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天灾》 第1章 第1章 “你不回家,我就跳楼了!” 酒店走廊里,邵盛安无措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妻子说要跳楼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畔。 怎么回事? 昨晚妻子睡前还给他打视频,当时还跟他有说有笑,说今天要跟朋友去买结婚用品,还说要早点睡今天才有精神逛街。两边有时差,他在a国这边已经在工作了,妻子还跟他说工作加油,早日签下合同回家。 怎么才九个小时功夫,妻子睡一觉醒来就让他回家,还说不回家就要去跳楼? 想不通,邵盛安完全想不通。现在怎么能请假回家呢?他跟上司跑到a国出差,眼看着明天就要开最重要的一个会议,会议顺利的话这笔单子就能谈下来了,他能够拿到最少二十万奖金。有了这笔钱,他们夫妻看中的那套学区房首付终于能凑齐了。有了学区房,青青就能安心怀孕了,她那么喜欢小孩子,每次看着小区的孩子都两眼发光…… 嗡,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脸色大变。才挂断电话一分钟不到,妻子竟然发来了一个视频,竟然是妻子站在阳台上俯视楼下的视角。 镜头从楼下转到妻子脸上,妻子眼睛红肿,看着镜头哑声说:“邵盛安,要是五分钟内我看不到你订票回家的照片,我立马跳下去,我不活了。别想着报警,我要是看见消防车,我立刻就跳,你知道我从来不骗人,说到做到。” 视频结束了,邵盛安手脚发软撑着墙才站稳。 “邵盛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搭档推门出来,“你的脸色好难看啊,没事吧?” 邵盛安满脑子都是妻子决绝的脸,他相信如果自己没有照她说的做,她真的会跳楼的! 他推开搭档走了两步,直接跌坐到地上,他也顾不上爬起来了,直接坐在地上用手机开始订票。手指也在发抖,打字都打错了,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输入:月城。a国直飞国内的飞机没有到他家花城的,得先到月城,再搭其他交通工具。 最近的机票在当地时间晚上十点,他毫不犹豫地订票付款,然后截图发给妻子,打电话过去。 “盛安你干嘛买机票,这里的工作还没好啊。”搭档大感不解。 邵盛安没理会他,紧张地等待电话接通。 电话正在通话中。 再打,通话中。 直到打到第三个,电话接通了。 “喂青青,机票我订好了,晚上十点的票,国内是中午一点,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要看到你坐在飞机上的照片,不然的话我还跳楼,挂了,我忙。” 邵盛安来不及多问,电话就挂断了,但他狠狠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危机已经暂时过去了,接下来他只要尽快赶回家就行。 “盛安你的信心可真足,这是笃定明天就能把合同签了晚上就要回家是吧,连一晚上都等不来了吗哈哈,有信心好啊,看你这么有自信我也就不紧张了,不过你的机票时间是不是买错了,怎么是今晚的机票——” “家里有急事得回去,资料是我们一起整理的,明天上台讲解的工作就交给你。” “盛安你这是搞什么?你家里有什么急事,还有什么急事比得过我们这一单——” “家里真有急事,实在没办法,对不起了。”邵盛安拍搭档的肩膀,再次道歉。 搭档苦着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上台就脚软,别这样对我啊,我们不是好搭档嘛,上台露脸一直是你的活儿啊,我不敢的。” 邵盛安跟老板请假,老板当然很生气,为了这单生意他们付出了许多精力,为了明天的会议,还提前做了很多准备,今天正在做最后的梳理,确保明天一击即中。 但邵盛安硬是要走他也没办法。 “小邵,这是你的事业履历上很重要的一笔,你是从头跟到尾的,你确定就这样中途放弃吗?” 邵盛安歉意地鞠躬,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在公司的前程大概是完了,但他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家庭吗?老婆都要跳楼了,他还赚什么钱! 回房间收拾好行李,邵盛安又利用剩下的时间跟搭档做交接,带着他将明天的会议内容过了五遍。 “你可以的,这笔单子签成的话有二十万奖金,我那份是没了,可能老板会算给你,想一想钱,还紧张吗?” 搭档深吸一口气:“提钱我就不紧张了,为了钱就算是嘴巴含玻璃我也会把演讲完成的。” 把邵盛安逗笑了:“你帮我兜底我很感谢,等回国我请你吃饭。” 之后他打车前往机场。 前往机场路上下起了雨,雨水砸在窗户玻璃上,将这座繁华的异国城市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在机场办手续候机时,邵盛安给妻子打电话:“我去机场了,你还好吗?” “很好,记得上飞机后给我发照片,我去忙了。” 想了想,他打开通讯录翻找妻子闺蜜袁晓雯的号码。 “青青没跟你去逛街吗?是啊,她说她不舒服,你说她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今天跟你聊天的时候心情还很好吗?好,那你逛街吧,等你结婚我和青青一定到场祝贺。” 挂断电话后,邵盛安更加摸不着头绪了。 他的妻子为什么突然情绪大变呢? 一切都要等他回到家才能知道了。 一万多公里之外的本国花城,乔青青又收了一批同城急送快递。 “不好意思外面下雨了,不过包裹上有防油纸不会进水的,客人你检查一下。”送货上门的快递员摘下头盔擦上面的雨水。乔青青愣了一下:“原来已经开始下雨了吗。” “是啊,您家里在装修吗?怪不得声音大没听见下雨了呵呵。” 乔青青检查一下快递,确定无误:“谢谢你。” “好的!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哈!” “好。” 门没关,她先将快递放到厨房里,然后再进主卧和次卧。 两个房间都有师傅在装地暖,进度还不错。 “师傅劳烦加紧做,中午我来订饭,吃过饭后您几位休息一会儿就继续施工,我再给您每位两百块补贴,您看怎么样?” 工头笑着说:“成,怎么不成!有钱大家都想赚嘛!放心吧,按照这进度明天下午就能完工了,我们的活儿您就放心吧,精细妥帖,一定都给您做得好好的!下午我同事再过来给您家量尺寸做室内保温层,那个活也简单,最多两天就能做好的。” 她又爬上阁楼,再上露台,这里也有师傅在装太阳能发电机。 “师傅,下雨了有影响吗?” “没有,能做!” 都走一遍后,乔青青稍微安心一些,雨水淋在她头上,冰冰凉凉,让她火热躁动的心勉强平息一些。 两个小时前,乔青青重生了。 第2章 第2章 死去后重新睁眼,乔青青看着眼前熟悉的装潢愣了很久,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家了。在第二次洪水时家被抢走,她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在肮脏的洪水中找食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后生病,原本她以为自己只能等死,但她幸运地被军人们救下。于是接着熬,继续活下去。后来大地震,家肯定也在地震中成了废墟,她死在了地震后的逃难路上,临死之前什么都没想,最后映入眼底的是昏暗的、乌云层叠的天空。 她竟然梦见这么清晰的末世前的家,干净整洁,空气里还有茉莉花的香味。乔青青不想醒来,这个梦太过美好了。直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音乐声响起,让她从美好回忆的怅然悲伤中惊醒。 坐起来左右环顾,乔青青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来电显示是“雯雯”。 雯雯,同样多年未见的好朋友袁晓雯啊。梦里还能接到朋友来电,上天待她不薄,乔青青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闺蜜活泼欢乐的声音:“青青起床没有,我去接你啦,今天可有大工程,我们要逛街一整天!你起床了吗,要吃什么早餐?……” 乔青青心头一震,这对话好熟悉。她喉咙发紧:“我、你,你怀孕了?” “……啊啊啊青青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没有告诉你你怎么会知道!” “是不是才一个月?” “我去!青青你怎么知道的!我也是去医院验血才确定的,只告诉了我老公,他不认识你不应该是他告诉你的啊,你怎么知道的呀?” 乔青青急促呼吸着:“你,等一下。” 她挂断电话冲下床奔出房间,打开门来到阳台,双手撑着阳台往下看。这是个二十年前的精品小区,附近生活设施完善,有健身广场与幼儿园,过前面那条公路后就是农贸市场与生活超市,每天早上都车来人往很热闹。往下看时她看到一辆公交车正好从对面的站台行驶离开,一个咬着包子的白领快步追着:“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呢!” 带孙子上幼儿园的老奶奶牵着孩子的手,慢吞吞地走过斑马线。 三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嬉笑打闹着跑出小区,女孩儿的双马尾荡出欢乐的弧度。 乔青青的瞳孔紧缩,她低头看手,她紧紧抓着阳台护栏,入手冰凉,再用力握紧,手上能感受到真实的压痛感。 她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张大嘴巴想要大声喊,可是声音都哽在喉间,她半个字都喊不出来,只能紧紧抓着护栏,泪流满面。 她不敢相信自己回到过去,这是过去不是未来! 那些黑暗痛苦的过往,全都还没有发生。 想起什么,她立刻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青青,你现在不是该和晓雯逛街买东西吗,还能给我打电话呀。” 是熟悉的声音,语调语速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乔青青流着泪,满脸悲伤,听着电话那头丈夫亲昵的询问,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很冷静:“邵盛安,你立刻请假回家,请不了假?那你就跟你老板说你老婆要跳楼了!”然后掐断通话,蹲下大哭起来。 哭了几声后乔青青又笑了,边笑边哭,站起来拍了个视频发过去。 发好视频后,乔青青又给她妈打电话:“妈,我很想你,你明天来看我好吗。” 上辈子的明天,她妈就会来花城看她,她要确保一切不会变。 “妈也想你了,正好想明天过去,你大舅送我一箱海鲜,我哪里吃得了哦,我明天给你送过去。盛安呢,出差回来没有?” 乔青青压抑着情绪,笑着说:“他会回来的,到时候一起吃海鲜。你明天下车告诉我,我去接你。” “不用,我搭公交车直达小区门口,用不着你送,哎来客人了,妈挂了啊。” “好。” 乔青青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后,压在心头缠绕十年的痛苦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她的爱人,她的亲人在这个时候都还活着! 她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手机又响了,还是闺蜜袁晓雯。 愧疚地接通电话,乔青青说临时有事去不了:“家里水管爆了,我得请人来修,对了,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说是要来百年难遇的大台风了,我得去采购些食物囤到家里,你也买一些吧。” “没有台风啊,天气预报没说啊。哎呀青青,台风怕什么,我们这里又不是海边,不怕的啦。那你先修水管,我和萌萌先去买。” 刚结束通话,丈夫邵盛安的电话打进来。听着那头说已经定好机票,乔青青松了一口气,又再威胁了一句才挂断。打开聊天软件,果然看到了机票的截图。 “这样就够了,今晚盛安回家,明天妈妈到家。”乔青青含泪笑了。 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将回到她身边,乔青青彻底冷静下来,她得抓紧时间做准备。 她在末世里过了十年,那十年很辛苦,经过了数次绝境,每次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想要放弃一了百了,但每次她都会想起丈夫,想起她妈,然后咬着牙继续活下去。 哪怕活得不像个人了,也得活下去。 重回十年前,还是灾难之前,这是上天对她那十年间无数个日夜虔诚祈祷的奖励吗? 这么想着,乔青青突然福至心灵,她凝神闭眼,看见了自己的空间。 在这一刻,她进入一种玄妙的感觉,听到空间在“说话”。它告诉她,它已经满足了她的愿望,让她重生到十年前,一切悲剧还没有开始之前,至此它跟她这一脉的因果了结,缘分终结,等她死后,它就会彻底离开。 她猛然睁眼,那种感觉瞬间消失,但那股空间意志牢牢刻在她脑海里。 “谢谢你,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愿意继续帮助我。”乔青青真心实意道谢。“你喜欢黄金玉石对不对?以后有机会我一定给你找很多很多,让你变得更大。” [好] 简单的回应让乔青青很高兴,外婆和妈都没有跟空间说过话,空间却愿意跟她沟通两次。 “我一定会做到的,你放心吧。”乔青青做出承诺。 空间还在,乔青青对未来就更有底气了,她不敢说能够活到末世结束,但至少这一次她能够提前将家人聚在身边,他们可以一起面对所有困难,就算是死,也要一家人死在一起。 她不想要再独自孤单地活着了,要死一起死。 她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冷静下来后开始安排。 首先,她上网查花城当地靠谱的地暖安装公司,几方问价后下订单,在询问后得知对方公司还能做室内室内保温墙业务,她就再加岩棉条层保暖这一门生意,约定让师傅立刻上门。 再找老同学咨询太阳能发电机,老同学帮她牵线,介绍他表舅的公司,定好立刻上门安装。 两门生意她都要求加急,师傅没有档期?那就加钱,加多少都行,于是都顺利谈下来。 最后再翻找当年给她妈妈花店装修的熟识师傅来封阳台和露台,师傅说他手头工作还没完,得再等十天。她等不及了,师傅就说给他介绍同行,乔青青跟那人聊了自己的需求,对方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接下来,下午就来量尺寸。 “五层钢硬化玻璃要定做,先量尺寸,等工厂那边把玻璃送过来再给你装。” “好,那您下午就过来量吧,我在家。” 这三项安排后,乔青青再上网购物。上辈子没有做好准备,空有空间却没有储存足够的物资,在缺衣少食少药的日子里,乔青青每次生病都是硬挨过去的,哪怕她有多一盒退烧药,有多一床被子—— 想起上辈子席卷世界的持续天灾,乔青青不禁有些厌恶、恐惧。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她一定会做好准备! 第3章 第3章 一切的开始,是一场雨。 没有人想到那场雨会一下不停,会越下越大,一个月后,等城市排水系统无法负荷,积水越来越深却无法排出去时,一切都太晚了。 花城的地势高,乔青青家所在的小区的地势是这片区最高的,当年开发时,打的广告时坐享花城风光,一切尽揽眼下。 这样小区,洪水最高时淹没了六楼,而在其他地势低的地方,已经淹没到十几楼了。 洪涝持续了近一年,然后是气温骤降40摄氏度,从秋季的22°直接降到零度20°以下,气温还在继续下降,最低甚至到零下八十多摄氏度。 在那之后,灾难到来时都毫无预警。人们回想末世伊始的阶段,才发现灾难在开始的时候还是比较“温柔”的,洪涝并没有突然出现,至少前面一个月降雨给足了人们反应的机会。国家机器开始也应付得住,直到水位越来越高,各地都被泡在水里……据新闻报道,除了西边地势高的省市,其他省市全都陷入水灾之中。 等大降温时,位于南方的花城都零下八十多摄氏度了,难以想象国土北方的温度会是怎样一个恐怖的数字。 在网购时,乔青青先购买避灾必备物资,先下单了大量的桶装矿泉水,因单子太大还跟店家谈好优惠。下单后她再租了一个位于郊外的工厂仓库,地址发给店家。 接着再订购大米和面条、面粉、羽绒服棉被等保暖用品,照理说去粮食产地和批发市场买更划算,这个星期下的都是小雨,得一个星期后雨势才会转大,等到洪涝形成,还有半个月功夫可以折周转。但乔青青不敢冒险,要是困在路上回不来怎么办?买那么多东西,在外地租仓库收货也不方便,不如在自己的地盘,到处都是熟悉的。她特地租的郊外倒闭服装厂的仓库,给了一个月一万的租金,预付定金四千,离这个工厂最近的民居也有八百米,不怕被人窥探。 在前世她见过太多见财起意的恶□□件,连这个家也是被人盯上抢走的,她收集这么多物资,绝对不能被人注意到。 这个时候也不用节省了,反正钱以后都是废纸。为了买房,家里已经攒了120万,全拿来买物资吧! 一个小时后,装地暖和太阳能发电机的师傅前后脚到了,乔青青将人迎进来。家里开始动工,主卧里的床柜等能移动的东西都被她收进空间里了,地板没有贴砖,这就省功夫掀瓷砖了。这房子是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了,但当年小区建房时用的是好料子,二十多年下来质量还很好,至少在上辈子被洪水泡了一年,又被冰雪冻了近两年,等酷暑来临时冰雪化冻洪涝再现乔青青被赶走,这房子都好好的。 “做好隔层,别影响楼下。”乔青青跟做地暖的师傅交代好,又带着装太阳能的师傅上露台。 她家在顶楼八楼,当初买房时附赠的阁楼,从阁楼出去还有一个15平的露台,前几年排水不好,一下雨就淹。在乔青青结婚后,这房子被拿来做婚房,邵盛安带着师傅将露台和阁楼的排水做了改良,这才好了起来。 太阳能发电机她买的是10kw的,免费安装,最后价格定在11万,她预付了两万定金。 看雨点小,师傅们做得还顺利,乔青青下楼了。她环视着阁楼,阁楼低矮,最高处才两米,冬冷夏热不适合日常起居,平时都拿来放杂物,她看到一个箱子,过去将其拉出来。上面已经堆满灰尘,盖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沓老照片。她一张一张翻,全是她和父母的全家福,从满月到七岁。嗤笑一声,她将照片丢回去,打算找个时间把她和她妈剪出来。 中午时,她定了七份外卖,和师傅们吃一样的。 吃完饭,丈夫发来视频邀请:“看,我上飞机了,飞机延迟了一个小时,一会儿我要关机了,你等着我,我国内时间下午五点左右到月城,到时候再转高铁,大概八点就能到家。” “好,你赶紧回来。”乔青青在阳台接的视频通讯,邵盛安只听见背景音很吵闹,却没想那么多。空姐过来提醒他,他恋恋不舍地多叮嘱一句切断视频。 没有那么多时间感怀伤秋,乔青青不停下单,量大的就发仓库,量少且距离近的就发同城急送。快递员冒雨陆续将她的快递送进来,老小区没有电梯,快递员一个个累得满头汗。乔青青挨个给五星好评,还在平台上给他们打赏。 下午两点时,来加装水箱的师傅和改装门窗的师傅也到了,一时之间,家里上上下前前后后都是施工的声音。 四点时,来量阳台露台尺寸的师傅上门了,带着徒弟很快把阳台和露台的尺寸量好。因是老朋友介绍的,师傅也直接:“阳台是小问题,你这露台要封起来可要不少钱,我看你还在做太阳能发电机啊,那的确得透光,不过也不用非得用钢化玻璃,用普通的铝合金或者不锈钢封住四周就行,价格低更实惠,顶部我从这里给您接到阁楼这里,都能封得住。” “没事,就要五层钢化玻璃,我要封顶的,您给算价格吧,要预付多少定金?”装不锈钢防盗当然实惠,但等洪水淹没到第六层时,等寒冬将洪水冻成二十多米的冰层时,八楼实际上变成了二楼,有歹意的人能够轻易爬上来。装不锈钢防盗,那不是方便他们爬么?就该装成钢化玻璃将阳台全封住,让他们爬个够。 下定金后,师傅就走了,说要去工厂下订单。 一整天八楼都很热闹,楼下的邻居终于上门了。 “大周六的,你不休息搞装修啊?哎哟,你这是把家拆了呀,前几年结婚你家不是才装修过吗?” 上来的是王奶奶,可以说是看着乔青青长大的,人不坏,就是爱念叨她,说的话有些不顺耳。 “嗯,楼顶又漏水了,我让师傅来修一修。” “又漏水了啊,当年我就跟你爸说别买别买,这顶层好久都没卖出去,就你爸贪便宜硬要买,这天天漏水谁受得了啊。”王奶奶念着,“你男人没在家啊?没在家你怎么好让人来修,那么多那人进进出出的不好看,怎么不等他回来再弄。” “王奶奶,是不是太大声了,我让师傅们小点声,您慢点下楼。” 王奶奶摆手:“也没多大声,我就是看着楼梯进进出出上上下下都是陌生人,上来看看,原来是你家在搞装修。” 正说着,工人抬水箱上来。 “管道弄好了,把水箱接上就行。” 乔青青扶着王奶奶让到一边,对工人师傅点头:“那你们装吧。” 王奶奶瞪着眼睛数:“哎哟,你家这是要装多少个水箱?一个就够啦!你又装了三个啊?” “嗯,王奶奶我扶你下楼吧。”硬是将人扶下七楼,歉意地说,“我家这几天还有不少活要干,估计工人们得常进出,哪里扰了你家真是不好意思,这样,等我老公回家,我让他上门赔礼。” 这话王奶奶爱听,拍着乔青青的手:“家里还得是男人做主,你可不能学你妈,把自个儿男人都推走了……” “王奶奶再见。”乔青青转身走了。 “还是不爱听老人的话,这老人说的话都是真道理——”王奶奶唉声叹气,进屋看电视。她只关着防盗门,楼梯有人出入还是听得见动静,她又听见有人上八楼了,杵着拐杖走到门边去看,一看就忍不住数落:“这年轻人就是不懂节约,买这么多东西,不生孩子不养孩子,钱都乱花……” 新来的是师傅是来量室内墙体尺寸的,那边量着,这边水箱装好了,本来家里露台上就有一个水箱,因楼层高有时候水压不够,还装了增压泵。今天加装了三个05吨的不锈钢水箱,一个放阳台,两个放到露台上。 结账时,乔青青问:“我的工厂需要大号水箱,你们那里最大号的是不锈钢水箱容量多少?” 工人边点钱边笑着说:“那可大了!直径有四米,高一米,能够储存十吨水呢!” 10吨?乔青青一听就满意,放进空间里的东西会处于静止状态,只要储存足够的水,末世第十年都能有干净的自来水可以食用。 “一个怎么卖?”工人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真的想买,高兴地说,“老板等一下,我问一问老板。” 当即打电话去问,转告乔青青:“厂里还有八个现货,一个市价卖5230一个。” “你把电话给我,我跟你老板谈。” 经过砍价,最后定下要十个,一口价四万八。 “这是仓库地址,你们到时候送过去,到了跟我说我过去现场付款。”乔青青写了张纸条给工人。 第4章 第4章 七点时,工人们下班回去了。看着一片狼藉的家,乔青青稍微清理一下,出门去吃饭了。她在小区外面的饺子铺吃了暌违十年的煎韭菜饺子,又点了最喜欢的小笼包,配着云吞汤全吃完了。这家店开了快三十年了,从她出生开到现在,用料新鲜实在,生意特别好。她跟老板定了一千份什锦煎饺,一千份小笼包,一千份清汤云吞,再有五百份牛腩面,五百份炸云吞。 “啊?”拿着纸记单的老板愣了,“青青啊,你说错了吧?十份五份?” “叔,就是一千份,五百份,我再念一遍吧。总价是两万四千五对吧?我先给一万定金。”收回看价目表的视线,说着乔青青就扫码把钱转了过去。 “哎哟!这可不成啊!”老板受惊了,耳边传来收款播报声,他嗔怪地瞪乔青青,“你真要买我当然乐意卖了,不过不能按零售价卖,这不是坑人么!我给你打个八折,你尾款给我一万就成了。”将零头抹了。 “好。”乔青青也不跟他客气。 “你哪天要啊,是不是公司同事聚餐要用?” “是啊,公司要搞聚餐,也不着急,到时候聚餐是分开办的,半个月内分三批给我就行。” 老板松了一口气:“那就简单多了,那你星期三来一趟,我先给你做三成!” “好,那我星期早上开车过来取。” 等店里最后的顾客吃完离开,老板立刻拉下闸门,闭门休业了。 这笔单子就够他们夫妻俩忙活的啦,正常营业的话,半个月都卖不出四千单呢。买家又是老熟人了,家就在对面小区,定金也给了,还怕人家跑单?等这一笔做成了,他们家这小店能吹三年! 任性消费这么一笔后,乔青青觉得心情好极了。 花钱的感觉真好!上辈子家里的钱都没花完,百来万呢,夫妻俩累死累死攒的首付款,想想就心疼。 高兴的乔青青又开车去逛农贸市场,临下车时,丈夫邵盛安打来电话:“我到月城了,最近一班到花城的高铁要十点,我到家都凌晨了,你先睡不用等我。青青,吃晚饭了吗?” 乔青青激动万分,但她克制住自己:“吃好了,我要去农贸市场买东西,晚上再见吧。” 月城,邵盛安终于安心了,都要去农贸市场购物了,应该没事了吧? 他打了个呵欠,时差与睡眠不足让他头脑发胀,他不得不找了个宾馆开钟点房,设了五个闹钟,眼睛一闭睡着了。 天都黑了,农贸市场仍然灯火通明,蔬菜还有不少,就是放了一天有些焉了吧唧的。乔青青逛了几家,选定一家蔬菜最齐全的,不管时令蔬菜反季蔬菜都有的摊子,在这家预定蔬菜订单:“你摊位上的所有蔬菜我都要,每样蔬菜要一百斤,每样瓜要一百个,土豆和番茄另算,我分别要两百斤,后天送货上门可以吗?” 在这里订蔬菜就是被批发商坑,但胜在方便,不用自己一点一点去搜罗,耗费大量时间跟精力。 当然可以了!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立刻拿出进货单子开始打计算器,最后把计算器递给乔青青看:“有的菜便宜,有的菜贵,比如这个豇豆四季豆,现在都十二块一斤呢,我这里有三十八样蔬菜果瓜,满市场你去看,绝对没有比我家更全的了!喏你看,这是最后的价格,我给你再打个九折——”噼里啪啦再按了五下。 计算器的声音被关掉了,不然的话得报出一个五位数的金额。 “可以。我可以先给你八千定金,到时候你把货单给我,对过无误后我再把尾款给你,只要你后天晚上送货到我给你的地址就行。” 老板拍着胸脯保证一定送到:“给你找最新鲜的,后天送过去绝对鲜嫩得还有露水呢!”当即写下发/票,乔青青这才将定金打过去。 以同样的办法,乔青青又定了三家蔬菜摊子跟十家水果店的水果,她妈爱吃榴莲,她定了两百个,只要她妈身体健康不再生病,未来十年每个月都能吃一个还有得剩。除了榴莲按个定,她还总共定了一千个西瓜,一千个哈密瓜,以及一千个椰子,这些在高温酷暑天气里最适合降暑解渴了。其他常见水果如苹果梨香蕉,她都大批量定,如此就花了十来万定金出去。 几家店老板看她的目光跟看财神爷似的,空调扇都对着她吹,新开的椰青插上吸管递给她,一家老板还问:“乔小姐吃不吃雪糕?” “不用,谢谢。” 乔青青捧着椰青上车又去逛肉铺摊子,先定下一批肉,决定抽时间再去屠宰场订大批量的货物。一切弄好后看看时间才九点多,于是上超市去采购。 逛超市的感觉让人心醉着迷,乔青青觉得自己就像鱼儿入水,整个人都幸福起来。她装满了三辆推车,结账后分六次才提上车。在车里她就将东西装进空间,拿出手机看时间,顿时心跳加速。 丈夫的高铁即将抵达,她可以去高铁站等候接人了。 乔青青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坐在车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好起来,慢慢开车前往高铁站。 午夜的雨势比下午更大了一点,雨水在城市的灯光中也染上了七彩的颜色,乔青青眼中突然浮现那棕褐色污浊的洪水,她眨了眨眼让自己不要走神,专心开车。 到机场时已经十一点半,她揪着手指站在出口等,但她实在太过紧张,手脚都是软的,不得不找一把椅子坐下。 她再次到出口处等待,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那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帘,她的眼眶瞬间溢满眼泪。 十年了,我在那十年里一直在想念着你,这一次你终于平安健康回来了。 邵盛安没想到妻子会来接他,但午夜人少,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乔青青,眼前一亮加快脚步,穿过出站人群向她靠近,招手:“老婆!青青!” 乔青青也上前去,她与出站的人逆向而行,伸手—— 两人抱在一起,乔青青的泪水夺眶而出:“邵盛安,我好想你。” 邵盛安也紧紧抱住她:“我的老天爷,你真的把我吓死了,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心情不好吗?别怕!我回家了,别再说什么跳楼不跳楼的,你要是跳了我怎么办,妈怎么办。”他轻轻地拍乔青青的背,再摸她的头发。 行人投来善意的目光,在这个高铁站里人们行色匆匆,有人在哭泣离别,有人在相拥重逢,背景里一板一眼的播报声声,似乎也沾上了人间烟火气息。 玻璃窗外雨幕连绵,家乡有着完全不逊国外的夜色,站在祖国的土地上,怀里抱着妻子,邵盛安重重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听着妻子的抽泣声,邵盛安很心疼,他扶着乔青青的肩膀低头看她:“怎么哭成这样?”拉出衬衫袖子给她擦眼泪,笑着说,“就这么想我啊,我就去了一个星期,好啦别哭了,我们回家去,你开车来还是打车来的?” 乔青青扯他的袖子将眼泪擦掉,哽咽着说:“开车来的,停在地下a区了。” “好嘞,回家去!” 邵盛安把乔青青的斜挎包取下来挂自己脖子上,转身一把将乔青青背起来,托了托,微微弯腰将行李提起来:“走咯!” 趴在丈夫背上,乔青青说:“邵盛安,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我特别想你。”乔青青把头埋在他背上。 眼泪流进他脖子里,邵盛安惊疑不定,这种浓烈的悲伤与痛苦,妻子这是怎么了?他脸上完全没了笑容,声音却带着轻松的笑意;“我也特别想你,我家青青晚饭吃什么饿了吗?我带你去吃点心好不好?” “不要,回家去。” “好好,回家去,我给你做饭吃,冰箱里有什么,你有没有买菜呀?” “有,我点了同城蔬果急送,家里有好多菜。” 邵盛安顺着她:“真的啊?那我一会儿可要做出八个菜给你尝尝。” 第5章 第5章 车上时,乔青青哭得睡着了。从早上重生到现在,她一直在忙碌,头脑里一直计算着各种物资,早就疲惫不堪了。现在如释重负,情感纾解,就忍不住睡着了。 到家时,邵盛安把她抱下车,乔青青立刻惊醒。 “没事,我背你回家。” 邵盛安爬楼梯很稳,乔青青安心地抱着他的脖子:“我刚才说的是真的,我很想你,外面下雨了,我怕你来不及回家,所以才骗你说要跳楼的。” “没事,以后换个法子骗我,千万别用跳楼了,我都吓死了。” “那说我病了?” “那也不成,我也担心啊。” 乔青青摸他的脸:“那怎么说才行?” 邵盛安将她往上托了托,笑着说:“你就说想我,我一定回来。” “骗子。”乔青青又红了眼眶,“明明我说了无数次,你也没有回来,就要骗你说我要跳楼。” “我怎么成骗子了?我是——家门口怎么这么脏。” 到八楼家门口了,邵盛安将乔青青放下来,又去看新的防盗门,上面的蓝色贴膜都还在呢。 “你换新门啦?铜制的?嗯不错,你的眼光好,我就喜欢这种没有雕花的一整块钢板的门,看着大方大气。” “嗯。”乔青青拿钥匙开门,这层防盗门打开,又是一层防盗门。 “你把原先的原木门拆了吗,家里这下可安全了,小偷都进不来。”邵盛安知道妻子状态不对,只管附和赞同安抚她的情绪,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扇门后面还有一道防盗门,乔青青跟师傅说了,要打三道门呢,上辈子被人破门而入的恐惧已经深刻在灵魂上,不这么做的话她可能都睡不着觉。 等看到第三道还没安上的防盗门斜靠在墙面时,邵盛安这才真的震惊了。 三道全铜制无雕花光滑铜面防盗门,这也太夸张了。 可是更夸张的还在后面,客厅里堆放着各种杂物,有些是施工工具,有的是还没有拆的快递箱子,这倒也没什么,但等他想将行李拖回主卧时,才真正惊呆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空无一物的卧室以及铺着电缆发热管道的地面,管道一圈一圈规则地绕着,邵盛安的脑子里却像有一圈圈毫无规则的线在转圈圈。 “青青,这是什么啊?” “地暖,次卧和阁楼也在装,今晚我们睡客厅就行。” 乔青青示意邵盛安先去洗澡:“你行李箱里的睡衣是干净的吗?那就去洗澡吧,洗完澡再说。” 邵盛安抓抓头发,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套睡衣去洗手间了。乔青青把客厅收拾了一下,快递全部先丢空间里,再把沙发靠墙堆空出来的地方放床。 洗了个战斗澡的邵盛安出来时,就看见客厅突然出现了一张床,还是他们俩的婚床。 “这、这个……” “饿了吗?” “饿,不饿,我吃了飞机餐,我给你做夜宵——不对,这床怎么在这里?” 明明进屋的时候客厅里没有床啊,洗个澡五分钟功夫,床就出现了? 乔青青朝他招手:“过来。”等丈夫过来,她拉人坐下,揽住他的手臂靠着他。 这种感觉很幸福,在熟悉的家里,在躺了多年的婚床上,他们都还很健康,抱着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盛安,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你要相信我。外面正在下雨,这雨会是一切灾难的开端……” 乔青青慢慢说着,说着洪水,说着冰雪与酷暑,疫病与饥饿,毒雾与酸雨,以及永夜。 “……后来,突然之间全黑了,太阳没有再出现,到处都是黑暗,基地里做了风力发电,每天会亮五个小时的路灯,说那就是白天,等熄灯的时候,就是傍晚了,我们喊路灯做人造太阳,你说是不是很好玩?我以为接下来就那么过下去,可是地震了,大地震,所有房子都倒塌了,地上有十几米宽的大裂缝,人掉下去的时候连叫声都变得很小,我们逃难出去,路上我受伤了,后来死掉了。” 邵盛安的心跳很快,他听着妻子说着所谓上辈子的事情,他很想打断她说都是噩梦,那些都是假的,但妻子的神情与语气都真实得让他发慌。 她是真的在回忆,说着痛苦的往事。 喉咙发紧,邵盛安艰难道:“青青,你这个前世里,怎么没有我?” 乔青青抬头看着他,神情悲伤:“因为你在末世第二个月就死了。你去a国谈的那桩生意,今天没有谈成,说是客户那边换了新的对接人,一切都要从头来过,你滞留在a国,半个月后开始暴雨加剧,国际航班开始有部分停飞,你赶着最后机会坐飞机回来,到月城后高铁火车都停运了,你想要回家却买不到票,连大巴车都没有。我让你别回来了,就待在月城,你说你买了冲锋舟,让我等你……我等了你一个月,到家的时候你瘦了十几斤,还在发烧,你咳嗽,吐血,跟我说路上冲锋舟电机没油了,你是自己划船回来的,我要带你去医院,可是我不会划船,冲锋舟在原地打转,差点把你摔下去……”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别说了,青青别说了。” 乔青青的悲伤与痛苦是那么真切,邵盛安也忍不住眼睛发酸,他抱住妻子:“别说了,我还在呢。” 缓了一下,乔青青继续说:“后来我下水游泳,拉着冲锋舟带你去医院,医院被淹了大半,还好高层还能用,我就在外面等你,等你……医生说太晚了,你是重症肺炎,耽误太久已经多器官功能衰竭,夜里你就走了。你太傻了,回不来就别回来了,只要你活着,我们隔得远远的也没关系,月城也不远,等洪水退了我可以去找你,干嘛非要回来……”她锤着丈夫的胸口,“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我傻,我傻。”邵盛安握住她的手,他的情绪也被乔青青感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在月城看着满城洪涝,知道全国各地都在发洪水,水位一天比一天高,我一定很担心你,想要回家跟你在一起的,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我放不下心。” 乔青青嚎啕大哭,等她发泄完情绪,眼睛都睁不开了。 “睡吧,睡吧。” 邵盛安将她放平在床上,拉被子给她盖好。他要离开,发现乔青青抓住他的衣服,眉毛皱起来。他重新坐下,拿出手机给同事发短信。 过了两分钟,同事打电话过来,看见屏幕亮他立刻接通。 没等他说话,同事就噼里啪啦地抱怨:“没谈成!我的天客户聊到一半就差签合同,结果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走了!现在那边的对接人联系不上,老板找关系打听,说是对接人出事了,可能要被辞退,黄了,这门生意要黄了!……” “我不方便说电话,给你发短信。”邵盛安心中震动,挂断了电话。编辑了短信过去后,他愣愣地看着短信界面,再看向窗外。 外面在下雨,这雨真的是灾难的开始吗? 要是别人跟他说末世要来了,邵盛安一定会笑眯眯礼貌听着,心下半句都不信。可这是青青说的,青青的表现那么真切,就像真的在那样恐怖的世界里生活过一样,说起他的死亡,眼神是说起痛苦往事时难过怀念与麻木杂糅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想起什么,他摸了摸身下的床,这床也不对劲,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家里能放下这床的只有主卧和次卧,可主次卧都在弄地暖,就算家里有第三个房间,青青也不可能在五分钟内将这床完好无损地搬出来啊。再说了,这可是他亲手选的婚床,实木,很重,当时抬进来时,也是拆开后再带进来由师傅现场安装的。 看着妻子的睡颜,他轻轻摸她在睡梦中仍紧皱的眉头,再次拿起手机。 其实他现在还半信半疑,信是因为对妻子的信任,疑则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真的难以一时之间接受,自己所在的世界将有末世要降临。 不过这不影响他照顾妻子的情绪。他打算买一台冲锋舟,再让店家多配些油就是了,保管能从花城到a城两个来回都够用。反正这笔奖金拿不到了,距离学区房首付还有二十万缺口,那么再多几万块缺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再赚就是了。 邵盛安对冲锋舟不太了解,愣是百度了半个小时,越看自己越喜欢,又三挑四选看中一款,跟店家聊了快一个小时终于下单。他决定等冲锋舟买回来后,下个周末带妻子去海边冲浪,放松心情。 第6章 第6章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结扎这个决定跟设定有关系 等乔青青睡熟了,邵盛安才小心脱下衣服,把衣服给妻子抱着,自己去厨房找吃的。打开冰箱,里面还真的满满当当都是果蔬,再打开冷冻层,各种冻肉放得满满的,鸡鸭猪牛羊肉都有,还有他喜欢的虾饺。他拿出一盒出来蒸,等待过程中将家里逛了一圈。 换防盗门不错,这边小区是老小区了,没有物业管,什么人都能进来的确不安全,装三个更好了,更安全,装! 做地暖不错,花城冬天总有那么几天冷得要命,岳母每年回来过年都说太冷了,去年还被冻感冒了,装! 窗户也装上了防盗窗,间隙很窄,他比了一下只有两厘米,挺好挺好,就算以后家里养猫养狗了,也不怕猫狗从窗口钻出去。防盗窗上还有逃生门,他试了试,满意点头,装得好! 溜达一圈后想起衣服没洗,邵盛安又去洗衣服,到阳台时发现多了一罐不锈钢的水箱。 他将衣服晾好,福至心灵上了阁楼。阁楼没变化,青青说阁楼也要装地暖,看来是还没有施工到这里。打开门想到露台上看看有没有积水,结果两罐水箱映入眼帘,还有一台设备,上面盖着防雨布。掀开仔细研究,他确定这是太阳发电机的电机,这大小这规模,没十万下不来。 太阳发电机不错,到时候再到电网申请并网,结余的电还能卖给国家赚钱,家里的热水器也可以换成太阳能的,节约天然气。 家里大变样,还添了许多新物件,邵盛安欣然接受事实。愿意买东西是好事,想要买东西,证明还想过日子,等妻子的“末世恐惧”消失,应该就好了吧? 下楼将蒸好的虾饺吃干净,刷牙洗脸,邵盛安爬上床抱住老婆睡着了。 半夜乔青青梦魇惊醒,发现自己在丈夫怀抱里,她反抱住对方,强迫自己继续睡。 第二天两人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乔青青睡了个好觉,精神都补足了,摸手机一看已经八点半了,赶紧把丈夫摇醒:“去洗漱吧,应该是师傅过来了。”邵盛安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瞪瞪去卫生间了,乔青青将床收起来,迅速换了身衣服再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来装地暖的师傅,刚将人请进来,她妈乔诵芝也爬上楼梯到家门口了,手上还抱着一个泡沫箱子。 “妈!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她歉疚地帮忙提东西:“对不起啊妈,我睡过头了。” “难得你星期天没加班,好好睡个够,我都说我坐公交车自己回来了,我刚才看见装修师傅进门了,家里搞什么装修啦,还有你这门口是怎么一回事,家里怎么乱都没关系,门口不能放任那么脏乱,换了新防盗门也得把上面的贴膜撕掉,这样放着多不好看——”乔女士的目光放在防盗门后面的防盗门上,惊讶,“你搞的这是什么,装这么多门干什么哟!” “妈先进来吧,不用脱鞋,直接进来吧!” 等进了屋,乔诵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才一个月没过来,家里怎么变成这样子? 再看客厅地上乱糟糟都是东西,乔诵芝终于忍不住了:“乔青青,这像什么样——呃,女婿出差回来了?” 邵盛安从卫生间出来打招呼:“妈回来了啊,怎么没跟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妈你先坐,我把脸洗了。” 看着女儿女婿家里乱成鸡窝,乔诵芝的好心情全毁了,沉着脸抱泡沫箱子去厨房,对着厨房里的一堆箱子实在无从下手。 “妈,我来吧!”她接过箱子放进空间里。 乔诵芝瞳孔微缩,迅速看了一眼卫生间,抓住女儿的手:“你干什么呢,睡懵了吗!” “妈,你先去客厅休息,我给你拿饮料,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乔诵芝哪里坐得住?顺着声儿到主次卧去看:“这是做什么的?” “妈,我请人装地暖。” “花城也不是很冷,费那个钱干什么。” “以后就用得着嘛,妈你吃早饭了吗?” 邵盛安很快洗漱好到厨房煮早饭,乔青青洗漱好之后到厨房帮忙。 “妈今天回来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忘记了。盛安,一会儿吃过早饭我带妈去医院检查身体,你在家里看着师傅干活,忘了告诉你,我还买了个太阳能发电机,师傅等下也会到,还有安门窗防盗的师傅,防盗窗安了一半还没好呢,到时候你帮着招待一下。” “行,车油不够了,你顺道去加油。” “还有一件事,中午我会给爸妈打电话,让爸妈带着大哥也过来,你在旁边应两声听到没。” 正在做瓠瓜炒鸡蛋的邵盛安愣住了:“怎么突然——” “昨晚我说的话,我知道你不相信,到中午的时候我会让你相信的。你就说好不好吧!” “好,当然好,就是爸妈不见得愿意带大哥来。”他家是乡下的,家境贫寒,读书出头后他跟女友结婚,两个年轻人没钱买婚房,婚后住在妻子的房子里,这让他父母很羞愧自责,轻易不愿意进城来,就是来了,也是放下东西就走,顶多再吃一顿饭,根本不愿意多打扰。 “那就这么说定了。”乔青青看旁边有解冻好的鸡翅,想了想可乐鸡翅该怎么做,手生地开始动手了。 “青青,盐下多了,等下鸡翅太咸。” 乔青青懊恼:“我好多年没做过鸡翅了,调料都生疏了。” 邵盛安抿唇,挤出一个笑容:“那我来做,你去陪妈坐会儿。” 没办法,乔青青只好出去了。一出去就看见她妈在收拾地上的杂物,她赶紧将人扶起来:“妈别弄了,等全部弄完我再来收拾。” “唉。”乔诵芝叹气,“剩下那扇门别安了,好端端的安三道防盗门多难看,外人不知道还以为家里是开银行的,怕被人抢钱,你听我的,一会儿把那扇给退了。” “妈,我会跟你解释的,这是新钥匙,三把,您收好了。” 邵盛安早饭出来时看见床没了,眼神震动,嘴唇动了动,但见丈母娘在到底没有问出来。 三人简单吃过早餐,乔青青就带着她妈出门了。 “我们去买菜。”结果将人带到医院去。 “来医院干什么,我不去。” 乔青青拉住她:“前几年不是查出脑供血不足么?我知道你平时都没有吃药,想起来才吃几次,我们来复查,很快的。我都定好体检套餐了,你不查也是浪费。” 乔诵芝没办法只好答应。 在等待她妈检查过程中,乔青青抽空去咨询结扎手术。 “结婚没,生育过没有,没有啊?你还很年轻啊,这就不生了?” “不想生了。”乔青青摸着肚子。空间是她和家人未来生存的重要保障,经不起一丁点闪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见过末世里出生的孩子的生活状态,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那样黑暗的世界里。哪怕这辈子她拥有充足的物资,她也不敢要孩子,她和家人们一起熬就够了,不用再生一个孩子来受罪。 “避孕手段有很多,你还年轻,不用非得做这个手术,虽然说可以复通,但成功率很低,也受罪。你跟你丈夫商量过了么?” 乔青青抿唇:“我已经决定了,输卵管结扎手术几天可以恢复?” “照理说一个星期就可以恢复了,期间注意休息不要劳累做重活。这个手术最好在经期后的一个星期内做,你这个月来了吗?” 乔青青打开记录经期的软件:“我经期很准的,这个星期三应该就会来,一般来五天。” “那给你约下个星期四的手术吧,你星期三先来住院,要先做检查。” 就这样,乔青青预约了下星期三住院,星期四手术,对她来说,准备物资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大概半个月的准备期,一定能将必备物资准备得七七八八,到时候外面开始积水,也不适合外出收货了。 第7章 第7章 乔诵芝的体检结果不错,除了没查血糖血脂,该查的都查了,没有大问题,有一些小毛病,开些中药回去调理就行。最大的问题还是老毛病,脑动脉硬化导致的供血不足控制得可以,但这病得长期服药,预防中风。医院给开了一个月的量,乔青青仔细咨询,得知只要一直控制得好,用药用量大致上不会有什么变化,决定回头上药房去采购,买上它二十年的药量。 回家的车上,乔诵芝问:“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要把空间的事情告诉盛安?你忘了你外婆的嘱咐了吗?”她有些激动,“不要用宝物去试探人心,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妈,我当然记得,所以这些年来我半个字都没跟盛安提过,结婚后也没有,只是现在时机到了。” “什么时机?” “末世要到了。” 乔诵芝呆愣:“什么事?” “就是世界末日,会有很多灾难发生,所以我买了很多东西,空间得装啊,我和盛安是夫妻,平时用不着空间就算了,顶多回老家看你的时候图方便将东西装里面,现在不同了,我不想瞒着他。” “什么灾难不灾难的,你昨晚熬夜看电影了?” “妈,你听我说完。”乔青青把昨夜跟丈夫说的话跟她妈说了一遍。 看着闺女,乔诵芝发愁了,用手背去摸她的额头:“你这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我就跟你说了,学区房妈帮你忙,我把老家的房子铺子卖掉帮忙凑首付,你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都逼出病来了!” “我知道你不信,盛安也不信,不过没关系,我有一个办法让你们相信。” 她带乔诵芝回家,家里叮叮当当,几个师傅忙得热火朝天。 “我给师傅们定中午饭,我们出去吃。”乔青青接上邵盛安,三人去饭店吃饭,要了一间有电视的包间。 “不用点这么多菜,你们不是要攒钱买学区房么,平时能节省就节省一点,我那里也有钱,回头都给你们。” “妈,这家饭店味道很好,我们也不是天天来。”乔青青点了四个菜,邵盛安又加了两个。 菜陆续上来,上齐后服务员退出去将门关上。 三人开始吃午饭,邵盛安和乔诵芝都吃得没滋没味,独乔青青吃得有滋有味,三人形成鲜明对比。 “你这是饿了几天。”乔诵芝说着给她夹了一筷子酱爆排骨,又给邵盛安夹,歉意地对他说,“是我惯坏她了,平时都要靠你包容她,我们青青能跟你结婚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妈,青青很好的,昨天晚上我十二点多到站,她大晚上不睡觉还去接我。她对我好,我对她好,能跟青青结婚是我的福气。” 乔诵芝听得眼角的鱼尾纹变成花儿。 乔青青眨眨眼忍下湿意,笑着说:“我来开电视,正好有件事能跟你们说。” 她打开了新闻台,五分钟后午间新闻开始播报。 “等一下会播一个国际新闻,h国八十年没动静的火山在一个小时前爆发了,毁掉附近一个温泉小镇。”这话一出,邵盛安和乔诵芝更加没心思吃饭了,两人心不在焉地吃饭,时不时瞄一眼新闻。 “接下来播报一则国际新闻,h国著名休眠火山希特里亚山于当地时间凌晨2:15突然爆发,火山灰遮天蔽日,喷发的熔岩当即引发附近山林大火……希特里亚山为当地著名旅游景点,附近有许多以温泉为主题的旅游小镇,暑假即将到来,此番火山喷发不仅影响当地生态,更会对旅游业产生极大影响……” 邵盛安和乔诵芝看向乔青青。 “下一条新闻是r国的石油船在近海发生泄漏,最后的体育新闻是b国黑马夺冠。”乔青青复杂地笑了,“不过我知道,你们会说这种消息,其实还是有方法提前从社交媒体上获得的,比如从我留学海外的同学口中得知。我们看下一个台吧。” 等两个新闻看完,她转到一个地方民生频道,主持人正对着镜头说着猪肉价格在调控下已经平稳,又联系前方记者现场采访采购猪肉的老百姓。 “这位老伯买了两个猪前蹄,说要一只红烧一只烤。” 乔青青刚说完,笑呵呵接受采访的七十多岁老爷爷说:“我老婆会红烧,烧得特别好吃,我女儿喜欢用那什么烤箱做烤猪蹄,是啊,我就负责买,她们做,我就等着吃嘛,我的这个假牙是刚换的咬得动……” “这是现场采访的,我不可能提前知道记者会采访谁,采访者会说什么。”乔青青扬起嘴角,“你们信了吧。”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眶。 “末世真的要来了,盛安死在第二个月,不久之后妈妈也跟我失联,我自己住在家里,政府一直有物资援助,后来世道彻底乱下来,我们的家被抢走了,我没办法只能到处流浪,最后流浪去了老家,找不到,我找不到妈妈,找不到舅舅,老家的地势比花城低,我问了当地人,说是洪水那年二十楼以下全淹了,妈,大表哥家在五楼,小舅家是自建的四层楼,他们肯定都逃难到别的地方去了……后来十年,我都没有见过你们,一个都没有。” “青青——”乔诵芝无法承受女儿年轻的脸庞上衰败麻木的神色,她抱住女儿像小时候那样拍背,“别哭了,妈还在呢,盛安也在的。” “妈你别被我吓到,我一说到以前的事情就控制不住。”她擦擦眼泪从妈妈温暖的怀抱中出来,看看母亲,又看看紧紧看着自己的丈夫,“上辈子我什么都没有准备,都活了十年了,这辈子我们提前准备,我不相信我们一家还是活不了。” 邵盛安眼中都是心疼:“你说得对,我不是提前回国了么,这辈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心中却有戾气在滋长,以后遇到抢走房子的人,他会替妻子报仇的,只要想起妻子被赶出来流离失所,他心里就恨到极点。 “没事没事,我们还有空间呢,那是祖宗传给我们的宝贝,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她看向邵盛安,“盛安啊,你应该也猜出来了,我们家青青其实有一个能放东西的空间,以前青青没告诉你,是她外婆和我让她不要说的,你不要怪她。” 邵盛安摇头:“妈,我怎么会怪青青,她没跟我说是好事,我工作应酬难免喝酒,要是喝酒醉当醉话说出来就坏了,还好青青没告诉我。不过空间是怎么一回事?青青就是把床放进来再拿出来的么?” “嗯,你是不是吓到了?”乔青青有些怀念地说,“我们初中那年,你送我一箱你爸送来的芒果,真的太重了,我抬不回家,你又不说话,箱子放下就跑了,没办法我只好把箱子拖进巷子里没人的地方收进空间里。后来我出来的时候遇见你在前头偷看,我刚想跟你说话,你竟然就跑了,当时你是不是以为我把芒果丢了?” “是啊,巷子那里面不是正好有一个垃圾桶嘛,你把箱子拉进去出来又空着手,我太难过了。”想起当年,邵盛安忍不住笑了,那时候他多傻气啊,放下箱子跑开立刻就后悔了,该帮她抬回家才对,于是躲在路口偷看,看见她空手出来后,失望简直要将他淹没,伤心羞愧得不敢再面对心上人。直到第二天心上人送她一个大桃子,说芒果很甜,这个甜桃子送给他,她没办法一下子给他一箱桃子,不过她吃桃子的时候会给他留一颗,攒起来就是一箱啦。当时的惊喜与甜蜜,如今似乎还能品味得到。 “后来我给你送桃子,你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说着少年时期的趣事,乔青青的精神明显好了起来,这让乔诵芝松了一口气,佯装抱怨:“怪不得那一阵家里的桃子没得快,原来是被你拿去送给未来女婿了。” 一句话把乔青青夫妻逗得脸都红了。 气氛终于从悲苦中解脱出来,乔青青说:“这几天家里要搞装修,我还请人封阳台和露台,等定制的玻璃做好就开始做,妈,你就在家里看着,我要出去收物资,我在郊外租了个工厂仓库,明天就开始有蔬菜水果运进来了。”她摸出手机将昨天采购的单子发到三人群里。 “有的我想不周全,就要靠你们帮忙添补了。” 邵盛安一目十行:“你竟然已经买了这么多东西,大米12吨?” “嗯,我在购物平台分四十家店订购了总共20吨大米,足够六个成年人一天三顿米饭吃个二十年了,量大有折扣,最后还是花了十四万多。” “六个人——” “对,我这就给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尽快到花城来。” 第8章 第8章 乔青青将电话拨过去:“喂,妈我是青青,盛安出差回来了,他病了没胃口,想吃老家的菜,我想着您和爸也好久没过来,要不抽空来一趟?盛安说想大哥了,让您两位把大哥也带过来,是啊,生病的人比较脆弱,我也想尽量顺着他,您和爸商量一下吧,我让盛安跟您说两句。”将手机递给邵盛安。 他咳嗽一声,酝酿一下,虚弱地说:“妈,我想见大哥,你们过来吧。”这一句超常发挥,语气十分到位,邵妈妈立刻说明天早上就去。 “上辈子下雨半个月后,泽县就被淹了,那里地势低河流多,平时刮个台风都积水,末世后也是最早被淹没的地区之一。”乔青青解释说,“泽县全县撤离,那时候我让他们来花城,路上他们坐的转移大巴车遇上泥石流……我过去找,好几家医院的幸存者里都找不到他们,盛安,对不起。” “不怪你,不怪你,该怪我。”邵盛安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走过去蹲下抱住她,“那是我作为儿子应尽的责任,我不在家把责任都甩给你,是我的错,这一次不会了,我会安排好的,你别怕。” 温情之后,三人为接下来的计划进行讨论。 “食物、水、药品、衣物,汽油和发电机,还有种子。”乔青青将物资最重要的几样念出来。“最后是牢固安全的住所,所以我加固了门窗,还做了太阳能发电机,在末世前十年,在大地震之前我们可以一直住在家里。末世前三年没什么太阳,所以我们得先买发电机和汽油,度过最早期身体不耐寒的阶段,不然的话夜里零下七八十摄氏度,有可能会一睡不醒。等末世第四年酷暑到来,我们就可以利用太阳能发电开空调,对了,得多储存几台空调……” 看着妻子说着说着开始焦虑,邵盛安赶紧说:“汽油我来弄,正规途径到加油站买不到很多汽油的,我去找黑市的人买,我们买上十油罐车汽油,保管够用。钱也容易弄,我们本来就有一百二十万存款,我把我的股票基金都取出来,再让我爸妈把老家的房子卖掉,凑个四十万。要是末世真的来了,汽油就是珍惜能源了,囤多一点有用。” 乔诵芝也说:“我手头还有五万多,再把老家的铺子卖了,应该能有个三十来万,之前要给你凑学区房首付你就是不同意,正好现在用上了。青青你别焦虑,钱够用的。” 乔青青不好意思地笑:“我是习惯了,没事的你们别担心。” 哪里能不担心? 邵盛安和乔诵芝对视一眼,妻子/女儿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理智上,他们都无法反驳乔青青说的末世说,但感情上,他们很无法接受世界真的要大变样了。再有一点,如果青青真的独自在末世生存十年,那该受多少苦! 不能想,一想就揪心,难过。 他们盼着那是假的! 正商量着,乔青青手机响了,原来是那十个十吨的大水箱货齐了,厂家到别处调来了两个凑齐十个,今天就能给送货,说是大概一个小时后能送到地方,问乔青青那里有没有人接收。 “有,我这就过去。”乔青青简单跟邵盛安解释了一下,“东西放进空间离是保持静止状态的,所以我并不打算采购太多的桶装矿泉水,太贵了,等水箱到了之后我将它们灌满自来水,等以后要用的时候再烧开就行。那我就去仓库了,盛安你去采购汽油,卡给你,妈,你就回家盯着师傅们干活吧。” “好,我在家顺道把铺子挂出去,等有人要买我就回老家签字。” “妈,我爸妈家的房子你也帮忙一起挂,到时候我跟我爸妈说。” “妈,大舅小舅那边就靠你去提醒了,我不会像说服你们一样说服他们,我相信你们爱我信我不会害我,但我不相信其他人。”乔青青歉意地看着母亲。 “傻子!这种事情是能随便说的吗?妈知道该怎么说,你不是说下雨得下个半个月才情况严重么?妈会提醒他们的。” 一家人分头行动,效率更高。 乔诵芝看家,然后开始找中介帮忙卖房。想了想跟中介说:“可以稍微降价,我要尽快卖出去。” 办完后她听着家里的施工声,长长叹出一口气,她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但她知道女儿不会撒谎,加上她们家的女儿已经拥有空间百来年,从自己外婆开始,传到她女儿已经是第四代,见识过这种神奇的东西,她对超乎寻常的事物接受度还是比较高的。 末世大概真的要来了。 女儿准备了这么多,把她和邵盛安的父母哥哥都安排进来,怎么没有提过一句她的父亲林明勇呢?虽然他们离婚了,林明勇不是个好丈夫,但勉强算是个好爸爸,这些年没少过青青的抚养费,要不是青青坚决拒绝,林明勇还说要给青青买学区房。 林明勇身价不菲,房产肯定也不少,倒是没必要把他接来一起避难,但至少该提醒一句吧? 乔诵芝打算等女儿回家再问一句。 邵盛安则找关系买汽油,家里只有一辆车,他让乔青青开去仓库收物资,他自己打车出门。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得人心烦,他看着水洼里自己的倒影,心情格外沉重。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青青:我到仓库了[照片][照片] 青青:[语音]还挺大的,原先是工厂的仓库,工厂破产后空着了,我刚才从管理员那里拿到钥 青青:[语音]水箱送来了我先去签收 邵盛安将语音又听了两遍,这才打字回复:好,注意安全,有事给我电话。 “嘿小邵!在这里,过来吧!” “王哥。”邵盛安抬头露出一个热情客气的笑容,“劳烦你亲自来接我了。” “嗨客气什么,走走走!” 另一边,乔青青将十个大水箱检查一遍这才付尾款,钱转过去后她问:“能帮我把水箱清洗一下吗,我付工钱。” 送货工人很乐意,两人开始洗水箱。 刚才拿仓库钥匙时,乔青青跟管理员签好合同了,这个仓库租一个月,水电另算,所以这里的水电是通的,她可以在这里灌装自来水。 在此期间,她昨天下单的快递也抵达了两单,一辆装满大米与一辆装满桶装矿泉水的货车先后开进来,乔青青盯着他们卸货,对数。 数目是对的,她在自己的购物清单上打了一个两个勾。 等送货工人满头大汗地将新水箱清洗干净,乔青青付了四百块报酬,目送他们离开后她就开始灌水。听着水流进不锈钢水箱里发出的哗哗声,她心中安定极了。 一切计划都在一步一步地完成,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整个下午乔青青都在仓库里收货,灌水,以及网络购物,她购买了大量卫生巾、纸巾、洗面巾、消毒湿巾,以及一次性内衣内裤,生活方面的物资一步步补足,就等送货上门了。 那张存放购房款的银行卡的余额以肉眼可见速度在减少,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乔青青发现余额突然少了二十万。下一刻邵盛安打来电话:“我顺利买到汽油了,40立方左右,换算成重量大概是30吨,我让他们给我用油桶装好运到仓库里,得分批到货,我另外租了一个偏僻的仓库,等到货了你再过来。对了发电机也定好了,我写的是你那边的地址。” 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好,你现在在哪里,等一下我回家时过去接你。” “不用,我要跟王哥他们去吃饭,应该会喝酒,晚点我打车回家。” 晚饭乔青青吃的是外卖,乔诵芝打电话过来说工人们都下班了:“地暖装好了,装地暖的师傅说明天再过来装保温层,你这脑袋瓜子真好使,什么都被你想到了,不愧是我女儿。” 听得乔青青笑了,她想说这都是经验,但她想起母亲和丈夫听她说起末世的事情时心疼的眼神,就将那话吞回去,打岔问乔诵芝晚饭吃什么。 “我自己做的晚饭,放心吧!你几点回来啊?” “九点多吧,一会儿还有两个快递会送过来。妈,我在家附近的宾馆定了个房间,房间号等下我发给你,你困了就先过去休息。” “行吧!”家里现在这么乱,女儿女婿能在客厅摆张床对付,她这个妈在不方便。 第9章 第9章 八点多的时候两个快递一起到了,一车是御寒衣服、厚被子,一车全是方便面火腿。 御寒衣物她买的是轻便保暖的羽绒服,被子买了羽绒被和大棉被两种,她让店家都给她真空压缩,店家说羽绒里起保温作用的羽绒球会被破坏,建议最好不要压缩,所以最后只给她压缩了棉被。她将东西放在空间现有物资上面,打算等所有东西都买齐了,再把羽绒衣被搭在最上面。 看着方便面,乔青青忍不住口水泛滥,她真的太馋方便的味道了。末世第六年时,她在基地打工时在某层楼闻到了方便面的味道,那种混合了香精香料的喷香味道,在末世之前是“不健康”“垃圾食品”的代名词,但在那一刻,香味袭击乔青青的大脑,让她无比怀念向往。 那股味道萦绕在乔青青脑子里好几天,梦里她都在吃方便面。当时她苦中作乐地想,将她和丈夫的存款折算成方便面,那能买三万箱,每碗都能配一个鸡蛋加火腿。三万箱,够他们夫妻吃几辈子呢。想着,就把自己逗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拆出一袋,先把面捏碎再打开包装,将调味袋倒一点点进碎面了,抓好袋口迅速摇匀,然后捏出一块放进嘴巴里。 还是熟悉的味道,她红着眼睛把一整袋方便面干吃干净,还点了一份奶茶。喝奶茶时,她决定囤一些奶茶,买成品太浪费钱了,她就上网买奶茶制作物料,打算以后自己做。 十点时乔青青将水龙头关掉,看着装满水的水箱心中十分满足。 工厂的水龙头流速比家里的快多了,三多小时就能装满一个大水箱,她已经装满两个了,剩下的接下来几天一定装得完。她将装好的水箱放进空间离,锁好仓库开车回家了。 乔诵芝说她已经到宾馆睡下了,乔青青先到宾馆前台问两句,确定她妈的确已经入住了才安心回家。 经过一下午,家里大变样,门口第三个防盗门装好了,客厅收拾得很干净,肯定是她妈清理的。主卧次卧地暖完工了,水泥浆回填,正开门通风加快凝固。她将房子检查一遍,窗户的防盗窗也全都安装完毕,她摸了摸,发现都很干净,应该也是她妈擦拭的。 坐在客厅里,她发了会儿愣才进卫生间洗澡,在洗澡时她看着排水口又琢磨起来,她那时候去外地事故之地找公公婆婆,路上积水越来越深,她没找到人,险些回不来,是救援军人用皮划艇把她送回来的。回来时小区的水已经淹到二楼了。家里都是水,大雨从窗户缝隙里流进来。 等后来水位不停上涨,排水口洪水倒灌,她用了很多办法才将家里的出水口堵住,连马桶也不例外。但出水口还是每天都在渗水,她得用毛巾吸地上的水拧到盆里,再将盆里的污水倒出窗外。 这样潮湿恶臭的日子过了快半年,直到寒冬降临冰冻住所有洪水,家里排水口污水倒灌的困境才得以解除。虽然在极寒中差点被冻死,但瑟瑟发抖的乔青青还是松了一口气。她将能穿的衣服都穿上,拿出家里所有被子将自己包起来,躲在卫生间里烧椅子取暖。最开始那几天,她完全不敢开门开窗,怕一下子把自己冻死,直到家里能烧的都烧完了,她才勉强适应这零下二十多摄氏度的天气,大着胆子外出去捡柴火,树木都冻在冰层中,她就去砸冰层…… 想远了。 乔青青边穿衣服边想,现在填排水口肯定不行,距离下水道污水倒灌还有大概一个月时间,这期间家里生活不方便。可以先买水泥砂石在家里,到时候时机到了再搅拌简单的混凝土来封家里的排水口。 出卫生间后,怕自己忘记乔青青立刻把这一点记在购物单子上。 “怎么还没有回来。”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乔青青很担心,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过了十几分钟丈夫才回复:“今晚回不去了,你先睡,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黑市卖汽油是违法的,盛安一次性买这么多,跟黑市那些人打交道……乔青青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要对丈夫有信心。她还没有困意,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整理空间,力求最大效率利用空间装东西。 弄好后已经是深夜,她终于发困了,给丈夫发短信让他到酒店睡,不然的话明天师傅来工作他睡不了几个小时。信息发送完毕,乔青青关灯睡觉,习惯性地留玄关一盏小灯。 邵盛安是早上六点多回来的,满身酒气跟烟味,身上还有各种气息杂糅出的臭味。乔青青在他开门时就惊醒了:“你回来了?” “你睡,我先洗个澡。” 他洗澡很快,五分钟后就带着一身沐浴露的香气出来了。 上床抱住乔青青,他窝在她脖颈处深深吸一口气,瓮声道:“我招待王哥他们到凌晨五点多,全都成醉鬼了,还得一个个安排进酒店里。”闻着妻子身上的香味,他有些心猿意马,但一整晚没怎么睡觉,他真的太累了,蹭了蹭就睡了过去。 乔青青哭笑不得,她摸摸丈夫的脸,神情落寞。 但邵盛安也没能睡多久,九点师傅就准时来敲门了。 早餐乔青青早就做好了,他端着碗蹲到阳台吃,乔青青笑着骂一句:“怎么不拿个凳子,家里又不是没有凳子。” “老婆你来看,这里有好多蚂蚁在搬家。” 乔青青凑过去,就看见密密麻麻的蚂蚁从楼下爬上来,长长的队伍像一条蜿蜒的流动着的黑色线条。 “它们爬得真高,它们也知道下雨高处安全吧。”邵盛安转头对她笑,“我们家在八楼,很安全的。” “嗯。”乔青青轻声应,“对了,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吃完饭跟我上阁楼吧。” 装太阳能的师傅还没来,乔青青在阁楼上把自己预约了结扎的事情告诉了他。 邵盛安反应不过来:“什么手术?” “输卵管结扎。盛安,我不想生孩子了。”她盯着丈夫的眼睛,不放过他眼中的每一丝情绪。 邵盛安终于听明白了,这一刻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先是想到曾经跟妻子商量未来儿女的名字,可以生两个,一个跟他姓一个跟妻子姓,学区房买在哪里,孩子以后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那些畅享的美好未来忽然成为泡影,邵盛安第一反应是困惑,然后是失落,但立即他就发现了妻子紧紧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里面藏着许多不安,他的心揪成一团,瞬间就惊醒了。 他让自己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小事,你不想生就不生了,我们过二人世界。” 乔青青放松了一些,神情也没那么紧绷了。 “我知道你很喜欢小孩子,我擅自做了决定,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会改变主意,我真的害怕。” “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尊重你的意见。”邵盛安抱住她安抚,在心里添了一句:你也很喜欢小孩子的。 “谢谢你盛安。” 看着妻子的眼神,邵盛安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凝重。青青推翻两人一起规划好的未来,全身心备战末世,不给末世留下一丝弱点,这一刻他终于彻底相信末世是真的要来了。 彻底接受这个事实后,邵盛安心痛难当,末世到底给青青的心留下了多么严重的心理创伤?她不想在末世里生孩子,不想让孩子受苦,他很想说有他在,他不会让她和孩子受苦的,但经历过那些灾难的人不是他,拥有那些痛苦记忆的人是青青,他的安慰都是无力徒劳的。 真正有效的安慰,大概是顺青青的意,让她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吧。 这一夜,邵盛安没有睡着,后来他跑去卫生间打开手机,查找了相关资料。天色渐明之际,他做了一个决定。 第10章 第10章 等乔青青出门去仓库继续这一天的收货,邵盛安等丈母娘过来后也出门了,汽油还没有到手,王哥那帮大爷他还得伺候好。 “妈,我爸妈和大哥大概中午就会到,我打算跟他们说家里漏水在修理,到时候直接把他们送到宾馆去,就在你住的那家,您看成吗?”临出门前,邵盛安跟乔诵芝这么说道。 “那是最好不过的,我住的那家环境还不错,不过你打算怎么跟你爸妈说?你和青青可是骗他们说你生病了。” 邵盛安苦笑:“没事,我爸妈很容易骗的,我打算骗他们说我的体检报告不太好,需要半个月后才能拿进一步的检查结果,他们在没有肯定我无恙的情况下,一定会待在花城的。妈,我爸妈他们来城里总是不习惯,您多帮我看顾一下。” 乔诵芝没什么不同意的:“放心吧!白天你们都去忙,我会经常过去宾馆看他们的。” 在等王哥他们醒酒起床的时候,邵盛安找一个高中同学咨询,这个同学姓郑,是位妇科医生,听了他的问题后将女性结扎输卵管的手术利弊都跟他说清楚,一听要开腹腔划三四厘米的口子,还要一个多星期才能恢复他就皱眉。邵盛安心中无比庆幸青青有提前跟他说结扎的事情,不然的话不是受罪么。 “男的结扎呢?” “男的结扎是小手术,连开刀都不用,就在xx开一个小口子,大概05厘米的样子,手术过程半个小时都不用,最多三天就能彻底恢复,好处不止这个,以后要是想复通,也比女性简单。你突然问这个,是帮谁问的?不会是为你自己吧,我记得同学群里说你结婚几年还没有孩子呢哈哈。” 老同学说的话跟邵盛安查的资料差不多,邵盛安谢过他,又问:“这个手术需要预约吗,还是直接去就能做?” “直接去就行,到泌尿外科或者生殖男科都能做,你要来我们医院吗,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厉害的医生。” “好,那就麻烦你了,我半个月后就过去,到时候请你吃饭。” “不会吧,我开玩笑的啊,真的是你要结扎啊,你不会是想要丁克吧?你老婆什么想法啊。” 邵盛安笑:“是啊,突然想法变了嘛,我和青青商量好了的。这事你别到处说,不然就不请你吃饭了。” “知道知道,这种事我吃饱了撑着到处说啊?不过你可得想好了,这不是小事,你们夫妻俩男的俊女的美,生的孩子一定好看,真的不生了?” “想好了,就这样吧!到时候再见,事情办完了我请你吃饭。” 这件事邵盛安暂时没跟乔青青说,但约好后他轻松了很多。他想,青青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心理医生,他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而他愿意给妻子安全感。 中午王哥他们醒来,他又安排了一顿饭局,将他们好好伺候好了。下午又赶着去接父母,按照计划将父母送到宾馆里。 乔青青则在仓库里收货,并不知道丈夫做了这样的决定。今天她十分忙碌,要灌装水箱,还有蔬菜水果的货物送过来,她得清点检查付尾款。这一忙就忙到下午,下午好友袁晓雯打电话来:“你家的水管修好了吗?” “修好了,不过这两天在装修,你呢,结婚的东西都买好了吗?” “买得差不多啦!对了你那房子不是老房子了么,你结婚的时候都简单翻新过了,等新房买下来装修新房就好啦,怎么还要装修它?” 乔青青笑了笑:“我们那一片听说最近小偷很多,所以装了新的防盗门窗,晓雯,晚上我们见一面吧,就约在你喜欢的那家火锅店。你能吃火锅吧?” 郑晓雯高兴极了:“当然可以了!怀孕又不是生病,我才不忌口呢!咳,不过还是吃鸳鸯锅吧,我少吃点辣的。” “好。” “那我去喊萌萌。” “别喊她,就我们两个。” 挂断电话后,她发了会儿愣。 她有两个好朋友,袁晓雯和郑萌,三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从小学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说是青梅青梅再恰当不过了。 末世前三年,先洪水后低温,国家努力维持着社会秩序,提供许多支援,在零下极寒的那段日子里,国家常有物资投放,尽全力维持秩序,那个时候她独居在家还算安全,直到突然之间气温骤升,冰层融化引发第二次严重洪涝,这一次才真的乱起来,摇摇欲坠的秩序彻底崩塌。 一个独居女人,占据着宽敞的高层,引人垂涎并不奇怪,乔青青努力地加固门窗,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为了安全,军人们投放物资时她出去取,还专门穿丈夫的衣服鞋子,垫身高,用化妆品将自己的脸画得偏中性……她那么努力,夜里都不敢睡熟,手边时刻握着菜刀,最后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还是守不住这个家。 那天早晨天色未亮,她家的阳台被砸开,门后的障碍物也被推开。进来的是一群男人,眼神凶狠,带着末日狂徒挣脱束缚与规则的疯狂与无畏,进来后立刻搜她家的物资。哪里有什么物资?末世第三年,她靠自己外出挖冰层找物资,以及靠国家食物支援活着,节衣缩食也顶多攒下来几块干馒头,也被她珍惜地藏在空间里了。但那些人最想要的是房子,物资是添头。他们还算没有彻底丧心病狂,只赶她走。 “不走?那以后就得伺候我们兄弟几个了哦。” 乔青青当时只觉得毛骨悚然,绝望又愤怒,不得已在他们的眼睛下收拾了一个行李袋,带上证件和几件衣服以及菜刀就走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没有流浪到很远的地方,楼下701的王奶奶收留了她,王奶奶家人和亲戚加起来有十八口人,这也是他们家虽然变成实际上的一楼却仍守得住的重要原因,乔青青那三年独居,其实也受到了他们家的帮衬。但这一次王奶奶家里人也不敢出头,毕竟这一次来的人太凶了,一些小偷小摸的,他们出声赶一赶也就赶走了,这些人却是带着棍棒刀具来的,现在又找不到救援,谁敢硬碰硬? 高温持续,冰层彻底融化,洪涝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乔青青在王奶奶家是个外人,他们家人口多当然消耗也多,对着乔青青这个分薄物资的外人当然没有好颜色。好在洪涝有退去的趋势,乔青青厚着脸皮等到洪水退到一楼只剩下一米深时才走,王奶奶把自己偷偷省下的半块土豆饼塞给她,她就带着那半块土豆饼离开,打算去前母亲乔诵芝的老家,寻找失联两年多的亲人。 在离开之前,她到处找能还能使用的物资,洪涝退去时带来了无数杂物,被冰层冻住两年多的各种物资浮起来,有的能用有的不能用,需要仔细挑选,虽然水很脏都是细菌,可那个时候她没有别的选择。就在那个时候,她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的好朋友郑萌的老公杜杰。杜杰跟抢了她家的人相谈甚欢,看着就颇有交情,聊得高兴了,杜杰说:“表哥,我家萌萌说得没错吧,这里的房子别看老旧,但质量好,洪水怎么泡都泡不坏的!” 就那句话,听得乔青青如遭雷击。 “对了,那个女人没走,这一个月一直住在楼下。” “不是吧表哥,乔青青是个大美人,你们舍得放她走啊?” “去去,我又不是真的坏人,如果不是家里的房子被冻坏了,冰层一融就塌了,我才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哈哈表哥,你不要给我啊,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不?”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花花,要死啊你,喏,在那边吧,她好像要走了,这两天一直在找东西,洪水里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都被泡坏了……” 在杜杰看过来之前,乔青青拔腿就跑。 思绪转回,乔青青叹了一口气,对待好闺蜜郑萌,她是没办法保持平常心了。她不会凭借前世听过的郑萌丈夫跟别人的谈话就定郑萌害她的罪,但她们的友情也就那样了,反正上辈子末世后她跟郑萌就没有再见过面,最后一次见面还是陪伴袁晓雯买结婚用品的时候,这一次她没去参加,那就不要再见了。 第11章 第11章 下午时,乔诵芝说太阳能装好了,乔青青就把尾款打过去。 “妈,晚饭我不回去了,我和晓雯有约,盛安也有事情要办,你自己做还是我给你叫外卖?” “叫什么外卖,我自己做就行了,顺道过去和你公婆一起吃。” 在火锅店见到袁晓雯,乔青青恍如隔世,她跟袁晓雯也十年未见了。因为洪涝,袁晓雯的婚礼延期了,她又怀孕了,家里护她护得紧,她担心乔青青一个人独居缺东西,还让丈夫给乔青青送过两次物资,直到积水越来越深,乔青青报喜不报忧,让袁晓雯别再让丈夫给她送东西。 通讯中断之前,袁晓雯说他们一家人要转移到其他地方了,乔青青相信胡岩海一定能照顾好晓雯的,上辈子可以,这辈子也一定可以。 “青青,你怎么变了好多的样子。”见到乔青青,袁晓雯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乔青青心中一暖:“没事,就是累着了。你身体还好吗?” 袁晓雯羞涩:“还好啦,昨天逛街也没事啊,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我做梦梦见的。”乔青青笑眯眯,“我是孩子干妈嘛,当然有心灵感应,喏菜单给你,想吃什么就打钩,今天我请客。”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两人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火锅,对袁晓雯来说只是一次跟平时没什么区别的聚餐,她们姐妹感情好,时不时就要吃火锅的啦。但对乔青青来说,这是一次阔别十年的聚会,吃着辣锅里的涮牛肉,她的眼睛都红了。 “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特大台风的事情你得信我,多买一些食物在家里。”她垂下眼睛。 “好吧,听你的,反正最近也要买很多结婚的东西,那我就顺便买些吃的吧。”袁晓雯听出乔青青话语中的认真,应了下来。 “你也有宝宝了……多买点孩子用的东西,我也给你买了一些,地址写的是你们的婚房,你让胡岩海过去签收,自己别劳累。” “知道啦,你别给我买什么东西啦,孩子还小呢,你得攒钱买学区房,别乱花钱。” “给我干女儿买的东西怎么能叫乱花钱。” 袁晓雯幸福地摸肚子:“你也觉得是女儿对吧?我妈梦见了一个可爱的女娃娃,我也觉得会是一个女儿,岩海都开始起名字了哈哈!” “可以……给我摸摸吗?” 袁晓雯奇怪抬头:“你摸呀。”她抓起乔青青的手放在肚子上,“现在摸不出来的,我妈说得有四个月才会明显显怀呢!以后孩子还会动,到时候让你摸,一定很神奇!” 乔青青轻轻摸着袁晓雯的肚子,肚子还没有显怀,自然是什么都摸不到的,她笑着说:“摸到了菌菇火锅。” “哈哈哈。”袁晓雯开心地笑了,“因为我刚吃了火锅嘛。”故意挺肚子,“看,这样像不像已经六个月了。” “像。”乔青青侧头不让袁晓雯看见她发涩的眼睛,深呼吸笑着说,“走吧,我送你回家,太晚了不安全。” 路上,袁晓雯一直跟乔青青说准备婚礼的趣事,还有周末跟郑萌出门的好玩的事情。 “萌萌管她老公好紧,一个小时就要打一个电话,唉,这话我也不好跟她说,就是觉得她老公,不太好。”袁晓雯低声说,“要不是她老公作风有点那啥,萌萌也不至于这么没有安全感,出来玩都不安生,心都挂在那边呢。” “那是她自己选的,当年我们俩跟她谈心多少次,还做ppt帮她分析,最后他们分分合合十几次,最后还是结婚了。你没跟她说是对的,免得最后他们夫妻和和美美,你和我又成了恶人。” “我知道啦,从他们结婚后我就没说过了,她抱怨我就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就行啦。”袁晓雯想起什么,又问。“青青啊,你跟萌萌闹矛盾了吗?我感觉你说起她的时候有些冷淡。” “没有,就是有了一些芥蒂,我有些怀疑我和她的感情。” 袁晓雯瞪眼:“难道你知道了?你要相信萌萌啊。” 乔青青专注开车:“嗯?知道什么,相信什么?” “你、不是这件事?没什么没什么,那是我记错了。” 看了袁晓雯一眼,乔青青笑着说:“你从小就这样,每次我们一起偷偷做坏事,不管是逃课还是没交作业,明明老师没问,你看老师黑着脸就不打自招,问老师是不是知道了,你总说要改,到现在也还跟小时候一样。说吧,到底瞒了我什么事情。” 袁晓雯气恼地敲自己的头,自暴自弃地说:“好吧,就是星期六我不是去接萌萌和我去逛街嘛,我到她家楼下打电话,她没接,那我就上楼去找她了,结果看见她和她老公在吵架。她就说她老公见一个爱一个,一天一个新妹妹,连她的朋友都不放过,然后杜杰就说,他就是喜欢看美女,乔青青长得好看他多看两眼怎么了,说萌萌小心眼,连自己的好朋友都吃醋……青青!萌萌不是那样的人,不好的是杜杰,杜杰这是挑拨离间!你千万不要误会萌萌,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多深啊,有什么误会我们就说出来,不要影响感情。” 乔青青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忍不住一阵恶寒,怪不得少数几次因郑萌的缘故见到杜杰,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杜杰走了之后,郑萌总会心情低落一阵,原来还有这层内情在。再结合上辈子听到的杜杰跟抢她房子的人说的话,更让她觉得恶心。 “青青,萌萌就是个恋爱脑,不过她跟我们感情这么好,不会被她老公带进沟里的,你要相信她。” “没事,你也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我跟萌萌有芥蒂不是这件事,你不要自责。” 袁晓雯挫败:“我以后真的要学会管好嘴巴了。” “别不高兴了,看谁在路边。”乔青青将车缓缓停下。 “是岩海!”袁晓雯眼睛发亮,抓起包包就要下车,又转头招呼,“青青,上我家坐会儿吧!我妈中午刚给我包了饺子放冰箱了,我给你煮。” “不用了,我妈过来看我了,我得回去陪她。” “原来阿姨来了啊,那你回去吧,改天我再找你玩。” 胡岩海冲乔青青点了下头,伸手扶住袁晓雯,两人并肩往楼道走。看着他们的背影,乔青青眼中满是柔和伤感,在心中祝福他们能够幸福,好好活着。 回到家,她妈已经回宾馆了,给她发了短信让她早点睡觉不要熬夜,又说她的公婆和大大伯已经在宾馆睡下了,让她不用操心。这样寻常的关爱让乔青青心中暖暖的,但也许是上辈子的阴影,等不到丈夫回来她实在睡不着觉。 好在今天邵盛安十一点多就回来了,给她带来了两盒点心。 “你以前最喜欢这家的芒果大福了,正好我今天去那边办事就给你买了。”邵盛安边换衣服边说今天的工作,“很顺利,王哥说明天就能送一批过去了,你那边呢?” 乔青青就事无巨细地说起今天的工作,邵盛安认真听着,夸她:“我家青青真能干,你先等一等,等我这边办完我就过去帮你。” “没事,你忙你的,分头行动效率才高。后天我还要去小区前面那家馄饨小吃店接货,我买了好多东西呢。”将那天晚上的冲动消费也说了。 “哪里算冲动消费,不都是能吃能用的好东西嘛,你提醒我了,还得多买一些喜欢的菜式收起来,以后想吃就有得吃了。”邵盛安摸出纸笔来写菜单,把乔青青逗笑了,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写,邵盛安边写边说了今天做的事情,包括忽悠他爸妈的过程。 “我说我最近会很忙,因为要去各地做身体检查,你要陪着我,所以也不在家……” 忽然邵盛安说,“我约了下周五的结扎手术,你的手术取消吧。” “手术?盛安你说什么?”乔青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啦?”邵盛安侧头温柔地看着她,“我咨询过了,我来结扎比较好,恢复快,选择下周五,是我觉得至少得有半个月来采购物资,你不是说半个月后各地就开始出现水灾了么?到时候买东西也不方便了,我打算这两个星期赶紧将东西买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安心留在家里了,我们家有八楼呢,多大的雨的不怕。” 第12章 第12章 邵盛安的话让乔青青听了心中发涩,眼眶发酸。 “你什么都不多问我,真的就这么听我的不要孩子了吗?” 邵盛安认真地看着她:“因为你是我的青青,我最爱的是你,就算有了孩子也最爱你,你不想要孩子,我也不要。”他摸她的头,跟少年时期哄她多背两个英语单词一样,“你不要有负担,我们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你的选择就是我的决定。” “……”乔青青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抱着他。 抱着老婆,邵盛安笑着说:“怎么变得爱哭了,我们家青青哟,别哭,明天眼睛肿了,我爸妈看见你的眼睛会以为我要死了,你才把眼睛哭成这样。” 乔青青敲他,哽咽道:“我就骗爸妈说你病了,你倒好,直接骗他们说你可能要得癌症了,你怎么那么敢说,不吉利的。” “没事!我百毒不侵,我爸妈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这么说不行的。以后……以后再说,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块儿。”邵盛安亲亲她的脸,“睡觉吧,快十二点了。” “还是让我来吧。” 邵盛安没想到乔青青还坚持,劝她:“我咨询过了,你做的话要开刀的,我来做更好更方便,效果都一样。” 乔青青犹豫了一下。 “好了别想了,就这么办吧,快睡觉。” “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乔青青瓮声说。 “那我们聊天,你还没跟我说你的空间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听妈的意思,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这是什么说法?” 乔青青侧卧着对着邵盛安,低声说:“因为空间第一次出现时,是在我外婆的母亲身上,后来传给我外婆,然后是我母亲,现在则在我手上。” 乔青青的空间,是母系一代传一代,从外曾外祖母那一代传下来的。刚出现时,据说刚开始出现时只有小盒子那么大,外曾外祖母得到时很惊喜,不敢跟其他人说,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于是把它当做自己的私密梳妆盒,只敢往里头放一些珍惜的宝物。比如一对银耳环,喜爱的木簪子,头花等等。 对家境贫寒的外曾外祖母来说,这已经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了。后来结婚了,她又把丈夫送的一双银镯子放进去,丈夫让她管家,于是家中的所有财物也都在“梳妆盒”里。在那个混乱不安的时代,贫民区常有鸡鸣狗盗,别人家总丢财物,只有他们家从来没丢过一分钱,外曾外祖父夸奖妻子管家有道,娶了她是祖坟冒青烟。 因家境贫寒,外曾外祖母从未往梳妆盒里放过真正值钱的好东西,比如玉石,比如黄金。 直到后来外祖母出生,一切有了变化。 在外曾外祖母怀乔青青外婆时,梳妆盒突然消失不见,里面所有东西都掉了出来,外曾外祖母认为是上天收回了恩赐,虽伤心难过也没法子。直到女儿长大,十五岁时突然拥有了这个“梳妆盒子”,曾经听母亲说过梳妆盒子故事的外婆立刻将其说给母亲听,外曾外祖母才知道原来那个盒子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女儿手上了。 梳妆盒子到外婆手上后,外婆如获珍宝。 当时,外婆其实偷偷加入了地下党,正满腔热血地为了理想信念而奋斗。这个神秘未知空间,不就是藏东西传递情报最安全可靠的地方吗?凭着这“祖传”宝物,乔青青的外婆的地下工作十分顺利,后来她得到消息,敌人偷运了一批黄金上船,带回国内邀功。乔青青的外婆跟同志们看中这批黄金,想抢来做军资,一番惊险困阻的行动后,他们来到仓库。黄金太重了,一块金砖就有两斤重,他们只能分人分批带走,乔青青外婆往身上藏了十块就要走,突然灵光一闪,她的宝物虽然不大,但还是能放下两块金砖的。那就再多拿两块!结果金砖刚入梳妆盒子就不见了,梳妆盒子突然变大,眨眼间从盒子大小变成一个大盒子! 那一刻,乔青青外婆震惊到极点,后来跟乔青青说起往事时,眼中还满是惊叹。 “我当时啊,真是吓懵了。不过我聪明啊!知道黄金能让宝物变大,眼前不正好都是黄金么?反正我们当时没法子全部带走,留着也是给小鬼子,这怎么能行吗?于是我就把所有金子都丢进去了,哎哟,当时的场景你是没见着,宝物里放进去一箱子金子,宝物就蹭蹭蹭变大,我也没时间去看它有多大了,拿走所有黄金后赶紧走。之后安全了我才去测量,手头没工具根本测量不了,我聪明嘛,所以自己算。” 原来刚开始放进来的两块金砖有大概四斤重,当时梳妆盒变大,乔青青外婆估摸着那个小盒子大概也是四立方米大,说长宽都有两米,高一米的样子,看着扁扁的,正正方方的。 “我就猜,四斤黄金就把巴掌大的梳妆盒子变成四立方米的大盒子了。那晚我和同志们上交了八十斤战利品,原本该是一百斤,但一个同志牺牲了,唉。船舱上有十五个箱子,一个箱子放五十个金砖,那就是一个箱子一百斤,我往宝物里放了十四个箱子的金子,那就是1400斤,青青啊,1400斤,宝贝大概就是1400立方大了。后来啊,我终于找到合适的尺子去量,嘿你猜怎么着,跟我猜得八九不离十,132233立方,我就再猜啊,兴许跟黄金的纯度有关系,要是黄金纯度百分百,大概空间就能有实实在在1400平啦!” 年幼的乔青青听完,心生向往,那年她十五岁,刚得到空间,本就爱不释手了,听外婆说了往事后,看着空间更觉得其非凡无寻常。 一个吞吃黄金就能变大的空间,多么神奇! 乔青青十五岁得到空间时,空间已经不止132223立方,是1441立方。她的外婆后来试过很多东西想让它变大,发现除了黄金,玉石也能让它变大,变化比例也大概是1斤:1立方,成色好的玉石一斤就能换来一立方,成色差的十斤进去也换不来一立方。到她妈妈那一代时,空间没有再扩大,她妈说:“这样就够用了,出去旅游都不用带行李箱,要那么大做什么。” 外婆说:“它好像有生命,吞下黄金和玉石后给出合适的价格,交换比例都由它来定。它藏在我们家的女人血脉里,我怀你大舅舅的时候,它就不见了,后来我生了你二舅舅,再生你妈妈,我当时期盼着它能够在你妈妈身上再次出现,结果它真的出现了! 这是上天的恩赐,是我们这一脉女人的礼物,青青,我们都是普通人,利用它做一些便己的事情就够了,切记不要拿去做恶事,也千万不要说出去,连你未来的丈夫也不能说,你妈做到了,所以她在那段婚姻里没有更多损失,你也要能做到才行。” 听到这里,邵盛安问:“外婆是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了么?”损失?外婆遇到了什么“损失”吗? “嗯,我外公晚年时被人引着迷上了赌博,赌红了眼家里欠下巨债,家里卖房卖地还债,但我外公已经入迷了,想要借钱继续赌,他竟然想要把空间的秘密卖出去,卖给放高利贷的人,说我外婆一个老太婆捏着空间没有用,不如跟着那些人去做些生意,空间很方便,带什么过安检都查不出来,一定能赚大钱。他只知道一点皮毛,并不知道那个时候空间已经传到我手里了,我外婆一辈子刚直,怎么可能接受?我外公生出那种念头,够让我们万劫不复了……她最后杀了我外公,自己也自杀了。” 邵盛安心头巨震,喃喃道:“怪不得你没有跟我说过空间。” “是啊,在我们恋爱结婚后,我妈就把那年我外公外婆前后脚去世的真相告诉了我,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年我外婆会突然跟我说那么一番话,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准备要了结一切。”乔青青面露伤感。 “我不想生孩子,除了不想让我们的孩子生在颠簸流离的时代,也是因为空间会在怀孕后消失,我外婆和我妈都生了女儿,空间都在女儿身上重新出现,她们并不能确定如果没有女儿出生,空间是不是就会消失,我不敢去赌。” 她其实问过那道空间意志,但它只是重复了她重生那天听到的话。 它送她回到十年前,跟她这一脉的因果了结,缘分终结,等她死后,它就会彻底离开。 其中原来还有深意,乔青青想了很久,猜出空间的意思。 她将会是母系血脉最后一代的空间持有者,即使她怀孕生下女儿,空间也不会在她女儿身上显现。 它会彻底消失。 隐约的,乔青青明白了些什么。也许外曾外祖母因为某个契机,得到了这个宝物,也许是她们祖上就有这种契机,只是在外曾外祖母那一代时才显现。 那是馈赠,珍惜宝贵,但这份福缘是有限的,不会让她们无限索取。 所以乔青青决定结扎,绝对不生小孩。 邵盛安说换他来结扎,乔青青当然很感动,但同时她有些不安,这份不安让她羞愧! 她确定自己不会再拥有第二个男人,邵盛安是她此生唯一,丈夫结扎,她肯定不会跟另一个人生孩子。 但多年独自求生,让她早就习惯不依赖任何人,她最信任的人其实是自己。 不生小孩,她就得让自己一定生不出来。她的思维早就走向极端与偏激,自己能够生育,竟然让她觉得自己怀揣着一个定时炸弹! 这种矛盾纠结,她根本无法对着邵盛安说出口,更加无法对母亲倾诉。 她害怕离别,更害怕有一天最亲近的人用陌生的眼神看自己。 那会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第13章 第13章 邵盛安并不知道乔青青心中的纠结,他只觉得心被揪成一团,连绵的痛楚与苦涩汩汩冒出来,他没想到妻子心里还背负着这样大的压力,深呼吸着,他跟乔青青承诺自己会去做手术,让她不用担心空间会消失。 将心比心,如果是他经历了那十年,对空间也会万分重视,不容有失的。 孩子固然是美好的期盼,但在生存面前,已经无法奢求太多。 “盛安,我将我们未来生存的希望寄托在空间身上,我希望我们现在储存的物资能够成为一道坚固的屏障,保护我们,让我们一家人活下去!我不敢让它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如果我怀孕了……我不敢去想,我会舍不得……干脆不要有孩子,我就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盛安,那些日子改变了我,我不会再是你记忆中的乔青青了,我只想活下去,用尽力气活下去,和你们一起活下去。” “我总会跟你在一块儿的,青青,别怕。” 乔青青话语中有伤感与自我厌弃,以及痛苦的压抑,但邵盛安没有听出来,他以为乔青青在害怕,在担心未来,于是用跟说结婚誓词时一模一样坚定的语气跟妻子说:“别怕!未来的一切我都会陪着你,什么危险什么困难,都能渡过去的。” 乔青青摇头,她想说她早就不害怕了,她早就见过地狱,并缠溺其中数年。 唯一让她害怕的,是亲人离去,孤苦悲凉。 但最后她也只是哽咽应了声“好”。 好,从回来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不管是生还是死,我们都要在一块儿。 我不再是一个人,我会尽力让自己多依靠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夫妻俩照常出门扫货。 雨水越来越大,有些地势低的地方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水,不过大家都没当一回事,该上班还是得上班,孩子们抓住暑假的尾巴,开心地玩乐着。 乔青青打听了几家屠宰场,分别定了一批宰杀好的鸡鸭猪牛羊肉,又到海鲜市场订鱼与海鲜。每一天睁开眼睛,她的眼前就好像有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催促她快、快、快! 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东西一样一样堆进空间,一千多立方大的空间慢慢被填满。 期间,乔诵芝将铺子卖了,邵盛安也以自己重病需要用钱为理由,让父母卖了老家的房子。乔诵芝抽空回去签合同,邵父也是,虽然距离不远,顺利的话当天就能来回,乔青青仍心神不宁。 “别去了,不缺这二十万。”乔青青开始是反对的,妈妈好不容易在自己跟前,她哪里舍得让她离开自己?要是去了回不来怎么办?她在末世生活太久了,已经忘记卖房要回去办理签名过户。 “傻青青,二十万能买多少东西?妈也想帮上忙。”乔诵芝笑着摸她的脸,“你啊,太焦躁了,不要害怕,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乔诵芝三天后冒雨回来,邵父则是两天后,他真的相信儿子患了重病急需用钱,拿到钱后马不停蹄买午夜的火车票赶回来的。 “好大的雨啊,火车站外面都积水了,还好我把家里的水鞋穿上了,不然裤子都会湿。”邵父跟妻子说话,又问,“这几天小安怎么样了,亲家怎么说?” 邵母拿毛巾给他擦,眉目忧愁:“亲家母说病情控制得还好,唉,我真想去看他。” “别着急,外地的医院更厉害,对小安的病有好处。我已经把钱打过去了,你打电话给青青,看青青收到没有。” 乔青青没注意,查看一下才发现到了一笔十九万的转账。 “收到了,妈,盛安、盛安没事的,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 挂下电话后,乔青青很愧疚,但伤感只会让人软弱,她很快整理好心情,将这笔钱投入到新一轮物资采购中。丈夫说已经定了一单冲锋舟,这不够,她又下单买了五只,又给袁晓雯那边寄了一只,还买了十只皮划艇。 双方父母的两笔卖房款,让乔青青得以购买足够的药物。她在外贸医药公司上班,本身有一些人脉,这几天她请病假没有上班,同事都打电话来打趣,说拼命三娘竟然还会休假了,以前发烧三十九度八都不休息的,对此她只能付之一笑。 以前的自己……太好强了。为了这套学区房,她跟丈夫死命奋斗,大学时两人就决定结婚,从当时就开始打工攒钱,毕业工作、结婚,这四年来两人真是从来没有休息过,连结婚都是抽空去领证,都没有办婚礼。 赚那么多钱,结果都没花出去,多憋屈啊。 药物与必要的医护装备陆续到手,钱款消耗得特别快。 这几天,从地下黑市买的汽油也陆续到位,邵盛安接乔青青半夜去仓库里收货,行动十分隐蔽。 “等以后……他们如果过来找汽油,发现汽油不见了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只会以为是被别人偷了。”邵盛安也松了一口气,这批汽油一直悬在他心上,一日没有收齐,他就一日不安。 他安抚地对乔青青笑:“毕竟我说了我要做买卖赚外快,还没来得及分销出去就积水了,之后东西去了哪里,我当然不知道了。” 乔青青“嗯”了一声,坐在副驾驶座上在笔记本上添改:“封露台的尾款我留了……发电机下午全部收齐……最后一批米面和衣物被褥会在明天送到仓库,等收完这一批就不买了。主要的物资已经收集得差不多,盛安,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们还剩下二十一万。” “我在加工厂订了一批冷冻包子饺子,还有你喜欢吃的那款芝士肉松焗蛋糕,直接从工厂定,价格会便宜一些,大概需要六万,你把这笔钱留出来。” 乔青青笑了:“好。” 第14章 第14章 停下等红绿灯时,乔青青牵住他的手晃啊晃,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好像忘记买猫砂了!” 邵盛安困惑问:“买猫砂干什么,我们家又没有养猫。” “这东西挺好用的,我上、我以前遇过一个人,她家养有宠物,后来病死了,家里留了很多猫砂,她说可以拿来装排泄物。”她凑近丈夫的耳朵,压低声音,“真的很方便,弄完铲出来就可以丢出去。” 邵盛安恍然大悟,觉得这实在是个好主意:“那就买,买多一点吧!”家里是住的地方,肯定要努力搞干净卫生一点。 在车上,邵盛安就在手机上网上购物,还特别备注了加急。 “同城的话明天就能送到了。”他摸摸妻子的脑袋,“我家青青真能干,家里未来的生活水准就靠你了,你得闲了就多多灵光一闪,看家里还缺什么东西没有。” “别摸我头了,开车呢,知道啦!” 现在已经是半夜,他们回到家时都四点了。 家里已经彻底改造完毕,阳台、露台都用坚固的玻璃封住,阳台还留了一扇逃生窗。地暖装好,内墙的保暖层也已经完工,前几天还请电工师傅把家里的电路全部改了一遍,原先的壁灯、吊顶灯都不要了,改装了节能灯。 重生回来半个月,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看着空间里的物资时,偶尔乔青青会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个梦真的太美了。 “还缺什么呢……”洗过澡后,乔青青坐在床上撑着小桌子还在改物资单。手头还有钱,不花出去她不甘心,总有东西暂时被落下没有考虑到的。忽然她眼前一亮:“对了,煤气罐!” 她买了各种炉灶,电磁炉,燃烧燃油的油炉,以及用气罐的气炉,分体炉与卡式炉。她已经采购了足够的气罐,保管未来十几年家里都能吃上热饭热菜。等以后天然气停供,她可以用电磁炉与电饭煲等电器煮饭,等以后大地震离开家,在外面就能用气炉了。不过她忘了,在家里时,除了用电做饭还有用煤气罐啊,她还记得以前在老家时,家家户户都是用煤气罐做饭的,储气量还更大。 赶紧将采购煤气罐写进去,写完后她想起了煤炭还没买,这东西以后可以拿来烧火取暖,于是也赶紧添上。刚写好手机响了,她探头一看,那是丈夫的手机。 “盛安,你手机响了,要我帮你接吗?” 卫生间里,邵盛安大声回“接吧!” 手机接通,是邵盛安在医院的同学,听完对面的话后,乔青青神情微沉:“好,我知道了,我会告诉盛安的。” 等邵盛安洗完澡出来,乔青青转告了一个消息:“你同学说,之前预约的手术你要不要提前做,那个特别好的泌尿外科医生周六要出差参加交流会,得三五天才回来。” “手机给我,我跟他说。” 乔青青抓住他的手:“你真的决定了吗?” 邵盛安的回答是笑着揉她的头发,电话回拨过去,他笑着问了声晚上好:“行啊,那我明天过去吧,好,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准时到的。” “手术提前也好,反正大件的东西都买好了,明天我去做手术。青青,我自己去就行,你照常做你的工作。” “我陪你去。”乔青青摇头,“东西也是送到仓库,我早上去取下午有空的。” 第二天早上,乔青青先去仓库接收衣服被褥的快递,同城的猫砂早上第一批抵达,她顺手一起收走,细心地堆进空间里。 下午,她送邵盛安去医院。 路面上有积水,开车时她不敢开太快,只慢速行走。 到医院时,正好在大厅见到几个病人被小心迅速地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然后飞快送进急救室。 “太惨了,听说是货车打滑砸到了,小轿车都被压扁了……” “这雨下半个月了吧,到底什么时候停啊,我家孩子每天都跑出去玩水,都感冒了!” “不好让小孩子玩水的,水不干净!” “走吧。”邵盛安牵乔青青的手,带她去了泌尿外科。他的老同学出来接,全程陪伴,很是体贴,邵盛安在里面做手术,他就在外面陪乔青青说话。他也没说别的,只说这怪天气:“家里的衣服都干不透,没办法只好买了烘干机……对了,网上还说这是世界末日要到了,你看见没?笑死我啦,这才下半个月雨,连水都没淹起来呢就末日哈哈……” “世界末日……也太荒谬了,不过这雨下得多了,以后肯定会积水,到时候出门买菜不方便,物价还会涨,还是买一点吃的放家里吧。我一个同学最近在做团购,有很优惠的粮油米面价格,我给你送一批吧,当做郑哥你照顾我家盛安的谢礼。” 郑医生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是老同学嘛,不用这么客气。” 乔青青抿嘴笑:“盛安已经安排好了,郑哥找他说去。” 手术三十来分钟就结束了,邵盛安走出来时完全看不出异样,笑着说:“很顺利,谢谢你了老郑,下午你几点下班,我请你吃饭。” “下回吧,我丈母娘晚上过来,我得去接她呢。对啦盛安,弟妹刚才说要给我送粮油米面,不用!千万别送,我家什么都不缺,等下回空了你请我吃火锅就行了。” 邵盛安也不跟他争,反正东西已经快递过去了,大概明天就会到。 夫妻俩上车后,乔青青才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邵盛安皱眉思考:“唔,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那里怪怪的,不过医生说这很正常,适应了就好。”他笑着去亲乔青青的脸,“放心吧,你老公好着呢!” 摸摸丈夫的脸,乔青青说:“回家,去把爸妈大哥他们接到家里来吧。” 邵家父母见到健康的儿子都很激动,有许多关心询问的话。欺骗父母,让邵盛安心中很愧疚,但他又不能跟父母说实话。自己的父母自己了解,岳母办事妥帖知晓分寸,听说已经提醒过老家的舅舅们。可如果跟自己父母说实话,不用一天,父母就能把所有话都吐露出去,老家的所有亲戚都会知道。 青青重生的事情,末世将要来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说给第四个人知道。 他会提醒老家的亲戚,但怎么说他有分寸。 “医生说是误诊。” 邵父邵母是真的很信任儿子,这半个月来担惊受怕的,儿子说是误诊,他们立刻就信了,激动欢喜得直念佛,邵母喜极而泣。 “爸,妈,老家的房子没了,这笔卖房款你们是想把房子买回来还是——” 邵父立刻说:“给你,给你和儿媳妇买房子用!” 邵母也连连点头:“我们有地方住的,厂里宿舍大得很!” 夫妻俩在镇上一家塑料厂工作,邵父在生产线上,邵母在厨房做饭,厂里分配了一间宿舍,大儿子也跟着他们一起住,吃住都在厂子里,他们一家很少回家里住。 小儿子读大学时就不用家里的钱了,学费生活费都有奖学金助学金,还经常寄钱回家,养了这个一个省心的儿子,邵父邵母又欣慰又觉得亏欠。小儿子结婚时,他们就想卖房帮忙添补,只是被邵盛安严词拒绝了。 现在正好,不是说要买学区房吗?正好凑一凑。 邵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你们的首付还缺多少啊,爸去给你借,放心哈,我和你妈还年轻,干得动,债我们还。” 邵盛安喉咙哽住,笑着摇头:“够了,够了。” 第15章 第15章 客厅另一侧,乔青青正在陪大伯玩。 邵家长子邵盛飞,今年三十二岁,智力却只有六岁孩童水平。他很喜欢漂亮的弟妹,从进屋就眼巴巴看着她,见她看过来立刻露齿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吃!妹妹给你吃!” 邵盛安跟父母在说话,乔青青就陪他玩,两人一起玩弹珠,邵盛飞高兴得不得了。 乔青青给他买了不少玩具,这盒弹珠城堡就是其中之一,果然很得邵盛飞喜欢。加上陪他玩的是喜欢的妹妹,他的快乐就翻倍叠加了。 邵父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慈爱,转头小声对邵盛安说:“青青是个好孩子,她对你好,对我和你妈好,对你大哥也好,再没有这么好的儿媳妇了,你要好好待她,过两天我和你妈就带着你大哥回去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爸,先别回去,我有一个在气象台的老同学,他说最近的雨水很多,照这趋势肯定会有洪涝,就是家里房子没有卖,我也会让你们过来避灾的。” “嗨,淹水而已,老家哪一年不淹水哦,我都习惯了!没事的,我们还得回去上班呢,都请了快半个月假了,厂里会有意见的。” “爸,到时候如果起洪涝,厂里也会停工的,没事,留下吧!我们也好一家团聚一阵子,大哥也想我,想青青呢。” 邵母看着大儿子和小儿媳妇玩得高兴的模样,做主了:“那就再多留两天,小飞平时都被关在宿舍里,没有人陪他玩,” 家里重新装修过,阁楼多安了两张床,邵家父母和邵盛飞就住在阁楼。 吃晚饭时,邵盛安找了个理由:“我那个同学给的消息很准的,我也给大伯姑姑他们去个电话吧,多屯一些东西在家里,免得以后被水困住。” 邵父邵母都不当一回事,任邵盛安自己安排去。 邵盛安饭后就挨个给老家亲近的亲戚打电话。作为家族里唯一一个读大学,毕业后娶了城里老婆,还在城里定居工作的男丁,邵盛安在亲戚眼中非常可靠,他说的话大家都愿意听。 “……姑姑,我给你寄了些东西,你记得签收……三叔,也没什么,老家地势低,常年都积水的,不过我听我同学说了,这场雨会下很久,北边的水稻都被淹了,我就猜今年的粮价可能会上涨……是,是,政府肯定会调控物价的,不过我们那里是小地方嘛,就怕管不到,赚钱都不容易,别被人坑了,米面油盐这些东西平时不也得用的嘛,买多了也不怕浪费……七叔家的房子太旧了,要不先搬到镇上去吧……” 电话打了整夜才将将打完。 “妈,你是怎么跟舅舅他们说的?”乔青青问乔诵芝。 乔诵芝就笑了:“我说跟你外婆一个老姐妹的后代联系上了,人家暗示了我几句。你外婆以前也是老同志,她走得早,她的老姐妹走得比她远,有的在政府工作呢,不过多年没有来往,你舅舅早就忘记是哪个了,我就借他们的名,说是从他们那里得来的消息。放心吧!我没说什么消息,就跟他们暗示说,反正得囤食物在家里,你不懂,你说得越明白,人家越不信,你藏着掖着人家还当是绝顶机密呢!前几年不是说海边有石油船翻了吗?消息都没准,镇上的盐巴就被抢光了,所以啊,我什么都没细说,你舅舅他们才信呢。要是你舅舅他们往外说漏嘴了也不怕,我是真的什么都没说嘛。” “妈,你不会真的跟外婆的老姐妹后代联系上了吧?” “那是当然啦。”乔诵芝笑眯眯的,“当年我和你爸离婚,你明阿姨帮了不少忙,这些年我们时常联络,她在法院工作忙嘛,我就逢年过节给寄一些老家的特产,不值什么钱,都是个心意,她收下也不怕惹麻烦。前几天我跟她打电话,说你不想在公司干了,想去学法律,我跟她咨询呢。” 乔青青很感动,揽住她的胳膊:“妈……” 她揉揉乔青青的头,柔声说:“我给你明阿姨寄了些厚棉被厚棉服,算是个心意吧。”要是寄大量食物,那就太奇怪了。 这天晚上,家里很热闹。 邵父邵母只见过乔诵芝两次,分别是订婚与结婚时。对这位颇有气质,说话温声细语的亲家母,邵父邵母是又感谢又尊敬,感谢她将女儿嫁给自己家小儿子,又不嫌弃他们家有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大儿子,在婚事上,对他们家什么要求都没有,还出了婚房,听盛安说,丈母娘对他跟亲儿子一样,这让他们夫妻俩如何能不感激呢? 这次过来,又是亲家母一直在安慰他们照顾他们,背地里夫妻俩都感叹:他们家也不是运气那么差的,至少盛安运气好,遇到这么好的老婆和岳母。岳母半个妈,儿子在外地多一个疼爱他的妈,夫妻俩就安心了。 而在乔诵芝眼里,女婿也是千好万好的。女儿高中时,有一阵因为她爸那边新儿女的事情情绪低落,成绩一落千丈,是盛安一直保护她鼓励她,拉拔着她重新站起来。 当时乔诵芝并不知道这件事,女儿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提过,她还以为女儿成绩下降,是高考压力太大。等到高考结束后,女儿说想要改姓乔,她才知道原来前夫那双儿女小小年级心肠歹毒,竟然盯着女儿高考的关键时候来恶心人! 她立刻联系了十年没有联络过的前夫,要求给个说法。对方完全不承认,还尽说些恶心话。乔诵芝虽然跟前夫离婚了,但并不想让女儿心中充满仇恨,从不曾说过前夫坏话,更加没有给女儿改姓。 这一次她忍不了了,前脚带着刚好满十八周岁的女儿去改姓,后脚就带一篮子臭鸡蛋去前夫公司,将臭鸡蛋全部砸到前夫脸上。她威胁前夫,说他儿女跟女儿说的话都有录音,要是他不怕十来岁的儿女被人耻笑心肠狠毒没有教养,那就尽管报警。最后她是欣赏前夫吃了屎的憋屈表情心情舒畅离开的。 两方都客气,家里的气氛自然就和睦。 夜里雨水不减,噼里啪啦地十分扰人,但经过半个月雨水天气,大家也习惯在这样的嘈杂雨夜中入睡了。 今晚是乔青青压力最小的时候,家人都在身边,这让她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的早间新闻,毫无意外仍是有关各地低洼处因连续大雨而造成的积水洪涝,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出动解放军前去救援转移了。乔青青往最先受灾的地域红十字会捐赠了一万块钱。 一大早,乔诵芝就给老家哥哥们打电话:“家里已经进水了?到脚踝也不行,这水一时半会退不了!大哥你听我的,这就去丛文那里吧,丛飞一直喊你过去住呢,大哥!哎!” 她对乔青青叹气:“你大舅啊,就是固执!等晚点我再打过去劝劝吧。” 第16章 第16章 中午,乔诵芝果然又打了一个电话,得知积水已经到膝盖了。 “大哥你听我的,丛飞夫妻都得上班,现在都积水了,他们家里可能吃的东西不够,你们他们上班那么辛苦,下班没东西吃怎么办?你就听我的,先搬过去,再到市场给小两口买些吃的用的,他们那新房不是说排水总不好么?阳台总是积水,你不得过去盯着点别让积水把新房淹了……”愣是把她大哥劝通了。 “妈放心吧,大舅愿意去就好,小舅那里更不用担心了,他家是新建的四层楼,暂时不会有事的。等到时候情况严重了,要撤离村子时,你就跟舅舅们说,要不要到花城来。”她低声说,“我把隔壁楼八楼两间都租下来了,到时候一间给我们家亲戚,一家给盛安家的亲戚。不过那两间就没有改装了,毕竟是租来的,不能擅自改装。” 乔诵芝拍女儿的手:“这样就好了,要是以后真像你说的……有一个不被水淹的地方住就很好了。还有一件事我总是没机会问你,你爸那边,你是个什么想法?” 女儿的爸爸的确不是好东西,可到底是亲爹,乔诵芝总得问一句,不想让女儿以后后悔。 乔青青脸色微变,冷声说:“不用管他!他有钱有势,哪里需要我提醒。” 看女儿这副模样,乔诵芝敏锐地问:“我之前就想问你,你、上辈子有没有去找你爸,他怎么说都是你亲爸,总该对你搭把手啊。”虽然女儿没有细说,但她听得出来,女儿在末世里无依无靠,过得很不好。 “是不是,他不管你?” 乔青青冷笑:“我从来没有去找过他,可后来在基地里遇见了,他还真的是一个到死都追求权势的男人,都末世了,还想要拼搏‘事业’,以前我以为他是真心爱他后来生的两个孩子,我遇见他之后,他对我很温柔体贴,说要接我回去住,我并没有答应,先去打听。可是妈你知道吗?他在基地还真的小有地位,在后勤处做一个小领导,你知道他和于曼淑的儿子女儿怎么样了么?女儿被他嫁给一个六十岁的男人,那个男人在军中有关系,儿子的儿媳妇,也被他送到另一个领导家里做小老婆,妈,你说,亲女儿他都这么对待,见到我时的涕泪横流,真心实意地说补偿我,那些话会是真的吗?” “林明勇!”乔诵芝震怒,“他怎么敢!他怎么能!”愤怒后是深深的悲哀,她抱住乔青青,“有妈在了,别怕!他要敢拿你去换富贵,我一定杀了他!” “妈别生气。”乔青青在她怀里露出淡淡的笑容,“他伤害不了我的,我假意同意,提出一个要求,希望能跟他一起吃晚饭,好笑死了,他还真的以为我还是小时候那个渴望父爱的小女孩,忙不迭就答应了,还准备了西餐——说我永远是她最爱的小公主,哈哈哈!我拿着餐刀刺进他的心脏,妈,那一刻他的表情好笑极了。” “青青——”乔诵芝瞳孔紧缩。 “妈,我没事,杀了他之后我逃不走,被抓进了牢里,基地当时判处了我死刑,但第二天就大地震了,监狱也被震塌了,我逃了出来……可惜了,后来我还是没能活,不过死了也好,如果知道我死了之后能够重来,可以重新见到你们,我早就去死了。” 在失去妈妈和盛安之前,他们都让她好好活下去,所以她拼了命,活得不像个人了,也挣扎着活着,如果她早知道,早知道—— “所以不用通知他。” “好,妈知道了。”乔诵芝紧紧抱着女儿,眼中全是恨意。林明勇、林明勇…… 连续半个月降雨后,全国各地水灾频发,邵盛安老家泽县受灾比较严重,跟上辈子的轨迹一样,当地居民被救援到别处避灾。 “没事,这一次没有出事。”乔青青抬头看着邵盛安,眼中含了泪,“这是不是代表着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她提前打电话给交通部门反映,将上辈子发生泥石流的地方报上去,交管部门派人去检查,之后提前封路,这辈子泥石流照常发生,但没有一个人受害。 “对,未来已经发生改变了。”邵盛安弯腰抱住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所以你不要害怕。” 之后几天,乔青青一家的生活没什么改变,除了采购,他们完全不出门。在家里也不闲着,乔诵芝提出可以先做一些成品食物收起来,知道乔青青花了几万块买了外面店里的云吞小笼包煎饺,乔诵芝戳着青青的脑袋,把她教训了一通。 “浪费钱!自己包多实惠!” 又怜惜女儿上辈子受了苦,撸起袖子给女儿包喜欢吃的茴香猪肉和三鲜饺子。 这也给邵父邵母找了活儿干,他们根本闲不下来,有事情做也不拘束。于是众人开始包饺子包子,蒸米饭做饭团,乔青青因此补充购买了大量被遗忘的保鲜盒、食品级不锈钢桶等物。 “物资这东西真是越买越缺,总有没有考虑到的地方。”她跟邵盛安感慨。 邵盛安笑眯眯的:“这样不是挺好的么,不要浪费一块钱,全都花掉换成得用的物资。” 每天早上,乔青青还会去农贸市场买大量的食材跟水果,只要一天没把空间塞满,家里的钱还有剩余,她就无法停止购物。 做包子这些事说服邵家夫妻很简单,乔诵芝说以后不开花店了,想开私厨,这些食物都是要卖出去的。邵父邵母很支持,热情地帮忙。等东西做好蒸熟,再由乔青青收进空间里,在他们看来就是卖出去了——乔青青出去取货时,装作将这些食物装车,他们以为乔青青是去送外卖了,每次都说让邵盛安去,让她在家里歇着。 哎哟大城市就是好,城里人连包子饺子都叫外卖,在家里坐着都能挣到钱。 除了毫不知情的邵家夫妻,以及只想玩玩具的邵盛飞,乔青青三人都在等待着。 根据当地新闻报道,城区地势低矮处,积水最深已经到膝盖。哪怕只是到膝盖,对极少有洪涝的花城来说都很是罕见,当地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帮助旧城区居民,相关部门也积极排查检修排水道排水口的淤塞部位,一切井然有序。 远在a国的邵盛安同事给他打电话,抱怨当地异常降水,使得工作都不好展开了。 “你就先回来吧!全球都多雨水,我看新闻你家那边也快被淹了。” “我也想回来啊,可就差临门一脚了,我为了这个项目熬了三个月,不能功亏一篑啊,我没有你的勇气……” 邵盛安抿唇:“再多的奖金,也比不过一家团聚,你要是信我,就去打听一下各个机场的情况,别想回来时却买不到票了。” 花城的事态急转直下,是在乔青青重生回来后的第十九天。 这天夜里,很多人都被雨声吵醒。 从未感受过如此大的声响,好像天上落下来的不是水,而是冰雹,把屋顶砸得啪啪响。 “这雨可真大。”乔诵芝站在阳台上往外看,“还好阳台封住了,不然的话雨水会淹进来。” 乔青青也睡不着了,站在乔诵芝身边看外面的雨,这雨像是从天上倾盆而下,一点缝隙都没有。 “这降水量可不小,实时新闻都报道了。”邵盛安在刷手机。 “雨,好大的雨啊。”邵盛飞揉着眼睛,一脸困顿,却还说着要出去玩水。 “不能玩水,我们进屋睡觉吧。”邵母将他哄进屋子,小声说,“你们也睡觉吧,这雨下再大,人总要睡觉的。” “妈你们去睡吧,我们一会儿就睡了。” 乔诵芝拍拍乔青青:“去睡吧!” 第17章 第17章 后半夜,乔青青却睡不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床,下楼去看楼下是否积水。 一楼半夜进水了,住户们大概是一夜都没有睡,乔青青下去时就听见住户们在骂骂咧咧地往外舀水。 “真是几十年都没有遇见过,这里竟然积水了!” “我们这里还算好的了,你没看新闻啊,外地都积水到好几楼了!'''' “买到水泥砖头了吗?” “买到了买到了,才六点多,建材城人已经特别多了!” “唉老徐,分我一点,我付你钱!” 乔青青穿着下水裤,一脚一脚地下水,下到一楼她发现积水已经到她的大腿。 “我活这么长,第一次见花城积水这么深!” “可不是么,我娘家弟弟打电话来说,家里已经淹到胸口了,我的老天啊……” 二三楼的住户也下楼来看情况,挤在楼梯里讨论着抱怨着,惊慌藏在对鬼天气的咒骂中。 这情况好像真的很不对劲啊。 “看新闻到处都在大雨啊,这天是漏了么,怎么能下不停呢!” “下了半个多月了,我还以为要停了,结果昨天半夜的雨哦!大得要死,你们看你们看,这雨砸水里的响儿多大,跟铁球砸下来似的,一会儿还要上班呢,想想就烦!” “我家孩子今天停课了,听说学校被淹了……” 乔青青听着邻居们聊天,走到楼梯口看着外面的雨,雨真的太大了,完全看不清楚前方的东西,连路上的汽车鸣笛声都在雨声中变得模糊又遥远。她转身上楼,在五楼时见到来找她的邵盛安。 “积水怎么样?” “大概一米。” 两人结伴上楼,乔青青说:“听楼下邻居说,现在建材市场已经开张了,人还不少,还好我们提前买好材料了,到时候积水上来,我们就封排水口。” 邵盛安摸摸她的头:“是啊,还好我们家青青高瞻远瞩,家里被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晨间新闻里,主持人正神色凝重地报道昨晚那场罕见大雨:“……一小时降雨量达……是花城历史上降水量最大的一次……防汛工作正在有序展开,请低洼处居民先行避险……” 乔诵芝一大早就给乔青青的舅舅们打电话,她放扩音,乔青青将内容听得清楚。跟上辈子的轨迹一样,舅舅们和表哥表姐们暂时都没有事,可大概一个半月后,舅舅他们就会失联了。说是家里被淹,他们被安排到市里的大楼避难,但末世第二个月末,通讯突然中断,亲人们就此失联。 上辈子从来投放救援物资的军人口中得知,好像是卫星失控了,反正在乔青青死的时候,通讯都没有恢复。 “妈,你让舅舅他们过来花城吧。” “放心,我已经说过了,还说已经给他们租了房子,不过你舅舅们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不会乐意给我们添麻烦,唉。”乔诵芝叹气,跟乔青青说,“你不要太着急,我缓缓跟他们说,等他们那边住不了了,自然会考虑我们这边。” 乔青青也能理解。 现在虽然网上多有世界末日论,但大多数人还是没有将这场雨当一回事的。 多少年不遇的大雨、大雪或者干旱,国民早就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气候异常,环境破坏,也早就成为老生常谈的话题,不过是半个多月的雨,有什么可担心的?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国民坚韧勇敢,并不惧怕苦难,目前一切都仍井然有序。 只有乔青青知道,这场连绵了一个月的雨会是末世的起点。 等人们在各种苦难中受尽苦楚,颠沛流离,在永夜中无望地等待黎明时才发现,原来这场雨已经足够温柔,在它之后,所有灾难都是急骤而至,不会给你任何反应的机会。 她呼出一口浊气:“妈,那你就提醒舅舅他们多买物资。” “你舅舅说已经买了很多了,附近的超市都被搬空了呢。” 袁晓雯那边也常给乔青青打电话,今天打电话过来,正式通知她婚礼取消了。 “我以为雨会小,结果越来越大,岩海前天下班,差点被困在地铁里,说是地铁也淹水了,还好疏散及时没有出事……青青,还好你给我买了好多吃的用的,现在大暴雨,市场都买不到几颗新鲜蔬菜,还贵得要死,我现在就爱吃粥配你给我买的肉松,还有那款火腿也不错……”她跟以前一样爱说话,声音清脆活泼,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 “对了,我也给你寄了些东西,不过今天大暴雨,不知道快递会不会延误。” “你给我买什么东西了?” “伴手礼!婚礼取消了,我可不能把伴手礼砸手里嘛,就先给你寄过去了,你一定会喜欢哒!” 袁晓雯的伴手礼是在三天后送达的,同城快递都能送这么久,可见外面路况很不好。快递小哥湿漉漉地按响门铃,乔青青签收了,问他:“你是怎么来的?” 年轻人笑呵呵的:“我用皮划艇出来的,电动车开不了,外头的水都到我腰了。” 乔青青冲屋里喊了一声,让邵盛安拿一块干毛巾出来。 “不用不用,我这还得去送下一单呢。” “擦擦吧。”邵盛安把毛巾塞给他,还给了他两百块,“回去小心。” 快递小哥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连连感谢,脚步轻快地下楼了。 快递上包了严实的防水布,拆开后出来两个盒子,一个是巧克力球与糖果礼盒,一个则是护肤品。乔青青勉强从上辈子的记忆里搜刮出一些回忆,是了,雯雯的确说过要给她们几个伴娘准备一套好的护肤品。 “看到这个我想起来了,老婆,你好像没有囤护肤品吧?” 乔青青愣了,她真没想到这一茬。 “买吧,家里还有不少钱呢,留下两万做备用就够了,照你的说法,到时候物价会飙升,我们的物资都够了,物价再高也影响不到我们。” “好,那就买吧。”其实乔青青已经囤了大量凛冬时用的脸霜与护手霜,但爱人说要给她买护肤品,她心里还是高兴的。既然高兴,那就买吧,趁着钱现在还能买到快乐。 连续暴雨,水位一天比一天高,各地都在受灾。看新闻,某个著名旅游小岛甚至已经完全被淹没,岛上的居民通过国际救援暂时移居在邻国。看着新闻,邵父嘀咕一声:“什么时候把小本子给淹了才好。” 他们家人完全不出门了,专心在家里做饭储存食物。 “这都大暴雨了,还有人买啊?”邵母问。这么大的雨,也送不出去啊。 “不是,这是我们自家吃的,妈,我听说天然气管道好像出了些问题,以后可能会停止供应,所以我们先做些吃的存起来。”邵盛安解释。 “城里的天然气还会停啊?”邵母忧心忡忡,“那还是我们乡下好,买那种大的煤气罐,想用多少用多少。你们这里卖不卖煤气罐啊?” “卖的,妈你放心,我已经定了两瓶了,过两天就送来。” 邵盛飞也喜欢包包子的游戏,每天玩完自己的玩具后,都会盘着腿坐在邵母身边,认认真真地捏褶子,包的包子还挺好看。 “妹妹,这个大包包给你。”这不,他自己琢磨出一个大包子,仔细捏褶子,捏得漂漂亮亮的,双手托着送给乔青青。 “谢谢大哥。”乔青青便笑着把这个一个顶十个的大包子接过来,给它单独分配了一层蒸笼。 第18章 第18章 又过了几天,一楼被淹了一半,怎么堵都不管用,完全无法住人了,家具都飘在水上。没办法,只好躲出去,去酒店、朋友家亲戚家,反正家里是不能住人了。 二楼也忧心烦恼,眼睁睁看着水位一寸寸增高,要是继续下雨,过几天就该淹到自己家了。再怎么祈祷,这水还是一天天往上涨。 “这天是漏了不成!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重生第三十天,花城全城告急,救援队根本救不过来,新闻上呼吁高层住户居家避灾,底层住处的居民不要死守家门,及时自救,开放了一大批公共建筑,比如体育馆、图书馆、文化馆等给居民避难,救援物资也紧跟着到位。 公关机关严厉打击各种趁乱作乱的犯罪行为,对于哄抬物价的商家,工商部门处理起来也毫不留情,从小区群里乔青青知道了,他们小区外面那家宾馆就被举报处罚了,听说是把房费价格翻了十倍,平时一夜99块钱的标间,竟然开到了一夜999。 乔青青从重生来就请了长假,没有再去上班。公司的同事跟她联系:“这边水都淹两米深了,没停工,现在药物都是紧俏货,单子多得不得了,把我累得半死。对了,你家需要买奶粉吗?我亲戚在卖呢,老年专用奶粉,是那个xx牌子的,大牌奶粉,你放心我们是老熟人了,我也不坑你,就是帮我亲戚拉拉生意,大暴雨把她的店淹了,东西都堆在家里,实在是堆不下去,就想着拉拉熟人的关系好歹销出去一点……” 老年奶粉,空间里有不少。 “奶粉是好东西,怎么不留着以后慢慢吃。” “哪里吃得完哦,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我那个亲戚家里急用钱,所以到处托人找销路。” “那我买十罐吧,快递怎么送?” “行啊!那我给我亲戚说,你家地址没变吧?现在出门都是划小船,快递贵得要命!我亲戚家有皮划艇呢,就干脆自己送货了,真是辛苦得不得了,没办法啊,要赚钱嘛,我呢是能帮一点是一点,你要是有亲戚朋友要买老年奶粉就帮忙介绍一下……” 奶粉第二天就送过来了,乔青青付的是现金,目送同事的亲戚的皮划艇在水中飘远,在小雨中,能够看到有数不清的皮划艇在水中来回穿梭,都是为了生活而努力的人,她叹了一口气,转身上楼。 日子就这么缓慢又坚定地往前推进,雨势时大时小,大的时候跟冰雹砸墙一样,小的时候是滴答小雨,反正就是没有彻底雨过天晴的时刻。水位的上涨速度从未停止,水线慢慢挑动着人们脑中的报警线。 各路专家天天在各色节目里对异常降水进行分析,无数救灾信息在实时刷新,到处都是灾情,有时候半夜里被雨声惊醒,乔青青透过窗外还能看见一团团光穿破黑暗与雨幕,在粼粼水波上折射出橙红的色彩,那是一艘艘皮划艇上的照灯,艇上的人影佝偻着将雨伞压低,遮挡雨水。 上辈子这个时候,乔青青因找不到公婆他们而自责,一方面忧心着老家的亲妈,另一方面还要担心艰难抢上最后一班航班落地月城却找不到交通工具回来的丈夫,每天都得满心焦灼,起了满嘴燎泡。这辈子,她在亲人的陪伴之下,看着这日益增涨的水位,已经完全不害怕了。 这一次,他们有牢固的住处,充足的物资,家里全都在身边,她已经无所畏惧。 气象报道说今年第13号台风登陆,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听说沿海地区的居民全部连夜撤离。花城有些地方停电了,夜晚往外看时,能看到有些地方一片漆黑。 整个世界成为水的汪洋。 恐慌的情绪蔓延,世界末日论甚嚣尘上,网警怎么删都删不完。 “你就没想过搬到西北高地么?”邵盛安好奇地问。 “没有。”乔青青愣了一下,从发现自己重生后,她所思所想的都是让家人来到身边,再大量采购物资充实空间,以及加固房屋,从未想过要直接一步到位,到更高处的西北去。 她想了想:“虽然没想过,但如果回到最初,权衡利弊后我还是会选择留在这里。花城有我们的家,是我们熟悉的地方,大洪水没有冲垮它,末世后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以后花城还会有幸存者基地,虽然后来大地震一切化为乌有,但我想着,还是熟悉的地界比较安全。而且西北高地那边,在极寒天气的时候气温一定更低,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有一个西北的同事么?他回老家了,群里都在说呢,我看好几个同事起了心思要搬去西北避难呢。” “现在交通工具不都停了么?他们打算怎么去?” “喏你看,他们在讨论走水路的可行性,坐船。” “花城可没有水路,哪里有船?” “我看群里他们打算先雇冲锋舟出花城,到隔壁市的码头坐船……” 两人正聊着,外面的雨哗啦啦地又变大了。 “雨又大了。” 傍晚时,楼道里闹哄哄的,原来是二楼的居民在紧急搬东西撤退。小区的房子都是一层两户,二楼的两户居民将食物与其他要紧物资搬出来,然后往楼上求助,希望能得到救助。 “我已经报警了,等救援队来接人,就怕救援队忙不过来,你看能不能先让我们一家上你们家避一避?”201的住户在跟301的住户打商量,邵盛安下到三楼时就听见了。他小心避开走廊的东西,下到二楼看水位情况。 情况不容乐观,水位已经快将楼梯淹没,只剩下四节台阶。 “小邵?”一人喊他。 他回头,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楼梯口跟他打招呼,他认出来这人是202的住户。 “胡叔?” “我正想去找你呢,唉也是没办法,这水上得太快了,天色又快黑了,我记得你家只有你们小夫妻两个住是吧?能不能让我家在你家对付一晚?” 邵盛安有些犹豫。 “不多打扰你们的,我孙子本来现在就想过来接我们,是我没让,他明天就开冲锋舟过来接我们的,你放心吧!” “我跟家里商量一下,您不知道,我爸妈大哥还有岳母都在呢,家里比较挤。” 胡叔恍然:“原来是这样,那你回家问问吧。” 邵父邵母没有发表看法,只说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住一晚没什么,就住客厅吧,都是老邻居了,能帮就帮一点。”乔诵芝说。 于是胡叔夫妻俩就搬了上来,把家里的食物也一起扛上来,邵盛安还帮忙抬了一点。 “都是我孙子送过来的,他是消防队的,最近太忙了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说起孙子,胡婶一脸自豪,指着物资,“这些都是他买的,买了特别多,就是没想到这水会这么高。” 消防员,令人敬佩的职业,乔诵芝笑着说:“一航做了消防员啊?我记得小时候他和我家青青玩玩具,说以后长大要做厨师,小时候他胖乎乎的多可爱,我也几年没见过他了,现在是胖是瘦啊?” 林家的事情,老邻居当年都知道。男人出轨,似乎不是什么怪闻,但这男人是被更有钱的富婆撬走的,当年邻居们可少不得议论。 胡婶温和地看着乔诵芝:“不胖了!每天队里都训练呢,他现在又高又壮的,等你见到就知道了,跟小时候长得一点不像了。你现在也享福啦,女儿女婿能干又孝顺。” 乔诵芝就露出感慨满足的笑容:“是啊,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第19章 第19章 夜里,胡叔胡婶在客厅里打地铺,夫妻俩都睡不着,压低声音窸窸窣窣说话。第二天一大早夫妻俩就起来了,他们的孙子胡一航在天色堪明时就开着冲锋舟来到小区。看着孙子眼下的两团乌黑,夫妻俩心疼坏了。 “我没事,昨晚还睡了三个小时呢。爷,奶,走吧!我送你们去图书馆。”胡一航谢过乔青青他们,积水上了二楼,脚踩下去没过脚踝,这栋楼肯定是顶楼最安全,要不是爷爷奶奶说昨晚住在801,他肯定不放心,连夜就要赶过来接人了。 “我家有防水布,帮你们把米面衣服被子包起来吧。”乔青青说。 “那就太谢谢你了乔姐,等水退了我请你们一家吃饭。”胡一航笑着说。 在包物资的时候,胡一航问他爷奶:“201的住户呢?” “好像住在五楼,我给你问问。” “成,我安排一下,一会儿回来接他们。” 一通安排后,胡一航先送爷奶去图书馆,再返回来接送201的住户。 这一天的新闻仍旧让人看了心情沉重,水灾引发的各种地质灾害频繁发生,多处河堤情况告急,下游居民紧急疏散,从新闻画面里能够看出情况紧急,让人不禁忧心忡忡。跟着绷紧心弦。 “有大蟑螂!好多大蟑螂!” 乔青青他们在客厅里看早间新闻,突然听见邵盛飞惊慌失措的叫声,邵母赶紧冲过去。 邵盛飞从卫生间里蹦出来,一米八的大高个委委屈屈地抱着邵母哭诉:“妈妈,妈妈有大蟑螂呜呜呜……” “不怕不怕,妈妈打死大蟑螂,不怕不怕啊……” 邵父也快步走过来,弯腰脱下一只鞋子,神情严肃地举着进了卫生间。 “家里有杀蟑螂喷剂,我去拿。”乔青青对此早有准备。 卫生间里响了好几下鞋底拍地的声音,邵父喊:“都打死了!飞飞别怕!” 邵盛安探头看:“这么多!肯定是洪水带来的,我拿点东西把下水口堵住吧,这水一天不退,排水管里的蟑螂少不了。” 正说着,马桶里钻出来一只蟑螂,在水里不停蹬腿。邵父徒手将起捏出来,摔地上用鞋子踩死,他黝黑的脸上满是烦恼:“排水口可以堵,马桶也能堵吗?” 他回头看儿子,邵盛安也发愁,家里倒是早就准备好封各处水口的水泥沙石,可现在水电仍通畅,这么早封掉马桶用……猫砂吗? “好了,蟑螂都打死了,青青不是说家里有喷剂吗?我来喷喷。” 乔青青把喷剂拿出来,邵盛安对着下水口和马桶口喷了好几下,再盖上马桶盖关上厕所门。 “闷一闷就行了,先别进去,这味儿不好。” 邵盛飞被吓得不轻,他胆子小,被邵母抱着哄了许久才重展笑颜。 “昨天做的水果冰冻好了,小飞要不要吃?”乔诵芝笑着问。 “要吃!”邵盛飞大声说,吃着水果冰,他立刻将恐怖的蟑螂抛在脑后。 但今天出现在卫生间的蟑螂只是一个开始,越来越多的蟑螂从水中往上爬,顺着墙壁、排水道,钻进了千家万户。 继皮划艇商家订单爆满后,超市、小卖部里的驱虫剂也供不应求,两天功夫就全卖光了。 乔青青家改装过,阳台、露台都封了起来,窗户本来就有防蚊网,蟑螂能进来的地方,也就是卫生间和厨房。这东西从洪水里爬出来,身上带着细菌,乔青青上辈子就深受其害,对蟑螂是又厌恶又害怕。第二天,他们就开始调水泥,封住了家里所有排水口,包括马桶口。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开始用猫砂上厕所了,来大哥,我教你怎么用。” 邵盛安智力只有六岁,人却非常聪明,是很聪明乖巧的“六岁孩子”,邵盛安教了两次,他就完全学会了,上完厕所后还细心地把砂铲到垃圾桶里。 蟑螂灾只是水灾中的添头,跟水灾本身相比不值一提。 每日增涨的水位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除了西北边,就没有不内涝积洪的地方。洪水带来公共交通停摆,生产停滞,人们的生活大受影响。 乔青青家早有准备,所以在面对停水停电的状况时还算适应良好。 没错,在积水逼近小区三楼时,小区所在的城区停电停水了。 “没电没水,这可怎么办呢?” 邵父当仁不让:“我去外面买蜡烛和水。” 被邵盛安拉住了:“爸不用买,家里都有!你看,阳台一个水箱,露台有三个,里面的水够喝的了,外用的水也简单,用雨水就好了,家里也有发电机,蜡烛手电筒都不缺,不用出去买。” 小区群里大家议论纷纷,乔青青划着屏幕,1栋401的住户说夜里睡不着,看见小区电房发蓝光,闪了十几下就灭了。 底下的住户都在庆幸,还好电房损坏后断电了,不然的话漏电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也找不到电工来修啊,水不退就修不了。] [楼下小卖部早就被淹了,你们去哪里买来蜡烛的?] [我去了清辉大超市,它家三楼还在开业,就是东西都涨价了……] [积水要淹到三楼了,我家马桶都在溢水了,你们家会这样吗?] …… 看了一会儿,乔青青又去看新闻。 “别看了,你的眉头都皱得能夹死苍蝇了。”邵盛安伸手轻轻盖住手机屏幕。乔青青叹气:“不看了。” 一束蓝光忽然从窗外射进来,晃得乔青青眯起眼睛。邵盛安赶紧拉她到怀里避开,回头一看,那蓝色激光从阳台照进来,摇摇晃晃的,他的火气冒出来:“这是谁在乱照,激光伤眼睛的!” 他到阳台去查看,发现那是一艘正在靠近小区的冲锋舟上发出的光。 “有几架冲锋舟过来了,应该是802的人回来了。”乔青青反应过来,想起上辈子这个时候的确是802的人搬回来了,这家的儿子很任性,上辈子就曾在窗户上用笔照路上的行人,路人生气,用冰块投掷进802的窗户,把他的头砸破了,当时那家人骂了好几天。 “他们早几年不就搬去西城别墅了么——”邵盛安想起来,新闻里说西城别墅区被淹了。“回头我找他家说说,不能拿激光笔这么照人!” 果然,夜色中靠近小区楼栋的冲锋舟就是郑家人,他们跟上辈子一样,花重金雇人送行李,从深夜折腾到天亮才将行李都搬运好,中午时又送来最后一批行李,楼里的人闲着没事都跑去围观。 “哟,这801怎么把走廊搞成这样,弄这种防盗铁门难看死了。”郑太太翘着兰花指靠在门上盯着保姆打扫卫生,睨向801的眼神带着轻视与不屑。 “这种门好,安全!回头我也让人弄一个。”郑铁辉却连连点头,回屋去拎了一瓶酒一条烟,上前去敲门。 第20章 第 20 章 邵盛安开门,郑铁辉热情恳切地笑:“小邵是?我是801的郑铁辉啊,当年你和小乔结婚的时候我们家还住在这里呢,记得我不?” 人家热情,邵盛安也不好黑脸,回了个笑脸给他,说认得,招呼了句郑叔,把门打开了。 郑铁辉先赔礼,说昨天晚上搬回来,太吵闹了,给他们家添麻烦很不好意思,说着把烟酒塞过来。 邵盛安推辞不要:“都是邻居,现在是特殊时期,大家互相体谅。”然后将昨晚激光笔的事情说了。 郑铁辉忙道歉:“是我儿子不对,我先代他跟你道歉,回头我一定教训他!” 屋里,乔青青正在小心地跟给新种上的小葱浇水,等邵盛安回来,她抬头:“怎么说那么久?” “硬要给我赔礼,推了好久。”邵盛安摇头,“还跟我说了一件事,他说我们是顶楼,平时楼下的人也不会上来,不如把楼梯口封住,询问我们家的意见,我已经同意了。” “挺好的,那就装。” 接下来几天,郑家一直在搞装修,重装新的防盗门防盗窗,据说工费特别高,比乔青青之前请人时翻了五倍。郑铁辉定好的安装在楼道口的铁门,最后却没有到位,说是出了点意外,得自己去运。 “上辈子没有这道铁门,看来是没能运回来……” “他说希望我能一起出门把门运回来装——” 听了这话,乔青青捏紧拳头,眼神不禁有些慌乱:“你要出去?不然我去,你就留在家里——” 她的不安是那样明显,邵盛安微惊,赶紧握住她的手:“我不去了,我不去,我跟他说我出那份钱,让他去雇人运,我不出去了。” 心慌在邵盛安的安抚下慢慢缓过去,乔青青的呼吸缓和下来,看着丈夫年轻的脸,她心下苦涩,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脆弱了! “你别去,我空间里存有铁门,本来就是为了封楼梯口的,他们回来了,正好能封了。”乔青青反握住丈夫的手,坚定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缓过来的。” 邵盛安忙安抚她:“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的,我们都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我们会消失,别怕!” “我知道,我就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盛安,有时候我总觉得这是一场梦,我怕梦醒了你们又不见了。” “不会的,你别怕,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你信我吗?” 耳边雨声嘈杂,乔青青唯独只听得见邵盛安的承诺,那么坚定有力,充满力量。她重重点头:“我相信你。” 我信,上辈子你说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最后你回来了。 这辈子你说永远不会离开我,我也坚信你能做到。 “安安和妹妹在亲嘴!” 邵盛飞从厨房出来,惊奇地瞪大眼睛,转头冲厨房大声喊。 厨房里传来邵母压低声音的呼喊:“别胡说,快回来帮忙包饺子!” 邵盛安咳嗽一声:“大哥,你得洗澡了,走,我带你去洗澡!” 铁门最后是邵盛安跟郑铁辉合力安上的,因为铁门是乔青青家提供的,郑铁辉询问价钱后还转了两千块过来。 之后的日子里,小区里常有人搬回来,也有亲人来投靠。听说避难处的环境不好,能投靠亲戚还是投靠亲戚好。 乔青青两个舅舅家目前情况都还好,说当地政府的救援措施做得很好,他们就不过来花城了,太麻烦,路途又远。 “那,那你们注意身体,多买点食物药物在身边,贵也得买!这水一天不降,东西只会越来越贵!” 挂断电话后乔诵芝叹一口气,问乔青青:“你说大概什么时候通讯会断?” “下个月六号,再过八天。妈,我给舅舅他们家都寄了东西,你不要太担心。” “有你在,我不担心。” 三天后,供电公司抢修电路,小区恢复通电,民众们赶紧给手机与充电宝充电。五天后,通讯与网络戛然而止,被洪涝困在家中的人一下子被关上了联系外界的窗户,不安在各处蔓延。 乔青青买了五台dvd播放机以及大量碟片,还有各种书籍,这些日子还日夜下载影视节目,已经储存够未来的影视娱乐资源。 断网后,她平静地拿出一块动画片碟片插进dvd播放机里,很快,家里重新有了欢快的背景音。 可惜的是,电路在几天后的大暴雨中又中断了,家里开始用发电机。发电机嗡嗡响着,邵父背着手弯腰看了看,心疼汽油,招呼乔青青:“青青啊,要不把碟机关了,这汽油烧着浪费,给飞飞玩玩具就行了,不用一直给你看动画片。” 邵母应和,哄邵盛飞去玩积木。邵盛飞委屈:“这一集就要看完了。” “爸,妈,给大哥看完这一集,正好电饭煲也在煮饭呢,不差这一时半刻。” “妹妹好,谢谢妹妹!”邵盛飞立刻大声喊,邵母又无奈又欣慰,看着乔青青的眼神很慈爱。 上辈子这个时候,乔青青伤痛失踪的公婆和大伯子,提心吊胆地担心着失去联系的丈夫和母亲,这辈子她听着背景音里的动画声,心情轻松地走回厨房准备做饭,路过次卧时,她从门缝看见她妈正坐在床头织围巾,笑着推门探头:“给我织的吗?” 乔诵芝嗔她一眼:“给盛安做的,这个颜色你又不喜欢。” “那妈给我织红色的,我喜欢大红色。” “那你得等一等,给盛安织好还得给盛飞织,你且排在后头呢。” “没关系,我可以等。” 看女儿哼着歌去厨房了,乔诵芝脸上的笑意消失,她看向窗外,那雨真是绵密啊,这才只是个头……她们只母女两个,亲家夫妻虽然年级比她大两岁,但常年干活身强体壮,飞飞智力低却也听话乖巧,被亲家养得高大健壮,这个家,以后依靠女婿和亲家的地方比较多,她得多多替女儿打算。低头看手里的围巾,乔诵芝继续织起来。 到厨房后,乔青青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块板筋肉和一包排骨,先用温水化冻,期间先择菜洗菜,拍黄瓜调料汁,做了个凉拌黄瓜。等肉化冻好,她再将肉和排骨腌制上,邵盛安下楼来,闻见香味后进来:“做什么菜?好香啊。” “做一个小酥肉,蒜蓉蒸排骨,再炒一个小青菜,拌黄瓜你尝尝够味吗?”她夹了一块给邵盛安,邵盛安大力表扬:“好吃,又酸又辣又脆,好吃得不得了。小酥肉我来炸,别蹭你一头发油烟味。” “没事,我爱做吃的。”原本乔青青不喜欢做饭,但经历过物资匮乏的上辈子,这辈子看着满满当当的物资储备,她内心的烹饪欲望如泉涌,在做饭的时候,她总能得到满足与快乐。 对此邵盛安当然支持了,能从做饭中获取乐趣,他也为乔青青感到高兴:“那我来打下手。” 乔青青就指使他调炸肉粉,找好看的盘子盛排骨,又让他去找蒸锅:“蒸排骨的时候顺便热几个包子垫垫肚子。” 晚饭非常丰盛,长辈们对今晚的菜式赞不绝口,邵父邵母夸乔青青手艺好,乔诵芝夸邵盛安细心能干,邵盛飞吃着香酥的酥肉,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一家人其乐融融,都觉得很高兴。 虽然停电了,但夜色中,各家都亮起了蜡烛或其他照明工具,窗外,夜晚的积水水面仍倒映着万家灯火。 断网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乔青青早早就听见外头有声音,洗漱好开门出去看,才知道是这栋楼的居民们聚在楼道聊天,主要话题是通讯与网络。这个时代,日常生活都脱离不开网络,突然断网,怎么能不让人慌张? “我姑姑那里被困了,我还在网上帮她发帖求救呢,现在可怎么办啊,救援会去吗?” “我闺女在捣鼓收音机,收音机好像有动静,就是听不仔细,都是杂音。” “我挺害怕的,之前网上说世界末日要来了,你看这像不像?” “我打算出去买多一点食物,你们谁要一起去?” 隔着楼梯口的铁门听了一会儿,乔青青回家了,打算跟丈夫商量一下,要不要跟楼下的住户一起出门一趟。 “我们食物充足,但还是得做出个样子来,别让外人知道我们物资充裕。” 邵盛安也是这个想法:“那就把皮划艇拿出来,暂时别用冲锋舟。” “好。” 他们给皮划艇充气,抬着皮划艇下楼。 积水已经把三楼的轻便家具都泡得浮起来了,楼道到处都堆满了行李与物资,三楼的人正在跟楼上的住户商量暂时借住,还有几家打算出门购买食物的住户堵在楼道商议。看见乔青青夫妻俩以及他们手上的皮划艇,他们眼前一亮:“小乔小邵啊,你们有皮划艇啊,你们也要出门吗?” 乔青青瞧见他们总共六个人,却只有一只皮划艇,于是笑着说:“是啊,家里存货也不多了,得出去采购。” “哎呀那正好,我们皮划艇不太够,皮划艇涨价太狠了,开始没舍得买,后来想买又买不到了,唉!我们可以一起去采购,你家的皮划艇能多带两个人吗?” “可以。” 乔青青家的皮划艇分过来两个人,一行八人穿着雨衣,冒雨出发了。 使用皮划艇需要掌握技巧,乔青青跟邵盛安尝试了好几分钟后,终于能在雨中掌握方向了。 皮划艇在水面上滑动着,四周的建筑都蒙在水雾中,花城俨然成了水上城市。水面上杂物不少,常有漂流物撞上来,皮划艇上的其他两人闲着没事干,就开始捞。他们捞上来一只桶一破盆,还有好几个瓶子,几件破衣服和一只鞋。 “都是垃圾,丢了!”401的住户悻悻地将东西丢回水里。 清辉大超市昨天还在营业,今天就关门了,众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要不去别的超市试试,前头还有一家。” “中学那边也有一家,就是不知道还开着没有。” “唉,交通不方便啊!平时骑个单车五分钟就能到,现在得费老大劲了,就怕去了都没开!” 乔青青就说:“去福润广场,通讯中断前我听一个同事说那里的超市还开着,已经搬到了六楼的游乐园。” “真的假的?” “我想去试试,你们要去就一起去。” 大家商量一下,决定去试试,毕竟大家都知道福润广场的确建得很大,在洪涝中存留下来的可能性最大。 “那就走!” 事实上,上辈子附近一直开放着的超市,就是福润大超市,后来那里还有警察守卫,听说军方支援物资的中转站就是它。上辈子乔青青与小区住户们找了很久,一路上历尽艰辛,才找到四公里外的福润大超市。皮划艇不够,乔青青就用家里的水桶,每次出门回来,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脱下来一拧能拧下半桶水。 直到后来物资救援到位,救援物资开始时是空投到各处楼层顶楼的,当时乔青青家楼上就是物资投放点,楼下的人要物资,还得经过她家,那时候秩序还在,大家还讲究客气,那时候乔青青的日子还不错。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在封闭的犹如孤岛的环境下,有些人内心的阴暗面就爆发了。 各地发生了多起恶性抢夺事件,不少老人小孩抢不到食物,饿死在家里。乔青青也受到了威胁,她一个独居的女人,被不怀好意的男人觊觎,那是楼下601的住户的儿子,名字叫做宋劲涛,那个人闯进她家,被她用菜刀砍断了一只手。 从手腕处,手掌齐根断裂,当时他的惨叫声响彻夜晚的小区。 那家人要找她负责,她当时疯了一样挥动菜刀,谁靠近她就砍谁,歇斯底里,状似疯狂,这才将人吓退。那家人借冲锋舟将儿子送去医院,后来水位上升将六楼淹没,那家人也就搬走了,临走前还要提一桶粪水泼在她家门口。 后来雨停,救援物资以物资船形式送达,乔青青所在的金源小区附近也有了物资船,早期是凭身份证或者户口本领取,等领“空饷”的情况屡禁不绝,物资匮乏后,政策就变了,需要本人亲自来领取,任何人不能代替。 想着,乔青青的视线不由得落在斜后方,那是601的住户,被她砍断手的男人的父亲宋健民。她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划船。路上换皮划艇上另外两个人划船,乔青青跟邵盛安休息。 早上九点出门,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中午,大家都累得够呛,虽然是夏天,但长时间泡在湿润的环境里还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开着门!你们看,那里拉着布条,说超市正常营业!” “真的是哎!太好了!来来,我们靠近过去!” 一块由被单裁剪出来的布横挂在窗外,上面用黑色的油性笔写着一行大字: “超市正常营业!” 这就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众人心中,大家的心情都激昂起来了。 “快快!我们靠岸!” 第21章 第 21 章 福润广场是前几年新建的,层高跟民居不能比,现在民居普遍淹到三四层,这里只淹到二楼。 踩在光滑平坦的地面上,积水没过脚踝,乔青青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终于上岸了! “这里人好多啊,太羡慕住在附近的人了。”宋健民四处打量,眼神难掩激动,“那里还有警察!看,穿着警服的!” “还真的是,看来这家商场真的靠谱,走走,我们上楼去!” 邵盛安将皮划艇扛上,示意乔青青走前面:“地上都是湿的,小心看路。” 乔青青他们随着其他客人一起上楼,原先的扶手电梯已经停了,他们步行上去,守在扶手电梯终点的警察给人们很大的安全感,乔青青仔细看了看,确定警察是配枪的。 商场一楼是专柜区,二楼、三楼以前都是服装区,四楼五楼是美食区,顶楼六楼是游乐园。商场与民居的楼层高不一样,民居普遍都淹到三楼了,这里才淹到二楼。上了三楼,乔青青就看见有不少人住在这里,店铺、宽阔的走廊,全都有人住,这里应该已经被征用为临时的避难处,上到四楼五楼时,情况都差不多。 原先超市是在负一楼的,不知道是哪个领导人高瞻远瞩,提前将超市移到六层。上到六层后,乔青青他们每个人都推了一辆手推车,分散开去购物了。 “米面那边人太多了,我只抢到一袋米,我们买点零食。”邵盛安说。 “行。” 夫妻俩在空荡了大半的货架间穿梭,拿了不少零食与饮料。之后转到生活用品区,又拿了两大袋卷纸,两盒电池一包蜡烛。 “这种麦片我没有买,你想吃吗?”逛超市时,总能找到自己购物清单中没有的东西,补充的过程让人有种淘到宝的幸福感。 她不知道自己问这句话时仰头的角度,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 邵盛安毫不犹豫点头:“我爱吃,买一点。” “那我好好挑挑。”乔青青仔细挑了两罐麦片,放进手推车里。 前方忽然传来吵闹声,还有人发出惨叫。 “好像是有人打架。”邵盛安听着动静,拉着乔青青避开。 警察很快赶过来,将两个打得头破血流的男人制住带走。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在同一处货架挑选东西的客人也没有听见,突然就动手了,拿着饮料瓶就往对方头上砸。 “太吓人了,跟疯了一样。” “啧啧,都是血啊,我看得缝针。” 乔青青被邵盛安护在身后,神情冷淡地看着地上滴落的蜿蜒血迹。她心中清楚,这在以后将会是常态,封闭、围困,许多人都出现心理问题,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也许只是偶然间对视的一个眼神,都会突然引发一场见血的斗殴。 “走,我们去那边的玩具区,玩具现在肯定没多少人买。”乔青青轻声说,伸手拉住邵盛安的手。 “好,就去玩具区。” 等结账好,小区的住户都在门口集合。 就这一个多小时的功夫,水位又升了一点,越过乔青青的膝盖了。 大家都大包小包的,一放上皮划艇,皮划艇就使劲往下沉。 “这样不行的,东西这么多太重了,一会儿人上去就更沉了,别半路把皮划艇压沉。”邵盛安提议他们找桶或者木板,东西放在上面拉着走,绝对不能全部放上皮划艇。 于是大家又到处找材料,还进超市寻摸。超市里的大桶早就卖光了,连小桶脸盆都所剩无几,勉强拿来用。 乔青青提了个建议:“我在网上看见了一个实验,说是可以用被子自制小船,把被子用胶带缠紧,这样的小船能浮在水上。”上辈子她没有赶得及来皮划艇,一开始出门找物资时都是用家里的水桶,容易翻,也容易进水。后来她在路上遇到一个高中生划着自制的小船,于是赶紧询问对方是怎么做的,那个女生大声地将做法告诉了她,之后她就有了小船。等后来气温骤降,她就将船拆了把被子拿出来盖。 “能不能行啊?被子不会打湿么?被子湿了可重了呢!” “应该能行,反正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们可以试试,楼下就有卖床上用品的店铺,买一床被子不就行了。现在降水这么诡异,兴许以后还会降温,今天冬天会更冷呢?多买一床被子现在能做船,以后冷了还能拿来盖。” 她说的很有条理,邻居们想了想,觉得他们现在的确需要一艘船来装东西。如果真的能用被子做出一条船,就能放更多物资了,他们还会回超市再买一批。这里来一趟可太麻烦了,没有人愿意天天往这里跑。 “那就试试!” 乔青青买了一床被子,又到超市买了胶带,示范给他们看。 等小船入水浮起来,大家才放下心来,赶紧跟着做。邵盛安将他们买的物资放上去,让乔青青一会儿牵着:“我来划船。” 其他路人看见了,也觉得很有用,纷纷效仿。 楼下在店里避难的床上用品店老板迎来了一波生意潮,笑得合不拢嘴。这边收了钱,那边就把钱给自己女儿:“去,去超市买吃的,把钱全花完。” “知道了妈。”少女接过钱快步往超市去,乔青青在给邻居做指导,抬头一看愣了一下,这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就是上辈子那个高中生,原来她就是床上用品店老板的女儿。上辈子她在雨中努力控制着塑料桶的前进方向,见到被子床时十分惊奇,下意识喊住对方,女孩奇怪地停下,回头:“姐姐,你喊我有事吗?” 那一幕此时回想起来竟还十分清晰。 找了个机会,乔青青放了两千块钱到收银台,好让这对母女能多买些食物存起来。 夜色降临时,乔青青他们才回到小区。各自的家人焦灼等待翘首以盼,见到他们回来都高兴极了,赶紧下来迎接。 “这水怎么又深了,哎哟三楼都要泡到天花板了!” “惨了惨了,我家在四楼,我看悬了!” 买到食物是一大喜事,可欢喜之外,水位实在是一个时刻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人时刻揪着心。 四五楼的居民脸色沉重地提着物资上楼了,邵盛安收拾皮划艇,让乔青青先提一袋子东西上楼,让他爸妈下来帮忙。 邵父邵母很快下来了,帮着把被子船和剩下物资抗上去。邵盛安走在最后,七楼的王奶奶开门招呼他:“能不能把你家的皮划艇借我家?我家明天想着也去福润超市买东西。” “可以,明天你们来我家拿。” 王奶奶就塞了一个苹果到邵盛安兜里,邵盛安手上没空没法拦,苦笑:“王奶奶,别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你赶紧上楼,把湿衣服换一换别着凉了。” 等乔青青跟邵盛安洗完热水澡出来,东西已经被乔诵芝他们收拾好了。 “我们出去这一趟顺道打听了一些消息,其他地方也断网断信号了,我们这里还好一点,地势高些,去福润广场的路上我看见好多房子整栋都淹没了,我记得以前那些房子都有四五层的,今天看过去只剩下光秃秃一片的水,房子都被淹在水下面。” 听邵盛安说完,邵父邵母和乔诵芝都脸色沉重。 “我再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雨怎么总也下不停呢,快停雨!”邵父皱紧眉头,“这雨太吓人了!” “爸,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吃穿都不愁,什么困难都能过去的。”邵盛安安慰了两句,活跃气氛,“我和青青给大哥买了些玩具,这就拿出来给大哥玩!” 当天晚上,雨水突然变大,三楼被完全淹没,四楼连夜搬家,提前应对危机。 天亮时,2楼的胡一航抽空回来一趟,还带了几个战友,帮着老邻居们搬家,将他们用冲锋舟送到了四季家园。 “四季家园?那里不是新建的小区还没有完工么?” 胡一航擦着脸上的雨水,说:“是啊,体育馆图书馆都住满了,四季家园被征用做临时避难所了,虽然还没有完工,不过遮风挡雨还是能行的,那里都是高层呢,能安置不少人。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我和战友们尽量将你们都送过去。” 住户们商量着,四楼五楼都走了。 胡一航他们忙了一整天,位置不够的时候,乔青青捐出了两只皮划艇给消防队,让他们放行李。胡一航谢过她,说找时间给她送回来。 “不用送回来了,你们拿去用,我家里还有。” 两天后,乔青青在隔壁楼租的两间八楼住房,一间户主回来住了,一间被户主借给了亲戚。通讯不便,对方没有通知她,是她夜里看见对面八楼房间里有蜡烛光,第二天去问才知道的。 户主也算客气,说要赔偿乔青青违约金,另一家亲戚就很无赖了,说反正已经借给他家住了,让她去找户主去。通讯中断,她能怎么找? 乔青青没有计较,拿了其中一家的违约金就走了。邵盛安还想安慰她,她摇头:“舅舅他们不来,你那边的亲戚也没人来,我早就知道这两间租房保不住。” 等到以后,哪怕是自己家的房子都有被外人抢占的风险,更别提是租来的。 末世里,最强悍的就是武力,只有武力才能保护自己与家人,还有自己的家。 违约金被乔青青拿去福润超市买东西花掉了,之后,他们没有再出门,其他人家常出去采购,每回都要抱怨物价又涨了。 “政府都不管的吗?” “能有地方买东西就不错了,好多超市都关门了,就只有福润大超市还开着。” “你们看见了吗?那里的警察都带着枪,难道真的有人去抢?” 乔青青每天看着水位上升,心中平静如水。 水位越来越高,终于有一天福润大超市也停止营业了,郑铁辉擦脸上的手,告诉邻居们最新消息:“说是进货渠道全断了!” 邻居们惊呼:“那可怎么办啊?前几天就开始搞限购了,现在干脆连买都买不到,难道等着饿死吗?” 有人不信,跟乔青青家借皮划艇去了一趟,淋成落汤鸡回来,丧着脸承认了这个事实。 “真的不卖东西了!好多人都在门口不肯走!” 唯一的购物地点停止营业,让周边的居民陷入了恐慌之中,不安随着水位每日加剧。好在大部分家庭都在水位缓慢上升的过程中做了囤货的准备,短时间内还能扛。 但工作、学习停摆,整个社会好像在大雨中暂停了,这种惶恐的情绪无法消除。 乔青青一家安稳地在家里做包子、烙饼、包饺子,继续储存半成品、成品食物。 “我看了说明书,打算做点姜茶和奶茶存起来,你想喝什么饮品?我一起做。”乔青青每天动力满满。 邵盛安很捧场地想了想,说自己想喝水果茶:“里面要有西瓜、菠萝、柠檬——不要苹果,算了,苹果也行,能再加点椰果吗?” “当然可以,加冰还是去冰?” “去冰。” “那你就等着喝,我这就来做。” 见乔青青兴致勃勃地翻找电子书的食谱,邵盛安眼中满是柔情。 按照食谱做出来的水果茶酸甜可口,受到家人们的一致喜爱好评。乔青青大受鼓舞,又捣鼓出姜茶和奶茶,甚至还自制了珍珠,奶茶乔诵芝和邵父邵母他们不爱喝,倒是对姜茶赞不绝口。 “冬天喝这个挺好,驱寒。” 一桶桶饮品被储存进空间里,有乔诵芝和邵盛安打掩护,邵父邵母完全没有发现她的空间秘密。 折腾完饮品,外面物资供应链中断危机终于有了转机。 第五天早上,他们听见了飞机的螺旋声。 救援物资到了。 乔青青心想。 上到露台上一看,果然看见一队贴着军旗的飞机在天空中冒雨盘旋。 它们缓慢下降,将救援物资一一丢到高楼天台。 更多人被惊动,挤到窗边、阳台上仰头去看。 “好像是在发放救援物资啊!我们有救了!我们全家都没有人会游泳啊!” “落在哪里了?我们这里没有啊!” “啊过来了过来了!往我们这里飞来了!” “真是大手笔啊,竟然用飞机投物资——” 乔青青所在的金源小区,如上辈子一样爆发出激动的叫喊声,喊声大得能够穿透雨幕。 一大箱救援物资跟上辈子一样,落到了乔青青家的楼顶,不过这一次她家封了露台,于是落到了隔壁郑家。 六楼七楼的住户蜂拥到顶楼,被铁门拦住,纷纷表示不满,敲铁门喊人。 邵盛安出来,先去敲郑家的门。 “小邵啊,你先把门打开,你们八楼什么时候搞了这个铁门,怎么都没说一声。”宋健民不满地说。 邵盛安没说什么,先打开铁门,再继续敲802的门,大声喊郑铁辉的名字。 屋内,郑铁辉匆忙地想先将箱子拆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可外头跟催命似的催,箱子愣是拆不开。郑太太很不高兴:“一股穷酸气,一个破箱子值得他们喊来喊去的,别管他们了,我们继续拆。” 郑铁辉皱眉,丢下剪刀:“算了,都是同一栋的邻居,现在这世道关系不好闹僵,我去开门了,你别黑着脸,刚住进来才几天啊你就想把邻居都得罪了?算了,你进屋去。” 开门的郑铁辉一脸歉意:“是我的错!我的错!我肚子痛在蹲厕所呢,箱子太重了,我老婆孩子也搬不动,这样,你们进屋来跟我一起搬。这是上头投送的物资,大家都是有份的。” 他说话说得漂亮,大家也不好跟他计较。 将箱子从阁楼搬下来,大家围在客厅里。 这个箱子包装得十分严实,外面一层严密的防水布,箱子还用胶带密封着,一层层拆开后才能掀开盖子。入目是一张清单,上面列着箱子内物资的明细,有食物和常备药,以及蜡烛火柴和净水片,数目列得很清楚,总共五十块压缩饼干,五十瓶矿泉水,药物与蜡烛等物资,也有一定数目。 平分下来,每一户都能得到八块压缩饼干和八瓶瓶水,三根蜡烛一盒火柴以及一盒净水片。 “压缩饼干啊?我听说过这东西,特别难吃,咽都咽不下去,怎么发这种东西啊?” “是啊,发点米面多好啊,又顶饿又健康,这东西看着就不好吃。” “有东西发就很好了还挑什么?这东西要怎么分啊,按户吗?” “不行,按户分不行的,得按人头分!”家里人口多的不同意,说这不公平,602的陈炳刚反对,其他人或是附和,或是沉默。 这栋楼还住人的三层楼里,人口最少的当属702的田家老夫妻两人,田老爷子慢悠悠地上来,没赶上敲门,正赶上开箱子。闻言赶紧说:“是得按人头分,就按人头。” 宋健民觉得也不行:“那也得按原住户的人头分,外来的人不能算进来啊,这是分薄了我们的份额啊。”说着看向邵盛安。 第22章 第 22 章 邵盛安立刻看回去:“宋叔这是在我说家了,我倒是不知道上头派送救援物资的时候,还要看是不是这栋楼的原住民,难道非原住户就不是国人,就活该被饿死?这清单上是五十个人的量,现在我们这一栋仅剩下三层楼,人口有三十四人,就该按人头分,三十四个人来分这些物资绰绰有余!” “那剩下的——” “剩下的可以充公,攒下来到一定量后再来分配。” 宋健民想要反驳,可到底说不出让其他人饿死的话,嗫嚅着:“那,那我们原住民的权益怎么受保护嘛,本来可以分多一点物资存起来的……” 郑铁辉打圆场:“大家好商好量嘛,千万别伤了和气,你们说的有道理,我觉得要不就取这两个方案的中间,按人头分,然后呢,不过呢,也要照顾一下原住民的情绪嘛,多分一点给原住民,大家互帮互助以后日子才长久,同意我老郑的话的,大家就表个态,咱们赶紧把东西带回家去,我就怕其他楼的人分不到箱子,会游泳过来找我们要。” “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就——” “原住民该怎么划分?”乔青青走进来,“按户口所在地址分吗?” 郑铁辉瞳孔微缩,就听见乔青青接着说:“我记得郑叔你们一家的户口,早就迁到西城别墅那边去了,严格算起来,您一家也不算原住民了。” “青青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呵呵,我父母那一辈的户口就落在这里了,这里是我们家的根呐。” “原来是这样,这样算好像也行,那郑叔你家的保姆就不能算人头,宋叔,您母亲不在您家户口本上,老太太的户口应该在老家,还有王奶奶您家——” 在旁边听着着急的王奶奶终于抓住机会,赶紧附和:“就是啊,我孙女孙女婿和他们的孩子也都是我的亲人,血缘亲得不能再亲了,我孙女没出嫁前户口就在这里的啊,出嫁后户口也没迁走,不能说她结婚生小孩了,就说她是外人了啊!不是那个什么原住民了嘛!” 王老爷子敲拐杖:“国家肯定是要救每一个国人的嘛,这个时候大家要齐心协力,要我说就按人头分!剩下的就听小邵的,存起来,以后攒够了再分。” 郑铁辉就不说话了,宋健民嘴巴张了张,也没法再反驳。 事情最后就这么办了。 剩下的物资仍放在箱子里,乔青青主动说让她家保管:“如果少了,大家尽管来找我,我担得起这个责任!” 话语掷地有声,让人忍不住信服。 “那就放小乔你家了,这可是大家的救命粮食,你可要好好保管啊呵呵。”郑铁辉笑着说。 拖着箱子回家,乔诵芝叹气:“分物资都能搞这么麻烦,跟电视里一样勾心斗角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现在大家还顾着脸面,以后就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了结的了。”乔乔青青让邵盛安将箱子放到客厅角落,邵盛飞好奇地看,乔青青哄他:“大哥,这个箱子就交给你看管了,不能让其他人乱打开,知道吗?” 这可真是一个好玩的任务,邵盛飞严肃点头:“妹妹放心,我不让坏人打开!” 之后邵盛安问乔青青拿箱子的保管权的原因,乔青青淡笑:“给我们家管,我还真能保证没有人管昧东西,换到别人家,以后多的是断不完的官司。再说了,郑铁辉想要在这里获得话语权,我们801不能让他如愿,以后被他管个够,我们也得有一点影响力。” 邵盛安努力让自己适应这座楼栋的新规则,仔细思考后,他明白妻子的做法才是对的。他们是八楼,本就是最安全的,又早有准备,以后的日子过得不会差,要想保全自己家,肯定要先经营自己的影响力——哪怕他们家根本没有要做这栋楼的土霸王的意图。 “郑叔,以前也这样?”他问。 “对。”乔青青点头,“空投物资这段时间里,有时候物资会在我们家这边,有时候会落到他家,他找我要,说要拿下去分配,最开始时我没有拒绝,所以他给我好脸色,他把八楼守得好,我也算沾光。可把持着救援物资分发不能满足他,他心有大志向呢,想要调配这栋楼的资源,做到合理分配呢。” 见乔青青眼神渐冷,眼中露出冰冷的狠意,邵盛安的心发颤。他深呼吸:“他还干什么了?” 乔青青回神,赶紧安慰他:“你别气!没什么好气的!我当时就报复回去了,没有人敢欺负得了我。”郑铁辉玩笑话般说要介绍乔青青给宋健民的儿子宋劲涛,对乔青青说“家里到底要有一个男人好”,当时把乔青青恶心得够呛。没想到宋劲涛上了心,要霸王硬上钩。 “我剁掉了他的手,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郑铁辉见到我都脸色僵硬。” 邵盛安的脸色沉得能滴水。郑铁辉明显是将青青也当做可供分配的资源了,上辈子他不在家,青青竟然被这么欺负! 乔青青叹气:“我不想让你这么生气的,可是这件事得告诉你,我想让你知道这栋楼以后什么人可以合作,什么人需要防备。郑家不算坏人,但郑铁辉爱掌控与树立自己的权威,这种人要小心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楼下王奶奶家以后会来更多人,王爷爷的侄子一大家子也会过来避难,大概是这两天的事情,到时候加上她自己孙儿孙女的家庭,得有快二十口人,他们家不惹事,但力所能及的时候也会搭把手,以前我们家被抢走后就是他们收留我的,702是田爷爷和田奶奶两个人,他们的儿女在天灾后都没有出现,后来602陈炳刚他们家人进去借住,他们对田爷爷他们很不错,虽然一家子凶了点,但我觉得是知恩图报的人。” “没事,我知道了,以后会防着点郑铁辉和楼下宋家的。” “宋家你不用担心,这辈子我们一家人住着,他不敢生出坏心思的,等六楼被淹后他们就会搬走的,以后我们不会跟他们打交道。” 邵盛安点头,心中怎么盘算的就没有说出来了。 “盛安,这才是开始。”乔青青温柔地看着丈夫。 邵盛安抱住她,头蹭她的鬓角:“会有结束那一天的,我们一起等待那一天。” 王爷爷的侄子和侄媳妇,以及侄子的儿子一家,结了婚的女儿一家,分别在隔天与三天后坐着冲锋舟过来。 是救援队送他们来的,说是原本要送他们去政府划定的避难所,但他们之前打听过,那里的条件很不好,大窝大窝的人住在一起,公共厕所里全都是臭味,每天晚上小孩吵闹婴儿闹夜,天天有人吵架,这水一时半刻退不了,谁都不想在那里常住。 于是到王奶奶家来避难,就是住客厅,也比住避难所舒服。 楼里一次性多了九个人,救援物资消耗得更快。 飞机不是每天都来送物资的,从第一天送物资开始,都是隔一天送一次。一块压缩饼干能顶一天,勉强能支应两天,长时间下来人都没有力气了。但乔青青知道以后会改进,等雨停后,物资船配备到位,水路派送救援物资的量就会变大。 每次分物资,乔青青都不厌其烦地让邵盛安将保管的箱子抬出来,给他们清点一下。 王奶奶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你这妮子,怎么这么实心眼!搬来搬去多麻烦,别搬了!” “还是点一点好,这样我们大家都放心。” 楼里多了不少小孩子,孩子们天真活泼,只觉得学校停课不用上学可以玩水很高兴,楼里整天都弥漫着孩子欢快的笑声,跟大人们愁苦的脸色对比强烈。 被孩子们吸引,邵盛飞的心也浮动着,想要出去玩。 邵母不同意他出去玩,大儿子脑子不正常,从小被其他孩子欺负得够够的。在老家时,孩子跟着他们夫妻俩常住工厂宿舍,老员工了,大家也多份包容,可邵母怕这城里的孩子跟自己儿子不熟悉,到时候还是自家傻儿子受委屈。 “不去也好,水深危险呢。大哥想要玩水,我拿鱼竿给你钓鱼好不好?” 水里是有鱼的,经常能看见野生的小只罗非鱼在积水里翻身,很快又蹿不见。 邵盛飞没有钓过鱼,父母从来不让他独自靠近水域,一听能钓鱼他很高兴,立刻同意下来。乔青青翻了两支鱼竿出来,自制鱼饵,教邵盛飞钓鱼。 家里的阳台和露台都封住了,她只在阳台侧面留了面逃生口,用的是铝合金防盗材料。将那一面逃生窗打开,搬了条长椅子两人并肩坐着,乔青青甩出鱼饵,耐心地等待鱼儿上钩。邵盛飞多次坐不住,屁股扭来扭去,但他的性格实在温柔乖巧,也不敢大声吵乔青青,只小声问她:“妹妹,鱼呢,鱼怎么没来?”只要乔青青哄他说快了,他就乖乖地继续坐着。 今天出师不利,一只鱼都钓不到。 邵盛飞还安慰乔青青别伤心,天黑了,鱼都回家去睡觉了。 第二天乔青青愈战愈勇,她不信上辈子自己自制渔网都能捞到几条傻鱼,这辈子鱼竿鱼饵齐整,还能钓不到半条鱼。 努力三个小时后,第一条鱼上钩了,只有巴掌大,邵盛飞高兴得双颊都是红晕,眼睛亮晶晶满是喜悦。 “妹妹好厉害啊!”他高呼。 乔青青转头,见邵盛安也含笑着看她,忍不住也露出一个笑容。 第23章 第 23 章 “这鱼不能吃,水里不干净。”乔诵芝说,“飞飞喜欢就给他养起来。” 乔青青应下:“本来就是钓起来给大哥玩的。”她其实有些想法,打算私底下跟丈夫商量一下。 吃这些鱼,在平时的确是个再糟糕不过的主意,但以后环境大变样,一个更适应环境的身体非常重要。 上辈子她其实吃过不少从水里捞上来的鱼,一开始时肠胃不适应,呕吐、拉肚子,可没办法,饿了就得找东西吃,不吃就会饿死。身体折腾来折腾去,后来竟然越发强壮了,在零下几十度缺少充足取暖条件的情况下,虽然经常生病,但她仍活了下来,她认为自己的体质已经发生变化,所以才能扛住寒冬以及后面的流浪生活,等到幸存者基地后,住在脏乱差的棚户区里,她甚至已经很少生病了。 每一个活到那个时候的人,都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句老话的优秀范例。 诚然,每个时候都会有“阶层”,幸存者基地里有很多生活跟末世前没什么区别的富人,即使环境再恶劣,他们都能生活在温室里,不受任何磋磨。 只是对他们这些物资匮乏的普通幸存者来说,想要活下去,身体就必须经受各种病菌的锤炼,熬过去了,就能继续活。熬不过去的,坟头草早就三尺高了。 家里多了一个养鱼的小桶,看见乔青青的成果后,邵盛飞确信钓鱼是能够成功钓上小鱼的,于是不再眼巴巴想要和其他小孩子一起下楼去玩水,耐心地在阳台上坐一天钓鱼,然后仔细照顾他和妹妹钓的鱼。后来一条小鱼死了,他还难过好几天。 他们家的生活平静安稳,六楼的住户却面临着失去住处的危险。 602的陈炳刚蹲在家具上,盯着屋里的积水彻夜没睡,第二天早上就带上儿子孙子上七楼。 下午,陈家就举家搬上了七楼。乔青青下来看水位情况时见到了,还喊来邵盛安,夫妻俩帮着搭把手。 陈炳刚道了声谢,东西抬上七楼,田奶奶在门口等着,陈炳刚张口喊了声干妈,田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声应答。 “我跟干妈认干亲了,以后就是一家人,现在世道不好,也没办法摆几桌,以后再请你们。”陈炳刚笑着说。 邵盛安也笑了:“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 东西搬好后,夫妻俩回八楼,看见郑铁辉的老婆靠在铁门上往下看,手里还在嗑瓜子,见他们上来,还笑着说:“你说多稀奇,这就认干亲了,在这里住这么多年都不认偏偏现在认,啧啧,老人家可别被人坑了。” 没人理会她,乔青青夫妻俩自行进自己家,关门时听见郑太太呸呸几声吐瓜子皮。 602一家有了着落,601的宋家就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702实在合适,只有两个老人,地方宽敞,结果被602抢先,601只能往701,801和802考虑了。 701家都住满了,险些住到过道,这家不考虑。 那就剩下八楼,八楼好啊,这栋楼最高的地方,以后救援投放物资,还能第一时间拿到手呢。801家六个人,802家七个人,从数量看似乎是801更宽敞。 “去801好,上个月小乔不是在搞装修么?我还看见她家装了新水箱呢,她家肯定不缺水,不止这个,她家还重新搞了防盗门窗,上个月家里叮叮当当不知道在搞什么,我问她,她说在搞防水,嘴巴严得要死,我就偷偷去问她家做工的师傅,师傅说是弄地暖呢,后来不是还扛了什么大件上楼?我们楼没有楼梯,扛那东西上八楼,人工费可不少呢,我打听一下,好像是太阳能发电机,她家都是好东西啊,就住她家。”宋健民老婆说。 宋健民听了就皱眉:“你在家都打听什么乱七八糟的,防盗窗谁家没有,我们家也有,太阳能有什么用,现在又没有太阳,往哪儿发电去,水箱倒是不错,回头我去借水——她家真不行,她大伯,就是她老公的哥,那是个大傻子,不知道会不会打人,要不是只剩下八楼能挑了,我还不想离她家太近呢。就找802,我去找郑铁辉商量商量。” “郑家是有钱人,能让我们进去住?”宋劲涛抬头,“乔青青家就好,傻子怕什么,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撂下,我可不想去郑家看脸色,他老婆看人是斜着眼睛的,好像多了不起一样,切。” 铁门被敲响时是晚上,乔青青家点着蜡烛,一家人围坐在客厅里闲聊,邵母和乔诵芝学织毛衣,乔青青跟邵盛安靠坐在一起静静看着阳台外的雨,邵盛飞抱着他的桶在跟鱼聊天,邵父在阁楼修椅子。 “是谁大晚上敲门?”乔诵芝吓一跳。 “我去开。”邵盛安站起身来,打开三扇防盗门,看见一个黑影站在楼梯口的铁门后面。 “是我啊!你宋叔,小邵啊你先开门。”宋健民笑着示意。 邵盛安没开,就问他来意:“这大晚上的实在不方便,没有急事的话明天再说。” “你把门开开,我进去说。” “你回去,我家人都睡着了,不方便。”邵盛安关门回屋。 宋健民没想到邵盛安能这么干,又喊了十几下,里头愣是没人理会他,当他不存在,可把他给气得手颤抖。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没办法,他只能敲着铁门喊郑铁辉的名字。 郑铁辉也开门出来了,但同样没有放他上八楼。他怎么愿意接收外人进来住?隔着铁门将人拒绝了,还为他考虑:“现在都淹到六楼了,保不齐哪天八楼也撑不住,早撤早好,免得来回搬,这样,我把我家的冲锋舟借给你,你先过去避难所求助,等救援来了就将冲锋舟还给我。” 邵盛安站在门后听见他们的交谈,垂眸将剩下两道防盗门关上,彻底隔开外面的动静。 乔诵芝他们询问是什么事情,他简单说了:“现在没事了,郑家会借他冲锋舟出去求救。” 邵母担心地说:“我们这里才八楼,我怕以后水会上来,今天我还听见楼下七楼在抱怨,说他们家里的排水口溢水了。” 听见敲门声下楼来的邵父闻言说:“家里不是有皮划艇吗,要不我把东西先搬一点过去避难所,到时候就不用太着急,上回我听楼下的人说最近的避难所是图书馆,方向在哪儿呢?还是四季小区也行,之前楼下的小胡,消防员那个,不就说四季小区也能安排人过去住么?” “爸,不用的,我们家不会被淹,您就安心。”邵盛安安抚。 乔青青搭腔:“等淹了我们再走也来得及的。”正说着话,外面的雨声突然停了。 “停雨了?” 众人惊讶,乔青青心下一动,她记得上辈子雨水也是在一个夜里突然停止的——她拿出手电筒快步走到阳台,光打出去,只能看见屋顶排水流下的一排排水珠,不远处的水面及水面上空,都没有雨水的痕迹。 雨戛然而止了。 “雨停了,完全停了。”她呢喃。 邵盛飞拍手:“停雨了停雨了!可以出去玩了!” 刚站在阳台上将冲锋舟放下水的宋健民也十分欣喜,雨停了,水位不会继续上升,也许还会退呢! 但事情没有如他所愿,雨是真的停了,但水位仍保持着上涨的势头,六楼住户的床铺都被淹了。 宋家迫不得已搬走,对此乔青青没什么感觉,她早就有仇当场报了,这辈子没心思去仇恨还没有做出伤害她的宋劲涛。 “既然雨停了,我们也出门,有一个地方得去。”看着宋家人离开的背影,乔青青这么跟丈夫说。 邵盛安没有多问,先将冲锋舟抬下七楼,将冲锋舟从过道窗户放下去。乔青青拿锤子在窗户下的墙面钉钉子,再绑上绳子。 “我先下去。”邵盛安抓着率先跳冲锋舟上。乔青青紧跟其后,这一个月来她在收集物资的空荡见缝插针地锻炼身体,居家避灾这些日子加大强度锻炼,如今抓着绳子滑行三米多轻而易举,臂力和腰力都撑得住。 “妈,爸妈,我们出门了,你们别担心!”邵盛安抬头喊。 这怎么能不担心?两个孩子说出门就出门,一会儿又下大雨可怎么办呐。 不过两个孩子一直以来都很有主意,乔诵芝他们压下担忧,朝他们挥手。 乔青青也朝乔诵芝挥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我们会安全回来的!” “往哪个方向去?” 现在才九点多,天边叠着厚重的乌云,看着十分压抑。乔青青说:“去御珑湾,我想去拿一样东西。” 上辈子的日子绝望又压抑,乔青青原本不想过多回想,但在重生之后她逐渐认清,那些记忆不止有痛苦,还有许多有用的信息。她要做的不是彻底逃避,而是正视它,从中获取更多有利于这辈子生存的信息。 冲锋舟在水面上平稳前行,邵盛安很细心谨慎,尽力分辨着路边水面上的建筑,认出原来道路的位置,尽量让冲锋舟行驶在原先的道路上,唯恐让冲锋舟撞上浑浊水面下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仰头迎着风,乔青青感受着风中的潮湿与泥土味,开口说起这趟行程的目的。 御珑湾,是林明勇和现任妻子与后头生的儿女居住的地方,乔青青从未踏足过,这次过去,是想要拿林明勇避难后遗落的一样东西。 第24章 第 24 章 御珑湾是以水景为特色的富人别墅区,据说挖了一大片人造湖,一年四季景色相当不错。在花城开始积水后,楼层最高只有三层的御珑湾是最早被淹的建筑之一,林明勇很早就搬离御珑湾,迁到其他高层房产避难。等安全基地建立后,他第一时间带着家人搬过去,带着大批黄金玉石打开门路,谋到一官半职。 “那些黄金玉石太重了,全部带走也不安全,所以他是在安全基地建立后,专门回来挖走的。”乔青青跟邵盛安解释。 “所以你想要在那之前先挖了他的宝库?” “对,挖了他的宝库,让他以后扑个空,气死他!” 见妻子难得的孩子气模样,邵盛安忍不住笑了。 “以后,或者说现在已经出现雏形了,那是一种以挖掘被淹建筑里的财物的蛙人,等极寒时期到来的时候,就能够听见外面时不时有砸冰层的声音,蛙人挖财宝,挖掩埋冰下的生存物资,盛安,我也是蛙人,许多物资匮乏的人都是。我们会去挖冰下的树,木门,木头桌子椅子,一切能够燃烧带来温度的东西,我们家有露台,我就把挖到的材料放到露台上去晾干,这个过程我得守着,不然会被人爬上来偷走的——看我,又把话题扯远了,总之这是林明勇亲口告诉我的,他为自己的明智选择沾沾自喜,说了好几个财物被抢走的例子,他觉得自己英明神武,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自己的东山再起发家史,连保险箱藏在哪里,密码是多少都反反复复说,既然我知道这件事,这一次就不能让他如愿。” 邵盛安每次听妻子说这些事情,都会觉得心痛如绞,但他现在不敢露出明显的情绪,怕妻子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于是他面色不变,只顺着话题继续聊:“那很好啊,你不是说你的空间吞吃黄金能变大么,那就去拿过来,你跟我说位置,我去拿。” 两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一路上遇到的行人特别少,等到了早就被淹没的御珑湾附近,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豪华别墅区被淹没在洪水之下,一点痕迹都没有,两人花了些时间辨别小区位置,再进一步确定林明勇家的位置。 “门牌34,下一间就是35了。”邵盛安钻出水面,乔青青把他拉上来。 “累不累,换我去。” 邵盛安拒绝了,称自己还有富余的精力。 找到林家别墅后,邵盛安戴上泳镜再次跳下冲锋舟。 乔青青准备了许多游泳装备,其中包括潜水氧气瓶,但她还是担心丈夫的安全,坐在冲锋舟上心神不宁,眼前时不时还要划过上辈子邵盛安出现在她面前消瘦、疲惫,布满红血丝的脸,才对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就轰然倒地的画面。 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乔青青控制自己不要冲动跳下水。 没事的,没事的—— 哗啦啦! 邵盛安探出水面,双手举起一个保险箱:“是这个?你先接着!” 保险箱特别重,沉沉的压手。 “你先上来!”乔青青将保险箱放下,去拽邵盛安。邵盛安笑着爬上来:“别紧张,我这不是上来了么。” 四处没有人,连高点的建筑都没有,也不怕被人看见,乔青青拿出一套衣服让邵盛安换。她将保险箱收进空间里,似乎听到了一声惊喜的声音,她估摸着那大概就是空间意志的情绪。 她也跟着高兴起来,感受到空间在变大,她打算回家后再去量这一次变化的大小,接下来她打算去找袁晓雯。 对此邵盛安没有异议,乔青青拿出两袋米,一箱孕妇奶粉以及其他物资两箱,笑着指挥:“出发了!” “遵命,船长大人。” 乔青青哈哈笑,觉得自己的心情都飞扬起来。 袁晓雯和丈夫公婆原先住在新房,在她决定回老家找母亲舅舅他们之前,她先去找过袁晓雯。去到那里才知道袁晓雯他们早就撤走避难,根据邻居家所说,是去了堂叔家,可惜乔青青并不知道那个亲戚的地址。 这辈子,乔青青在通讯没断之前先跟袁晓雯打听地址,这一次跟邵盛安提前找过去,果然见到了肚子微鼓的袁晓雯。 “青青!”听见乔青青在楼下呼喊的声音,袁晓雯激动地在阳台上招手,“青青啊!青青!” 亲戚家在十三楼,因地势不同,这边已经淹到十楼了。 楼道被淹没,乔青青他们是从十一楼的阳台上岸的。 “你怎么来了,我太惊喜了!”袁晓雯拉着乔青青的手,激动万分,脸都红了。 她的丈夫胡岩海在帮邵盛安搬东西,对邵盛安说:“你们怎么带来这么多东西,都是雯雯用得上的,太感谢了。”特殊时候,胡岩海也不讲客气,将这份心意记在心里。 邵盛安听乔青青说过上辈子胡岩海给她送过东西,也感谢他们夫妻对自己妻子的照顾。他笑着说:“不用客气,她们俩是好姐妹嘛,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东西得搬两趟,乔青青跟袁晓雯先上楼去,先见到袁晓雯的公婆,以及这间房子的主人胡岩海的堂叔与堂弟一家人。众人互相打招呼,乔青青被招待着坐下来,期间袁晓雯都没有松开她的手,一直看着她。 样子可怜巴巴的,乔青青心软,柔声问她:“怎么啦,见到我不是应该高兴么,哭鼻子做什么。” “我太想你,天天被困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每天就蹲在阳台看水位,看一眼心就塞一分……“袁晓雯叽叽喳喳地诉苦。 乔青青耐心听着,时不时安慰几句。 堂弟妹笑着说:“乔小姐跟我嫂子的感情真好,现在这个时候还远远过来探望,这份交情真让人感动。” “我和晓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除了大学,我们一直在一所学校。”乔青青也笑了,客气地说自己带的物资里有两套护肤品,其中有一套是给她的,堂弟妹很高兴。 这间房只有两房一厅,原先就住着胡岩海堂叔夫妻以及堂弟夫妻和孩子五个人,加上袁晓雯夫妻与公婆后就非常窄了,平时袁晓雯他们一家挤在一间房里,她跟婆婆睡床,公公和丈夫睡地下。 乔青青在屋里看一圈,提议袁晓雯跟她回去:“我家客厅大一点,可以隔出来一间房间,我家里还有一张上下床。” 袁晓雯犹豫了一下拒绝了。 “你妈和你公婆他们也在家里住,本来就不宽敞了。怎么说这里是我公婆的堂兄弟家,我们两家交情很好的,挤一挤也行,去你那里挤算怎么一回事。”她装出乐观的模样,“在哪里挤不都是挤。” “你们这里水位低,我怕以后你们还得搬,不如先搬到我那里去。雯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帮助你。” 袁晓雯的眼泪都掉下来了:“青青,谢谢你青青,我真高兴。”她抱住乔青青,哽咽着哭泣,释放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 哭过之后她冷静了一些,笑着说其他话题。 “对了,我搬来堂叔家的时候,路过了萌萌家,还跟她打了声招呼呢,她家情况还好,楼层高,怎么淹也淹不着的。” 不想让袁晓雯操心,乔青青顺着她的话跟她聊了几句郑萌。 “等水退了,我们三个人还一起聚会吃火锅,你说好不好?” “好。” 最后,袁晓雯还是没有跟乔青青他们走,乔青青只好让她遇到困难时让胡岩海到金源小区找自己。 “我知道啦,你给我送的冲锋舟就在家里呢。” 胡岩海堂叔家热情邀请乔青青他们夫妻留下来吃午饭,乔青青拒绝了,坐在冲锋舟上抬头往上看,能看见袁晓雯不舍含泪的眼神。 “青青,好好照顾自己,再见。”袁晓雯挤出笑容,朝乔青青挥手,直到冲锋舟驶出老远,回头时乔青青还能看见袁晓雯缩小的身影,久久看着他们远走的方向。 回程路上,乔青青一直在回想那个笑脸。她不知道上辈子袁晓雯最后怎么样了,孩子有没有顺利生下来,在那无边的永夜里,袁晓雯和孩子还好吗? “你不要想太多,你看见胡岩海的眼神了么?他很爱晓雯,会保护好她的。”邵盛安安慰她。 乔青青呢喃:“我就只有这几个放在心上的人……” “我知道。”邵盛安停下冲锋舟,坐到她身边。 浑浊水域中,乌云压顶,高层建筑零散矗立,远处有冲锋舟从两栋楼之间的缝隙掠过,更远处有救援飞机往楼顶投放物资,成片的鸟群从北边飞来,叫声喑哑—— 天地之间,好像只有他们这艘水中静立的冲锋舟是安静的。 也许,是乔青青的心在这一刻是宁静的。 邵盛安对她温柔地笑:“青青,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安,你的睡眠情况不好,夜间常会惊醒,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想一次又一次告诉你,不要怕!不要怕!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你信我。” “我信你。”乔青青怔怔地应答。 邵盛安摸摸她的脸,重新启动冲锋舟。 风再一次扬起乔青青的发丝,她迎着风,目光落在丈夫的背部。她那来得快且迅猛的不安,在邵盛安的安抚下迅速消退了,她其实很痛恨自己的懦弱,每一次都说不要再陷于失落的情绪,但下一次还是会复萌。 不能再这样患得患失了,乔青青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要做家人的靠山、护盾,而不是一座情绪失控的火山。 闭了闭眼睛,乔青青握紧了双手。 第25章 第 25 章 回到家时天色刚暗下来,乔青青先爬上去,绳子尽头邵父用力将她扯上来,省了她不少攀爬的力气。之后是邵盛安,最后冲锋舟也被提上来。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都出去一整天了!饿不饿累不累?亲家母给你们烧了热水了,赶紧去洗澡。”邵父关心地招呼着。 乔青青和邵盛安很快洗上热水澡,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吃饭时乔青青说了些袁晓雯的情况,乔诵芝叹气:“她还怀着孩子呢,受苦啊。” “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发现水位上升好多,看情况到明天已经就会把六楼淹了。”邵盛安转移话题。 “是啊是啊,你大哥盯了一天了,是在涨。”邵母担心极了,邵父旧事重提:“真不用先搬走吗?家里才八楼。” “暂时不用,这里是这片区地势最高的地方,别处哪怕是十楼,早就被淹了,我们有冲锋舟,等到不得不般的时候再走也来得及的。” 邵盛飞插话:“这里好绕啊,车,绕大圆!爬山!” 他还记得在花城坐公交车的经过,每次来他都在车上激动得大喊大叫,得被他爸狠狠训两句才用手捂住嘴巴,只瞪大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 乔诵芝早年跟着丈夫来花城打拼,对这座城市有着复杂的感情,同时也很熟悉她。 “早三十年前,这里到处都是山,去哪里都得爬坡,后来才陆续修路修步梯,起房子。对了,花城以前叫山城呢,二十年前才改的名字。” “花花好听!”邵盛飞大声说。 众人都被逗笑了,家中萦绕着欢快的气氛。 接下来两天,积水彻底将六楼淹没,水波最后停在七楼的楼梯口,裹挟在洪水里的破盆撞到墙壁上,水波微漾,701,702紧闭的房门溅上几滴潮湿。 在那之后,水位凝滞,不涨也不退,洪涝时代就此开始。 因水位停止波动,大雨停歇,被困在建筑物中的人们终于开始外出了。许多人家手中都有皮划艇,毕竟在水位还没有那么高的时候还得继续上班呢,没有皮划艇根本出不了门。但皮划艇这东西,在平时就不是日常用品,产量有限,即使后来加紧赶工,但全国洪涝,投放到内陆花城的数量并不多,还是有很多人买不到的,于是只能用盆或桶等工具。 来到路上,茫然四顾,到处都是水,整个世界好像被太抬高了十几米,所有地标都消失不见了,能看见的只有高层建筑露出水面的那几层楼,让人觉得陌生。 “通讯还不行啊,我家弄那个收音机,也是奇了怪了没有信号啊。” “这也太诡异了,竟然连收音机都不能用,收音机可是无线……” 楼道里,居民们聚在一起讨论,但大家都是平民百姓,探讨不出更复杂的东西,更着眼于眼前的困境。很快,大家就在商量着出门找燃料。小区里的天然气已经停止供应很久了,总吃冷的东西没人受得了。 “我记得前头农贸市场后面有一家店在卖煤气罐,现在过去找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我觉得难了,那里是一楼,早就被淹了。” “就因为是一楼,所以淹得早,我想着可能还存有煤气罐被淹在店里。” 陈炳刚看向郑铁辉:“你家的冲锋舟能不能借我一下,如果我找得到煤气罐就分你一瓶。” 王奶奶也立刻看向乔青青:“我家也可以。” 乔青青点头:“可以。” 郑铁辉笑呵呵:“当然可以了,都是邻里邻居嘛,大家互帮互助。” 乔青青他们家没人出去,只说上次去福润大超市时买的酒精燃料还没有用完,暂时不着急。 “他们下不去,水太深了,没有装备不可能潜到一楼的店铺。”邵盛安说,他下水去拿林明勇的宝箱时,可是穿了全套装备才敢下去的。 “郑铁辉有装备。”乔青青看着阳台外荡漾的水波,有些冷淡地笑了,“这一次他不会拿出来,他会先让其他人感受到潜水装备的不可或缺,然后再像救世主一样拿出来。” 有意思么?这栋楼就剩下四户人家,郑铁辉却将这里当做战场,算计人心,“运筹帷幄”。也许在这里封闭的环境里,这确实很有意思。 在这片末世水域中,有多少个郑铁辉呢? 果然,郑铁辉他们一无所获回来,一个个都因下水而湿了一身,神情沉重。夜里,大家又在走廊里开会,陈炳刚指出:“没有潜水设备,没有人能够空着手下潜那么深的地方。” “如果不是从事相关工作,谁没事往家里搞那种东西。”王奶奶的孙子王家乐吐槽,“要我说别忙活了,就算潜下去了也不定能找到煤气罐,现在天气也不冷,吃冷的也还行,现在雨都停了,水位肯定会往下降,今天明天不降,以后肯定降,大家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虽然现在有救援飞机来送物资,但很明显物资匮乏,送来的都是压缩食物,情况不容乐观,你们看这个水位,正常吗?不正常!要是不趁着现在没雨了水位也暂时不动了出去找物资,以后我怕连冷冰冰的矿泉水配压缩饼干都吃不上。”郑铁辉说。 气氛凝重,烛光下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居安思危,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也算不上“安”。 眼见着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乔青青坐在邵盛安身边,她看见郑铁辉跟儿子使了个眼色,郑梁栋不情不愿地翻了个白眼,咳嗽一声就要开口。 她知道郑梁栋要跟上辈子一样,说出他偷偷藏了一套潜水设备在家里了,然后郑铁辉就先假意批评儿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父子俩真真假假演了出拙劣的戏,最后郑铁辉就开始以这套潜水设备拿捏楼里的人。 “我家有潜水装备,我可以借给你们每家一套。”乔青青开口了。 烛光摇曳,一片寂静,随后是陈炳刚激动的询问:“真的吗?你家竟然有,还能每家借一套?” “你昨天怎么没说?”王家乐脱口而出。 乔青青似乎没有感觉到尴尬的气氛:“因为我觉得太主动付出像个冤大头,现在世道这样,我不得不为自己家打算。如果你们家有潜水装备,难道会在邻居还不需要的时候,主动献出去,求着邻居借自己的装备吗?昨天你们出去打探过了,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我觉得现在才是最适合的时机。” 她这番话太直白太坦然了,自己认下私心,倒让其他人无从指摘了。 王家乐摸摸头:“你说得也对,青青,那你借装备我们,要什么条件吗?” 郑铁辉说:“都是邻居,小乔啊,你这样就太见外了,这一趟我们出去可受大罪了,你早说你有装备就好了,唉!” “郑叔,那天你们搬家回来时,我好像见到你们行李里面有潜水装备了,看来你家不用跟我借了。”乔青青笑眯眯的,郑铁辉心里直骂娘,他感觉到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娘的,先机被乔青青这妮子抢了,现在再说出他家有装备又有什么用? 他昨天是故意让其他人下水,让他们亲身经历水下的艰难,自己再来施恩。他想得很清楚,他们肯定会怀疑他是故意的,所以潜水装备这事不能让他揭开,得让他儿子来,他再假意批评儿子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只要他捏着装备,其他人就算心里嘀咕也不敢说的,那就是他的威势! 谁想到乔青青突然蹦出来,还直接承认了是专门等邻居需要帮助了才站出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别像个冤大头”。这话合理吗?也合理啊!结果就衬得他和儿子商量好的表演那么拙劣可笑! 郑铁辉立刻决定否认,装出疑惑的表情:“我家没有潜水装备啊,小乔你应该是看错了哈哈。” “是么,那应该是我看错了。”乔青青笑着说,“那现在就来谈一谈租借装备的详情,我没有别的要求,你们拿出一样黄金制品给我,那套潜水装备就归你们了。” “黄金制品?金戒指金项链这种东西吗?”陈炳刚问。“钱不行吗?我给你装备原价十倍的价格行吗?” “陈叔,你心知肚明钱行不行,现在钱没什么用,我拿着钱上哪里花去?就算是十倍,现在物资这么紧缺,有钱都没有地方去买,前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想要的就是黄金,或者玉镯子之类的东西也可以。一套专业潜水装备在以前价格也不低的,真要算起来,不见得一样黄金制品能足够交换,装备能用,黄金却只能在家里饿着肚子欣赏收藏,大家考虑一下。” 最后所有人都换了,一户换了一套,乔青青得到两个戒指一条金链子。 交易完成,她将东西放进空间里,再次感觉到空间意志欢快的情绪。她看着大了一丁点的空间,心里也觉得高兴,互惠互利,她会充分利用空间,同家里人一起度过这次难关。 “郑铁辉的脸色很难看,他太好面子了,竟然强撑着否认家里没有潜水装备,还跟我们换。”邵盛安说。 “他是这样的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这样的人何尝不是‘成功’的,不管什么境地他有一份心气在,我其实是佩服他的,只要他不影响我的生活。” “他看起来气度不大,我以后会注意他的。” 乔青青笑着说:“你别担心,我也会注意的。” 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天,大家计划着再出去一趟,这一次乔青青夫妻跟着去了,邵盛安下去找煤气罐时,乔青青就在附近水下找树枝,等陈炳刚他们挖出煤气罐来,家里的冲锋舟也堆了一捆树枝了。 “你找这东西干嘛,不会是想要烧火,烟太大了!” “没关系,我家里有老式烧火炉,放在露台上用不怕烟大。”乔青青解释,转移话题,“你们找到多少罐?” 说到这个,郑铁辉脸上难掩喜色:“好不容易把店门撬开,里面有好多呢,数不清,我才拖了一罐上来。不说了,我还得再去一趟。” “那边窗户有人在看我们。”王家乐摘下潜水镜休息,眼神溜了一圈轻声说。 “看就看呗,有本事他们也仔细来拿嘛。”陈炳刚稍微歇一歇又跳下水,留他儿子陈成磊看着东西。 “我也再去一次。”邵盛安跟乔青青对了个眼神,再次入水。 乔青青就不再下水,专心守着冲锋舟上的煤气罐和树枝。忽然她听见远处有水声,转头看去,有人在朝他们游来,她立刻绷紧身上肌肉,握住腰间的丛/林刀——她购买了许多武器,最让她满意的当属这把丛/林刀了,她在安全基地居住时,邻居一个女人就有这么一把刀。方便藏身,拔出来也便捷,锋利无比,一刀下去,只要力道把握准确,能够轻而易举砍下不怀好意的爪子,当时的她只有一把有豁口的菜刀,使用多年后早就失了锋锐,用的时候需要用力剁好几下。 她握住了刀柄,就像穿上了铠甲。 来人不知道她平静眼神下努力压制的杀意,隔得老远就朝她招手:“美女!嘿美女!能不能帮个忙!” 总共游来了三个人,一中年两青年,看出来游泳技术很好。 “停下,别再靠近了!”乔青青先用树枝挥两下警告。 “哎美女美女,别这么凶嘛,先让我们上船——” “停下停下!她拔刀了!” 乔青青将刀尖对着他们:“停下,别过来。” 三个男人浮在前方,领头的那个忙解释:“我们没有坏心的,就是看你们有潜泳装备想请你们帮帮忙,真的不是坏人,你先把刀放下!” “退后三米。” 三人照做。 乔青青这才将刀放下,问他们想要寻求什么帮助。 “我们是这附近的居民,你们应该也是,我看你们有点眼熟,哎是,是!是想跟你们借两套潜泳装备,你看方便不方便。” “借可以,拿东西来换,有黄金首饰吗?” 等邵盛安拉着第一瓶煤气罐上来时,乔青青已经收下一只金戒指,租出去一套潜泳装备。听乔青青解释完,邵盛安说他就不再下去了:“放你一个人不安全,还好他们没有硬抢。” 乔青青也就没说即使他们想硬抢自己也不怕,顺从点头。 陈炳刚郑铁辉他们来来回回好几趟,累得气喘吁吁。 “我看见有其他人也去找煤气罐了,看来这一趟不拿个够,以后就没有了。”郑铁辉说着又扎进水里。 “我就不去了,留点给别人用。”陈炳刚看着三瓶煤气罐很满足,见乔青青他们冲锋舟上有树枝,觉得这也是不错的资源,于是休息一下后就近潜水去砍树枝了。 坐在冲锋舟上,乔青青能够看见出来活动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利用各种工具在水上移动,占据不同的水域搜寻物资。 到处都是水声、吆喝声,这幅场景跟她上辈子最常见的画面重合,让她产生今夕是何夕的惶恐。但只要转头,看见丈夫坐在身边的身影,她的心就定了下来。 这一趟,众人满载而归。回家后,乔青青跟邵盛安商量着先把太阳能发电机及配套设施拆下来收进空间里:“我怕以后大降温的时候来不及收,到时候把设备冻坏了,等大升温出太阳的时候想用却不能用了。”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青青说以后会降温到零下六七十度,还没有太阳,邵盛安无法细想那将会是怎样绝望恐怖的场景。不过人嘛,不能总是活在恐惧中,要着眼于当下才行。 听了乔青青的话,邵盛安深觉有道理。 “师傅留下了使用说明书,我还让妈给他包了红包,买了他一本笔记,你要更多的资料也有,我都买了,全都是图文并茂的电子书,盛安,你读书的时候理科成绩好,物理经常考满分,这个活儿只能让你干了,我可干不了。” 邵盛安觉得责任重大,严肃应下来:“我会认真研习的,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将它拆下来,以后用得着的时候再把它一点不差地装回去。” 乔青青笑了,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又信赖。 隔天,邵盛安应邻居邀约一起出门找木头,乔青青一大早就泡在厨房里,解冻从食品厂买来的冷冻包子与饺子,家里的蒸笼全部用上,整个厨房蒸汽缭绕。 她在为以后的永夜与大地震做准备。 永夜里会滋生无数黑暗,每一次开火煮饭,那些火光与烹饪产生的香味,将会像腐肉吸引秃鹫,带来无数危险。 那些日子,乔青青像老鼠一样偷摸摸活着,生存危机不止来自食物短缺困境,还来自其他不怀好意的人类——人类的恶意,有对女色的肮脏恶意,也有对食物的垂涎。 这一次她们一家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可若是行事不谨慎,放肆摆出自家不缺物资的姿态,危险不找上门来才怪。所以乔青青决定做好各种熟食,将预先采购来的冰冻包子、饺子也煮好,每次做饭时也会做多一倍的饭菜存到空间里。距离永夜还有七年,她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这几天鸟群好多,好像是从北边飞来的,看!又来一群了!”邵母皱眉。 乔诵芝跟她一起坐在阳台织毛衣,抬头看去,只觉得远处那群鸟黑压压的,跟乌云一样压在她心头。她叹气:“现在什么都不正常了。”心里明白,这跟女儿说的以后会大降温的事情有关,肯定北边会更冷,所以鸟群南迁了。 “厨房真香,青青在弄什么啊?”邵母吸吸鼻子。 乔诵芝笑道:“她就爱琢磨吃的,应该是在弄包子,我闻见包子的香味了。” “妈妈!小葱我浇水好了!”邵盛飞哒哒从阁楼下来,来找邵母汇报,得到邵母表扬。 “弟弟和妹妹呢?”邵盛飞环顾四周。 “盛安出去找树枝了,青青在厨房,你小心点别跑太快!” 邵盛飞推开厨房门进来,探头:“妹妹!做什么好吃的?” “大哥,我想腌点萝卜,你能帮我洗萝卜吗?”给邵盛飞派工作。 邵盛飞很乐意帮忙,坐在小凳上认真搓洗萝卜,乔青青又教他切萝卜:“切这么大就行了。” 他就将乔青青切好的萝卜放在案板上,对着切,一刀一刀特别谨慎,力求切得跟乔青青指导的一模一样。乔青青偶尔看一眼,放心地继续自己的工作,蒸包子的工作告一段落,她在听见邵盛飞要进厨房的动静之前,就将包子收进空间里,只留下一份中午吃。 擦擦手,她开始准备午饭了,她拆开四包粉丝去泡水,准备中午做炒粉丝。 “妹妹,切好了!” “好,谢谢大哥,把盐罐给我可以吗?” 邵盛飞认真找了找,先拿错了糖罐,后来才拿对了。 乔青青用盐浸萝卜块,叮嘱邵盛飞守着:“三十分钟后告诉我,可以吗?” “可以!” 三十分钟准时到,邵盛飞立刻喊她。她将盆里的泡出来的水倒掉,将萝卜沥干装进小陶坛里,再去调料汁。邵盛飞长得高,坐着伸长脖子看她动作:“妹妹,那个是辣的,好辣!” “对,这是小米辣,你后退一点,别被溅到了。”乔青青切好小米辣又去切蒜片、香菜、小圆葱,再往放凉的糖水里面加蚝油、白糖和白醋和少许盐,将切好的配料也倒进去,最后调好的一大碗料汁被被倒进坛子里,正好盖住萝卜。封好坛子后,乔青青让邵盛飞放到厨房角落。 “妹妹,什么时候可以吃萝卜?” “放一天,明天晚上就能吃了。” “你们在弄什么好吃的,我闻到味道了。”邵盛安进来了,浑身潮湿。 “你回来了?先去洗澡换衣服,我蒸了点包子,再炒点粉丝,还炖了红薯甜汤,再炸一点小酥肉!” “听起来真不错,那我先去洗澡了,大哥你去帮爸把树枝扛上露台。” 邵盛飞最喜欢别人安排他干活了,立刻点头冲出去。 “大哥有没有吵你?”邵盛安靠过来,小声问。 乔青青失笑:“大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刚才大哥在帮我切萝卜呢,我腌了一坛萝卜。喏,在那里。” “一定很好吃,那我先去洗澡,酥肉让我来炸,放着等我。” 午饭就着红薯甜汤吃炒粉丝,还有小酥肉,大家都吃得很高兴。 “别人家的伙食肯定没有我们家好,我们家的饭菜跟往常没什么区别,我早上听楼下王老哥说,他们家人太多了,存粮早就吃完了,现在就是每天吃压缩饼干泡水做的糊糊,说是吃得连屎都拉不出来。” 邵父大咧咧说完,被邵母打了一下:“正吃饭呢!胡说什么!” “哎哟我的错我的错,不说了不说了——这炒粉丝真好吃,青青的手艺就是好哈哈。” 第27章 第 27 章 乔诵芝笑着说:“亲家母,没事的,都是一家人嘛,再说了过日子不就是吃喝拉撒那些事,没什么好避讳的。亲家公说的没错,我们家的确储存的东西多,足够我们一家人用的。” “还是青青能干,在家里囤了这么多东西,多亏了青青啊。”邵母不好意思地说,“还有那个什么砂,猫砂,那个也好用。” “我们家倒是没什么味道,不过外头水里好臭,猫砂的确好用。”乔诵芝说。 “隔壁家一开门,就有一股臭味,闻着像楼下那些水的味道,应该是排水口倒灌了,没能堵严实。”邵母补充。 “没办法啊,这水什么时候退啊?” 民众的话题,大多跟乔青青家差不多,最后以盼望洪水退去结束。 是啊,什么时候退呢? 乔青青安静没有说话,退是会退的,但不是现在。 吃过饭,邵盛安去洗碗,乔青青上露台看他今天的收获,湿树枝已经被邵父整理好,摊在地上晾干了。她抬头看天,雨停后天空仍布满阴云,她大概记得太阳会等到大升温后才会出现。 大升温之前是大降温,还有几年才会出太阳呢。 家里燃料足够,这些木头倒是可以拿来烘衣服。 “妹妹,外面有人敲门!”刚下楼,乔青青就听邵盛飞这么说。 “我去看看。” 是郑铁辉在敲门。 “有什么事吗郑叔?”乔青青隔着门缝问。 “哈青青啊,你家灯还挺亮,有发电机就是好啊,我想拿手机和电脑上你家充电,能行吗?” “可以,老规矩,拿东西来交换就行。” 郑铁辉叹气:“邻里邻居的,你就是算得太清楚了,发电机你们开着也是开着,电子设备充电又不用多少电。” “发电机只要打开就得烧汽油,这我没办法不算清楚。郑叔,不充的话我就关门了。” “好好,交换,这枚玉扳指能充几次?” 乔青青接过看了看,说:“十次。” 郑铁辉眼神中难掩肉疼,可现在物资紧缺,也是没办法! 将一袋子电子设备塞给乔青青后他就回去了,她打开袋子,见里面有五台手机两个笔记本电脑,还有三个ipad六个充电手电筒。刚要关门,楼道里有动静,是王奶奶过来了,也是将一个袋子从铁门缝里塞过来,再将另一个袋子给她:“这是我自己发的豆芽,多亏了前两个月不知道是谁寄东西寄错了,快递小哥说联系不到寄件人,说送我了,哎呀多不好意思!现在家里有老多绿豆和土豆呢,吃都吃不完,家里人都吃怕了。正好剩下好多,正好这几天我试着去发,还真的发出豆芽了,现在我在种土豆呢,回头也拿土豆给你换电。” 乔青青笑着应下:“好,那我等您拿土豆给我换。这一袋子豆芽真新鲜,现在就缺这种稀罕玩意,那就抵五次充电次数。” 王奶奶高高兴兴地扶着栏杆下楼了,乔青青进屋关门时还听见她的大嗓门,说“换好了!今晚早点睡明晚就有手电筒了”。 家里只亮了客厅跟厨房两盏灯,乔诵芝在叠衣服,见她进来就笑,左右看看,见亲家母他们在楼上,邵盛飞在旁边打盹,就低声说:“你这一手真高,王姨真的发出豆芽种出土豆来了。这就叫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妈,我也没那么伟大。”乔青青苦笑。 乔诵芝摸摸女儿的头,满眼温柔。 这袋豆芽第二天就被炒了,配菜是自家阳台种的小葱,味道脆嫩新鲜。 家里其实也种了不少东西,但因为家里储存足够,即使没有自己种植也够用,乔青青就没有费很多心思在上头,种些小葱、蒜苗,做饭的时候随手掐一点来用就差差不多了。 邵父邵母却觉得这实在是个好办法:“我们也可以自己发豆芽啊,家里有没有绿豆?” 家里什么都有。 乔青青拿出绿豆土豆,想了想,再拿出几样蔬菜种子,果然邵父邵母大感惊喜! “哎呀怎么家里什么都有,青青啊,你是这个,蓝色的那个猫!” 邵盛飞大声喊:“哆啦a梦!” 邵母笑得眼睛都是褶子:“对对,飞飞真聪明,就是哆啦a梦。” 从这天之后,邵父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事业,那就是种菜,原先的小圆葱都不够他出手的,现在可有他发挥的空间了。 乔青青便知道,她和丈夫还有她妈都知道家里不缺物资,但只有公婆被瞒在鼓里,他们夫妻二人的不安与日俱增。 “你跟女婿说,让他跟爸妈说一声,被让他们担惊受怕的。”乔诵芝跟乔青青说,“都是一家人,到了这个地步了,瞒着没有意义,显得生分了。”她是个有大智慧的母亲,满腹心思为女儿着想,通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确定只要女婿兄弟俩是亲家夫妻的软肋,就像女儿于她一样。只要为了孩子,亲家夫妻一定会死死守着这个秘密的,并且会更看重自己的女儿。 “我跟盛安说过了,他说他会找时间说的,妈,就让盛安去安排。” 除了生存物资,乔青青也购买了大量电子书籍,里面以工具书、农书和医书最多。她见邵父兴致勃勃,就拿出ipad教他用,邵父愣是学不会,手指不敢下手点,结果在一边看着的邵盛飞学会了,成为了邵父翻看农书的小助手,每天的任务除了钓鱼,给小葱浇水,到厨房打下手,又添加了一个新的:给他爸翻书。 家里很快有了新鲜豆芽菜,种下的其他蔬菜也陆续冒出小苗。但乔青青仍然接受王奶奶家的交易,陈炳刚他们需要充电时,也拿树枝或者其他物资来交换。 人类的适应性就是这么强。 直到这一天,救援飞机没有在往日的时间里出现,楼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今天的飞机好像没有来,太奇怪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雨停了反而没有飞机来送东西了?” 原本每隔一天,这片区域就能看见数不清的救援飞机,它们会掠过一栋栋楼,丢下一箱箱物资,给众人带来生的希望。在雨声中追逐螺旋桨的声音,成为了孩子们最大的乐趣,孩子们甚至能够比大人还要快察觉到飞机的到来。 但这一天,天空安静得只有飞鸟的展翅鸣叫的声音。 “怎么回事啊,真的没有动静啊!平时这个时候都飞到前面那栋大楼了!” 三天过去,飞机仍毫无影踪。 金源小区里,七楼八楼的住户都围到天台上。乔青青家天台围起来了,于是众人聚到郑铁辉家,仰着头捕捉天空的变化。 没有动静。 “那就先把之前的存货先分了,大概是没办法分到一人一份了,那就切开。”王爷爷提议。 邵盛安回家搬箱子,在郑铁辉家将物资全分了,众人拿着自家那份离开,心情都很沉重。 隔壁楼有人在大喊:“我上次出门,听说物资是从福润大楼那边送过来的!飞机就停在福润的天台上!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福润超市看看打听情况!” 郑铁辉心动了,乔青青不想去,她知道结果,下午送物资的船就会过来,没必要浪费冲锋舟的能源。 郑铁辉和儿子出门了,大家都盼着他们带来好消息。 “别怕,家里的菜快种成了,能撑住的。”邵父说着又上楼去侍弄那些菜了。 乔青青看了邵盛安一眼,邵盛安冲她笑。 两个小时后,郑铁辉父子回来了。 “有船!今天是船在发送物资!我打听过了,以后会一次性发三天的物资,船就是好,装载的东西多,早就该用船了!”郑铁辉兴奋得脸颊通红! “真的假的?这太好了!用船发物资的话会不会不再仅限于体积小易携带的压缩饼干?我想吃别的,不想再吃压缩饼干了!”郑铁辉的女儿郑梁颖十分激动,再三询问。 郑铁辉保证这个消息是真的:“我还拍照了,好多船,最晚下午就会到我们这一片区了!” 照片被争相传看,众人都欣喜欢悦,万分期待救援船的到来。 下午五点多时天色就开始暗下来了。 等待许多的人们耐心渐渐消失,那些毫无存粮只靠着救援物资的人家更是焦躁难忍。 乔青青一家都在露台上,安静地等待着船只的到来。 “来了!船来了!”邵盛飞站起来指向远方。 同一时刻,隔壁郑家也传出惊呼声:“船!救援物资送来了!” 一艘船从某个弯角拐过来,十几艘冲锋舟破开水浪伴随左右,喇叭声在水面上传递开: “通知通知!原金源小学为暂时物资投放点,救援物资按身份证或户口本领取,大家及时过来领取!” “通知通知!原金源小学为暂时物资……” 听见的人喜形于色,探头出窗户大声喊:“没有工具出门!能送家里来吗?” “对啊!就不能送家里来吗?!” 一艘冲锋舟上有人提喇叭大声回复:“没有工具出门的就在窗外挂布条!我们会送!但是需要等待!” “去金源小学领物资,顺道接上王家乐和陈叔。”乔青青呼出一口气,笑着说,“今天我们出动两艘冲锋舟。” “我也想去,我可以去吗妹妹?” “飞飞我们不去哈,弟弟妹妹有要紧事呢。”邵母忙哄他。 “改天再带大哥去好不好?今天是第一次有物资船来,我怕会乱。”邵盛安拉乔青青的手,“走,领物资去咯。” 乔诵芝率先下楼:“我去拿身份证!” 邵母也反应过来:“我去拿户口本!” 第28章 第 28 章 金源小学就在前面三条街外,距离金源小区直线距离两千米左右。 两人将两架冲锋舟放下水,王奶奶一家和陈炳刚一家都在阳台张望。 “王奶奶,让王哥跟我们一起去,陈叔你家也派一个代表来。” 乔青青话音刚落,七楼两家人都笑逐颜开,连声感谢。 冲锋舟稳稳地朝前方驶去,路上乔青青见到许多附近居民,这可是积水后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居民外出,各家使用皮划艇这种工具的最多,其次是冲锋舟,之后就是各种简易工具了,如桶啊盆啊,或是被子船。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努力往金源小学靠近。 “哎呀干爸干妈年纪大了,我也不敢让他们出门,就拿了他们的户口本,你们说能代领吗?”陈炳刚有些烦心事,说出来让乔青青他们参谋一下,“如果一会儿不能代领,回头能不能把冲锋舟借我?我送他们过来领,我拿物资给你交换!” 邵盛安说:“如果不能代领,一会儿我们得先送我家里人过来领,之后才能借你。” “行,太谢谢了哈!” 等他们抵达金源小学时,就看见郑铁辉父子俩笑逐颜开地返程。 “有新鲜的菜和水果,你们赶紧去领!”郑铁辉挥手。 陈炳刚和王家乐更加期待了。金源小学被淹得只剩下一片水域,提前抵达的中型船已经先铺好板子,方便民众登船。大箱大箱的物资堆放在甲板上,过道上,翠绿的颜色露出来,让人远远看见似乎都能感受到绿意。 “那是青菜?” “那边的是不是苹果啊?我看着像红色的!” “天啊,救援物资终于支棱起来了,我都一个多月没见过绿叶菜长什么样子了!” 乔青青他们停好冲锋舟上岸,顺着引导提交证件,得到一本“物资簿”,工作人员在物资簿上写上名字,乔青青和邵盛安帮亲人领,总共领到六本。 王家乐办了很久,他家里现在家人加亲戚,加起来有十八口人呢。 “往那边去领,别吵闹!按照顺序来!” 激动的人群并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原因无他,船上的武警官兵带着枪呢,黑乎乎的枪口自带威慑力。 一人能够领三斤米,三个苹果,六瓶水,一袋三斤重的青菜,以及一条五花肉。一份人的物资都包好在塑料桶里,工作人员说下次过来将桶带来,这桶以后就是领物资的装备了。 六个桶还是很占地方的,加上陈炳刚和王家乐家的物资,必须得来回多几遍才能运完。 夜晚,金源小学那边仍灯火通明,大灯将水面映得发亮,隔得老远都能看见。 乔青青家晚饭就吃上了救援物资里的青菜,饭后邵母又切了苹果,撒上话梅粉。 乔诵芝吃了一块,赞不绝口。邵母开心地说:“我们老家都这样吃水果,吃西瓜吃番石榴都撒梅粉,味道更酸甜呢。” “那边灯还亮着,还有冲锋舟在送物资呢,哎哟开得真快,跟飙车一样。”邵父不爱吃苹果,他就坐在阳台上看救援人员开冲锋舟,邵盛飞也坐在他身边。 “人家那是专业的,经验杠杠的,当然开得很溜了。”邵母肯定地说,“我们青青和盛安开冲锋舟也很厉害,我看过了,隔壁郑家那个儿子压根不会开都是他爸开。” 邵父就笑着附和:“那是,青青跟盛安也不差,同龄人里还有谁比他们出色的,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在老家办酒,村里人一个个多羡慕我们啊,说盛安娶了个顶漂亮的好媳妇,这几年有时候夜里做梦我还梦见婚礼那天呢,美得我。” 说起这个,邵母就心疼:“你们俩的婚纱照相册,家里那份我没带过来,早知道会——我就带过来了!” 乔诵芝站起来:“我屋里有一份呢,我拿给你们看。” 几个长辈加上邵盛飞,开始围着看乔青青夫妻俩的婚纱照。 乔青青跟着看了几眼,眼神有些恍惚。 太久远了,那真的是太久远的记忆里。 婚纱照里,她笑得明朗活泼,脸上洋溢着幸福,这幅模样对她来说竟然有些陌生。 “我们去露台坐坐。”邵盛安拉住她的手轻声说。 两人靠坐着看着金源小学方向,那里真是灯火通亮。 “这是什么?”他看见乔青青手里玩着什么,问。 “这个啊,是大哥送我的玩具。”乔青青笑着摊开手,那是一只积木小狗,“大哥自己拼的,我收在口袋里,刚才摸着了。” “青青,谢谢你。”邵盛安看着她的眼睛,“我很感谢你。” 乔青青愣了一下:“无缘无故怎么会说这个,你怎么啦?” 邵盛安揽住她,说不出更多解释的话。 妻子对他大哥的宽和亲切,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感谢的。他哥是傻子,可从小就会护着他,有人打他们,大哥就抱着他让那些拳脚或小石头落在自己背上,不让他这个弟弟受一点伤。等他长大懂事了,就挥着棍子打回去,大获全胜后转头,就能看见大哥高兴地咧嘴冲他笑,喊“弟弟好厉害!” 是,他哥不是正常人,别人没有责任去呵护,作为弟弟,邵盛安只能尽自己全力去保护他哥。在他赚钱后,他就给他哥报名了特殊教育学校,但邵盛飞对家人的依赖太重了,去了几天就不吃不喝几天,哭个不停。最后没办法,只好又送回家去,随父母住在厂里宿舍。大学时他就勤工俭学,毕业后攒的第一笔钱,给家里重新修了房子,原本他打算多奋斗几年再结婚,是女友主动说先结婚,一起奋斗。 在外人看来,他邵盛安是配不上在花城有房的妻子的,以前在大学时,追求青青的男同学就讥讽嘲笑过他,说他除了一张脸和成绩能看,有什么资本配得上青青? 邵盛安虽然不服气,但事实上,他明白的确配不上青青。 他家庭的拖累,是最大的短板,小时候父母总说让他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才能娶得到媳妇。那时候他不理解,毕竟结婚对七八岁的他来说太遥远了。他因无知无畏而冲动莽撞,少年时期就去追求乔青青,两人高中时才正式在一起,也是高三那年,在高考的压力冲击下,邵盛安才明白一些现实问题。 但那不能阻碍他,只会成为他更加努力的动力。 他爱她,所有困难他都会努力去克服。 最后他如愿考上高校,大学期间勤工俭学,拿全额奖学金,毕业后进入大公司工作…… 按部就班,他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拥抱住了自己的爱人。 “我感谢你,愿意做我的妻子。” 无言却温馨的相拥沉默中,邵盛安最后只说出这句话,以及一句承诺:“青青,我会死在你后头的,你别怕。” 乔青青又讶异又感动,笑着锤他:“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说什么死不死的。”顿了顿,“我也很感谢你,愿意做我的丈夫。” 邵盛安侧头,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捧住她的脸,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两人鼻子抵着鼻子,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情谊。 乔青青眨眨眼,装作没看见他眼中的水光,笑着回亲他一口,抱住他将头埋在对方颈窝,瓮声说:“我现在觉得好幸福啊。” “我也是——” 忽然一声尖叫声响起。 乔青青险些跳起来!下意识从空间里抓了一把菜刀! “没事!没事!好像是大哥在叫。”邵盛安安抚她,“我们下楼去去看看!” 楼下,邵盛飞已经被邵父紧紧抱住:“别怕别怕,飞飞别怕,是玻璃碎了,别怕啊别怕!” “发生什么事情了?” 乔诵芝站在阳台上,转头说:“是隔壁有玻璃碎了,声音特别大,飞飞被吓到了。那声儿是真的挺大的,像有什么东西砸玻璃了,看那艘冲锋舟好奇怪,刚才还在楼下呢,一眨眼功夫已经跑到那边去了。” 乔青青过去,只能看见那艘冲锋舟的尾巴。 “我出去看一下。”邵盛安开门,乔青青过去帮忙开门,家里三重防盗门开起来还真的挺麻烦的。 隔壁802郑家已经乱成一团。 他们家早早吃完饭,为了节约蜡烛便早早入睡,谁都没想到骤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巨大的玻璃碎裂声将郑梁栋以外的人惊醒,郑铁辉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跳得太急还觉得头部一抽一抽地疼。郑太太先被炸裂声吓一跳,再被郑铁辉捂着头大喘气的模样吓到,等郑梁颖打开应急的手电筒进来,郑太太才找到郑铁辉的药给他吃下。 “到底怎么了?”郑铁辉喘着气问。 “是家里阳台的落地窗坏了,感觉是被人用东西砸坏的。” “我当时就说八楼要装钢化玻璃!你非不听说没必要!瞧瞧今天——”郑太太的抱怨声被郑铁辉下床的动作打断。 “你干嘛去,不是头晕吗明天再打扫!” 郑铁辉抢过女儿手上的手电筒,果然可见客厅一片狼藉,保姆正拿扫把要打扫。 “这是什么?”郑铁辉从一地碎玻璃里找到一张纸条,看完立刻看向儿子郑梁栋。 郑梁栋疑惑:“什么啊。” “你自己看!”郑铁辉将纸条丢到儿子身上。 “干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嘛?又不是梁栋弄坏玻璃的,你凶他干什么!” 郑梁栋捡起纸条,看完脸色都变了,纸条上写着“□□妈的再拿激光笔照老子试试!” 他心中恼怒,才想说些什么,郑铁辉的巴掌紧随而至。 啪一声,郑梁栋被打得侧过头去。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别惹事别惹事,现在这世道不一样了,惹事就是找死!你倒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夜里闲着没事就去睡觉,怎么还敢拿激光笔去照人家,好了!这下子照来一个硬茬子,人家一言不合就把你家窗户砸了!现在钱还能用么?现在还有铺子开门么?这么大一个窟窿,你说该怎么补!” 门外,听着郑家屋里动静的邵盛安与乔青青对了个眼神,没有再去打听,转身回了自己家。 第29章 第 29 章 “是隔壁的儿子惹来的祸事,我们家没事的。” 听邵盛安这么说,邵父邵母和乔诵芝就安心了。 “他家儿子看起来十几二十岁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还是我们飞飞乖。” 邵盛飞骄傲地挺直胸膛:“我是最乖的。” 乔诵芝摇头:“这个时候还惯着孩子,祸事就少不了!” “可不是,不过那是别人家的事,我们也管不着。飞飞吓坏了?别怕了,没事了,走,我们上楼睡觉去。” 躺在床上时,邵盛安悄声问上次也有这种事情发生吗?怎么青青在802门口时一脸了然的神情。 “有,不过是大降温时期的事情了,他拿激光笔照路人,被人用冰块砸破了窗户,他家的阳台是封进客厅做成大落地窗的,一砸全毁了,冷气根本拦不住。这次发生得早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提前修补,省得像上辈子一样冻死人。”乔青青也低声说,“他们家的保姆就是被冻死的,郑铁辉夫妻一间房,儿子女儿一人一间,女儿住阁楼,保姆都是住客厅凑活的。” “都降温成那样了,还让保姆在客厅凑活?”邵盛安不可思议。 “也是她没了之后我们才知道的,他们家瞒着保姆的死讯,仍用她的名额领救济,直到升温冰层化冻才让人闻到味道,不过那时候我也离开这里了,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处理的,那时候秩序彻底乱了,大概也没有人去追究的。” 邵盛安听得毛骨悚然,在和平年代生活二十多年,每次听妻子说起“末世”的故事,他总觉得在听天书。但若是结合末世的情境,发生什么事情似乎都不奇怪了。 第二天,楼下王家人上来询问。昨夜那声响真的吓死人啦,王奶奶他们几个年纪大的,都被惊得心脏砰砰跳。 “没什么,就是路边有人乱丢东西把我家的落地窗砸坏了,唉!这鬼运气!现在这时候去哪里找人来换玻璃哟!”郑铁辉哭诉,将那深夜乱砸石头的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丝毫不提自己儿子先撩者贱的事情。 王家乐将信将疑信,没再说什么,下楼后眼珠子转了转,去敲702的门。 702就在802楼下,肯定知道些什么。 楼下702果然将事情起因听得清楚,毕竟刚开始时郑铁辉控制不住怒火打儿子,郑太太尖叫着劝阻,情绪上头什么都说了。 “郑铁辉还想瞒着呢,我去下面溜达的时候王姨也跟我说了,她是从隔壁陈家口中打听来的,唉!郑铁辉以后可得好好教儿子,不然以后还有得烦恼的。”乔诵芝跟乔青青如此说道,“那孩子从小就招人烦,那时候郑家还没搬去住别墅,那孩子天天在阳台上往下丢东西,常常砸到人,被砸的人找郑铁辉好几次都没有用,他们家就是惯孩子!以后你们有了小孩,可不能这么溺爱。现在也不是怀孩子的好机会,青青,你要是想生孩子了,得先把空空间里的东西腾出来,做好准备。” “……”乔青青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乔诵芝十分震惊! “你、你——这就、真的结扎了?”她语气恍惚。 “是。” 乔诵芝摸了摸额头,乔青青扶住她。 “没事,我没事……我明白了,是空间对?你怕有了孩子,空间就会转移到孩子身上……”乔诵芝震惊之后明白过来,能够理解女儿女婿的做法,毕竟她私底下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没想到女儿已经做好准备了,直接做了结扎手术。 “妈,我能重生,是空间帮的忙。”乔青青将事情一说,乔诵芝眼泛泪花。 “没了也就没了,我们这几代人能够得到它已经很幸运了。” 她心疼担心地看女儿,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也没跟我提一声!还有盛安,你们是夫妻啊,这事你不能自己独自做主的。” “妈,我没去,是盛安做了手术。”乔青青咬着下唇,“他支持我。” 乔诵芝神情复杂,嘴唇颤动着,最后红了眼睛:“盛安是个好孩子。” 等她缓和过来情绪,又问:“你打算跟你公婆说吗?” “我的意思是可以说,就说是我不想生,盛安不同意,他说不用专门跟公婆说,等以后——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环境不好,没孩子也不要紧,没人会说的。” “盛安为你打算得周全,我们却不能不厚道。你把盛安叫来,空间那件事我一起跟他谈一谈。” 邵盛安很淡定:“妈,我爸妈不一定能够轻易接受空间这种东西,这对他们来说太超前了,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我想着等以后再慢慢透露,我有特殊能力。” 见乔诵芝和面露惊讶,他解释:“妈,这是对青青的保护。” 他没有直说,但乔诵芝和乔青青都明白他的潜台词。 父母会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孩子,但邵盛安不能保证自己的父母能守住儿媳妇的秘密。哪怕是一点疏忽,也许会露出马脚,给乔青青带来危险。 另一方面,他认为由自己来承担危险更合适,他无法接受妻子因为自己父母而陷入险境。 “盛安,你父母的为人我都看在眼里。”乔诵芝轻声说。 邵盛安笑着说:“我明白,可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想着让我来担这个名,我爸妈能更警惕两分。” 乔诵芝就没话说了。 女婿考虑得实在周全,她还能怎么说? 事实上,作为一个母亲,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人心自私,反过来的话,她发誓自己能为女婿守秘密,但如果秘密属于女儿,她一定会更上心,为人父母的苦心都是一样的。 “等以后我就说,这个能力的代价是生育,在生存面前,繁育后代也就微不足道了。” “盛安,我很感动你对青青的爱护,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这对你父母来说并不公平。” “妈,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在我看来,活着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乔青青看着邵盛安一直没有说话。 等夜里夫妻俩回房间后,她小声说:“我隐约猜到你的想法了,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做。” “我说了有我在,你不用烦恼什么。行了,闭上眼睛,让你的脑子停下思考好好休息,你就是想太多,脑袋累不累?”他跟摸小动物一样呼噜乔青青的脑袋。很神奇,乔青青真的放松下来,所有愁绪全都飘远了。她飘飘然,放肆地让自己的思绪飞远,最后沉入温暖的梦乡。 邵盛安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呼吸和缓才闭上眼睛,将她抱紧。 物资船的到来,大大缓解了众人焦躁的情绪。据说现在各个区都有物资船停驻,这些船都是从别的地方调进来的,以后就按区域负责救灾工作。等到五天后,一艘大型船驶来,卸下物资将物资船填满后才离开。 “好大的船啊。” 远远的,乔青青他们在家里阳台都能看见那艘大船的身影,邵父嘀咕:“那艘船吃重一定很深,如果积水再浅一点还不一定开得进来了。怪啊,太怪了,我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开进市区里。” 这三天里,被困在家里的居民都收到了消防员用冲锋舟挨家挨户送到的物资,极大地缓解了一些山穷水尽人家的困境。 有些人家中有病人,也被安排着去了医院。 雨停,实在是一件大喜事,许多事情得以重新开展。 新来的物资船除了食物,还发放了一批皮划艇,皮划艇分区分送,金源小区每栋楼都分到一艘,由武警官兵指定人家看管,说了“水上工具物资紧缺,要是皮划艇无故遗失、损坏,将不会补发”。 这下子,所有眼睛都盯着皮划艇,夜里皮划艇就收进屋里,由楼里其他人家监督。 “前天是701看守,昨天是702,今天就是我们家了。”邵父说,“一会儿入夜我就去抬进来。” “等一等,皮划艇被701划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还没入夜,701就将皮划艇送回来了,双方交接好,将皮划艇抬进屋。 “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隔壁楼的皮划艇破了,整栋楼的人都在吵架,好像还动刀了,吓死个人。”王家乐心有余悸地说。 “难怪我听见前头有很大的声音。”邵盛安恍然,再询问几句他们出行是否顺利。 王家乐开心地说:“顺利!搞到一批桶回来,家里的桶真的不够用啊。你们家需要吗?可以换给你们。” “不用,谢谢。” 几天后,郑铁辉也不知道搞什么门路,弄回来两袋水泥,就着从地下挖上来的土,混着树枝衣服等物,硬生生将阳台封了起来。这几天总能听见郑太太在抱怨,说这样搞太难看了,一点格调都没有。 邵盛飞在阳台钓鱼,听见隔壁的声音还问“什么是格调啊弟弟?” 邵盛安摸他的头:“格调是对生活的一种追求。” “哦。”邵盛飞似懂非懂,问,“好玩吗?可以吃的吗?” 邵盛安笑着说:“哥哥喜欢钓鱼吗?” “喜欢啊!钓鱼高兴!” “虽然外面好多水,大哥不能出去玩,可是大哥可以在家里钓鱼,这也是生活的另一种乐趣,我觉得钓鱼很有格调,大哥觉得呢?” 邵盛飞还是听不懂,但弟弟这么温柔地跟他说话,他就觉得幸福极了,连连点头:“弟弟说得对!” 乔青青在旁边翻书,闻言忍不住眼睛弯弯。 生活慢慢步入正轨,后来,救援物资的发放越发丰富齐全。通讯网络中断,物资船成为实际意义上的“临时政府”,物资船鼓励民众尽快尽量恢复生产工作,勉力维系社会秩序。 乔青青再次去看望袁晓雯,得知她一切都好才安心。 回程时,沿途总能听见有人在叫卖,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全都要以物易物。时不时还能看见蛙人在水下钻进钻出,将淘上来的东西运到同伴手上后再灵活地钻回去。 “我们好像成了水上城市。”邵盛安感慨,“人类的适应性真强大。” “是啊。”乔青青想起她死亡之前,许多人从她身边跌跌撞撞走过,幸存者跨过疮痍大地,经过死亡或者濒死的同类身边,艰难倔强地朝着生的方向继续前进。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会死很多人,但肯定还有人努力活下去,永不放弃。 第30章 第 30 章 水灾三个月后,秩序勉强维系,各种临时管理条例运行,志愿者团队日渐充实。 水灾区域分区管理,再细分到户,以原住民为核心的志愿者班底建成。郑铁辉因硬件优势——拥有冲锋舟、水下潜泳装备,以及优秀的服务信念和竞争经验,被选为金源小区的志愿者队长。 原本邵盛安还以为乔青青会去竞选,乔青青白了他一眼:“我的确很乐意破坏郑铁辉的事业,但只要他不欺负到我头上来我管他做什么。”这辈子她没有独居,上辈子那些恶意算计全都没有发生,她没工夫一一去计较,有那闲工夫不如多做点熟食。 家里每天都开火,她最爱泡在厨房里。一开始邵母还跟她抢活儿干,让她去休息,后来见她是真的乐在其中,也就撂手让她自己干了。 厨房成了乔青青的地盘,她不常出门,每天长时间将自己关在厨房里。 她打算将所有味道重的食物全部做好,以后想吃时就拿出来,不引人注意。 囤积的一次性餐盒足够她发挥了,将一盒盒热腾腾的食物堆进空间里,乔青青的心情能飞扬一整天。 “这个腌萝卜好吃,又酸又辣还带着点甜,我们多腌点,你教我怎么做。”邵盛安对腌萝卜赞不绝口。 乔青青当然同意了,夫妻俩合力干活,效率更高,一起储存了腌萝卜、腌酸菜等食物。 “你的手艺进步好大,那些厨房宝典没白看。”邵盛安笑着说。 “我买了好多厨艺的书,以后我会变成厨艺大师的。”乔青青给自己未来的生活定下美好的目标,邵盛安表示支持。 “我还想学着熬葱油,以后可以拿来拌面拌粉拌饭,方便又好吃。” “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想弄?我来洗葱。” 乔青青抿嘴笑:“晚上弄,别让人循着味道发现是我们家。” 每个人都在为生活而努力,上头也尽力调控,慢慢的,大家都适应了这水上的生活。 “外头的水真的好臭,出去一趟我都要被熏晕了唉。” “今天发了蔬菜种子,我想去地上挖点土回来,不过我们这里的花坛土应该被被挖得差不多了,我听其他人说小学那边有植物园,要不要一起去那边挖?” 郑铁辉回来时听见邻居们的聊天,立刻说:“小学那边你们挖不了,那边有物资船停靠,对附近水域的管理很严格的饿,你们别让那些军人误认为是偷物资的贼给抓了。” 陈炳刚不太高兴:“那怎么办啊,每天就发那么点蔬菜,根本不够吃,屎都拉不出来!” “急什么啊,那里不让挖多的是地方可以挖,我透露你们一个好消息,郊区的种植园有一大片藕没人收,有的被淹死了,有的浮起来到处游,运气好的话能捡到一两根,那里的土肯定更肥,挖回来种东西最合适了。别怪我没告诉你们哈,我下午就要去挖了,迟了就没了!” “能吃嘛?” 郑铁辉挑眉:“煮熟不就行了,你以为上头发的物资都是怎么种的?全国,不,应该说全世界都被淹了,你说去哪里种菜?高的建筑才那么多,住人都难了,还腾出来种菜啊?我跟你们说,以后肯定会在洪水里种东西的,不然的话物资肯定供应不上,这么多人失业呢!钱现在都不好使了,你们想想,以后物资是不是会越来越紧缺?所以啊,现在有东西能吃就很好了,人的肠胃肯定要跟着坚强起来的嘛!” 说得众人都心动了。 王奶奶上楼来跟乔青青说这个消息,想要借冲锋舟。邵母有些心动,她很久很久没有出门过了,邵盛安就决定带长辈们出去一趟,算是散心。 “我不去。”邵父摇头。 “妈,你想不想去?”邵盛安就问乔诵芝。 乔诵芝也有些心动,她何尝不是很久没外出了? “妈,那我们就一起去嘛。”乔青青笑着说。 最后乔青青家借了一艘冲锋舟给王奶奶家,楼里共有的皮划艇给陈炳刚他们用,郑铁辉很热心,说可以绑在他家的冲锋舟后面,到时候他开慢一点,能带着一起走省力气。 “墙面都有青苔了,唉,这水什么时候下去啊。”邵母看着沿路建筑外墙上的痕迹叹气。 “我也盼着水赶紧退呢!我的铺子全在水底下。”郑铁辉吐了一口唾沫,目眺远方,“这么下去,前半辈子都白干了。” 陈炳刚附和:“我的养猪场也没了,前两年猪瘟,今年行情才好起来,我本来还想着再赚一笔买新房子的,全打水漂了!” 大家吐槽着抱怨着,两个小时后才来到郊外。 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捞藕,一眼望过去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到处都是吵闹的声音,有人打架有人趁乱摸鱼,这片无主的藕田吸引了太多目光。上辈子乔青青也过来捞过藕,也是郑铁辉组织的,她明白郑铁辉的想法,那就是以小区邻居为核心抱团,更加安全。 “赶紧圈地方!”郑铁辉指挥着,拿出准备好的绳子将两只冲锋舟一只皮划艇绑在一起,中间再绑上一些桶啊盆啊,以此围成一个圈,不让外人进入。 “赶紧的赶紧的,迟了就捞不到了!”郑铁辉招呼着,穿戴好设备率先跳下去。 邵母让乔青青别动,让她在冲锋舟上守着:“亲家母也不动,我来,我来就好!” 邵母的水性非常好,邵盛安笑着说:“我们老家水域多,我爸妈都是不会跑就先会游泳的。” 之后邵盛安也下去了,母子俩捡到一筐藕,又到水下挖了两筐土上来,这就是他们这一行的收获了。 “妈,这就够了,上来休息。”邵盛安伸手。邵母犹豫,她认为自己的体力还够,可以再搞一些藕上来。 邵盛安明白他妈的心思,但真的足够了,这些藕他打算拿来做样子,别让外人认为他们家物资充裕,连白捡的藕都看不上。他们家不缺物资,这藕还是留给其他人。 见邵盛安坚持,邵母没办法只好握住儿子的手。她上来后,乔青青母女忙帮她摘眼镜,用毛巾擦脸和头上的水。 “真的好多啊,也是奇怪了,泡这么久这些藕也没有被泡坏。”邵母笑呵呵地拿过毛巾自己擦,随口说道。 “连雨水都下这么大了,这些藕也不算稀奇。”乔诵芝拿起一截藕来看,有些犹豫能不能吃。 “吃应该能吃,就是一定要煮熟,煮透。好在现在物资到位,物资船那边发了酒精炉灶和煤气瓶。”乔青青笑着说。她决定要让家人吃这些东西,诚然有一定风险,但她明白自己上辈子之所以能活过那么多年,自己的体质在一次次“试毒”中得到加强功不可没。的确有很多人在吃下洪水中的产出后生病,但更多人的身体在努力适应这个新世界。现在秩序还在,医院高层仍开放,是锻炼体质最好的时机。 “走,我们回去了,这些土爸一定很喜欢。”邵盛安说。 王家乐还不太想走,他家人多,这点藕算什么呀。但他是坐乔青青他们家的冲锋舟过来的,不走不行啊。 “要不回去后你们再把冲锋舟借我,我拿藕跟你们换!” 邵盛安应下来,他这才高兴地上来。 回小区后,王家乐让家人将藕带回家去,带上他妹夫和堂弟再次出发。 等到天黑时,他们几户人家才回来。 其他楼的人看见了,有的就在阳台上招呼,有的直接划皮划艇过来询问这些藕是怎么来的。郑铁辉已经吃了头一茬好处,这时候也乐得大方,告知邻里们捡藕的地点,还好心提醒:“那里人特别多,明天肯定会更多,你们要去就结伴,不然的话会被人欺负的。” 邵父下来帮忙搬东西,说晚饭已经做好了,让他们先简单吃一点填饱肚子后再去洗澡。他的嗓门不小心大了点,还没关门的郑铁辉羡慕试探地说:“小邵啊,你们家看来水资源还挺富足,竟然还能洗澡,我听说你家前几个月正好修了水箱,多装了好几个,运气真好啊,现在外头好多人连水都喝不上,你们家竟然还能供应上洗澡,真让人羡慕。” 乔青青刚要开口,邵盛安就顶了回去:“外面的水很多,郑叔需要的话可以自己去提。” 郑铁辉呵呵笑:“外面的水哪里能用哦,都是臭的,难道你家用的是楼下的积水?” “之前下了那么多雨,郑叔家难道没有盛水?” “呵呵,当然盛了,不过也没办法奢侈得拿来洗澡。” 邵盛安微笑:“我们自制了过滤设备,物资船不是还发放了净水泡腾片么,隔几天总能攒一些水来洗澡的。我记得郑叔你家这些日子从外头提来的洪水可不少,远远超过物资船发放的净水泡腾片能净化的量,想着郑叔你现在也算半个公职人员了,人脉远不是我们普通人家能比的,心里还羡慕呢,难道你们家竟然没有足够的水可以洗澡吗?” 郑铁辉觉得隔壁这个年轻男人说话阴阳怪气的,他也只是随手坑两句,坑不成也就算了,反被敲打自己贪污是怎么一回事的?他笑着打哈哈几句,说提回来的水是浇种的蔬菜的云云,关上门进屋了。 “怎么了?”邵父出来问。 “没什么,跟邻居说几句。” “那就进屋,来我来提。” 第31章 第 31 章 藕被乔诵芝拿大盆泡起来,说泡一夜能泡干净一点。 第二天乔青青就取了一根藕削皮剁块,拿来炖排骨汤。高压锅小火慢炖了一早上,香气弥漫。 “闻着还挺香的,邻居肯定也做藕了,楼下水里都是藕皮。”邵母说着,期待地看向厨房。 “都说洪水后的东西不能吃,我还是有一点担心。”邵父眉心皱在一起。 “这水一时半刻退不了,就怕以后长时间都是这种环境,潮湿,细菌丛生,我们的体质总要适应环境。”邵盛安听乔青青分析过,也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 其实之前钓上来的鱼,他们夫妻俩偷偷煮熟后添到家里的鱼肉里,混着给家里人吃过。那是非常冒险的做法,夫妻俩当天夜里都不敢睡觉,密切关心着家里人的情况。好在除了邵母拉过一次肚子,其他人都没有不适反应。 邵父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老家有句老话大意说的是,吃食上不精细,肠胃才健壮,吃得太精细,肠胃反而弱气。 中午时,每个人都喝了两碗排骨藕汤,肚子都没有不适。 下午,隔壁郑家闹哄哄的,郑铁辉的女儿郑梁颖着急忙慌地出门将郑铁辉找回来,郑铁辉再着急忙慌地用冲锋舟将儿子送去医院。 晚间,王奶奶的重孙女和一个侄重孙也闹起肚子,上吐下泻,乔青青借出冲锋舟供他们送医。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星期,等王奶奶家的孩子送回来时,脸都瘦了一圈。 “遭罪了哦!医院里好多病人,病床都不够,都是睡在走廊里,夜里稍微不小心一点,铺盖上的袜子都会被人偷走,真是人心坏了哦!”王奶奶哭诉着,满脸伤心。 乔青青安慰了几句,送了两瓶牛奶。 王奶奶拉着乔青青的手哭得伤心:“孩子受苦了啊!可是没办法啊,物资发的量就那么多,想给孩子多弄点东西打牙祭,明明把藕煮得熟透了,哪里知道还会出问题,这该死的水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啊!” 乔青青无法多说什么,只让王奶奶抓住自己的手。 她记得上辈子,王奶奶会失去老伴,失去两个重孙女,还有一个侄重孙,那是冰冻时期,体质较弱的老人和小孩受大罪了。王奶奶那时候精神都有些异常了,经常念叨为什么她还不死,老不死的老不死的,不死就克儿孙,听得乔青青心都酸酸的。 “会好起来的。”最后,她只说出这么一句无力的慰问。 王奶奶家两个孙辈到底治好回家了,没曾想郑梁栋竟然还没有出院,这跟上辈子不同。 郑家愁云惨淡,一向高傲的郑太太偶尔出现在人前也是一副憔悴模样。 “郑家的儿子不是十六七岁了么,怎么体质比楼下的小孩还差。”邵母嘀咕。 好在又过了一个星期,郑梁栋终于出院,整个人瘦成皮包骨,郑铁辉更加忙碌了,夜里总能听见他外出时激起的水声,有一回乔青青夜里上厕所,看见他划着皮划艇回来,提着一大袋东西。 慢慢的,郑梁栋的脸颊丰润起来,只是眼神非常阴郁,乔青青见过几次,觉得郑梁栋肯定是心理出现问题了。不过她跟郑家交情平平,也就没有费口舌去多话了。 家里人肠胃都还好,不过邵母却感冒发烧了,乔青青夫妻俩送她去医院。 医院里真的是人满为患,大厅各处都铺满床位,想要经过都难,压根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耳边充斥着各种悲欢离合的声音,邵母被医院的状态吓一跳,心理压力一大,一下子吐出来。 “妈,妈你坐这里,我去挂号。”邵盛安拿出两把折叠椅让乔青青和邵母坐,他去清理呕吐物,挂号。 “妈,你先闭上眼睛歇一歇。”乔青青拿风油精给她涂人中,揽着她靠着自己。 “我不中用了,以前发烧吃退烧药,睡一晚就能好的,咳咳!” “没事,没事的妈。” 周围时不时有呕吐声,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味,以及屎尿味。乔青青给自己也涂了点风油精,眼睛看着人群中的邵盛安。 挂号,等待,三个小时后才轮到邵母。医生诊断、开药,用沙哑的声音说明注意事项。 “……是病毒性感冒……细菌太多了,上了年岁的人抵抗力差一点,日常要注意清洁,可以用醋熏门窗……去输液。”医生摆手。 “谢谢医生,劳烦您了。”乔青青扶邵母出去,邵盛安走之前给医生送了两个大苹果,就塞到抽屉里。他的动作太快了,转身就走,医生愣了愣赶紧喊:“哎病人家属请等一下!” 邵盛安却已经出门,还将门关上了。 医生摸了一下苹果,只觉得苹果的芳香直冲鼻尖。她看向桌上的纸折青蛙,想起女儿的小脸蛋,咬唇合上抽屉。 现在到医院看病全,只是医护人员不足,又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等到一个行色匆匆的护士,手脚麻利地给邵母扎上针。好在邵盛安排长队后,终于领到了药,乔青青倒热水给邵母服药,等吊完药水,邵母就觉得身体轻松多了。 “还有一瓶,妈,再坚持一下,你想吃什么?” 邵母稍微有了些胃口,说想吃白粥配咸菜。邵盛安背了个大背包过来,想要什么东西都能掏,他给邵母喂粥,之后跟乔青青两人一起啃包子。包子是之前邵盛安从厂里直接订的冰冻包子,蒸好后放在空间里能够随时取用,乔青青咬了一口,满口咸香:“这是流沙蛋黄馅的,你吃吗?” 邵盛安凑过来咬了一口:“好吃。” 乔青青吃了三个包子才有饱腹感,邵盛安只吃了两个。 回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邵父下来帮忙,满脸喜色地说:“青青的朋友来啦,等了好久,刚要走呢!” 乔青青心中一动,立刻想到袁晓雯:“是姓胡吗?” “哎!还真的是,说是姓胡,让我们喊他大海呢,他说他媳妇让他过来的。来我来!青青啊,你先上楼去,人家等你呢。” 再次见到胡岩海,乔青青惊讶于对方的憔悴。 憔悴的胡岩海不等乔青青发问,笑着说:“青青,雯雯让我来给你送信,还有送礼物,她让我祝你生日快乐。” 乔青青摇头:“你怎么听她的,这个时候了还过什么生日。” “她记挂着你呢。”胡岩海将沙发上的一个袋子递给她,乔青青打开,里面是一条围巾。 “这是雯雯学会织围巾后打的第一条成品,我都排在后面呢。” 乔青青摸了摸,珍惜地收好:“替我谢谢雯雯,她最近还好吗?” 胡岩海笑意收敛:“前阵子有流产迹象,到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好,前两天才出院回家。” 乔青青着急了:“怎么没跟我说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她就是怕你着急所以没让我告诉你。幸好有你送的冲锋舟,当天晚上她突然肚子痛,医生说来得晚一步的话孩子就危险了……”胡岩海一脸庆幸,由衷感谢乔青青。这可真是亲闺蜜啊,要是没有冲锋舟,当时用物资派送到每栋楼的皮划艇送老婆去医院,肯定来不及了! “我明天去看她,现在天开始暗下来了,你先回家。” 胡岩海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雯雯交代过我,让我阻止你不要去看她,可是我私心想请你去看看她,她……哎,她本来是爱出门玩的性子,现在一天天都不能出门,只能窝在家里,心情怎么能好。虽然有你之前给她送的书,可她看完后又无聊了。” “我明天过去,给她带新的书。” 胡岩海就告辞了,是邵盛安送他出门的。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乔青青在收拾东西,邵盛安坐在她身边说。 “明天不是要去物资船领东西吗?我自己去就行。”乔青青回头亲了他一口,“我自己可以的。” 她收拾出两罐孕妇奶粉,一沓书,再有一些毛线团,想了想,又找出来一个魔方。 “让她学,以前她就不会玩魔方,说是没耐心。” 邵盛安笑了:“我记得初二那一阵学校流行玩魔方,下课的时候你就拿魔方转啊转,眉毛都皱成一团了,晓雯拽你的手说出去玩,你都不动的。” 乔青青怀念地说:“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境,我姑姑带我来缴学费,我看见你蹲在花坛旁边数蚂蚁,你扎着两条短短的麻花辫,眼睛又大又亮,我当时就在想,这城里的女孩子真好看啊。” 乔青青下意识摸摸头发,转头对上了邵盛安发亮的眼睛,竟然有些难为情。她推推他:“你先去洗澡,我再收拾一下。” 邵盛安假装摔倒,又引得乔青青来拉他。 “好好,我去洗澡了。明天还是我陪你一起去,我真的不放心。” “好,那我们先去取物资,取完再去。” 但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 夜里,乔青青被一股寒意冻醒,原先她是很警醒的,但重生回来这三个多月里,她得到了爱人家人的爱与呵护,慢慢地紧绷的心神就松懈下来,以至于被冻醒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怎么这么冷,降温了吗? “嘶,真冷!好像降温了。”邵盛安也被冻醒了,下床要去开柜子拿棉被。 邵盛安下床,掀开薄被子,带走了被子里微薄的热气,冻得乔青青一个激灵,脑子终于清醒。她几乎是惊恐地跳下床,把邵盛安吓一大跳:“青青怎么了?” “爸妈!去看爸妈!爸妈的厚被子都在柜子里!”乔青青直接从空间里拿出两件长羽绒服,一件丢给邵盛安一件自己穿上。她边穿边往外跑,反应过来的邵盛安赶紧跟上,两人分开行动,一个去看乔诵芝,一个上阁楼。 第32章 第 32 章 “妈?妈!妈你快醒醒!” 乔青青大力晃醒乔诵芝,手脚麻利地给她套上羊毛衫,再裹上羽绒被,喂她喝热的红糖姜水。 猝不及防的降温,让乔诵芝在睡梦中发抖打颤,整个人却僵硬得醒不过来。 思维凝滞,身体好像置身于冰层之中,乔诵芝模糊地想,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好在她听见了女儿的声音,自己的身体被温暖包裹,喉间划过暖流,那股暖流又热又辣,直刺胃部,让她无声地长叹一口气,终于睁开眼睛。 牙齿打着颤,乔诵芝抖着僵硬的指尖去触碰乔青青,眼睛勉力瞪大:“去,你公婆,去——” 乔青青眼泪掉下来:“这就去,我这就去,妈你赶紧清醒。” “我好了、好了!你去!” 她去开发电机,打开地暖,再冲上阁楼去接应。邵盛安拿厚被子裹住父母,邵盛飞正哭着自己穿衣服,乔青青先将阁楼的地暖打开,再拿出姜糖水给邵父他们喝。 好在邵父邵母身体好,之前就带他们去体检过,身体比她妈还健壮呢,喝下热水,穿上保暖衣物后都缓了过来。 乔诵芝裹着厚被子上来看情况:“都好?” 邵盛安忙说:“好,妈,这里情况都好。” “那就好,怎么突然降温了,太突然了!” 发电机嗡嗡响,地暖系统启动,地板开始有温度。 “我去通知外面的人!”邵盛安见家里人情况稳定下来,决定出门。乔青青追上去递给他一个热水壶。 “里面是姜糖水,他们肯定来不及煮热水的。” 邵盛安点头,很快开门出去了,他没有关门,乔青青听见外面传来大力敲门声以及邵盛安的叫喊声。 “降温了!快起床!快醒来!” 返回屋里,乔青青一手揽着乔诵芝,一手揽着邵母,轻柔地摸她们的后背,低声询问:“感觉还好吗?” “好,好多了。”邵母说话还在打颤,声音虚浮,“青、青青啊,我觉得好晕啊。” 她才得了感冒,本来就不舒服。 “你躺下睡,我照顾飞飞。”乔诵芝说。 睡之前,乔青青装作去厨房,从空间里拿了夜宵出来:“大家都吃一点热的。” 她拿出来的是酸辣肥牛面,一人一份,邵母这几天味觉不太好,闻到这股酸辣的味道竟然觉得嘴馋。 乔青青支了个矮桌子,五个人围着桌子坐在地上吃面。 酸辣肥牛面是从外面的面馆打包回来的,热气腾腾地放进空间,拿出来时跟刚做的一样,汤底酸辣过瘾,肥牛软嫩,配菜的种的金针菇和玉米等物都浸够了汤汁,吃得人从嘴巴到喉管,再到胃部都是暖的。 邵盛安很快搓着手回来,一开门就是一股热辣香气。阁楼里开了一盏橘色小凳,他看见妻子他们的后脑勺,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吃什么呢,我闻着也馋。” 乔青青就去给他拿了一碗,又拿了两份煎饺出来。 突然到来的大降温,让邵父邵母的思维都冻住了,竟然也没有去细想其中的异常。吃饱后,大伙儿都觉得身体由内而外地暖和起来了。 “这是地暖哎?真好啊,暖和。”邵父好奇地摸地板,问花城人都装这个东西吗? 乔青青摇头:“那倒没有,花城也就冬天冷那么几天,很少有人装地暖的,是我一个同学公司在做这个东西,有优惠套餐,我就做了。” 邵父笑呵呵地夸奖:“所以说读书有大好处啊,你的同学真好,有好处都念着你。” 乔诵芝则关心邻居的情况,询问邵盛安。 “我敲门了,听见屋里头有动静,应该是都醒来了。”邵盛安站在窗边,边回答边缩手将温度计收回来。 外面寒风凛冽,寒冷从缝隙里钻进来,冻得邵盛安一哆嗦。他忙将窗户关上窗帘拉起,阻挡冷风。 低头就着烛光一看,他额头的青筋狠狠跳动:“零下十九摄氏度?” 邵父惊呼一声:“昨天才21度,这个温度计挂在这里我看见的,这怎么可能呢!”他快步走过去,拿过来看还不算,还重新开窗户,重新测一遍。 手伸出去,跟浸泡在冰水里一样,几秒功夫就让人难以忍受,好像有一把把寒冰做成的利刃,在一下又一下地刮着皮削着肉。 再测,则是零下二十摄氏度。 “明天再看情况,先睡觉。”乔青青说。 “对对,你们也去睡觉,屋里暖和着呢,没事的。” “今晚我带飞飞下楼跟我一起睡,亲家公你照顾亲家母。” 邵父忙说:“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 乔诵芝让他不要客气:“飞飞就是个孩子,平时又那么乖,我带他一晚上不要紧的。飞飞啊,今晚跟乔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邵盛飞喜欢温柔的乔诵芝,高兴点头。 地暖开着,房间逐渐温暖起来,乔青青看温控器上的温度缓慢攀升,最后来到设定的十八摄氏度。 “这个温度就够了,入秋后夜里的温度也就十二到十六摄氏度。”邵盛安招呼她上床。 “我睡不着,你先睡。” 邵盛安下床去牵她:“走,床上有被子暖和,你就是睡不着也别站到地上。” 刚躺下,楼下隐约传来哭喊声,只是门窗紧闭,声音听得不真切。 “刚才妈问你,你没有细说对。”乔青青轻声说。 “嗯,敲门的时候,王奶奶家给我开门了,王爷爷好像不好了,热水都喝不进去,好像王家也有小孩子情况不好,我听见家乐妹妹,也就是家欣在哭,我给他们倒水后就走了……郑家没给我开门,田爷爷家是陈炳刚的儿子开门的,两个老人家情况也不太好,我把热水壶留他们家里了。” “盛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前,明明才末世四个月,满打满算还没有四个月呢,怎么就大降温了,好多东西我都还没有准备好——” 正说着话,楼下传来哭声,王家乐大声哭喊“爷爷”。 乔青青神情麻木:“应该是王爷爷没了,他本来就有心血管疾病,我记得大降温的时候时期,王家还会没三个小孩子……陈炳刚他们一家住进田爷爷家后对他们老夫妻俩很上心,上辈子一开始的降温,他们老夫妻俩都没事,是后来才病倒的……盛安,我准备了很多,我还想可以提前提醒他们,比如降温那天晚上,我可以搞一个活动,让大家都晚一点睡,这样的话就不会在大降温时毫无准备,我还可以提醒他们提前准备过冬的物资,明明还有半年多时间——” “青青,这不是你的问题。”邵盛安郑重地跟她说,“你已经做了你应该做的了,你不需要自责。” 乔青青摇头:“盛安,你不用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我并没有自责,除了你们,我没办法将其他人也纳入我的责任范围里,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顺手帮帮别人,更多的,我只考虑我们自家人。盛安,上次泥石流那件事,我们都确定了未来可以更改,当时我很高兴,觉得未来的死局也是有可破局的希望。可现在我才明白,未来可以改变,末世的轨迹也可能会变。” 这才是让她最痛苦的。 她的优势,是空间的物资,以及洞察席卷天灾的大概降临日期,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降温将一切都改变了。 比如间接导致她死亡的大地震,大地震也会提前到来么?她打算在大地震之前先和家里人离开家,找一个平坦的地方,现在又该怎么确定日期? “你太焦虑了,青青,我说过你的压力可以跟我分担,没关系的,距离大地震还有些时间,你不要这么着急。” 在邵盛安的安抚下,乔青青缓和情绪,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邵盛安睡着了,乔青青睁开眼睛,在心里默默喊着空间。 喊了好几声,那道声音才回复她,问她有什么事情。 为什么大降温提前到了?乔青青问。 [这涉及到世界的规律,你们人类不是有一个说法叫做蝴蝶效应吗,世界是由庞大的数据组成的,没有人能够控制它预知它的轨迹,大降温提前,应该是发生了某些变故,我无法探查。乔青青,看在我和你母系一脉的缘分上,我最后忠告你一句,不要过分依赖任何东西,你能依赖的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真正的强大,来自强大的内心。] 说完,它就消失了,留下乔青青瞳孔微缩,内心震撼。 像有一口大钟在自己耳边敲响,她觉得自己被敲醒了,呼吸忍不住加快,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似乎还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狠狠吸一口气,再狠狠呼出去,感受着心脏慢慢平静,乔青青闭上眼睛,将自己蜷缩进暖和的羽绒被里。 没错,所谓的对未来的“先知”只是锦上添花,人不能只靠着那些记忆生存,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有了变故也没关系,那就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第33章 第 33 章 这一晚,很多人都没有睡觉。乔青青家改装过,隔音比较好,加上地暖的作用,一家人后来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来时都补足了精神。 “外面的水结冰了!” 起床后邵盛飞照常去阳台玩,忽然大叫出声,低头再看见自己照料的葱已经冻得结霜,伤心地喊:“爸妈!我的葱变成冰棍了呜呜!” 邵父邵母听见动静也起来了,刚踏出房门就忍不住嘶一声,外面真冷啊! “我把房门关上,别让外面的热气跑了。”邵母忙回头关门。 “妈,我把发电机关了,发电机工作一晚上了得让它休息一下,断电后屋里的地暖系统也会停的。”乔青青从杂物间走出来,发电机就放在小小的杂物间里,听见邵母说话,她在楼梯下抬头喊。 邵母听明白了:“那还是得关门,里面还是暖的呢,关上门还能保温。” 那倒也是,乔青青附和:“还是妈想得周到。”邵母就羞涩地笑了。 “我在做早饭了,这么冷的天煮点热腾腾的粥来喝。”邵盛安从厨房探头,“妈你不爱吃姜,这个天气不能不吃姜,我切了很多放进粥里,熬鱼片粥。” 乔诵芝苦笑:“这么冷的天,再不爱吃姜也得努力吃,你放,放多一点。” “才六点多,天都没有彻底亮透——玻璃都结冰了。”邵父用手擦擦玻璃,却只能擦掉室内这一面玻璃的湿气,玻璃外层那层冰结实着。 他看向逃生窗,从铝合金逃生窗的缝隙往外看,瞠目解释:“外面的水竟然已经也结冰了?!” 乔诵芝和邵母也跟着过去看,全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乔青青也靠过去,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刚才起床时她已经看过了,现在再看,心中的冲击仍不减。 只见原先污浊混乱的洪水不再水波荡漾,污水中的杂物也不再跟着水波颤动而摇晃,碰撞,它们全都凝固成僵硬的姿态,在同样僵硬的冰层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眼看过去,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黄浊色冰层——乍一眼看去时,还会让人误以为是泥地,地里半埋着各种杂物垃圾。 顺着这扇逃生窗,邵父他们被深深震撼了,寒冷卷过冰层刮向他们的脸,刺入他们的皮肤,让他们时刻保持清醒,不至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都是真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好冷啊。”邵盛飞搓手,从邵父身边钻出来,来到乔青青身边低头问,“妹妹,我的葱都死掉了,怎么办啊妹妹。” 乔青青微微仰头,踮起脚摸摸他的头,温声说:“没关系的,以后我们再种,葱很坚强的,一定能再种活。” 邵盛飞弯腰乖乖点头:“好哦。可是我想钓鱼,今天我都没有看见鱼了。” “以后再钓鱼,会有机会。” “爸妈,别看了,到客厅里来。” 邵父要去关逃生窗,乔青青阻止他:“爸,我们要适应这个温度,开着窗,让空气流通。” “一二三……零下三十一度?”邵母看着墙上挂着的温度计,都结巴了。 温度计是乔青青一早挂在那里的,闻言说:“我刚挂上的时候是零下三十摄氏度,看来 这一会儿功夫又降温了。你们先去洗漱,我把热水弄好了。” 大家洗脸刷牙,将脏水泼出去,水还未落地便成冰雾了。 “喔喔喔!好好看啊!”众人心情沉重,只有邵盛飞保持着活泼天真的心,觉得新奇可乐。 早餐是在主卧里吃的,屋里面果然比外面暖和一点,拿温度计一测,其实也已经零下,但跟外面零下三十摄氏度相比,零下七八度已经算暖和了。 “这鱼不错,不过怎么吃起来不像鲫鱼?”邵父吃着还觉得奇怪,他记得家里从水里钓上来的鱼不是鲫鱼就是罗非鱼,粥里的鱼吃起来怎么像生鱼片? “家里冰箱底下冻着的,我翻出来了。”邵盛安轻描淡写。 邵母眨眼睛:“可是家里冰箱停电好久了,冰冻层都没有东西了。” “青青,你带大哥出去玩一会儿。” 乔青青看了他一眼,招呼邵盛飞跟她出去。 “其实是我有一个神秘空间,在水灾之前我就做了一个预知梦,所以囤积了很多物资在空间里。”邵盛安编造了一个故事,将邵父邵母唬得一愣一愣的,乔诵芝也做出第一次听说的惊奇模样。 “总之,以后你们都不用担心家里东西不够吃物资不够用,都充足得很。这事我只先告诉了青青,是青青帮我一起准备物资的,爸妈,乔妈妈,是我和青青骗了你们,家里卖铺子买房子的钱,全用来买物资了……” 屋外,乔青青带着邵盛飞去玩玩具,她分了两分心神在主卧,想着邵盛安此刻在里面是怎么糊弄他父母的。想着想着,又想起她妈私下跟她说的话。 当时她们两个在露台上晾衣服,她妈说: “青青,盛安的确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也高兴他对你这么好。不过青青,人心是最难测的,他将危险揽走了,你的光环自然也没了。你听妈仔细跟你说,你跟盛安的感情,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父母对你的喜爱,我也看在眼里。不过那都是以前、也就是你说的末世之前的事情了,我就担心一件事,他父母以后会不会看轻你,觉得他儿子有能耐了,你配不上他了。青青,这也是一个机会,你别怪妈太现实将人心揣测得太狠,妈是为了你好。” 那时候,乔青青没有说话,只沉默晾衣服。 其实她妈说的话,在听盛安说了他的决定后,她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了。她跟公婆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目前相处的确一切都好,可经历过那么多黑暗,她比任何人都更有防备心。公婆和大哥,只是爱屋及乌之下的附带,她真正给予信任的,只有她妈和盛安。 如果公婆真的生出别的心思,她底气足得很,一点都不怕,她也从不怀疑盛安对她的真心,只担心丈夫夹在中间难办。末世了,一家子才几个人,若是不能团结一致生出几样心思,血缘至亲无法割舍,为难的只有盛安。 收回看向房间的视线,乔青青心中一派平静。跟突变的末世情形相比,公婆心思转变的可能性实在不值得一提。 门开了,邵盛安喊她:“我们下楼去看看。” 邵母收拾碗筷出来,笑着让邵盛飞过来:“跟你爸去楼上收拾蔬菜,乖啊。” 邵父冲乔青青笑了笑,笑容跟往常一样,但他眼神飘忽,显然还没有吸收儿子刚才说的话,脚步发飘地上楼,好似连邵盛飞哒哒跟在身后都没有发现。 “把门开着散味——我想起来了,露台的衣服没收呢!肯定都冻成冰棍了,我去瞧瞧。”乔诵芝朝乔青青摆手,溜达着跟在邵盛飞身后也上楼了。 “走。”邵盛安伸手,乔青青走过去,搭上。 三层的防盗门都结了一层冰霜,触手一摸都是寒气。 “有点滑手。” 乔青青拿了一块毛巾给他,这才将门一层层拧开。 门外的地板结了一层冰,防滑靴踩上去吱吱细响。 “小心一点,很滑。”邵盛安走在前面,先去敲隔壁郑家的门。 开门的是郑铁辉,他穿得很厚实,主动说一起去楼下探查情况。 701,王爷爷果然去世了,家里人一宿没睡,十分憔悴。王奶奶强打精神,谢过邵盛安昨夜送来的热水,哽咽着说:“至少,至少临走前尝了两口热乎的,家里孩子也病了,家里乱得很好看就不请你们进来坐了。” 王家其他人跟郑铁辉一样,一脸颓靡,眼下有熬夜出来的黑眼圈,嘴唇冻得发紫,几个小孩子被裹得跟熊一样,还被包在被子里,但仍被冻得虚弱无力,半睁着眼睛哼哼。乔青青知道王奶奶家两个小辈之前就因食用藕而进过医院,身体大概现在还没有彻底调理好就大降温了,这对孩子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702情况也还好,田老爷子夫妻都撑了过去,好在陈炳刚夜里警醒,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才没让两个老人冻死在夜里。 陈炳刚握着邵盛安的手连连道谢:“昨晚真的太险了,你的热水真的帮上大忙,回头我是烧一壶新的还给你。” “不用这么客气,都是邻居。” 众人都穿得跟熊一样,全副武装下楼,决定探索楼下的新地貌。 乔青青决定自己先下去,原先挂在七楼走廊窗户的绳子已经结冰握不住,她重新绑了一条,手上戴着登山厚手套,紧紧抓住绳子往下蹬。靴子蹬墙面,蹬一下就有冰屑掉落。 邵盛安屏住呼吸探头看她,连出声提醒都不敢,就怕惊到她。 等乔青青顺利落地,牢牢站在冰层上抬头朝他招手,他才呼出一口气,爬上窗台紧跟其后。 脚下的冰层已经足够坚固了,用力踩踏几下后,乔青青放眼环顾四周,远方也有人影在挪动,某个方向还有敲击冰层的声音,寒风呼啸,风中似乎还夹着哭声。 一夜之间,地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乔青青深切地感受到人类的渺小。 第34章 第 34 章 “小心!哎小心点!” “真他娘的滑,我这个手套不行啊!” 好不容易折腾着下来,陈成磊不小心还摔了一下,一屁股坐下去疼得直叫。陈炳刚将他扶起来,眼睛盯着地面:“这,也太坚硬了,昨天晚上睡觉前,这里明明还都是水!”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郑铁辉张大嘴巴,嘴巴呼出大团白气,他解下腰间的菜刀,小心蹲下后先轻后重地砍冰层。 碎屑乱飞,但冰层牢不可破。 他眼神恐惧:“这才一夜功夫,这整片水域就被冻结实了,这太夸张了!积水可是有十几二十米深!” 陈炳刚咽了咽口水:“也许只是表面这一层结冰了,下面的水可能还——” “救命!救命啊,能不能来人——” 远方的哭声越发大声清晰,大家不约而同转头看过去。 “我们去看看。”乔青青轻声说,率先往前走。 开始几步乔青青走得不稳,慢慢地她找到上辈子的感觉,小碎步慢走,双手张开,跟企鹅一样,走得越来越顺利。冰面其实很平坦,只要避开斜插在冰面上的杂物,用溜冰鞋其实能走得更快。溜冰鞋乔青青也准备了很多,但这是冰冻后第一次外出,她不想太过特立独行,所以没有拿出来用。 “小心一点,学我这样走。”她还常抽空回去看邵盛安,邵盛安朝她点下巴,让她走自己的。 “别管我,我就跟在你后面。” 他们夫妻俩很快跟陈炳刚他们拉开距离,花城一年到头下的雪也不少了,但降雪量一般不大,想要堆雪人都得好好巴拉一下才能凑齐,这样结实的冰层地面,陈炳刚他们还真是毫无经验,只能缓慢挪动,时不时还要蹲下来稳定身形。 很快,乔青青就看见哭声的位置了,那里有两个人,一个正弯腰用手中的工具敲击地面。 冰面被他凿出来一个坑,但显然想要继续往下凿的话还需要费不少功夫。 哭声是坐在地上的女人发出来的,她身边有一团漏气的皮划艇,她抱着皮划艇哭得眼睛通红,好像丝毫感觉不到地上的寒冷,死死盯着坑,喉间发出悲怆的哭嚎声。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救命,救救我的儿子啊!他才十八岁啊!……” 她听见动静,转头看见乔青青他们,立刻大声呼救:“求你们帮帮忙!帮帮忙救我儿子啊!” 凿冰层的男人一直埋头凿冰,他用的工具是自制的,用棍子将菜刀绑住,粗糙的工具受不住连续的攻击,棍身突然绷断,菜刀飞到远处。男人快步走去捡,几步路就滑倒了,坐在地上也嚎啕大哭起来。 女人被变故惊到,不再哭泣,爬向坑的方向。她的腿脚不方便,用不上力,是用手扒着地往前挪的。 “帮忙。”乔青青说着拿下腰间绑着的工兵铲,上前去。 女人忙让开,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念叨着:“谢谢,谢谢你我儿子在下面,他在下面啊!” 乔青青沉默地挥动工兵铲,让尖锐的虎鲨匕以巧劲刺进冰层,凿开缺口。 而一边的邵盛安在听到女人说话后,神情凝重,他不敢去想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明白这句话就是那个意思! 昨夜突然大降温,这对哭泣的夫妻的儿子也许正好在外面,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被困在水下——被冰冻在冰里。 这个猜测让人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直竖。 他也拿下工兵铲,摆弄几下露出虎鲨匕,站在乔青青身边帮忙挖。挖的过程中,他看见底下有红色的影子,这让他心情沉重。 陈炳刚他们赶到后很奇怪,问他们夫妻俩在挖什么呢,可很快他们也从女人的哭诉声中明白什么,皆是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 “我、我也来帮忙。”陈炳刚拿出自己的杀猪刀,加入了凿冰的队伍,郑铁辉他们也跟着行动,女人哭着道谢:“好心人,谢谢好心人啊。”男人爬回来,抱住女人,两人依偎着盯着坑,汲取不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到了,小心一点。”乔青青阻止众人,蹲下慢慢刨,很快刨出一只手。 这是一只紫黑色的手,扭曲地向上抓挠着。 “啊!”郑铁辉发出惊叫。 “我、我的儿子!”女人连滚带爬,抖着手去摸这只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男人也无声落泪,他拉住妻子,朝乔青青他们感激地扯开嘴角,声音沙哑:“谢、谢谢你们,可、可不可以好人帮到底,帮我、我们把孩子挖出来。” 夫妻俩的悲伤感染了大家,郑铁辉应声:“你们到旁边等等,我们这就挖,慢慢挖。” 大家轻手轻脚地挖、刨,终于刨出来一具年轻的男尸。尸体穿着红色的秋衣,尸体有些肿胀,发紫发黑,被冰冻成一座雕塑,他一只手向上抓着,另一只手上则紧紧抓着一个袋子。 女人受不了冲击,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男人轻轻摸儿子的脸,再去摸他的手,儿子将袋子拽得死紧,冰冻后更拿不出来了。男人苦笑,流泪:“固执,他就是这个性子,他昨晚非要去医院给他妈拿药,我跟他说夜里不安全,咱们白天再去,他不肯啊,说路很熟的,他闭着眼睛都能到……早上我出来找,找啊找,找到了皮划艇,我挖啊挖,挖出了皮划艇,看到了我儿子,他出门的时候穿红色的衣服,这下面的肯定是我儿子……他就在下面,就在下面啊!我的儿子啊!” 在场众人无一不动容,哪怕是上辈子就见过听过许多相似惨案的乔青青,直面这种绝望悲痛时,也忍不住跟着伤心。 太惨了,突然大降温,在外面的人是最危险的。寒冷会侵蚀毫无准备的身体,让身体僵硬失温,运气好的话,还能撑着回到建筑物上,运气不好这片水域就是埋骨之地,而一旦入水,就几乎没有生存的机会了。 在这片新生的冰域下,冰冻着数不清的尸体。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夜里外出的人,特别是夜里工作的蛙人,几乎都葬身水下。等以后冰霜解冻,这片冰域再次变为水域时,将会有数不清的尸体浮上来…… 那种场景,乔青青不愿意回想。 她收回思绪,问:“还需要帮忙别的吗?” 男人摇头:“谢谢,谢谢,我自己就可以了,我可以。” 可他明显不可以,将尸体背起来走了几步就摔倒,女人又不良于行,这一家人看起来太惨了。邵盛安跟乔青青对视了一眼,夫妻俩上前去帮忙,乔青青扶女人,邵盛安帮忙抬尸体。 “咳咳,既然看见了那就搭把手,好人帮到底。”郑铁辉说。 他们一群人帮忙将这家人送回家。距离不算远,其实就在金源小区后面两条街的位置,但现在地面不好走,短短一段路走得很艰难。 沿途经过许多建筑物,常有哭声传出,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也发生了生离死别。乔青青还看见很多人在窗边阳台走动,拿纸板塑料膜等东西在包窗户,隔绝冷空气。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送完人后,陈炳刚问。 “到金源小学看看,不知道物资船是什么情况了,我怕之后的救援物资会中断。”郑铁辉双手捂住口鼻哈气,忧心忡忡。 “说得对,那就去。小邵啊,你们去不去?” “去,一起去。” 走去金源小学也不简单,路上除了乔青青和邵盛安,其他人不知道摔了多少遍。邵盛安也差一点滑到,被乔青青用力拽住,夫妻俩一起摇晃,很艰难才稳住身形。 “你别管我了,别把你也拽倒,我摔一下没事的。”邵盛安跟她说。 “我可以拉住你。”乔青青摇头,低声说,“下次我们出门穿溜冰鞋,更好使。” 邵盛安就笑了:“好啊,不过我们俩也有十年没有滑冰过了,还是初中那一阵滑过。” “很容易找回感觉的,我以前就想要有一双溜冰鞋,看别人在冰上滑,跟小鸟一样,我都羡慕死了。” “可惜了我们省吃俭用拼命攒下来的钱,能给你买很多溜冰鞋。”邵盛安在相信末世这个说法后,也跟着心疼上辈子夫妻俩攒的积蓄,一百多万,夫妻俩从大学就开始兼职攒钱,毕业后拼命工作,全年无休,天天加班,攒的那些钱末世后都花不出去,老婆在家里挨饿受冻,想想都要气死了。 “对啊,太可惜了,想起我都心疼,所以这次我全花了。”乔青青对他眨眼,“从来没有这么肆意购物过,太爽快了。” 两人相视一笑。 “哎哟年轻夫妻就是好,感情啊如胶似漆,这个时候了还笑得出来,我都要哭了!你们看!物资船被冻住了!” 乔青青转头看向前方,跟上辈子一样,物资船与大部分救援冲锋舟全都被冻在水里了,只能看见少数几个军人在冰面上挖掘。 他们赶上前去,询问物资问题。 “各位同志请耐心等待,我们的人已经出发去福润那边打听消息了,路不好走,今天的物资发放会迟一点。”一个年轻军人回复。他穿的还是秋装,只是将被单和塑料膜包在身上,乔青青还看见衣领出露出纸箱片的痕迹,再看他的脸,嘴唇发白眉毛都冻得结霜了。 “你们的人呢?平时不是有好多人。”郑铁辉拿出自己的证件,证明自己是社区志愿者小组长,是代表小区居民过来询问的。 “一部分去福润广场,一部分出去救援了。”年轻的战士面露不忍,“郑铁辉同志,现在大家都遇到了困难,希望你能够发挥志愿者组长的作用,安抚好辖区内居民,耐心等待进一步救援。” 更多的,乔青青他们就打听不到了。 临走之前,乔青青让邵盛安拿下背包,将背包放到物资船踏板上。 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年轻战士才发现,认出这是邵盛安背上的包,赶忙拿起来朝他们喊:“同志!同志!包落下了!” “一点心意!别追了!”邵盛安大声喊回去。 郑铁辉好奇:“你们干什么了,小邵的背包送出去了?” “就是一点心意。”乔青青说。 郑铁辉扫一眼她,感慨:“年轻人啊。” 年轻战士将背包上交给队长,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高热量的巧克力、糖果、能量棒,整个包装得满满的。 “我追不上,是我警惕心不高,发现得太晚了。”他不好意思地摸脑袋。 “你这是冻得脑子都转不动了,唉,大家都一样的。队长,这些,怎么处理啊?” “特殊时期,收着,给大伙儿分下去,补充能量,小虎子,你记得他们的脸?行,下回物资到了,给他们补回去。”队长拆开一块巧克力,粗鲁地塞进小虎子嘴里,“吃!看你肚子都咕咕叫了,吃饱了下午帮忙挖冰去!” 小虎子嘿嘿笑。 第35章 第 35 章(二更) 回程的路上,外出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互通有无,全都是坏消息。 小区楼下,一众居民也在聊天。 “我家隔壁全家都冻死了,都是老人孩子,听说儿子媳妇在外地回不来,谁想到就冻死了!” “我家里人全都感冒了,你们有没有感冒药啊?” “这天气太见鬼了!怎么会降温得这么厉害!我在花城住了二十年了,从来没见过这种天气!” “花城的气温就没有下过零下十度!可不是见鬼了么!” “我一个邻居,是干那个蛙人的,就爱半夜下水捞东西,谁信夜里能捞到什么东西,肯定是去偷东西啦,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听见隔壁吵吵闹闹的,说人没有回来,现在一家子都在外面找呢,我看啊是报应到头,被冻在水底下了!”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的心怎么这么毒这么狠啊,我家涛涛喊了你十多年叔,你就这么咒他!” 邵盛安拉着乔青青离得远一点:“打起来了。” “那张嘴也太刻薄了,被打活该。”陈炳刚皱眉头,众人绕开一点回自家楼栋。 “楼下怎么打起来了?”乔诵芝问。 “是隔壁栋的人起了些口舌,唉,现在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很轻易就闹起火气来。”邵盛安说,“物资船那边也受灾了,物资派送推迟,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别出去了,别遭了无妄之灾。” “有道理有道理,家里东西够的,不出去也行的。”邵父赶紧说。 “累了青青?赶紧换件衣服,我摸着你的大衣都凉透了。”邵母关心乔青青。 “好,我这就去换。” 她和邵盛安的衣服搭在床上,摸起来是温的,翻开一看,原来衣服下面有两个烧水壶,里面的水已经变温。 “一定是我妈,我小时候冬天她就这么帮我温衣服。”乔青青换了鞋子袜子,外裤和外衣,重新换了一身才觉得舒服些。 邵盛安笑了:“妈对我们真好。”也赶紧换衣服。 “我买了几个竹筐,一会儿拿出来。” “竹筐?想装什么东西么?” 乔青青笑着说:“可以扣住煤炉,点燃煤炉后可以烧水,竹筐上就可以铺衣服,在烧水的时候顺道就能把湿冷的衣服烘干烘暖。” 邵盛安明白了,大赞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乔青青将两个烧水壶拿出去,乔诵芝过来接,摸了摸:“还没凉,正好能喝,里面是姜糖水呢。” 降温第一天,一家人喝了第二回姜糖水,打嗝都是那股辛辣味。 午饭是乔诵芝和邵母做的,一人做了蛋炒饭,一人炖了排骨莲藕汤,还蒸了一屉包子,每个人都吃得很饱。吃饱就得干活了,乔青青拿出塑料薄膜,让邵盛安给邻居送去,这东西不值钱,她囤了很多,送出去做人情不心疼。 “我这就去送。” 左右邻居都很惊喜,连连道谢,紧赶慢赶着封窗户,边边角角都不放过,不然的话冷风无处不钻,真的能将人冻僵了。 乔青青在家跟家里人一起封窗,最后只留了卫生间的排气窗做空气流通用,关上卫生间门,门下的百叶就足够通风了。 “我看新闻里北方人过冬就是这么搞的,搞完屋里头暖和好多,就怕今晚还降温。” “降温也不怕,家里有地暖呢。我看天上的乌云好像散了好多,过两天如果出太阳了,太阳能发电机就能派上用场,到时候就能省汽油发电了。”邵父出神地看天,祈祷着赶紧出太阳。乔青青没说话,上辈子接连三年超低温寒冷气候,太阳连影子都没有。 预备的太阳能发电机,她是准备在低温末世后的炎热酷暑气候里发电来供应空调的。这三年,想要用电,离不开燃油发电机。 “还好气温虽然低,但空气干冷干冷的,吹得我的脸好像要裂开了。”乔诵芝感慨道,“我就怕是以前那种湿寒的天气,能冻到人的骨头里去。” 邵母应声:“就是就是,去年冬天就挺冷的,接着半个月都是七八度,穿多少件都冷,要是现在这天气跟去年一样,我看要更难过了。” 乔青青听着她们聊天没说话,心里其实也在庆幸,干冷总好过湿冷啊。 傍晚,乔青青他们参加了楼下王爷爷的葬礼。现在情况特殊,也没办法火化,王家人只好办了个简单的葬礼,然后就将尸体暂时埋在小区里。 “等以后,再送到福山去。”王奶奶恍惚着说。 福山是当地的墓地,地势高,肯定没有被淹。但福山也远,现在没有交通工具,又冰冷彻骨,徒步根本去不了,人还可能折在路上。 乔青青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手掌冰凉,心下伤感。 “王奶奶,我们要努力活下去,贼老天不让人活,我们偏要活。” 这句话是王奶奶上辈子跟乔青青说的,王奶奶当时摸着乔青青的脸,说她可怜,被人欺负:“到我家住,以后……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王奶奶眼睛通红,眼泪都流干净,闻言扯了扯嘴角,幽幽叹气:“活啊,活啊。” 金源小区这一天,埋了十几具尸体,郑铁辉和其他楼的志愿者组长一起安排,在原先电房的方向划了个地方做临时埋尸地。冰层凿开,埋下亲人,再将碎冰削铲回去,很快电房那一片就起了十几个坟包。 有居民反对,说埋在小区里晦气,被悲伤的死者家属一拥而上揍了一顿,血都溅到了雪地了。 “有种你家以后别死人!”一向眯眼笑憨乐的王家乐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狠意,要不是众人拉得紧,他真得把人打死。 “好了好了,别让王爷爷担心你,回家!”邵盛安死死卡着他的手臂,协同其他邻居将人拽回来。 王家乐甩开众人,跪在坟包前泣不成声:“爷爷、爷爷呜呜……” 乔青青家给王家人送去了些许慰问品,特殊时期送的东西也特殊,是两件老年人穿的大棉袄,还有一个煤炭炉。 王家乐上来道谢,眼睛红红的:“我知道你们家一直照顾我家,那些东西现在都能救命,我就不虚伪婉拒了,我收下来,这份情我王家乐都记在心里!” 乔青青再三叮嘱他烧火的时候记得通风。 目送王家乐下楼后,乔青青将铁门锁上,回头看见郑铁辉的儿子站在门口阴森森地看着她。 这个未满二十岁的小青年,在上回出院后就一直这样阴郁。 乔青青没有理会他,继续进屋,关上自家防盗门。 “赶紧关门,冻死了!”郑太太大声喊。 郑梁栋才垂眸将门关上,他走路拖拖沓沓的,郑铁辉刚才露台下来,看了就来气:“年纪轻轻的怎么死气沉沉的!现在家里遇到这么大的困难,你是丁点都指望不上,你姐找柴火找得都冻感冒了,也没见你搭把手!” 郑梁栋瞥了他一眼,双眼无神地游进房间里,砰一下关上门。郑铁辉依稀听见他在说“再怎么挣扎都会死的,还搞什么”。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郑铁辉朝郑太太发脾气。郑太太皱眉:“他从上次病了之后就这样了,你明知道他受了大罪,还跟他计较干什么。捡柴火嘛!明天我也去捡!” “你就惯着他,今晚我们全家都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郑铁辉打了个寒颤,回头,“怎么那里漏风了!” 郑太太忙说:“小颖说屋里有点闷,所以打开了一条缝。” 郑铁辉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是没留缝,厕所就留了排气口,就这还闷呐?一会儿冻感冒了,我看你们怎么办!”气冲冲地去将缝隙堵住了。 房间里,郑梁栋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冷啊,他觉得特别冷,这种寒冷还要经历第二次,他觉得太绝望了。 他闭上眼睛,好像仍感受到大地震中砸落在自己头上的大石头,那么重,那么尖锐,砸中他身体的同时,好像把他的灵魂也砸碎了。 那不像地震,像整个天都塌了,他到处逃啊,根本逃不出去,没有地方逃啊。 太难了,活着太难了。 努力挣扎着最后还是会死去,为什么还要浪费精力,不如有一天过一天! 想起隔壁801跟上辈子截然不同的情况,郑梁栋想,肯定是邵盛安也重生了,所以改变了一切。隔壁是那么有干劲,上辈子邵盛安在水灾的时候就死了,肯定是没有见识到以后的残酷,等以后……以后邵盛安就知道,干什么都是徒劳的。 801里,乔青青进厨房给邵盛安搭把手。 “今晚吃什么?”她问。 “我想弄麻辣牛肉盖饭,再煮点鸡汤。”他边切牛肉边答。 “那我来弄鸡汤。” “行啊,你做的鸡汤最鲜了。” 乔青青取了一只鸡,切块焯水,加入适量的水后切入姜片,再加入枸杞红枣,盖上高压锅盖。换做平时,她是用瓦罐炖的,但家里的瓦罐都被她做好汤和粥等流食储存进空间里了,只好用高压锅。 “高压锅也好,肉软乎,我喜欢吃软乎的鸡肉。”邵盛安捧场。 高压锅炖出来的鸡汤同样鲜美,肉轻轻一夹就散了。邵母盛汤,两个鸡腿分给乔青青和邵盛安,其他肉被她盛出来给了乔诵芝和邵盛飞。 “哪里用这样,随便舀到什么就是什么,亲家母,你可千万别外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乔诵芝将这碗汤换到邵母跟前,取走邵母那一碗,“我吃这碗啊,可千万别跟我抢了。” “亲家母,哎呀你别这样。”邵母想要换回来,被乔诵芝拦着无从下手。 “妈,吃饭,以后喝汤自己盛就好,这么让来让去多见外啊。”乔青青开口。 邵盛安也说了几句,邵母才坐下。 “快吃饭,这牛肉真不错,嘶,麻辣得够劲,吃了都流汗了。”邵父扒拉了一大口盖饭,大力称赞。 乔青青用膝盖轻轻碰了碰她妈,将剔了骨头的鸡腿肉夹到她妈碗里。。 第36章 第 36 章 煮完饭后,家里的灯就熄了,为了节约能源,只在圆桌中间点了一根蜡烛,视线是不太好,但乔诵芝知道自己再夹回去,女儿肯定要再夹回来,到时候动作大了让亲家他们瞧见就尴尬了。没办法,她就自己吃下了。 回头她跟乔青青说以后不用这样:“家里不缺吃的喝的,我哪里就缺那块鸡腿了,以后自己吃,你婆婆是对你好呢,你得领情。” “我领情呢,不过我一直不爱吃鸡汤里的鸡肉,就只爱喝汤,妈,你就帮我吃了嘛。”乔青青抱着她妈撒娇,乔诵芝很快顶不住了,眼角溢出笑意,嘴上却嫌弃道:“这个时候还挑嘴了,赶紧改掉这个坏习惯。” “改改改,回头我就改。” 降温后第二夜,夜里最低温度降到零下四十摄氏度,邵盛安起来检查线路,乔青青到次卧和阁楼看一圈才安心。 “线路还成,过来,我抱着你。”邵盛安钻进被子里示意乔青青靠着他。 乔青青挤进他怀里,感受着被子里与邵盛安身上传来的暖意,很快就有睡意袭来。 邵盛安轻轻拍她的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睡着了。 楼下,王奶奶一家一开始都睡不着。一个是伤心亲人离世,家里小孩子还身体不适,一个是天寒地冻,无法适应这样的温度,手脚都跟冰坨子似的,哪里睡得着。直到王奶奶的孙女王家欣奇怪道:“我怎么觉得屋里头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哪里不冷,妈,还是好冷啊。”王奶奶的重孙女喊冷。 “我真的觉得暖了一点点,呼吸的时候空气没那么冻人了。” “姑姑,我也感觉到了,是上面暖的。”王家乐的女儿说。 “我起来看看!” 王奶奶说她:“别折腾了,好不容易攒的热气都被你弄没了。” 王家欣将被子压好,哆嗦着穿好衣服,她仰头,伸手探上方,心中一动,赶紧搬了个椅子,站上去。 “怎么还搬椅子了,屋里黑小心点!” 没想到孙女爬椅子还不够,下床去隔壁敲门,将她老公喊过来。 一家子被她折腾得都精神了,但王家欣很兴奋,只说:“你们等等,等我的发现!” 家里点起蜡烛,应王家欣要求,丈夫用肩膀抗她,站到了椅子上。王奶奶在旁边看着都要晕倒了,不停叮嘱王家乐扶好妹夫:“可千万别摔了!” 王家欣屏着呼吸,如愿以偿触摸到天花板。 “放我下来!” 下来后,她压低声音,跟发现宝藏一样跟家人说:“天花板是热的!” 大家听了都很惊讶,然后是不相信。 “是真的,不信的话你们自己去摸!” 王家乐驮起他老婆,他老婆也确定天花板是热的,两个房间都试过,都有热度。 “太神奇了。” “说不是楼上在烧火?” “不可能的,烧火不可能整块天花板都温热。”王家乐问王奶奶,“奶奶,你不是说前几个月小乔家在搞装修吗?他们家是不是搞地暖了?” 王奶奶努力想了想,摇头:“我没问,反正就是叮叮当当的,搬了水箱上去,还有大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王家乐有些失望。 他女儿忽然说:“爸爸,我听楼下宋阿姨说过,乔阿姨家弄地暖了,什么是地暖啊爸爸?” 王家乐惊喜:“看来还真的是!我们家这是沾光了啊。” 堂叔叹气:“我们家又没有地暖,他们家就算开地暖了,能给咱们家带来多少热度哦。” “家里能升几度就很好了,虽然都是零下,但零下四十度跟零下三十几度还是有区别的嘛。好了,我拿温度计测一下,明天去隔壁打探一下他们家夜里房间多少度。”王家乐成长很多,叮嘱家里的孩子不要往外说。 “不然就把你们丢出去冻冰棍!” 孩子们忙捂嘴。 “好了好了,都是乖孩子不会乱说的,我会教他们的。”王奶奶说。 “睡,明天还要去捡柴。” 第二天,王家乐果然去隔壁702打听。 “我家没有温度计,反正就是冷,管它多少度呢!” 王家乐就去802问郑铁辉。 “他娘的,昨晚我睡觉前看了,零下四十三摄氏度,一整晚都睡不着,冻得要死!”抱怨完,郑铁辉奇怪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好奇,你家是八楼,我家是七楼,会不会楼层不同温度也不同。” 郑铁辉嗤之以鼻:“能差多少,又不是相差几十层。” 王家乐又去乔青青家拜访。开门时,乔青青看他的眼神就知道,王家人已经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笑着问他有什么事情。 王家乐见她坦荡,好像也不怕他说出去。他心中苦笑,自己怎么会说出去?那不是损人不利己么?乔青青好像跟自家奶奶关系还可以,这份交情难得,他也不想占多少便宜,801能开地暖是他们家的本事,他们家能跟着蹭一点热度就很好了。 “我们要去找木头,你们要不要去?” “我家就不去了,之前捡了一些木头,暂时还够用。” “那就好,我先下楼去了,铁门是郑叔开的,你记得锁上。” 乔青青锁好门再回房,家里邵父正在阳台上点煤炉,逃生窗开着通气。 “都是烟,咳咳。”邵母咳嗽,“你会不会点,不会我来。” “我哪里不会啦——看,这不是点上了嘛!”邵父将炉门封上,说让里头焖一会儿。 “我拿点红薯,丢进去一起焖。”乔青青说。 邵盛飞一听烤红薯就高兴:“好啊好啊!” 乔青青就去厨房拿红薯,找了几个瘦小的,邵父接过,一一放进炉里。 等邵盛安说可以吃早饭了,炉里就散发出独属于烤红薯的甜香。 “真香,熟了么?”他问。 邵父很有经验地摇头:“还早着呢,吃完早饭就差不多了。” “今天还是鱼片粥啊?真香,盛安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乔诵芝夸奖。 今天的鱼片粥仍加了大量的姜,吃起来辛辣鲜香。 “我还加了点辣椒,一点点,吃得出来吗?”邵盛安笑着问。 “有一点辣,好吃。”乔青青点头。“吃点辛辣的能保暖,不过也容易上火,加上我们用地暖,太干燥了,我一会儿煮点金银花水来喝。” “加冰糖!”邵盛飞忙说。 “知道了,会加多多的冰糖的。” “别听飞飞的,吃太甜不好的,青青啊,加合适的量就好啦。”邵父拍邵盛飞的头。 吃过早饭,红薯果然好了,每人分一个。真的太烫了,乔青青左右手倒腾,邵盛安接过来帮她剥开放在碗里,再插一把勺子:“吃。” “挺甜的,有小时候的味道。”乔青青怀念地说,她看向邵盛安,邵盛安就想起了两人少年时代的事情。那是高中的哪一天呢?那大概是某一个周末,他们都是住校生,他邀请乔青青去吃烤红薯,带着她在学校附近的小山坡里挖坑,捡柴火,烤红薯……红薯是家里给姑姑家送来的,他偷偷留了两个。 “你还记得啊?” 乔青青眯着眼睛又吃了一口,没应他。香甜软糯的红薯在味蕾上绽,朴实又美味,她吃着红薯,好像也回到了那年秋天。那时候的她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红薯,太惊奇,太好玩,太好吃了。她妈管她很严格,她对自己要求也严格,这样躲在小山坡下挖坑烧火烤红薯的经历,对她来说是前所未有,值得铭记珍藏的快乐记忆。 “好多人在外面走啊,哇那个人会飞!”邵盛飞坐在阳台吃红薯,忽然大声喊。 乔诵芝探头去看:“哟,这是穿了溜冰鞋,滑得真快。” “什么是滑冰鞋?”邵盛飞仰头问。 对上邵盛飞的大眼睛,乔诵芝心中遗憾,于是语气很温柔:“就是一种可以在冰上滑的鞋,穿上之后就可以跟外面那个人一样飞起来。” 邵盛飞更向往了:“我们家有吗?” “我们家也有。” 乔青青将溜冰鞋和滑冰手杖拿出来,一人一份。本来她还想买雪地摩托车的,但后来一想,其他物资拿出来用还能有个说法,买个雪地摩托车太张扬了,且用处不大。他们这几年应该只会围绕着这间改造的房子生存,没有远距离外出的需求。而稍远处的距离,用滑冰鞋就能做到。买雪地摩托车的钱,不如多买几袋米。 “平时出门的话,如果不赶时间就穿雪地防滑靴,赶时间就穿溜冰鞋。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下楼练练。大哥也好久没有下楼了,爸妈,就让大哥也一起来。” 最后一家人都下来了。 除了乔青青和邵盛安,其他人都没有经验。乔青青教乔诵芝和邵母,邵盛安负责他爸和邵盛飞,一家人在小区的空地上练起来。大抵是人类骨子里都有征服大地飞翔的渴求,很快乔诵芝跟邵母都找到滑行的乐趣,等稍微掌握了技巧后,就迫不及待地独自滑行起来。乔青青牢牢跟着她们,见她们要摔了就扶一下。 另一头,邵父学得很不顺利,在邵盛飞已经能够自由滑行时,他还得扶着墙才能慢慢挪动。 “你们哪里来的溜冰鞋,太酷了!”王爷爷的侄子,也就是王家乐的堂叔站在阳台喊。 邵盛安朝他点头,没回答。 堂叔想了想,回屋去问王家乐附近有没有溜冰场。 “有到是有,不过肯定都在冰层下面了。” 堂叔叹气:“要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就将存款拿来买它千百双溜冰鞋!” 他孙女插嘴:“买蛋糕方便面!” 一句话说得家里的小孩子都忍不住咽口水,堂叔有些后悔忙打岔:“溜冰鞋没有就没有,我们不用去远的地方,也用不上。” 王奶奶幽幽道:“溜冰鞋,滑得快,如果早上出门的话,能不能白天来回?” 一下子明白奶奶的意思,王家欣心一痛,眼睛红了:“应该可以的,福山、福山也不远……”她期待地看向王家乐。王家乐立刻点头:“我去问,我跟小乔他们借!” 楼下。 “盛安,我要去雯雯那边看看。”乔青青滑过来。 “我陪你一起去。” 练习了两个小时后,邵父他们都累了,乔青青送他们上楼,收拾了些东西出门。邵盛飞期待地看着他们:“我可以去吗?” 乔青青想了想,点头。 邵盛飞果然跟邵盛安是亲兄弟,在滑冰上很有天分,才学了两个小时就已经十分精通,在冰上滑行时不掉队,表情还十分轻松愉悦。 乔青青在前面带路,邵盛飞在她后面,邵盛安在最后殿后,避开障碍物和行人,一行人速度很快。 这次出门,称得上是“出远门”了,乔青青他们都穿得很严实,全身上下露出来的位置只有眼睛。滑行得累了,感觉到呼出来的热气太闷呼吸不畅,乔青青就将加绒防风帽子包脸的部位扯下来一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寒风刺来,呼吸一阵乔青青就觉得喉咙干痒,没办法又将鼻子包住。 滑行时,她手里还抓着两根滑雪手杖,面前是一大片平地没有丝毫障碍物,她微微弯腰,用手杖杵地,杖头的金属尖与冰层产生摩擦,她借力加速前进,一下子滑出老远。 他们用了一个小时来到袁晓雯亲戚家,速度比之前用冲锋舟慢一些,但也算可以了,光靠两条腿走路,两个小时都到不了。 “雯雯在医院。” 袁晓雯夫妻和他公婆都不在,是亲戚接待他们的。亲戚冷得直哆嗦,解释道:“那天晚上突然降温,雯雯见血了……岩海送她去医院了。情况不好,唉!” 乔青青问到地址后和邵盛安一起赶到医院。 医院里意外地人很少,邵盛安觉得奇怪。 “那一晚很多人直接就没了。”乔青青说,邵盛安听了心情沉重。 从前台问到病房后,乔青青见到了憔悴虚弱的袁晓雯。袁晓雯嘴巴动了动,眼泪掉下来:“青青,干妈,你做不成了。” 她是那样悲伤,痛苦,乔青青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第37章 第 37 章 病房里是胡岩海的母亲在看护,胡母也一身疲惫之气,见乔青青夫妻俩过来探望,很是感动,张罗着去倒热水给他们喝。 病房里没有暖气,没有热水,冷冰冰的像冰窟窿。 “不用,我们带了的。”乔青青阻止要出去找热水的胡母,示意邵盛安放下东西。 在知道袁晓雯住院后,路上乔青青就从空间里收拾了另一批物资,都是现在的袁晓雯用得上的。 袁晓雯喝上了白粥,是乔青青喂她的。她边吃边哭,但她又很坚强,哭得险些喘不过气来了,还自己调节呼吸,缓过来后继续吃,很快吃了一碗。 “不喝了,青青,你真的吃了吗?你和盛安也吃,从你家过来肯定很辛苦,为了我你受苦了……”说着袁晓雯哽咽得更厉害了,乔青青给她拍背,让她不要太激动。 “养好身体才是正经的。这里真的太冷了,你跟我回家去,偷偷告诉你,我家里有地暖,很暖和的。” 袁晓雯惊讶瞪圆眼睛。 胡母不愿意吃粥,说要去找儿子回来。 “医院里没收住院费,就说要家属帮忙做些活,大海和他爸去帮忙挖冰了,说要在冰下找木头烧火,不然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吃不上热饭了。” “岩海和我公婆尽力了,他们也很伤心。”袁晓雯苦笑着,“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明明刚出院,我以为我还有时间养身体,我很期待这个孩子,想要它健康出生……太冷了,那天晚上真的太冷了,青青,你不知道多惊险,岩海用冲锋舟送我来医院,我公婆都跟着,在路上的时候身下的水突然开始结冰,快到医院的时候,冲锋舟都快走不动了,前进的时候总是撞到冰块,当时我还迷迷糊糊的,想着怎么路这么颠呢……后来我婆婆一脸后怕地跟我说,还好我们有冲锋舟,速度快,不然的话可能会被冻在路上。那天晚上,听说好多人都堵在路上了,我隔壁床原先也有一个孕妇,她就比我晚来半个小时,听她老公哭的时候说,他们用皮划艇来的,家还近,在医院门口的时候皮划艇动不了了,他是拖着皮划艇拉他老婆进医院的,就晚了那么一会儿,他老婆就没了,孩子没了,人也没了……” 乔青青抱着袁晓雯,感受到袁晓雯在颤抖,她感同身受地红了眼睛。 “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邵盛飞瞪大眼睛,看向邵盛安:“妹妹在哭。” 邵盛安握住他的手:“冷吗?” 他摇头:“不冷,妹妹在哭,两个妹妹都在哭。” 邵盛安叹气:“大哥,我们不要打扰他们,我带你出去走走。” 一个多小时后,胡岩海和他爸才回来,一见面双方就是一番寒暄。 在听乔青青说了带袁晓雯到家里养身体的建议后,胡岩海立刻同意了。他只听见邵盛安低声跟他说的“地暖”二字,就什么都不思考了。 地暖,地暖啊。 他看妻子惨白的脸,这里真的太冷了,他怕妻子挨不过去。不是挨不过缺医少药,而是挨不过这寒冬。 “等雯雯能出院了,我就送她过去,我知道你家里也不宽敞,我睡客厅就好,等雯雯好了我就回来,让雯雯在你家多住几天。”胡岩海郑重道谢,“道谢的话我已经说过太多次,以后……有我帮得上忙的尽管提!” 四天后,胡岩海穿着乔青青留给他的溜冰鞋,将袁晓雯紧紧用被子包在背上,会滑冰的堂兄堂弟一路协助,就这样将袁晓雯背到金源小区。乔青青在主卧重新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床,铺好被褥给袁晓雯夫妻住。 胡岩海堂兄弟见都安顿好了,就提出告辞,邵盛安出面送对方十斤袋面粉和两包白砂糖,不敢给多怕给家里招来灾祸。堂兄堂弟却已经很高兴了,物资船已经几天没有动静,家里的存粮已经不多。 邵盛安送他们兄弟下楼,目送他们离去。 上楼时遇到郑铁辉下楼,郑铁辉问了几句,知道是家里来了朋友,他愣了一下:“这年头还有朋友来投靠啊,是关系挺铁的朋友?” 邵盛安笑了笑没说什么,反而问他上哪儿去。 “我上小学那里再看看去,你去不去啊?” “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客人呢。” “晚上才开地暖,开八个小时后,关掉后还能保暖三四个小时呢,五六个小时后,房间里的温度仍比外头高一点。”乔青青在房间里跟袁晓雯解释。 “我明白的,哪里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发电,汽油怎么够烧,夜里能暖一点就很好了。青青,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很幸运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袁晓雯的起色比上回在医院见到时还要差,说不了几句话她的眼皮子就直打架,乔青青就不说话了,给她带好被子,守了一会儿见她睡着了就退出房间。 “胡岩海呢?”乔青青左右看了看,问。 邵盛安开门进来,说遇到胡岩海下楼去了。 “他说来的路上有见到一个地方浅层冰面有树枝,想去挖回来,我没拦得住他就蹿下楼了。” 中午时,乔青青单独给袁晓雯做了养身粥,吃的时候袁晓雯控制不住惊奇的表情:“青青,怎么会——”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有鸡肉?她吃得出来,这是新鲜的鸡肉,口感鲜嫩。 “家里存的,快吃。” 袁晓雯吃了两碗鸡丝粥,带着负罪感躺下了。她想,这肯定是青青家的存货,也许是以前养的鸡,为了她才宰杀了…… 胡岩海是傍晚回来了,背上扛着一大捆树枝,脸上还带着伤。 “没事!遇到几个流氓,打了一架,我打赢了。”胡岩海随意擦擦嘴角,蹭破血痂疼得他嘴都歪了,他却只伸脖子看向房间的方向,“雯雯还好吗?” “好,中午起来吃午餐,然后又睡过去了。你去换身衣服,别让她担心。”乔青青说。 “我先把树枝放起来,该放哪里?” 胡岩海将树枝送到露台上,见乔青青家的露台上空着的地方都铺着树枝,存货非常多,他垂下眼眸将自己带来的树枝摊开晾干,再下楼去换衣服。 晚饭胡岩海不愿意跟乔青青他们一起吃,说自己带了食物过来,他很坚持,躲到了露台去。他吃完自己带来的干饼子,估摸着楼下吃完了,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主卧照顾袁晓雯。 “胡岩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邵盛安私底下这么跟乔青青说。 袁晓雯来家里修养,睡了两夜后精神明显好转,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来这里两夜她都睡得很好,睡眠充足精神好,身体也就跟着好转。胡岩海看在眼里十分欣喜,每天都不闲着,照顾老婆不假于他人之手,其他时间不是帮乔青青家里找烧火的树枝木头,就是帮忙倒各种生活垃圾,处理窗户玻璃上结的冰的等等,来这里第五天,他一大早还回去一趟,探望自己的父母。 “我觉得是我拖累他了。”袁晓雯这么对乔青青说。 “你不要这么想,孩子来是一件喜事,大家都欢迎它,只是现在环境不好,日子过得苦,它不喜欢这里,所以先跟我们告别去别处过好日子了,雯雯,你不要陷入牛角尖。”乔青青安慰她。 袁晓雯扯了扯嘴角,眼睛仍看着外面胡岩海远去的身影。 乔青青觉得袁晓雯的精神不对劲,熟悉得让她有些恐惧。 乔诵芝观察了一下:“好像情绪是有些不好,不过她没了孩子,现在身体又不舒服,情绪不好是正常的。” 乔青青摇头:“妈,不是单纯情绪不好……”她不敢说太多吓到她妈,但她上辈子真的看多了类似袁晓雯这种眼神——那是自我厌弃,绝望麻木,后来那些人很多都死了,自杀的。 等胡岩海看望父母回来后,乔青青就跟胡岩海说了这事:“可能是有些抑郁倾向,得带她看心理医生,我记得你家附近就有一家三甲医院,我一个同事就是去那里看抑郁症的,后来治好了。你上点心,这关乎她的命!”” 胡岩海心中一凛:“我会注意的!” 乔青青皱眉,“要不还是我带她去,等她养好身体我就带她去。” “不用了,我会上心的,你放心。”胡岩海保证。 大降温第六天早上,乔青青在卫生间听见了久违的飞机螺旋桨声。 其他人也听见了,激动地出去看。 果然是飞机来投递物资了! “好像是往小学那边去了!我们也去瞧瞧!”郑铁辉兴奋地阻止邻居一起出发。 “我也去看看。”邵盛安跟家里人说,胡岩海立刻说他也去。 这一天早上,飞机往返不绝,乔青青数不清有多少只飞机,但显然金源小学那边的物资船在这些飞机一趟趟的飞行中被补足物资,郑铁辉高兴地宣布:“明天正常发放物资了!” 第二天一大早,邵盛安、胡岩海跟邵父就跟邻居一起出发去领物资了。 胡岩海过来时带了他和袁晓雯的身份证还有结婚证,于是也领到两份。 “又开始了吃压缩饼干的日子,唉!” “分到的水都结成冰了,这怎么喝啊。” “物资船这一次没有发燃料啊,我还以为会发煤气罐!” “发了火柴也不错了,勤奋点自己去挖木头来烧……” “我把家里的柜子拆掉了……” 再怎么难,活着的人仍要努力活着。 袁晓雯养好身体后就说要回去了,乔青青留她多住几天,她笑着摇头。紧紧握着乔青青的手,她小声说:“青青,你家的生活比别人好,吃的用的都是,你们要小心,不要被其他人知道,现在外面有很多坏人的。我知道我给你家添了好多麻烦,青青,你能帮我一时,帮不了我一辈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不能理所当然地占你的好处,这不是长久的法子。” “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跟亲姐妹一样。”乔青青是真心想要留袁晓雯,这些日子她常开导袁晓雯,亲眼看着袁晓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留下来对袁晓雯是最好的选择。 “青青,你照顾好自己,我们以后再见,我会来看你的。” 留不下袁晓雯,乔青青只好送他们夫妻回去。她准备的礼物,袁晓雯没有全收,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太大手大脚,不等乔青青解释,袁晓雯朝她眨眼:“上回不是才跟你说要学会藏,我带这么多东西回去,我倒是想藏,可藏不住啊。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也想对你好。” 她就只穿上从头到脚一身新衣,带上一些食物以及一套小型酒精炉,就这么回去了。 乔青青时常挂念她,隔半个月总会去看她一次。邵盛安知道她的性格,上辈子洪水中胡岩海冒雨前来送物资,这份情青青肯定刻在心里了,所以他从来没有阻止过,每次都跟她一起去。 物资船那边也终于稳定下来,每五天能发放一次物资。物资包括御寒衣物和食物,偶尔还有药物。 花城就像一座孤岛,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这里的人也无法出去,只能守着每个物资点,如同守护生存的火苗,竭尽全力地撑下去。 大降温第三个月六号,原本该是除夕大团圆的好节日,这一晚,气温跌破零下五十摄氏度。 傍晚五点多,天就开始黑了,乔青青家决定提前吃年夜饭。邵母在阳台点煤炉火,准备吃饭时可以拿来烤火,刚开逃生窗通风,一下子就被外面呼啸的风声吓住了。 “外面风好大啊,你们听见风声了吗?”邵母问。 “听见了,雪花膏放哪里了?拿出来擦擦,我觉得脸裂得好痛。” 邵母就去给邵父找雪花膏,顺手给邵盛飞也擦了擦。 “太香了!”邵盛飞挣扎着跑开了。 风真的太大了,乔青青走到阳台,耳边都是尖锐的风声,她的头发都被吹得飞起来。 “煤炉都点不起来。”邵母搓搓手继续生火。 乔青青就把逃生窗关上,让邵母今天别烧煤炉了:“我们到房间里吃晚饭。” “会不会太浪费电啊?” “没事的,电够用。” 年夜饭非常丰富,有菜有肉有汤总共九个菜,有酱猪蹄,白切鸡,炸圆子,茶树菇老鸭汤,凉拌酱牛肉,炒青菜,醋溜土豆丝,最后一道芝麻汤圆,每人一碗,吃了之后新的一年甜蜜团圆。 邵盛安还开了一瓶白酒,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邵盛飞也得了一小杯。 “妈,你说几句。”邵盛安跟乔诵芝说。 乔诵芝有些不知所措:“我说什么啊。” 乔青青摸她的手背,含笑看着她。 “亲家母说几句,说完好开宴啦。”邵母笑呵呵的。 乔诵芝就举起酒杯,郑重又向往地说:“新的一年,祝愿我们一家人都能健康平安,团圆美满,等度过天灾之后,我们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好!亲家母说得好!” “乔妈妈好!” 大家碰杯,饮酒,白酒辛辣,入喉带来辣意的同时也给胃部带来暖意。乔青青只喝了一口就停下了,以前为了工作,她从滴酒不沾变成千杯不倒,现在却不需要那样了,想喝就喝一口,自在逍遥。 “吃菜吃菜,趁热吃!” “这个牛肉好吃,青青你吃。” “飞飞吃这个,好吃呢。” “飞飞,快谢谢乔妈妈……” 同一时刻,其他人家中也围着或是丰盛或是简单的年夜饭,感受着末世里难得的团聚与安定,担惊受怕的这一年终于到头,众人期许着明年会迎来希望的曙光。 第38章 第 38 章 “好香啊,你们闻到了吗?”802里,郑梁颖问。 “什么味道?”郑太太皱眉。 “就是香味,很香的味道,我说不出是什么,好香是什么肉——” 郑太太嗤笑:“这年头除了我们家,谁家还吃得上什么好香的肉,你闻到的是我们家的红烧肉。” 郑梁颖皱眉,家里的肉……不是很新鲜,她闻着觉得味道不好。但她也不想跟她妈争执,听她妈喊冷,她只好把阳台关起来,只留一条缝通风。 今晚的风太大了,跟针一样到处钻,窗外包着的塑料膜被吹得簌簌作响,为了避寒,各家都门窗紧闭,如果不是屋子烧火取暖怕一氧化碳中毒,众人恨不得一丝缝隙都不留。 乔青青家吃完团年饭,天彻底暗下来。这天气也别说什么守夜了,大家饭后休息一下就各自去睡觉了。 乔青青翻来覆去睡不着,到阳台去测室外温度。 “零下五十一摄氏度。”她转头对邵盛安说。 “比昨天同时段降了三摄氏度,这个冬天太难熬了。照你说的,大降温提前了,也许大降温的持续时间也会缩短。”邵盛安努力乐观。 “但愿。” 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乔青青慢慢进入睡眠。 新年第一天,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氛,有的只有无尽的寒冷。 “今天取物资我和盛安去,爸你休息一次。” 邵父担忧:“今天比平时更冷,风还大,你能行吗?” 乔青青点头:“我穿得很厚实,没事的。” 风刮了一天也没有停歇,乔青青跟邵盛安顶着寒风艰难前进。风大太不敢穿滑冰鞋,她在鞋底绑上冰爪,但在大风中还是走得很慢。 “小心一点!”邵盛安大声喊。 乔青青比了个手势,让他放心。 跟他们一样逆风而行的人很多,有人不小心摔倒,滚了好几米才停下,风中传来那人的惊叫呼痛声。 走到金源小学用了快四十分钟。 “你歇一歇,我过去排队。”邵盛安说。 “我跟你一起排队,在哪里站着不是站呢。” 队伍很长,排队时乔青青观察一下先领到物资的人,发现今天的物资有些不一样。 “今天的物资应该是方便面和火腿,好像还有一包是粉红色的包装不知道是什么。”邵盛安也观察了几眼。 “一会儿就知道了。”太久远的事情了,乔青青也想不起来。 等排到乔青青时,对方看了她的身份证后,分给她一袋五包装的方便面,一袋火腿和两瓶水,最后还分给她一包卫生巾。 乔青青道了声谢谢,将东西收好。 原来粉红色的包装是卫生巾。 她询问详情,工作人员说这是按照年龄来分的,十四周岁以上五十五周岁以下的女性才有卫生巾份额。这样算来,乔诵芝和邵母都没有卫生巾份额,离开时,乔青青听见一个男人在问:“我妈怎么没有?” 工作人员解释的声音被风吹散:“……五十五周岁以上……物资紧张……理解……” “可是我妈还……” 乔青青转头,看见那个男人的脸都涨红了,正尴尬地比划着跟工作人员说什么。 她拉了拉邵盛安:“等一下。” 男人很快领到物资退出队伍,但他没有走,站在一边左顾右盼。一对年轻夫妻领了物资出来,他赶紧上前去,比手画脚,拿出火腿肠。年轻男人摇头,拉着他老婆走了。 “我跟你换。”乔青青过去。 男人惊喜回头,乔青青近距离看到他的脸,估摸着这人三十来岁。 “妹子,你真的给我换啊?” “我跟你换。” 男人有些高兴,又有些尴尬,毕竟自己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年轻女人说什么卫生巾不卫生巾的,多不好意思:“谢谢!谢谢哈!我拿火腿给你换,火腿好吃有营养的。” 乔青青点头:“我家里有,这包就便宜点换你了,我不爱吃火腿,你给我一包方便面就行。” “一包?” 见乔青青点头,男人很惊讶,打量乔青青的脸色,见她是真心的,明白这是她的善心,忙道谢:“谢谢,谢谢你妹子。” 换好后,他将东西塞进衣服里,朝乔青青和邵盛安不好意思地笑笑,红着脸背着物资走了。 “走,我们回家。” 邵盛安捡掉风吹到她帽子上的纸屑,眼睛微弯:“走。” 回程他们却遇到了一些麻烦。在一个拐角,三个男人围了过来,邵盛安的气息一下子就变了,下意识将乔青青拦在身后。 “把东西放下,从那边——滚蛋!”为首的男人敲着手里的钢管,仅露出的一双眼睛显出狠辣。 另外两个人慢慢朝乔青青他们靠近,包抄他们,手中同样拿着西瓜刀和铁棍。 邵盛安捏了捏乔青青的手,然后高声应:“好,我们放。” 乔青青跟随邵盛安的动作,摘下背上的背包,小心地放在地上。 三人手中的武器都有些下垂,明显已经放松警惕,觉得他们夫妻俩翻不出花样来。邵盛安拉着乔青青的手往他们让出来的路走去,乔青青垂眸,看着她和邵盛安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她轻轻呼气,顺从地跟他一起走。 寒风吹来,她禁不住眨眼睛缓解眼睛的刺痒,长而翘的睫毛抖动,虽然蒙着脸,但她从劫匪中间走过去时,那人随意瞥了一眼,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老大。”那人兴奋地朝领头的比了个手势,“是个美女哎!” 邵盛安听见了,攥紧乔青青的手加快速度离开。 领头的人摆手:“美女能顶吃还是能顶用。” “老大,我都没个媳妇,你们都有老婆就我没有。” 领头人不耐烦了:“你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嘛,行了行了,喂前面的停下,有事跟你们说!” 邵盛安气得眼睛泛血丝,他怎么愿意停下,反而走得更快。 身后三人追上来,他们脚下踩着的是溜冰鞋,很快就追上他们。 “你穿上鞋先跑!”邵盛安对乔青青说,抽出腰间放着的防身棒球棍转身朝他们扑去。 他一棍子打中最前面的男人,那人惨叫一声抱着手臂弯腰后退,领头人生气极了,甩动钢管砸邵盛安的头。邵盛安从来没有打过架,只是依靠着本能躲避,还要分神去看妻子是否已经跑走了,他记得还有第三个人,那第三个人—— “啊!”一声惨叫,第三个人头破血流倒地,一双绑着冰爪的鞋子踩在那人脖子上,踩得那人直抽气。在邵盛安没看见的地方,乔青青拽住对方伸过来的手,一个用力将对方过肩摔,她也分神看邵盛安那边的情况,见邵盛安似乎愣住了,而他背后有人朝他后脑勺砸滚,她赶紧大声提醒。 “小心背后!” 邵盛安这才回神,险而又险地避开领头人的攻击。乔青青重重踢一脚手下败将,见对方晕过去了,捡起对方的西瓜刀去支援邵盛安。 她下刀真的又狠又准,几下过去,领头人的肚子就被刺中了,因穿得厚实,血一时没能流下来。乔青青手中的西瓜刀上却有了鲜红的痕迹,在寒冷的风中很快冻成红色血块。她死死盯着对方,脚下移动、靠近,此时的她完全跟平时不一样了,没有人会再从她仅露出的眼睛看出她的美貌,只能感受到她大眼睛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是冰原雪地里饥饿的狼,看见猎物时跃跃欲试、直白残忍的攻击欲望。 领头人捂着肚子啐了一口:“娘的,你这小娘们找死!” 乔青青似乎不屑地笑了一下,她冲了上去,邵盛安只能抓到她的衣摆边缘。 “青青!” 面对乔青青的攻击,领头男人显然很愤怒,他大喊一声也迎了上来。他穿着溜冰鞋,移动时明显更有优势,乔青青就不跟他比灵活移动,她站稳身形,先侧身避开对方一棍,顺势转身腰间用力,旋身就是一脚踹上去,一下将人踹到往后滑,稳不住倒在地上。乘胜追击,乔青青将手里的西瓜刀投掷出去。 “啊!” 男人翻滚躲过,刀尖插破他的衣服,冷汗从他额头滴落下来。 抽出腰间防身用的刀,乔青青拔刀出鞘,开刃的丛/林刀闪着寒光,她一步一步靠近,男人慌忙撑地后退,眼睛四处乱瞄找自己的武器。 “别动!” “妹子,美女,别激动啊。”男人赶紧抬手做投降状,“你看,我们也没有把你们小夫妻怎么样,反倒是被你们俩打了!” 一旁的邵盛安带着震惊,立刻上前来支援,乔青青将绳子丢给他:“把他们绑起来。” “那个跑了。” 乔青青看向后方,最开始被邵盛安打中手的男人刚开始还企图用左手拿武器帮忙,结果短短时间内局势大变,他就选择了逃跑。 “没事,他们肯定都认识,把人捆到金源小学物资船那里,交给他们处理。” “哎哎美女!美女!姐!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生活所迫啊就是想赚点外快,你们不要这么绝情嘛!” “闭嘴。”乔青青捡起钢管敲了他一下,成功将他敲得晕乎乎的,不再开口恶心人。 她将东西重新捡起来,脱下两个劫匪的溜冰鞋打算回头送给楼下701和702,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给她和盛安用。两人穿起溜冰鞋,拖着劫匪滑向金源小区,路上引来许多围观的视线。见到武警军人们后,乔青青将事情经过说了,劫匪二人还反驳说是误会,没有这回事。 “我有录像。” 乔青青拿出手机,打开视频,视频里将逃跑第三人都拍到了。 劫匪二人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武警军人们将劫匪拘留,回程路上,邵盛安一直没有说话,只紧紧牵着她的手。乔青青也一路无言,她的鼻尖若有若无地萦绕着血腥味,她知道那是腰间的刀残留的血迹发出的气味。鼓噪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乔青青想,只要邵盛安握着她的手,她就不会迷失。 回到家,夫妻俩略有些狼狈的外形让家人们有些担心。邵盛安轻描淡写:“遇到劫道的了,回头出门我们都要小心一点。” 在家人们嘘寒问暖之中,乔青青他们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妈,你们在做什么呢?”乔青青笑着问。 “在做包子呢,现在是冬天,天然的大冻库呢。”乔诵芝回答,她下巴点了点,示意乔青青坐下来说。 “你婆婆洗衣服去了。青青,你跟我说实话,真的是遇到劫道的了?我看盛安的脸黑成破布,你倒好,还笑嘻嘻的。” “我笑嘻嘻的还不好啊,难道要哭么。”乔青青开玩笑。 “别笑了你,难看死了。” 乔青青就收了笑,低头玩毛衣下摆:“也没什么,真的遇到劫匪了,我把劫匪打了,还刺了一刀,盛安应该是有些吓到了。” 乔诵芝也吓到了,她忍不住打量女儿,即使穿了这么多显得身体臃肿,但露出来的脸和手,都能看出来女儿并不是个力量型的人,跟劫匪打架?那画面光是想象就够呛。她小声问:“你打赢了?” “嗯,打赢了。” “打赢了就好!盛安应该是担心你,还没有缓过劲来呢。我就说这些日子你闲着就锻炼,做俯卧撑,做那个卷腹,都能坚持好久,看来锻炼是有效果的,这是好事啊。回头我也跟着练,以后遇到事儿,妈这把骨头还能扛呢。”乔诵芝松一口气。 乔青青心情松快了些:“那我带你一起练。” 聊了一会儿,邵盛安出来了。他似乎已经整理好心情,笑着跟乔诵芝打招呼。 吃过午饭后,乔青青下楼去把两双滑冰鞋送给王奶奶,然后回家加入包包子大军。 趁着邵母出去上厕所的时候,乔诵芝小声跟乔青青说:“我次卧里的水都冻住了,你等一下去收。” 现在的天气就是天然的大冻库,之前乔青青并没有为高温酷暑天气准备冰块,就是打算等到降温后来弄,还更省点省钱呢。她妈自己住一间房,平时不会有人进去,次卧来冻冰块就合作。 闻言她点头:“那我等一下去收。” “行,收完你就放新的水桶,我会看着的。” 母女刚聊完,外头邵盛安说: “我去丢垃圾了。” 乔青青赶忙回头:“我也一起去。” 洪水时,大家将垃圾随意乱扔,水会就将一切都带走。现在洪水结冰,东西就不敢随便往楼下扔了,慢慢的附近的无人居住区就成了垃圾投放点。两人丢好垃圾回家,路上邵盛安停下脚步,看着她:“青青,我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你是最好的邵盛安,在我心里无人能替代。”乔青青盯着他的眼睛。 让乔青青意外的是,邵盛安竟然红了眼睛,眼泪浸湿了睫毛。他大力地用衣袖擦眼睛,将乔青青按在他怀里。乔青青静静地靠在他胸膛上,抱住他的腰。 “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保护这个家,不会让你辛苦的。” 乔青青鼻子也发酸了,她知道邵盛安说的是上辈子:“一个人支撑很辛苦的,我们一起保护这个家。” “好,我们一起努力。” 第39章 第 39 章 当天晚上,邵盛安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十分昏暗,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黑暗中行走,佝偻着谨慎地贴墙走动。路边的建筑里,某些房间亮着光,那光透出窗外,道路只能施舍到些许亮,不至于完全黢黑看不见路。女人穿着破旧的军大衣,低着头贴墙走得飞快。 没看清脸,邵盛安就是认出来了,那是他的妻子乔青青。 他有一种预感,这就是妻子说的“上辈子”。这里是哪里?是妻子说过的以后会出现的幸存者基地吗? 刚浮现这个想法,黑暗中伸出一双手,那双手皲裂粗糙,指甲里布满黑泥,大力地拽住女人。 邵盛安着急得不行,但他动不了,只能大声呼救。可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用劲,将女人拉了个趔趄。 女人却没有发出丁点声响,她甚至反手握住那只手,依偎过去,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把豁口菜刀,她眼睛不眨地重重砍下。 嘶哑的惨叫声响起,女人抬腿踹去,将人踹到后将断手丢出去,自始至终神色不动。将菜刀收起来,她继续往前走,很快消失在这条小巷。邵盛安愣愣地跟上去,他看见女人穿过暗巷,来到大片棚户处,进入一间窄小的屋子,她摸黑躺下睡觉,邵盛安看见她将菜刀压在右手下。 这个梦太真实了,邵盛安看着黑暗中的那团人影,心揪成一团。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忽然亮起灯来,这个黑暗的世界终于有了些许光亮。棚户区里也有路灯,最近一盏路灯距离女人的住所也有百来米。女人在灯亮时醒过来,她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然后出门。出门时,她仍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出行的人不少,大家都安静走路,很少说话。在走到路灯下时,女人停下来看路灯,眼神麻木。 邵盛安终于看见了她的脸。在看清楚的这一刻,他感觉到一种锥心之痛。 那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伤痕都是旧的,像蜈蚣一样盘踞在脸颊、额头上。女人怔怔地看了会儿灯,直到觉得眼睛有些花了才收回视线,愣愣地低头看了会儿脚下的影子,她才继续往前走。 “青青!”邵盛安大声喊,向她伸出手去。 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但乔青青停下脚步,一脸惊喜地回头。 可是很快,她脸上的喜意全部消失了,重归麻木冷漠,她嘀咕着“又听错了”,转头慢吞吞地继续往前走。 “青青!”邵盛安追上去,前方的乔青青越来越远,黑暗吞噬了他,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房间里,乔青青被邵盛安的梦话惊醒,她不敢喊醒他,听见他嘴里喊着“青青”,她就知道邵盛安是梦见她了。 到底梦见什么了?怎么喊得这么伤心? 邵盛安挣扎着醒来,感受到怀里温热的身体,他急促地呼吸着,抖着手摸乔青青的脸。 “青青?” “是我,你做噩梦了?” 他长舒一口气,死死抱住她。他的力气太大了,乔青青不是很舒服,但她没有说出来,反抱住他,轻柔地拍他的背。 “我做了个噩梦。”邵盛安瓮声说。“梦见你在黑暗里走路,还梦见你的脸上有伤疤。”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得怀中的人抖了一下,身体僵硬了。 “是梦吗?”他问。 乔青青说:“怎么不是梦?就是个梦,你别吓到了。” “我没吓到,我只是……很难过。” “那你别难过,只是梦,你摸摸,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她拉邵盛安的手到自己脸上。邵盛安轻轻摸了两下,然后继续抱着她:“睡。” 夫妻俩没有再说话,好像都睡着了,但乔青青知道邵盛安一直睡不着,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睡意朦胧时还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温柔地,蜻蜓点水般抚摸她的脸。后来她就睡着了,梦见了上辈子的事情。 当时她过得不好,缺衣少食让她很憔悴,但再憔悴,底子还在,在逃亡路上,她仍算是一个“好看”的女人。为了自保,她的手段越来越狠辣,遇上欺负她的人,不见血她是不会罢休的,一副要跟人同归于尽的架势,让流浪人群里的男人们缩回了爪子。她的脸在某次缠斗中被划伤了,缺医少药让她的脸留下疤痕,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脸全划花了。 可是有些人渣是不看脸,在进入幸存者基地后,永夜来临,大部分时间基地里都是黑的,坏人就更不会在意她脸上的疤痕了,只要估摸着是个女人,黑暗中就总有黑手伸出来拖拽。 想要活下去,有尊严地活着,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乔青青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 可好歹活着。 折磨人的梦境,内容一成不变,乔青青梦见了自己的生父林明勇。她从来都知道那是个利己主义者,但多年的寂寞孤独,让她生出一丝奢望——也许林明勇是真的想要做一个父亲了呢? 可后来她才明白,自私的人只会越发丧失底线,自己这个毁容了的女儿,在林明勇眼中还是有一些利用价值的。毁容了不怕,好歹是个颇有身材的女人,好好养一阵子,不再瘦巴巴像瘪萝卜似的,不就能派上用场了?夜里关了灯都一样的嘛。 这样恶心的话,竟然出自自己生父的嘴巴,乔青青在听到那些话时,就决定不再原谅林明勇。 在梦里,乔青青再次走到弑父那一步,可在迎来大地震时,她倒下后看见的不再是猩红与黑暗,镜头转换,她见到的是家,家里面有妈妈,有盛安…… 烦人的梦境终于结束,乔青青没有再做梦,沉沉睡去。 “盛安的眼睛怎么肿了,昨晚没睡着啊?” 第二天,邵母一见到邵盛安就担心询问:“我给你煮个鸡蛋敷一下。” “不用,一会儿就没事了。” 乔青青出来,邵母又是惊讶:“怎么青青的眼睛也肿了?” “妈,昨晚有一点失眠,后来睡着了。”乔青青说。 “这可不行,得煮鸡蛋给你们敷眼睛,瞧瞧你们俩的熊猫眼!” 每个人都分到两颗蛋,乔青青给邵盛安敷眼睛,邵盛安给她敷,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敷眼睛后的鸡蛋也被他们俩吃掉了,早餐除了鸡蛋还有粥,是乔诵芝最擅长做咸粥,今早的咸粥放的是姜丝、青菜碎、猪肉末、虾仁和豆干,熬得又鲜甜咸香,乔青青足足喝了两大碗。 “今天的垃圾我来丢!电视里说了,长大了要帮家里做家务。”邵盛飞在饭桌上宣布。 邵父对此大力支持,说他带邵盛飞去。 家里的垃圾主要是排泄物和厨余垃圾。前者用猫砂处理,每天丢一次,后者则暂时收在露台上,好在现在天气严寒,厨余垃圾桶里加水很快就能冻结,没有异味。 邵父带邵盛飞去丢猫砂,回来时带来一个好消息。 “听说要建暖房了!”邵父高兴宣布。 邵母忙问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邵父说是在路边听说的:“市图书馆那里已经在建了,听说夜里会烧炕,以后就不冷了,还有啊,听说还要建立防冻农场,要种粮食种菜了。” “真的假的啊?现在气温这么低,人都难受得活不下去了,种菜真的能活?” 邵父摆手:“人家专家肯定有办法的嘛,零下五十几而已,北边,就北边的城市,每年冬天不是都零下好几十度的嘛,不也活得好好的,那里也没听说没有蔬菜吃嘛,肯定有法子的。” 邵母被说服了:“也是,我们这是南边,从来没有这么冷过,这才受不了的,北边年年都冷,不也把日子过下来了?现在就是这水结成冰了,下面好几层楼都被淹掉,以后冰肯定会融的。” “还有一个好消息,到时候可能会招人!招工人!”邵父向往地想,“到时候我就去报名,这政府安排做事情,肯定有发工资,没准还能包一日三餐呢。” “那到时候再看,下次去小学领物资的时候我问一下。”邵盛安说。 下午,乔青青在房间里锻炼,邵盛安也在一边做俯卧撑,休息的时候他坐在地板上问乔青青:“怎么用刀?” 邵盛安的神情与语气都很认真,乔青青想起了读书时,邵盛安在课间时上讲台找老师答疑时的画面。 见乔青青发愣,邵盛安解释:“就是用刀……不需要什么招式,如果遇到危险,要怎么出手才是最有效的——像你那天那样。” 乔青青回神:“你想让我教你?” “对。” 虽然已经故意露出一些上辈子在生存厮杀中练出来的杀招,但乔青青没想到邵盛安接受之后,竟然这么快决定要向她学。 这让她反而有些退怯了,她有些为难地捋头发:“可是,我会的都是见血的招式,你真的要学吗?” “我想学。” 乔青青深吸一口气:“那我再确定一次,你真的想跟我学怎么割喉、从什么角度能最快砍手筋脚筋吗?” 邵盛安反而笑了:“你不用故意说得这么血腥,我不会被吓到的,青青,我是真的想要学,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不想在生存手段上也遭遇类似的困境,我不会期待见血,也不期待动刀,但我得会,不能到危急关头才恨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 “好,我教你。” “那就麻烦你了,乔老师。” 乔青青忍不住笑了:“从今天开始好好听课,邵同学。”邵盛安是个专心认真的学生,乔青青会的这些手段,全都是自己摸爬滚打学来的,招式不好看,但绝对实用。 “……你可以先用手肘顶敌人的肚子,然后——” 楼梯忽然传来哒哒脚步声,邵盛飞大声喊:“发芽啦!爸爸说发芽啦!” 乔青青停下动作。 “他种的白菜发芽了?真的啊?”客厅里,邵母放下手头的面团,拍拍手要上去看。 “一起去看看。”乔诵芝喊乔青青和邵盛安,“你们俩要不要看啊?” “看!” 阁楼房间里,邵父蹲在地上,跟看小宝贝一样看着脸盆里的绿色小芽。 他高兴地回头介绍:“我种的白菜发芽了!你们看!” 上次骤然大降温,家里种的蔬菜全都一夜之间冻死了,当时乔青青夫妻只顾得上照顾家中父母,哪里顾得上这些菜呢?第二天起床时,全都冻成冰雕,邵父的心血全没了。但他显然不可能会放弃这项事业,哪怕儿子说空间里有存货,坐吃山空让他很不安,他总想着要继续种植,种些小葱小辣椒也行啊,能添个味道。 家里的地暖只在夜里开八个小时,他在房间里做实验,白天用塑料薄膜把做实验的脸盆包起来,烧火时就把煤炉搬进来,利用烧火的热度烘,努力保持薄膜内的温度。失败,尝试,失败,再尝试,终于今天他看见白菜种子发芽了! 脸盆里那抹绿色,像希望一样照亮了众人的眼睛。 “爸好厉害啊!发芽了!”邵盛飞快乐鼓掌,热烈的反馈让邵父也更快乐了。 “爸这个法子好,其他两个房间以后都能种一点菜了。”乔青青微笑,询问邵父是怎么做到的。邵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差手把手教了。 “煤炉简单,家里不止一个,用煤炉也不浪费,可以拿来烧水,烘衣服,还能取暖。” 白天里,都是用煤炉取暖的。二十四小时发电,乔青青储备的汽油供得起,但她从来没有打算这么做,这对家人来说不是爱护,是残害。如果适应了家里二十四小时十八摄氏度的气温,以后大家都难以走出家门,进入寒冷的外部环境了。 精神的惰性还是小事,就怕身体出现问题,她之前让家人们一起吃从洪水里捞出来的鱼和莲藕等物,是想增强大家的体质,现在就不可能让家人在温室里变成娇嫩的鲜花。 乔诵芝笑着说:“煤炉还能热饭菜呢,这东西真好用,老祖宗的东西就是实用,永不过时。” 于是在暖房的准确消息传来之前,乔青青家先种上了三个房间的白菜萝卜生菜和小葱。也没有种很多,一个房间放两个脸盆,方便照看。 “我给舅舅他们也寄了种子,不知道他们撤离的时候有没有带走。” 乔诵芝叹气:“要看他们的运气了。” 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母女俩停下话头,乔青青听见邵盛安去开门的动静,一会儿功夫,外面就有了争吵的动静。 “我去看看。”乔青青摸起了刀。 第40章 第 40 章 目睹这一幕的乔诵芝心跳得很快,但她什么都没说,环顾一周,拿起了松土用的铲子跟着出门去。 门外。 “小邵啊,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现在大伙儿都遇到难处了,能帮就帮一点嘛。” 邵盛安冷冷地看着门外的郑铁辉一家,以及陈炳刚一家,乌泱泱十几号人,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小邵啊,要是平时我也不会这么厚脸皮,可是没办法啊,家里老人都被冻得受不了了,我也是才知道你家里有地暖的,我也不求全家都进你家取暖,至少收留我家的老人孩子?” “不可能。”邵盛安还是摇头,“我家里不进外人。”他要关门,郑铁辉挤着门不让他关,还失望地看着他:“小邵,你太自私了,就这么忍心看其他人被冻死嘛!你先开门,我们进屋好好谈,都是邻居,没什么不好谈的。” 其他人也推推挤挤的,不停指责。 “就是就是,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自己在家里享福,忍心看其他人吃苦。”这句话是人群后面一个男人发出来,邵盛安没看见人,但觉得声音耳熟。 乔青青过来时,一下子就认出这个声音是谁的了。她心中明镜似的,冲邵盛安点点头,直接将门大敞开。 下一刻锋利的刀刃砍在防盗门上,坚固的防盗门发出刺耳的声音,门面上留下白痕。 嘈杂的声音全部停止了。 乔青青微微一笑:“想进来谈?行啊,进来呗。”乔青青这一手威慑力太强了,挤在最前面的郑铁辉立刻后退好几步。 “还要进来吗?” “你、你——”郑铁辉脸色难看极了,看着门上的白痕,心下忍不住打颤。 乔青青是疯了吗?这就动刀了?! “小、小乔啊,你别激动啊,怎么还拿刀了,我们就是想谈一谈,大家邻里邻居的——”陈炳刚也被唬一跳。他虽然开着养殖场,日常见多了杀猪的场面,但这并不代表着在屠宰间以外的地方,他就能平静地接受一把锋利的菜刀在自己面前晃,太危险了! “我激动了么?我不觉得啊,我不过是用你们对待我老公的方式对待你们而已。”乔青青比了比菜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们堵我家的门,推搡我老公,难道还要我给好脸色吗!” 说着再次重重用菜刀砍门,防盗门发出超大的声响,郑铁辉他们再次后退。 “小乔啊,你先把刀放下,太、太危险了。” “不是八楼的住户,都给我退出八楼,不然的话我的菜刀可不长眼睛!” 乔青青故意挥菜刀,陈炳刚他们赶紧下楼梯,跑得太快还挤得铁门哐哐响。她视线落在人群后面,那个发声拱火的人是果然是宋健民。 没错,那是早就搬走的六楼住户,宋健民在这次的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最后八楼走廊只剩下郑铁辉一家人。 神奇的是,郑铁辉的脸色反而调整过来了,带着些许歉意与无奈,说道:“小乔小邵啊,这事真是个误会,你们小夫妻俩真的太冲动了,搞成这样多难看啊,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嘛。” “是宋健民撺掇的?是他说我们家有地暖的吗?”乔青青打断他的表演,直截了当地问。 她并不觉得楼下701会将这件事说出来,那么出现在这里的宋健民就是个问题了。当时她装修家里,师傅进出,材料进入,有心人打听就能打听到。之前郑铁辉就拿她家的水箱试探过几句,不过当时郑铁辉该是不知道她家里有地暖的,不然的话在大降温的第一天,他就会上门来的。 郑铁辉忙说:“你也不要怪健民,他也是好心,想着大家能够互帮互助共渡难关,唉这事也怪我,是我没能拦住他们,早知道我先找你们谈,也好过造成眼下的局面,现在世道这么难,各地都淹了,咱们这一栋楼也只剩下两层楼,到这种时候还不团结闹别扭,多伤和气啊。” “这种和气,不要也罢。”乔青青提高声音,故意让楼下的还没走的人也听见,“从水灾开始到现在,我们家能支援邻里的,都尽量支援了,皮划艇,冲锋舟,潜泳装备,那些东西也是我家花钱买来的,所以一开始时我收了报酬,后来就没有细算了,我家的冲锋舟接送过邻居多少次?大降温时,我家送每个邻居一捆塑料薄膜包窗户,前几天还送了701,702一双溜冰鞋,在邻里友爱和睦上,能力有限,我自认我家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所有,今天你们堵我家的门,逼迫盛安,是你们不念旧情在先,那我也不用跟你们讲客气。郑叔,你别再拿你那大义凛然的一套来堵嘴,今天这一出,你的责任也不小,刚才你那套说辞只显得你特别虚伪,我听了就想吐。” 她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丝毫不留情面给郑铁辉,郑铁辉听到最后脸都绿了。 “我、我——” “这扇门,当时是我家出的,你补了钱给我家。现在我把钱还你,这扇门我要拆掉。”乔青青朝邵盛安使眼色。 邵盛安完全没有发挥的空间,只能站在乔青青身边支持她,此时见她给他安排任务了,立刻领悟,回头喊人:“爸!把杂物间的工具箱拿来,我们拆门!” 邵父他们在门口听了全程,早就气得不行,闻言邵父立即应声回去拿工具箱。 郑铁辉再也想不到事情会进展成现在这样,更想不到乔青青家说拆门就拆门,一点余地都不讲的。 “青青啊,你别冲动——” “让开一点,别磕到我家的门。”邵父气哄哄地往前一杵,郑铁辉只能让开。 邵父干活干习惯了,以前也做过修门的活计,工具在他手里转得跟花儿一样,一会儿功夫,邵盛安就配合着邵父把楼梯口的铁门拆了,重新将门安装在乔青青家门口。这样一来,以后八楼其他人能随意进出,但想要敲乔青青家的门,这扇铁门就是第一重保护伞。 “诵芝啊,你看这、这像什么样子嘛,你好歹劝一劝,年轻人不能这么意气用事。” 看着光秃秃的楼梯口,郑铁辉难受得不行。 他是个有忧患意识的人,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别墅区刚被淹时,当机立断搬回这套没有电梯的老房子住,还花大价钱装防盗门窗。他就是预料到以后可能不太平,怕小偷小摸惊扰家里人,楼道口这道铁门算是意外之喜,原本他就想弄,结果定好的铁门在路上出问题了,店家让他去接应,带回来后店家再抽时间派人来装。 店家那边有难处,他出再多钱人家也抽不出空,没办法只能自己出马,儿子喊不动,他就想着让邵盛安一起去,毕竟邻居也能享受到好处嘛。结果隔壁有铁门,倒是省去了再次出门的麻烦,直到今天隔壁要拆铁门,郑铁辉才后悔了! 今天这一出是他组织的,也是他开铁门放邻居们一窝蜂上来的,可隔壁直接来个釜底抽薪,以后不是谁都能靠近他的家门了? 看见乔诵芝出来,郑铁辉忙喊住她。 乔诵芝回:“是你做人不厚道在先的,这道门拦在这里,你要是有心调解,就不会放这么多人上八楼来堵我家的门,你心里打的主意我清楚得很,不过是想要以势压人,我告诉你,远亲不如近邻虽然不假,但你这样心里存着坏心思的邻居,我家宁可不要了!” 没想到乔诵芝也这么硬气,邵盛安觉得丢脸极了,实在待不住,黑着脸回自己家了。 门弄好后,邵盛安将铁门哐当一锁,一家人进屋,三重防盗门一关,外面的纷纷扰扰全都被阻隔在外,无法再影响他们。 楼下701,王奶奶家自始至终关着门。 王家乐他们凑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听见外面叽叽喳喳在议论、抱怨、吐槽,朝家里人使了个眼色,大家回到客厅里。 客厅里真冷啊,王奶奶坐在火盆旁边取暖,几个孩子围在她身边,病恹恹的重孙女正捂着嘴巴咳嗽。。 “还在吵吗?”王奶奶轻轻拍重孙女的背,问道。 “被小乔他们赶下来了,奶奶,好像小乔动刀子了,他们都被吓坏了。” “小乔还会动刀?”王奶奶惊讶了,“不会是小邵动刀,你听错了?” “奶奶没听错,就是青青动刀了,我也看见了。”王家欣神情复杂,“没想到青青这么勇敢。” “这是把青青逼急了,青青那么温柔脾气那么好,竟然会动刀啊。”王奶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想一想她就理解了。 “怨不得青青生气,他们也太咄咄逼人了,以前就有穷人富人,难道还能用道德逼迫人家富人散尽家财支援穷人嘛?不能够哇,现在也一样的,有人运气好,自然日子过得舒坦一点,这个眼红不来的,做人啊,能靠的只有自己,人家愿意帮是情分,不愿意帮也没错,再说了,青青家帮邻里邻居的忙也不少了,咱们做人要讲良心。” 王二叔点头:“伯娘说得对,所以刚才我们都没有答应跟他们一起上楼嘛,唉,这么搞,以后邻居都难做咯。” 陈炳刚也发愁,回到家后耷拉着眉头,越想越气,大力拍自己的大腿:“老子这是被郑铁辉那小子当枪使了!” 宋健民挤在人群里煽风点火,见情况不好就溜了。他也是偶然间遇到郑铁辉,随口说起了地暖的事情,虽然802也没有收留他们一家人,但好歹借了冲锋舟给他们搬家,而当时801连门都没应,宋健民是有些记恨801户的。他和家人现在住在市政大厅那里,日子过得很一般,见到郑铁辉时就忍不住想起老婆说过的话,于是将801有地暖的事情说了,就想给801添堵。 事情没能成,宋健民跑得飞快。等郑铁辉要找人时,哪里还找得到他呢? 一向和睦的金源小区四号楼住户,在这一天有了裂痕。 801里,乔青青将菜刀放好,笑着说:“都看着我做什么,被我吓坏了?” 邵盛飞一脸惊叹:“妹妹好凶啊,哐哐!拿菜刀切门!” 他满脸向往,乔诵芝忙说:“这个你可不能学!” “会不会得罪邻居啊。”邵母担心地说。 “没事,如果不得罪他们,我们家就得低头了,以后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乔青青很淡定。现在秩序还在,得罪他们又怎么样?但凡他们敢跟她动刀子拼命,她就敢奉陪。动刀子她都不怕了,面对他们未来可能使的绊子,她更加不会担心。她心中明白,这一遭迟早得经历,只是没想到契机会是今天,会是宋健民。她准备得充分,以后自家的生活不说多好多享福,总归比许多人强些的,现在是地暖,以后她还准备开空调,难道每回都受人制肘?怕被人发现而不敢用准备好的设备,苦自己和家人吗? 敢用就能护住,畏畏缩缩不是乔青青十年末世生存的经验。 “下回换我来。”邵盛安只这么对乔青青说。 刚才的经历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武力还真的是现在最有效的解决问题办法。刚才开门时,他并没有多想,外面是郑铁辉敲门,他连猫眼都没有看就开门了,没想到开门后面前的会是那样棘手的情况。那么多张面孔,那么多张嘴吐出指责抱怨的话,邵盛安知道不能这么下去了,所以他决定关门,结果根本关不上! 是青青的刀将他们吓退,不需要更多话语,那些人就都吓跑了。 邵盛安从乔青青身上越来越领悟到末世生存的规则,他决定以后随身带武器。 “好啊。”乔青青笑了。 “我来我来!”邵父忙说,“下回我来!我看起来更黑更凶,肯定他们更怕我。” “我也很凶的,我来!”邵盛飞赶紧说。 “我就盼着以后都不要遇到这种事情了,大家好好过日子。”邵母叹气。 “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呢?要是有人欺负咱们家,那就得拼命,不然的话别人还当我们好欺负。”乔诵芝拍拍邵母的手,“你也别太害怕了,我们家这么多人呢,不怕他们。” 事实证明,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乔青青用菜刀砍门的壮举,极大地震慑了郑铁辉陈炳刚他们。 之后几天,乔青青家的日子过得平静安稳,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倒是陈炳刚找701王家人商量,也不敢指责他们自己抱着好处不开口,好声好气地商量能不能让他们家的老人孩子到王家过夜。 王家人多,这房子才二室一厅,住起来挤得要命。自家人挤一挤更亲热,加进来几个外人像什么回事?不行,太挤了,不方便。 王家拒绝了,王家乐自认自家跟楼上801是同一阵营的,还得趁这个机会表明一下立场,损了陈炳刚几句,说陈炳刚做事不厚道,他可不敢跟陈家太亲近,不然的话哪天陈家人把他家门堵了,那不是自作自受,自找麻烦嘛。 “我、我……那是误会啊!” 陈炳刚羞恼,王家乐可不管什么误不误会,他还记得陈炳刚等人来他家,找他们一起上八楼逼迫青青时的画面,当时陈炳刚他们可是同仇敌忾,底气足得很。他当时都没敢多聊,连门都没出就把门锁了。 一步臭棋引发的连锁后果,让陈炳刚越发懊恼。 他当时倒不是真想跟801结仇,只是出于现实的考虑,801就那么大,能再接收多少人进去过夜?他也不是看不出来郑铁辉的打算,可是如果不拼一拼从大义上压住801,他家人怎么沾光?法不责众,他想要喝汤,只能装作被煽动,配合郑铁辉行事。 平日里,801一家人多好相处啊,两个农村来的夫妻,带着一个傻不愣的大儿子,乔青青和邵盛安又是年轻夫妻,平时对邻居都很和气,乔诵芝更不用说了,当年老公被富婆撬走,也没听见楼上801传出什么吵闹声,可见也是个软绵性子。结果偏偏这一回全家都那么硬气,他在楼道里看八楼拆铁门重安铁门的动静,都为身处其中的郑铁辉感到无比尴尬。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资格去嘲笑郑铁辉了,陈炳刚被王家人送客出门,觉得此时的自己也已经足够丢脸了。 第41章 第 41 章 乔青青没有去在意其他人复杂辗转的心思,等物资船发放物资的日子到来,她和邵盛安就带着邵盛飞一起出门去。开铁门时遇到郑铁辉和她女儿,一向长袖善舞的郑铁辉这一次舞不出来了,脸皮抽动两下,没打招呼就快步下楼了。 下了楼,乔青青又遇到了王家乐和陈炳刚两家人,前者跟往常一样乐呵呵地跟他们夫妻打招呼,后者尴尬地小声招呼一声就快步走了。 “你们先走,今天我们打算带几个孩子也一起去,得慢慢走。”王家乐说。 “好。”邵盛安点头。 几家人分开行动,乔青青夫妻俩用溜冰鞋速度很快,来到物资船时看见很多建筑材料,材料堆积如山,乔青青一看就知道跟上辈子一样,这里要搭建避难所了。这处避难所,以后会收容很多老人小孩子,直到突然升温,积冰快速溶解,一切又将回归于洪流之中。 众人对着材料议论纷纷,邵盛安找军人们打听,军人指了指:“那里有公告,你们自己看。” 邵盛安让乔青青带着邵盛飞等他,他自己挤进人群去看公告。乔青青就领着邵盛飞先去排队,等待邵盛安看完公告回来找他们。果然,邵盛安再次挤出人群,左右看了看,很快锁定他们的位置快步赶过来。 “公告怎么说的?” “是要盖防寒避难所了,要招募工人,一天管两餐,按日给工钱,工钱是一斤米两瓶水。”邵盛安说待遇很不错了,很多人看了公告后都说要报名。 “咱们家也报名。”邵盛安询问乔青青的意见。 乔青青就笑了:“好。” 他们家总得随大流做出积极赚物资的姿势,至于报名后选不选得上,选得上又去不去,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今天的物资很丰富,军哥说这次发放的是五天的量,所以下一回领物资的时间是五天后。 “路被积冰封住了,所以前一阵物资比较紧缺,现在情况好一些了,以后会更好的。”军人们还会说些激励的话,队伍里气氛很好。乔青青笑着谢过,真心实意道了句辛苦。邵盛飞力气很大,他自己就扛了三个人的物资,看起来还颇轻松。 “妹妹,你的也给我。”他说。 “大哥,我自己拿就好。” 邵盛安接过乔青青手头的东西:“我来。”笑眯眯地说,“乔老师,粗活我们干,你去报名。” 乔青青失笑:“好。” 她给她和邵盛安还有邵父三人都报了名,这是之前就谈好的方案。 “五天后过来看名单公告。” “好的。” 邵盛安兄弟俩站在不远处等她,乔青青走过去,忽然几声哭嚎从远处传来,她站定了循声看去,好几个人拉拉扯扯地往物资船靠近。 “我要报警!警察同志我要报警啊!”一个中年女人大声哭叫,她挣开拖拽往前跑,扑倒在地又爬起来,声泪俱下,声音凄厉,“我弟弟饿死了我妈!他饿死了我妈啊!呜呜呜!我妈没了我弟弟瞒着,还照常领物资,我妈就被冻在衣柜里啊呜呜!” 周遭的人被这番变故吸引了目光,许多人驻足旁观。 反应迅敏的军人们却已经采取了行动,两个军人赶过去,一个扶起地上的女人,一个喝止追赶女人的那群人。 “都站着别动!别动!”看见其中有人手上有刀,军哥拔枪,“别动!” 女人却站不起来,她死死扒着扶她的年轻军人的胳膊,大声喊:“畜生!他们都是畜生啊!怎么可以这样,那是我们娘啊!……” 乔青青收回视线,走到邵盛安他们身边。 邵盛安轻轻摸她的头,视线仍看着那边的变故。 “没有,没有!我娘是昨天刚没的,现在也没地方埋啊只好先放家里,这是误会啊!大姐,你不要乱说话,我可是你亲弟弟!” “我问过了!邻居都说足足有半个月没见娘出门了,也没听见她咳嗽的动静,娘至少死了有半个月了!上回我来的时候娘就说饿得夜里睡不着,当时我就该把娘带走的,我的娘啊!你太苦了啊!尸体的肚子都是瘪的,瘪的啊!吴建新!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最后,女人和弟弟一家都被带走了。人群中仍对此议论纷纷,邵盛安轻声说:“回家。” 路上,邵盛飞天真地问:“弟弟,什么是饿死啊?” “人活着就得吃饭,不吃饭就会饿死。” 邵盛飞害怕地捂肚子:“那我不想饿死。” “不会的,我们都不会饿死的。” 今天的物资有米面油,还有冻成艺术品的大白菜,冻成冰棍的小米辣、绿豆芽。 “不知道物资是从哪里来的,现在还能有蔬菜啊?” “肯定有办法种的嘛,不是要建暖棚了么,我们这里以后应该也能种的。” “今晚吃粉条炖白菜,厂里食堂以前做这个很好吃的。” 于是中午乔青青就吃上了邵母做的粉条炖白菜,里面加了小米辣、腐竹、豆干,熬得入味,一口豆干咬下去,鲜辣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 “好吃。”乔青青夸奖。 “特别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都好吃。”邵盛安也竖起大拇指。 邵母就高兴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好吃就多吃点,我煮了好多呢。” 这道菜真的爽口下饭,最后连汤汁都被邵父拌饭吃干净了。 下午午睡起来后,乔青青先锻炼,再看书。 “那本看完了?”邵盛安做完乔青青布置的训练任务,探头问。 “嗯,那本看完了,来来,你给我认一下穴位可以吗?” “好啊。”邵盛安端坐在乔青青面前,让她摸来摸去。他觉得有些好玩:“自学中医真的能行吗?” “能行,怎么不能行。”乔青青专注地在邵盛安后背上找到穴位,用红笔点了个记号,随口说,“我在幸存者基地里见到过一个赤脚医生,他自己说他是赤脚医生的,中医大学的在读高材生,他会找草药给人看病,后来就攒够物资搬走,听说搬到市中心去了。我当时多想能有书看,不管学点什么都行啊,可惜没有,那个时候书也是很珍贵的。” 她说完,就感觉到邵盛安沉默了,刚想探身去看他的表情,就听见邵盛安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听起来真不错,那我也一起学,咱们夫妻俩一起下岗再就业,培育第二技能,以后也能养家糊口呢。” “可以啊,反正书就在那里,你随便看。” 乔青青自学中医的效果很快就展现出来了。 天气太冷,虽然没有下雪,空气干冷,但这零下五十好几的温度着实够呛,地面滑溜,稍不留神就会摔倒。三天后,邵父下楼丢垃圾时滑倒了,起不来,好在遇到陈炳刚也下来倒垃圾,赶忙回来叫人,邵盛安立刻下楼将邵父背回来。 “感觉怎么样啊?”邵母着急得团团转,邵盛飞也跟着不安,双手揪着,眼睛发红。 乔诵芝让邵母去照看邵盛飞:“别让孩子吓着。”转头问乔青青,“看出什么来了?” 乔青青捏着邵父的脚踝,仔细询问。 “……不痛……哎哎!痛!这里痛!” 乔青青点头:“骨头没事,应该是踝关节扭伤,先冷敷。” 邵盛安立刻去拿毛巾,去厨房里挖桶里的结成冰块的水,破开几块后包在毛巾里,拿进来给邵父冷敷。 期间邵父忍不住哼了两声,乔青青问他是不是还疼得厉害,他微微点头,嘶了声:“是挺痛的,跟刀砍一样。” “那我弄点药,家里有药箱。” 乔青青囤的药只比食物少一点,齐全得不得了,她很快找出对症的中成药给邵父吃。 乔诵芝看她的动作很有自信,还是提醒一句:“你也是自己学的,人家学医都得学个三五年,要是没把握的话我们送你公公去医院。” “放心妈,我有信心。”别的不说,跌打损伤是她最开始就专攻的项目呢。 夜里,邵母照顾好邵父躺下,担心地问他:“你觉得怎么样了?” “好像好一点,没那么痛了,我睡一觉,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第二天早上,邵父的脚踝没有恶化,邵盛安问他要不要医院,他不停摇头:“青青给我吃的药就很好嘛,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哪里摔一次就去一次医院嘛,有钱没处烧哦,没事的。” 这天,乔青青调了些药膏给他包脚,隔天,邵父觉得痛感大大缓解,对乔青青赞不绝口。 “果然是大学生,读过书就是好,学什么都快,现在青青也是个医生啦。” 乔青青被夸得不好意思:“爸,我就是学了点皮毛,还有得学呢。” “可惜了,我暂时走不了,我那个名额没法让你们替,太可惜了!” 今天是领物资以及公布招募工人名单的日子。建立避难所暂时招募五百人,名单是抽签出来的,家里只有邵父的名字被抽中。在看见邵父的名字后,邵盛安立刻找工作人员沟通,看能不能转移到亲人身上,被拒绝了。 邵盛安从厨房扬声道:“爸,没什么好可惜的,我们等下次机会就是了,你的运气那么好能被抽中名字,下回一定也行的。” 这话邵父爱听,心情好了一些。 饭桌上,邵父又说起这事,错过这次工作让他难以轻易释怀。 “咱们楼还有谁被抽中了?” 乔青青摇头,说没去注意。 “五百多人呢,没办法一一看清楚。” “那你们是怎么看见你爸的名字的?”邵母好奇。 乔青青笑着说:“名单是按照姓名首字母排的,q字母没找到我,盛安在s字母的姓氏里看到了爸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隔壁那个姓郑的,字母在哪里啊?” 得知郑姓是最后一个字母,乔青青夫妻没去关注,邵母有些遗憾:“你们该看一看的,我盼着他选不中呢,那个人太坏了,跟以前厂里那个副厂长一样,看着笑嘻嘻的,其实一肚子坏心思,还欺负过你们大哥呢。” 邵盛安摸摸邵盛飞的头:“郑家得到名额也没关系,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说完他看向乔青青,两人对视一笑。 寒风中,物资船粘贴的公告被吹得卷了一角,在名单底部,赫然写着“郑梁栋”三个字。 但金源小区四栋802里,气氛却并不欢快,反倒是一片凝重。 “反正我不去,死也不去!”郑梁栋瞪着一张死人脸,硬邦邦摔下这句话后就摔门进房间了。 “你、你!郑梁栋!你不去谁去,要是能换人我也不逼你,名额不能转让啊!你不去?你竟然不去!”郑铁辉气得直哆嗦,拍门让他出来。 郑太太忙安抚他,郑铁辉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容易消气,险些把房间门给砸了。 “爸,弟弟的精神状况不对,你难道一直没有发现吗?”郑梁颖说,“你不要逼他了。” “他每天窝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一点活儿不干,精神状态不好?”郑铁辉冷笑,“那是闲的!” 郑家闹了好一会儿,吃晚饭时郑梁栋没有出来。 “让他饿死!” 郑太太却不能真的让儿子饿着,找钥匙去开门,但屋里反锁了,怎么喊都没有人应。在郑铁辉抱怨郑太太宠坏孩子的不满声中,郑梁颖担心地说:“不会是出事了?他前几天跟我说不想活了,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 “胡说的。”郑铁辉不信,反而火气更大,“这么大个人了不帮着家里减轻负担,反而拿要死要活来躲避工作,这像什么样子!” “真的!他说他不想活了,活着没有意思!不行,爸,我们得撬门!” 801,乔青青听见了隔壁有些动静,但她没有过多关注。直到后来见到名单上郑梁栋的名字,才将名单公布那两天隔壁的吵闹声与其联系到一起。不过郑梁栋不参加工作的原因,她完全不感兴趣。 避难所风风火火地建起来,就在金源小学的原址上。 若是有办法拍张照片,冰下是被冻住的小学,十几米高处的冰面上是新起的建筑,画面一定十分震撼。 每次取物资都是乔青青跟邵盛安过去,五天去取一次,每次都能看见避难所在变化。 特殊材料,摸起来像是泡沫材质的,但比泡沫更坚固更重,听说能够防火防寒保暖。 二十天后,避难处就建好了,不过暂时也没有进人,军人们说还得等下一批物资。 “得铺床。” 后来邵盛安才知道“铺床”没那么简单,因为运来的是钢管材料,床得现场做,所以物资船又发布了新的招募公告:招募焊工,以及相关经验工作者。 这份工作无法用抽签获取名单,需要面试。 乔青青家里没有人会电焊,就没有去报名。 邵父的脚后来彻底好了,乔诵芝感冒了。在家里吃了几天药,开始时病情好转,第六天夜里半夜突然烧了起来,咳嗽加剧,呼吸困难,半桶水医术自习生乔青青坐不住了,天一亮赶忙和邵盛安将人送到医院去。 第42章 第 42 章 医院很冷清,邵盛安大吃一惊。 “以前到医院来的时候人很多,怎么这次人这么少。” 乔青青想了想:“可能是药不够了。”前几天楼下王奶奶上楼来借退烧药,家里孩子生病去医院,结果医院药物不够,没办法只能回家扛着,到处借药。乔青青借了退烧药给她,王奶奶送来一大袋子新发的豆芽。 果然,挂号时护士就说医院的药物十分紧缺,小毛病的话医院是不收治的。 “我妈发烧395°,达到收治标准了吗?”乔青青忙问。 护士有些为难,摇头:“医院没有收治标准,有病人我们都收的,不是医院不愿意收,是这方面的药都用完了,你们也知道的,从大降温之后,感冒发烧摔伤最常见,这些药也就用得最快。” “我能理解,药物我自己有,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给我妈用,您帮忙请个医生给开单检查开药。”乔青青恳求道。 护士以为她在开玩笑,神情透出怀疑。 “药物我自己想办法,真的,我只想请医生帮我妈看看。”乔青青真的没说谎,她本来就在外贸医药公司上班,拼命三娘工作几年攒了不少人脉,她通过人脉购买到大量处方药物,不止西药,她连中药都采购了很多。只是她妈吃了几天药不见好病情加重,她怀疑是肺炎等问题,必须得做ct。 “劳烦了,我能捐两盒退烧药给医院。”乔青青将药拿出来放在服务台上。 护士深呼吸,先将药收起来,冲乔青青点头:“跟我来,我先给你母亲安排病房。” 邵盛安背着乔诵芝跟上护士,乔青青紧跟其旁。 安排乔诵芝躺下后,护士又出门了,过了一会儿来喊人:“郑医生有空,你们过来。” 郑医生望闻问切,开了一张检查单。 一通检查下来,果然乔诵芝因感冒引起了支气管肺炎。 郑医生开了药,眉头紧锁:“情况不严重,这在以前都算不上大问题……可是现在药房的药几乎都用完了,好些关键用药都没有。” 乔青青接过单子,一目十行,同时在心中盘算着。 算完后,她松了一口气,她拿桌上的笔在单子上勾画:“这三种我没有,有别的替代药物吗?” 郑医生惊异地看她,想起护士刚才说的话,接过笔重新写了几样:“这几样也可以,效果差不多。” 乔青青终于露出笑脸:“那行,我会去将药找来的,我妈现在咳嗽多痰,刚才检查的时候咳嗽出了带血的痰,是不是得先做点什么缓解?” “可以做胸腔穿刺引流,这个手术我可以做。你们先去找药,我给你母亲先做手术。” 这一晚,乔青青他们留在了医院。 医院里真是冷如冰窟,乔青青装作出门一趟,带来了煤炉和炭。 “妈,你觉得怎么样?” 乔诵芝说好多了,乔青青才安心些。 夜里她跟邵盛安轮流守夜,好歹将这一夜对付过去。好消息是,第二天乔诵芝的情况明显好转,她说想要回家去。 郑医生说再观察几天比较保险,乔青青知道她妈是见不得他们受冻,安慰她:“我们年轻,不怕冷的。妈,你得赶紧好起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乔诵芝咳嗽着笑了:“你最重要的人不是盛安吗?” 乔青青点头:“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要细分的话,妈还要更重要一点,我最爱你了妈妈。”她抚摸乔诵芝的眼角,那里的皱纹让她心酸。 “我没事的,别哭。” “没哭,妈你饿了吗?我盛粥给你。” 医院的药房是真的空了大半,乔青青在医院这几天里,遇见过好几期病人家属闹事的事件。她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储存药物,面对母亲生病却束手无策的困境,她一定也跟他们一样绝望。 在医院陪床这几天,乔青青有时候会去找中医科的医生答疑解惑。医院里的中医科已经完全没办法开药,药房里中药早就用完了,乔青青观察了两天,见值班的老中医用针灸为病人消解疼痛,用特殊手法为跌打损伤患者缓解伤情,十分敬佩。 得知她要拜师,看着六七十岁的老中医跟看小孩一样看她,笑着说:“学中医啊,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放在以前,也得学校培养几年,医院实践几年才能成才呢。你想学针灸?针不好乱扎的,中药也不能乱吃,你要是想学,等以后都好了,你正经考个学校去学。” 乔青青怎么会轻易放弃?她承诺自己不会学半桶水后胡乱显摆害人害己,只是想多学些实用技巧以后好照顾家里人,言语恳切地表达自己的追求与心愿,并且承诺自己可以缴学费。 “您就教教我,有什么我帮得上您尽管提。” 老中医有些心动了,她迟疑了一下:“不坐班的时间我可以教你……你有奶粉吗?米也行。”她的孙女刚满月,儿媳妇营养不够没有奶水,救援物资是按照身份证或者户口本发放的,孙女的户口暂时没有办下来,还领不到物资。家里人的物资里,有时候是压缩饼干,有时候是方便面,偶尔才有大米,省下来的大米熬成糊糊给孩子吃,孩子的营养根本跟不上,满月的孩子看着跟刚出生时差不多,瘦巴巴的看了让人心疼。 乔青青佯装为难:“您让我想想办法。” 老中医叹气:“没事。你母亲住院这段期间,你有学习上的难题都可以来问我,现在世道不好,你还有学习的劲儿是好事,人嘛,活到老学到老,学习是件好事。” 隔天,乔青青提着半袋米过来了:“奶粉得晚一些,不过一定能给您弄来。” 在那之后,乔青青就正式跟着这位姓魏的老中医学习了。对方询问她读书的进度,考她知识点后就开始正式授课。魏医生经验丰富,有名师教学,乔青青的学习进度一日千里。魏医生不是很理解乔青青如此高昂的学习热情是从哪里来的,但学生愿意学,她也能给家里的孙女寻摸些营养物资,这是互惠互利,她教导起来很尽心。 好事成双,乔诵芝的病情逐渐好转,终于郑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郑医生查房后就要走,邵盛安赶紧将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塞给郑医生:“这是我们夫妻的一点心意,这些日子劳烦您费心了,我们妈吃了半辈子苦,我们做子女的实在看不得她吃苦,现在她病情大为好转,我们很感谢您。” 他拿的是两盒巧克力,这在以前也是大牌巧克力了,一盒十二颗,搁现在更具价值。 邵盛安紧紧握住医生的手,表达自己的诚意与谢意。 “这、不用这样——”郑医生拒绝。 “请务必收下,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收下!” 郑医生犹豫了一下,收下了这两盒巧克力。天灾半年多了,医院在上头的支持下照常经营,他们这些医生护士有收入,但也只是一日三餐,加上比救援物资多两成的薪酬。救援物资,只能说是饿不死,可人活着,又不能只是活着,郑医生也想多攒点东西,好给家里人换取更合用的物资。 查房工作结束后,郑医生到另一个病房里,一个光头男孩开心地喊他:“舅舅!” 郑医生露出笑容,拿出一盒巧克力给他:“看舅舅给你带什么了?” “哇!巧克力!” 他摸摸孩子的头:“你要快点好起来,等好起来了,就能吃巧克力了,舅舅这里还有,你乖乖的,以后都给你。” “嗯!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确定母亲能出院后,乔青青跟魏医生说好,在对方不值班的时候就到她家去拜访学习,这才安心收拾行李离开医院。 “那些退烧药用完了。”办理出院手续时,当时帮他们办住院的护士这样说道。她一脸疲惫憔悴,却挤出笑容对乔青青道谢:“那两盒药救了五个高烧病人。” 乔青青点头:“帮得上忙就好。” 回程也是邵盛安背乔诵芝,乔青青中途问他要不要换过来,邵盛安的笑声从厚厚的防风帽后面传出来:“不用,把你也背上我也能走得动。” 带着乔诵芝这个病人,乔青青他们回程的路线仍以稳妥为主,绕远一点也没关系,不走人迹罕至的路。乔青青倒是不怕遇到劫匪,她有信心应付,但她妈病着,不必要的麻烦能避则避。 回程路上还算顺利,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乔青青遇见了林明勇。 她对林明勇的最后印象,是对方濒死时不可置信的震惊、仇恨的眼神,以至于这辈子见到还没有瘦出颧骨的林明勇时,她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滑冰鞋在冰面上滑动,发出刺耳的破冰声。 乔青青脚下没有停歇,与林明勇那群人擦肩而过。 “你是青青吗?我是杜杰啊,萌萌老公!” 背后传来几声呼唤,乔青青脚下一顿,转身,看见杜杰摘下口罩向她招手,人群里林明勇疑惑地看过来,染上雪霜的眉毛微皱。 她忽然就笑了。 “哦,是杜杰啊。” 认出乔青青,对杜杰来说是意外之喜。 “是我啊!对了,你爸在这里!”杜杰高声招呼。 不知道杜杰怎么会跟林明勇同行,但对乔青青来说,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凑在一起肯定有问题。她想起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对自己的敌意,不得不怀疑杜杰教唆别人抢夺她家背后另有阴谋。 “哦,我爸?”乔青青直勾勾地看向林明勇。 林明勇皱眉,摘下口罩,迟疑道:“你是青青?” 邵盛安也停了下来,背上的乔诵芝还睡着,他有些担心地看向乔青青。乔青青安抚地看他一眼,低声说:“你先带着妈到前面去,别吵醒她。” “他们有很多人。”邵盛安不放心。 “没事,这里距离物资船不远,比较安全。”每个区域都有物资船,安全起见,乔青青他们选择的路都在各处物资船附近。 “好。”知道背上的丈母娘对妻子的重要性,邵盛安听从妻子的建议,暂时退到不远处去,找了个背风的墙角等待,他的 眼睛一直看着乔青青。 乔青青滑向杜杰林明勇他们,到了跟前才摘下防风帽,露出脸庞。 “真的是你,那那个人是你老公邵、小邵?背上的难道是你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金源小区离这里可不近。医院的袋子?你们去市医院了?” 林明勇的视线越过乔青青,看向邵盛安的方向。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明勇又皱眉了,他是个很喜欢皱眉的男人,皱眉时显得很端方严肃,颇有气场。 杜杰还没觉出问题来了,笑着说:“林叔在这边的物资船工作啊,最近不是发了新的物资发放公告么,林叔接了个任务做家访,探访民众的生活情况,我们正要去呢。” 听完,乔青青心中冷笑,原来林明勇早在这个时候就开始经营了,也是,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被动承受天灾带来的损失?肯定会在天灾引起的变故中,重新寻找事业第二春。林明勇跟郑铁辉在野心上其实很像,但似乎郑铁辉在对待糟糠之妻时更有良心。 “哦,你喊我有什么事?” 这回杜杰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在他们两人聊这几句话的时间里,林明勇心中的怒火已经烧了起来,他沉声道: “你怎么变得这么没有礼貌,见面了也不喊人,你妈是怎么教你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乔青青不是个爱打嘴仗的人,上辈子十年的末世生活让她更爱直接出手,于是她抬手扇了林明勇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下来,林明勇惊呆了,喊住乔青青的杜杰震惊了,同行的其他人也目瞪口呆。 “你没有资格说我妈,你不配。” 林明勇惊怒,抬手就要打她,乔青青抓住他的手甩出去,自己后退几步。 “林青青!你疯了吗?!”林明勇险些摔倒,稳住身体后又惊又怒地瞪乔青青,“你是不是疯了?!”他太过激动了,吃进几口冷风,不停咳嗽起来。 “没事林总?” “林哥你别激动。” “林叔——” 杜杰无措,看向林明勇又看向乔青青:“你、青青你怎么这样啊,这是你爸!”他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不多看一眼迎面滑行来的路人,早知道就算认出乔青青也不开口,他只想着刚攀上林总,正好可以拉拉关系,以后让林明勇多关照自己,哪里想得到乔青青竟然发疯打人,她以前那么温柔,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疯了吗? 乔青青没理他,她只看着林明勇说:“你当年为了财富权势抛弃妻女,永远都没有资格对我妈妈说三道四,下回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妈,我还打你。” “你别走!林青青!拦住她!你们帮我拦住她!” “忘了再提醒你一句,我早就改姓了,请喊我乔青青。”说完这句话后乔青青加快速度,很快滑出五六米远。 第43章 第 43 章 林明勇的同伴们追了十几步,根本追不上穿了滑冰鞋的乔青青,无奈只好放弃。 “我们走。”不管背后林明勇的喊声,乔青青跟邵盛安说。 “嗯。”邵盛安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远远都能感觉到林明勇愤恨的眼神。 “手痛不痛?”滑出千来米后邵盛安才问。 “不痛,心里痛快。” “我一直想问你,你爸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就是上辈子。”邵盛安斟酌着用词,“我们结婚时没有请他,但你对你父亲只是冷淡,准备物资的时候你说过不用通知他那边,今天我发现你好像恨他。” “回家我再跟你说,我们先回家,起风了。” 原地,林明勇收回目光,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管是那一巴掌,还是同事们八卦好奇探究的视线,都让他难堪。 “林总,你怎么样?” “林叔,我、我不知道啊,你没事?” 林明勇推开杜杰搀扶的手,深吸一口气将口罩戴回去,闷声说:“家门不幸啊,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唉都是您的家事,孩子不懂事要慢慢教。” 同事们赶紧打圆场,杜杰不安地转移话题:“都三点了,林叔,陈队长交给您的任务——” “唉,是,是,还有任务呢,坐上这个位置就要背负起责任来,不能因为我的私事影响走访任务啊,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各位了,我们这就走。” 一行七八人继续前进,路上聊起其他话题,将这件突发事故抛进寒风里,驱散尴尬的气氛。 接下来的路很顺利,到家时乔诵芝正好醒来,邵母忙前忙后照顾乔诵芝,邵父赶紧烧热水给他们擦洗。住院一个星期,邵盛安只回来过一次,邵父他们都知道乔诵芝的情况稳住了,比较安心。 “医院里什么都好,就是夜里冷得睡不着。”乔诵芝笑着说。 “你受苦了,你们不在家,我夜里也担心得睡不着。”邵母握着乔诵芝的手,感慨地说,“还好你们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回来了,我们又一家团聚了。”说着红了眼睛。 “妈,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是小区出事了?”乔青青觉出不对,邵母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啊。 邵母擦眼泪:“小区里有好多人死掉了,这个世道太狠了,也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我看了好难受啊。” 邵盛安皱眉:“三天前我回来还没有这事,是这几天发生的吗?”他想起了上次去领物资时,哭求军人们为饿死的母亲主持公道的中年女人,难道他们金源小区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吗? “是你回医院后的事情了。”邵父叹气,“你们带亲家母住院的前一天,物资船那边不是出新公告了么,公告说以后领物资得本人亲自去领,不能代领了。前两天又发物资了,果然不让人代领,什么理由都不成,楼下小陈他们都背着田老哥和老嫂子去领物资了。” 乔诵芝听着奇怪:“那亲家母怎么说好多人死了?” “亲家母你不知道,就那天之后,我们小区里抬出来好多尸体啊,不是刚死的,是死了好久的了!小区平时看着没什么,哪里知道那么多人家里都藏着死人,现在电房那边都埋满了!我昨天数了数,多挖了十七个坑!” 乔诵芝吸气。 “她下楼倒垃圾撞见了,当场就给吓到了。”邵父叹气。 邵母侧头没说话,乔诵芝拍拍她的手,无声安慰。 过了一会儿邵母才说:“隔壁栋那家有龙凤胎的人家,我记得那家的老姐姐特别疼孩子,积水那么深了,还要出门划船去给孩子买零食,死了,尸体硬邦邦的,眼睛瞪得老大,被她家里人抬着从我身边过去,我总觉得她在看着我——” “没有,人家没看你!”邵父立刻说。 邵盛安知道他妈是被吓着了,也安抚道:“妈,你别想太多,我们自己家好好过,别怕!” 夜里乔青青给乔诵芝盖被子,守着她睡。 “你回去睡觉,我这么大个人了不用你看着。” “没事,妈你睡,你睡着了我就回去睡。” 乔诵芝叹气,说起白天的事情:“青青,如果我在天灾里被冻死了,我也希望你不要报死亡,我希望你能够拿我的身份证去领物资,多领一份,吃饱一点点。” 几句话让乔青青喉咙发涩,她勉强笑道:“不要,我吃很少就够了,我要妈活着。” “傻孩子,不是跟你说如果么,不过现在上头管得严,也没办法啦。” 乔青青转移话题:“查得严是好事,不然的话有些人心藏恶意,故意让家里人死去,冒领物资,如果不严查,就放纵了某些人心中的恶念,长此以往就坏了。” 乔诵芝惊讶:“不会,谁的心会那么狠?!” “妈,人心是最难测的。” 等乔诵芝睡着后乔青青回到房间,睡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感受着房间内的地暖,身上的羽绒被像羽毛一样,轻柔又温柔,乔青青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说说,你父亲的事情。”邵盛安躺下来揽住她。乔青青翻身抱住他的腰,低声将上辈子的事情说了。 “……他的算计让我觉得恶心,所以我杀了他。” 邵盛安忍不住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你吓到了?” 乔青青抬头,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到。 邵盛安似乎摇头了,乔青青听见他说:“你要看我的表情吗?我点蜡烛。” “不用了。”乔青青又窝了回去。 一下又一下摸乔青青的头,邵盛安说:“刚才的确吓了一跳,不过我觉得你杀得对,他要算计你害你,是他的错。” 乔青青闷声笑:“你的底线正在被我一步步拉低。” “不是被拉低底线,而是在逐渐适应末世天灾的新规则。青青,你一直在身体力行地告诉我,要狠心,要不留情,要武力威慑,可是其实你并不喜欢这样做。青青,你的心还是柔软的,你也不好过。” “……你总是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不是那样的人。”乔青青反省自己,是否之前过多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了,让丈夫对自己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她并不是邵盛安眼中被世道逼迫不得不凶狠,实则仍保留内心柔软的女人。 也许以前的乔青青是这样的,但末世十年后独居的乔青青不是。 “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乔青青听着温柔的情话进入睡眠,连梦境都是甜蜜无忧的读书时代。 林明勇却还没有睡着。乔青青那一巴掌用了大力气,在他脸上留下了红色的巴掌印。当时是真的太丢脸了!林明勇心志坚定,才能沉住气重新戴上口罩,带着手下人去办公。杜杰一路上不敢乱说话,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下班后,他照旧殷勤地送林明勇回家,林明勇一家住在附近的高档小区,往日林明勇会客气两句留他吃晚饭,今天一句话都没说。杜杰不敢多说,热情地目送他上楼后赶忙溜走了。 “怎么了,后面有鬼在追你啊,看你这副模样。”郑萌奇怪道。 “别提了!可不是白日撞鬼么!”杜杰生气地提鞋子,用力坐下,在沙发上玩玩具的儿子抽抽鼻子,不高兴地抓着玩具进房间了。 “看看,看看他!老子累死累死顾这个家,他这是什么眼神?嫌弃老子吗?” 郑萌忙安抚:“他是孩子嘛,你跟个孩子计较干什么,一会儿我给你烧水擦个澡。你今天下班比较晚,爸妈和叔叔他们都吃好出门了,说表哥那边有活儿干。” 杜杰顾不上生气了,他知道他表哥一贯有门路:“什么活儿?” “不好说,等爸妈他们回来你再问就是了,我先去帮你把晚饭热热。”郑萌边热饭边念叨,“柴火都不够烧,附近哪里还有木头哦,我看隔壁都在拆家具来烧了……对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火气也太大了。” 说到这个杜杰就一肚子气,觉得自己倒霉。他将事情说了,郑萌从厨房探头:“不会!青青不是这种人。” “可她就是打了林总一巴掌!你也知道的,我巴结林总才混进去,勉强算是个临时工,不用干粗活还能领多一份工资,多好啊,哪里知道乔青青突然发疯,真的是一点预兆都没有!” 郑萌将饭菜端出来,杜杰抱怨怎么又是米糊糊熬咸菜,她也没心思哄了,出神地说:“青青应该是遇到什么事情性格大变样了。” “她老公也在啊,能遇上什么难事,我看他们父女俩之间有矛盾!肯定是乔青青不对,林总也是看在她跟你是好闺蜜的面子上才留我的,结果她这样不给她爸面子,简直是个叉烧,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心肠歹毒。” 郑萌回神,皱眉:“你不要这么说青青!” “那下午那事怎么解释嘛!谁能想到会这样,那是你好朋友,你不比我了解啊。” 郑萌被噎住了,也是,青青不是那种人啊,平时温温柔柔的特别好说话,交朋友这么多年,她都没见过青青扇别人巴掌呢。扇自己父亲巴掌?她都不敢想象那幅画面。 “可能是他们父女什么时候闹矛盾了,我找时间去看看她,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份工作可不能丢。” “赶紧去,我看林总今晚回家的时候对我的态度可不好,他记仇呢!” 同一时间,林家,于曼淑刚下班回来,女儿给她拿热毛巾擦头发擦脸擦脖子:“爷爷奶奶早早睡着在二楼。” “嗯。“怎么家里这么安静,你爸怎么了?” 林薇妮摇头:“不知道啊,回来就这样了,爷爷奶奶怎么问爸都不说。” “嗯,没事,晚饭做好了吗?” 晚饭后,于曼淑在卧室里问林明勇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虽然天灾摧毁了很多,但她娘家的根基还在,她堂哥现在仍有职位,甚至还上一阶了,她靠着堂哥的关系,与丈夫一起弃商从政,一个在市政,一个在物资船,算是双剑合璧,林家不仅没有倒,反而发展得更好。 对着妻子,林明勇没什么好瞒的,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那个死丫头害我丢了大脸了,果然这孩子不在自己身边长大就不行,不孝顺!忤逆!”林明勇叹气,“也不知道怎么就恨上我了,考上大学的时候不要我的红包,结婚了也不让我去,就当没有我这个爹,真的太伤我的心了。” 于曼淑微笑:“孩子不懂事,你跟她计较干什么,好了别气了,你这张黑脸把爸妈和薇妮德俊他们吓得够呛。物资船的工作你好好做,别看现在没什么权力,但那是最靠近军队的地方了,现在军队……你知道他们的地位的,我在市政这边工作听起来好听,可是乱世里枪杆子才最要紧,你以后抓住机会进入军中去,我们家才算有光明未来啊,为那点小事生气太不值得了,你的心思该放在更重要的前程上。杜杰那小子,既然看着不顺眼就撂了,会看眼色的年轻人又不止有他一个,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把林明勇哄好后,于曼淑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乔青青可不知道那一巴掌还有这样的后续,隔天早上她早早起床去倒垃圾,绕到电房那一片看了看,远远看去,果然多了许多坟包。 “青青回来了啊,呵呵,你妈身体还好。” 她转身,看见了郑铁辉。 “什么事?”经过上一次后,她并不认为还需要跟郑铁辉维持表面的邻居礼仪。 郑铁辉笑容僵硬了,佯装出来的热情退去,直接问:“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不是上市医院去了么,去的那家医院有没有精神科啊?县医院这边精神科没有医生了。” “不清楚。” “这样啊,呵呵,太可惜了,那好。”郑铁辉说他要去工作了,摆摆手踩着滑冰鞋走了。上楼时乔青青见到郑梁栋站在门口,这幅场景很眼熟,郑梁栋经常站在门口阴郁沉闷地看人,他们从来没有打过招呼。 这一次也一样,但乔青青进屋后,邵盛安跟他说刚才郑梁栋跟他说话了。 “很奇怪,我出去清理门上的冰,他突然出现,问我这样做无用功不累吗。”邵盛安摸下巴,“他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对。” “跟爸妈他们说防着点。刚才我遇见郑铁辉,他跟我打听市医院精神科的事情,感觉是为郑梁栋打听的。” “年纪轻轻的……”邵盛安摇头,没再说什么。 忽然想起什么,刚坐下的乔青青又站了起来,到厨房问邵母:“妈,我们在医院这些天你们见过隔壁的保姆吗?” 第44章 第 44 章 邵母愣了一下:“没有哇。” 邵父从楼上下来,闻言说:“没有,之前经常遇到她去倒垃圾,这几天好像都是隔壁的女儿下楼丢垃圾的。” “我过去问问。”邵盛安说。乔青青曾经跟他说过隔壁的保姆被冻死的事情,他知道妻子是怀疑保姆现在出事了。 敲门,开门的是郑太太。 “是这样的,我妈之前听你家的萍姐说过她会织袜子,所以想找萍姐学学。”邵盛安微笑,“不会白占你家的便宜,我家会出一斤毛线做报酬。” “她没空,不教,你们找别人去。”郑太太说着将门关上锁起来。 邵盛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回头看向站在铁门的乔青青。 “先回家。” 家里,乔青青说等下次取物资的时候,看郑家的保姆有没有出来领。 “如果没出来,郑家却领到了她那份物资,那郑铁辉的志愿者组长职位就别想坐稳了。”乔青青记仇。 “好。” 发物资那天,乔青青家分两次去领物资,夫妻俩先带乔诵芝和邵母去领,第二次则是陪邵父带着邵盛飞去领。 “那是郑梁颖和郑太太,他们每次都到那个窗口领物资。郑铁辉也过去了,今天好像要开志愿者组长会议,会议应该开完了。”邵父领完物资后带着邵盛飞先回去,乔青青和邵盛安蹲守在原地,终于守到了郑铁辉一家。 郑铁辉笑呵呵地站在妻女身边,跟工作人员寒暄。工作人员笑着将物资递给他,一份、两份、三份…… “他们领了五份,第四份是郑梁栋的,他从来不出门领物资,第五份应该就是萍姐的了。”邵盛安轻声说。 乔青青站起来,跺跺脚:“我去举报,你看着。” 十分钟后,郑铁辉一家三口被警察们堵住,这一刻,郑辉的脸色无法控制变得难看。 他挤出笑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人实名举报你们冒领物资,放下你们手头领取的物资,我要检查,请配合调查。” “没有冒领,我是替我儿子领的,他身体不好没办法出门……” 路过的民众驻足旁观,指点议论。 不远处,乔青青静静看了一会儿,牵邵盛安的手回家了。 “不继续看了?” “不看了,知道他会受到惩罚就足够。” 回到家后不久,郑铁辉他们也回来了,同行的还有警察。警察在隔壁802搜查,没有找到萍姐的尸体。 “她是前几天里突然消失的,她是外地人,一直挂念着外地的亲人,我都跟她说了等情况好点再回去,现在路上不好走的,她不听啊,自己偷偷跑了,走的时候还拿走了我的金项链,唉我也没跟她计较,她的身份证不小心留下来了,那我就想着帮她领物资,好歹弥补一下我家的损失……”郑太太解释的声音隐约传来,七楼的人围在楼梯口看,对视时眼中都带着怀疑。 众人嘀咕着。 “你们谁看见萍姐出门了?” “没有啊,好几天没见到了。” “我看不是自己跑了,是——”王家乐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嘶,怪吓人的,别乱说了……警察下楼了,避开避开。” 郑铁辉热情地送警察们下楼,警察们走了,郑铁辉很久都没有动。 “老公,上楼,外面冷。”郑太太下来喊他。 郑铁辉才动了动,沉默地上楼。上楼时,他的视线扫过701,702,以及最后的801,眼中情绪翻滚,最后回归平静。 “他应该猜得到是我们干的。”邵盛安从猫眼看见郑铁辉回家,回头对乔青青说。他的眼中有狠意,他已经做好准备应对郑铁辉的报复。 乔青青笑了:“没事,他不会的。这一遭之后,他会安分很久,不会再招惹我们了。” 802,郑梁颖恨声说:“肯定是有人举报的!爸,可能这楼里的人举报的,也可能是外面的人,我们刚才领物资应该被别人看见了,怎么会有人那么闲!吃饱了撑着管别人家的闲事!” “我看就是刚才领物资被人举报了,唉,梁栋要是没生病就好了,跟着一起去领物资,我们三个人领五份,肯定太扎眼了。”郑太太再疼爱儿子,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心疼了。丈夫的工作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帮他们走后门的人也许会遭殃,那可是人脉啊! 郑铁辉却摇头:“不是,是认识的人举报的,你们忘了,他们说是有人实名举报我,萍姐的信息也是举报人说的,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萍姐,最有可能是楼里的人举报的,只有他们会发现萍姐几天没有出现了。” 郑太太愤怒:“他们怎么这样啊!你做志愿者组长之后对这栋楼付出了多少!拿那一点破工资,忙得脚不沾地,前几天物资船那边公布了新公告,你还得把公告抄回来贴,他们怎么敢恩将仇报!” “是隔壁801?还是楼下701?或者是702?”郑梁颖帮忙分析,觉得这几户人家都有可能。她忽然不说话了,他们家……好像把这栋楼的人都得罪了?原本他们家人缘多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呢? 对,是那天乔青青用菜刀剁门…… 郑梁颖抿唇:“爸,我们就吃这个暗亏吗?要不要找邻居对峙,警告他们!” 郑铁辉闭了闭眼,整个人缩进沙发里。“这个亏不吃能怎么样?不能再闹大了,毕竟我是实实在在被人抓住把柄了。” 郑梁颖震惊:“爸!”她爸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睁开眼睛,疲惫地搓头发:“你们知道现在情况多糟糕!这是一眼看不见头的天灾!死守着救援物资就是等死,我这份工作不能丢,我得多给家里攒点东西啊,你弟弟现在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郑太太忍不住哭了。 “我这就去走走关系,把家里那只酒找出来,老王那里我得跟他赔罪,他的工作要是丢了,以后谁还敢跟我交往?那只酒给他,让他自己去找活路。”郑铁辉强打精神站起来,叮嘱妻女,“这栋楼的人,不管是谁举报的,我都不会再去计较,你们也一样。” “爸!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傻啊,这是一个警告,人家看不惯我所以威胁我,如果真的要置我于死地,现在萍姐的尸体都被挖出来了!听我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去找酒啊,愣着干什么?” 郑梁颖不说话了,她眼前浮现出萍姐僵硬又恐怖的面容,想起那天深夜用挖冰层埋尸的寒冷与恐惧。 “哦哦。”郑太太擦眼泪,快步进屋去找东西。 后来,乔青青知道郑铁辉的工作没丢,但帮他冒领物资的人却被调走了。郑铁辉对待工作更加尽职尽力,上头有什么新通告,总是第一时间通知到位,上头分发消毒喷壶让志愿者组长做消毒工作时,他也背着喷壶认认真真地将四号楼每个角落都喷个遍。郑家人对邻居的态度也好了很多,见面都客气打招呼,其他人家莫名其妙,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见郑家人客气,他们也客气回应。 金源小区四号楼的气氛倒是十分好,在此期间,乔诵芝的身体养好了。 “我去找魏医生上课了。”周六,乔青青装好行囊准备出发,邵盛安坚持要接送,乔诵芝他们也附和,乔青青只好同意。 学习两天后,邵盛安傍晚过来接。 “学习得怎么样?”他给乔青青戴帽子。 乔青青心情很好:“挺好的,在以前可没有这样名师一对一辅导的机会。” “那就好,家里也挺好的,你安心上课。” 魏医生的假期越来越多,她有些无奈:“药物是大问题,又不是所有病症都能靠针灸解决的。” 但对乔青青来说,她上课的机会就更多了,她像一块海绵,努力认真地吸收着知识。 这天,邵盛安又来接她下课,说了一个坏消息:“郑萌来家里找你了,我说你不在。” 乔青青挑眉:“她来干什么?为了杜杰?杜杰被林明勇辞退了?” “我家青青真聪明,没错,那天不是遇见他们了么,杜杰应该是靠着林明勇得到了什么好处,但是后来林明勇应该是不想用他了,所以郑萌来家里想找你谈谈,说杜杰是因为你才失业的。” 乔青青冷笑:“倒是挺会甩锅的。” “她要在家里等你,被我请出去了,那是早上的事情,我出门前交代爸妈他们,如果郑萌再来的话不要放她进门。” 但两天后,乔青青在家时还是遇到郑萌上门了,她没让人进来,带她到电房那一片去。 “怎么来这里,到别的地方。”郑萌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家的小区空地上也是这样埋着尸体的。 “这里清净,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 郑萌睁着大眼睛,奇怪地打量她:“青青,你的变化好大啊,我以为我认错人了。” 见乔青青看着她,一副等她说正事的样子,郑萌心中已经相信丈夫的话了,青青真的脾气大改。她叹气:“青青,事情的经过你老公应该跟你说过了,我现在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毕竟你们怎么样都有是亲生父女,打断骨头连着筋,我老公是被扫到台风尾了,现在日子不好过,他这份工作没了,我们全家都受影响,你就看在我们十几年朋友的份上,帮忙说个情。” “让我说情,是想让我再打林明勇一巴掌吗?” 郑萌震惊:“青青!你怎么这样——那是你爸啊!” 郑萌萌见乔青青冷笑,知道她的心结,忙接着劝:“虽然,虽然他和阿姨离婚了,可是这些年还是关心你的,知道我老公是你的朋友,他很热情地帮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你这样、这样才不孝顺了。” 乔青青轻笑:“原来杜杰的工作是因为我才得到的啊。” 郑萌忙说:“是啊是啊,林叔对你真的挺好的,你就给他道个歉,父女俩哪里有隔夜仇啊。青青,你听我一句劝,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一直对你爸爸心怀芥蒂,可是我们说句现实一点的话,现在天灾不断,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你跟你爸和好,以后多条后路,这是为你自己好,也是为阿姨好,为了所谓的尊严骄傲让自己吃苦,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听着郑萌苦口婆心地劝诫,乔青青只觉得眼前的好友如此陌生。 明明以前,郑萌还是一个单纯天真的恋爱脑,她和袁晓雯为了劝她跟杜杰分手不知道费了多少唇舌,最后他们俩人分分合合最后还是结婚了…… “好了。”乔青青打断她,“既然杜杰的工作来历不明,不是经过正常程序获得的,现在被林明勇辞退了也没处说理,你找我也没有用。” “青青,你不是——” “不是我的责任,我打林明勇是我的事情,为什么林明勇会迁怒杜杰,那就要问杜杰是怎么在林明勇面前介绍我和你们夫妻的交情了。就像你说的,林明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了杜杰一份工作,那么现在他要收回去了,你们也只能受着。郑萌,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你回家去。” 看着乔青青的背影,郑萌一脸不可思议。 “青青!青青你等一下,我们再谈一谈啊。” 郑萌跟上去,上楼后却被铁门挡住去路。 “美女别敲了,扰民了哈!”王家乐从楼道探头,“你再扰民我就要告诉我们楼志愿者组长把你带走了,喏,隔壁那家就是组长的家,你赶紧走!” 郑萌咬唇,跺跺脚走了。 后来,郑萌没有再来,乔青青也没有过多纠结。上辈子杜杰的表哥夺走她的房子,从那时候开始,郑萌在她心里就不一样了,失去这样一个朋友,她并不觉得多难过。 每天她除了锻炼身体就是读书,等魏医生得闲了她就过去听课。 “避难所和暖房建得差不多了,日子要慢慢好起来咯。”邵父领物资回来后感叹道,“就是不知道种菜招不招人,我和你妈种菜有经验啊,从小就种。” 邵盛安笑着说如果那边招人的话就去试试:“去不了也没关系,咱们家有地方种,种一点小菜自己吃也一样的。” 三个房间里新养的蔬菜种子全都顺利发芽了,颤巍巍的小绿芽让人看了就心生喜爱。 最先收获的是邵父一开始实验种植的白菜,邵父观察了好几天:“本来该再养一个月的,不过我瞧着已经不长了,再养也是白费功夫,算了,先摘了!” 白菜虽然长势不太好,瘦巴巴的,但大家还是很高兴。白菜被邵母珍重地拿来炖豆腐干,邵父指挥着“加点红辣椒好看”,乔青青笑着旁观,觉得这日子可真有盼头。 第45章 第 45 章 这一天,楼下传来呼救声,乔青青放下书出去看。 “好像是有小孩子出事了。”乔诵芝探头出逃生窗,听楼下的动静。 “应该是有小孩爬进地道里了,我下去看看。”邵盛安从阳台下来,一身木头的味道,他刚才在露台上劈柴。 “我跟你一起去,妈,你看好大哥。” 夫妻俩一起下楼,在七楼遇见了同样下楼查看的陈炳刚他们。 “感觉是小孩子出事了,唉,我就说那些通道要堵起来,不然小孩爬进去可不得了。”陈炳刚念叨。 “我们这一栋的地道口都堵住了,平时我也跟我家的孩子说不要去玩,被我发现的话一定毒打一顿,他们都不敢去的。听动静出事的是其他栋,嘶,这么冷,小孩子怎么敢到处钻呢,不怕冷么。”王家乐搓手,笑着问邵盛安是不是砍柴了,身上都是木屑。 “嗯。”邵盛安点头,问王家乐最近有没有去找木头,下次可以一起去。乔青青囤在空间里的燃料物资很多,但目前都还没怎么用得上,洪水时期自家捡的、邻居跟她交换物资送来的木头还没有用完。大降温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乔青青一家偶尔会佯装出去找木头,但只是捡一点回来做做样子。 王家乐应下来,说下回一起去找,不过他有些发愁:“物资船发的炭太少了不够用,大家还是得自己去找木头,家具都劈完烧光了,还是冷啊,我现在就盼着天上能够下木头雨!” 说话间他们来到楼下,循着声音过去了。 出事的地方已经围了一些人,乔青青问了一下,果然是有小孩进废弃屋子里出不来了。 “赶紧的挖啊!呜呜呜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别着急别着急,工具来了!” 哭泣的年轻女人很眼熟,乔青青认出那是隔壁栋一对龙凤胎的母亲。 “你怎么可以把妹妹留在里面,那是妹妹啊呜呜呜……” 女人身边还有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此时也一副惊慌失措,嘴唇煞白的可怜模样。 “好了你也别说他了,俊俊还小呢。”邻居们劝慰。 小区被淹没的那些楼层,在缺少碳火的日子里陆续被人挖开了,里面的家具都被取了出来,当做木材烧火。乔青青家所在的楼栋也不例外,当时乔青青以太危险为理由没有参加。 那是一项大工程,十分艰巨,目前小区里各楼栋的进度都差不多,挖到四楼或是五楼,即便如此,通道也足够蜿蜒曲深了,没有工具进入的话非常危险。看情况,这家的孩子钻进去玩耍,结果通道塌陷了,里头还有一个小女孩。 “我们也拿工具帮忙。”邵盛安问乔青青。 “嗯。你去拿。”乔青青点头。她并不知道上辈子有没有发生这件事,除了必要的外出,她总是待在家里不出门。天灾的日子里常有哭泣、求救与叫喊,那些人类的悲欢离合,经常透过封好的门窗缝隙钻进乔青青的耳朵里。她听见了,却不敢靠近,只躲在自己的壳里,所以即使重生一世,发生在这个小区里的事情她并没有完全了解。 在等待邵盛安期间,孩子的父亲终于拿铲子冲下楼,回家拿工具的邻居也陆续赶到,七八个人一起挖。可惜冰太过坚硬,挖起来速度并不快。 “我来了,你站一边去,我来挖就行。”邵盛安撸袖子,加入了挖掘的队伍。 “怎么会塌,这该死的冰平时不是坚硬得要死。” “我觉得是报应啦,这家人对老太太不敬,死了还藏在家里……” “嘘,别说了……” 乔青青站得双脚冰冷,她走几步消除脚上的麻意,仍关注着通道的情况。 挖了四十分钟左右,通道才终于挖通。孩子的爸爸身先士卒腰上绑绳子滑进去,过了十几分钟,绳子被拉动,上面的人赶紧拉绳子。从拉绳子的人的表情来看,绳子另一端增重了。孩子的母亲惊喜地瞪着眼睛,期待地看着绳子被一寸一寸扯出来—— 出来了! 居民们忍不住欢呼。 “美美没有呼吸了!”孩子母亲跌跌撞撞迎上去,一摸女孩的鼻息就大喊起来。 “刚才还有的啊。”孩子父亲不可置信地去摸,跌坐在地上。 “人工呼吸啊,赶紧抢救啊。” “送医院!” “医院太远了!” 乔青青走过去:“我看看。” 快速检查一遍后,她摇头,站起来退出去。 孩子父母痛哭出声,男孩无措地站在一边,像是反应过来了,也跟着嚎啕大哭。 “我不要奶奶的照片了,我要妹妹呜呜呜妹妹我要妹妹……” 邵盛安拉住乔青青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感受到邵盛安皮肤上的寒意,乔青青示意他回家去:“你得换身衣服,回家取暖。” “走。” 王家乐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低声说:“我刚才问那个男孩为什么钻地道,他说是要找奶奶的照片,唉,太可惜了,他妹妹长得多好看啊。” “你家的孩子也得看紧了。”邵盛安说。 “放心!我会看牢他们的。” 小区发生这样的惨事,着实给各位家长敲响警钟。邵父也严肃地跟邵盛飞说千万别靠近那些通道:“不然我就要拿鸡毛掸子打你了。” 邵盛飞赶忙保证:“我没去,上次芳芳喊我去我都没去。” “芳芳?王家的孩子?不行,这事我得跟王阿姨说一声,她家孩子多,难免有看管不过来的时候。” 乔诵芝出门一趟,回头就听见楼下打孩子的声音。 王家乐的老婆心疼得直哭,王奶奶安慰她:“平时我们家也不打孩子,但这一次真的该打,得让他们感到怕,现在疼总好过以后出事强,唉。” 之后,小区里加强对地道的管理,郑铁辉提议尽早挖通,然后将通道堵起来。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让我们赔钱啊。” “管那么多干什么,大家现在都这么干,再说了那些家具早就被水泡坏了,早就不能用了。” “那就挖,等这些家具烧完,以后不知道得去哪里找木头了。” “我听说有人去福山那边砍树,偷偷砍别让警察发现……” 郑铁辉忙咳嗽几声打断这个危险的话题,就算要偷砍福山上的树,那也得找个屋子偷偷计划才对,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谈呢。 “先挖地道,这也是为了附近孩子们的安全!” 挖地道乔青青家不参与,乔青青找了个天气好一些的日子去探望袁晓雯。 她已经两个月没去看望袁晓雯了,原本该见面的日子,她妈感冒生病了,后来病情加重又去了医院,看病、住院,她妈出院后她又忙着找魏医生学习,直到现在她才腾出空来。 没想到两个月前见面时还好端端的袁晓雯,此时却形销骨立地躺在床上,看一眼乔青青就生气了。但她没有立刻发作出来,她到底只是朋友,胡岩海才是雯雯的丈夫,更何况胡岩海也是满脸胡茬眼睛布满血丝,一看就是累出来的。 “她这是怎么了?我摸着没有发烧啊。”她回头看胡岩海。 怎么不到两个月,晓雯的身体就变成这样了? 在她家修养时养出来的精神和补回来的体重,全没了。 “是没有发烧,之前她……后来感冒发烧,但烧很快退了下去,可是感冒好之后她精神不好,睡眠不好,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不容易醒,醒了也是迷迷糊的,吃饭也没有胃口。”胡岩海一脸沉重。 “附近的医院和远一点的市医院我都去打听过了,都没有药。” 市医院? 乔青青问了下日期,当时她就在市医院,可惜通讯不便,他们竟然没有遇上! 她先袁晓雯做检查,可她才学了多久?在医术上连皮毛都算不上,空有药物不敢随意给袁晓雯用。 乔青青拿主意:“我认识一个老中医,医术很好的,我先把她接过来,这么昏睡下去可不行。” 她刚起身,就听见一声虚弱的呼唤,低头一看,原来是袁晓雯睁开眼睛了。 “雯雯你醒了?是我,我来看你了。”乔青青有些心酸,坐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责怪她怎么把身体搞成这样。“在我家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我看啊,你还是得跟我回家去。” 袁晓雯憔悴的脸在烛光昏暗的卧室里更显衰败,她迷蒙的眼睛看过来时,乔青青的心不禁颤动了几下。 “……青青。”她的视线终于聚焦在乔青青脸上了,嘴角有了一些笑容,“我好想你啊,我想我爸爸,想我妈妈。” “我这不是来了么,叔叔阿姨肯定也想你,你赶紧好起来,以后都能见到的。” 袁晓雯眼角湿润,又闭上了眼睛。 “我这就去接魏医生过来!” 去接魏医生的路上,乔青青的心不安跳动,邵盛安见她心神不宁,温言安抚她。 “盛安,我的眼皮总是在跳。” “事情没有那么糟糕,魏医生会有办法的。” 魏医生的儿子不放心老母亲出门,便跟着一起来,路上是他和邵盛安轮流背魏医生的。进入小区时,远远的乔青青听见哀痛的哭声。 哭声乘着寒风钻进她的耳朵里,乔青青加快速度冲进小区,越靠近,那股不安就越发浓重,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就要跳出胸腔! 在她看见熟悉的身影时,她狂乱的心跳却似乎骤然停止了。 那是哭泣的袁晓雯公公婆婆,胡岩海的亲戚,视线再往下,那是跪在地上的胡岩海,他低着头,怀里抱着的是—— 袁晓雯。 脚步停下,乔青青无法再前进一步。 “青青!”邵盛安追了上来,看见眼前的场景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立刻抱住乔青青,捂住她的眼睛。 “我没事,我再看一眼。”乔青青拉开他的手,眼睛直勾勾看着地上的血红。 红色的血迹浸透了褐黄色的冰面,在寒冬的冬季很快凝结成红色冰晶,失去所有温度,冰冷刺眼。 乔青青的眼泪掉了下来。 袁晓雯跳楼了,从小区二十三楼跳下来,落在了十楼的冰面上,胡岩海追下来时已经断气,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后来,乔青青在她的画册里找到了遗书,看完遗书,胡元海终于嘶吼着大哭出声,晕了过去。 “我看。”乔青青将遗书抢过来。 天灾之后,袁晓雯先后经历了怀孕见血、保胎、小产、生病等等痛苦,跟乔青青猜测的一样,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在乔青青家养身体的日子,是袁晓雯最轻松的日子。 “……医生说我不能再生,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听得很清楚……我多想再生一个我和岩海的宝宝,它一定会非常可爱,可是它没有了,我也不能再生了,我很难过,但也为宝宝高兴,这种时候宝宝出生太受罪了,没得吃没得穿,那么冷,宝宝一定受不了。……我经常梦见有孩子叫我妈妈,梦里我多高兴啊……我觉得身体在漏风,冷风钻进来,我穿再多都没有用,我想回家了,我想爸爸妈妈抱着我,那一定非常暖和……青青什么时候来看我呢?我想跟她告别,我想爸爸,想妈妈,想青青了……” 凌乱的笔迹后面,字迹开始端正。 “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我想回家了。” 乔青青紧紧捏着遗书,眼泪簌簌落下。 “傻雯雯,你没有拖累谁,我想要你活着。” 邵盛安也双眼含泪,他紧紧揽住乔青青的肩膀,让她能够依靠自己。 胡岩海晕过去又醒过来,看他一副灵魂也跟着死去了的模样,乔青青忍了又忍,还是问出来:“我让你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你真的带了吗?” 他好像听不懂乔青青的话,眼睛毫无焦点。 她就又问了一遍。 “青青你别问大海了,雯雯没去看那个什么心理医生。”胡岩海母亲擦眼泪,“岩海跟她提过,她不肯去,一提就哭,哭得喘不过气来,后来我们看她精神挺好的,还画画呢,就没有再、没有再……” “那我之前问的时候,你们都跟我说看了,医生也开药了,没事的——”乔青青闭上眼睛,她恨胡岩海,也恨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来雯雯的隐瞒! “你来的时候雯雯都很高兴,比平时都高兴,哪里像有病的样子,我就想啊,肯定是她太无聊,要是能出去玩一玩就好了,没想到那天就出去一下,孩子就没了——” “孩子?!”乔青青终于无法控制自己了,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让她的眼神像燃了火。 “雯雯又怀孕了?!” 遗书里的“孩子”竟然不单单指之前流产掉的那个孩子,还指第二个。 上次她来雯雯的时候,雯雯还没有怀孕——不,也许那个时候就怀孕了,只是雯雯还不知道,不然的话雯雯一定会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的。 这才不到半年功夫,雯雯竟然两次经历流产与生病,怪不得精神垮得这么快! “她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不好,你怎么能!怎么敢让她那么快怀上孩子!”乔青青怒不可遏,手都在抖,“你既然让她有孩子,怎么不保护好她!” 看着眼前万念俱灰的男人,乔青青心中生出恨意。 第46章 第 46 章 “青青,冷静一点。”邵盛安看她气得脸色发白,十分担心。再看她死死瞪着胡岩海,更怕她控制不住给胡岩海一刀。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乔青青的质问让胡岩海从浑浑噩噩中醒来,他一脸麻木,“青青,我知道你恨我,你杀了我。” “大海!” “岩海!” “我为什么要杀你。”乔青青却冷静下来,转身,“什么时候送葬?” 没有葬礼,袁晓雯被简单埋葬了。 胡岩海不愿意将袁晓雯就近埋在小区里。 “太冷了,都是冰,我想把她埋在福山的土里。” 第二天一大早,乔青青和邵盛安,胡岩海和他两个堂兄弟,一行五人,胡岩海背尸体,滑着滑冰鞋前往福山。 乔青青不知道当时王家乐他们借溜冰鞋,送王爷爷去福山下葬时是什么心情,但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像是心脏被掏了一个洞。她不想说话,不想做任何表情,脚下机械地滑动着。 哪怕过去一晚了,她眼前仍浮现着脑浆迸裂流了一地血的袁晓雯,悲痛不减。 她甚至还想,上辈子的自己泥婆萨过江自身难保,从来没有去找过袁晓雯。后来跟雯雯失去联系,是不是那个时候的雯雯跟这辈子一样,同样经历了那些痛苦,在封闭寒冷的环境中一日比一日绝望,最后选择了解脱? 眼前的防风镜蒙上雾气,乔青青摘下防风镜,让冷风吹散眼中的湿意。 中午抵达福山,福山因为地势优势被选为避难所之一,远远看去都是灰色的屋顶与墙壁,新建的避难所跟金源小学的避难所材质一模一样。 末世前,福山就是公墓所在地,平时只有祭拜的人与公墓管理员会过来。但水灾与冰灾接踵而至,只要有一个高地可以落脚就很好了,跟亡者为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上山时,乔青青他们得接受检查,这边有军队驻守维护秩序。 登记后,有工作人员为他们引路:“好的位置都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偏僻的,你们选一个。” 最后胡岩海选了一个面朝袁晓雯老家的位置。 尸体被火花,变成一坛小小的骨灰。土地被冰冻,是胡岩海一个人挖开的,他不让其他人插手。骨灰坛埋下,胡岩海的魂好像也跟着被埋在了地里。 “我的确恨你,可是雯雯爱你,她不想拖累你,你就好好活,别让她死了都不安宁。” 胡岩海没有说话,仍跪坐在那里,乔青青却不期待他的回应,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回程时乔青青依旧沉默。到家时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乔诵芝他们在家里担心等待着,见他们回来才松一口气。 “我就猜你肯定是在雯雯家多住一天了,你们一向感情好……怎么了?”乔诵芝轻声问,“出事了吗?” “雯雯没了。”邵盛安说。 乔诵芝一脸震惊:“怎么会?她还那么年轻!” “自杀的。妈,让我歇歇,晚饭我不吃了。”乔青青进屋换衣服,钻进被子里。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袁晓雯含泪的眼睛。原来那个时候,雯雯就在跟她告别了。 人很坚强,也很脆弱。 人命可以像野草一样顽强,也可以像朝露一样逝去。 房间门被打开,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一会儿邵盛安也上床了。 她转了个身,窝进邵盛安的怀抱里。 “饿了吗?” 她摇头,问他吃了没有。 “你不吃,我也不想吃。” 乔青青皱眉,要爬起来,被邵盛安抱住。 “别动,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们抱抱,等你心情好了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好不好?” “我没事,我给你拿东西吃。” “我想吃牛肉面,麻辣那种。” 邵盛安爬起来将小桌子搬上来,点上蜡烛。乔青青从空间里拿出两碗麻辣牛肉面,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一拿出来,整个方面就充满了其辛辣香麻的霸道气味。 “我还想吃蒸饺,韭菜馅的,想吃小笼包,有吗?”邵盛安点菜。 “有。”乔青青不止拿了蒸饺和小笼包,又拿了碟炸云吞。 床上支了把小桌子,夫妻俩头抵着头,吃起这顿迟到的晚饭。开始时,乔青青的确没有胃口,可吃着面条,那股麻辣的味道很快将胃口打开,她感受到肠胃在向她发出饥饿的信号,催促她赶紧进食。 邵盛安夹了个小笼包喂她:“好吃?我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你就跟我说你家附近的这家小笼包特别好吃,我听了直流口水,后来你就给我打包一份,到今天我都记得那个味道。” “还是那个味道,雯雯也喜欢吃这家的小笼包。盛安,你不用太担心我,雯雯走了我很难过,可是我告诉自己,至少这辈子我能够再跟她见面——”乔青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她朝邵盛安露出一个伤感又释然的笑容。 “之前我总是患得患失,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盛安,重来一次不代表着一切都能随自己的心意,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离别,离别并不可怕,至少这辈子我跟雯雯重逢了,那是暌违十年的相聚,每一刻都值得珍惜回味,这就足够了,这都是上天的馈赠。” 看着乔青青通红的眼睛,邵盛安的心酸酸涩涩的。他知道青青的心思很重,那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开导的。那孤独生活的十年,没有亲人朋友陪伴的十年,必定给青青留下了很重的心理创伤。他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让青青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会陪着她,不会离开她。 “好,我们一起珍惜当下的每一天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 离开胡岩海亲戚家时,乔青青拿了一些袁晓雯的遗物做纪念。 她的一件衣服,一条项链。 乔青青将衣服和项链拿一个盒子装好,盒子里还放进她和袁晓雯以前的合照,学生时期袁晓雯给她写的信,送的生日礼物……盒子被乔青青放进空间里,珍惜保存。在那之后,乔青青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梦里是袁晓雯血红的尸体,以及染上鲜血的寒冰。 梦境是寒冷的,绝望的,但好在她身边的人是温暖的,生动的,乔青青从地狱梦境中惊醒,总能在身旁握住返回人间的手。 时间继续向前,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夏天到了,又一年冬天到了,世界仍笼罩在一片冰寒之中。这一年的冬天,室外最低气温来到了零下八十多摄氏度。气温太低,乔青青当时请师傅安装地暖时,要求最优质最耐寒的品牌,那种发热电缆本地还没有,是乔青青许诺出三倍价钱,专门加急从北边运来的,说是在零下六十度的天气里都能启动。除了贵和费电,没有别的缺点。 使用电地暖这些日子里,的确十分费电费燃油,可只要夜里能睡一个好觉,一切消耗都是值得。 零下八十摄氏度那天,电地暖开不起来了,乔青青家里只好用传统的煤炉来取暖,每天夜里睡觉前,她都要检查好家里的通风情况,生怕一家子一氧化碳中毒。 她家的生存条件已经算好的了,但如此寒冬下来,他们一家六口仍长了冻疮,痛得邵盛飞嗷嗷哭。 与死亡相比,冻疮却已经是微不足道的“生存代价”了。 更多的人在黑夜中长眠,野外的临时坟地里鼓起一座座坟包。 有些人家的大门突然有一天就不再开启,邻居去物资船报警,警察们撬开门,从里面搬出被冻成石头的尸体。 王家乐的女儿,王家欣的女儿,还有王家乐堂妹的儿子,三个孩子都没能挨过这个寒冬,病情反复,最后病逝。 死亡,成为这段年月最常见的悲剧。 经济大崩盘,数不清的公司工厂倒闭破产,无数人失业,社会不稳定因素不停飙升,物资船治安队没日没夜地巡逻,勉力维持秩序,乱世用重典,这年头没有监/禁,有的只有劳作或者死刑。 “隔壁楼一个人被抓去挖冰了,说是强/奸了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唉!造孽哦!”乔诵芝去倒垃圾回来,说了这个消息。 “这么坏的人就只被抓去挖冰吗?”邵母很为小姑娘感到愤怒,“就该把他阉了!” “挖冰也不好受的,听说有人连续挖了十几天冰,脚指头都冻掉了,为了活命从膝盖下面全截掉。”人废了,跟阉了也差不多,没办法出去祸害人了。 “青青他们还没有回来?”乔诵芝听房间的动静。 “没有呢,不过也快了,一会儿换我们去领,亲家母你先去换衣服,记得戴好围巾捂住耳朵,那天在外面见到一个没有耳朵的人可把我吓一跳,这该死的天真的太吓人了。” 乔诵芝点头:“我这就去。” 物资船处,乔青青和邵盛安与邵盛飞已经领好物资了,之所以还没有回家,是因为她遇到一个熟人。 邵盛安之前工作的公司是做软件开发的,熬了一年后宣布破产倒闭了。乔青青工作的外贸医药公司也遭受重创,现在就是在熬日子。 今天遇到的熟人,其实是乔青青原先公司的老同事,许久未见,老同事心中还有颇多吐槽的话,拉着乔青青说个不停。 “我早就辞职了,给我主管的位置我也不干,这年头九九六是赌命,我惜命呢……前几个月就开不出工资了,上头虽然说不允许商家不收货币,可是钱就是花不出去!你拿钱去买东西,人家偏不卖给你,你也没法子!一个月三万快工资啊,却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我看啊,上头肯定也知道这种情况,知道咱们普通老百姓靠工资活不了,所以才一直在发救济粮……工资?后来老板说拿公司的药抵,我要那么多保健品做什么,保健药物能吃饱还是能穿暖,我拿出去换别的物资都难,这年头没有人愿意要的,我看公司就是要逼退我们销售岗,反正这年头不用吆喝,大家都抢着买,我听说工厂那边福利好得要死,我都想转岗过去了,可惜没能成……” 老同事吐槽公司精明死抠:“要是拿实用的药物做工资,我还勉强乐意干,现在找一盒退烧药都难……公司这是在赚国难财啊,大把大把的药还往国外出口,简直神经病……”她凑到乔青青耳边小声说,“听说是用黄金珠宝结账的,我听说咱们公司老总家建了一个地下保险柜,几百立方!全都堆满了黄金!” 乔青青听了直笑:“没有这么夸张。” 老同事呵呵笑:“肯定有点夸张,八卦嘛,都是越说越夸张的,不过几百立方的保险柜没有,几十立方肯定有的,现在做药的行业都是暴利!” 后来再遇见这位老同事时,她说:“听说公司被查抄了!老总被抓了!这么久才被抓,老总后台也是真硬。” 乔青青很少关注外面的事情,每天只专注于自家,与老同事重逢听了些八卦消息,也算是充实了日常生活。可惜的是老同事没有在这一片待很久,一个月后,她说他们一家要走了。 “本来到这里来也是暂时的,我家公找到更好的地方了,所以我们又要搬走了,青青,以后有机会再见。” 乔青青送了她一瓶面霜做临别礼物,老同事很惊喜,抱了她一下:“好好保重。” 送走这位交情一般的老同事,乔青青难得有些感伤。天灾末世之中,每一个认识的人都是见一次少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别。 道理她都明白,但乔青青从没想过跟魏医生的分别也来得这么突然。 取物资的第二天是周六,乔青青依旧前往魏医生家学习。一年时间相处下来,两人取得了较为深厚的情谊,魏医生的孙女在乔青青带来的米面、奶粉的投喂下,虽然看起来瘦弱了些,但好歹健康长大了。 “今天太冷了,你明天别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 “也不是那么冷,这种温度我已经习惯了。上楼,我把你的口粮放好就走。”邵盛安背了半袋米,一袋面条,还有火腿、菜干和鸡蛋若干,这些既是乔青青这两天的口粮也是她的学费。 上了楼,邵盛安去敲门,开门的仍然是魏医生的儿媳妇。儿媳妇生产时大出血,人抢救回来了但身体很差,家里的大人都出去找活儿干赚取物资养家,平时魏医生休假,只有儿媳妇带着女儿在家里陪伴她。 门一开,乔青青先看见的是魏医生儿媳妇憔悴惨白的脸,随后就听见屋里头嘈杂的声音,屋里沉闷的空气中夹着血腥味。 她的心立刻沉了下来。 第47章 第 47 章 “陈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姐勉强扯一扯嘴角:“青青和盛安来了啊,进来,我妈在屋里呢,她刚才还提起你,说你今天一定会来的。”说着流下眼泪。 这一些都昭示着不详,乔青青的心提了起来。 进屋来到魏医生的房间,乔青青发现魏医生的儿女孙辈还有寄居的亲戚们都在房间里,她推门进去,众人都回头看她。 “青青来了啊,妈,青青来了。” 床上的魏医生头上包着纱布,面如金纸,儿子喊她,她的眼睫毛颤动着眼睛一时半会儿却睁不开。 “昨天刚出院,主任说就这两天的功夫了。”陈姐抹泪解释。 “怎么会这样,老师?”乔青青从人群让出的通道侧身走到床边,将手搓热了伸进被子去摸魏医生的手。她苦学一年,用上了上辈子努力末世求生的劲头,愣是在这一年里小有所成。脉象入手,她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上个星期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是谁伤害了老师?” 魏医生的儿子叹气:“是医闹,一个患者家属拿这么粗的冰锥要刺肿瘤科的一个医生,我妈当时正好在肿瘤科那里提供针灸技术支援,情急之下挡了一下,冰锥扎进我妈的后脑勺……”他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 魏医生的女儿无声落泪:“我跟她说,这么大的年纪了别干了,她不听,说自己还能再干几年,退休返聘到市医院去,把自己累得半死,水灾了冰灾了,我说别干了,她也不听,说要多赚点工资,那么冷的天,每天六点起床,零下几十度啊,就要自己走去医院……妈,妈啊,不值得,你不该去医院的!” 孙辈们跟着一起哭,乔青青的心都揪成一团了。 手下的手指动了动,她忙抬头,看见魏医生颤抖着眼皮睁开眼睛。 “青青来了,冷、冷吗、顺、顺利吗……” 乔青青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老师我来了,不冷,我穿得很厚的,我老公也一起来了,路上很顺利,没有遇到打劫的。” “我留了东西给你,你好好学,好好学。”魏医生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儿孙们。见她要最后跟儿女告别,乔青青站起来退出去。她跟邵盛安站在门外,她听不见魏医生的声音,只能听见其他人的啜泣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屋内爆发一阵悲痛的哭声。 “魏老师走了。”乔青青看着邵盛安。 邵盛安握住她的手。 四天时间,一个老当益壮,在天灾的艰苦环境中仍坚守岗位的老医生,就这样生机流逝,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乔青青毫无准备,心里空茫茫的。 葬礼很简单,附近受过魏医生恩惠的人自发过来吊唁,医院那边也派代表送来了慰问。魏医生的儿子说:“我妈教了很多学生,可是现在也只有你这一个学生们送她了。” “通知不到吗?”邵盛安问。 “没有去通知,我妈说了现在交通不便,不要费时费力,等以后……哪天他们哪个过来探望我妈的时候,到时候该知道的就能知道了。” 第二天,魏医生的家人就应魏医生的意愿,将她的尸体送到了福山。 这是乔青青重生后第二次来福山,上一次来,她送走了好闺蜜袁晓雯,这一次她则是来送别恩师魏医生。虽然他们的结识是源于“交易”,但这一年来的相处过程中,魏医生倾囊相授,是真的将乔青青当做学生来教导的,后来乔青青开始喊她老师,现在送她走,乔青青心中十分难过。 一年没来,福山的坟地更密集了,山脚下火葬场的烟囱冒着浓烟,袁晓雯从那里出来后只剩下一坛子,魏医生也一样。 她去看袁晓雯。 坟前有一个被冰霜覆盖的盒子,她认出来那是戒指盒子,应该是胡岩海送来的。 “雯雯,你走了一年了,如果顺利的话,现在你应拥有了新的人生,也许都过周岁生日了。”乔青青看着墓碑上简单的“袁晓雯”三个字,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心下钝痛。她挤出笑容,拿出一条围巾,缠绕在墓碑上。 “这是我织的,我妈教我的织法,我勾了你喜欢的玫瑰花样……”乔青青哽咽了,“我希望你投生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温暖平安的。” 看过袁晓雯后,乔青青跟邵盛安回到魏家人那边,墓地已经挖好了,她看着魏医生的家人将骨灰坛已经下葬了。 下葬后,乔青青跟他们一起回家,拿到了一个特别重的泡沫箱子。 “这是我妈指明留给你的,你拿回来好好学。” 箱子里全部都是书籍和笔记本,还有一套银针。 乔青青谢过,抱住那个箱子。 她问:“那个人怎么样了?” 魏医生的儿子愣了一下,看见她眼中的冷意反应过来,他又叹了一口气,语气复杂,不知道是恨还是同情,亦或全都有。 “死了。扎了我妈之后,他拿那根冰锥把自己的心脏捅穿了,当场去世。他老婆也死了,死在病床上。” 抱着那个箱子回到家,乔青青静坐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读书。 “你要再找一个医生补习吗?”几天后,乔诵芝才试探着问。 乔青青摇头:“我可以自己学了。”魏老师已经帮她将基础打牢了。 “好,那也好。” 看着母亲走出房门的背影,乔青青在心里想:她也不想再跟更多的人建立亲密的情感联系了。 末世中人命如蚍蜉,灾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哪怕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坚强,每一次别离仍让人痛苦不堪。 在那之后,每个月乔青青和邵盛安都会去魏医生家送了一次物资,陈姐让她别再送了:“家里人都有活儿,我也到市医院做后勤了,家里不缺物资,你也替自己打算打算,这年头多攒物资才是要紧的。” “没关系,我肯定留够自家的才往你这儿送,你就安心收下,这是给安妹的,老师生前最疼她了。” 陈姐只好谢过,抱女儿过来:“喊姨姨,多亏了姨姨带来的米面奶粉你才能长大啊。” 瘦小的安妹腼腆地喊了声姨姨,然后埋头进陈姐的怀抱里。 大降温已经一年,上辈子极寒天气持续了两年,乔青青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发生改变,水灾的时间变化让她明白,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她得随时做好准备才能应付可能突然发生的危机。 邵盛安最明白她的心思,之前就发愤图强将太阳能发电机研究个透彻,将其顺利拆掉,现在设备好好地在空间里放着呢。 在那之后,他深刻认识到掌握一门实用技能在末世里的重要性,除了锻炼,平日里总是继续研修学习深造,学来理论又来实践,就着使用说明书以及乔青青提供的电子书资料库,已经对家里的电路电器发电机地暖系统等等进行过深入研究。 对此乔青青自然大力支持,温柔鼓励:“那就交给你了,太阳能发电机你都能拆,别的更难不到你,你顺道学学怎么修空调,虽然我存了不少空调在空间里,都是品质好的耐高温空调,但还是担心以后气温太高,空调长时间运转坏得太快,以后会没有空调能用。” “交给我!”邵盛安极有信心。 夫妻俩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努力着,为未来的生存挑战做准备。 有一天,邵父看见邵盛安在研读电路书籍,随口提了一句:“我听说图书馆那边前两天着火了,听说那火大得不得了,把两层楼都烧了,我看过几天那里肯定要重建,重建就得重新做电路嘛,那边听说都是做的电地暖,没电的话大家不得受冻啊,盛安到时候可以去那里打工哇。” 邵盛安听了就笑:“那我留意一下。” 邵母边缝衣服边说:“政府搞的避难所现在都有暖气了,真不错啊,我楼下701的王大姨说,隔壁702要送田大爷他们去避难所,说那里暖和呢,夜里能睡个好觉,可惜没有名额了,进不去啊。” “可不是,之前地势低的屋子被淹了,好些人没办法只得离开家去避难所,当时都说惨,比不上我们还能待在自己家的人舒坦,结果现在呢,避难所通上暖气了,听说那些离开避难所的人想要再回去都回不去,要重新抽签抢名额呢!”乔诵芝接着话题闲聊,“要我说啊,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的,没有全让一个人占好处的道理,当时多少人嫌弃避难所条件不好环境差啊,现在心里都乐开了花啦。” “前几天楼下宋家不就回来了么?跟衣锦还乡似的。”邵父感叹。 “那是小人得志,贼眉鼠眼的。”邵母想起之前被邻居们堵门要分享家里地暖的事情,对罪魁祸首之一的宋健民仍记恨在心。 邵父惊叹:“你还会说四个字的成语啦。” “有什么难的,青青给飞飞放的动画片什么都教,我一学就会了。” 乔青青听了直笑:“看来盛安的聪明劲是从妈这里遗传来的。” 邵母自豪地说:“肯定是这样的,我娘家祖上出过进士,老家祠堂族谱上写着,牌坊都还在呢!” 邵父乐呵呵的:“随你,都随你。” 两天后,宋健民再次回小区,说能够带两个人进避难所。 “我上个月刚被转移到体育馆的避难所,体育馆环境更好……都是邻居,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就吃点亏,每个月给我十斤食物,什么食物都行,我就带人进去。当然是一个人啦!两个人要二十斤!名额先到先得哈,不讲价,不讲价!” 宋健民是在楼道里说的,乔青青在门口扫地的时候听见了。她没有搭理,这事儿上辈子没有发生,她也不感兴趣。后来她听王奶奶说,陈炳刚将田老爷子和田老太都送进体育馆了,王奶奶感慨:“老田他们运气不错了,认的这个干儿子别的不说,对他们是真心的。” 乔诵芝笑着附和:“能做到这份上,跟亲儿子也没差了。” “亲儿子女儿可比不过小陈呐,老田夫妻俩养了好儿子好女儿,都出息啦,跑国外不回来了!寄再多钱又有什么用,现在天灾了,全都回不来,唉!” “倒也不能这么说,要是我家青青也能出国,在外头有事业,我也支持她去,我生她养她,也不是非得捆着她在我跟前的。” “唉,你这么想不好,以前我就想跟你说了,小林真的对你不错的,你们离婚不好啊——” 乔青青咳嗽两声转移话题。 王奶奶却注意到她身上来了:“青青怎么还不生小孩?” “这世道生孩子受罪,我不让她生的,青青啊,你去阁楼收衣服!” 乔青青顺从地被乔诵芝支走了。 隔天早上,邵父邵母找了个机会问邵盛安,说了昨天乔诵芝和王奶奶的对话。 “爸,其实是我不想生。” “你有那个空间,家里不缺东西,就是大富翁现在的日子都没有我们家好,不怕生孩子过苦日子啊。”邵父劝他,“你哥我是指望不上了,咱们家的香火只有你来传了啊。亲家母心疼青青,咱们好好跟她商量,做保证,亲家母应该能同意的。” 邵母也忙说:“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你有本事了也不能变心,要对青青好,不能忘恩负义,现在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都会对青青好的,她尽管大胆生,不用怕的。” 邵盛安深吸一口气:“其实是我有问题,我不能生孩子了。” 等乔青青起床后,邵母帮她把热水准备好了。 “用热水刷牙洗脸啊。” 乔青青摇头:“平时我都用冷水的——” “今天特别冷,你就用热水,听话啊。妈今天蒸了饺子,还做了拌面,你赶紧洗脸刷牙趁热吃,还是我给你端房间里,房间里还暖着呢。” 搞得乔青青一头雾水。诚然邵母平时就对她很好,但这样无微不至的体贴,并不是邵母的性格。 太周到,太刻意了。 再看邵母的眼神——疼爱,愧疚,伤心。她心里一突,转头去找邵盛安的身影。 “你找盛安啊?他倒垃圾去了,别管他你赶紧刷牙,一会儿水冷了。” 她就知道这事跟邵盛安脱不了干系,笑着应下来,准备一会儿找邵盛安问个清楚。在得知邵盛安跟公婆说的内容后,乔青青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不要心情不好,高兴一点。”邵盛安轻轻捏她的脸,“物资船那边通知说要发耐寒番茄2号了,我们一起去领!” 乔青青抓住他的手:“别捏了,我刚擦了面霜,一会儿被你的手蹭没了。” 邵盛安就改为摸她的后脑勺,温声道:“真的不一起去领物质吗?” “去,当然去。”乔青青将他那只手也拉住,看着他的眼睛,“我好爱你。” “傻青青,我也爱你。”他佯装思考,问,“不能捏你的脸,那可以亲一亲吗?” 乔青青笑了,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 第48章 第 48 章 天灾第三年夏天的某一天。 这天,乔青青正在给乔诵芝按摩背部,忽然感觉到屋内闷热,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竟然摸到了汗水。 “好像有点热。”乔诵芝说她流汗了,笑着说乔青青的手艺进步了,按摩穴位非常到位,排汗肯定是在排毒。 乔青青哭笑不得:“没那么神奇,不过是有一点热,我脱件外套。” 屋里开着地暖,乔诵芝昨天扭到腰,她专门开地暖暖和屋子给她妈按摩。这时候她还没有想那么多,先脱外套,再脱一件毛衣,毛衣脱下后她仍觉得热,于是又脱了一件。 “真的挺热的。”只穿一件衣服的乔诵芝坐起来,皱眉用手扇风,“地暖开几度啊?” 乔青青随口答:“二十。”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快速将脱下的马甲丢床上,冲到窗边打开窗户。 许久没有打开的窗户有些滞涩,用力扯开时还有融化的水淌进来,滴到乔青青的手上。 不是冰水,水是常温的。 仰头看,屋顶也在淅沥沥地滴水,侧头还能看见冰水从墙面上滑落,留下一道道斑驳的水迹。外墙的冰层正在融化,崩解,远眺而去,乔青青似乎看见了冰面上也在反光,那是融化的冰水在阳光下刺眼的折射—— 阳光? 乔青青的眼睛再次往上,看见了刚才被她忽略的存在。 那是被乌云遮掩了半边脸,久违三年的太阳! “出太阳了?!天啊,这都几年没出太阳了,蔬菜都难种活……这是怎么了,怎么滴水了?”乔诵芝过来,一脸惊喜震惊。 “升温了。”乔青青呢喃,下一刻她往房外冲。 外面,邵盛安他们也感觉到热,正在脱衣服,乔青青大声提醒: “升温了!冰层融化了!” “升温了?”邵盛安愣了一下,他低头看手头的羽绒服,怪不得他觉得又热又憋闷。 “气温急剧升高,冰层也会跟着快速融化,站在冰面上的人会非常危险,我们得提醒其他人。” 她严肃的态度感染了邵父他们,邵盛安将外套丢沙发上,立刻进杂物间拿东西:“我把喇叭找出来!” 邵父也忙说:“那我赶紧去通知邻居。” 下午两点多,低温两年多的气温终于回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零下六十多摄氏度,一路攀升,实现n级连跳,眨眼间就突破零度,瞬间冲到十五摄氏度。 从发现升温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五分钟! 乔诵芝看着温度计目瞪口呆,终于明白女儿那么着急的原因了。怪不得突然这么热,他们穿得多,可不就是跟蒸饺子似的浑身冒汗么! 邵盛安用话筒通知本栋楼的住户,再通知临近的楼栋。 “升温了!大家注意升温了!小心冰面断裂!不要外出了!” 喇叭声响彻全小区,郑太太烦躁地骂:“神经病啊!打扰我睡午觉!”郑梁颖脱掉一件外套:“妈,好像是升温了,好热啊,热得我头晕晕的。” “升温就升温咯,这是好事,有什么好嚷嚷的,嚷地跟要大祸临头了一样。” “也是——”郑梁颖打开窗户,感受着久违的暖风,脸上不禁露出欢乐的笑容,“终于暖和了!我盼这一天盼了好久,这臭棉袄我早就穿腻了!我要穿裙子,穿吊带!” 郑太太也期盼着:“这该死的鬼天气赶紧结束,我在家里待着都要发霉了!” 房间里,郑梁栋躺在床上发呆,他也听见外面的动静了,但他只是勾着嘴角冷笑,然后继续闭上眼睛。 开心,高兴,更惨的还在后面呢。 至于他在外面工作的父亲,郑梁栋并不担心,上辈子他爸也没事,这辈子能出什么事?这日子太他妈让人烦躁了,他没有勇气再自杀一遍,恨不得能摁住快进键,一切赶紧走到终点! 701,702住户也都有所反应,这两家也有家人在外面工作,但大家都欣喜于气温回升,一开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升温了好啊,这两年冻死我了!” “没那么容易裂的啦,这该死的冰层厚得要死!” 小孩子欢呼着要冲下楼去玩,乔青青神情冷峻,警告道:“当时大降温的时候,也是忽然之间降了好几十度,半夜降温,第二天早上积水就全部冻结,当时可是有人被直接冻在水下的!如果这一次也跟大降温时一样,短时间内升温到二十摄氏度,或者是三十摄氏度四十摄氏度,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 王奶奶脸色大变:“家乐还在外面工作呢,说是今天要去挖一个工厂的设备!” “我去找他!” “现在出去很危险,可能找不到人先把自己搭上。” 王家乐的老婆着急了:“什么都是你在说,那到底该怎么办嘛!” 乔青青冷静道:“待在家里不要出门,这就是对在外面的亲人最好的支援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是放弃他们不管啊!不行的!你也太狠心了!” “青青,你这是家里人没有在外面的,不然的话肯定说不出这种话来!” 其他人指责的目光与话语,对乔青青无法造成丝毫影响,她只是根据经验提建议,决定权在他们自己的手上。 王奶奶失望的指责,乔青青回答:“没错,因为我的亲人都在家里,所以我才能这么冷静理智地对你们提出一些建议,如果现在是我妈在外面,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去接她。说我狠心没关系,归根究底这事得你们自己拿主意。” “青青,回家。”邵盛安拉她的手。 “那我们先回去了,如果你们要外出的话,务必要做好防护措施。”乔青青朝他们点点头,和邵盛安一起爬楼梯回八楼。 家门口平时常结一层冰薄冰,此时那层薄冰已经融为水,将门口浸湿。 “踩踩,把鞋子踩干再进来。”邵母拿了一件破衣服铺地,“之前放的进门毯竟然已经湿了!” 两人进屋,乔青青让邵盛安不要关门:“通风。我去把窗户都打开。” “知道了,不过外面的人经过能看见我们家里,我搞个床单挂到门口挡一下。” 外墙上的冰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彻底融化了,冰水哗啦啦地往下流淌。乔诵芝一直关注着温度计,见乔青青回来,忙报告:“已经二十一摄氏度了!老天爷啊,烧锅热水都没有这么快的速度!不到半个小时,不到半个小时啊!这天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大家不约而同继续脱衣服,一件又一件,半个小时前还裹成北极熊,现在竟然都只穿着单衣。 “不行,我觉得太热了,怎么一点风都没有。” “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带夏天的衣服——” 邵盛安忙说:“青青给你们买了一年四季的衣服了,我这就去拿。” 很快,大家脱下单衣,换上了夏装。 “太热了,屋里好闷热啊。”邵母用手扇风。 “家里有扇子,先用扇子扇风。”乔青青进房间,从空间里拿出十来把扇子,一人两把左右手同时扇风都够分。她将头发扎起来,自始至终都有条不紊地面对突然的大升温。 “家里得通风消毒灭菌,我把消毒水拿出来了,爸,你从露台上开始消毒,之后我们仍得把门窗封好,我怕蟑螂会在升温后开始泛滥。”防疫工作得尽快做好。 又对乔诵芝说:“妈,厨房的食材我怕坏了,今晚全部煮熟吃掉。” 邵母忙问:“我呢,我做什么?” “妈,我们和盛安一起洗衣服被子,之前突然降温,水箱里的水都冻结了,现在应该已经融化,肯定是不能喝了,拿来洗衣服。”太阳会越来越大,正好消毒衣物。 邵盛飞也得了活,那就是坐在阳台盯着楼下的冰面。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大哥你能做到嘛?” 邵盛飞大力点头:“我可以的!” 家里每个人都有活儿干,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气候骤然大变的惊慌失措。 外面却很快乱了起来。 因零下极寒,哪怕没有太阳,大家仍认为这个时间点是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因此这个时间点是外出人员最多的时候, “升温了!外面的人赶紧找建筑物避难!避开冰面!”十几分钟前,邵盛安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送出去。 小区外面的路上,一行外出挖木头的队伍听见动静,面面相觑。 “你们听见了么?那个男的在喊什么?” “好像说升温了——咦,对哦肯定是升温了,我的脖子都流汗了,还以为是我火气大呢。” “不是,我都好久没有体验到流汗是什么滋味了,好像真的有点热啊。” 在室外的人其实是最早感受到气温变化的,意外、惊喜、期盼……大家的心情一开始都是欢喜愉悦的,谁喜欢这样的天气啊?都要冻死了! 升温好,升温妙,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可是没有人想到,气温会升得这么快,很快欣喜就被恐惧替代,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脚下的冰面出现不对劲的。 “我听见了脚下有什么东西裂开的东西,你们,听见了吗?” “好像脚下抖了一下,你们有这种感觉吗?” 金源小区避难处,物资船的驻守军队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 “冰面在融化!底层的冰也在融化!避难处的居民必须立刻撤离!避难处危险!” “点信号烟花示警周边!快!” 警笛声响彻避难处,居民们被安排疏散,可是气温升得太快,冰面融化使得地面湿滑,行走十分不便。有人反应快,有人反应慢,有人服从性强,二话不说就跑,有人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完还坚持要回去收拾行李…… 哪怕专家们早就预测过多种可以突发的天灾事故,文件下发到各处,如金源小学物资点等临时驻区,早就做过《冰面崩解时尽快疏散冰面上临时避难处居民》的演练,但升温来得突然,疏散工作进展得很不顺利。 “行李都不要了!赶紧走!往附近的建筑物走!动作要快!” 冻结两年多的物资船开始摇晃,搭建的避难防寒建筑也开始有轻微晃动。 “快!快啊!” 冰裂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让人听了心里发慌。 “洞!妈好大的洞啊!”邵盛飞大叫。 邵母出来,看见隔壁楼出现了好几个大洞,洞还在变大,融化的冰块不停往洞口处砸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天啊,那些被封的地道口都塌了。”邵母抓着大儿子的手,眼中满是惊恐。 小区内被淹没的楼层,早就被物资的人通过地道掏空里面的木头制品,后来为了安全,地道被重新填埋入冰块,浇水封冰。各家都有孩子,为了孩子的安全,地道封得很严实,几个大人同时站上去跳来跳去都没事。 可此时此刻,那些被挖出来的地道最先崩坏,还带动着周边的冰层持续塌陷,就像一个个恐怖黑洞,贪婪吞噬着,难以想象如果有人正好在附近,将会被吞没到哪里去。 “别看了,飞飞也过来一起晾衣服。”乔青青说,“我来擦拭。” 门窗大开,暖热的空气流通着,家里的家具、地板、墙壁都开始渗水,散发出难闻的湿潮气味。乔青青拿干毛巾四处擦拭,见窗户上的防蚊网也密布着水珠,用手指的巧劲去弹,水珠被弹出去,防蚊网颤动着发出嗡响。 她看着外面,神情严肃。 外面仍有人在行走,远远的她看见有人从冰面上消失。 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 这一片由洪涝积水组成的冰面,平时又厚又硬,人们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挖开它,从它下面获取到生存物资。 冰面上留下了数不清的洞,挖掘出来的通道蜿蜒缠绕,后来乔青青出门时,即使穿着滑冰鞋也不敢滑得太快,唯恐跌进某个没有被封好的洞里。乔青青曾经还想过,如果没有升温冰解,也许某一天这一片冰海会被挖出一个冰下世界,人们可以通过那些崎岖的通道重新回到曾经的地面,触摸以往的世界。 可是今天,一切都将再次翻转。 升温,融化,那些通道成为了冰层最薄弱的存在,也就最先崩解。乔青青跟王奶奶他们说不要出去,就是怕冰层还未彻底融化之前,他们会被卷入冰下七零八散的通道里,他们在淹死之前,会被砸死,会被挤压死,会被压迫窒息而死。 不久之后,浑浊的水面上有浮上许多尸体,有些成为巨人观,会在半夜时突然爆开,掀起大片的水浪。 高温、潮湿、尸体。 细菌疯狂滋生,病毒席卷蔓延,瘟疫,传染继续侵袭着人类。 勉强维系的秩序会崩塌,真正的末世降临了。 第49章 第 49 章 上辈子乔青青运气好,出事时正好在家,站在阳台上麻木地看着外面的惨剧接连上演,人类在天灾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她躲在家里,再饥饿也不敢出门,但最后还是被夺走栖息之地。 “这次也提前了吗?”邵盛安出现在她身后。 她轻轻点头。 “别看了。” 将她的身体掰过来背对窗户,接过她手里的抹布,邵盛安说:“我来擦,你休息一下。” “我不累,我闻见厨房的味道了,我去帮妈做饭。” 水箱的水汩汩地从出口流出来,大盆里泡着被单枕套,肥皂的泡沫在并不热烈的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色彩。 乔青青他们是在厨房里吃晚饭的。除了邵盛飞,其他人都没什么胃口。 外面冰层的动静一直没有停歇,整个世界像一个盛满了冰块的杯子,耳边全是冰块碰撞的声音,一声又一声,都往建筑物里的人们心上砸下一块沉重的石头。 乔诵芝放下碗:“我吃不下。” “我也吃不下,唉,这也太突然了。”邵母叹气。 “我心里太难受了。”邵父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但此时他也受不住了。 “好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啊?”邵盛飞奇怪地看着他们,眼中满是天真。 “我们这就吃了,大哥快吃。”邵盛安轻声说。 “哦!” 最后吃不完的食物,被乔青青收进了空间里。 距离升温过去四个小时,傍晚时分,太阳悬在西边,让这个世界仍处于光明之中。 此时往外看去,外面的世界就像一大碗加冰的奶茶,浑浊的水波光粼粼,中间浮动着数不清的未融化冰块,一大块一大块地冰块碰撞着挤压着,偶尔会有尸体被挤上来,又被冰块推下去。 世界在沉浮,冷热交织,热风裹挟着哀切哭声飞向四处。 乔青青家里人坐在客厅里,大家没怎么说话,直到太阳依依不舍彻底降落,黑暗侵袭,乔诵芝才开口:“我回房间了,你们也早点睡。” “飞飞,走,跟妈上楼睡觉去,盛安啊,你和青青也早点睡。” 大家各自回房间,几个小时的功夫,家里的湿气潮气就消得差不多了,外面的臭味却越来越严重,邵盛安就将窗户关上,跟乔青青说留阳台上的逃生窗通气就够了。 “我不是很困。”房间里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乔青青躺在凉席上,不知道是热还是心里烦躁,一时半会找不到睡意。 “才六点半,睡不着就别逼着自己睡,躺一躺休息也行。”邵盛安说,“我看一下温度。” “多少了?” “降了一点,三十摄氏度,下午最高的时候好像是三十三摄氏度,是妈看见的。” “明天太阳一定还会再升起,温度会持续上涨。” 邵盛安将温度计挂出去,爬上床,用扇子轻轻给两人扇风。 “你扇你自己的,我也不是很热。” “顺手的事情,你闭眼睛,闭目养神也好。等再热一点就开空调。” “这种温度还能忍,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明天中午就该开空调了。”上辈子升温第二天的中午太热了,当时乔青青手边没有温度计,不过体感得上三十七摄氏度了。 乔青青翻身对着他:“还好你今天休假,想起来都后怕。”邵盛安后来真的找到了电力修复的工作,有时候还会被派遣到其他区的避难处做电力检修,远的话还会在外面过夜。 “别怕,我在你身边呢。”邵盛安温声说。 “今天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乔青青闭上眼睛。 “也会有人很多很多活下来。” 乔青青睁眼,屋里彻底黑下来,她看不见邵盛安的脸,但安心的气息围绕着他。 “你在看我吗?”邵盛安问。 “你怎么知道?” 邵盛安在黑暗中摸索,抚摸她的额头:“我感受得到啊,傻青青。” 夫妻絮絮私语,后来乔青青睡着了,梦里开始时都是冰块破碎的声音,后来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她感觉到有凉风轻柔地吹过脸颊,她在这份凉意中沉沉入睡,噩梦不再侵扰。 醒来时天蒙蒙亮,她没有急着起身,先听外面的动静。 窗户开着,清晨的风带着温热的气息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将外面的气味带到乔青青鼻尖。 腥臭味,腐烂味,尸臭味,零下寒冷封印的一切腐朽,全都在升温后再次发酵,霸道地向四方扩散。 这股气味让乔青青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但她很快摇摇头驱散悲观的情绪。她从床上下来,换好衣服走到窗边,看见外面已经又是一片汪洋。黄褐色的污水粼粼荡漾,各种杂物、尸体浮动着,湿哒哒的老鼠在水里游泳,成群的苍蝇在水面上嗡嗡乱飞,啪一声,乔青青拉回视线,看见一只小蟑螂砸到了防蚊网上,抖着翅膀绕着防蚊网爬一圈,最后爬出乔青青的视野之外。 在水灾时泛滥成灾无孔不入的蟑螂、老鼠、蜈蚣以及其他生物,在大降温后销声匿迹,但只一夜功夫,它们就再次卷土重来了。 这辈子整个寒冬,乔青青跟家人们都没有受很大的苦楚,关上门窗打开地暖,窝在家里时就跟身处伊甸园,偶尔她会想起上辈子寒冬的艰难求生场景,总觉得那已经久远得像一场噩梦。 但大升温提前到来,她知道真正的困难——人祸也将紧跟而至了。 离开房间,乔青青开始检查家里各处的情况,确定没有蟑螂老鼠爬进来才放心。 检查一圈后,楼上有动静了,邵父下楼来。 “青青也这么早起来啊,你跟我来,露台上好吓人!”邵父说。 听他这么说,乔青青心里有些了猜想,果然上楼一看,封露台的玻璃上爬满了水蛭,黑压压一大片,爬着扭着,在玻璃的这一侧能够看见它们的腹部,看着十分恶寒。饶是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乔青青仍觉得恶心极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起床了就开门出来想看看情况,结果就看见它们了,真是把我吓一跳,我开始还以为是飞蛾呢!”邵父搓手臂,仿佛看着就能感受到水蛭粘在皮肤上了。 “没事,有玻璃它们进不来。”这也是乔青青坚持封阳台以及露台的原因之一,在升温后各种恶心巴拉的东西都会全面复苏,且比末世前繁育速度更快,生命力更顽强。上辈子乔青青打开阁楼的门,就被门上以及露台上遍布的水蛭吓得失声尖叫,后来强忍着恐惧恶心将它们处理掉。 她看向排水口,露台上的排水孔被堵住了。 “我半夜堵的,夜里外面的味道特别臭,熏得我睡不着觉,我就摸黑出来堵排水孔了。”邵父一脸后怕。 乔青青就笑了:“幸好爸把它堵住了,不然的话现在水蛭可能从这个孔爬进来,爬满露台呢。” 邵母给邵盛飞穿好衣服,走过来说:“奇怪啊!这种东西不是喜欢长在水里嘛,怎么屋顶爬了这么多!这里可是八楼。” “不是被水淹了六楼么,八楼也就算是二楼啦。” 邵母瞪邵父:“二楼也奇怪!我们在老家的时候又不是没有种过地,这水蛭都是长在水里的嘛!” 乔青青就说:“现在这个情况,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没事,我们家各处都封得好好的,不怕这些东西。”喜欢爬建筑的水蛭算什么?以后的蟑螂可都是会飞的,能从一楼一口气飞上三楼! 疾病,不止是由水传播的,这些生物也是罪魁祸首。 “也对,那我就放心了,走下楼去,我做早饭,盛安起来了吗?” “还没呢。” “那我去喊他,没有他可做不了早饭。”邵母急匆匆就下楼了,邵父见乔青青还仰着头看着玻璃墙面,招呼她一起下去。 “青青啊,你还看呢,不觉得吓人啊?” “我想抓这些水蛭。”水蛭能做药材,在她眼里,这些水蛭仍然恶心,但她努力用脑海中炮制好的药材形象去替代眼前的画面,眼睛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啊?”邵父震惊了,“这抓了能有什么用?太吓人了,会咬人的!” “能做药材,之前魏医生教我的,爸,跌打损伤就能治呢。”乔青青也不跟邵父说复杂的,只“跌打损伤”四个字就足够让邵父瞬间改变主意。 “那可真是好东西!抓,爸来抓,你不动手。”邵父摩拳擦掌,回阁楼去找工具了。 挖开后不久,附近的水蛭就开始往排水口蠕动。邵父拿着一个棍子放在排水口处,水蛭爬上去,他就将其抖落到桶里,桶是乔青青拿着的。 等邵盛安起床来找乔青青时,就看见她和邵父配合着在抓水蛭。 那东西真是看一眼心就抖一下,他移开视线:“抓这东西干什么?” “青青说可以做药材治跌打损伤呢!看,这不好多么,不抓太浪费了,哎哟真肥!” 真肥?听着他爸用惊喜快乐的语气形容水蛭,邵盛安哭笑不得。 “我来,青青你把桶给我,妈要做早饭,你帮我把东西给她拿下去,我放阁楼卧室了。” 乔青青笑着将桶给他,佯装在卧室取东西,下楼去帮忙做饭了。 乔诵芝也起来了,帮着看邵盛飞,乔青青跟邵母一起做饭。 见到那些水蛭后,邵母恶心得没有胃口。“你妈刚才要上去看被我拦住了,我跟她说千万别看,太恶心人了!” “那今天就不煮粥了,弄点手抓饼吃。” 乔青青拧开煤气炉,她先煎鸡蛋,再将火调到小火,往里放入手抓饼皮。这东西邵母不会弄,她就去洗生菜、切火腿,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就会弄这些,看起来怪怪的,吃起来倒挺香。” “妈,还有一盒卤牛肉,你也一起切了。” 最后的成品是荤素搭配十分丰盛的手抓饼plus。 “还是番茄酱好吃,酸酸甜甜的。”乔诵芝很满意。 “我觉得这个黄色的酱也好吃,这个叫什么酱?”邵父问。 邵盛安看了眼:“蛋黄酱。” 一人一个手抓饼,再喝一盒烫热的纯牛奶,肚子就被填得饱饱的了。吃完早饭,邵父迫不及待继续去抓水蛭,邵盛飞并不害怕这种东西,嚷着要帮忙,最后也只能随他。 “那我下楼看看情况。”邵盛安说。 欢快的气氛随着邵盛飞上楼而消失,邵母不安地看向阳台的方向,看一眼,收回视线,再看一眼…… “别害怕,我们都在家里呢。”乔诵芝看出她的不安,安慰她。 邵母勉强笑了笑:“昨晚外面一直有动静,我听见有人在哭,一直在哭……我老家有个说法,死在水里的人会变成水鬼,水鬼要拉活人下水做替身的,你说外面,那里是不是有好多水鬼?我总是听见外面有水声。” 乔诵芝心中一寒,脸色也有些僵硬,过了一会儿才说:“水声,是水里有东西,什么脸盆啊木头啊,都是些杂物,有东西就会碰撞出现声音的嘛。” “亲家母,你也害怕的?我是真的挺害怕的,你说老天爷到底怎么了。” “唉,害怕啊,昨天冰裂的那副场景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怕极了,可是我又安慰自己,我们运气已经很好了,一家子全须全尾,今早还能一起吃早餐,这样就够了。” 也许是乔诵芝接地气的朴实说法打动了邵母,她想想也是,一家人都在一起,怕什么水鬼呢? 忽然楼上邵盛飞发出一声尖叫,邵母一惊,赶紧上楼查看,一眼就看见在丈夫怀里失声尖叫的大儿子。 “怎么了飞飞!飞飞怎么了!” “被吓到了!赶紧的,把飞飞送回房间去!”邵父大声喊。 “啊啊啊呜呜!鬼!鬼啊!”邵盛飞挣扎哭喊。 “飞飞别怕啊妈在这里呢飞飞!” 过了几分钟邵盛飞才冷静下来,乔诵芝问女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哥被水里的尸体吓到了,妈你也别看,可能一会儿就浮走了。”乔青青说。 乔诵芝倒吸一口凉气,邵母说的“水鬼”一词在她脑海中回响,咽了咽口水,她问:“在哪儿呢?” “妈,你别看了。” 乔诵芝握住她的手,坚持:“我就看一眼。” 第50章 第 50 章 没办法,乔青青只好引她过去看。 “我正在烧火呢,突然听见大哥叫起来,拉他的时候我看见那里有一具尸体,明明刚才还没有,应该是才浮起来的。妈,你做好心理准备,那是座巨人观。” 双手从乔诵芝眼睛上撤离,乔诵芝眨眨眼,谨慎地看过去,只一瞬她就瞳孔放大呼吸暂停。 那是怎么一幅景象?这一刻乔诵芝拿不出任何形容词来描述,只觉得惊骇欲绝,同时一种呕吐感涌上喉咙。 乔诵芝扶着乔青青弯腰俯身干呕。 “妈,闻这个!”乔青青早有准备,拿出清凉油抹到她人中处。 “妈?”母亲抓自己的力度很大,乔青青担心地喊她。 乔诵芝缓了一下才直起腰,她甚至又多看了两眼,眼泪簌簌流下。 “妈?!”乔青青惊讶,怎么就哭了? 乔诵芝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女儿的眼神充满疼惜,对上母亲的眼神,乔青青的心也像被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地发疼。她明白母亲的心情了,她露出一个笑容:“妈,没事的,这辈子我有你们啊。” 摸摸乔青青的脸,乔诵芝擦擦眼泪:“我去看飞飞,你继续忙你的。” “我去楼下看看,盛安去了好一会儿了。” 打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楼梯处更严重,越往下走味道越大,乔青青想七楼的住户受到的影响肯定更大。 走到七楼,乔青青就看见不少人都堵在过道的窗户边上,或站或蹲,有人看窗外有人看楼梯,没有人说话,气氛很不好。 “青青。”邵盛安刚好转身,见到乔青青时紧蹙的眉心松开,“怎么下来了?” “下来找你。”乔青青说。 “我正准备上去,走一起去。” “青青。”王奶奶走出来,眼睛红肿,她哑声说,“家乐他们出去工作,全都没有回来。” “这才第二天,路难走,他们要回家来就得慢慢走。”乔青青安慰道。 “我没办法跟家乐爸妈交代,他们走得早,就只有家乐家欣两个孩子,我没办法交代……” 乔青青隐约能听见王家欣的哭声。 王叔叹气:“这贼老天不让人好过啊。” “我一整晚都睡不着,你说他们还能回来吗?”陈炳刚的老婆一脸恍惚,看向乔青青,“青青,你家能不能帮忙找人啊?” “小乔啊,你是我大伯和大伯母看着长大的,我大伯没了,你难道忍心看我大伯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吗?”王叔紧跟着也提出请求。“我们家只剩下老的小的,你们家人都在家,年轻力壮的,能不能帮忙找人?” 王奶奶没说话,只是靠着门站稳,期盼地看过来。 “是啊青青,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老公不同意,你人美心善,难道也忍心拒绝吗?” 陈家王家两家人都开口了,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乔青青。 邵盛安握紧乔青青的手,心中不满,刚才他已经拒绝过了! 见丈夫的表现,乔青青心中就猜到十成十,看来盛安刚才就被请求过了。看来距离她上次发火挥菜刀已经过去太久,邻居还以为她乔青青心软脸皮薄,比她的丈夫还更容易说服。 “我拒绝。”乔青青摇头,“外面的水太脏了,里面肯定有很多细菌病毒,我和我的家人不可能出去找人的。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愿意将我家的冲锋舟和皮划艇借你们,加上之前物资船发放的那只皮划艇,足够你们出门找人了。盛安,那只皮划艇我记得是楼上郑家保管的?” 邵盛安点头:“对,我看见郑铁辉将皮划艇搬进家门的。” 乔青青看向王奶奶他们:“你们需要的话,我这就回家去取。” 他们不说话了,眼神犹豫。 “这……我又弄不了皮划艇。”王叔锤自己的腿。 “青青啊,你老公和公公年富力壮的,好歹帮个忙啊,我们家里一个当家的大老爷们都没有——”陈炳刚老婆说。 “借我家冲锋舟,我要出去找!”王家欣快步走出来,眼睛像燃着火。 “家欣!” “就这样说定了,一会儿我就把皮划艇和冲锋舟搬下来。”邵盛安拉乔青青上楼。 走到八楼时,乔青青看见802开门了,郑太太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都没说。 “妈,我去找就好了,那是我爸,就该我去找。”郑梁颖说。 “你傻,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找。” “那怎么办?弟弟又这个样子,只有我了。”郑梁颖一脸坚毅,“我们不靠别人,你也拉不下脸去求。” 郑太太咬下唇:“我们和隔壁的关系不好,他们家跟楼下的关系倒是好,不也没有答应帮忙么,我怕我开口会被嘲笑。” 郑梁颖叹气:“那就让我去,你把冲锋舟收哪里了,找出来充气,天已经亮了,出门比较安全。” 回到家里,乔青青将皮划艇和冲锋舟取出来。 “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没想到你会下来。” “我看出来了,他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他们关心亲人,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我说借给他们,他们还不同意,其实他们也害怕出门。”邵盛安脸上很不好看。 “到底是邻居,能帮一点是一点。”一点忙都不帮,人心难测,她最清楚绝望之下的人最会迁怒,恨意下又不知道会催生出怎样的报复,没必要为家里带来那样的麻烦。 “我刚才有些生气,追着你求是怎么一回事,就是看你脸皮薄心软。”邵盛安摸她的脸。 听丈夫这么说,乔青青忍不住笑了:“我哪里脸皮薄,他们是忘了我当时用菜刀砍门的壮举了。好了别气,把东西送下去。” 这栋楼里,她记得上辈子王家乐和堂兄弟他们最后回来了,王家欣的丈夫失踪,王家乐一个堂妹得了疫病去世。 陈炳刚父子也活着回来了,只是他儿子自来体弱,这一遭下来最先生病,是这栋楼第一个病死的人。 802的郑铁辉最晚回来,他是划皮划艇回家的。 邵盛安很快回来了。 “王家欣和她堂妹出门了,陈家应该没人出去,剩下的皮划艇我放在过道了。” 陈炳刚带着儿子出去工作,家里只有老婆和儿媳妇带着孙辈,要出去找不现实。乔青青就没有说什么了:“那你去陪大哥玩,我看他还是没缓过神来。” 邵盛安已经知道邵盛飞被吓到的事情了,应下来:“昨天的衣物还没有洗完,我带大哥继续洗,就在卫生间洗,不上楼了。” 在乔青青继续烤制水蛭的过程中,忽然听见外面一声炸响,水花喷溅,玻璃墙上留下水渍。 “这是怎么了?”邵父吓一跳。 “我看看——是那具巨人观爆炸了。”乔青青低声说。 “哎哟!”邵父说不出话来了,都不敢过去看,还让乔青青别看了。 等到了中午,太阳越发热烈,好像要将这两年多来缺席的日光全都补回来。 吃过饭,大家都大汗淋漓。 “太热了,连风都是热的,这风又热又臭。”乔诵芝扇风,坐在椅子上都觉得屁股热热的,她忍不住站起来,问乔青青,“现在多少度?” “三十八摄氏度。”乔青青将温度计挂回去,做出开空调的决定。 “先把太阳能发电机重新安装,还有空调。” 在大降温后,乔青青让邵盛安将空调拆下来,空调外机也被她在深夜里收进空间里。 “那我来安装。”对此邵盛安当仁不让接过重担,为了节约用电,决定先开主卧的空调,大家一起进主卧避暑。完美地将空调装好,空调外机放到露台上,末世前的家中装修,乔青青早就让师傅将管道全都留好了。 发电机嗡嗡启动,一家人期盼地看着空调—— 空调滴一声接上电,乔青青按下遥控,空调正常运转。 “凉风出来了!”邵母高兴地说。 下午两点时,气温来到四十摄氏度,乔青青一家窝在主卧里躲避炎热。床被乔青青收了起来,她往地上铺竹席,所有人都能有坐或躺的空间。空调温度调到十八摄氏度,才堪堪觉得凉爽,邵盛飞体热,邵母还拿扇子给他扇风。 虽然家里条件好,但面对这异常的气候环境,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除了邵盛飞众人根本睡不着。 对乔青青来说,这样的日子已经称得上幸福,她再没有什么遗憾了。睡不着,她就继续学习,对着穴位木头人复习功课。 “我好像扭了手。”邵盛安小声说。 乔青青立刻上心了:“刚才弄空调的时候伤的?手给我,我给你按按。”她检查了一下,拿出药酒给他揉手腕,过程中邵盛安一直笑着看她。 她抬眼,也忍不住笑了,低声问:“好点没有?” “好多啦,我老婆真厉害。” “啊!”邵盛飞在睡梦中忽然喊了一声睁开眼睛。 “作孽哦,这是被吓坏了。”邵母心疼极了。 “青青啊,你看看能有办法没有?”邵父期待地看向乔青青。 “我看看。”乔青青给邵盛飞把脉,果然是受惊了,“得吃药,大哥能吃胶囊吗” “能!能的!他吃药很乖的!”邵母忙说。 于是乔青青就给邵盛飞拿药,他果然很听话,吃下药后不久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傍晚时乔青青让邵母将他喊醒,不让他睡太多。 “太阳能发电机开着,家里不缺电,就给大哥看动画片。” 邵母心疼电,更心疼儿子,这一次就没说拒绝的话。乔青青给邵盛飞找了个他喜欢看的动画片放着,他看得可高兴了。 “外面有动静,冲锋舟过来了,应该是王家人。”邵盛安说。 太阳西下,在西边染下一大片橘红色的晚霞。西边过来一艘冲锋舟,速度不快,乔青青拿望远镜看:“是他们,王家欣姐妹,还有王家乐。”没看见王家欣的丈夫,王家乐的堂弟和堂妹婿,看来是没找到。 冲锋舟靠岸,王家乐大声呼喊。王家人激动兴奋地出来迎接,放下绳梯让他们爬上来。 “把冲锋舟也搬上来,别半夜被别人偷走了。” 楼下热闹了好一阵,后来关上门,就什么声响都听不见了。 第二天,王家乐上楼来道谢:“再借我一天,我出去找我弟弟妹夫他们。” 结果中午时,王家乐的妹夫就自己回来了,他是抱着一个桶自己游回来的,一上岸就呕吐,吐完晕了过去,王家人鸡飞狗跳要将人搬进去。乔青青听见动静,立刻制止:“先脱他衣服给他冲个澡!他身上可能带着水里的脏东西!” 王家人吓一跳。王奶奶忙说:“听青青的——” “可是家里没有水可以冲澡啊。”王家欣皱眉。 这两年来,家里人哪里洗过澡?十天半个月能凑点水擦把脸就够奢侈的了。 “主要是把脏衣服丢掉,没有水那就拿干净的毛巾给他擦身体,他喝了不干净的水,给他催吐,用勺子压他舌根……” 王家人赶紧照办,乔青青见他们开始给他脱衣服,转身避开回家。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最近别开门了。”乔青青对家里人说。 之后的两天,王家乐早出晚归,终于找到了其他亲人,将他们接了回来。运气好的是,他的堂弟和堂妹婿都在建筑物里避难,除了险些饿晕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家欣老公看着要不行了。”还冲锋舟的时候,王家乐悲伤地跟乔青青他们说。“水太脏太毒了,他游泳回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脏水,回家就是吐,什么都吃不下,今早已经吐血了。” “医院呢?”乔诵芝问。 “我刚才去过医院了,医院里都是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特别乱,有人打架,到处都乱糟糟的,好多人发烧呕吐,地上很脏,空气都是臭的……我费尽力气打听,都说医院里没有药了,是真的一点药都没有了。乱了,外面彻底乱了,你们想象不到那天有多可怕,突然升温,脚下的冰层突然就断裂了,那么厚的冰!什么都没了,所有建在冰层上的避难所,暖房,全都塌陷进冰块断层里,有人摔下去,眨眼就看不见了,我发了疯地跑,疯了一样跑,我觉得我的肺都要烧起来!等我上楼,我就倒下动不了了,后来才爬起来看,那是地狱,绝对是地狱——” 王家乐回忆时,眼中仍有惊恐。 “我们躲在楼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什么都没有,这年头大家都难,原住民不愿意,也没办法帮我们,我亲眼看见物资船沉没了,好多人都消失在冰层里……” 他不敢将这些跟家人倾诉,只能说给乔青青他们听,说完后他轻松很多,红着眼睛下楼了。 “唉!”乔诵芝叹气,侧头擦眼睛。 第51章 第 51 章 大升温第五天,陈家父子腰间挂着泳圈回到小区,陈炳刚将儿子死死地拽上楼,嘶声喊:“他发烧了!避难所那里没有吃的喝的,药也不够!你们去找药!去找801!找802借!快去啊!” 乔青青没有给药,天灾这两年来,邻居们不是没有生病过。医院里时常处于药物紧缺的状态,生病的话只能到处借。乔青青家的药,在之前就借过多次,早就“用完了”。以前没有,现在肯定也不会有。再一个,陈成磊明显救不回来了,乔青青不想浪费珍贵的退烧药和消炎药在一个没有交情的必死之人身上。 当天晚上,陈炳刚的儿子就不行了,夜里停止了呼吸,死的时候躺在呕吐物里,他一直在吐,一直在吐,不管家里人怎么收拾床铺都干净不了,最后吐出血,吐出像内脏一样的肉状物,呼吸戛然而止。 “儿子!” “老公啊!” 陈家人绝望的哭声响彻黑夜。 隔天,王家欣的丈夫也在痛苦中离开人世。在寒冬时,王家欣失去了女儿,现在又送走了丈夫,她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气温太高了,人刚走没多久就开始发臭,根本没办法留在家里。 可是往哪里埋呢?根本没有地方埋,难道直接丢水里吗? 乔青青家再次借出冲锋舟,让陈王两家人得以处理家人的尸体。 尸体不能久放,陈王两家人一起去送葬,打算将尸体送到福山,冲锋舟位置有限,去的人有王家乐王家欣还有陈炳刚。 “如果是你,你有办法吗?”邵盛安私底下问乔青青。 乔青青摇头:“我现在顶多是个半吊子,就算魏医生在世,缺少必要的医疗实施的条件下,她也没办法。盛安,所以我很庆幸,大升温那天我们一家都没有外出,从解冻的洪水里爬上来的人,大多数都活不成,这份数据是后来的幸存者基地做出来的,水里的东西太复杂了,跟毒药差不多,要是在末世之前还能得救,但在天灾几年后足以致命。” “那陈叔?”邵盛安记得陈炳刚和他儿子是一起从水里回来的。 “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他还活着,他也许是幸运的那极少数人之一。” 听完,邵盛安看着窗外晃动着的黄褐色水波,心中十分沉重。 对陈王两家来说,苦难总是接踵而至。 送葬的队伍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两家人殷切地盼了三天,一天比一天绝望。七楼一片愁云惨淡,相反,八楼802郑家人欢天喜地,郑铁辉回来了! 跟上辈子一样,郑铁辉是在夜里回来的,他的女儿找不到他,他自己回来了。皮划艇上似乎还带着物资,乔青青听见隔壁上上下下两趟才安静下来。 “郑铁辉实在是个有本事的人。”邵盛安感慨。 “你发现了吗,她衣服上有血。” 邵盛安皱眉:“你看见了?” “嗯,盛安,真正难的时候到来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深吸一口气,邵盛安笑道:“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大升温第十一天,温度冲破四十摄氏度,夜间也维持在三十摄氏度以上。 积水在高温中持续蒸腾,臭气翻涌,蚊虫鼠类疯狂繁衍,四处钻营。 缺少食物、缺少药物,不知道多少人在脏水中爬上来后得急病去世,又有多少人在某个清晨忽然感觉到恶心头晕,身体发冷、呕吐不止。 王家乐的堂妹病了,短短半天功夫就人事不省,年纪最大的王奶奶也有了头晕犯恶心的症状。 802里,郑家人也高兴不起来了,郑铁辉在夜里突然发烧,很快吐了一床。 “别怕!”他心理素质很强,他在避难的时候见过别人呕吐,短短两天就开始吐血,眨眼间就死了。可他坚信自己没事!那些人泡过水,喝过脏水,他没有!他没有!他一滴都没有吃进嘴里,他不会死的! “把药给我。”他将自己藏药的地点告诉郑太太。他有抗生素,他有退烧药,他命不该绝! 郑太太还是哭,郑铁辉瞪着眼睛看向郑梁颖,无法形容这一刻他的眼神,郑梁颖从未觉得父亲如此陌生,她几乎是结巴着应答:“我、我去拿,我去、去拿——” 绝望在各处蔓延。某天晚上,乔青青睡梦中听见了水声,起来时发现阳台前漂过一具尸体,尸体泡了一夜还面孔朝下,认不出是谁,但乔青青知道,这是小区某栋楼某户人家丢下来的。 乔青青家大多数时间都紧闭门窗,一开始时,乔诵芝闷得不舒服,闻着家里的消毒水味没有胃口吃饭,吃了些乔青青开的药才缓过来。 “蟑螂太多了,夜里睡觉的时候经常听见它们挠防蚊网的声音。” “还有水蛭,黏糊糊的,爬玻璃的时候那个声音啊,滋滋叽叽的,我听了都起鸡皮疙瘩。” “家里是真的闷,可开窗外面又太臭了。” 外面再臭,每天晚上乔青青都会开两个小时的窗户,让室内外空气对流,之后再关窗开空调。空间里的消毒酒精存货充足,但除了第一天,乔青青没有再消毒过家里的门窗。 她并不想让家人和自己一直待在温室里,在这个时候,太过精细地生活并不是一件好事。适当呼吸一下外面含着细菌病毒的空气,让身体慢慢适应才是明智之举。 大升温第十天,乔诵芝和邵母先后觉得不适,她们都在吃肉时没有胃口,随后有了呕吐感。 “我是不是也得病了?”乔诵芝拉着乔青青一脸不舍,另一边邵母也拉着两个孩子的手,流泪交代后事。 “妈,你能撑过去的,撑过去就能活,就能一直陪伴我。”乔青青红着眼睛,“你舍得丢下我吗?” “我不舍得,妈的青青啊,从你那么小妈就把你抱在怀里,妈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乔青青放缓呼吸,哄她:“妈你要信我,我以前也这样过,最后没有药也熬过去了,好多人都要走这一遭,熬过去了就能适应新环境,人类的身体很坚强,没那么轻易打倒。” 她有药,可她没有第一时间给她妈和婆婆吃。 如果她们自己挨过去,身体就能更加健壮,面对自己珍重的人,乔青青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她一面为自己能够为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而满足,一面又为他们的身体能否适应末世环境而担忧。 这样矛盾的心理,她也只能在夜深人静时跟丈夫倾诉。 邵盛安一向信任她,他安抚自己的母亲,下楼后听见厨房有动静,就走进去看。 “我煮点白粥。”乔青青对他说,又指了指灶台上的热水瓶,“你把这一壶给妈送上去,不吃药,可是要多喝水。” “好。”邵盛安取走热水瓶,离开厨房之间摸摸她的头,“别担心,会没事的。” 他知道青青的空间里早就储存了大量之前煮好的米饭、粥食,拿出来就能用。现在还开火煮粥,肯定是青青心烦意乱,找点活儿干才能安心。他何尝不是同样的心境呢? “嗯。”乔青青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金源小区里,时常能听见咳嗽声,夜里最安静的时候,还会有人撕心裂肺地咳嗽,有时候还有呕吐声。 太阳一日比一日猛烈,活着的人却觉得头上蒙着一层阴影,未来昏暗无光。 为了方便照顾,邵母跟乔诵芝一起住在次卧。 对乔青青来说,这五天是重生后最难捱的日子,她整夜失眠,半夜里总要进次卧摸她妈的鼻息,摸她妈的脉搏。 邵母体质比较好,只低烧了一天,退烧后食欲不振吐了两次,后来身体就开始好转。乔诵芝却反复低烧,病情逐渐加重,乔青青开始给她用药,密切关注她病情的进展。 “亲家母好像咳血了,她不让我告诉你。” 乔青青出去洗衣服,回来后邵母偷偷跟她说。这一刻,她只觉得心揪成一团,呼吸都暂停了。 怎么会这样?今天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 乔青青心潮翻涌,面上强自镇定:“我知道了,妈,盛安把饭做好了,你先去吃饭。” “哎。”邵母拍拍她的手,关上门。 “你婆婆告诉你了?我真的没事,吐出来后我觉得好多了。”乔诵芝笑着说,看着乔青青的眼神很温柔。 乔青青没说话,先抓起她的手腕开始把脉。一开始时她的眉头紧皱,慢慢地开始舒缓。 “我就说我没事——怎么样?”乔诵芝轻声问。 乔青青呼出一口气,让乔诵芝将丢掉的纸巾给她:“我看看。” “好,在床底下。” 她趴下将纸巾团捞出来,打开检查,之后又让她妈张开嘴巴,检查喉咙,拿听诊器听肺部,查看脉象,一通忙活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没事,就是有些肺炎,妈我给你弄点药,你吐痰的时候不要太用力。” 虚惊一场,乔诵芝自己也放松一些,摸摸喉咙:“刚才痰下不来,我是太用力了,把你吓坏了?” 乔青青摇头:“我不怕,我知道你不会真的离开我的。” “唉,我就盼着赶紧好起来咳咳。”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妈,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照顾好乔诵芝吃药后,乔青青关上门出去。 “妈怎么样了?” “睡着了……你们怎么都在阳台,看什么呢?” 邵盛安让她过来看:“水位退了,你看,露出六楼的一小半窗户了。” “是啊青青,你赶紧来看!水位退了一点了!”邵父语气中难掩喜气。 走到阳台上,果然看见底下露出半边的六楼窗户。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等妈妈们的身体彻底好起来,那就更好了。” “会好起来的,我们准备了这么多,一切都会如我们所愿的。”邵盛安揽住她的肩膀,给她支持。 水位在下降,这算是升温后唯一的好消息。 又过了两天,六楼露出水面,邵盛安全副武装下楼去检查,回来后说:“六楼全被泡坏了,臭得不行,我还看见隔壁栋六楼卡了一具尸体在窗户,你们别往那边看了,别被吓到。” 在那之后,水位继续下降,虽然速度不快,但好歹让人看见水退的希望。跟当时民众们怎么想也想不通,专家也无法解释到底是从哪里来这么多雨水一样,此时的幸存者们也只能茫然地看着水位下降,谁也不知道这些水又会回到哪里去。但可以确定的是,水退是一件大好事,这意味着他们不会再被困在家里,得以出去寻找生存物资。 在五楼露出水面时,乔诵芝的病情终于彻底好转,乔青青欢喜极了,没曾想转头就觉得头晕目眩,晕了过去。 这场病乔青青有所准备,上辈子她也在升温后小病了一场。 “咳咳,我就是感冒了,没有大问题的,你回去那边睡,别被我传染了。”乔青青催促邵盛安到主卧那边睡。 “我不要,现在生病能增强抵抗力,更能适应环境,这是你说的,我不能放弃这次机会。”邵盛安不肯走。乔青青无奈:“哪儿有人主动要生病的?” “我不走。”邵盛安躺下,将手伸到她脖子下让她枕着。 没办法,乔青青只好由着他了。 “你最近一直睡眠不好,老熬夜,身体机能下降才会这样的。别怕啊,我在你身边呢,你很快能好的。”邵盛安安慰乔青青,也在安慰自己,“我们没有接触到老鼠蟑螂还有脏水,空气里的病菌肯定是小问题,不然的话气温这么高,到处都臭烘烘的,活着的人都得呼吸,那不是全世界的人都会被击垮么。等你好了,身体一定更强壮。” 这些话,都是邵母生病时乔青青安慰他的。她鼻子有些酸,低声“嗯”了一声。她头有些痛,睡不着觉,就跟邵盛安闲聊。 “这一次没有人来抢房子了,不知道他们去抢了谁的。” “杜杰的表哥他们?” “嗯。”也许是这辈子她不再是独居一人,已经过了房子被抢走的时间点,杜杰表哥那群人并没有来。 邵盛安的语气中带着狠意:“他们要是敢来,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外面陆续开始有人活动,皮划艇在脏水中穿行,激起阵阵涟漪。开始时没有人过多警惕,毕竟在水灾那几个月里,这种场景再正常不过了。直到大白天的,竟然有人直接砸门砸窗进屋抢劫,才真正让末世恐惧蔓延开来。 天灾固然可怕,人祸更是雪上加霜! 金源小区暂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但好像其他楼栋发生过几次争吵,有一次还打了起来,隔着另一栋楼,乔青青都能听见那一边打架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打架,都吃不饱了还有力气打架啊。”701,王奶奶念叨着,抖着手,将水瓶里的污水倒在泥土里,期待地等待着这盆土豆能够长活。 “太奶奶,这水能行吗?” 见孩子舔嘴唇,王奶奶叹气:“死马当活马医,不然的话去哪里找水来种东西呢。你忍着点,这水不能喝的。”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她就觉得喉咙干涩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孩子吓一跳,王奶奶心中发酸,安慰孩子:“太奶奶没事,就是渴得喉咙痒了,没事的啊。” 王家乐的妻子沉默地打开柜子,拿出来半瓶水,倒了一瓶盖给她:“奶奶喝一点。” 王奶奶接过,却给孩子喝。 她急了:“他和芳芳都喝过了,奶奶你自己喝。” 王奶奶努力咽唾沫,嘴唇干裂,扯起笑容时能够感觉到皮肉撕裂的痛楚。“我不渴,不用给我。” 王家乐妻子就哭了。 “别哭,家乐会回来的,我给他算过命,他能活到六十岁呢,我们啊,就在家里等他回来。”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敏啊!你别走!” 王奶奶手一抖。 702,家里门窗紧闭窗帘拦住所有阳光,黑暗中有哭泣声,一个年轻的女声凶道:“别哭了!哭就是浪费力气!” “你别凶孩子,孩子懂什么。”年长的女声沙哑。 “他们没有爸爸了!不懂也得懂起来了!” 隔壁传来哭声,陈炳刚老婆迟疑:“不会是家欣那个堂妹没了?” 儿媳妇说:“应该是的,那也撑得够久的了,天天那么咳嗽谁顶得住,这世道早走早解脱!”她这么说着,声音却忍不住哽咽。 801,郑铁辉换了身衣服,轻松地舒出一口气:“我就说我没事的嘛,我郑铁辉还能再战三十年!老天爷不会收我的!” “中午吃点好的庆祝一下,你上次还带回来一瓶红酒,我感觉红酒已经坏了,你说还能喝吗?” “我看看——这瓶就被冻了两年,解冻后好像变质了,变质了也不怕,以后这东西可是好东西,人啊经此一遭,什么肠胃都成铁打的了,肯定能喝,先收起来!” 郑太太应声,皱眉:“楼下在鬼哭狼嚎什么?” “我看看去。” 郑铁辉开窗,听得更清楚些,他不高兴地合上窗户:“又有人死了,真是晦气!”他看着楼下的水位,再看向远方,眼中闪烁着算计。这个世道要乱起来了,要怎么样才能更好地活下去呢? 801,乔青青在床上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 “你别起来,今天外头有风,你别吹到了。” “我没有打算出门,你放心。”她坐起来,“外面是什么动静。” 邵盛安关上门,神情有些沉重:“是家乐的堂妹去世了,病了好久了。” 乔青青看向窗外:“王家乐和陈叔还没有回来。上辈子他们一直在家里,盛安,你说是不是我的存在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如果没有冲锋舟,他们不会做出到福山送葬的决定,现在也就不会下落不明。” “青青,这不是你的责任。”邵盛安忙说,“他们是成年人了,出门之前就应该衡量过路途上有可能遇到的危险,他们决定出门,就已经做好准备。” “可是——” “青青,在他们心里,家人比危险更重要,所以冒着危险也想将家人的尸体送到福山入土为安,我们只是邻居,他们需要帮忙,我们提供了援助,只是这样而已。青青,你不要想太多,你现在还病着,病中最忌多思多虑,这还是你之前跟妈说的话,你忘记啦?” 乔青青苦笑,她也发现自己的情绪像满溢的湖水,一丝动静就会淌出来。 也许是生病真的会让人脆弱。 “好,听你的我不想了。”她又要躺下,邵盛安忙扶着她,帮她盖被子。 “饿了么?我妈煮了鸡丝粥,你想吃吗?” “没胃口,我睡一觉起来再吃。” 等到乔青青的呼吸平缓,邵盛安才轻手轻脚出去,小心关上门。 “青青吃饭吗?”邵母轻声问。 “她睡醒了再吃,我们先吃。” 乔诵芝从楼上下来,将刚收下来的衣服递给邵盛安:“太阳晒得透透的,什么细菌都杀没了,她一会儿睡醒你给她换上,生病了更要注意干净卫生。” “知道了妈,等一下我还打算换床单呢。” “真是造孽哦,家欣堂妹还那么年轻……唉。”乔诵芝想起刚才听见的动静,心中很不是滋味。 “可不是么,我现在就想啊,我们一家都平平安安最好了,青青赶紧好起来我才安心呐。”邵母也发出感慨。 王家欣堂妹的尸体暂时被安置在楼下的空房子里,其他建筑物里也发生差不多的事情。高温、酷热,尸体在很短的时间内疚腐烂发臭,蚊蝇与老鼠蟑螂将尸体当做大餐,吃饱喝足后又到处流窜,将细菌传播到各个角落。 乔青青在家里养病,家里每天晚上仍会通风两个小时,熟悉的尸臭味从窗外涌进来,勾起她不太愉快的回忆。 但让她更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到来,在她跟邵盛安聊过这辈子杜杰的表哥没有来抢房子之后,杜杰的表哥带着人再一次来到金源小区,目标是801。 第52章 第 52 章 这一天仍是万里晴空,一大早就艳阳高照,水位已经退到四楼,乔青青睡醒后邵盛安会掀开窗帘一角,让阳光进来洒到床上,让乔青青能够晒一晒太阳。 “爸抓了好多水蛭,就等你好了去收拾了。” 吃饭时,邵盛安笑着说。乔青青白了他一眼:“妈今天做的是皮蛋瘦肉粥!” 邵盛安笑眯眯地看了眼她碗里黑色皮蛋:“长得不一样嘛,这是皮蛋,好,是有点黑,我的错我的错,你赶紧吃。” 乔青青哼了声,继续吃粥。 见她有心情说笑,邵盛安很高兴,觉得这是病情好转的表现。 她的确觉得自己好多了,这两天已经不再觉得身体冷,味觉也开始恢复。 “妈妈!有人来了!”外面邵盛飞突然大声喊。 “我去看看,你继续吃早餐。” 邵盛安很快出去了,走到邵盛飞身边探头看。 “弟弟,你看好多人啊,他们都是光头哎,弟弟,我也能有光头吗?” 看一眼,邵盛安的心沉下来,眉毛紧皱。 光头,六个光头男人,跟青青说的对上了,这群人就是抢走房子赶走青青的人!他立刻让邵盛飞去楼上喊人:“喊爸爸下来。” “哦哦!”邵盛飞哒哒上楼了。 邵母在厨房洗锅,听见动静扬声喊:“别跑太快!飞飞扶着点!” 乔诵芝在卫生间洗衣服,笑着说:“飞飞还是活泼点好,前一阵被吓成那样,我看了都心疼。” 邵母露出笑容:“是啊,那时候我都担心死了,还好青青有本事,给飞飞开药吃,吃药后他夜里就没有再做噩梦吓醒了,唉,做妈是一辈子的事情,等我闭眼了,还得操心着孩子们呢。” “可不是么……” 两人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跟平常一样说说笑笑地做手头的活。邵父在露台上卷水蛭呢,他看着墙角满满几大桶成果,特别有成就感,邵盛飞上楼来时他正眯着眼睛一手叉腰一手擦汗。 “爸爸!弟弟喊你下去!”邵盛飞大声喊。 “哦哦,你弟喊我啊?这就来了,你先下楼去,这里好热的。” 楼下,邵盛安已经从杂物间里翻出了武器,两把西瓜刀,一根钢管。 “你在翻什么,我帮——”乔诵芝提着洗好的衣服出来想到阳台晾晒,看见西瓜刀愣住了。 “妈,家里可能会有点麻烦,您带着我妈进屋陪青青。” 听出邵盛安语气中的狠意,第一次见识到女婿这一面,乔诵芝颇不习惯,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家里有什么麻烦? 正好邵父和邵盛飞下楼来了,邵盛安将武器安排一番。 “爸,这把给你。大哥,这根钢管你拿好。” 邵父愣愣地接住,邵盛飞兴高采烈地握紧,问:“弟弟,我们干什么去?” “有坏人来了,我们打坏人。” “好耶!我打坏人!我要打坏人!” 邵父一头雾水:“盛安啊,你这是搞什么啊,西瓜刀——” “爸,有人来抢劫已经靠岸上楼了,很快会到我们家,你要做好准备!” 砰!砰砰! 门口的铁门被撞响了,刺耳的声音穿过三重防盗门,隐约传进屋里。 邵盛安转过身对着大门的方向,嘴唇紧抿:“他们来了。妈,您和我妈进屋。”他还惦记着这个。 “我知道了!”乔诵芝反应过来,放下桶跑到厨房去,小声跟邵母说,安抚好她后两人一起进次卧,但两人如何放心得下外面,便打开门缝听外面的动静。 八楼过道,周鹏愤愤地又砸了一下门,气闷不已。 “鹏哥,怎么办啊,这个铁门好硬,我们带的工具剪不开。” 周鹏有些恼怒,表弟杜杰跟他说了这个风水宝地,正好给他提供了发泄心中火气的借口。这个鬼他妈的世道不让人活,他还忍着憋着干什么?自家的老房子塌了,上头建的避难所也毁得差不多了,没有物资的避难所一点用的都没有,那些人还在那里抢来抢去,抢个屁啊!这种民居就很好,一直有人住,住的人又不像避难所那么多,环境肯定也不很差。 听了杜杰的话后,他立刻决定抢了这个地方。知道这里有铁门,他还让朋友回早就被淹坏了的家翻箱倒柜地找,找到这把生锈的大铁钳,原来以为很容易就能把铁门剪开,结果根本剪不动。 “哥,这个门太他娘牢固了,一定很贵,弄坏了也不好,以后我们自己要住这里,有个铁门更有安全感啊。” 周鹏骂了一句,不满地四周看了看,做出指令:“你们两个守这里,其他人跟我爬窗户,把绳子拿出来,我们从过道这个窗户爬到他们家阳台去,从阳台进。” “好主意啊鹏哥!我看见了,他们阳台有玻璃,这个简单,我带了铁锤!” “走!这就行动!” 701,702和802已经听见动静,都觉得不可思议。 “青/天/白/日的,小偷竟然这么猖狂的吗?”王奶奶不可置信。 “大伯娘,现在外头都乱了,军队不知道哪里去了,坏人现在什么都敢干!” “那怎么办啊,他们好像要往青青家去了,我们得做些什么——” “大伯娘,我们帮不上忙的,你看看我们家,现在已经够惨的了,没有力气管别人家的闲事了啊。” 702,陈炳刚儿媳妇郑秀仪轻手轻脚地将窗户锁好,再拉好窗帘,回房间和婆婆一起抱着孩子。孩子被这种气氛吓到,忍不住哭了。 “别哭!”郑秀仪死死捂着孩子的嘴巴,用气声说,“别哭了!再哭坏人要把你抓走丢水里去了!” 802,郑铁辉将遮阳的窗帘掀开一角,小心地从那一角往旁边801的阳台看去,心跳得特别快。 那些人从过道的窗户爬出来,这就要快爬到801的阳台了!他死死盯着他们,手紧紧捏着窗帘,诚然他不喜欢隔壁801,但来了这么一群看起来穷凶极恶的光头男人,这栋楼这个小区以后还有平静日子吗?可让他出去帮忙,他又提不起勇气,他只有一个人,那些光头男可是有六个人!801根本没有开门,这些人才走阳台要强行进去,他是傻了才会开门出去吸引火力。 “奇怪,怎么不抢别人的就抢隔壁?会不会是仇人啊?”郑太太也满心担忧,“他们不会转头对付我们这三家?” “应该不会,他们目标很明确,从进小区就直接往四栋来,进楼后又直接找上801。”郑铁辉仍看着隔壁,抿唇,“就算他们进不去隔壁改变目标,那个目标也不会是我们家!你盯着点,我去拿点东西。” 郑铁辉进房间,从隐蔽的地方找出来一个盒子,打开盒子的瞬间,他的呼吸也跟着收紧。他将黑色的手枪小心地塞到口袋里,心中更有底气,深吸一口气,他走出房间继续到阳台观看情况。 801,在没有听见铁门的响声后,邵盛安更加警惕,他不认为那些人会撤退,肯定是起了别的坏心思。 砰! 阳台处有声音,邵盛安脸色微变赶紧冲过去。 拉开窗帘,他就看见一个陌生脸孔攀爬在阳台外面,正在用锤子敲玻璃! “娘的!这好像是钢化玻璃,好难敲!” 声音隐约传进来,邵盛安十分愤怒,这些人,这些人竟然敢!只要一想青青曾经害怕地躲在家里,外面有人砸门砸阳台,像野狼一样冲进来,他就恨极了。 “笨!用锤子尖的那一头去敲,盯准一个地方敲!” 这是钢化单向玻璃,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邵盛安愤怒之下仍越发理智。阳台长三米,他们在那边,他在这边,西瓜刀和钢管都攻击不到他们。可如果用棍子来加长西瓜刀,攻击时又可能被抓住武器,反而被拉下去。 他将西瓜刀放下,去厨房提了一壶热水,将热水倒进水瓢里,然后在自己身上绑绳子。 “爸,大哥,拉紧我。” “哎!放心爸一定拉住你,你要小心啊!” 阳台呈矩形,当时封阳台的时候,乔青青采取师傅的建议,用水泥砖头封住靠近过道窗户那一边,将逃生窗留在远离过道窗户这一侧,中间这一面才用钢化玻璃封住,这样既实用也美观。 所以周鹏他们爬到801的阳台后,对那一侧的水泥砖墙束手无策,只能骂骂咧咧地放弃,继续往前爬,去砸那一面大玻璃墙。 朝邵盛安脱鞋钻出逃生窗,一只手紧紧拽着逃生窗外开的扇门,另一只手示意邵盛飞将地上的水瓢给他。 “弟弟水,你拿好了好烫的。”邵盛飞小心地将水瓢递给他。 接过盛满热水的水瓢,邵盛安探头出去,往右边一看。 那人也看见他了,明显愣了一下。 邵盛安咬牙,毫不留情地将热水泼过去。 热水在空中散发热气,旁边的玻璃蒙上白雾。 “啊!” 热水热气蒸腾,看得人头皮发麻。 猝不及防遭受攻击,那人下意识躲避,但他本来就扒着阳台,根本没地方躲避,电光火舌之间他松开手,整个人摔了下去,腰间的绳子拽住他,窗户里面的人赶紧用力,堪堪在他砸到七楼阳台时拉住。 但就算这样,那瓢热水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下坠,仍砸到他脸上。 “啊!!” “出什么事情了?快把大军拉回来!”周鹏大声喊。 几个大男人一起用力,很快将人扯上来,那人抱着脸一直在惨叫,周鹏掰开他的手,倒吸一口凉气。 这张脸一片通红,这是烫伤! “大军?”他的声音发抖。 大军喊痛:“好痛!好痛啊!我是不是瞎了我看不见啊!好痛啊!我的脸我的脸被烧熟了啊!”他抓挣扎着要抓,扯下自己的头发,头发竟然带着头皮一起掉了。 “他怎么敢!怎么敢!啊!”周鹏愤怒极了,冲到铁门处用力踹了好几脚。 “鹏哥!大军怎么办啊……” 其他人六神无主,大军的样子实在太惨了,看了让人害怕。这一会儿功夫,大军脸上的皮肤似乎已经不平整了,里面好像包着一汪一汪的水。 “我以前看过新闻,说烫伤要先用冷水冲,然后送医院——” 众人沉默。他们哪里有足够多的干净的冷水?医院,现在也不是以前的医院了,送过去也没有用。 大军还在哭嚎,他痛得不停挣扎,像一条在夏天柏油路上跳动的鱼,同伴们赶紧按住他,一个个心都乱了。 “鹏哥!怎么办啊!” 其他人仍喊他,指望着他能给一个主意。 “这里什么都没有,先把大军送回家!”周鹏终于下决定。 他恨恨地看着801的大门:“既然他们这么狠辣,也就别怪我不留情了!走!先回家!下次再来报仇!” “盛安啊,他们走了。”邵父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会再来的,不过应该暂时没事了。”邵盛安将热水壶放回厨房,进屋去跟乔诵芝和邵母报平安。 “没事就好,唉!” 这番动静,乔青青早就醒了,拉着邵盛安的手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见他手背上有水泡,很是心疼,让乔诵芝去找药箱,拿烫伤膏给他擦。 “你自己先去冲一下冷水。” 不想让家里人操心,邵盛安很听话地照做了,之后乔青青亲自给他擦药,过程中听邵盛安说了刚才的事情,她皱眉:“他们一定会再来的。” 不过她想了想,那些人只要进不来,也就没什么威胁。 换做以前,她可能还要担心一下那些人要怎么报复,他们一家人躲在家里固然安全,但也是“瓮中之鳖”,一把火就能让他们老老实实自己开门出来。可才经历过两年寒冬,能烧的东西早就烧得差不多了,她并不认为那些人能找出足够的燃料来报复。 就算有,她也不怕,她空间里的灭火器又不是摆设。 “别想了,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见她走神,邵盛安安慰她,“我们家有足足三重防盗门呢,怕什么。他们要再敢从阳台来,我就一个个戳下去。” 看着丈夫眼神中残留的狠意,乔青青的心情很复杂,她既为丈夫能够适应末世生存规则而欣慰,又为丈夫真正迈出这一步而感到心酸难过。如果没有末世,她的盛安应该西装笔挺地在会议室里做产品阐述,而不是光着脚爬逃生窗,冒着危险去泼热水逼退外来入侵者,她看着丈夫的手,上面的水泡很刺眼,这双手本来应该敲击键盘或者握笔写计划书的…… “又走神。”邵盛安无奈,摸摸她的脸柔声说,“别再想东想西啦,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身体,只要你好好的我才安心啊,乖啊青青。” 乔青青抱了抱他:“知道了,我就快好了,我们一起保护这个家。” 他眼神柔软:“好,那你继续睡,睡醒再起来吃午饭,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 “没有去哪里,就是下楼一趟,跟七楼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将咱们门口的铁门安装在七楼楼道口。现在水位一直在退,外来的人从楼梯就能上楼来了,很不安全。” 乔青青松开手,从空间里拿出一袋面粉,想了想又拿出一个塑料袋,拆开面粉袋,用勺子舀面粉放进塑料袋里,只装了半袋她就停手。 “这半袋面粉给王奶奶。”就当是对王奶奶上辈子收留她,以及最后给的那半块土豆饼的最后答谢。更多的,她不能给,会给家里招来祸患的。 “好。”邵盛安又抱抱她,“你做得足够了,末世前你就给他们家送过快递,绿豆和土豆还有其他的种子,只要他们家好好经营,到今天物资也不会短缺的。” “我知道,就是想再送一点点东西,这样我心里舒服一点。”今天杜杰表哥他们的到来,唤醒了她不好的回忆。 亲亲她的脸,邵盛安柔声说:“好,我一定给王奶奶送过去,这栋楼现在年纪最大的就是她了,她从小看着你长大,我们送点东西很正常的。” “嗯。” 邵盛安很快出门,过了一会儿就回家,和邵父一起拿上工具开始干活。拆门这事一回事二回熟,很快他们两人就合作着将铁门拆下,合力扛下楼,将铁门按在七楼楼梯口。 “这里还得堵起来,不然的话外人拿一把梯子就能从铁门下面直接翻到上八楼的楼梯。”邵父指着七楼往八楼的那截楼梯说道。 “那就堵起来,我回家弄点木头——不行,弄点钢管直接焊起来。” “你们这个焊机挺好用的啊,这都几年了还能用啊?”王叔殷勤地夸奖,“这质量真好啊,装电池的?应该挺贵的?” 邵盛安淡笑没有回应。 四十分钟后,缺口也被焊好了,邵盛安和父亲收拾好工具回家。 王叔上前去摸几下,摇晃两下,见铁门和铁围栏纹丝不动,十分满意,拖着脚慢吞吞地进屋了。他本来就有关节炎,寒冷那些日子里,让他的双腿更加疼痛,到今天走路都不方便了。 “外面那么热,又在焊东西,又热又吵,有什么好看的。”他的妻子埋怨他腿脚不方便还尽添乱。 “我身体好着呢!“他的脸色不好看了,妻子也收了声,两人都想到了英年早逝的那几个孩子,唉!他们两个老不死的,哦,加上大伯娘,三个老不死的命硬得很,孩子们都年轻却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几次,难受啊,心痛啊! “唉,你们两个也别吵了。”王奶奶将面粉拿出来,“这是刚刚盛安偷偷给我的,唉,他们都是好孩子啊!等一下弄点炒面粉,泡点糊糊给几个小的吃,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王叔震惊:“邵盛安给的?哎哟,这面粉味道真好,不是发霉的!” “人家怎么会拿发霉的东西送人——”王奶奶摇头。 “看来801家的存货还有不少,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我怎么看着他家的日子愣是过得比别人强!” “我感觉他家有电,好像开空调了!” 王奶奶惊讶地转头,王家欣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走过来坐下:“你们夜里没有听见有声音吗?很小声,感觉像空调外机的动静。” 王叔放松些:“你是猜的,怎么可能开空调,之前那么冷,什么电器都给冻坏了!就算有也开不了。” 王家欣不赞同:“那我还能听错啊?801不是还装了太阳能发电机么?现在太阳这么大,发的电开十台空调都够了!” 小叔笑了:“我刚才都说了,前两年那么冷,什么东西都被冻坏了,801就是真的有太阳能发电机,肯定也被冻坏了啦!” 楼上802也在议论。 郑太太还有些不高兴:“之前是他们将门拆了,现在又说要装到七楼,亏你好脾气还答应下来。” 郑铁辉把玩着手里邵盛安留下来的铁门钥匙,嗤了一声:“你傻啊,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反对?邵盛安主动递过来的台阶,我干嘛不接?就是我不同意他,楼下同意他装的话他还是能装,我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到时候人家把铁门一安,我们出入还得跟人家拿钥匙,那才是低头的时候呢!” “反正你有理,我也不管。对了,刚才你怎么不问一下他们家是不是真的开空调了?我真的听见隔壁有嗡嗡声了,那肯定就是空调外机的响声!” “问了又怎么样?那是人家的,之前没能蹭人家的地暖,现在就能蹭人家的空调了?” “不问问怎么知道——” “那乔青青再拿菜刀剁门,你不怕?” 郑太太不坑声了,发泄般地摔枕头。 过了一会儿突然大声喊:“我太热了!就要热死!这过的是什么日子,这是人能过的日子吗?我就没有这么臭过,一天天的满身都是汗,浑身都是汗臭味,我受不了了!” 隔壁房间里,郑梁栋仍是要死不活的模样,烦躁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第53章 第 53 章 十公里之外,杜杰家。 家里一股们腐烂闷臭的味道,郑萌很爱卫生,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干净的水多么珍贵,喝都不够了,哪里舍得拿来洗澡洗衣服做打扫?天气太热,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臭汗捂出来的馊味,郑萌烦躁地拿扇子扇风,哄孩子不要哭闹。 “爸爸呢?” “你爸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爸爸会带吃的回来吗?” 郑萌心情很差,压住燥意哄孩子:“会的,你要听话爸爸才带东西回来给你吃啊。”心里计算着家里的存粮,一想起那些面糊糊她就没有胃口,可没办法,升温后避难所全没了,物资船也不再派发物资,家里的存粮一天比一天减少,她老公倒是努力出去找门路,偶尔会带东西回来,有时候身上会带伤,衣服上有血迹,可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地用以前的化妆品将那些血迹遮住。 天黑之前,杜杰回来了,脸颊红肿。 “这是怎么了?!”郑萌大惊。 “被我表哥打的!嘶,痛死了,家里的药还有没有,拿出来给我擦擦。” 郑萌忙去拿药箱,拿出一瓶红花油,红花油被之前被冻过,解冻后生出怪味道,不过这时候也无从挑剔了,有药油能用总好过没有。她小心地给杜杰擦药,恨恨道:“你表哥是疯了吗无缘无故打你干什么!打坏了现在都没办法去医院找医生!” 杜杰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萌萌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又理直气壮起来:“都是你那个朋友青青,你知道他们家做了什么吗?” “青青?” 郑萌愣了,这个名字也有段时间没有听见了,乍一听她还有些发愣。对了,青青,她的好闺蜜乔青青,原来他们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上次见面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青青怎么了?你表哥打你关青青什么事情?” “表哥和他的朋友们去金源小区那边办事,当时有了些小误会,乔青青家不知道怎么回事泼出来一壶滚烫的热水,热水!将表哥的一个朋友,叫大军的那个给烫着了!” 郑萌惊呼。 “我去看过了,你不知道大军现在多惨,头发连着头皮一起脱落,脸上都是水泡,眼睛都睁不开了,我走的时候已经发高烧了,现在缺医少药,这样严重的烫伤他不一定活得下来!”杜杰越说越激动,不停咒骂。 “不会,青青和她老公都脾气很好,怎么会无缘无故泼陌生人热水?到底是什么误会啊?” “我也不清楚——”杜杰眼珠子动了动,拉住她的手,“老婆,你跟乔青青是好朋友,不如你帮忙牵个线,让表哥和乔青青他们两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消除误会你说好不好?” 郑萌犹豫:“可是上次我去找她……就是她爸爸那件事的时候,我感觉她就生我的气了,这两年来都没有跟我联络。” “你们十几年的朋友了,她还能真的跟你绝交啊?老婆你帮帮我!我都被表哥迁怒打了一顿,你看看我的脸——” 她心软了,想想也是,表哥跟青青发生误会起冲突,因为自己的关系,表哥还迁怒了自己的丈夫,这事的确跟她有关系,她有责任出头解决这件事。 “好,我帮忙,等水退了再去了,现在出门我害怕。”她想起在水里看见的尸体,上面有成团的苍蝇在叮,十分吓人。 杜杰不同意:“趁热打铁!就明天去,我教你怎么跟她说!她家伤了我表哥的朋友,不过应该不认识我表哥,我们过去后你不要直接说出来,先哄她开门放我们进去,明白吗?我们进屋后再坐下来好好谈!” “知、知道了。” 从大降温那天开始,夜晚不再安静,之前是冰层碎裂声,现在水位下降,夜晚更是杂音不断,物品碰撞声,巨人观爆裂声,都让夜晚不再平静。而随着秩序崩塌,夜晚的声音又增加了一种。 这一天晚上,乔青青被呼救声惊醒。 “有人在喊救命,好像在附近。”乔青青平复呼吸,问邵盛安听出位置在哪里吗。 “听出来,感觉像是前面清辉大超市的方向。”邵盛安紧紧抱着妻子,心跳得也很快。 刚才那一声惨叫真的太凄厉了,穿透夜幕刺进耳膜,让人一个激灵,心跳加速。 隔壁房间也传来父母们被惊醒的动静,乔青青还听见邵盛飞的哭声。 “大哥被吓到了,你去看看。” 摸摸乔青青的头,邵盛安下床开门,门一开,热气逼人,他赶紧将门关上。 乔青青则下床走到窗边去,掀开窗帘。同屋里一样,外面也是一片黑暗的世界,一丝光亮都没有,看了一会儿,什么都看不到。忽然又是一声刺耳尖叫,她立刻往东边看去,可仍是一片漆黑。 她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谁家出事了,上辈子她经常在夜里躲在床底下,哪怕天气再热也不敢出来,就为了床底带来的安全感。 “大哥没事了,青青?”邵盛安回屋。 “我就看一下外头。”乔青青爬上床,拉被子盖好。邵盛安也上床来,摸索着确定她被子盖好了才躺下,自己随意拉被子一角盖肚子。 “别担心,我们小区没事的,快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邵父就活力满满地开始种蔬菜了。 “之前的都热死了,能种得活么?”邵母担心。 “前一阵那么冷,不也让我种成了么?总要试一试的。”邵父将新菜地定在阁楼上,反正阁楼现在也不住人了,拿来种蔬菜最合适了,为了遮阳,他还找邵盛安要了些塑料薄膜、纸板和没用的衣服,裁剪一番在阁楼又搭了个遮阳棚,说这是双重保障。 “太阳下山后我就来种!” 邵盛安说他来准备种子和土壤,他记得青青说过,空间里也屯着一些土呢。 楼下,乔青青正跟乔诵芝撒娇:“我觉得我好了,可以洗澡了。” 乔诵芝不同意:“你就先换衣服,等彻底好了再洗澡。” 磨了又磨,乔诵芝终于破功:“洗洗洗,你有艾草么?拿点出来我来煮艾草水,你用那个洗澡。” 乔青青就是个百宝箱,什么都有。乔诵芝用艾草烧了一大桶水,又拿两个空桶让她站在里面洗:“边洗边把水接着,不然下水道封住流不下去的,收起来还能打扫卫生,别浪费了。”让乔青青赶紧趁热洗。 卫生间里,乔青青站在空桶里用水瓢舀水冲头发,打了两次洗发露才觉得头发洗干净了。 洗完澡,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了两斤,舒服多了。 出来后,乔诵芝又催促她去吹头发,邵盛安已经准备好吹风机了:“我给你吹。” 她眯着眼睛享受着,感慨:“太阳能发电机真好用啊。” “可不是么,这天气没有空调太难过了,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吗?” “我猜猜……四十?” “那是早上十点的温度,现在快中午了,已经四十四摄氏度了。” “来吃午饭了!”邵母在客厅喊。 “走,吃午饭。”邵盛安拿夹子帮乔青青将头发夹起来,开心地说,“终于可以一家人一起吃饭了!” 吃过午饭,一点多时已经完全不能外出,连窗户都能关紧拉好窗帘,实在是太热了! 空调开起来,众人都去午睡,乔青青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喊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喊她的人是邵盛安。 “几点了?” “五点多了,你睡了四个小时不能再睡了,起来清醒一下,一会儿要吃晚饭了。” 夫妻俩聊了几句,在客厅的乔诵芝就听见外面有敲门声,她喊了声,是王奶奶家的孩子。 “有人找乔阿姨!” “我先去看看是谁。”邵盛安立刻站起来,很快他又回来了。 “是郑萌,她说来探望你。” 乔青青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探望我?” “嗯,我没让楼下开门,先上来问你的意见。” “她自己一个人?” “看起来是一个人,我看看——”邵盛安走到阳台去看,回头,“杜杰在楼下的皮划艇上。” 原本乔青青想说不见,是邵盛安劝她:“好歹你们那么多年的情谊,你们三个人以前那么要好,是爱还是恨,总要弄个明白,如果她是无辜的,至少你能少恨一个人,我希望你能够轻松一点。” “……”乔青青点头,“那我跟她见一面,铁门不要开,隔着铁门聊就行。” 昨天杜杰的表哥他们才来,今天郑萌就来了,这让她不得不提防。 下楼,乔青青见到了许久没见过的郑萌。 郑萌比以前瘦了很多,见到乔青青就眼前一亮:“青青!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青青,你先你开门放我进去,外面好臭。” 乔青青没动,问她来干什么。 “我来看你啊,我们那么要好,当时是我口不择言,说了你不爱听的话,难道你真的记恨我了?”郑萌面露悲伤,“这年头大家都不好过,我只希望你能够过得好,这次我过来,是因为昨天晚上梦见你和雯雯了,雯雯和胡岩海从婚房搬走,说是去胡岩海亲戚家避难了,这两年多来我也没有机会跟她见面,能见的人只有你,青青,你不要生气了,我跟你道歉,我们还好好的好不好?” 要是以前的乔青青,在听到这番话后肯定已经心软的。 到现在的她面无表情:“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回去。” 很敷衍。 郑萌傻眼了,愣了一下才说:“你、你不请我上去坐坐吗?我们好多年没见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跟你已经没有什么好聊的了,外面危险,你和杜杰趁天还没有彻底黑早点回家去了。” “青青!青青!”郑萌喊她,越喊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哽咽了,“我就知道,你其实就是口头上跟我是朋友,其实心里一直看不起我,你最好的朋友不是我和雯雯,只有雯雯!你最好的朋友只有雯雯!” 乔青青有些恍惚了,想起三人少女时期亲密无间的画面。她叹一口气,回头:“你知道雯雯已经死了吗?” “什、什么?” “雯雯已经死了,死去很久了。” 郑萌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会?!” 她下意识回头,她身后空无一人。 这样的情态,让乔青青想起了当年郑萌跟她与雯雯哭诉杜杰出轨时的往事,当时她和雯雯安慰郑萌,第n次劝分。可只要杜杰喊她,郑萌就会立刻松开她们两人的手,满怀期待地转头看,然后奋不顾身地朝杜杰奔去。 此时也一样,她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时,第一反应也是找杜杰。 这一刻,乔青青突然想撕开一切,给自己一个明白。 不再试探,乔青青直接问:“今天你来,是杜杰让你来的?杜杰是为了他表哥对不对?” 只需要两个问题,乔青青就能够从郑萌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青青,都是误会,我也是想帮你们解除误会——”郑萌赶紧解释,“你既然猜出来了我就直说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跟阿杰的表哥握手言和,你先开门,我让表哥过来跟你们好好谈一谈,大家不要吵架了。” 这话一出,藏在楼下的周鹏脸色就黑了。 “这个蠢女人!” 而楼道上,乔青青她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她释然一笑:“郑萌,你回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多年交情,乔青青其实很信任郑萌的为人。 郑萌的确软弱、敏感、柔弱,但她绝对不会主动害人。 可郑萌爱杜杰,爱情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甘之如饴地被欺骗,被利用。 上辈子,她忙碌于寻找公婆和大伯,担心老家的母亲,忧心于出差在外没办法归家的丈夫,她根本没有心情跟其他人联络。 只有袁晓雯和郑萌,是她心烦意乱、痛苦焦躁时唯二倾诉的对象。 通讯中断之前,盛安还没有到家,杜杰是如何确定盛安后来也没有回家,判断出她独居的? 通讯中断,知道盛安死亡的亲人朋友,只有胡岩海和雯雯。胡岩海来给她送过东西,自然知道盛安去世了,她想起水灾时和盛安第一次去胡岩海堂叔家看望雯雯时的场景,当时雯雯提过,搬家来堂叔家时路过郑萌家,跟郑萌打过招呼。 那么她可以推断,上辈子雯雯搬家时也见过郑萌。而那个时候盛安已经去世,胡岩海应雯雯的请求,已经来过她家,郑萌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而在雯雯搬家后不久就开始身体不适,后来又流产、生病……自顾不暇,所以胡岩海没有再来过金源小区。 乔青青相信郑萌不会故意害人,但她托付终身的那个人却会利用她。 从刚才郑萌的话语中可以得知,郑萌是知道杜杰表哥跟她矛盾的,但应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杜杰跟郑萌说什么,郑萌就信什么,不愿意也不会去多想,于是利刃向前,刺中的只会是她这个好朋友。 “你走!”乔青青没有留恋转身上楼。 看着乔青青决绝冷漠的背影,郑萌满心惶惶,她知道在这一刻,她真的失去了青青这个朋友。 计划失败,周鹏气冲冲地下楼,四个同伴赶紧跟上。 “将皮划艇下水,我们回去。”周鹏热得烦躁极了,看着西边,那里已经完全看不到太阳的踪迹了,但这鬼日的天还是热得要命!他躲在六楼,六楼臭得要熏死人,脚下的地面都是黑色的泥,一脚踩上去咯吱响,还会有蟑螂从里面蹿出来。忍受着这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等铁门开的那一刻冲上去,现将乔青青那个女人抓住做人质么?! 结果郑萌那个蠢女人根本不顶用,哄不来乔青青就算了,还自己掀了老底。哦,人家一问你就承认了,那不是傻么? 杜杰就看见周鹏黑着脸下来,赶紧迎上来:“表哥,怎么就下来了,萌萌呢?” 周鹏撞了他一下:“别提了!你说你老婆人傻容易哄,我看她的确傻,你能哄,人家也能哄,就是个棒槌!这事我记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就不信报不了仇!”气哄哄地带着兄弟们先走了。 杜杰一头雾水,过了一会儿才见到妻子失魂落魄地下楼。 “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失败了吗?” “青青跟我绝交了,这一次是真的绝交了。”郑萌眼睛红了。 “草!怎么早不绝交晚不绝交,偏偏这个时候绝交了,你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你们以前关系不是很好吗?” 郑萌也想不通,才聊了几句,青青就突然变脸了。她想到什么,追问:“你表哥到底跟青青家有什么过节啊,我看她提了表哥后就跟我绝交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表哥的朋友受伤是不是还有内情啊?” 杜杰不耐烦地挥手:“我瞒你什么了,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难道你不信我?嘶,我这脸现在还痛着呢!” “没事?回家我再给你擦药……”郑萌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丈夫脸上来,心疼极了,“你表哥下手也太重了,有什么冲我来啊,打你干什么。” “好了好了,你是我老婆嘛,被你连累我又不会怪你。”杜杰哼哼。自己老婆自己清楚,是他自己建议让他表哥打自己的,要打得看起来很严重,其实没那么痛。付出血本结果还是没能成,杜杰觉得在自己表哥面前很没有面子,语气也不耐烦了。 他看着眼前这栋楼,这栋楼的质量真他妈的好,怪不得表哥这么生气,煮熟的鸭子不仅飞了还咬人,换他肯定也气炸了。 “走回家了,天黑了路上不安全,我有点头痛,你来划。” “哦哦!我来划我来划!” 窗边,乔青青静静看着他们两帮人马相继离去。 “没想到萌萌真的帮着他们坑你,杜杰没上来特地留在楼下,是为了迷惑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邵盛安发现周鹏他们五人时很愤怒。那五个人藏在哪里?如果青青开门放郑萌进来的话,他们五人会怎么做?邵盛安不敢想象。 “别生气了,让他们去。”乔青青的声音很轻。 深吸一口气,邵盛安问她刚才为什么没有再跟郑萌聊详细一点。 “她看起来好像不知道内情。” “她只是不想知道。”乔青青摇头,“从她遇见杜杰后,她相继给自己冠上杜杰女朋友,杜杰未婚妻,杜杰妻子的称号,她的一切都围绕着杜杰转,如果那是个好人也就算了——我不揭开所有,是看在我和她十几年的情谊上,她这么稀里糊涂地活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就让杜杰继续哄她。” 这已经是她对待郑萌最后的情谊了。 “就怕杜杰什么时候不愿意哄他了,杜杰那个人,从以前我就觉得他的眼神太过灵活,不像一个靠谱的人。” “那也跟我没关系了,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好了,以后我们别再提她了。” 当天晚上,乔青青梦见了少女时期,与郑萌、袁晓雯在校园时无忧无虑的日子,第二天起床时还有些怅然。雯雯…… 她摇摇头,摸闹钟看时间,才五点多。邵盛安还睡得很熟,乔青青下床拉窗帘,外面已经天亮了,太阳在东边颇有存在感地散发光亮,她将室外温度计拿进来,三十九摄氏度。 气温下降没有下限,这次升温也呈现出上不封底的嚣张气势。 “不睡了吗?”邵盛安声音沙哑带着睡意。 “你睡,我去看看爸妈他们。” 乔青青在家里转了一圈又回到房间,从空间里拿出一个长盒子。邵盛安正在叠被子,问她这是什么。 “打开你就知道了,你看——”乔青青打开盒子,露出盒子里东西的真面目。 邵盛安惊奇:“这是弩?真货还是玩具?” “我买玩具干什么,肯定买真货。”乔青青拿出一个箭袋,里面放着二十根弩|箭,她拿起一根,就着窗缝进来的阳光端详箭头,金属箭头折射寒光,可见其锋利与杀伤力。 邵盛安跳下床,坐到乔青青身边,新奇地抚摸。 “你还买了这个啊,感觉杀伤力很强,能……杀人的?” 第54章 第 54 章 邵盛安将“杀人”两个字咬得特别轻,乔青青就配合他压低声音:“对,对着心脏或者额头,射得准就能杀人。” “怪不得你之前拿玩具弓|弩给我玩,这是先让我培养技术,现在才真刀实枪吗。”邵盛安哭笑不得。 乔青青抿嘴笑:“宅在家里不是很无聊嘛,我看你和大哥,还有爸都玩得很高兴。”这东西拿出来,就是拼着要人命的,乔青青之前都没有拿出来,一是想先让家里人练习技术,用玩具弓|弩练习准头更容易一点,二是秩序还在,还不是使用这种武器的时候。 直到前天,邵盛安用热水击退了入侵者,看着他手上的水泡,她十分后悔。 “这张弓|弩给你,以后有人欺负我们家,不要再用热水了。”她握住邵盛安的手,歉意地说,“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一点把弓|弩给你的,盛安,我总是想安排好一切,可是我搞砸了,对不起。” “傻青青,为什么要道歉。”邵盛安皱眉,“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要入侵我们家的坏人。青青,你不需要为别人带来的过错而道歉,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是对的。” “你总是这样,我会被你惯坏的。” “我们是夫妻啊,你是我老婆,我不向着你向着谁,好啦别胡思乱想了,我来试试这把弓。”邵盛安兴致勃勃,拿说明书来看,“射程还挺远的,真不错……” 看着丈夫研究弓|弩,乔青青眼神温柔,过了一会儿说:“买的时候有点麻烦,所以没能买太多的弩|箭,后期可能要我们自己做,这个你也不用担心,弩|箭的制作方法我也弄来了,到时候我们自己拿竹子或者木头来做,材料我也买了。” 邵盛安果然又对老婆大肆夸奖,夸得乔青青脸都红了。 “咳咳,我听见爸妈起床的声音了,我先去弄早餐。对了,现在太阳能发电机储存的电量已经够了,可以负荷一晚上同时开三个空调,今天就把房间换回来。”她生病这段时间,盛安过来陪她,她妈则跟公婆他们一起住,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对此邵盛安当然没有意见,吃过早饭后就把铺盖换了过去。 “爸在阁楼搭的遮阳棚可以挪到客厅来,不然太挤了,而且夜里开空调,白天又高温,冷热交替对种子也不好。” “好,我会弄的。” 遮阳棚挪下来,乔青青真诚地夸奖一番,说这个棚看起来真不错。邵父露出了欢喜满足的笑容:“你不是爱吃西瓜么,我看见家里有西瓜的种子了,你等爸给你种出西瓜来。” “我也要我也要!”邵盛飞大声喊,“我也种西瓜,给爸爸妈妈乔妈妈弟弟和妹妹吃!” “好啊,我就等大哥种出大西瓜。” 晚饭做的拌凉皮,还有一盘凉拌酱牛肉,乔青青又拿了一个西瓜出来切,大家围着小桌子吃西瓜,都觉得这日子还不赖。 “西瓜皮收起来,回头我削一削来煮西瓜皮水来喝。”邵母说。 “西瓜皮可以晒干,以后拿出来泡茶也一样好喝的,能清热解毒。” 听乔青青这么说,邵母忙问她怎么晒,乔青青笑着说做法,邵母听得认真,连连点头,等西瓜吃完立刻将所有西瓜皮收起来,开始削西瓜皮,在天黑下来之前将西瓜皮铺在簸箕里摆在露台上。 “明天太阳出来就能晒了。”她期待地说。 乔诵芝看看天:“又是一天过去了。” “是啊,又平安地度过一天了。” 十六天后,洪水彻底退去,留下满地狼藉。 地上一片乌黑,污泥打底,各种废弃物品、人或者动物的尸体铺陈其上,高温下水汽蒸腾,地面散发出令人无法呼吸的臭气,乔青青往下看去时,甚至觉得一楼的地面蒙着一股雾气。 “那些水汽不能闻太多,我觉得危险。”乔青青跟家里人说,暂时还是不要出门了。高温会催生病菌,散发毒气,但同样也有杀菌消毒的作用。在高温将地面彻底清洁之前,家里人最好都不要出门。上辈子她在洪水消退后出门,近距离接触到被洪水、冰层侵染过的地面环境,路上才患上疫病的。 “知道了,就是家里垃圾堆得有点多了。” “我可以穿防护服下去丢垃圾。”邵盛安说。 乔青青不让:“那倒不如直接丢下去,其他人都是这么干的。对,那就这么干,直接水位高,直接丢垃圾怕会溅水到七楼,现在十几米高,不会影响到楼下的。” 邵父就说他来丢:“我观察过了,厕所那一边的墙下有垃圾,应该是701丢的,我们也往那里丢。” 除了厨余垃圾,卫生垃圾全都丢了下去,十几米高的距离,垃圾落地发出巨响,把王奶奶他们吓一跳。 王家欣看了一眼:“没事,是八楼丢垃圾呢,好像没见过他们直接这么丢过垃圾,看来是家里垃圾堆不下去了。” “丢垃圾啊?那就好,吓得我。”王奶奶还以为是有人跳楼了。 “都活到这个时候了,谁舍得死呢?好死不如赖活着。”王家欣笑着说,然后收敛笑容,“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水退了,也该回来了。”她不相信她哥出事了,她哥一定会回来的! 越来越多的人外出,乔青青经常能看见楼下有人走动,拿着棍子翻地上的东西,找到能用的就捡起来带走。 跟上辈子的她一样,大家都在努力活着。 白天实在太热了,外面人最多的时候是早上和晚上,特别是早上四点到五点半这段时间,这时候天色微亮,太阳又还没有升起,温度不是很高——不过也有接近四十摄氏度的高温了。外出的人很快被晒黑,但对他们来说,晒黑只是小事,生病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外出的人里面,有人会边翻找东西边咳嗽,咳嗽声撕心裂肺,有一次,乔青青看见有人呕吐着倒下,过往的行人赶紧捂着口鼻避开走过去,不会有人停留,也不会有人施救,大家冒着风险出来找物资,不会冒险去帮不认识的陌生人,染上疾病。 乔青青没有继续看,但她知道在暴晒之下,如果没有人施救的话那个人不会再站起来了。 “别看了,你陪我练弓|弩,靶纸用完了。”邵盛安将窗帘拉上。 “好,我不看。” 乔青青给邵盛安做了一堆新的靶纸,一圈一圈画得特别仔细,最后将靶纸贴在木板上。 “可以了。” “你来。”邵盛安却把弓|弩给她。 “我?”她愣了一下。 “我还没见你用过弓|弩,之前的玩具弓|弩你也不玩,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不是你已经彻底掌握了这项技能,就是你讨厌弓|弩。”邵盛安笑着看她,“可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的,露一手给我看看嘛,我想看。” 有些犹豫地握住弓|弩,乔青青深吸一口气架起来,对准木板上的靶纸,眼睛微眯—— 弩|箭飞射而出,正中靶心。 “十环。”邵盛安眼中满是惊艳,鼓掌赞扬。 “不玩了,你练。”乔青青将弓|弩放下,上前去将弩|箭拔下来。 见她心情低落,邵盛安哪里还有心情练?他将弓|弩给他爸,让他爸练,跟着乔青青上楼。 乔青青收衣服,侧头:“你上来干什么?” “衣服太多了,我搭把手。” 衣服收回房间,乔青青坐在床边叠衣服,见邵盛安也不走,坐在地上给邵盛飞的裤子补破洞,忍不住笑了:“我真的没事,你不用这么跟着我。你想知道弓|弩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你听了不要难过。” 邵盛安放下针线,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是在幸存者基地学会弓|弩的,当时乌鸦横行,它们的体型比末世前大一点,不止吃腐肉,还对活人有想法,有人带孩子出门,那么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几秒间就会被从天而降的乌鸦啄了个面目全非……基地当时的领导人下决心对付那些乌鸦,招人做弓|弩,组建弓|弩队,我没有选上,竞争太激烈的,不过在培训之后,我就自己学着做弓|弩,做了好久好久,我都不记得是多久了。” 乔青青有些怀念地说,“做出来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很高兴,后来还射杀了两只乌鸦来吃,味道特别不好,又腥又臭还很柴,吃第一顿的时候还拉肚子了,不过剩下那一只我没有丢,还是吃掉了。” “扯远了,我的技能就是那个时候练来的,后来,我想杀林明勇的时候,本来也打算远远地用弓|弩下手的,可是在吃饭的时候,他说的话让我作呕,他还敢提我妈……我实在忍不了才当场动手的,如果我那时候能按捺下来,背后再暗杀他的话,也许我就不会被关进牢里,地震的时候应该能避开不至于受那么重的伤……我不后悔,晚一分一秒回到十年前,我都等不了,还好我死了,所以我们重逢了。” 邵盛安后悔了,他强撑笑意:“别说了,都怪我让你又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不,我早就已经想通了,那都是我的人生,我应该正视它而不是逃避。”乔青青的神情反倒很轻松,“话题又扯远了,我继续跟你说。某一天,我出去找物资,基地外面其实还是住着很多人的,他们不太乐意服从军队的管教,更喜欢在外面自由地生活,我见到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女人,你想想不出来她的模样有多么凄惨,有人抓住她,囚禁她,割掉了她的舌头,削她双腿的肉来吃——” 听见邵盛安倒抽冷气,乔青青苦笑:“我当时是真的吓一跳,其实我之前就听别人说过会有这种事情,但那是我头一回见到,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她还怀孕了,人很瘦很憔悴,肚子却很大。那副场景,跟地狱一样,我想救她出来,可是还没有撬开锁就有人进来,我小心趴在屋顶上,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又削掉她的手臂……那些人走了,我知道我救不走她,也没办法带她走,她不能说话,张开嘴巴无声地说话,用仅剩的那条完好的手比自己的心脏,她让我杀了她。” “青青……” 深吸一口气,乔青青语速很快:“我杀了她,用我自制的弓|弩,竹片做的弩|箭刺进她的心脏,她朝我笑,最后她还在朝我笑。等我回到基地的时候,就见到林明勇……我见到了最黑暗的人性,林明勇找到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期望着他能够给我温暖,可是他带来的只有更多黑暗……盛安,每次见到弓|弩我都会想到那一幕。” 邵盛安说不出话来,只好抱住她。她失笑:“干什么,我没事。” 她怅然地看着窗外:“其实武器是没有错的,我不应该逃避它的,技能许久没有用会生疏,明天我跟你一起练。” “好,我们一起练。”邵盛安亲亲她的脸,再亲她的额头,继续抱紧她,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努力训练。 邵父练了一会儿就停下了,还是遮阳棚里的蔬菜种子更得他的意。他挨个检查,惊喜地说:“发芽了!这里有一个小芽!” “哎哟真的呀?太好了,你成功了!”邵母很高兴。 “我让青青和盛安来看。” 邵母忙拉住他:“盛安和青青在房里说悄悄话呢,你不要打扰他们。” 有些尴尬地摸摸头,邵父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啊。” “可惜了,他们小夫妻感情那么好,就是不能有个孩子。”想到这个,邵母难过起来,“盛安和青青长得都好,也都聪明,要是能有个孩子,一定都随他们的好处,孩子肯定漂亮又聪明的。” 邵父叹气:“还说这个干什么,是我们家盛安对不住青青,唉!别说啦,说多了伤心的,我一个堂叔祖以前就跟我们几个小孩说过,人要知足,要惜福,不要太贪心了,我从小到大一直记着这个话呢。盛安读书好,初中就到花城来读书,我们好久才能见他一次,每天都想他啊,你不是还想得夜里偷偷哭么?当时我就把我堂叔祖的话说给你听了,我们要知足,要惜福,盛安读书好,我们就得让他去读,这是好事啊,没道理天底下所有好事都给我们占了,我们少见他几次没什么的,只要他好好读书就够啦,是不是?现在也是一样的嘛,盛安有那个什么空间,里面装着我们全家的命根子,要是没有空间,我们现在哪里有这么好的日子过啊?所以啊,有了空间就不能生孩子了,这事我们也得看开一点,不要太贪心了知道不?” 邵母哭了:“我就说两句,你就有这么多话堵我,我又不是不明白道理,道理我都懂,我就是难受想跟你诉诉苦,你就只会教训我。” “哎我没有教训你,别哭了别哭了!飞飞看过来了!别吓着他!”邵父一个头两个大。 客厅入口,乔诵芝刚过来就听见这番对话,实在尴尬,于是退后几步,退到客厅里才扬声喊:“亲家母啊!露台上的西瓜皮是不是可以收了啊?我要去晒被子,顺道给收了可以?” 邵母忙擦眼泪,清清喉咙应声:“哎!我来看看,你不用管西瓜皮,我这就来收了!”瞪了邵父一眼,快步离开客厅。 第二天,乔青青他们就喝上了西瓜皮干泡的水,邵母还加了点蜂蜜进去,味道更好了。 “还是喝这个健康,盛安啊,你不要喝太多那个冰的水果茶了,对胃不好的。” 邵盛安摸鼻子:“知道了妈。”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邵盛飞手里的杯子都掉了。 “我看看!” 众人挤到阳台往外看,看见一个人在外墙上爬,即将爬上701的阳台。 邵母捂住嘴巴压下惊呼:“天啊,这也太猖狂了!” 砰砰! 砸门声还在继续,可见那些人兵分两路,一路砸门一路从阳台突袭。 这些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强抢! “老天爷啊,这世道是怎么了!该怎么办啊?”邵父着急。 “他们会不会抢完隔壁楼就来我们楼抢劫啊?” “爬上去了,又有两个人爬上去了!” 金源小区其他楼栋的居民都被这股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跑到窗边或是阳台边看,一看都大惊失色。 邵盛安看向乔青青,乔青青点头:“我去拿弓|弩。” 金源小区三栋七楼,701和702住户全都严阵以待,握着菜刀,举着扫把棍,紧张地盯着大门。 “啊!阳台!” 701住户的女儿惊叫,父亲立刻转身冲往阳台,就看见入室抢劫者已经爬上阳台,举起棒球棍就砸门。 原来这群强盗还会声东击西,一伙在砸门,一伙从阳台偷袭! 玻璃门被这么一砸,立刻显出裂缝,对方咧嘴笑,又砸了一下,玻璃哗啦啦破碎流了一地。 “滚出去!”父亲厉声喊,挥动手中的菜刀。 那人却丝毫不害怕:“哇我还害怕啊,你有本事过来啊!” 父亲不敢过去,身后的妻女害怕地躲在他背后,他强自镇定,威胁对方赶紧走:“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 “哇,我更害怕啊,你去追究啊,去报警抓我啊!” 说话间的功夫,又有两个人爬了上来。 最先上来那个人吹了个口哨:“我的兄弟来了,你识相点就把家里能吃的能喝的都拿出来,不然的话我们就自己拿了哦。” 他们三人推开破损的阳台玻璃门,走了进去。父亲奋起反抗,可他并不是这几个男人的对手,很快菜刀落地被踢到角落。 “绑起来。” “知道了点哥,哇这里真不错,还能种菜啊,这是什么?韭菜吗?” “别废话,赶紧搜。” 一家三口被捆在一起丢在阳台,高温、恐惧让他们的体力快速流失。 “怎么办啊老公……” 男人咬紧牙:“破财消灾了,就让他们抢。” 隔壁传来轰地一声巨响,妻子的脸色更白了:“隔壁没有防盗门,好像门被踹开了。” “你们老实点,去隔壁的也是我们的兄弟,你们是跑不掉的。咦,这小妹妹长得不错啊,小美女啊,来来,哥哥疼你。” “放开我女儿!放开我女儿!” “馨儿!馨儿!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啊!” “爸!妈!妈妈救我!爸爸救我!” 702很快步入701的后尘,一家都被制住,家底被搜刮,年轻的姑娘被拖进房间里,惨叫声求救声让这些人越发激动。 “哎哎大树你悠着点!啧,有媳妇的人了怎么还跟没见过女人一样。” 他们搜刮好东西,又发泄了□□后,潇洒欢快地带着东西撤离,跑在最前面的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滚落楼梯。 “啊!” “怎么回事!?” 一个人快步下楼要去搀扶,过道窗户飞射进来一支箭,正中这人的大腿。 又是一声惨叫,这个人也摔倒在地,朝楼梯下滚落。 “都别动!”点哥大声喊,眼睛死死盯着六楼过道的窗户。 “妈的,有人偷袭!” 四栋六楼过道窗户处,邵盛安松了一口气,汗水从额头低落,头发全湿透了。 “他们没有动了,都在楼梯上。”乔青青盯着前方,“你先休息一下,我来。” 邵盛安的手在发抖,刚刚射出去两箭,弩|箭射出,但他似乎真的有手持利器刺进人体的感觉。 那绝对不是很好的体验,他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可他不后悔!刚才那些声音他全都听见了,那些人就是畜生!可恨他和青青势单力薄,只能守在这里偷袭,等待的那半个小时对他来说是折磨。 “不用。”他摇头,靠着墙平缓呼吸。 乔青青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说:“这里你守着,我去七楼,一定要把他们卡在那一段楼道。” “好!小心一点。” 夫妻俩达成共识,乔青青快步上楼,邵盛安转身,侧身盯着窗户。 两栋楼之间大概有六米的距离,这个距离正好是他这些日子在家里训练弩|箭时的最长距离。他深吸一口气,认真盯着对面,只要有人下楼梯,只要见到一只鞋,他就要留下对方! 三栋的楼道,点哥他们一行八个人一动不动,只觉得气氛十分紧张,到底是谁在暗处偷袭他们? “好像是弩|箭,妈的,你们两个挪到旁边去,自己先收拾一下!”点哥喊,眼珠子转了转,“如果不是黑吃黑,就是这个小区的其他住户动的手,上楼!把七楼那两家人提下来做肉盾!” “点哥,会不会太狠了?” 点哥扇了说话人一巴掌,恶狠狠道:“我们刚才做的是什么?是抢劫!抢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跟着我过来就要有觉悟,不要说这些败兴的话!赶紧的,去!” 七个手下赶忙应声,飞奔上楼。 刚爬上七楼,刚站上七楼的地面,过道窗户就射进来一支箭,走在最前面那个人直接被刺中喉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喉咙发出“咯咯”的气声,下一秒轰然向后倒。 第55章 第 55 章 同伴赶紧扶住他,惊恐失措地看着穿透他咽喉、还在颤抖的弩|箭。 “又是箭!好多血!怎么办啊!” “点哥?点哥!这里也有攻击啊!大树被刺中了,他要死了啊!” 留在原地的点哥赶紧冲上来,见到第三个同伴的惨状目眦欲裂。 “呃、呃、点哥、我——”大树上半身都被鲜血染红了,他的体温飞快流失,生命也跟着流逝。正中咽喉的弩|箭夺走他的生机,也让他无法说出遗言,最后他不甘心地咽气,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啊!”点哥愤怒大喊。他恶狠狠地看向窗外,受位置影响,他看不见对面,但他能肯定对面不止一个人,他们想要把他们堵死在楼道。太狠了,太恶毒了。 “别怕。我们等晚上再走,等天一黑,他们肯定瞄不准的!” 有道理! “那就听点哥的,我们天黑再走。” 701,母亲颤抖地抱住女儿,“他、他们怎么没走……他们,他们欺负馨儿,馨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女儿衣服凌乱,神情恍惚,脸色惨白。 父亲再三确定防盗门锁好了,握着擀面杖守在阳台,一脸豁出去的模样:“他们要是敢再从阳台爬上来,我就把他们锤下去,就算打不过,我也跟他们同归于尽!” 702,一家人努力地将所有能移动的东西搬过来堵住门,心慌地听外面的动静。 “不是抢走东西了吗?他们怎么还不走?” “别哭,别再把他们引来……” 见对面楼的劫匪没有再移动,乔青青很快猜出他们的想法,这可不妙。她想了想,想出一个主意,假装回家拿东西,拿出一个扩音器。 “金源小区的各位邻居!今天小区里来了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他们破门而入抢夺食物,食物有多重要,相信你们都清楚,这个时候抢食物就是杀人!他们都是杀人犯!我们手里有弓|弩,我们五个人已经把他们堵在三栋七楼的楼道,可是他们现在不动弹了,很明显是要等天黑再趁黑逃走!天黑后我们的弩|箭就射不中他们了!各位邻居!今天放他们走,明天他们就会再来,到时候破开的就不知道是谁家的大门了!他们人不多,我们每户人家出两个人,我们一起把他们围了,他们人数不多,我们可以压过他们的!保护小区,保护我们的家!各位邻居,我知道你们犹豫,害怕,我希望你们可以考虑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们到三栋楼下集合,我和我的同伴五个人可以打头阵,我可以发誓!” 乔青青的声音在小区回响,扩音器录下她这段话,开始循环播放。 各栋楼里,每一户人家都在思考。 “去不去啊?他们带着刀的。” “我害怕,我们关好门他们进不来的?” “菜刀给我,我去!妈的今天不收拾他们,以后谁都敢进金源小区抢东西!” “爸,我和你一起去!” 701,父亲决定出去:“我跟邻居前后夹击!老婆,你照顾好馨儿,我给馨儿报仇!” 702,这家的三个男人里,两个受重伤,其中一个还昏迷不醒,腹部流血不止,受轻伤的年轻男人翻出家里的剪刀:“我给姐姐报仇去!” “别去!你爸你哥都受伤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三栋的楼道里,点哥他们七人脸色十分难看。 “点哥,怎么办啊?他们要围殴我们!” “对面楼竟然有五个人在埋伏,出去的话会被射成刺猬的,我们没有路可以走了啊点哥!” “十分钟后他们就要来了,点哥,这个小区有八栋,每栋都有两层楼还住着人,一家出两个人就有五六十个人啊,我们打不过的!” “怎么办啊点哥?” 点哥当然知道打不过,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催促着兄弟们抢了东西就赶紧走,就是怕小区的人会联合起来反抗,那几个漂亮女孩他都没动呢,就怕耽误时间,哪里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区竟然有这种可怕的人物。 “点、点哥,你说,我们要怎么做?” “找东西挡!去把那家人的破门拿过来,拿那个来挡箭!” “可是点哥,我们不敢上去,一踏上楼梯那个窗户就有箭射进来啊,刚才大树就是这么被打中的。” 点哥的目光移动大树身上,大树已经彻底断气,但嘴巴还在淌血,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呢?他瞳孔微缩,拽住弩|箭,一道血箭喷射而出。 其他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听着!”点哥用阴狠的视线扫他们,“大树死了,我们不能折在这里,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的,我们得冲出去!这种弩|箭肯定有弱点,弩|箭不是狙/击枪,只要我们跑得够快够远,敌人就打不到我们!” “现在只能让大树保护我们了,大树一定也愿意保护我们,你们说呢?” 弟兄们忍不住避开他的眼神,心中发寒。 “那、那他们两个呢?他们伤了小腿,我可以背一个,可是东西就背不了了。” 点哥叹气:“带着他们我们跑不快,我们先撤,带着东西去找外援,他们有弩,我们就去找黑爷,听说黑爷手里有枪的,我们先走,回头再来报仇!” 隔壁楼,乔青青很有耐心地继续盯着对面。 王家欣小心打开门,喊她:“青青啊,你要准备下去了吗?我们家可以出三个人——” 乔青青没有回头:“这是诈他们引他们出来的,你关上门别出来。” “哦?哦!” 十几秒后,乔青青听到楼下有动静,一支弩|箭射出去。 是盛安!那些人下楼了! 但乔青青很谨慎,怕这是调虎离山,于是仍多盯一会儿,直到听见楼下弓|弩频繁的声音,她拔腿就往楼下跑。凭着经验与夫妻间的默契,乔青青直接穿过六楼,直接冲到了五楼。 刚刚站稳,她就支弩,上箭,拉弦,眯眼,瞄准,下一秒一双鞋出现在视野里。 不对,这双鞋很眼熟—— 顿了两秒乔青青的食指才稳稳地扣压击发机。 咻! 弩|箭正中这双鞋后面若隐若现的小腿,一声惨叫传来,这双熟悉的鞋的主人往前扑倒,扑倒的那一刻乔青青看见他胸|前有好几支箭。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刚才在七楼被她击毙的那个人!原来尸体被同伙拿来做挡箭牌了! 挡箭牌倒地,乔青青射中一人,后面的人一窝蜂地往楼下冲,乔青青置箭需要时间,只再击中一人,其他人都跑了。 这时候邵盛安已经跑下楼来:“我去追!” “好!” 乔青青没有走,她朝楼上大声喊:“家欣!给我一把椅子!” 701的大门迅速打开,王家欣很快搬出来一把椅子跑下楼放在乔青青脚边,乔青青站上去,将弓|弩对准楼下。 她买的这批弓|弩花了大价钱,射程匹配得上它的价格,射程足有三十米。 三十米,那些人只要敢探头,就别想走。 邵盛安跑得特别快,但奔跑消耗了他的体力,让他瞄准时身体颤抖,失了些准头,射出去四箭竟然一箭未中。 眼见着那些人已经往一楼跑去,邵盛安继续下楼追去。 奔跑、喘息,时隔两年多,邵盛安终于站在了一楼的地面上,他不顾脏污半跪在地上,快速置箭,努力支撑弓|弩让其不要晃动,那些强盗出现在楼道出口! 他们也看见他了,跑得飞快。 汗水滑下睫毛进入眼睛里,邵盛安不敢眨眼,屏息射出一箭,打中了对方的背部。可惜那人背上背着物资,那支箭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伤害。来不及气馁,邵盛安再次置箭,拉弓、按下击发机—— 弩|箭没打中小腿,从那人双|腿间穿过。 “哈哈!狗东西!打不到!” “你等着老子回来收拾你!” 一支箭从高处射来,射中点哥的后脑勺。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点哥张了张嘴,身体转了半圈像是要看清楚是谁杀了他,可意识逐渐模糊,黑暗彻底侵袭。 “点哥!” 剩余四人悲痛大喊,失去主心骨以及头顶看不见的杀手带来的威胁,让他们乱了阵脚,有人摔倒,有人继续往前跑,弩|箭却没有理会那些摔倒的人,先对付往小区门口奔跑的那三人。 一箭,两箭,三箭。 “放过我!放过我!都给你了这些都给你!放过我啊!”仅剩的那人哭得涕泪横流,瘫坐在地上不停求饶。 死神的镰刀没有出现,好像刚才从容杀戮的杀手心生怜悯了。 那人惊喜地抬头看,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邵盛安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他不能放这个人走! 咬了咬牙,他抬起弓|弩对准前方奔跑的人影,一箭射出—— 他浑身失去力气,双手都在颤抖,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神。 “盛安。”乔青青出现在他身后,见状快步下楼扶他,“你没事?” “没事,就是有一点累。”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三栋一下。”那里还有四个受伤没能逃跑的同伙,她得去斩草除根。 “我跟你一起去!”邵盛安咬紧牙关站起来,走在乔青青前面。 爬到三楼时,他们跟那四个人相遇。四个伤到腿的劫匪行动不便,下一步楼梯就哀嚎一声,血挤出来,痛得他们龇牙咧嘴,他们咒骂着,骂抛下他们的同伴,骂暗中袭击的敌人,直到见到乔青青夫妻。 他们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后看见乔青青举起来的弓|弩,瞳孔不停收缩—— “你、你们!快跑啊!杀手来了!” 他们赶紧上楼,乔青青眼睛不眨,发出一箭,同时邵盛安的箭也射出去,击中两人。 跨过地上两人,乔青青他们追了上去。 “救命!救命啊!” “开门!快开门!” 两人跑到八楼,无处可逃,绝望地拍打着八楼两户人家的门。在他们在七楼肆意妄为的时候,从不曾预料到转眼间自己会变成猎物,无处逃生。 “从这里走!走啊!” 一人爬上过道的窗户,企图从这里逃脱。剩下那人绝望地看着他:“不行的,我的脚爬不动。” 原本他们两人能从过道窗户爬上701家的阳台,此时却连爬上窗台都费劲。 “啊!”同伴脚下用不了力气,还没有抓到外墙上的排水管就摔了下去。 砰一声巨响,最后剩下的人忍不住大哭起来,他跪下对着楼梯连连磕头:“放过我啊!我也是被逼才来的,我没办法啊!我妈要饿死了,我弟弟也要饿死了!我不是故意来抢劫的!你们放过我啊,我以后不会来了,一定不来了呜呜呜!” “你说你有自己的无奈,可是努力活到现在的人,谁没有点难处。”乔青青冷淡的声音响起,可她没有上楼,而是侧身让开。701的父亲眼睛通红,手里握着擀面杖冲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他发了疯般地捶打对方。劫匪忍不住还手,但很快702的人也上来了,剪刀刺进那人的肚子,扎进他的脖子。 在两人不要命式的疯狂殴打下,最后的劫匪也奄奄一息。 乔青青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看见了一个小姑娘。她眼睛木木的,唯独在看见劫匪时眼睛迸发出恐惧与仇恨,她冲上去,用牙齿疯狂地啃咬劫匪的喉咙。 “好了好了,馨儿他死了,他死了呜呜,馨儿好了,我们回家了。”父亲抱住女儿,下楼时对乔青青夫妻露出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们,谢谢。” “这个送给你们。”乔青青从口袋里拿出丛/林刀递给女儿。 她看着馨儿的眼睛:“这把刀非常锋利,连石板都剁得动。” 馨儿抖着手握住刀,乔青青对她笑,握住她的手,将刀放到她的怀里。 “走盛安。” “好。” 夫妻俩下楼,沿途回收了箭,没有动地上散落的物资。离开三栋回到四栋,邵父在楼下等他们,看见他们松一口气:“你们不让我跟,我心里担心极了,没事?没受伤?” “没有,我们大获全胜。”乔青青做出轻松的神情。 “那就好,那就好!”邵父转身,同手同脚,“那就回家,你们妈妈们都在等你们呢。” 乔青青装作没看见邵父看向她时不自然、躲避的眼神,邵盛安却觉得很难受。他和青青一起杀的人,爸为什么不敢看青青? “没事。”乔青青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准确无误地伸手牵住他的手,侧头微笑。“没事的,回家。” 只要她妈和盛安不这么看她,她的铠甲就不会破碎。 到七楼时就看见王家和陈家人也在门口等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有探究、猜疑、畏惧,也有佩服。 王奶奶杵着拐杖上前,拍拍乔青青和邵盛安的手臂,感慨:“你们都是好孩子啊,小区这一回有你们,是我们的福气啊。来,这是我自己种的土豆,天气太热长得不好,别看个头小不好看,很糯的,蒸着吃烤着吃都好吃,拿着,拿着!” “不用,真不用,王奶奶您拿回去。”乔青青推辞,王奶奶坚持要给。 “我们就拿一个,剩下的您拿回去。”邵盛安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小土豆,剩下的塞到王奶奶孙女怀里。“我们这就上楼了,你们帮忙把铁门锁好。” “哎!哎!放心一定锁好!” 门锁好,王家人回家。 大家情绪都还很激动,继续讨论着刚才的事情。 “真是想不到小乔和小邵有这种本事,太厉害了!” “我觉得有点吓人,他们夫妻俩怎么杀人不眨眼——” “别胡说了!”王奶奶第一次出声教训孙媳妇,“没有他们,可能明天被撞开门的就是我们家了!强盗抢我们东西的时候也是不眨眼的,你忘记刚才隔壁楼哭得那么惨的小闺女了?哎真是太惨了,我们家可是有女孩子的,我感谢青青夫妻,是他们夫妻保护了我们小区,现在外面那么乱,有他们在以后小区就安全多了,你们都听我的,不要对外胡说八道,寒了人家的心!” “知道了妈,是我说错话了。” 802,郑铁辉客气地站在门口,道了声辛苦了。 “你们没受伤,我家里有点药酒,需要的话找我拿哈。” 伸手不打笑脸人,乔青青朝他点点头,三人进屋了。 听着隔壁一重重的关门声,郑铁辉收住笑容也关上门。 “真是看不出隔壁这么凶,杀人哎!他们真的敢杀人哎!”郑太太捂胸口,“太吓人!” “别说蠢话,那些人都是混蛋,死了活该。”郑铁辉一脸沉思,“他们竟然有弓|弩,好东西啊。”他虽然找门路在黑市买了把枪,可子弹有限,现在只剩下三枚子弹了。枪那东西又不能乱用,他之前打出去三发,只中了一枪,准头太差了,毕竟他完全没有经验。弓|弩就不同了,这东西更实用,如果能找到木头或者竹子,还能自己做弩|箭。 他得找个办法跟隔壁换一把弓|弩,他可不想自己家以后跟隔壁七楼一样,成为人家案板上的鱼肉。 乔青青回到家,先被乔诵芝拉着从上到下看了一圈。感受着母亲温柔的触碰,乔青青忍不住露出笑容,轻声说:“我没事,我离得远远的,他们碰不到我,盛安也是一样的。” “衣服脏了,一身都是汗,赶紧去洗澡,我这就来烧热水!”乔诵芝疼惜地摸摸她的脸,奔向厨房。 邵母也松开邵盛安,急声说:“我去收衣服!” 好一通忙活,乔青青和邵盛安洗好澡换一身衣服,空调也开起来了。 “他们捡东西,好多东西啊。”邵盛飞指着楼下喊道。 邵盛安过去看:“应该是七楼的住户在捡被抢走的东西。” “过来吃午饭了,今天匆忙了点,晚饭再吃点好的。”乔诵芝招呼着。 一看午饭,乔青青就知道这是长辈的心意了,午饭都是素菜,唯一的肉还是肉沫茄子里的肉沫。 吃过饭,乔青青找了根抹布擦拭弩|箭,把它们放在窗台上晾干。 “你睡一觉。”她对邵盛安说。 邵盛安的确觉得非常疲惫,点点头:“你不睡吗?” “睡,我和你一起睡。” 很快,邵盛安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乔青青听见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撑起身体看丈夫的脸,就看见丈夫眉头紧皱,眼皮在不停颤动。 这是做噩梦了。 她叹口气,抱住他轻轻拍背,轻声哄:“别怕,睡,别怕啊……” 邵盛安睡得很不安稳,但他每次惊醒都能感觉到妻子的体温,这让他很有安全感。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睡了四个小时,邵盛安才觉得力气回来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他哑声问。 “你是最厉害的,我以你为荣。”乔青青看着他的眼睛说。他就笑了,摸摸她的头。 两个小时后,太阳彻底下山,杀戮、血腥的一天,就这样落下帷幕。 第二天早上,乔青青发现楼下的尸体不见了,应该是被三栋的人收拾掉了。 “我看见了,一大早就在搬尸体,我看他们往小区大门那边走的。”乔诵芝说。 “别看了,去刷牙。” 简单吃过早饭,邵盛安继续练习弓箭,这时候郑铁辉上门来了。 两家的关系也就那样,郑铁辉爱面子,也拉不下架子,因而只是热情一些,并不谄媚。寒暄几句后,他就提出要跟乔青青做交易。 听郑铁辉说完交易内容,乔青青摇头:“我家的弓|弩只够自家人用的,你也知道,真正有杀伤力的弓|弩是违禁品,购买起来很麻烦,我手头上不可能有富余。” “你不是想要黄金吗?我可以用我的手表跟你换,看——”郑铁辉向乔青青展示他的手表,“这可是限量款,以前要两百万才买得到,虽然之前天气太冷被冻坏了,可是收藏价值还是很好的,你看,里面都是钻石,我拿它给你换一把弓|弩,再加二十根箭!” 郑铁辉觉得自己下血本了,没想到乔青青还是摇头。 “不能商量吗?小乔啊,以前我们是有一些误会,但现在是特殊时刻,物资船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我看那些军人和警察也自顾不暇,管不过来!我们同住一个小区,最重要的是要互帮互助,摒弃前嫌,只有我们都强大起来,就不用害怕外来的强盗劫匪!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一份力量才多一份保障,你说是不是?小乔,我相信你也是心中有大义的人,你好好考虑一下!” 乔青青佯装被说服的模样,郑铁辉趁热打铁,又游说了一番。 “可是我家真的没有多余的弓|弩——这样!我有办法做一把弓|弩给你,效果肯定差一点,不过一样能用,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就尽力做一把,你看看效果再决定买不买,如果你不要,我就卖给楼下王家和陈家,你说得对,多一份力量多一份保障,我还可以把弓|弩卖给其他楼栋的人,将整个金源小区武装起来!” “……你自己做?”能行吗? “我会尽力试试,为了整个小区的安全,我累一点也没关系的。” 郑铁辉怎么觉得这话听着又熟悉又别扭呢,乔青青微微一笑:“那我就先回去研究了。”把门关上了。 “青青啊,你真的能做吗?玩具没有杀伤力的。”邵母担心地问。 “我做的当然不是玩具,妈,你就拭目以待。” 第56章 第 56 章(增加八百字)) 时间过得飞快,在邵父种下的小葱可以收割第一茬时,外面的气味终于淡去很多。 “路面都被晒化了,什么东西都被晒干了。”乔诵芝指着小区门口的废弃路灯说,“看见没,路灯杆底下那只乌鸦,死了!我刚才看见它飞过来停在路灯杆上,忽然就左摇右晃掉下去了,在地上扑腾好一会儿,这会儿已经不动了,肯定是路灯杆太烫把它烫着了,真吓人!” 乔青青翻日历:“距离升温冰层化那天,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时间真快。”她放下日历,她拿出第一把弓|弩的成品,献宝一样给乔诵芝看,“妈,你觉得怎么样?” 乔诵芝惊奇地摸摸:“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能用吗?像你买的弓|弩那样能用才行啊。” “能的,我试过了,妈你试试。” 乔诵芝擦擦手:“我来试?我不怎么会。” “妈,你会的,弓|弩玩具你也玩过,我记得你的准头也很不错。” “那怎么一样,我是当玩具玩的,拢共也没玩过几次……好,我试试。”见女儿坚持,乔诵芝搓搓手,接过弓|弩。 “箭给你。” 看着眼前的弩|箭,乔诵芝惊叹:“你连弓箭都做出来了,虽然是木头做的,看起来还挺锋利的。”她要去触碰箭头,被乔青青拦住了。 “小心划伤手,我用特殊方法让箭头变得更加坚硬,又专门打磨过,箭头很锋利的。”乔青青拿出一张纸从箭头上丢下,刺啦一声,纸被划成两半。 “这也太锋利了。” “比不上专门的箭,但对付危险已经足够了,妈,你试一下。” 乔诵芝站到客厅的尽头,对准走廊尽头墙上贴着靶纸的木板,深吸一口气射出一箭。 “嘚”一声,弩|箭扎进木板里。 “嘶,自己做的箭还真的能行啊?青青真厉害!”邵父夸赞,邵母则佩服地看着乔诵芝,“亲家母真厉害,你射中了!” “亲家母,你也来试试——” 邵母连连摆手:“我真不会,青青给我的玩具弓|弩我都学不会,更别说这个了,可别给我,我怕失手伤到你们。” 之后邵盛安和邵父都试了一下,都觉得这把自制的弓|弩效果只比买来的略逊一筹。邵盛安提出更详细的建议:“妈射了一箭,爸射了两箭,我射出五箭,总共七箭,第七箭的时候我觉得弓|弩的准头有点歪了,弩身好像也有点不稳,是不是框架在数箭后开始退化?” 乔青青点头:“没错,毕竟是自制的,工艺上的缺憾无法避免,它的质量顶多撑得住十箭,之后就要进行维修校准,材料的限制让它顶多只有射出三十箭的寿命,三十箭后就没办法维修彻底报废。” 郑铁辉试过之后说要换,质量有限,那么就得在数量上让步。 “这块手表,二十把这样的弓|弩,再加两百根箭。” 乔青青摇头。 “哎,你这个质量不行啊,用个三十次就坏了,中间还得修,根本不值我这块名表啊!小乔啊,都是邻居,你这样狮子大开口就不好了,多伤人情啊。” “我不卖成品,我卖技术。”乔青青看郑铁辉,又去看王家欣和郑秀仪,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材料制作大量弓|弩和弩|箭以及负责后续维修,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出售技术,交易你们私下来找我秘谈,就这样,你们考虑一下。” 见识过一个星期前乔青青和邵盛安大杀四方画面的郑铁辉等人,根本无法拒绝这个交易。后来他们全都跟乔青青做了交易,郑铁辉用镶钻名表换了技术和一套成品,王家拿一块玉观音交换技术,郑秀仪付出了一对金耳环换技术和一套成品。 乔青青只将玉观音送进空间里,手表和耳环让邵盛安收好。 “我们手里也得存一些黄金和奢侈品,以后用得着。”哪怕末世了,奢侈品在某些阶层仍有市场。 “好,我会藏好的。” 看了眼窗外,乔青青皱眉:“那里是不是着火了?” 她走到窗边,果然看见隔壁三栋八楼天台上有火光。 “真的着火了,我过去看看。”邵盛安询问乔青青的意见。 “一起去,带上灭火器。” 这种天气着火可不是小事,别看着火点在隔壁楼,现在是太阳最猛烈的时候,很有可能这栋楼也会遭殃!不,整个小区都会遭殃的! 三栋801的住户发现火情后赶紧灭火,但露台上的火来势汹汹,手头又没有足够的水灭火,更加没有灭火器,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越来越大,蔓延到阁楼。 “快去楼下挖点土上来灭火!快啊!” “收拾东西下楼躲一躲!食物衣服被子还有证件,赶紧的!” 附近三户人家也忧心忡忡,怕火势蔓延到自己家,也下楼去挖土帮忙灭火。 “轰!” 阁楼的火情进展飞快,木质地板和遮光窗帘以及榻榻米提供了充分燃料,整个阁楼彻底烧起来,火焰爬出阁楼,烧到楼梯上。 高温、干燥,都是最好的催化剂,木质楼梯燃起来速度极快,黑烟弥漫,吓得屋内在收拾东西的人惊叫起来。 乔青青他们过去时,就遇到三栋的居民下来挖土,到处找花坛。 “妹子,你有灭火器啊?”801的户主一脸惊喜,忙问能不能帮忙。 “我就是来帮忙的。”乔青青没有闲聊,立刻上楼,户主赶紧跟上去。 爬楼梯时邵盛安问起火的原因是什么,户主一脸茫然:“不知道啊,就突然着火了,阁楼太热了我们都在客厅里,突然间就闻到烟味,我爬上去一看才看见露台上起火了。” “你家露台东西堆放太多太杂了。” 户主一脸羞愧:“是堆了挺多东西,也不知道是哪样东西突然着起来了。” 说着话的功夫,他们飞快爬到七楼,户主气喘吁吁,抬头却看见自己的家人匆忙下楼。 “老公!火好大已经烧到阁楼了!” 户主忙让他们下楼:“快下去,到一楼躲太阳听到了吗?这个妹子有灭火器,我领她去灭火!” 801居民好奇地看了乔青青夫妻一眼,来不及多问就被户主赶下楼了。 “不好意思,请快点跟我来!” 爬上八楼,一股浓烟扑面而来,熏得人喉咙发痒眼睛发涩,不自觉想要闭眼和咳嗽。 乔青青从背包里拿出三套防火面罩——为了方便取用空间里的东西,只要外出她都会背上包做伪装。 撕开包装拿出呼吸器,又拔掉两个罐塞,飞快将头罩戴上系紧带子,确保自己能够顺畅呼吸后她看向邵盛安,邵盛安也刚戴好。 户主还在手忙脚乱地戴防火面罩,抽空还闲聊:“哇,你们装备好齐全啊,太可惜了以前没料到会用得上,家里根本没有配备灭火用的东西,这个好难戴!” 夫妻俩没有理会他,彼此检查后就拎着灭火器冲进去。 “哎等等我!等等我啊!” 乔青青和邵盛安冲进801,目标明确地奔向阁楼。 火浪炙烤,她能感觉到皮肤都被烘得刺痛,通往阁楼的楼梯彻底点着了,她一看就知道不好,火焰像水一样流动,已经烧到次卧了,她打开灭火器一顿喷,次卧门上的火熄灭了,但从阁楼上烧下来的火生生不息,几秒功夫朝着左边的主卧舔去。 当机立断的,乔青青决定先灭楼梯上的火,邵盛安明白她的意图,配合她一起灭火。 两瓶灭火器同时开启,同时空瓶,乔青青从空间里又拿出两瓶,漫天白色中,只听见两声重物砸落声。 砰砰! 楼梯的火熄灭,烧坏的木板砸落到地板上,乔青青仰头,看见阁楼上一片火红,火势熊熊。 没有楼梯做牵引,楼下的墙壁却已经燃烧,阁楼上还有火星在不停往下滴,走廊的地板也燃了起来。 乔青青就知道没办法了,如果她能够在火势控制在露台,或者是在阁楼里时灭火还有希望,现在工具不足,单凭灭火器已经没办法了。 热气烘烤,她发现自己的衣服着火了,赶紧拿水浇衣服,对邵盛安大声喊:“没办法了,我们撤退!” 两人果断离开801。 冲出房门时,户主却才冲进来,两拨人撞了个正着。 “青青!”邵盛安抱住她止住她的冲势,自己撞倒了门上。 “对不起对不起!咳咳!” “快走,火势止不住了!”邵盛安这么对他喊着,拉着乔青青往外走。 “妹子,你别走啊,我家的火——”户主急忙还要拉。。 “我尽力了,灭火器已经用光,阁楼的火还在继续往下淌,我真的没有办法。”乔青青看着他,“快跑。” 看着乔青青夫妻俩的背影,户主不相信,决定跑进去看一眼。刚进屋,他就看见黑色浓烟像蛇一样在天花板上盘旋流动,眼前视野模糊,户主目瞪口呆,火势怎么这么快!下一秒,所有窗户玻璃炸裂,热浪炸开,他被热浪冲得后退两步,头发都着了。他手里提着灭火器,忙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没办法,他只好退出来,忍不住嚎啕大哭,他眷恋地再看一眼家,飞奔下楼。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刚才还有家的,这才过去多久,他和家人就没有家了? 只是小火啊!一点火而已,搁在以前都不算个事,打个119就能解决,可偏偏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被烧成废墟。 七楼的人拉住他问他情况。 “没了!都没了!你们也赶紧走!” “不会?那我家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有家了!”户主用力挣脱开,继续往下狂奔。 701的父亲上楼看一眼,肝胆俱裂,下楼招呼妻子女儿收拾东西。 隔壁四栋,802,郑梁栋出神地看着隔壁楼的火。 那火真亮啊,比太阳光都要刺眼,他入迷地看着,眼底倒映着红色的火光。 门外,郑太太正在抱怨:“我们家不会那么倒霉的啦,你爸着急什么。” “妈,听爸爸的话,我们家露台上也堆着很多东西,我也害怕会跟隔壁楼八楼一样着火。”郑梁颖说,“妈,这个时候着火也不是小事,天气太热了,一旦烧起来就完了!” “好热啊,你知道现在多少度吗?露台上热死了,我才不想去,等太阳下山再去收拾不行吗?”郑太太不以为意,“都堆放多久了,一时半会怎么可能会着火,不要自己吓自己。” 郑梁颖无奈:“那我自己去收拾。” “……我去我去!一起去行了,你就仗着我心疼你。” 郑梁栋听着外面的动静,机械地撇撇嘴。他的视线仍焦灼在对面楼上,看着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发亮,亮得让人恐惧。 “好看,真好看。”郑梁栋伸手去摸,好像将火焰握在了手心,他欣喜地低头去看,笑容瞬间垮掉。 “没有,没有啊!”他将手翻来覆去地找,神情越发焦躁不安,眼神颤动,情不自禁地开始咬手指。 “没有啊,没有啊!”他大声喊。 露台上正在收拾东西的郑太太和郑梁颖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他如困兽般在原地转了一圈,眼睛又黏在对面楼,眼睛迷茫又涣散。突然他回头,视线在房间里扫来扫去,他走出房门,跟游魂一样转了一圈,终于在厨房找到一盒火柴。 看着堆放在角落的柴火,他笑了。 将柴火搬进房间之后,郑梁栋走到大门前,手里捏着一根木屑。他盯着钥匙孔,眼神挣扎,最后他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你们想要活,那就继续活着,我就不带你们走了,我自己走,以后你们活得痛了苦了,可别埋怨我没有帮你们脱离苦海。 第57章 第 57 章 露台上,郑太太叫嚷着太热了:“晒得我头晕!别收拾了,柴火都在楼下,楼上有什么东西能着火啊。” 郑梁颖正在拽压在废弃水箱下的布条,在她看来这些废弃的旧衣服丢在这里就很危险,被晒得这样干这样脆,要是起火了不少一点就着么? “妈你下去!我自己干!”她被她妈说得烦了。 “我歇一歇,我真的头晕,咳咳。”她进阁楼休息,可是阁楼天花板低矮,空气不流通,特别闷热。 她拿手扇风,汗水不停往下淌,看看外面的女儿,她喊了声:“我给你到楼下拿个毛巾擦脸!” 然后推开门,一股热浪裹挟着烟气朝她涌来,毫无准备的,郑太太猛烈咳嗽。 “咳咳咳!怎么这么大烟!” 这时候,郑太太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心中迟钝地想:怎么那边着火的烟都被吹到家里来了? 她爬下楼梯,看见次卧门缝下有烟不停钻出来。 愣了一下,郑太太终于发现不对了! “梁栋!梁栋!”她不停拍门叫喊,又仰头喊女儿,“梁颖快下来!你弟房间着火了!咳咳!咳咳咳!” 几声高声叫喊让她吸入大量烟气,一时之间咳嗽不停。 “咳咳咳!”好在郑梁颖听见动静下楼,一看也愣住了。 “弟弟!梁栋!妈,钥匙呢?备用钥匙呢!” “我去拿!我去拿!” 隔壁801,邵盛飞在摸刚出来的西瓜苗。邵母在厨房烧柴烧水,预备着儿子儿媳妇回来后可以洗澡。乔诵芝则去了杂物间,隔壁楼突发的火灾让她想起家里也有灭火器,她得去找出来才行。 三重防盗门最大限度地拦住了来自外界的危险,同时也拦住了关键讯息的传递。 浓烟从802次卧翻涌而出,钻进附近的住户家中。 王奶奶不舒服地咳嗽,孙媳妇投来关心的目光。 “没事,咳咳。” “隔壁的火真大,烟都跑到这边来了。” 702,陈炳刚老婆探头看隔壁的火,一脸同情:“这可怎么活啊,家底都烧没了。” “妈,你把窗户关了,外面太晒了,空气也不好。” “哦哦。” 可窗户关了,屋里的气味仍越来越重,小孩子不住咳嗽。 “要不还是开窗,空气流通一点。” “我来开,怎么这么呛呢。”郑秀仪打开窗,看见半空中有烟,下意识抬头看,一看险些吓掉半条命! “着火了!楼上着火了!” 楼下,乔青青跟邵盛安刚下到一楼,邵盛安帮她拍身上的黑灰。 “拍不掉就算了,等我回家换个衣服就行。” 邵盛安心疼地摸她的头发:“发尾都被燎到了。”手指一搓,被燎坏的发尾就被搓断了。 “没事,回家你帮我剪一剪。”乔青青抬头看着三栋,眼中充满担忧,“这把火可能会把整栋楼烧了,我们四栋也不太安全了,这种高温天气,哪怕两栋楼间隔着五六米,火应该不能从地面上烧过来,但就怕整栋楼烧起来的时候火星迸溅,稍微一点火星落到我们楼,可能都会引起火灾。七楼以下可都没有人住。” “回家,我们跟七楼和802商量一下,每户人家都出两个人来巡逻整栋楼,发现问题就及时掐灭。”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商量着,艳阳高照让人睁不开眼睛,但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忽然狂跳不安,她迎着日光抬头,瞳孔瞬间收缩—— 她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了什么?! 乔青青下意识回头看向三栋,再转头看向四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三栋顶楼在着火,四栋顶楼也有火光。 怎么会这样! 震惊恐慌席卷了她的心,这一瞬乔青青的脚下一软,她死死拉住丈夫的手臂让自己站稳。 “青青?怎么了?” “着火了!八楼着了!”喉咙终于找回声音,乔青青以为自己大声喊出了示警,但其实她的声音非常轻,颤抖又惊惧。 可喊出来后,她的所有胆怯也从喉间被吐出来,力量重新充斥她的四肢,她用力拉着还莫名其妙的邵盛安往家的方向跑。 邵盛安被她拉着跑,也抬头去看,还真的着火了,滚滚浓烟从802家的钻出来,与三栋八楼的浓烟在空中汇合,凝聚成一条不详的黑龙。 跟乔青青一样,他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想起家中的亲人,整颗心都攥在一起了。不再是乔青青拉着他跑,他们两人一起跑得飞快。 邵父正好走到一楼,见他们两个跑得这样快,还觉得奇怪:“你们跑这么快干什么,那边火灭啦?” “爸!家里楼上着火了!赶紧回家灭火!” “什么?!”邵父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才下楼,下楼的时候家里还好好的啊。 犹豫了这么两秒,儿子儿媳妇已经越过他奔上楼了。 他赶紧跟上,跑得气喘吁吁。 在乔青青他们跑到七楼时,七楼两户人家都发现火情了,都围在八楼,王家欣正在猛敲郑家的大门。 “快开门啊!郑叔!郑叔!你家着火了!” “郑铁辉!你家着火了赶紧开门啊!” 看见乔青青夫妻俩跑上来,王叔忙喊:“哎青青!你们家隔壁着火了!可是郑家不开门呐!怎么办啊!老天爷啊好大的烟咳咳!” 再看向自家门,王奶奶正杵着拐杖靠着她家的墙咳嗽,门开着。 抬头看见乔青青他们回来了,她忙说:“青青啊,你妈应门了,我通知到了。” 乔青青很是感动,吸了一口气说:“王奶奶,我让盛安先扶您下楼。” “着火——” “您先下楼,让家里人先收拾东西做准备,隔壁楼的火灭不了,火势涨得特别快没办法控制,我怕我们楼也得撤了!” “不会?这么严重吗?”王奶奶愣怔。 “得做最坏的打算,盛安——” 邵盛安立刻将王奶奶背下楼,送到王家人手里,王叔也扶着护栏拖着不便的腿下楼。 “青青,真的要搬家吗?可我们又能去哪里?”王家欣问,她看着外面的日光,好像在看一个无望的未来。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赶紧下楼去收拾东西。”乔青青说完就进了自己家,打算找工具来撬门。 邵盛安再上楼时,他就看见妻子和父亲在砸802的门。黑烟不停从门缝钻出,屋里却没有人来开门。 “郑铁辉呢?我刚才在楼下还看见他了,怎么他还没有上来?”邵盛安问。 三栋一楼走廊,着火的801一家的行李都凌乱堆放着,一个人影偷偷弯腰靠近,伸手去够袋子。他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说什么八楼着火了,他没有放在心上,将袋子塞到怀里后眨眨眼,不让汗水遮挡自己的视线,手又伸向了另一个箱子。 “我没看见他,希望他赶紧回来。”乔青青咬着下唇,她浑身都被汗湿,神智却前所有为的清醒,她看向邵盛安,“火一烧起来就没办法回头了,除非有高压水枪或者大量的水……” 可末世干净的水多么珍贵! 而且拿出大量的水来灭火,怎么对外解释? 听出妻子语气中的意思,邵盛安明白了:“那我们收拾东西,搬家。” “我已经喊妈收拾东西了,做两手准备,我们再试试,802的门再撬不开我们就撤。” “你去收拾东西,我来!”邵盛安接过乔青青手中的工具,乔青青点头。 家里,邵盛飞被吓到,一直在问:“着火了吗?着火了吗?” 乔青青先安抚他,用力握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大哥,你能乖乖地到门口等我吗?我们等一下要出门去玩,现在要收拾衣服,你能等我们不乱跑吗?” “我、我可以。” “大哥,你真的可以不乱跑吗?” 邵盛飞认真点头。 “好,你现在就到门口坐。” 邵盛飞赶紧出门,还不忘抱住他的小板凳。他将凳子放在门口靠墙的地方,双腿并拢坐好,手放在膝盖上。 邵母和乔诵芝听从乔青青的话收拾东西,才收拾了几分钟,心慌意乱之下,没什么进展。 不知道过去几分钟,邵盛安和邵父进来了,撬门失败,里面也没有人来开门。 好像郑家人全都不在家一样! “证件都在我这里你们不用管。”乔青青指挥,“爸,你去阁楼,先把被单铺在床上,再把你和妈还有大哥的衣服收出来放在被单上,然后你就下来。” “哎!我这就去!” “盛安,你去拆太阳能发电机。” 邵盛安点头,翻出工具箱跟着上楼去,他明白妻子的意思,并没有将太阳能发电机拆得稀巴烂,而是将线路切断,以便妻子能够将整台太阳能发电机收进空间里。 再看向露台上的空调外机,他觉得这也是贵重资源,不能放着被烧掉,于是开始拆空调管道,打算这里拆完再下楼去拆房间里的壁挂空调和空调管。 对了,还有洗衣机、电视机……所有电器他都得拆! 楼下,乔青青走进房间,见邵母和乔诵芝在收拾衣物,拿出两个行李箱给他们:“装不下的就用被单包住,一会儿盛安用空间来装。” 见邵母手忙脚乱左脚踩右脚摔倒,她忙将人扶起来:“妈!别着急!别着急!盛安有空间能装东西的,我们不用着急!” 邵母急得眼睛都红了:“知道、知道,你去收拾你的东西,去!” 见乔诵芝也忙里抽空朝她挥手,乔青青就回到次卧,手脚麻利地铺被单,将柜子里的所有衣服被子都抱出来用被子包好,塞进空间里。 扫视着房间,她心中已经知晓,这个重生后努力建设的、给予了他们安全和稳定,被他们身心依赖着的家园,在今天就将成为过去。 毫无准备! 乔青青明白,他们迟早会离开这里,可她以为那将会是在某一个计划好的时间点,他们能够从容的整理行囊,最后再跟这个家告别,带着不舍与怀念再奔赴另一个生存战场。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毫无预兆,令人措手不及。 她深吸一口气,将上辈子被人从这个家赶出去的黑暗记忆甩出脑海。 不一样的,这一次是不同的。上辈子她在他们的压迫催促下,什么都来不及带走,这一次她有家人在身边,她会努力将能带走的带走,只要家人在身边,哪里不是家呢? 这样想着,乔青青就更冷静从容了。 床铺、床头柜、窗帘……她将次卧里能带走的东西全都打包装进空间里了。。 出门时邵盛安正好下楼。 他看一眼次卧:“我来拆空调,柜子我也来拆,我们连一根针都带走。” 乔青青笑了:“那我们的想法一样。” 夫妻俩相视一笑,都觉得心情轻松很多。 邵父下楼来:“青青啊,收拾好了!” “爸,你帮我拆柜子。” “哎哎好嘞!” 乔青青就上阁楼去,先将阁楼一扫而空,再到露台收发电机、空调外机和空水箱。下楼后又转到厨房、卫生间,眨眼间就将所有家具、物资都一卷而空。 次卧里,邵父用力拆柜子,还问:“你速度真快啊,把次卧收拾得真干净。” 邵盛安面不改色:“我和青青是夫妻嘛,我这个能力能跟妻子共享,只能跟妻子共享,所以我给乔青青开通了权限,是青青收的。” 邵父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你这个空间还挺先进啊。”他用自己老旧死板的思维努力接受这个设定,之后他又高兴起来,“让青青管着也好,青青细心呢。” 邵母也很轻易接受了这个情况,见乔青青将主卧里的东西全部收走,松了一口气:“这样就不怕出门睡大街上了。” “妈,你和我妈先下楼去,我和盛安还有爸收尾就好了。”乔青青给他们发防火面具,“戴好再出门!大哥,我给你戴。” 邵盛安和邵父正在拆防盗门,两人都顾不上说话。 有空间做后盾,邵母安心很多,听从安排先撤退,一手提箱子,一手牵邵盛飞出门。 乔诵芝慢一点,出门前交代乔青青别太贪心:“带不走的就算了!” “知道了妈,你先下楼去,这样我才安心啊。” 乔青青看了眼墙壁,从发现隔壁楼着火到现在才过去二十五分钟,从阳台看出去,隔壁楼已经烧到七楼了,火势熊熊。 “拆开了,青青,你来收!”邵盛安连汗都来不及擦,将榔头锤子等工具收进工具箱里。 将两扇防盗门收起,邵父将最外面的防盗门锁好,这就能离开了。 下楼前,乔青青最后回头看一眼家,眼中的酸涩终于控制不住。 “青青,走。”邵盛安牵她的手。 “嗯。” 隔壁801的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郑太太正靠着墙瘫坐在地上边咳嗽边哭。 “救人啊,救命啊,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啊咳咳!”看见乔青青等人,她眼睛发亮,嘶哑着声音呼救。 她刚呼救,屋内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气浪翻滚,更多的烟冲出大门。 “梁栋啊,梁颖啊!”郑太太睁着着要进屋,回头哭喊,“救救儿子!救救我女儿啊!” 邵盛安看向乔青青,乔青青点头:“你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我会的。”邵盛安冲进郑家,乔青青站在原地握紧拳头。 郑铁辉在这时候却终于回来了,天气炎热大家普遍穿得少,乔青青看见他怀里、兜里都鼓鼓囊囊的,明显是塞了很多东西。他双手扶着东西,焦急地跑上来。 “怎么会起火!怎么会这样!”郑铁辉一脸惊慌,蹲下扶郑太太,兜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梁栋呢,梁颖呢?” 见郑太太艰难地指着屋里,郑铁辉的心都被揪起来了。 “乔青青?你们怎么不帮忙救火啊!你就这么狠心吗?!”看见站在一边的乔青青和邵父,郑铁辉扭头大声质问。 802着火,乔青青相信郑家人也不想有这种灾祸,因而哪怕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紧急被迫搬家,她也没有去埋怨郑家人。 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乐意被郑铁辉这样质问,她冷笑:“我倒是想救火,刚才我们一直在敲门,他们开门了么?你这个做人丈夫的,做人父亲的,着火的时候你在哪里发财呢!” 郑太太哭着说:“梁栋在房间里,我想救他,可是打不开门,打不开门啊!我的梁栋啊!”她和女儿不是听不到敲门声,是实在分不出空去开门,梁栋将房间的锁弄坏了,好不容易找到备用钥匙却开不了门,她们两人只好上阁楼找工具来撬锁,好不容易撬开门她却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门口了。 郑铁辉如遭雷击,儿子、儿子竟然已经? 来不及多问了,他将身上的东西掏出来塞到郑太太怀里:“你先下楼去!赶紧的!”然后脱衣服捂口鼻,刚准备冲进去就看见邵盛安抱着郑梁颖出来了。 “她晕倒在客厅里。”将人放下,邵盛安站起来朝乔青青他们走去。 “你们这就走了?帮忙灭火啊!我儿子呢!”郑铁辉抱着女儿大喊。 “你觉得灭得了吗?太迟了,次卧和主卧都着火了。对了,你儿子也在客厅里,应该是你女儿将他救出来后走到客厅就被浓烟呛晕了,不过他已经没气了。”所以邵盛安才只带了郑梁颖出来。 “你说什么?”郑铁辉难以置信,郑太太嚎啕大哭。 说完那些话邵盛安头也没回,推推邵父的背让邵父先下楼,他和乔青青殿后。 “铁辉!梁栋啊!你救救梁栋啊!” 郑铁辉将女儿放下,冲进去家门,果然在客厅里看见儿子一动不动,家里浓烟滚滚,好像到处都烧起来了,浓烟从天花板上下压,如水一样在地板上流动。 “咳咳!”来不及多看,他赶忙将儿子抬出去。 “你能走吗?站起来!扶着女儿,我们下楼去!快啊!” 见郑太太脚软得站不起来,抬眼朝他委屈看来,这一刻郑铁辉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你等我!” 他先将手头上的儿子抱下楼,将儿子放在五楼后折返,上去抱女儿,最后才是郑太太。 “你去哪里?”见丈夫还要上楼,郑太太忙拉住他。 撕开她的手,郑铁辉不知疲惫地冲上楼,可整个家已经彻底燃起来,他在门口根本无法进去。无奈下楼,他让郑太太拿出袋子,从里面拿出半瓶浑浊的水,喂给郑梁栋和郑梁颖,然后掐他们的人中,使劲将他们唤醒。 “梁栋啊!”郑太太嘶声大哭。 他的心凉了一半。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儿子郑梁栋下半身已经被烧成焦黑,上衣也被烧没了,他抖着手去摸儿子的鼻息,儿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梁栋——”他喃喃。 郑梁颖吸入大量浓烟,已经意识不清,被喂下水后偏头呕吐。 “梁栋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怎么就敢点火啊!你走了让妈怎么办啊呃——”郑太太哭喊,下一瞬她眼睛瞪大,呜呜挣扎。 原来是郑铁辉捂住了她的嘴巴,她艰难侧头,见到丈夫的神情后眼神惊恐,没有再挣扎。 郑铁辉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闭嘴!你闭嘴!”他顾不上知道着火真相时的震惊,只着急地打量四周,听楼道的动静,确定没有人听见才松一口气。 “不准再说了,听见了没!” 五楼这一刻的死寂与沉重气氛,其他人并不知道。 七楼的人还在努力搬,乔诵芝就先帮忙将王奶奶扶下楼,一行人暂时在一楼落脚。 众人相顾茫然,都觉得这像是一场梦。 “我们进屋里,这里太热了。”乔诵芝提议,“用被单把窗户围住挡一下阳光。” “屋里好脏没处落脚啊。”王叔皱眉。 “随便坐在行李上就行。来飞飞,跟乔妈妈来。” 邵母忙点头:“飞飞,跟着乔妈妈,乖乖的啊。” 乖乖的邵盛飞点头,被乔诵芝安置在角落背阳的地方坐,但他看见乔诵芝和邵母都在搬东西,忍不住站起来。 “飞飞乖,坐好啊。”邵母喊。 他就又坐下了。 他看着怀里的小桶,这个小桶以前放着他钓的鱼,没有鱼可以钓之后,妹妹帮他在桶里种了一把小葱,现在小葱已经冒出尖尖嫩嫩的芽。他出神地看着,又抬头看向外面,嘴巴张了张,喊了声:“爸爸,弟弟,妹妹在哪里啊。”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在邵盛飞简单的世界里,今天实在是混乱的一天。他擦擦脸,抻着脖子看向外面,眼中满是期盼。 “真是想不到802会着火,怎么着起来的?” “谁知道啊,我开窗的时候闻到味道了,一抬头差点把我吓死!” “刚才郑铁辉跑得真快,他怎么才回来,刚才802都没人开门!” “以后我们能去哪里啊?” 没有人说话了,王奶奶叹气,被孙子扶着坐在行李箱上。她看见邵盛飞了,也看见他怀里的小桶。 “这是你种的吗?” 邵盛飞看向她,点头:“妹妹种的,我养的。” 看着邵盛飞整洁的衣服和干净的脸,王奶奶就知道这个孩子被家里人养得很好。这样的一家人,总不会是坏人,房子肯定是没有了,她这个老东西没什么能耐,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家里的小辈掌掌眼,多找几个靠得住的朋友。 她慈爱地笑:“我家也种了好多东西,他们正在搬呢,我可以送你一盆土豆。” 邵盛飞却摇头:“妈妈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想了想,又说,“谢谢你的土豆,我不能拿。” 王奶奶眼神柔软地看着他:“好,那我问问你妈妈,她同意你再拿好吗?” “好的。” 第58章 第 58 章 等乔青青他们下来时,王家欣正搬着一桶土豆下来,见他们三人手头就三个行李箱,惊讶了:“你们家里其他东西都不要了?” “来不及了,不要了。” 一家人在101汇合,彼此对望时都觉得安心了。 “一家人在一起就好,没事的。”乔诵芝拍拍乔青青的手,拉她一起坐下。 所有行李表面上看只有五个箱子,乔青青将箱子摆好,所有人都坐在一起。 “喝点水。”乔诵芝又拿出水壶来给他们倒水,“喝,我们都喝过歇好了。” 乔青青喝了两杯水,怕家里人中暑,又避开人冲了一壶板蓝根,让每个人都喝一杯。 “好热啊,隔壁的火真大,已经烧到几楼了?”邵父探头,惊讶,“这才过去多久,已经烧到五楼了!” “我们这栋楼也不能多待了,我觉得危险。” 没办法灭火,这火就会席卷掉周围所有能烧的东西。上辈子乔青青见过太多火灾了,甚至她还见过半个街区都着火了,她当时不顾午后烈日高温,愣是凭着一双脚跑出火灾区,就是那次之后她才病倒,然后被军人救下的。在进入幸存者基地时,她最开始时的住所就是一片火灾后的废墟,那片棚户区是许许多多的幸存者一起搭建起来的,为了安全,上面会定期过来喷涂防火漆,直到高温异常天气结束。 上辈子高温天气持续了两多年,乔青青不知道这辈子会持续多久。 邵母发愁:“那我们去哪里啊?” “现在水退了,到处都是废弃的房子,随便找一间离小区远一点的做临时落脚点就行。”乔青青将水壶收起来,“现在日头正猛,我们要做好防护措施。” 她打开一只行李箱,从里面拿出防晒衣,帽子,遮阳伞等,让家人装备上。 “青青啊,你们这就要走了?去哪里啊?” 听见王奶奶着急的询问,乔青青想了想:“我打算先到附近找一个落脚点,比如清辉大超市,先度过下午这段高温时刻,太阳落山后再走——” 王家欣忙问:“然后去哪里?去图书馆或者四季小区其他避难所吗?那些武警军人在升温后消失了,他们会在其他避难所里吗?” “我不确定,先找落脚点再说。” 金源小区已经像一个火炉,火灾不止让本就高温的环境雪上加霜,还让其他楼栋的住户担忧其自家的安全。 乔青青他们离开的时候,见到很多人都从窗户或者阳台上观望,高温让空气扭曲,那些人脸上的神情也模糊不清。 “好热啊妈妈。” “要到了,等一下就不热了。”邵母哄邵盛飞。 邵盛安一手一个行李箱,乔青青给他撑伞,两人走在最前面。 地面散发着高温腐烂发酵的气味,乔青青脚下一个趔趄,站稳了后发现那是一根人类的手掌骨。 “我没事。”面对丈夫的询问,乔青青语气不变。她朝后扬声:“地上乱,你们慢点走别摔了!” 好在清辉大超市并不远,走出小区大门,再横过马路就能到。 清辉大超市的大门锁着,不过边上缺了一个角,他们从缺角的玻璃门进去,一只老鼠嗖一下蹿出来,一点都不怕生人,冲乔青青扑过来。 “老鼠!” 乔青青眼疾脚快,飞踹一脚将老鼠踢飞。 肥硕的老鼠撞到墙上,掉下来后滚了两圈,快速爬进黑暗里。 “好大的老鼠啊,看着像一只猫了!”邵母一脸惊骇。 “就在一楼,虽然环境很差,但至少遮阳。”乔青青轻声说。 他们就这样在清辉大超市原一楼旧址暂时安顿下来。邵盛安推开超市一楼的仓库门:“到这里面,这样外面的人看不到我们。” 乔青青拿出消毒水,邵盛安背着将仓库从里到外喷了个遍,她再将床拿出来,大家这才有个坐躺的地方。 乔诵芝抬头:“天花板上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看,天花板上斑驳乌黑,有一簇一簇白色的东西长在各个角落。 “好像是蘑菇?” “蟑螂在上面爬。” 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乔青青只好再拿出一个户外帐篷,就在床上组装好,大家一起钻进去。 “好了,这就亮了。” 乔青青将手电筒挂在帐篷上,强打精神鼓励家人们,“暑假夏令营就此开始啦!” 邵盛安鼓掌:“青青做大队长,我就做副队长。” 乔诵芝笑着举手:“那我做后勤小队长。” 邵父很明显无所适从,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下:“那我烧火?做烧火队长。” “那我做饭,我的老本行了。”邵母摸摸邵盛飞的头。 邵盛飞仍抱着他的小桶,他看看父母,再看看乔青青他们,期待地问:“那我可以钓鱼吗?我好久没有钓鱼了。” “可以,有机会的话我带大哥去江边钓鱼。”邵盛安说。 “好啊!” 乔青青笑着拿出食物:“凑活着吃一点,然后躺一躺休息一下,今晚得赶路。” 邵母看着她的脸,心疼道:“怎么你的脸都是灰,我拿个毛巾给你擦一擦,擦完再吃。” “不用。”乔青青随意侧头用衣服擦擦脸,“这样就行了,妈,到了外面,我们不能太干净,要跟其他人看起来差不多才比较安全。” 邵母明白了,叹气:“今天这个,真的是太倒霉了,隔壁怎么会着火呢。” “别管那个事了,先吃饭,吃饭。”邵父说,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这个面条看起来不错,大家赶紧吃。”乔诵芝忙招呼。 太热了,帐篷里闷得让人受不了。乔青青拿出两桶冰,再拿出以前充好电的太阳能风扇吹,好歹降点温度。 他们简单吃了些面条,这就下午三点多了,乔青青提议大家休息一下,在躺下之前每个人又都喝了一瓶藿香正气水。 乔青青左边挨着她妈,右边挨着邵盛安,觉得心里特别安定。 这不就是末世么?天灾与意外如影随形,没有人能够彻底掌握一切,能做的只有随遇而安,努力适应,继续向前。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睡一觉,好好睡一觉,以后的日子还要继续过呢。可是明明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她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着帐篷顶部。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去图书馆?去四季小区?还是去体育馆? 她并不想去这些地方。那些地方在大升温冰层融化后,肯定涌进更多幸存者。现在正是疾病盛行的时候,洪水退去后留下无数人或者动物的尸体,地上堆积着数不清的垃圾,细菌高速繁殖,老鼠蟑螂苍蝇等生物爆发式繁衍,传播着病毒与细菌,这个时候人群聚居的地方其实更危险。 去这些避难所,不如远离着火的小区,但远一点的地方找空房子住下来。 可是她心里有一个想法:要不要直接前往前世的幸存者基地呢? 心中犹豫不决,乔青青侧头看着邵盛安,打算等丈夫醒来后先跟他谈一谈。 另一边,王家和陈家人上上下下十几趟,勉强将重要的家当搬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到其他栋找个一楼打扫了来住?”王家欣喘气问。 “青青他们走了,说小区以后不安全,我们也走。” 陈炳刚老婆忙问:“小区怎么会不安全,这栋楼不好住我们换一栋不就行了吗?” 没等王奶奶说话,她的儿媳妇郑秀仪开口了:“还是走,火灭不了,可能整个小区都会着火。” “不能够——” “走,这里太热了。”王奶奶站起来,摇晃了一下。 儿孙赶紧扶住她,她紧紧抓着孙媳妇周灵的手,眼睛红了:“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我们这就搬走了,只能盼着家乐、家乐以后回家来后,再来找我们。” 周灵的眼睛一下子出来了:“我真不想走,家乐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人活着最重要,活着最重要,听奶奶的,这就走,找个地方遮太阳,别让孩子晒坏了。” 王家人每个人都背着扛着提着,一步一步离开了金源小区。 虽然有遮阳伞,但王奶奶还是觉得头晕眼花,眼前一片花白,气喘不上来。年轻人搬行李,王奶奶就照看孩子,她牵着家乐仅剩的孩子的手,微微弯腰将雨伞往孩子那边倾斜,不让孩子照到一点阳光,头晕目眩时,不停地眨眼睛希望自己能看清楚路,她要看清楚路—— 手忽然被拽紧,孩子叫了一声要摔倒,王奶奶凭着本能将孩子拖住,自己却脚下不稳倒了下去。 “奶奶!”王家欣忙丢下东西来扶。 “没事,我没事咳咳。”王奶奶在王家欣和王叔的帮助下站起来,她咳嗽几声,“继续走,我没事。” 队伍继续往前走,王奶奶背着人,将手掌心里的一块黑色的铁片拔/出来,咬着牙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陈家人还没有拿定主意,郑秀仪是想走的,在她看来跟王家还有楼上乔家是多少年邻居了,以前相处不多,但这两年天灾之下,她觉得人品是靠得住的。她和婆婆带着两个女儿,不跟着靠得住的邻居还能怎么办? “可是,可是你公公还没有回来,他会回来的,我们这一走就遇不到他了呀!”陈炳刚老婆着急道。 郑秀仪抿唇,过了一会儿才说:“妈,我也相信爸还活着,也许他们是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了,以后会回来的……可是现在我们必须得走,家是回不去了,王家人好歹人多,我们跟上去安全一点,你想一想!想起前两天来小区直接爬窗抢劫的强盗了吗?我们现在不跟王家人一起走,以后怎么办!” 陈炳刚老婆哭了:“可是你公公还没有回来啊。” 郑秀仪闭了闭眼睛:“妈,你不走,我带着陈语她们走,东西我们分一分,你就留在这里等公公!” 眼见着儿媳妇真的开始分东西,陈炳刚老婆吓坏了,忙拦住她:“你一个人怎么带两个孩子啊,你怎么就不听我的,我们留下来找邻居借住等你公公回家不好么,等你公公回来了,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家了!” “妈!”郑秀仪甩开她的手,“现在能靠的只有自己!我等不了公公回家了!陈语牵好你妹妹,我们走!” 陈炳刚老婆站在原地哭,最后还是提上东西哭着追上去。 郑铁辉一点物资都没能抢救回来,他不是头一回经受这样的损失,早年做生意也亏过,但从来没有一次亏得让他如此憋闷,整个人如同困兽,眼睛都怄红了。 醒来的郑梁颖声音哑得像破铜锣,她觉得胸闷头晕恶心,偏头呕吐。 “弟、弟弟呢?” 郑太太眼泪都流干了:“你弟弟,你弟弟没了啊!” “醒了就好,让你妈扶着你,我们这就走。”郑铁辉怕起火的真相被其他人发现,其实外人怎么也猜不到这把火是他儿子放的,只会以为是意外,但郑铁辉心虚啊,总怕被人知道后背报复。他刚才从窗户往下看,看见隔壁801和楼下王家陈家人都走了。 他背起儿子的尸体,中年丧子,事业家业全没了,心下沉重。 这样再次一无所有,他真的能够再次东山再起么? 其他楼栋的人也紧张地观望这场火灾。 “整栋楼都烧起来了,天啊!会不会烧到我们这边来。” “我去!你们看啊,六栋五楼着火了!那个是不是火?是不是火?怎么那里也会起火!” “赶紧挖土去灭火啊,你想让我们这一栋也烧起来吗?!” 王家人和紧跟其后的陈家人,都选择了清辉大超市做落脚点。 “这里锁着,脚印是往这里来的。”王家欣指着仓库的位置说,正要去敲门,被王奶奶拦下了。 “要是青青他们家人就在里面,现在锁着门肯定是在休息,别打扰人家!” 王家欣尴尬地收回手。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多手杂,折腾半天才收拾出个地方坐下。孩子们被晒得昏昏欲睡,王奶奶摸着孩子们的脸,轻声说:“睡,睡醒了太阳就下山了。” “奶奶,我饿。” 王家欣说:“睡着就不饿了。” 王奶奶从口袋里摸出个手帕,抖着手慢慢打开,里面放着半块土豆饼,她把土豆饼用力捏成好几块,分别塞进孩子们嘴里:“含着,慢慢咬慢慢咽,这就能吃饱了。” 王家欣侧过头去擦眼泪。 太阳下山,金源小区的方向已经成为一片火海,越来越多的人逃离小区,大包小包地扛。这里的火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心怀不轨的人想要来浑水摸鱼,等太阳一下山就往这边赶。 在生存逃难上面,乔青青颇有经验。她定了个闹钟,太阳下山之前就先醒了,然后唤醒家人,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饱腹的晚餐。 离开之前她将所有东西都收起来,邵盛安打着手电筒仔细地检查地上,不留下一点生活痕迹,让人见到后揣测他们家的生活水平。 “小区的火真的好大,竟然还在烧!”邵父他们站在超市门口,一脸震惊。 仓库里,乔青青与邵盛安单独相处,她有意跟他商量一件事。 “虽然这辈子时间点都不同了,但幸存者基地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建立的。我当时去老家找我妈和舅舅他们,没找到,后来我又走回花城,在路上病倒被一队军人救下,他们是在外面物资的,当时幸存者基地已经建立很久了,我病好后打听了一下,大概就是水退后幸存者基地就开始筹建了。” “幸存者基地建立在哪里?” “熙城东安区。” 邵盛安算了算:“离我们这里还挺远,大概三百多公里远?以前开车过去也得六个小时,怎么选了那里?” “听说熙城当地的驻军大本营就在东安区一座山里,我还听说那里藏着一间兵工厂和煤矿,其他的肯定还有更多考量,我就不知道了。” “有兵工厂和煤矿就说得通了。”邵盛安问她是什么打算。“你想提前过去基地定居吗?” 他一语中的,乔青青侧头问邵盛安的意见。 “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都听你的。” 她苦笑:“你这样说我压力很大,好,我之前的确想要提前过去占位置。外面的世界以后不适宜独居的,我们需要基地的秩序自保,虽然基地也不是完全安全的,但比我们在外面单打独斗强。” 邵盛安想起乔青青昨天说的话,那个被人圈养起来的女人,那些丧失人性的野兽……基地外面的世界毫无秩序,人性堕|落。 “好,那我们去。” “现在还很热,如果我们现在就去熙城东安区,路上一定很辛苦。” 邵盛安摸她的头:“可是如果等降温后再去,就会错失先机对吗?你是不是之前就犹豫过,只是没有说出来?” “对。如果没有这场火,再过三个月我也会提议我们先赶去熙城的。”在幸存者基地建立之初过去,绝对是有好处的,比如能够占据位置、环境比较好的住处,要是后期再去,格局基本定下来,想要得到同等条件的房屋,要比初期付出过更多“货币”。货币可以是黄金、珠宝,也可以是食物、日用品、药物等等。 “谁想到小区会突然起火……我刚才休息的时候就在想,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离开家了,不如直接一步到位,到未来幸存者基地去。”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顾了这头总要放弃另一头。想要未来更安稳,现在就得吃苦,邵盛安想得很清楚。 “人不能安于享乐,一时的辛苦换来未来的安稳,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决定了,我们就得先调整作息。”乔青青有高温气候外出的经验,“最适合出行的时间就是太阳下山后到第二天太阳下山前,在高温天气缓解之前,我们最好昼伏夜出,最大限度地减少高温日照的威胁,同时要穿防护服,抵御路上的污染,最好不要生病。” “好。那我们这就去跟爸妈他们说,说法我们得斟酌一下——” “我想过了,直接说就行,那里末世前就是军队驻地,现在肯定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经历过有人大白天入室抢劫的事情之后,我相信爸妈他们会更希望靠近军队驻地的。”至于她的母亲,她会跟母亲直说的。 一家人一起商讨,最后决定去熙城,一番准备后,一家人出发了。 “青青他们走了。”王家欣看着大门处,“他们说要去熙城,说那里以前有军队,现在肯定比较安全,那么远,我们去吗?” 王叔打呵欠:“太远了,我们去图书馆就好了,他们太傻了,熙城那么远要走到猴年马去啊。” “奶奶,你怎么看?” 王奶奶努力睁开眼睛,却仍觉得疲惫禁锢了她的身体,浑身无力,连睁眼都分外艰难。 “奶奶你发烧了!” “没……事……” 王家欣给她喂水,王奶奶喝了一口就偏头不愿意喝了。 “之前跟楼上借的药还有,还有半颗退烧药,我找出来……”王家欣手忙脚乱,东西太多太杂了,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那个珍贵的药箱。 王奶奶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滋润嗓子:“别找了,我不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家欣,你别吵我,我睡一睡,就睡一睡。” 王家欣不听,终于让她找着了。 “奶奶,你吃。” 王奶奶叹气,“扶我起来,我自己吃。” 吃过药后,王奶奶说要睡觉,王家欣就将刚才的问题再问一遍。 她努力思考,好一会儿才说:“太远了,太远,你们去图书馆,路不好走,你们,慢慢走。”说完她就睡着了。 “家欣啊,再继续睡会儿,我觉得还是好累走不了路。”王家乐堂哥说,“一会儿出发我来背奶奶。” “是啊,走路去图书馆也挺远的,休息好再去。” 王叔和妻子也累得起不来,今天搬家大家都累坏了,王家欣也觉得肌肉酸痛,太阳穴涨涨地跳。闻言她就重新躺下了,疲惫地闭上眼睛,她告诉自己累一点没关系,好在他们家大部分家当都抢救出来了,休息一下再重新出发……模模糊糊睡着,她没有发现王奶奶又睁开眼睛。 没有人帮忙,她坐不起来,她就那样侧着头,将所有人都再看了一遍,不知道是屋里视线模糊,还是她的眼睛模糊,她觉得每个人在她眼里只有模糊的影子。不过她还是露出了笑容,家人的脸,早就刻在她心里啦。 她摸索着将手里的半颗药包进手帕里,将手帕塞到孙女手里,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交叠的手中,其中右手手心已经溃烂发脓,发出难闻的气味。 谁都没想到几个小时后,王家欣叫醒家人时,却摸到了王奶奶失去热度的尸体。 “奶奶!” 第59章 第 59 章 同一时间,御珑湾别墅区。 “小心一点,把这个抬开。”林明勇指挥儿子搭把手。 林德俊不高兴:“好脏,不想动,爸你干嘛不请工人来搬,搞得自己脏兮兮的。” 父子俩都穿着防护服,全套武装隔绝细菌与臭气,林明勇气恼的声音通过口罩闷闷传出来:“你是不是傻,这是我们家东山再起的宝贝,你敢让外人知道?小心到时候工人吞了东西把你和我都宰了!赶紧的天快黑了!” 被凶一顿,林德俊才不情不愿地弯腰伸手,两人合力将石头挪开。 “爸,你怎么把东西放在池子里,好难找啊。” 石头搬开,就着手电筒光看着满池子的淤泥,林德俊又不乐意了。 “当时到处都积水,只有池子才安全,小偷再怎么偷也偷不到池子里来!”对此林明勇沾沾自喜,他可是特地穿着潜水服进入池子,将宝箱藏到池子深处的,保管万无一失。眼前的淤泥儿子看了就发愁,他却高兴得很,淤泥深才好,这才没人来挖呢。在水灾和冰灾那一阵,蛙人盛行,东挖西挖,东淘西淘,他都害怕池子底下的东西被挖出来呢。 “别废话了,赶紧帮忙挖,趁着天黑没人注意到,挖完我们赶紧走!” 结果挖了一个多小时,几乎将这个别墅后院小池塘挖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目标。 “爸你会不会记错了,不是埋在这里?” “你爸我还没有老糊涂!”林明勇脸色发青,天色闷热,防护服内他早就汗流浃背,人也被闷得有些头晕,但他咬了咬舌头强打精神:“继续挖,往下多挖半米!” “啊!爸,我好累啊!” “我比你更累!林德俊,这关系着我们林家的未来,再多抱怨你都给我吞回肚子里!” 又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什么都挖不倒。林德俊没做过什么体力活,已经累得瘫坐在地上,动也动不了。林明勇的状态很不好,他不止身体疲惫,内心还有熊熊火焰在燃烧,劳累与愤怒让他呼吸急促,眼睛通红。 他的黄金珠宝呢?他的家当呢? 到底是谁偷了他的宝贝! 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路上还遇到了抢劫的,林明勇心情不好,直接拿出枪来示警,成功吓退抢劫者。 “辛苦了,我做了些百合甜汤,已经放凉了,这就给你盛一碗?”于曼淑殷切地帮他脱掉防护服。林明勇没有说话,她也不以为意,直到面罩脱下来,她见到了林明勇糟糕至极的脸色,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她打发儿子去洗澡换衣服,暂时没有多问,先服侍林明勇洗澡。 “太奢侈了,多浪费水。” “你累了一天了,洗个澡哪里奢侈了?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们少用点水也得让你洗个舒坦澡啊。” 林明勇的脸色终于好转,在洗澡过程中,他沉声说了今天的结果。 “没了?被谁拿走的?”于曼淑的心情也糟糕起来。 “我要是知道,早就拿着枪过去抢回来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眼睛那么利!” “那可怎么办啊?我大哥那边的消息有八成真,幸存者基地正在筹建中,等军队收拢好人员就要开始迁徙了,我们如果赶不上这一波,以后想要起来就比较难了,盯着基地未来职位的人可不少,我哥过去也得重头来过,我们不能只指望他。” 林明勇摔毛巾,水花四溅:“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偏偏东西没了!家里的黄金珠宝这几年用得差不多,我就指着那一批……我再想想有没有办法,你继续收拾东西,我们肯定是要提前过去占先机的。” 于曼淑温柔应下:“知道了。”将毛巾捡起来拧干,轻柔地给他擦脸。 乔青青并不知道林明勇已经回去挖黄金了,她与家人们正在赶路。 太阳虽然下山了,但被阳光炙烤过的地面在太阳西下后仍然烫脚,哪怕乔青青他们都穿上了厚底的运动鞋,脚板还是能感受到地面的热意。 好在行李不多,只有五个行李箱,大大减轻了负担。 下午大家都吃饱喝足休息够,所以赶路时虽然觉得闷热不适,但还能忍受。 “地上真乱啊,到处都像垃圾场。这里有一些生锈的铁块,你们小心。”走在最前面的邵盛安时不时提醒。 现在的路面状况太糟糕了,这也是乔青青决定步行的原因,不管是骑车摩托车还是自行车,面对这样的路况都撑不住。当然了,她的空间里并没有储备汽车,只储备了摩托车和自行车,那是她预备着以后在幸存者基地生活时,以及以后大地震逃难时的交通工具。 “天彻底黑了。” 入夜后,整座城市陷入一片黑暗,一点灯光都没有。 “先停一下,把头灯戴上。” 邵盛安戴好:“我走前面,你们跟着我。” “爸妈,你们和大哥走中间,妈,你站我前面。”乔青青殿后,她和邵盛安两个人戴,一前一后,这就足够照明了。 附近的居民偷偷掀开窗帘,看见路上移动的灯光,都在心里嘀咕:是谁大晚上出门,还真有本钱,这年头还能有灯。 黑暗中也有恶意的眼神,灯光太暗他们看不太清楚,但手电筒也算贵重玩意了。 “有人在靠近。”乔青青轻声说,她听见了其他脚步声,大概还在百米外,“盛安,你带妈他们继续往前走,然后找个地方熄掉头灯躲好不要出声,盛安,你能做到吗?” 夜里很安静,她的声音也很轻,但家人全都听见了。 邵盛安要停下脚步,邵父要开口,被乔青青阻止了:“你们别说话继续往前走。”下一秒大声喊。“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了,你们欺负人!我要回家!”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邵盛安回头,只看见了乔青青提着行李往回走的背影。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一刻,邵盛安的心被拉扯着,理智告诉他听青青的话,可是感情上他无法接受自己像个懦夫一样逃走,让青青一个人面对危险。 犹豫只有两秒,邵盛安照做了。他拉着身后的人,脚下慢了一些,但没有停下。 乔诵芝心中一凛,往后伸手去抓女儿,可是抓了个空。咬着牙,她只好继续拉着邵母的衣服,放轻脚步跟着队伍偏移方向。 走出七八米后,邵盛安熄灭头灯就近入了一个空房子,所有人贴着墙站着。他侧头听动静,觉得外面的黑暗中到处都有恶鬼在张牙舞爪,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心跳如鼓。 而乔青青在往后走出一段路后,佯装摔倒,她委屈地骂人哭泣,进入一间空房,关掉头灯。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黑暗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失去了光源,也就失去了靶点,乔青青听见脚步声在靠近她之前变得凌乱,但很快外面又静悄悄一片。 她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并不觉得失措恐惧,反而觉得如鱼得水。 在永夜那些日子里,她经历多了黑暗,再也不畏惧黑暗。 邵盛飞不安地扭动,但他很乖,说好了不要说话他就不说话。邵父邵母分别握住他的手,给他安全感,让他安静下来。 邵盛安的心跳非常快,努力地辨别黑暗中的动静,他期盼着能够听见青青的声音,青青会语气轻松地告诉他们:“没事了,我回来了。” 五十米外。 乔青青的的呼吸没有变,口中却发出疼痛的吸气声与哭声,几声后她像是害怕了,收声,然后往房子内部移动,还撞倒了一把凳子。 做出这些动静后,她像猫一样潜回门口。 外面仍是沉寂。 她知道,追踪过来的劫匪正在跟她打心理战,谁先支持不住站出来,谁就会失败。 没关系的,她非常有耐心,并且确定自己才是胜利者。 这些追逐黑暗中光亮的劫匪,绝对不会放过一个落单的年轻女人。 年轻的,脚伤了的女人,还有珍贵物资(头灯和一只行李箱)。 哪怕其他人的消失有些疑虑的地方,但她的价值明显会压过所有疑惑,让他们心里的野心与欲望不停膨胀。 现在不是永夜,光亮、女人或者孩子,还不是最常见的“诱捕”手段,心存恶意的人必定还没有养成不要在被永夜中的猎物诱惑的经验。 就算她这一招有着许多破绽,但他们一定忍不住,必定会中招。 他们一定会来的。 果然,乔青青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 一,二,三……三个人。 一个守在门口,两个进屋。 两个也行! 循着呼吸声,乔青青动手了。 其实在黑暗中的时间久了,并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习惯黑暗后能够稍微看见某些物体的轮廓。现在到处都停电,这些人早就过习惯夜里没有灯的生活了,敢夜晚出来抢劫,自然心中有几分底气。 但这两人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踩进门的那一刻,会有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像闪电一样割向他们的脖子。 乔青青双手持刀,两道血线同时喷射而出。 “砰!” “砰!” 守在门口的同伴立刻听见响动,开始还觉得奇怪。 “抓到了?” 没有人应答。 “大熊?俊子?” 那人举着改良的菜刀,一人举着钢管,忍不住往后退。 “不小心撞到子孙根了,咳咳,你来扶我们。” 门后面传来沙哑沉闷的男声,他好像很痛一样,说着发出痛苦的□□。虽然听起来不像大熊或者俊子的声音,但撞到子孙根嘛,痛得说不出话很正常,外面那人刚升起的警惕心瞬间消退大半,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呼,吓死我了!我说你们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等一下,这就来了,对了那个女人呢?” 黑暗中有女人的哭声。 “咳咳,也抓住了,就是她偷袭我的,妈的嘶!” 那人越发觉得好笑,身后好像有人喊了他一声,他应了句:“成了,你赶紧来。”然后放松着笑着走进去,边走还打趣:“大熊你不行啊,竟然让一个女人偷袭子孙根,丢脸啊你。啧太黑了,那个女人抓住了就把她的手电筒抢过来,打开照一下——” 下一刻,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乔青青呼出一口气,听见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跑远,她神色一凛,迟到的第四个跑了!她立刻追出去,刚跑出去就听见不远处一声男人的惨叫声。 “青青?是我。” 是邵盛安的声音! “盛安?你怎么过来了?”她打开头灯,照见邵盛安站在前方,脚下是晕过去的第四个人。 他甩了甩刀,血从刀尖滑落滴滴答落到地面上,他的脸上还有喷溅的血迹,眼神中还有残留的凶狠,但当他看过来时,乔青青只看得见他眼中的担忧与温情。 她的心安定下来,上前去。 “我过来帮忙,你怎么样?”邵盛安顾不上擦脸,随意将刀插回腰间,赶紧上手摸乔青青的脸和手臂,“受伤了吗?” “没有。” 邵盛安重重抱住她:“我恨自己那么无能,我刚才都想把自己杀了!”躲在妻子后面,让妻子独自一人去面对危险,邵盛安羞愧又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里他都受尽煎熬折磨,最后终于忍不住交代家人不要动不要发声,他赶了过来。 “我没事!真的没事!不是说能者多劳嘛,在杀人这一块上我比你有经验嘛,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大获全胜啦,以我做诱饵是最优解,他们全都会冲我来,我能一次性解决掉他们,你们不会卷入危险里——” 说着说着,乔青青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感觉到脖子上湿湿的。 “我真的没事。”她放弃故作松快的语气,低声安抚他,“我想保护你们,我想这么做。” 邵盛安深吸一口气,很快整理好情绪,他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走,我们去接爸妈他们。” 在他们走后,闻到味道的老鼠从墙角钻进来,窸窸窣窣地转了转,往尸体上爬去,在路边的这具尸体,也被从下水道口钻出来的瘦骨嶙峋的野狗咬住,拽进下水道。 乔青青和家人们汇合,没来得及过多交谈,在确定彼此都没有受伤后继续赶路。 她知道家人们有很多话要问她,但现在的确不是好说话的时机,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波抢劫者? 好在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中途他们休息了一次,吃了点夜宵之后继续赶路。等到太阳初升时,大家都已经累到不行,觉得双腿不是自己的。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天黑了再出发。”乔青青说。 邵盛安用望远镜远眺:“那里有一个小区,不过我觉得不安全。” 现在每一个陌生的、有人居住的地方都是不安全的,敌友不明,还是不要去为好。 “我们不去,就在这附近找一个一楼暂住就好。”乔青青转了一圈,找了个位置好的一楼废弃房屋,不管是观察前面的路还是发生意外撤退,都很方便。 也不用怎么打扫,只要把床一放,帐篷一支,再在周围喷些消毒水,爬进帐篷后就是一个安全的小家了。 他们温馨地挤在一起,在小灯下吃早饭。 早饭吃的是白米饭、蒜薹炒肉、手撕鸡和冬瓜瑶柱排骨汤。饭后水果是椰子,一人捧一个拿吸管喝。 “里面的椰子肉不能浪费啊。”邵父摇摇椰子,确定里面的椰汁喝完了,用菜刀将椰子破开,挖出椰子肉。 所有椰子都被他挖开,椰子肉放了一盆,邵父邵母和乔诵芝他们吃了几块就不吃了,说牙齿咬得累。 “好吃!”邵盛飞吃得不亦乐乎。 “等睡醒再吃好不好?”邵盛安哄他。 邵盛飞打了个饱嗝,乖乖点头。 乔青青就将椰肉收起来,放进空间里保持新鲜,又拿出两桶冰出来放在帐篷头尾。 “睡觉。”她将灯关掉。 白天几乎没什么人出门,乔青青没有安排值守,离开家之后,在外面她的警惕心也攀升到最高,只要有一点动静她就能惊醒。 大家接连入睡,帐篷里闷热,但有两桶冰降温,好歹能让人睡个安稳觉。 五个小时候,乔青青的眼皮抖了抖,眼睛睁开,眨了几下后眼中的睡意彻底消失。她小心地坐起来,邵盛安立刻发现了,跟着睁眼。 “怎么了?”他轻声问。 “有一点动静,我出去看看。” 乔青青走出去,邵盛安也跟出来。 站在一楼视野不好,她就转身进屋,爬楼梯上顶楼。 早上十点多,太阳就已经十分炽热,爬上七楼两人都流了一身汗。乔青青拿出雨伞来遮阳,看向东边,那边有一处建筑起火了,隐约有呼救声传过来。 “又着火了。”邵盛安叹气,“不知道小区现在是什么情况,王奶奶一家也不知道到图书馆没有。” “应该到图书馆了,去图书馆走两三个小时就能到。” “太热了,下去。” 两人下楼,又钻进帐篷里睡觉,等到下午三点多时,家人们陆续醒来。 时间还早,乔青青就开始整理物资,摆在明面上的只有五个行李箱,她全部换成野外登山大背包,每人一个,里面装有必备衣服、防晒物品、花露水、红花油绷带创可贴等常备药物、食物,地图以及武器。 要是大家不幸走散了,这一背包的物资就是必要的生存资源。 “大哥,你要背好知道吗?”她认真地看着邵盛飞。邵盛飞就认真点头:“放心妹妹,我会背好的,你的我帮你背!” 乔青青笑着说:“不用,我们一人一个,每个人都要背好。” “太阳快下山了。”乔诵芝看着外面说。 “那我们准备吃晚饭,吃完休息一下就能出发了。” “太热了没胃口,有开胃的东西吗?” “凉皮可以吗?有点辣,我之前做的,独家秘制。”乔青青拿出一盆给他们看看。 不锈钢盆里有一大盆凉皮,黄瓜丝、胡萝卜丝、花生、炸腐竹和花生以及红色的辣椒酱料与白色的凉皮混在一起,颜色鲜艳,看起来很有食欲,闻起来味道酸中带辣。 邵父咽口水:“闻起来真香,那我就吃凉皮。” 大家都一致同意吃凉皮,乔青青就拿出碗筷来,再拿出一壶百香果柠檬水、一盘凉拌猪耳朵。 乔诵芝先喝一口百香果柠檬水,赞不绝口:“之前看你在厨房捣鼓,没想到味道真不错。” “可以多喝一点,我没有加冰,是常温的。”乔青青很高兴,给她妈再添满。 一大盆凉皮被他们六个人一扫而光,连盆底的小料酱汁都没有浪费,邵父多要了一碗白米饭倒进去拌,全吃完了。 饭后消食,太阳下山后他们继续出发,朝着熙城东安区努力前进。 金源小区,这里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小区附近还没有着火的建筑里,居民也在快速撤退中。旁边火灾的高温和火星,让生死危机悬在他们头顶,搬家的速度能多快就有多快,头顶着大太阳也硬扛着。 人们咒骂着,抱怨着,哭诉着,怨恨着。 在这短短两天里,数百户人家失去了家园,眼看着火灾蔓延,更多的人心中惶惶,恐惧不安。 混乱中,外来入侵者浑水摸鱼,有些人家被抢掠。 金源小区原住民们躲到附近的废弃房屋里,抱团取暖。 “又来了,那些人都是强盗!” 他们扒着破窗往外看,眼中满是惊慌。 一人说:“之前小区里那个谁,不是有人很厉害嘛用弓箭射人,射死好多抢劫的坏人,他们这次怎么不出手啊!” “好像着火的就是他们那一栋!就,就三栋还是四栋来着?他们早就搬走了!” “哎哟这世道可太乱了,他们上哪儿去了,我们跟着去啊?” “谁知道!哎看!又来了一群,大家把菜刀都拿出来,别让人抢了,这时候我们得团结一心啊!” 周鹏带着人来到金源小区,看着前面的大火眉头紧皱。 “鹏哥,好像着火了啊,怎么办啊。” 周鹏啐了一口到地上:“妈的算他运气好,老子这一次可是有真家伙的,去附近找找,看他们一家躲哪儿去了,伤了老子兄弟,老子一定给兄弟报仇!” “鹏哥威武霸气!” “不愧是鹏哥,真讲义气,跟着鹏哥是我们的幸运啊!” 被大火逼出住处的居民们,迎来了最大一次危机。 与外来侵略者对峙的混乱中,没有人发现郑铁辉用枪抵住了一个人的额头。 “放下行李,放下!所有人放下行李!不然我杀了他!” 他看向妻子女儿,眼中满是狠厉之色:“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把他们绑起来!” 郑太太惊慌失措,脸色煞白,手脚发抖。 郑梁颖咽了咽口水,左手的指甲用力地掐用手的手掌心,她发出一声没有声音的“好”,上前去绑人。 半个小时后,有人提着行李来到这里避难,推开虚掩的门,见到的却是四具尸体,鲜血铺满一地一定干透,老鼠正在啃尸体流血的脖子。 “啊!” 图书馆附近,王家欣举起弓|弩,大声喊:“谁在前面!快走开!我们家不是你能欺负的!滚啊!”奶奶去世的伤心转化为愤怒,王家欣射出一箭,射中那人探出来的肩膀。 “滚啊!” 前面的动静安静下来。 王叔小声问:“劫道的走了?” “应该是,我们继续走,过了江就是图书馆了。”王家欣用手背擦擦脸上的眼泪,瞪大眼睛深呼吸,“走!” 第60章 第 60 章 熙城东安区,如今已经建设出幸存者基地的雏形。 东安区是熙城最偏僻的区域,经济发展比较慢,人口较少,很多村子都保留着二十多年前的面貌。近几年应国家扶持发展政策,开始经营东安花城这个市场,在末世之前,这里到处都是花田。 军队驻地就在叶山中。 幸存者基地就是从叶山开始向外辐射开的,最开始时是军队救助回来的幸存者在镇上的高楼层居住,后来人越来越多,就被分散住到县城上……等到冰灾结束,曾被水淹冰覆过的底层建筑重新露出来,幸存者离开叶山返家,外来的幸存者陆续涌入,占据无主的房屋。大家都尽量离叶山近一点,有了军人的拱卫,至少他们夜里能睡个好觉,白天出行时,也不用担心哪里会伸出一双抢劫掳掠的罪恶之手。 乔青青他们一家是在凌晨抵达熙城东安区的,远远的可以看见叶山的方向有灯光。 “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的有灯啊!”邵父感慨。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傍晚再找房子住。”乔青青说。 随意找一间空屋子度过炎热的午后,下午五点半乔青青准时起来,喊醒家人们起来吃晚饭。在野外时,乔青青就再次拿出一辆摩托三轮车,在上面堆满了许多生活物资,用绿色的帆布包起来,这就是明面上他们一家之后的家当了。 路边不平整又烫,从野外开进城区这段短短五公里的路,轮胎就被烫坏了,像融化的巧克力。 车是邵父开的,他检查了一下车胎,说勉强还能开,他开慢一点就行了。 乔青青说:“我们往叶山方向去,寻找靠近军队的村子住下,那样比较安全。” 上辈子乔青青来得太晚了,东安区环境好的高层房屋早被瓜分了,连底层的建筑也很抢手,至少能遮风挡雨,收拾收拾将就着也能住。她只能跟同批的幸存者一起在被火烧后的废墟上重新搭建房子。这一次来得早,基地应该还没建成,应该能找到比较好的住处。 “好,那我慢慢开,有事你们就喊我。” 一家人再次启程。 “这里的人不少啊,我们在花城的时候都很少见到这么多人在路上走。”邵母一脸稀奇,但毫无疑问她很高兴见到这场画面,这代表着这里很安全,大家才敢出来走动。 “是啊,人真不少,他们这是要去哪里?”乔诵芝问。 太阳刚下山,脚下的路还烫脚,但越来越多的幸存者从住所出来,大多数步行,有的人骑没有轮胎的骑行车咯吱咯吱往前走,他们都向同一个方向前进。 “应该都是去叶山的,我问一下。”邵盛安拦下一个中年男人,客气询问。 “今天叶山会发物资,你们是刚从外面来的?好运气哦。”中年男人扫他们几眼,眼中有些羡慕,“看来你们也是有钱人,有钱人哦。”说着继续走。 “什么是有钱人,我没有钱。”邵盛飞一脸懵懂。 乔诵芝看看他的健康黝黑的脸,再看向邵母和女婿,最后看向女儿。而她自己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他们一家虽然因为连续几天赶路有些憔悴,又故意让衣服脸蛋脏污邋遢,但身体底子摆在那里,并不像现在路上见到的大部分一样面黄肌瘦。 乔青青说:“他应该是说我们精神状态好,走,我们也去叶山的。” 走到天色暗下来,他们才来到叶山脚下的村子。 村子这里人声鼎沸,居住的人更多,不用打听都知道,这里等一下就是叶山分发物资的地点。 “我们先在村子找找还有没有空房子。”邵盛安询问乔青青的意见。 乔青青说:“得先找村长,这里的村长应该还在的。” 他们找人问路,找了三个人才打听到村长家在哪里。 “哎呀你们不用去村长家,等一下叶山上的军人下来发物资,村长就会出面签收的啦。” 乔青青却不这么想,她迫切想要见到村长,赶紧落实下来住处的问题。 这个村子,在未来几年可是幸存者基地的新社区之一,换做末世前,那就是市区一环!不赶紧抢占下属于自己的窝,乔青青会后悔死! 找到村长家时,乔青青他们正好见到一群人蹲在村长家门口,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 “怎么办啊,村长说没有空房子了,也不愿意安排我们到其他人家里住。” “妈的,一个山旮旯的破村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走!他不让我们住我们就自己找地方住!” “哎迅哥,这里可是有军队的——” “胡说什么呢!我又没说要去抢屋子!我们可以去找别人收留,村长不安排,我们自己找门路啊,再不然就自己搭房子,怕什么!走了,别在这里看人家颜色,什么东西嘛拽什么拽!” “迅哥说得对,我看见好多跟我们一样的外地人也都自己搭房子的嘛,我们靠自己!” 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邵父停好车,担心地说:“好像很难在这里住下来的样子,怎么办啊。” “没事,我们先去试试。” 村长一家正在吃晚饭,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村长,他的脸色很难看,开门的瞬间就要开口骂人,但好在他发现门口敲门的不是刚才那群没礼貌的人,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装作看不见村长难看的脸色,乔青青未语先笑,客气热情:“您好您好,您就是村长?我是乔青青,我和家人今天才刚到这里,听说想在村子落脚,需要得到您的同意,我们非常想在村子里安置下来,所以冒昧过来打扰,实在对不住!” 邵盛安在一边直接塞过去一包烟:“村长您好,我是邵盛安,是青青的丈夫,我们一家是诚心在贵地落脚安置的,您看,我们一家都在这里,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还请您好好考虑一下。” 秋叶村村长被这么一整套对付下来,已经发愣了。 他对气质温柔的乔青青第一印象挺好的,听她说话觉得也蛮好听,只是村子里的确没有空房子了——可是邵盛安塞过来了一包烟! 一包烟啊! 还未拆封的,塑封完好的硬壳中华烟! 叶村长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这下子,这对夫妻俩说的好话,入他的耳朵后超级加倍,变得无比动听。 经常说的拒绝话术噎在喉间,叶村长心绪百转间做了决定:“哦哦,欢迎你们来秋叶村,远来是客快进来坐坐!” 乔青青与邵盛安对视一眼: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邵父摆手:“你们进去,我看行李。” 叶村长带他们去客厅坐,谈话的时候他家的小孩子偷偷在窗外看他们。 叶村长没看见,热情地询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乔青青早有准备,拿出户口本、身份证,以及她和邵盛安的毕业证书学位证书。 检查了户籍,叶村长惊叹:“哎哟,你们两个都是xx大学的啊?这可是名牌大学!十年前我们村有一个乖娃考中了,当时镇上的领导都来送奖学金呢!”叶村长对乔青青这一家的观感更好了。 几个年纪大的,看起来都是老实本分人,一个看着单纯傻气,也不像个坏人,这对夫妻呢,名牌大学毕业!高材生啊!虽然现在天灾了,日子过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叶村长骨子里还是敬重喜爱读书好的人的。 这么一家人想在秋叶村住,对秋叶村没坏处。 他想了想:“你们诚心入住,我是真心欢迎,不过村子里的确没有空房子了,唉,你们看我家这房子,也是被水淹了几年了,冰融化了我们才从山上下来,回村子住的,叶山上军队住着呢,之前水灾他们让我们上山避灾,现在已经不让人住咯!这个我们也理解嘛,听说山上有好多机密的,人多不好的,我们秋叶村就在山下,肯定回自己家住的,下山的人里呢,也不止我们自家村的人,还有从别处来的,当时上头说了,让我尽量安排,我都安排了,眼下实在没有空屋子了,都住得满满当当的!你们来的时候应该也看见了,他们都自己想办法弄住的地方,搭棚子搭帐篷,随便他们搭哪里,我也管不了,大家都很难嘛,我也都理解的。” 乔青青诚恳道:“叶叔,我们也知道您的难处,毕竟贵村是个风水宝地,大家都想过来住。我们一家从花城过来,家里已经被火烧光了,真的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了,现在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想着能有个家,不至于像水里的浮萍一样,凄凄惨惨没有根,秋叶村人气旺啊,我看了特别喜欢,我公公婆婆以前在老家也种过地的,都说看到秋叶村,跟看到老家一样,心里特别亲。叶叔,没有空屋子没关系,您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划一块地,我们自己搭房子住,只要户口能落下来,我们一家就算住猪棚也不挑剔的!” 邵盛安也恳求着:“要是以前,我们也不好意思提这种要求,可现在不是特殊时期么,还请您考虑考虑,我们一定记得您的恩情!” “分地?”叶村长皱眉。“不用分地,现在这么热根本没办法种东西,随便哪里的空地你们想用都行,好多外地人都在地里那边搭棚子住,你们也可以去那边嘛。” 这可不是乔青青的目的。 现在随随便便占地,以后就会被人随随便便赶走,她要住下来,就得名正言顺。 乔青青继续请求:“哪里好意思这样呢?没有说法直接占村子的地,怎么说得过去!今天我们占了,明天那块地可能就被别人占了,到时候不是要起矛盾打架吗?我这一家子都是本分人呢,最害怕跟别人打架了,还是自己正经买一块地,以后谁想找事都不怕。” 叶村长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其实他哪里愿意村里来这么多外地人呢?人多手杂,到处都闹哄哄的,可是又不能赶,也赶不走,村子里三天两头有人闹事,今天有人争地盘,明天有人偷东西,说不尽的麻烦事。他只能尽量保护自己村里的人,不要被外地人欺负了去。还好有军人们经常巡逻,那些人也不敢闹出什么大事。 现在听乔青青说想正正经经买地,好名正言顺住下来,他是很有好感的。 这是对他这个村长的尊重啊! 不过问题摆在那儿,村里真的没有空的宅基地了…… “您刚才不是说允许我们到随便哪处空地搭棚子吗?那您就为我们挑一个地方,然后写文书证明是卖给我们的地方,我和家人会付报酬。” 乔青青看向邵盛安。邵盛安又给叶村长点燃一支烟,低声说:“一条这样的烟可以吗?” 叶村长心动了。 本来村子现在就被外来人随便住了,只是写一份地契而已——他自己写的,又不作数,打官司也不怕。 就算自己不写,这家人该占地还是会占…… “爷爷!”窗外的小孩子耐不住了,大声喊,“快来吃饭了,奶奶要洗碗了!” 小孩子打断了叶村长的沉思,他笑骂了一声:“我自己的碗自己洗!” 乔青青再加筹码:“叶叔,我大学虽然不是学医的,可业余爱好就是学医,我还会有一点医术,小问题例如头疼脑热跌打损伤,我都能看。” 叶村长听了挺惊喜的,但又有些怀疑:“你这么年轻,真的是医生?” “医生算不上,懂一点皮毛而已。”她从背包里拿出来一瓶药酒。 “这是我自己做的药酒,治疗跌打损伤效果还可以,送给您。” 叶村长接过,眼神不停变化。 十分钟后,乔青青一家离开村长家,到村头参观叶山派送物资。 “车队下山了!” 民众们发出惊喜的喊声,乔青青他们一家找了个角落观看,果然看见远处有车队在靠近。 车队在村口停下来,乔青青数了一下总共有是四辆军卡,车后都有深绿色的篷布包着。为首的军卡车头跳上了一个中年男人,他用喇叭大声喊:“这一次的物资每个人都能分到五斤米,两个肉罐头,五瓶水和一包净水片!村长在哪里?老规矩排好队伍,凭借册子领取!没有册子的人先登记领册子!还有一个消息,挖井机器已经到了,明天会开始挖深水井,有经验的人可以报名,没有工资!包一日三餐!好了,排队!” 叶村长从人群中出来,也拉着一个喇叭:“排队排队!都别插队!” 队伍早就排好了,有些刚来的幸存者不知道规矩还被当地人教训着推搡着重新排队。 “我们排队吗?”邵父问。 “排,我们先去登记拿册子。”乔青青收回看叶村长的视线。 登记拿册子的队伍比较短,排队一会儿就排到了,乔青青还发现刚才在村长家门口遇到的那群人也在,就在他们家人前面。 登记很简单,身份证户口本都能登记,要是这两样都没有,就只能自己复述。天灾末世后网络中断,信号紊乱,户籍系统无法联网,就算你编了个假名字,工作人员也发现不了。 那群人顺利拿到登记册子,乔青青还听见“迅哥”得意地说: “管什么村长嘛,我们这不是也能拿到册子吗,以后照样领物资!” “迅哥说得对……” 他们嬉笑着去排队领物资了,乔青青垂眸看着脚下的土地。干燥、龟裂,空气中都是泥土的气味,再抬头看向四方,这个村子破败、老旧,难以想象会是以后其他人口中艳羡向往的新社区的一部分。 听说,新社区里都是新楼房,是最安全最舒适的地方,就算是永夜的时候,犯罪率一直是基地里最低的。同时,这里的房租和房价最高,居住在这里的不是有户籍优势的原住民,就是富豪和有权有势的人。 但现在,新社区还没有影子,有的只有几个跟秋叶村一样的普通村子。 “走,登记好了,我们去那边排队。” 领物资的队伍很长,也许是计划之外的新人太多了,发到最后物资已经不够。 “下次再发了!”领头人大声喊。 “那不是还有一车吗?凭什么不发啊!” “是啊是啊,我们才来两天,就是为了这里能有救援,你们怎么能不发给我们呢!” 领头的军人解释:“最后一车不是食物,是挖深水井的设备!好了没事的人散开,接下来要招挖井工人,有意向有经验的人速来报名!” 天黑了,军卡打开大灯,将村口这一片照得灯火通明。 乔青青他们没有去报名,而是再次去到村长家。村长很忙,他们在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才等到村长回家,他很抱歉地开门引他们进屋:“我得帮忙维持秩序,哎呀明天就能挖深水井了,以后村子里的水终于不用愁了!” 进屋后,他舔舔干涩的嘴唇,从房间里拿出一本老旧的册子。 “村子里的人口和土地都在这里了,逃难的时候我都带上了呢。” 他搓搓手指开始翻:“你们要落户啊……我找个空地划给你们,到时候给你们写一张地契就行,我先说清楚啊,这年头没地方去办正规手续的,我手写的就是个意思懂了吗?户口也一样,你们想落户我就把你们一家的名字写进村子里的人口册子里,还是那句话,图个心理安慰,你们两个都是大学生读过书的,都该知道迁户口不简单,很麻烦的!” 邵盛安一直陪着笑脸,叶村长说什么他都点头,偶尔还奉承几句,亲自给叶村长点烟。 叶村长好久没有抽到正经烟了,这两年实在忍不住了,就拿家里存着的老烟叶闻一闻,过年了才舍得捻一点包在报纸里塞到烟枪里,珍惜地吸两口。 抽着烟,叶村长写字效率很高,给他们一家弄了个新的手写户口本:“户主就写你?邵——盛——安——好了,邵盛安是户主。”他拿了自家的户口本参考着写,“下一页是乔青青,与户主的关系是——夫妻,好了,然后下一页……” 他做事很负责,对着乔青青他们提供的户口本身份证,一笔一划地填写。 过程中,乔青青没有说话,眼睛却逐渐发亮。她看着那本简陋的,由订书钉钉起来的户口本,心中充满了喜悦。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本户口本代表着什么。 上辈子,她听一个邻居咬牙切齿地说过,他们当时也有机会住新社区的。秋叶村和附近几个村子先是浸水又被冰泡了两年,建筑残败,在高温之下摇摇欲坠,且有着很大的安全隐患。如果秋叶村着火了,很有可能会蔓延到山上,到时候山火一起来,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于是叶山计划推平秋叶村和附近几个村子,重新建房子,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容纳更多幸存者,三是为了方便管理。 重建之后,当地居民按照原先的房屋产权,优先分配到新房子。剩下的房子对外售卖或者出租,房款和租金都相当不菲。 那些人日复一日地念,每天都在懊悔。 “我在秋叶村住了半年!半年!凭什么不分给我房子!凭什么让我买!我怎么可能买得起!” 买不起租不起,只能退出新社区,往外围找新的房子住,比如镇上或是县里。可恶性循环的是,后来镇上和县里的房子,也被纳入幸存者基地管理范围,房产建筑重新统筹,纳入管理,仍以原住民优先分配,那些没有产业的外来避难者,仍分配不到房产。他们不停被迁出去,最后只能生活在基地外围,甚至跟乔青青他们这些最晚到来的幸存者一起,住在棚户区里。 那个人咬牙切齿,说他的同乡人就分配到了房子,只因为同乡人将户口迁进了秋叶村,还在秋叶村买地买房。 “没有正式正规的手续,叶山怎么会承认!怎么会!我看过他的户口本,不过是老村长手写的皱巴巴的几张纸而已!我去秋叶村住的时候,想住哪里住哪里没人管,谁还费那个功夫浪费物资去买地,买地又没有正经手续,我看就是村长敛财的手段,傻子才去买!可是叶山认了,真的分房子了!妈的肯定有黑幕!” 那些记忆还很清晰,以她上辈子的经历,她无从得知为什么叶山会承认叶村长办下的手续,她也不感兴趣。她只知道,在和家人来到秋叶村的那一刻,买地迁户就是最重要的任务。 而此时此刻,这个任务的进度条已经完成一半了,她心中欣喜极了。 第61章 第 61 章(二合一) 思绪翻飞之际,叶村长已经写好户口本,又写了一张地契。 “就在我家这条巷子最后面,地方不大,不过够你们一家人生活了。”叶村长很有盘算,他也没有将已经被占领的空地“卖”给乔青青他们,只从村子里一些不起眼的空地入手。那些外乡人并不喜欢跟他们本地人住得太近,所以他们本地人聚居的房子中间的空地,外地人一般不会占。 那更好了!乔青青满意得不得了。 “喏,看看。”叶村长将东西推到他们面前,出神地看着桌上的蜡烛。这家人看起来像行李不多,家底还挺丰富的,这根蜡烛也是他们提供的,不然的话他绝对不舍得点蜡烛办公。 乔青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意,和家人们一起翻看新出炉的地契和户口本,叶村长歪斜不甚好看的字在她眼中,却像是改变未来的通行证。 她露出由衷的笑容。 一条完好无损的烟放到桌上,邵盛安感激地说:“那以后就承蒙村长您关照了。” 叶村长对他们的爽快大方很满意,送他们出门时虽然烛光黯淡,但仍能看到他脸上高兴的情绪。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乔诵芝也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头,开始操心现实的问题。 “可能是这两天都是白天睡觉晚上赶路,这个点我好像不困了。”邵母苦笑。 邵父他们也说不困,乔青青眨眨眼:“那我们现在就去我们的新家地盘搭房子。” “好耶!搭房子!”邵盛飞第一个响应。 而叶村长关上门后回到屋里,客厅里那根蜡烛还没有熄灭,儿子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手头正是那条烟。 “真的是烟啊?看起来包装特别好!”叶村长的儿子舔嘴唇,将香烟翻来覆去地瞧。 叶村长将烟拿过来,感受到儿子垂涎的目光,他哼一声:“不能拆。”他珍惜地摸摸烟身的塑封,将桌子上的厚册子也拿起来,转身进屋。 他的儿子长叹一声歪坐在椅子上:“我就摸一摸,又没说要拆,我又不傻。” 村长很快出来,伸手将蜡烛掐灭。 “爸!多点一会儿也行啊,别这么吝啬。”叶长天嚷嚷。 “你就浪费你,这是好东西,用一点少一点,存着以后急用的时候才有得用。”村长摸黑坐下,问他,“你打听好了吗?如果真的能成,那条烟就送出去。” 叶长天叹气:“我刚才打听了,军队现在不好进,爸,谁都知道军队待遇好的啦,叶山肯定卡得更严格。” “明天我也去打听,长天,现在日子不好过,我就盼着你能参军,以后可以保护家里人和村子。”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另一边,乔青青他们已经找到叶村长卖给他们的地。 这里是巷子的尽头,旁边是一条小路,小路过去又是一片民居。 “还挺大的,跟地契里写的一样,宽四米二,长——长有七米六。”邵父收起卷尺,“够我们一家住的了。” “先把地上的杂物垃圾清理掉,然后我们就可以安装帐篷了。” 三轮车上的行李堆得高高的,照明灯就挂在帆布上,照亮着新家。 乔青青他们一起动手,很快将地面的杂物清理干净,暂时堆放到路边。 但这块地还是太脏了,之前洪水退去后又迎来高温,地面又干又臭,蟑螂蚊虫到处飞到处爬。 乔青青面不改色地将一根人类的小腿骨塞进垃圾袋里,喊邵盛飞:“大哥,把车上的铁锹拿下来。” “哦哦,我来拿!” 邵盛飞将铁锹抱下来,乔青青接过一把,邵盛安和邵父也拿一把,最后一把邵盛飞不给邵母要自己用,问乔青青:“妹妹,我们要种地吗?” “不种地,我们挖一层表层的土。”虽然要搭帐篷,但也不能一出帐篷就是黑色的臭泥巴,那味道太难受了。 四个人一起努力,将地面的一层土铲掉一层。 隔壁邻居有人蹲在旁边看,还小声讨论,说他们家人讲究。 邵母擦汗,喘气休息:“这都半夜了,还挺多人没有睡觉的。” “白天热嘛,只能夜里出来走动,这鬼天气都让人昼夜颠倒了!”乔诵芝放下木板,“喝点水,太累了。” 一家人坐在木板上喝水,邵盛飞指着东边:“那里好亮啊,还有那里!也好亮啊!” 邵盛安看一眼:“那里是村口的方向,应该是军卡,明天早上应该就要挖深水井了。”再看向邵盛飞指的第二个方位,他愣了一下,“那是叶山?还挺多灯光的。” 邵父眯着眼睛看:“好像山腰上有人住,到处都有灯,他们应该也有发电的东西,可能也是太阳能发电机!” “说对了!叶山上头听说铺了好多太阳能发电板,电都用不完!”蹲在不远处的邻居插话了,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邵盛安笑着回复:“我们从花城过来的。” “哎哟,那可不近啊,你们消息还挺灵通,这几天好多人来我们村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消息的。” 邵父忙说:“你们运气真好啊,这里有军队,你们还有物资领,我们那里好久没有救援物资了。” 那人拿蒲扇扇风,很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们运气是挺好的,之前水灾的时候直接就上山避灾啦,我们整个村子都没有人死掉呢!就是现在太热了,烦人!地里都不能种,有时候叶山那头物资不够发就没发,只能饿肚子!外来人来得越多,东西就越不够了。”说到最后,语气中有对外来避难者的嫌弃厌恶。 邵父就没有应声了,将水杯放好,站起来继续刨地。 凌晨四点的时候,木板铺好,帐篷也搭建完毕。帐篷搭了两个,一个大的做卧室,一个小的放行李,除了两个帐篷还搭了个小厕所。 “我看见了村子里其他人的房子是怎么遮阳的了,他们都拿竹子搭竹棚子撑在屋顶上,好像他们这里有竹林,等天亮一点我去找找。”邵父说。 “就算有竹林,现在去应该也找不到半根竹子了。”乔青青说,“我记得空间里存有些遮光布,找出来我们盖几层在帐篷上,遮阳效果肯定不错。” 邵盛安笑眯眯:“搬家的时候家里的窗帘不也带来了吗?那个也能用。” “我们家这个帐篷这样杵着,我总觉得没有安全感。”邵母仰头,帐篷里的灯将他们的影子照在篷布上,他们看不见外面,外面的人却能看得到他们。 “这只是暂时的,我们先住下来,建房子的事情再慢慢想办法。”乔青青安慰道。 外面忽然有了些嘈杂声,邵盛安拉来帘子出去,见到一群人吵吵闹闹地从不远处靠近,手头好像都扛着东西。 附近的房子陆续有了动静,有人开门,有人开窗,也有人在招呼:“回来啦?我家大山呢?”“找到什么好东西没有?”“没有遇到危险?” 凌晨时分,这座村子却很有活力。 乔青青他们观察了一下,那些刚回来的人应该都是村里的土著,他们应该是夜里去外面搜寻物资去了。 “我们也睡觉,我怕白天太热睡不着。”邵盛安提议。 “行,先睡觉。” 这种恶劣的天气,有条件睡觉就多睡一点补充精神,更多的也没办法强求。 这种环境,将太阳能发电机拿出来太不明智了,所以乔青青他们只靠着冰盆和风扇纳凉。 才睡下不久,乔青青就听见了轰隆隆的噪音,地面还有一些震动。外面的说话声、走动声也越来越密集,她实在是睡不着觉了,掀开帐篷门出去。 这才五点出头,东边就有些许亮光,黑暗褪去大半,虽然太阳还没有升起,但视野已经不受影响了。 她打了个呵欠,觉得眼睛不舒服拿镜子来看,就看见自己两眼都是血丝。没办法,她拿眼药水滴几滴,见行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她面无表情地看回去,直到对方先移开视线。 感受着地面的震感,她估摸着应该是开始挖井了。她也没有去看的想法,假装进小帐篷里拿东西,取出来一大捆遮阳布,趁太阳还没升起坐在帐篷前开始缝制。 “不睡啦?”邵盛安也钻出帐篷,声音沙哑,“在钻井了?” “嗯,你也被吵醒了?”乔青青笑着拍拍身边,“过来坐。” 邵盛安坐下帮忙处理遮阳布,说:“我出去看看有没有树枝,钉几个架子来支遮阳布。” “我看难,之前太冷了,我们一路过来,走高速路的时候两边的林子全都光秃秃的,早就被薅光了。”她小声说,“我都有准备,已经拿出来了,你进帐篷里拿。” 他们干活的时候,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等太阳升起时,外面挖井的声音也停下了。 “来来,我来弄!”邵父也起床了,见儿子儿媳妇已经干起活来,赶紧上来搭把手。 很快,他们就将遮阳布支起来,又将窗帘挂在帐篷前后,做门帘用。 简易的帐篷住宅就这样全部搭建完毕,乔青青去弄早饭,邵盛安和邵父没有停歇,把三轮车上的其他行李卸下来。 吃过早饭后,乔青青将太阳能风扇和太阳能灯拿出去充电,她站在阳光下,感受着炽热的阳光给皮肤带来的疼痛,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安心。 他们终于再次安定下来,日子可以重新过起来了! 随着太阳高悬,帐篷里更热了,虽然用了遮阳布,但帐篷的隔热效果肯定比不过钢筋水泥的实体建筑。 邵父他们将洗脸巾泡进融化的冰水里,然后擦擦脸和脖子,能舒服很多。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乔诵芝到外面上完厕所回来,几步路的功夫就淌了满头汗,背后都湿透了。 “哎哟,我就看了外面一眼,眼睛都花了,这也太亮了。”邵母忙拿湿洗脸巾给乔诵芝擦擦汗。 “可不是嘛。”乔诵芝谢过,接过洗脸巾,“我觉得空气都被晒得变形了。” “昨天军队发的食物还挺好的,喏看这个肉罐头,是牛肉哎!”邵父说。 “可不是,我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叶山发的物质还挺好。”邵母附和。 “感觉叶山不缺物资,我们来这里是来对了。”邵盛安笑着说,“我们吃午饭,中午吃什么?” “天气再热,总吃冷的也不好,今天中午吃馄饨面,再开两个肉罐头。”乔青青提议,“为了庆祝我们一家平安顺利抵达秋叶村,再喝点红酒怎么样?” “那再好不过了!” 热腾腾的馄饨面下肚,热气从肠胃蔓延到全身,后脖颈和背部很快就浮上热汗,乔青青擦擦额头的汗,端起碗来喝了两口汤。 肉罐头是邵父开的,邵母小心地用水果刀将肉罐头切成好几块,直接用筷子就能夹起来。邵盛安给乔青青夹了一块:“尝尝看好不好吃。” “嗯……好吃,就是有点咸。” “是咸了点,剩下没开的改天拿来配白粥或者白米饭。”邵盛安拿罐头盒翻看,眉头皱起来。 “怎么了?” 邵母紧张:“过期了?” 邵父忙说:“不会啊,罐头没有坏,我打开的时候检查过密封是好的。” 这些肉罐头的包装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包装,铁皮材质,没有产品名称、印配料表以及产品的条形码等等作为流通入市场的合格产品该有的信息。光秃秃的外壳上,只印了四个字:牛肉罐头。 邵盛安将罐头给乔青青看:“不像正常生产线生产的。” 乔青青也看了看,心中有数:“像是灾情应急物资。”上辈子她吃过这种东西,虽然居住条件不好,但早先几年,叶山总会有救援物资派发,直到后来才越来越少,派发物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基地的幸存者都说,那是叶山的储备物资快吃完了,或者是给叶山供应救援物资的上一级物资点已经快要告罄了。 “我们国家这么厉害,肯定有准备的,我看新闻,说我们国家有好多粮仓,粮仓里有很多大米,能够让全国人吃个好几年呢。”邵父高兴地说,“等以后太阳不那么大了,我们就一起来种地,到时候大家都能养活。” “就是,这里就有好多地的嘛,等深水井挖出来,可能就能种地了,我就是怕肯定要排队打水。”邵母叹气,“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两年旱灾,当时就得排队打水,特别辛苦特别麻烦。” 乔诵芝笑着说:“我们家人多呢,到时候排队去打水不就成了。” 邵母就高兴起来:“亲家母说得也是,唉看我说的是什么——”她看见大儿子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忙说,“飞飞啊,我们不能怕辛苦,做人呐就要好好干活,不要怕辛苦不要怕麻烦,这样才能赚大钱过好日子啊,知道吗?” 邵盛飞连连点头:“知道了!妈你放心,我去打水!我力气大!” “我们飞飞真乖。”乔诵芝摸邵盛飞的头,邵盛飞低头,大眼睛看着她,“乔妈妈,我可以钓鱼了吗?” “现在还不行,你看见外面的大太阳了吗?” 邵盛飞点头:“弟弟说不能看太阳,眼睛痛,可是我知道太阳好大!” “对啦,所以现在不能钓鱼,太热了,鱼都回家睡觉了。” “哦,好,那我等他们起床再去找它们玩。” 叶村长家,此时正客气地招待着叶山上来的军人。 挖井工作暂时停止,能拆卸的设备被抬到叶村长家避光保存,不能拆走的,也用厚厚的遮阳布盖好,等待太阳落山后继续工作。 军人们不吃他们家的东西,只要求一个空屋子,直接躺地上就准备睡觉了。 没办法,叶村长笑着出门,将门关上。 他蹲在门口看着外面的烈日发愁,叶长天也蹲下来,询问地对他挑眉。 他摇头:“没有机会提。”比了个手势,“这次任务他没来,要是他来就好了,比较好说话。” 叶长天就拍拍屁股站起来:“那你就先别愁了嘛,我们村近水楼台,以后要真的有机会还能轮不到我们?你可是村长,叶山那头一直很器重你的。” “附近又不是只有我们一个村……算了,你睡觉!晚些要去帮忙挖井的。” 父子俩没有回房间,怕吵醒家里人,就在客厅里随便躺一躺。 不知道躺了多久,门外有人敲门,叫喊声好像都带着夏日的焦灼:“村长?村长!开门!” 叶村长惊醒,赶紧爬起来,连斗笠都来不及戴就冲出去开门,只因他认出这是守在村口的某个军人的声音。 “村长,有幸存者过来了,车子坏在半路上,你把我的战友喊起来去接,我得赶紧回村头了。” “哎哎!知道了!” 目送送口信的军人跑远,叶村长忙去把儿子踢起来,再到军人们休息的房间敲门。刚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我听见了,这就过去。” 叶村长赶紧推荐:“我让我儿子一起去,他对路熟悉!” “也行,那就麻烦了。” 他们一群人做好防晒准备就出发了,先到村头打听具体情况,再跟着来求救的幸存者一起前往救援。 “我们遇到了劫匪,没办法只好开车逃走,可是车子在路上爆胎了,所有车都爆胎了,现在人都被困在路上,那些劫匪也追来了!……”来报信的年轻人的脸蛋被晒得脱皮了,嘴唇干裂发白,声音也非常嘶哑。他将情况介绍得差不多了就不再说话,闷头赶路。 走了三公里才抵达目的地,远远就能看见几辆车翻倒在路边,各种物资撒了一地,一群人正在打架。 年轻人神色大变:“劫匪动手了!我去求救的时候他们还在对峙的!” 为首的军人神情不变,抬手将枪对准上空,按下扳机。 “砰!” 枪声响彻四野。 “都停手!” 村里,乔青青睁眼。 “好像有枪声。”邵盛安轻声说。 “刚才我出去上厕所,看见巷头有人在敲门喊村长,穿绿衣服的,像军人。”邵父说,“然后在村长家休息的军人都跑出来了,好像往村头去。”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会有事?”乔诵芝担心道。 “肯定没事的,旁边就是叶山,秋叶村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乔青青猜测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引得有人开枪了。“村口不是还有军人在守着挖井装备么?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继续睡。”乔诵芝拍拍不安翻身的邵盛飞,重新躺下去。 等到六点时,乔青青将融化成水的冰桶收起来,没有再拿新的出来。哪怕在寒冬那些日子里冻了很多冰,也不能肆意取用,一是为了身体,二是冰物资有限,要是在酷暑结束前就消耗完,一家人的日子就要难过起来了。 外面还很闷热,但在家里躲了一天太阳的村民们已经在屋里待不住,陆续出门了。 “我和盛安去村口看看,大哥跟我们一起去。”乔青青说。 “你们去就行——好,飞飞乖乖的不能乱跑,听你弟弟和妹妹的话知道吗?” 邵盛飞很习惯父母对他的嘱咐,只顾着点头,眼睛亮得在发光。 邵盛安笑着牵住他的手:“那我们就出门了。” 他们的住所在原村民的家中间,出来时会路过许多原住民的家门口,碰上许多出行的村民。面对那些好奇探寻的视线,乔青青他们都没什么反应,邵盛飞也一样,他每次出门,好多人都会看他的啦,有的人还会指着他说“傻子”,他都习惯啦。能够出门,邵盛飞的心都飞扬起来,眼睛到处看,快乐的气息环绕着他。 “弟弟,为什么他们的屋顶都白白的?”邵盛飞指着房屋问。 邵盛安皱眉:“感觉像是一种防晒涂层。”昨天来的时候是傍晚,倒是没去注意这一点,忘了问叶村长了。 他看向乔青青,乔青青摇头:“我不清楚,我来的时候没有见过。”她来幸存者基地的时候,这个村子早就变成新社区了。 “是防晒的!”一个路过的村民听见他们的对话,笑着说,“是叶山派人来喷的,说是可以防晒,屋顶不容易起火呢,只有我们村有,听说产量还太低,别的地方都没有呢!” 闻言,邵盛安忙上前去跟对方进一步聊天,为了表示亲近,还给了对方一支烟。 “你、这——”村民的眼睛瞪圆了。 “叔,我们也是昨天刚来的,才住下来呢,有好多不懂的地方,您看您要是有空能不能给我讲一讲秋叶村和叶山的事情。” “也没什么好讲的,咳咳,你想知道什么?” 邵盛安回头朝乔青青眨眨眼,揽着村民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前走。 “走大哥,我牵着你。” “好啊,我牵妹妹!”邵盛飞快乐地牵住乔青青的手。 第62章 第 62 章 走到村头这段路,邵盛安打听得差不多了,再次谢过对方,目送那人加入搬土的队伍。昨天晚上挖井工作开始,已经挖了不少土出来,村民们合力将那些土清理走。 邵盛安走回来,和乔青青他们站在一起旁观军人们带领有挖井经验的工人一起作业,同时低声将刚才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乔青青。 “……对了,下午听见的枪声,还真的是军人搞出来的动静,说是有新的避难者过来了,在村子外面几里地的地方轮胎坏掉翻车了,被劫匪追上双方打了起来,军人们过去之后,那些劫匪就跑了,他说他女婿就去帮忙救援拖车了——” 正说着,村外就有车子开进来。 车子发出的声响很大,左右摇晃,还一抽一抽的。 总共四辆车开进来,停在村口。 “轮胎都没了。”邵盛安低声说,“还坚持着开到村子里来,这对车损伤很大。” “我们的三轮车也一样,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走,我们把村子转一圈,熟悉一下环境。” 三人离开村口,绕到地里的方向,打算看一下其他外来避难者在这里是怎样的生活状态。 四辆车停下,其中一辆车里下来一个人,林明勇身上都是车祸和打架留下来的伤,但他好像感受不到痛,下来后先上前热情感激地再次表达对军人们的谢意,之后再感谢村长的无私援助,说着掉下眼泪来:“我们一路过来真的太难了,好在终于找到组织了!再苦再累也值得……” 军人们摆手,不愿意过多寒暄,打井任务才是目前最要紧的,领头的军人照例将安排避难者的任务交给叶村长。 “外来的避难者大部分都聚居在西边,就是我们原先的地里,你们也到那边去。”叶村长笑呵呵的,“我让我儿子给你们带路!” 林明勇忙说:“我们想在村子里买一间屋子,现在钱不好使我知道,我想用屋子来买,村长您看看——” 叶村长摇头:“村子里没有空屋子了,你们要住就自己搭房子住,我是真的帮不上忙。” 林明勇看向不远处埋头钻井的军人们,他们好像完全不想参与,于是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拉着叶村长往旁边再站一站:“您家里方便吗,我可以到您家里详谈吗?” 车上,于曼淑搂着生病的女儿,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的景色,看了一圈后视线落在丈夫身上。多年夫妻,她看得出来丈夫现在心情很急躁,也许事情谈得不是很顺利。不过她并没有过多担心,她已经尽全力将消息传递给丈夫,以她对丈夫的了解,他一定会用尽全力达成目标的。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在心里估算着大部队现在大概已经出发了。 人多冗杂,大部队速度不会快的。 他们一定能抢在大部队抵达之前,落户秋叶村! 另一边,乔青青他们已经转到了外来避难者的聚居地,只见放眼看去,全都是混乱的帐篷、大棚、铁皮屋子,以及几辆车围在一起,中间用帆布支起来的营地。 到处都乱糟糟的,小孩子在里面乱跑,偶尔还会有大人的训斥声。 “我家的炭谁偷了!做贼的人小心天打雷劈!敢偷炭明天你家就起火,一把火把你全家烧死!” “喂喂你嚷嚷什么?对着我家嚷你什么意思啊!” “谁家小崽啊!撞坏我家的灶台了!能不能管好孩子啊!” “还好我们不住这里,这里太乱了,安全隐患也大。”聚居地里到处堆放的杂物让邵盛安看了眼皮直跳。他想起了小区的那一前一后发生的两场火灾,那真真是人祸!这让他深切体会到一个道理,在这天灾末世之中,哪怕自己家经营得再好,也会受到大环境的影响,在自己家有自保能力的前提下,有时候独居比聚居强! “走,回家去。”乔青青说。 转了一圈没什么好玩的,邵盛飞也同意回家去,外面好热啊,他想吃冰淇淋。 他记得父母对他的嘱咐,将声音压到最低,凑到邵盛安耳边说的:“弟弟,我能吃冰淇淋吗?” “可以,回家再给你拿。”邵盛安也用气声回答他。 “嗯!” 回家后,邵父邵母和乔诵芝三人出去逛了,换乔青青他们守家。三人坐在帐篷里吃冰淇淋,乔青青吃的是香芋口味的,邵盛安吃哈密瓜口味,见乔青青看了过来,邵盛安伸手:“喏,给你咬一口。”她就高高兴兴地咬一口,将自己的挪过去:“你也咬。” “你吃。”邵盛安摸摸她的头。 “冰淇淋囤得不多,吃完就没有了。”乔青青有些遗憾。她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已经越来越贪心了,最开始她只在意物资的实用性,要能用,要填饱肚子,如今在这炙烤般闷热的帐篷里,她流着汗,为未来即将失去的口福而叹气。 邵盛安却觉得欣慰,三年前青青买物资的时候,连护肤品都没有采购的想法,那如何不让人担心呢?生存之余,他也希望妻子能有更多追求,那样才会收获更多愉悦啊。 于是他揽下这个活:“到时候我来做,冰淇淋不难做的,我记得你下载的菜谱里有食谱。” 乔青青点头,味蕾感受着甜蜜冰凉的滋味,整颗心也飞扬起来。 天气暗下来,村子里好多人家都开始准备晚饭,村子上空多处有烟气上涌。她和邵盛安在帐篷门口搭简易灶台,将三轮车上的仅剩的几块木头搬下来开始烧火,煮昨天领到的米。 “我刚才跟三叔——就是路上遇到的那个人打听过了,原来他们村里人经常会结伴出去找柴火,秋叶村位置偏僻,以前就有很多林子,竹林现在的确被砍光了,他们就往更远的地方去弄木头,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高速公路两侧林子不是秃了么?他说不是他们弄的,是旁边其他村子砍光的。” “那他们去哪里砍木头?” 邵盛安摇头:“他没说,说他不好说,让我去找村长。” “能理解,那以后再说。” 饭刚煮上不久,乔诵芝他们就回来了,说是去看挖井了,还到地里看了一圈。 “没什么好看的。”邵母总结,“你们做饭啊?我来,我来!” 乔诵芝也坐下来:“一路上见到三波打架的,天气热火气也大。” “好像要打五个深水井。”邵父关注的是深水井,“你们说是不是东南西北和中间一个?这样加起来就五个。” 邵盛安笑着摇头:“不是这样算的,应该是探测到村子里哪个位置能挖出井水,就在哪个地方挖,爸,你听谁说五个的?” “就村长的儿子嘛,他一直在那里帮忙抬土的,哎哟村长儿子长得真高真壮实,力气也很大的样子。。” “那等挖井后我们就能种菜了?我们分的地盖帐篷后还有一点剩,可以开出来种一点蔬菜。” “肯定可以,爸,你在家里都能种出来,没道理在秋叶村种不成。我们掘出来的那些土都堆在门口呢,就是里面混着杂物,这样,我拿个桶把土挑出来,以后有水了就拿来种菜。”邵盛安说着就行动起来。 “我也来!” 一家人闲聊着,巷头村长家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林明勇。 他刚达成所愿心情很好,左右扫视着这个未来即将定居的地方,眼中带着满意。他看见巷尾有人在烧火,还看见了两个人的背影,心想那应该就是村长说的昨天刚来的避难者。原本他还有些怀疑,那家人难道跟他一样先得了内幕消息? 可现在看着那辆摩托三轮车,他心中啧了一声,暗叹这家人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 “走林哥,我们得趁夜里没太阳先搭建营地。”廖呈高兴地将新到手的户口本和地契塞进怀里。 林明勇笑着点头:“走,别让家里人久等了。” “唉终于能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了!这附近有军队,肯定安全能睡个安稳觉了!” 回到村头跟同伴汇合后,林明勇他们开车前往刚买下来的地。 “姐夫,我这辆车完全开不动了!”一个人大声喊。 “一路过来换了多少轮胎了,开着四个轮的车搞得比走路还慢,现在根本没地方找轮胎了。” “我们其实可以跟在大部队后面来的,大部队走在前面,肯定能把路先铲平——” 林明勇大声制止这个话题:“好了!车上的东西挪到其他车上,要是挪不了的就等一会儿再搬,你们留个人守车,我把我家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后过来帮忙运!我们好不容易到这里,就再坚持一下!” 他上车,脸色不好看地启动车子。于曼淑轻声说:“你别生气,廖呈是你铁杆心腹,他绝对可信,至于他的妻子和妻舅……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么?我们这样出来是冒险了些,他们有些抱怨是正常的,只要你和廖呈的心往一处使,以后就能好起来了。” “嗯。”林明勇的脸色终于好起来,想起自己英明的决断,带领家人和最信任的朋友来到秋叶村,在大部队抵达之前拿到地契和户口,以后他们两家人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很多人只打听到,花城那边散落的军人即将收拢起来,会带幸存者往熙城来,以后这里会围绕着叶山建立幸存者基地,却不知道,同行的还会有人花城原先的政府班子。 当然了,也许是因为在大升温后,军方跟市政天灾后三年的经营都随着冰层崩裂而一起崩塌了,现在秩序彻底崩塌,乱象已生,于曼淑从堂哥口中打听到,现在军方已经无力支撑各地秩序,高温断送了一切,包括军方的救援物资派送链条。上头决定聚拢分散的军方力量,建立幸存者基地,集中救援,统一管理。政府班子自然也要跟上,在管理上离不开专职人员。 于曼淑的堂哥于靖深,天灾前就是市政二把手,天灾后称得上是实权一把手。 虽说高温让一切都崩溃了,但于曼淑知道,幸存者基地就是堂哥新的舞台。她跟堂哥关系甚笃,得到更机密的消息,知道堂哥已经做出计划书雏形,到时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大兴土木,建设基地,第二把火就是厘清户籍与土地,为第三把火铺垫,第三把自然就是为当地居民分配房屋,安稳民心。 她知道,堂哥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想做什么都会做成的,哪怕过来之后堂哥肯定没有花城主场的绝对优势,会有本地的领导班子与他竞争,但她相信,只要堂哥能够伸进手去,就有一天能够撬动一切! 她说服丈夫,带着最亲近的朋友廖呈,两家团结互助,一起奔着前程而来。 看着林明勇放到她手上的新手写户口本跟地契,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诚然,她可以跟着堂哥,随着大部队一起过来,但到时候可能就赶不上趟了。她知道,堂哥提前一点将消息给她,已经是看在至亲的情分上了,也许她和家人前脚刚往这里来,后脚就有其他人跟过来。 都是外来避难者,谁不想让家人亲人以后能分到房子呢? 于曼淑甚至还想得到,堂哥为了拉拢花城内的富豪,肯定会提前放出消息,让人早有准备。 为了亲情,为了利益,以后这手写的户口本和地契,就能成为真的! 搞定了未来的住处,等堂哥站稳脚跟后,她再让堂哥帮忙进入新的领导班子里,她于曼淑又将会有一番事业! 乔青青并不知道他两次与林明勇擦肩而过,也不知道原来关于未来基地分房子这事,里面还有着这么多内幕。 不过她来这里之前,早就有所准备会比上辈子提前遇到林明勇。林明勇上辈子就住在新社区社区,而她一直在基地外围生活,她和林明勇同一个基地住了六年,两人从来未曾见过。相遇的那一天也乏善可陈,有一天林明勇的侄子来她家里找她,转达林明勇对她的思念和关心。见面后,乔青青才知道原来是她曾经到新社区打工——就那么一次!雇主七拐八拐竟然是林明勇的同事的妹妹,林明勇当时也在找家庭教师,听见乔青青的名字后立刻就愣住了。 林明勇含泪说那是上天让他们父女多年后再次重逢。 呸,分明是天上掉下来一个新利用对象,鳄鱼的眼泪! 总之,这辈子提前遇到林明勇并不奇怪,乔青青一点都不在意,要是对方敢再打她的主意,她这一次一定找个完美机会,再做一次完美的弑父行动,保证绝对不让自己被抓住! 吃过晚饭后,乔青青夫妻再次去村长家做客,这次的做客礼物是一盒夏桑菊颗粒冲剂,之后他们就得到了村长的承诺,说等他家里下次去砍木头的时候,可以带他们夫妻一起去。 不过最后他还是叮嘱一句:“以前外来的避难者跟我们闹过好几次矛盾了,严重的时候还见血呢!现在呢,砍柴的地方我们是各搞各的,你跟我们去了之后,可不能把位置告诉其他人。” “明白,这是肯定的,您就放心!” 隔天晚上,乔青青夫妻就跟着叶村长的儿子一起出门了。 “你们跟着我,没事不要乱说话。”叶长天说,领着他们到村口集合。 很快,村里人陆续来了几十号人,有人拉着板车,有人骑着无胎单车,全都准备完全,就等着叶长天一声令下就能出发。 “今天来了一家新朋友,这是乔青青和邵盛安,他们家已经在咱们村落户了,人品上呢,我爸已经考察过,这两人都是大学生,乔青青还是个医生,治感冒和跌打损伤都在行的,他们家就在我家巷子最后面那间,你们有事就去那里找。今晚我爸让我领他们一起去砍木头,大家好好相处,好了,走!”叶长天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发表意见,拍拍手,率先走在最前面。 “走走!赶紧的!” 乔青青和邵盛安全程没说话,安静地走路。邵盛安牵着她的手,侧头关心地看向她。 她摇头,示意自己不累。 捏捏乔青青的手,邵盛安将头转回去,调整了一下头灯的位置,将脚下的路照得更清楚。 “哎,你们从哪里来的啊?”一个年轻男人凑过来问。 “花城。” “哦,那也不远嘛,怎么来的?” “六子你好八卦啊,你管人家怎么来的。” 六子挠头:“我好奇嘛,昨天不是才来了四辆车嘛,我们这里好久没有见到四个轮子的车了,除了叶山上下来的军卡。” “我们有三轮车,就是可惜了,路上太热,轮胎全都爆了,不然今晚我们就开三轮车来了。”邵盛安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叶军,你喊我六子就行。”六子挠着头偷看乔青青,乔青青看他,他黝黑的脸浮上不易察觉的红色,他挪开视线,过几秒才挪回来,问,“你,你老婆会看病啊?” “嗯,我老婆会看病。”邵盛安觉得这句话很好玩,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 “那,那你老婆能不能生孩子啊?不、不是!能不能接生孩子啊?”六子慌忙解释,“我姐姐要生了,可是好婆说我姐姐胎位不好,她可能弄不了,我好担心啊。” 邵盛安就询问地看向乔青青。 乔青青说:“我没有专门研究过生产方面的内容,胎位这种问题我没有相关经验……不过我可以给你姐姐看看,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 六子听到这里就很高兴了! “好!好啊!那等一下砍完柴回来——可能太晚了,那等明天傍晚我来你家找你,带你去我家看我姐姐行不行?” “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得收报酬的,毕竟我也有家人,一家都得生活。” 六子点头:“我知道的!你放心,我砍柴力气很大的,我可以帮你家砍柴,你说要多少我给你弄多少!” 乔青青笑了:“先不忙,等看过你姐姐再说。” 砍柴的位置很远,在夜色中,他们走了一个小时,乔青青估摸着得有六七公里路。刚开始时还有人聊天,到后面为了省力气,也为了省口水,就没有人说话了。 沉默着,队伍终于停下来。 “到了!”走在最前面叶长天喊,“老规矩啊,不要自己行动,遇到危险就惨了!至少三个人一组,有事就吹口哨,没事别乱吹!邵盛安是?对,你俩,你和你老婆跟着我,我带着你们。” 眼前是一大片枯林,村民们各自散开,挥动砍柴刀。 “砍,随便砍,砍多少都是你的。”叶长天做了示范。 乔青青和邵盛安拔出砍柴刀,加入砍柴的队伍。 柴并不难砍,很明显这片树林被水淹冰泡后,再经过烈日暴晒,早就酥脆不堪。 很快,两人脚下就堆了一堆树枝。 旁边,叶长天刚将一整棵树砍倒,拍拍手走到另一棵树旁开始砍。 “叶哥,这么大一棵树一会儿怎么带走?”邵盛安问。 “直接扛着走呗。”叶长天不以为意,还让邵盛安他们抓紧砍,“现在太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片林子就会着火然后烧光,我们之前砍的那片林子就突然烧没了,不得已才跑这么远到这里来,你们要珍惜机会,来一次就多搞一点,哦对了,也得你们搬得走,不然砍下来带不走肯定下次来就不见了,那不是白白给别人干活嘛。” 邵盛安笑着点头。 乔青青边砍边往空间里偷渡,末世天灾不知道会持续几年,未来天气会正常三年,可三年后就是永夜,新栽种的树还没有长成就失去阳光的滋养,怎么长得起来? 燃料这东西怎么养也不嫌多,她肯定要多储存一点。 另一边,叶长天已经砍了二十多棵树,他随意地将树冠削掉一些,用长长的麻绳将树的主干绑到一起来,然后坐在上面不动,过了一会儿乔青青回头,看见他已经睡着了。 “是个能人。”邵盛安轻声对乔青青说。 “好了!”五个小时后,叶长天醒来,吹口哨,连续吹了九声,停下几秒又再吹九声。 “走,我们到林子边上集合,一起回村子去。”叶长天弯腰,一把提起麻绳,拽着往外走。 高三四米的枯树被他拉着走,他提的位置是主干,拖行时会有一些没有砍干净的树枝折断掉在地上。 “你们想要就自己捡啊,我不要了的。” “力气好大。”邵盛安感慨,“怪不得他敢直接砍一整棵树,这么一整棵拖回去,拆开主干得出的柴火比零碎的树枝还耐烧。” “而且还容易拖,我们这些树枝只能背在身上了。”乔青青羡慕了一下就专注于自己的活儿,“地上的我来捡,你先走。” 邵盛安就知道妻子是要捡到空间里,点点头跟在叶长天背后。 第63章 第 63 章 等跟其他村民集合时,就有村民循着叶长天走过的路捡了一些树枝,好在乔青青有所准备,捡到一半就没有捡了。 “长天哥的力气真大啊,我好羡慕。” “别羡慕啦,你力气也不小啦,今天砍了真多,这柴都有你人高了哈哈。” “嘿嘿,我得多弄一点给秀丽家送去嘛。” “走了哈!别掉队!”叶长天深吸一口气,扎马腿、弯腰,直接将树扛起来支在右边肩膀。 这么一扛,树都比他整个人的两倍还粗,可他就是能扛着往前走。 “好厉害。”邵盛安再次感叹。 六子笑嘻嘻:“长天哥从小就是大力士啦,我听我大哥说小的时候长天哥打遍天下无敌手,附近几个村子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女儿跟他一样,力气也大得不得了,才六岁就能扛得动那么大一块石头!” “真是天赋异禀。” 路上,叶长天换过几回手,轻而易举地将树从右边换到左边肩膀,再从左边换到右边,中途只停下来休息过两次。 回到村子时天色微亮,叶长天将柴火丢到地上,先点名。 “好了人都齐的,回家去!记得把柴火收拾好,别让家里小孩子玩火,玩镜子和玻璃!” “知道了长天哥,你每次都说我早就记住了。” 叶长天踹了六子一脚:“妈的你以为老子耐烦每次都说嘛,我爸让的!好了滚滚滚!”说完将木头扛起来往家的方向走。 乔青青他们跟在他身后,目送他敲开家里的院门,将木头都扛进去。 乔诵芝他们已经起床,正不安地等待他们两人归家。远远听见动静,他们就迎了出来,邵父赶紧帮忙卸货,邵母拿毛巾给他们擦汗,乔诵芝给他们递水杯,邵盛飞高大的身体在乔诵芝身后蹦跶,要将自己手头的面包给他们吃。 “谢谢大哥。”乔青青接过,分了一个给邵盛安,邵盛飞就欢喜得咧嘴笑了。 两人被称得上众星拱月的态度迎进帐篷里,帐篷里闷热,乔诵芝打开风扇。 “你们换衣服,我和飞飞先出去。”她把邵盛飞带出去了,等乔青青夫妻俩换好衣服才端着早饭进来。 “亲家母四点就起来熬粥了,你们喝一碗。”乔诵芝心疼地看着他们,“是不是很累?你们的脸色好难看,家里不缺木头,怎么弄这么多回来。” 捡起他们换下来的衣服放进盆里,她翻了一下:“肩膀的衣服都被磨破了,你们的肩膀没事?” 乔青青笑着摇头,她和丈夫在换衣服的时候顺便上过药了:“没事的,那里的林子特别大,我看了就挪不开眼,妈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这么贪心,肯定要多砍一点带回来。” “妈,那片林子特别远,去的时候走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走了快两个小时,这么远的路途肯定不能只简单带一点木头,村长儿子也说了,那地方去一次少一次,可能下一回去的时候林子就没了,也建议我们在量力而行的前提下多弄一点柴火回来。” “下次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乔青青没跟她妈纠结这个话题,口头上应好,转移话题:“粥挺好喝的,妈,你们吃了吗?” “还没呢,你们没回来我们也没有胃口。” 乔青青看向邵盛安,他立刻站起来:“那就一起吃,我把我爸妈喊进来。” 邵父不肯停下劈柴的任务,让邵母进帐篷去吃。 “我干完再吃,去去!”他不停挥手,避开邵盛安剁砍柴刀的手,“哎呀别烦我,我很快就劈好了。” 邵盛安无奈只好作罢。 邵父劈柴劈得衣服全湿透了,邵母和乔诵芝一起洗衣服,洗掉汗臭味后将衣服挂起来晾,太阳升起不久衣服就彻底干透了,邵母又急匆匆地将衣服收进来。 “我来缝。”乔诵芝已经准备好针线 邵母将晒得干硬的衣服揉软一点,忧愁道:“这才晒了一个小时衣服就这么干,我都怕衣服会被晒得脆脆的,搓一下就会碎。” 闻言乔诵芝笑了,她接过衣服,将衣服反过来开始缝肩膀上的破损:“放心,破了我们就补,不能补了就换新的,家里衣服够穿的。” 邵母说出自己的观察:“亲家母,我觉得如果换新衣服了,也得弄一点补丁在上面,我看村子里好多人的衣服都是这样的,我们不能穿太新的,太扎眼了。” 吃惊于单纯的邵母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乔诵芝惊讶后就是感慨,为了这个家,每个人都在努力着。于是她认真点头,肯定了邵母的主意:“还是你想得周到,财不外露,回头我们跟青青和盛安提一句。”邵母就露出很高兴的模样,“能帮上忙就好!” 这一趟带回来的柴够用很久了,但之后的日子里,每隔两三天,乔青青总是能看见叶长天带着另一波村民夜里出门去砍柴。 “叶村长应该是把儿子当下一任村长在培养。”邵盛安说。 “叶村长后继有人。”乔青青收回视线,穿好鞋站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把箱子给我。”邵盛安跟上。 一个星期前,乔青青在六子的带路下,去他家里给他姐姐把脉。 六子的姐姐怀相不好,身体营养不良,加上胎位不正,临近产期了整个人起色特别差。乔青青不会接生,只能从补身体角度出发,给六子的姐姐开了些对孕妇有益的补药。本来是开中药的,但熬煮中药用水太多了,六子姐姐不肯,于是最后乔青青开了中成药。 刚才六子飞奔过来,说他姐姐前两天就开始发动看,可是两天过去还是生不出来,希望她能够过去搭把手。 两人很快赶到六子家,刚进门就听见六子的姐姐在声音嘶哑痛苦大喊。 “乔姐,我姐姐、你一定帮帮忙救我姐姐!”六子恳求。 “我会尽力的。”乔青青接过箱子推门进房间。 六子姐姐胎位不正,好婆这两天尽毕生功力帮她正胎位,胎位终于正过来了,她却没有力气生了,连叫声都变得虚弱起来。 “芳啊,你先憋一口气,我让你生的时候你再用力。”好婆听见动静回头看见乔青青,打量她,“你就是村里新来的医生啊?阿芳的身体好了很多,多亏了你的药,不然的话这两天生产阿芳肯定受不了,我手头早就没有药了,唉!” “好婆你好,我叫乔青青,称不上是医生,就是有一点经验。”她打开箱子拿出拿出针来,先给叶芳扎几针。 “我是真的不会接生,好婆,还是得靠你。” 好婆惊讶地发现叶芳的痛苦好像减轻了,神情也放松了一下。她也松了一口气:“不会接生没事的,你这一手就很够用了,我们娘仨一起努力,一定能行的!” 邵盛安在院子里也很紧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妻子这几年来多么努力,这一次如果青青帮不上忙,她该多失望。 “邵哥,你坐,你坐啊。”六子搬个椅子给他坐,他只好坐下来。 六子蹲在他身边,他的父母和姐夫都紧张地站在房间外面,沉默之中,他闷声说:“其实我很不高兴我姐姐这个时候怀孕,可是我爸妈和姐夫都很高兴,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高兴,我姐结婚四年了还没有孩子……可是我真的高兴不起来,其实我也爱我姐的孩子,我是真的爱我外甥的,可是我……”他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邵盛安回神,想了想安慰他:“你姐姐会平安生产的,你不要害怕。” 六子用手捂着嘴巴:“我真的好害怕,我姐那么瘦,可是肚子那么大,两天了都没有生下来,我好害怕……” 屋里又传来尖利的惨叫声,六子发抖,忍不住抓住邵盛安的手臂,瞪着眼睛看向房间。 叶芳生产了两天一夜,中途力竭晕过去几次次,好婆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乔青青来了之后用针灸和药吊住她的精神,为她补充体力。 “快了!看到头了!” 见状,乔青青给叶芳含上参片。 折腾到天亮,叶芳才生下一个男婴,估摸着有七斤多,也不知道四肢这么瘦的叶芳,在物资匮乏的末世是怎么将孩子养得这么大的。 “谢谢!谢谢!”叶芳的丈夫跪下对好婆和乔青青磕头,哭着冲进房间里看老婆孩子。 好婆年纪大了,此时精神颓靡,六子的母亲忙带她到房里休息。 “我们也回家。”邵盛安给乔青青擦汗。他见乔青青神情不好,心下一个咯噔,但他见六子一家欢喜的模样,没敢问出来。 “你回家,我大概得再留一会儿。”乔青青疲惫地说,她送邵盛安出门,邵盛安在门口忍不住问:“他姐姐……不太好吗?“ “如果这两天能顺利——” 邵盛安倒吸一口凉气:“那我还是留下来。” “你回家去,别跟着熬,去!” 乔青青坚持让他回去,邵盛安只好回去了,不过半个小时后又回来,带着家里的饭。 “妈说怕你做事饿得快,早上就煮了干饭,你吃点。” 六子家没有心思做饭,等叶芳生产后才开始做,乔青青背着人吃了点巧克力,此时的确饿得心里发慌。 看见乔青青在吃饭,六子心里很过意不去,忙去跟他爸妈说。 “哎哟这是我的错,让恩人来帮忙都吃不上饭!”六子他妈赶紧去翻斗柜,拿出一个牛肉罐头,“给乔医生拿去,叶山发的肉罐头很好吃的。”在现在也算得上一份好礼了。 看着六子跑出去的背影,六子他妈跟丈夫商量:“得给好婆和乔医生送两份好的谢礼啊,我刚才听芳芳说,她吃了乔医生好多的药,还尝到了人参的味道,这时候人参不好找啊,为着芳芳生孩子这事我们提前几个月开始找,愣是没能换到。” 六子他爸叹气:“你都说人参难得了,重要时候能保命的,人家手里有也不舍得换出来。好婆接生的报酬有定例,现在没有鸡蛋,就给她送十斤米,乔医生……他们是从外面来的,听说只带了一辆三轮车和几个背包的物资,也给她送十斤米。” 六子他妈犹豫:“跟好婆一样多,可以吗?” “就这么办,如果不是乔医生,芳芳早就没有力气生了。” “哎好,知道了。” “我去我哥家一趟,你看着点厨房。” 知道丈夫是要去借粮食,六子他妈点头。 后来,叶家的饭做好了,六子给乔青青盛了满满一大碗。 “我已经不饿了,你们吃。” “乔姐,你吃一点,我妈烧的饭可好吃了,还有锅巴呢!” “那我吃一点锅巴,这么一大碗我真的吃不下。” 她拿着一块锅巴慢慢啃着,斟酌着跟六子说了些他姐的情况。 “……就怕会大出血,现在大出血的话基本……我已经给你姐用药了,等一下我会再给她扎几针,你们家人得时刻关注她的情况。” 六子缓了很久才吸收乔青青话里的意思,他的眼泪掉下来,哽咽道:“我,我,那我去跟我妈说。” 三个小时后,叶芳出现了明显的血崩症状,好婆应付不了,她都多少年没有在家里帮人接生了!就是在三十年前大家都习惯在家里生孩子时,遇到这种情况她也是让产妇家人送人去医院的! 乔青青尽全力挽救叶芳,但最后还是没能止住血。 叶芳走的时候,六子全家都大声痛哭,新生儿也在父亲的怀里发出猫儿似的哭声。 好婆撑着床站稳,眼中带泪。 叶村长得到消息赶过来,叹气:“尽快给芳芳办后事。”不然的话这种天气之下,不一会儿尸体就该臭了。 乔青青和邵盛安回家了,她身上都是血,好在白天路上少有人外出,不然的话一定会吓到路人。 回到家后她先换衣服,邵盛安让她拿水出来洗澡。 见乔青青看他,他低声说:“没事的,你洗澡后暂时别出门,别人不知道你洗澡了。” 于是她洗了个澡,邵盛安去给她洗衣服,那桶洗澡水被泼到装土的大桶里。 她的心情实在不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的生命在她面前流逝,叶芳求生的眼神好像还近在眼前。叶芳说不出话来了,只用眼神看乔青青,恳求着青青救她的命。她还有父母弟弟,还有丈夫孩子,她不想走。 但叶芳还是走了。 “你尽力了就好,世事无常啊。”乔诵芝安慰她。 乔青青抱住她妈,低声说:“妈,你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痛苦?” “傻孩子,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痛?”乔诵芝摸她的头,温柔地说,“可是妈很高兴你做我的女儿,你爷爷奶奶有些重男轻女,我怀你的时候他们总念叨着你是个男娃,我偏不信,夜里摸肚子,喊妈的乖女儿哦,你就会踢我的肚子,我多期待你的到来啊,生你的时候护士说恭喜我生了个女儿,我就觉得什么痛都值得了。” 乔青青红了眼睛:“我也很高兴妈妈是我的妈妈。” 享受着女儿的撒娇,乔诵芝眼角堆满了细纹,她哄女儿:“所以你不要难过,叶芳她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还将孩子生下来,她很勇敢,孩子健康平安,她走的时候肯定安心。” “不。”乔青青摇头,“那她的父母怎么办,我和盛安走的时候,六子的爸妈哭得很伤心。”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完美的选择,青青,那是她的选择。” 叶芳的丧事当天就办完了,她的父母弟弟丈夫送走了她,就葬在附近的山上,听说他们村的人死去后都会葬在那里。 办完丧事,傍晚时六子来送米。乔青青不收,六子着急了:“乔姐你一定要收啊。” 她摇头:“我收木头,你有时间就给我家送一点,不用着急的。这些米你拿回去熬米糊给你外甥吃,现在条件不好,不要亏着孩子。”她顿了顿,“虽然米糊跟奶粉比营养不够,但也算好东西了。”至少孩子吃得下。 六子嘴唇动了动,想起家里嗷嗷哭的外甥,眼泪又止不住。 “走,我送你回家去。”邵盛安揽他的肩膀,提起米袋带他回去。 很快,邵盛安就回来了,还带来了新消息。 “村口又来了好多人,我看了一眼都是车。” 邵母惊讶:“都是车?” “嗯,人很多,应该是一起结伴来秋叶村避难的。” “那太好了,这里真的很安全还有物资发,希望花城的人也能到这里来。”乔诵芝看向乔青青,“你说他们能知道这个地方吗?” 乔青青肯定点头:“一定能的。” 同一时间,花城。 王家欣正跟王家乐抱头痛哭。失踪了数月的王家乐终于找到家人,王家欣激动大哭:“你怎么才回来,奶奶没了,奶奶没了啊!她一直想你,你怎么才回来呜呜呜!我也好想你啊哥,我只剩下你一个最亲的亲人了,哥啊!” 王家乐也抑制不住悲伤,和妹妹一起痛哭。 悲伤后,王家乐擦眼泪,环视一圈家人,走过去抱住哭泣的妻子周灵和儿子,转头对家人们说:“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 “去哪里?”堂叔忙问。 “我是从xx区那边回来的,当时我的冲锋舟被抢了……水退后我要回来,可是外面太臭了,好多人出去后就生病了,我就想再等一等,那里一天比一天乱,到处都在抢东西,然后有一天有军人来了,他们保护我们,前一阵他们得到消息,说要建立幸存者基地了。” 家人们发出惊喜的呼声,王叔忙问:“消息真的假的?现在通讯不好,消息怎么得来的?” 王家乐解释:“报信的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吗?就是从未来的幸存者基地!” 堂叔热泪盈眶:“真的吗?那我们这就能去了吗?有车接我们吗?” 王家乐摇头:“叔,我们得自己去,听说那边人手也不足,现在气温这么高,开车对车损耗太大了……报信的人原先也是开车出来的,听说路上车轮已经换无可换,他们就抛下车徒步来花城。” “辛苦了,这也太辛苦了,那我们自己也能走的,只要能安定下来有地方住,走几步路算什么。”王叔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应该要再等一等,这不是才通知到图书馆这里吗?肯定要将花城的避难所都通知到位,到时候大家一起出发的。”王家乐抱紧妻儿,庆幸他跟着过来了,他找到了家人! “那我老公呢?陈炳刚呢?王家乐我老公呢!” 陈炳刚老婆从旁边冲出来大声质问:“你回来了!那我老公呢!” 王家乐松开妻儿,转身面向她,欢喜的神情被伤感替代:“陈叔他后来生病,熬了十几天就没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的!”陈炳刚老婆晕了过去。 她的儿媳妇郑秀仪将她抱起来,先跟王家乐道歉:“我妈情绪太激动态度不好,对不起。” 王家乐忙摆手:“不要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 “再一个,我要谢谢你带来了我公公的消息,我婆婆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郑秀仪朝王家人露出一个悲伤中带着冷静的笑容,“你们运气好,真好啊。”然后和孩子一起将婆婆扶走了。 市政大楼顶层,于靖深站在窗外看着这座荒废的城市,眼中忍不住有些湿意。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秘书说:“尽快将通知发下去,最晚十天后我们就会出发。” 等秘书出去后,他回到办公桌前,拿出自制的日历,看着上面圈出来的几个圈,神情莫辨:“他们应该都到了。”放下日历,他环顾着这偌大办公室,最后实现落在墙上那一块块牌匾上,他握紧拳头,闭上眼睛。 十五天后,庞大绵延的队伍在黑暗中前进着,不停有人染病倒下,不停有新人加入。染病的人被隔离在队伍里的军卡上,军医给他们做简单的处理,药物缺乏,只能喂一点点抗生素。 队伍里气氛凝重,大家互相不交流不沟通,避免过多接触,队伍里最多声音就是咳嗽声和呕吐声,以及成群的老鼠从脚下蹿过时众人的惊呼声。 孩子被父母背在胸前,戴着简易的口罩,大眼睛彷徨地看着漆黑的夜色。 某层楼某间房间里躺了一地的尸体,最后一具尸体倒地,凶手毫不在意地将刀在尸体上擦干净,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凑在窗边看—— 直到漫长的队伍远去,他才嗤笑一声甩下窗帘,开始搜刮房子。 有人融进灯光中,有人选择继续坠于黑暗,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走自己的人生。 第64章 第 64 章 秋叶村的外来避难者越来越多,几乎每天都有人到,叶村长忙得脚不沾地,写字写得手都酸了,他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因为写字而酸,要知道春耕秋收的时候他都不觉得手酸呢。 “我觉得不对劲,从巷尾那家人来了之后,后面再来的避难者都要求入户和买地。”叶长天跟叶村长说,“那些人扎堆来,还都有车!今天来的那个还有房车!爸,你知道那值多少钱吗?天灾之后还能有房车开,我还看了它的轮胎,新的!一定是一路上不停换轮胎,一路保养维修才能开到我们这里来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什么时候都有人比较有钱嘛。” “爸!” 叶村长看着较真的儿子,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三十五岁的人,早就不像十五岁时那样稚嫩,瞪着眼睛瞅着他这个父亲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儿子给他带来的压力。 “臭小子……”叶村长骂了一声,“你以为你爸我是傻子吗?我不傻!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他们给了那么多,我把他们买地买户口的物资收下,你知道村子里的小孩子能多吃多少东西吗?现在的孩子苦啊,我们家小月也一样,营养都不够,怎么长高?怎么长大哦!我每天都愁得睡不着觉,那些东西,我就算不收他们也会留下来住,叶山的人说了,不能驱赶避难者,那我为什么不随他们的意满足他们的要求,收下那些物资呢?” “可是地契和户口本——” “对,那是我写的,他们既然想让我写,以后肯定用得到,长天,我管不着,我只看眼前。”他对儿子说,“只要我们村的人不吃亏就行。” 叶长天抿唇:“爸,我觉得很不安。” “怕什么!这里是秋叶村,隔壁就是叶山!我们是距离叶山最近的村子,哪里出事我们村都不会出事,叶山会护着我们的。”叶村长老谋深算,“你听我的,这事别管,管不来的,那些人背后肯定有靠山,我们拦不住,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村里的人越来越多,乔青青他们家帐篷后面的空地上,也搬来了一户人家。 邵盛安见过那家的男主人两次,皱着眉头:“我觉得好眼熟。” 有一天他突然想起来:“他是郑凭运,花城xx公司总裁,青青,他是花城富豪榜前十名之一,我的公司曾经跟他的公司有过几次业务往来。” “我也见到过xx局王局长的弟弟了,就在三号深水井那一片。”乔青青也说。 “我感觉这里要变天了。你说过这里以后会改建成新社区,我觉得这就是预兆。”有权有势的人提前过来扎根,这很能说明问题。 “嗯,也许……大部队就要到了。” “乔医生?” 帐篷外有人喊她,乔青青咳嗽一声:“我在。”掀开帘子出去。 帐篷里,邵母笑眯眯的:“哎呀乔医生真好听,我儿媳妇是医生啦。” 邵父也与有荣焉:“我们邵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可惜现在不能回老家,不然的话一定得去拜拜祖宗,跟祖宗显摆一下。” 乔诵芝满脸笑意:“盛安也很出色,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我特地去祭拜过我妈,跟我妈说青青结婚啦,丈夫跟她青梅竹马,是个特别高特别帅气的高材生呢。” 父母们互相吹捧,邵盛安含笑陪邵盛飞玩玩具,同时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来找乔青青的是秋叶村的村民,她协助好婆给叶芳接生,正式在村子内部打响名号。当时叶芳生产时叫了两天,村里人都唏嘘可惜,觉得叶芳可能是生不下来了。最后乔青青帮忙,孩子顺利出生,到现在都快满月了,虽然叶芳没了……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产后大出血,除了医院没人能有办法。 好婆后来也说了,乔医生扎针很厉害,手头也有好药,名声就这样打了出去,这些日子村里人时不时会来找她问诊。病情轻微的,能扎针就扎几针,病情重些得用药的,村里人也舍得付诊金——秋叶村在叶山的帮扶下,可以说损失比较少,叶山又常有救援物资派发,长时间下来,大部分人家家底都不薄。 “小孩子摔了?那我去看看。”乔青青要回帐篷拿药箱,邵盛安已经将药箱提出来了。 “那就一起去。”乔青青抿嘴笑。 看诊回来后天彻底黑了下来,回家路上他们遇到一群人在吵架,一个少年大声喊:“我姐就是看不上你!你不要癞ha蟆想吃天鹅肉!” “林德俊!要不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就揍你了!” “来啊!谁怕你癞ha蟆!” “林德俊!” 听见这个名字,乔青青停下脚步。 “林……是他的儿子吗?” 乔青青微微点头,看向林德俊的眼神很冷漠,林德俊和另一个高大的男生推搡起来,双方的朋友赶紧拦,不远处一个白裙黑发的漂亮女孩走过来,脆声喊:“德俊!别打架!” 那是林薇妮,林明勇出轨于曼淑时生的第一个孩子,只比她小七岁。 今年二十一岁的林薇妮身材瘦削,长发飘飘,走路婀娜多姿,跟林德俊打架的男生一下子就看直了,忙收回手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 “薇、薇妮,我不是故意跟你弟弟打架的。” 林薇妮走过去,蹙眉:“张强,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先回去,我带我弟弟也回去了,现在天黑,还在外面晃不安全。” “姐!我——” “你别说话……可以吗张强?” 张强羞涩地点头,招呼朋友们回去。 “你说你是不是傻?走了回家了,妈在找你呢。”林薇妮拉着不服气的弟弟离开,她手头的手电筒光越来越远,两人的身影淹入黑暗中。 “原来他们这时候已经到了。”乔青青收回视线,“我们走。” “青青,你有什么打算?”邵盛安脑海中浮现高中时青青那段时间憔悴痛苦的模样,那都是拜刚才那对姐弟所赐,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人心会有这么可怕,为什么一对姐弟会对素未谋面的同父异母姐姐生出如此恶意。 那对姐弟在一个普通的日子,放学后托人进学校让青青出去见面,当时青青知道同父异母的弟妹来看望自己时,是惊讶又茫然的。当时他被老师喊去拿试卷,就没有陪着一起去,结果晚一些再见到青青时,就看见青青一脸恍惚地坐在花坛里。 之后几天,青青都精神不振,时常走神。在他坚持不懈的关怀下,青青才说出真相。原来那天,那对姐弟不是来“认亲”的,而是来炫耀的。他们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青青没人要,有娘生没爹养,炫耀父亲对他们多好,嘲讽青青是被丢掉的丑东西,可怜可悲,咒青青高考肯定考不好,以后得去扫大街…… 邵盛安当时真是目瞪口呆,可是青青不会骗人,那对姐弟一定这么说了。 可为什么啊? 曾经的邵盛安和乔青青都想不通,乔青青甚至陷入迷障,好一阵子都失魂落魄,没有心思学习。她生活的圈子太简单了,虽然父母在她七岁时就离婚了,可父亲林明勇在她懂事时就开始忙于事业,很少陪伴她,离婚后她跟着母亲,并不觉得有多难过。乔诵芝不想女儿小小年纪别的还没有经历,就先学会憎恨,所以从不曾说前夫的坏话。 因而乔青青心里,父亲只是一个遥远的词,在同学转告她说她弟弟妹妹来找她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弟弟妹妹呢。她心中没有仇恨,对弟妹自然就没有抵触,她是怀着好奇,带着因血缘关系天生的亲近感去见面的,没想到却收获了一箩筐的恶意。 后来,在邵盛安的劝导下乔青青才想通了。 她不需要去分析推测林薇妮姐弟的心理,她只需要明白,自己不应该将他们的行为放在心上,既然没有感情,那就不需要为之伤心。他们想让她不好过,自己偏偏就要好好过,考出考成绩。 “我没什么打算。”乔青青拉着邵盛安的手继续走。上辈子他们姐弟过得都不好,当初他们怎么炫耀林明勇对他们有多疼爱,未来那份疼爱他们是否能消受,她就冷眼旁观! 知道林明勇一家也来秋叶村了,乔青青打算跟她妈说一声,别到时候遇见时毫无准备。 “他也来了?”乔诵芝皱眉,想起女儿说过的上辈子的事情,她恨得牙痒痒。 “妈,不要为那种人生气,气坏了身体我怎么办?我忘了跟你说,我拿走了他的小金库。”笑着将前两年前往御珑湾拿走林明勇藏在池子里的保险箱的事情说了。“这辈子他想拼搏事业,可比上辈子少了不少资本了。” 哪怕是上辈子,林明勇其实也没有混得多成功,末世第十年,才是个后勤处小领导,为了往上爬,舍去女儿和儿媳妇,还盯上她这个毁容的女儿,可见他已经走到瓶颈,无法再升了。这辈子少了那些黄金珠宝,林明勇也许连后勤处小领导都混不上了。 乔诵芝觉得解气,又觉得奇怪:“他老婆怎么会坐视不管,让他怎么对她的女儿?” “我那时候没有见过于曼淑,打听他家的消息的时候,别人跟我说他是个鳏夫。” 乔诵芝愣了一下,想起那个看着温柔却眼含锋芒的女强人,于曼淑当时摸着肚子,说她怀孕了,因身体原因不能打胎。 “只能委屈你了。”于曼淑歉意又怜悯地看她,说着所谓道歉的话,眼神却居高临下。 她摇摇头:“不管他们家的事情,只要不惹到我们头上来,谁愿意搭理他们!” 乔青青抱住她妈,笑着说:“不搭理他们,我们过自己的日子。” 乔青青一家在秋叶村的日子逐渐安稳下来,她也凭着自己的医术,在村民中有了些许名声。当地缺医少药,叶山上肯定有医生,可普通人不经允许是不能上山的,山脚下就有兵带着枪守卫呢。外来的避难者里,也不是没有医生,但愿意救人的没有药,有药的喊出高价,天灾都几年了,药是用一颗少一颗,也许哪天自己或者亲人病了,救命的药就缺那么一颗呢? 因此,秋叶村里虽然聚居了越来越多的避难者,但人们生病时只能硬挨过去。 乔青青手头有药,听说还有人参,这就是明晃晃的光环啊,更多村民愿意来找她看病。但乔青青也不是每一次都会开药,开药时拿出来的也是碾碎的药粉或者泡开的药水,她的说法是储备有限,这个大家也相信。乔医生一家只有一辆三轮车驼行李,听说人是走路来的,身上能带多少东西啊?能有一点药粉就很好了,他们这几年生些小病都是熬过去的,身体那个什么,抵抗力增强太多了,如果再吃一点药粉加快一些痊愈速度,那也不错了。 乔青青诊治得最多的就是中暑,因此将藿香正气水用水稀释,一大瓶三两天就能卖出去。 酬金类别也十分丰富,大方些的有一把米,普通的酬金就是一捆柴火、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或者是一个搪瓷杯,她还收到过一把竹编椅子,那是上回她帮一个崴脚的小孩正骨后收到的报酬。 外来避难者那边听到消息,过来打听能不能卖人参给他,乔青青卖了一盒出去,要求用黄金结算,那人也爽快地应了。 后来也偶尔有这种非看病,纯粹的生意,甚至还有人来问,有没有某哥。 “……”乔青青虽然的确囤了很多东西,但这种东西还真的没有囤。 那人有些失望,不过最后还是买了一份西洋参回去。 乔青青也没有多卖,卖过三回就说没有存货了,别人出再高价,甚至说可以给她一辆车她都没有松口。 “真的没有了,不然的话我家住帐篷,家里就一辆三轮摩托车,我哪里不愿意要一辆suv?是真的没有了,唉!” 几次下来,就没有人来找她买东西了,乔青青安心地做“乔医生”,在为村里人看病的过程中磨炼医术。 秋叶村的孕妇还不少,好婆说自己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常请乔青青一起协同接生。她说话也直接:“大家没事做,可不就在家里造孩子嘛,其实阿芳的运气已经算好了,至少她的孩子活下来了,这两年我经手的……有三个是大人连同孩子全没了,唉!村长都说了,这年头生孩子遭罪,让村里人悠着点,可人家夫妻夜里在家里干啥,外人也管不着啊。今天这家啊,之前大暴雨的时候就生过一个了,去年一个,那一个生的时候就够呛了,结果你看,今年又一个!真是不想活了。” 乔青青配合了好婆几次,顺道也学了些接生的知识。好婆也乐意教她:“这是一门好手艺啊,是我外婆教我妈,我妈教我的,以前大家都是这么生孩子的,后来大家日子好起来了,政府也不让人在家里生孩子,我这手艺就荒废了,哪里想到我都七十岁的人了,还得重新做接生婆。你年轻,是个医生,学接生多好啊。” 邵盛安既为妻子的事业开展顺利而高兴,又为自己找不到工作方向而烦心。他思考着,村里肯定没有修理电路或者电器维修的需要,可是叶山上有啊。 叶山上有太阳发电机,夜里叶山上总亮着灯,既然山上有电,需要电力启动的设备肯定开启着,而设备只要一开,就需要维护。他听青青说过,叶山有兵工厂,不知道哪个地方还有煤矿,他猜测着有兵工厂也许还会有铁矿,总之,叶山上应该有工作机会。 于是趁着叶山上的军卡下来派送物资的时候,邵盛安去打听:“你们招收电工吗?” 军哥打量他:“你是电气工程师吗?” “我不是,不过我会一些常规的电路维修,布线排线,更高深的内容我可以学。” “之前山上有招收过一些专业人才,现在暂时不缺,你可以先登记,到时候需要的话会通知你来面试。” 邵盛安很高兴:“好的。”他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籍贯,学历以及住址。 村里的五口深水井很快挖掘完成。水如今是最珍贵的生活资源,叶山上为此留下了五个人看守,领头的吴班长还跟叶村长商量,让他做好打水安排,不要让村民一窝蜂地涌过来,也不能让某个人某个团体霸占深水井,让其他人打不到。 “这个,我倒是可以尽力安排,现在有水了大家高兴还来不及,不会捣乱的。”叶村长有些无奈,“不过非秋叶村村民的人,我就管不了了,这得你们来管。” 吴村长点头:“我大概统计过人数,外来人口比你们村里人的两倍……这样,秋叶村的人分三口井,外来避难者分两口井,你看可以接受吗?” 叶村长欣然接受。这世道不好,虽然外来避难者过来后占据了本村人的生存资源,但只要叶山上的领导能维护他们村里人的利益,双方还是能和平相处的。 外来避难者那边,吴班长制定了打水表,太阳升起时深水井关闭,太阳落山后以及升起前才是打水时间,每户一天只能打一次水,大人小孩老人都是一天两升水。至于打水顺序,吴班长也做了安排,抽签规划打水时段。 叶村长这边也出了打水表,打水规格是吴班长指定的,他只能安排村民的打水时段。抽签后,乔青青家被划分在凌晨三点到四点这个时间段去打水。 “我们分两批去。”邵盛安说,“我带妈妈们先去打水,青青,你带爸和大哥去。” 乔青青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时间到后邵盛安他们三人先提桶出发,三点半才回来,提着半桶水。 “那里有接水器,是用两升饮料瓶做的,井水先抽上来到桶里,再用饮料瓶量水,一人量一瓶,我们三个人就是三瓶,多一点都不行。”邵盛安解释,“这样挺好的,吴班长就在那里守着,队伍很有秩序,不用吵架不用争抢。” “那我们也赶紧去!”邵父说。 开放深水井后,秋叶村的气氛明显变得欢快很多。 虽然一个人一天只有两升水,限时限量供应,但在高温之后,这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享受了!要知道叶山上分发的水物资里,一天才一瓶350毫升的水,煮饭(水不够煮出来的饭特别硬)后能剩下两口来喝就不错了,高温中每天都大汗淋漓,缺水缺得喉咙冒烟,恨不得把流出来的汗都舔回去。 大家都喜气洋洋,宛如过年。 乔青青家不缺水,她储存的自来水足够他们一家吃喝最少十五年,雨季那段时间里,她又储存了大量雨水用以生活。从深水井里打来的水,乔青青烧好后拿来做解暑药,还没有加入干金银花进去熬煮之前,她先尝了一口。 “不好喝吗?”见她皱眉,邵盛安问。 “有一点苦涩。”乔青青说,“没事,熬煮金银花后就吃不出来了,我再加一点点冰糖。” 金银花她没有加很多,只放了一撮,最后放了一块老冰糖。 熬煮了一个多小时,金银花都被熬成透明的絮。放凉成常温后,乔青青装了一壶,让邵盛安拿去给吴班长他们送:“带个碗。” 邵盛安笑着点头:“那我带大哥一起去。” 一个小时后邵盛安他们回来了,水壶全空。 “吴班长一开始不肯喝,我劝了好一会儿,他们也太累了,在那里站岗一动不动的。” “太阳就要起来了,到时候把深水井一锁,他们就可以歇一歇了。” “对了,我还遇见了村长和他儿子长天,金银花水有多的,我都给他们喝了。” 乔青青就笑:“那挺好的,就是没遇上村长我也想给他家送一点。” 第65章 第 65 章 太阳升起来后,外面走动的人少了,乔青青听见几声哨声,那是吴班长他们宣布深水井上锁的信号。 乔青青他们也收拾东西躲进帐篷里。 现在的日子自然没有在家里时舒服,地方小,没有空调,不能洗澡,哪怕勤换衣服,每天简单擦洗,帐篷里的汗臭味还是发酵起来,味道特别不好。 “我还以为有井之后就不缺水了。”邵母在给邵盛飞擦脸和脖子。 “那现在还这么热,水还是得节省一点用。”乔诵芝回头见乔青青夫妻进来了,问。“东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在小帐篷里。” “我把竹席换了,这两张擦一擦放到外面晒一下。”乔青青说,拿出新竹席的时候顺道拿出两桶冰。 “我来擦!”邵父将竹席卷出去,擦好后搭在竹竿上晾晒。 邵母忙交代他:“不能晒太久,会坏掉的。” “我等一下就收进来,放心!” 太阳风扇呼呼地扇动,带起冰桶里的凉气。 邵父在外面喊:“青青啊,村长来了。” “我来收拾竹席,你出去。”邵盛安说。 出去一看,果然是叶村长,他带着笑容正跟邵父说话:“刚才喝了你儿子给送的金银花水,真是太客气了。” 邵父不善言辞,只拘束地笑,见乔青青出来了跟见到救兵一样,招呼:“青青快来……村长啊,金银花水是我儿媳妇熬的,我家青青很能干的。” 叶村长就对乔青青笑道:“我找你呢,也是想问问还有没有金银花水了,我想买一点回家给孩子喝,我孙女才六岁呢。” “有,我给你倒。”乔青青进帐篷,很快拿了一瓶出来。 “我煮了挺多的,村长可以跟其他人说想买可以来买,拿柴火换就行。” 叶村长很高兴:“那行,等一下我让长天把柴火送过来。” 过了一会儿,叶长天果然送柴火过来,之后接连来了七八个村民来买金银花水,他们自己带碗,一碗付一小捆柴火。 “没有了,改天再煮。”乔青青笑着对后面来的村民说,“因为刚开通深水井嘛,刚领到的第一份水我觉得很有意义,我们一家是从外面来的,很感谢大家对我们一家的照顾和接纳,所以才想着将这第一份水回馈给村民,下一次要等我们家攒多一点水再卖了。” 乔青青的卖金银花水生意做得还不错,隔几天她就卖一次,一锅卖完就没了,因为要的报酬便宜,在村民中攒下了不错的口碑。叶村长也自得,自己留下了这么一家人,给村里人带来了便利,这是他作为村长的成就啊。存着这份好感,在打听到叶山即将招技术工人的消息后,叶村长在通知村民们后,外来避难者中,他只偷偷告诉了乔青青他们一家。 “你们要是想去,就得提前做准备,这一次要招收好多人的!” 邵盛安很有信心,这几年他可是发奋自习相关技能,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一定能抓住。 而在招工信息正式通告之前,大部队在普通的一天晚上抵达了,叶长天和同伴们又换了个地方砍柴,路上远远看见了蜿蜒的灯光。 叶长天艺高人胆大,一面让人去通知吴班长,一面带着人去打听,看来者是何人,结果一个照面就被警惕的军人抓住了。 “你们是附近的村民?” 身穿军装的憔悴中年男人走出来:“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营长,这里距离叶山还有多远?” 三个小时后,叶长天和同伴们回到村子,带来了这个消息。 “真的来了很多人吗?有多少人啊?” “我们村子住不下了,应该得到隔壁村子去住了。” “隔壁村子也住不下了,要住到镇上去?” “我都不太想再看见太多人到我们村里来,乱糟糟的,有些还生病了,我觉得会传染!” “村长不是说不要太靠近那些生病的外来者嘛,不要靠近不就行了。” 叶长天摇头:“不知道多少人,反正很多很多,队伍根本看不见头,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走,叶山的军哥们过来之后,我们就回来了,他们应该会商量着怎么住。” 巷头,于曼淑转身离开,回家后跟林明勇说:“肯定是大哥他们来了,明勇,这是我们的机会,我哥刚过来肯定很忙,我嫂子侄子他们不好继续在车队里风吹日晒的,我们这里虽然条件也不好,但怎么说也搭了个营地,人能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你和我一起去,把他们接过来。” 林明勇抽了一口烟:“好,我把车修一下,应该还能再开一段路的。” 含笑看着林明勇去修车,于曼淑忽然捂住胸口,蹙眉哼了一声。 “妈你怎么了?”林薇妮关心地问。 “没事,可能是有一点闷。”于曼淑吸气,呼气,等那股憋闷心悸的感觉退去才露出笑容,她对女儿说,“你舅舅他们来了,等这里推平了重新建房子,到时候你就能重新拥有你的房间了。” 林薇妮抿嘴笑:“我很期待。” 第二天,叶山上来了一辆车,提出要招收大批工人。 “电工,焊工,还有瓦工……”招工负责人踩在椅子上用喇叭大声喊,“有相关经验的人就来报名!面试通过后就能上岗,待遇我会贴出来你们自己看……” 邵盛安立刻去报名,工作人员打开笔记本电脑录入,说:“你的名字已经在了,你之前是不是已经填过表?行,这样就好了,下一个。” 一个小时后车就走了,听说是要去下一个村子招人。 “怎么搞得这么紧张。” “招这么多人干什么,叶山上要建房子了吗?” “不知道啊,有活儿干就行,管他那么多呢!” 面试在隔天傍晚,邵盛安他们步行上山,深夜才回来。 如今大多数人都昼夜颠倒,邵盛安回家时他们一家都还没睡,邵父在劈柴,邵母陪邵盛飞在玩玩具,乔青青和她妈在捣药材。 “面试很顺利,我应该能通过。”邵盛安心情很好的样子,跟家人们说起面试的详情,“我被要求修理一台电视机,又画了一些布线图……不难,我都会。” “那就太好啦!”邵父很高兴,“在家里还觉得没什么,到外地来没个工作总觉得不踏实,对了你问了没?叶山还招别的工人吗?我力气大,瓦工都找了肯定是说要建房子,那就需要劳力搬东西啊,我搬东西在行,在厂里的时候我常帮仓库搬东西的。” “我没来得及问,有机会我就问。”邵盛安嘴上应下,心里却打定主意不让他爸妈还有丈母娘出去干活。青青就在家里做乔医生,他去外面干就行了。 乔青青哪里看不出丈夫是在哄人?她笑着转移话题,问邵盛安饿了没。 饿倒是不饿,就是来回走这一路脚酸了。邵盛安说:“我歇一歇就好了。” 第二天有独处机会时,邵盛安才跟乔青青说:“我遇见林明勇了。” 乔青青略一想就明白了:“我听我妈说过,以前他做过包工头,后来才创办了房地产公司……他认出你了吗?” 邵盛安摇头。 “那就好,这个就别跟妈说让她烦心了。” “我知道,我昨晚不是没说嘛。”邵盛安摸她的头发,“你的头发又长了,还剪吗?” 乔青青自己摸了摸:“是有点长了,你帮我剪,剪到锁骨这里就行,我好扎一个马尾。” “行,你等我去拿东西。” 邵盛安搬了个小凳子给她坐,地上铺塑料薄膜,乔青青上半身也围一块:“开始剪了,你别动。” 这三年来,都是邵盛安给她剪头发,事实上,从高中寄宿时开始,邵盛安就开始给她剪刘海了。她的刘海长得快,没到剪头发的时候刘海就戳眼睛了,于是她就自己剪。在学习上她名列前茅,偏偏总是学不会剪刘海,不是剪歪了就剪短了,每一回刘海都跟狗啃一样。邵盛安就不同了,他的寸头就是自己理的,连镜子都不用,低着头拿着推子,很快就能把头发理得干干净净。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不久,邵盛安看着她的刘海就皱眉,主动提出给她修,后来一修就是两年,直到乔青青上大学后换发型不再留刘海。 乔青青闭着眼睛,听着身后咔嚓咔嚓的声音,头发簌簌从塑料薄膜上滑落。 她忍不住笑了:“我想起高中那时候你给我剪刘海的事情了。” 邵盛安也笑:“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帅气,我记得给你剪刘海的时候你脸红了。” “脸红的是你,你的眼睛都不敢看我。” “对对,我也脸红了,我们都脸红了……” 乔诵芝从厕所出来,听见女儿女婿孩子气地说话,眼中也浮上笑意。她喊了声:“剪完赶紧进来,日头渐大了。” 邵盛安忙扬声应好:“好了!” 他将塑料薄膜解开,抖落上面的头发,再将地上的塑料膜收拢起来,将上面的头发倒进垃圾桶里。 “东西我来收拾,你先进帐篷。” 乔青青摸摸脖子,抓出几根碎发,她又抓了几下,打算一会儿拿毛巾擦擦,闻言弯腰把凳子一揣:“又不重,我进屋啦!” 两天后,邵盛安得到消息被录用,并且被要求立刻开始工作。 “说是要到镇上去,没有说工作时长,青青,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邵盛安心中有着诸多不舍,但他知道天灾末世望不到尽头,想要长远持续发展,就不能一直束缚于儿女情长。 乔青青摸他的脸,柔声说:“放心,家里我都会照顾好的,你也要注意安全,我们在家里等你回来。” 邵父也做出承诺:“有我在呢,没有人欺负得了咱家!” 邵盛安带着对家人的不舍,与其他同事一起背着包袱列队离开村子,往镇上走去。 “弟弟什么时候回来啊?”邵盛飞很舍不得他,眼中含了泪。 “弟弟很快就会回来的,在弟弟回来之前,飞飞能不能乖乖的,保护我们呢?” 邵盛飞大力点头,眼泪掉下来,大声道:“我可以保护你们的!” 努力想要保护家人的邵盛飞在看见邵父劈柴时,坚持要帮忙劈柴。 “你、这个刀很锋利的,你不要劈到手了,乖飞飞啊,你去玩。” 邵父的话让邵盛飞眼睛红了,眨眼间就要流眼泪。 “唉这孩子,怎么就哭了啊。”邵父无措。 “大哥,你来帮我看火,我煮点药水。”乔青青喊他。 邵盛飞立刻收眼泪,赶到乔青青身边蹲下,眼巴巴地看她。 “大哥帮我看火好不好?”乔青青温声问。 “嗯!” 乔青青给他搬了把椅子,让他坐着看火。 今天她煮的是薄荷水,煮好后照例给吴班长他们送一壶,剩下的让乔诵芝他们看着卖。 她带着邵盛飞一起去送薄荷水,水壶是邵盛飞提着的,他提着水壶,严肃认真得像揣着炸/弹。 吴班长喝完薄荷水,将碗还给她,问:“你老公也在做工的队伍里?” “是,他应招了电工。”乔青青笑着说。 吴班长眼神赞许:“我看得出来你老公是个能吃苦的人,这样挺好的,好好工作才能照顾家里人。”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蚊香递给邵盛飞。 “这是我的份额,我听邵盛安说你们家住的是帐篷,现在高温炎热多蚊虫,你们拿去用。” 邵盛飞不肯拿,摆手:“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吴班长温和地笑了:“这是我给的,你拿着。”他看着邵盛飞的眼神跟看孩子一样。 乔青青摇头:“吴班长,给你们送水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因为有你们,我们才能在他乡过上安稳的生活,你不用这么客气。” 见她神情坚定,是真的不愿意收,吴班长只好将蚊香收起来。 “那我们去其他井那边了,大哥,跟吴班长说再见。” 邵盛飞挥手:“再见哦。” 吴班长目送他们两人离去,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当时水灾救援时,他背着一个老太太涉水前进,老太太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 “我给我孙子留的,给你吃。” 那颗糖的味道,他到今天都还记得。 黝黑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笑容,但笑容一瞬即逝,他板着脸继续盯着前方的打井队伍,不放过任何一个人搞小动作。 邵盛安出差,一去就是一个月。 他回来的那天正好是乔诵芝的生日,当时囤物资的时候没有囤蛋糕,这几年家里人过生日时,乔青青就做长寿面庆贺,再蒸一个肉包子,往上面插一根蜡烛,蜡烛点燃就能够许愿,今年也不例外,中午时她就给她妈做了长寿面。 “吹蜡烛呢,还没有许愿呢。”邵盛飞问。 “晚上,晚上比较有气氛。”乔青青笑着说。 晚上,乔诵芝吹灭了包子上的蜡烛,许下一家人健康平安的愿望。 十一点四十五分时,邵盛安突然回来了。 “我赶上了吗?” 乔青青听见动静打开帐篷门,迎上了邵盛安的笑脸。她本能扑上去抱住他,高兴地喊:“你怎么回来了!” “晚上就做完了,队伍说明早太阳出来前再出发,我等不及就自己先回来了。妈,生日快乐!” 乔诵芝眼睛发涩:“你这个傻孩子,多顾着自己的身体才最要紧,干活那么累不要这么着急赶路,我过生日是小事,每年都过的——” “我怕赶不及嘛。”邵盛安拉着乔青青的手一起进帐篷,先跟邵父邵母和邵盛飞打招呼,然后笑着看着乔诵芝,“这几年来,家里人每次生日我们都团聚在一起,现在我们到秋叶村来了,家里人第一次过生日当然也要一起过啦。”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乔诵芝的生日即将过去。 “吹蜡烛了吗?”他着急地问。 乔诵芝立刻说:“还没有呢!” 邵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还没呢。” 乔青青拿出一个新包子,蜡烛让邵盛安点燃。 他点燃蜡烛,小心地插到包子上,期待地看着乔诵芝:“妈,你许愿。” “好。”生日这天,乔诵芝对着蜡烛第二次许下同一个心愿。 她将蜡烛吹灭,将包子给邵盛安吃:“你吃!” “那我就自己吃啦,正好我饿了。”邵盛安三两口把包子吃完,乔青青让他去洗澡。 “我给你准备洗澡水。” 邵盛安仔细洗了一个澡,再换了身衣服,重新坐进大帐篷里跟家里人说起这一个月来的工作经历。他不说自己工作的辛苦,只跟他们说镇上的情况。 “……镇上的幸存者还挺多的,我们分工合作,有人做打扫清洁消毒,上头安排我去镇政府大楼,我们被安排安装太阳能,还有重修线路……弄完之后又让我们去拆以前的电线,那是项大工作,镇那么大根本拆不完,后来就不让我们拆了,好像在当地又招了人,让当地人去拆,听说是论斤回收……” 大家听得很入迷,等邵盛安说话,大家仍觉得意犹未尽。 邵父很向往:“拆电线不难啊,我都能干。” “我感觉他们要重新启用镇上的建筑,这一个月来到处都在消杀,现在镇上的味道特别复杂,臭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那味道简直绝了。” “那你这次回来,还回去吗?”邵母问。 “暂时不用回去了,我听队长说会有人接手,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招来的工人,我们这一批应该能放假了。”邵盛安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本子,“这是我的工资册子,以后能凭着这个册子去领取工资。” “上哪儿领啊?叶山吗?” “不是,应该是叶山派发救援物资的时候,我就能顺道领工资。” 邵盛安说得没错,第二天叶山就有物资车下来了,邵盛安咨询一番,顺道将工资也领了回来。一袋二十斤装的大米、一桶油、两包盐和一罐蜂蜜。 “这蜂蜜好像坏了。”邵父翻看蜂蜜罐,询问地看向邵盛安,“我拆开看看?” “拆。” 邵父就把蜂蜜拆开了,一闻就皱眉:“真的坏了,这鬼天气太热了,好东西都被热坏了!” “怎么能拿坏的蜂蜜给盛安做工资呢,这不是欺负人嘛,吃坏肚子怎么办。”乔诵芝皱眉。 “算了,坏了就坏了,我们也不缺这个。”邵盛安安慰道。 第二天夜里,乔青青就被喊醒了,原来是村里一个小孩子拉肚子,说是肚子痛得受不了,在床上不停打滚。 “我这就去。”乔青青穿上鞋提上药箱就跟着孩子父亲走,邵盛安紧跟其后。 “沛哥,你是不是也领到蜂蜜了?”邵盛安跟孩子父亲一起在镇上做工一个月,算是小有交情,路上他福至心灵问了这么一句。 沛哥急道:“是啊!” “你家孩子吃了蜂蜜水?” “你怎么知道?哦对,你应该也领了蜂蜜,蜂蜜是好东西啊,我们都舍不得喝,就给孩子泡水喝了。” 邵盛安忍不住问:“你没看出来蜂蜜是坏的吗?” “坏的吗?”沛哥惊讶,“我不知道啊!” 到沛哥家后,乔青青确诊孩子的确是吃了变质蜂蜜才引发的急性肠胃炎,她立刻给孩子开药,吃过药后孩子腹泻腹痛症状明显缓解。 她摸摸孩子的头,才四岁的孩子,因为拉肚子小脸煞白。 沛哥后悔极了! “我老婆提了一句蜂蜜里面都是泡泡会不会坏了,我没听!都怪我!我也闻见一股酸酸的酒味儿,我家以前没喝过蜂蜜,我还以为蜂蜜就是那个味道呢!”沛哥忍不住哭,“我家孩子也没喝过那玩意,她喝着不对劲也没说,她哪里知道蜂蜜是什么味道,她不知道啊!她从生下来就、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怪我都怪我!” 沛哥老婆抱着孩子也一个劲哭。 乔青青叹气:“还好没有喝很多,我再留一点药,明早你们再喂她吃一次,吃点好消化的流食,之后给她多补充一点淡盐水,肠胃能自己修复回来的。” 沛哥对她千恩万谢,拿出一包盐做报酬,乔青青没有推辞,收下了。 离开沛哥家后,邵盛安说他得去找一趟叶长天:“我们一起做工的人那么多,不知道多少人去领工资了。”也不知道多少人领到了变质的蜂蜜。 “好,你去。” “我先送你回去。” 第66章 第 66 章 叶长天收到消息,立刻满村跑,好在除了叶沛家,其他人家里的蜂蜜还没有拆,不舍得呢。 “都是坏的。”叶长天看着桌子上十五罐蜂蜜,脸色黑得像破布。 叶村长吸着烟枪,里面没有放烟叶,他只过个嘴瘾。沉默了很久他才说:“蜂蜜本来就有保质期——” “人也有长眼睛,这些蜂蜜明显坏了。”叶长天回家就发现了,他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被分到了坏的,没想到所有人收到的蜂蜜都是坏的。 “上头不可能故意发这样的东西,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爸,我觉得气氛有一点不对,从那些外来避难者大量来我们村开始……我打听过了,隔壁村也来了不少人,都落户买地了,还有那些从花城来的人,人真的好多,他们一来叶山就开始修镇政府了,一副要将镇上重新收拾出来的架势。” “长天,神仙打架百姓遭殃,现在局势不好,能管后勤的人肯定不简单,这一次……我们都是普通人,别被卷进去了。” 叶长天声音大了些:“爸!” “长天,你这次得听我的。” 叶长天愤怒地深呼吸:“可是差一点,小月就会吃到这种变质的蜂蜜!我没办法想象小月生病我会怎么样,我没办法接受!爸,你是村长,你要顾全大局,那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管!”说着将蜂蜜扫进袋子里,扛着这袋蜂蜜他大步流星出门了。 叶村长喊了一声,没有追。 出门后,叶长天站在墙角,全身淹没在黑暗中,许久没有动。他在思考,他能找谁一起办这件事呢?一个个脸庞在他脑海中被排除,最后一个英俊的脸定格,他打定主意了,就找邵盛安帮忙! 邵盛安也跟叶村长一样,并不想掺和这汪浑水。 叶长天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他以为村里人家业根基都在这里,肯定不敢冒险得罪未知的,也许邵盛安他们这种外来的避难者更有冲劲,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人家携家带口远走避难,渴望安定平稳生活的心情并不比他们少。 “我家的蜂蜜,还给我们。”邵盛安拿回了自家的蜂蜜。 他看叶长天一副茫然失落的模样,也没有安慰什么,只说:“太阳快出来了,早点回家。” 看着叶长天离开,邵盛安回头:“你觉得这是个意外吗?” 乔青青淡淡地笑了:“如果是意外还好,就怕不是意外,哪个蠢货能做出这样明目张胆的蠢事?如果不是蠢货的话,就是自觉背景很硬,完全不害怕。” 邵盛安也笑了:“那我还是希望是意外比较好,更差的……是蠢货也行。”就怕有人背景硬以次充好,那种人一般还很难拉下马。换做以前,他会答应叶长天的请求,但现在的他不会同意。说他胆小怕事也好,说他没有血性也没关系,他只想家里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也不赞同你去,过一阵等镇上收拾好了,秋叶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会被暂时迁到镇上住,这里会被腾出来统一规划,那段时间里肯定会比较乱,我们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上辈子乔青青来的时候新社区已经建成,幸存者基地规模已定,但本土势力和花城外来势力的交锋,肯定伴随着腥风血雨,这一次他们要亲眼见证了。 又过了半个月,叶山上下达文件,通告了统一规划包括秋叶村在内的五个村子、建立幸存者基地的消息,同时通告这几个地区的幸存者都得迁移到镇上的工作任务。 以村为单位,每个村子都被划分了一个区域暂时安置,安置内容也都做了统筹,保证每一户都能有遮风挡雨的住处。 这则消息下来,一下子就在秋叶村掀起狂风浪潮。 “为什么要我们搬啊,这是我们家啊!” “走了还能回来吗?我们住得好好的干嘛让我们搬走啊!” “对啊对啊!要搬也是那些外面来的人搬嘛,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们的家啊……” 叶村长只提前几天知道这个消息,村民的安置内容就有他的配合,他知道这个消息让人无法接受,可他也知道上头实施计划的坚决信念。 这个计划不能更改,已经板上钉钉了! “叶村长忙得脚不沾地。”邵盛安说,“基层工作真不好做。” “如果我是本地人,突然得到这个消息也难以接受。”她是早就知道未来的轨迹,所以接受良好,但对秋叶村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在自家住得好好的,根都在这里,怎么就不能住了? “村长过来了。”邵盛安眼尖,看见叶村长在巷口出现,路过自己家,径直朝他们家走来。 “村长,有什么事情吗?” 叶村长疲惫地擦汗,嘴唇干裂声音嘶哑:“通告你们也看过了,有什么想法吗?” 乔青青进帐篷去给叶村长倒水,他没有力气推辞,接过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喉咙舒服很多。 邵盛安摇头:“我们一家没有意见,会服从上面的安排,村长,哪一天走?” 叶村长松了一口气,没意见就好,从通告下来到今天,他一直在劝导村里人,一家家走,一户户劝。 “第一批迁移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三天后,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就第一批走行不行?” 见邵盛安点头,叶村长掏出册子,用炭笔在上面添了几个字。 “那你家就先收拾东西,后天傍晚村口集合,我会跟你们一起出发,领你们过去。”他将水一饮而尽,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谢谢你们的水,你们来村里后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很高兴秋叶村有你们的加入,以后我们肯定还可以一起做邻居。” 邵盛安眼神微动,他轻声问:“村长,这里说是要统一规划建设,那以后我们还能回来吗?” 叶村长咳嗽一声:“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上头不可能夺走我们的土地和房子,以后让我们村里人无家可归?你们现在也是村里人了嘛,不要担心。” 他被请到叶山开会的时候,已经被要求提供秋叶村村民的户籍资料,以及地契册子。那些东西镇上那些办公楼就有,就算后来网络没有了,可是不可能所有资料也没了嘛。 更重要的是,负责人还问:“全都在这里了吗?是不是还有些没来得及录入系统的?纸质资料也行,特殊时期特殊处理,天灾后的变更我这里也认的,不能让民众利益受损嘛。” 当时叶村长的心狂跳,试探着问:“那我那里有一些后来的入户资料和地契买卖证书,不过都是我手写的,不知道——” “可以,拿来。” 在那之后,叶村长心中的困惑就解开了,怪不得那些后头来的避难者都要他手写迁户和地契资料,原来后手在这里。他心中倒吸一口凉气,那些外来避难者的后台也太硬了! 将那些资料交上去后,他又开始想:目的是什么? 一个想法浮上心头,难道以后会分房子? 对啊!以后可能会分房子!不然的话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秋叶村人凭什么让出自己的地?新建设的房子都给外人住,他们这些土地的原主人反倒是无家可归了,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想明白这一点后,叶村长就拿这个推测劝村里人。有的容易劝,有的劝不动。也是,叶山也没有个准话,这些只是他的推测,以后要是回不来的话怎么办?不走,就不走。 工作太难开展了,于是见邵盛安这一家这么顺从安排后,叶村长也得给人家一点盼头。 “有我在,我做村长一天,就会努力为村里人争取利益的。”叶村长保证。 “村长辛苦了,那我们就先去镇上,后天一定准时到村口集合。” 叶村长满意地走了。 “后天走啊——”邵父开始数,“帐篷还不能拆,这两天还得用,那就先把小帐篷拆掉,行李先收拾,等后天太阳下山我们就把剩下的拆了。到时候青青带着你妈还有亲家母,还有飞飞,他们先去村口集合,我们爷俩来拆就行了。” “行,就按爸你说的安排的。” 深水井挖好后,村里松快的气氛一去不复返,这几天村子里弥漫着不安躁动的气氛。 乔青青家没有出门,也没有去打水,安心地等待迁移的那一天。 “这几天好像没有看见叶长天,村长跑前跑后的,也没有见到他帮忙。”邵盛安想起这事,觉得奇怪,要知道村长很依仗这个儿子,常让叶长天办事跑腿,在年轻人这一代里,叶长天在村里颇有威信。 “从蜂蜜那件事后就没有见到他了,不过应该没出事,不然的话村长坐不住的。” 邵盛安叹气:“你怎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挺喜欢他这个人的。”他见乔青青有些出神,问,“你在想什么?” 乔青青看着外面扭曲的空气热浪,说:“我在想,胡岩海他们,魏医生的家人们,还有王奶奶他们一家,他们此时是不是也在镇上。” “肯定会的,花城原先物资船的武警和军人们重新集合后带着幸存者过来,肯定都来了,以后我们有机会一定能再相见的。” 乔青青倒不是说很想见到他们,只是重生之后,除了家人,也就那些人跟她有过比较多的联系,她真心希望那些人能够过得好。 两天后的傍晚,乔青青他们一家在村口集合,在叶村长的带领下,一行三百人往镇上的方向出发。走了两个小时抵达目的地,远远的他们能够看见前方有灯光,参与过早期工作的邵盛安说:“应该是重新铺设了电路,开启路灯了。” 走到近前,乔青青发现果然是路灯。 叶村长带他们找到临时落脚点,那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新的小区,黑暗中目测楼层超过20层。 “最顶部几层有人住的,我们就住那些没有人住分配到的废弃楼层。”叶村长宣布,“一楼是铺子,这个我们不要,从二楼开始算,抓阄!哪一间都抓阄,别抢别争!” 邵盛安去抓阄,拿到了一楼201。 “二楼不错啊,不那么热。”邵父很满意。 “就是太臭了,除了一楼二楼是最臭的。”邵母皱眉。 “没事,我们好好清扫消毒一下。”乔青青笑着说。 一进屋,乔青青先打开照明灯:“先检查一个各个房间。” 结果在厕所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腐烂,苍蝇缠绕,蛆虫钻营,臭味熏人。 “看起来不像是水灾时候死的。”邵盛安蹲下来查看。 “应该是洪水退去后死的,你看他的脖子。” 听了乔青青的话,邵盛安观察尸体的脖子,果然看见那里有一道利刃划出的伤疤。 他们将尸体抬出去,苍蝇跟着尸体乱飞,嗡嗡的有几只还撞到邵盛安脸上。 这体验太糟糕了,他和邵父将尸体抬到楼下,乔青青去找叶村长。 “楼上也有两具,一具都变成白骨了。”叶村长摇头,“先搬到边上,我去找人问问该怎么处理。” 乔青青他们就回去继续打扫。 屋里的门窗全都没了了,空荡荡好几个洞,屋里除了垃圾也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看就是早就被幸存者搜刮过了。 “镇上的幸存者还挺多的,我在这里做工的时候还见到叶山的物资卡车来这里派送救援物资。”邵盛安边打扫边说。 “我们这栋楼顶楼有灯光,应该也是有太阳能发电设备,自己的家能住,当然还是住自己家舒服。”乔青青拿出窗帘,比划了一下,“直接安装窗帘,把客厅房间的窗帘钉死,只留卫生间和厨房的窗户通气,安全起见可以用木头把卫生间和厨房的窗户封起来,留缝隙透气就行。” “行,我来。”邵盛安放下扫把,帮忙安装窗帘。 邵父邵母和乔诵芝都有活儿干,邵盛飞被分派了看守行李的重大任务,全家都行动了起来。 镇上被消杀过,但消杀工作无法落实到每一户,所以房子里味道很不好,老鼠蟑螂到处蹿,高度腐败的垃圾散发着恐怖气味。邵父直接用铁锹铲地上的垃圾,邵母帮忙将垃圾铲到垃圾桶里,乔诵芝则在用长木棍包着毛巾,踩着凳子去戳天花板上的垃圾。 “厨房和主卫的排水管损坏了。”乔青青检查了一下,确定屋里那股腐败味道以外的屎尿粪臭味来自损坏的排水管。 她甚至想象得出来,因天气太过炎热,高层的人上完厕所后,排泄物也许还没有流到最底下就已经干了。气味却是流动的,在下水道里不停发酵…… 这栋楼的下水道都不行了,如果不想在屎尿的味道中入睡和吃饭,除了全部拆掉重新安装没有别的办法。 邵母这才后悔:“那现在我们住二楼,楼上又住进那么多人,以后是不是楼上会有更多脏东西?” “现在没有条件修下水道,把下水道彻底封死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听乔青青这么说,邵盛安立刻明白问题所在:“那我去找楼上的住户说这件事,这不止是我们一家的问题。” “就怕原先的住户有意见,我们来之前他们的下水道能用,我们来之后他们反倒是不能用了。”乔诵芝分析。 “好好商量就行——”邵盛安是个行动派,“我这就去。” 邵盛安出门去,乔青青他们继续打扫。 将垃圾铲出去后又开始扫地,最后是冲洗地面。 邵父一点点冲洗,邵母就跟着一寸寸地拖地,将脏污和水一起拖走,拧干进桶里,桶中很快就积了黑色的脏水。 拖洗了三回,地面才勉强干净一些。 “再喷喷消毒灭蚊,大家先出去。”这边窗帘也钉好,窗户封住隔绝外面的视线,保证充分隐私。乔青青拿出杀虫剂,将每一个角落都喷上,连天花板也不例外,最后他们将门也堵起来,一家人退到外面去。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都在忙着搬家。与乔青青他们相比,其他人家里的行李真的太多了,每个几趟搬不完,在乔青青他们在收拾的时候,有些人家已经再次赶回秋叶村,打算去运剩下的行李。 “这个小区应该可以安排秋叶村所有人,包括原住民和外来避难者。”乔青青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区,“我们应该得在这里居住至少半年,等秋叶村那边重建好再回去。” “希望到时候搬回秋叶村会是最后一次搬家,老是搬家太伤了。”邵母摸着大儿子的头,眼中含着期盼,“在那之后我们不用再搬了?” 乔青青无法给出承诺,未来的路总是与颠沛流离作伴,他们能做的只有珍惜安稳生活的每一天。 “在哪里都行,搬到哪里都可以,不是说好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够了吗?” 邵盛安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就看见他正好下楼来。来到家里身边,邵盛安笑着揽住乔青青,看着邵父他们,“看,我们还是在一起,这是值得庆祝的喜事,等一下开瓶酒庆祝一下!” 乔青青抬手抱他的腰,配合道:“开一支红酒。” 大家的心情重新好起来。 “你跟他们商量得怎么样了?”邵母问。 邵盛安做出轻松的姿态:“这栋楼总共20层,大概是之前淹水时淹到了十五层,所以从十六层往上住的是原住民,我们抽签住的是二层以上十五层以下,现在除了七楼和十五楼,其他一号房都被分出去了,我找他们说这件事,他们都能接受封掉下水道。”毕竟真的太臭了!现在天气太热了,高层住户的排泄物在中途就会停止下落,所以在中高层处的下水道,味道比二楼更大,邵盛安上楼时就听十一楼一个住户说,他儿子一进卫生间就被熏吐了。 “比我们二楼还臭啊?”邵父难以想象那该有多臭。 “真的特别臭,我还进去闻过。”邵盛安将话题扯回来,“封下水道不能越过高层的住户嘛,不过他们没有开门,不是很愿意跟我们接触,我就先下来了。” 末世中,有防备心不愿意跟陌生人接触很正常。 乔青青就说:“那就各自行事,自己封自己家的下水道。” 家里勉强清扫干净,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好,等一下把水泥和沙拿出来,我来和泥。” 屋子喷杀虫剂后紧闭门窗闷了一个小时才打开,墙角多了很多蟑螂蚊虫的尸体,邵父用簸箕全部扫起来丢到垃圾桶里。 杀虫后就是消毒,通风,折腾到早上五点多才算搞好卫生。 别的先不管,邵盛安和邵父先和泥封下水道,弄完后才着手下一步。 “青青,你把防盗门拿出来,我和爸来装。” 从原来花城的家里拆出来的两扇防盗门终于派上用场,乔青青和邵盛安推着三轮车出来,假装从外面将防盗门抬进来。 在安装的时候,202的秋叶村人惊叹地看着:“你们哪里搞来质量这么好的防盗门哦!” “运气好,运气好呵呵。”邵盛安笑着问,“你家这个门也不错啊,从家里拆来的?” “可不是!老重了,实打实的大铁门,费了老大劲才搬过来的,家里还有好多东西没搬呢,我老公他们又回去搬了——哎你家东西都搬好了?” “搬好了,我们本来就是从外地来的嘛,东西不多,再搬一次家也还是那点东西。” 这话勾起邻居大婶子的伤心事,现在她也是被迫离开自己的家的一员了,她叹气:“这世道哦,村长说以后肯定能搬回去,也不知道以后是多久以后!” “镇上离秋叶村也不远,我们有机会可以回去看一下基地的建设进度,而且到时候开始建设肯定要招人,到时候不怕没有消息。” 大婶子听了邵盛安的话安心很多,脸上有了笑意。 乔青青没有说话,她听丈夫和隔壁的婶子聊天,评估着未来邻居是否容易相处,最后得出的结论还不错。 等防盗门弄好,邵盛安将门一关,这就算有了一个“家”了。 第67章 第 67 章 这是一个三居室,整栋楼都是这个格局。 为了方便纳凉节省资源,他们决定一家人一起睡在主卧。 床安好,大家脱鞋上床,乔青青再拿出一台小桌子,大家围着坐。 “可惜了,二楼没有办法安装太阳能发电机,我们还是只能吹风扇。” “没事,等以后秋叶村改造完成,我们尽力争取一套顶楼的房子,到时候就能用了。”乔青青笑着说。 照例是冰桶、太阳能风扇,大家围着小桌子吃早饭,吃过早饭后就开始睡觉。 屋里的空气还是很不好,但闻久了也就习惯了,反正从升温之后,他们鼻尖就少有过舒适的空气。 邻居和楼上一开始也在叮叮当当响着收拾行李,随着太阳升高,昼伏夜出的生活作息让他们萌生睡意。 “好困啊,现吃早饭然后睡觉,现在不睡待会儿太热就没法睡了。” “睡,睡!” 小区慢慢安静下来,镇政府大楼的灯光也逐间熄灭,顶楼的太阳能发电板在阳光下吸收着热量,为新一天的黑暗继续着光明的能量。 搬家后的日子里,乔青青他们一家没怎么出门,住房子肯定比住帐篷舒服得多,大家都很喜欢这里。 村民们搬家比他们麻烦多了,跟他们头一批来的人,搬家搬了四天都没搬完,而这时候第二批人也开始搬家了,社区里非常热闹。 一热闹就容易生乱,邵父不让邵盛飞出去玩。 “在家里玩玩具好吗?” 邵盛飞点头,过了一会儿说:“我想看电视,看猫猫。” 从离开家之后,大家就没有看过电视了。 邵母哄他说看电视费电,以后再看。 乔青青就说:“那就看一会儿电视,庆祝我们搬新家嘛。” 人一闲下来,就想追求些精神上的放松,被邵盛飞一提,她也挺想看看电视的。 从太阳能发电机投入使用后,家里的燃油发电机就暂时休假了,她将发电机和电视机,碟机拿出来,邵盛安来启动、安装、连接。 黑乎乎的电视屏幕闪了一下,滋滋几声,然后画面正常。 “猫猫!”邵盛飞高兴地指着电视大喊。 “嘘,大哥我们悄悄看。”邵盛安回头朝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邵盛飞赶紧捂住嘴巴,大力点头。 “快来,一起看。”乔青青笑着喊他。 邵盛安应声,爬上床跟乔青青坐一起,一家人坐在床上看电视,虽然是动画片,但看起来很有趣味,简单又快乐。 “我找点零食出来吃。”乔青青从空间里拿出薯片、锅巴和花生,拆开包装倒进盘子里放在小桌上,再拿出杯子和红酒,侧头看邵盛安,“红酒,你说的庆祝搬新家。” 邵盛安开酒塞,将六个杯子倒满,邵父他们笑着接过,吹着风扇喝红酒配零食看动画片,都觉得这日子还挺美的。 “有没有雪碧?我加一点。”乔诵芝喝了两口,觉得不适口,她就爱往红酒里加雪碧。 “有啊。”乔青青拿出雪碧给她加。 她晃晃杯子再抿一口,眼角眉梢都是惬意的味道:“这样才喝得惯嘛!” 邵母心动:“那我也试试?” “来来,亲家母你也试试!” 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搬家持续了一个月才进入尾声,偶尔遇到叶村长,乔青青都能觉得对方苍老了不少,整个人像干瘪的番薯,憔悴疲惫,看来组织村民搬家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 这一个月里,乔青青的解暑药水卖得还挺好的,毕竟都在搬家嘛,哪怕是夜里搬家也足够让人疲惫的了,夜里的温度也有三十八/九摄氏度呢,中暑的人非常多。乔青青还出过一次急诊,和好婆一起配合着顺利为一个村民接生,母女平安。 搬家潮过去后,镇上开始平稳下来,治安队维持着秩序,路边开始有人夜在摆摊,交换些生活用品。偶尔夜间乔青青他们会出门,在附近逛一逛,不过体验并不好,有两回都遇上了老鼠群。这年头的老鼠长得肥硕,攻击性很强,人们不敢多想它们是吃了什么才长这么大的,遇见老鼠的第一反应是避开,不然的话被咬上一口可能就要跟这个操蛋的世界说再见了。第二反应才是捕杀,好歹是肉,高温煮熟后闭着眼睛囫囵吞下,能填饱肚子就成。 邵母被老鼠抓出几道血口,回家后乔青青帮她做了处理,在那之后他们一家就尽量不出门了。 之后,他们经常能够看见一些手臂上戴袖章的人,他们开着照灯,手里拿着网、棍棒和塑料桶,沿街抓老鼠,捕捉到的老鼠被打死,尸体装进桶里,然后就有同伴打开喷头喷洒消毒水。 “老鼠少了好多,不过我们还是先别出门了,你妈脚上的伤都还没好,那该死的老鼠毒得很!”邵父说道。 搬家后的第二个月,镇政府发布招工通告,需求大量建筑相关工人。 邵父邵母和乔诵芝都报名了,最后是邵父邵母被录用,乔诵芝苦笑:“面试时间很快,进去面试官就直接让我们提桶,把桶从这头提到那头。桶里放着石头,我估摸着一个桶有七八十斤,两个桶,两手提不了就用扁担,那里也有扁担的——” 她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双手提着一个桶走了十来步。 这次招人,很明显要招体力好力气大的工人,乔诵芝虽觉得遗憾也没办法。 邵母跟乔诵芝说:“芝姐,我听青青说你以前在老家开花店,开花店没有大力气很正常的,我在后厨颠勺的时候,那口锅也不轻的呢!青青能给人看病,盛安和我还有老邵一起去干活,这个家撑得起来,你没被选上没事的,再说了家里得有人啊,你就在家里帮衬青青,我家飞飞也麻烦你了。” 乔诵芝叹气:“也只能这样了,你就放心,我会看顾好飞飞的。” 三天后,邵父邵母就跟着队伍出发了,出发时背着乔青青给他们准备的背包。 又过了两天,邵盛安的工作安排也下来了,工作地点是秋叶村隔壁的村子。 “家里只有你们三个人,真的可以吗?”邵盛安放心不下。他其实不赞成他爸妈去工作,一是父母也有了年岁,他不想父母太劳累,二是如果他出去工作,家里人多一点更安全,可是父母坚持,青青也支持,结果现在他也要出门了,家里就剩下青青和丈母娘还有大哥,他实在是不放心。 乔青青给他整理领口,温声说:“没事的,现在还算安全,不是你鼓励我说不要太悲观吗?我们现在各自都有自己的工作,没有被末世束缚住,这样多好啊,在家里等你们回来也是一中幸福。” 邵盛安亲了她一下:“好,那你等我们回来,在我们回来之前,好好保护好自己。”最后再摸摸乔青青的脸,邵盛安在楼下同事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 乔青青没有下楼,只站在楼上目送。 分别的日子里,乔青青悬着心,但如今的她已经比刚重生回来时强很多,如果说当时的她的情绪是易碎的玻璃,现在那些裂缝已经在三年来家人与爱人的陪伴中被修补。她记挂着邵盛安,记挂着公婆,但她已经能够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情绪,保持心态平稳。 她自己也有不少工作,几乎每天都在忙碌着。 在药物使用上,她比较节省,不想让村民们认为她手头十分宽裕,在秋叶村这些日子里,她的医术得到了很好的淬炼,特别是针灸的技能突飞猛进。实践让人进步,这句话果然不假,一些小病小痛,她如今都能用针灸来处理,再辅以少量药物,就能达到非常好的效果。 住进小区一个月,连当地居民也开始找她看病。 “我老婆一直腰椎不好,这两年发作的时候就是硬扛着,你看看能有办法吗?”19楼的夫妻一起来问诊,丈夫将妻子以前的片子和就诊记录拿出来给乔青青看。他其实并不太信任这个新来的“乔医生”。 这位乔医生看起来太年轻了,连三十岁的没有,医术真的能行吗? 可是没有办法,妻子腰疼几年了,特别是低温那两年里,潮湿寒冷,好几次他都害怕妻子会因为腰疼而疼死。 “我看看。”乔青青认真看完,“你老婆这个情况需要手术了。” 裴严失望:“我知道,之前就说要手术了,后来降温了我老婆摔了一跤……养好后医院药物不足,没办法手术了。” “我只能用针帮她缓解一下病痛,接受的话就做,大概两个疗程能有明显改善,不过是没办法根治的。” “玉秀——”裴严看向妻子。 池玉秀脸色非常差,她虚弱点头:“能缓解也行。” “好,诊金怎么算?” “物资来换就行,或者金玉首饰我也收的。” 裴严拿出一枚金戒指:“这个可以支撑两个疗程吗?” 乔青青扫了一眼:“可以,你老婆还有些脾胃失调,我顺道给她调理了。” 针灸后,裴严背妻子上楼,池玉秀不停给他擦汗,心疼得掉眼泪。 “都怪我连累你了,我就是个废人……” “不要这么说,你是我老婆啊,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别哭,一会儿就到家啦。” 一个疗程下来,池玉秀觉得腰疼缓解很多,不用人扶就能独立行走了。裴严很高兴,有一回出门回来后还给乔青青家送了东西。 “这是什么?”乔诵芝接过,好奇地问。 裴严笑着说:“是番薯,新中出来的耐高温红薯,长得是有些不一样,口感也跟以前的不一样,不过饱腹感很强,你们可以试试,最好是切块煮汤吃,不要去蒸,更不要去烤,烤的话你们会后悔浪费食物的。” 乔诵芝听了惊奇:“这才过去多久,就有耐高温的新型红薯被研究出来了?这也太厉害了!” 乔青青从袋子里拿出一块红薯,这红薯长得不像红薯,外皮棕黑,根茎很多的样子,她用指甲抠一下外皮,露出来浅棕色的内里。 “升温也半年多了,不算迟,还没能大量投入生产呢。而且这中新型红薯的生长周期跟传统的也不一样,高温条件下两三个月就能完成一次周期。”裴严看看手表,“我得回家了,记得我说的话千万不要烤,对了,这东西先别让其他人看见。” 乔诵芝连忙点头:“放心!” 进屋,乔诵芝问乔青青:“你觉得裴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还是说他有什么背景,怎么能弄来这中好东西?” “左不过您说的这两中可能,反正以后就会知道的。”乔青青将红薯放回袋子里,里面总共有两个,个头很大,估摸着一个就有三四斤重。 “像个小西瓜,专家就是厉害啊,这红薯长得多好啊。” “午饭先切半个来试试。”乔青青说。 红薯是乔诵芝收拾的,家里虽然物资宽裕,但乔诵芝知道现在情势不好,多少人每天都吃不饱饭呢,所以她是坚决杜绝浪费的。她用刷子细心地将红薯的外皮刷干净,洗去泥土,连那些茎都没有削掉,反正炖熟后茎也是能饱腹的。 她用菜刀将红薯切成一块一块,放进锅里煮,还转头问乔青青:“跟以前煮红薯甜汤一个法子煮成不成?” 乔青青正在房间里叠衣服,闻言应了声好。 煮好后,乔诵芝加白砂糖煮了一锅红薯汤,午饭除了红薯甜汤还有一屉包子,乔青青蒸的红糖包和包菜素包。 乔诵芝盛了三碗甜汤出来,招呼在客厅玩拼图的邵盛飞来吃饭。邵盛飞应声,高兴地跑到房间,脱鞋上床盘腿坐好。 “乔妈妈,这是什么?好黑啊。” “这是红薯,有点烫你小心喝。” “嗯!”邵盛飞拿起勺子舀一勺,轻轻地吹气。 “这个汤越煮越黑……也不是黑的,就是很深的棕色,不过汤味道还可以,跟以前的红薯味道差不多,就是这个红薯有点干,煮了这么久也没很软,下回我用高压锅来炖,看能不能软一点。” 乔青青先喝汤再吃红薯,果然入口有点扎嘴:“口感就比甘蔗的渣软一点。” 乔诵芝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就是这个感觉!哎呀我就是说不上来!我就觉得咬起来筋多,有点太老了。” “乔妈妈你看!”邵盛飞从牙齿里拉出一条细细红薯筋。 乔诵芝拿毛巾给他擦手,哭笑不得。 “这中高温天气要中植太难了,能中出东西来已经很难得,只要能填饱肚子,口感差点不是问题。”乔青青哄邵盛飞不要浪费食物,“我们一起吃完好不好?” 最后一锅红薯汤被他们全吃完了。 “是不太好吃,不过还挺饱肚子的,连包子都吃不完。”乔诵芝感慨,“要是以后能大力生产就好了,叶山再有物资,有一天也会吃完的,还是得继续中才行。” “嗯,剩下那个等盛安他们回来再给他们吃。” “到时候我拿高压锅做,不然直接煮红薯粥好了,看口感能不能好一点。” 乔青青笑着点头,将吃不完的包子收起来。 后来池玉秀再来做针灸,也许是心情好,池玉秀第一次主动跟乔青青闲聊,她这才知道原来裴严是在农科院工作的。 “工作强度大,他特别累,还得照顾我,好在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不用一整天在家里躺着,现在还能自己上下楼了,我就跟他说好好专注工作……” 乔青青对专家教授很有好感,上辈子她过得不好,但那是生活环境限制,住在幸存者基地外围就是那么乱,没法子。可总体来说,幸存者基地是在向前走的,高温时,基地研究耐高温作物,两年永夜时间里,没有日照,基地就研究新型作物品中,从未向天灾妥协过。 她吃过无光照中出来的新型土豆和地瓜,还自己中植过,外围的幸存者几乎人手都有一小块地,也许只有一个泡沫箱子大,也许只有一个脸盆大,他们在自己窄小的家里挤出一个地方,中植着属于自己的希望…… “裴先生他们很伟大。”乔青青真心地说。 池玉秀愣了一下,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这样隆重的评价,我很高兴,为我老公和他的同事们。” 一个星期后,红薯耐热1号正式推出,乔青青他们领到的最新救援物资里,每户都能领到一块红薯。 口感上广受差评,但在饱腹感上大受好评。 天灾三年多了,幸存者不仅身体和精神饱受折磨,口味也被历练出来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再难吃都能吃得下——红薯耐热1号味道并不坏,至少甜汤很好喝。 “我们能自己中这中红薯吗?”乔诵芝问乔青青的意见。 “妈,我领物资的时候打听过了,现在还不能中,我们中不活的,要想自己的中的话等更稳定的2号3号出来再说。” 乔诵芝有些失望:“好。” 工地里,邵盛安这一天的早饭就是红薯汤。他喝着红薯汤,看向镇上的方向,昨天下工后,他到秋叶村看望过父母,来回用了一个小时。可惜他没办法回镇上看望青青,时间不够。 青青也吃到红薯耐热1号了吗? “队长——”邵盛安吃过早饭后去找队长商量,看能不能给他换一些红薯。 “我想轮休的时候拿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队长瞥他一眼:“你家里肯定也有的。” 邵盛安笑:“我还是想带,帮帮忙。” “好,我帮你跟后勤问问,你好好干活,我看好你。” 走回帐篷休息的路上,邵盛安见到了林明勇。林明勇很明显也见到他了,抿唇皱眉。他没有打招呼的想法,视线掠过去继续往前走,不曾想林明勇却喊住他。 “小邵啊,等一下!” 小邵? 邵盛安心中冷笑,这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他装作没听见继续走,余光看见林明勇快步跟过来,很快拦在他面前。 “我喊你呢你没听见吗?” “林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三个字,让林明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女儿没教养,怎么连女婿也这么没礼貌! 看出林明勇眼中的不满,邵盛安不为所动,没有人在知道所谓的岳父对自己妻子的算计之后还能无动于衷,见到林明勇,他恨不得也扇对方一巴掌。 扫了一眼左右,邵盛安的拳头松了又紧。 “小邵,我不知道青青对我有怎样的误会,我是做父亲的,面对女儿能做的只有忍让,我以为你同样受过高等教育,能比较客观地做出自己的判断,没想到你——” “林先生,如果你拦住我只是想在我面前指责我的妻子,那我没有那个功夫听你胡扯,你有事说事,别耽误我休息,傍晚我还得上工呢。” 林明勇也是有火气的人,他之所以喊住邵盛安,是因为认出这是他的女婿,想聊一聊而已。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他的一切都得重新开始奋斗,女儿儿子年纪还小靠不上,在看到大女婿时,他心里就有了些想法,这才开口招呼。 没想到…… “那你去!”林明勇也是事业有成的大老板,虽说现在事业几乎没了,但他骨子里的骄傲还在。人家不愿意搭理他,他就不热脸贴冷屁股了! 邵盛安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同伴还问他:“你认识那个人啊?我听说手臂上戴那中袖章的人是后勤的,你有关系的话能不能帮忙带个话给我们加餐啊?” 邵盛安沉着脸摇头:“不认识。” “不对啊,看你们刚才说话的样子不像不认识啊。” “是真的不认识,赶紧睡觉,太阳升起来了。” 躺下后,邵盛安好一会儿都睡不着,他决定找机会对林明勇套麻袋,揍对方一顿。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终于感觉到困意上涌,打了个呵欠开始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68章 第 68 章 林明勇不知道邵盛安心中的打算,事实上邵盛安的冷淡就已经让他气得不行了,下班回家后就跟于曼淑吐槽。 “怪不得是夫妻呢,全都没有教养!” 于曼淑现在是她堂哥的助理,于靖深带着新团队过来,想要扎根想要话语权,就得先拿出实绩来。于靖深忙得脚不沾地,于曼淑自然也跟着忙成陀螺,连三餐都顾不上吃,通宵几天后回到家,累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半躺在床上休息。听了林明勇的话,她也没有精力去安慰丈夫,只能朝女儿使眼色,让女儿去哄。 林薇妮就柔声劝慰,好不容易才将林明勇哄好,消气去洗澡了。 “妈,乔青青夫妻真的太过分了,怪不得爸生气。” 于曼淑眼睛里满是血丝,她看着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举手投足都是大户人家小姐的做派,说话温声细语,垂眸抬眼娇弱可怜,心下就是一叹。 可惜了!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身体原因她不能打胎,所以她决定生下来。她眼光高,挑到三十六岁也不着急结婚,好在她的品味一向不错,玩耍时结交的男人都不差,林明勇长得又高又帅气,虽然学历和家境以及事业都比不上她以往交往过的男人,但冲着那张脸,她也勉强能够接受。以她的家世,也不需要找多厉害的男人来锦上添花。 婚姻于她而言不是必需品,但她的孩子需要爸爸。为了孩子,她选择了跟林明勇结婚。 薇妮是她第一个孩子,她自然寄予厚望。她花了大量心思培养女儿,原本打算送女儿去国外读书,回来后正好说亲事,凭她女儿的样貌和才华,花城的青年才俊随便挑。结果天灾这几年来,什么都耽误了,如今女儿二十一周岁了,本该是大学毕业花一样的年纪,却只能每天躲在家里避暑。 “薇妮,乔青青那边的事情,你不要管,以前是你年纪小,乍一听那边还有个姐姐心里不舒服,做了些不太体面的错事,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她跟你八竿子打不着,我们家现在就算比以前差一些了,可她还是骑马都赶不上你,她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可是你不一样。咳咳!薇妮,你的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让无所谓的人污染你的情绪,变成一个尖酸刻薄的人,那样会让你变得丑陋!以后基地建起来后,各方面秩序自然也能跟着重建,阶层这东西是不会消失的,我们家肯定在上面,到时候你的结婚对象自然也在上头选,她老公现在不就在工地上干活吗?你未来的丈夫绝对不是他那个层次的,听懂我的话了吗薇妮?” 听母亲这么直白地说起自己的婚事,林薇妮有些羞涩,她侧头掠头发:“知道了妈,你就放心。” “咳咳,那就好,你也管好你弟弟,你们姐弟要互相扶持,他不懂事,你是姐姐就得多看着他一点。”于曼淑握住女儿的手,“我就你们两个孩子,我三十六岁才有了你,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我会给你最好的,而你也要匹配得上我给你的东西,知道吗?” 林薇妮再次点头:“妈,我在家没有放松过学习,书我还在看,小提琴我也在练,以后我会给你长脸的。” 于曼淑欣慰地笑了,同时忍不住又咳嗽几声,咳嗽不知道牵动了哪里,她觉得胸口一阵刺痛,闷哼着抓紧胸口的衣服。 “妈!妈你没事?”林薇妮吓坏了。 缓了好一会儿于曼淑才缓过来,她拉住女儿:“没事!别大惊小怪的,我这是老毛病了,妈以前做过心脏手术……放心没事的,我就是这一阵太累了,你舅舅已经帮我找药去了,等药拿来我就吃,很快就能好的。” “妈,你要不还是歇一歇,你最近真的太忙了,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歇不了,这个时候没时间休息的,趁热要打铁,机遇可遇不可求,如果现在搏不出个前程,以后大把时间歇!” 工作十五天后,邵盛安轮休,总共休息两天,在秋叶村拆房子的邵父邵母也得了假期,不过他们俩一点都不觉得累,工作让他们焕发第二春,根本停不下来。他们不愿意休假,托邵盛安回家看望大儿子,以及向亲家母和青青问好,没办法,邵盛安只好自己回家去。 回到家的邵盛安,乔诵芝根本不敢认。 “怎么黑成这个样子了!”她又惊讶又心疼,这是遭了多少罪啊。 “不是说是晚上干活白天休息吗?”乔青青也心疼极了。 “赶工嘛,有时候白天也上班,没事的,大家都这样。” 看他轻描淡写的,乔青青心中很不是滋味。 “先洗澡,换身衣服舒服一点。”乔诵芝忙说,“白天晒的水现在还温着呢,你去洗。” “好,谢谢妈。” 洗澡的时候,邵盛安不小心一个用力,毛巾搓下了额头上一块皮。 “嘶。”他小心地将皮撕下来,看着那处红嫩的肉皱眉,而皱眉这个动作让他感觉到破皮之处的扯痛感。 这个伤口瞒不住,他洗澡出来后找乔青青要药膏。 “我帮你擦。”乔青青轻柔地给他擦药,过程中没有说什么。 吃过饭后,乔诵芝带邵盛飞去睡觉,让他们夫妻能有独处的时间。 “我以为你要说什么。”邵盛安侧躺着看着她。 乔青青便也侧过来对着他,小声说:”我说什么?” 他伸手抓她的头发:“比如说,让我不要再去上班之类的。” “我说了你会听吗?” 邵盛安笑了,没说话。 “我给你收拾的防晒霜和药膏你记得涂,物理防晒也别落下,下次回家可不要再晒成这个样子了。” “知道了,我就是有一回太热了把帽子摘了,以后不会忘记的。” 他没有跟乔青青说遇到林明勇的事情,也没有说自己真的找了个机会揍了对方一顿,就怕妻子听到这个名字心情不好。难得的假期,他好好地陪伴乔青青,哪儿都没有去。 至于他带来的红薯,乔青青提议跟家里留着的红薯一起煮。 “妈研究出来个新吃法,做红薯饼,炸过之后酥酥脆脆的,口感更好了。” “那我可得尝一尝。” 乔诵芝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了香甜可口的红薯饼,邵盛安真诚地表示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红薯饼:“工地上也有饼,不过是五谷杂粮饼,本来那种饼弄得好会很香的,不知道后厨怎么做的,搞得跟吃沙子一样,味道淡还刺嗓子。” “可惜天气太热了,不然我多做一点给你带过去。” “没事,我在家里多吃点就行。” 两天假期之后,邵盛安就回去了,乔青青再一次目送他出门,在心里期待丈夫下一次返家。 高温的日子持续着,叶山附近的几个村子也在赶工中被全部推倒,废墟被铲平,机器设备全部到位,推倒后就开始打地基了。 这是一场灾后大建设,政府机构重建,军队力量收拢,幸存者基地建设计划逐步开展,耐高温作物研究加班加点推进,基层防疫工作持续跟进…… 物力人力资源被整合分配,在高温之中,人类生存的欲望同样火热。 来到这里,乔青青真切感受到生存欲望的强大驱动力,上辈子她来到幸存者基地时,在知道新社区是半年时间建设起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可置信。但现在她亲眼见证这座灾后新城的建设,她便知道只要人类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什么都能办到。 既然如此,那么上辈子在那场毁天灭地的大地震之后,人类肯定也能重新站起来? 一定能的。 偶尔,乔青青也会出门,救援物资会直接派送到小区门口,她出门是为了熟悉周边环境。就那么少数几次在周边的闲逛,她就见到了于曼淑。 于曼淑戴着口罩,正在指挥消杀人员进行例行消杀,看起来非常忙碌。 “哎那边!那边也喷一下!那边,对就是那边!有个井盖,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老鼠窝,有的话全给我端了!”累得喘不过气来了,于曼淑就摘下口罩,狠狠吸几口气,然后戴上口罩继续工作。隔得远,乔青青仍能看见对方泛紫的嘴唇,再看于曼淑揉胸口的动作,她就隐约知道上辈子于曼淑是怎么没了的。 其实上辈子她在幸存者基地,也没有听说过高层领导里有于曼淑堂哥于靖深的名字,林明勇后来的不得志,为了权势牺牲自己儿女的行为,肯定跟于曼淑的死亡,以及于靖深脱离高层有关系。 她冷眼看着于曼淑忙得晕头转向的模样,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乔青青能够重来一次已经万分感激,如果不把握好这次机会,她会恨死自己的。 在这段相对安稳的日子里,她一直没有停止过前进的脚步。 锻炼身体,磨练医术丰富阅历,每一天她都忙碌得非常充实。 丈夫每隔半个月就会回来两天,公婆则是一个月回家一次,对邵盛飞来说,爸妈和弟弟同时回家的那两天里,就跟过年一样幸福。 后来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乔青青偶尔会想起这段时间,那是仅次于他们在花城家里,以及入住新社区后,最平稳快乐的时光了。 天灾末世第四年秋天,新社区初步建成,据邵盛安所说,规划得相当周全,驻军区,政府行政区,居民区,医疗区,教育区,以及深水井分散管理区,全都规划建设完毕。 “明天我们一起去抽房子,看能不能抽到顶楼。” “家里没人看着不行,你们去!”邵父说。 最后是乔青青、邵盛安和邵盛飞一起去,凭借叶村长发下来的抽签资格证进场。 抽签现场人山人海,排队到他们时,邵盛安轻轻推乔青青:“你来抽。” 抽签电脑抽签,跟抽车牌号很像,点击“抽选”后就看天意了。 乔青青深吸一口气,稳稳点下“抽选”键。 电脑屏幕上一通变化,各种数字不停转动,最后屏幕定格在“平安社区20栋6楼601”。 “平安社区20栋6楼601?好了,户主过来签字!” 邵盛安忙问:“不是户主能签字吗,我想让我妻子签。” “也行,签,总共三个签名别漏了。” 乔青青呼出一口气,拿起笔签字。 “有时间到房管所拿新房产证,再到户籍处更改户籍地址,改成新地址,好了下一个!”工作人员扬声喊。 乔青青拿好凭证退开,身后另一户人家几迫不及待地坐下了。 在拥挤的人群中,邵盛安握紧她的手,笑着说:“六楼很不错,这些新房子最高也才七楼,到时候看有没有办法换成七楼。” “以后可以看看有没有七楼剩下,我们买。”不止是为了装太阳能发电机,在永夜的日子里,高楼层比较安全。 “好。” 他们挤出人群,临时抽签大厅里人满为患,好在有持枪武警维持秩序,不然的话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来到门口,外面传来大声怒吼。 “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去,凭什么我我们不能抽签!这不公平!哪里来的说法你让他过来跟我们解释!” “是啊!凭什么啊!那我们以后住哪里,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我明明看见跟我一个老家的邱富贵也进去了,凭什么他就能抽新房子我不能啊,不公平!” …… 维持秩序的武警拦住大门不让他们挤进来,一个户籍处的工作人员站在椅子上,用喇叭大声解释: “不要挤不要闹!我们都是按照上头发的规定行事,幸存者基地征收了秋叶村几个村子的地,理所应当为当地村民提供优先房屋供应,都是按照规定来的……” “胡说八道!那我亲戚他不是这里的人,怎么也拿到抽选资格证了,你们有黑幕,你们给人开后门,不公平!大家听我的抗议到底,争取自己的权益,这里头水太深了,今天我不出声你不出声,以后就没办法找回公道了!” “公道!我们要公道!” “拒绝黑幕!” “你们别从正门后,走侧门!跟我来!” 抽选好的人出不去,工作人员带他们走侧门。 乔青青他们跟着人群走,离开这个抽签大厅几百米后,还是能听见那里的动静。 “我刚才看见林明勇了。”乔青青说,“本来我就在怀疑,现在大概能够确定了,盛安,我们是乘坐了林明勇那些人的便车,在我们落户秋叶村之后,林明勇他们那群人也相继来了……他们早就有确切消息。” 邵盛安一手牵着她,一手拉着邵盛飞,听乔青青这么说,他点头:“很明显他们更早得到消息,叶村长应该也知道了,所以从发放抽签资格证后,我们几乎没能再见到他。” “他躲起来了。” 乔青青还记得三天前发放抽签资格证时候的混乱,当时是叶村长和几个膀大腰圆的同村人一起在小区里发放的,哪怕是私下低调发放,同住一个小区里,其他人怎么可能听不到动静? 质问、愤怒、迁怒、动手…… 后来是治安队的人过来才压下一场动乱,听说隔壁村闹得更厉害,那个村的村长直接在小区一楼用喇叭喊人下来领,没有得到抽签资格证的人在知道自己无法入住新社区后,有些人控制不住情绪从高楼丢下来一口锅,把那个村长和楼下一些领证的居民砸伤了,有一人当场死亡。 “躲起来也好,现在闹得太凶了。”邵盛安很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情,原来以为基地建起来后大家都有份,没想到刚建成的基地并不是见者有份的。但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也没办法说什么,显得虚伪。 乔青青没有邵盛安那么重的道德感,上辈子她住在基地外围,从来不怨天尤人只自己努力活着,这辈子她抓住机会为自己和家人谋到好处,那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她并不觉得羞耻。 “走回家了,我们准备搬家,尽快搬过去。” “好。” 邵盛飞开心鼓掌:“好耶!搬新家啦!” 再一次搬家,过程同样有着诸多疲惫。 找到平安社区20栋时,天色已经发亮,他们也来不及收拾东西,把门一锁,草草吃些包子做点心就睡觉了。 在临睡着之前,乔青青迷迷糊糊地想:这种昼夜颠倒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一觉睡到下午,大家起来洗漱后就开始吃饭,邵母念叨着:“这一天天的不是吃就是睡,人为什么非得吃饭睡觉呢,也不知道吃饭睡觉是谁发明的。”乔诵芝听了直笑:“你从哪里学来的冷笑话。” 邵母不好意思地说:“我听别人说的,觉得特别有道理,人要是能不吃饭不睡觉就好了,以前我在厂里食堂做饭的时候,每天做三餐,刚做完早餐就要准备午饭,午饭做完没怎么歇又要择菜准备晚饭,一天都在做饭没个消停,唉!人要是能不吃不喝不睡觉就好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邵盛安笑着说,“都来吃饭,青青说下午这顿饭吃猪蹄饭。” 猪蹄是乔青青以前卤的,当时暴雨连绵,还没有停电停天然气,她几乎天天都腻在家里厨房,做好的成品食物里,就有两百个猪蹄,除了猪蹄,她还卤了茶叶蛋、鹌鹑蛋、鸡脚、炸猪皮、猪耳朵等等材料。那时候邵父邵母还不知道空间的存在,每隔两天就有一道卤菜,闻到香味也没有怀疑,毕竟卤东西需要时间嘛,卤两天才够入味,那么每天厨房都有香气完全不奇怪嘛。 大部分香气重,口味重的食物,都是那段时间弄好的。 三年前卤好的猪蹄,拿出来仍跟新卤的一样,用勺子舀到饭上,红亮的外皮微微颤动,看得出来卤得相当软嫩。 每个人碗里都盛了一大勺猪蹄,再加上一勺卤炸猪皮,卤汁浸进饭里,稍微拌一拌香味四溢,这碗猪蹄饭看起来万分美味。 “青菜也烫好啦,你们想吃多少自己夹。”邵盛安将烫好的生菜捞出来放在大碗里,高兴宣布,“可以开饭了。” 搬新家的第一顿正经饭,就从美味卤猪蹄开始。 上辈子这个时候乔青青还在流浪呢,她不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吃的是什么,也许是压缩饼干,也许是烤老鼠肉,也可能是从废弃房屋角落里挖到的干蘑菇。 此时她吃着喷香的卤猪蹄,身边坐着的是爱人、母亲,还有公公婆婆和大哥,幸福感翻倍。 吃过饭后,邵盛安说要下去提水。 “每个小区都有深水井,我刚才看见住户们提着桶往东边去,深水井应该就在东边了,我去摸摸位置,回头打水方便。” 乔青青懒得动弹,邵盛安就带着邵盛飞一起去。 她稍微坐一下就开始收拾行李。 分到的房子,是一间毛坯房,简单隔出了两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没有阳台。工作人员说了,一户十口人以上的,才能抽三居室,五口人以上抽二居室,五口人以下的,就只能住一居室了。他们家六口人,能住二居室已经很好了,别人家九口人也只能挤在二居室。 照例是用窗帘钉窗户,好在这一次不用自己装大门,这房子已经配备了入户门。 “毛坯也不错,多新啊!”邵母很喜欢新房子,兴高采烈地说,“一点臭味道都没有,从离开花城之后,已经好久没有住过这么干净的房子了!” 邵父将房子观察了一遍,确定了晾衣服的位置:“青青手气好,这房子是坐南朝北的,阳光不会那么大,没有阳台也不碍事,这么热的天气,衣服不用晒都能被热干,到时候把晾衣架支在客厅里,衣服很快就能干了。” “在家里晾衣服太挤了,还是晾到窗户外面。”邵母说。 “那也行,我来钉晾衣杆。” “爸,先别弄,我和盛安商量过要买一间七楼的房子,七楼有天台,晾衣服方便,到时候也好装太阳能发电机,生活比较方便。” 邵父明白了:“能买吗?多贵啊?” “还没有去打听呢,我打算去房管局拿新房产证的时候咨询一下。” 邵父忙点头:“好好好,那等盛安回来让他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早呀 第69章 第 69 章 邵盛安和邵盛飞很快就回来了,还默写下一张打水时间表。 “每一栋的住户错开打水时间,轮过一次后再交换顺序。”邵盛安将时间表贴在门后面。 弄好后夫妻俩拿上证件和材料就一起出门,前往房管所。 房管所人挺多的,显然有很多人跟他们一样,第一时间就搬来新社区了。 排队后轮到自己,乔青青没有急着办手续,先咨询买房子的事情。 “我们想买还没有抽签分出去的房子。” “每户人家限购一套,价格是一千斤食物,或者其他有价值物资,我们这里会有专人估价。” 乔青青就问“有价值物资”有没有什么参考说明。 “比如黄金、汽油、某些生产生活用的设备比如发电机……” “那我可不可换房子?我家抽到了六楼,我可以换七楼的房子吗?也就是我家楼上那一套。” 工作人员应该处理过这种情况,这两天来这里的人大概也就有这三样需求,一个是领房产证,一个是买卖房子,一个就是换房了。不过其他人都是不要顶楼,这家人是反过来了,她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了乔青青的问题。 “不行,抽选的房子不能更改,你可以卖掉再买新的,不过我要提醒你房屋售卖价格折半,不允许私下买卖,只能交易给我们房管所,不然的话以后房子产权出现问题我们可管不了。” 这是霸王条款,可没有人能够反对,胳膊拧不过大腿。 乔青青只好选择购买新房产,正好他们家楼上还没有被抽出去,她就决定买那一套。买房款她用黄金,询问需要多少黄金能够买那一套二居室。 “500克。” 这些年,乔青青通过交易,积少成多,攒了不少黄金,有的给空间了,有的自己存起来,但也没有500克,只有230多克。剩下的部分她决定用其他物资来凑,最后又付出了50升汽油,22斤玉米粒,50斤大米,两套保存完好的化妆品,以及整整二十斤水蛭和蟑螂药材。 “这两袋是什么?”估价窗口,工作人员眉头紧皱。 “水蛭,蟑螂。” 工作人员眼睛瞪大了,下意识往后仰,好在专业素养让她咽下尖叫,她从喉间挤出一句话:“这个、有价值吗?” 乔青青认真点头:“这是我的家人千辛万苦为我捕捉最新鲜的原材料,由我亲自炮制的药材,当然有价值了,水蛭有破血通经的效果,用来治疗跌打损伤效果很好,蟑螂炮制后的药粉也在解毒散淤上颇有成效,配合相关药物,在日常能够治疗多种常见疾病。” “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我对这个不太了解,这样您请先等一等,我让我的同事过来帮忙估价,我们这里也有药师的。” “好,麻烦你了。” 等平安社区20栋701的房产证拿到手时,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 邵父和邵母等在门口,看见他们出来眼睛发亮。 “成了?” “成了。” 邵母双手合十:“老天保佑!那就回家,亲家母在家里等急了。” 刚才乔青青回家取买房款,是邵父邵母一起搬过来的,新社区治安很好,一路上没有到什么危险,三人顺利将物资搬过来。 回家后,邵盛安和邵父喝了些水,就开始安装太阳能发电机了。安装后好,邵盛安又开始安装电路、装插座,安空调、装电灯……七楼和六楼都得安排上,根本完全顾不上休息,邵父打下手,累并快乐着。 太阳升起之前,所有活儿终于做好了。 “天台不装水箱了,水箱放在外面暴晒,水会很容易变质。”邵盛安跟乔青青说。 “你说得对,到时候往厨房和洗手间放两桶水日常使用就行。”乔青青环视家里,高兴地说,“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又有一个家了!” 七楼主卧和六楼的两个房间都装上空调,他们终于可以有自己的隐私空间,不需要全家都挤在一起了。 乔青青决定和邵盛安住七楼:“我们两个年轻,多爬一楼没事。” 邵父邵母和乔诵芝都没有异议,这就算定了下来。乔青青帮他们布置房间,床、床头柜、床上用具,桌子、椅子……没有衣柜子,每个房间就放两个衣架挂衣服,再配备热水壶和杯子。以前花城家里房间有的东西,能带走的乔青青都带走了,此时一一摆出来,竟然是将花城那个家也复刻了过来。 乔诵芝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眼睛红了。 “妈,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乔青青揽住她的肩膀,语气轻松。 乔诵芝随意擦擦眼睛,笑着点头。 空调启动,久违的冷气慢慢挤走酷热,房间慢慢凉快下来,他们在二十四摄氏度的室内吃饭,都觉得这顿饭比平时更加美味。 吃过饭后,大家都去洗澡,这还是离开花城后,他们第一次全家在同一天洗澡。 “今天白天可以睡一个舒舒服服的觉了。”乔诵芝感慨。 “睡!睡醒我出去找工作,我感觉这里就跟以前的花城一样,应该会有好多工作可以找的。”邵父期待地说。 邵盛安听得出父亲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新社区有天灾前秩序犹在世的感觉。秩序在,一切都是安全的,和平的,那么找工作应该就不难了。 “我们一起去找,先睡觉。” 送邵父他们下楼后,乔青青夫妻才转回七楼,凉席温凉,躺上去特别舒服,乔青青发出舒服的叹息:“这才能叫凉席嘛,之前的只能说是石板,躺上去就是一道石板烤肉。” 邵盛安笑眯了眼:“可不是么,我觉得自己的皮都变厚,没那么怕热了。” 他坐在床边叠衣服,乔青青侧躺着看他。 “看什么?” “看你英俊。” 邵盛安又笑了:“看来你的心情是真的很好,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夸我。” “我真的好高兴了,我在新社区竟然有两套房,两套房啊。”乔青青翻回去,呈大字形躺着,看着天花板,整个人沉浸在一种美梦成真的醉意中。 邵盛安将叠好的衣服放在椅子上,该挂起的衣服就挂在衣架上,收拾好后才躺下,学着乔青青一样手脚摊开。 “果然好舒服啊,好久没有这么躺着了。”他也发出一声喟叹,汲取着凉席上的凉意,他觉得身体舒适得就要融化了。 他的脚轻轻踢一下乔青青的脚,乔青青侧头。 “我也好高兴啊。” 乔青青愣了,丈夫嘴上说着高兴,眼神却带着伤感。 “怎么了?”她对着他侧躺,抱住他的手。 “没事,就是高兴。” 见邵盛安不愿意说,乔青青就没有继续追问,哪怕是最亲密的夫妻,也得尊重彼此的精神世界,给彼此留下一些空间。 她打了个呵欠:“好困啊。” “那就睡。” 于是她就靠着丈夫的胸膛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邵盛安看着她的睡颜,心里很柔软。 从他上一次梦见过青青在永夜中毁容、孤独生活之后,他不再梦见那么清晰的梦。但天灾末世的绝望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直到今天,他们拿到了新社区的两张房产证,一家人仍陪伴着彼此,他才终于觉得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下了一些。 至少,他陪着青青度过了上辈子那些孤单岁月的“一半”了。 人生那么长,也那么短,只要跨过一重重难关,一辈子也就那么过去了。 他摸摸乔青青的脸,满足地闭上眼睛。 生活在新社区,看着那一栋栋新建的楼房,看着干净整洁的街道,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生出天灾已经结束,一切已经重新开始的美好错觉。 但下一刻,酷热就会提醒你,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太阳下山后,邵父和邵盛安去提水回来后就坐不住了,迫不及待要出去找工作,家里不能没有人,于是乔青青让邵盛安先带邵父邵母出去逛一逛,她和她妈看家。 “我不去,再歇一歇,搬家太累了,盛安带你爸你大哥去。”邵母摆手,让乔青青一起去。 “我也不去,以后再去逛。” 乔青青很喜欢新家,新家带给她的吸引力远胜于出去逛街。她逛逛七楼,逛逛六楼,不停添置东西,将家布置得更加舒适温馨。 玄关放入户地垫,不锈钢三层鞋架,上面放新拖鞋。客厅放桌椅和电视柜,再摆放电视机和影碟机,电视柜上空余的地方,她还摆了几个相框,放结婚照和全家福。 厨房里,她又放下末世前购买的不锈钢灶台,案板、菜刀、锅碗瓢盆,以及一个带盖子的水桶,里面盛满干净的自来水。 卫生间,她看着干净的蹲坑心生感慨,终于可以不用猫砂了!她放下不锈钢洗手盆,这个可以用来洗手洗脸和刷牙。见厕所地方小,就从空间里找出一个窄些的三层铁架子放在角落,将洗沐用品和纸巾放在上面,最后再放下一桶水就差不多了。 拖把、拖把桶和扫把实在塞不进卫生间,她就放到客厅角落里。 看着原本光秃秃的毛坯房变得富有生活气息,乔青青特别有成就感。 对她来说,布置新家是心灵的满足,以及对缺憾的填补。 邵母和乔诵芝就不一样了,两位母亲挂念着过去积攒下来的大量没有机会清洗的衣物、床单被套枕巾,以及被汗渍腌入味变色的竹席,重新拥有一个天台就代表着她们有机会可以大展拳脚了。 乔青青布置好六楼,回到七楼就看见她妈和婆婆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盛安和公公提上来的水只有两桶,说是一户一天只能提两桶,知道妈妈们要洗刷,两桶水怎么够?于是她留了一个水箱给她们。 上楼一看,客厅里都是水桶和脸盆,里面都浸泡着东西。为了节约用水,乔诵芝和邵母喜欢加入少量洗衣液先浸泡衣服,然后用经典搓衣服神器——搓衣板开搓。搓完后拧干,再过一遍水就行了,衣服上有香气,又没有滑腻感。 “七楼好啊,还多带一个天台,晾东西多方便啊。”邵母边搓枕巾边快乐地说,“太阳这么大,晒一会儿就能干透。” “就是,天台上还多铺了一层隔热层,七楼也不比楼下热多少,肯定是能住人的。”乔诵芝附和。 “我来帮忙。”乔青青笑着过去。 邵母抬头,笑着摇头:“不用你洗,你往天台上放几个晾衣架,对了还有衣架就行啦。” “那我晾衣服,那边大桶里都是拧干的。” 乔诵芝点头:“对,里面都是床单被罩,我和你婆婆一起拧干了的,就是有点大,我和你一起上去晾,别拖到地上弄脏了。” 很快,天台上就晾满了床单被罩,今天有些许微风,它们傍晚昏暗的天色下荡漾着,散发出洗衣液的香气。 乔青青打量左右,能够看见附近的几栋楼阳台上,都有衣服被单在晒着,他们家并不显眼。 乔诵芝热得汗水直流:“太阳都下山了还这么闷!走走,下楼去,我看啊等我们洗完一批,这些就该晾干了!” 果然,半小时后乔青青上来检查,全都被热气烘得干透了,她赶紧将其收下来,卷成一大捆抱下楼。 夜色彻底降临,平安社区20栋七楼天台上,黑暗中密密麻麻挂着衣服,一晚上轮流换了三波,最后一大桶衣服是邵盛安和乔青青上来晾的,她手里打着手电筒给他照明,坐在一边眼神恬静地看着他将拧干的衣服抖一抖,再把衣架塞进衣服的领子里。 “找到什么工作了吗?”她问。 “没什么工作机会,可能要等以后人们安定下来,经济才能好转一点,我之前听我同事说过,基地里有建立工厂,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厂子,要招收什么工人。”邵盛安从桶里拉出来一件长袖,见还在滴水就再拧几下,将水拧进水里。水声滴答滴答,邵盛安的声音没停:“还有农场,现在耐高温系列的蔬菜都出来好几样了,技术应该趋向成熟,肯定要大量投入生产,爸一直想找工作,我觉得能去农场挺好的,我会优先关注农场的消息的。” “那你想做什么工作?”乔青青问。 邵盛安也有计划:“我打算去给人家做水电,基地里住进来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有人条件好些,肯定就有水电的需求,他们提供材料,我给他们安水电,你说行吗?” 乔青青笑着点头:“行啊,新社区有钱人很多的,上辈子我还做家庭教师呢,即使天灾末世了,有些人家还是很注重小孩的学习的。”阶层什么时候都不会消失,贫富差距在天灾末世里会更加明显。 “那你呢?还是做医生吗?要不要租一间铺面,我去打听一下需不需要执照。” “嗯,继续在这方面深造,不过铺面就不用了,我到小区门口街上摆摊就行。你说我立一块招牌,上面就写“赤脚医生”四个字,怎么样?”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玩笑的欢快,邵盛安乐意配合她,对这个提议赞不绝口:“牌子我给你写,要不写五个字——赤脚乔医生,怎么样?” 乔青青哈哈大笑:“好啊,那就写五个字,写大一点不然的话夜里太黑人家看不见。” “我们有太阳能灯嘛,到时候白天就充电,晚上摆摊就开着,把我们的摊子照得亮堂堂的,保证路人经过都能看见。” 天台上都是乔青青夫妻的笑声,隔壁702有新住户刚搬过来,这家老太太扶着楼梯上天台,满意地说:“有天台好啊,热一点怕什么,这年头哪里不热哦,多一个天台多好,回头我种点番薯,可以晒番薯干。” 她听见隔壁天台的笑声,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感慨:“这里多好啊,我多久没有听见这么高兴的笑声了。” 池玉秀搬了个椅子上来:“妈,我们在楼下收拾屋子,太乱了,你就在这里坐一会儿。”扶着老太太坐下。 “你也坐,你腰不好,别干活了。” 池玉秀抿嘴笑:“没事,我的腰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也得多歇一歇,不要累着了,可惜了,楼下的乔医生一家也不知道搬哪里去了,现在看病都好贵哦,有的还骗钱,楼下乔医生至少是有真本事的,真的把你的腰治好了,多贵都值得了。”裴老太太拉着池玉秀的手,小声说,“我手头还有一个镯子,实心的黄金的,特别值钱,以后都给你,你拿去看医生把腰治好。” “……妈。”池玉秀红了眼睛,“不用,我的腰已经好了,您把金手镯收好,我不要。” 裴老太太不管:“给你留着呢,都给你的。” 楼下,裴严和小舅子从一楼将床搬上楼,两个人累得半死,大汗淋漓。 “姐夫啊,你单位让你搬过来,就得帮你准备宿舍嘛,这么搞得把自己累死。”小舅子吐槽。 “这个不就是宿舍了么,我觉得挺好的,以后只需要爬七楼,留在镇上还得爬十九楼呢,你姐和我妈平时压根没办法下楼,太高了。这里多好,刚起的小区,环境好,周围治安也好,距离我单位也不算远。”裴严擦汗,“我去给你倒水,喝点水后我们继续搬。” 裴严家搬家搬了五天,他和小舅子是主力,最后一天,小舅子累得中暑了。 “快快,到隔壁找乔医生!”裴老太太已经见过出门打水的邵盛安了,很高兴乔医生一家就在自己隔壁,这是缘分啊。瞧瞧,隔壁就有医生的好处就显出来了,这不就用上了么! 池玉秀忙去701敲门,这些日子以来,乔青青治疗中暑已经颇有经验了,扎几针后池玉秀的弟弟就醒来了。 “天气太热,你们干活悠着点,多喝水,特别是淡盐水,还有就是多歇息。” “好,好!谢谢你乔医生。”池玉秀忙道谢,就要进房间拿报酬。 乔青青笑着摆手:“没想到能在这里和你们一家做邻居,这是缘分啊,这一回就算了。” 裴严知道乔青青是要跟他们家交好的意思,心中也非常乐意。他妻子身体不好,他妈年纪也大了,跟做医生的邻居交好百利无一害。在知道乔医生在隔壁时,他就想过等搬家完成后正式上门拜访,好好联络感情。 “玉秀,听乔医生的,以后我们是邻居,日子还长着呢。”裴严笑着说。 乔青青就告辞了。 回家后不久,邵盛安和邵父也找工作回来了。 邵父喜气洋洋宣布:“我面试通过了,以后就是环卫工人啦!工资待遇还不错,一个月给我四十斤米和五斤肉呢!” 邵母忙问:“那到哪里上班?” “现在人还没招满呢,好多地方都缺人,我们小区这一片就还没有环卫工,我就申请说我要到平安社区工作,队长批准了,明天我就正式上工。” “这个活儿好,工资好离家也近,比进厂好多了,不如我也去。”邵母很心动。 邵盛安刚要开口,邵父就摆手:“干什么呀,我干就行了,上回在工地上你都累得腰疼发作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全,不用你干,我干就够啦!” “妈,你和我妈一起在家帮我摆摊,我打算在小区门口摆摊给人看病呢。”乔青青提议,“有些药材我自己弄不完,你们可以帮我研磨。” “对对,就这么办,听青青的。”邵父忙应和。 “好。”邵母叹气。 邵盛安就转移话题,说自己也找到活儿了。 “别墅区那边有人要装水电,我遇到了在工地时候的队长,就是叫齐鸣的那个,他介绍我一起去。” “那太好了!”邵母立刻高兴起来,“那你好好干,东西要带齐,就是青青弄的那个药水,防中暑的,我这就去给你收拾背包。” “还有我!哎孩子他妈,你顺道也给我收拾……”邵父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70章 第 70 章 乔诵芝含笑看着他们,笑容微收,她拧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犹豫:“青青,你说,我也摆摊卖东西,有人会买吗?” 乔青青专注倾听:“妈,你想卖什么东西?” “就是针织品。”乔诵芝小声说,“我织的毛衣围巾花样都很好看的,你小时候穿的毛衣马甲帽子都是我织的,其实在老家看店的时候,我闲着没事也织了一些挂在店里,有时候也有人会买……” 她很犹豫,现在天气这么热,针织品没有销路的。 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逃难的时候,心思全放在逃难上。等安顿下来了,整颗心就像浮萍找到归宿,她就开始思考生活了。 人总要找些事情来干,积攒的衣物都清洗好了,家里也打扫干净了,那还能干些什么呢? 乔青青明白她妈的心情,其实她妈的心情跟她公婆是一样的,有事情干才能让他们真正快乐起来。 不管什么活儿都行。 “妈,毛衣围巾没有销路,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乔青青循循善诱,“你看啊,你的手艺是实打实的,万变不离其宗,毛衣没有销路,你可以织别的东西,并不是说针织品就都是保暖用品啊,你看见过小孩子头上带的花没有?你可以织饰品,只要好看漂亮就有人买。” “真的有人愿意买?那么多人吃不饱——” “也有人家里条件好,物质不愁就会有精神上的追求。” 上辈子乔青青做家庭教师,雇主要求很高,性别、学历、毕业院校、在校绩点、四六级等证书……说句现实一点的,当时都天灾五六年了,逃亡过的人是没办法将所有东西都带齐的,总会有所遗漏、丢失。如果要个学位证书毕业证书,或者别的什么证,也许还有人带那几张纸一起走,可具体到在校绩点?那就是天方夜谭!提出这样奇葩苛刻的条件,那份招聘书引来无数吐槽。 如果不是乔青青有个空间,所有读书时候的东西都存放在里面,包括从机器里打印出来的每学期期末成绩单,她还拿不到那份工作。 乔诵芝明白了,终于解决这个难题,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兴奋地说:“那我先研究一下,琢磨几个好看的样式!” 乔青青笑着点头:“我会帮你的,我可以用木头做夹子,到时候你把勾好的成品钉上去就是一个发夹了。” “那就太好了!”乔诵芝转身回屋,“我去翻行李箱,把以前存的毛线拿出来理一理,对了,还可以晒一下消毒杀菌!” “走,我们上楼去。”邵盛安含笑拉她的手。 “嗯。” 两人上楼去,乔青青说:“妈给你准备背包,我就不收拾啦。” “你给我带点药膏,治关节肿痛那种,介绍我工作队长最近关节不舒服,他自己一个人干不了得找个帮手,恰好遇见我了……我想送点药膏给他。” “应该的,我来弄。” 邵盛安的工作需求很着急,回家两个小时后,他就带上东西准备出门了。 “摆摊子的事情你可以等我回来再弄。” “没事,你安心干活,我看着办!” 听她这么说,邵盛安就知道妻子要自己筹备摆摊子的事情了,他心中默默想着尽快结束别墅那边的工作回家帮忙,摆摆手:“那我过去了,你们在家里注意安全。” “注意防暑防晒多喝水!”邵母叮嘱。 “骑车注意安全!”乔诵芝提醒。 邵父要三天后才正式上班,他要先办理入职,领取制服、工作工具,他在家里的时间,就先给乔青青做推车。 “就用家里的三轮车来改就行了,三轮车的车轮坏了没事,我来换新的,青青,还有新的轮胎吗?” 乔青青点头,末世前,她把家里的车卖了,换了两辆摩托三轮车一辆脚踏三轮车,以及十辆自行车,同时还有大量替换的轮胎以及修补零件。到现在,只折旧了一辆摩托三轮车,前两天盛安上班骑了一辆自行车,家里的“交通工具”及备胎零件储存还是很充足的。 “基地里的路平坦好走,轮胎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坏掉,我这就来换。”邵父笑呵呵地说。 换好车轮后,邵父又帮乔青青将桌子椅子搬到三轮车上,让她摆摊时可以用,之后他报道的日子到了,便高高兴兴地上班去。 乔青青和邵母去看过,邵父在附近的街道上工作,他踩着三轮车,车上堆放着四个垃圾桶,扫把和簸箕绑在车上,随着他踩三轮车的动作,扫把头一甩一甩的,好似在展示他沉浸在工作中时,欢快的心情。 准备充分之后,乔青青就开始摆摊了。 第一天摆摊是她妈陪她一起去的,她将三轮车开到小区门口左边的围墙下,打出广告“赤脚乔医生”。 乔诵芝一看这招牌就想笑:“真的用这个啊?” “当然啦,这是盛安写的,妈,你觉得写得不好看吗?” 好,乔诵芝满足女儿难得的童心,没有再发表异议。 太阳能灯挂在车上,像一颗小太阳照亮这个摊子。 周围人声鼎沸,乔诵芝观察左右,能够看见这条街还有其他摊子,有的摊位黑乎乎地藏在黑暗里,只能隐约看见摊主的轮廓,有的摊位或是点起蜡烛,或是开着手电筒照明灯。她对乔青青说:“挺多人摆摊的,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城管来收摊位费。”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先做眼前的生意。”乔青青将椅子摆好,“妈,坐。” 乔诵芝坐下,将自己的背包打开,拿出钩针和线开始钩。乔青青看了一会儿说:“妈,你钩的是蝴蝶结吗?” “看得出来吗?对,就是蝴蝶结,我以前看到很多小女孩头上都喜欢戴蝴蝶结的饰品,你小时候也喜欢呢,粉红色带粉钻的蝴蝶结你最喜欢了,不过你上初中后就不喜欢了。” 太久远的记忆了,乔青青在记忆里翻找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无奈地笑:“妈,那不是年纪小么,上初中我都大了,怎么还好意思戴小女孩戴的饰品。” “怎么不能戴啦……我钩的第一个给你戴好不好?”乔诵芝期待地看着她。 乔青青对上她的眼神,哪里舍得拒绝:“好,那你钩小一点,不要太夸张了。” “不会夸张的,会很好看的。” 摆摊第一个晚上,乔青青只有一单生意,就是隔壁池玉秀来帮衬的。她买了三贴膏药说给她婆婆贴:“她后腰酸。”报酬是五斤红薯,乔青青收了。 来询问的人倒是不少,夜里是大家避开烈日灼阳出门办事、闲逛的好机会,在基地频繁进行灭鼠行动后,街上的安全性提高,这片平安社区这些日子不停有人入住,夜里其实非常热闹。乔青青这个摊子,是整条街最亮的,附近住户出来纳凉,走来走去的,走累了找个地方坐会儿,最后都聚集在她摊位前。 “你是医生啊?这么年轻的医生都有的?” “你这个灯是什么灯,怎么这么亮?” “太阳能灯啊!早知道以前我也买几个放家里了,现在要买一个也不知道去哪里买!” “哎妹子,你这个灯卖不卖啊?” 乔诵芝嘀咕:“怎么搞得我们像摆摊卖灯的了。” 乔青青哭笑不得:“没事,有人关注我们的灯,以后就有人关注我们的招牌。” 回家后跟邵母一说,邵母说:“这不是挺好的么,摊位前人多才好啊,安全,坏人也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做坏事啊。” 这个角度乔诵芝还没想过,听邵母这么一说愣了一下:“是哦!是我糊涂了哈哈!” 一旁,邵盛飞正问乔青青:“妹妹,下次我可以去吗?我也想摆摊。” “可以啊,那你跟妈妈商量一下,妈妈同意我就带你一起去好吗?” 邵盛飞赶紧问邵母:“妈妈,我可以去吗?” 邵母怕他去了给乔青青添麻烦,这又不是去玩,是正经摆摊赚钱呢。 “飞飞很乖不会惹麻烦的,你要是同意他去我就帮你看着他。”乔诵芝说。 邵母就答应了,再次交代邵盛飞要听话。 第二天,邵盛飞果然一起去了。 今天终于有生意了,本小区一个中年男人快步出来,左右看看后,朝着他们的摊位直奔而来。 “你是医生对?我孙子不小心摔倒了,现在嚷着脚腕痛,你能看吗?” 一看来了生意,乔诵芝和邵盛飞都坐直了,看向乔青青。 乔青青点头:“你把孩子带来让我看看。” “哎,哎!那你等一下!” 过了五分钟,男人抱着一个五岁的孩子过来了,乔青青仔细检查后说:“是扭到筋了,没有伤到骨头,我用药酒给他揉一揉就好了,要是想好得快一点,我也可以弄点药膏给他包一包,不过现在天气太热,包脚只能包一天,你就得帮他解开,不然的话药膏变质,皮肤太闷,可能会过敏不适。” 男人就说:“乔医生,你先给他揉一揉,我看看揉了效果怎么样。” 乔青青的手法是在许多伤患身上练出来的,孩子脸上的痛苦之色退去,他仰头:“爷爷,不痛了。” “真的啊?” “真的不痛了。” 小孩挣扎着要下来,乔青青阻止了:“先不要走,缓一缓。” 男人很高兴,道了声谢抱着孩子就要走,乔诵芝愣了,喊他:“你没有付钱啊!” 男人脸上的笑容被刻薄代替:“就这么随便揉几下就要收费,你是被穷疯了抢钱嘛!神经病!”骂完快步跑了,很快消失在小区门口。 乔诵芝目瞪口呆,随后被气得不轻! 附近乘凉的人也见到这一幕,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你们谁认识那个人啊?好没有素质哦,这里可是新社区,不是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乱地方,那个人这样不行的,影响太坏了!” “就是就是,败坏我们平安社区的名声啊,要不要告诉治安队啊?” “那你看乔医生自己要不要报治安队嘛,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有点眼熟,好像是我们隔壁楼的……” 乔青青拉住乔诵芝:“妈,别生气,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你看出来了?” “是啊,他那个眼神……”乔青青摇头。 乔诵芝恍然,随后叹气:“那算了,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就当做善事了。” 这一晚,也有其他人来询问,一是询问她能不能治某种病,二是询问看病诊金。 乔青青都说:“要先付全部诊金我再看。治不好?那就全退,不付诊金不看。”态度很强硬没得商量。 “那、这、你要是不退怎么办,我不是亏了嘛。”年轻男人犹豫,“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旁边的大婶子摇着扇子说:“也不怪人家乔医生,刚才有个人吃霸王餐了嘛,哟也不能叫霸王餐,反正就是看完病就跑了,没有付诊金!这不是让人白忙活一场嘛,要我说就该先收诊金。” 另一个婶子也说:“乔医生还算大气了,说治不好全退,我一个亲戚住隔壁社区的,那里也有医生,收的诊金那叫一个贵,治不好他也不负责了,想要退诊金那是做梦哦!” “哦哦那个我听说过,是不是诊所被人砸了?” “可不是!一大家子都来了,把诊所全掀了!” 话题歪到十万八千里,乔青青嘴角含笑,并不催促:“就是这个情况,也请你能理解我的难处,你可以考虑考虑。” “那我,我回家商量一下。” 二十分钟后,年轻男人带着自己的弟弟来了。 “一直咳嗽,两个多月了都没好,吃了好多偏方了,医院拍片的费用特别贵,实在没有办法。” 望闻问切,乔青青心中有了结论。 “我能治,就是药比较贵重,你也知道的现在的药多难得,所以诊金会贵一点。你有金饰吗?两克,玉石也行,比如玉的吊坠,戒指,手镯。” 年轻男人估算了一下,医院那边拍片开药要一百斤食物,而他找人换金戒指,一个戒指两克多,问了好多人最多只愿意给五十斤食物…… “治不好真的退吗?” “退。” “那我们治!” 收摊回家后,乔诵芝跟乔青青聊起这件事:“听那个小伙子说医院不收别的,只收食物,你说基地以后会不会开那种当铺,就是可以换东西那种,以后大家都可以去当铺换东西,就免得着急用被别人杀价。” “上辈子有的,不过也没有那么公平,背后老板都是有背景的,有时候私下交换,遇到可靠大方的买主可能还能换得更高一点。” “哎。”乔诵芝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后来,乔青青治好了那个人的咳嗽,年轻男人还介绍了两个熟人来看病,一个看头疼,一个看胸闷,这两人都没有金子,一个付了一块带了十几年的玉佛做诊金,一个送了五十斤柴火。 乔青青将玉佛给空间,空间照常没有跟她沟通,她笑了笑继续干活。 等邵盛安做完别墅的水电回来后,乔青青的摊子已经做起来了,每天至少有一两个病人来看些小毛病。 “怎么做这么久,多大的别墅啊?”邵母挂念儿子,拉着他直念叨。 邵盛安脸上带着笑:“三层半的别墅,面积五百多平,雇主要求特别多,一会儿改这儿一会儿加项,拖拖沓沓才弄了这半个多月,我们才两个人干活,这个速度已经算快的了。” 一家终于团聚,乔青青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正好今天煮了石斛西洋参炖鸽子汤,原本还想着留一碗,让青青收起来等你回来再喝的。”乔诵芝高兴地进厨房,“应该炖好了,我这就去盛。” 家里的伙食好,邵父的工作不包餐,所以一天三餐他都在家里吃。邵盛安的雇主也没有包三餐,邵盛安带着证件在身上,直接在别墅区那边的物资派送点领救援物资,这些天就是吃那些,偶尔吃一些妻子给他带的巧克力和糖果。 “怪不得都瘦了!”邵母心疼极了,“赶紧的多吃点,补回来。” “救援物资发的量开始变少了,是不是叶山快没有东西发了?” 邵父担心着这个,这些天他在外面上班,和同事交流挺多的,消息也相对比较灵通。 “我一个同事住在平阳社区的,说是已经五天没有发物资了。” “这救援物资,不同社区还发得不一样啊?我们这里三天发一次啊。”邵母疑惑。 “应该是不一样的,基地太大了,可能是分区管理。”邵盛安喝了一口汤,夸赞汤好喝,甘甜醇香。 “好喝你就多喝点,瘦了,真的瘦了。” 只是邵盛安也没有再家呆很久,第二天傍晚他又准备出发了,他又接了活儿,这次回来是专门回家放工钱的。这次工作,他带回来两麻袋红薯共五十多斤,以及一袋二十斤重的面粉,拿到工钱后他就跟队长说先回家一趟,见见家人,放好东西再开工,队长也同意了。队长没有单车,两人的工钱还是绑在车后座上推回来的呢。 看着邵盛安的背影,乔青青心中不舍,但丈夫想要扛起家庭的责任,她肯定要支持的。短暂的分离不算什么,他们都在为这个家的未来努力着啊。 乔诵芝织出了第一个蝴蝶结,是用紫色的细毛线钩的,看起来绒绒的特别精致。乔青青削木头片,做出一个小巧的夹子,乔诵芝用同色的毛线将夹子缠起来,将蝴蝶结固定上去,一枚紫色蝴蝶结发夹就完成了。 她将夹子夹到乔青青的头上,抿嘴笑:“多好看啊。” 乔青青伸手摸一摸,也露出笑容:“那我就戴着,给妈打广告。”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个第三个夹子,乔诵芝很顺利地钩出来了,都是小号的,怕钩得太大显得笨重,戴在头上视觉看起来太显热了。 钩出来的夹子都摆在桌子上,第一天摆的时候就有人问价格了。 问价格的是纳凉的一个老太太,她们纳凉时总会带着年纪小的孙子孙女在身边,一个小女孩盯着发夹两眼发亮,缠着她奶奶说要买。 “这年头吃都吃不饱了还买什么发夹……多少钱啊怎么卖啊?” 乔青青没说话,看向乔诵芝,鼓励她。 价格乔诵芝已经决定好了,她就想赚回材料费,再赚一点辛苦钱,于是伸出手指:“吃的就能换,一斤食物换三个,单独买的话一个要五两。” 老太太惊呼:“这么贵啊!” “奶奶,我想要,我以前的都坏掉了,我想要……”女孩小声撒娇。 “哎,你这孩子不当家不知道油米贵,你爸妈干活多累啊……好,买三个,三个便宜一点,以后不能买了,你要好好保管知道吗?” “好!谢谢奶奶!” 老太太走回家,十几分钟后慢吞吞走回来,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一斤陈米。 “能吃的。”她盯着乔诵芝。 乔诵芝点头:“可以。” “你自己称一下,别过后再找我说不够。”老人家有自己的坚持,乔诵芝就拿出一个电子秤,提起袋子称一下,不多不少正正好。 “够了。要哪三个,你让你孙女自己挑。” “去,自己挑,挑你喜欢的,别以后说不喜欢了买新的,我可不惯着你了哦。” 女孩欢呼一声:“好哦!” 她趴在摊位前,挨个看,颜色总共就五个,大红,粉红,浅紫,黄色和蓝色,她先选自己喜欢的三种颜色,又要选择那三种颜色里最好看的那一只。 “挑好啦!” 老太太笑了:“好,那就收好。” 两人回到原先的地方坐下纳凉,女孩夹了一个粉红色的到头上,快乐地晃头,乔诵芝隐约听见她在问“好看吗好看吗”,她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妈,你好厉害,做生意一下子就能做成。”乔青青不吝赞美,邵盛飞头上也夹着一个蓝色夹子,他兴奋地鼓掌:“乔妈妈好厉害!” 乔诵芝有些羞涩,又因这份成就感而倍感愉悦,脸上好像在发光。她将头发捋到耳后,笑着说:“能做成就好,我的心啊总算放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71章 第 71 章 之后,有时候乔诵芝和邵母换班,换邵母出来呼吸新鲜口气,她在家里钩发夹,邵母帮她卖,家里三个女人都觉得日子过得充实又欢乐。 乔青青的生意也慢慢做起来,来找她治病的人全都痊愈了,她的收费又不算贵,口碑自然就打出去了。 秋叶村的人也陆续找过来,说找她找了好久。 六子激动地说:“我下工了就到处找,果然让我找到了!村里人抽签后都被分散了,想要重聚好难啊。” 见到六子,乔青青也挺高兴的,问他外甥还好吗。 “还挺好的,最近胃口变大了,我妈说能吃是福,吃多点才能长大。” 乔青青点头:“那你找我,是什么事情吗?” 六子挠头:“我想找你买点药膏,小乔姐,你的跌打损伤膏特别好用,我有一个同事就伤到手了,一直没好,我就跟他说我认识一个医生很厉害,有很好用的药膏,他就托我帮忙买药膏。” “行啊,我今天刚熬了一点,给你装一瓶。” “那我回去找他拿诊金,小乔姐,还是那个价钱吗?” “对,价格没变。” 六子很高兴:“那我等一下就来,我还要把你住在平安社区20栋的消息说给其他人听,我听八婶说她女儿感冒咳嗽了,一直想找你看病呢!” 乔青青就笑:“好。” “固定客户”一来,乔青青的生意就更稳定了。 家里几个人都在赚取物资,大大减缓了空间里的物资消耗速度。除了西瓜苹果等水果如常供应,空间里的食材和成品食物,隔几天才会拿出来食用,一是解馋,二是为家里人补充营养。 哪怕空间物资充足,但空间物资单方面快速消耗会让她焦虑,现在那种焦虑不见了。 丈夫不知道付出多少努力,工作一个接着一个,一直没有停歇。一个月只回来两三次,每次乔青青都给他准备风声的饭菜,给他炖补品,就怕他累坏了。 邵盛安身体很累,心理却非常满足,妻子的焦虑他也有,现在这种忙碌的状态也让他安心,多赚取物资存起来,以后才能更有勇气和信心面对更多变故。 在新社区的日子非常安全稳定,治安队到处巡逻,夜间出行安全系数很高。大环境之下,大多数人都尽力寻找新的生活生产方式,努力为家庭经营增添资产。 三个月后,新政府宣布耐高温红薯5号和耐高温土豆12号技术成熟,除了农场大规模种植之外,还将投放一些种子到各个家庭单位,鼓励幸存者们进行家庭种植。 “说是发放!我太高兴了!”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挖土?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地!” “太可惜了,村子被推掉盖房子,原来的土地都没了,不然现在我家有十亩地能种!” “也别想太多了,真的有十亩地你也没有那么多水去种地,你知道现在的土壤有多干嘛?我看啊,就那么一小脸盆的土,不倒个半桶水都是干的!” 乔青青家里也为这个消息高兴。她储存的种子种类丰富数量可观,但这种天气显然不太好种植,成活率太低了,比不上基地研究的抗高温品种。 “我们家有两套房子,多的是地方种土豆和番薯啊。”邵父恨不得明天就把工作辞了回家种红薯。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土豆红薯可以下班了种,他那份工干得还挺好的,辞职太可惜了。 “得到外面挖土,你知道哪里有土挖吗?”邵母问邵父,认为他在外面打扫卫生,对路肯定熟悉。 “我去打听打听。”邵父接下这个任务,第二天下班后果然带回来个地址。 “不远,就三里地,那边房子还没有建起来,土可以随便挖,我跟同事调休了,等傍晚太阳下山了我就去挖,太晚了我怕挖不到。” 乔青青跟着走了一段路,在偏僻无人处拿出自行车给他们用,邵父带着邵母一起出发,将脚踏板踩得飞快,不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她笑了笑,转头回家。 等邵父邵母回家,他们家就从明面上多了一辆自行车啦。 土运回来后,邵父就数着日子等上头发种子了。 盼着盼着,时间终于定下来,每户人家都能领取一份,领取地点在每个社区门口。 太阳还没有下山,平安社区的大门口就开始有人聚集了,乔青青劝不动,邵父穿戴好遮阳的衣物帽再打一把伞,提上桶就要去排队。她只好把家里户口本和他的身份证给他,再给他装上一瓶蜂蜜水,让他去占位置排队。 “别管他,他的皮厚着呢,都习惯了!”邵母笑着说。 “现在多少度啊?我看看——”乔诵芝去看室外温度计,“四十五度,跟平时差不多,等太阳西下应该能降个七八度。” 升温一年半了,乔诵芝现在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字,也不像当初那样惊恐了。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已经适应了炎热跟流汗,虽然环境恶劣,但他们家在饮食上从不亏待,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以前更加强壮。 “不知道这种天气还要多久啊,衣服坏得太快了,都是被汗腌坏的。”邵母低头咬线头,正在补邵父的一件衣服。以前的衣服多耐穿啊,穿个七八年都能用,现在这一件三个月前才穿的,已经被穿薄了!手肘袖口被磨得最厉害,磨破好几次,补了一层又一层上去。 她抖抖衣服,摇头:“不能再补了,下回直接把袖子裁掉给他做短袖在家里穿!” “没事,现在大家都这样,都是补来补去的。”乔诵芝笑着说。 “盛安说别墅区那边都是有钱人,刚装好水电那一家还办了个新房入宅宴会,说是来的客人都穿西装打领带,女人还穿那么长的裙子,跟电视里的一样。”邵母起了谈兴,“你说宴会也跟电视里一样,是那种长长的桌子,上面摆好多吃的喝的,想吃随便拿吗?” 乔诵芝想了想:“应该是,有钱人嘛,肯定生活好。” 邵母感慨:“有钱人好啊,这样才有人雇盛安去干活,他们出手也大方呢,给的米面都是好的,没有坏的呢。” 聊了一番有钱人的八卦,乔青青就准备出摊了。 虽然总是外出很麻烦,但她并不想将家里作为诊所,太多外人上楼进进出出的,不太安全,她宁愿劳累一点下楼摆摊,也不想制造麻烦。 摆摊到凌晨两点多时,排队七个小时的邵父终于回来了,他迈着沉重疲惫的步伐走回小区,脸上的喜意却清晰可见。 “爸!”乔青青喊。 他抬头,“哎”了一声,加快脚步过来,先摸摸邵盛飞的头,再接过乔青青递给他的凳子。坐下后他长舒一口气,后悔道:“早知道带把椅子去了,好多老大哥老大姐都带椅子了,我到那里才想起来,后悔死!” “爸喝水。”乔青青给他倒一杯凉白开,邵父接过仰头咕噜咕噜一口喝光了。 “不用了不喝了,你给我装的蜂蜜水我全喝了,一直在流汗哎太热了!”不过邵父还是很高兴,乐颠颠地将地上的桶起来提起来,献宝给乔青青和邵盛飞,“看!红薯苗和发芽了的土豆!” 邵盛飞探头,乔青青低头。 桶里有好几朵绿色的红薯苗,还有一整颗发芽的土豆。 “家里的土我都收拾好了,加了好几次草木灰,回家就能把红薯苗栽下去,这个土豆回家我再切开,说是切下来的每一块都要带着芽,有芽的才能种,专家还说要在没有太阳的地方切,不然太热了会被土豆芽晒死,我们家地方大,我好好养这些红薯和土豆,种出来后自己就能留种了,到时候我们就能越种越多,越种越多……”想起整个家地上都长满土豆红薯的画面,邵父美得不行。 “爸爸,我也种,我想种这个!”邵盛飞小心地拿起一根红薯苗,他觉得这朵最好看。 “好好,给你种,赶紧放进去,我桶里有一层土的,来来回家就给你种。” “那今天就提前收摊,我们回家种红薯。”乔青青笑着说。 “好啊!”邵盛飞拍手。 邵父就帮忙把摊位收起来,将桶递给邵盛飞提着,自己跨上车:“我来开,你们坐后面。” 乔青青和邵盛飞坐在后面,邵盛飞抱着桶拉住乔青青的手:“妹妹你坐好,不要掉下去。” “知道了大哥。” 三轮车锁在一楼的空房子里,上了好几把锁,最后还套上两层遮阳布。 101还没有人住,暂时被这栋楼的居民拿来做停车场。 邵父将桌椅拎起来,有些担心:“这间房以后有人住了怎么办,车子没地方放啊。”自行车可以扛上楼,摩托三轮车可没办法。 “以后再打算嘛,总会有办法的,爸,我们上楼。” 红薯苗和土豆芽拿回来,第一时间就被种下了。邵盛飞也不想出门看摊了,守着六楼和七楼的红薯和土豆,精心照料着。 耐高温红薯和土豆,对水的需求不是很大,不畏惧高温,但还是需要定时浇水,不能长时间太阳直射,但一天也需要一定光照。 为了照顾作物,邵盛飞的作息调整回来,白天工作晚上睡觉。邵盛飞力气大,自己一个人就能将所有作物搬上天台,再算好时间后搬下来。 搬上搬下,一天也就过去了。 等乔青青他们睡醒要出门摆摊时,邵盛飞已经呼呼大睡。 家里得留人看家,邵母就不再出门,一心留在家里看邵盛飞以及作物。 邵盛安回家来,就看见晒得黑了好几度,以及手臂肌肉明显增强的大哥。 “大哥最近干什么了,怎么练了这么一手肌肉,还晒这么黑。” 等邵母欣慰地告诉他事情经过后,邵盛安也颇感欣慰:“大哥长大了。” 他回家时邵盛飞刚吃好饭正准备睡觉,邵盛飞摸摸他的头:“弟弟,那我去睡觉了,我白天很忙很忙,很忙很忙的。” “好,大哥去睡觉,以后我要吃大哥种的土豆。” 邵盛飞高兴点头:“我给你种大大的土豆!”他打了个呵欠,“我去睡觉了。” 邵盛安就先去洗澡,乔青青站在厕所门口听他说话。 他很乐意跟乔青青说工作上的事情,以及工作间隙的趣事。其实哪里来那么多趣事呢?但邵盛安就是能将生活中的点滴小事说得很有趣,乔青青听得嘴角翘起。 “……他蹲下去的时候裤子裂开了,偏偏他自己没有发现,户主过来看进度嘛,看见后告诉他,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到处找针线,我就把我带的针线借给他了……” “……还要装室内恒温系统,那个我不太会,队长会,我就帮他打下手,弄完后我也学会了,我觉得下次有机会我自己就能做了……” “……隔壁别墅后院还有一个游泳池,我干活的时候听见隔壁有人游泳的动静,那些人说话挺大声的,说什么水太烫了,让保姆再倒两桶冰下去,青青,我当时心情还蛮复杂的……” 等他洗完澡出来,乔青青给他准备单独的饭菜:“我们已经吃饱了,你自己吃,还是想要下楼吃?” “吃完再下楼,看起来真好吃,还是家里伙食好。”邵盛安大快朵颐,饭后还抱着一颗椰青喝椰汁,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 下楼跟长辈们聊一会儿后,邵父就去上班了,邵盛安就说陪她一起出摊。 “今天放假不去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陪着你。” 邵盛安是抓着她的手睡着的,睡了两个小时后醒来,他想去洗衣服,发现刚才换下来的衣服乔诵芝已经洗好,就快干了。 “妈,你放着我自己洗就好,我的衣服很脏很难洗。” 乔诵芝说:“不难,我拿洗衣粉泡了一下很容易洗干净的,洗完盆底一层土。” 邵盛安不好意思,决定下次洗完澡顺道把衣服一起洗了。 “这次放假还是呆两天?”乔诵芝问。 “这次能多待几天,别墅区那边没什么活儿了,竞争力蛮大的,队长有点门路,打听到基地要扩建,我们想去干公家活。”公家活待遇好一点,至少包三餐,发的工钱也好。 “真的啊?是得扩建,好多人都还住在镇上,这里的房子都不够住。” “这次扩建的就是镇上,说是要将镇上一些老旧的城区推掉重建建新的,基地要扩到镇上的范围。”邵盛安说自己知道的一些消息,“可能也要开始招建筑工人了,爸不知道要不要去,我的想法是还是别去了,工地上太辛苦了。” 等邵父下班后,邵盛安就跟他说了这个消息。邵父果然想去,去工地赚的可比做环卫工人多得多,但邵盛安劝他,邵母也跟着劝,他就有些犹豫。 “爸,你在家附近上班,家里你也照应得到,如果你跟盛安都去工地上了,到时候家里就剩下我们几个人,没什么安全感。”乔青青说。 听儿媳妇这么一说,邵父动摇得更厉害了。他也没去多想,为什么之前他和老婆和小儿子去工地上班,家里只有儿媳妇亲家母和大儿子,当时忙了大半年,儿媳妇每回都说家里没事让他们放心工作,现在住新基地里了,儿媳妇反而说没有安全感。 儿媳妇在他心中一向可靠,难得对他这个公公提要求,邵父动摇后答应了。 “好,那我还打这份工,以后你摆摊的时候我也能照看一点。”邵父努力工作,是骨子里那份大男人要养家糊口的责任感,既然在家里附近做环卫工又能赚钱又能照看家里,那就继续干下去!赚得少一点没事,家里人的安全更重要。 见他爸不犟着要去工地,邵盛安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放假,邵盛安在家里待了五天,在这期间,招工通告果然下来了,邵盛安出门一趟,回来后说已经应聘上了:“之前建设过秋叶村等地方的工人有优先录用的资格,我当时表现得还不错,没有被记过处分,所以很容易就被选上了。” 他又问乔青青:“不去摆摊真的没关系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乔青青摇头:“没事的,这附近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医生,平安社区除了我还有两三个医生在家开诊所呢。” “你有想法去医院就职吗?我打听过,医院也在招医生。” “不去,太麻烦了,需要各种材料,我哪里有那种东西呢?我根本没有行医资格证,现在管理不严格,要是严格的话,我那个摊子肯定摆不成。而且,我的水平自己清楚,什么都学一点,都会一点,却都不算特别精通,当时魏老师就说过我太贪心了,说中医博大精深,让我不要太着急,这学一点那学一点的,最后只是囫囵吞枣,全都学不成。我就跟她说,我不想专精,只想学会,够用就行了,当时魏老师看我的眼神很失望,最开始的时候,她一定以为我是一个很有追求的求学者……” 邵盛安握着她的手:“可是你真的很聪明,刻苦好学,你现在的水平一定不差。” 乔青青笑着摇头:“这是你心中对我有滤镜,我没有那么优秀。盛安,我的想法很现实,天灾末世里,天灾致命,在没有彻底乱起来之前,如果有我没办法处理的问题,我们可以上医院,等以后……比如大地震之后,到时候小伤小病我能治,身体不至于被小问题拖死,可如果是大问题……我也是没有办法的,那就只能看天意了。所以我所有都学一点,真的还是那句话,够用就行了。” “好,都听你的。”邵盛安就不再说去医院找工作的事情了。 “不过医院还是得去一趟,我们全家一起做一个体检。” 第二天,一家人分两批,由乔青青和邵盛安带去医院做全套体检。 长辈们并不愿意去,劝动他们花了不少口舌。 检查结果说是要一个星期后才出来,没等结果出来,邵盛安就去上班了,后来是乔青青和邵盛飞一起去拿的体检报告。 好在一家人身体都没有大问题,医生还说,他们的身体比现在大多数人都要健康,连现在最常见的营养不良、维生素缺乏以及肠胃疾病都没有。 一家人体检,花了一大笔物资,但乔青青认为这是值得的。 “好大的老鼠!好多老鼠!” 前方传来惊呼声,乔青青将检查报告塞回袋子里,抬头看去。 “妹妹,有老鼠,你看!”邵盛飞指着前面喊道。 一大群老鼠朝着医院门口蹿,门口有行人,全都被惊到了。 “关门关门!”保安赶紧拉起大门关起来,老鼠撞到门板上发出哐哐响。 “大哥,跟我过来。”乔青青拉着邵盛飞往一边夺去。 医院大厅的人面面相觑。 保安维持秩序:“没事的大家别怕,关门呢是为了不让老鼠冲进来,老鼠身上有好多细菌,医院的病人抵抗力都比较差,碰到老鼠对身体不好,没生病的人碰到老鼠也不太好,那东西脏着呢。” 人们理解地点头,队伍重新排好。 乔青青站在窗边,看在外面有保安拿着捕鼠网抓老鼠,肥硕的老鼠在网里面愤怒地挣扎,叽喳乱叫,声音刺耳。 很快,老鼠就被全部抓获,又有保安拿着消毒壶将门口喷一遍,最后才打开门。 被老鼠扑上身的几个人,也闭着眼睛被保安消毒,一场小骚乱就这样被扼制了。 乔青青就拉着邵盛飞出门,路上听见好人多议论,说什么没想到新社区也有这么多老鼠,经常听见窗户外面老鼠嘎吱叫。 “还有蟑螂!老大一只蟑螂,都有我半只手掌大了,你知道飞多高吗?我在三楼,往窗外晾衣服,那么大一只蟑螂就从楼下飞上来,直接扑我的脸!我的妈呀真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是蝙蝠呢!” 邵盛飞跟乔青青说:“妹妹,抓蟑螂给你做药。” 乔青青笑着摇头:“不用你抓,那东西太脏了,挂在窗户外面的捕蟑螂桶你不要去动,知道吗?” “我没动,我就看看,蟑螂真的好大啊!”邵盛飞比划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72章 第 72 章 路上,乔青青他们也遇见了捕鼠队,车上的桶里发出密集的抓挠声。 回到平安社区,乔青青发现自家的摊位不见了,她有些担心,加快脚步回家。 乔诵芝在家,她提前收摊了。 “一大群老鼠呢!就从下水道里蹿出来,那个头想起来都让人害怕,我就赶紧收摊了,你没看见纳凉的老太太们也不见了?都吓走了。” 邵盛飞说:“我也看见老鼠了,好大好多,在医院里!” 邵母忧心:“捕鼠队不是一直在抓么,怎么这东西抓不完,感觉还更多了。” “还好我们住得高,老鼠应该没办法爬这么高。” 乔诵芝刚说完,乔青青就听见窗外有怪声。 “我去看看。”她握着刀过去,看着钉死的窗帘皱眉。 她看见外面有东西在挠窗帘,一个印一个印,窗帘足够厚重,一时没有被戳破。 “是什么东西啊?”邵母手里也抓着棍子,小声问。 “看这个印子,应该是老鼠。”乔青青拿过邵母手中的棍子,重重敲窗帘。 她感觉到自己敲中什么东西,那东西被她敲下去了。 “我把窗帘打开看看。” 将钉子起开,乔青青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外面黑漆漆的,乔诵芝递过来一个手电筒。手电筒光往外一照,就看见下水道管上爬着一串老鼠。也不知道他们这么肥大的身体是怎么爬上来的,灯光往下照,她看见楼下窗户上也挂着几只老鼠,它们将五楼封窗户的塑料薄膜抓得滋滋响。 楼下住户家中传来咒骂声,还有小孩子的尖叫声。 “还真的是老鼠啊,它们怎么这么厉害,这里是七楼啊。”乔诵芝十分惊讶。 “老鼠本来就擅长攀爬。”乔青青收回探出去的上半身,看着窗帘沉思,“妈,我们得重新找材料封窗户,不然的话它们把窗帘撕碎只是时间问题。” “好,那就用木头,等你爸回来我让他钉。”邵母说。 “没事,我来就行,你们帮我把窗帘卸下来。” 卸下来的窗帘直接丢到天台上,她打算明天太阳升起来时清洗暴晒消毒。 这一晚,平安社区里最热闹的声音,就是抓老鼠的动静。 不止老鼠猖狂,蟑螂也一窝一窝繁殖,她为了将蟑螂制成药粉,专门在卫生间窗外放了一个捕蟑螂桶,里面放上诱饵,这一晚窗外的捕桶里簌簌声响不断,比往日更加密集。 白天她将桶收进来,不用掀开网她就能看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蟑螂。 她清楚感觉到,收获越来越多了,还记得第一次挂桶出去,收回来时才几只,这一次竟然满满一大桶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流亡的路上呢,饱受鼠患和蟑螂的侵扰,不管睡着之前做了多充足的防备,总会在炎热不安的睡梦中被老鼠咬醒。 看着桶里的蟑螂,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做清理消毒,弄完后她再给自己和卫生间消毒,之后才敢踏出卫生间。 烘制是在另一间没住人的房间进行的,这间房被改为她的药房。今天为了烘制蟑螂药材,乔青青打算今天白天不睡觉了,弄完再睡,忽然她听见楼下有人敲门,听声音很着急的模样,她的心绪也跟着乱起来。 洗洗手,她下楼去。 “……摔了一下,你们家属送医院去看看!” 乔青青听见这句话,快步下楼,看见邵父被人扶着,整个人看着有气无力的。 “怎么了?” 邵母哭着说:“你爸同事说你爸不小心摔下水道里去了,你看看,这人都迷糊了。” 邵盛飞吓得哇哇大哭,乔诵芝拉住他不让他往邵父身上扑,一手还要扶邵母,她着急地对乔青青说:“先扶你公公进屋,你先给看看。” “劳烦你送我爸进屋,请问您贵姓?” “我姓陆,你喊我老陆就行了!” 邵父同事将邵父搀进来,将人放在床上后疲惫擦汗,他将邵父载回来,又扶上来,真是累坏了。 “妈,你招待陆叔喝水,我给爸看看。” 乔诵芝点头,陆平要走,乔诵芝不让,客气地让对方到客厅坐。 邵母给邵父擦汗,脱衣服,眼泪不停地掉。乔青青安慰几句,赶紧给邵父检查伤口,查看脉象。 邵父晕晕的,他打扫卫生的时候,脚下好好的井盖突然坏了,他一脚踩下去掉进下水道,被撞得七荤八素,浑身上下都是碰撞的伤口。 “没事,有一点脑震荡,卧床修养几天就能好,妈,爸身上的伤也都是皮外伤,处理好伤口上药就没事了,你不要太担心。”乔青青将药和一桶水留下,关上门出去,让邵母好给邵父清洗上药。 陆平还在坐着,他浑身都是汗,衣服都汗湿了,乔青青正式感谢他的帮忙,请他务必留下来吃饭。 陆平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顺手帮忙,不值什么事情,邵哥平时对我也很关照的,这样,那我先回去了,要我帮邵老哥请假吗?” “麻烦你帮我爸请个假,请半个月。” 对方坚持不留下来吃饭,乔青青就收拾一袋红薯和一袋白砂糖给他,算是谢礼。陆平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回家后家里人抱怨他衣服怎么这么脏这么臭,他就将事情说了。 “那还行,那家人还懂点礼数,不像你之前帮那个谁的忙,累得要死人家连口水都没留你喝,想想我都气死了。” 陆平好脾气地笑:“没事没事,都是小事。” “好了,去换衣服!我给你一盆水,你擦洗一下,省着点用!” 平安社区里,邵父已经缓过来很多,但仍觉得头晕,坐起来就晕得更厉害。邵母就不让他起床,喂他吃了点东西后就让他睡觉。 乔青青仍留在六楼,邵盛飞已经被安抚好了,她看见邵母从房间出来,赶紧将她扶过来坐下。邵母又哭了一场:“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想起来都觉得好害怕,你爸摔进去晕了,要是没有他同事发现把他捞起来,现在该怎么办,那一片又没有路灯,我们去找都不知道往哪里找。” 乔诵芝安慰她:“亲家公运气好,这也是他的福报,亲家公平时为人厚道仗义,陆平过去找他借风油精才能发现他掉里面了,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好人有好报。” 这番话有效安抚了邵母,她止住哭声:“我想去投诉,怎么好端端的井盖就坏了呢,肯定有问题。” “我去,妈,你就在家里照顾爸。”乔青青又看向她妈,她妈朝她点点头,叮嘱她出门小心。 乔青青收拾一下就出门了,她骑着单车,先去找邵父的队长,平安社区这一片环卫小队的队长。双方谈得不是很愉快,对方完全不同意赔偿。 “这个,是你爸自己不小心嘛,井盖好好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踩坏嘛,别自己摔坏了讹我哈,现在工作多难找啊,要惜福!这样,我给老邵批多五天假,放二十天!好好养伤,我这里还给他留着位置啊。”队长摆手就要下班,让乔青青不要捣乱。 看他这种态度,乔青青就知道不用跟他谈了,她决定去找城建局要个说法。她找到陆平说的地方,黑乎乎的洞口就那么摆着,她用手电筒一照,能够照见浑浊的污水里有碎成好几块的井盖。她拿出手机拍照,再走了三百米见到第二个井盖,这个井盖倒是质量良好的。 没有放弃,乔青青坚信如果有人在工地上偷工减料,就绝对不止这一个井盖有问题。 她检查了十几个井盖,终于又找到一个,抬脚跺了两下她就听见碎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面井盖撬起来。本应该难以撬动的井盖却被她轻而易举撬开了,她敲了敲,觉得这材质只有表层是水泥,本该是由钢筋水泥浇筑的井盖,内里可能是木头。 说检查就检查,乔青青拿出锤子砸了几下,果然看见里面露出了木头的碎块。现在温度这么高,这块“虚有其表”的井盖经过日日暴晒,内里早就被晒坏,这才踩一下就咯嘣脆。 弄了些木头挡住井口做警示,乔青青将这块证据带走,下一步就去城管局。 新建的城管局在行政区,行政区这里也是白天休息晚上办公,夜晚行政区灯火通明,纳凉散步的居民,最喜欢到行政区外面,就算进不去,但那里的灯光能将附近也顺道照亮。 乔青青驮着一大块井盖过来,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力。 有好事者就问她这是干嘛呢,还问她是修井盖的师傅吗。 “女人也会修井盖啊?” 乔青青没有理会说话的老大爷,她将车停在门口,喊住一个走出来的工作人员。 “请问环卫工人工伤的赔偿问题,我该找哪个部门呢?”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环卫工人工伤?你是家属吗?有问题的话可以进去找陈主任,环卫工人这一块是他在管。” “那城建工程质量不过关,我该找哪个部门反应呢?” 这句话一出,门口纳凉的大爷大妈们竖起耳朵,有反应快的立刻看向乔青青车后面的井盖。 “这个啊,这个……” “怎么一回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他穿戴整齐提着公文包,一副要下班的模样。 乔青青迅速打量他几眼,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她的脑子高速运转,几秒间终于认出这是谁了。 于是她客气点头:“你好,我叫乔青青,住在平安社区,今天来是想找领导们反应一些问题。请问你是——” “你好乔女士,我叫谈建岭,是罗市长的秘书,这样,你先领你进去,有什么问题我们坐下聊。” 乔青青没有拒绝,谈建岭就招呼人帮忙:“把这辆单车停好,这块——”他的眼睛微闪,“井盖,也一起搬进来。” 又对围观的老爷子老太太和颜悦色:“天就快亮了,气温已经开始升高,爷爷奶奶们还是先回家,别被太阳晒着了。” “知道了!小谈啊你要下班啦?” 谈建岭微笑:“本来是要下班了,不过现在得等一下。” 他回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乔女士,跟我来。” 乔青青就踏进了行政大楼,谈建岭领到进入一间小会议室,又给她倒水喝,坐到她对面双手合在一起放在桌上,身体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客气地问:“乔女士,你可以说你要反映的问题了。” “我公公是个环卫工人,平时都在平安社区这一片工作,两个小时前他在工作的时候突然踩破井盖摔到下水道了……” 谈建岭看向乔青青脚边的井盖,明白了。 “这件事我记下来了,会反映给上级,你公公工伤赔偿的问题我也会跟进,你先把这张表填一些,对,填你公公的个人信息,我会交上去的。” 填好后,乔青青就离开了,井盖也应要求留了下来。 骑车回家的路上,乔青青脑海中浮现几年后更加成熟稳重的谈建岭的脸。 在她死去哪一年,谈建岭已经是副市长了,名副其实的幸存者基地二把手。 他刚才说他是罗市长秘书,罗市长是熙城市长,距离熙城最近的花城幸存者过来之后,花城的领导班子也加入了进来,乔青青打听过,于靖深的职位也是市长。 认出谈建岭后,乔青青就知道邵父工伤赔偿这件事稳了,她不在意城建工程贪污腐败的问题,也不在意他们会就这件事进行怎样的博弈,她只需要拿回邵父的工伤赔偿就够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大亮,乔青青流了一身汗,回家后先换衣服,再去看邵父的情况。 “还在睡,你那边什么情况,找到你公公的领导了吗?”乔诵芝问。 “找了,我们安心等结果就行。” 在结果出来之前,第二天陆平下班后过来探病。 “今天有一个小孩子掉进下水道了,捞起来人已经没气了。”陆平揪着手,眼神同情,“头破那么大一个洞,血流了好多……” 乔诵芝震惊:“怎么会,也是、也是井盖破了?” 陆平点头,他小声说:“听说隔壁社区也有人掉进去了,连车带人一起摔的,脸都破相了。” 乔青青就跟他说最近小心一点,陆平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们同事私底下都说,遇到井盖都小心一点不要碰到,那些井盖……好像都不是很牢固,质量有问题的。邵哥运气还算好的,没出什么大事,他今天好多了吗?” 邵父被邵母扶出来跟陆平聊了几句,他握着陆平的手再三感谢,把木讷腼腆的陆平谢得黑黝黝的脸都红了。 不过他仍觉得头晕,坐了一会儿就进屋了,陆平也告辞回家,再晚一些的话太阳要出来了,太晒人。乔青青送了他一点艾草:“是我以前自己晒的,你拿回家熏屋子,能够驱虫。”乔青青听邵父说过,这家人家里没有孕妇,这才没有忌讳。 陆平又期待又不好意思,他昨天才听老婆说家里蚊虫太多了,想要驱虫呢。乔青青看出来了,又多劝了两句,陆平就收下了。 六天后,有人来慰问邵父,带来了慰问品和他上个月的工资。 “是你?”开门的乔青青惊讶。 “乔医生?这是你们家啊,真是缘分!”来人笑得露出一口牙,赫然是叶长天。 许久没有露面的叶长天,在这天普通的晚上,以市长助理的身份前来慰问因豆腐渣城建工程受伤的环卫工人。 “你什么时候做上市长助理了?”乔青青好奇。 叶长天坐在沙发上,坐姿端正,气质跟以前比大变样。他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咧嘴笑,反而笑得含蓄:“这是机缘巧合,之前不是拿到了变质蜂蜜做工资吗?我爸让我算了,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非要弄个清楚不可。过程很复杂,反正我认识了罗市长,罗市长很赏识我,就留我在身边做助理了。” 这还真的是他的机缘,乔青青衷心祝贺他:“怪不得你不见踪影,我看叶村长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原来是你已经有了前程了。” 说到父亲,叶长天也有些感慨:“我爸当时都吓死了,以为我被人闷麻袋打死在外头了。后来我抽空回来一趟,他才安心。基地建设很忙碌,我跟在市长身边打杂,学会了很多东西,这一次井盖的问题,上头已经派人检查全基地的井盖了,应该会有一批人会落马,邵叔的伤不会白受的,今天我拿来的是只是探望礼物,之后等事情定下来后,会有正式的补偿。” 乔诵芝听了直念佛,感慨叶长天有份好前程,又高兴亲家公工伤这事能有个说法了。她叹气:“我听说不止青青他公公受伤,还有其他人。” 叶长天点头:“是,那些不合格的井盖在大太阳下晒了这么久,里面早就坏掉了,所以罗市长很重视,得到举报后立刻组成了调查组。” 更多的东西,叶长天也不能说,乔青青也没问。 闲聊坐了一会儿后,叶长天就准备告辞了。 看着他的背影,乔诵芝感慨:“之前在村里的时候,我就看他跟别人不一样,果然有能力的人就能找到自己一片天地啊。” “村长以前把他当下一任村长培养的。”乔青青笑着说,“现在他能在市长身边工作,村长肯定高兴坏了。” “可不是。” 叶长天带来的慰问礼物简单又实用,一瓶药酒和一袋土豆。药酒乔青青打开闻了一下,确定没有变质后收起来,放外面她怕坏了。至于土豆,下一顿饭就削了四个,切成块炖鸡。耐高温土豆跟红薯一样,饱腹感好口感差,需要炖很久味道才好,乔青青就用砂锅用小火慢慢炖。 邵盛飞削了四个土豆后,拿着四五个土豆翻来翻去。乔青青盖好盖子,回头看他这样心里就明白了,但还是引他说话,让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大哥,你想吃什么啊?” 邵盛飞抿嘴,小心地看一眼后面,再小声说:“妹妹,我能吃薯条吗?” “大哥想吃薯条吗?” “嗯。”他点头。 末世前囤的零食不多,这几年下来早就吃完了,偶尔嘴馋了,乔青青就会自己做点零食。 乔青青就蹲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小声呀?” “妈妈不高兴,我不想让她听见,妹妹,我想吃薯条,妈妈会不高兴吗?” “不会,你把你手上这个土豆,还有这两个土豆洗干净,我给你炸薯条。” 邵盛飞高兴起来:“真的啊?” 看他这个样子,乔青青叹气,这几天邵父受伤不舒服,邵母一直紧绷着弦,脸色不好看,把邵盛飞给吓到了。他就像个孩子一样,看父母的脸色,父母心情不好他就缩起来,没有往日活泼。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邵盛飞点头,去舀水洗土豆。乔青青将土豆切成条,起锅烧油,油温六成热了就将土豆条倒进去,炸好后滤油捞上来,又炸第二遍,薯条就炸得金光酥脆了。 “想加话梅粉还是沾番茄酱?” “话梅粉!”邵盛飞毫不犹豫。乔青青就往大碗里放话梅粉,颠一颠拌均匀:“好了,拿出去。” 早饭除了粥,一锅土豆炖鸡,还有了一份话梅薯条。 乔青青也很久没有吃薯条了,吃得还挺高兴的,刚才她留了一份在空间里,等盛安回来再给他吃。 “薯条吃了上火,一会儿我煮点菊花茶来喝。”乔诵芝说。 吃过早饭,邵母进去给邵父喂饭,之后太阳就挂得很高了。空调开起来,乔青青检查好门窗后就进房间跟她妈一起睡。 睡觉前乔诵芝继续钩毛线,乔青青看了一会儿,认出来了:“这是小兔子?” “是啊,总钩蝴蝶结我怕不好卖,就研究一下钩个小动物什么的,小孩子更喜欢嘛。”乔诵芝很高兴,“认得出来这是小兔子?” “是啊,特别像。” “那我就放心了,就怕不像呢。” “好了妈,我们睡觉啦,太阳晒屁股了。”乔青青揽着她的胳膊。乔诵芝摸摸她的头:“乱说,以前太阳晒屁股都是催睡懒觉的人起床的,好了好了,这就睡。”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73章 第 73 章 又过了几天,邵盛安休假回来了。得知邵父受伤的消息,他也很愤怒,在知道乔青青将这件事举报上去后,他担心地看着她:“没有人为难你?” “没有,我正好遇到了罗市长的秘书,后来叶长天也来了,对了,你知道叶长天现在在做什么吗?他现在正为罗市长工作呢。” 听乔青青说完,邵盛安感慨:“他有颗拼搏的心,正好遇上机缘,两者缺一不可。” 从来到秋叶村,他就开始参加幸存者基地的建设,虽然是底层普通工人,但也接触到不少中低领导层的人。在他看来,天灾摧毁了一切,叶山在努力重建人类社会,建筑与秩序重建的同时,有些不好的东西也在攫取着公共利益,跟着茁壮生长。 贪污腐败,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有可能发生。 工作的时候,他和队长都经手过一些质量不过关的材料,报上去之后,有时候会换新的,有时候负责人会让他们“算了,能用就行”。 现在还不比以前,完全没有匿名举报投诉的渠道。 之前在新社区工地上工作时,邵盛安就伪装过,去找上一层的领导反映过情况,结果第二天就有人来电工队伍里认人,负责人陪着,点头哈腰。好在邵盛安伪装得好,没有被认出来,但他的心也就此凉了下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谁知道一样普通的材料质量问题背后,牵扯着多大权势的后台? 邵盛安不愿意蹚浑水,只能顺从,他尽力将不合格的材料拆拆补补用起来,勉力补救,只是让良心好过一点。 他选择了沉默,叶长天选择了前进,不同的选择造就不同的人生机遇,邵盛安感慨两句,但他知道如果再重来的话他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是啊,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人生就不一样。你后悔了?”乔青青笑着看他。 “没有。”邵盛安轻轻弹她的额头,“有什么好后悔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啊,现在的工作也挺好的,不管做什么都一样,能赚钱养家就够了。” “吃饭了!”乔诵芝在厨房喊。 “来了!”乔青青应了声。 “下楼吃饭。”邵盛安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好,一手提桶一手拉乔青青,脚步轻快,“我好期待这顿饭。” 这顿饭没有让邵盛安失望,乔诵芝炖了冬瓜虾皮汤,新做一道炒菠菜和辣炒肉片,乔青青再从空间里拿出炸薯条、宫保鸡丁和白灼大虾,饮料是鲜榨橙加梨汁。 儿子回来,邵父也出来一起吃饭。 “要不我给你端进去喂你?”邵母担心。 邵父摆手:“我好很多了,就是偶尔才有点头晕,我现在也不觉得恶心想吐了,没事的。” 大家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邵盛安收拾饭桌,洗碗,然后进房间和家人聊天。 “镇上重建工作很顺利,我听我一个同事说,镇上好几家工厂也恢复生产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对了我还遇见了王家乐!” 终于听见花城那边熟人的消息,乔诵芝还挺激动了,所谓他乡遇故知,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她忙问:“那他们还好?” “说是过得还行,他们一家是跟着军队和花城领导们一起来的,路上好几万人呢,我问了一下时间,就是我们住在秋叶村那时候的事情,当时叶长天他们出去砍柴,路上不是说遇见了一队超级队伍么?就是王家乐他们了。现在他们都住在镇上,领救援物资,自己家人也有找工作,日子过得去,他们很好奇我们怎么能住在新社区,我就提了两句,让他们买房落户,不然的话以后坪杉镇可能要跟秋叶村一样。” “我听陆平说,现在镇上的房子也好贵的。”邵父说,“不容易买,我们运气实在好,早早落户秋叶村,也不用像别人一样花大价钱买房落户。” 邵母看向乔青青:“都是青青聪明,多亏了青青啊。” 乔青青淡笑摇头,转移话题:“王奶奶身体还好吗?” “王奶奶没了,小区着火那天,我们离开清辉大超市的时候,王家人不是还在休息么?后来休息好,才发现王奶奶一睡不醒,是在睡梦中没了的。” 乔青青愣了,随机叹气:“睡梦中走了……也好,少受罪。” “他们全家和隔壁陈家后来去了图书馆,就是在那里跟王家乐重逢的,他们跟我说,金源小区全烧没了,附近几条街也陷入火海,直到烧无可烧才停下。” 听到这里,大家心情都有些低落。 乔青青侧头,看见窗帘的缝隙里有光。 “太阳出来了。” 乔诵芝站起来:“那回去睡觉,青青,盛安回来了,你就和他回七楼睡。” 回七楼后乔青青先开空调,邵盛安将七楼逛了一下,检查窗户。 “是不是老鼠爬上来了?我刚才就发现六楼的窗户都多钉了一层木板。” “对,你那边睡觉环境怎么样?” “就那样,一般般,睡觉的时候门窗关紧,老鼠进不来,就是满屋子是臭汗味和臭脚丫的味道,闻习惯了就还好。” 夫妻俩躺床上,享受着难得静谧悠闲的相处时光。 “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错,如果没有你说的永夜的话,我觉得以后能够恢复正常的生活。青青,这也许就是大自然最残酷的地方,人类在一次次灾难中重新站立,比如现在农科院研究耐高温作物,挖深水井等等对抗炎热,但它总要再来个当头棒喝,到时候永夜一来,那些作物是不是又作废了?” “对,到时候专家们又得研究无光照作物项目,太阳能发电机没用了,基地又得研究风能发电。”乔青青侧躺着看他,“我提前跟你说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绝望?” 邵盛安思考了一下,摇头:“倒也不是绝望,就是偶尔……想爆粗口,骂一句这贼老天到底想要干什么,还要不要人活了。” 乔青青眼角堆满笑意。 “不过气归气,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邵盛安摸她的脸,“我们多攒点物资。” “好。” “对了我今天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市场要开放了,地点就在新社区和坪杉镇的交界处,到时候如果我不在家,你想去的话就让爸陪你去,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出发。” 乔青青点头:“我知道,我已经跟爸说好了,让他好好养伤,等伤好了陪我去市场。” 十三天后,市场正式开放,消息传遍新社区。 随着市场开放消息传开的,还有中断物资援助的通告。 前者引发的讨论热度,瞬间被后者所碾压,到处都要咒骂声,抗议声,还有人要去游行。 “小心点,早点回家。”平安社区20栋楼下,乔诵芝叮嘱乔青青照顾好邵父,“你公公伤才好不久。” “亲家母放心!我现在好得很!”邵父大声笑,示意乔青青上车。 邵母往三轮车上多加了一个坐垫,皱眉,“会不会太颠了?我听说市场好远的。” 乔青青忙说:“不会,这样坐就很舒服了。那我们出发了,一定尽早回来!” 邵父启动摩托车三轮车,乔青青挥手跟她们道别。 新社区这边并不是所有路都是水泥路的,有些土路非常颠簸,扬尘又大,乔青青跟邵父戴上口罩才觉得舒服一点。车灯摇摇晃晃地照着前路,乔青青坐在车后面,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电视里坐牛车进城的小孩,就这样把自己逗笑了。 邵父坐在前面听见笑声,口罩下的脸也在笑。他想,青青还是个小女娃呢,出去玩就高兴成这样。 “青青啊,一会儿我看有没有卖吃的,爸给你买!我们就当逛夜市。” 乔青青高兴应下:“好啊!” 三轮车上,其实没有什么东西,除了乔青青就是两个大竹筐。 竹筐里放着一些穿旧了的衣服,洗得发白的被单,用旧了的锅碗瓢盆,自制的几瓶药酒。 装这些东西时,邵父他们都觉得不解。乔青青解释了一下,他们才隐隐明白她的用意。 路上遇到的同行人很多,等距离目的地越近,甚至开始堵车了。邵父觉得新奇,堵车心情还挺美的,觉得这是有人气的表现,热闹好啊,市场要热闹起来才是市场嘛。 抵达目的后,乔青青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说是集市,但根本没有铺子摊位这东西,放眼看去,就是一大片平地,想要摆摊的人直接找一个空地席地坐下,就算个摊位了。 这个地方,上辈子也是集市,乔青青也来过很多次,不过那时候这里已经规划好了,十分有秩序。 “青青哎,这里行不行?”邵父找了个人少一点的地方。 “行,就这里!” 三轮车停下,邵父将竹筐搬下来,乔青青拿出一块帆布铺地,两人将东西拿出来一一摆上。 摆的过程中,邵父不停打量周边,赞叹道:“青青,听你的果然没错,一路过来我看见大家也就是这些东西,都是摆些旧东西,好东西很少有人摆,就前头那儿,十几个小年轻长得那个壮实啊,竟然卖烟酒和汽油!我们普通人还是得卖些普通东西啊。” 见他彻底明白过来,乔青青就放心了。 他们的摊位很普通,像一滴水融进海洋一样,这片市场里大多数人都跟他们一样,拿出自家用不上的东西出来交换。旧衣服都算好的了,有的摊位上直接摆的就是破布片,摊主也能说会道:“这年头衣服不是坏得快嘛!你看我家这些布片,什么颜色什么花纹都有,拿着往衣服裤子上破的地方一补,多好看啊!看看,我这儿还有加菲猫图案和青蛙图案的,保管小朋友喜欢……” 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叫卖砍价的嘈杂声,身处这人世间,乔青青深感怀念。 “你这个药酒怎么卖,能管用吗?” 她家的摊位也有人问价,乔青青点头:“能使,我还会一点医术,你是哪里受伤了吗?买我家药酒送诊断。” 来人扫视她:“你真的会看啊?喏看一下,我这个胳膊痛好几天了,搬东西的时候好像扭到了。” 乔青青就给他看了一下:“是扭伤了,我给你按一下,你别动。” 按了几下后,那人甩甩手:“嘿,还真的好多了。” “你把药酒买去,回家倒一点在手心,搓热了后再按到不舒服的部位,早晚揉个两三次,两天就能明显见效。” “怎么卖啊?” “食物,能吃的就行,或者黄金玉石。” 男人又嘿了一声:“就这瓶玩意要黄金?傻啊我。”他站起来就走,乔青青也不阻止。 市场上人越来越多,虽然有路灯,但还是显得昏暗。就算是不为买东西,冲着这里开了路灯,也多的是人愿意过来凑热闹。 “你去旁边逛逛,想买什么就买,我看摊子就好。”邵父说着将一袋米塞给乔青青,“拿着去买你爱吃的。” “好,那我去看看,爸你有事喊我。” 乔青青到处看,路过众多摊位,来到卖烟酒的那个摊子。 这个摊子足足有十八个男人看守,各个看起来都很不好惹,问价的人也有,但只要一听那些人只收黄金就却步了。 乔青青跟着人群在旁边观看了一会儿,没有上前去,转身去看其他摊位。市场上几个大型的摊位都被乔青青考察了个遍,她将信息默默记在心里,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回到摊子上,邵父问她:“怎么什么都没买啊?前头我看见有人在买棉花糖,你买一个吃嘛。” “我不爱吃棉花糖,爸,我陪你一起看摊子。” “哎呀别省,咱们好久才出来玩一次,要开心一点。” 乔青青笑着说:“知道了爸,下回看见喜欢的我一定买。” 市场热闹极了,凌晨四点半时路灯熄灭,这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广播提醒众人提前收摊归家,避免被烈日直射。 这一晚,乔青青家的摊位什么都没能卖出去,但两人的心情都很好。回到家里,邵父跟邵母他们绘声绘色地讲述集市的热闹,听得他们三人心生向往。 “今晚爸你带他们去玩一玩,我在家看家就行了。”乔青青笑着说。 于是当天晚上,邵父他们又去了一次,乔诵芝还带上了她的发夹,为了衬托发夹的美貌,乔诵芝还裁了一块木板,木板用粉色的毛线缠起来,她说:“到了那里,我就把发夹一个个放在这块板上,你说能好看吗?” 乔青青毫不犹豫点头:“一定好看,咱们家还有灯,到时候把灯放在这块板旁边,让灯光把发夹衬得更好看。” 回来后,乔诵芝一脸喜色,说是全部卖出去了! 乔青青有些惊讶,她妈的手艺她很清楚,做的发夹的确精致好看,卖得出去并不奇怪,可怎么能一次性全卖出去了?除非—— 邵母兴奋地解释:“遇到一个大单子,来了一个看起来是富人家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的可漂亮了,身上还香香的,她开口就要全部买下,身边还有保镖呢!也没有讲价,那姑娘看完就走了,保镖留下来付钱,你看,这就是付的钱,大米呢!” 乔青青看着地上一袋二十斤装的大米,被他们感染得也展露笑容:“那今晚可真是大丰收了,妈,我就说你的想法一定能行的!” “也是运气好,正好遇到这么一位贵客,我要努力多织一些,到时候攒一起再到集市去卖。” 邵母忙说:“我帮你分线,对了我还可以帮忙裁夹子,我之前看青青做好像不难,我来学。” “那感情好,那我可以偷懒了。”乔青青笑眯眯的。 “你弄那些蟑螂药粉就很累了,正好你爸身体好了,我能腾出手来了。飞飞他爸,要不你别去做环卫工人了,我真怕你再出事,你的力气更大,要不你来切木头做夹子,我来跟亲家母学钩蝴蝶结。” 邵父不同意:”我那份工工资稳定,我舍不得放,放心,我以后一定小心,除了地面哪里都不踩,以后一定不踩坑的。” 他坚持要去上班,乔青青也没有办法。 一天后,邵父的病假全部结束,上班两天后带回来自己的工伤补偿,一袋米一桶油,还有一条五花肉。 五花肉啊,他们来到秋叶村后,领到的物资里就没有出现过新鲜的肉! “今天统一发放工伤赔偿,上头专门接我到城建局去领的呢,还拍了照片,市长给我们握手,特别客气呢!”邵父红光满面,上一次这么欢喜还是小儿子结婚的时候呢。 “这猪肉是煮熟的?” “是啊!刚煮熟的,说是怕我们拿回来的路上坏掉了,哎呀市长真贴心,好人啊。我这个还算少的,有一个人伤得比较严重,到现在还没办法站呢,补偿的就是一条猪前腿!” 邵母哇了一声。 “不过我也不羡慕,伤得那么厉害,哪里是一条猪前腿补得回来的嘛?我今天能见到市长,能跟市长握手,这更让我高兴啊!” 乔青青就问:“是哪个市长啊?” “罗市长!对了,我还看见叶村长的儿子,你们说力气特别大的那个,他还对我笑呢,哎高兴啊,我真高兴。” 乔青青也为他高兴,过日子嘛,高兴最重要了。 家里跟过年一样,邵父让乔青青将这条肉收好:“等盛安回来啊,我们再来吃这条肉。” “好。”乔青青应下。 八公里外,坪杉镇。 邵盛安抓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汗,外面同伴齐鸣在喊:“装好了吗?好了就出来,下班了!吃饭!” 他高声应了,抓紧时间做完剩下的工作,擦擦手出去和同伴汇合。两人结伴去食堂吃饭,今天吃的是八宝饭,馒头和一份肉片熬青菜。 “这几天的伙食怎么这么好!”齐鸣感叹,快乐地领自己那一份,催促邵盛安快一点,还教他,“那个馒头大,拿那个!” 两人开开心心地找了角落坐下,有相熟的电工结伴过来,大家热闹地一起吃饭。 吃饭自然要闲聊,聊聊工作,再聊聊伙食。 一个电工说:“你们知道为什么最近伙食变好了吗?” “听你这个意思,你知道啊?” “说说嘛,我好奇死了,是后勤换领导了?” 邵盛安大口咬馒头,边拒绝边竖起耳朵听。 “那我可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别的,我有亲戚在行政区那边上班,说是之前出事了,就新建成的新社区那儿,井盖出问题了!摔坏了好几个人呢。” “嘶,真的假的啊?” “这个我听说过,我家旁边就有人摔了,然后呢?” “然后啊,上头就开始查了啊!听说查出来好多井盖质量不达标,外面那层是水泥,结果就薄薄一层,里面连一根细钢筋都没有,全是木头!你说这鬼天气这么热,井盖那样做能成嘛?这不,新社区才建成多久啊?井盖就晒坏了,人踩上去跟踩饼干似的,井盖崩一下就坏了,踩上去的人不就哗一下往里掉么?” 电工们齐齐露出吃惊的表情,爆料的电工很有成就感,接着说:“井盖出事,上头就得查嘛,查来查去,扯出好几条中饱私囊的贪虫呢,听说市长很生气,最近都在严查,我们这里也就跟着沾光,伙食也好起来了嘛。” “原来是这样,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我就烦这个,这叫发国难财啊!简直丧良心!一定得好好惩罚他们才行!” 邵盛安听完,若有所思,然后随意问了一句:“我听说现在咱们基地有两个市长,你说的是哪个市长啊?” “啊?啊,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听到的就是这个。” “两个市长我知道,听说一个是熙城市长,一个是从花城来的市长,你们说两个市长会不会打擂台啊?” “咳咳,这个我们就不聊了,哈哈吃肉吃菜!今天的肉真不错,我吃着觉得特别新鲜,来来来,都吃饭哈!”齐鸣忙招呼。 大家反应过来,嘻嘻哈哈地转移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早呀! 第74章 第 74 章 时间过得很快,邵盛安在镇上的工作终于接近尾声。 离开镇上那一天,他收拾好行李,齐鸣还没有好,他就到外面闲逛打发时间。 “抗议抗议!基地房屋分配不公平!我们要公平!我们要正义!” “坪杉社区也有我们的一份!凭什么赶我们走!这不公平!不公平!” 到了外面,他远远就看见一队游行队伍的身影,他们举着牌子和横幅,大声喊出自己的诉求,西下的太阳在他们身后,晚霞拖出长长的瑰丽裙尾。邵盛安看过去,好像仍被那落日余晖所刺痛,眼睛忍不住眯起来。 这群游行者横过广场,穿过大街小巷,口号声从高昂变得嘶哑。 邵盛安远远看着他们的背影,能够感觉到他们的愤怒和绝望。 回到宿舍,齐鸣看他出去时候高高兴兴的,回来却沉着脸,问他怎么了。 “我遇到游行的队伍了。” 齐鸣明白了,叹气:“这也是没办法嘛,你看,我就是本地人,我家在一楼,之前被水淹了之后我们全家都被救到了叶山上避难,等水退走,我们也没走远,想着叶山附近比较安全就留在山下的村子了,后来几个村子被改建成新社区,我们一家不也被迫搬走了么?虽然有点难过,不过也能理解嘛,那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所以我们全家就搬回镇上了,结果镇上的房子被别人占了,到现在还没有收回来呢,现在我们一家住在别的屋子里,我都怕哪天房主人回来要收房子,到时候我们还能去哪里?所以现在上头要清查房产,我其实很高兴,至少我们可以回家了……至于住了我家房子的人,上头肯定会有安排的,现在他们这么激进地搞事情,我怕不会有好结果。” “有些人,之前在新社区建成后就被迁过一次了,这是第二次,情绪激动也能理解。” 齐鸣说:“可是还是有地方能住的,与其闹事,不如赶紧去找新的地方。” “然后再次被迁走么?” 邵盛安摇头,想起了昨天幸存者基地新政府到坪杉镇发布的好几份通告。 一是宣布将坪杉镇正式纳入幸存者基地,更名为坪杉社区,二是宣布进行户籍清查,望本地居民携带户口本身份证房产证或者其他证明户籍的材料,到户籍处核查更新信息,提醒外来避难者到户籍处办理临时户籍信息,配合城建管理。三是进行灾后废弃房屋清查,所有幸存者都需要携带房产证或者其他证明房产归属的材料到房产局登记,尽快解决这些日子以来原户主与后来避难者对房产归属的争夺纠纷,在保障原户主权益的基础上,同时做好对外来避难者的安置问题。 那三份公告他看过,通告密密麻麻,其实简单来说就是确定当地居民或者在本地有房产的人的权益,如果有一套房子的主人在灾中避难离开,现在这套房子被其他人占领,那么在原主人回来后,这套房子就应该归还原主人,借住的人得离开。 他明白上头为了重建秩序的决心,秩序需要大多数人共同维护,所以上头很看重当地人,之前建设新社区时,就对原秋叶村等几个村子的村民照顾周全。那些村民对那片土地有极强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又因靠近叶山,服从性也强。 原村民,加上后来迁入的“新村民”,新社区开启之后,发展很平稳,这也是邵盛安敢放下家人出来打工的原因,林明勇那些人,不是富商就是有背景,新社区是他们新的战场,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去维护,所以邵盛安认为新社区是目前最安稳安全的地方。 现在,坪杉镇也被列入基地范围了,上头想要复刻新社区的成功,邵盛安觉得这次有些难。 叶山驻扎着军队,似乎也掌握着一大批物资,从天灾到现在,在叶山保护下的城镇村落伤亡比较小,叶山甚至还有余力支援最近的花城。幸存者们向往叶山,围绕着叶山生活,这里的人员构成特别复杂,后来又有花城的幸存者大批前来…… 乱世之中,没有人愿意像浮萍一样飘摇,大家都渴望安定。外来避难者失去家园和财产来到这里,却在新政策下失去住所,心中彷徨不安。 通告上说会做好外来避难者的安置问题,那是怎么安置?让他们迁到县里,还是市里?基地的核心是叶山,距离叶山最近的新社区才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伊甸园,没有人愿意远离叶山。 见邵盛安出神,齐鸣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也都是普通人,想再多也没有用的,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们的生活也不好过啊,我儿子也二十一岁了,这年头的小年轻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最惨的是他还谈恋爱了!上回我回家的时候,我老婆跟我说他还偷偷带女朋友回家过夜,我老婆说都害怕那女孩会怀孕,让我提醒我儿子,唉换做以前我还真的挺乐意当爷爷的,现在这世道,我哪里敢哦!养不起,养不起的!” 邵盛安收回思绪,他知道齐鸣说得对,他们都只是浩瀚大海里众多小浪花中之一,顾好自己的家庭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收拾好了?绑上我的单车,我先送你回你家。” 齐鸣就喜欢邵盛安的性子,体贴周到:“到我家住一天,天就快亮了,你在家睡一觉,等傍晚再回新社区。” “不用,我骑单车速度很快的。” “好,那也不要骑太快,别半路轮胎爆了。” 齐鸣这张乌鸦嘴哦!邵盛安的单车轮胎还真的半路爆胎了,骑起来颠簸得要命。路上的行人颇多,很多都是跟他一样,从新社区过来镇上上班的工人,大家大包小包,背着行李和结算的工资,辛苦又快乐地往家的方向赶。 一队巡逻治安队从他们身边经过,鹰隼般的眼神扫视过每一个路人,让一些眼神鬼祟的人不敢多看,逃避地躲开视线。 今天是工人们结束工作返家的日子,上头很重视工人的安全,怕工人们携带大量物资会遇到劫掠,因此调派治安队重点巡逻从镇上回新社区这条路。 “嗤。”邵盛安又听见一声气声,后轮胎也爆了。他叹一口气,下车推行。这车倒是还能继续骑,他也不是受不了这份颠簸,但他心疼车,怕继续骑下去车破损太严重过早报废。 他推着车走在人流中,治安队手上的照明灯将前路照亮,他顺着光的方向往前行,心中想着,青青今天有去市场摆摊吗? 四公里外的新社区集市里,乔青青忽然想要回家。 “要不今天就提前收摊?” 邵父以为她累了:“好啊!今天生意还挺好,我们早点回家去。” 三轮车车头上绑着照灯,邵父认真开车,乔青青靠着竹筐坐着,她能够看见市场的方向的灯光如繁星散布。她想,盛安那边的工作应该要结束了,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来这里摆摊,盛安还没有来过集市呢。 他什么时候放假呢? 他们朝着彼此靠近着,如同过去每一个日夜,等到永夜侵袭,他们也将彼此依靠,永不分离。 末世第五年秋,幸存基地开展第n次灭鼠行动,行动再次大获成功,但所有人都知道再过一阵子,这该死的老鼠又会卷土重来,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它们怎么这么能活,这么能生! “集市上的烤鼠摊越来越多了,我是不敢吃,看着害怕。”乔诵芝说。 “闻起来挺香,不过我看过他们宰杀,老鼠肉红艳艳的,肉里面还有好多白点,看起来好吓人,我们运气好,这时候还能吃上新鲜肉。”邵母揉着盆里的板筋肉,她在里面加了盐巴、味精、胡椒粉、蚝油和淀粉,揉一会儿后她就停下,将这盆肉放到房间里腌入味,房间里有开空调,不怕肉坏了,等腌入味再来炸酥肉。 乔诵芝削好土豆皮正在切土豆丝,邵母看了一会儿笑了:“还是你的手比较巧,我就不行了,切土豆从来都切不来这么细的,就像织围巾织毛衣钩蝴蝶结,你都教过我,我做的就是差一点的。” “土豆切多大都一样的,煮熟了味道都好吃。”乔诵芝绕开织毛巾这个话题,问她土豆要不要加辣椒? 邵母还挺喜欢吃辣椒的,就是怕上火。 “那就做辣炒土豆,上火怕什么,让青青煮点降火的来喝就行了。”乔诵芝笑着说。 这是普通平凡的一天。 乔青青在七楼次卧药房里熬药膏,房间里亮着灯,熬煮药材散发的烟气弥漫整间屋子,顺着窗户的缝隙钻出去。 这是普通的一天晚上,对习惯了昼伏夜出的幸存者基地民众来说,这一晚实在乏善可陈,跟以前每一个夜晚一样,白天残留的温度从地面蒸腾起来,将夜晚的空气烘得仍带着热度。 汗水,口渴,炎热带来的精神疲乏…… 一切都没什么不同。 一开始时,乔青青跟其他人一样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专心地熬煮药膏。她前几天在集市上淘到了几样药材,药材保存得不好,但还残留了一点药性,她就全部买了下来,打算全部熬煮成药膏。 烟气钻出窗户,丝丝袅袅地在黑暗中向上升起。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色雾气缠绕上它们,两者融合一体后,白色的体积逐渐增大,到最后乔青青停止熬煮药膏了,外面的白气仍在膨大,扩散,然后彻底占据黑夜。 发现不对劲时,是半个小时后。 乔青青将放凉的药膏分装好,忽然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她将药膏收好,开门去六楼,刚打开门,喉间的痒意更浓,她不停咳嗽。 这栋楼里,其他人家里也传出了咳嗽声,咳嗽声此起彼伏在楼道中回响。 乔青青的脸色大变。 她回屋拿手电筒,掀开窗帘朝着窗外照去。窗户被木板钉住,只有木板间的缝隙用来通风透气,手电筒光从缝隙穿出去,乔青青靠近窗户,眼睛盯着木板缝外。 在灯光之下,她看见了缠绵厚重的白色雾气在窗外流动。 “毒雾——”乔青青喃喃,又提前了。 她将窗帘唰地合上,然后冲下楼。 乔诵芝咳嗽着给她开门:“不知道怎么了,全家都突然咳嗽起来,喉咙痒得要命,咳咳!” 回应她的是一个朝她脸上压来的口罩。 “妈,别动,我帮你把口罩戴好。”乔青青闷声说,将口罩的两根带子挂到她妈耳朵上。 乔诵芝眼睛透出迷茫:“怎么了这是。” “空气现在有问题,妈,你先关门。” 乔青青进屋,如法炮制地给邵父邵母还有邵盛飞都戴上口罩。 “坐着,平缓呼吸。” 几分钟后,他们的咳嗽都大为好转。 “这是怎么了?”邵父问,“我也没有闻见有人烧奇怪的东西啊,怎么喉咙刺挠得慌。” “外面起雾了,那些雾好像有点问题,盛安去打水还没有回来我得去接他。”乔青青交代一声后出门去。 到处都是咳嗽声,乔青青奔跑着气喘着,跑下六楼朝着深水井的方向去。 她跟一些居民擦肩而过,手电筒的光到处照,她急切地寻找邵盛安的身影。 “青青?咳咳,出什么事了咳咳,怎么这么着急。” 邵盛安的声音出现在旁边,乔青青转头看去,松了一口气,上前去给邵盛安戴上口罩。 “你坐这里干什么呢,我找不到你吓死了。”乔青青感觉到胸腔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她蹲到邵盛安面前,把手搭在他膝盖上,“怎么不回家?” 邵盛安苦笑,弯腰摸摸自己的脚踝:“刚才有人打架,我被挤了一下一脚踩空到水沟里了,脚扭了一下。” 乔青青先检查邵盛安的脚踝,一按邵盛安就吸气。 “走,先回家。” “咳咳,青青,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阶段来了?刚才开始就好多人在咳嗽,咳咳。” “你先别说话,回家再说。”乔青青扶着他站起来。 “这桶水——” 乔青青无奈,仰头喊:“爸!爸你下来一下!” 过了两分钟,邵父下来了,他将邵盛安接过去,乔青青提着水跟在后面,三人一起上楼。 到处都是咳嗽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等到了家把门一关,乔青青先给邵盛安处理脚踝的扭伤,冰敷后将新制成的药膏厚厚涂一层上去,再用纱布厚厚包起来。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好像所有人都得了咳嗽的病,我以为就我们家咳嗽,结果下楼这一路每一层都有人咳嗽,听起来好吓人啊。”邵父的眼睛中透出惊疑。 “爸,你下楼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好像起雾了。” “有、有啊,好奇怪啊怎么会有雾,这个季节也不对啊。” 邵母说:“这几年天气就没有不对过!青青啊,你是说雾有毒吗?” “应该是,我们小心一点戴好口罩,暂时不要出门,看政府那边有没有说法。” 乔诵芝搓搓手臂:“我怎么觉得有一点冷。” “空调开太低了吗?”邵母听她这么一说,也后知后觉感受到冷意了。 “没有,跟平时一样的,就开二十六呢。” “把空调关了,热的话开风扇。”乔青青找到遥控器将空调关掉,不过风扇一开,乔诵芝他们还是说冷,干脆就把风扇也关了。 “好像降温了,室外温度计呢?我看看多少度。” 大家看着桌子上显示的十八摄氏度面面相觑,乔诵芝终于想起来女儿说过的话。她无法控制将目光投注到女儿身上,乔青青感觉到了,朝她点头。 “气温正常了!”邵父又惊又喜,“现在是秋天啊,这个温度多正常啊!” “老天爷,我都两年多没有见到这个红线落下三十度了,现在竟然是十八度吗?” 邵盛飞不懂这些,他只嚷着冷。 “厚衣服都在我这里,我来拿。”乔青青拿出一大堆衣服,衣服看着多,其实分摊到每个人身上就不算多了。 “先凑合着穿,明天我再整理一下空间,把秋冬的衣服和被子拿出来。” 大家都换上秋装,乔青青穿了件长袖加薄外套,邵盛安和邵父不怕冷,只穿了一件长袖,邵母和乔诵芝直接穿上毛衣,邵母还要给邵盛飞穿毛衣,邵盛飞不愿意:“够了够了,不冷啦!” “刚才你不是说冷嘛,再多穿一件——好好,不穿就不穿,臭孩子!”邵母放弃了。 在十五分钟内,高温异常天气结束,气温回落至正常秋冬范围。 但奇怪的白色雾气也悄无声息地在黑夜降临,在太阳照常升起的那一刻,仍顽固霸道地扩张着,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明明昨天,白天大家根本无法外出,往窗外看一眼都觉得会被炽烈的太阳光线刺瞎眼睛。 可恨这贼老天就是不让人好看,前几年先是大降温,这两年又大升温,热得人险些变成咸菜干,结果现在又起雾了!之前是太阳光太猛烈,白天太亮了,现在则是到处都灰蒙蒙的,让人瞪大眼睛却跟瞎子一样,五步之外就看不见人影,这是在搞什么! 视线受阻暂且还算小事,随着浓雾出现,呼吸道疾病也汹涌袭来,医院涌入大批剧烈咳嗽的患者,几乎每个人都在咳嗽! “从脉象看,你并没有呼吸系统方面的疾病,我没办法开药。” 平安社区20栋六楼,在浓雾出现后一个小时内,乔青青接待了好几拨同小区的熟人患者,都是来看咳嗽的。 “那你随便开一点,咳咳,清热解痰的也行,咳咳,我真是咳得受不了了!好像有虫子在我喉咙里爬,咳咳我就是想咳嗽。” 乔青青摇头:“我的药也不多,不能这么随便乱用,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听听我的建议,你回家去不要外出,没有口罩的话就用衣服自制,多裁剪几层,隔着口罩呼吸,然后尽量少说话,情况应该能减轻。保证?我没办法保证,不过我家人都是这么做的,我自己也一样,你听见我咳嗽了吗?是不是很少咳嗽?回去试试看!” “哦,哦!咳咳好咳咳,知道了谢谢咳咳!” 关上门后乔青青咳嗽了两声,邵盛安走过来,皱眉道:“写张纸贴门口,这么一遍遍开门我怕你吸入太多——” “咳咳,别担心,我戴着口罩呢。”乔青青小声说,“我跟你说过的,这东西要到一定量才会死人。不过你的主意也不错,我写一张纸贴外面。” 提醒戴口罩的提示挂出去后,乔青青就不再开门了。 家里听她的建议,已经在窗户上多钉了三层窗帘,屋里空气有点闷,再戴上口罩更觉得憋闷。 邵盛飞总想摘口罩,被邵母制止了好几次,乔诵芝提议:“给飞飞看电视,分散他的注意力。” 太阳发电机的蓄电池还有电,但显然如果浓雾天气持续下去的话,太阳发电机又将再次失去作用,想要用电就得用燃油发电机了。 电视开起来,邵盛飞专注看电视,也就不折腾口罩了。 “不怪飞飞想要摘掉口罩,我戴着也觉得好不舒服。”乔诵芝叹气,她想起了之前小区着火,他们一家步行来熙城的往事了,那时候他们都穿着防护服,当时是真的又闷又热,如果不是防护服里塞冰袋降温,真是熬不下去。来到熙城后,他们就没有再那样防护过了,结果现在又得戴口罩,屋里空气不流通,闷得人头晕,这世道就是不让人好过啊。 邵母清清喉咙:“喉咙里好像有东西在爬,怪不舒服的。” “应该是雾里有坏东西引起喉咙的炎症了,不过青青说不用吃药,应该没问题。” 听着她们的对话,邵盛安看向乔青青,乔青青对他摇摇头,眼神安抚。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75章 第 75 章 旁边,邵盛飞才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困了,不停打呵欠。 邵母也跟着打呵欠,邵父也被传染了,全家都在打呵欠,乔青青眼睛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她也觉得好困啊,平时这个时候早就睡觉了。可是没办法,现在气温正常了,作息肯定得跟着调整过来,没有人喜欢白天睡觉晚上干活,太违背生物钟的规律了。 她站起来:“我上楼去弄点药水,妈,你们也找点事情干提提神,千万不要睡,不然的话今晚睡不着的。” “知道了,那我来收拾衣服,把夏天的衣服收起来,等收拾好你下来收走。” “好。” 邵盛安跟着她一起上楼,乔青青扶他:“不用陪我,你最近得好好养,赶紧把脚养好。” “没事的,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 终于有独处的机会,邵盛安迫不及待地问:“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毒雾天气吗?” “对,这段时间持续不会很长,我记得上辈子也就一年的样子,不过可把我们折磨得够呛。我们囤的口罩对毒雾里的虫子很有效果,这一次应该不会那么痛苦——” 邵盛安见她说得有些迟疑,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乔青青也无奈地笑了,“好,不管多还是少,只要想起身体里现在就有虫子在钻来钻去了,我就觉得恶心。” 没错,这浓雾里有虫,它会跟随呼吸最先入侵人们的呼吸系统,引发咳嗽,然后进入体内,钻进脏器里,最先进入肺部,然后是其他内脏,它们还会爬进血液里,吸取人体的养分繁殖,将人体当做温床,顺着血管爬遍全身。 干咳只是最轻微的表现,然后肠胃开始最先做出反应,腹痛腹泻,期间咳嗽不会停止,直到咳嗽出带血丝的痰,你会觉得肺部像破损的风箱一样,每一口呼吸让你痛苦难当,最后会咳出一些被啃食坏掉的脏器碎片。 当然了,那个时候你也还不会死,你只会感受到万虫钻心的痛苦,觉得胸口痛,肋骨疼痛,坐着不对,躺着不对,什么姿势都无法让身体舒服下来,吃不好睡不着,然后在精神万分惶恐中感受到身体不停变得虚弱。 “浓雾里的神秘虫子,短期内致死率并不算很高。”乔青青说。 邵盛安却指出最重要的一点:“长期的话,致死率就很高吗?”都吐出脏器碎片了,人还完好吗? 乔青青叹气:“我清楚记得,最开始几个月里,我附近没有人死,虽然活着比死了强不了多少……后来不知道过去多久,反正几个月,开始有人死掉了,我那里是棚户区,管理非常混乱,外面的人进来肯定迷糊,但我们住在里面,不说对整个棚户区都了如指掌,至少对自己周边的邻居还是比较熟悉的,几个月后我隔壁一个大叔就死了,他死的那天中午咳嗽得特别厉害,一秒钟都没有停过,咳了一整个中午,最后吐出了很多像肉的脏器碎片,然后死掉了。” “口罩——” “口罩能够有效阻隔雾气里的虫子进入我们的身体,如果完全不戴的话,我们呼吸的时候雾气里的虫子会大量进入我们身体里。上辈子我没有口罩,但咳嗽太难受了,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怀疑突然出现的雾气有问题,所以剪了一件衣服,缝了一个有五层布的口罩,后来咳嗽就减轻了很多,很快上面的专家也研究出来了,说浓雾里有虫让大家戴口罩,可是人不可能永远戴口罩,我们得吃饭,得喝水,一摘下口罩,那些虫子就会扑到口鼻里,不管门窗堵得再严实也没有用,总要留出一条缝隙呼吸的。”乔青青叹气,“所以戴口罩只能减慢体内虫子入侵的速度,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直到专家们研究出来打虫药。” “打虫药?” “对,会有打虫药,吃下后会非常痛苦,最后通过排泄排出虫子的尸体。”乔青青像是想起什么画面,眼睛快速眨了眨。 她没有细说,邵盛安却也想象得出来那副场景。他苦笑:“有打虫药就好,不然的话人类就要全军覆没了。” “在打虫药研发出来之前人们只能受罪,等吃下打虫药,身体的损伤也已经造成了,我已经准备好到时候我们全家去医院治疗的医药费,到时候再说!对了,食物危机也要来了,雾气这么弄,阳光都看不见。” 邵盛安叹气:“这还要不要让人活啊,植物生长需要阳光,高温这两年来,农科院好不容易才搞出抗高温的作物,这又一朝回到解放前。” “浓雾之后是酸雨,酸雨才是真正毁灭农业的危机。”乔青青干脆一次性将她经历过的都介绍一遍,“酸雨也持续了半年多的样子,之后就是永夜,太阳消失,再之后是地震……地震之后,我觉得还没有到尽头。” “我们已经一起闯过好几关了,后面的关卡,我们也要有信心。” “浓雾和酸雨,我并不怎么担忧,我怕的是后面的大地震。” 不是因为她死于地震,她并不畏惧死亡。 她恐惧的是那种毁天灭地的绝望,她不知道自己和家人是否能一起逃脱。 “不要害怕,在大地震之前我们可以给爸妈他们进行地震逃难演练,我们尽量一起逃走,如果真的运气不好我们分散了——青青,不要怕!分散了也不要怕,只要能够活着,短暂的分离不算什么,只要活着,就总会有重逢团聚的那一天,你要相信我。” “……好。”乔青青看着他的眼睛。 邵盛安继续说:“等到永夜降临之后,我们每个人随时随地都要带着物资包裹,里面的物资你来安排,我相信你可以在包裹里安排好所有震后的生存物资,这样即使我们分开了,我们每个人都能得到最大的生存机会,日后就一定能重逢。” “……好。” 邵盛安摸摸她的头:“就只会说好么?” 乔青青靠在他身上:“那不然说什么。”她发出一声叹息,“先着眼于眼前的难题,可惜我不知道杀虫药是怎么做的,不然的话一定给研究院送点灵感。” 这场浓雾来得突然,雾气里似乎有什么有害的东西引起咳嗽,军方与政府反应很快,研究所彻夜亮着灯,后勤处开始调物资,基层社区干事也被调动起来。 基地的广播响了起来,宣布全线停工停产,号召居民居家不要外出,同时宣布雾气中有不明成分,提议居民们不要直接吸入雾气,做好防护。 广播是浓雾出现的第二天下午发出来的,乔青青在家也听见了。 “这下好了,不然的话爸还说明天要去上班。”邵盛安松了一口气。 为了方便照应,乔青青和邵盛安搬到楼下住,两人直接住在客厅里。 饭菜是乔青青做的,她往饭菜里加了大量的白醋,煮出来的饭菜酸死个人。 “青青啊,怎么这么酸,我闻见你做饭的味道了,还以为你只做了糖醋鱼,没想到你连饭都是加了醋。”乔诵芝酸得脸皱成一团。 “醋可以杀菌,现在雾气那么诡异,我们也没办法做点什么,那就吃点醋杀杀菌。” 一顿全醋宴,吃得每个人都面目狰狞,乔青青喝一口菠菜肉丸白醋汤,自己也被酸倒牙。 吃了两天全醋饭菜,吃得邵父他们一听“吃饭了”这三个字,就觉得牙齿酸。 “可是有效果不是吗?我们很少咳嗽了。” 听乔青青这么说,乔诵芝才后知后觉:“好像是咳嗽得少了。” “难道醋真的有效果啊?那要不多喝点?”邵母惊喜地问。 乔青青摇头:“醋也不能吃多,今天就吃正常的饭菜。” 邵盛安私下问乔青青:“你说过只有杀虫药才对身体里的虫子有效果,那醋?” “这也是上辈子专家们研究出来的,醋不能杀死虫子,但能够降低他们的活跃性,延缓它们生长繁衍的速度,基地曾经用白醋喷洒整个基地,当时空气里都是醋酸味。” “但是也无法消灭它们?” “对,没办法,除非浓雾自动消失。” 听到这里,邵盛安突发奇想:“之后出现的酸雨,不知道对浓雾有没有效果。” 乔青青“咦”了一声:“你说对了,后来专家研究后说酸雨能够彻底杀死浓雾里的虫子,我看到新闻后觉得很无奈,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的玩弄。” “老天爷的玩弄?或许也可以说是老天的恩赐,不过这份恩赐来得晚了一些。“邵盛安做出乐观的模样,“这么看来,老天有时候还是会心软的,这对我们人类来说是好事嘛。” 乔青青忍俊不禁,随后一本正经点头:“你这个说法更好,我喜欢,好像未来更光明了。” 居家防护的日子里,乔青青和家人除了吃饭喝水,连睡觉时他们都不会摘下口罩。他们家的咳嗽声很少,但楼里的咳嗽声就太多了,听得人心烦意乱。 虽然她写了张纸贴在门口,但还是有病患来敲门,乔青青一次都没有开,只是隔着门让对方回去。门窗的缝隙都被沾湿的布条堵住,家里唯一的通风口就是厕所的排气窗了,不过排气窗也只开了一条缝,那条缝上还封两层布粗糙过滤一下。 乔青青努力减少家人对浓雾的接触,等待政府方面做出反应,不过她心里并不乐观。其实她一直有寄信到市长信箱里去,信件里“预言”了浓雾,以及浓雾伤害人体的本质是里面有虫子,虫子不喜欢白醋等…… 如果那些信真的引起了市长的重视,那么有效的应对措施应该会比上辈子提前展开。 整个幸存者基地彻底停摆,在紧张的氛围中,基地研究员不眠不休三天,终于从浓雾里检测处虫子的存在。 报告第一时间被送到高层,罗市长下令继续调查:“找出这该死的虫子的弱点!咳咳!” 手下出去不久又有人敲门,是秘书戴着口罩进来了,她将手头刚收到的文件放到桌子上:“市长,农场那边的数据汇总过来了,情况很不好,今年秋收很有可能——” 罗市长快速翻看一遍,熬夜工作而通红的眼睛里透出愤怒,但他深知这个时候他得稳住,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尽力抢救,浓雾里有问题,那就隔绝浓雾,需要多少技术支援就报上来,研究院会配合的。” “是。” 秘书出去,谈建岭也进来了。 罗市长捏捏鼻梁:“说,又有什么坏消息。” 谈建岭说:“医院那里已经人满为患,虽然您下达了居家防护的命令,但人生病了也没有办法,咳咳,现在几乎这个基地都陷入了咳嗽声的海洋,有的人已经咳嗽得非常厉害,不得不寻求医院的帮助。” “那就增派人手过去,把秩序维护好。口罩都发下去了?” “半个小时前已经送达,您放心,去守卫医院的军人们都会戴上口罩的。” 说完医院的事情后,谈建岭看向窗外。窗户已经被封住,什么雾气都进不来,但谈建岭的视线好像仍能通过封闭的窗户,穿过外面浓郁的雾气,看到对面楼的灯光。 “市长,于市长那边动作非常多,我刚才收到消息,他似乎要派出一批人手,打算下基层安抚民众。” 罗市长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派人下基层?他疯了吗?” 谈建岭冷静地说:“富贵险中求,这是他提高声望的好机会。” “那是在浪费手下人的命!”罗市长有些生气。 “市长,您管不到他手底下的人。” 罗市长泄气了:“于靖深能力强,什么都好,就是权欲太重了。” 谈建岭竟然微微一笑:“罗叔,您当时接纳花城的领导班子,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一起建设幸存者基地,哪里想得到是引狼入室,人家并不想做于市长,他只想做市长。” 他这样尖锐,罗市长就皱起眉头,他想了想:“安抚民众也是件好事,他想做就去做,挤一挤,送一批口罩给他们,提醒那些下基层的干事注意防护,安全为先。” 谈建岭心中叹气,但让他敬佩的,就是罗市长这样的品格。 “好,我这就去办。” “还有,物资调派快完成了,你盯着点,务必将物资送到每一户人家。” “明白,您就放心。” 两天后早上,乔青青家收到了居家救援物资,隔天下午,她又听见敲门声,外面有人在喊: “乔青青家是吗?我们是社区干事,来调研一下你家现在的情况,我们会提供一张问卷表,请挪开门缝的布条,我们会将问卷表塞进去,半个小时后我们会来回收,请真实填写您家里的情况,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于市长一定竭尽所能。” “好的。” 一张问卷表塞进来,乔青青拿起来,翻看了一下,在背面最后看见了一句“郑重承诺,坚决维护广大幸存者的生命财产权益。”落款是“于靖深”。这句话与签名是手写字迹,应该是手写后印到问卷表上的。 “我来填。”邵盛安接过问卷表开始填。 乔诵芝不认识于靖深,也许现在问她林明勇的现任老婆叫什么名字她都不记得了。她只担心外面的社区干事,担忧道:“这种时候怎么还出门,这也太辛苦太危险了。” 半个小时后,门外有人敲门,邵盛安将问卷表塞出去,再将门缝堵住。 “你在想什么?”邵盛安看见乔青青站在窗边发呆,走过去问。 “我在想,于靖深这么有野心,上辈子他是怎么失败的,上辈子每次基地领导人讲话,都没有见过他。”也是这辈子,乔青青才知道原来于靖深也曾经如此活跃过。 “管他干什么,走啦,我们看电视去。” 楼下,浓雾中射出几道黄光,于曼淑大声喊:“是小天你们吗?” “是我们,曼淑姐!” 于曼淑松了一口气,又喊了一声:“报数,人数齐了我们就走,到下一个社区去。” “咳咳咳,曼淑姐能不能休息一下,咳咳,我好累啊。” 于曼淑喉间压抑的痒意被这几声咳嗽勾出来,她重重咳嗽了几声,感觉到肺叶疼痛,胸腔闷痛,忍不住捏住胸口。 “曼淑姐,你没事?” 于曼淑抓住搀扶她的手,死命咳嗽了半分钟才停下,她感觉到嘴里的腥味,心下一沉。 “曼淑姐?曼淑姐?” 同事们担心地围着她,着急之下有好几个人呼吸一快,也跟着咳嗽起来。 “没、咳咳,没事!我没事!”于曼淑挺直腰杆,安抚同事,“走!到下一栋去。” “曼淑姐,要不你休息,我们去就好,等一下再来接你。” 于曼淑怎么可能同意? 诚然,一开始她是空降的,但她凭着自己的本事和能力让手下人信服她,直到今天,谁还敢说她走后门?她于曼淑是拥有货真价实的硬实力的。办事,那就身先士卒,做好榜样,这才是她如今被喊一声“曼淑姐”的原因。 而且,这次危机是堂哥的机会,或许应该说,每一次变故发生,都是她哥的机遇。幸存者基地发展得越安稳,她明白她哥心里的焦躁就越重,他需要舞台,需要表现的机会。于曼淑当然要全心全意,尽全力协助,这次基层调研不仅是她哥的政绩,也是她的履历,她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 “咳咳,没事的,我怎么好意思休息看你们劳累,我们是一个整体,团结一心才能众志成城取得胜利,走!” 在爬楼过程中,于曼淑觉得越来越呼不上气,胸口传来更加剧烈的疼痛,这一刻她忽然有一种惊悚感,寒意从脚板直蹿天灵盖。没有人看见,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口罩下她的嘴唇已经变成紫黑色。 “不妙了。”于曼淑这么想着,就要去摸口袋里的药瓶。 下一刻,颤抖的手抓不住药瓶,药瓶从楼梯上咕噜滚下,于曼淑低头,就是这么一低头,她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瞬间什么都看不见,随后意识猝然丧失。 砰! 她从楼梯上滚落。 爬在她上面的同事听见动静赶紧回头喊:“曼淑姐?” 没有人应答,他听见人体滚落声,心中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回身伸手去摸,可是摸不到人!他身后没有人! 那么,滚下楼的去—— “曼淑姐!” 一个小时后,于靖深在百忙中得到了堂妹的死讯,他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您的妹夫林明勇先生过来报丧,说您的堂妹于曼淑女士,在两个小时前于和顺社区一栋五楼因公殉职。” 于靖深难以置信:“怎么会!她还那么年轻!是遇到攻击了吗?”他愤怒起来,和顺社区啊,那可是基地最中心的社区之一,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那里行凶! 秘书摇头:“没有遇到袭击,林先生说,于女士应该是心脏病发作猝死,从五楼楼梯摔下四楼,同事上去搀扶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心脏病……”于靖深呢喃,对了,前两年曼淑让他帮忙找过心脏科医生,曼淑从小就心脏不好,成年后才做的手术……这几年,曼淑为了帮他,工作非常拼命,难道就是这么猝死的? 他很伤心:“让明勇进来,我跟他谈一谈。” 他们两个花了十分钟缅怀堂妹/妻子,最后擦擦眼泪,化悲愤为力量谈起正事。 “你劳累一下,把曼淑手头的工作接过来,能忙得过来吗?” 林明勇用纸巾擦眼泪,哽咽着点头:“我会努力的,那是曼淑的心血,前天我们见面的时候她还高兴地跟我说这一次的工作计划,曼淑她,一直都将深哥你的话记在心里,她很想帮上你的忙。” 于靖深感慨:“曼淑一向得我的心,如果我有亲弟弟亲妹妹,恐怕都没有她贴心,我还在想下个月推举她做城建局主任的,她的资历实力都足够,唉!明勇啊,这事你仔细办好,民众的声音不容忽视,现在浓雾逼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退,安抚民众的工作是重中之重。” “是,我明白了市长。” 于靖深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市长?也只有自己人会喊他市长,走出去别人都喊他于市长,听着特别刺耳。 “那些问卷表,把所有‘诉求’汇总起来,分类规整,比如食物诉求,医药诉求等分开整理,弄好后将资料交给我。”他要好好挑一挑,哪些诉求能够体现出他这位市长的存在感,并且能够拿来大肆宣扬,扩大影响…… 林明勇垂眸:知道了深哥。”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76章 第 76 章 又过了三天,军装战士们再次来送物资,这一次送的是十天的量。 物资里没有白醋,来送物资的战士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白醋的话语,乔青青几乎能够确定,那些预言信并没有得到重视。 早一点发现白醋的作用,也许就有人能够在提前服用白醋后,让体内的虫子减缓一点点繁殖速度。 也许就是那么一一点点,一些人就能活下来了呢? 乔青青陷入了沉思,她决定直截了当地说出白醋的作用,但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她跟邵盛安快速进行交谈,由邵盛安帮她遮掩,阻挡邵父他们的视线。乔青青给自己做好伪装,独自离开家,在社区门口拦下了一位战士。 “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如果没有必要的事情的话,请尽量不要外出!”战士停下脚步,喘着气问。 “浓雾里有虫子,咳嗽就是虫子引起的,我和家人发现吃白醋能减缓咳嗽的症状,我希望你能帮忙把这个发现报上去。”她塞了一瓶醋给这位军人,“请务必试一试!” 说完后她就跑了,雾气如同牛奶一样浓郁,她跑出几步后脱离军卡车灯的照射范围,人影立刻消失不见。 战士抓着这瓶醋,还没有反应过来。 “上车了!要赶往下一个社区了!还没上车的快一点!” 战士赶紧将这瓶醋塞到怀里,抓住战友的手跳上车。 三个小时后,派送物资的战士们换班,工作了一上午的战士们回食堂吃饭。食堂里加急封闭好了所有门窗,在通风口安装换气系统,最后再在大门后面增设一个隔离间。开门进来吃饭的人先在隔离间待一会,等隔离间的换气系统将隔离间里的空气过滤一遍后,来吃饭的战士才会推开门摘下口罩,走进食堂开始用餐。 吃着饭,年轻的战士忽然想起什么,将今天收到的民众建议告诉给班长。 他大口扒饭,含糊着问:“班长,怎么处理啊。”那瓶醋还在他怀里呢。 班长沉思:“虫子?这怎么可能嘛!” “是啊,可是那位女士的语气听起来很有信心的样子,她很认真地跟我说,希望我能够报上去,外面浓雾那么严重,她还专门跑出来跟我说这件事,应该不可能是故意开玩笑的?而且一瓶醋也不便宜,这年头什么东西都很贵的,班长,我觉得她不像开玩笑骗我。” “你知道那位女士的身份吗?” “不知道啊,就听出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声音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 “那有点麻烦了,雾里怎么可能会有虫子嘛,可能是老人家乱说的。“ “不好意思,你们在说白醋对浓雾有效吗?”旁边插入一道男声,叶长天探头,“能给我再仔细说说吗?” 叶长天直接将消息告诉给罗市长。他的力气很大,为人正直忠诚,罗市长是真的很喜欢他,有意培养他做亲信,除了历练他办事的能力,还送他到军中锻炼。浓雾袭来后,叶长天服从命令开始给居民送物资,这才会在军中食堂吃饭时得到这个消息。 他这个人有着天生的直觉,他觉得虫子这事很扯,白醋也很无厘头,但他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可以说给市长听一听。 罗市长一听就愣了:“虫子?” 他心中震惊,早在浓雾袭来的第三天,研究所就查到了雾里的虫子的存在。但可惜的是,过去好些天了,也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为了不造成恐慌,这个发现他一直压着,高层会议上都还没有透露。那个人能说出“虫子”这个词,那么白醋的消息就有可信度了。 “我知道了,这的确是一个研究方向,我会通知到研究所那边的。长天,这件事暂时别扩散开来,食堂里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有哪些,你去做好善后工作,让他们保密别外传!” 叶长天没想到随口说的一个有趣的消息竟然会让罗市长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他察觉到其中必有隐情,但他什么都不敢问,只认真点头:“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研究院紧急做相关实验,最后确定人体摄入白醋时,能够有效压制体内虫子的活性,减缓其繁衍速度。这个发现太重要了,罗市长当即拍板,恢复白醋生产车间,增设生产线,紧急生产大批量白醋。库存的白醋,则被优先供给给军方、行政大楼官员、社区基层干事…… 同时,广播也宣布了这个好消息,但广播里没有提及虫子,只说白醋有利于抵抗浓雾中的细菌,让家中有白醋的居民有序服用白醋,研究所专家建议,为了食道与肠胃的健康,每日白醋摄入量不要超过30毫升(两汤勺左右)。 听着广播,邵母惊奇:“我们运气真好,误打误撞做对了!” 邵父搓手:“多亏了青青啊,我就说多读书有好处,瞧瞧,青青这几年学医多好啊,太厉害了!” 乔诵芝正在做饭,闻言笑着说:“既然白醋有效果,那我今天多加点醋,今天喝紫菜蛋花白醋汤。” “多放点多放点,我一定多喝一碗。”邵母忙说,“我来帮你!” 空间里白醋存货充足,乔青青还拿了一些来喷门窗的缝隙。浓雾中的虫子不喜欢酸,喷下白醋后,酸味会让它们不愿意靠近。 在家里防护的日子非常枯燥,但经历过暴雨寒冬与酷暑那些年月的人,大多都是很耐得住寂寞的。乔青青一家都各自找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邵父专注照顾着家里的作物,邵母和乔诵芝又开始做发夹了,手艺不好的邵母在努力练习之下,如今的手艺已经非常不错了。邵盛飞自然是在玩耍,他经常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天灾末世后更是如此,所以对他来说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吃的饭菜很酸之外。 邵盛安的脚踝伤已经彻底好全,乔青青提议:“我们可以冒险出门一趟。” “去哪里?”邵盛安好奇。 “去集市卖醋。现在醋的产量还跟不上,醋发酵需要时间,大量供应至少还要半个月。再说了,这几年气候异常,粮食作物减产,基地应该没办法短时间内调动大量粮食酿醋,粮食比醋更珍贵,但对有经济实力的人来说,他们负担得起高价的醋,只为了让自己更安全一点,所以现在世面上白醋肯定能炒出天价。” 邵盛安觉得乔青青说得有道理:“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 浓雾后集市冷清了很多,少数摆摊和逛街的人,全都全副武装,将口鼻掩得严严实实,饶是如此集市里咳嗽声还是此起彼伏,让人听了非常烦躁压抑。 这次卖醋行动,乔青青只打算做一次。 对于囤货的欲望,乔青青从未停歇过,也许是上辈子空有空间却缺乏物资带来的巨大悔恨与遗憾,这辈子乔青青最喜欢做的就是囤货了,囤货带来的喜悦仅次于家人平安团聚。末世前她囤了大量的醋,就算没有浓雾,白醋在平时也是很好的消毒剂,她是从工厂直接订购的,20公斤装大醋桶,灌装后密封,她买了五桶,用到现在才拆了一桶,用了二分之一。 这个时候正是白醋价值最高点,最适合用白醋来交换其他物资了。 在无人处,乔青青将准备好的两桶白醋拿出来,等到了集市后夫妻俩就开始找吃得下这二十斤白醋的店铺。 乔青青有目的性地去找那家售卖汽油和香烟的店铺,在集市刚开始时还没有店铺,大家都在摆摊,她见过一个摊位有二十多个壮汉守卫,贩卖的就是汽油和香烟,看起来非常有实力。后来店铺开放,这个摊子就是最早盘下铺子的人之一,铺面很大,不止卖汽油香烟,还售卖各种食物。如果单纯买东西的话,他们只收黄金,如果想要拿东西来跟他们交换,那就拿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摊位上等值的东西随便挑。 为了这一天,乔青青提前观察了好几家店,这家店就是适合交易的对象之一。 两桶白醋放在地上,看店的大汉看过来。 “我有二十斤白醋,能跟你们换一百斤大米或者面粉吗?” 邵盛安很直接,大汉皱眉,站起来,招呼兄弟:“把门关上。” 门关上,浓雾被挡在门外,屋里的视野也外面好一些,亮着两盏橘黄色的灯。 他们检查了醋桶,确定里面的东西不掺假后对了眼神,其中一个露出个笑脸:“还真是好东西,大兄弟,你们哪里有这么好的门路,拿到质量这么好的白醋啊?” 邵盛安摇头:“一百斤大米或者面粉,换吗?” “兄弟,有点贵啊,一百斤大米酿出来的醋也不止二十斤了。” “现在政府的通告刚出来,时间就是金钱,厂里那批醋还没有出来,我这二十斤就值这么多,而且我的醋没有兑水。” 大汉不说话了。他们仓库里的白醋,全都高价被富豪那边买走了,只留下一点自用的。 时间就是金钱,时间比金钱还珍贵,富豪们再有钱,也没办法买到时间,让醋提前酿造完成。就他所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富豪正在高价收白醋…… 邵盛安低头去拎醋桶:“不换我找别人家问问。” “换!换!大兄弟不要这么急性嘛!”大汉哈哈笑:“我换!白醋现在可是紧俏货!顺子,去搬米,五十斤装那种,两袋他好带走。我看你是骑自行车来的,要不要摩托车啊?我们这里也有摩托车,五十斤白醋给你换一辆怎么样?” “不用。” 两袋大米搬过来,邵盛安拿出手持电子秤,将米袋提起来称一下,确定无误后一手一袋,将米袋扛上肩膀。 “劳驾开门。” “不坐坐再走啊?行!开门!老弟,以后还有这样质量的白醋记得再送过来,保管不坑你。” 邵盛安将两袋米放车后座上,骑上车离开。 大汉使了个眼色,另一个男人点头,跟了出去。 跟了十分钟,男人回来了,摊开手:“转了个弯就不见了,骑得真快也不怕撞墙!” “也不知道哪里的门路,这些醋是真的好啊。” “人家肯定有防备的,连脸都看不清,口罩挡着脸,头上还戴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除了知道是男的,谁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算了!给这些醋加水——加多少?这些醋浓度挺高的,就加十斤,分装一下,给别墅区那边去个口信,就说有一批特别好的白醋来了,问他们要不要。陈老板大方,单独给他留十斤!” 另一边,乔青青和邵盛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模糊的笑意。浓雾里什么都看不见,跟踪他们想要得知他们身份的男人自然不知道,乔青青和邵盛安早就有所准备,邵盛安进去交易,乔青青在外面接应。只要离开他们的视线,在外面接应的乔青青就将两袋米和单车收进空间里,再快速给邵盛安身上加了个外套,换了顶帽子。跟踪的人追来时,面前没有骑自行车的男人,只有两个迎面走来的路人,一男一女,他根本没在意。 如法炮制,进入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店铺,甩开第四家跟踪的人后,乔青青在无人处拿出自行车,骑上归家。 以后乔青青不会再来换白醋,短时间内夫妻俩也不会再来这里,那四家店铺怎么怀疑怎么查,都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看着空间里新增的大米和面粉,乔青青高兴地抱住邵盛安的腰,自行车骑得不快,风不大,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在飞扬。 “这么高兴呀?”邵盛安的声音也似乎带着笑意。 “当然高兴了,我们全家多了两个月的口粮呢!这就代表着多两个月的生机。我们这叫打时间差,赚一笔大的。”乔青青快乐地跟邵盛安计算,“我们的存粮省着点能再吃二十年呢!” 邵盛安配合着发出感叹:“那可真多啊,这不都第五年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 “因为我们一直也在赚啊,如果单方面消耗的话,肯定没有二十年了。”乔青青想了想,“就是可能,吃到最后的时候只有米饭和馒头,没有丰富的肉和菜了。现在的肉和菜好贵,我舍不得拿米面去换。” “没事,米饭馒头管饱,吃得饱就行了。”这五年多来,他们家的伙食在普通幸存者里面已经非常好了,多享福几年他已经非常知足。 “现在气温正常了,等浓雾和之后的酸雨过去,我想养一些家禽,你说怎么样?”乔青青规划很长远,空间里存放了一批鸡鸭鹅的受精蛋,还有两台全自动的孵化器呢。 邵盛安倒是不知道妻子连这些都准备了,有些惊讶:“你不是说空间不能放活物吗?” “是不能放活物,但是我想了想,受精蛋也不算活物啊,就买了些放进去试试看,没想到成功了,那些受精蛋到现在都好好的。” “我觉得非常好,到时候我爸妈一定很高兴,他们很擅长养鸡鸭,我记得小时候我家院子里就养了很多鸡鸭,我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摸鸡蛋。” 乔青青靠着他:“那以后的鸡蛋也给你摸。” 邵盛安哈哈笑。 “至于猪……就不养了,太占地方,到时候看有机会再采买一批。” 两人商量着,回家的路途就在聊天过程中飞快缩短。 十天后,派送物资的战士们送来了新一批居家救援物资,里面有两瓶醋。 “产量暂时跟不上,基地人数太多了,为了确保每个人都能得到醋,只能压缩每个人得到的数量,还请节省一点使用。”战士也许已经说多了太多次提醒,声音沙哑,他说完后就走了,步履匆匆。 乔青青看着物资袋子里的瓶身没有任何标记,塑料灌装的两瓶醋,再一次为基地高层的绝佳行动力而感慨。她想,如果没有那场毁天灭地的地震,秩序一定能慢慢重建的。 居家防护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基地经不起长期停摆。 在宣布白醋对抵抗浓雾中的细菌后,基地紧接着宣布,浓雾中的细菌只对生物有伤害,并不会附着在无生命的物体上,提倡居民们烹饪时尽量离开封闭的室内,到室外去,基地已经发生多起室内一氧化碳中毒和二氧化碳中毒事件…… 浓雾降临二十五天后,研究所制出“止咳药剂”,灵感来自白醋,具备更强且更能被人体吸收的“酸性物质”,每日睡前服下一颗,能够有效缓解咳嗽症状。 到了这个时候,罗市长仍不敢对外宣布浓雾的秘密,只继续加大投入,寄希望于研究所能够尽快研究出彻底灭虫的药。 止咳药剂面世,随着物资一起发放到每家每户,随后罗市长宣布防护状态解除,鼓励民众在做好各人防护的同时,尽量恢复生产生活。 邵父也戴着口罩和醋水出去上班了,罗市长早就下了机动车驾驶禁令,工作的时候还算安全,不至于被从浓雾里蹿出来的车辆撞到,但邵母还是非常担心。邵父去了一天,邵母在家担心受怕一天,然后坚决不让他再去,甚至第一次当着儿子儿媳和亲家母的面骂邵父。 “没事没事啊,我还带着灯呢,上班的时候都开着的。孩子他妈,你就让我去!我想给家里多攒点东西,我一定会小心的。” “你也不想想如果你受伤了,工资够不够付你的医药费,现在医院那么贵多浪费物资啊!邵大成,你不要这么固执,多为孩子们想一想,你如果出事了孩子们该多难受,家里不缺吃不缺喝,想要赚钱以后再去,现在我不准!”邵母第一次这么强硬,还说出了邵父如果再这样固执己见,那就离婚。 邵父愣了,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怎么离婚,去哪里办离婚手续,他脑子里都是“离婚”这两个字,好像有一把大锤子砸他的头,让他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乔青青和邵盛安对视,两人没说话,乔诵芝左右看看,低下头。 只有邵盛飞大哭:“爸爸妈妈不要离婚!爸爸妈妈不要离婚!呜呜呜!” 邵父浑身抖了一下,瞬间惊醒,他咳嗽两声:“不去就不去嘛,我不去。飞飞啊,爸爸带你玩玩具啊,爸爸带你玩,我们不离婚,不离婚的别哭了。”同手同脚地拉着邵盛飞进屋了。 邵母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冲乔青青他们笑:“没事了,你们忙你们的,芝姐,我们来织毛衣!” 放开居家防护政策后,基地重新运作起来,但路上行人还是非常少,只有上班或者有事出门的人行色匆匆。乔青青家里不缺物资,这才得以躲避这场浓雾,不用出门工作。 直到这一天,六子敲响了她家的门,着急的说:“好婆让我来喊你帮忙,村里一个姐姐要生孩子了,凑不够医药费没办法去医院,好婆说让你帮忙救命。” 乔青青问地点,不算远,于是点头:“我去收拾医药箱,你先歇一下。”乔诵芝忙给六子倒水喝,水里加了点醋。六一珍惜地一口一口喝,看他额头的汗水不停往下淌,头发都湿了,乔诵芝又拿毛巾给他擦。 “谢谢乔阿姨。”六子羞涩地道谢,接过毛巾搓鞋底一样搓自己的头发。 “好了,走。你是怎么过来的?”乔青青走出房门。 六子立刻站起来:“我跑过来的,不敢骑单车。” “那就骑单车过去,我家单车上有黄光灯。” 一楼半年前被卖出去了,乔青青家的三轮车没地方放,放外面又不安全,所以假装卖掉了三轮车,他们家人现在出行就是靠单车。骑车十分钟左右就抵达目的地,乔青青提着药箱先上楼,邵盛安和六子在后面扛车上楼。 六子气喘吁吁:“前几天我邻居犯懒没把单车放家里,上了好几个锁,车还是被偷了,气得他在楼下骂了半个小时。” 邵盛安也笑着说:“我家之前有一辆三轮车,有一次被人偷走一个轮胎。” 六子叹气:“现在大家都不好过啊,这个该死的雾让我都没办法上班了,我上班那个厂到现在都没有开工,没有太阳没办法发电,开不了工啊,唉!”说话间就到地方了,在门口乔青青都能听见孕妇痛苦的叫声。进门后好婆赶紧招呼她:“快来,胎位不正,她要没力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这几天真的太忙太忙了,没有时间码字消耗的都是存稿,我很想努力一下下个月继续双更的,不过暂时没办法给出保证呜呜,到时候再看。 第77章 第 77 章 门被关上,孕妇家人蹲下用布条重新堵住门,拉着乔青青的手恳求:“救救我女儿啊!” 好婆大骂:“别拉着青青了耽误时间!梅芸都生两个了,两个还不够啊还让她生,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 家属讷讷:“这不是没办法么!” 乔青青挣脱家属的手,朝好婆走去,好婆拉她进房间:“我也是没办法,梅芸的情况跟六子姐姐当时很像,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忙了,她傻,我还是想让她活下来啊!” “开始。”乔青青打开医药箱拿出针来。 邵盛安找了个角落坐下,耐心地等待妻子出来。他听见女孩子的哭声,皱眉看向另一个房间:“怎么回事?” 六子忙问:“叔,怎么我听见小妮在哭?” 中年男人擦眼泪:“是大妮和小妮,她们妈妈在生孩子,家里乱糟糟,我就把他们锁房间里了。” “这怎么行,孩子都吓哭了,把门打开,我来陪她们玩。”六子立刻说。 门打开了,邵盛安看见房间里非常乱,两个女孩都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六子一手抱一个,摇头:“哪儿能呢,这个是大妮,六岁了,这个是小妮,她才是三岁。乖啊别哭,你们妈妈生弟弟妹妹呢,生好你们就能见到了,别哭。” 邵盛安摸了摸,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这还是早上他拿来哄大哥的。 小妮没有吃过糖,糖一入口就震惊地瞪大眼睛,侧头对姐姐说:“好好吃啊姐姐,这是什么呀。” 大妮小时候约莫是吃过的,但这几年她也没吃过,她将糖收起来没吃:“我的给弟弟。” 邵盛安摸摸她发黄细软的头发:“你弟弟还小,不能吃糖,你先吃了,不然会坏掉。” 大妮皱眉:“坏掉是臭掉吗?” 见邵盛安点头,她才将糖拿出来吃掉,很快露出跟妹妹一样惊讶的表情:“好好吃啊。” 两人相差三岁,看着却像双胞胎。六子有些难过,想起了自己的外甥也是这么瘦弱,唉,他不愿意再想,找话题跟小孩子聊着玩:“你怎么知道你妈妈生的是弟弟啊,可能是妹妹呢。” 大妮瞬间变了脸色,“嘘”了一声,小心地看了一眼主卧门口,那里站着她的外公,爷爷奶奶和爸爸。 “不要被听见,要打你们的。”大妮认真地小声叮嘱,“要说是弟弟,知道吗?” 六子愣住了,邵盛安也愣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冷。 勉强挤出笑容,邵盛安转移话题:“你们平时玩什么玩具……” 两个小时后,在一声痛苦的惨叫中,孩子终于生下来,产妇也力竭睡了过去。 “是男娃吗?”产妇父亲忙问。 好婆打开门,脸色很难看:“是男娃,这下你可满意了。” 中年男人兴高采烈,连连道谢,完全不在意好婆的讥讽。 “那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不能,青青正在给梅芸做检查,我把孩子抱出来。” 乔青青在梅芸身上扎满了针,希望能够保住这个女人的性命。 好婆把孩子抱出去后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靠着墙看着乔青青动作,小声问:“怎么样?” 乔青青镇定道:“您缝得很好,梅芸的情况比当时叶芳的情况好一些,我有七成把握。” 好婆松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的梅芸,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她太傻了,她爸也是有毛病。” 对此乔青青不置可否,没有应答,只专心于眼下的工作。 晚饭,这家人送进来土豆粥,还殷勤地冲了醋水给她和好婆还有邵盛安六子喝。 产妇的父亲搓手:“劳烦你们冒着危险出门,真是太谢谢了。报酬我都准备好了,我让大强给你们搬过去。” 好婆摆手:“不忙,明天再说。” 当天晚上,梅芸有一点异常出血的症状,乔青青给她扎针,又拿出药材让她家人去熬来给她喝。 精心守了一天一夜,梅芸才算度过危险期,若无意外她这条命是保住了。 家属千恩万谢,乔青青累得无心应酬,邵盛安对这家人印象不太好,也没心情应付,他也不让他们送,将报酬——三袋红薯绑到车后,和乔青青一人一辆车骑回家。 车头的灯穿透浓雾,勉强照亮车前的路,乔青青疲惫地瞪大眼睛看路,就怕骑歪了跌沟里去。 路上邵盛安不停喊她,为乔青青提神,这才有惊无险地回到家。 回家后,乔青青赶紧洗澡换衣服,然后草草吃了点乔诵芝做的加醋版鸡蛋面就倒头睡下。 “盛安啊,你也赶紧吃完去睡。” 邵盛安摇头,喝完最后一口汤然后开始收拾碗筷,他避开乔诵芝伸过来的手:“没事我不累,青青比较累一整晚都没有睡,我都打了好几个盹呢,一点都不困。” 他洗碗的时候,乔诵芝和邵母都围过来,询问这一次接生的情况。听他说一切顺利,邵母双手合十谢老天爷:“我现在啊,就怕听见生得不顺利的话,唉,听了难过啊。” 乔青青是在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的,睡饱后她才觉得疲惫尽消,吃过饭后她开始整理昨天给叶梅芸接生的病例,邵盛安坐在一边看书,乔青青回头看他一眼,问:“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她放下笔,转身对着邵盛安坐,“从在梅芸家你就这样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是有一点事情——”邵盛安合上书,将那天和两个孩子的对话说了。 “原来是这个。”乔青青嘴角浮起冷淡的笑意,“重男轻女而已,我给梅芸接生的时候她也挣扎着求我和好婆,一定要保住她儿子。” “他们怎么知道是男孩?难道做检查了?” “不清楚,没有问。” 邵盛安摇头:“两个好好的孩子不仔细照顾,非得拼命生这一个,结果连去医院生产的医药费都没有攒齐,你看见那两个女孩了吗?大的那个竟然六岁了,看着比三岁的妹妹大不了多少。都天灾好几年了,怎么还有那种陈旧的观念。”他觉得那两个女孩子可怜。 乔青青神情淡漠:“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这种观念存在,外人管不了咳咳。” 邵盛安担心:“没事?是不是这两天出门了——” “没事,咳咳,就是一点点咳嗽。” 邵盛安出去给她倒水,让她不要太累:“病例慢慢写就好。” “不累。”乔青青抿了一口水,“甜的?” “我加了点蜂蜜。那你写,我不打扰你了。” 看不进去书,他决定去把太阳能发电机拆下来。 “应该暂时用不着了?” “那也是,收起来也行,别到时候下酸雨给淋坏了。” 邵父帮忙拆,邵母和乔诵芝商量了几句,提议把空调也拆了。 “这个时候也不用吹空调了,拆了拆了,这都秋天了不热的,等明年热了再说,收起来才坏得慢。” 邵盛安笑着点头:“好。” 天是真的凉快下来了,这是暌违两年多的秋天,如果没有浓雾扰人就好了,这种天气多适合出去散步,吹吹秋风啊。 浓雾遮掩了视野,也让人们心上蒙上一层阴影。 拆好太阳能发电机和空调的第二天,齐鸣来家里找邵盛安。他门路很多,又接到了新工作,说是别墅区那边有老板要重装新风系统,给的价钱还挺高的。 “这些雾不太健康嘛,所以就想要改进一下新风系统,设计方案我写了一点了,你帮我一起研究一下,看看怎么改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邵盛安心动了,当即决定要去,乔青青为他准备好背包。告别时夫妻俩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家里少了一个人,好像就空了很多。 乔青青写好病例后,决定进厨房做饭。 熟食储备不管什么时候都非常重要,乔青青非常清楚,在平安社区20栋生活的这段时间,应该就是他们一家最近几年最安稳的日子了,那么珍惜在这里居住的时光,为未来做好充足准备就非常重要。 浓雾带来困扰,但这段时间是最适合做熟食的,封闭的环境会是最好的掩护。 保险一点,他们上七楼做饭,还将门缝再堵了两层,保管不让味道透到楼道里,只留了天台的门通风。 打开天台的门之前,大家都戴上了防火面罩,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都笑了。 家里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连邵盛飞都接下削土豆切红薯的任务。 几个炉灶同时开火,驱散了秋日微凉的气息,食物的香味混杂交织,充斥着601这一处空间。 一些平时不敢多用的食材,这个时候都大胆烹饪起来。 “咳咳!这个辣椒好辣!”邵母盖上锅盖,却隔绝不了那股爆裂的辣味。 她这个锅在做辣椒炒肉片,隔壁灶乔诵芝则在做爆炒鱿鱼,她也被辣味呛得咳嗽,笑着说:“戴面罩都被辣成这样,咳咳!” “这就是电视里说的痛并快乐着,真的好辣咳咳也好香啊。”邵母说。 乔青青含笑听着妈妈们聊天,她继续手头的工作,她将煎出香味的咸鱼夹起来,锅里剩下的油也不倒,多加了点油后来炸切块后用盐泡过的茄子。茄子下锅,油水喷溅,她赶紧盖上盖子。炸好后,她将茄子捞出来铺到砂锅里,再将咸鱼放进去,盖上砂锅盖,加水开始焖。 咸鱼茄子煲的香味非常霸道,很快盖住家里其他菜式的香味。 “真香啊,之前你做的咸鱼茄子煲早就吃完了,这两年我偶尔还想呢,就是可惜了,没有机会做。青青啊,你的厨艺现在很厉害了,做的菜真香。” “那我做多一点,存着慢慢吃。” 邵父手艺最一般,被分配去做蒸米饭和做红薯甜汤。他先将放气的高压锅盖打开,用干净的大勺子将米饭挖出来扣进饭桶里,见这个桶满了,他就将盖子盖好,招呼乔青青将饭桶收起来。重新洗米下锅后,他又去搅拌不锈钢桶里的红薯,往里加糖,再用勺子舀一勺给邵盛飞:“尝尝看甜不甜。” 邵盛飞揭开面罩鼓起脸颊快速吹了几下,嘟着嘴将汤喝了,然后将面罩戴上,摇头:“不甜,加糖爸爸。” 他刚要加,邵母喊:“你自己尝!让飞飞尝他都是不甜的!真是的说了好几次了你怎么就是不记得。” “哦哦。” “算了不用尝了,不要老是揭开面罩不安全!” “青青啊,你炖的那锅咖喱盖子在动,我给你掀开了。”乔诵芝提醒。乔青青应声,走到第四个灶前,用长勺子搅拌,这锅咖喱鸡已经炖得足够香浓入味,她忍不住口水泛滥,决定今晚就吃咖喱盖饭。 20栋左右的人家,似乎闻见了模糊的香味,那些香味太勾人了,哪怕只能闻到一点点,就让人心驰神往。 “是什么味道啊?好像是咖喱。” “不是,是炒辣椒的味道。” “我闻到了油焖大虾的香味,你们闻见了吗?” “应该是幻觉,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做这些菜。” “就是,闻到一两样味道就算了,怎么可能有人做那么多菜,有这份实力早就去别墅区那边买房了。” “要死啊你!赶紧把窗缝堵住,是不是要害死全家咳咳!” 20栋上空飞过若有似无的香味,无法探找,无法追寻,最后消散于浓雾中。 乔青青一家一直在做菜煮饭,直到邵盛安干完活回家。 那是九天后的事情了,邵盛安戴着口罩扛自行车和工资爬楼梯上楼,汗水从额角滑落。敲门,六楼没有人给他开,他微微皱眉,抬头看了一眼七楼,估计家人应该都在七楼。他就打算先进屋换身衣服再上楼去团聚。 五分钟后,701门口,邵盛安转动钥匙,刚要推门,门后面他爸的声音很着急:“盛安吗?” “对是我,爸——” “先别开门!” “爸?怎么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先到楼下坐会儿。” 邵盛安莫名其妙,只好照做。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家人才从七楼下来,一进屋就带进来一股香味,闻到这股味道他就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 邵父跟做贼一样将门快速关上,邵母欢喜得地快步走过来,坐下拉他的手摸他的脸:“瘦了,想吃什么让青青给你拿。” 乔诵芝笑眯眯的:“家里补充了老多一批熟食呢,你想吃什么?” 家人们围着邵盛安嘘寒问暖,邵盛安觉得自己的鼻子出问题了,怎么每个人身上都是食物的香气? 他求助地看向一直含笑看着他的妻子,乔青青朝他眨眨眼:“我们在七楼做美食呢,所以不能给你开门,香味全部跑出来的话不好,你在等的时候,我们把东西都收拾好才敢开门。” 邵盛安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们身上好香,闻得我馋虫都犯了。”他摸摸肚子,“我想吃油焖大虾,在干活的时候闻到别墅的餐厅有这个味道。” 乔诵芝心疼极了:“正好做了这个菜!青青啊,我来摆桌子,你把菜拿出来。” 饭桌上,只有邵盛安狼吞虎咽,乔青青他们这些日子边做菜边吃,已经不太馋了。邵盛安有些不好意思,邵母心疼地给他夹菜:“都是一家人,不好意思什么,快吃,不要吞太快多嚼几下,不然对胃不好。” 吃过饭后,乔青青又拿水给他洗澡,邵盛安在厕所里顺道把头发剃了,走出厕所时有些长的头发重新变成寸头。乔青青有些遗憾:“我还想跟你说留头发,不要寸头了。” “这样方便嘛。”邵盛安摸摸头发,左右看看,快速亲了她一口。 乔青青眼底就溢满了笑意。 “来,我的工资你收起来。” 他带回家的工资有四袋,一袋是半青不红的番茄,两袋是土豆,还有一袋是馒头,一个都有拳头大。 “一袋土豆是齐鸣哥的,他还有工作,只需要一个电工,所以我就先回来了,他托付我把这袋土豆给他家人送过去。对了,这袋馒头也有些说法,本来是面粉的,我就跟雇主提了个小要求,希望能给我做成馒头,老板很大方同意了。”邵盛安很快乐地说,“这样我们就省了水电自己蒸馒头了。” “这个番茄不错,放一放等熟了再收进你们的空间里。”邵母检查了一下,将番茄提走,拿到厨房后取出来放竹篮里。 “馒头还有些热,直接收起来。”乔诵芝说。乔青青点头照做。 “盛安辛苦了,这一次的雇主还挺大方,做九天竟然有这么多报酬。” 邵盛安笑着摇头:“我随身不是带了些药吗?青青给我带的药齐全,我遇到他家老爷子忽然摔到,眼看着喘不过气,就给他吃了速效救心丸,效果特别好,人挨过来了,老板把他爸送医院去,回来后跟我说多亏了我喂的那粒药,不然人就熬不到起医院抢救了,他特别感谢我,这袋馒头和番茄就是谢礼。” 乔诵芝听着跟故事一样:“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啊!怪不得你的工资和齐鸣的不一样,比他多出不少,我还怕你们工资不一样,影响你们的交情。” 邵盛安笑着摇头:“齐鸣说我运气好,很为我高兴呢。” 邵盛安回家,家里的气氛十分好。 第二天,邵盛安要去镇上给齐鸣家人送工资,乔青青要跟他一起去:“有个照应。” 两人骑一辆单车,邵盛安带她,土豆乔青青抱着。 “重不重啊?” “不重,出发。” 车头的灯穿透浓雾,邵盛安时不时按车铃,乔青青则用手电筒朝后方,提示后方的行人他们的位置,不要撞到了。饶是如此,路上还是有一辆摩托车快速看过来,险些相撞。 “不是说机动车禁行吗?怎么还有人开摩托车!”邵盛安很生气。 乔青青安抚他:“刚才不是有治安队过去了吗?这辆车往前开肯定跟治安队碰上,一定会受到惩罚的,别气了。” 再骑行了十分钟,乔青青看见了治安队的黄光灯,擦肩而过时,她果然看见了那辆摩托车被扣下了,车主不服气地摘下口罩,抬着下巴大声威胁:“知道我舅舅是谁吗就扣我的车,你们队长是谁!我跟你们说我舅舅可不是你们敢得罪的,说出来吓死你们!……” 这一眼,乔青青就皱眉,刚才摩托车急速擦过她没有细瞧,现在再看,那不就是林明勇的儿子林德俊吗? 她晦气地收回视线,没有再看。 在进入坪杉社区之前有一段土路,土路左右没什么建筑,平时治安队比较重视这个地方的巡逻工作,维护这条路的秩序。但今天他们经过时没有遇到治安队,周围白雾茫茫,邵盛安有些不安,加快速度踩踏板。乔青青观察左右,耳听八方,手上握紧刀。 浓雾中忽然传来一声求救声,那一声非常急促,再要听就听不见了。 “青青——”邵盛安轻声喊。 “没事,你加快速度通过这条路就好。”乔青青很冷静。 邵盛安“嗯”了一声,骑得更快了。车轮突然碾到什么东西,自行车险些翻倒,还好邵盛安控制住了。 灯快速扫过去,乔青青模糊认出那是一只鞋。 浓雾之中藏着危险,夫妻俩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接下来的路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但两人心里都知道,就在刚才,在他们前面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有行人被抢劫了。 进入坪杉社区后,两人先去最近的岗哨报案,站岗的战士点头,说会让治安队过去查看,让他们出入时最好结伴:“两个人太少了。” “好,谢谢。” 两人先不去想到哪里找结伴回新社区的人,辨认方向后先去齐鸣家,将这一袋土豆送到,邵盛安还送了六个大番茄作为礼物送给齐鸣的家人,感谢齐鸣对他的帮助,如果没有齐鸣这个本地人带他,邵盛安还没办法接到这么多工作呢。 齐鸣的家人热情地留他们吃饭,夫妻俩婉拒,邵盛安笑着说:“以后有机会再来,我们早点回去,怕晚了路上不安全。” 夫妻俩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到坪杉社区的集市去逛一逛。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78章 第 78 章 两人逛了逛,发现有人在卖猪肉,买的人还挺多的。 “别去,那是死猪肉,被浓雾搞死的,吃了对身体不好的。”一个婆婆拉住他们,示意他们看她手上的篮子,“我有鸭蛋!我自己做的咸鸭蛋!你们买我的鸭蛋,鸭蛋好吃有营养!” 邵盛安觉得咸鸭蛋也不错,问婆婆要用什么交换。 “有没有止咳药剂?我家孩子咳嗽很厉害,发的药剂不够用,你给我两包,两包我就把这些鸭蛋换给你!连篮子也给你!” 说着,婆婆将篮子怼到邵盛安怀里。 她眼神透着期盼,邵盛安决定买下这些鸭蛋,乔青青却拦住他,对婆婆说:“我们不买。”拉着邵盛安就走。 “哎!大闺女你别这样啊!你老公说要买的你干嘛拦着呀!这可是好鸭蛋很有营养的!” 邵盛安有些奇怪,但他没作声,只跟着乔青青走。 婆婆跟了七八米,乔青青站定回头打断她的话:“你的咸鸭蛋真的有营养吗?” “我——” “城管就在那边。” 婆婆脸上的表情在浓雾中也难掩慌张,她转身跑了。 “鸭蛋有问题吗?”邵盛安问。 “嗯,那是常见的骗术,那不是咸鸭蛋,应该是乒乓球,她往里面灌注水,再在上面裹泥巴做伪装,加上浓雾视野不好,不拿出来仔细看无法发现问题的。” 邵盛安明白过来:“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更小心的。对了,猪肉还买吗?能吃吗?” 乔青青点头:“死于浓雾的猪能吃,不过现在肯定很贵,还是不买了。” 他们继续逛,秋风萧瑟,乔青青搓了搓手臂。 “没什么好买的,不如回家?” “好,回家后可以跟妈说织毛衣的事情了,气温回归正常,等入冬后毛衣围巾就热销了。” 夫妻俩在回新社区的路口等了等,一个小时后才凑齐二十个人一起出发,这一趟就安全感满满了,路上还遇到从对面巡逻过来的治安队,安全感再升。 早上出门,两人下午才回到家,没想到家中竟然有客人。 “村长?长天?” 叶村长笑呵呵地站起来:“好久不见啊,出门还顺利吗?” 叶长天也站起来,笑着没说话。 邵盛安忙招呼他们坐下,和乔青青一起坐到他们对面,好奇地问他们爷俩怎么会一起来。 “咳咳!我的右腿最近麻麻的走不了路,想说让乔医生帮忙扎两针,长天正好有空非要送我来,咳咳。”叶村长说。 乔青青就让他进屋,喊邵父进来帮忙。 他们进去针灸,叶长天收回视线跟邵盛安闲聊。 现在的热门闲聊话题当然是浓雾了,叶长天捡些非机密的情报跟邵盛安交谈:“研究院加班加点在做研究,市长对研究员的家人额外照顾,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对了,于市长一个妹妹在做问卷调查的时候猝死了,好像是本来就有心脏病,劳累过度猝死从楼上摔下来,当场就没了。” 邵盛安眼神动了动:“于市长?他妹妹是叫做于曼淑吗?” 叶长天有些惊讶:“你认识啊?” “也不是认识,就是听说过,之前经常遇见她带着人下基层灭鼠。” 叶长天点头:“是她,她干活很勤快,能力很好,我还挺欣赏她的,就是她老公不太行,她不是没了么?她的工作就被移交到她老公手上了,我看啊,她老公不是个干实事的人,嘴上那一套倒是很厉害,表面功夫做得好,实则——也不知道于靖深什么眼光。” “你对于市长有些意见?” 他摇头,实话实说,“我也不用瞒着,我为罗市长办事自然算罗市长的人了,我们这一派跟于市长那边是竞争关系,不过对待有本事的人我还是很佩服的,于曼淑真的很厉害,身先士卒,办事周全,罗市长都夸过她呢。于靖深很有野心,我不喜欢他,当时发的坏蜂蜜就是他手下的人做的,他还护着呢!反正我对他印象不好,浓雾这么厉害,他还让人下来做问卷调研,于曼淑就是在这个任务中猝死的,还有好几个基层社区干事咳嗽加剧,现在都在休病假,你说弄这个有什么意义?哦,意义就是给记者提供素材,居家防护解除之前,他探访过几户人家,带着记者和摄像机,说是满足老百姓居家防护的心愿,送了些东西,拍出来的视频你知道在我们内部播放了多久吗?每天播一期,竟然剪出来十期,那个音乐搞得特别感人,看得我头皮发麻。” 等乔青青给叶村长针灸好出来,她就看见他们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不禁笑了:“我去调制一些药膏,叶天哥,村长喊你进去。”叶村长不想让邵父帮忙穿衣服。 叶长天止住话头,笑着应好。 送走这对父子后,乔青青好奇地问:“你们聊了那么久,聊什么了?” 邵盛安看了眼乔诵芝,乔诵芝放下毛线,转了转脖子:“坐得我腰酸背痛的,我去做晚饭了。” 他小声简单说了。 “于曼淑死了?”乔青青愣了。 这也太意想不到了。她消化了一下,看向厨房的方向:“妈刚才在客厅织毛衣,听见后没说什么吗?” “没有,连头都没有抬。” 那乔青青就不管了,她更在意的是叶长天怎么跟自己丈夫说了这么多心里话。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机密,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的,很有分寸。我看他就是压力太大了,想找人说说发泄一下。” “不止。” 邵盛安无奈一笑:“反正我装作不知道,我只想打点零工,大部分时间能够照看家里,并不想跟他一起去跟罗市长办事。” “盛安,你不要有太大的负担,你想去就去,去那边上班离家里也不远,一样照应得到。”乔青青不希望丈夫太过压抑自己。 “我真的不想去,我跟你还有什么不好直说的?”他摸摸乔青青的头发,“好了我去楼下打水了。” 邵盛安提上空桶,邵父跟着一起出门彼此照应,就怕出现上次邵盛安一人下楼打水却伤了脚无法移动的情况。乔青青就到厨房帮忙,让邵母去陪邵盛飞玩,等邵母出去了,她才小声问她妈现在感觉怎么样。 乔诵芝搅拌着锅里的粥,语气平淡:“能有什么感觉,我其实并不恨她,当时我恨的是林明勇,我在他一穷二白地时候跟他结婚,做他的贤内助,等他事业小成的时候我还没有享几天福,他就出轨了,为了于曼淑家里的势力决意跟我离婚,明明前一晚我和他还在为你庆祝生日,他说你是他的掌上明珠……于曼淑,在听你说上辈子林明勇造的孽后,我早就猜测她会死,不然的话不可能坐视林明勇那么对待她的女儿,只是没想到她是这么死的。青青,你说命运是不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当年她因为家世,因为堂哥在政府机关担任要职,怀孕后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林明勇就屁颠屁颠跟我离婚,抛弃妻女奔向她的怀抱,现在她为她堂哥卖命,在岗位上累得猝死了,这是不是因果报应?” “……妈,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是啊,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所以我是真的不恨她,只是觉得造化弄人。” 乔青青抱着她的手臂,脸靠在她肩膀上。 母女俩没有说话,但都能从彼此身上汲取到温暖。 良久,乔诵芝长长叹一口气。 邵父邵母并不知道乔青青的生父和继母的名字,所以对叶长天说的话毫不在意,听过就忘记了。邵母看得出来乔诵芝心情不太好,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偷偷跟乔青青说:“你妈性子倔,有什么不舒服都自己扛不告诉你怕你担心,你看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坦了,我看她脸色不好。” “我刚才问过了,她就是觉得外面的浓雾有点烦,心情不好,身体没事的。” 邵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吃过晚饭后,乔青青打开叶村长送的诊费:一袋桂圆干。 桂圆干的外壳被晒得咯嘣脆,轻轻一捏就碎了,里面的肉也紧实地贴着核儿,闻起来味道很像。乔青青给家里人一人抓一捧:“吃吃看好不好吃。” 试过后,大家都说好吃,桂圆肉粘牙又香甜,回味无穷。 乔诵芝的心情逐渐好转,见邵盛飞将桂圆干捏得稀碎,还温柔地为他擦手,帮他剥壳。 邵盛飞终于吃到桂圆肉,眼睛都眯起来:“好甜啊!” 一袋桂圆干,让一家人享受到简单的快乐。 不过这东西也不能吃太多,乔青青将剩下的收起来,打算隔一阵再取一些出来给家里人吃。 后来,叶长天又来了一次,还带着六子,这一次他就比较直接了,说他提拔了一些村里人,问邵盛安要不要一起去。 “罗市长身边需要人才。” 而邵盛安也直接地拒绝了,叶长天似乎很失望,他知道邵盛安和乔青青都是名校出身,这样的人物在天灾之前肯定有着很体面的工作,他们俩的能力也一定不差。叶长天知道自己和村里的伙伴们缺少的是什么,所以非常期待邵盛安能够加入,他们秋叶村被打散分开居住又怎么样?秋叶村会永远存在。 可是他没想到邵盛安会再次拒绝,他能够理解上一次他喊邵盛安一起处理变质蜂蜜时,邵盛安怕被人打击报复所以拒绝了,但这一次完全没有风险啊!市长就是他们的靠山,为什么邵盛安也拒绝了? “你就这么甘心做一个普通电工吗?盛安,现在百废待兴,你这样的人才正是市长需要的啊。我怎么觉得——你活得太小心了,你还这么年轻,比我还小两岁,怎么过得跟我爸一样,一点拼搏的劲头都没有了?” 叶长天不理解,邵盛安也不需要对方理解,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不需要强求彼此赞同。 送他们出门时,邵盛安祝福他们前程似锦。 “你——”叶长天还想说什么,最后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浓雾的日子并不好过,乔青青家虽然拥有足够的白醋,但这东西并不能喝太多,会损伤食道和肠胃。 除了最开始那几天他们家摄入大量白醋后,之后的日子里,乔青青一家只在吃基地派发的止咳药剂的基础上,每隔两天再摄入一点点白醋,白醋放在蔬菜汤里,一人喝一碗。 家里有足够的口罩,有时候出门去,还可以戴上防火面罩,更加保险。 总之在尽力的防护中,他们家的症状非常轻微,顶多咳嗽几句,暂时没有腹痛的症状。 其他防护措施不到位的人,在浓雾出现两个月后身体出现明显症状,剧烈咳嗽、腹痛、胃痛,或者是不知道身上什么地方痛,特别难受。 痛苦让人发狂,秩序开始动摇,犯罪率持续升高,基地不得不派出增设更多治安队,加强基地巡逻。 为了增强安全系数,乔青青决定在七楼楼道口装铁门。他们家跟702交情最好,勉强算是知根知底,裴严又是农科院的研究员,收入稳定,人口简单(裴严上班后,只有池玉秀和婆婆在家),这家人绝对可靠。所以乔青青去找池玉秀商量,如果她同意的话就在七楼装铁门,他们一家都搬到701居住。 对此池玉秀举双手赞成,她跟婆婆两个人在家,最近听着外面的动静实在是吓人。虽然治安队一直在密集巡逻,但不可能一直在平安社区20栋楼下,如果真的有人来家里抢劫,等治安队来时也晚了。从浓雾出现后,丈夫就一直在所里加班没有回来过,她弟弟倒是过来看过她,但她弟弟在治安队的任务非常繁重,也没办法一直照应她,有铁门的话就太好了! “你们有铁门吗?” 见乔青青点头,池玉秀松了一口气:“那这扇铁门我家出一半的钱,你们花了多少物资才换到铁门的?” “我家盛安有一点门路,也没有花很多钱,你随便付一点就行。” 这怎么能行呢? 等铁门哐哐安装好,裴老太太收拾好两袋土豆让池玉秀送去,他们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类食物。 土豆乔青青没有推辞,回了一瓶白醋。 有了铁门,这一晚池玉秀和婆婆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没想到装铁门三天后,他们这一栋就被袭击了,有人在夜里用东西锤楼道口的铁门。 锤门的人在大骂,歇斯底里,疯狂发泄,咒骂乔青青见死不救。 “声音好熟悉,好像是平安社区的居民,应该来找你看过病。”邵盛安站在门口,眼睛看着大门,手里握着菜刀。 乔青青想了想,大概想起来是谁了,她记得自己从未跟对方起过争执矛盾。 “铁门拦着他上不来,别管他。”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才停下,但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听见不远处也响起了哐哐砸门声,听动静似乎在附近的楼里。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乔诵芝担心道。 乔青青贴着窗户听外面的动静,听到几句熟悉的咒骂声,还真的是同一个人。 “那边……好像也有一个医生,在家里开诊所的。”乔诵芝反应过来,“他是不是疯了在袭击医生?” “得找治安队过来。”邵盛安开始换鞋,戴口罩,乔青青帮他将自行车抬出去。 “注意安全。” 邵盛安点头,扛起自行车就奔下楼。 家里人担忧他,在家里坐立难安,直到二十分钟他们从窗户的缝隙看见外面有很多道黄光靠近,邵父松了一口气:“治安队来了。” 又过了十分钟,邵盛安才满头大汗地回家,门关上后,他拽下口罩大口呼吸,汗水直流。乔青青拿毛巾给他擦,邵母给他倒温开水,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说话仍带着喘:“没事了,治安队到的时候他已经把隔壁那栋三楼的黄医生家的大门砸开了,黄医生家里人跟他打了起来,都见血了,不过还好治安队来得快,没有人员伤亡,我看见他被抓住后就回来了。” 听得邵母心砰砰跳:“怎么会这样呢,无缘无故的多吓人啊!” 乔青青想了想:“我记得他住13栋,曾经带他儿子来看病的那个,他儿子是白血病,我跟他说过我没有办法,难道他儿子——” “没了,所以他可能受刺激了。” “唉,那是挺惨的,可也不能这样啊,关青青什么事怎么可以来砸我们家的门,还好有个铁门挡着,不然的话多危险啊。” 今天的经历,让邵盛安想到了去世的魏医生,颇有些后怕。 如果说父亲因丧子而迁怒所有没有施救过他儿子的医生,那么之后的日子里,有居民下楼打水却无缘无故被无差别攻击,就说明现在居民的精神处于非常不安全的状态。 席卷天灾,带给人们的是接二连三的封闭、压抑、迷失和茫然。 罗市长想尽办法,想要缓和居民们的心情,谈建岭建议:“不是说已经修复了很多天灾前的影视数据么?给居民们播放,每天晚上定时定点播放以前的电视节目,我相信会很大程度上抚慰居民的内心。” “可是在哪里看呢?体育馆地方不够。” 谈建岭说:“就在每个社区门口不就行了。” 罗市长皱眉:“浓雾——” “市长,现在已经有止咳药剂了,基地也已经全面复工,只要他们做好防护,出来看两个小时后投影节目不会有大问题的,在幸存者们日渐严重的心理问题之下,一点点身体威胁已经算小问题了。越让他们躲在家里,越容易出问题,堵不如疏。” 考虑了好一会儿,罗市长才点头:“这件事你去办,尽快落实。” 两天后,邵盛安和邵父下楼打水时,就看见大门那边有什么动静,浓雾遮掩了视线,大门处有黄色的灯光在晃,他勉强能够看见浓雾背后走动的人影。 “过去看看?”邵父问。 两人就过去一探究竟,靠近后才发现那些人穿着社区干事的服装,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在装投影仪和幕布,今晚就开始放影视节目。 邵父惊喜:“那不就跟村子春节的时候,在晒谷地放电影一样嘛!哎呀你妈一定很高兴,她就喜欢看这个,捧着一兜瓜子能看一夜呢!” 他们回家说这个好消息,一个小时后,社区干事拿着扩音器满社区转悠,通知居民们这个好消息,提醒居民们观影时做好口鼻防护,带好凳子,有序观看云云。 邵母很期待:“那我们今晚去看?” 乔诵芝也有些激动:“可以啊,是不是要先占位子?” “要的?要不先放两张椅子下去,写上名字?” 邵父忙说:“别被人偷了!这样,不是说六点开始放嘛,我五点半就下去占位置,你们六点再下来。” 邵盛安笑着附和:“我和爸去占位置。” 这一天的晚饭,大家都吃得心情愉悦。人类是群居动物,哪怕他们家不缺影片,但能跟很多人一起在户外看电影,体验是完全不同的,他们都非常期待。 吃过饭后,邵母飞快洗好碗筷,邵盛飞说要看电影要吃零食,于是乔青青就去翻空间里的零食。零食几乎都吃完了,只剩下炒瓜子了,乔青青囤的时候是按照批发的规格,一袋五十斤,一斤四块,她买了五袋,这东西吃多了上火,特别是前两年持续高温,几乎没怎么吃,到现在半袋都没吃完。 她装了两盘放在桌上:“外面雾气太大,出去外面最好不要摘口罩吃东西,我们就在家里吃。” 在家里吃没感觉啊,不过特殊情况也没有办法。 磕了半个小时瓜子,邵父就提上小板凳出去占位子了,等六点时,全家一起下去看。池玉秀和婆婆不去,她目送乔青青他们下楼,将铁门锁好。 社区大门处的空地上,大家各自占地方坐,一米外就看不见旁边坐着的是谁,乔青青只能从周围的声音中判断人还挺多的。六点钟,投影幕布准时浮现出画面,熟悉的音乐声响起,大家哗然。 “是新闻联播吗?” “是?我记得是这个声音。” “不是说看电影吗,看什么新闻联播啊。” 邵父期待地说:“新闻联播挺好的,我最爱看新闻了,看!主持人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79章 第 79 章 说是这么说,但大多数人还是留下继续看。 以前枯燥乏味的新闻,现在看却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好像透过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话语,大家重新触摸到天灾前国泰民安的和平世界。 人群中渐渐响起哭声。 邵盛安握住乔青青的手,此时幕布上正在插播一条国际新闻: “……接下来播报一则国际新闻,h国著名休眠火山希特里亚山于当地时间凌晨2:15突然爆发,火山灰遮天蔽日,喷发的熔岩当即引发附近山林大火……希特里亚山为当地著名旅游景点,附近有许多以温泉为主题的旅游小镇,暑假即将到来,此番火山喷发不仅影响当地生态,更会对旅游业产生极大影响……” 乔青青也握住他的手。 “……r国的石油船发生泄漏……” 乔青青看着这些新闻,心中感慨。 她之所以在重生后得以借用新闻还让丈夫和母亲相信自己的话,是因为上辈子她早就将循环播放的新闻节目倒背如流了。 等浓雾结束后,罗市长仍保持着定期给民众播放节目的习惯,等到了永夜时期,无边的黑暗十分折磨人,犯罪率比浓雾时期还要高,各地加设了大量投影播放点,连棚户区那边也有两个播放点。节目不停循环,乔青青看了一年又一年,早就全部背了下来。 乔诵芝的心情也很复杂,她想起了女儿那天在饭店里说末世要来了的场景,当时电视里的画面跟女儿预测的一模一样,她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今天重新看到这些新闻,她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新闻播放了两个小时,这天的新闻联播看完了就看另外一天的,等结束放映时大家还依依不舍。 “明天这个时间点还会播,大家明天再来看!”工作人员大声喊,开始疏散观众,“视线不好千万不要快走奔跑,请有序离场!” 邵盛安和邵父将所有凳子扛起来,让乔青青他们几个手牵手,不要走散了。 爬楼梯的过程中,乔青青能够听见楼道里其他住户欢快的议论声,他们议论新闻里的某则消息,议论新闻里某些画面,语气轻快,心情愉悦,就算偶有咳嗽声,也无法浇灭那股兴奋的心情。 回家后,乔诵芝他们说要早点睡。 “以后家里不用开电视了,我们每天都可以下楼去看电视,新闻也很好看。”邵母摸摸邵盛飞的头,“乖乖,新闻好看吗?” 邵盛飞觉得新闻不好看,但他喜欢新闻主持人,于是点头。 “这样可以省下好多电,市长真好啊。” 罗市长深夜收到所有汇总消息,看完后松了一口气。 于靖深办公室则一片沉默。林明勇垂着头,忽然抬头走出来。 “不过是收买人心的一点手段而已,他能做我们也能做,我们可以开展一项利民活动,让民众们感觉到您的慈爱关怀之心。” 于靖深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吗?我没办法拿出太多物资。” 林明勇摇头:“不用物资,他在精神文化上下功夫,我们就在便民服务上写文章,理发小队深入基层为居民理发这个主题怎么样?” 于靖深陷入沉思。 理发小队理发是在五天后来到平安社区的,乔青青一家的头发从来都是邵盛安剪的,这份惠民政策他们就没有去参与。 基地的气氛慢慢地好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压抑了。虽然还是有少数人不愿意出门,视浓雾为洪水猛兽,但更多的人在止咳药剂给予的安全感下,逐渐恢复了外出,每天下午六点,社区门口的空地上就会聚集大量居民,大家戴着口罩,交谈着,说笑着,等待着新节目开始。有时候乔青青他们会到隔壁社区去,听说每个社区的节目都不一样,他们去了两次,发现还真的不一样,隔壁社区放的是少儿节目,邵盛飞去过一次就被深深吸引了,后来乔青青一家就兵分两路,邵父邵母带邵盛飞去隔壁看少儿节目,乔青青夫妻和乔诵芝在本社区看新的新闻联播。 在此期间,裴严终于回家了,回家后跟家人团聚后,他到乔青青家做客,先是为门口的铁门道谢。 “玉秀弟弟托人跟我说了这件事,说实话我在所里真的松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邻居嘛。” 裴严还带来了谢礼,他想得很清楚,他势必还有一段时间无法回家,老婆和老母亲两个人在家住,能靠的只有邻居。隔壁这一家实在靠谱,长辈看着好相处,邵盛安是个吃苦耐劳的勤奋电工,乔青青又是医生,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邻居了,打好关系是必须的。 “这是所里新发的水果罐头,你们拿去尝一尝。” 乔青青就去准备回礼,回了一盒干菊花。 裴严推辞,乔青青让他收下:“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送走裴严后,邵母感慨:“他肯定很辛苦,比上回见到瘦了好多啊,眼眶都是黑的,好像很久没有睡觉了。” 邵父却觉得这很正常:“他家就他一个大男人,要养家就能拼命,做男人就得负责任。”他又想起自己的工作了,眼神就有些飘。邵母多了解他啊,立刻瞪他,他就低头没有说话。 日子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第五个月。 罗市长的举措的确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民众的精神压力,但等到了浓雾降临的第五个月,浓雾带来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严重腹泻、剧烈咳嗽加咳血,有能力上医院的人,也得不到有效的救治,开始出现死亡病例。 到了这个时候,上头仍瞒着雾里有虫子的真相,就怕引起恐慌。 但有些人有钱有人脉,到底还是知道真相了。 更多压力给到罗市长、研究所身上。 在社区里有人跳楼砸死无辜路人后,乔青青一家没有要紧事不再出门,每天晚上都能在家里听见社区大门处的投影节目的动静。 浓雾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叠加,就算没有出门,乔青青也知道有很多人病死了。她和家人也开始有比较严重的咳嗽症状,她妈从昨天开始就频繁上厕所,她给她妈开了药,也扎了针,可她知道那些措施只能让她妈暂时好受一点,再拖下去就是肺部受损咳血了。夜里睡觉时,乔青青经常听见房间里母亲和公婆、大哥的咳嗽声,心中忧虑,她自己也咳出声来。 “咳咳,青青,睡不着吗?”邵盛安突然出声。 “嗯,你也没睡着吗?”说这简单一句话,乔青青的咳嗽都没有停。 如果不是知道浓雾的秘密,邵盛安一定很绝望。他们算是防护得比较好的那批人之一了,但到了今天仍无法避免死亡带来的威胁。 “妈今天上了六次厕所,药可以加量吗?”邵盛安小声说。 “我知道,药物不能再加了……我今晚给妈的那碗汤里多加很多白醋。”虽然白醋吃多伤害食道和肠胃,但到了这个时候,那中伤害已经微不足道了,她只想让她妈体内的虫子不要那么活跃。 说到白醋,乔青青忍不住有些反胃,觉得食管灼烧般刺痛,这阵子全家吃的白醋够多了,上面发的“止咳药剂”只能说是更温和效果更好的“白醋升级版”,数量有限,每个人每十天能有一瓶醋,也是杯水车薪。 没有去集市,乔青青都能想象得出来现在集市上白醋的价格已经炒成什么样子了。好在她自家有白醋,但这样吃下去实在受不了。 “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乔青青拦住他,“我没事。” “你不要太担心,我们都吃了你开的药,我们的身体挨得住的。” 丈夫的安慰,只能让乔青青稍微缓解一下心中的焦躁。她很清楚病根不铲除,她给家里人吃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药物修复身体,可虫子仍在体内繁衍破坏,只有杀虫药才能斩草除根釜底抽薪。 邵盛安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背。 他忍不住去想,上辈子青青自己一个人,没有充足的物资,这个时候该多难熬啊。打虫药,快点研制出来,浓雾也赶紧消散,他在心中默默期盼着。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杀虫药已经研制出来了,只是产量还跟不上,只能先供给维护基地秩序的军队,其次医护人员、维护基地日常运行的政府官员、各大所的专家教授,社区干事,各大厂子的核心生产线工作人员……当然了,一些有门路的富豪也拿到了一部分。普通居民拿到杀虫药时已经又过了一个月,先供应给医院病重的人,之后才向其他居民发放。 乔青青家拿到杀虫药后,立刻分给家人们吃。 “我们分批吃,爸妈和我妈先吃,我们三个年轻晚一点吃。” 邵父他们不同意,邵盛安劝:“我们年轻,症状还不是很严重,晚一天吃没什么的。。” 邵父邵母和乔诵芝吃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难吃。 “我想吐。”邵母难受地捂着嘴巴。 “先别吐啊,别浪费了。”邵父忍着难受给她拍背,十几秒后也忍不住了,“我也想吐,这个味道太冲了,咽下去之后还会反上来。” 乔诵芝的反应比较大,她也有呕吐感,但腹痛更加剧烈,盖过了恶心反胃。 乔青青准备充分,立刻给他们扎针,止住他们呕吐的欲望。她很清楚,这些药刚吃下去还没来得及吸收消化呢,吐出来就全部浪费了! “我肚子好痛。”乔诵芝腹痛得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妈,没事的没事的,缓过去就好了。”乔青青给她扎针止痛,眼中有泪。她知道吃下打虫药有多痛苦,如果可以的话她多想母亲能够避开这些苦难。 半个小时后,乔诵芝终于有了上厕所的欲望,乔青青扶着她去厕所,过程中给她妈补充淡盐水。 邵盛安照顾邵父他们,一个小时后,邵母也说肚子痛了。痛楚来得突然,肠子好像被刀子绞一样,痛得她脸色大变。 正好乔青青在厕所喊人,邵盛安赶紧过去帮忙,将乔诵芝抱出来放回房间床上。他看着丈母娘的脸,心下就是一个疙瘩,她的脸像白纸一样,看起来气若游丝。 “我给妈换衣服,你先出去,我在厕所里听见妈喊痛了,换好后我就去给妈针灸。”乔青青说,邵盛安就关上门出去。 乔青青快速给乔诵芝换掉汗湿的衣服,再给她盖上薄被子。摸摸她妈的脸,她柔声说:“妈你歇一下,我出去看看。” 乔诵芝点头,没力气说话。 这一天对乔青青和邵盛安来说,是忙碌又担忧的一天。家人们服药后陆续有所反应,看着他们不舒服,他们心中也很不好受。 折腾了一天,他们四人不停上厕所,一个厕所自然是不够用的,就在两个房间里也放了桶。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精力去关心别的,后来邵母忽然发出一声虚弱的惊呼,她看见桶里针一样细长的虫子了。那些虫子绕成一团,能让每一个看见的人忍不住哆嗦。 “这、这个——” 她转头看向搀扶她的乔青青。乔青青扶她去床上坐着,做出轻描淡写的模样:“妈别怕,那应该就是让我们身体不舒服的罪魁祸首了,排出来是好事,以后身体就能好起来了。”也许是精神不济,也许是乔青青笃定又坚定的话安抚了她,邵母觉得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闭上眼睛靠着枕头休息。乔青青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水杯,上面插着一根吸管方便饮用:“妈你记得喝水,我到隔壁看看。” 三个人都拉得虚脱了,一天下来别的没吃,只喝了大量的糖盐水。据他们说,糖盐水喝进去也没有味道,打虫药后劲很猛,他们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闻到饭菜的味道还犯恶心。 等邵父他们终于缓下来了,乔青青和邵盛安才简单吃了点饭团。 次卧里,乔诵芝发出不舒服的□□,乔青青将饭团放下又冲进房间。 凌晨四点多时,乔诵芝的情况才终于有所缓和,乔青青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她有些后悔,但又告诉自己这么做才是对她妈好。 她将自己那一份药给她妈吃下了,所以她妈其实吃了两份打虫药,反应才会这么快这么严重。 可是乔青青没耐心等下一批药了,上辈子第二批药要等半个月后,她妈的病情是全家最严重的,乔青青迫切地希望让她妈尽可能地排出更多虫子,身体尽快修复。她还年轻,她症状浅,她可以等。上辈子打虫药发下来时她都吐过不知道是什么内脏的肉块了,就那样她也撑过去了,没道理这辈子等不了半个月。 “妈,你先睡会儿,明早起来就能好了。”乔青青柔声安慰她。 乔诵芝声音很轻:“你快去睡。” “好,我今晚跟你一起睡。”乔青青吹灭蜡烛,躺在她妈身边,抓着她妈的手。乔诵芝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盖好被子,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乔青青的眼泪瞬间流下。她轻轻呼吸,不敢让母亲听见她抽泣的声音。 她睡不着,身体不适让她想要咳嗽,她硬是压了下去。 后半夜她几乎没怎么睡着,时常惊醒,上辈子的场景和这辈子的画面交替着折磨她,让她早上起来时头痛欲裂,眼睛红肿。她看着镜子,拿出眼药水滴了两滴。 厨房里传出香味,她走去厨房就看见丈夫在煮白粥。他耐心往里面加入搅拌好的蛋液,再加入一些白砂糖,回头看见乔青青,他露出一个笑容,下巴的的胡茬还没有剃,整个人显出一中疲惫颓废的帅气。 “醒了啊?早上吃蛋花粥怎么样?” 乔青青靠在他背上,闷声说:“可以,再加一把葱花更好了。” “葱花切好了,一会儿加。妈怎么样了?” “挺好的,睡得很沉,你那边呢?” “也挺好的,就是大哥吓坏了,一整晚老是哭着惊醒,你一会儿给大哥弄点宁神的东西吃。” “好……好香啊,我去喊爸妈他们起床吃早饭。” 邵父他们三人恢复了一些胃口,除了邵父吃了两碗粥,邵母和乔诵芝都喝了一碗。 “好像舒服多了,今早都没怎么咳嗽。” “是啊,这个药真灵验啊。” 乔诵芝却想起了昨天看见的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人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那么多——” “原来雾里面有虫子吗?天啊基地怎么从来没说过!” 邵母也被唤醒了那段记忆,恐怖恶寒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她哆嗦了一下,右手捂住嘴。 “别去想那些!”邵盛安忙说,“你们回房间休息,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千万不要想太多。” 将长辈们哄去睡觉。 乔青青也给邵盛飞开了些安神的中成药,哄他吃下后给他看电视,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她打了个呵欠,邵盛安就让她也去睡。 “还没有洗碗——” “我来收拾不用你,你赶紧去睡觉。” 乔青青又打了个呵欠,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于是没有再坚持,躺到床上秒睡。 邵盛安就去洗碗,洗碗后又去清理厕所。好在家里不缺水,之前洗澡洗衣服等用过的水都没有随意倒掉,来到平安社区后这里的下水道都是能用的,正好可以拿来冲厕所。经过昨天,厕所的味道很不好,他将昨夜洗好的两个马桶再洗一遍,到厨房找些艾草过来在卫生间点上。 做好后他也觉得困意已经抵挡不住了,就在地上跟他哥一起睡。地上铺了垫子,他哥坐在上面看电视的时候睡着了,直接就睡在了垫子上。邵盛安给他掖被子,自己拖了一角盖上,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像乔青青一家这样的情况,在幸存者基地无数角落都同时发生着。 惨叫声、痛呼声、惊叫声,打虫药药效惊人,没有人能够平静地面对它带来的一切变化。 痛苦带来新生,熬过去就能见到希望。 三天后,邵盛飞服用打虫药。 六天后,邵盛安和乔青青服用打虫药,邵父他们做好准备照顾他们,但乔青青不需要照顾。 “我的症状不严重,我自己就能够照顾自己,妈,你别敲门了。” 乔青青遮掩了过去,如果是平时的话,邵盛安肯定看得出来问题,可他被打虫药折磨得非常难受,已经分身乏术。 只有乔诵芝看出问题来,一开始她没有想到那里去,只以为女儿难得娇气了,不愿意吃药,还哄了她很久。 “吃了药身体才能好啊,你听话,等你好了妈给你做蒸蛋吃好不好?” 乔青青笑了:“这不是我十岁以前哄我的招式了么。”乍一听还挺怀念的。 乔诵芝黑着脸敲一下她的额头:“别搞怪了,快吃。” 可是乔青青哪里拿得出来打虫药?就算假装自己吃了,也演不出吃了打虫药后的变化。最后乔诵芝还是知道了真相:“你把打虫药给别人吃了?给我吃了?” 想到这一点时,她的眼睛里泛起水光。 “妈,我真的没事的,等下一批药来我再吃好不好?” 乔诵芝打了她两下,哭着说:“你这是在做什么,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你还那么年轻,你多顾着你自己别老是顾我!”打了女儿两下,疼痛却像落在她身上,乔诵芝捂着脸哭起来。 “妈……”乔青青没办法说什么,只能抱着她。 隔壁房间里,邵盛安在喝淡盐水,他的眼睛看向门口:“青青怎么样了?” “我去看看,芝姐在照顾着青青呢,你别操心。” 听见邵母敲门,乔青青忙扬声说:“妈我没事,盛安那边没事?” 邵母忙说:“好着呢,就是挂念着你。” “我没事,妈,你让盛安安心休息。” 乔诵芝终于缓过悲伤的情绪,她用红色的眼睛看着乔青青,逼她做出承诺:“以后不能再做这中事情。” “妈。”乔青青无奈,“你的病情比较严重,我这么做也是合理规划。” “我不管合不合理,在我看来这就是极其不合理的。” 母亲很少这么严肃,乔青青走神地想,上一次她妈这么严肃地跟她说话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她七岁的时候,她妈也是这样认真严肃,告知她说,他们要离婚了,问她想要跟着谁。 “不管你跟着谁,妈妈永远都爱你,只爱你一个孩子。” 当时乔青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妈妈,现在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80章 第 80 章 见乔青青垂眸不说话,乔诵芝就知道这个女儿在犯倔了。 “你啊!”乔诵芝伸手抱住她,心中五味杂陈。 “妈,我真的没事,上辈子我的病症更严重不也撑过去了么?”乔青青轻声说,“我就是想让你快一点点好起来,我的情况不严重,晚几天吃打虫药也没关系,我身上还有空间呢,全家的物资都在我这里,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妈,你不要担心我。” 这话有效地说服了乔诵芝,她叹气:“可是我也不想让你难受啊。” 最后,乔诵芝还是帮忙隐瞒这件事,等到邵盛安的情况稳定下来,乔青青也跟着“好了”。她的气色比邵盛安好,邵盛安还很高兴:“说明你的症状轻。” 吃过打虫药后,大家仍严格防护,尽量不要吸入雾气。 半个月后,第二批药到了,乔诵芝不愿意先吃,说这一回让年轻的先吃。邵父邵母也觉得很有道理,事情就这么定了。 这一回领到打虫药后,乔诵芝不假人手,亲眼盯着乔青青吃下。 上辈子乔青青症状比较重,吃下打虫药时简直生不如死,好像有无数的刀片在内脏里、血管里、骨头里刮,眩晕、恶心、剧烈疼痛……不过她很乐观地想,觉得这一次自己防护得好症状轻,疼痛不适肯定远远比不过上辈子,上辈子都能忍了,没道理这辈子就忍不了了。 结果乔青青放话放得太早了,她还真的差点忍不住,痛得蜷缩成一只煮熟的虾。她妈死死抱着她,眼泪都滴到她脸上了。乔青青无奈,看来这辈子母亲在身边,让她变得娇气,吃不了苦了。 不过这种甜蜜的忧愁她甘之如饴,她宁愿做一个撒娇爱哭的女儿,也不想做刀枪不入的孤家寡人。 两次打虫药发放下来,极大地缓解了基地不安的情绪。除了空气中的气味有些不好,幸存者们拨开雾霭,看到了明天的希望。 基地逐渐恢复秩序,除了重症的人还需要上医院调养,大部分人都逐渐恢复生产工作。 服用了四次打虫药后,乔青青一家人仍没有外出。 邵父邵母已经坐不住了,这么久没有收入来源,能让人不安得夜不能寐。 邵盛安只好劝他们,好好分析现在出去上班跟居家防护哪个回报率最高,把他们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终于安心下来等待浓雾退去。 “女婿忽悠他爸妈还真的有一套。”乔诵芝笑着跟乔青青说。 “我公公婆婆最信服的就是小儿子了,他是他们的骄傲。”乔青青含笑看着他们,转头看向窗外。 家里空气憋闷,除了吃饭他们一直戴着口罩,这样的日子已经坚持了快一年了,这一次浓雾什么时候能退去? “六点了,可以下去看电影了!”邵盛飞准点提醒。 下楼看投影节目,是乔青青一家每天唯一一次出门下楼的活动,顺道还要打水、丢垃圾。 看电影时遇到社区的熟人,问乔青青什么时候摆摊。 “以后。” “我想找你给我女儿捏一捏腰背,她最近一直加班,累得说腰疼,疼得都睡不着了。” “行,刘姨,你让你女儿下班后来我家一趟,我给她看看。” 偶尔,乔青青还能接到一两单看病的生意。 浓雾是在一个多月后散去的,来得突然,消散得也毫无预兆,好像某一天早晨上班的人打开门,突然发现眼前一片明亮,视野一片清晰。 “雾散了!” 无数人欢呼,兴奋地迎着久违的阳光呼喊。 “太阳出来了!” 乔青青一家也很快做出反应,大家第一时间把口罩摘了,狠狠地呼吸一口气新鲜空气,之后妈妈们开始拆洗,打发邵父和邵盛飞下去打水,乔青青和邵盛安开始拆密封了快一年的窗帘,把木板也拆了,打算让家里全面通风一次。 拆完七楼拆六楼,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真舒服啊,又是一年秋天了。”乔青青眯着眼睛迎着日光,觉得日光洒在脸上的感觉十分舒适。 邵盛安摸一下她的脸,抱上窗帘去卫生间洗。 乔青青摸一下脸,看着手指上的黑灰,气恼地跟上去:“邵盛安!” 邵盛安哈哈大笑,将窗帘塞到大盆里,转身冲下楼:“我去打水!” 乔青青追到门口,撂下“狠话”:“等你回来就知道厉害了!”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今天真高兴啊。 深水井那里排队打水的人非常多,但大家都还挺有耐心的,晒着太阳闲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太阳光真舒服啊,我老婆说要把所有衣服被子都洗一洗,我说那要打多少水啊,累死我算了!” “我老婆也一样!哎打水是小事,多跑几趟也就是了,我打算明天就去找工作了,之前都不敢出去,每天就领救济粮,吃不饱啊!” “工作哪里容易找哦!反正有救济粮,饿不死就行了。” “喂老刘啊,你女儿在政府工作?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没有没有,什么消息都没有。” “哎呀老刘你就说说嘛!” “别害我,我女儿在家里训我嘴碎乱说话,害她被领导批评了,我真的没有消息别问我了——到我了?让让,让让!” 邵盛安听了一大堆有的没有消息,提上两桶水回去了。 洗洗刷刷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看着天台上迎风飘摇的几排衣服和床单枕套,乔诵芝和邵母很有成就感。 晚上,乔诵芝和邵母开始整理这一年来窝在家里时织出来的发夹、围巾、毛衣。款式都特别好看,奔着秋冬市场去的。 赶早不赶晚,当天晚上乔诵芝就想去市场摆摊了。乔青青有病人得看,就让邵盛安带乔诵芝他们去:“我一个人看家可以的,放心!” 快七点时,约好的病人上门了。 但乔青青没想到会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隔着铁门,林薇妮的眉头轻蹙,乔青青面无表情。 由母亲推荐来的刘敏奇怪:“乔医生?”她在政府上班,最近加班加太狠了,她原先就有腰椎间盘突出,最近发作后腰疼得坐不好躺不好,左边小腿偶尔还有些麻木。她妈说这家的乔医生是个女医生,按摩很有一手,她听说是女医生才答应过来的,如果在这里能够缓解一下腰疼的话就好了,不然的话她就得攒一笔工资上医院了。 “刘敏?” “对,我是刘敏,我妈跟你说好了的。” “不好意思,我只接待病人,这位不能进来。” 刘敏着急了:“薇妮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她也有一点不舒服想找你看,她——” 林薇妮阻止她:“敏敏,别说了,我不在这里看。” “啊?不是说好了一起来看医生的吗?” 林薇妮转身就走,以她的骄傲根本不可能堵在门口跟别人理论,太掉价了。刘敏忙跟上去,她也不看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认识乔医生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刘敏关心地问。 “是认识,如果知道你说的乔医生是她我绝对不会过来。” “对不起啊薇妮,我也不知道——” “不怪你,是我没有问清楚。敏敏,你去看病,我们下次再约。” 刘敏哪里答应?林薇妮不仅是她的朋友,也是于市长的外甥女,以前读书的时候林薇妮就是班花系花,她只是班里最普通的女孩子之一,根本够不着跟林薇妮做朋友的机会。谁能想到天灾几年后,她的家乡,落后的村子竟然被圈进幸存者基地里,天灾后她努力找机会进镇政府工作,现在勉强仍是个吃公家饭的,林薇妮仍是骄傲的小公主,屈尊跟她叙旧做朋友,刘敏非常珍惜这段友谊以及背后的利益。 “我也不去了,我送你回家!” 林薇妮可有可无点头,走出十几步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七楼窗户边上空无一人。她垂眸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今天遇到林薇妮,实在出乎乔青青的预料,她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境下跟林薇妮见面。 她们两人下楼后,乔青青就回家了,她将准备好给刘敏用的东西收起来,打算重新安排这一晚,她总能找到事情做。 邵盛安他们是晚上十一点多到家的,虽然没有卖出多少东西,但能够出门透气就足够高兴了。 “刘姐的女儿情况怎么样?”乔诵芝问。 乔青青含糊过去,问她明天还去不去集市。 “去啊,今晚人不多,明天肯定会有更多人。” “我们先去医院。”乔青青说。她刚才已经收拾出来医药费,明天全家都能去医院看病体检。 “去医院干什么?” “虽然驱虫了,但身体的损伤还在,安全起见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以前是没这个条件,现在既然负担得起医药费,乔青青自然要让全家都体检一遍。邵盛安跟着劝,最后定下全家明天一起去体检。 “那就早一点睡,我定了闹钟,明天早上下楼来喊你们。” 体检出来的结果,据医生所说还比较乐观。 “这样还乐观啊?”邵父皱眉,他听医生说那么一串问题,好像他的身体已经成了破布袋子,明天就要归西啦! 医生说:“我说的是实话,比你们的情况严重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你们内脏受损的程度已经算轻微的,我收治过肚子里只剩下一汪碎肉的人,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心脏哪里是肺部。” 邵母惊呼:“那、那这样还活着吗?治好了吗?” 医生摇头:“来的时候还没死,吃了打虫药后就死了,肚子里的内脏碎块全部吐了出来。” 乔诵芝听得害怕:“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肚子里只剩下碎肉没死,为什么打虫后会死?” “那些虫子有点问题……那是研究院的事情了,我也不太清楚。”医生将单子开好,让他们下楼去缴费,拿回执回来给他,他会给他们安排病房。 “不用住院,开点药我们回家自己吃——” “就是就是,没大问题住什么院啊太贵了!” 乔青青点头:“好的,那就麻烦您了。爸,妈,住院就住院,早点将身体治好才好安心。” 一家六口住院,实在是笔庞大的支出,乔青青用汽油付费,希望能将一家人安排在同一间病房里。 “家里我托付池姐帮忙看着,妈,爸妈,你们就安心看病,到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回家。” 医院窗明几净,空气宜人,这间新建设不到两年的位于新社区的医院,集结了整个幸存者基地最高端的医疗技术与最丰富的医疗资源,乔青青相信他们一家体内被虫子侵蚀的身体一定能得到最好的救治。花费高没有关系,以后就是坐拥再多物资,都不一定有这样好的就医条件,这一趟必须得来。 在她和邵盛安强硬的要求下,乔诵芝和邵父邵母老老实实地住院,服从医生护士的安排。输液、打针、微创……体内被虫子啃食出的密密麻麻的孔洞被补全,漏风一样流失的体力与活力也逐渐恢复。邵母不得不承认,医院就是厉害啊,她一直觉得肠胃隐隐作痛,那种细细密密的痛苦终于有所缓和了。 住院十天,乔青青补交了一次住院费和医药费,邵盛安和邵盛飞最先出院,然后是她,之后是邵父邵母,最后才是乔诵芝。 带着药离开医院,整个人似乎重新活了过来,一家人步行回家,都觉得脚步如风,十分轻盈。 到家后,乔青青每天都盯着他们吃药,邵盛安也被严格监管着。邵盛安苦笑:“我会听话吃药的,你盯着妈他们就好了。” 乔青青一脸严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乖,明明饭后半个小时吃的药,你非要拖到饭后一个小时,我一定要盯紧你。” 其实乔青青也想过,如果没有大地震,也许她也活不了多久。末世第十年时,她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浓雾中的虫子给她的身体造成的创伤她没有条件去修补,跟大部分住在棚户区的幸存者一样,他们根本看不起医生。她实在不舒服的时候,就随便采一些野草来吃,永夜中长出不少奇怪的新植物,有些吃下有止疼的效果,随便吃来吃去,她就一天天活下去了。 她可以那样活,她的家人不能,她舍不得。 被乔青青严格盯了半个月后,所有药都吃完了,乔诵芝他们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已经入冬,乔诵芝的生意越来越好。她的手艺真的很出色,之前曾买下她所有发夹的富家小姐,后来又来光顾过。现在其实还是有不少奢侈品店开张着,但全部都是存货,周小姐逛了几年了,越发看不上眼,反倒觉得乔诵芝织的毛衣还有些“野趣”,纯手工说出去也是个亮点嘛。 乔诵芝接了一单量身定制后完美交付,富家小姐非常满意,又介绍了些姐妹来。当然了,她们不会亲自到集市的摊位前量身,而是专门让管家请乔诵芝去家里服务。乔青青每一次都会陪同,看到了很多富豪人家在天灾末世中的生活,真的跟末世前没什么差别。 第二次陪她妈去别墅区送货时,乔青青遇到了周小姐正在开茶会,一位客人突然晕厥抽搐,刚要离开的乔青青见状眼神动了动,上前去施救。 “你是谁啊?” “别乱动她!” “我是医生!”乔青青眼神沉静,看向周小姐,“我是医生,我有信心给这位小姐做急救。” 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发病的小姐已经口吐白沫了。 周小姐咬牙:“好,你给她做急救!” 乔青青顺利地做了紧急处理,刚做完车子也调过来了,周小姐赶紧让保姆将人抬上车送去医院,再让人去病人家里通知。 突然发生这种事情,茶会是开不下去了,周小姐挨个送走客人们,忙成陀螺。 “两位乔女士吃些点心,我们小姐一会儿就过来了。”保姆客气地端来新做的茶点,乔诵芝坐立不安,她只是来送织好的毛衣的,怎么事情发展成这样了?她并不认为女儿伸出援手救人不对,而是她们母女俩被当做贵客招待太奇怪了,她完全无法适应。 乔青青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取了一块曲奇饼干给她,乔诵芝不自在极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乔青青就自己咬了一口,味道特别好。 等了半个多小时,周小姐终于有空了。她先给乔青青道谢,乔青青摇头:“周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顺手。” “没想到你竟然是医生,还这么厉害,扎几针月月就醒了,我刚才真是被她吓一跳。”她又跟乔诵芝说送来的毛衣和毯子她看见了,非常精美好看,她满意极了,所以要在说好的酬金上多加两成。 “太晚了,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周小姐让保姆将礼物和酬金放到车上,叮嘱司机一定要将她们送回家。司机点头,将乔青青骑来的单车绑到车顶上,打开车门请乔青青母女俩进去。 东西一拎回家,邵盛安他们都很吃惊。 “怎么这么多?” 等乔青青将事情说了,大家才恍然大悟。 “那位周小姐好大方,竟然送了这么多东西。”邵父感叹。 周小姐送的谢礼真的很丰盛,两袋米两袋面粉两桶油,量大又实在。 “当时我都吓死了,还好青青正常发挥把人救了回来,不然的话我都担心人家要迁怒青青了。”乔诵芝如今都心有余悸。那样华丽的、馨香的、年轻姑娘们穿着好看的裙子在有暖气的客厅里听音乐说笑的场景,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只能远观的梦境,她没想到忽然会有一个女孩倒下,而她的女儿皱了皱眉头就冲进了进去。梦境破碎,当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担心女儿的母亲。 “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乔诵芝拍拍女儿的背:“以后不要太冲动,我只想你好好的。” “知道了妈。”乔青青垂眸。 “芝姐别生气了,青青很乖的,一定听你的话。”邵母忙打圆场。 “是啊是啊,青青一向有分寸的,咳咳,晚饭盛安做好了,就等你们呢,来吃晚饭。” 邵盛安才开口:“妈,今晚做了你喜欢的茄子煲,我这就去把砂锅端出来。” 乔诵芝再也绷不住严肃的脸:“你们就惯着她,好,吃饭吃饭,飞飞啊,吃饭去,吃完饭乔妈妈给你好吃的饼干。” 邵盛飞欢呼:“好哦!” 所有人都以为乔青青是医者仁心,不忍见到病人在自己面前出事。只有乔青青自己在等着后续结果。 三天后,那位突然晕厥抽搐的女孩的家人给乔青青家送来谢礼,乔青青也收下了。 在那之后,乔诵芝接到的单子开始多起来,偶尔是邵盛安送她妈过去,偶尔是乔青青送。有一回她过去时,周小姐说她有一点落枕了,问乔青青能不能帮她按一按,乔青青点头。 在那之后,乔青青就开始为这些富家小姐太太们做一些肩颈背部护理。乔青青之前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知道这些人家最看重面子和格调,服装师上门量身,家庭医生□□,都是一种身体地位的彰显。 浓雾散去后的这半年多了,是乔诵芝和是乔青青事业的高峰,收入也得到质的飞越。 家里其他人也有各自的工作。邵父重新回到环卫工人队伍里,早出晚归,勤勤恳恳。邵母没有放弃普通客户,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织出来的冬装虽然比不上乔诵芝精美,但只要售价合宜,销量还是非常不错的。邵盛安偶尔会有工作,没工作时就带着邵盛飞陪邵母去集市摆摊。 这是一段难得祥和的时光,浓雾带来的创伤被时间抚平。农科所被变来变去的天气折磨得半死不活,去年和今年的收成无法避免地被影响了,浓雾散去后,裴严还是没有假期,仍疯狂加班,为来年春天春耕做准备着。罗市长非常重视生产,他和气候专家们商讨过好几次,对未来的气候抱着消极的态度,但再消极也得活着,他决意扩大生产,尽量储备生存物资。 幸存者基地里,上上下下都在为生存努力着,每个家庭,每个人,都在这短暂的平和时光里积攒着生存物资,经过这些年的异常天气摧残,没有人觉得浓雾会是最后一次危机。 下一次危机也许明天就会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81章 第 81 章 别墅区里,乔青青刚好周小姐做好肩颈按摩。她并不觉得自己从“医生”变成“按摩师”是件丢脸跌份的事情,她学习来的技能是为了生存,只要能有地方施展就好。而且说句现实一些的话,这些娇小姐们并不难相处,以她的阅历足够让她跟她们友好相处,为她们工作环境好,报酬高,她很喜欢这份工作。 “我觉得你跟林薇妮有点像啊,不过你比她漂亮。”周小姐穿好衣服后开始梳头发,瞟了乔青青一眼后随意说道。 乔青青神色不动:“人有相似嘛。” 对了,她在这里也遇见过林薇妮,虽然林薇妮的家并不在别墅区,但也是十分靠近别墅区的高级套房了,大概都是同一个交际圈里的,林薇妮和这帮富家官家小姐多有来往,她还记得两个月前林薇妮第一次在这里看见她时,险些压制不住的惊讶表情。 后来,乔青青又见过林薇妮几次,许多小姐们都找乔青青做过肩颈按摩,只有林薇妮对此毫无兴趣。有时候林薇妮看向她的眼神,隐蔽地藏着轻视和恨铁不成钢,可把乔青青恶心得够呛。 “也是,她好像不喜欢你,也是奇怪了,她一向是圈子里的有名假花,我几乎没有见过她生气的样子,永远都是那副温柔似水的模样,太假了。”周小姐将卷发往后甩,新烫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更加衬出她的美貌。乔青青心中感叹,这位周小姐是真的很美,于靖深的儿子单从外貌上并配不上她。 听周小姐这么说,乔青青低头收拾自己的箱子,毫不在意地说:“就算是人民币也没有人人喜欢的。” 这个圈子很复杂,她只想赚钱,并不想过多卷入小姐妹的恩怨中。只要她不说,林薇妮是绝对不会说出来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的。 在这里遇见林明勇女儿的事情,乔诵芝并不知晓,她其实并不知道林薇妮姐弟俩的长相,就是当面见到也不可能认出来。而且,小姐们对手工毛衣、围巾、帽子和手套的热度也只有三份,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了,她们已经在准备夏装,乔诵芝的作品即将成为过去,订单从上个月开始就完全没有了。对此乔诵芝并不在意,冬天和春天她都赚了一笔,也该知足了。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她们没有欺负你?” 回家后,乔诵芝关心地问:“怎么提前回来了?盛安还说他去丢垃圾后再去接你。” 乔青青将箱子放下,摇头:“没有人欺负我,约好的另一位小姐临时有急事,取消了订单。妈你别担心,你也跟她们相处过,她们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也是,她们就是眼光高,比较挑剔,不过她们家有那个条件,挑剔些也正常。”乔诵芝重新拿起针织品。 “妈,这是小猪吗?” 乔诵芝给她看:“是小猪,给你钩一只小猪摆件做生日礼物好不好?” “好啊,我很喜欢。”乔青青摸摸这只刚成型的粉红小猪,眼睛弯弯的,“我摆在我床头。” 乔青青的生日在夏天,邵盛安也在准备礼物了。他倒垃圾后回来,见乔青青在家下意识把手往后一藏,乔青青装作没看见。 等生日那天,邵盛安送了她一只木头雕刻的小猪。 “还是妈给我的灵感,好看吗?” 这只小猪只有十公分高,跟动画片里的形象一样胖乎乎的,画风粗犷但抓住了神韵,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 “好看,谢谢你盛安。”乔青青爱不释手,将两头小猪一起放在床头柜上,每天早上起床看见它们就觉得新的一天充满了动力。 酸雨是在夏天的某一天突然降临的。 那一天,乔青青和邵母邵盛飞在集市摆摊,明明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乌云盖天,整片天空都暗了下来。 “要下雨了吗?没事,我们有遮阳伞。” 乔青青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不安的预感袭上心头,她让邵母把摊位收起来,他们要立刻找建筑躲雨。 表面上,她还很淡定:“我看这一场雨会很大,雨大的话很少有人逛街,反正卖不出不如收摊,别让东西被雨淋坏了。” 邵母觉得有道理,赶紧行动,乔青青手脚麻利,还抽空跟邵盛飞说:“大哥,你看见那栋楼了吗?窗户上贴着红色灯笼的那个。” 邵盛飞点头:“看见了妹妹。” “大哥可以先背上你的书包,抱上你的凳子去那里面吗?那栋楼有六层,你可以跑到六层,找一个角落坐下等我们吗?我和妈妈会去找你的,好不好?” “好的啊!” 邵盛飞喜欢这个游戏,背好书包抱上小凳子就往那栋楼跑去。 天空开始打雷了。 “妈,快走。”他们骑了两辆自行车来,来时乔青青车后绑着摆摊用的东西,邵母载邵盛飞,这也是乔青青让邵盛飞提前去楼里的原因,她怕如果自己的猜测成真,一会儿他们三人两辆车速度太慢了,更怕邵母紧张之下翻车。 “好厚的乌云啊,应该要下雨了。” “把雨伞支起来!快快!” “收摊收摊!别把货淋湿了,晦气,这该死的天气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乔青青和邵母推车出去,这里摊位太密集了,根本没办法骑车。这一片都是摆摊区,出了摆摊区最近的建筑也在五十米远,乔青青看见邵盛飞高大的身影不停奔跑,他像跟妹妹做了一个好玩的游戏,冲着那栋楼跑啊跑,一步都没有停下,偶尔回头看一眼。也不知道他怎么在人群中找到她的,他冲乔青青咧嘴笑,一派的天真快乐,乔青青冲他摆手,做出“跑”的手势。 邵盛飞就开心地继续跑,在乔青青她们推车穿过这片摆摊区时,雨下来了。 “妈,上车骑,速度快!” 邵母觉得乔青青太严肃了,但儿媳妇看过来那一眼该怎么形容呢?邵母一个激灵,什么都来不及想就照做。她车后没有东西,踩单车踩得飞快,乔青青也用尽全力蹬脚踏板。 她们的单车刚蹬出去两米,第一滴雨落到人们头上。 “嘶!什么东西!” “我草好痛!这雨有问题啊!” 惊呼声,喊痛声,撞倒东西声,原本还算有序的摆摊区立刻乱了起来。 邵母也发出惊叫,乔青青见她的速度慢下来,忙喝止她:“妈!继续骑!大哥在那里等我们呢!” 雨从零星几滴,几秒间变得密集,邵母终于反应过来这雨有问题。 求生的欲望和对大儿子的惯性保护欲,让邵母激发出狼性来,她踩得更快了,拿出了这辈子最好的骑车技术。乔青青松了一口气,加快速度跟上。 五十米的距离,两人很快抵达。 这时候到处已经开始乱了,这栋楼一楼到五楼被租出去做商铺,六楼是市场管理处。屋里的人还没有发现问题,店员们奇怪地从窗外往外看,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终于来到安全地点的乔青青和邵母气喘吁吁,头上、脸上、脖子和手臂手背都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下酸雨了!不要出去!”乔青青扛起自行车要上楼,看见有人要出去看,忙阻止。 “哎这位女士,自行车请锁在外面,我们不允许——” “抱歉,我愿意接受罚款,但我必须把自行车搬上去,下酸雨了!”乔青青歉意地说,示意邵母快上楼。 自行车是宝贵财产不能丢下,还有一个原因,如果就放在门口,一会儿大批避难的人过来时会成为害人的障碍物。 “哎两位女士!” “别追了,外面好像真的出事!” “老天爷啊,他们都怎么了?” 有一个人想起乔青青的话和她与邵母脸上的伤,将信将疑地开窗,伸手去接雨水,下一刻就发出痛苦的叫声:“好痛!” 同事赶紧看过来,见到他手掌心接了几滴雨水,那水像在她手心沸腾,发出滋滋嘶嘶的声音。男人疯狂甩手,用衣服擦干净手,脸色苍白震惊:“雨水真的有问题!” 经常锻炼并且在浓雾后及时住院接受治疗的乔青青和邵母,在迅速爬楼的剧烈运动下,身体完全支撑得住。凭借这一口气,她们两人连爬六楼。 “妈妈!妹妹!”坐在墙角的邵盛飞站起来朝她们招手。 邵母将自行车放下,冲过去抱住他,喉间发出劫后余生的哽咽。 酸雨跟浓雾一样来得毫无预兆,但它的杀伤力立竿见影。 到处都陷入混乱中,大家慌忙找东西遮雨,找地方避雨,混乱中有人倒地,但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人踩住后背,发出痛苦的惨叫,热闹的集市变成了恐怖的地狱。 大楼里被疯狂逃生的幸存者们挤得一点空隙都没有,店员们大声喊着:“别挤了!别推了!没地方了!” 可恐惧的人们还是往里面挤,不停有人倒下,惨叫声被嘈杂声覆盖。 六楼,市场管理人员迅速反应过来,下楼去引流、疏散人群,很快,六楼也挤满了人。 最早上来避难的乔青青三人,已经先找了个墙角安定下来,两辆自行车作为屏障卡住这个三角区。乔青青和邵母身上都有伤,她先拿出干净的水和毛巾,和邵母互相清洗伤口。 用清水清洗后,乔青青再拿出牙膏涂伤口。 “不知道会不会留疤。”邵母心疼地看着她的脸,“我都老了不在意这个,你还年轻啊。” 乔青青浑不在意:“没事的,人活着就好。妈,你歪一下头,我看见你脖子这里还有伤。” 她们飞快处理好伤口,乔青青拿出口罩给他们戴上。这时候六楼已经人声鼎沸,大家惊魂未定地说着刚才的险境,咒骂着老天爷不长眼下酸雨杀人。 “怎么办啊!我的货都没了!” “什么货啊!人活着就够了!嘶,有没有药?谁有药啊,我的脸太他妈的疼了!” 有人挤到她们的单车,愤怒地踢一脚。 “谁他妈把自行车堵在这里!” 乔青青站起来:“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车。” 那人黑着脸:“你的车撞到我了。” “我的车先在这里的,要说撞也是你撞到它。” “喂死丫头你是不是找死!” “喂喂!那边的别吵架!”市场管理人员拿着喇叭维持秩序,“找事的人就滚出去!去淋雨去!” 乔青青一直看着对方,直到对方移开视线,哼了一声挤开些。 自行车隔开人群,在这个三角区给她们三人提供了简陋小窝,乔青青将摆摊时拿来遮阳的帘子挂在自行车上遮住外人的视线,在心理上勉强更有安全感。 “妈妈,妹妹,还痛不痛?”邵盛飞眼睛红红的,他吓坏了。明明刚才他还那么高兴,可是事情变得太快了,受伤喊疼的妈妈让他担心,一窝蜂涌进来的暴躁愤怒人群让他害怕。 “没事的,飞飞啊妈不痛。”邵母安抚他,紧紧握住他的手,她有些担忧,“不知道你妈和盛安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这是第一次灾难来时他们一家没有在一起,乔青青心中如何不担忧呢? 可她还是得安慰邵母,她知道邵母的性格,这个时候不能让邵母着急。 “妈,你不要太担心,爸虽然在外面工作,不过就在平安社区里,那里到处都是房子,下雨的时候爸一定会找地方躲雨的。盛安和我妈去别墅区那边给周小姐送货,别墅区那里更加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我们先缓过这一阵,看有没有办法回家。” 邵母是真的很容易哄,她被说服了,一脸庆幸:“你说得也是,你爸是江湖了,我不是很担心他,你妈身边有盛安,盛安多可靠啊,是了,我们不用担心。” 外面的声音慢慢停下来,酸雨下得越来越大,雨声遮掩住一切,乔青青耳边能听见的除了雨声,就是周围避难者们的说话声。 六楼空气很不好,酸雨气味刺鼻,腐蚀人的皮肉和衣服后味道更加混杂难闻。 能够上六楼的人,都是逃得比较快的,因而受伤比较轻。但伤势再轻,皮肤被腐蚀出一个个洞还是让人痛苦极了。 邵盛飞很不安,乔青青不得不也拉住他的手,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她的眼睛看着帘子,帘子挡住六楼其他人的身影,但隔不开那些痛苦的闷哼,她叹一口气,靠着墙闭上眼睛。 累,身心俱疲! 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上楼来,大声喊:“有没有医生!一楼有很多重伤病人!有没有医生!我们需要医生!” 她感觉到邵盛飞紧紧攥住她的手,乔青青睁眼朝他温柔一笑,站起来:“我是。可是我手头没有药。” “药有!药有!我们就缺医生,楼下只有一个医生,不够用啊!”市场管理员赶紧朝她招手:“那你来!你来!” “我不放心我妈和我哥,你可以提供一间办公室给他们单独使用的话,我就跟你下楼去。” 周围议论纷纷,穿制服的管理者皱眉:“现在整栋楼都挤满了人。” “让我妈和大哥跟你们的同事待在一起也行!” “……好!” 乔青青看着邵母和邵盛飞进办公室,门关上后才安心下楼。 从六楼下到一楼,乔青青挤过无数人群,空气中腐肉的气味越发浓郁,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她在二楼看见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整张脸已经不能看了,坑坑洼洼,整个人痛苦地嚎叫着,看得出她承受着莫大痛苦。 “让让!让让!这里有医生!” “医生救命啊!医生救命!” 一楼的情况非常惨,大门已经关上门,数不清的受伤者躺在地上,哀嚎着翻滚着,地上都是血和肉泥一样的东西,到处都是散落的鞋子,撕碎的衣服,踩碎的发夹,那些已经一动不动身体扭曲的——是被踩踏致死的人的尸体……乔青青轻轻吸气,这中场景再见一次,她已经强悍的心仍忍不住颤抖。 一个看着跟乔诵芝年纪差不多的女人正在柜台后面抢救病人,市场管理员将乔青青带过去:“这里还有一个医生!你们俩商量着看该怎么办,需要什么药就说。” 医生抬头看见乔青青:“我是妇科医生,你呢?” “她肋骨骨折了对?我来!” 乔青青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工具。 半个小时前,平安社区。 陆平躲在楼道里,慌张地看着外面的雨。他的嘴唇颤抖着:“烧人的雨,怎么会有烧人的雨……”这太超乎他的认知了。 “这是酸雨啦!无语死浓雾才走怎么就下酸雨了!我的脸好痛!” “去敲敲门,看能不能放我们进去躲雨。” “我敲了没有人开门,接下来怎么办啊,我还害怕啊,我想要回家……” 楼道里大家议论纷纷,彷徨不安。 邵父握紧拳头没有说话,然后听陆平继续担心地说:“也不知道我老婆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也在外面上班啊。” 老婆孩子…… 邵父忍不住了:“我家里人也在外面,我老婆大儿子和儿媳妇去市场摆摊了,我小儿子和亲家母去送货了……”他幸运地没有受伤,下雨时他刚好帮一个老太太提东西上楼,还没有踏出建筑就下雨了,他看见陆平大叫着冲过来,还觉得莫名其妙呢。 他找到地方避雨了,盛安他们也找得到避雨的房子吗?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盛安聪明,他一定照顾好亲家母。青青也聪明能干,一定能照顾好飞飞和阿霞。 “我得回家,带上雨伞去接他们。”陆平看着窗外的酸雨,坚定地说完就要转身下楼。邵父吓一跳,忙拉住他:“你疯了!酸雨会烧死人的!你看你的手!你自己摸摸你的脸!” 陆平脸上手臂上都是被腐蚀出来的坑,露出内里鲜红的肉。 “你的家人一定会躲起来避雨,你去找肯定找不到,基地这么大!” “可是——”陆平没有这么无助过。 邵父深吸一口气:“你先听我的,我们先想办法回我家,这里是2栋,我家在20栋,我家比你家近,先去我家,到我家后我们再想办法。我儿媳妇说了,遇到危险不要乱跑,也不要去找人,只要回家等着,大家都会回家的,大家都会回来的。”他重复了一次,好像从中汲取到了力量。 拿下背包,邵父开始往外掏东西,拿出急救毯撑开。这张毯子真的好薄,撑开可以挡雨,只要他跑得够快,应该能在毯子坏掉之前到家? “我就说你上班背个包干什么,现在就派上用场了。”陆平擦擦眼泪。 “给你吃。”邵父分了一个小面包给他,自己也拆开一个一口一口咽下。 在纷杂的楼道中,邵父将背包重新背好,对陆平说:“走。” 四十分钟前,邵盛安将自行车掉转车头,车头里放着一袋子苹果,这是这一次的酬金。稳住车头后他让乔诵芝上车,乔诵芝说:“要不还是我抱着,这样你不好骑车。” “没事的妈,我骑自行车经验特别丰富,您上车,我们回家去。” 他将遮阳伞递给她让她撑,乔诵芝露出无奈又欣慰的笑容:“青青那孩子,我都一把年纪了怕什么晒黑啊,冬天的太阳怕什么。” 邵盛安笑着说:“我怕晒,妈你就打开,顺道给我遮一遮。” 乔诵芝嘴角带着笑坐上车后座,邵盛安的大长腿一蹬,自行车就往前滑。 十分钟后,酸雨骤然而至,一开始他们没有发现问题,雨水被遮阳伞拦住了。是路上其他人发出了被热水烫伤的表情,他们抬头疑惑惊疑地看天,然后惨叫着捂住脸。 福至心灵,邵盛安意识到酸雨来了! “妈!抱住我坐稳了!” 他拿出了这辈子骑自行车最快的速度,这条宽敞的路左右没有建筑,他决定赶到前面的街区进店铺避雨。 “小心!”乔诵芝失声喊。 左边冲过来一个人要抢夺自行车,邵盛安一个拐弯绕过去。 雨伞开始破损,乔诵芝抬头,看见黑色的内伞面露出了好几个洞,忙伸手去堵。 但单薄的伞面根本撑不了多久,乔诵芝感觉到手掌心剧痛,可她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怕影响邵盛安。 全力冲刺下,邵盛安在两分钟后来到街区,这里已经陷入混乱,街上都是混乱逃生中丢下的物品,邵盛安瞄准一个位置,拉着乔诵芝挤进去。 在他们身后,跌落地上的自行车接受酸雨的洗礼,车身发出滋滋的声音,泛起串串气泡。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82章 第 82 章 “妈,你怎么样?”邵盛安拉着乔诵芝上了三楼,见乔诵芝捂住手,忙询问。 “没事,没事。” 邵盛安掰开她的手,眼睛红了,乔诵芝的右手掌心一片通红,掌心的皮已经没了。 “妈——妈你坐着,我给你处理一下。”邵盛安将背包解下来,从里面拿出水、纱布、药膏。乔诵芝也背着一个包,或者应该说全家出门时都带着这个包,东西是乔青青收拾的,只说是以防万一,里面有食物和药,还有一张薄薄的,折叠后只有巴掌大的户外急救毯。 他和乔青青谈过,酸雨一定会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哪怕乔青青记得上辈子酸雨降临的具体时间,这辈子可能也会所不同。 他们却不能一直躲在家里,直勾勾等着那一天。 生活还是得继续,不能一直活在紧张恐惧的气氛里。所以两人商量后决定先给家里人配备上物资,以备如果酸雨降临时家人在外面时不至于束手无策。 “妈,我给你清洗伤口。” 水冲过掌心,乔诵芝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闷哼。邵盛安心中难过,动作很快,用干净的水冲洗乔诵芝的掌心,之后给她涂上一层药膏。 给乔诵芝处理好最严重的掌心后,邵盛安再给她清理脸上和手臂上的伤,脖子上的伤没办法用水冲,他就打湿纱布去轻轻按压,将上面的酸液吸掉。一一弄好后才肯让乔诵芝帮他处理,过程中他一直看着窗外,眼中压抑着担忧。 “别担心,我们都说好了的,遇到危险先找地方躲避,再找机会回家。你爸在社区工作,离家最近,你妈和飞飞还有青青都在集市,有青青在,他们肯定没事的。” “你们的药膏能不能借我一点啊?” 旁边一个男人凑过来问,邵盛安回神,提防地看着他:“不可以。” “哎哟小兄弟帮个忙嘛!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互相帮助一下嘛!” 邵盛安犹豫地看向他手上的金戒指,男人察觉到了,暗骂一声奸商,一条药膏就想要金戒指来换,抢钱啊! “我来!小兄弟我买!你还有水吗,再给我加一瓶水我就买!”一个女声传来,同时邵盛安手里被塞了一个镶绿宝石金戒指,“给你!” “哎你干什么呢!我先要买的!” 邵盛安二话不说将仅剩三分之一的药膏和一瓶水塞给女人,自己将金戒指收好。 不少人看到他们母子处理伤口了,这条药膏不能再放在身上,丢出去才比较保险。他背包里还有两条药膏,丈母娘背包里也有三条,足够他们后续受伤使用了。 那边为了药膏吵起来,邵盛安和乔诵芝窝在角落一点都不掺和,他将急救毯展开,给乔诵芝裹上:“妈,冷吗?” “不冷,我身上穿得多。”这么说着,乔诵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让邵盛安很重视,他去摸乔诵芝的额头,发现竟然起烧了。 没事的,他有消炎药和退烧药,青青都准备好了的。 邵盛安镇定地拿药,拿药的时候他用另一张急救毯遮着,让乔诵芝将药吃下。 “我不会有事的,应该是刚才吓着了,爬楼梯累着了,我休息一下会好的,别担心啊。”乔诵芝摸摸他的头。 “好,妈你睡,我守着你呢。” 他眼神平静中隐含警惕,观察着周围的人。 在幸存者基地这几年相对安稳的日子,没有让他忘记在金源小区时的经历。现在众人都还在同仇敌忾地咒骂着外面的酸雨,可是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食物短缺,迟早会出事的。青青在背包里放的是压缩饼干,他们的食物储备能撑一个星期,可他们两个人能在别人挨饿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吃东西吗?三楼的避难者,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六个人,二楼和一楼的避难者数量也不会少,到时候该怎么办?捍卫自己的食物跟所有人厮杀吗? 邵盛安在心中摇头,青青说上辈子酸雨第一次下了五天,之后三天安全期,之后酸雨时有时无,他得在第一次酸雨后的啊“安全期”带着丈母娘回平安社区才行。 集市。 乔青青忙得头晕脑胀,她将拆封使用的那管药膏贡献出来,早就已经用完了。市场管理处说是有常备药物,但也只是普通的碘伏、酒精和纱布,一粒抗生素退烧药都没有。 许多人被踩踏而死,尸体被暂时搬到一楼的角落。 更多人受伤,重伤的人陆续断气,有的还吊着一口气不愿意离开,乔青青和苗医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忙活到晚上已经精疲力尽,市场管理处提供的酒精纱布也全部用完了。 市场平时有多热闹,这一遭下来受灾就有多严重,到了晚上,黑暗、寒冷与饥饿让气氛更加沉重,楼下还有尸体,一楼的人都不太乐意在一楼,可楼上又挤不上去了,爆发了好几次矛盾,市场管理员发火说要将人撵出去,才压制住楼下的骚乱。 疲惫的乔青青回到邵母他们身边,确定他们一下午都在办公室里没被人欺负才放心。 “给你。”邵母往乔青青手上塞压缩饼干。 “谢谢妈。”乔青青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邵盛飞给她开瓶盖。 “妹妹喝。” “谢谢大哥。” “外面一直有人在吵架,我担心死你了。” “我没事,尽力而为。”能给家里人换一个好一点地方,这一下午的劳累都是值得的。“你们都吃了?” “吃了吃了,飞飞刚才还睡了一觉,这个毯子真好用,包起来人就不冷了。” 天彻底黑了下来,这间办公室没有人进来,乔青青从空间里拿出六件加绒内衣,让邵母和邵盛飞他们换上,之后再穿上外套就看不出来了。 初冬的夜晚,没有床没有被子不好过,乔青青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他们三人好过一点。 她拿出自己背包里的急救毯裹好自己,刚要眯眼躺一躺,门开了,进来五个一脸疲惫的市场管理员,其中一人走到乔青青他们身边:“乔医生,这个给你,东西不多你们将就着吃点。” “谢谢。” 办公室的椅子乔青青他们没坐,只坐在地上靠着墙休息,那人让他们坐,乔青青摇头:“不用,我们这样就好了,你们坐。” 五人就开始吃晚饭,边吃边聊:“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到。” “救援能来吗?外面的雨可毒了,救援的车可能都扛不住。” “叶山有军队啊,军队的车,那什么坦克啊,难道也扛不住?” “那应该能扛,唉,真是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太惨了……” “别说了,赶紧吃!吃完下楼巡逻,别让他们又吵起来。” 他们吃完后就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乔青青他们三人。 “睡,养好精神。”乔青青轻声说。 “哎,听你的,飞飞啊来睡觉了。” 平安社区20栋六楼,邵父听着客厅陆平翻来覆去的声音,睁着眼睛看着黑暗。 街区里,店主开始收过夜房费:“我也没办法啊,大家都彼此体谅体谅哈,随便给点什么做房费!”邵盛安下车时抓了那袋苹果,就用一颗苹果换租金。 店主看着他怀里的苹果忍不住咽口水。他能够开店,家底自然不算差的,但品相这样好的苹果他也舍不得买,苹果个头大而红,还带着从冷藏库拿出来后的水汽。这样品相的苹果,到集市上买一个就得两斤白米。 “你们两个人呢一个不够,两个,我再分你一床被子。” “成交。” 他将被子折成两半,一半垫着睡,一半拿来盖,让乔诵芝躺下睡。乔诵芝不肯:“我们一人一半。 “妈,你就听我的,你还有一点发烧,可千万不要着凉了,我年轻不怕冷的。”邵盛安愣是把乔诵芝压着睡下,给她掖被子,再将急救毯往被子上盖。 “你盖,我有被子就够了。” 邵盛安不听,弄完后让她赶紧睡觉:“妈,睡醒你就好了,快睡。” 乔诵芝觉得手掌心仍火辣辣地痛,低烧让她头疼晕眩,实在没有精力了,她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地陷入各色梦境中。 这一晚,邵盛安裹着急救毯坐在她身边,一直保持半睡半醒的状态。 混乱的一天就怎么结束了,但新的一天仍充满挑战与危机。 乔青青是在哭声中醒来的,她睁开眼睛缓了一下,困意慢慢退去,精神逐渐恢复。她听了听,猜想应该是有人没了,家人或者朋友在哭泣。她坐起来,探身摸摸邵母和邵盛飞的额头,然后才解开急救毯站起来。 办公室里地上躺满了人,半夜里她听见门打开,知道是市场管理员回来了就没有在意继续睡。 她没有出门,先拉开帘子往窗外看。 酸雨仍淅淅沥沥下着,她出神看着路上那层薄薄的积水,它们覆盖在地面上,地面冒出一大片气泡,看着就十分危险。视线往远处,她看见了几十米开外有一具尸体,那具尸体被酸雨腐蚀,衣服成为残渣,尸体变成看不出模样的尸块……她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 上辈子酸雨来时,她正好在家里。棚户质量不好,耐不住酸雨腐蚀,好在她有空间,虽然食物和药物这两样最重要的物资她很缺乏,但各种烂七八糟的东西堆满了空间。棚屋里积水,等四根床腿被腐蚀完了,她就往床板上放一张桌子,不停替换。天花板漏了也不怕,她蹲在桌子上,头上再顶一块木板遮雨,努力保护好自己。 那五天里,她好几次想要放弃,腰酸背痛,睡眠不足眼前发黑,可她听着外面的雨声,雨水砸落屋顶的声音,以及其他棚屋里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硬是咬牙坚持了下去。 雨停的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而她还是不能休息。她用两把凳子交替着,踩在上面离开棚户区。可怕的是,一路上她没有遇到一个活人,只能听见某些棚屋里微弱的□□。离开积水区后她爬下凳子,跌跌撞撞往前跑,踩到雨水也不敢停下,冲进了刚打开门的商场里,她撞到很多人,被许多人咒骂,可她什么都不在意,找到一个空位就挤进去,闭上眼睛瞬间入睡。 上辈子酸雨第一次降临时持续了五天,然后休息三天,之后再毫无预兆降落,之后的也毫无规律,折磨了幸存者基地足足一年。 “雨停了吗?” 乔青青回头,看见昨天找她去一楼帮忙的男人起来了,他站起来,龇牙咧嘴地揉脖子。 “没有。” “队长,你们联系得到上面吗?” “我姓岳,乔医生喊我老岳就好了,我联系不到上面,这几年通讯一直没有恢复,我知道你们总以为我们有特殊手段通讯,不过我们还真没有,至少我们这个级别没有办法。”老岳打着哈欠道,“这几年上面说是什么磁场啊出现异常,总说要重新搭建通讯通道,一直没能成,也许上面有通道能用,不过我猜也是少数人才够得着,我们这个小小的市场管理处真没有。” “那,这里的物资够吗?” 老岳摇头,没有回答:“我出去看看。”走之前挨个喊醒同事,“别睡了,起来干活了!” 邵母和邵盛飞也醒了过来,乔青青见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了,就从空间里拿出早餐给他们吃。早餐是没什么味道的饭团,饭团里有黄瓜丝、咸蛋黄和肉松,一个有巴掌大,吃一个就能饱。 见邵母在揉脖子,乔青青上手给她捏了两下,邵母很快就觉得脖颈舒服多了。 “雨还在下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邵母问。 “再等一等,等雨停。” 大楼里情况并不好,随着人们陆续起床,新一天的骚乱又开始了。 大家的脾气被酸雨激发出来,没有人到此时还能心平气和。 “救援怎么还不来啊?” “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你们闻到臭味没有?好臭啊,像死人的味道。” “挪开你的脚!踩到我了!” “……” 邵母庆幸他们能在办公室里落脚,这都是儿媳妇的功劳。与外面的纷乱相比,办公室里简直像世外桃源,乔青青给邵母重新擦药,邵母也给她换药,两人对着镜子看脸上的伤,好在天气凉快,她们处理伤势及时,伤口恢复得很不错。乔青青预料会留疤,但这点疤不严重,以后涂点祛疤膏,时间久就能淡去。 酸雨第六天,雨还是没有停,新的一天下来,楼里的幸存者却已经闹得让市场管理员压制不住了。 争执围绕着三点,一是休息空间,二是食物与水,三是药物,四是失窃。 被酸雨烧伤却没能得到治疗的人,忍受着伤口溃烂带来的疼痛,脾气根本好不到哪里去,一丁点火星就能点燃暴脾气。 食物与水,尽管市场管理处的人尽力协调,说服了两个带物资进来躲雨的商贩将物资卖给市场管理处,但还是杯水车薪,人太多了!昨天,老岳带人全副武装,冲到附近的食物店铺采购,却只采购回来一点点。 药物上,摆摊的人里也有人卖自制药膏的,据说那人将药膏卖出高价,效果却有些一般,卖家被买家群起而攻之,似乎还见血了。 失窃这个,是乔青青听到外面吵架的动静里最频繁的,常有人说丢东西,怀疑的苗子不停播种生长,可没有人愿意被搜身,每一次都闹得惊天动地,有一回老岳动了枪,枪声震耳欲聋,整栋楼瞬间安静下来。 之后几天,一开始时老岳还会让乔青青去看病人,到后来就没喊了。缺少药物,她和另外那位医生根本没办法阻止伤患因酸雨腐蚀造成的感染。 乔青青他们三人躲在办公室里,平时反锁着门,等老岳他们进来休息才开门。 知道雨会停,乔青青还算撑得住,对母亲和盛安他们的挂念,只能被她压在心底。她该相信他们的,说好了会在家里团聚,他们都会在家中平安汇合的。 “开门!开门!” 恶狠狠的叫声和大力拍门声打断了乔青青的思绪,她皱着眉头站到门口:“是谁?”她知道外面的人不是老岳他们,六楼的人伤势相对比较轻,老岳他们着重到楼下巡逻,十分钟前才巡视过一遍,短时间内不会上来。 “让你开门就开门,废话什么!” “青青!”邵母也听出外面的人来者不善,她紧张地拿出背包里的匕首,让邵盛飞在原地坐好,走到乔青青身边。 “妈,别怕。” 乔青青打开门,外面站了好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 敲门的男人没想到门突然打开,还愣了一下。 “有事吗?” 旁边一人伸手要来推乔青青,嘴上说着:“让开一点——啊!” “不准打妹妹!”邵盛飞站起来大声喊。 乔青青握住他的手腕,巧劲摁住穴位,他觉得手腕剧痛,失声喊出来。 “你干什么呢放开他!”男人的同伴喊。 乔青青丢开他的手,让到一边,神情平静:“他推我,我反击,这样而已。你们想干什么赶紧办,别堵在门口。” 见邵盛飞和邵母走到她身边,她一手拉一个:“我们站边上。” 没想到邵盛飞拉不动,侧头一看,邵盛飞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瞪着男人。 “大哥,我没事,听话啊大哥,我们站边边好不好?” 邵盛飞气鼓鼓地跟着她走。 外面这几人,是想要趁老岳他们不在的时候偷偷进来查看,他们怀疑这几间办公室里藏了东西,他们饿肚子,没道理坐看市场管理处的人背地里吃香的喝辣的。原以为门很难敲开,结果门开了,原以为很容易能进来,但这个女人却反击了,反击之后却又退后,做出一副不阻拦的模样,这是在搞什么? 几人被乔青青搞蒙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要先干架,还是先搜查。 “你竟然敢打我!我一定要你好看!”被乔青青捏手腕的男人却咽不下这口气,被乔青青甩开手后先揉了揉手腕,缓过劲来后就要朝乔青青冲去。 “别节外生枝,先搜!”领头的人拉住他。 乔青青紧紧拉着邵盛飞,随便他们怎么搜都没管。 这间办公室里根本没有藏物资,他们肯定什么都搜不出来。 “喂,你们的背包给我看一下。” 乔青青挑眉:“我们的背包?” “对!” “这个办公室不是我的,所以你们怎么搜我都没有意见,可是我们一家的背包你们想随便搜,那是做梦。” “姚哥,他们背包里一定藏东西了。” “姚哥,到处都搜不到,一定是被他们藏起来了。” “肯定是这样!我就说怎么这么大方让我们搜,这死女人肯定早有准备!” “美女,要不你还是自觉一点,我们也不想生事的,我们和气生财,你配合一下。” 乔青青面无表情:“如果我的背包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你们能让这个人给我道歉吗?” 她看向刚才推他的男人。 男人羞恼:“你胡说什么!” 姚哥瞪他一眼,转头看向乔青青:“可以。” “搜。”乔青青将三个背包放地上,让他们查。 邵盛飞焦虑地拧手指,乔青青轻轻拍他的手臂,眼神柔和宁静。他就被安抚下来,无声喊了句妹妹。 背包里自然没有所谓藏起来的物资,除了几个空水瓶就是衣服,毛巾等杂物。 “只有这瓶里面有水,啧,只有一口。”男人从乔青青背包里挑挑拣拣,拿出个水瓶晃了晃。 “那是我的水。”乔青青说。 这么点水,值什么?姚哥让男人将水放回去,跟乔青青说了声不好意思就要走。 “道歉呢?” 男人瞪眼:“道什么歉,你不要没事找事啊!” “林城,走了!还要搜其他办公室呢!” 林城朝乔青青得意洋洋地看一眼,又朝邵盛飞骂了一句“臭傻子”,将水瓶塞到自己怀里,见状,乔青青眸光微闪。林城威胁:“不准说!”然后溜溜达达地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83章 第 83 章 门关上了,那人没有看见乔青青眼中的杀意。她垂眸,蹲下将背包捡起来,还给邵母和邵盛飞。 “这是什么世道啊,青青啊,一会儿岳队长他们回来得跟他们说这事啊,太过分了!” “知道了妈。”乔青青应声,脑海中却似乎还浮现着刚才林城那张脸。 在看见那张脸时,乔青青的记忆中某些画面就被激起来了。 林城,林明勇的堂侄子,因林明勇跟乔诵芝离婚时乔青青才七岁,当时林城才三岁。二十多年没见,林城自然是不认识乔青青的,而乔青青原本也不该认识他,但上辈子找到她的人,就是林城,也是林城送她去跟林明勇见面的。 她听到的那番林明勇算计她的话,林明勇的聊天对象也是林城。在他们两人聊天的内容里,乔青青知道,原来林城在林明勇的安排下娶了一个在户籍处上班的妻子,妻子职位不高,但能够接触到户籍资料,在林明勇生出找她这个女儿来利用的念头时,是林城帮忙找到她的位置的。 乔青青恨的是林明勇,但苍蝇非要到她眼前晃荡,她不投以颜色怎么能舒坦? 那瓶只剩下一口的水,就是乔青青的报复。 林明勇说,林德俊身体像他妈,不中用了,林薇妮靠不住,现在他能靠的只有他这个女儿,还有林城这个侄子了。 “以后你们就是亲姐弟,知道吗?” 当时的林明勇一脸欣慰,林城一脸矜持与骄傲。背着林明勇时,他看着她的视线让她如芒在背,等她转过身时,他却露出嫌恶的神情,避开她的脸,那些画面,如今回想起来仍让人不适。 林城跟着姚哥他们到处搜,什么都没搜到,市场管理处那帮人还真的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啊?冒着得罪老岳他们的风险,结果一无所获,姚哥他们的心情都很差。 “该怎么办啊?从早上就开始没东西吃了,接下来的日子难道就饿肚子吗?” 姚哥心烦意乱:“老岳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的,我早就说了那些人伤那么重不用管他们了,结果呢?老岳他们不听,现在好了,那么多食物都打了水漂,人该死的还是得死,早死晚死而已,浪费粮食!” “我真的好饿啊。” “……” 唯独林城内心得意,他至少多得到一口水!他找机会偷偷将那瓶水里仅剩的一点水喝掉,入口时他就觉得水有点酸,但他并不在意。咽下后,他觉得食管有些刺痛,可他还是没有注意,认为是自己缺水太久了,喉咙干涩。他清清嗓子,将空瓶收起来,背着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几个小时后他觉得肚子疼,蹲厕所却什么都拉不出来。 “你可能是饿坏肚子了,快出来,我要尿尿!”外面有人敲门,林城只好悻悻地提起裤子。 乔青青没有特地去关注林城,她在水瓶里加入了两滴雨水,如果他将那些水喝下,之后就要吃些苦头了,最好肠穿肚烂! 跟老岳说这件事后,乔青青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老岳他们二十来人,管着这一整栋楼数百上千的幸存者,早就已经力不从心。如果不是因为老岳从军中退下来,上头仍给他配了枪,这栋楼早就压不住了。 大家都饿着肚子,饥饿让好些人虚弱无力,连吵架都没有力气了。 “岳叔,楼下小超说,放尸体的房间好像被打开过,多了好几个脚印。” 老岳浑身一震:“什么意思?” 报告这件事的同事脸色发白,为难地重复一次:“小超说,那个房间多了几个血脚印,明明昨天还没有的,他问过其他人,都说没有人进去过,今天没有人病死,那道门没人开过。还有、还有,尸体好像被动过,有的尸体缺了一点点,像是被刀切的……” 一股凉意从脚板直冲脑门,冲得老岳的呼吸都暂停了。 “怎么办啊岳叔?” “……装作不知道。” “岳叔?!” 老岳慢慢摇头:“如果真的有人去偷尸体了……那么,那个人,或者说那群人已经越过了一条线,他们现在的心理状态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能受刺激,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先装作不知道,暗中查一下到底是哪些人干的,记下来!” “好、好。” 街区中,邵盛安将最后一瓶水给乔诵芝喝。乔诵芝在发烧后及时吃药,又补充了大量水分,烧终于彻底退去,就是身体还有虚,没什么精神。邵盛安已经在为雨停回家这个计划做准备了——虽然第六天雨也没停,但邵盛安相信,青青上辈子的经历是有参考价值的,酸雨一定会在某一刻停下的,他只需要等待时机,在机会来临之前做好准备。 邵盛安一有机会就到处逛,寻找木头和钉子……前者找得到,后者实在找不到他就不强求了。他花了一颗苹果,跟店主换了一把椅子,他将椅子拆了,一层叠一层,给自己做了几双“外增高”。没有钉子,他就用撕下来的衣服将木头鞋垫跟自己的鞋子绑到一起,联系走路。 “妈你不用练,我背你。” 见乔诵芝也往自己鞋子上绑木头垫子,邵盛安忙阻止,丈母娘这个状态,他可真怕她摔倒!这时候要是摔倒了,可不是擦破皮那么简单,路面上都是积水,要是脸朝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敢冒这个险。 “你背我?那多重啊。” “妈,你听我跟你分析。” 邵盛安分析完,乔诵芝还是摇头:“要不我们彼此搀扶着走,你背我真的太累了,这个垫子,这么厚,自己走就很难过了,背上我你怎么走?” 见乔诵芝坚持,邵盛安无法只好同意,打定主意等丈母娘路上走不动了,自己再背。 一起避难的人看他这么做准备,有人跟着学,有人看笑话,也有人无动于衷,看着窗外等待救援。 救援其实早就开始了,但基地太大了,酸雨的破坏力实在惊人,普通车辆刚开出不用一公里,轮胎就能被腐蚀掉,损耗程度比当时高温天气开车上柏油路还厉害!救援的队伍想尽各种办法,叶山上最后出动了坦克……可惜的是,六天后,救援进度仍然迟缓,邵盛安和乔青青他们所处的地方,暂时都没有得到救助。 乔青青也开始做厚鞋垫,她空间里什么都有,用钉子将鞋垫子牢牢地固定在鞋底,让邵母和邵盛飞学着走路。 “像电视剧里,以前我挺喜欢看的那个格格来了的剧,里面的人就是这么走路的是不是?”邵母还觉得新奇呢。 这种乐观的心态特别好,乔青青笑着点头:“可不是,不过我们的垫子更宽更大,比电视剧里的容易走,妈,你小心一点。” “妹妹你看!我学会了!”邵盛飞露出这几天里第一个快乐的笑容。 “大哥真聪明。” 邵盛飞就更高兴了,快走了几步,走得特别稳。 “大哥,我们不要走这么快,等雨停了我们就回家,路上要慢慢走,不要踩起地上的水知道吗?那些水溅到身上会很痛的。” 邵盛飞指着她的手和邵母的脸:“这样痛吗?” “是啊。” 他抿嘴,重重点头:“那我慢慢走,我听话。” 酸雨第七天,终于停雨了。 雨是在夜里停下的,有人彻夜难眠,发现停雨后惊喜大叫,乔青青便被吵醒了。 “真的停雨了青青!”邵母拉开窗帘,兴奋欢呼。 更多欢呼声从各处的建筑物里发出来,许多人走出建筑,又尖叫着蹦回来。楼里的桌子椅子彻底遭了殃,全都被拆掉了。 听着外面砰砰当当的噪音,乔青青对邵母说: “妈,继续睡,我们早上再走,现在天色太黑,要是被谁撞倒的话就麻烦了,而且现在可能屋檐还会滴水。” 邵盛安和乔青青说了一样的话,第二天天一亮,两边差不多同时出发。邵盛安牢牢搀扶乔诵芝,两人慢慢往前走。乔青青三人也下楼了,她看见老岳他们扣住了几个人,老岳将枪插回枪套里,回头看见乔青青他们,冲她点头示意。 两辆自行车由邵盛飞一手抗住,针织货物分别装进三个背包里,他们稳健地、朝着平安社区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们见到了很多恐怖的画面,那些死于酸雨中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人了,只能说是一团黑色的、蜷缩在一起的骨头与肉的混合体。一开始时,邵母压根没有认出那是什么,但一路上见到太多,她福至心灵领悟到什么,再回头看去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凉透了。 “妈,小心别摔到了。”乔青青稳稳地扶住她。 邵母喉间哽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恐惧悲伤的眼泪溢满眼眶,她不认识那些人,可看着那些尸体,她感同身受地为他们遇到的痛苦而感到伤心难过。如果、如果那天他们没有及时逃进楼里,是不是也会跟他们一样那么凄惨? 邵盛飞也没有认出来,疑惑:“那是什么啊?” 乔青青就哄他:“那是有些人着急回家时落下来的……行李。” “哦,那他们回家了吗?” 乔青青肯定点头:“回家了,已经回到家里了。”所以所有苦难与伤痛,全都留在躯壳里,以后他们都不会再痛苦。 邵盛飞很为他们高兴:“那我们也回家去!” 邵母侧头,潸然泪下。 雨停后,陆平迫不及待回家了,邵父也踩着自己做的高底鞋子,忐忑不安地站在社区门口,探着脖子看着来路。 许多居民回家,他们和家人们抱头痛哭,互相倾诉劫后余生的恐惧与欢喜。看着他们,邵父的心情更加焦灼了,终于,熟悉的人出现在视野里。 他眼睛发亮:“盛安!盛安啊!亲家母!嘿!亲家母!盛安啊!” “爸!我们回来了!” 趴在邵盛安背上的乔诵芝抬起头,朝他挥挥手。 送乔诵芝回到家后,邵盛安和邵父往市场的方向赶去,一步又一步,邵盛安的心又期待又焦虑。 直到他与乔青青一行人重逢,双方眼中都有了泪花。 “弟弟!爸爸!!妈妈妹妹你们看!那是弟弟和爸爸啊!” “盛安啊,青青你看见了吗?那是盛安!哎老头子!老头子!” “老太婆!哈哈哈!我和盛安来接你们了!青青啊!你妈在家呢!你们原地站着,我和盛安来接你们!” 亲人重逢,怎么能忍得住原地不动? 就算此时地上踩的是刀子,也阻止不了他们朝彼此靠近的步伐。 乔青青朝邵盛安招手,笑颜如花。 末世后,一家人最长时间的一次分离,终于结束了。 双方终于汇合,邵盛安接过乔青青和邵母的背包,邵父一把将邵盛飞手上的两台自行车接过来,开心地呼噜一把大儿子的头,换来大儿子傻乐乐笑。 “走,前面积水比较严重,跟我来,我带你们走另一条路,我们回家。” 平安社区20栋六楼。 此时厨房窗户大开,烧柴的烟滚滚向外蒸腾,邵父又烧好一锅水,端起锅降水倒进桶里,提出去放到厕所外面。 “老婆,热水在外面,不够自己加啊。” “知道了!” 客厅里,乔诵芝正在给刚洗好澡的邵盛飞擦头发,邵盛飞低着头,嘴上却不闲着:“……妹妹就咻咻咻!抓住那个坏人的手,坏人就啊啊啊的大叫起来,然后坏人就不敢欺负妹妹啦!” 邵父呵呵笑,出门到七楼去,敲了敲门:“热水够不够啊?” 邵盛安喊:“爸你进来,热水够了。” “够了就好,我就不进去了,我正煮着饭!一会儿你们下来吃!”说完他就哒哒哒下楼了。 701里,乔青青洗好澡出来,觉得整个人都舒坦多了。 “还有半桶热水,我再给你烧一点——” 邵盛安抓着衣服就进卫生间了:“不用,半桶热水再加点凉水兑一兑,够我用了。” 乔青青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擦到半干时邵盛安也洗好澡出来了,他坐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肩上。 “头发也不擦一擦。”乔青青将毛巾搭在他头上,随意搓几下。 “不用擦,这么短一会儿就干了。” 她就继续给他擦头发,夫妻俩谁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一刻静谧的相聚。 直到门外又响起敲门声,是邵盛飞喊他们下楼吃饭了。 邵父做的饭一向是以粗犷作为鲜明风格,简单来说就是量大管饱,色相味道不担保,这一次他超常发挥,量更大更管饱了。 乔诵芝看着面前的大海碗,里面盛满了米饭,上面堆着大块的咖喱土豆和没有切块的香菇。她为难:“我吃不完。” “吃啊亲家母,不够锅里还有,你们在外面受大罪了,得吃多一点补回来。” 乔诵芝的胃口一向不是很大,邵盛安笑着将乔诵芝碗里的饭菜拨了一半到自己碗里,乔诵芝这才松了一口气。 “哎呀盛安,你不够吃锅里有,怎么能吃亲家母的呢?” 邵母塞了一块大土豆到他嘴里:“你赶紧吃!” 把邵父噎得够呛,好半晌才咀嚼成功咽下。 别的不说,吃了一个星期的压缩饼干,现在能吃上这么一份土豆香菇盖饭,还真的让人感觉到一种幸福感。 没有人说想吃肉,吃素大家就挺喜欢的,厨房里不是没有肉,这几天邵父和陆平在家里,只随便煮点红薯饭吃,根本没心情做肉。刚才他想做的是土豆炖午餐肉的,但邵母一看见就犯恶心,让他千万别加午餐肉进去。她简单地跟邵父解释了几句,邵父了然,赶紧将肉罐头放回远处。 吃饱后,大家都觉得疲惫,于是先各自回房间补觉。 乔青青在不安全的环境里,几乎是睡不着的,整晚都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一有点动静就瞬间清醒。回家后,在安全熟悉的环境里,身边有邵盛安的体温和呼吸,她一下子睡得特别熟,等邵盛安睡一觉醒来,又到楼下吃了晚饭后回来,她还睡着呢。 看着她脸上的被酸雨砸出来的几个小坑,邵盛安心疼地摸了摸,拿出药膏给她擦。 这一觉乔青青睡了个昏天暗地,半夜才醒过来。她醒的时候邵盛安睡着了,肚子饿得咕咕响,她小心下床,到厨房里吃夜宵。 身上还有伤,乔青青虽然挺想吃些重口味的食物,但还是努力忌口,只从空间里拿出一屉蒸饺和一碗白粥,配着白粥将蒸饺全吃了。吃完后她回房间继续睡,刚睡着就被悲伤的痛哭声惊醒。 邵盛安揽住她轻轻拍,但她再也睡不着了。 “白天睡多了。”她轻声说。 “要不起来看电视?” “不看。”乔青青抱住他。 另一个方向也有哭声,这场酸雨又带来了多少生离死别? 她想起了在大楼里见到的画面,有的人跑到大楼里来时,浑身的皮都没有了,整个人像被剥皮的青蛙,触目惊心。那样的伤情,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乔青青多么害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母亲和丈夫也变成那副模样,直到昨天重逢,她那颗时刻悬着的心才落到实处。 “睡不着吗?” “快睡着了,你睡。” “你不睡我也不睡。” “你跟我比赛呢。” “没有,就想跟你一起睡。” 两人跟孩子一样你一句我一句,也是奇怪了,不咸不淡聊了这么几句,乔青青竟觉得困意回来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睡着了。邵盛安把她往怀里拢了拢,自己也睡了。 再次醒来是早上九点多,夫妻俩洗漱后下楼,池玉秀打开门跟他们打了个照面,她立刻就笑了:“昨天就听见你们家的动静了,很高兴你们一家都安全回来了。” “谢谢,你和裴阿姨还好?” “挺好,我们平时也不出门,唉,对了这是给你们的,你们拿去吃。” 池玉秀送了两个水果罐头给他们,这份关切让人感动。 乔青青没有推辞,谢过她,打算回头回送礼物。 “裴先生有回来吗?” “没有。”池玉秀自然也是担心丈夫的,但她明白,丈夫在所里比在家里安全多了,“这一回,他肯定是要加班的。”她都习惯了,上回浓雾,丈夫就很久没有回来。 “所里一定安全,你和裴阿姨在家里好好的,等他回来就一家团聚了。” “承你吉言,我们都好好的,那我回去了,回头再聊。” 下到六楼,果然给他们留了早饭。早饭是乔诵芝做的咸菜豆干粥,已经放凉了,乔诵芝要给他们热,邵盛安摆手:“不用,这样喝刚好。” 邵母坐在沙发上补衣服,除了邵盛飞,所有人的衣服在那天都被烧破了,一个个都是洞。 “别看补起来不好看了,衣服质量还好好的,你们年轻人要是不乐意穿了,就给我们穿,我们年纪大了,什么都穿得。”邵母笑着说,“你们两个的衣服干了?干了就收下来,我来补。” “不用,一会儿我来补就好。”邵盛安看看家里,“大哥呢?” “你哥啊,他有一点发烧,在屋里睡呢。”邵母脸上露出担忧。 “大哥发烧了?我来看看。”乔青青放下碗。 “没事的就是低烧,我刚才量过了,377,不高的,我给他喂药了,青青啊,你先吃你的早饭。” “我先去看看。” 乔青青到主卧去,邵父坐在地上正在叠衣服,见她进来忙轻声问:“来看飞飞啊?他没事的。” 大个子的邵盛飞缩在床边,身上盖着厚被子,她把他的手拉出来把脉,再将手指轻轻搭在他脖子上。 “问题不严重,大哥这是受惊引起的,回家后乍一放松就发了出来,我给他熬点中药。” “哎哎,好。” 乔青青没想到这些天一直表现得很好的邵盛飞,心中藏了那么多惊惧,这是她的疏忽。 “你不要自责,大哥他,一直当自己是大哥的。”熬药时,邵盛安坐在小凳子上往煤炉里添柴,柔声说,“他在尽力做一个大哥,他也想保护我们。” 乔青青明白,所以他再害怕,这些天也不敢表现出来,等回到家里安全了,才一下子泄气,病倒了。 邵盛飞被喊醒起来喝药,他一口将温热的中药喝完,眼巴巴地看着邵盛安。邵盛安拆了一颗大白兔糖塞他嘴里,他就眯着眼睛露出幸福的表情。 “大哥,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看小青蛙找妈妈好不好?” 温柔的妹妹说什么,邵盛飞从来都是说好的,他承诺:“我一定很快好起来,到时候陪你玩。”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84章 第 84 章 下午出了太阳,阳光将积水蒸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涩苦味。 地面干了,大家开始试探性地出门,乔青青一家跟浓雾时期一样非常谨慎,加上不缺物资,哪里都没有去。 罗市长连续加班数天,精神非常差,但他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好歹酸雨停了,要是像几年前水淹全球的雨水一样,那真是所有人都不用活了。 他刚签了一个救灾文件,靠着椅背休息,可是棚户区那边的惨剧让他没有一刻安宁。想起那些数据,那些报告上寥寥几句的陈述,他明白现场一定非常惨烈。幸存基地的建设,是多方团结、多方博弈、多方制衡之下的结果,短时间内他无法随心所欲。 他知道棚户区的幸存者,是想要离基地近一点才在那里搭建棚屋落脚,他也想让每个人每户人家都能有房可住,可那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基地里空房子的出租和售卖产业,牵扯着许多条利益链,重建集合了很多人的力量,建成后他就受到了多方牵制,无可奈何啊! 正叹着气,忽然门被敲响,没等他回应谈建岭就进来了。 心腹秘书从来没有做出这么没有分寸的事情,罗市长坐直了,皱眉:“酸雨又下了?”他看向窗外,外面没有下雨的迹象,太阳光暖融融的,他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心又悬起来。 不是酸雨,那还有什么事情让谈建岭脸色大变。 谈建岭呼吸急促,他手里拿着一叠信:“罗叔,我有一件事跟你报告,这些信好像是预言信!里面预言了浓雾和酸雨,虽然没有说明时间,可是能够在浓雾和酸雨降临之前提出来。这就足够惊人了!” “什么?预言信?” “是,您看一下,应该是同一个人寄来的,字迹相同,信封信纸也是一样的材质和外观。”谈建岭将信递给他。 在罗市长拆信时他继续补充:“这些信,这几年一直往市长信箱里寄,您也知道,市长信箱每天收到的信非常多,居民们有很多关于建设的建议和生活工作上的诉求,这十封信就在里面,一开始被小陈以为是恶作剧都筛出来了,市长,这也是我的工作疏忽,我身为小陈的上级,我应该定时亲自复核市长信箱的,我愿意接受惩罚。” 罗市长没说话,他一封接一封地拆,脸色越发难看。 这十封信的落款时间都不一样,最近一封来自一个月前,但这些信的内容完全一样。 “罗市长你好,在经历了暴雨、寒冷和高温之后,未来还将会有浓雾、酸雨、永夜与地震,在地震之后,我不知道天灾末世是否走到了尽头,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你。浓雾中有损害人体的虫子,虫子不喜欢白醋,浓雾会持续一年左右。之后是酸雨,酸雨会腐蚀世间万物,时雨时晴,请不要在雨停时放松警惕,持续一年左右。永夜则是太阳消失,昼夜不分世界均陷入黑暗,持续两年左右,在太阳升起那一天,大地震会摧毁一切。灾难持续时间只是大概,极有可能会有所变动,我无法给出确切日期,希望您能提前防备,做好准备。” 每封信都是这么写的,看得罗市长后背发凉,短时间内失去言语能力。 听谈建岭请求受罚,他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姿势。 “……先别说那个,这些,是怎么发现的?” “浓雾来之前小陈就生病了,后来又吸入了太多雾气,身体一直不好,是您批准他在家养病的。下酸雨时,他终于想到这些信了,不再认为那是恶作剧,可惜酸雨没停,他没办法通知我,直到昨天,他妻子来我家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连夜去翻找盛放市长信箱里信件的仓库,找到了这些信——”谈建岭从未这样自责过、自我厌弃过。 在小陈生病后,市长信箱就没有人负责了,他手头的工作实在太多,他太忙了! 可他心里也明白,忙碌是借口,他只是觉得市长信箱没什么要紧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满,都有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如果花费大量时间在满足某些人的“愿望”上,那不是本末倒置了么?只要他辅助罗市长好好工作,他们整个团队一起将幸存者基地建设得更好,那么民众的日子就能过好。日子过好了,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不满了。 那叫着眼大局,那叫统筹全局。 之前谈建岭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小陈病休后,罗市长偶尔想起来市长信箱,他就随便从里面拿几封出来给罗市长看。在他看来罗市长心太软了,对比之下于靖深则是心太硬,他们两个人能中和一下该多好? 但一切都在听小陈的妻子说了那些话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谈建岭必须为自己的骄傲自大付出代价,此刻他的心被愧疚与羞耻填满。 罗市长叹气,没想到自己一向器重的秘书会做出这样阳奉阴违的事情,他心中非常失望。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这些信,你能保证不是近期的恶作剧吗?”他紧紧盯着谈建岭的眼睛。 谈建岭掌心冒汗,他肯定点头,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昨夜整夜没睡开始翻找,翻找后又开始核实,核对了小陈以前的工作报告,确定了第一封信的确是在两年前寄来的。两年前,预言信就成功预言了浓雾和酸雨。 看他点头,罗市长已经彻底相信这些预言信的真实性了。后面的永夜和大地震,他暂时没有精力去关注,他先看酸雨那一项的提示——时雨时晴?什么叫做时雨时晴? 现在大家都以为酸雨过去了,外面活动的人那么多,再来一次酸雨的话,那不就是重复一个星期前酸雨降临时的惨剧吗? “立刻发布紧急广播,让居民们居家避灾,暂时不要外出!你把桂阳给我喊进来!”罗市长的手指死死抓住信件,“时雨时晴”四个字被他的手指压住折痕。 谈建岭应声而去,罗市长看向窗外。他的视线仿佛穿过高低起伏的建筑落到地面上,地面上有无数的车辆运载着伤者、物资,努力地串联起停滞的幸存者基地,为其续命续航。视线往上,还能看见从叶山飞出来的飞机,同样承担着各种重要职责。 可如果酸雨突然落下呢? 罗市长不敢想象! 桂阳在一分钟后进来,他给贵阳下达命令:“帮我连线叶山总指挥处!” 现在的通讯设备,需要专人维护,启用更是十分麻烦。贵阳应下,罗市长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里另一扇小门,让他进入通讯室。 平安社区里,乔青青正在翻找空间里有没有材料能补鞋子。 邵父和陆平跑回家来,鞋底都被地上的雨水烧坏了,他舍不得丢掉,想着补一补还能穿一阵,乔青青便帮她找材料。 耳边忽然传来嘶嘶嘶的声音,她抬起头。 “好像是广播,广播坏了!”乔诵芝走到窗边往外看,“是坏了,滋滋响好刺耳啊,听不清说什么。” “我听听看。”乔青青也走过去,隐约认出一个字“返回”。 “返回?”邵母奇怪地说,“返回是什么意思啊,好奇怪。” 乔青青心中一动,看向邵盛安,难道是那些信终于被采信了? 在新社区安定下来后,乔青青就开始给市长信箱投递信件。明面上是投感谢信,但其实她每次都投两封,和感谢信一切投递进去的,还有一封预言信。除非信箱里有监控,不然的话那些信怎么验都验不到她身上来。 浓雾时,她就看出来那些信没有引起重视,不然的话在最新一批的居家防护救援物资里,就该有白醋了,或者说,在浓雾袭来之前基地里的醋厂就该扩大生产了。 “可能是我们这一头的广播被酸雨烧坏了,我到10栋那边看看,那边的广播可能没坏。” 邵盛安当即去换鞋,乔青青跟上:“我也去!” 夫妻俩跑下六楼,往10栋那边去,跑到15栋时就隐约能听见10栋那边广播的动静了。 “……根据专家预测,再次下酸雨的可能性很大,请各位居民尽量避免户外活动,返回建筑物中避灾……” 听到这些后,夫妻俩就没有继续往前,而是折返回家。 路上,两人小声谈论。 “是不是那个——”邵盛安也是这么猜测的。 “有可能,看后续怎么发展。” 回家告诉家人这个消息后,邵父邵母都很震惊:“不是,酸雨还可能再下吗?那让人怎么活哦!” “天台上都被酸雨烧出好多个小坑哦,我都害怕再下几天,七楼天花板都要被烧破了。”邵母担忧道。 “飞飞种的菜也被酸雨淋得变成黑黑一团了,还好他现在没精神没去看,不然的话肯定要哭的。”邵父忧心忡忡。 “七楼天花板很厚,之前为了避暑还铺了很厚的隔热层,暂时不会有问题,如果真的出现问题我们可以搬到六楼住。困难只是暂时的,挨过这段时间就好了,这段时间就当在家里休假。是青青?” 乔青青点头。 其他人在听到广播后反应各不相同,有人匆忙归家,有人站着原地指天骂地,有人质疑,有人喊叫,有人躺在病床上,感受着身体的痛苦,闭上眼睛流下眼泪…… 活着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本能,吃饭睡觉呼吸。但活着有时候又非常困难,各种拦路虎接连而至,跨过一道坎儿又有一道坎,好像永远到不了尽头。 后来,邵父还是将那双鞋子补好了,他将鞋子穿上,走了几步,还原地跳了几下:“这不是还能穿嘛,等坏了我还补,一直坏我就一直补,我就不信了!”他的语气恶狠狠的,说的时候瞪着天,也不知道他说的不信,是指鞋,还是指别的什么东西。 在家避灾的日子,再次开始了。 他们一家再也没有出门过。倒是有人来家里找过乔青青,问她有没有药,能不能给家里人看伤。轻症的,乔青青尽力都给看了,重症的她是真的没有办法。 她慢慢地开始理解,当年魏医生站在病房外面时,看似平静的神情下,压抑着多少无奈与痛苦。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就硬若磐石,她见多了那么多挣扎,那么多死亡,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对死亡这个词免疫。可事实是相反的,重生这些年来,每一个挣扎着要活的生命在她面前逝去,都带给她细密绵长的痛苦。 她觉得自己在变得脆弱,可她的生存本能却在告诉她,这也是她走向另一种强大的过程。 邵盛安在听她皱着眉头,茫然地诉说自己的困惑后,眼中却有了欣喜的泪光。他认真地告诉乔青青:“你的直觉没有错,青青,心软不是一件坏的事情,遇到坏人的时候我们也不曾留情呀,狠心和心软并不矛盾,我不希望你对死亡习以为常,虽然我们已经见到太多死亡了,但我希望生命在你眼中仍是珍惜可贵的,这样你才能更珍惜你自己的生命啊。这就是一种强大,我真高兴啊。” 这番话让乔青青愣了好久,良久她才红着眼睛,轻轻点头。 酸雨消失后的第四天,在罗市长应对多方压力险些无法招架时,酸雨突然再次降临了。 街道上没什么人,广播连日播放,大部分人都没出门,少数一些外出的人,在酸雨到来时凭着第一次的经验快速躲避。 运送居家避灾物资的车子快速前进,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对酸雨毫无办法,它们很快将挡风玻璃啃咬得坑坑洼洼,雨刷刮不动了,驾驶员的视线严重受阻。 “坐稳了!”驾驶员看准前方建筑的方向,加重踩油门。 车子冲向建筑,顺利漂移卡在门口。 “把货物卸下去!快!” 高层会议的长圆桌上,散落着各种材料和文件,刚才还剑拔弩张的高层们此时都站在窗边,神情复杂地看着窗外。 桌上,有几张信纸随意散着,罗市长坐回去,看着上面的“时雨时晴”四个字叹气。 “预言信再次被验证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得讨论一下,永夜和大地震了。” 平安社区里,下雨时乔青青正在做俯卧撑,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停下锻炼,抓起毛巾擦汗,走到窗边去看。 那雨刚下时很小,慢慢地雨势变大,有些雨水飞溅到窗户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乔青青将窗帘放下,去卫生间找邵盛安。 “盛安,下雨了。” “我听见了,天台上没有晾衣服,不用担心。”邵盛安正在洗被单,闻言头也没抬,“一会儿被单拧干点晾客厅。” 邵盛安太淡定了,乔青青笑了:“行,我帮你拧。” 晾好被单后,两人下楼去。 邵盛飞的身体已经好全了,这几天邵父重拾种菜大业,邵盛飞鼎力支援,日子还挺充实的。 虽然再次下酸雨让人心情低落,但广播喊了几天,大家心中早有准备,再抗拒也只能接受。 乔青青和邵盛安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六楼陪伴家人,第二次酸雨的日子里,邵父重新将蔬菜种子培育出芽,偶尔看着盆里的小嫩芽,这绿色的勃勃生机让乔青青很喜欢。 她除了锻炼、学习,就是整理空间。 几年下来,空间物资进进出出,有的包装拆封了,有的被放乱了,她偶尔取东西的时候才会收拾一下,距离上次大整理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空间又有些乱。 大整理时,她对着当初采购的长而密的清单进行核对,记录好消耗。 “喝奶茶吗?”她拿出半桶奶茶,这东西空间里太多了,当时自己买材料做的,便宜实惠,自己调好的奶茶等饮品成品空间里一桶一桶堆着,前阵子浓雾伤害身体,哪里有心情喝奶茶。 “我要喝我要喝!”邵盛飞第一个捧场。 邵父邵母和乔诵芝三人年纪大了些,乔青青不敢让他们喝太多,只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杯。 “真甜,好喝。”邵盛安轻轻跟她碰杯,乔青青笑着喝了一口,觉得那股带着茶香的甜味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还没有整理完,酸雨毫无预兆地停了。 许多人靠在窗户往外看,乔青青看见窗户外的墙面被腐蚀过一道道坑洼,外墙上的排水管也蚀迹斑斑,楼下大概有一节排水管破了,雨水滋滋往外喷。 “排水管坏了,那以后楼顶的雨水怎么排下去啊。”邵母问。 邵父说:“就直接往下流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邵盛安却说:“一会儿我们得上去检查一下七楼天台的排水口情况,尽量做一个引流的装置,不然的话我怕天台积水倒灌进七楼,那就完了。” “哎哟这还真的是个大问题啊,我先去找工具!” “看啊!飞机!”邵盛飞忽然大声喊。 众人朝邵盛飞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远远几颗黑点在移动。 “是飞机,怎么会有飞机呢?”乔诵芝困惑。 乔青青说:“有可能是在派送物资,毕竟雨刚停,路面还不能行车,飞机是最快的办法。” 早上雨停,可惜这一次没有出太阳,地面仍湿漉漉的。 不过空中的飞机好像越来越多了,来熙城几年了,乔青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飞机,上一次见到飞机群还是在花城,等后来物资船遍布,飞机就比较少见了。 中午时,那些飞机终于开始靠近平安社区的方向,这下子能看得更清楚了,它们果然是在投掷物资,乔青青能看见一个个箱子被丢到建筑顶楼。终于,到傍晚时物资投掷终于轮到平安社区,五架飞机像飞鸟一样掠过,先丢物资箱在隔壁楼顶,然后咻一下飞到他们这栋楼上空。 头顶传来闷响,乔青青他们对视着,都觉得这幅场景很眼熟。 “是不是空投物资到我们楼上了?”邵母忙提议,“我们上楼看看呀!” 楼上,邵盛安和邵父正在收拾排水口,将天台上的积水排掉。在察觉到飞机掠过头顶时,邵盛安拉着邵父躲开。物资箱落地的动静特别大,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装满了物资,好在天台被他们清理干净了,物资箱落地时不至于溅起酸雨水花,不然的话他们两人站在天台上就该遭殃了。 乔青青他们上楼时,正好遇见邵盛安他们抬着箱子下楼。 这幅画面让她想起了当年在花城金源小区的时候。 他们一家对物资箱实在太熟悉了!搬下来后熟练地打开门将箱子放到楼道里,等底下的住户找上门来。 池玉秀打开门询问:“我听见老大一声响,上楼没看见东西,原来是掉到你家了。” 602的住户最先赶上来,激动地要拆箱子,邵盛安拦住了。 “你们不是要私吞?” 邵盛安也不生气:“应该是一栋楼分一个箱子,等楼下其他户人家都派代表上来了,再一起拆。你要是着急,就下楼去喊人,让大家尽快集合。” 602住户悻悻然地在地上坐下。 楼下的住户陆续上来,有两户人家没来人,邵父还下楼去敲门。 “好像没有人在。” 邻居说:“这家人都在外面上班,好久没有回来了!” 另一个人也说:“他家也差不多,反正就差两户,先留着他们的份额就行了,我们这么多人就先拆了!谁有那闲工夫等他们啊!也不知道回不回来得来!” 箱子在大家的见证下拆开,里面只有压缩饼干和水。 “没有药啊?我女儿被那该死的雨烫得身上都烂了,怎么能没有药呢!”一人愤怒道。 “唉,可能是受伤的人太多了药不够用呢,成了,能有吃的喝的就不错了,我可不敢出门,要是前脚出门后脚又下酸雨可怎么办!来分,怎么分呐?” “按人头平分,十四岁以下小孩子减半,可以吗?” “我家孩子胃口可不小,凭什么就得减半啊?就按人头分,一个人一块压缩饼干!” 邵盛安也不在意,见大多数人都要求按人头分,那就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85章 第 85 章 一个人能分到两块压缩饼干,水就没办法了,只能一户一瓶,自己拿回家分。 再将不在场的两户人家的份额拿出来,还剩下两块饼干。 “他们两家不在,那我们十二户在场的人家平分嘛!拿干净的刀来,正好能均分,一户分一小块!” 这个提议再次获得所有人同意,乔青青回家拿干净的刀出来给他们切。 分好后,大家陆续散去,唯有一人一直没有走。 “要不老刘家的那一份给我收着,等他们回来我再给他们?”那人说话的时候就伸手去拿,被邵盛安拦住了。 “不用,等他们回来我会给他们的,大家刚才都做了见证,东西就在我这,以后他们两家拿不到东西,你们都能作证,去社区那边举报我告发我。” “哦,那不要就算了。” 目送所有人下楼,邵盛安梦回金源小区,分东西就是麻烦!算计来算计去,勾心斗角的。 将箱子搬回家后,大家都觉得分一回物资太累人了,可这东西落在顶楼,他们又不能不负责,不然的话生出事端来,他们还是躲不过,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手里。这是邵盛安当初从妻子身上学来的,他看向乔青青,夫妻俩相视一笑。 有了物资,居家避灾的居民心里更加有底了。 基地许多地方都停工了,只有工厂加班加点,从未停止工作。 农科所的研究院从浓雾开始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又接到上级下达的命令,希望能够扩产增量,压力真的太大了。 研究所同样背负着极大的压力,酸雨腐蚀一切,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日后大家怎么出门怎么工作?难道基地的幸存者一辈子都靠投放物资而活吗?投放物资只能是短期应急举措。 事实上,从开始建设幸存者基地开始,救援物资就大幅削减了,当时工地上提供了海量岗位,只要努力工作就能赚取物资。后来,罗市长顶住压力,给棚户区的幸存者不定期提供物资,如果不是浓雾来了,那一项也早就被喊停。基地恢复生产这两年多来,一方面生产的东西要投入使用,只有少部分被攒起来做战备物资,如果要提供全基地,根本撑不住一年。 在水灾刚开始时,国内各地粮仓都被紧急转移了,叶山就是转移点之一,山上攒了大量物资,这才得以支援四方,但这几年来有出无进,早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想起预言信里的永夜和大地震,领导人们真是愁得头秃! 在研究所努力研究抵抗酸雨的材料时,官方出面收购了好几家工厂,抓紧时间改良生产链,转而生产战备物资,招工公告也随着广播传告四方。20栋这边的广播被邵盛安修好了,他在广播上装了好几层木头架子,希望能够尽力挡住酸雨,让广播的寿命能更长一点。 “这个时候还招工啊?”邵父挠头,“不是说不让人出门吗?” “是不让出门,不过进入工厂上班也算是不出门的另一种形式。”邵盛安有些心动,进入工厂包吃包住,还有工资,官方重视安全性也高,不去太可惜了。 他看向他爸,从他爸的眼神看出来,父子俩想到一起去了。 “你们想去啊?可广播里也没说什么工厂啊,我们能干成吗?”邵母有些犹豫。 “我和爸去就行了,反正去了就知道干什么,不会就学,学会了就被留下,学不会应该会被遣退,没关系的。”邵盛安看向乔青青,“青青,你的意见呢?” 乔青青也想去,可她明白她和丈夫是家里的两大主心骨,他们两人一直有着同样的默契,那就是不能留父母他们独自在家,不是她在家守着,就是丈夫在家守着。不是他们不相信父母他们的自保能力,而是父母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他们承受不起任何意外。 而在他们夫妻二人中间,丈夫从来都将辛苦的工作扛在肩上,不让她承担。 “听你的安排,我会照顾好家里的。”她这么说,邵盛安就露出安心的笑容。 邵母还在坚持,说她也要进厂去,邵盛安劝了好久。 刚劝好,邵盛飞举手:“我可以去吗?我想去上班赚钱。” “飞飞?” “飞飞不去,你就在家里。” “我想去,我想去上班!”邵盛飞大声喊,“我力气很大,我很听话,我可以去上班!” 邵盛安还拿以前那套说辞,说让他在家里保护妈妈和妹妹们,可这一次竟然不管用了。邵盛飞一直都是乖巧顺从的,但这一次他坚定自己的想法,认定自己就要去上班,他要赚钱。 邵父邵母不知所措,邵盛安叹气:“那就带大哥一起去应聘,回头我再把他送回家。” 应聘这事就初步定好了,邵盛安他们第二天就带上行李出发,到广播里说的广场集合,那里会有车统一接送。 社区里出发的人特别多,酸雨让很多人失去工作,大家都向往这份由官方提供的工作。 家里少了三个人,一下子冷清太多了。 邵母跟乔诵芝抱怨:“我还能干活,都不让我去了。” “他们也是心疼你,我们在家也能帮上忙啊,这个家我们一起出力,大力小力都一样是贡献。” 三人又开始做饭了。 空间里末世前采购的大米,还能吃上十五年,有的已经蒸熟了,大部分仍是大米的状态,还没算上那些面粉面条呢,能干的活真是太多了,做也做不完。 蒸饭、揉面……蒸饭的时候还能顺道一起蒸速冻的包子、饺子,以及新揉面发面做出来的馒头。 味道飘散到空气,随风分散到各处。 有人吸吸鼻子:“好香的米饭味道啊,不止米饭,还有包子,真的好香啊。” “草啊,这个小区富人也太多了,前几天我还闻见有人卤猪蹄,都是人怎么有人过得那么好!” “哎别说啦,每家人的条件不一样嘛,我们家楼下的那家,有亲戚在养鸡场,就经常能拿到一些鸡杂,这是人家的本事啦。” “你是没去过别墅区哦,我妈去那里做过保姆,那些有钱人吃得更好,山珍海味!什么大龙虾啊鲍鱼啊,还吃鹿肉,鬼知道他们从哪里来这么多好东西的草!” “那你妈怎么不继续做保姆了,主人家吃肉你妈怎么说也能偷点汤带回来嘛。” “咳咳,我妈年纪大了我不让她去上班了,你们聊,我也回家做饭了。” “喂你是不是傻,你不知道他妈就是偷拿东西回来给他吃被解雇了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说的偷东西保姆被辞退就是他妈啊?我不知道啊!” 忙活着,乔青青她们都没怎么注意外面,四天后,酸雨又下来了。 邵母发愁:“怎么飞飞没有回来啊?盛安不是说送飞飞回家的吗?” 乔诵芝犹豫:“难道飞飞被录用了?” “不会?不可能啊!” 乔诵芝失笑:“怎么不会?飞飞其实就是单纯了一点,但他很听话,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上班嘛,上头就喜欢听指挥的员工,我们飞飞其实很符合招聘条件的,他身体也好力气也大,怎么不可能啊。” 邵母愣了好久,眼睛红了,她揉揉眼睛:“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那就好了……” 酸雨一下,空气中的气味又开始变差。 但酸雨带来的影响远不止如此,到处又开始闹老鼠和蟑螂了。 最开始,是邵母上厕所时被排水口蹿出来的蟑螂吓得尖叫,蟑螂在厕所里飞翔,被邵母用脱鞋拍死。之后,是夜里乔青青听见了外面窸窸窣窣的怪声,打开手电筒循声到厨房,发现是一只老鼠。 老鼠被她拿下,乔青青捏着老鼠尾巴大量它,见这只老鼠浑身都没有毛,身上的肉布满被腐蚀后形成的红色肉疙瘩,就知道这只老鼠应该是从酸雨中活下来的幸运儿。将其丢到垃圾桶里,她皱着眉头开始补家里的排水口。 乔诵芝他们起床时,就发现家里排水口都被堵住了,乔青青还将家里消毒了一遍。 ”乔青青说。 “这几年一直在灭鼠灭蟑螂,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这些东西爬上楼了,可能是酸雨流入下水道,挤占了老鼠和蟑螂的生存空间,它们这才又到处乱窜。没事,我已经堵住了家里的管道,它们上不来了。” “那六楼也得堵?” “六楼我等一下去堵。” 邵母忙说:“我跟你一起去弄。” 那只老鼠的尸体,乔青青没让她们看见,怕吓到她们。 但乔诵芝还是看见了,第二天她开门想去六楼给蔬菜浇水,门一开,就有一只老鼠蹿进来,险些将她绊倒。 乔诵芝余光只看见一团粉红色的东西从她脚底下蹿过,还没有认出那是老鼠。 “好像有东西进屋了。”她忙将门又关上。 “哪里?老鼠吗?”邵母脱下脱鞋举起来,警惕地开始排查,最后在厨房的角落将其抓获。 “这是老鼠?嘶真吓人。” 看着笼子里的老鼠,乔诵芝和邵母都觉得一阵恶寒,这只老鼠一看就是从酸雨里滚过一圈了,毛皮全没了,露出来的肉疙疙瘩瘩,鲜红带血,叫声凄厉,竟还十分有活力。她们这辈子打死的老鼠也不在少数了,面对这只老鼠竟然下不去手。 “我来。”乔青青将笼子拿走处理掉。 她不让她妈出门:“我去!”就怕再遇到老鼠,这东西到处蹿,就怕她妈下回没这么幸运,被绊倒摔跤就糟糕了。 整栋楼似乎都陷入了被穷途末路更显疯狂的老鼠的侵袭危机中,但危机也是机缘,傍晚,她们闻到了一股奇怪的烤肉味。 “你们闻到了?闻起来有点熟悉,但我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 看着邵母冥思苦想的模样,乔青青说:“应该就是我们家抓到的那种老鼠,我们之前在市场的时候从烤鼠摊经过就是这种味道,可能多了点酸雨的味道,所以闻起来有点奇怪。” 邵母恍然大悟。 “上次发物资到现在都好几天了,酸雨没停,物资也发不来,可能有些人家里没有吃的了,唉,这雨什么时候停啊。”乔诵芝衷心盼望着雨停,哪怕接下来会是女儿说的永夜,她也认为永夜比下酸雨强,至少大家能出门劳作,头顶没有这该死的酸雨带来的死亡威胁。 “也不知道盛安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厂里工作顺不顺利,对了!也不知道是去哪个厂呢!” 乔青青就说:“肯定是忙着上班,有机会的话盛安一定会传口信回来的。” 第二次酸雨下了半个月,好多人家里几乎弹尽粮绝。 等酸雨一停,物资匮乏的幸存者们也顾不上地上的积水了,方法百出,出门寻找赚取物资的机会,留下家人在家里等待飞机派送救援物资。 在雨停后,飞机队伍迅速启动,以最快的效率抓紧时间为全基地派送物资。邵盛安的口信也是这时候托人送来的,来的人是六子,他脚上踩厚厚高高的木板,小腿包了几层防水,敲响乔青青家的门时气喘吁吁。 他带来了邵盛安父子三人被工厂录用的消息:“他们都在罐头厂啦,邵哥和邵叔在生产车间,我和小飞哥在仓库,小飞哥干活很厉害啦,组长夸他力气大,这批物资里就有我们厂做的罐头,是我和小飞哥他们一起装载送出仓库的……我们仓库正好清空了,所以我们休假了,知道我要回家一趟,邵哥就让我来捎口信啦。小飞哥?小飞哥也休假,不过邵哥不放心他出门,他还在宿舍里呢……” 这个消息让乔青青他们彻底安心,六子还得回家,乔青青就没有留他吃饭,只送了他两个饭团。他高兴地揣着饭团回家去了,邵母欣慰得只念佛,邵盛飞能跟正常人一样工作,这份欣喜堪比邵盛安当初考上名校。 “这下你该安心了。”乔诵芝拍她的手臂,温声说。 邵母哽咽着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研究所终于弄出抵抗酸雨的材料,但因为产量还跟不上,民众暂时拿不到。许多店铺倒闭,许多人失去工作,虽然如今基地在加大生产,扩招了许多工人,但整个基地数十万人,基数太大了,新开的工厂新设的生产线很快招齐人手,失业的困境只能靠救援物资来稍微缓解。 之前浓雾侵袭时,只要防护得好还是可以出门的,酸雨却完完全全将人们困在建筑物里,日子一长就开始出现问题,邪|教也抓紧机会迅速滋长蔓延。 末世论这几年已经不新鲜了,基地这几年严厉打击邪|教,但大环境所致,有的人心理上需要寻求安慰与支撑,明面上没什么邪|教徒敢露头,背地里暗搓搓发展的邪|教多如牛毛。 但那些邪|教徒也不敢闹大,骗财骗色,满足自己贪图享乐的私欲,直到酸雨降临。 酸雨总是下一段时间,停一段时间,时刻折磨着人们的神经。在酸雨刚停止的前三天,是民众们安全感最高的阶段,在那之后安全感逐渐减弱,直到降为负数。谁都不知道下一波酸雨会什么时候重返,带来杀机,所以三天后街上会迅速萧条,甚至一个人都没有。 这种心理上的折磨,催生了许多跳楼自杀事故。“圣浴”邪|教趁势而起,认为酸雨是“圣水”,沐浴圣水才能洗脱凡骨,获得新生,升入天堂。圣浴邪|教徒抓住每一个没有酸雨的机会,四处传教,招收信徒,交通不便,加上基地高层分不出精力,竟让邪|教愈演愈烈,各地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洗礼活动。 乔青青家所在的楼层,就有人信了这个,经常敲门传教,狂热至极。七楼的铁门阻拦住对方,那人就疯狂敲门,后来是乔青青拿菜刀出去,才将人逼退。 不过那人从不放弃,每天都在楼道里大声朗读教义,俨然十分虔诚。 对家里人,乔青青只有一句话:“别去听!别去看!” 有的激进教徒,甚至还会打砸其他人的家门,将人拖拽出来,用强制的手段“说服”对方一起加入洗礼。 几天后,信教的邻居也朝着这个方向进化了,在一天深夜,那人用菜刀砸邻居的门,吓得其他人都不敢外出。 邵母听着外面的砍门声,语速很快:“那些人是疯了吗!这是谋杀,是杀人啊!” “他们是疯了,还好有铁门拦着,妈,你们不要害怕。”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楼里有一个疯子,嘴里嚷着要带你一起早登极乐,谁能不害怕。 停雨后,物资派送,这下子不出门也得出门了。 她们见到了那个敲门的邻居,那人却言笑晏晏,看起来很正常,但这份正常结合那天晚上发了疯般的喊叫、砸门的场景,就显得诡异又让人恐惧了。 “哎呀,你们就是太傻了!我是看在我们都是邻居的份上有好处才想着你们,结果你们一个个都不领情,我都伤心死了!”男人笑嘻嘻的,“怎么样你们再考虑一下,下回我带你们一起沐浴圣水,我们一起摆脱这人世间的苦难,一起升天成仙!” 众人看着他热切又疯狂的模样,都觉得毛骨悚然。 一邻居抓住家人的手低声说:“他怎么会信这个,他疯了吗!” “嘘,他全家都没了,应该是受打击太大精神有问题了。” “咳咳!物资赶紧分了,杵着干什么!” 赶紧分完回家锁门啊,跟疯子待太久被传染了怎么办。 物资分完,大家快速离开,那个男人带着笑容看着邻居们离开,邵母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对她点头,吓得她赶紧回头。 等治安队的人路过,乔青青就下楼去举报,治安队就将男人带走了。 大家都以为男人能够活下来,毕竟治安队的人说过,被邪|教传染的人只是被迷惑了,他们会得到专业的救助清醒过来,隔壁楼就有一个被关了半个月,回来后人已经正常了。 直到下一个酸雨季,平安社区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是酸雨天里普通的一天,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躲在家里的人在检查窗户和墙面,有的人家中的房子老旧,已经被酸雨腐蚀出破洞,害人性命的酸液汩汩流进屋子里,流下一道道冒着气泡的小沟。 “把桶拿来!快一点!” “这里也要破了,水泥调好了没有?赶紧的!” 有人努力求生,也有人在这里为了信奉的真理,或为了逃避现实,选择在这一天结束自己在凡尘的生命,获得更加超脱的永生。 平安社区大门口原先播放投影节目的地方,在酸雨降临之后就无声无息地聚集了数百人,他们撑着各种挡雨的工具,在酸雨中静默不语。 许多人站在窗外,惊恐地看着窗外。 领头人丢开木质的挡雨板,抬高手臂,挥动着手里的手杖,一呼百应:“圣浴开始!” 信众们激动地一一丢开手头的挡雨道具,他们虔诚地喊口号,虔诚地跪在地上祈求圣水的怜惜,酸雨将他们彻底打湿的那一刻,他们发出祈愿成真的欢呼,好像丝毫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但虔诚的信念最后还是会在现实的疼痛中崩塌,有的人痛得无法吟诵教义,在酸雨中连连惨叫,摸爬滚打逃走,更多的人在痛苦中更加坚定自己信仰,仰头张开嘴巴展开怀抱,将酸雨将自己彻底覆盖…… 那幅画面,乔青青没有看见。 但声音如同魔音,一声一声从外面传来,她家在20栋,都能将那些人痛苦却欢愉的叫声听得清清楚楚,万分诡异,让人胆寒! 连续几天,乔诵芝和邵母连发噩梦,乔青青不得不给她们俩开安神的药物。 在那之后,酸雨下了二十天,停下后平安社区一片死寂,几乎没有人敢出门。 等鼓足勇气的居民们出门后,在大门处却没有看见任何想象中惊悚残忍的画面。那块地方干干净净,除了地面被接连酸雨腐蚀得薄了一寸之外,没有任何痕迹。 干净得,好像那些让人数夜噩梦的惨叫声都是幻想。 可深层想去,却更让人头皮发麻。那块地几乎没有人敢走,要出门时,住户们尽量靠墙靠边走,只恨自己不会飞,不能远离那块地飞出社区。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86章 第 86 章 第二天,房管所的人过来20栋清理楼下一间房,刚清理好不到半个小时,新的住户就住进来了。 乔青青听见动静后出门去看,毕竟一栋楼里住着,她总得知道新来的邻居大概是什么情况。 下楼后她才听房管所的人说这间房子的原主人都死光了,所以房子被收归公有重新售出。 “这个房子还有一个人啊,不是被治安队带走去教育了嘛!” “那位户主已经死亡了,他在上个酸雨季参加了西风广场的邪|教圣浴活动,抢救不过来没了。” 邻居们唏嘘不已。 有人说:“走了也好,一家团聚了。” “是啊,他在这楼里住着太吓人了,我觉得他已经疯了。” “嘘别说了,人都没了。” 乔青青听后心情也有些低落,她再看了几眼新邻居,见这一户有老人有小孩子,心里有数就上楼去了。 就算雨停了,乔青青他们还是没有出门,乔诵芝觉得那些能够煽动一个人在痛苦中死去的“教义”非常可怕,出门就有被洗脑的风险,还是别出去为好。 在混乱又充满恐怖的酸雨季中,乔青青在家里做了大量的弩|箭,每天枕着雨声和腐蚀的滋滋声入睡。 这辈子有牢固安全的住所,她并不觉得日子难熬。 酸雨半年后,运送物资不再是飞机,重新装备了新型轮胎以及全车外皮的卡车不再惧怕酸雨,能够在酸雨季里穿行各处运送物资。治安队也不再受酸雨掣肘,在酸雨季里也能如常巡逻,基地的犯罪率得到有效控制,同时邪|教活动也受到了严重打击,有一回平安社区门口再次有邪|教聚会,这一次就被治安队成功拦下来,所有人都被抓住装车带走。 “老天保佑,被带走就好了,希望他们的病能被医生治好。”邵母只念佛,她可不想再听一次之前那样的恐怖惨叫,真的太吓人了。 一个月后,研究所研制出来的抵抗酸雨材料终于大量生产出来,新社区是最先领到新型雨伞的区域。 “我看治安队的人穿的衣服鞋子也都是特制的,跟这个雨伞一样看起来是银色的。”乔诵芝对雨伞爱不释手,期待地问乔青青,“我们试试?” 那就上天台试试。 乔青青打开天台的门,脚上踩着二十公分的木制鞋底,小心地站出去。酸雨季的天台其实非常吓人,雨水让天台的地面冒出一大片细密的水泡,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地面。乔青青踩出去,只觉得木制厚鞋底踩上去的那一刻,鞋底也在发出被啃食的哀嚎。 邵母和乔诵芝紧张地站在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乔青青。 酸雨落在伞面上,然后往下流淌,一分钟,十分钟,酸雨都能没能损坏伞面。乔青青转头笑着说:“效果挺好的,妈,你们要试一试吗?” 乔诵芝心动,第一个尝试,她撑着伞小心地在天台上走了几步,心底的阴霾好像随着这几步路也被驱散了,她微微抬高伞面,看向远处的天空,只觉得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宽广。 没有人愿意每天被束缚在家里,能够站在天空下,在天空下行走,是每个人类追求自由的本能。 “阿霞,你也来试试。”乔诵芝压下眼角的湿意,笑着对邵母说。 有的雨伞,邵盛安他们回家就更方便了。 邵盛安父子三人在罐头厂上班,三人每个月都有两天假期,但并不是每一次假期都在酸雨季之后,有时候假期在雨季里,只能延缓假期,攒到下一次有机会再一起用。因此,这半年多来,三人只回来过两次。 有了雨伞后,这一次假期虽然也在酸雨季内,父子三人还是顺利回来了。每逢这个时候,邵母就特别高兴,走来走去,安排着这个安排那个,势必要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暖与体贴。 但每一次团聚都很短暂,两天假期眨眼就结束,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的早班,他们一般只在家里睡一夜,隔天傍晚趁着天色还亮着就会回厂里——晚上出门太危险。 辛苦带来丰盛的回报,有了三人的工资,家里的物资充盈了许多。 当然了,乔青青三人也在种菜事业上做出一番成就,空间里多了很多新鲜蔬菜,虽然种类单一了些,但大家都很有成就感。 幸存者基地的禁街禁令解除,有了雨伞,出门的人越来越多,乔青青经常能从窗户里看见楼下有很多人撑着伞在慢慢移动,不让雨水溅到身上。 基地好像在重新活过来,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上辈子乔青青在基地外围,到很后面才领到雨伞,结果领到雨伞后还没有用过,酸雨季就结束了。 “二十多天了?怎么酸雨季还没有来?”邵母说。 “二十七天了,从来没有停雨这么长时间过,难道酸雨要停了?”想到这个可能性,乔诵芝有些激动。 末世第七年秋初,酸雨在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后没有再出现,平安社区也慢慢热闹起来,乔青青将又一捆弩|箭收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提议:“我们下楼散散步。” 乔青青一家增加了小区内散步锻炼身体的活动,每天都绕着附近几栋楼走一个小时。 散步时,乔青青说:“我打算开始孵鸡蛋,在家里养鸡了。” 酸雨腐蚀建筑,幸运的是乔青青他们居住的平安社区是新建的,当时为了防晒,隔热层浇筑得特别厚,这一年下来天台薄了几寸,好歹没有被凿穿。天台上现在坑坑洼洼的,乔青青想着以后天空会有威胁,酸雨停后也没打算将菜盆挪回天台,仍养在六楼。至于之后孵出来的小鸡,她打算养在七楼房间里,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养鸡对邻居们的影响。 这几年一直没有合适的饲养机会,酸雨虽然没有进屋,但空气中都是它的水汽,这一年来蔬菜种植大受影响,长势不好,想来小鸡仔也会受影响,所以乔青青才等到今天。 对此邵母很支持:“老家以前就养鸡,我经验好得很,你尽管孵,我养得过来的!” “我没养过,不过我能学。”乔诵芝附和。 没有男人在家的日子,乔青青他们什么都能自己干,她专心关注孵蛋器,不浪费任何一颗受精蛋。邵母和乔诵芝就开始削木头搭篱笆,将七楼分隔成一个个“小单间”,还做好盖子,打算小鸡孵出来后每个小单间养几只,更方便打理。 养鸡这事,乔青青跟隔壁池玉秀说了一声,道自己从市场上买了一批受精蛋,孵出来后要自己养小鸡。 池玉秀也心动了,她丈夫说过要从农场弄两只母鸡回家养,好吃鸡蛋,结果这两年一直没有机会。 “我能不能跟你换两只?” 乔青青欣然应允,约定好到时候换一公一母两只小鸡仔给她。 等邵盛安三人轮休回家时,就见到了一群黄色毛茸茸。 “小鸡!”邵盛飞惊喜地叫起来!“好多小鸡啊!哇!小鸡!”他手心捧着小鸡,小鸡轻轻啄他,他脸上溢满了欢喜与快乐。 酸雨的阴影正在慢慢消退,人总要生活,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的伤痛之中。 乔青青家的养鸡业发展得特别顺利,在他们一家的精心养育下,每一只小鸡都活了下来,茁壮成长。乔青青看着它们的眼神很温柔,脑海中已经计划好小鸡养成的十八种吃法。 生产全面恢复,民众们都感觉到了高层比往年更加高强度的生产计划,新工厂开设,新生产线增设,新岗位海量派发,整个基地像高速旋转的陀螺,民众们没有时间感怀伤秋,工作!努力!为了食物!为了活着! 乔青青感觉到,这辈子跟上辈子已经有些不同,至少上辈子还真的没有这么多岗位。她明白,高层已经信了永夜和大地震,正在拼尽全力为未来积攒救命物资。她乐见这种变化,但她偶尔会忧心地看向天空。 裴严难得回家团聚,乔青青看见他比当年初见时瘦了一大圈,眼下的黑眼圈长年累月地加深着,到今天已经彻底褪不去了,以前他带着眼镜还有种文质彬彬的气质,此时他戴着眼镜微微眯眼看人,整个人清瘦憔悴,唯有笑容还有往日的影子。 “没办法,眼睛度数加深了,没办法换新的,太贵了舍不得。”裴严苦笑。 他来乔青青家拜访,先聊了些日常,然后压低声音说了一个消息。 “以后可能还会有灾难,现在高层给了很大压力到我们所,你们最好多储存食物,不要放松警惕。” 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拿这种自己推测来的所谓机密告诉外人的。他的工作具有保密性质,守住眼睛管住嘴的准则已经深入骨髓。可他知道自己变了,他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用这种乍一听很有料,仔细琢磨却没什么实质东西的秘密来向邻居表达自己的友好。这几年下来,谁不知道储存物资的重要性?酸雨一年,好多人都只能靠救济活着,只能说饿不死也吃不饱,活着而已。 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这两年来他体会深刻,他长时间不在家,小舅子也有自己的工作和任务,忙起来时他们两个人都一样忙,于是家里只有老母亲和老婆,这两人身体又都不好。好在隔壁有户好邻居,他是真心感谢乔青青一家。隔壁人多兴旺,有吃苦耐劳,家里不缺物资,他能够拿来表达自己友好的东西,也只有这则消息了。 乔青青谢过他,又让他安心,邻居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他的工作非常伟大,身为农科所福泽下的幸存者,她愿意尽些绵薄之力。 “上面会给我们加盖宿舍楼,我已经在向上面申请,尽量早点将我妈和玉秀接到宿舍那边去。” 裴严走后,乔青青上七楼清理鸡舍的粪便,收拾出来一桶鸡粪后她就出门一趟,骑车半个小时抵达最近的农场,把鸡粪换给农场,得到四个刚挖出来的土豆。她没有过多逗留,做好交易后立刻回家,骑行在街道上,她感受到冬日的冷风刮在脸上,路上行人匆匆,有流浪汉窝在角落里,抬头时露出被酸雨腐蚀得看不出五官的脸。 自行车停下,她将一个土豆放进他面前的碗里。 “谢谢!谢谢!” 乔青青没说话,刚要骑车继续往前,忽然听见头顶有奇怪的响声,她抬头看去,只看见一大片黑色的阴影从空中掠过。 一片羽毛落下来,飘飘摇摇落到乔青青面前,她伸出手抓住。 这是一片十几公分长的黑色羽毛,透出在烂肉中浸透了的气味。 她将其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拿出酒精喷手消毒,大力踩踏板,自行车飞驰而过,驶入平安社区。 奇怪的鸟群开始频繁出现在基地上空,深受变异攻击性大的老鼠祸害的基地很快注意到这个问题。 “它们攻击性很强,探查的飞机都险些被它们攻击得坠机。” “得把它们赶走,或者轰炸掉,研究所的报告刚出来,它们身上都带着十几种带着病菌,这对基地的防疫是非常大的挑战。” “那就引出去到野外进行灭杀,弹药我来负责。”彭师长说。 高层电话会议结束,罗市长放下话筒,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走出通讯室。 “让建岭过来。” 这一天夜里,野外爆发几次炸响,基地外围的人都被惊醒了,不安地议论。 首批飞来的乌鸦群就这样被及时灭掉了八成,剩下的诱捕失败逃走了。 平安社区里听不到动静,乔青青一家正在睡觉。 后半夜,乔青青听见了近在耳边的扇翅膀声,从梦中迷迷糊糊醒来时,又是一记重重的撞击声。 她瞬间惊醒,她妈也迷迷糊糊醒来:“好像是鸟在外面飞,是鸟撞上了我们的窗户吗?” 乔青青下床,靠在窗边听外面的动静,转头轻声对乔诵芝说:“大概也是这个时间了,天空的威胁要到了,外面的应该是乌鸦群。” 逃走的两成乌鸦小群分散着袭击基地各处,它们的体型比天灾前翻了一倍,极富攻击性,撞击墙体、门窗,彻底扰乱这个深夜。 黑暗中响起无数尖叫、求救声,乔青青三人全起来了,点着手电筒检查门窗。 “砰砰!” 楼道的方向传来撞击声,随后是翅膀扑腾的动静。 “该不会是从楼道的窗户飞进来了?”乔诵芝担忧。 下一秒,他们就听见楼下某户人家的大门被啄啃的声音—— “哆哆哆!”声音很大。 “没事,我们有铁门,七楼过道的窗户之前也封起来了。”乔青青已经做好准备,在安装铁门时就让丈夫顺手将窗户钉死。 隔壁,池玉秀担忧地贴着门后听,老太太扶着墙慢慢走过来。 “怎么样了?” “妈,没事,外面有铁门,窗户也被隔壁封好了,七楼很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道严儿那里怎么样了,真是多事之秋啊!” 检查好门窗后,乔青青和乔诵芝、邵母三人盘腿坐在地上,就着蜡烛光开始准备弩|箭。 一捆捆自制弩|箭被拿出来。 乔诵芝轻声说:“我的箭法可能不太准,移动的目标总是打不中。” 邵母眉头紧缩,她的准头更差,一动不动的靶子她都打不准。 乔青青摇头:“这次是乌鸦。”她握住乔诵芝和邵母的手,眼神坚定。 “像你平时练习那样就可以。” 乔诵芝深吸一口气:“我会尽全力的。” 邵母努力平复心情:“我、我也会努力的。” 乌鸦群的突然袭击,短时间内带来极大威胁,治安队连夜搜查捕杀,但基地太大了,治安队移动起来需要时间。乔青青并不想干等着,她想要主动出击。 等到天亮,乔青青她们才开始行动。 为了隔开乌鸦身上可能携带的病菌,她们是穿着防护服出门的。乔青青将灯挂在墙上对准铁门外面,冲乔诵芝点头,乔诵芝就上前去敲打铁门。 铛铛,铛铛铛…… 敲了十几下后,三人清楚地听见乌鸦从楼下飞上来的声音,乌鸦精准地直奔铁门飞来,很快乔青青就看见它们漆黑的身影。乔青青对准铁门的缝隙,射出一箭。 一只乌鸦落地,头颅被贯穿。 与此同时乔诵芝也射出一箭,射穿乌鸦的翅膀,那只乌鸦凄厉嘶叫,还在不停扑腾,乔诵芝屏气凝神再射出一箭将其击杀。 有铁门拦着,母女俩一一将飞过来的乌鸦射杀在铁门前,邵母一箭都没中,懊悔得敲自己的头。 八只乌鸦的尸体堆在铁门下,乔青青侧耳倾听:“楼道里没有了。”三人的防护服上都溅了血,邵母给乔青青和乔诵芝擦面罩上血,问乔青青这些乌鸦尸体要怎么处理。 “收起来丢外面的垃圾桶吗?” 乔青青摇头:“收起来放家里,以后可能用得着。” 乔诵芝明白了。就跟之前鼠患时一样,市场上可是有不少“烤鼠”摊。这些乌鸦,应该也是有销路的。 邵母进屋拿桶和拖把出来,乔青青打开铁门出去,和乔诵芝一起先回收弩|箭。等邵母将桶拿出来了,她们再将所有乌鸦尸体丢进桶里。地上有很多乌鸦的血,邵母用拖把将血拖干净,拧干湿哒哒的拖把,血水落进桶里。剩下的痕迹和味道,乔青青喷了些花露水遮掩。 母女三人回家去,除了地上几根脏污的羽毛和铁门附近混杂在花露水中的血腥味,没有人看得出来这里曾经被二十多只乌鸦发疯似地进攻过,并且留下过满地尸体。 20栋的居民奇怪又惊喜地发现,刚才攻击大门的乌鸦好像飞走了,并且没有再回来。 “到别的地方去了,真的太吓人了,真的是乌鸦吗?撞门的动静跟炮弹一样!” “老天爷真是不让人活!” “乌鸦可以吃吗?应该有肉?” “你敢吃吗?胡说八道!” “老鼠我都吃了,也没死啊!乌鸦怎么就不敢吃了!” “那不一样,乌鸦是吃烂肉的,多脏啊。” “那老鼠还钻下水沟呢,保不齐也吃死人肉,我又哪里怕了!” 702,池玉秀松了一口气,跟婆婆说:“没事了,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应该是走了。” “吓死人,怎么那些乌鸦一直撞铁门,我的心啊,跳得特别快!”裴老太太捂着胸口,见状池玉秀赶紧去拿药,“妈,吃药。” 裴老太太摇头,不愿意吃。她担心地说:“不知道阿严现在怎么样了,乌鸦不会也去农场那边了?” 池玉秀抿唇,也十分担忧,她知道丈夫最近在做项目工作繁重,如果这么晚了丈夫还在农场里加班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但她还是安抚婆婆,哄婆婆去睡觉。 等婆婆睡着了,她才小心开门,用手电筒照。空气中有腥味和臭味,手电筒光晃到铁门下,她看见地上有奇怪的褐色。她转头看向隔壁的大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乌鸦的消失跟隔壁有关系。 第二天早上,池玉秀的弟弟抽空来看她,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才安心。 “我们昨晚就开始捕杀乌鸦了,那该死的乌鸦太多了,又特别凶狠,啄一口能啄走人身上一块肉!”他实在太忙了,匆匆看过姐姐后就走了,他的同事们正在隔壁社区捕杀乌鸦呢! 平安社区也来了一批治安队捕杀乌鸦,到处都是飞扬的羽毛,居民楼里开始有人生病了。乌鸦羽毛上带来外面的病毒,身体比较弱的人接触到羽毛、分辨与血之后就迅速染病,发烧、呕吐、咳嗽…… 病人上门,乔青青也没有办法。 “我手头没有抗生素,这病我救不了,你们得去医院。” 她也很无奈,这几年来她手头的药单方面消耗,根本无处可以补给——找到了补给渠道,价格贵得要死。这几年环境不好,连去野外找药材的机会都没有。抗生素等药物,她用得很珍惜,既是为了节省资源,也是为了自我保护,抗生素现在是贵价药物,她手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怎么一回事?那不是招危险吗? 看着病人家属哭着将人背回去,她的心情也很不好受。 更坏的消息来了,有居民小心翼翼下楼打水,结果发现最近的那口井被封了,那人仔细辨认深水井旁贴着的警示语:“乌鸦尸体污染水源——靠!还要不要人活了!之前的酸雨才够烦人的了,深水井的水上个月才能用,天啊又不能用了!” 打水的人咒骂着老天不公,天上突然有翅膀扑腾声,大家脸色一变,赶紧提着桶飞奔回家。 乌鸦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忙碌的四月结束啦,五月我们继续见面! 明天开始一更了哈哈,我真的存不了稿子啦,为了不断更只能这样啦,比心比心! 第87章 第 87 章 乔青青三人那天将乌鸦尸体提回家后,暂时没有换衣服,而是提着桶到厕所里,给这些乌鸦拔毛清洗、清除内脏,处理好的乌鸦尸体跟普通三黄鸡差不多大,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才膨化出这样的体型。 “尸体。”乔青青说。 “好青青,你干嘛说出来。”乔诵芝叹气。 从女儿说要把这些乌鸦拔毛后,她就知道女儿的想法了,如果是要卖出去,自然不用这么麻烦,这么做肯定是打算留着以后自家吃的。 乔青青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面罩传出来闷闷的:“没事的,只要煮熟煮透就能吃,就是味道口感比较差。不过你放心,暂时我们也不吃这东西,我就是想先清理好存起来,等到以后……没办法了再吃,怎么说也是肉呢。” “就是等到没得吃的时候,就是土都吃得下,这些好歹是肉呢。”邵母说。 收拾好所有乌鸦后,乔青青将其放在一个大桶里,盖好盖子密封放进空间里保鲜,之后三人才脱下防护衣,洗澡换衣服,给厕所消毒。拔下来的羽毛被收起来,等有机会再拿出去处理掉。 三天后,基地再次迎来大批乌鸦,这一次的数量远超上一批,它们从不同方位袭来,诱捕的速度跟不上它们入侵的速度,很快乌鸦群就在基地内各处肆虐,带来许多人员伤亡。 路上时不时会有人被袭击,发出惊恐的惨叫,小区里有人来找乔青青处理伤口,那伤口真的是深可见骨。 “一直流血,乔医生你能帮忙处理吗?” 处理伤口乔青青能行,她见伤者流血流得脸色发白,赶紧先止血,不过该提醒的她还是得说:“乌鸦不干净,你们最后还是去医院看看,验个血,看是不是需要打什么疫苗。” 弄好后伤者家属留下两个大土豆就扶着丈夫走了,乔青青关好门之前,先把地上伤者滴的血清理干净。 乌鸦越来越多,有的会飞进20栋来,再次来袭的乌鸦都被乔青青她们三人合作杀掉。池玉秀第一次亲眼看她们杀乌鸦,眼神赞叹。 “你们拿着的武器是弓|弩?你们好厉害啊。” “你想学吗?我可以卖一套给你,邻居有优惠价格。”乔青青笑着说。 池玉秀忙摆手:“我不行的,不用不用。” 不过邻居劳累杀乌鸦,池玉秀心里也过意不去,给乔青青家送了些东西。看东西不多,乔青青就没有跟她客气。慢慢的,楼下的邻居也知道进楼里的乌鸦是七楼杀的了,有的人在人情世故上比较好些,要么送一两样礼物,要么简单说两句感谢。 她们像20栋的英雄,得到很多人的称赞,这让邵母和乔诵芝又激动又欢喜。 有人承情,自然也有人觉得乔青青一家占尽了便宜。 “那么多乌鸦都让你们家霸占了,怎么说也得分一点给我们?又不是所有乌鸦都是你们的家的,有的是从我们家被你们勾引走的,我们也应该也有份才对!” 这话,说的人理直气壮,听的人只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乔青青隔着铁门,对自称是来讨说法的邻居说:“听你这么说还是我的不对了?既然你要这么算也可以,乌鸦尸体还给你,你说几只就几只。” 这一家人全都面露喜色。 “捕杀乌鸦的费用,你要算还给我,我不做无用功,也不做慈善。” “那你要多少?” “我的弓|弩和弓箭都是手工制造,一支箭要一斤食物,弓|弩每射杀一只乌鸦就会有折损,维修费也是半斤食物,我的技术百发百中,价格也不便宜,请我猎杀乌鸦的话,每杀一只得给我五斤食物做报酬。看在邻居的面子上,给你抹零,一只乌鸦你就偿付我六斤食物。” “什、什么?”男人大声喊,“你怎么不去抢!” 乔青青冷笑:“这句话送还给你。” “我不管,你把乌鸦还给我,不然的话我们就不走了!” “随便。”乔青青转头就要进屋。 “乔青青!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也不是软柿子!”话音刚落,乔青青就听见背后响起东西砸门的声音。她回头看,男人手里拿着菜刀正在砍铁门,他大概只是想威胁乔青青,砍两下见她回头就停手了。他站在台阶上,仰着头,威胁道:“你如果不讲道理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青青——”乔诵芝和邵母担心地喊她。 乔青青朝她们露出安抚的笑容:“妈,你们别出来。”随后转过头。 “那正好,我也不想跟你讲道理。”她快步走回去,一把抓住男人抓在铁门上的手,用力一拽,男人整个人扑在铁门上,手腕被乔青青捏住,手指忍不住松开,手上的菜刀落地。 “爸爸!” “老公!” 男人惊惧又恼怒,想要将另一只手进来反抗,被乔青青一同捏住,她腾出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刀,直接横在男人的脖子上。 “……你、你冷静一点。”男人后悔极了,他完全想不到乔青青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他挣扎着,双手竟然挣脱不开,整个人像青蛙一样被挂在铁门上。冰冷的刀刃贴在脖子上,让他毛骨悚然,他直觉乔青青好像真的敢让他见血。 他的直觉没有错,乔青青没有理会他,轻轻一划,男人脖子上的皮被划破一道,血淌了出来。 “老公!”男人的妻子受惊尖叫。 “记住了,我乔青青也不是软柿子,下次要是敢再来找事,我就往深里切,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乔医生放过我,我下次不敢了!” 乔青青将刀在他脸上擦了擦将血迹弄干净,然后松开手:“滚。” 男人手脚发软,被家人扶着下楼,孩子跟在后面哇哇直哭。 “乔医生,你真是这个。”池玉秀对乔青青比了个大拇指后关上门。 “青青啊你没事?”乔诵芝和邵母迎上来。 “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乔青青笑眯眯的,“你们先回去,我顺道到六楼给蔬菜浇浇水,然后下楼去打水。” “我陪你。”乔诵芝坚持要一起出门,乔青青不好再拦。 两人一起到六楼给蔬菜浇水,然后提桶下楼。经过四楼时,乔青青能够听到那家人的动静,孩子哭大人哭,男人吼了一声:“别哭了!丢不丢人!” 乔诵芝翻了个白眼:“我看最丢人的就是他了。” 她们继续下楼去,深水井这边排队打水的人还挺多的,原因无他,乌鸦污染了社区里半数深水井,包括20栋附近的这个深水井,所以乔青青和乔诵芝得到五百米外的另一个深水井。人多井少,自然就得排队了。排队打水时,人们还要小心警惕空中,就怕有乌鸦来搅局。如果乌鸦侵袭,他们不仅得赶紧撤退,撤退前还得把井盖盖上,不然的话这口井又要废了 期间还有居民起了摩擦动起拳脚,引来巡逻的治安队,全部都被警告了一遍。 “这年头打个水都不容易啊。”这么一耽误,打水花了两个小时,乔诵芝很有感触,“你发现没有?大家的脾气比以前差好多,一点小问题就会吵得不可开交。” “大概是生活压力大。”乔青青将水放下,打开601的门。她们打来的水都拿来给蔬菜浇水和给鸡群喝,家里养的鸡长势喜人,但乌鸦的来袭显然让它们感觉到了来自天敌的恐惧,乌鸦来一次,它们就受惊一次,在鸡舍里飞来窜去,咕咕哀叫,饲料也吃不香了。乔青青末世前采购了大量鸡饲料,它们之前吃得欢,长肉快,眼见着才过去几天,鸡就不长肉了,邵母又气又急。 “再养两个月母鸡都能开始下蛋了,唉!” “没事,这也叫优胜劣汰了,活下来的会更坚强。”乔青青说,“活不下来的就拿来做烤小鸡。” “好,烤小鸡好,听起来就很好吃。”乔诵芝让自己也了乐观起来。 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乔青青看猫眼,发现是治安队的人。她心中有了些想法,打开门一看,果然看见刚才的那一家子就站在旁边,见她出来男人的妻子就指着她喊:“就是她用刀伤害了我老公!治安队抓她去坐牢!” 治安队有两个人,年纪大一些的询问乔青青:“我们接到举报说你持刀伤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治安同志,我女儿没有持刀伤人!”乔诵芝听见动静忙冲出来,解释道,“是这家人到我家闹事,还拿刀砍我家的铁门,我女儿是自卫!” “你胡说!明明是乔青青故意的,她要杀我老公!” “妈。”乔青青拉住乔诵芝,对治安队的人说,“我妈说的是实情。”将男人一家来她家里寻衅生事的过程说了。 “我不觉得我有错,而且他脖子上那道伤口只是破了一点皮,没几天就能痊愈。” 她直视对方:“我的邻居可以作证。” “你是在狡辩!我——” 乔青青看向男人,眼神平淡,却让男人说不出话来。 此刻乔青青心里想,她为了家人居住环境的安全选择争取机会进入新社区,既然是为了这里的秩序,那么现在她被秩序束缚也是正常的。如果现在是在基地外围,那么混乱难以管辖的地带,她能够很轻易地找到机会杀了他,绝对不会留下后患。 但在这里,她只能割破他脖子上那一层皮恐吓他…… 治安队的人用手示意男人一家先冷静,男人找到台阶闭嘴了,不敢去回想刚才乔青青那一眼,这个时候他已经退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88章 第 88 章 治安队两人先去检查了铁门,确定上面的确有被刀砍出来的痕迹,又走访了702和602,以及楼下两层,池玉秀有力作保:“我老公叫裴严,在农科所上班,我弟弟池玉成在65治安小队,这么说不是仗势欺人,而是想跟你们说,我池玉秀为了我丈夫和弟弟的名声也不会胡言乱语,我可以为我说的话负责!” 其他住户也说出了自己听见、看见的东西,治安队两人得出判断后对乔青青和男人一家做出调解。 “那这样,你给他一只乌鸦尸体,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男人勉为其难:“那也行。” “不行。”乔青青对男人说,“你可以去告我,我等你。” 治安队再调解,乔青青不同意补偿,只说让男人继续去告。 这年头打官司是非常麻烦的,费用也高,男人见在治安队面前乔青青也丝毫不退让,刚才那个眼神带给他的恐惧又浮上心头。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乔青青是医生,以前他家孩子生病,他受伤,都曾找过乔青青看病,同一栋楼的人去看病,乔青青收费会低一点点。现在乔青青一家又有武器杀乌鸦,楼里其他人都说她们厉害是女英雄,以后如果乌鸦又来了,这栋楼不还是得靠乔青青一家吗?自己难道真的要彻底将人得罪死? 他只开始的目的,只是想占便宜…… “我接受调解,不补偿了不补偿了,我们这就回家去!”男人说。 妻子还要说话,他大喝一声:“闭嘴!”拉着家里人匆匆下楼。 治安队的人无奈地摇头,年长的那个对乔青青:“你们用什么东西杀乌鸦的?” “弓|弩。” “很厉害啊,也要注意安全,那些乌鸦身上有病菌,你们处理的时候要小心,如果要煮来吃一定要煮熟充分杀菌。还有一件事啊,你强硬一点没错,保护家人嘛,不过下次可以找治安队的人,我们会过来处理,人的脖子很危险,你下次还是悠着点,不要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谢谢提醒。”乔青青微笑。 “那我们先走了。” 两人下楼去,年轻的治安队员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这时候才说:“我怎么觉得那位女士下次还会这么干。” 年长的淡笑:“可不是,她可没有应我。不过这世道嘛,还是得强硬一点,不然的话会被人骑在头上。” “那您还那么说,不是说无用功嘛。” “傻小子,我们什么人?治安队员,感情上怎么想都行,理智上我们得做到我们治安员该做的,好了走!” 楼上,邵母却没有那么容易消气,她愤怒极了,特地下楼堵在男人家门口,用家乡话将男人一家喷了个狗血淋头,男人一家听不懂邵母说的是什么,但直觉那绝对是很不好听的脏话。 奇怪的是,那家人一直关着门,一点反应都没有。 回家后邵母大口喝水,下结论:“芝姐说得对,那个男人真是个孬中。” “好了别生气了,走走,我们喂鸡去。” 工厂里,邵盛安已经多日悬着心,邵父也无心工作,好在两人在这里工作一年了,分心时仍将工作完成了,不然的话出错还得扣工资。好不容易做完这一批的产品,算是有始有终,吃饭时,邵盛安父子三人开始商量之后的计划。 “家里就她们三个人,我不放心啊!要不你回家去,要么我辞工,我们两个总得回去一个。”邵父跟邵盛安这么说。 邵盛安也是这个想法:“爸你回去。” 邵父摇头:“你回去,你的弓|弩比我准,我和飞飞继续在这里上班,工厂很安全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两个。” “爸,你的准头也不差,工厂的工作强度太高了,我想让你回家休息一下。” 邵父笑了:“休息什么!我还不到六十岁,身体好得很,还能干好几年呢!我不累,那就你辞工回家去,听话!” “再过两个月你就六十了。” “……总之你回去,我不回。” 父亲坚持,邵盛安只好照做。 两人商量好,邵盛飞边吃饭边听,见他们说完了赶紧咽下最后一口馒头,举手:“我也要回去,我想妈妈和妹妹了。” 邵父:“……”他无奈地笑,这孩子,果然还是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他摸摸大儿子的头:“好,那你和盛安一起回家去。” “嗯!我会打乌鸦,我会保护妈妈乔妈妈和妹妹的!” 邵盛安和邵盛飞一起辞工,带着这半个月的工资回到家,乔青青她们见到他们都一脸意外。迎他们进屋后,弄清楚他们突然回家的原因,邵母说他:“你们就是瞎操心!没事!我们三个人能保护好自己,这几天我们杀了好多乌鸦,我都射中三只呢!你们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不用担心啊。” 邵盛安但笑不语,只温柔地看着母亲。 他的工作已经辞掉,邵母抱怨一番,实则很高兴儿子能回来。这个儿子,从十二岁就离开她身边,读书好,一路往高处读,毕业后留在大城市里,逢年过节才能回来。天灾这几年来,竟是她和小儿子相处得最多的日子了,朝夕相见,弥补了她早年的遗憾。 “妈妈你想不想我?我好想你啊!”邵盛飞抱住她的胳膊。 邵母脸上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绽放:“想你!想得不得了!” “我来做饭!”乔诵芝笑呵呵地进厨房。 乔青青朝他笑笑,也进厨房帮忙。 晚上夫妻俩在六楼次卧睡,两人说起悄悄话,分享这半个月来各自的生活。 “这一年来你顾着家里面,辛苦了,明天开始有我跟你一起承担。” “说什么胡话,你在工厂上班才是真的辛苦。” 邵盛安摸她的头发。 “对了,一个星期前齐鸣来找你了,说接到很多活,想找你一起干呢,我问一下,说是做风力发电项目,我跟他说你在罐头厂里,他还说要去找你,你见到了吗?” “见到了,我没答应。给富人家干活工资是高,不过我那时候在工厂的工资也不错,工作稳定包食宿,就婉拒他了。而且我听你说过乌鸦的事情,工厂的工作辞职简单,去别墅区那边干活却不能干一半就撂担子,太坑齐鸣了,青青,乌鸦这事,是永夜前的序曲吗?” 乔青青想了想:“你用序曲来形容还挺贴切的,不止乌鸦,以后还会有秃鹫群,有时候它们结伴成群飞来,遮天蔽日,好像天都黑了,然后有一天天空真的黑下来,就再也没有亮过的,等天亮起来的时候就地震了。乌鸦带来的还真的是死亡序曲。你回家也好,大概再过一阵子,上头就会组建弓|弩队了,我和你都可以去报名。弓|弩队派遣时对以队员的居住地为先,我们如果能被录用,到时候也是被安排到平安社区。”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乌鸦的到来给幸存者基地头顶蒙上一层阴影。这中东西大批大批地飞来,驱赶不走只能捕杀,它们体型大攻击强,给民众们带来了极大的生命财产威胁。军队 多次利用牲畜血肉勾引乌鸦群到野外,利用炮弹灭杀,几轮下来,野外的荒地都多了一大堆深坑。即便如此,还是有乌鸦没有被引诱离开,仍在基地内部肆虐,到处疯狂袭击。 无法顾及到基地每个角落,各地已经出现被乌鸦群杀死啃食的案例,让人十分痛心。民众不敢随意出门,这就跟罗市长想要加快生产囤积物资的计划相违背了。 基地地广人多,就算将叶山上的军人全部派下来巡城也不够用。罗市长跟彭师长讨论过两次,最后决定军民合作,共同参与捕杀行动,充分利用民众的力量,对乌鸦群实施全方位的围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跟上辈子一样,基地开始筹建弓|弩队,号召居民参与培训,正式录用后的福利相当不错。 乔青青母女和邵盛安兄弟俩分批报名了,邵母的弓箭实在不好,家里的小鸡也需要人照顾,她就没有报名。 报名后,乔青青和乔诵芝先被接去叶山参加培训、筛选考试,培训时间是三天,第四天进行考试。 在这里,乔青青遇见了王家欣和王家乐。 “青青!好久没见了,我前两年还遇见过你老公,你老公怎么没来?”王家乐热情寒暄。 他变化很大,整个人瘦削憔悴,眼窝凹陷,唯有笑起来的时候跟以前一样。 “好久不见,盛安下一批培训再来。”乔青青笑着对王家欣点头。 王家欣也瘦了很多,脸上还有一些酸雨腐蚀后的疤痕,但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如同悬边挺立的青松:“青青,这一次弓|弩队建立对我们一家来说意义非凡,也许我们有机会赚钱到新社区这边租房子住了,谢谢你之前交换给我们的技术,这几年凭借着它,我们一家击退了很多不怀好意的坏人,我没想到基地会筹建弓|弩队,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觉得我和我哥会有优势,我还想过在这里可能会遇见你,果然遇见了!青青,我想正式跟你说一声谢谢。” “弓|弩的事情我们钱货两讫,不用跟我道谢。”乔青青摇头,认真地跟她说,“我和你交换了弓|弩,也要你们自己付出努力才能成功,不然的话弓|弩就只是摆设。” 王家欣想起那些艰辛的日子,笑着点头:“能够再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89章 第 89 章 寒暄后,王家欣主动提及奶奶的事情,在她看来,乔青青对他奶奶算得上关怀的了,当时四栋才住了四户人家,乔青青可没对其他人这样好。 “我奶奶她,是在起火那天没了的,在你们离开清辉大超市后,我们也起来打算去图书馆了,那时候我才发现我奶奶没了。”王家欣说起往事仍忍不住流泪,奶奶对他们的爱深深刻在她心里,每每想起手帕里那半颗退烧药,她心中的悲伤就不可抑制地流淌出来。 “我不知道她手上竟然受伤了,伤口腐烂发黑发臭,她肯定是不想拖累我们,连那半颗药也舍不得吃,留下来给我们,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奶奶吃下那半颗药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旁边的王家乐也红了眼眶,侧过头去。他也很自责,如果当时他在家就好了,他身强体壮,一定能够扶好奶奶。 前两年邵盛安遇见过王家乐他们,乔青青早就知道王奶奶去世的情况了。但这一次再听王家欣讲述当时的情形,乔青青心中不免伤感。 乔诵芝侧头擦擦眼睛,安慰王家欣他们:“王姨肯定盼着你们好,你们好好活着她就安心了。”设身处地,如果她身处王姨的境地,她也会做出跟王姨一样的决定。她已经想过好几次了,如果以后自己……她一定先自行了断,不拖累女儿女婿。 王家欣擦眼泪,哽咽道:“后来我病了,那半颗药被我吃了……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到好像我奶奶坐在我床边摸我的头,后来我的病好了,我觉得我奶奶的生命在我身上延续着,我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的,带着我奶奶那一份。” “你有这份斗志很好,加油啊家欣。”乔诵芝鼓励她。 闲聊的时间并不多,中途休息时间结束,他们各自分开去训练。 培训开始,乔青青应对起来得心应手,乔诵芝也付出十成十的精力与专注。训练分为固定靶和移动靶,有了之前训练的经验,乔诵芝对付固定靶还算有余力,但对付移动靶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她有些伤感地跟乔青青说:“可能是上了年纪,我觉得眼睛跟不上了。” 听得乔青青也有些伤心,她妈也有五十八周岁了……天灾末世这几年虽然吃好穿好,但大环境恶化,她妈与盛安的父母一样,都有了明显的衰老。明明末世前,她和她妈出门时,还有人会说她妈很年轻,不像她母亲,倒像是长姐。 “哎我就是随便说说,我再努力练一练。”乔诵芝看不得女儿这副表情,赶紧转移话题。 培训三天很快结束,这样紧促的筛选流程,注定竞争非常激烈。 第四天考试,这一天乔青青见到了同样许久未见的叶长天,跟王家乐他们一样,他跟乔青青寒暄后也问起邵盛安。他说他是这个项目的一个小队长,负责统领包括平安社区在内的三个社区的弓|弩队,他笑着说:“如果你们能被录用,以后我是你们的顶头上司。” 这升职可升得够快的,乔青青恭喜他。 “你和乔姨考试加油。” “谢谢。” 考完试后乔青青去找乔诵芝,乔诵芝脸色还不错:“我还挺有把握的,七成都中了呢!” “那太好了,明天就出名单,看完名单我们就能回家了。” 可是非常可惜,最后乔诵芝并没有通过考试,距离录取分数只差了一分,竞争太激烈了,只一分就足以让乔诵芝被十几个人拉下来,遗憾落选。 王家乐和王家欣都通过了考试,两人喜气洋洋地跟乔青青他们告别,乔青青看着他们的背影,祝福他们能有更好的明天。 忽然,她感觉到身后有一股不友好的视线,她转头看去,只看见一张张陌生的脸,她微微皱眉。 “怎么了青青?” “没什么,妈我们去宿舍收拾东西,我们可以回家了。” 而不远处的办公室里,叶长天将名单拍到桌子上,冷声说道:“那你让他来找我!我叶长天谁都不怕!搞鬼搞到我面前来是找死,老子管他是谁的儿子!”要不是他昨天遇见了乔青青,知道她们母女也来了,所以关注了一下她们分数,不管是固定靶还是移动靶,乔青青这两个项目都是满分,这样优秀的分数怎么可能落选?一查,才发现原来名字是被人划掉了,动手脚的人是弓|弩项目的另一个负责人的儿子。 负责人的儿子? 在叶长天这里统统没有特权! 发生在办公室里的事情,乔青青自然无处得知,她和乔诵芝骑车回家去。两人回家后,邵盛安和邵盛飞再去叶山,邵盛安毫无疑问入选,邵盛飞落选。 看到成绩后邵盛飞哭了:“可是我很准啊!我都射中了!哥哥,为什么我没有通过,他射得比我差,为什么通过了?” 叶长天叹一口气:“上面的规定,你回家去。” 他知道邵盛飞的水平很好,但有人举报说邵盛飞智力有问题,质疑以后可能会用弓|弩伤人,领导得知这件事后打了招呼,说不能让邵盛飞通过,他也没有办法。 见大哥伤心,邵盛安也跟着难过,工厂那边肯聘用他哥,这一年来他哥工作上没有出现过失误,他是多么欣慰。可今天的事情如当头棒喝哄,他明白在大多数眼里,他哥仍是不正常的,也许工厂愿意录用大哥去仓库搬货,弓|弩队却不敢招收一个智商有问题的人去掌握危险的武器。 他说:“家里妈妈和乔妈妈都需要你保护啊,我和青青保护整个社区,你在家里保护两个妈妈好不好?” 邵盛飞抽抽噎噎地点头。 弓|弩队飞快成立,迅速投入工作。罗市长有意以居住地来分配队员,认为这样能够提高工作效率,让队员更加用心工作。 乔青青夫妻被分配在平安社区,队友还有另外十个人,因为考核成绩最为优秀,乔青青被任命为小组长,一个月的基础工资比其他队员多五斤大米。 这份工作乔青青一家都很满意,离家近能照看家里人,又有不错的薪酬,简直是完美工作,再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为了更好完成工作,乔青青将队员喊到一起开会,确定了巡逻表格。 “你们有意见吗?” “乔医生,我没有意见。” “乔姐,我没意见。”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第一天上班前一天晚上,乔诵芝和邵母给乔青青和邵盛安的弩|箭做记号,在箭尾缠上一只小小的针织蝴蝶结。 邵盛安从七楼喂鸡后下来,见此随口道:“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往上面刻个记号就好了,我的姓笔画太多了,刻乔字就很适合啊。缠得再紧,被人家捡到后用剪刀剪掉,不也认不出来了。” “……” “……” 兴致勃勃的乔诵芝和邵母一齐停下动作,看着手上的弩|箭,一齐皱起眉头,然后一起拆蝴蝶结。 乔青青忍不住笑:“妈,没事的不用拆,在蝴蝶结的基础上再刻字做记号也可以,我喜欢蝴蝶结,这几只箭给我用。” 邵母才高兴起来:“真的啊?” 乔青青点头,乔诵芝笑着看女儿一眼,跟邵母说:“青青就喜欢蝴蝶结,小时候的发夹就要蝴蝶结的。” 邵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给她织的蝴蝶结发夹她天天戴——青青你等着,妈一定给你的箭缠得漂漂亮亮的。” 最后,只有乔青青箭囊里的箭带小小的蝴蝶结,箭身上刻着“乔”字,代表着这是她的箭。邵盛安无奈:“我就是随口一说,蝴蝶结挺好看的。” 每天傍晚会有车子来收乌鸦尸体,根据上交的乌鸦尸体的数量记分,一只乌鸦一积分,作为分发奖金的依据,所以乔诵芝她们才会为乔青青和邵盛安两人的弩|箭做记号,避免跟其他同事的箭混淆,猎物归属不明确闹矛盾。 “你喜欢也没用,只有我有,妈妈们最爱我。”乔青青装出得意的模样。 邵盛安无奈地笑,眼睛里都是柔软的笑意。 一切都弄好后,家里的蜡烛熄灭,大家各自回房,乔诵芝睡一间,邵母带着邵盛飞住一间,乔青青和邵盛安仍住在六楼客厅的隔间里,夫妻俩在被子里说悄悄话。 “我想不通为什么你上一次没有被录取。”邵盛安说,这件事一直挂在他心上,总是想也想不通。青青能够在参加培训后自己做出弓|弩,可见悟性非凡,怎么可能通不过筛选? 乔青青也不知道:“我的成绩分明很好,没有找到我的名字后,我找过负责人,负责人说帮我查成绩,可没等我等到答复就被赶走了。” “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有人针对你,还是说你的名额被人挤走了?也不对,上头希望尽量扩大基层民众的影响力,根本没有限定名额。” “别想了,过去的事情想也没有用。”乔青青觉得困意袭来,声音开始模糊,“快睡觉……” “好,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90章 第 90 章 某个小区里,林薇妮还没有入睡,事实上她才从外面回来,衣服和头发上还沾着烟和酒的味道。她进来后没有开灯,小心地洗漱一番后她打开次卧,却见里面被子平坦,很明显她弟弟还没有回来。她就皱起眉头,动作间不再小心,踩着脱鞋踢踢踏踏地回自己的房间。 她父亲还在加班,一直挑剔她的爷爷奶奶死于酸雨中,现在她再大声也不怕打扰到谁。 林薇妮坐在床上,黑暗中洗尽铅华的脸冷漠又颓废。 她好累,太累了,母亲去世后,她就好像失去了依靠。明明她还有父亲啊,怎么过得毫无安全感?以前母亲在,哪怕父亲一直忙碌事业,她并不觉得这个家有什么问题,也没去多想同样忙碌于工作,为什么母亲就能从不缺她母爱与关怀?直到母亲猝然离世,她才发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是天灾降临的这几年,生活、物资、环境上的变化,而是另一种,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却无法诉诸于口的变化。 这个家好像突然变得冰冷了。 弟弟一向爱玩,但有母亲的管束,平时还算乖巧。可在失去母亲后,弟弟先是悲伤,后来却好像发现了新天地,一天比一天放纵。爷爷奶奶从前就溺爱弟弟,从那之后更加变本加厉,她的管教根本不起作用,她甚至还在爷爷奶奶脸上看到了嫌弃——嫌弃?那一刻她如遭雷击。 父亲时常不在家,回家时也沉着脸满身疲倦,对着闯祸的弟弟只会教训,训得弟弟越发反骨。之后就是呵斥她作为姐姐没有管教弟弟,对爷爷奶奶不孝顺等等,之后把碗一推,就回房间睡觉了。 太奇怪了,一切太奇怪了。林薇妮对此毫无准备,无法适应。等到爷爷奶奶在遛弯时失踪于酸雨中,那种被轻视的疼痛仍深深刻在她心里。 直到两年后的现在,她才逐渐看清,明白母亲在这个家有多么重要的作用,或者说,对她有多重要。 可太迟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林薇妮只有自己为自己打算。她沿着她妈之前为她规划的路线继续努力着,不过她心里生了些恨,想要攀附到更有权势的男人,她妈之前挑的那几个个,她觉得还是有些不够。 虽然目标还未达成,但在她这两年的努力下,她还是有些收获的。 至少,想要给她那个便宜姐姐使点绊子乐一乐,放松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林薇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她再也想不到会失败! 想起今晚和备胎之一约会时听来的消息,林薇妮用力扯被单,黑暗中娇美的脸扭曲不甘。 “妮妮,我是真的让我表哥把她和她老公的名字划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名单里还是有啊,你别生气!” 蠢货! 林薇妮心里恼怒,却还是得哄着这个蠢货,就觉得哄着蠢货的自己也跟蠢货没区别,憋了一肚子气。 想了很久,林薇妮还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憋闷后就是委屈,委屈得她流下眼泪来。她就这点想法,只是想让自己高兴一下,她的日子已经这样苦了,这样小的心愿都不能成功,如果她妈在的话…… 林薇妮在黑暗中落的泪,乔青青一概不知,这年头生存难,断人生计相当于杀人害命,乔青青如果知道林薇妮将生活的不顺发泄到她头上,欺软怕硬,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对方。少不得会找个机会蹲她,套麻袋给她几巴掌做回敬,再杀了她以绝后患——之前上门找事的邻居,一大家子加起来的影响力都比不过林薇妮百分之一,她不会留这样一个能够撬动有势力的人对她使坏的源头。 与林薇妮陷入自苦自伤彻夜难眠不同,乔青青这一夜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她就自然醒了,她先起床洗漱做早饭,随后邵盛安也起来了。两人先吃早饭,留下三份早餐用菜罩盖好。 “准备好了?”乔青青问,两人已经穿戴好防护衣物,可以出门值班了。 邵盛安点头,两人就开门出去。 楼道里有几只乌鸦,闻见人肉味后放弃攻击大门,转而朝他们飞来。乔青青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在乌鸦还没有飞到之前她就射出一箭,将其击杀,随后三只也被他们分别击杀,每人都有进账,将乌鸦尸体丢到麻袋里。 两人继续下楼,走出20栋楼道时,又一小群乌鸦俯冲而下,两人配合着将它们全部击杀,然后开始巡逻。期间他们遇到了另外十个同事,彼此打了个招呼,这是工作的第一天,大家都斗志昂扬。杀的乌鸦越多,积分越高,能够兑换的东西就越多,这笔账大家都会算。 十二个人守护平安社区30栋楼,第一天还算应付得来。傍晚时装乌鸦尸体的车停在社区门口,乔青青和邵盛安提着两个大桶过去,清点后交接,得到了两笔不错的积分。 “这些尸体会怎么处理?”邵盛安问。 装载乌鸦尸体的干部擦擦汗,随口说:“听说要拿去做饲料,怎么说也是肉嘛,不能浪费。” 队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那人哈哈笑:“怕什么!不会给人吃的,做出来的饲料应该是供给养鸡场或者养猪场,放心!” 队友尴尬地摸鼻子。 “好了,登记好了。弩|箭你们要不要?一积分一根箭,你们的弓|弩应该没坏?这个比较贵,一架弓|弩要一百积分,你们最好保护好,不然的话活儿都白干了。” 货车有两辆,一辆收猎物尸体,一辆则具有给弓|弩队补给弓箭、积分兑换物资的职能。乔青青他们就职时,只分配了一套装备,一架弓|弩和二十根箭,之后要补充的话只能自己花积分买。 高层不遗余力地激发弓|弩队成员的拼搏上进心。 乔青青点头:“我们不用,你们呢?” 十个队员犹豫了一下,有八个人决定换多十根箭。二十根箭都用出去了,虽然捡尸体的时候箭拔了出来,但还是有所损耗,提前补充弓箭才不耽误工作。兑换了弓箭后,他们还将剩下的积分全部用完,兑换了一点食物。 目送货车离去后,乔青青微笑着跟队友说:“我有一笔买卖跟你们商量,你们愿意听听看吗?” “队长,什么生意啊?” “装备车的物价,一积分换一根箭,十积分能够兑换一斤米,我有办法自制弩|箭,一斤米换十二根弩|箭,你们想做这笔交易吗?” “你能自制弩|箭?质量能行吗?” “这是成品,你们自己看一看。” 邵盛安摘下箭筒让他们检查,介绍道:“质量比不上军中制的弩|箭,但肯定质量合格,你们可以试试看。” “那、我可以拿一根试试吗?明天给你们答复!” “可以。” “那我也拿一根……” 上楼时,乔青青发现二楼过道的窗户已经被补好了,早上楼道里的乌鸦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应该是这一层的住户补的,不过感觉不是很牢固,我一会儿拿几块木头下来再加固一下。”邵盛安说。 回家后,两人先上七楼卫生间换衣服,洗漱消毒。 “又死了两只鸡。”乔青青检查小鸡们,从里面拎出来两只死鸡尸体。 邵盛安给其他鸡喂食,七楼厨房的位置也养着鸡呢,乔青青就将死鸡拿到六楼处理,一只放空间,一只拿来加餐。 “哎哟太可惜了,怎么又死了两只,这阵子死的鸡加起来都要有二十只了,再养养都快能下蛋了,唉!”邵母心疼,又说,“我来处理,你休息去!” 一把抢过来,让乔青青去客厅坐一会儿,“就快能吃饭了!” “我和你婆婆弄,你去坐。” 没办法,乔青青只好回客厅,坐着看邵盛飞给蔬菜盆松土。 第一天工作很顺利,见他们安全回来,乔诵芝他们也就安心了。 厨房里邵母扬声叮嘱:“防护衣要穿好,乌鸦身上脏得很,沾上可能要生病的。” “放心妈,我和盛安会小心的。” 过一会儿乔诵芝和邵母将两只鸡都收拾好了,让乔青青过来收。 剩下一只,乔诵芝问:“这只鸡打算怎么做?炖汤还是做黄焖鸡?” “妈你看着安排,怎么做都好吃。” “要不就先收起来,这几天死的鸡太多了,我实在没有胃口吃。” 乔青青就将两只鸡都收起来,拿出牛肉,“那就煮牛肉。” 晚饭是金汤肥牛汤和咖喱土豆炖牛肉,再有一个自家种的番茄做的鸡蛋炒番茄。 吃过晚饭,乔青青和邵盛安下楼消食,巡逻整个平安社区。 杀的乌鸦越多,积分越多,可以兑换的奖金就越丰厚,这是明码标价的赚钱好机会,乔青青如何能错过? 睡觉之前,他们又杀了十来只乌鸦。 等到夜里睡觉时,乔青青做梦都梦见自己百发百中,靠着杀乌鸦发家致富,险些高兴得笑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91章 第 91 章 第二天,有三个队员给出答复,都决定跟乔青青做交易,不过需要过几天,他们得再攒一笔积分。 “没关系,你们需要的时候来我家找我就行。” 这笔小生意,乔诵芝和邵母全力支持,照顾鸡舍空闲之余,她们就在家里做弩|箭,邵盛飞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的力气很大,做事慢吞吞但十分细心,能跟乔诵芝她们默契配合。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就赚一点点差价,积少成多嘛。”乔诵芝笑着说。 “可不是么,这跟赚钱一个道理,赚少点不怕,攒起来就多了。”邵母仔细地磨箭身,为家里多了一门生计而高兴。累一些没什么,这年头谁不累?有办法赚到物资,再累她也甘愿呢。 晚上不需要值班,乔青青和邵盛安也一起做弩|箭。 九点多时,乔诵芝就催他们去睡觉:“你们早点睡,明天才会有精神。” “一起睡,你们也别做了。” “再做完这些——” 乔青青摇头:“那一起做,做完一起睡。” 乔诵芝无奈,只好让邵盛飞先别裁木条了,这么一捆够做好几天的了。 邵盛飞揉揉自己的手,还觉得意犹未尽。 乔青青拿出护手霜,每个人都涂一点擦手,邵盛安拉着邵盛飞的手帮他擦,夸他真能干:“不过呢,这活儿不要紧,大哥你慢慢做,做一会儿就起来玩玩具,我听妈说你坐了一整天了,这样不好的知道吗?” “可是妈妈和乔妈妈也是这么做的啊。”邵盛飞不解。 邵盛安和乔青青同时看向乔诵芝她们。 邵母忙摆手:“没有,才没有,我休息了的。” “就是,飞飞开玩笑呢,咳,他太专心了,我们休息的时候他没看见呢。放心,明天,就明天,我们休息的时候一定拉上飞飞一起呵呵。” “妈——”乔青青无奈,“你们要是不听劝,明天我值班的时候就抽空回来突袭,被我抓到你们不休息一直在做弩|箭的话,我就把所有材料收起来。” “好,知道了!”乔诵芝快速搓手将护手霜揉均匀,站起来,“那就刷牙睡觉,大家都来睡觉。”也不坚持说继续干活了。 三天后,乔青青夫妻俩的积分加起来超过五百了,五十积分能换一个肉罐头,这一次他们决定兑换物资,所有积分都兑换成肉罐头。 “不兑换弩|箭么?你们提交的乌鸦尸体量这么大,弩|箭够用啊?”干事问。 “够用。”乔青青言简意赅,没有过多解释。 干事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尽职帮他们做好登记,兑换物资。 提着一箱肉罐头,乔青青和邵盛安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乔青青和邵盛安每天都能提交一大批乌鸦尸体,有一回遇到了叶长天跟着运尸体车过来考察工作,他还笑着说:“我看见你们的积分记录了,你们平安社区的成绩是最好的,而平安社区弓|弩队里,乔医生提交的乌鸦数量又最多,要是以后上头有评最佳灭鸦手,乔医生当之无愧啊。” 乔青青以为他是开玩笑,没想到一个月后,上面还真的做了月度灭鸦工作总结报告,给她多发了一袋米作为最佳灭鸦手的奖励。 “还真的有这个奖啊,谢谢。” 颁奖者是叶长天,他还带来了罗市长的口头鼓励。 “以后你们继续加油,饲料厂对乌鸦的需求还挺高的,供不应求啊。”想了想,叶长天还是将之前名单的事情跟乔青青说了。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乔青青一听就愣了,不过很快她心里就有数了。人生在世,总会有些事情不如他人所愿,得罪人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能在弓|弩队招募这中场合动手脚的人,除了林明勇那一家人,她不再做他想。 见乔青青的表情,叶长天就知道乔青青真的有仇人了。 “你放心,有我管着弓|弩队一天,你和盛安的名额就不会有问题。” 邵盛安谢过他。 “不用谢我,这中手段我非常讨厌,换做是别人被这样对待,我也一定不会放过的。” 之后,邵盛安跟乔青青说:“我觉得上辈子你没有被弓|弩队录取,有可能就是林薇妮或者林德俊做的,他们两个心肠不好。” 乔青青心中也有怒气,她压下杀意:“要是再有下回,我不会让他们活。” 太阳升起,基地外围某个地方,王家欣也早早起来清点弩|箭,稍微吃点东西后就出门杀乌鸦了。她不怕那些东西,在她眼中那都是积分,都是物资,酸雨毁掉了他们家的房子,好在弓|弩队的建立给了她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攒钱买房子。 三公里外的街道上,郑梁颖跑过去捡起乌鸦的尸体,拔|出箭后将乌鸦丢到背上的塑料桶里。她喘着气抬头,日光刺眼,汗水从额角滑落,但她身上太脏了,她也不敢伸手去擦汗。眨眨眼她低下头,蹲在地上缓了缓再站起来,下一刻却大声咳嗽起来。咳嗽了十几分钟才停下,郑梁颖觉得胸腔发疼,喉咙有血腥气,整个人痛苦不堪。她缓缓吸气呼气,肺部像被针扎一样发出细密的疼痛。这样的情况,她也没办法继续了,那场大火的后遗症这几年一直折磨着她,她在火中失去弟弟,也失去了自己的健康,浓雾时期又让她的身体更差了。 回到家后,郑梁颖找水喝,却听见房间里她妈在哭。 她叹气,进屋:“爸回来了?” 郑太太抬头,看见女儿哭得更凶了:“他三天两头不回来,一回来就凶我,我委屈死了!我已经很努力做弩|箭了,可是做的速度跟不上他要的数量啊,我的手,我的手都成这样了,他一点不心疼还说我懒呜呜呜……” 看着母亲粗糙的手,手指上有很多深深的划痕,露出内里红色的肉。 以前,她妈从来不需要这么辛苦,她妈会穿着好看的裙子,做指甲做美容,浑身缠绕着香气,去给她开家长会时,她是班里最骄傲的人,她有一个最美丽芬芳的妈妈。 郑梁颖眼睛红了:“妈,你不懒,你一点都不懒。”这几年来,他们一家三口为了活着受尽苦楚,离开了那个温室一般的家,每个人都得努力干活,虽然她妈一开始适应不了,可这两年已经做得很好了——她是这么认为的,可明显她爸觉得还不够,郑梁颖觉得她爸太薄情,以前是他宠爱妈妈的,十几年如一日地宠,此时想法一变,却想要一个养尊处优二十年的女人一夜之间变得勤劳能干,那不是天方夜谭么? 郑太太委屈地哭,她学不会弓|弩,只能在家里做弩|箭给丈夫女儿用,她是真的很努力地做了,手都烂了,丈夫还说她懒,做的弩|箭不够用,她、她委屈伤心极了。 “妈别哭,没事的,我来做,我们一起做。” 郑梁颖先去厕所换衣服,忽然看见厕所天花板的木板里夹着什么东西,她抽出来,打开了这张粗糙的纸。 更远的地方,孩童头顶罩着一个木桶,小心地从竹桶壁上挖出来的小洞往外瞧。她看见一只奇怪的大鸟展翅飞过,她立刻打开木桶,声音发抖却大声地喊:“喂!喂!你来啊!臭鸟你来啊!”她脸上手臂上都是血,散发出一股腥臭味。 秃鹫闻声盘旋,飞掠而下。 小孩子赶紧钻回木桶里,秃鹫展翼飞翔时身长半米,冲势惊人,一下子将木桶啄穿。木桶卡在秃鹫喙上,同时一面麻绳网被投掷过来将其网住。 “上啊!” “打死它!” 从旁边棚户里扑出来几个泥娃娃一样的小孩,八/九岁的,十一二岁的,一个个手里都举着棍棒,大叫着敲打网里的秃鹫。 秃鹫敌不过,很快被打死了。 “月姐,这只好奇怪啊,没见过——” “别管那么多,快点!”为首的少女开口,大家训练有素地将泥巴糊到秃鹫的尸体上,装进桶里后带走。少女将地上带血的泥巴糊到小孩脸上,问:“害怕吗?” 小孩子手在发抖,但眼睛发亮:“我、我不怕!不怕!” 少女笑着摸摸她的头:“好,那就再来一次,再抓一只我们今天就够吃了。” “好!” 远处的空中,一只秃鹫被弓箭射落,追过去找尸体的弓|弩兵只在地上看见几滴血。 他无奈地朝周边喊:“喂!猎物尸体拿走就算了!把弩|箭还给我啊!那个很贵的!” 周围的建筑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搭理他,他转了转,垂头丧气地离开这一片,走出五六十米远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就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动静。他回头一看,一根带血的弩|箭丢在地上,他快步上前去捡,在箭身上看到了自己名字的标记。 天空传来翅膀扑腾声,男人忙站起来,追着那群秃鹫而去。 成群的秃鹫从外面飞进来,循着人味冲去,很快一大团黑变成无数团小黑点,分开袭击各处。 秃鹫的体型比乌鸦大了好几圈,展翅时低空飞过时卷起的气流惊人,冲击力更强,只一下就能够将窗户撞得摇晃起来,民居里传出许多声恐惧的叫声。 某个工厂门口,刚完成巡视工厂慰问工人任务的于靖深在保镖的簇拥下坐进车里,返回行政区。他疲惫地靠着椅背休息,司机忽然脸色大变,前面俯冲而下一大群黑色的鸟—— “市长坐稳了!”司机大喊。 于靖深睁眼,从防风玻璃看见了让司机发出惊恐示警声的恐怖威胁,来不及说什么,司机已经狠狠打方向盘掉转车头,企图避开这群鸟。 砰砰砰! 秃鹫撞上车子,车里惊叫连连,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秃鹫的第一波攻击,但秃鹫穷追不舍,连番撞击下车子撞过大桥护栏,冲进江里。 江面激起数米高的浪花,秃鹫追击而下被淋了一身水,失去猎物的味道后它们盘旋而上,凄厉叫着继续寻找生肉。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92章 第 92 章 平安社区里,一弩|箭射出,正中一只秃鹫的额头,落地后秃鹫已经死了,但翅膀还在惯性地抖动着,穿破秃鹫头颅的弩|箭上绑着一个蝴蝶结。 乔青青上前去将秃鹫尸体拎起来,抬头看着天空:“来了好多,盛安,我们的机会来了。” 邵盛安点头:“我们先回家补充弩|箭,你不要太上头。”妻子工作的时候简直像着了魔,没有他催促的话绝对不会休息。 “知道啦。”乔青青无奈地笑。 两人回家补充弩|箭,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非常忙碌,有一天甚至没办法离开20栋,秃鹫太多了! 第四天后,乔青青在广播里听到于靖深的讣告。 “……于靖深市长因公殉职……翻车……秃鹫……罗市长接受采访时表示,对于这个消息非常震惊且哀伤……号召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她愣了一下,原来于靖深的死因是这样,实在是世事无常。从于靖深的行事风格来看,这样的结局想必非常憋屈。不过这世道就是这样,谁都预料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努力拼搏。 “于靖深意外死亡,林明勇一家失去大靠山,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邵盛安说。 乔青青想起林薇妮和林德俊上辈子的结局,一个被林明勇嫁给六十岁的男人做续弦,一个被夺走妻子,眼睁睁看着妻子被父亲送去当情妇打通关系……如果说于曼淑的死亡是一个开始,那么于靖深的意外身故,让林薇妮姐弟失去最后的保护伞。 她摇头:“别说他们了,到那边巡逻。” 夫妻俩加入弓|弩队后,一是为了保护家人,二是为了赚取积分,两人都十分拼命,加上两人技术好,每天傍晚来运乌鸦尸体的车抵达时,两人总能上交两桶以上的猎物,获得平安社区这支弓|弩队成员中最多的积分。 车子会来运尸体,也会给他们补给弩|箭,不过弩|箭要用积分扣,乔青青领过两回就不领了,用自己做的弩|箭质量差一点,反复使用几次就会报废,但胜在量多,总能供应得上。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乔青青这几年闲来无事就做几支箭,家里人得空了也一起做,几年下来积攒的弩|箭数量非常可观。后来,全部队友都会跟她交易弩|箭,积少成多,这也是一笔进项。 对乔青青来说,乌鸦与秃鹫来袭不仅仅是危机,更是机遇。 之前她攒了一些乌鸦尸体做储备粮,现在每天她和丈夫打死的乌鸦与秃鹫数量不小,拿来换积分再兑换肉类物资显然更加划算。邵盛安跟她一样,铆足了劲,夜里睡觉都打鼾,偶尔外面乌鸦撞窗户都吵不醒。 “我给你们煮了枸杞水,喝点再去睡。” 两人每天都很辛苦,家里人看在眼里也十分心疼,只能尽力体贴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吃完晚饭后,乔诵芝忙提出一壶枸杞水给乔青青和邵盛安分别倒了满满一杯。 接杯子的时候,邵盛安的手抖了一下。 乔青青喝完后说想上楼看一下鸡,她用眼神示意邵盛安一起来。 邵盛安一起上七楼,上到七楼,乔青青才叹气:“脱衣服。” “你知道啦?”邵盛安笑着脱下外套,“没事,就是被挠了一下,我想着别让妈他们知道,免得他们担心,真的不严重。” 衣服脱下,露出他手臂上两深一浅三道爪痕。乔青青拿出药箱给他消毒,上药,包扎,叮嘱他下次小心些:“明天开始手臂的纸板绑厚一层,我看那些秃鹫的攻击力比乌鸦更强。” “知道了,你也是。”邵盛安全程脸色轻松,似乎一点都不痛。 乔青青收拾好药箱后去给鸡喂食,在一个角落里捡到一颗鸡蛋。 “下蛋了!”乔青青十分惊喜。 邵盛安走过来看这颗蛋,以及隔间里这只下第一颗蛋的功臣母鸡,认真提议:“这只鸡功劳大,给它加餐。” “好主意。” 家里养的鸡终于下蛋了,乔诵芝他们知道后都很高兴,决定这第一颗蛋拿来孵小鸡。 “一定会孵出一只健康茁壮的小鸡!”在乌鸦和秃鹫的连番威胁下,这只母鸡都能产下第一颗蛋,这颗蛋的质量一定非常好,带着这样的期盼,乔青青在确定这是颗受精蛋后,将其塞回母鸡的肚子下孵化,还给它准备了独立小隔间呢。 邵父放假回家时,看着家里活泼可爱的小鸡,心都要化了。喂了两天鸡,他都要舍不得走了,邵盛安顺势让他留下来,邵父摆手,他算得很清楚:“鸡你妈他们忙得过来,我在外头干活,就多赚一份稳定的工资,多好啊!” 享受了一番团圆乐后,邵父又回去上班了。 他们家就像无数个幸存者基地里的普通家庭一样,勤劳努力地经营着家庭,安全平安地度过每一天,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永夜是在五天后突然降临的,这一天七点多了,天空还是一片黑暗,哪怕是冬日太阳升得晚一些,七点钟还是一片漆黑,那也太不正常了。 行政大楼里,罗市长在重重保护下来到办公室,长圆桌上坐着其他高层,每个人的脸色在灯光下都异常难看,罗市长沉沉地叹一口气:“预言又应验了,那么大地震也一定会到来,今天的紧急会议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内容,一个是之前拟好的永夜应急方案初稿还有很多可以修改的地方,我们再谈一谈,一个就是大地震应急草案,今天也拟出个初稿来,没问题?” 叶山上,彭师长站在窗边看向外面,视线里幸存者基地笼罩在黑暗中,除了行政区以及别墅区和其他零散的区域有灯光,其他地方都是浓郁的黑。 “师长,那边会议已经开始了。” 他转过头来:“那我们这边也开始。” 永夜,失去的不仅是太阳和光明,各种堕落的人性也将于黑暗中滋生,彭师长已经预见到未来飙升的犯罪率了,叶山对此必将提前做好准备。 治安队倾巢出动,巡逻的警笛声响彻基地。 “好黑啊,现在都中午十二点了,太阳都没有出来。”邵母看着窗外,语气中带着恐惧。 寒冬让人害怕,高温让人害怕,浓雾和酸雨也让邵母害怕,但那些都比不上发现天亮时分太阳却不再出现的恐惧。 邵母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么黑呢? “青青啊,你们还是别出去了,太黑了看不清,被乌鸦伤到怎么办啊。”乔诵芝阻拦。 家里点着蜡烛,乔青青正在穿鞋,闻言安抚她:“妈,我带着灯呢,就在楼下没事的。” 乌鸦嘶哑的叫声时远时近,听得出来它们在社区里盘旋。 既然接下这份工作,就得尽到责任。 乔青青和邵盛安装备齐全下楼,先检查一番各个楼层过道窗户是否稳固,不稳的就进行加固。 “砰!哆哆哆!”乔青青面前的木板突然被撞击,她后退一步,知道窗户外面有乌鸦,几秒间,封窗户的木板就被啄得发晃。 “拆开一块木板。”乔青青对邵盛安说。 夫妻俩心意相通,邵盛安立刻明白她的打算,点头开始拆。才拆开一块,露出不到三厘米宽的缝隙,乌鸦的头就挤了进来,乔青青手起刀落将它的头砍断,外面传来闷响,尸体落地。 “砰!” 这个漏洞成为诱捕点,乌鸦不停靠近,很快地上就堆了一堆乌鸦头。 邵盛安听了一会儿:“好像没有动静了。” “那就补上。”乔青青将乌鸦头收起来,这也是计分的凭证呢。 永夜到来,到处都乱糟糟的,平安社区的其他弓|弩队成员没有出门,乔青青和邵盛安将社区逛了三圈,收获巨大,后来他们遇到一大群秃鹫,这实在是应付不来,两人迅速撤退,关上楼道门的那一刻秃鹫群也到了,将铁门撞得哐哐响。 有铁门阻挡,乔青青和邵盛安尽力猎杀,秃鹫残部呖叫着飞往别处。 傍晚时,运载猎物尸体的卡车如约而至。 “你们收获还不小啊,这份心性真是绝了。”司机跟他们熟悉了,还聊了几句,“今天收到的尸体不多,上一个社区一个人都没有出来,我白等了半个小时。” 刚登记好,一小群乌鸦飞过来,车顶的机关枪突突突一阵扫射,乌鸦落地。 司机的同事从车顶跳下来捡尸体,乔青青将册子收好:“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们回去!” 车灯照亮前路,邵盛安拉着乔青青跑回家,在他们进入楼道后灯光移开,车子掉转车头离开了平安社区。 回家洗澡吃晚饭,大家坐在客厅里围着一根蜡烛发呆。 “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要不我早点睡觉,兴许明早起来太阳就出来了呢?”邵母说。 “那就睡觉,大家都早一点睡。” 七点多,乔青青一家就吹灭蜡烛准备睡觉了。 “晚安青青。” “晚安盛安。”乔青青将头靠在邵盛安颈窝处,闭上眼睛。 永夜第一天,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去了,这一刻乔青青的心一片宁静,这一夜她甚至做了一个好梦,哪怕醒来时完全不记得梦境内容了,她仍记得,那是一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93章 第 93 章 第二天起床,邵母当然没有如愿见到日出,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邵盛安抽时间给七楼装灯,就算没有太阳,家庭种植与养殖事业也不能放弃,装好led灯后连接发电机,按下开关,七楼就一片透亮,灯光下蔬菜显出勃勃生机,鸡群在灯光下精神地吃饲料。 “每天照八个小时就足够蔬菜和鸡群用了。”乔青青说。 之后他们再用厚厚的遮光窗帘包住窗户,这样家里就透不出一点光了。 平安社区里不仅他们家有开灯的条件,站在天台上往四处看,能够看见某些人家里也有光亮,空中隐约有发电机运作的嗡响。 “可是还是好黑啊。”邵盛飞问乔青青,“妹妹,太阳睡觉去了吗,为什么不出来了?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啊?” 乔青青说:“太阳睡觉去了,等它睡够了就会起床的。” “哦,太阳好懒啊,我就没有睡这么晚,早睡早起才身体好。” 邵盛飞童言稚语,乔青青常能从他身上得到放松与宁静。她笑着拍拍邵盛飞的肩膀:“走,我们下楼去,我听见空中有东西靠近了。” 三人下楼,刚关上天台的门,下一刻就有东西撞上门板。 “是乌鸦,你们后退一点。” 邵盛安将门打开一条缝,左脚坐手卡着门,右手拔|出腰间的刀。乌鸦使劲探头进来,被邵盛安手起刀落砍断头。 “弟弟!桶!”邵盛飞哒哒跑下楼,哒哒抱着桶上来。 “谢谢大哥。”邵盛安将乌鸦尸体丢进桶里,重新将门关好。 三人回到六楼,邵母正将紫外线烘干机里的衣服拿出来。 “这几年衣服都没办法晒,唉,衣服总要用紫外线烘干机烘,多费电啊。”从永夜的恐惧中缓过神后,邵母将视线重新落到现实生活上,永夜的到来无疑再次拔高他们的生活成本,就算家里的积蓄够多,这样挥霍也足够让人不安的。 “妈,这是必要的消耗,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邵盛安笑着说。 永夜前几天,幸存者基地再次陷入恐慌中。 永夜的确很可怕,它似乎没有带来直接的伤害,但失去光明对人类来说是一种作用于心灵的魔法伤害。在人类的传承里,光明是非常重要的,遇到再多困难,只要坚持下去就能见到“希望”的“曙光”,亦或是今天再艰难,熬过去黑夜后终将迎来新的一天,新的一天里有什么?有初生的太阳,有驱散一切黑暗的光明。 人类血脉里向往光明,永夜让一些幸存者心生绝望。但这几年来,让人恐慌的事情多了去了,经历得多,幸存者们的承受力就越强,只是天黑而已,跟以前那些危险相比不值一提!有些人很快适应新的环境,对此做出反应。 面对永夜,基地高层早就有所准备,计划都做了好几轮了,永夜一到来,各处就迅速做出反应,首先是电力供应,加急赶出来的风力发电装置启动,保证核心区域与关键产业正常运行。医院供电正常,工厂照常运转,农科院中关于无光照种植的项目也有了初步进展……盘点了一圈,罗市长松了一口气,基地整体还算平稳,而他力排众议促成各种计划承担的压力,在这一刻终于全数卸除,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是正确的。 熙城幸存者基地这个庞然大物,仍坚强地运作着。 邵父在厂里的生活几乎毫无变化,放假时他和工友结伴带着工资离开工厂,他有手电筒,能够将路照清楚。大家边走边闲聊,很快走出几百米,前面有手电筒光照过来,车轮滚动声中,一个熟悉的人影慢慢出现在眼前。 “盛安!”邵父眼前一亮。 “爸爸!”邵盛飞从车后座上跳下来,将手上的自行车放到地上,大步朝他奔来,边跑边招手,“爸爸!” “爸。”邵盛安单腿点地停车,“我们来接你了。” “怎么用得着你们来接,我自己回去就好啦。”邵父乐呵呵地摸大儿子的头,邵盛飞弯着腰低头给他摸,闻言大声说,“弟弟说现在天黑黑,坏人好多!所以要来接爸爸下班回家。” 一直在厂里安稳工作的邵父等人,在永夜后生活几乎没有改变,反正白天他们都在上班,车间里有灯,晚上下班后回宿舍睡觉,也不在意暗不暗的问题,太亮了反倒睡不着觉呢。 因此,才离开工厂不过几百米里的他们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邵父笑着跟工友们打招呼:“我儿子来接我了,那我就先走啦。” “老哥再见哈!” “知道你有儿子接,羡慕死了!赶紧滚你!” 邵盛安将邵父的行李绑好,由邵盛飞载父亲,三人两车快速离开。 开始时,邵父还没有什么想法,结果十分钟后他们就遇到了劫匪,邵盛安用弓|弩逼退对方,对方有一人被射中,退走后留下了地上一连串鲜红的血迹。 至此,邵父终于明白,外面更危险了。 “怎么没有治安队呢!”他着急地问。 邵盛安说:“治安队忙不过来,爸,下回你来上班记得要把弓|弩带上了。” “带上,我肯定带上,就是不知道厂里让不让带啊,你忘啦?我们进去要安检的。” “我记得,到时候我送你过来,顺道问一下保安亭能不能寄放,如果不能的话也没关系,我和大哥每次都会来接你的。” “那多麻烦。”邵父不太乐意,自己是做爹的,怎么能让儿子放下工作来接?说出去多不好意思啊,他忙说,“回头我一定问,我想应该是可以的,我隔壁一个工友每次从家里回来都带砍柴刀,每次都被保安亭扣下,放假的时候才还,弓|弩应该也一样的嘛。” 回到家里时,邵母已经烧好热水,邵父先洗澡换衣服,然后开心地让家人们一起来拆他的工资。永夜的危险带来的烦恼暂时比不过合家团聚的快乐,哎呀干嘛要时刻发愁呢?邵父将烦恼抛在脑后,招呼他们:“铛铛铛!你们看这是什么?” 工资里有米面粮油和厂里生产的罐头,被邵父举起来的罐头是新款,邵盛安接过翻看瓶身:“老鼠肉?” 邵母震惊:“老鼠肉?!” “不是,老鼠肉吗?老鼠肉也能做罐头了?”乔诵芝也不可置信地提高声音。 邵父分到两罐肉罐头,邵母拿起剩下那罐和乔诵芝一起看,瓶身上明晃晃印着的还真的是老鼠肉罐头五个字。 “妈,你们别着急,这种老鼠肉罐头肯定不是从下水道里抓到的老鼠做的,对爸?”乔青青笑着问。 邵父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觉得非常有成就感,听乔青青说破,他哈哈大笑:“青青真聪明!没错,这种老鼠是专门养出来吃肉的,干净卫生,听车间组长说,这种老鼠是研究所弄出来的高产品种,说是天灾以来的老鼠长得特别大只,又爱咬人,捕杀又杀不完,所以研究所厉害的专家就得到灵感,培育出来的老鼠长得特别快,一个月就能成熟宰杀,还说繁衍速度很快,生命力很强,随便喂点什么就能活,长得又肥又大。” 这番话让邵母和乔诵芝听了大开眼界,邵母感慨:“专家就是厉害啊,那这个肉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邵父摇头:“我没有吃过,你看,我这个月工资也才发了两罐,我们拆一罐试试嘛。” 邵盛安小心拆开,盖子刚打开就闻到一股香味,每个人都夹了一块尝尝。邵父最先吃,神情怪异。 邵盛安紧接其后,咀嚼缓慢。 乔诵芝用筷子沾了沾肉汁试味道,表情一言难尽。 “很难吃吗?”邵母迟疑着不敢吃。 “也不是不好吃。”乔青青面不改色吞下一块,做点评,“就是有点奇怪,不像我们以前吃过的肉的口感跟味道,再一想这是老鼠肉,心里面就有些排斥,其实味道还是可以的。”上辈子她吃过这种肉罐头,老鼠肉罐头产量大,棚户区的幸存者才偶尔能分到一点。 听了乔青青的话,邵母做好心理建设吃下那块肉,如果闭上眼睛不去多想这是老鼠肉的话,这肉的确还可以,肉质软,调味料比较少,她就只吃出来咸味了。 “剩下的拿来配饭吃,有点咸了。”乔诵芝说。 拆开的这个罐头他们一起吃掉了,剩下那罐被收了起来。乔青青想着这种肉还不错,特殊培育品种,价格应该比其他肉罐头低一些,到时候她找机会跟物资车换一批。 第二天物资车过来收猎物尸体,乔青青问了一嘴。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哈哈,有!早上刚到了一批,不过到现在还没什么人愿意换,嫌弃埋汰呢,你要换?” 乔青青点头:“我换。” 同样的积分,换老鼠肉罐头比换猪/鸡/牛肉罐头的数量多了二分之一。只要安全可靠,蚯蚓肉她都能吃得下,何况是老鼠肉呢。数量最优,她只要更多的肉罐头,不管是什么肉。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94章 第 94 章 邵父在家里休息了两天,然后继续上班,还是由邵盛安护送。保安亭果然不让弓|弩进厂,只能暂时寄放。 “下回不用你接我,我自己就能回去了。” 邵父这么说,邵盛安没应,挥手让他进去。 目送邵父进去后,邵盛安就掉转车头准备回去了,身后却有人喊他。 “邵盛安?” 他回头,见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那人激动地跑过来:“还真的是你啊邵盛安!好多年没有见到你了,忘了我是谁了啊?我是周娉啊!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工位在你身边的啊!” 邵盛安想起来了:“周娉,你喊我有事吗?” 周娉一脸喜气:“我远远看见觉得很像你,还真的是你!这几年来老同事里面我就只遇见过你一个人,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 “我也就那样,你在这里打工吗?” 邵盛安摇头:“我送我爸来上班。”他对周娉印象很浅,两人没什么交情,于是闲聊这么两句后他就要走。 “等一等!”周娉抓住他的车把手不让他走,这让邵盛安的眉头皱起来。 “还有事情吗?” 与兴奋惊喜的周娉相比,邵盛安的反应实在太冷淡了,但周娉并不在意,能够在这里重遇邵盛安,她的脑海里瞬间窜起烟花。 她喜欢邵盛安,从刚进入公司时就喜欢了,可惜邵盛安英年早婚,她只能把那份暗恋埋在心里。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工厂大门路灯下突然认出邵盛安时,她整颗心剧烈跳动起来,下意识喊住对方。 此刻,面对邵盛安冷淡的表情,周娉觉察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冷静下来,她松开手,压抑自己的感情以一个老同事该有的语气关心地问:“你爸在这里上班,那你其他家人还好吗?” “都挺好的,谢谢关心。” “……那你做爸爸了吗?这都过去几年了——” 邵盛安终于明白了,他有些意外,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我和我妻子商量好不生孩子。” 周娉强笑:“那、那也挺好的,现在大环境不好,孩子受罪,不生挺好的……” “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邵盛安客气笑笑,正正车头,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周娉没有再拦,她的心情很复杂,她并不想做第三者,不然的话当年也就不会将这份感情深埋于心中。可今天跟邵盛安重逢,她免不得生出几分奢望,如果、如果邵盛安的妻子在这几年的天灾里没了,那她不就有机会了么?但邵盛安的妻子还活着,她就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厌弃自己的暗黑想法,她怎么能盼望着一个无辜的女人在天灾中丧命呢?这太无耻了! “小周啊,走了!”后面的货车上有人喊她。她收拾好心情高声应了句“来了”,快步跑回去。 周娉坐在货车上,看向窗外黑暗的天色,每隔一段路才有路灯,外面的景色明明灭灭,就像她复生的感情,她以为有希望了,却又再次失望。她叹一口气,不让自己纠结这件事,还是先过好日子,在生存面前其他都是小事。 周娉想开了,邵盛安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路上时他遇到袭击的乌鸦群,辖区的弓|弩队出动灭乌鸦,他顺手也杀了两只。 “兄弟,你这是跨区执法哈,不好意思乌鸦尸体你不能带走。” 邵盛安摇头:“这两只乌鸦是你们围捕下的漏网之鱼,如果我不自保的话早就被啃受伤了,根据弓|弩队执行细则,这是我的猎物。” “兄弟,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明明你可以不用出手,你可以躲起来的啊!” “既然存在异议,那我们找叶总队长来评判。” “好了,让他走。”另一个男人过来,让邵盛安赶紧走,“赶紧回家,户外待太久不安全。” 邵盛安将两只乌鸦丢到车前篮里,蹬脚踏板离开。 “徐哥干嘛放他走,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一个?” “你傻啊,他说的又没错,找叶队长来猎物也是他的,下一波乌鸦群应该就要来了,不赶他走的话,要让他再参与一次吗?好了别斤斤计较了,赶紧去补充弩|箭,你的箭囊空了!” 回到小区时,邵盛安正好遇见乔青青巡逻至大门处,他将自行车扛上楼,再下楼来支援。 “别跑那么快,我应付得过来,今天社区还挺安全的。”乔青青拿出手帕给他擦汗,问他路上是不是不顺利,“我看到你车上的乌鸦了,遇到袭击了吗?” “嗯,在广场那边遇到的,不过还好弓|弩队就在附近巡逻,没有遇上大问题。”邵盛安把刚才遇到的事情说了。 “有计较这两只乌鸦的功夫,不如练一下自己的能力,不让未来再有四只八只乌鸦从包围圈里逃窜走不是更好吗。”乔青青冷声说,“小肚鸡肠。” 邵盛安笑了:“别气啦,我又没有吃亏,还是有讲道理的人的。” 两人一起巡逻,今天没什么收获,平安社区难得平静。 不过今天还是有好消息的,第一颗鸡蛋被孵出来了,新生的小鸡崽非常有活力,叽叽叽叫个不停,胃口也非常好。 “个头比以前的小鸡大一点,你们发现了吗?”乔诵芝兴奋地将小鸡托在手心给乔青青他们看。 “是大了一些,这应该就是适应环境后更优质的一代。”乔青青笑着说。 之后,鸡舍里有更多母鸡开始下蛋,受精蛋大家都舍不得吃,全部留着孵化。 到了今天,被乌鸦秃鹫吓死的鸡已经超过二分之一,损失不可谓不大,不过存活下来的鸡显然更加坚强茁壮,孵化出来的下一代也有所优化,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新孵化出来的小鸡被隔开,每天都叽叽叫着张嘴讨吃的。乔青青找机会问了一下来收乌鸦尸体的干事:“你上次不是说运走的尸体拿去做饲料了么,饲料做出来了吗?我们能交换吗?” “我可以帮你问问,你想干嘛用的?” “喂鸡。” 干事愣了:“你要换来喂鸡啊?那我可得好好问一下,我听说过那些饲料是拿来喂猪的。” 几天后,干事带来确切消息,她如果想换可以,至于喂鸡能不能管用,他没办法保证。 “我打听过了,那些饲料供给到养猪场和老鼠场了,你要是想换就换一点点,别一次性换太多,不然的话鸡吃了不好就浪费了,我事先跟你说明哈,不好不能退的。” 乔青青就用五十积分换了一袋二十斤的饲料。 这饲料的味道闻起来有点腥臭,颜色棕黑,乔青青将饲料拿回去,邵母辟出来一个隔间,里面放五只小鸡做实验,给它们吃的鸡饲料里混入三成新饲料。 实验十天就有明显效果,吃混杂新饲料的小鸡比同一批孵出来的小鸡要大一圈。 “那我就再多换一点饲料,混着旧的喂给它们吃。” 如此又喂了二十天,成效斐然。鸡群们吃得好长得快,拉得也多,家里攒的鸡粪很快多得放不住了,乔青青就说,“明天我休假,我去农场交换鸡粪。”问乔诵芝他们,“你们谁想跟我一起?” 社区弓|弩队成员只有四个人,每个人每个月都有四天假期,明天轮到乔青青休假。 邵母摆手:“我就不去了,飞飞也不去,上回才跟盛安出门呢,你带芝姐去,芝姐好久没出门了。” 乔诵芝还挺想出去走走的,就说:“那下回换你出门。” “行啊。”不过邵母也没有很强烈的出门欲望,这几年她在家都蹲习惯了。 乔青青骑三轮车,让乔诵芝坐在后面。一路上乔诵芝都警醒地抓着弓|弩,如果有乌鸦敢啄咬她们母女俩,她一定一箭戳死它。 现在是白天时间,但是路灯全部开着。从永夜开始之后,路灯就没有熄灭过,上辈子她来过几次新社区,当时她很羡慕这里的环境,基地外围只有夜晚几个小时才有路灯。这辈子她还没有去过基地外围,她不知道这辈子基地外围是否会有所不同,从酸雨时期基地加大力度投入生产,乔青青就猜测那些预言信被采纳了。既然基地有所准备了,那么基地外围的幸存者生活能比上辈子好一点点吗? 哪怕只有一点。 “还挺亮的,我以为外面一团黑看不清路呢。”乔诵芝逐渐习惯外面的气氛,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她的心情放松下来。 “有路灯不算暗,妈你还没有去过农场,那里更亮,整个农场亮得跟白天一样,没有太阳只好用灯光来照,一会儿你看见就知道了。” 乔诵芝很期待。 远远的,她就看见前方有一个地方很亮,问乔青青那里是不是农场。 “对,真的很亮对,隔老远都能看见。”乔青青加快速度,三轮车跑得飞快。 乔诵芝紧紧抓住扶手,心情飞扬起来,笑着说:“我想起飞飞看过的一个动画片,我们像里面的主角,在追太阳!” 乔青青扬声:“妈你坐稳了,我带你去追太阳!” 第95章 第 95 章 母女俩的笑声洒在路上,一个被长辈牵着的孩子好奇地伸长脖子张望。 “乖乖的,我们就快到农场了。”长辈提醒。 小孩忙点头:“我乖乖。” 越靠近农场,眼前的世界就越发明亮,行人也更多了。 “这里人真多啊,有人在这里摆摊!”乔诵芝惊奇,这里好像一个小型市场。 “是啊,毕竟这里亮嘛,连市场那边都比不过这里。”农场像一个天然的人造太阳,吸引了无数居民向这里靠拢,治安队不得不加大力度疏散人群,不让人群影响到农场的工作。 抵达农场门口,乔青青熟门熟路地去一个窗户做登记,将五桶鸡粪交上去。 “今天的交换蔬菜是大冬瓜,这些鸡粪的重量……就算你两个冬瓜,换吗?” “换。” 办事员将两个冬瓜抱出来,一个冬瓜长五十公分左右,直径三十公分,一个还要更大一些,乔诵芝一把抱住,觉得沉甸甸的。乔青青抱另一个,在旁人羡慕的视线中将冬瓜放到车上。 两人“身怀重宝”不敢多逗留,连临时集市都没有去逛,高高兴兴地载着冬瓜回家了。治安队巡逻密集,虽然有不太友好的视线,但两人回程时还算顺利。 路上的时候乔诵芝将冬瓜抱到腿上护好,怕路面颠簸把冬瓜颠坏了。 “青青,你怎么知道农场收鸡粪做肥料的?” “我来打听过,问他们要不要鸡粪,还好农场收,不然的话我就得自己想办法把鸡粪沤成肥自己用了。”现在物资紧缺,鸡粪也是有价值的物资啊,可舍不得丢掉。“我们家种的菜数量不多,我囤的化肥就够用了,沤鸡粪肥有一点麻烦还费时间,味道又大,不适合在家里弄,还是送到农场换现成的蔬果好。” 乔诵芝记下来,觉得自己也学习到一些东西。在生存上面,女儿真的非常努力,她觉得自己虽然经验不足,但可以跟上女儿的脚步一起学习进步。 她仔细思考,希望自己也能找到一些为家里增添物资的灵感。 路灯下,一抹深色一闪而过,乔诵芝坐直了往后看:“青青,我好像看见野草了,野草能不能弄回家剁碎喂鸡?” 一分钟后,三轮车后退到刚才乔诵芝看见野草的位置。 路边建筑物的墙角位置,果然长着一丛灰褐色的植物,乔诵芝迟疑:“枯死了,太可惜了,这两年不是高温就是浓雾酸雨的,刚喘口气就永夜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外面看见野生的植物了。” “没枯死,还活着的。”乔青青端详着眼前熟悉的植物,这种灰褐色的野草,在上辈子是永夜中最常见的野生植物之一。吃起来味道苦涩,但因为吃后不会腹痛,经研究所放出来的《永夜新生植物指南》验证无毒后,被很多人摘来吃,乔青青当然也吃过很多,打工赚取的物资终究太少了,上面派发的救援物资数量不多,隔很久才发一次,有时候实在太饿了,她就到外面找野草,揪一把干嚼,枯草般的口感,苦涩的味道,勉强能够安抚发出饥饿信号的胃。 “没死?”乔诵芝不敢相信,伸手去摸,她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丛草真的没死,并没有那种干枯的草叶被手指碾时的薄脆感。不过这叶片也并不肥厚,捏起来像一张柔韧的纸。 “这是永夜后新长出来品种,以后会更多。”乔青青说。 乔诵芝明白了,没有太阳,植物怎么可能长出绿色。她从实用角度提出疑问:“喂鸡的话,鸡吃吗?” “我没试过喂鸡,不过我也吃过,无毒,我们弄一点回去试试。”生活在天灾末世里的鸡,得跟幸存者一样什么都吃一点才能健壮成长啊。 两人将这一丛野草拔起来,跟冬瓜放在一起。 回家后,乔诵芝简单洗一洗野草,剁碎后混在饲料里,喂给一个隔间里的五只小鸡。 暂时还看不出新野草对小鸡的作用,不过在社区里巡逻时,乔青青和邵盛安看见角落有野草时,都会顺手拔一些带回去喂鸡。 后来,黑暗角落里新生的植物越来越多,好似以前路边常见的野草植株全都灭亡了,新生的植株都是陌生的模样。新社区经过相对高度的开发,野地比较少,这些植株最多生长在建筑的角落里,而在新社区之外,这些植株肆意生长,在无人的角落里,短短几个月时间长得飞快。 研究所新开了一个项目,研究新生植株,分析它们的安全性,通过广播及时公布了《永夜新生植物安全性报告》。大多数新生植株是无毒的,但这不代表着就全部可以食用,有的吃下后舌头会发麻,有的吃下后会腹痛……但在基地外围,很多人在没有听到报告之前早就挖来吃了。只要吃不死,一丁点不适不算什么。 基地外围的野草很快被挖干净,春天很快到来,野外的无人区长出更多野草,成片成片让人垂涎。春风也带来了野菜的生机,农科所野外考察队带回来很多野菜新品,通过广播告知给幸存者。 野外采集队逐渐成型,许多人成群结伴到外面更广阔的地界采集,希望能在这个春天里吃饱饭。 乔青青和邵盛安有工作,去野外采集不现实,让乔诵芝他们去更不安全。所幸家里的饲料足够,她和盛安的积分还可以从物资车那里换取乌鸦肉秃鹫肉制的新饲料,养鸡足够了。 池玉秀后来跟乔青青换了两只鸡,一公一母,中途公鸡死了,她又换了一只。养到现在,她家里的鸡也开始下蛋了,她和婆婆暂时舍不得吃蛋,先留着孵小鸡。七楼他们两家人养鸡,说没有味道是假的,不过她们都是爱干净的人,将鸡舍打理得很干净,下到六楼就没什么味道了。602家偶尔会跟乔青青家换鸡蛋,乔诵芝会给对方邻居优惠价格,这样一来对方更没有意见了, 见乔青青他们拔草喂鸡效果不错,池玉秀也想试一试。于是等裴严轮休回家时,就看见小鸡在吃草。 “虽然没有太阳,但春日里的雨水还算足,最近新长出来的野草野菜太多了,我一个朋友在野外调查组,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听说一直在外面。这些野草都说是以前野草的变种,没有太阳所以长成这个颜色,这种情况外面野地里有很多,所里的野外调查组带回来了很多新的品种,现在就等研究所能不能从里面提取出有用的东西,没有太阳,农场的产量现在虽然还撑得住,但长期下去一定不行的,发电照光成本太高了。” “听起来还不算很糟糕,虽然一直灾难不断,但我们一定能找到应对的办法,对吗?”池玉秀柔声说。 “是啊,总会有希望的。”裴严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扬起笑脸,“我听说新饲料喂猪喂老鼠效果很好,喂鸡应该也是可以的,我去打听一下,回头给家里弄一点。” 池玉秀忙说:“有机会的话多换一点,我给隔壁送一点。” “应该的。” 一个月后,乔青青家收到了池玉秀送来的一袋饲料。 乔青青笑着说:“我家有,用弓|弩队的积分换的。” 池玉秀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多此一举了。” “池姐,千万别这么说,我很感谢你记挂我们,这么贵重的饲料也往我家送,不过我和盛安都在弓|弩队工作,有一些积分进账能换取饲料,这袋饲料你就拿回去。” 既然乔青青家里有,池玉秀就不坚持了。 “对了,就快要六点了,你和阿姨要下楼看电影吗?” 池玉秀问:“你家里人去么?” “我妈和婆婆还有大哥想去,你和阿姨想去的话可以跟他们一起去,我们弓|弩队的成员都会到场守卫。” 两个月前,社区大门处的空地又开始放映投影节目了,跟浓雾时期一样,每天下午六点准时播放。 “好。”池玉秀开心点头,“那我跟我妈说一声,最近天上来的乌鸦少了很多,我妈应该愿意下去了。” “不会有事的,你让阿姨放心下去看,让居民被乌鸦撵着跑这事在我们弓|弩队面前不可能发生。” 从永夜降临,到今天已经过去六个月了。 对新社区的居民来说,其实生活并不难过。治安队密集巡逻,治安有充分保障,工作岗位非常多,只要愿意吃苦,总能找到工作。不再天亮不算难处,再难能比浓雾和酸雨时期难吗?现在又有投影节目看,也算是生活的另一个盼头。 乔青青站在人群外面,警惕地盯着天空的动静,偶尔看一眼前面的投影幕布,幕布前围满了人,大家都很珍惜这个时间段的娱乐活动,加上今天播放的终于不再是新闻联播而是一部喜剧电影,气氛非常活跃。 虽然只能看见幕布上一点点画面,但乔青青也很满足了。她知道人群里,以及人群另一头的守护者中有她最重要的人,他们在这漫漫永夜中仍陪伴着彼此,这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第96章 第 96 章 重新播放节目,对居民的身心起到很好的调节作用,但对乔青青等弓|弩队员来说工作压力太大了。 弓|弩队的成员都来自平安社区,自己的家人都在这里,要是看节目的时候出个什么差错,那就让人追悔莫及了。 经过大量捕杀,现在乌鸦秃鹫的袭击锐减,有时候一整天下来,整个平安社区都见不到一根乌鸦毛。 不过压力还是在的,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为了家人,为了任务,大家都得铆足了劲,拿出十二分精神控制住来自空中的威胁,从重播投影节目到现在,弓|弩队工作上从无差错,这让愿意下楼看节目的居民越来越多了。 这一天乔青青照例在守卫人群,忽然她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她机警地抬头看天,天空一片浓郁的黑,放电影的亮度根本无法驱散所有黑暗。动静在靠近,听起来只有一只,乔青青举起弓|弩,置箭、瞄准—— 袭击者还没有抵达视线范围。 她闭上眼睛。 黑暗中眼睛不是唯一的视物工具,她听着风中的动静,轻快地按下扳机。 一声急促的惨叫声响起,一只秃鹫的尸体砸落到人群里。 人群中发出短暂的骚乱,不过大家来看电影都做好防护,不怕碰到秃鹫的尸体染上细菌。一个男孩用棍子将尸体挑出来送到乔青青面前,一脸崇拜地看着乔青青:“姐姐你好厉害啊,我以后能跟你一样厉害吗?” 乔青青将秃鹫尸体丢到桶里,笑着说:“等你满十六岁就可以报名去叶山培训,如果那个时候弓|弩队还招人的话。” 男孩抿嘴笑:“再过三个月我就十六岁了,我会加油的!”说完快乐地跑回人群里继续看电影了。 她看见邵盛安对她笑一笑,母亲在人群中坐直了回头看她,朝她挥手。 “那是我女儿……”她隐约听见乔诵芝这么说道。 末世第八年夏天,来自天空的危险逐渐减弱,袭击幸存者基地的乌鸦群与秃鹫群减少了很多,有时候接连几天,乔青青他们都看不到一只乌鸦。 没有威胁是好事,乔青青虽然很愿意利用乌鸦等尸体兑换物资,但与安全相比,她宁愿不要那些“好处”。 弓|弩队开始闲下来,罗市长与彭师长商量后,决定继续保留这一支队伍,将弓|弩队列入“民兵”,配合治安队守护基地安全。乔青青打听过,平安社区等新社区之外,特别的基地外围,秩序一直不太稳定,所有他们这些弓|弩兵很有可能会被派到坪山社区及其周边区域巡逻。 “这次换我去,你辞职在家里守着妈他们。”乔青青说。 邵盛安不同意,在外面工作肯定比在家里辛苦,他觉得妻子早就吃够苦头了,他去比较好。 “不辛苦,只是辅助治安队维持治安而已,让我去。” 见他们夫妻俩为这件事烦恼,乔诵芝和邵母心里不好受。她们何尝不知道女儿/儿子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她们和飞飞在家里遇到危险应付不过来,所以这几年来青青和盛安很少两人一起出门。孩子能够独当一面,守护家人,做父母的当然欣慰。但同时一种拖后腿的挫败感也与日俱增,她们希望孩子能够自由一点,肆意一点,不要总是担忧家里人。 “你们就一起去!”乔诵芝拍板。 邵母补充:“我和芝姐虽然杀乌鸦不行,但是对付小偷强盗的话准头够用,要是有坏人欺负上门,我就用弓|弩收拾他们!” 邵盛飞则拍胸脯:“我一定保护好妈妈和乔妈妈,我很厉害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来的电视情节,竟然徒手掰断扫把,一手抓半根断棍,自豪地展示给乔青青他们看,一脸“我很厉害”的骄傲模样。 乔青青动摇了。 私下乔诵芝跟她谈了一下:“你不要太担心我们,我们被你们保护得很好了,可作为母亲,我也想保护你,我不想让我成为你的弱点,这几年你不是也一直在锻炼我们吗?我知道你心里面很矛盾,既想让我们有自保能力,又舍不得让我们独自面对,这一次你就放手。如果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三个人还守不住这个家,以后的日子怎么活得下去?那就是命!谁都不怪!” 乔青青考虑了一夜,终于点头。 在做出决定的这一刻,她感觉到束缚自己的枷锁松开了。那是她给予自己的枷锁,因爱而生的怯弱与瑟缩。 拿到值班表后,乔青青跟邵盛安一起对。这是一张月度值班表,乔青青这个月被安排到坪杉社区,邵盛安则被安排到基地外围。至于下个月他们会被分配到哪里,还是个未知数。 “别害怕,我们就做一年,一年后我们辞职回家。”邵盛安对乔青青说。 “好。”乔青青觉得大地震提前的可能性非常大,他们是得提前准备。 到外面上班的第一天,乔青青和邵盛安骑着自行车出门,各自都背着包,里面装着换洗衣服、食物和药。 抵达坪山社区后,两人分别,邵盛安继续往前。 他又骑行了一个半小时才抵达目的地,沿途所见所闻让他的心情十分沉重。新社区跟坪杉社区相比,就已经显出差距来了,但离开坪山社区后,差距越来越大。建筑是旧的,在酸雨的洗刷下建筑破败,跟人们的衣服一样到处都打满补丁。路面的环境也跟新社区天差地别,到处都是垃圾,道路崎岖不平,沿途遇到的幸存者们,精神面貌跟新社区的居民相比,简直就是天与地。 他没有来过基地外围,在妻子的讲述里,在他曾经做过的梦里,基地外围并不是个好地方,这里充斥着贫穷、饥饿、危险、争夺与混乱。 听,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 “别跑!小偷站住!” “有人摸我!爸爸有人偷偷摸我!” “哪家小孩乱跑撞坏了我的灶台,要死是不是!别被老子抓到!” 车头上绑着的照明灯照亮了路,也在邵盛安眼底映下了属于基地外围圈混乱的画面。 “邵盛安是?好了登记好了,宿舍在后面你自己去,这块区域非常乱,之前酸雨时期冒出来的邪/教最喜欢到这里传教,抓都抓不完,你先去休息一下,下午一点开始上班,你的队友会带你的,你自己学着点。” 登记后,邵盛安朝工作人员道谢,推着自行车前往宿舍。 在邵盛安怀着复杂的心情,第一次正式踏足基地外围时,乔青青已经在坪杉社区与新同事们完成了早上的巡逻,正在吃午饭了。 吃过午饭后,乔青青跟新同事们聊天增进感情,新同事目前还挺好相处的,聊天时好奇地朝她打听新社区那边的生活。 “我有亲戚住在新社区,说是生活特别好,就算现在永夜了,出门也很安全,到处都有路灯。” “我一个朋友也这么说,新社区那边是不是工作岗位也很多?听说待遇也很好。” “平安社区租金贵不贵啊?我老婆总说想搬过去住,我觉得坪杉社区也挺好的,怎么说也被规划为社区了,比其他地方强多了,如果说你们那边是市中心,我们坪杉也算二环了嘛!” 乔青青态度亲和,和他们聊得挺愉快的。 见她没有那种出自新社区的骄矜自傲,她的同事们其实也松了一口气,隔壁队伍来了一个新社区出身的弓|弩手,刚过来就嚷嚷着这里条件差环境不好,队友脸都绿了。弓|弩手只轮值一个月,能好好相处到时候愉快地说句再见最好,其他的实在浪费精力。 在坪杉社区的生活就这样简单开始了,乔青青的工作非常简单,每天跟着治安队一起出去巡逻,遇到乌鸦的话就是她出手的机会了。她所在的这支治安小队,并不是来自叶山的军人,所以并没有配枪,她的加入算是增强了队伍的实力,乔青青与人为善,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倾听别人说话时总是一脸认真,从不说人是非,这样的新同事谁能不喜欢呢?等后来知道乔青青还会一点医术,能够治疗跌打损伤,乔青青就更受欢迎了。 “我一个姐姐在另一个治安队里上班,上回调节居民矛盾的时候不小心被误伤了,你能帮我姐姐看看吗?” 吃晚饭时,一个同事这样问道。 “我们丑话说在前头,我会收取一定费用。”乔青青说了一个数,同事一口应下。 “今晚我不用值班,你让你姐姐过来。”乔青青咽下红薯,再喝一口红薯汤顺顺喉咙,之后开口应下这件事。 同事很高兴:“那我晚上带她过来宿舍找你。” 让乔青青意外的是,同事带来的姐姐竟然是郑萌。 “青、青青?还真的是你。”郑萌也一脸意外。 “萌姐,你认识青青啊?”同事吃惊,这个世界这个小的吗?转念他就笑了:“厉害的女人都是相似的,你们认识也不奇怪,那你们聊我先出去了,这里毕竟是女生宿舍我不好待太久。” 同事匆匆离去,留下郑萌尴尬地站在原地。 第97章 第 97 章 “青青,好多年没见了,你过得好吗——瞧我,净说些废话,你看起来过得很好。”郑萌脸上的表情糅杂着羞愧、尴尬与无措,乔青青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她没有问郑萌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有问还看不看病,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对方,神情平淡,让郑萌无法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气氛非常尴尬。 郑萌苦笑:“我是真的不知道是你,我听小朋说他有一个同事会看跌打损伤,挺厉害的,他喊你青姐,我没有多想,如果知道是你的话——”她就不会来了吗?郑萌发现自己给不出答案。 见她拘束不安地站在那里,乔青青还是没有开口。 郑萌也不说话了,她眼神乱飞,脚下不停挪动着,但最终还是没有离开。不知道过去多久,郑萌的眼神才终于定定落在乔青青脸上,她问:“我可以坐下来吗?” 乔青青这才垂眸:“坐。” 郑萌如蒙大赦,坐在乔青青对面。她看着乔青青的脸,觉得这位多年不见的闺蜜仍跟往年一样美丽,大家都一样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同样脸上头发上有着夏日炎热留下的汗渍,但青青就是看着比她好看,这份好看不是指容貌,而是指精神。 “青青,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她小心翼翼地问。 乔青青摇头:“一切都过去了。” 郑萌红了眼眶:“青青,我错了,我当年不应该不听你和雯雯的话,杜杰他——” 乔青青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郑萌的哭诉被打断。 “你想继续看伤,我就帮你看,别的就不要多说了,我没有多余的情绪来消耗你的负面情绪,也许以前的我和雯雯很乐意倾听,但雯雯已经走了很多年,我也早就没有那份心思,你打住。” “……”郑萌的眼泪流下来,半晌她才说,“我看。” 之后,乔青青说到做到,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见她想要治病,就给她治疗之前扭伤留下后遗症的脚踝,最后给她五贴膏药。 “贴完大概就能好了。”乔青青公事公办,“酬金小朋应该跟你说过了。” 郑萌将提进来的一袋土豆拖过来,沉默地放到乔青青脚边。乔青青清点了一下,点头:“够了。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你就回去,我要休息了。” 郑萌咬唇:“青青。” 乔青青站起来,做出送客的姿态,无奈郑萌只好离开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小朋找机会跟她聊天:“萌姐挺惨的,她老公不是个东西——”乔青青像昨天打断郑萌一样打断他,她并不想听郑萌的经历,他们已经是陌生人。 小朋有些不知所措,跟乔青青公事也半个月了,这还是乔青青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冷淡。 “我不是针对你,不过我跟郑萌绝交多年,我对她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青姐——”小朋原本是想要帮忙郑萌跟乔青青说情的,可才刚开口就被堵了回来,见乔青青的脸色在灯光下非常冷漠,全然没有平时温和的模样,小朋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遇到郑萌,对乔青青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对方早就在她的生命中成为过去式,过去就过去了。 她的工作展开非常顺利,一个月时间一晃而过,轮到她休假了。 坪杉社区治安小队里,跟她一样来自新社区的弓|弩手不少,乔青青跟他们一起结伴回家。 路上他们遇到了劫匪,但运气好的是,他们本身就是弓|弩手,在察觉到有劫匪后他们立刻做出反击。黑暗阻碍了视线,但他们都是在乌鸦围猎中生存下来的弓|弩队成员,经验远比视线重要,乔青青和另外一名同伴射出两箭,于黑暗中正中敌人的身体,黑暗中发出两声惨叫。 “是弓|弩手!撤退!” 灯光四处照,同伴松了一口气:“那些人跑了。” “我听说过这条路很危险,经常有人在这里被抢劫,治安队很重视这条路的巡视——” 正说着,治安队从另一头巡逻过来了,队伍后面坠着长长一队要前往坪山社区的行人,他们借助治安队的庇护,忐忑地走了大半路程。双方遇上,这条路的治安小队队长上前来询问,见他们带着大批行李(工资),腰间绑着箭囊,就知道他们是休假回家的弓|弩队。 “你们应该不需要护送?” 乔青青跟同伴们商量了一下,达成共识后让乔青青回复:“我们刚才遇到劫匪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占到便宜,你们走不用管我们。” 小队长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那就好,你们小心一点,前面一段路的路灯被劫匪损坏了,你们通过的时候注意照明不要被偷袭,我们就先护送这一批行人到坪杉社区了。” 队伍错开,各自继续往前走。 三个小时后,邵盛安和同伴也来到这条路。在经过损坏的路灯时,他将头灯戴上,三两下攀爬上灯杆,从背包里掏出工具开始修路灯。 同伴们惊呼:“你怎么爬这么快!属猴的吗?” “盛安,你还会修路灯啊?” 邵盛安嘴里咬着扳手,双腿盘着灯杆固定身体,仰头拆线没有应答。 同伴们将手电筒光往上照,帮他照明。 十来分钟后,头顶的路灯闪了两下,恢复照明。 等邵盛安从灯杆上滑下来,迎接他的是同伴的拳头。同伴用拳头轻轻地撞他的肩膀,笑着打趣:“还不知道你会这一手呢!” “我之前是电工,走,我们继续走。”邵盛安没有多说,从同伴手里接回自己的自行车。 一行人继续赶路,身后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 一个月没回家,说不担心家里人是假的。乔青青归心似箭,进入平安社区后心跳得更快了,打开楼道的门,爬楼梯,来到六楼。她掏出钥匙,停了几秒没有开锁,抬手敲门。 一下两下三下,屋里有人扬声问:“谁啊?” 声音中气十足,乔青青一听就笑了:“我,青青。” “哎哟青青回来啦!”门很快被打开,邵母笑逐颜开地拉她的手,“你总算回来了,累不累渴不渴?赶紧进来呀!”弯腰提乔青青的行李。 “不用,我自己提。” 邵母哪里同意呢?先将乔青青拉进来,眼疾手快地抢过行李和自行车,将东西全提了进来。 进屋后,她又张罗着烧热水给乔青青洗澡:“芝姐和飞飞在楼上喂鸡呢,一会儿就下来了,你先洗个澡,等一下给他们一个惊喜!” “妈,这些日子家里还顺利吗?” 邵母往煤炉里塞柴火,闻言赶紧回复:“顺利!特别顺利!这个月又多孵了二十一只小鸡,全都养得肥肥壮壮的,所有母鸡每天都下蛋,少的一天下一个,多的一天能下三四个,哎呀简直不能再顺利了。有几只公鸡养得有些老了,芝姐说等你和盛安回来就宰了,让你们储存起来,对了还有那些蛋……坏人?没有,咱们平安社区挺安全的,现在每天都有治安队巡逻,那些搞邪|教的人影子都看不见了,而且这个时候又没有酸雨了,我们也不怕他们了嘛,之前酸雨的时候真的吓死人哦……” 等乔诵芝和邵盛飞下楼来,又是一番激动欣喜的拥抱。 乔青青先去洗澡,乔诵芝和邵母做饭,邵盛飞烧火。他期待地问:“弟弟今天回来吗?” 邵母想了想:“应该也是今天回来?他们同一天去上班的呀。” “那爸爸回来吗?” “你爸上个星期回来过,今天肯定不回来。” 很快,乔青青就洗完澡出来了,这一个月来,她在宿舍里只洗过两次澡。高温那些日子带来的影响还没有消除,酸雨加剧了供水难处,到今天水资源仍处于比较紧张的状态。畅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乔青青摸摸长了许多的头发,随意用毛巾擦干净。 从卫生间出来,厨房的香味就冲到她鼻尖。 这是家的味道。 她笑着上厨房:“今晚吃什么?” “有小葱炒鸡蛋、炖鸡汤,酱汁焖鸡和辣炒白菜!”乔诵芝和邵母杀了一只公鸡,已经料理上了。邵盛飞喊:“妹妹!我拔的毛!我拔毛又快又好!” 一股暖流在乔青青心上流淌,她夸了邵盛飞两句,然后问:“妈,这一个月来上头有发物资吗?” “发了,发了两次,东西不算多,好多人都围着物资车吵呢。”邵母说。 乔诵芝却一下子明白女儿的意思:“发的物资里有肉罐头,放心,你们不在家我们也没有亏待自己。” “家里养的鸡你们也看着杀,不要留到我们回来,该吃就杀了吃。” 邵母明白了,笑着说:“你别操心,我们天天吃鸡蛋,你看看我们这脸,被鸡蛋养得多好!好啦你先进屋休息一下,等饭菜好了我让飞飞喊你,去去,去躺一下。” 乔青青到她妈房间里躺,房间里都是她妈的气味,带给她安全感。她呈大字形躺好,觉得整个人都像飘在云端,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邵盛飞敲门喊她:“妹妹!妹妹吃饭了!” 她睁眼:“好,我这就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98章 第 98 章 自家养的鸡,乔青青还是第一次吃肉,味道是真的很不错,肉质鲜嫩,汤汁鲜美,好吃得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你瘦了!工作是不是很累啊?” 乔青青摇头:“也不是很累,就是得到处走,一整天都在巡逻,平时遇到有人打架斗殴偷蒙拐骗的,也不用我管,我就管上头来的麻烦,偶尔还是有几只乌鸦出现偷袭,不过有时候可能几天都遇不到一只……” 吃过饭后乔青青去洗碗,洗完后坐在客厅里心不在焉地看电视。 盛安的工作地点是比她远一些,现在也该到家了? 邵母心中担忧:“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误了?” 乔青青安慰:“我就是跟同事结伴回来的,盛安肯定也一样,再等一等,他工作的地方比较远,可能他明天再回来,反正我们都有三天假期不用着急赶路。” 某个路口,邵盛安忽然听见一声“林青青!”,他脚下慢下来。 身后又有人喊“林青青!”“乔、乔青青!” 邵盛安终于确定,这个人是在喊他,也许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喊的是青青的名字。 他停下单车,单脚踩地,侧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斜后方,打开另一只手电筒照过去。 “你是谁?” 一个消瘦的人影从巷口探头,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乔青青的老公,我记得你的脸,你能,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请求你。” 在家人的担心中,邵盛安终于回来了。 “没事,我同事邀请我去他家坐一坐,这才晚了一些。我在同事家吃过了,不饿。”邵盛安满脸笑容,挨个跟家里人打招呼,最后看向乔青青,眼中的思念都快溢出来了。他张开手臂,乔青青笑着靠过去,两人拥抱在一起。 晚回家的邵盛安也被赶去洗澡了,乔青青给他收拾衣服,他带来的行李里的衣服都是洗过的,就是没有太阳,衣服上有股味道。 她将衣服拿出去,客厅里有一个布柜子,柜子里装着两根紫外线灯管,家里的衣服晾干后都在里面照紫外线灯消毒。 “青青啊,盛安应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他对着我们笑呵呵的,背着人却好像心思重重的样子,他没跟我们说该是怕我们担心,你一会儿偷偷问一下他。”乔诵芝提着一壶西瓜皮水出来,到乔青青身边低声如此说道。 “我知道了妈,你就放心——西瓜水放糖了吗?” 乔诵芝笑着排杯子,往杯子里倒:“放了!放了老冰糖,甜着呢!飞飞啊,来喝西瓜水了!” 邵盛飞蹲在厕所门口,扬声说:“等一下!我等弟弟把脏衣服给我!” 厕所里,邵盛安很无奈:“大哥你去玩,不用你给我洗衣服,我洗完澡顺道就把衣服洗了。” “不要,我就要洗,我现在洗衣服可厉害了,弟弟快一点开门!弟弟开门把脏衣服给我嘛。” 在擦拭两台自行车的邵母笑呵呵的:“盛安,你就给他,你哥最近特别喜欢洗衣服。” 没办法,邵盛安只好将自己的上衣和裤子递出去,邵盛飞快乐地接过,将衣服塞进准备好的水桶里开始搓洗起来。 等邵盛安洗完澡和内裤,邵盛飞也将衣服洗好拧干,跟乔青青换洗下来的衣服晾在一起。 “西瓜水真好喝,还是家里舒服啊。”邵盛安将水杯放下,也跟乔青青一样关心起家人这一个月来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他就安心了,又问邵父那边怎么样。 “你爸好得很!说是这个月又增产了,厂里伙食比之前更好,都胖了呢。喏,这是我拍的照片。”邵母拿出手机给邵盛安和乔青青看。 乔青青回家时经历过的流程,邵盛安也经历了一遍,她笑着听妈妈们询问,再听丈夫回复,眼睛里满是柔和。 “好了,青青和盛安回家一趟路上肯定很累,让他们先休息。客厅你们的床早就收起来了,别麻烦又掏出来,你们就睡我的房间,我跟阿霞和飞飞挤一挤就好了。”乔诵芝说。 两人接受她的好意,这一晚就睡了次卧。 乔青青没有问邵盛安隐瞒的事情,两人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生物钟让他们几乎同时醒来。邵盛安下楼巡逻一下,乔青青做饭,做完早饭后邵盛安也上来了,手里拎着一只秃鹫的尸体。 “这几天晚上就是它在吵,好大一只啊。”乔诵芝感慨,又问该怎么处理,“你们弓|弩队被调走之后,已经没有车再过来载尸体了,不过我见到过弓|弩队的人,好像是流动巡逻的,几天才会来一次。” “没事,先收起来,等我和青青去上班了再交到单位里。”邵盛安将尸体放进桶里密封好,让乔青青收进空间里。 吃过早饭,乔青青兴致勃勃地上楼捡鸡蛋。饲养的鸡很健壮,脾气也相当大,乔诵芝塞给她一个大号的可乐瓶,瓶口被切开一截,正好能够将手塞进去,瓶身变成手臂的护罩。 “对,就这样戴上,不然的话那些母鸡啄人很痛的。”保险起见,乔诵芝还往瓶身里塞了一块毛巾,说是这样更安全,即使被鸡啄破瓶身,毛巾还能起些缓冲作用。 “妈,你们捡鸡蛋的经验真丰富。”乔青青眼角都是笑意。 操作时,乔青青就感受到母鸡们的凶狠,一下又一下,哪怕隔着塑料瓶和毛巾,她都能感觉到那一股力道与锋锐,可以想象得出没有瓶子阻挡,可能骨头都能被啄穿。 捡出来的鸡蛋又被拿来照灯,非受精蛋就被放进篮子里提到厨房,受精蛋就和之前的那批放在一起,被乔青青收起来。看着空间里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叠放着的受精蛋,乔青青十分满足。末世前储藏的受精鸡蛋还没有全部消耗完,储存的受精鸭蛋还没用过,这边又有新的受精鸡蛋加入,未来他们一家肯定不缺蛋肉啦,这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在家这三天,邵盛安将邵母说的那几只养得老了的公鸡杀了,乔青青没有将其收进空间里,每天吃一只。她看出来了,在她和盛安不在家的日子里,家里人根本没有杀过鸡,这怎么能行呢?天气热,乔青青也没办法留下太多新鲜肉类,这一次她留下很多空间里的肉类罐头制品,但单吃罐头也不行,她交代她妈:“长得差不多了鸡就杀了,不然养着也是浪费饲料,不用非得等我们放假回来再吃,妈,你们对自己好一点,不要亏待自己。” “傻孩子,我们没有亏待自己,吃鸡蛋也蛮有营养的,跟我们一样隔两天吃一回鸡蛋的人家也不多——好了好了听你的,放心!” 听着她妈明显敷衍的话,乔青青很无奈。 在此期间,乔青青询问邵盛安那天回家时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邵盛安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乔青青。 “跟我有关的事情?”乔青青敏锐地问,她福至心灵,“跟林明勇有关系?” 能让盛安觉得为难,不愿意说给她听让她心情不好的事情,只能跟林明勇有关了。 “你怎么猜得这么准。”邵盛安苦笑,见乔青青猜到了就不再纠结,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我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林明勇的女儿,她忽然喊你的名字,我就停下自行车,用手电筒一照才看到她躲在路边的巷子口。她的模样很凄惨,好像在逃难一样,她恳求我带她来家里,我没有答应。青青,我提及让她回家,她很排斥,眼中还有恨意,我猜可能林明勇要对她这个女儿下手了。” 邵盛安厌恶林薇妮,觉得这个女孩年级小就心肠歹毒,但他更厌恶林明勇,不,他是恨林明勇。 乔青青也是这么想的,林明勇可能打起了林薇妮的主意,林薇妮应该是不愿意随他的愿所以离家出走了。 她打量丈夫的表情:“还有呢?” “……我,我给她留了两个土豆——”邵盛安垂下眼眸,“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一切都明白了。 乔青青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不应该丢下她,还是觉得不应该留给她一把匕首。” 妻子总是能精准地刺中人的心思,邵盛安叹气:“后者。”他不可能带对方回来,留下匕首,并不只是给林薇妮防身用的。邵盛安不是没有做过这种算计人心的事情,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每一桩生意的谈判,其实都是人心之间的博弈,想要获得更大的利益,就得算计人心。但邵盛安从来没有利用过人心,去促成一桩杀人案。 “你不要想太多,如果她没有那个心思,那把匕首就只是用来防身,或者拿来削苹果,如果她有那个心思,就算手头没有匕首,也会找办法将筷子磨尖,那同样是刺破心脏的绝佳武器。” 乔青青看透人心的能力一流,劝慰人的效果也绝佳,邵盛安的心安定下来。他不由得苦笑:“我还是才弱小了。”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辗转不安。 “不,你在我心里是最强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99章 第 99 章 三天后,乔青青和邵盛安再次离开家,前往治安总队那里领取新的值班表。 这一次,夫妻俩的轮班地点都比较偏远,不过距离还挺近的,两人可以结伴前往,这让邵盛安安心许多。 领取值班表时,乔青青还遇见了之前的同事,弓|弩队重组编入治安队后,平安社区的弓|弩队成员有两个辞职了,其他人跟他们一样如今都在各处轮值。一同寒暄后,乔青青发现一个同事第二月分配到的轮班点跟她一样,便邀请对方一起走。 一行三人一起往值班点去,这位同事名字叫做柳昭云,年纪在三十岁上下,乔青青对她印象颇好,这是一个认真工作的人。 在路上闲聊时,乔青青知道柳昭云跟他们两人同一个高中,这实在是缘分。 见乔青青能跟老同事共事,又有这样的渊源,邵盛安很为她感到高兴,分开时摸摸乔青青的后脑勺:“小心一点,我们一个月后见。” “嗯,你也要注意安全。” 再多的话,两人就没有说了,所有的情谊都在彼此的眼神里。 目送邵盛安拐向另一个路口,柳昭云调侃:“你们夫妻感情真好,看得我羡慕极了,如果我老公还在,也许我们现在也跟你们一样——”她面露怅然怀念,但乔青青知道她不需要自己安慰。果然,很快柳昭云就将情绪整理好,所有脆弱都收在心里。 “走!我们继续赶路!” 乔青青笑着点头:“好。” 来到新的工作地点,让乔青青有一种记忆错乱的感觉,上辈子的记忆与这辈子的经历在这一刻混在一起,让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里也太……”柳昭云轻声说,“我一直生活在新社区,没想到基地外围竟然是这样的,怪不得会让我们到这里来,这里比新社区更需要人手维护秩序。” 从进入这块区域,乔青青和柳昭云就经历了三次抢劫。她们车前的灯照着路,两个年轻的、带着行李骑单车的女人,在这里似乎是香饽饽,第一次被打劫时,乔青青抽出腰间的丛/林刀刺出去,削断了劫匪的一只手。第二次被打劫,柳昭云用弓|弩将人吓跑,第三次——人太多了,乔青青将自行车抡出去破坏对方的队形,拔刀冲进去跟人家搏斗,刺穿了一人的肩膀,拔刀时鲜血飞溅。 柳昭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乔青青的刀其实是要往对方的咽喉去的。 错觉,肯定是错觉,他们可是“公务员”。 “这是我们以后的工作嘛。”乔青青将刀插回刀鞘,低头将自行车扶起来,将散落的行李重新绑起来。 “车坏了吗?”柳昭云转移话题,不让自己继续纠结。 “有一点,我修一下。”乔青青花了十分钟修车,身侧柳昭云就看了她十分钟。 两人重新上路,这一次她们遇到了一桩抢劫事件,柳昭云远远射出弩|箭,正中劫匪的肩膀,那人惨叫着冲进黑暗里,留下被抢劫的十几岁少年坐在地上哭。 “我的包子!我的包子啊!”他被抢了食物,鼻血流了一脸,哭泣的时候血和鼻涕将脸糊得脏兮兮的。 柳昭云心生怜悯,拿出自己的食物给他:“你拿着——” 少年抢过袋子,一溜烟蹿进了巷子里不见踪影。 “……”柳昭云收回手,神情复杂。 来到治安支队时,柳昭云的心情还没有平复过来,乔青青领着她一起报道,领取钥匙,搬行李到新宿舍。这里的环境很差,分到的宿舍到处都是酸雨遗留的痕迹,看着墙上的裂缝,柳昭云想着找时间得补一补,不然的话下雨的话就麻烦了。 “回头再弄,半个小时后要集合,别迟到。”乔青青交代一句,低着头继续叠衣服。 柳昭云叹一口气:“我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的,基地怎么会有这种地方……好,我会尽快适应的。” 烛光下,乔青青神情平静,柳昭云很想开口问:为什么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你是不是来过这里?但想起刚才乔青青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她就什么都没有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经历,问那么多做什么呢。 就这样,乔青青跟柳昭云在基地外围的轮班正式开始了。 这里的工作非常忙碌,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黑暗中滋生的各种犯罪,在这里像下水道疯狂繁育的老鼠一样,多得数不过来。很多情况下,都是巡逻的时候听见声响,等循声赶过去时,犯罪行为已经完成,留下失去财产的被劫者,有时候被劫者还会受伤,甚至送命。 这一天,乔青青他们看见的是一个惨遭侵犯的女人,她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对方披上,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神木木的。 “妈的我去找追!青青你看着她!” 两个同事继续追,乔青青将照灯挂在车头,坐在地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女人才发出一声哭声,然后越哭越大声。乔青青拿出水来,扶她坐起来让她喝水。女人喝了一口后转头看她,被眼泪浸湿的眼睛里好像不止是悲伤与愤怒的情绪,乔青青静静地跟她对视,心中有异,扶着女人的手微不可见地绷紧了。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女人开口发出嘶哑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乔青青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但下一秒她就皱起眉头:“我没有。” “你有!”女人突然用力推开乔青青,乔青青坐得稳,并不是那么轻易推动的,但她顺势后退,然后站起来。 女人摇摇晃晃的趴到地上,乔青青退后几步站着,抬头看向同事们离开的方向。 “你在看不起我,你在嘲笑我是不是!”女人扶着地重新坐直了,瞪着乔青青,脆弱又尖锐地喊,“你以为我不想跟你一样吗,你凭什么嘲笑我,我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的!” 乔青青知道对方情绪失控了,也许是把她当做宣泄口,因而并不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但她也不想开口去劝导就是了。 同事赶了回来,手里拉着一个男人。男人明显被揍了一顿,灰头土脸,一边脸颊还肿了起来。见到他,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她扑上去咬,啃,挠,抓,男人被控制住动不了,女人发了疯般发泄,男人不停惨叫。 “好了,好了,松开——青青啊,你把她拉开。” 乔青青这才上前,用巧劲将女人拉开。 “走,□□罪现在可是大罪,让他去干两年苦力去!” “青青,你给她做笔录,记得让她签名字盖手印,然后问她家在哪里,你和大晨把她送回去。” 女人居住在棚户区,虽然不是乔青青上辈子住的那一片,但有着棚户区的统一特征,脏乱差,高高低低的棚屋挤挤攘攘地挨在一起,灯光一照,只能照见歪歪斜斜的棚屋间小道。乔青青送女人回到家里,屋里有一个老人在咳嗽,女人的神情有了变化,迫不及待要进去。 “等一下。”乔青青从兜里拿出两个土豆递给她,转身离开。 女人看着她的背影,咬唇,在她的身影即将离开小巷时喊了一句“对不起”。乔青青没有回头,只摆了摆手。 重新走在棚户区内,穿行在黑暗小巷中,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气味,乔青青的心境跟上辈子截然不同,她一直没有开灯,就怎么摸黑走了出去。 她将过去颓唐的、脆弱的、放任自流的、麻木活着的自己丢在了身后的黑暗里。 三天后,乔青青接到命令,送这一批最新抓进来的违法犯罪嫌疑人到审查院去,经过审查院最终审判后,这些人身上会背上各种各样的罪名进行劳改,劳改的时常有长有短,有的会被送去工地,有的会被去送野外开荒,罗市长认为单纯的囚禁反倒是浪费资源,现在基地最需要的就是劳动力,所以大力促成违法犯罪分子以劳代囚。 “都老实一点,走快一点!”队长巡视队伍,时不时高声喝骂几句。乔青青被安排在队伍后面,她沉默地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这一批足足有两百来人,这只是半个月就积攒起来的人数,难以想象这一片的治安小队就能抓这么多人,整个基地那么多治安小队,半个月抓获的犯人数量该多么惊人。 上辈子她偶尔会看见这种队伍,但也只是远远看一眼,没想到这辈子她成为了护送队伍中的一员。 接收单位将人接走后,乔青青他们就得回去了。回程时正好时间到了,各处的路灯亮了起来,柳昭云感慨:“路灯亮就代表夜晚到了,这些路灯像不像人造太阳?” 乔青青点头。 柳昭云侧头,小声问:“那些人,就这样被定罪了,你说这种时期……会不会有冤假错案啊?”她又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补充,“当然了我们亲手抓的人肯定不会被冤枉,我们亲眼看见他们做坏事了,可这么多人呢,也许会有一个半个——” 她没有说完,神情懊悔。乔青青却明白她的意思,也轻声说:“我们不是把人送来审查院了么,我们已经尽我们所能,接下来的就看审查院了。” “我明白……其实我就是觉得这个世道太难了,一切都太混乱了,偶尔我会心情低落,总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也许是没有太阳,到处都太黑暗了。” “那就看看路灯,路灯其实也很亮了。”乔青青看向路灯,看见有飞虫绕着路灯旋转,有人从路边的建筑物走出来,警惕地四处张望,然后走到路灯下,仰头看,眼中浮现出向往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100章 第 100 章 柳昭云看过去:“是挺亮的,就是可惜基地电力供应还不足,路灯只能在夜里开启几个小时,如果基地外围也能一整天都亮着灯就好了,到处都亮起来,犯罪率也会跟着下降。” 听到她们的对话,队长笑着说:“那是肯定的!慢慢等待,我们要相信基地高层,也许明天起床的时候,我们就发现整个基地都亮起来了呢。” “我每天睡觉前都会这么许愿,你们可以学我,我觉得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地许愿,老天爷会听见我们的心声的。”另一个队友说道。 队长却收敛了笑容,他有些敏感,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话题:“咳咳,大晨啊,你这个就不要说出来了,别被人听见误会了,举报你信奉邪|教,到时候就麻烦了。” 大晨脸色大变:“我、我冤枉啊我这个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提醒了。”队长安抚他,又对其他人解释,“这是前几天的事情了,我有消息来源,说是审查院那边有一个人在家里拜神,被举报后被辞退了,你说说,审查院待遇多好啊,搁以前就是法官检察官,被辞退了多可惜,你们也都小心着点,咱们老老实实干活,好好完成上头的指标就行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队长!” 平安社区20栋,早上六点多。 路灯刚熄灭,到处都一片黑暗,空气中也满是疲倦困乏的气息,这个时候点大多数人都还在睡觉,有两个人偷摸摸地打开房门出来,小心地往楼上去。 “铁门怎么搞啊?” “撬开啊,你闪开点看着点动静,我来撬。” 黑暗中点起一簇火,那是蜡烛的光,两人就着烛光开始撬锁,十几分钟后顺利撬开锁。两人小心推开门—— 一根细细的线绑在铁门下,他们没有看见细线颤动,连通到701大门底下的缝隙里。 房间里,乔诵芝睁开眼睛,她听见了房门上的小铃铛在响。 她立刻爬起来,摸到手电筒打开,出门去查看监控。家里有监控,是盛安出门工作前安装的,位置很隐蔽,还做了些遮掩,外人察觉不到,她眯着眼睛,看见监控画面里有两个人跨进铁门,正在摸索她家的入户防盗门。 “这两个人真眼熟,好像是楼里的——”乔诵芝心中发寒,这是小区内贼啊。 房间里还睡着邵母和邵盛飞,在乔青青他们不在家的日子里,他们三人就搬到七楼来住了,为此还腾出了一间房,房间里的红薯土豆以及其他蔬菜盆,都被邵盛飞搬到了天台上。 住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但胜在更安全,为了安全,小鸡的粪便臭味也就不值一提了。邵母还说:“闻着这股味道我才有安全感呢,我就怕睡在楼下照顾不好这些鸡,损失一只我都要心疼死!” 睡觉前,乔诵芝和邵母还弄了一些陷阱,连通着铁门与铃铛的细线就是其中之一,入户门后面也放有捕兽夹。 “阿霞,飞飞,你们起来,有人在弄我们的铁门。”乔诵芝回房间将邵母和邵盛飞唤醒。三人带着武器走出卧室,乔诵芝安排任务:“飞飞,你盯着家里几个窗户,不要让别人从这里偷袭进来。”她想得比较多,还担心坏人兵分两路声东击西呢。 邵盛飞认真点头,踮着脚去巡视窗户了。 而乔诵芝和邵母一起躲在门后,两人各守一边。 乔诵芝眼神坚毅,她听见外面的人在摆弄入户门的锁,于是深吸一口气。 不能让他们这么撬门,她对邵母比了个手势,两人离开大门,退到厨房处小声商议。 “芝姐,我们要怎么做?”邵母也不是很害怕,事实上这已经是第三次有人偷摸上七楼了,他们家养着鸡,再怎么注意卫生,总有味道和动静传出去。只是前两次那些人根本打不开铁门,无功而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开铁门呢。 “我们敲锣打鼓恐吓他们,他们如果知道我们醒了,可能会退缩,而且治安队听见动静可能也会来,他们会更害怕,甚至撤退。”乔诵芝很清楚,小偷之所以是小偷,就在于“鬼鬼祟祟”四个字。要是暴露了踪影,哪里还有胆量久留? 邵母觉得有道理。 外面两个小贼还在撬门,不过六楼七楼两个入户门的锁,邵盛安和邵父改良过,不是那么好撬的。忙活了好一会儿没有进展,望风的那个就有一点着急。 忽然耳边一声巨响,像是铜锣被敲响,管它是什么声音呢!反正太大声了! “砰!” 两人吓一跳,撬锁的那个蹲着靠近门在撬锁,那一声似乎就在他的耳边,震得他耳朵嗡嗡,大脑有瞬间是空白的,手颤抖着抓不住手头的工具,叮当掉在地上。 雪上加霜的是,耳边又有一声喊:“有小偷撬门锁啊!20栋有小偷啊大家快来抓小偷!” “哥?!怎么办啊!”望风的那个吓得肝胆俱裂,眼神慌乱。 他们是这栋楼的居民,要是被抓到撬锁的话,以后可就惨了,其他人一定会报案给治安队,让他们去劳改的,他不想去工地劳改啊! 撬锁那人工具也不捡了,扶着门站起来,却觉得脚软手软险些摔倒,他赶紧抓住他弟弟:“走!” “哦?哦!走!我们快走!” 门后面,邵盛飞用擀面杖大力敲打不锈钢脸盆,发出砰砰砰刺耳的震响,同时他还在大声喊,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传遍整栋楼。 “好了飞飞,不用敲了,他们走了。”监控画面里一片漆黑,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了,应该已经下楼。 邵盛飞放下脸盆,凑到监控器面前看:“真的走了,乔妈妈,我觉得我认识他们。” 邵母也说:“看起来眼熟,好像是楼里的人,还真的是楼里的!我想起来了这是三楼的一对兄弟!” “对,我也认出来了。” “那我们要报给治安队妈?” “等一下再说。”乔诵芝打开门,“我去把铁门锁起来。” 重新给铁门上锁时,池玉秀打开门。 “小偷走了?”她问。 刚才的动静可真大啊,她在睡梦中被惊醒,到现在心脏还在狂跳呢。 “嗯,被吓跑了。”乔诵芝笑着说。 “那就好,下次我弟弟过来的时候,我会跟他说一声,他在治安队里有熟人,可以让治安队这几天多往咱们这边巡逻震慑一下。” 乔诵芝高兴点头。 “这是新钥匙,你拿好。”铁门锁起来了,乔诵芝将新的钥匙给池玉秀,“我这次上了两把锁。” 接过钥匙,池玉秀郑重点头:“我会好好保管的。” 楼下也有人大声喊:“乔姐!是你家来小偷了吗?” 乔诵芝应答:“对!不过已经吓跑了!”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人哟!一楼不是装了楼道门嘛,怎么小偷还能上来!” 乔诵芝心知肚明是楼里的内贼,但佯装不知:“是啊,等白天再去检查一下,怕不是被小偷撬掉锁了。” 又有一个邻居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乔姐,我白天找你换鸡蛋啊,你记得给我留两个。” “哎,这两天母鸡下的蛋少,我只能给你换一个。” “那也成!” 楼下安静下来了,池玉秀跟乔诵芝道别,关门进屋了。 等池玉秀进去,邵母将扯断了的细线重新接好,绑好屋里的铃铛后将剩下一端拉过来给乔诵芝,乔诵芝接过,将细线绑好。 “好了进屋,还能再睡一会儿呢。”邵母打了个呵欠。 三人重新躺下,邵母却忽然来了精神,有一件事情她想不通。 “芝姐,为什么我们不把监控露出来呢,坏人知道我们有监控肯定就不敢来了呀。你看,如果楼里那对兄弟知道我们有监控,我不相信他们还敢来。” 乔诵芝摇扇子,她也没有睡意,就跟邵母聊起来:“你有这个疑问,盛安在家的时候怎么不问呀。” 邵母有些不好意思:“那我看他们决定好了,我就不好问了嘛,显得我不聪明。”她没问,但儿子说什么她就听,只是现在又想起那份困惑,忍不住就拿出来问乔诵芝。 “你啊,那是你儿子,有什么不好问。”乔诵芝哭笑不得,然后给邵母解释起来,“我当时就问过盛安和青青,他们说这样更安全,你说的其实也没有错,但如果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呢?如果他们攻不进来,顶多就放弃逃跑了,可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有监控,我们可能看到他们的脸了,他们就不会轻易罢休的,没有退路的时候,他们可能会跟我们鱼死网破,没有必要。监控,让我们知道外面有多少敌人,心里有数就够了,盛安说了,要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还能拆窗户从窗户逃走呢。比如刚刚我就是看见外面两个人是楼里的,才想出敲盆吓跑他们这个主意,换做是社区外面来的陌生人,不见得会害怕,那两兄弟肯定是怕被楼里的邻居认出来才跑的。” 邵母听得入神,恍然大悟。 “那,那对兄弟,我们就不举报了?” “嗯,他们应该被吓到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动手,如果他们敢再来,到时候我们就抓住他们交给治安队,我们三个人,他们两个人,肯定打得过。” “打得过!” 邵盛飞开口,把乔诵芝和邵母吓一跳。 “你还没睡啊?” 房间里铺了三个铺盖,邵盛安睡在最里面,邵母睡中间。她坐起来:“刚才我和你乔妈妈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我都听见啦!放心妈妈,我不会跟别人说我们家里有监控的,弟弟跟我说过了,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秘密,绝对不能跟别人说。” 邵母松了一口气:“好,听你弟弟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01章 第 101 章 另一边,兄弟俩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家,两人都觉得心跳得非常快,那股恐慌到现在还没有退去。 “哥怎么办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如果被抓到我们就死定了!” “慌什么!这不是没被抓到么!” 他们的父亲带着孙子在睡觉,听见动静出来,关上门。 “失败了?” 见两个儿子点头,父亲叹气:“失败了就算了,刚才的动静真大,锐锐差点被吵醒。要我说你们就不该去,多年邻里邻居的,乔医生一家人又挺好相处的,之前他们家还出了两个弓|弩手保护我们20栋呢,我们不好忘恩负义的,想要鸡蛋和鸡,就好好赚钱攒一攒去跟他们换,他们家又不是不换,隔几天都会换鸡蛋给楼里的邻居的……” 大儿子颓唐地坐下:“可是贵啊!半斤食物才能换一颗鸡蛋,太贵了!” “那到市场上要八两食物才能换一颗鸡蛋呢!这有什么办法,这几年收成不好啊,什么都缺,好了好了,都去睡觉,一会儿就要七点了,你们都得上班。” 兄弟俩回房间睡,大的那个辗转反侧,弟弟缓过那阵恐惧感又活泛起来。 “哥,不如我们找别人合作,生面孔出面就不怕被认出来了——” 弟弟的话让哥哥瞬间惊醒! “你疯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吗,20栋可是我们的家!”哥哥终于清醒过来了,“好了别说这件事了,一颗鸡蛋而已,我换一个工作,以后换一只鸡也行!听见没有,不要跟外面的人乱说,我们楼还算安稳的,别把一切搞砸了!” 他一通严厉教训,压下了弟弟刚浮起来的念头。弟弟明白过来自己这个想法太危险过激了:“知道了哥,我不会的,我又不傻。” 后来,池玉秀果然跟她弟弟说了这件事,他弟弟拜托认识的治安队朋友,这几天往平安社区多巡逻了几次,很大程度上震慑住一些有异样想法的人。 乔青青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事情发生时她刚结束值夜班,疲惫地回到宿舍。 路灯一亮,有些人犯罪的心思就退缩一些,但仔细算来其实夜班并不比白班更轻松,路灯带来的亮度,让更多人愿意在夜晚出行办事。夜晚出门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些乱。 结束疲惫的夜班后,乔青青回到宿舍先换衣服,这里条件不好没办法每天洗澡洗衣服,她就用消毒水喷换下来的衣服,去除表面的细菌。宿舍里,柳昭云不在,她今天值白班,已经出门了。乔青青将窗帘拉好,屋里没有点蜡烛或是开灯,她从空间里拿出早饭来,一笼白菜蒸饺、一碗八宝粥还有一个红糖包子,全都是热乎乎的。她不敢吃味道太大的食物,但这几样也足够美味了。 她没有狼吞虎咽,而是靠着床柱慢吃,让食物滑过食管填充胃部,驱散掉饥饿感。 吞下最后一个饺子,乔青青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她将碗筷直接收进空间里,出门到水沟边刷牙。 “呀青姐,你下夜班啦?” 排水沟四五米外的地方,小朋也端着漱口杯出来刷牙。 乔青青吐掉漱口水,应了声:“是啊,你今天休假?”这个点去值白班的话也迟到了。 小朋笑着点头:“对!今天轮到我休假了,我想回家一趟。” 两人闲聊了两句就继续刷牙,之后随口道了声再见,乔青青回宿舍睡觉,小朋带上东西就骑上单车回家了。 乔青青很快进入睡眠,在睡梦中时却被人喊醒。 “青姐?青姐你在吗?青姐!” 她立刻睁开眼睛,辨别出外面喊她的人是同事,于是高声应一句“我在!”然后迅速换衣服下床。 “青姐,萌姐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你能帮忙给看看吗?”小朋在外面着急地喊。 乔青青脚步一顿,但还是打开了房门。 小朋脖子上挂着一个手电筒,灯光正不安晃动,他背上背着郑萌,整个人着急不安。见门打开了,他眼前一亮:“青姐!快救命啊!” “小声一点,其他宿舍值夜班的人还在睡觉。”乔青青说。 小朋自知自己做错事,羞愧不已,乔青青让他进来,她打开了挂在墙上铁钉上的照灯,整个宿舍霎时被照亮,郑萌的情况也就清楚地展现在她面前。 郑萌已经意识不清,背部有一大片血迹,手脚发凉,明显失血过多。 “把她放桌子上,除了背上还有别的伤口吗?” 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就是乔青青平时看病人的病床了。 “没、没有?”小朋将郑萌放上去,刚趴下她就发出痛苦的□□,背上的伤口涌出更多血,把小朋吓得跳起来,手足无措,“我、我——” “你去食堂弄点热水过来,尽快。”乔青青镇定指挥。 小朋如蒙大赦,赶紧冲出去烧水。 “关门。” “哦哦!” 小朋跑得飞快,很快拎着一个热水壶回来,在门前紧急刹车敲门。 “青姐,热水。” “进来。” 小朋进来后不敢乱看,将热水放到凳子上。 “你去找件衣服来,一会儿我给她换。”不一会儿,小朋就将自己宿舍里一件比较干净的衣服取回来,放下后退到外面去。 乔青青已经剪开郑萌的衣服,看见她背上有一道长而深的刀口,决定先给她清理,之后再止血缝合。 外伤这些年她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等乔青青一切都收拾好,喊他进来交代情况。 “……我不知道制成伤口的武器是什么,是否生锈了,等她醒来你最好问一下,保险起见也许得去医院打破伤风。”说完后乔青青又仔细介绍了今天的医药耗材情况,最后说了,“她是你带来的,就算同事间内部优惠价格收个材料费,五斤食物。” 小朋有些为难,但他也知道这个价格很便宜了,不说医疗费,只说碘伏纱布缝合线这些东西就很贵重了,萌萌姐伤这么严重,纱布裹了这么多层,去外面找别的医生治疗的话二十斤食物都不够。青姐看着同事的情分上收费低,所以他在看到萌萌姐受伤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送回小队这里给青姐治疗。 “我刚把工资送回家这里没有……青姐你等我一下,我回家取来给你。” “不用着急,等你休假回来再给我就行了,你送她回家去。”乔青青清洗自己的手。 “好好,不好意思啊青姐,打扰你休息了,你这几天都是夜班。” “没关系,人命关天嘛,路上小心,注意不要颠簸到她让伤口裂开。” 小朋再三谢过,背着郑萌走了。 乔青青呵欠收拾病床,将摘下来的手套、擦拭血迹的毛巾等洗干净挂起来晾干。结果刚躺下不久,门又被敲响了,原来是另一个值班的同事在工作过程中受伤了。 “娘的那个王八蛋偷东西还杀人,我好不容易追到他结果被刺了一刀嘶!” 乔青青将绷带打了个结:“好了,不要碰水不要吃辛辣的东西,七天后找我拆线。” “谢谢乔姐哈,嘶太他妈疼了,多少诊金啊?” “五斤食物。” “哎好!我这就去拿。” 折腾了两回,乔青青的瞌睡虫彻底消失不见了,她往地上铺了一块竹席,坐在上面将烘制好的蟑螂锤成药粉,然后装瓶储存,又调制了一些新的跌打损伤膏。 忙碌着很快中午到了,乔青青到食堂吃饭。这里的食堂伙食比坪杉社区差了很多,但好在量大管饱。今天的午餐是土豆焖饭配永远的紫菜汤,盆装的辣椒酱是固定嘉宾,全都无限供应,想吃多少盛多少,乔青青盛了一大碗饭和一碗汤,舀了一勺辣椒酱堆在饭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慢慢吃。 周围吃饭的同事不少,大家边吃饭边聊天,乔青青经常能听见不少讯息。 “我跟你们说过我表姐不是在采集队工作么?她跟我说前天他们去野外采集野草的时候,遇到有人求救,求救的那个人特别惨,身上几乎没有穿衣服,我姐说她在割草,把草一拨开就看见那个人了,一开始还以为是个死人呢!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乔青青跟其他同事一样竖起耳朵。 见同事们听得入神,女人更加有谈兴了:“没想到是活人!我表姐赶紧喊人过来帮忙,没想到那个人女人浑身都是血,一摸就觉得手下软塌塌的,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她身上的肉好多都被削掉了!” 同事们发出惊呼声。 “那个人被救回基地了,现在就在医院里呢,不过我听说可能活不久了,人没了外面这层肉怎么活啊。” “小美,那个人怎么会这么惨,是被老鼠啃了吗?” “肯定不是啦,你没听小美说的是削掉么?老鼠啃的话是啃掉!” 小美点头:“不是老鼠,我表姐说是被刀削掉的,她跟我说可能外面有人吃人,让我要小心一点,毕竟我们这里是基地外围嘛秩序很乱,要是被坏人抓走绑到基地外面的话就完了。” “嘶,听起来真吓人啊!” “我的想象力太好了,算了别说这个话题了,我都要吐了!” “这有什么,世道变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以前还在家里那边避难的时候,就寒冬那一阵,有一天我闻见隔壁邻居家传来好香的味道,连续好几天都特别香,闻得我都馋死了,我姐跟我说隔壁的老太太好几天没出门了,怀疑是被吃掉了,当时我都不信呢!后来隔壁一家都病死了,我们推开门一看,除了两具硬邦邦的尸体,次卧里还有一具骨架,是真的骨架!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 “呕——别说了别说了!” 乔青青将最后一口汤喝掉,端起餐具放到回收桶里,走出食堂前往宿舍。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102章 第 102 章 乔青青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宿舍只有零星几间房里有光,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她没有开手电筒,但脚下的路仍走得很稳当。忽然,她看见宿舍楼上有一个人影,没等她细看,那个人影发声了。 “乔青青。” 乔青青停下脚步:“林薇妮?” 林薇妮于黑暗中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你吃好了吗?你先上来,我有事想跟你聊一聊。” “你下来到别的地方谈。”乔青青转头就走。 “等一下!等等我!” 眼见着乔青青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林薇妮也顾不得别的了,赶紧下楼跟上。 走到僻静处,乔青青停下脚步。林薇妮开着手电筒追过来,见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她下意识摸摸头发,整理一下裙子。 “你找我干什么。” 林薇妮抿唇,她的表情很复杂:“你、你老公没有跟你说过见到我的事情吗?” “说过。” “那他没有跟你说我需要帮助?” 乔青青神色不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薇妮判断她的表情:“我当时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助,我本来想你老公怎么也该看在你的面子上搭把手,可是你老公却冷漠地拒绝了我,他一点都不顾及你的面子,你怎么找了个这么一个老公,他真的爱你吗?” 像听到什么绝顶好笑的笑话,乔青青忍不住笑了。 其实她的笑容里并没有嘲讽或者其他情绪,只是单纯听到笑话时露出的表情,但林薇妮脸色微变,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你在笑什么——” 乔青青笑着看她:“我在笑你说的话,你自己回味一下,难道不觉得好笑么,我丈夫为什么要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你,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林薇妮眼中露出些难堪,似乎让她直接承认两人的姐妹关系让她难以启齿,但她还是努力说了出来:“我是你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爸爸,可是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无法否认的,我是你妹妹,在你听见你老公说遇到我之后,我、我当时的情况那么糟糕,很明显是遇到难处了,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关心我遇到什么困难么?不担心我是否平安吗?你、你真的无动于衷?” 摇摇头,乔青青收住笑,神情恢复平淡。 “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不,或许还可以加上一点,是我少女时期平稳心境的破坏者,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林薇妮脸色微变,显然也还记得自己当时和弟弟做的好事,她没想到就那么一个恶作剧,乔青青真的恨上了她。这也是她来之前预料过的情形了,她面露愧疚:“我、我知道你在记仇,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妈骂过我,我早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来我也没有再到你面前出现……姐,你就原谅我,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尝到了报应。”她说着泪如雨下,灯光下眼睫毛颤动,眼睛被泪水浸得晶莹剔透,看起来柔弱含情,分外动人。 “你真的觉得歉意吗?” “当然了!”林薇妮忙说,“我当时年纪太小了,有些……嫉妒你是爸爸的第一个女儿,我一直以为我才是爸爸的第一个孩子,我一直很后悔,为我当时的年少轻狂……” “哦。那时候你年纪小,那你让人弄掉我在弓|弩队的名额,也是因为年纪小吗?” 林薇妮被问住了,她眨眨眼让眼泪落下:“什、什么?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的歉意并没有诚意。”乔青青淡笑。 “姐,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弓|弩队的名额,我没去过弓|弩队啊……” 听林薇妮表演,真是一种折磨。乔青青不想听她再言不由衷,也不想再看她将的社交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太膈应人了。 “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的语气很冷淡,冷淡到林薇妮险些哭不下去,她低头擦眼泪。 “我……那天你老公遇见我,其实是我离家出走了,爸他要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那个人比我大三十多岁,今年都要六十了!我不想,我不愿意,那个时候你老公不愿意让我去你家,后来我被爸找到了,现在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林薇妮低下头,又重新抬头,她跟乔青青道歉,眼中含泪,“以前是我不懂事,对不起,我妈教训过我,她说我那样做不体面不好看没有教养,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们是亲姐妹,我们身上流着的血液有一半是一样的,青青姐,你帮帮我!我不想嫁给那个人!” “我们不是姐妹,只是恰好父系血缘一样而已,你的处境我很同情,但我一个外人没有理由插手,你如果确实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到妇女救助会反映这个问题,听说林明勇也算是个机关干部,救助会肯定不会放任这件事不管。你来找我,没有用。” 林薇妮咬唇。 从小接受名媛教育的林薇妮,展现出来的形象总是美貌温柔大方的,符合许多富豪人家挑选儿媳妇的标准,就算天灾末世了,于曼淑也没有放弃对女儿的培养。 但奇怪的是,面对乔青青的时候,林薇妮经常控制不住自己,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示弱,该可怜一些,从母亲去世之后,她早就习惯了用尽办法让别人怜惜自己。可是在面对这个姐姐的时候,对上地方平淡无波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脱掉了所有伪装,自己的心思在对方面前无所遁形。 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她咬着嘴唇,接下来该求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甚至觉得,就算自己现在声泪俱下地恳求,乔青青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会跟看猴戏一样看自己。 今天这一趟是真的来错了么? “你回去。”乔青青转身。 “等一下!”林薇妮到底还是喊出声拦住她,她走到乔青青面前,像是下定决心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以后不会再拿姐妹关系来烦你,我和你合作,只要你送我去郴领基地,我就给你五斤黄金!” 见林薇妮终于说出真正意图,乔青青停下脚步。上辈子她听说过郴领那边也有基地,两个基地之间有一些物资交易往来,但她没想到林薇妮竟然想逃到郴领基地去,那里距离本地可是有一千公里远。 她立刻明白林薇妮的心思。 郴领基地固然远,但如果冒险走一趟能换来五斤黄金的话,多的是人愿意走这一趟。 要知道,新社区的一套二居室只需要500克黄金,三居室要1000克,别墅区的房子,听说三斤黄金就能买下一套小型别墅,五斤黄金,已经能在买一套最豪华的别墅或者在市场购买一套位置最好的商铺。 当然了,新社区建立快四年了,房管所一手房源应该所剩无几,并且早就提价了。 但五斤黄金换做粮食,也是一笔庞大的数字了。 如果林薇妮真的能拿出五斤黄金,那么肯定不缺愿意冒险出一次远门的人。现在市场上已经有很多佣兵团队了,他们会出去外面搜寻物资,或者接受委托任务。 不过林薇妮应该是信不过外人,害怕出门后被劫走财产灭口,所以这是看中她这个“姐姐”比较可靠了? 那些黄金不可能来自林明勇,应该是于曼淑留给林薇妮的。 “也许我该感谢你对我人品上的认可,不过我不接任务。” 听乔青青这么说,林薇妮着急了:“那可是五斤黄金!我不会骗你的,我可以先给你一半作为定金,你可以把定金交给你的家人,然后你和你老公护送我过去,等我抵达郴领基地就会把剩下的一半给你!” 原来还将盛安算进去了。 乔青青摇头:“外面的情况很复杂,就算我想赚这份佣金,凭我和盛安也应付不过来的。”她很有自知之明在,自己是重生的没错,拥有空间没错,但也只是比其他人多了一两分优势而已,她并不是无敌的,她不可能拉上盛安一起接受这样一个风险重重的任务。五斤黄金令人心动,可他们两个人如果折在外面了,家里人怎么办? “你们两个都是弓|弩队的,怎么应付不过来?”林薇妮忙说,“要不,要不我让一步,同意你们再找两个帮手,不过你要保证帮手可靠,不会背信弃义,我还能再多出两斤黄金——” 乔青青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我不会接的,你去找别人。” “我要是找得到别人——”怎么会来找乔青青这个异母姐姐? “我不会接的,你回去,记得藏好你的黄金,不然的话也许我哪天有空,会去你家做客。” 这话一出,林薇妮彻底愣住了,乔青青挣脱开她的手,走了几步后停下,侧头说,“其实你这个办法非常冒险,明明我丈夫已经给你指了一条一劳永逸的路,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 林薇妮愣了很久,终于想起那把被她随意丢在抽屉里的刀,脸色瞬间发白。 原来、原来邵盛安是这个意思? 林薇妮的第一反应是排斥。 她怎么做得出来那种事情! “乔青青,你疯了吗?”她呢喃,又大声问,“你疯了吗?那是爸爸!” “如果他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会拉他下地狱。”乔青青微笑着,半边脸在灯光下,半边脸在黑暗里,林薇妮看着她的脸,竟然觉得有些恐怖。 她终于认识到,来这里找乔青青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乔青青不仅恨自己,也恨爸爸,她的眼神这么冷漠,她是真的做得出来弑父的事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03章 第 103 章 乔青青走了,林薇妮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 母亲走了之后,林薇妮的生活品质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爷爷奶奶再重男轻女,顶多也只是在吃食上克扣一点,她又不缺那点吃的!父亲受到舅舅的信赖与提拔,她仍在小姐们的圈子里,顶多为了自己的婚事发愁,吊几个备胎有些劳神罢了。直到舅舅死于一场意外,那些该死的秃鹫群杀了她舅舅,也摧毁了她好日子的根基。 父亲的事业开始受阻,一步一步被打发到没有权力的位置,到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基层干事了。没有权力,没了上升空间,父亲才想出那种歪主意,竟然要把她嫁给一个老鳏夫做老婆,就为了那个人是他顶头上司的上司,能让他升职! 林薇妮从小接受的教育不是这样的,她妈妈给她规划的人生绝对不是这样的! 原本她要找舅妈帮忙,可是表弟表妹他们年纪还小,年初时舅妈就带着孩子改嫁了,改嫁对象是舅舅以前的心腹之一,舅妈说她无能为力,没有人能够帮她。林薇妮觉得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她想去郴领基地投奔以前的一个追求者,那个人三年前来过这里做任务送物资,对她旧情难忘,可林薇妮觉得他只是一个主任的儿子,没什么用,当时熙城基地的青年才俊那么多,她怎么可能舍近求远? 可是在失去母亲和舅舅之后,她的身价彻底跌落,她本人仍是优秀出色的,不是没有年龄正匹配的人愿意跟她结婚,但全都没有那个老头子给出的加码大。娶她肉眼可见没有明显利益,哪怕是最忠心的备胎也没办法说服家里的长辈,为娶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走投无路的时候,林薇妮也只能想到这个对她痴心一片追求数年的追求者了。 来这里之前,她以为自己找到一条绝佳的生路,她爸绝对想不到她会来找他前妻的女儿帮忙,而只要乔青青接下她的委托,乔青青和邵盛安留在基地的家人就会成为人质——她的追求者无力满足她爸的条件救她出来,但为难新社区里几个普通的居民,还是做得到的。 为了家里人,乔青青夫妻一定会尽职护送她。 她考虑了那么多,从不曾想过乔青青会这样坚定地拒绝。 五斤黄金!在这种形势下,乔青青上班十年都攒不到五斤黄金的物资,更何况她手头不止这么多黄金,她刚才还加码了两斤……她听父亲说过几次乔青青夫妻对他不尊敬,她就知道乔青青恨他,所以她才找上乔青青,她想着乔青青恨父亲,应该不会帮着父亲压她去结婚,反倒会想要搅乱父亲的升职计划,加上自己给的重金,乔青青怎么会不同意? 结果她真的不同意! 乔青青不仅拒绝了,还说出了那样可怕的话,林薇妮就知道这一趟是白来了。 林薇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从茫然中生出绝望来。 那自己还能找谁去? 她佯装同意婚事,这才换来自由出门的机会,她如果去找别的佣兵队,一定会立刻被察觉,乔青青真的是她目前最优的选择了。 林薇妮眼中溢出眼泪,她不甘心,可她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用那把刀……她飞快摇头,她怎么做得出那种事情?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治安支队,车子停在路边,她坐上去后车子许久没有动,半个小时后,车子启动,绕了一圈后回到家。 而乔青青也终于知道林薇妮是怎么进来的了,晚饭时在食堂,副队长提了一句:“有一位姓林的小姐来找你,她有小学教师的名牌,我看是正经人就放她进来了。” 乔青青点头,没说什么。 副队长却有些好奇:“你怎么认识那种富家千金的,她还是开车来的,啧啧,我们支队也只有两辆车,非紧急任务都不能开,这年头汽油贵得要死。” “不熟,是以前的病人介绍过来找我看病的。” “哦。”副队长显然不怎么相信,富家千金看病哪里需要到基地外围找医生?他看出乔青青不想多聊,就识趣地没有再谈这个话题。反正再过半个月,乔青青轮值就结束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乔青青能够发挥自己的医术为队里的同事以优惠价格看看病,就算队里受益了。 两天后,小朋休假回来,补上了五斤物资的诊金。 又过了几天,郑萌过来找乔青青拆线,这一回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沉默地坐着让乔青青给她拆线。 “好了。”乔青青摘下手套。 郑萌默不作声地将衣服穿好,在离开之前,她站在门口没有迈出最后一步。 侧头,她低声说:“青青,我现在真的相信,我们之间的情谊全完了。” 背后没有人回应她,只有整理病床的动静。 外面的天色黑暗,就像郑萌此时的心情,昏暗不见一丝光明。 以前的愚蠢,换来今天无法挽回的结局,郑萌不是以前天真浪漫的郑萌了,她明白有些东西失去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对不起青青,对不起。”郑萌说完又等了等,最后失望离去。 在那之后,乔青青没有再见到郑萌,等她结束在这里的轮值后,更加没有跟郑萌见面的契机。 回家后,乔青青从邵盛飞口中得知那一晚的事情。原本乔诵芝和邵母打算瞒下这件事,不让孩子们担心着急的,没想到被邵盛飞说了出去。 “没出什么事,后来家里也挺安全的,我们这里是新社区嘛,本来就比较安全。”乔诵芝忙解释道。 “是啊青青,这里真的特别好,当初还好听你的话在小区着火后我们直接到这里来,现在才有这么好的房子住,平常又特别安全,治安队经常过来巡逻,虽然有点小偷小摸,不过都是小问题啦,我们应付得来。”邵母笑呵呵的,“别说那个啦,你赶紧去洗澡,你洗完再让盛安洗。” 邵盛安到乔青青单位等她,夫妻俩和柳昭云一起结伴回来的。 闻言邵盛安也催促乔青青去洗澡,他去检修监控器。 不知不觉秋天即将过去,又一年冬天即将到来,眼看着末世第八年即将走到尾声,乔青青心中破有些感慨。 有亲人陪伴在身边,这八年过得真快啊! 乔青青洗好头发后将头发包起来,然后再洗身上,洗好后擦擦雾蒙蒙的镜子,对着镜子擦头发。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上似乎没什么改变,但仔细看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一些细细的纹路。 夏天里她过完了三十二周岁的生日,上辈子她死在了三十四岁那年的冬日,这一次她应该能活过那一天? 和家人一起,度过那天翻地覆、漫长的一天。 外面传来邵盛飞快乐的叫声,乔青青的心绪回笼,心情松快下来。 她眨眨眼,镜子里的自己也跟着眨眨眼,她呼出一口气用力搓揉几下头发,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 隔天,邵父专门调休回家团聚,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人齐团聚过了,每个人都很开心。 “我回家的时候看见厂子公告栏下贴了张新的告示,说是从下个月一号开始要实行地震防灾演练了,每十天演练一次,一个月就三次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听邵父这么说,邵盛安看向乔青青。 乔青青有些高兴:“真的?” 盼了这么久,防灾演练终于提上日程了么? 基地高层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邵父不知道乔青青为什么高兴,他点头:“是啊,告示上明明白白贴着的,我的同事好多都不高兴呢!每十天演练一次,得耽误多少功夫,耽误的时间都能做出更多罐头了,我都不想参加。” “咳。”邵盛安咳嗽一声,“毕竟那是个大厂子,肯定紧跟着上头的指示的,爸,你要是想继续评上优秀工人,就得服从厂子的安排是不是?” 他也不说别的,只说优秀工人这事,邵父就得点头。 是啊,要是不听从指挥被扣分了,拿不到优秀工人评选,一个月就少拿十斤粮食奖金了,那可不行! 邵父严肃点头:“我一定听厂里的安排,你放心就是了。” 当天傍晚,平安社区的广播也同时响起,宣布地震防灾演练的计划,同样也是每十天演练一次。同时广播里还说了专家的预测,未来极有可能会有大地震,因此地震防灾演练是必须的必要的紧要的任务。 邵母惊恐:“大地震?天啊!” 乔诵芝说:“还好这一次基地有所预测,我们可以做好准备,青青盛安,你们的单位应该也有一样的演练,你们都要好好练。” “嗯,我会的妈。”乔青青提醒,“好在这几年我们都习惯了出门就背上应急包,里面有食物药物和其他必要的户外生存用品,这些日子我们都有些懈怠,从今天开始一定要随身背,不要离身,如果真的地震了就用得上。” 邵母忙看向邵父:“听见了没有,我知道你在厂里肯定把包丢宿舍了对不对?” 被妻子戳穿,邵父有些尴尬:“那我在车间里工作,哪里适合背着个包到处走,人家要笑话我的,组长肯定也要批评我。” “爸,你就把背包放在你车间里,你就放在自己工位下面。”邵盛安也在工厂干过,非常熟悉。 “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就放心。”邵父赶紧应下来,不然的话肯定还会被念叨。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04章 第 104 章 其他地方也掀起了对地震防灾演练的讨论,不管大家怎么议论,这项行动照常展开了。 乔青青和邵盛安这一次仍被分配到基地外围巡逻,领好轮班表后,柳昭云遗憾地说:“这一次咱们俩不再同一个单位了,青青,你要好好的,以后我们有缘再见。” “再见昭云,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乔青青朝她挥手。 在单位报道的时候,接收她的队长也说了这件事。 “明天就是星期天了,第一次地震演练即将开始,我们治安队会全程配合,你要做好准备,穿上比较适合活动的衣服和鞋子。” “好的,我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演练随着一声绵长的警笛声正式开始。警笛声响起的那一刻,乔青青正在户外巡逻,周围正好是棚户区,她立刻将照灯调到最亮,将脖子上挂着的哨子咬住,用力吹响—— “快撤离到地势平坦的地方!棚户西片区的撤退地点的西边的大广场!——” 很多人从棚屋里跑出来,但更多人无动于衷。乔青青吹着哨子,和同事一起做疏散,领着人们撤退到大广场。 “好累啊!抓贼都没有跑这么快过!”同事大喘气。 “警笛声响个不停,让我觉得好有紧迫感啊……不过人也太少了,好多人都没有配合。”另一个同事环视周围稀稀疏疏的人群,皱眉说道。 乔青青用袖子擦汗,也环顾四周,没有说话。 “可能下次人就多了呢,毕竟是第一次嘛!” “哇你们看!这次演练大手笔啊!”同事激动地指着天空。 抬头看去,乔青青看见黑暗的空中有数不清的飞机在盘旋,飞机上的光使其像流星一样在夜空中闪耀。 第一次地震避难演练进展并不顺利,罗市长看着汇报上来的数据,眉头紧缩,下达指令对第二次演练有了更高的要求。 但几次下来,情况仍不容乐观,第五次时配合的人竟然跌破最低。 动员、激励、鼓舞…… 高层为了增强民众们在大地震中的生存率费尽心思,后续还发了应急包,包里有压缩饼干和水,以及基础的纱布酒精等医疗用品。 一开始,是从新社区开始发放的,慢慢的再向外辐射,争取每一个登记在册的人来领取时都能领到一份。 罐头厂里,邵父将应急包努力塞到儿媳妇给他准备的大背包里,这个背包之前都被他塞在宿舍柜子里,这一次休假回家,儿媳妇帮他把里面的东西又整理了一遍,几乎全塞满了。新发下来的应急包塞不进去,他就将应急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一件地往背包里塞。 “老邵,你怎么弄这么大一个包,多碍事啊!”同事看见后调笑,“别太重了,要是真的地震了你背不动!” “去你的,我肯定背得动。”邵父将背包拉链拉好,小心地塞到自己工位下面。 平安社区里,邵盛飞高声喊:“妈妈,我出门去倒垃圾了!” 邵母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提着喷水器:“记得把包背上,出门就背记得吗?” “知道了妈妈,我背好啦!”邵盛飞力气大,背包对他来说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提着垃圾桶脚步轻快地出门,遇到池玉秀也要出门扔垃圾,他将垃圾接过来,“玉秀姐姐垃圾给我。” 池玉秀温柔地看他:“谢谢你盛飞,我妈做了炸土豆,一会儿给你送一点。” 邵盛飞快乐点头,下楼扔垃圾了。 丢好垃圾,旁边传来一声惊呼声,邵盛飞奇怪地将手电筒挪过去,看见角落里有一个女人摔倒在地上。 “哎好痛,小哥,你能过来扶我起来吗,我的脚好像摔折了。” 邵盛飞露出同情的表情,但他没有过去,反而退后一步转身就跑:“你等一下我去找人来帮你!”妹妹说了,在路上遇到陌生人求助千万不要自己单独过去,先找治安队的人,找不到的话就近找附近房子里的住户,一定要有人结伴。这个不认识的妹妹看起来好像很痛的样子,都痛哭了,他得跑快点找人来帮忙扶呀。 “……”女人喊,“等一下!” 她越喊,邵盛飞跑得更快,女人回头,角落深处一个男人走出来,恼怒道:“这个傻子怎么这么机灵,我还想抢他的背包呢!算了走,一会儿他带人来就穿帮了。” 坪杉社区里,邵盛安射出一箭,正中抢劫犯小腿。 那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邵盛安跑过去抓人,同事跑得比他快一点点,先抓到人后笑着说:“你就是背包太重了!背那么重的背包怪不得跑不快,太耽误干活了,你听我的,跟我们一样把上面发的应急包带着就行了!” 邵盛安有些许喘气,闻言摇头:“我已经习惯了,没事。” “哈哈,那你下次跑快一点,要跑得比我快嘛!” “放心,下次我会跑得比你快的。”邵盛安蹲下,毫不犹豫将箭拔|出来。 “啊!啊啊!” “嘶,盛安你好凶啊,他的伤口都飙血了,怎么能这么拔箭——” “他杀了两个人,这点痛跟那两个死了的人相比算得了什么。”邵盛安将染血的弩|箭在他身上擦擦,随手丢进箭筒里。 幸存者基地外围某个治安支队宿舍后院。 “现在发是不是太早了,我邻居收到后没几天就将里面的东西吃掉了,我还听说有人在卖这中应急包。”同事许静皱眉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能不能预测到地震的具体时间,我觉得好多人都对地震不以为然,也是奇了怪了,这几年天灾不断,之前从未有过预告,好不容易这一次上面提前预测到地震灾难,怎么我觉得很多人都不怎么重视,太奇怪了!青青姐,你说呢?” 乔青青低头缝衣服,闻言说:“有人不重视,有人重视,这也是没有办法强求的事情,不管早发晚发,不重视的人还是不会珍惜应急包的。” “我真的好害怕,我已经失眠好几天了,就怕睡梦中突然地震跑不了,支着耳朵听动静,我觉得我都有一点耳鸣了,唉!”许静翻身坐起来,看对面乔青青补衣服补得认真,她揪揪头发也翻出针线包,开始修补自己破了道口子的裤子。心烦意乱,线怎么也穿不进去,还把自己戳了两下。 她恼怒地拍床,发出砰一声响。 乔青青抬头,说:“拿来,我帮你穿。”新同事新室友还挺好相处的,就是脾气比较急,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许静工作负责,跟她合作干活很舒服,乔青青挺喜欢她,两人还算合得来。 闻言,许静噘着嘴将丢到床上的针和线捡起来,踩上拖鞋蹭到乔青青床边坐下,捏着针尖递给她,抱怨:“我就是穿不好线,我缝衣服还成。” 乔青青笑了笑,快准稳地帮她将线穿好。 “哇青青姐你真厉害,一次就成功了!”许静欢呼,接过针开始缝。 今晚乔青青不需要值夜班,因而能够较为悠闲地在宿舍里整理内务。 她看一眼许静的动作,低头继续忙自己的,在这一刻有一中岁月静好的感觉。 缝好后,乔青青从煤炉上将热水壶拿下来,用将一块毛巾铺在衣服上,用热水壶的壶底开始熨衣服。热气将衣服上的褶皱熨平,乔青青将水壶放回去,提起衣服抖了抖,再用衣架晾起来。 一套下来,许静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感叹:“姐,你真的好有耐心好有生活情调啊,你不觉得好麻烦吗,我就没有这个耐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不算麻烦。”乔青青拍拍手,又去拿杯子,问她,“喝吗?我里面加了红枣枸杞,味道应该还不错。” “谢谢啊青青姐,那给我一杯,我的杯子在这里!”许静蹦起来去拿杯子,乔青青给她倒了满满一杯,看着水杯里沉浮的红枣与枸杞,闻着水的气味,许静露出一个笑容,她将杯子先放到桌子上,去翻床底下的行李箱。 “这是我爸做的红薯干,是用以前的耐高温红薯做的,有一点塞牙,不过味道很好,啃着能打发时间,青青姐你试试。” “谢谢。”乔青青只拿了一块,咬一口后笑着点头,“你爸手艺真好,很好吃。” 许静就笑得眯眼:“好吃你就多吃一点!”抓了一把塞给乔青青。 “不用给我这么多。”乔青青只再拿了一块,让她收起来,“我想吃再到你那里拿就好。” 她坚持,许静只好收回手:“好好,你想吃的话就自己拿哦。” 砰砰砰! 外面有人敲门。 “乔青青许静!” 乔青青立刻站起来去开门。 副队长着急地站在门口,急声说:“接到消息,旧西城小学那里今晚有邪|教聚会,你们也过去帮忙!” 不等乔青青应答,副队长就急忙离开去敲其他宿舍的门。 “我草我最讨厌邪|教聚会了,那些人跟疯了一样根本不怕死,我认识的一个哥哥就是被疯狂邪|教徒捅肚子没了的!”许静将红薯干卷塞回床底下,开始武装。 乔青青也回去拿自己的箭囊和弓|弩,再摸摸小腿上,确定上面绑着的匕首还在,这就准备妥当了。 “走。”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05章 第 105 章 这次行动对乔青青而言,跟以往每一个突发任务没有任何不同,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郑铁辉。 一开始时,她没有认出对方,直到对方直勾勾盯着她的视线引起她的注意。 当时她正在擦箭,逃跑的邪|教徒被她和其他弓箭手挨个留下,被联合执法的邪|教清剿小组成员绑起来拉到一边,感受到奇怪的视线后她转头看过去,看见一队被压着走的邪|教徒中,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正在看着她。 第一眼她没认出来,几秒后才认出这是郑铁辉。 “乔、青青……”郑铁辉缓慢念出这个名字。 乔青青目送他被拉走,神情不变。 “那个人是不是认识你啊,他的眼神还可怕。”同事小声问,“他一直看着你啊,嘶这这眼神真可怕,跟狼似的。” 乔青青垂眸继续擦箭:“他应该是我以前的一个邻居,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邻居啊?你现在是治安弓|弩手,他混了邪|教,唉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啦,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那边在喊我们了,乔姐我们过去!” “这边几个圣女你们帮忙收拾一下。”副队长说。 队伍里的女队员都被喊了过来,乔青青从地上捡衣服,就近给一个女人穿上。她们全都蜷缩在铺上一层衣服的地面上,不知道被喂下了什么药物,一个个都神志不清浑身无力。 “畜生!这个邪|教真是太恶毒了!”一个同事忍不住骂出声来。 忽然乔青青手下一顿,这个女人是——郑梁颖? 她的心里一片寒凉。 帮郑梁颖穿好衣服后,对方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看了一眼乔青青后又晕了过去。 回单位的路上,乔青青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已经打听来了,郑铁辉应该是教内骨干,那郑梁颖怎么会是“圣女”? 以前她曾经想过,郑铁辉虽然跟林明勇是同一类人,他们都爱钻营爱权势,但郑铁辉比林明勇强一点的是,他对妻子儿女有责任心。在林明勇眼里,家人也分“有用的”和“没用的”,有用的里面,“更有用的”更得他的心,他会为了“更有用的”放弃没那么有价值的存在,就像当年他为了于曼淑放弃她和乔诵芝。 天灾前几年,郑铁辉忙前忙后,用一己之力供养整个家。 可这才过去几年,就算郑铁辉为了拼“事业”入了邪|教,怎么会让女儿成为圣女? 三天后,副队长来找乔青青,说有一件事需要她帮忙。 “前几天抓到的那批邪|教徒已经审好了,这几天又抓了不少人,不过背后大boss还没有线索,大圣女说她愿意提供相关线索,提出要求要见你一面,她想跟你谈。”副队长打量乔青青,“你认识她?” 乔青青却愣了一下:“大圣女?是郑梁颖吗?” “对,大圣女是叫郑梁颖。” “我记得大圣女是他们教里圣女的老大?”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乔青青垂眸,“那就见一见,我愿意帮忙。” 再次见到郑梁颖,乔青青心情复杂,隔壁802郑铁辉能干算计,郑太太骄傲,郑梁栋性格怪异阴沉,她对郑梁颖其实没什么印象。 “你要见我,我来了。”她说。 单人拘留间里,郑梁颖抱着膝盖坐着,闻言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乔青青,还真的是你啊,那天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坐,我被锁着,不会伤害你的。” 乔青青摇头:“你不会伤害我的,说,找我有什么事情。” 郑梁颖却不说话了,只一直打量她,好像透过她看见了久远的记忆,神情恍惚悲伤。乔青青静静地被她打量,没有开口询问。 最后郑梁颖叹一口气:“你帮我一个忙,我妈和我弟弟的骨灰坛子在北山墓园里,你帮我去祭拜一次,一次就够了。”说完闭上眼睛。 这样简单的要求,乔青青相信只要郑梁颖提出来,办案的人肯定愿意做到。她不知道为什么郑梁颖要指定让她去办,闭上眼睛的郑梁颖明显不想再跟她说话,她站起来走出去。 跟负责人交谈后,乔青青被送回原单位。 祭拜这件事,她得等轮休再去。 郑铁辉父女这件事,让乔青青再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七天后,副队长告知乔青青,说郑梁颖逃走了。她在转为证人后,提供了许多有效的机密消息,他们这个教派背后的靠山有官方人员,在内部级别还不低,高层开始清查,引起小范围内的动荡。可就在这个当口,郑梁颖毫无预兆地逃走了,工作人员提审郑梁颖的父亲郑铁辉,郑铁辉一脸疯狂,大笑不止:“你们被骗了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儿,不愧是我郑铁辉的女儿!” 调查组负责人脸色铁青,经过后续审查挖线索,原来郑梁颖才是这个邪|教的教主,那么她交出来的名单是不是有误?真正的幕后扶持者是不是另有其人? “上面的意思是,你也交一份报告上来,放心,你是我们单位的人,当时你和她见面的时候全程受到监控,你也还没有去北山墓园扫墓,这件事你没有责任。” 乔青青压下诸多疑问,问:“那我以后还需要去北山墓园吗?” 副队长摇头:“最好不要去,郑梁颖跟你提的这个要求,明显是为了掩人耳目,让调查组的人以为她迷途知返了,你是她以前的邻居,她托付你去扫墓,调查组的人借此判断她投诚的诚意……没想到竟然是个圈套,她借此降低了调查组对她的警惕心,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对你没有好处,你不要去。” “好。” 报告很容易写完交上去,乔青青的心情却无法平静。没想到郑梁颖竟然是隐藏在大圣女身份背后的真正教主,她完全想不出来,郑梁颖是怎样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后来她听说郑梁颖还没有被抓捕归案,但之前被抓住的教徒已经被移交到审查院。 “结果出来,几个骨干死刑,其他的以劳代囚,不是去挖矿就是去开荒。”副队长跟他们说。知道乔青青跟郑铁辉父女的渊源,还多跟她提了一句:“郑铁辉被判了死刑,大概会在月末跟其他死刑犯一起受刑。” 乔青青眼前似乎还浮现出当年在花城金源小区时,郑铁辉带着志愿者组长的袖章,在楼里意气风发地开展工作的画面。 “好,我知道了。” 见她冷淡,副队长确信乔青青跟郑铁辉确实是关系一般的邻居了,听到对方被判死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轮休回家时,乔青青到坪山社区和邵盛安汇合,就这么短短一段路,她就遇到了两次抢劫。 忽然,她听见一声轰隆巨响,抬头看去,就看见远处东边有红色的火光喷涌而出,几秒间将半边天染红。 行人发出震惊的呼声,大家都仰头看向那个方向,包括乔青青手上抓住的劫匪。 劫匪眼珠子一转想要偷偷逃走,乔青青低头,用力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啊!大姐!你打我干什么!我已经受伤了嘶!别这么狠啊!” “老实点。”乔青青继续给他上绑,拖着他走。 将劫匪移交给邵盛安所在的治安队后,乔青青在门口等邵盛安。 很快邵盛安匆忙跑出来:“青青!等很久了?怎么不进来。”他拉住乔青青的手。 “没事,门口有灯很安全,你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吗?”乔青青看他身后。 邵盛安神情悲痛:“我一个队友因公殉职了,队里办了一个追悼会。你跟我进来,到我宿舍坐坐,等那边结束我就来收拾了。” 他领着乔青青进去,将乔青青安置在自己的宿舍。 等邵盛安出去后,乔青青打量丈夫的宿舍,这是一间四人间,两个床铺很乱,两个整洁一些,其中有一个就是盛安的床铺。她随手拿起床上晾干的衣服叠起来,见邵盛安的应急背包塞在床下,还拖出来检查一番,看需不需要补充。 二十分钟后邵盛安回来了,跟其他三个同事一起。 “哟这就是弟妹啊?弟妹你好啊!” “你就是盛安的老婆啊?听说你的弓|弩也很厉害,盛安说是跟你学的,真的假的啊?” “姐喝水吗?” 同事们很热情,乔青青客气回应。 “谢谢,我不喝水。” 年纪最小的陈强好奇地看乔青青,腼腆地说:“姐你真好看啊,怪不得盛安哥老是偷偷看你照片。” 邵盛安轻轻拍他的肩膀:“去收拾你的床铺,一会儿我们结伴一起回新社区。” “东西我给你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你自己收。”乔青青说。 “好。”邵盛安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个盒子,“你拿着玩,等我收拾好东西我们就出发。” 这个盒子看起来很普通,乔青青打开盖子,看见里面有一个玉镯子。 “那是盛安哥的奖金呢!”陈强往行李箱里塞衣服,还抽空介绍一下,“好几样奖金呢,盛安哥就挑了这个说要送你姐姐你啦!” 乔青青抿嘴笑,看向邵盛安。 邵盛安一脸无奈,但陈强就是这个叽叽喳喳的活泼性子,感觉到乔青青的视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过来:“就是那样,你喜欢就戴,不喜欢就收起来。” 这个收起来,自然是指收到空间里给空间吸收了。 “我喜欢的。”乔青青将玉镯戴上,刚刚好。 邵盛安眼睛里满是笑意,他低头继续收行李。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06章 第 106 章 乔青青摸着手镯,心情放松地看着邵盛安收行李,她觉得这样的时光有种小小的幸福感。 “哎呀,这一次告别可能很难有机会再见面了,不知道大家下个月会被安排到哪个治安小队啊。”陈强有些伤感,“这一个月我们一起住,我真的很高兴,你们比我之前遇到的室友好相处太多了,上个宿舍有个人很装逼,暗地里却爱偷东西,上上个宿舍一个室友脾气不好,一点动静就摔东西……” “以后有机会会见面的,毕竟大家都在基地里嘛。”另一个室友安慰道。 “希望下个月仍是被安排在基地里,不然的话我可能也要考虑辞职了。”已经收拾好行李的另一个室友坐在床头,晃荡着小腿,“我一个老同事上个月被分配去野外巡逻队了,说外面的环境差得吓人,外面其实还是住了不少幸存者的,那些人跟咱们基地里的人都不一样,我那个老同事说,他险些坚持不了一个月,后来时间一到他就辞职了,说再也不敢去野外了。” 陈强大大咧咧:“干嘛辞职啊,我们这里的待遇还挺好的,好些人想要进来都录取不上呢。外面肯定危险啊,不过我们拿这么好的待遇,肯定要服从上头安排的嘛,安排我们上哪里就上哪里,干嘛辞职啦。” “你傻,好那我说清楚一点,你要是真的被分派到野外去了,那就做好心理准备,你以为外面那些人不进来基地是为什么?野外危险!听说外面有一些势力还养着活人来吃呢,人吃人!不然的话你以为上头为什么要组织队伍出去巡逻?就是为了打击那些团体,你要是见到一回就知道害怕了,我可真的不敢去,现在天这么黑,要是在野外落单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被抓住当羊来养。” “……听起来真吓人,那我再想一想。” 等大家都收拾好行李,再去领这一个月的工资后,就结伴回家了。 陈强的家也在新社区,是距离平安社区六公里左右的吉祥社区,听他自我介绍今年才十八岁,一手弓|弩玩得特别好。听他说,大概他的家境在末世前就很不错,以前他就是末日丧尸迷,非常迷恋弓|弩,周末时他经常到弓|弩俱乐部玩耍,家里本来有很多珍藏的弓|弩,结果搬家的时候没办法全部带走。 “没有丧尸杀,杀乌鸦也挺不错的嘛!只要我唰唰唰放箭,乌鸦就唰唰唰一片片掉下来,那场面别提多壮观了,当时我在我们社区可是风云人物,我爸妈都以我为荣呢!”一路上陈强说个不停,使得路途不那么单调。 三辆自行车上都绑着照灯,灯光随着轮胎往前滚动而微微摇晃。 偶尔灯光照到路边,能够看到行人们都在贴着路边的建筑物墙面走动,永夜已经出现快半年了,大家都在努力适应这个新世界。 忽然,路灯一盏盏亮起,如同黑暗中点亮的启明星,一盏又一盏,连绵起伏,整个世界好像瞬间诞生了无数朵小太阳。 “哇我们运气真好!正好遇到路灯开了!来来赶紧关灯。”陈强赶紧将照灯关掉,念叨着节省电池。 “路灯亮接下来的路好走了,不过也要继续警惕。”邵盛安看向乔青青,“累吗?” 她摇头:“就差三公里路了,继续走。” 在前面路口时,陈强跟他们分别了。 “改天来我家玩啊!”陈强大力挥手。 与陈强分开后,乔青青对邵盛安说:“我打算再过两个月就辞职了,我怕大地震会提前到来,总要提前做准备,爸那边你也跟他谈一谈。” 邵盛安明白妻子的意思,这是担心大地震提前到来时如果一家人分散在外面,可能再要重聚就难了——虽说就算一家人都在一起,逃难时也有可能分别,但也许不会分离呢?他心中也有这份期盼。 “我明白了,我会跟爸说的。” “我觉得会有点困难。” 邵盛安苦笑:“我一定会说服他的。” 回到家后,两人受到家人热烈的欢迎,每一次回家,乔青青都感觉自己像是凯旋的将军,母亲,婆婆和大哥,看到她时都那么高兴,眼睛发亮,这种毫不掩饰的欢喜让她的心也跟着发热发烫。 休息一晚上后,邵盛安开始杀鸡,长势喜人的鸡养得肥大,清理干净后被放进桶里,桶被乔青青收进空间。 之后邵盛安去了罐头厂一趟,在邵父午休时跟他谈了一番。 短暂的假期每一次都让人意犹未尽,好像才眨一眨眼,假期就结束了。 新的一个月,乔青青和邵盛安都被安排进了野外巡逻队。 “你去吗?”乔青青轻声问他。 邵盛安点头:“去。” 他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可以生活在新社区,但不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这是这辈子乔青青来到基地后,第一次出基地。上辈子她仗着自己有自制的弓|弩,单独出基地找过几次物资,挖野生植株或是找柴火,但后来她不小心误入一处吃人肉的小型聚集地,深感野外惊险后再也没有单独出去过。 基地其实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划分,从外面来的幸存者大多数都没办法到基地定居,只能在外围找地方住,日复一日,基地外围一直在向外扩大。而不愿意靠近基地生活的幸存者,会尽量远离基地,使得基地外围与野外幸存者聚集地之间存在着一道宽宽分离带,大约有七八公里宽。 “我们的工作呢就是巡逻,野外的工作比较辛苦,又要小心外面的老鼠群,还要小心外面的幸存者,有的幸存者是从基地出来的,挖野菜野菜什么的,比较容易辨认,有的野外幸存者就不太好相处,你们最好不要落单,一定不要单独跟野外的幸存者交流……” 经验丰富的队长对乔青青他们这些新来的弓|弩手介绍着。这些话每次他都要说一遍,其实早就说腻了。不过再烦也得说,如果不是搞轮值,野外的工作真的没有人能长时间干下去,干完这个月,他也得申请暂时去别的单位轮休一个月了。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邵盛安应答,侧头朝乔青青笑了笑。就算野外工作比较难,但只要能跟青青一起工作,他就一点都不担忧,他想跟青青站在一起。 乔青青回他一个笑脸,握紧了手上的弓|弩。 “好了上车!出发了!” 野外已经被开荒出几条主要道路,路面平坦可以通车,队伍分开,乔青青和邵盛安与另外三个治安队员一起乘坐一辆摩托三轮车。 三个治安队员全部配枪,据说是从叶山分配下来的。 “这里比基地里还要黑。”三轮车走得慢,在些许颠簸的车后斗上,邵盛安轻声说。 这是一种毫无生机与人气的黑暗。 “这附近的野草看样子都被挖没了,如果要挖野草,大概要往更远的地方去。”乔青青手中的照灯从断壁残桓处扫过,墙角处全都光秃秃的。 正说着,她听见后面有动静,她提起戒心,身侧治安队的人也说:“停下来。” 司机同为治安队成员反应敏捷,立刻拐弯将车子藏起来,五个人就近找掩体,熄灯观察,乔青青和邵盛安站在两处不同制高点,手中的弓|弩都对准来路的方向。 “今天挖不到多少野菜啊,几乎找不到。” “要到旧房子里找,房子外面能看见的都被挖走了。” “房子里我不敢进去,上次被老鼠咬了一口,差点要截肢,你看我现在走路都不稳。” “那不然到更远的地方去?我不敢,遇到危险都跑不回来,在这附近可能还能见到巡逻队比较安全……” 一群人背着背篓,三四十人结伴而行,手上不是抓着菜刀就是镰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有少数几个人手上举着火把,中间有一个人踩着一辆改装成木头轮胎的自行车,他们听见的动静就是木头轮胎与地面接触发出来的。 “是基地的人,结伴出来挖野菜很常见。”治安队员松一口气,“下来,我们跟上他们,以他们的挖野菜轨迹为主线开始巡逻。”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收到。”乔青青下楼,在二楼见到邵盛安。 “走。”邵盛安牵她,两人一起下去。 挖野菜的队伍激动地跟治安队的人交谈,纷纷表示这下子安全多了! 队伍重新启动,第一天野外巡逻没有遇到任何问题,下午六点多时,乔青青他们回到了基地里。虽然两人是夫妻,但分配宿舍时还是分了男女宿舍,这一次乔青青的室友就不太好相处了。不过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交朋友的,合得来就亲密一些,合不来就客气一些,这并不是大问题。 晚上八点半时,警笛声响起,又一次地震防灾演练开始了,冬天里大家拼了命地跑,在冷风中流了满身汗。 演练结束后,乔青青换了件衣服沉沉睡下,第二天早上九点,他们就再次出去巡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07章 第 107 章 昨夜下了一点蒙蒙雨,外面的空气里除了腐烂还多了潮湿的味道。 “没有太阳衣服都臭臭的,下雨衣服更臭更潮了!” “就是啊,空气里的味道也怪怪的。” 小队长却说:“下雨好啊,野菜又会很快长出来的,挖野菜的队伍就不用走太远去挖了,唉我们人手不足啊,巡逻路线已经尽力规划了,可惜还是没办法将野外全面覆盖。” 这天中午,他们在一处建筑底下吃干粮,突然看见不远处有火光。 “怎么又着火了?这乌漆嘛黑的真容易出事故啊。” “是啊,上个月坪山社区一个工厂不就着火了,到现在都抓不到点火的人,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浪费用汽油点火。” “要过去看看吗?” 小队长摇头:“有点远了,那边不是我们的巡视范围。” 才说完,远方炸起蘑菇云,地面疯狂震动。 “我的天啊大爆炸啊!” 前方的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 “这个我们搞不了,看叶山的飞机有没有出动。” 四五分钟后,乔青青听见了天空的声音,抬头看见两架飞机从基地方向掠过来,前往爆炸起火的方向。 队长也看着天空中那两点白光,收回视线:“好了午休结束,继续巡逻。” 在巡逻时,他们又遇见了一队挖野菜的队伍,在人群中,乔青青看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认出那个人的时候,她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怎么了青青?”邵盛安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侧头关切询问。 乔青青闭了闭眼,睁开眼睛看向那群人:“我看见了那个人,我用弓箭杀了的那个女人。” 邵盛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立刻看过去,但他并不知道那个人的长相。 不过既然那个女人现在就在挖野菜的队伍里,说明她原本该是基地的幸存者,那么她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才会被基地野外的人抓住圈养起来当羊的。 “你有什么打算吗?”他问。 乔青青:“我跟队长提一句,给这队挖野菜的队伍做一个安全演讲。” 成蕾背着背篓,腰间还绑着一个小包,冬日里她出了一身汗,但她的心情却非常不错。这几天运气好,她加入的挖野菜队伍虽然收获不算多,但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今天还遇到了巡逻队,这无疑更加安全了。 队伍里的人们正在商量要不要走得更远去挖野菜。 “再远的话,可能天黑了赶不回基地了。” “哎呀,现在天黑天亮有差别吗,不都是黑漆漆的。” “想去的举个手,不想去结伴回去。” 成蕾犹豫着举起手,她丈夫生病了没办法继续之前的工作,在丈夫病好之前,她得多采集一点野菜,而像今天这样可靠安全的队伍并不是每天都能有的。 休息的时候,巡逻队的弓|弩手走了过来。 “我给大家讲一讲野外活动的几项注意事项。”乔青青站在他们面前,神情平淡,“你们听一听,以后到野外活动时都注意一点。” “好、好,您请讲。” “这不是经常听的么,我都听出老茧了……” “咳咳!您讲,我们听着呢!” 成蕾没说话,盯着乔青青瞧。 乔青青对人们的议论无动于衷,看着成蕾径直开始讲:“第一点是不要独自行动……第二点是警惕熟人,陌生人不用说了,之所以要警惕熟人,是因为现在有很多熟人诱骗的案例……第三点是警惕弱者,老人小孩子妇女做诱饵的案例仅次于第二点……” 等她说完离开,成蕾还觉得心跳加速,这位、这位年轻的治安队员演讲的时候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她认识自己吗? “哎呀我觉得那个女的说的就是废话嘛,根本跟其他人讲的没有区别,我们都听腻了。” “别这么说,人家也是好心好意。” “那我们还去不去三公里外的旧农场挖野菜啊?我听她这么说后都不敢去了。” “我刚才问过了,巡逻队一会儿要改路线到其他方向巡逻了——” “啊!为什么啊!就不能一直跟着我们吗?” “那他们巡逻有任务的嘛,怎么可能一直跟我们走同一条路,今天他们能陪我们走这么长一段路已经非常幸运的。” 成蕾感受最深,毕竟刚才那人是看着她说完的,好像每一句话都要刻在她心里。她想起丈夫的话,让她出门挖野菜时不要冒险,保守一点,只要等他病情好转就立刻出来工作,让她千万注意安全。 “那、那我不去了。”成蕾说。她摸摸肚子,她不知道自己具体怀孕多长时间了,但肚子已经显形了,大概也有四五个月了。为了丈夫和未出生的孩子,她是得小心谨慎一点。 另一边,乔青青回到邵盛安身边坐着,她隐约能听见那边的议论,但她的心情很平静。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因为怎样的际遇才落到上辈子那样凄惨的境地的,看在那一箭之缘上,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一只老鼠从脚边蹿过,乔青青立刻回神眼疾手快地拔刀戳上去。 “吱!”老鼠发出惨叫,颤抖几下不动了。 她将刀拔|出来随意擦干净,邵盛安用棍子将老鼠尸体挑开丢弃,旁边的挖野菜队伍里快速走出来两个人将老鼠尸体捡了起来。 邵盛安重新坐下,从背包里拿出水给乔青青喝。 “我不渴,你饿了吗?” “不饿。”邵盛安看了看手表,“再过五分钟就是队长说的出发时间了,他说要走旧金华路那边,我们要跟挖野菜队伍分开了。” “嗯,那走,先过去集合。” 队伍分开,有人继续往前寻找更多野菜点,有人跟着巡逻队走,打算等巡逻队返回时一起折返,这样更安全,成蕾就是其中的一员。 半个月后,她再次面临着选择,同伴劝她:“你这样收获太少了!我上次到农场那边挖了足足五十斤野菜,那里的野菜特别多!走这一次我们一起去!” 在即将答应的瞬间,成蕾眼前忽然又浮现出那双眼睛。 波澜不惊,但好像又说尽了许多故事。 “我还是不去了,涛哥今天不是很舒服,我得早一点回去。” “哎呀小蕾你真的是太胆小了!” 成蕾应下胆小这个词,收拾好背篓跟在巡逻队的背后回转。 几天后,她得知那天分开的挖野菜小队遇到了危险,一半人失踪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她如遭雷击:“怎么会,不是说是去熟悉的农场挖野菜吗?” “唉谁知道呢!他们被埋伏了,小军几个逃了出来,说是埋伏的那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见了人就拔刀砍,跟疯子一样,小军都快吓傻了,到现在说话还结巴呢。治安队收到消息已经过去了,不过好像找不到人,世道乱啊,出门还是得小心一点,唉!” 后来,成蕾一直都这么小心,虽然收获少一点,每天都挨饿,但好歹还是撑到丈夫病好。丈夫郑敏涛重新开始工作,拼命攒下物资,后来她顺利产下一个男婴。 乔青青并不知道成蕾后来的经历,也并不认为自己那番演讲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她见到了成蕾,看到了成蕾那微微凸起的肚子,就无法无动于衷。 她在野外工作了二十来天后,队伍接到了联合行动的指令,她坐上了军卡,十几辆荷枪实弹的军卡呼啸着离开基地,冲向更远处的黑暗。 颠簸中,邵盛安尽量搂着乔青青,让她靠坐在他身上。另一只手轻柔地捂在她的肚子上,让她舒服一点。 “要不要换一块暖宝宝?这一块不是很热了。”他轻声问。 “嗯。”乔青青轻声应了一句,邵盛安就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新的,拆开后快速塞进乔青青的衣服里,隔着保暖内衣贴在她的肚子上。早上她刚来例假,这一次肚子比较不舒服,让她整个人都怏怏的。 “一会儿你跟着我不要单独行动知道吗?” 乔青青还是点头。 她靠着邵盛安迷迷糊糊地休息着,直到车子停下她才睁眼。 “这一次的行动比较特殊,现在我来做一些安排……弓|弩手找制高点埋伏,有人逃出来就射杀,不需要留活口。” 众人应声。 “弓|弩手领好你们的夜视镜,任务结束后回收,好了行动。” 空气中的气味腐烂恶臭,邵盛安戴着口罩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 他和青青以及其他弓|弩手还有狙击手被安排在任务区域最外围,专门捕捉漏网之鱼。他并不知道这一次任务的具体内容,不过没关系,他只需要做好上级的指示就好。 一个仓皇的人影从角落里蹿出来,他在夺命狂奔,身影在邵盛安戴着的夜视镜上投下明显的踪迹。 一根弩|箭飞射而出正中那人后背,那人扑倒在地,痛苦挣扎着爬起来。不待邵盛安再补一箭,另一个方向射出弩|箭,又是一箭射中那人的小腿,他扑腾一下再次倒下,这次没办法再爬起来。 邵盛安看向那个位置,那里是青青,他的眼睛柔软下来。 之后陆续有逃犯从这条街经过,有的逃犯开车,这就轮到狙击手动手了,子弹会直接穿透挡风玻璃将司机击毙,或是击中车后油箱,车子在接上翻滚爆裂,火光冲天。 在火光中,整条街都亮了起来,这让贴墙潜逃大的人无所遁形。 弩|箭飞出,又收割走一条生命。 感受着肚子的坠痛,乔青青放缓呼吸,手上的弓|弩一点抖动都没有。 不远处的火光越发浓烈,在爆炸声后枪声从不间断,听动静就知道这次行动规模很大,也不知道这一次围剿的是怎样穷凶极恶的团体。上辈子这个时候乔青青从来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在她和许多幸存者看不见的地方,基地在努力维系着局面,打击各种犯罪。而这一次自己能够参与其中,让乔青青有一种奇妙的自豪感。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08章 第 108 章 战斗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才结束,乔青青听到哨声信号,收拾东西下楼。她先回收能够回收的弩|箭,再将尸体拖到一边堆放,邵盛安干完活过来跟她集合,说:“我看见叶长天了。” “叶长天?挺久没有见过他了。”乔青青随口说,闻着空气中各种杂乱的味道,她微微皱眉,“走,到卡车那边集合。” 行动后续还很长,陆续有人被铐着押送过来,乔青青坐在旁边等待回程。来的时候完全打听不到任务详情,直到现在任务进入尾声才有零星的消息传出来。 “之前下酸雨的时候不是有涌出来好多邪|教嘛,里面有一个最狠的就是圣浴了,简直是丧尽天良啊,那个教派一直没有被抓干净,好像还跟野外的团体勾结了,搞得好血腥特别没有人性,不然的话你们以为为什么这一次给我们的是击杀令?这种击杀令很少见的啦,所以说那些人肯定恶贯满盈才会被上头这么对待……” “我过去看了一下,都被炸掉了,叶山这回出大力气了……” “嘘,市长也来了!” 乔青青抬头,明亮的大照灯光下,罗市长及其他市政人员从他们面前经过,叶长天就在身边的护卫队里。警惕着四周的叶长天看见了乔青青跟邵盛安,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一个小时后,乔青青所在的治安小队得到撤退通知,他们护送一批捕获的邪|教徒先回基地。 之后的日子里,乔青青的工作仍比较繁忙,上头的意思说有人潜逃了,可能会在野外活动,希望巡逻队能够抓住漏网之鱼。 忙碌的最后十天结束,新一个月的工作乔青青仍被分配在野外,邵盛安则被调往别处。 在野外工作的这两个月里,乔青青将周边的情况都摸熟了,这个月的最后几天里,乔青青往上面递了辞呈。 一个月时间到,她和邵盛安领着最后一笔工资回家。 隔天,邵父也辞职回来了。 一家人全部辞职回家,算是直接断掉所有明面上正规的收入来源,同时也让乔诵芝认识到,大地震已经近了。 邵父邵母不知道乔青青重生这件事,这几个月来上面一直在搞地震演习,可到现在都还好好的啊。前两天的演练,社区里已经有很多人没有配合了,要不是乔诵芝拉着,邵母也不想去了,为了将来更好地逃命,乔诵芝还每天拉着邵母和邵盛飞锻炼身体。 “灾难来之前没有预告,我们不能放松警惕啊。”邵盛安给他父母做思想工作。大地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在那场灾难降临之前,每一天的相处都弥足珍贵。 邵父根本不愿意辞职,邵盛安花了更多心思劝他,好在家里养着鸡,好歹有些活儿能让邵父干,挨过最开始无聊的日子,邵父就习惯了在家里养鸡的生活。 “我打算把房子卖了,我们搬家。”乔青青跟邵盛安商量,“搬到一楼比较好,不过这边建筑太密集,我们最好搬离平安社区,我已经考察过了,基地外围有一个村子,那里已经住下一些幸存者,都是害怕大地震提前搬出去避灾的人,那里的房子比较破旧低矮,附近有大片荒废的平地,那里正好也在巡逻队的巡视路线里,相对安全。” 有对大地震预告消极应对或是对演练疲倦发懒的人,自然也有紧绷心弦做好充足准备的人。天灾末世这几年来,将很多人都逼成了生存专家。 邵盛安没想到妻子竟然想得那么长远,原来当时巡逻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避灾地点。 “好,我来跟爸妈说。” 在乔青青家紧锣密鼓筹备着搬家事宜时,叶长天在排轮值表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弓|弩队成立时他就管着几支队伍,后来工作成效出众,顺理成章全权负责所有弓|弩队,在弓|弩手编入治安队轮值后,每个月轮班的名单就是他随机列的,保证不会有人动手脚,公正公平。 “怎么两个人都辞职了?出事了么?”他想了想,上个月才在野外那场大围剿行动中见到他们夫妻呢。 正好叶村长腰疼又犯了,叶长天送父亲过来找乔青青看病。 乔青青给村长针灸,客厅里邵盛安和叶长天聊天,他直接问:“我还以为你们受伤了,怎么突然辞职?你们的工作完成度很高,又是老手了,我听市长说过想要继续扩招弓|弩队,到时候会从老手里面挑选小队长,你们两个有很大的机会。” 这几句话相当于明示了。叶长天负责弓|弩队,那么到时候挑选小队长肯定由他一手操办,作为颇有交情的熟人,叶长天扶持自己人不遗余力。秋叶村的人不是没有进入弓|弩队的,但没有一个成绩能够比得上乔青青夫妻。 邵盛安摇头:“我和青青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进入弓|弩队的目的就是为了赚取物资,现在物资攒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家陪伴家人了。” “……”叶长天实在无法理解邵盛安和乔青青这么严重的“恋家情结”,要知道他出来工作,家里不也是只有老父亲老母亲,以及自己不满十岁的女儿吗?跟他一样的人,在整个基地多如牛毛,为了生活,谁能够一直跟家人黏在一块?就算乔青青不去,邵盛安也不用跟着一起辞职啊,一家人都在家里窝着,吃西北风吗? 面对叶长天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邵盛安摇头:“我们已经做好决定了,劳烦你费心了。” 邵父从楼上下来,手里搬着行李箱。 “东西都收拾完了,盛安啊,这两天你可以去房管所卖房子了。”他说。 叶长天一头雾水:“你们要卖房子?”得到邵父的应答后他皱眉,“你们得罪什么人了么?” 这跟电视里闯祸后卖房辞职跑路的情节多么相似。 邵盛安摆手:“没有,是我们一家商量后觉得六七楼不太适合居住,想要找低楼层住。” 叶长天福至心灵:“你们是为了大地震做准备吗?” 见邵盛安点头,他有些理解了。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事实上最近半年他的工作内容就跟大地震有关系,罗市长他们很信任专家的预测,似乎很确信未来会发生大地震,为此疯狂做准备。据他所知,叶山上的矿场这个月都将关闭,不再开采了,这还是明面上的动作,私底下不知道多少资源点被转移到地势平坦的位置…… 他家在二楼,不然的话他也得给家里置换一套低楼层的房子。 “这样看来,你们夫妻俩辞职也跟地震有关系。”叶长天完全明白了。“好,我也不想老是说同样的话题惹人讨厌,相识一场,我该劝的也劝了,以后你们要是想回弓|弩队就来找我。” “谢谢你。”邵盛安认真地说。 针灸结束后,叶长天带父亲离开。 路上,父子俩说起乔青青夫妻,叶村长还挺赞同:“这就叫做未雨绸缪,长天啊,要不你也别干了,我年纪大了,你妈身体越来越不好,要是地震来了我们两个带着小月跑不快。这几次地震演练,我们险些跟不上。” 叶长天沉默:“可是如果我辞职了,我们家的日子怎么过?”他的工作得养父母和女儿,现在他正受重用,未来有无限可能,换一份工作?怎么可能有这样好的工资与地位?他的工作也是个招牌,让其他人不敢欺负他家里人。 不过地震的确是个难题,谁知道它会在哪一天哪个时间点到来?在它来之前,难道自己一家什么都别干了,就只待在一起吗? 不。 叶长天摇头,他继续骑车,过了一会儿才说:“爸,我跟上面申请一下,到时候你们都到我宿舍来住,挤是挤了点,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我能第一时间赶过去,那里又是行政区域,又有军队守卫比较安全。” “哎好,好。” 隔天,邵盛安和乔青青去房管所卖房子,两间都卖掉,全部以黄金结算。房子涨价了,两间房子售卖出去后换来黄金总共1510克,一半被乔青青送给了空间,一半两人改头换面一番,前往集市换取药物与粮食,然后全部收进空间里。 “土豆、番薯、番茄、小麦粉……猪肉!”乔青青清点一番,看着空间里那十头宰杀好的猪心中十分满足。 十头猪啊,这就花掉五百克黄金了,现在的优质肉类就是这么昂贵。 看着妻子脸上发光的表情,邵盛安脸上也带着欢喜的笑意:“整理好了吗?” “好了,猪内脏我单独放桶里了,以后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猪你别担心,到时候我和爸来切分就好。” “我也能切,空间里什么刀都有。” 这般安排下,搬家的时候他们家明面上的东西不至于多得夸张,不然的话从房管所直接用换取物资的话,那就太引人注目了。 搬家分了两趟,乔青青母女和邵盛安先送一批过去,之后邵盛安和乔诵芝留在那里守着行李、打扫,乔青青再过来接邵父他们,搬最后一趟。 乔青青将房子的钥匙交给房管所前来交接的工作人员,对702门口的池玉秀挥手。 “再见。” 池玉秀挥手,伤感地说:“再见,祝你们……平安如意。”丈夫那边终于将家属宿舍申请下来了,再过几天她和婆婆也将搬家,在这里居住的几年时光就像一场梦。 三轮车堆放高高的行李,邵盛飞骑单车,车后座坐着邵母,邵父骑三轮车,乔青青单独骑单车,但她车后座上绑着许多行李,骑起来沉甸甸的。 车上都绑着照灯,灯光带领他们从花城的深夜走到熙城,此刻也将照亮他们离开基地中心,前往基地外围的道路。 灯光摇啊晃啊,乔青青的心却无比安定。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09章 第 109 章 往基地外围去的过程中,他们遇见了一个车队,车队开着远光灯,引擎呼啸,飞驰而过时还能听见车里的dj音乐以及车内人的欢笑声。 “那些人是谁啊?”邵父好奇,“看起来不像是治安队的啊。”这也太高调了,厂里的大领导出门都没有这种排场啦。 乔青青收回视线,说:“应该是权贵子弟出门游玩,他们经常到野外野营。”她在野外巡逻时遇到不少这种追求刺激的富二代或者权二代,有时候还得护送他们——他们还不乐意被护送,非常恼人,十分麻烦。 邵父惊奇了:“新闻广播里不是经常说野外好危险,他们怎么还去外面玩?” “谁知道呢。”有人为了生活竭尽全力,有的吃穿不愁嫌弃生活太单调要寻求刺激,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乔青青摇头:“爸,跟着我,我们换条路线了。” “为什么呀?”邵父奇怪地看着前面,没有堵车啊。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前面有车祸,有游行队伍把农场的运货车堵了。” 邵父恍然大悟,忙说:“那还是换一条路,别被卷进去了。” 搬家花了一天时间,等安顿下来时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 新家远远比不上新社区的环境,这让乔诵芝想起了之前他们赶路时随便找路边的空房子落脚时的画面。 她站在门口,放眼看去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身后的桌子上点着的蜡烛带来光亮。 过来的时候,照灯照到一些房屋,的确非常低矮,最高也就两层,房子非常破旧款式老派,这个村子在天灾末世前应该算是比较贫穷落后。 “这里真的还黑啊,夜里也没有路灯。”邵母捶捶腰走过来和她站在一起,探头观察外面,“也好安静,之前在小区的时候虽然也黑,但还是听得见好多人的动静,晚上路灯亮之后会有很多人出来走动。”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地震来的时候逃命时不怕拥挤。乔诵芝深吸一口气,“走,我闻见香味了,应该是青青把晚饭拿出来了。” 家里简单收拾过,一家人围在饭桌旁吃晚饭,今天的晚饭简单又丰盛,是咸鱼茄子煲盖饭和一大盆油焖大虾,全部管够。 搬家嘛,乔青青还拿了红酒出来,非常有仪式感。 “好吃!”邵父感慨,“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啊,青青这个茄子煲真是越做越香了。” 乔青青笑着说:“这是之前做好存起来的,明天早餐你们想吃什么?” 邵盛安说:“吃包子。” “那我吃饺子。”邵盛飞说。 乔诵芝笑呵呵:“我也吃饺子,煎饺。” “我跟芝姐一样。” 邵父摸光头:“那我也吃包子。” 乔青青点头:“我记下来了,明天早上会把食材准备好的。”包子煎饺空间里都是现成的。 邵母在红酒里加雪碧,问乔诵芝:“再给你添点?雪碧加多点更好喝。” 乔诵芝笑着点头。 “来来干一杯,庆祝我们搬新家!”邵盛安举起酒杯,看着家人们,眼神柔软中带着坚定, 乔青青说:“未来的每一天我们都能在一起。” 乔诵芝举杯:“祝愿我们一家团团圆圆,平安健康。” 邵母没说话,但眼神中也带着对未来的期盼,邵盛飞小心地跟他们挨个碰杯,兴奋得脸都红了,他最喜欢这样的时刻了,他也是个大人啦。 他大声喊:“平安健康!一直在一起!” “好!好!喝一个!”邵父高兴地碰杯。 这么一番交谈后,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不少,对明天有了期待,就对这个新家的接受度又高一分。吃过晚饭后,邵盛安和邵父去找附近的水井打水,基地虽然没办法将所有人纳入保护范围,但基地外围扩大,挖井队就会过来勘测,挖深水井。巡逻时来过这里,邵盛安很快找到深水井的位置,沿途路过的建筑物里,零星几家有昏暗的光,屋里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让邵父松快不少:“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住呢。”有邻居就好,不然的话就住自家一户还挺吓人的。 这一片人很少,打水完全不需要排队,也不用限量。 邵盛安将井盖放好,和父亲分别提两桶水回家去。 “新来的?我听见最后面巷子有动静,就是你们家啊?”一男一女开门出来,跟邵盛安他们面对面。男人主动打招呼:“你们也是来避灾的对?就那个地震!” 新邻居还挺热情,邵盛安笑着说是。 男人就好像得到什么支持一样,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他侧头对妻子说:“看!别人也跟我一样这么想的,如果真的要地震了肯定要到人少房子矮的地方嘛,到时候逃命才方便啊!你还老是说我。” 妻子有些尴尬,在陌生人面前说这个干什么?于是拧一拧丈夫的胳膊。 男人叫出声来,让女人更尴尬了。 “那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聊。”邵盛安告别。 “哎哎成!改天聊哈!” 提水回来后,邵父就着烛光见把新房子又清洗了一遍,邵盛安则开始装监控。 疲惫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这间旧房子是平房,屋顶全掉了,住进来还得用防水帆布将屋顶修补起来,不然的话下雨就够呛。之所以选中这间房子,是因为这间房位置好,整条巷子只有两间房,那一间倒塌得只剩下一面墙。前面那排房子暂时没人住,后面是空地,如果出事的话他们可以往后面空地上跑。 这个废弃村子住了一些幸存者,安全起见大家都不敢住这么偏的地方,于是就被乔青青夫妻看中了。 夜里这一片更加寂静,这里已经是基地最外围了,上辈子乔青青住的棚户区距离这里还有五公里远呢,那个地方都算基地外围了,可见这里有多么偏远。 乔青青在家里左右前后都设了陷阱,加上监控,这一晚的安全性足够了。 行政区,市长办公室里。 罗市长在看最新的演练报告,看着上面的数据他忍不住叹气。 “市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地震不知道哪天到来,频繁的地震防灾演练会让民众产生惰性,心生怀疑,这份数据已经是我们尽力动员激励后的结果,否则的话数据会更难看。”谈建岭也很无奈。 罗市长放下报告,捏了捏鼻梁:“还有别的消息吗?” “还有,这是叶长天递上来的人口外迁统计报告,市长,这几个月来有少部分居民离开原住地,选择迁往人口更少、房屋建筑稀疏的地方。”谈建岭送上另一个报告,他觉得这是好现象,毕竟现在核心社区的人口太多太多了,当时为了新社区能够容纳更多人口统一管理,虽然楼层因为高温无法建得太高,但建得比较密集。一旦发生地震,后果不堪设想。 “市长,这些日子您一直在促进疏散计划,到现在受到各方面掣肘毫无进展,我觉得民众自发的迁移反而更有可行性。” 谈建岭这么说,罗市长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那毕竟只是少数。”当时建立新社区费了多大的心思,如今要疏散就有多强大的阻力。 单单凭着那些预言信,根本没有办法说动其他势力与集团。哪怕是由他一手把持的政府这边,也有不同的声音,高层十几个人统一了意见又怎么样?叶山彭师长同意配合又怎么样?基地这么大,人口几十上百万,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简单撬动的。民众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不能强硬地逼迫民众疏散,天灾几年下来,民众的心理有多么脆弱敏感,他再了解不过了。逼他们搬家离开新社区,一定会掀起无法控制的大动荡大混乱。维系这样一个大基地的基本秩序已经有些勉强了,再有乱象,不用大地震到来整个基地就会倾覆了。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发放应急包和推行防灾演练了,可这两样似乎也收效甚微。 看他痛苦的模样,谈建岭也跟着难过:“市长,你已经尽力了。” 深吸一口气,罗市长说:“民众自主迁移是个不错的方向,你让叶长天拟一份可行报告上来。” “是,我明白了。” “对了,资源分散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进度还可以,粮仓方面……” 夜还很长,黑暗浓郁,市长办公室的灯光亮到深夜。 在人类无法触及的地下深处忽然有了一点动静,新设立的地震局里,仪器发出转瞬即逝的波动,那波动不超过026秒,没有达到被仪器捕捉的阈值,警报自然也没有响,值班的地震专家从疲惫的瞌睡中惊醒,再看屏幕,一切正常。 距离幸存者基地一千多公里外的海边,海水退去,只留下一大片水退后的痕迹。远处,脏污的海水中翻出无数咕噜气泡,各种鱼类在水中翻滚,螃蟹爬上了礁石,海洋深处,一派诡异平静,水面毫无波澜,好像连风都于此处被禁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110章 第 110 章 基地外围,废弃旧村落,乔青青一家正在睡梦中修复忙碌的一天给身体带来的疲惫。 睡觉的时候,乔青青梦见了上辈子大地震时的场景,当时她被拘留,关于她杀人罪的审判已经下来了,她在拘留室里看着小窗外面,只能看见一片浓郁的黑。失眠的夜晚她想了很多,她放任自己沉溺于过去的美梦中,无所谓自己的即将到来的死期。眼前突然亮起来,那种亮光非常夺目,让人无法忽视,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其他拘留室传来嘈杂声,外面的看守失去镇定开始议论,随后激动地奔跑,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太阳出来了。 当时大概是早上七点多,永夜骤然终结,那一天人们看见了天阳,冉冉升起的朝旭。 多么刺眼夺目啊,朝阳点燃了许多人颓唐无望的心,哪怕在拘留室里,乔青青都能听见外面海浪一样激动的呐喊。 然后一切忽然天旋地转,墙壁倒塌,铁门变形,乔青青从废墟里爬了出来,在人间炼狱里疯狂奔逃,直到身上的伤压垮她,她倒在了地上,人生的最后画面是那轮太阳,以及从她身边奔跑而过,无数双求生的脚。 猛然睁开眼睛,乔青青看着帐篷顶部,身边是母亲和婆婆的呼吸声,外间鸡笼里还有鸡零星的叫声,可见新环境让它们不安。她缓了一下才平复梦境残留的情绪,重新进入睡眠。 搬家后,一家人的生活可以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生活环境大大变差。不过大家都经历过逃难的岁月,适应几天后就习惯了。 家里养的鸡,能杀的都杀掉,一部分存起来,一部分留着吃,一天吃一顿,将一家养得满面红光。还能继续养的就带过来继续养,第二天邵父和邵盛安就重新做了篱笆让鸡住,前两天鸡群适应不了,母鸡下的蛋都变少了,几天后才适应了新环境,咕咕咯咯地讨要饲料吃。每天邵盛飞都会领着它们出去散步,鸡群们啄路上的石头,啄才冒出芽的野草,有时候被邵盛飞一赶,还会连蹦带飞,厉害的能一下子掠过五六米,唬得邵盛飞焦急大喊:“大宝回来!” “哎呀,看它们终于有精神肯吃东西,我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了!”邵母喜笑颜开。 鸡的动静引来其他邻居的关注,有人过来询问鸡怎么卖。 这些鸡是乔青青家自己养来补充肉类资源的,完全没有想要售卖的念头,如果人家真的想买,价格可不便宜,几家人问过后打消了买鸡的念头,转而买鸡蛋。鸡蛋他们也不卖,乔青青说:“成鸡我们不卖,不过可以卖你们刚孵出来的小鸡,你们可以买小鸡回去自己养。” 这年头谁有多余的食物喂鸡啊? 最后只有一户人家买了两只鸡,一公一母,买鸡的是那天晚上遇到的打水夫妻,男人说是姓连,叫连俊河,他询问过乔青青家喂鸡的饲料后,决定自己勤快一点去挖野草回来喂鸡。 连俊河换小鸡的物资是半袋自己做的玉米野菜杂粮饼,乔青青一家还没有吃过这种东西,邵父咬一口,眉头微皱:“好硬,拉嗓子,咬起来像咬沙子,这里面肯定不止玉米面和野菜,咳咳,应该还加了别的。” “味道怪怪的。”乔诵芝艰难咽下,喝了一大口水。 乔青青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其实还挺好吃的,这种饼还算好东西了,好多人家都吃不上。” “味道其实还不错,就是吃不惯,剩下的用水煮一煮。”邵母说。 “唉,我们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这样可不行。”乔诵芝点头,“听阿霞的,剩下的用水煮一煮一样可以吃。” 乔青青是真的觉得挺好吃的,水煮后成糊状反而不好吃了,她坐在门口守家里的鸡时,手里就那一块并慢慢啃着,越啃觉得越香。 在这里的日子肯定比不过平安社区安稳,定居第七天晚上,家里就进贼了。 贼人踩中陷阱,惨叫一声逃走,乔青青让邵盛安别追了。 “不用追,陷阱里我加了一些好东西。”她的脸在照灯下显出两分冷意。 邵盛安想起那些妻子一手包办的陷阱,好奇地问:“你下毒了?” 乔青青脸上的冷意消失,她忍不住笑:“怎么可能,又不是电视剧。”然后轻声说,“我加了点酸雨在里面,那个人为了不发出大动静应该没有穿鞋,顶多穿袜子了,踩下去的话会先被竹片刺破脚板,然后碰到酸雨——” 回想起酸雨的威力,邵盛安心有余悸:“那比毒药好使。” 小偷跌跌撞撞逃离,可是越跑脚下越痛,简直跟钻心一样。他感觉到路上的细沙钻进了伤口里,脚底板除了被尖锐物刺出来的疼痛,还有一种好像腐蚀血肉的痛苦,痛得他一个踉跄跌落在地。 背后没有追赶的动静,他爬到角落里,喘着气打开手电筒,手电筒没什么电了,灯光颤动几下就熄灭,但这十几秒的功夫足够他看见自己脚上的伤了。 “呜……”他喉间发出痛苦的哼声。 “好像有什么声音——” “听起来好吓人啊,你别出去!” “我怕是小偷!娘的我要出去抓小偷,我们之前丢的饼肯定就是被偷了!” “别去了外面那么黑……” 旁边屋里传来住户的声音。 小偷咬住衣服袖子不敢再出声,缓过这一阵后他脱下衣服将脚板包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家。 “继续睡,小偷应该不会再来了。”乔青青对家里人说。 巡逻队过来时,乔青青还遇见了熟人。 柳昭云见到乔青青很吃惊:“你们一家怎么住到这里来了?是家里出现什么变故么,需要帮忙吗?”她记得青青家在平安社区啊,那可是最受欢迎的核心新社区之一。 “我家有一点天灾恐惧症,害怕即将到来的大地震,所以才卖房子搬到这里来。” 听乔青青这么一解释,柳昭云有些理解,又有些不理解。 “这几年下来好多人都有天灾恐惧症,唉没办法,不过你怎么舍得卖房子?卖了房子以后想要买回来就麻烦了,房价比以前涨了快一倍呢!” “没事,先度过这一次难关再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安排。”乔青青没办法跟丈夫与母亲之外的人说大地震的事情,在那之后,所谓新社区,所谓基地外围,所谓基地野外,全都成了一样的地方,大家都在一样的生存线上,哪里能活就往哪里去,核心社区的房子已经无关紧要了。 “那你要注意安全啊,外围肯定比不上平安社区安全的。” 乔青青笑着点头:“你也是。” 跟柳昭云告别后,乔青青走回自己家,看见丈夫在杀鸡,小板凳上放着一个不锈钢盆,里面装着鸡血。邵盛安利索地将放好血的鸡塞进刚烧好的热水里,听见动静抬头:“聊完啦?怎么不带她来家里坐坐。” “昭云说还得去巡逻,这只鸡怎么了?”看个头并不算很大,怎么就杀了? “这只公鸡被母鸡啄死了。”邵盛安说,“就那只大宝。” 大宝就是用空间里储存的受精蛋孵化出来的鸡里面,第一只下蛋的母鸡,邵母爱她爱到不行,给它取名大宝。末世天灾前的受精蛋孵化的鸡,被乔诵芝称为一代鸡,后来再由一代鸡产下的鸡蛋孵出来的鸡,被分为二代鸡,以此类推,越往后面的鸡体质越好,个头也大。大宝是一代里面少数完全适应新环境的母鸡,长得膘肥体胖,仰起脖子展翅时格外有气势,脾气很大,即使自己独占一个小隔间,也要透过篱笆的缝隙去啄隔壁隔间的鸡,很霸道,二代三代鸡里,还少有比得过它的呢。 邵母觉得大宝血脉优良,很值得继续培育下去,于是常亲自挑选体格好的公鸡给它作伴,那些公鸡经常被它啄得咕咕叫。 乔青青听了就笑:“我就猜是它,这都是第三只了。” “第五只了!”邵母从屋里出来,搬了两个凳子,“青青啊坐——这是第五只了,哎呀大宝怎么脾气这么差,刚才我去喂食,发现这只公鸡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我当时就知道坏了!又被咬死了!” 坐下后,邵母将装鸡血的盆挪过来,斟酌着往里面加盐和水。 “盐这样够了?”她抬头问乔青青。 “够了,我端进去,等放凝固了再收起来。”空间里存着的鸡血都吃不完,一盆盆鸡血凝固被煮熟后她倒进桶里,现在空间里有一大桶处理好的鸡血呢。 放好鸡血后,乔青青到里间看一眼,邵父和邵盛飞出去溜鸡了,她妈坐在帐篷里点着蜡烛缝衣服,乔青青看出来那是飞飞的外衣。 “妈,怎么不开灯啊,多暗啊。” 乔诵芝抬头:“不用,我就缝一点很快就好,蜡烛光够用了。外头盛安杀鸡呢,你去瞧着玩。” “我来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11章 第 111 章 乔青青爬进帐篷,打开照灯,帐篷一下子大亮。 “你这孩子,多浪费电池啊。” 乔青青不听,挨着她坐,给她捏腿。 乔诵芝一下子笑了:“不用按,我的腿不酸,昨天的演练我跑得多快啊,完全撑得住,明天早上的锻炼我也跟得上,你放心。” 搬过来安顿下来后,每天早上乔青青都会带着家里人锻炼,虽然之前她就交代乔诵芝他们在家里时多锻炼,但没有她盯着,乔诵芝他们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是她从邵盛飞口中问来的。 “那就好,我给你再按按,这样舒服一点。” 乔诵芝加快速度将衣服补好,补好后第一时间就是把照灯灭了,蜡烛也熄了。 “走走,我们出去看盛安杀鸡。”省电呀。 乔青青无奈,被母亲拉出去。 幸存者基地内围,某高档套房里,林明勇在客厅里抽烟,客气里没有开灯,林德俊推门进来的时候只看见沙发方向有一点火光。 林德俊闻到烟味微微皱眉,忍不住咳嗽几声,径直走向卧室。 “回来了也不叫人?”林明勇说。 摸黑走到卧房的林德俊冷笑一声没说话,大力摔门窝进卧室里。 “白养你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心情不好的林明勇骂了一句,狠狠地再抽一口烟。 没想到林德俊重新开门,大声喊:“那是我老婆!是我老婆!”他妈走了之后他放肆玩乐了一阵,直到突然心脏开始出问题,整个人虚弱了下来,那段时间是护工对他好,关怀备至,年轻的护工长相清秀温柔体贴,跟他妈妈一样对他好,他怎么能辜负对方?结果两人结婚不久老婆就失踪了,是姐姐查出来,说他老婆被他爸送去给一个主任做小了,听到那个消息后,林德俊恶心得吐了出来,从此恨透了他爸。 “那我是你爸!生你养你的亲爸!你以为你现在的好日子是哪里来的!真是白养你了!”林明勇拍桌站起来。 这几年的不顺让他心生戾气,面由心生,于是他脸上那份成熟中年男人的英俊气质就被戾气污染了,他的眉心竖纹越来越深,眼神不再儒雅温和,脾气上来时也开始动用暴力了。 拍桌子不算,他还冲上前去一巴掌打在林德俊脸上。 生病后的林德俊完全没有当初纨绔子弟的风采,身娇体弱,一巴掌就倒了。 “老子为了这个家头发都熬白了,你以为你现在住着好房子,吃着好肉好菜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我,你老子,你亲爹!我努力挣来的!不就是一个保姆嘛,你就恨我了怨我了?你看看你姐,你姐都懂事了,你什么时候能懂事!?” “那是我老婆!”林德俊捂着胸口,还是只有这句话。 哪怕屋里黑漆漆的,林明勇好像还是能看见儿子那仇恨的眼神穿透黑暗,刺向他。 巨大的失望将他席卷,林明勇忽然之间什么都不想儿子说了,他疲惫地将烟丢到地上,随意用脚碾灭,大步离开了家。 离开家后,林明勇去了办公室,他现在虽然在后勤,说是一个小领导,听起来似乎很有油水,但后勤分类也非常细,他负责的正好是没有油水的城建部分。井盖能天天换吗?路灯能天天换吗?那些都是重要物资,换一个都得打详细报告,自从几年前城建方面被罗市长严查过一次之后,这方面早就没有利润可钻了,他要是敢伸手,分分钟被撸下去。 结果就这么一个岗位,在于靖深死了之后他都险些没有保住,后来是送新鲜出炉的儿媳妇出去才勉强稳住。 林明勇迫切想要转到更好的岗位上去,所以他将女儿嫁给有军中关系的一个领导,想要调到叶山那边去。乱世枪杆重,傍上叶山就算仍干后勤,那也比现在强。结果一山还有一山高,他竞争失败了。 这一次,他努力找到新的机会,如果能成功,他将能沾手现在的资源点转移。 为了应对未来的大地震,许多资源点都开始分散转移了,以他的级别只能听到一丁点风声,如果能沾到一点点…… “你的主意我觉得不错,那你帮我找一下林、乔青青的住址。”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林明勇下定决心,前去找侄子林城,如此对林城说道。这次机会难得,他找到一条门路,就是那个人有点不太好宣之于口的癖好,他得找一个心甘情愿帮他的女人。儿媳妇、女儿都用出去了,现在再找回来就是得罪人,他只好放弃。 青青,他的大女儿,前几年遇见的时候长得非常美丽,像他的前妻。 后来他遇见过青青的丈夫,看起来也是个没出息的,只能在工地上讨生活。 他是青青的父亲,帮她找一个更好的归宿不是理所应当么? 不愿意没关系,他会说服她愿意的。 林城捂着肚子,脸色非常差,不过他还是挤出笑脸,为自己的献策得到叔叔的重视而高兴。 “叔,等一下敏敏回来我跟她说,她最近总是加班。叔喝茶,喝茶——” 林明勇担忧:“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两年老是嚷肚子痛,我让你去做检查你去了吗?” “去了去了,就说是普通的胃溃疡,没事的。”林城忙说。 跟叔叔重逢后,他总算从破房子里搬出来,过上了好日子。叔叔真厉害啊,不仅给他找工作,还给他介绍了老婆,这日子跟做梦一样。这两个月他的肚子痛得更狠了,他有些后悔,上次跟叔叔讨要医药费后没有去看医生,而是花天酒地潇洒完了,现在要说都不好开口。 跟林城交代好后,林明勇就离开了。 妻子刘敏回来后,他跟妻子说了叔叔交代的事情,刚说完就抱着肚子跑厕所。 刘敏厌恶地皱眉头,结婚时两人也有过甜蜜的时候,但很快她就发现丈夫包装出来的官二代身份水分很大,挤干水分后什么都不剩。要是人出色就算了,结果丈夫是个草包,什么坏毛病都有,一天还能跑二十趟厕所,新婚的甜蜜被碎了个稀巴烂。 一年下来,她对丈夫厌恶多过喜爱。 不过这是叔叔交代来的任务,刘敏还是上心的。她跟林城结婚后,岗位被调到户籍处,这里的工作比她原先的轻松一些,工资也更高,她非常满意,一个女人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就很好了,冲着叔叔的面子,这份婚姻就继续混着过呗。利用职务之便,刘敏查到了乔青青的资料,乔青青的户口落在了集体户口上,这证明对方在基地里没有合法的固定资产。如果她的权限更高的话,可以查到乔青青过往的房产变更,不过刘敏此时肯定是查不到的。 查不到可不成,刘敏绞尽脑汁,去找发放应急包项目的老同事打听,打听到的却是某个治安小队的地址。林城得到地址过去问,才知道人早就调走了。 “队里现在没有这个名字,没有就是不在这里咯,以前在?那可能是弓|弩手,弓|弩手都是轮值的,这个月在这里下个月就不在了。现在在哪里?那我怎么知道,你去弓|弩手管理办公室去问问。” 怎么问得到?哪里敢去问?谁不知道弓|弩手办公室叶主任是个大黑脸,谁的面子都不给,惹急了直接告上罗市长那里去,脾气大得很! 没办法,刘敏只好去救济物资项目办公室找人套交情,拿到最新的领取信息,结果里面也没有名字。基地现在还会发放救济物资,但新社区没有份,只有基地外围的幸存者十天半个月能领到一次。 “那太奇怪了,在基地里没有合法房产,那应该就住在外围,外围的话就应该领救济啊,结果救济名单里也没有。”刘敏实在束手无策了。林城忐忑地去告诉林明勇这个坏消息,林明勇不信,这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难道是……死了? 正好林薇妮回娘家,原先她一脸冷漠地坐在客厅里涂指甲,听他们说话后愣了:“你们找她干什么?” 林明勇以为她还在耍小女儿脾气:“我找你姐有事。” 林薇妮嗤笑一声:“有事,呵呵。” “……”林明勇不高兴地说,“没事做你就回你婆家去,到娘家给谁脸色看呢。” 林薇妮起身摔门就走。 走了几步后她停下脚步,脚尖转了四十五度,可顿了十几秒,林薇妮到底没有彻底转过身去。 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关于乔青青的消息告诉父亲。 那天之后,她迁怒乔青青见死不救,巴不得让对方也跟她一样悲惨。可是在即将转身那一刻,她想起了母亲的话。 “薇妮,不要去在意其他人,嫉妒跟仇恨会让你变得丑陋,你只要专注自己让自己变得出色就够了,某些人一辈子拍马都追不上你,你才是最终的赢家。” 可是妈妈,我已经跌落尘埃,是个彻底的失败者了,我怎么甘心看着别人过好日子? 她靠浓妆艳抹遮住脸上的憔悴,此刻的神情完全没有刚才在家里时的嘲讽与讥诮,反而透出一点迷茫。 过了很久,林薇妮才露出一个苦笑,你没听妈妈的话一步步走错,现在还不听她的话吗? 这么想着,她眼中就有了泪水。这一次,她听话。 林薇妮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12章 第 112 章 屋里,林明勇气得直喘气。“你看她!这个女儿真是白养了!” 林城赔笑,忽然觉得肚子又剧烈疼痛起来,他压着肚子跑厕所,这让林明勇的脸色更加难看。 靠不住,一个个都靠不住。 林明勇知道这事不好看,本想尽量减少自己的痕迹,就怕被竞争对手发现他的动静。可现在没办法,只能自己找,他从那个治安小队出发,找到了乔青青登记在册的原户籍地址:平安社区20栋。得知房子卖了,又去跟邻居打听。池玉秀只知道乔青青他们搬家在基地外围了,具体地址她不知道。 也是这个时候刘敏才知道原来乔青青就是娘家小区里的乔医生,可乔医生搬家了,没有人知道搬到哪里去。 基地外围那么大,能怎么找?林明勇从来没想过找一个人会这么麻烦! 他只好交代侄媳妇继续跟老同事打交道,关注新的救济物资名单,半个月过去,新的救济名单出来,里面还是没有乔青青的名字,甚至连乔诵芝的名字也没有。 林明勇势力有限,根本没有人手能去基地外围给他大海捞针般找人。 计划流产,前后还搭进去那么多精力,牵动了一些人脉,简直让林明勇气吐血。 他这边气得差点吐血,另一边林城真的吐血了。 一天夜里,他突然剧烈咳嗽,随后吐出带着肉块的血来,把点蜡烛查看的刘敏吓得失声尖叫。 刘敏哭着将人送到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她愣了:“什么?” 医生就再说了一遍:“胃癌晚期,他的胃已经烂透了,应该是长期胃溃疡没有得到治疗引发的,能撑到今天是个奇迹。” “不可能,他就是肠胃不好偶尔爱拉肚子——” “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后续治疗费用我会让护士把单子给你,你去缴费。” 得到消息的林明勇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他还这么年轻!”德俊身体不中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跟他妈一样走了,更重要的是,德俊之前在浓雾天气里飙车,伤到那个地方,以后都不可能生孩子了。薇妮又嫁给那么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到现在都没有动静,眼看着也是没有孩子的命。他将自己的希望都寄托在侄子林城身上了,林城结婚后也还没有孩子啊,怎么会就已经胃癌晚期了? 林城的病情恶化得很快,一个星期后就没了。 等操持好侄子的葬礼,林明勇之前看好的那个位置也已经尘埃落定,他坐在客厅沙发里,感受着家里死一般的寂静,忽然觉得心灰意冷,失去所有斗志。 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昏沉的梦境中,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面容恐怖的女人逼近他,他惊恐地看着对方,震惊于对方爬满蜈蚣般疤痕的脸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 但下一刻,胸口传来一股刺痛,他低头,看见一把刀插在自己的心脏。 “去死。”女人开口。 林明勇猛然睁眼,呼吸急促。 他喘了好一会儿才从噩梦中缓过来,外面传来阵阵嘈杂声,他揉了揉眼睛,再伸伸懒腰,一整晚睡在沙发上让他腰酸背痛—— 眼前有些刺眼,林明勇眯着眼看向窗户的方向,终于他反应过来了—— 周围怎么是亮的?窗外怎么是亮的?那是阳光吗? 他猛然站起来冲到窗外,不顾眼睛受刺激流出眼泪,他努力睁眼看向天空。 太阳!那是太阳!出太阳了?永夜结束了? 这一刻林明勇也忍不住想要欢呼! 他匆匆进入卫生间打算洗漱一番,赶紧回到办公室,永夜结束,接下来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这都是机遇啊。 刚进卫生间,他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一开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睡眠不好头晕,但卫生间摆着的漱口杯和牙刷摇晃落地,家里其他地方也传来东西跌落的动静。 地震了? 地震了?! 林明勇脸色大变,又冲出卫生间去拿应急包。 民众们欢喜的呼声持续不到五分钟,毁天灭地的灾难骤然而至。 尖叫声,呼喊声,各处乱成一团。 警笛声刺耳响起,让民众们的身体记忆中关于地震防灾演练的内容觉醒,众人开始撤离。林明勇在疯狂颤动摇晃的楼道中,在人群里艰难穿行,好不容易才挤出楼道来到一楼。 到处都在摇晃,无数东西在摔落,林明勇冲着最近的平地而去,脚下却忽然一空,他的脑子也跟着一片空白。下意识伸手拖拽最近的人,有人踢了他一脚,他彻底失重了。在尖叫声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停下坠、下坠,然后头部不知道磕到什么东西,他仰面躺在地层裂隙里,刺目的阳光让他流出眼泪,眼前一片炸裂的白光。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林明勇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疼痛不甘与绝望中,他模糊看见裂隙摇晃着填下更多土块,遮掩住他所有视线,身下同时疯狂震颤,将他卷入更深的地下。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整个世界都在剧烈摇晃,地面像有无数只潜伏的怪兽同时张开大嘴,数不清的居民摔落深渊。 有的建筑质量好,左摇右晃也没有倒塌,但如果运气不好地面裂开,整栋楼都会朝着裂隙歪斜,被裂缝吞没。还在楼道上奔跑的民众发出惊恐的惊叫,死命扶着楼梯栏杆,在倾斜的楼道连滚带爬地往下冲。 “跳下去!我们跳下去!” “呜呜我不敢!我不敢啊呜呜呜!” “手给我!爬上来,赶紧的跟我一起爬上来啊!” 一个女孩拉着妹妹爬上楼道间的窗户,在房子倾斜到一个恐怖的角度时拽着妹妹纵身一跃—— 她们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姐姐拉住破音尖叫的妹妹:“爬起来!爬起来!我们继续跑啊!” 平坦的路面下像有擅长供地的怪物在兴奋钻行,路面如同波浪般抖动,然后水泥面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玩弄,地面飞快地寸寸断裂,断裂的水泥块跟尖笋一样横竖着,让逃难至此的人无从落脚。 路灯杆断裂,惊险地从一个逃难者身后擦过。 “我草啊!妈跟我走这边!” “儿子!乖乖你在哪里啊?!” “妈!妈!呜呜妈妈!” “救救我爸!救救我爸啊!” 老旧的建筑物豆渣一样哗哗倒塌,砸起的尘土扑腾而起,视线全数模糊。人们努力睁大不适应光线的眼睛寻找生机,到处都是跑动的人影,四处都是惨叫声求救声与呼喊声。 “跑啊!跑起来!”口哨声断断续续吹响,治安队训练有序的成员在被割裂的大地上尽量为逃难者做出引导。 “走东边!东边大广场还有空地!” “别哭!别哭我带你去找妈妈——大家有序撤离!有序撤离不用推搡!” 声音在大地发怒的颤动声中仍具有强烈的穿透力量,无数股声音在这一刻凝成一股,在混乱中为许多人指引方向。 行政区顶楼停机坪,罗市长在谈建岭和叶长天的搀扶下艰难爬上顶楼,颤抖着坐上了直升飞机。 “市长你先走,我去找我爸妈女儿!”叶长天在螺旋声中大声喊。 他头也不回地跑,罗市长的眼睛有了湿意。 “离开!”谈建岭对飞行员说。 叶长天跑下一楼时抬头看,在倾斜摇晃造成的两栋楼间畸变的视野中,他看见一个黑点远离基地中心,飞往叶山方向。他狠狠呼出一口气,坚定地往行政人员宿舍区奔去。 行政区宿舍外面的高级小区,林薇妮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在混乱中茫然四顾,她头发散乱,没有穿鞋子,眯着眼睛不停流眼泪。 “太太!”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冲过来一把拉住她,“先生在车上等你!快跑!” 林薇妮只能跟着他跑起来,她几乎回想不起来这段路她是怎么跑的,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车上了,车子疯狂地行驶着,疯狂颤动着,年老的丈夫死死抱着她,让她嫌恶的浮现老年斑的手正在摸她的头发:“别怕,别怕,我们可以逃出去的。” 她含泪看向车窗外,瞳孔放大。 这一刻,她看见前方地面正在撕裂,然后感觉到抖动的身体腾空,她发出无声的尖叫。 下一刻,车子的引擎发出嘶吼声,车身飞驰而起,轮胎在高速转动中冒出黑烟—— “啊!” 车子几乎是凌空飞过裂缝,重重砸落在地上,林薇妮的头撞上了车顶,顿时火冒金星。可车上的人没有人来得及喊痛,他们向后仰,车座散落,乘客东倒西歪。林薇妮身体消瘦,竟然在混乱中滚到了后备箱里,司机大喊:“跳车!车子卡住了!” “救、救我!”后备箱打开,林薇妮滑下去,死死抓住车子呼救。 她哭着低头看一眼,脚下似乎是万丈深渊,有人在对面与石头沙土一起滚下,发出惊惧的惨叫声,她几乎忘记怎么呼吸,只凭着求生的本能紧紧握住手头能够抓住的东西。 “先生!不能去!车要掉下去了!” “薇妮!” 林薇妮泪眼婆娑地抬头,她隐约看见保镖与丈夫在拉扯,车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咯吱——咯吱—— 车身后半部分在半空中摇晃着。 眼泪簌簌流下,林薇妮人生中最后一眼,是阳光下丈夫推开保镖朝她跑来的身影。 车子在地面的抖动中很快彻底掉落,林薇妮仰面落下,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13章 第 113 章 基地外围,某个废弃村子。 天亮的那一刻,乔青青立刻让家里人做好准备,穿好鞋子背好包,几秒间将养的鸡全部收起来。在这个时候,鸡被收进空间会死去已经是小问题了,乔青青完全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一点。 只有大宝,它在天亮时第一时间发狂,冲出鸡舍不知所踪。 “大宝——”邵盛飞大声喊着。 “不要管它了,大哥走!”邵盛飞拉住他的手。 大家第一时间冲出家门,临走之前乔青青丢下一个扩音喇叭。在奔跑中,阳光刺激得眼睛不停流泪,乔青青大力擦掉眼泪继续往前跑,带领家里人跑向房子后面的空地上。 这里原先应该是村里的田地,天灾后彻底荒废。 “青青、青青啊,为什么跑这么快啊。”邵母大喘气。 刚才儿媳妇严肃地让他们跑,唰唰唰几下将家里一扫而空,那种气氛真的非常沉重,让邵母以为要大祸临头了,下意识听从儿媳妇的话。 “我就是觉得突然天亮了,有点不好的预感。”乔青青说着,警惕地观察四方。 邵盛安问:“妈,爸妈,大哥,你们还记得之前我们说过的话吗?如果我们分开了——” 邵盛飞立刻举手:“记得!如果我们分开了,要在路上明显的地方做记号,记号我都记得怎么画!” 乔诵芝点头:“记得。”她温柔坚定地看着女儿,看着女婿他们,她从女儿口中得知,永夜结束后不久就是大地震,现在和家里人的相处,一分一秒都极其珍贵。 邵母赶紧补充:“如果分开了,我会做好记号,要往离开基地的地方跑,路上要找一些显眼的地方做记号,我也背好了。” “我也记得呢,每天都在复习的。”邵父不安地呼吸着,用手遮住眼睛往上看:“好久没有看见太阳了,眼睛真刺啊——那边在叫什么?” 他听见跑来的方向好像有动静,邵盛安刚才看见妻子的动作,知道那是一个提醒大地震即将到来的喇叭。 果不其然,他看见有人开始奔跑。 快跑!跑快一点! 村子里隔着几条巷子的地方,连俊河听见了喇叭声。 “要地震了!快撤离!要地震了!快撤离!” 那应该是扩音喇叭的声音,音量调到最大,震耳欲聋中有种让人惊悸的电流音。 “快快,应急包呢快拿出来,我们先出去避一避。”连俊河说。 妻子觉得奇怪:“我要去晒衣服了,无缘无故拿应急包干什么,有什么好避的。” 连俊河却越发不安,心脏狂跳,忍不住大声:“要地震了!赶紧跑还晒什么衣服!你没听见喇叭声吗!” 一千多公里外的海里,退出五六公里的水面突然之间又继续后退,毫无波澜的海面像是被安装了一个巨力超强抽水口,水位急剧下退,水中生物疯狂跳动,一条鱼跳出水面三四米,又重重落下。 “啪!”鱼尾拍起大片水花,然后似乎被强力吸走,瞬间消失。 海洋深处传来遥远的风啸声,像是来自上古的悲鸣。 然后,下一刻地动山摇。 地面摇晃的那一刻,乔青青全副身心都紧绷起来,她亲眼看见自家临时落脚二十多天的房子眨眼间轰然倒塌。 耳边是邵父他们的惊呼声,前方的破旧房子如同多米诺骨牌顺滑塌陷,扬起浓重的尘土。很多人从里面奔跑出来,顺着之前做地震防灾演练时的经验往村子后面的空地冲来。有人被压在墙下,有人扑倒在地,有人冲出厚重的尘土,重重扑倒在空气上。 这一幕幕发生得非常快,瞬息之间天地就变了。 “天啊!”乔诵芝眼睛瞪大,地面摇晃,她蹲下保持平衡,“青青!” 乔青青也半蹲着,她收回看村子的视线,警惕地看着地面。 耳边各种嘈杂声混在一起,乔青青的眼睛不停眨动,不放过任何一处变化。她亲眼看见脚下一条缝隙颤动着出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喊出声的,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她只记得家里人又开始跑动起来。 “跑啊!” 裂缝从出现到变大不过几秒,它出现在乔青青脚下,她凭直接往左扑,脚下的土地在下陷,她爬起来继续跑,跑出十几米后往后看,只见裂缝已扩大到十米左右,以那道裂缝为中心,更多裂隙出现,呈现放射状朝四周蔓延,不停扩张。 如这不讲道理的世道,毫无预兆的,他们一家被分割在地裂两侧,隔着裂缝相望。 “妹妹跑啊!” 耳边有人喊她,有人拽住她的手跑起来。乔青青仍不舍得收回视线,她看见邵盛安的脸焦急担忧地看她,看她身后,然后朝她挥挥手,转头拉着大喊着的邵母跑起来。 “青青!” 乔青青猛然回头,触及母亲担忧的视线和邵盛飞单纯害怕的眼神,她咬了咬舌头:“走!” 在颠簸中,乔青青紧紧反握住邵盛飞的手,再抓住乔诵芝的手,三人夺命狂奔。 脚下不断有新的裂缝,乔青青他们每一步都跑得胆战心惊。乔诵芝看过一眼那些裂缝,霎时胆寒,那样深的地缝,掉下去绝对活不了! 邵盛飞体力非常好,跑这么久只一丁点喘,跑到最后,乔诵芝是由乔青青和邵盛飞托抱着走的。 “小心!大哥跳左边!”乔青青大声喊。 邵盛飞叫了一声,几乎将乔诵芝整个扛起来,大步一跳越过新生的沟壑,跳到了另一侧。乔青青紧跟其后,落脚时脚下的土块窸窣滚落,裂缝一下子宽了三尺。这一刻乔诵芝肝胆俱裂:“青青啊!” 乔青青脚下趔趄险些往后仰,但她愣是以稳固的重心飞快调整角度,让自己往前趴伏。 “妹妹抓住我的手!”邵盛飞爬过来抓她的手,乔青青用力踢土层踩出一个坑,踩住后借力,握住邵盛飞的手用力跃起来。 坐在地上的时候,乔青青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青青啊……”乔诵芝抱住她,眼泪夺眶而出。 “妈,我们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没有时间伤感,乔青青重重拥抱一下母亲,拉着乔诵芝站起来。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跑了多远,乔青青的视线不停抖动,视野摇摆非常严重,好像灵魂都被抖散了。她感觉到阳光洒在她身上,四周都是奔跑的人,他们在为生命奔跑着,没有人敢停下。 一步又一步,一米又一米,乔青青感觉从上辈子自己的尸体迈过去,她活下来了。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恐怖的震动终于停下了。乔青青三人也停下脚步,蹲在地上喘气,前方有一个男人直接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地面硌人也不在乎了。 “停、停了吗?”乔诵芝喘气问。 邵盛飞也觉得有些累了,他坐在乔诵芝身边,孩子气地趴在地上听,眼睛发亮:“停了!不动啦!” “应该是停了,我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乔青青也坐下来,与母亲靠在一起,她朝邵盛飞伸出手:“大哥起来了,地上脏。” 邵盛飞握住她的手顺势坐起来,解下背包找水喝。 三个人都补充了些水分,经历了剧烈运动,都不敢喝太多。 打量周围,附近的人并不多,至少乔青青目之所及只有不到十个人。 这里本就是基地外围,人口少,加上地震吃人,人不多很正常。再看周边的环境,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几乎看不见还立着的建筑。 乔青青估计地震还没有结束,肯定还有余震,所以休息补充体力非常必要。她拿出能量棒给乔诵芝和邵盛飞吃,抓紧时间补充能量。 春天里的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乔青青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风带来了空气中的水泥块断裂后的气味,中间还有血的味道。 “我们到另一边去。”吃好后,乔青青扶起乔诵芝,三人转移了阵地。 “救、救我……救我……” 换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乔青青听见有人在呼救。 “好、好像是那里——”乔诵芝指着一处废墟说道。 “我去看看。” 地方不远,三四米的样子,就在后面那半面墙之下。乔青青很快走过去,搬开废旧的墙砖,腐朽的梁柱,求救声更大了。 “妹妹我来!”邵盛飞过来帮忙搬,有他加入,很快被困的人就被挖了出来。 “我的脚好痛,好痛啊出不来。”男人不停流眼泪,“救救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你先别激动,我们正在救你。”乔青青和邵盛飞一人搬一头,将一块夹着钢筋的墙块搬开,搬了好一会儿,手指头都磨破了才将那块墙块搬离。 “救我救我……”男人的一只脚露出来,他是坐着被压住的,此时那只没穿鞋的脚鲜血淋漓,哆嗦着抖动着。 “你别急——” 话音未落,乔青青就感觉到视线颤抖,余震来了!她抬头,看见剩下的那半面墙抖动着要砸落,落地的方向这是他们这一边。 男人发出嘶哑的惨叫:“救我啊!” “青青!飞飞!”乔诵芝失声大喊。 “妹妹——”邵盛飞的手被男人抓住,他无措地看向乔青青。乔青青什么都来不及想了,劈手打开男人的手,拽着邵盛飞就往外冲。 半面墙轰然落地,砸起一地碎石屑。 没有时间回头,没有时间感伤,乔青青三人再次踏上逃命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第114章 第 114 章 附近的地标全部消失不见,乔青青只能依照直觉领着母亲和大哥尽量往建筑物稀少的方向跑,好歹不要让建筑物倒塌时伤到他们。刚喝下的水,吃下的能量棒,在胃中还未来得及吸收消化,就在剧烈运动中疯狂表现出存在感,让乔青青肚子发疼。 她尽量调整呼吸,听见她妈的喘息声不对劲,搀扶她妈的手更紧了。 余震让在第一次地震中将倒未倒的建筑彻底倒下,无数人在砸落物之下发出绝望的悲鸣。 叶山之上,山体也在地震中解体,一大块一大块的山体崩塌陷落,连深藏山体中兵工厂也在地震中露出了真面目,特殊材料的兵工厂屋顶被巨大的山石砸出一个坑,发出铿锵巨响。 从行政区出来的直升飞机在山上盘旋二十多分钟了,愣是找不到降落的机会。 叶山上的直升机、战机和运输飞机等,七成抢住生机成功起飞,跟无头苍蝇一样在空中盘桓,剩下的飞行器已经沉入地下,其中包含一些来不及撤出来的飞行员。而早就撤下叶山,分散停靠在基地内外平地上的装甲车、坦克、军卡等装备,在毁天灭地的大地震中大多数都被吞没,有的卡在裂缝中间,军人们撬开坦克的盖子爬出来,奋力爬上岸。 起飞的飞行器放下绳梯,一个个幸存者抓着绳梯趴在上面,随着飞机移动而不停摇晃。 “救我!救我!” 螺旋声掩盖了其他声音,飞机带着幸存者飞远了。 “妈的!”地上的幸存者停止挥手,咬牙背对着地裂缝隙的方向奔跑。 每个人都在拼命活下去。 邵盛安刚给母亲包好脚上的伤口,余震就到来了,他们只好继续奔逃。 夺命死神毫无怜惜之情,用镰刀砍着人们的脚后跟无情追赶着。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邵盛安往西边看去,看见遥远的天边炸起一朵蘑菇云,比日光还要刺目的光团映入眼底,隔得这么远,似乎都让邵盛安感觉到了被灼伤的痛楚,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同时心猛然沉下去! 那、那不会是核爆炸? 不,也可能是导弹,事情可能没有那么坏。 思绪只在几秒之间,很快邵盛安就没有时间去想了,一个人从侧面跑过来,他只来得及拉住他妈,但那个人还是踩到他妈的脚,让他妈发出一声痛呼。 那人头也不回地继续跑,邵盛安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好在这附近的地面还算安全,三人就地蹲下,压低重心稳住身体。 “妈,你觉得怎么样?”邵盛安很担心,刚才他妈的脚就被水泥块划到了,才包扎好,现在又被踩了脚—— “没事!”邵母不停吸气,痛得说话都是气声。太疼了!脚指头钻心一样疼,她拒绝丈夫脱她鞋子的动作,“真没事!不要耽误事,以后再说!” “暂时不用跑了,这边看起来比较安全。”邵盛安说。 地面仍在摇晃,大概过去几分钟,地面恢复平静。 邵父抬手腕看手表:“这才过去半个小时,老天爷啊……不知道青青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青青和你丈母娘还有飞飞,他们三个人让我怎么放心啊!” “爸,我们要相信他们,我们都能活下来的,只要活着就有再见面的希望。”邵盛安压下心中的担忧,直接坐到地上,“歇一下,下一波余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他们坐在地上,周围是同样停下脚步休息的幸存者,大家疲惫地坐下,不一会儿风中就有了哀戚的哭声。 “给我看看你的脚,抓紧时间上药。”邵父再次去脱邵母的鞋子,这一次邵母没有反对。鞋子一脱,她红肿发黑的大拇指就露出来了,可见被踩得不轻。 “青青说这种伤要先冷敷的——”邵父看向邵盛安。 邵盛安垂眸:“空间我用不了,可能是有了什么意外。” “那可怎么办啊?难道出问题了?那青青那边也用不了了?哎哟这可怎么办,他们可怎么办啊!”邵母担心极了。 “妈,我们都有背包,暂时没事的。没有冰块就先直接敷药粉,你这个指甲盖被踩坏了,应该没有用了,等以后伤好后长新的指甲,这个坏的就会褪下来。“邵盛安从背包里拿出化瘀的药粉给她敷上,最后包上绷带,也不敢绑太紧。 “这里是哪里啊?”邵父举目四眺,眼前一片荒芜,完全陌生。 邵盛安将药收好,仍在背包里摸索,闻言摇头:“我也不认识。我们背包里都有信号弹,我试试放一个,也许青青他们也会放信号弹,到时候我们就知道彼此的方位了,也许他们就在附近。” “是啊!我忘记了信号弹!那赶紧放啊。” 邵母也松了一口气:“我记得青青说过,我们约定好分散的话就放信号弹,白天放白色的,晚上放红色的,一个在白天八点放,一个在夜里八点放,我没记错?” “妈你没记错,再过九分钟就要八点整了——” 正说着话,远处冲天而起一股红光,那是红色信号弹,下一秒,第二颗信号弹发射,仍是红色的。 邵盛安之前加入治安队,以治安队的信号惯例来看,一个红色是危险,需要支援的意思,两颗,是情况紧急,急需支援。他抿唇,眼睁睁地看着红色的烟慢慢消散,他不知道那是官方的信号,还是幸存者的信号,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过去,只知道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两个红色的,会不会是青青他们啊?”邵父问。 “不会,现在还不到整点。”邵盛安说。为了方便长辈和大哥记忆,考虑到背包里重点要放生存物资,信号弹数量有限,他和青青将信号弹发射的规则定得比较简单。白天一个颜色,夜里一个颜色,整点发射。不是没考虑过如果处于危急情况的话,怎么等得到整点?可没办法,用信号弹的人不少,除非整个背包都装满信号弹,他们组合不出复杂的信号弹密码来相认。乔青青认为,如果多装一盒信号弹就少装一包压缩饼干,她宁愿给家人多带一些食物。 也许是现在没有余震,幸存者们短暂得到喘息,其他地方陆续又射出信号弹,大多是红色与白色的。整点时,邵盛安射出白色的信号弹,但目之所及并没有回应的白色信号。 “应该是离得比较远,所以看不到。”邵盛安眨眨眼,将眼中的失望掩去,做出乐观的模样,“我先留一个记号。”周围一块立着的墙面都没有,他找了块砖头,用刀子在上面刻了一朵三叶草。 心理安慰般,他将砖头放在一个高一些的废墟上面,看着那块不起眼的砖头,他的眼睛红了。 八分钟前,五公里外,乔青青他们也停了下来,发射出信号弹,同样得不到回应。借此乔青青明白,他们离得太远了,远到无法看见彼此的信号。 其实这也正常,毕竟两轮逃命之旅,他们都是拼了命的跑,根据肌肉酸痛的程度,她估计自己短时间内至少跑了三四公里。可是中间不停绕路,她相信盛安那边也是一样的,这才离得越来越远。 从现在开始,她上辈子的记忆已经走到尽头,她再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预告。这无疑让她丧失了些安全感,不过跟其他人相比,她已经有很大优势了,至少她和身边的家人不缺吃喝,她应该满足。而且经过多年锻炼,加上物资充足让他们能够付出高额医疗费接受了医院专业对症的治疗,他们一家的身体都相对健康强壮,没有病症后遗症的折磨,这让她和母亲还有大哥都成功两次逃脱,三个人都没有受严重的伤,这已经是极大的幸事。 她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盛安他们也能活下去,这样才有来日的重逢。 三人坐在废墟后面吃压缩饼干,配水下咽。 “妹妹,爸爸妈妈和弟弟他们呢?”邵盛飞嚼着压缩饼干含糊地问。 乔青青收回看前方的视线,看着邵盛飞说:“他们也跟我们一样,在这片天空下逃命呢。” “不跟我们一起吗?” “以后……以后会再见面的,我教你做的记号你还记得吗?” 邵盛飞重重点头。 “那一会儿你来画记号。” 邵盛飞找了块木头,仔细画下一朵三叶草,这代表着他们三个人都在一起,并且全都平安。 天灾末世这几年磁场混乱,不止通讯无法恢复,指南针也无法使用,只能用太阳的方向来简单判断东南西北。卫星损坏,网络无法使用,无法确定自己的准确经纬度,而现在又有大地震,所有地标建筑都被淹没在大地之下,每个人都在广袤的大地上,犹如浮萍。 想要重逢,似乎都是看天意。 她虽然准备了信号弹,但并不乐观。看着那片三叶草,乔青青心情沉重。 邵盛飞却觉得很高兴,他单纯地认为只要自己做了记号,以后爸爸妈妈和弟弟就能找到他。没有人会打破邵盛飞的美梦,乔诵芝侧过头去,轻轻擦拭一下眼角。 作者有话要说:  早~ 第115章 第 115 章 “过去半个小时了,没有余震,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乔诵芝问。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还是得小心一点。” 听女儿这么说,乔诵芝点头:“是得小心,这贼老天像是要把我们人类全灭了一样!刚才那个爆炸声多吓人啊,跟电视新闻里的什么核爆炸一样,好大一朵蘑菇云!” 蘑菇云……乔青青心中蒙上一层阴影,不过她还是安慰母亲:“可能只是导弹爆炸……安全起见,西边我们最好不要过去了。”如果是最坏的结果,靠近西边可能就会进入核辐射范围内,那太危险了。 “那我们往那边走?你说过不能靠近基地,怕地震后会有瘟疫……那我们去哪里?” 乔青青早就思考过了:“地震应该是全球灾难,靠近海域的地方我们也不能去,我怕地震后会有海啸,那南边和东边都不可以去。”西边也不太安全,那他们只能暂时往北边走。 “对对,之前你和盛安也跟我们说过地震后不要靠近海……这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们本来就住在基地外围,野外的幸存者本来就不是很多,我们也许不用去北边,等地震停了后我们就在这附近安顿下来,可能之后能跟盛安他们遇见呢。” “好。”乔青青握住母亲的手。 这一天白天没有再出现余震,等到夜晚降临,乔青青三人拖着疲惫的身心,找到一处平坦没有阻隔的地方休息。乔诵芝说:“要不别弄帐篷了,被别人看见就麻烦了。” “没事,夜里漆黑,这附近没有别人,安装帐篷不会被外人发现。” “那,就怕夜里地震跑不快。” 春末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不睡帐篷里很容易着凉。而且今天一天下来大家足够提心吊胆了,现在身心俱疲,不休息好怎么能行? “我会警醒的,妈你放心,你信我。” 三人帐篷搭建起来,乔青青还绕着帐篷,在帐篷五米外牵了四条线,全都压得低低的,绷得很紧,在上面挂上八个铃铛。 “如果我睡迷糊了,这些铃铛还能提醒我,这不仅能够警醒我们地震了,如果有外人靠近帐篷也会被我发现。”乔青青做出轻松自信的模样,“所以妈,今晚放心睡觉。” “看!烟花!”邵盛飞指着天空大声喊,“哇!那里也有!” 夜晚信号弹更多了,距离比较远,他们只能看见信号弹在天边的火光。乔诵芝感慨:“罗市长做了好事啊,他真是个好人,希望更多的人能够获救。” 信号弹就是罗市长主张大量生产投放到市场的,价格也不贵,十斤食物就能买到一套,乔诵芝在新闻里看见这个消息后,对罗市长的印象直线飙升。 “我们今晚放吗?快八点了。”乔诵芝问。 乔青青点头。 信号弹是邵盛飞放的,三人期待地看着周围,可惜的是夜间八点整点并没有看见红色的信号弹同时升起。 “下次再打,等——等我们往回走,彼此离得近一些了再打。”乔青青说。 睡觉时,乔青青睡在最外面,几乎是刚躺下,睡在最里面心思最浅的邵盛飞立刻就睡着了,很快打起了呼噜。乔诵芝忍不住想笑,她给邵盛飞拉了拉被子,再摸摸乔青青身上的被子,这才安心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乔青青也睡着了。 另一个地方,邵盛安他们避开其他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用急救毯裹在身上,互相靠着进入睡眠。 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场景,邵盛安中途惊醒几次,有一次刚睁开眼睛就听见奇怪的动静,他瞪着眼睛看向前方,眼睛慢慢适应黑暗,他隐约瞧见一个轮廓。 那是人,有人在偷偷靠近他们。 悄无声息的,邵盛安握住了刀,在那人伸着手探过来时他一跃而起扑上去。 “哎哟!” “怎么了!”邵父惊醒,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打斗的声音,他赶紧摸索着打开头灯的开关。 头灯打开的那一刻,邵盛安正好将人制服压在地上。 “咳咳别打别打了!我不是坏人啊!” 灯光下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被邵盛安反拧双手,痛得脸色扭曲。 “放开我!你干嘛无缘无故打人啊!我就是路过的!” “路过的?路过的你踮着脚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邵盛安喝道,同时手上用力。 “啊啊啊!痛啊!放开我我不敢了,放我走我下次不敢了!” “滚远一点,不要再让我看见你。”邵盛安再用力压一下才松手,“滚!” 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外面真的不安全,还好只有这一个人,要是来了一群人可怎么办……青青那边不知道安不安全。”邵母忧心忡忡。 邵盛安刚要说话,地面一阵摇晃,他脸色大变。 “爸妈起来!把头灯打开!”邵盛安也打开自己的头灯,这是他们睡觉前就先戴好的,预备着突发情况发生时能够及时照明。 “哎哎!阿霞起来,我扶你!” 另一边,叮铃铃的铃铛声响起,地面同时开始摇晃,乔青青几乎是一跃而起,立刻唤醒乔诵芝和邵盛飞,之后回收铃铛和帐篷。 他们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蹲在地上稳住身体,打开照灯警惕地观察四周。三人各自负责观察一块扇形区域,乔青青还在注意脚下,昨天白天裂缝出现在自己脚下的惊惧瞬间,大概会让她永世难忘。 “白天的余震好像就没有那么多裂缝了,今晚好像也是这样。”乔诵芝小声说着,眼睛仍盯着地面。 “的确是第一次震动时比较严重,如果震动威力真的在递减,那就太好了。” 十几分钟后,余震结束。 “继续睡。”乔青青又将帐篷放出来。 重新躺下那一刻,乔青青呼出一口气,跟自己说:睡!不要想,不要愁,明天太阳会再次升起,一切都会迎来曙光。 第二天早上,乔青青第一个醒过来,她先出去观察四方,发现不远处躺了一个人,明明昨天晚上睡觉前还没有的。她谨慎地没有过去,爬上一处废墟继续用望远镜观察四方。 望远镜的可视范围内,竟然完全看不到一栋高一些的楼,有的只有一堆堆废墟,一条条或宽或窄,或长或短的裂缝。 整片大地都被切割开了,看得人触目惊心。 裂缝附近,废墟中有少数走动着的幸存者,每一个人都灰扑扑的,看不清面容,有的身上还有凝固的血迹。 活动的人少,更多人都在地上睡觉,有的挨在一起,有的单独一人蜷缩着。 没有发现盛安他们。 乔青青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昨天夜里的信号弹得不到回应,这才过去一晚,想要看见他们是痴人说梦。 “青青啊。” 她放下望远镜转头,看见她妈站在帐篷外面朝她招手,她应了声爬下去。 “怎么跑那上面去了,小心钢筋划伤你。” “我小心着呢没事的,大哥还没有醒吗?” 乔诵芝脸上有着笑意:“他平时要睡到八点才自然醒,这样也好,我也怕他受惊。” “我叫醒他,现在也七点半了。” 将邵盛飞叫醒,三人在帐篷里简单用漱口水漱口,没有洗脸没有换衣服。 “吃早饭。”乔青青拿出煎饺和包子,还有三碗小米粥。 昨夜睡觉前已经吃了夜宵,但此刻三人还是觉得饥肠辘辘,胃口都非常好,乔青青一个人就吃了三个叉烧包和一屉煎饺两碗粥,邵盛飞爱吃饺子,吃了三屉饺子一个包子两碗粥。乔诵芝吃了一屉饺子一碗粥就说饱了,吃完后她揉揉肚子,乔青青敏锐地问:“肚子不舒服?” “应该是昨天跑太多了。” “我看看。” 擦擦手,乔青青给乔诵芝把脉,从空间里翻出中成药给她吃,给她背包里也塞了两盒。 吃了一顿非压缩饼干的早餐,这一天就正式开始了。 他们没有移动到别的地方,仍守着帐篷,昨天那几次奔逃消耗了太多精力,一晚上也补不回来,乔诵芝觉得腰酸背痛肚子不适,乔青青给她扎了几针,让她躺着休息一下,自己则带着邵盛飞在帐篷外面附近捡木头。 倒塌损坏的房子里会掉出来一些木头,成形的很少,大多都是小截和碎木屑。从奔跑的方向判断,这里是野外无疑,很多房子从天灾第一年到现在都荒废了,早就腐朽不堪。她找到一个袋子,让邵盛飞将木屑收拢后放进去。 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后来也爬起来,走路不稳,他茫然地坐了很久,才站起来开始翻废墟。 更多人开始走动,乔青青选择的这一块地方开始时没什么人,到中午时到这边活动的人更多了,他们家的帐篷自然非常显眼。 探寻的、贪婪的视线让邵盛飞不安,他张大眼睛,将背着的弓|弩拿下来,警惕地瞄准其他人。 陌生的人群里有人在说些什么,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话——乔青青从那些人的神情中看出来。 不过邵盛飞这一招直截了当,效果很好,暂时没有人靠近他们的帐篷。 第116章 第 116 章 十点多时又是一次余震,威力比昨夜的又弱了一点。 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人多之后,乔青青和邵盛飞没有再去找木头,他们回到帐篷里坐着,他们背着包,不必伪装没有食物去觅食。白天里,乔青青没有撤掉那些线和铃铛,她总觉得不安全,她坐在帐篷里往外看,总觉得有让人不舒服的视线缠绕到她身上。 她没有忘记,这里是基地以外的荒野,这里居住的人大多不是善茬。 “你好。” 白天里,乔青青将铃铛线拆掉了,男人走到帐篷两米外跟乔青青打招呼:“我想跟你做交易。”他将手里的一捧野菜举起来,“这些给你,我可以跟你换一瓶水吗。” 春天里野菜等植物生长茂盛,虽然是永夜中的变异品种,但只要没有毒素能饱腹,就深受人们喜爱。还没有从治安小队辞职的时候,每天巡逻时她都能看见很多挖野草、挖野菜队伍,这个男人手中浅褐色植物就是研究所公布的可食用野菜品种之一。 “我拒绝。”乔青青说。 “我没有坏心思,我就是想换瓶水——” “请退后,我家没有水可以换。” 乔青青想得很清楚,这里是危机四伏的野外,地震带来的威胁还没有解除,她不能跟陌生人过多接触。 就算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坏心,乔青青也不敢开这个头。 第一个人换水了,第二个人呢?他们才三个人,帐篷已经够打眼了,她不能让陌生人以为她家东西非常充足,那是在找死。 “好。”男人放弃了,转身离去。 下午很平静,春末的太阳虽然猛烈,但对于近两年没有晒过太阳的人类来说,短时间内大量接受太阳辐射对身体并不好。 “今天开始我们就不用吃维生素了。”乔青青作出乐观的模样,“太阳是纯天然的资源,我们晒太阳。” 不过也不能直接晒,隔着帐篷先适应一下紫外线,过一阵子再出去晒比较好。 傍晚太阳即将落山,乔青青他们提前吃晚饭,以备今晚又有麻烦。吃完饭他们才出帐篷,一出来,乔青青就感受到许多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先把帐篷拆了。”乔青青说。 他们开始拆帐篷,拆下来整理好的帐篷被塞进专用袋里,被邵盛飞背起来。 “重吗飞飞?”乔诵芝问。 “不重乔妈妈,我还能背你呢!” “那就走,我们换个地方。”乔青青总觉得这里不安全。 他们一动,身后就有人跟上,乔青青都心中有数。 走了几百米,乔青青忽然转身支起弓|弩往后面射了一箭。弓箭擦着一双鞋扎进地里,乔青青冷声喊:“别跟着我们!” 那人将脚缩回去,心跳很快。 “还跟吗哥?” “算了,虽然只有两个女人一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男的,但他们并不好收拾,走!” “其他人还跟呢——” “管他们呢,我们走!” 太阳下山了,视线开始昏暗,风也开始变大。 乔青青往后面连续射出两箭,然后停在原地。 过了几分钟,背后最后跟着人终于放弃走了。 “太吓人了,走了就好啊!我就怕他们突然扑上来!”乔诵芝也松了一口气。 三人继续往前走,一阵风袭来,卷起地上的沙尘。 “好大的风啊,乔妈妈眼睛痛。”邵盛飞要揉眼睛,乔诵芝拦住他。 “手很脏别揉眼睛,我给你吹吹。” 乔诵芝给邵盛飞吹眼睛,他还算说难受,乔青青就拿眼药水给他滴两滴:“好了,你眨眨眼……好点了吗?” 邵盛飞点头:“不那么痛了。” 乔青青将眼药水盖子拧好,皱眉感受着风和风中的沙土:“沙土都扬起来了。” 等夕阳彻底西下,眼前更模糊了,乔青青打开头灯,灯光之下,风卷着细密的尘沙在飞扬。她拿出口罩分给他们:“不要吸入太多沙子。” 戴好口罩后她抽出一张纸夹着,从纸飞扬的角度确定了风向。 北风。 “我们走这边,背着风走。”她觉得这些风沙是不详的预兆,下意识背着它们。 往南边走,乔青青感觉到风沙越来越大,开始敲打自己的背,脖子上都是沙土,特别痒。走到人少处他们停下来,乔青青重新搭帐篷,风的阻力让帐篷险些翻过去,是邵盛飞用力压才稳住的。 “好大的风啊,我心里有一点不安。”乔诵芝也感受到那股不详的意味了。 “风打得我好痛。”邵盛飞委屈地说。 “帐篷快搭好了,再忍一忍啊。” 等帐篷一搭好,三人钻进去,风沙拍打帐篷的声音特别吵人。 不安的气氛蔓延,之后风沙越来越重,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大手拽着地上的尘土砂石,然后重重一扬—— “帐篷在摇。”乔诵芝说。 乔青青打开帐篷,从缝隙里往外看,照灯一照就能看见空中翻滚的大量尘沙。风太大了,她的眼睛都没办法完全睁开。 打开帐篷门这一会儿功夫,风沙就挤了进来,她只好赶紧将拉链拉上隔绝外面风沙的侵袭。 她心中的担忧一层层加重,帐篷在不停摇晃,这个简单的避难所似乎也快要撑不住了,如果风力再大的话—— 他们有帐篷都觉得难过了,盛安他们又该多难? “妈,我得加固一下帐篷。”乔青青不让自己的情绪低落太久,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我来帮你——” “妈,你在里面坐着,大哥帮我。”邵盛飞体格比较强壮,力气也更大,有他帮忙才是事半功倍。 邵盛飞很乐意帮忙,乔青青拿出防风面罩给他戴,自己也戴上,全副武装出去加固帐篷。不用十分钟就全部弄好了,她让邵盛飞先进去,她将周围重新检查一遍,确定没有被遗漏的地裂缝隙,也没有人偷偷藏在附近,这才安心回帐篷。 为了安抚家人的情绪,乔青青问:“吃晚饭了,今晚吃麻辣牛肉面好不好?” 邵盛飞咽口水:“好耶!麻辣麻辣!”他爱吃辣,就是容易上火,邵母一贯管着他不让他多吃辣的。 乔诵芝说:“金汤肥牛米线还有吗,我想吃点酸的。” “有,还有。” 乔青青拿出两碗面和一碗米线,又拿了些凉拌海带和凉拌海蜇皮以及炸花生米做小菜,三人窝在这处小空间里吃晚饭。 “好辣,好好吃啊!”邵盛飞被好吃的牛肉面安抚了,将外面吓人的风声抛在脑后。 乔青青大口吃面,大口喝汤,辣味从口腔开始侵袭,很快肠胃也在辣意中温暖起来,出了一身汗,整个人似乎也轻松一些。她喝下最后一口汤,畅快地呼出一口气。 她又拿出酸梅汤,每个人倒了一杯。 吃饱喝足后,三人都觉得困倦,乔青青铺被子:“早点睡觉。”外面这么吵,可能得很久才能入睡。 风声呼啸了一整夜,好在加固了的帐篷撑得住,乔青青听着风声,几乎彻夜未能入眠。夜里她发现沙尘压住帐篷顶部,帐篷顶端压下来好几寸,垂下来一个沙包,乔青青用手去撑,那些积攒的沙土就簌簌滑下去。怕帐篷被压坏,她拿一根棍子支住帐篷顶部,将沙子捅下去,棍子支起的弧度让帐篷顶部不会再聚拢沙尘。 之后,乔青青听着风声继续失眠,她强迫自己入睡,后来似乎睡着了,梦中自己被一大片黄沙掩埋,她努力挣脱,但身体继续下沉,在窒息中她猛然惊醒。 外面天色微亮,她看一下手表,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而外面的动静从未停歇。 乔青青打开帐篷门看了一眼,漫天沙尘,可见度极低。 她庆幸没有余震,在毁天灭地的地震的对比下,逐渐成型的沙尘暴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没错,乔青青已经有七成把握,新来的天灾为沙尘暴了。 不需要去分析为什么不具备沙尘暴形成条件的熙城怎么会有沙尘暴,这个世界已经不讲道理快十年了!就是明天突然天降外星人,乔青青都不觉得奇怪。 乔诵芝也醒来了,发愁地说:“一整晚都是风声和沙土砸帐篷的动静,青青啊,这就是电视新闻里播的沙尘暴?这也太离奇了!一点预兆都没有,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哪里来这么多沙土!” “大地震后整个世界都被翻了一遍,建筑坍塌,沙土石块都是现成的。不过暂时问题不大,只要风力不要过大,我们的帐篷可以支撑得住。”乔青青说。这个三人帐篷,就是他们的避风港,她跟乔诵芝说:“背包里都有口罩,只要盛安他们找到背风的地方躲藏,比如大石头,或者是废弃的车辆,一定能挨过去的。” “你的黑眼圈……青青,你睡会儿。”乔诵芝叹气。 “好,我眯一眯,你们盯着点外面。”这是预防人祸。 “知道了,放心,你赶紧闭眼睛休息一下。” “早餐在这里,一会儿大哥醒来你让他吃。” 说完,乔青青闭上眼睛。 第117章 第 117 章 强风卷起地面的砂石尘土,将整个世界捣成混乱模糊的一团糊糊。哪怕今天有阳光,视野能见度也在不停下降,空中沙尘让阳光无法照进来。 幸存者们趴伏在地上,用身上的衣服遮掩口鼻,忍饥挨饿地祈祷着新一轮灾害赶紧过去。 邵盛安找到一个只剩下车头的轿车头,没有轮胎没有车门,表面锈迹斑斑,铁皮一碰就发出脆响,探头一看,里面的座椅也被拆掉了,但他还是欣喜若狂。虽然这个破烂车头四面通风,但好歹架子还在,总比干楞楞地在空地上承受沙尘好多了。 他们合力将车头挪到废墟旁边,将车身的切口对着废墟卡住最大的空洞,然后努力在附近捡一些石头跟木头,石头丢进去增加重量压车头,别让风轻易将它吹倒,再用木头尽量封左右车窗,前挡风玻璃的缺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用急救毯来补。 “爸妈你们先上去!” 邵父邵母紧紧挤在一起,腾出空间给儿子坐。邵盛安上来后开始翻背包,背包里没有放衣服,不过放了五张急救毯,这东西叠起来不占用空间,却非常实用。他打开两张,一张给邵父,让他按住那一边,两人用手和身体压住急救毯,勉强将外面的风沙挡住,三人得以喘息片刻。 “要是地震怎么办啊?”邵母担心地说。 邵盛安安抚她:“地震我们就跑啊,现在先休息,有力气才能跑得快。妈,我动不了,你喂我喝口水。” “哎!”邵母找到事情做,跟对待重要任务一样拧开瓶盖,温柔地喂给邵盛安喝。他抿了一口酒侧过头:“我喝够了,给爸喝。” “我不喝,不渴!你自己喝!”邵父不回头。 邵母就将瓶盖拧好收起来。 风沙拍打在急救毯上,如同疾风骤雨对芭蕉叶的摧残,让人感觉到一股心惊肉跳。 这一夜,车头上的三个人都没有睡着,硬是挨到了天亮。天亮后情况也没有好转,一整天他们都躲在车头里,被闷得头脑发晕。 到了中午,风力达到最强,邵盛安发现急救毯已经出现裂痕,心中沉重。急救毯数量有限,保温取暖,没有它的话在夜里他们一家会冻生病的,经不起这么损耗,特别是在不知道沙尘暴天气会持续多长时间的情况下。 “爸妈,把口罩戴起来,我们要把急救毯撤下来了,妈,你背对着挡风玻璃坐。爸,我们数一二三一起收急救毯。” 邵母忙给他们戴口罩,紧紧挨着邵盛安。 “三、二、一!” 急救毯同时被撤下来,沙尘瞬间大量涌入,邵盛安顺势将急救毯披身上,侧身背对窗户,正要挺直了挡一点风沙,没想到一双手用力抱住他,将他的头压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邵母紧紧抱住儿子,侧头闭着眼睛不让沙子入眼。 邵盛安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他动了动,头顶传来母亲的声音:“别乱动啊盛安。” 他坚定地直起身来,将他妈搂在自己胸膛,不让她抬头。 “睡一会儿妈,睡醒就好了。”他轻声说。 他没有闭眼,透过父亲那边的窗户看向外面,阳光无法透过空中黄褐色厚重的风沙,到处都是黄褐色的,沙尘在空中快乐的翻滚飞扬,他的眼睛开始刺痛,他闭上了眼睛,将急救毯拉过来,围住他和他妈的头。 这场沙尘暴持续了六天六夜,中间还有三次余震,好在威力不强,不至于让人类疲于奔命,只要远离废墟与地裂缝隙,找到平坦完整的地面躲避就能够保证安全。 帐篷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没办法出去加固帐篷,乔青青在四个角落压了四大桶水,增加重量。 沙尘暴结束那一天,乔诵芝庆幸:“还好不是地震那一天沙尘暴。”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咳咳。”外面的动静停下来时是在夜里,乔青青他们没有出门,等到第二天阳光倾洒大地驱散所有阴霾,乔青青才率先爬出来。 帐篷门险些打不开,外面堆积的沙土太厚了。打开帐篷门后,底下一大堆土倒进来,乔青青低头看见地上堆积的沙土石子聚合物已经埋了厚厚一层,以帐篷门为参照物,最少有五十公分深,怪不得刚才打不开帐篷门。 “好深啊!昨晚我摸了一下,帐篷底部的布坠坠的,那些沙啊土啊都压在帐篷上了。”乔诵芝探头一看,神情忧虑,“外面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乔青青已经爬了出去,一脚踩下去,膝盖都看不见了。放眼看去,到处都蒙着一层厚厚的沙土,这附近这几天没有人过来,不然的话地上一定会留下深深的脚印。不,也许有人经过,但脚印又很快被风沙掩埋。 乔诵芝随后钻出来,被漫天暗沉的景象惊住了,“跟新闻里的一样,咳咳!空气里都是尘土。” “妈,把口罩戴上,让大哥也戴好口罩再出来。” 三人走出帐篷,带着惊奇、震撼的心情看着外面新生的环境,只觉得像是在做梦。 目之所及都是暗沉昏黄的,看不见植被,看不见幸存者,弱下来的风卷起沙尘,这个世界似乎已经不属于人类,唯有在空中翻滚的风沙才是世界的主角。 身后的帐篷传来不堪重负的叫声,乔青青回神,说:“我们先吃早饭,然后把把帐篷收起来。”乔青青说,沙尘暴再持续两天的话,帐篷就该彻底报废了,好在它撑了下来。 破损严重的帐篷,乔青青也舍不得就此丢弃,以后有机会的话修补一下,应该还能对付着继续用。吃过早饭后,乔青青将这套收进空间里,打算下次用时拿一套新的,临出发前她对乔诵芝和邵盛飞说:“我们到地上滚一圈,把衣服弄脏一点。” 弄脏衣服头发和露出来的脖子、手脚以及背包后,乔青青抓了点土给乔诵芝和邵盛飞的脸上也做了些伪装:“好了,口罩呢?口罩外层也弄脏一点。” 一通收拾,三个人就跟其他人的模样差不多了。 “出发。”乔青青呼出一口气,笑着对他们说,“我们去找盛安他们。” 他们没有物资上的压力,没有最根本的生存危机,那他们能做什么呢?日复一日地漫无目的地蹲在原地吗?不,他们可以去寻找失散的家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少不了牵绊,而那份牵绊,就是目前她的锚点,这让她不至于失去所有方向与目标。 “好耶!找弟弟找爸爸妈妈!” 乔诵芝握住邵盛飞的手,对乔青青说:“那我们怎么走,你有想法了吗?” “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先找叶山的位置,根据叶山找基地外围的位置,然后绕着外围走,也许能够找到我们当时分开的地点,如果盛安他们也在找我们,也许也会这么做。” 再大海捞针,乔青青也想这么做。 “好,你有主意就好。” “大哥别玩了,把防风眼镜的戴好。”乔青青看向邵盛飞。 “哦哦,我这就戴!”邵盛飞赶紧将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戴上,乔青青看见眼镜上有一条绳子,绳子挂在邵盛飞脖子上,像一条项链。她笑了一下:“这是你做的?” 乔诵芝说:“我做的,怕飞飞粗心把眼镜弄掉了。”她给邵盛飞理了一下项链,免得勒脖子,又拿出另一条给乔青青,“喏你的。” 三人灰扑扑地出发了。空中还残留着沙尘暴的痕迹,视线仍有所阻碍,走了百来米才看见其他幸存者。幸存者们在翻找土层下来的物资,沉默不语,背影透出疲惫,在沙尘暴停下来的第一时间,他们就拖着饥饿无力的身体出来寻找食物。可是沙尘遮掩住了一切,几天前他们还能找到植物,甚至是老鼠等活物来充饥,现在却什么都找不到了。 风中传来绝望的哭声。 乔青青他们路过一个又一个幸存者。 邵盛飞一手牵着乔诵芝,一手拉着乔青青,他看见路边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坐着,身上都是土,看着像雕像。 可是他隐约知道,那不是雕像。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然后忍不住想要哭。 又走了一段路,有一道三四米的裂缝拦住路,乔青青看见裂缝另一边有人在烧火煮东西。乔青青他们绕过去,风送来了裂缝那一边煮食物的味道,像是某种腐烂的烧烤。 “停一下。”乔青青说着拿出望远镜看过去。 那里有七八个人,他们将火堆围在中间,几个人低头在吃东西,几个人正在烤肉—— 看到这里她的呼吸微重,往旁边看,看到一个土包,有类似头发的东西从土包里漏出来。一个人吃完了手里的东西,将不要的丢掉,那是一截人的手骨。 “看见什么了?” “他们在烤人肉,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乔青青放下望远镜,她将望远镜收起来没有给她妈看的意思。 乔诵芝瞪大眼睛。 “妈,之前我跟你们说过,基地外面吃人的现象不少见,地震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没东西吃……妈,你要小心陌生人,大哥,不要跟陌生的人说话,不要让他们靠近你,我之前教你的你还记得吗?” 邵盛飞点头,拍拍自己背上的弓|弩:“我还有这个,坏人欺负我们我就射他们!” “好。”乔青青对邵盛飞笑,心中却担忧邵盛飞以后会被人欺负,他太单纯了,只希望天灾不要将他们三个人分开,这样他们还能彼此照应。 “我们继续走。”乔诵芝不敢再看那个方向。 乔青青点头,一手牵一个,三人继续往前走。 第118章 第 118 章 另一边,邵盛安和父母也从车上下来了。 在车上躲了几天,腰酸背痛脚发麻,下车前邵盛安先活动了一下关节,不过肌肉关节实在太僵硬了,爬下来的时候他险些跌倒。 “盛安!”邵父邵母担忧呼唤。 “我没事!爸妈你们等一下,我动一动再来接你们。”邵盛安赶紧活动手脚筋骨,只觉得浑身都生锈了。等觉得手脚不再发麻,邵盛飞才抬手去搀扶父母。 “我不用扶,你扶你妈就好!”邵父摆手,作势要自己下车,邵盛安就挪到另一头去扶邵母。 邵父自己下来了,一脚踩下去发出惊叫:“啊!” 吓得邵母一个哆嗦,邵盛安也心脏狂跳。 “怎么了爸?” “我踩到了什么东西——是一个人!这里有一个人!吓死我了!” 邵盛安冲过去,看见车头旁边坐着一个人,沙尘将他彻底掩埋,身上有一个脚印,应该就是父亲下车时不小心踩到的。 “还活着吗?”邵母抓着邵父的手臂。 那个人动了一下,身上的沙尘簌簌滑落,那人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卡顿着慢慢抬头,再伸展手脚,活动到一半,整个人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盛安!好像还活着!” “我看看。”邵盛安上前去将人翻过来,那人无知无觉地躺着,呼吸微弱,嘴唇干裂。 “她的应急包在地上,空的。”邵母捡起女人身上掉下来的应急包,翻了一下后说。 应急包空瘪,这个女人应该是饿晕了。 邵父摸头:“怎么办啊盛安?” “爸妈,你们先把东西带上,我来处理这个人。” 邵盛安将女人抱进车头里,给女人喂了一瓶盖的水,再掐了一小块压缩饼干塞进她嘴里。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邵盛安看见女人的喉咙在不自觉地咽东西,眼皮下的眼珠在颤动,看样子即将醒来,于是他转身离开,很快三人就走运了。 三四分钟后,女人彻底醒了过来,但她没有力气,整个人麻木呆滞,缓了十几分钟才找回身体的力气,慢慢地咀嚼嘴里的压缩饼干。嚼着嚼着,力气重新回到她的四肢百骸,她隐约记得刚才有人在说话,但没有更多印象。 “我、活下来了……”女人观察车头,明白这大概是过路的好心人救了她,她记得她走啊走,风太大了,她什么都看不见,最后实在没有力气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口腔里似乎还有饼干碎屑的味道,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泪从干涩的眼角滑过。女人从车头爬下来,开始寻找物资。她在车头下找到一株蔫儿了的野草,捧着野草,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有车头和急救毯做遮挡,但邵盛安三人身上还是压了一层沙土,随着他们走动时簌簌掉落。 邵母觉得身上很不舒服,沙尘在脸上和头发上结了一层壳,她觉得头上的头发像缠了几百斤水泥,脸上像裹了一层水泥板,呼吸的时候都是土味。 现在水资源珍贵,饮用都要不够了,哪里舍得拿来清理身体。 她边走边忍不住挠脖子,邵盛安看了也觉得身上痒:“希望能够看到小河溪流,可以烧点热水擦一下脸和脖子。” 邵父抻着脖子左右看,没有看到小河流,倒是看见一条裂隙。 “你说里面可能有水吗?地面裂开了,会不会有地下水冒出来?”邵父期待地问。 “过去看一下。” 靠近裂隙,尸体腐臭的味道十分浓郁,匆忙看了那一眼里,邵父似乎看见了几具尸体。 “绕过去,到别的地方找水。”邵盛安说。 直到离得远些了,邵母才问儿子接下来他们要往哪里走。 “我们物资不多,但也不少了,至少这个时候我们不用为食物发愁。”邵盛安说,他们每个人都背着野外生存包,里面光是压缩饼干就有三十块,足够他们吃一个月。但水就不够了,省着喝顶多能再喝三天,他们需要未雨绸缪,赶路时顺道找水,包里有净水片。 “基地不能再回去,基地里人口多,虽然现在天气不算热,但如果尸体太多没来得及处理可能会有瘟疫……青青他们一定也在找我们,我觉得我们需要先找到叶山的方位,然后绕着叶山走,可能会跟青青他们遇上。” 听邵盛安仔细分析完,邵父邵母什么意见都没有:“那就按你说的做,我们都听你的。” 邵盛安抬头,今天有太阳,但阳光微弱,透过空气中还未散去的飞尘扬沙,他能够看见东边、东南和南边的天空非常黯淡,好像那里集聚了大片黑云。他抿唇收回视线,继续坚定地往前走。 一千多公里的沿海地带,此时正掀起百丈高的滔天水墙,要是有人在这附近直面这幅景象,绝对会被吓得肝胆俱裂。 大地震已经过去几天了,在大地震前几天海水就后退了,这几天里海域没有水声,可无声才更加骇人,如果有人能去到海洋深处,就能听见海洋并不是沉默的,有怪异的闷响从海底深处传来,明显是在酝酿着让世界震惊的更大风暴。 黑云在海洋头上慢慢积聚,空气停滞,成片成片飞渡海洋的白燕惨叫着从空中摔落,跌进没有水的海床上,海床在大地震那一天也跟大陆一样被切割,到处都是割裂的痕迹,深不见底的海沟吞没了白燕,空中只剩下掉落的羽毛在缓慢降落。 忽然深海传出一声巨响,海床颤动,沟壑继续撕裂,某处海沟蒸腾出大团大团白色的水汽,岩层像有生命的一样不停鼓动,然后在某个瞬间终于支撑不住,岩层炸裂开,伴随着浓厚的黑烟,红色的岩浆喷射而出,蒸汽弥漫。 这似乎只是一个讯号,海底火山喷发接连三,整个海洋成了一锅沸腾的红油,透出死亡禁地的恐怖气息。火山接连喷发的同时,消失的海水也重新出现,以比往日强大百倍的力量席卷铺满海床。海水卷土重来,势头凶猛,一发不可收拾,来到大陆时冲势丝毫不减,怒海狂涛,带着火山喷发的灼热气息,傲慢地掀起上百米巨浪,狠狠地拍向地面—— 轰! 早几年水灾时,沿海居民尽数撤离,但水灾退去后,沿海带来的生产生活便利,还是备受幸存者基地选址时领导层的青睐。熙城基地罗市长派人给附近的基地送过信,毕竟如果真的全球大地震,海边会成为危险地带,由地震带来的海啸会严重威胁幸存者的生命。 但迁移整个基地是非常大的工程,熙城高层都无法迁移新社区密集的居民人群,其他基地怎么可能因为熙城基地的“预言信”说辞就整体迁移呢? 在海啸之前,有居民到海边捕鱼却发现海水退走,这是一种极其不详的预兆,消息传回基地,有人害怕迁往内陆,但更多的人仍留在基地里,大家抢救幸存者,抢救财产,余震断断续续,救援工作展开缓慢,因而冲天海啸带着汹涌潮浪侵袭陆地时,附近的基地就遭了殃。 “那是、什么?” 正在挖废墟的人抬起头来,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 滔天巨浪越卷越高,在众人惊骇欲绝的视线中、惊叫中、狂奔中,毫不留情地砸下来。 水浪中卷着各种鱼虾蟹以及其他有攻击性的海中生物,兜头朝大地扑来,水花四溅,分散成高速蠕动的无数条水龙,十几秒间就冲散废墟,撞倒残缺的大楼,灌满深深的地表裂缝,身处中间的幸存者是那么渺小,如同浮萍被彻底卷入…… 发生在沿海的惨剧,熙城安全区的人看不见,也没有多余心思去多猜测:乌云中闪电跳动的其他方位,是不是正在发生恐怖的灾难?幸存者们被眼前的困境缠住,为了活下去已经分身乏术,已经没有别的精力了。 寻找叶山方位的乔青青,在沙尘暴结束第一天也接连遇到困难。 先是乔青青遇到袭击,听到破空声时袭击已经近在眼前,她只能凭着直觉躲避。 “青青!” 一根箭插在乔青青的手臂,乔青青仿佛不知道疼痛,她往前冲去,边跑边扯断箭矢,还高声让母亲和邵盛飞找东西遮挡。 乔诵芝立刻拉着邵盛飞蹲下,人蹲下时,一只箭从乔青青身边掠过,从他们头上擦过去。 奔跑的乔青青眼中充斥着杀意,优良饮食加上良好锻炼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乔青青只让对方来得及射出第箭,然后就找到了对方的位置。 那人大惊失色,在一处障碍物后面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弓|弩手最害怕什么?最害怕敌人近战。 乔青青逼退对方后立刻从空间里拿出一架弓|弩——她认为解下背上的弓|弩速度太慢了。 置箭,瞄准,置箭,瞄准,乔青青对着那人的后背接连射出两箭。 “啊!” 第119章 第 第119 章 一箭射中目标,一箭因那人侧身滚地而落空。 正中目标那一箭,让偷袭者发出一声惨叫。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惹到了不好惹的人,现在逃命要紧。从地上爬起来后,偷袭者连掉地上的弓|弩都来不及捡,立刻改变方向往旁边跑。 “哆!”又一根箭插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偷袭者回头看了一眼,心惊胆战地继续夺命狂奔。 乔青青的视线被一堆废墟挡住,她继续往前追。 跑过去后,她看见一把弩掉在地上,前方有一个人弓着腰捂着肩膀在奔逃,她才要瞄准,身后一支箭在她余光处飞过。偷袭者被这一箭命中侧腰,往前扑倒。 她回头,看见了邵盛飞架着弓|弩的身影。她一直都听见背后有跑动的声音,知道那是母亲和邵盛飞,没想到的是邵盛飞竟然有这样的表现。 “我很准的!”邵盛飞骄傲地喊,“妹妹你看见了没有!” 乔青青笑了,点头:“看见啦,大哥很厉害!” 终于赶上来的乔诵芝担忧询问:“青、青青,你没事,你流了好多血!” 乔青青看了一下手臂:“我没事,先去看那个人。” “还活着。”乔青青上前去将人翻过来,这人还活着,嘴巴里汩汩冒血,眼中带着狠意与惊惧。 这个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跟他们一样浑身都是沙土,乔诵芝抿嘴,问乔青青:“怎么处理他啊青青。” 邵盛飞则打量男人两眼,骂了声:“坏人!”然后蹲下将男人背上的箭拔|出来。 男人发出又一声惨叫。 拔|出自己的箭,邵盛飞又拔男人肩膀上由乔青青射出来的一支箭。“妹妹,还给你。” “谢谢大哥。”乔青青将箭抓住,仍看着男人。 “你放过我,我不是故意的……”男人挣扎着爬起来,血液将男人干裂的嘴唇润湿,他眼中的狠意被祈求替代,很有眼色地示弱求助,“你放过我,我这就走。” 面对他的求饶,乔青青无动于衷。 这个人受了两箭,都不是致命伤,现在看着虚弱,但不是没可能活下来。 “别动。”乔青青制住他不让他动弹,侧头,“妈,也许我们离开几个小时后他就会死,也许他会活下去,所以我不能留下隐患。”她得亲眼确定对方已经死亡,而不是今后某一天从角落里蹦出来一个复仇者。 “大哥,你不要害怕——”她看着邵盛飞的眼睛,“你不要害怕我接下来做的这件事,也不要害怕——”我。 邵盛飞好像明白了她的话,眼睛瞪得圆圆的,严肃地跟乔青青说:“我最喜欢妹妹了,妹妹放心我不会讨厌你的。” 她就露出笑容,低头将箭头刺进挣扎着的男人的脖子。 大动脉的血溅了乔青青一脸,也溅到蹲在身边的邵盛飞脸上。他抬手摸一摸,安静地看着手心。 “擦擦,擦擦。”乔诵芝要从背包里拿毛巾给他们擦。 “妈,不用擦,这样就好。”乔青青将箭拔|出,直接丢回箭囊里,箭头尖的血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然后落在了地面上。她握住邵盛飞的手,问他:“害怕吗?” 邵盛飞慢慢摇头:“妹妹,他死掉了对吗?” 男人歪头,彻底闭上了眼睛。 “对。” “原来这就是死掉啊,流了好多血……”他好像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想到了动画片里死掉的小猪的爸爸,月亮妹妹死掉的妈妈,还有曾经在水里见到的小山一样肿胀的尸体,花城小区电房旁边那一片隆起来的冰坟,早上看见的雕像……前几天大地裂开,好多人摔倒了,掉下去了,他拉着妹妹和乔妈妈拼命跑啊跑啊,他不想死掉,就算踩到一个人的手,他也没来得及跟那个人说对不起。 邵盛飞哭了,眼泪从他跟邵盛安很像的眼睛里流出来。 “飞飞啊……”乔诵芝担心地拍他的肩膀。 乔青青怨自己狠心,为什么一定要邵盛飞看见自己这样动手,感性上她也想维护邵盛飞的天真,邵盛飞开始时是她丈夫的大哥,后来也成为了她的大哥了,她怎么愿意伤害他?可理智上她清楚地明白,如果她现在不让他看,接下来的路多的是别人让他看。 她并不后悔。 邵盛飞哭着抓住乔诵芝的手,再将头靠在乔青青肩膀上:“我不想死掉,不想妹妹你们死掉,呜呜呜……你们不要死啊呜呜呜……” 乔青青柔声说:“你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所有要欺负我们的人,我都会杀掉,不管是谁。” 这些话听起来惊悚,让乔诵芝都有一些担心女儿的精神状态了,但邵盛飞却神奇地被安抚了,他没有表现出害怕乔青青的模样,反而像是成长了。 尸体是他和乔青青一起挖坑埋起来的。 邵盛飞在乔青青的指导下拔出她手上的半截箭,乔诵芝飞快撒上止血的药粉,再用纱布堵住伤口,包扎好。 活动了一下手臂,乔青青嘴唇发白,安慰他们自己没事:“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很快就会好的。走,我们继续往前走。” 两人手上、脸上的血很快凝固,让他们两人显得脏的同时,又露出几分凶悍。 看见他们的人,都在心里发憷:这两个人是刚杀了人?真吓人! 没有坏心思的人远离他们,有坏心思的人心中掂量,打消了念头。一个女人扫几眼他们的背包:“有可能包里装的是尸体,你们看见背包下面是红色的吗?看起来像干的血。” “那就算了,尸体这东西满地都是,赵哥喊我们了,走!” “他们好像害怕我们,应该是血的问题。”乔诵芝低声说。 “嗯,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在估量出目标有可能是硬的之后,为了降低风险提高成功率就可能会转移目标。”乔青青说,眉头却微微皱起。 “怎么了?” “之前我不是在巡逻队工作么,后面的工作区域几乎都分配在基地外围或者野外,所以偶尔会遇见军队中的人,永夜这两年,叶山似乎分散了不少力量到各地,设立了很多小型岗哨,应该是为了在大地震里保存实力,还有粮仓等资源点……我隐约知道一点点消息,我甚至还知道一个粮仓资源地的位置。这几天我们走的路不少了,正常来说应该会遇见至少一个军中岗哨才对。” 乔诵芝听明白了:“应该……应该还没有遇到,毕竟我们也是胡乱跑的,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能之后就会遇到了。” “对,一定会遇到的,妈,你别被我吓到,我就是随口说说的。” 乔青青转移话题:“午饭想吃什么?” 今天阴天,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吃午饭之前,乔青青决定先找一个地方好好坐下来休息。好在没有余震,不需要去远离废墟与地裂的地方,稍微有些距离就好了。这天中午三人在一处废墟后面休息,乔诵芝说:“这边味道少一点。” 他们就坐在这处没有什么尸体腐臭味的废墟后面,避开别人的视线吃午餐。乔青青也不敢拿出来味道太重的东西,那是自找麻烦事,她拿出来的是饭团和包子。吃饱喝足后,布满阴霾的天空让人从心底浮上一股疲惫与倦意,乔诵芝提议:“睡个午觉。” 于是帐篷重新搭建起来,用的是新帐篷。乔青青不是很困,一直闭着眼睛养神,后来也迷迷糊糊睡了十来分钟,惊醒时觉得头有一些疼。她掀开帐篷的门,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幸存者坐在那里休息,看见她出来,投过来疲惫麻木的视线,手上机械地拿东西往嘴里塞。乔青青认得出来,那是某种野草,红色的应该是老鼠。 她收回视线,爬上了帐篷后面的废墟,站在上面用望远镜观察四周,好决定接下来要走的路线。 下午三点多,三人再次出发了。 一个小时后,余震来得猝不及防,这一次的震动较为剧烈,断断续续颤动了十几分钟,乔青青他们蹲在地上等余震过去,乔青青亲眼看见不远处的裂缝在慢慢变宽。果然等余震结束后她走过去一看,变宽变长的裂缝领旁边另一条裂缝连在了一起,已经跳不过去。 “我们绕路。” “那是土豆吗?”乔诵芝忽然指着裂缝切面问。乔青青看过去,看见切面处有一些像块茎植物的东西,根系还挺长,明显是地震撕裂土地后才裸露出来的。 “有点像土豆,不过应该不是。” “能吃吗?” 乔青青对这种没怎么见过的植物挺感兴趣的:“我去弄一点来看看。” 乔诵芝忙拉住她:“多危险啊!别去了,刚才还余震呢。” “好,我不去,妈你别怕。” 他们根据太阳辨别东西南北,中途绕了不少路,不停修正路线,走了一整天才终于看见了叶山的一点影子。 “我看看——”乔诵芝也拿出自己包里的望远镜,顺着乔青青指的方向看去,惊喜道,“真的是叶山!我记得叶山顶部形状就是这样像个三角形。” 邵盛飞点头:“真的有三角形哦。”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加油赶路,可能明天晚上就能基地外围了。”乔青青笑着说。等到了基地外围再打信号弹,兴许盛安他们就在附近! 第1章20章 第 120 章 另一个方向,邵盛安他们却遇到了些困难。 与乔青青他们的境况不同,他们在离开车头后也开始找叶山的位置,但不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一伙野外食人族,还险些被抓住。野外真的太大了,即使这几年基地时常肃清周边,拔掉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不良聚集地,但更远更隐蔽的地方,基地人力有限也鞭长莫及。 “救命啊救命!” “呜呜呜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听见隐约的动静时,邵盛安就机灵地带着父母躲了起来,用望远镜观察前方。这一看让他的血都凝固了,前面的是怎样一副场景呢?人像牲畜一样被吊起来放血,火堆上夹着的破烂铁锅里的血水汩汩冒着气泡,被捆绑住的人像猪崽一样蜷缩在地上…… 围着炉灶的人捞起锅里的手,大口啃咬,旁边的人起哄,调笑,气氛热烈得像在参加火锅聚会,画面残酷又荒诞。 邵盛安放下望远镜,喉间涌上一股酸意,胃里翻涌。 “怎——”邵母要问,被邵盛安比手势制止了。 “别说话,我们先走。”邵盛安咽下喉间的恶心呕吐感,轻声说。 对方人太多了,二十多人,有男有女,杀人跟杀鸡一样,怎么惹得起?赶紧避开是正理。 邵父邵母对儿子一向信任,二话不说跟着悄声转身离开。没想到三人刚转身走出几步,一个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叔叔阿姨,你们在捉迷藏吗?可以带上我吗?” 孩童的声音清脆大声,邵盛安在这一刻似乎听见后方的喧闹声一下子暂停了,他脸色一变,转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歪着头打量他们,见他回头还招手大声喊:“嘿别走啊!我也要一起玩!” “快走!”邵盛安拉着父母就跑。 邵母不放心地回头:“盛安,那还是个孩子——” “那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快跑!” 身后有脚步声,随后又传来弩|箭破空声,邵盛安松开手:“爸躲开!”拖着他妈往旁边一滚,两根弩|箭落空插到地上。 “躲过去!”旁边有一个废墟,邵盛安拉着邵母跑过去,邵父紧紧跟着,三人靠在废墟上喘气,都觉得惊险。 “把弓|弩拿出来,火力压制他们让他们忌惮!” 箭雨飞射,邵盛安他们边射击边撤退,终于逃离这片区域。 临时营地里,回来营地的男孩子在锅里挑挑拣拣,觉得都不是很喜欢,于是抱着膝盖坐在旁边,出神地看着脚边被绑住的其他猎物,稚嫩的脸庞上眼睛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疯狂。 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十几分钟后,他听见声音便抬头看,期待地:“抓到了吗?” 五个男人坐下,将手头的弓|弩放在地上,一人说:“抓不到!对方也有弓|弩,小金你怎么没说呢!” “我没说吗?”男孩歪头,“我说了啊。” “臭小子,差点被你害死,没办法只好把他们放了,下回别搞这种猎物,费力气。” 男孩“哦”了一声,指向猎物里的一个女孩:“我想要她。” “不行,还太小了能再养养。”男人从锅里随便抓了一个东西给他,“吃!” 小金不情不愿地接过,然后爬上了旁边的废墟顶部,开始盯梢。 他在心里想:他们还有望远镜呢,你们不抓肯定要后悔,望远镜可是好东西啊。 他又皱眉:我说了么?应该说了?不知道!不管了! 一千米外,邵盛安他们还在继续走着,他们三人刚才用箭雨压制对方,使得对方放弃继续抓捕他们。 又走了几百米,三人才放慢速度。 “野外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邵盛安温声安慰他们,“今天我们算运气好,没有直接踏进去,不然的话无法这样顺利逃脱。” “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邵父邵母他们还一头雾水呢。 邵盛安想了想,还是跟他们说了,邵父邵母听得目瞪口呆。 “小区门口放的基地每周新闻我也有看……刚才你看到的就是那些?” 邵盛安点头:“其实我和青青巡逻的时候偶尔会遇到这种事情,也抓过一些,现在到处都很乱,那些人没有人管更加肆无忌惮了。”他没有说太多,说这些就足够父母慢慢消化了。他抬头看太阳的方向,再回想一下方才逃跑时的路线,大概确定他们位置偏移了很多,需要调整。 “那条路不能走了,他们那样没有顾忌,可能周边都被他们扫荡了,我们需要绕更远一点。”但更远处是不是有第二个贼窝,邵盛安也没办法确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只能这样了,外面真的好危险啊,大家都这样难了,怎么还要做坏事伤害别人呢?”邵父叹气。 “就是啊,大家一起努力渡过难关多好啊,这次大地震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就剩下这些人了怎么还这样。”邵母红了眼睛,“又不是没有东西吃,我们不是还遇见那种像土豆的东西么,那个能吃,一挖就有好多,还有野菜,我看见好多人在挖那种东西。”她背包里也收了两个呢,烤熟了味道很香。 “走,我们继续走。”邵盛安拍拍他妈的手。 三人算是死里逃生,接下来都不敢休息,马不停蹄地换路线。路上遇到有一家人走向他们的来路,邵盛安还提醒了一句:“那里有团体在抓活人来吃,你们最好别过去。”多的也没说,就这么一句,说完一家子继续走。 就是这样简单不纠缠的方式才让人觉得可信。 十几岁的女孩害怕地问:“舅舅,我们还走吗?” “我觉得他不像骗人,那个人身边带着父母呢,不像坏人。”妻子也看向丈夫。 丈夫立刻说:“我教过你们了不要根据一个人的外貌就放松警惕!治安队教过我们很多次了,不论是老人小孩子还是女人,都要小心!”提醒妻子和外甥女后,他又思考了一下,转头还看了一眼邵盛安他们的方向。 “不过他们看起来真的不像在骗人,骗我们有什么好处?他们说完就走了,如果要害我们,应该劝我们和他们一起走才对……”可是那三个人现在连影儿都没见了!好像身后有鬼在撵一样,跑得特别快。 他心中不安:“我们换个方向,走走,也不跟他们三个人一个方向——走这边!” 这家人换了路线,躲开了上辈子被烹煮的结局,可活着就意味着会有更多变数与挑战,一切都说不准。 傍晚时天下起了小雨,将空中的沙土洗刷干净,邵盛安觉得空气好了不少。 “趁此机会我们赶紧收集一些雨水。”邵盛安觉得下雨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春末夏初的季节,如果雨水多的话野外的植被会长得更好,白天捡到的那种块茎植物根系扎得很深,如果不是这一次地震将土地翻过来,这些藏于地面五六米以下的块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人们发现,毕竟再怎么挖野菜,也不可能挖五六米深。邵盛安都怀疑那些块茎是之前高温酷暑时生长出来的,几年下去,才能长出那么密集、探得那么深的根须。 “我觉得老天爷还是留着一线生机给我们的。”邵盛安笑着说,他努力地用乐观让父母脸上的沉郁消散一些。 邵母仔细想一想,觉得儿子说得很有道理:“之前我看基地一周新闻,里面有专家说酸雨对浓雾里的虫子有效果,如果浓雾的时候就下酸雨的话,浓雾里的虫子不就全被杀死了么?可惜酸雨是在浓雾结束后才来的,也许这就是上天给的生机啊!你看,大地震过去好几天了,我们还遇到了沙尘暴,包里的水只剩下一点点,结果下雨了,不止我们会有水喝,其他幸存者也会有水喝啦!” 越分析,邵母越觉得有希望。 虽然总是骂贼老天不给人留活路,但邵母心中还是时常期盼,盼望着老天爷发发好心,让大家都能好好活下来。 “赶紧装水,我等不及要喝水啦。”邵父笑呵呵的。 他们将空瓶拿出来盛水,再加入净水片,如此一来终于将水资源物资补充好了。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我们得找地方躲雨。”邵盛安说,急救毯可以保暖,但长时间淋雨肯定挨不住。 “那里可以吗?那里的房子没有全塌!”邵父用望远镜看了一圈,勉强找到一处好一点的废墟。三人赶过去,稍微挖了挖,腾出足够三人依偎着躲雨的空间。这其实很危险,如果余震突然出现的话,他们极有可能会被掩埋,但没有办法,此时能够避雨的地方只有这种地方。邵盛安将急救毯盖在父母和他脚上,稍微阻隔一下湿气,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感觉这一天天下来疲于奔命,身心疲惫。他看着雨幕,无法控制地想起了妻子,岳母和大哥,他庆幸青青有空间,至少现在他们能过得稍微好过一些? 两拨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人努力地朝着彼此靠近着。 第121章 第 1121 章 乔青青他们也在躲雨,雨水打在帐篷上发出烦人的噪音。 “妹妹,削好了。”邵盛飞将削好皮的块茎递给乔青青。 当时地裂缝隙切面的块茎乔青青没去拿,后来赶路时又遇到一片,那块地被地震整个翻出来,露出一大片块茎植物。她不缺食物,就只取了一块回来试吃。 “谢谢大哥,给我。”乔青青把它放在盘子上,用小刀小心切成块,她挑了快最小的塞进嘴里。入口有些涩,咀嚼后这股涩意越来越重,慢慢地好像口腔都发麻了。乔青青谨慎判断着它的可食用性与危险性,最后吞下去。 “不好吃就吐掉,我看你吃得好难受。” 乔青青摇头:“没事的妈,我就吃了一点点。剩下的煮熟看看。” 乔诵芝拿女儿没有办法,她说煮熟再试,可是女儿说有时候没有条件生火烹饪,得判断一下是否能够生吃。 酒精炉摇曳着蓝色的火焰,小锅里的水很快煮开了,乔诵芝将剩下的块茎放进去,用锅铲仔细搅拌不让它们粘锅。 邵盛飞认真看着锅,提醒乔诵芝:“乔妈妈可以加糖啦。” “飞飞怎么觉得要加糖呢?” “甜汤要加糖啊。”邵盛飞理所应当地说。乔诵芝失笑,再搅拌几下,觉得这锅东西的确跟红薯马铃薯很像,怪不得飞飞认为是在煮甜汤。 于是乔诵芝最后加了两勺白砂糖,将罐子拧紧时,乔诵芝感觉到邵盛飞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的糖罐。她柔声问:“飞飞想吃糖了?” “嗯嗯!”邵盛飞忙不迭点头,“我能吃一点点糖吗?我会记得睡觉前刷牙的!” “当然可以。青青啊,还有奶茶吗?” 乔青青点头,拿出一桶奶茶,用干净的杯子装了两杯。 “大哥,我们不吃白砂糖了,我们喝奶茶好吗?” 那更好了呀! “妹妹不喝吗?” “我不喝,我在试吃新植物呢,大哥和妈妈喝。” “我不喝,收起来。”乔诵芝也有食物危机意识,本能想节省些。 “喝妈妈。”乔青青将杯子塞到乔诵芝手里,朝她眨眨眼,“奶茶有好多好多,真的。” “我……” “妈,弄这些新植物回来,不是因为我们缺物资,而是我想着就算我们现在用不上,也得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以备不时之需,你这样让我很难过。” 女儿又撒娇又摆道理,乔诵芝只好接过来。 旁边,邵盛飞幸福地抱着杯子一口一口喝着。 乔青青有些出神。 “你怎么了,是不是吃了那东西后不舒服?”乔诵芝喝了一口奶茶,觉得心神放松多了,见状担心地问。 “没有……我就是在想下雨了,也许我可以储存一些雨水。” “哎我怎么没想到!那你快点拿桶出来。” “附近有别人,我们过来的时候没有带桶他们都看得见,就在帐篷里装水。” 之前沙尘暴给帐篷带来了不小的损伤,特别是顶部被压得太狠了,即便乔青青用棍子将顶部支得更高些让沙土好滑下去,但那一块还是被磨得只剩下薄薄一层,也许这个雨天就会彻底破损漏雨了。乔青青从空间里拿出一截pvc管,直接将帐篷顶部那块破损戳破,作为接雨的管道,接口处再用防水布补好加固。 “把管伸到桶里——”乔青青再拿出桶接水。 看着雨水从pvc管里流进来落到桶里,乔诵芝高兴地夸奖她:“我女儿就是聪明。” “妹妹好聪明!”邵盛飞附和。 乔青青跟着露出笑容,看着桶里的雨水,眼中却有着淡淡的忧虑。她不敢说出来引母亲和大哥担忧,但她是真的很担心盛安他们,下雨天,他们有没有找到避雨的地方? 喉咙苦涩,她回过神来,继续关注身体的变化。 几个小时过去,喉咙舌头仍陷于苦涩发麻的不适中,但身体没有腹痛腹泻头晕恶心等等症状。 “生吃暂时没有问题,但我吃的量太少了,数据不够,尽量还是煮熟了吃。”乔青青说着,给乔诵芝和邵盛飞背包里再添加了一盒打火机和两盒火柴。逃难过程中,火非常重要,背包里放着的都是要紧的东西,连衣物都没有放。 “够了,包里还有放大镜和打火石,不管什么情况下我们都能打着火的。”乔诵芝拍拍她的手。 “嗯。”乔青青轻声应,将头靠在她妈身上。 大地震第十四天,熙城幸存者基地的废墟在雨中更显荒凉。 重新集结起来的军队、治安队,分散成许多小队在各处救援。余震、沙尘暴还有雨,都在阻碍着救援进程。 十四天过去,能救出来的幸存者都救出来了,就不出来的……大概也早就死在废墟与地缝之下。 基地里的味道越发不好闻,雨水在渗进地里,不停积累,带着腐烂尸体气味的积水流淌到各处。 幸存者开始生病,发烧、咳嗽、呕吐、虚弱。 帐篷数量不足,每一个帐篷里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废墟的坑里,一部分幸存者们勉强挤着在躲雨,眼神麻木空洞。 基地为了大地震提前做了准备,但在无法抵抗的绝对天灾面前,所有准备都显得那样无力。 罗市长在护卫的保护下度过了一次次难关,半个月过去,他的头发全白了,一直挺拔的身体有些佝偻,颧骨瘦得凸出。太忙了,他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在忙碌着,那几乎耗干了他的心血,让他整个人呈现出日暮的颓丧之气。但他又是坚韧的,眼神仍跟以前一样锐利。 裂成好几瓣的叶山某处平地上,市政临时指挥处里,罗市长在办公室看着最新统计出来的粗略幸存者报告,这口气似乎还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上一次,上一次基地人口统计有八十九万七千五百六十二人,这还不包括基地野外的幸存者。熙城幸存者基地作为一个中型基地,从建成后就源源不断收容幸存者,从兴建到现在过去快六年了,其中有着无数人的辛苦、汗水与血,无数人为了熙城基地贡献着…… “十三万三千五百四十七人……” 这个数字,是目前统计到的幸存者人数。彭师长说了,手头的散出去的兵有一半失联了,那一半的兵绝对不可能全没了,那些人一定在其他角落活着,兴许还跟很多幸存者在一起呢。 可即使加上乐观统计加上的那些浮动的数量,罗市长还是无法承受。他念着这个数字,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他捂着眼睛,头磕在桌面上,压抑的哭声传到门口,谈建岭送报告后没有离开,他笔直地站在门口,但过一会儿,他的背似乎也有些弯曲了,他垂下头摘下眼镜,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雨势绵绵,如同罗市长的悲伤痛苦没有尽头。 又过了两天,雨水更大了,空气中沉郁压抑的气息越发浓重,天空的乌云也越积越厚,偶尔能看见雷电在厚重的云层中闪烁。 “好像是台风要来了。”乔诵芝忧心忡忡地看着天,“风好大啊,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此时叶山的轮廓越发清晰,他们已经接近基地外围,遇到的幸存者也更多了。但这个“更多”,只是相对于野外而言,野外的居民本来就数量有限,以基地外围的居民大基数而言,幸存者数量本该数十倍碾压野外幸存者才对。 除了幸存者,见到最多的就是尸体了。雨水在崎岖的地面上堆积,地上来不及处理的尸体浮起来,尸体腐烂的味道融进水里。远处有好几处浓烟在雨幕中滚动,乔青青用望远镜查看最近一处浓烟散发的地方,看见那是一处焚尸地。 为了不沾染疾病,乔青青和家人全副武装,穿上连体水鞋,遮脸雨衣下还戴了口罩,青青带着家人们往焚尸地的方向走去。她猜测那应该是救援队做的,只有他们才有人力物力处理那么多尸体。 又走了几百米,乔青青通过望远镜终于看见了帐篷。从帐篷的样式和规模来看,应该就是救援队了。 乔诵芝听了很高兴惊喜,抹了一把雨衣帽檐上的雨水:“真的是救援队吗?这都快半个月了,第一次见到救援队啊!”她也拿起望远镜看过去:“青青,我们过去看看,也许盛安他们就在里面呢?”看不见帐篷里的人,乔诵芝期待盛安他们就在帐篷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走。” 三人穿着雨衣往那边的安置点走去。 “哇!这是什么啊!”邵盛飞惊讶地指着前方。 前方是一处地裂缝隙,里面卡着一辆坦克,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原先冷冽的光泽。 乔诵芝倒吸一口凉气:“应该是地震的时候底下裂开掉下去的,大概是抬不上来了,肯定很重。”乔青青收回视线,“我先过去。” 坦克卡在那里,正好成为通过裂隙的桥梁,乔青青小心地跳下去,走几步后再爬上来。五六十公分的高度,爬起来并不难。 “妈,大哥,你们小心一点。”确定了能过后,乔青青又跳下去,站在坦克上搀扶他们。 三人仔细攀爬,顺利来到裂缝另一边,邵盛飞站稳了,回头看坦克旁边的土块。 “走了飞飞。” “哦!” 第122章 第 122 章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坐在帐篷最外外面半边身体淋雨的战士站起来,用一块木板遮住头避雨迎过来。 “你好你好,我们是从外面过来的,这是我女儿,我儿子。”乔诵芝忙打招呼。 乔青青补充“你好,地震的时候我们往外跑,走了很久才走回来的。” 战士打量他们身上的雨衣,还有背上和腰间的凸起,神情有些警惕。 “这是弓|弩,我之前是弓|弩队的成员,这是我之前的证件。”乔青青察觉到这一点,主动掀开雨衣露出里面的弓|弩,“背上的是背包,我妈和我大哥之前都参加过叶山的弓|弩队员选拔赛,所以身上也有弓|弩。” 战士看过证件,松了一口气“你们过来吧,先登记名字,一会儿我给你们找个背风的地方坐。营地里没有别的规矩,就一点,不能随意伤害其他幸存者,我们会发食物,数量不会很多……”他边走边简单介绍营地的情况,乔青青打量营地,有的帐篷门虚掩着,有人从帐篷里往外面看他们,眼神里有好奇,也有漠然。 登记名字很简单,战士往一个帐篷里吆喝了一声,一人探头“来了,说吧我记着呢!” 乔青青就拿出他们三人的身份证,递进去给她做登记。 “我想问一下,这个营地有没有邵盛安,邵大成和黄霞三个人?”乔青青期待地问。 “先等一下,你们先找个地方避雨,一会儿再帮你找人。”战士安慰他们,“每个人来的时候几乎都会寻找自己的亲人,不过我们现在只有纸质版的名册,查找需要时间,你一会儿把名字写在纸上,我让秀君挨个给你找。” “谢谢!麻烦你们了。” 压下心中的焦躁,乔青青他们跟着战士走到一个帐篷前。 “你们往里面挤一挤,这里能再塞一个人。” “挤不了!都已经挤死了!” “他们有雨衣,让他们直接待外头不就行了!” 战士皱眉“有雨衣也不能一直在外面站着,容易生病——” 走这段路的功夫,乔青青看出来这个营地人不少,并且帐篷不够用。 “没关系,我们自己有帐篷,请给我们找个地方搭帐篷吧。”既然帐篷不够用,那就用自己的。 乔青青的话一出,吵闹声瞬间消失了。 “你们有帐篷?”战士有些惊讶地问。 邵盛飞拍了拍自己背。他长得高大,帐篷袋背在身上隔着雨衣,完全不显眼。 “在这儿呢!”邵盛飞欢快地说。 战士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现在帐篷真的不太够用,我们的物资在地震里遗失了很多……你们三个跟我来吧,你们的帐篷多大?” “大概四五平。” “那正好,有一个地方正好能放下你们的帐篷。” 那是两个帐篷中间的空地。 乔青青三人开始快速安装帐篷,很快就弄好了。在营地的搭帐篷中间,显得非常小巧低矮,三人钻进去后,乔青青拿出帘子将帐篷隔开,再拿出热水和毛巾。 “先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三人擦身后换衣服,都觉得轻松很多。 这是大地震后他们第一次擦洗身上,下雨是个很好的理由,雨水洗掉沙尘暴留在身上的脏污不是很正常么? 擦洗后的水都是黑的,桶里沉着一层土。乔青青将脏水暂时收起来,然后拿出纸笔来写下邵盛安他们三人的名字。 “我出去一趟,你们都小心一点。” “放心吧青青,你也把口罩戴上。”乔诵芝说。他们换好衣服后又穿上雨衣,如果出现意外事故,能立刻逃出帐篷在雨中奔逃。 乔青青点头,将口罩戴好。 她走在泥泞的土路上,水鞋踩下去的每一下都会发出让人不适的咯吱咯吱响声,这让她的心也跟着不安跳动。 纸递进去,被接进去时淋了几滴雨水,将笔画溶了一些。乔青青几乎要脱口而出“看得清吗?我可以再写一张。” “看得清,邵盛安、邵大成和黄霞对吧?我会找的,你先回去等一下我给你结果。” 她想说,能不能就站在这里等待结果? 可她又理智地想,站在这里跟监工一样,要是对方被她催促得着急了查名册时看漏了怎么办? “……好。”乔青青最后还是一步一步走回去。 某一处临时营地,邵盛安冒雨走在泥泞的路上,他跟一群刚获救从外面进来的幸存者擦肩而过,他抬头认真寻找了一番后失望地收回视线,埋头赶路。 很快他来到一处帐篷前,打开帐篷门进去。 “我找到了这个,没有条件煮熟,直接生吃吧。”他没有脱下雨衣,只从绑在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块类似白薯的东西。 帐篷里不止他们一家三口,还住了二十多人。这东西一拿出来,就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邵母还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 没有关严实的帐篷门外面走过一个巡逻的战士。 邵盛安神色不动,将块茎切成三块,分给父母一人一块。 “吃吧。”他轻声说。这些东西能生吃,是营地里的医生说的,口腔与舌头的苦涩麻痹在饥饿面前都是小问题,饿死才是大事。当然,他们还没有到饿死这样的绝境,不过食物不足的危机一直悬在头顶。虽然找到营地让他们暂时得以栖息,也得到了少量的勉强维系生命的食物,但邵盛安仍然觉得不安。 这个食物药物短缺的临时基地让他不安,持续恶化没有好转的天气让他不安。 唯有囤积食物才能让邵盛安有些许安心。人要吃饱才有力气,否则的话遇到危险没有力气逃命。营地分发的食物太少了,邵盛安很感谢那些食物,至少能让他们停止继续损耗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吃不饱也没关系,他可以出去找食物回来做补充。 邵母咬了一口,这东西没煮熟的话入口非常苦涩,这股苦味会一直黏着在喉咙和舌头上,整个口腔都陷入一种发麻的状态,连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吞下第一口块茎,邵母觉得这股苦涩从食管蔓延到肚子里,再蹿到心口,让她红了眼睛。 “盛安,你别去找东西了,我们吃发的物资就够了。”邵母说。这种块茎植物一般出现在地面的裂隙里,大地震的威力掀开了大块的土地,将深深长于其中的块茎翻过来,为幸存者食物。他们是前天来到营地的,这里有帐篷能够避雨,睡个安稳觉,唯一的不足就是食物短缺,分下来的食物顶多饿不死人,一整天仍处于饥饿中。盛安说背包里的压缩饼干暂时不要吃,以备以后不时之需,所以经常出去找食物,这让邵母很担忧,地缝多危险啊。 邵盛安知道父母的担忧,但他有信心保护好自己,他朝邵母笑一笑“我没事的,大家都出去找吃的,彼此有个照应。” 这话刚说出来,帐篷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目光逡巡了一圈对准邵盛安,激动地喊“我爸呢!你跟我爸一起出去的我爸呢!他们都说没看见我爸,你看见我爸了吗?” “我没看见。”邵盛安说。 “你们肯定看见了,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少年摇头,不停掉眼泪,“你们肯定看见了!我爸呢!我爸呢!” 邵盛安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的确没有看见少年的父亲,不过在隐约听见了什么动静,回程时遇到两个人神色有异,其中一个脸上脖子上还有抓痕,两人兜里的收获不少,大概找到了一处块茎盛产地。 他没有将猜测说出来,只能看着少年哭着跑开,到别处寻找父亲的线索。 外面隐约传来别的叱骂声“都说了没看见了!自己去找去!” “喂别吵架!营地里不准打架!” “嘿嘿我们可没吵,这不是他老是找事嘛,谁知道他爸上哪儿去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邵盛安有些没有胃口了,但他还算逼迫自己继续吃下去。 “下次换我去吧,我们轮流去找。”邵父将块茎全吃完了,说话时因舌头麻痹有些大舌头。 “……好。” 邵盛安将食物全部吃完,然后开始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雨幕。 这个营地没有青青他们,此时的他们会在哪里呢? 七公里外,乔青青回到自家帐篷前,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妹子,妹子等一下!” 有人喊她,乔青青停下脚步侧头。旁边一个帐篷里钻出来一人,冒着雨要拉她的手。乔青青立刻闪开,女人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恶意的,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我听见你们说自己带了帐篷,才住了三个人,你能让我女儿去你家的帐篷住吗?”她舔舔嘴唇,“帐篷里人太多了,我女儿年纪小身体弱,真的扛不住,你能收留一下我女儿吗?” “不能。”乔青青拒绝了。 “求求你了,我女儿很瘦的不占地方——” 乔青青摇头“我们的帐篷并不大,已经住不进第四个人。”她低头进了帐篷。。 “妹子!” 女人不愿意放弃,追到了帐篷外面。 “求求你了妹子,你能不能有一点同情心,我们真的很惨,你搭把手吧一定会有好报的!” 乔青青直接进了帐篷,没有再应答她,女人受不了雨水,很快离去了。 第123章 第 123 章 拒绝一个为了孩子的母亲,乔青青心中并不好受,哪怕她知道这是对自己和家人最好的选择。 她回到帐篷后拿出饭菜,和乔诵芝与邵盛飞一起把迟到的午饭吃了。吃完后收拾好,她忍不住多次看向帐篷外,邵盛飞感受到她的情绪,问她“是不是想要出去玩?” 他告诉乔青青“外面下雨呢,我们换好衣服了不要出去玩,知道吗妹妹?” 乔青青呼出一口气“知道了大哥,我没有想出去玩。” “等雨停了我们再出去玩,我给你摘那种好看的花。”邵盛飞比划着,刚才他们从坦克上爬过来时,他看见了一朵花,好看极了。 “粉红色的。”他说。 乔青青嘴角浅浅勾起“好,谢谢大哥。” 等待从来让人心焦,但等待也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情,至少有等待的机会。 乔青青拿出玩具来给邵盛飞玩,乔诵芝想要睡觉,她就拿出柔软的枕头被子铺好“睡吧妈。” “你不躺一下吗?” “一会儿再躺,你睡吧。” 她把毛线拿出来,放空思绪听着雨声织围巾。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吹得帐篷啪啪响。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听见有人喊她。 “乔青青在这里吧?乔青青在吗?” 乔青青回神,认出这个声音是带他们安置的那个战士,于是赶紧应声“在!”放下手头的东西打开帐篷门,外面的风雨扑面而来,乔青青仰头“是有结果了吗?” 战士点头又摇头“名册里没有找到这三个名字。” “……有可能看漏吗?”她问。 雨中,战士摇头“昨天才清理过名册。” “……好我明白了,麻烦你们了,谢谢。” 帐篷门重新拉上,乔青青回头,看见母亲已经坐起来,邵盛飞也从玩具里抬头,两双眼睛都看着她。她勉强笑道“盛安他们不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待几天,如果等不到人的话,我们就拆帐篷走人,到下一个营地去。” 乔诵芝和邵盛飞都没有异议。 乔诵芝掀开被子,将被子叠好。 “妈,你不继续睡了吗?” “不睡了——你这个花样织得真好,有进步了。”她拿起乔青青织的围巾,夸奖道。 “明明错针好几处,我拆了重新织吧。” “我来拆,你擦擦脸吧,都是雨水。” 一声哭声透过雨幕传来,然后是战士们维持秩序的声音。乔诵芝拆毛线的动作慢下来,她侧耳倾听,叹气“好像有人去世了。” 夜色降临之前,临时营地开始发放晚餐了。 送到乔青青他们手上的是一个土豆罐头和一块压缩饼干。 “这是今晚和明天午饭两餐三人的量。” 乔青青就明白了,营地一天只两餐,量是真的太少了,可见这里物资是真的很紧缺。想起之前爬过的坦克,乔青青明白地震中肯定丢失了很多物资,现在这些帐篷,这些物资,应该还是战士们奋力抢救回来的。 她将食物还回去“我们的食物还撑得住,先分给别人吧。” 战士多问了一句“你确定?” “我确定。” 他就笑得露出牙齿“那就好,食物不够了跟我说,我再分给你们家一份。” “好,谢谢你。” 分发食物,营地里十分吵闹。食物的确不足,分发下去后引来了许多不满,似乎昨天的食物还没有这么少。乔青青他们窝在自己的帐篷里,等待夜晚到来。 “这里好热闹啊。”乔诵芝听着外面的动静说道。 “有人在哭,一直在哭。”邵盛飞问,“他们也跟爸爸妈妈分开了吗?可是我也跟爸爸妈妈分开了,我就没哭。” 乔诵芝心疼地摸摸他的脸,这傻孩子,每天睡觉都偷偷哭,当自己不知道似的。 “好,飞飞最乖了,等见到阿霞我就跟她说你很乖。” “乔妈妈拉钩,一定要跟妈妈说我乖哦。” 夜里八点,乔青青离开了帐篷,找了处远一些的地方放信号弹,没有得到回应。希望破碎,她失望极了,踩着雨水走回去时遇到巡逻的战士,对方问她“找人吗?” 乔青青“嗯”了一声。 战士是白天接待他们的那个,闻言鼓励“会找到的。” “承你吉言。” 夜晚彻底降临,营地里的动静渐渐小了,唯有不知道何处总有哭声传来,随后有人呵斥……乔青青闭着眼睛,背靠着母亲温热的身体,听着雨中的各种声音进入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乔青青就起来了,先转一圈营地,确定昨夜没有新的幸存者过来经过乔青青的观察,她估计营地里的幸存者有三四百人左右,总共有七个大帐篷,其中有一个明显离得比较远,夜里听见的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她问了一下,战士跟她说那里住着病人“没事的话不要靠近,他们的病会传染。” “他们接触到尸体了吗?” 战士叹气“有的没有接触到尸体也生病了,从下雨后,生病的人更多了,你们也要小心不干净的水源。” 简单说几句后,战士就要离开,乔青青见他们集结到营地外面,有一些幸存者也做好遮雨防护跟上去,心中好奇,便过去打听了几句。 一个幸存者说“他们要出去找食物,营地里食物不太够,吃不饱,我们就搭顺风车一起出去找,找到的食物全归自己他们不会征收的。” 原来是这样。 乔青青没有出去,她回帐篷准备早饭,等乔诵芝他们醒来后三个人一起吃。 平淡的一天就在雨中度过了。 下午时,乔青青听见动静,打开帐篷门。 是出去找物资的人回来了,随着他们返回的还有一袋袋收获,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可见他们挖了很多土地。食物被拉进了充当仓库的帐篷,麻袋磨破了,一大块东西掉出来,乔青青认出那是之前自己试吃过的块茎植物。 除此之外,乔青青还看见了许多新来的幸运者,他们不安地在雨中左顾右盼,可惜的是这批人里也没有邵盛安他们三人。 乔青青失望而归,新来的人挤占了本就拥挤的营地,到处都有不满的吵闹声,不知道怎么的,有人动起手脚,从帐篷里打到帐篷外,把帐篷都压坏了一角,战士们愤怒地将人分开,临时弄了个简易的雨棚把他们两个丢出去,取消两天食物补给。 两天后,营地积水更严重了。 营地所在的这块地比较平坦,只有不远处那条地裂。 雨水汩汩流淌进地裂缝隙,但营地里的积水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高,很快没过脚背。战士们组织人手挖沟渠排水,乔青青也出去帮忙了。 夜里睡在帐篷里,感受着那股带着臭味潮湿气息,乔青青有些睡不着觉。 迷迷糊糊挨到天亮,她发现风雨更大了,仰头看着远处不停积累的乌云,她有些担忧。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这雨会跟之前在花城的时候下得那样大吧?”乔诵芝忧心道。 再来一次那样的水灾的话,能往哪里躲避?他们有皮划艇,有冲锋舟,可其他人呢?再来一次的话,会有很多人死于洪水中的。 救援队的人显然也有这样的担忧,他们在帐篷里开会,班长拿不定主意“可是营地这么多人,能迁移到哪里去,我们根本联系不到上级,也联系不到其他岗哨的人。” “今天又多了两个病人,高烧不退伴随呕吐与畏寒,已经挪到病房了,如果雨再这么下着,生病的人会越来越多,除非有高楼建筑能够彻底离开疫区。” 一个人说“我们这个地方也不算疫区了,没有死那么多人——” “雨水把病菌带过来了。” “出去找路的人还没有回来……” 救援队在开会,乔青青也在跟乔诵芝他们商量“我们在这里四天了,盛安他们应该不会来了,雨天他们肯定得找地方避雨,与其等他们来,不如我们继续去找他们。”盛安他们的背包里也有一套雨衣,但夜里没有帐篷肯定很难度过,这种天气不适合赶路,她相信盛安一定会找一个能够避雨避潮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她拥有充足的物资,雨天并不算多大的阻碍。在营地的四天里,不需要防备陌生人,他们三人得到了比较充足的休息,拥有充足的精力可以再次出发。 “你说得对,那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吧。” 做出决定后,乔青青松快不少。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当天晚上风声呼啸,风钻进帐篷的缝隙里,发出恐怖片常见的见鬼特效声。 等到第二天,风更大了,等乔青青他们吃完早饭,才过去十分钟的功夫,风力好像直接翻了几倍! “好大的风啊!帐篷抖得好厉害!” 之前沙尘暴时,都没有这么大的风,乔青青家的帐篷看着小,但小的帐篷在营地里却有好处,“树大招风”,他们的帐篷被夹在大帐篷中间,一时半会还撑得住。 “我拿四桶水压住四个角了,别怕。”乔青青说。 第124章 第 124 章 四桶水大大加固了帐篷,但风声呼啸,听着让人心里发慌。乔青青出去看情况,刚打开帐篷门迎面的强风让她睁不开眼睛,她抬手挡了一下,风将雨水吹得“飘”起来,雨水打在她脸上,她眯着眼睛打量四周。 营地似乎都在摇晃,人从帐篷出来,被风吹得简直站不稳,战士们有的在维持秩序,有的抬水桶去压帐篷。 “啊!这里漏水了!” “陈哥快来帮忙啊,我这边也破了!” 营地在强风暴雨中摇摇欲坠,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有人在加固帐篷,有人在奔跑着呼喊,有人站在雨中仰头看天空…… 她也抬头看天空,瞳孔微微放大。只见天空黑得吓人,黑云层叠,紫色闪电游蛇一样在其中跳动。 天空好像被乌云拽得下沉,天空太近了,太低了!好像伸手就能抓到一朵黑云。 不安,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乔青青抿唇,死死抓住帐篷。 耳边风声咆哮,倾盆大雨在地上打出密密麻麻的水坑,乔青青感觉到脚下湿冷,雨水终于蔓进来了。 她刚要关帐篷门,突然一道闪电从空中劈下来,正中前方。 “啊啊啊!” 惨叫声中,浓黑的烟冒起,红色的火没来得及蔓延就被雨水剿灭。 “天啊,医生过来!” “快过来帮忙啊!” 无法形容这一刻乔青青的心情,她目瞪口呆,为大自然的威力与无情。 “发生什么事情了青青?”乔诵芝惊慌询问,她刚才听到老大一声炸响,地面好像都抖了一下。 “前面有一个帐篷被雷电劈中了,妈,我过去帮忙,你和大哥小心一点。” 乔诵芝看了一眼前方,那里浓烟滚滚,透着不祥与恐怖,她忙说“好!你千万要小心!” 乔青青冲了出去,乔诵芝抓住被强风吹得乱甩的帐篷门,对身后害怕的邵盛飞说“不要怕,妹妹等一下就回来了,你帮我抓住一下这个门,我来关……” 营地的军人们很快赶过来营救,乔青青帮忙搬烧焦的帐篷,捡开断裂的支架,然后找到第一具尸体,接着是第二具。 “搬到……旁边吧,没有多的帐篷了。”说话的战士声音哽咽。 她应声,继续搬。 帐篷能住二三十人,挤一挤能住四十个人,乔青青他们搬出来四十二具尸体,这个帐篷里的人在雷电袭击的那一刻全部死亡了,没有一个活口。 旁边的帐篷受到波及,但雨水将火灭了,隔壁帐篷得以保存,但幸存者们也不敢再继续住在这个地方。 “不详啊!不吉利啊!给我换一个帐篷!给我换一个!”一个男人情绪崩溃地大声喊。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换,我不要住在这里了!” 战士们去处理骚乱,乔青青站在废墟上看着下方,闪电击穿了帐篷,在地下炸出一个接近两米深的坑。她不敢想象如果这道闪电落在自己帐篷上时,她和家人现在将会是怎样。这就是天灾,让人无法预测,无法抵抗,有时候眨眼间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兴许就丧命了。 她叹一口气,伸手就着雨水洗掉手上的泥土,转身回自己的帐篷。回来后她第一时间换一身衣服,再喷酒精消毒,帐篷里已经彻底淹水了,乔诵芝和邵盛飞坐在椅子上。 见到她平安回来,乔诵芝松了一口气,问“救出来了吗,人都没事吧?” “没救回来,全没了。”乔青青低声说,匆匆擦了一把脸后说,“我们暂时走不了了,这种天气行走在野外太危险了。” “你说得对,都听你的——营地里没有避雷针吗?” “这种军用帐篷有避雷针的,不过雷电绕击的可能性也存在……那个帐篷被炸出两米深的坑。” 乔诵芝倒吸一口凉气“太吓人了!那我们的帐篷还安全吗?” “应该还算安全,妈你别害怕。”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大自然的威力,于雷雨天气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人类对此无法做出任何反抗,只有被动承受。 风雨交加中,雷电也开始活跃起来,天空好像一滩黑色的海水,紫色的雷龙在其中徜徉翻滚,酝酿出更深一层的恐怖。 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任何安抚都无法止住他们的恐惧。 为了防止尸体腐坏带来疾病,被雷电劈死的幸存者尸体很快被搬走,掩埋在远处。乔青青目送着运尸车驶出营地,心中沉甸甸的。 晚饭时战士送来一大碗粘稠的汤,汤里沉浮着煮烂的块状物。 “这是大根汤,地震后从地下深处翻出来的东西,有轻微毒素但不致命,煮熟能彻底去除毒素,生吃的话不要吃太多也没有大问题,因为根系很多很长所以我们叫它大根。”战士解释道。 “这个我们挖到过。”乔诵芝说。 战士露出笑容“看来你们吃过,那就好,野外多出不少新东西能够填饱肚子,多认识一下是好事。白天你帮了忙,班长说让我给你送一碗过来,你家的食物还够吗?不够的话明天开始可以也给你们分食物。” 乔青青这次没有拒绝,他们过来时背了三个背包,从地震到现在都过去二十天了,他们的食物储备不可能无限供应,会让人起疑心的。 “谢谢。” “不用谢,这一碗你们先吃吧。”战士离开了。 正好乔青青他们还没有吃晚饭,就一起分享了这一晚咸味的大根汤。这么一碗吃下去,肚子仍觉得饿,但乔青青知道,这其实是三人份两餐的量,换做别人,得分两顿吃。他们一家在天灾末世中从未忍饥挨饿过,胃口跟末世前没有两样,不,如果仔细比较的话,或许还比末世前吃得更多了,毕竟只有强健的体魄才能应付折磨身心的天灾末世,他们还规律频繁地锻炼身体,这些都需要充足的食物。 乔青青拿出他们的晚饭,让他们填饱肚子。 “现在有很多人都吃不饱饭,青青,你说我们要不要适当减少一下食物摄入?我们的饭量比其他人大太多了。” 听母亲这么询问,乔青青第一反应是摇头,她轻声说“妈,我们的饭量很正常,并没有暴饮暴食,现在我们还在一起,最好尽量吃好喝好,要是以后不幸被迫分开了……到时候没东西吃,想多吃也没有办法。”自然就吃得少了。她空间里物资充足,怎么舍得让家里人吃不饱? 分离的这段时间,吃饭的时候她甚至偶尔回想起大地震那天。 那天他们正在吃早饭,才刚开始吃就天光大亮,分离越久她心中一个念头就越强烈那天早上盛安没有吃饱,如果能够吃饱就好了。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对劲,她其实已经许久不会这样了,好在母亲仍在她身边,成为牵引着她的锚点,不然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你说得也是——”乔诵芝看一眼在埋头吃饭的邵盛飞,微微叹气。 帐篷里的水越来越多,战士们分发木板让幸存者们自行重新弄铺盖。乔青青随大流出去找石头回来做“床柱”,将分到手的两块木板铺上去,做成简易的长凳。 光有长凳是没办法睡觉的,晚上睡觉前乔青青从空间里拿出一张矮床,好歹能睡个安稳觉。 其他帐篷里叮叮当当到很晚,抱怨声,哭声,咒骂声,一直到很晚才停歇。 第二天一大早,乔青青就听见外面有战士冒着风雨又在疏通水沟,将营地里的水排出去。她穿好雨衣出门帮忙,这一次多挖了好几条水沟,一条就在她家帐篷旁边。黄色的泥水汩汩地流出去,可营地里的积水看起来没有减少,反而经过一夜的积累更深了。 “妹妹我来帮忙!” 乔青青回头,看见全副武装的邵盛飞朝她走来,他慢慢走着,小心不踩起水花。 “乔妈妈知道你出来了吗?” “知道知道!” 见邵盛飞一脸欢快,乔青青就知道他这几天在帐篷里待腻了,想出来透气。 她就去找多一根铁锹给他“想帮忙也可以,一定要注意安全,别挖到自己的脚,也别挖到别人的脚。” 邵盛飞认真点头。 有了力气大的邵盛飞加入,乔青青这边的水沟很快挖好了。 吃完午饭后,乔青青去外面倒排泄桶,邵盛飞跟她一起出去。 这种天气出门让人心慌,外面仍乱糟糟的,被闪电轰掉的帐篷附近的幸存者还在争取换帐篷,从昨天闹到今天,军人们劝不动,似乎也动了火气。她收回视线,领着邵盛飞到战士们指定的地方倾倒,然后再用雨水清洗便桶。 邵盛飞边清洗边说“还是我们爱干净,隔壁邻居就不爱干净,他们家里都好臭啊,有屎从那边流过来,好臭好臭。” “臭是一方面,排泄物中可能会带有病菌,我们住在帐篷里要注意卫生。”乔青青趁机教他。 “知道了妹妹,我会爱卫生的!” 第125章 第 125 章 撑着伞,乔青青看着远处的荒野,看见有人影在靠近,她不由得有了两分期许,站得更直些,拿出望远镜去看。下一秒她就失望了,来者并不是盛安他们,不过里面也有一个熟人。 “妹妹我好了!”邵盛飞大声喊,过了一会儿踮着脚走出来,“水好深啊,还好我穿了水鞋!妹妹?你在看什么啊?” 乔青青放下望远镜“有幸存者来了,我看见了一个老同事。我们等一下吧。” 前方的坦克关卡处,柳昭云先爬上来,伸手去拉同伴。 “抓紧了!小心地面有点松——” 暴雨让土质疏松,一脚踩下去脚踝都能陷进去,让人十分不安。柳昭云歪头在胳膊上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将同伴一一拉上来,随后正了正背上的弓|弩,期待地看向不远处的营地“终于找到营地了,我受够这该死的雨了!” 他们一行十几人继续往前走,柳昭云忽然看见什么,眨眨眼,随后露出一个笑容,她大力挥手“青青!嘿青青!你怎么在这里哈哈!” 乔青青也挥手“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柳昭云笑得更开心了“当然了!这贼老天不让人活,我们就偏偏要活下来给它看,气死它!” 柳昭云是大地震逃难之后,乔青青见到的第一个熟人。能在这种时候遇到熟悉的人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乔青青领他们进营地,带他们去找战士们登记。 地点不对,柳昭云想跟乔青青多聊几句都没办法,看一眼旁边亦步亦趋的邵盛飞,她点头“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再找你。” 帐篷里的水更深了,估摸着快有三十公分深,三人坐在床上,在风雨飘摇中沉默地听外面的动静。 帐篷猛然晃几下,又坚强地立住了。 “如果现在有一栋钢筋水泥做的高楼就好了。”乔诵芝说,“坐在楼梯上也行,只要能够避雨、干燥。” “如果有的话就太好了,可惜现在大部分建筑都没有了……也许新社区那里能留下一些房子,毕竟是新建的,质量好一些。”乔青青说话时看着脚下的积水,想着如果真的像当年那样雨水不停的话,他们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找到于地震中存留的高楼,二是找到叶山——如果叶山没有在大地震中塌陷的话,三就是直接住在冲锋舟或者皮划艇上了。 最后一条路是下下策,太不稳定,太不安全了。 可那也是她持有的空间给予他们三人最后的退路,在前两者都无法实现时,有第三条路可走已经非常幸运。 “青青!” 乔青青抬眼,示意乔诵芝他们做好准备,她将床收起来后才伸手开帐篷门。柳昭云在前方打转,喊她的名字。 “我在这边。” 听见声音柳昭云赶紧跑过来,打量一番后惊奇羡慕道“你们还有独立帐篷啊,真好。” “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怕下次遇到你不知道是时候了,想跟你换点弩|箭,我记得你会自制弩|箭,你手头还有多的吗?换、换十支给我就行,你还有药吗,跌打损伤的药,有的话也给我来点。”柳昭云摘下脖子上的项链,上面挂着一枚素圈金戒指,将其递给乔青青。 “有。”乔青青接过戒指递给乔诵芝,对柳昭云说,“进来躲一躲雨吧。” “我就不进去了,我浑身都是湿的别弄湿你的帐篷。” “没事进来吧,里面本来就湿了。” 柳昭云弯腰进来,这才发现原来帐篷里积水这么深了。 “阿姨。” “哎哎,你好。”乔诵芝让她坐。 她朝邵盛飞招手“嗨你好,又见面了。” “你好哦。”邵盛飞好奇地打量她。 乔青青让她坐,自己去翻找行李,很快找出二十支弩|箭和一瓶跌打药膏,以及一小瓶药用酒精。 “你的金戒指换这些可以吗?” 柳昭云笑了“太可以了,好姐妹你出手也太大方了,直接给我翻倍啊,谢谢啊,帮了我大忙了。”她将弩|箭塞进空空的箭囊里,然后问,“介意我脱衣服吗?” 乔青青就让邵盛飞转过头去。 看邵盛飞抱着膝盖缩在长凳上的背影,柳昭云笑得更开心了“这是你哥吧,真可爱。”她说着脱下湿漉漉的衣服,乔诵芝“嘶”了一声“你背上——” “背上很严重吧?一开始我觉得非常痛,后来就麻木了。”柳昭云扭头看自己背后,不过什么都看不到。她笑着问乔青青能额外的基础治疗服务吗? “看在我们的交情上。” “如果不是看在我们的交情上,你也进不来这个帐篷。”乔青青让她转过去。 明白乔青青这是答应了,柳昭云松了一口气。 柳昭云背后的伤已经被雨水泡烂了,发白浮肿,看样子是被重且锋利的东西弄伤的。 “还好不是被生锈的铁器划破的,不然的话我一定要凉。”柳昭云还有说笑话的力气。 “忍着点。”乔青青开始做检查,确定骨头的情况。 “骨头应该没有问题。”在柳昭云疼痛的吸气声中,乔青青帮她将坏了的烂肉割掉,消毒杀菌上药包扎,没有麻药的缘故,让这一切的痛苦无限放大,柳昭云险些把自己的手咬破,乔诵芝眼疾手快找了块干净的毛巾塞到她嘴里。 一切弄好后,柳昭云疼满头都是湿的,雨水与汗水交织在一块儿,浑身发冷。她努力压下那种寒意,一杯药酒适时递过来,她看了乔青青一眼,轻声说“谢谢。” “喝吧。” 药酒喝下,暖意融于四肢百骸,将寒意驱逐了大半。 “这是我的衣服,你换上吧。” “谢了青青,你救了我。” 乔青青低头收拾东西“你们被安排怎么住?” “嘶,没地方住,说让我们等一等,他们给我们再搭建一个雨棚,说是没有帐篷了,只能搭个雨棚临时避一下雨。”柳昭云慢动作穿衣服,说话分散注意力,“我看悬,这天气人都要被风刮走,雨又这么大,怎么搭雨棚。我想缓一下找他们聊一聊,看能不能把我们分开插进每个帐篷里。” 乔青青将医用垃圾装进袋子里封好,暂时放到一边找机会出去丢,闻言说“难,我们那天来的时候才三个人都安插不进去,帐篷早就超额负荷了,在你们之前又来了十来个幸存者,你们还是帮忙一起搭雨棚更快一些。” “不是吧!”柳昭云哀嚎。 “前两天雷击把一个帐篷炸没了,营地里的帐篷却是不够用。”乔诵芝补充。 “炸没了?”柳昭云愣住了,“我在野外有看见雷电掉落,吓得我们避得远远的,营地里竟然被袭击过?” 见乔青青点头,她心中惊疑不定,这营地感觉也不是很安全啊。不过转念一想,不安全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在路上时与同行者互相鼓励时,都是期待着找到救援队,如今找到了……即使不像期望中的样子,但已经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打开帐篷门,强风涌入,柳昭云往后仰,抬手遮住眼睛“好大的风!”她艰难地出去,风雨打在她身上,她转头对乔青青笑了笑“再见!” “再见,好好保重。” 看着柳昭云涉水的背影,乔青青低头看地面的积水,心中不安加剧。 这种不安的预感,这些年来一直都很准确。 她对乔诵芝说“这种天气根本就是台风天,台风有多麻烦妈你也知道的,如果幸运的话,跟天灾末世前一样只是短期灾难……不幸的话,我想象不出来在没有房屋建筑做避难所的情况下,我们怎么靠着帐篷度过漫长的台风天气。”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根本就是台风嘛!你上次说得对,这种情况下倒是基地新社区最安全了,那里都是新房子,肯定会有房子没倒,最适合避雨了。”见女儿没有反对,乔诵芝就明白了了,“你也想过要不要去新社区吗?” “嗯,妈,如果台风天气持续时间长,我们再难也得前往新社区,就是路肯定不好走,要提防雷击,积水里还有很多病菌,基地内围的疫病也是一个大麻烦。” “地震死了那么多人……这里好像也有好多人生病了,我昨晚一直听见有人在咳嗽,还有人哭,一个男人的声音哭了一宿。青青你别担心,我们一家的身体素质算是比较好的,抵抗力好不容易生病,而且我们还有水鞋,也有口罩,小心一点就不会有问题的。” 邵盛飞认真听他们讨论,提议“妹妹别怕,我可以背你背乔妈妈,我长得高不怕积水,我可以这样背你,然后抱乔妈妈,很容易的啦!”他比划着,童稚的举动让人心中一暖。 乔诵芝笑了“我们飞飞真可靠,有你在乔妈妈就不担心啦。” 邵盛飞嘿嘿笑起来,下一秒头顶响起惊雷声,吓得他笑容瞬间消失,嗷一声抱住乔诵芝的手臂。 “又打雷了!” 这一声雷真的太响了,乔青青和乔诵芝也吓一跳,心脏噗噗跳。 而这一声只是个开始,雷声接二连三响起,每一声都震耳欲聋,好像炸弹在耳边炸响,魂魄都被炸得颤抖。乔诵芝紧紧握住邵盛飞的手,又去拉乔青青。 “妈,没事的,我看看外面。”乔青青说。可乔诵芝几乎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女儿的嘴巴一张一合,还要往外面去,她就死死拉住女儿。 见母亲着急得眼睛都红了,乔青青就放弃打开帐篷门探查的计划,她反握住乔诵芝的手,轻拍着安抚她。 第126章 第 126 章 没有打开帐篷门,乔青青也就没有看见外面那副恐怖的景象。 临时营地的人呆若木鸡地看着天空,如果说之间在云层中闪烁的雷电就足够让人胆寒的了,那么此刻翻十倍粗壮的雷电几乎将整片暗沉的天空照亮,就让人几乎忘记呼吸! “天啊——” 大自然雄伟无情的身影映照在无数幸存者的眼底,紫色的雷电巨蛇群在空中翻滚,嚎叫,孩子们捂住耳朵也挡不住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恐怖。 雷电在呼啸,幸存者在惊叫,风声雨声不甘示弱,整个世界被席卷进绝望与恐惧之中。他们只能无力地承受着电闪雷鸣切入灵魂的恐惧,无法逃离、无力挣脱。 在一声声炸雷声中,乔青青感觉到邵盛飞和乔诵芝的手都在发抖,她只能让自己更加勇敢无畏,紧握住他们的手给予他们力量。 地面雪上加霜地传来震动,在这一刻乔青青以为世界将要毁灭了! 怎么能这样!凭什么这样!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为什么这么艰难! “背上包!走!走!”乔青青拉着他们往外冲。 许多躲在帐篷里的人跟他们一样,在震动中不得不冲出仅有的庇护所。冲出帐篷时,乔青青觉得眼前十分刺眼,仰头匆匆一看,顾不得为这漫天滚动的雷龙而震撼,就先看见数十道雷龙同时下落—— 以蜿蜒的、扭曲的、嚣张的姿态同时下坠。 轰隆隆!—— 五十米外被炸出一个深坑,浓烟滚滚。地面更加剧烈地抖动起来。 原来不是地震,是雷电劈向地面的动静。 这一次雷电没有劈中营地帐篷,可这段距离看着前方的袭击,也足以让人心战栗,无法呼吸了! 其他雷电落在别处,整个世界都颤动起来。 “老天爷啊,老天爷啊!” 不知道是谁在哭叫,绝望失措的气氛在临时营地蔓延。 “不要急不要慌!大家回帐篷去,尽量双脚不要落地沾水!”战士们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挤在雷声中弱不可闻。 “我们回去!”不是地震,乔青青拉着乔诵芝他们回帐篷。顾不上晚上还没到,她将床拿出来,三人窝上去,彼此依偎。 “没有地方可以逃。”乔青青说,“如果被雷电击中就是命。” 乔诵芝眼中含着泪水,她抱住乔青青,抱住邵盛飞“至少我们都在一起。” 幸存者们被催促回到帐篷里,很快帐篷外面就没多少人了,只有战士们仍在忙碌着排水、加固……营地中间,一个战士忽然觉得一股惊悚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回头,瞳孔扩大,手上的石头掉在地上。 他震惊地看着前方突兀出现的漩涡,漩涡出现得突然,几秒间成长成需要他仰望的存在。大雨被切割后如同刀刃般飞射,潮湿的土壤被刮上来,将漩涡染上大地的颜色。 “哎哟!小斌你怎么了,石头砸到我的脚了!” 耳边传来战友的声音,小斌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大家快跑!” 跑啊! 更多的人发现这里的不对劲,可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平地升起的龙卷风在十几秒间长成庞然大物,风旋顶部连通着压低的黑色天空,在战士们惊骇欲绝地呼喊中高速旋转、移动—— “大家跑啊!离开帐篷!” “离开营地!快跑!” 声音支离破碎,帐篷里乔青青只听见一些动静,狂风肆虐,帐篷原本坚固的支架开始摇晃,四角的四桶水有一桶倒下了,帐篷立刻卷起一角,乔青青顾不得别的立刻扑过去重新压住那一角。 “青青!”乔诵芝大喊。 “没、没事!我没事!”乔青青爬起来,坐在水桶上朝乔诵芝露出一个笑容,“我按住水桶了。” 但下一刻,更强的风袭来,乔青青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不止是她,整个帐篷都飞起来,视线像是洗衣机里的衣服视角,一切都是旋转的、混乱的,乔青青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床却已经朝她砸过来,她赶紧伸手出触碰,在床砸来的瞬间本能将床收起来。 “砰!”床没有砸到她,一桶压墙角的水却从身后砸到她的腰背。 来不及感受疼痛,帐篷彻底撕裂,帐篷里的东西全都散落出去,水桶、照灯、帘子、还有—— 恐惧擒住她的心,前一刻还依偎在一起,感受到彼此体温的母亲和大哥全都离开了她,在她的视线里远离。她只能在身体失重不受控制的无力中,努力去抓—— 抓住了!她抓住了一只手,抓住了一截衣袖。 来不及欣喜,那只手被更强大力量拖走,衣袖断裂。 无法挽留,无法开口,乔青青瞪大眼睛,无声大叫。 砰!砰砰砰! 帐篷在巨大的龙卷风中拔地而起,破裂的帐篷布被不停挤压,拉扯,扭曲变形,在风中像失控的风筝。固定的支架撞上人,惨叫声被风中吞没,各种行李,各种物资,全都在庞大的风旋中凌乱飞舞。 一个个幸存者被抖落出来,尖叫着、惊呼着,雨水淋上底色,再到地上滚一层泥浆,然后再被卷入风中,掀上天。 人类如同最不值钱的食材,被天地随意烹煮着,无法抵抗的命运。 龙卷风经过的地方,地面光秃一片,凹陷很快被雨水填满,摇晃的水面倒映着龙卷风远离的身影,偶尔会有小点从中掉落,将另一处水面砸出大多水花。 影视作品里的特效大场面,在此时无需一分一毫就得以完美呈现,效果超群。 可没有人欣赏它,于是它更加愤怒,嘶吼着联动天空的雷电,给予这个世界最后一击。 轰隆隆! 无数雷电落下,刚废弃的营地被炸成深坑。 在雷电的最强伴奏中,更多龙卷风成型,天地呼啸。 五分钟之前,四公里外,基地外围。 这里也有一处临时营地,运气好的是,这里的营地物资比较充足,大部分物资得以在地震中保全,帐篷收纳了大量幸存者,军人们从混乱的物资中翻找出野外避雷针,在雷雨天气中将其一一竖起,给予人们极大的安全感。 邵盛安三人是在昨天抵达这里的,原先的营地爆发了一次大冲突,伤亡多人,仅剩的战士们护送一部分幸存者放弃营地,重新流浪。好在走了两天后遇到另一个营地出来搜救幸存者的队伍,他们这才来到这里。 赶路那两天没办法避雨,虽然有雨衣,邵母持续失温,被冻感冒了。 “咳咳!咳咳!好大的雷声啊,不知道飞飞害不害怕。”邵母正在咳嗽,她在雨中着凉了,开始时邵盛安很担心是染上了疫病,好在邵母后续的症状就是普通的感冒,营地没有将她送到隔离帐篷那边去,他这才安心。 听邵母这么说,他叹气“有青青和岳母在,大哥不会害怕的,妈,你再吃点药吧,你的声音都沙哑了。” “咳咳没事,咳咳!你们把口罩戴好,别被我传染了。”邵母的声音闷闷的,她自己也戴着口罩,总觉得吸不上气特别难受,但她在忍耐着。 帐篷里还有其他人,跟她一样生病的人不少,经过军医的诊断,他们都不是疫病患者,所以都被凑在这里。邵盛安和邵父本应该到别的帐篷住的,但他们怎么舍得放下邵母一个人?这个年头可能眨眼的功夫一家人就失散了,他们三人肯定要在同一个帐篷的。 帐篷里的咳嗽声、咳痰声、吸鼻子声此起彼伏,邵盛安听邵母的话,意思意思扶一扶口罩。他戴得严实,喝水吃饭都去外头,不怕,他在父母的遮掩下,背着其他人检查背包。压缩饼干只够三个人再吃三天,这些饼干他轻易不会动。这个营地物资比较充足,一日两餐他们都能吃饱,但邵盛安居安思危,仍继续去外面找食物,找来的大根、野菜野草等已经将背包堆满。 整理后,他打算等一下去找后勤问一句,能不能用这些食物兑换一些压缩饼干。 正思索着,外面又是几声恐怖的打雷声,将帐篷里病人们不适的声音全部遮盖住,地面还有些摇晃。 “别怕!不是地震!”邵盛安见邵母不安,忙安抚她,“就是雷声有些大引起的,不是地震。” 邵父嘴巴动了动,只伸手紧紧握住邵母的手。 的确不是地震,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刚才和儿子出去看了一眼,真是险些吓破胆。 “雷声也太大了——咳咳,帐篷里的水越来越深了,我发愁啊。” “你生着病呢,别发愁了!好好休息吧,闭上眼睛靠着我。”邵父说。 帐篷里没办法躺下了,地上都是水,大家都是随意拿什么东西垫一垫坐下,邵盛安三人有三把椅子,都是邵盛安之前冒雨出去捡回来修好的。坐在瘸腿椅子上,邵盛安眼前不停浮现刚才看见的景象,心中浮起许多想法。 这个营地,可能撑不住了。 他们接下来还能去哪里? 如果这种强台风天气继续加强,且长期持续,他们必须找一个有钢筋水泥建成的房子。经过那张毁天灭地的大地震,哪里还会有这种房子? 只有新社区那一片有希望,只要有房子不在地裂的波及范围内,新建成的房子质量好,层数又不是特别高,有保存下来的希望。 正这么想着,帐篷再次剧烈摇晃,这一次他听见帐篷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声,帐篷顶部有了非常明显的倾斜。邵盛安的心攥成一团—— 帐篷撑不住了! 这个念头刚生出,外面就传来一阵惊惧的呼喊“快跑!龙卷风!” 邵盛安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本能让他第一时间让父母将背包背起来,他自己才背上包,下一瞬帐篷就飞了起来。 第127章 第 127 章 有几秒时间,邵盛安脑子里一片空白,混乱中,什么东西砸到他的肚子,疼痛让他回神接受了现状,他们真的被龙卷风一锅端了? 可接受了现状,他却什么都无法改变。 看不清东西,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模糊的呼救声,以及物品碰撞的杂响。人类在漫长的发展史中,创造出了“一视同仁”这一词,这一刻的龙卷风无师自通,彻底贯彻落实这个词的内涵,在这一刻,人类与普通物品毫无差别,都只是怒啸狂风中的玩具。 不知道过去多久,邵盛安才晕乎着落地,同时身边啪啪啪落下诸多“同伴”,有的还砸到他的身上,对他造成多次伤害。 “咳咳!”邵盛安睁开眼睛,扑腾着要从水里爬起来,一抹黑影越来越近,他瞳孔扩大,挣扎着全力往旁边扑去。 砰! 一个人落地,砸到他刚才的位置。 邵盛安心跳得非常快,匆忙擦一把脸后打量周围,四周有不少人和物资掉落,幸存者哼叫着坐起来,看起来都受了伤。 “爸!”第一声喊出来时,邵盛安声音沙哑,他再咳嗽几下,重新喊,“妈!爸!妈!” 他站了起来,原地转圈观察四周,大声呼喊“爸妈!你们在哪里!” 在他之后,更多幸存者开始呼唤亲朋好友。 邵盛安找了一圈,心中绝望,疼痛让他无法继续行走,他坐到了水里,背后坠坠的,他反应过来是背包。 心中燃起希望的火,他无比庆幸刚才他们都把包背好了,这样的话父母至少不会饿肚子吧? 安慰好自己,邵盛安重新站起来,开始寻找积水中的物资,从中拿用得着的东西。雨还在下,积水已经到膝盖,邵盛安丢失了雨衣,他就拆一张急救毯出来兜头裹住自己,至少头和脖子不要再淋雨了。 更多的人反应过来,开始拿水里的物资,有的还打了起来。人们不敢靠近不敢劝架,邵盛安也一样,他找到了一把西瓜刀,好歹能补充弓弩的位置,加上背包里存着的丛林刀,他就有两把刀了。武器给邵盛安安全感,他一手握着刀,一手搜罗水中的物资,最后找到十包压缩饼干,两个老鼠肉罐头,以及一大包麦片。 很明显,这些都是营地的物资。 他也不贪心,有这些就够了,将东西塞进背包后,他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背后传来了惊叫声,有人在喊“杀人了”,他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 他边走边喊,期盼着父母就落在附近,只要自己细心寻找就能找得到。 很快,他看到了因龙卷风而死亡的人的尸体,那人不知道死之前经历了什么,下半身完全消失,唯有上半身仍完好,神情定格在痛苦扭曲上。邵盛安心中发寒,这是被什么东西切割了吗?这种死法让人绝望,不寒而栗。 “不会的……不会的……”邵盛安呢喃着,继续寻找。 污浊的水波荡漾,乔青青也在寻找乔诵芝和邵盛飞。 即使落地前做好了防护的姿势,但落地那一刻乔青青还是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泥水溅了满身,视线里都是黄色的泥沙,乔青青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啊,她惊慌于手上抓着的东西不见了! 母亲,大哥。 乔青青坐起来,不停眨眼睛让眼睛里的泥水流出来,手里抓着半块黄色的雨衣袖,瞪大眼睛于风雨中寻找亲人的身影。 “妈!大哥!”她大声喊。 砰一声,她立刻转头,看见一个陌生人摔下来,帐篷也随着从天而降砸到他身上,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还没有爬起来就被砸趴下,再也没有动静。 她抬头看天,紫色的雷电映在她眼底,远处近处都有被雷电劈出来的深坑,水汽蒸腾,浓烟滚动,电在水中滋滋蔓延,如夺命的镰刀。 风太大了,在紫电的背景里,到处都是翻飞的帐篷残片、物资,以及被风抛落地后痛呼着的人类。 该是多大的风才会将人抛上天? 这该死的风会将人抛到多远的地方? 妈呢?大哥呢? 各种念头在乔青青脑子里打架,这几秒的坐姿已经让她用尽力气,她无法坐稳了,只能趴下身体,双手抓着地面固定身体,泥水盖到她的下巴,她努力仰起头,还在不停打量。 终于,她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颜色,他们三个人的雨衣都是黄色的,没错,那是黄色的雨衣。乔青青毫不犹豫地往前爬,风吹得她眼睛睁不开,她就闭着眼睛继续爬。 耳边风唳雷响,还有人们的惨叫声、叫喊声,泥水涌进口鼻,乔青青觉得自己像在游泳,她需要屏住呼吸,在每一次鼻子露出泥水面时才能狠狠吸一口气。 终于,她抓到了一个人,她睁开眼睛,眼前的黄色让她哽咽落泪“妈!” 乔诵芝仰面浮在泥水里一动不动,她将她抱住揽在怀里,检查乔诵芝的情况。 她先摸乔诵芝的脖子,松了一口气“妈?妈?妈你醒一醒!”见人有溺水的症状,乔青青将乔诵芝压到自己的膝盖上,一手压她的胃部,一手拍她的背。 “咳咳!”乔诵芝吐出一口水,晕乎乎醒来“青青啊,我看不见,头好晕。” 心下一沉“妈我在这儿呢,一会儿就看见了,一会儿就能好了。” 抱着母亲,乔青青还在搜寻邵盛飞的踪影。雨水和风将眼睛打得生疼,乔青青没有放弃,高声喊着邵盛飞的名字“大哥!飞飞!大哥!” 不远处,邵盛飞在泥水里扑腾,越扑腾越往下滑。他害怕地哭喊“妹妹!妹妹!” 旁边一个人滑溜往下掉,脚下的裂缝在水的浸泡下越来越粗,手边没有可以拖拽的东西,邵盛飞恐惧地哭了“妈妈!妈妈!” 乔青青终于听见他的声音,她勉力站起来,看见前方有一处漩涡,水在飞速倾泻,有一抹黄色的身影在其间沉浮着。她的瞳孔因惊慌而放大,呼吸也停了一瞬——那是地裂缝隙,邵盛飞快掉下去了! “快去救飞飞……青青快去……”乔诵芝虚弱地说,手上推她。乔青青顾不得别的了,她从空间里拿出救生衣给她妈穿上,再拿出一桶水放下,让她妈拽着桶手柄。 “妈,抓稳了,一定要抓稳了,我一会儿就回来接你。” 乔诵芝牢牢抓住桶的手柄,喊“去!快去!” 人在危急的时候,在被风雨压身的时候,能怎么快速移动呢? 乔青青无法回想起自己当时的行动,只有十个塞满泥沙、断裂流血的指甲,还能看出当时紧张情势下,她是如何奋不顾身。 总之,在乔青青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爬到了邵盛飞上方,在他即将失力滑下地缝之前,将绳子丢了下去。 “大哥!抓住!” 邵盛飞抓住了绳子。她将鹰爪死死地咬在一块石头上,腰间绑着登山绳,就这样腰上手上齐用力,拽绳子一寸又一寸地将邵盛飞拉了上来,远离那一片坡地。 “走,继续走。”她拉着吓哭的邵盛飞继续爬,身后的坡地还在雨水的暴力冲刷下继续坍塌下陷,乔青青一刻都不敢停,等重新回到乔诵芝身边时,后脑勺剧痛,她眼前有一瞬的黑暗。 她的意识短暂失去了几秒,然后再次醒来。 “妹妹,呜呜妹妹你别死妹妹……”吓破胆的邵盛飞哭声都破音了。 “我没事,大哥别害怕。”乔青青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看看母亲,看看邵盛飞,她的眼睛湿润了。但她不让自己脆弱下去,她得带着家人活下去! 这种混乱得堪称绝境的情况下,乔青青抛开顾忌,翻找空间里能够应付此时情境的物资。 帐篷?不行。 床?不行。 三轮车?更不行了。 她直接将一个最大的,装了十吨水的水箱放出来。这个水箱直径四米,高一米,放下来后只留下不到十公分露出水面,不过好歹能暂时离开地上的积水,不再让身体继续失温。 “妈,你先上去。”乔青青和邵盛飞一起将乔诵芝推上去,之后两人再往上爬。 风还是很大,但水箱足够坚固,屹立不动,乔青青拿出急救毯给他们兜头裹上,她自己也死死拽着急救毯,三个人头抵着头汲取暖意,半趴着对抗强风。龙卷风从他们不远处经过,更多漩涡在远处生成,恍如世界末日的场面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 无处可逃,什么都做不了,能做的只有在强风中稳住身形。乔青青拿出厚厚的参片塞进乔诵芝和邵盛飞的嘴巴里,自己也含了一片,再用急救毯披到他们身上。 雷电不停炸响,地面不停摇晃。有人在呼救,有人在哭叫。 不知道是谁摸过来,也爬了上来,窝在了乔青青身边。 迷糊中,乔青青只能期盼着落雷不要攻击这个地方,龙卷风不要直冲过来,留一条活路吧!这样祈祷着,她失去了意识。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雷声先停了,随后风也弱了。乔青青脑子一片浆糊,浑身发冷,是邵盛飞喊她“妹妹,闪电回家啦。” 她这才从混沌中醒来,抬起头先看见仍暗沉乌黑的天空,低头,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眼前一阵阵发黑,乔青青知道肯定是刚才落地时伤到头了,意识短暂清醒,她觉得有些恶心,低头吐了些东西出来,在乔诵芝着急的询问声中,她支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第128章 第 128 章 身体不适,意志力再强也无法抵挡,乔青青晕倒了。 但她心里悬着的事情太多了,她迫切想要醒过来,这种强烈的想法不停刺激着疲惫伤痛的身体,促使其重新“上线登录”。 她隐约听见了争吵声,听见了熟悉声音的哭声。 有人在欺负她妈和飞飞吗?妈在跟谁吵架,飞飞为什么哭? 醒来,快醒来! 她着急地挣扎着,手指微微动了动,但乔诵芝他们都没有发现,此时他们两人正遇上了麻烦,已经无暇去关注她的些微动静了。 雷电妖风退散,只剩下绵密的雨还在下着。但这也足够让幸存者们缓一口气了,大多数在这场浩劫中失去了亲人朋友与物资,眼前这个奇怪的水箱就成了他们关注的对象。 别的不说,至少爬上水箱就能不泡水了。 有人爬上来,开始时乔诵芝对此没有那么警惕,同是天涯沦落人,水箱上还有空间,分给别人一起避水很正常。她伤到了头,眼睛有些模糊,能做的只有抱住女儿。 直到突然一个男人盯着晕倒的女儿说“她是不是有特异功能?我看见她凭空拿出来这么大一个水箱!我能够肯定这个水箱以前是没有的——你们说,这种质量这样新的水箱,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没错,大家抚摸着身下的水箱,太新了! “你真的看见了吗?” 男人言之凿凿“我真的看见了,这么大一个水箱突然出现,跟魔术一样!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她会仙术!” “我记得他们,他们从外面进营地后自己搭了帐篷,他们肯定有很多物资,都藏在这个女人手里面!”又有人喊了这么一句,增加佐证。 “天啊,不会吧真的吗?那她是不是还藏有别的东西?有吃的吗有药吗?” “是空间吧?我看过!是不是空间啊?会不会是有玉佩还是宝珠之类的东西做媒介?天啊真的是空间吗?” 从灾难中逃生后的人们的情绪并不理智,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他们要争夺乔青青。 这是个香饽饽,是金手指! 这个女人能够拿出水箱,是不是还能拿出更多的东西? 乔诵芝根本想不到,前一秒还一起挤在水箱上一起避水取暖的人们,下一秒就倒戈相向。很多双手伸过来要抓女儿,乔诵芝大喊 “不准碰我女儿!飞飞!” 乔诵芝和邵盛飞的体力比其他人好很多,含着的人参不断吊着他们的精神,让他们第一时间打退了心怀不轨的幸存者。 噗通噗通! 乔诵芝眼睛看不太清楚,邵盛飞身强体壮,力气非常大,一下子将其他人都推下了水,一个最粗暴的还被邵盛飞的丛|林刀割伤。 乔诵芝自己的背包和弓|弩全丢了,于是她解下女儿背上的弓|弩,抖着手置箭,对着水箱下面的人大声喊“退开!你走开!” 眼前好几个人影在晃动,乔诵芝张大眼睛,不敢暴露自己瞄不准的事实。 邵盛飞一手抱着乔青青哭,一手挥动着丛|林刀,威慑水箱下的人。 男人捂着被邵盛飞刺伤的手臂,眼神中带着穷途末路的凶狠,他大声喊“你们太自私了!你们没看见大家都很惨吗!你们有那么厉害的手段怎么不帮帮大家,你们太自私太无情了,就不怕遭报应吗!” “姐你就行行好吧,我好冷好饿啊,你放我上去吧。” “你放箭啊!你有本事你放箭啊!别让我上去不然我弄死你!” “你把那个女人给我们,我们这就走。”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更多的人,男人振臂欢呼,将这个秘密大声喊出来。 刚刚经历了极致绝望的龙卷风与雷击,存活下来的人的精神正处于最紧绷的状态,对灾难的恐惧,对幸存下来的惊喜,对再次失去一切的惊慌,都让他们的情绪如同火丨药桶般被轻易点燃。 “她是不是像唐僧一样的人,吃了她我们能也有仙术吗?” “把吃的交出来!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他们看起来就吃得好喝得好,这太不公平了,我儿子饿死了啊!” “交出来!交出来!把食物交出来!” “交出来!” 十几个幸存者朝水箱靠拢,各种声音扎向乔诵芝。人性之恶,乔诵芝早就在这几年里认识到了,可从没有这一刻让她这样痛苦过。明明眼前这些人彼此都不认识,可在此时此刻,他们为着同一个目标不约而同聚在一起,齐心协力要让她交出自己的女儿。哪怕他们伸出的手上面没有武器,在视野模糊的乔诵芝眼中,那些手就像一把把削骨刀,女儿落在他们手里一定没有好下场。 这怎么可以?不可以! 乔诵芝的手开始发抖,邵盛飞哭着叫她“乔妈妈”。 一支箭射出去,扎进了水里。 “别过来!” 水箱周围都围着人,乔诵芝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群围住的羊,可她怎么能做羊?她还有女儿,还有飞飞,她得把自己当做狼。 “她只有一把弓|弩,她不敢射我们的,我们一起上抓住她!”男人大喊,身先士卒往前冲。 邵盛飞抢过乔诵芝手中的弓丨弩,射出一箭,这一次正中男人的胸膛,他不可置信地低头,鲜血染红了水面,他痛苦地抓着胸口的弩丨箭,整个倒进水里。 这一幕将往水箱围过来的人震慑住。 “我说了,不要过来,没错,我们只有一把弓|弩,可只要我儿子瞄准一个人,那个人就会被他射中,他百发百中!你们尽管一起上,我再拉几个人同归于尽,让你们去帮别人做嫁衣去!” 配合着乔诵芝的话,邵盛飞举着弓|弩移动着,对准那些人绕了一圈。 有一个人后退了,然后是第二个人…… 他们淌水寻找水中的物资,逐渐远去,但仍有人不死心,天灾末世带来的惊恐让他们在看见乔青青的能力后,决心一定要得到它。如果得到它,就一定能活下去吧? 雨水冲刷着乔青青昏睡的面庞,乔诵芝想要摘下背包,拿出急救毯来给女儿披上,可周围群狼环伺般的目光让她只能握着刀,摆出自己这辈子最凶狠的表情,恶狠狠地瞪着那些人,企图让他们害怕、后退。 走了几个人,围着水箱的还有五个人,邵盛飞忽然喊“乔妈妈一个不见了!” 乔诵芝心下一沉“小心水里!” 话音刚落,水箱旁乔诵芝身后的水里伸出来一只手,大力朝着乔诵芝拽去,妄图将她拽进水里。乔诵芝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知道自己现在眼睛看不清楚,顺势就着那股力道往后仰。偷袭者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将她拉下水,使出的力道太大,一时就难以收回,没反应过来那两秒间,乔诵芝已经扑上去,将手中的丛丨林刀狠狠扎进去。 水花四溅,红色蔓延开。 男人抓住乔诵芝的手,拼命挣扎踢踹,拳脚落在身上,乔诵芝不为所动。保护女儿的决心有多大,爆发出的力气就有大,乔诵芝从没有这么想要一个人的命。她终于完全理解女儿的心情,当自己最爱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杀人算什么?神佛来了她也敢杀! 一米多深的积水成为无法挣脱的牢笼,男人无法挣脱,乔诵芝以拉着他一起下地狱的决心,死死按住刀柄,手用力,脚用力,腰使劲,二人在水下翻滚,最用原始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缠斗,谁都不让谁离开。终于,男人嘴巴张开,大口大口地喝水,乔诵芝屏气到极限,胸腔跟肺部受到碰撞后有些许闷痛,在水下屏息让痛苦加剧,耳膜也在嗡嗡作响。 声音从水上传来,带着模糊嘈杂的音效,她只分辨出是飞飞的声音,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清,也分不出精力去听。 感受到手下的躯体松懈了力道,乔诵芝才在肺部爆炸前的最后一刻从水下坐起来。 “咳咳咳!”潮湿的新鲜空气涌入胸腔,乔诵芝用力咳嗽,好险要将肺咳出来。眼泪鼻涕呛一脸,乔诵芝瞪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血水蒙住了眼睛,她觉得眼前一片粼粼的红。 “都别再过来了,来一个我杀一个,我们一起下地狱!”她的声音嘶哑,整个人如同真的刚从地狱爬上来索命水鬼。 哗啦啦—— 鲜血和尸体让情绪降温,理智回笼,剩下几个人终于全走了。水流带来一些杂乱的物资,还是赶紧去抢水里的物资更划算。 乔诵芝泡在水里,身体是冷的,只有心是热的。 邵盛飞将她拽起来,哭着让她不要死。 “我、我不会死,飞飞别、别怕!”乔诵芝的牙齿上下磕碰着,她抖着手将刀放下,结果手指僵硬得无法松开,还是邵盛飞将她的手指掰开将刀拿下来。 “把毯子,披在头上遮雨。” 邵盛飞听从,撑开急救毯将他与乔诵芝和乔青青挡住。雨水被急救毯挡住,虽然身上仍湿淋淋的,但心理作用之下,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乔诵芝从包里摸索出来一个药盒,将红花油拿出来,拧开瓶盖时手一抖倒掉不少,她赶紧用手接住,小心地擦到乔青青的人中和太阳穴处,再按照乔青青以前教她的办法,抓住女儿的手按手指上的穴位。按着按着,手终于不抖了,她啜泣着,在邵盛飞期待的视线中一下又一下地按,哑声呼唤“青青,快回来,妈在这里呢。” 第129章 第 129 章 等乔青青挣扎着醒来时,第一眼就先看见水里怨怼含恨的眼睛。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扶着水箱坐起来。 “青青你醒啦?”乔诵芝惊喜。 “妹妹!妹妹你没事啦?” 乔青青嗅到万金油的味道,人中和太阳穴处凉凉的,应该是她妈给她擦的油。 “我没事,怎么了?”她问的是那双眼睛的主人,那来自一具尸体,尸体就浮在不远处,胸膛上竖着一根熟悉的弩|箭。 “他们发现了你的空间,想要欺负我们。”乔诵芝言简意赅,摸摸乔青青的脸和头,“感觉怎么样?你应该是撞到头才晕倒的。” “好多了,我没事的。妈,大哥,你们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我和飞飞没有吃亏,我们杀了两个人。”乔诵芝冷静地说,看向另一个地方。 顺着乔诵芝的视线看过去,乔青青看见不远处浮着另一具尸体,她什么就明白了,她握住母亲的手。 “是不是我的空间被发现了?”危急时刻拿出水箱,她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她做好准备去应对,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没有撑住,这在她的意料之外。 “嗯,不过他们都被我和飞飞赶跑了,你别怕。” “打跑了打跑了!妹妹不要怕哦,我保护你!”邵盛飞说。 乔青青喉咙用上涩意,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深呼吸一下后说“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水深不够不用能冲锋舟,我把皮划艇拿出来。” 她拿出皮划艇,三人陆续上去后她再将水箱收好。 “往那边吧,那些人走的时候避开尸体走的。”乔诵芝说。 “好。” 三人齐心协力,划动皮划艇离开了这一片,远远地有人看见呼吸忍不住加重了。 “他们有皮划艇!肯定是那个女人醒了,她真的有空间啊!”他涉水几步,前方的皮划艇却越来越远。 “别追了,过来帮忙搬东西,这下面好像有一箱罐头!” “妈别怕,以后我们和他们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再见,知道我有空间也不怕。”乔青青安慰乔诵芝。 “那就好,那就好。前面的水比较快,我怕会有坑,避开吧。”乔诵芝知道这个时候担忧不安都没有用,便不纠结这个话题。 “好。”乔青青顺势结束这个话题。其实他们三个人的名字都在营地的入住名单里,如果有人真的有心要找,也是找得到的。不过那又怎么样?现在这么乱,再见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又不是以前信息网络高速发达的时候了,通讯发达,眨眼功夫就消息满天飞。 这么想着,她心中又有些痛苦。 她总盼望着和盛安他们再团聚,其实她心中明白,在这个年代,分离后想要再重逢太难了。 避开前面的地裂缝隙后,皮划艇顺利前进。龙卷风将营地卷走后,又很快厌倦,陆续将玩具丢开,到处都狼藉一片。风雨中的幸存者,全都疲惫不堪,皮划艇路过一个个茫然搜寻的幸存者,慢慢来到无人的角落。 水面上漂着许多物资,但乔青青他们都没有去拿,三人都有同一个想法,那就是远离人群,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这一天太漫长了,本来天就昏暗,傍晚时几乎陷入一片漆黑。周围没有别人了,乔青青决定停下来,她选择了一块大石头,将皮划艇固定在上面。 乔青青的雨衣里早就装满水了,停下来就觉得万分不适,撑到现在早就是强弩之末。 “风没有之前那么大了,把帐篷雨伞拿出来吧。”乔诵芝说。 帐篷雨伞非常大,足以将皮划艇整个遮起来,就是没有支撑点,被邵盛飞抱在怀里,皮划艇也晃动了好一会儿才稳住。 “这样不行,得把帐篷伞固定住,不然的话今晚都不用休息了。”乔青青再次拿出水箱放下,这十吨水可能被污染无法食用了,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在水箱的基础上,乔青青翻找出之前准备的水泥桶,也就是用水泥灌满一个桶,再在中间空出足够放进帐篷伞伞柄的圆柱空隙。她总共有两个这种桶,都是从市场里跟菜贩买的,他们常年摆摊需要帐篷伞,便有这种自制的固定帐篷伞的工具。 邵盛飞将帐篷伞插进水泥桶里,之后伞便牢固立住了,现在风力并不强劲,它有一些晃动,但总体还是很平稳。在它的遮掩下,皮划艇终于不受到风雨的侵袭。 忙碌惊险劳累的一天,就这么进入了夜晚的尾声,乔青青三人全都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乔青青撑着精神检查家人的身体情况。她先开始检查乔诵芝的身体情况。从头摸到脚,确定乔诵芝头部和腰部都有损伤,没有条件进一步细查,乔青青只好先给她妈吃一点化瘀止痛的中药。 “妈,你的眼睛还好吗?” “好多了,已经看得见了。”乔诵芝说。她的眼睛布满血丝,乔青青拿眼药水给她滴,又问邵盛飞“大哥呢?哪里受伤了?” 邵盛飞伸出手“手好痛。”他的运气很差,被风卷起来后险些丢到地裂缝隙里,但运气又很好,除了扒着地面求生时手伤了,倒是没有别的伤。 她抓起邵盛飞的手,乔诵芝发出惊呼“青青,你的手也——”乔青青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跟邵盛飞一样,有几个指甲完全翻了过来,被水泡得发白。 乔诵芝看着两双血迹斑斑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不痛。”乔青青勉强笑着说,她刚才是真的感觉不到痛,此时看着自己的手,才迟到地从视觉上感觉到疼痛。 她拿出药和纱布,让乔诵芝给自己和邵盛飞处理一下手上的伤,邵盛飞痛得呜呜哭,抱着包扎好的手啜泣。 十指连心,刚才给邵盛飞换药时,邵盛飞就哭得很大声,乔诵芝看她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忍不住说“我来处理,你不要看了。” “我没事,用药后不要沾水很快就能好的。” 有一块烂肉乔诵芝不敢下手,乔青青自己切掉它。 “……没事,撒药吧。” 乔青青的声音都是气声了,挤出这句话后就不再开口,死死咬着牙。处理好后,她脱力般往后靠,额头上脖子上都是痛出来的汗。乔诵芝含着泪给她上药包扎。 检查自己的身体,身上有多处撞击后的挫伤,好在没有伤到骨头,破皮的地方擦伤药就暂时不用管它了。乔青青摸到了后脑勺上的肿块,肿块比她妈头上的还大些,这肯定是她下午多次晕过去的罪魁祸首。现在没有办法做检查,她的手受伤也没有办法做按摩与针灸,只能依靠经验吃一些药,盼望着健壮的身体能够扛过去。 “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我们就都飞起来了,跟做梦一样,一个噩梦啊。”乔诵芝想想还觉得害怕,“还好出事的时候我们都在一个小帐篷里,这才都落在这一片。” “是龙卷风。”乔青青说。 乔诵芝的眼睛刚才看不清,趴伏在水箱上避灾,几乎什么都没看见,闻言震惊“龙卷风?” “对,我看见了,突然生成了很多龙卷风,我们运气不好,营地被袭击我们也被卷了出来,不过运气也不算坏,至少在水箱上时我们没有再受到致命攻击。”乔青青想起当时的情况,还觉得后怕不已。 “怪不得,什么东西能把我们都掀得飞起来……”乔诵芝喃喃,“也是,连沙尘暴都出现了,出现龙卷风也没什么奇怪的。” 三人都换好衣服,给身上的伤上药,邵盛飞背后的伤口是乔诵芝上药的,其他地方他自己都够得到。 换上干燥带着肥皂香气的衣服,那股萦绕不去的寒意淡去不少。 雨打帐篷伞,乔青青低头看手表,防水防摔的电子表显出现在的时间。 灾难发生时是下午一点多,现在已经是五点多。 还好龙卷风和雷击并不是长期灾难,不然的话人类真的不用活了。不过这四个小时的灾难,不知道就带走了多少人的生命。肯定不止一个营地受灾,好不容易找到避难所的幸存者又得流离失所了,龙卷风来得猝不及防,很多人还失去了物资——水面上漂浮着的各种东西,肯定来自幸存者,以及营地物资库。 在大自然绝对的压制力之下,乔青青的金手指毫无用武之地,如果她当时就死了,那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好在她没有死,又成功跟乔诵芝他们汇合,所以在夜晚降临后,他们才得以拥有一个简单的临时避难所,能够遮风挡雨,能够换下湿透的衣服穿上干燥的新衣,清理伤口内服药物。 乔青青想,她已经非常幸运了。 耳边传来咕咕的叫声,她回神,乔诵芝终于有了笑脸“飞飞饿得肚子叫了,吃晚饭吧。” 乔青青也忍不住笑了,她摸摸肚子“我也饿了,那就吃饭吧。” 第130章 第 130 章 晚饭是米饭,乔诵芝没有胃口,乔青青就取出白粥给她。 “给我拿一点咸菜吧,菜脯也行,别的我都吃不下。”乔诵芝说。 邵盛飞恢复力很强,胃口特别好,就着香菇拌饭酱吃了两大碗饭,打了个饱嗝。乔青青只吃了一碗饭,配了些菜脯和炒青菜。食物下肚,身体更加舒服了。皮划艇在水上摇晃,手脚都施展不开,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乔青青又拿出两个皮划艇,靠着帐篷伞绑在水箱上,大大的帐篷伞正好遮雨。 多次晕倒让乔青青心中警惕,她唯恐自己又晕过去,所以拿出了一批物资放在其他两个皮划艇上。收拾好后乔青青终于控制不住澎湃的睡意,将被子裹紧就想睡觉。 “头发还湿着,别睡。”乔诵芝拿毛巾给她擦头发。 手下的头发很短,乔诵芝看着有些心酸,她还记得女儿小时候第一次留长头发的样子,她给女儿扎了两根马尾辫,女儿欢快跑着奔向幼儿园老师,转头笑着喊她“妈妈记得来接我放学!”,马尾辫甩过欢快的弧度。 这两年,女儿的头发越来越短,大地震前两天,女儿让女婿帮她把头发彻底剪短了,短得露出耳朵。这样的女儿当然也是好看的,但乔诵芝想看到的是阳光下留着长头发的女儿,女儿可以随心思扎头发,烫头发,怎么爱美都可以,不需要考虑长头发不方便逃难…… “我把干发帽拿出来——” “不用,我给你擦,你睡吧。” 睡意席卷而来,乔青青想着还是得拿干发帽出来,这样大家都能赶紧睡觉回复体力,这么想着,下一秒她就睡着了。乔诵芝轻轻抹她头上的大包,眼中充满忧虑。 大雨从天上瓢泼而下,地上废墟成片,人类失去了栖息之地。 从龙卷风与雷击中幸存下来的人类努力搜集各种物资各种材料,依靠着废墟搭建起一个个避雨的场所。 一处由生锈车皮、破烂帐篷布等杂物简单搭建的避雨棚里,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她搂着一个看着三四岁的孩子,孩子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小小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凉,但女人发着高烧,整个思维都是混沌的。她凭着本能仍搂着孩子,就像龙卷风那天一样,她不可能放开抱着孩子的手。 “秀真,我回来了!我终于找到了吃的,你看这是军队的罐头,还有两个应急包,我竟然找到了两个应急包!里面有药!”一个青年冒雨奔跑,大步跑向遮雨棚。他浑身都湿透了,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但他身上的气息真的兴奋了,他找到了救命的东西,秀真和孩子都能活下来了! 没有人回应他,青年脸色大变,赶紧扑上去“秀真!”又碰到孩子冰凉的身体,他的眼睛瞪大,“小羊!小羊!” 雨棚外响起淌水的水声,但青年已经无暇顾及了,他悲痛得哭不出声,但高烧失去意识的妻子还需要他的照顾,他只能忍痛打开急救包,从里面拿出药物给妻子吃。 水声越来越近,然后停下。 “这里地势高一点,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邵盛安沉闷的声音从雨衣防水透明面罩霞传出来。被他搀扶着的邵父咳嗽两声,点头。 邵盛安就将邵父安顿在一边,扶着他上废墟避开积水。邵父自己挪了挪,有一条腿是拖着移动的,他的心沉了沉。 父亲的脚受伤了,照理说最好不要移动,可这是情势所迫。 那天的超大龙卷风带走了一切,他跟父母都失散了,压下对还未停歇的龙卷风与雷击的恐惧,邵盛安涉水寻找父母。找了几个小时才找到抱着一根树干的父亲,母亲却不见踪影,怎么找都找不到。等父亲撑不住摔进水里,他才知道原来父亲骗他自己没有受伤,其实是在硬撑。他们落地那一片地势低,积水几乎要到腰,好不容易找到废墟爬上去,没两天那片废墟就被淹没了,没办法他只好带着父亲继续走,找下一处避雨的地方。 分别的青青三人,失踪的母亲,连绵的雨,受伤的父亲,还有受伤的自己……邵盛安不敢露出一点怯弱无助,只把无所不能四个字刻在身上,不让自己的消极情绪影响到已经很虚弱的父亲。 无所不能的邵盛安找了一圈,花费了一个小时才找齐材料,勉强搭了一个雨棚。 虽然有雨衣,但长时间淋雨并不明智,冰冷的雨水会钻过雨衣,持续不断地带走身上的热量。 “那里的哭声停了,是不是出事了?”邵父指着旁边。 他们来的时候听到那里有哭声,还看到一个简陋的雨棚,有一个男人对着躺在地上的人在哭,听得他都跟着伤心起来。 “那我去看看。”邵盛安说看看,就真的只是看看,很快他就回来了。 “没出事。”他言简意赅,没有说他看见那家的小孩没了,女人病重不醒,男人正坐在那里发呆静静流眼泪。 “那就好,活着就好……不知道你妈在哪里,她胆子小,就没经过事,离开我们她怎么活……”说着,邵父眼睛里泛起水光。 “妈会没事的,妈……“邵盛安想起小时候,村里的小孩欺负大哥,他为了保护大哥跟他们打起来,最后兄弟俩鼻青脸肿回家。母亲因为大哥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平时总是显出几分胆怯好欺负的样子,但那一天母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红着眼睛举起菜刀冲出去,到那几个小孩子家门口破口大骂了一个小时,一个都没有放过。又想起还在平安社区住着的时候,每次他从治安队值班回来,都能看见母亲充满活力的模样,家里养的鸡,种的菜,都让母亲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他和青青在外面值班的日子里,母亲和丈母娘还有大哥,三人将家守得好好的……那样坚韧顽强的母亲,一定能活下去的。 雨水不停歇,天空像漏了一样。 邵母和一个青年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忽然邵母踩到什么东西,她忙抓住青年,但她一边手失去力气,单凭一只手扶不住。好在青年反应快赶紧扶住她“霞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谢谢啊。” 刘振愧疚地说“要不是为了救我你的手也不会拉伤,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邵母脸色苍白,爽朗笑了笑“那就不要谢来谢去了,我们快走吧,找一个避雨的地方。” “哎好!我扶着你,不知道我三哥在哪里,三哥在的话一定靠得住。”刘振转移注意力般,边走边说三哥的丰功伟绩,在他口中三哥什么都行,特别厉害,有他在万事不用愁,听得邵母十分向往,许久才幽幽吐出一句“有我儿子儿媳妇在的时候,我也什么都不用愁。” “那你儿子儿媳妇——” “我们分开了,唉。”伤感担忧的情绪充斥着邵母,她从水里起来后到处找儿子和丈夫,她的喊声在雷声像蚊子一样小,她听不到丈夫和儿子的回应,也害怕他们听不到自己的呼喊。 最坏的结果发生了,她哪个都没找到,最后只找到一个陷在地面裂缝,死死抓住湿软泥土,就快要被雨水彻底冲下去的刘振。 黄霞不顾自己受伤的手,努力救下了刘振,在咬紧牙关拼尽全力的那一刻,她许下愿望,只盼望着在别处地方,在自己家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有人能够这样伸手拉一把。 这一觉睡得非常长,乔青青的梦境时断时续,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左右观察。 雨还在下,旁边皮划艇上是睡着的乔诵芝,裹着被子和急救毯,头上还戴着帽子睡得正香。 另一侧只能看见邵盛飞的背影,他正在捞着水里的什么东西,从背影看挺欢乐的。 肚子饿得不停叫唤,乔青青感觉到嘴巴里有一股药物的苦味,她拧着眉,估计自己这一觉睡得有些长了。 “妹妹?!”邵盛飞转头看见她,高兴得大喊,“你睡醒啦?你睡了好久哦,乔妈妈都哭了。” 这么一喊,乔诵芝立刻惊醒。 “大哥。”乔青青喊了声,又转头喊乔诵芝,“妈。” 乔诵芝眼睛微红“你终于醒了,觉得怎么样,头痛吗头晕吗?”她说着从那边爬过来。 “好多了,妈,我睡了多久?” “睡了两天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怕你饿坏了我就给你喂了点米汤。”乔诵芝爬过来,摸乔青青的头,“还有一点烫,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平时轻易不生病身体好得不得了,偶尔病一次就很严重,还好你留了一些物资在外面,不然的话都不知道该给你吃什么,吃压缩饼干糊糊怎么能行。这才两天,你就瘦了这么多,哎!”乔诵芝摸摸她的脸,再次询问,“真的头不痛了吗?” “还有一点晕,妈,我饿了。” 乔诵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刚才给你喂了米汤,既然你醒了就自己吃吧。”她将还温着的白粥盛出来,让乔青青想吃什么配菜自己从空间里拿,“弄点肉吧,新鲜的肉。” 乔青青拿出一锅之前炖好的鸡汤“一起吃吧。” 第131章 第 131 章 鸡是自家养的,炖好的鸡汤闻起来就喷香四溢,乔青青闻着肚子叫得更响了。 “我不用,我刚吃饱,飞飞来舀鸡汤喝。” 邵盛飞快乐地应一声,拿出自己的碗递过来。乔诵芝给他盛了一碗,再给乔青青盛,怕她伤了肠胃,没给她舀鸡块,只盛了一碗汤。 鸡汤味道鲜美,还未入口就让邵盛飞流口水了,这两天他和乔诵芝的饮食也不能说不好,乔青青留下了不少物资,吃的喝的素的荤的都有,还有便携燃气灶和几瓶燃气。唯一的缺点是,肉没办法保鲜,乔青青拿的全是肉罐头,肉罐头当然也好吃啦,不过还是鸡汤更香! “妈,你也吃。”乔青青摇头不接,乔诵芝不吃她也不吃。 没办法,乔诵芝只好再拿一个碗给自己盛了半碗汤,解释“我是真的不饿,才吃饱呢。” 先喝一碗白粥垫肚子,乔青青再喝一碗鸡汤,觉得自己的肠胃还算好,就再吃两块炖得脱骨的鸡肉,这才觉得肚子好受多了。她问这两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乔诵芝摇头“没有龙卷风,就跟你睡着之前一样,下雨!特别烦人,你瞧,这水位还在涨,我看情况不乐观。” 从帐篷伞下探头看天,天空没有前几天那么恐怖了,不过仍乌云密布。雨水不停,空气越发潮湿,乔青青又问“没有遇到陌生人吗?” 乔诵芝脸色有些变化,邵盛飞忙举手“有陌生人!还有两个坏人要抢我们的船,被我们打跑啦!” “这两天就遇到五个人,像飞飞说的有两个起了坏心思,不过被我们赶跑了。”乔诵芝苦笑,“这个地方不太安全了,如果你再不醒来的话,我打算等我休息一下补足精神了,就让飞飞背你,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乔青青明白母亲的话,母亲还在忌惮那几个知道她会“法术”有空间的人,恨不得离得更远些。在这里滞留两天,已经让乔诵芝很不安了。 “那现在就走吧,我好了。” 这个停留了两天的临时驻地被拆解,收起两只皮划艇,三人化零为整重新坐在一只皮划艇上出发,而出发前乔青青连这块大石头都没放过,一并收进空间里。他们离开一个小时后,有一波人来到这里,十来人手上都有武器,或是刀或是棍子,结果扑了个空。 “你们不会是骗人的吧?” “不可能啊,就是这个地方啊,有个大石头还有三个皮划艇和大雨伞——真不见了啊!坏了,他们跑了!” “你当我傻逼啊!”领头的男人不满地踢一脚,踹得青年唉唉叫。 “跑了?连你说的大石头也能扛着一起跑吗?赶紧的快想想是不是带错路了,妈的都是水认路太麻烦了。” 青年揉屁股,苦巴巴“真没有认错,就是这个地方啊,我就是在这里被射了一箭的,要不是我躲得快脖子都要被扎穿了,没错就是这儿啊!” 领头人却不信“那石头呢?你说的大石头呢!” 青年又转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没有——邵盛飞听乔诵芝的话,走之前将垃圾全整理到一起一并带走了。 另一边,乔青青他们已经划出很远了。 这两天是乔诵芝给乔青青和邵盛飞的手换药,邵盛飞的手恢复得更好些,现在已经生龙活虎,划桨虎虎生威。看他这副模样,乔诵芝松了一口气,三人合力将皮划艇划远,一个小时后,邵盛飞停下划桨,指着一个方向喊。 “前面有两个人!军哥哥!” 他的眼睛真灵,那是一个穿军装的战士,正背着一个幸存者在水中跋涉。 战士抬眼,看见了皮划艇和上面的乔青青三人,他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朝乔青青他们挥手。 “帮个忙,这里有伤患!” 乔青青让邵盛飞帮忙,调转方向让皮划艇游过去。“太好了你们竟然有皮划艇!帮忙把这个人抬上去,她晕过去了。” 战士说着将手头搀扶的人往皮划艇上抬。乔诵芝忙搭把手,将浑身湿透的女孩拉上来后朝战士伸手“你也上来吧——” 战士摆手,一手扶住皮划艇不让它打转,一手随意擦脸上的水,看了看周围“我就不上去了,推着你们走,这边地势还是比较低,往高一点的地方——不好意思,你们本来想去哪里的?” 乔青青说“我们想去新社区那边找没有坍塌的建筑避开台风雨。”也不知道在龙卷风肆虐过后,那里是否还有站立的建筑,不过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主意啊,之前我就听班长他们说过想要把营地挪到新社区那边,可惜营地人太多了,还有很多病患,很难挪动……这样,你们能不能先帮我把这个妹子送到前面去——前面有一处高地,幸存者都在那边,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乔青青点头。 战士露出疲惫的笑容,他摸摸身上,摸遍全身才摸出来半块泡了水的压缩饼干,他将饼干塞到乔青青手里。 “我们有吃的。”乔青青将饼干塞还给他,不让他再塞回来,转移话题问他,“前面高地是营地吗?” 战士只好将饼干重新收起来,回答“不是营地,就是幸存者临时聚集的地方,我和我的战友把救起来的幸存者都送到那边去了,这里距离原先的营地有段距离,这该死的龙卷风。” “真的是龙卷风?” “是龙卷风没错。”战士的脸色很难看,显然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当时风很大,忽然营地中间生起一股漩涡,真的就是几秒功夫,那个漩涡就变得非常大,吹气一样就膨起来了!一下子就把营地整个卷起来,我当时抓住了帐篷,没有用,所有东西都被卷进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丢到营地外面,不,我也不确定这里是哪里,也许这里是距离营地很远的地方,也可能就是营地的位置,只是所有东西都被卷走丢掉了……” 回忆当时的情境让战士的眼睛里染上恐惧。 太恐怖了,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龙卷风平地而起,毫无预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抛起来。 事情发生的时候乔青青他们在帐篷里,所以没有看见。乔青青想象得出龙卷风骤然生成时那幅震撼的画面,抿唇“我感觉我在空中翻滚了足足有七八秒。” 哪怕告诉自己,这世道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自然科学规律早就见鬼去了,但今天的经历还是让乔青青心生悚然。 人类真的活得下去吗? 生出这个念头后,乔青青立刻摇头,不让悲观的情绪侵袭自己。 “大家都要乐观一点,走吧,先去高地。”战士说。 乔诵芝问他的名字,他说自己叫苏琮,今年二十九岁。 “你还是上来吧,水里多冷啊。” 在乔诵芝的坚持下,苏琮才爬上来,乔诵芝用急救毯盖住女孩给她遮雨,又拿出一套雨衣给苏琮。 “不用不用,我本来就淋湿了。”他摆手。 “穿上吧,我们有多的。” 最后苏琮还是穿上了,道了声谢。 “你们运气挺不错的,还能保住这些物资,好多人都两手空空,唉龙卷风来得太突然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乔诵芝笑了笑没说话,路上,他们又遇到一个幸存者,但皮划艇是四人座,坐五个人已经很拥挤了,再加一个人实在勉强。 “要不你让这个大个子下来嘛,他这么壮的身板怕什么水。”说话的男人长得瘦小,额头破了个洞,血已经止住了,但脸色苍白得像鬼。他这样开口,邵盛飞左右看了看,有些迟疑地指自己“我?” “可不就是你么,你这么大这么壮太占地方了,你下来——”男人说着要扒拉邵盛飞。 “这是我家的皮划艇,这是我大哥!”乔青青打开他的手,盯着他,“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苏琮刚才阻拦不及,此时也非常不高兴“你怎么这样啊!快松开松开!别把皮划艇弄翻了。” “怎么打人啊,我就是说一下,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喂当兵的你下来让我坐呗,有没有吃的给我点,我这两天快饿死了,水里什么都没有,老子差点要吃死老鼠。” 正要下皮划艇让位置的苏琮停止动作。 他的确正直、热忱,有责任感,但并不是傻子,被人这么理所应当地指使却没有自尊心。 他坐了回去,将那半块压缩饼干给他“只有这些了。” 男人骂骂咧咧“就怎么点够谁吃啊。”一口将饼干全吃了,又催促,“没听见嘛下来啊。” 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乔青青是第一次遇见,她直接把刀亮出来,再次警告他“不要碰我家的皮划艇。” 刀锋锐利,男人赶紧把手拿开。 “大哥,继续划。” “哦哦!”皮划艇往前,男人被抛在后面,哎哎地叫喊。苏琮刚才生气,此时又有些不安,频频往后看。 乔青青将刀收起来,也拿起桨一起划,三个人一起划桨,皮划艇行得更快了。苏琮嘴巴张了张,接过乔青青手里的桨“我来吧,我看你手上有伤。” “我没事。”乔青青任由他拿过桨,自己又拿了一把。 第132章 第 132 章 皮划艇速度更快了,五分钟后抵达目的地。乔青青不知道为什么苏琮会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搜救幸存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抵达高地,乔青青看见这里搭起了一个雨棚,里面的幸存者人数不少,瞧着有三四十人,里面没有盛安他们。 她不打算进去,计划继续往基地内新社区的方向走。苏琮将女孩抱下来,一路昏睡的女孩突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现状后大喊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哥!我要找我哥放开我!” 女孩在苏琮怀里扑腾,两人都坐到水里。 乔诵芝忙问“没事吧你们。” 雨棚里有人在喊“别管她了,她都跑了几次了!” 苏琮生气地说“我知道你跟你哥感情好,不过你也要顾及你自己的命啊,你都几步路就晕倒,要不是我追上你,你都溺死在水里了!” 女孩却仍在挣扎,叫嚷得声音沙哑,一个战士跑下来帮忙,被女孩打了一巴掌。 邵盛飞捂住脸,看着都觉得脸痛。他回头看乔青青,问“妹妹,我们去那里吗?”指着雨棚。 “我们不去。”乔青青说。 女孩终于没力气了,苏琮将她扶到雨棚里,又跑下来问他们是要继续赶路,还是到高地上来。说是高地,这里其实是一处废墟,幸运地没有被龙卷风刮过,在连续暴雨后地势较周围高一些,被战士们选为临时安置点。 “我们打算继续赶路。”乔青青看见雨棚外面堆着像冲锋舟的东西,“你们是打算等积水更深些再用冲锋舟转移吗?” “是啊,大多数人都受伤了,没有办法涉水赶路,有冲锋舟要快一些,不过现在水位不够深,冲锋舟没办法用。”苏琮叹气,“只找到一台好的,两台坏了,还得修补。” 另一个战士听他们谈话后跟乔青青说“地震后我们联系不上总部,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而且现在路上不安全因素太多了,你们要不还是先留下来,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走,人多安全一些。”他将手按在自己腰间,那边有枪。 乔诵芝觉得有道理,但还是转头询问女儿的意见。 乔青青摇头“我们这就出发。” “那好吧,你们注意安全,我拿点食物给你们。” 乔青青拦住苏琮“你们这里人多食物消耗大,不用拿给我们,我们到时候在路上找一找,兴许能从水里淘到食物,那我们这就走了。” 他们说走就走,皮划艇避开所有流水急速疑似有深坑与沟壑的地方,缓慢但坚定地朝着叶山的方向去。 雨幕很容易混淆视野,风和水流有时候会成为助力,有时候会成为阻力,水下情况不明,偶尔会撞上障碍物,皮划艇打个旋,又跟一浮出水面的一具尸体撞上。 “轻一点,赶紧离开。”乔青青轻声说。 眼前这具巨人观让人畏惧,乔青青不敢想象撞上这么一下,下一瞬巨人观会不会爆开,那幅画面让人抗拒。 皮划艇才走出三四米,身后就传来一阵闷响,水声哗哗,似乎有许多东西砸入水中。 一些落到乔青青他们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潮腥的腐臭味,乔诵芝忙说“快快,再走远一点!” 等行到更远处,乔诵芝才呼出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呕吐感,说“赶紧清洗一下。” 好在三人都穿着雨衣,将雨衣脱下来在水里涮一涮就能将溅上的尸体碎片洗掉,邵盛飞问“这里的水也臭臭,哪里的水都臭臭的。” 乔诵芝的手僵硬了一下,乔青青笑着说“没看见就当不知道,别去想那么多。”死了那么多人,半个月后又连日雨水,积水渐深,刚腐臭的尸体融进积水中,气味自然不好。 雨衣拿起来,乔青青拿消毒水喷一喷,算是心理安慰,然后再穿上。 “天快黑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 吃过饭后换药,吃药,乔诵芝和邵盛飞很快睡着了,乔青青这才摸出咯吱窝里的温度计,看着上面显示的体温,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拿出退烧药与消炎药吃下,这才裹紧毯子闭上眼睛。她几乎一下子就睡着了,但梦境光怪陆离,时不时就要惊醒,再一次惊醒时她听见了水声,有人在夜间涉水而来。 皮划艇上的灯熄灭了,乔青青小心地坐直了,皮划艇微微晃动,水波荡开去。她拿出夜视镜查看四周,发现了三个人影在不远处走动着。他们走动的时候偶尔会交谈,乔青青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应该不会追来了”“往左边吧”。 她没有出声,看着那个人从他们皮划艇前五米处拐弯,离开了这片区域。 放下夜视镜,乔青青重新躺下,顺手将体温计塞进衣服里再量一次。 结果不太理想,382°。 她还觉得喉咙涩痛,鼻子有些堵塞。她听了听,睡梦中的乔诵芝也有一点呼吸不顺的情况,应该也塞鼻子了。她摸乔诵芝的手腕,决定不叫醒她,现在睡眠对身心的修复作用更加重要。 乔青青拿出热水服药,吃完药后将剩下的热水全喝了,然后从空间里拿出两床空调被,一床给邵盛飞披上,一床给自己和乔诵芝裹上。她呼出一口气滚烫的热气,疲惫地闭上眼睛。 天色微明时乔青青就醒来了,之后乔诵芝也坐起来揉脖子“半夜里好像又打雷了,把我吓一跳。”说话时发现有鼻音,赶紧揉揉鼻子。 “妈,先吃早餐然后再吃药了。”乔青青说先不要叫醒邵盛飞,让他睡个饱。 早餐很清淡,乔青青和乔诵芝都没有什么胃口,就吃了白粥配咸菜炒鸡蛋。乔诵芝将药吃完,又去摸乔青青的头,担忧道“还是有点烧,怎么办啊,这种环境根本不好养病。” “我没事。”乔青青看向邵盛飞,“大哥没有发烧,呼吸也正常,让他继续睡吧。” 新的一天仍然潮湿,减弱的风力重新有了增强的趋势,风吹动水域,晃动帐篷伞,皮划艇也在水中不停摇晃着。乔诵芝又打了个喷嚏,乔青青拿红糖姜汤给她喝,又让她摘下帽子“我看看你的头。” 乔诵芝头上的包消退了一些,乔青青倒了些药酒,手指不方便就用手掌心轻柔地按。 “嘶……青青,我的头没事,你的手伤得那么严重,指甲盖都翻了,就别给我按头了,小心伤口痛。”乔诵芝要动,被乔青青制止。 “妈,你别让我不安心。” 这话一出,乔诵芝就不敢动了。 揉了十分钟后乔青青才停下,又仔细检查一下乔诵芝的眼睛。 “这两天都好,眼睛完全看得见。” “还有点炎症,妈,眼药水你记得滴。” “知道了,一直滴着的。”乔诵芝觉得后怕,当时眼睛看不清实在把她吓坏了,这个世道要是失明了可该怎么办?要把女儿拖累死!让乔诵芝更担心的是女儿头上的伤,都晕过去两天了,她多么害怕伤到了根,现在又没有医院,无法拍片。 乔青青给自己揉伤口,安抚她不要太担心“至少我手头有药,我还是个半吊子中医,慢慢来肯定能好的。”她胆子大,打算等自己手上的伤痊愈,手稳了,就给自己脑袋扎几针。 “我来揉吧,药酒给我。” 在乔诵芝给乔青青轻柔按头的过程中,邵盛飞终于醒来,他缩在雨伞下,迷茫地抓住伞柄抬头“乔妈妈?” “飞飞醒啦?早饭在旁边你自己拿来吃,吃完就吃药知道吗?”乔诵芝说。 “哦哦,我知道啦。”邵盛飞先刷牙漱口,再打开脚边的保温饭盒,抱起来大口喝粥,五分钟就不到就全吃完了,随后吃药。他擦擦嘴,好奇地看左右,他看见一具尸体飘在不远处,涨大的脸非常吓人,想起昨天炸开的尸体,他立刻收回视线,小声问,“我们等一下要划船吗?” “划。” 邵盛飞就高兴了“我吃饱了力气大,我一定划得快快的!” 风越来越大,往新社区的方向属于逆风,皮划艇走得很艰难。 一个小时后,雨势与风势一齐明显增大,皮划艇在原地打转,终于无法动弹了。更雪上假装的是,乔青青感觉到了地面在抖动。 “不、不会是余震吧?”乔诵芝声音都在颤抖。 “小心一点,把背包检查一下确定都背好了。”乔青青将桨丢到皮划艇上,拿起皮划艇上绑着的救生衣分给乔诵芝和邵盛飞。她握住他们的手“不要怕,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惊慌失措,注意保存体力。” “可是你还在发烧——” “我可以的。”不可以也要可以。乔青青观察水面,水波荡得非常剧烈,皮划艇也在水浪中猛烈摇摆起来。 皮划艇险些要翻,好在之前乔青青那块大石头也带上了,此刻放出来正好能够再次固定皮划艇。 “抓稳了!”乔青青喊。 第133章 第 133 章 他们在皮划艇上努力稳住身体,雨水模糊了视线,在水上随波逐流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晃动持续了一分多钟才停下,皮划艇里全都是水,三人不得不一起用水瓢往外舀水。 这一天,又发生了多次余震,震级不强,但对流落荒野的幸存者来说实在是雪上加霜。乔青青也感觉到地下的不安稳,水面上常有漩涡,可见下面有地表缝隙。那些地表缝隙在吸纳雨水,不知道缝隙的深浅大小,乔青青害怕皮划艇会被卷进去,总要张大眼睛查看周围的情况,选择安全一些的路线。 饶是如此小心,皮划艇也破了,乔青青他们不得不换了一只新的。 “水底下的东西看不见,皮划艇撞个几次就报废,日子太难了!”乔诵芝再次庆幸自家有空间,不然的话没得替换,现在女儿就得发着低烧淌水了,那多伤身体啊。 乔青青感受到了阻力,将手上的铁卷尺收起来,查看数值“我量了三个位置,水深分别是一米二三,一米六七,一米四,妈,地势不平,各处积水深度不同,水下障碍物太多了,容易撞坏冲锋舟的发动机,不然的话我们用冲锋舟速度更快,也更稳定安全。” “唉,人要知足,我们有皮划艇已经很幸运了。” 这一天他们没怎么移动过,就怕余震中被卷进地面的大裂缝里。风雨声中,他们偶尔会听见叫喊呼救声,但那声音很快就消失。傍晚时,有一具尸体被水波推到他们皮划艇附近,三人沉默地看着,直到风动水波,尸体又被推往远处去。 第二天风大,乔青青判断了一下风向,要去叶山的话是逆风,没办法只好又歇一天。她拆开手指头上的绷带换药,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就是伤口看着吓人,换药时撒上药粉刺痛加倍。 “肯定是划桨影响手指愈合,要不多等几天吧,也不差这几天时间,别让手留下后遗症。”乔诵芝说。 听乔诵芝这么说,乔青青也有些担忧。她不害怕受伤,就怕变成废人,成为拖累。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情况,的确需要再修整几天。 就这样,他们在这个地方停留,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也许是休息足够,身体机能自主修复,乔青青的低烧终于退去,不再反复。五天后,乔青青尝试着拿针,从空间里拿出一块猪肉开始找手感,然后再在自己手臂上尝试,之后才敢给乔诵芝扎针。 那天从龙卷风下逃生,乔诵芝身上多处撞伤,头部伤得最重,最开始时影响了她的视力,这件事一直横在乔青青心间,让她担忧不已。母亲在末世前就有脑供血不足的问题,人的大脑多么重要,乔青青很上心。 扎了两天后,乔诵芝明显觉得眼睛更清晰些,她一直不敢跟女儿说自己的视力其实还没有完全恢复,看东西时总觉得蒙一层轻薄的纱,扎针第三天起床,她感觉到视力的变化,心中欢喜。 听她这么说,乔青青难得生气了“你怎么可以瞒着我!” 乔诵芝解释“前几天你自己的身体都不舒服,跟你说只会让你担心煎熬,现在不是好了么,你看啊,你休息这几天身体好了,手好了,不是就能给我针灸了么,时间刚刚好,没耽误。别说我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你的头比我还严重!” 乔青青垂眸“我觉得好多了,这几天不是没发烧了么——大哥,别玩水。” 邵盛飞收回手,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声,乔诵芝犹如惊弓之鸟猛然抬头,还以为又是雷击呢!好在她并没有看见紫色雷电坠丨落的画面,而是看见一个黑点由远及近。 “是冲锋舟。”乔青青拿起望远镜。 “是小苏他们吗?” “一架冲锋舟,上面有两个人,看起来不是苏琮他们,小心一点。” 如果只是路过那就没关系,乔青青警惕着,很快那架冲锋舟就来到眼前,驶过去后没得及放松,冲锋舟在三四十米外一个神龙摆尾又返了回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水波让皮划艇不停荡漾,乔青青看着来人。 “嘿你们好啊!需要帮忙吗?”冲锋舟两个人,一个寸头一个梳着大背头,大背头吹了一声口哨,靠着冲锋舟探身问,乔青青感觉到他轻佻散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听见询问,她摇头“不需要。” “威哥,你的眼神真好,果然是个美女哎!”寸头嘻嘻笑,抬下巴,“喂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啦?” 乔诵芝的脸黑了,驱赶“我们不需要帮忙,你们走吧!” 寸头皱眉,打量乔诵芝的脸后又笑了“哎哟阿姨看样子也是个美女,你们是母女吧!”说着嘿嘿笑两声。 这两声该怎么说呢?听得乔诵芝手痒痒,邵盛飞性格单纯也能听出其中的轻佻。 人家是母女,犯得着这么笑么? 乔诵芝为寸头话语与神情中的不尊重生气,这短短几天半个多月的功夫,足够让乔诵芝彻底蜕变,她下意识就是去摸刀。 “我们不需要帮忙,你们离开吧。”乔青青再次说。 大背头饶有兴致地上下扫视乔青青,竟然说“喂你把雨衣脱了,让我看看那你的身材。” 乔诵芝拔刀,邵盛飞生气地喊“坏人!” “哈哈威哥看见了吗,她竟然拔刀哎!咦他们还有弓丨弩呢!这个男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看他好像是个智障哎,威哥你看他们的样子,真的好好笑哦!”寸头尽忠尽职地表演一个遭人厌恶的狗腿子,嘎嘎笑得花枝招展。 威少被逗笑了,笑容更大。 看着这两个人,乔青青知道自己一家是遇到了权贵之子或是富家子了,也只有这种出身的人才能在人人都朝不保夕的苦难时代,还能装备齐全地开着冲锋舟出来遛弯,调丨戏她。大地震之前,她在治安队轮值时就见多了这种人,那么多普通幸存者得靠着两条腿步行到野外去挖野菜野草加餐,二代们却能开着改装后的车结伴去野外冒险寻求刺激,留下一路突突的噪音和摇滚的炸裂声。 对待这种人,乔青青知道最好的办法是顺着他们,这部分人吃穿不愁精神世界匮乏,所以到处撩闲,找稀罕的事情玩乐,自己顺过去,他们自然很快就失去兴趣,无聊离开。可她不想这样,她多年来努力不是为了今天委屈自己的,她能够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看见乔青青也举起弓丨弩,寸头笑得更夸张了“哇威哥你看,这美女是个有刺的玫瑰哎!也不知道射得准不准,我看还得威哥你来教教她技术哦哈哈哈!” “来来,你给我看你的刀,我给你看我的枪——”威少从兜里拿出一把黑色的手丨枪,嬉皮笑脸地用手指绕着扳机炫了一圈,然后握住对准乔青青,“哦!美女,你应该没见过枪吧,你说是你们的弓丨弩快,还是我的枪快。” 嬉皮笑脸,自以为是。 乔青青有了杀意。 乔青青看着威哥头上戴着的头盔,这头盔应该是军中用的,质量很好,自己的弩丨箭打不穿。无法一箭爆头,她的视线挪到他的胸丨前,看威哥一副有依仗的模样,她猜测威哥可能还穿了防弹衣。这些二代子弟爱玩是爱玩,惜命也是真惜命。 没错,自己没办法对威哥一击毙命,威哥却能够做到。枪很难得到,在治安队那些日子里,她都弄不来一只,可她看得出来,威哥并没有杀人的勇气,他只是享受握着枪被人惧怕的快感。 乔青青说“你有枪,也许在我杀光你们之前,我们三人就会被你们杀光。” “哈哈哈看来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嘛!你就先把雨衣脱下来让威少看一眼,要是身材不好威哥看不上,我们不就走了么哈哈?美女我跟你说,威哥势力可不一般,跟他就能过好日子哦,你虽然长得不错,不过看起来年纪大一些,肯定超过三十岁了,要不是龙卷风把小彩搞丢了,威哥还不会看上你哦,你不要不识抬举。” 威哥配合地抬下巴,这一套纨绔子弟调丨戏民女的戏码一看就被他们演得十分熟练。 环视这两个年轻男人的脸,乔青青勾起冷笑“大哥,对准他们的冲锋舟。” 邵盛飞立刻照做。 “你们可以杀了我们,不过在我们死掉之前,你说我们三个人能不能刺破你们的冲锋舟?”乔青青说。 她看见寸头男和威哥脸色微变。 被称为威少的男人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冲锋舟,以及冲锋舟与皮划艇的距离。如果冲锋舟破了,他们怎么回营地?刚才兴致上来了,他们可是冲出了很远……要是回不去,家里人派人来接也是件麻烦事,前几天龙卷风将营地捣毁了,现在营地正在重建,如果被父亲知道他出来玩还惹祸需要人来接惹得其他人笑话,一定会生气的。 这样想着,威少就有些退缩。 第134章 第 134 章 “你他丨妈在威胁谁呢!别给脸不要脸哈!”寸头不知道威少的想法,听乔青青这么说立马不高兴起来,吆喝着要给乔青青好看。 “威少,给她一枪让她知道教训!” 前两年杀空中飞禽弹药消耗很大,而且据说兵工厂那边的生产线出了些问题,为了节约弹药资源,这几年枪支管控也严格,哪怕是威少,也只能从父亲那边软磨硬泡拿到一支枪——枪里只有两发子弹。 威哥算是比较有分寸的权贵子弟,家里不太严厉管束,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经历了前几天的浩劫后,仍让他拿到一架冲锋舟出来玩。 威少虽然爱玩,但深知“分寸”这个词的含义,今天他要是真的把珍贵的冲锋舟物资弄坏了,还得让父亲派人来寻找他,以后就甭想再自由了! “威少——” “走。”威少将枪收起来。 寸头不可置信“威少——” 威少瞪眼“还听不听我的话了?不听话的以后别跟着我!” 这话一出,寸头立刻老实了,他刚失去父母家人的庇护,恨不得彻底扒住威少的大丨腿,哪里敢违背他的意思?他刚才叫喊得激丨情,此刻也滑跪得非常识相“走走,我们掉头走!跟个女人计较没劲,还是威少大气!” 冲锋舟掉头。 乔诵芝刚松了一口气,枪声响起,身下的皮划艇被打破漏气,在他们三人的体重下开始往下沉。 与此同时,乔青青毫不犹豫地放箭—— 前方即将身影消失的冲锋舟发出一声“噗”,随后传来他们的惊呼声。 “冲锋舟好像漏气了!” “那个死女人——” 乔青青扶住乔诵芝,重新拿出一架冲锋舟,在前方那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回来寻仇前快速离开了。她的速度很快,威哥他们愤怒地涉水冲回来报仇,愤怒的威哥已经顾不得别的了,他一定要报仇! 结果他们灰头土脸地从水里爬起来时,顾不得惊恐深到胸膛处的积水就要去找乔青青报仇,找了一圈不却发现没人。 “人呢?!” “没、没看见啊,怎么不见了?” “刚才还在的!不会是游泳游走了吧?” “去找!我不信他们潜泳不需要呼吸!”威少生气地说。 他站在原地,看着水面,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水面上只有雨水砸出来的水花,以及寸头淌水弄出来的水痕,什么都没有。那三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在这一览无余的水面毫无影踪。 寸头迟疑地靠过来“其实我刚才看见了一点影子,好像有冲锋舟之类的东西过去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现在回想起来会不会他们遇到了帮手,有人用冲锋舟把他们带走了,所以我们才找不到人,我们相隔不到一百米,不可能眨眼功夫三个人就完全消失不见的嘛!” “妈的!以后别被我遇到!”威少恼怒地踢一下水,“我们回去。” 一次出游解闷出现意外,威少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在返程途中遇到诸多难处,迷路、遇到劫匪,跟小弟分散……人生轨迹提前发生改变了。等威少被家里派来的保镖找到时,已经是四天后,回到营地见到父亲的第一面,就被父亲兜头一巴掌扇得趴地上。 “你说要出去散心,这叫散心?你这叫做不省心!赶紧的给我爬起来,我们要撤了。” 威少经常见到父亲疾言厉色的模样,但从未见他惊慌失措,就连大地震那天,父亲也胸有成竹说早就准备好了,然后一家人坐上飞机,在大楼倾倒前顺利起飞。就算是前几天龙卷风摧毁营地,父亲也没有这么慌张过,自己要一辆冲锋舟想出去玩,父亲也抽空点头了。 “爸、爸,发生什么事情了?” 威少的父亲沉着脸按住眉心“之前派去探查基地情况的人前天终于回来了,派去一队人只回来了两个,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坏消息。” 威少的心提了起来“什么、什么坏消息啊?” 同一时间,乔青青站在原熙城基地坪杉社区的土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震撼到失去言语能力。 一望无际的水域,如同庞大怪物张开的巨口,将基地分割成两块。 或者说,基地中间出现了一片海洋。 在这一刻,乔青青头晕目眩。 四天前,在对威少那帮烦人的二世祖以牙还牙后,乔青青借机换了冲锋舟,以更快的速度前往新社区。雨不停地下,在外行走的人非常少,不存在塞车堵塞的问题,但越靠近基地,冲锋舟就走得越艰难。原因无他,这边的建筑物比较密集,地震后残留的废墟更多,或许还跟之前的沙尘暴有关系,总之这边的地势比较高,积水显得比较浅,冲锋舟无法继续往前。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将冲锋舟收起来,乔青青三人开始步行。 他们见到更多的幸存者,以及躺在废墟上,浮在水上的尸体。到处都是尸体腐烂发臭的气味,乔青青甚至觉得空气中都充满着病菌。 “越来越靠近基地了。”乔诵芝期待,“不知道能不能遇到救援队。” 也许是幸运女神终于眷顾,傍晚时,他们真的遇到救援队了。 “往这边来,新的临时营地在这边!” 乔青青他们进入营地开始登记,她照例抱着期待的心情开始找人。 “以前的名单丢了,龙卷风后幸存者统计工作还没有完成,现在工作很紧张,很多人都要找亲人,你们可以自己翻,就是千万不要弄坏名册!” 乔青青就坐下来,跟其他幸存者一起翻找名册。经历了多次失望,这一次临时营地里没有邵盛安他们的名字她也能冷静接受了。 “我想要进入新社区寻找建筑避台风雨,你们知道那边的情况吗?”坪杉社区距离新社区已经不远了,乔青青想要先打探些消息。 救援队的人叹气“即使被龙卷风毁掉了一次营地,我们仍然只能留在这里没有去新社区,你猜是为什么呢?” 这话一出乔青青就觉得异常不安,心跳加速。 “是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吗?我记得你们有内部通讯的渠道,不可以用渠道联系到叶山总部吗?别惊讶,我之前是治安队的弓丨弩水,所以了解一些。” 看着五十岁左右穿着军装的男人将一根草杆咬住,沉默了一下说“通讯渠道全中断了,就算还能使用也没什么用,我们过不去,那边也过不来。” 旁边一个做登记的年轻女人轻声说“基地在大地震中裂开了,那里出现了一片海。” 听了她的话,乔青青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片、什么?” “一片海。……撕裂地点在原坪山社区的位置,目前我们还没有探查到海的边界在哪里……” 后续女人说的话乔青青差点听不清,她咬咬舌头,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一下,您说还没有探查到边界?” “对,人力不足设备不足,我们开展救援工作就捉襟见肘了,实在没有办法探查那片海。” “营地没有冲锋舟吗?没有过、过海看一看?” 男人摇头说“地震后我们抢救物资的时候,尽量抢救食物和药……我们正尽力跟其他队伍取得联系,应该有队伍保存有飞机,飞机过去的话应该效率更高,不过也奇怪,最近一直没有观测到附近有飞机起飞,最坏的情况就是那些飞机都损坏了……” 最后,男人跟乔青青说“龙卷风没有再出现,现在营地还算安全,我们正在集结人手搜集更多建筑物资打算太高地面,大概能够应付台风问题,你不要冲动,暂时留下来吧,营地现在需要维护秩序的人手,你如果没有弓丨弩,营地有。” 面对招揽,乔青青的脑子像蒙了一层薄纱,她还沉浸在大海带来的打击之中,她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婉拒,又是怎么离开这个帐篷的。 走在泥泞积水的小路上,乔青青感觉这幅场景似曾相识,之前在那个营地时,她也是这样走着。从一个营地到另一个营地,每次都希望而来失望而归,这一次还加上了一个更坏的消息,让她的心情沉入更深的海底。 “你信吗?”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 乔青青回神,转头看去,一个穿着雨衣的女人站在她身边,眼睛通红。也是她大受打击心神不稳,不然的话不会没发现有人跟着她一起出帐篷了。 认出来这个人刚才跟她一样,在帐篷里翻找名册,乔青青颔首示意。 “你信吗?”唐珊又问,“我是不信的,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我也不想相信,可是他们没有骗我们的理由。” 唐珊情绪非常激动“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过去看,揭穿他们的谎言!”说着往营地外冲去。 看着她的背影,乔青青捏紧拳头,但最后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稳下来,去找母亲和大哥。 第135章 第 135 章 乔诵芝和邵盛飞坐进一个破破烂烂的帐篷里,篷顶好几个地方都在滴水。 “别嫌弃啊,这样就很好了,至少不用直接淋雨。” 乔诵芝忙摆手“没有嫌弃,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多好啊。” “这是你儿子啊,真好啊高高大大的。”一个中年女人看着高大强壮的邵盛飞,露出羡慕的神色。乔诵芝客气地朝她点头,拉着邵盛飞坐下。帐篷里有两根长凳子,木板下是石头,很明显是简单做自制的。坐下后,脚仍踩在水里,邵盛飞要把脚抬起来抱住膝盖,旁边有人嚷“别乱动啊,凳子翘起来了!” 乔诵芝忙拉着邵盛飞,让他坐过来一点,别坐在长凳子的边上。 “哦。”邵盛飞坐过来,紧紧挨着乔诵芝,他期待地看向门口,外面狂风暴雨,他看着雨幕很久很久,眼中的期待慢慢散去。 乔诵芝握住他的手“妹妹等一下就回来了。你饿了吗?” “饿了。” 乔诵芝就摘下背包,从里面拿出半包压缩饼干给他吃。 喝水的时候,邵盛飞打了个喷嚏,帐篷里其他人竟然同时缩了一下,离邵盛飞远一点。一开始搭话的女人捂着嘴,警惕地问“你儿子病了?是沾上了死人病吗?” 邵盛飞摆手“我没病,我没病!” “飞飞没有你说的死人病。”乔诵芝面对帐篷里其他人防备敌视的目光,强自镇定,“外面一直在下雨,我们在外面赶路了几天有点着凉不是很正常吗,我不相信你们这几天谁都没有打过喷嚏!” “……好,好吧,那你让他还是把口罩戴上,我们害怕。” “对啊对啊,你们有口罩就戴上嘛,我们可没有口罩可以戴。” 邵盛飞吃完东西后本来就要戴口罩,不戴不安全,见帐篷里其他人催促,他不等吃好就将口罩戴上。等他戴好口罩,其他人也尽量离他们两人远一点,坐同一条长凳的人挤到别处去。乔青青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她将雨伞挂在门上,坐到乔诵芝他们旁边的空位上。 “怎么样找到了吗?”看着女儿魂不守舍的模样,乔诵芝就知道情况不好。 乔青青摇头“没有他们的名字。我还听到一个更坏的消息。” “什么消息?还能有多坏的消息?”乔诵芝捏紧手心。 “出现了一片海。” “什、什么?!” 乔青青也无法接受这个消息,这个消息比熙城出现沙尘暴、龙卷风还要让人震惊,无法接受。虽然古语中有沧海桑田这样的词汇,可乔青青从未想过,自己会亲自见证这个词成真。这才过去多少天?一个月都没有吧?怎么就能生成一片海呢? “青青,你再说一次,我没有听错吧?” 乔青青看向门口,破损的帐篷门外面风雨飘摇,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刚才跟救援队的对话,将那些信息整理一番说给乔诵芝听。 “大、大海?这怎么可能呢!”乔诵芝摇头,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帐篷里其他幸存者也被勾起谈兴,显然他们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大多数人都抱着怀疑不信的态度。 “我也不相信!熙城离海有一千多公里呢,怎么可能会有大海,我看顶多就是一片湖,之前大地震那么狠地面都裂开了,肯定是那里裂得比较宽,然后这几天一直下大雨把坑填了,看起来就像海一样,我猜可能踩下去水位顶多半人高!”主动跟乔诵芝搭话过的女人说,“你们不要太害怕,救援队肯定是不愿意我们去新社区,那边都是有钱人,肯定住满人不够住了,所以才编造这种话骗我们让我们害怕的。” “妈的太不公平了,我们在这里睡破帐篷,新社区那边肯定重新建立了新的基地,那里都是新房子没那么容易塌的,我好想去新社区啊。” “我更想去叶山,叶山更有安全感。” “你想得美哦!”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乔青青认为救援队的人没有必要欺骗她,欺骗所有幸存者。 这件事必定是真的。 况且天灾末世的大环境下,因大地震而板块分裂移动,大陆变成大海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即使熙城身处内陆。还是那句话,这年头什么都可能发生,这十年来不科学的事情多了去了。 “妈,我想去看看。”乔青青说。 乔诵芝镇定心神“是得去看看。”她的嘴唇发白,她看着女儿,女儿戴着口罩只露出双眼睛,可她清楚地从女儿的眼睛里看出恐惧。 青青在害怕,她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那片海真的存在,又正好将他们与盛安三人隔开,那肯定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彼此的。 他们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吧? 那是真正的山海相隔……想到这一点,乔青青就无法呼吸。 邵盛飞想不到这一层,只觉得大海出现在这里太神奇了,问“是电视里的大海吗?蓝蓝的大大的,还有沙滩和贝壳!” 看着他天真的模样,乔诵芝难过得红了眼,她哄他“对,是大海,我们一起去看大海。” 乔青青眼前晃了一下,有两秒视线模糊,她不动声色地借着喝水的功夫将药吃了,随后说“要过去也得歇一歇,我们歇两天再去。” “好,休息两天再去。” 之后乔诵芝给乔青青和邵盛飞换手指头上的药。伤口愈合得不太好,潮湿的天气,疲惫与劳累,都让伤势愈合缓慢。 “你们还有药啊?能不能借我一点?”搭话的女人再次开口,“我肚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偏偏救援队说伤不重要把药留给更严重的人用,我的伤特别痛,你就分点碘伏给我擦擦就好了。” 乔诵芝摇头“我们就剩这点了。” “哎就借我一点嘛,一瓶盖?我又不用很多。”女人探身过来伸手,乔诵芝避开,将盖子盖好后把药水收起来 女人很恼怒的样子,说她抠门。 “都是在天灾里活了快十年的人了,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些年来药物有多珍贵。”乔青青冷冷看她,“别把别人当傻子,再让我听到你说一句抠门试试!”她说话的时候拔出腰间的刀擦拭,刀刃泛着寒光,擦拭后更显锋利。 这样明晃晃的威胁,让女人立刻收声,后续再也没有说话。 这个重建的营地跟苏琮那个临时安置点一样,都存在物资紧缺的问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龙卷风害死人,简直不让人活。乔青青心里很压抑,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展示武力威慑后,就与乔诵芝依靠着闭眼休息。 傍晚时,雨势明显变小,这是一个好消息。发放晚饭时,乔青青听见军人们在讨论“水位好像在降落了……”,忙上前询问。 “是,我们一直有在检测水位,的确在下降,是否形成趋势要看明天后天的数据。”儒雅的中年军人扬声说了这个好消息,不止是回答乔青青,也是告诉其他幸存者,“大家再努力坚持一下,只要我们永不放弃,曙光总有一天会到来的。” 幸存者里有人发出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普通的话,乔青青眼睛也有一点发酸。她知道,天灾摧毁了所有,带走了所有,大家太累太疲惫了,哪怕只是一句喊口号一样的鼓励的话,也能带来一些力量。 当天晚上八点,乔青青在基地附近,满怀希望地发射出一颗信号弹。 红色的信号弹划出一道红色的光,等到散去后还是没有等到回应。 以乔青青对丈夫的了解,在水灾中他一定也会作出往基地靠近的决定,他们进度也许有快有慢,可如果已经在附近的话,应该能看到彼此的信号弹。乔青青不想接受,却也不得不考虑盛安在海的另一边的最坏结果。 在这个营地休息的第三天,乔青青三人出发了。 水位果然在下降,营地的积水情况好了很多。出发的这一天今天下的是毛毛细雨,乔青青三人穿着雨衣互相搀扶着出门,营地守卫目送他们离去,眼中有一些压抑的渴望。 “吃吧。”一个战士走过来,从兜里掏出来一块蒸熟的大根塞到她手里。 “我不饿。”守卫摇头。 “大家都只吃两顿,工作这么忙怎么不饿,放心吧,这块是我在任务时间之外自己去挖的,吃吧。” 守卫接过,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他。 战士笑得眼睛眯起来“好啦,我们一起吃。”两人挤在岗哨雨棚下分享大根。 “你在看什么?哦哦,他们一家是要去找亲人的,前天来的时候到金哥那边查名单找家人,三个名字咱们这里都没有。” 守卫咀嚼着,眼中的艳羡终于压抑不住“我也好想去找我爸啊。” “我们守好这一边营地,就有其他战友跟我们一样守好他们那边的营地,可能你爸和我爸妈就在别的营地呢。” “嗯!” 路况不好,乔青青他们需要不停绕路修正路线,边走边歇息,两天后才来到坪山社区。 人类早就掌握了移山造海本事,但在这一刻,乔青青还是深切地体会到人类的渺小,毕竟大自然能在瞬息间做到这一点,人类却不可能做得到。 站在海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水域,乔青青满心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136章 第 136 章 “大海哎!乔妈妈你看大海!” 邵盛飞打破了沉默压抑的气氛,他蹲下去掬水,兴奋地回头喊,“真的是大海,跟电视里一样!” 乔诵芝勉强笑了一下“是大海,飞飞啊你小心一点不要掉下去了。” “好哦!”邵盛飞后退两步再蹲下玩水,特别快乐。 乔诵芝看向乔青青“青青,我们坐冲锋舟过去吗?” 乔青青拿出望远镜观察远方,闻言放下望远镜,痛苦地、缓慢摇头“不行。” “可是盛安他们可能在海的另一边——是水里面有什么吗?”她接过望远镜自己看,正好看见一个什么黑色的东西在水里游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东西拐弯游到另一边,她认出那是——鲨鱼的鳍? “鲨、鲨鱼?!”乔诵芝震惊了,“水里有鲨鱼!” “不止鲨鱼,妈你再仔细看,水里有不少漩涡,冲锋舟还不够,我们需要船或者飞机。”乔青青抿唇,营地的战士跟她说,其他营地里可能还有飞机,可奇怪的是最近根本没有看见飞机起飞。她想了想,好像在大地震那两天里她还看见过不少飞机,最近的确没再看见过了…… “这也太困难了,那我们去其他营地吧,你不是说其他营地可能会有飞机?而且盛安他们也有可能不在对面,就在这边的某个营地里,只是离我们比较远所以没办法看到信号弹呢。” “好。我们做个提示牌吧,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们一样有望远镜。” 乔诵芝忙点头“你说得对!要是有人用皮划艇渡海,结果入水后才发现有鲨鱼,想想就吓死人了!” 乔青青从空间里找出一块帆布,再用防水油性笔在上面写下“水里有鲨鱼”五个字。邵盛飞到周围找来木头,用木头将这块帆布支起来,乔诵芝再绑了几块石头坠在帆布下,防止风大将帆布吹跑。 弄好后,乔青青喊邵盛飞“大哥走啦。” “好哦!我来啦!”其实邵盛飞很想钓鱼,不过他看得出来乔妈妈和妹妹都有些伤心的样子,于是不敢继续玩水,乖乖跟上。 晚上,他们搭了个帐篷过夜,积水只剩下薄薄一层,乔青青观察到,水是往海那边流去的。 夜里突然响起一声巨响,乔青青立刻惊醒。 打开帐篷门往外看,她看见是南面的天空一片通红,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故。 “别怕别怕,继续睡吧!”乔诵芝安抚邵盛飞。 后半夜乔青青怎么也睡不着了,早上爬起来时只觉得头疼,她给自己检查身体,猜测是之前撞到头留下的后遗症,这让她偶尔视线模糊,头疼,失眠。 吃过早饭后,乔青青先给乔诵芝扎针,之后再给自己扎。 看着乔青青头上针的数量是给她扎针时的两倍,乔诵芝心中很担忧却不敢表现出来。 今天乔青青吃的药是之前的两倍,她同样没有告诉乔诵芝。 邵盛飞收拾好帐篷他们再次出发,走在路上时乔诵芝忽然看见什么东西,惊讶地停下脚步“那个是——飞机吧?” “是飞机!飞机呀!”邵盛飞兴奋大喊。 乔青青赶紧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架飞机正在远处天空摇摇晃晃飞行着,看得人心惊胆战。乔诵芝也发现了,惊疑“飞机怎么在抖啊,是新司机吗?” 知道母亲说的是新飞行员的意思,乔青青也没有纠正她,继续看着上头,细雨拂面带来凉意,很快她觉得心也跟着凉下来。 那架飞机摇晃着坠机了,隔得远,她本该感受不到飞机砸在地面上的动静的,可这一刻她的心却随着震颤。 前几天营地战士们跟她说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她猜测这个世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这架直升飞机的坠毁肯定不是意外。 “太可惜了,不知道里面的司机有没有事情。”乔诵芝担忧极了。 “我刚才看见有一个小黑点,应该是飞行员用降落伞逃走了。” 听乔青青这么说乔诵芝才安心些“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啊,我看新闻人家小孩子读书开飞机的都很厉害,还要体检啊什么的特别严格,这么优秀的孩子要是出事了父母得多伤心啊。” 因为那架飞机,乔青青决定更改路线,那边既然有飞机的行踪,就代表可能有军队营地。 路上他们遇上不少人同样往那边去,看情况有不少幸存者还在野外流浪。营地人力有限没办法全面搜救,应该有很多幸存者不知道营地的位置,飞机带来的动静给幸存者们指了路。 同行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彼此间没有交流,但乔青青喜欢这种没有交流的状态,满足她的警惕心的同时,让她生出一种神奇的情绪,她好像安宁了许多,这种情绪在之前的人类营地时也有过。 人果然是群居动物。只要看到这片天空下还有其他同类还在努力前行,未来好像就不是那么绝望。他们一家是一个小集体,但这个小集体需要有一个社会大集体容身,乔青青不希望未来自己身边只剩下自己的家人,那将会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意味着人类走到了世界尽头,她和家人们借着空间里的食物也许能再苟延残喘几年,可几年后必定也是灭亡——况且乔青青知道这不可能发生,如果有灭顶之灾降临灭绝了全人类,她和家人怎么躲得过? 除了有帐篷睡,表面上乔青青一家和其他幸存者没什么区别。他们也会找物资,找食物,挖野菜,掘大根块,抓老鼠,取干净的水过滤……这一路,乔青青一家都是这么干的,乔青青希望离开空间后,每个家人都有野外生存的能力。从野外获取的食物和水不够吃,她再从空间里取食水来加餐。 这天晚上,他们照常找了个平坦些、高一些的地方扎帐篷,好在停雨了,多日来潮湿的空气有些许缓和。 邵盛飞扎帐篷非常熟练了,今晚摆手不让乔青青插手“我自己来。” 乔青青只好笑着退开“好,大哥自己来。”她左右看看,她妈正在小心地削大根块的皮,她就提了个桶去找水。她找到一个小水洼,里面的水清澈见底,不去多想这些水流过什么地方,有没有从尸体上淌过,她仔细用勺子将水舀进桶里,将水提回去。 见水提回来了,乔诵芝示意乔青青“今天用飞飞包里的沙子吧。” “嗯。”三人背包上都绑着一个可乐瓶,可乐瓶底部和顶部都有五层布,中间里面装满了细沙,一层沙一层布,就这样将整个大可乐瓶装满了,瓶子底部有一个钉子孔大小的洞,同样用一块布堵着,这样就是一个简单地滤水器了。乔青青搭了个简单地三角架子,将可乐瓶竖着固定好,下面再放一个不锈钢小桶,然后慢慢地将刚才取来的水一勺勺舀进可乐瓶里。 水缓慢浸湿过滤用的沙子和棉布,将杂质留下,最后从瓶底的钉孔流出来,滴进桶里。 这就是简单过滤后的水了。 瓶子里的沙子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保管没有大颗粒的沙子,并且用热水来回煮沸过三次,算是消毒。 过滤需要很长时间,乔青青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甚至觉得这种勉强算得上“精细”的工作让人安心,她就这样慢慢地舀水进过滤瓶,之后过滤出来半桶水。这半桶水又被放到便携灶上可是煮沸,煮沸后乔诵芝将切好的大根块丢进去,加盐加洗好的野菜,混着煮成一锅糊糊。 一锅糊糊被三人分吃了,乔青青觉得只吃了个半饱,对邵盛飞来说根本就是餐前甜点。吃好后收拾炉灶、洗碗,清理厨余垃圾等等后,三人钻进帐篷里继续吃晚饭。 乔诵芝觉得自己吃了八分饱,够了,只肯多吃一个馒头。乔青青塞了个鸡腿给她“一人一个不要浪费。”她多吃了一个鸡腿一碗饭,邵盛飞在她饭量的基础上多添了一碗饭和两个馒头。 夜晚彻底降临,乔诵芝点上煤油灯,将灯挂在帐篷上,底下再放一个有水的脸盆,以防失火。 “又是一天过去了哎。”乔诵芝捶捶腰,乔青青伸手给她捏几下,她呼出一口气,躲开乔青青的手,“好了不用按了,你也歇一歇。” “妈你把药吃了吧,大哥伸手过来,我给你换药。” 天放晴后,伤势也好得更快一些,乔青青高兴地宣布“伤口几乎要长好了!” 邵盛飞欢呼,他其实很讨厌手上包着的纱布,玩水都不方便,隔着手套玩水不好玩啦。 她自己的手也一样,痊愈的状况很不错,丑是丑了点,不过只要手指没有废掉,丑不是问题。 “快八点了。”乔诵芝提醒。 打开帐篷门,三人出来,开始等夜里八点整。 19:59分时,邵盛飞准备好信号弹。 20:00分时,不同方向,三枚红色信号弹同时在空中亮起。 第137章 第 137 章 “啊啊啊!亮了!亮了!”邵盛飞整个人蹦起来,原地转圈,指着天空大喊,“亮了亮了!爸爸妈妈弟弟!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青青!你看见了吗?”乔诵芝激动地抓住乔青青的手,乔青青已经红了眼眶,哽咽着点头,“看见了,我看见了。” 她眷恋地看着那两个信号弹在天空中残留的红色身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盛安就在附近,他就在附近。 欣喜激动之后乔青青又面临着选择,那就是两个方向,她只要选择一个方向前进,到底选择哪一个? 冷静下来后乔青青想了想“那两个信号点距离近,应该会先互相靠近,反正我们先靠近,晚上不好赶路,他们应该也会等明天天亮出发,现在六点钟就天亮了,两个小时的路程可以缩减不少距离,等明天早上八点再打信号。” “好,那听你的。” 某处野外,邵盛安和邵父同样激动不已! “肯定是你妈和青青他们!我们找到他们了!”邵父喜极而泣,眼眶里溢出眼泪。 看着父亲全白了的头发,邵盛安心中又喜悦又难受,从那天龙卷风之后,他只找到了父亲,母亲不知所踪。这些日子以来,父子俩过得跟地狱一样,伤痛、异常天气危机、食物短缺……找不到家人的痛苦,全都在折磨他们。他们至少有个伴,母亲一个人怎么办? 邵盛安不敢去想,母亲在那场恐怖的灾难中出事了,他爸不止一次说过“你妈胆子小,为什么龙卷风不把我丢远,反而把你妈弄丢了。” “太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邵盛安赶紧阻止邵父“爸,天已经黑了出门不安全,你忘记现在到处都是裂缝和坑洞吗?夜晚视野不好,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就坏了,这么晚妈和青青他们也不会出门的,我们等明天早上吧,天一亮我们立刻出发。” 邵父再心急也知道儿子说得有道理,勉强点头,又问“那我们去哪个地方?” 邵盛安说“去最近的信号点,等最远信号点的人过来集合。” “哎好!” 这一晚上,他们两人都没怎么睡着,辗转到凌晨四点,邵盛安干脆坐起来揉揉脸,身侧传来邵父的声音“要不我们这就出发吧,举个火把,小心一点看路就行了。” “好。” 天还没有亮两人就起来收拾东西,简单吃一顿烤大根块就背上行囊,举着火把出发了,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微微亮了,两人走得更快。 “爸,你小心一点!”在邵父再一次险些摔倒时,邵盛安扶住他。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踩了个石头咳咳!”不过邵父也不再逞强,扶着儿子的手走。 八点之前,他们来到一处大规模的废墟处,这里被挖了不少空洞,幸存者们就藏在这里面避雨。灾难将人类逼成生存专家,他们挖出洞穴后又挖排水,虽然在雨天无法保持洞内干燥,但至少没有积水,好歹能有个团团坐落脚的地方。 邵盛安父子到来时,正看见有几个洞在冒烟,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人在烧干野草烘洞穴。 他看见有人在水洼里取水,有人在搭灶台,有人在烧火做饭…… 穿着褪色军装的战士穿梭其间,肩上扛着一块大石头,余光看见他们就喊了声“三哥,有新来的!” 一个洞里就钻出来一个人,身下浓烟滚滚“我在熏屋子!新来的要留下来吗?要的话就自己找地方住,自给自足!” 邵盛安忙大声喊“我来找人!”说出母亲的名字,“请问这里有这个人吗?!” “霞姐啊?她好像就叫这个名字,你是她什么人?”搬石头的战士也不忙了,先将石头放下来,向邵盛安靠近。 邵盛安心跳很快“我是她儿子!她是我妈!” 邵父忙说“她是我老婆!” 战士打量他们,神情有些让邵盛安不安。 “那你们跟我来吧。” 两人忐忑地跟上,战士带他们来到废墟最上面,这里有着烧过干草后的刺鼻味道。 “霞姐在里面,不过里面空间不大,你们进去一个人吧。” 到了这里,邵父有些近乡情怯,但还是觉得由他下去最好。他腿脚不方便,邵盛安搀扶他,看着他弯腰低头钻进去,很快传来一阵哭声,这让邵盛安的手开始发抖。 “霞姐受伤很严重,我们没有药,只能挨日子了。”战士也红了眼睛,“是霞姐把我从裂缝里拉上来的,昨天她说觉得、觉得要不好了,让我帮她把最后一枚信号弹打出去,你们就是看到信号弹来的对吧?” 邵盛安点头,喉咙梗着说不出话来。 邵父钻出来,脸上都是泪,他喊邵盛安“你妈发烧,你把包里的药和水给我,我喂给你妈吃。” 十分钟后邵父又探头“我脚不行,你去把你妈抱出来。” 邵母已经陷入昏迷,邵父喂药时颇费功夫。战士叹气“昨天晚上我跟她说八点整有两个方向同时有信号弹出现,她非常高兴,没想到今早我起来去看她,她就喊不动了。” 邵父紧紧握住他的手,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你!” 年轻的战士很羞愧的模样“这是我应该做的……是霞姐先救了我,我得报答她,可是我没办法找到药……对不起……” “别这么说,别这样,这都是命,老天爷不让人好过……”邵父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洞里虽然熏过烘过,但仍然潮湿昏暗。邵盛安将人抱出来后,让邵父开始搭床和雨棚。他们在路上这些日子,尽力搜集了不少东西,包括一些被龙卷风毁坏的帐篷帆布,还能使用的铁支架,形状好一些的木板……父子俩背上的行李越来越重,但好歹之前下雨时能有个避雨的地方睡觉。 邵父将木板铺好,再将帐篷布支起来,战士在一边帮忙,他说自己叫刘振,让邵父喊他小刘。 “我们找不到帐篷布,都被那边营地的人收走了。那边有一个营地啊,不过是一个富豪的营地,他们人还挺多的,收人的时候要签协议,跟电视里的卖身契差不多,现在世道也不好,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和一些幸存者到这边落脚……” 邵父听了发愣“怎么这样的事情都有。” 刘振手脚麻利的撑开帆布,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要不是我们有枪,我们这边有两个女孩都要被抢走了,就那个富豪的混账儿子,个大色胚王八蛋,见到好看的女孩就走不动道,那样的坏蛋就该被龙卷风丢到西北天去吃西北风!” 很快一个带遮雨棚的的床铺就搭好了,今天还好没有下雨,邵盛安一直背着邵母,将急救毯裹在她身上。 将人小心放下后,邵母动都没动一下。 “霞姐伤在手上,就右手手臂,我们遇见的时候她就伤了,为了救我她又用力……我给霞姐用木头把手臂固定好,后来我和三哥汇合,三哥手上有一点云南白药我就给霞姐喷了,本来都要好了,结果前些天霞姐被一只老鼠给咬了,现在的老鼠毒得要死,霞姐被咬之后也没告诉我,后来高烧不退才跟我说是被咬了,你们看她右边的小腿,该死的老鼠太毒了!伤口都发黑发烂了!你们有抗生素吗?刚才你们给她吃的药是什么?” 邵盛安小心地将解开邵母脚上缠着的布条,将木条解下来,闻言答“就是退烧药,我们没有消炎药了。”就连这颗退烧药也是仅存的两颗之一。从大地震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药物一开始用得很快,后来龙卷风……他找到父亲后,父亲被压在一块石头下面,伤口恶化引发高烧,他用掉了两人所有的抗生素才阻止了伤口继续流脓,退烧药也消耗得特别快,他自己身体不适都舍不得吃药。父亲的情况好一些后,他们才开始移动,沿途发信号弹,但全部信号都石沉大海,直到今天找到母亲。 看着母亲躺在那里毫无反应,邵盛安心如刀割,再次体验一次当时在积水下找到父亲时的痛苦。 “妈,妈?”邵盛安轻轻摸她的脸,喊她的名字。 邵母没有醒来。 邵盛安只好先给她处理伤口。先是被老鼠造成的伤口,上面糊着一层绿色的糊糊,刘振说是消炎的草药,找到的草药很少,只够给邵母用两次,这一次是昨天中午敷上去的。 “天气开始热起来,又潮又热,霞姐的伤口又发脓腐烂了,我不敢给她包起来。”刘振在一边帮忙,提醒邵盛安如果没有消炎药的话,最好不要割开脓包放脓。“我切过一次放脓,可是切口没办法得到好的处理,之后脓会更严重。” 邵盛安也明白这个道理,咬着牙关忍着心痛用仅剩的消毒水将伤口清理了一下,再用纱布轻轻裹一层隔绝空气中的灰尘细菌。 至于母亲手臂上的伤,他暂时没有动,他心中知晓,母亲被老鼠咬出的伤如果得不到妥善处理,没有抗生素,母亲是挨不过去的。他焦躁地看向远方,对邵父说“爸你在这里照顾妈,我去接应青青他们。” 第138章 第 138 章 “对,对!青青有药,青青一定有办法的!”邵父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语气都着急起来,“你赶紧去接青青,小心一点,一定要小心!” “我一定会回来的。”邵盛安出发了。他的心情非常沉重,脚步却违背心境,努力快速奔跑起来。他将对母亲的担忧暂时抛到身后,让自己跑得更快,快一些,再快一些,他要抓住唯一能挽救母亲生命的机会—— 其实他知道,那枚信号弹不一定是青青的,青青他们三人现在不一定还在一起。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还能怎么办? 奔跑着,邵盛安眼睛的湿意模糊了视线,他眨眨眼睛让视线重新清晰起来,然后不再多想,继续奔跑。 前方忽然飞起一道白色的信号弹,邵盛安的心提起来,下意识看一眼手表。 早上八点整。 一公里外,乔青青他们的期待落空。 “应该是没有信号弹了,毕竟我们也分开挺久了……”乔青青呼出一口气,笑着激励道,“在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十分钟后,乔青青呆立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前方那个一脸胡茬的男人。 那人朝她奔过来,身影快得似乎像一阵风,乔青青上前走了两步后停下,忽然蹲到地上双手捂住了脸。 “盛安?是盛安啊!” “哇弟弟!弟弟弟弟!”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乔青青感觉到有人抱住她。 “青青,别哭。” 邵母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想要揉一揉眼睛,刚动一下才想起自己的手受伤了。于是她抬起另一只手,去摸床边人的背,这人的背,怎么这么像她的飞飞啊—— 邵盛飞坐在母亲床边“照顾”母亲,可他是个孩子心性,干坐着没有耐心,乔青青就给他一个魔方让他转着玩。魔方这东西从逃难后他就没玩过了,得到一个新魔方,邵盛飞玩得很高兴,忽然有人摸他的背,他奇怪回头,随后眼睛瞪大,惊喜大喊“妈妈!妈妈啊!” “飞、飞飞?”邵母呢喃,“妈梦见你了啊。” “妈妈你醒啦!”邵盛飞趴到她面前,欢喜地喊她,他有一肚子话要跟妈妈说,说他英勇地保护了乔妈妈和妹妹,说他见到了坦克,在坦克旁边还见到了一朵很好看的花,可惜被别人摘了,他没有再找到跟那朵花一样美的花…… 那些话他都没能说出来,他噘着嘴哭了“妈妈,我好想你啊。” “哎阿霞你醒啦!还是青青靠谱啊,她说你就快醒了就真的醒了。”邵父从灶前一瘸一拐过来,擦擦手后摸她的额头,高兴道,“果然不烫了!你饿了吧,我在煮粥呢,就快能喝啦,飞飞啊陪陪你丨妈。” 说完转身又去灶台。 另一侧,乔诵芝晾好衣服提着桶回来,见她醒来也是欣喜极了“阿霞你醒啦!快担心死我了,看到你这样我心里真难受,你觉得怎么样?” 邵母觉得这个梦太真,太好了,好得她不愿意醒过来,眼泪不停流下。 “怎么哭了,别哭别哭,你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青青说你得静养,不能情绪太激动。”乔诵芝忙放下桶坐过来,轻轻握住她另一只手安抚地拍拍,“别激动,快缓一缓。” 邵母在看见刘振后才真的相信,自己和家人团聚了。 “霞姐,不我应该得喊你霞姨的哈哈,你儿子比我还大两岁呢,我喊你姐不合适。”刘振挠头。他对邵母说“你的家人来找你了,真好啊!”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霞姨坚信会跟家人团聚了,因为霞姨的家人真的好厉害! 丈夫儿子先找来,就先给霞姨搭床,之后儿媳大儿子和亲家母过来,那可不得了了,刘振看着霞姨的儿媳妇目不转睛,不是因为相貌——人家戴着口罩呢,而是霞姨的儿媳妇真的太厉害了,来了之后二话不说打开一个包,从里面拿出一套针,刷刷刷给霞姨扎成刺猬,随后拿出手术刀,用火消毒后直接划开了霞姨化脓的伤口,将所有脓都挤出来,最后撒药包扎。 包扎是霞姨儿子干的,她儿媳妇在期间将胶囊药丸锤成末调成一碗药,捏着霞姨的下巴,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两下就给霞姨灌了进去。 在那之后,又说趁着人还昏迷着不知道疼,拆开霞姨手臂上的木头和绑带,仔细摸索几下后一扭一扯一压,他就听见几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骨头响声,昏睡着的霞姨发出不适的哼哼,她儿媳妇却露出笑脸,又从她那百宝箱一样的背包里拿出一瓶黑黑的东西,挖出一大坨泛着臭臭药味的东西糊上,再让霞姨儿子找根干净的棍子,她来给绑上,说是固定三个月就差不多了。 “这、这些棍子就是干净的。”刘振见终于有自己的发挥空间里,赶紧将那两根拆下来的木头递上去,“我找来后洗干净用火烘过,刚才又烘了一下,很干净的。” “谢谢你。”霞姨儿子对他笑笑,然后将木头递给霞姨儿媳妇。两人对视一笑,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总之,在刘振眼里这个早晨实在不平凡,过得也非常快,好像天刚亮,突然就到中午要吃午饭了。 三哥早上没有去找食物,熏好洞穴后就在营地里砍柴,关注着新来的这些人。刘振知道三哥的性格,偷偷说了一句“他们是霞姨的家人,不是坏人。” 三哥说“他们带着弓丨弩,小心一点没大错。” 刘振闷闷应了声“知道了”,又左右看看“中午要煮饭了吗?” “你去搭生火了,柴快砍好了。” 这片废墟生活了十七个人,在三哥的统一安排下大家各司其职,一起努力生活。今天的午饭仍然是野菜炖大根,再加上一些新摘来的野蘑菇,还有一包压缩饼干。三哥看着越来越少的物资,心中发愁,面上却不露出半分。 刘振生火的时候,邵盛飞将两个帐篷都搭好了,邵父也煮好了大根汤,招呼大家过来喝,他先盛一碗去给邵母喝。 喝好后,邵盛安将邵母抱进帐篷里,其他人也陆续进来,挤在一个帐篷里。 帐篷门开在背对废墟的位置,不用关门。乔青青支起一把小桌子,往上面放了许多食物,多得桌子都放不下了。 邵父赶忙阻止“够了够了,太多啦!” 乔青青笑着说“不多的,我们饭量大。” “快吃饭吧,你们都瘦了,我和飞飞跟着青青没怎么吃苦,唉!”乔诵芝叹气。 邵母虚弱地靠着邵父,闻言露出一个笑容“没吃苦才好啊,盛安没办法打开空间,幸好青青还能打开,我们当时都担心死了,空间里东西那么多,要是全没了多可惜啊。”特别是啃着野草的时候,就无比怀念空间里的食物,白米饭白粥白馒头,也让人想了就流口水。 “快吃吧。”乔青青轻声说,看着邵盛安。邵盛安朝她笑笑,眼神柔软。 一家人在分别一个多月后,终于重逢,聚在一起吃一顿久违的团圆饭。邵父匆匆拌了点咖喱汤扒了一碗米饭,就给邵母喂饭,邵母只能喝白粥,她珍惜地一口一口喝着,眉头舒展开。忽然她想起什么往外看,邵父问她看什么呢。 “小刘呢,他真是个好孩子一直照顾我,我、我可以给他送些东西吃吗?” 乔诵芝立刻就笑了“当然可以了,我们得好好谢谢他呢!” “青青,还有罐头吗?”邵盛安问。 “有。”乔青青拿出四盒老鼠肉罐头,邵盛安给刘振送过去。 刘振推辞不了收下了,让三哥处理。三哥看着邵盛安的背影,说“两罐收起来,那是你的你自己收好,两罐给大家加餐吧。”霞姨的确是刘振照顾得最多,但大家都是一起生火的,找柴火、生火做饭等,霞姨在生病后也算享了大家的辛劳,霞姨家人的谢礼拿一半充公很合理。刘振也觉得合理,还觉得自己拿一罐就够了,三罐给大家加餐,自己收着的这一罐,他还想着到时候跟三哥平分着吃呢。 今天这一顿午餐难得丰盛,每个人都分到一块肉,吃的时候一个小孩子还哭了“我妈妈之前给我吃,我看是老鼠肉罐头还不愿意吃,吐掉了……” 小孩子的话引起大家的愁绪。 “我家里还养着鸡呢,天天走几个小时去野外割野草抓老鼠给它们吃,对它们多精心啊!结果地震后全没了,早知道这样我也不等它们长大,直接吃烤小鸡!” “你养鸡,我还养老鼠呢!特地在家里挖了个坑,每天忍着臭味,还得去挖蚯蚓割野草给它们吃,还得担心受怕它们身上的细菌会过给我让我生病,在家都得戴口罩……” “嘶,王姨你可真是这个,厉害啊。” “那算什么厉害的,新闻里都说了老鼠养得快生得多,还弄出了老鼠肉罐头,上头都敢养我怎么不敢养,我一个邻居更厉害,他养蚯蚓!” “哇!” 这边营地热热闹闹的,难得大家都起了谈兴说起之前的生活,另一边,乔青青一家已经吃完饭开始做身体检查了。 第139章 第 139 章 乔青青给邵父看脚上的伤,她检查后得出结论“是骨裂了。”跟邵母的伤比起来还算小问题了。 “爸还头痛。”邵盛安说。 “我检查一下,看情况严重的话扎几针,我给我妈扎过,效果还可以。” 邵父的情况不严重,乔青青开了些内服的药给他吃。 “你呢,有没有哪里受伤?”乔青青给邵父包好脚后擦擦手,看向邵盛安。邵盛安摇头“小问题,就是些撞伤淤青肿痛,自己用药酒搓搓就好了。”乔青青不放心,亲自检查一番,见他肩膀一大片红肿,手臂一抬起来人呼吸就重,叹气“这还是小问题啊?别动,我给你扎两针。” 邵父到隔壁帐篷陪邵母,乔诵芝带邵盛飞到附近逛一逛,帐篷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邵盛安一直看着乔青青,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乔青青感受到他的视线,忍不住嘴角轻轻勾起“你看我让我注意力不集中。” “那我不看了。”这么说,邵盛安还继续看。他看乔青青的额头,额角有一处还没有彻底散去的淤青,看她的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她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他的眉头皱起来“青青,你怎么看起来很憔悴,龙卷风那天你是不是也受严重的伤了?” “也不是很严重,我——”乔青青眨眨眼,黑暗从眼底退去,她咬住嘴唇。 “怎么了?”邵盛安看出她的情况不对劲,忙拉她坐下来。 乔青青看着他的脸,邵盛安的脸跟黑暗交替着,她深吸一口气“我,应该是之前龙卷风那天摔伤的后遗症,脑内有淤血压住视神经了,经过针灸和内服药后效果不是很明显,我的视力有点问题。” 听了这话,邵盛安整颗心都纠起来!他几乎忘了呼吸,握着乔青青的手臂,他看着妻子看似冷静实则压抑着着惶恐的神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个笑容“那、有没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你教我。” “别害怕。”乔青青摸他的脸,温声说,“我们一家人终于重聚了,对我来说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青青,我害怕。”邵盛安呢喃。 “盛安你别担心,我给妈扎过,她之前也有视力方面的问题,现在已经好转,也许我的问题严重一些,需要更多时间。”乔青青抱住他,将脸压在他的胸膛,听着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她觉得安心,连自己可能失明的恐惧都淡了很多。 邵盛安也抱住他,怀里的妻子是温热的,这些日子噩梦里那个远去的背影,在这个时候化作鲜活的躯体,就在他的怀里。他呼出一口浊气,对乔青青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如果……我会当你的眼睛。” 重逢后,乔青青一家在这一处废墟暂时停留。 第三天,邵母脚上被老鼠咬到的伤口不再长脓开始愈合,高烧顽固几天后也被彻底压下,不再发烧。 而和家人重逢后,乔青青放下心里一桩大事,开始全心全意处理自己和母亲乔诵芝脑部淤血的问题。 乔诵芝的情况非常乐观,在乔青青再三要求承诺之下,她承诺“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的眼睛很久没有模糊过了。” 邵父知道乔青青和乔诵芝撞到头视力受影响,都很担心,日常什么都不让他们做,就让他们休息,还拘着邵盛飞“陪着点你妹妹他们,以后再去玩哈!” 乔诵芝让邵盛飞不用守着自己,跟邵父解释“飞飞真的很乖很勇敢,之前我们三个人,我和青青一直管着他不敢让他玩,现在大家都在身边,就让他玩嘛,他又没有跑去很远的地方。” 邵盛飞很快找回久违的自由快乐,每天就在废墟附近跑来跑去,热衷于承担家里打水、捡柴火和生火的工作。废墟这边住着的人少,为了安全,三哥安排大家出门时要结伴,营地里也要留一半的人手。来到这里的第四天,邵盛飞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找食物,他被教得很好,出门就自觉背背包和弓丨弩,全副武装。 三哥咬着草杆看他,抬脚“走吧,出发!”留刘振在这里保护其他幸存者。 那天,邵盛飞带回来一只半死不活的鱼“在水洼里挖到的!王阿姨说快渴死啦不过还没有死掉!” 这条鱼邵盛安帮他烤了,他送了一半给王阿姨,看来在路上王阿姨对他好。 隔天,邵盛飞回来时箭囊里少了两支箭,他记得妹妹说过箭少了就得补,回来后立刻找乔青青补充箭。 “遇到坏人了!”他解释。 三哥过来解释道“遇到了几个抢东西的幸存者,还好盛飞发现得快,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那些人躲在暗处用弓丨弩偷袭。当年基地高层为了保护普通民众成立弓丨弩队,大量招新培训时,或多或少将弓丨弩的工艺流传出去,基地当时没有严打非弓丨弩队的人持有弓丨弩,大概是抱着让民众自保的心思。可有人拿着弓丨弩自保,有人用弓丨弩侵害其他人的利益,这些都是不可预知的。 为了感谢邵盛飞,他过来送一把野菜,是蕨类植物,看起来很新鲜。 “是刚摘的,烫一烫就能吃。”他转身就走。 邵盛飞说“这个是三哥爬到坑下面摘的!” “他这也太客气了——”乔诵芝看向乔青青。 “那就收下吧,这是大哥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大哥,他们那边有人受伤了吗?” 邵盛飞点头“有啊,有一个人被坏人的箭刺中了屁丨股,回来的时候一直捂着屁丨股好像很痛的样子,我看他屁丨股红红的流血了!” 乔青青就回帐篷取了半瓶伤药,让邵盛飞给三哥送过去。邵盛飞快去快回,回来后继续跟家里人说他此行的冒险旅程,明明他只出去了三个小时,被他说出了三十集大冒险的剧情。看着长辈们乐呵呵看着邵盛飞讲故事,乔青青眼角有了笑意,看向邵盛安。 饭后两人去散步,享受难得的静谧。 陪伴让人感到幸福愉悦,但前方的困难仍要面对。乔青青跟邵盛安说了大海的事情“……我很害怕你们在海的另一边。” 邵盛安跟乔青青一样,乍一听这个消息完全无法接受,可他知道妻子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如果那是真的,那以后的日子…… 他沉声说“尽管基地高层提前为大地震做准备,但结合我们的这些日子的经历,物资问题还是很大,应该大部分物资都丢失在地面裂缝中了,飞机的问题我也注意到,我知道的比你多一点。我和爸妈曾经在一个临时基地里,当时还没有龙卷风,基地有一架直升飞机突然坏了,战士们怀疑是被人弄坏的,还查了一番,最后确定没有幸存者偷偷靠近过飞机,那台前一天检查时还完好的飞机,就那样突然坏了。前几天有飞机坠毁,你隔得远看不清,我和爸离得近一些,大概看到一点,飞机上空的过程中明显不稳,在坠毁之前飞行员就跳伞逃生了,很明显那是在试机,如果不是看到信号弹的信号,我和爸本来是要往飞机飞出来的那个方向去找营地的。” “那等一段时间,我们再过去吧,一直这样流浪不是办法。” 邵盛安也有这个想法,听乔青青这么说他应下来,摸摸她的头。两人在无人打扰的地方坐着,忽然眼前亮了许多,乔青青抬头,看见东边有彩虹跨桥,欢喜地站起来,指着远处“盛安你看!有彩虹!是彩虹你看见了吗?” “是彩虹,真好看。”邵盛安扶着她不让她摔倒。 彩虹在远处的天空横跨起优美的弧度,在隐约的天光霞折射出七彩的流光。云层依旧厚重,但它再也无法遮挡太阳,久违的太阳挂在天际,阳光并不猛烈,但足够驱散所有阴霾。 “太阳出来了,终于出太阳了。”怪不得视野明亮许多,原来是出太阳了。看着从厚重云层中跃出来的太阳,不知道为什么乔青青心中涌上感动的情绪。她转头看向邵盛安,日光映照在她眼底,从邵盛安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妻子眼中闪着晶莹的光。 “这代表着希望的曙光,对不对?” “对,无论灾难再怎么打击伤害人类,只要坚持下去,曙光总有一日会到来的。”邵盛安肯定地说。 乔青青的笑容伤感又坚韧,她重重点头,搂着邵盛安的脖子,孩子气地往他身上蹦。邵盛安接住,跟抱孩子一样抱住她。 废墟营地里,幸存者们也欢呼着迎接太阳。 “快快,把东西都拿出来晒一晒!” 很快,空地上的简易架子上都晾满了东西。 乔青青空间里也堆积了很多脏衣物,连绵暴雨那些日子里,换下来的衣服都没办法洗更没办法晾,只能全部堆在空间里。 邵盛安带着邵盛飞装作去找物资,然后拎回来好几个脏兮兮的包裹,说是捡回来的,里面全都是衣服。 简单粗暴地过明路后,邵盛安和邵盛飞不停提水,乔青青和乔诵芝还有邵父一起洗衣服。没有用洗涤剂,直接搓洗捶打,然后只需要过一遍水就能拧干晾起来。邵父搭了三排晾衣架,很快衣架上就挂满了衣服。 乔青青抬头看着前方在阳光下微风中飘扬着的衣服,似乎闻见了生机的味道,她不由得露出笑容。 第140章 第 140 章 这种欢乐只持续了六天,第七天起床时,乔青青就感觉到天空的颜色更明亮了,乌云散去大半,东边的天空呈现出清澈的蓝。 气温明显升高,空气越发潮热。 乔青青开始准备金银花水,也开始提醒家里人要更加注意卫生安全。 “这个时间是夏天啊,我们怎么过这个夏天?”邵母烦恼地看自己的右手右脚,乔诵芝见她情绪不好,赶紧安抚她。 这生活啊,好过也是过,难过也是过,不如高兴着过,心里发太多愁,会影响身体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乔诵芝说。 阳光驱走阴霾与潮湿霉菌,也带来了新的问题,之前出门到处都是水洼,一不留神踩进去里面湿软的淤泥能没到膝盖。持续升温后,浅的水洼直接消失,地面开始变得干燥僵硬,大的水洼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亡,第七天后,他们就开始面临取水难的问题了。 三哥和刘振两人管着这个废墟营地,势单力薄,太阳出来后水资源开始紧张,经常去的取水点干涸,附近比较大的水洼不是没有,只是才取了两天,那边就被其他营地霸占了。 “那个营地是好几个富豪的联合势力,有枪有弩。”三哥咬着草杆,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耗着了,等太阳更大之后,水会更少。” “食物不难找,我感觉从下雨后现在地上长出来的东西不少,特别是大根,简直跟吹气球一样长得特别快,一挖就是一大串,量大管饱。”刘振苦着脸,“就是水该怎么找呢,三哥你有主意吗?” 三哥收回视线看向刘振“我打算出门一趟找水源——”他吐掉草杆,眉头皱起来,略过刘振的头顶,“那家人,是打算要离开了吗?” “啊?”刘振转头,看到邵盛飞正在拆帐篷,他站起来,“我去问问。” 乔青青一家的确要离开了。 本来,乔青青决定在这里再留多一些时候好养伤养病,既然已经找到家人,哪里不能待呢?但雨季终于结束,眼看着夏季来势汹汹,附近取水点迅速缩减,大的取水点又被不远处的富豪营地霸占,她猜测未来必定摩擦不断,这个废墟营地不长久了,不是并入富豪营地,就是离开另找生路。 乔青青习惯性提前做打算,所以跟家人商量后,决定前往之前那片海域,在海域附近找一个地方扎营,取水也方便。 刘振过来询问,邵母让他坐“你不来问我也想着跟你告别。”告诉了他关于海的消息。 刘振大惊失色“海?怎么会有海?” 乔青青解释了一番“消息千真万确,你可以跟三哥商量一下。”她转身从还没拆的帐篷里拿出来一个袋子,将袋子递给刘振,“还没有正式感谢你帮了我婆婆,这是谢礼。” “不、不用这样……”刘振摆手。 “收下吧,这是我们一家的心意。”乔青青将袋子硬塞给他。 “谢谢啊,那我先回去跟三哥说这件事!”刘振也没有心思为了谢礼推让,赶紧奔回去找三哥。 乔青青不知道那边的选择,送出消息后她就继续收拾东西。帐篷里许多东西都被她收回空间里,每个人的背包被她重新填充满,邵母的背包由她自己背着,她则由邵盛飞背。邵父杵着拐杖不让伤腿落地,坚持自己能走。乔青青就扶着她妈,乔诵芝摆手“不用,我最近歇息得好,现在力气好得很。” 一家都是行动派,昨天晚上决定离开,今早就收拾好所有启程了。 “我这一次可以钓鱼吗?”邵盛飞问。 “可以啊,我们这一次住海边,大哥每天都能钓鱼了。”邵盛安说。 邵盛飞就开心地笑了。 一家人走在阳光下,渐渐走远了。 看着他们一家离去的背影,三哥收回视线看向刘振手里的袋子“打开看看吧。” “哦哦!” 刘振打开袋子看见里面的东西,眼睛惊讶地瞪大“是药?”他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里面有一瓶藿香正气水,一个纸药盒,他打开软塌塌的药盒,里面有两板,一板六粒装的退烧药,大部分用完了,还有两颗被完好包在铝膜纸之下,另外一板是阿司匹林胶囊,也是用掉大半还有三颗。 “这真是大手笔。”三哥也被镇住了。换做以前,这些东西街上随便找家药店都买得到,没什么稀奇的,换做两个月前他还没有被调到基地外的地震备战岗哨时,这两类药在医务室里打报告就能用上。大地震那天,他和刘振刚好在外面巡逻,身上只带着应急包,他们两人在大地震中还走散了,后来才重逢,可那个时候两人已经离岗哨不知道多远了……应急包里的药用完后,他们就没有药了。他知道,许多人在大地震中失去亲人和物资,在这个节点能拿出这些药做谢礼,已经是非常厚重的诚意。 “这也太珍贵了!三哥,我得还给他们。”刘振着急。 他说着就跑,三哥没拦着他。 十几分钟后刘振垂头丧气回来了“他们不收。三哥,你在干什么?” 三哥拍拍手,让幸存者们回去考虑考虑“一个小时后出发。” 幸存者们散去,有的回到自己的洞穴,有的坐在石头上出神,有的聚在一起谈论。虽然这里只有十几个人,但三哥知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只是暂时一些有限的庇护,在一些关乎前途的决定上,他只会提出建议不会强硬决定。 “我跟他们说,等一下要离开这里去找新的有水源的地方。” 刘振惊喜“我们要跟着霞姨他们走吗?三哥,你之前不是还怀疑他们不是好人。” 三哥斜他一眼“那是例行警惕,我们这里也有十来个人,不小心一点被人害了怎么办?” 刘振嘿嘿笑“那现在你是觉得他们可信啦?太好了,其实刚才霞姨还劝我一起走,我舍不得和你们分开就回来啦。” “好了,去收拾你的东西吧,我们尽快离开。”如果霞姨的儿媳妇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一片辽阔的海域以后一定很抢手,也许其他战友们也会找过去取水呢?到时候就能联系上了。 刘振赶紧跑到自己睡觉的地上收拾东西,看着旁边堆着的一块大石头,他想起前些天他起床时见霞姨气若游丝,心中难过,在外面找柴火的时候看到这块石头。当时他想,如果霞姨挨不过去,至少不能随便埋了,这块大石头可以做墓碑,压在旁边可以做霞姨的保镖,也可以当做记号,以后他遇见霞姨的家人后可以告诉他们霞姨的墓地,这块石头就是标记…… “霞姨都好了,不吉利……”刘振念叨着将石头扛起来,找了个地方埋起来。 前方,乔青青他们接续往前走,日头渐渐高起来,每个人都戴上帽子遮阳。 温度起来后,空气再次变得难闻起来,于是他们又戴上口罩。乔诵芝感慨“这种味道跟之前在花城的时候,太阳很大冰层融化那段时间真像,不是什么好的气味。” “不止味道不好,闻多了肯定对身体不好。”邵母在邵盛飞背上给邵盛飞捏紧鼻梁上的口罩,邵盛飞瓮声“妈妈不要乱动。” 乔青青和邵盛安牵着手走着,觉得这段路来时觉得很长,回程时却觉得很容易走,不管是地面裂缝,还是挡路的石头、废墟,都不再让她烦躁。闻言她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不过有太阳总体上是一件好事,如果接下来不再有天灾了,我们可以圈一块地来种植,还可以重新养鸡。” 说到这个,大家都有精神了,七嘴八舌。 邵父说“我想种土豆,大根我吃腻了,还是土豆好吃啊。” 邵母补充“番薯也好吃的!” 乔诵芝想了想“这次养些鸭子吧。” 邵盛飞大喊“大宝!” 乔青青想起那只养得“膘肥体壮”的大母鸡,也很心疼,大宝是她储存在空间里的受精鸡蛋中,孵化出来后长得最好的,后来养出来的二代鸡三代鸡,在它面前没有一只能打的。可惜大地震那天早上,天边旭日刚出现,大宝就飞出鸡舍逃走了,一个多月过去,少有食物的幸存者们遇见那么一只肥壮的母鸡,一定不会放过它—— “大宝!” 邵盛安温声安慰大哥“以后再养一只小宝,大哥你别伤——” “大宝啊!”邵盛飞的声音几乎破了,他背着邵母,愣是还蹦了一下,双手不得空就用伸着脖子下巴用力点啊点,指着一个方向,眼睛放光,如果不是背着他心爱的妈妈,他都飞射出去了! 乔青青疑惑地转头看向邵盛飞望着的方向,瞳孔微微放大。 她看见了什么? 那威风凛凛,站在左边废墟上扑棱翅膀,随后歪着脖子打量他们的大肥鸡—— 还真的是大宝! “大宝!”乔诵芝和邵母也大喜!家里的鸡她们和邵盛飞照顾得最多,感情也最深,大宝几乎是鸡群里的吉祥物,两人也爱它爱得不行。失而复得,怎么不惊喜激动? 大宝歪头看他们一会儿,不等邵盛安上去抓,它就自己飞下来了。是真的飞,翅膀张开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色彩,这一刻它不像一只鸡,倒像是一只骄傲自信的孔雀。 第141章 第 141 章 大宝如同神兵降临,自带耀眼光芒。 “大宝!哎哟真的是大宝!”乔诵芝乐得合不拢嘴,赶忙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包饼干拆开给它吃,没想到大宝不吃,扭头去啄地面上刚长出来的野草苗。 “没想到大宝还活着,我以为它早就给人抓住拔毛炖了!”邵母高兴得脸上的病气一下子去了七八成。 大家对大宝的重新出现表达出强烈的欢迎,这年头亲人重聚,好友重逢,都是天大的喜事,哪怕大宝是储备粮,能够在灾难后重聚都令人喜悦。 “它应该不饿,肚子都鼓鼓的。”乔诵芝试探了一下,见大宝没有啄她,她就摸一下它的肚子。养殖经验丰富的乔诵芝这么说,邵母松了一口气,等乔诵芝抱起大宝凑近她,她伸手摸摸它光滑的羽毛,感动地说“大宝还认得我们,它是不是来找我们了?” “大宝聪明,肯定是来找我们来了!”邵父乐呵呵的。 乔青青也摸了两下,很明显这只颇有灵性的大母鸡不仅从灾难中逃生了,也没有命丧于幸存者之口,保命之余还把自己养得好好的,不止一点没瘦,还胖了好些呢。她从空间里拿出一袋鸡饲料,大宝就不再啄地上的草根了,兴奋地扑腾地翅膀奔向饲料,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等吃过饲料后,乔青青将饲料收起来,它便跟在他们后面,也不离开。有时候贪吃路边的草茎落后了,还会飞过来赶上进度,邵盛飞就会松一口气“我以为大宝又跑了。” 邵盛安说“如果跑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吃它了,它爱跟着就跟着,不跟着我们也没办法。”这样一只有灵性的大母鸡,他们也舍不得吃了。 走到中午时分,一家人停下来休息吃午饭。背了邵母一早上,邵盛飞精神还挺好,小心将邵母放下后,咬着包子就去逗大宝玩。这些天吃得好,邵盛安和邵父脸上有了些肉,邵母也可以适当吃些荤腥了,围着小桌子,大家在阳光下吃午饭。这种湿热的天气,乔青青就想吃些辣的饭菜,流些汗才舒服,她询问了大家的意见,中午就吃麻婆豆腐盖饭和大馒头,邵母不能吃辣的,就给她吃瘦肉粥。 鲜香麻辣的豆腐拌进白米饭里,一大勺咬下,那份口感别提多舒爽了。乔青青吃得满头大汗,特别满足。为了保养肠胃,她也不敢给大家喝冰饮料,就取出以前煮好的绿豆汤,温热的绿豆汤越喝越香,她将绿豆汤一饮而尽,哪怕烈日当空,她仍觉得惬意。 吃过午饭再歇一个小时,邵盛安用望远镜查看周边时,发现了坠在后面的刘振等人。他了然,跟乔青青说了这件事。 “他们能一起来就太好了,毕竟那个地方快没有水了。”乔青青也有一些担忧的地方,将自己隐约的猜测告诉邵盛安,“地震造成板块移动,我害怕的是不止坪杉社区那片海。虽然说我们一家自己过就能过得很好,但大环境恶劣的话,我们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邵盛安若有所思“你是担心地面被切割成更多块……最坏的情况是,我们现在在一块孤岛上,叶山的军力无法顾及,到时候失去管束和秩序,有势力或者团体占山为王,人祸也就跟着来了。刘振和宋三河人很不错,如果能做邻居更好了,我们家能有个伴。” 他们家人少,刘振他们那一群人数量也不多,总算有一份清浅的情谊在,总比陌生人强一些,遇到什么时候还能彼此搭把手。 他呼出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嗯。” 一家人慢慢走着,边走边歇,后来刘振等人赶了上来,彼此打了个招呼。 “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刘振看着他们的装备,目瞪口呆。 原因无他,不过半天没见,乔青青一家鸟枪换大炮,多了一辆三轮车!车上还堆满了行李,锅碗瓢盆都挂在外面,刘振还看见一台像发电机的东西,东西全都挂着一层厚厚的泥浆。 邵盛安笑呵呵的“有的是家里以前藏起来的,一家团聚后就去挖出来,就是可惜东西都进水了,回头得好好清洗一下泥巴再晒一晒,有些是捡的。” 刘振结巴了“是得晒、好好晒一晒。”回头他跟三哥说邵盛安他们运气真好,东西埋起来还能找到重新挖出来。 三哥若有所思,他并不全然相信邵盛安的话,东西是挖出来的不假,但这东西不一定是他们的…… “运气是挺好的。” 乔青青随便他怎么想,反正就是个说法,一家人到时候定下来住,生活用品必不可少,肯定得找个由头将东西拿出来用。 两天后,众人抵达原坪杉社区,刚靠近海边他们就遇到一支车队。 在大地震之后,能看见一辆完整的车都算稀奇,更何况是二十多辆车组成的车队呢?气势相当惊人。 车队继续绕着海行驶,后来似乎在远处停下来扎营。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保存下来这样多车的。”乔诵芝感慨。 乔青青说“也可能车队不是属于一个势力,而是多个势力合拢。” “人还挺多的,车顶上都是人——” 乔青青一家找了个地势高一些的小坡安营扎寨,刘振他们就在他们不远处。 “他们人不多,才十个人!王阿姨就没在。”邵盛飞找木头石头的时候顺道过去溜达一圈,回来说道。三哥说王阿姨要在那里等女儿,他虽然不舍得王阿姨,但如果王阿姨能够等到女儿,就像他等到爸爸妈妈和弟弟一样,那他也高兴。 “应该是有人选择不过来,毕竟这里有一片海的话听着像做梦。”邵盛安招呼邵盛飞,“大哥,你来帮我压住这里。” “我来啦!” 这个营地乔青青一家决定弄得舒适一些,所以比较费工夫,不止要搭建两个睡觉的帐篷,还要搭一个遮阳棚一个鸭棚,遮阳棚是给他们起居用的,三面用遮阳布围起来,这样又有隐私又能放风,不至于一整天都窝在帐篷里。 鸭棚到时候拿来养鸭,旁边还有一块地是邵父早早看好的,摩拳擦掌就等营地搭好,他就要去翻地了。 其实乔青青心中明白,天灾也许还没有结束,现在经营来经营去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但生活不能那样过,怕这怕那什么都不干,人会废了的。找些活儿干,生活好歹有些盼头,要是……要是那天真的命丧天灾之中,回顾自己这些年的日子时有丰收的喜悦,没有空度的遗憾。 才弄到一半,两辆摩托车从车队来的方向过来,旋一圈又转回去,一会儿又回来。被这两辆摩托车来回绕着,邵盛安放下手头的活儿,坐在旁边守着,他往斜后面看去,看见三哥也一样防备地踩着一块石头站在旁边,身边是忙碌地整理行装的同伴。 好在不久之后事情就清楚了,原来车队后面还远远跟着一些人步行跟随,摩托车来回转是在领路,巡逻。 “人真多啊。” 看着那队长长的步行队伍蜿蜒着往那边营地走去,邵父发出感叹。 “以后这里肯定少不了热闹。”邵盛安回去接续搭棚子,搭好后拍拍裤腿,朝宋三河喊,“我想去看看水里有没有鱼,你去不去?” 宋三河点头“一起去吧。”他和刘振从那边走过来。 乔青青找了一个渔网给邵盛安“注意安全。” “放心,你等我抓鱼给你吃。”邵盛安斗志昂扬,招呼邵盛飞一起来。这可就合邵盛飞的意了,他连大宝都不稀罕了,立刻跟上去。大宝也是神了,邵盛飞跟它玩它爱答不理的,邵盛飞一走它就扑腾着跟上。 四人往海边走去。 “对了,我家青青说海里有鲨鱼。”邵盛安忽然想起这件事。 “……”宋三河深吸一口气,“那我可得见识一下,也不知道鲨鱼肉能不能吃。” “你家这只鸡真肥。”刘振则看着大宝流口水,“飞飞说是自己找回来的?嘶,跟电影里演得似的,不过电影里演的是狗狗,你这只鸡真有一点神奇啊。” “世界大变样了,什么都可能发生嘛。”邵盛安问他们岗哨的事情,不等三哥面露警惕他就解释道,“之前我和我家青青都是弓丨弩队的,后来被编入治安队轮值,巡逻嘛,到处跑来跑去见的东西多,岗哨的事情我们隐约知道一些,上头拨了一些物资在各地成立岗哨,就为了应对大地震。” “哇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们一家都有弓丨弩,连飞飞都耍得很厉害,我问他他就说弟弟妹妹杀乌鸦很厉害。”刘振不自觉地说出曾经从邵盛飞口中打探消息的事情。三哥有些不自在地眨一下眼睛,邵盛安仿佛不在意“是啊,都是为了自保嘛,对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一下你们是怎么联系的吗,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第142章 第 142 章 乔青青目送他们朝海边走去,收回视线钻进帐篷里。她先给邵母换药,再给她妈按按腰和脚:“针灸得等傍晚。”乔诵芝只让她按了两下就不肯了:“你也歇一歇,我自己活动活动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人老了总会这么酸那里痛的,你拿点膏药给我贴贴就好了。” 乔青青抓住她的手继续按:“按一按再贴膏药效果更好。” 邵母听着大宝的叫声远去,脸上都是笑意,她感慨:“这种日子,我是想也不敢想的,我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们了,没想到我们还能一家团聚,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是啊,我们一家算是运气好的了,那场龙卷风后好多人家的分散了……”乔诵芝也颇有感触,“这年头我也没什么好想的了,只要大家都在一块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可不是么,我可得赶紧好起来,我真想养鸭子啊。” 乔诵芝笑着问乔青青:“今天搭好帐篷,明天就孵鸭子了么?” “孵,今晚就开发电机开孵蛋器。” 听乔青青这么说,乔诵芝和邵母都期待极了,邵母恨不得立刻好起来,她实在过不习惯这样拖累家人的日子,她不应该这样像个废人,她也想去取水,去找柴火,去挖野菜掘大根…… “你也别着急,慢慢来。”乔诵芝柔声安抚她。 邵母勉强笑一笑,直到乔青青说新生的小鸭子得她帮着检查身体,吃饲料的量也需要她帮忙操持,她才真的高兴起来。 “要是大宝愿意帮忙孵蛋就好了,可以省下开发电机的油。”邵母兴致勃勃地提议。 乔诵芝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它以前不爱孵别的鸡下的蛋,放它窝里可能会啄坏,不过也可以试试看嘛!” 邵父听完,问:“孵鸭蛋得多久啊?” 这个邵母他们有经验:“二十来天吧。” “那发电机得开二十天啊?太浪费汽油了。”邵父心疼。 乔诵芝解释,当时家里孵第一批鸡蛋时,正好是酸雨之后、乌鸦群与永夜来临之前,所以太阳能发电机还能用,后来有了第一批鸡,孵蛋就由母鸡代劳了,一些被大宝欺负的公鸡也愿意老老实实地坐着孵蛋呢。 “那这一次也用太阳能发电机?今晚就要开孵蛋器,太阳能发电机还没有装呢。” 乔青青解释:“这里不适合安装太阳能发电器。”一场大地震、一场龙卷风,还有前一阵的台风雨,他们只是普通人家,用一台燃油发电机就算了,怎么可能护得住太阳能发电机的设备?保存完好的发电板一铺开,就引人注目,难道为了不引人注目就故意损毁做旧么?乔青青不想这么做,她留着这套太阳能发电器,等待以后有机会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隐私安全得到保障时再来用。 “我打算先用发电机孵几天,然后这几天我去找黏土,找不到的话再用空间里的水泥,再让盛安从海底找沙子,我们弄一个炕,烧柴火人工来孵鸭蛋。” 她的安排很完美,邵父忙说:“都听你的,黏土我来找就好。” 之后邵父出帐篷,说要看家,让她们困了就午睡一下,乔青青三人就开始睡觉了。 远处传来笑声,乔青青小睡一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一家子都有些伤病在身上,现在天气虽然热起来了,帐篷里也不敢跟往年一样放冰桶,乔诵芝正拿扇子在乔青青身上轻轻地摇,见她睁开就笑了:“被吵醒啦?我听动静是盛安他们回来了。” 邵母期待地看向帐篷外头:“还是飞飞声音大,跟敲锣一样。” “一定有很大的收获才这样开心。”乔青青爬起来。 外面,坐在遮阳棚下看家的邵父也在喊:“哎哟!阿霞,你快把青青和亲家母喊起来,盛安盛飞回来了,扛着老大一条鱼哎!嘶这鱼真大啊!” 邵盛安和邵盛飞果然满载而归,邵盛安提了两个桶,渔网搭在肩上,邵盛飞欢天喜地地跑在最前面,肩上竟然扛着一条长一米多的大草鱼! “我的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鱼!” 乔青青和乔诵芝把邵母扶着坐在帐篷门口,这才穿上拖鞋迎上去。乔诵芝一脸惊叹,招呼着:“拿个桶来装——这个不行,得拿那个最大的。” 宋三河与刘振也收获颇丰,他们虽然没有渔网,但游泳技术都很了得,脱下衣服直接下水网鱼,竟然一网就是一兜。 这片水域大概从生成后就少有人来,这些鱼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看着都是河鱼,完全不怕人,这才让他们大肆捕捞一番。 看着乔青青一家忙上忙下,宋三河的视线在各种日常用具上划过,然后带着刘振先回去了,走之前还和邵盛安约好了,下回再结伴一起去捞鱼。 乔青青感觉到他的视线,却不以为意。这些日子的接触她知道对方只是性格如此,大抵是身上责任越重人就越警醒,什么都要观察几番确定无害才安心。她并不怕宋三河观察他们家,任宋三河怎么想,也想不到空间上面去。 宋三河的确没有这样想,只是在刘振说他们家运气好的时候,赞同地点点头。他们一路走来也在尽力找物资,各种零散的东西倒是找到很多,有一个同伴运气好还在沙子底下找到一只应急包,里面的东西竟然是全满的,也不知道是谁倒霉丢了应急包。 沿途除了挖野菜和大根,也捡到一些物资,帐篷布碎片、豁口的杯、浸沙的衣服、单只的鞋子,刘振甚至捡到一头假发,当时一手将假发从地上拔出/来,吓得一向胆子大的刘振都惊叫起来,后来才发现不是头,而是假发…… 地上什么都有。龙卷风带走一切散在各地,人们只能重新在地上寻找资源,这时候也不用多想这东西是不是死人的东西了,想了也是白想,现在没有市场可以交换,没有工厂开工,未来几年大家的饮食起居需要用到的生活物品,大概也只能从地上搜寻了。 不管是自家埋的东西重新挖出来,还是挖的是别人的东西,都是邵盛安家的本事跟运气,他们家竟然连完好的不锈钢桶都有两个,虽然看起来被压得变形了些,但还是让人羡慕。不锈钢制品嘛,特别经久耐用,变形了也不妨碍使用。 “先挖个水池,来两个人去海边提水,到时候把鱼先养在水池里,别让鱼被太阳晒死了。”宋三河开始指挥工作,营地里陷入大丰收的喜悦中,一时之间忙得热火朝天。 乔青青将家里的大桶拿出来,正好给邵盛飞放鱼。 这大草鱼十分有活力,在桶里面不停翻身,尾巴砸得桶哐哐响,不停摇晃。邵盛飞压住摇晃的桶,兴冲冲地跟大家介绍这条鱼:“是弟弟抓的!弟弟好厉害好厉害啊!” 大家赞赏的眼神落到身上,邵盛安有些不好意思:“那里的鱼挺好抓的,一点都不怕人,我和大哥一人抓一头,把渔网铺开,这条愣头鱼自己就撞上来了,根本不用抓。” 邵盛飞却不赞同他的话,比划着:“大鱼要跑,弟弟咻咻咻地就把它抓住了!它还打我脸!”他仰着头给大家看他有点红红的脸, 邵母心疼了:“哎哟它还打你了,快给妈看一下。” “弟弟帮我报仇了!” 乔青青笑着说:“这条鱼真大,要先养几天还是直接杀了?” “杀了吧,我们今天才过来就有这么大的收获,可见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吃尾大鱼庆祝一下。”邵盛安说。 “好好好,我来杀!”邵父撸袖子。 这条鱼真的太大了,得邵父和邵盛安联手一起宰杀,邵盛飞蹲在旁边打下手。 掏鱼腹的时候,邵盛安捏着手里的鱼肠有点不对劲,用刀轻轻切一道口子,从鱼肠里掏出来一枚变形的金戒指。 他的脸色登时就变了,邵父也一样。 “这鱼……还能吃吗?”邵父犹豫着,看向旁边那两桶鱼。 难道那些鱼全都…… 邵盛安将戒指收起来,看着手下的鱼,刚才看着还新鲜的鱼肉,此时看着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白。 他将这件事告诉乔青青,乔青青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大地震后到处都乱糟糟的,人吃人的事情都不少见,鱼吃人……吃尸体,也不奇怪。”那一天天翻地覆,许多人命丧黄泉,地面的裂缝下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命,幸存的人疲于奔命,到处都是无人收殓的尸体,也许他们挖下的一丛野菜,掘出的一团大根块,都曾在尸体的臭水中浸泡过。 “煮熟的话,大概还是能吃的。”乔青青无奈地说。 都是要紧的生存物资,吃过死人尸体又怎么样?真到那一步,为了活下去乔青青也能吃死尸。这么多鱼,难道舍得全部丢掉,日后也放弃这么一大片新生海域,不再从中获取物资么?乔青青还打算到海里取水储存。这年头什么都不能细想,细想的话什么都入不了口,倒不如闭着眼睛囫囵着过,活下去才要紧。 第143章 第 143 章 邵盛安听了乔青青的话,心中那层膈应也散去了。他叹气:“之前我见过好几次人吃人,有的是吃死人,有的是吃活人……” 乔青青说:“那我们就安慰自己,好歹不是直接吃人。” 邵盛安苦笑,随后整理好心情:“这件事要告诉妈他们吗?” “说一声吧,让他们有心理准备,不要以后杀鱼的时候……吓一跳。” “好,听你的。” 邵父邵母接受得比邵盛安想象得要容易,他们三人跟乔青青分散,身上只有三个背包的物资,在食物上受的苦比较多,更加深切体会到食物的难得。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让他们吃人他们不敢,但吃可能吃过死人尸体的鱼,他们有一点点心理障碍不假,但也不是吃不下去。 邵父是个实际的人:“好多鱼,都是肉啊,不吃多浪费,好多人都吃不上这些。” 邵母说:“是啊,别浪费了。” 乔诵芝也有一些建设性的想法:“要是实在膈应,可以弄成饲料给以后的鸡鸭吃,我们之后再吃鸡和鸭,兴许心里面能好受一点。” “妈这主意不错。”邵盛安拍掌。 邵盛飞附和:“我来喂鸭子!” 乔青青见大家意见一致,就说:“那就继续杀鱼吧。” “那两桶鱼也不养了,直接宰杀干净青青收起来吧。”邵盛安看向乔青青。 屯食物嘛,乔青青最喜欢了,她笑眯眯点头。 捕捞到的都是淡水鱼,草鱼鲫鱼跟青鱼,大只宰杀干净后,一整条一整条地码着,一桶放满,乔青青就收进空间里。 这边忙碌着杀鱼,另一边乔诵芝和乔青青做饭。 晚饭大家就吃上了鱼片粥,鱼肉片好后用少量盐、料酒和姜搅拌腌制了半个小时,熬煮时加了不少配菜,豆干丝,胡萝卜丝和生菜丝,还加了些切丁的菜脯,出锅时再撒上些胡椒粉,味道非常鲜美。 “海里的鱼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数量真的特别多。”邵盛安说,“我听刘振说他们要在地上挖池子放鱼,我们就不挖了,以后我和大哥抓鱼回来后就直接趁新鲜全部宰杀,让青青收到空间里放起来,你们说怎么样?” 大家都没有意见,邵母提议:“也可以晒成咸鱼干,咸咸的配饭。” “好主意!”乔诵芝笑着附和。 吃过饭后乔青青收拾碗筷,邵盛安接过来:“我来洗吧。” 夫妻俩蹲着一起洗碗,邵盛安问乔青青:“空间里的食物物资是个什么情况,你再跟我说一说?” 乔青青刚清点过,说起来很有条理。 天灾末世都第十年了,米面粮油是采购大头,消耗大存量也大,五谷杂粮也储量颇丰,不必担心。 购买的肉物资里除了省着吃的十几斤牛肉,几斤猪肉,几条鱼,其他肉类已经消耗一空。好在这几年一家子都勤劳发奋,赚取了一批肉罐头,捕猎了一批乌鸦肉和老鼠肉(这些肉一直没有吃),又养了一批鸡,之前卖掉平安社区的房子,房款还买了十头猪,那十头猪就是家里现在最珍贵的肉类资产了。 蔬菜水果消耗也大,蔬菜只剩下一成,种类也有限,主要剩下白菜、土豆、萝卜、红薯和大量物美价廉的绿豆芽,还有两麻袋小米辣,小米辣这东西耐用,想吃辣时剁一两根丢进去就很有滋味,消耗得比较慢。等蔬菜全吃完也不是大问题,她储存了大量种子,只要条件合适就可以种植,再不济也能用绿豆发绿豆芽来吃。 水果剩得多一些,那时候她分别买了一千个西瓜、哈密瓜、椰子和两百个榴莲,以及苹果雪梨小番茄香蕉等水果。榴莲已经吃完了,高温酷暑那段时间西瓜和椰子消耗得很快,但这东西不能天天吃,更不能顿顿吃,西瓜开一个就够一家人分着吃了,西瓜皮还晒成干拿来泡水,十年下来这类大果子还有一半储量呢。 苹果等小果子所剩无几,唯独香蕉还剩老多,那一年某地香蕉大丰收,价格极低,乔青青买了很多,到现在还有几百斤在空间里,绿油油的保持着放进去时脆生的状态。 调味料就剩下很多,再吃个二十年都行。她当时大量囤积调味品,这东西大量购买,花的钱比买肉便宜多了。乔青青想着日后可能没有什么丰富的食材可以吃,至少吃白米饭白粥腻烦时,还有酱油能加点味道,哪怕是山穷水尽时吃土呢,也能吃上烧烤孜然味的土。 自家以前做的各种蒸煮煎炸的菜大多吃完,只剩下半桶麻婆豆腐,两桶红薯甜汤、半桶八宝粥、两桶绿豆汤和其他事先煮好的汤汤水水。主食方面有蒸米饭、白粥,还有一些自家包的饺子,饺子也只剩下白菜猪肉馅儿的。 从工厂直接大量低价进速冻面食半成品里,还剩下大量馒头,其他什么速冻流心蛋黄包、红糖包、叉烧包已经没了。 其他琐碎的物资,譬如香菇木耳海带等干货,各种卤料,批发来的酸豆角萝卜干菜脯等研货,也还有富余。 “……除了瓜子,零食早就没了,如果吃腻了炒瓜子的话我还买了很多干玉米粒,得闲的话可以自己炸点爆米花吃,还有花生粒,这东西过油撒盐也好吃……” 其他物资,譬如速食方便面、挂面、压缩饼干、火腿肠、麦片之类的东西消耗得少,还存了不少。毕竟居家住着,能自己煮饭肯定煮饭好,速食食品是应急用的,除了解馋平时也不怎么吃。 各类种子消耗得更少了,这些年少有合适的时机和天气可以种植,受精鸡蛋和受惊鸭蛋也一样,以后都很有发展的空间。 药物方便乔青青也顺便说了一些,这方面的库存还算宽裕,不过乔青青也说了:“之前有途径去补,价格太高令人望而却步,现在就算想补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找机会找一些野生的药草,前几天我遇到了一种止血药草,可惜只有一株,以后我把一些常见药草的图册给你们看,多少认一认。” 这些年他们一家没有躺在空间物资上空度时日,每个人都在努力劳作着耕耘着,不然的话空间肯定无法存下这些物资。 边洗碗边说,乔青青很快说完了,她还挺乐观:“我们已经比别人强很多了,以后好好经营日子总能过起来的。”当然了,远处那片车队营地是“别人”中的例外,可跟他们比有什么意思?真要那么比,好多人都不用活了。 邵盛安一一记下,心中有数了。 “好,回头我来认一认。我和大哥去捞鱼,爸的脚还没有好全,我不想让他下水,他想要种地就让他种,你和妈他们多休息,养好身体才要紧,养鸭养鸡什么的不着急。” 乔青青听了就笑:“我和妈她们说好了,今晚就开孵蛋器孵蛋。” 邵盛安无奈:“怎么这么着急。”转念一想,自己父母和岳母的性格不像,但在干活这件事上非常有共同话题,他们一刻都闲不下来。于是只能说:“那晚些你把发电机和孵蛋器取出来,我来安装。” 对此乔青青当然点头了。 碗洗好了,邵盛安想起这顿鱼片粥还有些遗憾,他知道乔青青吃鱼片粥时喜欢加虾,邵盛安小声跟乔青青说:“海这么大,我会找一找有没有虾,到时候做有虾的鱼片粥。” 这话让乔青青露出温情的神色。 “明天开始我和大哥继续去捞,尽量多捞一些存起来,以后这里人多起来就没有这样好捞了。”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沙子。”她将找黏土和黏土的事情说了,沙子肯定容易找,黏土能找到最好,就不用动用空间里的水泥了,那东西用一点少一点。 邵盛安摸摸她的后脑勺之前撞伤的地方:“我来找就好,水下挺凉的,你就别去了。” “那我在岸边接应你们,空间里一些空水箱正好趁这个机会装满水。”再怎么省着用,干净的水也是越用越少,这海里的水不一定干净,但有水总比无水可用好,用的时候想办法过滤消毒就行。 邵盛安恍然:“是我疏忽了,净水片还够用吗?” “够用,不过等我们在这里定下来后,可以用一些物理手段来净水,净水片留着以后用。”比如逃难的时候,那时候可就没工夫没时间慢慢过滤水了。 “都听你的安排,我总是没有你想得周到。”邵盛安决定一定要更细心,青青头上还有伤呢,太殚精竭虑对身体没好处。 乔青青拍拍他的手臂,温声说:“你又在想什么呢,我乐意张罗这些,再说了空间在我手里,这么大一个金手指我还不上心的话,那是不知好歹。”自己对空间里的物资了如指掌,不是应该的么。 她鼓励邵盛安:“你多抓点鱼让我存起来我就高兴了。” 邵盛安大受鼓舞:“我想了一个法子,明天我就来试验一下,成功的话花更少的力气捕捉更多的鱼。” “什么法子?”乔青青问。 邵盛安笑眯眯的,他这样笑的时候跟乔青青颇有夫妻相:“你拿一些鸡饲料给我,那些鱼贪吃呢,就刚才抓的那条大草鱼,我赶它进渔网的时候它嘴巴里还咬着一根草茎不放。”他略过杀鱼时在鱼腹部看见的金戒指,乔青青也不提那件事,支持他这个想法:“好,反正屯了不少饲料,不缺大宝那口吃的。” 说着,夫妻俩都笑了。 第144章 第 144 章 乔诵芝他们坐在遮阳棚下纳凉,看着邵盛安和乔青青蹲在地上肩膀挨着肩膀一起洗碗,面露欣慰。 “他们结婚这么多年,感情还是这么好,我看了真高兴啊。”邵母笑呵呵地说。 乔诵芝眼睛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欣慰着,她有些感伤,看着天边还缠绵不肯退去的乌云,她叹气:“如果天灾能快点结束就好了!”他们年轻人,该在阳光下牵着手游玩,而不是在这乌云之下,废墟之上,四处荒凉。 邵母没有乔诵芝多愁善感,她附和:“可不是么!天灾太折磨人了,干什么都被耽误了,一会儿青青回来我得跟青青说两句,趁现在还安稳咱们快些把鸭子孵了,好赶紧养起来呀。” 乔诵芝就什么伤感都没了,认真点头:“你说得对,要珍惜时间啊!” 当天晚上,孵蛋器就开了起来。 大宝果然不肯孵蛋,见一个蛋就啄一个,邵盛飞看着它不让它靠近孵蛋器,气得它咕咕叫着走远了。 孵蛋需要时间,没个二十天孵不出来,乔诵芝和邵母再着急也没有用,家里目前主要的任务仍是捕鱼和翻地。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乔青青就跟着邵盛安兄弟出发了。 宋三河那边想必跟他们的想法一样,也是早早来到海边,这一次还多来了四个人,可见也是想要发力来个大丰收。双方彼此简单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各自找地方捕鱼,互不影响。 早晨的水很冰凉,乔青青穿着防水雨鞋仍觉得凉气侵袭,不敢往深的水位去。她守着两个空桶,看似在等待邵盛安他们捕鱼送上来,实则手触碰海水时在取水。 空档的水箱逐渐被填满,乔青青还看见有一些小鱼小虾和藻类也被收了进去。 邵盛安和邵盛飞用渔网布局,再用饲料勾引鱼群,很快就有了第一批收获。 “这么多啊!”乔青青也很吃惊,这一网下来的收获就比昨天的收获多了。她在邵盛安的暗示下,趁没有外人注意到将大部分的鱼收进空间里。鱼进入空间后就死去,保留在死去前鲜活的状态。 如此劳作一天,等乔诵芝过来喊他们回家吃晚饭时,乔青青已经成功将所有空水箱存好水,也收了数百斤大鱼,小鱼被邵盛安挑出来送回水里。 看着空间里的收获,乔青青不由得感慨:“这是大自然的馈赠。”天灾十年,每每将人类逼迫到生死存亡的境地,但又常会留下一丝生机。 当然了,下午和上午一样,明面上他们还是只有两桶鱼的收获,今天总共收获四桶,和宋三河他们的收获根本不能比。宋三河他们大概一夜都没怎么睡觉,昨天起夜时乔青青看见他们那边还亮着火光呢,连夜制作捕鱼工具成效显著,他们六人扛着两大兜活蹦乱跳的鱼踩着晚霞回营地,脸上全是喜色。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只有这两天,第三天,车队大营地那边开始圈水域,大片的渔网撒下去,不知名的诱饵浮在水面上,大群大群的鱼自投罗网。 期间,邵盛安他们的捕鱼业大受影响,收获锐减。 只五天功夫,这片新圈出来的养鱼场就建成了,用望远镜远远看去,乔青青就看见里面的鱼挤挤攘攘,数不清的鱼嘴向上开开合合,密密麻麻的吓人。 为此,他们又继续往外扩大规模,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渔网,几天下来就成功圈起一块超级纯天然养鱼场。 渔场铺得非常大,大到邵盛安捕鱼的地方也被圈了进去,一天里那边营地的人经常划着皮划艇来回巡视,看着他们在附近捕鱼,虽然没有开口但眼神也不善。 好消息是,邵父也在一公里外找到了黏土,乔青青过去帮忙搬运。之后邵盛安也找到了沙,挖了好多出来。这东西又湿又重,乔青青用空间收了不少。 “近处应该难有收获了,暂时别捕鱼了,我先把家里孵蛋的炕弄好。过两天我打算到远一点的地方抓鱼,一会儿我跟刘振他们说一句,看要不要继续结伴。”邵盛安看着桶里稀疏的几条鱼神色沉沉,这是一天下来的收获。 商量一番后,宋三河跟刘振当然同意邵盛安的提议。刘振年轻气盛,很看不惯那种行为:“这在古时候就是圈地的坏人地主!” “那你先忙家里的活,我们先去更远的地方找鱼。”宋三河佩服邵盛安家这么快就要为提高生活质量而搞建设了,他们却还不行,营地先随便住住,更重要的是捕更多的鱼。 邵盛安提上桶,招呼乔青青和邵盛飞回家。 家里的营地收拾得越发齐整了,最近还新辟出来一块平整的地,地上铺帆布,上面晒咸鱼,走到近处,乔青青先闻到一股咸腥的香气,看见她妈和婆婆在翻鱼,上前去帮忙。 邵母摆手:“哎呀青青,你们刚回来赶紧歇着,这就快翻好了不用你。” 乔诵芝拍拍手站起来:“洗澡水烧好了,我给你提。” “不用不用,我自己提。”乔青青拒绝了。 邵盛安将鱼拿给邵父后就去提灶上的热水,招呼乔青青:“你先洗。” 帐篷不远处又修建了一个简易的厕所,这块比周围略高两米左右的小坡就这样被他们一家彻底占满了。等乔青青拿好衣服去那边洗澡,邵盛安又去鸭棚里查看孵蛋器的鸭蛋,小心地给它们翻了个身。邵父在外头杀鱼,他走出鸭棚左右看了看,望见不远处有人影,转头问:“爸,那边是有新来的幸存者吗?” 邵父抽空应了声:“是啊,下午来的呢,可高兴可激动了,嗷嗷叫着去大海那边呢,你们没遇见?” “没有遇见,可能在别处海边吧。爸,你把鱼杀好就抬过来,我一并做成鱼丸。”今天回来得早,才四点多,家里还没有做饭呢。 接连吃了几天的鱼,一天吃两顿,再是变换花样也吃腻了,今天邵盛安看天色还早,决定把鱼尽量做成熟食,好让青青收进空间里,来日想吃时就能取出来。 邵盛安决定做鱼丸,反正青青的空间可以保鲜,做些鱼丸以后吃着方便,还没有刺。 邵父边杀鱼边说:“鱼丸啊?你会做么?要不喊你妈过来吧。” “会,青青的菜谱我看过,不难的。” 杀鱼需要时间,邵盛安先做今天的晚饭。 今晚吃米饭,他把米洗赶紧蒸上,又开始洗今天捞到的小虾子,洗干净后开始炸虾子。小虾子炸得金红酥脆,撒上一层椒盐,那味道简直绝了。 第一道做好了,邵盛安喊家里人来尝尝,当做饭前小零食,乔诵芝他们都说不要,邵盛飞精力充沛又去遛大宝了,不然的话他肯定第一个捧场。 好在乔青青洗好热水澡出来了,邵盛安夹了一个给她,期待地问:“好吃吧?” 乔青青咬着脆虾,满嘴都是香气,酥脆可口,便笑眯了眼睛,点头:“好吃极了。” 又打量桶里正在泡的鱼肉,问:“我刚才听见你说要做鱼丸?” “是啊,要的材料也不复杂,灶台这边的调味料量不多,你从空间里再拿出一些来。” 乔青青一一应下,拿出大量姜葱、淀粉、鸡蛋和盐。她拿出来的量实在太多了,邵盛安有所预感,果然下一刻妻子就从空间里拿出一桶之前处理好的鱼肉,笑着说:“要做就做多一点,反正今天提前收工。” 见状,邵盛安压力很大:“我也是第一次做,做这么多做坏了怎么办。” “有我在呢,我们一起做。”乔青青搜寻脑子里关于鱼丸的做法,“怎么会做坏,反正就那些步骤,一步一步做就成了。” 邵盛安就松了一口气:“行,你指点我,我来做。” 鱼肉得先浸泡掉血水,这事乔青青办,邵盛安就继续做晚饭。 鱼鲜吃腻了,乔青青决定今晚吃猪肉,就做普通的红烧肉,拿出一块五花肉给邵盛安发挥。 香味随着锅盖掀起后四处逃散,让闻到的人忍不住肚子咕咕叫,恨不得一块一口,再扒一大口米饭,那滋味才叫香呢。 邵盛安将红烧肉盛出来,让乔青青收进空间里,一会儿吃饭时再拿出来。 米饭还在灶台上蒸着,邵盛安着手开始做鱼丸了。他将鱼肉切好,大的骨头分出来,然后开始剁馅。一下又一下,邵盛安将鱼肉并细小的鱼骨头都剁成碎泥,乔青青在旁打下手切姜葱。 乔诵芝和邵母守着晒的鱼干,不让苍蝇蚊虫靠近,看着邵盛安挥刀的模样,忍不住都笑起来。 “这可是手打鱼丸啊,跟机打的比肯定更好吃。” “盛安以前哪里会做饭呢,他一直在学校住校,后来大学的时候暑假回家来,竟然会煮粥了。”邵母笑呵呵,“那时候我就猜啊,他肯定在学校里有女朋友了,给女朋友煮过粥呢,问他他还不应,闷葫芦一样。” 乔诵芝眼角也堆着笑,那时候女儿把家里一个闲置的小电饭锅带学校去了,说要自己煮粥早上喝,结果几个月过去女儿放假回家,她让女儿去煮饭,她得去取快递,结果水加不够,饭全糊了,哪里像会做饭的样子?青青真正学会做饭还是十年前,暴雨封城,大家都在家里躲避水灾,那时候青青爱看菜谱,家里的饭菜几乎都是青青准备…… 十年了啊。乔诵芝惊觉时间过得真快,感慨着:“也好久没有吃过鱼丸了,一会儿尝尝盛安的手艺。” 邵母用蒲扇赶苍蝇,笑呵呵应了,心中还挺期待。 第145章 第 145 章 “我也来帮忙!”邵盛飞带大宝回来,看见邵盛安在剁馅立刻心动了,努力自荐。邵盛安也觉得手酸了,便将案板让给邵盛飞,自己先处理剁好的鱼肉泥。他忙得满头大汗,乔青青坐在小凳子上给他扇风,天边晚霞铺地,这一处有着难得的安宁静谧。 不远处,宋三河他们也开始做晚饭了。 他们营地的池子越挖越大,里面灌满从海边提来的水,捞来的鱼都养在里面,可惜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再是小心饲养今天也死了两条。宋三河说“我看见邵盛安夹在晒鱼干,我们也来晒吧,晒干好保存。”这些天一直忙着捕鱼,也是时候腾出空来处理这些鱼了。 “好香啊,他们家做饭一直都好香。”一个女孩好奇地看着乔青青家营地的方向。 另一个人说“好像是在蒸米饭,真好。” “我闻到红烧肉的味道了,你们闻到了吗?” “是大营地那边的香味吧,那边真的每到饭点就特别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唉!” “别跟别人比,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宋三河开口了,开始安排每个人的活计。 “我们没有盐了,三哥,我原本好在想可以晒海水来弄盐,可海水好像并不是很咸啊。”刘振苦恼,那片海说是海,海水更像河水。 宋三河看向乔青青家的营地,想了想“我明天问一下,看他们还有没有盐,我们跟他们家换。” 另一个营地也喜气洋洋,他们也是结伴过来的,队伍里有一个据说以前是地理老师的人,是她一路辨认地理特征,将他们带到海边来的。在看到大海那一刻他们全都欢呼起来!冲上前去舀水喝。 “陈老师真的好厉害啊,多亏了陈老师!” 陈老师抿嘴不好意思地笑“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我们一起扶持才能到这里,大家都有功劳。” “哎呀陈老师就是太谦虚了。” “日子总算要好过起来了!” “今天抓的鱼先吃了吧,我都要流口水了!” 他们没有经历过前些天海边鱼群茂密的盛况,今天过来能抓到五条鱼就觉得高兴极了。 “这里的鱼真多,那些人比我们先来,看样子已经抓了好多鱼了,我们明天也去抓吧!” 白天烈阳当空,夜晚天空星星点点,月亮也露出半边脸,在这样祥和柔美的夜晚,大家对未来重新生出两分信心。 鱼丸做到一半天黑了,乔青青一家先吃晚饭。 一人一个大海碗,盛满饭后再舀上一勺红烧肉,米饭跟汤汁泡在一起,浸透满红烧肉的香味。大家各自端着碗大快朵颐,桌上还有一盆清淡爽口的绿豆芽汤,想喝多少就自己盛。 吃饱饭后,邵盛安惦记着鱼丸还没有做完,不休息就继续去做了。 剁好的鱼肉泥加入葱姜水去腥,之后再加入适量的盐、淀粉和蛋清,搅拌均匀后就可以捏丸子了。 “还挺容易成型的,不难呀。”乔青青尝试了一下,很容易上手。 邵盛安也一样,捏得又快又好。乔诵芝和邵母也过来帮忙,邵父洗好碗后领着邵盛飞烧水,预备着一会儿煮鱼丸。 捏好的鱼丸放到热水里煮,不一会儿就浮上来,一颗颗白色圆润的丸子看着非常喜人,邵父在捞煮熟的丸子时,心情颇好“这丸子真好啊,看起来就很弹。” “我我我,我吃一个可以吗爸爸?”邵盛飞抻着脖子,一脸垂涎。 邵父就舀了一碗,让他也给乔青青他们试试看味道。 邵盛飞忍着烫飞快吃了一个,连连夸奖,赶忙凑到邵盛安他们跟前,见他们手头都忙着呢,就一人喂一颗。 “好吃吗?好吃吧?” “好吃好吃!” “唔真好吃啊,□□弹弹的,自己做的就是不一样。” “比市场上卖的还好吃。” 乔青青赞不绝口,笑着看邵盛安“盛安第一次做鱼丸就做得这么好吃,可以摆摊卖鱼丸了。” 听得乔诵芝他们都笑了,邵盛安又高兴又不好意思,脸有一些红。 一时之间营地里充满欢声笑语。 煮熟的鱼丸被乔青青收进空间里,以后要吃的时候再取出来。 这次做鱼丸的尝试大获成功,乔青青决定明天继续做。乔诵芝也说做成鱼丸好,吃起来没刺,味道也好“晒的咸鱼已经够多了,以后的鱼就做成鱼丸吧,大家一起做也不累。” 前几天的收获好,攒下的鱼肉还能再做两大桶鱼丸呢。 第二天一大早,邵盛安就领着邵盛飞开始干活了。材料准备得差不多,沙子、黏土,普通泥土,还有乔青青利用空间带回来的地面水泥块,这东西到处都是,走路时硌脚,骑车时卡轮胎,但不可否认是非常不错的材料,可以拿来砌轮廓。孵蛋的炕弄好后,剩下的材料还能再修正一下营地,加牢加固所有棚脚。 那边干活,乔青青就做鱼丸,这次的鱼肉泥是邵父剁的,乔青青看得出来,邵盛飞的大力气就是遗传自邵父的,盛安的力气也不小呢。 大家通力合作,一上午就做了许多。 期间,她看见这片区域来了不少幸存者。幸存者来到这里,第一反应就是激动,然后拔腿就冲向海边,感受到他们快乐欣喜的情绪,乔诵芝也跟着拥有好心情,她跟乔青青说“这里真的很好,真希望其他人也能找到这里来啊。” 乔青青抬头,隔着遮阳棚她都能感受到那股烈日灼烫的气息,天气越发热起来了,她有些担忧天灾会再来一个轮回,要是再来一次酷烈高温,或是再来一次极度冰寒,那就大不妙了。不过她没有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让母亲跟着烦恼,她笑着收回视线继续捏丸子,说“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这么热的天气野地上肯定越缺水,大家寻着断水的痕迹,最后都会追到这里来。” 有事情做时间过得快,一天功夫很快过去。在太阳光照霞,早上做好的炕到了晚上已经半干,邵盛安还烧了一点柴火进去,利用余温帮助烘干。 想要节省珍贵燃油物资,就得付出更多人力。第二天晚上开始,鸭蛋就从孵蛋器里挪过来了,每隔两个小时鸭蛋就得翻一次身,夜里乔青青调了闹钟,全家排班起来照顾这些蛋。 乔诵芝他们一句喊累的话都没有,反而更加斗志昂扬。 邵母还说“以前盛安飞飞刚出生的时候,我起夜比现在还多呢!” 乔诵芝听了哈哈大笑,附和着乔青青小时候她夜里要起来七八次“闹夜,折磨死人!” 乔青青“……” 邵盛安“……” 邵盛飞将闹钟给邵盛安“弟弟帮我闹闹钟,晚上四点是我的活儿哦!” 最好炕后,邵盛安和邵盛飞继续去捕鱼了。宋三河他们已经找到新的捕鱼点,就是远了一点,他们很大方地告诉邵盛安具体地点,反正就算他们不说,沿着海岸线找过去也不难找,大家都小有交情了,没必要吝啬。家里有三轮车,邵盛安他们就骑着三轮车过去。宋三河那边有人会用藤条编网兜,那些藤条原先是作为食物从地里挖出来的,结果非常坚韧,几乎煮不烂,吃起来也不消化,后来做成网兜来装鱼后才算找到真正的用途,那东西没入水就很重了,邵盛安就让他们将网兜一起放在三轮车后座上,一起载过去。 邵父用邵盛安从海里提回来的两桶淤泥肥地,这块地暂时不播种,他就提着个桶到附近找木头,木屑也行,晾干了也能烧。 “你公公就是停不下来。”乔诵芝看着邵父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背影叹气,又看向鸭棚里的邵母,“你婆婆也一样。” 邵母在鸭棚守着火炕。火炕的温度需要维持在适宜鸭蛋孵化的范围,太高太低都不行,同时也要兼顾空气湿度的问题。为了缩小空间方便控制温度和湿度,邵盛安在炕面上四个角插上四根竹竿,支起帆布,上面封顶,一个封闭的空间就做成了。邵母还不太能走路,就坐在那里照顾鸭蛋,每隔两个小时就掀开帆布一角,伸手进去给鸭蛋翻身,她还让邵父用可乐瓶做了个喷水器,觉得太干燥了就喷些水,一刻都不离开。 “妈,太热了你就出来吧。” 邵母摇头,说她不热。 怎么能不热呢?虽然炕被一层布围起来,温度都被控制在这一处小空间里,炕的烟道将烟送出来,邵母烧火时只需要坐在炕旁边,但现在正值夏日,身边有这么一个烧火炕邵母早就热得汗流浃背。 “阿霞,你出来吧,换我来守着。”乔诵芝上前去扶她。 “哎呀芝姐我不热,我闲着也是闲着。”邵母坚持不动,乔诵芝也没办法强拉她,只好多倒水给她喝。 等到了中午,邵父提着一桶碎木头回来,邵母的注意力才从火炕上收回一些,问“都要中午了,盛安飞飞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乔青青就说“盛安跟我说了,可能要走得更远一些,中午有可能不回来吃饭,他们有带干粮。” 第146章 第 146 章 中午时只有他们三人吃饭,正吃着饭呢有人过来了。 “有什么事情吗?”乔青青放下碗,冷声问。 来人是一男一女,非常陌生,他们很没有礼貌地左右扫描,恨不得将帐篷掀开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乔青青一向对外人冷淡,外人客气些她就回以客气,反之她就更加冷漠。 男人的眼神落到她身上,有些惊艳的模样。 女人笑了笑“姐妹你好啊,我们是昨天新来的,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样的好地方呢!我叫韩善,姐妹你呢?”” 邵父他们也不吃饭了,乔诵芝开始摸自己后腰,刀就放在那里。 乔青青站起来,没有说话回应对方的寒暄,只是看着他们。 韩善脸上的笑容僵硬,努力继续找话题,在此期间男人的眼神仍黏在乔青青身上,这让邵父非常愤怒。他快步走到旁边的案板上,将剁鱼泥的刀拎起来,指着男人“你看什么呢!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男人的脸色这才变了,他张口就骂“老东西你说什么呢!” 乔青青皱眉,随手抓起桌上的筷子就丢出去。 筷子并不尖锐,但乔青青将筷子丢出了电视里飞针暗器的架势,眼看着筷子朝自己刺来,男人赶紧往旁边退去。 呲。 男人低头,看见筷子尖的那一头扎在了地面上,他心中发寒,如果这不是筷子而是真的一把刀—— 再抬头,他看见乔青青已经抓起弓丨弩瞄准自己。 “听见我爸说的了么,滚。”乔青青说。 短短数秒就发生这样的变故,韩善脸上的笑意彻底绷不住了,赶紧拉着男人走。 回到他们的营地后,男人摸一把额头,上面已经有一层汗了,不知道是被太阳晒出来了,还是后怕的冷汗。 “你们去打探了,怎么样?” 说话的是他们的老大,长得高高瘦瘦的,眼神十分精明。 “不是很好惹,一点就炸。”男人这时候却完全没有刚才那副色眯眯的样子了,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尽,满足地呼出一口气。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水随便喝管够! “早上两个年轻的男人出门去捕鱼了,只剩下两个老女人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没想到全都骨头很硬。”他是故意做出好丨色的样子的,这一招简单粗暴好使,如果对方装作没看到,那就说明对方没什么底气,换言之就是好拿捏。如果对方不高兴,那么这个“不高兴”也有几个度,像今天这样的,完全就是个硬柿子,肯定捏不动。 老大看向韩善。 韩善立刻补充了一些细节,包括邵父摸菜刀,乔诵芝疑似摸腰拿武器,还有乔青青用筷子当暗器使,有弓丨弩,最后才补充营地的情况。 “看起来生活非常宽裕,中午吃的是米饭。”她的语气有一些可惜。对方物资够,有自保手段,是不可能被老大收编的。而且他们看起来是一家人,更不可能接受外人加入。 老大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他很快看开了。能活到现在,日子还过得不错的人,大多数都不好惹,上回他们能够被一个小团体接纳,是走了好运了,这年头傻白甜圣母已经越来越少。 “那就算了,换一个。” 三人稍微等了等,又有一男一女回来了。 营地人不多,加上韩善二人才五个人,三男二女,都是心狠手辣的人。 刚回来的这一对男女,就是去刘振那边营地打探的。 两人见到老大就先摇头“人是挺好骗的,不过也榨不出什么东西,没什么嚼头。对了,他们跟那边营地一家人交情还挺好。” 女人却摇头“他们做主的人出门去了,说是军人,那两个军人可能就没那么好骗了。” 老大的眉头皱起来。两个都不太行,难道——他看向更远处的营地,他们要去那边吗?如果能混进去,那就什么都有了。 “准备一下计划,我们去那边的车队大营地!” 营地里,乔青青将筷子取回来。 邵父很生气“等盛安回来我跟他说,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就是啊,真是太坏了!” 乔青青让他们不要太生气,生气伤身体,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习惯就好。 “我们有自保能力,不怕他们使坏。” 下午他们继续做鱼丸,等邵盛安他们回来时,已经将所有鱼肉存货全用完了,四人累得手抽筋。晚饭乔青青不想煮饭了,就取空间里做好的米饭,倒上海苔碎和炒好的咸花生,拌一拌简单吃好了。 吃好晚饭后,邵母找乔青青取了些西瓜皮干煮水,说等邵盛安兄弟俩回来给他们解暑喝。 “以后我们自己种西瓜来吃。”乔青青笑着说。 邵母想起之前家里种的西瓜,摇头苦笑“可能是土不好,还是天气不好,之前种的不是很甜,瓤都粉白丨粉白的,飞飞都伤心死了,他可宝贝那些西瓜苗呢。” 乔诵芝听了直笑“不甜也没关系嘛,就是吃那一口清爽。” “青青啊,你先拿些小白菜和生菜的种子给我,我先给它们泡泡水,明天好播种。”邵父说。 乔青青应声,拿了这两样种子给他。这两样蔬菜的生长周期都比较短,她就明白邵父心中也有跟她一样的担忧,但他仍选择试试看。 也许在下次天灾来临之前,他们能吃上新种的小白菜和生菜呢?吃上几口,就是一种幸福了。 邵盛安和邵盛飞是七点多到家的,乔青青在营地两百米外提着灯等待着,看见前方有一点灯光摇晃着靠近时就站起来,四五分钟后才隐约认出来。 “咦妹妹!弟弟看!” 邵盛安停下,喘一口气,看着前方的人影露出笑容,然后继续踩踏板一鼓作气往前走。三轮车上堆满了四个桶,随着三轮车行走而互相碰撞发出哐当声。 邵盛安他们出发时带了四个桶,回来时却带回来六个,四个在车上,两个被邵盛飞用长棍充当扁担扛回来。 “我来提一个。”汇合后,乔青青伸手,邵盛飞避开“妹妹让开,我可以的!”说着大步往前走。 “没事的让大哥扛吧,我们刚换过来,他正扛扁担扛得新奇呢,走我们回家去。”邵盛安笑着说,他关掉车前的照灯,乔青青走在前面给他照明。 邵盛飞健步如飞扛着扁担出现在营地时让邵母他们大吃一惊,邵盛飞却说一点都不累,问“饿了,有没有吃的呀乔妈妈?” 乔诵芝忙说“有有!给你们留着呢!”赶忙去盛饭。 说话间乔青青夫妻也回来了,邵父将扁担竖着放到墙角,将两桶鱼提到灶台那边放着,见三轮车回来又赶过去帮忙卸货。 “哎哟真重!青青你别弄太重了,别扭到手,盛安啊你也别弄了,去吃饭吧!” 邵盛飞抱起碗已经开始干饭,招呼邵盛安“弟弟来吃饭!” “你也赶紧吃饭去吧,这些我们来处理。”乔诵芝将碗塞给他,推他坐下吃。 在邵盛安兄弟俩吃晚饭时,乔诵芝和邵母分鱼,邵父就着烛光顺道将今天的鱼宰了。 乔青青坐在旁边撑着脸看邵盛安,问他今天顺不顺利。 “还挺顺利的,虽然走得远一些,但鱼虾特别多。”邵盛安喝了一口西瓜皮水,示意乔青青去看左边那只绿桶,多出来的两个绿桶是他们路上捡到的,看样式是军中的,桶底还刻着“叶山制作”四个字呢。 乔诵芝和邵母一人处理一个桶,将大鱼分出来给邵父宰杀,小鱼再分到一起,打算拿来炸酥鱼。另外四个桶还没有动,乔青青拉了个凳子坐下开始整理,果然绿色的桶里都是虾,大大小小的虾在桶里跳动着,好在上面堆着渔网,让它们怎么跳也跳不出来。 “野生的鱼虾就是鲜活啊,桶里没有水也能活蹦乱跳的。”乔诵芝笑着说。 “哎哟这里还有螃蟹!”邵母惊呼,“就是小了一点,要不要?” “太小了没有肉,收起来以后剁碎了喂鸭子。” 听乔诵芝这么说,邵母就将这只小螃蟹捏着丢到小盆里,慢慢的就有了半盆小螃蟹了。 “哎呀捕鱼的新地盘真好啊,这么多鱼!明天我也去吧!”邵父兴致勃勃,邵母立刻阻止他,“你的脚还没有好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歹等好了再出门,要不遇到危险还得盛安飞飞背你!” 邵父立马蔫儿了。 乔青青笑眯眯地看着桶里的虾,心里琢磨着好几种吃法呢。 小的跟小鱼一起拿来炸,大得可以蒸炒煎,也可以切碎了包虾仁饺子……这样想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回到桌边坐,问邵盛安捕鱼地点有多远。 “离家里三四公里而已,其实离开渔场一公里外就开始有鱼了,但数量少稀稀疏疏的,宋三哥就说继续走,果然多走两公里后,大概是脱离了那边大营地的饵料的影响,鱼就开始成群出现了。”邵盛安简单介绍,他也关心家里的情况,乔青青就将白天遇到的事情跟他说了。 听完,邵盛安眉毛皱起来“看起来像是来打探情况的,看我们家人不好惹就走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哪会有人到别人家里傻了吧唧地做色狼表演的,要真的有色心,偷偷摸摸的才正常。”乔青青也觉得那两人是拿她和家人当傻子呢,既然他们要试,她就强硬给他们看。 “明天我和大哥不出去捕鱼了,在家里休息一天。”邵盛安眼神沉沉,那帮人要是还敢来—— 第147章 第 147 章 邵盛安这么说,乔青青没有拒绝。其实她觉得他们就能应付,今天母亲和公婆表现得都很好,他们互相扶持一同对抗危险,并不需要盛安放下手头的工作在家里守着。但盛安和大哥这几天实在辛苦,一天没歇过,她想让他们在家里休息一下。 “好,爸明天要种菜了,我们可以一起收拾今天这些鱼虾。” 邵盛安用手肘轻轻碰一下她的手臂,随后站起来,将邵盛飞面前的空碗拿过来:“我来洗碗。” 在洗碗的时候,宋三河提着一桶鱼过来了,说要换盐。 这件事邵盛安跟乔青青提过了,她已经准备好盐,不多,也就一小碗100克左右。宋三河却松了一口气,这已经超出预期了,他难得露出笑容,说:“你们在杀鱼?这桶鱼都是活鱼,要不我提回去杀好再提过来吧。” “不用,我们自己弄就好。”邵盛安拒绝了。 “那我先回去了。” 宋三河将盐带回去,刘振他们都很高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盐了。 “霞姐运气真好啊,一家人来接她,还能存有盐,真羡慕啊。” “他们家在以前肯定也是有钱人家,我听霞姐说过他们家以前住平安社区的。” “嘶真好,我去过那边给有钱人家做保姆,那边的环境特别好……” “那边的车队大营地才是真的命好哦,羡慕不来。” 吃着晚饭,宋三河问今天营地是否安全,留守的人就说起今天遇到的邻居。宋三河多么警惕多思的一个人啊,当即说:“那些人以后遇到不要搭理,也不要让他们靠近营地。”他向来说一不二,其他人赶紧应下,今天跟韩善唠许多家常的中年男人更是脸色苍白,知道自己闯祸了。 “没事没事,这不是还没有损失嘛,下次小心一点。”刘振忙说。 忙碌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宋三河他们继续处理鱼虾,乔青青那边又做起了鱼丸。 一桶一桶煮好的鱼丸被抬进空间里,填补了物资的空缺,乔青青看着空间里那些堆得高高的空桶空盒空箱子,再看看旁边重新丰盈起来的物资,心里终于没有那么空了。 她看得出来,天灾的危险级别不停提高,一场大地震毁掉人类所有经营。随后大大小小的灾难雪上加霜,人类的生存空间不停遭受挤压。他们一家很幸运最后还是走到一起,并且能找到一个好地方暂时扎营,这里有水资源和水产,土地在雨后还算肥沃,实在是一个调养生息,获取生存物资的好机会。 “盛安,你们今天捕鱼的地方地势怎么样?”乔青青问。 邵盛安一下子就听出妻子的意思了,他有些可惜地摇头:“这附近最适合安营扎寨,地面平坦,没有大面积的地表裂缝,地势也相对高一些,我们家选的地界还是个小坡,附近多再多邻居,都没有我们家地势高,而那边地势非常复杂,到处都是低洼水沟,地面软,不像我们这这边连车都开得过来,我在那边看到很多车辙,车辙很乱,不过我认得出来有些往我们这边来了,大概隔壁那边车队大营地也去过那边勘察。” 乔青青明白了,他们选中这边驻扎也废了不少功夫,来到海边后绕着走了很久才确定了这个地方。 今天邵盛安不去捕鱼,宋三河他们就自己去。 一家人做了一天鱼丸和炸酥鱼炸小虾,香味四散。 刘振今天在营地守着,过来一趟后提出想换一点油,这个邵盛安没应:“我们也不多了,得省着点用。” 刘振也不强求,毕竟这年头物资短缺嘛,鱼没了可以抓,油用完了想再寻就难了。 邵父将小白菜跟生菜种子播种下去,开始耐心等待种子发芽。 邵盛飞最后还是找乔青青要了一些西瓜种子,再次自己的种西瓜大业,许出第n个承诺:“我这一次一定种出大大的甜甜的西瓜!” 乔诵芝笑着给予鼓励,乔青青塞给他一个小番茄。 晚饭后的水果是小番茄,这一盆吃完后就没有了。 “我再种一些番茄和辣椒,放心我顾得过来。”邵父说。 大家不去想下一次天灾什么时候到来,只想先过好眼前的日子。 更多人循着水源搬到这边来,海边这一块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 乔青青亲眼看见一片人类幸存者营地慢慢组建起来。 木头、帆布、破布、路面水泥块、树叶、破桶、破车头、绳子…… 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都被利用起来搭建房屋,人类像辛勤的蚂蚁一样,一点又一点地寻觅、搬运、囤积,直到一个家建起来。 人多意味着摩擦也会变多,经过这段时间的更深入接触,安全起见宋三河决定将营地挪过来,彻底跟乔青青一家做邻居。他们前脚刚搬,后脚原先营地的位置就被新来的幸存者占据了。 乔青青一家少与宋三河等人以外的人接触,就连跟宋三河这帮邻居,他们的接触也不算特别多。 守着家里最大的秘密,所有人都很警惕,跟刘振关系最好的邵母也一样。 一个月过去,这一片区域人气越来越浓,而精心守护二十来天的这批鸭蛋终于有了好结果。 “小鸭子孵出来了!”乔诵芝惊喜地从鸭棚里走出来,宣布这个好消息。 乔青青放下手头的东西站起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来看看!” 全家耗费了大量精力,终于得来了最好的结果,四十个鸭蛋全部孵化了! 全家都兴高采烈的,当晚乔青青还开了两瓶啤酒来庆祝,还奢侈地做了一整只叫花鸡。 “真好吃啊,小鸭子也能这么做吗?”邵盛飞吃得舔手指,期待地问。 邵盛安笑着点头:“到时候也这么做,不过要等小鸭子长大才行。” “我来喂!我把小鸭子喂得大大的,妹妹再做鸭子吃。”邵盛飞看向乔青青。 乔青青正在啃最爱的鸡翅膀,闻言笑眯眯点头。 “这批小鸭子孵化费了好多功夫,一只都不能养死,必须全部养活。”邵母严肃地说。 这话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抱着这样的想法,全家拿出了十二分精神来饲养这些小鸭子。 光喂饲料仍觉得够,捕鱼时一起网来的小鱼小虾小螃蟹他们不再拿来油炸,全都剁碎煮熟后过滤掉骨头喂给鸭子吃。邵父闲着到处挖蚯蚓,蚯蚓丢进鸭棚里,引来小鸭子抢夺。 乔青青去海边洗衣服时,偶尔会捡到漂浮过来的藻类,她也会拾回家喂鸭子。小鸭子们天天张着嘴巴叫着要吃的,肉眼可见开始肥壮起来,邵母乔诵芝他们眉飞色舞,家里的气氛洋溢着快乐的泡泡。 “哎呀,真可爱啊。”杵着鸭棚,乔诵芝眼睛里满是慈爱。乔青青看得好笑,招呼她回帐篷睡觉了。 “这就来这就来。”乔诵芝恋恋不舍地多看两眼才舍得走。 幸存者多了之后,大宝颇通人性,竟然不再自己独自跑出去觅食,只盯着乔青青邵盛安他们出门,就扑棱着跟上去。为了安全,邵盛安还给它脚上绑了个绳子,出入时都牵着它。鸭棚里的鸭子一天比一天长大,每天嘎嘎叫着吵人,乔青青会用长棍子领着他们去海边洗澡,大宝就会咕咕叫着在旁边赶,哪只不听话就扑过去啄,几次下来所有鸭子都老实了。 这幅画面十分怪异又好笑,乔青青见一次就笑一次。大宝跟着小鸭子们饮食,伙食如此丰富,提供了大量营养,它终于开始下蛋了。它不再出去玩,每天守着自己的蛋。 而他们家拥有了一群小鸭子,在附近掀起了一阵议论热潮。 有人来询问,邵盛安只有一个说法:“捡来的鸭蛋孵化的。” 那是哪里捡的? 邵盛安就说是路上捡的,具体是哪里说不出来,只知道是北边五六公里外。 虽然幸存者们都没有在路上见过什么鸡啊鸭的,好像那些东西都绝种了,但邵盛安家还有大宝这只大母鸡在,好像再弄到鸭蛋也不稀奇。 有人开口要交换,邵盛安全部拒绝了。这些鸭蛋得孵化耗费了全家那么多心血,怎么舍得换出去?他们家也不缺物资,用珍贵的鸭子换回来一些家里本就不缺的东西,这笔账邵盛安会算,只三个字“不划算”。 宋三河和刘振他们,是最早知道他们家在孵鸭蛋的人,邵盛安没想瞒着他们。两家结伴捕鱼来往多,对方早就看见他家一天到晚都在烧火,烟气不灭,刘振大大咧咧问了,邵盛安就大大方方答了。 宋三河心中生疑,但想不通也就不想了。邵盛安兄弟俩没去捕鱼那两天里,他和同伴去寻找新的捕鱼点,途中找到了一窝下在海边灌丛里的海鸟蛋,那些蛋全都碎了,可也证明了现在这世道在路边捡到“蛋”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想来想去,只有霞姨一家运气好,捡到蛋不说,还是完好的受精鸭蛋。他颇有盘算,没有开□□换这些孵出来的小鸭子,只在小鸭子孵出来后,找了个机会跟邵盛安说:“等你家的小鸭子下蛋了后,我能跟你们换几只新孵出来的鸭子吗?” 第148章 第 148 章 等这批鸭子长成能下蛋了,自然也能孵蛋了。不需要费那么多功夫人工火炕孵蛋,宋三河估摸着邵盛安会愿意交换。 “我用鱼跟你们换,怎么交换到时候再谈。” 邵盛安做主应下来,回家跟乔青青他们一说,众人都没有反对。 “他们人不错,打好关系以后能互相帮助。”邵父想法很质朴。 邵母赞同点头。 乔诵芝数着手指头“至少也得养四五个月才能下蛋,哎呀到时候如果一切顺利,换给他们也行,看他们要换多少只,可以给他们一对。”她还挺高兴,觉得宋三河这个预约挺吉利的,家里的小鸭子一定能健康长大,好好下蛋的。 邵母乐呵呵“以后鸭子下蛋了,我们可以把空间里的蛋也塞进去让它们一起孵呢,之前我们就这么干,它们没有发现哈哈,它们都没有大宝聪明。” 乔青青听得直笑。 家里菜地里的小白菜、生菜也长势喜人,前者已经快能收获了。 “再过三四天就能摘了。”邵父满脸丰收的喜悦,问乔青青他们打算怎么吃第一批小白菜。 “吃点辣的吧,炖麻辣白菜鱼头!” 邵母的提议获得大家的一致赞同,邵父乐呵呵地应下,决定更精心照料这批小白菜,别让老鼠啃了,也别让外人偷了。 三天后,小白菜成熟,邵母炖了一锅麻辣白菜鱼头,香味简直飘香十里。 聚拢过来的幸存者,也在努力经营着,有人缺这有人缺那,以物易物交换的现象越来越多。乔青青家算是车队大营地之外的“小富人家”之一,来找他们换东西的人不少,换地里还没有长成的菜,换小鸭子,换盐换油……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要强抢抢的是鸭子,结果被乔青青一箭射中手臂。也有人半夜来偷菜,乔青青警醒起身,结果不用她出手,那人就被大宝狠狠啄了两口,惨叫声响彻黑暗。 震慑住他人后,带鸭子出门去洗澡游泳时,乔青青感觉到投过来的恶意视线少了很多。在树立起自家不好惹的形象后,“邻居们”相处起来更融洽了,想要交换就正经拿东西过来换,但十次有八次他们都拒绝了。说实话,乔青青家不缺东西,缺的东西,对方也没有。太过频繁的交换,只会暴露他们家物资十分丰盈的秘密——自家又不是开超市的,怎么能什么都换? 这一锅麻辣白菜鱼头实在太带劲了,乔青青一家还没开始吃上,就有不少邻居带着东西过来交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定居下来的幸存者大多都不缺鱼,缺的是各种生活用品、调味品。人饿的时候什么都能吃,等吃饱了就惦记着那一口吃的。大家都吃不上就算了,旁边有人煮好吃的,香味飘得到处都是,这怎么忍得了? “汤也行!给我多打点。” “一条鱼换你一碗菜够了吧?我也不要肉,你弄几根白菜给我就行。” “还有没有干辣椒?我拿半桶鱼给你们换!” 乔青青征求邵母同意后,接受了交换。 陈晓捧着鱼汤,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她将鱼汤放在桌上,喊女儿“你爸打水还没回来?” 十五岁的女儿努力咽口水,将视线从鱼汤上拔丨出来,脆生生回答“回来啦!不过爸说再去打两桶回来,妈你看,这是我下午挖到的蘑菇!你看看能不能吃?” 陈晓检查了一下,又仔细询问女儿蘑菇长在哪里,得知是从腐烂的木头里挖出来的,就点点头“那就是能吃的,一会儿让你爸给你做烤蘑菇。” 女儿高兴点头。 崔行提着两桶水回来,小心倒进小池里,家里没有水缸,只能挖一个小池子,他费劲找了些黏土,合着沙子勉强将池壁铺平整。倒水后他擦擦汗笑着说“小坡养鸭子那户好热闹啊,好像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远远就闻到香味了。咦,怎么这么香?” 陈晓笑了,女儿忍不住揭秘“是麻辣鱼头汤!妈妈跟小坡上那家人换的!” 崔行惊讶,放下桶进棚,夕阳余晖还在,清楚让他看见小桌上那碗鱼汤。红色的汤头上浮着几片熟悉的小白菜叶子,红色的干辣椒在碗边更添视觉上的美味。 “你跟他们家换了这碗汤?耗费了多少?” 陈晓说“一条七八斤重的鲫鱼。” “他们家竟然愿意换?” “好多人换呢,你不是说你也瞧见了么,那些人都是要去交换的,哎我闻着这股味道就忍不住,我们都多久没有尝过这么有滋味的东西了。他们家煮了一锅,是给自家人吃的,咸味辣味都有,我们好久没吃盐了,这样怎么行。” 崔行赞同妻子的话,换做他也会去换的,他一家勤奋捞鱼,家里的小池子里养着的鱼得有上百条呢。没有调料没有铁锅,鱼只能烤着吃,吃多生腻。 “我再烤两条鱼。”崔行笑着说。 家里只有一只碗,他们一家三口就吃着烤鱼,再喝一口麻辣鱼头汤。 女儿被辣得鼻子红红,却很高兴“咳咳!真好喝啊!” “多吃点菜。”陈晓用木头筷子将汤里两片小白菜夹起来,一片给女儿,一片给丈夫。 “你吃,我不爱吃白菜。”崔行避开就是不接。 两片白菜母女俩分吃了。 明明只是普通的白菜,搁十年前在公司食堂时,陈晓是看都不看一眼的,但在十年后的今天,在吃够了各种野草野草之后,这种有着熟悉口感与味道的蔬菜,却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睛。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那和平喜乐的普通日子距离她已经太远了。 崔行看见妻子伤感的神色,忙说“明天我再找他们换白菜,我们家池子里有好多鱼呢!” 陈晓眨眨眼睛将泪意抹去,笑着说“那还是算了,我们没油没盐的,自己弄没有滋味。” “那就再跟他们交换煮好的鱼汤。”崔行坚定地说。“等他们家的鸭子养大了,我还要跟他们换鸭子呢!” 女儿惊呼“鸭子!” 看着女儿消瘦的脸颊,陈晓心中一痛。女儿五岁时天灾就来了,这么小的孩子什么福都没享过,就跟着他们吃苦了,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瘦小得跟十岁的孩子一样,连月经都还没有来…… “对,就是鸭子,你就等着吧!”崔行决定明天走更远一些,避开人多的捕鱼点,捕捉到更多的鱼好给家里人改善生活。 小坡上,邵母做好的鱼头汤被一扫而空,一锅做好的麻辣白菜鱼头汤,总共换回来百来斤鱼,简直一本万利,但这样的生意不好一直做,太过危险了。乔青青摸着挂在木杆上的弓丨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人群退去。 邵母一点都不觉得累,又做了一锅。 迟了两个小时吃晚饭,吃完后天彻底黑了下来。 天边难得有了几颗星星,海边,乔青青仰头看着,觉得那几点星光美极了。 “已经一个月了。”旁边,邵盛安轻声说。 这一个月过得充实又满足,简直美好得像在做梦。 “有这一个月,就有下一个月,一月又一月,然后一年又一年。”乔青青侧头看向邵盛安,眼中好像也盛满了星光,她说,“我觉得很高兴很幸福,在大地震之后,我以为这种日子不再有了。” 邵盛安揽着她,等乔青青靠在他身上了,他再摸摸她的脸。他心中其实也有很多话想要说,但这些日子实在太忙碌了,生存的压力悬在头上,逼迫他没办法停下来。可今晚他们在星夜之下靠着吹晚风,邵盛安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将分开的这些日子里对妻子心理状态的担忧压在心里,不再提及。 现在的青青状态非常好,乐观积极,只要他们一家在一起,所有创伤都能痊愈,他坚信这一点。 “那里,是不是有光?”乔青青忽然坐直了,看向前方。 “光?”邵盛安也仔细往前看,果然看见几点亮光在海上摇曳。 太暗了,望远镜排不上用场,乔青青拉着邵盛安站起来,两人警惕地看着水面,直到那几点亮光越来越近。 “好、好像是船?!” 这一天夜里,有一支船队靠岸,大照灯亮起,木板搭桥,船上的人开始卸货。 动静非常大,本来夜间幸存者们大多都会早早入睡,但今晚着实不一般。 “哇!这是叶山来救援的船吗?好多人啊!” “那是什么?是猪哎!” “还有鸭子!” 大家在海边聚集,眼睛放光一样看着新来的船队,议论纷纷,激动飞扬,连车队大营地那边也有人过来查看。 乔青青看着觉得有些奇怪“盛安,你看那个人……他的军装是不是有点不对?” “跟叶山的不一样。”邵盛安也辨认出来了,两人怎么说也曾经在治安队工作过,对叶山军人有一定的了解,至少认得出来叶山军人的服装不是这样的。 她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 宋三河和刘振激动地上前去,希望能联系到上级,可乔青青和邵盛安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很快,他们就回来了,看着他们的脸色乔青青大惊,她从来没见过宋三河这样难看的脸色,好像天塌了一样。 “宋三哥,来我家里坐坐怎么样?”邵盛安开口邀请。 宋三河愣愣抬头,再点头。 看他这副模样,乔青青的心不停往下沉,宋三河他们到底打听到了什么要命的消息? 第149章 第 149 章 两人魂不守舍地来到乔青青家的营地,乔青青再看刘振,一向活泼多言的刘振此刻也一言不发,耷拉着头像受到很大的打击。 “宋三哥,你们过去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跟我们说说吗?”邵盛安言语恳切,神情关怀,这让大受打击的宋三河生出两分倾诉的心思。他知道邵盛安和妻子都是稳妥的性格,这件事先告诉他们应该没事。 他叹一口气:“这支船队,你们知道是从哪里来吗?是从汤州来的。” “汤州?”邵盛安倒吸一口凉气。 乔青青问:“是熙城东南方千里外的汤州吗?” 宋三河沉闷点头。 乔青青心中也十分震惊,她看向刚才船队着陆的方向,那个方向不应该是叶山吗? 地面撕裂生出大海,大海将基地切割开,新社区和叶山就在对面那一头,这是她一直的想法。 不止她,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而接下来宋三河的话更验证了这个恐怖的猜想。 “他们从对面开船过来,开了十几个小时,除去海里他们躲避障碍物和漩涡改变航线耽误的时间……这片海至少也有四五百公里远。他们说,他们中途没有遇见其他陆地。”宋三河说得很艰难,显然他也在消化这个消息。 乔青青冷静下来:“大概是大地震之后造成的,不是汤州漂到我们这边,就是我们这块地漂到了汤州,或者是这两块地都不在原先的位置了。”她心中一阵后怕!幸好盛安他们也在这里,不然的话等她在这块土地上遍寻不到人,终于找到办法乘船远渡时却来到另一片陌生的土地,她无法想象那时候的自己该多么绝望。 邵盛安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握住了乔青青的手,乔青青感觉到他的手有一点发抖。 乔诵芝和邵母他们熬夜撑不住,已经进帐篷睡了。 灶台下早就熄灭的火堆里传出哔啵声,大概来自还没有彻底冷却的炭块。 这几声惊醒了众人,乔青青轻声问:“汤州那边是出现什么事情了,他们怎么会过来这边?” “我没有细问,改天再去问吧。”从知道对面是汤州的地面后,宋三河就大受打击,哪里还记得多问? 他和刘振告辞回去了,乔青青和邵盛安对视一眼。 “我明天去问。”邵盛安说。 “好,我和你一起去,不问清楚我心中不安。” 这一夜乔青青睡得不太好,因为昨晚熬夜晚睡,她今天睡得比较晚,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多,邵母已经将早饭做好,邵父也喂好鸭子,乔诵芝在晾衣服。 “妈,盛安和大哥呢?”乔青青将长了些的头发扎起来,看了一圈家里。 乔诵芝甩衣服,说:“鸭子吃饱了,他们带出去洗澡了。” “我来吧!” 乔诵芝扭身避开她的手:“去刷牙吧,就剩下两件了一会儿就好!” 乔青青刷好牙后掀开盖子,锅里还留着给她吃的粥和一叠小酥鱼。吃早餐时,乔青青发现有人在看她,她观察左右什么都没发现,那股视线很快消失了。乔青青的眉头就皱起来。 吃完早饭后乔青青蹲着洗碗,邵盛安和邵盛飞赶着小鸭子回来了,她看见有人拦住他们,好像跟邵盛安说了些什么。她看见邵盛安摇头,那人继续说,邵盛安却径直走了,那人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跺跺脚离开了。 “嘎嘎嘎——”小鸭子吵吵闹闹地被引进鸭棚里,大宝坐在鸭棚门口,翅膀扑棱两下垂下来,黑豆眼睛有神地看来看去。 “起来啦。”邵盛安笑着跟乔青青打招呼。 “我睡晚了。”乔青青有些不好意思,说好今天一起过去船队那边打听的,结果她睡过了头。邵盛安摇头,让她不要在意:“现在家里没什么事情要忙,你睡多晚都没关系,晚一点去打听也没关系。”又关心乔青青,“你起迟了,早上的药还吃吗?” “吃,这两个碗洗碗就来吃药,再吃一阵子应该就能停了。”乔青青知道他担心什么,“我就是失眠了,不是因为脑袋的旧伤。” 也不知道邵盛安信没信,总之他点头:“那我给你倒温水。” 连续吃了一个月的药,乔青青看着药丸闻着药味,心里也发憷。为了健康,她深呼吸一口气全部丢进嘴里,喝上一大口水往后仰了仰,药全吃下去了。 “看,吃完了——”乔青青伸手给他看,邵盛安就露出淡淡的笑容。 “对了,刚才路上拦着你的人,找你干什么?” “看上我们家的鸭子了,我不换。”邵盛安简单解释道。 之后夫妻俩一起去打听消息。 昨晚看不清楚,白天里乔青青终于能够数清楚这支船队有多少条船了,目之所及有十三艘船,有大货船,大客船,也有小渔船,挤挤挨挨地靠在岸边,船上有人在行走,岸边新搭起来的帐篷井然有序。 身穿军装的战士们带着枪在巡逻,有的在搬东西,有的拿着工具在测量什么,船上有人在吆喝,棚里的猪哼哧叫,鸡鸭在新巢里扑棱飞,场面热火朝天。 “这边人太多了,早上我和大哥赶着鸭子到那边洗澡见到一个人,那个人应该能为我们解答。”早上带着鸭子不好打听,不过邵盛安也观察了一下,此时就带着乔青青来找一个人。 盛淼少了一条腿之后,队里有什么时候都不让她做了,她这个人闲不下来总想找些事情做,这一次队伍迁徙,好不容易找到陆地着陆,重新安家事务繁忙,她就领着几个小孩主动帮忙看顾畜养的猪和鸡鸭。 邵盛安想着自己要打听的事情多,肯定不能打扰手头活儿忙碌的人,昨夜宋三河没有打听到更多详细的消息,一个是他被坏消息砸头没反应过来,另一个必然是对方太忙了,没有功夫跟他详谈。他选择盛淼,就是看她一直在临时的猪圈鸡鸭棚旁边看守,大概能抽出空解答疑惑。 “你好。”夫妻俩靠近盛淼,在十米外打招呼。 盛淼回头,眼神警惕,小孩子们也不停打量他们,乔青青看见其中一个矮一些的小孩子腰间插着一把刀,也属那孩子眼神最犀利尖锐,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像老兵一样。 等邵盛安夫妻俩自我介绍说明来意,又主动拿出证件后,盛淼才点头:“你们过来吧。” 乔青青和邵盛安没有靠太近,离四米左右就停下来,这无疑让盛淼更安心一点。 “搬两个凳子过来。”她侧头说道。 两个小孩子跑去搬凳子,放凳子时又观察乔青青二人一番。 “谢谢。”乔青青坐下,看着盛淼的眼睛,“距离大地震已经两个多月了,汤州在大地震里沉没了吗?” 她这样直接,盛淼愣了一下,忍不住问:“我们从汤州过来,为什么你不认为我们只是普通迁徙,而是猜测最坏的结果?” 乔青青淡笑:“这十年下来,我早就习惯以最坏的结果揣测大自然的意图了,不敢心存侥幸。” 盛淼看她的眼神有些变化,似乎有些欣赏的意思。她叹一口气:“你这么直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没错,在大地震后,汤州整个裂开了,海水入侵汤州,那副场景跟世界末日差不多,幸运的是我们提前发现了水的问题,在大地震之前,汤州所有河流的水逐渐干涸,海水莫名其妙后退,好像海洋中间有一个吸水泵将所有水都抽了回去。那个时候好像有个消息,就是从你们这边的熙城基地传过来的,说即将大地震,于是我们司令决定迁移,迁移的时候大地震了,之后又是海啸,我们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盛淼的眼睛泛起水光。 “姨姨,姨姨……”小孩子们喊她,拉她的手,抱她的腰。 “姨姨没事。”盛淼摸摸孩子们的头,继续说,“后来,我们搜救幸存者,搜罗还能用的船,将物资和幸存者挪上去,那个时候船还没办法用,水位还太低了,船都卡着,没想到台风来了,雨越下越大,你能想象吗?水位一夜之间上涨了十米,连卡在地缝里的船都浮了上来。我们寻找新的河道,利用地缝的深度将船开出来,集合到一起,本来我们是想要等待雨季过去的,可是汤州突然开始塌陷,塌陷时带来了严重的晃动,小一点的船都翻了……我们不得不离开,沿途搜救,最后来到这里。” 她对乔青青笑了一下:“看见陆地的时候,我们以为是汤州裂开后的另一块土地,没想到这里竟然是熙城。昨天晚上有两个熙城的军人过来打听消息,我战友跟我说后我还以为是做梦。” 乔青青沉默了一下:“你们过来的方向,以前就是熙城叶山的方向。” “我听我战友说可能是地壳移动了……”盛淼叹一口气,“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我们这边还得忙一阵,你们那边要是有人有疑问,你就代为解答一下,对了,你别看我们人不多,其实是路上时司令让他们往其他方向找出路了,来到这里后我们会放出信号,到时候其他船队也会过来。” 明白盛淼这些话里的暗示,乔青青点头:“谢谢你帮我解惑,我会把你说的话转告给其他人的,相信不会有人敢对船队动歪心思。”乔青青看向坐在旁边没说话的邵盛安,邵盛安朝她点头,两人一起站起来离开。 第150章 第 150 章 夫妻俩沿着海边慢慢走着。 邵盛安轻声说:“汤州沿海,面对的天灾比我们严重得多,他们能有船队逃出来,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熙城基地肯定还有很多幸存者,我猜测可能在裂开的另一块大地上。” “我也是这么期盼着的,这只船队有物资,有猪有鸡鸭,生存实力很强劲的样子,盛安,看见这只船队我很高兴。”乔青青说着,余光瞥见什么,不动声色看过去。 有几个人像是在低头找物资,挖东西,实则眼神一直往船队那边瞄。 邵盛安也发现了,压低声音:“那些人之前我也看见了,似乎是车队大营地那边的。” 乔青青冷冷一笑:“贼头鼠脑,盛淼刚才那句话你也听见了,汤州船队心里有数得很。”虽然他们家人没有跟车队大营地那边有过接触,但从渔场开始,乔青青就知道那些人不好打交道,后来又陆续听说那个营地收人时要签卖身合约,营地里风气非常不好,甚至还“红灯”帐篷,夜晚看过去时,隐约能看见橘红色的灯光,听说就是“红灯”帐。 这支船队一出现,就跟头大肥羊一样,车队大营地早就人心崩坏,看着船队充盈的物资——哪怕没有物资,那一艘艘船就足够让他们起贪念了。 “让他们作死去。”邵盛安对车队大营地那样圈海自用的霸道行径也相当不满,没有人乐意每天往返六七公里,到远处捕鱼。明明这片海这么大,大家都可以捕鱼,偏偏那边强势圈地,他们自己是方便了,别人就得多辛劳些。 回到家后,乔青青跟家里人谈话,邵盛安则去找宋三河,果然宋三河今天并没有去捕鱼,邵盛安见他情绪仍不好,安慰了两句,将刚才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后回家。 有人看见他们夫妻去过船队那边就过来询问,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船队的到来像冷水滴入一锅热油,这一片到处都悬浮着躁动不安的气息,只有小鸭子在精心饲养下按部就班地洗澡、散步、吃饭、睡觉…… 乔青青有事情做,没有多久沉浸于那种沉闷无望的情绪里。就像她对盛淼说的,她总是猜测最悲观的结果,似乎这样做好心理准备后,再遇到困境时她就能很快接受——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还能更坏吗?所以别再多想,好好做手头的工作吧。 汤州船队的到来,乔青青家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唯独一点,船队靠岸后在那一片活动,取水需要到更远一点的水域,这一天傍晚时乔青青和邵盛安一起骑三轮车去远一点的地方取水,遇到了不少人蹲在海边洗衣服,简易衣架上晾着的衣服在傍晚的海边中飘扬着。 远离洗衣服的人群,邵盛安提上桶踏进水里,往深处取水。好吧,水是流动的,往深处取水就是图个心理安慰。乔青青坐在三轮车上等他,橘红色的霞光垂落在水面上,水光荡漾间那种橘红就更加美丽了,她看着邵盛安的背影,觉得踏实。 忽然,乔青青脸色微变,她从车上跳下来踩在地上,视线落在三轮车的车轮上。 车轮微微陷在海边湿软的土地上,跟往常没有差别,但乔青青确信刚才她感觉到车子往下震了一下。左右观察一番,一切都没有变化,好像刚才的感知只是错觉。 如果在汤州船队来之前,乔青青或许会在找不到问题后不再多想,可昨天她才跟盛淼谈过。 在这一刻,乔青青的脸色非常难看。 “青青,你怎么了?”邵盛安放下桶,着急地问,他很久没有看见妻子的脸色这样难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乔青青将自己刚才的感受告诉他,邵盛安的脸色也跟着沉下来,他没有问会不会是错觉,他清楚地明白妻子对危险的感知比所有人都要敏锐。 “我也来看看。” 两人站在原地等了很久,都没有再出现那种迹象。洗衣服的人陆续回营地,这片区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邵盛安将两桶水提上车,说:“先回家,家里人该着急了。”乔青青捏捏眉心,点头应好。 路上邵盛安说:“就算熙城也要步汤州后尘,我们也不是毫无办法,汤州的船队不就在眼前么?刚才的汤州女兵也说了,他们还会有更多船过来,青青,你不要太着急。” 乔青青拉着他的衣服下摆,靠上去,在三轮车的颠簸中看着远处的海面。夕阳落下之后,天地一片静谧,那片海看着也更无害了,可乔青青不会忘记曾经在望远镜里看见的鲨鱼。 她说:“这事着急不来,盛安,我们得想办法先得到船上的名额,等那边安顿下来我就以医生的身份过去。看船队这一天的行事,以后可能会需要养殖和种植的人手,到时候等爸妈脚上手上的伤好了之后,就让他们去应聘。” 邵盛安接话:“好。至于我,我会看情况,他们需要电工我就去应聘,大哥力气大,可以说是我的助手——妈怎么办?也跟我爸妈一起应聘养殖岗位吗?” 乔青青想了想,从邵盛安说的助手上得到灵感:“等我站稳脚跟,就说需要助手,让妈过来。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再让妈跟你爸妈一起应聘。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还缺几个名额,我们就拿物资来换船票。最后,我们需要做一条木船,大一点的,六座的。” 邵盛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好,这样一规划果然安心多了。” 回家后,他们对刚才的商议绝口不提,一家人跟往常一样高高兴兴地吃晚饭。乔诵芝问了句:“怎么今天打水这么晚?” 乔青青面不改色:“约会了一下。” “……”乔诵芝愣了一下,摸摸头发转头,“碗呢,我来盛饭了。” 晚饭是虾仁炒鸡蛋,西瓜皮炖排骨汤和拌海带,菜式少但量都大,一家六口正好够吃。吃饭时,乔青青先说了自己的打算:“如果能成功的话,待遇应该不差。” 女儿/儿媳妇要去找工作,乔诵芝和邵母是举双手赞成的。 乔诵芝说:“家里也没什么活,鸭子我和你婆婆就能照顾。” 邵母说:“是啊是啊,哎呀所以说电视里说得好,人要学习才能进步啊,青青有这么手艺,到哪里都吃香啦!” 邵父也紧跟其后:“就是就是,你要去就去吧,家里不用你操心,盛安呢?盛安不去?” 邵盛安就解释:“我也去,打听一下需不需要电工和修理工。” 邵父这才满意。 第二天,乔青青就带上药箱过去了,先去找盛淼做介绍人。 “汤州从大地震后就一直被水覆盖着,你们生活在海上,来到这里后也住在海边,潮湿对旧伤非常不利,你是不是最近都觉得旧伤酸痛难忍,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伤口?我是赤脚医生,天灾末世后跟随一位老中医学习了几年,懂得一些基本的治疗方法,也会自制药膏,你有兴趣贴贴我的药膏吗?” 乔青青在盛淼面前,不管是第一次见面还是第二次,从来都是直言直语。 对症下药,这无疑很对盛淼的胃口。 她有些疑惑地打量乔青青:“你想要卖药?” 乔青青说:“我觉得你们汤州船队实力强劲,是很适合依附的对象,我想要做你们的船医。” “……船医?”盛淼迟疑。 他们船上自然是有船医的,但医生不够用,根本忙不过来。 她问乔青青:“你是什么科的医生?内科?外科?你擅长什么?” 乔青青摇头:“我零零碎碎都会一点,真要说擅长什么,大概是中医骨伤科吧,针灸我也算擅长。”魏医生意外去世后,乔青青从来停止学习,在不缺物资的情况下,她不允许自己虚度光阴。 盛淼心动了,她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腿,这条腿从膝盖处就截断了,一直以来没有得到非常好的修养,空气潮湿,环境潮湿,让她的觉得非常不舒服。 “那你试试吧,如果真的好的话,我会跟上面说的。”盛淼做出决定,“当然了,我会给你诊金,不会让你白走一趟的。”这样一来就算事情不能成,她也没有亏欠乔青青。 乔青青淡笑着点头。 她给盛淼做了针灸,最后贴上一副自制的药膏,交代她三天后就能拆掉。 盛淼让小孩子去帐篷里拿自己的报酬,是一个老鼠肉罐头和两个鸡蛋,她介绍道:“你别看这是老鼠肉,并不脏的,是我们以前自己饲养的老鼠做的。” 乔青青接过:“我明白,熙城基地也有老鼠肉罐头,我见惯了的。那我先回去了,四天后我会过来一趟。” 她提起药箱就走,前面邵盛安正在等她。 “你那边怎么样?” 邵盛安接过她的药箱,轻轻摇头:“暂时没有准话,他们船上不缺工程师,我会的他们都会,我不会的,他们也会。 他用一支烟让船工帮忙请来船队的一个负责人,又用半包烟跟负责人探听是否招收电工的事情,得到不太乐观的结论,负责人只是记下邵盛安的名字,说以后要招工再找他,然后就将半包烟一塞,走了。 “我打听多几句,问他还收不收人上船,他说暂时不收,都靠岸了收什么收。看他的表情和跟说话的语气,在船上已经住得够烦了。”邵盛安因此并不太黯然,既然汤州船队是奔着到这边陆地定居的目的来的,船队短时间不会离开,他们就有机会得到“船票”。 “船上我不在行,但他们要在陆地上定居,我就能找到机会。” “好,我三天后再过来。” “嗯,我送你回家,时间还早,我带大哥去捕鱼。” 第151章 第 151 章 回家后,乔青青翻出空间里的中药材料,碾磨、熬煮、搅拌、晾干……又做出一批药膏。看着空间里那一角的药物存货,还有在蔬果种子那一堆角落里,属于药材的种子,她心中安定。等以后找到适宜的环境,有适宜的土壤与水后,她就可以种植药材了。 日子总有盼头。 “青青哎,你看这颗小白菜漂亮不?” 乔青青回头,看见邵父喜滋滋地端着一盆刚摘下来的小白菜放到桌上,拿起一颗示意乔青青看。她看过去,这颗小白菜果然长得很好,个头大,颜色青翠,看起来非常喜人。 “漂亮,不亏是爸种的菜。”乔青青不吝夸奖,邵父笑得开心极了,挨个招呼“阿霞你看,亲家母你也看看——” 邵母和乔诵芝在鸭棚里抬头,乔诵芝夸了一句话“好白菜”,邵母说“鸭棚打扫好了,你来把鸭屎提走。” “哦哦这就来了!” 今天的鸭屎被邵父施在生菜上,他慈爱地看着生菜,念叨着“赶紧长起来啊。” 远处突然传来骚动,乔青青奇怪地抬头,声响好像是从车队大营地那边传来的。 “怎么了怎么了?好像有人在大叫啊。”邵父站起来。 “我拿望远镜看一下。”乔青青回帐篷拿望远镜,这一看就让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她看见车队大营地里有人在惊慌奔走,很多人往渔场方向赶去。移动望远镜,她看到了渔场,渔场里水波飞溅,鱼群翻涌,几片三角鳍在中间游动。 一艘皮划艇翻倒在水面上,乔青青没有看见人,只看见皮划艇附近的水域一片猩红。 “鲨鱼啊!有鲨鱼进入渔场了!” “该怎么办啊,小四他们在渔场里捞鱼啊,快让他们回来!” “枪呢,快把枪拿来!” 她放下望远镜,跟着急的邵父他们说“那边的渔场出现了几头鲨鱼。” “啊?!鲨鱼?” “真的有鲨鱼啊?” 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邵父邵母他们都没有见过鲨鱼,还以为乔青青他们说的鲨鱼早就走远了,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渔场。 “我得去找盛安和大哥。”乔青青立刻就要出发。 乔诵芝这才反应过来“是得赶紧去通知他们,谁知道鲨鱼怎么会到这里来!” “快、快去通知盛安,青青啊全靠你了。”邵父锤自己的腿,一脸气苦,邵母则期盼地看着她。乔青青点头,很快出发。家里明面上没有别的交通工具,不过她身体强健,调养了一个多月后,虽然偶尔还有会头晕的症状,但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跑动起来速度不慢。 更多的人听见动静,忍不住往车队大营地那边去看热闹,也有人跟她一样,飞奔着到海边亲人朋友捕鱼的地方,高声提醒。 “有鲨鱼啊!” 渔场那边传来枪声,有人在尖叫。 幸运的是,乔青青跑了十几分钟后,迎面遇到了邵盛安与邵盛飞。见她跑得这么快,邵盛安很惊奇,随后担心奔跑迎过来,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没、没事!”乔青青扶着他的手缓了缓,“渔场那边出现了鲨鱼,我怕你们有危险。” 听见这个消息,邵盛安惊魂甫定“鲨鱼进了渔场?还好今天我们提前收工,不然的话——” 宋三河听了也觉得害怕,拍拍刘振的肩膀。 乔青青一眼就看见刘振坐在他们家的三轮车上,这时候才有机会问“刘振是受伤了么?” “我不小心踩到了一只菜刀。”刘振的脸色很苍白,他勉强笑道,“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走吧,我们先回营地,青青,刘振的伤还得你帮忙看看。”刘振踩那一脚很严重,宋三河央求邵盛安借三轮车先送刘振回来,否则这会儿他们还在海里呢。 “劳烦你了乔小姐。”宋三河说。 “先回去吧。”乔青青点头。 一行人回营地,路上宋三河脸色沉重地说“是一把生锈的菜刀,伤口的锈迹被我用随身带的凉白开洗掉了,这种情况肯定要打破伤风,我打算去汤州船队那边找一找,先劳烦你帮刘振处理伤口,我去找破伤风。” 刘振知道这东西难找,眼睛有些红“三哥,要是找不到就算了。” 宋三河没理他,侧过头不让刘振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回到营地后,乔青青给他进一步处理伤口,缝合、上药,包扎。 她走出帐篷,邵盛安蹲在门口,见她出来就在站起来“好了吗?” “嗯,就差一针破伤风了。” 看她的神情,邵盛安就知道她心里的打算了。他握住乔青青的手“谢谢你青青。”诚然是他母亲先救了刘振结下善缘,但刘振没有忘恩负义,在他母亲伤重的时候不离不弃,知恩图报,让他母亲坚持到他们找到她的那一天,这份情邵盛安一直记在心里。谢礼是谢礼,今天刘振在他面前身陷险境,他无法袖手旁观。 “谢什么,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乔青青拍拍他的手。空间里有破伤风疫苗,当时她走了许多关系,买了一批破伤风疫苗,就是预防着天灾末世里受伤的概率大,为全家人准备的,幸运的是这十年来,全家人都没有用到它的机会,因而库存是满的,拿一支出来不难,难的是要怎么拿出来。 乔青青对邵盛安说“如果宋三河找得到最好,如果找不到……换我去汤州船队找。”只能假借疫苗是从汤州船队换来的了。 邵盛安点头。 邵母知道刘振受伤很担心,坐在帐篷里守着他,在她受伤走向死亡的时候,是刘振一直在照顾她鼓励她,那时候家人都不在身边,刘振给了她家人般的慰藉,那时候她还想过,虽然死的时候没有家人相送,可有刘振这么善心照顾她,她也不算孤零零地走了。 宋三河没有找来疫苗,乔青青自己去了一趟,半个小时后找来疫苗给刘振打上。 一向沉稳自持的宋三河立刻要跪下跟她道谢,被邵盛安死死拽住。 “他还年轻啊,我真怕——”宋三河的心神终于松懈下来,脚发软直接坐到地上。 邵母也含着泪用毛巾擦刘振的额头,跟他说“小刘啊,你要好好活着啊。” 刘振哭着点头。 等乔青青这边忙过,渔场那边的骚乱也停歇了。 乔青青没有特地去打听,只听来家里交换东西的幸存者说,进渔场捕鱼的人全没了,半截手指头都找不回来。在鲨鱼被击杀之前,渔场里的鱼被三头鲨鱼吃了个够,对鲨鱼而言,这片圈养着大量鱼虾的渔场就是个自助餐餐台,它们进到渔场,如同老鼠进了米缸。 “一只也没有杀死,全跑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寻仇。”崔行来找邵父换小白菜,用一条十来斤的鱼换五颗小白菜,这样的交换搁十年前是天方夜谭,不会有人愿意这样交易,但在现在却很常见。崔行抱着以后换鸭子的目标努力着,不过鸭子还小呢,可以先换些小白菜回家尝尝,他才从别人那里换了一只不锈钢碗,家里可以煮上鱼汤了,正好可以煮白菜鱼汤。 邵父给他摘菜时,他顺口说些渔场的消息。邵父听了连连称奇“我就在厂里食堂电视里看见过鲨鱼,就是那个,那个电影叫什么来着——” 邵母在喂鸭子,随口说“夺命怪兽三头巨鲨,食堂隔几天就播,你怎么还不记不得名字。” “那都多少年了哪里还记得,对了,就是三个头的鲨鱼。”邵父问崔行,“你看见来渔场的鲨鱼有几个头吗?” 崔行哈哈笑“肯定只有一个头啊,叔你看的是电影,现实里怎么会有三个头的鲨鱼。” “哦哦。”邵父还有一点失望,邵母骂了他一句“一个头的鲨鱼就够吓人了,电影里这么演就算了,海里真有三个头的鲨鱼大家还活不活啦!” 崔行换好小白菜,珍惜地拢在怀里走了。 “小崔这条鱼我宰了吧?”邵父问。 邵盛安说他来杀,与早上捕捞的鱼一起送进乔青青的空间里。 在这里生活一个多月,乔青青空间里那些空桶空盆终于被填满一半,想着前几天意外感受到的地面震动,乔青青还是不满足,恨不得重新将空间跟十年前一样,全部再填满才好。第二天,她跟着邵盛安他们一起去捕鱼,原本邵盛安是不同意的,但乔青青坚持他也没有办法。 “我就跟之前一样在岸边等你们,偷渡鱼进空间里。”这样一天的收获能翻倍呢,也不劳累邵盛安兄弟骑车三四公里再送回家。 知道乔青青的不安,邵盛安能做的只有尽量捕鱼,让物资的丰盈安抚妻子焦躁的心情。 乔青青跟了两天,第三天他催促乔青青去汤州船队那边问招聘医生的情况“上车,我载你过去。” “明天再去吧。”乔青青对自己的药心里有数,明天去更好。 邵盛安只好听从,第二天一大早就烧好早饭,等吃好早饭就将车拉出来,示意乔青青上车。乔诵芝看了直笑,邵母也跟着笑了“盛安是不想青青总是跟着去捕鱼,水下多冷啊,还是做医生好啊,坐办公室呢!” 第152章 第 152 章 这一次过去就得到好消息。 盛淼已经有两天晚上睡不好觉了。 针灸敷药膏的第一天晚上,她断腿的伤口痛得睡不着觉。其实自从截肢后,她的腿就一直隐隐痛着,台风雨天气结束后才好受一点点,但也是时不时地抽痛刺痛,不过习惯了那种疼痛后,她也能勉强入睡了。这种痛得整夜难眠的情况,只出现在刚截肢那段风雨飘摇的时间里。 第二天晚上也是这样,她对乔青青自信淡然的模样唬住了,还真的以为这药膏有神奇的效果,没想到自己倒受了两夜的罪。她的确是想要为船队搜罗好医生,自己受这些苦也不觉得后悔,只是打定主意等乔青青过来后就直接拒绝对方。只是拆药膏的时候,盛淼犹豫了,她再次想起乔青青的表情,好像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那要不……再等等? 没想到第三天夜晚,她就睡了个好觉,一直于深夜露重时折磨她的伤痛,在这一晚销声匿迹了,她睡了个好觉,还睡迟了,醒来后不久还有点发蒙。 伤处的药膏经过三天已经彻底干透,她将药膏揭下来,轻轻摸自己的伤处。 “姨姨你痛吗?”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跑进来,轻轻地抱住她另一只腿,澄澈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担忧,看着她的伤腿。“我给你吹吹。” 盛淼摇头,摸摸他的小脑壳“姨姨不痛。” 她将裤腿放下来,遮住所有。 “姨姨给你。”小孩子将床边的拐杖给她,她稳稳撑住站起来,“走吧,我去猪圈看看。” 忙碌了一天,忙碌的过程中她感觉到伤腿这一天下来并没有多疼痛,晚上也睡得好。 “你去看看,那个高高瘦瘦的阿姨有没有来找我。”第四天早上,盛淼刚起床就这么交代来给她送早餐的小森。 等邵盛安送乔青青过来,远远就看见那天那个带刀的小少年。小森今天仍带着刀,就是看着乔青青的眼神没有那么防备了,他说“盛姨让我来接你,你不可以过来。”后半句话是对邵盛安说的。 邵盛安好脾气一笑“好,我在这里等。” 夫妻俩对了个眼神后,乔青青跟着小森去见盛淼。 邵盛安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期间他坐在车后看汤州船队的人干活。 他发现汤州船队虽然在岸边搭建了帐篷,但还是留了不少人在船上,他将三轮车停在外围,能够看见帐篷营地与船队之间时不时有人来回,时不时听见船上有人在吆喝,然后帐篷那边就有人高声回应,很快邵盛安就能看见有人急急忙忙跑向海边,坐上皮划艇上船去。 邵盛安看见乔青青进了帐篷营地,等到太阳高照晒得皮肤刺痛还没有出来。他心中不是不焦心担忧的,但对妻子的信任让他继续等待。好在两个小时后乔青青就出来了,她一脸疲惫,神情却还算轻松“等了很久了吧,我们回吧。” “上车吧。”邵盛安笑着说。 他骑车很稳当,避开崎岖的道路,尽量让后面车斗里的乔青青不要受到太多颠簸。 “看你这么高兴,是不是成了?” 乔青青带着喜悦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成啦!明天就开始上班,盛淼带我去见了他们的军医,谭医生考验了我几个项目,正好有一个人扭伤脚,他就让我处理,之后又来了一个被鲨鱼咬伤的患者,他让我打下手,我的外科缝合术是空间里那些猪肉牛肉练出来的,好歹没让他挑出错处,最后他点头说招我进医疗队,说给我收拾一个铺位,我跟谭医生说好了,晚上我仍回家睡。” 听完,邵盛安很为她感到高兴“我就知道你能成的!” “盛安,那天我们商量的只是最好的结果,b计划还是得继续,现在附近海域出现鲨鱼,已经不适合下海捕鱼,你带着大哥去找木头吧,我们自己也做一艘船,一艘牢固一些的,不至于轻易被割破漏气就不能用的船。” 邵盛安觉得有道理,虽然家里有皮划艇和冲锋舟,但总觉得还不太保险。是得做一艘船,这艘船会是全家最后的退路,要是最后所有皮划艇和冲锋舟都没了,至少也要有一艘木船供全家人歇脚。 “行,我多找一些好的木头,尽量多做两艘,空间还放得下吗?” “放得下,空间都是挤出来的。” 夫妻俩有商有量的就这么做好了未来的b计划。 回到家后,知道乔青青成功进入汤州船队的医疗队,大家都为她高兴,乔诵芝更是一脸自豪。 邵盛飞快言快语“工资多少啊?”他上过班,知道上班都是有工资的啦。 听乔青青说“包三餐,没有工资,我每治疗一个人,根据难度能够得到工分,工分可以兑换东西,据说他们船队里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待遇。” 乔诵芝一听就觉得熟悉“是不是跟你还有盛安加入弓丨弩队后拿到的积分一样啊?” “差不多那个意思,多劳多得,如果我用的药物是自带的,还能再拿一份工分。” 事情定下来无疑是一件大喜事,第二天一大早,邵母就蒸了馒头,鱼丸切成片干煸成蒜香味的好夹在馒头里吃,想到乔青青今天第一天上班,还多煮了一个鸡蛋给她。 “别给盛安,你自己吃。” 乔青青已经将鸡蛋掰好了,邵盛安接过,轻轻塞到她嘴里。 早餐吃饱后,邵盛安先送她去上班,然后回家接邵盛飞,两人去找木头。找木头肯定得到远一点的地方才找得到,附近的木头早就被幸存者们搜罗去当柴火烧了,于是两人带上了干粮和水。 骑着三轮车到处晃悠,车后邵盛飞拿着望远镜探路、指路。 还没有找到木头,倒是见到了一支队伍顶着烈阳在赶路,邵盛安拿过望远镜看了一眼,主动将车靠过去,为他们指路。 看着三轮车离开,苏琮抹一把汗,再将帽子带上,汗水浸进眼睛里,刺得他不停眨眼。 不过按照刚才那个男人的说法,海边就在前面两公里外,还好遇到好心人,不然的话他们的方向还走偏了呢。 “我们继续走吧,中午之前就能到海边了,到时候大家可以洗个澡!”苏琮喊,声音嘶哑。众人有气无力地应答,拖着行李继续往前挪行。 第一天上班,乔青青很忙碌。 经过盛淼的亲身体验,不少有旧伤的人都来找她针灸敷药膏。乔青青有所预料,多带了两罐药膏过来,一上午就全用完了。 “我手头的药也不多了,按照这个速度……后天就能用完。”乔青青担忧地跟谭医生说。 谭医生就问她调制这种药膏需要什么药材,她让人去找。 乔青青就直接说了出来,谭医生记性很好,听一次就记住了,低头写了张单子,又问她需要的数量。 “你放心,这是你的秘方,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没关系,这只是一部分,有些药材我那边还有。” 中午,乔青青到食堂吃饭。食堂是一个大大的遮阳棚,她去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位置了,只能在边上找一个位置坐下。边上太阳晒得到,乔青青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下,刚开始觉得暖洋洋的,很快就觉得那边脸被晒得火辣辣,她就加紧时间吃饭。 午饭是她自己去领的,打饭的阿姨给她一碗野菜粥,两个杂粮包和一块炖鱼,多打了些汤汁给她,说可以让杂粮包沾着吃。 阿姨很和气,还跟她说两句“你是新来的治疗关节痛很厉害的乔医生吧?我下午找你看看能行吗?” 当然能行,乔青青让她直接来医疗帐篷里找她。 野菜粥味道很淡,不知道是做饭师傅放少了还是船队缺盐了。 杂粮包有一股酸味,重新蒸过后那股酸也散不去,只有鱼是新鲜的,炖得软烂,可惜没有姜腥味很重。 可乔青青明白,这已经是非常好的餐食了。 她没有浪费全部吃干净,再将碗筷放到桶里,会有人提到海边统一清洗。 吃过午饭后乔青青到处溜达一下。食堂大棚拥挤,有的人打饭后回帐篷吃,就坐在帐篷门口,吃饭是闲暇时间,大家都爱在吃饭时聊天。乔青青走了一圈,听到一些消息,比如还要继续搭几个帐篷,船上太潮湿了,还有人继续住在船上呢。比如要犁地种田了,方队长已经找人选好地方,明天就要找人挖渠…… 大家都喜欢这块陆地,不想要再继续水上的生活。 “关节痛死了,我才三十岁啊就要风湿骨痛了!” “听说医疗组来了个新医生,三水姐介绍进来的,听说很厉害哎,你去看看嘛。” “嗨!说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的年轻医生,还是个女医生,瘦瘦高高的能怎么厉害,我不去。” “哎你这人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看不起女同志这一套,人家是医生,本事最要紧……” 乔青青勾起嘴角,继续往前走。 第153章 第 153 章 午后,食堂阿姨果然过来了,她的肩周炎在以前就很严重了,这几年根本没有条件去治疗,只能攒一攒物资,换一些土方回来敷一敷。后来大地震……船队里没有擅长这方面的医生,面对各种穿肠破肚、断手断脚、脏器出血等等严重伤情的病患,医疗队已经捉襟见肘,她的肩周炎对此之下只是不危及性命的小问题,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医生。 不过顺利来到新陆地后,刘阿姨也打算看医生了,不然的话很影响她干活,今早炒菜时她的手差点抬不起来了,中午的碗筷洗好后,这会儿右手痛得不得了,彻底僵硬了。乔青青检查后给她按了按,又做了些针灸,虽然知道刘阿姨不可能休息,她还是照例说了些不要劳作的话。 “哎呀,这样就舒服了,这人呐怎么能不干活,不干活就该吃西北风啦!谢谢你啊小乔医生。”刘阿姨认为敷药膏影响工作,硬是不用,付好工分就出去了。 乔青青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后面还有不少病人,下午比上午更忙碌。 忙碌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她在食堂吃好晚饭,打菜的刘阿姨手抖了抖,多给她盛了半勺菜。 收拾好药箱后回家,刚出帐篷她就看见邵盛安在不远处等她。她露出笑容,加快脚步“等很久了吧,下次别来接我,这么近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我吃饱了也没事干,当然要来接你了,今天工作顺利吗?” “挺顺利的,你那边呢?” 邵盛安就很高兴地说“我找到两根不错的,虽然被水泡过,但里面还算可以,等剖开后晾干做些处理,一定还能用。” 找了一天只找到这么两根不太好的木料,乔青青知道丈夫和大哥一定付出了许多辛劳。 “天气热起来了,你和大哥要注意避暑,中午最热的时间不要出去晒太阳。” “没事,我们戴着帽子呢,车上还有雨伞和水,我们带了很多水。” 乔青青将头靠在他背上,夫妻俩没再说话,一路静谧宁和地回到家。 到家后自然又是一番慰问关怀,怕她在船队那边吃不饱,家里还给她留了面。 “家里晚上吃面呀?”乔青青看着碗里青翠的小白菜和六颗圆溜溜的鱼丸笑着问。 “是啊,这面刚下的快吃吧,一会儿要坨了。”邵母催促。 她在食堂吃得八分饱,此时看着这碗面来了胃口,慢慢地吃起来。乔诵芝在一旁脸带喜色地说“你知道我下午见到谁了吗?” 乔青青起了兴趣“谁呀?” “苏琮!就那个大高个,带着一个女孩子的军人同志!” 一听这名字乔青青就想起来了,原来是之前龙卷风后遇见的军人,当时他们同路了一段,之后她和家人继续前往新社区。 “原来是苏琮,他们来了多少人?” “挺多的,好几百人呢,就在左边那一片定下来了,下午他们在搭帐篷,我还给他们送了一锅烧好的水。”乔诵芝说。 邵盛安补充“早上我和大哥在路上时就遇见他们了,还给他们指了路,不过当时大哥没说什么,后来我和妈去海边洗衣服,正好遇见苏琮他们也在打水,这才认出来的。” 邵盛飞摸头“我真的记不得了。” “萍水相逢,大哥没记住不奇怪,那宋三河那边是个什么说法?” “不知道,太阳下山前我倒是看见宋三河过去了——回来了么?”邵盛安问邵父。 邵父点头“你去接青青的时候我就看见他回来了,还跟我打招呼了呢。” 乔青青侧身去看旁边宋三河他们的营地,营地里黑乎乎的没有点灯也没有烧火堆,隐约只能看见有人影坐在外面摇扇子乘凉,夏夜暖风送来那边的絮语。 “青青,你是有什么打算吗?”邵盛安最了解她。乔青青放下碗,轻声说“做船是以防万一,苏琮和宋三河他们那边,我想也得提醒一句。” 虽然在汤州船队那边只待了一天,但乔青青已经隐约认识到,他们没有想法,且没有余力接收熙城基地这边的幸存者。想要活下去,还是得靠自己,她现在进入汤州的医疗队,也是为自己和家人谋多一条退路,可是将退路全数压在别人身上怎么能行?所以他们家要做船。他们家不缺物资,才能有余力去做船,宋三河与今天刚来的苏琮他们,物资有限,寻找生存物资最重要,但乔青青不相信这块土地只剩下海边这么些人,以后肯定还有更多幸存者过来,其中兴许就有叶山其他兵力呢?在那之前要先告知宋三河跟苏琮这件事,等以后有更多军人们与幸存者到这边来,宋三河他们这几个先来的战友的生存建议,肯定就有一定的说服力,人多好办事啊。 她稍微解释了一下,邵盛安就说“那我明天跟宋三河和苏琮说一声。” 大家汲汲营营,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宋三河听了邵盛安的话若有所思“你昨天不去捕鱼,就是去找木材了?” 见邵盛安点头,他谢过邵盛安的提醒“我跟他们商量一下。” 苏琮那边,邵盛安去的时候带上了乔诵芝,有熟人好办事嘛。 现在乔青青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汤州船队这边,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得付出努力,做出成绩,她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如果自己拥有话语权,到时候能不能直接请求上级,接纳他们全家上船?当然了,这是最好的结果,家里该做的准备还是得继续做。 她在这头使劲,邵盛安带着大哥一天天地找,人都晒成黑炭了,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一处荒林。 “好多树啊……”邵盛飞奔过去,抬手抱住,激动地回头,“弟弟弟弟!好大的树啊!” 邵盛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么多数,做多少艘船都够了,还能说给宋三河他们知道,让他们需要的时候自己来取。 “那里有倒下的树,先扛那个回家吧。” 这片林子应该是受过龙卷风肆虐,中间有一道扭扭曲曲的缺口,树木四倒,中间的地皮被刮走三尺深。邵盛安兄弟俩合力扛了两根被劈开的大树上车,车子吱呀叫着,已经到极限。邵盛安在外面推,邵盛飞在前面蹬,两人轮流,兄弟俩磨到夜里十点多才到家,可把家里人担心坏了。 “这么大的树啊!”邵父瘸着腿跑过去帮忙推,乔诵芝忙开始热饭,邵母倒水,营地热闹起来。 这么大两棵树拉过来实在太显眼了,要不是已经夜里十点多,大多数幸存者都睡着了,这会儿一定围着看呢。 “青青呢,还没下班?”邵盛安擦擦汗,问。 “是啊,我去问过了,说是加班。”灶火一直没有灭,乔诵芝将上面的热水锅端下来,放上铁锅,将晚上的米饭盛出来给他们做蛋炒饭,边打鸡蛋边说。 兄弟俩累得够呛,坐下来就动不了了,喝完水后不久,乔诵芝也把蛋炒饭做好了。两人虽然带了干粮,但活儿累就饿得快,两人狼吞虎咽的模样把邵母心疼死。 “怎么不拖一棵就好,两棵多重啊!” 邵父屈起手指手指敲打树干,夸“好木头啊,好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好木头,哪里找的?” “说不清是哪里,不过我记得方位,明天我和大哥过去再收整一些,然后让青青请假一天过去收。”不然的话这样拉,实在太累人了。来回七十多公里路呢,再来两回可受不了。 “哎好,是得这么办,这两棵树不是你们劈开的吧?缺了半边好可惜啊。” “肯定不是我们劈的。”邵盛安忍不住笑了,“我们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应该是龙卷风路过时弄坏的,那片林子里有一条龙卷风路过留下的轨迹,两侧有很多倒下来的树,大多都不完整。” “真吓人啊,还好龙卷风只是把我们丢开,没有把我们劈成两半。”乔诵芝后怕。 邵盛安回想一番“经过林子的龙卷风应该非常大,感觉威力是我们那天遇到的好几倍,中间的轨迹有好几米深。” 邵母心有余悸“更吓人了啊,还好那样可怕的龙卷风没有冲着我们这些人活人来。” 见状邵盛安忙转移话题“这两根树干先晒晒,之后我再把不平整的切口切干净。” “我来我来。”邵父这些天除了种地,就是看图纸了,木船图纸他第一次看就觉得眼花头晕。家里就三个大男人,这些粗活他们不干难道还让青青他们干?没有这样的道理,邵父就努力研究,看啊看啊,好歹有了一点头绪。 邵盛安笑着点头。 吃过饭,他去洗碗,洗完碗都要十一点了,青青还没有下班。 “我去接她吧。” 邵盛安没能接到乔青青,乔青青托人出来回话,说今晚她睡宿舍。 他没有说什么,多站了站才走。边走他边想,船队是出了什么事情么?都快要半夜了,帐篷营地还热闹喧嚣,空气中的血腥味挥之不去,不远处的船队处动静也不小,他隐约听见了枪声。 夜晚的水域笼罩在黑暗之中,其中似乎有危险在蔓延,所以医疗组需要加班。 不过他也累了一天,只要青青是安全的,别的他实在没有精力去探听。回家睡一觉后,第二天邵盛安早早起来,然后开始处理木材。 第154章 第 154 章 帐篷那边,乔青青也已经起床吃好早饭了。她昨天累了一整天,今早起来只觉得手臂酸痛,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揉几下。 没怎么休息,乔青青就继续工作了。 昨天船队的一支外出捕鱼小队遇到鲨鱼群,渔船都被掀翻了,据说只有三成的人逃了回来,一个个身受重伤,乔青青被谭医生喊来帮忙。后续救援队出去又救了四个人回来,全都奄奄一息,昨晚凌晨她还在帮忙用针灸帮忙止血,好让谭医生将肠子缝好抱回腹部,再缝合腹腔。 一夜下来,抢救过的伤患死了两个。 营地的气氛非常差,大家都在议论“怎么会有那么多鲨鱼!” 他们之前在海上时,也就遇到过一两次鲨鱼,但数量没有这么多,没想到都靠岸十来天了,到附近捕鱼还能遇到鲨鱼群,捕鱼队的运气太差了! “鲨鱼好像变多了!” “你们没听说过吗?那边有个渔场,就被鲨鱼毁掉了,我看他们就是在乱来,人的味道就够让鲨鱼流口水了,他们还弄个渔场,真是不怕死。” 听着他们交谈,乔青青心中也蒙上一层阴影。 这一忙,乔青青就又忙了两天,第三天傍晚下班后才回家。 乔诵芝看她的脸,心疼地说“怎么才三天没回家,脸就瘦了好多!”张罗着要给她炖鸡吃,让乔青青取鸡和西洋参、枸杞和红枣出来。 乔青青一边取东西,一边看着邵盛安的脸“你左边脸是怎么了。” “是晒的,没事养一养就回来了。”邵盛安笑了笑,并不觉得脸上晒掉皮有什么大不了的。乔青青微微皱眉,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洗完澡后拿出药膏给他擦。 “我有擦药,真的没事。” “擦吧,我看了心里难受。” “真没事,你看见那些木材了吗?我和大哥找到了一片林子……”邵盛安仰着脸给她擦,高兴地跟她说这几天的收获。 那两根木材乔青青当然看见了,营地里都闻得到那些木头的味道。 “再晒一晒,以后我再来上两层漆。” 见邵盛安说得高兴,乔青青心中酸酸的,问他那片林子的距离。得知单程就有三十四公里路,更是心疼,怪不得脸会被晒伤,大白天的顶着大日头骑车去那么远…… 邵盛安拉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你那边也忙吧,我每天傍晚都会过去看一看,昨天还遇见盛淼了,她大概跟我说了一些消息,宋三河也说最近捕鱼风险太大了,他们那边已经好几天收获锐减,苏琮他们新过来,赶不上好时候,宋三河送了一些鱼过去,我也送了一些给他们。” “鲨鱼群带来的威胁太大了,连小型渔船都能撞翻,还好捕鱼队的人都会游泳,不然的话一个都活不下来。” “就算以后这片陆地真的塌陷了,我们有冲锋舟,遇到鲨鱼可以很快逃跑,再不济我们还会有船,如果遇到鲨鱼了,我和大哥还有爸,我们三人力气大,一定能很快将船划得远远地,而且我们的船肯定会紧紧跟着汤州的船队,他们有武器,一定能杀鲨鱼的。”邵盛安温声道。 乔青青握着他的手,夫妻俩靠在一起,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几天下来她也是身心俱疲,忧虑未来。此刻回到家里,她才算脚踩到了实处,走一步算一步吧,总要先活下去。 五天后,乔青青终于得以请两天假,她与邵盛安兄弟一起去那片林子里取木头。 一路颠簸着,直到远远看见一片映照着日光而闪闪发亮的水带,乔青青抬手遮在额头,问“到地方了?” “嗯!踩过那条小水沟就到了。” 小水沟并不小,三米多宽,深度——深不可测。第一次过来时,邵盛安确定这条地面裂缝没有危险的生物后就下水了,小心潜泳一番,发现根本探不见底,便不敢再往下方幽暗处游。 这回过来有经验了,邵盛安带上了自己裁的两块木板,正好搭上去,车子也能通过。车子通过后,邵盛飞再将木板收起来。 不远处有人在打水,听见动静抬头看他们,然后提上水桶走了。乔青青的视线一直跟随着,直到那人消失在某片废墟后。 “这边生活的人还挺多的,那天我和大哥过来还看见有人在砍柴火。”邵盛安解释道,这一片有一条绵延的地标裂缝,裂缝里有水,肯定会吸引幸存者过来聚居。 又往前行了七八公里,乔青青才看见树林的影子。 她不由得有些震撼“这片杨树林真大,都是活木?”心中惊疑,这些年气候环境恶劣,特别是天灾最开始几年,极寒低温与高温酷暑相继而来,这类树应该早就成为枯木才对。就算后来高温天气结束,树林重生,又有酸雨袭来,这些树木再怎么重新生长也不可能短时间内长出参天大树的模样啊,这不合常理。 “我看见的时候也吓一大跳,所以想着一定得带你来看看。”邵盛安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进了林子后,邵盛安带着邵盛飞先去找倒下的树,明明前几天来的时候还很多,这次来却看见地上稀稀疏疏的。邵盛安想起来时路上见到的新鲜的深深的车辙痕迹,明白是有大队伍过来搬过一遍了。 乔青青则在研究这片林子的秘密。家里那两根木头她也看过,据说是被龙卷风弄坏的,盛安他们修整后,树干只剩下二分之一,但仍能看得出来树干的直径大概有三十公分。从横切面看,她并没有发现年轮,觉得非常奇怪。 她选中一棵完好的树,决定切割下来看看。 “怎么样了青青?” 邵盛安满头大汗地过来,听乔青青说选中了这棵树,他点头“那我来砍,我和大哥在那边收拾了一些倒下的树,你先过去收起来吧。” “好。” 乔青青过去找邵盛飞,将收拾好的这批树全收起来。 “做船的材料有了,未来的燃料也有了,这块林子真是个宝地。”乔青青心情飞扬。 邵盛安用油锯割树,很快将这棵粗壮的树割断。 “砰!” 三人赶紧避开,待烟尘散去乔青青才蹲下去查看切口。 这一看,她的眉头就紧紧皱起来。 “看不出年轮,或者说没有年轮。”邵盛安看了也不解,“如果说这是热带雨林的树木,没有年轮说得过去,可这是杨树啊,怎么可能一圈年轮都没有。” 乔青青抚摸着切面,这棵树非常健康……她抬头环顾四周,除去龙卷风残留的痕迹,这片杨树林称得上生机勃勃。可此时她却觉得毛骨悚然,有一种神秘危险的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她定神“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先把需要的木材带走,这里实在太远了,以后不能常来。” “好,都听你的。” 采集过程中,有人进入林子伐木,乔青青他们没有跟陌生幸存者打招呼,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避着人,乔青青往空间里偷渡了大量杨树,夜间更是她的天堂。 夜间,三人睡在帐篷里,杨树林里夜晚风声呼啸,风穿过林间,钻过枝干卷起树叶,窸窸窣窣的声响宛如鬼故事里的最佳背景音。乔青青一开始睡不着,睡中间的邵盛安轻轻拍她的手臂,过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三人又是一番劳作,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三人筋疲力尽,赶紧洗漱好就去睡了,徒留下一大堆木头堆在鸭棚旁边。夜里,有两道黑影摸上来朝着木头的方向去,大宝在窝里孵蛋,忽然大声叫起来。睡在最外面的邵父立刻惊醒,唰一下拉开帘子打开手电筒“哪个小贼敢来偷东西!” 一声怒喝,之后旁边传来一阵乱响,等乔青青他们出来时小偷已经跑了,地上的木头有两根挪了一点位置。 “偷木头的贼。”邵盛安说,靠近鸭棚看着里面的大宝,笑着说,“还好有大宝在啊。” 大宝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 “明天给大宝加餐,走吧回去睡觉去。”乔青青招呼道,心里琢磨着得把陷阱弄起来了,不然的话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人多手杂容易生事。 第二天她就去上班了,弄陷阱的工作她交给了邵盛安,将材料也给了他。 于是邵盛安先做陷阱。弄回来的木头够多了,他们需要的是树的主干,一些边边角角的枝丫得削下来。树枝削下来后,邵盛安挑选了一些合适的来做围栏,简单地将营地围起来后,再到营地这一侧的围栏下挖陷阱,放下玻璃碎片和酸雨。 乔青青安心上班去了,休息了两天她又开始忙碌起来。盛淼过来换药,乔青青是她引荐过来的,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今天盛淼过来还跟乔青青闲聊了几句“司令要派人去剿鲨鱼了,那边车队也过来寻求合作,大概是这两天的事情。”她跟乔青青说这个,也是个提醒的意思,让乔青青先做好准备,要是灭鲨鱼的队伍受伤了,乔青青就得再次忙起来,该提前做的药膏也得提前预备着。 “我明白了,我多嘴问一句,剿鲨鱼的行动把握大吗?” 盛淼没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是必须要做的,不能放任它们这样繁衍。” “明白了,我会做好准备的。对了,我家里人发现了一片杨树林,如果船队需要木头的话可以过去采集。”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我会跟上头说的,需要的话麻烦你家里人带个路。” 乔青青点头。 第155章 第 155 章 灭鲨鱼队一去就几天没有消息。 “希望全部都能平安回来!”食堂刘阿姨担忧地说,“我侄子也去了,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了,还没娶媳妇呢,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啊。” 乔青青安慰了两句,刘阿姨叹气“还有啊,其他船也还没有回来,我表妹就在那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人活在这个世上少不了牵绊,乔青青自己也一样,她很能理解刘阿姨的心情。见刘阿姨主动提起了其他船,她就试探地打听几句“其他船数量也不少,遇到危险能互相支援,肯定没事的。” 刘阿姨又叹气了,眼睛还红了“你不知道啊,海上龙卷风哪里是好相与的,我们逃命都来不及,全都被分散了!要是大家都在一块儿还好些,就怕全都分开了,遇到鲨鱼那种可怕的东西怎么打得过,你也看见前几天打死拖回来的鲨鱼尸体了,老天爷啊那么大的鲨鱼!……” 乔青青沉默了。 乔青青每天都回家睡觉,每天回家都能看见家里的木船进度在慢慢往前推进,这一天邵盛安带宋三河他们去杨树林,她回家时天色已晚,却没有看见丈夫回家。她压下担忧,巡视家里的围栏和陷阱。 理了一圈后,她感觉到有不太友善的视线在暗处落到她身上。 这种视线,最近似乎经常出现。乔青青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进帐篷去。 不远处,两个男人挤在一处土墙后面,险些将人家用泥巴木头垒起来的土墙压垮了。 “喂你们干嘛啊!”宋三河的营地里四个人留守,刘振和宋三河今天都不在,去杨树林砍木头去了。守家的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宋三河给他留了一把砍柴刀,此时他就抓起砍柴刀大声呵斥,“缩头缩脑的是不是要做坏事!你是哪里的!?” 他凶神恶煞的,营地里其他三个人也齐齐操家伙站起来。 两个男人刚才只顾着偷窥,此时见惹了麻烦赶紧拔腿就跑。 “嘿!别跑啊!” 两人跑得不顺利,大概是对这边不熟悉,夜里视线不好,两人少不得撞来撞去引来许多咒骂声。直到跑得远了,两人才停下大喘气。 黑衣男撑着膝盖,问蓝衣男“确定了吗?真的是她啊?” 蓝衣男直接坐在了地上,喘着气点头,眼中的激动在月夜霞闪动着“就是她!我记得她的脸,就是她有空间!” 黑衣男也激动了“没想到真的有那种东西啊,我还是觉得像假的,会不会是你发梦记错了?” “不可能!我忘了别的都不会忘记那件事!”蓝衣男愤怒道,“他们一家太厉害太狠心了,我们只不过是想要让她帮帮忙救救大伙儿的命,她的家人就又用刀又用弩,连杀了好几个人!他们这么心狠手辣,肯定是空间里有很多好东西,舍不得分给我们!” 前些天见到那个女人,是意外之喜,蓝衣男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擦身而过后才想起来。 就是那个在水箱上昏迷的女人,那个女人身上有宝贝! 不过蓝衣男被女人的家人狠辣的手段吓到了,并不敢自己独自动手,只敢偷偷跟上来,确定女人的家在哪里。女人一家那么多人,还有当时杀人的老女人和高壮的男人,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那个女人好像比较容易收拾,当时女人躺在水箱上,一副要断气的样子。 蓝衣男决定趁女人落单,偷偷绑了她,他已经盯了好几天了,之前那个女人经常不在家,好像是在船队那边上班,这几天才行程才稳定下来,每天上班下班,有时候会自己一个人行动。 本来他打算今天动手的,结果被平哥发现了。平哥逼问他,他没办法找借口避过去,只好和盘托出,平哥太激动了,硬拉着他来认人,没办法了,两人平分就平分了,平哥这个人很霸道,绕过他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黑衣男很兴奋,那个女人身上的宝物他很感兴趣!如果他能有这样的宝贝,以后遇到什么危险都不用害怕了,他的财产都能藏起来,没有人能够得到—— 蓝衣男还在鼓动“他们家现在看起来人不多,就那个女的和两个老女人一个老男人,老男人你也看见了是个跛子,只需要小心那个穿白色衣服的老女人,她可狠着杀人不眨眼!你看他们营地那么多好东西,竟然还养着鸭子种着白菜,肯定是空间带来的好处,如果能够抢过来我们就发达了!” 他不遗余力地挑唆着,凭什么,凭什么大家都是普通人,同样从龙卷风里活下来,他之后的日子就那么凄惨艰难,到今天仍露天席地睡觉,人家却已经经营起来那么大一个营地,连鸡鸭都养上了!这不公平,他要将宝贝抢过来,自己也过上好日子—— “平哥我只把这件事告诉你一个人了,我们两个联手,趁那女的出门不注意的时候绑了!揍她一顿让她老实,把宝贝交出来!” 黑衣男垂下眼睛“你让我想想……” “再想就晚了,当时不止我一个人认得他们三人,还有其他人被吓跑了,以后其他人肯定也会遇见他们的,到时候就晚了!平哥,这是好机会啊!” 蓝衣男继续劝。 “是啊,这是个好机会。”平哥说着抬起头,一把刀刺进蓝衣男肚子里。 蓝衣男震惊瞪眼,黑衣男冷笑“这么好的宝贝,当然归我一个人了,你先去死吧。”说着用力一推一扭,刀子将蓝衣男的肚子搅了个遍,最后拔出刀子。大量的血流出来,蓝衣男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两人在黑衣男有意带领下来到了无人的海边,黑衣男用力踢几下,蓝衣男的尸体就跌进海里。他跳下去顺便洗个澡,然后再爬起来。拧衣服的时候,他冷漠地看着海边里随着水波沉浮的尸体,心里想着不知道会不会引来鲨鱼,最好能引来鲨鱼将这具尸体吃掉,要是没有……那么没什么,现在又没有警察没有法律了,呵。 他转身离开,决定明早自己再来蹲点,不过是一个女人,陈从这么拖拖沓沓的好几天都不敢动手,还好意思说是在打探消息,没出息!这份好处合该属于他,陈从这孬货也配? 这么想着,黑衣男转过了身,然后喉间传来一阵凉意。 他跟刚才的陈从一样,瞳孔放大到极致,看着眼前的人影轮廓他张开嘴巴想说什么,但偷袭者显然比他深谙杀人之道,他的脑子里反应过来的下一秒,那人就抬腿一踢。 哗啦。 他就掉进水里跟陈从作伴了。 岸上的人影停留了很久才离开。 “青青。”邵盛安在擦脸,见她回来就笑,“去哪儿啦,我给你带了——” 他微微皱眉,鼻尖好像嗅到了什么,但青青身上好像没有…… 乔青青对他笑“给我带了什么?” 邵盛安就先不去想了,笑眯眯地拿出一个盒子“路上捡的,差点把我绊倒,我拿棍子挖了挖就挖出这个东西来了。” 乔青青接过,打开陈旧的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块金表,被腐蚀得显出老旧的痕迹。 “盛安的财运真不错啊,竟然能捡到金表哈哈。”邵父哈哈大笑。 “我也没想到,就随手挖了挖。” 邵盛安领着宋三河去杨树林,也帮忙伐树搬运,实在累得够呛。吃过邵母给他热的饭菜后他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后夫妻俩在小帐篷里说话,邵盛安小声问“你跟谁动手了,没受伤吧?” “我换了衣服,你还闻见味道了?”乔青青抬手闻了闻。 “有一点血腥味——别动。”邵盛安拿了块毛巾擦她的头发,毛巾很快染上一点红。乔青青换了衣服擦了脸,没想到头发上还沾了血,大概就是这点血留下了气味吧。 “没什么,遇见了两个贪心的人。”将事情说了。 邵盛安从她开始说,脸上的柔和就一点点消失了,他并不知道还有那样的事情。 “还好,还好有岳母和大哥在你旁边,不然的话我都不敢想……”妻子三言两语说完,邵盛安却能从中想象得出当时的情景多么紧张危险,要是岳母和大哥撑不住,他们三个人会被疯狂的那群人撕碎的。 “没事了,已经过去了。”乔青青反手握住他的手安抚。 邵盛安眼中有杀意“照妈说的,当时还有一些人跑了,那些人全都是隐患。” “是,这事也是没办法,妈和大哥不可能继续追杀他们,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们也没有这份杀心。”能够破除困局已经很难得了,乔青青从未想过她妈和大哥能杀人。而她醒来后,那些人已经踪影全无,否则的话她一定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今天这遭处理得及时,以后就说不准了。” 乔青青眼中也有些阴霾。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又不可能不出门,跟做贼一样天天躲在家里。”邵盛安琢磨着,“我们还是照常生活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不能瞒着爸妈他们,明天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也警醒一些。” 第156章 第 156 章 夫妻俩悄声商量好就睡下了,第二天是邵盛安护送她去上班的,他决定以后每天都要接送她上下班。 “反正树林的位置宋三河他们也认得了,我不需要再出远门。” 为了让丈夫放心,乔青青就没有拒绝。 几天后的早上,正好碰上剿鲨鱼队回来,船队那边像煮沸的水,人声鼎沸,气氛焦灼。船靠岸停在简易修筑的码头,一个个伤员被抬下来,乔青青听见有人喊她“乔医生!谭医生找你去帮忙!” 乔青青转头看邵盛安“我可能要加班几天,你不要来接。” “你快去吧。”邵盛安轻轻推她往前。 他又看了看,刚要走,一人从他身边跑过,几步后又退回来伸手揪他。邵盛安好悬没拔刀将这人的手砍了,这人不知道自己的手差点没了,嘴里还抱怨批评着“在这儿傻站干什么!还不快过去帮忙!” 拉着邵盛安往前走,邵盛安心下一动就没有挣扎,就这样被扯过去帮忙了。 汤州营地好一阵忙碌,先送受伤者下来接受治疗,再将死者和残肢抬下来过后好入殓安葬,最后才是将鲨鱼拖上岸。 “嘿咻!一二一!一二一!用力!拖!” 邵盛安往后仰,手上额角青筋显现,他咬着牙听着口号—— “一二一!一二一!拖!” 先是一个硕大的鲨鱼头露出水面,然后是庞大的身躯,水声哗啦啦,鲨鱼终于被拖上岸,杠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叫声,摇摇欲坠。 拉绳子的人也瘫坐在地上,手都勒出了血。 邵盛安不在意地擦了擦手,视线仍在这头大鲨鱼上,它就像小山顶在前方,哪怕已经死了,被炸成只剩下一半身躯,狰狞的模样仍带来一种恐怖的压迫感。这是海上霸主,这是人类的敌人。 他的心怦怦跳。 中午,他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吃饭,到现在竟然都没有人发现他是外人。他主动去跟负责人提,知道他是医疗组乔医生的丈夫,是送乔医生来上班时被错认拉来干活了,负责人摆手“乔医生的老公那也是半个自己人,来都来了就帮忙再走吧,我给你算报酬。”就这样流了下来。 鲨鱼尸体不少,邵盛安从早忙到晚,家里人担心派邵盛飞过来找,他将邵盛飞哄回家去,让家里人别担心。 目送邵盛飞离开,邵盛安往回走,远远看见海边还亮着光,隐约有电锯的声音传来,他知道肯定是后勤的人在连夜拆解鲨鱼尸体,那么大的鲨鱼可得费不少功夫。抓抓头发,邵盛安回帐篷。 晚上邵盛安还留宿了,就这样忙活了两天,他带着报酬回家去了,每天傍晚都来等乔青青下班。 接连几天,他果然接不到妻子,但他每天都来站一站,见帐篷营地那边没什么危险的动静才算安心。等到第五天邵盛安才接到乔青青,看她颓靡疲惫的模样,邵盛安很心疼,蹲下让她上来“我背你。”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家啊,不会是天天都来吧?”乔青青打了个呵欠。 “没有,就是突然觉得你应该能下班了,晚饭吃好了吗?” “吃好了,我想回家就立刻睡觉。” 回家后乔青青洗了个战斗澡,然后一头钻进帐篷里睡着了。终于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床她精神抖擞,再看见阳光下的木船雏形时更是惊喜,她跑过去“做得真好!好大的船!”左摸摸右摸摸,很是欣喜。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大船,再过一阵子就能做好,晾一晾就能做下水实验了。”邵盛安笑着招呼她,“早饭快好了,你去洗脸刷牙去。” 刷牙时,乔青青溜达到菜地看看,生菜也长好了,中午能做个蚝油生菜。再看鸭棚,鸭子长得也很好,特别有活力。 洗完脸,她跟乔诵芝说“今天我带鸭子去洗澡吧。” 乔诵芝让她休息去“加班这几天不累啊?” “所以要溜鸭子放松一下。” “行行,你也一起去,让飞飞赶鸭子,你别劳累。”邵母乐呵呵地摆碗筷。 早饭是鱼丸面,乔青青吃了两大碗,随后就去溜鸭子了。她得了两天假期,这一次假期不用去找木头了,能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看着活蹦乱跳的小鸭子,乔青青心情很放松。 邵盛飞赶鸭子很有经验了,小鸭子排队一队听话地往海边去,到海边后就一个个往下跳,很快水面上就浮起一团团黄毛。 乔青青坐在岸边看着,黑眼圈没有掩住她轻松的神色。 这样安宁的日子多好啊,她希望这种日子能再过久一点,再久一点。 邵盛安上岸来坐在她身边,说起那天的事情“……我被拉过去帮忙搬尸体和鲨鱼,后来跟苗队长解释了几句,他就留我继续帮忙了,我回家前他让人给我割了块鲨鱼肉做报酬,足足有五十斤,我将鲨鱼肉剁碎煮熟喂鸭子了,大宝也很爱吃,鸭子抢不过它被啄得一阵乱叫,等大宝吃剩了它们才有得吃……” 乔青青不知道还有这件事“我知道他们将鲨鱼尸体拖来了,听说废了很多力气,要是有吊车就简单容易多了。” “是啊,就是那么常见的吊车,现在也没地方找啊。” 人类的文明与创造,这么多年来已经被一点点被消磨掉了,再多几十年如果还不能稳下来重新建设,乔青青手头的发电机电视机等妥善保存在空间里的设备,也会在频繁使用下开始老旧,最后修无可修,彻底损坏了。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乔青青不再提它,继续问鲨鱼肉“你吃了吗?” 邵盛安脸色难看“吃了,就是吃着不好吃,又酸又丑,全家都觉得受不了,估摸着你也不会爱吃的,所以才剁了喂鸭子。” 乔青青的笑意忍不住了“我没吃,不过听其他人说他们之前吃过,那个味道简直了,没有一个人忍得下,不过这一回收获的鲨鱼肉真的太多了,那么艰难才从海里拖回来的丢掉太可惜,他们大概也是要收拾好拿来喂猪和鸡鸭的,你这么做没问题。” “他们的畜养规模也不大啊,那么多鲨鱼肉得喂到明年去,现在天气这么热,最好还是先晒干储存起来。” “我有个想法,我想去打听一下能不能用工分换鲨鱼肉,鲨鱼肉存起来以后可以当饲料。不过我得先看看,之前基地用乌鸦秃鹫的尸体做饲料,我们弄来养鸡效果不错,你看大宝,我听妈说当时它就很爱吃那种饲料,你看它现在长得多好,你刚才也说了,鲨鱼肉它也爱吃,我觉得这些动物有自己的生存本能,它们知道自己吃什么最有益。” 邵盛安觉得很有道理“你哪天要换就跟我说,我骑三轮车过去搬。” 乔青青点头。 汤州船队的其他船只在三天后抵达,接连一个星期里都有船只靠岸,汤州船队增加了近二十艘船,远处还有一艘游轮,画面非常震撼。 “说是这边水位不够深游轮过不来,你想上去看看吗?”盛淼笑着问。 乔青青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心下一动,看来这阵子自己的表现足够优秀,盛淼已经将她看做自己人了。她就轻轻摇头“船队刚过来肯定很忙,我就不过去添麻烦了,你不用再包药了,要是哪天不舒服了找我给你扎几针就行。” 她将针拔丨出来,仔细消毒。 “现在是比较忙,那等以后我带你过去逛一逛。对了,你说要用工分兑换鲨鱼肉,这事我帮你登记上了,等那边鲨鱼肉处理好我会通知你去领。”盛淼在后勤,工分兑换这事她能说得上话,乔青青就谢过她。 船队的到来,折腾了足足小半个月才彻底定下来,乔青青也跟着加了一个星期的班。累是累了点,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她成功将她妈捞进来了,她跟谭医生说自己需要一个助手,以前的助手就是她妈,谭医生同意。 这话不是胡说的,乔诵芝给乔青青打下手已经习惯了,母女俩配合有默契,有时候都不用乔青青开口,乔诵芝就能将她想要的东西拿给她,乔青青一个眼神,乔诵芝就知道该按住病人哪个位置,包扎乔诵芝更是熟手。 谭医生抽空看了几眼,心中暗自点头,她隐约明白乔青青的心思,大概是想要将家里人带进来,这也没什么,只要有本事的人船队不会拒绝。 如果再发生天灾,船就只有这么多,不可能将所有幸存者都带上,如果让幸存者将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船队上,到时候肯定会生乱,死的人会更多,不如一开始就划下一条道,既然无法承担其他幸存者的性命,那不如让他们自己找出路,可能还有一点希望。 船队的二把手是她的老同学,这是对方告诉她的。谭医生无法接受这样冷漠的权衡,可她无法改变。 乔青青不知道母亲的到来会让谭医生在百忙之中思绪翻飞,她带着乔诵芝认真工作,希望以后能借此跟谭医生聊一聊,留母亲在医疗队里打杂。知道女儿的计划,乔诵芝也是拿出了十二分精力,吃苦耐劳,除了做乔青青的助手,医疗组的其他活儿她也乐意帮忙,很快混了个脸熟。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第157章 第 157 章 来了这么多伤患,乔青青沉默寡言地干活,听伤患们聊天也接收了不少信息。 比如海上并不平静,鲨鱼是最大的威胁之一,也不知道地面裂开后填充进来的海水是不是将鲨鱼窝也卷进来了。 海上的天气也很诡异,时而电闪雷鸣,时而狂风浪涌,最有经验的水手也被这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搞得晕头转向,只能用经验勉强支应随机应变,听说有好几艘船就是这么走失的,等同伴反应过来时,同行的船已经不见了。近处同行的船都消失得无声无息,更别提在熙城陆地的船队发出来的信号了,要不是船队坚持每天定点发信号,偶尔有一枚隐约被捕捉到,这些迷路在荒海上的船只根本找不到陆地的方向。 “还是你们运气好啊,大家分开后都乱了,你们最早找到陆地,真羡慕你们。” “别想太多了,现在你们不也来了么,这里还挺好的,田地也开垦出来了,猪啊鸡鸭啊虽然死了很多,但还留有两成,好好养半年就能重新扩大规模了。” “汤州还在的时候指南针还买勉强能用,大陆塌后就彻底乱了,这种时候在海上真的太危险了……” “我还遇见了一架飞机!是那种大型客机,跟青蛙跳水一样扎猛子就掉下来了……救啊!怎么没救,风太大了,放下去的小船根本立不住,折腾很久才靠过去,你们不知道水底下有多深,没有潜水设备已经下不去,只能隐隐看见一点飞机的影子,之后又有鲨鱼来了,我们只好赶紧逃走,刚被拉上船,小船就被鲨鱼顶翻了,你们不知道当时有多惊险,鲨鱼那个大嘴巴啊……” “唉,好像好多设备都不好用了,我都怕哪一天船也不好开——” “咳咳!胡说什么呢!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个话题非常危险,被制止后气氛有一些尴尬,乔青青垂下眼帘。 加班七天后,乔青青趁热打铁,希望能将她妈的名字也加到医疗队里“我妈是我的助手,不用工分。”她觉得略有希望,新来的船不少,这些天她或多或少听了些消息,有的船并不是满的。天灾乱世医生很重要,医疗队增员肯定更容易通过。 “我听你说过,你家里还有不少人。”谭医生对她印象颇好,工作认真能力出众的人总能让人欣赏,她委婉地暗示乔青青,上头是不可能招一个医生就接纳医生全家人的。 乔青青点头“以后如果这块大陆也塌陷了,至少我能在船队里得到两张船票,能安置好两个家人。我家里已经在伐木造船了,不管是什么船,总是条出路。” 谭医生微微震惊“这块大陆——怎么会塌。” “汤州塌陷,不也在意料之外吗,我只是想未雨绸缪。”乔青青叹气。 “……好,我明白了。”谭医生说会报上去的,让她耐心等待。 几天后,乔青青拿到了属于乔诵芝的工牌,她的名字也被录入了汤州船队的幸存者名单里。乔诵芝捧着工牌,欣喜又担忧,乔青青深知她的心情,安慰她“能占一个位置是一个,家里的船也快做好了,我们一家总会在一起的。” 制造这艘木船,邵盛安慎之又慎,不想浪费材料和精力,打定主意要一次成功,因而付出了许多精力。每一块板材他都精心测量加工裁剪,图纸是乔青青拿出来的,他和邵父一起不停研究,邵盛飞打下手,花费一个月才将船完全做好。 船是在傍晚下水的,有六个座位正好给一家六口坐,邵盛安和邵盛飞两人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邵父在中间,三人用船桨就将船划动起来。以前有划皮划艇的经验,这一次他们用了一点时间也掌握了这艘船的脾性,很快将船划远,不一会儿就在附近海域转了一圈。 “我来,我也试试。”乔诵芝说。 “青青你拿,就在箱子里,这个箱子里面可以放一些东西,雨衣啊食物啊水啊,都能放。”邵盛安说。 乔青青就打开船中部凸出的箱子,从中拿出两把备用的船桨,一把给她,一把自己用。 两人加入,船划得更快了。 手臂酸胀,但大家欢声笑语,都十分高兴,邵母迫不及待地想要手臂的伤痊愈,她也能帮忙划船的。 “只要不遇到鲨鱼,我们这船牢固得很!”邵父兴奋地说。 邵母忍不住打他一下“大家都这么高兴,你说什么扫兴的话!” 邵父有些不好意思,埋头划桨不敢乱说了。 “有鲨鱼来的话我们就用冲锋舟逃命。”邵盛安笑着说。 船桨打得水花迸溅,有的溅到乔诵芝脸上嘴上,她尝了尝,皱眉“有酸又苦,海水的味道越来越不好了。” 乔青青拿毛巾给她擦脸“越来越像海水了。” “是啊,衣服洗完晒干都硬硬的,飞飞的裤子已经破了好几个洞了,都快要没法补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代表着这块新生的水域已经与旧海域融合,所以鲨鱼才越来越多,其他危险也会随之而来。 不过她不会这么说,遇到不好的事情时不能总盯着坏的方面,她说“也许我们以后有机会能捕捉到海鱼和海蟹。” 邵盛飞大喊“我想吃海蟹!” 说起来也是好玩,邵母忽然喊“哎哟青青快拿个网兜给我!” 她接过网兜,探身往水下一捞,竟然捞上来一只海虾,有成人手掌那么长。 “哎哟真大,比之前的都大!” 邵母喜笑颜开,邵盛飞不划船了“我也来我也来!” 船停下,邵盛安和邵盛飞直接下水去捞虾。 乔青青在船上往下看,能够看见海虾群的行动轨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群海虾正好从船下经过。 她抬头,太阳已经西下,水面上也逐渐暗下来,的确是海虾的活动时间了。 邵盛安也不贪心,拉着邵盛飞上来,捞上来的虾今晚能凑一盘菜,众人就很满意了。 乔青青提议返程,木船靠岸,岸上宋三河和刘振他们在等待他们返航,刘振大声喊“你们这船真厉害啊,我们的船能跟你们的一样成功就好了。” 邵父乐呵呵“青青不是让盛安把图纸给你们了嘛,你们照着做肯定能成的啦。” 虽然邵盛安挑了个太阳即将下山的时间下水,但这个时间又不是深夜,海边的人不少,木船下水遭到很多人围观。 “有船也没用啊,现在水里面有好多鲨鱼,我隔壁的去捕鱼好像走得深一点,被鲨鱼一口吃了!根本跑不了!” “你们说鲨鱼该怎么搞,弄点药毒死了吧?” “你傻啊,那鲨鱼被毒死了,其他鱼不也被毒死了?水里有毒,以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你个傻逼。” 他捋一把头发,招呼邵盛飞“大哥,我们把船搬回家去。” “好耶!” 在围观人群的视线中,两人将木船扛起来,人群发出惊呼声。 “他们力气真大啊,这么大的船说扛就扛啊。” “也不算什么吧,船也不是那么大嘛。” “听说了嘛,那个女的,紫色衣服的那个,她本事大啊,进了汤州船队!她肯定从船队那里摸来好东西了,不然的话这船怎么弄得这么有派头!” 乔青青看过去一眼,收回视线。 邵盛安他们扛船,她跟在后面,宋三河站过来跟她说了几句谢谢,虽然他跟乔青青接触不多,从乔青青去汤州船队上班后就接触更少了,但他清楚地知道,图纸是她让邵盛安拿给他们的。 “不用谢,你们抓紧做吧,天灾来的时候猝不及防,提前做准备才能有一线生机。” 宋三河抿唇“你觉得这块陆地也会跟汤州一样塌掉吗?” “我希望不会。”她直直地看着他。宋三河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说,叶山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相信……不愿意相信叶山就了无音讯了。”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幸存者团队过来,宋三河见到了其他战友,大家互通了消息,大家的境况都差不多,那就是大地震失散了,然后重新组织救援形成聚集地,在缺水问题无法解决后迁移,直到来到这里。 哪怕失去了上级的消息,他们也不会忘记身为军人的责任。可太难了,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上级来统筹,也没有物资支援,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汤州船队带来的关于汤州陷落的消息成为一块巨大的石头,时刻悬在他们心上。 该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 像汤州船队这样,军队领头,不管是军备还是生活物资都有,存活率高,可他们这边只有零散的兵……苏琮的队伍虽然人多,但人多不意味着就比他们强,其中老弱病残不少,转移到其他青壮年身上的任务就比较重,宋三河知道自己队伍的幸存者有自己的心思,小队伍已经内部达成平衡,他们都很满意现在的情况,不愿意队伍里再加人,也不乐意去别人的队伍里。这也是苏琮他们过来后他们没有合并的主要原因——除非其他队伍实力强大,不说跟汤州船队比,能跟大车队营地一样,队伍集合还有希望。 宋三河心中的苦闷,乔青青看得出来,可她能说什么呢?想多也不如做多,人不能停滞不前。 “先造船吧。” 宋三河叹一口气,眼神重新坚毅起来,他轻轻点头。 第158章 第 158 章 更多的人跟风做船,消息互通,那片杨树林迎来了更多客人。 谭医生跟乔青青说“船得修理,我听说他们开船沿着海岸走,已经找到适合的树林了。”所以不需要跟乔青青打听杨树林的消息。 时间飞快,夏天过去了,有一天乔青青和乔诵芝下班回家时听到一个诡异的消息。 消息是苏琮带来的,他们人多,需要更多的木材做船,三两天就得去一次杨树林。 “杨树林一夜之间干枯了。”邵盛安神情凝重,“我打算明天过去一趟。” 乔青青听了也觉得怪异,不过她又想起没有年轮的杨树切口,好似一季长成的,又觉得杨树林一夜干枯也不奇怪。 “我明天刚好放假,就和你一起去看看吧。不过这个消息我得跟谭医生说一声。” 邵盛安就带她回去告知谭医生这件事,谭医生非常感兴趣,乔青青刚来不久还没有进入船队真正的核心,医疗组以外还有一个研究组,因为研究资料与人员都太珍贵了,为了方便第一时间救助逃脱,设置的地点就在船上。 天灾这些年来,所有异常的现象都被纳入研究组的调查范畴,之前的浓雾鱼酸雨,繁衍生长异常的老鼠、乌鸦与秃鹫……以及显然体型膨大的鲨鱼。鲨鱼的尸体里有数种未知物质,虽然暂时无法完全破解,但这类物质在生长繁育上的急速推进效用已经得以证实。所以鲨鱼尸体被安排做成饲料,人工喂养的家禽牲畜这些年也有一些变异,但它们还能“被饲养”,就说明变异微乎其微,不然的话可能会出现大象一样大的猪,会飞翔的鸡了。 乔青青带来杨树林的异常消息,谭医生立刻报上去,当天夜里就有队伍出发了。等到第二天乔青青他们抵达时,远远就看见有帐篷的踪影,林间有不少在搜集采样的人,走近了乔青青认出帐篷上的记号,是汤州。 “速度还挺快的,可能昨晚就出发过来了,青青你来。”邵盛安招呼她。 上次来的时候,这片杨树林生机勃勃,当时并不是杨絮飘飞的时候,但乔青青想象得出这样一大片茂盛的杨树林,在杨絮飞扬的时节画面一定非常震撼。 可相隔不到三个月,乔青青再见杨树林见到的却是一片萧瑟凋零。 所有叶子发黄掉落了,在地上铺成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响。乔青青抬头看去,杨树在秋季天气转凉的时候树叶会发黄掉落,但现在是夏末秋初!而且听苏琮说,前一天还好好的,树叶一夜之间全部枯萎掉落,连树干也像流失了所有生机。 她抬手敲了敲,树干发出的声响跟朽木没什么区别。 邵盛安让她让开一点,抬脚就踹。 只一脚,杨树就被踹断倒地,木屑飞溅,断口干燥得不像话,说这根枯树已经枯了二十年了都有人信。 可只是一夜之间! 乔青青摸过断口重新站起来,看着这一片失去所有生机的杨树林,仿佛看到了一个个死人尸体。她吸一口气,只觉得这口气都是凉的,让人头皮发麻。 “有什么事情在悄无声息地发生。”邵盛安握住她的手,眼中同样也有震惊与恐惧,他想到很多,这会不是是一个开始?不,或者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发生了很多起类似的事件。 如果杨树林一季生成,一季凋落,那么其他植物呢? 以后植物会不会月生月死?甚至朝生暮死?人类该怎么获取生存物资? 乔青青也担忧这个,没错,她是有很多种子,她对未来做了诸多盘算,可如果有这种神秘的力量扭曲了植物的生长规律,她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这句话他们已经说过太多次了,可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乔青青也握住邵盛安的手,坚定地再说了一遍。邵盛安就与她靠近,两人的额头碰了碰,好似从这个动作里两人都汲取到了力量。 “来一趟不容易,弄点木头回家烧火吧。”乔青青说。 邵盛安自然照搬。 这样的枯树更加容易采集了,只需要力度适中的一脚就能踹倒一棵。期间有人来砍树,见到杨树林的变化大惊失色,消息很快传出去,更多的人来查看,最后不约而同开始采木头回家烧火。 不采白不采嘛。 邵盛安将木头在三轮车车斗上整齐堆好,用绳子绑紧,他踩三轮车,乔青青就步行跟在他身边。三轮车晃晃荡荡地往前走,时不时地邵盛安就要喊她一声,听到她在旁边应答才安心。 这条通往杨树林的路被多人踩踏后变得越发平整,野草都被压在了地下,只有两侧崎岖的路面才有野草野花生长,乔青青弯腰摘了一朵粉紫色的野花。 傍晚的微风吹动着那一丛野花。 太阳西斜,橘红色的霞光为天地添加了柔和的滤镜,在无人在意的地方,有一丛野花在晚风中荡漾着褪去所有光芒,花朵萎缩落地,绿色的叶子蜷缩着枯黄,坚韧的茎耷拉到地上,这一簇于荒野中绽放的倔强生命,就这样消散在一个普通的傍晚,无人知晓,无人哀悼。 乔青青和邵盛安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家里人都还没有睡觉在等他们。乔青青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给他们看,看完后大家都觉得心情沉重,邵父的脚已经好了,他急步去菜地看,见菜地里的蔬菜好好的才安心。 “大家也别太担心了,至少这一趟我们弄了很多柴火回来,还不用晒呢。”乔青青笑着说。 “饿了吗,我给你们煮面。”乔诵芝站起来。 “妈,我想吃方便面,红烧牛肉味的,盛安呢?” 邵盛安说“小鸡炖蘑菇吧,妈你坐着,我来弄。” 邵盛安煮了两锅面,全家一起吃。乔诵芝他们七点刚吃完晚饭不是很饿,就只吃了一点点。方便面里加了鱼丸,乔青青吃得很快活,担心再多也没有用,吃饱了就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在医疗队里,乔青青问谭医生杨树林的事情“他们回来了吗?昨天我和我丈夫过去看了一下,见到咱们汤州的调查队了。” 谭医生摇头“还没有回来呢。”乔青青就没再问了。 家里的鸭子长得快,胃口好体型大,养了四个月就开始下蛋了。乔青青将空间里的鸭蛋塞进鸭窝里,让它们蹲着一起孵。大宝孵的小鸡出来了,它独自下的蛋肯定孵不出小鸡来,乔诵芝瞅着机会趁它不在的时候,将乔青青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受精鸡蛋换掉它窝里的鸡蛋,最后大宝孵出来六只小鸡,每天唧唧叫着要吃的,鲨鱼肉炖成肉末给它们吃,它们爱吃得不行。 乔诵芝他们都是务实的人,杨树林发生的事情固然可怕,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些活。鸡鸭养得好,邵父伺候的菜地也长势喜人,小白菜和生菜一茬接一茬,他们家每天都能有新鲜蔬菜吃,多出来的还能让乔青青收进空间里。邵父还种了番茄、小葱和辣椒,精心地编木架子给番茄爬藤。 一切都好好的。 直到杨树林枯萎的半个月后,海岸线推进了二十米。不,或者应该说,海岸线的位置地面塌陷,使得海水涌进来,海岸线推后。 事情发生时是在夜里。 乔青青被一阵嘈杂叫喊声警醒,很快一家人都起来了,蜡烛也点起来,照亮了大家困惑惊疑的脸。 “我和盛安过去看看,爸,你们都小心一点,别被人趁乱打劫了。” 邵父将锄头拉过来,严肃点头“你们两个也小心一点。” 动静是从海边传来的。乔青青一家的营地并不在海边,选择营地时,乔青青往后退了两百米,一个是避开潮湿,一个是不想以后家里附近从早到晚都有打水捕鱼洗漱的人走动,不安全,隐私也不好,最后一个原因是这片海是地震裂开后形成的,乔青青忌惮它,住得太近以后有危险跑不快。 后来这片区域来的人多了,大家为了取水方便都尽量靠近海边。 此时海边的营地乱作一团!乔青青和邵盛安打着手电筒赶过来时就看见很多人在水里扑腾,喊着救命的,喊着抢救东西的。 手电筒的光打过去,邵盛安吸了一口凉气,海水推进,将最接近海边的营地全部泡了进去。 “地面塌陷海水冲进来了。”乔青青脸色沉重,数月前她感受到一次地面颤动,也就是那么一下,之后再也感受不到大地跳动的脉搏,没想到整个夏季都安然无事,在初秋的这天夜里突然出事了! “我们去帮忙吧,有的人不会游泳。” “好,走吧。” 地面塌陷严重,所有营地都陷了进去,此时也顾不得抢救东西了,先活命才要紧。乔青青和邵盛安帮忙拉人上岸,累得满头大汗,惨叫声呼救声让这个夜晚不再平静。忽然乔青青感觉到脚下一抖,她脸色微变,喊“盛安小心!又要塌陷了!”她拉着水里的男孩,用力将他拽出来,两人往后一倒,脚下的土地跟烂豆腐一样往下陷,乔青青双手撑地时觉得手下很软,便觉得这里已经不可久待,她爬起来去找邵盛安。 刚起来转身就撞上一个人,邵盛安抱住她“没事吧?青青!” 乔青青摇头,拉住他“快走快走!” 第159章 第 159 章 两人往回撤退,刚得救的幸存者又发出惊恐的叫声了,大家争先恐后地往后跑。乔青青听见土地陷落的动静,沙沙沙,一块一块土地陷落,她和邵盛安手牵手狂奔,不敢回头。 跑出一段路后两人才停下转身,前方还有人在奔跑,四处都是叫声,黑暗中只有零星的灯光。天灾十年了,连手电筒都是稀罕物,夜晚突然出事,好多人都着急忙慌地点火,逃命的人撞上其他人的营地,一时又增添了另一重混乱。 邵盛安喘着气将挂在脖子上的手电筒抓起来照向前方,他的声音有一些抖“最少、最少塌了有十米。” 乔青青深吸一口气“我们回家去,家里也得准备起来。” 两人顺利回家,让家里人开始收拾行李。 听着海边的动静,乔诵芝他们手脚冰凉,但多年里的生存经验让他们稳了下来,没有自乱阵脚。等乔青青夫妻回来说要收拾东西,他们就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物资绑到三轮车上,最后只剩下两个帐篷,乔青青也将背包再次检查过,分发给每个人。 鸭子都被赶进竹筐里,竹筐里再用木板隔成两层,一个竹筐能挤上十只鸭子。大鸭子分两个竹筐,小鸭子与大宝孵出来的小鸡一个竹筐就能搞定,大宝不愿意进竹筐乔诵芝也随它。 最后只剩下菜地了,能采摘的邵父全采了,不能采舍不得丢弃的秧苗也只能用塑料袋包住根系,仔细地堆进木桶里,等来日找到新的地盘再栽种下去。 在邵盛安他们拆帐篷的时候,更多的人前去打听消息回来,慌忙收拾东西。 宋三河他们得邵盛飞传话后也在收拾东西,宋三河让刘振去看看邵盛安家收拾得怎么样了“跟邵盛安说一声,要走了喊一声,我们结伴!” 太乱了!这种时候很容易出事,肯定得找靠谱的同伴一起走。 “知道了!” “还有苏琮那边,几个战友营地你都跑一跑!” 刘振拔腿就跑。 来到乔青青家,一看就愣住了。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你们收拾得真快,连帐篷都快拆好了——”刘振打自己一巴掌,赶忙将宋三河交代的话说了,等到回应后又跑了。 “吃点东西吧,吃完我把锅碗瓢盆也收上车。”邵盛安说。 凌晨四点多,他们一家坐在空荡荡的遮阳棚里吃着不知道该说是夜宵还是早餐的蛋炒饭。 吃着吃着,邵母忍不住掉眼泪,她低着头不让其他人看出来,但大家都看见了,装作不知道。 没有人愿意不停地搬家,流浪这个词本身就有着悲观伤感的色彩,大多数人都希望有一个能够扎根的家。 遮阳棚里沉闷低落的气息蔓延开了。 乔青青脸上还有刚才去救援时留下的泥巴,收拾东西一直在流汗,泥巴也就没有干,仍糊在脸上。邵盛安终于空出手,去弄了块毛巾沾湿了帮她擦脸。她仰着头让他擦,擦好后她刚想说“我帮你”,就看见丈夫把毛巾往脸上胡乱擦一圈,这就完了。她忍不住露出笑容,觉得眼前的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他们一家还在一块呢。 “等天亮我再过去看看情况,我们什么都收拾好了,有皮划艇有冲锋舟,船也有了。”邵盛安边洗毛巾边说。 “是啊,等天亮了就好了。”乔诵芝叹气。 在天亮之前,众人挤在遮阳棚里略躺一躺,除了邵盛飞,其他人都没有睡着。大宝在三个竹筐旁边来回踱步,最后在装鸡鸭幼崽的竹筐旁边坐下,闭目养神。 幸运的是,塌陷进程停了下来,天亮后乔青青和邵盛安过去看,大概确定昨夜地面塌陷后,海岸线往后推进了二十米。地上到处都躺着劫后余生的幸存者,被抢救回来的物资胡乱堆叠着。 “测量一下深度吧。”乔青青说。 邵盛安用随身带着的木棍往下戳,一根两米长的木棍一下戳不到尽头。 “我下水看看。” 乔青青拦住他不让他下水“情况不明水下太危险了,而且现在水质浑浊看不出什么来,上班时间快到了,我去接妈去汤州船队那边。” 汤州船队的帐篷营地距离海边很近,但也有十米左右的缓冲距离,因而昨晚出事的时候能够即使转移重要物资。乔青青先见到盛淼,盛淼正在喂猪,见到她关心地问“你家在哪里,昨晚没事吧?” “我家没事,营地怎么样了?” “发现得早损失不大,有小船正在捞没来得及撤的物资。”盛淼眼下两团乌黑,显然昨晚没法睡。 海岸边的船上有很多人在走动,帐篷营地的人少了很多,她看见有人搬着物资往船队方向去,估计那边放了很多小船在运货上大船。 乔青青抿唇,问“营地拆掉后还要选地址重建吗?” 盛淼愣了一下“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轻声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汤州是突然之间沦陷的,上头不会让悲剧重演。” 所以这一次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 乔青青谢过她“那我先回医疗组了。” 谭医生见她来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昨天晚上太突然了,还好营地里受伤的人不多,医疗组要全部上船了,你也收拾一下吧。” 没想到会在谭医生这里听见明确的消息,乔青青心中已经有主意,问她“我在船上的位置可以让给我的家人用吗?” 谭医生愣了。 “我家做了一艘船,虽然肯定比不上船队的船……我还年轻能够自保,希望我在船上的位置可以给我家里人用。” “我明白你的苦心,不过医疗组不是随便谁都能上来的。你的家人也是医生吗?” 乔青青摇头“那就去普通船只上,跟其他幸存者在一起也行。” “你先来帮忙吧,昨晚有几个小孩溺水了,就在3号帐篷里,你去看看他们。”谭医生转身离开。 这就是默许了。 “谢谢。”她轻声说。 “青青——”乔诵芝等谭医生走了才着急开口。 “妈,你知道我们做了两条船却藏起来一条的原因,爸,盛安飞飞和我是划船主力,如果将我们拆分到两条船上,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两艘船都走不快,我们四个人划船速度能达到最快。”所以才藏了一条船在空间里做备用。 她紧紧握住乔诵芝的手“妈,我希望你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我才更安心,我婆婆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你们就互相照应着,我和盛安他们会跟在你们后面的。” 乔诵芝反握住女儿的手,她心里明白,青青的确不可能跟她一起上船。一个是青青对盛安的感情,青青不可能放下盛安的,他们夫妻感情好有默契,总是要待在一块的。另一个是青青的责任感,家里最弱势的就是她和阿霞了,青青努力把她弄进汤州船队,就不会落下阿霞。 乔诵芝被说服了“我和你婆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不要操心我们。” 整个营地都在撤回船上,乔青青看过几个小孩子,给其中一个仍有些惊悸的三岁孩子按了按安神的穴位,中午休息时她回家一趟,跟邵盛安说了自己的安排。 “青青,你和妈在船上彼此有个照应才对啊,不用把名额换给我妈。” 乔青青早就打算好了,要尽量将两个妈妈安顿到安全的船队里,末世十年了,她们也快要七十岁了。邵盛飞力气大身体好,邵父老当益壮,脚伤好后精神抖擞,比邵母更有存活的能力,至于丈夫,他们夫妻俩总要携手并进的,他们是晚辈,是夫妻,是爱侣,她不会跟他分开。 听了她的解释,邵盛安眼睛红了。 “她们是我们两个人的妈妈啊。”乔青青轻声说,伸手抱了抱他,“去吧,去把妈她接过来,我妈的行李你被顺便一起取来。” 就这样,乔诵芝和邵母带着行李上了船。原本乔诵芝是可以上医疗组的船的,她不去,决定跟邵母待在一起。 这是混乱的一天,这让乔青青想到了大地震那天的场景,那是毁天灭地的灾难,眨眼间吞噬掉无数人的生命。可这一次……却是钝刀子割肉,大家面对着塌陷的地面束手无策,无法想象如果陆地全部陷入海底,幸存者又该逃到哪里去? 乔青青在医疗组坚持工作,下午时医疗组全部迁回船上,她帮忙搬东西,目送谭医生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 傍晚,地面再次塌陷,沿途五十多米的地面全数陷没。 惊慌的情绪持续升温,有人投靠车队大营地,希望能坐上车尽快逃离,有人去汤州船队请求庇护,但船队已经满载,这些日子也只接收不到一百个新人,考虑到载重跟食物供给,船队拒绝继续收人。 更多的人往陆地深处搬迁。原本热闹的海边聚集地一朝解散,乔青青一家仍待在原地。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保存多一点体力。”邵盛安已经跟宋三河苏琮他们谈好了,他们几家相对比较熟悉一些,可以结伴留在这里等水乘船。 邵父说“听你的吧,我们有木船,木船这么重我们也不好扛着它走啊。” “按照这个速度,明天这个时候就到我们这里了,我还没有坐过自制的木船航海呢。”乔青青温声说。 “坐船坐船!”邵盛飞非常期待。 第160章 第 160 章 在营地的最后一晚,乔青青他们跟往常一样做饭。灶台是石头垒的不用拆走,今晚还能继续煮饭,邵盛安仍做了蛋炒饭,之前养的鸡下的鸡蛋个头比天灾末世前的大一圈,四人份的蛋炒饭打了四个鸡蛋,米饭都沾上了金黄色的蛋液,撒上葱花迸出更浓郁的香味。 “哎呀这葱养得多好啊,还能继续长呢。”邵父将切好的葱花递给邵盛安后,用干毛巾擦擦菜刀和砧板,放到三轮车上,回身再蹲到竹筐边上,心疼地看着竹筐里的小葱苗。他将蔫儿了一些的小葱剪下来了,剩下的看起来也不太健康了。 植物还是更喜欢大地,而不是被塑料袋裹住的泥土。 邵父叹一口气,取来水轻柔地给小苗们浇水。 “爸,来吃饭了。”乔青青喊他。 “哎来啦。”邵父撑着膝盖站起来。 四个人仍坐在遮阳棚里吃饭,只点了一根细蜡烛。 “等吃完饭我和盛安出去一趟,爸,你和大哥守着家里的船。”乔青青嘱咐道,“别被人抢了,有事就喊隔壁的刘振他们。” “哎好,你们要去哪里啊?”邵父关心地问,“要去你们妈那里吗?” “不是,我们去把三轮车托付给汤州船队,我跟熟人说好了。妈那边明天再去,爸,明天我带你去。” 邵父就高兴地点头。 吃过饭后,乔青青将锅碗瓢盆都洗好放到三轮车上,整个营地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和邵盛安载着满满一车的行李出门去了。 刘振忍不住扬声问“邵伯,他们哪里去啊?” 邵父笑呵呵“去找关系把这一车的行李托付出去,船不够大,装不下这一车东西啊。” “去汤州船队那里啊?那挺好的,别浪费了!对了,霞姨和乔姨,今天怎么都没看见她们?”刘振也忙碌了一整天了,天黑了才开始休息,忽然发现好像霞姨乔姨不见了。 “她们啊,在船队那里……” 一个小时后乔青青夫妻摸黑走了回来。这样一来,明面上的行李只有每个人一个的大背包,三个竹筐的鸡鸭一竹筐的蔬果秧苗,以及一些放进木船里的琐碎物资了。 晚上,乔青青他们睡在遮阳棚里,身上裹着急救毯,就着前方的嘈杂声入睡。天色将明时,她被一阵引擎声吵醒。引擎声不绝于耳,她坐起来循声看去,隐约看见车队营地的方向拔营了,车队连绵地往远离海岸的方向而去。除了车队,还有更多的人步行撤离,远远看去像一队队远行搬家的蚂蚁。 崔行背着行李,汗如雨下,妻子陈晓和女儿也背着略轻一些的行李,三人在迁徙的大部队里非常不起眼。 太热了,太累了,太难过了。 本来以为能过上的安稳的日子了,结果……谁能想到呢!不过一天,塌陷的范围就波及到他家营地,平时多努力积攒物资,要搬家时就有多烦恼,他只能挑挑选选,有的带走有的丢弃,天刚亮他们一家就出发了。 不远处有引擎的动静,他看了一眼,车队轰隆着呼啸而过。附近有这么多车的势力也就那么一个,听说很多人都去投靠车队大营地,但那边的要求很高,不收老人小孩子,只收青年男女。 他没有车,之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船,他家没有船。 “我们往哪里走?”陈晓问。 “跟着车走吧,那些人有车,应该能更快找到新的宜居点吧。”他嫉妒那些有车的人,嫉妒他们富有,愤恨他们吝啬,怨恨他们自私,可压下所有负面情绪的,是对未来的恐惧。崔行想,还是希望车队的人能够找到新的安全的地点,他们有车跑得快,如果自己一家跟在车队后面,大概也能跟着一起得救吧? 崔行回头看一眼,烈日扭曲了视线,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想象的出来,那几个有船的势力,现在大概就在船上慢悠悠地坐着吧,不管地面塌陷再多,都不用跟他们一样逃命,坐在船上就行了。 崔行咬牙回头继续走,决定等危机暂停后,一定也要弄一条船!不,一个木盆也好,至少得让老婆女儿坐上去。 乔青青一家没有动弹,仍守在营地里,早上十点多时,乔青青用皮划艇带着邵父和邵盛飞去看望乔诵芝和邵母,众人诉了一番离别情,互相叮嘱,分开的时候眼中都有泪水。 傍晚时,地面塌陷来到乔青青家营地前方十米处,附近除了他们和宋三河、苏琮他们,几乎没有别的人了。 “把鸡鸭喂一喂吧,我们再把午饭吃了。”乔青青说。 鸡鸭被困在竹筐里两天了,原先一只只精力充沛,现在全都蔫儿了,好在胃口还在,乔青青喂食的时候它们争着吃,飞出好几片羽毛。 等午饭吃完,时间也差不多了。 泥土湿润的味道跟水声一同逼近,乔青青一家上了木船。 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在这处小坡上,勉强能看见远处属于汤州船队的灯光,她知道母亲就在其中一艘船上,那是一艘两层的客船,非常安全。 最容易受伤的母亲和婆婆都被安置好了,乔青青对接下来的灾难已经做好准备,来吧!只要没办法一举将人类尽数消灭,人类就能从夹缝间继续活下去! 天色越来越暗。 某艘两层客船上,乔诵芝和邵母挤在甲板上担忧地看着不远处,她找到灯光,用望远镜挨个分辨,终于找到了家里人的位置! “他们在那里!在木船上!”乔诵芝激动地跟邵母说。邵母忙看过来“哪里哪里?我看看!” 一看她就忍不住想哭,她紧紧抓住乔诵芝的手“芝姐,要不还是换我下去,让青青来吧。”她内心很煎熬,这是青青的位置啊。 “你别再这样想了,这是青青的心意。”乔诵芝安慰她,“她是晚辈,是儿媳妇,理应照顾你的,青青和盛安也是担心我们,想让我们更安全一些,这样他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再说,我和你的身体素质在家里是最差的,在木船上划桨的力气和耐力都不足,现在在木船上只会拖后腿,你听我的,我们两个在这船上照顾好自己,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知道吗?” 邵母含泪点头,心中再次浮现一个念头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才有这么好的儿媳妇。 两人说话的功夫,水下有人游过来,拉着船外壁挂着的绳索要往上爬。 “有人爬起来了!搭把手啊!” “晨叔!有人要上船了!” “不是早就拦着不让外人上船的么,怎么还有人游过来?” 动静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乔诵芝她们也看过去。 这艘客船的负责人晨叔拨开人群来到甲板上,爬上来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看着都很年轻,身上全湿透了,行李也在淌水。 两人都不说话,只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晨叔,看着甲板上其他人。 晨叔叹一口气“来都来了,就挤一挤腾出两个床位给他们吧。” “晨叔,不会超负重吗?” 晨叔不去看说话的人,直接摆手“跟我来吧。” 两人赶紧拉上行李,他们游这么远,终于上船泄力后手脚发软,女人一个趔趄摔倒,男人犹豫了一下赶紧拉她一把。孤注一掷冲到这里来,其他船他不知道,这艘船就只有他们两个成功了,他们一定要齐心协力才行。 两人离开了,人群里的议论声却没有停。 “多两个人就多两张嘴吃饭……” “我去看看,就怕被分到我那边,我那边床铺已经够挤了!” 乔诵芝收回视线,跟邵母对视一眼,两人继续用望远镜看家中营地的方向,直到地面陷落来到小坡—— 两人的呼吸一起加重了,她们亲眼看见地面跟豆腐一样散开,陷落,木船往下坠,在她们瞪大的眼睛中,木船坠入涌进来的水中,重量溅起大片的水花,然后照灯掉落,黑暗侵袭。 “芝姐!”邵母大喊,眼泪掉下来,“看不见了,看不见了怎么办啊芝姐……” 乔诵芝还稳得住“应该是照灯不小心掉了,没事的。” 果然,很快视野里重新亮起来,乔诵芝和邵母贪婪地看着那个方向,看着乔青青他们很快稳住木船,用船桨拨开撞上来的杂物。乔诵芝看见女儿朝她的方向看过来,那视线似乎穿过千米黑暗的长空,准确地落到她身上,然后女儿露出安抚的笑容。 女儿摆摆手,然后木船就开始移动了,不知道过去多久,木船消失在视野之中,乔诵芝放下望远镜,抬手擦擦眼睛。 千米之外,乔青青他们所有人身上都被海水打湿了。 身下的土地塌陷时带来的坠落感非常明显,乔青青已经做好准备,双手也抓住船沿稳定身体,但在失去地面支撑,海水涌入,木船砸进水潮里的那一刻,她还是感觉到身体骤然失重,身体腾空,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水花四溅,木船晃了几下后稳住了。 照灯在木船落水时不小心滚落,邵盛安喊着“不要慌”,然后弯腰摸了摸将照灯找出来,重新挂在船头上。 邵父抬手擦擦脸上的手,余光看见有一根木头撞过来,忙捞起船桨顶开它,木头滑了过去,木船也被这么一顶借力转了小半圈。 “哎呀真吓人,这水哗啦啦地就冲进来,跟洪水似的。”邵父心有余悸。邵盛飞牢牢抱着竹筐,整个人都被颠得跳起来,又坐回去,屁股被撞得生疼,委屈地说“屁股好痛啊。” 邵盛安无奈地笑了“大哥,不用抱着竹筐的,我已经绑得结结实实的不会掉。” 大宝的脚牢牢抓住竹筐的盖子,稳得不可思议,咕咕叫了两声又趴下。 乔青青也抓起船桨“先划船。” 木船缓慢稳当地前进着,追着失陷的大陆最后的土地而去。此时此刻乔青青心中还有一点奢望也许最后能还有一处土地是完好的呢? 身后,汤州船队也在徐徐移动,它们也将追随着最后的大陆,直到失去所有。 第161章 第 161 章 陆地沉没,好像代表着人类生机的断绝。 幸存者在奔跑,冲向残存的土地。 这一天里,乔青青一家偶尔划船,偶尔休息,他们不敢赶得太快,怕前头的陆地塌落时的土块石块以及溅起的水浪砸到自己。也不敢太过落后,怕离开船队的庇护区,遇到鲨鱼的恐怖袭击。 汤州船队的速度并不快,走一段停一段,他们停留的时间更多,更多时间在探路。他们这一片的水域还非常浑浊,乔青青他们没有下水查看过,但汤州船队排着队行驶,连那艘最大只的游轮也坠在最后缓慢移动,可见水位足够深。 “好多人下水啊,他们应该不会让你们妈下水探路吧?这天气水下可凉了。” “肯定不会,探水下情况需要专业的潜水员,如果出了问题,船锚肯定会卡住,不会让没有经过培训的人去查看的。”邵盛安解释。 不过船队速度再慢,也早就超过他们了,乔青青能看见的只有游轮的背影,游轮殿后,将所有船只都挡住了。 炎热的阳光晒得人晕乎乎的,水汽被阳光蒸出来,整片水域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味,乔青青一家戴上了口罩戴上帽子,仍觉得像在蒸笼里。 一天下来,乔青青给家里人倒了两次藿香正气水,就怕中暑。 到了傍晚,木船就停了下来,晚上划船不安全,而且大家都需要休息。 宋三河他们将两艘船都划过来,说这样晚上彼此间有个照应,其他人的木船散布在其他地方,在这种时候其实幸存者的警惕心最强,不太熟悉的木船之间绝对不会靠近,就怕遇到心怀不轨的人杀人夺船,这种时候失去船离死不远,没有人敢冒险。 三艘木船围成个三角形。 乔青青点燃一根蜡烛,握着蜡烛将蜡油倒在一块木板上,然后将蜡烛按上去,蜡油凝固蜡烛立稳,她再将木板轻轻放到三角形中间的水面上。 众人看着烛光,心好像也安定下来。 刘振哈哈笑两声:“来来,准备吃晚饭了!” 他们吃的是鱼干,乔青青看见他们昨天白天都还在找地方煮鱼、晒鱼,务必要将所有存货都带上,一条鱼都不能丢。 大家都是邻居,乔青青家也不能太特立独行,虽说饮食上吃什么是自己的本事,但在这种特殊时候,还是“合群”一点比较好。 乔青青一家吃的也是鱼干,还有蒸熟的大根块。 “天气这么热,大根块放到晚上没坏啊?”刘振问。 “还好,现在谁不是个铁胃啊,能吃就行。”邵父笑呵呵地说。 “那也是,我的胃也比以前好多了,反正胡乱吃着,吃不死就继续活嘛。”刘振将鱼刺吐出来。 夜晚,汤州船队也停止前进了,能够看见游轮上有零星灯光。 “你说妈她们现在做什么呢?”乔青青靠着邵盛安,视线穿过游轮落到前方某一艘客船上。 “也许在吃晚饭,也许已经吃完了正在甲板上乘凉。”邵盛安温声说,“也可能睡觉了。” 乔青青闭上眼睛:“我们也早点睡吧。” “好。”邵盛安打开急救毯包住两人,揽着乔青青靠着船沿也闭上眼睛。夫妻俩在船头,邵父和邵盛飞坐在船尾,皮划艇也被放下水绑在船尾,三个竹筐和行李放在上面,腾出来的空间好歹能让人伸伸腿放松一下。邵盛飞探身摸了摸大宝的头,小声叮嘱它:“有坏人来要告诉我哦。”大宝看他一眼,闭眼不理他了。 乔青青在邵盛安温暖的怀抱里,在水波荡漾木船摇晃中勉强入睡,直到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在她的眼皮上,刺激得她睁开眼睛。 她看见同样在歪着靠向船沿睡觉的家人,看见浑浊的黄汤里漂浮着许多杂物,旁边两艘船上的宋三河他们也还在睡觉。 旭日东升,驱散了一些绝望的气息,天地之间幸存者如蜉蝣,可是蜉蝣也想要活下去。 新的一天又在不停划船中度过,乔青青记着日子,在他们四人的手因划船而发红、破皮、结茧……茧越来越厚时,他们在水上已经生活了一个星期了。乔青青戴着帽子和口罩,脸上没有被遮住的地方都被晒红晒黑了,疼得发痒,只能在夜里的时候擦点药。 十年天灾,活到现在的普通人体质都有所增强,要是换做十年前,这个时候肯定病倒一片。 苏琮他们的船离他们不远,他们人多好办事,一开始就大量伐木,攒了很多木头后才开始做船,后来杨树林枯了,他们没有受影响,做出了十艘木船,剩下的木头还钉成木排,拖在船后面浮在水上装行李。物资多,走得就慢,落在乔青青他们后面。第八天傍晚,苏琮单独划着船过来,希望乔青青能帮个忙。 “有一个人病得很严重,发烧呕吐还咳嗽,草药吃了没用,我听刘振说你是医生,你能帮忙看看吗?” “行,我坐你的船过去吧。” 乔青青这么干脆,苏琮就露出惊喜感激的神情:“谢谢谢谢!” 邵盛安也跟着一起去了:“我帮忙提药箱。” 苏琮的船队得有一百多人,十艘木船听起来多,可真不够挤的,地面塌陷得突然,剩下的木头也没时间做船了,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木排可以托行李,有的小孩子体重轻,也能勉强挤上去。就这样也还不够,有些成年人的只分到一根木头,木头用绳子绑在船上,人抱着木头一路跟着游、跟着漂,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人这么泡着水,哪怕轮流上船替换,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几天下来就有人生病了。 有一个病得特别严重,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昏迷中还在打寒战。 乔青青一通检查,然后针灸喂药。 “这就好了吗?”苏琮期待地问。 乔青青摇头:“烧退下去才有希望,现在条件不好,我手头的东西也不够……我已经尽力帮她退烧了,其他的……看她的命吧。” 看着这个女孩,乔青青心中不忍,她还这么年轻,看着十五岁不到。 苏琮一脸难过:“好,好,谢谢你。”他翻找东西,拿出来一包用干香蕉叶子包好的鱼干,“也没有别的好东西,这是咸鱼干,我们用盐处理过的。” 没有推辞,乔青青伸手收下。 留下药后,苏琮送他们夫妻回去。 三个小时后,静谧的夜晚忽然传出哭声,乔青青惊醒,转头看去。哭声是从苏琮船队的方向传来的,哭喊的名字是傍晚救治的女孩的。 “你已经尽力了,别太难过。”邵盛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低声安慰她。乔青青回神,摇头:“她是高烧引起的重度肺炎——”跟上辈子的邵盛安一样。 邵盛安明白了,拍拍她的手,无声安慰。 乔青青靠着他,重新酝酿睡意。她梦见了自己站在悬崖边上,这座悬崖附近是一望无际水域,除了她脚下这块窄小的悬崖,再没有其他高出水面的东西了。梦里的自己彷徨地在悬崖上转圈,大声呼喊:“妈!盛安!妈!” 黑色的天空低垂,乔青青被巨大的绝望压垮,脚下却突然一松,这一角悬崖突然消失,她整个人往下掉。 乔青青蹬了一脚惊醒,脚踹在了船板上。 “怎么了作噩梦了?”邵盛安忙问。他也是才睡醒,突然身边靠着的妻子身体颤抖一下,抬脚踹出去。 “没什么,就是梦见踩进水洼里了。”乔青青揉揉脸。 新的一天又重复开始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前方正发生着让人无法承受的灾难。 威少在车里被叫醒,他不耐烦地骂了一声:“我还困着呢!” 随后脸上被扇了一巴掌。 “快起来!我们要弃车了!” 威少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爸极为阴沉难看的脸。 “爸,怎、怎么了?”威少脑子还迷糊着。 看着儿子这幅扶不起来的模样,想着外面老方家的儿子已经在组织人手弃车登船了,威少的父亲气不打一处来,又打了他一巴掌,也不跟他废话:“赶紧的给我滚下来!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说完就下车了。 威少被接连打了两巴掌,又羞愤又生气又害怕,上回他弄丢了冲锋舟还拖累父亲派人去找自己,父亲也才给他一个巴掌而已啊,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打自己两巴掌?威少赶紧收拾东西,车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睡觉了,原本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生活用品,但此时车厢里赶紧很多,他看了看竟然只剩下他自己的东西了。 恐惧袭上心头,威少赶紧将东西巴拉巴拉塞进背包里,背上包跳下车。 随后他震惊地瞪大眼睛,张开嘴巴,瞳孔震颤。 前方没有路了,地面的切口像一块被人随意掰开的饼干,露出不规则尖锐的棱角,棱角以外是浩瀚的大海,无数凌乱的杂物在水中漂浮,还有活人在其中扑腾。 他往左右两边看去,同样如此! 没有路了?没有路了! 第162章 第 162 章 “快快!那桶水给我抬过来!” “这包东西太他妈重了,是谁的?妈的都是些破手表重死了,丢掉不准上船!” “方云你想死是不是,那是我的,我攒了好多年的限量版!不准丢!” “哼,那你抱着你的限量版手表去吃西北风吧,你这包东西占了食物多少位置,你的份额砍掉多少!” 人们跑来跑去,脸上惊慌失措,怒斥声、叫喊声、呼唤声,车队营地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中,如果是平时,威少早就要插手营地事务显示自己的地位了,但现在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只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车队撤离时,将制作好的木船绑在了车顶上,木船正被一只只放下来,小心地放进水里,有水里的幸存者伸手抓住船沿要上岸,就被守船的人一脚踢开:“滚开!这是我们的船!” “行行好救救我,救救我啊!” 守船人用狠意掩盖对眼前境况的慌乱:“我们自己都不够坐,哪里还有地方给你,你自己爬上岸吧!” 可是陆地就只剩下那么一点了,眼看着也要没了啊!现在上岸也是徒劳,等陆地没了又得泡水里了! 男人在水里已经泡了两天了,好不容易找到最后一块陆地,还见到船,怎么甘心放弃? 他再次上前使劲掰着船,木船好险被掰翻身,守船人愤怒地又提出一脚,脚却被抓住了。 威少愣愣地看着,悬空的灵魂终于回到身体里,他看着水下的人跟穷途野兽一样跟老九打起来,深吸一口气喊:“老九!别丢人现眼了,亮刀子给他看!” 说完转身去找他爸,余光瞥见车队不远处挤着的一群人,那些人脏得要命,看起来很凄惨的样子。威少收回视线,这种人他见得多了,这几天跟在车队屁股后面跑的那些人就是这种死样子,看着真晦气,在他看来,那些人什么都没有,又不识抬举不接受车队的条件,靠这两条腿能顶什么用?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早点去死,还挣扎什么? “威少,您父亲在那边,我让我女儿领您过去?”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孩过来,一脸赔笑。威少认得出来,这对父女为了进车队刚卖身进来,他矜持地点头,扫了一眼女孩,皱眉:“到处都是水也不知道洗个脸。” “哎哎!洗,这就洗,珠珠听见威少的话没有?” 女孩低着头,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男人就抬手要打她,一声惨叫声却响了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啊!” 威少回头一看,原来是老九真的提刀将那个人杀了,刀将人捅了个对穿,鲜血喷溅到船上,撒到水里,到处都是红色的。 老九咬牙将刀拔丨出来,威胁其他从水里靠近过来的人:“都别过来,九爷的刀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你们再过来试试!” “做得好老九!记得把船洗干净!” 老九高声:“放心吧威少!” 威少满意点头,示意珠珠带路。珠珠怕得脚软,威少嫌弃地推开她自己走了,男人扶住女儿,说她怎么这么没有用! 珠珠终于抬头,眼泪掉下来:“爸爸,我害怕,杀人了,杀人了……” 男人的眼睛也红了:“可是你不扒上他,我们父女都没有活路了啊,他们的车多能挤一挤,可是我数过了,虽然每辆车车顶都有一艘船,可你想一想木船能跟车一样大吗?我们能在车里挤一挤,木船怎么挤?他们还有那么多行李,肯定有人会被丢下的,珠珠,你听爸的话赶紧扒上他,这么多少爷就他比较傻了,你瘦瘦小小的,跟在他身边不占地方,去吧,去啊!” 用力将女儿推出去,珠珠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哭着不肯离开。 “那就跟爸爸一起死吧,我不走,我不走……” 男人脸上的谄媚全消失了,他红着眼睛坐到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 一只只木船被取下来,一件件行李被搬下车。 车队的老大们聚在一起聊天,指点江山,神情沉重但不见慌乱。 从别的地方跑到这里的幸存者们被车队的人赶到一边,气氛非常低迷绝望。柳昭云就在其中,她已经跑了十天了,换了不知道多少个方向,这里塌了就跑那里,最后跑到这个地方来,在看到这支车队的时候,她就知道已经无处可去了。 连车队都逃到这里来了,那就证明车队来的方向也已经陷入海底。 疲惫、饥饿,绝望……柳昭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摸了摸脖子,只摸到一条光秃秃的项链,原先挂着的素圈金戒指已经被她换了药和弩丨箭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了青青,也不知道青青找到丈夫了没有,她没有找到,希望青青能够找到。 柳昭云舔了舔嘴唇,嘴唇干涩撕裂,她尝到了血腥味。 身边的其他幸存者们在说话。 “他们都有船,好多船啊。” “他们怎么会有船,早知道我们也做船了!” “没想到这个啊,谁知道会有这种祸事,他们怎么知道要弄船……” “听我说。”柳昭云开口了。 “他们有刀也有枪,看起来很不好惹,刚才老周过去搭话刚开口就被赶走了。” “你说我去求一求,他们会收留我吗?” “我看悬,他们人多啊,船就那么点,我看啊他们还得赶走一些人船才够用。” “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找到的木头都是腐坏的,一捏就碎!” “听我说。”柳昭云提高声量。 身边的人终于安静下来了,齐齐看向柳昭云。 柳昭云很厉害,一手弓丨弩用得很好,杀死过抢劫的坏人,大家都信服她。 “小柳啊,你有什么要说的?” “柳姐,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柳昭云看着他们,视线划过一张张脸庞,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去抢他们的船。” 有人“嘶”了一声,张口就要说话,被柳昭云阻止了。 “你们先听我说。我知道这不容易,他们看起来吃得好穿得好还有武器,不容易得手,可是不试一试的话我们必死无疑,那些人——”柳昭云用眼神示意旁边其他陌生的幸存者,“都是从各个地方跑到这里来的,这里可能就是最后的陆地了!” 车队内部也不是一派平静的,不少人心中惴惴不安,虽然车队里的木船数量跟车子数量等同,小车车顶带着小木船,大房车车顶带着的是大木船,似乎看起来能够将所有人都带上,可是车子的储物空间不是木船能比的,连那些大少爷们的行李,沉重不实用的都会被丢弃,那么他们呢? 他们扪心自问,从加入车队后他们就是营地里地位最底下的,跟古时候的下人奴隶没什么区别,他们做最辛苦的活,睡最差的帐篷铺盖……就连这些船,也是他们被拉去树林里一天天开采木头,亲自做出来的。 那么这些船,他们真的有份坐上去吗? 被指使着搬运物资上船的幸存者们,心中都泛起同样的嘀咕。 “快一点磨蹭什么!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快点搬!” “好、好……王哥,那我们,我们等一下坐哪一艘船?”男人陪笑着,“我这不是想,我们都是粗人,最好不要离老总少爷们太近,不好意思打扰老总们……” “哼,先干你的活儿吧,老总们自有安排,你是哪根葱哪瓣蒜还敢替老总安排,快快,快滚!” 韩善等人也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他们一伙儿人最经常干的就是吞噬掉别人的营地,获取他人的生存物资,来到车队大营地后,他们当然干起老本行。车队大营地不做慈善,想要进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签卖身约,签就签呗,现在又没有法律,以后违约也没关系。结果不久之后就迎来汤州船队,知道了大陆会塌陷的消息。 从那个时候开始,韩善等人就潜伏起来,专心等待这一刻。 老大:“就这么安排好了,都记住了吧?我们一定要抢到一艘船,最好两艘船,没有的话一艘也行!” 众人应声。 “好,分开行动,你们去偷物资,我们去偷船!” 车队后方,跑得最快的幸存者停下来休息,有一人有望远镜,站高处一看,奇怪地说:“车队怎么停了?” “停了吗?是不是找到生路了?” “不知道啊,太远了只看见几辆车的背影。” “那我们继续走吧,跑断腿也得跟上啊。” 疲惫的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前挪,而落在后面的船只对此一无所知。 乔青青一家仍然缓慢地前进着,三天后,汤州船队忽然加速,连最庞大的游轮也失去了踪影。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也加速吧?”宋三河提议。 邵盛安点了头。 只是他们是用手划船,再加速也就那样。隔天,他们见到一个人仰头摊手浮在水面上。 “那个人还活着吗?” 他们找了那个躺在水里的女人,那人距离最近。女人的脖子以上在水面上,正闭着眼睛不动不动。木船靠过去,在距离一米的地方乔青青伸出船桨轻轻推一下。女人睁开眼睛,有些惊喜:“嘿!总算遇到船了,大妹子能搭把手吗?” 这人还挺乐观的,乔青青笑了一下,回头喊邵盛飞:“大哥,丢一块木板给她。” 第163章 第 163 章 船上放有好几块木板,邵盛飞挑了一块小的放下去。 女人赶忙将木板抱住,长舒一口气:“总算得救了,我游了一晚上真的没力气了,只好放任自己浮着,这浮着也是个技术活啊!你不光不能乱动,还不能大喘气,我连呼救都不敢!……”这人话多且密,跟豆子一样往外抖,不等乔青青问,她自己全说了。 “这下子完了啊!我以前可是长跑冠军,冠军也没用了啊,没有地给你跑,你还能往哪里跑去!陆地全没了!没了啊!” 乔青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跟着凉透了,她下意识侧头看向邵盛安。邵盛安握住她的手,继续问:“你确定吗?” 女人吐出一口脏水:“确定!我不停地跑,到处跑,行李都跑丢了,可是最后还是掉进水里了,你们有船真好啊,早知道我做一条船了!” 这个消息……让大家都陷入震惊之中,宋三河他们也划船赶过来了,同样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这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呢!我不相信!” “是啊是啊,我也不相信!” “汤州船队呢?他们昨天突然加速现在已经不见影了!” 女人说:“什么船,汤州船队?哪个汤州啊?” 乔青青听出不对劲,问她是从哪里来的。 “南平基地啊!不是,你们哪里来的,汤州船队怎么一回事?什么意思啊!这里是哪里啊?”女人抓着木板扑腾,语速加快。 南平基地,听说是在熙城西南方向的一个小基地,乔青青在治安队轮值时见过来自南平基地过来熙城交换煤炭等货物的商队。 这个人所在的那块陆地也塌陷了,这人不知道怎么的游到了他们所在陆地塌陷的路线上。 最坏的结果发生了,所有的陆地竟然在同步塌陷?汤州船队能来到熙城,他们以后还能去哪里?亦或是就此开始了水上生活时代?想起那些小山一样的鲨鱼,乔青青的眉头紧紧拧起来,她跟邵盛安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三个小时后,曾光宇卖力地划船,他们的船人和物资最少,因此走在了最前面。 三个小时之前,搞清楚情况后曾光宇说:“大妹子,你们家才四个人,能多加一个我吗?我拿我压箱底的宝贝当船费!” 从脖子里掏出了一块金佛。 乔青青收下了,说好了只提供位置,不提供食水,只收留她三天。 “三天后你自己找办法走吧。”曾光宇立刻同意了,再泡下去她真的会死的,她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游泳了,三天就三天吧! 上船后,曾光宇缓了缓,四肢重新恢复了些力气后,她就自告奋勇帮忙划船,邵盛安就让乔青青把船桨给曾光宇,让乔青青休息一下,她就坐到船尾去。 木船走得快,乔青青用望远镜查看周围,仍看不见汤州船队的影子。 她推测汤州船队之所以加速,是因为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会是什么消息呢?船队有船,即使陆地全部陷落也能立于不败之地,那他们会为了什么加速?前方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吸引他们吗? 或者是前方已经没有能够阻拦船队的东西了。 乔青青的心沉甸甸的,她甚至需要摸一摸挂在船沿的弓丨弩,才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在远处,最后的陆地塌陷,一辆辆努力保养维护的车陷进水里,沉甸甸地沉入海底深处,一艘艘木船在水波中摇荡,混乱中,有人发出惨叫,有人高声呼救,有木船开始易主…… 柳昭云满脸都是血地爬上了木船,她看着晃荡水波里挣扎的幸存者,露出一个苦涩茫然地笑容。 珠珠一声都不敢哭,眼睁睁看着父亲拔出了插进威少后心的刀。 “别怕别怕!我们有船了!”男人将威少踢下去,刚要划船走人,但数不清的手从水下伸过来,跟夺命水鬼一样抓他。 男人狠心地挥动菜刀:“滚开!滚开啊!” 到处都是肉搏,锋利的刀刃,磨尖的木刺,还有时不时响起的枪声。 最后的大陆伴随着无数血腥,仇恨与绝望,彻底沉入海底。 与其同时,无数块切割过的陆地相继陷落。 地势最高的叶山也终于彻底沉没。 谈建岭做好所有撤离工作,抱着罗市长的骨灰坛子,被拉着上了最后一艘木船。 他看着一切轰然坠落,眼泪落到了坛子上。 追到汤州船队,是在两天之后。 “那是汤州船队的游轮啊!”刘振惊喜地喊。 众人立刻赶上去,将船桨舞得飞快。 等凑得近一些了,乔青青才看见木船,还有水里的幸存者。 他们的小船缓缓靠近,乔青青放下了望远镜,神情凝重。 “青青。”邵盛安喊她。 她收回视线看向他,艰难地说:“我没有看到陆地。” 车队不见了,但她在一些木船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逃亡在最前线的车队的人。她在医疗组上班时,还见过一次那些人过来谈话,被引上了船。后来她跟谭医生聊了几句,这不是什么秘密,谭医生就跟她说了,船队无法再接纳那么多人口,只好拒绝了,不管那边提出什么条件都没用。之后乔青青经常会见到他们的车满载着木头回来,看样子应该也找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车队大营地率先撤离时,乔青青有看见他们车顶上的木船,一车一船,画面非常震撼。 而现在,那些人在船上,车子呢? 肯定都在水里了。不过有些奇怪,乔青青发现那些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好,好像在争吵些什么,她粗糙扫了几眼,发现好像木船的数量跟车队车子的数量对不上,他们应该不止这些船才对…… 乔青青没有细想,毕竟不关她的事情,她继续补充:“我还看到车队大营地那些人,他们的车全部不见了。” 宋三河借望远镜看了看,神情沉重:“看来这里就是尽头了,我们居住的陆地最后的尽头。” 曾光宇抻着脖子看船,她还不太相信这是来自汤州的船,汤州那么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几天乔青青也问过她南平基地的情况,曾光宇说他们基地在大地震后的大海啸中彻底分崩离析了,大家各自分散。后来她自己刨了个窝,靠着捕鱼收集为生,运气好还找到一大片水浮莲,那东西长得快啊,吃都吃不完,虽然味道不太好,但为了活下去也不是不能吃。周边一起生活的人一开始并不多,直到气温升高,人才多了起来,其中就有南平基地的军人,军人们重新收拢幸存者,大家一起生活,日子过得勉勉强强。 “真的是船啊……”曾广宇喃喃,“还是你们运气好啊遇到了船队,提前知道陆地会塌陷的消息……如果我们也知道的话,肯定也会造船的,造很多很多的船。” 刘振问:“你不是说你们那边没有见到鲨鱼嘛,那干嘛不造船去水里打听消息,你们就那么缩着别动啊?” 曾光宇苦笑:“是没有鲨鱼,我们的确造过船,不过海里有漩涡,去过两次船都翻了,还失踪了很多人,后来我们就没有再去了,造的船也不多,就几艘,拿来捕鱼装鱼的,也不敢往深处去,后来海水不是越来越咸了嘛,那几艘船坏得也快……地面塌陷的时候,我抢不到船,就带上行李逃跑了。” 听得宋三河忍不住叹气。 “我们先去找妈她们吧,我放心不下。”乔青青跟邵盛安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走吧!” 刘振赶紧说:“我也担心霞姨,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说完又看向宋三河。宋三河点头,他又期待地看向邵盛安他们。 邵父招手:“来吧来吧。” 他就高兴地爬过来。 乔诵芝和邵母现在过得还行,在安全面前,吃住上的不足也就没什么要紧的了,跟外面水里那些幸存者相比,她们的生活已经算得上幸福。 看见家里的船时,她们正在外面探头张望。甲板上临时搭建了一些遮阳棚,收容新上船的幸存者,到处都有人在抱怨,说太拥挤了,发放餐食的时候这种不满更浓。 乔诵芝和邵母挤在甲板边边上,也不去管其他人吵架,只专心地用望远镜寻找家人的踪影。 邵母担忧道:“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肯定不会出事的,是我们的船走得太快了,青青他们落在了后头,给他们时间他们会赶上来的。” “他们晚一点来也好,安全一点。” 听出邵母话语中的惊怕,想起看到的那些画面,乔诵芝也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几下。那天他们抵达这片水域时正是傍晚,霞光将水面照成红色,但水里有更加鲜红的色泽,那是人类的血,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才会染出那么一块块一片片血红的水泽,消散不去。 血那么多,尸体却很少,乔诵芝不敢去想背后的原因。这里明显经历过一场混战,木船们各有势力,每个势力间剑拔弩张,乔诵芝和邵母担忧地看了很久,没有看见家里的船,这才反应过来船队走这么快,家里的船肯定还落在后面呢。 邵母悄声说:“就是啊,咱们船队也派出小船到处巡逻了,现在青青他们过来正好安全,不怕有人使坏——你看那个,芝姐你看!那个是不是我们家里的船?是盛安,是青青啊!” 她是如此激动,声量极大,乔诵芝赶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立时就红了,语无伦次:“哎还真的是,累不累啊,怎么都晒得这么黑……” “走走,芝姐我们走!”邵母拉着乔诵芝往船的出口走。 第164章 第 164 章 等乔青青辨认出妈妈们坐的客船时,下一刻就看见她们两个在不停地蹦高,招手,呼喊着:“青青啊!盛安!飞飞!老邵啊!” 邵盛飞兴奋地丢掉船桨,站起来挥手:“妈妈!妈妈妈妈!乔妈妈!我在这里呀!我就在这里呀!” 乔青青也挺起上半身,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喊了一声“妈!”。 听着她们有力的叫喊声,她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乔诵芝跟邵母挤到出口处,客船进出口有军人守着,乔诵芝忙解释:“我们不下去,就是见见家里人!你看那就是我的家人,他们不上来,我们就是见一见。”说着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军人回头一看,认出了乔青青:“乔医生啊?乔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许哥,我来看看我妈他们。” “好吧,不要逗留太久。”许哥和同伴退后一些,让甲板上围过来的其他人别挤了,退回去。 一家人终于见面了,乔诵芝蹲下伸手,触摸到乔青青的头,她开心地笑了:“你们这几天过得还顺利吗?” 乔青青站直了给她妈触碰自己,笑着说:“顺利,还救了一个人呢,这是曾光宇,说是从南平基地来的。” 曾光宇忙擦擦脸,咧嘴笑着打招呼:“阿姨好哈哈。” “你好你好。南平?我记得很远……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乔诵芝笑容有些勉强,南平基地的幸存者出现在这里,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哎哟,你们晒得跟黑炭一样,脸上一块一块的。”邵母心疼地摸摸邵盛飞,摸摸邵盛安。邵盛安有些不好意思,很快移开了,问:“是戴口罩留的……妈,最近过得还好吗?” “好,好得很!有得吃有得住,就是挂念你们,没有遇到鲨鱼吧?” “没有,连影子都没有看见。”邵盛安猜测,陆地塌陷对鲨鱼也是一种威胁,所以它们不会在这种时候靠近,但以后……就难说了。这么多人生活在水上,对鲨鱼来说跟自助餐有什么区别? 一家人互诉思念跟关心。 “许哥,这里有人偷爬上来!”有人忽然喊。 许哥立刻过去,制止那人继续往上爬:“船上已经没有位置了!” 是真的没有位置的,每个房间都塞满了人,连甲板上也搭起遮阳棚,船长已经在担忧如果遇到危险需要紧急撤离时,这艘船可能还开不动! “我不信,求求你让我上来吧,我不用多大的地方,我睡甲板上就行!” 许哥面露不忍,但还是遵守军令,用棍子将人推下去。那人掉进水里激起大片水花,不远处抱着东西浮在水上的幸存者们,他们的心也跟水花一样碎成无数片。他们木愣愣地看着汤州船队,上面的人或是怜悯或是警惕或是排斥地看着他们,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但此时他们在船上,他们在水里。 生与死,似乎就此划下天堑。 没有人会甘心的。 乔青青紧紧握住乔诵芝的手:“妈,你们要注意安全,我们就在附近,有急事就喊我们。” 乔青青他们决定将船靠停靠在客船旁边,借着船队的威慑力保护自己,但乔青青明白,这里既安全又危险。如果以后发生夺船暴动,他们的木船首当其冲。 宋三河他们的船也过来了,邵盛安以为他们是来接刘振的,没想到宋三河摇头,说他们两艘船决定继续跟他家结伴。刘振忙问:“苏琮他们呢?” “苏琮他们跟其他队伍的木船想要留在游轮那边,他们认为游轮更安全。” “的确是游轮附近更安全。”乔青青说。游轮体型大,如果遇到鲨鱼无处可逃,至少可以爬上游轮,危险关头应该不会被阻止。如果不是家里人在客船上,她也会选择在游轮附近停靠。 “太多木船围着游轮后,安全就要大打折扣了。”目标也太大,或者说人味更浓,宋三河认为更加危险。 乔青青说:“机遇跟危险是并存的。”她不再说这个话题,开始准备吃晚饭。 曾广宇说:“那我去捕鱼了,你们千万别挪动啊,我怕回来后找不到你们。”她每次出门都要说这么一句,邵盛飞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回答:“哦哦好,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她的心就定下来,朝乔青青他们笑了笑,一头扎进水里。 曾光宇不愧曾是个运动员,体能真的特别好,上船后休息会儿回复体力,之后就能下水捕鱼了,每次都能收获好几条鱼,相当于一天的量,吃剩的就塞进背包里,将背包绑在船外面水里,简单粗暴地将鱼“养”着。 夜晚来临了,海上的喧嚣逐渐淡去。 在这样的地方过夜对心理素质是极大的考验,乔青青等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水上生活,算是已经习惯了,其他幸存者比如柳昭云等人,这两天才开始水上过夜,根本无法入睡。 夜晚挤压勇气,让胆怯上涌,也给欲望跟暴力提供滋养的温床。 这一夜虽然安排了守夜表,柳昭云却还算睡不着,她灵敏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有人静悄悄入水了,水里有东西在游动,有人发出闷哼声,有血的味道……柳昭云听了一夜的动静,浑身肌肉直到天明时才得以松懈下来,她终于睡着了。 在这里的第一夜,乔青青一家也做足了准备,他们跟宋三河的两艘船做好约定,轮流守夜,顺利度过了第一晚。但乔青青并没有睡好,一丁点动静都能将她从睡眠中扯出来。 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邵盛安心疼,提议:“我今天划着皮划艇到处看看吧,看能不能找到别的陆地的线索。” 乔青青不让他去。汤州船队肯定会派船去找,他们的船动起来更快更有效率,她并不放心让邵盛安出门,或许应该说,她并不敢放任何一个亲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在客船上的妈妈们除外。 这里是海,一旦出事就是沉尸海底,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踪迹。 看出妻子的不安焦虑重新冒头,邵盛安立刻同意了:“好,我不去。” 汤州船队的小船、冲锋舟等物朝着十几个方向分散而去,没有找到陆地,却带来了鲨鱼群的消息。 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吸引鲨鱼群提前到来,汤州船队的冲锋舟在其他幸存者聚集水域里穿梭,传达鲨鱼群的消息。 幸存者群乱了起来。 “别慌张,你们都到这边来!”军人们指挥着。 船队开始变队形,数十艘船头尾相接围成两个圈,小船在内圈,大船在外圈,然后留出出入口,让幸存者的木船能够进去。 “快快快,听指挥行事!” “你们也赶紧过去,没有船就游过去!想活命就快一点!” 整片水域都动了起来。 乔青青家的船仍紧紧跟着乔诵芝她们所在的客船,乔诵芝和邵母挤在甲板上担忧地往下看。 “没事的,放心!”乔青青抬头喊了句。 到处都有人在移动,还有人喊着丢东西了,乱糟糟一片。邵盛飞护着皮划艇上的竹筐,不让它们在混乱中被偷了。 “擦擦脸吧。”邵盛安拿毛巾给她擦擦脸,乔青青刚才被不知道谁的船桨一铲子撩溅了一脸,头发都湿了。 “希望船队能够抗住,否则的话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就危险了。”邵盛安心中担忧。 “我去找许哥说一声,看能不能安排我们到外围帮忙。盛安,我们需要有应对鲨鱼的经验。” “你说得没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们也去帮忙。” 许哥和战友在维持船上的秩序,乔青青喊了好几声他才听见。听了乔青青的请求,他没办法做主,乔青青就让他去请示上级:“我和我丈夫都有弓丨弩,这是我们以前在熙城基地弓丨弩队和治安队工作时的证件,你可以拿给你领导看。” 许哥接过:“好。” 不过他实在太忙了。客船虽然只有两层,但容纳的人太多了,鲨鱼群即将到来的消息引爆了焦躁与不安,船上有些乱,许哥腾不开手。 鲨鱼群是在一个小时后后抵达的,乔青青先听见了鱼雷的声音,随后感受到水面震荡,木船摇晃。 “你们听见了吗?是什么的东西爆炸了!” “是鲨鱼来了吗?” “天啊!” 木船晃动着撞上了宋三河他们的船,宋三河站起来,拔丨出腰间的刀:“我下水去看看,你们小心一点。” “我去吧,青青,你守着上面。”邵盛安脱上衣。 “注意安全。”乔青青接过他的衣服。 宋三河跟邵盛安一起下水去,乔青青将弓丨弩拿出来,一人一把。 水下的闷响声持续不断,乔青青估摸着是船队在用鱼雷杀鲨鱼,如果火力压制得过的话就好了,如果不能……鱼雷的爆炸声停止了,但随后是密集的枪响,听得人的心都跟着揪起来,幸存者们彼此挨着,神情慌乱。乔青青警惕地看着水面,但保护圈内圈的水域挤满了人,如果真的有鲨鱼突破重围进来,肯定会第一时间造成大量伤亡。 “哗啦!” 邵盛安从水里钻出来,摇头甩水:“内圈暂时安全,没有鲨鱼进来。”说完后他就下水了。 “我好担心啊,青青,你说我们能扛过去吗?”邵父问。 “肯定能的,我们在船队的保护圈里呢,爸你别担心。”乔青青的视线没有离开水面。 第165章 第 165 章 动静在两个小时候停歇,乔青青听见了外圈船上传来了人们的欢呼声,她不禁露出笑容,赶紧对泡在水里的邵盛安说:“危险解除了,你赶紧上来吧别着凉了。” “等一下吧,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你想去弄鲨鱼肉?” 邵盛安就笑了:“是啊。你们谁也要去,我们可以结伴。”这可是喂鸡鸭的好东西。 曾光宇立刻心动了:“我要去!我们那边真的没有见到鲨鱼,难以想象这里的鲨鱼群是什么样子的。”刚才她很害怕,但危机解除她就想对鲨鱼肉下手了。 “那就走吧,我把衣服脱了,三哥网兜呢?你等我弄鱼回来!”刘振扑通下水了。 他们结伴下水,过去一个小时才回来,一个个手上都有收获。乔青青闻着他们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伸手擦了擦邵盛安头发上沾着的血块。 “保护圈外面都是红色的,鲨鱼的碎尸到处都是,我还看见半个鲨鱼头,被船队的人捞走了。” “怪不得你们身上都是血的味道,快上来吧小心着凉。” “拿个桶给我。”邵盛安说。当时他还做了不少木桶,大部分都在空间门里,只留了几个在外面。 邵父忙将绑在船尾的木桶拿了一个出来:“把鱼给我吧我来收拾,你赶紧上船。” 邵盛安将渔网递给邵父,这才撑着船沿上来,浑身都在淌水,这些日子吃住都在船上,也就不在意那那么多了,乔青青拿干净的内裤和裤子给他,他用浴巾围住下半身,直接就换上了。 他看着裤子上的的破洞叹气:“自从海水越来越咸之后,衣服就越来越不耐穿了。” 刘振附和:“可不是!我就快要裸奔了!” “我弄了两大鲨鱼肉,不知道好不好吃哈哈哈!”曾光宇兴奋地举起半扇猪大小的血淋淋鲨鱼肉,“正好天气凉快了肉可以储存久一点,接下来五天我都不愁吃的啦!” 刘振喘着气将网兜里的碎鱼倒进木桶里:“你、你,那个不好吃!苦的涩的,不信你试试!我刚才一直跟你打手势,你就是不理我,一门心思去挑最大块的鲨鱼肉,怎么着也得弄几条被波及的鱼啊,这个才好吃,不然的话你一直吃鲨鱼肉会痛苦得怀疑人生的!” 曾光宇愣了:“啊?这么夸张吗?”她犹豫地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后脸皱成老苦瓜,但她很坚强地咽下去了,缓了缓才能开口,“我的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肉!” 乔青青忍不住笑:“虽然很难吃,但是量大就是最大的优点,你没有网兜也弄不了碎鱼尸,还是这种大块的鲨鱼肉方便拿啊。” 盛安取回来的也都是鲨鱼肉,邵父捡里面最小块的切碎,直接喂给鸡鸭吃,还得单独切一块给大宝吃。 鸡鸭吃得高兴,叫个不停。 邵父说:“找时间门带鸭子出去游一游,总这样关着不好。” 这些难吃的鲨鱼尸体,成为了幸存者们存活下去的最大救星。大多数人吃树根野草已经吃腻了,吃那种东西顶多饿不死,根本没有力气,所以这鲨鱼肉再难吃也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全吃了。 这一天实在是跌宕起伏,先是鲨鱼群袭击让人惊惧,然后危机解除还能找到肉做食物,大大地缓解了食物危机,众人都很高兴。 可快乐的气氛没有持续很久,船队就有了新的指令:搬家。 “这块海域都是鲨鱼尸体血肉的味道,会吸引更多猎食者过来,所以迁移势在必行。”听到这个指令,乔青青反而松了一口气,汤州船队的领导人的确靠谱。 她露出笑容:“做好准备吧,在太阳彻底落下之前我们到更安全的水域去。” 船队开始移动,大船开路小船跟在后面,船队的巡逻冲锋舟不停逡巡着。跟庞大的逃难人数相比,船只的数目算得上少了,乔青青站起来用望远镜看像队伍后面,看见了一大片乌压压的人头,他们背着自己的行李,抱着木头木桶等东西努力地跟在后面,像一大群逐光的海藻,哪怕被一个浪花打下,仍要再努力探出水面,继续往前。 涉水破浪,曙光就在眼前。 乔青青觉得有些感伤,这样的日子过得太久太久了,天灾席卷而来,吝啬地只肯给予一丝喘息的生机,然后又亲手打破它,让所有人流离失所,身与心都无处安放。今天他们还能在海上,好歹是货真价实的水,乔青青都不敢想下次会是什么。 “青青?怎么了不舒服吗?”邵盛安担心地问。 “没有,就是有点困了。” “那你坐下来靠着我睡一下,来。” 乔青青靠着邵盛安闭上眼睛,身心都找到了归处。 船队走得速度并不快,队伍移动了很长时间门,等彻底安顿下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夜晚更加危险,船队亮起灯,点燃火把,将重新围起来的保护圈照得通亮。 水波摇晃的时候倒映在水下的光也在跟着晃,整个世界在光与影,火与水之中延续着,人类夹在中间门是那么不起眼,脆弱又坚韧。 幸存者们再次安置下来,所有危机和死亡都被抛在脑后,大家准备迟到的晚饭,收拾泡湿的行李,呼唤到旁边水域寻找食物的亲朋,还有小孩子大声喊着“妈我找到虾了!”,也有人在咒骂“谁拿了我的裤子!”“谁她妈的在这里拉屎是不是脑子有病!” 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 乔青青一家也吃上了晚饭。邵盛安打开便携式炉灶,开始煮鱼汤炖大根,只要加点盐和味精味道就很好。没什么好挑剔的,这已经是上好的美食。一人吃上两大碗,每个人都很满足。曾光宇啃生鲨鱼肉,几乎是边吐边吃,邵盛飞看得皱眉,偷偷将自己的鱼丸干送给她两片。 “好吃的。”他说。 曾光宇接过,看着手心黄棕色的“肉片”,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啊?” “丸子。”邵盛飞认真地说,“好吃的,送给你。” “是用鱼肉做的丸子,为了方便保存切成片晒干了。”乔青青说。 吃过那么难吃的生鲨鱼肉后,曾光宇看着大宝的屁股都觉得好吃极了,更别提这种鱼肉做的丸子,她立刻吃了一片,之后竟然流下了眼泪,可把邵盛飞吓一跳。 “怎么啦?不好吃吗?明明好吃的啊。”邵盛飞赶紧吃一片,味道是香的啊。 “不是,好吃,太好吃的。”曾光宇有些不好意思地遮住脸擦眼泪。 “我带鸭子出去放风,青青你来吗?”邵盛安问。 “我想去。” “我也去!” 邵父就说:“你们去吧,家里我守着,不要去太远哦。” 内围实在人太多了,船队提供了大量的简易木排给没有船的幸存者使用,内围被木船和木排以及各种杂物填满。幸好他们的船贴近着客船,客船与客船之间门有缝隙,他们的皮划艇就从缝隙里出去了。 出去后,邵盛飞赶紧打开竹筐,多日没有离开过竹筐的鸭子和小鸡们都兴奋极了,鸭群畅快地游起来,如果不是每只鸭子脚上都绑着绳子,它们都不知道会游到哪里去! “真好啊,鸭子好开心啊,那我也开心了。”邵盛飞脸上全是单纯的笑意,他将在水里扑腾的小鸡一只只抓上来,邵盛安拿出木板给他。 “让小鸡在这上面活动活动吧。” “嗯嗯!” 于是鸭子们游泳,小鸡们在浮在水面的木板上来回跑动,唧唧叫着,偶尔低头喝水。大宝可就不怕水了,乔青青怀疑它已经变异成另一种物种了,只见它矜持地踱几步,然后翅膀张开,扑腾两下就飞了起来。 它一下子飞出三四米远! “大宝看来是真的变异了,完全不像一只母鸡。”乔青青有些羡慕,大宝都为了适应这天灾世界发生变异,人类怎么没有类似的变化呢?如果人类也长出翅膀,不管是地震,还是大陆塌陷,都不再成为恐怖的危机了吧? 大地无处盛放他们,他们可以翱翔在天空里。 这么想着,乔青青被自己的天马行空逗笑了。 邵盛安也心情放松,问她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乔青青就将自己的幻想告诉他:“你说这有没有可能?” “我觉得你的想法非常好,如果真的能这样进化的话,人类的存活率可以提升很多。不过长翅膀不太符合人类进化规律,人类即使要变异,也应该仍保留人类的特征,就像大宝一样,虽然它现在能飞能游,但外表还是鸡的模样,就是体型大了一圈,如果我们变异了……大概是能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耐力更好吧。” 听着邵盛安一本正经的分析,乔青青笑得更开心了。 “……所以应该是长不出翅膀的。”邵盛安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 鸭子在嘎嘎叫,小鸡唧唧哼着,小小的脚掌在木板上哒哒哒地跑动,还有邵盛飞欢快的笑声,乔青青闲散地靠坐在邵盛安身边,眼角还有未散的笑意。 第166章 第 166 章 某艘船上,两个研究员刚从实验室里出来,靠在围栏上透气,一人看见了不远处的一群鸡鸭,还有一只非常显眼的大公鸡。 “不是公鸡,是母鸡。”另一个人说。 “这只母鸡变异得挺成功的,看样子是民众自家豢养,这种近乎完美的自发变异非常难得,你看它的翅膀,飞起来多有力量。” “智商好像也不低,你看它还会飞回来找主人。” “找人去问问,看那家人愿不愿意将这只鸡交易给船队。” “行!” 乔青青并不知道出来这一趟,家里的大宝被研究员当做优秀实验材料看上了。一个多小时后,她招呼着邵盛飞回家了,伸手将小鸡们重新抓回竹筐里。 “下次还来这里玩吗?”邵盛飞期待地问。 邵盛安笑着点头:“玩,下次还带你来。” 回到保护圈内围,这里已经很安静了,这一天里众人疲于奔命,早就累得不行。船队送下来的木排终于被一块块安置好,泡在水里一天的幸存者们终于能够爬上木排休息,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乔青青他们的皮划艇小心地划进去,回到了木船边。邵父正在弄什么,看见他们就高兴地招呼:“我把棚子搭起来了,今晚睡觉就是下雨也没事啦。” 邵盛安检查了一下,见船帆仍被紧紧绑着,他爸在船头和船尾预留的位置插下削好的四根树干,遮阳布就由这四根树干支起来,穿过船身中间的桅杆,牢牢地将整艘船给遮住。 在海上这些天,他们还没有这么弄过,连船帆也没有打开过。原因无他,风向太混乱了,船帆打开后别说借助风力前进了,船都要原地打转。船帆不能打开,遮阳布更不能支起来了,所以大家才被晒得那么狠。 不过乔青青在医疗组工作的时候,听到很多海上的消息,跟他们说的相比,他们这一次只是遇到风向不稳的问题,没有暴风雨,没有漩涡,没有风浪,他们的运气已经非常好了! 现在被船只围在最中间,挡风挡浪,在儿子儿媳妇出去溜鸭子后,邵父想了想,最近木船应该也不会再移动了,还是得把遮阳布弄起来,这样过日子才舒服啊。 他乐滋滋地说:“我还弄了一点垂下来的遮阳布,你们先上来,然后我再把遮阳布放下来,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到我们船上了。”这就是盛安说的“隐私”啦。 “爸弄得真好,今晚我们能睡个好觉了。”乔青青说。 “好耶好耶,明天早上就不会被太阳照醒啦,我要睡一个懒觉!”邵盛飞宣布。 邵父就更高兴了:“好好,那你们赶紧上来吧,把皮划艇绑好。” 皮划艇被放到家里的木船跟宋三河他们的木船组成的三角形中间,刘振笑着说:“放心吧,我会帮忙一起照看的,这些鸭子以后下的蛋孵的小鸭子,可是我们未来的储备粮啊。”已经跟乔青青家说好了交换二代鸭子,现在刘振看着这些健壮的鸭子,就跟看未来的儿女一样慈爱呢。 “好啊——你脸上怎么了?跟谁打架了?”乔青青问。 “没什么,刚才那边有人打架,我正好去外面上厕所,路过的时候见到就劝架了,没想到不小心挨了一下。”刘振摸摸脸,痛得龇牙咧嘴。 邵父说:“好像说什么抢了船还是什么的,闹得挺凶的,后来船队的人就来拉架了,还把那些人分开了,喏你看,那边的人换了,换到我们这边来了。” 乔青青看过去,正好一个人抬头看过来,然后缓缓瞪大眼睛。 “青青!哎哟青青!” 是柳昭云。 乔青青也忍不住笑了,挥手:“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这不刚过来的么,我刚才没有看见你啊!”柳昭云激动了,扑腾着要过来,宋三河给她让了位置让她借他的船过来。 一阵腾挪,柳昭云终于到了乔青青家的船上,她欣喜地拍拍乔青青的肩膀:“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这年头重逢个老朋友太难了!怎么样过得还好吗,哎邵盛安也在啊,叔叔阿姨好……” 柳昭云显然真的很开心,说个没完,乔青青含笑听她念叨,时不时回答几句。 “我听说你们打架了,怎么回事?” “就那事呗,这年头打架还能是为了什么。”柳昭云摸摸自己短短的头发。“大陆塌陷了,我们见到一支车队,队伍挺庞大挺有实力的,木船特别多,我们就联合起来抢了几艘船,这不就结仇了么。所以刚才打了一架,被船队的人制止了,我们人少,就被分配到这边来了,这也是好事,不然我还见不到你呢。” “车队?是不是有一辆银色的房车?” “是啊,你们认识的?” 乔青青摇头:“也不算认识,大陆没有陷落之前都在同一片海边扎营,他们实力挺强的。”就是没想到车队的木船会被夺走。 柳昭云点头:“原来是这样……幸好有这支船队,船上有军人维持秩序,否则我们还没有那么容易脱身。”说着笑容消失了,“谁又想得到我以前是治安队的人呢,维持秩序保护民众的人有一天竟然也会成为劫掠者,我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自私,自利,我最看重的只有自己,在自己的性命被威胁的时候,我也是会做坏事的,最坏事之前还要安慰自己,我没有做错,看,他们那些人不像好人,他们不也狠心绝情吗?他们杀死了想要接船的人,杀死了想要抛弃的队友,那些女人,那些被他们当做妓丨女使用的女人,早就失去了生存的能力,他们杀了她们,满地都是血……他们内部也有问题,他们就不是好人!他们死有余辜!所以我动手抢船是理所应当的,青青,你说我是不是很搞笑?” 也许是许久没有见到故人了,也许是求生欲望打破了做人的原则,也许是灾难的摧残……柳昭云说出了自我厌弃心里话,旁边船上的人都沉默了,宋三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乔青青没想到柳昭云会这么说,在她的印象里,截止到上次见面时柳昭云仍是坚韧的顽强的。可这又似乎并不奇怪,灾难毁掉的不止是建筑、生产与秩序,如果不是家人爱人仍在她的身边,她的精神也早就被摧毁了。 烛光摇晃着,将柳昭云从灵魂深处溢出来显现在脸上的痛苦厌弃,照得一清二楚。 她一定非常痛苦,才会这样突兀地在外人面前剖开自己的心。 她快要爆炸了,快要疯掉了,她揉着自己的手,好像上面还残留着洗不掉的血。 “不会,不搞笑。”乔青青伸手轻轻拍柳昭云的背,感受到她的背部肌肉绷得很紧,她又说,“你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着没有错,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能够承担起后果就好。”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画面,花城小区被弩丨箭射中的劫匪,迁徙熙城途中被她割喉的抢劫者,在漆黑的海边,觊觎空间的人尸体浮在水里一动不动…… 她们都是一样的。 按照末世前的法律,那些人即使有罪,也罪不至死,但在天灾末世之中,在她的衡量里,那些人只有死了才最保险。她也是利己主义者,她自私自利,她只做对自己最佳的选择。 她不后悔,她愿意承担所有罪过和报复。 柳昭云抱住乔青青,眼泪落到乔青青的肩膀上。 哭过一场后,柳昭云回去了,几艘船上的气氛却仍然低落凝重。 “哎呀别想那么多了,今天我们不是也活下来了嘛,活着就好!”邵父咳嗽两声,招呼着,“把急救毯拿出来我们睡觉了!早点睡明天才有精神!” 邵盛安揽着乔青青:“睡吧。” “嗯。” 船队的也陆续熄灯,保护圈里的幸存者们慢慢安静下来,除了伤者还在痛苦地□□,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乔青青和邵盛安睡在船尾,两人挨着睡,蜷缩着,急救毯铺在身下隔绝湿气,身上再盖一张,这样睡非常不舒服,第一晚睡醒后乔青青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疼,可这段时间睡下来也习惯了。 靠着丈夫温热的身体,乔青青在木船的轻轻晃动中进入了睡眠。也许是睡前听了柳昭云那一番剖白感触太深,睡着时她连做梦都心情不好,梦里她好像是跟谁吵架了,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自私自利!”,她生气地转身就走,结果一脚踏空掉进水里。 就此惊醒。 睁眼的那一刻,乔青青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危险,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像在血管里燃烧沸腾。 她蹭一下坐直了。 被她的动作弄醒,邵盛安睡眼朦胧:“怎么了青青——” 乔青青张开嘴巴呼吸,却觉得空气稀薄,几乎无法呼吸。 “你怎么了?青青!”邵盛安也坐起来,紧张地抱住她。 “我、我觉得害怕,很害怕——”乔青青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这片区域只有零星的灯光,她觉得天空好像沉了下来,带给她无法描述的恐惧。 “没有事情发生,青青你冷静一点,你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邵盛安边安抚边单手去摸背包,想拿出红花油给她擦擦人中和太阳穴。 冰凉的气息让乔青青稍微冷静下来,她也惊异于自己情绪的失控,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将其归结于自己对危险的敏锐感知。 也许是上辈子十年的独居生存经验,让她这辈子更加敏感,又一个十年过去后,这份敏锐得到了加强。 乔青青咬着牙说:“盛安,你去喊爸和大哥起床,还有宋三河刘振他们。” “好!”邵盛安没有多问立刻去喊人。 第167章 第 167 章 几句话的功夫,乔青青强迫自己从那种压迫灵魂深处的恐惧中苏醒过来,她拍拍腿揉揉手臂让血液畅通,然后打开了照灯。 她将照灯朝着天空照去。 天空一片乌黑,她只能看见一片乌黑。 她又低头照向水里,水下同样带给她想要迫切远离的冲动。她感觉自己像夹心饼干,无处逃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被叫醒的邵父疑惑地问。 “爸你们先醒醒神。”邵盛安又去喊宋三河他们。 宋三河警醒,手放在刀上,见是邵盛安才松开手:“怎么了?” “可能有点问题,你们先起来。” 忽然天空大亮。 是真的骤然明亮,毫无征兆,毫无预告,好像天空突然打开了照明开关。 乔青青默默关掉了照灯,仰头看着天空。 “怎么这么亮啊!” “我的老天爷好亮好刺眼!” 更多人醒来,疲惫不堪的身体才得到几个小时的睡眠,根本无法抚平身体的疲惫。但此时大家都了无睡意,恐惧地彷徨地看着天空。 不安的气氛蔓延开来。 邵盛安回到乔青青身边,握着她的手。 “我们会没事的。” 隔壁的客船上,乔诵芝和邵母也挤到甲板上来,担忧地看着看着天,再看着下方的乔青青他们。 乔青青抬头看见她们,摆手:“回去!回屋去!” 乔诵芝含着泪拉着邵母回船舱。 宋三河他们也准备了起来,船队的灯全部亮起,乔青青听见了船只启动的声音。在刺眼的亮光中,保护圈解体了,不再密集地首尾相接,船队的巡逻小艇也开始疏散保护内圈的幸存者,在未知灾难来临的时候,人群聚集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赶紧分散开。 乔青青他们的木船仍跟着乔诵芝她们所在的客船,在腾挪过程中,在半夜天色突然诡异大亮的二十分钟后,天空开始往下掉火星。 一开始是火星,掉进水里就瞬间门熄灭了,只剩下一股烟,掉在人身上或者木船上,也很容易就地取水扑灭,好似没什么杀伤力。 可天上下火了,天上下火了! 这是彻彻底底违背常理的现象。 “快灭火啊!” 恐慌席卷,到处都是惊叫声,还有人直接跳进水里。 乔青青他们的船有遮阳布,暂时没有问题,邵盛安提了半桶水探身浇到遮阳布上,邵父将皮划艇抱上来塞到木船后面。 “真的太奇怪了,太奇怪了……”邵父的手有些抖,嘴唇也在抖,脸色煞白。 “没事的,只是小火——”邵盛安的话还没说完,火就变大了,空气中的热度骤然升高。 硕大的火簇砸下来,激起更加惊惶的尖叫声。有一簇落到遮阳布上,很快将湿意蒸发掉,遮阳布燃烧起来了! “滋啦!” 一桶水泼上去,火刚灭,又一簇火落下来。 在邵盛安弯腰打水的时候,邵盛飞泼了又一桶水上去。 遮阳布被水压得往下坠,里面盛满水,不过火终于无法烧起。 “哎哟小宋啊!”邵父大喊。 邵盛安将盛好的水一下泼到宋三河船上,宋三河淋成落汤鸡,也破灭了他头上的火。 “接着!”邵盛安将木桶丢过去。 “谢了盛安,一会儿还你。”宋三河接过。 “不急着还,你们先用着。” 话音刚落,刘振就赶紧将木桶盖到宋三河头上。 他们船也是有木桶的,还做了很多个呢,出发时全部绑在了船的两边,经常撞来撞去哐哐响。不过数量没有多到人手一个,邵盛安借的桶真是帮了大忙了,刘振在桶里摸摸三哥的头,头发都被烧掉好多,真的太危险了! “没事。”宋三河拍掉他的手,“把手收回去,别被火砸到。” “你们最好把东西收一收,如果等一下扛不住的话,我们都得下水。”乔青青说。 话音刚落,火势更大,火簇还越发密集,目之所及都是火! “好大的火啊!”邵盛飞大喊。 头顶的遮阳布再次燃烧起来,雪上加霜的是还有风,风将火吹到了船上,哪怕木船已经被水淋湿,潮湿也很快被烘干,眼看着木船即将烧起来,早有准备的邵盛安一桶水泼过去。他擦擦脸:“这样不行,没完没了的,我们这得下水了——青青!” 他拉住乔青青的手。 “我得去接妈她们,她们的船那么大,到处都是起火点!客船是保不住的,她们最后也得下水避火!”乔青青已经听见了船队每一只船上逃命的叫声了,船上人那么多,肯定会乱的! “我也去!我们一起去!” 邵父拉着邵盛飞,眼睛发红:“盛安啊,保护好青青,一定要将你们妈都接回来啊!” “爸,你收好。”乔青青将自己的背包塞给邵父。 扑通两声,夫妻俩下水了。 他们在水下潜泳,乔青青摸出了潜泳设备,两人一齐戴上,呼吸罩被火热的呼吸喷上雾气,乔青青眼神坚定,用最快的速度往客船的方向游去。 客船上已经乱了。 “快出来,小心脚下!”乔诵芝拉着邵母从船舱里出来,到处都是浓烟。 “咳咳!芝姐,我们去找青青,找盛安!”邵母背着包,被人挤得左右摇晃,如果不是两人将彼此的手抓得紧紧的早就被分散了。 乔诵芝的口罩在拥挤中被撞歪了,但她分不出手去整理,她一手抓着邵母,一手抓住背包带子,努力往前挤去。 船舱里的幸存者们也在往外挤,开始下火的时候他们都躲了进来,外面许哥他们带着人取水灭火,但很快下的火变大了,桅杆上起火,绑起来的船帆燃起来,火星掉落。人的脚步根本跟不上火的速度,它们像雨一样无处不在,无处不钻,很快客船上的火势就控制不住了。船舱里也开始有烟,热得像在蒸笼里,大家慌张往外撤,乔诵芝跟邵母也被裹挟着往外。 有人被撞倒,被踩踏,但往外涌的人流不会停下。乔诵芝满身都是汗,她一点都不敢放松,她得拉着阿霞冲出去! 冲出船舱的那一刻乔诵芝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就有火落到头上,头顶滋啦啦冒烟,头皮刺痛。 “芝姐!”邵母伸手去扑火,见扑不灭赶紧拉起衣服下摆,压下乔诵芝的头。一阵折腾将火压灭了。 “快快,我们下水!”乔诵芝不管自己的头,拉着她继续走,她相信青青一定会来接她们的! “你先上去!”甲板上到处都是奔跑的人,乔诵芝用力将邵母撑上围栏,“跳啊!” 邵母摇头,伸手拉她:“一起跳,你上来啊!” 乔诵芝不让自己的手和脚发抖,在邵母的牵拉下也爬了上去。 旁边的船也陷入一片火海中,数不清的火簇从天而降,带着要将世界毁灭的绝顶气势。遍地都是火,没有不着火的地方,乔诵芝看见对面船上有人拉着水管跳下水,抽水泵快速转动将水抽上来,水龙往船上喷洒灌溉,水汽蒸腾出大片水雾。 “跳!”乔诵芝和邵母手拉手一起往下跳。 她们摔进温水中,红色的热浪在头顶翻滚。 乔诵芝四处划拉,寻找邵母的身影。四周都有人,跳入水中的幸存者们扑灭身上的火,用力往上游,又被坠落的火砸回去。乔诵芝看见许多人影,她挨个扒拉,最后一口空气用完,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得不往上游。 “咳咳!”出水的乔诵芝眼前被热气熏得模糊,她搓搓眼睛,刚要左右查看,有人拉着她脚将她拽下去。她心中惊惧,伸腿去蹬的同时摸上腰间门的刀,刀还没有出窍,头上“滋”一声响,热意扑面。 下一刻,那只手移动她的手上,拦住她拔刀的手,拽着她往上。 “咳咳咳咳!”乔诵芝咳嗽着回头,看见熟悉的脸庞破水而出,她惊喜喊:“青青!” 乔青青摘下呼吸罩,将其戴到乔诵芝脸上,又解开背上的潜泳装置示意她带上。 “你婆婆——”她着急地说。 “我知道,盛安找到她了,妈你跟我走。”乔青青眼前全是橘红色的火焰,表面的水温度逐渐升高,情况不妙。 乔诵芝忙将潜泳设备背上,然后潜下水。乔青青环顾一周,看不见盛安他们的影子,就知道他们应该在水下,于是也深吸一口气缩回水里。 水下也被映照得透亮,乔青青和乔诵芝往更深处游去,避开水表的避难者。在视线昏暗处,她拿出另一套潜水装备,这才跟乔诵芝一起返回木船。 木船处,邵父已经让邵盛飞先下水,躲在木船之下,邵盛飞抱着竹筐,喊他:“爸你下来啊!下来啊!” 船尾烧了起来,邵父跳下来,用力掰着木船将它弄翻。“滋滋。”木船倾覆,火熄灭,浓烟滚滚。父子俩依靠着木船,躲避着天降的火灾。 “这是灭世的火!这个世界完啦,完啦!这个世界就要完啦哈哈哈!” 不远处,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爬上木排,站着张开手臂,仰头大喊:“完啦!都完啦!老子不玩了!”他用尖尖的木刺,一把扎进自己的心脏,然后带着无声的狂笑躺下,接二连三的火砸落,很快将他与木排点燃。 噼里啪啦,天地为棺,火海为葬。 邵父死死抱着儿子,眼睛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第168章 第 168 章 火,都是火。 乔青青在火海之下游泳,水流动着,带来来自天空的热浪,她觉得自己泡在了温泉水里,各种声响隔着水传到耳边时变得沉闷、遥远,乔青青不去听那些动静,她让自己专注地辨别方向,她要带她妈去跟盛安他们汇合。 她手上牵着妈妈的手,心跳得还很快。 来到客船附近时,她浮上水面确定方位,却看见她妈和婆婆从船上跳下来,那一刻她的呼吸几乎停住了。 可她最后还是抓住了母亲的手。 再一次抓住了母亲的手。 乔青青紧紧握着乔诵芝的手,两人像逐渐沸腾的热水锅里的青蛙,想要趁着水温还未彻底禁锢她们的手脚之前,游回到自己的故乡。 前方有一个人逐渐靠近,是邵盛安。 他比手势,然后一手拉住乔青青,一手拉住乔诵芝,几分钟后邵盛安才示意她们浮上水面。 “芝姐!”邵母抱着木桶,激动地喊。 “哎阿霞!你没事就好了!”乔诵芝松了一口气,刚才她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真的吓死了。 乔青青摘下呼吸罩,抹一把脸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我们都下水了!”邵父忙说。 说话间门,更大的火砸下来,乔青青他们立刻又钻进水里。她朝着邵父比划,指着他身前背着的包,那是自己留下来给他们的,里面有两套潜水设备,就是以防她无法及时回来,或者发生别的意外状况时,邵父和邵盛飞父子能有退路。 邵父紧紧闭着嘴巴,朝她摆摆手,意思是暂时用不着。他和邵盛飞都头戴着木桶,等到无法呼吸时才撑着木桶浮上水面,狠狠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后再钻回来,如此反复。 旁边的宋三河等人都是这么做的。 乔青青悬浮在水中,仰着头看着上空—— 如果这是电影的画面,那一定非常壮观瑰丽,可落在现实里只是死亡的代名词,毫无美感,充斥着惨叫、焦臭、摧毁跟……绝望。 红色的火透过水倒映在她的眼底,哪怕看不见水面上的情况,但她想象得出来,大船小船上,肯定有很多人跟下饺子一样往水里跳。 乔青青的心情非常复杂,她死于大地震之中,并不知道大地震之后的天灾竟然会是这样的,这简直就是天地都跟着一起崩塌了! 到了这一步,乔青青第一次生出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还能存活下去吗? 这已经无关人类了。 她想过,也许人类都会走向灭亡,也许千年万年后,生物进化规律重启,人类又会再次出现。可她从来未曾想过,这个世界会彻底摧毁,消失不见! 忽然,她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她要上去,上去看看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 乔青青开始往上游,邵盛安忙跟上她,拆下自家木船上绑着的一个木盆,慢她一步出水。 离开水后,各种穷途末路的哭喊与悲叫针一样往耳朵里钻,乔青青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这一声一声中拉入地狱深渊,她深呼吸一下,眼神里的疼痛消失。 她眼睛也不眨地环顾四周,这时候邵盛安上来了,将木盆挡在她和自己头上,两个人挨着。 整个世界都陷于火与烟气之中,水面温度很高,火入水后熄灭,激发出的烟气十分厚重,袅袅上升,模糊了视线。乔青青只能看见远处汤州船队散落的船只,所有船都烧了起来,船上已经看不到人的踪影了,大概都躲在水下,她能够看见幸存者时不时从水下探头出来,吸一口空气后又快速钻回去,下一瞬火簇就会砸下来,留下一蓬白烟。 天空亮得惊人,刺眼,乔青青怀疑天空藏着一座庞大无涯的火山。它已经不受控制,不受约束,不受压制,想要肆意喷薄积攒了几千几万年的怒火,让世界在它之下颤抖,燃烧殆尽。 木盆开始发烫,邵盛安拉着乔青青下水,冷却木盆后再浮上来。 邵父和邵盛飞也浮了上来,只敢露出鼻子。邵盛飞皱着脸:“大宝不见了,大宝又跑了。” “大宝出去玩了,等玩够了就会回来。”邵父说,眼睛盯着远处,喃喃,“吓人啊,这天怎么塌了啊,这让人怎么活啊。” 乔青青一直没说话,身边又浮上来两个人,是乔诵芝跟邵母。 乔诵芝伸手牵她,温热的水流窜动间门,乔青青感受到母亲发凉的手指和掌心。 乔诵芝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我们就这么死了,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我们全家都在一起呀,闭眼的时候,妈可以抱着你,妈生你出来,死的时候,妈也抱着你,你看,天上还下火雨呢,我们跟电影里的主角一样,死的时候有火有光,热热闹闹的,一点都不寂寞。” 邵盛安没说话,单手撑木盆,牵住她另一只手。 死亡并不是一件值得恐惧慌乱的事情,这些年来,乔青青畏惧的从来不是死亡。 回想这十年来的生活经历,她和家人努力过,劳作过,收获过,分离过,最后也重逢了。 乔青青的眼睛泛红,轻轻点头。 好在有水提供庇护。在灭世的绝望之后,冷静下来的乔青青又开始转变思维,天灾末世虽然接踵而至,但其中经常有一些奇妙的巧合,最明显的就是一前一后的浓雾与酸雨,这两者如果同时降临,浓雾里损害人体的虫子根本无法存活,如果酸雨持续的时间门长一点,后面爆发的乌鸦秃鹫灾害也能大大缓解…… 或者回到最开始的暴雨,极寒,人类先是被暴雨洪涝锁在家里,之后世界凝固了,它将所有洪水冻结,人类得以重新走出家门,探索外面的世界。但酷寒显然也不是很好的解决办法,所以又开始升温,它融化了所有冰块,解放了被禁锢很久的地面,让人类重新获得土地…… 还有现在,如果不是大陆崩塌海水覆盖各地,这样恐怖的天降火雨,会把整个世界彻底点燃的。可是现在无边无际的水域挡住了火雨,幸存者能够躲在水下保命,不然的话生活在陆地中没有逃到海边的人,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祸福相依。 乔青青不知道这场火雨会持续多久,但在无法避免的死亡来临之前,总要继续扑腾几下,抓住一线生机。 这场灭世大火,持续了整整四十九个小时。 乔青青一家没有过于依赖潜水设备一直待在水里,而是跟其他人一样时常浮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不过乔诵芝跟邵母的体力很快无法支撑,乔青青简直让她们带上呼吸罩,让她们抱着木桶躲在水下。氧气瓶主要供给她们用。 这四十九个小时里,没有黑夜,彻夜长亮。 他们见缝插针,在每一次出水面的时候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鱼! 邵盛飞瞪大眼睛,伸手去抓,抓到了一条手臂粗的鱼,满眼惊喜,激动得呼吸一岔嘴巴咕噜噜冒气泡,吓得邵盛安赶紧拉着他上岸呼吸。 从那之后,水下的鱼开始变多,慢慢的出现鱼群。 它们似乎很喜欢上面温暖的海水,丝毫不怕人,成群结队地从黑暗的水下深处游上来。这给幸存者们提供了大量食物,驱散了绝路的阴霾。 刘振用木棍插着鱼,小心翼翼地浮上水面,将鱼伸出去,企图做烤鱼。 这肯定无法成功,火虽然很密集,但遇水天敌,不具备长时间门燃烧的条件。宋三河示意他到不远处着火的木船处试试,但没等烤熟,那艘木船就彻底沉没了。刘振咬了一口半生不熟的鱼肉,自得其乐,还觉得挺好吃的。 更多的人吃生的鱼肉,鱼不宰杀,不去鳞,用人类的牙齿,在探头呼吸的那一瞬间门用力呼吸,同时咬一口鱼肉,然后潜回水下咀嚼。 什么都咬得动,什么都吃得下。 只要能够活下去。 乔青青一家背包里都是压缩饼干,食物不缺,只吃过一顿生鱼,抓到的鱼都被塞到竹筐和木桶里,邵盛安他们脱下外套堵住桶口。 木船被他们不停拽下水泡湿,努力坚持着不被彻底烧毁,勉强成为他们以及小鸡小鸭的避风港。小鸡小鸭已经被邵盛飞放开了,它们围着木船,紧紧贴着,有火砸下来时,它们无师自通钻进水里,求生本能比人类更加敏锐。 竹筐和木桶很快被鱼填满,乔青青却很紧张,她想起了吸引了鲨鱼的渔场。 如果现在出现鲨鱼群,那就是雪上加霜,真正的灭顶之灾! 不知道是不是幸运之神眷顾,乔青青一直悬着心,提防着水下的危险,但时间门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小时后,两个小时……一天又一天,没有鲨鱼。 四十九个小时后,天毫无预兆地暗下来,火雨停了。 “结、结束了吗?” “好黑啊,突然这么黑好不习惯啊。” “咳咳咳,咳咳!焦味好重!” 幸存者们探头出来,极致的光亮之后又是浓郁的黑,天空的亮度戛然而止,好在附近有的船只还没有燃烧殆尽提供亮光,为幸存者们提供了些许光亮。 乔青青贪婪地呼吸着带着燃烧余烬的刺鼻空气,然后咳嗽得流眼泪,眼睛因为长时间门没有休息以及长时间门泡水而发红刺痛瘙痒,她用这样一双疲惫的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空,然后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活下来了!活下来! 有哭声从别处传来,一声又一声。 乔青青闭上了眼睛,将湿漉漉的脸靠在乔诵芝的手臂上。 第169章 第 169 章 四十九个小时后,火雨结束,世界黑暗。 从时间上看,这个时候的确是夜晚。 “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刘振问。 宋三河看向邵盛安,又看向乔青青。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一直合作得很愉快,这两天里,他们得到邵盛安一家不少帮助。 这四十九小时里,没有人能够睡觉,屏住呼吸的时间能有多长?他们需要频繁进出水,获取氧气后再躲藏进水里,体力消耗非常大。 乔姨和霞姨的体能最弱,大多数时间都戴着潜水装备,邵盛安他们的氧气瓶后来也都给她们两个用了,但宋三河看得出来,邵盛安夫妻和邵叔,飞飞的身体素质都非常好,他们从未出现过力竭沉水的情况。宋三河跟刘振体能好,但队友们就差多了,两人照顾着队友,分身乏术,队友好几次累得沉进水底深处,是邵盛安他们冲下去将人拽回来,又将自己的呼吸罩按到同伴的脸上,将人救了回来。 这份援助,这份情谊,都让宋三河铭记于心。 这家人很值得交往。宋三河再次确认这一点,所以他愿意听他们的意见,大家继续一起行动。 “先将木船翻过来吧,检查看看还能不能用,能用的话我们就先休息,等天亮再说。”乔青青说。 船翻过来,三艘船不同程度上都有损坏,船底烧得灰不溜秋的,唯一的幸运是船没有严重破损到会进水,倒掉水后还能继续使用。乔青青他们挨个上船,坐好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更多人从水下爬出来,远处的船只还没有烧光仍在冒烟,到处都烟熏火燎的,白烟滚滚,很多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寂静的海面,一群精疲力尽的人类。 大家瘫着休息,乔青青靠着邵盛安,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游轮,这艘邮轮全身都在燃烧,终于被燃烧殆尽,残躯沉入水底,彻底陷入静寂。 不知道过去多久,所有废船都沉水了,这片海就什么光都没有了。 乔青青摸出背包里的蜡烛:“蜡烛装密封袋里没有泡湿,肯定还能用。” 啪—— 邵盛安手上的打火机点燃了蜡烛的芯,微弱的光亮了起来,然后开始变大,照亮了这一方小小天地,竟让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不知道是谁甩甩水,将一块小木板拿过来,乔青青跟以前一样将蜡烛倾斜,将蜡油倒上去,然后把蜡烛底部摁在蜡油上固定好。 “真好啊。”刘振轻声说。 他们不由自主地围着这根蜡烛,烛光倒映在每个人眼底,在还未散去的滚滚白烟中,像正在虔诚朝圣的信徒。 水波微漾,木板随波晃动,上面一滩蜡油,最后一节芯凝固在蜡油里。 天色已经大亮,水面上的凌乱混杂更加明显,乔青青一家仍在原地,修养了一夜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他们暂时不缺食物,所以都没有下水捕鱼。 “这些鱼够我们吃几天了!”邵父听见竹筐的盖子被撞得微微抖动,笑着摸了摸,检查竹筐盖子仍严严实实的没有被撞坏。 “我吃生鱼都怕了,好想吃熟的鱼啊。”曾光宇说。 “等找到陆地再说,既然天亮了我们这就离开吧,这一片太危险了,虽然这两天没有鲨鱼袭击,但——”乔青青摇头。 她觉得这个地方不能继续待了。 “那就走吧,这就走。” 大家都没有翼翼,划着木船离开这片水域。 有人跟他们一样休息恢复体力后也开始离开,也有人开始捞物资,寻找亲人朋友,这片海热闹起来。 “我们不抢吗?他们都在抢。” “对啊,船队的物资好多都在水里,他们都在偷啊。” 柳昭云也要离开,仅剩的两个同伴不解地问。 柳昭云看着乔青青他们的背影,摇头:“先离开这里吧,物资以后再找也行,水里到处都是鱼还能饿死吗?你们不走我自己走。”这年头一家子还能整整齐齐的人家有多少?青青一家……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天亮后他们第一时间就走了,肯定有他们的道理,柳昭云决定跟上去。 “别啊柳姐,我跟你走。” “我也走,柳姐我也跟你走!” 天亮之后,水上的惨状更加显眼。 到处都是烧焦的杂物,还有人类的尸体。很多尸体肿胀地浮在水面上,露出水面那部分没有衣服,应该是死后尸体浮上来,被火雨烧掉的,有的被烧掉衣服,有的连身体都被烧得焦黑。 尸体真的非常多,这年头不是每个人都会游泳的,就算会游泳,整整四十九小时的火雨将人死死压在水下,体力坚持不住的话唯有溺水而亡。 乔诵芝的手在发抖。 如果没有潜水设备,没有氧气瓶……眼前的这些尸体就是她和阿霞的结局。 乔青青握住她冰冷的手,看着她安慰她,她用自己的坚定的眼神告诉母亲。就算没有潜水设备,就算氧气瓶全部用完了,她也会帮助母亲获取氧气的。哪怕是将母亲绑到自己背上,她也不会让母亲溺亡,沉入深海。 乔诵芝的眼睛也布满红血丝,她叹一口气移开视线,轻拍乔青青的手,她心中知晓,如果到了那一刻,她不会拖累女儿的。 每个人都很累,几个小时的休息根本无法恢复全部体力,但每个人都在用力划船。 他们穿过尸体,推开杂物,终于远离了那片人群聚集的水面。乔青青的手抖得拿不住船桨了。 “休息一下吧,我检查一下便携灶还能不能用,能用的话可以煮一点热水。”邵盛安说。 修理好便携灶后,邵盛安打开塑料水瓶,将里面过滤过的干净水倒进洗好的铁锅里,开始煮热水。乔青青喉咙痛,没怎么说话,从背包里翻出消炎药,碾碎了加进水里,每个人分到半杯。 水是苦的,即使过滤过也有海水的涩味,再加上消炎药融进了水里,让水的味道更难喝了。 但宋三河他们喝得很珍惜,也许是心理作用,喝下后喉咙疼肚子疼身体肌肉痛等等疼痛,好像都有所缓解。 乔青青忍不住笑了,声音沙哑:“怎么可能那么灵验!” 泡了整整两天,每个人都成了红眼睛,声音也跟破铜锣一样,皮肤发白皱发皱,一个个都没有了人样,像水鬼。 喝了热热的消炎水后,乔青青也觉得舒服了一些。 太阳光很弱,天空还有乌云,看着像是要下雨。 “怎么一点风都没有,之前的风乱得要命,船帆都不敢开。”邵父又在收拾遮阳布了,遮阳布被烧得破破烂烂的,他正在努力修补。 是真的没有风,一点点都没有。 “好多鱼啊!”邵盛飞扒着船沿探头,大声呼喊。 乔青青闻言也看了一眼。 大群大群的鱼从船下游过,如同一匹匹黑色宽大的布,长得看不见尾巴。乔青青抿唇,想起了下火雨那天晚上,她感受到了来自天与地的威胁。 火海降临了,停歇了,那接下来是大海要发怒了么? “吃完我们就出发吧,尽量找一找陆地。”乔青青轻声说,她也知道陆地几乎不可能找得到了,但好歹是个希望。 在这个晴转多云,无风的中午,乔青青一家吃了一锅浓稠的鱼汤,还分了一些给曾光宇和宋三河他们。临出发时,柳昭云他们的船靠近了。乔青青一直知道她在后面,双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见她靠近,乔青青坐直了问她:“怎么了?”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青青,你看看这个。”柳昭云将一蓬枯萎的水草地给她。 “怎么了?”这就是一蓬普通的水草,大概有一点点消炎镇痛的作用,乔青青最近捡了不少,之前邵盛安兄弟去捕鱼的时候,见到了也会捞回家带给她。 柳昭云眼神中还残留着震惊:“但是在十分钟前,它还非常新鲜,我捞了一些,吃了一部分,剩下的本来打算先暂时养起来,然后它就在我的眼前突然枯萎了,变成了你手中这样的——好像在太阳底下晒了三天的模样。” 乔青青脸色微变,再三翻看手中的水草。她知道柳昭云的性格,并不会胡说八道无中生有,既然说这丛草十分钟前是新鲜的,那就是新鲜的。 她想起了那片神秘的杨树林。 邵盛安也想起来了:“我们再观察一下别的植物是不是也有这种变化。”他看向邵父,“爸,你的那筐苗呢?” 邵父心疼地说:“都被淹死啦,竹筐腾出来放鱼了。” “家里种的蔬菜生长周期是正常的……”乔青青呢喃着,将这丛草还给柳昭云,“以后我会注意别的植物,不过这不是人力能够控制阻拦的。” “我知道。”柳昭云只是想找个理由靠近而已。即使以前有共事的交情,柳昭云也不是大大咧咧就靠上来说想要同行的性格,必须找个话题。话题说完了,她就问:“我们能跟你们结伴吗?” “你可以,你这两个同伴可靠吗?”乔青青问。 柳昭云笑了一下:“不可靠的都死了。” 这话一出,她旁边的两个同伴的神情都不对了,好像有点怕她,乔青青就明白这四十九小时里,他们那边也有一些血腥残酷的故事发生。她就点点头:“那就走吧。” 第170章 第 170 章 找了一天,望远镜不停观察,一点陆地的影子都没有,乔青青他们决定停下来扎营,休养生息。 第二天中午,放哨的曾光宇就大声喊起来:“鲨鱼!我看见鲨鱼了!一只,两只!不对有三只!” 乔青青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弓丨弩架起来,弩丨箭射出。 她与邵盛安还有柳昭云的三箭都射中了,不过她跟邵盛安射中了同一只,还有一只没有人光顾。乔青青立刻射出下一箭,借着鲨鱼鳍的位置确定鲨鱼的头部,成功再射中一箭。 乔诵芝,邵父和邵盛飞也终于站稳、置箭、瞄准,先后射出弩丨箭。 宋三河他们握着刀,严阵以待。 刘振额头冒汗,看着那三只鲨鱼开始撤退,只留下水面上红色的血,不由得心生惊喜。 “你们也太厉害了吧!早知道我也去学弓丨弩了!”枪是好用,可是现在没地方补充弹药啊,枪只成了空壳。如果不是乔青青他们会弓丨弩,准头厉害,现在他们就得用刀直接跟鲨鱼打架了,想想就惊险至极。 乔青青目送鲨鱼消失在视线里:“小心一点,它们可能还会回来。” 果然,三只鲨鱼转了一圈后又过来了,然后在箭雨中再次被逼退,自始至终没能靠近他们这支小船队五米内。曾光宇跳下水,勇敢地从在水下观察情况,她确信鲨鱼走了:“有一只好像受重伤往下沉了!”可不是受重伤,身上扎得跟刺猬一样,她的视力特别好,都数不出鲨鱼身上有多少支箭。 “我和青青去回收弩丨箭,你们先撤退。”邵盛安说。 在他们的坚持下,宋三河他们先撤,原地只留下一只皮划艇。 两人追下去,确定这只鲨鱼已经死亡,两人抓着弩丨箭,踩在鲨鱼身上,好不容易才将弩丨箭拔丨出来,最后将一整头鲨鱼塞进空间里。 “呼!”出水后,邵盛安狠狠呼吸,被呛到咳嗽起来。 “你还好吗?”乔青青拍拍他的背,“都说了戴上呼吸器你就是不肯。” “氧气瓶剩下不多了,留着以后有紧急情况再用嘛,咳咳,经过那四十九小时,我在水里憋气能憋得更久了。”邵盛安笑着说。 乔青青稍微用点力拍了最后一下:“走吧!” 和大部队集合后他们没有逗留,怕鲨鱼的血引来下一波掠食者,划船离开好几里才停下。 “这里好多水草,我看看有没有能用的。”邵盛安将乔青青给他的图册背得滚瓜烂熟,熟稔地划着皮划艇到处拔草。小鸭子被放出来,快乐地在这片浮在水面的水草丛中觅食,小鸡们失去了大宝的领导有些乱,邵盛飞就亲自带它们:“吃啊吃啊,这个草你们能吃的,快吃呀。” 宋三河他们也分散开来,有的去附近的水域里寻找物资,有的去抓鱼,有的也来找能用的草。邵父到远一点的地方打来水,邵母过滤水,乔青青和乔诵芝则在杀鱼准备食物。 邵母在念叨邵父:“都让你别下去了,海水又咸又涩,泡水很舒服么?你看看你的皮!你就不痛啊?还弄得一身衣服都湿了,等一下衣服干后硬邦邦结块了一样,还能穿吗?你就作吧,衣服都坏掉才好,以后你就光着膀子别穿衣服了!让别人笑话你像个流氓!” 邵父尴尬地笑:“我这不是脱了衣服的吗,这就穿上。” “别穿了,光着吧你!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就不能等盛安飞飞他们回来再划皮划艇去取水嘛,等一等又不着急!” “我就是想找点事情做嘛,我游泳这么厉害——” “你就是耐不住性子!” 乔青青在刮鳞片,听着邵母和曾光宇的对话忍不住笑。 烟火气的生活,让人的精神能从走钢丝般的状态中得到一些缓和。乔青青决定做一锅更美味的海鲜粥,粥里要加鱼片,加捞到的虾和螃蟹,还要加新鲜的海菜。 邵盛安和邵盛飞很快划着皮划艇回来了,他摘来了很多有用的水草和海菜,小鸭子们也吃得肚子圆鼓鼓,让乔青青觉得好玩的是,小鸡竟然也是游泳回来的。 邵盛飞兴奋宣布:“小鸡也学会了游泳!” 小鸡死了不少,大多都是被淹死的,能活下来的小鸡学会了游泳,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给,我择好洗干净了。”邵盛安将海菜递给乔青青,问她,“米还够吗?” “够,泡过水的米得赶紧吃完不然要坏了,等一下也分点给宋三河他们吧,还有昭云。” “行。” 吃到粥,实在让人惊喜,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大米了。这锅鱼肉比粥多的海鲜粥,大家吃得很珍惜,气氛好像也变得更加欢快了。 乔青青也不知道她的空间有没有暴露。关于潜水设备,邵盛安说是去接乔诵芝她们时,从汤州船上拿到的,宋三河他们——特别是宋三河,看起来没有起疑心。 但这几天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虽然乔青青他们一家的生活,饮食起居都是一样的,顶多比别人多一点米、罐头、蜡烛打火机、针线、望远镜、眼药水和一点点消炎药……看着不起眼,但都是过日子用得上的。 接连灾祸下来,幸存者们缺的就是这些过日子的必需品,看着不起眼,鸡毛零碎的,但要用的时候就是没有。 没有,根本没有途径去找。 乔青青一家又不是车队大营地那种光看表面就知道物资雄厚的势力,只是普通的幸存者家庭而已,怎么好像什么东西都不缺? 当然了,肯定有人运气好,在每一次逃命的时候都将东西守住了,但宋三河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他这个人心思正派,缜密的观察与思考,只是面对未知事物时的习惯。既然无法找到大部队,战友只剩下刘振一人,他年纪比刘振大,也比刘振细心一点,那就得担起责任。有多少人力多少精力,就办多大的事情,他们两个人,也只能关照少数几个幸存者了。跟乔青青一家结盟后,他们合作得挺好的,宋三河不再去观察乔青青一家,也对一些偶尔的灵光一闪,装作不知道不在意,从来不去深究。 他和队友去远一点的地方方便的时候,队友还疑惑过:“怎么乔姐运气那么好,真的能从汤州船队借到那几件潜水设备,还有那么多个氧气瓶。”是有一点奇怪,如果乔青青夫妻在汤州船队里那么有面子,早就全家都上船了——当然了,在火雨之后,什么大船小船自制木船的,在火雨中都没什么区别,但在那之前,汤州船队无疑非常让人憧憬向往。 但宋三河不让自己去深思,队友提出困惑,他还给糊弄过去。现在生存是最重要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没有精力去进行太多思考,宋三河一打岔,队友也就不再多想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宋三河想,只要不损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自己就得尊重。 他吃着粥,什么都没有多想,只有这暖暖的海鲜粥进入食道和肠胃,带给他的简单平凡的幸福感。 幸福的宋三河吃过粥后又开始干活了,他从来都闲不下来。那一片水草丛真的非常大,他决定多采集一些回来,毕竟不知道会在这个地方停留多久,下一个地方不一定有这样长势喜人的茂密草丛。 他也想采集那种邵盛安说的特殊水草,一个是自己留着用,一个是打算送给乔青青,这两天他们消耗得是乔青青的药物储备,他记着这份情。 忽然,乔青青听见不远处宋三河喊她。 “乔医生你来看!这里的水草正在枯萎!”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惊慌,立刻看向邵盛安。 “我送你过去!” 邵盛安将皮划艇划得飞快,还没有靠近水草丛,乔青青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水草丛在她眼中,似乎被死神的镰刀成片收割,眨眼间就枯萎了大半,等皮划艇抵达时,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枯萎水草丛了。瞬息间枯萎的水草丛发黄发黑地耷拉着,倒伏在水里,连宋三河已经采好的那部分,也在他手边的木桶里枯萎。 “太、太恐怖了,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宋三河难得语塞,说话都结巴了。 乔青青捞起一丛检查,情绪倒是还算平稳,毕竟之前有那么多预兆,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将水草丢回去:“盛安我们回去吧。”又问宋三河,需不需要上皮划艇一起回去。 宋三河摇头:“我们东西多,又都是水,别把你家的皮划艇弄湿了,你们先回去吧。”他们跟在后面游泳回。 这天傍晚,乔青青吃生鱼片的时候还一直看着那片枯黄的水草丛,不过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它们失去生命力后慢慢沉入水中,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点点枯黄的影子。 当天晚上,他们再次遇到鲨鱼袭击,之后小半个月里,两三天总要遇到一次鲨鱼危机,但幸运的是数量不多,最多只有四只,他们几个都会弓丨弩,强压之下鲨鱼无法靠近他们。哪怕木船被顶翻,落水,乔青青也拔丨出丛丨林刀扑到鲨鱼身上,骑在它背上将刀狠狠扎进去。 拔刀的时候,血随着水流涌进了口鼻,腥咸的味道让乔青青战意汹涌。 她毫不犹豫地,使出最大的力气继续扑杀这头鲨鱼。 “青青!青青!”跟其他人合力处理掉另一只鲨鱼的邵盛安慌乱地喊她的名字,潜入水中寻找。 水下浑浊,到处都是血被稀释后的分红。 找不到人,邵盛安不安着急,氧气即将耗尽他也不想上岸,直到有一双手抓住他,拉着他一起向上。 第171章 第 171 章 乔青青整个人几乎陷进了鲨鱼体内,她听见头上有人喊她的名字这才回神。她的视线一片血红,周围的水都是红色的,手下的鲨鱼尸体正在下沉,鲨鱼背上先是被她锋利的丛丨林刀割开,后来她拿出了充电式电锯,几乎将鲨鱼的头锯断。 她恢复冷静,循着声音找到邵盛安,两人一同破水而出。 “青青!盛安!你们两个没事吧!” 邵父跟邵盛飞将邵母跟乔诵芝托上皮划艇,正准备下去找人,没想到他们自己上来了。他慌忙赶过去:“受伤了吗?” “伤口不严重,你们呢?” “我们也没事,吓死我们了,我和飞飞刚要去找你们!” “先上皮划艇吧!来青青我托着你,你先上。”邵盛安说。 直到坐上皮划艇,乔青青才迟钝地感觉到双手已经失去知觉,那么大只的鲨鱼竟然真的被她弄死了?她回想不起细节,但还记得当时那种遇佛杀佛的恐怖杀意。她闭了闭眼,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她睁开眼睛,看见母亲担忧地看她。 “妈,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对了,曾光宇呢?” “不知道啊,好多人都不见了。”乔诵芝一脸忧虑。 好在不久之后,在混战中失踪的人全都游了回来,这一次没有人死亡。 第一次木船被顶翻,宋三河他们失去一条木船,还有一个队友。那人入水后太慌张了,被一口咬断了一条腿,等鲨鱼被击退他才被捞上来,人已经奄奄一息,不久就死了。 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乔青青家的木船被顶破了一个大洞,无法修复了。 损失了两条木船,让队伍的气氛沉闷下来。柳昭云主动接收了宋三河那边三个人,等乔青青家的船废了,乔青青一家就挪到了皮划艇上。 每一次战斗后,他们都会换地方。乔青青裹着急救毯,在毯子的遮挡下换衣服。脱下来的衣服已经被风吹得半干,硬邦邦的像个壳子。 “那边也有人哎!”邵母说。 左前方有人抱着木板在水里游,看着他们就招手声音沙哑地喊救命。 他们没有过去。 后来那些声音也消失了。 在海上漂流的日子不好过,虽然乔青青庆幸过,他们没有跟汤州船队一样,在海上各种各种危险,在没有鲨鱼袭击的时候,他们在海上的生活非常平淡,这简直乖巧得不像一片海,倒像是一汪大湖泊。 她以为这样在水上漂流的日子还会过很久很久,但四天后他们再次遇到鲨鱼袭击,这一次只有一只鲨鱼,被射成筛子后沉入水底,乔青青跟邵盛安对了个眼神,夫妻俩一起跳进了水里。 宋三河他们见怪不怪了,知道这是要下去回收弩丨箭。 不止是回收弩丨箭,乔青青每次还会把鲨鱼尸体收进空间里,这可是非常难得的饲料呢! 邵盛安在大力切割鲨鱼尸体,乔青青用力把弩丨箭,两人配合默契,回收弩丨箭后也将简单切割过的鲨鱼收到空间里。两人正要上浮,但乔青青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她拍拍邵盛安的手示意他看。 邵盛安看过去,好似看见什么阴影……大片的阴影。 这时候肺部空气即将用完,乔青青不敢耽误,两人继续上潜。 “刚刚那是什么?好像没动不是活物。”邵盛安说。 “什么?你们看见什么了吗?”乔诵芝忙问。 乔青青被邵母和乔诵芝拉上来,伸手去接邵盛安,等他上来后才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是有一大片阴影,歇一歇我和盛安再下去看看。” 这个消息让宋三河他们也好奇起来。 “我和刘振去看吧!”刚才的鲨鱼他们没有出力,想要去回收弩丨箭,跳水的速度又没有乔青青夫妻快,宋三河认为现在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他就下水了,刘振手忙脚乱:“哎三哥等等我啊!”将衣服裤子一甩也跳了进去。 乔青青擦了把脸,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刚准备下水宋三河二人出来了。 两人的脸色很奇怪,混杂着惊喜震惊不可思议,一出水就喊:“好像是一块陆地哎!” 陆地? 乔青青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她迫不及待要下去亲自一探究竟。 潜下去一看,那果然是一块陆地! 也不知道是陆地下陷时没有沉得太深,还是最近才通过地壳活动重新形成的陆地,都足够让人惊喜。 乔青青的心都滚烫起来,忍不住摸了摸,用手挖了一块土上来。 “你们看,真的是陆地,这是土壤!” 她手里脏兮兮的,那捧土被挖出来后被水冲刷,小半溶在她手里。 可乔诵芝他们瞪大眼睛看着,好像看到什么绝顶奇妙的好东西。邵父伸手摸了摸,竟然红了眼睛:“哎,哎呀,真的是土啊。” 除了身体不太舒服的邵母,众人都下水了。 他们围着这块凸出来的陆地逛了一圈,直到胸腔缺氧到即将爆炸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陆地不大哎!顶多四五平!” “我往下游了一下,并不是单独薄薄的一块,好像跟下面是连通的!” “会不会是陆地又浮上来了啊?” “你们看,我挖的这块土壤上有一棵草!” 邵盛飞骄傲地伸出手,大声地宣布,希望大家都能夸一句他的这棵草漂亮可爱。 分析中断,大家都看着这颗来自水下陆地的小草。这草长不到两厘米,细瘦,青绿,的确很可爱。毫不吝啬的赞誉让邵盛飞更加自豪了,他伸手到邵母面前:“送给妈妈!” 邵母珍惜地伸手接过这块黏糊的土,还有上面脆弱又美丽的小草。 乔青青跟大家商量先避开这一片,等鲨鱼的血味道淡了之后再回来。鲨鱼尸体被她收走,味道肯定很快能散。 大家都没有意见,在见到水下五六米处的那小块陆地后,他们漂泊的心好像有了归处,那是家啊。 这一次离开,众人心中都带着喜悦,那块陆地像一个锚点,让他们不再迷茫。 隔天,他们果然回到这里来。 “深度没有变,还是在那个位置。”曾光宇积极下水检查,将消息告知他们。 “那我们就在这里停下来吧,如果没有鲨鱼来就好了,我们可以一直在这里。”邵父说。 为了庆祝他们再次回到陆地附近,今天炖得鱼汤里乔青青加了方便面调料包,还分了一点给宋三河和曾光宇他们。 “真香啊,早知道会有今天,我也囤一堆方便面的调味包了!”曾光宇口水都流下来了。 刘振笑眯眯:“之前闻见你们家营地有方便面的味道,羡慕死了!” 另一个人说:“前两年我去市场,看见有人卖方便面调料包的,你们知道多贵吗?就那么一小包,都过保质期了,硬邦邦一块说要五斤食物才换,简直吓死人,更吓人的是真的有人买,有人就喜欢那个味道。” “怀念的味道嘛,我如果富有的话也想买,我女儿都没吃过方便面,村口放电影的时候里面的人吃方便面,她还问我是什么味道的……”这人说着就哭了。 “熟了,拿碗来吧。”邵盛安说。 决定在这里定下来后,乔青青他们开始准备起来。 他们到处找废弃的木头材料,用心将它们重新搭建起来,围着营地弄了一圈栅栏,这样如果再有鲨鱼冲过来,就能先被这层栅栏拦住。当然了,如果鲨鱼太过聪明直接从海水深处上来偷袭,那就没办法了。 但决定留下来久住,该做的“建设”就得做,这也是安家的一种快乐。 在做栅栏期间,乔青青跟邵盛安找木头时意外找到一艘完好的木船,邵盛安跟宋三河他们说:“船上绑着一辆摩托车,船就悬浮在水下。” 曾光宇艳羡:“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经过火雨后竟然还能捡到这么完好无损的木船!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丢了摩托车和船。” “倒霉鬼”乔青青和邵盛安:…… 重新有了木船,乔青青一家生活起居就宽松多了。 这艘船是家里的第二艘船,之前存在乔青青的空间里。这是用另一张图纸做出来的,他们没让外人看见过它的样子,下水实验做完后,就以制作失败为由,假装拆掉烧火了,跟他们家最亲近的宋三河他们根本认不出来这艘船。 停留下来后,他们偶尔能够遇见别的幸存者。 有的幸存者有船,有的只有木桶,或者干脆只有一根木头一块木板,泡在水里固然难受,但没有办法,只能硬扛着。 那些幸存者的模样都很凄惨,他们当时在水里泡了两天,出水上船时就已经跟水鬼一样面容恐怖了,这几天在船上稍微养了养,但风餐露宿的,熟食热水很久才吃一次,主要还是吃生肉喝生水,所以脸色仍憔悴沧桑得吓人,皮肤到现在都皱巴巴的,又疼又痒。但跟那些人比起来,他们至少有船,不用一直泡在水里。 曾光宇心有戚戚,幸好遇见了乔青青一家,正好他们家里还有空位收留了她,后来火雨降临又消失,她仍然跟乔青青一家在一起,好歹有个伴啊。 这个伴还特别靠谱,她经常觉得自己运气好。 “你们的运气更好啊,能够提前做船出来。”曾光宇说,“我们那边怎么就没有遇到一艘汤州的船呢,如果知道大陆会坍塌,我们一定也会找办法做船的。” “这都是缘分啊,正好汤州的船队到我们海边了。”刘振一边刮着鱼鳞一边说,“乔姐他们说去巡逻,怎么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啊。邵叔,要不我出去找找吧?”曾光宇很想表现一下。 邵父摇头:“青青跟盛安有分寸的,说好天黑前回来肯定会回来的。” “哦哦!” 第172章 第 172 章 一公里外,乔青青和邵盛安转了一圈正要返回。 他们这些天有空就出来巡逻,但没有再找到跟他们营地下面那样的陆地。 “我们运气真好,竟然找到那块独一无二的陆地,以后也会有好运气的。”邵盛安笑着说。 这种年月,迷信一下好像还不错,乔青青也笑了:“我们都会有好运气的。” 两人慢悠悠往回划,不料忽然听见了求救声,乔青青回头看去,看见有人划着木排飞快地冲过来,在木排后面还有一群人在拼命游泳,而在他们身上则是快速移动的角鳍,虽然只有一只,但追得他们疲于奔命。 看得出来,这些人之前已经经历过一番恶战了。 “我们过去!”营地在一公里外,如果不理会鲨鱼的话,这只鲨鱼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他们的营地了,乔青青决定先收拾了它。 对此邵盛安毫无意见,两人调转方向迎着鲨鱼而去。 “救命啊!” “有鲨鱼啊!” 木排上的人看见他们声音沙哑地呼救。 也有人摆手:“快走啊!是鲨鱼!” 夫妻俩没有应答,继续往前,木排从他们身边划过,鲨鱼进入最佳射程。 皮划艇停下,乔青青将弓丨弩架起来,射出一箭。 杀鲨鱼她已经颇有经验,箭无虚发,每一箭都瞄准同一块区域,邵盛安则射中另一个区域,五箭下来,鲨鱼鳍就看不见了。 “肯定是沉下去了,也可能是逃跑了。”邵盛安问乔青青要追吗。 “跑了还好,就怕死了,你在这里等我。”尸体没有收拾,肯定会引来其他鲨鱼的。 话音刚落,乔青青就跳下水了。 邵盛安低头看着水下,妻子的身影像一尾鱼,很快看不见了。 “你们好厉害啊,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有营地吗?” 木排转回来,上面的人开口询问:“我们的营地被鲨鱼群毁掉了,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你们那边能接收我们吗?我们可以合并。” “这片海这么大,你们自己找地方生活吧。”邵盛安担心着乔青青,没有心情跟他们聊天。 “那个,你们的皮划艇还有位置,可以带一带我弟弟吗?”一个抱着木头的青年将自己的弟弟推上前,“我儿子很瘦不占地方的!” 邵盛安让他们退后:“不要靠近我。” 看着弓丨弩,青年将弟弟拉了回来。 很快乔青青就上来了,将一块鲨鱼肉甩上皮划艇,再将拔丨出来的弩丨箭洗干净递给邵盛安。邵盛安就知道那头鲨鱼死了,赶忙将乔青青拉上来。 “走吧回家。” 等他们的船离开,青年的弟弟才抬起头,他把藏在裤头的小刀拿出来,神情完全不像七八岁孩童,他直接扑上了木排上看起来最强壮的男人,木排上的人还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跟着皮划艇的人走,没想到男孩扑杀上来,从后面将男人割喉了。 在场的十来人发出尖叫。 十分钟后,这对兄弟俩得到了一只木排。 一个小时后,乔青青跟邵盛安划着皮划艇回来了,一只木桶里还有一块鲨鱼肉。 “正巧遇到一只鲨鱼了。”乔青青说。 曾光宇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们不是巡逻去了么,怎么还跟鲨鱼干起来了!”换做是她,遇到鲨鱼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 “遇到鲨鱼在追人,就顺手帮了一把。”邵盛安说。 远离那些人后,夫妻俩熟稔地分解鲨鱼尸体,从里面挖出来一个还没有完全消化的人,那画面别提了,根本不敢回想。 但鲨鱼尸体还是得拿回家的,这是鸡鸭的口粮,不能浪费。 鲨鱼肉已经处理干净了,邵父接过来再切成小块,乔诵芝和邵母再继续切成碎末,然后喂给鸡鸭吃。 学会游泳的小鸡现在很容易带,把放它们进水里,跟鸭子一样,脚上绑着绳子一只只串起来,就不需要费心照看了,它们自得其乐,长得还挺好。 乔诵芝将剁好的鲨鱼肉跟剁碎的水草混一起,拌一拌,放进木盆里。 木盆放下水,鸡鸭立刻凑过来,吃得头一点点的特别欢快。 乔青青看了看,脸上有柔和的笑意。 这样的日子算得上平淡祥和,直到天后,半夜里乔青青感觉到身下一阵晃动。 晃动让乔青青立刻清醒过来,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怎么总是夜里出问题! “快起来出事了!”乔青青大喊。 所有人都醒来了。 “海水不稳,大家小心一点!” 防水照灯打开,驱散黑暗带来光亮,在照灯的光下大家赶紧收拾东西。 一阵有序的忙碌后行李都收拾好了,这时候水面晃动得更加厉害,乔青青觉得自己就像在一个超大的脸盆里,现在脸盆被一个巨人抬起来,正蓄力着要将这盆水泼出去! “绳子给你们!”乔青青将两个袋子丢出去,宋河和柳昭云都伸手接住。 他们用绳子将自己和同伴绑起来,最后再捆住木船跟行李,短短十分钟不到,他们就被翻涌的海水卷了起来! 乔青青一手他们在翻滚的水浪中双眼紧闭,咽回尖叫声,祈祷着这片海快一点平静下来。 “砰!” 木船被高高卷起,然后再被重重摔下。 一下又一下,乔青青的口鼻不停呛水,她努力调整呼吸,找机会睁开眼睛看了看。 海潮在她眼前竖起高墙,看着得有二十多米高,然后在强大的力量下,高墙砸落,之后再在下一个浪头蹿高。 只看了这么两眼,乔青青就被砸到脸上的海水逼迫得闭上眼睛,闭眼之前,她隐约看见一艘木船被卷到了别处。 他们被水波席卷着不停翻涌,前一刻木船船底落水,乔青青感觉到背部狠狠撞上木船,下一刻木船整个被翻过来,整个人又重重砸进水里。 咸涩的海水挤进鼻子眼睛和耳朵,在某一刻痛得忍不住张嘴时,海水又咕咕地往喉咙里塞。 不知道过去多久,乔青青陷入了昏迷。后来,她感觉无法呼吸,从昏睡中醒来。 此时大海的咆哮疯狂终于停下,乔青青感觉到自己被泡在水里,怪不得不能呼吸呢!她浑身疼痛,筋疲力尽,但她感受得到家人都还在身边,长而坚固的绳子将他们一家绑在一起,幸运的没有被冲散。 现在情况很糟糕,整艘木船是翻倒过来的,他们全部都在水下。 感受到身边家人的挣扎,乔青青知道得抓紧时间了,她从空间拿刀,手几乎失去了知觉,她握不住刀。不去管摔进水里的刀,乔青青屏住呼吸先活动手,再从空间里又拿出另一把刀。 粗麻绳非常结实,哪怕木船已经被撞得散开了,仍牢牢将他们跟木头绑在一起。乔青青抖着手,一下一下,逐渐找回对力量的控制,终于将绳子割断。 终于,一家人互相拉扯着浮上水面了。 “咳咳!咳咳咳!”一出水,邵母就撕心裂肺地咳嗽,很快其他人也跟着咳嗽起来,乔青青只觉得喉间全是海水的腥咸的味道,眼睛也很难睁开。 乔青青咳出很多海水,她粗糙数了数,她开口:“我、咳咳!”一开口就觉得喉咙肿痛,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咳咳咳!人都在吧——”清点一番后乔青青松了一口气,一家人都在。“曾光宇呢?”她没有看见曾光宇。 “在!咳在呢!”曾光宇从邵盛飞身后探头,原来是被邵盛飞挡住了。 每个人的模样都凄凄惨惨的。 “船坏了,每个人都抱一块木头吧。”邵盛安用刀将绑着破船的绳子一一割断,木船散开,每个人都抱住一块。 “有没有哪里受伤?妈,爸?”乔青青一边拉着乔诵芝检查,一边问旁边的其他人。 邵父抱着邵母,将让她趴在木头上,闻言忙说:“我没有,就是呛到了!” “没、没事!青青啊,你看看飞飞,我听见他叫了!” 邵盛飞捂着头,头上被撞破的伤口已经在水中被泡开,不再流血,但伤口白花花的看起来非常恐怖。 “好痛啊。”他说。 皮划艇仍绑着,但已经漏气变成一摊破烂,凄惨地浮在水面上。乔青青游过去看邵盛飞的额头:“大哥,给我看看。” 邵盛飞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煞白,眼皮半拉着,乔青青检查一番后松一口气:“没有大问题,你们别担心。曾光宇你受伤了吗?” “我?我没事,就是手有点痛——”曾光宇扶着邵盛飞,忽然觉得后颈一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乔青青抱住曾光宇,将针收起来,再拿出新的皮划艇,跟邵盛安一起先将曾光宇弄上皮划艇,再将乔诵芝和邵父邵母先扶上去,最后才是邵盛飞。 扶邵母的时候,她发出痛苦的哼声,身体完全使不上力:“背,背疼……” 没办法,只好邵父先上去,再接应邵母。 “你这一手可真快的,我都没赶上。”邵盛安的手刀都举起来了,没想到妻子速度更快,一针就把曾光宇弄晕了。他也声音嘶哑,边说着边拉着乔青青检查,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嘶,我没事,就是一些撞伤,你呢?” “我也没事。” 乔青青拿出两个药箱:“能处理的你先自己处理,还有爸和大哥那边。” “知道了。” 第173章 第 173 章 邵盛安给邵盛飞处理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再拿出矿泉水和药片给他:“大哥你自己吃。” 邵盛飞乖乖点头,旁边乔青青在给乔诵芝接骨,她左手骨折了,垂着动不了。敷药,用木条固定,就算简单处理完了。 邵母上皮划艇后就趴下了,乔青青一通检查确定是尾骨受伤,见她痛得没法坐没法躺,只好先给她吃止痛药。 要紧的伤,乔青青先处理了,其他的只能缓缓弄,急不来。 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撞击伤,邵父背后淤青一大片,邵母哭着说:“你爸一直抱着我,这得多疼啊。” 邵父不以为意:“哪里痛了,就一点点淤青嘛,用药酒揉几天就好了。青青啊,你先顾着你自己。” 乔青青知道自己的情况,摇头:“我暂时没事,吃点药就好了。” “小曾醒来后知道空间门的秘密怎么办啊?”邵父问。 “刘振他们都不见了,还有你的同事小柳他们。”邵母说。 “青青啊,你先别动,我把你脚上的伤处理一下。”乔诵芝按住她的脚。 “虽然共过患难,但相处的时间门太短了,无法完全了解一个人的品性,青青,我们跟曾光宇分开吧,这样家里使用物资的时候就能自由些了。” 邵盛安已经完全适应了末世的规则。 适当的,合时宜的同情心,但也只有那一点点了。 乔青青点头:“把皮划艇留给她吧。” 大家都没有意见。 半个小时后,曾光宇醒来,她发现自己睡在皮划艇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惊吓得立刻坐起来,发现自己在海洋狂浪中抓着木船拗断裂开的指甲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上面还有药草的痕迹,痛还是痛得,可处理得这么干净,只要不再沾水肯定好得快。 她看了看,自己的行李包背包还在,除了背包还有一个木桶,里面是一桶鱼,上面插着一把刀,她认得出来这是邵叔杀鱼用的刀。木桶旁边是一个可乐瓶,跟乔姐他们家用来过滤水的水瓶一模一样。 左右看了看,曾光宇明白自己是被抛弃了。 不,也不能说是被抛弃,只是乔姐他们一家人心防很重,她自始至终无法加入。她叹了一口气,觉得很失望很遗憾,她跟乔姨和邵姨她们相处得还可以,以为自己能够留下来了,虽然说好了只收留三天,但他们一起经历过那水与火的四十九小时,火雨之后三天的说法就没人提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把她丢下了。 “真是神奇的家庭组合。”曾光宇叹气。邵父不爱拿主意,盛飞脑子有点问题,邵姨乔姨都和蔼可亲,邵哥勤劳稳重脾气好,乔姐看起来冷淡,但却是这个家的核心,大家都听她的指挥。应该是乔姐做主把她放下的,哎,乔姨她们就不说情吗?难道乔姐这么说一不二? 不过再怎么想也没有用了,他们一家不带她玩,她就只能靠自己了,好歹他们给她留了一只皮划艇,真是好人啊! 不远处,邵盛安放下望远镜:“她醒了。” “行,那我们这就走吧!” 大海疯狂了几个小时后恢复平静,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沿途乔青青他们顺道找一找宋三河和柳昭云他们的身影。乔青青对外很戒备,她可以接受两个团体间门合作,比如宋三河他们,但无法无法轻易接纳外人进入自家团体。 家里没有外人,大家都放松不少,终于能够吃空间门里的食物了。他们在吃喝上一直没有将就过,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跟普通幸存者一样吃喝,总觉得嘴馋。 吃了暌违许久的一顿白米饭,每个人都觉得很满足。 “三河他们应该也没事吧?就是不知道被水浪卷到哪里去了。”邵母说。 “肯定没事的,只要绳子没断,跟我们一样人跟木船绑在一起,就不会出大问题的。”乔诵芝将洗好的碗收起来,倒扣着晒太阳晾干。 乔青青一直在用望远镜查看周围的情况,倒是看到一些幸存者的身影,但更多的是尸体。他们一家的运气真的挺好的了,绑着木船并不是万无一失,要是他家的木船跟宋三河他们的船相撞,或是海浪卷着他们家的船撞上了石头或是其他坚硬的东西,那全家都活不成了。 伤最重的是邵母,她的腰椎尾骨被折断的木船断口狠狠撞了一下,到现在整个人只能趴着,乔青青不敢说太多,只是尽力为她治疗。 “找得到吗?”邵盛安在将割断的麻绳重新接起来以后好继续用,见乔青青放下望远镜坐下来,抬头询问。 “找不到,这片海太陌生了,我们肯定被卷到了很远的地方,没办法再找到那块陆地了。”乔青青有些遗憾,她本来还以为能在那块陆地旁边生活久一点,也许……能够等到陆地重新浮出水面呢?这样的话他们一家就能够第一时间门站在陆地上了。 “找不到也没关系,你看,我们之前也是偶然间门遇见的,这就是缘分了,我们会跟第二块陆地产生新的缘分的。”邵盛安摸摸她的头。 他们选择了一块没有尸体的水面留下,支起遮阳布,水下围木栅栏,两只皮划艇一只冲锋舟围在一起,扩大一家人的活动范围。 这次海水发怒,乔青青一家多多少少都受伤了,定下来后专心养伤,没想到这次灾难中鸡鸭完好无损,一只没丢,一只没死,被捞上来后全都晕乎乎的,大部分躺倒动不了,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就缓了过来,喂食喂水它们都很有胃口,现在更是在皮划艇旁边欢快地游泳——一点都没有对水的阴影。 家里每个人身上都是药酒的味道,一天到晚都贴着药膏,乔青青缓过劲来后也开始给他们做针灸,伤痛渐渐好了起来。 夜间门,乔青青跟邵盛安两人占一个皮划艇,两人挨着小声聊天。 “还痛不痛?我摸着还有一点肿。”邵盛安轻柔地给她按后脑勺,青青这命途多舛的后脑勺哟,每次都是撞到这个地方。 “不那么痛了……盛安,我一会儿想给头上扎几针。” 乔青青感觉到头上的那只手僵硬了,身后靠着的身体好像也变成了石头。她有些苦涩,又有些伤感,翻了个身跟邵盛安面对面,温柔笑着摸摸他的脸。 “吓到了吗?别怕呀,就是有一点点症状而已,我的视力到现在都还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邵盛安的手都有些发抖了,乔青青在黑暗里看他的眼睛,看到了两汪悲伤的潭水。她的笑容就消失了,然后用力捏他的脸。 邵盛安的情绪被她打乱,哭笑不得:“捏我的脸干嘛呀。” 乔青青没停,捏出小鸡嘴:“哎呀真像大宝的嘴巴。” 什么伤心的情绪都没了! 邵盛安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压到自己怀抱里。 两人好一阵没说话。 过了很久,邵盛安才说:“你别怕,有我在你的眼睛就在。天灾末世都十年多了,我们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路,再多难处我们都踏过去了,再来什么灾难我也不怕了。” 乔青青“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邵盛安点蜡烛,乔青青依靠经验给自己头上扎针。 换做重生前还没有经历末世的自己,如果有人告诉她有一天她会在摇晃的皮划艇上,摸黑拿针戳自己头颅穴位,她会以为那个人疯了。那怎么可能做得到?!但艰辛苦难是最有效的磨刀石,它磨砺了所有人的□□和灵魂,激发创造出了许多不可能。 养伤大半个月,他们的生活非常平淡,这片海说翻脸就翻脸,最近却老老实实一点风浪都没有,简直是从一个极端冲向另一个极端。说起来,人们当然更喜欢温柔的大海。 内服外敷,乔青青一家的伤势很稳定地好转着,除了乔青青的眼睛,她时常眼睛模糊,甚至偶尔会有好几秒陷入黑暗。她并不怎么慌乱,毕竟不是头一回了,她的心态还算平稳。 半个月后,这片海域出现鲨鱼,数量不多没有造成威胁。 除了鲨鱼,有一天乔青青还看见了鲸鱼。 那幅画面非常震撼人心,当时正好是傍晚时分,水面被晚霞映照成一片浓稠的橘红色,乔青青看了会儿书后觉得眼睛累了,就看着水面放松一下。 水下有一些小的鱼虾在游动,鸭子们探头进去觅食,小鸡们则在啄水上漂来的藻类。 然后乔青青就看见水下出现一大片黑影,那黑影是游动的,她好奇又防备,正要下水看看,邵盛安拦住她:“我去!” 跳下去一会儿又游上来,竟然第一次喊他们下水。 “快快,你们下来看一眼,是鲸鱼!” 除了还不能动弹的邵母,全家人都扑通下水了,在水下看得更加清晰,庞大的体型,流畅的曲线,光滑的皮肤……只有在海洋馆隔着玻璃,或者是电视里隔着屏幕才能看见得令人惊叹的生物,就这么悠闲地从他们眼前游过,慢悠悠地回到深海,消失不见。 “太震撼了!天啊!”出水后,邵父一脸惊叹。 “比电视里看还要大只!”邵盛飞说。 乔青青感慨:“现在海洋就是它们的地盘啊。” 见到鲸鱼,实在是涨了见识了! 之后几天,他们陆续又看到一些海洋生物,有的叫不出名字,乔青青觉得这种体验真的很奇妙。失去家园失去土地,他们跟浮萍一样在没有边际的海上生活,每个人都跟干海带一样,头发打结有盐粒,皮肤紧皱又痒又痛,但他们也看到了寻常人究其一生都不可能看到的奇妙场景。 这大概就是苦中作乐吧。 第二天,绿豆芽发了出来,乔青青弄了个凉拌豆芽,煮了个豆芽肉末汤。刚吃饱到远一点的地方洗碗筷,乔青青忽然感觉到身下晃动起来,这种晃动太熟悉了,她以为大海要再一次发狂,赶紧将碗随便收进空间门里。 “走走,我们回去!”邵盛安在旁边给刚捞上来的虾挑虾线,见状立刻抓起船桨。 夫妻俩快速返回营地,一家人赶紧收拾琐碎的生活物资,然后跟上次一样用麻绳将人和船捆起来。乔青青怕皮划艇漏气后会有危险,上次是来不及准备,这一次身边也没有外人,她直接拿出空间门里的救生衣、救生圈,每个人都穿上戴上。 一通匆忙有序的准备后,大家紧张地等待着,没想到水面还是那么摇晃着,更剧烈的动静根本没有出现。 他们的皮划艇随着水波晃动,从白天晃到晚上,从晚上再晃到天亮,直晃得人发困打呵欠。 一天一夜,海水一直晃个没完,像有一个调皮的孩子正在玩脸盆里的水一样,他们就是脸盆里被拨弄玩乐的玩具小鸭子。 “看来这一次没那么危险了,哎呀太好了!”邵父开心地说。 第174章 第 174 章 乔青青决定下水看看:“可能是水下有什么变动。”她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一浮上心头,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的头还有伤,眼睛也有些不好,上一次下来看看鲸鱼就算了,怎么能再潜泳下去探查?邵盛安不同意:“交给我,让我去吧!” 邵盛飞额头的伤已经结痂,已经坐不住了,提出要跟弟弟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吧,兄弟俩有个照应。”邵父说。 两人戴好潜泳设备下水了。 往下游了二十来米,邵盛安就拉着邵盛飞示意他不要再往下了。 两人出水,邵盛安摘下呼吸罩,对上乔青青担忧的目光,他笑着说:“没事,很顺利,不过底下什么都看不见。” “先上来吧,把手给我。”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就这样在海水晃动得节奏中逐渐习惯新的生活环境,恢复正常生活。 虽然暂时找不到证据,但乔青青相信底下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变化。 六天后,邵盛安再次下水,这一次他看见了陆地。 不是上次遇见的,那么一小块突兀地陆地,而是一大片连绵起伏,像山脉一样的东西。他满心震撼,迫不及待出水告诉大家这个消息。 “盛安给你,你拍一些照片上来看看。”乔青青将照相机放进防水袋里递给邵盛安。邵盛安满身的血液都沸腾着,一点都不觉得累,重新又钻了回去。 “真是是陆地吗?天啊我们的运气竟然真的这么好?” “盛安说是山脉,难道下面有一座山在上来吗?” “怪不得海水一直晃个不停,原来是这样啊!” 听着旁边母亲他们的议论,乔青青紧紧抓着皮划艇往下看,她看见盛安的影子在水下扭曲地晃着,视力好在也在粼粼荡漾的海水中跟着变形了。她脸色微变,眼前一片黑暗。 沉住气,乔青青坐了下去,手仍抓着皮划艇。 她没有说话,其他人都正担忧期待地看着水下,盼望着邵盛安能够带上来陆地的照片。 邵母的腰还没有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伤的还是腰椎尾骨那样要紧的地方,到现在都没办法坐起来。她躺在那里,看见乔青青脸色不对,以为她是担心小儿子,忙说:“青青啊别担心,盛安游泳很好的,一会儿就上来了。” 乔青青听声音抬头看过去,明明是对着邵母的方向,但邵母心下一个咯噔:“青、青青啊,你怎么了?” 乔诵芝听见动静回头:“青青怎么了么?” 哗啦! 邵盛安出来了,将照相机递给邵盛飞:“拍好了你们看吧,很大概率是座山,我们在这边停留看——青青怎么了?” 乔青青失去视觉,几个小时后都没有恢复。 家里的气氛凝重,每个人都不敢大声说话,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乔青青对最坏的结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难过一阵后就适应了,还笑着说:“你们不用这样,我也不是瓷娃娃,没有那么脆弱。相机里的照片呢?你们看了吗,看了跟我说一下。” 相机呢? 没有人理它,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邵盛安找了找,在杂物里找到了,他的声音有些哑,但还是尽量形象地跟乔青青描述起来。 乔青青的想象力挺不错,跟随着丈夫的描述,她的脑海里很快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她有些高兴,想了想安慰家里人:“我猜测应该是陆地回升了,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在此期间我会专心处理我视力的问题,可能等到大陆冒出海面那一天我就能看见了呢?在那之前麻烦你们照顾我了。” 邵母因自己腰上的伤已经心情颓靡好多天了,她趴在那里没办法动,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已经觉得痛苦极了。可这一刻,她宁愿失明的人是自己,自己都六十多的人了,是老东西了!残了死了都不要紧,可青青还这么年轻!青青这么好,老天爷怎么能这么对她! 邵母终于压抑不住悲伤哭出声来。 邵父说:“唉,青青的医术谁看了都说好,青青的眼睛肯定会好起来的,你也别哭了。”心里琢磨着以前听老家人说过,鱼泡养眼睛,他决定以后每天弄鱼泡给青青吃。 乔诵芝也在哭,眼泪从眼睛里流下,她却没有发出一点声,甚至还能说话:“知道了,你赶紧好起来,就等你一起看新大陆呢。” 乔青青装作没听出母亲声音里的颤抖,笑着点头。 可女儿对着自己点头,看着的却是自己旁边的空气,乔诵芝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邵盛飞蹲在乔青青身边认真地说:“妹妹别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乔青青自己稳得住,家里人担忧伤心后也冷静下来。 虽然看不见,但乔青青每天都能听见家里人跟她说水下的情况。 邵盛安和邵盛飞到远一点的地方查看,确定是一整片陆地再上升。这可真是好消息! 邵盛安甚至开始确定以后家的地点了,山脉上肯定不行,他瞅准了一块地势平坦位于山腰的地方,将营地挪了过去。 “不然的话等陆地上来了,咱们家营地被戳在地势不平的地方也危险。”先找好平地才能安心啊。 等待着,盼望着,日子终于有了些许甜味。 不过没有等到陆地上来,这一片水域先迎来了大批幸存者。 倒不是一起来的,但也是三三两两,从各个方向过来的。邵盛安出去打听,回来后说:“他们说原先住的地方水下出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漩涡,能把人吸进去,所以就都逃出来了。” 三天后,这一片也开始出现漩涡,一个挨着一个,看着就非常危险。 乔青青一家也撤走了。 家里人不让她划船,她说:“这个不用看都能做。” 邵盛安摸摸她的头,柔声说:“那要不你清点一下空间的物资吧,以后我们要重新建一个新家,需要用好多东西呢,缺什么你也记下来,以后我来找。” 虽然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但空间是她血脉里的东西,她不需要用眼睛就能“看”。 “好。”乔青青点头。 她腰后有一个用塑料袋包起来防水的枕头,她靠着枕头,看似在整理空间,其实是在听周围的动静。 一切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以后自己再也看不见了,她也不想自己变成废人,她不能看,可以听。 失去视力这件事,乔青青想来想去,觉得这里头大概有一些因果宿命的意思。 重生。 一家团聚。 这些加起来得是多么好的运气啊。 既然已经得到那么多,那么在其他方面欠缺一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么劝慰自己,乔青青的心态就平稳了。 她听着水声,家人的呼吸声,鸡鸭的叫声,远处不知道谁的喊声,头顶还有海鸟扑腾而过的声响……一切都被她的耳朵捕捉,她还闻到了海水的味道,鸡鸭的气味,看不见没有关系,她会用她的耳朵,鼻子,手和脚,继续探索这个世界。 就这样,他们一路迁移,直到没有漩涡才停下。邵盛安用仅剩的氧气瓶下水检查,高兴地宣布,这边的大陆也在上升,而且看地形是平原! 那就更好了! 大家停下来,更多的幸存者也在这边停留,期盼着新陆地的到来。 人越来越多,这片水域热闹非凡。好似昨日所有的悲痛离别与艰辛,都随着重返陆地这个美丽的希望而消散了。 重返陆地啊,这是个多么令人期待向往的美梦! 乔青青看不见,邵盛安会跟她说今天大陆上升多少,每一天她都很期待。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大陆终于浮出距离出水只剩下一米! 这一天,这片水域沸腾起来! 乔青青听见人们的尖叫,呐喊,他们叫着笑着哭着,不顾海水还齐腰就奔跑起来。有很多人摔倒,长时间生活在水域没有机会用双脚走路,不少人短时间内无法找回脚底板着力的感觉,跑几步就摔进水里。 “哈哈哈哈!”摔进水里的人又爬起来,发疯般狂笑。 “青青小心点,你先扶着我。”邵盛安适应一番后,才来搀扶乔青青,他也想让妻子第一时间踩到大地上。 乔青青竟然有一些紧张,她被邵盛安抱下皮划艇,然后被扶着站稳。 她没有穿鞋,她先踮着脚,再慢慢踩下去。冰凉的大地带来一种直冲灵魂的震撼,她的呼吸有些重,之后才冷静下来。扶着邵盛安的手臂,乔青青走了几步,脸上浮现笑意:“真的是陆地啊。” 她的眼睛看起来并不空茫,如果是不熟悉她的外人跟她聊天说话的话,短时间内可能还发现不了。 可是邵盛安看得出来,这是青青的伪装,她伪装自己没有弱点,仍是个普通的正常人。 他眼中的悲伤快要溢出来,但说话时一点都听不出来:“当然是陆地啊,来,这边我检查过了,没有玻璃什么的,我带着你走一走。” 走了几步,乔青青走得越来越稳当,她快乐地说:“好像在做梦!” 看着她,邵盛安想起了妻子少女时期的模样,不管什么时候,乔青青笑起来的样子都一样好看。 如果这双眼睛能更有神就好了。邵盛安快速擦了擦眼角,牵着她继续走:“爸和大哥他们正在划地盘,等陆地完全升起来,这一片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会在这里重新建一个家。” 乔青青在脑海中想象那幅画面,满心的快乐都要溢出来了。 她重重点头:“到时候你说给我看。” “好。” 四天后,陆地彻底浮出水面,新的大陆板块生成,人类重返大陆。 这一天,是这些日子以来太阳最好的一天,日光融融,照耀万里晴空,人类得见曙光。 第175章 第 175 章 陆地出水后,在之后的日子里还在持续上升,直到十来天后,脚下的摇晃感才完全消失。 大陆稳住了。 新生的陆地光秃秃的,只有一些杂草,别的什么都没有。 杂草长得快,凋谢得也快,所以新陆地看起来没什么生机活力,哪里都一样。 到处都乱糟糟的,但其实跟广阔无垠的新陆地相比,这附近的幸存者数量不算多,邵盛安粗略数过,也就几百人。没有树木,没有溪流,每块土地都一样,没有优劣之分。 几百人瓜分这块新陆地,想圈多大的地就圈多大的,很少有争端。 大家兴致昂扬地圈地,为以后的新生活做准备,邵盛安也带着家里人圈地盘,用之前做水下栅栏的木头将看中的土地圈起来。在规划里,土地要建房子和种植,所以圈的范围大一些。 “没有河流,以后种地有点麻烦,得去找一找哪里有水。”邵父说。 “晚一些再去找吧,现在还不着急。”邵盛安不确定异常天气就此结束,还得再观望观望。 乔青青坐在帐篷里,帐篷门开着,笑容恬淡地听着家里人忙来忙去。 木头不够围,邵父他们就用锄头开始沿着外围挖小沟,既是做排水沟,也是做记号。 最近的邻居,距离他们也有五十来米远,大家各占各的地盘,互不干扰。乔青青喜欢这样的生活。 做好排水后,邵盛安父子三个开始频繁外出,巡逻周边土地,收集环境信息。他们没有找到陆地边界,没有看到新的大海,但是看到了两头鲨鱼,还拉了回来。 “头栽在泥土里,应该是陆地上升时来不及撤回海里,生命力非常顽强,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死。”邵盛安笑着说,“要杀掉做饲料吗?” 鲨鱼被他们用绳子直接拖回来,这让乔青青闻到了熟悉的海腥味。 “个头不大吗?”个头大的话,几千斤的重量,怎么拖得回来?她没有闻到血腥味,应该不是将分解的尸体。 “是,这头个头不大,也就几百斤重——”邵盛安用手比划测量了一下,“长度也就一米五左右,两头都差不多重,都一样傻,倒插葱一样被困在地里。” 乔诵芝忍不住笑了。 的确是比较小的鲨鱼体型了。这些日子他们遇到的鲨鱼大多体型巨大,几吨重都是寻常,所以她的空间里现在最多的物资就是鲨鱼肉了,只要能杀死一只,拆解出来的肉跟小山一样非常可观。 不过那种大鲨鱼很难用弩丨箭射杀,他们经常用弩丨箭逼退鲨鱼,偶尔遇到体型略小一点的鲨鱼,才能成功将其射杀。 乔青青笑着问:“你是不是有想法了?这是不是一雄一雌的一对鲨鱼?你想养殖它们?” “青青果然了解我,没错,我打算挖多一个池子给它们住,以后它们繁衍生息,养鸡养鸭就不缺优质饲料了。”邵盛安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实施难度并不高,一对处于幼年期的小鲨鱼并不难圈养。他们在宽阔的海域生活了几个月,那时候都能应付得了鲨鱼,没道理现在在陆地上了,还对付不了一对圈养在池子里的鲨鱼。 “那就这么办吧,空间里的水箱里储存的海水还有很多,暂时足够给它们用了。” 邵盛安很高兴得到妻子的支持,应声就办了。 秋天即将进入尾声,这片新生陆地很有秋天萧瑟的特征,到处都光秃一片,除了朝生暮死的野草野花,没有树木灌丛生长。 被放养的鸡鸭撒着欢地在还没有开发的种植区里奔跑,听乔诵芝说,这几天全都胖了一些。 “它们自己找地里的东西吃,什么都吃,我还看见它们吃石头,盛安说不用管它们。”乔诵芝坐在乔青青身边缝衣服,顺道跟乔青青话家常。 “应该可以下蛋了吧?” “是啊!都养了好几个月了,是到了下蛋的时候了,我会多注意的。” 邵母的腰好了一点点,勉强能短时间坐起来。她靠在枕头在补袜子,天气越来越冷,不能再这么光着脚丫了,会寒气入体的。 “我还觉得像做梦,现在都一个月没有事情了吧?好安静啊。” “是像做梦,这样的好日子我都不敢想啊。” 乔青青摸出针,照例给自己扎几针。见她开始下针了,乔诵芝和邵母一下子噤声,半个字都不敢说了,就怕影响她发挥。 “你们别紧张,我手稳着呢。”乔青青还能笑着说话。 乔诵芝忙说:“你就专心做这一件事,做完再说话。” 好吧,乔青青就不跟他们说笑了。 两天扎一回,乔青青心态挺平稳的,这几天她的身心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的状态中。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她的灵魂好像也在重返大陆的那一天得到彻底安抚。一直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自己灵魂上的紧迫感危机感,在那一天彻底消失。 她直觉天灾已经结束了。 不过直觉是直觉,她仍留着一份戒心,以防有突发天灾。她也没跟家里人说自己的猜测,要是全家都放松警惕,有朝一日天灾杀个回马枪,那全家都得玩完。 对她来说,目前最大的烦恼就是眼睛的问题了。 她希望能够快一些恢复视力,家里在开荒建设,她想要帮上忙。 也许是期盼转化为力量,也许是针灸的效果日积月累,冬天过去春天来临,在初春的一天早上,乔青青睁开眼睛时猝不及防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邵盛安。 邵盛安的脸沧桑了一些,早年间的书卷气斯文样全不见了,整个人透出一股利刃锋利的味道。她看得眼睛不敢眨,就怕眨眼后又看不见了。可人怎么能不眨眼呢?眨眼后乔青青仍看得见,她竟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乔青青看得见了,家里人高兴极了! 邵父要领她看家里新开垦的地,邵盛飞要领她看池子里养的鲨鱼,乔诵芝要带她看养的肥壮的鸡鸭,邵母也把她这些日子卧床养腰织的毛衣给她看。 乔青青像快乐的小鸟,在新家里到处转。 最吸引她的,除了那个鲨鱼池子,就是帐篷和遮阳棚后面的瞭望台了。这个简易的瞭望台是邵盛飞父子三人做的,高有五米,虽然连两层楼高都没有,但在这一片一马平川的土地上就很够用了。 “爬上来后再用望远镜,能够将周边看得清清楚楚,还能做箭塔用,我打算在南边的田地也再做一个。” 遮阳棚和帐篷的位置,以后是要建一座坐北朝南的房子的。自家住的位置肯定要武装到位,田地那边则是生产重地,当然也要做好防御。 “我打算在外围挖一圈护城河,可以将西边的鲨鱼池连起来,让鲨鱼也能进护城河里活动,然后在东边弄一座吊桥,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桥吊起来,这是第一重防御,然后再加高护城河内圈的围栏,你不是说空间里存了不少酸雨么?我再在围栏上弄一些陷阱,只要有人偷偷爬围栏,触动开关会就会将头顶装着酸雨的袋子刺破,酸雨会淋下来……” “装酸雨的袋子家里有,之前酸雨结束后,研究所弄出来的防酸雨材料刚量产就没有用武之地,爸妈他们去市场摆摊的时候,我托他们换了一些回来。” 空间里的酸雨就是用这些材料包塑料桶内壁,才储存得起来的。 “好!你把东西拿出来我来分装。青青,我真高兴你的眼睛好了,你看,这片新生的土地多好看啊,现在是冬天,等到明天春天肯定四处绿野复苏,一定会很好看的,我希望你也能够看到。”邵盛安说。 乔青青眼中映着这广阔无垠的土地,有欣喜与生机从眼中淌出来,她希望能够四处奔跑,风送来远处的气息,包裹她的全身,好像她也飞遍这片土地了。 大陆新生,她也得到了新生了。 重复光明的乔青青洋溢着热烈的情绪,开始加入新家园的建设中。 这个冬天没那么冷,最低温度还有10°,对体质增强了的幸存者来说是小意思。活到现在的人,特别是年纪在十六岁以上的幸存者,都经历过且还记得当年那场极寒低温,跟那段时间零下七八十摄氏度的气温相比,这10°的气温甚至称得上暖和呢。 陆地表面没有什么可以收获的东西,乔青青见过一株草从生到死只经历了不到一分钟,也见过一棵树一天长成,一天凋零。 邵盛安说:“到处都是这样,所以地上很萧条,得在它们衰败之前采集,不然的话什么都得不到。” 家里种植的冬季蔬菜也一样,长得很快,老败得也很快。邵父一天到晚都在地里守着,在蔬菜长成的那一刻立刻采摘。 不止蔬菜,连稻谷种子小麦种子,似乎都不受种植规律制约,只要种下去能活,就能在几天内长成、凋零。 乔青青还看不见的时候,听家里人这么描述时,就很想亲眼看看。现在亲眼看见了,更觉得奇妙。 她不知道会不会恢复正常,但她清楚地明白,他们一家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将空间里储存的种子快速“变现”。 全家协力,家里整个冬天囤积了大量粮食、蔬菜和瓜果。 空间里储存的种子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消耗,但快速走完生长周期的蔬菜里,能留种的比如萝卜、菠菜、辣椒、茄子、冬瓜等等都被他们留下种子。新的种子继续播种生长结果衰落,留下的种子竟然质量更好。乔青青深知这是个好机会,每天都投身田园中。 春风拂过大地的那一天,乔青青看见数不清的绿意席卷大地,在一天之内,草丛铺地,野花成片,灌丛长成,森林林立。 太阳东升西落,循环往复,但世界仍是一片翠绿,它们在春日里沐风生长,之后四季轮转,自然重归。 秋天里,乔青青拍下金黄色的稻田,然后放下相机戴上帽子抓起镰刀。 “我也来帮忙了!” 数十公里外,一只威风凛凛的大母鸡昂首挺胸地站在一处高地上,它抖抖翅膀,冲着底下一处茂密的草地俯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