冯云道,“既是母亲要二姐姐主持中馈,那我本就该随着二姐姐,春晴既犯了错,就更应该严惩,这样别人才能更信服二姐姐。” 冯清眼中湿润,“可这样岂不是委屈了三妹妹?” “我和二姐姐本就是一体,谈什么委屈。”冯云回应。 冯清喉咙发哽,深吸了几口气,低声道:“其实若三妹妹实在不舍,可还记得前几日我说可以帮三妹妹做些什么……” “二姐姐。”冯云肃了小脸儿,“我宁可二姐姐什么都不帮我,也不愿二姐姐为了我坏了规矩。” 不等冯清说什么,冯云去到门边打开了门,吩咐冬怜。 “唤院子里的都出来。” “是。” 很快,青竹小院的仆从侍婢被叫到了门前。 冯云看着眼前的一众侍婢随从,道:“今儿个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我本不想说,但二姐姐来寻了我,又担心我,我就不得不说上几句,平日里我待你们比旁人都要宽厚几分,连二姐姐都提醒了我好几次,我只想着手有余香,想着你们与我自小一起的情分,可这并不是你们在要紧的时候坏了规矩的事由。” “二姐姐不忍心,我却不能知道你们错了却还是睁一眼闭一眼,所以,若再有错处,这些时日就莫要怪我严惩了,春晴就是例子。” 青竹小院的众人白了脸,冯清鼻尖发红的离开。 …… 春晴走了,青竹小院和往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各处的侍婢仆从忙着,冯云懒懒的靠在床头吃着点心,手中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孙子兵法》,只有伺候在旁边的是冬怜一个。 “女郎,已经妥当了。”冬怜低语。 冯云点头。 “只是春晴的伤处总要两三日才会好,倒也委屈了些。”冬怜道。 委屈? 冯云瞥冬怜。 她听到冬怜说春晴被罚,立刻就回去找了大兄才急忙忙地往翠逸园赶。 说什么赶春晴出府,不过就是为了方便春晴,小白花已经知道春晴是她的耳目,春晴再在府中待着,就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天高任鸟飞。还什么长青阁的护卫监督,那监督的还能是谁?春晴心心念念的不就是那个吗?怎么到冬怜嘴里就委屈了? 冬怜被冯云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脑袋垂的都快要埋到已然起伏的胸脯里。 “要不然换你?”冯云问。 冬怜忙不迭地摇头:“奴婢怕疼。” 冯云点了点春晴的小脑门:“就你个机灵的,放心吧,既春晴出了院子,你总是要留下的,若是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是。”冬怜这才如是安了心,只是也不免疑惑,“女郎,莫不是立威总要从最亲近的人身边开始?” 冯云托腮笑:“新官上任三把火,谁知道从哪里开始烧啊!” 她没有对春晴冬怜说过小白花如何,可似乎小白花的念头已经掩不住了呢! ****** 翌日,冯云就发现守在青竹小院外的护卫少了,一问才知道是冯慕修安排的,说是她每日里都要往长青阁,而因为大兄受伤,长青阁内外的护卫自然多了些,所以长青阁的护卫多了,也就相当于她身边的护卫多了。 “谁教你的?”冯云揪住冯慕修问。 冯慕修梗着脖子:“没人。” “没人提示?”冯云微笑。 冯慕修头皮发麻:“有吧。” “谁?” “大姐姐。” 哎呦,还真是意料之外。 …… 在大兄终于可以下地走几步之后,冯云去找冯妙。 早在冯慕修的告密下知道冯云此来为何的冯妙遣走了左右侍婢,道:“我知道你赶走春晴,是为了春晴好,可若非你二姐姐,也不至于如此,我就想着,你那个二姐姐刚执中馈就找你的麻烦,怕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就叫三郎遣走了你身边的护卫,这样清丫头看到你身边没了人,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 冯云惊愕,小白花的心思竟是连大姐姐都察觉到了? 冯妙看到冯云的神色,问:“你不相信?” “大姐姐,你还是说真话吧~”冯云道。 冯妙张了张嘴,最后轻咳了声,略有尴尬:“那日清池会外的事故,你也知道,这几日我整理镇国公府内外上下,觉得有些账目比对不上,我想去铺子看看,就想着多些护卫也安全些。” 所以就把她身边的护卫调走? 冯妙拉着冯云的袖摆,轻轻的晃了晃,“你院里的护卫少了,必会寻三郎,三郎又是藏不住话的,也就会叫三妹妹来这边,既三妹妹来了,那三妹妹陪我一起去,如何?” “必不会叫三妹妹白走这一趟,三妹妹最想要什么,尽管说。” 冯云:“……” 我知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可能不能换个说辞? 她害怕! 第七十三章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三妹妹不知,半年前我经过镇国公府北郊外皇家赐田之侧,正逢丰收,有幸听到亩产几何,心念着伯母果然有方,这回中府田产店铺初交我手,我就想着查看往年收成,却发现账上的和我看到的大不相同。” 摇晃的车内,冯妙不同以往的锦衣华服,华丽配饰,素淡雅致的犹如清丽兰花,“且不止是田产,京都内的铺子在数上也不对。我说的数不对,不是说账面上有不妥,而是进出帐的数儿不顺眼。” 说到此处,冯妙掩唇一笑,“或许我还真就是商户之女,如琴棋书画之余,我学起来可是辛苦的呢,却是九章算术算筹一般,连二兄都要甘拜下风,一年前我就是从账本上看出了端倪,才有了自己的铺子。” 冯云静静的听着,完全没有插嘴的想法。 大姐姐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再次看到了大姐姐的艳丽无双。 不要说大姐姐话里有几分自满自夸,只大姐姐已经有了自己的铺子,就足够她现在目不斜视。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大姐姐现在已经有了。 冯妙眼眸微亮:“三妹妹不嫌大姐姐所言尽是商贾铜臭?” “大姐姐这是什么话,没有商贾哪里有如今的大乾朝,没有铜臭,哪来的锦衣华服?大姐姐,继续说,后来呢?”冯云催促,眼里亮晶晶的,宛若冯妙曾在街上看到的那些等待说书人继续说下去的迫切期盼。 冯妙莞尔,默默的念叨了一遍“没有铜臭,哪来的锦衣华服”,下巴微微抬起,继续道:“我问了伯母,伯母说京都掌管铺子的都是老人,既是老人,在账目未曾清楚之前,我不便动手,就想着先从北郊外的田庄查起,但我毕竟并非镇国公府的女郎,若是你去了,当真查出了什么,有你在,就只如定海神针。” 冯云脸上的笑容微僵。 许下让她害怕的愿不算,还把她当成泼猴了!! “大姐姐为何不等大兄?”冯云问。 冯妙瞥她:“现在是我掌管,若是还要等到大兄,岂不是显得我无能?” 冯云点头。 对,所以就把她往死里用! 冯妙妙目一转,殷殷的给冯云推近糕点奉上茶水,“在大姐姐眼里,即便是大兄无恙,三妹妹也是咱们府上仅次于大兄的高手。” 闻言,冯云也忍不住挺胸抬头。 嗯,这一点她也是很有自信的,当然,她也是对她的系统更自信。 最重要的是这回出城的护卫配备比上次往清池会还要多。 她也安心。 ***** 镇国公府的车架在前后护卫下往北郊而行。 护卫策马,呈箭矢之阵。 田地里的农户看到镇国公府的车架,纷纷起身观望。 以往这时候并非是镇国公府来人的日子。 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车内的冯云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接着抬目四顾,镇国公府御赐农庄八百亩,一眼望去尽是翠绿麦苗,远处里落错的房屋,有茅草有砖石,大都是混杂。 明显比不得京都内的百姓房屋,但听闻冬日里也并无一人冻死。 这也已经是最好的农庄了。 这是她从冯妙的口中听来的。 换言之,就是每年冬日连京都之内都有冻死的百姓。 京都都这样,京都之外呢? 冯云思绪翻飞,在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庞大山庄之后停了视线。 青石砖的山庄如同庞大的巨兽卧在农田之中,四周绿树葱葱,还没有到达就好似已经感觉到了丝丝凉意,门前的巨大石狮子高耸大门,大门上“镇国农庄”四个字,宏大,巍峨。 山庄外早已经有山庄的管事在等候。 一胖一瘦。 胖的姓董,名阳,是原本镇国公身边的护卫。 瘦的叫裴平,是皇家赐田时安置过来的,按照规矩,自此地为镇国公府的皇家赐田之后,裴平就是震国公府的仆从。 车子缓缓停下,车帘掀开。 冯妙冯云先后从车里下来。 董阳裴平行礼。 “见过女郎。” “免礼。”冯妙轻抬芊手,“想来两位管事已然知晓近些日子田庄事宜皆交予我手,小女虽尚未及笄,但也久闻山庄在两位管事执掌下井井有条,故而此来是为尽责,更是为讨教一二。” 说的好听,其实简单一句话就是来查账的。 两位管事面上不见异样,口称不敢,恭请冯妙冯云入内。 冯云没说话,只看那位曾经的祖父身边护卫董阳手上老茧尚在,手脚亦孔武有力,可见平日里也常有锤炼,裴平年岁更轻一些,脚步虽有虚浮,可又似乎有某种玄妙意味。 冯云多看了几眼。 因为没有掩藏视线,裴平察觉到,冲着冯云温温笑道:“女郎可有什么吩咐?” “有什么好吃的吗?”冯云问。 “女郎尽可放心,已经准备妥当。”裴平道。 “有劳。”冯云道。 “本就是应当之责。”裴平道。 不多时,冯妙冯云行到了正堂偏厅,厅内有冰鉴,桌上摆着点心,正是往日里冯云常吃的,冯云看了眼冯妙,冯妙的注意则在桌上摆着的那串沉香珠链上。 “前些日子咱们农庄救助了一家百姓,其实不过是一碗粥的事儿,临行时那家执意要谢,最后竟是偷偷的留了这串沉香珠链,咱们有心还回去,却已然没了那户人家的踪迹,就好像他们是平白而来,突然而去,公爷在西山寺礼佛多年,咱们也不乏多有敬意,这串珠链一直敬奉在堂前,今日听闻两位女郎到来,特意请了出来,烦请两位女郎转给夫人,聊表我等愿公爷,世子,夫人安康之意。”已然花白头发的董阳道。 “多谢两位管事,此链定然送到,必不负两位管事之心意。”冯妙道,随后小心翼翼的收拢了,并吩咐香兰小心顾看。 见状,董阳裴平两人脸上的笑容更深。 冯云想要吃糕点的小手都收了回来。 人家都念着自己的祖父爹娘,她还能只顾着吃? …… 收了沉香珠链,又喝了几口水,冯妙开始查账。 早先已经交了账册,今日所见就是理应和账册一致的备用帐。 冯云看冯妙的脸色渐渐深凝。好奇的问:“有问题?” 冯妙看向她,摇头。 冯云心下微沉。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第七十四章 就因为她想玩儿 冯妙继续看账册。 冯云打着哈欠出来,去找董阳。 董阳正在山庄后面收拾农具,看到冯云找来,起身相迎。 “女郎。” “没事儿,你忙你的。”冯云道。 董阳看看收拾的差不多的农具,又看看冯云,还是决定先放下农具,可这农具还没从手头上落下来,就听冯云问:“这是什么?” “犁,耕地用的。”董阳道。 “坏了?”冯云问。 “小毛病,差不多快好了。” 看着小女郎双眼亮晶晶的样子,董阳也只能再拿起来,一边收拾一边解释,“把这边往牲口上一套,后面赶着鞭子,这边再往地里一压,以往要半天的活儿,一个时辰就能弄完。” “哇哦,好厉害啊!”冯云一脸茫然的赞。 原谅她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真是一点儿常识都没有。 董阳毫无察觉,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 直到冯云眼角看到护卫在对她微微颔首,冯云笑嘻嘻道:“董管事,你知道我的推手其实是很厉害的吧?” 京都附近随便一个农庄的管事或许会不知道镇国公最小的女郎推手如何,镇国农庄的管事不可能不知道。 董管事道:“知道,小女郎可是给咱们镇国公府涨了脸,也让他们知道咱们镇国公府的女郎都不比郎君们差。” “可我今儿有点儿无聊啊~”冯云。 “啊?” 董管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冯云又道:“董管事,我看你手上功夫厉害呢,玩玩推手啊。” 董管事看着瘦小的冯云,尤其对上冯云的那双眼睛,董管事嘴巴一咧:“那我可就不让着女郎了!” “当然不能让!”冯云道,扭头看到刚拐过来的裴平,笑着扬起手,“裴管事,你来裁定胜负。” …… 很快,来庄子上的镇国公府的女郎要和董管事比试推手的消息就传的整个镇国农庄的人们尽数得知。 差不多整个农庄的下人们都来过来围观,在一点点查看账目的冯妙也摇头叹了声,“三妹妹就是这个性子,随她吧。”随后把房门关的紧紧的,护卫内外的护卫纹丝不动,只好似里外是两个不同的天地。 实际上,冯妙看着账册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只记得冯云离开前说的:“既然大姐姐这边查不出什么来,就让我另辟蹊径试试。” 若是原来冯妙才不相信冯云说什么,可冯妙自己也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三妹妹说的话或是对的,甚至有些事儿做的比她还要好。 …… 庄子上的小校场,大小和冯慕修院中的校场差不多,董阳和冯云站在校场中间,就像是巨象和小鹿。 “女郎,我可真不留手。”董阳道。 “我就希望董管事不留手。” 冯云看向同样在场中充当裁定的裴平,裴平只得道:“开始。” 董阳冯云双手搭到一起。 随着裴平一声喝,两人同时发力。 冯云在感受到董阳手上力道的一刻就察觉到了自己和董阳的差距,她精在技巧,董阳是力大无比。 如果董阳真的不放水,想要赢,她还真要费些功夫。 董管事在碰触到冯云的那一刻就觉得冯云就像是柔软的水,似是没什么力气,可又仿佛无力可着落无处不在,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恍惚的站在面前和他推手的不是一个小女郎,而是那位长居西山寺的镇国公爷。 冯云察觉到董管事失神,手臂忽摆往前斜推。 董管事感觉到突然袭过来的力道,连忙错身拧腰,手臂转了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冯云的这次攻击,遂反击过去。 在场的众人有的能看懂,有的看不懂,但不管怎样都是好看,最近处的裴管事感受的更直接,就好像看到两处战场在你来我往,你进我退,彼此厮杀,尽在无声之中。 冯云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 董管事心头激荡的简直就要仰天长啸。 原本他就是镇国公爷身边的亲兵,他的推手就是学自镇国公,年轻时不知道和镇国公比试过多少回,回回都是他输。 那时候他觉得正常。 可现在面对的是镇国公的孙女,听说这位镇国公府最小的小女郎还不到十三岁,前些时日在醉香楼以推手赢了平南候府的郎君,他就知道小女郎的推手不错,哪里曾想人家竟已经习得了镇国公的真传。 可惜这些年他从没有一日放弃过推手,现在他赢,可以。 但小女郎为何要找他推手? 董管事心思转闪,脸上讶然惊色一闪而过。 裴管事看的最清楚。 很快,裴平就见董管事越来越急,而对面的小女郎却是纹丝不动,终于在冯云突然使出一连串的推搡揉切的手段后,董管事身形晃了下,往另一侧被退了数步。 农庄内片刻的寂静过后,尽是欢呼称颂“女郎厉害”的词眼。 董管事懊恼不已,也只能认输。 冯云兴高采烈,转头就看到了裴管事:“裴管事,也来玩一玩啊!” 裴管事苦笑:“女郎太会说笑了,小的不会。” “玩一玩嘛。”冯云道。 董管事也佯装不悦:“我输给了小女郎,你却是连比都不比,叫我以后怎么在他们面前彰显厉害?” 裴管事没好气:“我若是比了,岂不是连最后压着他们的人也没了?再说我真的一窍不通。” “还请女郎恕罪。” 裴管事对冯云躬身行礼。 董管事看出来裴管事是真的不想比试,只能看向冯云。 冯云很是遗憾的摆摆小手:“好了,这算是什么罪,不比就不比吧,今儿我已经很高兴了。” 不错,她是真的很高兴。 就在裴管事向她行礼的时候,她的系统变了。 “躺平系统 815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已完成。” 从她的系统项目莫名出现的缘由来看,裴管事对她至少也是心生厌恶。 就因为她想要玩推手? 呵呵,结果显而易见。 第七十五章 哪里有后怕? 镇国公府,青兰小院。 镇国公府各处的琐事繁杂一一的呈到冯清手边,冯清安坐如松,或繁或简,或细致交代,或置之不理,桌边上的檀香燃尽不过一支,她已经处理完全。 主持中馈的第一日还有李嬷嬷在旁边指点,第二日已是她全权肃理,今日第三日,府中已没有能让她觉得是麻烦的事儿。 彼时,她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彼时,这些东西都是冯云她信手拈来的呢~ 而如今皆是她尽在掌握。 冯清转眸看向围墙另一边的青竹小院,但即便是身边的晓兰晓青也只会以为她是在看着树叶发呆。 三天已过。 冯云她什么都没有提。 是她自己不要的,连她主动提及的法子也不用,不过想来也是寻常,现在的她又哪里知道日后的春晴可是她的左膀右臂,如今不过一个丫头,又何必搅了她们的“姐妹情谊”。 唔,她还真想看到她惊慌失措,满面泪水看着她连声唤着“怎么可能”“你是我二姐姐啊”这样的话呢~ 冯云的嘴角轻轻溢出一丝浅弧。 侍奉在侧的晓兰晓青不知道自家女郎为何突然愉悦,但这些时日女郎时常如此,她们也已经习惯了。 或许女郎是真的欢喜吧。 **** 京都,北郊,镇国农庄。 七八骑从农庄的大门口飞奔而出,为首的正是冯云。 头上一条马尾,只束着一道发箍,精练短打上衣,下身锦缎马面长裙,随着墨玉的马蹄翻飞欢快的如同入海游鱼。 在和董阳比试推手,又被裴平拒绝后,冯云在农庄里设下了赏银比试,最后还是没有几个人上来应战,冯云嚷嚷着无聊,唤了几名护卫策马出了农庄。 大乾有令,骑士策马不得踩踏农田,近些年已然没多少人遵从,农庄里的农户看到镇国公农庄里策马出来的骑士从农田间奔驰而过,自是担心自家的农田会被踩踏,当骑士骑过,再过去查探时,发现自己的农田安然无恙。 冯云身上有热风吹过,心口却在泛凉,墨玉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心绪,跑的更稳。 悬赏下与她推手之人,有的确是毫无根基,有的也还是有些身手,甚至下盘之间和裴平还有些熟悉,原来她不知道看到的那位裴管事的玄妙意味着什么,当系统提示后,她就知道了是传说中的轻功,也就是说那些人也会轻功,和裴管事还是一脉相承。 但当她随口一问,那几位一脉相承的人家说自己就是普通汉子,甚至在董阳的口中裴管事也只会一些粗浅功夫。 镇国农庄里有对她恶意之人,有隐藏之人,包括一位管事。 他们想做什么?或者说现在在做什么? 冯妙在账册上看不出异样,也就是说对他们并无威胁…… 没有威胁的人总会长命。 可总不能寄托在恶人的慈悲上。 她突然出了镇国农庄,于人意料之外,就会惹人注意,冯妙就会更安全。 田园庄稼井然有序,没有一片空地儿,总可见农家辛勤。 此时日头已经过了正当午,已经在郁郁葱葱成长之际,农田里已不见农民在忙碌,只瞧着几个儿童或在蹦跳玩耍,或在好奇的遥望着他们这一行人。 安长沛就是和冯云推手,又说自己只会些粗浅功夫的农庄中人,冯云出庄,特指了他为向导。 “女郎,那边的林子里有几只小鹿,女郎可以一行。”安长沛建议。 “我好奇农家器社,想去看看。”冯云道。 “也好,咱们庄子上除了董管事,还有一位姓方的农户手艺精湛,庄子上的器具大都出自他手,这会儿也必在家中。”安长沛道。 “那边是什么?”半路上,冯云指着远处有几个六七岁孩童聚集的小台子问。 “庄里的水井,已经败破。”安长沛道。 “去瞧瞧。” 一行人去到井边。 远远的看到高头大马的众人过来,附近玩儿的孩童们吓得退到了远处,小的孩童躲在个子高的孩童身后,好奇的看着这边的众人。 冯云翻身下马时冲着他们灿烂一笑。 原本就好奇的孩童更好奇。 这个小女郎好像不比他们大多少。 冯云没有再往孩童那边看,探头看向井里,果然杂草丛生,但有小孩子在,也是乐园。 冯云从腰间的香囊兜里拿出几颗麦芽糖,往那边的孩童那边过去。 护卫没有动。 冯云走到那边的孩童要退后避开的安全距离停下脚步。 “谁告诉我,你们刚才在玩儿什么,这麦芽糖就是谁的。”冯云问。 那边的孩童片刻迟疑过后,有孩童回答:“石子。” “小木偶。” “……” 冯云把麦芽糖递过去。 回答的孩童壮着胆子上前,接过。 “尝尝看,很好吃的。”冯云剥了一个放到嘴里。 孩童学着冯云的举动,吃进嘴里。 瞬间眉眼都弯起来。 好吃。 没能拿到麦芽糖的孩童眼巴巴的看着她。 “怎么玩儿啊?”冯云又问。 这回回答的孩童更多,不止争先恐后还在查缺补漏。 冯云点着头,一一给了。 石子就是石子,玩法好像是棋盘游戏,小木偶就是稍显不同的小树枝弄成角色扮演。 没有硬件,就自己创造。 真厉害! 创造能力远非她那个时候的寻常孩童可比。 拿到麦芽糖的孩童们都尝到了甜味,胆子大的还凑到了冯云身边。 冯云笑弯着眼睛,就像是寺庙里的金童玉女。 就是这边的孩子防备心太低,就不怕拐了他们。 冯云身边的护卫觉得女郎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可女郎毕竟也是孩童。 冯云也果真孩童一般,和几个孩童玩了一会儿。 见冯云玩儿的开心,安长沛也只能候着,心念着这样也挺好。 可突然间就听女郎问:“你们谁带我去家里玩儿啊?” “我,我——” 有孩童立刻高声。 哎?? 紧跟着就听到镇国公府的小女郎高声:“好!我这里还有十颗麦芽糖。都给你!”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孩童后怕?全都是孩童们后悔不迭的小脸儿。 安长沛嘴角抽搐。 第七十六章 太乱 错落的农户大抵十几家聚在一起。 冯云一行人还没有到近前,就先听到了犬吠。 房屋茅舍有高有低,茅舍外还有栅栏,稀松围着的栅栏可清晰的瞧见院里的正屋草堂,有的茅舍里有牛棚,有的茅舍里堆着柴垛,还有的茅舍前面空荡荡的,后面隐约的有臭味传出。 马停在农户的茅舍之外,几个孩童前面领着路,冯云在后面东张西望,满是好奇。 农舍里有人出来,显然是认得镇国公府护卫的衣衫,很快,农舍中就有年老之人出来,老人是断臂,走路还一瘸一拐。 前面领路的孩童冲过去唤:“爷爷。” 老人诧异,看向安长沛。 安长沛过去行了个礼,道:“这位小女郎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老人脸上既惊又喜,急急上前,却因为走的太快,身子踉跄了下,孩童急忙去扶:“爷爷。” 冯云也快步过去,扶住了老人的另一只胳膊。 也就是直到这时,冯云才发现这位老人的左脚缺了一半儿。 …… 还真是巧合,拿了冯云十块儿麦芽糖的孩童正是这位老人的孙子,老人也是这个农庄里的村老。 老人叫许大山,五十六岁,曾是镇国公麾下的兵士,因作战勇猛也曾几转军功,后来受伤不能再战,家里头也没了亲人,好在有一手好的种田本事,就到了农庄种田。 两个儿子,一个儿子跟在世子身边去打仗,另一个儿子许田留在身边种田,在村头玩儿的孩童许七斤就是许田的小子,许田还有一个女儿,许苹苹,才三四岁,躲在娘亲身后咕哝着小嘴儿怯怯的看着冯云。 冯云看到许七斤把麦芽糖分给了许苹苹。 茅屋正堂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凳子,两侧的屋子开着门,冯云扫了眼,也就看到了床和一个木箱子,简陋的让冯云想到了四个字“家徒四壁”,院子里的大缸大概就是这个家里最贵重的物件儿。 不,墙上还挂着一张弓。 至少也两石之重。 看冯云的目光停在那张弓上,许大山嘴角咧了咧:“这是俺最常用的,两石之弓。” “厉害。” 冯云赞叹。 一石相当于现在的60公斤左右,两石也就是说最少要有120公斤的臂力才能拉开,大兄说过军中一石就能入弓箭队,两石必是其中的佼佼者,弓骑队更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冯云强忍着不去看许大山的断臂,许大山自己说出来:“当年俺在军中可是不差,弓骑队里有咱一号,可惜了运道差上一些,被断了臂又伤了脚,不得已退下来,不过现在也挺好,两个儿子,既能在身边孝顺还能随军出征,听说世子就要回来了,说不得还能混个品级的官儿呢。” 冯云笑的明润:“必能如您所愿。” 许大山呵呵笑着:“其实什么官儿就是说说,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已经是漫天神佛保佑。” 冯云看着许大山的断臂残脚,默默点头。 这个时代没有断肢重生也没有替代之物。 将军百战死,一将功成万骨枯。 能活着,是万幸。 能全须全尾的活着,万幸中的万幸。 功名利禄不过锦上添花。 “您老家里平日里都吃什么啊?” “什么时候能吃到肉啊?” “七斤多大?可上学读书了?” “……” 冯云一连几句问过去,许大山愣了愣,安长沛吓了一跳:“女郎,您这是?” “我不知道所以问一问,怎么,不能问?”冯云诧异,又看向许大山,“不能说?” “怎么可能,农庄本来就是国公爷的,国公爷的女郎来问,最寻常不过。”许大山道:“只是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平日里吃的就是寻常人家吃的嘛,一年里也能吃上几次肉,七斤今年八岁,庄子里有私塾,待世子回来,七斤就去读书,也当是沾点儿世子爷的福气。” 许大山说了,说的还挺仔细,可再一想,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冯云想了想,问:“您会推手吗?” 许大山:“……” …… 许大山断脚断臂,就是原来会现在也不会,但对于镇国公府小女郎的提议,许大山还是很快唤了人过来和冯云比试。 来人都是附近农舍的农人,一开始年纪小一点,在冯云基本不费吹灰之力后换成了年岁大一点儿的农人。 冯云依旧赢得很快。 许大山惊得老眼都揉了好几回,生怕把眼前的女郎认错。 其实这位不是小女郎,而是镇国公府的郎君吧? 安长沛道:“这位小女郎就是喜欢玩儿推手,来之前已经赢遍农庄了。” 在冯云连着赢了七次之后,许大山连忙叫停。 “女郎莫不是已经得了公爷的真传?”许大山问。 冯云谦逊:“也没有,祖父还没有认可。” 许大山肃然:“公爷在军中一贯严厉,常挂在嘴边上的就是‘平日多练,战时多命’,我能活下来就是靠公爷之严谨。女郎真的已经很厉害了。” “是,是。” “……” 但凡和冯云交过手的农户还有安长沛都在点头。 冯云似乎也很得意。 她的系统这么多项目,只有推手级别最高。 也正是因为级别高,她才常用。 许大山叫来了农户,她才看到周遭的农户年岁比许大山小一些的,大都是身有残疾,和她比试过的年轻一点儿的农户身上也有些根底。 以大乾立国,自家祖父放下兵权到现在的年头来算,差不多身上有残疾的应该都是祖父麾下的兵士,所谓镇国农庄怕不就是祖父的私兵? 虽说都身有残疾,可祖父一声令下,恐怕很快就能成军。 京都郊外,镇国公的私兵,皇帝不怕吗? 裴管事原本就是皇帝的人,在农庄这些年能不知道? 难道说皇帝睁一眼闭一眼? 这边的镇国农庄?那边西山寺的四皇子? 又或者裴管事已经不是皇帝的人了,而是别人的耳目? 嘶—— 太乱。 冯云不想了,准备离开农庄,这时候许田媳妇奉上一碗水,冯云尝了,甘甜可口。 “这是咱们镇国农庄的井水,最是甘甜。”许大山道。 “烧开过吗?”冯云问。 许大山残留的手拍着胸脯:“军中人,当守军规。” 镇国公麾下都必须牢记的军规之一:行走所在之地,必喝烧开之水。 只是这个时候送上井水,是啥意思? 还是说“军规”? 第七十七章 她,久等矣 镇国山庄。 屋外护卫肃立。 紧闭的房门内,冯云低声的把这一路上所见和冯妙说了。 冯妙又问了几个原本冯云看在眼里,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的问题。 比如:“他们穿着如何?气色如何?可看到农舍中犬儿如何?农舍中可有耕牛之类?” 冯妙一一答了。 冯妙手中的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 很快,算盘声停下。 冯妙长长吐气:“不对。” “来时我说我看到的比账面上看到的好一些,可你看到的比账面上的还要差一些。” 冯云瞠目,她看到什么了? “人总是逃不过吃穿住行,他们虽有力气和你推手,但面有菜色,农舍中有牛,却是十多农户只有一头耕种,有犬吠,却毛发凌乱,可见吃不到什么,许大山是村老,屋中仍家徒四壁,其余农舍中恐怕更加不及,还有草鞋补衫,勉强遮体。种种均可算出帐来,再算出农庄中农户户数,并以概论之,与账册上所说的数据对比,自可算出。”冯妙道。 冯云点头,她大概明白。可真算出来并不是这么简单,要了解京都物价,百姓购买之数使用之数种种,最重要的是用算盘在这么短的时间算出来。 她搞不定。 果然大姐姐厉害! 冯妙看冯云一脸敬佩,忍不住戳了戳冯云的脑门:“你还看什么?农庄之中,有人中饱私囊。” 冯云一凛:“走,立刻就走。” 冯妙怔然:“为何?” “我这一逛,就看到了账册上看不到的,大姐姐能算出来,人家算不出来?万一恶向胆边生……”冯云幽幽。 冯妙小脸儿煞时泛白:“三妹妹,不要吓我。”这可是镇国公府的农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是三皇子殿下说的。”冯云。 “走,立刻走。”冯妙。 话音落地,就听外面的护卫传禀。 “女郎,两位管事求见。” 冯妙冯云对视。 莫名都有些危险在心头浮动。 * “庄子里已经备好了膳食,两位女郎可先用过。” 董阳裴平俱在。 两人立在外面,一个笑的憨厚,一个笑得温和。 相得益彰。 冯妙浅笑盈盈:“却是不巧,我们姐妹原本安排的就是要回转,是早先三妹妹一时兴起才耽误了些时候,这会儿的膳食就先不用了,有劳两位管事用心,此行我们姐妹也必告知两位管事之用心。” 冯妙款款微礼。 冯云在旁亦礼。 董阳裴平两人连称不敢。 而既冯妙冯云两位女郎要走,镇国农庄上下也忙碌起来,各色的物件搬到车上,有新下的蔬果,也有编织好的器具,尽数都是往日的惯例。 冯妙也送出一封银两。 比市价只高不低。 …… 镇国公的车队离开。 来时一架车马,走时两架车马。 四周护卫策马肃立,门外董阳裴平相送。 和睦的如同京都郊外各处农庄与各府宅一般无二。 车马启动,冯云看着董阳裴平的身影渐渐远去,偏头问冯妙:“大姐姐,会骑马吗?” “不会。”冯妙摇头,紧跟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小脸儿再次白了,“不会真要出什么事儿吧?”上次清池会就是和三妹妹一起出的事儿。 “不会的,我们走的急。”冯云道。 “对,对。”冯妙连连点头,还冲着冯云笑了笑,可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攥的变了形。 冯云默默看向车窗另一侧。 哨探早已派出。 这次也没有分兵自添劣势。 若有恶人前来,定叫他们有来无还。 可或许大姐姐是真妨人啊! 因为大姐姐她和那位公主交恶,清池会上也因为大姐姐,平南候的郎君才疯了一般,这回又是因为大姐姐…… 下次去西山寺一定要大姐姐多上几炷香。 **** 日头微斜。 风吹稻田,波浪起伏。 有农人在田间忙碌,路边上也有行人在默然行走。 像是海中的小礁,又仿佛游荡的小舟。 忽然间远处有庞大的身影缓缓靠近。 十数匹的高头大马呈圆形走在正中的官道上,中间簇拥着两架车马,前面的车马正前方,穿着墨色马面裙的女郎策马而行,黑色如玉的骏马按着银色的鞍鞯辔头,流畅的如同缎子的皮肤隐隐渗出汗湿,弓,箭搭在左右,侧手执缰的女郎右手一把银色长枪在光影下熠熠泛着寒光。 路边上的行人,田间耕种的农人都看过去。 这位小女郎好生不同。 冯云面无表情,扫过眼前看似平静的田地。 上次她的哨探分散到数里之外,这次她的哨探分成明暗两探。 就在前方五十丈,哨探已经探查出暗处有蒙面人潜藏。 手执利刃,暗怀杀心。 所为何来,她不想知道。 上一次她没有杀人,是因为平南候府同是勋爵。 这一回她倒是希望她也能尝一尝血的滋味,就如同校场中大兄和平南候世子提南甄的厮杀。 冯云手中长枪横架在前。 翻手执弓搭箭。 心神微动,系统中久久不动的弓箭,升一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在弓箭升级的瞬间,冯云的双臂就像是能突然扛起万斤重物,双耳仿佛骤然间能听到数里之外的细微响动,眼前明亮清晰的更是连藏在田中的身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冯云松手。 身后的镇国公府护卫眼看着白羽长箭飞入稻田,几同时痛呼起。 “保护女郎!” “冲——” 镇国公府护卫纵马奔入田地。 田地里立刻飞窜出数十道蒙面身影,各自逃离。 却不知冯云在第一支箭飞出的霎时就搭弓上了第二支。 嗖—— 箭飞去。 逃得最快最远的蒙面人应声倒地。 此箭直中后心。 此蒙面人必死无疑。 有蒙面人彼此对视,返身向内冲来,直奔向冲着他们冲过来的镇国公护卫们身后的车子。 此刻,那车子四周围只有冯云一人。 冯云手执长枪,看着那些往她这边冲过来的蒙面人死在护卫们的刀剑之下,七人中只有一人冲了过来。 中军空虚,引敌而入。 一举歼之。 她,久等矣。 第七十八章 绝对不是三妹妹 蒙面人眼里的兴奋隔着数丈落在冯云的眼中。 冯云没有动,然手中的长枪已在轻轻颤抖。 她的眼中不是蒙面人,而是她的青竹小院里的木靶子。 枪尖所落,数个要害,哪个能更快更迅捷更顺手。 不知道是不是蒙面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中的神色骤变。 就在这一霎那,冯云枪尖掠出。 蒙面人手中横刀斜起架住,顺势直奔马下。 冯云手腕一抖,枪身如簧,压得蒙面人身形微顿,遂冯云后手猛抽,长枪缩回,再刺。 不过是最寻常的枪术,不过迅雷不及掩耳。 一眨眼,又仿佛只是一个呼吸。 蒙面人倒地。 眼看着蒙面人冲到自家小女郎跟前的护卫只看到小女郎高骑马背上,长枪似电,蒙面人就倒在了地上。 骑在墨玉背上的冯云脑袋里并没有多余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刺中了眼前这个靶子的要害。 鲜血迸出。 枪身染血。 血,丝毫没有溅射到冯云的身上,冯云却好似感觉到了鲜血的温热。 他是人,不是靶子。 可也该死。 因为他不死,就是她死。 她偏偏不想死。 冯云收了长枪,再次执弓。 随着白色的羽箭飞射而出,一个接着一个的蒙面人倒地。 身死。 车厢内,车帘抖的厉害,拨弄着算盘的销小手苍白的没有丁点儿的血色。 冯妙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上一次清池会外,就是三妹妹救了她,当时她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听护卫说三妹妹是如何的英勇,后来三郎询问她时,她竟有些说不出的懊恼。 这一次,当她看到三妹妹手执长枪跨马拦在她的车架前,她再也没法子像上一次闭着眼睛躲在后面。 她要和三妹妹一起面对。 可她哪里想到她面对的是三妹妹杀人如麻。 白色的羽箭像是拨弄出的琴弦,长枪犹如长着眼睛,轻易地刺杀了一个蒙面人,而后一箭又一箭,一个又一个的蒙面人倒地。 三妹妹她,竟是这么厉害!! 恍惚的,冯妙车前马背上的身影好像变成了大兄那般的高大英武。 *** 埋伏在麦田里的蒙面人,三十五人尽数灭杀。 镇国公府护卫二十八人,仅有五人受伤。 三十五蒙面人,身上无半分标识,不知出身来历。 冯云命护卫携镇国公府标识前往京都府尹处报案。 京都捕快快马赶来,只见三十五具蒙面尸体摆在路上,惊的路人避让三舍。 待查探死因,半数被刀剑伤到要害,还有半数是被硬弓所杀。 捕快结案,有歹人意欲伤镇国公府女郎,不料被镇国公府护卫发现反灭杀之,三十五歹人尽数身死,其中镇国公府有箭手在暗处护卫,杀灭半数。 当这份结案陈词落在京都府尹桌上的时候,冯云冯妙早已经回了镇国公府,并把镇国农庄还有路上遇到的事情告知了翠逸园的镇国公世子夫人。 “哈,还真是敢欺我镇国公府无人不成!”镇国公世子夫人面罩寒霜。 冯妙看向冯云,冯云低着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云儿,可受伤了?”镇国公世子夫人问。 “母亲,女儿无事。”冯云道。 镇国公世子夫人道:“若是再遇到如此事,就和妙儿一起躲起来,你祖父教你六韬,不是教你冲杀。” “是,女儿知道了。”冯云听话的就像是一只猫儿。 冯妙:“……” 伯母是真不知道三妹妹是怎么样的三妹妹吧~ “妙儿。”世子夫人唤。 冯妙忙敛了心神:“伯母。” 世子夫人道:“今儿个辛苦你了,我都知道了,不管那些亡命之徒和镇国农庄有没有关系,农庄的事儿我必会严查。” “早些回去歇着吧。嬷嬷,把前些时候皇上御赐的血参给妙儿,妙儿受了惊吓理当好好调养。” 什么?血参? 冯妙觉得这才是吓了一跳。 血参只有皇家才有,传说人快死了只要拿出一点来就能起死回生,寻常百姓家中哪怕是如自己父亲这般的三品大员都是只听闻没有见过。 她这是做了什么,伯母就把血参给她? “伯母,妙儿不敢受。”冯妙道。 “拿着吧。”世子夫人道,“本就是镇国公府的事情,却是要你这般的小女郎操心劳力,你母亲说你颇有天赋,可也是辛劳的紧,若非是正巧了这回云儿也在,还不知道会如何,你母亲若是知道了怕不是会找我拼命?只当是取一份安心。” 世子夫人这么说,冯妙也只能愧受。 世子夫人又叮嘱了冯云几句,要她不要以身犯险,这才放冯妙冯云离开。 走出翠逸园,冯妙问冯云:“为何不言明?” 冯云轻叹:“我是女郎。” 冯妙瞪大双眼:“你还知道你是女郎?” 她亲眼看到冯云一箭一人的时候,她可没觉得冯云是女郎。 冯云看着冯妙,这大姐姐,不可爱了哦~ “我觉得不舒服。”冯云道。 闻言,冯妙的眼前也黑了下。 不说也罢,一说她也不舒服了。 在冯云射箭的时候,她眼见着那个冲到她们身前的蒙面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这才知道三妹妹是杀了人。 当她察觉到时,她差点儿喊出声来。 何况她只是在后面看着,前面真正动手的是三妹妹。 大兄曾经说过,第一次杀人时手是抖的,甚至可能好几天都会缓不过神来,还会做噩梦。 冯妙忙拉住冯云,急着问:“怎么办?要不要去大兄那边?” “不可。”冯云小脸儿泛白,“若是大兄知道,怕伤处又要拖延几日。” “对对,这会儿可不能让大兄辛苦。”冯妙连声应。 还是大兄赶紧的好起来吧,三妹妹还是小女郎。 冯妙没有回去,陪同冯云一起回转青竹小院。 经过花苑时正瞧见冯清急匆匆的过来。 “大姐姐,三妹妹,听说回来的路上出了事儿?可有什么要紧?是我的不是,若非是府中上下杂事太多,我也早就去到了翠逸园。”冯清道。 冯清这话听着不怎么中听,可看她脸上的焦色也不似作伪。 冯妙道:“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碰到一伙儿的歹人,好在三,三郎早有防备,安排了不少护卫,这才有惊无险,三妹妹也很厉害,还射了几个歹人呢。” 冯云忍不住多看了冯妙几眼。 大姐姐这回答竟然天衣无缝。 “当真?”冯清惊呼,“何人明知是我镇国公府的车架竟还敢动手?母亲可说了什么?” 后一句,冯清问的是冯云,冯云道:“母亲说会严查。” 冯清颔首:“既母亲这般说,就总不会教自家人受了委屈。” 冯妙颇有同感,她还收到了一份连自己母亲都没见过的血参呢。 忽地冯云挣开了冯妙,双手去攀冯清。 “二姐姐不知道,我看到那些歹人的时候,我想的是若护卫拦不住他们,我就没法子回来见到二姐姐了,我见不到二姐姐,就没法子跟二姐姐说二姐姐待我的好,我都记得,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二姐姐的。”冯云眼中含泪,声似哽咽。 冯妙:“?” 这是谁? 这绝对不是刚才的三妹妹。 冯清突然被冯云抓住,眼中惊讶错愕一闪而过。 冯云恍若未觉,抓着冯清更紧, 转眼间冯清眼中滚上泪水,“三妹妹,我,我……”遂抽噎不停。 冯妙:“???” 这又是谁? 她又是在哪里? 第七十九章 谁挨打 花苑中,冯清冯云执手含泪,哽咽抽泣。 冯妙抚着额头:“好了,这会儿什么事儿都没有,又都是哭什么。” 冯清冯云这才是终于止住了,两个红着眼睛,向冯妙道谢。 “让大姐姐见笑了。” 冯妙连连摆手。 不见笑,不见笑,她可是长了见识了。 冯云眼中湿润,眉眼弯弯。 冯妙忙轻咳道:“今儿三妹妹见了死伤之人,心惊胆寒,可是吓到了,这会儿的正要好生歇着。” 冯清惊呼:“这怎么可好?” “多谢大姐姐提醒。” 冯清连忙唤着使人一起往青竹小院回转。 青竹小院内,冬怜招呼着预备各种的清神镇宁,檀香,参茶等等。 自也有小院里的旁的侍婢忙着端送茶点给冯清冯妙。 冯清尚未如何,冯妙先发了火:“你们这是做什么!你家女郎受了惊吓,不先急着顾看你家女郎,顾着我们做什么,我们是没得吃喝不成!用你们殷勤!莫不是以为春晴出了府,青竹小院就没了前程了?你家女郎可是在大兄身边照顾的,大兄来日一句话,就是都赶了你们出府也是寻常。” “奴婢不敢。” 一众的侍婢仆从吓得跪在地上。 冯清脸色也难看起来。 冯妙这还不够,转头又问冯清:“二妹妹就是这样执掌中馈的?主不主仆不仆,若是三妹妹不能早些好转,我必是要禀告伯母的。” “大姐姐,我也没想到会如此。”冯清沉声,走到门外,肃声道,“尔等身为青竹小院仆从,自当为主忧为主虑,昔春晴出府是违了规矩,今儿尔等不奉主子,也是违了规矩,念在此时三妹妹身边尚且有人顾看,今日便不予责罚,但若有下次,尔等也无需多言,直接逐出府去。” 众仆从不敢言语,忙躬身应命。 冯妙哼了声,这才算是作罢。 屋内,躺在床上的冯云瞄向冬怜,冬怜微微点头。 她已经记下了所有向冯妙冯清两位女郎献殷勤的侍婢仆从。 …… 被冯清训斥了一番,青竹小院的仆从侍婢们老实了许多,冯妙冯清先后离开,青竹小院内也仍安静素常。 冯云在床上生生的躺了一整日。 似睡非睡。 似梦非梦。 好像梦到了那个死在她枪下的蒙面人,又好像看到了她死在那个蒙面人的刀下。 恍惚的像是到了漫漫黄沙下的沙场,有败破的大乾旌旗,有倒地的将士,还有断裂的刀剑弓矢,她好像在其中,又好像不在,悲切雄壮又宏伟无匹,亦或者有白发的将军,骑在满是鲜血污渍的马背上,蹒跚而行。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 冯云惊醒。 脑海中系统也再次变化。 “躺平系统: 225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冯云:“?” 除却躺平的正常涨幅,第一次杀人竟2000。 好大手笔!! 这系统躺平的挺好呢~ 冯云正念叨着,听到外面冬怜轻声禀告:“女郎,长青阁来人。” 冯云小脸儿一垮。 ***** 长青阁。 冯云一袭青衣马面裙轻盈盈乖巧巧的站在长榻前,冯暮雨斜靠在长榻上淡淡瞧着。 “大兄~”冯云。 “如何?”冯暮雨。 “挺好的。”冯云。 “挺好的?”冯暮雨。 “刚睡醒,挺好的。”冯云。 “好。”冯暮雨颔首,瞥向屋中角落恍若隐形人的方和,“去和我家三妹妹比划比划。” “是。”方和。 冯云退却摇头:“大兄,我不是对手。” “无妨,挨打就是。”冯暮雨。 冯云:“……” * 长青阁,校场。 冯云站在其中,手中的长枪像极了那日她杀人的那杆。 对面的方和冷面素颜,冷的像是冰块儿。 “春晴还好吧?”冯云问。 方和俊朗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晕,道:“伤已痊愈,现盘下一家商铺,正欲改成酒楼。” 冯云点头,动作这么快! 果然是如鱼得水~ “啪” 长青阁校场外,坐在长椅上的冯暮雨盖上盏盖。 冯云一颤。 方和嘴角立刻绷起:“请女郎赐教!” 遂,长枪抖起,直刺。 冯云连连退步,架住,反击。 提,拿,翻,缠,两道长枪你来我往。 冯云第一次和方和对拼枪术,方和的枪术和大兄的不同,大兄的枪法力道技巧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而方和的枪法力道更强。 不多时,冯云汗流浃背。 但尚能握紧她的枪。 眼前枪尖上的寒光凌冽,恍惚的好似回到了梦里,但梦中的她亦是强呢! 冯云面上的神色渐渐寒凝,手中的长枪也越来越快。 长椅上,冯暮雨渐渐屏住了呼吸。 在冯妙冯云前往翠逸园时,与她们同行的护卫已经在他跟前。 在冯云睡觉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冯云做了什么。 弓箭射杀已是惊了他。 偏偏还亲手枪杀一人。 杀人,不同伤人。 她说无妨,他也不会信。 只有亲眼看到,他才能放心。 这丫头,才十二岁。 可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枪术凌厉,甚至带着丝丝的血光。 这种感觉,他在曾陪同祖父征战的风行大叔身上看到过。 现在这丫头身上的气息还很淡很薄。 可这血光无差! 冯暮雨想到西山寺中那位祖父,想到祖父亲手教她六韬,心神忽动。 ……难不成,冯家真要出个女将军? 冯云不知道大兄想什么,只觉得长枪在她的手中流转越来越顺畅,似乎都能在有意识地寻找方和的破绽。 嘿嘿,谁挨打还真说不定! 冯云嘴角一咧。 已然感觉压力越来越强的方和心头一颤,某种不妙瞬间浮上。 第八十章 哪里更妙一些 “好了。”冯暮雨忽道。 方和应声收枪。 “啪!” 方和后背上挨了一下。 冯云低呼:“哎呀,没收住。” 方和:“……” 冯暮雨冷哼:“今日起,每日刺枪一千。” 冯云瞪大眼睛:“……” 冯暮雨勾唇:“每日狂草书法五篇。” “什么!!”冯云忍不住惊呼。 没完了? “嫌少?”冯暮雨问。 冯云忙不迭摇头。 她再说,还要涨篇数! “可为什么?”冯云问。 “狂草连绵不断,狂放不羁,最适枪法。”冯暮雨道。 冯云呵呵。 原来她枪法不行的时候要练,现在枪法已经好了很多了,还要练。 还不止练枪法,还要练毛笔字。 冯暮雨看冯云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呵呵:“也可要方和每日往你青竹小院陪你练上两个时辰。” “那我还是练刺枪吧。”冯云果断选择前者。 先前她觉得她说不定可以扭转劣势,可方和守的简直水泼不进。 方和是和大兄对练的。 今儿是在长青阁,换在青竹小院跟她练,还能留手? 八成挨打的是她。 嗯嗯,小命要紧。 练枪两个时辰,她还怎么躺平? **** 从长青阁回来,冯云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除了躺平就是乖乖练枪练字。 不练不行,每天方和都来盯着她刺枪,练狂草五篇! 在青竹小院,她还没法子提春晴。 一直到邱家女郎前来,方和才没了影儿。 看到邱家女郎精致小巧的面庞,冯云激动的双目含泪:“盈儿姐姐,我好想你。” 邱盈儿被冯云弄得小脸儿泛红,讷讷声中仍端庄清雅:“听闻三妹妹在京郊遇险,心有所念,特来探望。” “多谢盈儿姐姐,有劳盈儿姐姐。”冯云拉着邱盈儿坐下,又是忙声的吩咐,“快,奉茶,还有糕点,上我最喜欢的,还有奶糕。” 侍婢们一阵的忙碌。 邱盈儿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 “比二姐姐那边如何?”冯云问。 邱盈儿道:“清儿那边自是雅致些,但说起自然惬意还是云儿妹妹更懂得。” “那盈儿姐姐更喜欢哪边呢?”冯云问。 “自是云儿妹妹这边更舒服些。”邱盈儿道,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云儿妹妹为何这般问?” 冯云眨眨眼:“若是二姐姐也这样问,盈儿姐姐最好说各有千秋。” 邱盈儿张了张嘴,又闭上。 想到今儿清儿听闻她要往青竹小院看望云儿时,脸上流露出来的些许异样,她也不敢言之凿凿。 邱盈儿询问起冯云那日京郊之事,冯云绘声绘色的讲出来,自然没提她射杀的事儿,可她不说,邱盈儿问的可是仔细。 “听闻那日护卫当中有擅射之人?”邱盈儿问。 “盈儿姐姐怎么知道?”冯云。 “京都府尹的查案之果已列在各府桌案上,我也瞧了。”邱盈儿道,“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父亲还说多亏是镇国公府的护卫,若是旁府,说不定死伤多少。” “原来如此。”冯云道。 “当日可是吓到了吧,这几日可好了些?”邱盈儿问。 “嗯,大兄说要我多练字。”冯云道。 “既是令兄所言,必是对的。”邱盈儿道。 冯云重重点头,拉着邱盈儿去到了桌案之侧,给邱盈儿看自己练的字狂草。 “好字,笔锋间变化多端,足可卸去心绪之杂乱,当真是好法子。”邱盈儿神色肃然,还唯恐冯云不信,特意执笔也写了几个狂草。 “我也是有狂草之念,这才淡然若素,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邱盈儿道。 若非是冯云早先就听大兄说过为何要她练狂草,且这几日也有了点儿感觉,她还真信了邱盈儿这套说辞。 “嗯,以后我一定勤加苦练。”冯云道,又拿起邱盈儿的字,“还是盈儿姐姐的字好看,明儿个我就拿给大兄,看大兄能不能认出来不是我写的。” 邱盈儿面颊浮动晕色,“这怎么可以。” “对,这是不可以。”冯云拉着邱盈儿,又把笔递过去,“大兄要我写五篇,盈儿姐姐总要替我写一篇才好蒙混蒙混。” “这……” 邱盈儿看看笔又看看桌上的白纸,犹豫着想写又不想写。 她的狂草必然比冯云写的好,可若是这样,冯家大兄岂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云儿写的?可若是她有意写的马虎,若是日后冯家大兄知道了,岂不是会以为她不过如此? 邱盈儿咬唇,最终还是接过了笔。 “不要说是我写的。”邱盈儿提醒。 冯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定不会。” 邱盈儿落笔,冯云在旁边看的认真。 她一定不说。 可大兄看不出来才怪!! …… 书房小窗外影晃动。 侍奉在侧的冬怜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另一侧。 冯云微微点头。 正在落笔的邱盈儿注意到旁边冯云的小动作,问:“怎么了?” “许是二姐姐想你了。”冯云轻描淡写。 邱盈儿手中笔尖微颤,墨汁几欲滴落时笔横而起,一笔狂草,浑然天成。随后又是收敛锋芒一如先前的藏拙模仿。 不多时,一纸狂草毕。 邱盈儿落下笔,转头对冯云笑的轻盈美好。 “云儿妹妹好生歇养,待过些时日,我再来看望。”邱盈儿。 “好。”冯云。 邱盈儿款款离开,冯云看着她转向一旁的青兰小院。 “即便女郎不提醒,那边也会这般,女郎也只是想邱家女郎早日耳清目明。”冬怜轻声。 冯云颔首。 在望东伯夫人寿诞上,初见到邱盈儿就喜欢,在知道冯清是重生之后,她就更觉邱盈儿亲近。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也变不成真的。 *** 青兰小院内。 正中的堂屋内正中一个散发着淡淡凉意的冰鉴,不远处的长桌后,冯清正在翻看账册。 看到邱盈儿进来,冯清温婉浅笑:“盈儿可总算是放心了?” 邱盈儿望着儿时最亲密的好友,道:“清儿可也放心了?” 邱盈儿的话里听不出情绪,冯清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盈儿是说我遣人去青竹小院之事?”冯清疑问,“那也是三妹妹一向懒散,我也是怕招待不周,才遣人去瞧瞧,没想着盈儿和三妹妹倒是相谈甚欢,却是显得我多余了些。” 冯清面带嗔然,似在玩笑。 邱盈儿兀的一笑,霎时间的如花美颜:“可不是你多余了么,你家三妹妹向我讨教如何运笔,我可是兴起呢,虽说院里多的是家里头郎君儿郎们才喜欢的器物,可也是别有意味呢。” 冯清嫣然:“我便是知道盈儿眼精着呢,不过倒也是叫我好奇了起来,盈儿觉得我这里和三妹妹那边哪里更妙一些?” 邱盈儿眉峰稍挑,还真是如云妹妹所言。 ……清儿还真的问了呢。 第八十一章 砸的自己好疼 青竹小院。 内室。 窗帘轻动,冯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冬怜与冯清的低语。 “我家女郎已睡了。” “请女郎恕罪。” “……” 冯清终于离开。 冯云听着冯清脚步远去,竟还有些失落。 假如小白花进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暴起。 毕竟邱盈儿从她的青竹小院回到小白花的青兰小院没一会儿,邱盈儿就走了。 毕竟邱盈儿走了没一会儿,小白花就来了。 冯云又等了一会儿,冬怜进来,低声附耳。 “噗” 冯云喷笑。 青兰小院的绣架子又双叒叕的倒了。 哎呦呦,这么生气? 小白花和邱盈儿吵架了? 没听到动静啊! 不对,是小白花没有见到她才这么生气的。 冯云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上次她已经说的很清楚,小白花知道她改了规矩。 自从她“受惊”后,小白花也不过才来过两次,虽看似关心,可敷衍之色也似有若无的流露一二。 小白花已经装不下去了。 可又是什么让小白花没了耐心? 十二年都忍下来了。 是事事没有如她的意,还是事事都和她记忆中的不同? 翌日,冯云就知道了。 平公主得知冯妙被袭杀,派人去探望了冯妙,冯妙特意的来她这边显摆,冯清的脸色都隐隐有些发青,冯云才知道平公主派人往侍郎府探望的时辰就在邱盈儿离开之后,也就是冯清来她青竹小院前后。 显然,冯清郁闷了。 且与那位平公主息息相关。 难不成上辈子平公主探望的是她? 又或者她想要的不是平公主,而是平公主代表的……三皇子? 嘶—— 冯云脑中忽然的清明开来。 难怪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小白花很是讨好平公主。 小白花喜欢三皇子嘛。 讨好平公主正常。 可平公主还和太子妃那么亲近。 上回东郊校场,平公主就在太子殿下身后。 邱盈儿在来了她的府上之后,平公主就派人探望冯妙。 是有意,还是凑巧? 咦~ 好乱! 冯云打了个颤。 “你还忍不了了?” 一声轻呵,熟悉的脑瓜崩熟悉的疼。 冯云“啊”的跳开,赶紧的把自己手里的那份儿狂草字篇递上。 “我我拿错了呀,你看啊,我写了!” 冯暮雨瞥了眼,冷笑,又抬手。 冯云跳的远远的。 冯暮雨就在座位上,对她招手:“过来。” 冯云摇头。 “过来。”冯暮雨微笑。 俊朗的面容如春风拂面,皎月平润。 但冯云看到的是淡淡寒意。 方和盯着她练完了一千刺,她就把五张字帖送过去,其中就夹杂着邱盈儿的那篇。 她真的一个字也没说是谁写的。 你眼神好还能怪她了? 可她一个字也不敢辩驳。 大兄太了解她。 冯云讪讪,只能挪过去。 闭着眼睛,视死如归。 冯暮雨看着她,抬起的手指蜷起来重重的压下去…… 冯云的鼻头被刮了下。 料想的疼痛没有,只有耳边大兄的斥声:“就你调皮。” “不许有下次。” 劫后余生的冯云立刻乖巧无比:“知道了。” 冯暮雨轻哧,抬起下巴点了点一旁早就备好的盒子。 “明儿去西山寺,把这个给方子墨,就说是我送给他,让他对我家三妹妹手下留情的贿赂。” “大兄放心,我定然带到。” 冯云眼中几乎冒出绿光。 终于要去西山寺了。 终于能去刷分了!! **** 镇国公府的车子穿过京都之内,隔着车窗,冯云明显感觉到了车外的不同。 之前在车里偶尔会听到街面上飘进来的污言秽语,当街咒骂,这回连敞怀的流浪儿都很少见到,行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巡逻的兵士捕快,偶尔还看到结队的兵甲从西门出城,街边上有百姓议论。 “又有匪人要剿?” “听说是因为镇国公府,我家有亲戚在衙门,说看的清清楚楚,那些歹人全都死了,还是镇国公府厉害。” “是镇国公府要查?” “这谁知道,反正不管是哪儿的匪,这几天咱半夜也敢出门了。” “对对,这阵子行脚商多了不少,东西都便宜了。” “前天晚上我家那娘们竟自己一个回了十里外的娘家,昨儿老丈人找了来我才知道,可是挨了好一顿打……” “哈哈,你小子欠收拾,都不知道去哪里风流了。” “……” 车子驶出城外,远处里尘土飞扬。 有兵甲骑士由远及近,旌旗之上有平南候府的旌标,还有“提”“何”两字在风中飘扬。 冯云看了眼,落下车帘。 兵甲骑士很快到了城门外,为首的将士勒马停下,身后的兵甲也都勒马不前。 遥遥看去,另一侧镇国公府的护卫策护一辆车马缓缓往西山寺的方向行去。 为首的将士抬起面甲,面甲下是一张硬朗的英俊面孔。 他抬头看了眼身后的“何”字旌旗,再次策马飞奔入城。 ****** 西山寺。 阵阵佛音仿佛能驱逐心神上的阴霾灰尘,暮鼓晨钟悠扬不绝,大雄宝殿正中的佛祖拈花垂首,似乎所有的秘密都在佛祖眼前,毫无隐瞒。 冯云跪坐当中,静听佛音。 不是她想听,而是刚到山脚下,风行大叔就拦住她,带着她直接往这边来了。 说,镇国公要她静听佛法。 虽说她不想出家,可既然是祖父之命,她就先听着。 佛祖是真的,只是看她可怜,所以哪怕她鸠占鹊巢,佛祖也给她躺平的机会,让她能再来一次。 感谢佛祖。 感谢家人。 感谢所有她爱的,还有爱她的人。 …… …… 要不然,她再感谢一次? 半个时辰后,冯云对周遭念转佛经的高僧千恩万谢,这才往镇国公的院子去。 风行大叔仍在院外。 院内只有镇国公老人家。 没有方子墨。 “你找谁呢?” 镇国公捋着胡子看着自家这个看似憨憨实则精的像是小狐狸的小丫头。 冯云瞪大着眼睛,无辜的很:“大兄说有东西要给方子墨,我就是来找爷爷学‘六韬’的。” “哈哈哈!”镇国公仰头大笑,“好,今儿爷爷就正式教你‘六韬’。” 冯云咧嘴:“……” 她搬起的这块儿石头砸的自己好疼。 第八十二章 恐怖的游戏 静谧的西山寺后, 绿树茂密笼罩,清风徐徐。 年迈的老人躺在摇椅上口中说着什么,跟前圆润娇俏的小女郎托腮听着,偶尔提起几句疑问,老人或随手点拨,小女郎恍然大悟,抑或眼底微讶,与小女郎相谈细致,彼此印证。任清风之下,时光荏苒。 方子墨踏入镇国公小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方子墨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 直到镇国公转头看到他,对他招手。 “子墨来了,瞧瞧,这是暮雨要云丫头给你带来的。”镇国公道。 冯云赶紧的点头:“我没看。” “多谢冯爷爷。”方子墨行礼,“多谢暮雨兄长,多谢云妹妹。” 冯云弯唇,露出八颗漂亮的小白牙。 方子墨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套银色的九九重连环,还有九九八十一个小方格的华容道。 方子墨眼中瞬间灿亮。 “我很喜欢。” 冯云继续笑。 这种聪明的小孩儿只配玩儿这种恐怖的游戏。 …… 不知道是镇国公爷爷累了,还是方子墨来了,镇国公爷爷没有再继续讲“六韬”,依旧和上一次一样,让冯云读“六韬”,又给方子墨拿了八本书,以方子墨读完为限。 上一回冯云以为方子墨和她一样是读,这一回她留意了——方子墨就是和她一样在读。 院子里仍旧只有冯云和方子墨,冯云忽地扣住方子墨的书。 方子墨:“……” 冯云眨眨眼:“这一页你读过了吗?” 方子墨点头。 冯云立刻拿到自己眼前,往前翻三页:“第五行是何句?” 方子墨诵出。 一字不差。 冯云不信邪,又换了一本刚才眼看着方子墨读过的。 “第四页,第三句?” 方子墨略微沉吟,诵出。 一字不差。 冯云吐了口气,合上书,双手奉还。 “得罪了,大神!”冯云。 方子墨不知道冯云口中的“大神”是何意,但稍稍一想也能猜出一二。 方子墨漂亮的小脸儿微红:“我不是……” “在我眼里,你就是。”冯云肃声。 开玩笑!! 她上了十多年的学,就听说过有过目不忘的人,从没有亲眼见过,现在她眼前就有一个,还是她亲眼验证。 聪明就算了,长得还好看,出身还高贵。 这种不是“大神”是什么? “我……” 方子墨还想说什么,冯云连忙打断:“大神,您先看您的,等看完了再说。” 她在西山寺的幸福生活就靠大神了! 方子墨没再说什么,拿起书认真看。 冯云也开始翻看“六韬”。 爷爷给她讲的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就像是大学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上课根本不按课本来,想到哪里就讲哪里,你还稀里糊涂的时候,人家已经把一整本讲完了,主打就是一个融会贯通。而你不把书看一遍,就是一个棒槌。 或许是镇国公爷爷已经讲过的原因,这回冯云再翻看“六韬”多少就有点儿感悟,一边感悟一边看,直到耳边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冯云才发现方子墨已经在玩儿九九重连环了。 嘶—— 冯云偷偷看到盒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九九重连环就已经被吓到,八十一个环儿团在一起,密密麻麻,现在看到被翻的更是一团乱麻的九连环,冯云只头晕眼花。 这东西真能解开? 就像是印证冯云所想,“当啷”,一只圆环落下。 冯云目光呆滞。 方子墨看她:“怎么了?” “啊,没事儿啊,你看完书了?太好了,走,去斋堂。”冯云拉起方子墨就走。 太可怕了! 必须吃点儿东西压压惊。 **** 斋堂的饭菜一如既往,在香客的驱使下,冯云深刻的认为西山寺负责膳食的僧人们还俗后都能有上一份不错的活计——大厨。 吃过了饭菜,冯云回到了自己的禅院,也终于看到了春晴。 春晴比离开前长开了些,或许是养伤的缘故,脸庞和她都有些像了。 看自家主子盯着自己的脸,春晴尴尬:“蒙女郎爱护,奴婢才有今日,奴婢给女郎请安。” 接下来就是“砰砰砰”三个硬生生的响头。 然后也不等冯云问,事无巨细的把出了府后的事儿说了一遍。 早先在镇国公府小白花故意找茬,冯云借机就把春晴弄出了府,在方和的帮助下,春晴很快就养好了伤,凭着冯云给的菜谱,在京都开了一家酒楼。酒楼的价钱不低也不高,正合着京都大部分百姓官吏都能吃得起也觉得好吃的样儿。 京都之内几乎没有秘密,哪怕是朝廷中的隐秘,因为办这些事儿的都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员,大都是下面的官吏,短短几日,春晴就得到了不少消息,比如镇国公府女郎受袭,皇帝大怒,命平南候世子提南甄和新提拔上来的何尝校尉领兵剿匪,京都内外风气随之大变。百姓们一时欢喜。可敢袭杀镇国公之女,那伙蒙面人当真是匪?有官员上折子要彻查,镇国公府世子妃也上了折子,结果就是皇帝把彻查之事交给了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 两位殿下查探,可见皇帝之看重。 东郊校场比试时,太子殿下待平南候世子亲厚,又有何尝校尉是太子殿下提拔,众人都以为是太子殿下的人,所以现在看太子殿下查的轰轰烈烈,三皇子殿下几无声息。 据说先前平南候往西山寺见镇国公时,镇国公拒而不见,大都猜测怕不是镇国公不待见平南候?毕竟平南候世子伤了镇国公府的郎君呢,而这回镇国公女郎又是从自家的农庄出来就遇到的歹人,说不定就会查到镇国农庄。 镇国农庄啊~ 冯云想到那个深藏不漏的裴平,挠头。 “大兄知道吗?”冯云问。 春晴眼波流转,垂首道:“咱们酒楼的消息,大郎君大都是知晓的……” 冯云睇过去:“哦~你还想当我嫂子?” “奴婢不敢,奴婢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春晴吓得连忙跪倒,小脸儿都白了。 冯云扑哧笑出声。 “哈哈,我逗你的,我知道你心悦方和。” 冯云不说也就罢了,这一说春晴的小脸儿转眼又变得通红,咬着小嘴唇,都要哭了:“女郎戏弄奴婢。” “谁戏弄你了?我看方和也心悦你呢?”冯云道。 “当真?”春晴欣喜脱口。 冯云眨眨眼。 春晴跺脚,羞得面红耳赤:“女郎~” “哈哈哈哈哈!” 冯云乐不可支。 也不怪她凑趣。 母亲,大兄都知道,还有西山寺的爷爷在,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呀! 女郎快活的笑声从禅院里传出来。 立在禅院围墙外的方子墨听着听着,抬起自己的手。 白皙纤薄的手指总是凉的,可在今儿她拉他的时候,很暖,很暖。 第八十三章 一层冷汗 纤弱的少年郎君立在禅院门口,日头从身后映射过来,好似能穿透少年郎君的身躯,墨发柔的像是缎子,面容白皙若玉,双眸清润的好似含着春水。 冯云都恍惚了下。 如果不是耳边还有佛音,眼前的少年郎君周身也没有云雾飘渺,她都险些以为是谪仙降世了。 “女郎,奴婢告退。” 春晴的声音冒出来。 冯云忙摆手,过去拉方子墨:“子墨怎么来了?快进来。” 春晴向方子墨行礼,垂首离开。 方子墨回头看了眼春晴。 “她是谁?”方子墨问。 冯云:“原来是我的侍婢,现在出府了。” “开了酒楼?”方子墨问。 冯云惊的差点儿把方子墨甩开。 “你怎么知道的?”冯云脱口而出。 方子墨道:“她身上有斋堂师傅的气息,可又没有檀香沁染,脚上沾着西山寺没有的黄尘,身上的料子也是这阵子上香的香客们身上惯常穿戴的,极不惹人注意。” 冯云抱臂。 够了,说的很详细了。 尤其是后面那句“极不惹人注意”。 方子墨问:“你很看重她?” “对。”冯云道。 “为何要开酒楼?”方子墨问。 “有趣。”冯云。 “酒楼之地汇集三教九流,除却能挣些钱财,各种消息也是流传最广。”方子墨。 冯云奇问:“你也有酒楼?” 方子墨摇头,清润的小脸上划过丝丝失落:“我连西山寺都出不去。” 呵,连西山寺都出不去还懂这些不该懂的,是不是很不应该? 冯云略显遗憾:“那真是可惜了,我开的酒楼可是用光了我的钱,我还想大挣一笔呢,要不然你加个名字也成~” “我有钱。”方子墨。 “多少?”冯云。 方子墨举手:“五千两。” 冯云眼珠子差点儿变成银锭子。 京都的普通百姓每年能挣到三十两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五千两,够挣一百六十六年。 她这些年攒下来的私房钱连下赌盘都没能挣到一千两。 “你能加多少?先说好啊,最多也就给你留个名儿,挣了钱分你红利。”冯云道。 “都给你。”方子墨。 冯云的呼吸都窒了下。 都给她啊~ “那也是只给红利。”冯云。 “好。”方子墨。 冯云盯着他:“你知道五千两是多少吗?” “五千两。”方子墨。 冯云对他竖起大拇指:“好!拿钱!” …… 不到一盏茶,五千两的银票摆在了冯云的桌上。 方子墨面色不变,就好像拿出来的只是五十两。 可冯云已经有点儿不淡定了。 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摆在跟前。 可刚见了几次面就拿出来这么多的银钱,就不怕她卷了跑? “冬怜,收起来。”冯云道。 冬怜收起来。 方子墨从头到尾都没看桌上的银票半眼。 冯云看着方子墨,问:“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方子墨摇头。 “那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冯云又问。 方子墨扯了扯嘴角:“没事就不能来吗?” “不是……” “那我先走了。” 方子墨起身就要走。 虽落寞却毫不迟疑。 冯云赶紧拉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子墨露出笑容,却是怎么看都叫人心疼。 “我知道,我也委实没什么事儿。” 方子墨仍要离开。 冯云也只能松开。 在佛门西山寺的禅院里,她总不能硬拉着少年郎不松手,不是? 只是背对着她的少年渐渐走远,唯觉凄凉清冷。 这时,有护卫近前附耳:“女郎,三皇子来了。” 冯云心头一跳,连忙紧跑了几步,拉住就要出院子的方子墨:“我有事要你帮忙。” 方子墨:“……” *** 禅房幽静。 外面是镇国公府的护卫,内侧院中,三皇子的护卫小武立在阴影之地,仿佛不存在,敞开的禅房门内,冯云和一身寻常衣袍的三皇子相对而坐。 不得不说三皇子的皮囊还是很好的,至少比那位太子殿下要好,虽然只是寻常的锦衣常服,却是丰神俊朗,和煦温润。甚至有些时候比大兄还要温和宽厚几分。 “今日路过西山寺,便上山来祈福,不想倒是瞧见了镇国公府的护卫,先还以为是暮雨在这里,没想竟是小女郎。”三皇子笑的温文尔雅,“想着前几日小女郎受惊,特来探望。” “有劳殿下,我已无碍,倒是大姐姐惊惧了些。”冯云端庄雅坐,显得恬静优雅。 三皇子眉角稍挑,笑道:“小女郎怎得和往日在镇国公府全然不同?难道是因为……” 三皇子没说下去,只抬手往西山寺后山方向指了指。 冯云正色:“殿下,我祖父温和慈善,可是最好的祖父。” “咳咳。”三皇子掩唇咳了几声,正色,“不错,镇国公德高望重,前些日子那首诗词更是为京都众所称颂,父皇也说镇国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朝有镇国公在,自是基石永铸。” “殿下,这话应该当着我祖父的面说。”冯云肃然。 “哈哈。”三皇子忍俊不禁,“女郎不知,本殿已先求见令祖父,令祖父和往常一样,一概不见,故而这番话就烦劳女郎转告了。” 冯云拱手,沉声:“必会转达。” 三皇子看着眼前佯装稳重的小女郎,笑的眉眼若春:“既女郎帮了我,我也总该投桃换李。” “女郎可听闻太子殿下与本殿协查数日前京郊外歹人袭杀镇国公府车驾一案?” 冯云点头:“今日方听闻。” 三皇子道:“太子殿下协平南候世子以此案为由,剿灭京郊众匪为明,暗里则是在探寻当日镇国公府两位女郎前往镇国农庄之事由,毕竟是镇国农庄,关系体面,但已然查到了农庄两位管事的身上。” 冯云双目茫然:“殿下是何意?” 三皇子看着冯云,淡淡一笑:“我以为大略太子殿下会查到私怨。” “私怨?”冯云。 “听闻京郊赛事之后,令兄受伤,夫人便把府中各事物交由几位郎君女郎,镇国农庄应正在女郎之大姐姐手中,镇国公府率众往镇国农庄,还有擅射的小女郎,怕也是做足了准备,虽不知是否查出了什么,但正就在回转的路上碰到了歹人,免不得被有心人牵连到一起。”三皇子缓缓道。 冯云急忙道:“殿下不知,大姐姐是那次清池会后平南候小郎君所为吓到了才特意的唤了我前往,护卫也是三郎加派,只唯恐大姐姐出事,这怎么就和镇国农庄牵扯到一起了?大姐姐亲口与我说,镇国农庄无碍。” 三皇子颔首:“清池会那日,本殿也在,本殿知小女郎所言不差,可旁人不知,若是硬被扯到一起,大事化小不说,还会使人以为镇国公府治下不严,尊卑无序,恐怕连公爷安置在农庄下的伤残老兵都免不得受到牵连。” 闻言,冯云后背激灵灵的出了一层冷汗。 第八十四章 三皇子一番话,就像是大冬天的被冰雪兜了满头满脸的冰寒刺骨。 若是真的如三皇子所说,京都百官虚惊一场不说,还会说镇国农庄内竟有歹人胆大包天,仅仅私怨就敢对镇国公府动手,那又会不会造反?祖父农庄里的残兵又会是什么结果?会不会打破祖父和皇室的某些平衡?亦或者还有其他她想不到不知道的事情。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竟还为她能射杀那些蒙面人,而免了护卫们的伤残心生庆幸,全然没想这些。 这几日大兄没说什么,母亲没说什么,哪怕是爷爷,在她到了西山寺后先给她去杀念为佛法普度,后就是“六韬”教授,(“六韬”还是她自找的)半句都没提那天的事情。 是他们想不到? 母亲可能想不到,大兄不可能啊!爷爷就更不可能了! ……还是说三皇子说的不可能发生? 不,很有可能发生。 毕竟镇国农庄的裴管事就给了她一个项目。 正所谓,家贼难防。 “那怎么办?”冯云有些急。 三皇子无奈:“太子殿下是我兄长。” 这会儿想到是兄长了?有本事别惦记你兄长的太子之位。 “我明白了。”冯云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之色,“殿下告知我,就是要我祖父知晓。更甚是殿下也并非路过,而是特意来此。” 三皇子看着冯云,更觉这个小女郎合眼。 虽不甚美,然心思清明。 一点就透。 三皇子面带讶色:“小女郎何出此言?本殿确是路过,就像是案卷上所言众多歹人身中羽箭,而正巧小女郎箭法卓绝一般。” 冯云也登时瞪大眼睛:“殿下说错了,真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何时说有关了?”三皇子讶然。 冯云鼓着小脸儿:“反正是没关系。” 三皇子捏着手指,压住想要杵一杵的冲动,宠溺一笑:“不错,小女郎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云看到三皇子的笑容,心下忽的一抖。 三皇子弯唇,起身:“时候不早,本殿也该走了。” “送殿下。”冯云道。 “不必多礼。”三皇子道,忽地抬头看向另一边合着帘子的内室,“里面可有人?” 冯云心下抖的更厉害。 “有。”冯云道。 “本殿可识得?”三皇子问。 冯云略显窘迫:“殿下,他,他有点儿不好见人。” 冯云指了指自己的脸。 三皇子明白了。 怕吓到人。 “本殿并非以貌取人,不过,今日既女郎说了,也罢,若是下次再见到,女郎可万不要如此了。”三皇子眼中轻泄凉意。 “一定。”冯云道。 三皇子颔首,这才出了禅房。 立在阴影中的小武如影随形跟在身后。 出了禅院,三皇子目视前方,淡声道:“去查一查房中的是谁。” 小武低声:“皇上有旨不可探查西山寺。” 三皇子停下脚步,睇过去:“那是数年前的旨意,再说,我查的是西山寺?” “若是你做不到,本殿自会派旁人。” “是,属下领命。” 小武应诺。 …… 禅院内目送三皇子离开的冯云暗暗吐了口气。 若非是她怕三皇子在路上碰到方子墨,她才不会把方子墨留下来。 可却是没想到三皇子还真有些功夫在身上,竟感觉到屋内有人。 屋帘掀开,方子墨走出来,或许是禅房阴暗的缘故,方子墨的脸色更白几分。 “他是哪位殿下?”方子墨看向早已经空无一人的禅院门口,淡声问。 “三皇子殿下。”冯云道。 方子墨微微点头,转眸看向冯云:“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是说案子?”冯云问。 “不错。”方子墨道。 “我不知道,我还是先去告诉祖父。”冯云急着就要出门,在与方子墨擦身而过时,方子墨抓住她的手腕。 “你现在不能去。”方子墨道。 “为什么?”冯云。 “国公爷为何教你六韬?”方子墨不答反问。 冯云骇然:“难不成是要我……” 方子墨摇头:“那位三皇子不是说了么,关系伤残老兵,而国公爷既安置了伤残老兵于庄子上,便不会不顾,只是你既学了六韬,焉能没有一二法子?” 冯云吸气。 啥就她学了“六韬”了?就是上一次来的时候读了一会儿,这回爷爷又云山雾罩的说了一会儿,她又看了一会儿书,还哪儿都不挨着哪儿了,哪里又学了? 还法子?什么法子? 她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好吧? “以德为本,以武为辅。”方子墨道。 冯云深吸了口气。 这八个字,她懂。 祖父在跟她说的时候,重点就是这八个字。 大神都没怎么听,就总结出来了。 她可不能太差劲。 所谓“卷”,就是这么来的! 冯云推开方子墨,直奔内室,然后整个人往床上一躺。 方子墨:“……” …… …… 一刻钟后。 冯云和方子墨到了镇国公的屋子。 冯云把三皇子到了禅院和她说的那番话转述。 镇国公听着,也看着她。 待冯云说完,镇国公一指方子墨:“他也听到了?” 冯云点头。 镇国公颔首:“好,那丫头就说说吧。” 冯云咧嘴,或许方子墨不在,她也不用想这么多。 冯云道:“我以为当坦言镇国农庄之事宜,公布于众,言,虽有不法,但一经查实,绝无宽纵,毕竟圣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更不要说是我们寻常人,爷爷怜惜伤残老兵绝无差错,我大乾立朝三十七年,兵甲未寒,理应为伤残兵士多谋些生路。至于歹人,既敢谋主,那无论是谁,也唯有一死。” 冯云面容倾诉冷然。 镇国公微微恍惚。 这是他家里十二岁的小女郎? 不止动手利落干净,说话也冷的可以啊。 不会是先前的佛法诵经没能把这丫头身上的血色给驱逐干净吧? 冯云看镇国公心不在焉,只以为是自己说的太差,爷爷也连听的心思都没有。连忙问:“爷爷,您如何想?” 镇国公回神,道:“来,跟爷爷玩会儿推手。” 冯云:“???” 她说的太差,爷爷只想着玩儿了? 第八十五章 突然好想 冯云没有二话,当即搭手。 六韬,她还不行。 但,推手,她真不含糊。 冯云和镇国公彼此手肘腿侧,相交纠葛,流畅圆润之极。 “很好。”镇国公赞。 一旁默默看着的方子墨也笑的宛如清泉。 冯云得意。 推手和弓箭一样,都是她系统里头级别最高的。 大神是厉害。 但大神不会的,她会。 半柱香后,镇国公停了,道:“就按你说的办。” 欸? 冯云又惊又喜:“真的?” “当然,爷爷还能骗你?”镇国公道。 冯云就差蹦起来了。 她想的真成了? 真的可以吗? 这可不是关系着什么薪酬,什么交情的,而是关系着一家的荣辱生死! “交给你大兄去办,不过爷爷可不会动笔,怎么说就看你的了。”镇国公又给出了一道难题。 冯云看向一旁的方子墨。 …… 在方子墨操刀下,很快一封以镇国公的意思传达出去的信件送出去,当然字还是她写的,文略内容全是方子墨的话术。 风行大叔拿着信出门,怎么送出去,送给谁,和冯云无关。 任务结束,爷爷这边也没让她再看书。 冯云开开心心的回去自己的禅院。 睡一觉,睡到自然醒再回家。 “刚才你问我可有什么要你帮忙的?”一直默不作声地方子墨突然道。 刚才? 冯云回想,大神说的“刚才”莫不是当时拿出那五千两的时候? 这都过去好几章了,才想起来? 但五千两呢,刚才还帮了她。 “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冯云道。 方子墨说了。 半响,冯云的下巴差点儿没合上。 ******* 车子摇摇晃晃的出了西山寺。 车内。冯云看着车厢顶目光迷离。 “躺平系统 315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告知方祭酒外公,+8000。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西山寺上,方子墨要她帮忙的就是告知方祭酒方大人,说西山寺有墨儿想念。 就是邮差的事儿,用得着她? 大兄去岂不是更方便? 可,8000呢呀! 上次4000,这次8000,下次呢?下下次呢? 如果说五千两银子很馋人,那这些数字就是让她不得不上瘾的罂粟。 干了! 必须得干!!~ 冯云猛地从车里坐起来,掀开车帘:“尽快回京。” “是。” 车外几声呼哨,车马加快了速度。 行走间,马蹄带起阵阵飞扬尘土。 ** 京都四城门,西边的宣武门飞快的奔驰出十多匹骏马,各个矫健嘶鸣声声,其中还夹杂着少年郎君们的纵情呼喝。 “李云飞,你有什么可张狂的?不过就是跟在提家二郎的身后玩耍,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全忘了当初跟在三郎身后一口一句‘兄长’的唤着了?” “你知道什么,我家是武勋,跟在二郎身后玩耍正是恰如其分,哪里像是你这样文不文,武不武的只顾着玩耍,全然丢了你兄长脸面的家伙?” “哈,可惜我是丢兄长的脸,你是丢了你家祖宗的脸。” “王文远,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李云飞,你不来你是孙子!” “好了,既出了京,就和和气气,吵什么,平白的让那些庶民看了笑话,走,去东郊校场比划,五郎觉得如何?”喊这话的是提南兴。 被称为五郎的俊美少年郎君看向脸色难看的冯暮修,问:“三郎想去吗?” 冯暮修咬牙,高喝:“有何不敢!走!” 十多骑风驰电掣的往东郊校场奔过去。 其后不多远,有马蹄轻落,遂一声嘶鸣,骏马拨转马头往另一边跑回去,马背上的人头戴斗笠看不到模样,只是从衣袖角落露出银边黑衫。 …… 东郊校场。 没有闻讯来的百姓商贾,也没有各家的仆从侍婢,看台上更是空无一人,东郊校场宽敞的犹如跑马场。 马儿兴奋,少年郎君们更升起了争胜之心,先策马跑了一圈。 漂亮的五郎在高台上喝彩,跑在最前面的提南兴又策马奔了一圈,少年的身影在马背上辗转腾挪,惹来阵阵欢呼,尤其李云飞的呼喊声更是尖锐刺耳。 脸色发青的冯暮修在后面紧追,从腰间摸出飞蝗石,高喝一声:“看石。”冲着提南兴甩过去。 提南兴痛呼了声从马背上掉下去。 等提南兴再起身翻开衣裳,腰间青了一块儿。 “你耍诈!”李云飞高喊。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陈风华也默默点了点头。 王文远:“什么耍诈!三郎投掷之前特意喊了,是这位提家二郎没有反应过来才中了招,再说你知道三郎最擅飞刀,若此番是飞刀,这位提家二郎才是惨了。” 旁边胡锦文也跟着点头。 往日里常在一起的四位小郎君,今日两人对两人针锋相对。 冯暮修昂首挺胸,一脸冷笑。 提南兴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只盯着冯暮修似笑非笑:“三郎好本事啊,这回只当是叫三郎先胜一筹,后面三郎可有什么能比试的?我提南兴尽数接下了,也免得被人说我提家儿郎是个只凭祖上蒙阴的小子,更也省的他们几个以为三郎这些年的名不副实。 冯暮修面上有些绷不住。 提南兴在逼他! 早先在看台上的五郎看到提南兴摔下马来,急忙的赶过来,正巧了听到这番话,五郎连忙道,“三郎不同二郎,二郎多少也是见过刀锋凌厉,三郎和我一般,哦,我知道三郎还有一样极好,投壶。” 冯暮修知道五郎是在帮他说话,可怎么听都别扭。 提南兴哈哈一笑:“好,就比投壶。” 王文远看着眼前这豪气干云,和那日醉香楼所见好似完全就是两个人儿的提南兴,心生不安。 这一刻,突然好想三姐姐。 第八十六章 我才正对路 “好想三姐姐。”冯暮修喃喃。 “难不成这里面有猫腻?”王文远问。 胡锦文也连连追问,那日冯三郎在醉香楼和这位提二郎对上的时候他没在,可也听说三郎在投壶上赢了提二郎。 这回又比投壶,理应不会有问题才对。 说不定是提二郎故作镇定。 冯暮修摇头:“我也不知,但总觉得不对。” …… 偌大的校场上,护卫骏马立在一侧。 少年郎君们聚在一起,一道横线之前,十丈开外置一壶。 看到壶的位置,王文远胡锦文就后退数步,对冯暮修露出以期鼓舞振奋之色。 果然有猫腻! 但他们也只能在边上敲敲边鼓。 距离太远,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投中。 帮不了丝毫。 五郎也目瞪口呆:“二郎,你们家里投壶都这么远?” 提南兴惊讶:“难道京都不是这样?” 五郎摇头,看向冯暮修。 冯暮修捏着箭的手也在抖。 他想到提南兴会在这投壶上做文章,可没想到做成这样! 这哪里是投壶? 根本就是投箭! 可看到五郎看过来,还是咧嘴一笑:“提家二郎不知道京都之俗,虽我不过顶着镇国公府的名头,常也有人说我什么名不副实,文不文武不武,可既然提家二郎摆出了阵势,我也总要对上一场,不然不就叫人以为未战先怯?” 五郎君,五皇子点头,肃着小脸儿看向提南兴。 提南兴虚应的拱了拱手:“佩服,不过三郎这番勇气倒也是叫我想起当初父侯灭杀一匪患时,那匪头子说的话,匪头子说反正也打不过,可既是只有死路一条,也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冯暮修硬生生刚拔起来的气势被压下。 偏偏五皇子还好奇的问了句:“侯爷说了什么?” 提南兴盯着冯暮修,咧嘴露出尖牙:“我父侯说,自作孽。” 五皇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问了什么,闭上嘴往后退了两步。 冯暮修气的脸色发青。 王文远梗着脖子道:“提二郎这话就不对了,三郎本就年少,有此勇者,已是不俗。” “对。”胡锦文道。 提南兴打了个哈哈:“当然,毕竟来这边,也是三郎应了的。” 如果不是同意了比划,还能来这里?来了这里又说年岁小,不就是怂了嘛~ 王文远胡锦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正都一起看向冯暮修。 他们尽力了! 冯暮修吐了口气,上前一步,站到了横线之前。 提南兴绝对不是故作玄虚。 甚至说不定醉香楼的投壶,他是故意输的。 但不管怎么样,他已经站到了这里,就像是那日大兄在这校场上血染一般,既是他应下了,就要受着,哪怕是输了,也不能丢了镇国公府的颜面……就是怕一个也进不去,那就是不想丢也得丢了。 冯暮修越想脸越白。 提南兴盯着冯暮修的神色,嘴巴就快要咧到耳朵根。 京都里的投壶他还真不擅长,可这个,却是他自小玩儿到大的。 此是他平南侯府受辱之地,今儿他就要把这辱还回来。 不然还以为他平南侯府无人! “三郎,请——”提南兴呼。 冯暮修咬牙,扔出去。 投箭飞出,过而不入。 “好。”五皇子鼓掌,“三郎力气真大。” 冯暮修:“……” 王文远胡锦文两人对视一眼,三郎不是说和五皇子相交不错吗?怎么听着不太像? “如五郎所言,冯三郎力气极大。”提南兴道,“可惜,投壶嘛,力气大没有用。” 提南兴拾起一箭,抬起箭头高高一投。 “当啷”一声。 投箭轻飘飘的落到了壶里。 和提南兴一样,轻松恣意。 冯暮修脸色更白。 “冯三郎,再来啊!”提南兴又唤。 冯暮修拎着手里的箭,犹豫几番,几乎就要甩下不投。 提南兴的投壶太强。 他真比不过。 可当真要他就这么认输? 这里是校场,先前他还心念着不能丢脸呢! 对,不能丢脸!! 冯暮修吐气吸气,来回往复几次,心绪终渐平。 他是家里头最没出息的,可也总要人知道家里最没出息的会是什么样子。 冯暮修手中投箭渐稳,回想提南兴投壶的举动,投出一箭。 投箭沿着投壶边缘落下。 冯暮修眼中一亮。 有门。 提南兴嗤笑,现在学不怕晚了点儿? 遂提南兴又一箭,再中。 冯暮修紧跟着一箭。 这一箭差点儿落到投壶里面。 “好!”王文远胡锦文。 提南兴神色不变,投,中。 冯暮修再一箭。 “当啷——” 这一箭,终于投中。 投箭入壶的声音竟是无比的好听。 “好!”五皇子高呼。 提南兴皱了皱眉,再一次,中。 冯暮修再投。 两人交替,各自投了二十箭,提南兴每箭必中,共入二十只,计二十五分。其中提南兴投入双耳五次,可双倍分。冯暮修中十只,其中一只入双耳,计十一分。 “提二郎胜。”五皇子道,“但冯三郎初次投壶就能中双耳,可见也是技艺不凡,好,很好。” 五皇子学着太子殿下的语气,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腰身上挂着的玉佩,犹豫了下没有取下来。 这是父皇给他十二岁的生辰礼,听说价值千金,他可不能给出去。 就这会儿,五皇子听到下面提南兴和冯暮修说话:“三郎,我还有一局,不知三郎可否答应?” 冯暮修脸色虽还有些难看,但眼里却是比先前还要清亮。 冯暮修坦然应对:“请提二郎明言。” “适才三郎露了一手飞刀之术,正巧了我也是会几手飞刀,不然咱们就对射一番?早些时候咱们两位兄长也在这里切磋了一二,如今我家世子老哥可是对令兄赞不绝口,若是你我再次对决,说不得又是一番佳话。”提南兴道。 闻言,冯暮修刚平复下去的小心心差点儿蹦出来。 王文远胡锦文也变了脸。 早先在醉香楼,三郎就在飞刀上输给了提二郎,这回再比?还是打定了要你死我活的那种? 结果可想而知。 “三郎不行,我才正对路!” 忽的,一道清幽的声音缓缓飘来,像是天边的浮云,又好似霹雳的雷霆。 在场众人面色大变。 第八十七章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哒”“哒”“哒” 马蹄踢踏响在校场上。 黑色的骏马如同墨色突兀的在纸卷上晕染开来,随着声响靠近,才赫然发现马背上还有一位少年郎君。 只见少年郎君头扎马尾,身穿短打衫罩,又是明眸皓齿,浅笑盈盈。 原本小小的身影在马背上毫不出奇,可偏偏就让校场中的所有人都没法子转移目光。 不认识冯云的郎君们惊叹前来的少年郎君虽从未见过,但风姿卓越已然不凡。 认识冯云的少年郎君们心思各异,有惊讶,有欣喜,还有的想要跑。 “提家二郎,别动。”冯云呵道。 在看到冯云出现,就已经在悄然后撤的提南兴一滞。 王文远胡锦文这才发现提南兴已经比刚才退离了十一二步之遥。 原来杵在提南兴身后的李云飞,陈风华两个站在王文远胡锦文跟前,脸色尴尬。 冯暮修才顾不上看提南兴如何,在看到冯云的刹那,眼里就只有冯云了。 满心的苦楚瞬间弥漫,眼泪也不知道怎么涌出来,什么身份雅致都顾不上,只想着自己好委屈好难过。 冯暮修跑到墨玉跟前,一股脑的憋屈屈辱:“三姐姐,姓提的他欺负我,欺负我就是欺负三姐姐,欺负三姐姐就是欺负镇国公府。” 骑在墨玉高大的马背上,盯着那边偷跑却被她唤住不得不停下来的提南兴,冯云的耳边正响着某种气势浑宏的bgm,突然的就被冯暮修这番话弄得什么都听不到了。 冯云看着墨玉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冯暮修。 ……这种连带被欺负的套话确定是叔母家一脉相承。 三姐姐? 其他不认识冯云的郎君们闻声惊讶。 这位就是传闻中惹得镇国公府平南侯府两府交恶,更叫提家二郎闻之变色的镇国公府小女郎? 再看现在提家二郎脸上似哭非哭的神色…… 确定了,没错。 * “有三姐姐在,定然不会叫你被欺负了去。”冯云淡声道。 冯暮修重重点头,一抹脸转身仰首挺胸的往后看。 这一刻好像他旁边的不是墨玉的马腿,而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大腿。 “三姐姐。” 王文远胡锦文也跑过来行礼躬身,两张脸上也欢快的几乎冒出光来。 王文远是见过了三姐姐的本事,胡锦文只见过一次三姐姐收拾三郎的场面,但听过太多次。 冯云微微颔首,看向那边的李云飞,陈风华,还有其他一众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年郎君。 虽然她的身高并不高,但此刻只有她在马上,一时间竟有些居高临下的鄙睨挥斥。 “你们都是少年郎君,自当有自己的是非爱恶,若是关系家门生死以利为先,也无可厚非,怕就是怕不过玩耍,就让你们违逆了你们自己的清明是非,那日后即便是你们踏上了朝堂,成为了你们眼中的父辈兄长,所想所念所思的除却你们家的利益好处,怕是什么都不剩。” 清扬的声音回响在东郊的校场,校场内的少年郎君们若有所思,在高台上看到冯云正高兴的跑下来的五皇子听到这席话,小脸儿也深凝起来。 自己的是非爱恶吗? 李云飞陈风华两个面红耳赤,自觉没法子再待在前面,往后退去,却是退到半路,李云飞发现陈风华悄悄往胡锦文那边挪过去,李云飞瞠目,陈风华见被发现,也不藏着掖着了,冲着李云飞一稽,转头往胡锦文那边跑的更快。 胡锦文笑的像是小弥勒,和陈风华说了没几句,陈风华就笑的咧开嘴。 李云飞咬着牙,只能自己走向提南兴。 提南兴根本就没留意这边,眼巴巴的看向正过来的五皇子。 “五郎。”提南兴。 “放心,本本郎君会帮你。”五皇子小大人儿般的拍了拍提南兴的胳膊,转脸一脸兴奋的冲着冯云跑过去。 提南兴:“……” 这是能帮他的样儿? 现在他把自己一拳打晕,成吗? “你怎么来了?你兄长知道吗?” “你怎么来了?你兄长知道吗?” 五皇子和冯云几乎异口同声。 两人一怔,随后对视彼此。 但冯云在马上,五皇子在马下。 冯云轻轻松松碾压。 冯云一指远处里被护卫牵着,明显比其他马儿乖顺,马背上的鞍鞯又别有佩饰的马儿,问道:“那是五郎的马?” “不错。”五皇子道。 “那马儿太小了。殿下骑着定然不痛快,不如与我同乘?”冯云建议。 嗳? 五皇子眼中霎时亮的像是星星:“真的?” 冯云点头:“我还骗殿下做什么?” 冯云自马上对五皇子伸出手。 …… 护卫五皇子的护卫们看到五皇子站在马下,冯云坐在马上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脸色正都有些冷时,突然又看到那位小女郎对殿下伸手。 护卫们登时瞠目。 她要干嘛? 紧跟着就看到旁边站着的冯家三郎托住殿下的腰,殿下就被那位小女郎给带到了马背上。 嗳? …… 身下浑身墨黑的高头大马俊逸威猛,身后的小女郎又柔软又安全,五皇子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高兴。 浑身上下都在高兴。 “啊啊啊——” 五皇子张开双臂欢呼。 冯云扬唇,缰绳微抖,墨玉在校场上跑起来。 众郎君:“……” 提南兴咬着牙悄悄后撤。 “提二郎哪儿去?”冯暮修王文远胡锦文等人追上,“殿下一会儿就回来了,说不定等殿下回来就罢手言和呢!” 呵呵,这话我都不信,你们说的会信? 提南兴也只能站住不动。 这里是京都,他能跑哪儿去?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是,这冯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她不在京都嘛! 回来了?这么巧的啊啊啊! …… 墨玉喜欢这校场,跑的畅快。 五皇子在马背上高兴的就没合上嘴儿。 “殿下,高兴吗?”冯云在五皇子身后问。 “高兴。”五皇子。 “殿下怎么和他们在一起?”冯云问。 “三皇兄说要我多和提家二郎走动走动,我就出来了,正巧了碰到了冯三郎,就一起来耍。”五皇子道,又回头瞅了眼冯云,“我更喜欢和三郎一起耍。” 冯云挑眉,跟前宛如在她怀里的小郎君比头一次见到的时候更可爱。 忽的,冯云问:“殿下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五皇子疑惑转头。 冯云眉眼弯弯。 第八十八章 在找人? “没有。”五皇子道。 冯云心神微动,她的系统没有变化。 ……或许五皇子和真命天子无关。 “为什么这么问?”五皇子还在问。 冯云道:“我以为都说不得什么时候要人帮忙呀,就像是三郎,若非我正好在这里,他怕不是危险了?” 五皇子连忙摇头就像是拨浪鼓:“我是不会允的。” 吓死,说的话好好的,可突然间的他的后脖颈好凉。 冯云笑眯眯:“有五郎在,我还是相信的。” 五皇子重重点头:“必须相信。” 冯云看向前面越来越近的提南兴等人,道:“但最值得相信的还是自己。” 五皇子看向那边也往这边看的提南兴。 就像是提二郎相信自己一样。 本以为可以一雪前耻,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冯三娘! 所以最相信的除了自己,还有运道。 …… 墨玉缓缓停下,就停在提南兴冯暮修几人跟前。 其他的郎君退避三舍。 远观。 提南兴看到冯云下马,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冯暮修眼角瞥着提南兴的举动,小胸膛挺的更高。 提南兴咬了咬牙,后退的那一脚想要抬起来回到原来的位置,可眼看着冯云径直的冲着他过来……提南兴都想整个人往后再退百步。 一时姿势诡异。 冯云只当是没看到,就在提南兴跟前站定。 冯云比提南兴矮一些,两人对面,也是提南兴低头俯视,但提南兴就是心虚胆颤,生怕冯云开口…… “刚才也耽误了不少时候,来吧,对砍啊!”冯云道。 提南兴一哆嗦,整个人往后飞退七八步。 果然,这一开口就能吓死人! “什么什么对砍!!我我就是跟三郎说着玩儿的,我都已经赢了,干嘛还再比一场,输了岂不是里子面子都没了?再说,我根本就没说对砍,上回就在这里,我大兄跟你大兄对砍,现在还静养呢,我又不傻,干嘛自讨苦吃。”提南兴大吼。 五皇子道:“提二郎言之有理。” 提南兴对五皇子感激一瞥。 五皇子言而有信。 冯云不以为意,温声劝道:“跟随前人风流,自当勇气可嘉。” “我没有勇气,也不嘉。”提南兴干脆利落,“我认输!” 王文远忍不住了:“久听闻平南侯爷擅征战,若是听闻自家二郎未战先怯,不知会如何想。” “我老爹只会说我做的好,做的对,早知道赢不了还战,不是勇,是傻!”提南兴仰首挺胸,就好像不是在说输,而是在说赢。 王文远:“……” 冯云也想咬牙。 失策。 应该一上来就收拾他。 提南兴瞄到冯云的神色,下面某些地方熟悉的凉意袭来,脚丫子毫不犹豫的又往后退了三步,向着五皇子一拱手:“五郎此行不是正要寻冯家郎君嘛,既冯家郎君已至,我也当功成身退!诸位,告辞,告辞!” 言罢,不等五皇子说话,溜了。 提南兴身后的几人也连忙对五皇子行礼,跟着提南兴跑了,李云飞也在其中。 五皇子:“……” 冯云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立马道:“提家二郎善始不善终,连皇子都敢虚应,回去我就跟兄长告状。” “几位兄长都告状,还要告诉父皇。” 冯云竖起大拇指:“殿下至诚。” 五皇子咧嘴:“那接下来,我们去哪玩儿?” 冯云眨眨眼:“国子监?” 嗳? 众人:“……” ********* 国子监,大乾朝为国举才之地,自科考以来,但有优异者皆可入国子监,虽历来科考中举便可为官,但若在国子监中得师长看重,也未必科考同样也可为官,朝中官宦子弟也多有在国子监学习,皇子也不例外,比如冯暮雨就在国子监就读,王文远之兄王文至亦是国子监今年科考大比中极有可能博得魁首之才。 金水桥上,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红门倚靠。 冯云立在国子监门外,看了好一会儿。 回神时,发现同行的小郎君们都瞧着她,包括冯暮修和五皇子。 “你在想什么?”五皇子问,冯暮修点头,他也想问。 冯云道:“我在想这里比我想的还要恢弘,我大乾的国子监理应如此。” “没了?”冯暮修问。 “不然?”冯云问。 “难道不应该有那种自觉渺小,忍不住就会不敢造次,行事务必谨慎小心吗?”冯暮修说着,周遭的几位小郎君连连点头。 冯云,五皇子:“为何要有?” 两人几乎同声,随后彼此对视,又看向他们。 “国子监乃上进求学之地,本就不该造次啊!”五皇子道。 “为何要自觉渺小?勤奋苦读,书中自有乾坤,若是尽在掌握,当是以为最舒适才对。”冯云道。 冯暮修嘴角抽搐。 啥勤奋苦读?还书中的乾坤尽在掌握? 三姐姐说这话就一点儿也不脸红脖子粗的? 冯云看向冯暮修:“你以为呢?” “三,不,云郎君说的对!”冯暮修赶忙道。 国子监不待女郎,临来之前,众少年郎君们已经商量了唤冯云为“云郎君”。 冯云微笑。 “众位小郎君已经到了!倒是我来的晚了些。” 声色清朗,从国子监门口传来。 青白袍的国子监服俊逸潇洒,头上发髻只有一根朴素的青玉簪,眉目俊朗,风神俊秀。 “大兄。”王文远兴奋唤道。 其他一众小郎君一起行礼。 王文至微笑虚扶,又对五皇子颔首以礼。 “国子监为众求学之地,不拒来访,只是监中有讲堂,还请诸位郎君切勿高声。”王文至说了规矩,遂请这一行数人的少年郎君们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内青砖铺地,四周有松柏常青。 饶是外面炎热,进到里面也霎时觉得凉爽数倍。 然亭廊,甬道,偶传来的诵读声,静谧雅然,只叫人不敢高声。 当中也有来往的学子,见到王文至匆匆行礼后又匆匆离去,王文至解释:“各处教习不同,所学不同,又有心所念,就要急着赶路了,不然怕是师者不予时,推拒门外。” 众少年郎君们心下惶惶。 冯云默默,大学风范,一脉相承。 走班制嘛! 不过也不知道国子监祭酒在哪里教授…… 正就是冯云左顾右盼之时,五皇子在她旁边冒出头,问:“云郎君是在找人?” 第八十九章 真的好可惜 听到五皇子这样问,王文至也看过来。 “若是云郎君寻人,文至可襄助一二。”王文至道。 冯云摇头:“不寻人,就是好奇国子监六艺之中,骑射在哪里修习。” 冯暮修恍然,扭头跟王文远几个知交好友对了个眼神。 他就说三姐姐在国子监门口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所谓“尽在掌握”……骑射这科,三姐姐简直再掌握不过。 王文至看向其他几位小郎君:“诸位小郎君亦同往?” “同往。” “对对。” “……” 冯暮修等人连连点头。 此等读书肃穆之地真让他们不适应,也不知道家里头长兄们是怎么挨下来的。 王文至了然微笑。 “请——” 遂引领着几位小郎君往骑射之地过去。 五皇子看看冯云,没说话。 冯云只当没看到。 ……也不得不说这皇家的孩子就是聪明。 ** 走过鹅软石铺成的小径,再行过一大段的树林幽密,渐有喧嚣声逐渐清晰热闹,忽的眼前明亮,那热闹呼喝声也清晰入耳, 国子监骑射之地,亦是一处堪比东郊校场之地,比不过校场之大,但也有四分之一大小,这会儿正有学子在校场上演练。 不是对砍,不是射靶子,而是马球。 马球的好处不用言明,骑术不佳者,难;无众志成城者,难;臂力不够者,难,四肢不协者,难。 但有马球强者,若从军,无一不是好手。 六艺之骑射,更是不在话下。 十六七岁的郎君们纵马骑行,手中马竿挥舞,自是一番恣意。 小郎君们脸上不由流露羡慕,抑或不屑。 他们现在个头太矮,骑在马上没这么好看。 可待他们也有这些学子们年岁,定是比他们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王师兄来了,比一场?” 有学子骑马过来邀请,看到旁边在侧的数位小郎君,笑道:“这几位小郎君若是有兴趣,也可一同玩耍。” 王文至还没开口,冯暮修兴奋问道:“当真?” “自是当真。”那学子道,旋即又瞥了瞥冯暮修的身高,“就是你们可以骑小马……” 啥? 小郎君们顺着那名学子的目光看过去,校场角落里还真有几匹小马,有刚刚开始学御马的学子正在马上练习。 嘿,我个—— 他们六七岁时已经不屑那等小马了! 冯暮修几人忍住骂人的冲动,先前骨子里对国子监的敬重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儿。 王文至脸色沉下来:“赵宣,慎言!” 赵宣恍然的点头:“啊,我知道了,这几位小郎君如王师兄一般都是豪门贵子,自当是看不上咱们国子监的小马,宣,先前所言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小郎君们见谅见谅。” 赵宣的嗓门不小,旁边的几位国子监学子都听到了,看向这边的目光多有不善。 冯暮修等几人察觉到不对劲,看向冯云。 冯云笑的憨然天真:“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王文至抿唇忍笑。 赵宣咬牙,旁边几个国子监的学子呲目欲裂。 冯暮修等几人嘿嘿的笑出声。 这时候五皇子幽然道:“先不说我看得上看不上这几匹小马,且说若是与诸位比试,是不是只能骑这样的?” 五皇子指向其他的高头大马。 “那是自然。”赵宣道。 五皇子点头,看向冯暮修等几个:“听到了?想要比试必须要大马,可人家说你们只配骑小马,也就是说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们,根本没兴趣同你们玩耍。” 冯暮修等少年郎君登时火冒三丈。 “不过游戏而已,我们虽年少,马上玩闹的年头比你们也不逞多让。” “就你们这三脚猫的马术还敢逞能!” “比读书写字我们不成,比这个,你们就是这个……” “……” 陈风华竖起小拇指往下一转。 但凡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的学子们都忍不了。 “好啊,比一场!” “看谁是英豪!” “……” 眼看着校场内的学子们就要和冯暮修等人大打出手,王文至看向五皇子,发现五皇子只看冯云,王文至也看向冯云。 “好了!”冯云高喝。 冯暮修等人住了嘴。 学子们也都渐渐停下来,看得出这位年岁不大,个头也不高,长得俊秀的少年郎君似是领头的。 “说什么没有用,不过口舌之争,不如就比一场吧,手底下见真章。”冯云道。 “好!”冯暮修等人同意。 赵宣等人有些犹豫。 虽说一开始是因为看到这群小郎君眼里的不屑这才一时气愤的讽刺了几句,可真没想和这群小郎君们比试。 不管输赢,他们都称不上赢。 王文至低低一笑:“莫不是众位师弟怕输了,被教习责罚?” “王师兄,言过了。” “王师兄为何帮着他们,我们才都是国子监的学子。” “……” 众学子纷纷指责王文至。 王文至勾唇,面色清冷:“你们还记得我们同为国子监学子?他们与我同行,你们争执之时可想过我?既彼时不曾念我之为难,现在却要我念及你们是否为难?你们年岁几何?” 赵宣等人脸色涨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比不比?不比的话,认输也行啊!”五皇子又冒出来一句。 赵宣等人咬牙。 “比!” 事已至此,认输更丢人! 只能比! *** 马球赛事,场上六人或四人。 冯云选择四人,毕竟众位郎君们年岁尙小,冯云自己必是要上场的,冯暮修,陈风华,还有一人。 冯云环顾四周, 五皇子已退到了最远处,高举小手:“云郎君!我看好你!” 冯云:“……” 这比试一半儿是这位挑起来的,现在跑的倒是快。 “你们上马跑一圈,我看谁更适合。”冯云道。 众小郎君正要应,王文至道:“不必了,我来。” 冯暮修摇头:“那不行,你若上场,赢了算谁的?” 这口气好像一定赢似的。 王文至道:“自然算咱们的,刚才我说的很清楚了,这回,我和诸位一边。” 冯暮修看向冯云,冯云颔首:“好。” 冯云点头,众小郎君们自不反对。 王文远托腮看着自家兄长和三姐姐说着话,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好可惜啊! 第九十章 也想见识一下 “可惜什么?” 冯暮修不知道什么凑过来问,王文远才发觉自己刚才竟然把想的说了出来。 “啊,我是说可惜了提二郎不在,不然他的马球定然不错。”王文远道。 冯暮修皱眉,可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马球赛在军中更盛行。 虽说提家二郎跟自家三姐姐没法比,可总归比他们几个强。 但若是提二郎和他们在一队? 冯暮修摇头:“算了,他看到三姐姐就害怕,别到时候反水。” 王文远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忽的,王文远想到一件事,问:“三姐姐会马球吗?” 冯暮修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王文远:“这世上还有我三姐姐不会的?” 王文远怔怔:“好像,也是。” …… 另一边详细的给冯云介绍了马球规则的王文至眼角都在抖。 “云郎君不会从没有玩儿过吧?”王文至问。 冯云正色:“虽然没玩儿过,但现在已经懂不少了。” 王文至扶额。 大意了。 他加入进来是看不惯赵宣等人所为,也是觉得这边稍弱,有他在也当是多个保证。 自家小弟和冯家三郎等人整日玩耍在一起,常说冯三郎马球不错,又看今儿冯三郎只以冯家女郎马首是瞻,就想着冯家女郎的马球应是更胜一筹,哪里想到这位根本就不会。 “赵宣他们出言不逊,可马球之术也确是不错,虽不及我,但他们四个也是国子监一流。”王文至提醒。 这马球赛主要还是看携手而进。 冯云点头,遥指赛场。 “其实,也是作战。” 就如同楚汉争霸,说是象棋,其实也是阵法一样,马球赛更明显。 “诸位,我有一阵。”冯云道。 冯暮修陈风华策马过去,四人聚在一起。 *** 校场上,马球两队,各有四。 冯云,冯暮修,陈风华,王文至。 另一边是赵宣还有另三位国子监学子。 只是整马更衣的工夫,校场内的比试已经传遍了半个国子监。 场中裁定者为教授骑射的师长。 师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深知师长秉性的学子们已然知道赵宣等人即便是赢了也没好果子吃。 “咱们不能输,若是输了……”赵宣和其他三位学子道,话没说完,但都知道未尽之意。 若是输了,更惨! * 高大的马背上身材娇小的少年郎。 意气风发的国子监学子纵马轻骑。 不一样的风情。 围观的学子们喝彩鼓舞,有的为同窗,也有的为同在赛场上的小郎君们。 看穿衣打扮就知道这群小郎君都是富贵子弟,虽一开始不知道为何同窗会跟小郎君们比起来,但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随着轻锣响。 立在中场的裁定者向上高高击打马球,相对的四匹马冲了过去。 按照规则,先碰到马球者得先机,而同样的高头大马,冯云等人的身材自处劣势。同样的距离,国子监队能够到马球,他们只能望洋兴叹。 墨玉快如疾风,冯云一马当前冲到最前面,就在众人的眼前,冯云脚下猛地一踩马背,整个人如同鸟儿一般向着半空中的马球飞过去。 “嚯——” “这,这什么?” 看台上众人惊呼。 五皇子惊愕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什么时候她这么厉害了!? 几个月前他吓唬一下,她还从树上掉下来呢! 场内的冯暮修更是险些以为自己眼花。 三姐姐会飞? 冯云如同鸟儿,比对面国子监的学子要高的多,高高扬起的马杖更是早先的碰到了马球。再用力,马球飞速直落。 “砰——” 赵宣等人惊愕之余顺着马球所落看过去,发现王文至正在马球所落的方向,随着王文至手中马杖一甩,马球入。 “胜——” 裁定挥动旗子。 冯云一队,干净利落先下一城。 “哦哦哦!” 王文远高兴的蹦起来。 简直不可思议! 太快了! 赵宣等人脸色难看。 谁能想到竟这么快! 对面那个小郎君竟然还能从马背上飞起来!! 规则上也没说不让飞! “怎么办?” “无妨。”赵宣看向校场台上刚刚燃起没一会儿的香火,“他们先声夺人,我们也有了防备,下一局必不会如他们所愿。” …… 冯暮修陈风华两人高兴的策马跑向冯云,嘴巴都是要咧到耳朵根的样子。 王文至也是笑的俊朗。 先前云郎君说给他球,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给。 “云郎君,下一局他们有了防备,就不会这么容易。”王文至提醒。 冯云道:“无妨,下一局你们就只管向自己进球最顺的方向跑过去,我会见机行事,若中,一切好说,若不中,就按我先前所说行事。” “好。” 众人应声。 …… 锣声再起。 冯云策马,再次马背上飞身而起,赵宣等人早有防备,拦这位云郎君拦不住,但可以拦别人。 赵宣等人拦到了王文至跟前,却不想冯云根本就没有把马球打到王文至跟前,马杖一拐到了另一边陈风华身边,陈风华眼疾手快,手中马杖像是长着眼睛砸到了马球上。 马球划过一道弧线,躲过了拦截而来的国子监队,落到了冯暮修跟前,冯暮修顺势一甩。 “砰——” 马球再入。 冯云等人再胜一筹。 “好嘞!” 冯暮修激动和陈风华马杖相撞。 陈风华眼里晃动了下,也咧开嘴大大的笑了。 王文至也笑了笑。 …… 第三局,开始。 马球意料之中落到赵宣手中,赵宣击球,球如飞箭,在马蹄下翻滚。 八马交错,少年郎君们的弱势就呈现了出来。 明明球就在眼前,可还没碰到,就先被对方拿到了。 拦截时,也是横杖阻截,但对方的力道更强, “砰——” 赵宣队进球。 四周有欢呼声,但倒喝声也不少。 五皇子等人不免担忧。 球场上,冯云神色淡然,看向王文至冯暮修陈风华三人。 “这回都知道他们是什么水平了吧?下一场,就让他们瞧瞧咱们的战阵。” “好。” 冯暮修等人欢呼。 王文至的眼中也闪动幽芒。 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位云郎君的战阵如何。 第九十一章 老头子不地道 冯暮修冯云陈风华王文至四人,驷马。 王文至冯云在最前,冯暮修陈风华在两翼。 对面赵宣看到全然不同先前的阵势,冷笑道:“这是要王师兄为主,那位云郎君在旁策应,另外两人见机行事,适才你们也看到了那位云郎君轻身如燕,但论起马球之术恐怕不如另两人,故而我们只要盯住其他三人就好,尤其是王师兄。” “好。”另三人应声。 轻锣再响。 八马对冲。 墨玉冲在前,冯云伏在马背上,虽没有夺头球的意思,也是打了想要搅扰对方的意图,赵宣等人见状也是两马来争抢,但终还是王文至拿了头球,顺杆甩向最远处的陈风华,陈风华马杖拦下,再高高扬起,马球往冯暮修那边飞过去。 冯暮修跟前早有国子监队相拦,马杖高高抬起,眼看着就要打到马球上,突然另一杆打来,马球被打飞。 拦截的赫然正是冯云。 马球在她跟前打了个转,往前方飞去。 而在冯云前面,空无一人。 赵宣等人连忙来拦,却已经是晚了。 冯云再次从马上跳起,马球在她的马杖下化作一道飞弧入网。 “再一筹。”裁者高呼。 …… 赵宣等人停下来,看着被众人围绕欢呼的云郎君,脸色难看。 这位云郎君不是不懂,而是根本大敌。 他们还没碰到球,她能先碰到。 且出手凌厉,马球在她的杖下就像是长着眼睛。 遂,战术调整,两人拦截冯云,势必要冯云四周不得有马球的踪影。 却不想冯云这回就跑到了马场边沿,硬是要带走赵宣队的两人,待赵宣队的国子监学子要策马回身时,冯云身形一矮,从马上没了影儿,黑色的骏马四个蹄子飞奔,竟是一股脑的往球门方向跑,再抬眼发现马球后发先至,正往球门的方向飞过去。 高高飞起的马球,本以为是谁也碰不到,可偏偏冯云又从马上现身,纵身一跃。 “砰——” 马球再入。 最终,赵宣队只能留下两人硬控冯云,另外两人对王文至冯暮修陈风华三人。 二对三。 就看实力了。 以绝对实力牵扯对方,让对方不敢分心,冯暮修陈风华两人合为一,王文至一人为一,与对方二对二之势。牵扯行进。 观战的国子监众学子还有王文远五皇子等一众小郎君只看得心神摇曳。 马球赛还能这么玩儿? 咱们几个还能跟国子监的学子们有来有往?他们也不过如此嘛! 得意之余也知道若非没有云郎君,也万不可能有如此欢愉。 可云郎君怎么什么都会? 推手,投壶,骑马,纵箭,还有飞身如燕,太厉害了! 国子监的学子们则是脸色又青又红。 想着若是换做他们下去会是怎样局面? 比赵宣他们又强上多少? 可只是跟着群小郎君比试就用上国子监的最强队,那岂不是打国子监的脸? 归根到底都怪赵宣他们,废话什么!! 外面急急把国子监司业请来的司丞松了口气,上面有人来了,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国子监司业看着场中和国子监队你来我往的那群少年郎君们气的胡子直抖。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此我国子监学教之地,这群无所事事的小郎们焉敢如此视为无物,我要知道他们的父亲长辈,定要个说法。” 司丞忍不住提醒:“好像,好像里面有镇国公家的郎君……” 司业嘴角一抖,喉咙里冒出几声咳嗽:“镇国公府的郎君也无能如此无礼。” “在哪里?” 司丞赶紧的指过去。 司业顺着看去。 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啊! 司业往前走。 旁边经过的国子监学子连忙让路。 司业挥了挥手,又往前。 直到看到在赛场上策马奔跑的冯暮修,又看向其他几个年龄相仿的小郎君,至于冯云,司业不认识,一眼掠过。 “还有这边——”司丞又指向看台上的少年。 司业张目再望。 嗯,有王文至的小弟,曾经来过国子监的,什么时候这小子也跟镇国公府的小郎君混在一起了?嗳嗳,这又是谁? 司业看到了五皇子。 揉了揉眼睛。 再看。 没错,就是五皇子。 嘶—— 司业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口中指点呵斥:“好好,胆大妄为了呀!哼——” 转身就走。 司丞:“……” 哎嗳?啥意思?不管了? * 国子监内,重重小径杉树之后,赫然一幽静小阁。 阁中窗扇四开,外面虽有热意袭来,但阁内仍凉意习习。 正中一幅“禅”字高高悬挂。 前面正摆着一方黑白棋的棋盘。 另一边桌上燃起檀香,渺渺下,方祭酒大人正捧着一卷书,捋须读诵。 屋外,脚步由远及近,老迈焦灼。 方祭酒大人皱了皱眉,也只得放下了书。 “祭酒大人,祭酒大人。”司业气喘吁吁的在外呼唤。 “进——”方祭酒道。 司业连忙推开门。 天气灼热,老人家又是跑着过来,衣襟都湿了层。 “发生何事如此焦急?”方祭酒问。 司业抹着脖子上汗,四下踅摸了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了才算是喘了口气。 “五皇子,五皇子来了。”司业道。 方祭酒呵呵:“五皇子来就来了,值得你这般?” 司业摆了摆手,坐下:“不止是五皇子,还有镇国公府的小郎君,几位将军的子嗣。” “哦,不过是一群闲暇无事的小郎君罢了。”方祭酒不以为意。 “若真是闲暇无事就好了。”司业道,“他们他们跟咱们的学子打马球呢。” 方祭酒看着司业焦急的神色,缓缓放下书:“难不成他们还赢了?” “大胜!”司业苦了脸。 方祭酒不由起了兴致,起身:“这老夫倒是要去瞧瞧,他们怎么会赢?” 司业:“对,这事儿就得您出面啊!” 方祭酒点头,出门。 司业缓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要喝,方祭酒忽的又转过头,问:“他们为何要比?” 司业胡子抖动:“这说来就话长了。” 方祭酒走回来,坐下:“你慢慢说?” 司业:“……” 老头子你不地道啊! 第九十二章 祭酒大人的威力 国子监。 马场之上。 “咣——” 长长的锣声响起。 冯云王文至四人以十筹对四筹,胜!大胜!! 场上有欢呼者,更有唉声叹气者。 而少年郎君们的振奋欢呼更是声震欢喜到仿佛整个马场之上都是他们。 以年不过十一二之龄,胜过他们这群自诩为国之栋梁的国子监学子,堪称堪称……哎,就是自家老子来看到了也要拍着脑门喊一声:“我家小子牛掰!” 冯云亦是得意。 忽的听到五皇子喊:“云郎君!” 紧跟着冯暮修等人也一起高呼:“云郎君——” “云郎君——” 少年郎君们兴奋的红着眼睛,蜂拥的冲过来,一起抓起冯云。 冯云能躲开的,可看着这群少年郎君们脸上的欢呼欢喜,她没有躲。 少年们高高的把冯云抛起,又接住,再抛起,循而往复。 冯云全身虚浮,没有半点儿力气支撑,只眼见着头顶上的云忽高忽低。 她相信少年们能抓住她,相信少年郎君们在她的身后。 突然间的她好像明白了男儿们在特别高兴的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做。 彼此相信,彼此信任。 更是彼此前行。 王文至抱臂靠在树下,看着自己的弟弟也在其中高兴的样子,也弯起了嘴角。 这位云郎君啊…… “王师兄,没办法收场了呀。”同窗方文轩低声。 王文至道:“为何?” 方文轩看向那边欢呼的少年郎君们,唇角含笑:“我问过了赵宣,知道事由他起,若非他偏激了些,也就不会有这场比试,可既比了,就不再是他和那几位的事情,而是咱们国子监之事。国子监的学子输给了这群少年,这传出去不好听。” “所以方兄想出手?”王文至挑眉。 方文轩正是国子监马球队中球技最卓绝之人。方文轩所在马球队才是国子监最强球队。 “我才不会。”方文轩道,“里面有镇国公府的小郎君,若是暮尘知道了,怕不是要找我的麻烦。” “所以……”王文至往后瞧了几眼:“你这是给谁做说客?” “事关咱们国子监的颜面,我又岂是给谁当说客?”方文轩偷偷杵王文至,挤眉弄眼,“你以为他们会比吗?” 王文至抬了抬下巴:“你问。” 方文轩向王文至拱了拱手,长袖一扬,对着那边欢呼的少年郎君们呼唤:“哎,云郎君,要不要再比一场?” 冯云身在半空中,那边某国子监学子和王文至嘀嘀咕咕的小动静看的清清楚楚。 少年郎君们闻声停下,冯云也从人群中走出去,看向眼前这个风流姿色并不比王文至差的国子监郎君。 “你是何人?”冯云问。 “在下方文轩,国子监学子。”方文轩道。 冯云点头:“你和方祭酒什么关系?” 方文轩惊愕:“小郎君不会以为姓方就和祭酒大人有什么关系吧?” “哦,没关系的话,我不想和你搭话。”冯云。 王文至忍笑。 方文轩额角一抽。 他好想好想说实话啊! “云郎。”五皇子唤住冯云,指了指方文轩,“他和祭酒大人有关系。” 哎? 方文轩:“……” “祭酒大人擅刻章,非亲近之人不可有,他腰间玉珏上的刻章就是祭酒大人刻的。”五皇子道。 冯云惊讶,往五皇子身上瞄:“你也有?” 五皇子道:“我见过。” 方文轩不认识五皇子,可早先就感觉到这位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小郎君不同一般,再听这番话,只觉头大。 “这个不重要,不重要。”方文轩连忙道,“云郎君,我只问,可否再比一次?” “不比。”冯云道。 冯暮修等郎君纷纷点头。 这回赢在他们猝不及防,下回他们都知道了自己这边的杀手锏,八成要输。 “若是祭酒大人相邀呢?”方文轩问。 冯云呵呵露出小白牙:“祭酒老人家训斥尔等都来不及,怎么会再比?” 方文轩咬着牙还想说些什么,就听着马场外面唤:“祭酒大人来了!” “方祭酒到了!” “……” 众学子们纷纷退避。 脸上的恼怒,愤恨,懊悔,兴奋等等神色渐次敛去,只余恭敬。 冯云曾经在东郊校场见过的方祭酒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发皓首,青玉簪挽发,青白长衫之上一层金丝沿边方辨不同。 一众学子们垂首行礼。 包括王文至方文轩。 冯云五皇子等人也连忙行礼,老实乖巧的比家中更甚。 “见过方祭酒。” “免礼,免礼。” 方祭酒笑着走到了冯云等人跟前,“让老夫瞧瞧,咱们大乾的少年英雄们。”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冯暮修等人立刻生动起来,仰首挺胸气宇轩扬。 冯云看冯暮修的样子,眼角狠狠跳动。 不过就是被这位老头子群夸了句,就这么高兴?你们老子看到会怎么想? 嗯嗯,不愧是老子的种? “五郎也在。”方祭酒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老老实实的行礼:“见过祭酒大人,我是陪云郎来的。” 方祭酒顺着五皇子的目光看了过来。 冯云也赶紧再行一礼:“镇国公门下,见过方祭酒。” 方祭酒看着她,捋须颔首:“骨相偏美,又有凌云之姿,不错,很不错。” 冯云仰脸,憨笑。 总觉得方祭酒什么都看出来了。 她,不得不乖。 方祭酒也没有再看她,转头唤道:“赵宣。” “学生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前面来的赵宣出列,行礼。 “怎么回事?”方祭酒问。 赵宣愧疚难当,双手高高抬起,稽首,叩拜:“学生原本在马场练习马球,看到这几位小郎君前来,他们指点嬉笑,学生只是察言观色,以为他们略显不屑,这才一时气愤上前,言辞间有失妥当,几位小郎君被学生激,方有此赛,是学生的错,不该不听王师兄所言,不该自持年长自欺,不明礼让,请祭酒大人责罚。” 方祭酒微微颔首,转而向冯云:“他说的,可属实?” 冯云点头。 属实啊! 属实的让她都不敢相信。 这就是祭酒大人的威力啊~ 第九十三章 不是为了我 只是显然祭酒大人的威力还不止于此。 方祭酒又问五皇子:“五郎,他说的可对?” “也不全对。”五皇子乖顺柔巧,“如果不是我言语之间多有挑拨,我们也争斗不起来,五郎孟浪,还请祭酒大人恕罪。” 冯云:“……” “云郎,他们说的可对?”方祭酒又问她。 冯云还能怎么回答? “句句肺腑,都是至诚君子。”冯云道。 “哈哈哈!”祭酒大人捋须大笑。 “好,好一个至诚君子。你们呢?又如何以为?” 祭酒大人问在场的一众学子。 国子监学子们脸色忽青忽红。 国子监的马球输了! 始作俑者还是国子监的学子! 里子面子都木有啊! “尽听从祭酒大人所命。”众学子道。 祭酒大人环顾周遭学子,缓缓点头:“明礼让,务正本,息诬告,能明此三者,若日后为官,已是不错的。今日之事,是国子监的过错,然经此事,能懂此三味,实乃幸事。” “只是错就是错,错必有罚,赵宣,罚你抄《大学》,可认?” “学生认。”赵宣。 祭酒看五皇子:“五郎,罚你禁足一月,可认?” 五皇子垂首:“若家中长辈要五郎出门,五郎只请他们与祭酒大人言明。” “可。”祭酒大人道。 “五郎认罚。”五皇子乖觉。 祭酒大人看向四周国子监学子,看过众学子前面的王文至方文轩,道:“尔等各写一篇论,交于司业手中,今月结考以此论为才。” “是。”众学子应诺。 冯云听懂了。 也就是说这回国子监的月考有着落了。 都免得教习们出题。 祭酒大人看向冯暮修等一众小郎君,小郎君们忐忑。 五皇子都罚了! 他们能幸免? 悬~ 祭酒大人道:“若非尔等小郎,国子监必不会有此试,然若非尔等,此三味却也不知多少时候方可体味一二,故而若日后尔等有意往国子监求学,尽可来。” 诶? 他们没被罚,还被赏了? 国子监除却收录大乾各处优异者,豪门子弟若有才学不凡者也会被邀入国子监,现在祭酒大人说了,他们也能去国子监求学! 咳,这到底是不是赏还不好说,可至少不是罚! 冯暮修等小郎君的欢喜刚洋溢到脸上,就听祭酒大人又问:“你们都读过什么书?” 冯暮修等小郎君:“……” 祭酒大人笑呵呵的望着他们。 四周的国子监学子默不作声,稍远处有些学子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 冯云叹气。 “正在读《论语》。”冯暮修道。 “刚读完《论语》。”王文远道。 “也也是《论语》。”陈风华道。 “我我已经读完了‘弟子规’。” “……” 小郎君们一一回答,终于轮到冯云。 冯云坦言:“正在看《六韬》。” “哦?” 祭酒大人惊疑。 王文至方文轩等国子监学子面露惊讶。 六韬,兵书之一,当中从军治兵谋国种种,覆盖之广堪称宏伟,言词之晦涩亦是难懂。 她能读懂? “你能读懂?”祭酒大人问。 冯云摇头。 她又不是方子墨。 “大兄说我现在不用读懂,先看过背过,日后该懂时自然就懂了。”冯云道。 祭酒大人颔首:“不错,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你们骑术精湛,马球精绝,想来多有涉猎,可这文略也太生疏了些,三日,把你们所读之书写一遍转给老夫。” 啥? “为什么还有罚?”冯暮修忍不住。 祭酒大人捋须,看向冯云。 冯云瞪他们:“你们还没入国子监,大人就有教授之恩,还不多谢大人!” 冯暮修等人反应过来,连忙欢喜的跪下叩头。 “谢谢祭酒爷爷!” 祭酒大人的胡子差点儿被自己拽下来一把。 五皇子紧绷着嘴巴忍着笑,也在躬身行礼。 不管祭酒大人原本到底是不是想罚一罚挽回些国子监的颜面,现在反正是赏了,还是天大的赏。 祭酒大人笑眯眯的看着行礼的冯云。 这学了六韬的,就是不一样啊~ 冯云笑的更憨然清甜:“爷爷说过,祭酒大人最是宽厚。” 嘶—— 祭酒大人的胡子真被拽下来一根。 他不信镇国公那老头还夸他宽厚~ “哈哈,云郎何时见过的镇国公?”祭酒大人问。 “今日方见。”冯云。 “是吗,老夫也许久未见镇国公了,来,陪老夫说说话。” “是。” 祭酒大人前面走,后面冯云连忙跟上。 至于其他人,祭酒大人没唤,也就不好跟上,包括五皇子。 在场众人该赏的赏了,该罚的罚了。剩下的该干什么去干什么。 五皇子看向跟在祭酒身后的冯云,小大人儿一般摸着下巴。 云郎君找的人,不会就是祭酒大人吧? “五郎,在看什么?”方文轩问。 五皇子仰脸对上方文轩的探寻,问:“祭酒大人和镇国公是不是很好?” 方文轩想了想:“如今大乾年岁最长者莫过于祭酒大人和镇国公,即便往日不好,这些年也是该好的。” 五皇子捂着小嘴惊呼:“哦,你竟然嫌祭酒大人活的长。” “……” 方文轩脸黑。 **** 国子监祭酒大人长袖翩飞,行走悠然,白发飘飘,宛若仙人临世。 所行之处,国子监学子们纷纷行礼,教授亦然,只是看到祭酒大人身旁的小郎君都免不得多看几眼。 冯云一副乖巧的模样,只是好奇的左右看顾。 一直到了祭酒大人的屋子,冯云看到了正中挂着的“禅”字。 祭酒大人看到冯云注意的方向,呵呵一笑:“教你的六韬的,莫不是你的祖父。” 冯云诺:“祭酒爷爷明鉴,正是家祖。” 祭酒大人捋须,他就知道。 祭酒大人坐下,冯云眼尖的给祭酒大人倒上茶,祭酒大人瞧着她:“小女郎装作少儿郎来我这国子监,纵然说是有五皇子挑唆,若非你丫头以弱胜强,老夫也不会出面,而后又是六韬,又是爷爷的,可见你是有求而来,说吧,意欲何为?” 冯云抿唇:“祭酒爷爷什么都猜到了,那云儿也就直言,云儿不为我,而是为……方家子墨。” “当啷!” 祭酒大人端茶的手一滑。 第九十四章 真的去祈福? 冯云很欣慰。 “躺平系统: 9150\/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给系统的“轻功”升了级,马球比赛大获成功。 见到了祭酒大人。 转达季(方)子墨的愿望,任务完成。 总算有了点儿底气。 冯云随同一众小郎君从国子监出来就碰到了三皇子身边的小武护卫,顺手把五皇子安全转交,冯云就上了车。 躺着。 还是要多休息。 真是,现在基数是越来越不够用~ 待车马行回到镇国公府,从车里出来的仍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冯云向翠逸园里的母亲请了安,就回到青竹小院大睡大躺。 大兄没有找她。 二兄没有找她。 破天荒的连小白花也没有找她。 直到冯云躺了一天一夜,才听说小白花的绣架,第四次摔了,而小白花的绣架第四次摔之前,平公主来见过了小白花。 难不成是平公主说了什么让小白花生气的话? “这倒是极有可能。”冯妙娇躯微转,托腮瞧着冯云似笑非笑的模样,“三妹妹想不想知道那位公主殿下说了什么?” 冯云摇头:“不想。” “哈,那我就得告诉你了。”冯妙掩唇低声,“平公主不止来见过了你二姐姐,也见了我,不过来我这边远不及往你二姐姐那边长久,唉,平公主还是偏心啊~” 冯妙语气里遗憾的不得了,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冯云。 冯云眼皮一跳:“不会平公主跟大姐姐说的与我有关?” 冯妙点头,头上的步摇跟着狠狠的晃了下。 “平公主说三皇子殿下特意的往西山寺去了,那时你正好在那里。”冯妙道。 话里左一个“特意”右一个“正好”。 “哈?所以?” “还用说?”冯妙盯着冯云脸上的神色,“三皇子殿下或许对你有意?” 冯云跳起来:“大姐姐,可不要胡乱说哦。” “公主殿下说的。”冯妙道。 “三皇子亲口说的?”冯云问。 “公主殿下倒是没说。”冯妙道。 可是吓死她了。 “不过是平公主的猜测。”冯云道,“可平公主为何要告诉大姐姐呢?” “不止是告诉了我,还有你二姐姐呢。”冯妙道。 冯云轻咳:“不可能,二姐姐都没来说。” “那她的绣架为何摔了?”冯妙问道。 “可能是不小心?”冯云迟疑。 “哈哈,不小心,不小心?” 冯妙娇笑,凹凸有致的身形只若花枝乱颤。 这时候,门外的冬怜过来:“女郎,清儿小姐到了。” 冯妙止住笑:“瞧瞧,人家来了,我倒是要听听,是不是不小心。” …… 琳琅佩珏,浅色的流苏裙行走间银光闪动似有珠玉嫣色,红唇轻点,眉目如画,唇角轻弯,仪态端雅。 冯妙的眼中闪过一丝嫉色。 冯云也有些愣神。 明明才几天没见到小白花,却又好像好几个月没见到。 还是熟悉的眉眼,却已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生疏冷意。 冯清穿的是冯妙给的银光羽衣裁制深衣长裙,可同样的衣料,冯妙穿在身上富贵荣华多张扬,冯清穿在身上却是清雅姿容别有端庄气度。 高下立判。 “这些时日二妹妹执掌中馈,还真是越发的像掌家娘子了呢~”冯妙笑道。 冯清弯唇:“大姐姐的气势也是越发的足呢,听说今儿个大兄亲自往镇国农庄,府中半数的护卫都随着去了,可见那日大姐姐收获颇多。” 冯妙眉眼轻掀:“说来也是三妹妹的功劳,若非是三妹妹,怕那日我也是回不来了。” 冯清看向冯云,眼底流转过一丝暗色,却又是很快消失,再看时笑的温柔软和:“仔细说来不止是农庄一行,上次的清池会也是三妹妹,叫我都羡慕了呢。” 冯云面有豫色:“其实我以为是大姐姐运道不妙,连累的我。” 冯清微怔,转向冯妙。 “呸!”冯妙啐了口,“当真是远近亲疏不同啊,这见到了亲姐姐,可不是先前跟我蜜里调油的样儿了~” 冯云哼哼:“我就不信大姐姐对我比对三郎好。” 冯妙咬牙,抬手虚点着冯云:“你这丫头,甚是饶舌。” 冯清笑道:“大姐姐却也是跟三妹妹计较,可别是惹急了三妹妹,下回再也不跟大姐姐出门呢~” “好好好,我不说总可以了吧。”冯妙恼意的唤着,“人呢,上茶!” “是。” 侍婢们赶忙上茶,上吃食点心,好是一通忙。 待侍婢们退了去,冯清对冯云道:“这几日也不知道怎的,甚是心绪不明,思虑难辨,就想着去上香祈福,三妹妹陪我一同,可好?” 冯云还没说什么,喝着茶的冯妙先开口:“过几日就是十五了。” 十五那日,镇国公府都要要往西山寺,西山寺乃皇家寺院,上香祈福都是顺手的事儿。 冯清颔首:“不错,只是听平公主殿下说南郊新建庙宇,祈福清神也甚有妙处,我便想着多拜拜神佛总也不会有错,三妹妹,以为如何?” 冯清唇含浅笑,眸光深深,缓缓伸手握住了冯云的手。 冯云弯着唇,憨笑依旧。 以往小白花早就拉着她的手表示亲密了,才不会等说完了才想起来。 以往小白花在她这边恣意轻快,这回从进来开始背脊就生挺着。 真的是去上香祈福吗? 冯云点头:“好。” 冯清嫣然灿笑。 瞬时间的如同夜里的花儿缓缓的绽放,香气暗袭,娇嫩摇曳,洁白清丽,又美的叫人窒息。 第九十五章 一样可怜 冯妙只看的火起。 当即不客气的放下茶盏。 “二妹妹,听闻你的绣架摔了,这是怎么回事?” 冯清神色淡淡:“不小心。” 冯妙睇了眼冯云。 这是肚子里的蛔虫? 冯云没看冯妙,只道:“是二姐姐思虑难辨才会如此的吗?” 冯清柔弱点头。 冯云面露急色:“那可是要早些去拜拜,神佛早些保佑,二姐姐也能早日痊愈。” 冯清沉吟:“三妹妹说的是,寻常都是上午去最好,只是明儿府内的事情多一些,待处置罢,总要下午……” “为何不告知伯母?”冯妙问。 冯清腆道:“也是我不想母亲为此分神。” 冯妙不说话了,得,人家孝顺。 冯云道:“听二姐姐的。” 冯清看着冯云,笑的温柔可人。 冯妙看着这姐妹情深,差点儿翻白眼:“二妹妹可知你来之前,我和三妹妹正说什么呢?” 冯清略显好奇:“说什么?” 冯妙:“正说三皇子往西山寺碰巧遇到三妹妹的事儿。” 冯清亦是刚想起来的模样:“是,那日平公主亲来,也是提起此事,我说只是碰巧而已,不必多言。” 冯云看向冯妙:“听到了?二姐姐才不会像是大姐姐这般胡思乱想。” 冯妙呵呵,索性低头喝茶。 她还是不说话的好。 冯清似是不解:“大姐姐如何以为?” 冯妙喝茶。 冯清眼中微谙,看向冯云,冯云立刻:“大姐姐是说三皇子不是凑巧去的西山寺,是特意去的。” 冯清眸光微动:“这么说,倒也不无可能,毕竟祖父就在西山寺。” “我就说二姐姐是最聪明了,三皇子也是这么跟我说,三皇子找祖父,祖父未见,正巧了又看到了镇国公府的护卫,还以为是大兄,结果却是我。”冯云道。 “三皇子殿下是有要事,还是与我镇国公府相关?”冯清问。 耳朵里听着是三皇子,冯妙忍不住看向冯云。 冯云双手对着冯清竖起大拇指:“二姐姐说的对极了。” 冯清嫣然浅笑。 冯妙问:“关系镇国公府?何事?” “镇国农庄之事。”冯云。 “哦,难怪大兄今儿去呢。”冯妙恍然,旋嘴角扬起,脸上也是柔情浮动,喃喃道,“我就说三皇子殿下温润如玉,风清俊雅,果然呢~” 冯云:“……” 冯清弯唇,垂眸品茶,眼底暗色一片。 镇国农庄啊~ 彼时,父亲已经回来了,冯妙奉母亲之命前往查账,回来的路上被惊吓,后来得知是农庄内有人中饱私囊,生怕冯妙查出什么铤而走险,后来父亲虽然处置了,但也因此冯妙和她们姐妹之间生疏了不少,后来冯妙出嫁外地,就极少见面。 这次听说冯妙和冯云一起去镇国农庄,她就想到或许就是此事,只是有些事情已经和她那时候不一样,她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当然若冯云出了什么事儿,她就一劳永逸了,但可惜了……她的绣架。 只是如此,镇国农庄还能有什么要紧事,使得三皇子殿下要往西山寺告知祖父?还误以为是大兄?大兄如今仍行走不便,又怎么可能去西山寺!祖父在西山寺数年,谁也不见,三皇子殿下又怎么可能例外! 三皇子往西山寺,就是冲着她冯云去的。 平公主告知她此事,意在何为? 她懂。 可又哪里用得到~ 她原本,就很不喜欢她这个亲妹妹呢~ 至于冯妙,呵,她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 ******** “……是不是从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侍郎府中,冯妙托腮瞧着跟前桌上的娇艳花朵,眼前久久不散的却是冯清微微仰头目光清淡的神色。 就算是公主殿下怎么说,她也知道三妹妹没那个心思,终究皇子妃又怎么可能如三妹妹那般舞刀弄枪的呢? 越来越让她不爽的是冯清。 她说冯清越来越像掌家娘子,可是没有玩笑。 今儿个就算是她看着,也觉得冯清比她更适合那个位置—— 这怎么行!! “啪!”冯妙一巴掌拍向桌子,“三郎,明儿你二姐姐去祈福,你也去,保护你的三姐姐。” 一旁大口大口吃着点心的冯暮修差点儿喷出一口点心渣子。 啥玩意? 保护三姐姐? 三姐姐保护他吧? 忽的,冯暮修想起来:“不对,三姐姐不是刚从西山寺回来吗?怎么又去祈福?” 冯妙轻嗤:“还不是你那二姐姐,说是南郊新建庙宇,想要见佛就拜,真是,说不得你二姐姐上辈子是个出家的僧尼。” 冯暮修只当是没听到自家亲姐的坏话,嘀咕:“哦,三姐姐是陪二姐姐出门啊,这是要多带些护卫。” 冯妙瞥着三郎:“若是你大姐姐出门呢?” 冯暮修立刻挺胸抬头:“不用大姐姐提醒,我自当是要挡在大姐姐前头,不管是谁,想要动大姐姐,除非先杀了我!” 冯妙噗嗤的笑了:“这还差不多。” “当然,我还能分不清亲疏远近?”冯暮修哼哼。 “好了,我当然知道我家三郎是最好的。”冯妙舒服了,转过眼帘眼前又是冯清那张脸,道,“这回啊,你就直说了是保护你三姐姐才去的,我就是要气一气清丫头。” “我听大姐姐的。”冯暮修道。 冯妙嘴角弯起:“你啊,总听我的也没甚意思,不如多跟你三姐姐学学本事,才是第一要紧的。” “嗯,一定。”冯暮修重重点头,看冯妙又看起桌上的花儿,这才偷偷抹了把汗。 家里有姐姐,好可怕。 ……三姐姐跟他一样,可怜。 ******** 九重高天之上,一只灰色羽鸽目光锐利,忽的振翅下掠,划过麦田,直飞入一处农庄。 农庄之外的大门上赫然“镇国农庄”四字。 农庄内外,黑衫银边的镇国公府护卫林立。 曾经冯妙查账的屋子里,冯暮雨靠坐在软榻上,长发翩然,俊秀无双。 “郎君。”方和从屋外进来,递过一封刚从鸽腿上取下的纸卷。 冯暮雨打开。 片刻,道:“去查一查南郊可有什么新建的庙宇。” “是。” 方和应诺退下。 冯暮雨把那卷纸捻成团,碾碎,看着成了碎末的纸屑随风散去。 久久不动。 第九十六章 她怎么觉得一清二楚呢 日头微斜高照。 镇国公府的车驾缓缓行驶在出京的路上。 冯云冯清坐在车内相视而笑。 冯暮修在车马侧昂首扬鞭。 少年的意气风发。 四周围的护卫远近各有护卫。 有黑衫,也有黑衫银边。 两府侍卫护送,冯暮修都觉得自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是车内隐隐传出来的对话声,只叫冯暮修连大声呼喊都不敢。 “又是咱们府里的护卫,又是叔父家的护卫,这回可是防范周全。”冯清笑道。 “那也是以防万一。”冯云道。 “大姐姐不是说了么,若非是因为三妹妹,三郎又怎么会陪同。”冯清道。 “我觉得就是三郎想出城玩儿。”冯云道。 “可适才三郎待三妹妹很是亲近呢。”冯清道。 “那或许是因为我们打打闹闹的,能玩到一起。”冯云。 “所以三郎待我疏离,是因为我没能和三郎玩到一起?”冯清。 冯云眨眨眼:“这,就要问三郎了。” 下一刻,车帘掀开。 冯暮修对上冯云冯清两双含笑的眸子。 霎时间,冯暮修心跳如雷。 “三郎,二姐姐说你偏心我呢?”冯云笑嘻嘻。 冯清嗔恼的瞪了眼冯云:“胡说什么,我哪里说偏心,我是说若是我也同你们一样习武就好了。” 冯暮修立刻摇头:“这怎么行,若是二姐姐也习武,那大姐姐不就更跋扈了?想着家里头没能治得了她了!” 冯清眼中泛起清光:“三郎是说我能治得了大姐姐?” “必须。”冯暮修重重点头。 冯云笑出声:“你可小声点儿,若是旁人听到说给大姐姐听……” “我只跟两位姐姐说,若是大姐姐知道,就是两位姐姐害我。”冯暮修道。 “哈哈——”冯云在车里笑的直打跌。 冯清恼火的拍了下冯云,对冯暮修道:“我相信三郎。” “嗯,我也相信二姐姐。”冯暮修道。 少年郎君小脸儿圆乎乎的,和冯清记忆中那个长大的少年略有不同,可明明就是同一个。 冯清温软浅笑的放下车帘。 待车帘放下,冯暮修驾着马儿悄悄的往前走了几步,避开后面车内有可能看到他脸色的角落。 呼呼—— 他比三姐姐可怜多了。 ******* 清心寺。 不管规模还是香火都远不及西山寺,但也有不少的百姓信众前来,西山寺太远,又高,连皇室中人都常来常往,更多的百姓还是愿意往清心寺。 镇国公府的车马在清心寺门外停下,寺内早有知客僧前来。 口中高呼佛号,称主持稍后便来。 冯云打量了一番。 清心寺有松柏相隔,虽不及西山寺凉爽,也是清幽雅地。 早就安排出去的哨探没有发出信号。 不是安然无恙,就是出事了……京都之内,不可能有后者。 所以是真的来上香? 很快,冯云就不疑惑了。 随同主持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她和冯清都再熟悉不过的人。 方和。 冯暮修揉了揉眼睛才相信自己没看错,连忙问。“方大哥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也是来上香的?” 方和名义上是仆,但自小与冯暮雨一起练武,冯暮修也以“大哥”称呼。 方和分别向冯清冯云冯暮修行礼,遂道:“郎君几近痊愈,心念神佛保佑,特要我在京都四郊转一转,多拜拜佛,总不算失礼。” “哎呀,这哪里用方大哥亲自来,告诉我就成,我替大兄拜拜。”冯暮修道。 “心诚则灵。”方和颔首,看向冯云冯清两女,“这段时候有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彻查京都内外,清除匪患,但也还是要小心一些。” 冯云点头:“还请转告大兄,我听话呢。” 方和抿着嘴角,又向冯清拱手,离开。 冯云看着方和上了马,很快身后聚集了三名镇国公府的护卫,随同方和一起策马离开。 忽的,身侧的冯清身形微晃。 冯云连忙扶住:“二姐姐,没事吧?” “没,没事。” 冯清声音轻颤,待冯清抬头,冯云发现冯清脸色惨白,唇角都几乎没了颜色。 方丈也是吓了一跳:“施主还是先歇息一番,再行礼佛。” “有劳方丈。”冯清垂首低眉。 …… 清净的禅房内,冯清闭目小憩。 一旁的桌前,冯云托腮静静的看着。 刚下车的时候冯清的脸色还和先前并无不同,见到方和之后突然间的变色。 就像是被吓到。 微有缝隙的禅房外映出冬怜的身影,冯云走到门口。 床上躺着的冯清慢慢睁开眼睛,听着冯云出了屋子,关上房门。 方和为大兄祈福? 哪里会这么巧。 莫不是大兄知道了什么…… * 门外,冬怜低语。 冯云面露恍然。 她属下前哨到达清心寺,就见到了方和一行人,方和几人看似和寻常并无不同,可身上有血迹。 镇国公府都是黑衫银边,轻易看不到血色,可随同冯云一起杀过人的护卫还是能轻易辨认出来。 方和也认出了冯云派出的前哨,就随同他们一起等在清心寺,直到她们到来。 暗哨消息是附近有个匪窝被剿,当冯云冯清她们到达的时候,官府正有人在那边,暗哨也就没有去查探。 这么巧…… 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方和他们处理的那个匪窝。 匪窝就在清心寺不远。 而今儿她们正巧要来清心寺。 真不是一般的巧合。 ** 一炷香后,冯清恢复了过来,入宝殿,经方丈诵经,祈福。 待冯清再出来,脸色一如往常。 “二姐姐,如何?”冯云问。 “已然好了许多。”冯清道。 冯云惊讶:“这般灵验,那日后二姐姐可是要常来呢~” 冯清垂眸:“心绪之情,外无不可持,一时可寻心宁,但也不能总是指盼。” 也就是说以后可能就不来了? 冯云憨笑:“那以后二姐姐想来尽可唤我。” 冯清看向她,牵唇:“好。” 冯云望着渐渐远去的清心寺,忽道:“也不知道方和来这边求的什么,二姐姐知道吗?” 冯清心头一跳,摇头:“不知。” 冯云瞧着冯清,微笑。 她怎么觉得小白花一清二楚呢~ 第九十七章 是不是你干的 “啪——” 清亮的巴掌声响彻。 平公主季容跌倒在软榻上,金翠的步摇晃动,娇美白皙的面容上清晰可见几个手指印。 “疼吗?” 一道声音清和温雅,随着金丝绣纹的鞋子缓缓靠近,三皇子季昭出现在季容的眼中。 “不疼。” 季容轻轻摇头,撑着身子站起来。 季昭看着她,霍得抬手。 季容一颤,紧紧的闭上双眼。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 耳边三皇子季昭沉声:“看着我。” 季容轻颤着掀开眼帘。 面前的三哥哥轻轻弯唇。 英俊,儒雅,翩然。 “是你说的清心寺?”就好像刚才那一巴掌和他毫无关系。 但季容的心下已然发寒。 三哥哥越是生气就越是淡然。 她怕。 季容涩声:“是,我说清心寺可宁神安心,只是附近有潜藏的歹人,还是不要去的好。” “今儿她带着云儿一起去了。”季昭道。 “我不知她会如此。” 季昭轻笑,周身的冷意更凉。 “你该记得,我说过,本殿容不得欺诈之辈。” 季容哽道:“妹妹绝无半分欺诈三哥哥之意,早先她有意与三哥哥熟悉,妹妹以为是她慕三哥哥之名,而既三哥哥意欲与镇国公府亲近,那日三哥哥也去了西山寺,妹妹便以为总要与那位清儿多走动方好,那日也是她说身有不适,不想往西山寺使得家中亲人忧心,妹妹以为三哥哥想要的三嫂嫂定然应是胸有沟壑,不同凡俗,妹妹这才自作主张,我也没想到那位清儿竟如此果决。” 季昭抬起季容的下巴,盯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容:“好一番说辞,字句都是为了本殿着想,你以为本殿不知道你对云儿的心思?清池会上,提家郎君的所为,若不是你挑唆,他敢?” 季容咬着唇,周身轻颤。 季昭看了她好一会儿,手指拂过季容面上的手指印,细微的痛带着蚀骨的麻从季容的面颊侵入心口四肢。 “妹妹,我怜惜你,但你也要知道分寸。若是你之所为惹恼了镇国公府,就是我也护不住你。” “是,容儿知道了。” 季容闭上眼睛,轻声应诺,乖的就像是此刻趴在窗边上的猫儿。 季昭瞥了眼。 终究不是母妃的狸花儿。 外面有侍从垂首快步的过来,低声道:“镇国公府连夜递了折子,现正摆在圣案上。” 季昭挑眉:“够快啊!” 季昭转身大步离去,季容早已经习惯了的,在原地跪倒相送。 没一会儿,与季容有几分相似,面上隐隐还些许惧怕之意的宫妇扶起季容,看着季容面上的手指印,心疼的想要去碰一碰,可还没碰到就被季容拦住。 “母妃,没事的,不疼。”季容。 宫妇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你又是做了什么惹怒了你三哥哥,你你怎么就忘了没有你三哥哥,我们母女早就在死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 “母亲,我记得。”季容红着眼睛笑道,“三哥哥也是吓唬我,他才舍不得呢。” “那刚才你三哥哥还说护不住你……” “母亲,不是三哥哥护不住,而是想不想。”季容看向早已经看不到那个身影的门外,似悲似泣的弯起红唇。 三哥哥什么都没有说,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三哥哥中意的是谁? 可那个中意的,真的不是三哥哥的良缘。 *** 大乾,皇宫,御书房。 龙位之上,大乾皇帝目光幽深。 龙位之下,太子看着手中的折子,面色青白交加。 已经不用问,皇帝便知折子上所言句句属实。 “啪——” 圣案上的镇纸被皇帝扔到太子脚边,太子慌忙跪倒:“父皇。” “胆大妄为!”皇帝叱骂。 “父皇,儿臣也是为了父皇……” “为了朕?”皇帝大笑,“是为了你自己吧!皇家派去的管事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当街截杀?是把镇国公府当成了什么?朕还把京都内外的禁卫交给你,三天,三天呀,你做了什么?剿匪,安民,收了民心,是不是?可这,是你一个太子该干的?能干的?若非是老三压着,弹劾你的折子都堆成山了!” 皇帝怒而拍案。 “儿臣思虑不周,请父皇恕罪。”太子死死的低着头,眼底通红。 老三,又是老三。 “思虑不周?好,你跟朕说说,你是怎么思虑的?”头顶上,皇帝再问。 太子不敢抬头,道:“儿臣收拢裴平,原本是为父皇添耳目,镇国农庄大都是伤残老兵,说是如今务农为生,可怕是镇国公振臂一挥就是一支大军,京都之内,怕是文武百官都是寝食难安。只是没想到镇国公的账簿每每都对不上,裴平以为是另一个管事在中饱私囊,就告知了儿臣。” “儿臣查了那名管事,得知那名管事曾是镇国公的心腹,不论是不是镇国公授意,但此等事也不妨与光同尘,不想镇国公府突然查账,裴平也是一时心急才私自做主截杀,儿臣得到消息时也吓了一跳,可转念又想,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如今镇国公府风头正盛,若因此折了镇国公府的颜面,岂不是大好?” “前些时日,儿臣主持了东郊校场平南侯世子与镇国公府郎君比试之举,儿臣以为平南侯府最为得力,故而儿臣请奏平南侯世子协同查案……顺理成章查到了镇国农庄,镇国农庄亦如儿臣所料跋扈嚣张不把府衙放在眼里,儿臣原本想着就这几日亲自往镇国农庄彻查,可没想到他他竟自曝其辱……” “自曝其辱?”皇帝冷笑,“人家这是将军。” 太子一怔,也反应了过来。 刚才的折子上写的清清楚楚,镇国农庄两名管事,其中一人听从镇国公之命分散粮财于伤残兵士家眷,另一人则是心怀叵测,查实后证据确凿,已交付有司彻查,言因镇国农庄之私务,搅扰京都治安,是镇国公府之责,自请责罚,另那名管事身后必还有幕后,不然寻常人等焉敢与镇国公府作乱,也请皇帝圣裁。 京都之内,谁敢对镇国公府不善? 明眼人都知道除了皇帝,谁也不敢! 所以这根本就是摊到了明面上。 皇帝,是不是你干的? 第九十八章 心悦怎么样的郎君 “镇国公府大胆!”太子怒火中烧。 “你大胆!”皇帝大骂,“镇国公是我大乾肱骨,是先皇至交更是朕的太保,你想做什么?” “父皇……” 太子浑身一颤,再度叩头。 “朕知道你为何想要折镇国公府的颜面,朕也知道你携平南侯府的私心,朕都允你。你是太子,理应多想一些。可你不该谋臣子的私财,镇国农庄,是先皇赐给镇国公的,牌匾是朕亲题,是谓镇国,连镇国农庄你都敢觊觎,朝中文武百官呢?若是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想你这个太子?” “你是太子,看的应是社稷之兴衰,而不该在黄白之物上,朕知道,你怪朕偏心老三,可你在上蹿下跳的时候,老三去了西山寺,若非是老三,你以为今日摆在朕案上的是这样的折子?别忘了,老国公还在西山寺!” 年过四旬正值壮年的皇帝看着下面的太子,眼里划过一抹失望。 “凡事要么做,要么不做,做就做到底,不做就什么都不做,你呢?凡事都做一点,又都做的不够,如此下去,处处是漏洞,处处是破绽。” “儿臣错了,儿臣一定改。”太子连声道。 皇帝扶额:“知道错了就好,此,定要引以为戒。” “去吧!” “是。” 太子战战兢兢,直到出了御书房才转身,可刚转身就看到了候在外面的三皇子季昭。 “太子兄长。”季昭行礼。 太子勉强扯了扯嘴角:“三弟来的早啊!” “听说镇国公府上了折子,特来父皇这边问一问。”季昭道。 “老三对镇国公府还真是上心。” 季昭笑:“这,太子兄长就明知故问了。” 太子亦是一笑:“好了,孤不说了,父皇应会见你……” 太子话音刚落,御书房外的大监恭声:“三皇子殿下,皇上允见。” “有劳。”季昭道,又向太子行礼,遂大步走入御书房。 御书房的房门关合,太子隐隐听到季昭清朗的声音:“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弯唇,对四周的太监护卫们笑了笑,转身背对御书房,离开皇宫。 ******* 翌日,镇国农庄被封。 再一日,朝中传出消息,镇国公府女郎查出农庄发生弄虚作假之事,管事裴平勾结匪人意图截杀,后经镇国公郎君彻查证据确凿,移交法司,经判斩立决,相关人等一并斩杀,相助引荐之徒判流放三十七人不等。镇国公府御下不严,帝斥,念自请在先,罚俸一年,以儆。 朝中官员勋爵高门免不得暗骂,经过京郊外的那场伏杀,这些时日进出门多了十二分的小心,哪里想到竟是镇国公府自家闹出来的! 可还能怎么办?人家都摆到了明面上,连皇上都知道了! 这就过分了! 谁自家没有点儿私事儿,都摆到明面上,还让他们怎么弄? 以至于除了偷偷的骂上几句,当着面儿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朝中官员和往常一样,对镇国公府还更客气了几分,包括侍郎大人都有点儿像是被吏部众官员捧着的错觉,想了想也就归咎于自己兄长快回来的念头上。 还有一个多月,大兄就回来了呀~ 冯云和往常一样,吃饭睡觉,然后十五那日和家中众人一起往西山寺看望镇国公爷爷。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往西山寺,镇国公府带去的祭祀之物足有两车。 只因今月七月十五,中元节。 为祭祀,为安魂。 为冯家列祖列宗,亦为逝去的同袍。 镇国公爷爷带着他们叩拜,往常嬉笑不羁的冯暮修这回也老老实实的不敢有半分的嬉皮笑脸。 祭祀毕,各自行事,或上香或祈福或休息还有的被唤出了门。 “你说,大兄唤二姐姐出了门?”冯云问。 冬怜应诺:“是。” “去了哪里?” “好像是后面。” 冬怜说着,奉上刚刚从斋堂拿来的一箱子糖果。 糖果是她和春晴约好的,每月一次往西山寺送来,权当是出府的侍婢送给原来主子的念想,只是明面上的念想是糖果,实则是箱子内夹层的小道消息。 冯云看着冬怜掀开内夹层,脑袋里想的是冬怜所指的后面的方向,大抵是镇国公爷爷的院子。 哼,这回不见她,见小白花呢! 嫉妒~ 也难怪小白花得知她去西山寺侍奉祖父,摔绣架了。 换做她,说不定也摔。 咦? 冯云顾不上胡思乱想,看起消息来。 身在内宅,外面的很多消息都知道的马马虎虎,只知皇帝下旨彻查,裴平肯定是死了,连带还有几十个人跟着受累,她问大兄要了名单,没有发现那个叫安长沛的,大兄说会去问询,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而这回的小道消息虽没有这些,但事关宫中。 据说皇帝训斥了太子,还说皇帝夸了三皇子,还问三皇子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女郎,皇帝有意赐婚。 呵呵,这是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公开喊话了? 冯云脑中灵光一闪。 难不成是因为这,祖父才要见小白花的? …… 西山寺后侧,木屋,清寂的院中,鸟儿鸣,蝉语。 冯清抿唇低眉乖巧柔顺。 靠在门边的冯暮雨神色复杂的敛了眉角。 隔着一张棋盘,镇国公颔首:“不错,行进有度,张弛有分,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也是清儿取巧,知道祖父擅下棋,就多练了些时候。”冯清轻声道。 “嗯,难为你还惦念着我这老头子喜欢什么。”镇国公瞥了眼一旁的冯暮雨,冯暮雨梗窒,垂首:“是孙儿的错。” 冯清掩唇低笑,娇柔的面庞如玉,更是娇俏。 镇国公幽幽长叹:“瞧瞧,云丫头跟清儿是同胞姐妹,怎么就差这么多?” 冯暮雨:“三妹妹贪吃。” “清儿以为呢?”镇国公问。 冯清道:“清儿以为是三妹妹喜武的缘故,擅武者若是跟清儿一般,岂不是花拳绣腿?又哪里会如三妹妹箭法卓绝。” 镇国公指着冯清对冯暮雨道:“看看,清儿眼光好。” 冯暮雨扯唇:“您的孙儿女总不差的。” “嗯,听出来了,你在夸自己。”镇国公道,扭头又盯向冯清,“清儿,说说看,你心悦怎样的郎君?” 第九十九章 也不是个老实的 冯清安坐在侧,长袖涟漪之中几乎把自己的手掌心掐出印子才压住悸动不已上扬的唇角。 彼时的镇国公祖父就见过了冯云,这回终于见了她,且问的就是她早就想过的。 她就知道,只有她才是最堪与皇家联姻的女郎。 冯清面上腆红划过,羞涩道:“祖父和三妹妹也是这样说的吗?” “云丫头?”镇国公摆摆手,“她就知道吃,清儿和她不一样,清儿才最乖柔。” 冯清面上更红:“祖父,清儿还小呢。” “哦~”镇国公看向冯暮雨。 “清儿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冯暮雨。 冯清心头一跳,娇声道:“三妹妹不在,大兄倒也欺负我来了。” “哎呦,原来你常欺负云丫头?” 镇国公瞥向冯暮雨。 冯暮雨立刻站直了身子:“孙儿没有。” 冯清掩唇:“请祖父恕罪,是清儿玩笑罢了。” 镇国公哼:“我看不像。” 冯暮雨立刻道:“清儿所言属实。” 镇国公没理会冯暮雨,转向冯清,什么也不问,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她,冯清似是受不住,低垂蜷首,轻声细语:“清儿自是欢喜两情相悦,相濡以沫,若情投意合当是最好,可身在镇国公府,容不得小女儿家的恣意,然清儿私以为祖父父母又是爱护子女,定然不会委屈了我们,故清儿谨遵父母之命。” 姿容娇俏的小女郎温顺娴静,镇国公不由轻叹。 “这样的好女儿啊!” “好,祖父知道了,放心,有祖父在,定不容委屈了你!” 冯清起身,盈盈而礼。 “孙女谢过祖父。” 镇国公点头:“好了,时候不早,先回去歇着吧,我和你大兄再下一盘。” “是。” 冯清应诺,又向镇国公,冯暮雨行了礼。 冯暮雨送到门外,看着冯清离去。 今儿二妹妹比往常警醒许多。 他都已然提点了,竟还是未曾把心悦三皇子之事说出来。 祖父不喜三皇子。 若是祖父知晓,必不会应允。 可偏偏二妹妹说了那般话,不要说是祖父,即便是他,都要想法子要二妹妹好一些,再好一些,哪里又舍得被受了委屈,更何况又是这般的纤柔娴静。 冯暮雨闭了闭眼。 ……二妹妹是真的纤柔娴静才好。 ** 佛语钟鼓,独有的清心凝神。 冯清步履摇曳,贵女雍容。 她不得不走的慢一些。 因为稍稍一快,就生怕自己会欢喜跳跃起来。 她的这番话是彼时冯云说的,当初冯云回来后就都告诉了她,那时她就后悔,不然也不会记了这么久,但也好在她后悔,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说的分毫不差。 大兄要她想清楚了再说,想必是母亲不愿,大兄才不得不请祖父相助,而祖父又是最不屑与皇家姻亲,听闻若非母亲是皇室远亲,祖父未必应允母亲与父亲的这段姻缘,是以她这番话说出来,祖父果然如她所想的欢喜。 一如彼时冯云所说。 如此这般,想必日后她也会如冯云一样,嫁入皇家。 冯清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碧空如洗,天晴白日。 大乾是季家的大乾,若非与皇家联姻又怎能安稳若素? 彼时是冯云得了利,成了皇后,可结果她被毁了容关在了后院不见天日整整四年,一开始还有三郎接济,后来三郎也不见了,到最后那个姓韩的更是前脚娶着新妇后脚毒杀了她。 据说在她死的那年姓韩的已经官至四品,而即便那时的冯云再不喜她,她也还是皇后的姐姐,姓韩的前娶后杀……显然冯云那个皇后做的也是不堪。 冯清抬手,头顶上的日头照在身上是暖的,也是热的。 如今她还活着。 如今她才是镇国公府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贤淑温良的小女郎。 “可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在前?”清脆纯净的嗓音突起。 冯清转眸,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少年郎君站在不远处行礼。 少年郎君面容俊美,像是精挑细选的玉石,透着一股子的清冷光华,皮肤白皙的像是雪,又像是天边的云朵,发髻轻挽,又有几缕青丝垂落,随风轻舞,飘逸翩然的像是从天上临世的谪仙人。 若非冯清转眸就看到了少年身后的影子,冯清都险些以为她是眼花在西山寺碰到了什么精怪。 “你是何人?”冯清问道。 能出现在她面前,至少是镇国公府护卫允可的。 “在下方子墨。”方子墨道。 冯清想起来,正是先前在东郊校场冯云与冯暮修提及的那个据说病恹恹的方子墨,她那时候并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就多念叨了几遍,今日一见果然如冯云所说俊逸无双。 这样俊美的小郎君,彼时她怎么就从未听闻? 难道真的命不久矣? 冯清多看了几眼,侧身行礼。 “之前在三妹妹口中听说过小郎君,小郎君有礼。” 方子墨眉目微垂:“女郎有礼。” “郎君是在等三郎?”冯清问。 方子墨摇头:“小子欲请女郎转告三娘,就说子墨在此等候。” 冯清眸光微动。 莫不是这位小郎君瞧上了冯云? 冯云还真是好福气! 可这怎么成呢~ “小郎君莫是不知高门贵女自有规矩?我与小郎君相遇便已是唐突,转达之事更是不可言之。还请小郎君自重。” 冯清施然,转身离去。 方子墨看着冯清离去的背影,眸光幽深若潭。 双生姐妹差别如此之大。 就更不要说寻常兄弟之间,亦或红墙之内。 ****** “前日老祭酒来了。” 院中,镇国公下着棋,状似随意说着。 冯暮雨心神转念:“祖父是说这个时候老祭酒不该来?”手中棋子稳稳的往棋盘上落下去。 “你家的三妹妹没跟你说些什么?”镇国公道。 “啪。” 棋子险些没能放到原有的位置上,冯暮雨吐了口气,放下棋子,正襟危坐。 “三妹妹似乎猜到了子墨和老祭酒的关系。”冯暮雨道。 镇国公也放下了棋子,靠到身后的椅背上,叹气:“这么说,子墨那孩子也知道了。” “不会是三妹妹说的。”冯暮雨道。 “当然不是云丫头。”镇国公道。 冯暮雨安坐。 镇国公睇着冯暮雨的神色:“怎么,一听和你的三妹妹无关,你就没事儿了?” 冯暮雨讶然:“难道祖父不这样想?” 镇国公差点儿拽下一根胡子。 这小子,也不是个老实的。 第一百章 还是更自在些好 冯云很老实。 在冯清满面笑容,嘴角抑不住的扬着回来之后就更老实。 听说祭酒老人家前几日来了西山寺还和祖父下了棋。 ……也不知道方子墨有没有问出什么来,或者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出身。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她最要紧的就是,苟着。 祖父在西山寺,她想要见什么人,或者什么人想要见她,根本不用她操心。 她要操心的就是涨分!! 先定个小目标,升到。 现在9700,还要三天啊~ 好久~ 要不然连续躺个两天两夜?这样还能超了呢~ 冯云嘴巴轻动,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好吃吗?” 旁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桌边上摆着的点心就被他拿走了,冯暮雨一边吃一边点头。 冯云:“……” 吃的这么开心,还问她干嘛? 身侧冯清掩唇,明眸清丽,看着前面主座上的镇国公世子夫人。 镇国公世子夫人瞥了眼这边,继续说着这些时日府内的事务。 自大兄受伤后,母亲老人家就雷厉风行的把府中的各项事务交给了小女郎小郎君,看似是一下子把大兄架空了,实际上是让大兄好好休养,更还锻炼了府中儿女,三郎冯暮修负责两府护卫,这些时日丁点儿差错都没有,二兄冯暮尘和侍郎叔父的关系更亲近了,从大兄的长青阁里每日都有叔母送来的各种补品就可见一斑,冯清执掌中馈更是没的说,里里外外的清了一批人,规矩也严谨了许多,比如内外府分隔明显,再也不会有小女郎在院中而碰巧遇到外男的情形,冯妙就更不要说了,几乎每次她在翠逸园都能听到老母亲在夸她。 “……妙儿可是帮了我大忙,若非是妙儿,农庄里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儿,也就不会有朝廷下旨严惩。”世子夫人道。 看看,还在夸。 侍郎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儿:“嫂嫂这话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妙儿都是应该的。” 虽说被夸了太多次,冯妙还是有些羞涩:“是,那日若非是三妹妹,妙儿怕也要在床上躺上些时日。” “可不是嘛,大姐姐可不像大兄,说不定这会儿还起不了身呢。”冯暮修道。 冯妙瞪过去。 冯暮修茫然。 他说的都是真话,干嘛生气? 世子夫人看在眼里,笑道:“云儿也是厉害的,这些时日生生的把暮雨给养胖了,瞧瞧,这会儿的还跟云丫头偷吃呢。” 世子夫人指过去,在场众人看去,冯暮雨嘴巴有些鼓,显然在吃东西,冯云就更明显了,嘴边上还有糕点沫子。 “哈哈,哈哈!” 一时屋内轻笑连连。 冯暮雨连忙喝了口茶,压下,又拍了下冯云,冯云也赶紧的依葫芦画瓢,喝茶压下,还擦去了嘴边的痕迹。 “请母亲叔母大人恕罪,适才是我孟浪,还请诸位弟妹不要学了去,日后若我,三妹妹还有如此冒失轻浮之举,请母亲叔母大人还有诸位弟妹尽可责罚。”冯暮雨道。 世子夫人还没说话,冯暮修先跳出来:“真的?”兴奋的小脸儿都泛光。 冯云默默看过去:“……” 冯暮修轻咳,转头,嘟囔:“这是大兄说的,我就听大兄的。” 冯妙掩唇:“我也听大兄的。” 冯暮尘看看冯暮修冯妙,也点头:“弟,谨遵兄长之命。” 冯清面上微绷,道:“兄长之命,清儿莫敢不从。” 世子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眼角都盈润了几分。 侍郎夫人在旁边咧嘴笑着。 冯云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恨的牙痒痒。 好好好。 这是为了不让她吃东西,把自己都当成饵了,对吧? 真是,好大兄啊!!~ 冯暮雨似有所觉,看向冯云,对冯云温润一笑。 俊朗飘逸,淡若清风。 冯云:“……” 下回给你的点心里下药。 让你笑!! ** 翠逸园中,笑声暂歇,世子夫人也道出了这回的用意:“暮雨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虽说这阵子咱们两府内外也都安稳着,可毕竟是长兄,该担的还是要担起来。” 侍郎夫人道:“理应如此,过些时日就是秋闱科考,尘儿虽不济,但也可试一试,万一得中岂不是省了几年苦读。老爷也是这个意思。” “二郎呢?”世子夫人问道。 冯暮尘道:“我也想试一试。” 世子夫人颔首,看向冯暮雨:“原本就是你的事儿,你来安排吧!” “是!” 冯暮雨应诺,走到世子夫人侍郎夫人身前,先对母亲和叔母一礼,方转向在场的一众弟妹。 冯暮尘冯暮修冯妙冯清冯云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各个正襟危坐。 见状,冯暮雨微笑颔首。 “前几日,我受伤,是诸位弟妹撑起了镇国公府,于此,为兄多谢!” 冯暮雨对弟妹们行礼。 登时,窸窣声起,弟妹们就要起身回礼。 “不要动,不然就是诸位弟妹想要为兄多谢几次。”冯暮雨。 五位弟妹只能坐回去,受了。 青墨长衫的郎君俊逸翩然,当长袖掀起时潋滟生风。 冯云不知道旁人怎么想,反正她是觉得下回给大兄的点心里放的药或许可以改一改。 冯暮雨道:“诸位弟妹之功,母亲早有言,为兄不再一一赘述,这些时日我常在长青阁,诸位弟妹所行所为,总也知晓一二,或许在别府中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为兄以为在我镇国公府却是自家事理当由自家人来衬。” “二弟专注备考是大事,但闲暇之时还请顾看一二。”冯暮雨看向冯暮尘,话语铿锵不容拒绝。 “是。”冯暮尘应声。 “妙儿妹妹主持有度,若无他事,先前诸事还是交由妙儿妹妹。”冯暮雨道。 “嗯。”冯妙眉飞色舞。 侍郎夫人摇头,对世子夫人低声:“这丫头可是上瘾了。” 世子夫人轻声:“还不怪你不给妙儿试手。” 侍郎夫人翻了个白眼:“我还想过瘾呢~” “当母亲的还跟女儿抢?”世子夫人失笑。 侍郎夫人道:“哪里比得了嫂嫂,给了清儿诸多手段,却是可怜了云丫头。” 世子夫人嗔道:“你倒是为云儿鸣不平!我还能亏待了不成?” 侍郎夫人弯唇:“这可说不好。” 世子夫人看向那边正望着自家大兄,似乎正念着什么小心思的冯云,喃喃:“云儿啊,还是更自在些好。” 侍郎夫人点头。 ……很有道理。 第一百零一章 什么都不怕 两位夫人说话的工夫,冯暮雨已经安排好了冯暮修。 “三郎跟在为兄身边即可。”冯暮雨道。 冯暮修眼角抽搐,立刻想到了早先被大兄支配的恐怖。 “我……” “要听大兄的。”冯云。 冯暮修咬牙,低头:“是。” 冯暮雨看向冯云,冯云憨憨一笑。 冯暮雨弯唇,侧头看向冯清:“二妹妹主持中馈有道,只是膳食一方可否交给三妹妹?三妹妹贪吃,西山寺斋堂也受三妹妹所益,说不得在自家,三妹妹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诶? 冯云立刻看向冯清,摇头。 冯清弯唇:“妹妹听大兄的。” 冯云:“……” 冯暮雨对冯云微笑:“这回可满意了?” 冯云呵呵。 “满意!” 大兄,你的点心绝对让你满意。 **** 侍郎夫人还有一众郎君女郎们离开了翠逸园。 隔着青纱小帐的窗子,世子夫人望着他们的背影良久。 李嬷嬷见状,道:“二夫人总是说‘丢了她的脸面,就是丢镇国公府的脸面’,这一回可是没再听她说了。” 世子夫人莞尔:“你啊,就是揶揄的紧。” 李嬷嬷见世子夫人笑了,又道:“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二夫人不止是不说了,还可劲儿的送物件儿来,别的不说,只说这点香盏,不就是二夫人送来的?还生怕您不收,就说是给大郎君的,大郎君又是哪里用得上?这不,大郎君转手就给您送来了,您也是当着二夫人的面儿用上了,可是叫二夫人欢喜呢。” “她也是谢我看重妙儿。却不知我也是后怕。原本她就以为我看不上她,那日若是妙儿真有什么,她怕是真当是要和咱们生疏了,镇国公府声势太重,如此更是独木难支,为了咱们这上上下下,说不得最后,免不得要清儿入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世子夫人又如何听不出来李嬷嬷是在宽慰自己,可说着仍是心有戚戚。 李嬷嬷连忙道:“主子多虑了,这会儿不是好好的嘛,瞧瞧女郎郎君们全都以大郎君马首是瞻,再有先前主子的那番安排,也是个个都能撑起来的,二夫人欢喜,不也是因为这般嘛!再说,有主子有世子爷在,还有国公爷,咱们府上定能定然无恙。” 世子夫人也是笑出了声:“是啊,不会有事的。” 她也是心有余悸,以往的三年里国公府都是安安稳稳,鲜少出什么事儿,这月余来简直让她喘不上气,好在还有月余世子爷就回来了。 真的,快回来吧…… *** 似乎印证着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期盼,随后的一日一日过的很快。 但对冯云来说根本就是痛并痛着。 从翠逸园出来,冯清就把有关膳食的册子给了她。 小厨房的人员多少,各司其职,工钱种种事无巨细,最要命的是厨房的大厨厨娘们知道是由小女郎掌握,都过来问询她怎么安排膳食。 怎么?连每天吃什么都要她来定? 太好了呀! 她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大兄的点心里加料? 冯云很不客气的加了点儿味道独特的巴豆。 可那日大兄竟还笑呵呵的往她的青竹小院转了一圈,逼着她整整练了一个时辰的枪术,还和他对练了半个时辰。 啊啊啊! 身体好了,了不起吗? 第二日,冯云再下。 不止是点心,连早膳也加了。 结果,大兄又来转了一圈。 等大兄离开,冯云就像是摊在地上喘息的鱼。 冯清过来看了眼,摇着头走了。 “三妹妹,好可怜。” 冯云:“……” 第三日,冯云没下。 大兄没来。 第四日,冯云再下。 大兄又来。 这回冯云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四天了,她的小目标才刚完成。 可就算是升级,硬碰大兄还是输啊! 不行,她要离开这里。 躺在床上的冯云抬起手臂。 外面的冬怜连忙过来:“女郎?” “吩咐下去,明天启程西山寺。”冯云。 …… 翌日,长青阁。 浓浓的饭菜香弥漫。 桌上摆着的有春饼,各色的配菜,还有香糯的米粥。 桌旁冯暮雨托腮看着,面色沉凝。 一旁的方和看看饭菜又看看冯暮雨,咽了口吐沫。 细微的声响。 冯暮雨皱眉抬眸。 方和脖颈一梗:“我也是没办法,太香了呀。” “到底能不能吃?”方和问。 冯暮雨睇向屋檐下的八哥鸟。 方和猛地站起来,拦到八哥鸟前面。 “别折腾它们了,已经躺下两只啦。” 冯暮雨轻咳。 如果不是头一天方和偷偷喂给了八哥,他都想不到那小丫头胆子这么大,竟敢在点心里给他下药! 还想着收拾她一下,就能老实,没想到第二天还再接再厉了! 弄得他这几日吃饭就像是传说中皇宫里皇帝吃饭一样,先都要有个试毒的! 今儿她去了西山寺。 饭菜也一如往常一样丰盛。 “要不,我先吃?”方和建议。 冯暮雨呵呵,小丫头没下药的那天就是方和先吃的,结果啥事都没有,他落个吃剩的!! 西山寺有祖父在。 她就是犯了错也有恃无恐。 可她总要回来,若是临走之前还惹了他,她是不想舒服了? 冯暮雨心思转念,拿起筷子。 方和见状,也赶忙起箸。 饭好吃,菜也好吃。 还是小女郎执掌膳食最好。 郎君也是为了小女郎,小女郎怎么就不懂郎君的一番苦心~ 很快,盘干碗净。 更还意犹未尽。 “好吃吗?”冯暮雨问。 方和连连点头:“好吃。”他还想再来一份。 冯暮雨笑。 可方和却觉得郎君好像在忍着怒气咬牙。 这么难吃吗? “好!”冯暮雨起身就走。 直奔雪隐之地。 方和惊愕。 ……这是,有药?他怎么没感觉? “郎君!”方和急忙追过去。 “干什么!”听着里面大郎君恼羞成怒。 方和在外面自然没敢进去,只问:“我与郎君共食啊!可怎么……”他没事? “她知道我喜食甜食,定是在红豆饼里加了料。”冯暮雨。 方和打了个颤。 饭菜里五个豆饼,他吃了一个,其他四个都是郎君吃的。 嘶—— 小女郎真的什么也不怕啊! 第一百零二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阿嚏——” 前往西山寺的路上,标识着镇国公府的车里,冯云莫名打了个喷嚏。 有人骂她! “定是府里的女郎郎君们舍不得女郎走呢。”冬怜道。 冯云想了想:“还真有个可能。” 府里的饭菜都是合口为上,轻易的不换样子,除非主子提。 她就是觉得府里的饭菜不好吃才单独给自己弄了个小厨房,现在大厨房归她了,当然要做的满意。 每日的膳食怎么能重复呢? 荤素搭配,饭菜的颜色必须色香味俱全。 鸡鸭鱼肉各色不等,做法也要不一样。 不会做?那在厨房待着干什么! 会做?就动起来! 各处的女郎郎君们吃过了,必须要等评价哪道菜最好吃,哪道菜最难吃,做的好吃的厨子,在她这边有赏,做的不好吃的,有罚。 每个月总结做的最好吃的饭菜数量最多的,有大赏,反之,则罚! 这几天厨房的反馈很好,按照冬怜的话说他们更有干劲了。还说春晴知道了,也打算模仿。 嗯,躺平什么的是她的事儿,别人要卷啊! 应该的! 想她也是应该的! 至于给大兄下药嘛,无他,习惯了。 大兄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上当! 必然也不是大兄骂她! 自然,这回也是该到了往西山寺看望爷爷的时候,可不是她避祸!!! “女郎,前面有人拦路。” 这时,车外的护卫忽道。 冯云起身扶案,抓起身旁的长枪。 大兄派人来堵了? 太小心眼了! …… “我想云郎君了,嘿嘿!” 穿着锦缎长袍,板着小脸儿的五皇子进到车厢里就眉开眼笑宛若稚子。 冯云咬牙强忍着没把他一枪挑飞。 “想云郎君,拦我的车驾作甚?”冯云面色不善。 五皇子立刻改口:“五郎正要去西山寺祈福,路上遇到女郎,不知可否同行?” 五皇子敛了嬉笑,一本正经,恭恭敬敬。 立刻,冯云满腔的火气都没处撒。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还这么老实。 冯云只能吐了口气,道:“可以。” 一旁的冬怜低头抿唇,奉上茶水点心。 五皇子也没理会为啥冯云同意了,他才有点心茶水吃,道了谢,拿起来就吃喝。 他车上也有,可就是觉得冯云车上的好吃。 冯云看着五皇子吃的愉快,问:“你兄长没有陪同?” “哪位兄长?”五皇子看她。 冯云眯起眼睛。 五皇子立刻低头:“没有,除了二哥整日里吟诗作画,大哥三哥都不知道忙什么。” “你四哥呢?”冯云问。 五皇子喝茶的动作一顿:“三哥前几日也跟我说四哥的事儿,问我这段时日有没有见过四哥,我说没有。” 冯云表示讶然:“你的意思是之前见过你四哥?” “当然了。”五皇子道,“每逢年节总能见到四哥的,只是四哥身子不好,怕风怕寒暑,每次见四哥的时候,四哥总是蒙头盖脸,不是咳嗽就是吐血,啧,可怜呢~” 心念至此,五皇子也吃不下去了,“这回往西山寺,我也是想为四哥祈福。” 冯云拍着五皇子的肩膀:“佛祖一定会听到的。” “我觉得也是能听到。”五皇子道,“听说四哥这阵子身子好了些,能透透气了。” “能透气了,你不去瞧瞧?”冯云问。 五皇子道,“三哥也这么问,可父皇没有太过欣喜,不去也罢。” 冯云了然。 也就是说不算好转,说不定还是回光返照。 …… 西山寺后山的小院里。 绿荫之下,方子墨正捧着书在看,一旁的摇椅上,镇国公躺着似乎是在小憩。 “阿嚏!” 方子墨打了个喷嚏。 镇国公睁开眼睛,偏头看过去。 方子墨笑了笑:“没事,只是有些痒。” “又被咒了。”镇国公点了下头,躺回去。 方子墨沉吟:“说不定是有人惦念?” 镇国公刚闭上的眼睛睁开,再一次盯过去,虽然没说话,但显然就是:再说一遍!? 方子墨弯唇,软软的笑:“国公,今儿您孙女会不会来啊?” “不来!” 镇国公硬邦邦的甩下一句话。 这小子不怀好意! *** 西山寺的山门近在眼前。 和上次一样,冯云的车驾往后侧门行驶。 “好热闹啊!” 和冯云坐在同一辆车上的五皇子嘟囔。 冯云目光一动,发现了不对劲。 以前往后门的路上可没有这么多的路人商贩,这回不止有,而且这些路人商贩个个都不像是好招惹的。 是自己人还是过来监督祖父的? 冯云看了眼五皇子,五皇子的注意还在那些商贩的摊子上。 “卖这些不成啊~” “不挣钱~” “……” 罢了。 冯云下了车,还没有前行几步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风叔叔。”冯云行礼。 一同下车的五皇子也跟随行礼。 风行避过两人的礼数,回道:“见过皇子殿下。” “风叔叔认得我?”五皇子惊讶。 风行笑道:“殿下龙凤之姿,自是不同寻常。” 五皇子脸上的笑意发僵。 这种熟悉的恭维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冯云轻咳:“风叔叔,外面是怎么回事?” 风行长袖一甩,不以为意:“前阵子有宵小闯入西山寺,虽安然无恙,但西山寺终是皇家寺院,不得有失,故而安排了些护卫在此。” 冯云了然。 原本还懵懂的五皇子也明白过来,登时大怒。 “胆大包天,什么人竟敢打西山寺的主意,这是不给皇家脸面,更是不把我大乾放在眼里!” 冯云沉吟:“五郎这阵子见过三郎了?” “三姐姐怎么知道?”五皇子惊愕。 冯云微笑。 她必然知道啊~ 只是五皇子还跟在她身边作甚? “五郎不去歇息?”冯云问。 五皇子道:“三姐姐来见祖父,我也来拜见老人家。” “我祖父未必见。”冯云道。 “那我也该来。”五皇子道,低垂的脸上有些诡异的红晕。 冯云没有注意。 当初三皇子也来求见了祖父,只是祖父没见。 冯云对一旁的风行叔叔使了个眼色。 风行叔叔微微点头。 搞定~ 不撞南墙不回头嘛! 她懂! 第一百零三章 不让他来西山寺怎么办 “五郎,请——” 风行站在门口,恭请。 五皇子欣喜的几乎原地跳起。 冯云惊愣的半响没回过神。 祖父要见他? 为什么? “三姐姐,走啊——”五皇子唤她。 “哦。” 屋内,意料中没有祖父的身影。 屋外,祖父在,就在她最熟悉不过的摇椅上舒服的躺着,旁边还有个少年郎君,昳丽无双。 五皇子愣了下,才想起来给镇国公行礼。 “五郎见过镇国公。”五皇子。 冯云料想到方子墨也许在这里,没想到真的在。 祖父这是干嘛? 让人家亲兄弟在自家见面? 冯云先冲着方子墨笑了笑,也向镇国公行礼。 “云儿见过爷爷。” 镇国公摆了摆手,五皇子和冯云起身。 方子墨对冯云颔首示意,遂面向五皇子,拱手:“方子墨见过五郎。” 五皇子连忙还礼:“子墨……你多大?” “数日前刚过十四。”方子墨。 “我十二,五郎见过子墨兄。”五皇子道。 方子墨笑的清甜无害:“这么说咱们三个之间,我最大?” 冯云微笑。 五皇子连连点头。 “我很高兴。”方子墨道。 五皇子低低的对冯云说:“他还挺好的。” 冯云呵呵。 亲兄弟嘛。 这时候,镇国公问:“五郎,怎么来了西山寺?” “回国公爷,是为了给四哥祈福。”五皇子道。 镇国公问:“你四哥如何了?” “听说已经好了些。”五皇子。 “这就好。”镇国公道,忽的又问,“五郎可是急着去祈福?” 五皇子犹豫。 着急吗?不着急吧? 听国公的意思好像事儿需要他去做。 五皇子看向冯云,冯云眨眨眼,也在等着他回答。 五皇子憨笑道:“既是祈福自当净手焚香,更衣气定,这会儿还真是不急。” 镇国公瞧着五皇子的笑脸儿,更烦。 学谁不好? 学云丫头! “好。”镇国公捋须点头,“既如此,你们三个一道看会儿书?” 诶? …… 三个人跟前各有书本,冯云还是看“六韬”,方子墨跟前摆着的书最多,至少六本,五皇子跟前也摆着两本书。 “子墨为长,他看完了,你们再走。”镇国公道。 “是。”五皇子乖巧应。 “好。” 待镇国公离开,方子墨和冯云习惯的拿起书看,五皇子左看看右看看,也只能拿起书,可……真看不下去啊! 五皇子忍不住悄声对冯云道:“国公怎么这么像方祭酒啊?” 冯云沉吟:“可能是方祭酒常和祖父下棋。” “哦,志趣相投!”五皇子道。 忽的,五皇子想到什么,又去问方子墨:“方祭酒姓方,子墨兄也姓方,是不是……嗯?” 方子墨在五皇子问冯云的时候就不再翻书页,听到五皇子的问话,笑道:“是。” “哈!我就说怎么刚见子墨兄就觉得亲近呢。”五皇子一拍巴掌,“我家和方祭酒大人也沾点儿关系,说起来咱们还是远亲呢。” 方子墨扬唇,笑容如若皎月。 五皇子看着方子墨恍了下神,忙的又反应过来再看冯云,发现冯云也在看方子墨。 五皇子激灵一下,拿起书看。 方子墨冯云看到五皇子在看书,也都各自低头看书。 方子墨一如先前看的行云流水,冯云则是逐字逐字的猜想。 以上一次镇国公爷爷教她的流程来看,以后都要她自己挖掘了。 冯云正看着,旁边有人挤过来。 “子墨兄,这句话何意?”五皇子举着书向方子墨问询。 方子墨轻声解释,五皇子点头,又指向下一处:“这个呢?” …… 冯云无奈,只能往旁边挪了下。 原本因为冯云和方子墨靠的太近只能斜着身子相问的五皇子松快下来,五皇子冲冯云咧嘴:“三姐姐,你真好。”拉过凳子坐到了方子墨身旁。 方子墨:“……” 冯云:“……” 不会是他蓄谋已久吧? 这兄弟之情来了,还真是挡不住! 冯云摇头,低头继续看六韬。 方子墨看着冯云的举动,嘴角扬起,看在五皇子的眼里,只觉得眼前方祭酒家的小郎君笑起来更好看了。 “子墨兄?”五皇子。 方子墨温声:“五郎可还有不懂之处?” “啊,有,这里。”五皇子又问了几个问题。 紧闭的院门外,立在阴影里的风行无声无息,院中细微的动静随风飘出,风行仰头看向天穹。 少年,真好啊~ ………… 五皇子绞尽脑汁想到的几个问题问完,也只能挠着头坐下看书。 书很好。 就像是没人翻过一样。 子墨兄看书很认真。 三姐姐也在凝神看书。 五皇子使劲的睁圆了眼睛,也埋下头。 他可不能太差! 或许书中真的有什么让人忍不住喜欢忍不住探究的东西,很快五皇子沉浸了下去。 院中清静下来,除了翻书声叶落可闻。 “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本合上的细微声起。 六本书,季子墨看完了。 几乎同时,冯云也合上书。 季子墨:你看完了? 冯云:怎么?不可以? 季子墨点头,看向旁边的五皇子。 五皇子还在看。 “五郎。”冯云唤。 五皇子回神,这才发现冯云和方子墨已经站起来,手里的书也重新放回到了书案上。 “你们看完了?”五皇子惊讶。 “嗯。”冯云。 “这么快!”五皇子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书,他还有半本没看呢。 “要不你先看着?”方子墨小声问。 什么意思?他在这边看书,子墨兄和三姐姐要出去? 五皇子也顾不上书了:“你们要去哪里?” 原本在冯云的眼里还称得上很漂亮的小脸儿在方子墨的衬托下就像是稚童的小郎君一脸慌张,好像就要被抛弃了一样。 冯云莫名其妙:“还能去哪里,看完了书当然要活动活动了,比如去斋堂用饭,又比如去外面骑骑马转一转……” “我也想去。”五皇子。 “那你这书,不看了?”冯云挑眉。 五皇子咬唇,他本来就不想看,可这又是镇国公的吩咐,如果他不听,镇国公生气,不让他再来西山寺,怎么办? 第一百零四章 怪怪的 左右犹豫半响,五皇子哭丧了脸。 “那,那你们去吧,我我就……” “好了。”方子墨拉住五皇子的手,笑道,“你三姐姐是逗你的,以往都是我看完了就可以出门,你来了也是如此。” 诶? 五皇子回想,镇国公还真是只说让他们读书,没说一定要他读完。 五皇子看冯云忍着笑的模样,相信方子墨所言无差。 五皇子抓住方子墨的手,感动的就要哭了。 呜呜,子墨兄就是子墨兄。 “你会骑马吗?”季子墨问。 五皇子连连的点头:“会。” “那太好了,我刚学会骑马,我们一起?” “好啊!” “……” 两人转眼亲密无间。 冯云抱臂。 还真挡不住~ …… 从祖父的院子里出来,除了两家的护卫,并无旁人。 三人说笑的往先前冯云教季子墨骑术的场儿去。 五皇子拉着季子墨兴致勃勃的说着一些骑术的窍门。 季子墨点着头应和着,五皇子小脸上的喜色越发的明显。 一开始五皇子还知道时不时的看向冯云,后来五皇子的眼里就只有季子墨了。 只有季子墨回头看向冯云,对冯云露出歉色。 冯云摆手示意她无所谓啦。 两个俊俏的小郎君在前面亲亲密密,还是很养眼。 稍许,马儿被牵了过来,五皇子先上马跑了一圈,得意洋洋的像是胜利的小将军:“哈哈,看到没,我骑了两年呢,虽说是不如三姐姐随心所欲,可也是厉害着呢,子墨兄刚学会还是要小心,这马可不是寻常小马,那摔下来可就……”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五皇子眼看着季子墨翻身上马,明显比他要柔弱的身子熟稔的操控着缰绳,高大的马儿听话的起跑飞奔。 马儿在季子墨的控制下,乖顺的很。 冯云都看的一愣一愣。 她的骑术是靠系统,人家季子墨靠的是自己。 ……学霸了不起啊! 待季子墨跑完了一圈,额头微微泛湿的回来,五皇子惊呼:“子墨兄的骑术是谁教的?刚学?莫不是骗我?这比我学了两年的还厉害。” 方子墨腆然道:“我确是刚学的。” 五皇子策马过去:“谁教的?” “你三姐姐。”方子墨。 五皇子霍得转头看向冯云。 冯云轻咳,仰头一副“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厉害”的神色。 五皇子万分委屈,他和三姐姐相识的最早,为什么不教他? “为什么不教我?”五皇子憋屈。 “你不是已经会了嘛。”冯云。 “可我别的不会。”五皇子。 “什么?” “弓箭,飞刀,推手,还有投壶,投壶我连三郎都比不过。”五皇子道。 冯云嘴角抽搐:“你想学的还挺多。” “技多不压身。”五皇子。 “呵呵,我压。”冯云扯唇:“不教。” 五皇子吐气,翻身下马,径直的走到冯云身畔,伸手,拉住冯云的袖摆。 “三姐姐~” 袖摆在五皇子的手里左摇右晃。 稚嫩漂亮的小脸儿也红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冯云头皮瞬间发麻。 马背上的季子墨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冯云没有注意,只顾着躲:“不要这样哦,我可不吃这一套。你想学什么,你家里不给你安排啊,找我做什么,我是真的不会教,子墨兄学的好也是人家天赋异禀,跟我真没关系的,哎呀……” 总之就是冯云退几步,五皇子就进几步,不管旁边的护卫怎么看怎么想,就是赖着冯云不走了。 冯云也没法发飙,还有人家五皇子的护卫在呢!若是回头告她一状,别说五皇子的亲爹了,就是她亲爷爷也得生气。 “云妹妹,不如教教他。正巧,我也不会。”清润的嗓音从后面飘来,季子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了马,笑盈盈的看着她。 冯云看着这张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面孔,迟疑:“你想学什么?” 季子墨缓缓笑开,如明艳的花儿绽放。 季子墨偏头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立刻:“飞刀。” “飞刀。”季子墨道。 冯云心神微动,她的系统一点儿也没变。 冯云微笑:“不教。” 季子墨一怔。 五皇子莫名愉悦,咧开小嘴:“那我学射箭!” 冯云冷笑:“不……” 刚开口,心神里的系统轻震。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4000。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诶? 冯云闭了嘴,看着眼前这个五皇子季洛,突感陌生。 她记得之前问过他,系统没反应。 所以现在是真命天子成长了? 不对,这两个真命天子都姓“季”,不会最后就是他们两个你死我活的要那个位置吧? “教不教嘛~” 季洛又开始拽她的袖摆。 冯云抽开,吐出一个字:“教。” 季洛一怔,完全没想到冯云这么快答应,先前不是连子墨兄说话都不当回事儿吗? “不学了?”冯云转身就走。 “学!”季洛连忙抓住冯云,却因为太过着急,一把抓到了冯云的手腕上。 瞬间肌肤细致柔软的感触传到他的手心,季洛的脸就像是烫红了一般。 他应该松开的,可他又舍不得。 “五郎。”方子墨的声音传来。 季洛忙松开手,转身笑嘻嘻道:“云儿同意了。子墨兄也可以学射箭。” 季子墨笑着点头,看向冯云。 “多谢云妹妹。” 冯云不置可否,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季子墨的笑容怪怪的。 第一百零五章 好像是他时常会梦到的她 射箭,级别6。 是冯云系统里级别最高的。 所以冯云教授的技巧是连冯云自己都想不到针对性。 季洛,方子墨学的很快。 冯云也看得出季洛和方子墨都没有基础,可结果还不到用膳的时候,两个人都能射中靶心。 一个是三丈开外,另一个是五丈开外。 三丈开外的是方子墨,五丈开外的是季洛。 方子墨学的最快,季洛还没有射到一丈的时候,方子墨就已经到三丈了,可也只能到三丈。 “慢慢休养,待身子大好了,他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冯云对坐在旁边休息的方子墨说道。 “云妹妹是在安慰我?”方子墨笑着擦去汗湿,明明应是洒脱的,可因为苍白的面容就是叫人看着心疼。 “什么安慰啊,我教你们,我还能不清楚日后谁最厉害?”冯云道。 “那云妹妹觉得日后谁最厉害?”方子墨问。 额…… 冯云默默的感受了下系统下已经成为第二个的“已完成”,道:“我最厉害!” 随后起身,招手。 “走了,咱们去用斋饭。” “好!” 兴致勃勃射完箭的季洛回头就看到冯云和方子墨站在一起,额角一抖,险些扔了手里的弓箭。 * 斋堂的饭菜好吃的出乎季洛的意料,没有宫里的繁杂和丰盛,可胜在热乎,味道也难得的挑不出毛病。 “以后我可要常来。”季洛道,“云儿也常来吧?” “嗯。”冯云。 “那以后我,云儿,五郎弟弟可是会常见面的。”方子墨道。 季洛正点着头,冯云忽的看向季洛:“你怎么唤我‘云儿’,不喊‘姐姐’了?” “这这不是显得亲近嘛。”季洛脸色有些不自在。 不是喊“姐姐”“弟弟”才亲近吗? 冯云下沉心神看了眼系统。 继续吃饭。 随他吧~ 反正她吃饱了就去睡觉。 待冯云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听冬怜的话说是她先离开后,方子墨还想拉着季洛说会儿话,季洛说他要去给兄长祈福,方子墨只能作罢。 “那位祭酒家的小郎君倒是热心,往日里女郎在时,他都没有这么热诚。”冬怜嘟囔。 “他故意的。”冯云。 “为何?”冬怜不解。 “想看看五郎可否深交。”冯云。 “五郎为兄长祈福,可见弟恭,祭酒家的小郎君想来是看的顺眼的。”冬怜若有所思。 冯云看冬怜:“你对祭酒家的小郎君很用心啊?” 冬怜理所当然:“为女郎分忧是奴婢应当之事,祭酒家的小郎君品貌非凡,奴婢自当要为女郎留意一二。再说……” 冬怜后面的话没说,只晃了晃手。 冯云看到那五只纤纤手指头,抬盏喝茶。 五千两呢~ 她这视金钱为粪土的,差点儿忘了。 上回跟家人来这边,春晴就说已经用五千两又拿下两个铺子,又是酒楼又是客栈,目的就是按照冯云的意思弄个吃喝玩一条龙。 这回春晴说秋闱将至,酒楼客栈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还向她问询除了赌盘还有什么更容易挣钱的法子。 这丫头简直是钻钱眼里了。 不过她还真有法子。 彩票啊! 把热门的举子弄成榜单,榜单上以数字命名,隔个三五天来一次完全靠运气的抽奖,整个公开透明,数字顺序全对的头名大奖,差一个的次奖,一直安排到五等奖,赌盘是只有有钱人才玩着开心的,这彩票就要一个三教九流全民参与。 自从有了彩票,盼着一夜暴富的比比皆是,哪怕是知道里面有内幕,买的人也有的是。 大奖不可能,混个小奖呢? 她都买过。 当然事关秋闱决不能用“彩票”,起名这事儿她就不管了。 但说来说去,如果不是方子墨给她的五千两,她还铺不起来这个摊子。 她也就别说坏话了吧~ 冯云喝了茶,醒了神,往宝殿祈福。 这回的科考,自家的二哥也在其中。 诚如小白花所言,多拜拜佛,佛祖不会怪罪。 鹅黄色的长裙软衫,再有娇俏的发饰簪缨,身边只有两名看似不起眼的护卫还有一名小女侍,只像是寻常人家小女郎的冯云在人群中祈福上香。 浓浓的檀香香气弥漫,四周是来往的虔诚香客,威严肃穆的大殿内吟喃自语中不知道多少的悲欢离合阴晴阳缺。 “……保佑我家生个大胖小子。” “保佑我爹娘身体康健,我愿减寿二十年……” “保佑我林生此次秋闱一雪前耻,榜上有名。” …… 冯云出了殿门跟随在方丈身后往后殿过去,眼角瞥到有几个学子簇拥而来。 有的年过四旬,有的正是壮年,也有的年轻俊朗意气风发,长袍随风涟漪起波,恣意横生。 “你们别不信,我家兄长上回就是来西山寺祈福才没有白走这一遭,今儿个咱们也来一趟,此次秋闱定然满载而归。”神采飞扬的年轻学子振臂低呼。 “你说的颇有道理,但也要胸有沟壑,若是脑中空空,也是水中望月。”沉稳的学子规劝。 “不必这般慎重,咱们也埋头苦读了这些年,也该轻松一下,若是这会儿还绷着那根弦,怕是考场上会断。”有和气者劝慰。 “就是,就是,听闻这西山寺还有一面墙可供咱们学子吟诗作画,还有贵人常往来往……” “哦,其实来此的本意莫不是就冲着那面墙?” “嘿嘿,看破不说破,看破不说破。” “哎,韩兄,看什么呢?” “……” 几人看向立在大殿门口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的年轻学子,那名韩姓学子连忙回头:“无事,只是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认识?韩兄不是说在京都并无亲眷吗?谁啊?”最年轻的士子探头看去,几人也都回身,先前韩学子所看的方向只有几个前来上香的布衣白丁。 “哪个?”几人目光在其中探寻。 “无妨,早已经走了。”韩学子拉着他们离开,脑中仍闪过先前的惊鸿一瞥。 好像这些年梦里他时常会梦到的她…… 第一百零六章 梦里常见 冯云回头看了眼。 “主子?”身侧冬怜低声。 冯云想了想:“好像有人在看我。” “回女郎,有几名士子在女郎其后进了大殿。”身侧的护卫道。 冯云点头,她的客栈都快客满了,士子来西山寺也正常。 “云儿。” 欢喜的呼声传来。 五皇子季洛跑过来:“我发现了一处有趣的地儿。” “哪里有趣?” “跟我来。” 季洛带着冯云到了一处长墙之地。 冯云记得这处长墙月前还是青色的,这会儿不止被刷成了白色,上面还有不同笔迹的诗词,长墙绵延,足有百米长。 “这面墙每三年一刷,白墙以底,墨笔为画,尽是参加秋闱的士子所留墨宝,亦是一展才华。写诗作画,各有才能,历届科考入围者大都墙上有名!实在不行也会被某些高门看上,当个门客也比科考不中返乡强。”季洛滔滔不绝。 “所以你这是想为自己招揽门客?”冯云问。 季洛摇头:“我还小,哪里需要门客,当然是给哥哥找啊!” “你?” 季洛被冯云眼中的质疑弄得小脸儿泛红,“我也是熟读诗书的,你想啊,这里留下墨宝的士子,不是扬名就是想被大人物看到,可别人能常来,我三哥哥不能常来啊,我来就正好。三哥哥说了,只要是我觉得好的,那必然是好的。” 冯云很是服气季洛这莫名其妙的自信:“那你说说现在哪几位好?” 季洛兴致勃勃的指向某个诗词:“这个,这个叫王达的。” 冯云也看过去,是一首附带简画的诗词,诗词署名江州王达。 画是一柄长剑,上面还有一轮圆月。 诗词为:“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酒问青天,明朝挥毫定乾坤。” 好诗词。 “不会是夺魁首的热门吧?”冯云沉吟。 季洛肃了小脸儿:“热门是王家哥哥。” 冯云幽幽的看了眼季洛,对他竖起大拇指。 她实在是不明白身为皇家子嗣这拍马屁的本事是哪儿来的。 …… 长长的白墙还有很多地方空着,冯云和季洛走马观花的看,季洛觉得好的就让身后的护卫记下名字,就当两个人就要看完的时候,几名士子过了来,对着先前的诗词品头论足。有的说颇有意境,有的说不过尔尔,还有的索性要僧众拿出笔墨,也要挥毫。 季洛起了兴趣,拉着冯云坐到距离白墙不远的亭子里。 “说不定能看到不错的呢。”季洛道。 “再推荐给你三哥哥?”冯云。 “当然了。” “那大兄呢?”冯云。 季洛轻咳:“三哥哥待我最好。” 冯云了然:“亲兄弟嘛。” 季洛听出来了冯云的语气,急忙道:“我还给四哥哥祈福呢。” “那你今儿来西山寺是给你四哥哥祈福还是给你三哥哥搜罗大才?”冯云问。 季洛目光躲闪:“都有。” “哪个更要紧些?”冯云又问。 季洛似是被问的恼羞成怒:“哎呀,问这些做什么,我又不让你白白看着。”季洛扭头招呼了下,立刻有护卫过来奉上两个食盒。 “这是我专门给你的。”季洛说着,打开。 一个食盒里是各色的点心,另一个食盒里放着冰块儿,最里面是酸梅汤。 “这,是给我的?”冯云不由讶然。 “当然了!”季洛说,“这盒点心是昨儿我特意要御厨做的,绝对是你先前没吃过的,这边的酸梅汤也是熬煮了几个时辰,太医院的配方,解暑降火,精心凝神。还不会伤身。正适合你喝。” 五皇子兴致勃勃,眼里泛着星光,连推带搡的把点心和酸梅汤往冯云跟前送,那架势就差喂她了。 冯云心头直跳。 这这五皇子的架势很像是她上学的时候遇到的某些男生…… “你……”冯云迟疑。 季洛诧异:“什么?” 冯云盯着季洛。 季洛被冯云看的面上泛红:“你干嘛这么看我?” 冯云不放过季洛脸上的细微变化,半响,犹豫的问:“你是不是……” 季洛忽的心跳的厉害,小脸儿更是热的烫手。 “什么人!” 忽的,护卫斥声响起。 季洛连忙回神,冯云也转头看过去。 一名年轻的士子站在亭廊外面,正在连声致歉:“抱歉,抱歉,在下一时唐突,还请见谅!” 原本聚集在白墙那边的几位士子看到这边突起争执,连忙的过来。 虽是刚入京没多久,但看这边两个年岁并不大的小郎君小女郎身边有侍女护卫相随,也知道非富即贵。 韩士子怎么就惹了贵人! “两位小贵人见谅,韩士子并非有意。” “误会,全是误会。” “……” 几位士子连声求情。 原本有些恼火的季洛神情微动,他们是进京赶考的士子?说不定其中有三哥哥看得上眼的。 季洛面容微绷,抬手,护卫躬身退下。 最前面的韩士子瞳孔微微一缩,先前他竟没有发觉这位小郎君竟是威势自生。 “女郎。”冯云身后的护卫近前低声,“先前就是他们后进的大殿。” 冯云也看向这位韩士子。 刚才她和季洛说着话,这位韩士子就过来了,虽然她的注意并不在四周,可系统在,她还是能感觉到这位韩士子是冲着她来的。 这么说,先前在大殿她感觉到的像是看她的人就是他? 看上去年岁与大兄相差无几,圆襟长袍,俊逸潇洒,虽然比不了大兄,但比二兄也不差。 “你找我?”冯云问。 韩士子忙道:“请小女郎见谅,是我看错了。” “把我看成谁了?”冯云又问。 娇俏的小女郎眸光清亮的像是天边的星辰,四周的士子们也都看向韩士子,韩士子面上微微泛红,轻咳道:“数年间,我总是做着一个梦,梦里常出现一女郎,助我良多,……” 韩士子没说下去,但懂的都懂。 不是红袖添香,就是锦上添花。 一众士子看韩士子的眼神都不对了。 季洛额角更隐隐流露出不悦。 回头知道他是谁,就是考中了也让三哥哥罢黜了。 第一百零七章 真不知道妖孽怎么个妖孽法 “这回你看清楚了,像吗?”冯云问。 韩士子退后数步,没再看冯云:“请女郎见谅,女郎冰雪聪明,仪态万方,我梦中所见女郎远不及矣。” 季洛脸色好了些,还当是什么人都能梦到镇国公府的小女郎的。 冯云有些失望,先是她,后是重生的小白花,再遇到一个有梦境的都不意外,只可惜人家梦到的和她无关。 “你叫什么名字?”季洛问。 “在下姓韩。”韩士子道,遂又对冯云季洛行了礼,和其他的一众士子们退去。 学子们退去,季洛冯云这边的亭廊恢复清净,白墙那边也再度热闹起来,就好像刚才只是一段小插曲,季洛也赶忙的把糕点酸梅汤再往冯云跟前推过去:“快,先喝汤,一会儿就不凉了。” 冯云端起来,喝了几口。 “好喝。”冯云。 “点心也好吃。”季洛献宝一般。 冯云也拿起来吃。 …… 不远处的亭廊内小女郎小郎君说着悄悄话,白墙那边的士子们恣意纵情泼墨,韩士子忍不住的回头看。 那位小女郎和他梦里的女郎不太一样,可又是真的很相似。 旁边有士子顺着韩士子的目光看过去,感慨:“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还是他们好啊,无忧无虑。” 韩士子点头,手中长笔一横,也在墙上挥毫起来。 另一边冯云吃着点心和季洛一起往白墙那边看。 “云儿觉得谁写的好?”季洛问。 “五郎觉得呢?”冯云问。 “那个穿着青衫的。”季洛说的是那位韩士子旁边的士子,“年岁二十多,正是端庄识礼之年岁,嘿嘿,这是三哥教我的。” “你不看好那位韩士子?”冯云问。 季洛皱眉:“我也没说他不好,适才我问他叫什么,他只提了姓氏,按三哥哥的话说就是知进退,可我就是不喜欢他。” “嗯,一会儿咱不看他的诗词。”冯云附和。 “那不行,不能因为我不喜欢就不理会,万一因此缺了一员良才可怎么好。”季洛还是摇头。 冯云感叹:“下回看到你三哥哥,我一定要替你多说几句好话,令兄有你,是令兄的福气。” “那当然。”季洛得意洋洋的抱臂。 冯云扫了眼桌上的糕点酸梅汤,了然的拍拍季洛的肩膀。 季洛没想到冯云会突然这么亲近,小脸儿微微红:“你干嘛!” 冯云靠近季洛,笑逐颜开:“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懂,以后想要我替你说好话,直接说就行。” 什么? 季洛诧异。 冯云挑眉睇向桌上的点心,酸梅汤。 季洛小脸儿忽青忽红,忽的扭头转身气咻咻的不理她了。 冯云:“……” 小孩子,脾气还不小。 …… 但毕竟也是小孩子,那群士子刚离开,季洛就拉着冯云去白墙那边看。 墨迹还湿着,诗词中的意也崭新。 单看字面和其他的诗词区别并不大,可或许是因为先见过的人儿的缘故,总觉得这些诗词灵动许多。 都说见字如面,但还是见到了人再看字感触才更深。 季洛就是例子,当即记下了几个人名,冯云看到其中一个名字:韩休杰。 ** 鸟儿在枝头跳着叫了几声,展翅飞走。 青兰小院里,侍婢脚步细碎,几乎没有声音。 轻轻落下的床帘内,已然有了美人儿色的冯清闭目小憩,只是眉目间隐约可见丝丝惧意愤怒挣扎…… 忽的,冯清睁开眼睛,像是被噩梦吓到,瞳孔剧烈的晃动片刻似乎才意识到这里是她的住处。 冯清缓缓坐起来,侍奉在外的晓兰奉上茶盏,冯清喝了半盏眸光才再度清明。 侍婢上前披上薄纱,冯清坐到镜前梳妆,镜子里的面容精致美丽,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冯清的嘴角轻轻的弯起来,镜中的她越发的漂亮。 这一世的她绝对不会如上一世那般的凄惨。 这一世的她也势必有仇报仇。 “去客栈查一查有没有从江阴来的韩姓士子。”冯清淡淡开口。 “是!。” 晓青应诺退出。 冯清看着镜中面容姣好的自己,眼底缓缓的泄出一抹冷意。 ****** 西山寺。 冯云再次前往祖父院中时,意外发现方子墨也在。 “子墨都已经来了好一会儿,怎么才来?”镇国公眉头皱起,似是不悦。 “我和五郎在白墙处待了会儿。”冯云道。 方子墨露出明了神色:“还有一月就要秋闱,那边正是热闹时候。” 镇国公轻哼:“你们能看出什么来~” 冯云有点儿想咬牙。 这是亲爷爷呗~ 方子墨柔弱的笑了笑:“国公是想和云妹妹多说说话。” 冯云憨笑。 看看人家说的多中听。 镇国公瞥了眼方子墨,似笑非笑:“多说说话倒也未必,来,耍一套枪来瞧瞧。” 祖父开口,冯云也只有听话的份儿。 冯云拿起枪,老老实实的耍了一通。 镇国公看着直皱眉头:“怎么还跟之前一样?” 冯云略显尴尬:“这段时日练的少了些。” “刀来。”镇国公。 冯云只能再拿起刀,耍。 镇国公眉头皱的更深:“刀也没练?剑。” 冯云求救的看向侍奉在侧的风行大叔,风行大叔微不可微的动了动嘴角,还是把剑递给她。 冯云只能再耍。 方子墨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镇国公扶额:“你这些时日练了什么?” “轻功。”冯云。 “轻功?” 府里头请了师父教? 镇国公看风行,风行摇头。 那这丫头是从哪儿学的? “让祖父看看。”镇国公道。 冯云应诺,站到了场地当中,随着气息在体内流转,脚下一蹬,拔地而起,在空中又翻了个身,抓住头顶上的树枝,轻轻一荡,整个人就飞到了数丈开外,脚下又在树干上跺了几下,如同飘摇的花儿又飞上了树梢,随后又从树梢上落下来。 眨眼收功。 镇国公的胡子差点儿拽下来几根,连忙看向风行。 这要学多久才能到这样的水准? 比镇国公还要惊愕的风行只能摇头。 他是一般人,真不知道妖孽是怎么个妖孽法啊~ 第一百零八章 不想抄 风行眼角余光看到了正不可思议盯着冯云的方子墨,轻咳:“女郎天资卓绝。” 镇国公嘴角一抽。 他差点儿忘了跟前的这位“方子墨”。 方子墨看着冯云,眼中亮的几乎闪烁起了星星。 他不知道别人看到现在的冯云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她就像是小仙女从天上飘落下来。 长裙如花儿涟漪,面容娇笑清丽,透过叶子的日光在她的身后透出五彩的晕色。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子墨,看看我家云儿,厉害吧?”耳边响起镇国公的声音。 方子墨吟喃:“厉害。” “哈哈,本公也这般觉得。”镇国公笑着冲冯云招手,“来来,云儿,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这会儿又是亲爷爷了? “爷爷。”冯云憨笑。 看着冯云的笑容,镇国公差点儿一个脑瓜崩打过去。 又开始装傻! 可旁边还有个方家郎君。 镇国公嘴角抽了抽:“好了,歇会儿,一起吃点儿点心。” 镇国公招手。 风行奉上点心。 冯云看了几眼点心的样子,又拿起一只吃了口。 确定就是今儿五皇子说的特意给她做的宫中的点心。 冯云看向镇国公,镇国公喝着茶偏头不看她。 “这点心很好吃。”方子墨道。 “你若是想吃,可以天天吃。”冯云悄悄的看了几眼镇国公。 “当真?”方子墨也看向镇国公。 镇国公佯怒的放下茶盏:“子墨才不会像是你,除了吃就是睡。” “好了,一会儿爷爷教你六韬,子墨也听着。” “多谢镇国公。”方子墨道。 冯云也只能赶紧的咽下嘴里的点心。 她还以为是皇宫里每天都给爷爷的特殊待遇呢,敢情是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五皇子的点心。 小五郎也是傻乎乎的,点心少了都不知道。 ** “点心怎么少了?” “你们怎么回事?不都是大内侍卫吗?连点心都护不住,这还是在西山寺,若是在外面,恐怕我丢了你们都不知道!” 季洛气的脸色发青。 盒子里的点心是他一块儿一块儿放进去的,一共二十块儿,等真正拿到云家姐姐手里竟只有十四块儿。另外六块儿哪去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身边的人偷嘴吃了,后来才知道他身边的人根本就没动。 既然没动,点心是怎么少的? 他在往西山寺的路上看到镇国公府的车驾之前还特意数过的。 “殿下,这禅院不大,何况还有镇国公在此……”有护卫面色为难。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镇国公?……”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季洛不可思议瞪圆了双眼。 刚来的时候就遇到了镇国公府的人,还说前些时日西山寺进了不该进的人,这会儿又有秋闱的士子前来,此刻西山寺的防护应该是最严密的。 所以可能还真是镇国公。可镇国公为啥会拿他的点心? 难道说,也想吃? 那也用不到偷偷拿啊~ 啊啊~ 镇国公欺负小孩子~ ** 西山寺后的小院内。 镇国公揉了揉鼻头,问前面的冯云方子墨:“可懂了?” 方子墨若有所思。 冯云脑袋涨的疼。 一开始她还奇怪为什么祖父当着方子墨的面教她“六韬”,但后来听着祖父教的内容就明白了,这会儿教的政治经济篇,确切来说就是如何治国。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 君以举贤为常,官以任贤为常,士以敬贤为常。 杀一惩万,赏一劝众。 …… 这道理浅显易懂,可治国这么简单? 祖父又说治国如烹小鲜。 可真如果这么简单,为什么又有这么多的朝代更迭?六韬一书传承数千年,难不成只有祖父看过,旁人没看过?皇帝也没看过?可怎么还是会灭亡呢?短的二代而亡,长的也不过三四百年? 祖父说“皇权会让人头晕”,可也有不头晕的呀,还有直接把自己弄死的。 祖父又说“上行下效”,可不管哪个朝代哪个皇帝都有清官有贪官。 所以说是学治国,其实就是学人性。 可人性,好难啊~ 她学不会。 “你懂了吗?”冯云问方子墨。 方子墨摇头,又慢慢点头:“好像懂了些,又好像不懂。” “呵呵,若是轻易就懂了,还要老夫做什么!”镇国公捋须,“学而时习之,总有所获。” “是!” …… 一刻钟后,冯云回头看了好几眼小屋。 祖父说让她先回去休息,只留下了方子墨。 祖父什么时候跟方子墨这么好了? 当着她的面儿开小灶。 “云儿。” 欢喜的呼声传来,前面季洛高兴的跑过来。 “五郎。”冯云。 “镇国公唤我,正巧碰到云儿。”季洛道。 冯云恍然,这是给他们兄弟多相处的机会啊~ “快去吧,祖父等你呢。”冯云道。 季洛应声,跑了几步,又退回来,“你下山的时候唤我,我们一起走。” “好。” ** 翌日,清空万里,车驾缓缓驶离西山寺。 一直往后瞧的冬怜放下车帘,小心的瞧着自家正在小憩的女郎:“殿下还没来,莫不是惹公爷生气了?” 冯云睁开眼睛,她把要走的时辰告知了五皇子,可结果五皇子没来,只来了个护卫,说是镇国公临时想要和五皇子说会儿话。 冯云等了会儿,五皇子没来,来的是风行,风行大叔说镇国公让她先走。 冯云只能先走。 这一路上慢悠悠的,五皇子还没来。 指定是惹了祖父。 能把祖父惹到如此程度,五郎也是未来可期~ …… 西山寺,镇国公爷的小院里。 五皇子季洛苦着脸对着面色泛白仍浅笑盈盈的方子墨。 “有必要吗?”季洛。 “有。”方子墨。 “一定要现在抄吗?”季洛。 “也可以不抄。”方子墨道。 季洛偷偷瞧了眼摇椅上躺着的镇国公,只能认命的继续抄佛经。 都要准备走了,国公爷突然唤他过来,结果说了没几句就说他诚心可嘉,若是抄写一本,请大师诵读祈福,就更可见诚。 他当然知道亲手抄经书好啊,可他不想抄,要不然早抄了。 可国公爷说了,他能不抄? 啊啊啊。 好不容易能和云儿一起走呢~ 季洛想哭。 第一百零九章 最好如你所言 “就是这样,我才回来这么晚。” 季洛不敢对镇国公露出半分不满,回头就一五一十的向三哥告了状。 季昭轻轻敲着额头:“也就是说方祭酒家的远亲也在西山寺,体弱多病,国公代为看顾?” “差不多。”季洛想了想。 “品行如何?”季昭问。 季洛想了想,吐出这几个字:“风光霁月,甚美。” 季昭瞥过去。 季洛完全没留意,只顾着问:“兄长,你说国公为什么拿我的糕点?还有啊,为什么临走想起来要我抄经书啊?” “那位甚美之人怎么说?” 季洛:“我没跟他说,他也抄经书。” 季昭道:“那为兄告诉你,是国公爷防着你。” “防着我作甚……” 季洛脱口,又忽的明白过来什么,小脸儿立刻涨的通红。 “我我才没有怎么样呢~” 季昭打量着季洛的神色,道:“最好如此。” 季洛听出来三哥哥话里的意思,眼里委屈的滚动泪光:“可可——” “可什么?” “没什么。”季洛梗着脖子没说下去,他才不会说他才能去西山寺几次?西山寺里那个整日待着的祭酒家的远亲才是最值得防备的呢~ 季昭笑着拍了拍季洛的肩膀:“不管是谁,那位国公爷都会防着。” 季洛一喜,紧跟着又是不解:“为何?” “嗯,你还太小。” “我不小了,兄长欺负我。” “……” 内清润笑声和着气恼飘出。 一盏茶后,满面笑容的季昭走出殿门,身后的侍卫小武如影随形。 随着走出大殿阴影,日头高悬,季昭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那日屋内的就是那个方子墨了。”季昭吟喃。 “请殿下恕罪,咱们的人进不去,按照五皇子殿下的说法,应该没错。”小武道。 “祭酒家的远亲?若非是五郎,本殿竟都不知道。祭酒,镇国公……老四如何了?”季昭忽问。 “看样子像是好了些。”小武道。 季昭停下脚步,转过身:“走,去看看老四。” “是。” 季昭忽的又想到了一件事:“五郎给的那几个士子的名字都记下来。” “是。” ****** 从西山寺归来,冯云就过着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快乐日子。 大兄重新执掌镇国公府内外,方和不再来找她陪练,除了每天练练刀枪剑免得生疏,再坚持的写上几篇大字,冯云惬意的很。 邱盈儿来找过她一次,没有经由冯清,只是来找她。 冯清有没有再摔一副绣架她不知道,邱盈儿给她画了一幅画。 青松独立,小雨淅沥。 独有意境。 比她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看到的那幅荷花还要好看,可见邱盈儿的画技提升很快,顺手的她把这幅画转给了大兄,让大兄借鉴借鉴,这回大兄没有丁点儿的反驳,因为这回画上表明了是送给她的。 “听说那位邱家女郎送给了你一幅画?别说我怎么知道的,那画在大兄那边,正巧了二兄找大兄的时候瞧见大兄急匆匆的收起来,还告诉二兄不要多言,我才知道的。放心,只有我知道,三郎是不知道的。我就是好奇,你二姐姐没说什么?亦或者邱家女郎也送了什么给你二姐姐?”越发娇艳的冯妙一脸好奇八卦。 冯云默默叹气。 这位大姐姐是真恨不得她和冯清打起来才算了事。 “二姐姐还不知道。”冯云道。 “哎呀,这可怎么说的。不过,三妹妹放心,我定是不会多言,咱们姐妹共患难这几回,大姐姐是最知三妹妹的。”难得冯妙没有在这上面多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金边的帖子,“过两日就是她的生辰,人家父亲是吏部尚书,正是我父亲也就是你叔父的上司,往年里她生辰时各家的小女郎可是去的不少,邱家女郎也会去呢,只是不是吟诗就是作画,很是无趣,这回的三妹妹陪我一同往,如何?” 敢情在这里等着她。 冯云拒绝:“吟诗作画,我都不会啊!” “我知道,有我在,哪里用你吟诗~” “那为何要我去?” 冯妙目光闪烁,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拉住冯云的手,一双黑瞳定定的看着她:“我怕。” “三郎说是我阵子运数不妙,上回的我特意往西山寺祈了福,回来后好了不少,往铺子里去也没事了,可一想着往这里……”冯妙指着帖子,“就又慌起来。可又不能不去,如今的我就指着三妹妹了,若是三妹妹陪着我,想来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冯云神色复杂。 这是把她当成镇邪的了? 冯妙看冯云的神色,又连忙道:“伯父就要回来了,先前咱们府里发生了这许多事就是要咱们姐妹同心,是不是?你二姐姐也有帖子,焉能只你不去?所以三妹妹陪我也是为了咱们镇国公府啊~” 得,大帽子都扣下来了。 “可这诗词……” 冯妙见冯云意动,手袖一抖,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几页纸,纸上工整的几行几字,“这是我早就备好的诗词,你背一背,就好。” “……” “三妹妹尽可放心,绝对不是大家名作,也无人见过,更非抄袭,若是这诗词上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丢的咱们镇国公府的颜面?再说有我还有你二姐姐在呢,怎么也不会要你吟诗的。”冯妙胸有成竹。 冯云没说话,默默把这张诗词收起来。 最好如你所言。 也就是冯云刚收起来,就听着外面有护卫禀告:“二小姐到了。” 冯妙轻嗤:“又是来的这么及时,定是知道我来了。” 冯云正色:“大姐姐,要厚道。” “是,就你厚道!” 冯妙翻了个白眼。 冯清进来正看到冯妙眼白落下,冯妙也知道冯清看到了,嘴角一撇,“今儿个二妹妹来的晚了些,我可是要走了。” 随后起身,高挑窈窕的身姿已见风姿绰约。 “大姐姐慢走。”冯清微微行礼。 冯妙嗤声,手里拿着帖子晃了晃:“看到了?我已经邀三妹妹同行,可是为你省了心。” 待走到门口,冯妙又停下,“哎,瞧见没,三妹妹这边护卫比侍婢多呢。你说是不是大兄对你前些时日主持中馈不满啊~” 冯清面上笑意不变:“是大兄说三妹妹喜好练武,身边多些护卫也无妨。” “那就好。”冯妙对冯云摆摆手,“三妹妹,我走了,稍些时候给你送点儿首饰来,人家及笄之日,总不能寒酸了。” 冯妙睇了眼穿着明显比冯云华丽的冯清,施施然走了。 冯清脸色渐渐冷下来,待冯妙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冯清看向冯云:“大姐姐提醒的不错,你这边的护卫也是太多了些,我还是给你安排些侍婢吧。” 呵呵,她这边护卫多还不是因为你的人太多? 冯云腆然:“大兄同意,我就同意,毕竟二姐姐也要听大兄的。” 冯清看着冯云,嘴角缓缓的溢出笑意。 “三妹妹,说的不错呢~” 第一百一十章 怼上几句 青竹小院最终没有调换人手。 而转眼也就是那位吏部尚书高大人之幺女高雯高女郎的及笄日。 及笄,意味着成年,也是身为女子最重要的生辰。 一大早吏部尚书门前车马往来,不论是相送贺礼还是拜访,又或是在外的儿子女儿都纷纷回来,为贺高雯及笄。 镇国公府不止是冯家三姐妹,二兄冯暮尘,小弟冯暮修,侍郎夫人也去了。 待下了车,看着园子里来往的各府夫人,往来的年轻俊逸的贵府郎君,还有布置的富丽堂皇的府邸,侍郎夫人的眼底泛红,招手过来冯妙冯清冯云三女,道:“待你们及笄时,咱们定是要比他们还要风光。” 遂,挺胸含笑,宛若诰命之态。 只是走了没一会儿,就瞧见了雍容华贵的吏部尚书高夫人,高夫人嘴角含笑,身上制式的诰命服只叫侍郎夫人的嘴角狠狠的抖了下,遂身子不自觉的矮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也满满的几乎能溢出来。 “高夫人,有礼,今儿个夫人实是光彩照人,宛如皎皎明月,仪态端雅,真是只怕我这半辈子也学不来夫人十之一二。” “哈哈,还是冯夫人能说会道,快进去吧,一会儿还有贵人要来。”高夫人道。 “既是贵人,妾身也自当随同高夫人相迎才是。”侍郎冯夫人站到了高夫人身后。 高夫人缓缓颔首,这才像是刚看到随同高夫人前来的几位郎君女郎。 “这位可是你家二郎?果然俊逸出众,听闻此番秋闱也是要一展才华,万不可负了府中上下之夙愿。” “是。”冯暮尘。 “三郎又是威武了几分,可见日后必是统军的将军。” “嘿嘿。”冯暮修。 “妙儿可是最伶俐娇俏的,自小我就喜欢,过些时日也是妙儿及笄了吧,我来时雯丫头还念叨着你呢,快去凑个热闹。” “是。”冯妙。 “清儿端庄,听闻晏大师过几日就要收清儿为徒,届时我也去瞧瞧。” “是,小女定会转告母亲。”冯清。 “这是云儿吧,早就听闻,这还是头一回见,果真,有镇国公的风采,呵呵,咱们府里也大有各色的点心,小女郎尽可品一品。” “多谢夫人。”冯云。 郎君小女郎们进去,冯云回头看也有其他的夫人进府,那位高夫人笑着说了几句,那位夫人并未同自家叔母那般随在身后。 “大姐姐,那位高夫人等的贵人会是谁?”冯云问。 “能得高夫人以诰命服相候,不是朝中大人,就是公主,要么太子妃?” 一开始冯妙还无所谓,但说到最后,冯妙停下脚步,脸色有些不好看。冯清亦是微敛笑意,道:“若是太子妃亲至,高家女郎可又要贵重一分。” “那又如何,若是自己虚有其表,即便金玉满身,也不过如此。”冯妙道。 冯清看过去。 冯云也忍不住多瞄了冯妙几眼。 冯妙一身的锦衣华锻,金碧步摇,堪称华贵,说是“金玉满身”也绝不为过。 冯妙恼怒:“你们看我作甚,我可是比她强多了。” “对,大姐姐说的都对。”冯云立刻。 冯清神色淡淡:“但愿如此。” ** 前面侍婢领路,很快就到了高家幺女的院子。 今日的院中花红柳绿,大红的灯笼高悬,各处的锦瑟琳琅,外面的侍婢们来去匆匆,院子的亭廊中,小桥边,已然有了不少小女郎的娇声,其中有几人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见过。 看到冯家三位女郎联袂而来,外面的小女郎们纷纷行礼,冯清冯妙颔首回礼,冯云也跟着照葫芦画瓢。 又有侍婢相迎,三女进了内室。 内室里大都是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所见过的女郎,见到三女,纷纷微笑示意,在看到冯云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初识这位小女郎,当时或有记忆也不深,可现在没有一人不识她,听说射箭很厉害呢,若非是她,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也不会如此的山雨欲来呢~ “妙儿妹妹,你来了!” “快来看,今日,我如何?” 娇柔的声音像是拐着三四个弯儿的飘出来,冯云的骨头都软了半截,被簇拥的高家幺女拐过正中的屏风,也显在了冯云面前,已然沐浴过的女郎头上梳着双环髻,明媚的眸光熠熠,扬起的双唇华光溢彩,身上最内里是精心准备的采衣,金丝软光华锦丝的淡绿色深衣,细致的花纹银光闪烁,既端庄又典雅,更不失少女的美丽动人,一如其名。 冯妙嘴角微动:“雯姐姐今日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当真是让妹妹我羡慕。” 高雯挑眉娇笑:“往日里妙儿妹妹就不羡慕了?” “今日是雯姐姐的及笄日,怕不止我,旁人也都羡慕,只是不说。”冯妙道。 高雯掩唇,轻笑间已可见花枝乱颤之美色。 “妙儿妹妹口齿伶俐,你们呀,都比不上吧~”高雯妙目转向四周,四周的女郎们纷纷应和。 冯清面带浅笑看不出想什么,冯云直勾勾的盯着高雯。 高雯没见过冯云,可看冯清和冯云相似的面容,自然猜出几分:“这位就是云妹妹,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冯云眨眼:“我在想雯姐姐及笄之后会穿什么样的礼服,那时定是华贵端庄,仪态万方,就不能同现在这般嬉笑玩闹了。” 高雯脸上的笑意微凝。 什么意思?是嘲讽她在嬉笑玩闹? 这小女郎身形比她矮,面容也是寻常,可那双眼里恍惚间仿佛划过冷光,待高雯再看去,又是清清亮亮的小女郎的明澈。 四周的小女郎们似乎也听出来了异样,声音渐小。 冯妙浅浅吸气,袖下双手握到一起。 她就说唤三妹妹前来是最对的。 冯清微微弯唇。 彼时这位高家女郎的及笄之礼她并没有来,也不曾听说今儿有什么趣事,不过日后这位高家女郎亦是三皇子的侧妃,说是侧妃,但不痛快还是不痛快,有冯云怼上几句也不错。 高雯轻笑,眉目如画的面上掠过一丝冷寒。 “你可真是——” “你们在做什么?” 高雯刚开口,就听门外有小女郎声音传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想当嫂嫂 门外娇小的身影背后仿佛笼罩着浅浅的光晕。 刚刚进来,四周就已经有小女郎在满面笑容的招呼。 “小女郎来了!” “邱家妹妹越发的光彩照人。” “……” 高雯脸上转瞬浮上笑意,对冯云高声:“——可爱。”两字。 冯云眉开眼笑:“我大姐姐二姐姐都这么说。” 此时,邱盈儿正走过中间的屏风,闻声脚下更是快了几分,待看到冯云,邱盈儿面上灿亮无比,伸手就拉住她:“云妹妹也在,真是太好了。” 待说完,方才看向高雯。 “高家姐姐今日当真是冰肌玉骨,花容月貌,若是阿姊看到,定是欢喜。” “盈儿妹妹才是亭亭玉立,太子妃殿下可是到了?”高雯问道。 冯云三姐妹彼此对了个眼神。 果然那位高夫人等候的贵人是太子妃。 邱盈儿点头:“这会儿的正和母亲,高夫人在一处聊天,若是高姐姐过去,一盏茶之后最好。” 高雯笑道:“盈儿妹妹最委婉,我知道了啦。” “来人,给盈儿妹妹上茶,就是姐夫从江南带来的。” “诸位姐妹们可不要说我厚此薄彼哦,今儿个我可是指望着盈儿妹妹通风报信呢,来日,待来日姐夫再送来茶叶,我定要好好招待诸位姐妹,以谢今日观礼之情。” 众女郎有的推辞有的应下,仍是其乐融融。 只有冯妙意味的瞧了眼冯清。 冯清神色不变,视若无睹。 邱盈儿似有所觉,与冯清说了几句话,才又转到了冯云身前,问:“云妹妹想吃茶吗?” “高姐姐说了,来日还要招待呢,那时候再吃不迟,何况有这些就够了。”冯云指着各处椅子上摆着的点心。 邱盈儿掩唇:“你不要后悔才好。” 稍许,茶盏端了上来。 即便盖着盖子仍能闻到浓浓的茶香,随着茶盏盖子掀开,浓稠的香气瞬间铺满了整间屋子,清新的沁人心脾,再细看,清澄碧绿的茶叶浅浅浮动,如同美人儿好似翩翩起舞。 真真的色香味俱全。 连冯云这个一贯不怎么喝茶的人都有了想要尝一尝的冲动。 旁侧的女郎们近前有看到的,远处有只能闻其味不能见其形的女郎们不免倾羡,高雯环顾一周,雪白纤细的脖颈抬起,意得志满。 冯云则是拿起点心。 吃了一块儿,冯云放下了。 这味道,委实不敢恭维。 而也不到一盏茶的时候,就有侍婢来禀告,说是太子妃召见,除却高雯,侍婢又点了几位女郎候召,其中就有冯家三姐妹。 …… 偌大的正室,檀香悠悠。 正中坐着的是太子妃,左右两边分别是望东伯夫人和高夫人。 望东伯夫人和高夫人都穿着诰服,太子妃的穿着也比上回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看到的还要庄重,更已经可以看到隆起的肚子。 太子妃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平公主。 平公主唇角含笑,柔软温和,站在太子妃身后就好像是一个影子,可偏偏,进到内室的冯云一眼就看到了。 冯家三女郎行礼后,望东伯夫人抬手招呼冯云。 “可是瞧瞧咱们这位小女郎吧,不声不响的,可是闻名京都内外呢~”望东伯夫人笑容可掬。 “夫人,云儿错了,大兄可是狠狠的教训我了呢。”冯云小脸儿涨红。 “哎呦呦,这可不得了,赶回头我就去跟你母亲好好说说,这样好的小女郎若是在我家里啊,我可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好好哄着。哦,倒是你母亲,怎得不见她啊?”望东伯夫人问。 “母亲不甚喜出门。”冯云憋出这句话,回头看冯清。 冯清上前道:“禀夫人,许是父亲就要回来的缘故,母亲总也难以安眠,这几日正在休养。” “瞧瞧我的脑子,这事儿还真要问清儿,听说清儿执掌中馈有模有样的,盈儿都羡慕呢。” “是母亲吩咐下来的,清儿只是学着罢了。” “嗯,我也不管是学着还是无师自通,明儿个我亲自去问问。”望东伯夫人笑道。 “母亲定会欢喜。”冯清道。 高夫人看了眼冯清,笑道:“早就听闻夫人与世子夫人情谊深厚,今儿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太子妃笑道:“夫人倒也不必羡慕,情谊嘛靠的是长久,就像是美酒,越是年头长,滋味就越是醇厚。” 高夫人颔首:“殿下所言极是。” “嫂嫂,今日可万不可沾酒。”平公主幽幽开口。 太子妃哑然无奈:“你啊,可是最听你兄长的话。” “那是当然。”平公主笑道,又看向面前的几位小女郎,“你们也不要喝哦。” “是。” 冯家三位小女郎齐齐应声。 只惹得望东伯夫人高夫人笑起来。 “有公主的殿下在,夫人可是放心了?”高夫人道。 望东伯夫人连连点头:“何止放心,是安心。” “两位夫人可是折煞我了,我也是为了自家子侄。” “公主过谦了,任凭是谁家里有公主这样的小姑子,也是欢喜都来不及。”高夫人道。 “高夫人说的是,如今啊,我可是一步也离不开呢。”太子妃笑语吟吟。 “……” 冯云看着那边被两位夫人还有太子妃称赞的平公主,只觉得头顶发麻。 清池会上是平公主主持,提南兴自找麻烦的时候碰巧遇到的是三皇子。而三皇子在西山寺遇到她的时候,又是平公主亲自往镇国公府行挑拨之事。 她是不知道平公主究竟是偏向谁,可能叫小白花那般讨好的必然和三皇子亲近。 而现在,怀有身孕的太子妃竟浑然不觉。 冯云看不下去了,转过目光,却忽的发觉邱盈儿的面色微红,而似乎因为她正巧的看过来,又匆忙的别过头。 ……邱盈儿一直看她作甚? 冯云目不转睛盯向邱盈儿。 邱盈儿的面色却慢慢平复下来,直到冯云三姐妹出了屋子,两位夫人太子妃又见其他女郎时,冯云仍是摸不着头脑。 邱盈儿在里面不出来,没法追问呀。 “若是来日我也是小姑子,也定不会差。”走在身侧的冯妙嘟囔。 冯云激灵了下。 小姑子,她? 邱盈儿野心颇大啊!现在就想当她嫂嫂了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奇制胜 高尚书之女的及笄礼在众乐之声中缓缓拉开。 随着半染白须的高尚书和雍容的高夫人起身恭请,太子妃与望东伯夫人落座主宾,主宾位上还有平公主,三皇子五皇子,其他一众夫人官员随从落座客宾。 冯云三姐妹来时只瞧见了各府夫人,这会儿各府的官老爷们也都到了不少,自家叔父就和叔母坐在一处。 高尚书高呼“及笄启”,曲乐再起,盛装的高雯缓缓步入正堂。 高雯穿着先前她们见过的衣裙,外面又多罩了一层薄衫,更显出几分庄肃。 团扇在前,挡着面容,眉眼间已然有羞红色晕。 冯云下意识的看向冯清。 冯清嘴角轻勾,似在冷笑。 冯云又看向主宾位上的三皇子,三皇子眉目一如俊逸,虽然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显然是正看向缓缓走来的高雯。 冯云:“……” * 高雯叩拜,行礼。 由正宾太子妃亲自为高雯笼发加笄,望东伯夫人在侧相助。 先有罗帕发笄。 后高雯回转,换了深衣襦裙。 大红色的曲裾深衣,衣摆宽大,袖口绣着金丝,华贵庄重。头上戴着精致的钗冠,上面镶嵌着宝石,熠熠生辉。 一拜,二加,二拜,三加…… 随着曲乐声润,一举一动自有韵律。 冯云是开了眼了。 当最后高雯立在一众女郎跟前时,已然和先前完全换了个模样。 大袖礼服笼身,长长的曲裾足有丈长,深红的金色缎袍在光影中闪烁金光,大袖飘飘,绣制的百朵芍药绚丽又内敛,钗冠上太子妃殿下的加钗珠光宝气,贵重非常。 太子妃微笑颔首。 高尚书尚书夫人眼中含泪。 三皇子殿下目露惊艳。 冯清眼底的冷意几乎就要化成了实质。 冯云幽幽的看向高雯。 已然真正成为一娇娇女郎的高雯犹如骄傲的孔雀振翅昂首。 啧啧啧…… * 在后座虽看不到前面具体如何,却清清楚楚的看到及笄后的高雯的样子的一众小女郎们艳羡不已。 “我也好想及笄哦~” “好漂亮。” “……” 冯妙眼里几乎就要冒出星星。 “云妹妹想什么?”好像先前在那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邱盈儿好奇的问。 冯云没有戳破,也没有追问,只道:“不想长大。” “什么?”邱盈儿怔愣。 冯云叹气,看着那边仍还骄傲着的高雯:“看似是漂亮了,聘婷袅袅,国色天香,可也就意味着能嫁人,我不想嫁人。” “噗”冯妙喷笑。 冯清也抚着额头,道:“盈儿,你现下问她,未免早了些。” 邱盈儿笑道:“那清儿可有意中人?” 冯清神色微顿。 邱盈儿又看向冯妙,冯妙轻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邱盈儿又看冯清,冯清咬唇:“自当如是。” 邱盈儿弯唇:“云儿是不想嫁人,妙儿姐姐和清儿也不知会嫁于何人,不是一般无二?” 冯清笑道:“那盈儿意欲何人?” 邱盈儿小脸儿忽的泛红,刚才的振振有词转眼就成了哑口无言。 冯清眉目微扬。 冯妙也神色怪异的瞧着邱盈儿。 莫不是邱盈儿已经有了意中人? 冯妙正想要再好奇问几句,冯云一把拉住邱盈儿:“走啦,咱们去那边赏花。”冲着冯妙冯清做了个鬼脸,抬脚就跑。 邱盈儿面红交加,跟着冯云跑了。 徒留下原地跺脚的冯妙,意味深长的冯清。 …… 冯云真的拉着邱盈儿去赏花。 吏部尚书,当朝一品,朝中二品以下官员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为六部尚书之首。园子当是锦绣,更因为今儿个是府中幺女的及笄大礼之日,更是装饰的富丽堂皇,花苑里都是争奇斗艳,花香浓郁,时不时的还能见蝶儿在花中飞舞。 “蝶儿喜静,这会儿还有,定然香呢。” 冯云过去把蝶儿扇了走,深深的嗅了口,果然香气浓郁,又忙的招呼了邱盈儿过来。 邱盈儿嗅着,亦是连连点头。 花丛之中,两个小女郎相携而行,惹得远处里的郎君们侧目相望。 “那是谁?” “望东伯府的小女郎,没见与太子妃殿下眉目相似么?” “当真如秋菊春兰之色,于百花争艳中也毫不逊色。” “旁边莫不是镇国公府那位琴棋书画皆精的女郎?” “呵呵,琴棋书画精不精不知道,刀枪剑戟想来不差。” “什么?难道是那位……” “听说是想要当女将军的。” “……” 一众郎君们似有退避三舍之意。 “怎么的?你们是怕了?” “肯定是了,女将军太厉害,有些人啊,怕挨打。” “谁怕挨打啊!我可不怕!” 几道公鸭嗓子牛气哄哄的冒出来,王文远陈风华冯暮修几个怒目相视。 说云郎君,就是与他们不对付。 在场的郎君们大都认得这几位小郎君,更何况其中还混着一个穿着寻常,可适才他们都亲眼看到了和三皇子混在一处的小郎君,其中还有几位在国子监学习,正巧了看到这几位小郎君在马球场上的英姿,那位五郎君可不就是五皇子? “几位小郎君,我等并无此意。” “就是,小郎君误会了。” “……” 冯暮修他们才不管,刚才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说的好像你们多厉害似的,要不然比一比?” “就是,刀枪剑戟,你们随便挑!” “诗词歌赋也不怕,虽说我们年岁小一些,然我们文至兄长今年秋闱必定榜上有名,若是你们名次在文至兄长之前,也算你们赢。” “……” 一众郎君们面面相觑,他们这是说了什么怎么就突然转到比一比上面去了? “张兄,不是说还有局棋未下?” “啊,对对,走,咱们去下棋。” “……” “高兄唤我,告退告退。” …… “咦,那边是什么?” …… 眨眼间,四周就没了人,几个小郎君彼此对视,颇有马球场上大胜之傲娇。 “走,咱们去投壶。” “好。” 季洛跟在冯暮修陈风华一众小郎君身侧,回头看了眼那边浑然不觉的冯云,咧开嘴。 兵法有云:出奇制胜。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从未识得 花团锦簇之中,小女郎们已经热闹了起来。 邱盈儿身边更是娇声不断。 高雯去换衣裳,这会儿的只有邱家女郎最为贵重,镇国公府的女郎自然也是不同寻常。 邱盈儿笑盈盈的应对,得体周到,进退有度,但不管行走哪里都会唤着冯云。 也有女郎怪异邱盈儿身畔的女郎怎么不是冯清,却又瞧着冯清袅袅而来。 “三妹妹,大姐姐唤你。”冯清道。 “好。” 待冯云到了冯妙身侧,冯妙一脸诧异:“你来做什么?” 冯云脸上的惊愕比冯妙还大:“不是大姐姐唤我?” 冯妙也想起来:“我是想问给你的诗词你背下来没有,后来见你和盈儿形影不离,我就没有——是清丫头说的?” 冯妙往邱盈儿那边看去,果然冯清就在邱盈儿身侧,笑意盈盈,满面春风。 “哈,她还真是——” 冯妙抬脚就要过去,冯云一把拉住:“既她喜欢就随她去吧,那边太热闹,我怕那几首诗词早早的就被掏出来。” 冯妙一听,也连忙点头:“对对,你还是跟在我旁边吧~” 只是很快冯妙就顾不上冯云了,冯妙身侧也有着不少女郎。 冯云在旁边心不在焉的听着,只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稍许时候,更衣过后的高雯过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平公主。 高雯还是及笄礼的发式,头上的簪子少了些,也褪去了那身繁华锦缎,少了些端庄肃严多了娇俏国色,含笑温软,也更添了几分蕙质兰心。 平公主仍是眸光微敛,唇角含笑,淡然高孤。 “见过公主殿下。” 一众女郎们纷纷行礼。 “不用多礼,尽可玩儿着才好。”平公主抬手虚扶,一旁的高雯纤细的脖颈高高抬起,更像是骄傲的雀儿。 似只是转眼,众女郎纷纷簇拥。 …… “三妹妹,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啊?”冯妙低声。 冯云点头,又问冯妙:“大姐姐怎么不过去?” “我就不去了。”冯妙团扇掩唇,低声道,“她们往日里少见公主殿下,此番能在公主跟前露露脸也是好的。” 冯家三姐妹来的早,彼时各府的小女郎只来了些许,这会儿已然齐全,冯云也发现众多女郎从未见过,远比上次在望东伯夫人寿诞上所见的女郎要多,再看衣裙头饰也可见身家几何,公主殿下久在宫内,各家女郎哪里有机会相见?更勿论或家中再有交代? “虽说我也想着与公主亲近,可太过巴着,也未免失了身份。”冯妙轻哼,目光盯着公主所在。 冯云也看到这会儿冯清正和公主说着话,却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平公主笑的花枝乱颤,一旁的高雯脸上的笑意都变得有些僵硬。 “其实二姐姐也当是为大姐姐出了气。”冯云道。 冯妙托腮:“现下也只能这般了。” 她不喜冯清,可见着冯清气着她不喜的…… 只当是看热闹了。 冯妙嘴角噙起笑意,却是紧跟着听冯云一声低呼:“大姐姐,我去那边。” 话音还在冯妙的耳边回转,冯云已经去到了另一位小女郎处。 那位女郎年岁看上去与她相差无几,面容娇美,竟是比她还好。 冯妙撇撇嘴,心情瞬间变差。 …… “刘姐姐。” 冯云拉住刘氏婉柔的手,眼中是久违的欣然。 大理寺少卿之女刘婉柔看着冯云,更是惊讶欢喜。 仔细算来她与这位镇国公府的小女郎也不过见了两面,一次是醉香阁彼此都是男儿打扮,另一次就是在校场匆匆一瞥,未曾深交,可这位小女郎看她的目光就好像是久违之密友。 醉香阁初见情形到如今也是历历在目,而平南侯府与镇国公府交恶更是因为她的缘故,兄长和他,还有冯家小女郎都说与她无关,可她又怎么安得下心来,心下愧疚难当,即便是今儿难得的见了她,她也几番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不论是门第之别还是其他种种皆都是牵绊着腿脚,却不想她竟过了来。 心头的彷徨阴霾在见到她的笑容的霎时间消散的干净,刘婉柔起身款款施礼:“多谢云妹妹。” “谢我做什么,这是怎么说的。”冯云吓了一跳,连忙去扶。 “云妹妹不放在心上,我却是难以自抑,这些时日夜不能寐,食难知味,今日见到云妹妹方知是我心愧,却是几番彷徨不定,只自觉羞惭,若云妹妹不受我这一拜,怕是日后我也难以面对云妹妹。” 刘婉柔面色诚恳,眼波滚动。 冯云只能收回双手。 她看得出来刘婉柔是真这么想。 刘婉柔眼中划过薄光,盈盈而礼。 虽然刘婉柔只是穿着寻常衣裙,更是看不出多少贵重,可在冯云眼里比那位今日刚及笄礼的女郎还要端庄肃雅。 四周也有女郎看过来,窃窃私语中,刘婉柔仪态端方如常。 待刘婉柔抬眸,眼波明亮流转,恍惚间几乎又是当日醉香楼冯云初见她的样子。 冯云刘婉柔相视而笑,蓦的更亲近了几分。 冯妙瞧见了,咬着牙没有凑过去。 被一众小女郎围绕的平公主睇着那边掩唇低笑:“盈儿,瞧瞧你那位云妹妹,可又寻到了好姐姐呢~” 邱盈儿遥遥看着那边,道:“待对诗赋时,我定是要结识一番。” “哎呀,清儿妹妹,你的那位三妹妹竟也是诗赋高手不成?”高雯惊呼。 冯清弯唇:“高姐姐可不要欺负我三妹妹才是。” 高雯失笑:“今儿我可是头一次见你家三妹妹。不过你都这么说了,若是不欺负倒是显得我未曾尽地主之谊了。” 平公主笑道:“雯儿也调皮,罢了,那位三妹妹可不是个中高手。” “公主殿下说的是,我当是记得呢。” 高雯瞥了眼冯清。 冯清笑意盈盈,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不喜高雯,可见着高雯与冯云之间热闹些,她也是愿意看的。 邱盈儿看着冯清,心头泛凉。 好似她从未识得她的这位幼年好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快传过去 院子里的小女郎足有三四十,随今日尚书府小主人之请移居亭廊之内,点心茶水招待,侍婢侍奉,再有高雯笑吟吟道:“今日风和日丽,咱们以‘花’为题,来一局飞花令如何?” “好。” “自当如此。 “……” 听着一众女郎欣喜,坐在刘婉柔身侧的冯云就知道躲不过去。 一旁冯妙对着她眨眨眼:看,我早就料想到了吧~ 刘婉柔玲珑剔透,低声:“我也可以相助一二。” 近在平公主身侧的邱盈儿冲着她微笑。 虽不言语,冯云已心领神会,眼角掠过似是不经意看向她的高雯,冯云咧嘴一笑,低声:“大姐姐往日里和那位莫不是针尖对麦芒?” 冯妙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笑着对刘婉柔示意,声音从牙缝里飘出来:“别胡说。” “若她不针对我,我就相信大姐姐与那位相亲相爱。”冯云。 冯妙咬牙切齿,这死丫头明明早就看出来她和高雯不对付了,要不然也不会在看到冯清气的高雯脸色难看的时候说那番话,也是她当时只想着看热闹忘了跟这丫头说,现在倒是要被摆一道。 “还不是他高家仗着官位比我父亲高上一级,便想处心积虑的挤压我,别说是我了,母亲也少不得被那位高夫人呼来喝去,说来道去的不就是想要看咱们镇国公府的笑话?我又哪里能忍得了,仗着年幼少不得争执几番,也就彼此看不顺眼,这回她及笄之日必然变本加厉,我要三妹妹来,就是要告诉她,我不怕。” 冯妙义正言辞,冯云也再次清晰了她的身份,就是驱邪。 但这个邪,她乐意驱。 一众女郎娇声蝶语间,各有带“花”字的诗词出口,有“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也有“愿似绣中花不老,年年岁岁共春朝。” 虽只是半首诗词,但水准完全不逊于当日的清池会。 轮到冯云,冯云也能吟诵一句。 “翠影扶疏映日斜,花前小立倚朱栏。” “这句不错。”平公主道。 高雯笑道:“我倒是还以为云妹妹会说‘寒风花残’之类,不想竟也是小女儿的盈盈之姿。” 冯云笑道:“也是大姐姐在花苑中小立时,正巧了心生灵思,又一直记得,这回高姐姐出这首小令,也是天作之合。” “噗。”高雯掩唇,“云妹妹倒是会说话,‘天作之合’呢?” 一边说着一边瞧向旁边平公主冯清邱盈儿。 四周落座的小女郎们也有的低笑出声。 天作之合用在此处,委实是有些不伦不类。 平公主弯着唇没说话。 邱盈儿眨眨眼:“高姐姐不是应该说那句诗正是道出了妙姐姐的风采?” “难得三妹妹如此佳句,却正应上了高姐姐的飞花令,这不就是天作之合?”冯清笑道。 高雯脸上原本的的笑意微不可微的凝了下,快的四周的女郎们都没有察觉。 “哈哈,还真是的……” 高雯随口的敷衍了过去,飞花令继续。 很快飞花令转了一圈,小女郎们也都在平公主的眼前露了下脸,平公主就称赞了好几位女郎,还有的得了平公主的赏赐。 这回冯妙没有半分不悦,实在是她也觉得自己做出来的诗词就那么回事儿,连新结识的那位大理寺少卿之女都比不上。 随后就是传花,有新摘下来的花儿传到哪位小女郎的手中,正逢击鼓停下,就由哪位小女郎吟诗一首,和在清池差不多。 冯妙看冯云的目光更亮,一副全然在她掌握之中的神色。 她给了六首诗词,哪怕三妹妹背上两首都能以防万一。 随着击鼓声起声落。 随着三四圈传下去,竟没有一次停在冯云跟前,连冯妙都没有接到过。 冯妙一脸诧异。 是那位高家女郎及笄了,突然长大了? …… 邱盈儿眼角余光亦是往高雯身上瞄去,她原是要往冯云那边去,可看到高雯和她的幼年好友,她还是留下来,直到现在邱盈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头有感,可眼见着高家女郎似乎对云儿并无他意。 是她想多了? 邱盈儿心思正转,就瞧着平公主的侍婢手中拿着一摞纸笺过来,低声道:“这是前面的郎君们所作诗词。” 平公主挑眉,随手的拿起来看。 平公主看的很快,似乎是只看了个开头就看下一篇,于是很快邱盈儿手中也拿了几篇诗词。 诗词笔记不同,后面还有署名。 有的工整,有的华丽,有的看到署名就不免想要细细品读,有的好奇这人还能写出如此诗词?比如赫然署名“冯暮修”的诗词。 邱盈儿心神一动,拿起那封诗词道:“清儿,你瞧,你家三郎的诗词。” 冯清看了几眼,掩唇:“我也不知三郎竟还有如此锦绣。” 这是连她的好友都不相信此诗词出自“冯暮修”之手。 邱盈儿一笑:“那可要同喜呢~” 遂吩咐了身边的侍婢把这封诗词给冯妙冯云递过去。 …… “我家女郎说这是令弟所作诗词。”侍婢只留下这句话,无声离开。 冯妙看着手中的纸笺,只觉得脑门青筋直蹦。 冯云看到冯妙的神色,也探头看过去,看到上面的诗词,冯云也抽了下嘴角。 这首诗词就是冯妙交给她的那六首诗词当中的一首。 “大姐姐给我的诗词,是三郎弄来的?” 冯妙僵硬的点头。 这还只是冯暮修的一首。 那小子狐朋狗友众多,谁知道有没有旁人也用了那六首诗词? 臭小子,真想用诗词,去用那六首之外的呀!!! 用这六首做什么!!! 不知道她有大用啊!!! 冯妙面带苦涩的看向冯云:“三妹妹,我……” “妙姐姐……” 刘婉柔的声音回转。 冯妙回头,正看到刘婉柔的手里捧着那朵娇花。 冯妙打了个颤。 这花这么快就传过来了? 冯妙连忙的接过来,传给冯云:“快,快,传出去。” 冯云刚接到手里。 耳边鼓声停。 冯云:“……” 冯妙面色呆滞。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这么好,他怎么办 手中拎着鼓槌的高雯扬唇轻笑:“好巧啊~” “那位冯家妹妹,请作诗一首,不然就要罚酒三杯。” “即便是旁人代你,也是要罚哦~” 邱盈儿就在她旁边,传递诗词的小动作又怎么瞒得住她? 再见冯妙的神色,高雯就已经猜出了几分。 莫不是冯妙也备了抄手? 再看现下这成色,八九不离十呢~ 她倒要看看,能抄出个什么来? 高雯旁边的邱盈儿眸光发冷。 刘婉柔嘴角也抿起来。 冯妙更是直视高雯,毫不掩饰眼里的恼意。 冯云轻叹,她是真不明白,为什么都喜欢欺负她呢?是看她小,觉得好欺负? 冯云愣了愣,忽的一笑,露出小白牙:“高姐姐,适才我家二姐姐说的对极了,这会儿我也觉得我和高姐姐是天作之合。” 高雯脸上的得意一滞,忽的有点儿不安。 “云妹妹何意?” 冯云道:“今年里元夕节,我和大姐姐二姐姐一起去街上玩耍,正巧了看到有车子行过差点儿撞到一小顽童,我就出手帮了下,原本仗义出手,我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可晚上我就做了个梦,梦里头有位白胡子老爷爷,夸我人美心善,怀瑜握瑾,还送了我一首诗,我当时就醒了,还把诗记下来。” “高姐姐也听说我的诗词寻常,我也不知道梦里那位老爷爷给我留的那首是好是坏,嘿嘿,也就心虚胆颤的没有告知过父母兄姊,今儿个高姐姐可是给了我机会,既是逢高姐姐及笄之日,又是大喜,这首诗词应该也应景。” “云,在此献丑了,还请诸位姐妹们品鉴。” 冯云似是玩笑又是讽刺的说了一番,随后神色肃然,清亮的嗓音回响在亭廊之中。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上阕的语调明快、热闹,更还有女郎的娇俏,下阕又是柔和温软,惊喜期盼。 只是短短几十个字,只叫小女郎们恍惚的仿佛回到了元夕那夜。 那夜,真的好美。 这样的诗词,更美。 虽说她们都只是十岁多的小女郎,可即便是再长上一二十年,她们也自认做不出这样的诗词。更不要说是她们,即便是这首诗词拿到那些就要参加秋闱的士子当中去,恐怕也没有几个能望其项背。 梦里的老爷爷给的?还真的有可能。 小女郎们窃窃私语,看冯云的眼神都透着怪异。 高雯美目圆睁回不过神来。 这,这是抄出来的? 冯妙兴奋的合不拢嘴。 她就说她的三妹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刘婉柔眉目弯弯。 自从在醉香阁相识,她就打听这位小女郎的传闻,只说是喜好吃喝,不学无术,可偏偏醉香阁中她才更像是镇国公府的郎君,后来小女郎的传闻不断,还有清池会上那首据说是镇国公亲笔的诗词。 谁都不知道镇国公爷的这首诗词,只有这位小女郎知晓,若非是镇国公喜爱她,就是这首诗词根本就是小女郎所作,父亲看了那首诗词说若非当真在沙场上征战过,是绝对写不出这样的诗词。 如今,小女郎又诵出了这一首,她不知道梦里是不是真的有白胡子的老爷爷,但她知道她是决计做不出这样的诗词,而偏偏这样的诗词就从小女郎的口中诵出。 原本她以为或许她还能帮上些忙,却又哪里想到小女郎不止不需要,更还震惊四座。 镇国公喜爱的小女郎又岂是寻常! 邱盈儿的眼中已然有些迷离。 知道高雯算计她,邱盈儿懊恼不已,一时竟想不到该如何应对,却不想云儿妹妹竟是吟诵了此诗。 此诗一出,云妹妹必然会如清池会那日,一鸣惊人。 高雯定也不会再生出旁的念头。 这一首诗词震惊世人就够了,万一那位白胡子老爷爷给云妹妹留下的不止是一首词怎么办? 可这一首词就已经如此的美轮美奂了呀。 那般的元夕夜,她好似没有见过,可又好似见过。 蓦然回首,他就在灯火阑珊处…… 冯清瞳孔震动。 她怎么会吟诵出这样的诗词? 什么白胡子老爷爷?冯云从没有跟她说过她做过什么梦。 哈~ 也是她糊涂。 她这个三妹妹根本就不是个憨的。 冯云眼底的狠意越发的深了。 平公主盯着冯云,也有些恍惚。 她的手指间捏着的都是前面那些郎君们作的诗词,有鱼目混珠更有真才实学,她自认是作不出惊艳之词,可也能听得出非凡之音。 不是说这位三女郎身手不凡?哪里还能作出如此诗词? 难道三哥哥早就知道她的不同,所以才那般执意? …… 一首诗词惊艳卓绝,还在小女郎们惊愣没回神的时候,早有擅记者把这首诗词传到了前面。 “好词啊!妙,妙不可言。” “谁家小女郎做出如此沉思翰藻之词。” “……” “什么?” 听闻作词者是何人的大人们惊愕不已,原本就是来给上司捧场的吏部侍郎叔父看着四周怪异的目光,亦是错愕无奈:“这,这我也不知……来人可说当真是我家那小女郎所作?” …… “白胡子爷爷?我怎么就没梦到过啊?” “我倒是梦到过白胡子爷爷,可那位爷爷什么也没给我留。” “嘿嘿,倒是给我留了,可惜我没记住。” “我是没梦到,可我三姐姐梦到了,哈哈——” “……” 几位小郎君们嘻嘻哈哈,冯暮修骄傲的挺起胸膛,完全没有先前抄写诗词的时候畏畏缩缩的模样。王文远陈风华几个小郎君纷纷对冯暮修投以鄙视目光。 五皇子季洛嘴里念叨着那首诗词,又是欢喜又是懊恼。 她这么好。 他怎么办啊~ …… 三皇子季昭看着手中的诗词,眼前仿佛就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郎正在仰头含笑轻吟诵出。 这诗词好。 人更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照着爷爷编的 吏部尚书高大人幺女的及笄礼惊动了大半个京都。 上至太子妃,三皇子五皇子殿下,下到四品官员子女均来庆贺,太子妃殿下更是主宾之礼。本应该是沸沸扬扬热热闹闹,结果却因为镇国公府小女郎的一首诗词盖没了半数的风头。 无论长幼,无论宅子内外,都能吟诵几句。 甚至歌舞嬉戏之地也成了最受吹捧的曲子之一。 来参加科考春闱的士子们听闻之后更是发出悲呼:“此诗一出,这让我们在考场上还怎么考?” 没几把刷子的连西山寺都没脸去,更不要说往白墙上再写点儿什么了。 听闻是镇国公府那位发誓要做女将军的小女郎所作。 听闻那位小女郎最擅长的还是推手…… 莫名其妙的平南侯府的二郎也火了一把。 但提南兴宁可不火,此诗之后的月余内他在街上看四周围的人瞧他的眼神都怪异的叫他犹如芒刺在背。 最后提南兴生生的在府里憋了半个月。 外面的热闹冯云毫不知情,待从高府回来,冯云就被唤到了翠逸园。 母亲拿着抄录的“元夕”诗词,口中喃喃,神色复杂。 这首诗词,当真是云儿吟诵? 同样没有去看高府热闹,以至于家中众人从高府回来之后才得知此诗词的冯暮雨盯着冯云,一字一句的问:“真的有白胡子爷爷?” 冯云正色:“嗯,千真万确。”世上的白胡子爷爷多的是,自家爷爷也是这个模样。 “元夕之夜,我怎么不记得你救了小顽童?”冯清问。 冯云憨笑:“这个缘由,当然是我编出来啦,因有善行故有神眷,不然怎么叫人信服啊~” 冯清面色微变。 这丫头是在骂她。 冯暮雨没有留意,只想着这丫头除了吃就是睡,这些年他亲自教授各种技法都学的勉勉强强,书房里的书更是没翻几页,哪里能做出什么诗词来? 至于白胡子老爷爷,必是借口。 ……难不成是祖父在西山寺教授? 可这才教了几次? 他当真是没有半分的教授之才~ 冯暮雨瞳孔晃动,心境大跌。 偏偏这时候侍郎叔母兴奋道:“咱家的小女郎啊,可是天上的武仙子下凡,骑射就不提了,是咱家最像极了公爷的大郎君教授,这随便的一出门,就是“挡者皆退,不退则死”的气魄,如今的京都上下又有几个不知我家有个小女将军?可何曾想咱家小女郎的文采也一般出众,别管是不是老爷爷梦中相授,若非是小女郎心善,又有哪位神佛会入梦的?说来说去还是咱家小女郎有本事。” “云儿,过几日就是你大姐姐的及笄之日,叔母可就是指望着云儿能为咱家出出头了,也让那些往日里揣着袖子高高在上的短目之辈见识见识咱们家女郎的风采。” 叔母兴奋的眼中眉飞色舞,眼冒金光,整个人都透着像是吃了人参果一般的精气十足。 “来来,妙儿,给云儿看看。” “好。” 冯妙也是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欢喜的取出了七八张的大纸。 “这可是我想了两个月呢。” 纸上有图有字。 图里是侍郎府的大小规模,有庭院有楼阁甚至角落细微处,字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写着布置彩绸,摆放花束,游戏玩耍之地,更还标注了某个时辰做什么。 “你看,仔细吧,连三郎都能看懂……我的意思是原本我想与二妹妹一起照应别府的姐妹,三妹妹帮衬着大局,这回三妹妹在,咱们三个就一起,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民俗百家也没有差的,再有三妹妹这首诗词在,即便是国子监的学子们也会老老实实,这样二兄也能镇住场子,大兄就能抽出身来帮衬我父亲。” “我呢,怎么大姐姐没说我?”冯暮修不乐意。 “哎呀呀,你也是最要紧的,定要你安抚住别府的小郎君,不然可是容易出大事。” “这还差不多。” 浑然不觉冯妙敷衍的冯暮修立刻高兴了。 冯妙转头看向冯云,眼巴巴的就像是可怜的小狗儿。 “三妹妹,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缮之处?及笄嘛,我可不想被旁人比下去,咱们也不能输了脸面。” 冯云哪里不知道冯妙说的“旁人”是谁,若是今日之前,她大概会拒绝,可今日之后,她只能说:“好。” “太好了。”冯妙欢喜不已,拉着冯云埋头在她辛苦画过的画卷上,过了会儿又拉过了冯清。 冯暮修见状,偷偷的抽了一张和冯暮尘看:“二哥哥,我觉得投壶换的更小一点儿好,不然也显不出我的本事……” “这倒无妨,只是投箭是不是也要改一些?还有距离长短……” “啊~”冯暮修愁眉苦脸。 冯暮尘眼角一扫,又瞧到了别的地方似有不太妥当之处,又拿着去问冯暮雨:“大兄,你看这边……” 恍惚失神的冯暮雨不得不打起精神,一起勘阅。 侍郎夫人更是早就拿了一张,送到世子夫人跟前:“我总觉得这边是蓝色会更显尊贵。” “我瞧瞧。”世子夫人接过来用心查看。 …… 翠逸园内,年纪相仿的小女郎聚在一起低声细语,一旁年轻的郎君们看着图纸指指点点,两位夫人亦是若有所思。 一旁侍奉的李嬷嬷看着这一幕,笑了。 若是世子在,就更好了。 ******** 西山寺。 镇国公的小院中。 墨香弥漫,一笔狂草在雪白的宣纸上笔走游龙狂若惊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镇国公口中轻诵,迷蒙朦胧。 “公爷,山下的元夕夜,当真如此繁花似锦?”一旁的方子墨问。 镇国公微顿,道:“我也是三年不曾见元夕节是何等模样,不过,当没有如此锦绣,那丫头不是说了嘛,白胡子爷爷梦中传授。” “云儿说的莫不是公爷?”方子墨问。 镇国公捋着胡子的手一抖,差点儿又揪下几根胡须。 ……不会,真照着她爷爷编的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云台 “不是,没有,是真的梦见的白胡子爷爷!” “爷爷,我是真的梦到了。” “……” 西山寺镇国公的小院里,冯云脸上的憨笑就要维持不住了。 闭目躺在摇椅上的镇国公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没一会儿连鼾声都传了过来。 冯云只能扬头压下眼眶里努力充满的泪水。 这会儿哭,爷爷也看不到~ “站好。” 忽的,一声呵斥。 冯云赶忙扎好马步,扭头泪眼朦胧的看过去。 爷爷,我知道错了。 镇国公捋须的手一颤。 一根胡须缓缓飘落。 镇国公轻咳,一手举书,一手扶到摇椅上。 “你那老爷爷,给你留了几首诗词?” “就两首。” “是不是还有一首‘醉里挑灯看剑’?” “嗯~” “以后还有吗?” 冯云眼泪滑落:“爷爷……” 以往只是憨笑的小丫头突然间的泪水滂沱,明知道是装的,镇国公还是没法子再硬下心肠。 “好了。”镇国公冷着脸摆手。 冯云一喜,几乎是跳起来,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刚站了一个时辰,决不能这么轻轻松松,又赶忙的假装腿酸腰疼,走了几步,抬头,正对上自家爷爷意味深长的目光。 “……” 冯云嘴角一咧,憨笑着收腿提腰,和往常一样过去。 “爷爷!啊呀——” 冯云捂着脑门。 不意外又挨了一个脑瓜崩。 眼瞧着这丫头捂着头痛呼的样子,镇国公胸口的郁气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你奸猾!”镇国公瞪她。 冯云憨笑。 镇国公摇头,叹道:“你啊,日后多练练枪术刀剑。” “为何?” “你大兄教你数年,也绝非定是要教一个女将军出来,可总也要有所长,结果你倒是诗词,轻功,都颇有一绝,岂不是说你大兄并无教授之才?”镇国公瞥她。 “大兄跟爷爷说的?”冯云迟疑。 “呵,你以为你是如何来我这里的?”镇国公抬手捋须,在摸到自己似乎已经薄了许多的胡须之后又落下去,“我老人家只教了你那么会儿推手,你就已经能大杀四方了。” 说大兄呢,您老人家这么得意做什么? “听到了?”镇国公沉声。 冯云立刻肃然:“知道了,回去之后定要多练枪术刀剑,决不能叫大兄道心破碎。” “道心破碎?什么乱七八糟的。” “……” * 日笼幽林。 一个靶子立在林中。 四丈之遥,方子墨举弓射箭。 “啪” 弓箭射中红心。 “厉害啊!”冯云称赞,上回方子墨才能射到三丈,这回就已经四丈了。 可见这些时日练习勤勉。 方子墨含笑,也是很满意的样子。 “看我的。” 冯云也搭弓,弓箭离弦。 弓箭射到树上,正中一绿叶。 方子墨不言,对冯云竖起大拇指。 冯云摆摆手。 这算什么,不过尔尔。 “那首诗词,真不是公爷所作?”方子墨忽问。 冯云摇头:“不是,真的是梦中所见。” 方子墨诧异不解:“可我以为诗词意境仿若一人。” 冯云惊讶:“一个是沙场,一个是元夕盛景,怎么会是一人?” 方子墨看了冯云好一会儿,最终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应该是。”冯云附和,“该你了。” 方子墨颔首,再度射箭。 一支接着一支的箭矢射到靶子的最中心。 没有一支射偏。 直到冯云听到身边的少年郎君呼吸渐渐发沉,看到他眼中慢慢浮上湿盈,双颊也渐次泛红。 冯云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看着。 原本上次来她就该问的,可因为五皇子在侧,她也只好压下好奇。 祭酒大人来过了,方子墨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会怎么想? 这又过去了好些时日,他又会怎么想? 回忆之前认识的方子墨,和眼前的方子墨,好像不同,又好似没什么不一样。 反正换做她,是绝不可能和先前一样。 “想问我什么?” 旁边的少年郎君停下了射箭,扭头望向她。 原本就昳丽无双的面孔因为射了二十三箭而红的绚丽,双目含着光,更是有些勾魂夺魄之感。 幸而是郎君打扮,若是换做女儿装,恐怕她见过的所有女郎都比不上。 冯云转眸四周掩饰了下适才的失神,再看向方子墨,已然和以往一样:“你想说,我就听。” 方子墨嘴角弯了弯。 转身搭弓再射一箭。 再中红心。 “幼时我就在这里,没有见过父母,不知家世,只知道祭酒大人为我启蒙,后来我知我应当出身不凡,但身弱多病,常年服药,再后来我知我姓方,一直到公爷到了西山寺。” “三郎很好,不嫌弃我这个祭酒家远亲,公爷教我调息之法,虽医者未言,可我能感觉到我的身子渐好。” “现在我才知道我的母亲难产而亡,父亲,尚在。只是他有别的子女,而我身有疾,只有父亲。” 少年郎君撑弓吟喃。 微微仰天的眼里滚动湿盈。 冯云脱口而出:“你,想见父亲吗?” 说完,冯云就后悔了。 万一他说想见,她可咋办? 系统的积分肯定没得说,可她办不到啊~ 方子墨愣了愣,没想到冯云会这么说,只是随后他笑了,再度执弓搭箭,盯向前面的靶子。 “砰!” 射中红心。 * 摇晃的车内,冯云回头看向身后越来越远的西山寺。 方子墨什么也没说。 系统也没显示。 应该是不用她操心。 也轮不到她操心。 可毕竟相识一场…… “冬怜,先不回府,去风云台。”冯云道。 “是。” *** 风云楼。 京都这月余刚刚兴起的酒楼,物美价廉,货真价实,寻常少有身家的百姓们都能来风云楼尝尝味道,京都官吏就更是常来常往,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风云楼解决。结果却是没多久就有装饰相同,名字不同的风云阁,风云台显在京都。 风云阁,住宿。 风云台,耍玩。 镇国公府的车子从西山寺入京,直接行驶到风云台门外。 车帘掀开。 风吹帷帘,隐约的露出些许颜色。 有路过的士子不经意的看到,停下脚步。 那位进去的女郎,好似哪里见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颓然失魂 风云。 冯云。 简单易懂。 风云台,冯云设计的玩耍之地,分内外两处。 内是赌博盘口,外是寻常人家的玩耍之地。 外,各种的珠宝首饰,衣裳布料,琴棋书画,笔墨纸砚。 内,各种的赌博盘口,只是和旁家的赌博不同的是,风云台分甲乙丙三处,各有赌资不同,还有每日限额赌资,更还有一幅大字横挂: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耳目灵光之辈知道这是镇国公府的产业,还是说冲着这八个字,总之内里的赌博之地每日都热闹的紧。 早有护卫通知了春晴,冯云直接被请到了最深处的雅间。 上好的茶水,各色的小食,还有隐隐冒着热气的点心摆在桌上。 冯云看着叩拜行礼的春晴,嘴角抽搐。 “你,越发圆润了。” 春晴很有些不好意思,讪笑:“奴婢这般,也少些麻烦。” 冯云拧眉。 她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能在她身边侍奉的丫头姿色哪里会差,虽说风云背后是镇国公府,但春晴不过是府中派出来的一个女管事,能少些麻烦还是少些麻烦。 “若是有人欺负你,尽可告诉我。”冯云叮嘱道。 “是。” 春晴笑的咧开嘴。 冯云眯眼。 怎么觉得她这笑容跟她有点儿像? “噗。”冬怜忍笑。 冯云瞪过去:“笑什么!” 冬怜忙摇头:“奴婢就是觉得春晴颇得主子真传。” 嘿,找打!! 冯云扔了几块儿点心过去。 冬怜伶俐的接住:“谢主子赏。” 春晴笑的前仰后合。 她羡慕冬怜能跟随在主子身边,可她更喜欢成为主子的耳目,为主子办事。 …… 春晴奉上了这些时日风云台的账目。 冯云翻阅。 风云楼是收集消息情报,风云阁是亦是如此,可说到挣钱只有风云台。 方子墨给她的银钱大都也放到了这里。 她总要为金主负责。 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内里的赌场就不要说了,即便是有那么警示的大牌子在,收益也仍是百倍。 难怪她那个时候赌博和毒品一样都是被禁止的。 外面也挣钱,如今正是各处的士子进京,穷人家的士子或许就靠着千里迢迢带来的笔墨进考场,富贵人家的士子怎么也要来几套充充场面要么人情往来。 果然做生意挣钱,当老板更挣钱。 可惜了上辈子她勤勤恳恳一辈子都是打工的命,也没有资本开店,要不然何至于年纪轻轻的又重来一世? “去取一套小女郎喜爱的砚台,清丽一些。”冯云吩咐。 “是。” 稍许,春晴就取来了一套冯云所说的砚台。 清莲浮动,飘逸动人。 冯云点头,这个砚台,小白花见了一定喜欢。 “女郎可是要送与二小姐?”春晴问。 “不错。” “女郎,奴婢前几日见到了二小姐院里的下人寻人。”春晴道。 “寻谁?” “说是姓韩的士子,出自江阴。” 冯云沉眉。 江阴,韩姓士子。 小白花上辈子认识的很重要的人? “可寻到了?”冯云问。 春晴道:“是,今儿个告知的二小姐,就住在咱们风云阁丙字号,四人一铺,家中略有贫寒。这几日似乎有贵人看中,家资丰厚了些,适才奴婢看到他也进了风云台。” 冯云起身,冬怜连忙的掀开窗帘。 这间雅室是春晴平日里办公所用,从窗户往外看,风云台大多的铺面都能看得到。 “主子,那边穿着青月白衫年纪不大,头上缠着青色头巾的郎君就是。” 随着春晴的指点,冯云很快见到了那个韩姓士子。 韩姓士子在风云台探头探脑,像是在找寻什么人。 这人,好像见过…… 冯云一拍脑门。 韩姓士子,韩休杰。 “是他?”冬怜也认了出来。 “认得?” “那日在西山寺,他就唐突冒失说咱家女郎像极了他梦中之人。” “什么?竟是如此无耻之辈!” 春晴恼火。 冯云失笑:“我又不是倾国倾城,说不定人家梦里真的有绝色美人儿呢。” “主子就是国色天香,不成,奴婢把他从风云楼赶出去。”春晴道。 “不必,二姐姐也不是寻他吗?总不能叫二姐姐寻而不得。” …… 窗下的江阴士子韩休杰全然不知自己早已经落入冯云的眼中,四下张望着找寻那酷似梦里的人儿。 这几日,他越发的相信曾经梦里的女子就是她。 今日,他又看到了。 不会看错,定然是她。 可这据说是京都内最繁华之地的风云台之外,他已经转了两圈,可怎么还是没有寻到? 韩休杰看向通往内里的那条人满为患的长道,道上的八个字显眼又无用。 她会在里面吗? 韩休杰往长道走去,就在要踏上长道的前一刻,韩休杰眼角看到了左侧楼上下来一行人,被围在其中的赫然就是头戴着帷帽的小女郎。 是她。 韩休杰急忙的跑过去。 在侧的护卫拦住。 京都之内,还鲜少瞧见这么不顾死活的家伙。 “止步!” “女郎,是我,在西山寺,偶有得见。”韩休杰低呼。 四周的人闻声侧目。 不少人都认得镇国公府的护卫衣衫。 冯云唤过冬怜低语。 冬怜应诺,走到护卫近前,隔着护卫问道:“何事?” 韩休杰窘迫不已,整了衣衫行礼:“寒生见过女郎,那日幸得女郎,寒生方得贵人看中,不知何以为谢,此乃寒生亲自雕刻而成,还请女郎收下。” 一个包装简单但明显看得出认真仔细收拾了的盒子出现在韩休杰的手上。 韩休杰雕刻的东西定然是在盒子里。 冬怜回转,冯云又低声说了什么。 冬怜再上前:“我家女郎说了,汝勿要辜负切身之才,若有幸为国效力,方是幸事。” 遂转身示意。 四周的护卫上前,请韩休杰退离。 韩休杰只得退。 冯云一行人离开,韩休杰仍久久遥望。 冯云头戴帽围,远远的似有劝声起:“这位士子,人家是镇国公府的女郎,不要想了。” “什么?镇国公府?” 惊愕之言,颓然失魂。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别人家的事儿 “女郎,那位韩士子好像颇受打击呢。”上车后,冬怜道。 已然摘下了帷帽的冯云迟疑:“要不你去给他点儿银两?” 冬怜摇头:“这可万万使不得,说是话本子上有富贵小姐看中寒门士子的故事,可那位士子当街阻拦,若是收下什么,可是对女郎不好。再说人家已经有贵人看中,女郎再送,算是什么?虽说咱们也不惧什么贵人,可总归不妥。” 冯云笑道:“还是我们冬怜聪明。” “是女郎教导有方。”冬怜扬唇。 眼见着今儿的冬怜比往日里都要活泼几分,冯云托腮:“要不要把你也放出去?” 冬怜吓了一跳,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女郎,奴婢不走,奴婢已经在练枪了。” “?” “女郎要做女将军,奴婢就做女护卫,跟在女郎身边护卫女郎。” 她用她护卫? 可虽年长她几岁,但一副坚决会为她去死的丫头信誓旦旦,冯云还能说什么? 只是能说她的运气真好。 ********* 青兰小院。 冯云毫无形象的趴在桌上,唉声叹气:“二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个跟在祖父身边的病秧子方子墨可是把我折磨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你说说,都是读书嘛,为什么祖父一问他,他什么都知道,一问我,我就一问三不知?就是他太喜欢看书了。可他整日里不是咳嗽就是气喘的,这身子骨不是应该好好歇着吗?就因为是祭酒家的远亲,死也要祭酒家的文采横溢?” 冯清轻笑:“你不是有那首诗词吗?” “多亏了那首老爷爷的诗词,不然这回我还是被欺负,可下回怎么办啊?老爷爷也没给我别的诗啊!” “哎,二姐姐,你说三皇子要不要门客啊?” 冯云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的眼冒精光。 冯清哑然:“你是想把那个病秧子推到殿下身边?” “这样三皇子身边有人辅佐,我也能少个对手。一举两得。”冯云道。 “我可没有这个本事。”冯清道。 “那下回遇到三皇子,我去说。”冯云道。 冯清笑道:“殿下是不会收的。先不说他是祭酒大人家的郎君,只说他体弱多病,若是真在殿下身边出了意外,祭酒大人岂不是要寻殿下的不是?” 冯云无奈:“有道理。” 原来她先前猜错了。 小白花不是觉得方子墨要紧,而是完全不晓得方子墨的存在。 不然凭她说的这么厉害,怎么不会想要推荐给三皇子。 “不过,为什么祭酒大人家的郎君,三皇子不收啊?”冯云问。 冯清讶然:“殿下不曾与你说过?” 冯云茫然:“殿下为何与我说?” 冯清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叹道:“殿下说,其实祭酒大人一直误会贵妃与明妃身死有关。” 冯云瞪大了眼睛:“那有没有关啊?” “我又哪里知道。”冯清睇了眼冯云,“只是皇上说无关。” “皇上金口玉言,那应该就是真的了。” “是啊,明妃在时,皇上可是偏宠明妃一人,若非明妃难产而亡,四皇子又怎么会长年卧病在床……” “四皇子,病的很严重?” 冯清奇怪冯云的好奇,但也不妨多说几句:“据说命不久矣。” 冯云压下心头的剧颤,问:“没几天好活了?” 冯清嘴角一勾,道:“殿下说,也就只有半年。” 嘶—— 霎时间,冯云的心口瞬间麻木的几乎没了知觉。 三皇子不可能对小白花说四皇子还能活多久。 连日夜陪在方子墨身边的祖父都不知道。 所以,是说在小白花的那一世,半年后四皇子就身死了。 怎么死的? 病死的? 还是被害死的? 她想问,可不能问。 冯云眼前仿佛浮现出方子墨那张昳丽的面容,前一刻还在冲着她笑,面颊泛红,双目盈光,下一刻突然的面色惨白,双目无神,双唇泛青。 这样的少年郎,怎么能真的夭折身死? “三妹妹?你怎么了?” 小白花的声音像是隔着万重山之外飘忽而来。 冯云缓缓抬眸。 模糊的视线中,是小白花一脸的诧异。 ……不行,她不能叫小白花看出什么来。 就在这个时候,冯云感觉她的系统变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4000。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从西山寺回来的路上,她给枪升了一级。 就在刚刚,她的系统又加了一行——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也就是说方子墨半年后不会死。 因为有她在。 气力也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霎时间身上又恢复了力气,心口不疼了,还能听到心跳声,比先前还要强壮有力。 “女郎或是太累了。”冬怜的声音传来。 冯云抬手扶住冬怜。 她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也好在冬怜知机过来帮她缓了些时候。 “累虽是累了些,可我也是难过,那位四皇子年岁应该与我们差不多。”冯云道,“自小失去母亲,又是病痛缠身这么多年,若是换做我,恐怕我还挨不到这么久。” 冯清看了冯云好几眼,最后还是信了冯云的话。 毕竟按照冯云的说法,若是换做自己,她恐怕也挨不久。 何况这会儿冯云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不止如此,还嚷嚷着:“哎呀,不想他了,反正是别人家的事儿。” “二姐姐,这是我特意买来的,瞧瞧如何。” 待冯清看清冯云买来的物件,眼角忍不住微微发抖。 第一百二十章 女郎习惯就好 冯云买来的是一幅画卷。 画卷上尽是各色的美人儿,色调雅俗交汇,隐隐的还有媚态隐在其中。 “这,这……”冯清瞠目。 “我问过了,这画上的都是江阴美人儿,听闻江阴尽美人儿。”冯云嬉笑。 连着几句的“江阴”,冯清神色微变。 “不过一隅偏地,又有几番气运。” 果然冯清对“江阴”很是不喜。 冯云继续道:“不见得呢,来时我见过大兄,大兄说江阴之地倒也出了几个不错的士子,说不得榜上有名。” 冯清嘴角牵扯的越发僵硬:“或是如是。” “不过,你就知道玩耍,可是给大姐姐准备了及笄之礼?” 冯云流露愧色:“忘记了。” “我也没想到什么心怡之物,不若明日我们一同去东市瞧一瞧,可好?” “好啊!” 冯云笑着应下。 风云阁就在东市。 …… 风云阁左右两边皆有青松柏树。 来往士子络绎。 门外的小摊上摆着女郎的玩意,男儿的佩饰,说是劣质,可若是不仔细瞧,远远的看去也仿若真的。 至于各色的笔墨纸砚,话本子书册子都在附近的书屋里。 月余来书屋的生意很好,掌柜脸上的笑容最少也能再洋溢两个月。 绸缎金饰玉器铺子外一如既往的停靠着各家的车马,女郎夫人们最喜爱的皆在此,虽有皇家的内务织造精致,可京都官员众多,又有几家有幸能得皇家赏赐,当镇国公府的车马停靠,两位小女郎下了车,掌柜满脸堆笑的迎上去。 “两位女郎,楼上请。” 精致好物件都在楼上。 楼上的雅室内,冯云冯清摘下帷帽,跟前摆放的都是店铺里自以为最精致的好东西。 玉搔头,点缀头花,玉梳贝…… 桌上备好了茶水点心,冯云尝了口,味道很合。 “不错。”冯云称赞。 “女郎喜欢就好。”掌柜听到这声称赞,脸上几乎笑开了花。 冯清眼角扫去,淡声道:“掌柜对我这三妹妹格外讨好。” 掌柜忙着躬身向冯清:“女郎说的是,来咱这铺子的都是贵人,小民哪里敢有丁点儿招待不周,女郎但有所需,尽管吩咐就是。” “两日后,我家大姐姐及笄之日,可有好物件?”冯清问道。 掌柜思衬片刻,遂一拳砸到手掌上:“还当真有适合的,请两位女郎稍候。” 掌柜转身去取。 冯云诧异:“二姐姐常来琳琅阁?” 冯清掩唇:“称不上常来,只是每年来一回,总也有八年。” 能让小白花常来常往,这琳琅阁莫不是三皇子的产业? “二姐姐,待有了合适的物件,咱们去醉香阁用饭?”冯云问。 “那里可是有叫三妹妹念念不忘之物?”冯清问。 看来醉香阁与三皇子无关,至少小白花不知道。 冯云思索状:“仔细想来倒也没有……” 话音未落,就听着外面有脚步缓缓清晰。 侍婢前行,后有香气袭来。 高鬓挽发的高雯施施然走进来,眉光潋滟,娇艳欲滴。 “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倒是两位妹妹也在此啊。”娇声柔语的又叫冯云升起了熟悉的酥麻感。 冯清的脸色更难看:“高姐姐怎么会来这里?” “两位妹妹又怎么来呢?”高雯娇声。 不待冯清开口,先前离开的掌柜双手托着一个盖着红绸子的托盘进来。 “哎呦呦,贵女郎盈门,失迎失迎。” “女郎请稍候。” 掌柜的放下托盘,取了红绸子锦缎,请冯清冯云一观,又冲着高雯行礼作揖。 “女郎但有所需,尽管吩咐就是,小的尽刻安排了。” 高雯手中团扇轻摇,眉目往冯清冯云那边睇过去:“那是什么?” “贵女郎有礼,小店虽是在京都谋生,也有着先来后到。”掌柜恭声。 高雯掩唇轻笑:“这是自然,但若是人家自己不要的,也不算违了规矩。”说着,妙步轻移。 …… 当红绸子锦缎掀开,冯清冯云的眼中顿时一亮。 果然是被珍藏的好东西。 景泰蓝的花朵镶嵌,盘丝金扣的绿宝石点缀,还有金珠摇曳。 宛若孔雀羽毛点缀的耳坠子,嵌着三圈的细碎珍珠。 珠花琉丝的蝶翼轻巧柔和青翠点缀,下面还点着五道流苏,下缀着五颗粉红色的珍珠,等等。 每一样都别有特色。 别说送给冯妙,就是对这些珠玉首饰没什么兴趣的冯云都觉得好看。 这技艺…… 要么说女人的钱好挣呢,这道理从古至今亘古不变。 冯清抬手探向那枚珠花琉丝的流苏簪子,却是还没碰到,先被旁人得了手。 “真是雅致的很。”高雯拿在手上把玩,“我只是瞧瞧,清儿妹妹当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冯清弯唇:“自然不会,只是适才掌柜刚说的规矩,想来高姐姐是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高雯眉头一皱:“我只是瞧瞧,又没说要买。” “可我未必。”冯清。 高雯盯着冯清,似是全然没想到冯清竟是如此反应,忽的,高雯笑了,笑声像是能揉进骨头里的魅色。 “原来清儿妹妹才是深藏不露。” 冯清眉目微动:“哪里比得上高姐姐恣意,妄顾规矩。” 冯清看向冯云,冯云立刻伸手。 高雯有心不给,可想到冯云的传闻,还有那日及笄礼上,这丫头的那首传颂至今的诗词,高雯还是不得不松了手,软笑着放到冯云的手上。 “云妹妹,我是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可千万最后不要只为人做了嫁衣。” “这就不劳高姐姐费心了。”冯清冷声,转眸对一旁的掌柜道,“包起来。” “好嘞。”掌柜上前包裹。 高雯盯着冯清面色越来越冷。 冯清也毫不示弱。 一旁小透明状的冯云只觉得小小的屋内突然的电闪雷鸣。 冯云左右瞧了眼,拿起那对孔雀耳坠儿。 “这个也包起来吧。”冯云小声的递给掌柜。 掌柜接过来,冲着她无声的笑了笑:“女郎习惯就好。” 冯云呵呵。 这还只是那位三皇子的产业,若是在那位的府里——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她真习惯不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女煞星 珠花琉丝流苏簪子。 孔雀珍珠耳坠儿。 百两纹银。 不用问,世上仅此一个,别无二家。 所以,想要挣钱还是有钱人的钱好挣~ 果然还是她之前的眼界太窄,这么明显的路子,她竟然都没有意识到。 从琳琅阁出来上了车就在懊恼的冯云感觉到车子停下来,掀开车帘,外面赫然正是风云楼。 “听闻此间菜色口味不错,特意为你寻的。”冯清道。 “有劳二姐姐了。”冯云笑的天真无邪。 …… 风云楼和风云阁隔着一条街。 风云楼左右也有青松苍柏,和另一条街上的风云阁相映成趣。 风云楼楼下早已经人满为患,楼上还有雅室空着,敞开的窗子能听到隔壁传来的笑声,还有吟诵诗词的朗润之色。 冯云冯清在座,冬怜晓青在旁侍奉。 桌上的饭菜称不上珍馐,都是寻常百姓家里大都能吃到的菜色,可偏偏做出来的味道极有好感,色泽鲜艳的配饭吃只觉畅快,色泽浅淡的菜色入口清香,还有鸡鸭鱼肉甚至只有猪肉也做的没有分毫土腥气。 原本冯清只是浅浅尝上几口,待品过了味道,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风云楼如这般热闹,怎么彼时她竟从没有听说过? 或许亦如昙花一现? 冯清心思稍转就从风云楼上移开,毕竟此来与风云楼也没什么关系。 冯云没管冯清想什么,这些菜色都是她给春晴单子,又经过了些许改良,味道不止好,成本还低了呢,总之除却收拢情报,风云楼也在挣钱。 “……虽说是泥腿子的道儿,可这菜色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郎君说的是,若有唱曲儿的就更好了。” “别,这些时日全都是‘一夜龙鱼舞’,可是恶心透了。” “郎君不喜欢,咱就不听。” “说不得像是那日那家的三郎一样,不知道从谁那里高价买来的。” “秋闱在即,士子众多,谁知道哪个贪财的东西干的蠢事,这种,就是上了榜,也不是什么好鸟。” “……”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冯清看向冯云。 冯云憨笑:“狗嘴长在狗头上,没法子一般见识。” 冯清失笑:“狭促鬼。” 冯云咧嘴,只是小白牙还没露出来,就先听到另一边的隔壁传出昂扬之音。 “雨后山光绿尚浓,晚晴风定翠烟重。 蝉鸣高树报新凉,燕舞低檐觅旧踪。 荷香十里清人骨,柳色一溪静客容。 最爱此中消暑气,诗成把酒对长空。” …… “好诗!” “妙。” 一众称赞声中,冯清面露惊讶沉浸之色。 “这首诗好像不错呢。”冯云道。 “自然。”冯清。 冯云忽的想到什么,问:“他们是士子?” 冯清点头:“应是不差。” 两人正窃窃私语,外面轰响一声。 先前还在另一边的声音突兀的冒出在另一边。 “你们这些土包子,不去背什么四书五经,吟什么诗!” “就是,会拽几句诗词的了不起啊!怎么着,没得挣钱路子,开始自卖自夸了?” “……” 另一边人大怒:“骄狂之徒!” “有辱斯文!尔等没有王法吗?” “……” 这一边,大笑:“哈哈,老子几个就是王法!” “揍他们!” “奶奶的——” “……” 另一边士子立刻痛呼,也有高呼:“彼娘之!” “……” 还击声起。 乒乒乓乓,桌椅碗碟摔地上,人也倒地痛喊的热闹。 冯清目露惊慌。 冯云安抚:“无妨,有我在呢。” 突然间的变成全武行,她还真一点儿都不意外。 “三妹妹,你,不管管吗?”冯清轻声问道。 冯云沉吟间,听着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上来。 “还请贵客稍安勿躁,若是惹来了京畿巡司总归不好。” “呸!滚——” “嗷哟——” 如似老迈痛呼声传进来。 冯云站起来。 他们自己打没关系,打了她风云楼的人,就不行。 …… 风云楼三楼某间雅室之外已经乱成一团,倒地的桌椅,摔坏的碗碟,流了一地的饭菜残羹,年纪不大的贵气郎君追着文人衣冠的士子们打的稀里哗啦,也有的文人在还手,但虽人高但瘦弱根本不是那些自小在马上玩耍的郎君们的对手。 远处里看热闹的开了门指指点点,有的摇头有的嬉笑,还有的认出来了另一拨人,似有若无的说了“醉香阁”的字眼,只是两间敞开了门的雅室之间还隔着一间雅室,这间雅室里竟是半响也没出来个瞧个热闹。 正就是人们好奇亦或者交头接耳的时候,中间的雅室缓缓开门了,里面走出来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女郎,小女郎的手中还拿着一只棍子,仔细一看那棍子不就是雅室中搁置外衫的衣架? 这这小女郎要做什么? 一众惊愕之余,眼看着这位小女郎走到了那间被打的一塌糊涂的雅室。 雅室外面的郎君捋着袖子气喘吁吁的回头:“哪家的小女郎——” 话音未落,戴着帷帽的小女郎扬起棍子。 干净利落的一人倒地。 “嚯——” 四周惊呼。 里面打架的两拨人也闻声回望。 其中一个穿着华丽的贵人郎君看到那个看不到模样的小女郎,眼角狠狠一抖。 “我,我觉得可能是误会——”话音出口,发现嗓子都发干。 冯云微笑,帽围下露出的小白牙闪亮:“那也要打过才知道!”紧跟着手中棍棒扬起。 …… 雅室外面看热闹的人们只瞧着里面一阵的鸡飞狗跳,“啊”“嗷”的痛呼不断。 有的郎君想往外跑,还没到门口,一棍子打过来,倒在了地上。 还有的郎君还手,结果被打的更狠。 “你知道我是谁吗?” 忍着疼的质问刚冒出来就戛然而止,再也听不到声音。 …… 外面有人惊叹:这小女郎,好凶~ 哪怕是没怎么挨打的士子们,也都吓得脸色发白的蜷缩在角落里。 眼前只有那个立在桌上手里拎着棍子戴着帷帽的小女郎。 适才小女郎的翻腾动作中,帽围掀开,已经露出了小女郎的面容。 灿若春华,姣如秋月。 却正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女煞星!!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是姐姐开口 早先就感觉到不对的平南侯府郎君提南兴确定是冯云之后,不止是身下的某个地儿发凉,全身上下都冷的打颤。 原来出门带着护卫挨打,这回出门想着不带护卫不惹人注意,就算是打这群士子一顿,也不会传的沸沸扬扬,哪儿想到又碰上了镇国公府的女煞星!! 他还有点儿脑子,记得他在雅室里还说过那首“一夜鱼龙舞”不好。 冯云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揍他。 “哈哈,女郎也在这里用饭,哈哈,我就说是误会吧……”提南兴点头哈腰的全无了半分先前趾高气扬的样子。 跟着提南兴的郎君们一哆嗦,也都赶忙的低垂下脑袋。 能叫这位平南侯府郎君畏缩成这样的还能有谁? 先前见识过的不敢再见识,先前没有见识过的今儿也见识到了。 这位女煞星进来之后,不管是谁,只要是动手的都挨了打,连那些士子都没放过,只是打他们更凶一点,可他们不敢说。 冯云目光环顾四周,落到提南兴身上。 “误会?刚才我好像听到你在那边说什么……” 不用冯云说完,提南兴立刻正色:“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要不你问问他们——” 左右的几位郎君立刻道:“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没听到。” 跌坐在地上的士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这些跋扈的纨绔郎君子弟害怕小女郎害怕到这种程度,只有其中一人目露欣喜惊讶。 是她,竟是她。 冯云早在听这边屋子里诗词歌颂的时候就听出来了这人的声音。 江阴士子,韩休杰。 冯云扫了眼仍看向提南兴:“你们常来这边吃喝打砸?” 提南兴吓一跳,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没有,头一次头一次。” “对对对。” 另几位郎君连忙应声。 提南兴更是扭头冲着外面喊:“掌柜的,掌柜的进来,多少银钱,老子,不是,本郎君赔给你。” 掌柜颤颤的进来,颤颤的说了个数儿,立刻有郎君掏腰包,原本要扔过去,好在脑子快一步,把几乎要丢出手去的银两收回来,递到了掌柜手里。 “太多了。”掌柜。 “当是赏,当是你的医药费。” 说这话的郎君差点儿一巴掌扇自己嘴上。 怎么就不会说话。 冯云弯起嘴角,从桌上跳下来。 长裙翩飞涟漪,虽只是短短一瞬,已似若仙女下凡。 走到这边开着门的雅室门口的冯清正看到这一幕。 冯清心神剧颤,袖下的手死死的攥着,手背发青,几乎下意识的就抓住了藏在袖口里的那抹银光。 她曾想过要亲自动手。 可即便她真的得手,又该怎么善后? 她想不到,只能忍着。 她也想过借刀旁人,可不管是镇国农庄,还是清心寺,都功亏一篑。 她只能再忍。 现在那个姓韩的来了。 以往听着打斗,她只觉烦躁,可今日,她尤为痛快。 想着此刻正能瞧见姓韩的狼狈,抑或还有冯云的力不从心,何曾想竟是现在这般。 虽然只是从桌上跃下来,可这般从容飘逸,又有几人? 冯云何时学得如此身法! “二姐姐?” 冯云看到冯清,走过去。 从察觉到门外来人,再到这位女煞星唤着走过去,提南兴一众纨绔郎君还是那群士子都没有人敢动。 无他,这小女郎太凶。 冯云抬手要扶冯清,冯清手袖微避,另一手握住冯云的。 “没事吧?”冯清关心的问。 “没事。” 听到对话的提南兴嘴角抽搐。 这明摆着的看不出来嘛,还问有没有事? 但眼下绝对不是纠结这个时候,提南兴赶紧的上前:“女郎,我们赔也赔了……” 心神从冯清似是不经意躲避的手臂之间移开,冯云问提南兴:“为什么打他们?” 提南兴立刻肃穆:“因口角擅自动手,更是不对。” “啊,对对,女郎说的对。” 提南兴身后的几位郎君立刻奉上银两摆到桌上。 “几位,不打不相识,诸位也没什么大碍,这些银两就先留着,当是赔罪,还有给诸位的医药费。” 桌上白花花的银两,绝没有“若是不够去哪里寻……”之余。 几位士子脸色各异,其中有人站起来,怒斥:“我等为朝廷选拔之才,岂能受此之辱!” “不错。” 有士子跟着喊了声。 几位郎君脸色难看,提南兴更是火大,转头窜过去喝问:“怎么着。还不乐意了!那你们说,想怎么得?” “你们没还手啊?你们也打了!就是告到衙门,又能怎么样?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平南侯府的。这银子,要么收下,要么我就等着。” “你——” 先前站出来的士子恼羞成怒要冲过去,后面的几位士子连忙拉住他。 “王兄,切勿因小失大。” “是啊王兄,三思而后行。” “……” 提南兴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转头向冯云,又是弯腰嘿嘿憨笑:“这回,我能走了吧?时候不早了,我兄长还有我爹瞧不见我,会担心。” “女郎,看在咱们两府都是功勋世家的面儿上,说说好话。” 后面提南兴又求到了冯清身上。 冯清稍退数步,俨若名门淑女之姿。 提南兴脸色微僵。 …… “想走就走吧,不过,千万别有下次。” 冯云轻轻淡淡,提南兴只如蒙大赦:“一定,一定不会。” 提南兴一个眼神,后面的一众郎君跟着他就跑。 楼梯“踏踏踏”声快速窜到了外头。 不管旁人,反正提南兴是打定了主意一个月不出门。 外面看热闹的众人收回了视线, 冯云冯清正要走,那几位士子前来道谢。 “多谢女郎出手。” 虽身上仍有狼藉,可仍叫人感觉心旷神怡。 小郎君们即便好看有趣,可这些士子们才是栋梁啊! 不得不说个个样貌端庄,就没有长得难看的。 冯云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冯清,摆手退后半步:“你们也不用谢我,是我家姐姐开口,我才相帮。” 闻言,冯清身形微颤。 众士子们不觉,再向冯清行礼。 “多谢女郎。” 众士子之中的韩休杰瞳孔剧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妹妹眼光很好 狼藉的雅室内。 韩休杰的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 数年来梦中浮现的女郎总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直到他入京之前才突然清明。 眉目如画,端庄温软,国色天香,婀娜多姿。 正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是以西山寺中,明知道那位女郎身份尊贵,仍忍不住冒昧的过了去。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相似,可昨夜风云台的惊鸿一瞥,他以为或许就是她梦中的女郎。 不然他不过一贫寒士子,何曾有缘与这位贵女郎数次相逢? 镇国公府的女郎,与他,天壤之别! 今日再见,他更是难掩激动。 若非看到女郎正出手教训那些贵府郎君,生怕自己出声会搅扰了女郎,他几乎就要脱口疾呼。 短短数日之间,数次相遇。 佛曰:万法皆生,皆系缘分。 若非是女郎听出了他的声音这才出手相助?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后来出现的这位女郎才更像极了他梦中的女郎。 哪怕帽围之下的面容,他还无缘得见,可声音,仪态,还有混沌中给他的感觉都和梦中的女郎别无二致。 他怎么能忘记在初见镇国公府的女郎之后就打听过的镇国公府的事务——镇国公府的女郎是双胞姐妹。 这么说,他梦中的女郎是她。 冯云一直在看着韩休杰的神色,看到他脸上的震惊惊喜激动,冯云下意识的看向冯清。 …… 帷帽之下,冯清眼底透着火光,袖下的手不自觉的又摸向了她的揽月匕首。 果然她恨极了他! 哪怕隔了十二年再见,她还是恨不得一刀捅了他。 看似温润和善,实则一股子的阴险狡诈。 都是他,她才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都是他,她才死的不明不白。 这次,她又焉能饶了他! 只是他为何这般看着她? 难道认出了她? 难不成他也和她一样,重活了一回? 不,即便他也重活了一回,看中的不应该是身怀武艺的冯云么? 冯清微不可微的瞥了眼同样看不到此刻是什么神情的冯云,退后一步,轻柔还礼:“诸位大人有礼。” “吾姐妹只是恰逢其会,当不得重谢。” 言罢转身便走。 救了士子们的女郎如此谦逊,士子们不免心生懊恼愧疚感激等等情绪纠缠,然礼数尚在,也只有原地行礼相送。 “多谢女郎相救,若来日榜上有名,必登门拜谢!” 忽的一人高呼。 士子们惊愕,唤出此声的正是江阴士子韩休杰。 帷帽下冯清眉角稍扬,冯云回头,发现韩休杰看的不是冯清,而是她。 冯云嘴角挑起来,问:“你叫什么?” 韩休杰面带喜色:“江阴,韩休杰。” 一语出,惊整个风云楼。 ****** 车马摇晃着往镇国公府行驶。 车上,冯清托腮看着冯云,状似好奇:“你为何要问他姓氏?” 冯云似乎想了想:“他说榜上有名来着。” 冯清好笑:“他说,你就信?” 冯云也迟疑了,凑近冯清:“二姐姐也喜读书,那二姐姐以为他会有名吗?” 冯清眼底微动,弯了弯唇:“适才他唤你,我也就多看了几眼,他明堂饱满,应该会吧……” “那就好了。”冯云道,“说不定还会和二兄一争长短。” “不过,江阴呢,不止出美人儿,饱读之才也是尽显。” 冯清掩唇笑的促狭:“怎么?想结识一番?” 言语神情之间好似在问她,你才多大就心生了这些心思? 冯云哑然。 她这个二姐姐,可是许久没有和她开这种亲密的玩笑了。 倏地,冯云的脸色又泛红,目光也躲闪起来:“二姐姐,莫要乱说了~” “好,我不说。” 冯清莞尔,而后倒还真的没有再说,也如冯云一般看向窗外。 彼时她初见那个狗东西,冯云就是这样调侃。 她原本没那个心思,就是因为冯云的话才心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更以至于她落得那般下场。 这会儿眼瞧着,还真是比用刀子来的痛快舒畅。 冯清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冯云眼底划过淡光。 …… 夜色笼罩。 镇国公府与隔壁的侍郎府灯火通明。 图纸已经妥当,两府上下都在忙着给侍郎府的女郎准备及笄之礼。 于是人来人往的也没什么人留意冬怜匆匆出府,又匆匆回来。 灯火下,冯云把一卷纸放到火苗中。 倏地,火苗在纸上燃起。 纸笺化成了飞灰。 上面的字迹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江阴,韩休杰,家寒,上有一母,下有一妹,母于乡里乖张,众不敢惹也。妹贪享。” 还有另一行字,也是让冯云看了后眉头直皱的内容。 “数日间,众学子时聚于风云楼三层拾房。” 今儿,她收拾那些纨绔的雅室就是拾房。 也就是说今儿这场戏是小白花安排的。 即便没有提南兴,小白花也会想法子叫韩休杰和她见面。 只是小白花不知道她早就见过韩休杰。 她倒要看看,小白花想要做什么。 **** 转日就是冯妙的及笄之礼。 侍郎府早已经不似往常,大红的灯笼,各色的绸缎,还有门前突然多出来的几个大鱼缸,无不是和早先商量好的图纸上所画一模一样。 仆从护卫侍婢虽面带累色,但有条不紊,各有处置。 冯妙的屋子更是典雅出奇,没了早先冯妙最喜欢的大红烟色,而是清爽淡雅如菊,说是镇国公世子夫人指点,但按照冯妙的话说就是及笄之后她就长大了,自不同尔等小童。 冯妙说这话的时候仰首挺胸,像极了孔雀。 于是当冯云拿出两枚孔雀毛的耳坠子给第六次试衣的冯妙时,冯妙看冯云的目光怪异:“你在骂我?” 冯云:“……” “哈哈!”冯清前仰后合,“大姐姐,三妹妹是在夸大姐姐风华绝代,国色天香。” “是吗?”冯妙问冯云。 冯云连连点头:“必须是,这可是花了大价钱,难不成我就是来找骂的?” “这还差不多。”冯妙戴上。 对镜一看,果然比先前的那套耳坠更妙。 “三妹妹眼光很好啊~”冯妙夸赞。 冯清笑的意味:“自然,大姐姐及笄之礼,三妹妹也是相差无几呢。” 冯妙眯起眼睛看向冯云。 “三妹妹~” 冯云看着冯清,扬唇。 果然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好人啊,太好了 冯云面色微红,似有忸怩状:“大姐姐,二姐姐就是在打趣我。” 冯妙更有兴趣了:“你做了什么要你二姐姐打趣你?” 冯云无奈的把风云楼帮了一伙子士子,又再一次收拾了提家二郎的事儿说了出来。 冯妙听说收拾提家二郎,自然高兴,在听说冯云救了一伙子士子,其中还有士子说待榜上有名后还要上门感谢后,冯妙的眼神几乎和冯清一般无二。 “长得如何?哪里人士?” 冯清眉眼弯弯:“怎么,大姐姐也想瞧瞧?” “人家知恩图报,怎么就不能瞧了?再说上回三妹妹说的那个俊秀的少年郎,我就没见到,这会儿能有让三妹妹脸红的人物,当然好奇。” 冯清睇向冯云,揶揄道:“这就要等人家榜上有名了。” “啊啊啊!明儿就是大姐姐的及笄日,说我做什么,再说我生气了!”冯云面红高呼。 冯妙大笑,后面也没再提,只是冯清借口秋闱士子尽是俊朗之辈,各个才学饱腹,不比二兄差上多少,更说不得更还有厉害之人,恐怕国子监中最以为能拔得头筹的王文至也只能垂首之类。 似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旁吃着点心的冯云清楚的看到冯妙眼里闪烁不定,果然下一刻就听冯妙问:“那二妹妹以为何处的士子最为不同寻常?” 冯清轻咳:“三妹妹说是江阴。” “啊~” 冯妙又是恍然的看向冯云。 冯云放下点心,正色道:“我该去练枪了。” 转身就走,徒留下身后冯清冯妙笑成一团。 …… 微红面庞的冯云在拐过甬道之后就淡然自若,走过水池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冯云也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她现在变脸的本事也颇有功力。 镇国公府与侍郎府相邻的甬道布置的锦绣,拐了弯儿没一会儿,冯云就看到了长青阁,冯云稍稍放缓了步子,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 守在门廊内的方和看到了冯云的举动,回身告知了冯暮雨。 冯暮雨问:“她从哪儿过来?” “侍郎府。” 冯暮雨点头:“恐怕是有犹豫之事,不过既然没有找我,那就是她自己有法子。” 冯暮雨看了眼桌上的黄历。 明日是冯妙的及笄日。 再过五日,也是那小丫头的生辰。 小丫头,十三了。 ……这两个多月似乎比之前的十二年过的都慢一些。 ******** 八月初五。 吏部侍郎之女冯妙及笄日。 早在两日前侍郎府中就已经热闹成一团,这回更是锣鼓喧天,鞭炮不断。 冯暮雨冯暮尘两兄弟门外相迎。 侍郎夫人内庭相迎,还有镇国公世子夫人盛装相候。 大乾勋爵均遣送礼,望东伯夫人也到了。 原本来的官员贺礼都是早先两府预想的,或许有二品以上朱袍官员,但不会太多,但宫中送来贺礼之后,满朝朱袍几乎都来了。 自然这威风不止是宫中赏赐,而是宫中赏赐到达府中没多久,西山寺也下来了一辆车马。 莫不是镇国公老爷子亲自来了? …… 深紫色的团花锦袍,锦袍上绣着金丝织的云海龙腾图案,随着衣衫摆动,宛如云雾缭绕。 腰间一条镶玉革带,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缎面的靴子,靴面同样绣有金丝图案。 帽顶嵌着宝石,白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用一根玉簪固定,玉簪的尾端雕琢着精细的花纹。 双目含光,不怒自威,却又是温润,手中拄着一根拐杖,拐杖上刻有龙凤呈祥的图案,杖头镶嵌着一块上好的翡翠,翠绿欲滴。 冯云揉了好几下眼睛,才确认眼前的不是哪家来的富贵老爷,而是自家的祖父,镇国公。 祖父看到冯云的眼神,瞪过去。 冯云这才笑了笑,去做自己该做的。 镇邪。 平南侯世子提南甄硬拉着提南兴前来,提南兴看到冯云,正襟危坐的简直和在街头看到的不是一个人。 望东伯府的几位郎君也到了,邱盈儿和冯清一起应和前来的各府女郎。 吏部尚书之女高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微笑颔首间仍进退有度。 在镇国公的身影出现在侍郎府中不到半个时辰,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也到了。 冯云上次见到二皇子还是在望东伯夫人的寿诞上。 这回再见二皇子和上次没多少区别,可太子和三皇子区别就大了些。 上回太子自信从容,这回太子眼神多少有些跳跃,三皇子上次只是三皇子,这回三皇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不远处的冯清一眼,而后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又对着她微微一笑。 冯云自是要还礼。 只是同时脖颈后浅浅有凉意飘荡。 冯云状似不经意的左顾右盼,瞟到冯清正和邱盈儿说着话,好像毫无察觉。 …… 冯云没有看到另一道身影,正坐在假山高处居高临下的环顾着四下里可有什么碍眼惹事的时候,五皇子也爬了上来。 “云儿姐姐。” “今儿怎么唤‘姐姐’了?” “三哥在。”五皇子撇撇嘴,忽的又想到什么,“那我以后偷偷唤云儿,可好?” 冯云弯唇:“是你的愿望吗?” 五皇子正要点头,突心生怪异之感,问:“为什么要是愿望?” 冯云露出小白牙。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积分喽。 “原本我就比你大,为什么要满足你?”冯云问。 五皇子一滞。 冯云眨眨眼:“怎么?不乐意?” 原本在五皇子季洛眼中就是飒爽英姿的冯云,此刻盛装浓抹,浅浅女娇郎的模样,季洛的心神都恍惚了下。 以往他觉得宫里的娘娘漂亮,后来觉得平公主姐姐也不错,再后来又看到了各样漂亮的娘娘女郎,可眼下都没有此刻的她漂亮。 “愿望能有很多个吗?”季洛问。 冯云摇头:“或许。” 季洛咬了咬牙,点头:“好吧,那就是愿望。” 随着季洛话音落地,冯云心神中的系统再次变化。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0(满5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 冯云眼中几乎就要浮上盈光。 好人啊! 呜,太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听着都像是夸 季洛险些从假山上跌下去。 刚才还什么事儿都没有呢,怎么突然间的要哭了? 明明是他的愿望…… “云儿,你也愿意我这般唤你,是不是?”季洛兴奋起来。 冯云额角微抖,抬手给了季洛一个脑瓜崩。 “啊~” 季洛捂住脑门。 “你忘了我先前说的?我本来就比你大,你唤我‘姐姐’天经地义!但因为是你的愿望,我才答应。”冯云道。 “可你刚刚……” 季洛指向自己的眼。 冯云瞪眼,嗓门直高八度:“我刚刚什么啊,你看错了!” 季洛看向冯云。 冯云也看向季洛。 最后季洛先败下阵来,避过目光。 不认就算了,反正他刚才看到了。 冯云也撇撇嘴。 反正她就是不认。 “五郎,来投壶啊!”跑到假山下冯暮修唤道。 “我一会儿去。” 冯暮修看看自家三姐姐,走了。 稍远处王文远看着假山上三姐姐和五郎,哼了声,扭头给了个后脑勺。 一旁的王文至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张望过去,眼中期盼浓稠似蜜。 假山上,冯云正在探听消息。 “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呢?”冯云问。 “挨训呢~”季洛。 冯云瞳孔微微睁圆。 是挨爷爷的训? 季洛好像知道冯云想什么,有意无意的凑近冯云,在看到冯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之后,又退后了一步,一本正经道:“云儿你是不知道,我们刚进去,国公爷爷是什么都没说,可我还是吓了一跳,国公爷爷穿的那一身可真是华贵……” 冯云鼻子里哼出声来。 季洛轻咳,又道:“后来太子哥哥替父皇问国公爷身体如何,请国公爷保重身体,月后世子归来,正是一家团聚,父皇也会亲自来贺祝的时候,国公爷突然就发火了,国公爷问太子哥哥,镇国农庄是怎么回事。” “太子哥哥说虽然朝中早有定论,但也是他疏忽,国公爷又问这些时日有人往西山寺偷偷摸摸,太子哥哥说与太子哥哥无关,但公爷提了,太子哥哥必会彻查。” “国公爷又问那些人和三哥哥有没有关系,三哥哥说没有,国公爷说镇国农庄之事就是三哥哥去西山寺言明厉害,国公爷承三哥哥的情,但若是三哥哥有胆子在西山寺玩儿心眼,也是三哥哥胆子大。” “我是听不出来公爷的意思,就看着太子哥哥和三哥哥的脸色一个青一个红,一个红一个青,公爷就把我赶出来了。” 冯云缓缓点头。 她听出来了。 爷爷是确认了镇国农庄的事儿是太子干的。 她也这么想。 这些时日偷偷摸摸往西山寺去,致使风行大叔守在外头的是三皇子。 她也这么以为。 “云儿,你说我三哥哥怎么可能胆子这么大?”季洛还在为自己三哥哥抱不平。 冯云睇他:“三皇子有没有问你方子墨?” “没有。”季洛道,“但我跟三哥哥说了。” “你说方子墨做什么?” “就就是好友啊!又是一起看书一起练箭的,我四哥也生病,他年岁与我四哥相仿,也身体不好,就怎么不是好友了?啊,刚刚三郎唤我来着,云儿,我先下去了啦!” 话还没说完,季洛已经往山下溜了。 待抬头也看不到冯云,季洛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湿。 他怎么就这么笨!! …… 最后,几乎整个京都的女郎们都到了。 钟鼓鸣中,冯妙的及笄礼开始。 赞礼是镇国公。 笄礼主宾是镇国公世子夫人,侍郎夫人。 主位上太子三皇子五皇子。 左右相陪又是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兄弟,冯清冯云两姐妹。 三兄弟各有千秋,有文学鼎盛,有文武双修,也有稚嫩憨气。 两姐妹又是同胞风华,典雅端庄,别有飒爽。 更都是年少英气,俊逸潇洒。 连正经侍郎府的侍郎大人都只有退到后面的份儿。 尚书夫人嫉妒。 高雯更是气的面颊泛红。 她气,若是冯妙的及笄日与她差别上三五个月都好,可偏偏这么近! 有谁不比较? 戴着帷帽的邱盈儿面红轻颤,目光不自觉的往冯暮雨的身上瞄过去,又急匆匆的避开,待看到四周的帷帘才想起来这会儿不管她看什么,都没人会发现,又涨红着脸索性看的直接干脆。 冯暮雨察觉到身上落下的目光,眼角一瞥就看到了另一边戴着帷帽的女郎。 冯暮雨看冯云,眉角稍挑。 冯云微微摇头,眼眶微红。 冯暮雨拧眉,扭头对方和使了个眼色。 方和无声退下。 冯清瞧到冯暮雨冯云的神色,嘴角一弯,眼底晦涩转闪而过。 冯云回眸时看在眼里,嘴角微不可微的弯了下。 冯暮尘若有所思。 冯暮修眼里只有换上盛装的大姐姐,从没有见过大姐姐这么漂亮,更没见过大姐姐这么温婉。 以后大姐姐都会这么漂亮,这么温婉吧~ 只是可惜冯妙不知道冯暮修想什么,但若是知道冯妙也只会说:白日做梦。 …… 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置醴。 穿着盛装的冯妙此刻谁也想不到,想的只有敬,敬她自己的及笄之礼。 及笄之前,还是懵懂的小女郎,可以恣意妄为。 及笄之后,就是家中的一份子,家中的荣辱切切相关。 她以为及笄之前这些道理她已然懂得,可当厚重的笄冠在头上,听着祖父口中悠长的“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冯妙才知道,她才刚刚开始懂。 冯妙起身,面对众人。 昂首,抬眸。 ***** 及笄礼后,又是小女郎们的玩耍处。 换了衣裳的冯妙和煦亲近,温婉柔美。 腰间细碎点缀,清丽脱俗,头上却只有一枚珠花琉丝流苏簪子,耳边孔雀珍珠耳坠儿。 即便高雯刚及笄,又是刻意打扮过,还是不及。 一众女郎们谁也不会做恶人,笑盈盈的全是恭维。 邱盈儿嘴角含笑,托腮看看冯妙,又看看高雯,道:“前些日子在高姐姐的及笄礼上看高姐姐,只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儿见冯姐姐才知,何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听似都是夸,可稍有所学便知夸的更是冯妙。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么巧 冯妙笑盈盈的谦逊模样:“那我可是沾了高姐姐的光了,若非是眼见着高姐姐的及笄礼如斯的庄重素雅,今日又焉能如此叫盈儿妹妹都夸了的,我可是要多谢高姐姐呢!” 说着,冯妙还对高雯举杯相谢。 原本听了邱盈儿的话,脸色就已经不好看的高雯更是气的面皮都泛青。 明知道她家品秩高,即便是身后有镇国公府在牌匾又何堪敢比她高雯的及笄礼还要大的排场,这是不把她高家放在眼里! 太子殿下来了又如何?主礼的还不是你们自家人,哪里像是她,需得太子妃殿下加礼呢?可饶是高雯告诉自己她的及笄礼比冯妙要好的多,在听了邱盈儿的话之后,高雯还是气的火气上头,更不要说冯妙还不依不饶的撩拨她。 高雯扯着嘴角:“这有什么好谢的,说来还不是冯妹妹的本事?” 言外就是你家的本事,跟你有什么了? 冯妙惊讶:“高姐姐怎么知道?这边的布置安排可都是我一手安排,甚至咱们这桌上的糕点茶水也都是我挨个的尝过点了头的,母亲说她当年还都没有我这本事呢。” 高雯脸色青白交加。 邱盈儿一众女郎脸上的惊羡之色更重。 “冯姐姐好生厉害。” “难怪不论是点心茶都这么合口味呢。” “若是我等也有冯姐姐的本事就好了。” “……” 如果说之前恭维多一些,这回更多的是佩服。 冯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出来的。 或许就是因为她及笄了? 冯妙笑的花枝乱颤:“这事儿啊,也是急不来的,咱们女子最要紧的也就是及笄和成婚,成婚之礼自有序,又是关系家宅门楣,哪里容得来咱们玩耍,也就是及笄之礼能顺心顺意一些,待你们及笄时尽心尽力就够了,哪怕是一处花坛,一方器物,待过后想起来也是欢喜的。” 众女郎若有所思。 只有高雯死死捏着杯盏,坐在近处的女郎都能听到高雯咬着后槽牙的声音,女郎不自觉的往另一侧歪过身子。 冯云看在眼里,一杯一杯的桃花酿喝的痛痛快快。 真是用桃花酿出来的,逢年过节的时候小女郎们都能尝一尝。 按照冯云的酒量,至少一坛子才会发晕。 这会儿看大姐姐大杀高雯,感觉还不错。 突然有另一盏杯子横过来,眼前邱盈儿明眸皓齿,眉目如画。 冯云立刻肃然还礼,碰杯。 可邱盈儿杯中的竟不是桃花酿。 “不喜欢?”冯云问。 邱盈儿摇头,面颊点点红晕:“我不能喝。” 冯云眉眼轻飞舞,好奇问:“为何?” “哎呀~”邱盈儿面上红成一片,低敛眉角,唇红娇艳,“伤身。” “怎么会,我大兄说过,杏子酒少喝是对的,但小女郎喝些桃花酿养身呢~”冯云低呼。 邱盈儿咬唇:“你大兄……不要喝的……” 冯云愤色:“他凭什么管这么多,我去找他算账!” 邱盈儿连忙拉住作势要起身的冯云,小脸儿更红,压低着声音只有她和冯云能听到:“早些时候我不是戴着帷帽嘛,冯哥哥以为我哪里伤到了,就不要我喝酒,还……” 后面邱盈儿不说了,冯云哪里能干,拉着她问:“还有什么?” “哎呀,还有要养身。”邱盈儿说完,已经羞的抬不起头来。 冯云紧绷着嘴角,点头:“大兄既然这样说了,就有大兄的道理。” “盈儿姐姐听大兄的就是。” “我们,还有冯姐姐都要听大兄的呢。” “不过盈儿姐姐没有伤到啊,所以知道这个道理就成,咱们偷偷喝,没关系的。这会儿大兄看不到。” 听着冯云倒数第二句话,邱盈儿脸上的红晕散了些,待听完冯云最后一句话,邱盈儿小脸儿都绷起来,伸手盖住自己的茶盏盏口。 “不喝。” “……” 冯云也只好作罢。 默默摇头。 大兄能力太强了! 还没怎么样呢,就把小媳妇管的死死的。 另一边的冯清没有仔细去听冯云和邱盈儿说了什么,但隐约的听到“大兄”,就已然猜到了些,冯清暗暗拧眉。 ***** 闲话聊天之外,游戏必不可少。 和上回高雯及笄礼一样,先是一局飞花令。 “我来!” 冯云自告奋勇鼓槌,走到这方小主人冯妙身侧时还特意的看了眼高雯。 高雯脸色略沉,但并不怕。 早先冯妙跟她争执的时候各种手段就都防备着,她及笄时算计了人家,人家及笄时算计她也无妨,她准备的诗词可是比冯妙准备的多。 “先说好哦。”冯妙开口,“到了谁,都要来凑个热闹,琴棋书画歌舞等等都可以,但若是有幸数次,可不能总以某个最长处来讨了便宜去,咱们可不依。” “好。” “这才是最公正,往日里总是作诗也乏闷。”邱盈儿道。 高雯心生不妙,忍不住看向冯云,却发现冯云还在看着她,看到她的视线,冯云冲着她嫣然一笑:“高姐姐放心,不会这么巧的。” 高雯:“……” 她怎么就觉得这么巧呢? 只是随后,她也觉得不会这么巧。 因为冯云叫人蒙上眼睛,还背对着她们一众小女郎。 这是最早的飞花令规矩,鼓槌的女郎什么都看不到,只凭感觉随意传令,只是各府小姐妹玩儿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改了,总是主人家占便宜,更不免看人下菜碟的样儿,而现在明显公平。 小女郎们欢呼起来,高雯也暗暗松了口气。 众多女郎在侧,找她一次就够了,还能找她数次? 随着冯云手中鼓槌敲打,飞花在一众小女郎手中传递,随着节奏紧缓有度,鼓槌停下,正是刘婉柔,刘婉柔起身,一首诗词诵出,众女郎纷纷喝彩,即便是挑剔的高雯也挑不出什么来。 而后鼓槌再动,这次落停高雯。 高雯看了眼冯云,冯云和上次一样,摘下蒙眼纱,好奇的看过来,在看到是高雯时,惊讶的捂了下嘴巴,似乎在说,这么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郎君们都有 高雯有些怀疑,但一首诗词而已。 高雯袅袅起身,柔声轻语。 诗词落。 鼓槌又起。 然,鼓槌再停,又是高雯。 高雯扭头瞪向冯云。 正摘下眼罩的冯云惊愕:“怎么又是高姐姐?” 高雯扯唇:“不是云妹妹想要见识?” 冯云眨眨眼:“我刚见到呀!” 冯妙笑道:“莫不是高姐姐以为我家三妹妹是有意如此?” “那我可就厉害了。”冯云道。 高雯咬牙。 冯云背对着她们,还蒙着眼睛,怎么可能知道飞花在何处? 何况,就是冯云故意,又怎样? 高雯只能强笑道:“冯妹妹却也是为难了我,除却诗词,我也是真再无所长,也罢,只好献丑了。冯妹妹可有琴筝?” “自当。”冯妙。 稍许,场内摆上琴筝,高雯缓缓而坐,如仙女下凡,曲乐动人。 竟是高雯之前从没有展示过的。 冯清嘴角的笑意有些冷。 难怪日后能成为那位殿下的人,除了这副皮囊,还是有些好处。 …… 鼓槌再动,这回是旁家女郎。 只是没两回,又是高雯。 “高姐姐真是鸿运当头。”还不等高雯发火,冯云来了句。 冯妙语气幽幽:“只怕高姐姐……” 后面的话犹豫在嘴边徘徊不出,高雯只觉头顶上快冒烟了。 “哈,本是冯妹妹的及笄之日,却恐怕要被我抢了风头。”高雯咬牙,转头对身后的侍婢唤,“去把我的笛子取来。” …… 一曲笛声渺渺。 冯妙面色微凝。 冯清的脸色更不好看。 冯云也在暗暗皱眉。 她来鼓槌是姐妹三人早就定下的,就是告诉高雯,你做初一,她们就能做十五。 当初你的及笄礼上让冯家不好看,冯家的及笄礼上也叫你不好看。 先前定下的不能以某样所长,也是为了防备高雯一连好几首诗词蒙混过去,可哪儿想到人家卷的这么厉害! 这怎么办? 万一真如高雯所说,后面全是给她涨了颜面,岂不是就像高雯及笄礼上她那首“元夕”一样,平白看着高雯牛气哄哄了? 失策—— “女郎……” 冬怜悄然过来,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冯云打开,纸条是刘婉柔所写:曲声有涩,已技穷矣。 冯云眼睛一亮,看向刘婉柔。 刘婉柔温温一笑。 …… 笛声停,小女郎们赞叹不已。 高雯更是嘴角轻扬,鄙睨而过,故意的看过冯氏三姐妹。 冯妙最忐忑,强忍着没有看向冯云。 高雯袅袅坐下,目中无人:“若是再找到我,这飞花令可是玩儿不下去了哦。” 冯清轻笑:“我怎么觉得才更有意思。” 高雯脖颈扬起,冷眼看过去:“那就拭目以待~” “好啊。”冯清毫不示弱。 长廊中的热闹比先前清净了些,可仍是热闹。 都是高门贵女,不要说家中长辈亲疏,就是同宗里小女郎之间还有争执呢,更不要说原本就不对付的冯家姐姐和高家姐姐了。 冯云瞧着高雯微微晃动的眸子,蒙上眼睛。 随着鼓声响起,高雯的视线不自觉的随着鼓声移转。 眼看着飞花渐渐靠近,高雯忍不住回头看向冯云。 为什么还不停? 可偏偏,就是没有停,一直到飞花再次落到高雯的手里。 鼓槌停。 四周惊呼低起。 小女郎们虽已有猜测,可哪儿想到竟又找到了高家女郎?明明冯家小女郎什么都没看呀! 高雯气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甩飞花,扭着身子娇嗔恼火:“这运气太大了些,我可不干了。” “连着找我这几次,我哪里还有什么供你们取乐的?输了输了,我自罚一杯可好?” 说是娇嗔柔弱,可已然是认输了。 冯妙高兴的大笑:“一杯可不行,至少三杯。” 高雯咬牙切齿:“三杯就三杯。” 众目之下,高雯整整喝了三大杯酒酿,顿时面色泛红,醉眼朦胧。 众女郎们笑着起哄。 冯妙只觉得畅快。 这些年跟高雯的争斗中输赢五五之间,可在高雯的及笄礼还有她的及笄礼上,她都赢了。 日后高雯就是输给了她。 冯清睇了眼得意的冯妙,无声嗤笑。 不过小小争锋就得意成这样。 真是不堪…… *** 内宅里的小女郎们热热闹闹,外头的郎君们客气风流,在听说里面小女郎们的飞花令是镇国公府三位女郎中的小女郎蒙面锤鼓,结果却是几次三番找到高家女郎后,都惊讶不已。 若非不是身手卓绝,哪里有这样听声辩位的本事。 冯暮雨说是巧合。 他教了三妹妹数年,也不过教了个马马虎虎,连自己的妹妹都教不出来,大概也是没法子教人子弟。 祖父虽有教导,但教的都是咱们都不愿学的推手之余,三妹妹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冯暮雨的话半真半假,但也没人再追问下去了。 若非是这位小女郎的推手厉害,当初在醉香阁也不会和平南侯府对上,而结果说是武勋之间的争斗,可也牵扯着文臣,不过这一说下去就说多了。 镇国公直到及笄礼散了才离开。 太子还不到及笄礼毕就急匆匆跑了,三皇子却是送镇国公到了城门外才回转。 回到车上,三皇子看着手上得来的消息,眉角轻轻弯起。 全然没有先前恭送镇国公离开时灰头土脸的样子,反而更是精神抖擞。 内宅小女郎的故事,他不必去问。 自有事无巨细的禀报上来。 三皇子敲了下车厢壁:“三日内,挑两样小东西,一琴筝,一弓箭,弓箭要两石吧。” 外面无声无息,就好像毫无人声。 ****** 西山寺。 吃饱喝足红光满面的镇国公远远的就看到了守在自己院子门前的方子墨。 方子墨嘴角含笑,和往常来他这里一样,可莫名的镇国公就觉得亏欠点儿什么。 “今儿个我家那丫头的及笄之日,回来的晚了些。”镇国公招手,风行奉上一个红木盒子。 “小郎君们都有,这是你的。” 方子墨躬身接过:“多谢公爷。” “谢什么,若是若是你身子好些,也是可去的。”镇国公道。 方子墨扬起嘴角:“子墨也这般以为。” 明亮的日头下,原本漂亮的面庞似乎闪过红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没有命中注定 冯妙很高兴。 只是很快又高兴不起来。 闻名京都的晏师父收冯清为关门弟子,就在冯妙及笄日后的第二日,也就是八月初七。 镇国公府只请了望东伯夫人,高尚书夫人观礼。 高尚书夫人还是在高家嫡女及笄那日主动提及方才相邀。 于是高雯也来了。 “我还以为高姐姐来不了呢。”冯妙皮笑肉不笑。 高雯假笑连连:“我是不想来,可又不是你的好日子。” 冯妙:“……” “和气,和气生财。”冯云和事佬。 冯妙扭头不理高雯。 高雯很不喜这句的铜臭,但看到冯云,又笑的意味深长:“怎么晏师父不收云妹妹?云妹妹就不生气?” 闻言,冯妙也悄悄的转过头。 冯云笑的憨然:“我没学过。” “那又如何?”高雯不以为意,“你和清妹妹是双胞姐妹,即便不曾习得,但早有灵意流转,我觉得以云妹妹的本事,不习则以,但若作画,定不会差。” “盈儿妹妹,你觉得呢?” 随同望东伯夫人一同前来的邱盈儿点头:“我见过云妹妹的画作,虽不称大家之作,也别有趣意。” 冯云直眨眼:别说了。 邱盈儿闻言,忙捂住嘴巴。 只是这动作明晃晃的,谁又看不到? “当真?”冯妙惊讶。 “我就说云妹妹藏拙。”高雯似是早有所料。 冯云仍是憨憨的模样:“我就是画着玩儿。” “去拿来,我看看。” 清润嗓音在后,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大兄冯暮雨双手背后看着她。 冯云看向邱盈儿,邱盈儿好像没看到,凑到冯妙身边低声说话。 冯云无奈,只能对冬怜点了点头。 很快,冬怜回来,拿了几张纸来。 纸上是人物小像,看打扮是小郎君,从外貌上看不出像什么人,可看表情就知道画的是谁。 两个小郎君,一个捧着书,一个捂着头。 捧着书的郎君看上去俊逸非凡,可腰上挂着一个金算盘,捂着头的小郎君呲牙咧嘴,腰间还挂着几枚飞刀。 高雯不可置信。 她就是想挑拨一下,即便邱盈儿夸赞,她也以为是一叶障目而已,哪里想到这粗鲁不堪的云儿妹妹还真有几分本事。 “这是二哥?”冯暮修低呼。 冯暮尘怔怔的点着头,一指旁边面容明显比自己猥琐几分的小郎君。 “啊,这是三郎~”冯妙道。 “……” 冯暮修呲牙,却不敢冲着冯云,只对冯妙道,“没大姐姐的。” 冯妙面色一滞。 冯云连忙道:“大姐姐及笄之后容颜更胜一筹,我还要斟酌斟酌。” 冯妙这才满意。 冯暮修看了眼冯云,把这几张画纸收起来,迈步入正堂内室。 冯云疾走数步,就被冯妙拦下来。 “急什么,听大兄的,这回我觉得高姐姐说的不错,若是晏师父也能收下你,那咱家里就两位晏师父的关门弟子了,再说,即便是大师不收也无妨,晏师父见识见识我家三妹妹之才也好。” “不错。”邱盈儿道,“这会儿清儿还没到,能得大师指点一二也好。” …… 也不知道冯暮雨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冯云就被唤了进去。 正堂内室镇国公世子夫人,望东伯夫人和高尚书夫人,还有一穿着青衫长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色俊雅,头上只有一枚白玉簪,唇角含笑,两鬓斑白,但也足可见年轻的时候定是潇洒风流之辈。 冯云规规矩矩行礼,见过了自家母亲还有两位夫人,又唤:“晏师父。” 从冯云进来,晏师父就看着她,待她行礼后,晏师父笑道:“好个漂亮的小女娃。” 镇国公世子夫人闻言微讶。 望东伯夫人高夫人也都仔细打量起冯云。 旁人说冯云漂亮,可能没几个人会当真,但晏师父说漂亮,那就是真漂亮。 你说不漂亮?那就是你没看出来。 冯云面颊微红。 晏师父夸赞只是顺口,要紧的还是在这几张画卷上。 “作画一途,倒也不难,形神兼备足矣,你这画笔下简单了些,却也不乏灵动,听你大兄说你并未习过画?”晏师父问。 冯云腆色:“是,并未习过,只是闲暇之余多有涂鸦。” “可喜作画?”晏师父问。 冯云看向镇国公世子夫人。 镇国公世子夫人道:“说就是。” “喜欢。”冯云道。 …… 正堂之外,特意打扮后的冯清缓缓走来,长裙裾随风,如同初绽的嫩叶,娇柔的面容剔透无暇,唇角含笑,眸光流转华光,即便是刚过完自己的及笄之礼,以为自己的容貌已然是无双的高雯冯妙两人也不由心生不及黯然。 若是她也如她们这般年华,怕是把她们都比了下去。 “清儿,光彩照人,当可倾人城。”邱盈儿夸赞。 “不错。” 冯暮雨兄弟几人也都纷纷夸赞。 冯清嫣然一笑,更是艳丽,只是眼角一扫就发现少了个人。 “三妹妹呢?”冯清问。 “在里面。”冯暮雨道。 什么? 冯清脸色微变,急忙进去。 却是还没进到里面,就见李嬷嬷出了来。 冯清停下脚步。 李嬷嬷看到最近门口的冯清,笑道:“女郎到的正是时候,吉时将近,诸位郎君女郎请——” …… 正堂正中挂着画仙之图。 左右各有两名小童。 晏师父长身而立在正首,左右的座位上坐着镇国公世子夫人,望东伯夫人和高夫人。 冯云也在一旁。 冯清目光恭谨,先是向晏师父行礼,随后向几位夫人,最后落到冯云身上,问询为何在此。 冯云憨笑。 而也不等冯清再问什么,冯暮雨以礼为呼。 “吾家有女,端庄贤敬……是为弟子,以恭师首。” 听着耳边大兄那一声声的礼颂,冯清端庄恭敬,随着礼仪跪拜行礼的顶帖拜师,三叩大礼。 她并不喜作画,可此刻,冯云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她拜师,看着她成为晏大师的关门弟子,她只有压抑不住的欣喜,愉悦。 看吧,并非是有什么命中注定。 以后,她有的只会越来越多。 第一百二十九章 知错,改之 晏师父领冯清向画仙叩拜后,冯清终于成为了晏师父的关门弟子。 堂内母亲,诸位夫人,来观礼的众姐妹兄弟,连冯云都是一脸羡慕。 冯清很满意。 眼中噙动泪光。 晏师父缓缓颔首,也是被感动。 只是随后晏师父又正了脸色,看向冯清右侧。 “吾家有女,云……”身后冯暮雨的清朗声起。 “吾家有女”四字出,冯清眼中盈光滞住,后面“云”一字更是叫冯清变了脸色。 怎么会,和她有什么关系? 冯清霍得转头。 只是冯云站到了她身后,恭恭敬敬的一如她先前那般,拜倒行礼。 她,她也拜师? 不可能,怎么可能! 除了舞刀弄枪,她什么都不会。 怎么就能成为晏师父的弟子? 她才是晏师父的弟子,只有她才是! 上一世是她冯云,这一世明明是她!! 冯清的唇角轻颤,脑袋里就像是有什么在搅着,眼前发晕,脚下也几乎要站立不住。 不知不觉,手心被掐的出了血。 疼的钻心。 可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明明白白。 礼毕。 冯清神色稍缓。 她还是关门弟子,冯云只是被收为了记名弟子。 可她冯云又何德何能? 冯清环顾过四周面上欢喜之色完全不逊于刚才她成为晏师关门弟子的众人,嘴角轻颤扬起:“晏师,能收三妹妹为弟子,清儿感激不尽,可三妹妹画技生涩,若伴在晏师身前,清儿怕有陨晏师之清名。” 晏师看向冯清,问:“那清儿以为该如何?” 冯清目光幽亮:“清儿以为可由弟子代师传授,待晏师觉得尚可,三妹妹再伴左右不迟。” 晏师看着面前这两张相似的面孔,剥皮看骨,已然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风景。 晏师点头,就在冯清以为晏师同意了的时候,晏师道:“为师并未看到云儿之才情,既清儿已是为师的关门弟子,那今儿就由清儿作画一幅,云儿临摹,但看有几分意境,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那敢情好啊。”望东伯夫人道,“常听盈儿说清儿丫头的画作一绝,今儿个又见清儿拜晏师,若是不能眼瞧着几分,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是啊,是啊。”高夫人应和。 镇国公世子夫人眉心微敛,也还是应着:“听晏师的。” 三位夫人没有反对,一旁观礼的几位女郎郎君们也没有做声。 高雯眸光在冯清冯云两女身上流转,弯唇轻笑。 冯妙瞪了眼冯清,更厌恶高雯。 邱盈儿看着冯清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暮修偷偷扯了扯二兄冯暮尘的袖子,瞥瞥冯清,冯暮尘微微摇头,冯暮修偷偷看向大兄,发现大兄看着二姐姐三姐姐,沉静如水。 冯云神色淡定,只是心神沉下,默默的把系统中那个不管她如何练习,始终都级别在最低的那一项升了。 “……9,画作,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 两张画纸摆放。 前面以为一小松盆栽为图。 冯清冯云分别执笔。 冯清看向立在自己身侧的冯云,浅笑安抚道:“云儿不急,看着我如何做,便好。” 冯云扬起笑脸。 冯清扭头,看向面前画作时,已是嘴角已然抿起。 她不想冯云成为晏师的弟子,哪怕是记名弟子,也不许。 冯清抬笔,笔尖落纸,犹如梅花很快的绽放,又仿若流光影舞转瞬流逝。 如果是升级之前,冯云看小白花落笔只觉得好看,现在脑中多了莫名其妙的绘画之力,再看,才看出小白花的开笔称得上上佳。 如果她真的一点儿都不会,根本没法照着小白花的手法临摹,只能按着涂鸦,而涂鸦之后的结果也只能“惨不忍睹”。 她的小白花姐姐啊,说是“不急”,却直接给她来个下马威~ 但,这又是早在她意料之中。 冯云抬笔,敛了心神,认真在作画上。 刚升的系统,虽然脑中已经有了雏形,还是要认真对待。 手中的笔墨没有像冯清那般游走,但字痕缓慢,毫不见趔趄。 刚看到冯清落笔时,晏师微微皱眉,但看到冯云落笔后,晏师的眉角缓缓轻散开来。 “夫人,令女郎,颇有才情。” 晏师没有指点是谁。 但几位夫人都听得出来。 镇国公世子夫人看着跟随在冯清身后默默执笔的冯云,恍惚失神。 晏师看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走到了冯云身后。 冯云察觉到身后晏师在,临摹的更加小心。 冯清神色专注,可那句话也听的清清楚楚。 晏师说的是冯云。 不过是看冯云临摹了几笔,怎么就看出来冯云的才情了? 冯清作势吐息,侧眸看向冯云跟前的画作。 即便先看到了晏师,冯清也没有晃动失神。 冯云是临摹,她画什么,冯云就画什么,画的越像她的画,才算是好。 冯清想过冯云会画成什么样子,可没想到亲眼所见,冯清手中所执之笔险些不稳。 冯云画的很慢,可有些花枝骨结之处峥嵘之色已见。 笔墨柔细粗滞,虽笔法和她所画不同,可细致处竟也深得妙处。 乍然看去似已经有了她画作三年之模样。 她什么时候学的? 她从没有见过她画过! “清儿。”晏师开口,如钟鼓。 冯清回神,转头继续画作。 不可以,不可以被冯云所乱。 母亲在这里,高雯,冯妙,邱盈儿他们都在这里。 她不能叫她们看了笑话。 冯清敛了心神,继续作画。 时光缓缓,四周的人静静的看着。 很快,冯清收笔。 “好。” “不错,真好。” “……” 几位夫人夸赞。 冯清却已经咬了唇。 她自以为静心,自以为这幅画和以往一样。 可事实上—— “清儿以为如何?”晏师问。 冯清羞愧:“弟子不才。” 晏师颔首,静静的看着她:“心神意乱,未成之作。” “是,弟子知错。” “弟子再练此画三遍。” 晏师摇头:“不必大有执念,知错,改之,大焉。” 冯清隐约觉得晏师这话似有旁的意思,但这会儿也容不得她多想,冯清应诺:“是。” 冯清画完了,冯云还没有画完。 第一百三十章 气死了 又过了两盏茶的时候,冯云终于画完了。 两幅画摆在一起。 图画一般,大小一般,色润一般。 “好像啊!” “三姐姐好厉害!” 冯暮修夸赞。 毕竟乍看之下几无区别。 若是换做他,就是临摹这画上的十分之一处,他也来不了。 至于先前晏师说二姐姐的画儿似乎画的不太好,他就更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熟谙画作的镇国公世子夫人等在听闻晏师说话之前还觉得冯清画的很不错,在听了晏师的话后方察觉到细微之处的恍惚波动。 而再看冯云的画,就更不免惊讶。 冯清画上的波动恍惚之处,冯云的画上竟然几乎没有。 这是说冯云在临摹的时候,不止临摹的画,还临摹了画者的心境? 这岂不是说即便冯云自己的画作也有了自己的意境? 这样的话,冯云岂不是天才? 要知道冯云可从没有习画! “这丫头,还真是不可貌相。”望东伯夫人吟喃。 “好在犹时未晚。”高夫人说道。 听似安慰,实则却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的锤到了镇国公世子夫人的胸口上,镇国公世子夫人的脸上转瞬泛白,虽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可旁边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到,只是都默契的不做声。 冯清更是身形微晃。 晏师没有看旁人的神色,只问冯云:“云儿以为如何?” “已然尽了全力。”冯云。 “可以为哪里不妥?”晏师又问。 冯云摇头:“看不出。” 晏师手指向几个地方,随后又看她。 冯云看看盆栽,又看看冯清的画,再看自己。 “此处泼墨多一些,那里积墨少一些更好。” 只是简单两处,可见灵光。 “好。” 晏师欣然,遂转身对镇国公世子夫人,“今日晏某亦收云儿为弟子,还请世子夫人应允。” “好,好。” 镇国公世子夫人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当初是她糊涂,没能看到自家小丫头的画作之姿,这回若非是暮雨早那么一刻给晏师看到,她的云儿岂不是就没了这个机会?原本云儿就已经被晏师收为记名弟子,这次晏师又说“弟子”,那就定然不是“记名”,而是和清儿一样的正室弟子。 听闻晏师膝下还有两名弟子,一个是宫中画师,另一个也是大家,年岁最少也过了二八之龄,若只有清儿,难免会被欺负,可有了云儿就不同了。 她们同胞姐妹,云儿又厉害着,总能帮衬着清儿。 不管对清儿还是对云儿都是好事儿。 晏师颔首,又问冯云:“可愿和清儿一起,为我关门弟子。” “弟子愿意。” 冯云躬身,叩首。 冯清在一旁,手心里再次溢出血来。 …… 原本晏师在镇国公府收一名关门弟子,结果走时又添了一名。 冯云拜师改口。 镇国公府中只准备了一份拜师礼,只有等后来再行奉上。 晏师也只准备了一份回礼,晏师道不日叫弟子亲自上门送上。 不管怎么样,也是双喜临门。 侍郎夫人原本别着性子,可听说冯云也被收为弟子,脸色立刻阴转晴,吩咐着回头就送好东西过去。 虽说最后得利的全都是镇国公府,可有那三丫头就不一样啦。 冯暮修向两位姐姐道喜,收了冯清早就备好的红包,冯云这边只能先欠着,冯暮修也不嫌弃,只说回头给他画一幅,要画的比二兄的好看。 冯云应了,冯暮修就高兴。 冯暮尘不偏不倚,对两位妹妹都道喜。 冯妙就明显的多,对冯清不咸不淡,对冯云笑的脸上仿佛开了花儿。 邱盈儿浅笑盈盈,先是恭贺冯清,而后就在冯云身侧低声道贺。 两府的女郎郎君数人,还有没有离开的邱盈儿,已然鲜明亲疏。 冯清淡淡笑着,忽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喜欢作画?若是三妹妹告诉我,我也会告知晏师的,晏师早知道三妹妹的才情,或许早就收我们为弟子,也就不至于今儿先是记名弟子,然后又因着我的错手,才叫你有幸也得了弟子的名头。说是一啄一饮,可总归不算圆满。” 冯清的声音不大,说着,眼里渐渐的含上泪光,又是委屈,又是无奈。 热闹的屋子里一下子清静下来。 按照冯清的话说,也有道理。 冯暮修挠着头,看向冯云。 冯云叹气。 也不待冯云开口,冯暮雨先站到了冯清面前。 “不关三妹妹的事儿,是我告诉晏师的。”冯暮雨。 “是我提的云儿会作画之事。”邱盈儿道。 冯清看着哪怕是站在一起都恍若璧人的两人,似是茫然。 邱盈儿说了她见过冯云作画,冯暮雨也说当时只是想请晏师看一眼云儿是不是有作画之姿,却不想晏师一眼就相中了云儿。 再后面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冯暮修也知道并非是大兄能主的了。 冯清扯着嘴角:“是我错了,错怪了三妹妹。” 冯云咬着唇,缓缓上前,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其实,也是我不好,总想着胡乱画着玩儿,可画着画着就觉得有趣了,偏偏又怕惹二姐姐生气,就不敢给二姐姐瞧,若是我给二姐姐瞧了,就不用盈儿姐姐和大兄说什么。” “二姐姐,我也喜欢作画,现在和二姐姐都是晏师门下,二姐姐不气吧?” 冯云眨巴着眼睛,清清亮亮的眼眸里清晰的只有冯清的身影。 冯清深吸了口气,再一次死死的掐着手心,受着手心的疼痛才没有挥手一巴掌过去。 她不气吗? 大概,只有她死了,她才不气! 冯清勉强点头,道:“不气。” “那就太好了。”冯云笑逐颜开。 别人看不到,她可是清清楚楚。 小白花,怕是气死了。 …… 那厢几位夫人告辞,家里只有几位小女郎,郎君们早已经各去忙碌,冯云送别了邱盈儿也回去了自己的青竹小院。 只是还没坐下一会儿,方和就过来,说是大兄唤她。 “大兄心境如何?”冯云问。 方和微笑:“来时,大郎君说了曾腹泻一事。” 冯云按着肚子:“我也有点儿不舒服,要不……” “要不,大郎君过来?”方和问。 冯云正色:“这怎么可以。” 大兄过来? 那她就真起不了床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苍天大树 长青阁。 内外两进的书房。 宽大的桌案摆在最里,案后左右是一排排的书架,外面则有刀枪剑戟等兵器,兵刃上闪着寒光,更还有一副盔甲被擦的亮湛湛。 冯云很少来大兄的书房,但每次来都不由自主的被盔甲上的亮光所吸引。 这盔甲,夏天热,冬天,更冷。 这回,冯云看了眼就收回视线,乖乖的立在案前。 案后,冯暮雨靠在椅背上,还是先前的那身锦衣,只是看着她,就让冯云觉得压力十足。 桌上檀香袅袅,依稀淡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倒也没有半分危险气息。 都是方和胡说,大兄根本就没有找她算账的意思。 正想着,案后飘来大兄的一句问话:“还有什么想学的?” “?” 冯暮雨也不管冯云的反应,手指头扳起来的数。 “刀,枪,剑,弓箭,骑术,飞刀,匕首,推手,画作,轻功,还有诗词。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想学的?” 冯云下意识的瞄了眼系统。 大兄说的次序和她的系统一样,如果不是多了个她抄袭的“诗词”,她都险些以为她的系统外挂是大兄。 “没有,这些就不少了。”冯云由衷道。 “是不少,我这不数不知道,一数也是吓了一跳,我家三妹妹竟也这么辛劳。”冯暮雨道。 冯云耳朵有点儿烫。 “只是为兄委实不知我家三妹妹到底是何时学来的?”冯暮雨盯着冯云。 冯云干笑:“……梦里有个老爷爷。” “一个够吗?” “够,老爷爷学究天人。” 冯暮雨瞧着冯云一本正经的模样,险些又是一个脑瓜崩打过去。 原来他就问过,小丫头遮遮掩掩的不说,这回,还是不想说。可便是不说,又有什么能藏着掖着的?无非是这丫头聪明的很,就是懒。 “罢了,这倒也不要紧。”冯暮雨轻声摆手,再次看向冯云,直到冯云一脸诧异的看过来,才问:“清儿待你如何?” 冯云看着大兄突然肃然起来的面孔,想到前些日子和冯清一起前往的清心寺,笑道:“大兄不是很清楚吗?” 冯暮雨微微垂眸,眼底黯然深沉。 他不想清楚。 甚至恨不得一点儿也不知道。 可他又怎么能什么都看不到? 从一开始清儿有意接近那位殿下,到后来殿下前来府中那次,似有若无的亲近,还有清儿直白坦言心之所向,又到那位几次与云儿的巧遇,还有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人的平公主碰巧的到访,叫他不忧心忡忡都难。 清心,恬静,纯正。 清心寺,却是让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 只是,原来云丫头也看到了…… “你呢?你待她,如何?”冯暮雨问。 冯云吐了口气。 她想过大兄可能会问她。 可没想到大兄会问的这么急。 “我看的书没有大兄多,可从书上我知道人生降世能成为一家人就是缘分,不管是父母兄弟姐妹,都要遵循着规矩才能安安稳稳,往大里说是遵国法,往小里说是遵家规,再不济了就是仁爱礼智信。” “我觉得我做不到这么多,但一家人和和美美是最基本的,不管二姐姐怎么想,在我眼里二姐姐就是二姐姐,是这一生的缘分,小时候学孔融让梨,我就让着二姐姐,二姐姐喜欢什么,我就不喜欢什么,当然也是我懒,不想那么辛苦。”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就从这两个月吧,二姐姐待我与之前不同了,许是二姐姐想要快点儿长大,而我是不想长大的,可为什么想要快点儿长大,就觉得我不好呢?是我连累了二姐姐想要长大的心愿?若是真的,我也不得不长大一点,也向二姐姐学学,女郎该怎么长大。” “只是刚开始学,大兄就盯着了,我觉得很好,就像是一棵小树想要长大,总要有端正之人修修剪剪才不至于那棵树越长越歪。” 冯云所答尽数出自真心。 字句没提冯清,又字句都提了。 她是一直恭恭敬敬,可冯清变了,她也就跟着学,但有大兄在,她也学不坏。 “所以,今儿是你有意的?”冯暮雨问道。 冯云微微点头:“也是大兄帮我。” 冯暮雨瞥她:“这是自然,若是没有我去交给晏师,晏师都不知道你是谁。” “嗯。”冯云正色,“所以我学的不好,还要大兄多多帮衬。” 冯暮雨弯唇,遥遥做了个给她脑瓜崩的手势。 冯云才不会凑过去,嘻嘻的还往后退了几步。 冯暮雨失笑,去了手势,还是对冯云招了招手。 这回,冯云过去了。 冯暮雨也没有动手,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尚且还算是孩童的小女郎。 “如云儿所说,你们总要长大的,但长大也绝非容易。” “有我在,我会盯着她。” “你想做什么,我也由着你,只是要记得,我们都是冯氏儿女。” …… 青竹小院内。 冯云躺在软榻上,脑中回转的还是冯暮雨的那番话。 说什么大兄不会教授,其实大兄是最会教授了。 先由着她说,然后为她说的定下条条框框。 这样既随合了个性,也不会过分。 最后或许会出错,但不会出格。 可大兄不知道小白花和她早已经长大。 早已经是苍天大树了。 …… 翠逸园。 冯清乖顺柔软,亭亭玉立,唯有眼角含着泪光,却也足以叫镇国公世子夫人心头疼软的一塌糊涂。 “今儿也是清儿委屈了,若非是清儿这些年辛辛苦苦习画,晏师看在眼里,又怎么会有此番拜师之礼,你三妹妹又怎么能有这机会拜入晏师门下,说来道去的也是你三妹妹得了便宜,是不是?” 冯清眼中的泪光再也抑不住的流了下来。 “母亲,清儿只是委屈了些,可三妹妹能和我一起拜入晏师门下,清儿也是欢喜的。” “母亲知道清儿最是明事理,也是母亲糊涂,你和云儿双胞姐妹,清儿才情斐然,云儿又能差上几分?早些时候就该叫你们姐妹两个各自都学着些,也免得这会儿云儿那丫头除了舞刀弄枪的也只有作画上有几分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自责叹息。 全然没有察觉到冯清紧攥着的手心里渗出血丝。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妹妹最清楚 翌日。 八月初八。 晏师派弟子送来师礼。 冯云的师礼和冯清的一样,都是一套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 只是前来送还师礼的是晏师之大弟子,如今的宫廷御用画师,位三品,名裴仁,三十多岁,留着一撮漂亮的小胡子,眉目泛桃花,可见年轻时的俊逸潇洒。 冯清曾经见过裴仁,恭敬行礼。 裴仁连忙相扶:“往日不提,既入师门,咱们师兄妹之间就没有这般多的礼数,若是晏师知道,怕我也是要挨板子了!” “这位就是晏师收下的另一位小小师妹吧,啧啧,还是晏师的眼光好,同胞姐妹都收入门中,方显得繁花似锦。” 冯清微微皱眉。 冯云憨笑:“有大师兄在,即便门中全是繁花也没有大师兄的风采卓然。” 裴仁眼中一亮:“哎,还是小小师妹眼光好。” “咳,小师妹也是厉害的,要不然晏师怎么还会给小师妹收个小小师妹呢。” 冯清勉强弯了弯唇。 裴仁松了口气,又拿出了两个盒子。 “此番说是替晏师前行,可也是身为大师兄的给两位小师妹一点点小心意,门中还有一位师姐,只是你们师姐游历在外,待回头见到了你们师姐,你们再向你们师姐要见面礼,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裴仁说着,把两个盒子分别交给了冯清冯云。 小的盒子给了冯清。 大的盒子给了冯云。 冯清打开,盒子里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环。 拿出白玉环,可见玉环上日光折叠闪烁,如同笼罩五色光晕。 “玉环,意味圆满,愿小师妹圆圆满满。”裴仁道。 “多谢大师兄。”冯清。 冯云打开自己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本册子。 册子中是大大小小的绘画。 线条虽简单,但每幅画都别有不同韵味。 “晏师说你尚要习得精妙,我这些勉强称是,是我在习画时所得妙处,一一留住下来的,现在也用不上了,你这位小师姐也用不上,就送给小小师妹了。” “谢谢大师兄。”冯云。 裴仁点着头,又往冯云跟前偏了偏,低声道:“久闻小小师妹厉害,却是不知道小小师妹可也有什么名震京都内外的绰号?日后若是大师兄被欺负了,也好搬出小小师妹的名头,让那些自以为是的郎君们知道我背后也是有人的。” 冯清嘴角噙笑,脚下微微的往远处避开稍许。 冯云看着裴仁,由衷佩服:“还是大师兄想的周到,我还真没有绰号,要不然大师兄给起一个?” 裴仁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好啊,我可是最会起名字了,铁血银枪,如何?” “好。” …… 裴仁送了礼,也告辞离去。 冯清冯云,冯暮雨送到门外。 裴仁离开前,又念叨着冯云别忘了“铁血银枪”的绰号,不然回头他喊出来,结果旁人没听过就会让他太过难看了些。 冯云自当是应着。 裴仁这才心满意足的上了车。 待车子缓缓驶离,冯清语气戏谑:“虽说大师兄是头一次见云儿,却还是更喜欢云儿呢。” “大师兄是想要我当靠山呢,嗳,看来习武也不能偷懒啊~”冯云叹息。 冯清恍然:“那小师妹就不得不能者多劳啦。” “小师姐吩咐,怎敢不从。”冯云应声。 姐妹两个笑着回去。 冯暮雨摇了摇头,看向那驾早已经离去的车马。 铁血银枪…… **** 京都东市。 人来人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随着秋闱将近,京都街上大都是前来京都的士子,更还有声名大噪者早已经成了某些权贵府中的常客,抑或醉香阁,风云楼等公举盘口榜上有名之盛,走在街上常听的就是“京都王氏子弟”“江州王氏”之余。 街道两旁都是行人摊贩,有巡逻的兵甲护卫京畿。 正中的车马行道有牛车,马车,时不时也有快马飞驰传讯。 忽的,有惊呼起,一辆车马忽的快速飞奔起来,车夫面露惊慌,大喊着:“躲开,小心——” 正前面的路上正有一孩童蹲在那边玩耍。 这时候,一道青色身影快速的奔跑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把孩子从马蹄下救出。 车马又往前冲了数步才停下来。 孩子的父母脸色煞白的过来,千恩万谢。 出手相救的年轻男子也是后怕的全身都湿透了一层。 但也是惹来了四周一片的欢呼赞叹声。 年轻男子定了定神,向着四周道谢。 这会儿,车夫也擦着汗下了车:“郎君,无碍吧?” 年轻男子点着头,正要走,车夫又拦下,说着这回多谢这位公子出手,不然他可是惹了大祸,正就是感谢的时候,车里下来一名侍婢,侍婢说自家女郎听闻了外头的事儿,想要谢谢郎君。 年轻男子不得不前往,站在车窗外行礼:“江阴士子韩休杰见过女郎。” “江阴,韩休杰?”车内,淡淡讶然声。 随后,关合的车窗帘掀开。 里面露出半张面容,眉若秋水,唇角含笑。 “原来是韩士子。” 韩休杰惊讶,迟疑问道:“女郎是……” “什么眼神,这是镇国公府的车驾。”一旁的侍婢轻斥。 韩休杰连忙行礼:“江阴韩休杰,见过女郎。” “……” 车内,冯清掩下眼底的薄凉,唇角弧度更深。 ****** “二姐姐又见到那位江阴韩士子了?韩士子还救了孩童?怎么救的?不是士子吗?难道也精通弓马骑射?” 青竹小院内,听闻冯清在给她买糕点的回转路上发生的意外之事后,冯云惊讶不已,就只怕是追着冯清问询了。 冯清莞尔一笑:“是不是精通弓马骑射,倒也看不出来,只是眼瞧着那位韩士子颇有侠义之气。” 冯云深以为然:“那可是呢,若是万一咱家的马蹄子没长眼落到他手胳膊上,这回的秋闱可就没戏了。” “是啊。”冯清轻叹,又望着冯云:“所以我想感谢一二。” 冯云眼中光润流转:“二姐姐想如何感谢?” “如斯侠义之辈,想来三妹妹最为清楚。” 冯云咧开嘴角,露出小白牙,越发清甜。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模一样的生辰礼 “可虽说那位韩士子颇为侠义,可韩士子是士子啊,这样的文武双全,又是有什么能看得上眼的呢?”冯云忽的想到什么,“大兄文武双全,可以问大兄啊!” 冯云说着就要动身。 冯清连忙唤道:“不可。” “为何?” “若是大兄知道,说不得要追问一二,今儿的车夫护卫被责罚事小,怕是整个府中上下都免不得被大兄敲打一通。” “啊,大兄也不成啊,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一二了。”冯云无奈。 冯清提议:“不然我们商量一下?” 冯云拍手:“对啊,我武,二姐姐文,咱们在一起不就是文武双全嘛。” 冯清弯唇,颔首。 于是姐妹两个凑在一起,笔墨纸砚,刀枪剑戟的商量了遍,最后决定还是设计一个小东西方显得敬重诚意。 文武相嵌。 还不显眼。 “不如把武嵌入笔墨纸砚之中?”冯清建议。 “嗯,纸是不行,墨,研磨之后就无了,也只有砚台和笔。”冯云沉吟。 “砚台太重,总不能拿着砸人吧。”冯清。 “那就只有笔了。”冯云。 “笔之用,在笔毫之末,是以只能在笔杆上做手段。”冯清。 “这么细,能做什么?”冯云。 “我听闻有作弊者,笔杆中另有乾坤。”冯清。 “是哦,笔杆中放置细刃。”冯云。 “好法子。”冯清。 “……” 不多时,一张画纸呈现。 一只狼毫笔,笔筒中空,筒中有细刃,笔末有雕刻松柏,需要用的时候握住松柏左右各转半圈就能抽出细刃。 既可写字,还能自保。 当落下最后一笔,看着纸上的图画,冯清眼中浮动缅怀之色。 当初这刀笔刃就是她细细琢磨,由冯云画出。 这回却是她画的。 “二姐姐画的真好。”冯云赞道。 只画废了一张图纸,又是大小细致如发。 俨若反复梦里摩挲了多少次…… 冯清垂眸掩去眼底神色,把画纸交给冯云。 “你去给大姐姐,就说是你画的。”冯清道。 冯云犹豫:“可若是大姐姐问……” “随你意,但不可说那位士子相助之事,不然免不得又被大姐姐调笑,那时,怕是大兄也知道了。”冯清道,遂又道,“罢了,我随你一同去。” “好啊。” …… 侍郎府,冯妙瞧着画上的刀笔刃,惊讶万分:“这可当真精妙,三妹妹所画?” 冯云点头:“如何?” “莫不是晏师门下自有玄妙?这才刚拜师几日啊,三妹妹就能画出这样精巧的物件儿,三妹妹,待送过了所送之人,这样儿便与了姐姐我,可好?” “刀笔刃,给大姐姐无妨,但样式,大姐姐还是换个最好。”冯云道。 “这个大姐姐懂得,唯有独一无二,才能卖上价嘛。”冯妙爱不释手,最后竟是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了下来,说是三天内便可好。 离开的时候冯清似是卸下了什么,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冯云却很是遗憾。 大姐姐还真是见钱眼开,连八卦的心思都没有。 不过这个时候,不八卦也挺好。 八月初十那日,怕少不得热闹。 因为八月初十,是冯云冯清的生辰。 一大早,青竹青兰小院就收到了李嬷嬷送来的生辰礼,各有六件的首饰佩饰,还有两身衣裙,原来每年里也都会收到,但大都是她这边的佩饰简单清秀一些,按照李嬷嬷的说法是她喜武,总是飞腾跳跃,服侍佩饰越是简单越好。冯云也深以为然。 今年的佩饰首饰就繁琐些,且有春华秋实之美。 李嬷嬷说,今年里青竹青兰两院子的生辰礼一模一样。 回想往年里最后一次的一模一样,还是在六年前。 “女郎是不知道这几日夫人可是后悔的紧,总念叨着若是当日里强着女郎去习画作诗,恐怕这会儿女郎定然也是能和清儿女郎齐名,这样夫人也就不会总忧心着女郎来日婚配之缘,好在如今女郎也是拜入晏师门下,有晏师在,女郎日后定然也会众所周知,说不得作画一途比清儿女郎还要更胜一筹……”李嬷嬷一如老嬷念叨着。 冯云认真道:“嬷嬷,我本就喜欢习武,作画也是灵光乍现,我总以为若非当日母亲没有逼着我去苦习琴棋书画,我也不会好奇在作画上,前日里大师兄来时也说了,我的底子差的很,不然也不会给我画本册子先行练着了,这几日练习的时候才觉得我差的极多。所以嬷嬷可不要说什么日后比二姐姐还要好,我都不信呢。呵呵,说到底也是晏师收徒的眼光与众不同,不然以我的作画之道,旁的大师才不会收我。” 李嬷嬷越听越心疼。 她虽是奴婢,可鉴赏之能也是有一二的。 晏师收徒眼光再与众不同,若是才情乏善,晏师又岂会多看一眼。 而叫小女郎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夫人! “这话也就是老奴私下与女郎说说,世上无不是之父母,父母不论如何初心也是为了儿女着想,或有时不尽人意,有时也难免偏颇,但总归也是盼着儿女们能好好的。” 冯云颔首:“我懂的。” 李嬷嬷宽慰着,又说了些旁的,比如又是习武又是作画的太过辛苦,还是要明朗主次之分,但不管怎么样,总归要好好休养,身子好了,再说其他,别太劳累等等方才离去。 一旁从头听到尾的冬怜神色怪异。 冯云瞥过去:“想什么呢?” 冬怜脑袋一个劲儿的摇:“奴婢什么都没想。” “说。”冯云呵呵。 冬怜轻咳:“奴婢以为主子说喜欢习武是真的,可若是说女郎好奇作画,奴婢就以为女郎在说假话,至于辛苦就更没有了,女郎今儿还睡了足足五个时辰呢……” “呔,找打。” 冯云作势扑过去。 冬怜连忙逃离,佯装的惊呼哀求:“女郎,饶命啊……” …… 隔着围墙,另一边的热闹传到青兰小院。 立在屋檐下的冯清睇了眼屋内摆着的那几样佩饰,眸光寒凉。 第一百三十四章 殿下送的什么 半个时辰后,冯妙来了青竹小院。 金丝缎的衣裙潋滟如花,头上左右各有步摇点缀,纤纤玉指薄细黛蔻,娇柔艳光。 “大姐姐美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呢。”冯云夸赞。 冯妙眉眼弯弯,轻轻的一手指点到冯云的额头上:“就你这么会说话,今儿个的生辰礼必少不了你的。” 随在后面抱着各种物件儿的侍婢们把贺礼送上来。 冯妙一边说着各自贺礼的名头,一边道:“我是先去了你二姐姐那边才过来,总归你最小不是?不过听闻今年里你这边和那边的生辰礼都是一样的?” 冯云点头:“嗯。” 冯妙眨眼:“难不成是因为你也是晏师弟子的缘故?” 冯云道:“嬷嬷说,并非如此。” 冯妙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不这么觉得?” 冯云无奈:“大姐姐,今儿个我生辰。”就别挑拨啦。 冯妙噗嗤的笑了。 “好了,就你聪明。” 冯妙拿出一个盒子给冯云。 “旁人偏不偏心的怎么想,我不管,反正今儿个我是偏心了,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瞧瞧,喜不喜欢?” 冯云也只能打开,但一打开就喜欢了。 里面是两只护腕,软皮精致,拿起来很轻,可摸着也可见坚韧。 “生辰礼嘛,就是要个投其所好,说是西疆一种长毛牛的皮子所制,寻常的弓箭都射不穿,里面还搁置了一层药粉,有护体之效。” “多谢大姐姐。” 冯云立刻戴上,拿起桌上的镇纸甩了几下。 比她寻常练武时戴的护腕要舒服很多。 冯妙也笑意盈盈:“三妹妹,日后我再出门,定要陪着我。” 冯云看看护腕,又看看冯妙。 冯妙面色忽的一敛:“这是生辰礼,绝非贿赂。” 冯云嬉笑:“我就知道大姐姐最好了。” 冯妙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冬怜低笑。 冯妙冯云一起瞥过去。 冬怜连忙躬身退去。 “哈,还是三妹妹调教有方,这是知道我有悄悄话说呢。”冯妙打了个趣,招手过来冯云说着小话,“这几日三妹妹窝在院儿里,怕是不知道外面可是热闹成什么样了。” “那首‘元夕’惊了京都上下就不说了,我的及笄礼上,三妹妹耳聪目明,可是坐实了女将军一说,紧接着又成了晏师的关门弟子,啧啧,我看啊,连镇国公府的名头都比不上三妹妹了。” “有说你是因着镇国公府才叫晏师收为弟子,还有说是你二姐姐出力不小,当着晏师的面儿放了水,可你想啊,除了当场瞧见的还能有谁知道的这么清楚?盈儿是不会说了,必然是高雯那丫头,恨不得咱府里热闹起来才好。” “不过也都是小女郎小丫头不懂事,晏师若是能轻易被谁贿赂了去,又怎么会是晏师?只是免不得有不服气的,怕是来日花会游会少不得你的场子,三妹妹可要小心为上。” 冯云连连点头。 冯妙说的这些,她早已经知晓,且还知道冯妙不知道的,北边被打的服气的蛮夷派了和谈的队伍过来,说是要和亲,据说蛮夷之辈每个都是马上高手,皇家为了不输颜面,大概要有一场马球赛,马球赛上会派遣此次秋闱上榜之英才,还会有一些京都闻名之辈,听闻“云郎”的名字也在候选中。 她已经对冯暮修说了,要他去告诉五皇子千万不要把她是“云郎”的事儿说出去,可就算是五皇子不说,也隐瞒不了多久,只能说拖一天是一天。 只是外面的小话儿说完了,冯妙也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就靠在软榻上一边吃着青竹小院独有的点心,一边瞧着冯云在外面惯常练枪。 “大姐姐不回吗?”冯云问。 冯妙摇头:“我那边哪里有三妹妹这边热闹。” 冯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直到外面有禀告,说是三皇子派人送来生辰贺礼。 冯妙立刻嘴角扬起,眼中闪烁炯炯有神。 冯云默默。 敢情不是大姐姐不八卦,而是跑到她这里八卦来了。 “看我做什么,还不快请进来,在外面待的时候长了可就更不好了。”冯妙美目微睁。 冯云只能示意请人进来。 来人其貌不扬,就是站在人堆里丝毫不显的那种。 但衣衫下隐约可见膀大腰圆,定是军中好手。 那人先冲着冯云冯妙拱手,随后把背后背着的盒子奉上。 “这是殿下送予女郎的,为贺女郎生辰。” “多谢殿下。”冯云。 那人拱手,正要告退,冯妙唤住,“殿下可还送了生辰礼给我家二妹妹?” 那人看冯云,见冯云没有阻止的意思,道:“两位女郎均有生辰礼。” 冯妙柔软温笑:“殿下还真是不偏不倚,两全其美呢。” 那人板着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再度告退。 冯云颔首,示意冬怜。 冬怜送到门口,从香囊里掏了一锭银子过去。 那人推拒几番,还是收了。 …… 屋内,冯妙点点冯云:“猜猜是什么?” 冯云沉吟:“应该不轻。” “兵器?”冯妙问。 “不知。”冯云摇头。 “那就打开看看啊。”冯妙又是点点点。 冯云只得打开。 “哇哦……”冯妙。 冯云的呼吸亦是一滞。 紫衫柘木牛筋长弓。 弓角有红漆飞弧, 弓把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握上去颇有上瘾的冲动。 “射几箭,试试?”冯妙提议。 “……” “砰。” 五十步远的靶子,直接射透。 冯云瞳孔剧震。 弓箭从手中射出,咫尺之间的细微变化,刻骨铭心。 这样的弓箭,是杀人用的! 而那位殿下,竟只当做生辰礼! ……出手真大方。 一旁的冯云喃喃失神:“我与殿下当真心有灵犀啊,殿下送三妹妹长弓,我送护腕,三妹妹只如虎添翼。” 冯云咳嗽了几声,放下长弓,就那么杵在地上。 “大姐姐及笄之日,那位殿下可送了生辰礼?”冯云状似随意问道。 冯妙额角一抖,遂狠狠的瞪了眼冯云。 冯云茫然状,又问:“殿下送的什么?” 冯妙再也忍不住,提裙咬牙:“别跑!” “啊,救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满满的惊慌 青竹小院内。 “咕咚,咕咚……” 冯妙面颊潮红,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冯云坐在一旁,淡然自若,小口喝茶。 眼见着自己这厢全无了淑女之端庄优雅,那边浑然不吝的小女郎竟比她还要闺秀之姿,冯妙气的咳嗽不已,也顾不得什么气度,喝道,“你再这样子,我就把生辰礼收回。” 冯云立刻放下茶盏,宛若郎君般的行了一礼。 “女郎有礼,适才是我不是,还请女郎恕罪。” “不是在何处?”冯妙冷哼。 “不该言辞不当,惹大姐姐恼怒。”冯云正色。 冯妙目视冯云,也知道冯云说的真话,可还是生气。 冯妙皮笑肉不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是。”冯云恭声。 俨然小学子面对先生的老老实实。 冯妙弯唇,立刻神采飞扬。 此时,侍婢香兰从外面进来,低声附耳。 冯妙眸光微动,一时竟没有了言语。 屋外上空已然回转了一阵儿的琴筝之瑟也趁机飘入,悠悠扬扬,宛若清泉石上滴,又仿佛娇俏的小女童在林间游玩,鸟语花香,清风徐徐。 这是冯清在弹琴。 “你可知殿下送了什么给二妹妹?”冯妙问冯云。 冯云摇头。 “琴筝。”冯妙听着琴瑟之曲,神情飘忽,“殿下知道三妹妹喜欢弓箭,就送了三妹妹长弓。知道二妹妹琴筝之曲悠远卓绝,就送了二妹妹琴筝,一弓一琴瑟,虽不知价几何,可也都是你们的心头好。” 冯云:“……” 这会儿不说话最好。 “噗。”冯妙瞧着冯云的神色,笑出了声,“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了,要不然就不是看热闹了。” 冯妙离开。 冯云送到门口,看着冯妙的背影,冯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大姐姐的心头好是什么?” 冯妙微微的停了下,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 镇国公府花苑的花儿,姹紫嫣红。 有蝶儿轻轻落下,随着风儿,和着花香起舞。 软风缠绕青丝,冯妙看着花苑中的那处亭子,眼前恍惚的浮现出那日坐在亭中笑意清浅,俊朗君子的殿下。 四周没有大兄,没有那个冯清,只有她,和殿下。 彼此四目相对,无言,却再无他人。 可一转眼,只余那座亭子。 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 侍郎府。 侍郎夫人急问:“那两个丫头都收到了殿下的生辰礼,可是真的?” 冯妙点头,坐到自己的梳妆桌前。 “你怎么就不急?咱们得想个法子啊~”侍郎夫人焦急忧虑,“若是这会儿不成,那……” “那日后就没机会了。”冯妙接口。 “是啊。” “可这不是很好吗?” 什么? 侍郎夫人有些回不过神:“妙儿,你不是一直心悦殿下?” 冯妙点头,抚摸着她最喜欢的那块儿犹如手掌大的白玉玉佩,吟喃自语:“我心悦之,可他不是我的心头好啊。” “什么心头好?” 侍郎夫人彻底懵圈。 冯妙“噗”的一笑,仿佛一下子卸去了什么,双肩轻松若无物,放下玉佩,转身拉过母亲的双手:“母亲可知殿下送清儿和云儿的生辰礼都是她们的心头好,可我的心头好,只有母亲才给我。殿下看重她们,母亲看重我,为什么我要去讨不看重我的殿下的欢喜呢?” 侍郎夫人心里又酸又软,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农家妇人,怎么会听不出来女儿的心意。 她的女儿,怎么又这么委屈。 “可殿下……” “母亲。”冯妙起身,转而看向对面那扇几乎和她一般大的镜子,镜子里她的面容衣衫纤毫可见。 冯妙抬起双臂,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要母亲看清楚,也要自己看的更清楚。 “三妹妹总说我是最好的,今儿个还说我好似不食人间烟火,我也觉得如此,我这般的美娇娘,有富可敌国的母亲,有位居三品高位的父亲,还有祖父镇国公,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富贵人家没有?” “殿下是很好,我现在回想,殿下也还是好,可三妹妹和殿下之间让我选,我当然要选三妹妹。” 冯妙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前脑海中深深镌刻不去的是那日她躲在车里看到的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虽纤柔,虽瘦小,却如磐石,不退。 ******** “好看吗?” 冯云对着镜子,问冬怜。 冬怜连连点头:“好看,咱家女郎是最好看的了。” “走了。” 冯云起身。 往年里冯清冯云生辰时都是两家人一起在翠逸园过,今年也不例外。 冯云出了房门,青竹小院的仆从侍婢护卫们愣了下。 待出了院子,外面行走的侍婢仆从恭敬行礼,和往常并无不同。 只是偶尔有几个目光似有恍惚。 走过时,冯云听到她们低声道:“二小姐不是刚过去吗?” “可能又回来了吧~” “……” 待到了翠逸园门口,门外的侍婢眼神明显晃动,过了片刻才连忙躬身:“见过小女郎,小女郎到了——” 里面的侍婢们轻声唤着,很快,李嬷嬷出了来。 李嬷嬷见到冯云,又是在原地站了一个呼吸。 “嬷嬷?”冯云低声,面上浅红的晕色浮动,“是不是不好?” 此时,正是日落西斜。 园内早早的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花草树木上头也各有烛火点映。 火烛轻轻晃动,原本圆润的面容突然间的娇艳起来,眉目晴朗,唇边含笑,又是清透的无暇,犹如流云的淡蓝色长裙,腰间丝带袅袅轻缠在身后,丝带两侧的挂着的玉坠子小铃儿琳琅轻响,簪头是盛开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几缕青丝垂于耳畔,又是娇俏三分。 或是晚霞映照,又或者灯火朦胧,这丫头的身后,头顶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说不清的薄纱,等再看去,那些薄纱又都消失不见,又好像只是幻象。 李嬷嬷笑弯了眼睛:“小女郎早就该这般打扮了,好看,真好看。” 说着,李嬷嬷掀开门帘,冲着里面唤。 “瞧瞧,咱家的小女郎,可是清水出芙蓉的娇俏呢。” 冯云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冯清。 冯清眼中满满的惊慌。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有个老爷爷 冯云微一错目,就好像那一眼只是无意中一瞥。 虽是看了个满眼,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哎呀,咱家的小女郎这般俊俏娇美呢。”侍郎夫人惊呼。 “啧啧啧……”冯妙。 “这是谁?三姐姐?”冯暮修。 “……” 冯云似是羞涩,垂首过来,到了镇国公世子夫人跟前,盈盈跪倒:“云儿向母亲大人请安,愿母亲大人长乐安康。” 比往日里迟了片刻,镇国公世子夫人才开口:“起来吧。” “谢母亲。” 冯云起身。 “来,叫母亲好好看看你。”镇国公世子夫人道。 冯云莲步走到世子夫人跟前,又是惹得冯暮修惊呼阵阵。 三姐姐还能这样走路呢~ “啊~” 冯暮修闷哼传来,不知道是挨了谁的一记脑瓜崩。 …… 镇国公世子夫人看着冯云,又伸手拉过冯清。 两女站在一处。 一个纤柔,一个圆润。 一个温婉端庄,一个眉宇间有英气。 彷徨恍惚间,宛若回到了数年前,还是两个小小女童簇拥在她膝前,娇声嫩气的唤着“母亲”。 蓦的,镇国公世子夫人眼中浮动泪光。 “可喜欢?”她问。 冯清点头:“喜欢。” 冯云重重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镇国公世子夫人转头吩咐,“嬷嬷,明儿个给清儿云儿再裁剪几套衣裳,就照着早先我珍藏的那几个图样子做出来,还有佩饰,也去库房里挑一挑,但凡是成双成对的都拿出来,我再瞧瞧。” “是。”李嬷嬷笑着应。 侍郎叔父冯志呈摇头叹道:“嫂嫂可是要动库底子了呀。清儿云儿,可是要多谢母亲。” “清儿(云儿)多谢母亲。”冯清冯云道。 “谢什么,我是你们母亲,自当是把最好的都给你们。”世子夫人道,又对冯志呈佯恼,“你也别以为我不懂,放心,既是有清儿云儿的,也有妙儿的。” “妙儿多谢伯母。”冯妙立刻行礼。 “好好。”世子夫人笑道。 “伯母,我呢?”冯暮修又冒出头。 “什么也有你,这是你姐姐们的。”侍郎夫人轻斥。 冯暮修讷讷缩回头。 世子夫人忍俊不禁:“有你的,也有你两位兄长的,见者有份。” “多谢伯母(母亲)。” 府中三位郎君道谢,冯暮修对着两位兄长挤眉弄眼。 没有他,你们啥也拿不到。 “三郎!”冯志呈喝道。 冯暮修立刻耷拉了脑袋,缩到一角。 “哈哈哈。” 屋内登时热闹起来。 其乐融融中,冯云冯清彼此对视。 刚才进屋那一眼,她看的不太清楚。 这回距离这么近,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和冯清太像。 只是她看到的是和她长得相像的小女郎。 而冯清看到的则是另一世的那个冯云。 “二姐姐,原来我都不知道我们长得这么像。”冯云轻声。 “是啊,我也没想到。”冯清强忍着眼底的颤意,温软笑道。 “那回头我们就能像是小时候那样互相换着玩儿了。”冯云道。 冯清眼中闪动,微微点头:“是啊。” “你们可是玩不了了。”一直在看着自己这两个女儿的世子夫人笑道,“云儿比清儿要高一些,清儿更显纤瘦,面上更是不同。” “还是母亲见微知着。”冯清。 “那怎么办?”冯云。 世子夫人出主意:“可以待你们父亲回来时,玩耍一番。” 冯清惊喜问道:“父亲可是近日要回了?” 冯云也是欢喜之色。 世子夫人点头。 “就这三五天了。”冯志呈道,“兄长原本是想着赶在你们姐妹生辰之日回来,可路途到底还是远了些,你们小姐妹可不要生气。” “不气,只要父亲回来就好。”冯云道,冯清点头。 冯志呈也是感怀:“是啊,兄长早些回来,我也就不用这么辛苦。” 世子夫人睇过去。 冯志呈轻咳,侧头对夫人使了个眼色,侍郎夫人摇头过来,手里拿着两个盒子。 “这是我搜罗到的两封前朝画本,虽是拓本,但也都是名家所留,你们查阅一二,也有查缺补漏之效。”冯志呈。 “谢叔父。”冯清冯云两人道谢。 “你们叔父啊就只顾着这些,我往里面又加了两枚书签,当个添头。”侍郎夫人挤挤眼。 冯云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本一看就年代久远的书册,旁边两枚金灿灿的书签。 雕刻精细,栩栩如生。 比那本书册也毫不逊色,至少在冯云这里,她更喜欢书签。 “谢叔母。”冯云冯清道谢,声响比上回还大。 侍郎夫人得意的瞥了眼冯志呈。 冯志呈无奈摇头。 世子夫人笑着,招呼着准备入席。 …… 冯清冯云的生辰宴摆在翠逸园的院子里。 此时院中已然灯火通明,浅浅的草香炉子分布四周,淡雅清新的避过蚊虫。 镇国公府各房的厨子早已经备好了各色的饭菜,随着两府的大人夫人郎君女郎们入座,冷热寒凉的菜色纷纷搬上了桌儿。 正中的空地上有杂耍小曲儿,瓜果零食的也供品尝。 冯清冯云的桌上和旁人不同的是各有一碗长面。 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兄弟也送上贺礼。 冯清冯云连声道谢。 冯暮尘各送了一封字帖,冯清的繁复些,冯云的简单。 冯暮修送冯云十枚飞刀,送冯清兰花佩饰。 冯暮雨则是分别送了两人百两银票。说是想送的被旁人送了,他这个当兄长的只能送银子,你们自己个想买什么买什么去。 冯暮雨说的轻轻松松,可话里的幽怨只让冯云觉得自己欠了百两银票,只多不少。 毕竟大兄口中的旁人是谁,该知道的都知道。 “大兄,要不然……” “要不然送大兄一首词,让大兄也开心开心?”冯暮雨问。 冯云立刻拼命摇头:“送不了,白胡子老爷爷就给了一首。” “要不然你争取早点儿跟老爷爷见一面?”冯暮雨问。 “?” 冯云怔楞。 冯暮雨冲冯云微微挑眉。 忽的冯云灵光一闪。 对哦,她怎么忘了还真有个老爷爷呢~ …… 西山寺上,正准备休息的某位老爷爷莫名打了个喷嚏。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半年后就死 “爷爷,原本初十那日我就想来的,可那日是二姐姐和云儿的生辰,母亲叔父叔母兄弟姐姐们都在,云儿就没来向爷爷请安,还请爷爷见谅。” “云儿知道爷爷在西山寺静心养神,山下世俗也鲜有关心,这不,转天云儿就来了,还特意带来了云儿专门给爷爷准备的糕点,爷爷,尝尝看,味道如何?比之前可有长进?” “嘿嘿,我就知道爷爷喜欢,爷爷,昨儿个云儿可是收到了不少好东西,都是心头好呢,有大姐姐送的护腕,有足有两石的弓箭,有飞刀,还有书签画册,哦,大兄还给了我百两纹银,说要我喜欢什么就去买什么,可家中安乐,又有什么好添置的小物件?” “不过,就看爷爷送云儿什么生辰礼了,说不定云儿灵光一闪,就叫大兄的一番苦心有了着落呢?爷爷,爷爷送云儿什么生辰礼啊?爷爷?” 比起往日那几次过来都打扮的精致娇俏的小女郎伏在膝前眨巴着眼睛,小声音娇气柔柔的绕着圈儿的转,镇国公想要板起脸的嘴角微微抽搐,眼角也紧绷着才没有往上挑。 “噗,咳咳……” 稍远处正在走桩的方子墨忍不住的停下来,自顾的笑弯腰。 冯云扭头瞪过去:“笑什么笑?你给我准备了生辰礼没有?” “啪~” “啊!” 冯云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 “哼哼,从我这边还没要到生辰礼了,就又想着讹别人?”镇国公哼声。 冯云立刻堆笑:“我这不是知道爷爷肯定准备了,子墨那边就是有枣没枣的打三竿嘛。” “啧啧,还有枣没枣打三竿,你这土话是跟谁学的!” 镇国公摇着头,也没管顾冯云,对风行使了个眼色。 方子墨也过了来,颇为好奇。 风行笑呵呵的转去了屋子里,没一会儿捧出一个长盒子。 看到盒子的形状,冯云心下一喜:“枪?” 风行冲冯云点了点头,打开盒子。 盒子刚打开就泛出一股凉气,但见盒中正是一只银色长枪,长枪有纹,似蟒非龙,有鳞盘踞,枪尖冷然,似有血色笼罩其上。 “试试看。”镇国公道。 冯云取出。 抬手重量就不轻。 落在手掌心,更是有冷意寒凉。 好枪。 冯云双臂一震,枪尖抖动,随着冯云身形翻转,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仿佛蛟龙出水。 随着冯云舞动,银枪在她手中如同活物,时如灵蛇,时如猛虎,只见寒光凌冽,气势逼人。 待一套枪法使毕,冯云面颊含湿,面容更娇艳如花,偏偏头上的琳琅佩饰并无多少移转。 “好,不动如山,举重若轻。”镇国公颔首,“这银枪也不算是埋没。” 风行道:“女郎不知,这是令尊使用的第一支枪,公爷一直存留着,连大郎君都是只瞧了几眼没机会拿到手呢,今儿个公爷可是给了女郎。” 即便是没有风行说的这番话冯云都欢喜不已,更不要说听了这番话后,冯云更是激动的手指头都在发颤。 “多谢爷爷。” “嗯。” 镇国公淡淡捋须,似是不以为意,只是眼角瞧着快要蹦起来的冯云心里都快乐成了花。 就知道这丫头喜欢,却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喜欢。 冯云握紧手中长枪,扭头看向方子墨,不用说话,只把长枪又往地上重重一戳。 你就干看着? 方子墨轻咳,缓缓道:“我也是七八日前方知你生辰之日,虽也准备了,但终究不是我亲手所作,也没有家中所传,故而若有不妥失当之处,还请云儿万不要怪罪才是,正可谓心有所念,必有精诚所至……” “没有也没关系。”冯云微笑打断。 “有。”方子墨立刻铿声。 “咳咳。”不远处,镇国公似是喝茶呛到了。 “公爷,小心。”一旁的风行连忙轻轻抚拍镇国公后背。 “爷爷?”冯云关心问道。 镇国公摆摆手:“你们说你们的。” 方子墨耳朵根儿默默红了下,在冯云转头过来后,扬起唇角,灿然一笑。 冯云目光微动,即便是再怎么想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长的好看就会让人十分的火气发出七分来就不错。 “哪儿了?”冯云问。 方子墨走到墙角堆放的一处毡布前,用力掀开。 毡布下,摆放着两捆箭。 一捆五十支,两捆一百支。 不是,送她的是箭? 冯云抽出一支,箭身重量和她往日用的似有差池。 这时,眼前冒出来一张弓。 是方子墨递给她的。 冯云执弓射箭。 箭矢飞出,仿佛长着眼睛,轻而易举的就射到了中心靶上。 这,这简直就是射箭不中者的作弊神器啊! “我稍稍改良了一下,风大叔说很好用,只是用料繁复了些,公爷说可惜不能用于军中,但给你用足矣。”方子墨道。 冯云嘴角扬起:“多谢。” “不谢。”方子墨笑意盈盈。 小院里,清风徐徐,树木之下,娇俏的女郎,绮丽的郎君,相对而笑,平白的就已有淡淡幽香浮动。 “不练了?”突的,镇国公明显不悦的声音传来。 方子墨连忙退后数步,摆开架势,走桩。 冯云回头。 镇国公瞪她:“看什么,那小子每日都要走桩半个时辰的。” 走桩?原来每次来她都只看到方子墨读书啊? 系统中“半年后身殒”的字眼闯入,冯云一惊:“病又重了?” 身后方子墨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既是无奈又是无力。 “哈哈!”镇国公拍腿大笑。 冯云羞恼:“爷爷。” “好好,爷爷不笑,不笑。”镇国公忍住笑,强行板了脸:“也是我家孙女担心你这小子,来来,赶紧说清楚。” 已经起身的方子墨拍了身上的泥土,道:“女郎不知,我练习走桩已经三年有余,医者说我的病已可见好转,想来不久便可大好。” “听到了?以后可不要以为这小子动不动就是非死即伤的了。”镇国公道。 冯云扯了扯嘴角:“那就好。” 原来他的病已然见好,可她的系统告诉她,半年后他身殒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像是捡了一条命 系统不会出错。 他的病快好了,可半年后还是难逃殒命。 是三皇子,太子,还是真的意外? 冯云捧着六韬,脑中思绪纷乱,半分也没有落在书本上。 “怎么了?”方子墨问。 冯云沉吟:“我在想你还有什么愿望没有。” “?” 方子墨诧异茫然。 冯云睁圆着眼睛亮晶晶,道:“不是那些很难,我做不到的那种,就是简单的,比如,想吃我做的糕点?” “可以吗?”方子墨问,眼里也灿亮起来。 冯云点头:“嗯。” “那我的愿望就是想吃云儿亲手做的糕点。”方子墨道。 冯云:“……” 欸,系统没有丝毫变化。 看来是循循善诱的不行啊! 冯云沉眉,半响,感觉到旁边气氛不对。 抬眸再看,方子墨静静的看着她。 “咳。”冯云点头,“行,我下回再来西山寺的时候带来。” 方子墨失笑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冯云又看了会儿六韬。 还是看不下去。 索性,冯云放下书:“子墨,你何时生辰?” 方子墨也察觉到了冯云的异样,合上书放到了一边。 “你要送我什么?”方子墨问。 “反正不是那什么箭。”冯云道。 “我所送也不是只有百支,日后但有云儿所用,我这边应有尽有。”方子墨道。 也就是专属供应商了? “这还差不多。”冯云撇撇嘴。 见冯云满意,方子墨笑了。 低低的笑声似流转的轻灵,煽动着心田的涟漪,冯云晃了下神,直到听到方子墨的话:“五月初五。” 五月,初五?已然是半年之后。 黄花菜都凉了。 冯云斟酌问道:“你可知京都有个风云台?” “略有耳闻。” 冯云挑眉:“风云,风云,可明白?” 方子墨惊呼:“云儿的产业?” 冯云点头,孺子可教的样儿的拍着方子墨的肩膀:“现在是我的产业,以后就是你的产业。” “等你回家,风云台就送你。不许拒绝,拒绝就是不把我当成朋友,我就跟你绝交!” 娇嫩的小脸儿刻意的板着,一副隐着怒意警告的神色,大有若有可能反驳就立刻翻脸的架势,可这何尝不是对他的关切忧心。 方子墨起身,长袖敛去身上的尘土,又收拢了衣袖,以君子之礼回之。 “谢礼。”方子墨道。 冯云点着头,扬唇,受了。 他给不了她积分,她能给他的现在也只有风云台。 只愿他,一遇风云化作龙—— ****** 车子驶离西山寺。 冯云躺在车厢里,闭着眼睛越想越皱眉。 原本是想整理一下今年的生辰礼究竟收到了什么物件儿,结果——弓箭,护腕,长枪,飞刀……还有早些时候就给她的墨玉配齐的鞍鞯辔头。 细数起来,她就差一套盔甲就能上战场立战功了~ 正经的女将军。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只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女郎啊! 冯云坐起来,拿起车内的小镜子左看右看。 今儿她的打扮很好看啊~ “驾——” “快快,这回定要收拾了他们。” “誓报此仇!” “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 车队外侧快马加鞭的跑过去一些人,张狂恣意的全然不把她的车驾放在眼里。 冯云掀开车帘,只看到车对面扬尘快马离去的一行人的背影。 “是提家?”冯云问。 车队旁边的护卫策马上前:“是,提家二郎。” “似是丢了面儿,要讨回来。” 冯云扬了扬下巴:“他们是往校场去?” “属下这就去往查探。” ********* 东郊校场。 两队人马隔着百步,遥遥相对。 一边是衣衫华丽面容俊秀略施薄粉的京都各家的小郎君,另一边是穿着长袍面色倨傲几显风霜的外族勇士。 当中还有穿着绿袍的小官在一众小郎君马前小声的苦苦恳求。 “郎君,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何?他们都是外邦使臣,蛮夷尔,不通咱们大乾风俗,也不是有意跟咱们争执,再说不过是一场游戏玩耍,郎君何必放在心上。” “呵,你说的倒是好听,还说是鸿胪寺的官员,适才难道你没听到他们说什么?说咱们大乾子弟不过如此,也就是仗着有父母撑腰才这般的趾高气昂,还说即便是武勋世家排得上名儿的几个也多有名不副实。”有郎君怒斥,又转向提南兴,气愤道,“他们还笑说平南候的儿郎更是好笑,连娇滴滴的女郎都比不过。” “够了!” 提南兴喝断,脸色发青的策马上前,大喊:“你们谁说平南候家的?” “我说的。” 另一边蛮夷中有一勇士策马上前,年岁比提南兴大上几岁,虎背熊腰,目光如电,歪着头瞅着提南兴,喊道:“你,不会就是提家那个被小女郎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家伙吧。” “哈哈哈!” 一众蛮夷大笑。 京都一众郎君们脸色难看,偏偏就在此刻,一阵狂笑大起,“哈哈哈。”提南兴比他们笑的更大声。 蛮夷们神色怪异,止了笑。 提南兴又笑了几声,才收了笑,盯着那个策马上前的勇士:“你亲眼看到了?还是说你就趴在我屁股后面闻了?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放屁。” “噗,哈哈!” 京都一众郎君们爆笑。 蛮夷们脸色难看,策马在最前面的勇士更是冷了脸,反手迅雷不及掩耳的从马背侧囊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弩箭,瞄上提南兴。 提南兴神色大变:“你大胆!” 绿衣小官儿更是吓得腿都软了,“戈蓝德,住手!” 戈蓝德眯眼,手中的弩箭离弦而出。 数十步的距离,近在咫尺。 提南兴想要躲,可全身冰凉僵硬的根本就不听自己使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弩箭射过来。 “嗖——” 凉意乍起,寒风挟滚。 弩箭擦着提南兴的头顶过去。 射掉了提南兴一缕头发。 脑中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提南兴只觉得像是捡了一条命。 可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着身后一众惊呼,马嘶。 提南兴回头看去,脸色只又青又白。 第一百三十九章 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弩箭射来。 提南兴身后的一众郎君们有的吓得紧勒住马儿的缰绳,马儿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于是措手不及的摔倒在地;有的郎君正脸色发白,听到旁边的动静吓得惊呼大叫;原本还镇定的郎君被旁边突乎其来的混乱弄得错愕紧绷;还有的想要冲上前去相助提南兴,又眼看着旁边的热闹进退两难。 一时竟人仰马翻。 “哈哈哈。”戈蓝德,一众蛮夷勇士大笑,更纷纷作势拿出精弩假装射箭。 就好像提南兴等郎君只是待宰的羔羊。 回过神来的郎君们咬牙切齿,提南兴更是恼羞成怒大吼:“奸猾狡诈之辈,勿要张狂,有本事比试一场。” “好啊,比什么?”戈蓝德手中的精弩杵在马头上,不屑嘲讽:“是弓马骑射,还是马球?随你挑,哎,不会是比琴棋书画吧,听说那些可都是你们大乾女娘们的玩意~” “哈哈哈!”一众蛮夷又是仰头大笑,或目露挑衅,抑或垂涎得意。 绿衣的小官儿浑身发抖:“戈蓝德,你们太过分了!” “过分?”戈蓝德嗤笑,“你可是亲耳听到是他先辱骂我等,身为使臣,焉能受如此欺凌。” 一众郎君包括提南兴脸色难看。 如果说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偶然碰上的巧合,现在已然心知肚明是这些蛮夷有意为之。 一众郎君们不由看向提南兴,他们当中也有武将子弟,亦如李云飞,可提南兴的老父亲爵位最高。 提南兴这会儿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好好的在家里闷头缩着不好么?怎么就一时意气冲出来了? 而眼下也容不得他退。 “是你说随便比什么?”提南兴喝问。 戈蓝德双手抱胸:“不错。” “好,先前的马球是你们仗着人高马大的欺负我家的小儿郎,这回还是马球,虽说马球也是我最不擅长之事,可总不能视若无睹——”提南兴一副无奈的神色。 李云飞等人彼此对视,眼底都划过亮芒。 若是二郎当真不成,他们又怎么会找二郎来救场? 戈蓝德哈哈大笑:“好啊,那就马球。” “不过,我可不相信你马球最不擅长。” 戈蓝德瞥了眼提南兴身后的一众郎君,转头跟身后的那些蛮族人说着什么。那些蛮族勇士哈哈大笑。 提南兴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已然面如锅底。 他本来以为以自己最擅长的马球来对付他们,总能揽回些颜面,现在看他们的马球之术恐怕只高不低。 怎么办。 若是输了,岂不是更丢脸! 还丢尽了他平南候府的颜面。 就在此刻,“嗖——”一声响箭冲天而起。 在场两方都吓了一跳。 提南兴等人以为是蛮夷之辈故技重施,纷纷怒向蛮夷之众,却发现蛮夷之众也凛然了神色,看向他们身后。 提南兴心下一喜,难不成是家里来了人? 提南兴和一众郎君回头。 但见旌旗肃杀的校场上,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缓缓行来,马背上横放着一只长弓,长弓后,鹅黄色轻绸衣裙的小女郎宛如干涸沙漠中的春色,头上的珠玉配饰随着马儿的走动轻轻晃动,裙摆在马背上随起涟漪,精致漂亮的面庞巧笑盼嫣,贝齿明眸,灿烂的仿佛是轻盈起舞的蝶儿。 提南兴恍惚了下。 另一边的蛮夷之众更是几乎摒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方听着戈蓝德高呼:“那边的小女子,叫什么名字?你很美丽,像是我们大草原上的紫锥花。我是蛮族的勇士戈蓝德。” 马背上的小女郎好像没听到,就这么任由马儿踢踏行着走到提南兴不远的地方。 随着小女郎的近前,提南兴的脸色越来越白。 提南兴身后的一众郎君也都默不作声,其中李云飞的额角更是冒出粒粒汗珠。 绿衣小官原本讶异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女郎是何人,但看到一众郎君的神色,知趣的退到一边。 戈蓝德见状,若有所思。 冯云看着目光躲闪的提南兴,笑意盈盈:“提家二郎,焉不知来者是客?人家蛮族勇士千里迢迢前来求和,我大乾理应彰显气度,岂能以己之长攻其之短,这若是传到外邦,岂不是说咱们大乾小气?” 提南兴咬着牙,瞥了眼那边的蛮族众人,试图显出自己并不怕冯云的架势,可话说出来还是底气全无:“那你说怎么弄。” 冯云扬起嘴角,露出小白牙:“当然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那不还是和他说的一样? 提南兴鼻子里刚要哼出声,就听着冯云后面的话:“他用弩箭射你,你也射他,生死赌约,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女郎的声音柔和清脆,更还带着一丝纯真,可就是叫提南兴的后脖颈生生的冒出一层冷汗,紧跟着这层冷汗又沿着背脊一直蔓延到四肢,手脚发麻,全都不听使唤。 先前那个蛮族人的一箭让他害怕,可她只是说话,就让他心悸。 “你,你才死!我为什么要跟他赌!”提南兴声音抖得发颤。 “他骂了你啊!他先射你的呀!” “可,为什么要生死……” “他骂你就是在骂平南候府,骂平南候府就是在骂大乾,骂大乾,难道不应该生死相对?” 提南兴一滞,他竟然没法反驳。 身为武勋子弟,为了大乾,本应死不足惜。 绿衣小官擦着汗,连忙上前:“女郎,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原本以为是哪家的小女郎,哪儿曾想竟是个小疯子,一来就恨不得生死相搏。 这是跟平南候府有仇吧! 提南兴不知道绿衣小官想什么,若是知道,必要拉着绿衣小官痛哭流涕。 呜呜,是真有仇啊! …… 那边听的清清楚楚的戈蓝德面色几变,连忙喊道:“这位小女郎,我没有骂大乾。” 冯云对绿衣小官笑了笑,仍是对戈蓝德不理不睬,只问提南兴:“不敢?” 提南兴对上冯云那张比他以往每次看到都娇俏明媚的面容,心里慌乱的只想逃。 “我,我不敢,有本事,你来。”提南兴。 “好。” 冯云应声,紧跟着抽出一根箭矢搭到弓上,瞄准了提南兴。 第一百四十章 天降横财 阴森寒凉的箭矢就在眼前对面,提南兴吓得一哆嗦。 身下的马儿感觉到主人的惊惧,嘶鸣着扬起前蹄。 “啊!” 众目睽睽之下,提南兴从马上跌下来。 提南兴身后的一众郎君骇然。 片刻的寂静过后,戈蓝德等蛮夷之众也是哄然大笑。 “哈哈哈!” 就在此刻,冯云倏地扭身向戈蓝德,手中的羽箭离弦而出。 “嗖——” 前一刻戈蓝德还在得意,下一刻阴森的箭矢冲着他扑面袭来。 数十步的距离,近在咫尺。 戈蓝德根本来不及反应。 寒风裹挟,霎时间仿佛回到了草原上最阴冷的寒冬腊日,自己身无寸缕随时都会死去。 心尖冰凉刺骨。 全身僵硬。 原来他也会死。 “戈蓝德,戈蓝德。”耳际的呼唤仿佛从雪山上飘下来。 戈蓝德回神。 身后的一众族人唤醒了他。 他没有死。 弓箭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去。 带走了他的帽子。 戈蓝德盯向那个正冲着他盈盈浅笑的小女郎。 “你想要杀死我?”戈蓝德大喊。 身后的一众族人亦对冯云怒目相对。 提南兴等一众郎君只以为自己眼花,要么就是看错了。 明明前一刻还对着提家二郎,还把提家二郎吓得跌下马,可随后那一箭就冲着对面射了过去,光天化日,众目昭彰的射飞了那什么戈蓝德的帽子。 大乾和蛮夷征战多年,身为武勋子弟都明白蛮族的帽子就相当于他们的命。 提南兴呆呆的站在地上。 对面的蛮族人射他,让他丢了平南侯府的颜面。 是她射了回去,挽回了平南侯府的颜面,甚至大乾的颜面。 绿袍小官只觉得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连忙上前两边拱手,作稽:“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戈蓝德等族人根本不理会。 早已经把弓箭放置到先前的位置,就好像从没有弯弓搭箭的冯云一指还愣在地上的提南兴,一副天真模样:“你刚才想要杀死他吗?” 戈蓝德听懂了。 这小女郎的意思是他刚才想要杀死提南兴,她就想要杀死他。正是因为他只是吓一吓提南兴,所以她也只是吓一吓他? “你可知道我蛮族的帽子代表着什么?”戈蓝德喝问。 “不知。但你的帽子,比我们大乾的颜面还重要?”冯云反问。 “你射了我的帽子,就是杀了我。”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死了,那现在你是什么东西?” “……” 有听懂冯云的话的蛮族人大怒,用蛮语骂起来。 提南兴等人虽然听不懂,可看表情就知道他们在骂人,也都骂起来,提南兴连马都顾不得再上,骂的最欢。 “有失体统,实在是有失体统。”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绿袍小官一会儿这边跑,一会儿那边跑的两边劝着。 只是跑到提南兴这边的时候,嘴里低声说了几句蛮族话,然后又说“彼之娘。”“彼之祖上”等等。 提南兴等人心有灵犀,学着绿袍小官的蛮语大骂。 蛮夷等人脸色越骂越难看。 提南兴等人越骂越兴奋。 都是骂人,可你们骂的,我们听不懂,我们骂的,你们听的真真的。 冯云忍着笑,低声问绿袍小官:“不知大人贵姓。” “不敢称大人,小吏汪通,见过女郎。” 冯云拱手:“镇国公府,冯云。” 汪通眼中泛起一抹亮芒。 原来这位小女郎就是传闻中镇国公府的小女郎。 果然名不虚传。 …… 戈蓝德看着冯云那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喊了声,身后的蛮族众人住了口。 “女郎,他可不简单。” 汪通嘴巴不动,喉咙里溢出这句话。 冯云微微颔首,策马往前几步。 戈蓝德也策马上前。 蛮族众人跟随在戈蓝德身后,如阵仗随行。 …… “郎君。”李云飞在提南兴耳边低声。 提南兴看着孤身一人的冯云,一咬牙,翻身上马,领着众郎君跟上。 马儿轻轻踢踏,校场内凭空起风。 两马对立,鼻息都喷到对方的脸上。 马背上,戈蓝德高大威武。 对面的冯云娇小柔软。 戈蓝德目光锐利如电。 冯云笑盈盈,明眸皓齿。 可莫名的,就是不输分毫气势。 “小女郎见过血?”戈蓝德状似疑问,实则是肯定。 冯云不以为意:“刚才还有人说我杀了人呢。” 既杀了人,怎么可能没见过血。 提南兴在冯云身后,明明只是听到了两句对话,可就是感觉到了刀光剑影。 就像是看自家大兄和有些人说话的时候一样。 叫他心惊胆战。 可又莫名安心。 欸? 提南兴被自己脑袋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偏偏又在此刻看到对面的戈蓝德看向他。 提南兴登时咬牙切齿的瞪过去。 如果不是中间隔着冯云,他就一口咬过去。 戈蓝德嗤笑,对冯云道:“看来小女娘是想要与我生死赌约了?” 冯云瞳孔微圆。 这是做什么梦呢…… 念头刚在脑中泛起,已经许久没有怎么动弹的系统突的动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见识你的魄力。+4000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嚯,嚯嚯,还真是意外之喜,天降横财!! 冯云弯唇,皓齿明眸,皎皎动人。 只看的戈蓝德都愣了下。 而后就听冯云断然道:“当然。” 戈蓝德(葛兰)眉心皱起。 冯云脑中的系统再次变化。 积分加4000,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向阳花生 一个娇小的,甚至在那些蛮夷族的眼中甚至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的小女娘是怎么敢说出来“当然”这两个字的? 可这小女娘身后的一众少年郎君竟是没有一个流露出不忍难为情的神色,尤其是那个先前从马上被吓掉的提家二郎更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要知道可是“生死赌约”,就不怕这小女娘死在当场? 还是说他们笃定了这小女娘根本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这个小女娘是谁? 莫不是就是那个传言中收拾了提家二郎的小女娘? 蛮夷中有人面露凝重。 葛兰抱臂盯着冯云。 先前这小女娘的一箭,犹如芒刺在背。 正如他所言,这小女娘恐怕是见过杀人血。 “我愿与小女娘比试一番,生死勿论!”有人从葛兰身后上前。 提南兴捏着缰绳的手一紧。 他是相信冯云的箭术,可生死相拼啊,他们还真敢! “不可!”葛兰伸臂拦住,对冯云道,“恐怕我是不能如小女娘的意了,我等随使团前来,是谓两国相交,先前不过是与众位郎君玩闹,又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何必又是生死相搏!” “哦,这回又玩闹了?” “还真是上下嘴皮子一翻,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 提南兴这边嘲讽不已,葛兰只当没听到,看着冯云,目光深深:“不知小女郎姓甚名谁,是哪家女儿?” 冯云还没说话,提南兴心口提起来,喊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大乾从不问女郎姓名,只要是问的,就没有好东西。” “就是,我们还没问你是谁,你凭什么先问我大乾女郎?” “没错,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 提南兴身后的一众郎君们纷纷上前。 俨若护花君子。 冯云在马上微笑,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哈哈!”葛兰大笑,“今日我总算见到了你大乾少年儿郎们的风范!” 此言一出,提南兴等人脸色忽青忽白。 冯云却是惊讶道: “还是这位使者提醒了我,我虽是女郎,往日里也和他们打过几次,彼此看不顺眼的,可此时此刻,他们仍在为我争辩辩驳,嗯,果然是我大乾少年儿郎们的风范。” 闻言,原本背脊都有些塌下来的提南兴等人立刻挺胸抬头,再次字句铿锵有力。 葛兰没再说什么,只看向了一旁这会儿一直以为自己是隐形人的绿袍小官。 “时候不早,回驿馆了。” 汪通如蒙大赦,往冯云提南兴这边问询。 提南兴看冯云。 冯云:“看我做什么?” 提南兴想了想,冲着葛兰等人摆摆手:“得了,我大乾少年儿郎们宽宏大量,就不与你们计较,但战利品得给我们。” 提南兴一指葛兰头上刚戴回的帽子。 “放肆!” “……” 众蛮族大骂,提南兴等人也毫不示弱,刚消停下来的校场再次热闹起来。 冯云也从祖父口中大略知道缘由,于蛮族人来说,头上的狼毛帽子不止相当于他们的性命,更关乎荣耀,他们缔结盟约时也会彼此交换帽子以作诚意,双方交战时,大乾将士常以收缴多少狼毛帽子来炫耀夸功,这回是冯云射掉了帽子,说那帽子是战利品也没错。 “好了!” 葛兰抬手。 众蛮族不再说话。 葛兰看着冯云,摘下头上的帽子,又看向提南兴:“是这位小女郎所射,即便要给,我也只能给她。” 冯云挑眉。 提南兴冷哼:“我原也就不是为我要的。” 冯云不由看向提南兴。 提南兴被冯云看的恼羞成怒:“看什么,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有自己得来的狼毛帽子。” 葛兰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瞥向提南兴。 提南兴察觉到,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葛兰却已经不再看他,只看向冯云。 “这位女郎,请收下你的战利品。” 没有了毛茸茸的帽子的遮挡,葛兰的面容犹如刀削斧刻般的硬朗,双目透着摄人的光芒。薄唇冷冽似寒。 冯云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同时,也收下了帽子。 于这一众蛮夷来说,葛兰相貌上乘,但在冯云看来,就很一般。 …… 葛兰等众离开。 冯云也驳马回转。 提南兴催马拦到冯云跟前。 冯云弯唇,扬了扬手中的帽子:“后悔了?” 提南兴摇头,目光左右闪避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我就是想跟你说,这帽子也是军功,至少一转。” 军功?一转? 冯云茫然。 祖父没跟她说过。 提南兴看出来冯云不懂,咬牙道:“你大兄肯定知道,你去问就行。还有,这这回只当是我欠你的,要是有什么,你尽管说,我我尽力。” “驾,驾——” 话音还没落地,提南兴策马就跑。 马跑的飞快,转眼就没了影儿。 身后的一众郎君连忙跟上。 人群中李云飞偷偷回头看了眼。 娇俏的小女郎骑在马背上,日头高落轻洒,好似向阳花生。 …… “为什么不比试?我未必会输,即便是输了,为戈蓝德而死,我也痛快。” 回转驿馆的路上,先前要替葛兰比试的蛮族勇士仍是愤愤不平,其他蛮族人亦有不解。 葛兰停下,控马回身面对着他们。 葛兰先对那名蛮族勇士道:“我知道你的忠心,如果是和平南侯府的郎君比试,我不会拦着,可那个小女娘,即便是偷袭于我,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箭法很强!” 葛兰又面对其他众蛮族:“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更不想你们因为我出事,所以请原谅我这次的错误!但我向你们保证,以后这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 说着,葛兰对着他们重重捶胸,以蛮族的最高礼节来致歉。 随行的蛮族众人呼吸急促,先前的那名勇士更是眼眶发红。 “戈蓝德,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戈蓝德是为了保护我。” “戈蓝德,我们誓死效忠!” “……” 听着身边一众蛮族勇士的呼声,葛兰咧开嘴笑了,灿烂的就像是草原上的阳光男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父亲要回来了 “女郎出手就已经是帮了平南侯府了,怎么还敢答应比试?好在那些蛮族人没敢应下,不然若真的比试起来……女郎若又是有了什么万一,岂不是逼着奴婢去死。” 车厢里,冬怜呜呜咽咽,眼中垂泪。 冯云总不能说是因为系统喜欢,只能耐着心思去哄。 “好了,不哭了。” “我原本的也没想答应,不不就是因为都是大乾勋爵子女嘛,再说,我也笃定了他们蛮族不敢的。” 冬怜抽噎:“又是怎么不敢?若是那些蛮族说是被女郎逼的不得不生死相搏呢,若是他们死了,只说是咱们大乾仗势欺人,若是女郎有什么……那岂不是说什么都晚了。” “你这可就说错了。”冯云道,“他们是战败了不得不前来求和,此番也是他们有意挑拨在前,为的就是折辱我大乾儿郎,是我挽回了我大乾儿郎的颜面。” “假如他们应了这场生死相搏,那就不是他们试图折辱我大乾儿郎的颜面了,而是把大乾的颜面往地上踩,一边是蛮族勇士,一边只是大乾的小小女郎,你以为这场和谈还有谈下去的必要?” 冬怜听着恍惚。 是哦,她都忘了自家女郎还是小小女郎。 别说是生死相搏,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赢了。 可,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自家女郎只是小小女郎的呢? “想什么呢?”冯云伸手在冬怜的眼前晃了晃,“和我说着话还走神,想来是知道自己哭错了吧。” 冬怜顿时又羞又气:“女郎女郎就不怕他们莽撞无礼,什么都不懂么?” “可显然,他们懂啊!” “……” 冬怜说不出话来,只能板着小脸儿不言不语,打定了主意日后不管什么都必须跟在女郎身边,寸步不离。 冯云不知道冬怜想什么,眼角不由瞥向手边上的狼毛帽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个葛兰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 回到镇国公府,冯云先去翠逸园报了平安就往长青阁去了。 冯云一边拿出狼毛帽子,一边给大兄讲述自己从西山寺回来的路上碰到提南兴去校场像是去报复什么人,她原本是想着万一找三郎的麻烦才跟过去的,没想到竟是碰到了前来议和的蛮族随行,于是又发生了一些小事情的事情,冯云必然没提生死相搏那一趴,只说到她用弓箭射飞了帽子的主人,后面就全是提南兴他们还有那个叫汪通的绿袍小官的功劳。 冯暮雨听着,目光尽数落在这狼毛帽子上。 冯云刚说完,冯暮雨问:“提家二郎把帽子给你的?” “不是,是那边给我的。”冯云道。 冯暮雨点头:“难怪了……” 冯云听出了大兄的意味深长。 “何意?”冯云问。 冯暮雨指着狼毛帽子:“看,这帽子边缘有金边,蛮族寻常人家可没有这样好的帽子,那人叫什么?” “他说他叫戈蓝德。”冯云。 “戈蓝德?”冯暮雨道,“蛮族并没有这样的贵族姓氏,但有‘葛’之姓,葛氏可是蛮族八大姓氏中仅次于大汗的部落,听闻此行就有葛氏勇士前来。这个戈蓝德八成就是葛氏的人。” “你说狼毛帽子是提家二郎说要留下,结果他却是给了你,我看他就是想要咱们两家因为这个帽子争执一番,虽不是什么要紧,却也是恶心咱们。” “大兄是说军功?”冯云问。 冯暮雨颔首:“不错,一转军功,从一个大头兵升为什长,二转百夫长,如提家二郎这样的勋爵儿郎若是有二转军功,初上战场就可领两千人马,不然就只有亲兵营五百之众。这帽子至少二转军功!” 冯云失神。 至少领两千人马啊~ “大兄,这军功会给我吧?”冯云连忙问。 冯暮雨道:“当然会,有提家二郎为证,必是你的。” 冯云忍不住笑。 冯暮雨瞧着冯云这笑的发憨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 这丫头,还真是想当女将军上瘾了。 “还有个好消息。”冯暮雨道。 “什么?” “后日,父亲就要到了,圣上有旨,京中百官迎京郊十里,太子殿下还有几位皇子殿下随行在侧。” 大兄后面说的什么,冯云几乎没有听到,只听到前面说的半句。 离开三年的父亲快回来了。 她清楚的记得父亲脸上的疤痕,清楚的记得父亲看着她,笑的慈祥的面容。 上一世她也有爱她的父母亲人,可这一世毫无疑问最爱的就是父亲了。 什么骑大马,什么飞飞…… 上一世她没玩儿过的全都在这一世的父亲身上玩了个遍。 什么心理上的别扭什么的完全不存在,每天“爹爹”的喊着,爹爹做牛做马不就是理所应当? 要不然就她这个恨不得天天躺着就能活到一百岁的,怎么会神经病一样说要当女将军? 太好了,她爹要回来了! “醒醒,口水流出来了。” 冯云连忙擦嘴,发现手上嘴上干干净净。 冯云瞪向一旁笑的眼睛都弯成两道缝儿的冯暮雨。 “这还不是最好的消息。”冯暮雨又道。 这还不是? 冯云连忙问:“那最好的消息是什么?” “在你院里,你回去就知道了。” 冯云点了点头,行礼:“若大兄无事,云儿就告退了。”不等冯暮雨说话,转身就走。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冯暮雨:“……” ** 冯云站在青竹小院门外。 里面的侍婢仆从和往常一样,似乎并无变化。 难道是大兄给她的惊喜? 冯云进到院子。 院中的侍婢仆从连忙上前相迎。 在侍婢侍奉下,冯云更衣换裳,冬怜则是应着她离开院子之后的种种事宜。 当冯云更衣后出了来,就见着冬怜一脸喜色的迎上。 “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冯云问。 “晏师传信来了。”冬怜奉上信笺。 冯云打量冬怜身侧四周,并没有发现旁的物件儿。 不会这就是大兄说的最好的消息? 冯云打开信笺,看着上面的内容,冯云的脸色渐渐僵硬。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信你的梦 镇国公府花苑,亭中有侍婢侍奉,长廊处也有长桌摆放。 冯云在长廊,冯清在亭中。 各自桌上铺着宣纸,笔墨挥毫。 冯清唇角含笑,神情怡然。 冯云沉眉凝思,下笔仔细。 冯清抬眼看到冯云的神色,嘴角轻勾,在身边的侍婢置上自己的印鉴后,方施施然的走到冯云身侧。 冯云画上与自己所画一样都是百花绚烂,只是她的是春风习习,冯云的是一抹嫣红,画前一穿着盔甲的将军,手执长弓长枪,凛然而立。 冯清眼底清凉。 如果说拜师那日冯云只是临摹,她看的不甚清晰,现在已然清清楚楚。 冯云的画不如她,但相差亦不远。 “二姐姐,我这画可能入晏师的眼?”冯云话里忐忑。 “晏师要你所作何画?”冯清不答反问。 冯云立刻苦了脸,放下笔,唉声叹气:“昨儿大兄说我院里有好消息,我可是跑着回来,结果,只晏师的信笺,要我作画,听闻父亲要归来之心境,之前我就是看到什么就画什么,哪里会画什么心境!今儿若不是见二姐姐来园子里作画,我怕是挠破了头也不知道要画什么。” 冯清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没想到竟是她教了冯云作画。 “今日我所作亦是如此。”冯清道。 “真的?那我能抄吗?”冯云欢喜状。 “你说呢?”冯清声音有些冷。 冯云无奈:“早知道就拜别家大师为师了,这样就是抄了,也看不出来。” 冯清袖下的手发紧。 她数年辛苦才能拜晏师为师,而她,若非是她一时难以自抑,她又怎么可能再拜晏师,偏偏现在还是一副委屈全然不放在心上的德行。 冯云眼角瞧着冯清脸色发青,轻咳一声。 小白花这么容易生气可怎么行~ “二姐姐,我看看你的画,可好?”冯云又问。 “自无不可。”冯清一字一顿。 冯云浑然未觉,雀跃的过去亭中。 但见冯清的画上亦是花草,画中朵朵花枝似在风中摇曳,欣喜之色几溢画卷。 “画的太好了。”冯云惊叹,“晏师明知道二姐姐画作比我要好那么多,偏偏要画一样的画作,晏师就是偏心呀。” 闻言,冯清的额角都在颤。 什么偏心她,明明晏师是偏心她冯云! 她习了几年画作?她冯云才画了多久? 正如先前的画作临摹,同样的画作才更可见她的劣处,她冯云的好处! 冯清的目光落在正在看画的冯云的后脖颈上,幻作恍惚的似有锐利的刀锋划过,鲜血淋漓。 冯云低头看着画,只感觉到后脖颈似有凉意划过。 小白花姐姐就在她身后呢~ “见过女郎,这是我家女郎要呈送给两位女郎之物。” 远处有侍郎府的侍婢缓缓近前,呈上一个盒子。 冬怜接过来,冯云打开,盒子里正是做好的刀笔刃。 和冯清画卷上所画一模一样。 更因为是明晃晃的摆在眼前,更显精致。 “好漂亮。”冯云惊叹,回头问冯清,“二姐姐还真舍得送人?” 在冯云打开盒子的时候,后脖颈的凉意就已经消失不见,冯云只看到冯清神色微腆:“相救之义,总不能不报。” “好吧。”冯云不舍的摩挲了会儿,刀笔刃放回到盒子里,推向冯清。 冯清嫣然一笑,又推给冯云。 “三妹妹送去,可好?” “为何?这是二姐姐的谢意啊?” “那位韩士子可是救了一顽童,再说,刀笔刃是我所画,又是大姐姐所制,如今三妹妹亲去,才对。” 冯云面带扭捏:“不如二姐姐假装我去?” “三妹妹!” 冯清嗔然。 冯清无奈:“好吧,去就去,可先说好,我会说这是二姐姐相谢之意。” “那是自然。”冯清笑意盈盈。 冯云微微抬眉。 小白花这是恨不得她和那位韩士子多见面才好。 只是小白花怕是不知道,她也想和那位韩士子见一见呢~ ********** 京都,风云楼。 素净的车马缓缓停下,冬怜从车中下来,随后下车的是一戴着帷帽的女郎。 女郎行走大步,直入风云楼三楼。 三楼某雅室房门打开。 冬怜在前,帷帽女子在后。 屋内,等候的江阴士子韩休杰连忙起身行礼:“士子韩休杰,见过女郎。” “久违了,韩士子。”冯云摘下帷帽。 这回她不是这几日在府中几乎和冯清一样的装扮,而是穿回了自己最惯常的衣裳。 韩休杰目光似有若无的往冯云身后瞄了眼,连忙躬身:“不知女郎相召,是有何要事。” 冯云弯唇:“也不是什么要紧,只是听闻前几日士子于我镇国公府的马蹄下救了一小童,二姐姐回府之后就常说韩士子虽是文人学子,却颇有侠义之心,想来日后入仕定是国之栋梁,总是全是夸士子的,这不,又做了个小玩意给世子,说是感谢士子相救之恩……” 冯云拿出盒子。 听着冯云那番话眼底就已经有些泛红的韩士子双手颤颤的打开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刀笔刃,韩士子的双手抖的更厉害。 随后就在冯云的视线中,韩士子颤抖的拿起来,拧了拧,拧开了。 “你怎么知道怎么用?我还什么都没说。”冯云惊愕。 韩士子苦涩的张了张嘴,似有犹豫,但最后还是道:“若是我说是我做梦梦到的,女郎可信?” 冯云愣愣:“你是说你原来常做的那个梦?” 韩士子低下头,没说话。 却更显出了几分脆弱不堪。 冯云想到早些时候她接到的关于江阴韩的纸条上所写,缓缓道:“我信你说的梦!” “再说,这不就是证据?” 韩休杰惊喜抬头,眼中满含泪水。 “女郎,当真信我所说?” 她刚才都说她信了,怎么还要她再说一遍? 冯云暗暗摇头,道:“我信。” 韩休杰激动难抑,终于道出了他的那个梦。 冯云对韩休杰的这个梦早有所料,早先在西山寺也听了几句,可当亲耳听到详细版才知道竟是比她猜想的要精彩的多。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心呢 “我是从六年前开始做那个梦的,一开始只梦到人影,什么都看不清,后面就梦到的多一些。有山水,有城池,有铺子,还有彼此说话的人,以往我从没有见过,只以为是梦中所见,待来了京城,才发现竟是和梦中一般。” “梦中的女郎端庄娴雅,虽不曾所见容貌,如今也犹如轻纱笼罩,朦朦胧胧,可周身气质如华,宛如天上谪仙,正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又似女郎曾有诗‘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不容直视——” “还请女郎恕罪,上次在西山寺是韩某唐突,风云台那日也是当真自承有罪,所雕之物也是日日戴在身上,后又几次与女郎巧遇,实是韩某之幸,若非得遇女郎,韩某绝无可能有贵人看中。” “上回遇马匹惊慌,说是什么侠义,韩某以为换做其他士子看到亦会同韩某一般,虽是小儿,然性命又有何高低之分?却不曾想女郎竟是记在心上,还有谢礼相送,韩某汗颜不敢受。” “佛曰,一啄一饮自有定数,若是韩某心怀攀附,怕也不会有这数年梦境,于韩某而言,梦中之女郎,仙也罢,神也好,哪怕是魔,亦是韩某所经所受。若非今日见到这刀笔刃,又有女郎相询,韩某不会再多言。” “韩某不知女郎如何称呼这刀笔刃,那位女郎就是如此称呼,也是她亲手所画,相送与我,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怎么用,在梦里,这刀笔刃救了我一次。具体因何,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那夜火光漫天,有歹人持利刃冲进我房中,幸而我有刀笔刃,才借机反杀了歹人,保全性命。” 韩休杰看着桌上的刀笔刃,面上仍是心有余悸,却已经不再言语。 冯云怔怔失神,半响,道:“如此惊险,那这刀笔刃,你还是务必要收下,万一梦境成真呢?” “可……”韩休杰迟疑。 “收下吧。”冯云道不容拒绝,“你这边只是早拿到而已,日后说不得每个士子都会有呢。” 韩休杰面有愧色,起身行礼:“既如此,韩某愧受。” “不愧受不愧受,若非是你,还没有这刀笔刃呢。”冯云摆摆手,又一副好奇的神色,“梦中也有风云楼吗?” “有。” “我和姐姐是双胞姐妹,韩士子以为我和姐姐谁更像是梦中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女郎?” “这……” “我绝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是,是令姊。” “哇,好神奇!就像我梦中的白胡子爷爷一样。”冯云惊叹不已,却已然断定这个长得眉清目秀的江阴士子说的不尽不实。 韩士子说梦中所见刀笔刃,是真的。 不然也不会一语道破。 韩士子在看到冯清的时候脸上的讶异之色比见到她时还要激动。 所以所说冯清更像是梦中的女郎,是真的。 可他说的梦里看不清模样,是假的。 不然又怎么会辨认出她和冯清的区别?凭气质?京都之名门女郎数不胜数,他才见过几个,就敢如此笃定? 而冯清认得这位第一次入京参加秋闱的江阴士子,设计出了人家梦中的刀笔刃,更想要她和那位韩士子相熟。 是以,她判断冯清所在的那一世,和韩士子很熟,但绝对是恨意深重的熟,不然也不会把这位韩士子介绍给她。 若是喜欢,留在身边还来不及,何况那日风云楼初见,她就感觉到了冯清身上熟悉的寒凉气息。 冯清恨这位韩士子。 只是冯清不知道这位韩士子竟然做了六年的梦。 她的白胡子老爷爷是假的。 韩士子的梦却大概是真的。 毕竟连冯清都又重来了一回呢。 冯清恨韩士子,韩士子的梦里却是梦了六年。 能使国公府女郎对一男子恨之深,而那男子却是在另一世仍一梦六年,会是何原委? 大概唯有“情”之一字了。 其中的恩怨纠葛,她猜不到,但韩士子说,一啄一饮,必有定数。 就如同彼时她才是晏师弟子,这回小白花替了她成为晏师弟子,可又因为小白花屡次的算计她,逼得她又一次成为晏师弟子。 原本她只是知道有个叫韩休杰的秋闱士子,却因为小白花意外发现了韩休杰和小白花如斯熟稔,更察觉到了小白花的用心良苦。 “难怪二姐姐总说你来日可期,还设计了刀笔刃,敢情也不是无缘无故。” 冯云吟喃,随后又仿若名门大户家里爱读某些才子佳人话本子的女郎一般,双眼兴致盎然,更还是有着某些期盼的瞧着韩休杰,“这回秋闱可定要榜上有名哦,我家兄长也参加呢,若是韩士子比不上我家兄长,恐怕韩士子还真登不上我家的门。” 韩休杰面上微红,口中却还是坚定刚毅。 “江阴韩休杰,必不负女郎所念。” …… 冯云走了。 出门上了车,车子缓缓驶离。 韩休杰没有送到门口,只在楼上看着车子离开。 那位小女郎离开前说虽车子没有标识,但为了防止有心人看到,还是不要相送的好。 只是这小女郎莫不是忘了这里是风云楼,虽说他的梦里没有风云楼,可凭如今风云楼的名声,岂是想要遮掩就能遮掩的? 他能感觉到那位小女郎信了他的那番说辞。 极好! 即便是传闻中的女郎,也只是小女郎耳。 韩休杰重重握拳。 此番科考,他必要上榜! …… 车内,冯云看向冬怜,冬怜道:“女郎安心,必不会有传言流出。” 冯云颔首,闭上眼睛。 冬怜看女郎又要小憩,连忙问道:“女郎以为那位韩士子所言可有几分真假?” “冬怜以为呢?” 冬怜思衬:“有女郎所梦,奴婢也以为那位韩士子所言还是有几分真的。” 冯云睁开眼睛。 说他的真就真呗,干嘛还扯上她的白胡子爷爷? 冬怜还在沉吟:“那位韩士子说梦中女郎更像二小姐,可奴婢觉得更像是女郎才是。” “哪里像我?” “韩士子不是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还说了女郎的那首诗词,里里外外可不就是在说女郎嘛~” “这是人家的抬举夸赞,你还当真了?”冯云没好气,刚才差点儿吓一跳。 冬怜仰头一笑:“女郎看的明白,奴婢就安心了。” 冯云也笑了。 有这样的奴婢,她也安心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在这边看 冯云回到青竹小院,冯清并没有急着来问,但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满是关心。 “三妹妹怎么这许久才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与那位韩士子多说了几句话。” 冯云避重就轻,目光躲闪。 冯清唇角微扬,先前园子里火气消散的一干二净。 “又是说了什么,叫三妹妹都如此好奇?”冯清笑问。 说了极有可能就是关于你的梦的事情。 冯云叹气:“我是不怎么好奇的,只是他讲了一个话本子,很是有趣。” “原来如此。”冯清不以为意。 冯云好奇:“二姐姐也常听话本子吗?” 冯清眸光微转,掩唇道:“才子佳人,精怪狐媚,判案故事,当然有趣的很,倒是三妹妹看的少了些。” “哦,那以后我得多看看。” 冯清嘴角的弧度更深:“那位韩士子可不就是才子么~” 冯云作势娇羞:“二姐姐~” “三妹妹害羞了?” 冯清又是调笑了几句,方离开,离开的时候,还有轻笑徐徐。 只是屋内,早已经寂静无声。 红着脸的冬怜悄悄看向冯云。 冯云瞪过去:“看什么看,想笑就笑。” “噗噗!”冬怜忍不住捂着嘴闷笑。 冯云看着镜子,想到自己先前那副娇羞的模样,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有些技能学会不难,可就是用出来太羞耻。 呕—— ********** 阳光明媚,桂花香飘。 整个镇国公府却好似春日相邻,往日里严苛的管事笑的咧着嘴,侍婢仆从脚步轻快,连护卫手里牵着的狗尾巴都摇的比往日里剧烈。 镇国公府的世子爷要回来了,就在今日。 府中上下一早就打扫整齐,屋内亭廊都是撒了水清洁如新。 叔父冯志呈也早出了门,随同百官前往城门外十里相迎。 大兄也不在,说是身上有正八品的给事郎中衔,也在品阶之内,虽不能近距离看到,可也能远远观望。 西山寺来了消息,祖父说不过是征战归来,不必这样隆重。 世子夫人面有憾色,还是恭谨的应了。 家中余众聚在翠逸园内,等着门外仆从的呼声。 世子到了三道巷子外,就会有仆从跑进来呼喊,也免得他们在门外等候太久,待世子到来时已没了精神。 “嬷嬷,再看看。”世子夫人张臂左右转。 李嬷嬷看了又看,“夫人已经很是得体了,比起上次面圣还要仔细呢。” “嬷嬷。”世子夫人面色微红,又问一旁的侍郎夫人,“你看呢?” “我看嫂嫂也是极好的,嫂嫂,看看我,如何?”侍郎夫人也要世子夫人帮忙查看一二,世子夫人顿时也顾不上自己了,忙着看侍郎夫人的装扮。 侍郎夫人对李嬷嬷眨了眨眼。 李嬷嬷微微躬身。 冯妙也正在要冯清帮忙查看一番。 冯暮修没有再玩闹,昂首挺胸的绝对不要身上的衣袍有半分的褶皱。 冯暮尘笑了笑,手执书卷在角落默默背诵。 “咦?三妹妹呢?” 冯妙妥帖后,忽的发现屋内少了个人。 众人亦是左右环顾。 果然冯云不在这里。 李嬷嬷连忙出去,没一会儿,李嬷嬷回来:“女郎不在园子里。” 世子夫人大怒:“这丫头,去哪儿了!” ******* 京都内,通往北城门的大路正中空无一人,两侧每隔十丈都有兵士手握腰刀,百姓们无人敢越雷池一步,但也不止是被这些兵士所吓,而是也都听闻了镇国公世子大胜归来。 蛮夷的求和队伍早些日就到了,京都的百姓消息灵通,也都记得三年前一匹又一匹的快马从北边的城门跑进来,而后京都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粮价飞涨,连街面上的混混纨绔都不见了身影,后来听说镇国公世子出征,再后来京都又变回了以往轻松的样子,粮价降了下来,这几个月连平南侯家的郎君都开始在街面上混了。 今日镇国公世子大胜归来,百姓们都聚集在街道两边想要看一看那位传闻中从无败绩的镇国公世子是何等的英武。 “听闻和老镇国公一模一样。” “不一样,这位世子脸上有道疤,是早些年前和敌人对砍留下来的。” “哎呀,现在的那些侯爷爵爷的,谁像是这位世子在前面冲啊!” “就凭镇国农庄里的农人都是伤残兵士,咱就得给镇国公竖这个。” “……” 有人举起大拇指,有人连连点头。 站在前面的民众身后有两个矮小的人影挤不进去,只能退到后面。 “云郎,不成。”小仆从打扮的冬怜满头是汗。 冯云也双手叉腰,她是能把这些人打到给她们两个让地方,可万一被认出来,老爹还没进门,她就给老爹抹黑了。 冯云扶额:“看来,只有用那个法子了!” 冬怜重重点头。 …… “两位客官,楼上请——” 店家小二脸皮上的褶子都快笑到了耳朵后面,手里刚落下的一小锭碎银子就像是变戏法没了影儿,店家掌柜笑呵呵看冯云冬怜两个就像是在看财神爷。 冯云冬怜两个上了楼,但见楼上原本能摆八张的桌子的地儿已经摆上了十二桌,桌桌都是各色零食小吃酒水,上楼的时候店家小二已经介绍了,上楼费五两,小吃酒水零食不限量。 听着是自助,可五两银子,够寻常百姓不吃不喝挣两个月的了! 即便如此,楼上有了冯云和冬怜,也只剩下了一个空座。 可见今儿的财神爷很多。 有的穿着富贵,有的就是豪门贵公子领着仆从过来看热闹,也还有只是寻常布衣百姓,还是踮起脚尖努力探头的往外张望。 众财神爷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一瞧竟是个小郎君,身边还有个也装作男儿打扮的小女婢。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郎君偷偷跑出来了? 冯云没理会四周看过来的各色目光,就在那名布衣百姓的身边挤了个位置。 “这位仁兄,我在这边看,不碍事吧?”冯云学着大兄拱手行礼。 那名布衣百姓连连摆手:“无碍无碍。”不自觉的退后数步。 一旁,有轻嗤传来。 那名布衣百姓的脸色涨的通红。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平安归来 冯云寻声看去。 众财神爷们有的目光清淡,有的神色怪异,也有的面露惊讶,但先前那个嗤笑的人,还是落在了冯云的眼里。 那人也察觉到了,晃着手中的折扇不在乎的看向冯云。 毕竟冯云在他眼里也只是不知道谁家的小郎君。 冯云瞥了眼,就看向冬怜。 冬怜喊道:“店家!” 店家小二忙着上来:“小客官,点儿什么?” 冯云也仰着头鼻孔朝天:“咱们花这么多银钱就是为了能一观世子爷还有咱们大乾将士的威风,咱就说这要是还没看到世子爷,这边的诸位大爷公子郎君们因为一点儿小事争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你这店家是管还是不管?” 店家小二脑袋里有点儿乱,这会儿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还是说这位小郎君要挑什么事儿? 楼上的几位几位爷们郎君公子们脸色有些怪异。 “小郎君说笑了,做生意就是讲究个和气生财,今儿又是咱们京都难得的大好日子,满个京城也只有咱们这条街上的酒肆店家能看着大军入城,各位爷们郎君公子们能来咱们店里也是咱们店里的福气不是?”店家掌柜急忙上楼,笑呵呵的对着楼上的一众爷们作稽行礼,“若是各位爷们郎君公子们有什么纠葛争执的,还请看在镇国公世子爷还有咱们得胜归来的大乾军士的面儿上退后半寸,退后半寸。不然若真的正赶上大军入城,咱家的小店亏了不说,诸位爷们郎君公子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也是平白的招惹了笑话不是?” 听了店家掌柜的一番话,楼上的诸位财神爷神色各异,但也都缓和了不少,冯云也在点头。 掌柜下了楼,很快,店家小二又端上了几碟子凉菜,有肉有菜。 原本冯云所处的那地儿,又放上来一个小竖桌,小竖桌探头在外,并不占二楼地界,桌上摆着凉菜,店家小二对那名布衣百姓招呼着“请用。” 那名布衣百姓红着眼睛,连声道谢。 待店家小二走了之后,又对冯云行礼:“多谢小郎君。” 比起冯云要高大威猛的男人躬身行礼,又是惹得楼上的财神爷们轻笑,可这回这位布衣脸上没有丁点儿异色。 “我没做什么。”冯云笑,又问,“不知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我姓刘,行大,都唤我刘大有。”刘大有的脸又红了。 冯云惊呼:“好名字啊,有容乃大,大有,刘兄你心怀博大,不知刘兄做什么行当?” “就就是小买卖,混口饭吃。” “那跟刘兄做生意的定然都称赞刘兄是老实人!” “诶,还真是。” “……” 几句话刘大有就眉开眼笑。 冬怜在旁边看着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这是自家女郎? 冯云眼角一瞥冬怜,抬抬手。 冬怜连忙奉上茶盏,冯云对刘大有举杯:“来来,敬大有兄一杯。” 穿着华贵的小郎君对着他这样一个寻常百姓举杯敬酒,而先前又是这位小郎君帮了他,刘大有只觉得热血上头,仰头把杯中的酒喝了。 一杯酒下肚,立刻面红耳赤。 心里话根本不用冯云多问几句,自己就都吐露了出来。 “五两银子啊,我心都疼,可又不能不花,不止是因为世子爷,还有我弟。” “三年前,应该是我去军中的,可那会儿我在外行商,我弟就替我去了。我弟啊,可是童生,学塾里都说我弟有大才,那年还要考秀才呢,若是我弟不去,那年就是秀才,这回秋闱说不定还能考个官儿来当当。” 楼里有低笑声出,刘大有充耳不闻,继续说:“就晚了半个月啊,若是晚半个月,我回来了,就不用我弟去了。不过去也就去了,如若能得军功,咱家里也能宽裕一点,是不是?谁想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我弟就寄回一封信,信上说平安,可后面就再也没收到。” “还什么官儿,什么军功,咱也不指望,是死是活的总要来个信儿,郎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娘年岁大了,天天盼着,眼睛都要瞎了,好在,好在三年,世子回来了,我那二弟也该回来了,不是?” 刘大有擦了把泪,咧着嘴又喝了一杯冯云递过来的酒,“原本我是想在城外看的,可城外那么多人,哪里能看得出哪个是我弟?城内就不一样了,就这么一条路,好认!是不是,郎君?” 冯云点着头,眼里也带着泪光:“我就说怎么和刘大哥一见如故呢,我也是来看我爹爹的。” “爹爹?”刘大有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小郎君,一时无语。 楼里的低语笑声也几乎消失不见。 冯云站起来,如同喝高了一般,挥舞着胳膊:“我爹爹可是厉害呢,还不止我爹爹,我阿爷也是咱大乾的兵呢,我阿爷说谁也不想打仗,可有人要打咱们,咱们也不得不打,不然受苦的就是咱们的家人亲眷。我阿爷还说,咱们大乾立国,封了不少勋爵,也有不少人当了官,可更多的人死在了战场上,活着的人都要感谢死了的那些人,他们才是真勇士。” “我阿爷就是命大,被封了爵,我阿爷要我爹爹也习武,参军,这次我爹爹就去了。我还有大兄,我大兄日后也要参军,我阿爷说,日后也要我当将军。” “原来我怕,可听了刘大哥的这些话后,我不怕了。” “为何?”刘大有颤颤的问。 楼中的一众爷们郎君公子们也看向这个小郎君。 楼下一直侧耳听着楼上动静的店家掌柜也屏住了呼吸,脚尖都踮起来,生怕差一点儿就听不到。 冯云道:“刘大哥盼着二弟平安归来,这里,外面还有更多的人家都盼着自己的家人能平安,他们应该和刘大哥一样,想着只要平安,什么军功什么荣华都无所谓,可不可能人人都平安。” “我阿爷平安回来了,还享了福,到现在我也在享受荣华,我家的荣华是那些没办法平安回来的真勇士给的,那么我爹爹,我大兄,我,甚至我家的后辈也理应为真勇士做些什么,或许再上战场,或许能带更多的人平安归来。” 闻言,刘大有泪奔而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家爹爹呢 楼上的各位爷们公子郎君们沉默无言。 只听着刘大有哽咽:“你家里得的爵位是你阿爷在战场上拼命挣来的,你阿爷能回来,也是命大,怎么就不能富贵了?那些个从没有上过战场的富贵人家不也是荣华富贵?你这小郎君,才几岁?那种地方,什么时候要你这小郎君去了?” 冯云嘬牙花子。 她也不想说的这么感性,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么! “对对,我是说以后,以后嘛~” 冯云连忙服软。 刘大有却更横:“以后不打才对。” “对,没错,不打才对!” 刘大有喝多了,可这话说的对极了。 听冯云应声,刘大有醉眼迷离的瞅着冯云傻乐。 冯云也忍不住笑。 明晰灿亮的面庞如同天上掉落下来的太阳,照的刘大有的眼前发晕,楼上的一众爷们郎君也都不由愣了下。 原来这小郎君竟是这般无暇美玉。 “今日听闻小郎君一席话,实是叫吾汗颜,冒昧请问小郎君府上何处?”有郎君朗声问道。 那位郎君身侧三四随从,手执摇扇,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但看这架势就是这酒楼上最大的财神爷。 “唤我云郎就好。”冯云道。 郎君身侧的仆从面色不悦,正要呵斥这小郎君不通事故,就见那小郎君身边随行男儿打扮的女侍面色惊慌的低呼:“云郎~” 冯云连忙看向楼下。 楼上其他爷们郎君也顺着冯云的目光看过去。 原本通往北城门的道路两边就有兵士林立,这回此酒楼楼下都站了两名兵士。 店家掌柜面带慌色过去说着什么,兵士冷然不言,兵士前方一位穿着盔甲的男子抬头看过来。 头盔挡住多半的容貌,楼上的爷们郎君们只能认出是年轻男子,还有那双灼灼的眼睛,可见定是俊逸儿郎。 冯云嘴角咧开,憨笑的打招呼:“大兄,我是云郎。” 云郎? 冯暮雨嘴角一抽,斥声:“早些回去!” “哦~”冯云蔫了。 二楼的一众爷们郎君哄笑,刘大有也嘿嘿的笑。 果然是偷跑出来的~ 冯暮雨拧眉,还想说什么,旁边同样穿着盔甲的男人一拳头捶过来,冯暮雨横拦,几个横劈推挡的眼花缭乱,再定睛两人竟是勾肩搭背在一起。 “哎呦,轻点,谁啊?” “管这么多干什么。” 冯暮雨扯着那个男人离开。 冯云靠在围栏上,听到大兄对那人警告:“别打主意,是我家……”嗯,后面的听不到了,也不知道大兄是怎么说的。 冯云正想着,就见那位仁兄忽的挣开大兄的钳制,跑过来对她喊:“云郎,我叫罗平,你大兄的铁杆兄弟!若是有人欺负你,就说我‘玉面飞狐’的名头——” “不要理他!”后面的话被冯暮雨掐住戛然而止,冯暮雨拉着罗平就走,不忘回头点她,“不可说他的诨号。” “哦。”冯云只能闷闷的回了声。 这诨号,很有名? 楼上,先前问询冯云府上的郎君手中摇扇轻甩,“想来云郎是不知道‘玉面飞狐’的名头,五六年前可是红遍半个京都,秦楼楚馆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欠钱了?”冯云问。 “……” “哈哈。” 楼上众人忍不住笑声一片,刘大有也笑出了声。 那位郎君笑的意味深长:“玉面飞狐怎么可能欠钱,而是挣了太多女儿家的心……” 冯云连忙转身又往下看,只是再也瞧不到那位玉面飞狐的身影。 “看什么呢?”刘大有问。 “我看他长得如何?怎么就这么厉害?” “……” “哈哈!” 楼上众人又是大笑。 楼下的店家掌柜也忍不住笑,店家小二一头雾水的指了指楼上:“掌柜的,没闹起来?” “行了,忙你的。” 店家掌柜摇头回到自己的柜台前面拨弄着算盘。 得,今儿稳了。 *** “大军进城了——” 楼下轰然声大起。 百姓们纷纷探头观望,通往北城门一路上的客栈小楼迎街处瞬间尽数都是人。 有寻常百姓,有富户,有贵族郎君爷们,也有冯云。 旌旗高高飘扬,鼓钲鸣起,马蹄声渐渐清晰,马背上的大乾将士也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们身上的盔甲没有街道两边兵士身上的盔甲那样整齐明亮,他们的盔甲上有着刀痕,有着洞孔,更被劈砍的残缺,面甲上也一样,可他们的目光坚毅,手中的长枪锋利,背上的弓箭泛着寒光,马侧挂着的横刀更是凌冽,仿佛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闯过去。 通往北城门路上的欢呼声渐渐停下来,很快竟有些寂静无声。 冯云双手合在嘴边,以喇叭的姿态高呼:“大乾威武,大乾万胜!” 清润的声音响彻,冯云身侧的刘大有也跟着大喊:“大乾威武,大乾万胜!” 一高一低的两道声音像是点燃了整条街上的炮竹。 “大乾威武!” “大乾万胜!” “……” 一时欢呼四起,楼上更还飘落下来早早就准备好的花绢。 当大乾的将士从冯云楼下经过时,伤痕累累的盔甲上沾满了花瓣纸绢,原本刚毅的面容也温软了几分。 “好看吧?”冯云杵了杵身畔的刘大有。 刘大有只匆匆瞥了眼:“好看好看。”他一直在找着他的弟弟。 不止是刘大有,围观的很多百姓中都踮起脚尖努力的看向马背上的人,试图找出来自己最熟悉的人影。 有的没有找到,哭了。 有的找到了,也在哭。 冯云看着,眼眶也酸胀起来。 “云郎,二弟,二弟,是我家二弟!” 刘大有终于看到了他魂牵梦绕了三年的身影,兴奋的拍向冯云,眼角瞅到冯云身后那名侍婢不善的眼神又连忙的缩回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欢喜兴奋,只能又跳又叫的喜极而泣。 “哪儿了?哪儿了?”冯云连忙张望。 “那里,那个,那个扛着旌旗的那个。” 冯云顺着刘大有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即便是扛着旌旗也并不显得雄壮的身影。 或许刘大有的嗓门很高,也或许是兄弟之间的心有灵犀,那人也看向这边。 那人愣了下,随后使劲的冲着这边挥手。 “看,我二弟也看到我了!”刘大有更是拼命的挥手,拼命的高喊,“二弟,二弟——” 楼下四周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又有人哭出声。 看得出,他找到了他的亲人,可他们的亲人还没看到。 刘大有也看到了,手臂缩回去,讷讷看向冯云。 “云郎,我二弟平安归来了,你家爹爹呢?可看到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酸死 不止是刘大有,楼上的一众郎君们也都看向她。 刚才她的大兄已经露了头,证明冯云先前所言不差,人家家人真的是在从军。先前这位小郎君还说是在等她爹爹,那她家爹爹必然也在军中。 冯云干笑:“我还没看到。” “那可能在后面。”刘大有连忙道,“你爹爹什么模样,我帮你找。” “云郎,我们亦可帮忙。”那位手执摇扇的郎君道。 冯云看了眼街头对面根本就没走远的大兄还有那位玉面狐狸,拱手道:“多谢郎君,不必烦劳。” 原本她想着随便找个军士喊声“爹”,可大兄在,她也只能灭了这个念头。 “我再等一会儿,若是没看到,也或许我爹爹未曾在入京的军伍之中,待回家见到爹爹也一样,就是晚一些。” 冯云这样说了,楼上的诸位也没有多说话。 冯云继续趴在围栏往下看,刘大有也在盯着下面路过的兵士里面看有没有年岁差不多大概像是冯云爹爹的人,不对,至少还要能生出那位小将军的年岁的汉子。 可都戴着头盔,真不好找。 “云郎,你爹爹什么模样?或者有什么明显的……” “三年未见,我怕就是见到了,也认不得。”冯云道。 刘大有住了嘴,不再说话,但仍陪着冯云等。 “刘兄先回吧,你二弟平安归来,这好消息应该赶紧的告诉家里人。”冯云道。 “不过就是早一点儿晚一点儿而已,三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会儿。”刘大有打定了主意要陪着。 冯云拍了拍刘大有的胸脯,也不再说什么,只盯向后面缓缓行进来的大乾勋爵之众。 兵士在前,各将领勋爵在后,再后是随同太子一起往京郊外相迎镇国公世子的文武官员,有官员坐轿,更多的都是骑马。 冯云远远就看到了马背上的叔父,叔父高兴的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左顾右盼颇有顾盼生辉之态。 冯云悄悄的往后仰了下身形,但直到叔父走过楼下也没有抬头看半眼。 ……虚惊一场。 再后面是各位迎接的勋爵皇子之众,冯云看到了望东伯,平南侯还有平南侯世子,另有其他的几位将军,他们都没有穿盔甲,勋爵的朝服在日头下熠熠。 还有二皇子,三皇子也是骑马而行。 上次见到二皇子还是在大姐姐的及笄礼上,这回没隔几日却觉得二皇子好似又富态了,三皇子在旁边只显得越发俊逸潇洒。 三皇子所到之处,女子们的娇呼更盛。 二皇子笑呵呵的驳马,距离三皇子远了些,意思是你们欢呼你们的,我就不占这便宜了。 三皇子无奈一笑,又是惹得一阵娇声。 只是冯云还是察觉到三皇子的笑容并不是那么痛快。 难道是在城门外迎接的时候有故事? 冯云拧眉,多盯了三皇子几眼,发现三皇子偶尔会看向身后的那辆车马。 车马上有皇家标志,车里的人定然是皇家人。 车里是谁? 平公主? 平公主应该没这个胆子。 可也说不准~ 冯云又看向那辆封的严严实实的车马。 行驶中,车帘像是掀了开。 冯云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看到里面有人往外瞧。 直到行驶过她所在的酒楼,车帘才落下。 冯云扫了眼没有放在心上,后面跟着过来的就是太子殿下和她爹的车子了。 随着越来越近的欢呼,四匹的车架稳稳行驶过来。 不像先前行驶过的那辆皇家车架遮挡的严严实实,这辆车架四面立着四根柱子,上有薄席遮挡,就是为了叫百姓们能看到这位镇国公世子,镇国公世子也能看到百姓。 太子殿下一袭四爪金龙服端庄肃严,一旁的镇国公世子一身墨色的盔甲稳如泰山。 “是世子!” “世子爷威武!” “……” 百姓们欢呼。 楼上的一众爷们公子郎君们也都往外倾身看过去。 三年前,这位世子离开时,他们大都不知,只知道是镇国公世子临危受命,三年后,这位世子回来了,携大胜之姿使得蛮夷不得不求和,若是没有意外,大乾从此应再无战事。 今日皇帝以大礼相迎,他们来此亦是为瞻仰这位世子之风采。 冯云也在看。 三年前,她摸过父亲的这身盔甲。 冰凉嶙峋,到现在也仿佛在手心中回淌。 现在这身盔甲已经没有三年前的峥嵘,可这才是镇国公世子该穿的盔甲吧~ 滚烫,一如她心下所念。 冯云不再看盔甲,只看向盔甲下离开了三年的爹爹。 目光锐利,一如当年。 儒雅俊逸,一如当年。 那道疤,也一如当年。 只是面上多了皱纹,想必额角也多了白发。 “你长大了,你爹爹定然也会老一些。”一旁刘大有说了句,“你看,连世子都老了。” 冯云连忙止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哽咽,嘿嘿笑了笑:“是呢,我也是太想念爹爹。” …… 进城之后,镇国公世子冯志昇就没有再和太子寒暄,只看着京都的这条通北大道。 有的酒楼客栈,似曾相识,更多的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模样。 可四周围人们的目光还是和原来一样,灼热,热烈。 冯志昇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才没有起身向京都的百姓行礼知罪。 今日已是皇家天大的恩典。 冯志昇只能一一看过沿街的百姓,一一的记下他们的面容。 当他的目光掠过那并不起眼的酒楼二楼外檐时,目光突然微凝。 那边的小郎君,明明是小女郎。 那小女郎看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烈,那么的澄,那么的熟悉…… 冯志昇霍得站起来,扭头看向身后。 同坐的太子的吓了一跳:“怎么了?世子?” 冯志昇充耳不闻,只看向那个眼中瞬间灿亮,使劲的向他挥手的小女郎。 “哈哈,哈哈哈——” 冯志昇忽的大笑,而后坐回到座位上。 一路上板着的面孔忽然就笑的像是换了个人儿。 太子回头看去。 可看到的只有茫茫的人影。 适才这位世子看到了什么? …… 大路另一边,冯暮雨觉得自己像是泡到了醋缸子里——酸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叔母的偏心太明显了 “世子爷推辞了皇帝设宴,正往府里来呢。” …… “世子爷到长门大街了。” …… 随着镇国公府的仆从奔跑呼喊,镇国公府内一众急匆匆的往外相迎。 世子夫人,侍郎夫人,一众儿女,包括冯暮雨和冯云。 世子夫人又要李嬷嬷整理了一番,转眼瞥到努力往角落里缩的冯云,怒目瞪过去。 “母亲。” 冯暮雨拦到冯云身前。 世子夫人神色一滞:“你啊!” 转头不再理会。 冯云悄悄扯冯暮雨的衣摆:“多谢大兄。”张嘴无声。 冯暮雨把衣摆从冯云手中扯出,作势弹她脑瓜崩的样子,低声呵斥:“下次再这样偷跑出来,看我不收拾你。” “嘿嘿,知道知道,绝对不会有下次。” 冯云就差发誓,可偏偏旁边冒出来一句:“早知道我也偷跑出去了。” “三姐姐,热闹吗?伯父威风吗?” 冯云咬牙,可随后又不由扬起脸,哼了声:“当然威风。” 冯暮修一脸憧憬,问:“伯父认出三姐姐了吗?” 认出了吗? 冯云回想父亲在车上回头张望,又忽然大笑,觉得应该是认出来了。 冯云看了眼冯暮修,嘿了声:“那么多人,哪里会认出来。” “所以还是不要偷跑出去。”冯暮雨拧着冯暮修的头站到另一边,“这回正巧我看到了,若是没看到,你这三姐姐恐怕就回不来了。” “怎么了?” “人多,拐子也多,就冲小童下手……” “……” 低声渐落。 冯云吐了口气,也让冬怜帮看自己哪里有不妥当之处。 好在父亲进京后要先往宫城门外阅兵,不然她还赶不回来,更好在大兄陪她一起回来,要不然母亲这边也绝不可能这样轻易过关。 “三妹妹竟不与我说一声。”冯清低声。 冯云也压低了嗓儿:“若是二姐姐与我一起,那我也出不去。” 冯云往世子夫人那边睇了个眼神。 冯清嘴角微抬。 这话,倒也不差。 *** 过了长门大街,再行走三个路口就是镇国公府所在街巷。 “恭迎世子爷。” “恭迎世子爷。” “……” 一道道的呼声由远及近,远处的马蹄声也渐渐清晰。 立在镇国公府门外的一众女眷们抬眸张望,世子夫人更是激动的全身发抖。 巷口忽起旌旗,穿戴盔甲的将士们如同洪流从巷口席卷而来。 相隔十丈之余,洪流分成两侧,正中一身黑甲而来的正是镇国公世子。 黑甲笼身,背脊挺直,目光肃穆,不怒而威。 “妾身恭迎世子爷……” 世子夫人领着府中上下行礼,镇国公世子冯志昇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一个箭步扶住,“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数。” 众人起身,冯志昇转身看向身后一众兵士,嘴角一咧,笑意浮动:“到家了,都各自回去吧!我这里可不管饭!” 麾下众兵士立刻哄笑,高呼应诺,各自领着旗下的军伍离开。 冯暮雨看着雷厉风行的兵甲面露倾色。 冯云也在笑。 老爹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很快,门前一片清净,待一众兵甲消失在巷子里,冯志昇才低眉看向眼前的世子夫人:“三年未见,让我好好看看你。” “嗯。”世子夫人眼中含泪,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后面侍郎夫人掩着唇笑。 忽的,世子夫人一声低呼。 就在镇国公府门外,冯志昇一把横抱起了世子夫人,面上几乎透过眉骨的疤痕显得原本俊逸儒雅的面容上多出了几分狠厉,可此刻只有柔情。 “走,咱们也回家!” …… 镇国公世子就这么抱着世子夫人从门口走到翠逸园。 一路上的仆从侍婢纷纷行礼。 世子夫人羞的埋头入怀。 “啧啧,若是我,恨不得都看到才好。”侍郎夫人摇头轻叹。 “父亲也抱不起来啊~”冯暮修嘟囔。 “嘿,要你多言。”侍郎夫人瞪过去。 “哎呀。”冯暮修捂住脑门。 冯妙轻嗤一声收回手。 冯暮尘扬起的手也缩了回去。 冯暮修打了个颤,躲到冯云身后。 “三姐姐救我。” 冯云往前紧走几步避开。 冯暮修脸色一垮。 冯暮雨摇着头又给了冯暮修一下:“你三姐姐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哦~”冯暮修恍然。 冯云咬牙也瞪过去。 冯暮修缩脖,躲到了冯清身后。 冯清掩唇一笑:“现在想起我来了?” “嘿嘿,二姐姐最好啦。”冯暮修涎着脸。 ****** 翠逸园。 从自家男人怀里下来的世子夫人已经恢复了以往雍容华贵,冯志昇仍是一身盔甲坐在主位上。 待一众郎君女郎行礼叩拜后,冯志昇对侍郎夫人道:“适才我已经见到了二弟,这些年辛苦二弟还有弟妹了。” “大伯不在,他辛苦些是应当的,府中有嫂嫂在,我也是没帮上什么忙。”叔母道。 “弟妹惯来谦逊,这些年我不在家,但也常有书信来往,暮雨事无巨细,说的清清明明,我都心里有数。” 叔母忙推辞不敢,心里头只乐呵呵的。 她一时没想起来究竟做了什么,但既然大伯说她做了那就是做了。 “大伯可是不知道,暮雨才是辛苦呢,我家这两个崽子,若非是暮雨盯着,早不知道该是怎么个没个懂事,前些日子妙儿的及笄礼,暮雨也是最费心。清儿倒是叫嫂嫂教的文文雅雅,就这云丫头现在看着乖巧,可是没少让暮雨操心。”叔母挨个的指过在场的小郎君小女郎,最后只把冯云往前面推。 冯云的脸被臊的有些红。 叔母嘴里字句都在夸大兄,可实际上只推她。 这偏心也太明显了。 冯志昇笑看着冯云,一摆手:“云丫头,清丫头,过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冯清盈盈走上前。 与冯云一起行礼。 冯清冯云穿着一样的彩衣绸,头饰都是一般模样。 冯志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比划着笑道:“当初你们才这么点,现在已经这么高了~” “你们叔母生怕我认不出你们这两个丫头,才先提醒了我,可我是你们的生父,又怎么会分不出我的两个小棉袄~” 第一百五十章 看到她了 “清儿乖觉,不谙武艺,定然要瘦弱一些。云儿常年练枪,暮雨说已有所成,必然要更壮实一些。”冯志昇道。 冯清弯唇,笑的更加温软。 冯云嘴角抽了下。 “嘿嘿,壮实。”冯暮修小声嘀咕。 “啪。” “啊呀。” 冯暮雨瞪过去,冯暮修闭嘴,噤声。 “哈哈!” 冯志昇笑着,又唤过冯暮修,拍了拍冯暮修的肩膀:“不错,这才是壮实。” 冯暮修仰首挺胸,扭头看了眼冯云。 冯云:“……” “听说暮尘要参加这回的秋闱?”冯志昇又问冯暮尘。 “是,伯父。”冯暮尘应声。 “好好考,这回你伯父护卫秋闱,定会护你安然。”冯志昇道。 冯暮尘欣喜:“这可是太好了,有大伯在,今年秋闱定是最为公平公正之试。” 冯志昇笑道:“你这孩子,可是你把父亲的嘴脸学了个通透,大伯只是护卫,想要公平公正还是要看监考官员。” “有大伯在,监考官员也定然不会徇私枉法。”冯暮尘道。 冯云悄悄的看了眼冯清。 冯清也在微微点头。 ……看来二兄说的没错。 “哈哈,你再夸大伯,大伯也没给你准备见面礼。” “大伯能安然回来,就是最好。” 冯志昇点了头,又唤了冯妙前来:“妙儿及笄大礼,大伯没能及时赶来,遗憾的很,只是大伯是个军伍汉子,不知道女儿家的玩意,来的路上瞧见这个,也不知道妙儿喜不喜欢。” 冯志昇拿出一个盒子。 冯妙打开,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冯妙的眼睛睁的滚圆,一旁的侍郎夫人也骇然失色:“这怎么可以,大哥,这太贵重了。” “还请大伯收回。”冯妙也推回去。 冯志昇道:“只说喜不喜欢?” 冯妙看向侍郎夫人,侍郎夫人连忙看向世子夫人:“嫂嫂,你说句话啊,这东西怎么能给小女郎啊!” 世子夫人笑道:“这是志昇这个做大伯的心意,我怎敢违了?” “收下吧,也就是妙儿及笄大礼,若是寻常生辰,我可送不起。”冯志昇笑道。 侍郎夫人看出来世子不会收回,只能道:“既如此,那就谢过大兄。” “多谢大伯。”冯妙亦施礼。 冯妙拿着盒子回去。 冯暮雨最后一个走上前去。 冯志昇看着自己的长子,问世子夫人:“夫人,你看,暮雨是不是更像我一些?” “嗯,像世子爷。”世子夫人看着冯志昇,道。 冯志昇眉眼舒展,握住世子夫人的手:“像我们两个。” 世子夫人点头,面上飞快的红润起来。 冯暮雨在前面,看的最清楚,冯暮雨额角狠狠的抽了抽:“父亲刚回来,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啊,对,大伯早些歇息才是。”侍郎夫人立刻附声。 一众女郎郎君也都起身。 冯志昇面带憾色:“也好,待二弟回来再说,明儿还要去西山寺见父亲。” “是!” 一众女郎郎君离开。 出了屋子,冯暮修先忍不住跑到冯妙身畔:“大姐姐,什么啊?” 冯妙得意的把盒子拿出来,亮在众人眼前。 盒子里赫然是一枚足有一指大小的红宝石。 红宝石并不圆滑,看上去还有些粗糙,可更见这颗宝石的纯粹。 侍郎夫人家里有工匠,只要稍稍打磨必然珍贵无比。 “这得多少银钱?”冯暮修惊叹。 “至少这个数。”冯妙竖起五根手指。 “哇哦!”冯暮修惊叹。 冯妙看向冯清冯云,笑道:“你们姐妹两个可不要羡慕哦,待你们及笄,还不知大伯会是怎么的殚精竭虑呢。” “这是必然。”冯清道。 “父亲自当不同大伯。”冯云道。 冯妙愣了愣,哑然失笑。 …… 窗外的声音渐远。 翠逸园内,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黑色的盔甲缓缓拆开,落地。 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随着褪下,男人雄壮的身躯呈现在眼前。 前胸三道伤疤,后背四道伤疤,还有几处箭孔的伤处。 世子夫人红着眼睛,摩挲着其中一道伤口。 冯志昇按住夫人的手,沉声:“这是我到北方边塞的第三个月,蛮夷以千人精兵为诱饵,我料想到必有伏兵,却没想到他们竟是倾巢而出,后来蛮夷退去,我受了伤,战死了八千三百四十一位同袍,只堪惨胜。” “由此,我深知蛮夷之狠,若想边塞不再起战事,只有把蛮夷打怕,打的他们不敢再抬头才是上策,这才打了三年之久。” 世子夫人流着泪,点头:“我知道,父亲说过,他是有运气才能活着,而既被封‘镇国’,自当承镇国之重,死了那么多的人,不就是为了以后少死人吗?我懂的,不要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不怨。” 冯志昇压下泛红的眼眶,拥夫人入怀:“我知道赢儿最知我心。” 世子夫人靠在冯志昇的怀中,搂住男人,亦是不松手。 血气的刚硬纠缠上柔软的细腻,即便是初尝味道的青涩男儿也会抑制不住,何况又是久知滋味,却于三年刀光剑影生死之后再见心心念念的人儿。 冯志昇再次横起抱起夫人,大步的往后面走去。 帘帐落下,不可言述。 李嬷嬷关上房门,把守在门口的侍婢们赶的远了些。 ***** 青竹小院。 冯云看着跟前的杯盏,神色恍惚。 从翠逸园出来,大兄在她这里坐了一会儿,问了她结识了什么人,又说了一句话。 “今儿京郊外十里相迎父亲,五位皇子殿下都到了,四皇子殿下第一次显于人前,人都说‘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四皇子,方子墨,他回宫了…… 在西山寺穿着毫不起眼的衣服都显得不同寻常,这换上了皇家蟒袍,想来更不同凡响。 她应该早就想到的。 早先他就有要回去的想法。 不对,他回去了,她的风云台不就不再是她的风云台了? 风云台日进斗金,他就不能让她再多挣些时日的银钱? 她留意到的皇家车驾里坐着的就是他吧。 大兄说五位皇子,五皇子也在车里。 难怪三皇子不悦又无奈。 只是他是不是也看到她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是杀敌,不是不怕死 夕阳西下,侍郎冯志呈回来了。 三年未见,兄弟二人有不少话说,家中上下聚在一起吃了顿晚膳。 一般来说,家人聚餐的时候,孩童是最辛苦的。 要表演节目,还要搞怪,最好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才算功成身退。 从古至今,这个惯例就没变。 冯妙先站起来。 “妙儿得伯父大礼,自当先以贺伯父归来之喜。” 四位长辈颔首。 冯妙起身,立在场中,场外有侍婢执鼓,又见冯妙往身上加了两道长袖。 世子夫人道:“妙儿可是要轻舞一曲?” “是。”冯妙道。 “清儿说想要弹筝一首,不若以清儿曲和,如何?”世子夫人问。 侍郎和夫人亦是点头。 冯清笑的温婉清润:“自无不可。” 冯妙睇着冯清,扯了下嘴角:“求之不得。” 冯云在旁边看看冯清,又看看冯妙,抓向桌上的瓜子。 冯妙瞥过来。 冯云松手,正襟危坐,表示她会好好看。 冯妙这才笑开。 正位之上,冯志昇看了眼自己的夫人,夫人望着场内已经摆开架势的两女,满目欢喜。 冯志昇伸手握住了夫人的手。 夫人面上微红,娇嗔的瞥过去,桌下的手毫无退避。 …… 随筝曲起,冯妙身姿妖娆,如天上蟾宫女仙入世,冯清的筝曲亦是附和而起。 虽是世子夫人一时强合,仍相映成趣。 可见博才。 冯云看到侍郎和夫人隐晦的彼此对视了眼。 冯暮修冯暮尘看的入迷。 冯暮雨瞪了她一眼。 冯云不再打量,也赶忙的看起来。 嗯,好看。 …… 一曲罢。 众人喝彩。 冯清冯妙各自回座。 “妙儿这舞曲,当真如天女下凡,步步生莲。”冯志昇道。 “清儿这曲子才是精妙,正是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和断,声随妙指续。”冯志呈道。 “清儿才学了几年,哪里得二弟这般夸赞。”世子夫人道。 侍郎夫人笑:“瞧瞧,咱们都是瞧不到自家女儿的好处,只顾着夸旁家女儿,等回去了,少不得被埋怨呢。” “母亲。”冯妙娇嗔。 “好好,不说了。”侍郎夫人道,“要我说啊,只要是今儿个献礼,就都好。” “不错。” 几位长辈纷纷赞同。 冯暮修眼珠子一转,跳起来:“那我就来第二个吧!” “我年岁最小,也不会什么,就会耍几把飞刀,请大伯斧正。” 几乎是不容拒绝,冯暮修就跳到了中间的空地上,下一刻小厮小扇子就搬上靶子。 冯暮修简单的做了几个舒展动作,手中的飞刀“嗖嗖嗖”的射了出去。 “砰砰砰。” 每把飞刀都在靶子的正中心。 无一失误。 看似从一开始匆匆忙忙迅雷不及掩耳,实则都在冯暮修的把控之中。 “好!”冯志昇赞道,“以势而来,更是技艺不俗,颇有大将之风。” “三郎能得你大伯这般夸奖,可是高兴了?”侍郎夫人笑得开怀。 冯暮修连连点头。 高兴。 冯志呈摇头笑了:“好了,还不下去。” “我还有个请求。” 冯暮修高声,定定的看向三年未见的伯父:“伯父,我想从军。” 一声起,惊了整个庭院。 这几年冯暮修也常说要从军之言,可哪儿想到说的这么突然。 冯志昇看了眼自己弟弟,道:“你祖父说过,我镇国公家的儿郎不论从商从军还是入朝堂,都是为国耳,只要你父亲同意,我这边没问题。” 冯志呈苦笑:“大兄这样说了,倒是叫我怎么拒绝?” “你还想拒绝?”冯志昇笑问。 “有大兄在,我就心安理得的窝在家里,这小子也有大兄,可偏偏喜欢往外跑。”冯志呈无奈。 “或许三郎也想和你我一般。”冯志昇道。 冯志呈微怔,看向冯暮修。 “我不会读书,就有点儿力气,又喜欢舞刀弄枪,就想和大伯一样去打仗,大兄说过,刚上战场要从小兵做起,有可能会战死,可旁人家的儿郎都不怕,我镇国公府的儿郎又怎么能怕!” 冯暮修一开始还有些腆然,后面仰首挺胸就好像自己已经是个大将军。 侍郎夫人的眼睛泛红,冯志呈也在轻颤,嘴角抖着:“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冯暮修不服。 “好了,不要再说了。”冯暮雨阻止冯暮修再说下去。 冯暮修只得讷讷的退了下去。 只是冯暮修虽退下去,场内仍有些说不出的沉重。 就在这时,冯云站出来:“我也有一套枪法,还请父亲指正。” 冯妙轻笑:“刚才三郎才说了‘斧正’,你这又是‘指正’,莫不是就对着三郎来的?” 冯云瞥了眼冯暮修,憨笑:“大姐姐看过就知道了。” “那我可要好好瞧瞧。” 冯妙说着,抓起瓜子。 冯云:“……” “噗!”冯清掩唇低笑。 三小女郎几句玩笑对话,场内立刻轻松了下来。 冯志昇也笑着应声:“好!” …… 冯云执枪立在场中,随着起势,长枪舞动起来。 只见身影矫健如狐,比冯云还要高的长枪银光闪动,舞出水泼不进的流光。 先前还有些愤愤不平的冯暮修不说话了,眼睛发直。 他知道三姐姐的飞刀,箭法很厉害,骑术也强的很。三姐姐的枪术,原来他也见过,最近是四个月之前,那时候三姐姐的枪术跟他差距也不大,这怎么突然间的不像是三姐姐了? 太厉害了! 三姐姐还有什么不会的? “看到了?上了战场是要杀敌,不是不怕死。”冯暮雨低声。 冯暮修连连点头。 看到了。 若他和三姐姐对敌,他死十次,三姐姐也毫发无伤。 冯暮雨看着冯暮修:“……即便你不怕死,也不能在父母跟前说。” 冯暮修也反应过来,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冯暮雨没有阻止,看了眼旁边的冯暮尘。 冯暮尘拍了拍冯暮修的肩膀:“回去之后,如何做?” “向父亲道歉,请母亲原谅。”冯暮修支支吾吾。 “甚好。”冯暮尘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八月十五 冯云一套枪法练完,头饰不坠,气息未变。 “好,不错。”冯志昇道。 “大兄这就偏颇了,我家三郎那几下子大兄都夸有大将之风,这位女将军如此厉害,大兄竟只说三字。”冯志呈笑道。 “二弟也说是女将军了,以女将军之姿,也不过得‘不错’。”冯志昇道。 世子夫人微笑。 侍郎夫人瞧了眼,笑道:“听听,云丫头,这回你可知道府里哪个做主了?” “可不是,若是三妹妹今儿作上一幅画,怕是伯父才会狠狠的夸呢。”冯妙瞥着冯云。 冯云也是一脸惊愕:“那我现在换,可还来得及?” “那不成。你们这一个个的都炫耀过了,我和你们二兄还都眼巴巴的瞧着呢。”冯暮雨道。 冯云只能不情不愿的回到座位,闷闷不乐。 冯志昇看着冯云,哈哈大笑。 冯云看向冯志昇。 留意到女儿的目光,冯志昇的笑声没有丝毫收敛。 冯云嘴角抽搐。 她就这么好笑? 身旁冯清也浅浅的笑出声:“三妹妹,父亲很是喜欢你呢。” 冯云微笑。 如果不是知道冯清是怎么看她的,她就信了。 “我觉得也更喜欢我。”冯云有意加重了“更”的读音。 冯清脸上的笑意微凝,低头敛眉掩住神色。 冯云扭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冯暮尘。 好歹老父亲看到她就笑,看到冯清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 “原本孩儿想诵诗一首,但有祖父那首词在前,又有三妹妹梦中那首‘元夕’,孩儿不得不出此下策。” 冯暮尘招手,身后的人奉上两张大纸。 纸上分别写了冯云抄袭的那位辛老大的两首诗词。 但见字迹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笔走游龙。 两首诗词各用不同字体,《破阵子》以狂草,《元夕》以行书,只见字,已有其意。 四位长辈赞叹。 冯暮雨连连点头。 冯云也能看出来这位二兄不愧是常年案牍,秋闱登堂之才,字比大兄写的好看。 可冯云看了几眼就没法再面对。 “来时路上我听说了父亲这首破阵子,实是震撼军心,我也是感慨良多,为了我们两个,父亲居山多年,我以为父亲总会心生怨念,这些年即便是我,也难以说是没有抱怨的,可父亲心念的却不是我们这个小家,而是天下百姓,父亲如此胸怀,实使我汗颜。明日上山,定要向父亲赔罪。”冯志昇道。 “大兄所言极是,还有你家云丫头整日里也是贪吃喜睡,哪里知道这梦里竟还有如此境遇,可见云丫头也是诗书文气所汇之钟灵,就是自己懒惰了些。”冯志呈道。 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虽然没有说话,可转头看向冯云的目光已然在告知着什么。 冯云觉得再看下去,今儿晚上就得被加码学习。 最要紧的是如果明儿父亲看到祖父,真真的下跪赔罪,祖父会不会一股脑的把那首诗词的由来告诉了自己的亲儿子?那时她这个亲孙女又要面临什么? 不敢想! 简直不敢想!! 冯云看向冯暮雨。 求救。 冯暮雨摇了摇头,上前几步,站到父亲叔父面前:“这回,可轮到孩儿了?” …… 一地图竖立,家中众人在前,冯暮雨于侧侃侃而谈。 说的是一强军过河征战,另一方如何以弱胜强。 由世子和侍郎大人两兄弟一方,冯暮雨为另一方。 当中有战术语,更多的是寻常话,一开始冯清冯妙也能听得懂,世子夫人侍郎夫人也跟着点头,但很快眼中就流露出茫然混沌之色。 听不懂了。 虽有地图,可连行军方向兵数兵种天气气候都是信口开河,还要联系前后兵种所在,策略方向,稍不注意就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稍后是冯暮修,而后冯暮尘。 再而后就是冯云。 冯云脑中乱的像是一盘浆糊,只看到兄长还在说着,叔父已经不说话了,只有父亲还在和兄长针锋相对。 打个仗这么麻烦吗? 因为曾经所处的那个时代经历过近乎漆黑的苦难,虽已然岁月静好,但学过的历史书上多少也讲过些战争史料,什么以少胜多,千里突袭,围魏救赵啦,闭着眼都能说出一二来,来了这里总归也看了几页孙子兵法,还跟着祖父学了六韬,怎么也会更上一层楼啊,怎么还是迷迷糊糊呢? 古代打仗就是麻烦,哨兵骑兵弓兵步兵枪兵盾兵厢兵补给,少一个环节就有可能被钻空子,这算起来,还是古代的名将才是真名将。 冯云迷迷糊糊的看到最后父亲拍着大兄的肩膀既欣慰又喜悦,大兄还是面露愧色,冯云就知道大兄输了,但输的有光彩。 而这场家宴,也以这样的皆大欢喜落幕。 冯云回到青竹小院,一直到临睡前也没听到翠逸园有什么指令传下,躺在床上的冯云终于安安心心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好似梦到了那个俊逸的少年郎似乎在冲着她笑,冯云摆了摆手,对他说明儿去西山寺给他带好吃的,再后面是不是又梦到了什么,冯云就记不得了。 翌日,镇国公府全家都往西山寺去。 比起以往的车队相差无几。 只是车马行驶在街上比之前都慢了些。 掀开车帘,但见人来人往,有的街头两面都挂上了大红灯笼。 “女郎,今儿个是十五。”冬怜在旁道。 十五,八月十五!中秋节! 对哦,她差点儿忘了,她还给风云楼风云阁风云台准备了十五这一日的节目呢~ 只是她是没机会去看了。 还记得以往每年中秋节,皇帝祭月,朝中百官都能收到撤下来的祭品,京都之内灯火通明,正谓“树中秋”,赏桂花品花酿,还是小孩子的她就玩儿兔爷,也就是白兔的灯笼,精致的工艺栩栩如生,随着她的走动,手中的白兔灯笼一跳一跳,其他的姐妹兄弟有玩螃蟹玩鸟儿的,总之是欢快热闹。 后来父亲出征,每年八月十五全家都是在西山寺过。 今年父亲也回来了,难得的齐聚一堂。 “女郎,世子爷唤女郎过去。”车外有护卫低声道。 冯云一凛。 总算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怎么鬼迷心窍? 车驾停靠稍许。 冯云上了车。 车内,父亲和母亲同车。 昨夜父亲穿着家常便服,和叔父坐在一起,冯云只觉得两兄弟长得还真像。今儿父亲穿着富贵的圆襟锦袍,腰间白玉带,隐藏的暗纹潜在流云锦缎之中,头上圆顶直脚幞头稳重泰然,目光沉静,没了嶙峋盔甲,也没了面盔遮挡,面颊上的那道疤清晰刺目,却又是端正肃穆。 旁边母亲亦是同样色调的衣裙,虽纹路不同,但端庄优雅眉目恬然,不同的是原本母亲眼角眉梢还能看到稍许的怨色,现在只看到春风得意。 原来冯云还以为这怨色和她有关,现在她确定和她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云儿见过父亲,母亲。” 冯云恭谨行礼。 “过来,坐这里。”父亲拍了拍中间小桌的另一侧。 冯云坐过去,对面就是母亲。 冯云冲着母亲憨憨一笑。 母亲微微沉眉:“你父亲唤你。” 冯云立刻转眸看向父亲,同样憨笑。 “哈哈。哈哈哈!”父亲大笑几声。 这丫头倒是怎么了叫自家夫君如此失态? 母亲略带薄怒对冯云:“老实回话。” “哦。” 冯云闷闷的应了声,敛了笑意,一本正经。 父亲看冯云这样子,紧抿了嘴角才没让自己再笑起来,抬手把桌上的糕点往冯云身前推了推。 “多谢父亲。”冯云道谢,“多谢母亲。” 母亲扭过头不予理会,冯云弯了弯唇,拿起一块儿糕点放到嘴里。 冯志昇看着眼前乖乖坐在桌前吃糕点的漂亮小女郎,简直没法子跟他在街上看到的那个满眼兴奋毫无顾忌的小郎君交叠在一起,可偏偏当时他就看出来那小郎君铁定就是他家的小女郎。 那个小郎君有趣,这个小女郎也有趣。 “昨儿为父看到你了。”冯志昇道。 冯云抬头,双目晶亮亮的看向老父亲。 旁边老母亲的神色告诉她,老父亲早先就向老母亲坦白了。 呜呜,她的这位父亲总算是回应了她的一腔爱父之心。 只是下一刻,冯云的心凉飕飕。 “说吧,这样出门几回了?是不是已经有了诨号?”父亲问。 母亲也板了面孔,仿佛下一刻就能抽出家法。 冯云忙不迭的摇头:“没有,大兄看到我了,还给我安排了护卫,哦,大兄都没有走远,就在对面盯着我了。” “暮雨也在?”世子夫人看向自家夫君。 冯志昇脸色一呆,暮雨也在吗? 世子夫人见夫君的神色就猜了出来,桌下的手掐向夫君腿侧。 长袖摆宽,冯云看不到桌子下面的小动作,但能看到老父亲脸上瞬间变化微绷的嘴角。 冯云眨巴着眼睛,问:“父亲没看到吗?” 冯志昇缓缓看向这个一脸憨样儿的丫头,扯唇:“是啊,父亲当时委实是没想到我家女郎竟扮的如此之像。” “嘿嘿,是大兄教我的。” 察觉到对面母亲向自己投过来的不善目光,冯云笑的更憨,“大兄还说既然我早在父亲离京时就决心要做女将军,那不管是什么都要学一学的。” 还想要再添点儿火的冯志昇哑然无声,三年已逝,临行前家中众人的关心嘱托历历在目,这小丫头的话,他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冯志昇长袖敛起,道:“既你说都要学一学,那为父问你,可曾想过要学一学诗词歌赋?” 冯云骇然:“云儿不成,学不会!” “梦里头那位白胡子老爷爷说我毫无天赋,那首诗词只说是相识之缘,除非是被逼到了绝境,不然不可用之。” “绝境?”世子夫人问。 冯云连忙点头:“那位高家姐姐明知道我不善此道,还故意的挑唆要我丢脸,若是寻常时日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及笄礼上,而过些时日又是大姐姐的及笄礼,如果当时让她得了逞,大姐姐的及笄礼还不知道要怎么样?这可不就是绝境?” “母亲常说两府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原本我想着待我及笄礼那日诵出这首诗词定然语惊四座,若不是为了大姐姐,我才不会给了大姐姐呢。” 冯云很是心疼的模样。 “这回你的杀手锏没了,待你及笄日可要怎么好?”冯志昇问。 “有晏师啊!”冯云嘻嘻一笑,“也不知道怎么晏师收了二姐姐还收了我,待我及笄日时定然已经学有所成,想来也不会给父亲母亲丢脸的。”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冯志昇看了眼夫人,道:“不止你没有想到,为父也没想到,不过这或许就是殊途同归。” “是。”冯云应诺。 “好了,你们父女两个三年未见,倒是都学会了推手。”世子夫人实在忍不住,目视冯云,“昨夜我与你父亲说过了,今儿你也说了一荣俱荣,如此,身为国公府女郎焉能如此得过且过?你二姐姐已然是京都贵女典范,你,也玩闹了这些年,虽说公爷怜你,也教你许多,可女儿家总也不过嫁人一途,相夫教子,执掌中馈,尊荣彰显,即便晏师也收你为弟子,也远远不够,琴棋,歌赋,女红,必要学上一些。”世子夫人断然。 冯云看向世子父亲,世子父亲望着她:“云儿可还有什么旁的愿望?” 问她有没有想要的愿望? 她有啊! 可为什么是“旁的”愿望?也就是说父亲也没用呗~ 冯云撇着嘴,就要用幼时最无赖的做法,忽的外面有护卫声起:“世子,夫人,二小姐到了。” “停车。”世子夫人道。 车子停下,车帘掀开,冯清进了来。 冯清看到冯云在车内,脸上没有丝毫异样,还对冯清微微颔首,这才向父亲母亲行礼。 车马缓缓行驶中,车厢内冯清的叩拜行礼没有一丝摇晃。 她是凭着系统加持,冯清就是完全靠自己。 由此也难怪被称为是京都贵女典范。 冯云抬眸,看向父亲正看着自己微微摇头。 冯云:“……” 很不舒服。 比大兄看她的时候还不舒服。 果然老爹就是老爹啊! 当初她是怎么鬼迷心窍了,非要当女将军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胜归家 车厢内的桌上摆着六个盒子。 两长,两短,两圆。 “三年,为父虽在外,却也没有忘记我这两个宝贝女儿的生辰。”父亲抬手示意。 冯云打开放在跟前的三个盒子。 一个是青碧玉石雕刻的蟋蟀,一个是竹刻的笛子,还有一个是分不清是什么的小铁片。 蟋蟀和笛子,冯云冯清的都一样。 小铁片形状不同,大概有手掌大小,感觉又比寻常铁片要重。 这是什么? 冯云看到冯清掠过蟋蟀和笛子,目光只落在小铁片上,眼中泪痕闪动。 “这个……”冯云开口。 父母看过去,冯清也转过目光,看到冯云也拿起了那块儿小铁片,冯清立刻抬头,眼里的泪水也顷刻而下。 “父亲。”冯清。 父母又看向冯清,冯清红着眼睛,捧起铁片:“这是什么?” “清儿,怎么了?哭什么?”母亲连忙问。 父亲也被冯清脸上的泪水弄得手足无措,已经三年不曾感受到女儿在眼前哭泣的心悸感一下子汹涌的喷发上来,父亲连忙的握住冯清的手安抚。 “没事,没事,这个为父在战场上用捡到的小物件重新融合的小东西,想着防御强大,就留给了你和云儿一人一个。” 听着父亲的回答,冯云的额角抖了下。 “不!”冯清摇头,头上的步摇剧烈晃动,“绝不是父亲说的这样简单,父亲来时,女儿看的清楚,父亲盔甲上数道箭孔,女儿能想得到父亲身为主帅是如何的不惜身,正如祖父诗中所言,而如斯艰辛危险,父亲又哪里有闲暇捡什么物件……” “世子爷!”母亲瞳孔震动,沉声低喝。 冯云心头一震。 冯志昇只能道:“清儿还真是心细如发,这两个物件是从盔甲上取下的战利品,我就想着留给两个丫头做个护身符。” 盔甲上哪里会有什么战利品,无非是射穿了盔甲留下的箭矢头。 沾染着父亲鲜血的箭矢本就是最为贵重的护身符,又被父亲重新融合。 血,铁,火,还有父亲那厚重如山的爱,又怎么不动容? 冯云眼中模糊,泪水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冯清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冯云,埋头哭的梨花带雨。 彼时就是冯云先看出了这枚铁片的珍贵,后来这枚铁片也是真救了她一回,这回她看到这枚铁片一时恍惚,竟险些又叫冯云占了先。 车内女儿低泣,夫人也红了眼睛,冯志昇只能嗔恼:“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再说,都说是护身符了,难不成是不想要?” “要的。”冯清顾不上哭,连忙拿起捂在胸前。 冯云更早就把铁片攥在手心里,擦着泪水挤出笑容:“这是父亲给的生辰礼,就是不想要,父亲也收不回去。” “嘿,拿回来,我还就真不给你了。”冯志昇伸手要。 冯云往后躲:“不给,父亲也不给,母亲——” 前一刻车内还是哀色,转头又要热闹起来。 “好了。”夫人喝声着擦去眼角的湿润,“这又是你们父女的小心思,清儿,好好收着就是。” 被道破了心思的父女两人回座各位。 “是,母亲。”冯清应声,又向冯志昇行礼,“谢过父亲。” 冯云也乖乖的向冯志昇行礼:“谢过父亲。” 冯志昇看着眼前乖乖的两个女儿,突然心生出为何这三年射在他身上的弓箭竟才这么点儿的遗憾之意。 若是能给两个女儿打造出护甲……额,还是算了。 冯清冯云收好了三年的生辰礼,母亲也道出了要她们来车上的用意。 “如今你们父亲也回来了,日后大抵你们及笄之前,朝中不会再有战事,你们也该学一些要紧之物。” “清儿,不用为母多说什么,若有相学,但言即可。云儿还是要学一学,诗词歌赋,女红,总要有一样。” 冯云看向父亲,父亲自然而然的移过视线,只看向冯清。 冯清弯唇,看向冯志昇,笑的贤淑温婉。 冯云咬牙。 看来是必须要学了。 相比先前,老母亲已经让步很多了,早先琴棋书画都要跟上呢,现在诗词歌赋和女红相比,她宁可学诗词歌赋。 “母亲,清儿以为既有梦中那位老人家,三妹妹还是易学诗词。”冯清道。 诶? 冯云连忙摇头。 冯清只浅浅笑道:“昨儿三妹妹无意向学,清儿以为三妹妹是未遇名师,过些时日就是秋闱,秋闱之后自有榜上有名者,父亲为护卫之首,目光锐利,若有才高者定难逃父亲法眼,父亲请来教授三郎,我和三妹妹也能获益匪浅。” 世子夫人眼中微亮。 世子抚掌赞叹:“好主意。” 冯云看了眼冯清。 她知道为什么上一世那位江阴韩士子能和镇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冯云看向父亲。 冯志昇察觉到,问:“云儿觉得如何?” 冯云扬唇:“二姐姐想的最周到了。” “那就按清儿说的办。”冯志昇摩拳擦掌,势必要从今年的士子中找出来顺眼的才高者。 “或许还能给妙儿寻得一夫家呢。”世子夫人道。 冯志昇点头。 那他还要多找几个。 ** 镇国公府的车队上了西山寺。 和往日镇国公府来时一样从侧门入。 西山寺的僧侣们相迎而出,镇国公世子先往大雄宝殿上香,随后往后殿向以往阵亡的将士参拜祈福,这才往镇国公处。 不同以往镇国公府众人来时,镇国公都在院内,这次,世子携一众前来,镇国公就站在院外。 镇国公也不同以往布衣布鞋像是个寻常老人,这回镇国公锦衣长袍,头戴束冠,白须如雪,身上隐暗流纹的三爪龙纹衣袍正是大乾镇国公才有的殊荣。 “儿子拜见父亲!” 镇国公侍郎兄弟两人上前叩拜行礼。 镇国公先扶起二子。 二子冯志呈退到一边。 镇国公这方站到大子跟前,已见暗黄的眼眸仍是灼灼幽亮。 跪在地上的镇国公世子抬头,双目滚动莹光,哽咽大喝:“儿,冯志昇今大胜归家!” “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采葡萄的小郎君 随着镇国公一声高喝,一袭黑衫银边镇国公府护卫穿着的风行大叔站出来,双手捧一长鞭奉到镇国公手中。 镇国公世子身后一众立刻屏住呼吸。 只见最前面站着的镇国公双脚与肩同宽,目光肃穆。 周身凌冽,长衫角摆,无风自动,虽只一人,却恍惚间仿佛身后有大军数万。 再出声,犹如雷鸣。 “我问你,此战可有失策之处。” “有。”世子道。 “啪——”一声。 鞭声响彻,长鞭落到世子后背上。 崭新的锦袍破碎,立刻渗出红晕。 世子夫人往前疾冲了一步,又生生的停下,即便苍白着脸,仍挺直着背脊,一眨不眨的看着。 侍郎夫人娇躯轻颤,紧紧抓住自家夫君的手。 冯志呈也紧握住自家夫人的手,身形如松的站在原地。 冯暮雨面色沉重。 冯暮尘脸色发白。 冯暮修吓得身板儿颤抖。 冯妙闭上眼睛不敢看。 冯清咬着唇,手指尖发白。 冯云的后槽牙也咬到了一起。 前方,父亲所在,祖父仍在质问。 “我问你,可有兵士因而枉死。”镇国公问。 “有。”世子道。 “啪——”一声。 锦袍再碎一片,鲜血迸出。 “我问你,在外征战,可有不公?”镇国公问。 “有。”世子道。 “啪——”一声。 锦袍三碎,皮肉绽开,鲜血直流。 “我问你,可有镇抚之策?”镇国公问。 “有。”世子道。 终,再没鞭响。 众人方松了口气。 世子夫人眼中倾泻出泪水,又急急的擦了去。 侍郎夫人身子一软,险些摔倒。 侍郎连忙扶住,眼睛仍看着前面。 冯暮雨眼底泛红。 冯暮尘身形微晃。 冯暮修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冯妙悄悄的睁开眼睛。 冯清上前一步,又下意识的看了眼冯云。 冯云看着那边,神色恍惚。 她幼年时,祖父和父亲一起出征归来,她也曾见过祖父和父亲对着挥鞭子,彼此问候的也是这四句。 当时她觉得太过迂腐。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又是谁敢说策略方针一点儿错都没有?如果她家太祖在世,都不敢保证。 但现在她明白了,这是责任,是担当。 身为后辈,如果也要遵循这个传统,那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周围所有国都灭掉。 不再打仗,也就不用挨打! 冯云偏眸,看向冯暮雨。 大兄,任重而道远啊~ …… 方圆数丈,肃杀之气散去,镇国公把手中的长鞭递给了风行。 风行退下。 镇国公这才上前,双手扶起世子。 苍老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肃穆凛然,只有对从远方归来的孩儿的深深疼顾。 “走,咱们爷俩说说话。”镇国公道。 “是。” 世子惨白的脸上满是濡慕,跟在父亲身后,进了院子。 府中其他人都没有进去,就在外面守着。 风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钻出来,向众人行礼:“想来公爷有不少话要说,稍许的祭祀礼还要烦劳夫人,大人安排。” “是,我等会安排妥当。” 侍郎看了眼仍站在门前的嫂嫂,拉着自家夫人先回去。 冯暮雨冯暮尘跟在后面去帮忙。 冯暮修恍恍惚惚的跟在后面。 冯妙冯清义不容辞的去查看府中上下在西山寺的安排布置,按照带来的这些物件儿,至少要住上一晚。 冯云被风行唤住。 “这是那位曾和女郎相交的友人留给女郎的。”风行交给冯云一封信笺。 信笺上熟悉的字迹正是方子墨的。 …… “弓骑术师父收。” 冯云看着桌上摆着的信笺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 丝毫没有打开看的意思。 冬怜不解,也知趣的不言不语。 “想说什么?”忽的,女郎问道。 “奴婢谨听女郎吩咐。”冬怜道。 冯云瞥了眼冬怜,默默的打开信笺。 “小师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往年吾不知亲,唯有得小师一友,今既得亲眷之信,又有小师之愿,焉能自怨自艾,避之,非男儿之向,迎之,如离弦之箭,方显英雄,墨以为亦是小师教授之意。 书不尽言,情深意长。盼小师安康,亦盼早日重逢,把酒言欢,共叙别后。” 呵呵,还“把酒言欢”? 不知道自己身体几斤几两了? 还她的教授之意?弓箭不是你自己想学的? 下山连招呼都不打,还是大兄告诉她,她才知道人家已经改头换面,今非昔比! 还只留了一封信!! 她可是要把风云台换出去的! 也不给她点儿补偿? 男人啊,哪怕是长得漂亮的小郎君也都是白眼狼! “女郎说的对。”冬怜道。 冯云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骂出了声。 “有没有可能你说的,与我说的不是一个人?”冯云问。 “不管女郎所言何人,白眼狼是没错。”冬怜道。 嗯,这话足够马屁! 冯云收起信笺:“你说说,你的白眼狼是哪个?” “当然是春晴。”冬怜理所应当,“以往女郎上山,总有消息传来,这回竟是丁点儿讯息都没有。” 冯云道:“这回和以往不同,父亲回京第一次上山,总要防范机要,怎么可能给旁人可趁之机……” 冯云神色一动,起身:“走,去找主持。” *** 主持禅房。 慈眉善目的主持取出一枚钥匙。 “这是那位小郎君留下来的,说若是女郎相问,便交与女郎。” 冯云憨笑:“若是我不问呢?” 主持温和笑道:“施主问了。” 冯云:“……” 前一句“女郎”,后一句“施主”,这话没毛病! …… 一处禅院。 在西山寺最里面,外有两道墙相隔,相通的只有一道小门。 走过小门,听到有溪水潺潺,再有密林围绕,当中有一处空地,空地一侧种着一根葡萄藤,藤下有架子,此刻葡萄藤上已经结满了葡萄,红彤彤的,葡萄的香气飘然入鼻。 冯云站在禅院门口,仿佛看到那架子下面正笑盈盈摘采葡萄的少年郎君。 “方郎君走时说了,今年的葡萄就送与女施主,还说女施主定然喜欢,小僧绝无半句虚言,往年里小僧也有幸尝过,是真的好吃。”同行来的小沙弥道。 哼,她是贪吃的人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多给自己留一些 “冬怜。”冯云道,“收葡萄。” “是。” 冬怜应声。 冯云走过葡萄架,和冯云年岁差不多的小沙弥在前面推开房门。 房门打开,里面的摆设映入眼帘。 正对着一排书架,书架前的书桌两角弯起,桌角有痕,可见常年案牍,桌上摆着一个盒子,盒上有锁。 冯云转过目光,左首有矮桌,墙上有钉扣,几个大小不一的柜子靠墙。 一叶而知秋。 矮桌略方,必是棋盘,钉扣长度大抵是山河地理图,柜子大小可放画卷卷轴,还有窗边上的扣子,亦可遮挡日头寒风。 另一边空荡荡,可见地上的痕迹就知道只摆着一张拔步床。 比她的还要大。 冯云走过去,还能闻到淡淡的紫檀香气。 紫檀木的拔步床。 想来即便是皇家,也没这么奢侈能随意的扔在寺庙里。 冯云绕了一圈,才最后走到桌前,开锁。 盒子里一封信笺,还有两盒黑白棋子。 信笺说,那两盒黑白棋子是用黑白暖玉所作,常年把玩有祛毒养身之效,他现在身体大好,已经用不上,就送给她。 冯云撇撇嘴,打开一盒棋子,正是黑色的。 黑色的棋子捏在手心里,微凉,却又是舒服的润滑。 冯云对着镜子照了照,黑的一点儿杂质都没有。 黑白两盒棋子,应该值不少钱。 冯云继续看下去。 后面说他离开前在西山寺见到了她身边叫春晴的女掌柜,女掌柜的防备心很强,他说了你家女郎把风云台给了他,女掌柜也说女郎也提过此事,但女郎不在,她不会听他的,他说她有这样的女掌柜很好。 他还说原本他不想收下风云台,在得知风云台的大小之后,还是决定收下来,虽有偷懒之嫌,还是会以利息还她损失的收益,又列了还利息的条款,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详谈。 他又说他身边都是父亲还有外祖父的人,他的人只有一个,是前些年他在西山寺不经意帮了一个小忙的江湖人,那人执意要报答,现在在京都靠卖力气为生,在他离开前两天,那名江湖人来了一趟西山寺,在西山寺外救回了一个险些被拐卖的小女娃,方丈说既是缘法,不可推却,那江湖人现在在醉香阁任拳手,实则他最擅长的是刀剑。 他又写了和那江湖人彼此相识的暗号,说是那汉子好似多年不见的远亲,那远亲父母双亡,靠外公养活长大,后来离家远去养家糊口,腰间有痣可辨真伪。 冯云摇头。 这哪里是暗号,根本就是自己的番外小传。 尤其后面他还加了句,他腰间也有痣。 …… 冯云的视线连忙跳过。 这种隐秘之事怎么能写在纸上,就不怕被有心人看去? 虽说钥匙在方丈手里,可方丈真就一点儿也不好奇?即便方丈不偷看,旁人偷偷看了也说不定啊~ 也不写清楚这痣是红的黑的还是旁的颜色,又或是多大多小,又是腰间的哪个位置……咳咳,她想什么呢! 如斯俊美的小郎君腰间的痣必然是红的才会勾魂夺魄嘛!! “嘿嘿,嘿嘿。” 冯云听到屋内回响起自己的笑声,连忙的闭上嘴巴。 佛门清净地,不要想不该想的。 冯云继续看下去,后面他说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思来想去还是唯有一首词可代。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所以最后是把辛大佬的诗词又抄了一遍? 但不得不说最后抄的这一遍笔下很不错,比昨儿二兄的笔走游龙也相差无几。且年岁比二兄还小呢。 冯云收起手中的八张纸,放回信笺,又转头看了眼已然空荡荡的屋子,走了出来。 门外,青竹小院的仆从已经把葡萄树上的葡萄采摘的差不多了。 小沙弥也在帮忙采摘。 “小师父,往年方郎君都送与寺中多少?”冯云问。 “往年若是方郎君收下两筐,总能给寺里留下一筐。” “往年只有方郎君一人,今年却是我这一大家子……” 小沙弥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暗淡。 下一刻,冯云话锋一转:“还是留下一筐吧!” 小沙弥暗淡的眼睛立刻灿亮起来,忙对冯云一礼:“多谢女施主!” “要谢还是要谢方郎君,我也只是萧规曹随。”冯云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啊——” 冯云双手背后,正要做出一副好友人的怀念之色,小沙弥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说错了,华严经有云,一念起,天涯若比邻。” “女施主心念与方郎君一般,想来不日就会重逢。” 诶? 这马屁拍的不同一般。 冯云认真的看向小沙弥。 小沙弥面庞圆润,眉清目秀,竟长得也很不错。 “小师父可有法号?” “小僧,智礼。” **** 冯云回到自己禅院,除却自己留下一些,其他的葡萄全都分了出去。 李嬷嬷先过来,问她这葡萄是哪里来的? 冯云说是这些时日常往祖父这边学习,认识的人相送。 “夫人也是不想女郎失了礼数。”李嬷嬷道。 “嬷嬷,我懂的。”冯云道,“再说还有祖父。” 李嬷嬷点头,又低声说道,“其实夫人还是很喜欢,说这刚西山寺的葡萄就是鲜美,也是因着女郎才有口福。” 冯云也和李嬷嬷一样低声:“嬷嬷,我偷偷再给你一些,不要告诉母亲啊,我这边也没多少了。” 李嬷嬷笑的眉眼都弯成了缝儿:“老奴虽也贪嘴,却又哪里非要女郎的?再说,女郎也要多点儿心思,别好的都往外给,也要多给自己留一些。” “知道了,嬷嬷。”冯云扬唇,笑的清甜。 李嬷嬷离去没一会儿,冯妙冯清几乎一起进来。 “还以为是大兄二兄送来的,不想却是三妹妹,倒是显得大姐姐不中用。”冯妙笑着,脸色还有些白。 冯清道:“三妹妹与大姐姐志向不同,当是不同。” 冯妙脸色一僵,看向冯云的眼中尽是怜悯。 冯云:“……” 第一百五十七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冯妙也察觉到自己的神色太明显,手中团扇抬起露出为难的双眸。 “三妹妹不会还要做女将军吧?” “适才可是……” 不用冯妙说完,懂的都懂。 冯清的眼皮都抖了下。 彼时她也曾好笑的冒出过这般的念头,好在当年就是看到这一幕她才庆幸自己并不曾用心在这粗鲁之事上,而现在的冯云和当初的她可是不一样~ 冯云她,更像。 冯清看向冯云:“三妹妹怕了?” 冯云看了眼冯清,点头。 冯妙连忙道:“这可是太好了,沙场征战哪里是女郎该去的……” “噗。” 冯清轻笑,笑声打断了冯妙后面的话,冯清道,“大姐姐有所不知,既父亲回归,三年内绝无战事,这些时日尽可容三妹妹思量,再说今儿来时路上,母亲已经说了来日会请有能之士为三妹妹解惑。” 冯妙惊讶,昨儿云儿这丫头不是死活还不要学么? “三妹妹真要习文?”冯妙问。 冯云点头,看向冯清。 冯清微微皱眉,还是把来时车上世子夫人的意思说了。 冯妙一开始听的心不在焉,后面眼中渐渐亮起来,最后眉眼柔的仿佛沁着水。 “士子秋闱更进一步是进士,进士之才,天子门生,若是能得教导,可是大好事呢,姐姐我可是要跟着两位妹妹沾沾光呢。” “父亲说是以教授三郎为名。”冯云道。 “那也是姐姐沾着两位妹妹的光。”冯妙道,又倾身托腮的看着冯清,“只是我还真没想到二妹妹会想出这样绝妙的法子。” 冯清嫣然一笑,似是全没听出来冯妙话里的意味:“大姐姐说笑了,三妹妹与我同胞骨血,我自当要为三妹妹思量一二。” “呵。”冯妙笑出声。 现在想起来同胞骨血了? 冯妙瞥了眼冯云,示意冯云可别被骗了,随后又道,“三妹妹,葡萄是哪儿来的?看着像是新摘下来的,难不成是西山寺下的农庄采办?”毕竟这才是她来这边的缘由。 “是早先来祖父这边结识的友人所赠。”冯云道。 “友人?”冯妙。 冯清看了眼冯云。 “啊,不会就是那个三妹妹常挂在嘴边上长得俊俏的小郎君?”冯妙想到了正主身上。 冯清也轻轻的勾了勾唇。 冯云有点儿羞恼:“是他没错,可我才没有常挂在嘴边上!” “好好,只当是我常挂在嘴边上,这些时日来这边都没瞧见那位友人,这回三妹妹可该要叫咱们瞧瞧了吧?”冯妙眼中 “他回家了。”冯云道。 “回家了?”冯妙低呼。 冯清也皱了眉。 冯云看两人的眼神就知道她们想什么,道:“是有所好转,不是病入膏肓。” “那就好。” 冯妙拍了拍胸口,虽未曾见过那位小郎君,可人总活着不是。 后面说了没几句,冯妙先走了。 窈窕的身影离开。 冯清面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些:“大姐姐如今与三妹妹一般也是喜好吃食了呢。” 冯云煞有介事点头:“我可是费了好大心思。” 冯清不解:“何意?” “二姐姐没看到大姐姐现在胖了吗?”冯云问。 冯清:“……” 见冯清不明白,冯云索性用手在身前两侧虚虚的比划了两道弧度:“这不就是胖了嘛!” “回头二姐姐不就是咱们两府最优雅的小女郎了?” 冯清额角微抖,死死的盯着冯云。 她是真的不明白? “二姐姐,怎么了?”冯云眨巴着眼睛,看看冯清胸前,又看看自己,“哎呀,我都比二姐姐胖好多呢~” 冯清:“……” 啊啊啊—— 她好想现在就弄死她! …… 冯清出了禅房门口,往外走去。 屋内,冯云一口一颗葡萄,看着冯清在院子门口稍停,低头看了什么,才又离开。 冯云也低头以冯清的姿势看了看自己。 嗯,还是小了些。 冯云吃了十三颗葡萄,颗颗饱满,颗颗香甜,遂心满意足,上床躺平。 意外的好入睡。 无梦。 一直到冬怜说斋堂的饭菜送了来。 冯云吃了饭菜,接着入睡。 只是刚躺下没一会儿,冯清过来了来。 “三日后咱们就要去晏师家中识习,往日里每日我都要做一篇画作,以供晏师点评,许是三妹妹不知,晏师最恶懒怠之辈,三妹妹方得晏师青眼,还是要乖觉些的好。” “自当三妹妹有不熟悉之处也可向我问询一二,只是三妹妹画风与我多有不同,以姐姐之见,三妹妹最好是向晏师问询,方得真髓。” “这几日怕是母亲也会多看顾你一些,三妹妹聪慧,可是知道该如何做了。” 既给她安排了作业,还把辅导的事儿推了个四五六。 更是情真意切全然为她着想。 “多谢二姐姐,我记住了。” 她还不得不谢。 那位晏师和大师兄什么都没说,她也不知道晏师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回想晏师的样子,她还真不想惹晏师厌恶。 所以,这现世报来的就是这么快呢? “三姐姐,骑马去啊?” 冬怜刚把纸张铺上,冯暮修探头探脑摸了过来。 冯云都怀疑三郎和冯清勾搭在了一起,她这边刚要忙,那边就要拉着她去玩儿。 把她当什么? “不去。”冯云指了指跟前的纸,“没看我要忙吗?” “可三姐姐你不去不行啊~”冯暮修话里都带着哭腔。 “为何?” “提南兴来了。” 冯云皱眉:“他点名要我去?” 冯暮修摇头:“没有,他哪儿敢啊!可三姐姐不去,我怕……” 嘿,倒是诚实。 “无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如果有,你三姐姐加倍从他身上拿回来。”冯云打了包票。 冯暮修欢喜:“好嘞。” “提家都来了?”冯云忽问。 “嗯,用饭的时候来的。这会儿正和大伯说话。”冯暮修道。 …… 冯暮修走了。 冯云一边作画,一边思衬。 上回提家来西山寺,祖父未见,这回来找父亲通融? 总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终于,画作成,冯云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听前面的消息,说是祖父唤她。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听母亲的,理当如此 祖父的院中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摇椅,桌子,几方矮凳,角落里的木人靶,林间的碎石小路。 祖父也换下了那身镇国公的华服,冯云进门的时候,祖父和以往一样布衣布鞋的躺在摇椅上。 “见过祖父。”冯云行礼。 祖父抬抬手。 冯云起身。 “想学诗词?”祖父问。 “技多不压身。”冯云回。 祖父瞟着她:“不想学,祖父可以帮你。” 冯云想了想:“学,说不定日后真能做出上佳之作。” “嗯~”祖父捋着胡子,“到时候不用梦里的白胡子爷爷帮忙了。” “嘿嘿。”冯云憨笑。 祖父看她这样子,也咧了咧嘴:“嘿嘿。” “行了,别用这套来糊弄老头子。” “把上回教你的诵背一遍。” 冯云立刻老实背诵了她学的那截六韬。 听过冯云所诵六韬无误,祖父接着教。 冯云坐在小矮凳上,认真听着,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枝,时不时的在地上拨弄一二。 看似随意拨弄,实则是用最简单之言记录一些她不甚清明所处。 祖父看了眼,嘴角微微弯起。 …… 不知道什么时候守在门外的风行换了人,镇国公世子看着坐在矮凳上的小女郎,神色恍惚。 当年他就这么坐在父亲身边听着父亲循循善诱的告知他六韬,告知他兵法。 当年他就这般年幼时,在父亲的鞭策下学枪,学刀,学战场上的保命之术。 听说这小丫头很得父亲喜欢,更甚过大郎。 今儿瞧见,也觉得父亲合该喜欢这小丫头。 实在是聪明。 他如这小女郎年岁时,父亲说起六韬,他大多时候都是头晕脑胀,能对答几句就不错了,这小丫头竟然还能反问。 大郎也比他强之,可大郎终究是儿郎! …… 一个时辰后。 冯云从祖父的院子里出来。 一同回转的还有偷偷看了她多半个时辰的父亲。 冯云悄悄看向和自己同行的老父亲,却发现老父亲竟然也在看着她。 额,这又偷看她多久了? 冯云立刻拧眉嘟嘴。 “哈哈!”老父亲大笑,伸手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儿,“小丫头,还气呢?” “父亲说什么,女儿听不懂。”冯云别过头。 老父亲也不恼,只问:“我的枪,在你那里?” 冯云立刻扭回头,警惕道:“祖父给我的。” “好好,为父没有取回的意思,只是想说,好好练。”老父亲道。 “好说。”冯云拱拱手。 冯志昇看着自家丫头这儿郎样儿的行径,神色古怪。 冯云一眼就瞄到了,心下一跳,连忙关切的扶住老父亲的手臂。 “父亲,还疼吗?” 这才想起来问? 冯志昇摆摆手:“这算什么,战场之上生死一线,可是比这几鞭子险的多,也疼的多。” 冯志昇不由想到了死去的将士们,神色黯然。 冯云想要说的话几乎就要被压下去了,可念到日后哪怕是万一,冯云还是咳嗽了声,道:“父亲,祖父教我六韬,我也看了些史书,纵观数千年来,成名的大将犹如天上的星辰数不胜数,可若是说百战百胜从无败绩,就是用手指头也数的过来。” 冯志昇扬眉:“你想说什么?” 冯云正色:“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凡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有运气的如祖父,如父亲,没有运气的都化作了英灵护卫我朝,我想祖父传我六韬,也是想万一我真能为将,总能把我大乾的儿郎多带回家一些。所以我学的认真,不是因为祖父教我,而是我也想学。” “只是学了我才知道,打几场胜仗或许不难,可若是如父亲这样打上三年,还能一次错也没有,那就是天上武曲星君下凡也做不到,同样我也不觉得祖父能做到。” 前面小丫头说的云里雾里,后面小丫头的话很窝心。 冯志昇低斥:“勿要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父亲知道,祖父也知道。”冯云仍字字铿锵,“可既都知道为何还要有鞭责,我以为是祖父意在要父亲记得死去的将士,记得曾有的失措之举,意在要父亲记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以为若是大乾所有功勋世家都有祖父这样的鞭责,我大乾定然不会再有败仗,是以祖父之镇国,名副其实。” 冯志昇露出笑意,只是下一刻就听冯云话锋一转:“只是父亲和祖父一样惜兵甲,爱子弟,不然咱家里也不会年年都来西山寺祭祀死去的将士,哪怕父亲不在,母亲都岁岁不忘,如此这般,实在是不应这般严苛。所以我以为父亲不该受这鞭责。” 冯志昇眯着眼睛,瞧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小丫头。 “这是替为父抱屈?” 冯云重重点头:“是。” 冯志昇抬手就要敲过去,冯云身子一蹲。 矮的冯志昇竟然没够到。 “我去告诉母亲,爹爹打我。”冯云一溜烟的就跑。 “站住!”冯志昇呵斥。 “爹爹不打我,我就站住。”冯云。 “不打你。”冯志昇。 冯云立刻停下,扭头看向冯志昇。 冯志昇瞪着转眼就跑到七八步之外的小丫头,想到父亲与他说过这小丫头的轻身之术已然登堂。 这丫头从哪儿学来的? 冯志昇脑中晃了下就把这疑惑扇到了另一边,道:“你这是为自己未雨绸缪啊?” 冯云摇头:“来日接替父亲的必是我大兄,我这可是为了父亲最喜爱的儿子着想。” 冯志昇额角微动:“为何你不与祖父说?” 当然是怕祖父看破了她的险恶用心啦! 她就是为了不挨打才说的。 “祖父看到父亲,整个人都年轻了数载,就如同父亲看到我们,也觉得脚步轻快了,不是?”冯云郑重其事。 冯志昇扯了下嘴角,道破:“你祖父定下的规矩不会改。” 冯云眨眨眼:“那以后父母若有吩咐,我先听母亲的,才会听父亲的。” 冯志昇嘴角一沉,正要张嘴,倏地神色又是一缓,施然道:“理当如此。” 冯云鼻尖轻嗅。 母亲身上的幽香之气渐渐飘近。 哦~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必须要管 “你们父女两个又在玩闹什么。” 世子夫人从拐角处走出。 娇嗔微恼,面上带红晕,却又是端庄优雅,无可挑剔。 冯志昇笑着过去,顺势的扶住自家夫人的手:“哪里有什么玩闹,这丫头说不听我的,只听夫人的,为夫深以为然。” 听到父亲明晃晃的歪曲原话,冯云啧啧的摇头:“也不知道刚才是谁都要打我来着……” 冯志昇瞪眼:“那也是你不听话在先。” “母亲,您听听……” “好了。”世子夫人扶额,自家郎君回来才几日,这父女二人又开始打闹起来,也不看看都是什么年岁了。 “云儿,你那两个姐姐都去山下的庄子玩了,你也去吧,待祭月时回来便好。” “是。” 冯云应诺,不等父亲说话,转身跑了。 冯志昇在后面咬牙切齿。 …… 西山寺下有村庄环绕,村人都是佃农,以耕种西山寺的粮食为生,又因西山寺是皇家寺院,农人们的负担少一些,时不时也有因西山寺上禅房不余而借住山下农家,故而每逢节日,西山寺下的农庄也热闹点。 当冯云换了最寻常的衣裳到了山下村庄,村庄里已可见热闹。 村子里仅有的一条大路两侧,十多的摊子,有小玩意,当地吃食,面具,灯笼,麦芽糖,画糖画的,,还有从京都内运贩来的各种玩意,还不到夜色下,各个摊子前面已经有客在流连不去。 镇国公府的众人在一处大树下旁搭出来的遮阴处小憩。 冯清冯妙吃着自家带来的小食饮品,说着小话儿,指点着不远处顽童们玩耍的翻花绳,跳格子。 镇国公府不想惹眼,自家的女郎穿着只是寻常富贵人家模样,护卫们也是打手,三三两两环绕四周,也免得有不识趣的过来,但有些人也没法子赶,比如提南兴。 冯云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向冯妙冯清献殷勤的提南兴,待冯云到了近前,冯妙冯清还没说什么,提南兴先跳起来过来:“见过小女郎。” 看着眼前如此热情洋溢的提南兴,冯云额角微微抖了下,还礼:“见过郎君。” 提南兴不着痕迹的避开,手下的仆从更是眼明手快的给冯云安排了座位,就在冯妙冯清身侧。 冯妙笑的意味深长。 冯清眉眼似有不悦。 冯云顺势的坐下来,看到小桌上摆着的都是自家的吃食,刚唤道“冬怜。” 那边就听提南兴喊:“村正呢,村正——” 不多时,村正一脸赔笑的过来:“郎君,可有什么吩咐?” “听女郎的。”提南兴示意。 村正眼尖,几步到了冯云身侧:“贵女郎,可是咱们这边哪里不够周到?” 冯云看了眼提南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村中可有有趣的吃食,先前在寺中斋堂可是听大师傅说过村中也有美味。” 村正一拍脑门:“瞧老朽这记性,还真有些小吃食,可也是寺中的大师抬举,又是哪里称得上美味。” “哎呀,既然女郎说了,你就拿上来,美味不美味的,女郎自有评断。”提南兴不耐烦道。 “好好,小老儿这就去。”村正连忙去了。 冯云瞧着提南兴:“你家里人都走了?” 提南兴眉眼划过欢色。 她知道他早就来了!! “一个时辰前走的。”提南兴道。 “那你怎么——”冯云原本想问“你怎么不走”,话到嘴边上换了个词儿,“——在这里?” 提南兴咧开嘴:“父亲说这边也别有生趣,其实是我知道你家郎君这会儿都在山上为祈福事宜,山下只有你们姐妹,虽说小女郎在,也是无恙,可总归有个男儿在这边也少些麻烦,不是?” 嗯,这话听着也有点儿道理。 万一有不开眼的过来,自家护卫动手总不如这位提家二郎动手的好。 很快,村正拿来了吃食。 灰蒙蒙的小圆球样的硬物搁在碟子里,有淡淡烘烤的香气,拿起来手指上还沾着一层灰。 品相委实一般,吃在嘴里酥脆还香甜。 冯云递给冯清冯妙,两人尝了一颗就不再吃,冯妙说不好看。 冯云只得分给冬怜还有其他女婢们分食。 提南兴也皱眉,但看冯云吃着随意,试探的拿起一颗放到嘴里,嚼嚼。 诶?越嚼越想嚼呀! 提南兴对冯云竖起大拇指。 还是小女郎会吃! 冯云看着吃的眉飞色舞的提南兴,道:“有件事我以为你还是知道的好。” 提南兴手中一颗小圆球正要扔到嘴里,闻言,不得不停下。 “何事?”提南兴问。 “你还记得狼毛帽子?”冯云问。 提南兴脸上有些僵,还是点头:“记得。” 冯云弯唇:“当时你说是军功一转,回到家我才知道是军功二转。” “啪。” 提南兴手中的小圆球捏成了末。 冯妙冯清都闻声看过来。 怎么了? 提南兴生硬的扯着嘴角:“无无妨。” “怎么着我提家二郎,还能不值吗?” 冯云点头:“有理。” 冯妙问:“三妹妹,你们在说什么?” 冯云看向提南兴,提南兴呵呵:“没,没什么,我先去那边转转。” 提南兴扭头就走。 冯云摊手。 冯妙了然,人家不想说。 冯妙没有再问。 冯清看了眼提南兴的背影,便收回目光。 彼时的提家能帮上殿下,可也不是现在。 何况,她也不记得提家二郎做过什么。 …… 日头西下,晚霞漫天。 山村里的小摊子热闹起来,高高悬挂的灯笼多起来,孩童们也玩起了花灯。 正就是欢声正热闹的时候,前面忽的听着一阵儿的喧哗。 有护卫禀告,说是有一纨绔执意要来此游玩的女娘陪他喝一杯,不然就要动手打女娘随行的家人。 “那纨绔,谁啊?”冯妙眼中泛起星光,看向冯云。 冯云挑眉,不会是熟人? “回女郎,不是提家二郎,看腰间纹路,应是三品侍郎家眷。”护卫道。 冯妙失望,眼里也没了神儿:“没劲。” 冯云瞥过去。 冯妙立刻绷了嘴角:“这事儿咱们必须要管!” 第一百六十章 跑不了庙 冯云刚站起来,那边又有消息传来,纨绔已经被收拾了。 “西山寺下还是义正之辈多矣。”冯妙感慨,又追问,“是谁?是何方英杰?” 护卫讷讷:“是提家二郎。” 诶? 冯妙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因为三妹妹在这里,镇住了?” 冯云:“……” 若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咱可以不说。 冯清掩唇笑道:“待那位郎君来时,不就知道了?” 却也是很快,提南兴就回来了。 眼见着提南兴的脸上还有些戾气未散,本想试探问一问的冯妙扭头不多言。 冯清看向冯云。 冯云只能开口,说实话,她也好奇。 “那边,适才——” 冯云刚开口,提南兴已经怒不可遏的低吼:“真是气死我了,什么时候想玩儿不行,非得在这日子,在这地儿,还让我看见!我还以为那什么整天读四书五经还破五关斩六将才能有身袍子的大官儿好的呢,敢情也是道貌岸然,家里的养的还不如我!” “有本事找有钱有权的人家麻烦啊,欺负穷兮兮的是个屁啊!要什么没什么,是没见过女娘不成!实在不行去青楼楚馆,花点儿银子又怎么了,那来的能是这些可比的,还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呢……耻,文官之耻!回去我就要父亲参他家里一本。” 提南兴气呼呼,都有些口不择言。 冯妙冯清面色微红的退后几步。 这哪里是女儿家能入耳的。 冯云神色不变,抱臂在前:“可痛快了?” “啊?” “你不是正有股子火儿,巧了那人撞过来?” “什么啊,没有的事儿!”提南兴否认。 打死他也不能承认他就是后悔的想撞墙啊! 南方因为他老爹,没什么事儿了,这边镇国公打的更是大胜仗。 军功二转啊! 他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啊啊! 心头在滴血。 可那又怎么办? 他是男儿,是提家的好儿郎。 怎么能言而无信!! 那个帽子,那个戈什么蓝的,定然是条大鱼。 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再挣到他的两转呢! 提南兴眼中忽冒金光。 冯云看的清清楚楚。 这模样很熟悉。 三郎每次在想不可能成功的谋划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提家郎君。”冯云道。 提南兴回神,好像她从没有这般唤过他,除了那回清池外,三皇子在的时候她好像说了一回…… “今日,我们姐妹三人,很是钦佩你。”冯云道。 冯妙冯清听到冯云这样说,也都微微点头。 倏地,提南兴的脑门有些充血。 “我,我……” “不论郎君是恼火还是不忿,那家的女郎因提郎君而获救,恣意张狂之辈也因提郎君心生胆怯,或许日后那位文官家的败类还会故态萌生,但行径之时总会想到今日的皮肉之苦,而女郎们再遇此等事时也不会以为没有见义勇为英雄之辈。旁的围观之人也会看到我勋爵家的子弟虽有纨绔但也绝不齿此等欺压百姓之举。” “平南侯爷入京,阖府之名在朝靠的是侯爷和世子,在野靠的可就是提家郎君了!” “今日提家郎君就叫我刮目相看。” 眼前的小女郎和那日在校场上的小女郎一模一样,可此刻嘴角含笑,双目盈盈,只如同花儿一样娇美动人。 提南兴呼吸一紧,鼻子里瞬间滚热。 “唔。”提南兴捂住口鼻。 冯云奇怪:“怎么了?” “我,我想哭。”提南兴捂着口鼻闷闷吐出几个字,扭头又跑了。 冯云一脸茫然。 冯妙站过来,摇头轻叹:“真是可怜的,从小到大是没被人夸过吗?” 冯云嘴角抽搐:“不至于吧~” “这可说不准。”冯妙草草的说了句,双眼就盯到了冯云身上,“三妹妹,厉害啊,这说教的话有理有情,我都要险些不认得三妹妹了。” 冯云憨笑:“是祖父教我的。” 冯妙眸光微转:“也不知祖父此番会不会下山。” “不知。”冯云。 “唉,还想着若是祖父下山,我和二妹妹也能求祖父垂怜一二呢。”冯妙碰了下冯清的肩膀。 冯清勉强没有躲开,笑道:“要不三妹妹问一问?或许祖父就想看你有没有姐妹情深之谊呢。” “哎,这话极是。”冯妙道。 冯云也肃了神色:“今儿祭月之后就问吧!” “好啊!” 冯妙欣喜。 冯清亦是欢喜之色。 祖父性情刚直,若是想要教授她和冯妙,又哪里需要冯云开口? 只是冯云开口,才有趣。 …… 提南兴又又回来,还没来得及说半句话,冯暮修骑着马从山上下来。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咱们回了。”冯暮修抹着汗,一边瞥着提南兴一边说。 三位女郎告辞离开。 提南兴执意送到山下,才上马离开。 冯暮修瞪着提南兴离开的身影,拉过冯妙身边的护卫询问三位姐姐在山下时提南兴做了什么。 “什么?他还打了调戏人家女郎的混账?”冯暮修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当初他就是因为在醉香楼动手动脚才和咱家结了仇,这回他竟然还成了好人了? 这明天的太阳会不会从西边升? “三姐姐夸了他几句,他还哭了?哈,这出息!”冯暮修嗤声,紧跑了几步到了冯云身边,“三姐姐,今儿我诵经的遍数和二兄一样,可是一点儿也没偷懒。” “嗯,不错。”冯云点头。 “三姐姐,我还练了十遍枪法呢,大兄都说我技艺大进。”冯暮修又道。 冯云睇着他。 冯暮修咧嘴:“伯父也说我勇武有加,还教我了几招飞刀绝技。” 呵呵! 冯云咬牙:“今儿我没诵经,枪法什么的也没练,更没人教我什么绝技,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冯暮修面色一变,急急的往后跑了几步,转身大喊:“大兄,二兄,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回来了,可以祭月啦——” 话还在耳边回转,人已经跑的没了影儿。 “哈哈!”冯妙乐不可支。 冯清也轻声失笑。 冯云咬牙。 小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一百六十一章 哪里有这闲心 “佛门清净地,焉能如此喧哗!” …… 待三姐妹进到后面的祭月之地,就看到冯暮修的脑门上多出了两道红印。 冯云惊讶:“这是怎么的了?” 冯暮修嘟着嘴,缩到了一角,蹲到地上画圈圈。 ** 祭月之礼,大同小异。 家家户户除却月饼再加以当季水果为贡,苹果,葡萄,梨子还有刚刚摘下还隐隐带着香气的桂花,再有香炉红烛为映。 全家以镇国公为尊,后冯志昇冯志呈兄弟及夫人,再后面府内一众女郎郎君,行礼叩拜。 各有祈福。 冯云愿“全家安康。” 待香燃尽,孔明灯起,笔落心愿,随风盈盈而上。 此时除却镇国公府一家,西山寺上僧众也点起孔明灯,先后缓缓升空。 明月高悬,映照一片幽光。 地上村落,灯火摇曳升起。 远处,京都,更是一片的亮芒。 分不清星辰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冯云见过整夜亮着的灯火霓虹,也从飞机上遥遥下望那一片的人间烟火,可现在,站在此地,看着望着,又吃着甜甜的月饼,忽然觉得这里的人间更真实。 “三妹妹。”冯妙悄悄过来。 冯清也在一旁笑意盈腮。 冯云了悟。 …… “见过祖父。” 冯云见叔父刚离开祖父身边,身形晃动,犹如轻烟就窜到了镇国公跟前。 镇国公捋着胡子的手都抖了三抖。 大晚上的这么快是要做什么? 但自家的晚辈都在这里,镇国公还是沉声问道:“何事?” 冯云行了一礼,把今儿在山下村落中提家二郎收拾了纨绔子弟,她又夸了一顿的事儿说了遍。 冯云的声音并不大,但看冯云和镇国公说了好一会儿,字句里还有“提家”的字眼,世子和侍郎也都顺其自然的靠了过来。 冯云继续说两位姐姐惊讶她的才学,她说是祖父所教,大姐姐说若是祖父下山,她也想请祖父垂怜一二,二姐姐说要她问一问,或许祖父教她这么多也是想看她有没有姐妹情深之谊。 听着冯云的这番话,世子和侍郎的脸色都有些黑。 这小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这丫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镇国公问。 冯云笑嘻嘻:“我是说祖父教的好啊。” “祖父才教我多久,我就这么厉害,连大姐姐二姐姐都羡慕,可不就是祖父教的好?父亲不在家,大姐姐可是叔父叔母教的呢……” “云儿,你夸祖父就夸祖父,不用把你叔父叔母往地上踩。”冯志呈嘴角抽搐。 冯志昇也险些没忍住往自家夫人那边看去。 镇国公看了眼长子,问冯云:“你觉得你二姐姐所言可有道理?” “有道理。”冯云道,“可我觉得若是祖父想教就教了,哪里还用我问!自家人不必这么弯弯绕的。” “哈哈!”镇国公大笑。 世子和侍郎也笑起来。 旁处早就看到这边父子三人还有冯云莫名其妙参合在一起正说话,突然间的听到祖父大笑,也都不再偷摸的瞧了。 冯妙和冯清站在一处,心头都不免有些揣揣。 也不知道三妹妹是怎么说的。 镇国公视若无睹,只对冯云啐了口:“我看你才是最会弯弯绕的。” 冯云摇头晃脑:“祖父教的好啊!” “滚!” ** 夜色渐深。 府中众人各自回院。 西山寺的寻常禅房都是油灯,镇国公府上下所用都是大小不一的宫灯。 世子靠在床头,看着明亮转动的宫灯,微微失神。 一旁世子夫人靠近,世子伸手揽夫人入怀。 “夫君不必多虑,父亲的意思,妾身明白,云儿只学诗词先且应着,若是再教旁的,务必先告知父亲,若是父亲不允,妾身就不教了。”世子夫人道。 冯志昇叹了声:“清儿是真的说了那句话,本意许是要云儿知道多思多虑,可正如云儿所说都是自家人,未免就迂回了些。” “夫君所言不错,只是咱家的女郎来日都是要嫁人的。”世子夫人坐起身,眸光定定的看向夫郎,“咱们府里头大都是直抒胸臆,坦荡率成,可来日呢?若是夫家日后有妾,有不堪亲朋,不善姑嫂,焉能还是如云儿那般直来直去?自然有夫君有公公在,即便是有什么委屈也不会让咱家的女郎受着,可终究还是要靠她们自己。总不能待云儿的孩儿都及笄之后,云儿受了委屈也来咱们跟前哭吧?” 冯志昇听着,神色有些古怪。 云儿,受了委屈,哭? 夫人看到夫君的神色,额角也微微抖了下,恼道:“我是说总不能凡事都靠打过去吧!” “对对,夫人说的对。”冯志昇连忙道,“打,只能解决一时,想要长治久安,还是要以理服人。” 夫人这方是满意,再次的躺回去,又道,“清儿所言也有不妥,待回府后,妾身自会好好教导。” 冯志昇点着头,在旁看着自己夫人慢慢睡过去。 佛门清净地,当是以礼敬之。 只是夫人在侧,自己这老汉只能在旁边看着,冯志昇一时也睡不下。 他说了清儿的那番话,可云儿后面说的,还有父亲说云儿的,他没说给夫人听。 这小丫头是当着面儿给那两个姐姐上药啊!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就觉得那小丫头和清儿一般聪明。 如今父亲又最知道她。 可父亲才教了那丫头多久? 冯志昇忽的一震,瞳孔晃动。 暮雨那小子比他这老子强。 都是父亲所授啊—— 难道说,他是父亲头一个教授的。 所以,他最差? …… 镇国公世子半夜无眠。 翌日往殿内祈福,强撑着精神挨过了两个时辰。 镇国公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世子把昨夜的猜想说了。 镇国公听着,也有些恍然。 原来如此…… 他就说这云丫头怎么就聪明呢,敢情他还真会教授! 目光所及,远处里正和冯暮修说着话的那丫头也更顺眼了几分。 “请父亲重教孩儿六韬。” “教什么教,为父哪里有这闲心。”镇国公疾步离开,直奔向冯云。 世子在后面看着,神色更郁。 第一百六十二章 贡院开考 冯云觉得头顶上似乎有阴云笼罩。 而不管她怎么跑,阴云都笼罩不去,更还越来越黑,越来越低,忽的阴云上乍起雷霆。 “轰隆——” 冯云猛地坐起来。 眼前是她寝室的床帘。 外面还燃着烛火。 虚掩的窗子透过风儿,床帘轻动。 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下来。 “女郎可是醒了。”冬怜过来撩起床帘,身后跟随的另几名侍婢在旁侍奉净手,喝茶。 冯云昏昏沉沉的任冬怜她们侍奉,直到喝了半盏茶才终于清醒。 她们下山了。 从西山寺下山了。 祖父没有同她们一起回来,说是待秋闱过后再回。 听到祖父当面告知父亲,冯云差点儿当面松口气。 今儿祈福过后,祖父也不知道在那些英灵跟前受到了什么感怀,对她简直就是变本加厉的严苛。 刀枪剑弓,还有她往常没练过的都让她上手耍了一遍,还一边耍一边要她背诵《六韬》。 她这已经十三年没干过这种一心二用的事儿了。 干嘛呀!! 冯云想耍赖,可祖父拎着棒子就在旁边看着。 外面是镇国公两府,若是她的哭喊声传出去,肯定还没到家半个京都就都知道了。 冯云只能绞尽脑汁苦心应对。 然后上了车她就真睡了。 一直睡到现在。 “下车时,你好像说什么来着?”冯云恍惚的想到冬怜似乎和她说了什么。 冬怜心疼不已,自家女郎什么时候一连学过一个时辰的?这回竟是一口气学了两个多时辰。 “回女郎,回府路上女郎的两位阿姊遣人问询,听闻女郎未醒,言之明日再谈。”冬怜道。 哦,还是昨儿的事儿? 难不成父亲和叔父没告她的状? …… 翌日,冯云往翠逸园请安。 冯妙冯清都在,还有冯暮修,冯暮雨随从世子父亲上衙,冯暮尘在苦读诗书,还有两日就要秋闱,现在正是最磨枪的时候。 世子夫人没说什么,侍郎夫人笑的眉眼都弯成了两道缝儿向嫂嫂感谢这回秋闱后,府里头请进士来教授自家儿郎之恩,不意外的又拿了丝绸锦缎说要给冯清冯云裁制衣裳。 “日后可不要这般破费。”世子夫人道,“妙儿及笄,可是少不得你费心呢。” 侍郎夫人连连点头:“是是,嫂嫂说的是,来日可也是少不得麻烦嫂嫂。” 世子夫人侍郎夫人不约看向冯妙,冯妙的面颊绯红一片。 冯云在一旁看着,都想嗑瓜子。 只是母亲根本就没给她机会,没一会儿就把三姐妹还有冯暮修打发出来。 冯暮修老老实实的走在最后面,连脚步都轻的几乎没有声音。 冯云回头瞥了他一眼。 这是也想练轻功? 冯暮修连忙挤出憨笑。 “三妹妹。”冯妙唤。 冯云弯唇,转头。 “大姐姐?” “前儿个你怎么说的?”冯妙问。 冯清也看向冯云。 冯云道:“我就说那位提家郎君有心变善,我夸了几句,两位姐姐夸我言词厉害,还羡慕我。” “然后呢?”冯妙又问。 冯云苦了脸:“然后祖父和父亲叔父都笑了,再然后就是昨儿祖父差点儿把我练死,我看祖父也是信了,恨不得我再厉害一点儿,可我是小女郎,又不是大兄三郎,难不成一日之间就想着把我练成文武双全的女进士女将军?” 冯云瞟向后面一直在偷听的冯暮修。 冯暮修跳起来:“我什么都不要做,不是,我得回去练练飞刀了!” 冯暮修逃也似的跑了。 冯妙冯清彼此对视。 她们都记得昨儿下车的时候,冯云迷迷糊糊的模样。 什么时候从西山寺回来,三妹妹也没这么辛劳过啊!昨儿却累成那个样子。 “大姐姐,二姐姐,上回是父亲叔父都在,下回再见到祖父,我一定跟祖父说,若是祖父不答应,我就是撒泼打滚儿也要祖父……” “三妹妹。”冯妙打断,笑的无比温柔,“其实也不急的,早先大姐姐只顾着羡慕,回来之后才想到我也是忙的紧,这阵子兄长秋闱,难免受苦,大姐姐总要准备一二,母亲那边还要学习中馈之道,更还有伯母安排的课业,实在是难以为继。” “对哦,若是再有祖父那般的教法……”冯云打了个颤,有些后怕的点头,又转向冯清。 冯清后退半步:“我这边就更忙了,三妹妹可不要忘了晏师的课业。” 冯云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就忘了呢~” “大姐姐,二姐姐,我先回去了。晏师的课业我还没画完呢。”冯云行了礼,忙不迭的走了。 身后冯妙松了口气。 冯清也蓦然轻松了些。 彼时的冯云只是跟在祖父身边听训一二,哪里又如现在这般。 她要学的可是多的很,哪里有时日如此挥霍。 回去青竹小院的冯云直接躺到床上。 姜还是老的辣。 祖父厉害! 一句话不用说,只把她收拾一顿,那两位小姐姐就主动退避。 ******* 秋闱,为国选士。 每三年一科,每科只录取四百多名,入选后除却一甲可入职为官,二甲进士都要在翰林院学些时候,少则半年才可下放为官。 中秋节前公布了此次秋闱之护卫大员,正是镇国公世子。 任考主官吏部尚书,大理寺少卿。 众士子欢喜不已。 主官可见朝中对此次秋闱之重,再有镇国公世子携大胜而归,一众士子只需全力一搏。 秋闱科考当日。 贡院外,众多士子在门外等候进场。 直待贡院大门打开,士子们络绎进门,各家的官宦子弟才从各府的车马中或附近的酒楼内出来。 冯暮尘也拿着冯妙备好的盒子准备入考场。 此行关系大事,不止冯妙,冯清冯云冯暮修都来相送。 三女戴着帷帽,外人看不到模样,但旁边车子上的标识明白,再有黑衣银衫护卫在侧,大都心知是镇国公府,远远退避开。 “二兄,必胜!”冯云握起小拳头。 冯暮尘笑道:“好,必胜!” 又对另几位女郎郎君点了点头,转身往贡院大门走去。 冯云等人在原地等候没有离开。 眼看着冯暮尘就要走到贡院门外,有人过去和冯暮尘打招呼。 再看,打招呼人正是江阴韩士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无巧不成书 贡院门外数千士子。 有垂垂老矣,有满面风霜,有斑白头发,也有年轻俊朗。 贫寒者,不过布衣,孤身而行。 富裕者,华服锦缎,仆从众多。 各府郎君公子更是俊逸风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冯暮尘出身镇国公府,父亲又是三品大员,自更当不凡,可当那位江阴韩士子靠近之后,竟不觉得那位韩士子有多少莽撞之处。 眉目相仿,诚挚含笑,仿若故交。 冯妙眸光微微一顿。 “是他啊~”冯清浅浅道了句。 冯妙问:“那人是谁?” “江阴,韩士子。”冯清道。 冯妙心思微转,就想到了听过这个名字。 冯妙对身边的侍婢说了几句,很快有护卫近前。 “女郎。” “我兄长是如何与那位士子相识的?”冯妙问。 “回女郎,半月前郎君与那位韩士子相识在国子监举办的诗会上,韩士子谦逊温恭,才学出众,言辞间推崇文内武外,郎君对韩士子多有好感,于是相交,再谈论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后来街头又偶遇过两次。”护卫道。 “也就是说不过才见了三次面?”冯妙问。 “是,郎君并未言谈身份,那位韩士子也未曾相询。”护卫道。 冯妙点头:“半月前,国子监偶然相逢,想来当真是巧合。” 冯妙掀开帷帽一角,对冯云挤挤眼。 冯云瞧了眼冯清,嘿嘿一笑:“无巧不成书。” 帷帽下看不到冯清的神色,只看到冯清长袖笼手,握在身前。 说不得的端庄雅然。 “三姐姐。”冯暮修呼唤。 冯云偏头,另一边冯暮修正和王文远说着话,王文远身侧还有一人,同样手执食盒,正是王文至。 冯云过去。 冯妙也往那边走近几步。 “三姐姐。”王文远也和冯暮修一样欢快唤着。 冯云掀起帷帽一角,眨眨眼。 “见过女郎。”王文至对冯云行礼。 “郎君有礼。”冯云道,“此番秋闱祝愿郎君独占鳌头。” 王文至还礼:“自当尽力而为。” 王文远杵了杵冯暮修:“还是三姐姐会说话。” 冯暮修瞪眼。 王文远毫不示弱。 冯云不理旁边这两个看着人高马大实则还是小孩子的家伙,只看向王文至:“王士子可是有要紧事?” 王文至点头:“女郎请望日头所在之处。” 冯云这会儿正背对着太阳,听闻,把帷帽帘落下,转头看向日头所在之处。 只一眼,冯云就看到了。 日头下,除却往贡院门口行走的士子,还有几个人奇装异服很显眼。 蛮夷人。 冯云认得。 中间被簇拥的那个正是上回在校场上被冯云射下帽子的葛兰。 “前几日在醉香楼,我就看到了他们,当时只以为他们是新奇我大乾美食,后来有士子高谈阔论,他们在旁倾听,甚至有些士子对蛮夷的辱骂,他们也都耐着性子听完。听父亲说他们刚来时,张扬跋扈,还曾约京都官宦子弟马球,虽说后来是输了的,可气势之凶也让不少子弟闻而色变,若只在马球之赛,我倒也不以为意,但此为大乾选才之地,距鸿胪寺一南一北之遥,偏生他们来的比大多士子还要早一些。” “我本想明日出了考场再与世子大人分说,可若当真有万一,怕是晚了。”王文至道。 冯云缓缓点了点头。 那个葛兰的帽子就军功两转,葛兰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这样的人来到秋闱贡院外头,只是好奇? “郎君先去科考,我会告知父亲。”冯云道。 王文至拱手,又对王文远说记得告诉自家父亲,这才往贡院去。 王文远也意识到要紧,连忙告辞离开。 “我送你。”冯云道。 冯暮修见状,也连忙附和:“我也送。” “你送什么,还不赶紧去告诉父亲。”冯云低斥。 “为什么我要告诉父亲?” “你是府中儿郎,当然是要你去,有我在,王家小郎君更无碍。” “哦。”冯暮修蔫蔫的去了。 王文远欣喜不已。 待快到了负责护卫贡院的父亲跟前,冯暮修突然意识到先前三姐姐说的那番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 “哪里不对劲吗?” 车里,王文远兴奋的摩拳擦掌,恨不得拳拳到肉的打一架。 摘下帷帽的冯云无奈道:“这里是京都,有哪个胆子大的敢动手?” 王文远瞄了眼冯云,只往车帘外瞅。 冯云眯起眼睛,抱胸。 这时,车外有护卫低声:“女郎,有人跟从。” 王文远精神一震。 果然不对劲! 冯云凉声:“抓了,先揍一顿。” “是。” 护卫远去。 “三姐姐。”王文远。 “你先回家,待你也能有左右护卫之时,我才能教你。”冯云道。 “好!” …… 车子在兵部侍郎府门前稍停,离开。 车驾夫拐了弯儿,往回走。 明暗哨相隔,很快车子行驶到哨探卫所言抓获之地。 一处并不显眼的巷子,巷子里没有百姓路过。 待车马行驶过去,诡异寂静。 巷子里,多个人在,自家的护卫被围在中间,地上还有一个被打的犹如一滩烂泥的混人。 围着自家护卫的人当中还有一人,风度翩翩,儒雅俊逸。 “殿下?”冯云道。 三皇子季昭神色惊讶,旋又了然一笑:“我道是谁家护卫动手干净利落,即便被围,但询问究竟为何时,仍拒不回答,好在我还有些耐性,若是不然真动了手,岂不是要女郎怪罪。” 冯云从车上下来,行礼垂首:“还请殿下恕罪,也是他不曾见过殿下。” 三皇子瞥了眼此刻已经下跪的镇国公府护卫,笑道:“不知者不罪,我又岂是严苛之辈,只是此人何罪?” 三皇子指向此刻已然昏迷不醒的混人。 “回殿下。”那名跪倒的护卫回禀,“女郎从贡院门外回转,此人于后跟随,意图不轨。” 三皇子脸色阴沉:“岂有此理。我堂堂京都之地,贡院之外,国公女眷车架之后,竟敢有如此狂妄之徒!” 三皇子再看向冯云,已有愧色.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的店 “身为皇子,竟令重臣女眷受此险地,是我之疏忽。” “理应交代大理寺,彻查到底。” 翩翩俊逸的少年郎君长身如玉,神色郑重,言词恳切。 独立在风中,自有清风环绕。 冯云几乎都要被感动了。 大乾有皇帝,有太子,还有众多的臣子,和您这位三皇子委实是没关系。 可仔细说起来又有关系,这是季家的天下,这里又是天子脚下,简单说就是你的脚下如果有个恶心的虫子,你也想碾死它,恶人就是恶心的虫子,身为季氏皇子为此恼火愧色也是应当。 冯云听从了季昭的意思,季昭的手下拖着那个应该还有口气的混子走了。 顺势冯云把王文至告诉她的,又转告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听着,神色微变:“原有朝臣禀告过此事,我正好在场,太子兄长说是蛮夷羡慕我大乾风华,才会倾听随从。我觉得是狼子野心,心生觊觎,父皇说如今和谈在即,先暂且不论,待和谈时再看不迟。但今儿听闻王卿所言,我以为还是要更谨慎一二,今儿回去我就写折子。” 王文至王士子成了“王卿”不说,更还要立马写折子上奏。 雷厉风行也不为过。 “有殿下这番话,我也是不负所托。”冯云道。 三皇子颔首,忽的脸色微冷:“此地人多眼杂,为何不予你家女郎执帷帽?” 冬怜吓了一跳,连忙看向自家女郎。 冯云:“……” 她下车的时候故意把帷帽落在车里,就是想说几句话就走啊! 不过眼下大概是走不了了。 冯云示意,冬怜这才急忙回去车上,拿了帷帽下来,又小心的给冯云戴上。 三皇子唇角含笑:“常听闻三妹妹不善管教,今儿一见颇有方。” 虽戴上帷帽,但前帘还是没有落下,原本娇俏的面容更显清甜,冯云道:“冬怜跟在我身边久了,才这般听话。” “那也是教导有方,有些人的身边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未必听话。”三皇子道。 “殿下身边有这样的人?” “不告诉你。” “……” 只容一架车马的巷子,左右都是威武的护卫,偶有想要路过此地的百姓见状都绕路走,僻静安然,好似某家的花苑处,淡然静谧。 三皇子看着冯云娇憨的模样,嘴角笑意更深,又问:“你说贡院门外,是送你家二哥哥秋闱科考?” 冯云点头:“嗯。” “我留意过他的策论,必能榜上有名。” “谢殿下吉言。” “伯父身体可好?父皇有命,不得搅扰伯父,我这才没能上门探望,却不想父皇却是言而无信,伯父刚回来几日就又托以重任,说是看重,可对伯父而言未免太过辛劳。”三皇子道。 冯云摇头:“父亲说这回秋闱有二哥哥在,他这个当伯父的能帮上忙很欣慰,说不定是皇上想到父亲所想,才会这般安排。” “这么说,也不无可能。”三皇子沉吟。 “还不止如此呢,父亲还说待秋闱过后,要拐几位进士来我家府上教授三郎课业,那时我们三姐妹也能偷偷学些经要。”冯云压低了声音。 三皇子瞧着冯云,笑道:“恐怕不止如此吧,你家大姐姐前些日子及笄,今年的新科进士又是正热乎着。” 冯云哑然失笑。 她之所以说父亲的安排,是因为即便她不说三皇子也能知道,可三皇子能想到后宅女子们的想法,也是体贴入微。 也难怪小白花会喜欢三皇子了。 “殿下,为何来这边?”冯云问。 三皇子也才像是想起来,道:“险些忘了,我来这边是要给母妃买些小玩意儿。” “宫中不是更为精细?”冯云问。 三皇子道:“宫中采办多按时节,虽说母妃在宫中自在些,可也并非随心所欲,再说若有孩儿们相送才是不同。” 冯云点头:“殿下说的对,我也要给我母亲父亲买些他们喜欢的……”所以咱们就此别过,可好? “云妹妹要买些什么?”三皇子问。 冯云心头微跳:“我想着……” “世子夫人和我母妃相交甚好,想来喜好之物颇有相似,我正巧知晓一处,还算入眼。”三皇子道。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不去? “若是我不喜欢……” “哈哈,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好吧!” …… 冯云坐回车上。 随在三皇子的车子往街头驶去。 不多时,车马停下。 冯云下了车,映入眼帘的牌匾上赫然三个字“翡翠阁”。 嗯,这街面似有相识。 冯云回眸,街对面正是“琳琅阁”。 诶? 冯云在门口停下,已经走到里面的三皇子回头:“怎么了?” “对面,琳琅阁,我和二姐姐去过,当时还遇到了高家姐姐。”冯云道。 “可有争执?”三皇子问。 “怎么可能!”冯云道,“我二姐姐是高门闺秀典范,哪里会有争执,再说掌柜也是明事理呢。” “哈。”三皇子失笑,“云儿,我们现在可是在对面,你句句都说那边好,难不成你想去那边?也好——” 三皇子作势就要出来。 “别!”冯云忙阻止,“二姐姐最喜欢去琳琅阁,听说已经去过八年,掌柜早已熟悉,若是我与殿下去了那边,岂不是泄了殿下行踪?” 三皇子瞧着冯云:“那,可不要再说那边的好了,不然这边的掌柜会不高兴。” “好,我绝不再说一个字。”冯云保证。 …… 翡翠阁,一如其名。 里面所有的摆件首饰玩意儿都是翡翠。 冰种,紫罗兰,飘花,飘色…… 镶金,嵌玉。 头饰,挂件,佛珠,印鉴,玩物…… 冯云直上二楼,只看着端出来的珍稀物件儿,眼睛就有些花。 还真好! 要么说古人有钱人是真有钱,人家东西就是她后面年代用机器也弄不出来的精细细致的独一无二。 “喜欢什么?我送你。”三皇子道。 冯云忙摇头:“不可,太过贵重。” “这有何妨,这家店就是我的。”三皇子道。 冯云惊讶,下意识的看向虚掩着窗子的街对面。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小心碰到 小白花去了琳琅阁八年,结果琳琅阁不是三皇子的产业,翡翠阁才是? 三皇子看到冯云的神色,莞尔:“还是想去对面?” 冯云摇头:“我是想如果琳琅阁也是殿下的就好了。” 三皇子面带讶色:“为何?” “同是珠宝器具,又是同一街上,对面而邻,说是各有所长并不相同,可我喜欢琳琅阁的佩饰,也爱翡翠阁之美,与我一般的女郎定也不在少数,若是两家都是殿下的,偶尔再有彼此两家掌柜看不顺眼,竞相竞价几个,那岂不是很快就要被踏破门槛?嘿嘿,这是大姐姐教我的。”冯云扬起脸,一副憨然之色。 三皇子看着冯云,称赞:“这法子很好。” “你大姐姐很有些商贾之心,可能因为琳琅阁翡翠阁就能有此之念,也是云儿聪颖。” 三皇子也看向对面,似乎也想有要盘下来的意思。 冯云正想要鼓励几句,忽的发现对面琳琅阁外停下了一辆车马。车马上的标志是高家,很快,同样戴着帷帽的高雯从车上下来。 “高家姐姐?”冯云喃喃。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嗓门太高了,高雯环顾一周,抬眼就看到了对面翡翠阁外停着的镇国公府的车子。 高雯戴着帷帽,看不到神色,只看到高雯在原地停顿稍许,就往对面的翡翠阁过来。 冯云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 * 翡翠阁掌柜热络的前往相迎。 随后娇声几几,细微的脚步缓缓上楼。 正在埋头看满眼翡翠的冯云闻声回头,身后长裙迤逦,娇艳如花正是高雯。 “高姐姐。” “云妹妹啊!” 高雯先是看了眼冬怜,这方惊讶掩唇,“三妹妹竟也喜好这般珠光玉色?” 冯云脸色有点儿黑:“高姐姐,我可是小女郎。” 高雯娇笑,娇躯轻颤,只若花儿在风中摇曳:“好好,高姐姐说错了。” 人也到了冯云跟前。 “哎呦呦,云妹妹眼光倒是好的呢,个个的水头丰润。” “云妹妹,姐姐我可能瞧瞧?” 高雯指向冯云跟前的几个翡翠玉饰当中一个剔透晶亮的镯子。 冯云点头,把跟前摆着的佩饰往高雯跟前推了下。 “高姐姐尽可瞧。” 高雯瞧着冯云,笑道:“云妹妹就不怕我都喜欢?” 冯云也笑:“高姐姐喜欢就尽可都买了去啊!” “那云妹妹可怎么办?”高雯为冯云担忧的神情。 冯云低声:“或许店家日后还有更好的呢。” 高雯又是笑个不停:“还是云妹妹聪明,又叫我花了银钱,又叫掌柜欢喜,下回若是再有了好物件儿,怕不是掌柜先要给云妹妹送去?” 高雯瞧向翡翠阁掌柜,翡翠阁掌柜笑呵呵:“要么贵女郎都买了?” “啐。”高雯哼声,只拿起自己先前看中的镯子,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下。“除非是我喜欢,不然我才不要旁的,就像是你大姐姐常说的,我可不当冤大头。” 哎呦,冤大头都知道。 冯云笑道:“高姐姐都亲眼来瞧了,怎么可能是冤大头。” 高雯眉眼扬起,看向冯云。 青翠点点的长裙缓起香宜,头上的佩饰也精致小巧,竟是比起那位几乎一同模样的小女郎也相差无几。 “上回我就瞧着你们姐妹越来越相似,这回你家二姐姐可是越发的像云妹妹了。” 冯云眼睛微睁:“高姐姐,二姐姐怎么可能像我?” 高雯轻笑,把手中的镯子递到掌柜跟前:“包起来。” “好嘞。”掌柜双手捧起,转身去忙。 高雯这才抬起玉指,纤纤之上豆蔻红润的指了指冯云。 “傻丫头,你家二姐姐像你才好。” 遂,高雯下了楼。 在掌柜的声声恭贺,愿下回再来的呼声中,高雯戴上帷帽又往琳琅阁去了。 冯云站在先前看到高雯来时的窗子前,看着高雯步入琳琅阁。 不知道何时出来的三皇子站在冯云身侧吟喃:“琳琅阁还是要拿下来啊~” 冯云点头。 即便现在的琳琅阁不是三皇子的,那以后也定然是三皇子的。 “殿下可看到了高姐姐,比起及笄那日,高姐姐又是漂亮了呢!”冯云道。 三皇子垂眸,瞥着身侧的小女郎,道:“其美,不自知。” …… 冯云认真的挑了一个手指粗的翠绿翠绿的翡翠,掌柜说这是正经的老绿翡翠,堪比帝王绿。冯云又挑了六个大小不一的弧形翡翠,翠绿不同,价格不同,冯云再三比较,六个翡翠换成了三个。又向掌柜说清楚这三个翡翠做成戒指,戒环以银为首,可大小调节,并亲笔画下戒指镶嵌银环之型。 三皇子没有半点不耐,只在旁静静地看着。 直到冯云亲笔所画时问他是不是喜欢,三皇子这才面露讶色:“为何要问我?莫不是……” “就是给殿下的。”冯云指着那三个大小不一的翡翠当中最大的那个,“听大兄说父亲来时,殿下四皇子五皇子都前往相迎,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应当是不屑我这小小女郎相送之物,殿下定然不会,不然也不会说要送我,当然这个不要送,我还买得起。五皇子应当也不会,听闻四皇子身患重病,却还能相迎我父,我总该表示表示,即便不收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三皇子看着三块儿翡翠当中最大的那块儿,再以画上的外环之状,仿佛已经看到那块儿翡翠落在他手上的情形。 很有几分细致精巧。 他也很喜欢。 “云儿在我店里买,又是送给我,我总不能宰杀一番,老五是我亲弟弟,受了也就受了,可老四长居在深宫,也就是这些时日才见到,难免叫我有些不忿。”三皇子戏言。 冯云皱眉:“我也是听说四皇子自幼丧母,但若是殿下不喜,那就不给。” 冯云就要把那块儿翡翠推开,三皇子伸手按下。 冯云连忙缩回,但手指还是碰到了三皇子的手指腹。 霎时间女郎的柔软相抵,虽只是短短一瞬,仍不免心神摇动。 三皇子笑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心点儿 冯云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弯唇浅笑:“是云儿的心意,我又怎能推拒?老四收不收是他的事儿,我却不能不转交。” 冯云也扬起笑脸儿,把画上的图递给掌柜:“烦劳了。” “这是小的该做的。”掌柜收下,连带那三枚翡翠。 冯云这才又拿起最先的那枚堪称帝王绿的玉,郑重道:“殿下,并非我舍不得,而是这枚是要给父亲的,必是要最好的才成。” 三皇子颔首,也拿起另一枚更好更大的:“我学到了。” 冯云看看自己的,又看看三皇子手中那枚。 呵呵,整家店都是人家的。 回头再加工之余,她就去风云台。 一文钱都不会教别人挣走。 …… 店家端了茶水过来,还没到近前,浅浅茶香已然萦绕。 好茶,定非寻常。 冯云浅尝。 入口微苦,后甜,再醇,入喉润滑清爽,整个肺腑都似乎洗涤了一遍。 “好茶。”冯云赞叹。 “这可是西山寺中唯一的一棵百年老树上采摘而来,我也是从母妃那边偷偷取了些许,云儿就没在国公爷那边尝尝?”三皇子道。 “想来祖父自己喝都不够。” “父皇说公爷更喜饮酒啊,即便是在西山寺也是照饮不误。” “许是年岁大了。”冯云沉吟。 “哈哈!”三皇子笑道,“这倒是,年长者善授,也难怪公爷有了教授之意,老五说虽只是一回,就受益匪浅。” 冯云眸光闪动,笑的露出小白牙:“那还是我教的多一些。” 三皇子颔首:“不错,听老五说,骑术,弓箭都有所学,均是云儿所授,云儿也毫不藏私,连宫中侍卫都夸老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那是。我也是很厉害的。”冯云攥了攥自己的小拳头,“不止教五殿下,还有另一位郎君呢。” “哦?”三皇子似有好奇。 冯云道:“那位郎君据说是祭酒大人家的远亲,来西山寺养伤,在祖父那边我见过几次,病恹恹的,其是若非是五殿下,我还不想教呢。” “现如今仍在寺中?”三皇子问。 冯云摇头:“中秋夜不在,应是往祭酒家去过节了吧~” “我又哪里能问。教授五殿下时,祖父就不喜。殿下可知是为何?” 娇俏的小女郎双眸闪动茫色,既是有趣又是天真。 三皇子的手指指腹又痒。 “我也不知为何。”三皇子道,“但或许就如同原本属你之物,可却又有旁人觊觎之时的防备之意。” 冯云怔神,她是真不明白才问的,原以为是因为五殿下是皇子,祖父不想她和皇家走动太近,结果却是三皇子说的这个缘由吗? 可方子墨那边……祖父好像更厌恶方子墨。 对了,方子墨也是皇子。 这回方子墨还去相迎了父亲。 只是五皇子认得方子墨,却是没跟他的亲兄长说? 不然三皇子又为何问她,那寺中之人是否还在寺中? 冯云似有好奇:“殿下为何问寺中那小郎君?是因为那小郎君也是重病缠身?” 三皇子眼底微暗,嘴角却是勾起来:“云儿当真敏锐,不错,那小郎君与老四一样,难免有些叫人挂怀。尤其是老五,自从老四能出门之后,老五就死缠着老四,倒是教我都不免拈酸。” “哈哈。”冯云笑道,“所以殿下定然不喜四皇子。” 三皇子嘴角弧度微凝:“云儿为何如此说?” “殿下不是刚说了吗?原本属你之物,可却又有旁人觊觎之时的防备之意。” “哈哈,有理。” 三皇子笑的温润。 冯云也笑的越发甜美。 不喜老四,哪里是因为疑似老四觊觎老五?是怕老四觊觎更要紧的东西吧~ 只是越好的东西,觊觎的人就越多呢。 ***** 近乎日中,冯云回了镇国公府。 刚下车,就有侍婢近前,说是大姐姐二姐姐在等她。 “原本我们是想要告知家中长辈,但伯父说此事还是不要告知的好,我们才没有多言。”冯妙道,又是担心,“怎么回来的如此之晚?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冯清也是关切之意。 冯云抹了把并没有的汗,道:“原本我也是不想说的,可大姐姐问了,我还是说一些的好,送王小郎君回转路上真是遇到了歹人——” “大胆!”冯妙喝呼,“京郊就罢了,京都之内竟还有如此歹人。” 冯云点头。 冯清更是惊色。 彼时她并未听说秋闱之时有要紧事儿,这回怎么和她记忆中的大不相同? ……而且不止是这件事,似乎不一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冯云看了眼冯清,道:“大姐姐,二姐姐,这些时日再出府可是要小心一些了。” 冯妙连连点头,额角都在冒汗。 她也意识到了,京郊可以说有百姓不识镇国公府的车标,京都之内几乎无人不知,可即便如此仍有如此胆大之人,背后必有依仗。 那依仗又会是谁? “我去告知大兄。” 冯云转身直奔长青阁。 除了给那三位殿下送手戒之事没说,其他的事情冯云说的完完全全,还把给父亲准备的近乎帝王玉的碧绿玉取了出来。 “你这是要我开开眼?”冯暮雨瞥冯云。 冯云:“只是想要大兄看看我的孝心。” 冯暮雨作势抬手,冯云立刻退到三步开外。 冯暮雨摇头,心思回转先前冯云所言。 “即便是蛮夷之辈,入京这些时日,也应识得镇国公府之名,那歹人未必是因镇国公府,或许是由王家而起。” “不过虽有猜测,也要看实证,既有父亲在,父亲又更深知蛮夷之诡谲,大可不必忧虑。” “只是不要说你大姐姐二姐姐,你也要小心些,毕竟善泳者溺于水。” 冯云应诺。 “好了,你也忙了半日,回去歇着吧。”冯暮雨明显打发。 “好,大兄辛苦了。” 冯云应声,退的毫无犹豫。 而也就是她回到青竹小院刚换了衣裳,就听冯暮修跟前的小扇子过来传递消息,说是大兄更衣出了门。 只是出门时脸上并无喜色。 “是往大理寺方向吗?”冯云问。 小扇子想了想:“是。” 冯云笑。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还要贵重 大乾京都。 皇宫为中,东南西北各有不同。 六部衙门依靠皇宫而建,若有皇帝召见,官员们可最快入宫。 贡院外,护卫林立。 日头虽刚升上来不久,外面已经有各府的仆从下人在等候各家的郎君。 青色布蓬的车子缓缓行驶,除却一个车夫,并无旁的侍卫女婢随行,但当车马行驶过去,街头两边隐约有人跟上,彼此对视一眼,遂又湮灭于众。 青色布蓬的车子停在一处青砖小巷之内。 巷子不大,只有两户人家。 青色布蓬的车子直到最里的那户人家。 车夫从车上下来,敲开院门。 又从前面搬下车凳,车帘掀开,两个小女郎从车里下来。 一青裙一粉润。 不同的衣裙,相似的面容。 正是冯清冯云。 两女进了门,院门关上,连同车夫一起关到了门外。 院子里青色碎石铺路,两侧有花有草,还有一小小的假山,又有青竹以影壁,拐过青竹之侧,里面赫然一棵足有两人才能环抱的大树。 大树下,一侧石桌石凳,另一边青席长铺。 青席上,又有三个软垫。 晏师已经坐在其中一个软垫上,对面两张软垫空荡荡。 “见过晏师。” 冯清冯云行礼。 晏师微微颔首,示意。 冯清冯云坐下,奉上画作。 先前开门的仆从奉上暖茶,退到了一边。 暖茶有清香,饮之暖腹。 晏师打开两女画作,缓缓阅之。 一盏茶喝完,晏师也看过了画卷,称一声:“好。” 随后不出冯云意外的开始一一点评。 说冯清的画“略显匠作,又有匠心。”“笔下生辉。” 说冯云的画“光影之间稍显拙涩。”“然意境深远,别有妙笔。” 随后晏师起身,在石桌前作画。 冯云在后观看,叹为观止。 晏师作画前随意指的一只在树上跳跃的鸟儿,待晏师画完,那鸟儿早已经不见身影,可偏偏不过数笔之间,那鸟儿就呈现在晏师笔下。 丹青妙手,画龙点睛。 当晏师给鸟儿点睛之后,鸟儿仿佛活了过来。 “好厉害。”冯云称赞。 “晏师之作传神,弟子望之不及。”冯清道。 “我沉浸画道多年,又焉是你们两个小女郎可比的?”晏师笑道,放下笔墨,又问,“适才我所画,可看仔细了?” 冯清冯云点头。 “如此,你们随心画作吧。”晏师道。 “是。” 冯清应诺,开始作画。 冯云在旁,脑袋有点儿麻。 晏师教徒和祖父一样,完全看悟! 冯云默默叹气,不得不动了下她那许久未动的系统。 “……9,画作,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从她辛苦练枪,枪法却没有半点儿进步,她就知道她这系统的“躺平”系——靠系统升级的本事,只能靠系统升级,你自己就别白费功夫了。 果然就在系统点通的刹那,原本她脑中那股死死被堵在水渠另一边的“悟”字曲水一下子就汹涌的奔腾了过来。 手臂手肘笔端笔尖仿佛和她融入一体,原本就熟稔之念,更是如鱼得水。 冯云画的畅快。 晏师不由立在她身侧观看。 冯清眼角所见,笔端微微一顿,遂又静下心神。 上回就是因此乱了心境,她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静谧的小院中只有画笔落在纸上的细微声。 很快,冯清冯云的画作完成。 …… 晏师再次点评。 以优有拙。 取先前两小姐妹奉上的画作为例来对比,看此次的画作是否有所得。 冯清有所进步。 冯云的进步更大。 “三妹妹天资聪颖,姐姐自愧不如。”冯清眼睛微红,却又似真心实意为冯云而高兴。 冯云嘿嘿笑了笑,只看向晏师。 晏师微微颔首:“云儿方习画少时,自当如此,而清儿若能摒弃执念,亦能得更上一层。” “是。”冯清应诺,神情和以往晏师教导时一般无二。 冯云若有所思。 这好像是晏师第二次提醒小白花“去执”。 冯云抬头,正看到晏师看着她,看到冯云看过来,晏师微笑,一时间轻风拂面,说不出的写意诗情。 ……也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晏师是如何的恣意潇洒。 “老爷!” 年岁看上去比晏师还要大些的仆从匆匆进了来,脸上很有些难色,“那位夫人执意要见老爷。” 晏师无奈摇头,看向这两个小弟子:“稍许有友人来与为师相见,你们勿惊。” “是。” 冯清冯云应声。 能让这位儒雅的师者说出这话,也不知道来的友人是谁。 冯云看冯清,冯清也是好奇之色。 …… “我就说你家老爷会见我吧,就你这老丈推三阻四。” 娇声如莺,又是风韵浓稠,听着声音骨头都酥软了数分,几乎同时又是香风从外飘进,热烈跋扈的叫人心悸。 长裙旖旎而显,腰间缠着琳琅黑丝,乌黑如云的发盘在脑后,随意的步摇挂在头上,虽不惹眼,但价值不菲,眉眼若黛,红唇轻启,亦是惊讶之色。 “哎呦呦,这是哪里来的两个小女郎?真是娇俏的紧,快来与我说说,你们两个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香风遂起,美丽的女子已经到了近前。 一双妙目看看冯清,又看看冯云,最后落在冯云身上看了又看。 晏师一步拦到冯云身前,也把冯清挡到了身后,“仪态,端方。”晏师道。 美丽女子略显无趣:“好不容易来你这里可以无视那些,你又在提。” 晏师没说话,娇美的女子嫣然一笑,又移身到晏师身侧,看向冯云冯清:“刚才问你们的,还没回呢?” 冯清见晏师没有再阻之意,道:“回夫人,我是姐姐,出自冯氏。我姐妹均是晏师弟子。” 女子掩唇轻笑,妙目微转下又是倾城之色。 “既如此,我也是长辈了,初次见面,总不好空手。” 女子往身后唤道:“嬷嬷。” 年岁与世子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几乎相差无几的老妇人进了来,颇有些无奈。 “夫人要送人,总要先说一声,现下里也就只有这两块儿玉环了。”嬷嬷道。 两枚一样的玉环在日头下熠熠晶亮。 竟是比冯云送给那三位皇子的手戒还要贵重。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父亲可喜欢 冯云偷偷看向晏师,晏师神色不动,全是不以为意。 也就是说她们能收? “好险,我还以为没有了呢,无妨,回头就去找兄长要。” 女子拍了拍高耸的胸脯,却是转头又笑盈盈的把这两枚玉环放到冯云冯清手里。 “你们晏师没说不让收,你们就收着。” 冯清冯云看向晏师。 晏师微微颔首。 “谢夫人。” 冯清冯云行礼。 女子笑的开怀,忽的美目一转:“你们姐妹两人在府中是不是常玩换人儿的游戏?下回来你们晏师这里,你们也可以互换姓名,你们晏师大度,定然不会与你们小女郎计较。” 诶? 冯云看向晏师,晏师摇头,对冯清冯云道:“时候不早,回吧。” “是。” 冯清冯云行礼。 女子在旁兴致盎然的盯着她们,还与身边的嬷嬷低语:“好可爱啊,可惜了我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的……” 晏师转身回去青席上,女子也顾不上再说什么,急急的跟上去。 “晏师,可是气了?” “……” 冯云拐过青竹影壁时回头瞧见女子满面娇笑的在晏师跟前,只若是花儿一般。 院外除却冯清冯云的青布蓬车子,还有另一架雅致的车子,车夫目光冷峻,看她们的眼神就好像她们是死物。 冯清冯云上了车,冯清低声问:“那车夫可是军中?” “不知,但也绝非咱们府上的护卫那般。”冯云道。 冯清点了点头,忍不住又掀开车帘往后看去。 拧眉深思间甚是凝重。 见状,冯云就知道冯清也不认得这位娇艳漂亮的女子。 可这女子一眼就知绝非寻常。 还这么漂亮。 ……她就觉得眼熟。 ** 镇国公府,青竹小院。 冬怜举着那枚玉环在日头下缓缓转动。 但见清莹剔透,还有浅浅的莹光在屋内回转而过。 “女郎,这玉环可是贵重呢。”冬怜道。 冯云也是啧啧:“那位长辈还说身边就只有这个,若是仔细挑一挑,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那位长辈莫不是皇家?”冬怜惊呼。 冯云一个激灵。 难怪她觉得那女子眼熟。 那女子的神色模样和三皇子太子他们似有相似。 再见年龄还有那已婚寡居之态,若真是皇家,那应该就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 听说当时大乾势弱,若是公主和亲就能免得数十万军士性命,那位小公主毅然答应和亲,结果却是镇国公大败敌军,也免了小公主和亲之举,只是后来小公主所嫁非人,婚嫁没多久,夫家就死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就成了寡妇。 当时她也就是听八卦似的听了几耳朵,没想到今儿竟是见着了。 那位公主与晏师似有不同寻常啊~ 冯云吃着糕点,笑的眉眼弯弯。 冬怜看到自家女郎的神色,问:“女郎?” 冯云立刻敛了神色:“什么?” 冬怜把玉环放到妆奁中,道:“奴婢看女郎日后还是每日都出府一趟的好。” “哪里好?” “女郎只要出府就有收获。”冬怜举了举手中的妆奁。 一时冯云还真没法反驳。 今儿收到的玉环,昨儿三皇子带她去了翡翠阁,她还在翡翠阁里消费了一把,三皇子说什么也送了她一枚簪子,再往前数,好像还真是每次出府都有所获。 可她出门就为了这些? 冯云正色:“冬怜,你家女郎是要躺着的,可不是卷。” 遂,起身伸了个懒腰。 “睡觉去了。” 冬怜懵然的似懂非懂。 女郎说“躺”,她知道,可“卷”是什么?不躺?可不躺和卷又怎么会一样? …… 日落西山。 冯云迷迷糊糊的醒来,听说秋闱已经结束,二兄回了家。还说也好在镇国公府没有去接二兄,不然二兄怕是没脸见人。 一天一夜没有洗漱,秋闱科考之地也睡不安稳,临座有的睡觉打呼噜,有的不小心点了卷子不得不退出考场,还有的脱鞋写文,那汩汩的臭味简直难以描述,至于放臭屁那就更不值一提。 说是二兄出了贡院,三郎险些都没认出来。 “没别的了?”冯云问。 冬怜知道女郎问什么,道:“没有,说是平安无事。” “那就好。” “不止呢,听说过几日皇家大宴,说是为贺世子爷回京。” …… 当天晚上,冯云就知道这消息不是传言,是真的。 五日后,皇帝以贺镇国公世子大胜归京为名,宴请百官及四方使臣。 镇国公府上下,还有侍郎府上下都可入宴。 以往皇帝宴请,众官员膝下没有功名的儿郎还有众女郎们都是去不了的,这回却是全家人都能参宴。 “皇恩浩荡。”叔父道。 叔母激动的面颊泛红,全身都在抖。 许多年前去过一次皇宫,当时只顾着激动,所行所见一点儿也不记得,这回一定要看的清清楚楚还要细致打扮,既不能遮了皇家风范也要旁人知道她这个商户之女的风范。 “明儿个宫里就会派嬷嬷还有侍从来教规矩,你们好生学着就是。”镇国公世子道。 “万勿丢了脸面。”世子夫人看向冯云。 冯云摸摸鼻头,对父亲悄悄使了个眼色。 世子微微点头,对夫人说:“我与二弟还有些事儿。” “夫君尽管去忙。”世子夫人道。 世子招呼了侍郎离开。 世子夫人也没说几句,就吩咐散了。 冯云先回自己的青竹小院转了圈,抬脚就往长青阁去。 父亲正和大兄在长青阁中说话。 “父亲,大兄。” 冯云虚虚行了礼,进了来就把手中的盒子推向父亲。 “这是女儿给父亲选的,父亲可喜欢。” 父亲打开,里面那个拇指粗已近似与帝王绿的宝石在夜色中晃动翠光。 “这,这多少银钱?你哪儿来的银钱?”父亲惊呼,看向冯暮雨。 冯暮雨摊手:“我没给一文钱。” “啊?”父亲瞪圆了眼珠子。 冯云眯眼:“父亲可喜欢?” 一字一句,暗藏杀机。 冯暮雨身子往后靠了靠。 被杀机笼罩的父亲一咧嘴:“哈哈,喜欢,最喜欢不过。” 冯云倏地一笑,如花儿绽放。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是告状来的 “什么?风云楼风云阁都是你的?” 在得知了冯云的本钱是从哪里来的之后,冯志昇眼珠子比刚才瞪的还圆。 “嗯。”冯云矜持点头。 “哪儿来的本钱?” “借的,一分一厘都写的清清楚楚。” “谁借给你的?” “我不说,父亲问了也没人会说。” “……” 冯志昇看冯暮雨。 冯暮雨微微点头。 小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他没问过就是。 冯志昇抹了把发凉的额头。 他这是出京三年,不是十三年,这丫头—— “不对,还有个风云台,那是不是……” “父亲,看破不说破。”冯云装腔作势。 冯志昇长长吐了口气,立刻把翡翠收起来,握在掌心:“明儿我就做成印章,随身携带。” “父亲还是偏心云丫头啊。”冯暮雨在旁边阴阳。 冯志昇更怪气:“有本事你也给我来块儿更好的呀!” 冯暮雨摇头:“有三妹妹这块儿就够了,若是我再给父亲,我怕父亲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 冯志昇瞪向冯暮雨。 这小子—— 冯云仿佛没看到,连忙点头:“对,母亲若是知道风云楼风云阁是我的,定会收走。” “那不行。”冯志昇沉声,“放心,有父亲在。” 冯云和冯暮雨对了个眼神。 搞定! “好困啊!父亲,兄长,我回了。” 冯云行礼告退。 待冯云的身影消失在长青阁,冯志昇方收回视线:“我还以为这三年,丫头被她母亲管教的太过严苛,好在有你这个兄长在。” 冯暮雨愧然:“孩儿身在外宅,也并未做多少,想起来还是愧对云儿,若非孩儿放纵,外面也不会有那般传言,倒是云儿大大咧咧从不放在心上,还自以为是好事儿,更是明目张胆的懒怠,只是这三个月才天翻地覆。” 冯暮雨憾色难掩。 冯志昇哑然失笑:“怎么?你还真想要那丫头当个女将军不成?” 冯暮雨怔愣:“那为何祖父要教授六韬?” 冯志昇看自己儿子这傻样,无奈:“你祖父就是想把六韬传下去。咱家里可没有什么传儿不传女的话头。再说,镇国公府有我父子二人,什么战场还需要云儿?” 冯暮雨凛然:“孩儿受教。” “嗯。”冯志昇又把那枚翡翠拿出来看,真是越看越喜欢。 冯暮雨暗暗摇头,母亲确是有些偏心清儿,可他这老父亲也是偏心。 “父亲,我去了大理寺,说那人被吓死了,什么也没说。” “不用理会,不过是小毛贼。京都之地,天子脚下,口舌争执难免,可若真的有人想要对咱们国公府不利就是真的不想活了。”冯志昇道,“为父已经派人去护着王侍郎一家了。” “至于其他,更不用管。” 冯暮雨灵光一闪:“父亲是说皇上有心易储?” 冯志昇看着冯暮雨点头:“不错啊。” “这不是数年前就都心知肚明嘛。”冯暮雨腆然。 “皇上一日未明言就一日没有此事,身为臣下最忌揣摩圣意。”冯志昇道,随后话锋一转,“你祖父的意思是咱不主动参合,届时听命就是。” “我是不乐意动脑子,你还小,如今府上有你祖父在,咱们爷俩多看多学些。” “是。”冯暮雨应诺。 ****** 冯云从青竹小院回去也是躺下就睡。 第二日醒来,正吃早饭的时候,宫里的嬷嬷就已经到了。 三姐妹各有一位嬷嬷教授。 入宫礼仪,宫中身为女郎所能经历之处各有细致说法,每日一个时辰学习,学三日。后两日就是看衣裳打扮,均要得体。 只是虽然教授的时间不长,可嬷嬷看她的目光中似有审视。 虽然藏的很隐秘,可又怎么能逃得过她的法眼。 冯云乖巧老实的过了第一日,第二日冯云就在院子里练枪。 宫中嬷嬷来时,正见冯云在练枪。 枪尖锐利,枪影寒凉,身影更是跳跃翻腾。 “女郎,嬷嬷到了。”冬怜禀声。 冯云转眸看了眼,忽的一笑,手中长枪冲着嬷嬷甩过去。 嬷嬷吓得后退数步。 “噗”长枪插到地上。 距离原来嬷嬷站立的地方还有一丈之遥。 “哎呀,嬷嬷可是伤到了?”冬怜连忙上前相扶。 嬷嬷忙摇头:“没有,是婢少见多怪,少见多怪。” 冬怜忍着笑,道:“还请嬷嬷恕罪,我家女郎每日若有闲暇总会舞刀弄枪一番,老爷郎君们常说我家女郎不过是花拳绣腿。” 这叫花拳绣腿? 嬷嬷保养得体的脸上苍白无血。 翌日,嬷嬷再来,冯云耍刀,这回冯云没有把刀扔过来,可看这刀光闪闪,嬷嬷的后背都湿透了一层。 教授之后,嬷嬷埋头近乎跑着出了青竹小院。 却也是没多久,冯清就进了来,看着冯云很是无奈。 “可是那嬷嬷不开眼的得罪了二姐姐?”冯云立刻义愤填膺。 冯清忙道:“与我有什么干系,是你。” “我?” “你啊,可是把嬷嬷吓到了,今儿个我这边教授的嬷嬷都恳我来与你说些好话儿,我也知道你喜好棍棒,却又是何必嬷嬷来时耍弄?”冯清嗔声。 冯云惊讶的不可置信:“我原还以为宫里的嬷嬷守规矩的呢,没想到也是背里告状的。” 冯清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话:“许是怕了你,不敢说。” “刚才见我几次就怕我?我还能怎么样宫里的嬷嬷?根本就是想要二姐姐告诉母亲,母亲再来训斥我。”冯云撇嘴。 冯清莞尔:“所以我才过来直接与你说。” “嘻嘻,我就知道二姐姐最好了。” “冬怜,把刚做好的糕点拿上来。” 冯云正招呼着,外面禀告说是冯妙也来了。 冯妙进了来,瞧见冯清也在,眸光一转,笑了:“不会也是来告状的吧?” 冯云哼了声:“这么说,大姐姐是来告状的了?” 冯妙笑着坐到了冯云身侧另一边:“我是来劝三妹妹的。” “三妹妹的厉害,宫里的嬷嬷已经领教了,后面两日三妹妹再温言几句,嬷嬷回到宫里,只需说上些,三妹妹的声名定然不同以往。” 另一侧,冯清袖下的手微微一紧。 第一百七十章 老头子不是好东西 冯云并无察觉,只听冯妙的话就知道宫里的嬷嬷也向冯妙说了。 这是双管齐下,以免有错漏啊! “还是宫里的嬷嬷歹毒。”冯云。 冯妙喷笑:“管他们又作甚,咱们是贵女,又不是要被选入宫的妃嫔,哪里用看她们的脸色,只是和气点儿就够了。” 虽说时不时的把商户之女挂在嘴边上,可实则贵女无疑。 冯云憨笑,问:“我的名声会影响父亲?” 冯妙看着冯云,莞尔:“自然不会影响,可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的婚姻大事怕也是皇家点头的。” “我?”冯云似是不相信。 冯妙没好气:“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也想有三妹妹这般殊荣呢,可惜了,我爹不是世子。” 冯云看看冯清,对冯妙道:“我和二姐姐还小呢。” 意思是现在想的太早? 冯妙恨铁不成钢,一手指头杵到冯云的额头:“只你小而已。” 冯妙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 没法子,这丫头不听话。 …… 后面两日,冯云和原来一样,直到最后一日,嬷嬷先忍不住了,道:“女郎的宫中礼仪规矩学的极好,若是入宫后能收敛一二,便可堪当典范。” “多谢嬷嬷。” 冯云回以笑脸儿。 嬷嬷忙不迭的告退。 “她好像很是怕女郎。”冬怜道。 “我是小女郎,怕我作甚?”冯云不解,回头再问冯暮雨,冯暮雨呵呵,“就是怕了你了,妙儿和清儿的嬷嬷可是什么都没说。” “莫不是我学的极差?” 冯暮雨扬了扬手,冯云往后扬了扬身子。 冯暮雨道:“若是教的不好,头一个倒霉的是她们。” “行了,你也别想这些了,祖父下山了,明儿跟我们一起进宫入宴,你想想怎么跟祖父说你给父亲制了带勾,却没给祖父准备吧。” 冯云惊了,父亲把那块儿翡翠做成了带勾?这么快?祖父也知道了?莫不是父亲跑去跟祖父显摆啦? 冯暮雨微微点头。 冯云吐了口气,问:“大兄,父亲在战场上就没人背刺?” “啪!” “啊——” 冯暮雨一个脑瓜崩弹到冯云脑袋上:“不要做这种假设。” 冯云捂着脑袋哼声:“我会让父亲知道什么是背刺的!” 冯暮雨抱臂:“为兄拭目以待。” ***** 镇国公府。 沿着正门走过三道门,再往里就是各家的小院子,长青阁在外,青竹青兰小院在内,另一边是翠逸园,而最里面正中处是丰和园。 镇国公在府中时,就住在丰和园。 每日里丰和园都有仆从收拾,今夜里丰和园亦是灯火明亮,院中只有护卫仆从,偏室内点点灯火,正坐着四人。 靠在太师椅上的镇国公,左手镇国公世子,右手冯暮雨,对面正是冯云。 冯云小脸儿上肃然正色,周围没有镜子,冯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神情,但明儿入宫时,她应该就是这样的表情。 “父亲离家三年,为国辛劳,身上数多伤处,身为儿女恨不得为父分忧,只是年岁尙小,只能遥祝父亲平安顺遂,这回父亲好不容易回来,总要为父亲做些什么,可母亲也是盼了父亲这些年,思来想去,云儿就想到了身外之物。” “早些时候云儿意外得了些钱财,恐母亲说我不知节俭,就求了兄长,这才有了铺面,也挣了些钱财,以翡翠愿阖家安康,吉祥如意,父亲当日说是不喜,但我知道父亲必然还是喜欢的,大兄都说不如我孝顺。” “可我没想到父亲竟还告诉了祖父,祖父,您可是千万不要生气,祖父是一家之主,若非祖父,焉能有镇国公府?焉能有我等儿女静心享受之福?当年祖父为国征战为家舍业时,父亲尚且年幼,也没有什么铺面产业,自然也没有云儿这般仔细,孝顺父母本就是子女应尽之务,虽不止是一带勾,但也是细微之处可见昭彰。” 原本还有些兴致盎然的镇国公脸上渐渐沉下来,落在冯云身上的视线转到世子身上。 世子本来就有点儿心虚,再听了冯云的话,眼珠子再次瞪起来,嘴巴都在抖。 冯暮雨紧绷着嘴角,放在膝上的手狠攥着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 子女孝顺父母是应该的,祖父您的儿子不孝顺不是她这个小女郎能置喙的。 她这个小女郎已经做得很好了。 哦,还顺带的点了他这个大兄虽然做得不够,可细微之处也还是能看出来他这个大兄很孝顺。 至于旁人,她这个小女郎真的无能为力。 “祖父知道了。”镇国公颔首,“暮雨,云儿,你们先回。” “是。” 冯暮雨冯云起身行礼告退。 冯志昇也站起来:“父亲,明儿还要准备入宫事宜,儿子……” “你留下。”镇国公沉声。 “是。”冯志昇扭头瞪了眼冯云。 冯云冲冯志昇憨笑,嘴里无声吐出四个字:父亲放心。 放心?你这小丫头—— 冯志昇咬牙切齿。 冯暮雨冯云退离了丰和园。 丰和园外,轻风吹拂,一片平和。 冯云回头看向“丰和园”的大门,似乎想要透过影壁看到后面。 “后悔了?”冯暮雨睇她。 冯云点头:“刚才我就应该脸皮厚一点。” “怎么说?” 冯云嘻嘻一笑:“大兄,你说这会儿祖父会不会……” 后面的话冯云没说,只抬起自己的手指做了个弹脑瓜崩的动作。 冯暮雨嘴角抖了抖,迅雷不及掩耳的敲到了冯云的脑门上,抓着冯云就走:“不可背后妄论长辈。” “父亲回来之后,你可是要翻天了……” ****** “啊~” 冯志昇捂着脑门,哀怨的瞅了眼老父亲。 “儿子已不惑之年,还这般,丢人~” 镇国公捋着胡子,呵呵:“老子看你就很适合。” 冯志昇暗暗翻了个白眼,随后又是笑逐颜开:“父亲,您看云丫头是不是越看越喜欢?” 镇国公睇着他:“怎么?背刺你,老子就开心?” 冯志昇:“……” 老头子不是好东西。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宫宴 冯志昇偷偷腹诽老子几句。 还是要说正经事儿。 “儿子也不想和皇家联姻,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与赢儿成亲。这回回京,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听说了这三个月之间的事儿,儿子想着皇上还有此念。” “儿子出征既是为国,也是为自家,清儿云儿还小,儿子总要为她们多念想几分,不管是哪家的郎君,只要这两个丫头喜欢,就随她们去,赢儿也是这般想。” “只是清儿太过懂事,自小就读那些诗书,学什么琴棋书画,可咱们国公府又哪里需要什么高门贵女的典范,赢儿不免偏心那丫头。” “我也是心疼,可清儿是真的喜欢,连晏师都收了她为弟子,儿子也不知道为何晏师还收了云儿,但既收了为弟子,云儿应当也是极好的。” “儿子离京前想的是自家女郎有个强横一点儿的,来日哪怕妙儿受了委屈,咱家也有能撑起来的女郎,儿子回来才发现咱家的女郎不止是能撑起来,说不定还能驰骋疆场了。” 提到冯云,冯志昇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镇国公冷笑:“驰骋?还疆场?” 冯志昇赶忙换了话头,笑呵呵的凑过去:“儿子的意思是云儿睚眦必报的性子像极了父亲,定当吃不了亏。” 镇国公皱眉,听着这小子在骂他老子,可若说云丫头像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见父亲脸色没什么异样,冯志昇继续道:“所谓阴阳相合,刚柔并济,清儿云儿双胞姐妹,同心之情,有父亲在,想来日后也定是无虞。” 镇国公冷笑更甚:“自己这老子不干事儿,就折腾老子的老子?” 冯志昇赔笑:“那不是儿子知道自己道行差嘛。” 镇国公拂袖,长须捋过,又是端庄肃然之态。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的安排,由着你就是,那两个丫头如何想,为父也管不到,只是稍事转圜一二吧。” “是,有父亲这句话,儿子就放心了。”冯志昇道,转头又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大块血红的宝石,“这是儿子早就给父亲带回的。” 镇国公哼声:“若不是云丫头,恐怕我也瞧不到吧。” “怎么会,这本来就是给父亲的。”冯志昇正色。 镇国公拿过来,看着血红的宝石,眼中恍惚失色:“老了,刀剑也用不上,总会想起以往……” 镇国公没有说下去,可冯志昇懂。 他记得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看到的就如同这颗宝石一样,血红一片。 *** 青兰小院。 冯清靠坐在床头,看着床帘外旋转的宫灯魂不守舍。 明日就是宫宴。 她记得清清楚楚,彼时宫宴请了众多官员还有外邦使臣,皇帝点名了她和冯云两姐妹,冯云说听从父母之命,她也这么说,宫宴过后,圣旨下,冯云就成了三皇子妃,那时她也才意识到她也心悦三皇子,可已然晚了。 这一次,她会如冯云那般说辞,而冯云即便也学了她的说法,可早已经名声在外,恣意妄为,皇家又怎么可能会允了这样的皇子妃? 哪怕冯云也拜了晏师,哪怕邱盈儿还是和冯云交好,哪怕大兄偏心冯云……这次的三皇子妃必然是她的,也定然只得是她的! 冯清偏眸看了眼枕头下的那一抹银光,深深的吸了口气,躺到床上。 闭目,安眠。 明儿,她必然最是端庄,雅致,最是雍容。 *** 冯云睡的很香,早晨精神饱满的吃了早饭,又在冬怜等侍婢的帮衬下开始穿衣打扮。 衣裳佩饰都是冯妙亲自来一一指点的,也不用她费心思。 宫宴在下午,她们上午就要过去。 宫宴上有歌舞有献词,再吃点儿喝点儿,听说外邦使臣也都在,如果蛮夷老老实实,可能天色刚入夜宫宴就能结束,就怕半路上出点什么事儿,宫宴就真会月上柳梢头那么久。 说不好听的,皇家宴会,就是折腾人。 祖父那么大的岁数,如果不是身子骨硬朗,宫宴回来就能去半条命。 啊呸呸呸!~ 她这是胡说什么呢!! 冯云连忙啐了几口。 冬怜见怪不怪。 必然是女郎适才又想了不该想的。 但不管女郎怎么想,今儿把女郎打扮的最漂亮就对了。 “女郎,晓兰来了,说是送今儿个刚做出来的点心。”门外有侍婢道。 冯云不置可否。 稍许,晓兰捧着食盒过来。 “这是我家女郎特意嘱咐的,说今儿个宫宴,恐女郎饥,予女郎以备不时。” 冯云打开食盒,食盒里的点心还冒着热气,正是“奶糕”。 今儿个自家的小厨房也准备了些点心,独独没有准备这个。 “多谢姐姐了。”冯云道。 晓兰告退。 冬怜继续给冯云打扮,忽的低声:“适才奴婢看晓兰可是偷摸的瞧了女郎好几眼。” 冯云心神一动,看看镜子里富贵如花的自己,又从妆奁里挑出几样首饰。 “戴上。” 冬怜张了张嘴,也只能给自家女郎戴上。 当冯清冯云往翠逸园见了也已经穿戴整齐的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若是只看冯云也无妨,可偏偏旁边是同样模样的清儿。 虽也是富贵荣华,可姿态端庄,眉目清点含黛,端得可人。 “你这是把你匣子里的首饰都戴上了不成?” “没有,还有很多没戴。”冯云仿佛没听懂。 世子夫人示意李嬷嬷,李嬷嬷上前取下了几支,世子夫人也才勉强看过眼:“入宫后,务必记得嬷嬷教的规矩。” “母亲放心。”冯云憨笑。 世子夫人拧眉。 这丫头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没法子放心呢。 但眼下也只能信了。 “走,入宫。” …… 镇国公府大门打开,镇国公府的车驾缓缓驶离往皇宫行驶而去。 车侧黑衫银边的护卫行走之处,百姓们自然退避,或羡慕或狂热的盯向行驶过去的车驾。 镇国公府的车驾有标识,镇国公乘坐的车子亦有标识。 今日他们见到了。 镇国公回京入宫。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想赶快长大 红墙碧瓦,金碧辉煌。 长长的宫墙,高大的宫门似是分隔开了两片天地。 镇国公的车队进入宫中。 在宫外的时候冯云还能偷偷掀开车帘往外看,到了宫内,只有正襟危坐。 车子停下,车帘掀开。 众人下车。 镇国公穿着衮服,如泰山屹立。 身后镇国公世子,侍郎大人一文一武左右两手。 而后世子妃,侍郎夫人,都穿着诰命之服,肃穆端庄,雍容华贵。 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三位郎君各自穿着,冯暮雨穿着官袍,凛凛而立,君子之态,冯暮尘亦是士子华服,圆襟的袍子已非寻常,冯暮修自是儿郎般恣意,华服锦缎,半截的长袍显英武姿。 最后面是冯妙冯清冯云三姐妹。 冯妙广仙琉梳髻,长裙迤逦,步摇发髻琳琅,珠玉轻动间娇柔美丽眉目如画。 冯清虽还是小女郎,淡黄色的长裙亭亭玉立水木清华之感。 一旁和冯清一般模样的冯云锦衣华服比越冯清,却又是眸光灵动,娇俏可人。 …… “看到了吗?四哥。” 宫墙之后,重重大殿之上的楼阁之中,宫中的侍从护卫立在左右,两个穿着三爪龙袍的少年郎凑在一起,一个似是高一些,却披着一层斗篷,另一个伸手想要从披斗篷的郎君手中抢什么,可又碍着什么不敢用力抢。 只是披着斗篷的郎君也知道旁边的少年顾及什么,很快把手中的物件儿递了过去。 “给你瞧。” “嘿嘿。”五皇子咧着嘴接过来,往外看,“是镇国公,厉害,公爷就该穿这么威风,哦哦,哪个是云儿啊?哦,是了,这也看的太不清楚了。” 五皇子一边埋怨另一边还靠在手中的长镜往外看。 季子墨看着季洛,浅浅的笑。 这长镜是跨海得来的,此番南夷进贡的贡品,听闻已经下旨仿造,可以把遥远之人看的仿佛就在眼前,只是看的不甚清楚。 模模糊糊的竟是比梦里还要粗糙。 他已经知道西山寺他院子里的葡萄已经被采摘的一干二净,寺中的主持沙弥也都分到了,没有当年他分出去的多,可好在人家没有连根挖起,只要西山寺照顾得当,明年还能吃到,那时候应该也有他的份儿了。 葡萄被采摘的当夜,他安置在醉香阁的人就从醉香阁出来,去了风云台。 她,还真快。 已然有了二转的军功。 听说京都之内还有一“云郎”之名。 “四哥,四哥,你看的清楚吗?”镜中的人已经走到了门下,高大的宫墙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到,季洛只能丧气的垂下长镜试图从四哥这边寻点安慰。 “你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季子墨道。 “唉。” 季洛叹气,随手把长镜又给了季子墨,“四哥,父皇那么多赏赐,你为何要这个?” “看的远。”季子墨。 “宫墙太高了,也看不到多远。” “远一点总是好事。” 季洛瞅着季子墨:“可看的远,就不想出去吗?” 原本就白皙的面庞因为额头上绑着的翠红珠翠抹额,季洛更显出了几分稚嫩之感,可剔透明亮的眼睛流露出来的却是只有季子墨能看懂的意思——看的多了,还会想在宫里待着吗? 他当然不想被困在宫中。 可现在他必须在宫中。 “所以你才没有向父皇讨要?”季子墨指了指长镜。 季洛张张嘴,哪里是他不想讨要,而是三哥要了,他就不能要。 季洛落寞的看向地面;“我想出去,可我还小。” 季子墨揉了揉季洛的头。 “咱们总会长大的。” 季洛点头,忽的又想到了先前在镜中看到的那个她。 季洛忽的跳起来:“我有愿望,我想赶快长大!” ** 冯云刚随同两位姐姐一起迈过宫门,脚下微微一晃。 一旁冯清察觉到,偏眸看过来。 冯云挤出笑容,又继续往前走。 哪怕高大巍峨的宫殿她也见过不少,可这四周围护卫林立,风声瑟瑟,还有处处泛着寒光的兵刃之冷,都让冯云紧绷着小心的回忆着嬷嬷教授的宫规。 步履有距,行间有距,身形如松。 还要默默比较有人住宿的皇宫就是和观赏盛地的皇宫全然不是一个等级的时候,她的系统突然的变化了。 “躺平系统 \/ 武艺: 1,刀,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2,枪,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3,剑,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4,弓箭,熟练度6(满)可升级 5,骑术,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6,飞刀,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7,匕首,熟练度4(满4000)可升级 8,推手,熟练度6(满)可升级 9,画作,熟练度5(满8000)可升级 10,轻功,熟练度3(满2000)可升级 ……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方)子墨,帮他完成他的愿望(2),已完成。 破除半年后身陨之命定,+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季洛,帮他完成他的愿望(3),他想快点儿长大,+。 遇到真命天子之一,葛兰(戈蓝德),帮他完成他的愿望(1),已完成。 第一次杀人,已完成。” 什么东西? 系统这是冒出来什么了? 五皇子向她许愿了? 她又不是菩萨,没当着面儿许愿也算? 不是,这愿望怎么说?他想快点儿长大?怎么长大?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这过分了! 系统过分了呀!! 算是这个积分……高,也没这么玩儿的呀! 五皇子是受什么刺激了? 等冯云再清醒过来,她和冯妙冯清已经到了宫中偏殿等候皇后或是宫中其他贵人们召见。 三姐妹到时,偏殿已有侍婢在候。 三姐妹都认得那侍婢,正是邱盈儿的侍婢。 这次宫宴勋爵的子女尽数在邀,二品之上官员的未婚女儿家也在列。 只有侍婢没有主子,一问果然是已经被太子妃召走了。 有宫婢奉上茶水点心,香茶袅袅,冯云刚喝了一口,就见坐在她身侧的冯妙对她使眼色,点点她又点点另一边的冯云。 看看,风头都被人家抢走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本宫瞧瞧 长衣绯红,珠光玉砌,娇艳富贵如花。 若是在宫外,冯妙必然叫人侧目,可宫中本就是富丽堂皇,平白的褪色几分,再看还未曾及笄的小冯云更觉得过了些。 冯妙恼火:“你就没去你二姐姐那边瞧瞧?” 冯云低声:“二姐姐遣人送了糕点给我。” “送什么糕点……” 冯妙嗤声,忽的明悟过来,瞪了眼冯云。 傻丫头,人家这是来你这边探听消息来了。 看你是什么打扮,人家再完全不同,不就区别鲜明了?瞧瞧,现在冯清这样素净,在这深宫里简直犹如一朵幽莲。 “大姐姐生气也好看呢。”冯云看着冯妙摇头晃脑。 冯妙气笑了:“滚——” 再也不理这傻丫头。 宫婢立在远处,似是什么都没听到。 没一会儿,偏殿又进来了人,赫然正是高雯。 高雯亦是高头飞仙髻,金玉镶嵌的步摇晃动,额间一抹嫣红,鬓角大红的绢花儿既艳丽又明亮,更还隐隐带着香气。 ……她高雯竟然打扮的如此明艳又是恰到好处的张扬。 冯妙嘴角都快绷不住。 可在宫中还是要秉持礼数,三姐妹起身行礼:“高家姐姐。” “冯家妹妹。” 高雯还礼。 随后自然的坐到了另外一侧,正对着冯妙。 高雯冲着冯妙笑了笑,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冯妙的身上打量。 冯妙强撑着扯了扯嘴角:“高姐姐今日当真出尘脱俗。” 高雯弯唇:“妙儿妹妹却好似另有心事?” 冯妙:“……” 这要不是在宫里,她跟高雯这丫头没完! 高雯妙目微转,对冯清轻轻点头,又看向冯云。 “云妹妹最后可是选到了心仪之物?”高雯问。 冯妙冯清几乎一起看向冯云。 什么时候她们还见过面了? 冯云笑的清甜,点头:“嗯。” “那便好。”高雯道,“我可是生怕抢了云妹妹的。” 冯云还没说什么,冯妙笑道:“能教高姐姐这般说,可是咱们云妹妹的面子大呢。” 高雯亦笑:“云妹妹乖巧,我又怎么忍心抢?” “也就是说若不乖巧,高姐姐就可能抢喽?”冯妙轻笑。 高雯面上笑意微凝。 “适才高姐姐说了‘抢’,可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是不是,高姐姐?”冯清看似劝和,可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高雯撇了下嘴,无奈道:“还是家中姐妹众多的好,我这才说了几句,就要被口诛笔伐了。” 冯云笑出声:“这还是要怪高姐姐,是高姐姐先说‘抢’的。” 高雯怔了怔,也笑了:“还真是,下回我可是要小心了。” 高雯冲冯云使了眼色。 冯云只看着娇媚横生,花姿妖冶。 这位高姐姐的资本很强啊~ 冯妙看在眼里,恼火乍起,问冯云:“三妹妹是在哪儿遇上高姐姐的?” “五六日前,翡翠阁。”冯云凛然,立刻回答。 “翡翠阁?”冯清疑问。 “琳琅阁对面。”冯云道。 冯妙看看冯云又看看冯清:“哪天我也去瞧瞧。”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大姐姐,我也只是图个新鲜。”冯云忙道,又悄悄的往对面高雯处使了个眼色。 冯妙压下眼里的不悦,弯唇浅笑看向高雯。 她是不喜冯清冯云两个另有去处,可眼下更要紧的是对面。 高雯眉眼浅笑,仿佛根本就没发觉,低头品茗,微微点头,似是在说,好茶。 这时,有宫婢前来。 “皇后娘娘召见镇国公府三位女郎。” …… 冯家三姐妹在宫婢引领下从偏殿往后,走过宫门,穿过一郁郁葱葱花盛之地。 模糊的听到有孩童玩耍之声,但因宫规不得张望,冯云只用眼角瞧着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御花园一角。 三女又前行了百十步,再走过亭廊方看到玉坤宫宫门。 宫门外又有宫婢服侍,见穿着就比前面的宫婢更高一级,宫婢行礼,再带路。 进入玉坤宫,门外再有宫婢,里面隐约有唤声,随后殿门打开,三女进入宫内。 随着门帘掀开,厚重的熏香扑面而来,差点儿熏冯云一个跟斗。 待拐过影照,熏香就浅淡了些,宽大的大殿内,正位主座隐约是皇后娘娘,左右还有贵人坐着。 宫规,不可无礼直视。 冯家三姐妹行礼叩拜。 皇后唤起身。 冯云这才抬眸看去,正位主座正是皇后娘娘,头戴凤冠,雍容华贵,面色上却有些白,左手偏上的位置坐着另一华服的贵人,头上金碧摇曳,面容娇媚,虽已年过三旬却仍如二八之面庞,后宫中仅在皇后之下,又是如此繁复华丽除却贵妃娘娘再无旁人。右手是太子妃,太子妃的肚子已经高高耸起,面上也有些苍白之色,身侧还有一女郎,正是邱盈儿。 “见过贵妃娘娘。” “见过太子妃殿下。” 冯家三姐妹再次行礼。 “免礼。”贵妃娘娘开口。 太子妃殿下亦道。 …… “早先本宫见过了世子夫人与侍郎夫人,闲聊了几句,虽还没见你们,却也好似瞧见了,这回见到了,还真如本宫所想的那般端庄秀丽,林下之风气。”皇后道。 “谢皇后娘娘夸赞,小女愧不敢当。”三女道。 “本宫说了就是你们当得。”皇后道,“京中官员百姓数以万计,高门世家也是众数,各有来历所念,数十年前总也少不得耕田种地,行商走路,可还是总免不得瞧着自己好,只看旁人错处的,既有皇恩赏赐,就是皇上赞许,万不可因为旁人的议论而小瞧了自己。” 皇后是看着冯妙说这话的,冯妙听得心潮澎湃:“小女记下了。” 皇后颔首,又看冯清冯云。 “你们两个,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不止皇后好奇,旁边贵妃也是目露探究之色。 冯清微微上前半步:“臣女是姐姐,云儿是妹妹。” 皇后点头,贵妃也弯了嘴角。 皇后瞥了眼贵妃,对冯清招了招手:“来,叫本宫好好瞧瞧你。” 冯清垂首,缓缓上前。 仪态之范,无丝毫不逾。 贵妃嘴角弯的弧度更大。 只是随后皇后冲着冯清伸出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过河拆桥也太快了 冯云看的清清楚楚,一旁贵妃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就在这时候,冯清却先撩起衣摆,缓缓跪下,行礼。 看似更加恭敬,可实则冯清没有迎上皇后递过来的手。 贵妃眼角微抬,转瞬弯起。 皇后的脸色更白了些。 冯云好像瞬间就看了好几集的宫斗剧。 若是换做她,在确定了自己的倾向之后,能做的也只有旗帜鲜明的表达立场。 ——墙头草总活不了几集。 转瞬皇后的神色又是淡然庄重。 “这仔细看来,还真像本宫所想的模样,高门典范,漂亮,聪慧,识大体,知机识变。”皇后道。 冯妙都听出来了皇后话里的不对劲。 “皇后这是不喜欢?”贵妃在旁插了一嘴。 皇后张嘴正要说话,贵妃不客气的打断:“也是,越是聪明漂亮,识规矩懂礼仪,就越是得季家男儿的喜欢,这些年里京都里的典雅闺秀是越来越多,不就是明白的么~可真得了季家男儿的喜欢也未必是多好的事儿,就说咱们太子妃,腹中皇嗣就要临盆了,却又纳了良媛,昭训……” 皇后右手的太子妃垂首,不自觉的扶住腹部。 一旁邱盈儿也忙握住太子妃的手。 贵妃弯了弯唇,目光落在冯清身上:“季家的男儿啊,委实是没几个专情的,思来想去,妾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最适得季家男儿。” 皇后看着贵妃,最后只说道:“妹妹所言未免偏颇。” 随后示意冯清退去,唤来了冯云。 这回皇后没有伸出手。 冯云颇以为憾。 若是皇后冲着她伸手,她一定接上。 “你们姐妹还真是颇有不同之处。”皇后道。 冯云憨笑。 看头饰穿着就能看出来,真是难为皇后了。 一旁贵妃看着冯云也饶有兴致。 皇后道:“都说老幺更被宠着些,想来在家中你过的最是恣意,看看这眼神,饶是活泼灵动。” 冯云颇有些羞愧:“母亲总说臣女太过灵动了些,这回入宫臣女想着好生打扮一番,总要不失礼数才好,结果入了宫才发觉竟是弄巧成拙了。” 皇后面露怒色:“是哪个胆大的奴婢敢冒犯重臣之女?” “不是,没人冒犯。”冯云连忙道,“是臣女自己看到的。” “适才皇后娘娘不是也说二姐姐漂亮聪慧嘛。” “我也是觉得二姐姐好看。” 看着冯云脸上的称赞之色没有半分虚假,皇后哑然。 一旁贵妃噗嗤的笑出声:“倒是妾眼拙了,这位小女郎才合着我季家的儿郎呢。” 诶? 冯云的小脸儿差点儿变白。 不是你们夸小白花的吗?她也就顺嘴夸了一句,咋她就适合了? 还不等冯云再说什么,贵妃还往冯云这边斜了些身子,问:“我家三郎五郎都是好儿郎哦,小丫头可喜欢?” 话音落地,皇后惊愕,太子妃抬眸,邱盈儿冯妙震惊,冯清微微咬唇,袖下的手已然紧紧的攥到了一起。 她记得彼时入宫觐见时贵妃娘娘也说过类似对她说的话,她以为这会儿和那时候一样,可何曾想贵妃娘娘竟还问她冯云这样的话! 冯云会如何回答? 贵妃娘娘又会是如何想? …… 听到贵妃的话,冯云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系统里新冒出来选项,难不成这位贵妃还真想她如何?随后就意识到此刻她已然成了殿内瞩目所在,冯云看向皇后,皇后并没有阻止她回答的意思,冯云这才转向贵妃,睁圆着眼睛,状似天真:“臣女想问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随口戏言还是心有所念?” 贵妃一怔,忽的也意识到眼前的小女郎不是一般官宦家的小女郎,而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贵妃笑道:“本宫倒是想能驷马难追呢。” “贵妃是瞧着你这丫头可爱,说笑罢了。”皇后也为贵妃填补,“这会儿殿内也没有旁人,当是说着玩儿,事后也不传出去。” “是。”众宫婢应诺。 贵妃听得出来皇后是在挽回皇家颜面,勉强笑了笑,道:“不错,皇后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 冯云也看出来了贵妃此时的窘意。 今日大宴是因镇国公世子大胜而设,皇后亲自召见,可见皇家之看重,贵妃刚才那一问就很唐突。 以这位贵妃在皇帝眼前的要紧看,果然这次大宴皇帝暗藏心思。 冯云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其实若是父母问我喜欢哪家儿郎,臣女也会说喜欢心悦之儿郎,不论出身不论门第,只要心悦之,就愿意白首共度。” 别说是贵妃问她,就是她自己父母问她,她也会这么回答。 也就是说小女郎说的是心里话。 这回贵妃的神色掩饰的好,冯云没看出什么来,随后也下了去。 皇后又召了冯妙上前,说了几句。 冯妙感动的连连应声。 贵妃在旁只是看了眼就收回视线,自顾把玩自己的朱红黛蔻。 冯妙被皇后召见的工夫,冯云看了邱盈儿好几眼,邱盈儿冲着冯云笑了笑,虽还是一如先前冯云所见的那样明亮,可那双眼睛上已然蒙上了一层薄雾。 …… 三姐妹先后被皇后勉励了一番,告退离开玉坤宫。 行走到理应是御花园时,前行的侍婢被拦住。 “请女郎留步,公主殿下召见。” 三姐妹只能移步十多丈往御花园另一边的亭廊所在。 宫婢随侍在侧,华服锦衣的平公主坐在亭廊中,侧面的面庞如剥了皮的鸡蛋剔透明亮,长髻翻飞,犹如天仙下凡,可先前在玉坤宫中见了皇后和贵妃,再看平公主就觉得寻常了些。 三姐妹行礼。 平公主也是客气,毫无先前的倨傲之色,笑眯眯的邀她们小坐。 稍许,指向不远处的桌上摆着的一幅字,对冯清道:“久闻清儿妹妹独有造诣,可是随我瞧瞧有什么可取之处?” “固所愿也。”冯清道。 平公主和冯清一起往那副字过去,冯妙冯云正要跟随,这时候平公主转眸看向她们:“你们先回吧。” ……过河拆桥也太快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理她了 “你是没看到,你那二姐姐可是欢喜的都合不拢嘴了。”冯妙愤愤然。 冯云扯唇。 她当然看到了。 不止看到了,还看到小白花冲着她笑。 那笑容似是踌躇满志。 从今儿冯清派晓兰带着奶糕去找她,她就意识到今儿有故事,可思来想去也只有事关那位三皇子,就想着自己如了冯清的愿,这看到平公主只要冯清留下,冯云更确定。 平公主这是给三殿下大开方便之门。 冯云冯妙回到先前的偏殿,偏殿内除却高雯,还来了几位女郎。 都是朝中二品大员中尚未婚配的小女郎。 彼此相熟的打了招呼,就都各自端庄舒雅的坐在座位上吃茶品茗,或轻声碎语。 冯云并无几位相熟的女郎,老实的坐在座位上。 随侍冬怜没有随同入玉坤宫,却也把偏殿查看了个明明白白,有补妆容之所,也有方便之地,若是在殿内憋得不舒服,也可往另一边外面散散心。 冬怜正低声说着,宫外有宫婢来:“皇后娘娘召见吏部尚书之女。” 高雯应声,随着宫婢离开。 冯云见冯妙正和其他几位女郎说话,对冬怜使了个眼色,也避了开。 走过偏殿后面的长廊,发现又是一处鸟语花香之地。 冯云联想记下来的皇宫地图,分辨出这里也是皇宫御花园的一角。 啧,皇宫真大。 冯云沿着宫人们所能给女郎们休憩的范围大概的走了一圈,放弃了去找寻大兄的念头。 皇宫太大! 冯云正要往回走,忽的眼前多出来一名宫侍,宫侍对冯云遥遥行礼。 冯云心头一跳。 眼看着那名宫侍小碎步到了近前:“五殿下请女郎。” 原来是五皇子…… 冯云问:“殿下在哪里?” “就在前面。” “……” “假山后。” 冯云跟在宫侍身后过去,先前守在这边的宫婢垂首护立,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走了二十多步就到了假山近前,再行二十多步就到了假山后。 穿过一条几乎不仔细看就看不到的甬道,拐角就看到了两位小郎君。 这里是假山之内,除却嶙峋的石头连护卫都没有,可即便如此,冯云还是有些移不开眼。 盛装后的五皇子宛如金童一般明亮灼灼。 另一位披着斗篷的季子墨虽没有五皇子的眸光明亮剔透,面上还带着病色,即便此刻笑盈盈的看着她,神情也和当初在西山寺几乎一样,原本就昳丽无双的面孔在皇家贵重的威仪下,也隐约已有威势。 突然间冯云就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她系统里的真命天子是这两个了。 真吸引眼球。 至于另一个,已经被冯云自动无视。 “见过五殿下。” 冯云行礼。 季洛正咧着嘴笑,却没听到冯云后面应该有的话。 季洛看看身侧面色微僵的季子墨,又看对面的冯云。 冯云行礼不动。 季洛只得搓搓手:“免礼。” “这是我四哥。” “见过四殿下。”冯云再行礼。 季洛:“……” 季子墨面色更苍白,微微抬手:“免礼。” 冯云抬眸,视线从季子墨脸上扫过去,再度落到五皇子身上:“殿下可是有要紧事?” “啊?没有要紧事就不能找你?”季洛问。 冯云转身就走。 季洛忙拦住:“别别走,这个,这个给你。” 季洛伸手从季子墨那边抢走了长镜塞到冯云的手里。 冯云拿着这个做工考究,一眼看去就是望远镜的所谓“长镜”,放在眼前看了看。 看的远度还是有一些,就是不太清楚。 不过这会儿就已经有这东西了? “这长镜是从南夷渡海而来?”冯云问。 季洛惊讶:“是南夷来的不假,可云儿怎么知道是渡海?” 季子墨看了眼季洛,季洛只盯着冯云问。 冯云含糊道:“从书上看来的,哪本书我也忘了。不过,莫不是我进宫的时候,偷看我了?” “没有,怎么会。”季洛否认。 季子墨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冯云没有刻意去看,眼角也瞄到了。 冯云弯唇:“不止看了,还想我帮你忙,是不是?” 季洛更吓了一跳,忙着摆手:“没,没有。”天啊,云儿怎么知道的? 冯云看表情就知道她猜的没错,更何况她还有系统呢。 不过既然不承认,她也不强求。 积分固然可喜,可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挣。 “多谢殿下。” 冯云为白得的长镜道谢,转身就要走。 “别走。” 季洛连忙唤住,再扭头看季子墨,四哥,再不说话,他可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了呀。 “咳咳。” 几道咳声,季子墨走上前,先对冯云一礼。 冯云站着,没动,受了。 一旁季洛默默的松了口气。 季子墨抬头,见冯云还是那副平波无痕的面庞,苦笑:“我知道我不该不辞而别,寺中留下的信中也说的不清楚,只是我有不得不回的苦衷……父皇他,病了。” 冯云神色微变。 一旁季洛忙点头,低声:“这事儿都瞒着了,可能国公爷知道。” 冯云脸色也凝下来。 太医院太医众多,皇帝什么病会瞒着? 她还记得冯清说过半年后眼前的少年就会死,她已经猜到或有阴谋诡计,可没想到现在皇帝的身体就出了大事。 “没有骗我?”冯云问。 “我和四哥绝无半句虚言。”季洛忙道。 “三殿下也知道?”冯云问。 季洛点头:“当然了,太子哥哥也知道。” 冯云吐了口气,看向头顶。 看似晴空万里一派安宁,可突然间好像已经看到了藏在高处的阴云诡谲。 “云儿?”季洛唤她。 冯云回神,抬起手中的长镜,道:“只有这个,没有用啊!” 季子墨眸光闪动。 “还要什么?”季洛问。 “我喜欢什么?”冯云反问。 季洛一拍脑门,指着长镜,道:“这个是四哥送你的,我送你的,待宴会过后,我再给你。早就备好了。” “那就多谢殿下了。”冯云道。 “这算什么。”季洛摆摆手,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小脸儿有些红的吞吞吐吐的憋出一句,“若宴上父皇问你什么,你就说听公爷的就好。” 冯云眨眼:“皇上问我什么?” “哎呀,我怎么知道。”季洛气呼呼的扭头转身,不理她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又是几万字剧情 冯云再看季子墨,季子墨正色:“所言不差。” ……好吧。 正事说完,冯云从原路返回,还是先前离开的地儿,还是先前的宫婢在侧,看到她的身影,和刚才来时一样低垂蜷首回转,就好像先前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冯云乐得如此。 回到偏殿内,高雯和冯清都已经回来了,冯清垂首喝茶,神色清淡,嘴角却已经不经意的扬起,面颊含笑,似春含怀。 两人自是不知道她的行踪,连冯妙都没发现她出去了好一会儿。 只是冯云知道,她和两位皇子见面的事儿肯定有人知道。 ** 又过了半个时辰。 宫婢禀告:“诸位小女郎可入席。” 在座的诸位小女郎起身,优美之姿,随在宫婢身后入殿。 皇宫大宴,正中高大的御座左右有座,台下又分主次两首。 一边是众官员,子弟,前来相贺的外邦使臣。 另一边众官眷,女郎。 官眷女郎之前座位自有屏风阻挡。 各官眷夫人座位在前,女郎在后。 镇国公世子夫人在前,后面是冯清冯云。 侍郎夫人和冯妙安排在了次后一位。 待女郎们都落座后,对面众官员方入场。 都是二品之上的朝中重臣,还有朝中闻名武勋。 除却早就认识的望东伯,冯云也见到了平南侯。 平南侯比望东伯年轻一些,身形魁梧,仍可见行伍之厉。 当然比起自家老爹来还是差一筹。 望东伯先对平南侯一礼,平南侯又对望东伯还礼。 论爵位,望东伯不及平南侯,但望东伯军伍之行比平南侯久远,后进为前者行礼亦是合理。 镇国公世子随后,世子先为望东伯平南侯行礼,随后三人又彼此行礼,这才落座。 只是望东伯平南侯座位在前,世子座位在后。 没法子,前面是镇国公的座位。 后面各家的郎君们纷纷入座。 望东伯府的邱云飞邱云起,平南侯府的世子提南甄提南兴,镇国公府的冯暮雨冯暮尘冯暮修等。 冯暮雨落座前先看向对面,遥遥对官眷之处行礼,这才坐下。 隔着屏风,冯云只能多看几眼。 即便她眼神里有什么,大兄也看不到。 冯暮尘坐下,四周已有郎君纷纷拱手。 冯云耳朵尖,再刻意倾听,隐约听到“秋闱”之言。 冯暮修坐下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可左右看去周围并没有什么相识的小郎君,当即小脸儿一垮。 望东伯府的郎君自是端庄肃静。 平南侯府世子亦是如此,提南兴往对面瞧了几眼,很快目光落到冯云冯清跟前。 虽然隔着屏风看不清楚面容,可隐约的也还能看到轮廓。 提南兴认出了冯云,眼珠子微定,又忙着躲开。 …… 正就在众官员落座时,外邦使臣也进了殿。 蛮族,南夷,西戎。 各有不同穿着,有的光着半截膀子,有的头戴狼帽,有的光着头,有的只梳着一只金钱尾辫,奇装异服不提,正可称“蛮”。 对面女眷众多有扭头无视之意。 冯云也不太想看,可只瞧了几眼就看到了她的军功二转。 蛮族葛兰大大咧咧的坐到座位上,歪头斜眼往对面瞅过去。 虽有屏风,可仍见对面大乾官宦家女儿郎的身姿。 这些女郎还真比他们在边境在京都内瞧见的女子们俊俏多了…… 葛兰眼角一瞥,四周围蛮族众人无不是往对面女眷那边看过去,各自眼中嘴角流露出来的神色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 这样的女子若是在身下该是何等的滋味? 只是没奈何大乾的男儿还真有几分本事…… 葛兰目光游弋,忽的一顿。 虽只是模糊的面容,可就是让他的头顶蓦的一凉。 从葛兰一出现就盯着的提南兴嘴角一咧,在膝盖上拍了下。 提南甄扭头瞪过去。 提南兴示意,提南甄也看过去,视线也不由转到冯云那边。 冯云见军功二转也看到了她,当即嘴角一弯,轻轻抬手指了下头上佩饰。 后面侍奉的冬怜上前。 不明所以之人以为是侍婢给女郎整理头饰。 葛兰的目光瞬间深谙。 他知道,这小女郎是在示意他的帽子。 前几日大乾把他的帽子还了回来。 那个绿袍小官还说要他小心保护,免得回头又给他们挣个二转军功。 呵,镇国公府的女郎,还真是不同一般。 葛兰视线转向冯云身侧。 冯清原本并没有留意,看到对面平南侯世子看向冯云这才往对面多看了几眼,也看到了对面视线往她这边游移过来的外邦蛮族之人。 冯清心下忽的一跳。 彼时她并不曾留意到蛮族还有此等不遵礼法之辈。 这回为何那人看了冯云又看她? 适才三皇子殿下说大宴之上或有和亲……她也记得彼时大宴之后有和亲之事,可当时说的是平公主,而最后平公主也没嫁过去,而是召了兵部侍郎之子王文至为驸马。 彼时却是没有这般的狂徒这样明目张胆的看过来。 冯清侧眸,看向对面最前面的空位。 殿下,快来啊…… 这时,殿内微静。 三位老人进入殿内。 一位蟒袍银发,正是镇国公,一位紫袍白发,正是大乾丞相,还有一位头冠束发,同是紫袍,正是方祭酒。 三位国朝老人,联袂而来。 不论是官宦郎君还是官眷夫人女郎都纷纷起身。 “见过镇国公。” “见过丞相大人。” “见过祭酒大人。” …… 外邦使臣也都起身。 不管各自此刻是什么心情,身为使臣,为国计,此大宴之上,总要有所敬。 冯清蓦的松了口气。 冯云目光微沉。 三位国朝老人入座,太子殿下等几位皇子殿下也都入了殿内,另一侧太子妃和二皇子妃也进了来,邱盈儿仍在太子妃身边。 待太子妃落座,邱盈儿也在旁边坐下,却是落座后,先往对面看去。 隔着屏风,却几乎精准的看到了冯暮雨所在。 冯云看看同样也看过去的大兄,又看看面颊泛红的邱盈儿,嘴角一弯。 ……可惜了王文至和刘婉柔不在,不然这又是几万字的剧情。 第一百七十七章 储君之位,不得轻动 冯云意犹未尽。 冯清已经不再看祖父,而是看向了三皇子。 虽相隔甚远,三皇子还是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抬首往冯清这边看过来。 俊逸的少年郎君只是唇角含笑就已经让人失了魂儿,更不要说此刻威严肃穆的大乾皇宫殿内,皇子之尊昭彰鲜明。 冯清面颊登时微红。 三皇子看不到冯清面上的神色,但看她微微偏头就可见此刻这小女郎定是如先前在御花园中一般娇柔细嫩,乖巧顺从。 三皇子眸光微转,只见冯云似乎在留意旁处。 三皇子眼底略有不悦。 眼角所落,旁边老五也往那边看,应该也是看到那边没理会自己,老五很有些无奈,又和旁边老四说话。 穿着比寻常人都要厚一些的老四微笑应着,那张叫他只看着都不免会生出几分不喜之色的面孔温润和气,低低的说着劝和的话,在看到他看过来时,又是自若泰然:“三哥。” 三皇子点了点头,道:“小心身子,不要喝酒。” “是。”四皇子道。 “三哥,我会盯着四哥的。”五皇子道。 三皇子瞥了眼五皇子:“就是你盯着,我才不放心。” 五皇子吐了吐舌头,缩了脖子不说话。 四皇子莞尔。 三皇子不再理会这边,侧头去和二皇子,太子殿下说上几句。 冯云察觉到了三皇子的视线,过了会儿才旁若无人的转过去,就好像只是随意一瞥,随后自然的看向了季子墨。 宫内富丽堂皇,金玉镶满。 有些美色会因而湮灭,有些却是更显眼。 这位就是后者。 不止是她,连外邦使臣也都纷纷看向这位先前并没怎么露出过头,传闻中病重的四皇子。 忽的,冯云打了个激灵,忙看向冯暮修。 差点儿忘了,冯暮修认得季子墨。 ……冯暮修的座位空荡荡。 人呢? 再一看,冯暮修正在祭酒大人身边,祭酒大人也不知道和他说着什么,冯暮修老实乖巧的头都不敢抬。 等冯暮修回去,也是低着头一副乖觉模样。 冯云下意识的拿起跟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 “呜呜——” 鼓钲鸣起,殿内骤起编钟曲乐。 众人起身,恭迎。 大乾皇帝步入大殿。 身穿九龙盘绕的金丝龙袍,头戴皇冠,鬓角隐见灰白,虽有倦色,却是面容冷峻,目光深邃,只是轻轻环视就好像能看破人心。 皇后和贵妃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更是端庄华美。 皇帝落座。 众人行礼叩拜。 “陛下万岁。” 殿内犹如山呼。 “众爱卿,众使臣,平身。”高坐在龙位上的皇帝道。 “谢陛下。” 殿内再如海浪,遂众人落座。 …… 皇帝上座,宫宴正式开始。 皇帝大手一招:“高德。” 皇帝洪亮的嗓音突兀响彻在殿内,冯云下意识的抬头。 这名字熟啊! 同行? 却见一名穿着大红内侍监衣裳的大监走出来,手捧一份圣旨:“镇国公府,接旨。” 镇国公府上下包括镇国公走出,在正中的红毯上叩拜接旨。 繁复的圣旨尽是褒扬,没有详细描写功劳,只极尽溢美之词。 毕竟人家蛮夷就在旁边。 冯云只听懂了最后的赏赐:禄田,五百亩,锦缎,千匹,银,五千两,金,五千两,各种画卷,百幅,珠玉,百匣。 可谓丰厚。 却还不止,又封镇国公为太傅加太保。 朝中太师太傅太保“三太”,独镇国公一人独占其二。 众官员心思回转,皇帝这是没有丝毫疑心镇国公的意思? 不止是众官员,一众皇子们也都各怀心思。 镇国公府上下接旨,回到座位。 高德大监再读旨意,平南侯一家上前接旨,平南有功,剿匪有力,赏赐,比镇国公府的少,但加封平南侯世子提南甄为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 虽然只是七品之位,但可是关系京都安全防卫,可见重要。 众官员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平南侯一家回座。 皇帝环顾大殿,高高的龙位之上,大殿内众人的神色模样看的清清楚楚。 皇帝高举酒杯。 “今日,朕为镇国公世子大胜回京,为我朝众卿辛劳为国,为诸位外邦使臣不远千里,举杯,同乐!” “陛下万岁!” 下众一起举杯。 女眷们也都捧杯相迎。 杯中都是甜酒,几乎没有度数,冯云觉得她就是喝一坛子也没事儿人一样。 皇帝落下酒杯,也就意味着大宴开始。 高德大监拍手,立刻就有歌舞声起,两排美人儿拖裙迤逦如仙子飘飘的上前来,长袖歌舞。 曲乐声声,歌舞升平。 冯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宫廷歌舞。 既妖娆动人,又有大气磅礴之意,既心旷神怡,又叫人不忍遐思。 女眷们神态寻常,对面的官员郎君们一边看一边品酒吃菜,外邦使臣们就是看的目不转睛了。 此歌舞过后,又是穿着长裙的女子上场,不同的是手中都执着系长绸的短棍,腰间有鼓。 随着四周围曲乐声停,女子们的腰间鼓声乍起,随着舞姿摇曳,鼓声亦是起伏有致,交错呼应。 外邦使臣们显然更喜欢这个舞蹈,有的都跟着摇摆起来。 官员郎君们就矜持的多,虽也看的目不转睛,有些视线还不着痕迹的落在某些地方,可还是一触即离,仍是正人君子。 虽如此,也都在留意着龙位之上的皇帝,先有三位白发白须的老人迈上高台,就在龙案之后向皇帝敬酒,再有太子殿下,几位皇子先后先皇帝敬酒,最后其他官员在高台之下遥遥相敬。 老丞相深居简出,虽无丞相之实,可朝中百官大都受过丞相教导,丞相之女又是备受皇帝宠爱,膝下三皇子五皇子,一个俊逸不凡,在朝中已有建树,另一个乖巧灵动,祭酒大人也曾夸赞。 祭酒大人之外孙,又是这位俊美昳丽非常的四皇子,只是身体有恙,多年来又是头一次显在众人眼前,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皇后的家人在立朝时就已经所剩无几,唯能依靠的也只有太子妃望东伯一家,还有老丞相之言——储君之位,不得轻动。 第一百七十八章 蛇舞 官场上混的久了大都叫“官油子”。 不管自己的活儿能不能做好,逢迎拍马是绝对寻常人比不上,那察言观色之能更是佼佼。 大殿之上的二品官员当中有多少官油子不知道,但大都是察言观色之辈。 三位大乾朝的基石肱骨敬酒,几位皇子敬酒,皆是被看在眼里。 尤其是几位皇子敬酒时,更是恨不得眼睛都黏在那边。 太子殿下恭谨之态一如往常。 三皇子仍是兄友弟谦,五皇子天真烂漫。 唯有这位头一回露面的四皇子惹得皇帝多问了几句。 皇帝问的什么,他们听不到,只看到皇帝的脸上多有怜惜之色。 当中立刻有人看向了贵妃,只是相隔屏风,又无能看到贵妃的神色,只看到那几位皇子包括太子殿下神态一如先前。 “你身子弱,不要喝酒了。”皇帝。 “儿臣知道,先前三哥也这般叮嘱。”四皇子。 “你三哥说了,就嫌弃朕了?”皇帝。 “儿臣不敢。”四皇子。 “也是你这身病症所累,太老成了些,日后多和你五弟待一处的好。”皇帝。 “五弟也想为父皇分忧。”四皇子。 皇帝看五皇子。 一旁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也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挺胸抬头:“儿臣想快点儿长大。” 二皇子嘴角一抽,差点儿笑出来,忙敛了神色,却发现五皇子正瞥着他。 二皇子:“……” 五皇子皱了皱鼻子,又看向皇帝:“父皇,儿臣能做到的。” “好,你觉得能做什么,想好了告诉朕。”皇帝道。 “是。”五皇子欣喜。 皇帝又看向二皇子:“你也懒怠了这些年,是不是也该做点儿什么了?” 二皇子面有苦色,但还是应诺:“儿臣领命。” …… 几位皇子离去,高台之上,皇帝望着下面的歌舞,似乎意在欣赏。 而众官员的心神都牵挂在了几位皇子身上。 冯云也不例外。 一直以为自己是没人疼的小孩儿,突然间的知道了那位据说是远亲的祭酒大人竟是自己的亲外公,皇帝是自己老爹,而他身为皇子竟然不能待在宫里,偏偏他又知晓母亲难产而亡,这样的故事就是她都能编出来数万字的宫斗权谋。 母亲都难产而亡,他这样的小子能安然在宫里长大? 宫里的皇子是假的,说死就能死。 而他身边有镇国公在,有谁敢动他分毫? 哪天宫里的皇子死了,他不就想是谁就是谁? 可他偏偏要回去! 若是冯云不认识,最多不过多看几眼这张昳丽的面孔,即便听说了日后身死,也就是遗憾些。 可冯云认识。 且不只是认识。 只是隔着远,她也不知道人家说的什么,看着父子相处的还不错,皇帝对他也没显得太过看重。 这是对的,儿子病重多年,皇帝也没有常往探望,此番不过是因病又因为老祭酒也在场的缘故才被皇帝多问了几句。 但五皇子好像很高兴,那位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据说背景平平早就躺平状态的二皇子有些不情不愿……五皇子怕是得什么好了。 几位皇子走下来的时候,五皇子看到了冯云,冲着她挥了挥手,虽不显眼可也明显。 冯云连忙别过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老五!”三皇子轻斥。 五皇子也回了神,看到台下面四周看过来的目光,五皇子脚下一退,避到了方子墨身畔,神色诚挚:“四哥,我扶你。” 方子墨:“……” * 此刻下面的歌舞已经结束了第三场。 歌舞退去空隙,南蛮使臣起身:“大乾皇帝陛下,我王听闻贵朝以歌舞为娱,也准备了一场歌舞奉上,还请陛下恩准献上。” 皇帝颔首。 高德大监高声:“允。” 南蛮使臣拍手,殿外有南蛮女子男子各一入场。 女子身缠长绸,却是只遮挡了主要部位,其他地方大都裸露,长发编了几个辫子,散在头上,男子长衣长裤穿的只露出脸和手脚,进殿时一手拿一竹笛,另一手拎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竹筐,竹筐里隐约有声音传来。 南蛮男女子在先前大乾女子们舞蹈的地方停下,男子放下竹筐,坐在竹筐对面,吹奏起曲,女子在旁应曲随着高低起伏不停妖娆起舞。 原本就丰满的胸口,翘起妖娆的臀随着舞动越发的引人遐思。 女子身上似乎还洒了什么,随着舞姿快速,汗湿轻盈,香气也开始在殿内浮动。 而几乎同时,盖着盖子的竹筐也开始动起来。 冯云心头顿生警惕,坐直了身子。 “三妹妹,怎么了?”一旁冯清问她。 这个时候小白花还在盯着她? 定然是小白花知道这筐里有什么,想要看她会不会出丑。 此时,场中的妖娆女子正要随着曲舞掀开盖子。 冯云道:“这里面不是好东西。” 冯云的声音没有收敛,旁边的女郎女眷大都听到了。 冯清怔然。 “二姐姐看就知道了。”冯云道。 场中,筐盖掀开。 里面缓缓的探出一颗头。 蛇头。 “啊~” 女眷们惊呼传来。 只有冯云四周围的女郎女眷们或被吓得身形有所晃动,却没有惊呼失态。 众官员郎君所在也有轻呼传出,随后又是怒目向南蛮使臣。 南蛮使臣好似没看到,只盯着歌舞看。 众官员看向高台上的皇帝,皇帝看的兴致盎然。 众官员也只得再次盯向场中。 …… 身材妖娆的女子绕着竹筐在舞蹈,竹筐内的蛇也缓缓的越来越高。 是眼镜蛇。 冯云没有亲眼见过,可影视剧上没少见,而且不用看她也能猜出来是眼镜蛇。 阿三家的蛇舞嘛! 原来也是这边南蛮的拿手戏。 随着笛声的节奏摇摆,蛇的身体开始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笛声越来越急促,眼镜蛇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一旁女子的身姿更是激烈妖娆,场中都能听到女子的轻喘气息。 有女郎别过眼不看。 冯清面色微红,仍执拗的盯着。 冯云心头一动,悄悄往高台上看去。 赫然,皇帝正看向女眷所在。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请另赐赏 冯云好巧不巧的和皇帝对上视线。 冯云眨巴了下眼睛,随后憨憨一笑,转头又往周遭看去。 就好像刚才和她对视眼神的只是寻常人? 皇帝的目光都凝了下。 ……这小女郎,还真比传闻中的还有生趣。 冯云心中飞传。 眼中也清楚的看到四周遭和冯清一样往蛇女那边看去的女郎……只有高雯。 邱盈儿正护着太子妃,根本就没怎么留意。 回想小白花对高雯的警惕冷意,恐怕高雯今后是小白花的劲敌。 再加上今儿小白花和五皇子的反应……难道是从今日开始? 冯云恍若无人。 对面的官员郎君也意识到了什么,官员们个个冷然沉面,郎君们即便心头悸动也都强压着镇定自若。唯有三位白发老人看着频频点头。 场中已到最后,竹筐中的眼镜蛇头颅两侧忽的展出扁平兜帽形,冲着在旁舞蹈的女子冲过去…… 对面郎君官员们也发出惊呼。 那蛇竟如游龙绕着那舞女玲珑有致的身形转了一圈,最后绕到了舞女的脖子上,仿若护卫冲着四周呵气。 而此时,曲终。 殿内寂静片刻。 有官员起身,上禀。 “启禀陛下,臣参南蛮使臣于我大乾宫宴大殿之上,驱蛇以乱我朝重臣之仪,吓我朝官眷之态,意在贬我大乾之威仪,臣请陛下治罪。” 上禀官员正是吏部高尚书。 吏部侍郎冯志呈亦起身:“臣附议。” 其他一众陆陆续续的二品文官也起身应和。 亦有朝臣指出那蛇是毒蛇。 闻言,高台上高德立刻往前几步,站到了高台之边侧。 南蛮使臣慌了,忙道:“陛下,小邦所奉之舞确是我南蛮历代大王方可赏之舞,更还有祭祀之礼,为贺为庆,那蛇也早已经拔了毒牙,和寻常蛇一般,还请大乾皇帝陛下明鉴。” 大殿内,几呼吸可闻。 龙位之上,皇帝道:“朕知道众卿意在我大乾之仪,若有番邦犯我大乾,不要说众卿,朕也绝不容其肆意,少不得大兵讨伐,问个清楚。” 高声从龙位传下,南蛮使臣脑门上瞬间淌汗。 原本就吓得跪倒在场中的竹笛人和舞娘更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然随后,又听皇帝道:“然今日南夷之舞虽是不解我大乾之风流,却也别有风情。” 皇帝对高德示意。 高德高呼:“赏。” 有宫侍上前给南蛮使臣奉上红布笼罩之礼。 南蛮使臣双手接过,退回到座位上。 场中的舞娘竹笛人也在宫侍的催促下,面色苍白,脚步踉跄,勉勉强强的退了下去,得了一众官员郎君们的哄笑。 南蛮使臣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满,更不敢看大乾皇帝的赏赐,正襟而坐,面对大乾皇帝越发恭敬。 屏风之后,冯云的神色也肃然起来。 献舞之前,南蛮使臣还很有些自得,这会儿只剩恭谨。 而不管是这大殿内官员郎君被蛇舞惊动时还是高尚书上言参奏,那边的三位老人家都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怡然自得。 再回想先前皇帝看戏的模样…… 冯云是一点儿也不敢放松精神。 这哪里是宫宴,简直就是老狐狸聚头。 她这不小心说不定就渣都不剩。 * 接下来又是几场舞蹈,其中有各处外邦所献,也还有杂耍。 桌上的吃食也有更换。 除了时不时的往冯清那边看上几眼,冯云吃的很痛快。 一直到蛮夷的使者站起来,表示他们也有节目奉上。 皇帝允。 冯云看到冯清神色微凝。 蛮夷所在的葛兰神色更是不羁。 很快,两名穿着紧身牛皮所制的短衣,腰上系着外有银钉的腰带,裤腿松松垮垮的魁梧汉子进入大殿。 彼此鞠躬,随后开始摔跤。 是谓“搏克”。 大乾官员们看着不过尔尔,郎君少年们瞧着兴致勃勃。 一个把另一个翻起来摔,另一个又是把对手重重的压在地上,呲牙裂齿的是真用力气。 女眷女郎们没几个正眼去看,包括冯清。 冯清正悄悄的看向前面的平公主。 …… 场中摔跤的两人很快就鼻青脸肿,一个看着没了什么力气,另一个如泰山压顶从上往下扑,没力气的壮汉只能打滚儿逃开,可却是滚的太快,直接滚向另一边女眷前面的屏风。 “啊!” 女眷惊呼传来。 屏风被掀倒。 屏风后面的女眷面容显在外。 正是某位大官的家眷。 家眷还没来得及委屈惊惧,两个蛮夷壮汉先吓坏了,忙跪倒叩首,嘴里说着大乾人听不懂的蛮夷话。 殿内的金甲执利刃上前。 皇帝面色冷沉。 蛮夷那边葛兰站起来,怒气冲冲到了那两个汉子跟前,一脚一个踹翻了不说还又补上了好几脚,直到那两个壮汉口吐鲜血,葛兰才跪倒,对皇帝叩头行礼。 “他们也是想要在陛下面前全力展示才会不小心冲撞贵重臣官眷,还请陛下恕罪!” 比起其他外邦使臣都要年轻英俊的面庞诚挚恳切,话中也道明了原委,更还亲自惩戒了自己人。 这使臣比先前的南蛮使臣还会做人。 三位白须老者都看了眼葛兰。 皇帝嘴角也噙出一抹弧度。 此刻殿内已经有太医进入,先给那位受到惊吓的大官女眷查看无恙,大官也放了心,屏风等才再次摆放归位。 金甲侍卫退出殿外。 葛兰仍跪在原地,一动未动。 皇帝看着这位蛮夷使者,更满意。 众郎君之中提南兴撇了下嘴。 先前在京郊校场这家伙才不是这个样子。 皇帝道:“本就是无意之举,哪里称得上怪罪,快带他们下去诊治吧,若是因给朕贺,而伤了自己,反而不好。” “谢大乾陛下,陛下之恩荣如当空之日普照大地,大乾有陛下您,当可荣盛万代。”葛兰道。 “哈哈,哪里有万代不灭的国朝。”皇帝笑道。 高德上前高呼:“赏!” 宫中宫侍上前,奉上和南蛮一般的红绸笼罩之礼。 却不料葛兰并不受,不止如此,原本位置上的另一位蛮夷使臣也出了来,和葛兰一起跪下来。 “请陛下另赐赏。” 第一百八十章 朕当然要说 外邦使臣主动求取赏赐还是头一次。 “哦,想要什么赏赐?”皇帝笑意微动。 “外臣早就听闻大乾之丰饶,此次随同使团来此多日,亲眼见大乾京都之繁华,见大乾之物美人丰,外臣心慕甚深,外臣有意为我家大汗求娶联姻,请大乾皇帝陛下恩准。”葛兰高喝,叩拜,另一位蛮夷使臣同拜。 殿内短暂寂静。 高台上皇帝道:“朕知道了。朕会考虑。” “谢陛下!” 葛兰蛮夷使臣回到座位。 …… 殿内歌舞继续。 冯清神色已经恢复了恬静自然,只是偶尔用膳吃酒越发稳重优雅。 不多时,高台之上,皇帝宣召见冯清冯云两女。 镇国公世子夫人眼中多有叮咛。 侍郎夫人示意冯云小心说话。 邱盈儿也投以关切目光。 高雯视线意味不明。 冯妙意思是不要丢人。 对面老爹微笑颔首,全然放心。 祖父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喝的开开心心。 冯云一下子就没了顾虑。 皇帝,自己老爹的直属上司而已。 “臣女拜见陛下。” “陛下万岁!” 两小女叩拜。 皇帝看看冯云又看看冯清,忽的一笑,对身侧不远的皇后与贵妃道:“简直一模一样。” “臣妾初见时也和皇上一样。”皇后道。 贵妃笑道:“小女郎更灵动些,大一点儿的稳重,臣妾却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皇帝如贵妃所言又看了几眼,认可道:“好好,你是最聪慧的。” 皇帝这才问冯清冯云两姐妹,“多大了?”“可读了什么书?” 在听闻冯清读的书之后,又随意的点出来一段让冯清解释,冯清解释的清晰明朗,皇帝脸上欣然。 皇帝问到冯云,冯云说没读过什么书,但说起手上功夫很不错。 “朕早有所闻。”皇帝道,“尤其是弓箭之术,更是一绝。” 冯云道:“是大兄教的好。” “还想要朕赏赐你大兄?”皇帝笑道。 “多谢陛下。”冯云立刻行礼。 皇帝失笑。 一旁皇后贵妃也是莞尔。 这小女郎还真是自来熟。 “好,赏。”皇帝找来旁边忍着笑的高德,吩咐道,“给朕的给事郎中赏银百两。” “是。”高德正要下台亲自去送。 冯云认真道:“其实我家不缺银子。” “哈哈!”皇帝大笑。 这小女郎果然有趣。 一旁的冯清袖下再次掐入手心。 台下众人也看到皇帝笑的开怀。 三皇子面有讶色,五皇子跃跃欲试也想往那边去看看怎么回事,四皇子看了眼就收回视线,斗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高台上,皇帝总算是止住了笑声。 “小女郎是得了你父亲的真传啊!”皇帝道。 “谢陛下夸奖。”冯云。 皇帝突然不想和冯云说话了,转头又和冯清问了几句,冯清一一对答如流。 皇帝笑的越发温和,只道:“都是好女儿啊!委实是叫朕羡慕!” 忽的又是关心的询问:“你们可有心仪之郎君?告诉朕,借着你们老父之功劳,朕定允了你们,谅你们父母亲,即便是国公也没法子拒绝。” 冯云心跳都快了一拍。 这话可是诱饵啊! 若是换做冯妙在这里,定然立刻就说出来。 皇帝扫了眼冯云目光落到冯清身上,冯清盈盈,面颊泛红浅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只愿从父母之命。” 皇帝再看冯云,冯云立刻道:“我听祖父的。” 皇帝:“……” 一直听着的贵妃几乎又要忍不住笑。 皇帝哑然,忍了忍还是问:“为何要听国公的?” “祖父年岁大,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家里头祖父最大,自然要听祖父的。”冯云振振有词,“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陛下最厉害了,家里有三老,就是三宝。” 娇俏的小女郎眸光清亮,好像真就是这么想的。 皇帝到底还是忍不住:“哈哈!” 又一次大笑。 台下众人侧目,镇国公也忍不住拧眉。 这丫头太会哄了! “这是你家里哪位小女郎?”方祭酒问。 “老了,老眼昏花,也看不清。”镇国公道。 老丞相道:“我看是最小的。” 镇国公瞥向老丞相。 方祭酒好像没看到镇国公脸上的不悦,问老丞相:“为何是最小的?” 老丞相笑道:“虽然我才真是老眼昏花,可只有最小的才这么肆无忌惮。” 镇国公哼哼。 也就只有这老头子敢骂他! …… 冯清冯云回到座位,后面陆续也有旁家的女郎唤了上去,比如高雯。 自然还有各家的小郎君。 一派君臣和睦之色。 一直到宫宴结束。 待镇国公府上下众人回到府上,天色已然暗下来。 冯清冯云换了衣裳,又去了翠逸园把今儿皇帝皇后召见她们问了什么尽数禀告,随后就各自回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事实上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 宫中。 贵妃娘娘的坤祥宫。 灯火明亮。 褪去了一身龙袍的皇帝靠在床头看着书。 卸下了厚重的头饰仍娇艳的贵妃奉上一盏睡前清饮。 皇帝接过来,贵妃却仍不撒手。 “皇上,您说,臣妾说的可是有理?” “国公家的小女郎皇上不也是喜欢的吗?一样的模样可不是都嫁入皇家的好?若是有一个在外面,那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臣妾都看得出来三郎有意沉稳,五郎更喜伶俐,就不信皇上您看不出来?若是来日她们两个成了妯娌,也能互相照应不是?” “何况都是在京都之内,国公府若是想念了,都随时可以回去的。” “于公于私都是双好,两全。” 贵妃晃着皇帝的手,丝毫不管这盏清饮洒了多少。 皇帝无奈,只能放下清饮,抓住贵妃的手:“朕无妨,只要丞相允了。” 贵妃脸色一变,扭身坐到皇帝怀里:“皇上就拿老头子压臣妾。” 皇帝看着皇帝后脑的黑发,嘴角扬起,笑的温和柔软:“只有丞相,才能让你乖顺些,朕当然要说。” “皇上……” 贵妃面色娇润,回头看到皇帝亦是一脸宠溺的望着自己。 贵妃如鸟儿整个的钻入皇帝怀中。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看她做什么 镇国公府。 翠逸园。 冯清面色娇羞红润似树上熟透了的樱桃,轻垂蜷首,声如蚊蚋。 “女儿心悦三殿下。” 世子夫人和世子冯志昇惊愣。 “你,你见过三殿下几次?”世子夫人问道。 “初见是在园中,女儿崴了脚,也就是三妹妹从树上摔下来。”冯清。 “云儿还从树上摔下来?什么时候?”冯志昇惊呼。 世子夫人瞪过去,冯志昇轻咳:“后来呢?” 冯清道:“第二次是殿下同平公主上门致歉,还有一次是在西山寺,女儿在东峰采风作画,当时大姐姐三妹妹都在。其他女儿只是远远的瞧见过……” 也不过是寥寥数面。 “清儿,你可知何是心悦?”冯志昇问。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冯清轻声,“抑或‘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看着往日里娇柔纤弱,知书达理,端庄素雅的女儿面颊泛红,双目盈盈,世子夫人眼中不由微红:“清儿,你可知日后那位三殿下身边或还会有其他女子?” 冯清脸色微白,却还是应声:“女儿知道,女儿在得知心意时就已知来日。” 世子夫人冯志昇对视,心下喟叹。 …… 镇国公府。 翠逸园。 “你,你是真没有心悦之人?” 世子夫人看着眼前同样面容的女儿,问的神色复杂。 冯云无奈:“母亲执意要我编出来?” “你——” “咳。”冯志昇轻咳,“你母亲的意思是那日宫宴后,明明那位五皇子当众送了你一个大盒子。” 冯志昇还特意比划了下从外面看当真不小的盒子。 “父亲也说是当众相送了,既是当众相送,就无不可对人言。”冯云道,“再说,若真的有什么,就偷偷摸摸的送了。” 冯云脑中突然闪过她的风云台,转头肃了小脸儿看向冯志昇:再逼我,我就告诉祖父。 冯志昇瞧了眼自家夫人,“我是说你是不是还说了什么,我看那位宫侍走的时候还挺快。”像是急着向主子回禀。 冯云无力吐槽,只能感叹自家老爹对她是真关心,连靠近的小宫侍的小动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冯云道:“是五殿下想要长大,问我该如何做。” “什么?”世子夫人和冯志昇一起惊呼。 想要长大?成亲不就是最直接? 清儿心悦三殿下,五殿下竟对云儿有意? 冯云对老父母两个的惊问毫无色变,道:“我说向皇上要点儿活儿干,比如这回和蛮夷的马球赛就可以揽在身上嘛。” “什么?”世子夫人和冯志昇再是惊呼,遂又释怀。 早就该想到这丫头会这么说。 也难怪五皇子突然的多了总览马球赛的差事,四皇子也去了礼部见事。 看似是和朝政大事没有多少关系,可实则却也是关系邦交大事。 ……从这个方向看,那位殿下还真长大了。 可咱家的小丫头也还真是没长大。 夫妻两个看冯云的目光都有些深邃。 冯云恍若未觉,还问:“五殿下可得了活儿?” “这就和你无干了!”冯志昇道,“听说晏师要你们画日出之景,今儿你起的也早,赶紧的回去睡一觉,要不然待会儿妙儿拉你去看秋闱告示,你又没精神了。” “是哦,多谢父亲提醒,母亲,我回了。” 冯云也才像是想起来连忙往回转。 老父母是不想她打听嘛,她懂。 今儿秋闱告示张贴不假,可咱家里还用去贡院门口去看告示?怕是这会儿大姐姐已经得了信了。 至于五皇子,不用打听她也知道成了。 她的系统已经告诉了她。 “躺平系统 \/……,已完成。” 平添一万六,再度回到三万多。 天可怜见啊!! 说起来她也是在宫宴上看到那几位皇子都在皇帝跟前,才突然想到在皇宫里长大还不容易?只要表示为父皇分忧,立刻就长大! 不管皇帝允不允,其他的哥哥们就都知道他长大了! 更何况现在皇帝身体不妙,八成皇帝会答应。 事实证明,果然! ……就是可惜了她没来得及对季子墨说可以许愿的事儿。 人家五殿下后来者居上都已经完成三项任务了。 难道是她对自己太不上心? 躺在床上的冯云拧眉沉思。 忽的,冬怜跑来,满面欢喜:“女郎,大好事儿,您的二兄,得秋闱十七名!” *** 秋闱之试,有欢喜雀跃,有失落颓唐,但终究圆满。 状元,江州王达。 榜眼,京都王文至。 探花,江阴韩休杰。 榜上前三名,冯云都知道,甚至有些还相熟。 至于其他人,除了自家二兄,冯云一个也没记住。 没法子,历来除了第一名,其他全是尔尔。 如果不是当朝有前三名夸街之举,她又恰巧认识后两名,她都不会对状元以外的有印象! 秋闱榜单定下,翌日皇帝召见,当日跨马游街。 京都之内,热闹非常。 香闺彩楼,莺歌燕舞,红绸花朵漫天飞。 酒香弥漫在整个京都,虽是秋日,却好似春日当头。 风云楼上,冯云艳羡不已。 长街一头,衙役护卫敲锣打鼓,仪仗之后,三人红衣跨马,原本就俊逸的面孔因为此刻的威仪越发卓越超群,虽身无官衔,却已超朝中大多官员,虽并无失职,却已是从七品伊始。 她家的老哥现在还不是七品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酒问青天,明朝挥毫定乾坤。” 五皇子季洛一副某富贵员外家儿郎的打扮,摇头晃脑的吟诵,看到冯云看过来,季洛解释,“这是他亲手所提,昨儿父皇都知道了。” 冯云当然知道,季洛抄录下来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三殿下又被皇上称赞了?”冯云道,视线微微往身后坐在座位上的四皇子季子墨瞟了眼。 只是原本想看看那位是什么表情,没想到季子墨竟然在看着她。 看她做什么? 又不是她把这首诗抄录下来,结果却是被三皇子拿来邀功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小叔叔送嫂嫂回去 季洛完全没有察觉,仍看着下面街道上缓缓走近的此刻牵扯了整个京都视线的那三人。 “父皇更喜欢他,听父皇的意思过几日会给他一个县令实缺。”季洛道。 冯云立刻顾不上季子墨了。 不止比大兄强,更还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冯云目光落到最前面那个王达的身上,眉眼鼻子不放过的仔细打量。 听说今科一甲三人年岁是历年来最年轻,状元的年岁在三人当中还是最长,旁边榜眼探花长得都好看,她也就一时没注意,这回一打量才发现这位状元也别有风采,眉目如锋,面色刚毅,文质彬彬之余也有一股利气在怀。 是个正直的! “我问他了,他已经成亲了。”耳边季洛的声音幽幽传来。 冯云瞥他。 季洛肃着小脸儿:“真的!” 冯云扭头看季子墨。 还没说话,一旁一直盯着下面默不作声的王文远突的冒出一句:“唉,我大兄也快了。” “咳咳。”季子墨忍着笑咳。 冯云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现在楼下人满为患,她就把这两个打下去。 真没法子跟他们这些人聚在一屋。 “来了来了!” 这时,王文远低喊。 冯云只能暂且压下恼火,拿起几颗花生粒,瞧向越来越近的三位风流人物。 季子墨也走了过来,往外张望。 随着三人到来,耳边的呼声也越发的热闹,楼上楼下的锦缎绢花香囊络绎不绝,当就要行到楼下,原本只是左右行礼的榜眼王文至忽的抬头。 原本就俊逸的面容在大红袍子的映衬下本就潇洒翩然,这回抬头,更叫人一眼忘怀。 “啊啊!” “我家郎君。” “……” 有大胆的女子惊呼。 其他的女子不言,只有绢花香囊比刚才还要多的砸下来。 旁边的护卫咋舌。 听说前朝有掷果盈车之故事,原来觉得是笑话,今儿一见诚不欺我。 只是有的绢花香囊就要砸到那位榜眼的头上,偏偏不知道为何歪了,落到了旁处,还有的就是眼看着被人给打到了别处。 正当有好事的想要看看是谁在作怪时,那位榜眼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枚香囊。 那枚香囊毫不起眼,榜眼却紧紧的抓着,眼中似透着耀眼的光亮,嘴角扬起,灿烂若骄阳。再看榜眼目光所落,虽是楼上,仍是只见众人,不见有何绝色之美。 只有几个眼尖之人,看到了一戴着帷帽的女子投下了那枚香囊,在榜眼抓到了香囊之后,那位帷帽女子就已经被簇拥着退了下去,再也不见身影。 榜眼把香囊收起来,也不抬头张望,直往前看。 ……这是当众传情啊! 众人轰然。 连带状元探花两人看向榜眼的目光都是艳羡。 * 风云楼楼上,冯云两手空空,王文远兴奋的原地蹦起。 “哈哈,成了!”转身冲着冯云,五皇子,四皇子稽首,“多谢三姐姐,多谢四郎,多谢五郎,我先去护我嫂嫂去了。” “去吧。”冯云。 “诺。” 王文远激动的跑了出去。 门外有护卫关上门。 季洛看着外面远去的众人,听着渐渐散去的热闹,亦是欢喜。 “还是他们胆子大啊,先在整个京城人的眼前弄出一出‘郎有情妾有意’,就是父母老子不同意也不得不念着京都最高的那位会怎么想,何况两家早有和亲的想法,这就像是干柴烈火上浇上一桶油,不仅快,还不用旁人什么事儿。” “这法子,我可得学。” 季子墨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冯云和季洛之间,微微偏头看向冯云:“大理寺少卿为主考之一,榜眼是学生又是佳婿,若有心想要他们不成,也不是没法子。” 刚才还因为街头的郎有情妾有意而感动的冯云扯了扯嘴角:“你想的多了些。” 季子墨摇头:“不是我,而是榜眼自己有所觉。” 冯云张了张嘴。 前面的季洛似乎有些愣神:“我好像,刚才我好像看到了平公——” 季洛回头,发现身后的竟是四哥。 冯云从季子墨身后转过来,问:“你是说看到了平公主的人?”平公主出门不可能没什么动静。 季洛点头。 冯云心头“咯噔”一声。 平公主可不是好人。 “你说平公主为何遣人来此?”冯云问季洛。 季洛下意识的看季子墨。 季子墨笑笑不语。 季洛只能答:“我不知道。”毕竟昨儿这三位一甲入宫时,平公主也已经看到过了。 冯云又问:“平公主是不是对,嗯,有意?” 这回季洛听懂了。 “不会吧,状元成亲了,榜眼,今儿也很明显啊……至于那位探花就更是不可能,平公主最不喜贫寒人家。”季洛说着,忽的小脸儿一变。 显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这这可怎么好!”季洛喃喃。 “好,好好,都办好了,我回来了!” 门外喊着,房门推了开。 冯暮修气喘吁吁的进来,看到屋内两位殿下和自家三姐姐,愣了愣,转头把门一关,对两位殿下行礼。 “见过四郎,五郎。”冯暮修。 “免了。”季子墨。 冯暮修这才坐到桌前给自己倒茶,连喝两碗。 就他喝茶的工夫,两位殿下和自家三姐姐什么都没说。 冯暮修这才意识到似乎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说商谈马球赛吗?”冯暮修还是问。 “现在怕是顾不上。”季洛道。 “为何?”冯暮修问,五殿下亲口说这是头一个差事,必须办好,这又不急了? 冯云几步到了冯暮修跟前,质问:“你怎么回来了?” 冯暮修一脸茫然:“我不是说我都办好了嘛,先护卫着刘姐姐在对面给见了王家大兄,事后又悄悄的送刘姐姐回去,半路上王文远那小子过来了,说是他的嫂嫂,不用我作甚,我就回来了。” “可给安排了护卫?”季子墨问道。 若不是心知肚明现在屋子里自己地位最低,冯暮修差点儿瞪过去,这位四皇子才是闷不做声的差点儿没叫他在宫宴上失态。 冯暮修哼了声:“人家小叔叔送嫂嫂回去,我派什么护卫啊!” 季子墨看向冯云。 冯云一个脑瓜崩弹到了冯暮修脑门上。 “走,带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压力一下子给到了 冯云带着冯暮修还没追上刘家女郎,先碰上了王文远派过来求救的小厮,说是刘家姐姐还没到家,突然晕倒。 王文远也不敢送回刘家,请了最近的大夫,大夫也不知为何原因,王文远又去请了别家大夫,还叫小厮来这边告知。 “怎么会查不出来?这大夫也太差劲了。”冯暮修急了,吩咐小扇子,“去,把咱府上的大夫请过去。” “恐怕咱府上的大夫也未必能诊治。” 冯云看向因为担心跟过来的五皇子,五皇子点头,对身边的随从道:“去太医院唤常给我请平安脉的太医去。” “怎么还用得上太医——”冯暮修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小脸儿也一下子白了。 家里没发生过这样那样的事情,可总归听旁人说过,还看过类似的话本子。 “怎么可能……” “先前是咱家护卫还有我,刘姐姐吃的我也吃了呀!”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连他也要跟着倒霉? “三姐姐,怎么办?” 冯暮修的小脸儿顿时惨白。 “别自己吓自己,可能就是刘家姐姐身有顽疾呢。”冯云安慰,下意识的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季子墨。 季子墨沉吟:“我和五郎应该回宫了。” 五皇子也连连点头:“对,我和四哥告诉父皇。” “有劳两位殿下。”冯云道。 “举手之劳。”五皇子又对冯暮修道,“你说的马球赛的事儿回头本殿再找你,放心,少不得你的。” 冯暮修:“……” 这会儿他还哪儿顾得上什么马球赛啊! ** 季洛和季子墨离开,冯云冯暮修先赶到刘婉柔所在的医馆。 王文远请的第三位医者已经诊脉,坦言说不知何症,不敢下药。 “可是中毒?”冯云道。 医者脑门上瞬间流下几滴汗。 早先见王文远那一身富贵郎君的打扮心里头就在抖,这会儿见后来的几位又是随从又是护卫的,甚至还有最熟悉的黑衫银边,若是多说了话怕是会死吧? 医者没说话,冯云已经知道她说中了。 急的团团转的王文远脸色一白:“三姐姐。” 他也意识到了。 冯云吐了口气,现在她想缩头也缩不了了。 “我陪你送你嫂嫂回家,三郎等太医他们过来,叫人去告知父亲,叔父,大兄,说清楚原委,也说皇上那边这会儿也知道了,祖父那边就不要惊动。” 冯云吩咐,又低声对冯暮修叮嘱,“吩咐护卫暗里过来,看谁可疑,盯住。” “再原路回去想想去了哪里,又吃喝了什么,仔细些。” “是。”冯暮修应声去安排。 看到冯云安排有序,先前还慌乱的王文远一抹脸,也镇定下来,吩咐着好生送刘姐姐回去。 冯云不免刮目。 王文远比三郎还镇定。 王文远看到冯云的目光,嘿嘿笑了笑:“往日里有大兄在,我也就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三姐姐和大兄一样厉害。” 冯云:“……” 她就当是夸奖了吧。 *** 众人还往大理寺少卿府上去的路上,先碰到了刘家郎君。 此番刘家郎君也参加了秋闱,却是毫不显眼,若非是冯暮修提了一句,王文远又说了一遍,冯云都险些忘了她还真在秋闱的布告上看到了刘家郎君刘素言的名字,二甲一百零三名。 这名次,湮灭于众,毫不起眼。 刘家郎君是听了刘婉柔身边侍婢的话急忙找来的,听到自家妹妹就在车里,随行还有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刘家郎君二话不说回了家。 刘婉柔回到了自己的寝室里。 刘家郎君先把了脉,脸色越来越冷,道:“是中毒。” 冯云心头一沉。 王文远忙把事由,还有冯云的安排说了。 刘家郎君刘素言对冯云行礼:“多谢女郎相助。” 冯云道:“郎君客气了,说不得是冲着我镇国公府来的。” 刘素言看着仍昏迷不醒的妹妹,摇头,道:“若是冲着镇国公府,中毒的是我父亲还差不多。” 冯云:“……” 的确,一名朝中大员才能显出重量。 可好歹也是老爹,这样咒,是不是不太好? **** 大理寺少卿回到家中,刘婉柔已经在太医的诊断下醒了过来,但身体虚弱,仍是起不了身,但太医还是告知了所中之毒并非大乾所有,而是来自蛮夷。 跨马游街当日鹿鸣宴上,榜眼得知自己心爱之女子病重,冒违龙颜之罪早一步回了家中。 大理寺少卿上折子,只是折子刚呈上中书,就听说皇帝已经遣内监往鸿胪寺蛮夷驿馆问责。蛮夷众特遣了蛮夷的医者去了大理寺少卿之所,查看了刘家女郎的病症,坦言之并不全是他们蛮夷的药物所致,好在有蛮夷和太医两方协助之下,刘家女郎的身体渐渐好转。 但既惊动了皇帝,务必严查。 于是刘家女郎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同行又是何人,尽数在册。 也就得知了当时镇国公府的人竟和刘家女郎一处,而镇国公府的小郎君无碍,刘家女郎却险些命丧。 可若非是镇国公府先遣了自家的大夫前去诊治,又是镇国公府的小女郎请四皇子五皇子请宫中太医,刘家女郎根本坚持不到最后。 自当也有怀疑是不是针对镇国公府而来,可若是针对镇国公府,又何必找小女郎为筏子?当日大理寺少卿府中上下也查了,并无半分毒物痕迹,也排除了在家中意外中毒的可能。 压力一下子给到了京兆府。 刘家女郎和新科榜眼在跨马游街之上公然的两情相悦,结果当日刘家女郎晕倒,又牵扯到镇国公府,还有刚被镇国公府打过的蛮夷,而这会儿蛮夷又是特意来咱这边和谈,再有皇上,还有朝中的各位,哪里处理不妥就容易出事儿啊! 京兆府尹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然众人之悲喜,并不相通。 就在京兆府尹以为自己这位置就要做到头的时候,另一边当事的两位苦主儿兵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两家就要走六礼了。 六礼过后,就是通家之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死不瞑目 大乾,京都。 夜色笼罩,星光点点,头顶上月亮露出一弯羞涩的弧度。 南市仍可见热闹,北处街坊已然清净的路上几无行人。 微微虚掩的窗子隐约的露出街对面的清净。 门宅下的灯光晃动,可见“刘宅”字样。 “三姐姐,看的好清楚啊!” “回头也给我一个呗。” 冯暮修锦衣束身,头发挽起,甚至身上都还穿上了皮甲,躲在窗户后面惊叹连连。 另一扇窗子旁边,冯云亦是一样的紧身束衣,薄甲笼身,躺在软榻上睇着冯暮修:“我也就这一个。” “等这回的事儿过去,我看看有没有法子。” “嘿嘿,还是三姐姐最好。”冯暮修习惯的拍着马屁,眼睛还真是没从长镜跟前挪开。 冯云则是继续躺着。 躺着挣积分。 过了好一会儿,冯暮修揉了下眼睛,把长镜递给身后的侍卫张鸣。 张鸣趴在窗口继续盯着看。 “三姐姐,你说咱们在这边辛辛苦苦的盯着,万一不来人怎么办?”冯暮修问。 已经熟悉了夜色的冯云看着冯暮修一脸担忧,道:“你说咱们府上这几日如何?” “先是有伯父大胜归来,后来宫宴上陛下大肆赏赐,后又有我二哥秋闱榜上有名,这几日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冯暮修正色,“然咱家里是绝不会收半分恭贺之礼。” “你说连叔母都要咱家的铺子买卖小心,务必要公平买卖,万不可教有心人送了礼。”冯云道,“如此的小心谨慎,忙忙碌碌,又哪里顾得上旁人。” 冯暮修明白了:“他们会觉得咱们顾不上刘家姐姐,就会动手。” “王家兄长要和刘家姐姐六礼定亲,也是在逼他们。” “他们之所以不对王家兄长动手,是因为王家是兵部侍郎,王家兄长又是新科榜眼,若是出了事儿就是大事儿。刘家姐姐这边就不一样了,刘大郎也是新科进士,可名次太低,而且大理寺少卿得罪的人也太多,说不定是谁动手呢!若事发就可随意的找个替罪羊,幕后之人仍是安然无恙。” “嘿,就看看是谁有耐性了。” 明白过来的冯暮修摩拳擦掌,让张鸣退到一边,自己继续盯着。 冯云透过窗户缝隙看了眼外面略有些沉的天色,目光冷暗。 那日刘婉柔没有安排在风云楼,而是安排到了风云楼的对面,她就是担心有心人怀疑到她,不曾想却是让心恶之人有了下手的机会。 五皇子看到了平公主的人,紧跟着刘家女郎就昏迷不醒。 所中之毒还是蛮夷之毒,偏偏她镇国公府和蛮夷深入交流了三年,最有可能拿到。而她当日要冯暮修重走一遍所路过之地,冯暮修就想到刘姐姐在对面喝了几盏茶,冯暮修以镇国公府的名头彻查,发现果然丢了一套茶盏,还有一名店家小二面色慌张仓促逃离,被当场抓了个正着,却是刚带回京兆府人就没了,是被活活闷死的。 虽然没有物证,人证也死了,可明摆着是冲着刘家女郎来的。 就像是那个跟在她车后,被镇国公府的护卫打成一滩烂泥,后来被三皇子弄到大理寺去的家伙一样,虽然人家也死了,招不招的区别也不大,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可京都内的混混在秋闱这两日被彻底的扫了一遍,还有数名官员落马。 顺藤摸瓜,总能摸出一二吧? 比如刘家女郎死了,谁最得利? 可偏偏这位京兆府尹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没法查下去!! 既然该管的不管,那总有人管。 牵扯到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又焉能置身事外! 父亲叔父大兄都同意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这几位不方便。 正好换她来! 她已经问过了钦天监,过几日都是晴天,所以若是那边想要动手,今儿最合适。 不用等太久。 而就像是应着冯云所念,冯暮修忽的低呼:“来了!” 冯云坐起来。 来的好快。 …… 夜色下,数道黑衣黑巾蒙面人从屋顶上翻身而下,又是几个起落就到了“刘宅”外。 外面有鸟儿声猫叫,好似最寻常夜色。 “刘宅”中,几处点着灯光。 仍在病中的刘婉柔屋中灯光最为明亮。 隔着窗纱,可见有侍女在给灯光调暗,趴在屋顶上的黑衣人彼此做了手势,翻身进入院内。 院内寂静无声。 远处里刘宅的仆从举着灯笼从院中的道上走了一圈,灯火明亮昏暗间并无异样,待仆从离开,立刻有几道身影飞速穿过。 刘宅的仆从毫无察觉,从宅子这一头转到另一头,就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隐在暗处里的黑衣人扑到刘婉柔屋子的窗下,彼此做了手势,有一黑衣人先悄悄探身,随后在窗户上点出一个小洞。 正就在黑衣人要从怀里掏出来一物时,忽的一道破风声起。 一支箭从黑衣人的喉咙插入。 黑衣人嗓子咕哝了声,倒地无声。 四周的黑衣人顺着弓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对面屋脊上,一个身材并不高却穿薄甲的黑衣蒙面人手执弓箭望着他们,四周屋脊上黑影起伏,还有人冲下来。 这厢的黑衣人目露凶光,扑向刘婉柔的屋子。 “啊——” 刘婉柔屋内顿时女子惊呼声起,几乎同时机关爆射声起。 “噗噗噗——” 数名黑衣人被轰出窗外,还有一名黑衣人是被人从里面打了出来。 紧跟着从屋内跳出来的女子侍婢打扮,手执双刀,目光冷然,二话不说冲着他们扑过去。 而此刻,又有箭矢从背后射来。 “啊——” 黑衣人应声倒地。 被砸开的房门内,咳嗽着的女郎在身边侍婢的搀扶下走到灯光下,虽面色苍白仍目光坚毅的看着外面的狼藉。 其他几名黑衣人再次冲向那名女郎。 弓箭再次袭来。 又有黑衣人中箭倒地。 感觉到生命快速流逝的黑衣人倒地前用力掷出手中长刀,直奔向那名女郎。 眼看着那名女郎在他渐渐暗下去视线中骇然的瞪大双眼。 “当啷——” 他的长刀落在那女郎脚下。 长刀旁边还有一支羽箭。 ……黑衣人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