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傅良缘》 出场 此时正值初春,喘息中仿佛都带着雨气。/p “呦!”一个周正的男人捂着头,花盆在他脚下碎了一地。有女子的嬉笑自上传来,他猛的一探头,土落进了他的衣衫。/p 王守气急,指着她破口大骂。不过是读书人,顶了天也骂不出花来,倒是叫街坊笑弯了腰。/p 女子时光正好,眉眼中藏着秀气,笑吟吟的低头看他,王守莫名的红了脸。/p “也罢!也罢!不与妇人一般见识。”他抚了抚鬓角,摔袖走开了。刚走了几步,却不想那女子并不愿放弃打趣他。她扬高了声音喊道“王大家,必是这花儿仰慕您的才华,前有西施沉鱼,今日有王守投花呢。”/p 长安街最忙碌的时候是清晨,行人众多,瞧热闹也是百姓的乐趣之一,他们慢慢的聚在一起。/p 季家的小儿子,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他脸色发紫,一双桃花眼也醉的睁不开似的,偏偏穿了件白色的袍衫,腰带也系松松垮垮的。/p 这个看一眼便让人皱眉头的公子哥搭上了女子话“他一个榆木脑袋,哪里配的上与西施同提?我倒是觉得需得是茶娘你才可。”说罢看茶娘脸上没有欢喜,心中一阵失落。/p 王守并不想和他们纠缠,两步并一步的走了。他家里是贫寒出身,早年做官不得志,生意生意做不了,吃老本没有老本。无奈之下托了朋友,做起了太师府的教书先生。/p 说是教书先生,其实府里的稍大一些的男嗣都去了书院,他教的是四个小姐和年幼一个九公子,九公子不用他教,如今过来不过是沾些书气。太师府风气极正,几个小姐天真烂漫的年纪,尊师重道,聪慧可爱。/p 七小姐昨天被他罚抄诗经,也不知道抄完了没有。/p 傅婉清才不知道先生在惦记她。她踏着石头小径,困的直掩面,大丫鬟玉萝在一旁撑伞。父亲是当朝太师,整个家中被他努力的营造成书香门第。每天天蒙蒙亮,她就要起床洗漱,在祖母那用完膳便去先生那听学。/p “小姐”玉萝小声的喊,她远远的便瞧见荷香了,“你看那不是二小姐吗”。傅婉清心中奇怪,从祖母那走的时候大家可是一起的,自己的衣服沾了茶水,特地回房换了一身。一来一回也花了不少时间,怎么又遇见了二姐?/p 她心中略有疑惑,却也不放在心上,说“我们等一等她”。说起来自己这被罚抄书之事与她也脱不了干系。昨日先生讲起诗经,念起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正是渐入佳境的时候,二小姐傅婉颜一扭头,看见婉清走了神。和旁边的三小姐说“她指不定想到哪里去了呢。”/p 先生可不是聋的,看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吹胡子瞪眼的罚了她抄经书。嘴里还念念的说“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配上他痛心的样子,简直马上让人落下泪来。/p 就这样婉清白白的抄了一个上午的书,会字的丫头也不得安生,费劲的帮她仿写。/p 二小姐傅婉颜是与她异父异母。早年皇帝继位不久,好巧不巧的遇见天灾,洪水泛滥,青年百姓多做了劫匪。/p 傅太师奉命监督南下治水,途中被劫匪围上,同行一个小官为了保护他死了。小官只有一个独女,妻子也病死了。/p 父亲和老夫人念着这恩,就把那独女接进府上了族谱,更是因为年长排了行二,让底下的妹妹们恨的咬碎了银牙。/p 少女不过十三四的年岁,穿了一件蓝色收腰罗裙,头上戴了一朵刚摘下来的海棠花,鹅蛋般的小脸,仿佛沾了露水那样水润,显的十分娇俏。/p 二小姐身段婀娜,缓缓的走来,她看见婉清她脸上露出异样的神色“七妹妹怎么还没去听学,若是让父亲知道,又要抄经书了”/p 说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又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一般,慌乱的抬起头盯着她勉强一笑。/p 傅婉颜铁定有事!平时争风头就数她最积极,吃饱了没事做见着人就想刺两句。今天这副鬼样子一年也没有一回,肯定不是为了衣服首饰,她那本族也早就没有来往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这么狼狈呢?/p 两姐妹同行,婉清心里跟猫挠的一样,她偷偷的撇了一眼傅婉颜,心里胡乱猜测着。天色沉沉,提起裙子,竟然连裙角都湿了。她心里恼怒,闷声问道“你怎么了。”/p 二小姐猛的站住了,她越走越觉得喘不过气来,委屈的想哭“祖母给我寻了个婚事,宰相家的排行最小的季铮之。说是他家主动来求我,推拒不了。我怎么能嫁给他呢,谁不知道那李五整日寻花问柳,家中妻妾成群,连书院都要赶他出来。我虽然不是傅家的血脉,也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家中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待嫁女子,怎么偏偏选上了我?还不是因为我是外人!”/p 这是她的一块疙瘩。寄人篱下吃的是情面,时间久了总会忘了的。/p 婉清看着她,二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眼圈都红了,也有一些难受。两个人一向不亲近,同情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也不要担心了,没谱的事呢,父亲不会同意的。再说了那李公子眼界高着呢,人家才瞧不上你呢。”/p 不等她再说,一个头上扎了两个小包包的丫鬟,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看年纪比婉清还小,一件绿色衣衫,喜气的让人欢喜。/p 这是祖母身边的丫鬟,很得老夫人的喜爱。她也不上前,隔这亭子就喊“两位小姐,先生今日来不了了,在咱们府门口被宰相家的马车撞了。小姐们都回去了,老夫人吩咐奴婢告诉两位小姐一声。两位小姐若无事,奴婢便去回老夫人了。”/p 冬菱施了礼就走,瞧见新生的嫩叶还随手掐了一片。/p 这丫头倒是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了,玉萝气的捏紧了伞,她有心要训斥,想着老夫人一向宠着她也就忍住了。/p 宰相李府,傅婉颜想着,倒是可以借题发挥让父亲推掉这婚事。她打定主意,看向自家妹子,说“我们也不要在这里干站了,我去寻祖母问问先生可受伤了。今日雨气重,你也回去吧。”/p 婉清看着这雨,朦朦胧胧的样子,像是要下许久,“先生出了事,我哪里呆得住,我和二姐一同去吧。”/p /p /p /p /p /p /p 多事之春 雨下的烦闷,宰相夫人按着额头,总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今日已经摔三副茶碗了,一副是因为大儿子的官职黄了。第二副是听说小儿子又去拈花惹草了。/p 不到一会,这不成器的小兔崽子又惹了祸了,哄着他那车夫撞倒了一个文人。夫人只觉得是天旋地转,想着莫不是祖坟风水不好,这会发作了,影响了李府的气运,‘啪’这第三副茶碗也落了地。/p 下人纷纷低着头,噤若寒蝉。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虽然不懂朝廷格局,却是在夫人身边伺候久了的,府中的变化自然看得出来,宰相怕是失了圣心了。皇上要整治一朝宰相,这京城变天是迟早的!/p 宰相夫人缓了缓,现在首要的是瞒住宰相,让他爹知道,怕是要打断他的腿!“铮之现在在哪?让他赶紧回来!”/p 婉清坐在二姐后面,听着冬菱念送过来的陪礼单。小丫头声音脆生生的,将单子置于与眼睛同高,字正腔圆的念了个清楚。/p 老夫人年迈,精神头很好,脸色也红润,说道;“相府也是懂礼数的,同陪礼送来的还有请帖。到时候让你们母亲带着你们去坐客。”/p 婉清暗暗的翻了个白眼,要是真的懂礼数,怎么会见不着一个人。再说受伤的又不是家里的人,送到这里有什么用?不过是顾忌着父亲的脸面罢了。这话不能明说,只是可怜了先生了,受了这无妄之灾。/p 瞧见二姐沉默的的样子,就知道她那计划没成功。三小姐和五小姐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她们是二房的人,亲近的别人插不进去。九公子压根不在这,早被乳娘领去睡午觉了。/p 看了看众人,她叹了口气,说道:‘祖母莫要忧心了,先生只是轻伤,修养两天又能见到先生了。我们去相府有母亲带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省得的,定不会丢了脸。’起身站到老夫人身前:“我给您捶捶腿。”/p 老夫人银发梳的一丝不乱,她一笑,皱纹爬满了眼角“好好好,就数你还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一边吩咐了人要留婉清用膳。/p 傅婉颜站起身,抖了抖裙子的折纹,又看了一眼众人,悄悄地走了。/p 从祖母那出来就已经是下午了,想着也没什么事做,就去看了看母亲。母亲院子里有很多迎春花,黄橙橙的晃眼。她不爱看这个,撩了帘子就进了屋。/p 喜儿打着扇子,母亲倚在榻上睡着了,这时候才发现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小姐”喜儿行了个礼“夫人给老爷秀了个荷包,盯久了眼睛疼。用过膳便乏了,睡了有一会了呢。”/p 她坐下喝了杯茶,左等右等不见母亲醒来,就觉得无趣了。嘱咐了别让蚊虫叮咬了母亲,就带着玉萝回了倚霞院。/p 回到院子里看见几个小丫头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都红扑扑的,十足的娇羞样。看见小姐来了,慌忙给婉清打帘子,端点心。刚用过膳怎么吃得下点心,她进房展开纸练了会字,瞧见自己这娟秀的字就一阵气恼,怎么看怎么小家子气,甩了笔就去午睡了。/p 见小姐睡着了,丫鬟们得了闲,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p 不同于倚霞院的融洽,二小姐的院子里,荷香束着手大气都不敢喘。傅婉颜从回来就没说过话,一个人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她在修仙。荷香正压抑着呢,却看见小姐站起来去了里屋,抬腿就要跟上去。听见小姐说“你上外边去看着那些小丫头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荷香脸上一僵,应了声哎,就出去了。/p 二小姐进了里屋,从一个暗色的信盒子里拿出一封信。上面连署名都没有,只写着傅婉颜亲启。她先前还犹豫不决,看了着信以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平静的将信放回盒子。/p 她要做的是孤注一掷,若是不成,就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p 婉清醒的时候天已经大晴了,天空蓝的很轻盈。叫了玉萝来备了水,洗了脸才清醒起来。她嗓子有点发干,头也昏昏沉沉的,一开口问了句“什么时候了。”声音也哑,才知道自己病了。/p 叫玉萝慌的不行,一面请了郎中来,一面使唤了两个小丫鬟去告诉夫人和老夫人。/p 郎中胡子白花,带着个箱子。婉清却觉得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大,他诊了脉,说只是天气作怪,吃了药休息两天就好了。留下了方子,玉萝就把他送走了。/p 婉清知道自己病了以后,身子好像也凭空变重了许多,又去榻上歇着了。玉萝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端来一碗乌漆漆的药汤来,就着枣喝完了。枣很甜,药很苦,吃完舌头都麻了。她接过玉萝手里的帕子压了压嘴唇。/p 婉清看见自己的大丫鬟面上露出犹豫之色,她看的清楚,却不问她,玉萝不是城府深的人,她藏不住话的。果然,这姑娘不止带了药来,还带回来一个消息。/p “小姐”玉萝说道“奴婢,奴婢瞒了您,咱们院里的猫儿,正午的时候便寻不着了。”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婉清“奴婢想着可能是猫儿调皮出去玩了,就让小丫鬟等等看,没想到现在猫儿还没回来。”/p 真是一个多事之春,傅婉清觉得心口绞痛,眼前一黑就昏睡过去了。晚上发起了热,迷迷糊糊的觉得一个白胡子的男子来了又去。母亲握着她的手,心疼的直掉眼泪。/p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二姐背对着她,一步一步的往殿上登。台阶又窄又长,她站在殿下,喊了一声“傅婉颜!”那女子方才转过头来。杏仁眼勾的细长,额头上鲜红一点,冠为翠凤,作飞腾之态,大红的服饰,气势非凡。/p 她不喜欢看这些艳色,下意识的避了避,再抬眼却瞧不见傅婉颜了。/p 傅家七小姐病了,傅家先生也病了。相府为了掩人耳目,对外传的是王守病了。王先生这一养病,心里可不痛快。翻来覆去想莫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那李铮之,他来报复的?/p 王守本族并不在京城,在这京城的算来算去就只有一个做官差的侄子。这一养伤,身边连个人也没有,好在这时民风朴实,街坊邻里的常来看,还时不时的稍点饭菜给他,日子过的还挺惬意。/p 随着一阵敲门声,妇人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p 王守急忙的给妇人开门,“马嫂子,快进来坐。”妇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圆脸嗓门大,“王先生今天好点没?我就不坐了,马上我家那口子就回来了,我得去张罗饭去。”/p “我哪有什么事,不过是劳烦嫂子了跑一趟了,罪过啊。”/p “瞧,读书人就是和我们粗人不一样。”她一拍脑门“我这磨叽劲,您瞧这汤,茶馆的小娘子说做了给她娘的,想着王先生病了就多熬了点,托我给先生送来。”/p “这,我这”王守结巴起了,汗都下来了。”/p 马嫂子风风火火的迈出门槛,“人家那多好的小娘子啊……”/p /p /p /p /p /p /p /p 杏花开 婉清这一病就是好几天,期间母亲带着二姐三姐去相府赴约。傅婉颜的婚事也尘埃落定了,定在她及笄以后。/p 作为待嫁女,她身边忽然多了几个嬷嬷,进出也少了,除了每日清晨请安,其他时间里几乎见不到人。父亲也一直没出现,想来也是同意这婚事的。/p 下人们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元宵,踩着木梯把红色的纸灯笼挂满每个院落,俏丽的丫鬟们聚在一起嘻戏打闹着。/p 婉清见到他时,他在准备明日往别府送的节礼。他生的身材修长,眉眼俊美,偏偏穿一件灰麻色的袍子,黑色的长发紧紧地绾上去,笔直的站着。/p 严谨的让底下的丫鬟伙计不敢同他说笑,猴一样的小伙计在他手下也努力的表现自己沉稳的一面。/p 方管家朝她一辑,同她问了声好。婉清并不想见到他,本来以为管家都是年过半百的忠心耿耿的老仆呢,眼前这个人比大哥也大不了几岁,一身的古板作风,像极了他父亲。/p “逢年过节府里事务繁忙,辛苦方管家了。”她微微一笑,心里想着赶紧溜。/p 方管家恭谨的说着客套话:“二小姐这是哪里话,这都是奴才的本务。今年咱们除了和相府亲近了一些,其他的和去年一样准备着罢了。”/p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每日小姐们出门赏灯时,定要小心街上的流民,那拽了钱袋子扯了帕子的也是有的。家里派了人跟着小姐们,都是伙计,不好跟近了。小姐们赏完灯就早些回府吧。”/p 婉清苦恼,恨不得把马上他埋进土里,让他归了宗去。方管家正说着忽然觉得眼皮一跳,底头看见七小姐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心里一暖,柔和的问道:“二小姐这是要去哪?”/p 婉请一本正经的,“五姐说她站在一朵像绵羊的云彩下面等我,我这就去找她。”/p 方管家默默无言“……”/p 她走出了花园,才想起自己是去瞧母亲的,方管家这么一打岔,她反倒是越走越远了。/p 这里已经是西院了,没什么人气,远离了府里的喧嚣,婉清对这里也陌生的很。/p 一处处杏花树层层叠叠,粉色的杏花爬满枝头,透出一阵疏淡的幽香,一条小径蜿蜒到深处。她有点觉得这里不像是府中了,顺这小径往里走,杏花越来越多了,风一吹花儿铺了一地。/p 她隐约觉得是在做梦,前面有一个小院,院门敞开着。身着簿衫的女子倚在树边,杏花落在她身上,白色的一团蜷缩在一旁,婉清定睛一瞧,竟是一只小狗。/p 玉萝有点不安的叫了声小姐,小声的说道:“咱们快些走吧,奴婢在府中从未见过这位姑娘呢。”/p “我也未曾见过”,她虽好奇这人的身份,却也不会贸然去询问。这样住在这里的人,身份一定不想让旁人知道。/p 要是个要紧人物,就迟早会出现,如果不是,也不用费心猜测。/p 她沿着小径出来,先回到倚霞院。冬菱早就等了许久的,一看到婉清回来就坐不住了。捧出了几支玉簪子,她一看就知道是珍品,在首饰中也是少见的。/p 冬菱行了一礼,便说明来意:“这簪子是皇后娘娘赏给大小姐的,大小姐惦记这小姐们,差了人送过来说让小姐们一人选一支。七小姐看喜欢哪支,您选过了奴婢再去三小姐那。”/p 婉清随手指了一支蝴蝶簪子,冬菱也不多留,捧着盒子走了。/p 她在屋里练了会字,却怎么也沉静不下来,总感觉有事要发生。就那么一会,外面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婆子,扯着嗓子的喊:“七小姐啊,老奴的七小姐啊!”小丫头扯着婆子的衣袖被带的一个踉跄。/p 珠云带着哭腔的说道:“奴婢拦不住她。”她亦是大丫头,如今院里只有她一人。/p 这来的人是吴妈妈,她本来要去禀报,这吴妈妈一把将她推开,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小蹄子莫要碍事。”还狠狠地在她细嫩的腰上掐了一把,疼的珠云直不起腰。/p 吴妈妈就乘机闯了进来,她瞧了瞧院里边没有伺候的人,想来都去领月钱去了,就留下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小丫头。心里一阵得意,觉得自己来的真是时候。/p 吴妈妈是来邀功的,她一瞧七小姐远远的站在台阶上,未发一语,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少女珠圆玉润的脸上浮现一种微妙的情绪,一惊,想着不愧是大户人家的闺秀,骨子里就是主子的排面。/p “七小姐,老奴今日给二夫人办事,路过咱们花园,看见那池塘里有几条小鱼翻着白面。您猜怎么着?离近了一看,水底有一团白色的东西,竟然是七小姐养的猫。”吴妈妈说的天花乱坠,手里胡乱的比划着。/p 婉清压了压火气,俯视着吴妈妈说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怎么我的猫儿死了吴妈妈那么高兴?都顾不得通传了跑进来要与我分享,当真的是一片真心啊。”她吩咐了珠云:“赏吴妈妈一两银子,将她送出去。”/p 吴妈妈还待再说,却见人已经走了,她又瞪了一眼珠云,大步走开了。/p 婉清转身进了屋,等珠云回来吩咐她:“你去告诉方管家,吴妈妈硬闯进来说是要找人,到处乱跑偷了我的银子,被你撞见了。记住,不要提起我。”/p 落到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婉清顿了顿,又说道:“叫几个伙计,把咱们家猫儿捞出来,埋到府外边去。”/p 珠云领了命便去办事,不到晚上吴妈妈就被逐出府了,还挨了板子,奄奄一息的被两个儿子抬走了。/p 傅家的大夫人是有名的美人,她的娘家在江南。江南女子好似身有烟雨轻笼,目有清泉流转,叫人不敢亵渎。/p 但凡事总有例外,大夫人从内室出来,她身材高挑,穿了一件淡青色衣衫,眉色如墨,双眼灼灼有神,五官生的线条分明,行走间英气十足。/p 大夫人在闺时,家里人就常夸赞她生的大气。/p 嫁出去的大小姐婉曦给姐妹们送了簪子,给母亲送的则是江南大家打造的流苏步摇。大夫人终于放下心来,女儿这么用心,说明她现在过的好,等有了子嗣,婉曦在夫家就彻底的站住了脚。/p 大夫人想着同身边的杨妈妈说:“如果不是我不争气,没生出男丁来,怎么会这么惶恐怕大姐儿过的不好。”/p 杨妈妈是江南来的陪嫁妈妈,大半辈子都是伺候大夫人的,明白她所想,劝着大夫人说道:“夫人还有大公子呢,大公子是养在您身边的,同亲子是一样的啊。”/p “大公子同她们姐俩不是一母同胞,往后也不见得会为她们出头。”大夫人正说着,喜儿端了茶进来,喜儿行了一礼,说道:“老爷叫人把采薇院收拾出来了,说是后个就要住人呢。”/p 杨妈妈一愣,许久反应不过来。/p 大夫人一顿,心里隐隐知道了什么。“嬷嬷,你说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傅辉做出这种龌龊事,怎么好叫阿清知道?”/p /p /p /p /p 之前的平静 这天是正月十五,书院放假,公子们一大早就回来了。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用午膳,乱七八糟的挤了一屋子。/p 姨娘们拉着自己的儿子嘘寒问暖,激动的红了眼圈。大厅里嘈杂的让人头疼。/p 九公子穿了一件红色绸缎的袄子,袖口用银丝滚边,脖子上戴着长命锁。在乳娘的牵引下把每个人都认了一遍,逗的大家直乐。/p 傅婉颜咬了一口汤圆,里面缓缓露出黄色的陷料。她偷偷的抿嘴一笑,说道:“想不到今年的彩头被我吃到了,你们都等下一年吧。”/p 三小姐名叫婉茹,生的美艳,她故意做出哀伤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天天等年年等,也没见得老天眷顾。今年我怕是要烧香拜佛,求得下一年的好福气呢。”/p 老夫人听的哈哈大笑,说道:“就你机灵鬼,明天叫厨子做一碗,都给你自己吃。”傅婉茹嗔怪的说“那怎么能一样嘛。”/p 婉清看了一眼傅江,九公子奶声奶气的叫了他一声大哥,傅江一伸手就把小娃娃拎到腿上。/p 他未绾发,只系了一跟白色丝带搭在身后。有棱有角的脸如同雕刻的一样,嘴唇勾出一个弧度。/p 傅江与婉清是嫡亲兄妹,傅江是养在嫡母身边的,与她不是一母同胞。年纪也差了不少,更何况一个是公子一个是小姐,她记事起傅江就去求学了,故此两个人并不亲近。/p 傅江察觉到目光,与婉清对视了一眼,他好像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接着去逗小娃娃去了。/p 用完了膳,一家人说了会话,就各自告退了,等待着晚上的重头戏。/p 路过园子,看见方管家着指挥着下人搭起戏台子。婉清略有奇怪,问道:“怎么现在才搭起来?我还以为今年没请戏班子。”/p 方管家一行礼,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道:“回七小姐,今年这戏要唱到傍晚的。老夫人慈心,不忍让戏子唱一天,所以推迟到这时。”/p 怕是大角爱惜嗓子吧,婉清心里暗暗的想。/p 老夫人一生富贵,婚前是家里的娇女,出嫁更是后事事顺心,一辈子没吃过苦,她心里哪有这些事?/p 婉清回到倚霞院,给院里丫头放了半天假,只留下了两个家生子跟着。照旧练了会字,她这字日复一日的练,可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十分稚嫩的样子。/p 每次先生看见了,都会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说她定是偷懒了,不然不会怎么会一点进步都没有?/p 不知道先生现在怎么样了,一晃数十日没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p 夕阳带着微妙的色彩,缓缓从天际漫来。傅婉颜此时焦急的盯着的等待着,她故意支走了荷香,要是再不来,就要错过这次机会了。/p “咕咕”一只衔着红丝带的白鸽停在了窗棂上。她从鸽子腿上的小桶里抽出字条,细心的展开,脸上的雀跃的几乎要掩饰不住。/p 戏从正午唱到了晚上,傅太师已经是不惑之年,蓄着一把胡子,体型微胖,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他起了个头,公子们便轮流的吟诗,作不好的罚酒三杯。/p 都是一个书院的学生,又是兄弟,久未归家自然想露脸一番。一时间佳句频出,热闹非凡。/p 婉清与姐妹们分做一桌,赏月听戏。傅婉颜瞧了一眼五小姐,她精心化的妆容,带着三分娇柔七分明媚,发上别着一支流苏簪子,摇摇曳曳的,当真是人比花娇。说道:“打扮这么美,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赶着去约会啊”/p 五小姐婉黛端起了茶正要往嘴边送,听见了羞的脸都红了。/p 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连忙说:“我看你才是等着会情郎呢,这个时候找一朵海棠花,也费了不少心吧。”/p 婉清刚才还没注意,此时看二姐发见别了一朵海棠花,那花上仿佛还沾着露水,分明是刚刚采下来的。/p 傅婉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看见众人都望向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我那是夸你呢。”/p 公子那一桌忽然一阵喧哗,四公子直呼:“太难了太难了,大哥才华横溢,只是我们是作不出来的。”/p 话一出,五公子立即附和:“三杯酒间作一诗,孩儿记得太子殿下倒是作出过,大哥也作的出。只是我等何德何能,府中除了父亲与大哥,怕是没有旁人了。”/p 傅太师抚掌大笑,道“你们不行,莫要带上旁人。我傅家书香门第,女儿也是不输给男子的。”他说罢看向傅婉颜,说道:“婉颜你最年长,你就给妹妹们打个头。以茶代酒,三杯作一诗,也不用同男儿一样,只吟月便好。”/p 傅婉颜被点了名,只觉得头皮发麻,看着丫鬟麻利的倒好了水,咬牙喝了三杯,苦思冥想,磕磕巴巴的说:“元夜……月……依旧”众人等了半天没有了下文,/p 五公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傅太师一脸悲痛的训斥道:“先生还夸你有才学,真真的叫为父失望。”傅婉颜脸上好像火烧的一样,暗暗的咒骂着五公子。/p 一连轮了几个小姐,都作不出来,没轮到的人心里也直打鼓,/p 傅太师被冷风一吹,酒醒了几分,直道自己糊涂。他看着这个最小的女儿,柔声道:“婉清也试试,作不出来就算了。”/p 她连喝了三杯茶水,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茶水冰冷,叫人精神一振。“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来看?”/p 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直愣愣的看着她,不一会就小声的说起话来。/p 她心里直发虚,从二姐那时候到现在,哪里只有三盏茶的时间。她闷在一边回想以前的作过的诗,临时拼凑出一首罢了。/p 五公子有点觉得难以置信,本来是看笑话一样瞧她们作诗的。男子都作不出来,偏偏父亲还说他们不如女子,要叫她们露露才学。/p 他刚跟大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请了先生来也没见着多出类拔萃,还不如多绣绣花。”这就被七妹妹打脸了?/p 傅太师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婉清,出乎了他的意料,可惜是个女儿家,不能为家族争光。/p 傅太师亲手将一副玉制的麒麟镇纸给她,握在手里冰冷。她把镇纸递给玉萝,吩咐她放回房里,转眼众人又热闹起来。/p 头上扎了两个小包包的丫头踏着阶梯过来,婉清心里了然,定是祖母要放她们出府赏灯了/p 冬菱恭谨的行礼,大大方方的站定,“奴婢来传老夫人话,说小姐们年轻,喜闹,叫老爷莫要拘着她们了,让小姐们出府赏灯去吧。”/p /p /p /p 灯不如你 得了许可的姑娘们带着丫头结伴而行。街上处处灯火通明,花灯穿了个绳挂在众人头顶上。/p 商贩支了个摊上面挂满了竹签,一边吆喝着“猜灯谜,猜灯谜”。傅婉黛眼睛一亮,扯了扯三姐婉茹的衣袖,说道:“三姐你看,他那花灯多灵巧啊。”/p 傅婉茹撇撇了眼巴巴的亲妹妹,说:“她啊,看见这就挪不动步了,你们先去前头吧。”/p 傅婉颜一喜,连忙说道:“那我和七妹妹便去河边祈愿了。”辞别了两个人之后,婉清把傅婉颜的状态看在眼里。/p 见对面有一个酒楼,她心中一动,朝傅婉颜说道:“我有些累了,可能是前些日子病还没好,颇有些乏力。二姐先走吧,我上酒楼里歇歇。”/p 傅婉颜闻言有些犹豫,她拉了拉衣角,说道:“你若是不舒服就回府吧,莫连累了我一起受罚。”婉清道“二姐放心,我一会就回府。”傅婉颜今天连丫鬟都没带,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了,却没有回头。娓娓的声音传过来:“二姐知道你是聪明人,心里向来如同明镜一般,今日之事,二姐谢谢你。”/p 婉清看着她走了,知道就算自己不这么说,傅婉颜也要想办法离开。她带着玉萝,两个人也不算孤单,何必勉强二姐呢?/p 前面一处聚着几个人,此时都不约而同的发出喊声。婉清上前去瞧,中间一个男子拿了把剑,挥舞了两下后直直的将剑吞了下去,又一个运气,朝地上的花灯一吹。“啊”她惊叹一声,那琉璃灯竟然亮了。/p 一个妇人牵着个女孩子,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高兴的拍着手喊着:“好厉害,大哥哥好厉害。”婉清见那男子身材高大,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倒像是个胡人。/p 他爽朗一笑,说道:“我看这位小小娘子生的极有灵气,相逢是缘,这灯就送给小小娘子了。”说罢一抱拳,牵起马就要走。/p “小姐,是胡人啊,五公子说胡人都是吃生肉的呢!”玉萝凑过来说道。婉清皱了皱眉头,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丝厌倦,说道:“听他瞎扯,他眼里头就容不得别人。”/p 夜已经深了,婉清眼皮沉沉的。她恹恹的说:“放了莲花灯我们就回府。”要是往常这个时候,早不知道做多少梦了。玉萝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的笑。/p “小姐”玉萝扬起衣袖遮掩住脸上红晕,“二小姐是不是去会哪家公子了啊?”/p 婉清嘴角一抽,真是个八婆的姑娘,谁都要说两句“你要是思春了,我把你嫁给方管家可好?”/p “小姐不告诉我也知道,二小姐肯定有心上人了。”她故意挤眉弄眼的,“奴婢可乐意嫁给方管家了,您不知道呢,珠云的白月光可是他呢。”/p 河岸上灯火通明,精心做的莲花灯托在手里,姑娘们许过愿后,再把它缓缓推入水中,放眼望去,河道上已经漂了不少的星光点点。/p 姑娘们两两成双,面色如霞,眼睛里藏着憧憬,叽叽喳喳的嬉笑。那一天,婉清不记得自己许了什么。/p 只记得水波不惊,官船上有一郎君凭栏而立,那人眉眼修长而疏朗,目光干净透彻,夜风吹的他衣袂翻飞。/p 周围的人仿佛从她眼里消失了一样,只有那温如玉的公子。/p 元宵节过了之后,先生也回来了。婉清又过上了起的比鸡早的日子。踏着晨光,迎接絮絮叨叨的王守。/p 书还是一样念,先生却老是走神。他今天穿了一双新布鞋,针脚密布,看得出做的人用心良苦。/p 王守今日一直坐在上席,未曾下来走动过,姑娘们以为他身体未好,但其实只是因为穿了新鞋不适应。/p 婉清觉得自己是魔怔了,要不然怎么听先生念什么,都觉得是形容那位公子的呢?/p 她知道他,祖母过寿时他来过。他姓李,是太子殿下,是大家赞不绝口的神童,谦谦君子。/p 怎么有人能这么好呢?比家里的兄长都好看,大哥英俊是英俊,但总是一副妖里妖气的姿态。/p 她长吐一口气,心想这才是君子的模样,不骄不躁,叫人难以攀比。/p 此时外面艳阳高照,花香一阵阵飘过,有那么点岁月静好的意思。/p 到了傍晚起风了,婉清折了桃花支准备放在床边,却看见下人一个个低着头,行走匆匆的。/p 她掩了掩披风,叫住一个婆子,问“这位妈妈,出了什么事吗?”/p “七小姐,府里新来了一位姨娘,老爷吩咐住在采薇院。”婆子低下头回道/p 婉清皱了皱眉头“那你们忙什么呢?”“前天就收拾好了的,只是姨娘嫌素,说睡着没有人气。老爷让开了库房挑几件搬过去,奴婢正要去请方管家开库房呢”婆子慌慌忙忙的就走了。/p 婉清怔了有一会,理了理吹乱的发丝,和丫头说“我们去看看母亲,以后这日子怕要是过的窝心了。”/p 大夫人今日用过膳后便洗漱了,她过来的时候大夫人散着长发,坐在榻上面色柔和的朝她招手,“快过来,我的七七。”/p 婉清忽然觉得心里一酸,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娘亲,你要睡了吗?”/p 大夫人莞尔,“不然我这副样子要去做什么?”婉清坐到大夫人旁边,撒娇一样抱着她的胳膊,“娘亲,我想大姐了。”/p “你想她作甚?你大姐在的时候也不见你和她多好”大夫人拉了婉清的手握着,女孩的手细嫩白皙,指甲也生的圆润。/p “那个姨娘也太张扬了,一点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婉清不平,嘟囔着说道。/p 屋里沉寂了一会,“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同一个姨娘置气。既然读的是圣贤书,心里就要大格局,不要只是看得到眼前这几个人。”/p 大夫人忽的又笑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小呢。”说完怜爱的摸了摸婉清的长发。/p 婉清知道自己失言,又说道“大姐出嫁那么久了,也没有给我写过信呢。”/p “她过的好呢,我如今就愁你了。娘亲想让你嫁在这京城,不能像你大姐那样离那么远了。”/p 大夫人琢磨了很久,她没有儿子,若是两个女儿都远嫁,自己便是无依无靠了。“只是这京城里的男儿,娘亲早就看见过了。幸好你还小呢,不然我这头发都该愁白了。”/p 她倚着大夫人坐了一会,说着不着边的话,两个人默契的没有再提新姨娘。/p 婉清忽然想起了那位如玉的公子,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夜深了,娘亲早些休息吧。我也赶紧回去了,明天还有起早呢。”/p 大夫人叫喜儿打着灯,把婉清送出去了。出了门,灯笼照出一片朦胧的光,不知名的虫子高昂的鸣叫。/p “父亲呢”她问道。/p “回小姐,去新姨娘那歇了”/p /p /p /p /p /p 弱美人 季铮之嘴里衔着一根不知道叫什么草,砸吧砸吧的忽然的乐了,“呵,这还挺甜。”/p 相府了谁不知道,小公子横的父母都没辙。偏偏一个婆子能治的住他,这婆子姓钱,是季铮之的乳娘。/p 由此,这上了年纪的婆子去哪都慢悠悠的跟着他。/p 钱妈妈头发花白,身上散发着古朴的香味。责怪的说“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没轻没重。”/p 她伸手理了理少年的衣领,“都要娶亲的人了,还这般作风,姑娘们不会喜欢的。”说罢有些难受,在她心里季铮之是个好公子,可她也知道,在别人那里他实在不是良人。/p 此时艳阳高照,季铮之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日头正足,乳娘快回去吧。”/p 钱妈妈看着池塘里,少年手里一抛,各色的锦鲤便涌在一起强食。“公子莫要同老爷置气了,老爷也是心疼您的,您便服个软吧。”/p 看少年没有反应,她面露忧色,“老奴告退了。”/p 这时是正午,季铮之空着肚子喂鱼,也生出了几分火气。/p 今日晨时,他起了个大早,拿着紫烟姑娘的请帖,开开心心的要过去听曲。/p 若说这紫烟姑娘,长的那是国色天香,曲唱的也是数一数二,无数人削尖了脑袋也得见她一面。但说白了就是一个烟花女子,花魁之类罢了。/p 刚走出院子就被拦下来了,两个家丁一板一眼的说“老爷吩咐了,小公子今日哪都不能去。”/p 他当即就怒了,横冲直撞的要找父亲去。/p “今日休沐,太子殿下和几家的公子出行,放你出必要惹了事端。”/p 季铮之脑子一抽争辩起来。/p 宰相大手一挥,指向外面,说道“竟然不喜欢屋里呆着,那为父也不难为你。花园里你挑一个地,上那站着去吧。”/p 还是那两个家丁,不过这会力气可大多了,架着大公子往外走。/p 季铮之顶着大太阳,手里喂着鱼,脑子里想着紫烟姑娘,就这么苦兮兮的站着。/p 傅府里,婉清刚见过了新姨娘,总是觉得她似曾相识似的。她坐在铜镜面前,玉萝细心的给她重新描眉,一边赞叹着,“小姐真好看,六小姐都比不上您呢。”/p 这话让她又想起新姨娘来,崔氏柳叶眉,齿如含贝,身段婀娜,我见犹怜之态。/p 父亲一向睿智,看重脸面,喜好才学。新姨娘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不知怎么入了他的眼,果然男子都喜欢楚楚可怜的姑娘。/p 院门口站了一个伙计,往里边张望着。珠云问了来意,“你在此等候,我去叫玉萝姐姐出来。”/p 玉萝走出来与他耳语一番,面露惊色,就让他回去了。/p 婉清吃着盘里的枇杷,问道“他同你说了什么了?”玉萝洗了手替她剥枇杷,“捞猫儿的伙计,过来回话来了。说在府外寻了个地方,已经埋了。”她顿了顿“那伙计说猫身上有血,脖子上一个窟窿,不像是淹死的。”/p 良久听婉清没有动静,以为是吓着了,玉萝扑通的就跪下了,“奴婢该死,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奴婢该死。”/p “谁又说你了,你且起来。”她心里已经有几分明了,脖子上一个窟窿,怕是让畜生咬的,主人怕招事,就把猫儿扔进水里了。/p “回头问问方管家,咱家都有谁养了些什么。”玉萝应了声好。/p 婉清脑子里一片混淆,话也不想说了。盯着院墙边的一片芭蕉,恨不得戳出一个窟窿来。/p 傍晚,府里来了一位神医大人,来了不久就被引进了父亲的书房。/p 父亲当晚就乐呵呵的拍板下了决定,于是乎,府里多了一位神医大人。/p 家里七个姐妹,其中六小姐是个药罐子,长年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典型。/p 神医大人与大公子交好,借住在府里,顺便医治六小姐。/p 神医大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嘴唇像涂了胭脂一样红润,秀气又白嫩的样子,他神情安宁,柔和的笑着。/p 却瞧见人群中,一个黛色眉的姑娘正看着他,他心中一动,朝着婉清俏皮的眨了眨眼。/p 她捂着脸,觉得这几天就看尽了世间美色,真真的的体会到了美色误人的感觉。/p 六小姐卧病在床,院子里都是药味,这几天更甚。熏的枝头上的花都蔫了。/p 五小姐用了膳后就迎着清风来寻婉清了。/p 傅婉黛模样娇俏,“这神医长的可真花里胡哨,要是真能治好六妹就好了。我昨天还跟她说郊外开了好多樱花,风一吹像下雪一样呢”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她可想去了呢……”/p “六姐病根难除,寻常大夫自是治不好。但我看这位大人神态自若,应该是有十之八九的把握的。”婉清想了想,六小姐亦是二房的人,据说是胎里带的病,身体虚弱,每次一过冬就像过难一样。/p “哎”傅婉黛先是看了看四周,又近凑过来,眼睛闪着光,“七妹,你们房里那姨娘我可听说了。今天早上就传我们二房去了,她要砍了院里的树,种什么什么的。”/p “姨娘的院子,她爱怎么住怎么住,咱们小辈可管不了。”婉清这说的可是真心话,砍个树就砍吧,别闹出点别的什么就好。看她现在的作风,却是不可能的了。/p 傅婉黛坐直了身子,说道“我母亲说了,这要是她指不定怎么膈应呢,看来你们日子也不好过啊。”/p 五小姐性子真爽,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会想到了,脸上带着一抹厌恶说道“以前没和好意思和你说,我们二房那个四小姐,她不是去她舅家了吗?”/p 婉清也生了好奇,四小姐是庶出的,去年的时候她姨娘病死了。舅家接过去说是住一段时间,眼看也个把月了,也没将人送回来。眼巴巴的说“五姐快和我讲讲内情吧”/p 傅婉黛看见婉清的反应有些高兴,一想到那个人又沉起脸来,说道“还不是她自己心里有想法,父亲派人去接她好几次,她就是不肯回来。”/p 她把手里的荔枝往盘子里一扔,接着说道“她姨娘走了以后,她怕府里亏待她,想着给自己找路呢!”婉清觉得不敢置信,“五姐是说……”/p 傅婉黛冷笑,“可不是吗,她是却忘了,身边的丫头可是傅府的人呢!那丫头十五的时候就回来了,交待了实情。敢情她是算计上了人家家的公子了。”/p 这是二房自己的家事,两姐妹起了内斗,让父亲知道,又了不得了,婉清抿了抿嘴,不再搭话。/p 傅婉咬牙,“她最好不要回来,若是回来,我定要她难堪!”她心思浅,两个人翻了会彩绳,便又开心起来了。盯久了眼花,丫头几次催,傅婉黛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伸了伸腰“天晚了,再不回去明天起不来了,赶明我再来。”/p /p /p /p /p /p 针锋相对 这一天,李嘉站在御书房里,在他正上方是身穿龙袍的皇帝。/p 帝一语未发,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太子。眼前这个人身长玉立,目光谦逊。他已年迈,继承人日复一日的优秀。/p 皇帝看在眼里,心里涌起欣慰感,却又忍不住忌惮起来。/p 李嘉出了御书房,三七三八两位少年就跟上来。/p 李嘉快步去了坤宁宫,此处面阔九间,坐北朝南,乃是皇后的居所。/p “皇后娘娘午歇了。”新来的小宫女低着头,微微有些紧张。/p 他昂首,看向主殿,轻声道“即如此,儿臣就不扰您了。”李嘉说罢连鞠三躬,“儿臣告退了。”/p 三七亦步亦随的跟上太子,听见李嘉大喝一声,“备马!。”连忙应道“是”。/p 马蹄踏踏,一行人迎着风直奔城门。/p 先生捧着书,踱着步子,读的抑扬顿挫,感慨万分。婉清低下头打了个哈欠,偏头悄悄地和傅婉茹说话。“我都困死了,先生怎么天天这么有精神。”/p 傅婉茹今天别了一支流苏簪子,流苏哒哒的垂在发间。“还是二姐好,昨日祖母和父亲说过了,让二姐跟大夫人学管家,以后都不用来听学了。”/p “她绣嫁衣呢,说现在是打个样,以后要重绣的”婉清说道,二姐这么不争不闹的,她是没想到的。/p 王守干咳了一声,底下的小姐们就乖乖的坐直了。他瞪了一眼婉清,训斥了一句,“静下心来听,大家的闺秀,就应该通文达理,娴静典雅。”/p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她,她也不羞,抿嘴一笑,“受教了,先生”/p 新姨娘崔氏不过是双十年华,点了少许胭脂便娇俏可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妇人。/p 她总觉院里得闷的很,出去走两步又乏的慌。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也没有什么胃口,嘴里直冒酸水。/p 身边的嬷嬷眼里一亮,“姨娘莫不是有喜了?”崔氏一慌,“我这些日子身子确实不太爽利。”算算日子,她葵水有一个月没来了。/p 嬷嬷经验丰富,想着八成是妥了,“老奴去请大夫给姨娘诊脉,若是有了姨娘就有福了。”/p 崔氏犹豫了一下,说道“府里不是住了一位大夫吗?若真的是有孕了,他开的安胎药定比旁人好。你去请他来。”/p 嬷嬷心里“呸”了一声,嘴里却应道“是是是,姨娘说的是,是老奴疏忽了。”/p 嬷嬷走了后,崔氏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她在家时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嫁给大的可以做自己爹的人。/p 见到清新俊逸的男子,心生憧憬也没错吧?她想着。/p 下午就传出了崔姨娘有孕的消息,傅太师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事去探望她。这一下崔姨娘的风头正盛,府里的下人看的真真的,琢磨着该怎么献殷勤。/p 传到婉清这时,她正在练字。“崔姨娘进府才五六天,这一下就诊出有孕了,可真稀奇。”玉萝嬉笑着说。/p 这就是父亲的风流韵事了,她不便多谈。不过看着着院子里龇牙咧嘴的小白狗,她一阵头疼,“怎么送到我这了?”/p “老爷说姨娘有孕不能养狗,送去二小姐那二小姐现在事多,送去二房又显的多余了。让小姐先养着,等姨娘身子利索了就接回去。”玉萝撇了一眼小狗,“小姐,奴婢看着这狗,像是那天……”/p “慎言”婉清搁下笔,墨滴下了一点,“那就养着吧,看好了,别生了事端。”/p 珠云穿了一件碧绿色裙子,她探头说道,“老夫人身边的吉祥来了。”她身后果然站了一个小丫头。/p 婉清微微诧异,什么时候绿色这么流行了?说了一声“让她进来。”/p 吉祥和冬菱极为不同,她生的清秀,规规矩矩的行礼,说话也温声细语的。说道“四小姐接回来了,在老夫人院里,,老夫人让小姐过去呢。”/p 等婉清到时,才知道自己是最晚的。大夫人朝她一笑,“七七来了,到我身边坐。”/p 气氛很凝重,她尚不清楚起因,本着观望的态度看了看众人。除了病着的六小姐,家里的小姐都来齐了。四小姐婉锦目里含泪,腮边泛红,穿了桃红色襦裙,上面绣了大片的花团,称的她肌肤白嫩。就连崔氏也被叫过来了。/p 这怕是要立规矩了吧,傅家家风严禁,老夫人眼里亦容不得污点。/p 老夫人正襟危坐,她干咳了一声,说道,“今日将大家寻来,是有几句话同你们说。”傅婉锦作出这种事,简直让她抬不起头,老夫人打定主意,要惩戒她。“锦丫头,你都说说你在人家那做了什么。”/p 傅婉锦心下怨恨,此时被众人看着,更觉得老夫人刻薄。她哭的梨花带雨,抽搭搭的说“我虽在舅家暂居,却从未忘过自己的家!父亲来接我,也是舅舅挽留着的,祖母是误会了什么吧。”/p 傅婉黛瞧着她如此心中畅快,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声。/p “五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把手蜷缩在袖下,掐出了几个月牙印。/p 老夫人猛的皱了皱眉,喊道,“婉锦!”二夫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傅婉锦小时候是她养着的,等再大了她身边有黛姐了,逐渐的脱不开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傅婉锦也不亲近她了,眼里的灵气劲也没了。/p “四姐不说,我替四姐说。你长在人家府里不想回来,我当是什么勾了魂呢。原来是你那芝兰玉树的表哥,写了封情信给人家,没想到人家不仅不收,还把你撵回来了。”傅婉黛掩口一笑。/p “傅婉黛,你莫要胡说,败了我的清誉!”她肩膀起伏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p “够了!你们两个成何体统,大厅里吵吵闹闹,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吗?黛姐儿回去面壁,锦姐儿你做的这事,可真是寒了我们的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刻薄了你,容不下你了。”老夫人气的胸口直疼。/p “祖母也莫要生气,四妹才丧了姨娘不久,无依无靠的才犯了傻。”傅婉茹讲道/p 她此举是添了一把火,老夫人更怒了“你别替她说话,亲娘刚走,黛姐儿就急着替自己谋划了,真是生的冰雪聪明。”/p 大夫人看差不多了,说道“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婉锦不是长在嫡母身边的,教导的不好,才犯了傻。她刚归家,让她休息去吧。”/p “咱们家是名门,你们时刻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锦丫头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回去禁足思过,我不说,你也不要出来了。再做出什么丢了我们的脸,别怪老身不认你!”/p 老夫人用拐杖锵了锵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你们父亲也是糊涂了,让一个男子随意出入后院,虽说是行医,可怎么都不妥当。”/p 角落里崔氏抖了抖,她莫名的觉得心虚。/p 二夫人眼里有了光彩,“母亲,那可真的是神医呢,六姐昨个在院里走了一圈呢,以前是从没有的。”/p 大厅里气氛缓和了些,几个小姐七嘴八舌的搭着话。婉清侧头看向傅婉锦,她终于变了脸色,紧抿着嘴唇,瞳孔明晃晃的射向傅婉黛。/p 婉清扭过头不再看她,这副神情,怕是被记恨上五姐了。/p /p /p /p /p /p /p 你做英雄 “公子,若是接着往前走我们就要遇见山贼了啊!”老者撩起一角帘子,朝里面的人说道。/p 公子从容自若,朗声笑道,“长者将我等引到了这里,已经行了三天,更何况前方凶险,没有让长者继续奔波的道理。马车也不便走山路,就赠与长者了。”/p 他一扬帘跳下车来,昂首示意三七,“一绕路又要费些时间,就这么进去吧。”/p “这……不可啊。”老者连忙摆手,“若是一般粗人,不过是交些钱财罢了。只是公子一行人气势非凡,怕贼人生了杀心啊!”/p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三八牵了一匹黑色的马,他生的稚嫩,眼瞳乌黑,头发乱糟糟的,慢慢的从前方走过来。/p 三七定睛一瞧,眼睛骨碌骨碌的转,喊道“化到缘了吗,怎么还把喜鹊窝顺过来了?”/p 三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呸,公子早晚撕了你的嘴,我是去探路的!”/p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端正的朝李嘉说道“大约走一炷香的时间,就是那獒山寨了,据说寨主是个胡人。”/p 李嘉抬眼,笑吟吟的问道,“遇见什么了,这么狼狈?”/p 三七找了一块岩石靠着,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保不齐是被寨里的小娘子看上了,拉他上去他不从,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事呢?”/p 三八涨红了脸,气的青筋浮现,“我那是摔了一跤!三七你真是投错了胎,你本来肯定是个婆娘。”/p 李嘉心生愉悦,脚下一蹬翻身上马,向老者拱了拱手,“长者且徐行。”/p 春天的娇阳也是温馨的,杨柳羞羞答答的垂下来飘动。婉清今天带了一支蝴蝶簪子,穿着素白色的衣衫,手托着下颚静静的发呆。/p 先生拿书卷,“啪”的一下拍了傅婉黛的头,“五小姐,我刚才讲的你可听明白了?”/p 暖阳打在傅婉黛脸上,她一笑,眼睛里像是有清泉流动,“先生说的我自是听明白了。”/p 先生稍微想了想,道“那我问问五小姐,先贤说的遇见高大的乔木要急步快行,是什么道理?”/p “先贤说的乔木指老人,道理是见到长者要心生敬畏,快步上前行礼等。”傅婉黛说着不忘得意的撇了一眼傅婉锦。/p 先生看了一圈小姐们,最后朝傅婉锦说,“五小姐说的不错,那为何经过故里要下车步行四小姐你可知道?”/p 先生问的真有意思,婉清端正了身子。傅婉锦低着头,只觉得被一片愁云罩着,“说的是不要忘本。”/p 傅婉黛紧接着她说道,“先贤教育的是谦逊,不忘根,道理谁都懂,可有些人怎么也做不到,总觉得别人家好。”先生干咳了一声,“莫要喧哗。”/p 听着傅婉黛明里暗里的讽刺,傅婉茹到底是纵容着自己的亲妹妹,此刻端了一副鼻观眼眼观心的模样。/p 除了每日的请早安和听学,傅婉锦都呆在院子里禁足。在府里不招人待见,又得罪了舅家人,她这日子过的委实不怎么好。满心的想着自己以后怎么铺路。/p 傅婉锦眼睛下有一道浅浅的暗色,脸颊上打了胭脂也露出苍白来。婉清忽然有点同情她,低声说“有幸能生在此时,得了前人的教诲。”/p 傅婉茹也悄悄地劝了一句,“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她心里并不觉得会怎么样,都是姐妹,还能下毒不成?/p 府里管教书先生一顿饭,王守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卖草鞋的小贩一边吆喝着,一边同他打招呼。/p 拐角处有一家小茶馆,长安街的平头百姓都知道这里。茶馆是娘俩经营的,家里的顶梁柱上了战场就没回来。里边的小娘子生的貌美,双十年华还没嫁人,平时招惹了不少的痞子恶棍。/p 王守和这小娘子有些渊源,经过的时候鬼使神差向里面望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怒形于色,扬起衣衫下摆,迈步跨进去,大喝“堂堂七尺男儿,欺负一个女流之辈,你还要脸吗?”/p 茶娘穿着粗布裤卦,带着哭腔,拉扯着一个三角眼的男子“王先生给评评理,刘三吃了菜吃了茶不给结钱呢,站起了就要走。”/p 刘三是附近的流氓,知道这家没有能出头的人,就经常过来吃白食。此刻见到王守一身正气的样子,他心里不免发虚。/p “我何时说不结钱了?跟你说了我今日没带钱,你先记帐上,赶明我给你。”刘三推开茶娘,瞪着眼睛,试图威慑王守。/p 王守可不吃这一套,他读的书可不是教人容忍恶人的。“刘三,若是你明天还欠她的钱,就等着大堂上见吧。一个街的人,我看你能躲到哪去!”/p 茶娘被推的后退几步,在瞧见刘三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的往王守身边站了站。母亲病了,也是急着用钱,要不她也不会生事。/p 刘三看了一眼小娘子,心里塞的不像话,白白的让别人当了回英雄。他“呸”的一声,“街里街坊的,怎么会欠你钱?明天就给茶娘你送过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着晦气。茶娘沏了茶,拉着王守道谢。/p 王守面前的茶杯浮晃着一抹碧绿,香味怡人。他忽然意识到就剩他们孤男寡女了,没有来由的别扭起来。/p 面前坐着茶娘,她未施粉黛却面色如桃,两个小酒窝嵌在颊边,眼睛里水光流动。“今日若是没有王先生,他定要猖狂起来。”/p 王守眼睛只盯着茶,不敢看眼前的女子。“没有我也一样的,没有我定有别人,不会让茶娘受了欺负的。”/p “怎么一样呢,我与母亲相依为命,不是先生,哪还有人会为我们出头呢?”前些日子那花盆也是她故意拿来撩拨王守的。/p 王守听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由的抬头看她,她眉目里似含着情,脸上布满红霞。/p 王守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我莫要耽误了茶娘的生意,告辞了告辞了。”不等她说话就窜了出去。/p 到了外面,风一吹他也清醒了许多。茶娘多次表露真情,王守也不是呆子,只是自己年岁大她许多,怎么也不能害了人家。/p /p /p /p /p 吉祥 女子裙摆微微飘扬,步子轻盈的迈了进来,看见众人都到了,不免有些羞涩,“妾身来晚了,老夫人莫要责怪。”/p “快坐下吧,身子不适派个丫头来支会一声便罢了,咱家没那么大的规矩。”崔氏笑靥如花让老夫人心里也明快了几分。/p 二夫人神色温和,“咱家一向是早起,我们是习惯了的,可你初来乍到又怀着身孕,晚一些自是没什么的。”/p 大夫人也刚到,她双手压住后裙摆,慢慢的坐下来。“过些时日月份大了,天气也热了,崔妹妹便是想来也来不了了,母亲到时候怕是要想她的。”/p 老夫人是过来人,底下媳妇们的心思她看得清楚,责怪的看了一眼大夫人。“底下姑娘们还在呢,说这些做什么。”/p “我昨天去善慧府上玩,她穿的石榴色的曳地长裙,款式是我从未见过的,一问才知道是新做的呢。”傅婉颜有一位闺中密友,在家中是独女,京城少女眼里的时尚风标。/p “方管家说已经叫了裁缝,明日就到了。”姑娘们每季必做六套新衣,这六套还只是日常穿着,场合里穿的还要另算。大夫人慢慢的出神了,想着衣裳上的开销是不是太大了。/p 傅婉黛竖着耳朵听她们谈话,悄悄地靠着椅背斜坐,听见新衣服有了着落才放下心来。/p “颜丫头同这底下的姑娘们不一样,今年给她多加三套。”老夫人说道。大夫人应了声好,“媳妇给婉颜找了个女红师傅,是宫里出来的嬷嬷,过会领了给母亲瞧瞧。”/p “我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她的婚事我操心不了了。你们一个嫡母,一个伯母要多多费心,莫要出了丑,让别人看轻了她。”老夫人坐久了身子便有些酸疼,她露出乏态来,冬菱绕到身后给老夫人捶背。/p 婉清眉眼上染上了淡淡的清冷。长辈对傅婉颜怀有愧疚,想着从物件上补偿她,待嫁的这段时日里,光是嫁妆就拟了好几次。傅婉颜又不是傻白甜,怎么会哄得了她?。/p 婉清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暗道一声果不其然。/p 长辈的教养让傅婉颜变的沉稳起来了,她芙蓉一样的面孔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有劳母亲和伯母费心了。”/p “我这婚事横竖不过几个月了,说长也不长了。”傅婉颜拉了一个丫头出来,“荷香亲娘昨日来和我求情了,荷香与我主仆清深,又是家生子,我也不想将她带去。她年纪比我还大一年呢,劳烦母亲费心,给她配个好人家。”/p 荷香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面红耳赤的任小姐说道。/p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看你身边也没什么贴心的人了,到时候从我身边挑一个大丫头,你母亲那也挑一个随你入相府。”/p 傅婉茹有些坐不住了,一谈起婚姻大事来,气氛就凝重起来,压的她都不敢轻易说话了。“二姐安心的待嫁,我还等着给你添妆呢。”/p 傅婉颜有些落寞的低下头,想着怕是等不到那时了,嘴里却说道“不止你的,六妹妹的也不能少呢。”/p 崔氏腰酸背痛的,她捏了捏肩膀,旁边的黄嬷嬷立马夸张的大叫起来,“呦,姨娘可是犯恶心了?这可怎么是好。”/p “叫什么叫,赶紧扶姨娘回去歇着!遇见事只会慌张,成何体统!。”老夫人一发话,下人手忙脚乱的就把崔氏带出去了。/p 闹了这一出,众人也就散了,该听学的听学,该补觉的补觉去了。/p 院里的小白狗也寄养了好些日子了,完全不见熟的样子。起初玉萝见它可爱,还时不时的拿一些鲜物喂它,现在却瞧都不愿意瞧一眼了。/p “小小的身子,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劲,蹦起来就咬了我一口呢。”丫头伸出手来,白嫩的手臂上有一道结疤的咬痕。/p “何止是你了,我刚才把它带出去走走,遇见方管家在那训话,它上去就咬着人家袍子不放。扯都扯不掉,方管家当时脸都黑了。”玉萝直纳闷,真是畜生随了主人,不知道惹多少事呢。/p 婉清坐在石桌旁吹着风,“你们里看紧了它,别出去惊了人。也不知崔姨娘平日怎么养的,放在咱们这里着实费劲。”/p 玉萝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小狗努了怒嘴,“它才几个月大呢,说不定崔姨娘自己都没养熟就送咱们这了,白给小姐添了事。”/p 阶梯角摆着一盆灼灼如火的玫瑰花,顺应着和煦的阳光缓缓伸展,青翠的嫩叶呈着娇艳的花朵,引的蝴蝶翻飞游离。/p 吉祥脚步平稳的穿过长廊,她脾气温和做事又规规矩矩,在府里的人缘好的出奇,每逢丫头见到她眉开眼笑的喊道“吉祥姐姐好,这是要去做什么。”她就停下脚步,温柔的一一回应。/p 院门敞开着,粉嫩的花瓣落了一地。吉祥在门框前站定,浅笑道“七小姐,您院里的景真让人好生羡慕。”院里颇为清静,两个丫头分站两侧,中间的小姐闻言探头来看,她颈部线条柔美,眉黛如青山,目光扫过来宁静而清澈,“什么风吹将你吹来了?”/p 吉祥迈步进来,行了礼,“自然是穿堂风了,老天爷吹了我来给您道吉祥。”角落里有一处阴凉,小狗趴在那睡觉。/p 婉清请了她坐,随着吉祥的目光撇了一眼,“你看它做什么,难不成喜欢的想把它抱走?那我可是不让的,天快热了,抱在怀里怕是要捂出痱子的,反而要白白的吃你的吃食。”/p 吉祥落了坐,石桌对面是傅婉清,“我哪里养的了它,是老夫人差我来的,将小狗儿抱到老夫人那养去。”/p 婉清不解,问道“这是什么缘由?祖母向来不喜欢它们,避都来不及,怎么忽然就要带走养了。”/p 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微妙,主仆不像主仆,情同姐妹身份又够不着。玉萝带着另一个小丫头悄悄地站到院外去了,留着地方给她们两个人说话。/p “方管家去见的老夫人,说别看这小东西毛茸茸的,内里却凶残蛮横,已经咬了好几个下人。还说七小姐心善,不忍教训。老夫人听了就说抱过去看管。”吉祥说道。/p 眼看要送走这小东西了,婉清也放下心来,“劳烦你了,到那你又不得安生了。”/p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太阳隐在云层里,吉祥站起身来,“总不能等它睡醒,我这就抱了它去回老夫人去。”小狗趴着屁股对着墙,粉嫩的舌头搭出嘴角,睡的香甜。/p 吉祥弯腰抱起小狗,它动了动,把吉祥吓的一顿。实在是凶名在外,要是被咬了可没人讲理去,她行了礼就回去了。/p /p /p /p /p /p /p /p /p /p /p /p /p /p /p /p /p /p 求而不得 季铮之如今面临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正襟危坐,严肃的问道,“信你交给谁了,话又带给谁了。”/p 小伙计长的眉清目秀,此刻缩了缩脖子,思索着道“信给那茶美人了,当面拆的,话也带给茶美人了,当时也没有旁人。”/p 季铮之气恼的捶着大腿,“她为什么不赴我的约!石头你说,她是不是疯了,就乐得过那穷日子?”/p 他身边有两个贴身的小童,生的端正又机灵,可偏偏遇见季铮之这个浑人,当初季小公子随手一指,“我给你俩赐个名,一个叫石头,另一个就叫叫木头吧”。/p 两个少年大眼瞪小眼,心说还不如原来的名呢。石头脑子转的快,他抢先一步说,“石头谢公子赐名。”木头反应过来后气恼的掐了石头一把。从此他们俩就出了名了,两人站一起,机灵的是石头,木一点的就是木头。/p 今天木头在替季铮之抄书,石头争着去跑腿,他琢磨着还能顺路去吃南斋的包子,美滋滋的去了,哪知道回来公子就变脸了。石头故做严肃,“公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p 季铮之换了个姿势,斜着眼看着他,“来来来,你说说,她是怎么想的。说好了本公子赏你银子。”/p 石头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公子啊公子,茶娘子必是担心她的清誉,若是传出了话头她们娘俩不好过。依我看那,您亲自去邀她,瞧见了您的心意,她怎么守的下去那破茶馆。”/p 话音刚落,他脑门上就挨了一弹指,惊的石头“哎哟”一声。季铮之眼角都在抽搐,“你怕是嫌公子我还不够丢人吧?真是石头脑袋,转不开。”/p 石头嘴里嘀嘀咕咕的,“石头脑袋还硬呢,总比木头脑袋好,木头可是会烂的……”/p 听见石头的自我安慰,季铮之替自己的不识人感到一阵悲哀,拢了拢衣襟,明明是春日,却有一阵阵风吹的他透心凉。/p 前些日子事情多,今天得了闲,大夫人叫了方管家来外厅,下人搬了椅子来,方管家静静的做着喝茶,大夫人在上首翻看账本。/p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下人退到外面,唯有喜儿留在一旁。忽然大夫人喊了一声,“泽一。”/p 喜儿低眉顺眼的垂着头,毕竟府里知道方管家是关系户的人还是少数。/p 泽一是他的字,“姨母。”方管家时不时会展现一种特别的气场,就像现在,他放下茶碗,目光沉静如水,举手投足都十分有韵味。/p “你已经不小了,我记得是二十有五了,该成家了。那些事陈年旧事早与你无关了,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大夫人说道。/p “让姨娘费心了,晚辈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会轻举妄动的。”方泽一眼里露出一丝执著,他从不觉得这就是归宿。/p 大夫人冷眼瞧着他,掩盖他的身份已经费了她不少功夫,这毕竟是个远房外甥,她也算是仁义至尽了。“你瞧这荷香如何?样子端正,又是家里长大的,知根知底的。平日里人也规矩,娶了她你们俩安分的过日子,你父亲也会高兴的。”/p “姨母”方泽一抬头,直直的对上大夫人的眼睛。“您为我好,可我的性命朝夕不保,怎么能坑害了别人家姑娘呢?”荷香作为大丫头,经常和他打交道,是个安静的姑娘。/p “你心里有数,便不为你担忧了,我每日为七七操心都操不过来呢,崔氏又害喜,折腾的人头疼。”大夫人乐意和他说说抱怨,这些话平日里只和身边的嬷嬷说过。/p 方泽一听见她的话莞尔一笑,七小姐可是个特别人物,小小年纪一副淡然从容的样子,眼里有灵气,心里也有灵气。“七小姐那日问我府里都养了什么,可见她是极聪慧的。”/p 大夫人面上也柔和起来,“她们姐妹俩在我这里都是娇女,只是养的太好了,给婉曦养出了个不谙世事的性子。若不是如此,我也舍不得将她嫁去江南故友那儿。”婉曦也不知道像了谁,十足的天真浪漫,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要是夫家人心眼多,还不得被耍的团团转?/p “有母亲护着便是最大的幸事了,说机灵四小姐是机灵的,还不是过的不好。”方泽一顺着她的话说,哄的人高兴。/p 大夫人露出狠意,“我儿的猫是崔氏的狗咬死的,若不是现在不能动她,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如今再寻一只给她吧。”/p 婉清一下午寻了大夫人两次,用过膳后听说在查帐,一觉睡醒还没查完。外面天色沉沉,枝叶被吹的萧瑟的直响,不久要下雨的样子。她提着长裙穿过小道,方管家迎面过来,两个人道了声好,便擦身而过。/p 风越来越大,时不时呼啸起来,俏丽的丫头头发凌乱,裙角吹的翻飞,羞的急步快跑。玉萝忧心道“是风暴吗,怎么一点预兆也没有啊。”/p 大夫人刚到院子里,听丫头说婉清找了她两次,看了看外面,坐也坐不安稳了。吩咐了两个丫头拿着伞,去前面迎着七小姐。/p 喜儿宽慰她,“七小姐不会现在过来的,哪里来的这么巧的事呢,夫人快歇歇吧。”/p 大夫人根本听不进旁人的话,她“哎”的一声,“落雨了,不一会定要下暴雨。”她站在房檐下往外观望。/p 婉清进了院子,大夫人连忙拉着她的手,将她领进屋里。两个丫鬟身上带着雨气,各自回去换衣服了。/p 一屋子的人因为她大张旗鼓,婉清脸上一阵阵热气上涌,羞愧的不敢看大夫人。“我好好的呢,母亲别看了。倒是让她们受罪了。”/p 玉萝顾忌着小姐,将伞倾给她,自己淋了大半。她头发松散了,刘海也打湿了,看见小姐没事了,她也就悄悄地下去了。/p 落了坐,大夫人开始训斥起来,“姑娘家怎么可如此鲁莽,若是让外人看见了怎么办?你不要名声了吗?”说话间大雨倾盆,丫头点了蜡烛照明。/p “我以为不会下呢……”婉清声音逐渐变小,“我去五姐那了,她没见我,丫头说她脸上生了许多痘,还痒的很。”/p 大夫人说道,“婉黛那丫头,皮的跟猴一样。莫不是吃了什么过敏了吧?等一会雨停了,喜儿叫个郎中去瞧瞧她。”姑娘家脸可是大事,抓破了可就不好了。/p 丫头捧来食盒,从里面端出热汤,莺声燕语,“不久就要用膳了,厨房里也没别的,夫人小姐先去去寒。”婉清拿瓷碗先给大夫人盛了几勺,“这几天怎么都见不到父亲了?”/p 大夫人染了红色的指甲,举止优雅,“你刚出生那会,国师染病,病中思念家乡,便想辞官回乡了。那时候先帝还在位,并不想放国师走,最后两人做了约定,悬国师之位,他日定要归朝。”/p 传言国师有超人之慧,只不过这事离她太远了,婉清并不清楚,“母亲,难不成国师归朝了?”/p 大夫人抿嘴笑她,“若是国师归了京中必要大张旗鼓,哪能像现在这样?国师早已乐不思蜀,任陛下一请二请,如今是第三请了。如此大事大臣都憋着写折子呢,你父亲哪有时间陪我们呢。”/p 能让皇帝惦记那么久的人,必有大能!可惜这种人不是一个闺秀能见到的。外面乌隆乌隆的打雷,瓢泼的大雨打在屋檐前如同瀑布一般,没有罩灯罩的烛光有些摇曳,她喝完了汤,想着今天看是怎么也走不了了。/p /p /p /p /p 演技 清晨,天色刚刚露出鱼肚白,郎中家的门就被敲的咣咣当。他睡眼朦胧的打开门,两个伙计焦急的立在面前,“您快上我们府上瞧瞧去,我们家小姐起疹子了!”/p 傅婉黛起疹子了!都长在脖子和脸上,她关起了门,不见任何人。只是这红色的小疙瘩哪里是一俩碗苦药灌下去就能好的?屋里的铜镜也撤下去了,她见不得自己这副模样,委委屈屈的哭起来,眼泪滴到伤口处,刺的她又疼又痒。/p 细碎的阳光穿过瑟瑟作响的绿叶,洒在温热的石径上,静的只闻鸟雀声。日光正好,带着玉萝寻了个僻静处,“小姐,避着阳光还来不及呢,咱们干晒什么啊?”/p 婉清扬了扬裙摆,眯着眼睛,“你看五姐,说不定是捂在屋里积了太多的湿气,不知道被什么引了出来,就成了如今这样。可见人要多走动,多吹风晒太阳。”/p “呦”玉萝被唬的一跳,越想越觉得有理,连忙找了个地方坐下,“小姐,这还挺凉快的,咱们多呆会吧。”往日里她还时常羡慕冬菱白嫩,一有闲空就往屋里钻。/p “滚”一声女子的尖锐喊声传来,两人闻声望去,树木遮掩了不少的视线。/p 一颗老树不再笔直,歪歪斜斜的枝叶搭在墙边,树下一个半大少女怒目圆睁,她穿了一件浅色簿衫,墨色发丝偏偏绾成了女童的样式,圆圆的两个小包顶在头上。/p 那是冬菱,在府里她是极有特色的,想不到连这丫头都有心上人了。主仆二人悄悄地往角落里靠了靠,屏住呼吸的看着那棵老树。/p 一个男子向前走了几步,试图拉住她,没等婉清看清他的模样,冬菱突然发狠似的将男子向后推。说了些什么,她不像原来一样喊叫,别人自是听不清的。/p 冬菱甩着袖子大步跑开,男子稍微站出来了一些,看穿着不像是普通的伙计之类,身子站的笔直。玉萝福至心灵,小声的在耳边说道,“小姐,是不是方管家啊?是他吧?”玉萝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个不小的秘密,惊恐的捂着嘴。/p 婉清与她大眼瞪小眼,再去瞧树下已经没人了。她们绕过岩石,离开了阴凉处恍然觉得阳光刺眼,头带木冠的男子立于眼前,一脸无奈的道,“七小姐。”/p 方管家觉得有一丝尴尬,她亦如此,撞见了人家情人两个闹别扭,此刻说点什么合适呢?/p 玉萝没出息的退到她身后,让小姐扛着吧,自己以后还要在方管家手下混呢。想到冬菱平日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就一阵气,看来方管家眼光也不怎么样嘛。/p 片刻间,男子先开口了,“今日春光明媚,七小姐不憋在屋里是好的。”/p 她收拾了情绪,仰面笑道,“花多照太阳长的快,人多照太阳说不定也能长高呢。”/p 方管家迟疑了些许,“七小姐看见的事莫要对别人谈起,还有你,毕竟不合规矩。而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被提及的玉萝不敢吭声,心里却对他的解释不以为然。/p 她不答复,转身要走,男子诧异,看着婉清的背影远去。/p 她忽然回头,俏皮一笑,眨了眨眼睛,道了一声,“好。”/p 大夫人上午去了宰相府联络感情,回来后又处理了些杂事,刚刚闲下来喝了口茶,随口问道,“入夏的新衣衫都是怎么分的?”杨嬷嬷是她的心腹人,问了就没有不知道的,“按规矩小姐们各六套,其中二小姐八套,四小姐受罚减了一套,老夫人夫人的和往年一样,崔姨娘八套。”/p 大夫人放下杯子,隐隐有怒意,“我记得马姨娘她们,才是五套吧?她一个姨娘,竟比清姐儿的还多?失心疯了不成?”马姨娘是傅辉的第一个通房,比她入府还早,膝下一个庶子,是府里的老人了。一个新来的女子就越过了她去?着实让人心寒。/p 杨妈妈年纪大了,眼花之余心却越来越清明,“夫人,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男人人至中年,更容易糊涂啊!老爷如今宠幸那来历不明的女子,必要让家宅不宁,坏咱们家的气运。”/p 大夫人闭着眼睛,无力的倚着靠背,“妈妈,你说黛姐儿的病是不是崔氏下的手?”她是当家主母,遇见什么都要往深了想。/p “夫人,查查便知道了,府里也该整顿整顿了。”/p 家里花重金请了个高人,所谓高人便是神神秘秘,话说半句的人。高人捋着胡子,在傅婉黛院门口转了两圈,高深的叹息一声,对大夫人说,“做个法吧。”/p 由此,在晚霞的照应下,高人生起了火,周围摆满了乱七八糟的法器,举着火把,照的他面上璀璨如火,与天光一色,恍若仙人。/p 大夫人说是湿气太重,高人如今请了火来驱,对傅婉黛说不日便会好了。她又把家的里人都聚在一起,让他们也一同驱驱身上的阴气。/p 傅太师得了闲,听下人说了来龙去脉也生了兴趣。眼看人都凑齐了,崔氏才姗姗来迟。/p 婉清看着高台上作法的人,觉得莫名的眼熟,像是给她看过病的那个郎中,少了大半的胡子又穿上了灰色的袍子,确实是不好认了,这怕是个江湖骗子吧?/p 高人走下台,举着火把在院子里左点右点,说来也奇了,火焰越烧越蓝,引的几个小姐目瞪口呆。见唬住了人,他就不那么紧绷了,目光再人群中流连,找到了那个腹中微微隆起的女子。高人道“这……”/p 傅太师本来端着看热闹的心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崔氏,心里一紧,连忙道“这是府中的妾,大师为何如此。”/p 崔氏也愣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大夫人道,“高人莫不是看出了什么不妥?”/p “我看着位带面纱的小姐身上不善之气极多,这位娘子身上亦是如此啊,应是被什么物件……”他道。/p 带面纱的傅婉黛急了,丝毫不知被人当枪使了,“父亲,这是说有人要害我们啊!”/p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婉清想着来玩的,哪知道还有怎么一出,简直处处都透着不对劲。/p 傅太师沉着脸,他并不相信道士之流,刚才也只是是一时心切,心里明白是在蒙骗自己。/p 大夫人道,“高人看现在该怎么办是好。”/p “可否让我去小姐屋中一观。”他撩袍便进去了,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话,傅婉黛亦步亦随的跟在后面,“可否借小姐簪子一观。”/p 傅太师大怒,刚要出声,却见那流苏簪在他手上一分为二,中间竟是空心的!白色的粉末从里面掉下来。/p “此物就是那不洁之物,这位娘子那儿料是还有一份。”/p 出乎意料的是,傅太师吩咐去搜,十多个嬷嬷任是把床底的砖都摸遍,也什么都没找到。/p 高人得了不少赏银,喜儿将他送出去,“余郎中,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您。”/p 余郎中手心都是汗,他连连摆手,“喜儿姑娘,要是被认出来,我就要被乱棍打死了,以后这种事莫要找我了。”/p 送走了余郎中,府里并没有安静下来。丫鬟婆子轮流搜遍各个院子,一直折腾到晚上。/p 家丑 府里出了个毒簪子,傅太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翻过了各个院子后还觉得不够,又把丫鬟们聚在一起训话。/p 天色渐晚,外面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有小厮提着灯笼站在一旁,朦胧的光线照在丫鬟脸上,十分好看。傅太师端起了当家人的架势,说来说去也就是知情的赶紧站出来,不知道的也可互相举报之类。/p 傍晚起了风,老夫人披了件秋衣,人老了总是格外怕冷。冬菱伴在她身边搀着,丫鬟的手热乎乎的,刺的她打了一个寒碜,仿佛寒气都随着去了似的。/p 父亲不开口,摆出阵势要一查究竟,几个姑娘自然不敢走,崔氏早早的走了,大夫人当家主母,更是不可能耗在走这里。/p 婉清找了个避风的屋檐,看见老夫人过来便上去行礼,道了一声“祖母”。/p 傅太师赶紧上前去迎,“可是惊扰了母亲?这就让她们散了。”老夫人冷哼一声,拿手指着站着干等姑娘们,“你要怎么作威风我可不管,这些可都是你嫡亲的血脉,花朵一般的娇女,在冷风里站了大半天,病了你就高兴了?”/p 一下子被多少眼睛看着,这脸面是怎么也找不回来了,他一下犹如冷水泼头,转过身悻悻的说道“都杵做什么,不说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散了散了。”/p 站久了,抬腿一阵酸疼,婉清随着人流过去,有饭菜的香味飘过来,确实早就过了饭点了。有人撞了撞她的肩膀,一抬头傅婉颜挤在旁边。/p 傅婉颜双手叠于腹前,眉眼含笑,她朝前面努了努嘴,一个锦衣少女走在最前面,神色匆匆,“你说,四妹妹是不是知道什么呢?”/p 傅婉锦一只手提着裙子,脸颊上隐约有一层簿汗,很快消失在视线里。/p 她答,“看二姐如此,也是知道什么的吧?”傅婉颜闻言恼怒,瞪了她一眼,不想再和婉清说话,快步走了。/p 二小姐走路可真好看,长的好看,姿态又好,玉萝伸长了脖子瞧。想说些什么,侧头看见小姐怔怔的样子,嘴里嘀咕道,“果真是难啊,这出头鸟做不得啊。”/p 今天一早,有人满心欢喜的起来,坐在铜镜前面,瞧着里面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门外面早已等候的丫鬟闻声进来,傅婉黛捂着脸,“快来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好了,好像不那么痒了。”/p 丫鬟拿眼一打,直犯嘀咕,稍微一犹豫,“好像是比昨个轻了,看着该没几天就能好全了。”傅婉黛坐回镜子那,开心的直笑,“高人就是高人,哪里是那几个庸医能比的,过几天让方管家备礼过去。”丫鬟心虚,退到边上不再说话了,哪里好了啊,不还是和昨天一样吗。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让小姐知道了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p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问道,“傅婉锦呢?她来过没有,开心死了吧该?”/p 丫鬟在心里苦笑,当然不会来了,来了做什么,两个人不是要吵起来吗。“四小姐送了膏药来,奴婢想着郎中开了许多,便放到匣子里去了。”/p “没说什么吗?”“没有,药也是丫鬟送过来的。”/p 傅婉黛有些意外,她和那个人本来也没什么恩怨,听到这话有种莫名的情绪,嘴里说道“没用才好呢,用了说不定烂脸呢。就放在那里,以后也别拿出来。”/p 婉清一直惦记着那个高人,吩咐了小丫头出去打听。随后去了傅婉黛的院子,和以前一样,院门口的丫头进去了又回来。她又踏着清风去观花,在花园里悠闲的转。/p 院子里,大夫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露出笑“杨妈妈,是咱们多想了,她自己身子都不便利,哪来的力气来搅合别人。”崔氏要是安于当她的妾,骄纵些也无妨,只要不影响她的女儿,她爱怎么作都不管她。/p 杨妈妈有点疑惑,“若不是崔姨娘又是谁呢,会不会是她藏的太深了?夫人不可不防啊,以往也没有这样的事,姨娘怎么一来就生了事呢?”猫抓耗子,小妾争主母,她还没听说过两者相安无事的呢,就连马姨娘也是这几年才安分的。/p “我听说……”大夫人摆手让旁人下去,给杨妈妈说起私密话来,“崔氏隔三差五的便请一次脉,请的还都不是外头的郎中。”/p 俗话说没有不露风的墙,大户人家的女眷们清清闲闲的,自然有心思瞧着别人的,崔姨娘那点事被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昨个去拿衣衫,她院的里丫鬟正领着暂住的那位去呢。老奴觉着,府里的小姐都大了,到底是不好再见外男了,传出去也不好听。”杨妈妈道。/p “我何尝不这样想呢”大夫人捏了捏眉心,无奈的说道“泽一经常出入内院,但他到底不是外人,算起来与阿清也是表兄妹。而那一位又只是暂住,是客,说也没什么道理说。”/p 她站起身走到窗子前,外面有一颗高瘦的树,不知怎么长偏了,一个劲的往窗子这面歪,清风徐来沙沙作响。杨妈妈上前将一面窗半关,掉下来的叶子吹到了窗棂上。大夫人道,“是不能这样子将就了。对了,阿清呢?将她叫过来。”/p 一会的功夫,婉清就过来了,她穿着月白色的夏衫,这是去年旧的,衣服下摆已经遮不住绣鞋了。“母亲,院子里的草上长出了小果子,现在还是青的,捏着也好硬,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吃。”以前也没注意过这种草,一时间新奇的不得了,问了好几个嬷嬷都说能吃。/p “啊哟我的小姐哎”杨妈妈两步迎上来,“那种野玩意怎么能吃,都是乡下小子拿来打发时间的,吃坏了肚子也没事人似的。”/p 她笑了出声,“我就是这么一说嘛,以前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赶明我就忘了。”说完利索的找了地方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外面转了一圈,一坐下就渴了。/p “到底是小孩子,长的可真快,去年的衣服竟穿不了了。”大夫人道,“过两天衣服就该做出来了,衣衫变了,人也不能和以前一样孩子气了。”/p 婉清一弯眉,看向杨妈妈道,“杨妈妈看看,让我搬出去的时候可说我不小了,现在又说我是小孩子了,要不我住回来吧。”/p 母女两个其乐融融的,杨妈妈脸上也溢满了笑,“是是是,小姐说的是。现在蚊虫多了,奴婢看小姐手上都被咬出红点了,睡觉时莫忘了让丫头点上熏香。”一面又对大夫人说道“今早问了裁缝了,说是明个或者后个就能出来了。”/p “就你能贫,安心的坐下,娘亲和你说几句话”一旁奉茶的丫头快步退下,说了句“点心已经吩咐了,奴婢再去催催。”/p 这几日是怎么了,隔三差五的谈心,莫非是觉得以前说的少,赶劲的补上来?“您说,我一直听着呢。”/p 屋里只余母女二人和一个老妈妈,大夫人松懈下来,轻轻的靠在椅背上“你可还记得奚红。”/p 大姐傅婉曦出嫁将近一年,那时候也是个春天,散落的桃花掉在接走她的马车上,穿着嫁衣的那个人坐上轿子,不一会便走远了。她回过神来,“大姐身边的那个丫头是叫奚红的,长的好像也标致,后来不是跟去江南了吗?”/p “回来了,她爹娘都在府里当差,前几天才听说她娘病重了。想来早有人告诉她了,你大姐放了她回来。我想着这姑娘品行也好,过了这事就让她去你院子里。”/p 杨妈妈已经去看过了,估计是没几日了。刚丧母也不能婚配,又是婉曦身边的贴身丫头,想来想去不如分到倚霞院里去。/p “路途遥远,也难为她了,到我院里您一句话的事,用不着这么费心”婉清答。/p 大夫人露出不出我所料的神情,拉长了声音“这只是我要说的其一,还有一件事,说出来也让你参谋参谋。”/p /p /p /p /p /p /p 心生愧疚 “我原本以为簪子里是崔氏藏的毒,可查来查去都没有她的影子。她身边有个丫头,跟喜儿是表姐妹,两人也算是一条心的,若有动静我确实不应该不知道”/p 是的,一个刚进府的姨娘有什么道理害一个别房的嫡姑娘?/p 婉清端正了态度,对大夫人道“看来娘亲心里已经有想法了,您觉得是谁?”/p 那簪子是从江南傅婉曦那来的,傅婉曦更没有道理害她,也不会知道簪子分到谁那,只可能是到了以后被动的手脚。/p 另外几个姨娘早已不是花信年华了,一心只记挂自己的儿女,安分的窝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p 而傅婉黛自己天性直率,心思简单,也可以说成是‘说话不过脑子’。府里几个姑娘各有各的小心思,但至少还算和睦,对傅婉黛都是能容忍的,好像除了一个人……/p 大夫人抬起头来,一时间四目相对,她长吐一口气,道“四姑娘,大概是四姑娘吧。”对于傅婉锦,大夫人有些心怀芥蒂,没有人外人的时候,只称她为四姑娘。/p 一只麻雀扑哧着翅膀,落在门口的台阶上,婉清盯着那只鸟,眼眸深沉,“是的,我和娘亲想的一样。”这件事她依旧不会掺和,傅婉锦纵使让人不喜,但傅婉黛欺压她也是真的,难分对错的事。“您怎么想?”/p 大夫人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辈之间的小动作,我要是连这都管,还不得累死?”/p 隐隐有一种预感,婉清诧异的神色,“娘亲,你该不是想……让我去?”/p 在傅婉清的注视下,大夫人侧开头,她眉色略浓,嘴唇抿成一条线,道“嗯……也可以,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娘亲很欣慰。也不要你怎么样,想个法子叫她们安分一些便好了。”/p 角落里点着熏香,被罩在一个镂空的精致香炉里,若有若无的白烟袅袅升起,室内默默无言。/p “您可真是我亲娘。使唤起我来,一点都不留余力。”这是个技术活,费心费力还显得多管闲事。/p 无视傅婉清的抗议,大夫人当机立断,道“那就这么定了,平日里要多注意着二房那俩,在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可要拿你是问了。”/p 少女脸颊柔美,对着她俏皮一笑,“好好好,娘亲阿,我可得赶紧走了,再呆一会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找我呢。”理了理衣裙,不等回应便往外走。/p “嗯?”大夫人歪着身子向外看,有一个浅桃色衣衫的丫头站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朝屋里看……/p 玉萝已经等了有一会了,犹豫了半天也没敢进去,正着急呢就看见小姐出来了,急忙迎上去。/p “可是出什么事了?”她莫名的感到烦躁,眼前的事还没解决,又有事往上冒,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p 玉萝是大丫头,府里的下人她都能说上两句话,消息自然也灵通,出了什么事,不用她打听,就有小丫头跟她讲。“小姐,五小姐和四小姐起了口角,四小姐还摔倒了,脸上都见血了!”/p “这两个人,”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去看看五姐,听她怎么说。”/p 刚走了不久,就撞见了个郎中,被一个青衣伙计拖着,小跑着消失在拐角那。/p 院里,傅婉黛面上带着白纱,从黑发里分出了薄薄的刘海,眼角边有几处零星的红点。/p 她一把拉住傅婉清的手,声音颤抖着,唯独眼睛直勾勾的,“阿清,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我再讨厌她也不会这样做的,你相信我吗。”/p 稍微一犹豫,用力的回握了傅婉黛,“到底是怎么了,我都没都明白。五姐和我说说可好?”/p 傅婉黛勉强冷静了一些,道“你知道我的,今天碰见中午四姐,忍不住又刺了她几句,我们就吵起来了。还说我就是个蠢货,不想和我说话,扭头就要走……”/p 说到这里她慌了神,带着哭腔,“我,我自然不能让她走,上去抓她,结果踩到四姐的裙角了。她一下子就摔倒了,丫鬟把她扶起来的时候脸上都见红了。怎么办阿,就连三姐都不相信我,阿清,她们都说我是故意的。”/p “我刚才来的时候郎中正过去,想来不一会就能传出消息了”婉清又招手唤来了丫头,道“打盆清水来,五姐先净面。”/p 傅婉黛杵在那不动,双手掩面,声音闷闷的,“阿清,我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去招惹她的。要是四姐伤了脸,她可怎么嫁人阿,都是我的错。”/p 婉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该说什么。/p 傅婉黛接着说道,“祖母知道了会骂死我的,母亲也说我骄纵蛮横,三姐也不相信我,她说我心眼小,生气不理我了。”/p 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该怎么做,她只能无聊的安慰几句,“我知道你不会的,大家都知道的。老天不会也不会如此苛刻四姐的。”/p 丫头悄悄地端来了清水,低着头退到门口。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触霉头,院子里只留下树叶哗哗作响。/p 傅婉黛跺了跺脚,喊道,“怎么不会!我分明看见她脸上有血,肯定毁容了!”/p “以后我再也不惹她了,她要怎么样都随她。阿清,我知道错了,四姐会原谅我吗?”/p 应该不会吧,毁人前途,怎么还能和睦相处,婉清想着。叫来了玉萝,问道,“怎么样了?”/p 玉萝行了礼,规矩的站定,“回小姐、五小姐,郎中刚走。奴婢去问过了,四小姐划到前额了,说是不太容易好。”/p 闻言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傅婉黛更是怔神,喃喃道,“幸好,幸好……”/p “梳些刘海下去,应该能遮掩。没伤到脸就好,那我也该走了,今天晚了,明天再去看四姐。”婉清道。/p 外面天光大亮,没有一点晚的模样。/p 傅婉黛胡乱的抹了抹眼睛,“我送送你,阿清,明天我母亲家里人来做客,要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我一定挑些给你送过去。”/p 门外等候着一群花一般的美婢,见到她纷纷行礼,声音清脆的喊着小姐。/p 婉清顿了顿,等玉萝也跟上来,朝身旁的少女道,“挑什么挑,你母族的东西,你自己留着玩吧,我又不缺。”/p 出了院子,玉萝看着她的背影,疑惑的问道,“小姐,现在哪里晚了,咱们为什么不去看四小姐阿?”/p 四小姐傅婉锦,是一个特别存在,在众人眼里甚至比傅婉颜还要特别。/p 傅婉锦有心思,身份又特殊,也不爱说笑,对于她,长辈们像对一个易碎的娃娃一样小心翼翼。/p “我和她平日里没有什么交集,也不想过去,平生尴尬。”她答道。/p 和风中,两个人渐行渐远。/p /p /p /p /p /p /p 脾气很差 二夫人是尚书府里出来的,与母族之间时不时的需要互相帮衬。/p 陶夫人早就递拜帖过去,却没想到一直脱不开身来,才一直拖到今日。/p 今天一早就将家里的女儿拽起来梳妆打扮,坐着两抬轿子晃晃悠悠的来到太师府。/p 婉清穿了一件青色叠领襦裙,腰上搭了条同样色调的帕子,颈部的璎珞衬的肌肤如玉。/p 家里来了外戚,自然要出来见客。/p 陶夫人生了一张少见的圆脸,说话时眼睛不停的转,惊奇的道,“呦,我着才几个月没来,府里的姑娘大变样了!真真的是越发好看,我都快认不得了!”/p 听了这话,大夫人心里顿时如同抹了蜜似的,脸上的笑也真了不少。/p 陶夫人啧啧的称赞,拉了婉清的胳膊将她带上前一步,“这位……是七姑娘吧?以往我就觉得你是个美人胚子,没想到还是我看走眼了,这样貌,别家谁还能找到一个。”/p 这陶夫人可真是一个人精,两句话就给人哄的找不着北了。/p 这话谁能不爱听,偏偏她带了两个姑娘在身后。/p 穿粉衣的那位生了双灵动的眼眸,眉毛如同细长的月牙,微微翘起的鼻子不满的皱起来。/p 另一位是个端庄的小姐,清丽的面容,带着浅浅的笑意立在一边。/p 忽然撇见一个带面纱的小姐,陶夫人迟疑的道,“婉黛?这是婉黛吗,你这是怎么了?”/p “舅母,我房里摆了几盆奇花,每日精心的照料着。没想到春天一到,花粉刺的过敏了,长了些红点。”傅婉黛低着头,轻声说道。/p 二夫人下意识的不想提起女儿脸上的疹子,道“你还说她们,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连庆欣和子妤我都分不清了。”/p “怎么会分不清?庆欣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闺秀。”陶夫人哈哈大笑。/p 大夫人唤了丫头来,丫头捧着个木盘,下面用锦布垫着。/p 粉衣姑娘的视线紧紧锁定着木盘,眼睛一眨也不眨。/p 上面是两个玉镯子,细腻温润,大概是从库房里找出来的,婉清想着。/p “前两天得了几个镯子,这色泽不好给咱们带的,正好两个姑娘要来,就给她们玩吧。”大夫人道。/p 大夫人将它套到两人手上,镯子光泽得宜,衬的肌肤白皙明亮,这是最寻常的面礼,却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p “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面礼了。”陶夫人呦的一声,身后的丫鬟赶紧把东西递给她。/p 绸缎的小袋子,上面用银线勾出翠鸟来,陶夫人亲亲热热的把小袋子塞给她们。/p 也是巧了,婉清得的也是镯子,质地略重,入手一阵冰凉,玉身凝如玉脂。/p 即使不别人拿到的是什么,她也知道陶夫人这次是下了血本的,而送出去的镯子,被衬的就显得小家子气了。/p “这是上好的和田玉吧,若不是您,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呢。”故意做出欣喜的样子,道“您费心了,只是给我未免糟蹋了好玉。”/p 看婉清的神情,陶夫人就知道东西没白送,一面又觉得奇怪,多看了她几眼,哪有姑娘这么说自己的?/p 从院子里吹来阵阵清风,二夫人和她寒暄了几句。/p 说起来她们俩也没见过几次面,二夫人离家后,陶夫人才嫁过来的。/p “庆欣也不小了吧?这般品性,求娶的人还不得踩破尚书府的门槛啊。”大夫人道/p 陶夫人掩着嘴笑,这个女儿一向是她的骄傲,这话说到她心坎里了,让她止不住的得意。/p 说道女子的婚嫁,姑娘们就不适合在场了。/p 一直没说话的傅婉颜站起来,柔声道,“上次两位妹妹走的匆忙,也没在府里逛过,我带着她们上花园去玩吧。”/p 陶夫人嘴快,先答应下来,“呦,那麻烦你们姐几个带这她们了。也不用走远了,别累着你们姐几个。”/p “母亲!”子妤尖声叫道,她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p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陶夫人很尴尬,道“我还说不得你皮了?”/p 大夫人一愣,看向傅婉颜,她立刻会意,轻轻的拽着衣袖,将她带出去。/p 这母女两个也是特殊,母亲亲热平和的过分,女儿生了个刚烈性子,偏偏就见不得母亲这样。/p 园子里一片绿,翠竹长的很高,枝叶茂盛,有鸟停在上面。/p 傅婉黛拉着婉清落后几步,小声的说,“舅母一直都是这样奇怪的,做她女儿也真难受。”/p 她抬眼看了看子妤,又靠过来道,“有这样的母亲,头也抬不起来,真可怜。”/p 前面那个人脚步一顿,婉清急忙拉过傅婉黛,“你快别说了,人家是客,听见了可怎么办。”/p 园中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状的石头,各色娇艳的花朵也探出了脑袋。/p 傅婉颜和庆欣说着话,起初她也和子妤说话,无奈人家板着脸不理。/p “家风简朴,连建园子也不敢兴师动众,不及得你们府上更美。”/p “我俩府上虽没有那么多讲究,但父亲官职毕竟比不上太师,哪有越过你们府上的道理。”/p 两个佳人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配上这大好的风景,简直可以如画了。/p 但总有煞风景的人。/p 子妤板着脸,冷冷的说道,“大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父亲官位看似比太师大人低,却有实权,不像太师,只是一个虚名罢了。”/p 婉清着实被震惊了,她可真是个英雄,什么话都敢说。/p 庆欣面上一僵,“你再放肆,我就告诉母亲马上送你回去。”/p “我放肆?我怎么放肆了?难道都像你们一样,被别人欺负到头上都跟死人一样没反应?”她气的大吼,半点仪容也没有了。/p 修花的丫头拿着剪刀,被吓的手一抖,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就掉下来了,落在繁茂的枝叶里,转眼就看不见了。/p “子妤姑娘,看来你也没有心思看景。不如去我院子里,我们喝杯茶吧。”有人说道。/p “别在这装好人了,收了镯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拿一个不值钱的换了个值钱的,开心死了吧?”子妤眼圈泛红,气愤的摘下镯子,用力一摔,镯子四分五裂。/p “诺大的一个府,就拿这个来面礼?我家多得是呢!”/p 母亲还在里面做好人,在家的时候就念叨着要和太师府打好关系,费了那么大劲,也没见人家把我们当回事啊。她抬手摸了摸面颊,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p /p /p /p 都是镯子惹的祸 剪花的丫头看到这么大阵势,连忙扔了剪子,想去禀报。/p 婉清敛目想了想,觉得还不至于惊动她们,便叫住了丫头,“先不必。”/p 傅婉颜道,“确实是我们怠慢了,我那里有一副头面,本来是藏着给人添妆的,子衿你戴着也好看,我一会拿了给你可好。”/p “我不要你的东西,我不是图着占便宜来的。”/p 庆欣年方二八,正是待嫁的年纪,跟着母亲各府来往,就是为了打出个好名声。/p 此刻看着胞妹大闹,她心里狠的咬牙,却装作受惊样子,“子衿,有什么事回去说不好吗,别再惊动了旁人,说咱们府上没有教养。”/p 子衿呜呜的哭起来,“你还是人吗,庆欣……你还是人吗?”/p 她大怒,用力拽着子衿的衣领,“就不该带你!你自己不要脸,别带着我跟母亲一起丢人!”/p 子衿甩开衣领上的手,用泪目瞪着她,“你可真假,装一时,你能装一世?能嫁好又如何,你迟早被休。谁娶了你,才是家门不幸!”/p “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好,你就是个废物。你还不知道吧?父亲可是寻了个宗室联姻,我为正,让你为妾。一母同胞啊,想想你怎么过成了这样!”/p “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宗室是你自己寻的,让我为妾是你提议的,你就见不得我好!”/p 庆欣甩了她一个耳光,子衿揪着庆欣的头发,两个人扭打成一团。/p “快快快,快拦着他们俩!”/p 远处的丫鬟闻声跑过来,几个小姐一时也不敢去拉,剪花的丫鬟扑上去抱住子衿的腰。/p 庆欣趁着这空,一个劲的往她脸上抓。/p “救命啊,好痛,救命啊。”她被抱住了腰,一时挣脱不开,只觉得脸上火辣火辣的。/p 目睹了这一切变故的婉清,猛然反应过来,上前拽着庆欣,想把她拽开。/p 丫头也赶来了,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架起来。/p 都是主子,她们不赶放肆,拉起来了就护在身边,警惕的看着动静。/p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哪还有颜面见人?怒意不住的翻腾,庆欣看了看胞妹,眼中狠意闪过。/p 傅婉颜将手轻轻覆在子衿手上,想看她的脸,“让我看看,荷香,去叫个郎中。”/p 子衿捂着脸不让她看,觉得自己的脸看不了了,哽咽道,“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p “我扶你去香阁,没事的。”/p 眼看着子衿被扶走,庆欣一不做二不休,狠狠的往她身上踹了一脚,“贱人,你去死吧!”/p 子衿猝不及防,被踢的后退几步,抵到木栏上,木栏有些松动,禁不住靠,她惊呼一声,翻滚进花丛中。/p 之后,陶夫人慌里慌张的跑出来,顾不上说话,便匆忙的将两人带回府。/p 吵闹声仿佛还在耳边,傅婉颜像受到了冲击,怔怔的不说话。/p 尚书府的长姐,一向名声在外,听说她气质沉稳,待人接物礼貌周全。/p 今日一见,和外边传的一点也不一样。/p 玉萝轻声道,“两位夫人叫小姐们进去呢。”/p 几个人也不差她一个,婉清道,“就说我中了暑气,回去休息了。”/p ……/p 李嘉一勒马,朝前方定睛一看,道,“确实是一条河,在走近些,让马歇歇。”/p 马垂头丧气的继续往前,那是一条小河,平静的向东流去,印着两边的绿树。/p 后面有一辆马车,三七充当车夫,他眼睛发亮,嗷的一嗓子跳下车,“我先去洗把脸,眼都看不见了。”/p 马车上下来一个姑娘,她发丝松散,眼睛中含笑含情,浅浅的泪痣点在一旁。/p 她下了车,抬起手臂扬了扬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朝着李嘉盈盈下拜。“再谢公子救命之恩,若不是您,惜南定会死在那帮山贼手上。”/p 缓缓起身,红唇轻启,“无奈家道没落,报答不了公子的大恩。幸而识得几个字,愿跟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p 三八识像把马牵去喝水,拍了拍棕马的头颅,“英雄伸张正义,佳人以身相许,这果然是不变的真理啊。”/p 三七趴在河边驴饮,将他吓了一跳,“怎么不喝死你呢?”/p “嗷什么嗷,阳虚吗。你过来了干什么,公子呢?公子身边没有人怎么行?”/p 三七探头去看,作势要回去。/p “公子身边怎么会没人,那小娘子不是人吗?人家要以身相许,咱们赶紧靠边站,别误了公子的艳福。”/p 三七目瞪口呆,“你怎么那么酸啊,你是看上那小娘子了吧。”/p 他仿佛受到了侮辱,“你别挑拨我和公子了,你也不想想咱们是去干什么的!事还不知道成不成就收了一个女子,这叫什么事啊!”/p 三八转了几圈,还是觉得不解气,攥紧了拳头,怒道,“这叫什么事啊你说!被其他皇子知道还不得笑掉大牙!”/p 正是关键时期,几个皇子虎视眈眈,若是没带回国师,带回个美人,不知道得被编排成什么样。/p “女人误事!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她耽误公子的!”/p “阳虚就赶紧找个郎中看看,气躁容易折寿。”/p “再说还是你给她背出来的,她怎么不许给你啊?还不是想占公子的便宜!”/p “公子那不是生的俊吗,你要是俊她保不齐就许给你了。”/p 天边晚云渐收,李嘉等了一会,不见两人回来。他以竹簪束发,穿一袭白衣,肌肤也白的好看。/p 他远远的喊了一句,“再不来,我们可走了。”/p “来了!”三七跳着步子,身后跟着一脸严肃的三八。/p 大棕马不耐烦的蹬地,后面的马车里静悄悄的,瞧不见一点动静。/p 三八试探的问道,“公子,惜南姑娘呢?她不去河边收拾一下吗?”/p 李嘉一摊手,苦笑道,“她要去自己会去的,你要是想问也自己去问。”/p “公子,您……拒绝了?”三七一阵唏嘘。/p 李嘉道,“确实拂了姑娘的面子,惹恼了她。”/p 三八猛的跃起,用力的拍棕马的头,笑得合不拢嘴道,“我就知道,公子您出淤泥而不染,看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p 风声渐起,他无奈的道,“可不是我清高,是这话本子太老套了。太俗,太俗。”/p /p /p /p /p /p /p /p /p /p 躺着也中枪 “玉镯也是良品,我并无半点怠慢她们母女。老爷非要怪在我头上,我也辩无可辩。”大夫人直视前方,平静的说道。/p 尚书府的娇女,公然的打成一团,竟是因为一个镯子。/p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不一会就传的有鼻子有眼。/p 他五更天未到就赶到城门外,硬是被同僚捉着问详情,等鼓声等的头晕脑胀。/p 想到这个,傅太师就开始怨她,“你什么时候如此小家子气了?那些脂粉物,放着生锈不成,非要闹到这样。都是同僚,你让我的脸往哪放?”/p 大夫人闭了闭眼,心里一片死水,不起半分波澜。/p 她和傅太师的故事也是一本话本子,也是俗的不行的那种。/p 傅太师还是一个穷小子的时候,她的娘家是江南最有钱的权贵。/p 有一天,这个穷小子衣衫褴褛的出现在她面前。/p 她皓齿明眸,穿着昂贵的锦缎,头上戴着鲜亮的珠花。/p 就连身后挎着篮子的婢女,都光鲜亮丽。/p 他被人群拥挤着,撞了她一下。/p “小生独往京城,心中不免惊恐,惊扰了小姐,还请小姐莫要责怪。”穷小子伏在地上,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大礼。/p 小姐心地善良,反而问他从哪里来。/p 穷小子从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偏僻地方来,他要去京城,家里的母亲等着他出人头地。/p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要种田的,原来外面的姑娘那么白。/p 他惊叹于城里的繁华,一边也悄悄地摸着自己的钱袋。/p 穷小子有一头驴,吃力的带着他走了一路。/p 日光晒的人头晕目眩,渐渐的有些分不清方向了。/p 前面是一个傍着溪水的小村庄,两旁的杨柳遮天蔽日,花香味由远处飘来。/p 黝黑的男童带着他光屁股的弟弟,用树枝在土地上划格子。/p 穷小子向他问路。/p 男童的眼睛乱转,伸手一指,笑嘻嘻的道,“我知道,公子往那儿走就到了。”/p 他歇了歇脚,也不骑驴了,慢悠悠的往那走。/p 越来越少的客栈,四周的行人都穿着麻布衣,满脸的沧桑,行色匆匆。/p 穷小子停下脚步,这才恍然,拽着驴往回走。/p 卖了驴,只能走到江南了,他的钱袋已经翻了个面了,赶不到京城了,只能走到江南了。/p 这是一个貌美的小姐,他甚至不敢看她,被人群拥挤着撞了她一下。/p 她一定很有钱,穷小子想,于是乘机摸了摸她腰间的荷包。/p 可是小姐没有钱,钱都在婢女身上装着。/p “走了那么远,就为了接你娘出来,你一定是个好人。”小姐伸了玉臂,将珠花拔下来……/p 一转眼好多年过去了,只剩下眼前这位太师,他做足了孝顺,亦纳了美妾,膝下儿女成群。/p 当初的小姐,也不过是一个富商之女罢了,算不得什么。/p 傅太师一摔衣袖,冷眼看她,“商甲之气,我不和你扯。那小娘子滚近花枝里,脸也划花了,名声也大扬了。”/p 大夫人道,“老爷要如何安抚他们。”/p “娶她进门,让那小娘子有个归宿,也能堵住悠悠之口。”/p 大夫人道,“老爷要指给哪位公子?妾身好去去张罗落聘礼。”/p 娶尚书嫡女本来是好事,可这个夫人毁了容貌,娘家又有权势。/p 只能挑一个庶子,若是他不争气,免不了被自己夫人欺压。/p 傅太师是第一次做坑儿子的事,不禁犹豫起来,良久,道“为了府中的声誉,只能委屈谅德了。”/p 大夫人没有丝毫惊讶,或许她已经想到了,“五公子是该成亲了,妾身想尽快定下,那边不适合耽误。”/p 他有点愧疚,“是是是,德谅文不成,武不就的,如此也只有他了。”/p 五公子并不出彩,也没有什么君子之风,昨天还在书院读书,怎么也想不到就多了个未婚妻。/p 婉清听的笑弯了腰,对面是生无可恋的五哥德谅。/p “那五哥,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吗?是父亲的意思,你该和他去说。”/p 德谅脸上火辣辣的,上次他还瞧不起她来着,现在又得求人家了。/p 他挂上了甜腻腻的笑,道,“父亲那也得说,这不是讲究双管齐下吗,阿清呐。”/p 婉清也陪他笑,应了一声“哎”,心想看你能出什么幺蛾子。/p 德谅一直背着手,此时他伸出手,握着一副画卷,缓缓展开,是一副山水画。/p “妹妹呐,我和三皇子打赌,赢的这画。咱家的公子可都参加了,都没赢,就我得了这画。”/p 她凑近一看,上面笔墨寥寥,却没有署名,大概是大师的作品吧?/p 德谅嘿嘿一笑,就知道她不懂。/p “不过我已经有几副画挂上了,再挂怕冲着了。也不想给别人,就给妹妹拿来了。”/p 婉清看着他不舍的拽着画卷,目光流连,迟疑的问道,“这是谁画的?”/p 德谅瞪大了眼睛,猛的蹦起来,“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不能质疑这画啊!阿清!”/p 她看着乱飞的唾沫星子,默默的骂了娘,“得,挂上,马上就挂上。”/p 德谅痛心的拿开手,“妹妹,哥哥有一事相求!”/p 她纳闷,念书真是屈才了您呐,一套一套的,我不知道你有事似的。/p 德谅接着说道,“我不能娶那小娘子,阿清你替我和母亲说说,我还要去求父亲。”/p 婉清本来不想理他,现在收了人家东西,不好立即翻脸。/p “那主要还是看父亲,我尽量吧。”/p “阿清”,德谅正色道,“你一定帮帮我,我不能娶她,我有心上人了。”/p 这才是理由,他喜欢一个姑娘,姑娘身份低微,这条路不好走。/p “她是个好姑娘,我要娶她做正妻。”/p “是哪家的小姐,若是你们有意,父亲定会同意。”/p “可是阿清,那是个丫头,寒苦出身,不能让父亲知道。”/p 她有点惊讶,先不说身家,丫头做为媳妇出现,不是好适应的。/p “五哥,人并不都是看起来那么好的,别有居心的人也不少,想攀高枝的更多的很。”/p 德谅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哥我不会被骗的。”/p 他又想到什么似的,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是主母身边的吉祥,阿清帮我多照顾她,就看在这画的面子上。”/p 吉祥大概是最出挑的丫鬟,五公子看上她也无可厚非。/p 婉清恍然,用怪异的眼神瞧着他,“五哥眼光真好,牌面都被你给惦记上了。”/p 想起心上人,德谅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p “我不跟你说了,还没见祖母,见了祖母还得去看婉黛,一天马上就过完了,姨娘还催着我回去呢。”/p 来的时候一脸愁云,走的时候笑的跟傻子一样,看的丫鬟一脸莫名。/p “这真是好事呢,吉祥要是嫁给了公子,她家里就好过了。”玉萝道。/p “好什么好。”婉清泄气,一推茶盏,“吉祥是祖母内定的陪嫁,给二姐的!”/p /p /p /p /p /p /p 钓鱼 裁好的衣服送过来了,傅婉黛盼了许久。/p 她一挑眉,问道,“怎么多了两套?”/p “上次陶夫人带的料子,夫人让裁了做衣衫。”/p 衣衫上面是月白色的襦衫,裙是藕色的,上面绣着点点梅花。/p 傅婉锦穿着合适!她们身量也相仿。/p “就我有吗?别人都是几套?”/p 这次伺候的丫头生了个瓜子脸,眼睛里含着情似的。/p “这是陶夫人带给小姐的,别的小姐当然没有了。是自己的料子,老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呢。”/p 傅婉黛别过脸去,拿手一指那件衣服,“把那个带着,去看四姐去。”/p 都是二房的人,院子离的不远,上了长廊,拐了个弯就到了。/p 她住的是阁楼,傅婉黛很少过来,带了好奇的打量四周。/p 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梨木圆桌上摆了盆海棠,窗户打开着,外面的竹叶探进室内。/p 里面的桌上放了几张宣纸,砚台上靠了支毛笔,木制的镇纸一左一右的陈列着。/p 傅婉锦静静的看着她,倒了杯茶,“坐。”/p 她有点不自然,尤其是看见傅婉锦额上若隐若现的疤痕时。/p “你在做什么,我是不是打扰了?”/p 今天真是稀奇,喝药喝坏了脑子吗?傅婉锦抿了一口茶。/p “画竹,你来做什么。”/p 瓜子脸的丫头心里一转,将衣衫放到一旁,故意让木盘磕碰出声音。/p 傅婉锦果然往那瞧,“那又是什么?”/p “啊?那……新做的衣衫,丫头送错了,我的够了。看着合适你,就给你送过来了。”/p 她的衣衫早上就送来了,都是齐的。/p “哦,麻烦你了四妹。没事了吗?”/p 傅婉黛僵着脸,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啊?是,没事了。”/p “没事了请回吧,一会我还要抹药。”她开始赶人。/p 傅婉黛脸上一晒,站起来往外走。/p 她走后,丫头展开衣衫,左看右看,确定是件新的。/p “小姐,她是不是藏针了?又作什么幺蛾子也不知道。”丫头嘀咕着。/p “料都是我挑过的,确实没有这件。放匣子里吧,过段时间再拿出来。”/p “小姐!”丫头惊呼,“这怎么行,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五小姐拿来的。有什么脏东西也说不定!”/p 她用力的拉扯衣衫,似乎有什么能掉下来。/p “还不至于,她不敢的。应该是示好,别扯了。”傅婉锦接过衣衫,仔细的叠好。/p 用料比府里的还好,裁的也用心。/p “她示什么好啊,害人都害死了。她就是嫉妒小姐长的好看!”/p 丫头将木盘一扔,气愤的讲道。/p 傅婉锦摸着额上的疤,硬硬的有些隔手。/p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外之物怎么能相提并论。”/p 自她受伤以后用了两瓶药膏,一瓶白天涂,一瓶晚上涂。/p 白天的清凉,晚上的却刺痛难眠。/p “药以后不用了,留着这疤,我要它时刻提醒着我。”/p 丫头少见的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默然了一会。/p 傅婉锦反而笑了,“阿圆,你难过什么。等会问问崔姨娘,她有没有空和我说说话。”/p 丫头抬起头,摸了摸眼睛,“是,奴婢知道了。”/p ------------/p 园子里的锦鲤颜色艳丽,只只都只有巴掌大。/p 它们聚在一起,荡的水面涟漪不停,各种色彩在水下翻滚。/p 都是珍贵的品种,花了大功夫运过来的。/p 婉清拎了个竹筐,玉萝拎着鱼竿,铺了块布,就地坐下来。/p 面前的锦鲤秀色可餐,鱼线垂下去,鱼儿一个个挤着看鱼线。/p 玉萝站在旁边,耷拉着脑袋,一脸不想说话。/p 婉清越看越好笑,“养在池里的鱼都蠢,要是用饵,不用一会就钓满了,那有什么意思呢?”/p 玉萝没忍住,道,“小姐你不用饵,咱们怕是晚上都钓不到。”/p “不可能!”她自信满满,反手将竹帽扣在头上。/p “小姐!”玉萝气的跺脚,“这样不好,显的咱们多傻啊。”/p 太阳一下又被遮在云层里,这里一片阴凉。/p “我觉得挺好,有没有姜子牙的风范?”/p “没有,”玉萝果断的说道,“小姐你要是钓不到,奴婢给你下去捞,肯定比这快。”/p “好,掉不到咱们一块去捞。”,说完她就咯咯的笑起来。/p 玉萝鼓着腮帮子,直勾勾的看着鱼池。/p 良久,她气呼呼的道,“方管家来了。”/p 方泽一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坐在地上,带着渔帽在垂钓,旁边站了个穿粉衣的丫头。/p 钓锦鲤?他脑子里一片空白。/p “七……小姐?”/p 戴渔帽的人扭头冲他灿烂一笑,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肌肤仿佛透明。/p 方泽一脑子轰的一声,话也说不清楚了。/p “你……这是做什么……呢?”/p 婉清侧头端详他,他眉目俊美,脸上晒的带了红霞,许是被她的子牙钓震惊到了,一副呆愣愣的样子。/p “厨房里没有鱼啦,园里有我就来了。”她一抖鱼竿,笑嘻嘻的说道。/p “胡说八道,厨房里怎么会没有鱼?”/p “采买的管事被骗了,买了病鱼,来的时候生龙活虎的,过了半天就病恹恹的了。”/p 方泽一迟疑了一下,还是相信她了。/p “这都是观赏鱼,七小姐,是从苏州运过来的。花了不少功夫,不管怎么样,不能再钓了。”/p 玉萝给他行了一礼,道,“什么不能再钓了,根本就没钓着。方管家你瞧,我们没有鱼饵的。”/p 方泽一走过来,将鱼线拉起来,衣袖划过她的腿。/p “没有鱼饵,钓一天也没事。这样的话,七小姐好好玩吧。”/p 她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莫名的生了恶趣味。/p “管家,我要吃鱼。”婉清忽然站起来,荡着两只手,“我昨天梦见神仙,说今天吃鱼大补!”/p 方一泽静静的凝视她,“小姐,哪一天吃鱼都大补的。”/p “可我今天想吃!”/p “你明天吃也大补的。”/p “我就要今天吃!”/p 眼前的少女十四五的年纪,模样斯文,一双眼眸灵动,肌肤如玉,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花香飘来。/p 方泽一嗓子里堵了东西,说不出拒绝的话。/p 他觉得自己着实有点狼狈,慌张的不看她,“街上有卖鱼的人家,我让伙计去买。”/p /p 设计 方泽一走了。/p 新鲜的鲫鱼晚上就被送上了桌,乳白色的浓汤,还撒了几粒枸杞。/p 白色的小碗里盛了汤,大夫人拿瓷勺搅动了几下,热气升腾。/p “五公子不想娶是肯定的,可你父亲也不好说话。”/p 婉清特意赶过来用饭,把德谅的想法说清楚。/p “娘亲,这还是昨天五哥和我说的。我也不知道内幕,就非得让五哥受委屈吗?”/p 大夫人在心里一叹,莫名的说了一句,“你这样我也挺高兴的。”/p “没有,我收了他的画。”婉清用筷子敲碗,叮叮当当的,“怎么办呢怎么办呢。”/p 说是来说说,并没有讲一定把事情办妥。但其实,私心里她还是想帮帮吉祥的。/p 吉祥长的端正,说话细声细语的,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又稳重内敛,像极了她理想中的贤人。/p 这样的人,该有一个好归宿。/p 大夫人嗔怪的撇了她一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要说你自己去。”/p “好”婉清收敛起小算盘,“我去和祖母说。”/p “那姐俩怎么样了。”/p “好得很,五姐天天去她那。”婉清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娘亲,我想把吉祥要来。”/p “吉祥?”大夫人唯恐自己听错了,“吉祥?老夫人怕是给你一个冬菱。”/p 那边两个大丫头,平时看冬菱最受宠,其实另一个才是真正的心腹人。/p 机灵可人比不过妥帖稳重,大夫人暗暗的笑。/p 想到冬菱,婉清打了个寒碜,自己可压不住她。/p “我觉得她格外的好,我身边又只有玉萝,想差个人都忙不过来。”她思索着说。/p 下人多得是,大不了把珠云提上来,怎么非得她呢?/p 大夫人拧着眉头,将手指扣在桌上,玉指上涂了蔻丹,艳丽分明。/p “儿大不由娘,阿清也有自己的心思了,不愿意和我说了。”/p 低落了一会,脸上又挂上柔和的笑,“吉祥可不好要,你得先演一场戏。”/p ----------/p 今天书院放假,大公子请了朋友来府上,在园子旁边的亭子摆了一桌。/p 几杯酒下去,桌上越来越热闹。/p 清一色的公子哥,唇红齿白,朗声洽谈。/p 添酒的丫头特意扑了上好的粉,行走间也讲究了不少。/p 过了一会,丫头出了薄汗,不敢再抬头,桌上酒也过了三巡。/p 五公子不禁酒,双眼微阖,朦胧中,见吉祥捧了个酒坛,直直的走过来。/p 姑娘行了一礼,坦然的站定,声音娓娓,“老夫人听闻大公子做东,恍然想起府里还有别家大人带的好酒,特意命奴婢拿给各位公子品尝。”/p 吉祥上前,把酒递给那丫头,丫头脸上一片赤红,诺诺的不说话。/p 清风一阵吹来,柳叶摇曳个不停。/p 亭子里的公子放下酒杯瞧着她。/p 大公子倚在那,两只手敞着搭在两边,眯着眼,“好,替我向祖母道谢。”/p 吉祥得了话,面上一笑,后退几步,又行了一礼,转身要走。/p 五公子本来趴着的看她,看她要走,忽然大喊,“吉祥姑娘!”/p 她疑惑的转身。/p 五公子的酒劲却又上来了,探直了脑袋,痴痴的笑,“和祖母说,我明天再去看她,今天醉的难受。”/p 吉祥忍不住的笑,道了声是。/p 绕着小径走,她其实不想那么快回去,老夫人年纪大了,平时出来的少,连带的她也走动的少。/p 小道旁边是绿茵茵的草,吉祥想仔细看看有没有野花,但都被老师傅修完了。/p 玉萝慌慌张张的往这走,“吉祥,你怎么在这?”/p 吉祥听见声音往那看,是七小姐身边的玉萝,怀里抱的好像是衣物。/p “我来偷闲一会,你怎么也从这走?”/p 玉萝抬了抬手,示意她往怀里看,“还不是小姐啊,喝汤洒了一身,这汤偏偏还重,晚了怕不好洗。”/p 吉祥往那一看,浅色的衣衫,晕出了一片片红色。/p 她惊呼一声,“这是什么汤啊。”一边急忙的让路。/p 玉萝将衣服折起来,遮住污渍,“我晚点再和你说,小姐等着呢,她身边没有人。”/p 玉萝小跑着走了,怀里飞出一块玉佩,掉在草地上毫无声响。/p “哎,玉萝!玉萝!你的东西掉了!”/p 慌忙的叫了两声,无奈前面的人已经跑远了。/p 吉祥小心的踩着小径,去够那块玉。/p 玉佩是极好的,上面吊着彩色绳结,一看就是小姐的东西。/p 她将玉放在手心里,喃喃的道,“七小姐身边只有一个大丫头呢,难怪玉萝那么急,小丫头办事一点不叫人放心。”/p 这边,婉清端坐在老夫人房里,拿小锤一下下的敲核桃。/p 核桃小巧玲珑,上面的褶皱深邃,十分坚硬。/p 偏偏在婉清手里,小锤一敲,核桃就多了一条条裂痕。/p 老夫人最近迷上了看杂书,冬菱坐在小马扎上,一页页的给她念书。/p 这书是一个游士写的,说的是在各地的一些见闻,其中穿差地方美食,叫人看的流连忘返。/p 老夫人乐呵呵的,精神十足,“阿清,这游人该有多自在啊。只可惜,我这一辈子快过去了,哪也没去过。”/p 婉清也颇有感慨,不再敲核桃了,“今年都快入夏了,明年春天,祖母,咱们去江南看大姐去吧?”/p 老夫人扑哧一笑,像极了少女的姿态,“说什么傻话呢,我一把老骨头,怎么能和你们折腾。”/p 此时玉萝悄悄地进来,站到婉清身边,冲她点了点头。/p 婉清明白事情办妥了,慢慢的整了整衣裙,忽然道,“我的玉佩呢?”/p “呀,可是掉在路上了”玉萝连忙接道。/p 这下冬菱也不念书了,睁大了杏眼往这里看。/p 主仆二人一阵慌乱,玉萝连自己身上也摸遍了,焦急的道,“真的没有,真的丢了!”/p 老夫人忧心的道,“一点也不细心,快去外边找找。”/p 听到声音,玉萝却还在那磨蹭,被冬菱一把拽出去了。/p 看的直老夫人皱眉,“阿清身边只有一个大丫头吧,这么经不住事可怎么行。”/p 婉清不接着话,反而十分无措的样子,“这……今日大哥做东,有许多外男,要是被男子捡到了……”/p 计成 “不会的,哪有那么巧的。”老夫人宽慰道,心里也多了几分忧虑。/p 姑娘家的玉佩,寻常人捡到也没事,就怕被有心人拿来生事。/p 都是大家的公子哥,只希望不要那么不懂礼数。/p 见事情如预料的一般,婉清不禁勾出一抹笑。/p 老夫人道,“都出去寻了,你也别急,咱们说些家常吧。”/p 婉清微微点头,应了声是。/p “你身边这个玉萝,我看也没什么堪当大用的。只是以往没注意到,既然做了这么久,不好贸然的降下她。”/p 老夫人斟酌着用词,到底顾忌着情面,不想伤了人心。/p “她是来了四年还是五年的,和你也有感情了。”老夫人侧头看了她一眼,道,“这样,我做主,再给你提一个好姑娘来。”/p 她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犹豫着是否要点名要人,试探道,“我看冬菱机灵的很,也说过几句话,祖母将她给我可好?”/p 老夫人目瞪口呆,“她能禁什么事?到你那不够烦你的。”/p “啊……也是。”她一副婉惜的样子,“还是祖母考虑的周到。”/p 不一会,两个丫头就回来了。/p 冬菱先迈进来,喊了老夫人七小姐,“都寻过了,七小姐房里也找过了,确实没有。”/p 这时候玉萝才跟上来,行了礼,便站在一边了。/p 看的老夫人更加不喜,对着冬菱道,“找仔细了?平时拖拉就算了,吩咐的事可要仔细办!”/p 冬菱心里明白,脸色不变,声音脆生生。/p “确实没有,还叫了好几个丫头一块找。奴婢问了大公子那,公子们品完酒就想去赏西院那的苍竹,从小径走的,同七小姐来时候一样的路。”/p “祖母。”婉清猛的站起来,“定是他们捡了,我去找大哥要。”/p 说罢作势要走,衣袖扬起,带翻了一边的划花白釉瓷器。/p 老夫人厉声喊住她,“你去做什么?本来还无事,你这一去不就摆明了是你的吗!”/p 她心里一阵委屈涌上来,“总不能就给他们吧,那孙女就要寝食不安了!”/p 冬菱拿了一块崭新的帕子,一块块的捡起地上的碎片。/p 玉萝默然的站着不发一言,冬菱抬头疑惑的看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p 平时她可不是这样的,今天怎么像一根木头一样呆愣愣的?/p 老夫人拍了拍婉清的手,无奈的道,“不是什么有理的事,跑过去也没脸,就当没这一回事就好了。”/p “祖母!”婉清急切的喊道。/p “好了!不许再提了。”老夫人板起脸,忽然想到什么,“吉祥去哪里了?”/p 冬菱捡完了碎片,站起身,道,“您不是差她去送酒了吗?也不知道怎么还没回来。”/p 此时进来一个小娘子,看见众人脸上扬起笑,正是吉祥。/p 婉清眼睛一亮,扯住她的衣袖,道,“可来了,你都不知道,我的玉佩让大哥的那些友人给捡去了。”/p 吉祥刚进来就觉得气氛凝重,又被七小姐这么亲近,一下子竟反应不过来。/p 她从荷包里拽出一块玉,放到婉清手上,“七小姐看看,可是这个?”/p 旁人还没看清,枯站的玉萝眼尖,惊呼道,“就是这个!天哪,吉祥你从哪捡到的?”/p 如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p 老夫人面色沉沉,扬手将茶杯摔向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叫做点事拖拖拉拉,咋呼到有你的。”/p 碎片砸到脚下,玉萝连忙跪下。/p 丫头搀着老夫人站起来,训斥道,“没有一点手腕,把你放在七小姐身边我怎么能放心?叫做的事都做不好,更别提没吩咐的事了!你父母都在府里做工,这一次我不说什么,只罚你两月月钱,下次但凡让我知道你哪不妥当,就叫你爹娘领回家去吧。”/p 婉清歉意的看着跪着的人,转头问吉祥,“刚才好几个丫头也去找了,你是在哪捡的?”/p 老夫人上来就罚了玉萝,定是瞧她哪不好了,要撵她走。/p 吉祥在心里转了一转,这时候要是说就是玉萝掉的,老夫人必然大发雷霆,说不定就要当场发落。/p 这不能说!她打定主意。/p “奴婢送酒回来,特意绕了小径偷闲。”说到这吉祥有点不好意思,“看见草里有一片白,仔细一看是块玉,奴婢就捡回来了。”/p 有了玉萝在前面,老夫人现在尤其怕丫头失了规矩,特意问道,“怎么回来的如此晚?”/p 吉祥面颊微红,笔直的跪下来,“请老夫人责罚,奴婢回来时遇见珠云了,说了一会话,没留意时间。”/p 说来也是奇怪,她先后遇见七小姐身边的两个丫头,特别是珠云,硬拉着她诉苦,眼泪流了一脸,让她不好意思走。/p “珠云?除了这玉萝她是七小姐身边最常用的人。这才什么时候她就出去玩了?”/p 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瞅着婉清,“这就是你身边的丫头,看重的都不在身边,你真真的受苦了。”/p 婉清默认不语,看着吉祥叹了一口气。/p “你娘呢?管家管家,竟然连自己房里都管不好,她是每天都做什么去了!”/p 老夫人气的用拐杖锵地,显然今天这事对她冲击极大。/p “您别怪娘亲,她事多,身体又不好,我怎么能让她操心。”/p 说完又望向吉祥,目光沉沉,道,“确实她们也没什么错,哪能人人都相吉祥呢。”/p 被盯着的吉祥心中一突,怎么都觉得是冲着她来的。/p 果然!老夫人看着懂事的孙女,心里一片柔和。/p “你这么看重吉祥,我以前都不知道,既然如此,你身边也没有可用的人,就把吉祥带了去吧。”/p 婉清立刻应好,垂下眼帘,遮住复杂之色。/p 今天这丢玉佩的事情是她一手设计的。/p 先让玉萝丢玉故意让吉祥捡到,又在祖母面前表现自己无人可用,接着吩咐珠云拖延吉祥,待吉祥回来又特意亲近她,说来说去目的就是要走祖母的人。/p 费尽心思想让老夫人生了怜惜,直接把人给她。/p 真到这时候了,她又觉得自己特自私没良心。/p 扶起玉萝,向祖母行了一礼,也没有心思呆下去了。/p “搞了这么一出幺蛾子来扰您清静,您还一直宽慰我,我这心里难受的很,也不多留了。今晚收拾收拾,吉祥明天再到我院里吧。”/p 嘉访 第二天清晨吉祥就来了,同来的还有两个嬷嬷,帮她拿着东西住进了院里。/p 婉清打开匣子,补上玉萝被扣的月钱。/p 一晃数十日无事,直到入夏这一天。/p 听了学后又睡了个回笼觉,她这才正经起来。/p 坐在铜镜面前,玉萝给她描眉,又悄悄地折了一朵茉莉别在发间。/p 花是吉祥早起折的,还带着昨晚的雨水,放在梅瓶里养着。/p 她睡眼惺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了?”/p 吉祥抱着衣衫进来了,正好接话,“不一会就用午膳了。”/p 将衣衫放在一边,走到铜镜前,着手给婉清点了胭脂。/p “竟不知睡了那么久。”她打了哈欠,吩咐道,“下次早点叫我。”/p 吉祥身上有好闻的香气,她弯下身子,轻轻的说道,“老爷让您收拾好了去他书房。”/p 没等她说话,玉萝先瞪起了眼睛。/p “让小姐过去做什么?小姐您可不知道,今天太子在咱们府里。”/p 婉清心里一跳,抿住嘴唇,将发间那朵茉莉移了移。/p “太子回来了,上咱们这做什么。”/p 吉祥拿了把木梳,细细的梳她颈间的散发,“咱家大公子广结善缘,说不定太子是来应他的。”/p 太师位高权重,可他的书房着实不怎么阔绰。/p 门口处摆了盆文竹,中间摆桌,侧面放榻,后面放书架。/p 客人一进门,一眼就望过去了。/p 桌上古砚、斑竹笔筒、旧窑笔洗、镇纸等一应俱全。/p 壁上悬挂古琴,侧面又挂了副山水画。/p 那边香气丝丝缕缕地升腾,袅袅娜娜地弥漫,沉朴而使人心安。/p 雅质又明净,大小又适中。/p 傅太师最喜欢将客人引到书房,哪怕人家马上就要走。/p 门口的丫头报了声七小姐来了,便缩在一边。/p 进了门,没有冒然的抬头四看,行了礼,喊了父亲。/p 婉清规矩的站着,等着傅太师引见。/p 发间装饰了一朵盈盈的花朵,显的清雅宜人,眼里有细碎的光。/p 谁家还能找出这样的清雅的姑娘。/p 傅太师涌上得意,朗声道,“这便是老臣行七的女儿。”/p 里面传来温润的声音,如徐徐清风。/p “贵府家风早有耳闻,今天一见,确实是极好的女儿家。”/p 婉清忍不住抬头,那人坐在上首。/p 手里执着一只细毫笔,穿一袭墨色衣衫,露在外面的手白皙修长,正拧着眉毛的看她。/p 目光接触,他好像觉得不妥似的,收起眼里的打量,勾起嘴角,对她一笑。/p 婉清又行了一礼,称他为公子。/p 傅太师哈哈大笑,引她过来坐下。/p 走近了才看见,桌上放了张宣纸,笔墨遒劲,看不清写的是什么。/p 傅太师和颜悦色,替她解惑道,“皇后娘娘想为三公主找个玩伴,指定要咱们家的女儿家。”/p 接下来的事也不用说了,太子将消息露给父亲,父亲便招她来。/p 只怕还不止这样,傅太师挑个最出挑,在太子面前露脸,对以后联姻也有好处。/p 不管是谁,都是他家的姑娘。/p 不好多说,不如不说。婉清脸上挂着笑,道了声是。/p 李嘉先前落了墨点,晕在白纸上与字连成一片。/p 他无奈,搁了笔,“玩伴得对了她的意,我不好擅自做主,得三公主自己挑。”/p 三公主是他的胞妹,皇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跋扈的不像样子。/p 李嘉想起她就头疼,是真的烦,真的处不好。/p 去年冬天,扬州先下了雪,三公主一听说就闹着要看雪。/p 几个娘娘都劝不住她,皇后娘娘狠心将她骂了一顿,本以为能消停会,结果这姑娘大晚上的穿个寝衣就闯进御书房。/p 守夜的吴公公吓的大惊失色,一嗓子惊醒了陛下。/p 第二天,送军报的战马跑了趟扬州,拿冰块冰着,一车的雪到了这就剩一小坛了。/p 护送的士兵捧着这坛雪,到了京城都快晕过去了,原来京城也下雪了。/p 李嘉看了看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她微微垂首,举止娴雅。/p 心里莫名柔和,怎么也不想将她送到自己胞妹手里摧残。/p “我看府中七小姐年纪尚小,做了伴读可就要人宫了,可得想好。”/p 顿了一会,他揶揄一笑,“到时候可别哭着要回来。”/p 莫名的被戏弄,放在平时婉清不会往心里去,这会却觉得被轻视了。/p 心里恨不得往他脸上戳,于是闷在一边,想着他那位三公主能配什么人物。/p 傅太师手边的茶已经添了两回了,他将太子的神态尽收眼底,特意的也不说话。/p 室内一片寂然,只有香丝缕缕升腾。/p 他拿眼一打,傅家的七小姐生了闷气,咬着牙,腮帮子鼓鼓的。/p 心里乐的不能自已,李嘉憋着笑,“瑾瑜的画也该好了,他还卖关子,将我赶出来。他不仁,我可不能不义,晾久了他该生气了。”/p 瑾瑜是大公子的字,取的握瑾怀瑜。/p 李嘉走了,走的时候还特意支会她一声。/p 她还是木木的,发间的茉莉花仿佛也蔫了。/p 傅太师送他出去,出了书房伙计就领着去大公子那去了。/p 傅太师今天一直乐呵呵的,一撩袍坐下,“过几天宫里该来话了,到时候你们姐妹一同进宫,同三公主说说话,也让皇后娘娘相看相看。”/p 自己是不会去的,她从来没有这种想法。/p 选上了就得入宫,那里规矩森严,处处都要顾忌着皇子公主们。/p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不作这鹤头,非要去赶那凤尾。/p 婉清当下阐明,直视傅太师,“非要从府上选一个,总会有自愿的、想去的,阿清就不趟这浑水了。大姐嫁出去了,就只有我在母亲身边,要是我现在就进了宫,那怎么能对得起大姐的嘱托?”/p 傅太师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p 他反而奇怪的看着她,“谁一定要你去了,你不想去就不去。”/p 这……就有点尴尬了。/p 婉清装作没事一样,饮了口茶,“那是我想多了,父亲没事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了。”/p “嗯,跟你母亲说一声,给你大哥那多添些下人,往常他不在家,现在要住些日子。”/p “是。”/p /p 正文 决裂 傅婉黛误伤了庶姐婉锦的脸,还在额上留了疤,不用别人说,她自己就先内疚了。 三天两头的往庶姐住的阁楼里跑,前几天还抹不开脸,现在去的欢的很。 吩咐丫头拿了盆花,兴冲冲的往傅婉锦房里钻。 傅婉锦还未绾发,穿着素稿的寝衣,赤脚坐在床边。未上妆的面孔也显的清秀可人。 “这是什么啊,怎么端了个盆来。”声音甜腻腻的,带着尾音。 丫头将花盆小心的放下来,那盆里面光秃秃的,都是黄土,不见一点绿色。 傅婉黛自得的看着那盆,还移了个好位置,正好有阳光穿过门缝打过来。 傅婉锦好奇的探头去看,确实是个盆,太阳照着也没有花,她又问了一遍。 “这是什么啊,阿黛,能长出个神仙吗?到时候我要许愿变漂亮。”说着,她自己咯咯的笑起来。 傅婉黛看着丫头掩了门,跳到床上,脱了鞋,和她坐在一起,晃晃悠悠的荡着脚丫子。 “你等着吧,我在里面种了个东西,以后你就知道了。” 都是差不多大的女儿,一个拉下脸来求和,另一个也不冷着,这才几天,关系进展的飞快。 傅婉锦也没什么玩伴,乐的有人亲近她。 她看着那光秃秃的盆叹了一口气,从枕下拿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莲花,银线勾边,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这才今天,你都要把你那搬空了。”傅婉锦嗔怪道,眼里含情,“我再不给点什么啊,你那姐姐就要吃了我了。” 傅婉黛一把扯过荷包,引的那人惊呼一声,她笑嘻嘻的道,“搬空了我就上你着来,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门微闭着,端水的丫头站在外面等了一会。 傅婉黛觉得坐的不舒服,索性躺着,将头靠在庶姐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呀,你可真像个登徒子。”傅婉锦推了腿上的人一下,娇声道“我可要洗漱了,赶紧起来。” “好好好,我去外面等着去,等会咱们一起去先生那。”傅婉黛起身,伸了个懒腰,七歪八倒的打哈欠。 门口的丫头松了口气,连忙走了进来,服侍着她洗漱。 外面有个石桌,她就坐这等着,静静的看旁边的边上的枣树,枣树也挺直,开了小小的花,藏在叶子里,只有香气袭人。 还是上次的丫头,生了个瓜子脸,眼睛灵动,摆了糕点在桌上,“五小姐,我家小姐还得一会呢,您先吃点东西。” 傅婉黛在心里夸赞了句贴心,想着四姐果然会调教人,捏了块糕点,咬进去里面是豆沙的。 丫头站在一边,眼睛不停的转,她还不想走, “五小姐枯等着无聊,奴婢和您说说话吧。”她巧笑着。 傅婉黛不放在心上,随口道,“你是四姐身边的丫头,就说说四姐吧。” 丫头见留了下来,脸上立马溢满了笑,“奴婢才来了月余,知道的也不多,五小姐可别说我。” 傅婉黛疑惑,“你才来了月余?” 丫头答了声是,“奴婢以前是在六小姐房里伺候的,才调过来呢。” 她着手倒了杯茶,看见五小姐一脸思索,心里一紧,“五小姐,怎么了,可是奴婢说错话了?” 傅婉黛按着脑袋,过了一会恍然,“我记得四姐以前那个丫头是个结巴,是她走了吗?” 丫头松了一口气,原来没有说错话,“她是我表姐呢,奇怪的很,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就告诉我让我顶替她。” 要不是有亲戚关系,这差事也轮不到她,她先前只是一个煎药的丫头,大半时间在厨房里。 “可是她家里有什么事,怎么会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丫头离府不是要先报备吗?” 丫头见挑起了五小姐的兴趣,就掐着这话说,“可不是吗,奇了怪了。您都不知道,我表姐本来就奇怪,说话结巴的很,偏偏还做了大丫头,” 这她是知道的,以前她和傅婉锦不对付,处处要和她争。 有一次在园子里碰见了那个结巴丫头,拎着个食盒,想来是取了午膳路过的。 认出了是傅婉锦身边丫头,她当下就拦住了那丫头,昂着头,问道“你拿的这是什么啊,正巧我也没用膳呢。” 那丫头穿着长相都没什么问题,可她一开口就吓到傅婉黛了。 “奴……婢,奴……给给小……姐取……取” 傅婉黛听的起鸡皮疙瘩,也不想难为一个话都说不清的丫头,侧了侧身,放她走了。 之后她还奇怪了好久,结巴傅婉锦也要用,她已经寒碜成这样了吗? “那丫头是怎么入了四姐的眼?你知道吗?”她侧着头,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丫头一笑,伏下身子,“自然是有出众之处了,我那表姐家是做银饰的,我亲眼看见她将旧簪改了样子呢。” 傅婉黛目光渐渐移到她脸上,“怎么打的?怎么厉害,能在细簪上打一个洞吗?” 丫头不明觉厉,还在一个劲的讲,似乎觉得光荣,“拿一个像针一样的东西,不过比针粗……她还有一样,把簪里面钻空,放上香料,外面留个孔,香的很,比什么花都管用!” 丫头说到高兴处,连比带划,说完了一看,五小姐猛的站起来,撞的她一个不稳,“五小姐?五小姐你上哪去啊,小姐还等着你一起呢?” 傅婉黛充耳不闻,她攥着拳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眼里泛了红。 她过来的时候婉清已经洗漱好了,玉萝正往桌上摆饭菜,红枣小米粥和几个小菜。 吉祥拿了把小剪刀,剪掉一朵开的蔫蔫的花,她一抬头,展颜道,“五小姐来了,我们小姐正用膳呢。” 她来了不久,七小姐院里简直自在的不像话,像是当了半个主人。 婉清喝了口粥,一下子温热到全身,放下碗,朝外喊道,“五姐!快过来一起啊,今天这粥是新厨子做的,以前那个厨子回家了。” 吉祥忍不住笑,带的玉萝也笑起来了,一会的功夫,笑声就不停了。 傅婉黛这才过来,头发吹的凌乱,眼睛肿肿的,嘴唇抿的惨白。 她声音沙哑,刚喊了句“阿清”就泪如雨下,颤抖的手捂着脸,就那么慢慢的,蹲在了门口。 正文 回头客 婉清慌张的迎上去,将她拉进来坐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傅婉黛用衣袖擦脸上的泪水,抽泣道,“我真傻,傅婉锦先害了我,又耍的我团团转,一天三次的去她那,有什么都往那送。三姐说我,我还不信她……” 看样子这两人又生了嫌隙,可前几天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呢? “你好好说,哭什么哭,眼都肿了,明天还怎么见人。” “我哪还有脸见人,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还冷落三姐,让坏人得意!” 婉清拿帕子给她擦脸,粉也哭掉了,一道一道的,露出苍白的样子,鼻头哭的红红的。 这姑娘就是这样一个奇怪性子,好的时候显的傲慢,不好的时候就只会哭,哭的昏天黑地的。 傅婉黛断断续续的说了今天早上的事。 “傅婉锦身边有一个丫头,是个结巴丫头,往常我还奇怪,今天有人说她走了,不声不响的。” “离府丫头都要报备,她例外呢?原来她有一门手艺,能把细簪中间凿空,中间放上东西。” “傅婉锦吩咐她凿个簪子,在里面放上让人过敏的东西,就是我那天带的。” 她仿佛看见了那时的场景,冷冷的笑,“最后怕那丫头泄露消息,就把那丫头谴回家去了。” 婉清听她讲完了,垂下眼帘,掩住情绪,“以后不要理她了。” 傅婉黛吸了吸鼻子,“不可能,我去讨好她,她也乐的如此,绝口不提这件事。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很好了,还送她兰。结果傅婉锦就这么看着我讨好她,既然如此,那就没完!” “我真恨不得弄死她,让她出门就被车撞死,吃饭吃死,嫁给一个老头子!” 傅婉黛的怨气一直发泄了很久,于是两个人都没有去听学。 她一直留到午膳时,蹭了午膳才走,走的时候还叫嚷着要和三姐赔罪。 刚送走了她,五哥德谅后脚就来了。 婉清想也知道,是来看吉祥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德谅伸脚勾个椅子,把俊脸伸过来,开门见山道,“和祖母说过了,祖母给你哥做主了。” “哦哦,好事。”她随口答道。 德谅偷偷的看了一眼一边的吉祥,凑过来小声说话,“我得谢谢你,以后要是你有了看上的人,五哥撮合你们。” 婉清忍无可忍的推开他,“呸,你赶紧走,放过我吧。” 德谅毫不在意,起身哼着小曲就走了,调子也跑到天边去了。 “吉祥,你说,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的人,他要是你哥你烦不烦他?” 吉祥心里想着事,听见小姐叫恍然,“奴婢就是一个下人,不能和五公子相提。” “你想什么呢?怎么一副愣愣的?” 玉萝接话,“吉祥家里事多,奴婢听说她兄嫂一大家子人呢。” 婉清看了看她,疑惑道,“是这样吗?有什么难处但凡说出来,就算不能帮你,说出来也好。” “奴婢家里一堆糟事,怕说出来让小姐烦心。” 吉祥看两人还是看着她,随即坦然一笑,“奴婢父母在世,家里两个哥哥,皆已成亲,却未分家,两个嫂嫂膝下也有子。” 诈一听,这日子过的多好,一大家子人在一起赡养老人,女儿在大官家里做体面丫头,一出府,又是多好的亲事等着。 吉祥接着说,“可我两个哥哥好赌,平时奴婢父亲卖些小玩意,母亲绣些帕子、或去别家做短工。一家子人就这么勉强度日,实在过不去了,就来找奴婢贴补些。” 她还是捡着好的说的,这些年府里发的月钱,月月都给了母亲。 两个嫂嫂也刻薄,怀了孩子要吃好的,不怪自己丈夫,一心逼父母拿钱。 今天早上吉祥刚起来,就有小丫头唤她,说她母亲天不亮就在门口等了。 过去一瞧,心里酸楚,四多岁的年纪,头发就白了半边,裹着衣服,冻的哆嗦。 “春啊,我知道你不容易,不是没有办法了,娘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你。你大嫂子要给浩浩打个银锁,你二嫂子听见心慌,也闹着要打。你手里要 是有闲钱,就帮帮爹娘吧,娘求求你了。” 妇人眼里满是祈求,弯着腰,十指合一,不停的求她。 吉祥眼里蓄满了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好,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她擦干眼泪,去房里拿钱,一来一回也就半柱香的时间。 走到门口,见母亲被一个男人拽着,她仔细一看,正是父亲。 男人拉扯着妇人渐渐消失,眼看就看不见了,妇人用力一铮,甩开了男人,说了些什么。 男人穿着粗布衣,用力打了妇人一巴掌,怒吼,“当初你要卖了她,要不是命大怎么活的了!卖身钱也拿了,还要纠缠,嫌不够丢人吗?” 妇人哭的直不起腰,任由男人拉走。 吉祥躲在门后,泣不成声。 婉清也是第一次听说,吉祥平时总是笑脸迎人,温温柔柔的,让人看不出身家坎坷。 “你哥哥就在家,怎么不给他找个活。” 吉祥苦笑,“自然找了,本来在大户家喂马,两天被人家辞回来了,还挨了顿打,说是偷马的粮草回家烧火。” 这样的事不计其数,最坏的时候打破东西,赔了全家月余的口粮。 玉萝一脸不可思议,“我是府里的家生子,有一个弟弟去读书了,月钱从来都是自己的。” “让你两个哥哥来府上吧,我和方管家说一声,给他们谋个简单的差事,总不能以后都指着你。” 吉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了谢。 第二天这两兄弟就过来,同来的还有他们父母,一大把年纪了,两人手里都挎着一个包袱,两个壮青年却无所事事的闲逛。 方管家今天异常好看,深黑的眼底一片平静,“送到这里就好了,有人会带他们的,每月可出府两次,二十四号发月钱。” “是是是”妇人连忙答应着,满是高兴,就站在那不动了。 男人把包袱递给儿子,一边低声说,“这位管事,他们有一个妹妹叫吉祥,是在府里的,您多多关照。” 方管家点头,带着人往前走,“这我知道,两位请回吧。十四号就能回家了。” 安排在厨房里打杂,是一个闲活,就是洗洗菜,给鸡褪毛这种。 吉祥没去,因为陶夫人又来了,她要跟在小姐身边。 蒙蒙的有细雨落下来,天空沉沉的,陶夫人从马车里出来就一个劲的喊倒霉。 大夫人带着婉清一行人在屋檐下迎,冷风一个劲的吹。 小丫头打着伞,斜着身子给陶夫人撑伞,后面跟着两个妙龄姑娘,还是上次的那两个。 子妤柳眉弯弯,瞳孔清澈明亮,面孔也如雪如霜,脸颊处有几道伤疤,十分煞风景,她仰头往这里走。 给她撑伞的丫头生了个小个子,高高举着伞,勉强的跟上去。 子妤冷冷的一瞥她,抢过了伞,径自走上台阶来,任凭那丫头被雨水打湿。 婉清觉得她莫名的奇怪,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又说不出什么。 引着坐下来,陶夫人就开始说话,“上次两个丫头闹了笑话,也没好好和两位姐姐说话,自从子妤好了以后啊,老爷就一个劲的催我带她们来赔礼道歉。” “不打紧的事,我们府上也有错,那天你一走,我就怎么也坐不住了,思来想去是我做错了。” 几个姑娘沉默的坐在下面,这次谁也没说出去的话。 子妤眉目冷冷的,肉红色的疤横在她脸上,手半藏在袖子了,仔细看手里套了一串佛珠,不停的转着。 “子妤姑娘,你可大好了。”傅婉颜开口。 出乎意料,子妤仿佛冰雪融化,展颜一笑,“托了姐姐的福,我身体确实好了。” 庆欣经过上次的事情,在众人心里都留下心狠手辣的痕迹,此刻没有人理她。 她好像也没有兴趣理别人,窝在一边盯着自己的手看,时不时的吸一下鼻子。 “只是我这身边的伤容易治愈,脸上的却没什么希望了,成了拖累家族的废人。”子妤道。 庆欣不发一言,依然沉默。 “你说对不对?姐姐”她点名问到,笑容里别有深意。 庆欣抬头,面上竟然也有一道疤,用肉色的膏药掩盖,“是啊,毁容的人,嫁不出去的人,吃一辈子干饭的人,可不是拖累家族吗?” 正文 , “不会的,哪有那么巧的。”老夫人宽慰道,心里也多了几分忧虑。 姑娘家的玉佩,寻常人捡到也没事,就怕被有心人拿来生事。 都是大家的公子哥,只希望不要那么不懂礼数。 见事情如预料的一般,婉清不禁勾出一抹笑。 老夫人道,“都出去寻了,你也别急,咱们说些家常吧。” 婉清微微点头,应了声是。 “你身边这个玉萝,我看也没什么堪当大用的。只是以往没注意到,既然做了这么久,不好贸然的降下她。” 老夫人斟酌着用词,到底顾忌着情面,不想伤了人心。 “她是来了四年还是五年的,和你也有感情了。”老夫人侧头看了她一眼,道,“这样,我做主,再给你提一个好姑娘来。” 她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犹豫着是否要点名要人,试探道,“我看冬菱机灵的很,也说过几句话,祖母将她给我可好?” 老夫人目瞪口呆,“她能经什么事?到你那不够烦你的。” “啊……也是。”她一副婉惜的样子,“还是祖母考虑的周到。” 不一会,两个丫头就回来了。 冬菱先迈进来,喊了老夫人七小姐,“都寻过了,七小姐房里也找过了,确实没有。” 这时候玉萝才跟上来,行了礼,便站在一边了。 看的老夫人更加不喜,对着冬菱道,“找仔细了?平时拖拉就算了,吩咐的事可要仔细办!” 冬菱心里明白,脸色不变,声音脆生生。 “确实没有,还叫了好几个丫头一块找。奴婢问了大公子那,公子们品完酒就想去赏西院那的苍竹,从小径走的,同七小姐来时候一样的路。” “祖母。”婉清猛的站起来,“定是他们捡了,我去找大哥要。” 说罢作势要走,衣袖扬起,带翻了一边的划花白釉瓷器。 老夫人厉声喊住她,“你去做什么?本来还无事,你这一去不就摆明了是你的吗!” 她心里一阵委屈涌上来,“总不能就给他们吧,那孙女就要寝食不安了!” 冬菱拿了一块崭新的帕子,一块块的捡起地上的碎片。 玉萝默然的站着不发一言,冬菱抬头疑惑的看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平时她可不是这样的,今天怎么像一根木头一样呆愣愣的? 老夫人拍了拍婉清的手,无奈的道,“不是什么有理的事,跑过去也没脸,就当没这一回事就好了。” “祖母!”婉清急切的喊道。 “好了!不许再提了。”老夫人板起脸,忽然想到什么,“吉祥去哪里了?” 冬菱捡完了碎片,站起身,道,“您不是差她去送酒了吗?也不知道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进来一个小娘子,看见众人脸上扬起笑,正是吉祥。 婉清眼睛一亮,扯住她的衣袖,道,“可来了,你都不知道,我的玉佩让大哥的那些友人给捡去了。” 吉祥刚进来就觉得气氛凝重,又被七小姐这么亲近,一下子竟反应不过来。 她从荷包里拽出一块玉,放到婉清手上,“七小姐看看,可是这个?” 旁人还没看清,枯站的玉萝眼尖,惊呼道,“就是这个!天哪,吉祥你从哪捡到的?” 如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老夫人面色沉沉,扬手将茶杯摔向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叫做点事拖拖拉拉,咋呼到有你的。” 碎片砸到脚下,玉萝连忙跪下。 丫头搀着老夫人站起来,训斥道,“没有一点手腕,把你放在七小姐身边我怎么能放心?叫做的事都做不好,更别提没吩咐的事了!你父母都在府里做工,这一次我不说什么,只罚你两月月钱,下次但凡让我知道你哪不妥当,就叫你爹娘领回家去吧。” 婉清歉意的看着跪着的人,转头问吉祥,“刚才好几个丫头也去找了,你是在哪捡的?” 老夫人上来就罚了玉萝,定是瞧她哪不好了,要撵她走。 吉祥在心里转了一转,这时候要是说就是玉萝掉的,老夫人必然大发雷霆,说不定就要当场发落。 这不能说!她打定主意。 “奴婢送酒回来,特意绕了小径偷闲。”说到这吉祥有点不好意思,“看见草里有一片白,仔细一看是块玉,奴婢就捡回来了。” 有了玉萝在前面,老夫人现在尤其怕丫头失了规矩,特意问道,“怎么回来的如此晚?” 吉祥面颊微红,笔直的跪下来,“请老夫人责罚,奴婢回来时遇见珠云了,说了一会话,没留意时间。” 说来也是奇怪,她先后遇见七小姐身边的两个丫头,特别是珠云,硬拉着她诉苦,眼泪流了一脸,让她不好意思走。 “珠云?除了这玉萝她是七小姐身边最常用的人。这才什么时候她就出去玩了?” 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瞅着婉清,“这就是你身边的丫头,看重的都不在身边,你真真的受苦了。” 婉清默认不语,看着吉祥叹了一口气。 “你娘呢?管家管家,竟然连自己房里都管不好,她是每天都做什么去了!” 老夫人气的用拐杖锵地,显然今天这事对她冲击极大。 “您别怪娘亲,她事多,身体又不好,我怎么能让她操心。” 说完又望向吉祥,目光沉沉,道,“确实她们也没什么错,哪能人人都相吉祥呢。” 被盯着的吉祥心中一突,怎么都觉得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老夫人看着懂事的孙女,心里一片柔和。 “你这么看重吉祥,我以前都不知道,既然如此,你身边也没有可用的人,就把吉祥带了去吧。” 婉清立刻应好,垂下眼帘,遮住复杂之色。 今天这丢玉佩的事情是她一手设计的。 先让玉萝丢玉故意让吉祥捡到,又在祖母面前表现自己无人可用,接着吩咐珠云拖延吉祥,待吉祥回来又特意亲近她,说来说去目的就是要走祖母的人。 费尽心思想让老夫人生了怜惜,直接把人给她。 真到这时候了,她又觉得自己特自私没良心。 扶起玉萝,向祖母行了一礼,也没有心思呆下去了。 “搞了这么一出幺蛾子来扰您清静,您还一直宽慰我,我这心里难受的很,也不多留了。今晚收拾收拾,吉祥明天再到我院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