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被家暴虐杀,重生七零彻底黑化》 第1章 想打就打 “全子,全子,看你媳妇饭做好没有,你哥他们马上就回来了,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老赵家在镇上木工厂当副厂长的大儿子今天带着媳妇回来探亲,天还没亮,许瑶就已经起身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外面赵婆子的催促声叫她心里一慌。 下一瞬,高大壮硕的男人挤进来,遮挡住仅剩的一丝光线,阴狠的声音响起:“饭好了没!” “好了,马上就好了......”许瑶忙不迭答道,眼神中带着惧意,生怕下一刻拳头就砸到身上来。 人影逼近,露出她男人赵全那张肥硕臃肿的脸来,邪狞笑道:“人家赵维现在升官了,日子过好了,你是不是听见又心痒痒了?” 许瑶将烙好的糖饼捡到盆里,摇头,低声道:“没有。” 头发猛地被朝后一拽,头皮撕扯出剧痛,污浊呛人的气息喷在许瑶脸上:“老子告诉你,你就是个破鞋,赵维正眼都不会瞧你一眼,他回来你要敢往跟前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许瑶忍痛闭眼点了点头。 赵全这才松开手,转身正要走,一低头看见灶台前坐着的小小身影,手里拿着半块儿糖饼,往嘴里送。 他顿时火冒三丈,劈手夺过,咒骂道:“一个二傻子也配吃糖饼!”孩子见手里的糖饼被夺走,扁嘴就要哭。 “小兔崽子,哭什么哭,再哭老子把你丢进粪坑里淹死!” 许瑶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小泽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儿子,还在月子里,孩子半夜发起了高烧,赵全嫌花钱不肯去找村医看,后来就脑子就被烧坏了,犯了傻症。 她低声讨好:“我做得多了些,看孩子饿得不行才给他一口的,他吃不了多少......” “家里就那么点儿面粉,都让你这个贱货孝敬赵维了,老子回头吃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赵全高大的身影就罩在头顶,声音里句句透着狠厉,扬起拳头就要打。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汽车轰鸣声,是赵维他们回来了。 赵全终归是顾忌着,撂下一句:“回头再跟你算账!”端起锅上的糖饼和炒菜扭头出去,一口都没给母子俩留。 许瑶忍住眼眶里的干涩,蹲在角落里将小泽眼里的泪擦干,怕孩子饿着翻出昨夜里留下来的半块干窝窝头,掰开掏出中间软和的部分一点一点喂。 小泽眼巴巴的瞧着她,孩子虽傻却也知道疼人,软软道:“妈妈吃”。 许瑶鼻子一酸,摸了摸孩子的头:“乖,妈吃饱了,小泽吃吧。” 过了许久,厨房里的光线一暗,她一回头只见一个身穿深蓝色中山装,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来,经过岁月的磨砺与时间的沉淀,昔日朝气阳光的少年已经变得踏实沉稳,棱角分明的脸颊线条透着独属于成年男人的刚正与威严。 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是情投意合,要是没出那件事,自己现在就该是他的妻子,可现在...... “怎么在这儿吃,不抱着孩子去桌上?” 许瑶捏着裤脚站起来,有几分局促:“我吃过了,不饿,你们吃吧。” 赵维扭头看向灶台上碗里的干窝窝头,立马拧起眉:“你就吃这个?” 许瑶声音低了些道:“早起剩下的,不吃就坏了.....” “那就倒了喂猪!” 赵维声音加了几分恼意,他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眼前垂着头身形瘦弱的女子,大冬天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衫上面还一层层摞着补丁,两只手冻得通红皴裂出好几道口子,心里升起怜惜,声音也放缓了些,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来:“我不常回来,这些钱你拿着,给小泽和自己添置些衣裳,赵全爱赌给他我不放心。” “不用,不用,你还是给爹娘吧,他们年纪大了......” “给你你就拿着,爹娘那里我另准备着!”赵维硬声说着,将钱一把塞到许瑶的手里。弯腰的一瞬间光线透过低矮的门框照进来,许瑶眼眶上还有额头上的青紫一览无余。 赵维一愣,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许瑶,这才发现不光是脸上,就连手腕上,脚踝上凡是露出来的地方都布着淤青,紫黑色与红青色交杂,新伤旧伤叠加到一块儿,看着叫人心惊。 一瞬间他心底涌起无边的愤怒,二话不说扭头出去,紧接着就听见隔壁屋里响起了高声怒喝:“赵全!你娶了她就该好好对她,怎么敢打她!” “他是我媳妇,我愿意打就打,干你毛事,别以为你在镇上当了个狗屁副厂长就牛起来了,我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掺和!”赵全扯着嗓子不甘示弱,他最恨赵维提起许瑶,当初要不是他抢先下手,把生米煮成熟饭,许瑶就成了赵维的媳妇了,现在许瑶已经嫁给了他,就是他的人,是生是死都跟赵维没关系。 身为一个男人竟能对自己的妻子下狠手,赵全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在场众人冲上去就是对着赵全的肥脸就是一拳,赵全哪能让他,两人很快厮打起来,叮铃咣当的声音夹杂着惊呼与拉扯接二连三的响起。 许瑶心里发颤,无力阻止,缓缓蹲下身抱住小泽幼小的身躯,哽咽着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 好好的一回团圆宴不欢而散。 赵维到底是在部队练过的,三拳两脚就将赵全打成了猪头,窝窝囊囊躲在屋里不见人,嚷嚷着叫赵维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家里没有他住的地方,赵维则蹲在墙角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桌子被撞翻了,饭菜撒了一地,许瑶提着簸箕进来打扫,赵老太太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像是要一刀刀剜下肉来,嘴里骂骂咧咧:“你就是个丧门星,生了个傻儿子败坏我家风气不算,现在还搅得我两个儿子也生嫌隙,哎呦,老天爷呀,你是见不得我家过安生日子,把这个杀千刀的带到我家,我这是结了什么仇什么怨啊!” 在旁站着的许筱冷眼看着,直到从窗户瞧见赵维起身朝屋里看来,她才赶紧笑吟吟的,好说歹说将二老搀回了屋子。 第2章 血浓于水的姐妹 像这样被骂早就是家常便饭,许瑶沉默地将屋里扫出来的剩菜倒进泔水桶,摇摇晃晃地提去后院喂猪,墙角蹲着的赵维见状,一脚踩灭了烟头,跟上来接过她手里的桶:“你提不动,我来吧。” 刚经了那一番闹腾,许瑶哪还敢劳烦他,连连摇头:“提得动,我自己能行。” 赵维蹙着眉坚持:“后院没灯,你提着万一崴了脚......” 许瑶还要拒绝,不远处骤然响起尖利的嗓音:“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转过头,就看院灯下刚从赵老太房里出来的许筱,满脸不快地盯着赵维与许瑶,两人正在争抢泔水桶,离远看去倒像是牵着手一般。 许瑶下意识退后一步,她跟许筱是异卵双胞胎,前后脚出生,虽说长得不像,可现在站在院子里,一个容光焕发,四十出头皮肤保养得当,就像是二十岁的小姑娘般明艳照人,另一个头发枯黄瘦骨嶙峋像是快六十岁的老妪,丝毫看不出是两姐妹。 许瑶无形中就生出一股自卑感,将头垂到了胸口。 赵维直起身,语气平常道:“后院没灯,我担心小瑶喂猪时崴了脚,帮她把泔水桶提过去。”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他当过兵,在部队熏陶下满腔的浩然正气。 即便从前喜欢过许瑶,但现在既然娶了许筱他就没了其他想法,一心把许瑶当妹妹看待,关键赵全那厮太浑蛋,许瑶嫁进老许家后的日子不好过,自己这个当姐夫的能帮她一把是一把,提个桶算得了什么。 两人站在院中,昏黄的院灯将身影在地上拉长,几乎交叠在一起,许筱眼皮跳了跳,回想起少时无数次看见妹妹与赵维并肩而立的画面,愤恨地咬紧牙关。 但走过来时脸上却带着笑,步履间身上的红呢子褂将腰身衬出曼妙的曲线:“我回来还没跟小瑶好好说说话,这才三五年的光景怎么又瘦了一圈,这桶我跟她一起提过去,咱们一会儿就走了,你先回屋里去跟爹娘再坐会儿,我也跟小瑶说几句贴心话。” 她将赵维推到一边,伸手接过水桶提手的另一端,赵维看向许瑶,有些迟疑:“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许筱撅起红唇,娇嗔地乜了他一眼:“一个桶用得着三个人提吗?到底是喂猪还是去伺候猪,你跟在身边小瑶就算有什么难处也不好意思说,行了,你快回屋去吧!” 赵维一想她说的也有道理,临走不忘叮嘱:“你跟她好好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操持这一大家子不容易。” 许筱笑着点头:“放心我知道呢!” 等到赵维进了屋,许筱才跟许瑶一块儿提起桶往后院走去,说是帮着提但其实只是虚将手搭在了木桶提手上,根本没使什么劲儿,许瑶自己费力的提着桶一步三晃地跟着许筱的脚步。 许筱自二十年前嫁给赵维之后就搬到城里去了,一直很少回来,仅有的一点儿消息也都是从赵维口中得知,她去年刚当上小学的教学主任,能在学校里教书育人可是受人尊敬的职业,家里父母因为她丢的脸全靠姐姐才挣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生出些依恋的感觉,到底是血浓于水的姐妹,知道她能挂念着自己,心里就已经很知足了。 “姐......”转过墙角,许瑶壮着胆子唤了一声。 哪知身前的人猛地转身,再没了刚才的笑模样,一双眼睛满是怒气,像要喷出火来,扬手照着她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许瑶头一偏,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起五个红指印。 “许瑶,你怎么还是这幅贱德行,背地里勾搭我家赵维给你当出头鸟,你想男人想疯了!”眼前的女人烫着卷发,脚踩着高跟皮鞋,显得个足足比许瑶高出半个头,长相虽普通但浓眉红唇描画得十分精致,上挑的眉眼有种盛气凌人的架势。 手里提着的泔水桶咣当落地,脸上火辣辣的疼,许葭不敢置信地捂住脸,没想到会被自己的亲姐姐误会,顿时鼻子一酸,她们姐妹自小一块儿长大,虽说感情没多好可到底是一家人,她怎么都没想到许筱会这么说自己,抬头望向许筱:“姐,我没有......” 许筱根本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伸手就扯住她的头发“没有他好端端的能跟赵全打起来,你骨子里就是个贱货,嫁给赵全那么个二流子还不安分,满村都知道你是个破鞋,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男人,早知道你死性不改,赵全上你的时候,就该把你这张脸刮花,省得你再露出这狐媚样子,到处发骚!” “我没有,姐,我真的没有......”许瑶哭着想要推开她,拼命躲闪,许筱手上留着长长的红指甲,每次都冲着她的脸抓出道道血印。 “就是这副婊子样,当年连那群下乡的知青都被你迷得走不动道,赵维都已经跟我结婚了你还逮到机会就往他跟前扑,赵全是没给够你教训吗?还是你光是会发骚就不长脑子!” 谁能想到风光优雅的人民教师,口中的污言秽语能一句接着一句,狰狞的面容就像是恶鬼附身般透着可怖,许瑶用尽力气才将她推开,一直以来强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外人怎么说都不要紧,没想到自己的家人也是这样看她,一瞬间心如死灰。 许瑶拿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踉跄着退后数步:“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你们的面前了,只要你们回来我可以去外面住,等你们离开再回家,你可以放心,我跟赵维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走吧。” “你叫我走?”许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张嘴笑起来,她步步紧逼,压低的嗓音里透着阴狠:“你以为这是你家吗?信不信只要我发话,赵全就能立马把你跟你那个傻儿子扫地出门。你们只能流落街头去要饭!” 第3章 绝望惨死 赵全就算是再浑蛋,好歹自己也是他妻子,怎么会听许筱的话将她和小泽赶出门,许瑶仰起脸强忍着疼,拽住她的手:“他不会的......” “哈哈哈,你还不相信,你以为你还是什么金饽饽呢,当年你考上师范大学,身上又有赵维这么桩好亲事,全村人没有一个不羡慕你的,都说老许家上辈子积了德生出你这么好的闺女来。可现在呢,你还不是在这见不着人的山沟沟里给赵全那种二流子洗脚倒尿盆。” “实话告诉你,当初赵全跟他那帮狐朋狗友拉你进玉米地时我就在地沿上站着,要不是我给他们望风,他们几个早就叫人撞破了好事在牢里蹲着呢,他得了我这么大一份恩情,我叫他做什么,他敢不听?!” 天上的毛月亮投下一片灰白的光,许筱疯狂而扭曲的脸倒映在许瑶眼中,一瞬间她的脸上血色尽褪,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当年赵全拉你进玉米地是我给放的风......”许筱一字一句说着,声音犹如夜鬼尖啸刺穿了许瑶的耳膜。 “明明自小一块儿长大,凭什么赵维眼里只有你,就连当初去部队参军的时候还不放心,专程上门跟爹娘说,叫他们好好照顾着你,等他休假回来就下定娶你过门。谁不知道赵维当了兵,以后会有好前程,你想踩着我的头进城当富太太,做梦!” “是我故意把你晚上去夜校当实习老师的事儿透露给赵全的,他真还听进去了,带着那一帮混混,趁你走夜路回家把你拉进玉米地里,当时天黑咕隆咚的,他们蒙着脸你连是谁都认不出来,你破了身子,赵维还在部队,赵老太婆当然不能叫儿子娶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婊子当媳妇,满村只有赵全不计较愿意娶你,还是我劝爹娘给你促成了这桩好姻缘,顶替你念完大学。你不该谢谢我吗?” 许瑶像是造人当头一棒,这么多年她在赵家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她总觉得这就是命,至少许筱能替她完成学业,给父母长脸,也算是桩值得欣慰的事,哪想到害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是自己的亲姐姐。 “我好不容易才读完大学,分配到学校当老师,没想到这么多年赵维还对你念念不忘,我只能借着邀他来我家吃饭的名义把他灌醉,那天夜里他趴在我身上,边哭边笑喊的却是你的名字,你知道我有多恶心吗?” “你就是个被人玩烂的货,哪一点能比得上我,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死心,眼见赵维转业当了厂长,你又眼红坐不住了,上赶着在赵维跟前晃,活该叫赵全打死你!” 许筱越骂越起劲儿,她终于逮到机会狠狠地奚落许瑶,就是要将她的脸踩在脚底下磋磨,叫她看清楚她早就不是什么人人捧着的香饽饽了,现在的她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无尽的谩骂像是一叠叠被狂风卷起的骇浪劈头盖脸砸下来,许瑶在短暂的窒息后,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无边的恨意与怒火要将她点燃,她红着眼睛,满脸倨傲的许筱:“你怎么敢......你怎么......”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从出生就低我一头,什么事不得先紧着姐姐先来,你还想踩到我头上去,瞧瞧你现在的样子,镇上掏粪坑的都比你拾掇的立整,赵维就是心善可怜你而已,要是我......” 许瑶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看着眼前的红唇一张一合,她猛地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按倒在地,干瘦的双手死死地掐住许筱的脖子,这么多年赵全动辄对她拳打脚踢,村里人明里暗里嘲讽谩骂,即便她生活在黑暗中,也从没怨过任何人,可现在她却真切地希望许筱去死! 许筱没想到看起来瘦弱的许瑶突然发起怒来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嗓子像是被铁钳掐住,胸腔像是被裹上了无形的束缚将氧气挤压殆尽,喘不上气脸也开始憋得通红,心底升起无尽的恐慌,她拼命蹬着腿挣扎,见掰不开脖子上的手,就在周围摸索,摸到了半块儿砖,用力朝着许瑶砸去。 许瑶头上一痛,眼前发黑松开了双手,许筱翻身起来,抬脚狠狠朝她面上踢了一脚,却忘了自己穿的是定制高跟鞋,尖细的鞋跟插进了许瑶的眼眶,又狠狠拔出来,许瑶惨叫一声,鲜血喷溅流了一地,她仰面倒去。 月光寂暗连一丝星光也无,她最后的视线也被血色覆盖,笼罩在一片猩红中。 浑身像是被冻住一般僵得没有知觉,耳边传来低沉的喘息声,许瑶强撑开眼皮,自己正伏在一个硬实的肩膀上,迎面的北风将少年的侧脸裁出锋锐的棱角,薄唇紧抿,透着些严峻:“你别睡,马上就到你家了,回家就暖和了。” 许瑶脑袋里昏昏沉沉,艰难地问出一句:“你......是谁?” 过了许久,直到许瑶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萧羽。” 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遇见他?巨大的疑惑笼罩在心头,许瑶却没有力气深究,眼前一黑,又陷入了昏迷。 天气说变就变,昨天白天太阳还在人身上照着,棉袄都穿不住,后半夜就下起了雪。 赵春兰从外面的水缸里要了一盆水倒进锅里,将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等着水热,才撑着膝盖站起身,掀开了里屋的帘子:“快起了,太阳都照屁股了,筱筱你再不起,等你爹回来又要给你吃瓜落。” 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一边穿衣裳一边发出不满的嘟囔:“就叫我,怎么不叫许瑶,这大冬天的,都快冻死了人了,起来干什么!” “瑶瑶不是病了吗?你个当姐姐的更该照顾着她些。” “病了就能偷懒我还想病呢,我不过比她早生半个钟头,凭什么要处处照顾她。”赵春兰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大闺女,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在墙角躺着的小小人影上贴了贴:“怎么还发热呢,在这都好几天了,瑶瑶,瑶瑶?” 第4章 重回七零 许瑶觉得整个身子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就连出气都是一股又一股的热浪,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听见有人叫她,她使劲儿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中浮现出一张温婉和善的脸,她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一股难以言表的委屈涌上心头,颤着嗓音叫了一声:“娘......” 上一世,自她被赵全那群畜生侮辱后,赵春兰就一夜白头,赵全上门提亲的时候,全家都同意,只有她不肯松口,抱着许强胜的腿眼泪都快流干了,求他能够驳了赵全,给女儿留一条活路,可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嫁进狼窝。 自那以后赵春兰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不到四十五岁就过世了,死后不过短短两个月,许强胜就从隔壁村娶了寡妇,听村里人说他早就跟那个寡妇勾搭上了,赵春兰一死就眼巴巴带着聘礼去提亲。 “瑶儿还难受吗?娘给你煮了面条吃。”熟悉的关切声叫许瑶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霎时涌出来。 赵春兰见状赶紧上前将二姑娘抱在怀里:“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鼻子了,是不是身上难受的厉害,娘给你熬上一碗姜水,你热乎乎地喝上一碗就好了。” 许瑶将头埋在赵春兰的胸口,那股熟悉的甘冽香气在鼻尖环绕,好像重新给她注入能量一般,她逐渐安定下来。或许是老天爷看她上辈子过得太苦了,所以才重新给她一次机会,叫她好好活一遭。 等她止住了哭声,赵春兰安抚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转身撩帘走出去,没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进来:“瑶瑶,快趁热吃,你这昏睡了三天滴米未进的肯定饿坏了,把这碗面吃了垫一垫。” 话刚说完,帘子就被一把掀起:“娘你怎么光给瑶瑶不给我俩吃,我们不是你亲生的呀?” “娘,我也要吃面,我要吃面!” 不满六岁的许军在地上蹦跶着抗议,穿着一身深蓝棉袄,梳着两个辫子的许筱就靠在门框上,一脸不悦地盯着赵春兰手里的那碗面条。 “许瑶你这病得可真是时候,村里下大雪,每家都得抽人手去铲雪,爹才带你去了头一天,你就生病了,现在娘把家里最后一碗面也下面条给你吃了,你这病也该好了吧!” 许瑶看着面前那张脸,上辈子自己被她害得太惨了,临死都不得善终,老天显灵,让她又站在自己面前,虽然相貌还没长开,但脸上讥讽与挑衅的表情与上一世如出一辙。想到自己的遭遇,拢在被子里的手紧攥成拳,脸上血色尽褪,眼里也迸发出无尽的恨意。 这辈子一定要她为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许筱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上一回你生病了娘不是也给你煮了面吗?还有军子,你生病时娘是不是还给你面里加了鸡蛋,你病的时候二姐可啥都没说,怎么她病了你就要跟她抢?” 军子年纪小,说话做事经常以姐姐马首是瞻,见赵春兰这么说,歪着头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当即就道:“那就给二姐吃,我不吃了!” 许筱本就被许瑶的眼神盯得发毛,现在连军子也倒戈了,便嘴一掘,帘子一摔扭头就走:“谁稀罕!” 一碗面条下肚,许瑶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拢着被子坐起来,环顾周遭,这间屋子不大,四面用土坯砌成了墙,吊顶低使得屋里黑沉沉的,人往起一站,不留神就会碰到头,大通炕从北墙一直通到南窗底下,全家人就住在这一张炕上。 下炕一步之遥就摆着一个掉漆的柜子,玻璃推拉门里放着瓶瓶罐罐等杂物。还有一个缺了盖儿的大搪瓷缸子,上面落着红印:团结就是力量。 这是她从小住着的地方,处处都是熟悉,可又处处透着陌生。现在正处于七十年代末,家家户户响应国家号召,为保证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同意就用粮票和补票,每家按人头定量发放,如果实在人多不够吃,家里的青壮年可以去大队的矿上做工,重体力劳动者一个月最高能得八十斤粮食。 许家有三兄弟,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许老太太和老爷子身子骨还硬朗,能震得住儿孙这么多年就没人敢提分家的事儿,老大许立仁,媳妇刘英红性子泼辣,能得的便宜寸步不让,算是能干的,房里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嫁到了隔壁村,现在屋里只剩一个儿子叫许少伟,还没娶媳妇; 老三许国志,媳妇田秀娥,性子娇气,话又多,生了两个女儿,现在又大着肚子怀三胎; 老二就是许强胜,媳妇赵春来,也就是许瑶的爹娘,一共得了三个孩子,头一胎赵春来生了个双胞胎,许筱比许瑶早出生半个时辰,等生许瑶的时候满屋都以为是个儿子,结果生下来却是个姑娘,气得许强胜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连名字都是许家老太太给娶的。 直到后来赵春兰又生下许军,许强胜才算过了心里这个坎儿,只是对许瑶始终算不上喜欢。 外间传来刺耳的刮擦声,是锅里的水热了,赵春兰正扶着灶台用铝瓢将锅底的水舀干净。许瑶尝试着下地,脚踩在地上那一刻,心才算彻底落到肚子里,她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梦。 将头发用柜子上放着的橡皮筋扎起来,套上了那件许筱穿剩下的半旧的棉袄,撩开帘子出了屋。 赵春兰一看见她出来,急忙放下手里的瓢:“你怎么出来了?快回炕上躺着去。你爹晚上才回来呢。” “娘,我好多了,能下地了,不是要做饭吗,我帮你生火。”许瑶说着蹲在灶台前,专心瞧着里面烧红的木条,炉腔里的火焰跳动着,照在女儿白皙清丽的眉眼上,赵春兰还不放心在她头上摸了摸,确认烧退下去了,这才露出会心的笑容:“好,你帮娘瞧着,可别让火灭了,不然晚上你爹回来可要饿肚子了。” 许瑶乖巧地点了点头,一眼不错地望着炉腔里的火。 有了她帮忙,赵春来做起饭就利索多了,没一会儿就将切好的土豆下锅,然后往里倒了一盆白菜,土豆烩白菜就蒸好的窝窝头,等到饭做好,天也刚擦黑,院门吱嘎响了一声,许瑶知道那是她爹干活回来了。 第5章 偏心的爹 人还没进门,就听见许筱的声音响起:“爹你回来了,今天干活累不累呀,隔壁赵婶子家的母鸡把蛋下在咱们鸡窝里了,我偷拿上了等一会儿给你放在热水壶里,给你煮鸡蛋吃。” “还是我大闺女能干有孝心。”谁不知道隔壁赵婶子是个泼辣的,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家下的鸡蛋进了许家人的肚子,不闹到门上就怪了,偏许强胜丝毫没觉得许筱偷东西有什么错处,反而还狠狠夸赞了一番。 以小见大也难怪上辈子许筱有胆子敢灌醉赵维爬床,原来都是她爹从小教育出来的。 父女俩说着话,就掀开门帘进来,外头冰天雪地,许强胜脚底下踩着厚厚的一层污泥,擦洗干净的地面赫然多了一连串脏泥印,他就跟没看见似的,径直进了里屋拖鞋上炕,看见许瑶手里拿着碗筷进来,脸就拉了下来:“不是病了吗?我瞧你现在不是挺好吗?明天跟我一起上工铲雪。” 二丫头连着烧了一天一夜,这才刚好些,就又要被自家男人押着去铲雪,赵春兰心疼的不行,可也不敢拗着许强胜的意思,低声道:“瑶儿才刚好些,还是让她在家多养两天吧。” “养什么养?我看她就是筋骨犯懒,又不是没给她穿衣服,雪地里忙起来汗流浃背,怎么就她摔一跤就能冻出病来。”许强胜眼睛一瞪,说话的嗓门明显拔高了一度。 赵春兰不敢再搭腔,诺诺地将烩菜摆上桌,许筱盘腿上炕看见又是白菜烩土豆,不满的瘪瘪嘴:“天天都是白菜土豆,连点儿荤腥见不着,人都快馋死了。” 好在在吃饭的事儿上,许强胜没有娇惯她,拿筷子敲了敲装着烩菜的盆:“什么年月了,能填饱肚子不错了,不吃出去玩儿去。” “我这不是心疼爹吗,你上了一天工,吃肉才能攒力气,我吃什么都行。”许筱凑到许强胜跟前,笑嘻嘻地晃了晃他的手臂,许强胜没再说什么,扭头看见站在墙根的许瑶,顿时皱起眉:“杵着干什么,你弟呢?赶紧叫他回来吃饭。” 许瑶转身走出去,外面细雪纷扬,飘得无处不在,落到脖颈里刺骨的寒冷叫人忍不住缩脖子。 上一世就是这样,许筱嘴甜知道这个家是许强胜说了算,处处讨巧卖乖,许强胜也吃这一套,逢人就夸大姑娘孝顺,而自己只会闷头做事,从不往他跟前凑,自然处处不得眼,稍有不顺意就扯着嗓门逮什么话脏就骂啥。 自己受了委屈就只能躲到地头哭,每回都是赵春兰深一脚浅一脚地出来找她,把她哄回家。 经历了这一天,她始终迷糊的脑子终于转过神,没想到自己竟然重生回十四岁的时候,这年冬天村里下了一场大雪,阻碍了通往镇上的路,队里召集各家各户身强力壮的出来铲雪通路,干上一天能领到十个工分,村里男女老少都积极响应,许强胜见别人家都两三个人一起出来挣工分,他家只有一个人,便将许瑶带上,虽然年纪小赚不到十个,但干上一天也能为家里多赚两个工分。 她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可并不是没站稳摔了一跤,而是被许强胜踹了一脚,掉进雪窟窿里了。 队里人看着许强胜领着十来岁的小姑娘来铲雪,天寒地冻,小姑娘鼻尖脸蛋冻得通红,身上的棉袄也旧的挂着补丁,瞧着不厚实,就说了两句。 许强胜气不过,一口咬定许瑶是个能干的,身上有力气,在家就顶小子使唤,肯定不会拖后腿。 可干活这种事,不是口号喊得响的就能真的干的动,雪下的大,大人一脚踩进去都能漫到膝盖,更别提许瑶这身量未开的小姑娘,两轮下来她就累得气喘吁吁的,胳膊疼得抡不动雪铲,脸也憋得通红。 周围的村民劝许强胜放姑娘回家去,许强胜不为所动,众人气得纷纷摇头,铲完自己这一截往前头走了,许强胜眼见跟不上进度,催了两回许瑶也没有半点儿长进,抬脚就在她背上踹了一脚,踹完丢下许瑶再就没管。 许瑶正在路边站着,没防住他这一脚直接从路面上滚下去,被雪给埋了,等被人发现从雪堆里挖出来时,一张脸冻得青紫,半条命都没了,这才被送回了家,许强胜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怕跟上房许老太那头交代不过去,也怕叫跟前兄弟家看笑话,就谎称许瑶自己贪玩摔进雪坑里了。 回想起这件事,要是放在十四岁的许瑶身上估计会十分伤心,可她终究不是,前世经历的坎坷已经将她心里最后的一丝柔软也磨平了,现在的她只剩下近乎麻木的冷漠。 上一世许瑶病得糊里糊涂,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家的,这一次她清楚地记下来,救她的人就是萧羽。 萧羽是去年才被下放到红星村接受改造的劳改分子,一直独自住在村后的大山上,因为家庭成分原因,村民怕受牵连平日并不跟他交往,甚至是避之不及,直到萧羽得到平反,被从国外回来的爷爷派车接走,众人才开始后悔没有早点打好关系,这件事还被许筱念叨了许久,许瑶印象深刻。 算起来人家救了她两次,总该去道声谢才对。 不过她得先解决眼下的麻烦。 前世她身体受了寒,足足烧了半个月,等稍能下地,许强胜还想领着她去铲雪挣工分,好在那时雪也消得差不多了,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这一世自己只躺了三天,眼见现在还飘着雪,许强胜要是明天还带她去铲雪,自己这身子一定抗不下来,得想想办法推拖过去。 借着昏暗的月色踩着雪,她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队长家走去。 队长家的虎子跟许军是同班同学,两人一起在大队联合承办的小学读一年级,军子没事儿就跑到人家里玩儿。眼下大门敞开着,屋里亮着灯,许瑶在院里,扬声道:“李叔,军子在你家吗?我娘喊他回家吃饭。” 队长媳妇刘婶子听见许瑶的声音,急忙趿拉着鞋迎出来:“在的,正跟虎子在一块儿,这两个皮猴儿一放学就聚在一起玩,作业一个字没写,这会儿正被你叔押着在里屋写作业呢。” 要在平日,许瑶领上军子就回家吃饭了,但一听说屋里在辅导作业,她稍一思索将鞋底的泥跺干净,侧身进了屋,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扑面而来的热气驱散了周身的严寒。 李队长就坐在屋里炕上,侧着头手指着课本上,一字一句地念着数学题,炕桌上虎子听着他爹磕磕绊绊的声音,心思早就不在课本上,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年代文化普及还没开始,农村人多数是文盲,身为队长的李国民也只是粗浅认识几个字,正要辅导孩子写作业,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两眼抓瞎。 眼瞧虎子听得不认真,李国民窜起一股火,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的脑袋是装浆糊了吗,上课不认真听讲,回来一写字儿就尥蹶,你个完蛋货,以后也不会有大出息,不如明天去后山上放牛!” 第6章 辅导作业 刘婶提起茶壶给许瑶倒水,顺带棱了李队长一眼:““有话不能好好说,打孩子做什么,这题搁你你会做啊! 李有为讷了讷,他会是会点儿,就是教不通儿子的榆木脑袋。 许瑶扬起甜甜的笑容,打了个招呼:“李叔,我来接军子。” 从前许老二家这丫头是个闷不出的木头,迎面见着村里人都低着头走路,生怕被认出来似的,今儿倒瞧着活跃了不少,小孩儿懂事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李有为也没多想:“瑶瑶来了,快坐下喝口水。” “听说前两天掉进雪窟窿里冻病了,怎么样,今天好点儿了吗?” 许瑶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叔关心,已经好多了,家里做了饭,我来喊军子回家吃饭。” 军子一听,二话不说就开始往起收拾书本,他可憋屈半天了,他是来找虎子玩的,又不是来找他写作业的,可是虎子他爸黑起脸来实在是吓人,他不敢发牢骚只能硬着头皮跟虎子一块儿写,见到许瑶像是瞧见了救星。 看见军子逃出生天,虎子面对课本上的题目越发愁眉苦脸。 许瑶看了眼炕桌上虎子摊开的课本,是很简单的低年级小学数学题,只要掌握技巧,费不了多少功夫,便侧头轻声将题读给虎子听,用孩子们最能接受的数手指的方法,轻松就把题解了,虎子立马对许瑶投以钦佩的目光。 看着儿子按照许瑶教的法子,掰着手指头,在本子上一笔一划的写下题目答案,李有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就是吃了没文化的短处,更能明白文化对于孩子未来发展的重要性,对虎子的学习抓得很紧。 奈何自己是个农村汉子,叫他响应国家号召,带领乡民建设生产是没什么问题,可在辅导孩子写作业的问题上就是逼张飞绣花了, 刘婶没什么文化,也不识字,光看见小儿子在作业本上写字,也不知道对不对,纳罕地问道:“我记得遥瑶没上过几天学,这些题你都会吗?” 全村人都知道,许强胜重男轻女,觉得姑娘将来要嫁人,上学没什么用,家里三个孩子,除了军子,许筱至少还勉强上到小学毕业,升初中时候才没去,许瑶不招她爸待见,一天学都没上。 这会儿知道这么多,不会是瞎掰的吧。 经刘婶这么一提,李有为也疑惑地看向许瑶。 许瑶也不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送军子去学校时,听过两节课,正好能用上,再多的我也不会了。” 这么一说,刘婶子倒理解了,夸赞道:“到底是年轻,脑子就是好使,我成天也送虎子去上学,听一耳朵扭头就忘了,哪还记得住。” 许瑶笑了笑没说话,前世她能够一路读完高中课程,考上大学文凭,还得感谢下放到村里的一位驻村教师。 那位老师姓林,每次许瑶来送军子上学,就会坐在窗下蹭会儿课,时间一长,林老师注意到她,见她这么刻苦爱学,就出了几道题,没想到许瑶都答上来了,他就主动找到许强胜提出让许瑶来学校给他打下手,每个月还发两块钱工资。 这么大的好事,许强胜自然乐意,甚至还想把许筱也一道填进来,可林老师又不是真的想让许瑶干活,所以委婉拒绝了,只留下了许瑶。 从那以后许瑶在林老师的帮助下,半工半读一直自学考上大学,再后来还没等她去大学报到,就出了赵全那件事。见一手带起来的学生被毁了终生,林老师又是自责又是惋惜,在知青返乡那一年,跟着调回了镇里。 算着时间,明年林老师就该到红星村来了,许瑶记着上一世的恩情,下定决心要好好报答人家。 “这两天队里忙着铲雪,虎子刚上两天课就又放了羊,瑶瑶,你看这样行不行,从明天开始,你每天下午来叔家,花上半个小时给虎子补补功课,也用不了几天,等雪铲完重新复课了就行!也不白用你,你下午就留在叔家吃饭,你婶给你下面条吃。”李队长看着许瑶刚才教虎子写作业的架势有鼻子有眼的,立即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两家挨得近,往返也花不了多长时间,而且每天只花半个小时,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白面条,李有为料想许瑶不会拒绝。 可没想到,小姑娘面色为难地摇了摇头:“叔,对不起,我爹说明天一早我得跟他上路上铲雪,等到忙完太晚了,没时间辅导虎子。” 李有为的脸刷一下就黑了,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个许强胜,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为了两个工分这不是拿姑娘的命作赌吗!”他扭过头,斩钉截铁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去跟你爸说!” 许家,饭都快吃完了,许瑶还没回来,赵春兰担心两个孩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来,不住地朝大门外张望。 “这个死丫头,叫她去喊军子吃饭,都多长时间了,还不见回来,你给军子留上一口,她不吃就让饿死在外面!听见没?”许强胜吃饱饭,嗓门也显得中气十足,赵春兰在外间给盆里舀热水,也没应声。 许筱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她算着日子这两天就是赵维休假省亲的日子,从他去年过年到部队到今年已经满打满算一年没见了,这场雪下得这么大把路都封了,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想到这儿脸上有多了愁色。 冷不丁一个黑乎乎的物件从旁边飞过来,她定睛一瞧,才看见是许强胜脱下来的臭袜子,黑乎乎的还带着泥水,扑面的酸臭味,熏得她差点儿把胃里的饭吐出来,惊叫着:“爹你干什么呢?人家吃饭呢!” 赵春兰端着一脚盆热水走进来,招呼许强胜:“水热了,烫烫脚吧。” 许强胜起身,双脚往热水盆里一放顿时惬意地长吁了口气:“大丫去把爹的袜子洗了,放在炉子上烤着。” “我不洗,脏死了,一会儿叫许瑶洗去。”许筱将碗一推,扭头钻进了被子里。 正说着,就听见门响了一声,许瑶连声爹娘还没叫出口,一柄扫炕刷就冲她砸过来,接着就是许强胜高声怒骂:“大半夜的叫你去喊弟弟吃饭,这会儿才回来,是死在外面了吗!” 第7章 那就让她抢 “许老二,是我留瑶瑶说了会儿话,你火气够大的呀,不如连我一起骂?”听着说话声,帘子一掀李有为披着棉大衣走进来。 他没想到李有为半夜会来他家,把湿淋淋的脚胡乱在裤腿上擦了擦,下地招呼李有为在堂屋里坐下:“李队长怎么过来了?我也是担心这两个孩子,骂一骂叫她们长点儿记性。” 李有为坐下后,没给什么笑脸:“咱们两家才离得几步远,要是着急出门走几步就安心了,你这一不找二不问地张嘴就骂人,不太像话。”他早就觉得这个许强胜觉悟不高,年初村里搞扫盲班,他十次有九次不去,现在还明摆着重男轻女,这样的人就是欠教育。 “是是是,队长说的是,是我着急了。”许强胜点头哈腰道。 李有为也不跟他卖关子,直接开口:“你不要带着瑶瑶去路上铲雪了,让她下午带着军子去我家,给虎子和军子一起辅导功课,晚上你家也不用给他俩准备饭,都在我家吃,你看咋样?” “这......这怕是不行,瑶丫头连个书都没念过,她怎么能辅导功课呢,再说铲雪可是有两个工分呢......”许强胜两只手攥在一起,不情不愿地嘀咕。 两个工分,一个工分就是一毛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好处啊。 李有为皱眉,他也没想到许强胜竟是这么个钻进钱眼里的,他虽然是队长但也不能因私废公,就因为许瑶给自家虎子辅导了课业,就给两个工分。 现在的工分可是公有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往上记的,村里家家户户眼睛雪亮,稍有偏颇可会被人指着鼻子骂,这罪责他担不起。 看了一眼许瑶,尝试继续争取:“许老二,你再考虑考虑,要是同意瑶瑶到我家给虎子辅导功课,我可以保证在我家让她和军子吃上白面,你看成不?” 那可是白面啊! 现在粮食紧缺,寻常百姓家能吃上一口玉米面就已经很不错了,李有为竟然能答应给许瑶和军子两个人每天下午都能吃白面,要不说队长家有钱呢! 李有为进来时,许筱懒得起来打招呼,拢着被子装睡着了,直到听见李有为说要请许瑶给虎子辅导功课,给白面吃,她下巴都差点儿惊掉了,许瑶连一天书都没上过,他怎么敢让她教自家儿子功课的。 要请也该是请她呀,她躺不住了,蹭得爬起来,风风火火蹿出去:“爹,让我来吧,许瑶连书都没念过,她懂什么文化,我可是正经的小学文凭,能教得了!” 许强胜眼馋那两个工分不愿意撒手,正好许筱冒出来,他眼前一亮,一把拉过大女儿:“李队长,我这个女儿可是正经念过书的,比起老二来可强了不少,不如叫她去你家辅导虎子功课,瑶丫头跟我继续给队里铲雪出力气,你看怎么样?” 李有为看了眼许筱,有些犹豫:“她能行吗?”都是一个队里的,许筱平时什么模样,李有为也不是不清楚,虽说是上了小学可他可经常看见许筱逃课跟群小丫头聚在一起玩,就队里民办学校教的那点儿东西,还不知道她学了几成,许瑶虽没念过书,但本事他是见过的,所以打心底还是更看好许瑶。 “行!我家大丫头脑瓜伶俐着呢,比二的那榆木脑袋强多了,李队长你要信得过就让大丫头去,包管虎子一教就会!” 为了印证许强胜说的话没错,许筱昂首挺了挺胸脯,以示自己一定可以。 李有才看向许瑶:“瑶瑶,你怎么说?” 许强胜和许瑶立马扭头瞪向许瑶,眼里满是警告。 “我没意见,听我爹的就行。”许瑶低声道。 许家人都这样说了,李有为再咬着不放倒像是耽误许家挣工分似的,只能点了点头:“就那你们说的办,明天下午四点半,筱丫头你可别忘了。” “哎!李叔放心吧!”许筱脆生生地应下,还殷勤地把李有才送出了门。 回来经过许瑶身边时还故意撞了她一下,脸上满是得意。 许强胜不住地夸:“到底是我大丫有出息,爹没白供你,这么小就能靠自己的本事挣上白面吃了,军子你以后可得向你大姐学习,听见没!” 军子啃着窝窝头,含含糊糊地说听见了。 里屋欢声笑语,许瑶落寞地站在墙根,赵春兰看的不是个滋味,李队长明明是先找的瑶瑶,被筱筱给截了胡......可她是当妈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将锅里热着的半块儿窝窝头塞进许瑶的手里:“瑶瑶,饿了吧,快吃,妈专门给你留的。” 许瑶小口小口啃着窝窝头,赵春兰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宽慰:“你别怨你姐,她就是那么个性子......” “我没怨她。”赵春来还没说完,就见许瑶抬起眼,那黢黑的眸子充满认真。她确实不怨许筱,而是实打实的恨,每天对着许筱这张脸,她无时无刻不想提着刀冲上去,将她碎尸万段。 可为了赵春兰她终究还是冷静下来,上一世就叫娘一辈子为她操心,这辈子她不能再从她的心上往下割肉。 不过她也不会叫许筱好过,她不是喜欢抢吗?那就让她抢,这回有好戏看了。 第二天一早,许强胜吃完饭就带着许瑶出门,许筱也跟出来,说是早些去李队长家准备着。人家李队长昨天说得清楚,下午四点半,她这个时候就过去,分明是连人家中午饭都惦记上了。 许筱今天梳着两个乌黑的辫子,穿着洗得干净的黄棉袄,将那张寡淡的脸衬的都明艳了几分。 正巧一个院里住着的许老爷子跟大房、三房里的人拿着雪铲出来,瞧见许筱的背影:“筱丫头这是干什么去?” 许强胜骄傲道:“我们大丫有出息,昨天李队长请他去家里教虎子功课,顿顿都有白面吃!” 许老爷子愕然看了眼二儿子:“筱丫头能行?” “行!咋不行,我们大丫小学毕业,应付虎子他们那作业就跟小儿科似的。” 第8章 打起来了 许老爷子虽然不大看好,但到底是许强胜自家屋里的事儿,他不好多掺和,把烟管在鞋底敲了敲,别在腰上:“行了,走吧,早铲完早点儿完事儿,瑶丫头,你就跟在我和你叔他们身后扶着筐就行,别抡铲子了。” “那怎么行,叫人看见以为我带着瑶丫头去是为了专门混工分呢。” 许老爷子都快气笑了:“铲雪是爷们儿干的活,你看哪家会带着丫头去干这营生的,你要不是存这份心,现在就叫瑶丫头回去。” 许强胜自然不肯,闷头不说话。 许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把许瑶招到身边来,一行人就朝着大道上走去。 红星村直通镇上的路只有这一条,平时来往的人不多,雪过后积起厚厚的一层,早晨的太阳一照,闪烁着刺眼的晶莹。 来参加铲雪的村民络绎不绝,在李队长的带领下,很快就投入了工作中。 许瑶蹲在地上扶着箩筐,方便他们将铲起来的雪装进筐里,虽不累人但依旧架不住雪消的严寒,冻得直打哆嗦。 临近中午的时候,军子突然跑过来,喘着粗气:“爸,不好了,我姐跟刘婶打起来了!” 众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只有铲雪的沙沙声,军子这么一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李有才听见也赶过来:“怎么回事?怎么会打起来?” 军子低着头,支支吾吾:“我不知道......好像是我姐要吃饭,婶子不给吃,然后就打起来了.......” 按理来说,一顿饭的事儿根本不至于呀,李有才跟许强胜对视一眼,赶紧往村里跑,众人也顾不上挣工分了,都追上去看看。 李家院外已经围了不少人,里面骂声哭声响成一片。 “老许家是连口饭都吃不起了吗,指着你来我家打秋风,吃上不算还拿上,要不是虎子跟我说,我这家还不被你搬空了!”刘婶子扯着嗓子怒骂。 “我只是没吃饱而已,想等下午饿了再拿出来吃,不就是两个馒头,至于这么小气吗?况且是李叔说的,只要我来辅导虎子功课就给管吃,怎么现在不想认账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昨天分明是叫许瑶来,你爹非说你行,说好了下午四点半来,管一顿饭,你倒好,早早就来了,来了一上午虎子的作业本上连一道题都没做出来,中午没到饭点儿你就嚷嚷着饿要吃饭。我没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趁我出门的功夫就敢动手打我儿子,你哪来的本事,许强胜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不许你说我爹!”许筱大声嚷着。 “说了又怎么了,你爹养孩子时就偏着心,难怪你跟小瑶一个娘肚子出来的还能长偏。” 这一句话像是根针扎在许筱的心窝里,她自小最恨别人拿她跟许瑶比,那丫头出生都比她慢一步,就是被她踩在脚底下的货,凭什么跟她比,尖叫一声冲上去就厮打起来。 刘婶没想着动手,愣神的功夫脸上就被挠了个血印子,她也不是好惹的,跳起来反击,一把抓住许筱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避开她挥舞的爪子:“你个死丫头,还长本事了,敢打长辈。” “我呸!你算是什么长辈,恶心死了!” 李有才跟许强胜挤开人群进去,瞧见这一幕赶紧上去将人拉开。 许筱一看见许强胜顿时泪水往外涌:“爹!这个泼妇她打我,我就是多吃了他家两个馒头,她就打我!” 许筱早上出门时可是喜气洋洋的,还梳着两个乌黑的大辫子,这会儿丧着脸,头发也乱糟糟的像鸡窝,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许强胜别提多心疼了,将许筱拉在身边道:“不就是两个白面馒头吗,李队长你可是肩上担责任的人,怎么能叫自己媳妇因为两口吃食对个孩子动手呢。” 李有才脸色也不好看,但他到底身为队长,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着自家说话,只能道:“我媳妇确实也是有些冲动,她做得不对,乡里乡亲的可千万别跟她计较。” 刘婶气得半死,指着许筱道:“他家这丫头给虎子教功课,我就出门抱柴火的功夫,回来孩子头上就多了两个包,你说我做得不对,李有才你向着他们老许家,那就跟着他们家去过吧!”说完,怒气冲冲甩门进了屋。 刘婶三十八岁生下的虎子,高龄产妇本就危险,虎子生下来半口气都没了,好不容易救回来,平时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自己都不舍得动手,哪能让外人欺负了。 李有才也没想到,只是来请许筱辅导个作业,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现在又被刘婶一顿指责,脸色越发难看,盯着许筱:“你动手打虎子了?” 许筱躲在许强胜身后,支支吾吾:“我没有......就是轻轻碰了他两下......” “她说谎!”虎子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她那铅笔盒打我脑袋了,还掐我,骂我笨!” “你本来就笨,你就是个猪脑袋,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许筱瞪着虎子,不甘示弱地回嘴,可一抬眼看见李有才怒火中烧的脸,声音渐渐低下去。 周围村民也纷纷指责许强胜:“你家这大丫头太有本事,人家好吃好喝招待上,她还打人。” “要不刘婶子说得没错呢,许强胜你这偏心眼儿,偏出毛病来了,小小年纪就不往好教,以后还得了。” “都滚一边儿去,老子怎么教闺女,用得着你们他娘的废话,真是多管闲事!”许强胜不甘心地梗着脖子回嘴。 见他冥顽不灵,李有才沉了脸,不客气地丢下一句:“许老二,这几天你不用再上山铲雪了,有那闲工夫还是多回家教育教育孩子吧!” 许强胜傻眼了,没想到白面没吃着,连工分也没了。 回去的路上骂骂咧咧,吆喝着李有才公报私仇,要去找大队书记告状。 第9章 又见赵维 许筱惹了祸,缩着脖子一路上不敢吱声。 许老太爷则是气得火冒三丈,他方才分明听得清楚,人家李队长叫的是许瑶,许强胜这个当爹的把这好差使给了大丫头,叫二丫头继续跟着他去铲雪,一样的两个闺女,他这心能偏到二里地去,现在好了,不光便宜没占到稳稳的十个工分也丢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块儿生的三个儿子,就这老二是个別骨头,糊涂得够呛,李有才可不是普通人,人家管着这么大一个村子,你把他得罪了,你以后还有啥好果子吃,也顾不上铲雪了,打定主意回去好好说说他。 许瑶一直跟在最后,只有她知道,上一世许筱刚大学毕业在镇里小学做实习教师时,就因为体罚学生被处罚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次她敢对虎子动手,刘婶绝对不会放过他。得罪了李队长,不光许瑶不用去铲雪了,连许强胜铲雪挣工分的资格也被撸了,气得骂娘也没用。 许立仁和许国志带着许少伟回去继续铲雪,剩下的人全都回家。 几人刚到家门口,就见一人身穿绿色的军装,腰杆挺得笔直,带着部队里独有的精神气,站在许家院门口向外张望。 “赵维哥!”许筱眼前一亮,惊喜地叫出声。 许瑶顺声望去,也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刺眼,竟叫人有一瞬间的晕眩,远处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笑容疏朗大步走来。 上一世,临死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赵维,在岁月的沉淀下他早已褪去了少年的意气飞扬,变得沉稳干练,而现在他还不到二十岁,目光透着英锐和率真,连笑容里都似骄阳般明烈。 向许老爷子和许强胜打过招呼,径直朝后走来。 许筱没想到昨天晚上还在惦记的人,现在真的出现在了眼前,一扫方才的低落,笑着上去一把抱住赵维的胳膊:“赵维哥,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大雪封路了吗?” 她这殷勤的模样,又让许老爷子直瞪眼,碍于外人面前不好开口说,只能压着火叫许强胜跟他去上房。 赵维的视线在许瑶身上定了定,耐心回答:“嗯,我从兴荣公社那边绕道回来的,那条路宽敞走的人多,雪都压实了不深。” “兴荣公社?那可得多走一天的路程啊,路上一定很滑,你没摔着吧!” 赵维摇了摇头,不过神情严肃:“没有,不过有老乡家的四轮车侧翻,发生了连环事故,我帮着把人送去医院,后来坐上顺路的牛车回来的。” 许筱拍着胸脯,一脸后怕的模样:“真是太危险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人说了会儿话,赵维看着许筱乱糟糟的头发,还有布满褶子的衣服,目光疑惑,许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嗷一嗓子跑进院子里:“赵维哥,你先等等,我一会儿就来。” 赵维没说话,扭头将视线落到许瑶身上:“瑶瑶,我刚到家就来找你,婶子说你出门了,我打算下午再来呢,还挺巧一出门正好遇见了。”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早来了,还去大路上找了一回,没在铲雪的队伍里见着许瑶,才折回来在许家大门外等着。 许瑶扬起笑脸,明亮的眸子像是一块儿黑曜石:“赵维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筱跟许瑶虽然是一个娘生的,可长得并不像,许筱的长相随了许强胜,一张方脸,薄嘴唇,鼻梁上还分布着零星的斑点,顶多算个普通的农村姑娘。 可许瑶的长相随了赵春兰,甚至比赵春兰还好看许多,瓜子脸,高鼻梁,水灵灵的眼睛扑闪扑闪就像是能说话,就是放在城里,也找不出一个如她一般好看的姑娘来。她现在还小,等到长大了,不知道会多招人喜欢。 想到自小两人一起长大,许瑶对他远比对旁人更亲近,赵维心里就甜丝丝的,像吃了蜜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回来看看你,我这次回来要等过完年才走,能多住些日子,你下午有事吗?要是没事,咱们叫上人去后山的河里,我凿冰窟给你抓鱼吃。” 上一世,许瑶遭遇侮辱,回到家不光要面对许强胜的唾骂,还要被许筱冷嘲热讽,整个人都垮了,恰好赶上赵维从部队转业回来,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赵维身上,希望他能够看在两人往日的情分上,带她离开这个虎狼窝,可没想到最终迎来的却是赵维与许筱订婚的消息,等到许筱从京都念完大学回来就结婚。 从那天起,许瑶就彻底心如死灰,就连知道许强胜要将她嫁给恶名昭著的混混赵全,都没再挣扎。 重活一遭,对赵维自然也就没了前世那般春心初动的神往与憧憬。 许瑶原本不想去,但是转念想到许筱,便干脆答应下来。 许瑶笑了笑:“谢谢赵维哥,下午什么时候去。” 赵维笑着,眼里溢出兴奋的光亮:“你先回家吃饭,我先去弄个抓鱼的网兜,等下午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去。” 许瑶点头答应了下来。 屋里的许筱赶紧重新梳妆打扮,可等出了院门,赵维早就没了影儿。她当即折回家,看见许瑶正把铲雪的用具往起收,直接走过去:“赵维哥呢?” “不知道。”许瑶连头都没抬。 “你不知道?我刚才还在屋里看见你俩说话呢,一转眼人就没了,说!是不是你把赵维哥放跑了!” 许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赵维是个人又不是个牲口,她怎么放。 “说了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在哪儿,你要有功夫自己去找,问我干什么。” 虽然对许瑶说话的态度很不满,但转念一想也是,赵维哥去哪儿怎么会告诉她这个小丫头片子,辫子一甩扭头就往朝大门外走去。 “筱筱,快吃饭了,你又上哪儿去!”赵春兰追出来,许筱头都没回,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第10章 别想好过 “姓李的就是公报私仇,不就是大丫多吃了点他家的饭,瞧他那副德性,等我上队里找书记告他一状,我看他这个大队长还能做几天!” 一进上房,许强胜就骂骂咧咧,越想越来气。 许老太爷一听这话转头就骂:“你以为你是谁,现在哪家日子好过,人家能管大丫一口白面吃够不错了,她还反手把人虎子打了,李有才三十上才得了这么个宝疙瘩,她想打就打,你去告,你拿什么告!” “不就是一口白面,不给就不给,谁稀罕!凭啥不让我挣工分,谁给他的权利!” “人家是队长!全村人都在人手底下活着呢,你不巴结就算了,上赶着得罪,脑子里塞驴毛了!啥也别说了,你赶紧领上筱丫头去人家里赔礼去。” 许强胜不愿意,闷头坐在凳子上不挪屁股。 许老太太坐在炕头上纳鞋底,眼见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硬着声音道:“老二,你爹可是为你考虑,人家李有才要是记恨上了,以后真的给你小鞋穿,你咋办?别说这十个工分,就是一百个工分你也是干看拿不上。” “你不想低这个头,随你,到时候别后悔。”许老太说话向来点到为止,反正丑话说在前面,也不管他听不听。 许强胜深觉受了窝囊气,站起身就走。 许老爷子还想追上去劝劝,被许老太一嗓子喊回来:“话已经说给他了,听不听是他的事儿,你跟他磨那嘴皮子干啥!” 家里许老爷子管得严,但真正说一不二的是许老太,她面相瞧着有些刻薄,一头黑发紧实地盘成圆髻拽着眼梢有些上挑,平时甚少管各房的家事,正要说起话来没一个敢跟她唱反调,就连向来横着走的许强胜也得收了爪牙,不敢大声嚷嚷。 也因为这一点,前世许瑶不敢跟许老太亲近,总觉得这个奶奶冷面的瞧着让人发憷。 如今她却明白,要想在许强胜把持的虎狼窝里过上舒服日子,还是得把希望寄托在许家最有话语权的人身上。 将上房里的对话听得真切,许瑶就回屋帮着赵春兰收拾碗筷准备吃饭。 没一会儿许强胜就掀帘进来,背着光脸色越显阴沉,在饭桌上扫了一眼:“吃吃吃,你们娘俩就是来跟老子讨债的!”一脚踹在桌腿上,碗里的汤洒了满桌,赵春兰吓得不敢说话,赶紧站起来。 平日里许强胜在外一受了什么窝囊气,都会撒到家里来,他就是看准了赵春兰性子软,好欺负。 许瑶面无表情地从灶台拿起麻布,将桌上的汤水擦干净,又重新坐下来端起碗吃饭,像无事人一般。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叫许强胜看得窝火,一把上前夺过碗筷:“你娘就是个败家货,老子一年到头累死累活,顿顿饭连个肉腥味都闻不见,你这个赔钱货还好意思敞开肚皮吃,赶紧滚出去,跟我去李有才家赔礼去!” 手里的碗筷被大力夺走,挣得许瑶手指发麻,她握了握拳,抬起头似笑非笑:“又不是我得罪的人,我为什么跟你去赔礼,爹你不会气糊涂了吧?” 许强胜还没见过许瑶敢这幅口气跟他说话,愣了一瞬,扯着嗓子大吼道:“你说啥!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赵春兰见到情况不妙,急忙冲上来将许瑶一把护在怀里:“强胜,瑶瑶年纪小不是有心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一会儿我去李有才家里赔礼......” 护着她的怀抱在打颤,很明显是害怕,可赵春兰还是像母鸡护小鸡一般,将她死死拢在怀里不撒手,许瑶鼻腔里有些发酸,看着许强胜紧攥起的拳头。 回想起自己前世无数次被赵全按在地上的拳脚相加的画面,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边的怒意,抄起桌上的汤碗一把摔碎。 汤水还冒着热气儿,瞬间就将手腕上白嫩的皮肉烫得通红:“既然不让吃那就都别吃!我跟我娘饿死,你也别想好过!” 许强胜被她突如其来的阵势唬住没敢动,许瑶趁机拉着赵春兰出了屋直奔上房,进门就哭着喊:“奶!我爹不让我和娘吃饭,还非拽着我去给李队长家道歉!” 许老太屋里也是饭刚端上桌,她向来知道二儿子心情不顺动手打人的毛病,可每次媳妇赵春兰和许瑶都能忍下,摆明了是不想叫同院住的另外两房看笑话,她这个当娘的早就习惯了老二家的鸡飞狗跳,渐渐也就歇了管束的心思,顶多在言语训诫两句。 今天许瑶破天荒地跑来哭诉,许强胜又是前脚刚从上房出去,后脚就动起了手,明显是把在上房受的气撒回屋里去了。 到这份上,许老太不管说不过去,当即将碗筷一放:“怎么回事,慢慢说。” 许瑶将袖子一撸,烫红的手腕递到许老太跟前,红着眼道:“奶奶,我爹说我是赔钱货,不让我吃饭,他说叫我去给李队长家赔礼去,可得罪人家的也不是我,我怕我去反倒叫人家觉得咱们家道歉没诚意......” 许瑶自小就不受待见,处处谨小慎微,饭都不敢多吃一碗,身体细瘦,烫红的胳膊像是一折就断,这孩子到底是自己亲孙女,就连名字都是给取的,许老太心里不是个滋味,叫许老爷子打了盆井水给许瑶冷敷,许瑶乖巧地坐下,疼得眉头紧皱,却一声不吭。 “你姐呢?”许老太手里的动作轻了些。 “我姐去找赵维了。” 一听这话许老太眉头就攒成了结,赵维那小伙子懂事敞亮,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家是好相与的,赵维他娘刘秀芬,年轻的时候到处混,眼看儿子长大了才回来,过上本分日子。 这种人,许老太打心眼儿不想跟他家扯上啥关系,偏许筱还一点矜持都没有还上赶着往跟前凑,许老太蹭得一股火就窜起来。 那屋的许强胜正追过来,一推门,就见许老太一手揽着许瑶的肩将她护住,板着脸问:“筱丫头闯了这么大的祸,你个当爹的不管教就算了,还把火发到瑶丫头身上,你不管,我帮你管,不想带筱丫头去李有才家,那她就哪儿都别去了,家里待着吧!” 事情又闹到许老太跟前,许强胜狠狠瞪了许瑶一眼,还想再说些话分辨。 许老太已经预料到,摸着许瑶的头道:“你要是心疼筱丫头,那你也别出门了,陪她一起在家待着吧,反正你也挣不上工分了,不出门正好在家歇歇。” 许强胜一听这话顿时不敢吭声了,他素来是个吃软怕硬的,许老太是这个家骨头最硬的人,他要是不听,老大老三能打得他满地找牙,他没那胆子。 第11章 怎么不叫我 许筱去赵家转了一圈,也没找见赵维,只得怏怏回家。 没想到进门就听见许老太说要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出门,立马冲进来撒起了泼,扯着嗓子尖叫:“凭什么不让我出门,又不是我乐意去李有才家的,你们咋不怨许瑶,要不是她在李有才家显摆文化人,乖乖跟着我爹去挣工分,能出这事吗!” “咋的?瑶瑶是没跟你爹去铲雪吗?人家李有才叫的是瑶瑶,你上赶着凑热闹惹出这档子事,你还有理了!” 许老太见不得许筱这副没大没小的样子,进门就嚷嚷,一看就欠管教:“我不叫你出门是为了你好,要不你就跟你爹去李队长家赔礼,你自己选!” 许筱憋着嘴原本还指望许强胜能替她说句好话,没想到许强胜这会儿也闷声不吭,顿时委屈极了,哇的一嗓子哭着跑回屋。 许瑶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伸手拂了拂袖口上的褶皱,手腕上的烫伤只是看着厉害,其实并不严重,冷敷过后已经不怎么疼了,她本就是为了在许老太面前刷好感度才使得苦肉计。 上辈子她埋头苦干,费劲心力讨许强胜欢心,总觉得许强胜再不好那也是她爹,自己跟许筱一样都是女孩,只要自己能更乖巧懂事些,终有一天许强胜也会像对待许筱那样接纳认可她。 可事实是,许强胜在得知自己被混混侮辱后,不仅没有帮她讨回公道,反而劈头盖脸地一顿打骂,指着鼻子骂她是破鞋,像是甩狗皮膏药一样将她丢到赵全家,自此不问死活。 这一世,许瑶不会再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与其吃力不讨好地巴结许强胜,还不如抱住许老太的大腿,只要有她在,许强胜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浪花来。 自己只需要利用这段时间积攒到足够的本钱,带着赵春兰离开许家。 许老太知道自己那个儿子是什么德性,留母女俩在上房吃完饭再回去,赵春兰今天被许瑶大胆的行径吓得不轻,她早就被许强胜磋磨得没了脾气,一时半会也难直起腰板跟许强胜对着干,怕许强胜正在气头上,一会儿又借机撒气,便将许瑶留在上房,自己回去给许强胜许筱还有军子张罗吃喝。 好在许强胜被许老太一顿骂,收敛了些,只在言语上咒骂几声没有动拳脚。 许瑶还是第一次留在上房陪许家老两口吃饭,许老太对待孙女亲归亲,但老一辈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并不太把许瑶当回事,等吃完这顿饭就打发她回去。 没想到,许瑶小小年纪却很是体贴,又是盛饭又是洗碗,吃完饭也没闲着,记挂着天气冷早早就从外头捡了干柴回来,放在墙角,等着天黑烧炕用。 要说许老太一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生个闺女出来,三个儿子里除了许强胜以外,剩下两个也算孝顺,可儿子的孝顺跟女儿还是差得一截,儿子粗枝大叶,没有姑娘那份细心。 孙女这辈,老大家的许念已经嫁了人,许筱那性子自是不用多说,老三家倒是也有两个丫头但被媳妇田秀娥管得紧,平日个顶个的小家子气,没一个能指望得上的,倒是许瑶这丫头往日少言寡语,陡然相处起来一口一个爷爷奶奶,叫得亲切又乖巧,叫人忍不住就在心里疼惜上几分。 不过许老太没把这份疼惜显在脸上,由着许瑶忙活。 等了一会儿,见活都干得差不多了,她挑起眼皮朝窗外瞧,发现许瑶已经回了自己屋里。 许老太心里熨帖了些,原想着这丫头干完活儿会凑到跟前卖好,没想到倒是个实诚的。 许瑶回了屋,许强胜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只有许筱独自生闷气,瞧见她进来狠狠棱了她一眼:“这回你满意了?” 许瑶没理会她径直走到衣柜开始翻找衣裳,她的衣服要不就是许筱穿剩下的,要不就是打了补丁,没几件能拿得出手,随便从里面找了件相对鲜亮些的换上,象征性的对镜子照了照,半旧的红袄,袖口已经磨起了毛边,可穿着许瑶身上反倒是衬的肌肤越发雪白娇艳。 许筱看得眼红,明明是自己穿剩下的旧衣裳,怎么穿在许瑶身上就这么扎眼,暗骂了句小狐狸精,嘴上状似无意道:“你换衣裳干什么去?” 许瑶转过身看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人发毛,挑起唇角嘲讽地笑了笑,转身就出了门。 许筱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正听见许瑶对外间的赵春兰低声说话:“娘,晚上吃饭不用等我了,我不回来吃。” 赵春兰惊异道:“不回来了?那你去哪儿吃?” 许瑶没接话,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许瑶这神秘的架势,搅得许筱满腹疑惑,前脚出了门,后脚她就缩回屋扒在窗沿上看,炕上那扇窗户正对着院门,就见许瑶脸上含笑,小跑出去,院门外等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转了一上午都没找见的赵维。 许筱气不打一处来,怪不得许瑶破天荒的收拾打扮,原来都是冲着赵维哥去的,谁不知道赵维当了兵,等转业了一定会留在省城过好日子,许瑶这个不要脸的定是瞧中这一点,才上赶着扑上去。 满腔怒火蹿出来,许筱捏紧拳,趁着院里没人,从后窗上跳出去,一溜烟儿跟了上去。 从家里吃完饭铲雪的人又陆续上工,许瑶跟着赵维两人径直朝着紧邻村子的河边走去,一场大雪让平坦的小路变得又湿又滑,赵维穿着军用防滑鞋如履平地,余光观察着许瑶,时刻准备着上去搭一把手。 许瑶却没有要赵维帮衬的意思,低着头紧盯着脚下,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因为太过专注以致于没有看到赵维眼底的失落。 河跟前已经来了不少人,有人在河面上打了好几个窟窿,一群人聚在一起七手八脚地往窟窿里布网。 数九寒冬,河面正冻得结实,也不用担心掉进去。 赵维找了个河岸边背风的芦苇丛,叫许瑶坐下歇脚,自己凑上去帮忙。 冬鱼正是肥美的时候,因为河水冰凉鱼游得也不快,没一会儿就有好几条扎进网里,赵维招呼着跟前的人收网,回身看向许瑶,阳光稀薄疏冷,许瑶站在一片发黄的芦苇丛前,呼出的气化成蓬蓬白雾,晕染了眉眼像是画中仙女一般。 赵维心跳乱了两拍,正要上前,突然河岸边窜出来个人,一把拽住他袖子:“赵维哥,你们抓鱼怎么都不叫我?” 第12章 我可是你亲姐 来人正是许筱,赵维没叫她,说不上什么原因只觉得叫了许瑶,再带上许筱有些不便。 可眼下人家追着问到跟前,总得找个理由,便尴尬道:“大冷天,怕你不愿意出来,就没跟你说。” 许筱娇羞道:“有赵维哥在,人家不怕冷。”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芦苇丛那头的许瑶,眼里满是挑衅。 赵维神色一僵,一时不知怎么答话。 “赵维哥,你慢慢抓鱼,我去那边芦苇丛等你。”话说完,许筱扭头就走朝许瑶走去,赵维踌躇着看了眼许瑶,终归没有再过去,转身心不在焉地跟着众人继续从网里捞鱼。 许瑶老远就看见许筱跟过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见她拉着脸走近,故作惊讶道:“你怎么来了,奶奶不是说了叫你别出门,你不怕挨骂?” “我不出门,难道眼瞧着你发骚勾搭赵维哥!”许筱声音压得低低的,透着股狠劲儿:“我从前还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么不要脸的东西,赵维哥刚休假回来你就上赶着往跟前凑!” “姐,我再不济也是赵维叫来的,人家都没叫你,你偷偷摸摸地跟来,谁不要脸这个事儿还真不好说。” 许筱一噎,惊诧地看着许瑶,从前这丫头可是任凭打骂,哪敢回嘴,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还嘴,她死死攥紧拳,眼里像喷出火来。 不远处伴随着一声欢呼,赵维撸起袖子顶着凛冽的河水,将网兜提出来,里面裹着七八条草鱼,这一网兜可算是大丰收,众人凑在一起欢欣鼓舞。 就连赵维也是一脸兴奋,没工夫注意这边的动向。 许筱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那冰窟,视线暗了暗:“我记得芦苇荡后面还有几个冰窟,那里鱼也不少,你跟我去看看,一会儿好叫赵维哥拿网子捞。” 许瑶稍一迟疑起身跟上去。 绕过芦苇丛,依旧是一大片冰滩,寒风吹着枯黄的芦苇丛发出哗哗的响声,也成功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这里有几个冬捕的人事先打好的废弃冰窟,许筱放慢脚步,刻意与许瑶并肩同行,快要走到最到冰窟跟前时,突然脚下一滑,就朝许瑶身上撞去。 为了方便下网,冰窟都有人环抱那么宽,要是不注意踩空很容易摔进去,整条河上都结了冰,要是掉下去,十有八九是要把命折进去。 眼瞅着许筱踉跄着倒过来,许瑶早有防备,故意惊叫一声,朝后躲闪。 许筱扑了空,脚底打滑,下半身直直扎钻进冰窟窿里,眼见不妙,一把扯住就近的芦苇杆,减缓了坠落的趋势,慌张尖叫:“救命啊!许瑶快拉我出去!” 芦苇丛那头,抓上鱼的人已经回到岸上捡干柴生野火,忙碌着为接下来的烤鱼做准备。 呼啸的风声从头顶掠过,将许筱的声音掩盖,一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面对许筱的求救,许瑶只是冷眼看着,那眼神就像是看一只垂死挣扎的鱼,叫许筱打心底发怵,她壮着胆子嘶喊:“还不快把我拽上去!你是瞎了吗?” “我没瞎,不过姐,你走路可真不小心,你说这会儿要是被撞下去的是我,你会伸手拉我上去吗?” 许瑶的话叫许筱心里一阵发虚,方才她就是想趁着许瑶不备将她撞进冰窟窿里,到时候就算有人问起来,她大可以说是许瑶自己走路不小心失足摔下去的。 反正这个家里,许瑶本就是多余的人,就算死了,除了那个窝囊废的娘,也不会有谁上心。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掉下去的人成了自己,她眼底闪过慌乱,大吼:“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当然会拉你上来,我可是你亲姐!” 话音刚落,就听许瑶轻笑了一声:“是啊,亲姐......” 她像是听进去了,转身从芦苇丛里拽出一根木棍来,许筱的下半身泡在刺骨的河水里这会儿已经没了知觉,见到许瑶拿着根棍子过来,如同见了救星。 还没等许瑶将棍子递到跟前,她就迫不及待地伸手一把抓住,带着哭腔道:“快,快拉我上去!” 许瑶攥着棍子的另一端并不着急,黢黑的眸子看着许筱,像是能穿透她,许筱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心里的恐惧感更甚,来不及多想,借着棍子就往出爬,可许瑶却松开了手,没了借力点,许筱瞬间就掉进冰窟中,漆黑森冷的水淹过头顶,带来绝望的窒息感。 本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下一刻棍子那一头却忽然使上了力气,她重新从冰窟中被拽出水面,意识恍惚中,只看到许瑶幽暗的目光和匆匆赶来的人群。 方才这一刻,许瑶想许筱死的心尤为强烈,前世许筱把尖细的高跟鞋跟插入她的眼眶,那种剧痛至今回想都令她瑟瑟发抖。 可在看到许筱沉入水中时,赵春兰的脸在眼前闪过,要是真让许筱这样死了,娘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冷静下来后,就听到芦苇丛那头传来说话声,她一把将冰窟外的那截木棍重新拽住,用尽力气往外拖拽。 赵维正蹲在岸边拾掇网兜里的活鱼,忽然听见远处芦苇从后响起嘈杂的呼喊声。 他抬头望去,明明方才还在芦苇下坐着的许瑶这会儿已经没了影儿,心里咯噔一下,丢下手里的鱼就往那边跑。 等过去后,三四个人围在一块儿,冰面上隐约躺着个人,他一把推开人冲进去,就见冰面上许筱浑身湿透,脸色发白的躺着,冬天的棉衣本就厚重眼下湿漉漉地往出渗水,她牙关紧咬,直打摆子,许瑶趴在她身边喊着姐。 冬天的河水冰的钻骨头,许瑶两截袖子已经湿透,眼里含着泪,声音发颤:“赵维哥,我姐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了。” 赵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把许筱裹住,招呼着几个人送许筱去村卫生所。 转身想将许瑶扶起,许瑶却摇了摇头,神色明显还透着惊慌:“赵维哥,我腿软站不起来,自己坐会儿缓缓,麻烦你去趟我家里说一声。” 赵维想了想,点头道好,再三叮嘱许瑶不要乱动,这才迈开步子朝许家赶去。 第13章 再遇萧羽 方才还热闹的河面,随着人们奔走离开,转眼就安静下来,枯草迎风,芦苇晃荡。许瑶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西斜的阳光洒在冰面上,将皑皑白雪映照出晶莹碎芒。 许瑶挤干袖口上的水,对着掌心哈了哈气,搓着手朝河岸边折返,本以为人都已经离开,四下无人,没想到突然听到身后芦苇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心中一凛,转身道:“谁在那儿!” 她的嗓音轻润,甚至带着些娇软,任谁都想不到这么一个纤弱的少女方才眼看着亲姐被淹死却无动于衷。 大雪封山,最近山上不好打猎,萧羽便想着能到芦苇荡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几只野鸭,或者掏两颗鸭蛋吃,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要是他没记错,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上回从雪堆里捞出来的那个。 本以为她那小身板得躺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才不过两天就又见面了,冬风吹得白皙的脸蛋泛红,眼睛里分明还挂着湿气,可目光已经格外清明,粉嫩的小嘴微张,像是没料到会被人撞见,有些惊诧又有些慌张。 萧羽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出来吓到她,毕竟刚才他看得分明,是她姐生了坏心,自作自受,这事儿怨不得她,只是惊诧于这小姑娘竟然有那样果断冷酷的魄力。 这还是许瑶头一回瞧清萧羽的正脸,相较乡下人的粗糙,他肤色偏白,眉如远山,眸色漆黑,五官生得极为秀致,这种人就算扎在人堆里也能叫人挪不开眼。 风吹着嘴唇发干,她抿了抿,心里的慌乱逐渐镇定下来,萧羽向来不管闲事,就算是看见了,也不会有那闲心去四处告状传闲话,顶多以后见面互相不理睬就是了。 说到底人家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管他怎样想,也不能见面连声招呼都不打。 “那天多亏你救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 萧羽没想到许瑶还记着这件事,刚要开口说话,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响起了鼓鸣声,山里资源短缺,他又一个人住,连着两天没有好好吃口饭了,肚里空空的。 秀俊的脸上泛起不自在的薄红。 许瑶眼梢微挑,她活了两世,虽然样子是个小姑娘,内里实打实是个成年人,对少年的窘迫并不放在心上,转身向河岸走去,在岸边那堆快要熄灭的野火旁停下来,从网兜翻了翻,双手抓起一条还在蹦跶的鱼走过来:“这条给你,他们抓得多,反正也吃不完。” 萧羽本不想要,但看着她冻得泛红的纤细手指,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村里没有人愿意跟他接触,偶然撞见都恨不得绕开走,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胆子倒挺大,丝毫不忌讳他的出身,鬼使神差般道:“你叫什么?” “许瑶。”许瑶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捧着鱼沾了一手湿滑,她用力甩了甩:“会弄得吃吗?” 萧羽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问,眼底闪过一抹深意,摇头道:“不太会。” 许瑶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萧羽从城里下乡也没多久,从小到大都未必吃过什么苦,活鱼虽然吃起来鲜嫩但拾掇起来很麻烦,她弯腰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刀,指了指岸边的树桩上,示意萧羽将鱼放上去。 萧羽照做,眼看那条鱼还在活蹦乱跳,许瑶就重重地用刀柄在鱼头上敲了几下,手脚利落地刮去鳞片,清理干净,随后提着在冰窟里把血水涮干净,揪下芦苇扎成绳穿进鱼嘴里,递过去:“给你,回去烤一烤,撒点儿盐就能吃。”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前世赵全就是个混混二流子,在家什么都不干,家里遇到杀鱼、杀鸡这些事都是许瑶自己来干,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看到萧羽复杂的眼神时,这才迟迟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当牛做马的许瑶,现在的自己还只是个小姑娘,应当见伤就怕见血就躲才对。 芦苇绳粗糙,勒的手指有些疼,许瑶心虚地避开探究的视线,干巴巴道:“你到底要不要?” 萧羽这才缓缓接过鱼,本以为他会问些什么,没想到眉眼一弯,笑道:“我这算不算是偷鱼贼?” 许瑶暗暗松了口气:“不算,偷鱼的是我,跟你没关系,快回家去吧。” 她没工夫继续耽误时间,一会儿还要有场硬仗要打。将刀在血地里擦了擦,合起来揣进裤兜,以备日后防身用,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看着少女纤瘦的背影,萧羽眸中微亮,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丫头还真是有意思。 此时的卫生所里老许家除了许老爷子和老太太脚程慢,其他人都已经都闻讯赶来,许瑶刚一进门就听见许筱在那儿嚎啕大哭:“都是许瑶,是她推我下去的!她骗我说那冰窟里有鱼,我刚要去看,她就推了我一把!” 还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 许瑶全当没听见,径直往里走,刚进门一个凳子就当头打过来,许强胜怒喝着道:“你个黑心烂肺货,连你姐姐也敢下死手,当初你出生老子就该拿被子闷死你!” 许瑶早就准备好,伸手挡在头上,虽然没伤到要害,但还是被砸的身形一晃倒在地上,她当即冷声道:“明明是我姐自己脚滑摔下去的,我递了根棍子把她拽住,她才没被水冲走,怎么能怨我。” “还他娘的放屁,你姐姐还能冤枉你,你这死丫头做下这缺德事,还敢犟嘴!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许强胜左右环顾着寻找趁手的工具,屋里赵春兰只顾着哭,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相信许瑶会推许筱,可又架不住许强胜发起火,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其他各房的人都看着,没一个上前拦的。一来,这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事,不好插手。 二来,许瑶虽说平时乖巧勤快,但这件事毕竟涉及人命,现在许筱一口咬定是许瑶推的她,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小小年纪就这么歹毒的心肠,给点儿教训也是应该。 “你不信可以去问旁人!谁把许筱送来的你去问谁,看是不是我救的她!”余光瞥见院里两道熟悉的身影,许瑶掀起裤脚,露出紫青的脚踝,抬头委屈道:“从小你就偏心大姐,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爹,今天你要打就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许强胜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呛得措手不及,这死丫头从前可一直是个闷声挨打的性子,这两天是中了什么邪,敢跟他叫板了! 第14章 舒服的皮痒痒 “我看谁敢动手!”身后传来许老太的一声怒喝,老两口姗姗来迟,一进院就看见许瑶倒在卫生所门口,瘦弱的身影透着狼狈,声音发颤带着委屈与绝望。 许强胜被这一嗓子喊得僵在原地,好半天才瞪了许瑶一眼:“娘,这事儿你别管,这死丫头差点儿把筱筱害得命都没了,我不打她,她敢翻了天了!” 许老太裹着小脚,走路不稳当,被许老爷子一路搀扶着过来:“你瞧见是瑶丫头推的了?” “筱筱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许筱适时扯开嗓子,拼命往出挤眼泪:“奶!你不能光护着瑶丫头就不管我的死活呀!我被她推下去,身子都僵了,要不是赵维哥,我指定不能活着见你们了!” 许强胜看着许筱哭,一股火气又窜起来,冲上前抬脚就要朝许瑶踹过去,却被许老太横了步拦住。 许老太睃了他一眼,扭头对着许筱道:“先别忙着哭,我问你,我叫你不要出门,你跑出去干啥去了?” 许筱瞬间呆滞住,她没想到在这关头,许老太还记得起这件事,泪半挂在脸上,结结巴巴道:“我是看许瑶跟着人往出跑......” “许瑶是许瑶,你是你,你要安安分分在家待着哪来这么多事!何况人家瑶瑶看你掉在冰窟窿里,赶紧寻了根棍子才把你拽住,要不是她你连命都没了,你还有脸怨人家?”许老太掀起眼皮,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娘,话不能这么说,明明是许瑶把筱筱推下去的......”许强胜不甘心地为许筱说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老太呛声堵住:“我们刚才来的路上跟正巧碰见了赵维领着那几个送许筱来卫生所的娃往回走,人家说得清清楚楚要没有许瑶拿了根棍子把许筱拽住,她早就被水冲走了!你这脑子里装的是浆糊不是,她说啥,你信啥,心偏到这个份上,你这爹是咋当的!” 许强胜强撑着咕哝着:“说不定他们几个看差了......” 到这份上,已经改变不了许强胜偏心的事实,许老太懒得理会他,走到许瑶跟前,蹲下身仔细看她青紫的脚踝:“这可伤着了,快找个大夫看看,疼不疼啊?” 一句疼不疼,许瑶瞬间觉得鼻子发酸,上一世她只觉得许老太面冷心硬是个不好说话的老太太,所以从来也不敢往跟前凑,祖孙俩迎面碰见也跟陌生人似的,可在嫁给赵全前一天,许老太上门将几张卷成筒的纸币塞进了她手里,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那时她才体会到或许这个老太太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淡,终归还是太晚了,赵春兰死后,许强胜非要娶王寡妇过门,许老太一气之下病倒在床上,没多久就离世了。 许老爷子一个人再没心思管事,干脆给三兄弟分了家,他跟着老大过了两年也郁郁而终。 这一世,许瑶才明白,看人不能光看表象,更要看实际。有些人嘴上说着对你好,背地里巴不得你赶紧死,有的人什么话都不说,心里却实实在在记挂着你。 许瑶逼回眼里的泪意,摇摇头说:“奶奶,没事儿,我不疼。” 小姑娘低垂着头,一副受了委屈也不想让大人操心的模样,越发叫人心疼。瞧着脚踝青紫,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满屋里许强胜这个当爹的干站着不动,还是大房的刘英红推了自家男人一把,许立仁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道:“娘我来抱瑶瑶到床上去,叫大夫看看。” 许老太点点头,忧心忡忡地退开。 许瑶乖巧道:“谢谢大伯。” 许立仁点点头没说话,他性子向来有些木讷,平时也话不多只知道埋头干活,但个头随了老许家十分高大,轻轻松就将许瑶抱起来,这么一抱才发现,这姑娘瘦得连捆子玉米杆重都没有,有些不忍。 许瑶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没一会儿卫生所的乔大夫就被叫过来,托着许瑶的脚踝仔细看了看:“哎呦,这是在哪儿碰的呀,伤得不轻啊。” 赵春兰顾不上哭,赶紧上前问:“大夫,以后会影响孩子走路吗?” “那倒不会,就是这两天得好好养着了。” 赵春来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满脸心疼的看着许瑶,恨不得是自己代她受罪。 隔壁的许筱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掉进冰窟窿浑身上下湿透了,那几个送她来的混账王八怕弄湿了衣裳,三五个人架着胳膊腿把她像提死猪一样提过来的。 现在缓过劲儿,胳膊腿都断了似的,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就算了,反倒是各个把许瑶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当即扯开嗓子哭喊道:“你们都惯着她,就没人管我吗!那群人不长眼睛,没看见这死丫头故意松开棍子害我掉进冰窟窿的时候,他们说啥就是啥吗!” “方才你还说是你妹妹推你下水的呢,她要是存心推你下水,干什么还拿棍子递给你?” 许老太沉着声直截了当地堵了回去,再没给她辩驳的机会。 许瑶脚踝上的伤只需要回家养着就是,许筱大冬天掉进湖里,乔大夫的建议是继续再多住几天看看情况,可许筱说死说活不答应,凭什么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儿,叫许瑶回家躺在炕上享福,她又不是傻子,一连串嚷嚷着要回家。 乔大夫没办法,只好同意许筱回去。 许筱受了寒,家里的炕必须时刻都烧着,没过几天,就把下雪前砍的柴火用完了。 老许家虽然没分家,但是各家砍下的柴火都在各家房后放着,平时都是分开自己烧自己的。现在家里没柴火烧,许强胜又甩手不管,只能是赵春兰自己提着箩筐上山捡柴来用。 赵春兰常有吹冷风犯头疼的毛病,去了两回,便疼得晚上睡不着觉。压抑的吟痛声,引得许强胜十分恼火,一把从身边扯出枕头:“滚外间睡去,哼哼唧唧烦死了!” 窸窸窣窣一阵响,赵春兰不敢反抗,下了炕,跌跌撞撞地去了外间,这大冷天,后半夜炉子里的火灭了,屋子里冷得像冰窖,只有被窝里还暖和些。 许瑶听见动静,抹黑从被子里爬起,明亮的月光照进来,将母亲佝偻的身影照在门帘上。 伴随着许强胜的鼾声,身旁的许筱在被窝里舒服地挪了挪。 许瑶盯着她,眸光渐暗,这几天她的吃喝都在床上,连地都不下,人稍一说她,就开始抱病喊痛,还真是舒服的皮痒痒。 第15章 上山挖参 外间,赵春兰正窝在尚有余热的炉灶旁取暖,一阵又一阵的头痛,叫她喘不过气来。 迷迷糊糊间,身上多了件厚棉袄,抬起头强忍着疼道:“瑶瑶,你怎么出来了?这里冷快回去躺着。” “我不冷。” 许瑶拿起铁钳在炉灶里捅了捅,死灰重新亮起火星,搬了凳子坐在赵春兰身边,伸手帮她按揉穴位。 上一世,赵家老太就有头风病,为了讨好她,许瑶特地从一位老游医那里学了按摩的手法,能够缓解疼痛,见赵春兰的紧锁的眉心渐渐打开,许瑶陷入沉思。 前世赵春兰就一直被头疼病所折磨,卫生所的乔大夫到底能力有限,对于这种病也束手无策,许强胜霸揽着所有积蓄,哪怕赵春兰疼得死去活来,也不肯花一毛钱去带她到镇上看病。 最后赵春兰的死多半原因也在于此。这一世,许瑶下定决心,等攒够钱一定要带着赵春兰去镇上看病。 思及此,许瑶也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娘,你的头疼病是一直都有吗?” 在女儿的揉捏下,赵春兰纾解不少,照实道:“不记得了,就记得嫁给你爹时就有。” “不记得了?那姥姥家在哪儿,家里有什么人也不记得吗?” 赵春兰顺着女儿的话凝神细想,可刚想回忆以前的事,头又立马疼起来,她无力地摇摇头:“想不起来了,也不想了,费神。” 许瑶敏锐地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儿,照理说就算是赵春兰不记得,娘家人也该记得有这么个女儿才对,可这么多年竟然没一个上门探问的,就很奇怪了。 疼痛逐渐消散,赵春兰困倦地倚在女儿膝头便睡了过去,许瑶替她拢了拢身上的厚棉袄,仰头靠在身后的门框上。屋外一片寂静,只有明月撒下清冷的银辉,照在母女俩身上。 第二天,一睁眼,许瑶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躺回了炕上,应该是赵春兰趁她熟睡抱到炕上的。许强胜不知道去哪儿了,军子去上学了,床上只剩下许筱哼着曲,悠闲地嗑着瓜子。 许瑶看得理她,起身朝窗户外看,正瞧见赵春兰提着箩头要去山上拾柴,赶紧套上衣服,跑出去。 许筱看着许瑶冲出去,呸了一口:“就你会显摆孝顺,冻死你。” 这声音说得不算大,却刚好被许瑶听见,她眼里闪过一丝冷色,来到赵春兰身边时却已恢复如常:“娘,你把箩头放下,一会儿我洗漱完就去捡。” “那怎么行,山上有雪滑得很,你万一摔进山沟里怎么办!”赵春兰想也不想就拒绝,她怎么受苦都行,但不能苦了女儿。 “不会的,娘我经常上山玩,身子灵巧得很。你快把箩头放下吧,等晌午我要没回来,你再去找我,这样行了吧?” 这时,许筱支开窗户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嗓子:“娘,就让许瑶去吧,她这么大人咋能掉进山沟里,又不是不长眼睛。” “是啊,娘,我长着眼睛掉不进去的,不像有些人脑袋上白按两窟窿,睁着眼睛还能摔进冰洞里去。”许瑶笑眯着眼睛,回了一句。 屋里的许筱知道是在说她,脸色一变,当即就扯着嗓子喊道:“你说谁呢?!” “谁搭腔我说谁。” “你......” 眼看着两个女儿又要掐起架起来,赵春兰赶紧将箩头塞给许瑶,又从锅里拿了个热乎的玉米窝窝给许瑶:“行了,瑶瑶,娘听你的,你赶紧去吧,就在山脚下捡些回来就行。” 许瑶接过箩头,不再理会许筱恼恨的目光,转身就出了门。 山上的路确实滑,许瑶背着箩筐一边捡柴一边四处搜寻。她既然决定带着赵春兰去镇上看病,那裤兜里一定要有钱才行,红星村后的这座大山,平时鲜少有人上来,山上野物虽多,但费时又费力,平时没几个人愿意到上山折腾。 往年春秋雨水多的时候,山里长着不少蘑菇,村里人会带着筐篓上山采摘。可自打前年有人吃了有毒的蘑菇,全家都被送到了镇上的急诊室,搞得人心惶惶,上山的就更少了。 冬雪将消未消,水渗进泥土里,一脚下去满是泥泞,许瑶搂着树根艰难地往上爬,前世她记得有次看到几个背着箩筐的陌生人在山上四处翻找,她起初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来才知道那是专门采参卖钱的采参人。 78年,野山参正是热销的时候,一斤人参就能卖到三四十块钱,这价钱可相当于农村劳力近半年的分红。现在虽说不是采参的季节,但是雪化正好把冻土也融化了,可以四处找找碰碰运气。 就这样一边拾柴,一边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她在一棵老树根底下捡到一支,长长的参须,想完整拿出来并不容易,许瑶费了一番功夫,吹干净上面的泥土,瞧那个头应该足有半斤重,定能卖不少钱,将参小心翼翼用布包好放进箩筐里。 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抬起头看去,逆着光,只看见少年精瘦的轮廓,声音清润透着疑惑:“你在这儿干什么?” 是萧羽,他就在这个山上住着,难怪能碰见。 许瑶还没答话,萧羽已经看见了她身后背着的箩筐,挑眉道:“拾柴?” 许瑶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站的地势高,仰着头看他实在有些费力,便伸出手:“拉我一把。” 萧羽看着白嫩沾着泥土的手,有些意外,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她不知道?人们可都避着他走的,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忌讳。 许瑶等了半天,以为萧羽是嫌她手脏,正想抽回手在衣服上擦擦,下一瞬掌心已经被温暖包裹,萧羽看着瘦可力气不小,露出的半截手臂白皙,肌肉线条流畅,轻而易举就把她一把带上来。 “半天没动静,我还说你嫌我手脏呢。”许瑶站定了,拍了拍膝盖上粘的土随口道。 “咱俩谁比谁脏还真不好说,我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你。”萧羽松开手,玩笑的口吻,松开的手却悄悄攥成拳垂在身侧。 从这个高度正好能俯瞰全村,白莹莹一片覆盖着,星罗密布的农舍,家家户户都上了炉子,炊烟袅袅透着寂静与祥和。 听出他是在调侃自己的家庭成分,许瑶默不作声。 重活一回,她知道萧羽再有几年就能平反回到城里,但这话不好直接告诉他,太显妖异。 沉默过后道:“总有机会回去的,过好当下要紧。” 第16章 山上的少年 萧羽一愣,明明是轻描淡写的口吻,却叫他刚才惆怅的心定了下来。 垂眸看去,树梢缝隙透出的光正照在她脸上,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浩瀚明净的眼睛,白皙无暇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轻抿的嘴唇不染而红,脸颊上留着浅浅的酒窝印,可想而知她若笑起来定是极好看的,可她似乎并不爱笑。 几次见面,也没见过她笑过。 “你去野捕了?” 一声疑问叫他回过神,许瑶正瞧着不远处被绳子拴在一起的两只野鸡,眼睛一闪一闪地透着新奇:“一次抓到两只,收获不小呀!” 萧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梁:“之前家里伯伯教过我打野技巧,这已经是下了好几天的钩子了,今天赶巧一次能抓到两只。” 许瑶没想到,看他细皮嫩肉的,年纪不大,竟然这么有本事。 眼见野鸡扑腾的绳子有点松,许瑶上去给他系紧了些,顺势用手垫了垫,好家伙,一只估计就得有三四斤重,这还是两只,足够吃一段时间的了,就是拎到镇上去卖也能挣不少。 可惜自己没这本事。 拽了拽肩上沉甸甸的箩筐,许瑶感慨一番也准备下山回家了。 萧羽突然道:“你上回你送了条鱼给我,这回我还你一只鸡。” 鱼换鸡? 许瑶惊诧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脑子不会坏了吧,那条鱼不大顶多一顿就没了,这鸡可是够吃好几天了。 萧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道:“投桃报李,算是送给你的谢礼了。” 这话说得许瑶顿时赧然,他的救命之恩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答谢呢,反倒是他还记得那条鱼的事,这孩子还真是礼貌又懂事。 按这一世的年纪算,许瑶还比萧羽小三岁,但她实际已经活了两世,在她眼里总觉得萧羽还是个小孩儿,自己这么大的人,怎么能老是占小孩便宜。 当即摆手:“不用不用,你留着吃......啊!” 光顾着说话,没注意脚下,湿软的泥土一下踩空。 萧羽赶紧上前将她一把搀住:“你没事吧!” 许瑶吸了口气,转了转脚腕,只是有些疼,应该没什么大事,便摇了摇头。 萧羽却不太信,蹲下身撩起裤脚仔细看了看:“有些红了,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你歇歇脚,一会儿我送你下山。” 少年的声音斩钉截铁,根本没给许瑶拒绝的机会,已经将她肩上的箩筐卸下,提起两只鸡丢进去,稍一犹豫,将许瑶拦腰抱起往住所走去。 许瑶惊讶得不知所措,萧羽则目不斜视眼神坚定道:“没人看见,你放心。” 这个时节,山上的人寥寥无几,许瑶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被萧羽的举动吓了一跳,胸口扑通扑通直跳,等缓过神时,发现不远处有个简陋的屋子,四周扎了一圈简陋的栅栏,能看出有人住过的迹象。 萧羽也是头一回带人来家里,看到杂七杂八摆的到处都是院子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尴尬。 脸颊上的绯红一路窜到了耳朵根。 他硬着头皮把许瑶放在院子里的板凳上,闷声道:“你先坐会儿,我去收拾一下。” 飞快地跑进屋,里面传来叮铃桄榔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瓷缸,里面倒满了水,递给许瑶:“杯子我洗干净的可以喝。” 许瑶接过端在手里,水还是温热的:“你刚才是找什么东西吗?” 萧羽身形明显僵了一下:“我......我进去收拾了一下,有点儿乱。” 其实孤男寡女,许瑶也没想进屋里去,可看到萧羽红扑扑的脸颊,不知怎的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扶我起来,我看看你的生活环境怎么样。” 她这架势不像是来歇脚,倒像是领导来视察,萧羽脸颊更红了。 许瑶忍着笑,站起来端着瓷缸,有模有样地往屋里去,推开吱嘎响的木门,房子里光线阴暗,靠墙支着一米宽的木板床上铺着薄薄的一层褥子,床头的被子倒是叠得方正,但同样也是薄得厉害。 破了洞的玻璃窗拿报纸糊着,只能勉强挡挡风。 虽说下乡劳改就是来吃苦受累,可这条件未免也太差了。 许瑶看着不是个滋味,再没往里走,关上门,退出来。 萧羽瞧着少女沉着的脸,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惴惴:“确实有些乱......” “没有,挺干净。等我下次来,给你带几张塑料纸糊窗户,比报纸能兜风。” 要是别人这样说,萧羽定会拒绝,他骨子里有自己的傲气,容不得别人的施舍和同情,可这话是许瑶说的,他只觉得心里一暖,点点头,笑眯眯道:“好。” “这鸡你留着,我不要。”许瑶指了指筐里的野鸡:“你可以留下一只炖了补身体,明年开春就要农耕了,你这身子骨干苦力可不行。” 许瑶怕萧羽不知道怎么做,又一步步将炖鸡的法子教给他:“去毛之后,太复杂不会做了话,清水炖也行,切片沾酱油吃就行。” 萧羽专注地看着她,眼底星芒流转,他其实并不是一点都不会,虽然做得不好吃但也勉强能入口。那天拿鱼的时候只是故意试探看她什么反应,没想到她年纪不大,经验却很老道,没有一点小姑娘该有的手忙脚乱。 倒是叫他出乎意料。 那张小嘴喋喋不休,显然是生怕他忘记。 明明是个小丫头,说起话来倒像是比他还大似的,萧羽越看越觉得有些想笑,不禁眼梢上扬。 “别顾着笑,听清楚没?” 娇娇软软的声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萧羽却立马收起笑意,郑重的点头。 许瑶瞥了一眼,被他的笑弄得有些莫名,觉得歇的也差不多了,就站起身,去提起箩筐,打算下山回家。 没等她上手,箩筐已经被萧羽先一步拎起:“走吧,我送你。” 许瑶看他拎着箩筐轻轻松松,便没再推辞,两人一起互相搀扶着下山。 走到半路,萧羽才注意到箩筐里的柴似乎有些不同,疑惑道:“你拾的柴为什么上面是干的下面是湿的?” 许瑶没想到他能观察得这么仔细,撇撇嘴道:“跟你没关系,好好拎着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相处了这么久,两人倒是比之前熟悉不少,萧羽微勾了勾唇角,乖巧道:“好。” 第17章 姐妹斗嘴 要是被村里人看到两人走在一起对许瑶影响不好,萧羽只把人送到了山下,目送她走远。 回到家,正好到了晌午做饭的时候,许瑶把捡来的柴火抱了一摞放在炉灶旁,赵春兰就开始拾掇着烧火做饭。许瑶将箩筐提到柴房,把裹着的人参藏到废弃的炉膛里,这才转身回了屋。 今天天气好,许老太把屋里的被褥拿到太阳底下晒,许瑶自然上去帮忙,许老太皱着眉上下看她:“脚伤养好了,就这么乱跑乱蹦的。” “好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许瑶纤瘦的胳膊抱着一大摞厚被子,还像模像样地走了几步,许老太看了一眼嘴角讷了讷:“中午来我这屋吃饭,你大伯从镇上换了点儿白面回来。” 许立仁是个能吃苦的,这几天扫雪的事刚消停就听说镇上招抗货工二话不说就去了,每天早出晚归的,挣的钱换了白面还不忘记孝敬爹娘。 许瑶摇摇头:“奶奶,我不能去,那是大伯孝敬你们的,我哪能过去蹭着吃。” “那怎么了,我自己的孙女,我愿意给吃谁能拦着。”许老太向来说一不二,也不觉得偏心。 “家里孙女不光我一个,三婶要是知道了,该替妞妞和英英诉委屈了,等我挣上钱自己挣了白面再跟奶奶和爷爷一块儿吃。” 许老太把晾到绳上的被子拍了拍,眼梢瞥过三房门口扣地上泥巴玩的两个小丫头,皱了皱眉,两个丫头大的都八岁了,小的五岁,岁数也不小了,看见人连声招呼都没有,平时就一个院里住着,也从不上门走动,活脱随了田秀娥,眼高于顶。 许老太嘴上不说,但这几个孙女里面明显最喜欢许瑶,听她放下要挣钱的“豪言壮志”,眼底划过笑意,嘴上却气哼哼道:“你一个丫头挣钱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娘是个面团性子,护不住你,你能把自己照料好,就谢天谢地了。” 许瑶眉眼弯弯,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奶奶,家里有不要的塑料布吗?我睡得墙角漏风,想堵住点儿。” “有,在库房里放着,叫你爷给你找找。” 许老爷子正蹲在门边儿晒太阳,二话不说起身钻进库房里翻翻找找,没一会儿就拎着一大块塑料布出来,许瑶估摸着萧羽窗户的尺寸,剪下一块儿收起来。 听到屋里赵春兰叫她吃饭,她跟老两口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屋。 许筱坐在炕上,听到饭做好了也不下地,使唤许瑶给她把饭端到炕上吃。 赵春兰一边把饭菜分盘装了,一边叮嘱许瑶:“你姐身上不舒服,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把饭给她送进去就出来,我去外头叫军子回家吃饭。” 许瑶点点头。 赵春兰前脚出门,后脚许筱就开始在里屋骂道:“你个死丫头,还不把饭送来,磨蹭什么呢?” “你害我掉进冰窟窿的事儿还没完呢,别以为找了隔壁的死老太婆给你撑腰我就怕你,等我养好了,非得叫爹扒了你的皮!” 许瑶本没打算跟她计较,但是一听她骂声中带了许老太的名,顿时沉了脸,也没吱声,默默存了口唾沫往许筱那盘子菜里唾进去,把玉米窝窝在盐盒里沾了沾,这才端起进了屋。 帘子一掀开,就对上许筱愤恨的眼神,许瑶把炕桌摆好,饭菜一一摆上去:“吃饭吧。” 许筱骂了半天,见许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以为她怕了,凑到桌前拿起筷子,得意洋洋道:“你这两天把我伺候舒坦了,我就不跟爹告状。” 一边说一边挑了一筷子菜放嘴里,又拿起玉米窝窝咬了一大口,脸色立马就变了,“呸呸呸”一口气全吐出:“你个小贱人,放了多少盐,是想咸死我吗?” 说着手里的窝窝头就朝许瑶丢过来,许瑶撇头避开,对着许筱怒气冲冲的脸,继续火上浇油:“你胖了。” “你说啥!你说谁胖了!” 许瑶很诚恳道:“每天窝在炕上不下地,吃点儿饭全长肉了,我看今年咱家过年不用买猪了,有你一个就管够。” “你敢骂我是猪,我要打死你,你个贱货。”说着一把把炕桌掀在地上,就要下地。 许瑶往远退了退:“那你下炕来呀,正好家里这几天没柴烧了,能下炕就说明你已经好了,炕火就能停了。” 这寒冬腊月,冻得要死,许筱自掉进冰窟后就发现一个好处,再也不用每天早起,不用干活,只需要窝在炕上就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舒服日子她还没过够呢,自然不想被人发现身子已经养好了。 听着许瑶的话她冷静下来,冷笑道:“你就是不想去山上拾柴,所以才故意激我,叫我下炕给你省事,你做梦!我就要在炕上待着,气死你!” 许瑶笑了笑,转身刚要出去,突然脚步一顿:“对了,忘了告诉你,那饭菜里不光有盐,还加了点儿我的唾沫,你刚才那一口吃得还挺香。” 身后的许筱不敢相信,一瞬间爆发出干呕,随后就是哭爹喊娘的一顿咒骂! 正好赵春兰也回来了,军子就是个小野娃,就算放学也跑得不着家,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像是小花猫,许瑶领着他去洗干净,听见许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赵春兰告状:“我腿软得下不了炕,让许瑶给我端了个饭,她给窝窝头里加盐,还往菜里加口水。娘,你说她还是不是人!” 赵春兰对针锋相对的两个女儿束手无策,等许瑶带着军子出来,才道:“瑶瑶,你姐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眼底满是无奈,家里的琐事还有许强胜的喜怒无常,已经叫她难以应对,现在还要周旋在两个女儿之间,身心都透着疲惫。 许瑶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但还是摇头否认:“没有,我姐说她不饿。把我端进去的饭菜都扔了。” “你放屁!”许筱尖叫道。 许瑶从地上捡起窝窝头,吹掉上面的浮灰,咬了一口,面色如常地咽了下去:“我没往里加盐。” 许筱指着撒了一地的菜,不甘心道:“你方才分明说了在菜里吐唾沫了!” 许瑶委屈地看向赵春兰:“娘,我要是真的给她加,还会告诉她吗?刚才我一把菜端上来,姐就开始骂我,然后把饭菜都倒在了地上。娘要是不信我,可以尝尝这个窝窝头,看我是不是真的往里面加盐了。” 赵春兰对两个女儿的脾性也算了解,许瑶向来乖巧不会干这样的事:“瑶瑶,娘相信你,这里没你的事儿,你快带着军子去吃饭吧。” “娘!”许筱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春兰。 赵春兰默不作声地将地上的饭菜收拾干净,神情无奈道:“要是不饿就别吃了,你这么大了怎么老是为难妹妹,她是你亲妹妹,又不是外人。” “你们都偏心许瑶,就她是你生的,我就不是吗?你凭什么向着她!”赵春兰向来对孩子十分宠溺,从不说重话,这还是说头一次这样说许筱,许筱立马崩溃大哭。 赵春兰默默将地上清理干净,没再理会她,掀帘出门吃饭去了。 第18章 炕烧塌了 听着屋里的哭闹声,许瑶心里异常平静,那个窝窝头自己只在一边沾了盐,许筱那一大口吃了满嘴,剩下的地方都好好的,就算赵春兰自己去尝也尝不出来什么。 她不能改变许筱也是从赵春兰肚子里生出来的事实。 她要报复许筱,也要顾及着赵春兰的感受,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赵春兰对许筱一点点地丧失耐心,逐渐失望。 要是放在从前,许筱只要一哭闹,赵春兰定会去低声下气地乖哄,但今天明显是生气了,直到许筱哭得没力气了,她都没过去看一眼。 军子一放筷子就跟兔子似的朝外窜出去,叫都叫不住。眼看饭都吃完了,许强胜还没回来,这两天他时常不着家,赵春兰怕他回来又要嚷嚷着吃饭,只能把饭热在锅里。 别人不知道许强胜去了哪儿但许瑶却清楚得很。 不过现在时候没到,她没往出说,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娘,我明天想去镇上一趟。” 赵春兰舀起一瓢水添在锅里:“你一个人去镇上干什么?” “不是我一个人,大伯这几天在镇上抗货,我想跟他一会儿到集市上转转,快过年了,看能不能捡到什么便宜。” 赵春兰沉默地垂下头,家里的钱全都在许强胜手里,不过快过年了也是时候该办些年货,可以让许瑶先到镇上看看有什么能买的,等许强胜回来跟他说清楚,去镇上一次性置办全,想想便同意了。 从衣服兜里拿出仅有的两张布票和棉花票,递给许瑶:“你拿着看见有合适的布料扯一身,你姐和军子都有新衣裳,不能少了你的。” 看着被攥出褶皱的票,就知道这是赵春兰攒了好久才存下来的,许瑶知道现在无论去哪儿买东西都得用票,所以也没推辞,默默收下。 晚上,许瑶就去大房找许立仁说了这事,许立仁没什么意见,他一个人也是去,两个人也是去,倒是刘英红有些犹豫,毕竟这件事不是许强胜点的头,那混不吝回头要找上麻烦,他们也难办。 许瑶再三保证自己哪儿都不乱跑,还当着刘英红的面到正房特意跟许老太说了声,才把这件事敲定。 正房里许老太正在给过年预备新鞋,年纪大了,手抖眼花,见许瑶过来,正好让她给画鞋样子穿针线,许瑶有些赧然:“奶奶,布料挺贵的,我怕给你画花了,我叫我娘来吧,她保管比我心细。” 赵春兰这个媳妇虽说平日里窝窝囊囊的,但办事却很细致,老太太一听觉得也行,就叫赵春兰来正房帮忙。 赵春兰不敢拖延,把饭热在锅里,跟炕头上的许筱说了声就往正房去了。 许强胜回来时天都黑了,浑身带着酒气,脱下衣裳就往被子里钻,结果被窝里冷得像是冰窖,嘶了一口气就爬出来,破口大骂:“你个死娘们儿,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把炕烧热,想把老子冻死吗!” 赵春兰和许瑶都不在家。 这一嗓子,倒是把呼呼大睡的许筱惊醒了,睁眼看到许强胜,坐起来带着哭腔开始告状道:“我娘被奶奶叫去画鞋样子去了,许瑶那个死丫头也跟着去了,爹,许瑶不给我吃饭,连炕火都停了,我一下午都快要冻死了。” 许强胜看女儿哭得眼眶通红,越发恼火,奈何赵春兰这会儿在正房,有气没处撒,只能硬声道:“别哭,爹给你烧,等那死丫头回来,我非打死她不可!” 说完,一扭头,去柴房环顾一圈,就看见箩筐里有半抱柴,直接提回家。 快过年了,许老太抓紧做新鞋,预备过年穿,赵春兰搬着凳子坐在炕沿边上不声不响地画着鞋样子,许瑶一边穿线,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向。突然,听见隔壁爆发出尖叫声,众人吓了一跳,赶紧下地出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许强胜和许筱父女叫嚷着从屋里跑出来,满屋子烟雾缭绕,看样子像是着火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许老爷子已经拿了块儿湿帕子捂着口鼻跑进去看。 许强胜本就一肚子火,现在又搞得狼狈相,看见赵春兰二话不说就冲来,许瑶眼明手快叫赵春兰往旁边一拽,许强胜一脚踹了个空。 赵春兰吓得脸色发白。 眼见动起手来,许老太骂道:“你干什么!一进门耍什么威风!” “这个死婆娘,不好好在家待着,我忙了一天进门连口热乎饭都没有,算个什么东西,你赶紧给我滚,我老许家不要你这种货色当媳妇!” 一听要赶她走,赵春兰急忙慌乱地摇头道:“饭我做好了,都放在锅里热着,我还让筱筱等你回来说一声的。” 说着就向许筱看去,许筱一惊,飞快道:“我可没听见......” 赵春兰不敢置信,明明交代时她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会说没听见, 许强胜不管那么多,撸着袖子就去拉扯赵春兰:“你这个丧门星,趁我不在,苛待我闺女,又不给吃饭,又不给烧炕!现在还往她头上栽,老子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快闭嘴!还好意思打媳妇,自己烧炕往里添湿柴,炕都烧塌了,我看你晚上住哪儿!” 许老爷子黑着脸从屋里走出来,将提出来的几根冒着烟的湿柴丢在地上。 就在众人愣神时,只听许瑶声音淡淡:“我不是把烧炕的柴放在炉灶旁了吗?爹,你不会是拿错柴火了吧。” 平时柴火捡回来就都在柴房里放着,许强胜哪知道许瑶已经把能烧的都拿出来,他喝得醉醺醺,根本看都没看提上箩筐就走,湿柴见火就起烟,把炕烧塌了,也不知道该说他蠢还是该说他瞎。 许强胜的脸色一瞬间难看极了。 见势头不妙,许筱急忙扯着嗓子,指着许瑶道:“要不是你下午故意不往炕炉里添柴,用得着爹大半夜回来自己烧炕吗!” “一大早娘就让你出去捡柴,你转了一圈捡了一大捆湿柴回来,安的什么心!” 此话一出,许强胜也怒火中烧地看过来。 许瑶不慌不忙道:“化雪的时候,干柴本来就不好捡,我只能捡点儿湿柴等明天早上晾干再用,又没让现在就用。”她上下打量了许筱一眼道:“倒是你,不是一直腿软下不了地吗?我看现在也挺好的呀,难道被烟熏好了?” 许筱这才回过神,刚才一着急从炕上窜下来就往外跑,哪还顾得上腿软不腿软的呀! 第19章 壮胆 一语点醒梦中人,全家人把目光落到许筱身上,这段时间,许筱几乎住在了炕上,不是说腿软就是说身子冷,根本不动弹。 全家人都像是供祖宗似的将她供着,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她,生怕她受了寒腿脚落下什么毛病,没想到这会儿活蹦乱跳,哪里像有事的样子,顿时黑了脸。 “不会是早好了,专门折腾家里人,给你当奴才使唤呢吧?”刘英红一向不喜欢许筱,总觉得这丫头被许强胜宠得无法无天,现在一看还真是个白眼儿狼,赵春兰每天在家忙里忙外,养她这么大个闺女,不帮忙就算了,还一个劲儿折腾。 赵春兰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许筱一会儿抱病喊痛的,叫她操碎了心,原来都是装的,眼里满是伤心。 见众人都这么看着自己,许筱刚开始还有些心虚,很快便恼羞成怒,愤恨地看向许瑶:“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姐,你说什么呢,炕是爹烧塌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筱哪还管这些,二话不说就红着眼冲来。许瑶早有防备,往许老太身后一躲,不经意间右脚收得慢了些,许筱不光扑了空,还正好绊倒,扎在院里的黄土堆里,脸上身上脏兮兮的,她坐起来愣了愣,看着手心擦破的皮,开始嚎啕大哭。 许强胜头上的火往出冒,看着许瑶怒喝道:“你给我出来!你看把你姐弄的,我今天非得打死你!” “行了!”许老太一把将许瑶护住:“你长着眼睛是喘气的!没看见是许筱自己摔倒了吗?干瑶瑶什么事!有那会儿撒气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晚上睡在哪儿!” 有许老太护着,许强胜不能把许瑶怎么样,只能在心里咒骂这个死老太婆,掉头就走:“我不管!爱上哪儿住上哪儿住!” 许强胜一走丢下这么个烂摊子,许筱还坐在地上哭闹着,都已经大半夜了,邻居有的已经歇下了,听见这动静难免好奇出来观望,看着院门外攒聚着的人堆,许老太深觉丢人,转头喝道:“别嚷嚷了,不行你就跟你爹出去睡大路上去!” 这一嗓子把许筱惊得瞬间闭上了嘴,她就是哭给许强胜看的,往日只要自己一哭,许强胜就会拽着许瑶往死里打,哪想到现在许瑶学精了,天天哄着许老太,许强胜都奈何不了她。 她不是个傻的,明白能屈能伸的道理,站起来,双手攥着衣边,可怜巴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奶你别生气。” 到底是自己的孙女,见着她认错,许老太没再跟她计较,转头开始安排道:“瑶瑶和筱筱你们俩就住在我们屋下房。” 转头又对三房许国志两口子道“你们家炕头大,把下房腾出来一间给你二嫂住两天,等她们家炕铺好了,再搬回来。” 哪想田秀娥立马不乐意了:“娘,你这也太偏心了,我们一家子四口,我还大着肚子,怎么挤啊,大嫂家就三口人,怎么不叫他们腾房。” 许老太听得直皱眉,要不说这个三媳妇眼皮子浅,就这么点儿小事都爱计较。本就在气头上,说起话口气更是冲:“马上过年了,念念两口子回来上哪儿住,你的脑子里一天装的都是浆糊吗?” “就你们家炕是新盘的,那么大的炕头,别说四口人,就是八口人也能住下,叫你腾一间下房,能割了你的肉?” 两句话就把田秀娥呛得眼泪直打转,认定许老太这么不给面子,是因为她没给老许家生出孙子的缘故,老大家的许少伟,老二家有徐少军,只有她接连生了两个姑娘,委屈劲儿一上来,扭着身子就进了屋。 赵春兰见状也十分不好意思:“娘,还是算了,我和军子打个地铺凑活上两天就行。” “不行!大冬天的,你不怕着凉,军子怎么办!”许老太严词拒绝。 许国志赶紧道:“嫂子,我家那个就那样子,你别跟她计较,我一会儿就把炕腾出来,你这两天就住在我家。” 赵春兰看了眼婆婆铁青的脸,也不敢在反驳,点了点头。在许老太的安排下,许瑶和许筱两姐妹就住在了一块儿,炕已经塌了,许筱再不情愿也能只能将就,磨磨蹭蹭地爬上床,看到许瑶进来,眼神立马满是愤怒,可碍于怕惊动了隔壁睡着的许老太,只能按捺下来。 泄愤似的用力把被子一裹,对着墙躺下。 许瑶洗漱完,把炭盆里的火灭了,避免晚上一氧化碳中毒,这才爬上床。 夜已深,许瑶躺在床上,想到气愤离家的许强胜,眼底光芒闪过,低声道:“姐,你还生气吗?” 就说这小贱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与她作对,现在看来,还是那个老不死的许老太给她壮的胆,许老太一不在身边,她就又露出怂相。许筱心中得意,闭着眼不吭声装作没听见。 “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爹疼你,我气不过......” 许筱转过身,这正是她自觉比许瑶强的原因,同样是闺女,许强胜就疼她一个,许瑶就像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处处透着厌恶。“你气不过有什么用,爹就是疼我,你能怎么样,往后老实些说不定还能让爹多看你一眼,要是再有下回,我保准让爹把你的腿打断,嫁给村东的王傻子当童养媳!” 王傻子论岁数比许老头的年纪还大,许筱倒是真的敢想。 许瑶压下心中的冷意,点了点头:“姐,我以后干什么都听你的。” 夜深人静,躺在一张床上,平时的防备心便不知不觉放下大半,看着许瑶这么听话,许筱满意地躺下,把之前发生的不愉快也暂时抛在脑后。 许瑶见她心情好了不少,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话术,小心翼翼道:“姐,马上就过年了,你能不能跟爹说说,柜子里给你做花棉袄的那块儿布料,能不能把剩下的布头给我,我想做个袖套。” “怪不得没脸没皮地凑上来,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家里就那么点儿花布,还是我早就央了爹买给我的,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许筱轻嗤了一声,不屑白了许瑶一眼,翻过身睡觉再不理她。 许瑶看着她的后脑勺,不经意间勾了勾嘴角。 第20章 卖参 第二天天还没亮,窗户外许立仁低唤道:“瑶瑶,瑶瑶,起了吗?” 他要去镇上抗货,每天一大早就得走,不然去晚了镇上的货运公司就不招工了,许瑶应了一声,用冷水抹了一把脸,出门时看见许立仁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她赶紧进柴房把参取上,装进篮子里,挎在手臂上。 天黑咕隆咚的,许立仁也没看清篮子里装的啥,他一个大男人也没那份好奇心,叔侄俩默不作声一路往村口走去。 红星村门口有去镇上的农用拖拉机,每天一大早坐拖拉机去镇上的都是些干苦力的汉子。 今天突然多了这么个小姑娘,立马有几双眼睛看过来,有相熟的还笑着跟许立仁打招呼:“这是你家的姑娘?不对啊,你家姑娘不是嫁人了吗?” 许立仁和气地答:“我们家老二的二丫头,想去镇上逛逛,我就给领出来了。” 提到许家老二,众人都不知声了,许强胜的名声早就在村里坏透了,幸亏许家老两口精干,还能镇得住,不然还不知道要惹什么事儿来呢。 上了车,许立仁从兜里掏出四毛钱递给司机:“俩人。” 许瑶这才反应过来,到镇上是要车费的,每人两毛,自己兜里空空拿不出来,也只有厚着脸皮蹭一回车,等许立仁挨着她坐下,她小声道:“谢谢大伯,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许立仁纳罕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许瑶会这么乖巧,想到自己弟弟那德行,再看眼前瘦瘦小小的姑娘,大冬天只穿着一件旧棉袄,心里一软,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将她牢牢裹住:“不用还。” 寒风透过旧棉袄,吹得骨头跟针扎似的。许瑶正有些难熬,下一刻融融暖意包裹,身上多了件厚实的大衣,许瑶抬起头看向大伯,只见到刚毅沉默的侧脸,她从没有在许强胜身上体会到的父辈温情,在这一刻得到补偿。 手指拽了拽军大衣的边缘,尽力保留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这个拖拉机不大,坐的都是男人,许立仁让许瑶坐在最里面,将她护在身后,司机看人坐得差不多了,正要发动拖拉机,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等一下。” 好像是有人赶着坐车。 许瑶被许立仁挡在身后,看不见来人是谁,只觉得车里的人又往里挤了挤,也没当回事。 拖拉机突突地发动起来,速度不快却比赶得驴车强不少,从红星村到镇上有一截路况不太好,车也跟着上下颠簸,许瑶紧紧抿着嘴,生怕一张嘴就咬到舌头, 寒风嗖嗖从两边刮过,许瑶蜷缩成一团,看着深暗的天空一路向尽头蔓延,恍如隔世。 好不容易熬到了镇上,天已经大亮,人们下了车三三两两结伴去附近的货运站拉活儿,许瑶被许立仁搀着跳下车,坐得太久脚已经麻了,落在地上跟蚂蚁钻似的。 “瑶瑶,你在镇上转转,等下午还在这儿碰头。” 许瑶点点头,把身上的军大衣还回去,许立仁穿起衣裳就转身迈开大步跟着人群走了,许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拎着手里的人参四处转悠找起了买家。 人参属于医药用材,一般是药店来收,不过每家药店收购价也不一样,她得转悠着四处打问,总得货比三家。 转悠了一上午,许瑶也大致明白了市场价,这才挎着篮筐走进镇上最大的一家药店,前台身穿一身白褂,看见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进来,露出笑脸来:“小妹妹,你是来给家里大人买药吗?” 许瑶摇了摇头,把篮筐放到柜台上:“我是来卖参的,麻烦帮我看看,这根参值多少钱?” 女药师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很认真地从箩筐里拿出了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人参,拿手一掂就知道分量不轻,这野山参极难挖,一般也只有熟悉地形和门道的参农能够在野外碰一碰运气,这小姑娘能挖到这么大一棵还这么完整真是难得。 女药师没着急给价,掀帘去了里间,不多时就出来一个中年戴眼镜的男人:“小妹妹,这根参你是从哪里采到的?” 许瑶留了个心眼道:“是我爹从南返乡时拿回来的,我家里穷没吃的了,就想拿到镇上换点儿钱,叔叔,这个能换多少钱啊?” 听到是从南边拿回来的,药师的脸上出现一抹遗憾,将人参仔细看了看道:“现在市场价是一斤三十六块钱,你这光一根就有半斤多,算是很少见的了,我给你算二十八块钱,你看行吗?” 跟许瑶心里预估价位也差不多,拿了钱,许瑶将大面额的二十块塞进了裤腰内的夹缝里,留下八块钱买东西。 从大药店出来,已经快到正午了,许瑶正想着去哪儿吃口饭就看见对面不远处的年关大集市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好奇地追过去,就看见萧羽提着一个麻袋,里面扑腾着,看起来装着个活物。 七十年代末,镇上已经开始通了集市,允许农村把自家养的东西拿到集市上贩卖。 这次萧羽到镇上八成就是为了把野鸡换成钱的。 “五块钱最多了!你这鸡瘦巴巴的,一看就是没好好喂,我这个价已经是高价了,你要不想卖可以到别处看看。”卖鸡的贩子一口咬死了,眼神不屑,态度蛮横。 萧羽蹙着眉,神色有些为难:“五块就......” 看他态度松动,摊贩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五块钱?!你做什么大梦呢!”一声怒气冲冲的脆喝响起,周围人的视线纷纷被吸引过去,只见一个长相娇艳的小姑娘,愤愤走来:“这可是山里土生土长的野鸡,能跟家养的笨鸡一样吗?” 第21章 诚信商家 那贩子脸上挂不住,反驳道:“那只鸡一共才三斤多点儿,现在市场价就是一斤一块二,我还多给他算了四毛钱!” “你没听懂人话吗?市场价是老母鸡的价,野鸡的价是多少你一声儿都不说啊?”许瑶活了两辈子可没那么好糊弄,前世赵全跟狐朋狗友混着玩在山里误打误撞拿回来一只野鸡,在集市上分分钟卖了一百八十块钱,转身就扔进了赌场。 这一世,虽然物价没有那时贵,但野鸡的价格绝对不是家养笨鸡能比的。 鸡贩子被说得心虚,粗着脖子道:“我跟他做买卖,跟你有什么关系,哪凉快去哪儿待着去!” 许瑶看了一眼萧羽,见他眸光清亮,光知道笑,俨然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干脆一咬牙:“我是他姐姐,你没诚意买,我们就重新找买家,这么大的集市,总有诚信本分不欺主顾的商家!” 这一嗓子脆生生的,周围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顾客买东西都是图实惠的,商家诚信最重要,立马就有机灵的摊贩招手:“来我家,小姑娘我给你出价,包管是个实惠价!” 许瑶昂着头,指了指地上的袋子:“提上,我们走!” 萧羽立马听从指令,提着袋子,跟在许瑶身后往那家铺子前走去。 毛光油亮,五彩斑斓的野鸡往出一拎,顿时迎来不少人的目光与惊叹,上称一称:“四斤六两!” “有的人啊!不光胡乱报价,连斤称都是少的,大家买东西可要擦亮眼睛喽!” 这句话一出,先前摊贩跟前周围的顾客纷纷散开,气得贩子脸红脖子粗,眼睛死死瞪着许瑶,像是要上来咬她一口。 许瑶全当没看见,按着斤称准数和市场价,以十块钱的价格把野鸡卖出去,转身带着萧羽走出集市,才把钱递给他:“给,你可警醒着点儿,差点就被骗了,野鸡这种东西农村人吃不起,都是卖给城里有钱人的,所以价格也要抬得高些。” 萧羽笑着点头,把钱接过:“你帮我卖了好价钱,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姐姐。” 这声姐姐让许瑶一僵,刚才脑袋一热就说自己是萧羽的姐姐,实际上自己还比他小几岁,尴尬道:“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看着她渐渐红了的脸颊,萧羽心弦一动,轻笑道:“我愿意让你占。” “你说什么?” “没什么,赶紧去吃饭,肚子早就饿空了。” 许瑶还没回神,就被萧羽拽着手往饭店跑去。 街尽头有家国营饭店,是用之前的厂房改建的,规模不小,附近的职工都在这儿吃,正是中午饭点儿,人来人往,嗡嗡的说话声都带着回音,显得十分热闹。 两人走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许瑶正在想一会儿回去要买些什么,突然耳边像被羽毛划过,痒痒的。她转过头正与萧羽对视,他的眼睛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存着光,亮晶晶的。 “啊?”许瑶有些愣怔,周围太吵她根本没听见。 “你想吃什么?我去点,你在这儿坐下等我。”萧羽凑近,耳廓又被羽毛刮了一下,但这回能清楚地听到他说什么。 离得太近,许瑶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回退了退道:“你点自己的就行,我有钱,不用你请。”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只是想请你吃顿饭,你还要跟我客气,是因为我身份的缘故不想跟我走得太近吗?”他边说边垂了眸,嘴角也泛起一丝苦涩。 许瑶哪有这个意思,她只是不想白占他便宜,没想到会被误解,当即摇头:“不是不是,那个......我想吃面,吃清汤面就行。” 萧羽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来,笑意含蓄却明朗:“你先坐下,我一会儿就来。” 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挤入人群,许瑶不自在地坐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来。 想到萧羽从城里下放,孤零零的一个人无依无靠也实在是可怜,便也释怀了。 很快萧羽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两碗面,其中一碗放到许瑶面前,面里加了肉臊子,比清汤面更有滋味,这一碗面一定不便宜,许瑶有些不安,迟迟没有动筷。 萧羽似乎是看出来了,把筷子递给她:“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许瑶点点头。 “快过年了,我想置办些东西,但是不知道该买什么,想请你给我拉个单子。”萧羽有些赧然。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过年不管是做衣裳用几尺布,储备多少粮食够吃,这些事交给他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男孩儿确实为难,许瑶当即道:“不用拉单子,一会儿我也要去镇上逛逛,一起买就行了。” 萧羽绽出笑容,就像是暖阳融化了冰层,无端叫人心悸,把碗往许瑶面前又推了推:“快吃吧。” 他似乎敏锐地捕捉到情绪的异样,处处照顾,周到妥帖,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心无芥蒂。 看着许瑶动起了筷,萧羽嘴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一碗热汤面吃得酣畅淋漓,许瑶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不少,吃完饭萧羽起身去结账,两人正要一起到集市上逛逛,刚到门口,突然许瑶停住脚步,一把拉住萧羽:“等一下。” 萧羽疑惑地回过头,顺着许瑶的视线望去,就见对面的裁缝店里一对中年男女结伴走出来,女的烫着短发波浪,抹着口红,走起路来扭着胯,十分妖艳,手里拿着一件新做好的花棉袄。 男的个儿很高,国字脸,肤色晒得黑黄,眉毛上有一道陈年刀疤,等两人转过正脸来,萧羽一眼就认出,那男的正是许瑶他爹,许强胜。 没想到到镇上逛街还能遇到当爹的搞外遇,萧羽眸光一沉,下意识看向许瑶。 本以为小姑娘定伤心难过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哪想胳膊被猛地一拽,许瑶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到门后,透过窗缝注视着渐渐走远的两人,眼底不仅没有难过,反而还有些......跃跃欲试? 第22章 招贼了 许瑶的视线在那件花棉袄上定了定,看着两人的背影,招招手就率先跟上去,按说撞见别人爹出轨,不是什么光彩事,他一个外人该退到一边才是,可萧羽实在好奇她到底要干什么,便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眼看着两人又进了一家百货超市,许瑶才停住了脚步,朝两人消失的门口注视了一会儿,转身口吻如常道:“走吧,去逛集市,买东西。” 萧羽愣了愣,没想到许瑶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逛街,低声道:“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咱们改天......” “就今天,快走吧,再一会儿东西买不完了。”许瑶脚步轻快地往集市走去。 萧羽走在她身旁,时不时注意着她的脸色,许瑶却始终神色淡淡,好像刚才碰见的人不是她爹,这小姑娘处处都与常人不同,越发勾起了萧羽的好奇心。 两人在集市上转了一圈,许瑶用出门时赵春兰给的两张布票和棉花票买了些布料和棉花,又帮着萧羽按照身量裁了一块儿颜色深一些的布,送到裁缝铺里做衣裳。 转道去了粮油店提了一小袋白面,因为手里没有多余的布票和粮票,东西要比平日贵不少,杂七杂八买下来,兜里的八块钱也只剩下不到三块,等天色暗了,两人一起回到了集合点。 看着自己买的这么多东西,许瑶有点发愁,要是回家被问起买东西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实在不好交代,可家里的钱都在许强胜口袋里,看今天他带那个女人逛街的架势,保准已经花得所剩无几了,可快过年了,家里也不能一穷二白大过年揭不开锅。 思来想去还真是有些为难,就在这时,萧羽把手里的麻袋解开:“都装到我这个袋子里,我一起提回去,就不会有人注意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许瑶把买的东西都装进萧羽的麻袋里,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就先放在你那儿,等我把家里是料理清楚再找你取。” 萧羽点点头,看着小姑娘松了一口气,眼里显出几分怜惜。 许强胜在外面养女人,想也不用想定是花的家里的钱,这个时候许瑶买这么多东西提回去,还是会被他爹中饱私囊偷拿到外面,唯一的法子就是暂存到别处,等用的时候一点一点再往家里拿。 萧羽主动提出帮忙保管,其实也有私心,这样每次许瑶来取东西时,就又能见到她了,想到这儿心里就像是放了一簇烟花。 等到集合点儿人来得差不多了,许立仁才姗姗来迟,拖拉机上已经没了多余的位置,只有萧羽身边还有一片空地,估计也是因为身份原因,没人想跟他挨在一块儿,许立仁让许瑶先坐上去,自己坐在外面挡风,这倒正好叫许瑶跟萧羽坐在了一起。 两人挨得近,都没说话,直到拖拉机猛地发动起来,许瑶一个不留神惯性朝后倒去,突然感觉背后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她才重新坐稳。 她用余光瞥了眼萧羽,周围人多,他目光直视前方,脸上只有冷淡和疏离,这个时候的他与那个腼腆纯真的男孩儿截然不同,要不是许瑶跟他待了一天,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天快黑时,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红星村,下车的时候,许瑶突然想起一件事,跟萧羽擦肩而过时,低声道:“晚上你来我家门外等着,我有东西给你。” 萧羽愣了愣,等反应过来,许瑶已经跟在许立仁身后离开。 一回到家,许瑶就迎面碰到了许筱,她扭着辫子,瞧那喜滋滋的模样,不用想也是刚见完赵维回来。 看见许瑶,她顿时拿出姐姐的派头:“你干嘛去了?咋一天都没影儿!” 要不是因为许强胜也一天没见人,许筱定要抓住机会狠狠向他告一回状。 “我去镇上了,娘没跟你说吗?”许瑶老老实实地回答。 许筱瞪大眼,上下扫视许瑶一圈,想从她身上看出多了什么东西:“你买什么了?” “我都没钱,能买什么,就是想去在家闷着无聊想去转转。” 听到许瑶什么都没买,许筱顿时觉得没意思,呛道:“什么都不买到镇上干嘛,神经。” 她一扭头就往家里走,许瑶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兴致昂昂道:“不是快过年了嘛,镇上人可多,可热闹呢。” 许筱心里一阵鄙夷:“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人多还是稀奇的,有什么值当显摆的,爹去年过年还带我和军子去集市上赶交流会了呢,你做梦都别想了。” 许瑶淡淡道:“我是觉得快要过年了,好多人都到裁缝铺做新衣裳,姐你那块儿花布要是再不拿出来,怕是等过年赶制不出来就穿不上了。” 没想到饶了这么一圈,还在惦记着自己的花布,许筱哼了一声,没搭理她,却也把这话听进去了。 是啊!离过年就剩下五六天了,这会儿再不做新衣裳,过年不得披着烂棉布?她可不想在赵维哥面前丢这个人。 一猫腰钻进了房里,家里值钱的布票、粮票还有钱都在立柜里锁着,柜门的钥匙一直由许强胜管着,旁人都不知道放在哪儿,不过这难不倒许筱,看着四下没人,趴下身从柜子底下摸出一块儿砖,钥匙就在砖底下藏着。 她打开柜门就开始翻找,一边找一边嘀咕:“我记得就在这柜子里锁着呢呀,爹亲手放进去的,怎么没了呢?我的花布呢?” 许瑶站在门外听着屋里逐渐趋于急躁的声音,微微一笑,转身就进了正房。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隔壁响起一声尖锐的哭喊:“娘!家里招贼了,柜子里放的东西都没了!” 许老太正在做饭,听见这一嗓子,赶紧就往出走,与此同时,大房三房的人也听见声音,跑出来看看情况,就见许筱站在自家门口,急得眼眶通红:“奶,我家柜子里的东西被人偷了,我爹之前买来给我制新衣的花布不见了!” 赵春兰平时也不知道柜子里放着什么,听到女儿这么一说,赶紧进门去看,就见黑黢黢的柜子里只剩下几匹烂布头和旧床垫,再就什么东西都没了。 即便不管家,她也知道许强胜把值钱的东西都锁在了柜子里,眼下看着空荡荡的柜子,不由也慌了神,转身揭开被笊篱扣着的水瓮,里面存着的一小袋过年吃的面粉和半块儿猪肉也没了,这些东西可都是她留着过年吃的呀!现在可怎么办! 转身冲出来,红着眼睛看向许老太。 一见她这样子,众人断定许筱没撒谎,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变了脸,赶紧折回自己屋里,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不过,没一会儿,他们两房的人就回来了,脸色恢复如常:“娘,我们家没丢东西。” “我家也没丢。” 许老太眉眼一沉,看向许筱:“这么说只有老二一家丢东西了?” 第23章 许筱的猜想 要是真的闹贼,就不可能放着满院的人不偷,光往最穷的许老二家钻,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了家贼。 家贼要是查起来,就得挨家挨户地问了,要能查出来还好,查不出来难免要伤了各房的感情。许老太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最后又把目光落到许筱身上。 许筱被许老太的眼神盯的,心里直打鼓,怕怀疑到自己头上,赶忙解释道:“不是我偷的,我爹买了块儿花布给我过年做新袄,他往柜子里放的时候我就在跟前,看见他把钥匙放在柜底的!一定是有人进来把我家值钱的东西偷走了!” 许筱气愤地一边说一边扭头看着众人,话里的苗头直指大房和二房,毕竟知道许强胜把值钱的东西往柜子里藏的绝对不会是外人。 田秀娥那个气,她正因许强胜甩下的烂摊子被迫收留赵春兰,现在二房不领情就算了抓贼又抓到了她头上,当即变了脸:“整个家里只有你爹和你父女俩知道钥匙放在哪儿,旁人就算想偷连柜子门都打不开,问题不还是出在你俩身上吗?你看旁人做什么!” 那块儿花布许筱惦记好久了,眼看就要到年关了,正要派上用场的时候突然不见了,本就又急又气,一看田秀娥又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当即反驳道:“我说你了吗?你就这么大反应!做贼心虚,保不好就是你偷的!” 人一旦在心里有了猜测,疑心就会越来越重,低头再看田秀娥家两个闺女,穿的衣裳灰扑扑的,越发认定是田秀娥眼红自己的花布,偷回家给她家的两个闺女做衣裳穿。 田秀娥哪受过这种冤枉,当即挺着个大肚子:“哎呦,哎呦,这死丫头气死我了,自己家丢了东西就往别人家栽,真是活见鬼,张嘴就知道冤枉人!” 许筱眼底露出不屑,撇着头嘀咕:“还真以为挺着个肚子就能把这儿糊弄过去了,真是做梦!”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落在田秀娥耳朵里,她当即往前迈了一步,怒道:“你说啥?!” 许筱不甘示弱:“说你咋的,挺着个肚子就以为揣了尚方宝剑了?前面就生了两丫头片子,现在保不准又是一个赔钱的货,把你还得意的不行了......” 她被许强胜宠惯了,虽然自己也是个姑娘,但在认知里,旁人都是不中用的赔钱货,只有她自己是香饽饽。 田秀娥一听她这么说,眼睛瞬间就瞪圆了,她盼着肚子里这个是男娃,简直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听娘家说吃酸黄瓜就能生男娃,她足足把半坛子酸黄瓜都吃进去了,顿顿吃饭都离不开。自己铆足劲儿努力了那么久,被许筱一句话戳得,肺管子都气得裂开了。 “你说啥!你个有爹生没爹养的玩意儿,你再说一遍,看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家里男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一群女人,要在这个时候真的把田秀娥气出个好歹来,跟老三家的交代不过去,看势头不对,许老太一声呵斥:“都行了!别吵了,东西丢也丢了,吵有什么用,能找回来吗?” “老三家的,你别气了,她就是个丫头片子,嘴上没把门的别跟她一般见识,快回家歇着去吧!” 田秀娥带着哭腔,满肚子火撒不出来,愤恨地棱了眼许筱,被大房的刘英红好说歹说劝回了屋。 许筱还不服气,瞪着田秀娥的背影,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明明就是她偷的,还不承认。” “筱丫头,你跟我过来。”许老太硬声吩咐了一句,转身就回了正房。 方才还跟一只斗胜的公鸡似的许筱,听到许老太叫她,瞬间偃旗息鼓,即便不是她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地打起了鼓。 揪着衣角,不情不愿地跟着许老太进了屋。 一进门,许老爷子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许老太已经在盘起一条腿在炕头坐下,凌厉的眸子,像是能见她盯穿似的:“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许筱一愣,瞬间炸了毛,扯着嗓子道:“不是我偷的!为什么就怀疑我,你怎么不怀疑许瑶!” 许老太一听她又往别人身上推,顿时沉了脸:“行了!我说是你偷得了吗?!” “谁知道你什么意思......”许筱嘀嘀咕咕。 许老太棱了她一眼:“就算不是你偷的,前两天就你一个人成天窝在炕上,但凡家里进了贼,你总共瞧见了,难道你长那双眼睛是用来出气的?看不见?” 这一下,把许筱给问住了,前两天就她一个人在家,要是真的进了贼,不可能一点儿动静就从她眼皮子底下把东西拿走啊。许筱开始低头琢磨,思来想去,眸光一闪,还真的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她爹许强胜。 有天半上午,她迷迷糊糊一睁眼,发现炕头上就剩下她一个人,她那会儿正在拿养病当借口,每天想睡多久睡多久,反正也不用干活,正要闭上眼再睡一会儿,突然听见柜子那头传来响动,便睁开眼抬头去看,就见许强胜穿着大衣,胳膊底下拿报纸夹着一卷东西就出去了。 她当时困劲儿上来,也没多想,蒙着被子倒头就睡。等这会儿回想起来,那报纸里卷的会不会就是自己做衣裳的花布! 可自己爹拿着花布出去能干啥呢? 许筱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来。 “想到没?谁进过家里,从柜子里往出拿过东西!”许老太等的半晌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许筱心里到底还是向着她爹的,自己还没确定的事儿,当即就摇头:“我不知道,兴许是我睡着了被人拿了也不一定。” 指望许筱是指望不上了,老太太垂下眼,烦躁地挥挥手,将许筱赶出去。 人一出门,一直不说话的许老爷子突然站起来:“老婆子觉不觉得这儿有点儿奇怪,说句难听的整个院儿里老二家什么情况谁不知道,老二又是那么个混账,谁偷东西犯得着上他家去?” 许老太皱了皱眉,陷入沉思。 第24章 搅起涟漪 这件事最后还是由许老太平息下来,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到了夜里,许筱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块儿花布料她可是求了许强胜好久,买上了一直不舍得做成衣服穿,专等着赵维过年回来再上身,现在好不容易盼着人回来了,布料却不见了,一时愁肠百结,难受得睡不着。 许瑶躺在旁边:“姐,早点儿睡吧,别想了,丢了就丢了。” 许筱正在气头上,这话在她耳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扭头瞪着许瑶道:“死丫头,成天上赶着惦记别人东西,现在你满意了?” “那花布本来也没我的份儿,你冲我撒气也没用,眼看就要过年了,等过完年赵维哥就又回部队去了,那块儿布料做成棉袄还挺好看的,你要是穿上指定惹眼。可惜了......” 许瑶状似无意的话,却令许筱顿时提起神,那块儿花布自买回来就一直在柜子里锁着,还没做成棉袄呢,许瑶是咋知道好看的! 她立马来了精神,蹭地坐起来:“说!是不是,你把花布偷走了!” “没有啊,那是你的东西,我哪敢啊!”许瑶慌忙摇头道。 许筱眯起眼睛紧抓着不放:“那你怎么知道这花布做成棉袄一定好看的!你还说你没见!” 说着冲上来扬起巴掌就要打许瑶。 许瑶赶紧将头埋在胳膊肘里,急忙道:“我看见王寡妇身上穿着一件,跟你那块儿花布一模一样的棉袄!” 许筱一顿,半信半疑地看着许瑶。 “是真的,我那天去镇上时,路过王家村亲眼看见的!” 见许瑶不像撒谎,许筱这才作罢,狠狠威胁道:“死丫头,你要是敢偷我的东西,看我打死你!” 许瑶似是怕了,也没吱声,许筱也没再搭理他,满腹心事地躺下。 王寡妇老早死了男人,家里就她一个女人,还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娃娃,全靠队里给的救济金过日子,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哪有多余的钱买花布料做新衣裳,更何况那块儿布料还不便宜,足足花了一块五毛钱。 许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定要去趟王家村,亲眼瞧个清楚。 知道听见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许瑶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摸黑出了门,村子里一到晚上月亮又大又亮,倒是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许瑶回到自家房里,从靠墙一溜还完好的炕角处,取出一沓塑料布。 她踹进兜里,出了门,来到院中,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溜出去,站在门前的小路上张望。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扭头一看就见萧羽就站在墙根底下,笑望着她,月光撒下一片银辉,少年眼里像是有繁星点缀,清澈得不像话。 冬天的夜晚,寒风里就跟夹着钢针似的,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等了多久了,许瑶走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就一会儿。” 许瑶一低头正好看见他把冻得通红的手往身后藏,微微蹙了眉,料想他没说实话,大冬天他只穿着一件单衣,里面套着一件毛衣,连棉袄都不穿,也不怕冻感冒。 许瑶将兜里的塑料布递给他,飞快地说了句:“你等等。” 转身跑进院里,从厨房上头够下一个装着红糖的玻璃罐子,往袋子里舀了两勺,随手将半块生姜塞进兜里,这才折返出去。 萧羽就在墙根底下乖乖站着,连半步都没挪,许瑶把红糖和生姜递给他:“拿回去,熬着趁热喝。”上下打量了萧羽一眼:“穿这么少就往出跑,也不怕着凉。” 说完,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回去睡觉。 “你什么时候上山拿东西?”萧羽看着她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上前一步问道。 “嗯......快了就这两天。”许瑶想了想,只要把许强胜这个麻烦解决了,自己就能放心往家拿东西了:“怎么了?是不方便吗?” 萧羽摇摇头:“没有,就是问问,我等你来。” 这四个简短的字就像是一块石头,猝不及防丢进了平静无波的水面,在心池中搅起阵阵涟漪,萧羽恍若不察迈开步子,笑着挥手道别,留下许瑶在原地傻站着不知所措。 直到那清瘦的背影渐渐隐入黑暗中,她才回过神,皱着眉头,摸了摸方才漏了一拍的心脏,是自己想多了吧,一定是想多了,两辈子加起来,自己的岁数可比他大不少,根本不着边儿的事儿,许瑶越想越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过于好笑,定了定神,这才转身回了屋。 好在许筱睡得沉,许瑶上床时她也没察觉,反倒说起了梦话,来来去去念叨着那块儿花布。 许瑶勾了唇,眸底多了几分晦色,是啊!这可是个大事,得记得牢一些,做梦也别忘了才行。 第二天,吃过饭,许筱放下筷子抹了一把嘴就出门去了。 赵春兰正为过年吃啥而发愁,根本没功夫注意许筱去哪儿,许瑶一边张罗着碗筷,一边看着许筱出了院门,顺着大路往王家村方向而去。 她无声的收回视线,从赵春兰手里接过碗筷:“娘,过年的吃食我来想办法,你别着急了,当心又着急得犯头疼。” 赵春兰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你一个姑娘家去哪儿想办法?” 许瑶看着她,眼神认真而坚定:“娘,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相信我,就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会有法子,让咱们家过上好年,不过在这之前,这个家得换个主事的才行,不然这东西还是会丢!” 换主事儿的?现在家里主事的自然是许强胜,换主事的这件事赵春兰从前想都不敢想,可是经过这次事,她隐约觉得家里的东西恐怕不会是别人拿的。 自从许强胜整日不着家,她心里就有了猜测,女人的直觉对这种事向来是敏锐的,只是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自嫁进老许家,赵春兰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一句话不对就遭受许强胜的拳打脚踢,即便如此,她为了三个孩子能有一口吃食也尽力忍受,没有一句怨言。 可现在许强胜竟然将家里的东西往外头拿,丝毫都不顾及孩子,这一点赵春兰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她看着懂事的二女儿,生平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勇气:“娘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25章 许强胜发威 家里的炕被许强胜烧塌了,就算许强胜不回来,家里剩下四口人也不能一直在别人家住着不挪窝。 许老爷子抽了空叫上许国志,从外头往回拉土,和泥做土坯,大房的许立仁到镇上抗货,估计得忙到年关,这又招得田秀娥一肚子不满,嘀嘀咕咕,嫌弃大房会省事,还得他们三房出房又出力。 直到刘红英听不下去了,让儿子许少伟跟上一起出去拉土,这才勉强堵住田秀娥的嘴。 冬天土都冻严实了不太好取,爷三个废了大半天的劲儿,才拉回来一堆倒在院里。自己家的事,许瑶也不好闲坐着,带着军子一起到外面去抱柴草,垒炕时需要将麦秆跟黄泥和在一起。 赵春兰提了水倒在黄泥上,拿着铁锹开始搅拌,许瑶和军子将捡来的麦秆用铡刀砍碎扔进去。 等到忙活完,许老太爷也把炕砖垒好了,浇透了水,剩下的就是要将黄泥均匀地抹在砖面上。一群人忙活了一天,到天黑才算是把炕面磨平。 为了犒劳各房的人帮忙,许老太做了一锅肉哨子面,将人都叫来正房一起吃。赵春兰十分不好意思,按道理别人帮了忙,本该是她从家里拿好的出来犒劳,可奈何家里最后一点肉和面都被许强胜拿走了,只能厚着脸皮,靠着许老太帮衬。 一家子正围着桌子吃饭,突然听到院里传来一声怒喝:“赵春兰,你给老子滚出来!” 光是这一嗓子,就让赵春兰拿着筷子的手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她怕许强胜这么多年,已经成了心理阴影,虽然早上在许瑶的鼓励下刚刚鼓起些勇气,可正儿八经遇上了,还是打心底发怵。 她放下筷子,起身走出门。 刚到门口,就被许强胜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拽住头发拖到院中:“你成天待在家里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吗?上门跟人找事!还败坏一个寡妇的名声,丢脸丢到王家村去了,我今天非得打死你!” 赵春兰闭着眼睛,许强胜高大的身影罩在头顶像是一座大山,将她压在山下,根本没有半点儿挣扎的勇气。 “放开我娘!”就在绝望中,突然听到一声厉喝,许强胜一抬头就看见许瑶手里拿着铁锹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他,联想到这几天许瑶接二连三地挑战他的权威,心里的一股火“蹭”就被点燃了。 二话不说就冲上来,边走边骂:“你个小婊子,简直跟你娘一个德行,老子看见你就窝火,你还上赶着找打,今天我就打死你,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许瑶冷眼看着许强胜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不闪也不躲,等到他刚靠近,手里的铁锹就挥过去,溅起的泥点甩了他一脸,锹头直接拍在许强胜的胳膊上,疼得许强胜嗷一嗓子,抱着手臂不敢置信地看着许瑶:“你敢打老子!” 他彻底气狠了,左右环顾一圈,闷头捡起一块儿碎砖就朝许瑶砸过去,许瑶躲闪不及被打在肩膀上,顿时一阵刺痛,胳膊脱力,手里的铁锹也砸在了地上。 “瑶瑶!”随着一声尖叫,赵春兰像是发了疯般朝许强胜撞过去,许强胜猝不及防,趔趄一步摔在地上,赵春兰就像是疯了一般,顺势骑在他身上拼命地抓挠,许强胜哪想到赵春兰会突然发起狂来,两手只顾着往住抱头,免得被抓得满头血,一时难以招架。 平时温婉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赵春兰,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把众人都吓住了,过了一会儿,许老太才赶紧使唤着人:“快快,赶紧把人拉开!” 众人恍如梦醒,赶紧上去七手八脚地把赵春兰拉开。 许强胜这才得以脱身,站起来指着赵春兰怒骂:“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赵春兰被人架着胳膊,一双眼睛赤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是恨不得从许强胜身上咬下一块儿肉来。这眼神,看得许强胜也有点儿害怕。 许瑶走上前,抚摸着赵春兰的脸:“娘,我没事儿,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听着女儿轻声的哄劝,赵春兰这才逐渐平稳下来,视线迟迟落到许瑶身上:“瑶瑶,你砸伤没?伤哪儿了让娘看看?” 肩膀上结结实实被砖头砸了一下,眼下疼得人半个胳膊打颤,但是许瑶还是摇头:“没事儿,我穿得厚,不疼。” 赵春兰一把将许瑶抱在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院里众人都看在眼里,许老太气得直发抖,指着许强胜破口大骂:“你多大的本事,每回进门不是打就是骂,娶了的媳妇就是让你这么糟践的吗?你今天非得把话说清楚,不然有多远滚多远,这个家门以后你都别再想进来!” 许强胜被问的一滞,闷声不吭地甩了甩被许瑶拍了的肩膀:“我房里的人,我想打就打,你们这么大年纪能不能别管这么多,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吗?” “你说什么!”许老太陡然提高声音。 “年纪大了,一天上赶着操心的哪门子闲事,那会儿不是还嫌我娶不上媳妇吗?人我不是照样领回来了。”许强胜嘟嘟囔囔。 许老太听这话差点就背过气去,许老太爷赶紧将她扶住,许国志站出来怒道:“你咋说话呢?” 田秀娥见不得男人在这个时候上去管闲事,拽了一把将人挡在自己身后。 许强胜越发觉得这个家没人能管得了他,抬了抬下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就在这时,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身疾风,他刚转过头,脸上就狠狠挨了一拳头,他被打的头朝旁一偏,嘴唇磕在牙上,霎时满嘴血腥。 一抬头,就看见许立仁紧攥着拳头,高大的身形站在面前,眼里乌沉沉的带着怒意:“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我听听!” 这个家里,在武力值上唯一能制服得了许强胜的就是许立仁,他早年是退伍兵,扛过枪杆子的人,打起人来快准狠,许强胜自小犯浑全靠许立仁收拾,后来许立仁去部队里,他才彻底放了羊,觉得家里地方不够折腾,去社会上混迹了两年,沾染了一身恶习回来不说,还欠了一身赌债。 唯一做的一件让许家老两口顺心的事也就是带回来媳妇赵春兰。 第26章 许筱怒撕王寡妇 看到许立仁回来了,许强胜瞬间没了脾气,捂着被打的脸,窝窝囊囊不说话。 许立仁冷冷瞥了他一眼,走到许老太跟前:“娘,没事儿吧。” 许老太的气也渐渐顺了下来,点了点头,随即瞪向许强胜:“说吧,今天又是为什么动手打人!” 许强胜杵着头闷声不吭。 “你爹不说,你来说!”许老太转头看向旁边缩着脖子站着的许筱,人们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棉袄破破烂烂,脸上也是青一片紫一片,扎好的辫子被扯成了鸡窝,头发都撤掉一大片,露出块儿头皮。 许筱不敢吱声,一会儿看看许强胜一会儿又看看许老太,神色紧张。 “再不说,连你跟你爹两人一块儿轰出去!” 这一嗓子下去,才算是把许筱镇住了,她抖着嗓子道:“我家遭贼偷了,许瑶说王寡妇拿了我做衣裳的花布,叫我去向她讨。” “原来是你这个完蛋玩意在背后使坏,看老子不打死你......”许强胜瞬间又来了气,眼神像是猝了毒般的瞪向许瑶。 许瑶抬起头,冷声道:“奶奶,我没让姐去讨,是她自己跑去的,我啥都不知道。” “你放屁,是你说王寡妇做衣裳的花布跟我那块儿一样!”许筱急得跳脚大骂。 “姐,我就是觉得那布料做成棉袄好看,在王寡妇身上见过一块儿一模一样的,兴许人家自己买的也不一定,谁知道你会上门去问人家要。” 许筱被堵得够呛,干脆扯着嗓子咧咧道:“王寡妇家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哪来的钱买花布料,一定是偷的我那块儿!” “放屁,就算人家不能自己买,还不能是别人送吗?”许强胜恨不得就此堵上许筱的嘴。 “爹!她是一个寡妇,谁会送她那么花的布料,难道背地里有相好吗!” 这话一出,许强胜瞬间变了脸,院里众人也是神色各异。 “你个死丫头,别胡说,这可是败坏名节的事,传出去还让不让人家做人!”许强胜上来就在后背猛地拍了把许筱。 从小到大,许强胜没少打过许瑶,但这还是头一回对许筱动手,她张大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许强胜,眼底慢慢蓄起了泪,怒吼道:“你光替那个寡妇想了,那我的花布呢,就这么算了?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爹!” 话一说完,推开门就回了屋,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许强胜打完那一掌就后悔了,看着女儿冲进屋里,脸上满是懊恼,正想追上去安抚。 就被许老爷子一嗓子喝住:“这个家你能待就待不能带滚蛋。” 许瑶缩在赵春兰怀里,垂了垂眸,上一世许强胜就把家里的东西偷偷给王寡妇家拿,美其名曰看她们母子三人可怜,能接济一把是一把。 许筱的花布也是被拿到了王寡妇家,当时许筱一直以为是家里进了贼,这件事到最后也没查出来,只能不了了之,现在许瑶故意在许筱面前提王寡妇的事,就是要利用这件事,把许强胜的丑事彻底翻出来,要他在这个家里,乃至全村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当天夜里因为心虚,许强胜一反常态地没有出门,反倒留在了家里,在自家里屋打了个地铺凑活一晚。 许筱闹脾气闹到半夜,越想越气,今天白天她刚到了王家村,就看见许寡妇穿着跟她那块儿花布料一模一样的棉袄,妖妖娆娆靠在村头的树下,跟几个中年女人嗑瓜子聊天。 那件棉袄一看就是请专业的师傅量身裁的,腰线掐得紧紧的,下摆放宽,显得整个身材凹凸有致,许筱看着眼睛挪不开,都不敢想这样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看,还不把赵维迷得丢了魂儿。 想到这儿觉得一阵恼火,径直走到王寡妇面前道:“你的这件棉袄,是从哪里来的?” 谁知王寡妇白了她一眼,把嘴里的瓜子皮一吐,丢下句:“臭丫头片子,你管我哪儿来的?” 这模样分明就是心虚,许筱火气直冲天灵盖,二话不说,上去就一把拽住她的短发波浪卷往后一扯,破口大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黑心烂肺,家里穷得喝西北风是吧,窜到我们家偷东西,这布料分明是我买的,倒上了你的身,你赶紧给我脱下来!” 王寡妇哪想到她会突然动起手,新做的时兴发型被拽成了鸡窝,一边哀嚎一边反嘴叫骂:“你是谁家的王八羔子,敢对老娘动起手了,看我今天不撕了你个不长眼的小贱人!” 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就掐了起来,村里人都围成一圈看着热闹,王寡妇的两个儿子闻讯赶来,看见有人打他娘,上来一个扯许筱的裤腿,一个抡拳头往她肚上砸。 许筱出门着急没带人手过来,没一会儿就被他们娘三打得惨叫连连,幸亏赶来的许强胜将三人拉开。 看到自己爹过来,许筱顿时委屈地嚎啕大哭,指望着许强胜给她出气,谁想到从前处处护着她的许强胜,对她放大了好大的火,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她不该没大没小,还叫她给王寡妇母子三人道歉。 许筱哪受过这种气,扭头就走,任凭他爹在后面怎么叫她,她都不答应。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家,许强胜将气撒在了赵春兰身上。 想到今天无故受的那一巴掌,想起许强胜当着众人的面叫她给王寡妇道歉,许筱死活不明白,为什么平时那么疼爱她的爹,会因为一个王寡妇对她发起火。 姐妹俩躺在一个炕上,许筱被气得翻来覆去,许瑶肩上挨了许强胜一砖头,疼得睡不着。 直到后半夜,许瑶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突然听见院里有了响动,她疑惑地坐起身趴在窗户上看,就见一道黑影从他们家轻手轻脚出来,朝着院门走。 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进入梦乡的许筱,许瑶重新躺下故意翻了个身,一胳膊肘捣在许筱腰上,许筱只觉得腰上一痛,坐起来就要骂,却被大门叮当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黑暗中,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看着黑影从院门溜出去,月光照在那黑影的脸上,赫然就是他爹,许强胜! 这么晚了他是要上哪儿去?顶着满肚子疑惑,她急忙穿戴好衣裳,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短暂的窸窣声过后,屋子里安静下来,黑暗中许瑶睁开眼,嘴角勾起无声的笑。 第27章 捉奸 从红星村到王家村步走了话得有十来分钟路程,天上的云将大半个月亮遮住,只剩下半拉毛边,泛着惨暗的光晕,许筱壮着胆子一路跟着许强胜沿着小路出了村。 打白天许强胜在人前叫她跟王寡妇道歉,她心里就憋着一个疙瘩,怎么都疏通不了。看许强胜不仅大半夜溜出来,一路上裹着大棉袄鬼鬼祟祟的,径直朝着王家村的方向去了,越发心疑。 父女俩隔着几丈远一前一后走着,丝毫没有察觉背后还有人跟着。 许筱前脚刚出门,后脚许瑶就翻身起来,要是记得没错,前世许强胜可是打着帮衬的名义一直跟王寡妇暗自苟且,直到熬死了赵春兰,才把王寡妇娶进门,那时的许筱已经跟赵维订婚,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王寡妇作为继母,对许筱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哄得许筱很快就认下她这个娘,还把王寡妇的两个儿子当亲弟弟照顾,不仅给他们在城里找了工作,还先后安了家。 反倒是自己的亲弟弟军子,无人管束,刚上完初中就辍学,在社会吃苦受累,最后还为了给许筱出头,失手致人重伤,被关进了监狱。 这一世,许筱还只是个普通的农村丫头,要是被她亲眼看见许强胜不仅爬了别的女人的炕头,还偷拿她的东西贴补王寡妇,她还会真心实意地叫王寡妇一声娘吗? 许瑶期待看着一场好戏。 王寡妇家在王家村的东面,进了村再往里走走就到了,眼见许强胜摸黑进了王寡妇的房门,许筱蹑手蹑脚地蹲在墙根下仔细听。 “强胜哥,你可算来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家姑娘下手也太重了,你看把我打的。” “哎呦,青了这么大一片,我那死丫头不知轻重,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哥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哼,讨厌,吹就吹,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强胜哥你往哪儿摸呢!” “没有,没有,妹子我这不是心疼你吗?快让我看看你还伤到哪儿了。” “去一边儿去,你那丫头为了一块儿破花布,把我头发都薅下一块儿来,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补偿我,就休想动我。” “那花布本来就是筱筱的,你就不能等过年再穿,这两天刚做好就穿出来显摆,叫她看见可不是要发一顿脾气。” “呸!你给了我,那就是我的,许强胜你到现在还在偏心你那丫头,我问你在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那丫头重要!” 屋里一时没回答,王寡妇上去扭了一把:“快说,说不说你。” 许强胜连连抽气:“当然是你重要,在我心里你最重要谁都赶不上,我的心肝冷不冷,快来哥哥怀里躺会儿......” “唔......滚,你滚......”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男女亲热的娇喘声。 窗外趴着的许筱这下算是彻底坐实了王寡妇那她花布料做衣裳的事实,更叫人愤怒的是,这布料竟是自己爹专门拿过去,只为哄了那臭婊子开心。 怒火在胸口燃烧,许筱捏紧拳,心里盘算着,王寡妇这个臭婊子,勾搭他爹上床就算了,还敢惦记她的东西,这日子长了还得了。 她恨不得立马冲进门揭穿这对狗男女,可转念还是忍住了,这个时候冲进去,为了维护那个女人的名声,许强胜还不得打死她。 思来想去,扭头瞥见院里搭的灶台上扔着一个柴火,旁边还散落着不少干柴,许筱立马有了主意。 轻手轻脚地将柴火捡到门口,拽了把干草,用火柴点燃,丢进柴火堆里,风一吹,火立马就烧了起来,没一会儿火势就越来越大。 许筱退后几步站着也并不着急走,反正就算一会儿火着起来了,屋子后面也有窗户,许强胜能够跳窗逃走,被烧毁的也是王寡妇的房子。 这会儿村里各家各户都已经睡着了,屋里的许强胜和王寡妇大汗淋漓一番后也渐入梦乡,最开始是邻近的几条狗发现异常,开始疯狂吠叫,紧接着全村的狗都开始叫了起来。 屋里的许强胜本就大半夜跑来做贼心虚,狗叫声很快就将他惊醒,睁眼一看,屋外一片火光,赶紧将王寡妇推醒,王寡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火正烧在家门口,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想从正门出去是不行了,赶紧叫许强胜跳后窗逃走,可平时一推就开的后窗,这会儿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根本动不了。 他们哪知道,许瑶早就拿了块儿砖把窗缝堵得严严实实,能推开就有鬼了。 这么大的火,一会儿就能把全村人招过来,要是被人发现她跟许强胜滚炕头的事儿,她可没法做人了。扭头见许强胜还愣坐在炕上,大骂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许强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去帮忙撬开后窗,可是两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没把后窗弄开。 随着火势蔓延,屋外的烟渐渐传到门缝里,不光把两个人呛得直咳嗽,就连睡在隔壁的两个小子也惊动了,隔着门一边哭一边喊人救他娘。 不一会儿,外面吵吵嚷嚷地围着一群人,有人高喊着:“嫂子,嫂子醒着没,我们可要撞门进去了!”听声音像是她那早死男人的兄弟。 王寡妇惊得手足无措,看着许强胜光着身子坐在炕上,一把抓起衣裳丢过去:“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穿!” 许强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拎起裤子就往上套。 外面的人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王寡妇也顾不上听了,慌忙地满炕趴着找衣裳,就在这时,屋门猛地被人从外撞开,浓烟冲了满屋,等到烟雾渐渐散去,率先进来探路的几个婶子媳妇儿才算看清了屋里的场面。 就见炕上邻村的许强胜光着膀子,裤子穿了半拉还没提起来,王寡妇则是衣衫不整,慌乱中扯着被子遮掩。 待回过神,年轻的媳妇儿率先喊了一嗓子:“流氓!” 外面的男人们闻声而动,紧跟着进来,这下不光王寡妇就连许强胜的半边儿身子也软了。 几个身形壮实的上前,二话不说提溜着脖颈子就将许强胜拖下来:“你个混账王八羔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儿就敢爬寡妇床,老子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 说完,左右抡拳照着许强胜脸上猛揍,许强胜被打得哀嚎连连,毫无反手之力。 门里门外围着的人没一个上来阻止,都伸长脖子跟看西洋景儿似的,王寡妇男人死得早,但是这个王家村十户有八户沾着亲,平日大家对王寡妇一家子还挺照顾的,尤其王家几个兄弟,就算是自家揭不开锅,也不会饿了自家这个寡妇嫂嫂。 哪想到人前老实本分的嫂子,人后会干出这种腌臜事儿,这放到旧社会这对狗男女得浸猪笼,许强胜挨上这么一顿打已经算是轻的了。 第28章 丢人 王寡妇门前这把火等于把王家村全村人都惊动了,许筱也没想到就是几根柴火棍的事儿,竟然会燃着这么大的火,看见势头不妙,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迎面正巧遇到几个赶去救火的人,因她那日在村里跟王寡妇当众打架,所以不少人都认出她来:“这不是隔壁村许老二家的大丫头吗?她跑的这是要干嘛去?” “不知道,别管她,还是去王婶子家救火要紧。” 许筱埋着头一步都不敢慢下,一出王家村,撒开腿就往家里跑。 一口气跑回老许家,刚干了件大事,她心里就跟擂鼓似的,等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才放轻脚步,重新爬回床上,往床上躺着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踹到了躺在外头的许瑶。 “姐......你干什么去了?” 许筱心里一惊:“死.....死丫头,大半夜上个厕所你也管,睡你的觉吧!” 看许瑶嘟嘟囔囔的卷起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了,她才松了口气,拉开被子躺进去。 可她不知道的事,背对躺着的许瑶此时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幽晦的光芒,她去王寡妇家没干别的,看见许筱要放火,就提早捡了地上的石头插在后窗缝里,干完也没耽搁扭头就走,因此回来得比许筱要早。 不过这场火着起来,明天就有好戏看了。 ......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许家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向来起得早的许老爷子和许老太听见动静率先出来,就见院里站着三个农村汉子,为首的那个扬声道:“许老爷子,我们兄弟几个把你这没脸没皮的儿子教育完送回来了,这是时代变了,不然就他这幅德性,我王家兄弟绝对不会叫他活着出村。” 后面那两个将手里押着的人往前一推,衣衫褴褛,满脸紫青的一个人就在地上滚了一圈。 借着昏暗的晨光,许老爷子眯眼盯着那乞丐似的人影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那真是自家二儿子许强胜,立马怒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人打成这样,是谁打的!” 王家兄弟倒是甘于承认,直截了当道:“我们打的,怎么着吧?” “欺人太甚,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干嘛动手打人!” “好好说?”为首的王老大扬了扬下巴:“这王八羔子大半夜抹黑爬我嫂子的床,给我早死的哥戴绿帽子,这种畜生我打死他都不为过,现在能把人给你们送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以后再要让我在王家村看见你,许老二,那可不是你掉两颗牙能解决得了的!” 放下狠话,王氏兄弟挥挥手走了,许老太看看地上狼狈中又带着猥琐的儿子,要是他没媳妇也就罢了,偏他有儿有女竟然做出这种没有礼义廉耻的事来,全家人的脸都被他丢尽了,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虽说是一大早,但这番动静也足以叫街坊四邻听得真真的,许强胜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隔壁村跟寡妇厮混,不到中午就已经被传得满村子都知道了,为此就连大队长李有才和党委书记还对许强胜进行了通报批评和思想教育。 严令许强胜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要接受全面的思想改造,他每天晚上都必须去夜校报到。 许老太缓了半晌才算顺过气,坐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门外大骂许强胜:“一个寡妇的破裤腰也值当你去摸,你是没见过女人啊!” “我含辛茹苦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孽障,当人不办人事儿!我还不如生出个蛤蟆出来!至少他知道呱呱叫两声,干点儿蛤蟆该干的事儿!” “放下自己的老婆孩子不管,上赶着去别人家卖力气,你娘我裹着小脚,怎么生了你这个裹小脑的蠢蛋。” 许瑶头一次见许老太发这么大的火,语言词汇量更是惊人,她都已经由衷感到钦佩了。 一夜之间,许强胜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只能窝在还没晒干的湿炕皮上凑乎着睡觉。 面对丈夫的出轨,赵春兰好像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破天荒的一滴眼泪都没掉,反而是早上做好饭还叫许瑶去给许强胜端过去。 炕皮还没干,一进屋就能闻到泥土的湿气,许强胜蓬头垢面的靠窗坐着,脸颊凹陷,满脸血瘀,看起来倒有了几分可怜相,但是许瑶并不觉得同情他,把饭碗炕头上一放,转身就要走。 突然身后传来碗筷摔地的声响:“这是什么玩意儿,喂猪呢?就给老子吃这种东西,你娘呢?赶紧叫她滚进来!”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自己把家里的东西拿去贴补了王寡妇,这会儿还有脸提。 许瑶平静地蹲下身将满地糙米收拾进碗了:“家里就这些吃的了,你要是不想吃那就别吃。” “放你娘的屁,老子辛辛苦苦干的工分,挣的粮票呢,都拿到洞里喂耗子了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娘们儿,连个家都看不住,赶紧给老子滚,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爹,这个时候可不兴再说这些,放粮票和米面的柜子钥匙不是一直你拿着吗?我姐那块儿花布料都被一起偷了,到这会儿都没找见,现在提这档子事儿,她听见心里指定不好受。” 说起花布料,许强胜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一把将许瑶推开,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走进厨房,许筱正坐在桌前吃饭,突然后脑勺就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你个死丫头,非要人看你老子笑话是不是,说王寡妇门前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正要吃饭的军子一看他爹怒气冲冲地进来,吓得一头钻进了赵春兰怀里。 许筱虽然心虚,但肯定不会承认,放下碗就嚷道:“我大半夜没事儿干跑王家村放火,你看我是闲的吗?” “还说不是你,王家村的人分明迎面撞见你急匆匆往家跑,要不是心虚你跑什么?” “他们说是我就是我吗?大半夜的迎面走过来哪能看清长啥样!”许筱扯着嗓子嚷嚷着,一扭头正看见许瑶提着簸箕笤帚走进来:“他们说是我,我还说是许瑶呢?她大半夜不知道摸出去干嘛,好半天才回来,你咋不问问是不是她故意放的火!” 许强胜把视线一转,落到许瑶身上时带着几分狠厉:“你姐说的是真的?你大半夜跑出去究竟干什么去了?!” 第29章 将渣爹扫地出门 许瑶简直要气笑了,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承认,反倒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你上辈子是厨子吧,这么能甩锅,要是旁的事我还能帮你认下,可这件事我实在没办法。”许瑶无奈道:“王家村我只路过过一两回,进都没进去过,他们村的人咋会认识我,又怎么能认出是我放的火。” “昨天半夜你从外头回来,还穿着那件黄棉袄,那么扎眼的色儿,找个王家村的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这么一提,许强胜立马想起,那天许筱去王家村找王寡妇麻烦的时候就是穿着黄棉袄,这么一来越发好认了,王家村的人都没见过许瑶,就要算当面碰见也不会知道她是自己女儿,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许筱。 没想到自己疼了半辈子的丫头,竟然干出这种事,许强胜气得脸色铁青,揪着许筱的衣领,狠狠朝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嘴里气得直骂:“你个死丫头,大半夜竟然偷摸跑到人家门口去放火,害得老子被人打得半死,老子算是白疼你了......” 这一巴掌用足了力道,许筱整张脸都被打歪了,当即就浮现出五个红手指印! 许筱先是愣住,等反应过来疼的时候,“嗷”一嗓子就开始放声大哭,破罐破摔道:“活该!谁叫你把我做新衣服的花布和家里吃的全拿去孝敬那个炕头娘娘!” “我都在窗外头听见了,在你心里那个婊子比我这个闺女要紧多了,你算是什么爹!那个臭婊子重要,你去找她就好了,还回来干什么!” 许强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好呀,现在是出息了,管起你老子的事儿了,儿孙不打不成器,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就左右环顾着,搜寻着趁手的工具。 许筱见状吓得腿肚子发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打吧,打死我你就甘心了,反正你也不管我,迟早有一天会饿死,你就能认王寡妇下的那两野鸡蛋当亲儿子了!” “你还胡说!” 一时间,屋里小的哭,大的嚷,乱成一锅粥。 直到门口许老太过来怒喝一声:“你们一家子还不嫌丢人吗!又闹腾什么!” 许筱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一回头看见许老太,像是见了救星:“奶!我爹要打死我!” “怎么回事?” 许强胜平时可是最疼许筱的,这回破天荒对她动手,许老太都觉得稀奇。 许强胜还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没什么......” “我爹把我家的东西都掏空了,全都送给王寡妇家了,就连我做新衣服的花布都给她拿去了!” 许筱对自己做衣裳的花布始终耿耿于怀,尤其是在她上门说理的时候,还被许强胜骂了一通,按着向王寡妇道歉,她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逮着机会好好发泄出来。 “筱丫头说的是真的?” 许老太沉着脸,许强胜要出去偷人丢脸,她管不住也没法管,可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孩子,偷拿家里的东西接济外人,这样吃里扒外的行径,许老太无法容忍。 许强胜瞪着许筱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嘴,可当着许老太的面,只能打马虎眼儿:“没有,那哪能啊。” 许老太已经对自己这个儿子彻底失望,哪里会相信他,走过去开始上下翻他的口袋,许强胜出门有个习惯,他有时候会喝点儿酒,喝到兴头上也会赌上两把,因此兜里多多少少都会装上几块钱。 把兜子都快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一分钱。 “说吧,钱呢?”许老太掀起眼皮,凌厉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向许强胜。 许强胜支支吾吾:“都买酒喝了......” “啪!”一记脆响把许强胜打得当即就懵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许老太,没想到她会当着孩子的面跟自己动手,深觉失了面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老糊涂了?打我干什么!” 许老太冷声道:“我老糊涂了,还是你得了失心疯!马上就过年了,你把家里的东西给了外人,是想这一家子都去喝西北风吗?这个家你要是不想管,就滚出去,以后都别回来了!” 许强胜气得脸成了猪肝色:“你个疯婆子,行!走就走,等我赚上钱,别求着我回来!” 说完直接摔门就走,也不知道往哪儿去。 赵春兰面露愁苦,许强胜要是在家,至少家里还有个男人撑着,可他要是走了以后家里更没了进项这么一大家子该怎么活。 “娘,要不还是让强胜在家待着吧,有这一回,他肯定不敢了。” 许老太睨着她,简直对这个儿媳妇不知该说什么好:“你要是心疼他,就跟着他一块儿走,我老许家还是能养得起这三个娃娃的。” 赵春兰哪能真的撇下孩子,牵着军子的手,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许筱还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许老婆子对这个孙女也极为不满。 要不是她上赶着放了把火,许强胜的事儿也不会闹的一天星斗,老许家也不会跟着丢了这么大的人,顿时气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你跟你那个爹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许筱被骂得只剩下哽咽,饭也不吃了,起身跑回了屋。 一直在旁站着的许瑶看着赵春兰忧心忡忡,终究心有不忍上前安抚:“娘,你就听奶奶的,她也是为了咱们家好,你想,要是我爹一直把家里的东西往外拿,就算是放着一栋金山银山,那也存不住。” “奶奶把爹赶走了,你也能松口气,家里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听着女儿温声细语,赵春兰也渐渐想明白,她们娘几个也不是无依无靠,住在老许家的大院里,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孩子们也大了,就算是缝缝补补也能叫几个孩子吃上饭,不是非得指望许强胜。 缓缓定了神,对着许老太说:“瑶瑶说得对,娘,谢谢你替我出头。” 许老太冷着脸嗯了一声,却留意了眼许瑶,从前只是觉得这丫头乖巧懂事,现在看来她小小年纪还十分明理,可比赵春兰这个当娘的都要强许多。 她心里有了个主意,淡声道:“瑶丫头,跟我来一趟。” 第30章 分派管家权 许瑶跟着许老太来到正房,见门关严实了,许老太从炕头的红漆衣柜底翻出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的一沓子毛票,拿橡皮筋捆着。 许老太从中数了数掏出几张,转身坐在炕头上,把许瑶招到跟前:“这点儿钱你拿着,你爹是个不成器的,马上过年了把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你拿着钱去镇上买点儿米面,贴补家里,别跟旁人说。” 看着布满褶皱的手里捏着的买票,许瑶由衷感激,但还是摇了摇头:“奶,这钱我不能要,院里不光有我家,还有大叔和三叔,您管着这么大一个院子,最要紧的就是要把一碗水端平,要是叫人知道您私下只给了我家做贴补,您以后还怎么管事。” 这道理许老太何尝不知,但他是个当娘的总不能看着二房一家饿肚子,蹙着眉头道:“你这丫头,这跟你有啥关系,叫你拿着就拿着,还真想叫你娘她们喝西北风?” 许瑶将钱推回来:“奶奶,真的不要。”怕许老太再坚持,她还是决定说了实话道:“其实我私下也存了些钱,只是怕被爹拿走挥霍了所以一直藏着。“ “你一个小姑娘哪来的钱?”许老太吃惊地看着许瑶,从前许强胜管家的时候,许瑶的手上连一毛钱都没过过,怎么能存到钱。 “我上回去捡柴,在山上碰巧挖到颗山参,跟着大伯去镇上也就是为了卖参,回来的时候还买了些东西,不过都被我藏到山里去了,兜里还剩一些钱,管够过年了。” 许老太一时惊住了,没想到许瑶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大主意,能挖到山参这事儿算是她运气好,但要是放到寻常小孩儿恨不得宣扬得全家都知道,可她却藏得严严实实,也多亏她这份定力,才没叫许强胜彻底把家底败光。 许老太不得不正视起许瑶,越发觉得刚才做的决定是对的。 打定主意,她盘腿坐上炕,郑重道:“瑶瑶,你去把各房大人都叫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许瑶不明所以,出门将各房的人叫到许老太面前。 看人都齐了,许老太把许强胜做的事儿倒豆子似的讲出来。 在得知许强胜不光睡寡妇炕头,还把自家的东西拿去哄王寡妇开心时,三房的田秀娥率先看了眼赵春兰,阴阳怪气道:“原来是自家窝里闹贼,还非要怨到旁人头上,真是贼喊捉贼的一把好手。” 之前因为二房闹贼,她被怀疑,受了一肚子冤枉气,现在真相大白,可算是逮到机会找补回来,许筱不在,她就把气撒在了赵春兰这个当娘的身上。 赵春兰深知当天许筱做得不对,低着头道:“秀娥,真是对不住,我在这儿给你赔礼了。” 田秀娥见她这么识相,冷哼一声:“不用了,气都受了,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 当着众人的面,赵春兰搓着衣角有些无措,许国志拽了一把媳妇:“你怎么说话的,又不是二嫂惹的你。” 田秀娥棱了他一眼:“没听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娘俩一个德行。” “好了!”许老太冷声打断:“今天叫你们来是说正事的,别叽叽喳喳揪着个小事没完没了。” “老二这个孽障被我骂跑了,以后二房的事就由瑶瑶来管,我老婆子在背后给她撑着。”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讶了,刘英红看了一眼许瑶:“娘,你的意思是让瑶丫头当家?不是还有赵春兰吗?爹不在了,娘当家才对啊,交给个小娃娃手里,那能叫人放心?” 几道视线都凝聚在许瑶身上,她也愣住了,虽然知道这个家不能叫许强胜这么管下去,但她也只是想的能把管家权弄回来交到赵春兰手里,但没想到许老太会绕开赵春兰直接把管家权交到自己手里。 “奶奶......”许瑶犹豫着小声道。 许老太瞥了她一眼,目光坚定:“就让瑶瑶来,老二媳妇那面和的性子,就算交到她手里了,等哪天老二那个混账突然回来,她也捂不住。” “许瑶年纪小却是个机灵的,背后再有我撑着,我看老二敢动她。” 众人这才听明白,看样子是许老太要把二房的管家权收回来,所以才指派了个许瑶当“幌子”,她老人家这是要“垂帘听政”。 田秀娥才不在意二房谁当家,她只在乎一件事:“娘,二哥不在,照顾二嫂一家子是应该的,但是您老可得一碗水端平啊,这么大个院儿里,你可不止老二那一个儿子。” 这话里话外就是在告诉许老太不能偏心,偷拿钱贴补老二家。 许老太狠狠瞪了她一眼:“怀着孩子还操这么多心,当心生个算盘珠子出来!” 田秀娥被呛得一噎,捧着肚子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许老太扭头看向赵春兰:“老二媳妇,按我说的办你觉得行吗?” 赵春兰也知道明白许老太是为了二房好,且不说是不是许瑶当家,就是许老太在后坐镇就已经叫她安心不少,当即点头:“我听娘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众人都没意见,这件事便这么定下了。 从正房出来,许瑶正琢磨什么时候把放到萧羽那儿的东西取回来,就听到三房的田秀娥懒洋洋道:“有些人,家里东西看不住就算了,连男人都看不住,还真是可怜。” 赵春兰正从锅里舀泔水,闻言动作顿了顿,却没吱声。 “那王寡妇我也见过,长得也就是一般,人家不知道咋那么有本事,勾着男人下不了炕,还上赶着把家里的东西往过送,这人跟人啊,就是比不成。” “老三家的,你快少要说两句吧,你也是个怀孩子的人,嘴上积点儿德没坏处的。”大房的刘英红听见忍不住开腔。 “我又没说你,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们家能冤枉我偷东西,我就不能说她两句了?” “那也不能拿话当刀子专门往人心窝子上插吧。”刘英红挺直了腰杆,粗着嗓门:“别忘了你那会儿生你家二丫头,脐带绕颈是谁上手帮得忙,要没有人家赵春兰,你这姑娘生出来也是个傻的。” 第31章 混混赵全 当初田秀娥生孩子,大半夜发作起来,村里卫生所也关了门,眼看孩子就要下来了,是许老太亲自上手接生,出生后发现孩子脖子被脐带缠着。 农村人哪见过这阵仗,赶紧手忙脚乱往开解,眼看孩子脸都憋紫了,还是赵春兰冲进来,手里拿着把剪刀,上去给把脐带剪断,保住妞妞健康长大,不然出生就缺氧,孩子就算活着八成也是个傻子。 田秀娥被刘英红戳到了短处,当即扯着嗓子嚷嚷起来:“你说什么呢?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就看眼前,此一时彼一时,你落魄的时候也没见人家赵春兰说你一句,你倒好张口闭口接人家的伤疤,叫人看不上眼。”李红英撂下一句话,一甩头就回了屋。 留下田秀娥一个人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哭了起来:“你们都欺负我,一家子不就是见我没生出男娃吗?你们两个倒穿上一条裤子了!” 许瑶帮着赵春兰把泔水提出去,田秀娥哭得正伤心,这架势摆明了是想叫邻居看热闹,显得自己有多委屈似的。 她淡淡道:“三婶婶还是别哭了,听人说孕期越是哭,越容易生姑娘。” 田秀娥一嗓子没嚎出来,憋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这一胎可是卯足了劲儿要生儿子的,万一再生个贵闺女,她这辈子都没法在老许家抬起头来了,抹了把泪,“啪”一声摔门回屋。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许老太素来人缘好,就算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还是有邻居家的老婶子上门,坐在炕上一起剪窗花。许瑶提着热水进去,挨个儿给客人倒了水,又把散在地上的红纸一张张规整起来,才跟许老太说:“奶奶,我下午上山一趟,晚上就回来。” 许老太记得许瑶说在山上藏了东西,知道她是去干什么,放下手里的剪子道:“去吧,当心着点儿。” 许瑶点头应下,转身就出了门。 邻居几个婶子还从没见过许老太对孙女这么关心过,一时疑惑道:“瑶丫头从前是个闷葫芦,平时迎面见了人,连招呼都不打,现在可是灵泛不少,又给端水又给帮忙的,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老太不以为意:“姑娘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懂事了,现在二房里属我这孙女最贴心呢。” “呦,我记得从前你可是看许筱都比许瑶强,现在怎么又把人稀罕得不行,说起来你家许筱呢?咋没见她?”邻居家胡老太笑着打趣。 “去去去,数你这老婆子嘴碎,从前我那是矮子里拔高个儿,没办法。”许老太沉了口气:“许筱那丫头主意大着呢,她爹不在家更没人管了,这会儿早不知在哪个野滩撒欢呢。” 此时的许筱早打扮鲜亮去了老赵家,赵维回来就是过个年,一过完年就回部队了,她得抓紧时间跟赵维联络感情。眼看快到了老赵家,许筱脚步也加快了,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土墙根底下传来两声口哨。 “这不是许老二家的大丫头吗?扭着腚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许筱扭头看过去,就见赵维他弟赵全跟着一旁狐朋狗友蹲在墙根底下晒太阳,瞧见许筱过来,目光肆无忌惮上下打量着,嘴角一撇露出几分邪笑。 要是没有赵维,这个村子里赵全还算是有几分能看,许筱说不定还愿意搭理他两句,可惜赵维比赵全出色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许筱才没空跟他磨嘴皮子,简单问了句:“你哥呢?” “找我哥干什么,我就在这儿呢,正好能陪你玩。”赵全站起来走到许筱身前,身型高大,手捅在裤兜里。 许筱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就你?你哥可是正经的人民子弟兵,你一个混混二流子怎么好意思跟他比的,我就算是瞎了眼也瞧不上你,赶紧滚开。” 听着身边传来的讥笑声,许筱鄙夷的眼神瞬间就让赵全怒意大发,眼神狠厉:“你说什么?” 许筱被他看得发怵,退后一步道:“你干什么?赵全你动我试试,小心我叫我爹打断你的腿。” 提到许强胜,赵全不惧反笑:“你爹偷爬寡妇床被王家村的人抓了个正着,早就传开了,我怕他做什么,许筱你不愧是你爹生的,骨子里就透着股臊样!” 话说完,趁着四下没有外人,将许筱堵在墙角,伸手在屁股上捏了一把。 许筱哪经过这个,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心却不受控制般“砰砰”直跳。打心底讲,她是看不上赵全的,可他靠近时身上那股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刺激的许筱脑袋发晕。 直到赵全得意地笑着,挥手带着狐朋狗友走远,她才缓过神来,赶紧整理整理衣裳,继续往老赵家走去。 到了老赵家,赵维正在院里拾掇漏底的木箱子,他半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紧实的手臂,修长的腿半弓步将木箱子牢牢踩在脚底,阳光一照,额上的汗滴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许筱感觉眼睛都发烫,实在难想要是方才将她堵在墙角的是赵维,该是多叫人心潮澎湃的一件事。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伸手捂住了赵维的眼睛,掐着嗓子道:“赵维哥,猜猜我是谁?” 赵维没防备,下意识摸向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期颐:“瑶瑶?” 许筱脸上的欣喜瞬间像被冻结一般,碎成片状,她不高兴道:“赵维哥,是我,我是许筱。” 赵维转过身,眼里的喜悦淡下去,拿毛巾擦了擦手,起身道:“许筱啊,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当兵一去那么久,我还不能来看看你呀!”许筱嘟着嘴嗔怪地看了赵维一眼:“赵维哥,你这是做什么呢?要不我来帮你吧?” 赵维回头看了眼脚边的柜子道:“不用,家里的柜子木条开了,我拿钉子装好,还能放东西,瑶瑶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见他又一次提起许瑶,许筱脸沉下来,随口道:“不知道,那丫头向来不安分,满村子的乱跑,刚才我看见还在村里跟着赵全那几个小混混勾勾搭搭不知道在说什么,现在谁知道去哪儿了。” 赵维簇起眉,赵全那几个朋友他是知道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瑶瑶该不会是被那几个缠住了。 想到这儿,赵维也没心思再收拾木箱子,随便擦了把手:“你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去找找瑶瑶,就不招待你了。” 看着径直朝门外走去的背影,许筱气的鼻子都歪了,狠狠一跺脚,不甘心地追上去:“赵维哥,我跟你一起去!” 第32章 天之骄子 许瑶沿着记忆中的路,不多时就到了萧羽住着的地方,她走进院子,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可扭头看草棚下的锅里还冒着热气,不像是出门的样子。 便朝屋里走去,刚把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高挑的身形,白皙的胸膛,萧羽手上拿着毛巾,站在脸盆架旁,满脸错愕地看过来,未擦干的水滴顺着他的锁骨、胸口、腹肌一路滑下去。 “腾”的一下,许瑶的脸像是着了火般,一片通红。 她转身僵着身子就往院里走,同手同脚地走到凳子前坐下,脸颊烫得人心慌,扭头看见木桌上放着半瓷缸水,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 屋门前传来“吱嘎”一声,萧羽穿上衣服,走出来委婉道:“那杯水是我喝过的。” 许瑶刚把水咽下去,顿时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拍着胸脯连连咳嗽。萧羽低头用毛巾擦干头发,眼底却露出笑意,这小丫头明明看起来老成,没想到也有这样害羞无措的时候。 萧羽重回屋里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水递给许瑶。 许瑶瞧着他还半湿的头发:“这么冷的天洗澡?” “正好锅里热了水,我就洗了,没想到你会来。”萧羽在旁坐下:“我等了你好几天,你一直没来,以为你今天也不来了呢。” 本来是平常的一句话,但不知怎的,许瑶竟听出来哀怨的味道,她搓了搓手里的搪瓷杯:“这几天在忙家里的事,所以没顾上。不好意思,东西放在你这儿这么久。” “放多久都行。”提到家里事,萧羽犹豫一下道:“你......没事儿吧?我本来打算去看你的,但是怕被人瞧见,坏你的名声......” 萧羽身上背着下乡改造的成分,要是被人瞧见他跟许瑶走太近,定会惹人说闲话,他倒是没什么,只是许瑶...... 她是自己到这儿以后,唯一愿意关心照顾他的人,他不想连累她。 许瑶愣了愣,随即明白估计是关于许强胜的风言风语传到了萧羽的耳朵里,他是在关心自己有没有受到影响。 自家爹做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放在旁人身上或许会觉得难堪,伤心,不敢置信,可对于许瑶毫无知觉,在她心里自上一世结束,她跟许强胜就再也没有父女关系,他干的恶心事儿,他都不觉得丢人,自己也犯不着浪费感情。 “没事儿,不光没事儿,还觉得大快人心。”许瑶难得的好心情,许强胜不在家,她又有许老太撑腰拿到了管家权,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 直到对上萧羽诧异的目光,许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的东西呢,在哪儿放着呢?家里没了老鼠,我今天下山得拿回去。” 听到她对许强胜的比喻,萧羽蓦然一笑:“你等着,我回屋给你拿。” 许瑶点了点头,便在屋外的木板凳上坐下来,越到过年天气越冷,她特意朝着屋里张望一眼,看见萧羽已经用塑料布把窗口的洞堵上了,这才放下心。 没过一会儿,萧羽就提着袋子从屋里出来,为了确定自己没拿错,还专门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给许瑶辨认。 东西放在他这儿,许瑶倒是不担心会丢,只是没想到竟然还会多下,她眼明手快地拦住半只冻得梆硬的鸡:“这不是你的吗?怎么也往里放。” 萧羽老老实实道:“我吃了一半了,这一半就留给你。” 许瑶赶紧掏出来:“不行,不行,你帮我够多,我怎么能白拿你的东西呢?” 他看着许瑶,眼底有些受伤,小声道:“你不想要,是因为不想跟我这个坏分子走得太近吗?” 干净秀气的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就算许瑶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当即摇头道:“当然不是,你只是下放改造,又不是洪水猛兽,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萧羽轻易就猜中了许瑶的想法:“你不用还,我还有要你帮忙的事情。” 许瑶愣了愣,相处几次下来,她已经越来越佩服萧羽=的感知力了。 “什么忙?” 萧羽摇摇头,神秘地笑了笑:“等到时候跟你说。” 风吹过,林中树枝交错击打着,他双手闲适地撑在身后,双腿交叠仰头望着天,白皙的脖颈上精致的喉结突起,衣领微敞,美好得像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存在的人物,像这样的天之骄子落入凡尘,还是不免叫人唏嘘,盯着他时间久了,许瑶都感觉有些微微晕眩。 她看了眼天色,站起身:“我不好白拿你的鸡,今天做顿饭给你吃。” 萧羽一愣,就见许瑶已经向草棚下的灶台走去,掀开锅盖,锅里残存的热气喷散出来,将那道娇小的身形笼罩在茫茫雾气中,他起身走过去帮忙。 许瑶把锅里的水都舀出来,家里没有太多食材,半块儿猪肉也都冻着,只有上次从镇上买的十来颗鸡蛋。 稍一思索,就有了主意。 萧羽在旁站着,见她这架势是动真格的,心里隐约有了分期待,转身去外头抱了柴火进来,蹲在灶台边开始生起了火。 她从瓮里拿出冻肉想拿菜刀刮下些零碎的肉沫用,奈何费了好大的劲儿,只刮下些冰碴来,正苦恼着。 突然身后萧羽站起身,拿冷水洗了把手,折回来从她背后接过菜刀:“我来吧。” 许瑶往旁边挪了挪,就见萧羽手拿菜刀,手臂的肌肉绷紧,几个起落,就从冻肉上剁下肉沫,他抬起头:“够吗?” 想不到他瞧着文弱,力气还挺大,许瑶点点头:“够了。” 她上前将萧羽换下,萧羽又蹲回灶台旁,生起了火。 肉沫放进去煎出油来,葱蒜切碎倒进去炒香,撒上调料,添了瓢水。 等锅里的水便沸了,她把鸡蛋搅碎倒进去,又往盆里挖了碗面,加水搅成疙瘩状,倒进锅里。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就出锅了。 第33章 干什么坏事儿 从锅里舀进碗里,热气夹杂着香气扑面而来,萧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将靠在墙角的红漆小桌翻过来摆在屋里,又搬来两张小木凳,两人挨着桌子坐下。 “将就吃吧,等下回我来,一定给你带肉吃。” “什么时候来?”萧羽抬起头看向她,本是随口说的话,现在对上他认真的神情,许瑶倒不能含糊了,琢磨了一下道:“后天就要过年了,这两天家里会忙,等过完年再来找你玩。” 萧羽哦了一声,低下头,有些失落似的。 许瑶咬了咬筷子,看着萧羽乌黑的发顶莫名有些可怜他,大过年家家户户都是其乐融融,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身处在这大山里,最终还是软了心肠:“大年三十晚上,我来找你给你送吃的。” “你来找我?”萧羽眼底闪过一抹期颐的光。 “嗯。”许瑶胡乱点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体会过上一世的痛苦和黑暗,她的心早就浸透着麻木,可在面对萧羽时,总是不自觉的一再退让,大年夜家家都是往一起凑,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往山上跑,也不知道是图个什么。 许瑶在心里幽幽叹气,反观萧羽倒是很开心,连吃饭都更有兴致,不一会儿三碗疙瘩汤就下了肚。 吃过饭他就起身开始收拾碗筷,许瑶趴在窗户上,看着在灶台前忙活的背影,高挑修长的身段弯在低矮的灶台前看着格格不入,脑海里下意识联想到刚来时他光裸的上半身,壁垒分明的肌肉,现在藏在衣服下丝毫不露痕迹。 越想越觉得脸红,许瑶摇了摇头,试图寻找话题:“你送去裁缝铺的衣裳做好了吗?” 萧羽点了点头,用毛巾擦了把手,进屋从衣柜里拿出两件折得整齐的新衣裳:“要换上给你看看吗?” 新衣服拿回来当然要试穿,许瑶点头:“你换上我看看合适吗?” 萧羽拿着衣裳不动,笑望着许瑶。 “怎么了?”许瑶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刚才吃饭没擦嘴? “没什么。”萧羽说完,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起了衣裳的扣子,许瑶这才反应过来,屋子就这么大,总不能叫萧羽站在院里换衣裳,自己赶紧就往外走,还不忘把门关上。 出了门,凛冽的寒意灌在鼻腔里,许瑶这才感觉晕乎乎的脑子有了清明了几分。 等过了一会儿,身后的门开了,萧羽走出来,深蓝色的中山装,本是早已烂大街的样式,但穿在他身上却有种神采飞扬的精神气,高挺的鼻梁下,浅淡的唇瓣抿出一个弧度:“怎么样?可以吗?” 许瑶走过去,替他整了整衣领,一低头,发现裤脚好像留长了一些,遮住了鞋面显得拖沓,她皱皱眉,蹲下身比量着尺寸,把边往里挽起,嘀咕着:“这样就差不多。” 她在裤脚用力叠了一下,压出褶皱,算是留了记号,一会儿方便动针线。 见差不多了,便站起身,一抬头,温热的气息从额头拂过,四目相对,都能看清他眉锋下藏着一个小痣,精巧又别致,他的眼睛很好看,眼梢细长微挑,幽邃的眸光像是能将人吸进去。 许瑶压下心头狂跳,不自然地向后退了退,指着裤脚道:“裤脚留长了,送到镇上再改也来不及,家里有针线吗?我给你缝几针。” 她的声音带着些压抑的慌张,脸颊也渐渐漫上粉色,唇瓣张合着,像是红艳艳的樱桃,萧羽鬼使神差般蹦出一个念头,不知道这“樱桃”尝起来甜不甜。 相处这么久,萧羽也看出来,虽然眼前的小丫头看着是个性格冷淡的人,可实则却心软得很,还动不动就会害羞,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有,我去找找。” 过了一会儿,萧羽已经把裤子换下,手里还拿着装着针线的铁盒,站在门口道:“找到了。” 许瑶定了定神,走进去,把裤子平摊在床上,沿着折痕向内挽了个边,又将两条裤腿的尺寸比对一致,穿线后就开始一针一针缝起来。 她坐在床上,神色认真,微微低着头,修长的脖颈白皙润泽,巴掌大的小脸,下半截隐在暗处,只能瞧见眉眼的明艳动人。 萧羽在一旁坐下,目光时不时落到她脸上,心里漾出一圈圈涟漪。 没有缝纫机,针脚要缝得密一些才不会散开,许瑶废了点儿功夫,等到再抬起头时天已经暗下来,她赶紧将裤子叠好交给萧羽,起身回家。 一麻袋的东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只是要走山路,就显得不方便,正有些发愁,萧羽已经从身后走过,轻而易举地就将袋子拎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家,天快黑了也不怕被人看见。” 他拎着东西很自然地走在前面,到了门口见许瑶还在发呆,便歪了一下头:“再不走回去该被说了。” 许瑶犹豫了一下,只好跟了上去。 有萧羽的帮忙,两人从山上下来并没有费多少时间。 萧羽不紧不慢走在前面,许瑶低着头,天际浮现出一轮暗淡的弯月,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余光一瞥就能看见地上的倒影,萧羽脚步逐渐放慢,直到两道影子重叠,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瑶瑶!” 正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许瑶回过头,离得远也不知道是谁在叫她,只见昏暗中,一前一后两个人影跑来,到了近处,许瑶才看清了来人,上前迎了两步:“赵维哥?你怎么在这儿?” 赵维哥?萧羽脸上的笑容淡下来,挑了挑眉梢。 “下午听许筱说,你可能遇上了麻烦,我不放心就出来找你。” 想也不用想,许筱说这话的时候没安什么好心,许瑶笑着道:“不好意思赵维哥,麻烦你了,我没遇上什么麻烦,挺好的,这会儿正要回家呢。” 紧随而来的许筱一眼就看见了萧羽,被他的样貌狠狠晃神后,一股说不清的嫉愤就冲上心头,大声质问道:“许瑶,你怎么跟这么个坏分子在一块儿?大半夜的偷偷摸摸,不会是干什么坏事儿吧!” 第34章 擦出火药味 听见许筱这么说,赵维也将视线移到萧羽身上,眉头皱了皱:“瑶瑶,你怎么跟他在一块儿?” 许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许筱,语气淡淡:“我之前上山捡柴崴了脚,是萧羽帮了我,刚才半道上碰见了,他看天快黑了,就送我回家。” “我说你怎么一下午跑着不着家,原来是跟野男人私会去了,许瑶你说说你找什么样的不好,偏跟这种坏分子混在一起。”许筱阴阳怪气道。 她这一下午跟着赵维把全村都转遍了,腿都快跑断了,本来就憋着一肚子不满,看到许瑶竟然跟萧羽在一块儿,这份不悦越发被放大了。 这个萧羽不过就是个下放劳改的罪人,还心气儿高得很,要不是他模样实在好看,十里八乡也挑不出这么俊的人,许筱才懒得搭理他,之前她想方设法的套近乎,拉关系,对方都把她当空气似的,都不正眼看她,没想到现在竟然跟在许瑶后面摇上了尾巴,许筱狠狠剜了许瑶一眼,心里暗骂:果然是不要脸的骚蹄子,搔首弄姿就会勾引男人! “瑶瑶不是那样的人。”赵维扭头看向许筱,语气不满。 萧羽又看了赵维一眼,倒是护得挺快,他嘴角扬起讥诮的笑容。 突然一阵清冷的声音响起:“别张口闭口坏分子的,政府既然把他下放,就说明他有改造的机会,姐你这一口一个坏分子,这么轻易就给人定了性,可不太好,难道你能代表政府?” 许筱只是个乡村黄毛丫头,哪能跟政府沾上边儿,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她顿时脸色不好:“你胡说什么呢!” 许瑶神色平静道:“我说的是实话,天黑了,人家怕我一个小姑娘走在路上遇到危险,才送我回家,结果被你碰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上泼脏水,你说我就算了,还这么说人家,这可是属于污蔑了。” 这番话有理有据,就算是赵维这个根正苗红的当兵的也挑不出错来,可他还是有些吃惊,印象里许瑶性子柔弱,总是被许筱压一头,这还是头一次见她说这么多话只是为了维护身旁的那个少年,不知怎么的,赵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下意识将视线看向萧羽,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的嘴角出现一闪而过的弧度,不过很快便隐去了,仔细看时,他还是那样冷淡内敛的模样,好像方才那一幕只是自己眼花。 许筱不服气,还想再说,却被赵维打断了:“许筱,你这么晚了还是先回家吧,一会儿家里人该担心了。” “赵维哥!” “我跟瑶瑶说两句话,你先回去,听话。”赵维好声好气地哄劝着,许筱这才忍下来,三步一回头慢吞吞往家走。 见许筱走远了,他转身看向萧羽:“这位同志,剩下的就不麻烦你了,我送瑶瑶回去就行了。” 萧羽瞥了赵维一眼,目光淡淡透着不屑,脚步却未挪动半步,赵维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同志?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两人相互对视,眼里擦出不同寻常的火药味,许瑶看天都要完全黑了,萧羽一会儿上山不好走,赶紧开口道:“萧羽,你先回去吧,这里离我家不远了,我自己也能回去。” 萧羽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温声叮嘱:“好,记得东西都提上。” 许瑶点头应下。 萧羽把袋子放下,向着上山方向走去,刚转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被一丝阴郁笼罩。 许瑶毫不知情,见他走远了,才收回视线道:“赵维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淡淡月光照在女孩儿白皙的脸上,赵维目光柔和下来,窘迫道:“其实也没什么,瑶瑶,大年初二,放映队会下乡放电影,就在大夏湾那边的麦场里,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 大夏湾离红星村并不远,步走半个小时就到了。 七十年代乡下好多地方还没有通上电,电影放映员会下乡放露天电影。 前世许瑶也是跟赵维去看的,那是他们俩看的第一场电影,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场电影放的是《闪闪的红星》,只不过看到一半许筱就凑过来,说是许强胜叫她回家,她那时候胆子小,连出来看电影都是偷偷溜出来的,怕许强胜生气,只能先跟赵维道歉,赶紧回家。 可是回了家后才知道,许强胜并不在家,等到后半夜许筱趾高气扬地回来,逢人就说跟赵维去看电影了,还故意在她面前说两个人多么亲密,赵维对她多么照顾,许瑶那时只觉得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 这一世,许强胜不在家,要是跟赵维去看电影,肯定不会跟之前一样,可不知为什么,许瑶并没有很高兴。 抬头看着赵维期许的目光,想到他今天只是因为许筱的一句话就在村里整整找了她一下午,许瑶刚到唇边的拒绝还是咽了回去:“赵维哥,我回去得跟家里说一声,要是初二没事儿,就去找你,咱们一起去。” 见许瑶答应下来,赵维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当即笑着点头:“好!我哪儿都不去在家等着你。” 他十分高兴,手足无措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很快折回来,将地上的袋子一把提起:“走,我送你回家。” 许瑶赶紧跟上:“赵维哥,离得不远了,我自己那就行。” 赵维回头促狭道:“怎么袋子里装着宝贝,只能那位同志帮你提,不能我来提吗?” 许瑶哪是这个意思,急忙摇头。 “那还不快走。” 赵维丢下这句话,头都不回地沿路走去。 许瑶只好快走几步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到了许家门口,赵维把东西交给许瑶,目送她进了院子,才大步往家走。 许瑶将麻袋里的东西提到许老太那屋的厨房,刚转身出来,就听见许筱阴阳怪气的声音:“呦~你还知道回来啊,大半夜的到处跟男人混,真不嫌丢人!” 第35章 许瑶暴打亲姐 正房门前,许老太把来帮忙的老婶子们送出来,正好听见许筱说的话,老婶子们神色各异,纷纷朝着厨房门口张望。 许老太下意识皱起眉头,平时胡说八道就算了,现在家里来了客人,许筱还是一点眼见都没有,顿时心升恼火。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厨房门口,怒喝道:“筱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呢!当着客人的面哪有这么说妹妹的!” 许筱被许老太吼得一哆嗦,扭头却看见门外好几户邻居老婶子们都朝这边看,顿时眼前一亮,抬手指着许瑶道:“奶,你猜我刚才回家时看见了啥!这死丫头不学好,竟然跟山上住的那个劳改犯勾勾搭搭混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家在村子里还怎么做人!” 后山的小劳改犯,许老太也知道,名叫萧羽,来下乡的劳改犯要不就是家庭成分有问题,要不就是自己犯了事儿,反正没一个好人,许瑶下午刚上了山,就被许筱撞见跟这种人有了牵扯,许老太也紧张起来:“瑶瑶,你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许瑶神情平淡道:“我也是在山上偶然碰到,天快黑了,他担心我下山不安全,就护着我回来。” “你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许筱立马尖着嗓子叫起来。 许老太的眉头紧锁,不论是什么原因,跟这种人扯上关系都是很危险的,语气沉下来:“瑶瑶......”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没跟您说,怕您生气。”许瑶打断许老太未出口的话,神色平静,缓缓道:“人家不光帮我这一次,就连我的命都是他救的,奶奶还记得上回铲雪我掉进冰窟窿里的事吗?” “是我爹把我一脚踹进雪窟窿里再就没管我,要不是萧羽把我捞出来我早就没命了。” 在外一直看热闹的婶子们,听到许瑶说出事情的真相时,面面相觑。 还别说按许强胜的性子,踹许瑶进雪窟窿里,真可能是他干的事儿,这么说要不是被萧羽救上来许瑶这条小命早就交代了。 许瑶语气坚定:“我自小在许家受到的教育就是知恩图报四个字,可干不出来那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事儿。” 许强胜之前分明说是许瑶自己贪玩掉进去的,没想到实情居然是这样,到底是当爹的,这该有多狠的心才能见着雪堆把自己女儿埋了还无动于衷。 许老太越想越气,此刻许强胜要是在这儿,定会上去给他一嘴巴子。 这么看来,萧羽虽然是劳改犯的身份,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许瑶的救命恩人,救命恩情大过天,要是翻脸不认人,没这么办事儿的。 眼看许老太松了态度,许筱急得跳脚:“你放屁!明明是在外面鬼混,现在还往爹头上扣屎盆子,奶奶,许瑶现在是越来越本事大了,要是我爹在早就上去教育她了,你可不能不管!” “行了,别提你那个爹,他干的混账事儿还少吗?”许老太正对许强胜攒着一肚子火,听见许筱还拿许强胜出来说事儿,立马火气上涌。 许筱看自己使了半天劲儿,许老太竟还是苗头对准了自己,顿时气得脸色发青:“你是老糊涂了吗?明明是她勾搭男人在先,你不说她!还反过来说我,张嘴就会乱咬人!” 许筱这回是被气狠了,口不择言,说话也不过脑子。 许老太也是没料到,许筱竟会当着外人的面骂她,顿时愣住。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到许筱的脸上,许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向许瑶。 “道歉。” 许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尖锐地嚎叫起来:“你个小贱货,敢打我,我今天非撕烂你的脸!” 许瑶冷眼地看着许筱歇斯底里冲来,前世没少挨她欺负,现在许强胜不在,没人撑腰,许瑶也用不着再忍让着她。 用一个胳膊拦住许筱的两只爪子,另一只手揪住许筱的辫子用力朝后猛拽,头皮撕扯的剧痛叫许筱惨叫一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许瑶,根本想不明白从前一捏就破的软蛋,为什么现在突然战斗力这么强,轻而易举就把她打趴下了。 “姐,我说了咱们许家不干忘恩负义的事儿,自然也不能没大没小目无尊长,你骂我行,骂奶奶就不行,道歉,听见了吗?”许瑶俯瞰着许筱,寂暗的眸子泛着寒光。 头皮疼得许筱眼泪都出来了,死咬着唇不肯开口。 许老太到底是长辈,不想因为这么点儿小事,让两姐妹翻脸,赶紧劝道:“瑶瑶,快松手,算了吧,你姐她是气疯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许瑶看在许老太的面子上,这才一把丢开许筱的头发,起身拍拍手道:“今天下午我出门,是跟奶奶提前知会过的,当时邻居家的几个婶子也都听见了,倒是你,出门不声不响,跟我前后脚回的家,张口就说我去混男人,那你去干什么了?你说说?” 许瑶才不会给她机会,任她胡乱当着众人的面造谣,有话说清楚,总好过以讹传讹。 许筱自然是说不出话来,她吃完饭就跑到赵家去了,更别提在路上还遇到了赵全那几个混账羔子,她生怕人知道,半个字都不敢往外吐,面对许瑶的质问,只能恨恨地强辩一句:“用你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院里的几个婶子听着动静,暗暗咂舌,从前也没发现许瑶是这么个厉害的,许筱被许强胜横行霸道的,现在总算有个人能治住她。 这么看来许强胜被赶走倒是桩好事! 许瑶冷笑一声,也懒得搭理她,走到许老太跟前:“天黑了,外头冷,我送婶子们出去,您回屋吧。” 许老太应了一声。 等许瑶将客人送走,折身回来,许筱已经跑回了屋。 许瑶家晾了这么久炕也重新盘好能睡人了,赵春兰正收拾着往上铺毛毡,打算晚上搬回自家睡,许筱在身边缠着她委屈巴巴道:“娘,我可不跟许瑶睡,那丫头跟坏分子沾边儿,挨着她万一连累我可怎么办!” 第36章 分房睡 “家里就这么大个炕,不跟许瑶睡,你要去哪儿睡?”赵春兰叹了口气。 “坏分子,什么是坏分子?”军子不理解,踮着脚在旁边追问。 赵春兰对萧羽下乡劳改犯的身份并没有多反感,况且那天萧羽把许瑶送回来时她在家,知道是萧羽救了许瑶一命,感激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嫌弃人家的身份。 听着军子问,赵春兰回过头道:“别听你大姐瞎说。” 军子扑闪着眼睛,看着许筱,许筱也没功夫理会他,反正她是一天都不想跟许瑶待在一起了,这死丫头就跟吃了熊胆似的,不仅胆子大了,下手还忒狠,拽着她的头皮到现在都生疼。 新铺的炕又大又暖和,那丫头敢打她就该吃些教训,她不是会讨那死老婆子开心吗?那就干脆留在下房好了,还回来干什么。 许筱跺着脚:“娘,你要是非要把许瑶跟我睡一个炕上,那我就跟我爹一样,离家出走再不回来了!” 许强胜是个男人,早年就混迹社会,就算不回家也饿不死,可许筱不一样,她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要是不回家,万一跑出去遇到坏人后悔都来不及。 赵春兰被她缠得没办法,好声好气哄劝:“筱筱,别闹脾气了,瑶瑶是你妹妹,你不让她上炕睡,让她去哪儿?咱们家就这么大点地方,总不能叫她睡到院里吧。” “她刚才动手打我,你没看见吗?你们一个两个都偏心她!你要心疼她,那你就当你没我这个女儿!”许筱扯着嗓子,扭头就往外跑,赵春兰赶紧放下扫炕刷一把将她拉住:“你干什么去?” “松开我,不用你管!”许筱一边哭一边闹,赵春兰拽都拽不住,这外面黑灯瞎火的,万一跑出去遇到什么危险咋办。 正在赵春兰焦头烂额时,许瑶出现在门口,语气平淡道:“娘,你就按她的意思吧,我继续睡在爷娘那家下房就行了。” “瑶瑶......”赵春兰不忍地看着许瑶,对她的退让很是心疼。 下房虽然是间独立的屋子,但从前是为了放杂物的,没有铺炕,只有张门板做的简易木床,睡在上面不光硌得慌,而且还冷,凑活两天还行,要是一直住着,哪受得了。 “娘,没事儿的,正好奶奶叫我管家,离得近我有什么事可以方便问她。”说罢,许瑶冷冷瞥了眼许筱扭头就走。 见许瑶能识相,许筱得意地扬扬下巴,一屁股坐在炕上,晃荡着两条腿:“娘,吃饭吧,我饿了。” 其实能单独一个人住对许瑶来说是件好事,国家已经开设高考,许瑶记性好,前世学过的东西没有全忘,只要再好好准备,不说能考个多顶尖的学校,至少普通点儿的大学是十拿九稳。 如果能一个人住,许瑶就可以不受打扰,认真学习。 她边想着,嘴角微微勾起:许筱这件事算是办到她心里去了,省了不少事儿。 一进正房,许老爷子正躬身站在脸盆架子跟前洗脸,听见脚步声抹了把脸上的水:“瑶瑶啊,还不回去睡觉?” 正在铺炕的许老太也探着身子看,许瑶走进去:“爷爷奶奶,我想麻烦你们个事儿,往后下房能腾出来给我住吗?” 许老太一想今天许筱和许瑶两个水火不容的架势,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当即道:“行,你想住就一直住着,反正那屋也是空着的。光睡一个木板床太冷了,一会儿我再让你爷给你送床厚点儿的褥子过去。” 许瑶乖巧地笑道:“谢谢奶奶,还有一件事,我把东西从山上拿下来了,从明天起我们家的东西就跟你们的一起放在厨房里,你们想用啥就用啥。” 听这口气,好像拿回来的东西不少,许老太有些惊讶地跟许老爷子对视一眼,坐下试探道:“瑶瑶,你拿回来的东西自家够用?” “够用,奶奶现在能去看看,可以把肉先冻起来,过年吃。” 肉?许家一年到头的肉票都积攒在一起才能买到一斤猪肉,没想到许瑶轻飘飘张口就来。 许老太满腹狐疑赶紧起身披上衣服去厨房看,就见墙角放着一个麻袋,里面装了小半袋东西,拆开来一看,里面不光有一块儿猪肉,还有半只鸡、小半袋面粉、最底下还放着一小盒糖,这些东西加起来,怎么不得五六块? 许老太惊得心口直跳,五块钱就是老许家全家半个月的生活开销,许瑶竟然去了镇上一趟就花完了,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许老太低声道:“瑶瑶,你那根参到底卖了多少钱,怎么一次性买回这么多东西呢?” 许瑶从裤腰的内兜里把钱拿出来:“奶奶,我一共卖二十块,买东西花了六块,现在还剩下十四块都给你收着。” 看着许瑶掏出来的毛票,许老太眼皮跳了跳,光是一根参就卖了二十块,这可比生产队累死累活受一天赚的还多一倍,她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忍不住要夸一句许瑶运气好。 她摇了摇头,把钱重新推回许瑶手里:“我们年纪大了,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既然叫你管家,你就得把钱收好,万一有个急需能有个用上的。” 许瑶看着手里的钱,其实她没说实话,参一共卖了二十八,在镇上买了东西还剩下二十二块左右,她留下八块钱已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就想给许老太,算是回报她这段时间的照顾。 没想到许老太一分都不要,还一字一句叮嘱她自己装好,许瑶不禁眼眶发酸。 许老太丝毫不察,指挥着许老爷子把东西放好,又特意把袋子底下的装糖铁盒拿出来,拿出两块儿放在许瑶手里,剩下的又原封不动地扣起来:“这个我得藏在炕头柜子里,你要吃自己来拿,可不能让家里那几个小的逮着偷吃光了。” 许老太孩子气的样子,把许瑶逗得眉眼弯弯,她把糖衣包开,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滋味,瞬间溢满口腔,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37章 许念回家 从正房出来,看见对面大房家的灯还亮着,今天是许立仁到镇上抗货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就要收拾着准备过年了,为了多赚点儿钱,所以回来得比平日晚。 上次去镇上的车费一直还没还,许瑶过去敲了敲房门。 “谁啊?”屋里传来刘红英的声音。 “婶子,我是许瑶。” 屋里窸窣下地,刘红英趿拉着鞋把门打开:“瑶瑶啊,快进来吧。” 一进门,许立仁正坐在炕边洗脚,看见许瑶来了,拿起炕沿上搭着的布子擦了擦脚:“咋这么晚来了,快坐下,吃饭没?叫你婶子给你弄些吃的。” 许瑶摇摇头:“我吃过了。”她从兜里翻出五毛钱放在桌上:“上回到镇上,我兜里没钱还是大伯帮我垫的车费,我是专门来还钱的。” 看着桌上的钱,许立仁一愣,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许瑶还记得这件事,看了眼刘英红,见她瞪了自己一眼,神情有些讪讪:“就是几毛钱车费,你一个小姑娘,哪用得着......” 许瑶笑道:“大伯能带我一趟,我谢你还来不及,这个费用哪能叫你掏。”在屋里扫了一圈:“咦,咋没见我少伟哥?” 提起这事儿,刘英红脸上有几分喜气道:“你念姐托人带话,说是今年要回来过年,你少伟哥一大早就去接人去了。” 许瑶点点头:“钱我放在这儿,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先走了。”说着便起身出了门。 看许瑶走了,刘英红拿起桌上的五毛钱看着许立仁:“说吧,咋回事?” 许立仁不自在地把擦干净的脚在裤管上蹭了蹭:“就是上回带许瑶去镇上,她一个小姑娘兜里没钱,我就给她掏了。” 从上次许瑶上街到现在足足有半个多月过去了,没想到许立仁瞒了她这么久,刘英红又气又恼,上去推了一把:“你倒是个有钱的,天天到镇上抗货,肩膀头子都磨烂了,才挣上点儿钱,转手就给别人发善心。” “得亏老二家许瑶是个实诚的,一有钱赶紧给还回来了,要是给了他们家大丫头,那还不是打水漂了!” 许立仁不爱听这些鸡毛蒜皮的零碎事,在他看来掏出去的钱,就没指望往回要,见刘英红气得不行,才把她拉到炕沿儿坐下,说好话:“是是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次人家不是把钱还回来了吗,就算了。” 刘英红看着手里的五毛钱,心里这股憋闷才压下去,一肩膀耸开许立仁的手,放缓声儿道:“我抠这一毛两毛的还不是心疼你,一年到头没个歇的时候,这马上少伟也大了,给他娶媳妇,又是一笔开销。” 一说到给儿子娶媳妇,刘英红就发愁,不光是愁钱,也愁说不下个好媳妇。 许立仁倒看得很开,双手拢到刘英红肩膀,开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我那时候不也一穷二白吗,还不是有了你这么贤惠明事理的媳妇,放心吧,咱们少伟跟他爹比,差不在哪儿的。” 刘英红被逗得噗嗤一笑,嗔怪地白了许立仁一眼,扭头看向外面:“他爹你说老二家这姑娘怪不怪,从前见面连个招呼都不知道打,说话也跟蚂蚁叫似的,最近倒是机灵了不少。” 提到许瑶,许立仁叹了口气:“老二不是个好东西,能在他手底下长成现在已经够不错了。” 刘英红嗯了一声,转身把这五毛钱塞进藏钱的铁盒子里。 刚放好,突然家门“砰”的一声被踹开,许少伟站在门口粗脖红脸地喘着粗气:“爹!我把我姐接回来了,卢兴发那小子,竟然敢动手打我姐,这日子不过了!赶紧张罗给她办离婚!” 话音刚落,大女儿许念啜泣地出现在门口,脸上满是紫青,就连脖子上都是掐出来的手印:“爹娘......” 刘英红被女儿的模样吓得目瞪口呆,手里装钱的铁盒子不经意间滑落到炕上,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失声叫道:“我的闺女,我的闺女,咋成了这样呢!” 好好的姑娘被打回家,不是件小事,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许家上下。 许瑶本来已经睡着了,可被隔壁传出的说话声吵醒,疑惑地揉了揉眼爬起来,听着动静。 正房里煤油灯静静地燃烧着,许老太盘腿在炕上坐着,许老爷子蹲在墙角,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随着嘴里呼出去的白烟,满屋子都透着股愁云惨淡的况味。 这件事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事,许老太只把家里几个男人叫来,商议对策。 刘英红哭得眼泡发红,站在许念身旁,将她揽在怀里,骂道:“卢兴发那个王八羔子,这些年我咋对他的,要啥给啥,但凡有点儿好的都赶紧给他梢一份,我对他赶上我亲儿子还亲,图都就是他能够好好对念念,没想到他现在敢对念念动起手了!”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边说边呜咽着哭,许念又是伤心又是愧疚,抱着刘英红也是一个劲儿抹眼泪。 “我这就招呼人,带上家伙,好好上卢家把他收拾一顿,什么玩意儿,敢动手打我姐!”许少伟自小跟许念关系好,见不得许念在婆家受委屈,窜起来大声嚷道。 “行了,说到底他是你姐夫,你把他打出毛病来,你姐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许老太瞪了眼孙子,把他按下去。 转头看向刘英红:“你也别哭了,孩子回来了,先商议怎么办,光哭光埋怨能有什么用。” 刘英红也知道许老太说得对,点了点头,拿手里的纸团子擦了擦掉出来的眼泪。 许老太又看向许念,轻声道:“念念,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兴发怎么会突然想起动手打人呢?我记得以前从来没有过啊。” 提起原因,许念瞬间泪如泉涌,委屈哭诉道:“奶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说得好好的,今年来我家过年,他也答应的,早上起来收拾东西,我一翻柜子就发现家里的积蓄,连带我娘给我出嫁时的体己都没了,我就去问他咋回事,他起先问死都不吭声,我再问,他就抡起拳头就打。要不是我跟他说少伟一会儿上门接我,他肯定当时就把我打死了!” 第38章 去问清楚 家里的钱平白不见了,本来就不是小事,是个人都会问上一句,卢兴发因为这个就动手打人,真是半点儿理都不讲。 别说许少伟,就连许立仁这个当爹的也沉不住气,蹭得站起来:“我去找卢兴发,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儿!上来就动手打人,以为我老许家没人了!” “哥,我跟你去!”看许立仁正在气头上,许国志赶紧跟上生怕许立仁冲动行事。 兄弟俩一前一后得出了门,许老太也没拦,毕竟这种事越拖越说不清,马上就要过年了,两口子要是真有什么误会,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许少伟作势也要跟去,却被许老太一嗓子喊住:“你就在家待着,年轻气盛去了准惹事儿!”许少伟一阵气闷,只能垂头丧气的在墙角蹲下。 从红星村到卢兴发家一来一返,回来怎么也得第二天早上,许老太先叫刘英红领着许念回屋睡觉,姑娘受着伤又走了大老远回娘家,肯定累了。 折腾到了后半晌,老两口也没了困意,干脆坐在炕上,等着许立仁兄弟俩带信儿回来。 许少伟却是哈欠连连,强打精神,最后还是挨了一顿臭骂,才不甘不愿地回房睡觉了。 许瑶见人都走了,到屋外抱了一捆干柴回来。 晚上睡着,炉子灭了,被子里是暖的也不怕冻,可现在许老太和许老爷子年纪大了,坐在硬炕头熬这么一晚上,炉子要是灭了准得冻感冒。 门“吱嘎”一声响,许老太抬头看了眼,见是许瑶,便道:“瑶瑶啊,是不吵醒你了?” 许瑶拿铁钩子从炉子下捅了捅烧尽的灰:“没有,奶奶,是我睡不着了。” 许老太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别忙活了,一会儿回去继续睡吧,天还早着呢。” 许瑶应了一声,把柴火架到炉子里,直到炉腔里的火又“隆隆”着起来,才跟许老太打了招呼:“奶,我大伯他们回来还有一会儿呢,你们先睡会儿,别太着急。” 下房跟正房只有一墙之隔,许瑶听见什么也是很正常的事,况且就这一院子人,谁家的风吹草动能瞒得过,许老太也没多说什么:“嗯,回去吧。” 许瑶回了下房,虽然躺在床上却也没睡着,一直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印象里许念还没嫁人时,一直很照顾她,估计是可怜她老是挨打受饿,但凡兜里装什么吃的,迎面碰见了,总会给她分一份,所以许瑶对许念这个姐姐,还是很喜欢的。 这回她受了委屈,自己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可搜索前世的记忆,好像并没有许念挨打这件事,只记得有一回许念跟卢兴发大吵一架,闹脾气才回娘家。 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儿,许瑶挠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那时她每天过得担惊受怕,时刻提防着许强胜一个巴掌扇过来,哪还有心思管别的事儿。 天快亮的时候,大门外突然有了响动,应该是许立仁和许国志回来了,许瑶赶紧从被子里窜起来,留神细听。 虽说是大冬天,但这一来一返还是把兄弟俩整出一身汗,一进门许立仁把大袄往炕沿上一搭,沉着脸在凳子上坐下,一言不发。 许老太和许老爷子互相对视一眼:“怎么回事儿啊,倒是说话呀,问清楚没有。” 许国志看了看满脸阴沉的大哥,踌躇道:“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怨卢兴发,念念也有错。” “卢兴发他娘病了,卢兴发问念念要钱看病,念念捂着钱不给,卢兴发没办法只能趁着念念不在家把钱偷出来给他娘看病了,等念念回来发现钱不见了,就追着他问,两口子话赶话,急了眼,这才动起了手。” 许国志叹了口气:“我和我哥去的时候,正看见卢兴发他娘在炕上躺着喝汤药呢,说起来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像是咱们家不会教闺女似的。” 人都是父母养的,当娘的病了,儿子总不能坐视不理,许念把钱捂得太死,这才挨了这顿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她理亏。 许老太沉下脸,朝外扬了扬下巴:“去把许念叫过来。” 话音刚落,刘英红已经带着许念进来了,这娘俩眼睛一个比一个肿得厉害,可见也是一晚上没睡,许念看了眼他爹许立仁,见他一言不发,心里有些打鼓,对着许老太小声唤道:“奶奶......” 许老太叫她坐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念念,卢兴发他娘病了问你拿钱,你为啥不给啊?那是他娘,总不能眼瞧着病死不管吧,难道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一听这话,许念耳朵里“嗡”的一声,惊讶道:“他娘病了?我怎么不知道啊!他没跟我说呀!” 许立仁看了眼女儿满脸疲惫:“你还装不知道,我跟你三伯都去卢兴发家了,亲眼看见她娘躺在炕上,满屋子草药味,你说说你......哎!” 许念感觉受了天大的委屈,噙着眼泪,一会儿看看许立仁,一会儿看看许国志,彻底呆住了似的,直到刘英红也脸色难看的问:“念念,你爹说的都是真的?” 许念彻底绷不住了,“哇”一声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啜泣地喊着:“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没跟我说,你们咋就不相信我呢!”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了,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其实心里对许念的说法都存着怀疑。 毕竟自结婚以来卢兴发可是从来没动手打过许念,再一个卢兴发他娘本就岁数大了,有个病痛也是很正常的事,她总不会为了帮着儿子,拿自己的身体来扯谎。 可奈何许念一直坚持,众人也不能在说什么,只能把这件事掀过,当做没发生。 许念和卢兴发两口子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一起生活,难免有个筷子碰碗的时候,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小事离婚,毕竟这个年代,离婚可是件大事,尤其姑娘家,不光要受着风言风语,还会连累全家被人当笑话看。 第39章 过年 眼看就过年了,老许家都暂且将烦心事儿抛到一边,开始红红火火过大年,五分钱的大块红纸,拿剪刀比着尺寸裁成条,请十里八乡有文化的人来给填上对子,一副对联要收人工费两毛钱,老许家人多,门窗也多,林总算下来最少也得花两块钱。 写对子的人只用坐在家里等着人拿红纸上门,提笔写几个字儿,钱就到手了,许瑶在旁看得犯眼馋,可惜自己现在还赚不到这笔钱。 红通通的对联上了墙,整个家也立马焕然一新起来。 赵春兰本来还为过年揭不开锅发愁,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看见灶台上放着一小盆白面,还有半只鸡,顿时吓了一跳,这些东西就算是过年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的,许强胜早就把家底掏空了,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一抬头,顺着窗户正看见许瑶抱着几根木头柴回来,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先把灶台上的东西拿布盖住,开门出去一把扯住许瑶,把她拉到墙角:“瑶瑶,你跟妈妈说,灶上的面粉还有鸡都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 赵春兰压低声音:“是不是从你奶奶厨房里偷拿的?” 许瑶看着她娘如临大敌的样子,哭笑不得:“不是的娘,我只是把咱们家的东西跟奶奶家放一块儿了,灶台上放的就是咱们的东西,你放心用就行了。” “你......你没骗娘,那些东西真的能用?” 许瑶肯定地点点头:“没骗你,娘,我之前上山捡到颗野山参卖了点儿钱,那盆白面就是我拿卖参的钱买的,今年晚上咱们可以吃顿饺子。” 赵春兰松了口气,喜上眉梢,这么多年就算是许强胜手里宽裕的时候,家里也没能在过年时候吃上一口饺子,现在许瑶刚管家就能改善伙食,她高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许瑶脸上狠狠亲了两口,才脚步轻快地回屋做饭去了。 看着赵春兰罕见地这么高兴,许瑶心情也十分畅快,抱起柴进了柴房。 等到娘俩都忙活去了,后院墙根底下才走出一个人,田秀娥喘着粗气,揉着蹲麻的腿肚子, 方才她刚上完厕所出来,正看见赵春兰神神秘秘把许瑶一把拽在隐蔽处,隐约觉得不对劲儿,于是蹲在墙根下偷听,离得有些远,也听不太清,只听见什么面粉、鸡肉,奶奶厨房里,这几个大概的字眼儿。 往起一串,立马就明白了,好家伙!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老太婆给二房开金口袋,谁不知道二房家底儿都被许强胜给败光了,这大过年能不空着肚子过就够不错了,竟然还有白面和鸡肉吃,她怀着孩子,挺着大肚子过年也没能吃上一口鸡肉,凭啥就给二房,越想越气,这件事她逮着机会一定要说道说道! 扭头进屋,“砰”的一声就把门摔上了。 正从柴房出来的许瑶不动声色看了眼,眼底闪过一抹流光。 年三十晚上,老许家的传统是每家把最好的一道菜分出一盘端到正房孝敬许家老两口,各家都在各家吃,谁也不占谁便宜。 往年都是老大家的伙食最好,今年却一反常态,赵春兰将鸡肉解冻,从下午就跟土豆放一起炖上了,等到晚上吃饭时正好出锅,野鸡肉炖足了时间又烂又软,端了一盘子送到正房,老两口高兴得合不拢嘴。 一顿年夜饭吃的,不光老两口开心,就连许筱和许军也是差点儿吞了舌头,以前家里哪有这么好的伙食啊! 赵春兰百感交集,饭桌上摸了摸许瑶的头:“这顿饭多亏瑶瑶了,军子以后可得听你二姐的话,别每次她去找你都磨磨唧唧不回家,不然这好吃的再不给你吃了。” 许军嘴上带着油连连点头:“二姐我以后保管听你的话,谁要欺负你,我肯定帮你出气!” 听着这豪言壮志,许瑶笑着帮他擦擦嘴,军子虽然淘气但却很有正义感,上一世要不是被许筱害得坐了牢,也定然会出类拔萃、前途无量。 这一世,她无论怎样都得把他护好,不能再叫许筱把他带偏了。 在旁坐着的许筱满盘找肉吃,听见赵春兰夸许瑶不由暗嗤,许瑶哪有这本事,想也不用想这些东西肯定是隔壁那老婆子接济的。 不过这样倒也好,之前她还对许瑶管家的事愤愤不平,现在倒看开了,许瑶管家就管呗,别看她现在得意,院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要是知道许瑶从老婆子裤兜里往出掏东西,看她还有好日子过! 反正她只管吃,吃到肚子里的就是自己的,等事情闹出来,自有许瑶背锅,也挺好。 等吃饱了,许筱拍拍屁股站起身看着军子:“今天晚上外头正热闹,姐领你出去放炮,走不走?” 放鞭炮对于军子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但他看了眼收拾碗筷的许瑶,飞快摇头:“不去,你哪来的炮,肯定又是使唤我去老赵家跟你跑腿,叫赵维哥出来,我不跟你去。” 之前军子可是最听她的话的,只要哄一哄啥事儿都干,今天还指使不动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小没良心的,以后别指望我再给你好吃的。” 军子神情讪讪,见许筱扭头出门,这才跟屁虫似的到了许瑶身后:“二姐,大姐生气了,她以后会不会不理我呀。” 许瑶转身搬了凳子坐下:“不会,她不理你,你还有二姐,给你。”许瑶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糖:“往后大姐再让你干什么事,你都先跟二姐说一声,行吗?” 军子看着许瑶手心里的糖,馋得直流口水,哪还管许筱生不生气,立马用力点点头。 许瑶把糖放在他手里,把小拇指伸出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有熬年的打算,村里的鞭子此起彼伏响个不停,许瑶趁着大人们都在正房陪着邻居们串门聊天,自己独自回到厨房,从锅里舀了一碗肉,拿了几个馍,用瓷盆扣上,悄悄出了门。 大年夜里的红星村,虽然依旧被黑夜笼罩,但空气中都洋溢着喜气,沿路上能碰到不少摸黑走亲戚串朋友的村民。许瑶闷着头也不理,反正天黑谁也瞧不清谁,遇上的人又多,擦肩就走也没人留意。 第40章 食言了 刚走到山脚下,就看见路上大石头上靠着一个人,清瘦的身型手里拿捏着一截干树枝,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天,月光下呼出来的气都凝成了白雾。 “萧羽?”许瑶低声叫了声名字。 那人听见声音立马站起身来,漆黑的夜里,一双眼睛灿若星辰:“是我。” 许瑶松了口气,迎上去:“你怎么在这儿啊?” “等人。”萧羽展颜轻笑,虽没说是谁,但清澈的眼神还是叫许瑶有些脸红心跳:“你......那你还继续等吗?” “等来了,走吧。” 萧羽自然地从许瑶手里接过盘碗,掌心的温热感令他一愣,疑惑道:“这碗里装的什么?” 许瑶吸了吸鼻子:“年夜饭,你一个人肯定没好好吃,大过年得吃得热乎的。” 萧羽愣了愣,没想到许瑶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给他送年夜饭,顿时心里一暖,声音也柔和下来:“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许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羽牵着往山上走,黑黢黢的山路,树林挡着连月亮也照不进来,要没有萧羽牵着许瑶一定会摔个大马趴,她抬眸看向前面的少年,腰背笔挺,很自然地牵着她,宽厚而温热的手掌,握着她的力道不轻不重,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反而很有安全感。 走了一会儿,身上有些微微出汗,萧羽停下脚步:“到了。” 环顾四周,这里明显地势要更高,枝杈横斜的树林不见了,明月似乎近在头顶洒下的银辉将这方寸之地照亮,萧羽屈膝席地而坐,仰头道:“这是我无意发现的,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月亮很近?” 许瑶在他身边坐下,点点头,仰头望天,万丈苍穹像是一块儿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天地,唯有星光与一轮弯月熠熠生辉,像是嵌在幕布上被碰碎的宝石。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 这里算是山里比较偏的地方了,一般人根本不会到这儿来,更别提这么好的景色只有晚上才能看得到。 “打猎,我刚来时有一天饿得不行了,就满山抓活物,找吃的,没想到踩到了有人置好的铁夹子里,齿牙穿破了鞋底,脚受伤了,动不了,我就在这儿一直待着,一不留神就天黑了,然后就发现了。”萧羽说得漫不经心,但许瑶却体会到了那种独自躺在大山深处,求助无门的绝望。 心里有些发闷,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还疼吗?” “什么?” “脚上的伤......” 萧羽展颜一笑,摇摇头道:“不疼了。”怕让许瑶担心,还专门把裤腿卷起来:“你看只留下三个小印。” 白皙劲瘦的脚踝处有三个平行的伤疤,光是看这疤痕,就知道当时一定伤得不轻,许瑶叹了口气:“以后上山小心些,到了春天山上野物多了,下套子的人会更多,你得走一步看三步,可不能冒失。” 就是这种一句一句的关切,叫萧羽心里好像注上了清泉,扑通扑通有力的跳动,他看着许瑶,眼睛跟挪不开了似的,月光下,小姑娘浓睫微垂,眼底笼着淡淡担忧。 直到那双清眸看过来,他才若无其事地扭开头,从怀里把碗端出来,闻着扑鼻的香味,他不禁咽了咽口水,起身走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上掰下两根树枝,断成两截充做筷子。 给许瑶递了一对。 许瑶一愣急忙摇头:“我吃过了,给你拿的,你吃。” 萧羽坚持的递了递:“年夜饭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许瑶一想也是,便接过来,跟萧羽面对面坐下,你一口我一口专心吃起了夜宵,她到底下午那会儿吃过了,胃口小,没吃两口就饱了。 萧羽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就把满满一碗吃得干干净净。 见他吃完了,许瑶展颜一笑,把碗筷收起来,打算一会儿拿回家去洗。 两人一起坐下,仰头专心看月亮,寂静中有一种沉静祥和的力量,许瑶情不自禁闭上眼感受,冷不丁听见萧羽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儿吗?” “什么事?”许瑶睁眼扭头看去。 “就是说有件事要你帮忙......”萧羽神色有些不自然,说话声音都像没了底气似的。 许瑶想起那日在他家说下的那件事,立马点了点头:“想起来了,什么事,你说吧。” 不知为何,面对姑娘灵动的双眼,心里竟有些紧张,舔了舔唇道:“听说初二大夏湾那一片儿有放映员放电影,我们一起去看,你有时间吗?” 许瑶陡然一愣,没想到萧羽帮忙是指这件事儿,可她已经跟赵维说下了,一时间竟是两头犯难。 见许瑶迟迟不答应,萧羽眼里的光一点点沉下去,嘴角一抹自嘲的笑转瞬即逝,歪头道:“没关系,要是你没时间就算了......” 大年下到处都是走亲访友的时节,想来他一个人待着滋味不好受,才会提出去看电影,自己明明答应帮他一个忙了,现在却要食言,许瑶顿时心里有些不好受,嗫嚅道:“萧羽,对不起,我初二那天已经应承了别人要一起去......不如,这件事就算是我欠你的,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替你补回来的!” “我发誓!” 旁人?萧羽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山下碰到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他吧,心中暗嗤,这个赵维哥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转头看着许瑶又是愧疚又是紧张的样子,萧羽微微一笑,抬手将她耳朵跟前竖的三根手指头放下来:“我知道,不是什么大事,这次不去咱们还有下次,下次你可得先答应我,不能再跟别人提前约下了。” 见他这么说,许瑶才松了口气,坚定道:“下次一定跟你去。” 她没有注意到,萧羽神情淡然的面庞上,幽邃的双眸掠过一缕微妙的幽光,一闪而逝,叫人难以察觉。 第41章 说情 到了初二,邻里之间基本拜完年了,一大早刘英红就开始收拾东西,带上孩子准备回娘家探亲,老许家媳妇回娘家一般是初三,不过她娘家离得远,还要到镇上去坐大巴,所以要提前走一天。 自从卢家那件事后,许念就一直闷在家里足不出户,每次吃饭也是凑合动两下筷子就放在一边,刘英红觉得女儿是在使小性子,也不理会她。 不过今天要去娘家拜年的大日子,她一大早就催着家里人起来收拾,可许念一动不动蒙在被子里:“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刘英红吸了口气怒火往上窜,这两天她好吃好喝的把许念伺候着一直也没说啥重话,现在这么要紧的时候她还尥蹶子,蹭蹭上炕,隔着被子拍了许念两巴掌:“我这两天一直没骂你,给你留着脸面,你还给我使小性子,起来!” 许念被打了两下,虽然不疼,但是满肚子委屈都涌上来:“我不去!你打死我吧,反正这个家也没人信我!” 刘英红看着泪流不止的女儿,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人家老娘就在炕上躺着,你还犟,我咋生了你这么头倔驴,你不去,行!我这就叫人传话,叫小卢把你接回去!” “我不想见他!”提到那个人许念就露出,满脸仓皇:“你要是想叫我一头碰死,那你就叫吧!” 为了方便往出拿东西,房门一直开着,母女俩的吵架的声音满院都能听见,许瑶正端着簸箕出去倒炉灰,许念这一嗓子像是在她头上敲了一闷锤,之前想不起的事情渐渐在浮现在脑海。 前世许念大年下独自回娘家,说是跟卢兴发吵架了,可自回来就一直在屋待着不见人,现在回想未必不是因为挨打脸上有伤想故意遮掩,加上许立仁和刘英红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光彩事,就拿吵架当了个挡箭牌。 许念在家里住了小半个月,卢兴发就骑着自行车来接人,这年代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都是手里有点儿钱的人,刘英红高兴的团团转,夸着女婿有出息,连哄带劝地叫许念跟着回去了。 在之后许念就很少回家来,就算是过年也少来信儿。 一直到许瑶嫁给赵全,有天赵全心情不错,无意中念叨过一句在赌场上见到了她姐夫,当时自己对赵全满心的畏惧,根本没深究这个姐夫是谁,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家里能叫赵全称得上一声姐夫的除了卢兴发不会有旁人。 卢兴发要是现在就开始赌钱,偷拿家里的钱做赌资也完全有可能,许念跟着赌鬼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许瑶心里隐约不安,胡乱把炉灰倒在路边儿,转身提着簸箕回了院,大房母女俩还在吵,许瑶踌躇着走进去,叫了声:“婶子。” 刘英红正在气头上,扭过头没好气道:“干啥?” “不如就叫我姐在家待着吧,她身上的伤也没好,要是去了被人看见难保不被人说闲话,更叫她难堪了。”许瑶吞吞吐吐道。 其实这个道理刘英红不是不明白,但是他们一家子走了,留下许念一个人,她总不能饿着肚子吧,这丫头本来就伤着了,没人伺候更不好好吃饭了。 这二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实在拉不下脸叫许念去别人家蹭饭。 “我姐以后可以去我家吃,就多一双碗筷的事儿,婶子,行吗?”许瑶探着脑袋小心问。 刘英红看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眼,这么一来许念吃饭的问题就解决了,许瑶又是许老太亲自指派的管事的,有她开口许念这顿饭就算有了着落。 刘英红看了看炕头上委屈的女儿,又看看许瑶,转身掀帘走进外间,从瓮里拿出小半袋玉米面和一苗白菜:“不能白吃你家的,这些东西你拿着。” 许瑶急忙道不用。 刘英红却不管她,挥着手将她指使出去,临了还不忘吩咐一句:“你姐就托给你了啊,要是回来饿肚子,我可不依。” 所以说到底是亲娘怎么会不疼自己的亲闺女呢? 许瑶点了点头:“婶子放心吧。” 许立仁叫了辆骡车,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坐上车走了,她才转身把白菜和袋子提进厨房里。 刚出门就听见大房窗户那儿传来两声呼唤,扭头看去,就见许念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脑袋,一个眼圈还青着,低声道:“瑶瑶,谢谢你......” 卢兴发如果真的是个赌徒,那自己前世也跟许筱算是同病相怜,许瑶在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姐,别跟我客气,中午想吃啥,我让我娘给你做。” 许念晦涩地笑了笑:“我不挑,啥都行。” 考虑到许念正在养伤期,许瑶也没叫赵春兰做太油腻的,中午等饭做熟了送过去,吃完再把碗收回来。关于卢兴发的事,毕竟没有亲眼看见,许瑶暂且压下也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下午,许瑶收拾好了穿戴就打算去找赵维看电影,两个人既然提前说下了,那就不能食言。没想到许瑶刚一出门,就碰见许筱,眼神狐疑地盯着她:“你上哪儿去?” 许瑶防的就是这个,提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去胡大娘家,馍蒸多了,奶奶叫我送过去几个。” 许筱半信半疑。 许瑶也不理她,径直提着手里的布兜往胡大娘家方向去了,等到拐过墙角,身后许筱彻底看不见了,许瑶才把布兜里的几块儿土砖倒出来丢在一边,把布往起一团装进兜里走了。 老赵家,赵维早早地等着,看见远处一道身影过来,立马就穿上衣裳跑了出去。 日头正高,照得许瑶脸颊红扑扑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院落,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她竟然完全迈不动步,这里曾是她的囚笼,叫她受尽折磨摧残。 重生一遭,再回到故地,心底里藏着的惧意还是会被激发出来。 眼前白惨惨的光刺得眼睛发烫,她脚下像是生了根久久都动弹不得,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瑶瑶?瑶瑶,你怎么了,没事吧?” 许瑶听着呼唤,这才缓缓回过神,艰涩道:“赵维哥,我没事。” 赵维不安的看着她,方才他迎面跑来时,就觉得不对劲儿,许瑶的脸色十分难看,像是经历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 “呦~这不是许家二妞吗?要不说呢,赵维还是你有眼光,她可比许筱俊多了!”一道邪狞的话音响起,许瑶瞬间脊背僵直,浑身一颤。 第42章 看电影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每天游手好闲的赵全,赵维下意识皱起眉将许瑶挡在身后:“你在这儿干什么?” 赵全正贪婪地打量着许瑶,被他一挡隔绝了视线,顿时不满的冷笑:“这是我家,干什么也用不着你管?” 他那双狗皮膏药似的,眼睛越过赵维肩膀瞟向许瑶:“妹子,跟他混着有什么劲儿,你跟哥走,哥带你去镇上逛庙会去。” 赵维心里一阵后悔,他忘记了自己家里有个不着调的混账弟弟,就不应该让许瑶来找他,凭白受这样的侮辱,他拳头已经握紧:“赵全,嘴巴说话放尊重点,我不想在人前揍你。” 赵全切了一声:“你打我?打我一个试试,自己带着漂亮妞还不能叫我看看了,赵维你也太小气了,等你回了部队,这妞儿还不定会是谁的呢。” 这话里的不怀好意,瞬间就让赵维蹿起火来,猛地冲上去,一把揪住赵全的衣领子,刚要扬起拳头冲他脸上砸下去,赵全立马哭爹喊娘地叫开了:“娘!娘!你看我哥,他要往死打我!救命啊!娘!” 屋里老赵媳妇走出来,听见叫声走出来,叉着腰喊道:“赵维!你再动你弟弟一个手指头试试,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知道让着弟弟呢!” 有人撑腰,赵全仰着脸得意地看着赵维,满脸就写着五个字:你来打我呀! 赵维紧咬着牙关,又气又恨,但还是不甘心地放下拳头。 可就在这时,身后一个灵巧的身影窜上来,一砖头就砸在了赵全的脑门上,土砖杀伤力不大,但是砸在脑门上还是很疼的,赵全嗷地叫了一嗓子,砖头应声碎了一脸,眼睛鼻子嘴,但凡是有洞的地方都全是土沫。 他低下头边往下扒拉土,一边呸呸地往出唾土渣。 老赵媳妇还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她儿子的,撂下手里的抹布就冲出来:“你个死丫头,家里没人教吗,上手就敢打人!” “大娘,看着点儿你家的狗,以后再放出来随便咬人可就不是一砖头的事儿了!”许瑶扯着嗓子回应,随即转身扯了一把赵维就跑。 赵维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 两个人一路跑出老远,将老赵媳妇的怒骂声甩得远远的。 许瑶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喘粗气,脸蛋虽然跑得发红,可眼睛里亮晶晶的,她终于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从前是活在老赵家的阴影下她不敢,可现在她重活一回,不受挟制,新仇旧怨加在一起,给赵全一砖头都算是便宜他的了。 赵维是从部队里练过的,跑这么点儿路并没有多累,炯炯目光看向许瑶眼底燃起了小火苗,从前他只知道许瑶谨小慎微,可怜善良,但是没想到她还会有这一面,刚才那一砖头手起砖落,根本没有半分迟疑,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小姑娘此刻显然也是兴奋不已,红扑扑的脸蛋,笑容里带着几分调皮,因为跑得太急,几缕额发被汗水沾湿,打着弯贴在鬓角处。 心里泛起滚烫,他忍不住向许瑶靠近,想要伸出手替她把那几缕湿发拂开,可刚迈出一步,许瑶已经站起身,抬手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走吧,赵维哥。” 看着小姑娘转身向前去的背影,赵维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攥了攥拳,紧跟上去。 两个年轻人走路利索,没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大夏湾的大麦场。 此时不是秋收时节,麦场里十分空旷,却已挤满了人,许瑶和赵维在人堆里张望许久才找了片合适的地方,许瑶把兜里装着的布摊在地上,两人席地坐下。 电影还没开始,四周村民的说话声连成一片嗡鸣,相邻的两个人说话也得冲着耳朵才能听清,两个带着红袖章的电影放映员四处转着维持着现场秩序。 天渐渐黑了,看人来的差不多了,放映员便打开了放映机,树梢上挂着的幕布开始出现一些影像,黑白的字闪烁地跳动着《闪闪的红星》,果然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周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等着电影开播,就在这时听见场外传来驱赶声:“去去去,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就凑到这儿来看电影,一个下乡的劳改犯,不好好劳动改正思想,还跑到这儿跟普通的劳苦大众看电影,你这觉悟可真不行!” 许瑶抬头顺声看去,就见麦场外电影放映员对着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不悦的驱赶着,借着幕布闪烁的光,许瑶一眼看出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萧羽,他低垂着头,垂落的刘海遮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一刻他就像是个不受待见的小丑,默了一瞬,没有一句辩解,转身离开。 光是远远这么瞧上一眼,就已经叫人莫名心疼,许瑶飞快地跟赵维说了声:“赵维哥,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没等赵维接话,她就已经站起身避开人,小心地挪动着靠过去,走到电影放映员身边,格外认真道:“这位同志,你的思想觉悟才不够高,现在都已经什么年代了,还搞人民歧视。” 那个电影放映员没想到会有人为一个劳改犯说情,而且还是个模样清丽的小姑娘,他当即神情严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跟这种劳改坏分子同流合污?” “乱扣帽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许瑶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丝毫不带惧意:“你作为电影放映员下乡就是为了做文化宣传教育,像是《闪闪的红星》这样有革命教育意义的电影应该被更多人看见,起到广泛的宣传教育意义,但你这样区别对待,带有歧视目光,才导致思想改革不能落实到位,你得反思一下你自己。” 许瑶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就连电影放映员也一时面露茫然,就在这时另一名放映员走过来,他明显年纪要大,资历更深一些,笑容和蔼地看着许瑶:“小姑娘,你这思想觉悟很高嘛,好,你说的对革命教育确实不该区别对待。” 扭头看向身边那位年轻的放映员:“快将那位同志叫回来,你要亲自向他致歉。” 那年轻的放映员磨磨唧唧,明显不愿意低这个头。 “不用了,我去吧。”许瑶向年长的放映员鞠躬,随后转身就向萧羽追去。 第43章 惹事儿 许瑶一路小跑追上去:“萧羽,你等等......”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少年漆黑的眸中闪过一抹亮色,嘴角勾了勾,转过头脸上却只有诧异和茫然:“瑶瑶,你怎么过来了?” 许瑶喘着粗气,上前拉他:“走吧,我跟放映员说了,这回他们不拦你。” 萧羽笑了笑,轻轻挣开她的手:“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看,只是听说今天这里热闹,打扰你看电影了,不好意思......” 许瑶看着眼前内敛的少年,心口有种说不上来的淤塞感,顿了顿才道:“那你现在去哪儿?” “回山上吧,一个人看月亮。”萧羽仰头看了眼天,笑意晃眼,这不禁让许瑶想起大年三十的那个晚上,两人一起并肩坐在山巅上看月亮的场景。 身后的电影放映已经正式开始,掷地有声的电影台词在空旷的场地回荡,许瑶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对电影里讲了什么失去了兴趣。 正愣神,发顶被人摸了摸:“快去吧,还有人等着你呢。” 许瑶抬起头,萧羽已经转过身,渐行渐远,直到漆黑的夜将他的身影吞没,许瑶才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麦场,赵维一直等着她,见她重新折回来,脸上的忐忑被一抹笑容取代:“瑶瑶,怎么了,那位同志不来一起看吗?” “他说还有点事儿,就不看了。” 视线重新落到泛着刺眼光芒的幕布上,剧情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可许瑶的脑海里却不断回想萧羽离去时萧瑟的背影,心里总是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正出神忽然身旁挤过来一个人,挡在许瑶面前欢喜地叫了声:“这么巧,赵维哥你也在这儿!” 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许筱,一个人能够阴魂不散到这种地步,许瑶都有些佩服她了。 她也不另找别的地方坐,用脚尖暗暗踹了许瑶两下,许瑶正满腹心事,懒得搭理她,往旁边挪了挪,许筱顺势就挤在了两人中间,得意扬扬地瞪了眼许瑶,随后挽上赵维的手臂:“赵维哥,我来得晚了,这部电影讲得什么,你跟我说说。” 赵维尴尬地抿唇,目光下意识看向许瑶。 见许瑶没什么不悦的神色,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一瞬间心空落落的,将手臂上缠着的胳膊取开,低声道:“你自己看吧,我也是第一次看。” 许筱不满地撅了噘嘴,扭头看了眼许瑶,眼底浮现一抹恨意,要不是自己机灵,今天就被这死丫头蒙混过去了,明明就是跑出来跟赵维看电影,她还装着送什么馍,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 憋在心里的火不发不畅快,许筱的手悄悄朝下挪,想趁着没人注意暗地里给许瑶一点儿教训。 之前在家里有许老太撑腰,许筱不敢动手,现在来了外面,大家又都在看电影,许瑶指定不敢发出动静找骂。 这回打定主意新仇旧恨一起算,拇指和食指撑出了火钳的形状,用尽全身的力气就朝着许瑶胳膊下的软肉袭去。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嗷”一嗓子,一人猛地踹了她一脚:“你有病啊,掐我干什么!” 许筱猝不及防地朝前一扑,人群本来就坐的密,她这一扑把前面的人也推了个踉跄,不悦地转过头:“干嘛呀,还叫不叫人看电影了!” 许筱茫然地坐在地上,膝盖上满是黄土,转头看向许瑶,自己方才明明掐的是她呀,怎么会掐在别人身上。 她哪里知道从她坐下的时候,许瑶就已经开始提防她动手脚,按照许筱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骗了她,跑出来和赵维看电影,会轻易善罢甘休? 当然不可能! 许瑶从她开始挪蹭的时候就注意着她,瞧着那两根弯成死鸡爪子状的手指,就猜到了她要干什么。不动声色侧开身子,身后坐着一位身形圆润的胖媳妇,正愁腿窝屈的没地方搁,见许瑶腾出空来,正好把腿伸到那空档里去。 没想到正撞上许筱的暗算。腿窝下面是片软肉,她又肉乎,毫不费力的掐起一大块肉,做螺旋状的狠狠一扭,刹那间疼得她眼泪花都出来了,一脚就朝许筱踹去。 许瑶在旁瞧着,看着那胖媳妇手忙脚乱地把腿上的裤子往起一撸,小腿肚子上一大片黑紫青赫然现在眼前,许瑶故意吸了口气:“哎呀!这怎么伤成这样,不会影响走路吧!” 那胖媳妇一听这话,顿时顺杆爬,哎呦哎呦的开始抱着腿哼唧,俨然一副腿被掐断的架势。 身边跟她一块儿来的人顿时火冒三丈:“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好好地看电影为什么要动手掐人,我们是哪儿得罪你了吗?” 这一嗓子下去,看电影的人纷纷朝这边望过来,有的是不满后面的喧哗,有的是想探着脖子看看发生什么事,许筱看见所有人将目光都放在她身上,顿时慌了神,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那会是谁,看个电影腿上就多了片伤,难道是见鬼了吗!”那胖媳妇的亲友团嗓门也格外尖锐,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善茬。 看她们一块儿来的有好几个人,许筱哪敢跟对着干,眼珠一转,抬手就朝许瑶指过来:“刚才是她坐在你前面的,是她掐的!不是我干的!” 许瑶顿时无语,许筱这甩锅的毛病还真是不是一般的利索。前世,就是这样,但凡遇到什么事儿,她第一反应就是甩在自己头上,好像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给她背黑锅。 “嫂子,你看清是谁掐得你了吗?”胖媳妇的亲友团向她求证。 可天实在太黑了,只有幕布散发出晃眼的光,朝前看去密密麻麻全是脑袋,脑袋以下基本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会儿再说是谁掐的,胖媳妇还真的说不上来。 许筱见她迟疑,就知道她一定没看清,当即蹭得站起来,走到许瑶身边将她一把推出去:“我作证就是她掐的,刚才我坐在她身边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第44章 救场 许瑶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胖媳妇皱着眉狐疑地看着许瑶:“是你掐得我?” “不是我,是她赖在我身上的。”许瑶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撒谎的迹象。 这真的要是掐了人,这会儿肯定做贼心虚,哪会这么镇定,众人都半信半疑。 许筱急了,生怕人不相信她,把账算在她的头上,猛地上前揪住许瑶的耳朵就开始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打下来,边打边骂:“死妮子,就是你掐的,你还撒谎,我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再撒谎,让你再动手脚!” 许瑶根本没料到这么多人前她会突然发疯,迎面一巴掌挨了正着,虽没有打在脸上,但眉梢被她的指甲尖刮了一下,疼得她下意识皱眉。 许瑶躲避着许筱的攻势,反手抽了许筱好几下,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就算是自己冒着被许筱抓破相的风险,也要打得她满地找牙! 周围的人也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姐妹俩厮打在一起,赵维火烧眉毛似的赶紧站起来往开拉,可两人已经打红了眼,他一时不知道该先拉谁,急得一脑门儿汗。 这边的嘈乱,影响好多在场的村民都不能正常看电影,放映员很快就注意到了,撂下放映机就往这边跑来维持秩序:“你们两个打架的别打了,要是不想看就出去!” 话音刚落,突然电影放映机停止运作,幕布上的光瞬间熄灭,黑暗中人们大呼小叫地询问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黑暗,令酣战中的两人都有一瞬间愣神,电影院放映员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急急忙忙地折回去重新检查机器。 就在这时,许瑶听见对面的许筱突然惨叫了一声,拽着她衣服的手也松开了,她正寻思自己什么也没做啊。 下一刻就被搂入一个干冽温暖的怀抱中,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快走。” 是萧羽! 他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许瑶还没来得多想,就被萧羽牵着从人堆里出来,沿着麦场后的地垄一直跑到僻静处。 脚步刚站定,萧羽连气息都来不及平,就拽着许瑶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怎么样,她伤到你没有?” 这会儿缓过神,许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惟独眉梢处有些刺痛,下意识抬手去摸,萧羽却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别动,我看看。” 借着微弱的月光,就见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印,像是划破了皮,萧羽的眸光暗了暗道:“没事儿,不会留疤,过两天就能好。” 眉梢处传来一股清凉的风,她抬眼,就见萧羽轻轻朝她伤处吹气:“还疼吗?” 许瑶不知为什么脸有点儿发烫,摇头低声道:“不疼了。” 萧羽将她的刘海拨了拨,挡住眉梢的伤:“还看电影吗?” “还能看吗?放映机不是坏了吗?” “这会儿他们应该修好了。”萧羽眼底露出一抹狡黠,许瑶见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是你关的?” 萧羽点点头:“我看你遇见麻烦了,就过去关了,把你拉出来。怎么样还算及时吧?” 许瑶又好笑又无奈,那么多人看电影,萧羽竟然为了救她偷偷去把放映机关了,虽说孩子气了些,但却是为了她,想到方才众人慌乱的样子,许瑶不由低头轻笑。 天上挂着一轮毛月亮,光芒也透着朦胧暗淡,可萧羽却还是借着月光看到了许瑶的神色。 这是自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发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唇角如月牙般翘起,脸颊上显出两个小小的梨旋,像是冬日里初升的第一缕晨光,照在他心上,让那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也亮堂起来。 他心中怦然一动,喉间上下滚动。 许瑶还没发觉,笑过后看向身边魂不守舍的少年:“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会在这儿,不是回家去看月亮了吗?” 萧羽愣了愣,脱口就道:“我想看的月亮只有这里才有,回家看不到。” 这话说得十分深奥,许瑶抬头看了看天,这月亮不是只有一个吗?到哪儿看不是看的这一个,怎么会这里有那里没有。 萧羽扭头不动声色地看向她,眸光微亮。 两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回到离麦场不远的小山丘上,方才的混乱现在已经平复,许瑶居高临下扫了眼幕布下坐着的人,果然没有发现许筱和赵维,估计是因为刚才那件事,被放映员直接赶出去了。 许筱也就不说了,最对不住的就是赵维了,答应他来看电影,结果两世都没能顺利的看完整场。 胳膊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许瑶回过神,转头疑惑地看向萧羽。 “你现在可是在跟我看电影,再去想其他人可不好,专注些。”萧羽的视线盯着远处麦场上的幕布,嘴里一本正经的控诉。 许瑶无奈的一笑,赶紧道:“对对对,你说的是,专心看,不想别的事了。” 一直等到电影看完,麦场上坐着的人开始起身撤离,许瑶还颇有些意犹未尽,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眼荧幕。 萧羽看在眼里,眉眼柔和几分,不过就是个儿童片,竟然能叫许瑶这么着迷,要是有机会带她去城里的电影院,她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前世,许瑶做姑娘时被许强胜和许筱压着,连一场完整的电影都没看过,等到后来嫁给赵全,看电影这种事更成为了奢侈,这是许瑶第一次看完一部电影。 虽然中间因为一些小插曲,导致情节不太连贯,但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 走在路上步伐都轻盈了许多,却没留神脚下有个坑,萧羽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小心!” 许瑶猝不及防地被拽进他怀中,距离在顷刻间被拉近,熟悉的气息压下来,许瑶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可萧羽却还嫌不够似的,又俯身凑近几分,细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层阴影,彼此气息交织,就在许瑶慌乱地闭上眼时,笑意在他眸中蔓延开:“谢谢你陪我看完这场电影。” 第45章 出口恶气 许瑶目光胡乱游弋,慌张小声地说着:“不用......不用谢......” 萧羽笑了笑,把许瑶扶稳站好:“走吧,我送你回家。” 许瑶点点头,圈在腰上的手一松,她就像获得自由般,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萧羽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笑意更深了些,语气平常:“注意脚下。” 眼前的少年比自己高出一颗头,明明自己只是把他当小孩儿看待的,可刚才两人靠近时,他身上的气势完全将她笼罩,扑面的窒息感,让自己难以招架。 许瑶有些晃神时,正对上萧羽清澈的视线,他歪着头:“在看什么?” 此刻的他好像变了个人,完全没有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眸光内敛又青涩。 压住胸口不自然地跳动,许瑶埋着头飞快道了一句:“没什么,快走吧。” 小姑娘脚步利索,沿着小路蹭蹭往前走,萧羽勾了勾唇,慢悠悠地跟上去。 到了家门口,许瑶跟萧羽道别,一进院,就见屋里的灯都亮着,除了大房还在养伤的许念,剩下的人全都挤在二房,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许瑶正奇怪,就听有人轻声唤她:“瑶瑶,瑶瑶......” 转头看去,竟是大房的许念趴在窗户上小声叫她,许瑶赶紧跑过去,问道:“姐,家里事出什么事儿了,怎么都聚在我家?” 许念的表情有些严肃:“瑶瑶,你是不是打赵全了?” 看来是今天下午赵全吃了一砖头不甘心,来老许家找事儿来了,许瑶眼底闪过一抹寒光,点了点头如实道:“打了,赵全嘴巴不干净我给了他一砖头。” 原本赵全和老赵媳妇找到家里来,指名道姓说是许瑶打了他,许念还有些不相信,现在见许瑶承认了,当即大吃一惊,在她的印象里,许瑶自小就唯唯诺诺的哪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瑶瑶,老赵家领着赵全上门来算账了,你要不还是出去躲躲吧。” 躲?为什么要躲? 前世她受尽了老赵家的欺辱和折磨,这辈子还没上门找他们算账,他们就自己送上门了,许瑶没说话,转身进了门口的库房,扫了一圈,从里面抽出来铁锹,在许念惊诧的目光中径直进了门。 屋里挤得满满当当,许筱先回来正在看热闹,赵春兰站在的心里紧张地搓着衣角,许家老两口以及三房许国志两口子也都在。 炕头上赵全躺在上面,扶着脑袋哎呦哎呦地叫唤,老赵媳妇交着腿坐着,一双吊梢眼尖锐地扫向许家上下,话里满是刻薄:“说了半天了,你们家许瑶把我们家赵全给打了,这事儿到底有没有人管?今天不给个交代,我们娘俩就住在你家了,你们看着办吧。” 许老太皱着眉头,她素来就对老赵媳妇十分反感,当初刚嫁过来时嫌弃赵家穷,生下赵维就跑了,在外面到处跟男人混,后来看赵家日子过好了又巴巴跑回来,也就老赵头是个蠢地愿意收留她。 “老赵媳妇,无凭无据的怎么能认定是我家瑶瑶打的赵全,她还没到赵全肩膀高呢,赵全是个干啥的,能被她打了?” 这话说得叫赵全颇为没面子,他捂着脑袋大声嚷嚷:“我就是好声好气跟她说了两句话,她上来就动手打人,我一个大男人哪能跟她一般见识......” “所以你就跟你娘告状,一起来我家找事儿来了?”蓦然响起的清冷声打断了赵全的话,众人顺声看去,就见门口许瑶站着,嘲讽地看着赵全:“跟娘告状,五岁小孩都不屑干的事儿,嗤,赵全你可真出息啊!” 他赵全堂堂男子汉,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嘲讽了,一股怒气瞬间就蹿上来,起身就要下地,却被他娘眼明手快地一把按住。这会儿要是下去了,刚才那出戏就白演了。 许瑶这个小贱人竟敢打她这宝贝儿子,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善了,非得叫老许家大出血不可。 “你回来了?好啊!我倒想问问你,谁给你的胆子上来就动手打人的,你老子没教过你规矩吗?”老赵媳妇伸出圆粗的食指,指着许瑶怒斥。 “我老子不在家,你要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许瑶声音淡淡。 老赵媳妇一愣,没想到许瑶竟然这么伶牙俐齿,当即拍着大腿:“有人生没人教的死丫头!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她扭过身揭开赵全头上盖着的毛巾:“看看把我家赵全打成什么样!你们家做大人的今天不给个交代,我娘俩就住在你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众人探脑袋看去,就见赵全头上满是鲜血,田秀娥抽了口气,惊道:“留了那么多血,这可把人打坏了,许瑶这小丫头看着不声不响的,下起手来还真打呀,这回二房可是要揽下大事儿了。” 田秀娥这话里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虽说住在一个院里,但是各家过各家的,这事儿跟她们可没关系。 赵全头上的毛巾被掀开一下,就匆匆盖上了,赵春兰也没看清,只听见田秀娥说把人打得满头血,顿时六神无主:“他婶子,瑶瑶......瑶瑶还小,她不是故意的。你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说着转身把许瑶拉过来,低声道:“瑶瑶,快点儿跟你婶子和赵全哥道歉。” 看着许瑶被押着道歉,在旁的许筱可要高兴死了,她刚跟许瑶在麦场干架,电影放映机突然坏了,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还没缓过神儿来,就感觉脚上被人踩了一脚,还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那力道比许瑶下手还狠,疼得她龇牙咧嘴,张嘴就骂哪个缺德鬼暗中偷袭,放映机突然就好了,光亮起来,方才跟她打成一团的许瑶早就不知哪儿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灰头土脸地叉着腿,骑在前面看电影的人脖子上。 因为这件事又挨了好一顿骂,电影放映员也不客气地过来将她赶出来,赵维脸色也特别不好,回来的一路上都没跟她说过话,到了村口连送她回家都没提,转身就自己走了。 许瑶害得自己不光丢了人还惹得赵维哥不高兴,正愁这笔账怎么讨回来了,没想到赵全娘俩就上门了,来找许瑶算账,正好给她出了这口恶气! 第46章 看好你的狗 “道个歉就想把这件事打发了?做梦呢?“老赵媳妇像是到了她家似的,把腿往炕上一盘,颇有一赖到底的架势 赵春兰越发心急,哀声道:“他婶子......” 人家这架势摆明就是上门来要钱的,光是求人有什么用,许老太沉着脸打断赵春兰的话:“老赵媳妇,你也被卖关子了,直说到底想怎么样?” 老赵媳妇伸出五个手指比了比:“五十块,这件事就算了了......” “五十块!”田秀娥惊得叫了起来,她自嫁到老许家连五十块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老赵媳妇张口就要五十块钱,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赵春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五十块钱砸得晕头转向,她哪有五十块啊,就算是把家里翻个遍也凑不出这五十块钱啊! 许筱心里快乐翻了,叫你们再偏心许瑶,这下好了,惹上大麻烦了吧? “他婶子,我家......我家实在没有这么多钱,你要不通融通融......”赵春兰低声下气地哀求着。 等的就是这句话,赵全飞快道:“没有五十块也好解决,把许瑶抵给我做媳妇,两家并成一家人,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傻眼了,绕了这么一圈,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许老太一口气上来指着这娘俩鼻子就要开骂。 突然,一盆凉水就朝着炕上的母子俩泼过去,老赵媳妇和赵全被泼了头满脸,赵维更是被凉水激地蹭一下从炕上弹跳起来,怒吼道:“那个狗日的往老子身上泼水!” 随着他一声怒吼,头上湿漉漉的毛巾“啪”一声掉地了,那“血淋淋”的伤口被水冲了一下,就剩下一片红印儿焊在皮肤上似的,还反着光。 许老爷子眯眼细瞧:“油漆?” 赵全脑门儿上连个皮都没破,为了讹人专门涂了点儿漆当作血,现在被许瑶迎面泼去的一盆冷水揭穿了,娘俩都傻了眼。 许老太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不要脸的骚狐狸精,你以为我们老许家是什么地界儿,头上擦点儿油漆也敢装本事来讹钱,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的东西,还敢惦记我家姑娘,赶紧给老娘滚出去,别脏了我家的地皮!” 老赵媳妇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可不管怎么样,许瑶打她儿子那可是亲眼所见的事儿,哪能这么算了,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哀嚎连连:“那死丫头敢做不敢当,你们老许家也没一个好东西!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娘儿俩,救命啊,天爷啊,这还有没有王法啊,我不活了!老许家打人了!” 有道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赖的,老赵媳妇这哭爹喊娘的架势,把许老太气得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你快起来!我们家啥时候动过你一个手指头,少在这儿崩屁!” 老赵媳妇正在兴头上,扯开嗓子喊,根本不搭理,还把许老太的声音压得死死地:“是你们家闺女不讲理,先动手打我儿子,现在还不认账,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你们老许家看着办吧!” 看他娘喊得撕心裂肺,赵全也立马意会即兴发挥,栽在地上叹气抹泪,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扬起来一铲子土,正灌进老赵媳妇嗓子眼儿里,像是被掐着嗓子似的喊都喊不出来,一个劲儿干呕,脸憋得通红。 先是一盆水,现在又是一铲子土,泥和水合在一起,娘俩彻底成了泥人。 赵全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门口,就见许瑶手里端着个铲子,满眼冷漠地看着他们。 “你个臭婊子!”一股怒火猛地蹿上脑门,赵全终于忍无可忍一跃而起,朝着许瑶就冲过来,老许家现在就剩下许老爷子和许国志两个男人,许老爷子手脚不利索,根本拦不住人高马大的赵全。 许国志急着要过去却被媳妇田秀娥攥住衣角死死地拉着。 赵全一个健步就冲到许瑶跟前,拎着拳头就要打下去,众人都提起一口气,赵春兰惊慌失措地大叫:“瑶瑶!” 却见许瑶手拎铁锹,毫不留情地朝赵全头上打下去,一锹就把赵全打得眼冒金星。 许瑶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她的眼底一片漆黑,就像是深渊里来复仇的恶鬼,又是一锹正打在赵全的门面上,他顿时仰面跌倒在地上,鼻血直流,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手捂着鼻子,一边撑着地往后退,试图恐吓:“你别过来!你敢打我......你信不信我告诉许强胜,叫他抽死你!” 许瑶怕许强胜可是全村出了名的,赵全认定,只要把许强胜的名字一拎出来,这丫头准得吓破胆。 可这一回明显要叫他失望了,许瑶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赵全,你那脑子能不能有点儿想象力,告完你娘告我爹,狗仗人势的本事你是学了十成十。” 眼见许瑶又拎起了铁锹,老赵媳妇心疼儿子,一骨碌爬起来,冲在赵全面前把他护在怀里,低声下气说着好话:“瑶瑶,瑶瑶,婶子错了,婶子跟你开玩笑的,不能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许瑶冷眼看着她:“婶子,我下午跟你说什么来着,看好你家的狗,不要叫他出来乱咬人,不然就不是一砖头的事儿了,你怎么就不记呢?” 老赵媳妇现在后悔不迭,本想着来许家占点儿便宜,没想到这许家二丫头是个疯子,打起人来是真下狠手,这会儿她哪还敢招惹,说什么都是点头应承:“是是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好走不送!”许瑶把铁锹往地下一立,“铛”的一声,把赵家娘俩吓得一哆嗦,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地就往大门外去。 见人都走了,许瑶上去把大门关了,默默将铁锹重新放回了库房里,等到转身出来时,就见满院的人都盯着她看,就像是看个陌生人似的。 田秀娥回过神,半笑不笑地瞥了眼赵春兰:“二嫂子,你这姑娘可真够厉害的,以后这婆家可有的挑了。”看玩笑话,转身就扶着肚子拽着许国志回了屋。 赵春兰唇瓣嗫嚅了两下,没接话,只是满脸关切地看着许瑶。 许老太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许瑶,沉声道:“瑶瑶,你跟我来。” 第47章 田秀娥的委屈 一进门,许老太就坐在炕上,指了指地上的凳子:“坐下。” 许瑶垂着头,乖乖坐在凳子上,这一次她确实是太冲动,当着许家上下这么多人的面就把人给打了,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和老赵家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也难怪许老太会生气。 可从心底来说,许瑶并不后悔,她恨死老赵家这母子俩了,上辈子要不是她们自己也不会活得那么惨,想到从前受的委屈,她就恨不得上去抽了他们的筋扒了他们的皮! 她这边心里忐忑,就听许老太沉着声道:“瑶瑶你跟奶奶说,赵全这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啊? 许瑶茫然地抬起头,不是要挨骂吗?怎么好像听着不太对。 “你这丫头发什么愣,我跟你说话呢?”看许瑶愣怔着不言语,许老太有些着急,满村里赵全是有名的混混二流子,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啥都不干,村口蹲着看见个漂亮媳妇都得吹两声口哨寻个乐子。 孙女长得俊,全村也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要是被赵全撞见了,难保不受欺负。 许瑶回过神来,心里一暖,摇头道:“没有,就是他嘴上不干净被我砸了一砖。” “那一砖真是你咋的?”许老太惊诧道。 许瑶心虚地点点头。 “哎呦!砸得好呀,这才像我许家的姑娘,宁折不弯!赵全那个癞蛤蟆还敢打我孙女儿的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打得好!”许老太高兴地拍着大腿叫好。 许瑶在一旁都呆了,万万没想到许老太讨厌赵家能讨厌到这个地步,就连自己动手打人这件事都不追究了,反而还狠狠夸了一番。 她哪里知道,今天许老太听见赵全说要老赵家把许瑶抵给他当媳妇时就已经气得恨不得一个耳光扇得他找不着北,可碍于自己年纪大了,行动能力欠缺,许瑶这顿暴力输出算是彻底为她出了口气,当然要好好表扬了。 许老太利落地下了炕,脸上笑出了褶子:“瑶瑶,你想吃什么?奶奶明天给你做!” 许瑶受宠若惊的摇摇头:“奶奶,我也没啥想吃的。” “那不行,锅贴吧,锅贴再蒸上两个鸡蛋糕,都给你吃!” 就说就干,许老太也不搭理许瑶了,跺着小脚去摸鸡蛋去了。 许瑶默默起身,回到下房躺在床上,突然笑起来,能挺直腰板过日子的感觉真的不要太爽! ...... 大年初三,天刚亮,今天是田秀娥回娘家的日子,一大早就听见三房屋里吵得一天星斗。 田秀娥说话嗓音又尖又细:“就拿这些东西回我家,叫我娘看见,我咋抬得起头来!许国志,我是嫁给你来过日子的,可这一年到头就这么一回,我娘家人都看着呢,你就不能为我想想!” 男人的说话声低声劝道:“往年不是也这样吗?你姐她们回去哪有一个像你一样拎着大包小包的,论起她们你可强多了,咋今年就不行了。” “今年,今年能一样吗!”田秀娥扯开嗓子嚷嚷道:“我可是带着肚子的人,就提这些东西回去,叫我娘家看见了,肯定会觉得你们老许家故意苛待我,我还哪来的脸!” 许国志赶紧拉着她:“你低声些,爹娘都睡觉呢。” 这一拉倒让田秀娥越发委屈了,放开声哭喊道:“不就是因为我生了两个闺女吗?就逮着我一个人欺负,你许国志不是许家的亲儿子呀!偏心偏到这种份上还不让人说了!” 这话越说越不着调,许国志也有几分恼火,低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田秀娥泪眼婆娑地扭头看见许国志:“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我告诉你许国志,今天要是就拿这些东西打发我,那就我带着妞妞和英子一起走,你爱去哪儿去哪!”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出这么大动静,没一会儿就惊动了正房老两口,许老太也算是听明白了,这三媳妇是明里暗里说他们老两口偏心呢。 听着田秀娥说得有鼻子有眼,振振有词,老两口心里也犯嘀咕,难道是上回私下给许瑶钱的事儿让老三媳妇看见了? 可问题许瑶也没收啊,这有什么可闹的? 许老太沉了脸,出了门正看见三房门口田秀娥怒气冲冲的出来,许国志在身后紧追着。 “什么事儿啊?” 看老两口出来了,许国志一脸羞愧:“没......没事儿,爹娘,我跟秀娥嚷了两句。” 田秀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一把将他的手甩开:“爹娘,你们两位操持着家里,有时候哪家缺粮少食了,该帮也得帮,可不能太偏心了,大过年的,凭什么二房有的东西,我们三房就没有,这不是明摆着看不上我们两口子吗?” 许老太皱了皱眉,背手道:“你慢慢说,什么叫二房有的东西,你们三房没有,你说清楚。” 都到这份儿上了,许老太还装傻充愣,田秀娥心里冷嘲,嘴上直咧咧道:“娘,你也不用再打马虎眼儿了,大年下的,凭什么就二房又有鸡肉吃,又有饺子吃?我们就只能闻着味眼馋!不是你们私底下接济她们能有这好日子?” 这件事她憋了好几天,终于才在今天早上找机会发作出来,这两个老糊涂活脱脱两个白眼狼,眼前孝顺的儿子不亲,倒是替许强胜那个混账看起家来。 鸡肉,饺子,自己都未必舍得吃一口呢,上赶着就往二房家里送,怎么?当她田秀娥是死人啊,看不见还问不找味儿? 今天就算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她也非要掏出来,不光要掏出自家那一份,她还要多带一份提回家娘家去,给她爹娘尝尝鲜。谁叫老太婆自己做下这亏心事儿,只要占着这个理,说什么他们不得应承! 许老太简直要被这个媳妇气消了,合着闹了一早上,就是为了这件事。 许国志看看媳妇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像是撒谎,又看了看许家老两口,憋了半天才问道:“娘,秀娥说的是真的?” 第48章 铁娘子 “真个屁!”许老太破口大骂:“哪家媳妇儿像你这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眼皮子底下长鸡眼了,看什么都往歪里钻!” “人家二房有鸡肉吃有饺子吃,那是我们老两口跟着沾了人家的光,是瑶瑶上山挖参卖了钱,过年办年货分了我们一些,指望你,我这辈子都吃不上一口肉,我没数落你,你个做媳妇儿的还给我摆起谱来了。” 许国志被骂得一缩脖子,拽了田秀娥一把,低声道:“你看我说什么了,上赶着找骂?” 田秀娥哪甘心就这么低头,明明是她亲耳听见的这还能有假,梗着脖子道:“娘,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呢吧,就凭许瑶?她能上山挖参?那山头那么高,当野山参是土疙瘩呢,低头就能捡着?” “你没那样的好运气,就别说那酸话,不然你告诉我,我们老两口整天坐在家里去哪儿弄鸡肉吃?”许老太并不让着她,两句话就把田秀娥的怼得答不上来。 要问这鸡肉从哪儿来的,田秀娥肯定也说不上来,她是光瞧见眼馋了,想分一杯羹,哪管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见她支支吾吾不说话,许老太冷笑了一声,眼睛锐利如针看向许国志:“你媳妇不是要回娘家吗?你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大把东西装上车找人把她捎回去?” 田秀娥顿时傻眼了,她知道许国志是个好拿捏的,不会真的让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刚才故意虚张声势,想把事儿闹大,给许老太下脸子。可现在眼看许老太是真要许国志雇人送她回娘家,她这才慌了。 大年下的,谁回娘家不是两口子一起,就她一个人回去了,还不被家里那几个嘴长的姐姐笑话死。自己放出去的话,把自己架在半腰中,田秀娥又尴尬又害臊,拉不下脸求饶,一个劲儿朝着许国志使眼色。 许国志接收到示意,心里叹了口气,朝着许老太低声道:“娘,秀娥不是有心的,这大年下的,叫她一个人回去,叫人看见了笑话......” “是她自己想回去的吗,她都不怕笑话,你怕啥?”许老太棱了许国志一眼,一句话就堵了回来:“总归一句话,要么今天就自己回娘家,话怎么说的就怎么办,要不一总就别去,你自己看着办。” 田秀娥都快哭了,自己不就是想吃口鸡肉吗?怎么现在连娘家都回不去了。 她哀哀切切地唤了一声:“娘......” 许老太理都不理她,转身指挥着许老爷子抱柴生火,做饭。 田秀娥娘家离得不远,就算是过年不回去也有的是时候往回跑,每回回娘家,她不得提个大包小包,家都快搬空了,许国志虽然顶不上老大许立仁,但干起活来也不马虎,都是有姑娘的人,看看人家许念身上穿的啥,再看她家那两个妞妞和英英,身上永远都是灰扑扑的,连个艳色儿都没有。 钱都哪儿去了,还不是被田秀娥贴补娘家了,日子是他们两口子过,许老太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这倒好大年下就来她眼皮子底下来找事儿,这还能忍? 不多给点儿教训,以后还不是蹬鼻子上脸,翻天了! 眼瞧着许老太转身回了厨房,田秀娥委屈的鼻尖儿发酸,家门口摆着大包小包,现在是满肚子委屈,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真的自己一个人回娘家吧。 扭头看向许国志,也不见他表个态,就站在旁边哂笑:“这次顺心了吧?还回娘家吗?” 田秀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脚步一躲,哭着跑回了房。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许瑶趴在窗户上看完了热闹,由衷感慨,自家奶奶真的堪称当代铁娘子,一院子人指挥的团团转,愣是没有一个敢跳起来说不的。 穿戴好衣裳下了炕,今天许老太应下要给许瑶做鸡蛋糕吃,许瑶便帮忙过来给生火,看着许老太利索地拿出昨天夜里准备好的鸡蛋,打进碗里加了细白糖搅和绵密,然后掺进去面粉掺点儿玉米油,放进自制简易模具里就开始上锅蒸。 看着大锅盖上冒着热气,虽然还没出香味,但许瑶已经是满心的期待了。 正这时,突然军子一溜烟儿跑进厨房:“二姐,外面有人找。” 许瑶疑惑地转过头:“谁啊?” 军子看了眼许老太,偷偷贴着耳朵道:“是赵维哥,他说他是来专门向你道歉的。” 许瑶心下了然,估计是为了昨天老赵媳妇和赵全上门闹事的事儿,这件事跟赵维没有关系,她心里知道,虽然是亲兄弟,但赵维和赵全完全就不像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她起身在水盆里洗了洗手,这才走出去,大门外的老橡树底下,赵维独自站着,看见许瑶出来嘴角牵出一抹晦涩的笑:“瑶瑶,对不起......” “别说了,赵维哥,我都知道,这些事情又不关你的事儿。”他的话还没说完,许瑶就已经打断了,老赵家只有赵维前世是真心对她好,就算两个人没缘分,但许瑶也是能分清楚恩怨的人。 即便许瑶这样说了,但赵维还是很愧疚,昨天电影看到一半,被许筱打断了,等到放映机重新亮起后,他四处没瞧见许瑶,就只能跟着许筱回了村。 他也是在他娘和赵全互相搀扶着回了家才知道的这件事,当时就急得想要上门找许瑶的。可是一想到,天也黑了,许瑶估计已经睡下了,就忍着到早上才过来。 “瑶瑶,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叫你受委屈了。”赵维低下头,神情既无奈又愤懑,这件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他一定会二话不说就替许瑶出头,把人抓着揍一顿。 可现在欺负许瑶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娘还有亲弟弟,他除了道歉,再没有别的办法,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许瑶看着赵维,平时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满脸的颓唐,眼神中都带着淡淡的忧郁,她安抚地伸手拍了拍赵维的肩膀:“赵维哥,真的没事,昨天也没吃亏,我可是对着婶子和赵全狠狠耍了一番威风,你不怪我,我还得谢谢你,咋还跟我道歉。” 第49章 许筱上赶着找骂 枝杈横斜,明晃晃的阳光顺着树梢照在姑娘的脸上,她笑意明媚有坦诚,光是看一眼就能叫人心口滚烫。 赵维鼓足勇气将许瑶一把拉进怀里,双手圈着铁箍似的,用力抱了抱许瑶,又飞快地松开,郑重道:“瑶瑶,你在家等我,等我转业回来,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许瑶愣着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赵维已经大踏步跑远,脸上还洋溢着兴奋的光彩,挥着手大声道:“我要去部队了,记得给我写信!” 这一嗓子传进老许家院里,趴在墙角偷看的军子笑嘻嘻地拽着许瑶的手:“二姐,赵维哥是不喜欢你呀?” 童言无忌,许瑶被问得尴尬,故作生气道:“这话不能乱说,叫人听见不好,知道没?” 军子见姐姐生气了,立马捂着嘴巴道:“不说,打死都不说。” 见许瑶脸色好看了,他偷偷道:“二姐,上回的糖还有吗?我还想吃。” 许瑶点点头,蹲下身低声道:“你晚上等吃完饭来下房,二姐只给你吃,不给别人吃。” 军子高兴得眉飞色舞,用力点头:“嗯!”一溜烟儿跑回了家。 这两天军子听话不少,以前吃完饭碗一推就跑了,出门怎么叫都叫不回来,现在明显乖多了,不光到点自己回家吃饭,吃完饭还主动帮着赵春兰收拾碗筷,小孩子下意识就爱跟身边最亲近的人学,许瑶现在就是他的榜样,说什么都愿意听。 许瑶转身正要回家,一扭头就看见许筱在院门口瞪着她,动了动嘴皮子,到底还是忌惮昨天晚上许瑶发疯的样子,不敢真的骂出来,憋了半天,问出来一句:“赵维哥去哪儿了?” “回部队。”许瑶淡淡答。 “啥!”许筱嗓音提了八个调:“这会儿就走了!”就这么几天,她还没跟赵维好好沟通感情呢,人就这么走了!许筱又恼又急,昨天晚上在赵维跟前丢了那么大的人,万一他记在心上,以后瞧不上她怎么办。 不行,不行,得跟他说清楚,哪怕追车送别的桥段得有啊! 许筱一鼓作气朝着赵维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许瑶看着好笑,懒得理她,径直往家里走去,正房老太太蒸的鸡蛋糕已经出锅了,香味飘得满院都是,许老太也没打算藏私,把各房的小孩儿都叫过来。 挨个儿分,到许筱的时候,许瑶果断出卖道:“我姐去找赵维了,要送他去部队。” 昨天晚上刚跟老赵媳妇干了一仗,今天许筱还上赶着往赵家人身上贴,许老太一听就沉下脸,把该给许筱的那块儿鸡蛋糕也给了许瑶。 许瑶毫无愧色地接过,但是没着急吃,拿油纸包起来藏起,冬天天气冷,多放两天也不怕坏。 直到大年初七,大房一家子才坐着牛车回来,刘英红家虽然住得远,但是家里条件不错,每回回来都带着不少好东西。一家子刚进门,就看见许瑶正往厨房里的水瓮里提水,急忙招呼着:“瑶瑶,你过来。” 许瑶放下手里的水桶过去,挨个儿问好后道:“婶子,叫我啥事儿?” 刘英红从提着的包裹里最下面抽出来一块儿红布料:“这个你拿着,等完了让你娘给你做上一身新衣裳。” 这布料红艳艳的,看着簇新,比许筱之前那块儿好看的不知多少倍,许瑶不太好意思接:“婶子,这么好的布料还是给念姐留着吧。” “给你你就拿着,你念姐有她的,这几天多亏你照顾她了。一块儿布料算什么。”刘英红利索地塞到许瑶手里。 许念这两天伤养好了,脸上气色也明媚不少:“瑶瑶,你就拿着吧,姐这儿还有。” 见许念这样说,许瑶也不再客气,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拿着布料回了家。一进门,赵春兰正在扫地看见许瑶手里的红布料:“咦?瑶瑶这是哪来的?” 许瑶一五一十地跟赵春兰说了,赵春兰上手摸了摸,笑着道:“找地儿放起来,等娘抽空给你做身新衣裳。” 里屋许筱听见点儿动静,立马就冲出来:“我也要新衣裳为啥不给我做!” 赵春兰有些无奈道:“只有一块儿料子,这是你婶子专门送给瑶瑶的,你要想要新衣服,把布料拿来,娘给你做。” 许筱气得眉毛倒竖:“凭啥就给她,不给我,偏心,我去问她要去!” 说着一扭头,就往外头去了,赵春兰正要去拦,却被许瑶一把拽住:“娘,别管我姐了,她的性子你哪能去劝住,随她去吧。” 赵春兰急得跺脚:“这丫头!真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院里刘英红骂上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说我偏心,我问你,你许念姐养伤这两天你往跟前端过一回水没?送过一口饭没?我给瑶瑶那是人家挣下的,应该给,你干什么了?就光顶着张大脸,上门问要我就得给你啊,我欠你的啊!” 许瑶就是料到这个结局,刘英红可不是个好欺负的,许筱跑到她面前去要东西,上赶着找骂。 这倒也正合许瑶的意,刘英红给她布料满院子的人都是长眼睛的,就拿三房田秀娥一家子来说,她们家两个闺女,要是知道刘英红光给自己不给她们家,嘴上不说,心里也得惦记着。 现在好了,扯开嗓子骂一通,把理给她讲得清清楚楚,田秀娥就算再不高兴,也得认下,这块儿布料可不是许瑶凭着刘英红偏心白得的,是真正挣下的一份人情。 她们干瞪眼也说不上啥。 许筱挨了一顿骂,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羡慕地看了眼许瑶手里的红布料,一跺脚,转身进了里屋,许瑶默不作声的把布料锁进衣柜里,余光瞥见里屋的许筱正拿眼睛偷偷往这儿瞟。 许瑶心里冷笑,把柜子锁得死死的,钥匙挂在脖子上出了门。 年也过完了,家里的大事就该解决了,许念在家里住了快半个月,家里人不说,外人也瞧着渐渐疑惑起来,上门是免不了打探是不是出了啥事儿。 刘英红自觉脸上扛不住,苦口婆心劝了好几回,许念每次都不是哭就是闹,她这个当娘的,到底不忍心把闺女赶出门,事情就一天天拖下来。 直到女婿卢兴发找上了门。 第50章 姐夫上门 卢兴发模样算不上好看,但是个子高高大大,光看外表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一身深蓝色长褂,骑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一在村里亮相就引发了不少关注。 这年头,家里能有辆自行车就是件了不得的事儿了,一群小孩儿追在自行车后面新奇地看。听见外头的骚动,老许家人出门去看,一看到来人是卢兴发,刘英红顿时眼前一亮,知道是这来接许念回家的,顿时高兴地合不拢嘴。 可不就说嘛,小两口吵吵闹闹常有的事儿,有一个人能低下头来哄哄,另一个迁就,事情也就过去了,更何况这卢兴发骑着自行车来的,一看就是发达了呀!以后许念乖乖跟着回去,还怕没好日子过? 全家人笑脸相迎地将卢兴发请进门,许家老两口迎出来跟打了招呼,卢兴发虽长了个老实样,但嘴皮子很利索,爷爷奶奶叫得亲切,听得人心里舒坦。 既然人来了,关起门来就是大房的私事儿了,趁着人还在外面客套着,刘英红赶紧回到房里,一把拽着许念喜上眉梢道:“小卢骑着自行车来接你了,你快收拾打扮赶紧出来。” 没想到许念听了没有半点儿高兴模样,愣了愣,一把拉住刘英红的手,丧着脸道:“娘,我不想跟他回去。” 刘英红吸了口气,没想到都这会儿了,许念还揪着之前的事不放,在她头上拿食指点了点:“你是不是傻,没听见我说的吗?人家骑自行车来的,眼见是发达了,你这丫头别这么死心眼儿,这么好的女婿,旁人都瞧着羡慕死了,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话赶话,外面许立仁已经将人迎进了屋,喊着刘英红出来给倒点儿水喝,刘英红扬着嗓子应了一声:“来了!”随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自家姑娘:“别跟头犟驴似的,赶紧穿戴,收拾好出来啊!” 许念脸色惨白,看着刘英红一掀帘子朝堂屋去了,外面一家子坐在一起,许立仁正问着卢兴发娘病养得咋样了,卢兴发语气含笑规规矩矩的回答,明明还是那个声音,还是那个强调,可是现在听起来就像是冤鬼索命似的。 她现在做梦都是卢兴发掐着她的脖子满眼猩红的样子,他当时是真的想往死里打她,那根本就不像是个人,就像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可现在家里没人相信她,他爹她娘都笑嘻嘻地要把她往虎狼窝里送。 门外的说话声,一句一句传进来:“娘,我是来接念念的,那天的事儿确实是我不好,我该让着她的,可是当时太心急了,就推了她一把,害她磕伤了......” “没事儿,小两口过日子,有个磕磕碰碰都是正常的,也怪念念不懂事儿,这么大的事儿上还使小性子,婶子待她跟你道歉啊。”刘英红笑着应承着。 “娘,不用......” 许立仁在旁叹了口气道:“话也说回来,小卢,我家念念自小惯着长大,有点儿小性子,但肯定是没什么坏心眼儿,要是再有这样的事,你跟我说,我这当爹的来教训她。” “那一定,我以后一定不轻易动手了,爹娘,你们信我一回。”卢兴发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看他态度这么好,两口子松了口气,就连铆足劲儿打算跟他算账的许少伟也狐疑起来,偃旗息鼓,没有闹事。 “爹娘,我能见见念念吗?” 等了这么半天,许念还没出来,刘英红就知道她还是没把话听进去,站起身朝里屋走去:“这丫头不知道磨蹭什么,我去叫她,小卢你先坐下喝口水。” 卢兴发却起身道:“娘,不用了,还是我去吧,估计是还在生我的气,我跟她好好说说。” 刘英红一想这样也好,两口子在一起,床头吵架床尾和,坐在一起把话说开了也挺好,当即就道:“行,那你去吧,这丫头就是性子犟,跟她好好说说。” 卢兴发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掀起帘子走进里屋:“念念,还在生气吗?” 许念正在墙角抱膝坐着,听着这声音立马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就见梦里那张可怖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此刻脸上带着笑,可只有自己知道,那和气的笑容下,藏着一双冰冷可怖的目光。 堂屋里坐着的三人,听着里屋传来卢兴发轻声细语的哄劝声,人家小两口说些悄悄话,当着外人的面儿估计也张不开嘴,索性腾出地方来,招呼着父子俩一起从房里出来,去了老两口的正房。 瞧着刘英红一脸喜色的模样,许老太把缝衣裳的针在头上捋了捋:“怎么样?这回高兴了?” “高兴,高兴地拍大腿了!娘,刚才立仁专门跟小卢打听了,那自行车不是借的,是他自己买的,现在咱们村除了队长和书记家工作下分你看谁家有过自行车,小卢可太有出息了。”刘英红嘴里喋喋说了一箩筐。 许老太瞧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不过嘴上还是提醒着:“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念念身上那伤瞧着不像是嗑出来的,留着点儿神。” 刘英红抬手一摆:“没事儿,娘,小卢都保证过了,说是当时是心急了才失手,以后再也不会了。” “谁家亲娘病了,当儿子的不着急啊,现在他娘病好得差不多了,他这不就立马来接念念,还巴巴地给道歉来了,后生还是个好后生,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听着刘英红不间断夸着卢兴发,许瑶的视线越过窗户朝着大房那头看去,屋里一片寂静,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前的那个猜测不住在心头盘旋,到底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卢兴发装得太好,把老许家的人都骗过去了呢? 许瑶眼底闪过一抹幽暗,从炕上跳下来:“奶,你跟婶婶唠着,我去趟茅厕。” 许老太一点头:“去吧去吧,” 许瑶一出门朝着茅厕方向虚晃一枪,闪身就从墙根底下溜到正房后墙外。 里屋正对有个小窗,但是开得比较高,许瑶有些够不着,四处扫视一圈,看到一个破瓮,她轻手轻脚扒着墙踩在瓮上,这才算够着,站稳脚,侧着耳朵仔细听着屋里的喁喁的说话声。 第51章 把他车胎气放了 “许念,你到底有完没完,别给脸不要脸,我这回专门买了自行车来接你,面子给你给得够够的,你还装什么装什么洋相,赶紧跟我回家!”卢兴发的口气听着远没有刚才那么和善。 “我不跟你回去......”许念声音压得低低的。 “你他妈是聋了是吧,你看看你每天就坐在家里,吃喝拉撒哪样不靠老子,不就是推了你一下,你还耍上本事了,抓紧收拾东西,老子这段时间赌运正好,没功夫跟你在这儿磨洋工。” “卢兴发,你拿着家里的钱去赌钱!我要告诉我娘......啊!” 一阵短促的尖叫过后,许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卢兴发的声音透着阴狠:“你敢说出去试试,看他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许念,你没看见你爹娘刚才巴结我那副样子吗?你就是个丫头片子,嫁出去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在家待这么长时间,她们要真的待见你,还会着急催你跟我走?” “你嫁到我家了,就是我家的人,死也得死在我家,你今天要不跟我回去,到时候我把话放出去,就说你苛待我娘,还在外勾引野男人,被我发现就逃回娘家了,我看你老子娘脸上能挂得住?识相的!赶紧爬起来跟老子走,不然有你好看的!” 沉闷的痛哼后,就是许念压抑的哭声。 “我看着你收拾,再敢磨磨蹭蹭的,扒了你的皮!” 墙角听得差不多了,许瑶眼底闪过一抹幽暗,看来自己猜得不错,这卢兴发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赌运正好,他那辆自行车很有可能就是赌钱赢了买的。 人一旦沾了赌,全家都别想再安生,别看赢的时候风光无限,输的时候家破人亡也是常事。 不行,不能就让卢兴发这样把人带走了。 许念从破瓮跳下来,顺着墙根重新回到院里,正在思索着,突然余光瞥见那辆自行车,四周没人,许瑶从地上捡了个钉子,直接把车胎扎破,伴着“呲——”的漏气声,没一会儿车胎就瘪了。 一不做二不休,许瑶拿着钉子在车胎上多扎了两个窟窿,叫他补也不补过来。 瞧着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拍拍手若无其事的回正房。 没一会儿,就见卢兴发领着许念从房里出来,屋里人瞧见了赶紧起身出去,刘英红道:“小卢,这就要走吗?在家里吃饭再走呀,着啥急呢!” “不了,娘,我家里还有事儿呢,先带着许念回家,等有时间再来看你们吧。” “我都把肉拿出来了,今天晚上在家住一天,明天再动身也不晚。” “娘,真的不了,家里有急事儿,我得赶快回去呢,你们吃吧。” “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孩子......”刘英红喋喋不休地跟在后面,目光看向许念,自始至终她都低垂着头,跟在卢兴发身后一声不吭,好像是害羞,不好意思。 卢兴发一边笑着推拒,一边火急火燎地去骑自行车,好像真的有什么事儿忙得顾不上似的。 许瑶靠在墙上冷眼旁观,见他撑开自行车支架,推着车就往大门方向去。 就在这时,车胎出来“噗嗤噗嗤”的响声,众人疑惑这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直到军子指着车胎大声道:“自行车的车胎瘪啦!” 众人顺势看去,可不是!后车胎瘪得连有点儿气都没有,卢兴发脸色瞬间就黑了,不敢置信的蹲下身,确认了好几遍。 “不会是扎钉子了吧?”许少伟道:“车胎破了今天也没法走,还是先住上一晚上,等明天把车推到镇上补了再走吧。” “我说了家里有事!”卢兴发烦躁不已,猛的一嗓子,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才把语气放平缓:“我家里真的有事,这车......哎......” 见他真的很着急,许老爷子慢悠悠走出来道:“我记得公社里有打气的气管子,少伟你跑得快,去问问,借回来给你姐夫用用。” 许少伟应下,迈开步子跑着就向公社去了。 “先回家坐着等等吧,外头天气凉。”许老太招呼着人往正屋来。 现在除了等也再没有别的办法,卢兴发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趁着这功夫,刘英红去做饭,剩下许老爷子跟卢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卢兴发拉着许念在身边坐下,就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许瑶在旁看着许念唇瓣都咬得没了血色,可见是真的怕,径直走过去:“姐,上回你教我编辫子,咋弄来着,我忘了,你来我房里再教教我吧。” 说着也不看卢兴发的脸色,拉起许念的手就走。 一进下房,许瑶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姐,你实话跟我说,卢兴发要是还打你,你还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过?” 许念被这句话给问蒙了,等了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满家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的,没想到最后信她的是这个平时不甚交际的妹妹,眼里的泪瞬间就往出涌。 许瑶赶紧从抽屉里给她拿纸擦眼泪:“姐,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你先说,要是他还打你,你还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过?” “不......瑶瑶,姐不想跟他回去,可姐实在没有办法,万一他在外胡说八道,我爹娘还咋在村里做人,我一个人受苦不要紧,总不能连累了全家跟我一起叫人笑话,瑶瑶,谢谢你能相信我。” 在红星村这个偏远乡村别说是现在七十年代,就算是前世,她都不敢提一句离婚的话。离婚就像是贴在女人身上的标签,传出去人们都会笑话女人,男人四十一枝花,就算离了,只要有钱就不愁找到年轻漂亮的。 这世道,女人本就艰难,许瑶能理解许念的顾虑,但是女人也是人,也得为自己活,许念现在还没有孩子,要是能趁早离了卢兴发,还算及时止损,要是等以后有了孩子,再被孩子拖着,更别想轻易脱身了。 她挨着许念坐下:“姐,你别听卢兴发那个怂蛋撺掇,大伯婶子多疼你啊,他们劝你跟卢兴发在一块儿是指望你过上好日子,要是知道你在卢家受苦挨打,还不得难过成啥样呢,你听我的,只要你点头,我就一定想办法帮你!” 许念犹豫地看向许瑶,只见她眼神坚定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点了点头。 第52章 自私的许瑶 从屋里出来,许瑶头上梳着两根乌黑的辫子,笑得自然:“还是我念姐手巧,我就怎么也学不会。” 许老太笑眯眯地瞧着,许瑶虽然跟亲姐许筱见面就掐,但是跟家里剩下几个兄弟姐妹还是处地挺好的,她招手把许瑶叫过来,仔细瞧了瞧她垂在胸口的两条黑辫子:“确实是好看。” 看许念这么快就出来了,也没什么异样,卢兴发脸上的愠色才散开,视线落在许瑶身上,不得不说,许瑶是老许家姑娘几个里面最好看的一个,那脸蛋白嫩得像是刚过了水的豆腐,漂亮又娇媚,眼珠子不动声色地在许瑶身上转了转。 许瑶感受到这股粘腻的视线,恨不得把他那双眼珠子抠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许少伟跑回来,大口喘着粗气,手里还拿着打气管:“姐夫,我给你借来了,你快试试看。” 卢兴发一听,赶紧起身出去,嘴上客气地道谢,接过打气管火急火燎地就往车胎气门芯上装,一院子人围着看他使足牛劲儿,一下一下往车胎里打气,可是大半天过去了,车胎还是瘪的,没有一点儿反应。 许瑶在门口坐着,懒懒晒着太阳,能有反应就见鬼了,她那颗钉子把车胎扎了好几个洞,除了把车推到镇上补,再没有别的法子。 空使了半天劲儿,没有效果,卢兴发气馁地将气管子丢在一边,许老太爷盯着后胎看了半晌道:“应该是扎破胎了,小卢啊,这么着急非得今天回吗?” “是,今天跟几个朋友约好了,在家招待他们呢,我不回去,人家空跑一趟对不住人家。”卢兴发回答得恳切。 许瑶眸光微动,这么着急回去还说约两个朋友,赌鬼哪来的朋友,怕是约好了赌友。许瑶起身走在许念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 许念收到示意,喉咙暗吞,鼓足勇气上前道:“兴发,这么晚了你再带上我,也是拖脚程,要不今天你先回,我明天叫我爹送我。” 当着这么多人,卢兴发不好给许念甩脸子,但眼底的警告昭然若揭:“你跟我一起回去帮衬着些,我一个人招待那么多朋友,忙不过来。” 人家朋友上门,做媳妇的不在家确实是不太好,刘英红上前正要说话,却被许瑶一把拽住袖子:“婶子,你好像踩鸡屎了。” 刘英红低头一看,可不是好大一坨鸡屎正在脚边儿,把她恶心得够呛,赶紧翻起鞋底子看有没有粘上。 趁着这功夫,许念拉着卢兴发到大门外,避开众人的视线,将兜里的钱都掏出来塞到卢兴发手里,卢兴发拿上钱脸色稍微好看些,但还是警惕道:“许念,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念按照许瑶教给她的,磕磕绊绊道:“咱们家里的钱都被你拿出去了,吃喝都成问题,等今天晚上人少再问我娘要些钱拿回家,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咋好意思开口。” 卢兴发不说话只盯着她,许念只感觉胸口心都快跳出来了,过了半晌才听他道:“行,明天你就回来,要是晚上见不到你人,别怪老子打上门!” 许念如蒙大赦赶紧点头。 卢兴发兜里踹上钱,越发被赌瘾勾得坐不住,转身回到院里推上车,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 许念看他走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等回过神发现背后的衣服都湿了,回到屋里,一屋子人都看向她,刘英红疑惑道:“小卢人呢?” “走了!”许念没好气地答,沉着一张脸,径直进了许瑶的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刘英红莫名其妙地看着女儿的背影,嘀咕着:“这丫头,走了就走了,吃枪子了吗?说话这么呛。” 许念一进门,两条腿就彻底软下来,站也站不住似的,被许瑶牵着在床边儿坐下:“瑶瑶,他人走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念姐,你放心在家待着,我去找少伟哥说点儿事。”许瑶一溜烟儿跑出去,这件事光靠她可不行,大房家里总得有人看清卢兴发的真面目才行。 奈何卢兴发这个人实在是太会演了,刚才那又有礼貌又和气的样子,谁看着能想到他是个家暴分子,要想揭穿这种人,光靠空口白牙可不行,还得亲眼见着才行。 借来了气管子没用上,许少伟又专门去还了一趟,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许瑶蒙着头往卢兴发离开的方向走,他急忙问:“瑶瑶,你干啥去?天快黑了,还不回家吃饭?” 许瑶咧嘴一笑,纯真又带着些少女的娇憨:“我想去追姐夫,问问他咋挣的钱,光是过了个年就挣了一辆自行车,我爹不在家,家里只有我娘一个人操持,我想跟姐夫取取经,帮衬家里一把。” “少伟哥,姐夫那辆我自行车我看了,是凤凰牌的,起码得一百六十块钱,少伟哥,你说是干什么营生才能挣这么多钱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连许少伟都很好奇。 他爹许立仁一年到头没个闲的时候,家里这两年也省吃俭用,都是为了攒钱给他娶媳妇,他不是个没良心的,也知道心疼老子娘,要是真的有什么好的挣钱营生,去求求姐夫把他带上一起干,娶媳妇钱不就有了,那还用从父母血汗钱里抠。 卢兴发走了刚一会儿,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想到这儿他也不着急回家了:“瑶瑶,你刚才咋不问?” “刚才一大家子人都在一起,我怕姐夫不好意思说。”许瑶腼腆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流光。 要说这卢兴发推着自行车走起来还真快,两个人在后面脚底板都快磨穿了,紧赶慢赶还是没追上。从红星村到卢兴发家里,一来一往得一晚上,许少伟走了半截路程,肚子饿得不行,有些打退堂鼓:“瑶瑶,要不还是算了,我爹明天去送大姐,咱们到时候跟上一起问问不就行了。” 许瑶犹豫片刻道:“少伟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什么事?你说。” “我今天去茅厕,经过你家门口,听见念姐在哭,你说是不是卢兴发欺负她了?” 许少伟将信将疑:“快别瞎说,姐夫对我姐不是挺好的,家里人都瞧着呢。” “我就是说说,爱信不信,我还指望着姐夫带我赚大钱,你们自己家事,就算念姐真受欺负了,跟我有啥关系。”许瑶嘀嘀咕咕。 这番话瞬间气得许少伟火冒三丈,他没想到许瑶竟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枉费大姐那么稀罕你,你是一心钻到钱眼里去了,好!有我在,我倒要看看他咋带你赚钱!” 说着,大步迈起来,向着卢兴发家埋头猛冲,许瑶跟在他身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第53章 跟踪卢兴发 两人走走歇歇,等到天黑才在村口追上卢兴发,许少伟正要大声喊,却被许瑶一把捂住嘴:“哥,你看,姐夫好像不回家。” 许少伟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听许瑶这样说,打眼望去,就见卢兴发推着自行车沿着村口的一条小路朝着小树林里进去。 卢兴发不是说要回家招待朋友吗? 大半夜的不回家,还钻小树林,行动鬼鬼祟祟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 许少伟也意识到事情不对,轻手轻脚地跟上去,两人一起躲进小树林外的树坑里,卢兴发把自行车往地上一丢,在门上敲了敲,出来一个身形低矮长相猥琐的男人,开门让他进去,还在他身后张望了一下。 确定没有人跟着,才关上了门。 屋里亮着一盏油灯,卢兴发刚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怎么现在才来,再玩一会儿都歇摊儿了。” “哎呀,不是去老许家接那个臭婆娘吗,半道车胎扎破了,没把老子折腾死。” “咋样?人接回来了吗?” “明天早上她爹送回来。” “你小子动起手来真狠,得亏你有个老娘,配合给你演这出戏,要不然许家人上门不打死你。” “打我,他们有那个胆子?你是没见今天我骑自行车上门,满院子人围上来舔着脸笑的样子,等老子赢了钱,许念那种女人我能一次娶三个,她爱往哪儿死就往哪儿死,老子才不稀罕。” “你不稀罕,老子稀罕,不如咱们两个玩两把,你要输了,就让老子替你睡一晚上炕,你看咋样?” “去你妈的,你咋知道老子就会输,现在是手头有点儿紧,她问她爹娘要钱去了,等明天回来老子跟你们玩几盘大的!” “我卢哥赌运好,肯定是要赢的,就是说万一输了,这事儿行不行?” 卢兴发一犹豫:“行行行,这还算啥事儿,炕头归你,钱归我。” “哈哈哈,我看也别等明天了,咱们今天就开几局,你前两天可没少赢,自行车都买上了,赌运正顺这时候不玩什么时候玩!” “说的也是,来来来~” 里面紧张而兴奋的话语声一丝不落被两人听了个正着,许少伟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紧握着双拳,连喘息都变得急促,他站起身就要冲进去,却被许瑶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道:“哥,他们人多,咱们先回家跟大伯说,看这事儿该咋办!” 许少伟看了一眼许瑶,又看了看亮着灯的木屋,才不甘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许少伟刚开始还怒气冲冲,过了一会儿,明显消沉下来,想到许念竟然嫁了这么个混账玩意儿,还被拿到赌摊上做谈资,姐弟一条心,许少伟眼圈发红:“这个卢兴发,老子迟早把他的腿拧断。” 其实许念比起前世的许瑶要幸运得多,至少有向着她的父母,有愿意保护她的家人,也有能选择的机会,这件事儿只要被许立仁和刘英红知道,绝对不会再同意她回去。 两人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只有正房亮着灯,三房的田秀娥一家还有许筱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早早睡觉,剩下许家老两口,大房一家还有赵春兰,都因兄妹俩迟迟不回家而着急。 等到门一开,看到兄妹俩回来,一家子大人正要发火,就听见许少伟咆哮着怒道:“明天谁敢把我姐送回卢兴发那个畜生那儿,我就跟谁急!” 刘英红一怔,刚要出口的责备,强硬憋了回去:“你......少伟,你这是啥意思?” 许少伟喘着粗气瞪了眼刘英红,已是又气又急说不出话来。 “婶子,我跟少伟哥本打算追上去问问姐夫,他咋赚到的自行车,干什么营生来钱这么快。等到追到村口才看见他跟着一群人窝在林子里赌钱,还拿念姐作赌,输了的能进他家睡炕头。”许瑶在旁慢条斯理地把话说清。 刘英红像是被雷劈了,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颤抖着嘴唇看着许少伟:“她......她说的是真的?” “真的!我姐说破大天你们也不信,人家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就把你眼睛蒙住了,他那自行车都是赌钱赢来的,今天能赢自行车,明天就能把我姐当个东西输出去,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好女婿!”许少伟脸红脖子粗地喊了一通。 刘英红这才迟迟反应过来,拍着大腿哭嚎:“这个天杀的畜生啊!差点儿把我的闺女推到火坑里去。” 照今天那几个人的架势,分明是做赌局等着卢兴发往里跳,这种局只会输不会赢,许念明天要是被一个人送回家,会遇到什么事可想而知。 许立仁也从恍惚之中反应过来:“那......” “大伯,姐夫她娘知道你们要上门,故意躺在床上骗你们的,刚才我和少伟哥都听见了。” “砰”的一声,许立仁拍桌而起,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此时从身上散发着狠厉的气息,站起身就往出走,看架势是要去找卢兴发算账,许瑶赶紧堵在门口:“大伯,等你过去卢兴发的赌博摊已经散场了,没抓住现行他不会认得,当心反过来被倒打一耙。” 许立仁脚步一顿,看向许瑶,满屋子人都看向许瑶,没料到她小小年纪竟然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彻。 前世,许瑶就是活在赌徒的阴影下,这一世她也不能眼看着许念步自己的后尘,对待赌徒,她打心底深恶痛绝,绝对不能轻易就这么放过。 “立仁你坐下,瑶瑶说得对,就算不跟卢兴发过,咱们念念也要保全了名声,不能他家说啥就是啥。” 许老太把许立仁劝下,转过头看向许瑶,现在对这个孙女,她是十分信任的,招了招手把许瑶叫到跟前来:“瑶瑶,奶奶听你方才说的话挺有道理,那叫你看咱们接下来咋办?” 许瑶低头思索了会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道:“这件事得叫人看清卢兴发的真面目才行,不能让卢家给我姐身上泼脏水,明天先把我姐送回去......” 话还没说完,满屋子哗然。 刘英红尖锐大叫:“你这丫头,安得什么心,都知道那是个虎狼窝了,还叫你念姐回去,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许瑶,你有点儿脑子没有,都这会儿了还想着叫卢兴发带你赚钱吗!”许少伟把嗓子都要喊劈了。 赵春兰站在墙根底下,手足无措地看着许瑶又看看老太太:“娘,瑶瑶还是个孩子说话不能当真的......” 第54章 抓贼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许老太环顾一圈:“都闭上嘴,瑶瑶,你给奶奶说,下午卢兴发的车胎是不是你给扎破的?” 今天下午她坐在炕上,隔着玻璃看见许瑶围着卢兴发的自行车转悠,本来也没当回事,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估计那车胎就是许瑶给扎破的。 好端端的上去扎人家轮胎,唯一的可能就是许瑶八成当时知道了什么,但是碍于人多没好意思往出说。 许老太盯着,许瑶也不好不说实话:“我今天去茅厕,路过我婶子房里,听见卢兴发说话口气不太好......” “你这孩子,那你咋不早给我们说。”刘英红火急火燎道。 “说了你们信吗!我没跟你们说吗!”一直在下房的许念突然冲出来,恼火地看着刘英红:“我之前没跟你们说吗?你们咋跟我说的,叫我回去跟卢兴发过好日子!这是什么好日子!” 刘英红被呛得一噎,没声儿了,她确实被那辆自行车唬住了,红星村除了大队长和书记家有自行车,还没有哪个平头老百姓能买得起一辆自行车的,下午看见卢兴发骑着辆自行车过来,就觉得他发迹了,往后许念跟着他会有好日子过,哪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愧疚与自责席卷而来,刘英红哽咽着道:“念念,是妈对不住你,你说啥,妈以后都听你的。” 许念走到许瑶身边:“瑶瑶你说,姐该咋办,你说啥姐都信。” 许老太看向许瑶,自她卖参挣钱捂着谁都没说这件事,就能看出她是个有主意的姑娘,现在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也能临危不乱,可见是真的有想法的,她摸了摸许瑶的发顶:“瑶瑶,你说吧,不论好坏,至少算是个主意。” 许瑶低下头啄了啄唇:“叫我姐明天拿钱回去,卢兴发晚上肯定还会出门赌钱,趁他出门,叫我少伟哥躲进家里,要是有人上门正好能抓个现行,然后是报警还是私了,让卢兴发自己选。” 这年头耍赌一旦被送进局子里,不光要拘禁受到棍棒教育,还面临着大额赔偿。卢兴发但凡是有脑子就知道该怎么选。 许少伟立马道:“我去,有我在我看谁敢动我姐。” 刘英红看了眼儿子,又看向许立仁:“当家的......” “就按瑶瑶说的办,不过,瑶瑶能不能也一道去,我怕少伟沉不住气,把事情办砸了。” 许立仁虽是跟许瑶说,但恳求的目光却看向赵春兰,赵春兰心里不大愿意,谁想自家姑娘淌这种浑水,万一出啥事儿,怎么办。 许瑶看出赵春兰心里的顾忌:“娘,你放心,有大伯和我哥在,不会有啥事儿的。” 赵春兰见许瑶这样说,无奈地点头,答应下来。 ...... 到了第二天早起天还没亮,刘英红给许念拿了点儿钱,千叮咛万嘱咐地将人送出了门,两家到底离得远,这一趟过去,还是很不放心的。 许立仁领着许少伟,许念和许瑶雇了辆牛车坐上,径直朝卢兴发家里去了。 牛车脚程也不快,但胜在省脚力,早起出发,到了下午一行人就到了。 卢兴发笑呵呵地上前迎接,丝毫没有因为家里多来人而表现出不愉快的样子,卢兴发她娘就在村里另一个院里住着,说是病养好了已经回家了,不影响小两口过日子。 单从外表瞧着是十分通情达理的一家子,谁能想到背地里蛇鼠一窝,狼心狗肺。 把许念送到,坐了一会儿许立仁和许少伟父子也不久待,连饭都不吃就要走,许瑶提出想要留下来陪许念住两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卢兴发:“姐夫,行吗?” 卢兴发胸口一热,当即道:“没问题,住吧,想住多久住多久。” 姐妹俩欢喜地住一个屋,让卢兴发住另一个屋,卢兴发咂了咂嘴也没说啥,等到把许立仁和许少伟父子俩送走,眼看天就要黑了,卢兴发坐不住了,把许念叫出去。 许瑶在炕上坐着,并不好奇,想也不用想定是问许念要钱,外面压低的争吵和碰撞声。 过了一会儿,许念回来明显脸上多了块儿红印,卢兴发早就没了影儿,许瑶低声问:“姐,咋回事儿?” 许念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红着眼眶骂道:“他嫌钱少甩了我一巴掌,这个牲口。”有了家里人支持,许念说话的口气明显硬了不少。 虽然给的钱不多,但卢兴发还是出门了,看来昨天给他的钱都已经输光了,这是着急往回赢呢。 昨天许瑶可是把他们的对话听得真真的,那几个人分明是给卢兴发做局呢,想也不用想他今晚还会输,说不好晚上就有人上门要债来了。 一直到夜里,卢兴发也没回来,许瑶偷偷出去,把一直藏在外面的许少伟给放进来。 姐妹俩住的里屋让给许少伟住,许念睡在外间炕上,许瑶偷偷溜出门躲在暗处观望,等到后半夜,听见村子里响起两声狗叫,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朝这边过来。 “姓卢的,你确定家里就你媳妇跟她妹子两个人吗?” “对,王哥,我哪能骗您呢,她们都在里屋住着呢。” “我媳妇是之前跟您答应好的,他妹子还是个雏儿呢,王哥您要想都尝尝滋味,价钱可不一样,能不能分开算?” “你小子,还欠我们五百块钱呢,还轮得到你在这儿讲价钱,滚一边儿去!” “哎哎哎。”许兴发点头哈腰地把人请进了自己家。 屋里黑灯瞎火,推门进去,门也没锁,想必是专门给卢兴发回家留门,两个男人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卢兴发在门口守着,还点儿了根烟,一点火星明灭,刚抽了没两口。 就听见外面传来尖锐的叫声:“来人啊,家里进贼了!抓小偷了,来人呐!” 许瑶的嗓子本就清脆,在这寂静的深夜尤为刺耳,不多时周围邻居接二连三地亮起了灯,众人披着衣裳,顺着声音赶过来,这个年代,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抓奸的事儿未必会干,但是抓小偷肯定是果断出击。 看见来了人,许瑶指着门道:“大爷大妈,我半夜起来去茅厕,看见有两个男人进屋子了,看样子是遭贼了,我姐还在里面呢。” 那还了得!村民瞬间斗志昂扬,留下年纪大的堵门,年轻些的提着棍就进去了,卢兴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自家大门。 第55章 输媳妇赔小姨子 “干嘛,你们这些人要干嘛!”卢兴发见势头不对,赶紧把人往下拦:“这是我家,大半夜的横冲直撞干什么!” 许瑶从人群里出来道:“姐夫,我出来起夜看见有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进家里去了,肯定是贼,要偷东西,你别拦着,快叫人进去看看。” 卢兴发万万没想到,许瑶竟然会这么巧不在房里,他赶紧厉声道:“这是我家,我在门口坐着呢,哪有人偷东西,你肯定是看花眼了!” 他想得很清楚,反正这屋里只有许念一个人,那两个大男人进去还怕控制不住一个娘们儿,等到村里人都走了,他在把许瑶这个小婊子一绑丢进去,有这姐妹俩,五百块钱的高利贷就算是还清了,他也不怕再被剁手指头。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开始糊涂了,卢兴发就在家门口,他都没看见人,那咋能有小偷呢,指定是这小姑娘大半夜看花眼,虚惊一场,纷纷摇头吆喝着:“走了,走了,这丫头起蒙看花了眼,真是大半夜,把人喊起来起来一趟。” 看着人们渐渐散去,卢兴发的眼底亮起一抹幽光,慢慢朝着许瑶过来:“小姨子,赶紧回去睡觉去吧,大半夜的折腾啥,你姐还等着你呢。”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一下开了,卢兴发回头还没看清楚,就被人狠狠地一脚踹在地上,紧接着有两个男人被丢出来,一个个子高大,半秃头现在已经昏死过去,另一个细胳膊细腿,长相猥琐,嘴里塞着臭抹布,胳膊上还被绳子捆着。 卢兴发翻过身来一愣:“你......你怎么在这儿?”明明他走的时候家里只有许念和许瑶两姐妹,怎么许少伟也会在这儿。 “我哥来给我姐送东西,太晚了就留下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姐夫,你这忙得大半夜都不回家,没来得及叫你知道。”许瑶不紧不慢道:“看!姐夫,我真的没看错,家里就是进贼了。” “卢兴发,你这么大活人蹲在门口,连家里进贼都不知道,你是干嘛吃的!”许少伟中气十足道。 方才正要离开的人听见动静又纷纷折回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这不就是那两个贼吗?小姑娘也没看错呀!” “深更半夜摸到人家里来,这种祸害就不能留,危害社会!” “就是说,干什么不好去当贼,就得打死才好!” 众人义愤填膺,上来就围着那两人一顿暴力输出,手里刚抄的家伙派上了用场,你一拳我一脚,你一棍我一鞭地往那两个人身上招呼。 先前晕死过去的那人,被身上传来的剧痛疼醒,一睁开眼就见一群人围着他们打,而卢兴发还当众指认他们就是贼,第一反应就是卢兴发故意设下陷阱,坑他们入套,什么都顾不上,破口大骂道:“卢兴发你个瘪犊子,是你输了老子五百块钱答应把你媳妇和小姨子赔给老子一晚上的,你现在装什么蒜。” “你他妈的敢挖坑算计我,等我翻过身把你胳膊腿给你卸了!” “啊!!卢兴发,老子跟你没完!” 这声控诉简直惊呆了众人,什么?什么?卢兴发欠了高利贷,把自己媳妇赔上还把小姨子也算进去,这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村民们都惊呆了。 许少伟忍了好久,终于等到这一刻,二话不说揪住卢兴发的领子就开始打:“我姐嫁到你家辛辛苦苦操持里外,你还做出这种恶心事儿,还算是个人吗!” 许少伟个子高常年务农身体也结实,几拳头下去,就把卢兴发打得鼻血直流。 众人也没想到卢兴发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竟做出这种事,任凭许少伟抡拳头,也没人上前阻拦。 突然从大门外冲进来一个身形矮小的短发妇女,她在人堆里一眼看见正在挨打的卢兴发,立马嘶声裂肺地嚎叫起来:“兴发!你个瘪犊子干什么,为什么打我家兴发!许念,你是瞎了吗,看见你男人被打你都站着不动,你就是这么当媳妇的吗!” 她冲上来拼命撕扯着许少伟,这个人正是卢兴发她娘,许少伟根本看都不看她,现在两家已经翻脸了,哪还估计那么多,一把就将人推开:“你家儿子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还想叫我姐认他当男人,他算个什么东西,我呸!” 卢老太在赶来的路上就听见了风声,这个时候早就想出了应对的法子,掐着腰道:“她嫁到我家来,就是我家的人,兴发每天辛辛苦苦挣钱养着她,现在她还在兴发眼皮子底下偷男人,摊上这种媳妇我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个贱蹄子,偷人被兴发发现了逃回自己家,现在还带着两个小兔崽子上门闹事,我家兴发怎么命这么苦啊,娶了这么个没良心的媳妇。” “哎呀~我滴个妈呀,这大晚上的你偷汉子,兴发害怕你丢了人,所以帮你捂着不叫外人进去,你现在还倒打一耙,不要脸的贱货!” 许念没想到卢老太红口白牙,张嘴就来,看着众人猜疑的目光,一张脸瞬间就涨得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你......你胡说些什么呢!” “我胡说,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在家,就敢收留男人,这两个男人难道不是你的相好?许念,你不要脸到这份上,还用我指着鼻子说你吗?乡亲们啊,这可是两个男人啊,谁家做媳妇能做出这种婊子样来,谁家男人能做到像我家兴发似的这么包容着他。” 听卢老太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议论,刚才进门时卢兴发就是堵着门口不让进,是不是就是因为知道里面媳妇在偷人,怕丢了面子。 许念没想到卢老太平时慈眉善目的,实际上竟这么会狡赖,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眼光,反击道:“你胡说!我要是偷人,咋还把我妹子和我兄弟叫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儿偷男人吗!” 卢老太死猪不怕开水烫,脖子扬得高高地叫唤道:“你们老许家没一个要脸的,这不正好招了两个男人,你一个,你妹子一个,剩下叫你兄弟给你看门的呢!” 第56章 打的卢老太嘴肿 卢老太的一番话惊得众人满脸震惊,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这种事一说出来,堪比重磅炸弹,姐姐妹妹凑在一起偷人,还真是前所未有的新闻了。 许念百口莫辩,被卢老太这番言论说得抬不起头,脸涨得通红,口中呢喃:“不是的,不是这样,你们别听她瞎说。” 众人全都看起了热闹,哪还许念说什么,这种话一旦传出去,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谁还管你清不清白。 卢老太逞足了英雄,叉着腰道:“我家兴发在村子里谁不夸他懂事能干,就你这种骚狐狸,能嫁进我家来就是福气了,现在还敢骑到兴发头上了,天生的贱皮子,被人睡烂也活该!” “你要是当着众人的面好好认错,兴发愿意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但是你要是坚持不悔改,那你就回你娘家去,反正你也就是个不要脸的破鞋,以后看谁会要你!” 卢老太的嘴就跟机关枪似的,什么难听往出说什么,打定主意是要许念以后身败名裂嫁不出去,许少伟是个男人,干起架来行,动嘴皮子明显就不是对手。 就在这时,许瑶闷声不吭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拽住卢老太的头发,猝不及防的撕裂感,叫卢老太疼得哇哇大叫,许瑶根本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二话不说骑在她身上,大耳光狠狠地照脸抽:“就你长嘴了是不是,你个黑心烂肺的贱婆子,我姐是你家媳妇儿我不是,打死你也是白的,我让你满嘴喷粪!” “我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来我姐家住一晚上,就被你红口白牙污了名声,你以为你是谁,现世判官?你说啥就是啥?” “没听见地上那两个畜生说是你家这个孬蛋把我姐赔给他们了吗?赌钱见过输钱的,没见过输老婆赔小姨子的,就这种货色也当我姐正眼看他一眼。” “人家男人都是防着戴绿帽子,他这个怂蛋是上赶着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脑袋叫驴踢了都干不出这种事儿来,你还把这蠢货当个宝,娘俩没一个好东西!” 许瑶一边骂一边打,卢老太嘴快,她就专照着嘴打,没几下就把嘴皮子抽得通红。 卢老太没想到老许家个顶个的窝囊,会杀出这么一个小钢炮来,她本就瘦矮,整个人被压在地上,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只能哇哇大叫儿子快来帮他。 可卢兴发哪敢动,许少伟一双眼睛正像是能吃人一般虎视眈眈瞪着他。 根据上一世总结出来的经验,许瑶知道遏制谣言最根本的手段就是当众表态,重拳出击。 你敢骂我一句,我就还你一拳,这个时候越是怂,越是闷不吭声的光掉眼泪,越会被人认定是做贼心虚。等到之后话越传越远,再想辩解早就没机会了,谁还听你的呀。 等手抽累了,她才站起身,揉了揉掌心起身坐在门槛上,眼里挤出点儿泪来道:“大家刚才也听见了,我姐夫自己输了钱,把我姐当货物抵债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大家给评评理,我姐自嫁进村来,谁说过她一句不好,在卢老太嘴里倒成了偷人的了!你们家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卢老太此时嘴唇高高肿起,老泪纵横:“救命啊,来人啊,不得了了,媳妇打婆婆了,大家快来看看吧,我好吃好喝招待着她,她就这么对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堆里有人道:“卢老太,你看清楚吧,刚才打你的可不是你家媳妇,是人家妹子跟你算账呢。” “就是,我们听得清清的,地上那俩说了,是你家卢兴发赌钱赌输了,把媳妇连带小姨子都抵给人家了。” “你也是活该,那小姑娘才十来岁,你也能说出这种话,污蔑人家名声,挨打不是正常的吗,叫我牙都得给你敲掉两颗。” “我就说许念年纪轻轻的,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哪是会干这种事情的人。” 许瑶再接再厉,继续道:“现在赌博是违法的,我家不怕报警,大不了对簿公堂把事情论明白,我就问你卢兴发敢不敢!” 那两个混混一听见报警两个字,顿时像是锯嘴葫芦,一个屁都不敢放。 村里人听见许瑶说要报警,瞬间炸开了锅,各村每到年终都会评光荣先进集体称号的,他们村已经连续两年获得这项荣誉了,不光是队长脸上有光,就连全村社员也享有更好的粮食补贴政策。 一旦出现赌博这种恶性事迹,不光今年的先进集体称号没有了,还可能会造成全村村民得不到应有的补贴待遇。 村民们原本还看热闹,现在立马不淡定了。 “卢兴发你说说你做下的这是什么事儿,真是丢我们全村人的脸!” “娘俩一个赛一个不要脸,还有脸哭,人家要是报警,你就是扯先进村集体后腿的顽固分子,是要挨批斗的!” 面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卢老太哪里会认,就算嘴巴肿得说不出话来也极力反驳,咬定许念是偷男人的那个,跟卢兴发没关系。 许瑶抹了把眼泪:“那既然这样,咱们就报警吧,看看是你们老卢家嘴硬还是我姐真的有污点。” 一看这情形,卢兴发还没有说话,地上那两个混混就已经慌了:“姑奶奶,嫂子,大姐,我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俩向你道歉,都是卢兴发那个混蛋欠我俩钱不给,他说了要用你姐妹俩来抵债,这件事真的不管我们的事。” “求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俩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证据确凿,既有人证又有口供,卢老太迎着全村人鄙夷的目光茫然,哑口无言。 许少伟看着面如土色的卢兴发,满眼狠色,像是要活剐了他:“求我们干什么,事儿是卢兴发做下的,你们村里看着办吧,如果能做主协议离婚最好,要是不能,咱们就公事公办,叫公安通知送你们进大牢。” “卢兴发,你他妈的倒是说句话呀,是想坐牢还是想离婚!我们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两个混混一个比一个叫得响,他们俩不务正业,就是靠着放贷设赌来赚钱的,一旦报警肯定是大难临头,卢兴发要是能离婚保太平当然最好,反正离婚的也不是他们。 第57章 胆子变大的许瑶 两个混混左一句右一句,彻底把卢兴发伪善的面具撕了个粉碎,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过来,谁都没想到卢兴发平日里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背后会做出这么畜生的事儿来。 一时间唾沫星子也快把他淹死了。 卢兴发干脆破罐子破摔,扯着嗓子喊起来:“许念嫁到我家了,就是我媳妇,打死她那也是我家的事儿,有本事你们去报警,看看警察会不会管这种家长里短的破事儿,你们有证据说我赌博吗?谁亲眼看见我赌钱了!” 见都到了这份上,卢兴发还是咬死不放,许瑶也不再跟他废话,径直走到地上那两个混混身边,从他们身上搜找了一番,兜里掏出一摞纸条,正是他们签下的高利贷欠条,借款人,放款人都一目了然,不光有卢兴发还有好多其他赌徒,许瑶挥了挥字条:“不好意思,这些借条我就拿走了。” 许瑶把字条折起来塞到兜里:“卢兴发连卖媳妇的事儿都能做出来,我姐肯定是不会继续留在卢家了,至于离不离婚,可以慢慢考虑。” “卢兴发要是不离婚,我就报警,有借条做证据,你俩赌博私放高利贷,两项罪名加在一起应该不是罚钱那么简单,要不要进去坐牢就看你们的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个混混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兜里的借条被拿走,先不说会不会坐牢,没了借条他们还怎么追债! 瞬间将苗头对准卢兴发,满眼凶光,像是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儿肉来。 三人从卢兴发家出来,许立仁因为不放心压根儿没有回去,一直在村外等着,见到他们兄妹三个平平安安出来,悬着的心才放下。 许瑶把哪来的借条全都交给许立仁手里,只有这些东西在,卢兴发愿不愿意离婚就不是他说了算,那两个混混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逼着他离婚,对付他那种泼皮无赖,报警只是威胁的手段,真正要立竿见影还是要以暴制暴。 回到家,刘英红看着回来的女儿,抱着又狠狠哭了一场,许念这个时候只有庆幸,看向许瑶的眼神里满是感激:“妈,这次多亏了瑶瑶,要没有她,我还不知道会咋样呢。” 刘英红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眶:“瑶瑶,往后你就是我家的亲闺女。” 一家子对着许瑶表现出来的英勇赞不绝口,就连沉默寡言的赵春兰都与有荣焉的看着女儿。 只有许筱和田秀娥满脸不屑,许瑶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不过就是黄毛丫头,还不是仗着许立仁和许少伟父子俩才把卢兴发给吓唬住了,要是就她一个人,早就被那两个混混扒光裤子祸祸了。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哭的就是卢兴发一家子了,这件事儿闹出来,老许家要是报警,整个村都得被连累,村里人见到卢兴发就指指点点。 言语上的苛责就罢了,还有那两个放高利贷的混混召集着打手,三天两头的上门闹事,威胁卢兴发赶紧离婚,把欠条要回来,不然所有的钱都算在他头上。 卢兴发连带着他老娘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许念能心软,几次跪着求上门,希望许念能看在以前感情的份上回心转意,可连许念的面都没见到,许少伟直接提着棍子出门的迎头痛击。 苦苦撑了一个多月,卢兴发见许念心意已决,许家人铜墙铁壁没有空子钻,这才同意了离婚,条件是把借条都还回来。 许念当场签了离婚字据,把手印一按,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这个年代离婚虽然会被人指指点点,但比起风言风语,许家人更怕自家姑娘跟着卢兴发有个三长两短,再不光彩也不能拿姑娘的一辈子开玩笑。 许念离了婚,大房一家都高兴,刘英红为了感谢许瑶出谋划策,还专门把把过年买的糖和瓜子都拿出来,给许瑶装了满满两口袋,又从瓮底下取出平时不舍得吃的肉,炖了一锅糖醋排骨,叫全家一起吃饭。 有道是吃人嘴短,饭桌上,甭管心里乐不乐意,都是笑盈盈的。 可到了晚上各回各家,田秀娥躺在炕上就开始嘀咕:“你说这女人过日子,哪有没个磕绊的,他家倒好直接叫人离了婚,以后这传出去咱们家英英和妞妞还咋嫁人,一上门打问,有个姐姐跟人离婚了,还在家待着呢,还不被人笑话死。” 许国志皱着眉头:“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叫大嫂听见又要跟你干仗,再说咱家英英和妞妞还小着呢,等她们嫁人,念念兴许找下更好的也不一定,在这儿操这些闲心。” “更好的,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以为什么好事儿都叫你老许家摊上了?二婚都都成破鞋了,谁家眼瞎啊,放着大姑娘不要,要她?” “你少说两句吧,卢兴发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念念能离婚是好事,搁你你愿意把英英嫁过去?”许国志瞟了她一眼。 “我家英英以后是要嫁到城里去的,哪能是她能比的。” 田秀娥娇嗔的说了一句,转念又道:“哎,你发现没?老二家的许瑶现在胆子也太大了,之前打了赵家婆子,这又帮着许念跟老卢家离了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简直成了家里的香饽饽,你看今天那饭桌上,刘英红那么大块儿肉就往她碗里夹,一样的侄女儿,英英和妞妞倒像是外人似的,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 田秀娥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半天没等到许国志回应,低头一看,人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还抽起了呼噜,她恨恨地踹了一脚,才翻过身关了灯躺下。 各房都熄了灯,院子里一片漆黑。 许瑶刚躺下正要睡觉,就听见后窗玻璃上响起了小石子敲击的声音,坐起身,踩着床打开窗户看去,就见皎皎月色下,萧羽仰头笑望着她:“方便出来吗?我有东西给你。” 第58章 想考大学的许瑶 许瑶穿上衣裳,偷偷溜出门,不忘从厨房里拿上之前放起来的鸡蛋糕,许老太的手艺很好,做出来的鸡蛋糕又香又糯,多给她的这一块儿,她留着就是为了给萧羽吃。 本想明天借口上山一趟给他送过去,他竟然这会儿过来了。 转过院墙外面,萧羽就在后院墙角下等着,手里抱着衣裳,像是兜着什么活物,神神秘秘的叫许瑶过来看。 许瑶小跑着过去,将衣服掀开一个角,里面竟然是两只小兔子,毛都长全了,眼圈红红的,惊慌地挤在一起,一眼看上去像是团洁白的雪球。 “这是从哪儿来的?”许瑶惊奇道。 “我从山上逮的,太小了,一公一母,家里没地方放,我也不会养,看你喜不喜欢。”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肉食紧张,兔子虽然娇气,但是繁殖速度快,要是能养大以后搞养殖,也能挣不少钱。 这几天她也一直思索赚钱的方法,挖参虽然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但是她到底不是专业的参农,那么大的一座山,也不能次次都挖到,上回运气好,但人不能总指望着运气过日子。 还是得想一个能长远发展的挣钱法子,现在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从78年开始国家开始解禁农村工商业,从1979年开始国家为了号召广开就业门路,兴起第一批个体户的新潮。 就现在来看个体户是上不来什么台面的工作,但只要抓住机会,成为万元户的最快方法就是搞个体经济。 萧羽这两只兔子简直是雪中送炭,许瑶赶紧回院里,拿了个竹筐,把小兔子放进去。 不忘把拿出来的鸡蛋糕塞到萧羽手里:“这个你拿着吃。” 姑娘的手指在掌心匆匆带过,带起微妙的痒意,萧羽看着手里被油纸包得好好的鸡蛋糕,心里滚烫。 等把兔子放回家,许瑶折返出来,兴奋地跟萧羽谈论起自己的打算:“兔子一窝能产好几只,等这两只兔子长大了生了崽,我拿到镇上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给你分利!” 小姑娘提起赚钱来,神采飞扬,实打实的像个小财迷,萧羽认真听着她的打算,过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这么想赚钱?” 许瑶实打实道:“带我娘到城里看病,还要买房,还要攒学费考大学,过好日子。” 萧羽眼前一亮,没想到许瑶有这么高的志向:“你想考大学?” 78年国家开设高考,算起来从66年到77年的一共积攒了12届考生都会在这一年参加考试,听说光是报名人数就有五百七十万,录取率仅有百分之五,每二十九人只有一人能成功考上大学,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这人数光听着就已经开始让人望而却步,没想到许瑶竟会迎难而上。 许瑶点点头:“不过我没有系统地上过学,得先获得初高中文凭,再往上考。” 萧羽含笑看向她道:“这个我可以帮你,我那里有初高中时候的课本,下次带来给你。” 他不说许瑶都差点儿忘记了,萧羽是从城里来的,受过正经教育,要不是突然遇到了这种事,现在应该也已经参加高考了。 “你不用吗?”许瑶道。 萧羽摇摇头:“我空闲的时候已经学过了,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就算是下放劳改,萧羽也没有放弃学习,有他做榜样,许瑶更觉得自己要好好努力,赚钱学习两不误。现在课本的问题解决了,自己也该把学习的事情抓起来。 打定主意,许瑶想起另一件事,过年后生产队就要预备动工了,所有社员、知青还有劳改人员无论什么身份,都得积极参加到春耕的工作中。 每个人会由队里分派工作任务,女同志的工作强度会比较轻,男同志大多从事重体力劳动,也不知道萧羽有没有接到通知:“再过两天生产队就要开始动工了,你分配工作了吗?” “分到了,赶在第一道水之前来,要先把渠挖通,我就在那支挖掘队伍里。” 挖渠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过完年天气刚见了暖,渠里的泥上半截消了,下半截还冻着,非常影响挖掘进度,就算忙上半个月也未必能把渠挖通,许瑶已经开始为他发愁了。 “等到开工我就不能经常来找你了,你会不会把我给忘了?” 陡然一句话,把许瑶问得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迟迟地“啊”了一声。 萧羽笑了笑,却没再重复,一口一口吃起了鸡蛋糕,目光穿过漆黑的夜幕投向远方。寂静中,只能听到旷野下风声低徊的声音。 等到吃完了鸡蛋糕,他才站起身,拍拍身上:“我回去了,有什么事来山上找我。” 许瑶一愣,他已经伸手在她发顶摸了摸,转身向走进夜幕中。 从心理年龄上来说,萧羽才是那个该被照顾的一方,怎么好像他把自己当小孩儿了,老是被摸头,许瑶无奈地转身回了家。 钻进厨房,许瑶翻出一颗番薯,番薯不算什么好东西,许强胜都捡好东西往外拿,番薯自然就剩下来了,许瑶把番薯去了皮,又切成块儿,拿到屋里喂兔子。 小兔子估计是饿了,刚丢进去的番薯块儿,闻了闻就开始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看着活泼又机灵。 许瑶躺回床上时还在捉摸着,兔子虽然繁殖速度快,但还是很娇气的,等明天一定要做两个兔舍,给两只小兔子安个家,这样才能叫兔群真正的发展壮大。 第二天,天还没亮,许瑶就已经起床开始收拾上了。 家里多了两只兔子,自然会有人追问来历,首先瞧见的就是许家老两口,她年纪大了睡觉轻,起得也早,天还没亮就听见许瑶那屋忙忙碌碌的,披着衣裳起来一看。嚯!竹筐里竟然放着两只小兔子。 “瑶瑶,这是从哪儿来的?” 许瑶笑容坦诚,不慌不忙:“早上出门拾柴时在渠壕里撞见了个兔子窝,这两只跑得慢就叫我抓住了。” 第59章 授业恩师林老师 天气渐暖,许瑶的养兔子计划也正式开始,在许老爷子的帮助下,用竹条做了上下两层的兔子窝,上层底部空隙大一些,可以排粪。 落到下层的兔子粪每天收集起来囤放在阴凉处等发酵成熟粪就能给老许家的自留地做肥料,一点儿也不会浪费。 养兔子的饲料主要是青草、菜叶、红薯藤。刚开春野生的青草山上最多,许瑶趁着割青草的间隙,顺带跟萧羽去拿初中课本。 萧羽是个很爱护书本的人,所有的书籍都整齐地放在床底下角落的皮箱子里,上面还拿厚厚的一层衣裳压着,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每本书都有翻动过的痕迹,虽然旧,但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和笔记。 他的字迹遒劲俊秀,字连成行规整得像是印上去的一般。 随手翻了翻,有前世的基础,再加上萧羽的笔记简洁易懂,她对课本上的学习内容并不吃力,就是少不了要加强巩固,攻克重点难点。 能重新获得学习的机会,许瑶十分珍惜,郑重跟萧羽道了谢,拿着课本回家,把书压在了床褥底下。 一直到了三月份,军子上学的时候,村里民办学校里也迎来了一位新老师,就是前世对许瑶有知遇之恩的林老师。 林老师是海都人,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当地的县城高中任教,因为工作中的意见分歧,受上级打压就被分配到红星村的联合承办小学任教。 许瑶感念着林老师的恩情,一听军子说起这位老师,立马就上了心,红星村是个偏远山村,跟城里的生活条件还存在着很大的差距,记得前世林老师刚来因为水土不服,当时又赶上春耕,没有人能抽出空照顾他,那段时间他上吐下泻,差点都掉半条命去。 这回许瑶说什么也得帮帮他。 借着送军子来上学的功夫,她在学校见到了林老师,一大清早,他站在教室里,身型瘦高,带着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件洗得发黄的军绿色外套,虽然刚到但是已经开始备课,没有因不公正待遇怨愤不满。 “林老师早上好。”军子的嗓门响亮,十分有礼貌。 林老师转过身看向军子,没有城里读书人身上的那股傲慢,笑意亲和:“你也好。” 他把视线落到许瑶身上:“你是军子的姐姐吧?” 许瑶看着熟悉的脸庞,强忍住眼眶的湿意,深吸一口气,伸出手道:“林老师你好。” 乡下人很少有用握手的方式打招呼,林老师眼里明显一诧,但还是欣然握手:“小同志,你好。军子在学校很听话,你放心。” 军子受到老师夸奖头昂得高高的,许瑶夸赞地摸了摸军子的头:“好好跟林老师学习,等长大了有出息,为祖国建设出一份力。” 军子使劲儿点点头,这会儿时间还早,农村孩子上学很少有积极的,尤其遇到家里不重视,迟到更是家常便饭,人没来齐,军子坐到座位上,拿出课本,自觉开始晨读。 许瑶则从手腕上挎着的筐里拿出了早起熬好的粥,放在讲台上:“林老师,这是我家里自己熬的,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刚来可能会有些不适应,现在正赶上春耕,公社里的集体饭都是糙粮,虽然抗饿但是对肠胃不好,这粥你留着喝。” 突如其来的好意让林老师有些意外,叫他没想到的是,许瑶竟然观察得这么仔细,这两天他时常胃里反酸,还有点儿腹泻,本想着抗一抗就过去了,但是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有加重的趋势。 即便如此为了孩子们的课程不落下,他还是坚持代课,不给队里添累赘。 “小同志,这我不能收......” “林老师,您是哺育祖国下一代的园丁,身体健康很重要,我也是为了军子的学习着想,您不用推辞。”还没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完,许瑶就已经把他堵了回去,说完将箩筐上的布盖住,转身走出教师。 军子从书本后探出圆丢丢的眼睛,笑嘻嘻道:“林老师快喝吧,我姐熬得粥可好喝呢。” 乡下人的热情是与生俱来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林老师早上起来胃里不舒服,什么东西都没吃,现在看着热腾腾还在冒热气的粥,也开始有了饥饿感。 见军子这样说,也不再推辞,端起粥走下讲台,开始喝粥,几口下肚,融融暖意从腹部传开,还真是舒服不少。 等到粥见了底,他端着空碗,走到外面的公用水井,打了桶水上来,把碗洗干净,才重新用布包好,还给军子:“替我谢谢你姐。” 军子把碗收起,利落道:“好嘞。” 虽然只是一碗粥,这毕竟是林老师到红星村接受到的第一份善意,不禁也对这个热心肠的小姑娘多留意了几分。 “你姐多大年纪了,不上学吗?” “我二姐过年十五了,我爹在家的时候偏心,不叫我二姐念书,连小学都没上过,不过我二姐可聪明了,我经常看她拿着书看,我学习上有什么不会的,问我二姐,她都知道。” 军子最佩服许瑶的就是这一点,学习对他来说可是个头疼事,可许瑶却靠着自学,坚持不懈的学习新知识。 看到二姐这么刻苦,自己也不好意思抱怨了,每天早早来学校,老师讲课时也都耐住性子尽量不开小差。 林老师听了军子的话若有所思,现在乡下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尤其碰到家务活儿重,人少的时候,不少家庭都会选择叫女孩儿辍学在家帮衬务农,到了岁数直接嫁人了事。 这种现象已成普遍,大多数女孩儿都习以为常了,没想到许瑶还能不忘学习,可见是个好苗子,许家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像许瑶这种刻苦上进的孩子,更需要有人支持,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对许瑶的学习多提供帮助。 从学校出来,许瑶径直去了供销社采购家里用的东西,一个年过完,家里能吃的已经所剩无几,好在手里还有点儿钱,能维持日常开销。 路两边村民牵着黄牛犁地,知青们在旁帮衬压犁,上肥,一群人干得热火朝天,将春天的种子洒到漫山遍野。 碰到认识的许瑶都不忘跟打招呼,她长相本就明媚,一双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个月牙,从田边走过将不少年轻小伙儿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其中就有不少下乡知青。 许瑶也没在意,去供销社买了五斤面粉,两斤白糖,三斤大米,还称了点儿棒骨,现在肉是稀罕货,但是这种把肉剔干净的棒骨却很常见。 它一不能填肚子,二不能解馋,没什么人买,所以许瑶买时连肉票都没用。 等到东西都买好了,她才傻眼了,这么多东西还真不好往家提,一路上只能走一走歇一歇,心里却做了一个决定,等赚钱一定要在家里添置一辆自行车,这年头没有什么代步工具,光是出门就得把鞋底磨穿了。 走到一半,突然迎面遇到几个女知青,这些人她都眼熟,但是叫不上名字,稀罕的是许筱竟然跟她们凑在一起。 第60章 许瑶路遇知青 这群知青都是从城里来的,有文化,平时看不上村里的土包子,许筱这段时间忙着跟她们套近乎,好不容易才勉强挤进她们的队伍里。 “呀,许筱,这不是你妹妹吗?怎么一个人提着这么多东西,你还不赶紧上去帮忙。”说这话的是一个脸蛋圆圆,眉毛浓黑的姑娘。 “孟琴姐,你别管她,家里粗活儿都干习惯了,自己又不是没长手,哪用得着我帮她。”许筱头一扬,直接选择无视。 “你看看你,这还是当姐姐的,来吧,小同志,我来帮你吧。”孟琴走上前,帮助许瑶提箩筐。 许瑶不想麻烦她,正要委婉拒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沉缓的声音:“孟琴,你们怎么在这儿,这么巧。” 原来是村里的三个男知青,这会儿晌午了,刚忙完地里的农活,正回知青点吃饭。 看到为首那人,孟琴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转身给许筱介绍:“他是文远,跟我一个片区分过来的,后面两位是徐骁平,常泽,都是咱们知青点的同志。” “你们今天怎么休息得这么早,平时都干到一点才能停工?” “快别提了,公社里今年从区里特批了三台柴油机水泵,给咱们村分了一台,刚送来头一天,还没用就坏了,现在村里正在找技术员维修呢,今天就提早下工了。” “柴油机水泵?这可是个稀罕物件,要是能用,今年就不用挑水耕地了吧!”孟琴显得十分激动,有些耕地不在水渠边,地势较高,每次灌溉都只能人工,她挑水挑的肩膀都快要磨出泡了,要是有水泵就能省下不少事。 “可不是说,问题现在坏了,听说技术人员已经被派到别的大队了,等他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的内容许筱完全听不懂,好不容易插了个空,赶紧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孟琴姐,水泵是什么呀?有那么大本事?” 其实孟琴也只是听说过有水泵这种机器,具体运作还真说不上来。 见她面露难色,文远很认真地解释了柴油机水泵的工作原理:“水泵可以通过快速摇动转手,把水从河里或者渠里直接抽到耕地里,为春耕出不少力。” 许筱瞧着模样像是听得认真,眼神却来回往那几个男知青身上飘。 文远一看就是个文化人,瘦高个带着眼镜,五官秀气看起来有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常泽留着寸头,太阳晒得皮肤呈现小麦色,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看起来十分沉稳。 徐骁平没有他两个儿高,身形还有点壮实,模样不算丑但只能算个普通,许筱的视线只在徐骁平身上匆匆略过就不再多看他了。 刚下地回来,三人身上的穿着都是统一蓝衬衫内搭背心,裤腿上还粘着泥,从衣着上也看不出谁的条件更好。 等文远滔滔不绝讲解完,许筱立马鼓起了掌:“文远哥真是有文化,什么都知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文远笑着扶了扶眼镜,享受着一群姑娘崇拜的目光。 许瑶提着箩筐,胳膊都快要断了,哪有心思听她们在这儿寒暄,看他们正聊得火热,干脆扭头就走。 众人都在捧场,就她一声不吭转身就走的样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许筱开口就教训道:“许瑶,你有没有礼貌,都是一个村里的同志,眼睛长到头顶上来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走!” 许瑶懒得搭理她,她还不知道许筱的算盘吗,这是见赵维回部队了,按捺不住把目标落到村里知青身上,要在以前她可没这么积极,只是最近听闻国家开始陆续安排知青返乡,她的心思才活络了。 见许瑶这么不识相,许筱当即发挥出特长,摆出了当姐姐的模样,开始数落起来:“这些知青同志可都是为村里做贡献的人,你就算知识素养不高,但总长嘴了吧,还不跟人道歉?” “不把人家的辛苦放在眼里,还一点儿求知精神都没有,真是浅薄粗俗!” 许筱自诩混在了知青堆里,就与村里其他姑娘不一样,也成了文化人,就连说起人来也咬文嚼字的,嘴里虽说是在教训许瑶,但实则是想引起几个知青对她的注意,叫他们知道自己跟村里那些无知的山野村姑可不一样,思想境界高着呢。 许瑶哪会惯着她,转身道:“你个当姐姐的,看见我提这么多东西都不说来帮把手,既然这么求知若渴,那就继续聊,知识就是力量,中午别回家吃饭了。” “你......”许筱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会被这么下面子,恼愤地瞪着许瑶,忍了又忍才把到口的脏话咽回去。 刚才一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许瑶,现在她一开口才看清,眼前的小姑娘个子不算高,穿着一件绿色条纹格子上衣,黑裤子,黑面布鞋,一张鹅蛋脸,五官精巧,眼睛忽闪着像是会说话,水汪汪的。 好看的姑娘总是能叫人下意识心生好感。 “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到你,这箩筐很重吧,我帮你提。”文远心神一漾,方才脸上的尴尬与不悦瞬间消失,满脸笑容地看向许瑶。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提回去。”许瑶并不针对这些知青,就算拒绝也是委婉和气的。 “没关系,正好我也顺路。”文远上前二话不说,就从许瑶手中接过了箩筐,就大步向着村里走去,许瑶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自来熟,心里有些无奈,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能无奈地硬着头皮跟上去。 剩下徐骁平冲着常泽打眉眼官司:“咱们知青点吃饭可不从这条路走啊,文远还真是乐于助人啊~” 孟琴听到这话也是眉梢挑起,眼底显出不满:“筱筱,你这妹妹可真是的,刚才我说帮她,她不用,现在文远出面立马就颠颠儿地跟上去了,怎么?帮忙还分人吗?” 被孟琴这一通寒酸捏醋的指责,许筱不敢反驳,却气得咬牙切齿,这许瑶活脱脱就是来给她拆台的狐狸精,只要她在一天,自己就没好日子过! 第61章 村里有水泵啦 回去的路上,许瑶想起刚才提到的水泵,老许家地势较高,往年想要浇水都是那扁担从渠里灌上水,一桶一桶往地里提,许老爷子年纪大了,往返折腾五六天,腰都直不起来,要是那水泵能用,今年就能轻松不少。 脑海中闪过萧羽,上次去找他拿课本的时候,许瑶曾瞥过一眼,他的箱子里不光放着课本,还有很多关于机械类书籍,能懂机械构造的原理,兴许他会修也不一定。 许瑶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萧羽了,开春地里忙,他干的又是重活儿累活儿,每天早出晚归,也不好去打扰他,要是他会修水泵,就属于手里有技术,技术人员还是很受村民尊敬的,或许改变村民对他的态度,不用再干那么苦重的活儿。 想到这儿,她急忙跟上前面的文远:“同志,请问现在那台抽水泵现在哪儿放着呀?” 见许瑶主动跟他说话,文远脸上浮现笑意:“泵就在供销社后的地头放着,那东西沉得很,废了好几拨人手才拉进地里,等技术人员来看,要是还不行,就得再倒腾出去。” 许瑶心里有了数,也不耽搁,赶紧从他手里夺过箩筐:“同志,就不麻烦你了,我回家有急事!” 说着朝着文远一边摆手道谢,一边往家的方向跑去。 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小姑娘已经提着箩筐跑远了,短暂的接触令文远有些恍惚,要在平时,他才不会对一个乡下村姑有什么过多的关注,但是这小姑娘长得实在漂亮,就连知青团里从城里下派的姑娘也没她好看。 他早已习惯了姑娘们对他的热情和爱慕,许瑶的反常倒激起了他心里的胜负欲,望着她跑远的方向,眼神满是恋恋不舍。 许瑶哪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回到家把东西放进厨房,吃饭还得有一会儿,趁这功夫,她跟赵春兰打了声招呼又折出来,打算去趟大队食堂,一出门恰好撞见许筱:“你干嘛去?” “跟你说不着。”许瑶懒得应付,一句话堵回去。 望着朝村里小跑的背影,许筱嘴一撇,犯起了嘀咕,这丫头前脚刚把文远勾搭走,后脚又往食堂跑,不会是上赶着倒贴吧? 那不行!文远可是在她的可选名单里,不能叫许瑶捷足先登,想到这儿,连饭都不吃了扭头就跟着许瑶去食堂。 正是饭点儿,无论是知青还是劳改人员都要回到队里的大队食堂打饭。 许瑶过去时,大堂里已经人来人往,知青们拿着铁饭盒排队,叮呤咣啷响成一片,转了半天也没看到萧羽的身影。 食堂的伙食是队里统一安排的,负责打饭的人是李有才媳妇刘婶,看见许瑶在人堆里张望着,扬声叫她:“瑶瑶,你怎么来这儿了?没回家吃饭?” 许瑶上前问:“刘婶咱们村下放的劳改人员都在哪儿吃饭?” “他们呀,他们不在食堂里吃,都端着饭去渠边的树荫下吃。”刘婶边用勺子往饭盒里舀饭,边道:“那些人跟知青坐不在一个桌上,你找他们干什么呀?” 许瑶道:“我找萧羽帮个忙。刘婶你忙吧,我走了!” 看许瑶急匆匆的样子,刘婶有些纳罕,萧羽这孩子她是知道的,因为家里扣着“铁帽子”被下放到红星村劳改,话不多但干活儿积极从不偷懒。 可惜成分不好,也不知道许瑶咋想起找他。 正犯嘀咕,突然身边有人问道:“婶子,这姑娘是打哪儿来的呀?长得可真水灵。” 光是一个现身,就有人开始打问上了,刘婶笑着道:“老许家的二丫头,不光漂亮人也机灵着呢。” 比起许筱,许瑶在刘婶的心中明显要更讨喜。 出了公共食堂顺着渠壕走,果然没多久就看见有一群人坐在树荫下吃饭,其中一个身量颀长,半卷裤腿的少年扎在一群衣着邋遢的糙汉中间十分惹眼。 “萧羽!”许瑶喊了一声,萧羽抬起头看了眼,意外过后转瞬脸上就浮现笑意,放下手里的饭盒,小跑着过来:“瑶瑶,你怎么来了?” 许瑶也没寒暄,直接道:“你会修水泵吗?柴油水泵。” 萧羽略一思索:“看过几本机械相关的书,运行起来大差不差,怎么了?” 许瑶等的就是萧羽这句话:“你跟我来。”领着他去了供销社后面的地里,眼下人们都在吃饭,太阳当空晒着,黄土地刚犁过,寸草未生。 地里靠近沟渠的地方放着一台刮着红漆的铁家伙,抽水带子的另一端已经被放入灌满水的渠里,该安装的部分也都安装好了,可惜不出水。 许瑶指了指水泵机:“这个你看能不能修?” 趁着现在没人,让萧羽看一眼,要是修不了也没人看见,要是能修,叫队里的人好好见识一下萧羽的本事。 “能。” 本以为萧羽得上去研究研究,但他只瞥了一眼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许瑶吃惊地看着他:“真的吗?” 萧羽点点头:“这种水泵我之前在书上见过,能推助春耕生产,就多留意了些。” 原本只是抱着让萧羽试试的打算,没想到他竟真的会,许瑶喜出望外,只要修好了这台机器,今年家里的地就能靠着水泵浇灌了。 萧羽刚要上手,远处传来呼喝声:“你们两个,在那儿干嘛呢!” 扭头看去,就见村长李有才带着一帮人走过来,带头指路的就是许筱,一看就是她告的状。 “许瑶,你大中午不回家,跟这么个坏分子凑在一起干什么,上回两人就深更半夜的在外面不回家,现在大白天还在地头上卿卿我我,丢不丢人!” 许筱心里得意扬扬,她果然没猜错,许瑶大中午不吃饭往外跑,肯定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路跟着过来,没想到又是跟萧羽这个坏分子混在一起,这回被她撞破,也叫知青们都瞧瞧,许瑶有多不要脸。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许瑶神色淡漠:“许筱,你要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当着众人的面教你,我只是带萧羽来看看水泵,到你嘴里就成卿卿我我了,真是眼里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那冷冷一眼,看得许筱心里有些打怵,许瑶的疯样她是见过的,要真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她未必能打过,不甘心地道:“看什么水泵,那是队里的东西,谁知道你是不是领着这个坏分子来捣乱!” 跟着过来的文远看了眼许瑶,视线落到萧羽身上,眼底闪过鄙夷:“萧羽同志,你不是该跟劳改大队一起疏渠引水吗?这个东西是国家派发来的,万一坏了,你可没法承担责任。” 孟琴紧接着道:“文远同志说得对,这柴油水泵可是先进东西,光这么一台就要上千块,你们俩怎么能不经队里允许,随意乱动呢!” 有人带头,许筱也壮起了胆:“许瑶你是脑袋进水了?什么东西都敢碰,要是坏了能赔得起吗?”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李有才的脸色也沉下来了:“瑶瑶,这不是你凑热闹的地方,赶紧回家去。” 第62章 许瑶被抓现行 这个水泵可太稀罕了,哪能容许一点闪失。 许瑶倒是没什么,看看就看看,但是这个萧羽资本主义成分严重,村里人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他竟然也跑到这儿来,李有才沉了脸,没好气道:“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聚堆儿,这东西不是你们碰的。” 听他这话像是要就此放过。 孟琴不甘心地瞪着许瑶,一个村姑跟个劳改分子搅和在一起不算,还叫队里的男知青眼珠都跟着转,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这件事可不能这么轻易算了,当即道:“李队长,许瑶跟劳改分子凑在一起,这思想觉悟不够高啊,我建议以后上思想改革课把她也带上,实在太有伤风化了。” 思想改革课都是给各连队下放的劳改分子设立的,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许瑶一个小姑娘跟着这么一群人上课,且不说思想改造会不会有意义,首先名声就坏了。 “对,我也赞同孟琴姐说的,许瑶跟劳改分子在一起,就说明是臭味相投,应该一起去上课,接受教育。” 许筱跟着一唱一和,她可算逮到这个机会了,萧羽就算模样出挑些,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坏分子的事实,许瑶跟这种人搅在一起,活该臭名远扬。 文远看向许瑶,眼神满是忧心。 劳改犯是全村最低级的存在,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挣得工分和粮食都是最低档,许瑶跟这种人凑在一起太不成样。 本以为这件事能告诫许瑶离萧羽远一些,没想到孟琴她们会叫许瑶跟着上思想改革课,这怎么行,那他俩不是更天天待在一起了吗! “思想教育课就不用了吧,许瑶毕竟是女同志,跟一群劳改分子待在一起......” 文远越是替许瑶说话,孟琴就越反感,立马打断他的话道:“文远同志,你不会是故意偏心吧,思想教育怎么能因为性别而搞特殊化呢!” 文远一噎,顿时不说话了。孟琴一扭头:“李队长,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李有才也很为难,许瑶和萧羽不过是看了看,说到底也没造成什么损失,但是到了这群知青嘴里就上升到思想高度,这个年代不怕懒不怕穷,就怕被人说是思想有问题,他要放宽处理,很可能连带他的思想问题都会被上纲上线。 “李叔,我家耕地地势高,因为水旱,每年粮食产量都不高,但是交公粮时也从没拖过后腿,听说队里多了台抽水泵就来看看,萧羽是我叫来的,跟他没有关系,怎么处罚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也愿意接受,但是这台水泵什么时候可以投产运作?”许瑶并不慌张,目光笃定,实事求是道。 话题回到水泵上,李有才作为全村队长,自然明白老许家的耕地情况,他看了眼水泵,皱着眉道:“瑶瑶,这台水泵现在恐怕不能用,得等技术人员过来看看咋回事。” “技术人员什么时候来?” 这李有才更说不准了,他早起就跟社里联络过了,技术人员有的回城里学习去了,有的被分配到别的大队,顾不上过来,费尽千辛万苦搬来的大宝贝,现在摆在这儿成了堆废铁。 见李有才面色为难,答不上来,许瑶道:“李叔,我叫萧羽来不为别的,就是看他能不能修好这个机器,要是能皆大欢喜,要是不能我愿意接受处罚,这样行吗?” “他会修?!”这句话一出口,不光是李有才,就连身后一群知青和村民也惊呆了,不可置信道:“他一个毛头小子,还是个破坏分子,要是会修水泵,猪都能上树了。” “就是,许瑶你不是心疼你爷爷病急乱投医了吧,睁开眼看清楚,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能不给春耕生产拖后腿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修好机器,别做梦了!” “这不是开玩笑呢,这可是政府资产,一台上千块的机器,要是被他拾掇出了问题,还不是给咱队里找麻烦吗!” “这不行啊,李队长......” 七嘴八舌的都是劝阻声,李有才听得脑袋都大了:“瑶瑶,这件事可不能开玩笑......” “李叔,我没开玩笑,让萧羽试试,如果他修不好,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再或者,就把这台价值千元的机器放到城隍庙里供起来,每天一炷香,看能不能为我们的春耕生产做出贡献。” 许瑶这话讽刺意味十足,李有才看了眼抽水泵满是心塞,为了能获得这台水泵的使用资格,他可是跟上面打了保票的,一定能提升产量。现在机器用不上,今年春天雨水少,年景不好,产量有可能比去年还低,该怎么交代。 内心天人交战,只得把目光看向萧羽,他既没有慌乱也没有紧张,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一如既往的沉默冷淡,要说萧羽的办事能力是没有问题的,交给他的工作别人要三天他只需要一天,别人胡乱糊弄,他保质保量。 但这样的技术活跟平日那些体力活不一样,到底行不行真没人能说准。 “萧羽,你会修吗?”抱着一丝期望,李有才试探着问。 “许瑶说我会,我就会,她说不会,那就不会。”萧羽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听许瑶的,但凡许瑶说出来了,他一定照办而且也能办好。 孟琴不满地看了眼萧羽,一个走资派的后代,还敢摆出这副目中无人的态度,看着就叫人不痛快,恼恨道:“那就让他修,要是修不好,不光要去上思想改革课,还得挂牌子游街,接受批斗!” “对,许瑶你非要为他担保,那就两个人一起接受惩罚,游街批斗!”许筱心里乐开了花,她才不信萧羽真的会修水泵,许瑶这回是吃不了兜着走,最好能修坏了,两个狗男女一块儿挨批斗! 第63章 破坏分子搞维修 许瑶看向李有才:“李叔,既然这位孟琴同志说了,修不好要挨批斗,那要是修好了是不是我家的地可以先浇灌。” 李有才深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好,只要能修好,这台机器就先给你家用。“ 末了面对其他社员窃窃私语的反对声,他补充道:“政府下派这台机器就是叫它来助力春耕的,不是叫咱们盖庙供起来的,既然萧羽同志有能力修好它,瑶瑶也愿意为他做保,那咱们就试一试。” 技术员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来,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找个明白人来试着折腾清楚,多少为今年提产增加点儿希望。 村里人的反对声渐渐平息了,视线一致落到萧羽身上。 萧羽沉默地看了眼许瑶,见小姑娘也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心里顿时一软,其实他听一起干活儿的人提到过这台机器,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机器能不能修好他毫不在意,队里每天都是那些活儿,他只管把交到手里的活儿干好,别人挑水累不累辛苦不辛苦都与他无关。 但这件事是许瑶希望他做的,他就会认真来办。 他看了眼忐忑的李有才,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到水泵跟前,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柴油机水泵的工作原理是将原动力的机械能转化为液体能量,通过发动机马力带动叶轮轴旋转,施加压力,将水从一个位置输送到另一个位置。 主要部件分为发动机、水泵、输送管路、附件等,萧羽挨个儿检查了各个部位,大概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将水泵拆卸重新进行组装。 周围的人看着萧羽将好好的一台机器拆得七零八落,眼睛都直了,这哪是维修啊,这是搞破坏啊! 有人按捺不住:“队长......” 李有才挥了挥手,制止了那人继续说下去,他看得很清楚,萧羽虽然把机器拆了,但是每个部件都按功能分类摆放的清清楚楚,不像是没头也没尾乱拆一气。 这台机器派到手里,就是整个红星村负责的,总不能有点儿小毛病就叫人家技术员大老远跑来一趟。 红星村在山沟沟里,技术员来一趟可不容易,反正早晚都得有人会,村里的社员没文化,弄不明白,城里的知青嫌糊的一手油,更害怕修不好担责任也不愿意趟这浑水,能指望的也只有萧羽了。 萧羽没理会众人怎么说,许瑶蹲在身边给他打下手,等到用扳手将最后一颗螺丝拧上去,水泵的接水管道就安装好了,随后萧羽开始快速转动摇杆。 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不一会儿,水泵管道发出“窟窿窿”的声音,泵机“噔噔噔”地开始自行运转,萧羽松开转手退到一边。 就见那条一直向远延伸的管道逐渐鼓了起来,源源不断的水流从管口涌进黄土地里,将地灌溉成肥沃的深褐色。 “管子里有水了,快看啊!” “是真的!水出来了!这小伙子真的把机器修好了,今年不用费劲儿挑水了!” “老天爷,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这么稀奇的事儿!” 李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在犯愁今年粮产上不去,村民政府两边都难交代,现在机器能用了,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也放下了。 “萧羽同志,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李有才激动地上前跟萧羽握手,萧羽什么话都没说,点了点头,余光看见许瑶一脸兴奋,嘴角才勾起一个弧度来。 所有的社员都高兴得忘乎所以,尤其是老一辈人,没见过水自己往地里跑的景象,听说有这稀罕事儿,筷子放下就跑过来凑热闹。 眼看人越聚越多,李有才站在地垄上高声道:“水泵能用,首先要感谢咱们政府,替老百姓解决浇灌问题,其次今天多亏了老许家的许瑶把萧羽同志叫过来帮这个忙,这样吧,从今天下午开始,水泵就先从老许家的地头开始用!” 刚才答应好的,现在众人都没什么意见,反正照这个灌溉速度,家家户户都能轮上。 许家人听说这件事,也赶来凑热闹,刚走近,就听见李有才通知说水泵从自家地里开始用,许家老两口看着从水管里源源不断流进地里的水,眼睛都瞠圆了。 每年从渠里挑水走上二里往自家地里浇水,片刻都不得闲,紧赶慢赶还是不能把地浇透,粮食产量上不去,家里都尽量节衣缩食。 现在好了,真是菩萨显灵,只要地里水能浇透,今年秋天不愁没有好收成,许老太眼里激动地泛起了泪花。 远远看见自己小孙女笑盈盈地朝自己招手,她赶紧抹了把泪上去。 李有才从地垄跳下来,走到萧羽身前道:“萧羽同志,你以后别去挖渠壕引水了,就负责把这台机器看好,做好维护,我代表红星村全村社员谢谢你。” 不光是李有才,萧羽这一手,就连村民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崇敬起来,技术员可比知识分子还要更受人尊敬,知识分子会读书识字,但是技术员在有文化的基础上还有手艺,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这么一对比起来,劳改不劳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谁家不希望自己家地能多产粮食,现在能有这个机会,还是多亏了萧羽啊! 就在村民沉浸在喜悦中,孟琴沉着脸,简直把满脸不悦的四个大字儿刻在了脑门上。 扭头看向文远,他目光紧锁,不时往许瑶身上落,心里那股难受劲儿又上来了,索性一跺脚眼里含泪转身就跑。 许筱也是悻悻,暗骂许瑶这个骚蹄子,本事不大,运气倒好。 不过孟琴走了她也没追上去,她混在知青堆里这几天,也看出来孟琴喜欢文远。 男知青里文远确实条件不错,个子又高,模样也好,虽说从打扮上看不出家庭条件,但光看那谈吐和举止,就知道家里最次也是个书香门第。 要说之前她还在纠结,文远和常泽两个男知青之间选谁,现在看孟琴的样子,她就确定了文远比常泽好。 许筱看向文远眼光灼灼,选男人跟逛街买东西一样,喜欢的人越多,越证明抢手货,最后谁能抢到手就各凭本事了! 第64章 劳改犯还能翻出花? 能在村里打头用上水泵,许家老两口可高兴坏了,对萧羽的偏见也没有了,热情的邀请他回家吃饭,萧羽对待老两口还是很和气的,腼腆地笑了笑,看向许瑶。 方才去找他的时候,萧羽饭盒里的饭还没吃两口,这会儿八成肚子也饿了,正好一起回家吃,许瑶笑盈盈的:“看什么,快走呀!” 萧羽这才答应下来,跟着许家人一道往回走,许老太扭头正在人堆里看见许筱,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男知青,当即没好气道:“筱丫头,你吃不吃饭?” 许筱如梦初醒,饭还是要吃的,刚才她可是看见许瑶回家提了不少好东西,今天家里一定吃好的,可不能便宜了许瑶,赶紧倒腾着两条腿跟上来。 还没进门,老许家的饭香味就往鼻子里钻,许瑶一闻味道就知道是她娘拿骨头熬汤了,今天老两口也一起吃,许筱闻着味儿就一头扎进屋里。 老两口脸上也洋溢着喜色,自从许瑶掌家以后,二房的伙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就连从前瘦骨嶙峋的二媳妇,脸上有肉了,人也精神了。 听见人回来了,赵春兰扣上锅盖出来迎,萧羽个头颀长,立在众人堆里颇为显眼,她一愣,没想到他会上门来。 “二媳妇,别愣着了,这回咱们家摊上大好事了,多亏了人家萧羽帮忙,赶紧进门我慢慢跟你说。” 赵春兰哎哎两声急忙应下,招呼着人往屋里坐。 就在这时,三房的门“砰”一声开了:“呦,二嫂,这是吃什么好的呢?闻着怪香的,藏着掖着怕被人瞧见吗?” 田秀娥在屋里憋了半天,都快馋死了,又不好上门要,好不容易等到赵春兰出来,趁机阴阳怪气,话里又羡慕又嫉妒,瞥了眼萧羽,愈发不快:“咱们家院门槛这么低了吗?什么人都能进,你这心不是长歪了吧,外人都能迎进家里吃口饭,也没见叫自家亲戚上门坐坐。” 赵春兰尴尬地笑了笑:“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瑶瑶买回来点儿棒骨。” “自从二哥离家,许瑶管起家来,不是鸡肉就是骨头汤,兜里的钱禁得住花吗?别到时候两手空空,穷得揭不开锅,又到旁人家打秋风。” 之前许强胜要是没拿回钱来,赵春兰为了不让家里孩子饿肚子,只能厚着脸皮登门借些玉米面应急,等到后面有了就都还上了,而且存着感谢,每回还会多还一点。 总共问三房也借过两回,田秀娥为着能多占些便宜,借是借了,但也留下了说嘴。 家里来了客人,赵春兰被说得面上有些不自然,站在门槛两手捏着衣摆满是局促和尴尬。 许瑶转头笑道:“三婶,你这话说得倒像我家是老赖欠债不还似的,但凡从你家借的可都还清了,我娘也没白借,都带着利息呢。你有功夫盯着别人家的锅灶,不如看看英英,都快十岁了,连窗框高都没有,两根棒骨总共也就几毛钱,能补钙帮着孩子长高个儿,裤兜子也松一松,不要为了几毛钱耽误孩子一辈子。” 三房的许英,许妞姐妹俩听着这话抬头看向田秀娥,眼底流露出不甘,英英大一些,仰着脖子道:“娘!我要喝骨头汤,我也要长高个!” 妞妞有姐姐领头,立马也不甘示弱:“我要喝骨头汤,我也要,娘,买骨头!” 小姑娘的嗓门本来就尖,一个喊起来都叫人受不了,更别提两个,田秀娥感觉脑门儿心都要炸开了,一把将缠在腿上的妞妞推开:“天天不是吃这个就是喝那个,简直就是上门讨债的,滚的远远儿的,我没钱给你们买骨头!” “想喝去找你二婶去,都是自家人,骨头汤还能差你俩一口!”田秀娥一边说一边觑着赵春兰,她就是个软蛋,不光性子软心也软,两个小孩儿上门问要口喝的她肯定不会拒绝。 果然,赵春兰看着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来,踌躇得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是家里骨头汤熬得不多,一下子这么多人,肯定不够喝。 许老太满脸不悦,这个三媳妇是越来越过分了,仗着肚子大,在家里横行霸道的,以为谁家都欠她一口饭似的,现在还有客人上门,不是存心叫人看笑话吗! 看着田秀娥撺掇来的英英和妞妞,许老太嗓音一沉:“回你们自家去!你娘啥时候吃好的不背着人,这会儿倒好意思惦记着别人家那一口吃的。老三媳妇,国志每天受苦受累,家里不会连个买骨头的钱都没有!我不追究你钱去哪儿了,不代表我老糊涂瞎了眼!” 英英和妞妞对许老太还是很畏惧的,被这一嗓子喊得顿时不敢再过来,一溜烟儿回了家,躲在田秀娥的身后。 田秀娥也被呛得脸红脖子粗,当着外人面也觉得下不来台,委委屈屈道:“娘,不是,您误会我了......” “别跟我说这有的没的,掰开你的良心自己回屋好好看看!” 许老太撂下这句话转身招呼着萧羽进了门,还把房门重重一关。 田秀娥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甘心地瞪了一眼,扭头把气洒在英英和妞妞身上:“都怪你们两个讨债鬼,走开走开,别在眼前招烦!” 英英早就对田秀娥的态度习以为常,默不作声拉起妞妞的手躲到了一边,她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明白田秀娥为什么不待见她俩,攥紧妞妞的小手:怎么办,万一这回娘生下的是弟弟,以后更不会疼她们了...... 家里只有个红漆小方桌,一下子坐不下那么多人,得去正房把大圆桌搬过来,许老爷子正起身,萧羽已经道:“我去吧,瑶瑶,你帮我看一下桌子在哪儿。” 许瑶嗯了一声,跟着萧羽一道出门。 看着萧羽出门走进外头的阳光底下,许老太眸底流露出一抹遗憾:“多好的孩子,要不是家里的原因,哪用待在咱这山沟沟里,真是可惜了......” 许老爷子在旁将筷子送到她手里:“只要孩子好,走哪儿都不会差,你看今天,不就帮着咱们村办了件大好事儿吗!” 许筱坐在一边嘴里叼着筷子,满脸不屑:切,劳改犯就是劳改犯,走在哪儿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又不是孙猴子变的,还能翻出花来~ 第65章 许瑶,我喜欢你 赵春兰往盆里舀汤,听见许老爷子的话,扭头问道:“爹、娘,你们说的是啥事儿啊?” 老两口乐呵呵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许老太道:“一会儿把这个消息跟立仁和国志说一声,他们两房也算是沾了瑶瑶的光了。” 从没听说过这稀罕事,赵春兰也十分高兴,但还是谦虚道:“娘,瑶瑶兴许是正好碰上了,还得多亏人家萧羽会修。” “说来也是,萧羽这孩子还真厉害,也不知道从前家里是干啥的,懂得这么多。”许老太疑惑地嘀咕。 这问题别说老许家,就是整个红星村都没人能解答的上来,萧羽是秘密下放到红星村的,家庭背景这部分资料填写的也十分含糊,只说是走资派,具体原因没有人能知道。 这厢屋里议论猜测着,那厢许瑶带着萧羽来到正房,指了指靠墙摆的一张圆桌:“就这张桌子,我跟你一起抬过去。” 萧羽道:“不用,我抬过去就行。” 走到墙边将桌子拉出来,两手把住两边,再一用力实木桌子就抬起来了,许瑶惊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把门大敞开:“哪来这么大劲儿,当心着些,慢点儿,别砸了脚......” 话还没说完,萧羽唇角微勾,步子就踉跄了一下,桌子“蹬”一声落回了地上,他蹲下身按着脚面,满脸隐忍痛苦的样子。 这不是说啥来说嘛,夸都没夸完就出了茬子,许瑶赶紧凑过去:“怎么了?是不是砸到了,疼得厉害吗?” 萧羽低着头也不说话,脊背弓起,缩成一团,看起来是真的疼狠了。 见他这副样子,许瑶越发关切,扶上他的手臂试图将他搀起,但又担心贸然动作会引得他更加不适,急得手足无措。 素来沉稳的姑娘慌张起来,明亮的眼睛带着如小兔般彷徨的光,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眸底浮起波澜,内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是不是砸坏了呀,这可怎么办......” “你等等,我去搬个凳子,你先坐下,我这就去卫生所找大夫。” 刚站起身,许瑶就觉得手腕一紧,回头望去,就见萧羽站起身,唇畔的弧度已经极力克制,但还是看出促狭的笑意:“不用去,没有砸到,是我逗你的。” 他特跺了跺脚,示意自己确实没事。 许瑶眼底的担忧才散开,气道:“你这个人真是......” 萧羽低头凝望她,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眸中映出柔光:“担心我?” 手被压在他胸口,指尖微微蜷缩,能感受到胸腔里沉稳的跳动,许瑶对上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周遭的空气似乎都静止了。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萧羽唇角的笑意渐敛,气息逐渐逼近,直至在她耳侧,羽毛似的轻拂了一下:“许瑶,我喜欢你。” 许瑶一怔,脊背彻底僵住,她嗦了一下唇,脸上的红晕如同晚霞般迅速蔓延开了。 就在茫然无措的时候,院里响起赵春兰的声音:“瑶瑶,桌子搬来了吗?汤都盛出来了。” “来......来了!”许瑶赶紧将萧羽一把推开,视线交错,能清晰地看到他眼里带着笑意的深情,心头狂跳难压,她指了指桌子,结结巴巴道:“你搬不搬,不搬我自己来了。” 萧羽也适时见好就收,走到桌子旁,两手一抬,将桌子环抱起来,到了门口微微侧头:“脸太红了,等会儿再过去。” 许瑶愣住,被他这么一说才感觉脸颊火烧一般,跑到桌前拿起圆镜照了照,好家伙两个脸颊简直成了猴屁股,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发光,她赶紧从瓮里舀了盆凉水,就着在脸上冲了两把,看着红晕褪下去些,才朝家里去。 一进屋,萧羽已经在许家老两口的招呼下落座,许瑶与他匆匆对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瑶瑶,你这是洗脸了?怎么头发都湿了?”赵春兰端着骨头汤上桌,经过许瑶身边随口说了一句。 许瑶哦了一声:“刚才脸上沾灰了,就冲了一把。” 赵春兰也没多想,将盆往桌上一放:“别傻站着了,快坐下吃饭。” 许瑶应了一声,想要坐得离萧羽远一些,却见他已经往旁边挪了挪,长条板凳空出一截:“坐这儿吧。” 家里这么多人看着,许瑶也不能表现得太刻意,便在凳子上落座,碗里的饭已经盛好了,萧羽状似无意地给她推过来,然后端起碗,笑盈盈地接受许老爷子的好意,满满一大勺骨头汤。 “男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别客气!” 萧羽点点头:“谢谢爷爷。” 他跟着许瑶叫,一点儿都没露出拘谨,众人也觉得很正常,还直夸他客气懂礼貌。 许瑶坐在一旁觑着他,隐约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她印象里萧羽一直是腼腆害羞的男孩儿,可刚才他的举动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再瞧瞧现在,坐在桌前,像是回了家,没有一点儿身为外人的拘谨,还一边寒暄着,一边痛快地道:“爷爷奶奶以后有什么活儿忙不过来,随时叫我来帮忙。” 这家伙...... 许瑶又疑惑又愤怒,在桌下踢了萧羽一脚,他转过头,眨巴着眼睛,满脸的无辜与不解,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一般。 这边两个人打眉眼官司,那边许筱看在眼里,气得拿筷子狠狠戳着碗里的饭。 她虽说看不起萧羽的劳改身份,但也见不得他跟许瑶打情骂俏,瞧他那模样,光是一笑就足以叫人眼晕,饭桌上她几次试图搭话,萧羽都没接茬。 现在跟许瑶倒是好的坐一条板凳,凭什么,自己哪点儿比许瑶差,有眼无珠,等她跟文知青在一块儿,叫这小劳改犯后悔去吧! 心里打定主意,吃完饭撂下筷子就跑出去,家里人对她这副样子已经习惯,也懒得追问她干什么去。 等吃完饭,萧羽还殷切地帮着一起收拾碗筷,许老太一顿拒绝,赵春兰也赶紧从他手里夺过碗筷:“水泵能用,下午就能浇地了,你还得看机器,赶紧去忙吧,叫瑶瑶送你去地里。” 第66章 握紧她的小手 老许家的地头在半山坡上,从家里步走过去得十来分钟,渠里的水已经下来了,要想用水泵浇灌还得把机器挪到山上去才行,许老爷子先去村里借牛车,把机器往地头拉。 许瑶带着萧羽一起去地里等着。 现在的时节,渠岸边种的杨树也开始抽枝了,一亩亩黄土地由下到上铺展开,位置靠下的田地已经挖开渠壕往进灌水,再往上,老许家的地就像是干旱重灾区,渠里干的一点儿水都没有看见。 许瑶闷头在前面走也不说话,萧羽在后面跟着,过了一会儿听见他的声音传来:“瑶瑶,你生气了是吗?” 生气?当然生气,自己就像是被他戏耍了。 从前处处看着可怜博同情原来都是装的,就像走在路上看到只落魄的小狗,好心看顾,结果一扭头小狗变成了老虎,这任谁都怕无法接受吧。 可这又能怪谁,只能说自己眼花没看清,还能怨到老虎身上吗? 许瑶不说话,但态度已经很明显。 萧羽紧走几步,拽了拽她的衣袖:“为什么?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生气吗?” 两个人之间隔了两世,许瑶一直拿萧羽当弟弟来看待,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话。 可问她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好像也没有,不光没有,在他说出那句话时,心里沉寂已久的地方也破封了,从罅隙中照进光来。 脑子里纷乱,面对萧羽的问题给不出答案,只能破罐子破摔道:“是,就因为这个生气。” 萧羽滞了滞,神色有些忧愁。 本以为他会道歉并且收回之前说的话,没想到他却轻叹了口气:“我喜欢你是认真的,要是惹你生气,以后就不说了,也再不招你烦了。” 一阵微风吹过,头顶上刚长出来的树叶飒飒作响。 萧羽仰头看了一眼,眼底积着忧伤的云翳:“以我的身份确实不配谈什么喜欢,对不起。” 看他这副样子,愧疚的倒又成了许瑶,她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要因为身份的原因轻慢萧羽的意思。 细论起来,该配不上的是她,前世嫁给赵全后,有天家里开着电视,赵全喝醉酒呼呼大睡,从跳跃的电视屏里,她看到了电视里接受采访的萧羽,军装笔挺,肩上闪烁的星芒,代表着他受人尊崇的身份。 当时隔着屏幕,觉得他是身处另一个世界的人,遥不可及,现在站在自己身边一脸怅然地说着喜欢自己,未免太不切实,做梦一般。 萧羽拿眼梢注视着她,看她脸上神色从愧疚到迷惘,嘴角不经意地勾了勾。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瑶忖了忖,心里的郁结渐渐解开了,再僵持下去也不值当:“我其实也不是因为你喜欢我生气......就是觉得有些意外。” “那你反感我喜欢你吗?”萧羽弯腰盯着她,直到把许瑶盯得脸又红了一片,才看见她轻轻摇头。 萧羽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这次彻底心满意足,四下没人,他毫不犹豫地上前牵起许瑶的手,向前走去:“得快点儿过去,不然要被记分员挂名,说我旷工了。” 被牵着的手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小姑娘就像认命了,任由他牵着上了山坡,萧羽眼底光芒流转,握着的手更紧了紧。 ...... 有萧羽的帮忙,老许家今年成为全村最先浇好地的一户,接下来就是除草、播种,地里人们都照常忙着挣工分。 今年省下了挑水的步骤,许老太得空,抓一些鸡来养。鸡是农村常见的家禽,倒是不用到集市上买幼苗,会有专门兜售鸡苗的小贩,蹬着自行车在各个村里游转,嗓门扯得高高地吸引人们过来买。 许老太从贩子手里买了十只小鸡,等以后长大了,家里就能供应鸡蛋不用特地跑到供销社去买了。 这个时节除了田秀娥这个孕妇,全家人都在忙活,就连军子放学回来都不闲着,用小铲子掏蝲蛄给小鸡改善伙食。 惟独许筱整天跟在孟琴身后,别人干什么她就跟着干什么,自己家的事儿一点都不操心,一门心思在男知青眼前露脸。 孟琴喜欢文远的事整个知青团都知道,只不过大家都顾忌着女同志的面子,没把话放到明处说。 可是,最近发生了一件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文远对许瑶格外关注,碰到队里分配任务,他就往老许家地里凑,谁不知道村里许家地头最远,平时要去他家地里上工,最少得早起半个小时,但是文远从不抱怨,反倒很积极。 每到中午许瑶会过来给家里大人送饭,看着她扎着乌黑的辫子从地垄挎着箩筐过来,文远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跟着去了,孟琴看在眼里,心里就像猫爪似的。 许筱可是跟她说过不止一回,她那妹妹就是个狐狸精,看见男人想尽办法就往上贴,现在一看还真是! 回到宿舍,许筱见她脸色不好,就给她吹耳边风:“孟琴姐,我那个妹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长得妖里妖气,肚子里也都是坏水,从前就被我撞见跟那个萧羽大半夜在外勾勾搭搭的,瞧!她一来文远哥根本看都不看你一眼。” 孟琴气归气,但还是守着自己的骄傲:“我又不用他看,只是担心他会受许瑶影响,产生作风问题,我跟他是一批下乡来的,总不能看着他泥足深陷。” “是,孟琴说得对,我看那个许瑶也不像什么正经人,走起路来甩腰扭胯的,哪像来务农的,倒像是勾引人来的。”同宿舍的另一个方翠翠道。 “孟琴咱们得想想办法,不能叫她这样猖狂下去,总得叫男同志认清她的真面目才行!” 这话说到孟琴心里了。 方翠翠一向以孟琴马首是瞻,这个时候自然要替她排忧解难,思索片刻,想到了个办法,几人都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许筱听得仔细,眼底闪过精光。 第67章 中考没那么简单 这段时间,许瑶每次送军子去学校都会带一些好消化的食物给林老师,像是粥、面、疙瘩汤,饮食上注意着,肠胃渐渐适应了,林老师水土不服的问题再没像前世发展的那么严重。 今天把军子送进教室,她特地在外多等了一会儿,按照记忆到六月就能参加中考了,她得在这之前问一下林老师自己需要做什么准备。 课间休息的时候,林老师走出教室就看见许瑶在窗下等着,疑惑道:“瑶瑶?你还没回去,是有什么事儿吗?” 许瑶笑容腼腆道:“林老师,我想参加今年中考,想问一下您的意见。” “参加中考?”林老师满脸惊诧,虽说从军子口中知道许瑶一直在家自学,但没想到她会仅凭自学就有参加中考的念头,现在考试题目虽然不难,但对没有任何学习底子的许瑶来说,还是很考验人的。 许瑶点点头,一脸认真。 林老师想告诉许瑶中考没那么简单,但看她认真的表情,又很难直接说出口,沉吟片刻决定坐下来跟她谈一谈:“你跟我来一下。” 教室旁的一间屋子,是林老师的临时起居室,里面陈设简单,窗下摆着桌子,书籍和笔都整齐归落在一角,他搬了凳子让许瑶坐下:“瑶瑶,你的学习情况我还没有来得及了解,但仅凭自学参加中考我认为有点困难,你有信心吗?” “林老师,我没系统地上过学,参加中考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如果没被录取,我也能知道自己到底差多少。” 许瑶能这样说,说明她对自己考试不过有一定准备。 林老师松了口气,毕竟自学已经很辛苦了,要是带着过高的希望去考试,结果离预期差得很远,很容易打消许瑶对于学习的积极性。 离中考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他也希望在这段时间尽力帮助许瑶提高成绩,侧过身从书摞底下翻了一个练习本,然后按照中考的试题难度出了两道题,推过来:“瑶瑶,这两道题,你解一下,不着急,等到这节课下了交给我就行,我看看你底子打得怎么样,更好帮助你学习。” 许瑶接过纸笔,笑着应下来:“谢谢林老师。” 正好上课的时间到了,林老师跟许瑶交代了一声,起身去了隔壁教室授课。 这两道题是初三学习内容里的,一般农村孩子没有受过正经教育恐怕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一头雾水,林老师并没有对许瑶抱有太高的期待。 通过这段时间的复习,和萧羽的指导,初三的题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许瑶看了眼题目,就有了解题思路,笔尖落在纸上发出轻碎的窸窣声,光是听着这声音,心里就觉得无比的踏实。 知识改变命运,对于出生底层的人来说,学习是最快跨越社会阶级的道路,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错失这个机会。 解完题目,许瑶放下笔从屋里悄悄出来,隔壁教室传来郎朗的读书声,透过窗户看,军子端正的坐在凳子上,课本竖起来,字正腔圆的诵读着。 小孩子最是调皮的时候,但是军子能稳稳的坐在凳子上,说明从前他不认真,只是缺人正确引导。 出了学校,有一截被小石子铺成的路,脚踩上去,石子挤压吱嘎作响。一抬头,就见路中间扔着一个蓝底白花的布夹,夹封里零星露出几张毛票的边角。 这是大白天捡到钱了? 许瑶一时犯嘀咕,来往这条路上的人不少,不光是红星村,还有附近的几个村的村民送孩子上学都会走这条路,兴许是谁把钱包丢在这儿了也不一定。 刚想过去捡,却忽然觉得不对劲儿,这钱包外表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刚掉在这儿不久的,孩子们早就开始上课,她出来时也没迎面碰到人,难道这钱包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脑海陡然忆起前世赵全跟他那帮狐朋狗友骗钱的手段,他们会将一个装钱的钱包丢在人们的必经之路上,暗中偷窥等着人来捡,只要钱包被人捡起,一经那人的手,就立马冒出来说自己是钱包的主人,然后反咬一口说钱包里的数目不对,捡钱包的人拿了他的钱。 剩下的几个藏在暗处的混混趁机呼啦啦上前将人围住,要不给钱,要不挨揍,你自己看着办。 被人围了,识相的只能自认倒霉,都会掏钱买太平。 此情此景,越想越觉得熟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索性就当没看见,直接绕过去,朝前走了。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喊声:“同志,同志,这是你的钱包吧,你的钱包掉了。” 许瑶眉梢一挑,转身看见来人,矮胖的身形,梳着两个大辫子,一双小眼睛笑起来都挤在了一起。一眼就认出她是和孟琴一个宿舍的女知青方翠翠。 “这不是我的钱包,你认错失主了。” 方翠翠一愣,没想到许瑶竟然会这么实诚,乡下村姑捡到钱还不得跟宝贝似的捂着,怎么会这么痛快的说清,想起自己肩负的任务,她赶紧故作惊讶道:“原来是许瑶呀,这钱包不是你的吗?” “哎呀,这么多钱,是谁这么不小心啊!”方翠翠弯腰将地上的钱包捡起,拍了拍上面的土,故意把里面的毛票漏出来给许瑶看。 许瑶没吱声,目光顺着学校墙角处看去,饶是那人藏得够快,但还是被她瞧见了一只匆忙收回去的黑布鞋尖。 许瑶低下头,勾了勾嘴角,看来这是有人故意挖坑,等着她往进跳啊~ “瑶瑶,我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太好,父亲也不在家,没有收入来源,不如这些钱你收下吧,反正附近也没外人,我不会往外说的。” 许瑶面露难色:“翠翠姐,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共产主义社会,不分你我,这些钱被你遇见了就该是你的,收下吧。”方翠翠不由分说,将钱包塞到了许瑶手里:“你拿着,我不会告诉别人,替你保密。” 说完还朝许瑶眨了眨眼。 第68章 偷人钱包的许瑶 拿着吗? 许瑶抬眼看着志得意满离去的方翠翠,捏了捏手里的钱包,像这种布料,寻常人家用来做衣服都不舍得,竟然会做成钱包这种小物件上,钱包确实装着不少钱,粗略估计至少有三十块,她们为了坑自己,这是下了血本啊! 一次能拿出三十块,家里条件一定不错。 女知青里,家里条件最好的人当属孟琴,再加上她跟方翠翠还是一个宿舍,十有八九就是她背后指使的,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她了呢,许瑶琢磨来琢磨去,终于想到一个人,文远! 前世文远好像跟许筱有过一段密切接触,不过后来说是孟琴家里为他们俩安排了工作,知青返乡的时候,文远跟着孟琴一起回了城里。 他是那种典型的妇女之友,中央空调,对谁都是一张笑脸,每一个女生都能在他身上感受到温暖和善意。 估计是近来他表现得对自己过于友好,让孟琴看见了,存心跟她找不痛快。 人家上赶着送钱,哪有不要的,许瑶将钱包往兜里一揣,转身朝着供销社的方向走了。 暗处观望的孟琴几人见她“上钩”了,顿时乐得捂嘴。 “我就说,她一个乡下丫头,眼皮子浅得很,估计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怎么会放过这么大的便宜。”孟琴站直身子,满脸都是不屑。 “她那心思压根儿没用在正地方,看她刚才点钱的样子,眼珠子都快钻进钱眼里去了。”方翠翠道。 “她一定是去供销社销赃了,咱们这就去找李队长,让他抓贼,偷东西属于作奸犯科的行为,她别想有好日子过!”另一个女知青赶紧道。 ...... 许瑶揣着布包,等走得足够远了,从钱包里拿出二十块钱,塞进了衣服夹层里,剩下十块原封不动地放回包里,转道去了生产大队。 队里的办公室里,李有才正在记录春耕工作进度,方便日后上报。 许瑶走过去,把布包从兜里掏出来:“李叔,这是我捡到的钱包,没有找到失主,上交给队里。”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过得不景气,捡到东西能不藏私愿意交公已经很少见了,李有才不免有些意外,急忙起身表扬道:“瑶瑶,你这样拾金不昧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等我将这件事上报给书记,他当着全村人的面表扬你。” 许瑶唇角微弯,余光扫过外面急匆匆赶来的人影:“李叔,表扬就不用了,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孟琴委屈道:“李队长,我的钱包丢了,有人看见被许大叔家的许瑶偷走了,你可得帮帮我,那是我家里寄来的生活费,再晚些就要被她花光了!” 李队长看看手里的布包,又看了眼孟琴,眉头微皱:“小孟同志,有什么话好好说,许瑶确实捡到了钱包,但是已经交还到我这里,你怎么能说她把钱花光了呢?” 许瑶靠着墙根站在,门一开挡住了视线,孟琴几人冲进来忙着告状,根本没留意她也在这儿。 等李有才说完,她们才看见墙角站着的许瑶,黢黑的眸子像是一汪不见底的深潭,嘴角甚至还带着些笑意,几个人顿时傻眼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最先说话的是方翠翠,她们几个亲眼看见许瑶朝着供销社的方向走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翠姐,你看要是刚才听你的,把这布包私藏,我都成什么人了。”许瑶慢声道。 李有才一头雾水,看向许瑶:“这话是怎么说的?” “方才我在学校门口,方翠翠同志跟我一起发现的这个钱包,是她硬塞在我手里,说是考虑到我家庭困难,将我把钱私藏,她不会告诉别人。这种事我怎么能干,想来想去还是把钱交到您这儿了。” “方翠翠同志,许瑶说的是真的吗?”李有才脸色明显不悦,就这还是城里下乡的知青,道德水平连一个农村孩子都不如。 “不......不,我没看见,李队长你可千万别听许瑶胡说,她这是含血喷人!”方翠翠脸涨得通红,狡辩道。 “好端端的我冤枉你干什么,李叔,我家里虽然穷,但也明白人穷志不短的道理,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把钱包送到您手里。”许瑶义正言辞道。 相较于方翠翠张口结舌的样子,李有才更相信许瑶说的话。 他将笔帽扣上,站起身对孟琴道:“小孟同志,许瑶捡到钱包后第一时间就交上来了,并没有拿去供销社销赃,你一定是误会她了。” 孟琴气不打一处来,眼风快要把许瑶刀穿了,没想到这丫头心思这么沉,不声不响就把她们装进套子里去了,纵使再不甘,这会儿事实摆在眼前,也只能咬牙忍下来:“不好意思,许瑶同志,是我错怪你了......” 许瑶摇头,笑容和善:“没关系,能物归原主就行。” 这盆脏水没泼出去,孟琴满腹郁闷,但当下还是先把钱拿回来要紧,旁的先不说,这钱包里的三十块的确是她家里人给寄来的生活费,三十块可不少,够寻常人家几个月的开销。 她硬着头皮上前:“李队长,这是我的钱包,是我太粗心了,丢在了半道上。” 李有才点点头,不忘叮嘱:“干农活的时候身上最好别带贵重物品,这次也是运气好,许瑶帮你捡到了,要是下次再丢了,就真的拿不回来了。” 孟琴连连应是,正要伸手接过钱包时,许瑶蓦然道:“等一下。” 众人疑惑地看向她,不明白还有什么事。 许瑶将布包从李有才手里按下:“李叔,找到失主总得核对一下钱包里面的金额,万一孟琴同志认错了,真的失主找上门,咱们跟人家交代不过去呀!” 这话让孟琴气不打一处来,挑着眼梢道:“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冒领失物吗!” “不是,孟琴同志,我也是出于谨慎考虑,总归核对清楚金额比较好,万一再出现像刚才那样的误会,还怎么说得清!”许瑶一脸无奈道。 第69章 想要回去?根本不可能! 李有才一琢磨,觉得许瑶说得有道理,这些知青跟村里人知根知底不一样,万一事后翻账,就连他这个队长也说不清,伸出去的手收回来:“小孟同志,请你说一下包里的金额,我核对确认一下。” 孟琴气不打一处来,钱包明明就是她的,现在想要认领回去,竟然还得接受盘问,头一扭,满脸不悦道:“钱包里装着三十块钱,那是我家给寄来的生活费!” 李有才打开钱包一看,眉头皱在一起:“孟同志,这恐怕不是你的钱包,数额对不上。” 孟琴顿时急了,眼睛瞪得老大:“怎么会不是我的,这钱包分明就是我的,蓝底白花,我们宿舍的人都见过,她们能为我作证!” 一看折腾了半天,连钱包都要不回去了,方翠翠和另个女知青也急了,赶紧凑上来帮着孟琴说话:“李队长,我们都能作证,这就是孟琴的钱包,为什么说不是她的?” “对啊,我们一个宿舍的对孟琴的物品都很了解,这钱包我们都见过,可以为她作证。” 李有才叹了口气:“可是我得遵从事实依据,钱包里的数额确实跟小孟同志说的对不上。” “明明就三十块,我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错!要是对不上,说明一定是被人偷走了!”孟琴把矛头指向许瑶,眼睛狠狠盯着她。 “李队长,您的人品我们是相信的,绝对不会干什么中饱私囊的事儿,但是许瑶就未必了,搞不好就是她把钱包送来的时候,半道把钱偷走了!” 这个主意是方翠翠想出来的,要是成了肉包子打狗,孟琴还不恨死她,因此她表现得比孟琴还急。 办公室里姑娘的吵闹声,很快引来不少人,一听说是许瑶偷钱了,纷纷感到稀奇,老许家的许瑶,刚帮着村里做了件大好事,现在竟然会偷钱? 众人不禁疑惑起来,探头探脑地朝里观望。 见围观的人多了,孟琴也有了底气,她可是知青,说话比一个村姑有分量得多。 “许瑶,你要是把钱乖乖交出来,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要是不交,我一定会向上申报,对你进行批评再教育!” 看着孟琴义愤填膺的样子,就连李有才都开始犯起了嘀咕:“瑶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拿了,就一定要交出来,不然这件事闹大了可是会留下污点的。” 开玩笑,送上门的钱,凭什么指望她交出去,进了她的兜,那就是她许瑶的,还想要回去,根本不可能! 许瑶神情平静:“李叔,我要是私吞还犯得着专门过来上交吗?再说,接触钱包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她把视线挪到方翠翠身上,眼底有些冷意:“我刚才就说了,第一个捡到钱包的人不是我,是方翠翠同志硬塞到我手里的,这个过程中我也不能保证她有没有从中拿钱。” “你胡说!我没有见过这个钱包!”方翠翠急声道。 “你没见过,那孟琴同志又是怎么知道是我捡到钱包了呢?难道是孟琴同志在我身上安眼睛了?” “如果因为是我上交的钱包就怀疑我偷钱,那捡到钱包的方翠翠同志也一样有嫌疑,我建议队里可以就此展开调查,把事情搞清楚。” 几人顿时张口结舌,孟琴脸色紧张到发白,彻查?这怎么行! 就算查出许瑶拿了钱,今天她们干的事儿也一定瞒不住。外面围了这么多人,就连文远也在场,叫他知道事情是她们自导自演的,该怎么看她! 三十块钱啊,就这么舍出去,割肉一样的疼,可现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孟琴强忍住大哭的冲动,咬着牙关道:“不好意思,李队长,是我看错了,这个钱包不是我的。” 李队长愣了愣,摇摇头:“没关系,可能是跟你的钱包长得太像了,认错也有可能,钱包就先寄放在我这儿,等失主来认领,要是没有找到,我会交公到社里。” 那是她的钱,她的钱啊!孟琴嗓子眼儿都堵住了,有苦没处诉,有气没处撒,只能红着眼睛狠狠瞪了一眼许瑶,扭头带人离开。 事情弄清楚了,李有才转头对许瑶道:“瑶瑶,今天这件事误会你了,我代表三位女知青向你道歉,你拾金不昧的行为值得表扬。” 外面观望的人这才弄清楚了,瞧瞧,老许家这个瑶丫头多有出息,不光人机灵,思想觉悟还高,就说她怎么可能偷钱! 许瑶婉言拒绝了李队长的好意,从队里出来,迎面正好碰到了文远:“瑶瑶......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 孟琴跟许瑶找茬,文远知道是因为他的缘故,能叫村里和城里两个最出挑的姑娘为他争斗起来,从心底来说有些暗自得意。 许瑶抬起头,眉心微蹙:“文远同志,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向我道歉?如果是代表孟琴同志,那你现在更应该去安抚她的情绪才对,道歉的话,李队长已经说了,你不用再重复了。” 文远哪是真心道歉,不过是又想跟许瑶套近乎,又不想惹孟琴生气,站在孟琴的角度像许瑶道歉,两头都不得罪,没想到被许瑶不留情面地戳穿,神情顿时变得僵硬。 许瑶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他,径直大步离开。 当着众人的面被弄得下不来台,文远不免尴尬,紧咬牙关,暗骂:这村姑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正满心愤懑时,一道饱含戏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抬头一看,竟是在队里维护机器的萧羽,他眼底的冷意像是冰锥一样,几乎要刺穿他。 文远不敢跟他对视,心虚的转过头看向别处。 这时,关系要好的常泽上前安慰他:“别跟个小丫头计较,她那是拿好心当成驴肝肺。”话一转,压低声音道:“你不会真的看上她了吧,最近怎么老是往她跟前凑,难怪叫孟琴炸锅。” 隔着眼镜片,文远急忙撇清道:“别瞎说,我还要回城里,怎么会跟个村里的丫头片子纠缠不清,只是看她可怜而已。” 常泽哦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孟琴她爸可是已经给你俩活动上了,你可别这时候出岔子,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文远的镜片后闪过一抹幽光:“我知道。” 等再看向萧羽刚才站着的地方,那里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第70章 许瑶能参加考试啦 许瑶回到家,就见赵春兰站在正房门口张望着,一见她回来,急忙上前道:“出去干嘛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娘,这是怎么了?家里出啥事儿了?”许瑶茫然道。 赵春兰脸上带笑,将她引进正房,炕沿上坐着的许老太看见她也殷切的招手:“瑶瑶,你看谁来了!” 许瑶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竟然是林老师上门来了,疑惑道:“林老师?你怎么来了?” 林老师和善地笑着,从兜里拿出写试题的那张纸放在桌上,用手指敲了敲:“我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 许瑶心里一紧:难道自己写错了?不会啊!自己明明检查过的! 她走上前,忐忑道:“林老师,这两道题是我解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解题思路和解题步骤不光是正确的,而且还比初中常用方法简单明了很多,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通知你,这次考验合格,我会跟县里的招生办打招呼,帮助你参加中考!”林老师笑着道。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许瑶瞪大眼睛,没想到林老师这么轻易就能同意,高兴得胸口砰砰直跳,前世她起步慢,一直等到同龄人都参加高考的时候,她才拿上中学文凭。 这一世她终于跟上了入学进度,只要拿上中学文凭,再赶得早一点,说不定还可以提前参加高考。 许瑶看向许家老两口,这件事她谁都没跟说,就是怕他们不同意,现在林老师亲自上门,自己的把握就更大了。 “奶奶......” 话还没说完,许老太就放出话:“考!咱们全村还没有一个考下初中文凭的,咱们老许家就要做这第一个,瑶瑶,你放心参加考试,家里无条件支持你!” 有许老太这句话,许瑶算彻底放心了。 林老师将纸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后:“瑶瑶,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的字是之前练过吗?” 家里人一头雾水,练字?字不是会写就行吗?咋的还要练? 惟独许瑶心里咯噔一下,她答题时竟然忘记了遮掩,前世她的字是经林老师指点过的,还曾经在全国书法比赛中得过奖,答题时只把心思用在了中考这件事上,也就忘记了这件事。 面对林老师的疑惑,她只能抿着唇摇了摇头:“没有练过。” 林老师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从刚拿到这张答题纸的诧异,现在已经变成了惊艳,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山沟沟里的农村姑娘会写出这么好看的一手字。 笔势横姿,落笔龙蛇。 他本身对书法就有着浓厚的兴趣,看到许瑶不光学习上进,字也写得好,顿时有了惜才的心思。 “大叔,大娘,春兰嫂子,我想聘请许瑶当我在学校的助手,每个月两块钱的费用,你们同意吗?”林老师这个提议让一屋子人都愣住了,赵春兰犹豫道:“林老师,你不会开玩笑吧?瑶瑶能行吗?” “能行!这孩子聪明还上进,肯定没问题。”林老师斩钉截铁道。 看着林老师,许瑶鼻尖有些发酸,她低下头掩盖眼眶中的湿气,林老师的工资其实并不高,除去上一天课正常挣到的十个工分和每个月社里大校长给下发的七块钱补贴再就没有别的收入了。 这两块钱是从林老师的补贴里扣出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资助她学习,村里能念书的女孩不多,许瑶每天埋头学习,不误农不帮家里干活,很容易被人留下说嘴,三人成虎,万一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让许家人的心思动摇了,那许瑶所有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林老师这么做算是提前留了后手,让许瑶能心无旁骛的安心学习。 “那可是好事啊!林老师,谢谢你,我家瑶瑶能遇到您这么一位好老师,真是她的福气啊!”许老爷子激动地站起来道。 “是啊,林老师,我们可怎么谢谢您呢!”许老太紧接着附和道。 林老师急忙摆手,笑呵呵地道:“还是孩子自身条件好,咱们当长辈得能多帮衬就帮衬一把,保不准今后有大出息呢!” 这句话有着定海神针的功效,叫许家老两口瞬间就来了劲头,看向许瑶的目光都满是期待,许老爷子拍了拍许瑶的肩膀:“听见没?瑶丫头,林老师可是看重你呢!你得好好学,才对得起人家,知道没?” 许瑶点头应下:“知道了。谢谢你,林老师。” 林老师摆手,起身离开。 许家老两口亲自把人送出去,等到林老师走了,许老太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不行,这么好的事儿赶在一起了,咱们今天得吃点儿好的。” 说着就要招呼着许老爷子去买肉,许瑶赶紧将人拦下:“奶奶先不着急,等我考完试,拿上文凭咱们再吃。” 许老太一琢磨,倒也是这个理儿,方才听林老师话里的意思,许瑶考上中学的机会很大,许家人当了一辈子农民,还从没出过一个读书人,要是真的考中了,以后在村里腰杆就挺起来了。 “行,行,都听你的,瑶瑶,你不要有压力,离考试还早呢,这段时间好好学,只要考上了,奶奶给你炖肉吃!” 许瑶笑着答应下来。 家里来了客人,各房也都瞧在眼里,等人走了,刘英红才出来打听:“瑶瑶,那个看着是村里学校的林老师吧,咋今天上门来了?是军子惹什么祸了?” 军子年纪小,从前调皮捣蛋一家人都习惯了,看见老师上门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又惹祸了。 刘英红这么一问,三房的田秀娥待在屋里没吱声,但也紧贴着窗户缝竖起了耳朵听着。 “不是,军子最近听话着呢,林老师来是为了瑶瑶,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他看见瑶瑶聪明,鼓励瑶瑶去参加中考。”赵春兰笑眯眯的,好像是自己得了夸奖一样开心。 什么?! 刘英红还没反应过来呢,田秀娥就先震惊起来,一把将窗户推开:“什么?你没听错吧,许瑶连一天学都没念过,人家怎么可能叫她去参加中考?” 刘英红也迟迟道:“春兰,你说的是真的?许瑶能参加中考?” 赵春兰用力点头:“嗯,林老师说瑶瑶聪明,底子好,他去跟县里招生办打招呼,给她一个参加考试的名额。” 刘英红愣了半晌,猛地一拍手:“好事儿啊!这可是大好事!瑶瑶你好好考,考上了婶子给你包红封!” 许瑶笑着点点头。 没成想这句话可是扫了田秀娥的脸,她白了刘英红一眼:“有钱烧的!能考上才有鬼了!” “砰”的一声把窗户关上! 第71章 跟着知青过好日子 许筱知道孟琴她们算盘落空的事,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许瑶运气好,还是该说这丫头变聪明了,每回遇到事都能安稳趟过去,心里正犯嘀咕,一进院门,就看见三房田秀娥挺着大肚子在院里晒太阳,两个人彼此不待见,平时见了连招呼都不打。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田秀娥迎着太阳掀起嘴皮子道:“呦,这不是筱丫头回来了吗,哎呀,看看,一样的姐妹俩,你也不说多跟瑶瑶学学,每天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跟你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许筱棱了她一眼。 “是,是跟我没关系,一样饭养百样人,瞧人家许瑶都能参加中考了,你还在这儿磨洋工,就这还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真是哪儿哪儿不能比。”田秀娥拾起地上的小板凳,冷嘲热讽一番,转身就进了屋。 许筱却被这句话惊住了,什么?许瑶参加中考,没开玩笑吧,她一天学都没念过,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就这还中考,快别招人笑了。 揣着满肚子疑惑,许筱进了家门,门口赵春兰正在烧水做饭,看见她回来,也没有追问她去哪儿,笑盈盈地:“筱筱,快去洗手,坐下准备吃饭。” 许筱狐疑地走到脸盆架子,装模作样地把水在手上撩拨了几下:“娘,是有啥喜事儿吗?这么高兴。” “大姐!二姐要去参加今年中考了,林老师亲自给跑到镇上招生办报的名!咱们家要出文化人啦!” 还没等赵春兰回答,军子就已经脆生生地开口。 田秀娥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你脑子进水了吧?一天学都没上过,去参加中考,上赶着给咱家丢人吗?”震惊过后,就是由心底生出来的嘲笑,许筱话音里都是藏不住的讥讽。 “我的事跟你没关系。”许瑶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从橱柜里拿了碗筷摆上桌。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是你亲姐,咱俩都姓许,你要是没考上,我不得跟着一块儿丢人吗?”许筱瞪着眼睛道:“我劝你少白日做梦,等岁数到了,乖乖找个庄稼汉嫁了得了,别一天蛤蟆登天痴心妄想。” “凭什么我要找庄稼汉?队里那么多知青小伙儿,我犯得着往庄稼汉身边凑吗?反正离考试还有一个来月,要是遇到不会的问题我还能去问问知青,拉拉关系,要是运气好考下来中学文凭,就能跟着知青进城过好日子了。”许瑶笑眯眯地,扭头跟赵春兰叮嘱道:“娘,等我去了城里,就把你和军子都接到一起住!” 姐儿俩斗嘴已经是常事,赵春兰没把这话当真,笑着随口应承了一声,将炒好的菜往盘里盛。 许筱火冒三丈地瞪着许瑶,看见她那得意扬扬的表情,气得牙根痒痒,闹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呢,就知道许瑶不安好心,原来是要借着学习的名头去跟知青拉关系,果然是天生的贱骨头,脑袋里全装着勾搭男人的弯弯绕。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知青能看上你?” “看不看得上,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许瑶挑眉,无视许筱眼里的怒火,火上浇油:“等我过上好日子,从城里给你写信。”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许筱怒骂一声,饭也不吃了,转头就跑出去。 赵春兰赶紧追出去,人已经跑没影儿,重新回家来,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丫头,见面就掐,你姐就是这么个性子,你激她干嘛?” “谁叫她拿话挤兑我,当姐姐的不盼着妹妹点儿好,一口一个考不上,嫁给庄稼汉,我当然生气了。”许瑶垂下眼,满脸委屈。 赵春兰也知道是许筱不对在先,无奈道:“行了,吃饭吧,把饭给你姐热锅里,等她一会儿回来吃。” 许筱点点头应下,端起饭碗,眼底却闪过一抹幽光。自己考试这件事瞒不住许筱,总得给她找点事儿做,免得在自己考试的当口使坏,影响她学习。 吃过饭,先把军子打发到下房写作业,屋子里就剩下娘俩,许瑶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交给赵春兰:“娘这钱你拿着,今年我爹不在家,光靠你一个人挣工分负担太重,用这钱找猪贩子买头猪崽,等年底又能卖钱,又能吃上猪肉。” 二十块钱,可是不少,百斤重的成猪价格也不过一百来块,一只小猪崽有个十几块钱就能买到,剩下的钱还能再买些猪饲料,用饲料拌上从山上割下来的青草、节巴草小猪的吃食就有着落了。 只是面对着从天而降的二十块钱,赵春兰还是有些不安:“瑶瑶,你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娘,这你就别管了,放心用就行了。”许瑶把钱塞到赵春兰手里,站起身:“去挑猪崽记得叫上我奶奶,她老人家挑牲口眼光准,你看咱家院里那几只鸡,个个都机灵满地跑。” 赵春兰点头应下来,手里把这二十块钱捏得紧紧的,生怕被风吹走了似的。 把事情交代好,许瑶就回到自己屋继续学习,那二十块钱就是从孟琴的钱包里拿的,说愧疚吗?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但是她不觉得后悔,偷东西这个罪名要在几十年后,顶多是进派出所关几天。 但是现在国家对这种小偷小摸惩罚力度很大,一旦被抓住做实,是要在脖子上挂牌游街的,孟琴她们为了抹黑她连这种事都能做出来,自己还有什么好手软的,这二十块就当她花钱买个教训,警告她把心思放到正地上。 至于钱包里剩下的十块钱,大概率也回不到孟琴的手里,李队长不是说了吗,时间长要是没有人认领,他会主动交到社里充公的。 第72章 不许看,当心起针眼 这会儿天色已经昏暗,军子搬着小板凳趴在桌上写作业,许瑶怕他盯坏了眼睛,把煤油灯点亮,挂在墙面凸起的钉子上,屋里顿时亮堂不少,许瑶从枕头下面拿出书本,坐在一旁也开始学习。 军子有许瑶带头做表率,学习的劲头就更足了,不过小孩儿终归嘴馋,拿着铅笔戳着嘴唇,低声问:“二姐,今天我作业要是全做对,能有糖吃吗?” 过年买的糖,这会儿已经吃光了,许瑶也不瞒他,实话跟他说。 果然,军子圆丢丢的眼里出现一抹失望:“这么快就吃光了......” 许瑶不忍心看他失望,扬扬下巴:“天天吃糖,对牙齿不好,赶紧写,如果真的能全对,姐给你做绿豆糕吃。” “真的!”军子眼睛一亮。 “姐啥时候骗过你。” 军子立马变得喜滋滋的,越发认真,生怕粗心出错,到嘴的绿豆糕就飞走了。 等军子把作业完成时,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许瑶检查完作业,确实没发现错题,这顿绿豆糕就算是定下了,军子欢呼一声,把作业书本收拾进斜布包里,扭头就跑出去找虎子玩去了。 初中的课程许瑶已经吃透了,得找个机会把书还给萧羽,想到他许瑶的心里就冒起一股热气,好像把脸都要蒸熟了。 从前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就跟中邪了似的。 许瑶暗暗叱责自己没出息,但还是收起课本,打算动身去趟山上,就当把课本还给他,顺便感谢他的指导和帮助。 把课本整理好,抱在怀里,许瑶就出门了。许家老两口见她手里拿着课本,以为她要去学校教室学习,叮嘱了一声早点回来,再没多问。 一弯明月高挂在半空,零散繁星点缀,村子浸沐于一片银光之中,许瑶怀里抱着课本,刚走到一半,就看见远处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往村后头去。 这条路是上山的必经之路,起先许瑶倒没多想,可经过一户人家的墙角,前面的人回头张望了一下,借着月色,许瑶才认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文远。 这么晚了,他不在知青点待着是要上哪儿去。 许瑶有些犯嘀咕,但没有惊动他,脚步放轻慢了一些,以免被发现。 这条路通到村后面是条河,年前还跟赵维他们来这儿捕鱼,不过现在天气暖和了,冰面已经化开,河水静静流淌,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时不时传来叮咚声。 文远站在岸边环顾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等了一会儿,开始低声喊道:“许瑶?许瑶同志?你在这儿吗?” 听着喊声,许瑶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被他发现了,可按理说自己一路走来也没引人注意啊,怎么会被他发现呢?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把头探出去瞄了一眼,才发现文远压根儿没有朝她这边喊。 而在河边的老榕树下,出现了一个轻巧的身影,扎着两个麻花辫,留着齐刘海,蹑手蹑脚地跑到文远身后,垫着脚尖将双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贴着他的耳廓笑着道:“文远哥,猜猜我是谁?” 文远愣了愣,抬手摸上去,眼睛上细腻柔软,细嗅还带着股淡淡的胰子香,不用猜都知道是女孩儿的手。 胸腔里的血都像沸腾了一般,实在难以相信,平时无论他怎么套近乎,许瑶都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就像是山崖上的凌霄花,高不可攀,没想到背地里会偷偷给自己传信约着见面,而且举止竟是这么大胆奔放。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瑶瑶,是你吗?” 身后的人没说话,他把眼睛上的手拽下来,转过头,借着月色看清眼前人的脸,眼里的光瞬间熄灭,满是失落:“怎么是你?许......”脱口而出的名字在嘴边又止住,他微蹙眉,向后退了一步:“许筱同志,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许筱仰起头:“这么晚了文远哥不是也在这儿吗?你不会是在等我妹妹吧?” 文远被戳穿心思,脸色变了变,开始怀疑书里的那张纸条到底是不是许瑶给他留的。 正疑惑,眼前一暗,许筱向前迈了一步,几乎是脚尖对着脚尖跟他站在一起,两个人身体也紧贴住:“文远哥,你想什么呢?” 姑娘身上的馥郁香气窜到鼻尖下,文远脸红耳赤,不自在地扶了扶眼镜框,想要退后躲远些,却没料到许筱双手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上半截身体前倾,那两团绵软就这么压在他的胸口,他整个人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 年轻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饶是孟琴再怎么喜欢他,那也是心理上的,从没有在举止行为上有半分逾矩。许筱这种热情奔放的举动,叫文远生出一种手足无措又心潮澎湃的感觉。 “许筱同志......”他结结巴巴地,握着许筱的胳膊想将她推开。 但是许筱却将两只手在他后颈处交握,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明知故问道:“文远哥,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呀?” 文远低下头看向她,白天看许筱相貌十分普通,连许瑶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可此时在月光下,她好像平添了娇媚,微挑的眼梢媚眼如丝,粉唇泛着莹润的光。 “你的心跳要比我的快好多,不信你摸摸?” 就在文远愣神之际,许筱已经握着他的手一把按在自己的胸脯上,那柔软的触感叫文远心头骤跳。 脑子里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将所有理智都烧没了,他看着许筱的目光渐渐发出光,鬼使神差地握了握掌心,引起怀里姑娘的低吟,这声音在月色掩盖下带着别样的魅惑。 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床上他不是没有遐想过,但此时此刻却是真正的碰触在掌心里。 反正也没人看见,更没人知道,而且是她主动扑上来的...... 文远寻找着借口安抚着内心的忐忑,缓缓低下头,将唇紧贴上去,手也四下胡乱游弋起来。 隔得远,许瑶只听见许筱不时嘤咛娇笑声,这么劲爆热辣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碰见,正要探出脑袋看得仔细些,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下一瞬眼睛就被捂了个严实,耳边响起不悦的声音:“不许看,当心脏了眼睛,起针眼。” 第73章 怦然心动的情愫 许瑶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见萧羽站在身后,她的脸顿时红了一片,一个姑娘家躲在这儿看着亲姐姐偷人,还被人撞了个正着,真是脸都丢光了。 她装作镇定,借着夜色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轻声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夜跑。”就算是被下放,萧羽也坚持锻炼身体,两人挨得近,许瑶抱着书的手背隔着薄薄的衬衫料子,能触碰到他腹部壁垒分明的肌肉,还带着灼热的温度。 许瑶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脚跟都抵在石头上了。 “那是你姐?”萧羽没察觉她的紧张,眯着眼睛朝河边看了一眼,那对野鸳鸯已经躺倒了,像是麻花似的拧在一起,嘤咛和娇喘不断。 许瑶的脸越来越红,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脯里,说来也是巧了,上回跟着萧羽逛街撞见了她爹许强胜出轨,今天又撞见了她姐许筱偷人,这父女俩还真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 许瑶不禁有些担心,家里亲爹和亲姐都这番做派,也不知道萧羽会怎么看她。 要是从前,她也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但不知不觉萧羽在她心里已经变得与众不同,眼看那对野鸳鸯就要闹出乱子,萧羽沉了脸,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退后几步朝榕树方向扔出去。 石头敲在树干上,发出当啷的声音,在寂静之中尤为刺耳,地上滚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愣,文远也从迷乱中醒来,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蹭得从许筱身上爬起来。 环顾周遭,并没有瞧见人,文远的心跳却定不下来,这件事要是被发现了,他回城的事可就泡汤了,赶紧整理好衣服,支支吾吾道:“许筱同志,那个......那个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儿,你赶紧回家去吧。” 说完再不理会她,掉头就跑。 许筱坐起身,意犹未尽地压着嗓子喊:“文远哥,文远哥......” 回应她的只有黑暗中越跑越远的背影,许筱不甘心地捶了下地,磨磨蹭蹭站起来,整好衣服又抚顺了头发,扭腰摆胯地离开。 见人都走了,许瑶松了口气,本以为前世许筱最多也就是和文远眉来眼去的程度,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什么都没定下就上赶着往人身上贴,估计是今天自己说的话把她刺激狠了,倒真是豁出去了。 那个文远瞧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没想到这么没定力,这么轻易就被许筱勾搭上了,要是孟琴知道这事儿还会带他一起回城工作? 许瑶陷入思索,一时都忘记了身边还有萧羽。 “在想什么?” 许瑶回过神,赶紧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我是来给你还书的。” “还书?你不用了吗?”萧羽疑惑道。 “书上的习题我都拿笔抄下来了,复习巩固就行,我报名了中考,明天开始就去学校给林老师当助教,有不会的他也能指导我。” “这样啊,书你留着吧,就当个念想,中考,还有一个多月,好好考,以后一定要去京都读大学。” “为什么一定要京都,海都不行吗?”许瑶抬头满脸疑惑。 萧羽唇角挽起一个弧度,眸中璨若星辰,抬手在许瑶头上摸了摸:“行啊,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反正咱俩得在一起。” 许瑶一滞,被他说得脸又热了,别扭地把头顶的手拍下:“没大没小,以后不许摸我头!” 说完,气冲冲地推了萧羽一把就要走,冷不丁被他攥着手腕一把拉回来,后腰贴着的手透过薄薄衣服料子传来炙热感,想躲都没处躲,他低头逐渐靠近,指尖微勾鬓角松落的发丝挽在耳后,在脸颊上扫过微凉的触感。 忽然,有什么落在她的眼皮上,下意识闭上眼,柔软的触感,如蜻蜓般稍触及离的吻,带着虔诚与小心,好像是什么易碎的珍宝,需要倍加呵护。 许瑶眼皮发颤,轻咬着唇瓣,等到那温热的吐息离远,才敢抬眼看他。 怀里的姑娘双眸如春日清涧,贝齿在嫩唇上留下浅白的痕迹,萧羽喉间暗吞,只感觉胸腔里一片火烧起来,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在一片野火之中。 他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防止惊吓到她,纤长的五指穿过许瑶的手,十指交握,与她紧密不分:“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瑶愣愣的点点头,脑子里一片混沌地跟着他走,从未在异性身上体验到的温柔,此刻在萧羽身上获得,他就像是一根游刃有余的穿衣针,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叫她放下防备,走进内心深处无人抵达的区域,将那里破碎的地方修补好。 回到屋里,许瑶浑浑噩噩地倒在床上,冷不丁又弹起来,趴在窗户上看向院门外,果然见到萧羽躲在门柱后,笑盈盈地挥手道别。 两个陷入热恋的小情侣,怦然心动的感觉,不仅在相处时拉近了距离,还在分别时有了不舍的情愫。 望着他消失在夜幕中,许瑶躺在床上回想着方才眼皮上轻柔的触觉,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睡着。 ....... 农村没什么娱乐节目,人们吃晚饭也就八点钟左右就开始关了灯,睡得早醒得也早,许瑶答应了林老师去学校当助教,只是这样一来,家里就没人出去割草喂兔子了。 眼看家里的兔子一天天大了,很快就能繁育小兔子,这个时候断粮可不行。 许瑶放心不下,天还没亮就洗漱收拾起来,刚走出门就看见赵春兰背着箩筐,手里拿着镰刀要出门。 “娘?” 赵春兰抬头看她起得这么早,不由皱眉:“瑶瑶,你咋起得这么早,快回屋再睡会儿,跟林老师好好学习,休息不好可是要打瞌睡误事儿的。” “不碍事儿,娘,你是要去割草?万一又头疼怎么办?还是我去吧,我都穿戴好了。”许瑶说着,就要上前接过赵春兰背上的箩筐。 赵春兰赶紧摆手劝阻:“天气暖和了,不着风没事儿的,瑶瑶听话,快去再睡会儿。” 母女俩正掰扯着,就听院门外一阵窸窣声,紧接着萧羽的脑袋就探出来,笑着道:“婶子,草我都割好了,您别出去了,队里就让我维护个机器,再没别的事儿,往后割草就我来吧。” 第74章 你的口气熏到我了 “这......这咋好意思呢。”赵春兰开了大门,就见门外已经放了一大捆青草,还夹杂着野生蔬菜,像荠荠菜,马齿菜和苦菜这些,靠村子近的地方已经被村民挖完了,要想找到只有往大山深处走。 萧羽也不知道割了多久,能背来这么一大捆,足够兔子吃个三五天了。 许瑶瞧着他,心里一热,低声道:“你怎么割了这么多?” 萧羽掸了掸衣服上的碎草:“反正我要打猎,往山里下套子,顺手的事儿,你不是要去学校吗?天还没亮,我正好要去队里给机器上油,送你过去。” 赵春兰看着这么一大捆草,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叮嘱了声:“萧羽,等一下。” 转身回到厨房,从锅里拿出几个还热着的素包子用袋子分别装了,一个塞给萧羽,剩下两袋子递给许瑶:“一大早,还没吃饭,你们带着吃,瑶瑶去学校记得给林老师一份,我早起特意蒸的,咱们家没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就是些吃吃喝喝,别嫌弃。” 许瑶笑着应下,跟萧羽一起把草捆背进院,又往盆里舀了水,两人清洗一番后,就一道出了门。 天还没亮,乡间地头笼罩一片昏沉中,地沿的野草嫩梢被晨露压弯,路过时在裤腿上留下湿痕,为了不被村里人瞧见说闲话,萧羽就在许瑶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走过无数遍的一条路,今天似乎有了别样的感觉,萧羽的声音在身后徐徐传来:“以后你就专心学习,家里的事我会帮你照应。” 许瑶心里溢出甜蜜,轻声应好。 一路相伴,到了学校,晨光从天边的云翳中泄出,正落在萧羽的肩膀上,许瑶回头朝他看了眼,少年的脸眉清目朗,竟比晨光更有朝气,压抑着羞赧的笑意,转身进了学校。 学校里的条件并不好,课桌上有刀砍斧凿的痕迹,五花八门什么样式都有,一看就是从村民家里收回来的破桌子。 玻璃上蒙尘,还布满了黄色胶布的痕迹,许瑶打扫卫生干得热火朝天。 林老师端着漱口杯,从屋里出来,听见教室里传来动静,纳罕地趴在玻璃上一瞧,见是许瑶,脸上露出笑:“怎么来得这么早?吃饭了吗?” 许瑶擦了把头上的汗,脆声道:“吃了,我娘还叫我带给您的包子,还热乎着,林老师快吃吧。” “好,我刷个牙就来。”相处的熟了,林老师也不客套,突然想起什么,转回头道:“我从镇上给你弄了两本书,一会儿可以看看。” 许瑶眼前一亮,点头应下:“谢谢林老师。” 等学生陆陆续续到得差不多,林老师去上课,许瑶就进他的房间学习。 桌上放着一摞书,许瑶翻了翻,发现里面不光放着高中习题册,还有复习教材《数理化自学丛书》,这本书从书页上看已经很破旧了,甚至还沾染很多污迹,但许瑶知道在这个年代想拿到这本书有多难,当初受政策影响,这本书一度沦为禁书,大部分都销毁了。 现在恢复高考,所有考生都在挠破头寻找复习资料,林老师却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不论前世今生,林老师都给予了她莫大的支持。 肩负这份期待,许瑶越发认真了,每天都早出晚归,甚至在吃透初中知识后,开始赶高考进度。 临近中考前天晚上,红星村大队要筹备文艺汇演,所有知青都不约而同地到了指定地点。 林老师去学生家里做访谈,晚些回来。许瑶在隔壁听到动静探头观望,正好看见文远他们从教室里往出搬桌子腾地方。 看到许瑶,文远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自在,道了句:“许瑶同志,你也在啊。” 许瑶嗯了一声。 孟琴一开口还是挤兑的语气:“这里是学校,是传播文化的地方,你在这儿做什么?” 许瑶对她已经无语了,自己的心上人都要被许筱撬走了,她还认不清楚情况,在这儿针对她。也懒得理会,转身收拾书本就打算回家,文艺汇演是知青的事儿,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才不凑这热闹。 没想到刚拿上书本出门,就被孟琴带着一帮女知青拦住了去路:“你干什么去?” “上回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的钱是不是你偷拿的?” 许瑶冷脸看着她:“你们自己干的啥事儿自己心里清楚,赶紧让开,省得撕破脸大家都难看。” “你再说一遍?”孟琴气得瞪起了眼:“明明你就是个小偷还不让人说,你为什么在林老师的房间里,是不是又想偷东西?” 孟琴看着许瑶怀里抱着一摞书本,一眼就盯到那本《数理化自学丛书》,现在国家开设高考了,他们这些知青只要等到政令颁布就能返乡,当前最紧要的就是备战高考,这本书她托家里人找了好几回,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没想到竟然在许瑶手里有一本现成的,立马就眼红起来。 许瑶这种村姑懂什么,这书怎么能落到她手里。 孟琴上来就抢:“这是林老师的东西!你想拿到哪儿去,给我放开,你偷钱不算现在还偷书!我要告到队里,叫全村人都看看你这副德行。” 许瑶吓了一跳,这本书可是决定她能不能考上大学的关键,哪能轻易由别人上来撕扯,反应迅速地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推开。 孟琴没防住朝后摔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愣了愣,才发现教室门口一群男知青也围着在看热闹,顿时觉得丢了脸,把头埋进掌心就开始哭。 剩下几个女知青看见孟琴受伤了,纷纷上前,要为她出气,方翠翠扯着嗓子怒道:“你个小狐狸精,每天围着林老师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是不是见个男人你就想往上扑?” “之前勾搭个劳改犯不算,现在连林老师都不放过,你还真是不要脸......” 话音未落,许瑶上去就是一耳光,“啪”的一声,在方翠翠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她愣住了,捂着脸等着许瑶,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打我?” “你的口气熏到我了,离我远点儿。”许瑶皱着眉,冷眼看着她。 大庭广众下被人嘲笑有口臭,方翠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直到这时文远走出来,将地上的孟琴扶起护在身后,紧皱眉头严肃道:“许瑶同志,我希望你能适可而止,这是学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公然殴打他人,是要受到大队处罚的。” 第75章 起步晚不代表能力差 文远这一下可把孟琴高兴坏了,按捺不住嘴角的喜悦和得意,挑衅地朝许瑶看了一眼。 其他女知青一见文远都替孟琴出头,越发仗了势,立马就跳出来道:“许瑶你瞧见没,可不是所有人吃你那套的,文远同志行得正坐得直,你识相就把书交出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还行的正坐得直,许瑶差点儿就笑出声来,文远这边勾搭着许筱占便宜,那边又把孟琴哄得团团转,这种人还是这群女知青眼里的香饽饽,真是一个比一个眼瞎。 许瑶当然不可能把书给他们,站在门上冷眼扫视一圈:“怎么?我不给你们还敢上来抢?这书是林老师给我的,谁要是损坏了一点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可别开玩笑了,林老师会把这么重要的书给你?诳谁呢!” “咱们知青点这么多人,这本书落在谁手里都比在你手里有用,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其他知青在看清楚那本书以后,也开始不满,他们这些人是念过书的知识分子,都是要备战高考的,现在最缺的就是复习教材,可翻遍世界也找不到的一本书竟然在许瑶这么个农村丫头手里,多叫人生气。 孟琴晃了晃文远的袖管:“文远,那本书.......” 这委屈巴巴的样子,足够引发文远的英雄救美之心。 其实那天夜里跟许筱干的事儿,他一直很担忧,就怕孟琴知道了,再不理会他了,出于心虚也出于愧疚,这个时候当然要替孟琴出头。 也怪这个许瑶自己不识好歹,又不是没给过她好脸,是她不懂得珍惜,就怨不得他了。 文远推了推眼镜框,走上前道:“许瑶同志,这本书对知青点的同志都很重要,希望你能交出来,帮助大家备战高考,我们都会感激你的。” “你们备战高考跟我有什么关系,道德绑架绑到我身上来了,你们的感激值几个钱?”许瑶连一点好脸都没给。 “你未免也太不通情理了,书你拿着也没用,拿给更有需要的同学不是应该的吗?!”文远扯着嗓子愤怒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没用我拿它干嘛?你脑子没什么毛病吧?”许瑶嫌弃地看了文远一眼,要在之前或许还能心平气和跟他说话,现在知道他内里是什么烂玩意儿,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抬步就要走:“好狗不挡道。” 文远的脸黑的像是锅底,他走到哪儿不是众星捧月似的待遇,不说孟琴,就连一起下放的知青里,十个有七个也对他有好感,没想到许瑶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的目光冷盯着许瑶,带着无声的震慑,这要是放在寻常胆小的姑娘身上,肯定会被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可许瑶并不接受他的恐吓,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毫无惧意地回瞪着他。 文远气得牙痒痒,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需要维持形象,早就一耳光把许瑶扇趴下了。 孟琴也是头回见他气成这样,心中窃喜于他对许瑶态度的转变,上前将人拉下来:“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书也不是她的,犯不着跟她说,咱们去找林老师,他肯定愿意给咱们。” 他们这些知青可是从城里来的,有知识素养,跟林老师也算是志同道合,就冲着这个,只要她提出来林老师也会把书借给他们。 也是赶巧,林老师从学生家访谈回来半道碰上李队长带着村文艺队往学校走,一行人结伴回了学校。一进门,就见知青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不知说着什么,把许瑶围在中间。 李队长疑惑道:“文知青你们聚在这儿干什么?” 知青们一看见来人了,纷纷回过头,孟琴更是小跑着出来,满脸委屈像小孩儿告状似的:“李队长,你可得为我们做主,许瑶偷拿了大家的高考复习书,这本书对我们很重要,我们还没来得及向林老师借呢,就被许瑶占为己有带回家去了!” 高考复习书,这可是大事! 这些知青别看现在在红星村干着跟村民一样的工作,可人家是城里人,只要回到城里再参加高考,往后可就是国家栋梁,许瑶霸占着高考复习书不给,不就是耽误国家培育人才吗!这哪行! 李有才很看重文化教育,听孟琴这么一说,很把这件事当回事,当即看向许瑶:“瑶丫头,小孟说的是真的吗?你要是拿了高考材料就赶紧还给人家,不要耽误知青同志学习进步。” 许瑶神情平静,没有一丝慌乱道:“李叔,知青同志要学习进步,我就不需要学习进步了吗?再说什么叫偷拿,这本书明明是我问林老师借的,孟琴同志学习用不用心不知道,颠倒黑白倒是挺在行。” 孟琴被她这话说得脸红脖子粗:“你学哪号的习,进哪号的步,连个书都没念过的人,林老师会把这么重要的书借给你......” “这本书就是我特意找来借给许瑶的。”一旁的林老师打断了孟琴的话,眉心微微隆起透露出淡淡的不悦:“不论什么人接受教育的权利是平等的,许瑶是我从村里聘请的助教,只要她有学习进步的意愿,就容不得被人轻视。” 林老师这话让孟琴张口结舌,她万万没想到,林老师把书借给她就算了,竟然还会聘请她当助教,这是给了她多大的脸啊! 她不甘心地道:“林老师,你会不会搞错了,许瑶可是连初中文凭都没有,怎么能给你当助教呢?”他们这么多知青,随便提留出一个,难道还不比过许瑶吗? “小孟,文凭不是衡量这个人能力的唯一标准,许瑶只是起步晚而已,并不代表她能力差。” 能得到林老师这样评价的人,可没有几个,不光是孟婉卿,就连李有才这个当队长的都有些不敢置信! 第76章 家里买小猪啦 许瑶在众人的注视下,神色淡然地走到林老师身旁道:“林老师,我明天还要去考试,今天就先回家了。” 林老师点头应好:“加油考,得个好成绩回来。” 许瑶点头应下,抱着书走了。孟琴连带一群知青只能眼睁睁看着,可书是人家林老师的,爱给谁用给谁用,她们干着急也没用,只能闷闷不快地跟着文艺队进了教室。 等知青都散了,李队长才疑惑道:“许瑶考试?林老师,她考的什么试啊?” “参加中考,考点就设在镇里的学校里。” 李有才惊得下巴都掉了,望着许瑶的背影半天才啼笑皆非来了句:“林老师您没开玩笑吧?” 林老师笑着摇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没跟旁人说,其实通过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许瑶的学习能力和知识底子要比村里的知青强不少,这次中考差不了。 村文艺队都是从各大队和事业单位中抽调的人手,组成了一支临时的表演队伍,每到哪个队里有文艺表演活动时就到哪个队开始排练,表演,也算是给农忙过后的村民,搞点儿娱乐性节目。 知青们有能歌善舞的也可以出些好的节目。 孟琴向来爱表现,当即提出要排练曲目黄河大合唱,她能这么积极,李有才当着众人狠狠夸赞她一番,刚才那点儿懊丧因这一夸也消退了,她喜滋滋地下意识扭头找文远的身影。 这时才发现,文远早不知道去哪儿了,低声问了身边的方翠翠,方翠翠也回头四处瞭望了一圈,摇摇头道:“没看见,兴许是去方便了。” 倒也有可能,孟琴没太深究,很快就将注意力投入到文艺演出的安排上。 文远究竟去哪儿了呢?孟琴不知道,但是许瑶却很清楚。 她今天在学校里耽搁了,回家晚了些,进门赵春兰已经做好饭等着了,见她回来,朝外探了探头:“没看见你姐吗?” 这深更半夜,许筱去干什么了,许瑶都不用猜,肯定是跟文远扭麻花去了,但这事儿她不打算告诉赵春兰,怕吓坏她,摇了摇头:“没见着,学校里有文艺彩排活动,估计是跟知青聚在那儿凑热闹呢。” 赵春兰叹了口气:“这孩子......”总归是对许筱已经发表不出更多的埋怨,将饭菜摆上桌。 许瑶在房里看了一圈:“军子呢?” “在外面跟你奶奶喂猪呢,小猪逮回来啦,他新鲜得不行,说以后养猪的活儿他包了!”赵春兰笑盈盈道。 听说把猪抓回来了,许瑶也赶紧出去瞧,她家屋后拿土砖垒了个猪圈,底下铺了一层麦秆,黑皮小猪约有人的半个手臂长,吭哧吭哧地围着围墙转圈。 墙外头不光站着军子,就连大房,三房家的也都是稀奇,没想到赵春兰会有钱买猪,猪崽崽可不便宜,光这一只就花了十六块,而且喂的饲料还得捡精细的喂,不然光忙活一年下来,到了腊月底杀猪的时候,猪不长膘,瘦的皮底下就是层排骨,连点儿油水都捞不上。 为了这个,许老太给暗中贴补了些凑够十块买了几袋子猪饲料,不过这事儿没跟旁人说。 许老太给的理由很正当,等以后到杀猪的时候,肯定会给他们老两口一份,家都分了,肉也不能白吃,就当提前垫付肉钱了。 赵春兰也拗不过,就应下来了,等猪养肥了,最好的肉紧着老两口先挑。 军子趴在墙上看着许老太用开水泡饲料,把猪草搅碎拌进饲料糊糊里喂猪,学会了这项工作以后就是他的了。 估计是预感到要开饭,猪圈里的小猪跑得更欢了,卷翘的尾巴勾在背上,透着调皮和机灵劲儿。 刘英红不禁感慨道:“还得是娘有主意,一眼看见瑶瑶是个能主事儿的,瞧这才掌家多久,又是养兔子又是养猪的,老二家的日子眼见地变好了。” 想起许瑶明天就要考试,跟前许念也问了一句:“瑶瑶,明天就要中考了,你准备得咋样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吧唧吃食的小猪仔转到许瑶身上来了,这次考试,家里十分重视,就连军子也懂事的没追着许瑶讨那顿还欠着的绿豆糕,全等着许瑶考完试回来以后再说。 田秀娥看许瑶没吱声,讪笑道:“不会是肚子里没囤下墨水,不敢吱声吧,要我说姑娘家考什么试啊,报名费还五毛钱呢,可别是网兜打水,血本无归。” “要我说你就别说,怎么哪儿都有你!”许老太对田秀娥打击许瑶的态度很不满,毫不客气地回怼了一句,转过头拍了拍许瑶的后背:“林老师说了,咱们家瑶瑶是个有出息的,这次就尽力考,考不考得上都不要紧,老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后,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保管能考中。” 许老太这是给她安心呢,许瑶点点头:“奶奶放心吧。” 就这一句话,听起来十分有信心,许老太眉开眼笑:“好!” ...... 为了不耽误考试,许老爷子专门去队里借了辆自行车。 到了第二天一早,一家子对这次考试都十分重视,气氛紧张又繁忙。 许老太特意给她做了碗压荷包蛋的肉哨面,图个考试吉利,赵春兰把柜子里反着的那块红布做成红裙子,上面点缀了白色的小碎花,又鲜亮又好看,拿出来给许瑶换上。 许念离婚后,一直在家待业,刘英红娘家有个亲戚得知后就给她在镇上推荐了一份工作,到织布厂去做纺织女工。 这份工作可是来之不易,能进工厂干活的女工薪资待遇可不低,福利待遇也好,也就是刘英红娘家有人,才能得这么一个名额,旁人是想都想不着。 许念自小就手巧,爱干描线绣花,这份工作也算合了她的爱好。 许立仁送许瑶去学校考试,顺带也把许念捎到镇上的厂区报到。 从红星村到镇上,骑自行车起码得有四十来分钟,好在现在天气暖和了,骑自行车也不遭罪,一路上许瑶坐在大单杠上,许念坐在后座上,姐妹俩就在许立仁的带领下,朝镇上去了。 第77章 考试突发意外状况 许瑶到了镇上的学校门前,已经有不少来参加考试的考生陆续往里走着,有的看起来年纪比许瑶还大不少,也同样是来参加中考的。 自从高考开放后,不少人参加到学习的大潮中来,受前几年政策影响,考生的年龄跨度也比较大,许瑶站在人堆里,颇显稚嫩。 许立仁不善言辞,光是看着这人来人往,就已经开始紧张了,忖了忖道:“瑶瑶,好好考,你奶在家给你炖肉吃。” 许念也在旁道:“瑶瑶,别太有压力,你准能考上!” “谢谢大伯,谢谢念姐。”许瑶笑着挥挥手往学校里跑去:“我一定加油!” 走进教室,虽然比村里的学校强一些,但条件依旧称得上简陋,四面发黄的土坯墙,衬得教室光线暗淡,后墙上贴着红色的大字“勤奋学习,刻苦钻研”。 正前方漆刷的黑板上方是悬挂着一面五星红旗,教室里人还不算多,许瑶环顾一圈后找了个靠窗光线亮些的座位坐下,把装着纸笔的帆布包塞进了书桌。 离考试开始还早,许瑶把纸笔从包里掏出来,做一遍检查,免得考试时出错,刚把笔拿出来,才发现笔芯倒了墨,根本写不出来,心里咯噔一下,明明昨天晚上都检查核对好的,怎么会坏呢! 这份考试机会是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绝不能这样被耽误,事发突然,本想向身边其他考生借一支笔,但这年头,大家基本都是人手一根,哪会有多余的给别人用。 摸了摸兜里装着的五块钱,许瑶赶紧起身向学校外跑,希望能赶在考试之前找到文具用品店买一支新的。 风从耳边迅疾地刮过,胸口咚咚地狂跳,一直穿过人群跑到校门口,许瑶突然被人一把抓住:“瑶瑶!” 许瑶因为心急,脸颊红扑扑的,扭头一看才发现将她拉住的人是萧羽,神情有些意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可紧握成拳的双手却在不自然地颤抖着。 “干什么去?怎么跑这么急?”萧羽看着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含腰问。 今天许瑶考试,他不放心,正好队里没什么事,就跟李队长说了声,来镇上看看,哪怕见不到许瑶,能看看她考试的地点也行,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见许瑶逆着人群往出跑,还满脸焦急的样子。 “我的笔......我的笔出不了墨了,萧羽,我明明都检查过的,没有笔我还怎么答题考试啊!”重生后的许瑶一直没有指望过任何人,她向来很坚强,但是这一次是真的着急了,眼眶都红了。 萧羽眉心紧皱,唇瓣用力抿了抿,轻抚她的脸颊,安慰道:“别担心,你先回教室去,笔的事儿我来给你解决,好吗?” “我带钱了,可以去文具用品店买。”许瑶紧张地将兜里的钱掏出来。 “来不及,文具用品店在另一条街上,你等我就行了。”萧羽说着便迈开大步跑远。 眼看身边往教室走的人潮,变得稀稀落落,许瑶揉着手指,一边在校门口徘徊,一边焦急地向远处张望。 又过了一会儿,监考老师也骑着自行车到了门口,看见校门口站着的许瑶,打量道:“小姑娘,你也是来考试的吗?马上就要开考了,还不进去吗?” 许瑶强扯出一抹笑:“谢谢老师,我马上就进去。” 监考老师多看了她两眼,没说什么,推着横梁自行车进了学校。 监考老师刚走进教室,许瑶看见萧羽疾步跑来,他发梢上都是汗水,呼吸急促地喘息着,到了许瑶面前,将一支崭新的黑色钢笔和墨瓶交给她:“好在赶上了。” “钢笔吸上墨水就能用,不担心返墨,快去吧,马上就要开考了。”萧羽喘着气双手撑在膝盖上,朝许瑶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进去。 许瑶来不及多说,飞快地道了声谢,跑进了教室。 教室里,监考老师已经开始发卷子,看了眼她手里的钢笔和墨水,什么都没说,但脸色明显不悦,这可是中考,是很认真严肃的一件事,竟然能忘记带笔,可见这个小同志在面对考试时并不上心。 许瑶尽快调整了心情,避免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考试。 等到卷子发在手里,她仔细地检查了印墨没有错漏,这个年代的试卷都是人工印刷,有时候难免会出现些瑕疵,要是因为卷子影响了中考成绩,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确认没有问题,许瑶把卷子叠整齐,下面垫了张草稿纸,桌子上并不平整,试卷直接铺在上面写字冷不丁就会戳个大洞,太影响卷面整洁了。 将题目浏览一遍,许瑶有条不紊地将钢笔吸足了墨水,在草稿纸上划去多余的墨量,就开始埋头答题。 中考的题目并不难,每道题都在之前学习的知识点范围内,许瑶答得很认真,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声。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背着手目光一扫就能将底下的情形尽收眼底,今年中考题明显要比去年难一些,考生会与不会一目了然,不会的考生光看题不动笔,抓耳挠腮地干着急,有把握的考生基本不抬头,只有审题的时候,笔会停顿一下,一看上去就有条不紊。 在这么多有条不紊的人当中就有刚才那个忘记带笔的小同志。 要凭着第一印象,许瑶不像是个来认真考试的,可她一反常态的表现倒激起了监考老师的好奇心,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在教室中来回走动,当来到许瑶的桌前,脚步停顿,低下头看了一眼。 小姑娘扎着一个麻花辫,连头都没抬,丝毫没受到影响,钢笔书写规范,在考卷上留下了工整的字迹,拆开每个字看,那一笔一捺都颇有章法,比试卷上的印刷体都要好看,真想不到一个小姑娘会有这么好看的一手字。 监考老师来了兴致,半弓着腰,看向卷面答题情况,粗扫下来,不由眼前一亮,不光字写得好,题也答得流畅,没有半点儿含糊的地方。 这番下来算是对许瑶彻底改观了,监考老师特意留意了考卷上的名字,许瑶,记住了! 第78章 凭她想考上?做梦! 日头正盛,阳光透过单薄的云层,照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反射出的强光让人不禁眯上眼。 许家老两口早起去地里看了看庄稼的长势,军子去上学了,赵春兰忙活着将家里养的猪和兔子都喂了,兔子粪已经被积攒得差不多了,正好能用到房后的自留地里。 刘英红在家也没什么事儿,见赵春兰一锹一锹地往后院地里运粪怪辛苦的,索性拿了个拾粪箩头过去帮忙。 太阳照进屋子里,许筱才打着哈欠起来,洗漱好,正要穿衣服时,突然想起什么,看见家里没人,就溜到放衣裳柜子里开始翻找起来,刘英红偏心,之前给了许瑶一块儿衣服料子没给她,许筱一直都记着。 前两天见赵春兰拿着布给许瑶做裙子她就一直留意着,见裙子被收进了衣柜里。 自从许瑶分开住以后,重要东西都挪到了下房,家里的柜子没什么东西也就不上锁了,料想那条裙子应该是做好了,赶紧跑去衣柜找地看看,结果翻了半天也没看见。 许筱有些不悦,穿着秋衣跑到外头嚷嚷:“娘!前几天看见你给许瑶做的裙子咋不见了?” 赵春兰忙得满头大汗,抽空应了她一声:“今天瑶瑶考试她穿走了。” 许筱狠的一跺脚,嘀嘀咕咕道:“考试,考试,凭她个丫头片子还想考上高中,白日做梦!” 那边赵春兰没听见应声,扬声道:“怎么了?” 许筱干巴巴撂下一句:“没什么!” 转身回到屋里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白色翻领的蓝裙子,为了衬得好看,还找了两截黄色的头绳扎了两个垂下来的麻花辫,这么一打扮倒是有了夏天的青春气息。 从锅里找了两口早上的剩饭,胡乱塞了两口,扭头就出门。 正在忙着施肥的赵春兰也没顾上管她,倒是提着箩头的刘英红留了点儿意,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嫌裙子的腰身不够细,还特意拿布条子勒了勒,挽了个蝴蝶结,心里头有点儿犯嘀咕:“春兰,你家筱丫头天天早出晚归的这是忙什么呢?” 赵春兰擦了把汗,笑道:“听她说跟城里的女知青一起学习呢,女知青都要参加高考了,她想趁着她们在有人给辅导,追一追进度。” “追进度?瑶瑶考试她咋不跟着一块儿,她不是还上过两天初中呢吗?” 赵春兰一锹铲进粪堆里道:“筱筱说好多知识都忘了,她没有瑶瑶好运气能让林老师亲自辅导,只能指望知青能多带带她。” 提起许瑶被林老师照拂的事儿,刘英红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也是,满村姑娘那么多,就属瑶瑶最出息,不光是一天学没上过去参加中考,小小年纪每个月都知道往家挣钱了,你可算有福了。” 提起许瑶赵春兰与有荣焉,却又不好当着旁人面太自夸,腼腆地笑了笑:“瑶瑶是个好的。” 两个妯娌在院里你一句我一句,三房的田秀娥仗着月份大了现在是躺在床上动都懒得动,听见外面又在夸许瑶,嘴里的瓜子皮呸地吐在地上,跟许国志念叨:“谁家没有闺女似的,就这还是个拿出来显摆的,我家还两个闺女,我都没说啥。” “刘英红就是大嘴喇叭,人家闺女考试自己上赶着卖什么德性,还给包红封,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许国志给她按着腿,没顺着说,忖了忖道:“瑶瑶考上了,大嫂那头给红封咱家也不能落下呀,要不到时候多不好看,叫人嚼舌根。” 田秀娥白了他一眼:“你有钱烧的呀?咱家可没那么多钱上赶着给别人装点门面,再说许瑶也考不上。” “你咋知道考不上,林老师可都说了,瑶瑶学习底子不赖,这次考试十有八九能过。” 田秀娥被问得一噎,垂下眼皮,拨着掌心里的瓜子:“反正我就知道,一个大头鹅充什么海东青,考不上是一定的。” 怕许国志继续追问,田秀娥转了话题:“我记得家里箱子底下还压着两块钱,你拿上到镇上买些白面回来,给我娘他们送去。我娘她们连口热乎面汤都喝不上。” 许国志皱了皱眉:“自家孩子还没喝上面汤呢,你就算接济也稍微给家里留点儿,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就被田秀娥不耐烦地打断了:“姑娘家长得跟电线杆似的有什么用,有吃有喝饿不死就行了,到岁数就嫁人了,我爹娘生我养我,我有钱不得孝顺他们啊!” “全天下就你一个人孝顺,我老子娘还就在我门口住着呢,我还没来得及孝顺呢。”许国志嘟囔着道。 不过很快这句嘟囔就招来田秀娥的一记飞脚,紧接着掐着嗓子哭嚷着:“许国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肚子里怀的谁的孩子,要不是我爹娘把我养大嫁到你家来,你能有这福气吗?” 眼看田秀娥又动了肝火,许国志也不敢再言语刺激她,赶紧上前乖哄道:“好好好,我下午就拿了钱去镇上买面明天给你爹你娘送过去,行了,别哭了,活祖宗。” 有了他这一声一声的宽慰,田秀娥才抽抽搭搭的平复下来,隔壁蹲在灶台边生火烧着热水的英子早已对隔壁发生的事见怪不怪,枯井般的眸子倒映着灶膛里跳跃的火光。 ...... 镇里,许瑶已经考完了第一场,监考老师收走试卷,等到下午再继续考数学,许瑶把东西收进挎包。 许立仁去送许念,顺便带她熟悉厂区环境,要在宿舍安置好,中午肯定是来不及带许瑶去吃饭,许老太不想叫许瑶凑活,临出门前还给许瑶在兜里硬塞了两块钱,叮嘱许瑶一个人在镇上的国营饭店吃点儿好的。 许瑶自己还有钱,但又不好辜负许老太的心意就收下了,带太多钱在身上怕丢了,总共拿了五块钱,买笔的事是萧羽帮她操办的,也没用上。 这回萧羽帮了她这么个大忙,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也不知道萧羽还在不在校门口,心里暗怀着期待,收拾上东西,脚步利索地小跑着出了校门。 第79章 镇上创办日报 跑出学校,许瑶环顾一圈,在路边的杨树下看到了萧羽,他身量高,手插着裤兜背靠在树上,树叶间漏出的光影在他身上留下错落的斑驳,侧脸线条利落沉稳,唇瓣微抿透着不同于常人的矜贵与淡然。 有几个打扮青春靓丽的女考生挽着手经过,目光情不自禁被吸引,故意大声说笑着,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可他连头都没回一下,叫人觉得丧气。 “萧羽!”许瑶喊了一声。 树下的人这才转过头,眉眼微翘,绽放一抹清浅的笑容,大步走过来:“考完了?” 许瑶点点头:“今天谢谢你,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这根钢笔是从哪儿来的呀?肯定不便宜吧。” 这支钢笔许瑶打开才发现没有那么简单,新产的英雄牌100,金尖笔头,一支怎么也得十块钱左右,因为价格太贵,都抵得上普通工厂职工的半个月工资,镇上文具店都不卖,也不知道萧羽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打算怎么谢我?”萧羽觑着她,长眸微眯,透着些意味深长的深算。 许瑶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不自觉的握了握肩上的挎包带:“去国营饭店,我请你吃饭。” “一顿饭就把我打发啦,为了那根钢笔我可跑了大半条街呢,这也太没诚意了。”萧羽压了压唇角,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许瑶抬起头看他,萧羽比她高出大半颗头,将她笼罩在身形的阴影下,正好挡住了刺眼的阳光,许瑶能清晰地看到他黑眸中小小的自己,有些紧张道:“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上回是我亲你,这回该轮到你亲我了吧。”大街上人来人往,饶是说话声音低,外人听不见,但许瑶还是红了脸,她没想到萧羽会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羞恼地抬头瞪他,反观人家笑得很单纯,好像都是自己应得的。 “等我考完试这根钢笔还给你。” “那不行,送出去的东西,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你得留着。” 许瑶的羞愤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劲儿,干脆辫子一甩扭头就走:“我肚子饿了,自己去吃饭,你爱吃不吃。” 从后看去,小姑娘不光脸红,就连耳廓都泛着通透的红晕,萧羽笑了笑,大步跟上,很自然地将她的挎包接过,搭在自己肩头,没等许瑶反应过来,低缓的声音响起:“饭也要吃,债也要还,你小脑瓜里记着些,可别忘了。” “谁会成天脑袋里装这些东西。”许瑶不甘心地嘀咕。 “你要忘了,等我主动跟你讨,那就得翻倍,本金加利息。” 这才一会儿功夫连利息都有了,许瑶再不敢讨价还价,跟着他走进了国营饭店。 一进门,店里已经坐满了人,靠近收银台的地方,挂着三行红木牌,上面写着菜名,这个年代菜品没有很明确的价格,都是荤菜八毛,素菜四毛。 萧羽去占座,许瑶去点菜,按照两个人的饭量,要了一个荤菜,两个素菜和两碗米饭,总共花了一块八毛钱。 许瑶这边点完菜,萧羽哪儿也找好了位置,冲她招了招手。 正在饭点儿,吃饭的人多,少不了要拼桌,同桌还坐着两位男同志和一位女同志,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都穿着笔挺的深蓝色解放装,也是刚来不久等饭的间隙,男同志从身旁的文件包里拿出一张四开四版的纸样。 “红梅,我看咱们第一批报纸,有这么大小差不多,刚才在镇上转了一圈,群众文化基础弱,在这儿创办报纸,难度不小,纸样太大了,文化内容少不好排版。” 那位被称作红梅的女同志浓眉大眼,笑起来脸颊还有一个梨旋:“什么事都是慢慢发展起来的,咱们先办小报再办大报,用不来几年群众文化水平提高了,看报纸的人多了,传播量自然就上去了。” 旁边男同志更年轻一点,笑起来脸上两道法令纹若隐若现:“我看咱们《顺安日报》首刊就定在八月一号,正好赶上建军节,老贾你没事儿可得琢磨琢磨这个创刊词。” 老贾点点头,把报样放回夹包里:“是,第一刊不能含糊。” 许瑶眼尖扫了一下,就见那包里还有很多种报纸版样,看起来这几位同志是在镇文化宣传部工作。 这份《顺安日报》可不简单,虽然相较于同期报刊起步晚,但它是《顺安市报》旗下首份以可读性、知识性、趣味性为一体的报纸,受众程度很高,正因如此,后来成为顺安市的主流报纸,报社位置也被迁到了县城。 许瑶心弦一动,趁着菜还没上来,礼貌问道:“请问同志,咱们是要在镇上创办日报吗?” 红梅道:“对,这项工作由我们负责,也是为了方便镇以下农村地方百姓的及时了解政策信息。” “那报纸接受投稿吗?” “接受啊!”年轻男同志道:“地方报纸,本来就是为了群众创办,只要有好文章,好想法都可以来投稿,一经录用就能登报纸啦!” 在这个文化水平落后的年代,要是能够在报纸上发表一篇文章,那就算是很有出息了。但许瑶关注点并不在这上,赧然一笑:“如果文章录用登报了话,有稿费吗?” 小姑娘长得明眸善睐,说话又有礼貌,叫人看着就心生好感,报社同志都很认真地回答。 “有!咱们离创刊还有两个月,只要写得好,日报首刊也能登,按字数算,每一千字十块钱,怎么?小姑娘,是家里有长辈想试试吗?”老贾笑呵呵道。 他们看许瑶这么小年纪,不像能写出一篇像模像样的文章来,以为她是帮家里人打听。 许瑶也没有解释,点点头,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同志,麻烦把投稿地址给我写一下,等回去就叫家里人试试。” 几个报社的工作人员互相对视一眼,没想到还没开始创刊就已经有预约投稿的了,红梅同志从许瑶手里接过笔,把投稿地址写清楚后将纸笔递回来:“要是投稿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到街东头的顺安日报社找我,我叫廖红梅。” 第80章 大学就能谈恋爱 聊了两句,几个人也算是认识了,那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同志姓贾,人都称他老贾,年轻点的男同志叫魏建国,都是刚到镇上来的。 吃饭时萧羽不住地给许瑶往碗里夹肉,廖红梅看了一眼,朝许瑶道:“小姑娘,这是你哥哥吧?兄妹俩关系真好,这饭桌上就一直照顾你。” 许瑶还没来得及说话,萧羽给她倒了一杯水,声音淡然:“我是她对象。” 这回答叫三人都愣住了,许瑶刚吃到嘴里的一口饭呛进了气管里,连声咳嗽。 魏建国看了看许瑶,又看看萧羽,扯唇一笑,拍了拍萧羽的肩膀:“行啊,小伙子有福气!” 许瑶很清晰地感觉脸颊烧起来,就像是挨着火炉似的,手伸到桌子下准备给萧羽点儿教训,叫他别胡说,可还没挨近,就被萧羽牵起拢在掌心拍了拍:“好好吃饭,别闹,一会儿还要去考试呢。” 旁边人的视线叫许瑶连头都抬不起来,整个人像是只煮熟的虾米,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跟廖红梅他们道别,仓皇逃离饭桌,往饭店外走去。 萧羽在她身后出来,紧走几步跟上去:“怎么跑这么快?”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许瑶瞪了他一眼,水灵灵的眼睛满是控诉:“你当人面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对象?” “我开玩笑的,他们信了我也没办法。”萧羽颇为无奈地耸耸肩,许瑶深吸一口气,这个人怎么想一出就是一出,他要是顺着说,自己还能跟他争论上两句,但现在一句开玩笑,堵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我现在还在中考,这种玩笑怎么能乱开?”许瑶赌气道。 今年她刚满十五,虽说村里姑娘十七八嫁人的也大有人在,但按后世来看,十五岁还是未成年,这时候谈对象那就是早恋,是会受到批评教育的! 可她说了半天,萧羽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你是想说,等你考上大学就行吧!” 许瑶顿时窒住,不错眼地看着他。 萧羽很认真地掰起了手指,嘴里念念有词:“高中两年读完十七岁,等考上大学就能自由恋爱,结婚......” 许瑶越听越没谱,脸上的红晕也越发明显了,脑子一片空白,跺脚道:“你别再胡诌了,谁要跟你结婚!”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看来,萧羽扑哧一声轻笑,叫许瑶羞得无地自容,一把从他怀中夺过挎包,往学校跑去。 这家伙自从暴露本性,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临近开考,萧羽把许瑶送回学校,下午考完许立仁会来接,送下她萧羽就要先走了,他摸摸许瑶的头顶:“好好考,这几天我要去县里办点事儿,有可能不在,等回来就去找你。” 究竟是什么事萧羽没明说,许瑶也不好追着问,隐约觉得是与返京的事有关,心里怅然,这回再没打掉头上的手,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下午考的是数学和物理,监考老师一进来,下意识就往窗边的位置看了一下,见许瑶在坐得稳稳地,没有缺席,松了口气,唇角也勾出一点笑容。 许瑶这边认真考试的时候,红星村里的河沟里许筱正和文远天雷勾地火,吃完饭,知青宿舍的人都在午睡就偷偷溜出来和许筱秘密幽会。 荷尔蒙就像是埋在旱地里的种子,平时并不会有什么反应,可一旦遇到了有人刻意浇灌,就立马会爆发出破土的蓬勃势头。 对于文远来说,许筱就是那浇土的甘霖,自从上次夜里,许筱在河岸边的刻意勾引,他就像是中了邪似的。 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这样隐秘有刺激的感觉却令他步步深陷,只要是一得空就找机会跟许筱眉来眼去,背着人的地方拉拉扯扯,又亲又摸。 尤其许筱今天穿着裙子,腰间的布条一扯,从下一路往上,如入无人之境。 许筱唇瓣微启不断发出吟哦的声音,文远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鼓励,在她的耳垂上狠狠嗦了一口。 许筱瞬间痒得咯咯笑起来,她躲闪着攥住了文远在她身上胡乱作为的手,媚眼如丝道:“文远哥,你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怎么不进一步啊?” 文远被她说得一怔,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胯下,顿时明白她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他每天经受着许筱的撩拨,简直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孟琴她们家条件不错,她父亲是县城机关的干部,如果跟孟琴在一起,只要回到城里就能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 现在返城的知青一抓一大堆,想找个好工作并不容易,他可不想因为这一时上头就错失这次机会。 胸腔里的火陡然熄灭,他从许筱的裙子下抽出手,翻身躺在沟边平复着心绪:“许筱同志,这种事必须等结婚的时候才能做,我不想让你后悔。” 许筱顺势依偎在他的胸口,试探性道:“那你会和我结婚吗?” “当然,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我不能叫你陪我在乡下过苦日子,等到返城的政令下发,我就带你一起回城里,然后就结婚。”文远深情款款地低头看向她,两个人的眼神都拉丝儿。 许筱脸颊绯红,故作羞赧地点点头,柔夷如游蛇般顺着文远的裤腰摸去,头顶传来一阵轻喘。 一直等到午睡时间过了,这对野鸳鸯才恋恋不舍地分开,看着文远离开,许筱美滋滋地转身将腰上的布条系紧,整了整头发,对着河面照了照,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扭腰摆胯地往知青点走去,心里无比得意,要是孟琴知道文远跟她在一块儿,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的是,方才发生的一幕早被人在暗处尽收眼底,不远处的树后就晃出一个人来,唇边绽放出一抹鄙夷的笑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如吐信的毒蛇,透着一股玩味与算计。 “这臭婊子,还真臊性!” 第81章 许瑶考得还行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早晨的清爽褪去,下午连一丝风都没有,坐在教室里,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十分憋闷,尤其是遇到不会的难题,这种闷热感似被放大了一般,令人由不住地挪腾,寂静中不时响起桌子板凳吱扭吱扭的声音。 人都说心静自然凉,其实并非心静引发的凉快,而是内心专注于某件事时也就顾及不到外界的影响。 就像现在,许瑶全神贯注地做着卷子,连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都没发觉。等到答完卷,又仔细检查一遍,学校的下课铃也响了,时间掐得刚刚好。 把卷子交上去时,监考老师趁着间隙又特意留意了眼许瑶的卷面,整洁干净,有问有答,心里越发满意。考试结束,剩下要做的就是回去等消息了。 从学校出来,许立仁已经扶着自行车在门外等着,见学校里考生三五成群的出来,愁眉苦脸地抱怨着今年的考题怎么怎么难,后面的几道大题完全没法下笔,他顺便听了一耳朵,受这份紧张的情绪影响,他也开始觉得悬心。 虽说许瑶不是他闺女,但也是老许家孙辈里进考场的独苗苗,还是抱着很大期许的,可现今瞧这份期许大概率是要落空了,人家这些考生看起来比许瑶大不少,还是正经小学初中一路升上来的,他们都觉得难许瑶光凭自学,怎么可能竞得过。 这么一想,难免有些失落,看到许瑶出来,也斟酌着话述:“没事儿瑶瑶,这次考不过咱们还有下次,年纪小有的是时间,下次一定能过。” 许瑶诧异地看了眼他,脸上洋溢着笑:“大伯,我觉得我考得还行,考题知识点之前都复习到了,没什么大问题。” 许立仁愣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刚才听那几个考生都觉得难,咋在许瑶这儿这么有信心? “大伯,我姐安置得咋样?宿舍里面好吗?伙食待遇呢?” 究竟考得好不好,成绩糊弄不了人,许瑶这一脸沉稳的样子,明显就是十拿九稳,许立仁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厂区可大了,你姐那宿舍住着六个人,我中午就是在厂区食堂里吃的,伙食待遇也不错。” 许瑶点点头:“那就成,厂区里的工作稳定,以后有保障,我姐以后多久回一趟家呀?” “得个把月吧,要想回来一趟还得跟领导批假条,麻烦着呢。”许立仁边说着,拍了拍后座:“来,上车,咱们回家。” 许瑶利索地上了自行车,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大伯,咱们能不能先去趟就近的书店,我想看看有没有能用到的书。” 许立仁应了声好,蹬着自行车直奔书店而去。 到底只是个小镇子,书店面积都不大,一进门中间一个书架就把整间屋子都挤满了,两侧供人往来,店里人不多,只有两个小孩儿在书柜前交头接耳地探讨着内容,正面墙上贴着宣传画,许瑶的目光扫过架子上的书,快速翻阅了几本,最后对一本压在底下无人问津的中医书籍,产生点儿兴趣。 中医传承数千年,即便到了后世医疗技术逐渐发达也离不开,许瑶倒是没打算凭着自己的半路出家当个神医,但是能了解一些,说不定以后也会用得着。 问了柜员价格后,因为是本破旧的老书,才花了三分钱,一扭头,这才看清刚才那两个小孩儿手里拿的是本小人书,七十年代的小人书,通俗易懂,还包含了好多知识。 学习知识不光来源于课本,有时候课外书反倒更能激起孩子的求知欲。 许瑶凑过去看了看,有《三国》《水浒》《西游记》《杨家将》等等,小人书分为两类,一种是绘制的,一种是电影版的,绘制的小人书作者水平都很高,内容都是彩色,更耐看,电影版的是将电影剧照印刷,底下配上文字说明,不过因为印刷条件的原因,只有封面是彩色的,里面的内容都是黑白色。 两种价格也不一样,像是四大名著这些都是系列的,每本价格在三分钱,《红娘子》《鸡毛信》、《芦荡小英雄》每本价格是五分钱。 许瑶想了想,各样挑拣了几本,一趟书店逛下来,总共花了不到五毛,这个年代书并不怎么值钱,尤其在这偏僻小镇上,相对于米面粮油这些物质资源,书籍的受众人群少,价格也就低。 看着许瑶提着半摞书扎成捆出来,许立仁还吃了一惊,没想到许瑶一次性会买这么多,看了又看:“这些书都能用上吗?” “不是,这些小人书是我给军子买的,他年纪小,正好能调动他的学习兴趣。”许瑶说着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许立仁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花了这么多钱买书都是为了弟弟,越发觉得她懂事,等到许瑶坐稳,才蹬着自行车回家。 两人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许瑶路过供销社还进去买了一袋子绿豆,给军子做绿豆糕吃。 听见她回来了,家里人赶紧出来迎她,许老太迫不及待道:“咋样,瑶瑶,题目都答上来了吗?难不难?” 许瑶洗完手上桌,没把话说得太满:“还好,之前薄弱的地方都补上了,没觉得太难。” “那就好,哎呀!我今天去地上碰见公社书记视察,说是去年镇上参加中考的就过了十个人,今年估计比去年还难,心都凉了半截了。”看许瑶能顺顺利利考完,还一脸轻松,悬着的心才算撂下去。 今天到底不一样,三房都聚在一起吃饭,席间除了问起许瑶的考试情况,还提到许念的工作,许念是上过初中的,只不过没考下来文凭,安排进纺织厂也算是运气好,正好厂里有人,叫她顶了空缺。 谁说离了婚就没有好日子过了,瞧瞧,一转眼都到镇上挣工资了。 桌上喜洋洋笑成一片,惟独田秀娥酸溜溜地笑不出来,大房家的许念到镇上上班,二房家的许瑶又参加考试,倒衬的就她们家闺女多没本事似的。 愤愤地端起碗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视线瞟向许瑶,笔都用不成了还能考试,别是装着不好意思说,打马虎眼儿吧? 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旁敲侧击道:“瑶瑶,你那考试顺利吗?没出什么茬子吧?” 许瑶眸光一顿,嘴角弯出一抹笑:“挺好的呀,大伯送我进的学校,三婶觉得能出什么岔子呀?” 田秀娥一噎,看着满桌子的人都在瞧她,讪讪笑道:“没出茬子就好......” 第82章 就是她使坏 许瑶之前还不确定笔芯返墨是碰巧还是人为,田秀娥这么一问,心里也就有了数。 别人的关注点放在考题内容上,看题难不难,答没答上来,只有她一个人问起了考试过程,除了她干的也不会有别人了。 田秀娥这种人就是属于自己不顺心就瞧不得别人过得好,能干出这种事,许瑶肯定不会就这么含糊的过了,眸光冷了几分。 正低头吃饭,突然耳边低声道:“二姐,你这回考完试是不是能给我做绿豆糕了?” 桌上还坐着三房家的英英和妞妞,虽然年纪差得不多,但是军子是男孩儿,跟那俩小姑娘玩不到一起去,再加上这顿绿豆糕可是他好好学习挣来的,才不想跟她们分享。许瑶理解他的小心思,也不责备他小气,低声回道:“豆子已经买回来了,晚上姐把豆子泡上,明天就能做。我在镇上给你买了别的好玩的,一会儿吃完饭去我屋里看。” 军子眼睛亮得像是灯泡,用力点点头,满心期待,吃饭也着急起来。 吃过饭也就九点来钟,收拾完各房都散了,许瑶带着军子回了自己房里,先给他把作业检查了,看写得不错,才从桌柜子里掏出买的小人书给他,军子还没见过这么新奇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简直爱不释手。 看他像是掉进蜜罐子里,许瑶就知道自己这个东西没买错,不过也得给他提前说好:“你们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可不能因为贪看小人书耽误学习,一次只能看一本,等到期末考完试放了农假以后才能接着看。” “那我能带给虎子看吗?” 虎子是军子最好的朋友,两人从开裆裤就在一块儿玩,干什么都不忘落下,前世要不是军子被许筱撺掇得伤了人,也该跟虎子一样去当大学兵,报效国家的。 许瑶应下:“可以,不过这是你的书,你得保护好,要是被弄坏了,以后可就没有了。” 军子乐坏了,连连点头,从一摞小人书里,小心地抽了一本,许瑶看了一眼是《西游记》第一系列猴王出世,倒是跟她想的差不离,四大名著还是得从开头看起,后面才能够越发引人入胜。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凭这几本小人书,就能哄得军子找不着北,晚上回去睡觉都把书页捋平整了压在枕头底下才睡觉。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早起吃过饭,军子拿上心爱的小人书就去找虎子了,许瑶不忘给他提了个醒,下午早些回来吃绿豆糕,军子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就跑了。 虽说中考结束了,但也不能松懈,许瑶开始补习高中的课程,进屋整理好复习教材,跟赵春兰说了一声就往学校走去,出门的时候特意去看了眼兔笼,刚抱回来的掌心大的小兔子,现在已经长长了好一大截,长长的耳朵,红眼睛,浑身雪白,惬意地在兔笼里啃着白菜帮子。 不过另一只好像有些不对劲儿,蹲在角落里不爱动弹,许瑶扫了一眼,也没多想,去了学校。 今天学校休周末,学生都不上课,林老师在校园墙角开了一片小小的菜园,许瑶过去时,他正挽着袖管,提着铁桶,用水瓢一株株浇灌着幼苗。 “林老师。”许瑶打了声招呼。 林老师转过身,看是许瑶,将瓢丢进水桶里走出来:“考得怎么样?题难不难。” 许瑶摇了摇头:“我有把握。” 对林老师她实打实的说,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就好。”林老师引着她进屋,见她手里拿着高中复习书,笑道:“才刚考完试,不打算歇一歇,这就继续赶高中课程了?” 许瑶笑容腼腆:“也没什么事儿,早点儿复习,把握更大嘛。” “这倒是,高考题的难度可比中考难度大,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去社里开教师会时可听说了,去年考上大学的,咱们县城只有三个。” 林老师起身从桌上的暖壶给许瑶倒了杯水。温热的水在大瓷缸子里冒着热气,经外面太阳一照,腾出一小片金雾。 高考科目分别是文理两类,文科考试科目:语文、数学、史地、政治;理科考试科目:政治、语文、数学、理化,报考外语专业的加试外语。由省、市、自治区拟题,县里统一组织考试。 总共一个县城就出三个大学生,可见高考并不容易,许瑶光是听着就已经开始有了紧迫感,前世她踩着及格线才考上一所专科师范,这次她希望能冲一下本科。 林老师起身去菜园子里浇水,许瑶便埋头学习,她比较擅长于文科,理科就成了薄弱项,好在有现成的老师,遇到不会的,她就记下来,等到林老师忙完,汇总后再去请教。 中午,林老师做了饭,许瑶也没客气,留着一起吃了一口,一直到下午,因为答应了军子要回去做绿豆糕,跟林老师说了声就往家走。 昨天买的绿豆在水里泡着捏上去足够软了,许瑶沥干了水,脱去豆皮,在清水中煮烂,倒在盆中碾成末状,再搀上白糖,倒上油和在一起就能上锅蒸了,食材简陋,倒是吃了个原香原色。 许瑶忙得热火朝天,军子记得叮嘱,早早就回来,搬着小板凳在房门口,写作业时不时还要回头看看许瑶的绿豆糕蒸得怎么样。 三房英英和妞妞听到点儿风声,眼巴巴地站在院里观望着,许瑶往炉膛里架上柴,抽着空看了眼军子的作业进度。 见许瑶出来了,军子赶紧低下头,在他心里二姐比学校的老师还有威严,碰到自己不认真的时候,她不骂也不打,就是那么幽幽地看你一眼,再轻轻叹口气,军子就感觉手足无措,懊恼得不行。 当着许瑶的面,他做作业比平时可认真多了。不远处站着的英英其实跟军子没差几岁,早就到了上学的年纪,田秀娥就找借口说是家里没钱供不起,女孩儿上学也没用,就这么一天天拖着。 妞妞还小对学习的事情还一知半解,但英英已经明白了,看着军子趴在那儿写作业,眼里满是艳羡。 第83章 这是拉裤裆里了 三房这两姑娘也是可怜,要是没记错,田秀娥这一胎是生了男孩儿,从一出生就被众星捧月似的供着,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全都给了他,英英和妞妞连书都没念过,十多岁就开始外出打工,给家里挣钱养活弟弟。 按理说这是三房的事,许瑶不该管,可想到田秀娥做的手脚,心里就一沉。 瞧着锅里的绿豆糕蒸熟了,她夹出来放在盘子里,军子早就跃跃欲试在锅边守着,刚出锅的绿豆糕带着莹润的一层水蒸气,看起来软糯诱人,还没等凉冷就迫不及待地上手。 “当心烫,先让晾晾。” 许瑶端着盘子放在红漆小方桌上,这份是给军子一个人的,锅里还有几块儿,她夹出来,朝着院里的英英和妞妞招了招手。 两个小姑娘眼巴巴地瞧着,本以为不会有她们的份儿,见许瑶叫她们,眼前一亮,妞妞小跑着就钻进了厨房,英英比妹妹谨慎,先回头透过自家窗户看见屋里她娘正背身躺在炕上睡觉,这才放心,闷不吭声的进了厨房。 虽就在一个院儿里住着,但许瑶这个姐姐对她们来说并不熟悉,看着绿豆糕放在灶台上,妞妞一个劲儿咽口水,小孩子架不住馋虫勾引,低着头,捏着衣服边儿小声问:“姐,这是给我们的吗?” 许瑶嗯了声,不热络,但到底应下了,妞妞喜出望外,伸手拿了一块儿,两手倒腾着边吹气边外门上走,却被英英拦住:“别回家,就这儿吃。” 妞妞眨巴着眼睛抬头看了眼姐姐,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在靠墙的小板凳上坐下来。 许瑶看了眼英英,眸色幽深,田秀娥的偏心不光体现在抠门上,还有个宗旨就是闺女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得先孝敬她,英英拦着妞妞,不让她回家吃,还是有几分小心思的。 像是怕许瑶察觉到,英英神情忐忑,明显透着心虚。 许瑶递了块儿绿豆糕过去:“你爸呢?怎么家里就你妈一个人?” “我爸......去给姥爷家送白面了......”英英低头嗫嚅着。 田秀娥对自己娘家是真的大方,两个村子离得近,隔三岔五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家里但凡有点儿好东西全塞到娘家了,许瑶嘴角微捺:“你们两个吃上白面了吗?” 英英顿了顿,摇摇头。 虽然低着头,但到底年纪小并不善于隐藏心迹,许瑶还是从英英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不甘和委屈,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再没说什么,锅里煮绿豆时存的绿豆水还没倒。 绿豆水夏天解暑清凉功效最好,但是对于肠胃不好的人来说不能多喝。 尤其是孕期肠胃格外脆弱。 “这碗绿豆水一会儿你端回去喝吧。”许瑶若无其事地把碗放在桌上,英英小声应下,等吃完绿豆糕,回家的时候把碗端上了。 夏天傍晚正凉快,隔壁邻居胡老太还有几个年轻婶子吃过饭以后就聚到一起来老许家串门,一群人也没进屋,就在院里搬了小板凳坐下,东拉西扯地聊得正起劲儿,就听见对面屋门砰的一声开了,田秀娥挺着个大肚子被许国志搀着火急火燎地就往房后去。 这都已经是第三趟了,许老太有些纳闷,扬声道:“国志,你们两口子这是干什么呢?来来回回地跑什么呢?” 许国志错着步子,讪笑:“娘,秀娥肚子疼,我送她去趟厕所。” “肚子疼?!” 许老太立马就提起神儿,田秀娥这月份也不小了,按道理是坐的八月份的,这个时候肚子疼,不会是孩子出什么事儿吧? 来串门的老婶子们都有过生好几胎的经历,对这事儿颇有经验,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 “别是要生了吧?” “不能,这还没到月份呢,七活八不活,月份不对不好养!” “我那会儿生我家老二时就想上厕所,感觉肚子坠,蹲在坑上下面都探头了,才知道不好,要不是发现得及时,孩子都掉在粪坑里了。” “打坐在这儿,就瞧见秀娥里里外外进出好几趟了,瞧着有那苗头呀!” 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许老太也越发不安,没那闲聊的心思了,赶紧凑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没过一会儿,许国志就搀着烂泥似的田秀娥,步履蹒跚地回来。 “咋回事儿啊?肚子疼得厉害吗?怎么个疼法,不是要生吧?”许老太跟在后面仔细追问田秀娥的境况,这媳妇干什么都不省事儿,当初生妞妞的时候,是脐带绕颈,这回难保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许国志笑得很勉强:“娘,没事儿的,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跟生孩子没关系,您跟着婶子继续唠去吧,不用操心。” “你个大男人懂什么,生孩子可不就是肚子不舒服吗?还是得留意点儿!”胡大娘不赞同他的说法,看看秀娥媳妇儿两腿拌蒜的样子,肯定是疼得不轻。 “先别站着了,赶紧回房躺着吧,我去把医疗站的乔大夫叫来给你看看。”许老太心急如焚扭头要走。 “娘!”田秀娥一嗓子把人喊住,强打起精神,扯出一抹笑:“娘,真的没事儿,不用去叫乔大夫,我就是吃坏肚子了,缓缓就好了。” 现在已经够丢人,再把乔大夫叫来,她这张脸更没地儿搁了,田秀娥极力打消许老太这个建议。 奈何话刚说完,肚子里就一阵躁动,后臀一紧,好像有什么要急不可耐的喷发而出,她嘴唇紧抿,痛苦地看向许国志。 得!又来了,许国志赶紧道:“来来来,赶紧让一让。” 这才刚从厕所出来,就又往里跑,这情况不对,许老太赶紧将人拽住往屋里走:“不行不行,孩子生在茅坑里麻烦了,先忍一忍回炕上躺会儿,我去叫大夫。” “国志,听你娘的,婶子们在这事儿上比你个大男人有经验,先回家,不能再跑厕所了。” “对对对,先回家,在炕上躺会儿,叫大夫看看是咋回事。” 眼看一群老婶子七手八脚热心地把田秀娥往屋里拽,许国志哭丧着脸,着急道:“不行.......娘......” 田秀娥的脸已经憋成了紫红色,努力夹紧双腿向后坠着身子,奈何浑身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硬被拖着进门,刚岔开腿,“噗......噗噗......” 伴随着一串屁响,一股刺鼻的恶臭飘散开来,众人都愣住了,捂着鼻子,看向田秀娥,她脸色通红,眼里都是泪花,宽松的裤腿下缓缓流出了黄汤,在脚底聚成了一小滩。 拖拽的人,瞬间松开手退得老远,胡老太眼神不好,细看了半晌才看清楚状况,惊呼道:“秀娥媳妇,你这是拉裤裆里了!” 第84章 惹祸的绿豆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在裤裆里了,田秀娥脸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哽咽地扒着门框哭喊:“你们存心想看我的笑话,都说了肚子有些不舒服,还拽着不让我走!安的什么心啊!” 众人都有些尴尬,说到底也是为她好,谁知道她会半迟不早的闹肚子。听见动静,刘英红也赶紧跑出来瞧热闹,一看田秀娥这模样,差点把嘴咧在后脑勺。 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强憋着笑,好言安慰道:“秀娥,娘和婶子们也是好心,实在不知道你是在闹肚子,你自怀上不是挺安稳的吗,咋突然......”看了眼地下的黄汤,恶心得再没往下说。 “是啊,老三媳妇,你这咋好端端的闹肚子闹得这么厉害,下午吃啥了?”许老太也问询起来。 田秀娥也憋屈啊,她下午睡起来觉得口渴,正看见英英端着一碗绿豆汤进门,嘴里就犯馋,夺过来哐哐干进去了,没想到半下午肚里就开始闹腾,跑进跑出三五趟不带停地,拉得腿都软了。 就这也没逃过拉在裤裆里,韩婶子,胡老太哪个不是长舌头,这桩丑事全村都要传遍了,田秀娥越想越觉得伤心,扯开嗓子干嚎:“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往我家送了一碗绿豆水,估计是在里面下药了,我喝完肚子就开始疼了,娘!这是有人要害我呀!” 绿豆水? 谁送的绿豆水? 要说自己吃坏了,也怨不着别人,但田秀娥说是有人故意下药害她,那事情就严重了,许老太皱起眉,一抬眼就看见屋里英英趴着窗户向外瞧,脸上既害怕又是心虚,刚要开口问。 就听见身后传来轻盈的声音:“三婶说的不是我下午做绿豆糕剩下的那碗绿豆水吧?” 众人回头看去,许瑶满脸疑惑地站在人群外。 “瑶瑶,那碗绿豆水是你给三婶的?”许老太问道。 “对啊!下午给军子做绿豆糕解馋,熬下半锅绿豆水,我就叫英英她们端回去喝了,怎么三婶......” 许瑶话还没说完,田秀娥就红了眼,她就知道这碗绿豆水不对劲儿,谁家夏天不喝绿豆水,怎么她喝了就拉肚子,一定是这个小贱人故意使坏,为考试笔芯返墨那件事报复她。 “你个贱丫头满肚子坏水,我肚子立刻怀着老许家的种,你就这么害我,是不想叫我们母子活了!你个丧良心的玩意儿!”田秀娥提高嗓子叫骂。 许国志的脸色也瞬间阴冷下来,沉声问道:“许瑶,你婶子说的是真的吗?是你故意害他们娘俩?” 田秀娥有了男人撑腰,哭喊的嗓门越发高了。 “三婶,你是屎拉在裤裆里,又没往嘴上抹,怎么含屎喷人啊?那绿豆水我是给英英和妞妞喝的,又没叫你喝,再说绿豆水本来就是凉性的,你大着肚子,肠胃脆弱,再嘴馋也不能都喝光,一口没给英英和妞妞留!就这还是当娘的。”许瑶语气透着无奈。 听这话众人顿时明白,闹了半天人家许瑶给英英和妞妞两姑娘的绿豆水被田秀娥一个人给喝了,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谁叫当爹娘得有好吃好喝不先紧着孩子,她可倒好,不仅把两个姑娘养得瘦骨嶙峋的,还从孩子嘴里头夺食。 “秀娥,不是我说你,大着肚子嘴馋也得有个限度,家里啥好吃的不先紧着你,你连个绿豆水都抢,要不你拉肚子呢。”刘英红看不过去,站在老远处指责。 许老太也道:“我就说一大家子谁都不害就害你,你这嘴馋的毛病可得改改,这么大人,拉裤兜里说出去多招人笑啊!” “你们......你们别听她放屁!我身子好得很,一定是她往里下药了!”田秀娥见风向一边倒,急得跳脚,都顾不上裤裆里的黄汤,扶着门框站起来争辩。 她一动,味道随即散开,更冲鼻子了,就连男人许国志都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三婶,说话摸摸良心,这么一大院子人,我跟你又没仇怎么会下药害你,再说我又怎么能确定这碗绿豆水一定会进你的肚子。” “你是因为!你......”田秀娥指着许瑶,话就在嘴边了,却咬着舌头硬咽回去。 许瑶挑眉看着她:“因为什么?婶子你说啊,怎么不说了?” 田秀娥心念急转,不能叫人知道她在许瑶考试的笔芯上动手脚的事儿,许家人很重视许瑶这次考试的,就连许国志都说了好几回,等许瑶考过了要给包红封,要是叫他们知道自己做下的事儿,肯定没好果子吃。 满腹痛苦憋闷,只能独自咽下,悲愤交杂地,嚎啕大哭:“你们......你们都向着这个死丫头!我不活了!” “这一天要死要活的......”许老太头疼地看了眼田秀娥一眼,不想再多说什么:“国志,扶你媳妇进屋去洗洗,换条裤子,像什么样子!” 许国志屈着手指头,指向自己:“我啊?” “不是你是谁,那是你媳妇,难道要老婆子我伺候,给她洗裤衩吗?”许老太没好气地瞪了三儿子一眼,扭头招呼着客人回正房继续唠嗑去了。 许国志看着坐在门槛上干嚎的田秀娥,脚底下踌躇着向前。 田秀娥看男人嫌弃的模样,越发伤心了:“你个没良心的,我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你也敢嫌弃我!” 许国志也很无奈,肚子里怀的是他的种,但现在拉出来的是屎啊,那又不是他的屎,嫌弃不是正常的吗!屏住呼吸,搀着田秀娥从门槛上站起来,正要回屋里换裤子,田秀娥脸上神情一僵,错着脚后跟就往外走。 “又来了?你肚子里还有东西吗?不会真的把我儿子当屎拉出来吧?”许国志声音哀愁,无奈搀着田秀娥又往厕所里去,路上还打着商量:“要不你这裤子别换了,就这么穿着吧,拉完了直接兜住就行了,省得老往厕所跑。” 看似出主意其实是不想上手沾屎,许瑶漠然看着夫妻俩踉跄着朝屋后走去,冷笑一声,转身进屋学习去了。 她没注意到三房窗户上趴着的英子,小心窥视着她,眸光灼灼。 第85章 家里兔子下崽啦 第二天,许瑶睡起来打了盆水正洗脸呢,突然听见窗户被敲得噔噔响,拿毛巾抹了把脸上的水,朝窗外张望,就见军子垫着脚尖,扒在窗边,脸上满是兴奋:“姐,兔子下崽了,你快来看!” 许瑶心里咯噔一下,前两天去学校时看见有只兔子不机灵,往笼子角缩,没想到是快下崽儿了。 她把毛巾搭在脸盆架子上,出门就去看。许家老两口起得早,这会儿听见动静也过来瞧,母兔子生小兔子前会把身上的毛揪下来给兔子垫窝,刚出生的小兔子没毛,浑身粉嘟嘟地在绒毛堆里钻着,看起来就跟耗子似的。 许老爷子怕公兔子活蹦乱跳踩到小兔子,索性将它提溜着耳朵出来,重新弄了个竹笼子放进去。 军子趴在笼子外头数:“一、二.......六只,咱们家兔子一次生了六只呢!” 转眼两只兔子就变成了八只,许老太高兴得合不拢嘴,专门回家掰了颗白菜帮子,洗了两根胡萝卜给母兔子做犒赏。 许瑶心里也有点雀跃,兔子繁殖能力强,一旦开始生就刹不住车,母兔子带出一窝小兔子一满月就会再次进入发情期,一年最少能生六窝。 老话说得好,“飞禽莫如鸪,走兽莫如兔”,现在供销社就收兔子,许瑶上回去特意打听过,现在收兔子分两个档次,够三斤以上的就能收,三斤以上价格高些,按八毛钱一斤,六只兔子要是好好喂上两个月,平均按最低一只三斤来算,也有二十多块钱的进项,多少也能贴补家里。 毕竟现在养殖规模小,许瑶短期内也没打算靠着卖兔子来挣大钱。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琢磨赚钱的门道,许强胜走时候家里除了队里分配定额的口粮,再没剩下什么。 家里不能为了省钱天天喝稀饭,得有个法子来钱快还不耽误事儿,思来想去只有给镇上新办的日报社投稿。 前世她在林老师的教导下,也过了几回稿,当时稿费下来捏着十五块钱,她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可惜啊,那时候自己是个任人揉搓的软蛋,钱还没在兜里捂热,就被许强胜剥削走了。 这一世,但凡进了她口袋的钱,就别想再被人拿走。 许瑶正琢磨着,突然门上传来一声清朗的询问:“请问这是许瑶家吗?” 那人骑着个自行车,穿着一身墨绿中山装,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个两边挂的布兜,里面装着满满的信件,瞧模样是个邮递员。许瑶有些疑惑,不知道谁会给她写信,走上前道:“我是。” “你的信,还盖着部队的邮戳呢。”邮递员把信递过来。 一听到部队两个字,刚顶着鸡窝头睡起来的许筱顿时来了精神,火急火燎从门里蹿出来:“同志,没有我的信吗?” 估计邮递员也是头一回看见蓬头垢面追着问要信的,脚蹬子一踩,丢下两个字:“没有。” 许筱还想再问,邮递员已经骑着自行车走远了。 “怎么会没有,赵维哥明明说会给我写信的。”许筱嘟囔着不甘心。 那天她追着赵维到队里,趴在拉人的皮卡车上才问到了他的位置,怎么这么久连封信都没有,她瞟向许瑶手里的信,不甘心道:“信上写的什么?是不是赵维哥写的?” 许筱倒是猜得没错,这封信还的确是赵维写的,之前他走的时候说让她给写信,许瑶也没太上心,再加上忙着中考,早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没想到他会主动的给自己写信。 她嗯了声:“是他写的,怎么了?” “那一定是他写给我的,只不过弄差名字了,把信给我!”许筱要得理直气壮。 许瑶嗤笑道:“写信还能弄错名字,那该得有多不上心啊。” 她不想跟许筱为赵维的一封信争个没完,索性把信给了军子:“军子,你给姐大声念出来,看这封信到底是写给谁的。” 之所以敢叫军子念,是因为许瑶知道赵维是正派人,不会在信里没了分寸。许老太对赵家颇有意见,要是看见这封信自己私藏去看,保准会以为自己跟赵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许瑶请清白白可不想沾上这麻烦。 军子接过信,得了许瑶的应准,撕开信封,抽出来大声读道:“瑶瑶展信佳......” 光是这几个字就已经叫许筱黑了脸,许瑶笑看着她:“信封上的名字能写错,信纸也能写错?” 许筱憋屈着,一跺脚,气愤地扭头掀帘子回到家,许老太不识字,听着军子磕磕绊绊念着,把信上内容听了个大概,就是讲述了自己的近况,又询问了许瑶最近在忙什么,期待收到她的回信。 等到军子读完,本以为许老太会生气,谁知她叹了口气:“其实老赵家这个赵维是没话说,孩子也争气,可惜就是他那个娘和弟弟,啧......” 许老爷子背着手打听:“瑶瑶你是啥意思,这信回不回?” 许瑶也没想好,大老远寄来一封信,自己收到了不回好像也不太好,她琢磨了一会儿,答道:“回吧,一个村里,算是问个好。” 许家老两口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 许瑶拿着信回了家,随手塞进柜子抽屉里,拉了凳子坐在桌前,开始写回信大概说了自己的近况,又想赵维问了声好。 写完了许瑶才发现手里没有现成的邮票和信封,只能将信夹进书里,等啥时候得空到供销社买齐全再寄出去。 二房里,许筱气得摔摔打打,把脸盆架子一脚踹翻,怎么所有男人眼里都只有许瑶,那个劳改犯是,赵维也是,要不是她下手早,知青点的文远也要被许瑶迷得走不动道了。 想到文远许筱的心里才算松快了些,他已经答应好了等知青返乡的时候就带她一起回城里,能嫁进城里,她可是老许家的头一份,全家不得把她祖宗似的供着,到时候许瑶给她提鞋都不配,还有脸在她面前得意张狂。 第86章 真以为看上你了 许筱冷哼一声,学着许瑶的模样把头发扎成一根麻花辫,耷拉在背后昂首挺胸地出了门。 这两天天气暖了,河边经常会有村里人去洗衣服,为了方便跟文远约会,地方干脆改在了红星村的大渠沟里,这个时节渠里没有水,半两边儿的斜坡草长得二丈高,往沟里一猫就算是站在渠边也瞧不见,今天她估计是来早了,转了一圈没瞧见文远的影子,站在渠边朝沟里喊:“文远哥,文远哥......” 突然一双结实的男人手从身后将她搂了个满怀,许筱以为是文远搞偷袭,半边身子都酥了,说话都透着嗲:“你怎么才来呀,人家等你半天了.......啊!” 一转身顿时吓了一跳,身后这个身形结实的男人哪是文远,分明就是老赵家那个不着调的赵全,他咋在这儿!许筱刚出口的半声叫,被他堵住了嘴。 心里慌张使劲儿地推搡着,赵全却像是块儿石头,动都不动,胳膊就像是铁箍,紧紧勒着她的腰身,混浊的气息喷在耳边:“怎么,你个骚婊子,那个姓文的一动就浪叫,咋到了我就要往开推,论本事我可比他强多了,那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今天叫你见识老子的本事。” 许筱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眼看就被他往草堆里按,赶紧掰开嘴上的手:“赶紧放开我,文远是知青,将来是要带我回城的,你一个泥腿子能给我啥好处,凭啥叫我跟你,赶紧松开,不然我可叫人了!” 听他瞧不上自己,赵全不气反倒是笑了,一只手反扭着她,另一只手上下摸索,喘着粗气道:“真以为人家能看上你?人家那位娇滴滴的孟知青家里可是托关系给安排好工作了,你的文远哥马上就要跟人家一起回城里双宿双飞了,就是逗你玩玩罢了,还真以为看上你了。” 许筱一滞,顾不得怀里那只作乱的手:“你说什么?别放屁,他答应我了。” “我骗你干什么,上回去知青点儿听见她们都议论呢,不信你去问,就你还在这儿做春秋大梦,还不如叫哥哥疼你,往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许筱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疯了一样把赵全一把推开:“你滚远点儿,我得找那个王八蛋算账,想就这么把我甩了,那不能够,我不想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许筱那股疯劲儿上来,气得脸都扭曲了,赵全本来还想威胁她干点儿啥,反倒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朝那背影喊了一嗓子,嘴角勾起点儿得意的坏笑,搓了搓手指,好像还能感觉到方才握在掌中的柔软,许筱长得一般,身段也没许瑶窈窕,就这都叫人犯馋,要是许瑶的大胸脯捏在手里,不知道多享受呢。 ...... 家里的事儿一耽搁,许瑶去学校有些晚,经过教室时,听见里面哄嘈成一片,她疑惑地朝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在讲台上看见林老师的身影。 靠前第二排,军子正坐在凳子上左顾右盼地跟同学聊天,突然听见同桌喊了一嗓子:“军子你二姐来了!” 军子条件反射,赶紧扭回脑袋,腰板挺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这是这个年代学生的标准坐姿,刚才眉飞色舞的模样没了,旁边的同学都发出窃窃低笑,他也顾不上面子,眼睛盯着黑板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还是身后的虎子那铅笔头捅了捅他的后背:“军子,你二姐好像叫你呢。” 军子这才转过头看去,果然看见门口站着的许瑶在冲他招手,今天的日头正好,在教室门前照下一片光瀑,许瑶沐浴其中,好像全身都镀了层金似的肌肤瓷白,长发温软,朦胧的像是光幕中的一幅立体画,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招手唤他出来。 方才吵的一天星斗,现在都渐渐安静的探头探脑的张望,不时交头接耳:“军子她二姐可真漂亮,我也想有这么个姐姐。” “是啊,他姐对他可好呢,还给军子买小人书,我想叫我娘给我买,可她说没钱。” “我要是有这么个姐姐,以后等她嫁人了肯定给她撑腰,不让人欺负她!” “要以后娶媳妇就要娶这样的,又好看又温柔还舍得给我买小人书。” 许瑶不知道教室里正在因她引发展开一场激烈的讨论,看军子出来问道:“林老师呢?怎么今天他不在教室?” 林老师给班里的学生上课从来不迟到,今天都这个点儿了还没有出面,许瑶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哦,刚才虎子他爸过来说是林老师摔伤了腿,这会儿送去村卫生所了,叫我们在班里上自习。”军子一五一十道。 虎子他爸也就是队长李有才,他都来传话看来伤得不轻,许瑶把东西放下赶紧就往卫生所去,刚进大铁门,隔着卫生所的绿窗框,看见林老师半靠着被子坐着,好像再跟什么人说这话,精神看起来不错。 走进门,屋里李有才,乔大夫,村党委书记徐志明都在,林老师脚踝上裹着纱布,还拿石膏板夹着,直挺挺地搭在床沿,看见许瑶来,先是一愣,笑着道:“瑶瑶,你怎么也来了?” “林老师,我听军子说您摔了腿,就来看看,这是怎么弄的呀?”许瑶蹙着眉,忧心忡忡。 “没事儿就是上房修屋顶没踩稳梯子,不小心摔了一下,养几天就好了......”林老师摆着手宽慰,话还没说完,就被端着托盘的乔大夫打断了。 “林老师,几天怕是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段时间都不能下地。” 林老师一时讪讪:“我那儿还有学生,要不我单脚站着,这支伤脚不沾地......” “那也不行!”乔大夫皱着眉,严词拒绝:“您站在讲台上,几节课下来,血都涌到脚上,那得肿成什么样子。林老师,你要是不想成瘸子还是乖乖在床上躺上两个月再说。” 徐志明虽然也不想孩子勿课,但得先考虑林老师的自身情况,只能宽慰:“林老师,反正也快放暑假了,干脆给他们放假算了,得你养好了伤再开课。” “不行!”林老师神情严肃:“班里有几个明年就要升初中了,这个时候掉链子,孩子上了中学跟不上进度,不行不行......” 这不行那也不行,一群人都被愁云笼罩,没了招。 第87章 接任代课老师 李有才叹了口气,摘了头上的确良帽子捏在手里,在墙边靠着的长条板凳坐下:“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教育的事情再大也没有你的腿重要,林老师,孩子上课的事儿就先放在一边吧,实在不行我去公社,找个有文化的社员补缺。” 林老师依旧摇头,不是他看不起社员教学,很多社员文化水平并不高,上课根本不讲究什么质量,一味讲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孩子碰到不会的问题也不敢拿去问,很有可能问的老师也不会,疑问没解答还招一顿骂。 小学时期的孩子别看年纪小,学不上什么深奥的知识,但是培养孩子求知欲最好的时候,要是被老师打压了积极性,往后一看到课本就头疼,根本学不进去。 老师要做的不光是传授知识,还要想办法让孩子接受知识。 林老师沉吟了片刻,抬头将目光投向许瑶:“瑶瑶,我想请你帮我带一个月课,你同意吗?” 许瑶愣住,有些无所适从,虽说她刚参加完中考,但成绩还没公布,就算是考上文凭,离专业授课的水平还差得一大截,哪有这本事站在讲台上给孩子上课。 “林老师,我没给学生上过课,怕教不好......” 不光是她自己觉得不行,就连李有才和徐志明也觉得不靠谱。 徐志明道:“林老师你还不会在开玩笑吧,许瑶才多大呀,她自己连书都没念过,能帮你代课?” “还是到社里安排人下来代上一段时间,许瑶教个低年级还行......班里还有五年级的学生呢,我觉得不太行。”李有才之前找许瑶给虎子讲过题,知道她会点儿,但虎子才上一年级,跟六年级的课程差下好大一截,许瑶根本没涉及过这部分,怎么能代课? “我相信她。”林老师往起坐了坐身子,神色十分笃定,转过头对许瑶道:“瑶瑶,我见过你给军子辅导作业,能学到多少知识是次要的,只要把孩子学习的心归拢,不要散了就行。” “就是要耽误你一个月时间......”林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听他这样说,许瑶也不好拒绝,好在林老师对教学质量的要求放得比较宽,这样她就能试一试,犹豫片刻点点头道:“林老师,就一个月没事儿。” “这么说你同意了?” 许瑶抿唇笑着点头。 看林老师和许瑶就这么商议好了,李有才和徐志明只能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齐齐生出一个念头:“叫个没上过学的小丫头片子来给正经的学生上课,这不是胡闹吗!” 这边正为学校代课老师的事儿发愁,那边许筱正怒气冲冲打算找文远问清楚。 可刚走到一半,怒气渐消,反倒冷静下来,这么直隆通的问,不就彻底跟文远撕破脸了吗?她费了这么大得劲儿,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叫人便宜占了个够,他要恼羞成怒不认账咋办。 许筱脑筋转起来,决定还是先到知青点打问清楚是不是赵全说的那样,谁知道那畜生是不在满嘴跑马,挑拨离间。 打定主意,扭头就去了女知青宿舍,正好几个女知青都在,孟琴家里寄了一身新衣裳来,淡粉色的连衣裙,脚上穿了一双系带的凉鞋,在地上转圈,就像是盛开的花儿一样好看,引得其他几个一阵艳羡。 许筱进来,众人目光纷纷朝她看去,孟琴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不是傻子,这段时间有好几次看见文远背地里跟许筱说话,凭借女人的直觉,再看两人说话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儿。 之前许筱还说许瑶是狐狸精,现在一看她也差不在哪儿,反正姐妹俩没一个好东西。不乐意见她,她还上赶着上门,孟琴扭过身在凳子上坐下来:“你来干什么?” 许筱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愤恨,面上却笑盈盈的:“我听说再过段时间知青就能返乡啦,你们走了以后估计再也见不着了,心里不舍得就来看看。” 说着眼圈都红了,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 其实都是群不到二十的小姑娘,相处得久了,难免会有感情,不过宿舍里的人都以孟琴马首是瞻,她不吱声,没人敢上去接话,孟琴瞥了她一眼,冷哼道:“你是不舍得我们,还是不舍得旁边院里的男知青?” 这话问得许筱心里打突突,估计是孟琴觉察到什么了,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拿到真章的样子,索性含着眼泪上前搂住孟琴的胳膊:“孟琴姐,你说这话不是打我的脸吗?隔壁的男知青我一个都不认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那可未必,你不是跟文远处的挺好吗?两个人窝在墙根下,那叫聊得一个火热。” 孟琴话里寒酸捏醋的,却叫许筱松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孟琴姐,你误会了,是文远哥看我跟你走得近,所以向我打听你呢。” 情窦初开的姑娘,早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听许筱这么说,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打听我?打听我什么?” “就是问你喜欢吃些什么,平时爱读什么书,闲下来有什么爱好之类的。”许筱信口胡说,倒叫孟琴不好意思起来。 她正好想起,文远前两天拿着一本书,那本书她刚看完,当时还觉得巧合,两个人竟看到一块儿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她可算称心了,赶紧把许筱扶起来坐在一边:“筱筱,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了。” 许筱摇摇头:“没事儿,不过孟琴姐,文远同志对你这么上心,你俩以后是不是能一起回城定居,想好干什么了吗?” 孟琴被说得羞赧,脸颊绯红,但也没拿许筱当外人道:“我家里已经给我俩安排了工作,文远也知道,等到一回城估计就会安排结婚吧。” 果然赵全说的话都是真的,许筱感觉自己被蒙骗了,满腹愤恨和不甘像是浪一样快将她淹没了,最后连怎么走出知青点儿的都不知道。 第88章 小老师调教学生 登上三尺讲台一直都是许瑶的愿望,前世因为许筱,她最终没能实现,这次林老师能够把班里的孩子托付到她手上,是对她的信任,也是对她的鼓励。 联合承办小学,附近几个村的孩子都在这一所学校上课,但其实加起来不过才三十来个人,倒不是没孩子,是很多家庭对孩子的教育不重视,根本没想到过要把孩子送到学校。 三十来个学生用不着分什么班级,座位排成四行,一行一年级,给这个年级的学生讲课,剩下的孩子就埋头做作业上自习,轮流着来。 林老师主要担心的就是高年级,现在小学没有六年级,上过五年级到了明年就要升到镇上读初中了,镇上只有一所初中,十里八乡的孩子凡是上过在学都要往这所中学考,孩子多,学校少,难度可想而知。 林老师是个负责的人不想在这个阶段,把孩子的学习拉下,错失读初中的机会。 虽是代课,许瑶不敢掉以轻心,回到家就开始做准备,最近要学的一篇课文是《台湾小朋友狠揍美国佬》,主旨思想是期待祖国统一,台湾能够早日回到祖国的怀抱。 但据她了解在后世,台湾依旧没有回归,反动分子受美国撺掇,天天闹着要独立,弹丸之地,想法还挺多,电视上那些个独立分子长得歪瓜裂枣想得倒挺美。 许瑶对课程内容有了了解,又怕自己有没讲到的,特意去请教了林老师。 等到下午上课时,孩子们一进教室就看见,一位梳着麻花辫,身穿花衬衫的小老师站在讲台上了,细论起来许瑶比五年级的学生大不了几岁,有几个上学晚的,还跟许瑶差不多大。 被自己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教课,底下坐着的五年级学生并不高兴,尤其是一个马洪涛的学生,高高壮壮的样子,脸也拉的老长,侧坐在位置上,上下打量着许瑶,一声“嗤!”响的全班都能听见,摆明了瞧不起。 许瑶一双妙目在他脸上定了定,没有耽误时间,反倒是认认真真讲起了课,等到快要下课的时候,许瑶开始叫学生一起朗读课文,她转头看向马洪涛:“马洪涛同学,你跟我出来一下。” 马洪涛那一声轻蔑的嗤笑没有得到许瑶的反馈,本以为她是怯场,心里正得意,没想到许瑶转手来了一早秋后算账,将他在同学眼皮子底下叫出去,离开教室出于对老师的天生敬畏,马洪涛心里开始打鼓,可是看到许瑶个头跟她一般高,一脸面善的样子,又觉得犯不着怕她,梗着嗓子道:“小老师,叫我什么事?” 这个“小”字明显是暗示许瑶年纪小,不配当老师,许瑶并没有生恼,反问道:“小马同学,刚才课上讲的知识点你都记住了吗?” 本以为会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没想到却是一句关心,马洪涛摸了摸后脖颈,方才上课他一门心思开小差,看新来的小老师不顺眼去了,连课都没好好听,更别提记住什么知识点了闷头道:“没有。” “突然换了老师,一时没有办法适应上课节奏,可以理解,我听林老师说,班里你是管纪律的,平时学习也很认真,考上初中的希望很大,如果有什么不会的,没理解的尽管跟我说。” 许瑶笑了笑,露出一行洁白的牙齿:“课堂上我是老师,你是学生,课下我是姐姐,你就是弟弟,我也是头回给人代课,希望你包涵。” 一番话完,马洪涛脸红到了脖子根,他还是头回见到老师这么温言细语的说话,好像脱离了师生关系,像是唠家常一样,透着股亲和力。 他也不好意思答,低着头,自己身为男子汉的脸都丢光了,等到教室里的读书声渐止,许瑶道:“回去吧。” 马洪涛这会儿才知道这位小老师的用意,当着这么多同学的挨训,怕他没面子,所以故意叫出去说,借着同学的朗读声,也没叫外人听见两个人说什么。 出去时吊儿郎当的人,现在回来脸红脖子处,低垂着头乖乖在桌前坐好,下课铃正好响起。 一节课结束,许瑶回到隔壁,胸腔里擂鼓般的声音才平息下来,其实她去找林老师取经不光是为课程,再就是了解班上同学的情况,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头一回代课难免会有学生轻视。 乡下孩子从小就是吃苦受累磨练出来的,没有几个是实打实的坏心眼儿,像马洪涛虽然皮了些,但是胜在聪明,这种刚硬一根筋的学生吃软不吃硬,就得软着来。 低年级下午就两节课,军子一回家就把许瑶当代课老师的消息告诉了众人,老许家人面面相觑,老师可是个了不得的职业,代代都受人尊敬,不过许瑶才刚参加完中考,连成绩都没出呢,这就代上课了,步子是不也迈的太大了些。 万一叫人知道,不得叫学校里那些孩子爹妈找上门算账? 许老太忧心忡忡坐在炕沿上,赵春兰这个当娘的也不安得很,虽说孩子有出息是好事,可太冒头了也容易给自己招麻烦,还是跟瑶瑶说说,这代课老师能推还是推了的好。 婆媳俩在上房里心事重重,隔着院,田秀娥瞧在眼里,那天她当着外人面把脸都丢光了,这几天连门都没不敢出,都快恨死许瑶了,正琢磨把这仇报了,这可算是叫她捡到个机会。 真以为这老师是想当就当的,也得看人家孩子老子娘愿不愿意答应,扭头跟许国志道:“我回娘家住两天,你赶紧收拾东西。” 许国志正拿着笤帚扫地,疑惑道:“好端端的咋想起回娘家?你还大着肚子月份都到了,别瞎跑了。” “啧,叫你收拾就收拾咋这么多话呢?”田秀娥白了他一眼,挪腾着从下炕,心里得意起来,她可是记得老马家的儿子就在村小学念书呢,他们家一向重男轻女,要是知道换了个没上过学的黄毛丫头来当老师,会不会气疯! 第89章 帮我打断他的腿 半下午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太阳掩在半边云彩里红彤彤的,许筱在窗户边儿坐着,神情恍惚,听着许老太和赵春兰念叨着许瑶,心里就涌上一股恼火,许瑶许瑶,家里就活着许瑶一个活人吗? 那死丫头天生跟她不对付,自己这边儿眼看进城要落空了,她倒是当了代课老师抖擞起来了,越想越觉得窝火。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嘴上说这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无论两个人多么亲密,文远一直都忍着没到最后一步,原来是早就留着后手,便宜占了就想这么把她甩了,纯粹是做梦。 这口气咽不下去,得想个法子报复他才行! 今天是七一建军节,之前排练的文艺汇演安排在了学校旁的露天会堂,李有才挨家挨户上门通知晚上吃完饭去露天会堂看演出,林老师脚受伤了,许瑶放了学也没回家,把林老师换下的脏衣服洗了晾起来,做好饭送到卫生所去。 林老师要在卫生所里住几天,趁他空闲,许瑶把镇上创办日报社的消息跟他说了,顺便表达了想投稿的意愿。 果不其然,林老师一听立马就竖起了大拇指:“可以,这个想法我赞成,你字写得好,肚子里也有墨水,就可以大胆地尝试,这是一个很好磨炼自己的机会。” “八一创刊了,可以尝试以我军不屈不挠的精神为题,我记得你大伯不就是退伍兵,可以去采访他。” 这倒是点醒了许瑶,这几天正愁无法下手,现在在林老师的点拨下立马迎刃而解,立马笑着道:“谢谢林老师,我有想法了。” “是我该谢谢你啊。”林老师抬了抬手里的饭盒:“没有你我哪来这么好的伙食。” 师生两个齐齐笑了,外面李有才进来:“今天晚上文艺汇演,林老师去不去,我家两个知青抬你过去看表演。” 林老师知道自己腿脚不好,也不给人添麻烦,推辞道:“我就不去了,瑶瑶你去吧,村里难得热闹一回。” 许瑶嗯了声,起身就往会堂方向去,会堂其实更像是老一代的戏台,底下村民乌泱泱地聚在一起,晚上虽然蚊虫多,但丝毫不影响村民的兴致,各自搬着板凳来占位置,许家人也已经来了,人堆里冲她招手:“瑶瑶!” 一家子紧凑地坐在一起等着节目开始,许瑶扭眼一扫,看见知青点的同志也来了,孟琴排练了节目,一会儿要上台表演,因此穿得格外娇俏,粉裙白鞋,明艳照人,一看就是城里姑娘。 旁边坐着的许筱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尤其是看到文远跟孟琴两个人站在一起笑眯眯说话时,胸腔子里的血都快要炸开了,再也忍不了,蹭地站起身:“我去上厕所!” 许瑶注视着许筱挤出人群,眼底闪过一抹深意,拽了拽军子,低声道:“你看大姐去干嘛了,悄悄跟着,别叫她发现了。” 这不就是侦察兵吗? 军子立马来了兴致,这可比看什么表演有意思的多了,跳下凳子就追着许筱走了,七八岁的小孩坐不住,赵春兰以为他又去跟村里的小伙伴去玩儿,也没多想,没一会儿节目开始了,舞台上的文工团演员使出浑身解数逗得台下的观众哈哈大笑。 许筱刚从人堆里出来,迎面就碰见了赵全带着几个不着调的二流子闲浪荡,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文远心里就生出一股愤恨,要想报复他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扭头似有若无地瞥了赵全一眼,眼里就像是有把钩子,把赵全那股邪火又引出来,甩开其他人,一步不落地跟上去。 村民都在会堂看演出,这会儿学校里黑灯瞎火的,倒是不怕被人瞧见,刚进了校园,赵全就三步并两步从后冲上来,一把许筱抱了个满怀按在墙角上下其手。 要论这种事赵全比文远那个愣头青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三下两下就把许筱撩拨得气喘吁吁。 许筱快要被火烧化了似的,娇嗔道:“我记得你不是相中许瑶那个丫头了吗?哈巴狗似的跟着我干嘛?” 想到许瑶,赵全心念一动,腹下那股邪火更甚,油嘴滑舌道:“那死丫头就跟吃枪子儿似的,打起人来不要命,哪有你温柔。” 听他这么说,许筱顺了点儿意,眸光一闪,一把拽住赵全的手:“你要是能帮我个忙,我就把许瑶抵给你,让你尝尝滋味,怎么样?” 赵全精神头一震,这可是他做梦都在想的事儿:“你说什么事儿?” 许筱媚眼如丝,眼底闪过幽光:“帮我打断文远的腿。” 赵全愣了愣,他就是个拉帮结派的混混,弄断一个人的腿倒不是什么大事儿,主要没想到许筱会这么狠,前脚还爱得死去活来,后脚就要弄断人家的腿,这女人还是够心黑的。 见赵全一直不吭声,许筱推了他一把:“你说话呀,到底行不行?” 赵全嘴角一歪:“这算什么,你说吧,哪条腿?”他握着许筱的手在下半身比画:“是这一条,还是这一条,又或者这一条?” 许筱到底还是个姑娘,脸一红,别过头:“走路用的哪条都行。” “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过你是不是得先给我点儿利息?”赵全不怀好意的笑着,瞄着许筱的身子。 许筱才没那么傻,一把扯住裤腰:“给你摸摸就行了,别蹬鼻子上脸,我还是那句话,你哥或许还成,你差得远呢,我以后可是要进城的,跟你这混混不是一条道的人。” 说罢一把推开赵全,整了整衣裳扭腰摆胯的就走了。 赵全眸光闪过不屑,看着人走远了,朝地上唾了一口:“臭婊子,真他么能装!” 不过想到许筱答应他的事儿,咽了口唾沫,从学校出来,立马就召集人手,他是十里八乡混出来的,哪有什么不敢干的,一直等到后半夜,表演散场了,孟琴今天算是大出风头,惹得文远心动不已,主动提出送她回宿舍。 夜深人静,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小路上,正你一言我一语互诉衷肠,突然从渠沟里蹿出几个人,二话不说蒙住两人的头,孟琴吓得直哆嗦还没闹明白发生什么事,就听见文远被人捂住嘴发出闷声的哀嚎。 那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临走时有两个还在孟琴胸上狠捏了一把,她哪经受过这个,整个人都吓傻了,等到过了好久,在哆哆嗦嗦地摘下头上的麻袋,四周没有一个人,文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条腿扭成了奇怪的弧度,明显是断了。 她这才踉跄地站起来,往队里找人求救。 第90章 把裤子脱了 知青被人打断了腿这可是大事,李有才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报警,把文远送到了镇上医院就诊。 现在医疗条件落后,医生检查过后,腿骨是被人硬生踩断的,骨头创面就算是接好,又很难恢复到从前,以后很有可能成为瘸子。 这个消息对于马上就要跟孟琴返城的文远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警察上门问话,调查他最近有没有得罪人,文远根本没有心思应对,满脑子都是他现在成了个瘸子,孟琴还会看上他吗? 返城上岗是要体检的,他现在这幅样子别说上岗,就是连体检都过不了,近在咫尺的成功就这么被抹杀了,一股浓重的绝望感让他觉得窒息。 消息传到许筱耳朵里时,她怔了怔,还以为赵全怎么也得过段时间才能把事情办成,没想到下手这么快,文远跟赵全两个人都没什么交集,警察就算怀疑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紧张害怕过后就是得意与解气,她许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文远既然不愿意带她去城里,那就一直留在村里好了! 看着许筱一连几天喜气洋洋,许瑶就知道这件事跟她脱不开关系。 那天晚上,她从军子口中得知许筱跟赵全一起进了学校,当时还疑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现在才算反应过来,许筱这个人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估计因为孟琴要跟文远一起回城,她气愤被文远耍了,就撺掇赵全下了狠手。 虽然这件事文远也不无辜,但终归代价太大了,她听李有才和林老师聊起来才知道,文远就是个普通的贫下中农,家里母亲是残疾,全靠父亲种地维持生计,本来指望文远知情返城能有出息,结果现在出了这种事。 更打击人的是不到半个月,孟琴家里就托了关系把她提前调回城里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连关系最好的方翠翠都不知道,大骂她没良心,不够朋友。 这倒都是后话了,这件事许瑶没打算掺和,就算向警察揭发是许筱和赵全干的,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万一举报不成,很有可能给自己惹上麻烦。 今天是周末,中午一家人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时,许筱坐在炕沿儿,眼睛不住地往许瑶身上瞟,赵全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文远的腿已经断了,现在也该到了自己还账的时候了,看着许瑶还在灶旁忙活,心里有些着急,也不干看着了,破天荒的上前从许瑶手里接过抹布,殷勤道:“这点儿小事,叫我来吧,你不是还得给林老师送饭去吗?现在赶紧去吧,不然林老师该等久了。” 许瑶蹙眉,以她对许筱的了解,怎么看怎么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看什么?”许筱被盯得心虚,手指下意识攥紧了麻布,许瑶却淡然收回视线,丢下一句:“洗干净点儿。” 转身从锅里拿出热腾腾的饭菜,放进挎篮里,盖上了一层布,又去隔壁下房洗了把脸就提着挎篮出去了。 许筱见她出门,才一把将手里油腻腻的麻布扔在灶台上,咒骂道:“臭丫头,嘚瑟个什么劲儿,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盛夏时节的,地上的土块被晒得滚烫,没走多久脚底就传来一片灼热感。 大中午人们都躲在家里避暑,一路上走过来没碰见几个人,拐过一堵土墙,面前突然冒出来三个人,许瑶抬头看去,面前的人比她高一颗头,嘴角扯着一抹痞笑,说话口吻流里流气:“呦,这不是许家二妞吗?这大中午的,你来找哥哥有什么事?” 许瑶心里咯噔一下,眸光瞬间沉下来,怪不得许筱今天这么殷勤,原来是跟赵全串通起来算计她。 前世她就没少被赵全调戏,那时自己胆子小,每回遇见了宁可绕着走,也不敢得罪他,可即便再怎么躲避也没逃过高考后被他凌辱的命运。 大学名额被许筱顶替后,她被许强胜卖给赵全,每天非打即骂,就连怀孕都不放过。 因为孕期营养不良,孩子出生后就体弱多病,赵全为了省钱不给孩子请大夫看病,一场高烧让孩子成为了人人唾弃的傻子。 这些账她都一笔一笔记着,上次狠揍了他一顿,没想到他还不长记性,现在又敢出现在面前耀武扬威起来。 “滚开。” 这冰冷的口气引得赵全十分不快,他嗤了一声,上挑的三角眼透着凶戾:“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爷怕你?上回是你运气好,今天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许瑶皱了皱眉,赵全明显是有备而来,身边还带着两个跟班,凭自己一个人很难跟他们抗衡,索性耐着性子:“你想怎么样?” 见许瑶态度软和,赵全邪佞一笑,贪婪粘腻的目光在许瑶胸口转了一圈,像是要将她扒光似的,朝不远处的破土房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你跟哥哥去那房子里,叫哥摸摸,今天就放你过去。” 许瑶朝那破房子瞥了一眼:“行啊,你跟我过来,别带他俩。” 许瑶是十里八乡的美人胚子,那俩之所以跟过来,就是为了能分得一杯羹,现在一见没他们啥事儿,不由有些着急:“你个臭丫头......” “行了!”赵全皱着眉打断身后跟班的话,想到一会儿香艳销魂的场景,他就感觉脑子里一片沸腾,就连下半身都涨得发疼,哪还有功夫听别人扯皮,还是先紧着自己来。 “我先进去,你俩别跟过来。” 丢下一句话,赵全就跟着许瑶往破房子走去,两个跟班虽然不甘心,但他们只是赵全的手下,不敢反对,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土墙底下互相递了根烟干等着。 土房久无人居住,早就破败不堪,顶上塌了半角,照进一束不规则的光线,许瑶走进门,挎篮底下藏着用来防身的匕首卡在了缝隙里,还没掏出来。 赵全带着一股热气的身子就已经从后贴上来,她立马转过身,面色平静地往他下半身看了看,启唇道:“把裤子脱了。” 第91章 搂搂抱抱不像话 赵全都愣住了,没想到许瑶会这么热辣奔放,面上神色雀跃,吞咽着口水,喘着粗气解开裤带,裤子就这么褪到了腿弯处,许瑶移开视线,忍住心里的恶心,手掌放在他胸口,一步一步将他推后。 那只柔软的手触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赵全胸口热血沸腾,就在等着接下来的销魂时,许瑶却抬脚狠狠朝他裆中间踹过去,剧烈的疼痛叫赵全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哀嚎,他下意识伸手捂住,裤子脱到腿弯处,根本迈不开步子去追。 门外等着的混混听见动静,紧接着许瑶就冲出来,立马明白事情不好,狠骂了一声,丢掉烟迈开步子上去追,许瑶慌乱中,心扑通扑通地跳,就像是要炸开一般,一手紧紧握着箩筐,另一只手在里面暗暗使劲儿,想将那把已经生锈的刀从箩筐夹缝中抽出来。 外面两个人合围将许瑶堵在了门口,彼此对视,虎视眈眈。 屋里的赵全也缓过劲儿来,提起裤子出来,一把拽住许瑶的头发扬手就朝她脸上打去:“臭婊子,想害我断子绝孙,老子给你点儿厉害尝尝。” 哪知扬起的手还没落下,就被人一把捏住,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你找死!” 只听见“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赵全痛得面容扭曲,抱着胳膊软倒在地,眼里生生逼出泪,一边往后爬,一边看着来人,带着哭腔怒吼道:“你他妈不就是个劳改犯,敢朝我动手,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萧羽犹如神兵天降,他眉头微锁,一双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森冷犹如冰魄:“你敢动她,你有几条命敢打她的主意。” 眼看他步步逼近,深暗的眸子逐渐转红,赵全也慌了神,抱着胳膊缩在门框上:“你俩是死人啊,还不赶紧上!” 那两个跟班也没想到萧羽一上来出手就这么狠,震惊过后,如梦初醒,朝掌心吐了口口水,摩拳擦掌就要上来干仗。 许瑶生怕萧羽背后招暗算,跨出一步挡在他身前,还没站稳就被人拽着胳膊一把拉到身后,萧羽颀长的身形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当胸一脚就将扑来的混混踹飞,又猛然一个回旋踢,单腿横扫脚脖子狠狠扫在另一个混混的腮帮子上,身手利落就将两个人放倒,一个捂着胸口哼唧,另一个嘴中直吐鲜血还掉出两颗牙来。 赵全这帮混混本来就没什么真本事,也就能背地里使点儿不入流的手段,现在遇到萧羽这尊煞神,立马吓得各自奔命,疯狂逃窜。 萧羽见人跑了,还想去追,却被许瑶一把拽住胳膊,回过头看,她摇了摇头:“别追了,叫人看见反咬一口,你的麻烦更大。” 他这个劳改犯的身份就算是在赵全这些二流子混混跟前,也不占理。 萧羽不甘心地看了眼几人逃窜的方向,转过身神情依旧紧张:“他们有没有弄伤你?吓着了吧?” 温和沉哑的话语声,叫许瑶鼻子一酸,她差一点以为自己刚才就逃不掉了,出门时不是没有做防备,可运气就是这么不好,带着用来防身的刀上生锈,卡在箩筐的藤条缝隙中抽不出来,真是叫人丧气。 看她颓着双肩,脸上带着委屈,萧羽幽暗的眸底泛起波澜,心底漫起细细密密的疼,他根本不敢去想,刚才要是自己来晚一点会发生什么事。 她性格要强,就算是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也努力克制着不外露,越是这样就越叫萧羽心疼。他闭了闭眼,把她抱紧怀里,双臂用力地箍紧,好像要将她嵌入身体中。 许瑶脑袋抵在他胸前,鼻尖满是他清冽的气味,前世今生两辈子的委屈犹如排山倒海般,将她心底的防线击得溃不成军,泪水流出来,却咬紧牙关往住忍,瓮声瓮气,推了推他:“我没事儿。” “我有事儿,别动,叫我抱会儿。” 许瑶听话地任由他抱着,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能听到擂鼓般的跳动,这么和人搂搂抱抱不太像话,可她却滋生贪恋,心底那处喧嚣之地渐渐平息下来。 耳边落下亲昵的一吻,萧羽松开,退后一步细细打量她,确认眼前人完好无损后,郑重道:“刚才真的吓到我了,以后出门小心,中午的饭交给我,我去送。” 许瑶有些不自在,低声道:“其实我也没到处处要人保护的地步。” 到这会儿才想起掀开箩筐上的布,查看那把匕首的情况,刚才一番波动,饭菜有些倾倒,篮子底下的那把小刀有了汤汁的润滑,终于从藤条缝隙中抽出来。 看着许瑶手里那把锈迹斑斑的小刀,要是萧羽要是记得没错,这把刀就是他们两个在河岸边见到时,许瑶拿来处理鱼的那把,放的时间久了,再加上本身质量不太好,难怪会紧急关头掉链子。 萧羽叹了口气,伸出纤长的五指:“给我吧,这把刀不适合你用。” “为什么,我回去打磨一下就是了,今天实在是太仓促了,我没准备好。”许瑶还有点儿不舍得:“这把刀拿着还挺趁手的,估计是赵维部队里下发的,比剪刀、菜刀那些带着方便多了。” “别人不怀好意,本来就是防不胜防的,怎么会给你准备。”一听刀是拿的赵维的,萧羽沉了脸,二话不说躬身从脚踝的绑带上,取下一把弹簧折叠刀:“这把你拿着,不用的时候收起来,防身更好。” 许瑶没想到萧羽会随身带着刀具,看着那把精致小巧的外壳上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满脸诧异。 萧羽已经不由分说地夺过那把生锈的刀,随手就扔到犄角旮旯里,把自己的弹簧小刀塞进许瑶的掌心,顺势牵着她往村卫生院走去,口吻不悦道:“以后不要什么人的东西都拿,又不知根知底,当心脏了手。” 这孩子八成有洁癖,在他眼里旁人什么都是脏的,许瑶嘴唇翕动,很想说我跟赵维自小认识,可比你早得很多,怎么不算知根知底。 不过看着萧羽紧绷不善的背影,还是将这话咽了回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刚救了自己,还是听他的吧。 第92章 许瑶要考京都大学 今天送饭比之前晚,许瑶到卫生所时,林老师正拄着一只拐杖在朝院外张望,脸上满是担忧和不安,直到看见许瑶的身影,他才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林老师,我今天家里有点事耽误了。” “没关系,我是担心你路上出了什么事,今天下午我就回学校住吧,李队长说了会给我从食堂打饭,省得辛苦你每天来回跑。” 林老师刚能拄拐下地,走路还有些不协调,许瑶刚想上去搀,萧羽已经先一步扶着林老师的手臂将他送进屋,在病床上坐下。 爱干净的人到哪儿都保留着生活习惯,就算卫生所暂住床榻依旧是干净整洁的。 许瑶把箩筐支在桌角,从里面一一拿出饭菜:“食堂的伙食不好,我给您送没什么的。” 林老师的视线落到萧羽身上,微微含笑道:“萧羽同志也来了,之前就听瑶瑶说起你。” 一直在墙边长条板凳上坐着的萧羽,在听到这句话后,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波动,他扫了许瑶一眼,眼底闪过玩味,唇角一弯:“提起我?林老师,她是怎么说我的呢?” 许瑶臊得脸都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林老师会突然提起这话题,赶紧将筷子递上,试图打断话题:“林老师还是先吃饭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老师接过说了声谢谢,正要吃饭,但萧羽的视线紧追着,好像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一样,看了眼许瑶绯红的脸颊,眼底露出笑意,正色道:“许瑶同志的初中课本都是从你那里借的,她夸赞你的字写得好,笔迹做得细致,帮了她很多,还说......希望能考上京都师范大学。” “林老师!”许瑶急忙叫了刹车,她实在不想再叫林老师继续说下去了,耳朵都快被热化了,可还是晚了一步。她只不过是在学习时,林老师偶然看见了她的课本,就问她是哪里借来的,她就顺口夸了两句,而且她当时分明说的是不辜负萧羽的仗义相助,怎么叫林老师一传就变得怪怪的。 许瑶闷声不吭,尴尬异常头都快埋在胸脯里了,耳边传来雅韵的声音:“原来许瑶同志要考京都师范大学?” 不是他希望自己往京都师范考吗,怎么还明知故问,许瑶暗自腹诽。 当初她的高考志愿有两个,第一是京都,第二是海都,这两个地区在后世发展都很迅猛,京都占据国家首都的发展资源,无数北漂人蜂拥而至,都期望在那座城市闯出一番天地,至于海都堪称魔幻般的城市,改革开放后,依靠有利地形和国际贸易仅凭四十年,很快跻身一线城市前列。 能在这两个城市落脚,前世的许瑶或者想都不敢想,但是这一世她可以努力向着目标冲刺,不得不说,将京都定为第一志愿,萧羽多少还是占了一些影响。 等林老师吃完饭,许瑶将碗筷收起来,回家路上,萧羽跟在她身后,脸上始终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那道轻飘飘的视线叫许瑶心跳都乱了,转过身嗔怪道:“你老是看我干什么?” 萧羽收敛笑容,摇头道:“没什么。”忍了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快走几步道:“你考京都是因为我吗?” 许瑶抿了抿唇没说是却也没说不是,反正京都也在自己的选择范围内,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呢,她鼓起勇气虚握了一下萧羽的手指,尽管力道很轻,也很短暂,但足以令萧羽欣喜若狂。 之前他一直担心自己的感情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现在他终于能确定,许瑶的心里也是有他的,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欢,全身都涌过一股暖流。 过了一天最炎热的时候,村里已经开始有人出门转悠,萧羽不能将这份喜悦表现得太明显,他费尽力气,才克制住心中的喜悦:“我前几天去报名准备参加今年的高考了,如果考上,就能先去京都等你。” 许瑶一诧,因为前世萧羽是在平反后被家里人接走了,回去之后才继续考试完成深造,犹豫着道:“现在政策变了,你家里的事近期也应该会有结果,你不先回家吗?” 萧羽的眼底闪过一抹幽暗,声音冷淡:“不回去,以后再说吧。” 察觉到他似乎并不想谈及家事,许瑶低下头,不管是萧羽考上还是考不上,都有离开红星村的一天,两个人谈以后终究还是太早了。 “在想什么?”萧羽轻轻问。 许瑶急忙摇摇头,扯开话题讲起了萧羽不在时近来发生的事:“我还没跟你说,林老师叫我帮忙代几天课,你送的小兔子生兔崽崽了......” 萧羽点头附和,直至听到许瑶说文远被人打断了腿,他的神情出现一抹诧异:“腿断了吗?” “嗯,镇医院住着,估计这两天会运回村里来继续养着,他这种情况,估计短时间没法返城了。” “也算是他的报应,不过就算回不去,现在只要在下放期间表现优异,村里队长能跟上面说两句,可以在镇上安排工作,他的腿是在村里断的,估计李队长出于内疚也会帮助他争取名额,看他的运气了。” 萧羽口吻稀松,对文远的未来并不怎么关心,只是纳罕他竟然会被人打断腿,而且在他腿断后,素来一往情深的孟琴毫不犹豫地就弃他而去。 女人一旦薄情起来,比起男人也是不遑多让。 心里升起一股未雨绸缪的危机感,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许瑶,惨淡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许瑶瞥了他一眼:“别胡说。” “啧,就是说这个如果呀......” “没有如果!”许瑶神情认真,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喜欢别人!” 萧羽愣了愣,嘴角笑意逐渐放大,伸出尾指:“拉钩。” 许瑶拿他没办法,只能伸出尾指,两个人幼稚地结下契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许家门口,两人分开后,许瑶转身进了院。 迎面正好许筱出门,她手里还提着半袋子水果,迎面看见许瑶,神情微变,意有所指道:“回来了呀,今天怎么比平时回来得晚,给林老师送个饭也不用这么久吧......” “跟林老师聊了会天,我还没发现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连什么时候回来都注意上了。”许瑶眼底的冷意叫她心里发虚,丢下句:“关心你还不好,蹬鼻子上脸。”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手上一紧,许瑶一把拽住了装着水果的袋子:“这些东西是我买给娘和军子吃的,你要拿去哪儿?” 许筱皱起眉,挑起嗓门道:“这是家里的东西,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愿意拿去哪儿就拿去哪儿,你管不着!” 第93章 母女两都属狐狸精 许筱估计是听说文远从镇里的医院回来了,所以提着水果去卫生所探望,献殷勤。 要论起这世上不要脸的人,许筱排第二没人能排第一了,她一个始作俑者,现在还冒充好人,真是实打实的恶心。 “既然是家里的东西,就应该全家一起分,哪能被你一个人拿走。”许瑶语气淡淡,一把从许筱手中抢过袋子,随后从里头掏出一颗最小的香瓜丢过去:“喏,这份是给到你的。” 许筱看着眼前只有拳头大点的香瓜,她可是要对文远雪中送炭的,这么小点儿的香瓜,怎么能拿出手,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咒骂着就冲上来抢:“你......你个死丫头,赶紧把东西给我!” 见她疯了似的冲过来,许瑶闪身避开进了厨房,眼梢泄出一抹冷冽的光:“对了,今天我碰见赵全了,他待我向你问声好。” 一听这话,许筱当时就愣在原地,头皮发麻,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郁:赵全......赵全那个蠢货,自己办事儿就行了,扯她干什么,这死丫头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许瑶没有搭理她,进屋后把水果直接用井水冲了一遍,全部现切,留下赵春兰和军子那一份,剩下的全都送给上房老两口,不给许筱留一口。 到了第二天,许瑶利用空暇时间打算把报社的投稿内容写了,从窗户向外看了眼,大房家大伯许立仁没出去上工,赶紧拿上纸笔去跟他做人物采访。 听见许瑶是要投稿用,许立仁显得手足无措,刘英红也被这个事儿稀罕到了:“瑶瑶,你这是要写文章啊?咱们家要出作家了!” 许瑶赶紧摇头,笑着道:“婶子,我就是练练笔,投的试一试,离作家还差得远呢。” “那可不一定,什么事儿不得从小到大的干呀,先写短的再写长的吗!”刘英红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凑过来道:“你啥时候给婶子也写一篇,作文题目就叫我的好婶子,咋样?” “什么好婶子,胖婶子还差不多,你赶紧走开,别在这儿搅乱,耽误事儿!”许立仁摆着手像是赶苍蝇似的。 刘英红白了他一眼:“德性!咋就能写你不能写我,毛主席都说了,男女平等你是不是瞧不上我们女人。” 许立仁没有刘英红会说,讪讪道:“咋还和男女平等扯上关系了。” 许瑶看两人要掐起来了,赶紧说合:“下回写婶子,就写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个题材怎么样?” “好好好,婶子就等那一天了!”刘英红心满意足的打算出去做饭了。 刚出门,就见院门外吵吵嚷嚷来了一群人,一个方脸吊梢眼的媳妇打头阵上来就道:“你家许瑶在哪儿呢!” 刘英红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隔壁二队的马全德媳妇,她是跟田秀娥娘家一个村子的,儿子在联合村小念书,今天怎么到自家来了,在围裙上擦了把手:“全德媳妇,这是干嘛?带这么多人,抄家来了?” 马全德媳妇冷哼一声:“跟你没关系!你们家瑶丫头呢,出来,我有话问她!” 刘英红纳闷,扭回头看了一眼,许瑶已经听见动静出来了,清秀干净的小脸一派恬静:“找我有什么事?” “你就是许瑶?”马全德媳妇上下打量了许瑶一眼:“你最近在给学校里代课?” 许瑶点头如实道:“是我。” “你个小丫头片子毛还没长齐就给我儿子代课,你上过学吗?” 看样子是来者不善了,许瑶猜到自己冒出来代课会有人不服气,但是没想到会是学生家长,而且一次还带着这么多人来。 “没上过,但是我一直在自学也已经参加过中考,给村小学代课......” 话还没说完,就被马全德媳妇打断了,疾言厉色道:“你没上过学在这儿充什么大头,我儿子明年就要升初中,我和他爹还指着儿子考状元呢,叫你一顿搅,这书还念不念,能学到些什么东西?” 马全德媳妇打头阵,立马就有人跟着附和:“臭丫头片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家孩子识文断字,不知道比你强多少倍,你算哪根葱哪根蒜来教他?” “就是,学校里是在没老师了吗?叫个黄毛丫头来糊弄人!” “我可听说了,这丫头仗着跟林老师走得近,不知灌了什么迷魂汤,林老师还请她到学校当助教,每个月还有工资拿呢!” “啧啧啧......年纪不大,手段倒是了得,瞧她那模样,八成林老师也是被她那张脸给蛊惑了。” 一时间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老许家里人全都走出来,许老太手里的针线活还没放下,听见这些污言秽语,脸都气得通红:“你们这群丧良心的,嘴里崩什么屁,林老师多大了,我家瑶瑶才多大,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不怕嘴上生疮啊!” “许老太,就是那么一猜,你急什么,不是被戳到痛处了吧!” “许瑶要和林老师没点儿关系,队里那么多有文化,念过书知青,用谁不好,会用她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 马全德媳妇冷哼一声,双手叉腰:“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我家马洪涛不要这丫头片子教,别没学到文化,学了一肚子坏水!什么脏事儿都敢干!” 赵春兰听见这话瞬间就气红了脸,许瑶是她这个当娘的骄傲,怎么能随便被人诋毁,挤开人群一把扯过许瑶将她护在身后:“学校请谁当代课老师那是学校的事,你们咋不去找学校找事儿,干找我家瑶瑶的麻烦!” 马全德媳妇脸色一滞,儿子马上还要继续念书呢,学校里有领导老师她可不敢上门找麻烦,只有许瑶,她就是个代课的,把她轰下台,学校自然就会重新安排老师了。 自从不在许强胜的暴力阴影下生活,赵春兰肉眼可见的丰腴白嫩起来,甩村里那些灰头土脸的农妇一大截,马全德媳妇上下打量着她,话中满是尖酸嫉妒:“你就是这死丫头他娘?果然母女两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属狐狸精的。” 第94章 出成绩了 老许家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还基本都是隔壁二队来的,这就是两村之间的纠纷了,看势头不对,隔壁住着的胡老太立马指使儿子去大队叫人。 队里李有才正忙着招待自县城顺安一中招生办来的齐主任和杨老师,说来是奇怪,红星村算整个顺安县城相对落后的地区,村里教学资源差,也不知道是哪阵风能把县城这位重点中学的老师吹来了,又是泡茶又是搬凳子忙里忙外,生怕待客不周。 齐主任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李队长,请问你们村是不是有位叫许瑶的初三学生?” 李有才下意识脱口道:“没有啊,我们村是有个叫许瑶的,不过她连书都没念过,更谈不上初三学生。” 这下倒让齐老师和杨老师不解了,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杨老师从凳子上直起身,认真道:“李队长,今天村里没有名叫许瑶的中考生吗?” 李有才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有有有,瞧我这记性,许瑶这丫头一直在家里自学,今年中考她去试了试水,咋样?出成绩了吗?” 试水? 还是自学? 这个信息量太大,齐主任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舔了舔发干的嘴皮道:“请问能叫我见一见许瑶同学吗?关于她的成绩,我有几个问题需要当面向她求证。” 李有才看看齐主任严肃的神情,有点儿犯嘀咕,难道是老许家这丫头考试出了什么问题?作弊被抓了?要真是那样可就丢大人了,学习的事儿怎么能含糊作假呢。 他背着手,招呼队里的记分员:“小张,你赶紧去老许家把许瑶叫过来,就说县城招生办有人找,快去!” 小张应了一声,还没跑出大院,迎面就见胡大娘家儿子过来,焦急万分大喊着:“队长,快去老许家看看,隔壁村的因为许瑶给学校代课上门闹事儿了!” 李有才一听,立马一个头两个大,当时听了林老师的话,叫许瑶给带一个月课,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实在是草率了,不怪人家孩子爹娘闹事儿,许瑶参加一次中考成绩都含糊着,要是再知道她考试作弊,误人子弟,那不得把天搅翻了呀。 他这头正着急上火呢,屋里的齐主任和杨老师听见动静,赶紧起身出来:“李队长这是出了什么事?” 李有才苦着脸:“叫两位老师见笑了,我们社里小学教课老师前段时间摔了腿,没法上课,就叫他的教学助理给带上一个月课,这个助理就是瑶丫头,现在学生爹娘不认,嫌她没有文凭闹起来了。” “早知道我就不该同意的,从社里请个初中文化的社员代课就好了,现在瑶丫头参加中考还弄虚作假,更不好跟人交代了......” “谁说许瑶弄虚作假?”杨老师皱着眉,对李有才的无端猜测很不满,这可是中考,就算对考生不放心,难道当监考老师也是吃干饭的? 当时就是他负责监考初三学生教室的,所有考生的答题情况心里都有数,许瑶也不例外,甚至因为印象深刻,考试时对她的关注还比其他考生多,说许瑶考试作弊,不是打他的脸吗? “不是作弊?那你们二位来是为什么?” 齐主任笑着解释:“我们是给许瑶同学发录取通知书和中考头名表彰的,许瑶同学这次在全县中考生中拿了头名。” “头名?”李有才人都傻了,过了好半天才迟迟道:“我没听错吧,瑶丫头就是去试水,还能得头名?” “没听错,她的成绩比第二名还高出五十分。”齐主任肯定道:“李队长,现在许瑶同学在哪儿,我过去见她顺便把这个好消息通知给她的家人。” 李有才精神一震,这可是红星村几十年都没出过的大喜事儿啊,红星整个镇上往年能考上高中的也就零星几个,已经是凤毛麟角,更别提考上全县头名,被顺安一中录取。 之前听林老师说许瑶去参加中考,还觉得她是不自量力,现在结结实实被打脸了,比第二名还多出五十分,这得多大的本事啊! 李有才立马喜笑颜开,比手引路:“赶紧赶紧,我带你们去。” ...... 老许家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全都是看热闹的,李有才清开一条路,一进院就看见马全德媳妇趾高气扬地叉着腰,嘴皮子磨得飞快,噼里啪啦损人不带德行的,骂许瑶不自量力勾搭了林老师进学校混日子,误人子弟。 李有才听了眼里要喷出火来了,这个马全德媳妇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能把林老师跟许瑶这么个小姑娘往一起扯,脑子里别钢筋了吧! 马全德媳妇正骂在兴头上,身边有人怼了她一胳膊肘:“村里队长来了。” 扭头瞧见李有才站在人堆里,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眉头紧锁都能夹死苍蝇了,马全德媳妇轻蔑地撇撇嘴,好像是有了靠山,洋洋道:“李队长,你可算来了,现在什么人都能当老师了吗?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连书都没念过,凭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品行不端,这不是纯粹往坏带孩子吗?” 李有才紧绷着脸:“谁跟你说她是走后门进来的,许瑶当代课老师,是经过我和书记包括学校的林老师一致商讨过的。” “嗤,李队长你可不能粉饰太平啊,这丫头连学都没上过怎么当老师,不会是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儿喝了什么迷魂汤了吧?全替她说话。” 话越说越离谱,李有才彻底怒了:“行了!我今天来就是带着县一中的齐主任和杨老师来给许瑶发录取通知书的,许瑶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被县一中录取了。” 众人面面相觑,马全德媳妇更是张着嘴,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不是全村,不是全镇,是全县第一啊!一个没念过书的丫头能以头名的成绩考上县一中,这不是文曲星下凡了吗,将来保管有大出息! 李有才哼笑了声,朝闹事儿的人瞟了一眼:“你们既然嫌弃人家没文凭,教不了你家孩子,那正好,从明天开始你们几家孩子就不用到学校来了,这一个月的学费会按数额退给你们!” 第95章 拒绝顺安一中 “齐主任,她就是许瑶。”杨老师一眼就看到了人堆里的许瑶,当时考试时就看这个小姑娘考题答得不错,没想到成绩公布后她会得了头名:“许瑶同学还记得我吗?我姓杨,这位是齐主任我们是县一中的老师。” 中考考场,杨老师作为监考老师还跟许瑶说过两句话,许瑶自然记得。 齐主任走上前激动地跟许瑶握手:“小同志,你很了不起啊,这么小年纪考试就能拿头名,这是县里教育局特意为你颁发的奖状和三十块奖励金。” 一份书法字体写成的奖状和被红纸包裹的三十块递到许瑶手里,旁人看得眼睛都红了。 村里的社员的初中学历都是早几年混出来的,许瑶这成绩可是实打实的,这丫头一考就能得头名,保不好是文曲星下凡,自家儿子跟她沾点儿边,保不准能有大出息,现在可好,连学校都进不去了。 马全德媳妇又气又悔,牙根都酸了,都怪那个田秀娥那个挑事儿精。 她跟田秀娥一块儿长大的,两家挨得也不远,听说她挺着大肚子回娘家住两天,就去她家串门,哪知田秀娥跟她提起老许家二妮在学校代课的事儿,话里话外都是许瑶没上过学,长得个狐媚眼儿,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到学校打肿脸当老师。 有田秀娥故意引导,再加上林老师这么大年纪只身一人,很容易就能叫人把事情想歪,她这才气不过,招呼上一群人来老许家闹事儿。 家里来了客人,许家人也没功夫和外人打擂台,反正李有才已经把事情处理了,许家老两口主动将人迎到上房去。 马全德媳妇赶紧变了一张脸,舔笑道:“瑶瑶,刚才是我不好,胡言乱语,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是婶子有眼不识泰山,张嘴胡咧咧......” 许瑶没说话,许老太就已经翻了白眼:“马全德媳妇,咱们两家没仇吧,这青天白日张嘴就败坏我这小孙女名声,你真是嘴上作孽,缺大德了!” 马全德媳妇被骂的讪讪的,嗫嚅着:“这也不能全怪我,是你家三媳妇田秀娥回娘家跟村里人一顿胡扯,我们也是受她蒙骗了呀。” 因为这顿搅和,眼看儿子都没法继续上学了,要是被家里那口子知道了,非把她皮扒了。马全德媳妇现在哪还顾得上什么友情,张口就把田秀娥给卖了。 好家伙,转了一圈是自家人在背后捣鬼,怪不得田秀娥挺着大肚子也要上赶着回娘家去,原来是干这种损事儿,许老太气得够呛,狠狠瞪了许国志一眼,碍于家里来了客人,顾不上,等她一会儿闲下来,再好好清算,冷哼一声,转身回屋了。 两位县城里的老师请进屋,这么好的消息,李有才要去跟林老师说一声,叮嘱许老爷子好好招待客人,就急匆匆先走了。 齐主任将视线看向赵春兰:“您就是许瑶同学的母亲吧,我这次来除了通知成绩,也想跟您沟通一下,许瑶成绩优异,现在被县里的顺安一中录取了,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下能送孩子到县一中读书,完成学业参加高考。” 顺安一中往年能考上大学的用一个手就能数过来,升学率不高,像是许瑶这种底子好的学生实在难得,要是能继续念完高中,高考不说是重点本科,至少一个大专是稳的。 现在问题在于许瑶是个姑娘,农村重男轻女的旧思想严重,能支持家里女孩儿参加中考就已经很难得了,现在还要继续供高中,又要花钱又少了个劳力,绝大部分家长会被劝退。 毕竟现在光凭初中学历已经能在镇上找到一个能为家里赚钱的稳定工作了,谁还愿意继续往下供。 许瑶能考这么好的成绩,是为家里争光,能继续念当然是最好的,只是她做不了这个主,赵春兰将目光投向许家老两口,含着恳求:“爹娘......” “念!”许老太没有二话:“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为什么不念,家里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供!” 许老太一发话,赵春兰脸上瞬间云开雾散。 刘英红却有点儿顾虑,许瑶能念书当然是好的,可就怕学费贵,家里供不出来,得众人凑钱,她家现在许少伟还没结婚,手头紧,再凑钱给许瑶念书,怕要揭不开锅了。 “齐主任,这高中得读多久啊,学费是多少啊?” “学费每学期是六块,这个你们不用操心,学校可以承担,就是书本费和日常生活开销,学校书本费每学期五元,零用就看个人情况了,一学期有三十块钱就够了。” 三十块,这对于农村家庭来说可不是小数,许瑶今天这三十块的成绩奖励也只够她念一个学期的,高中可有两年,剩下三学期怎么办? 屋里安静片刻。 这么大一笔开销许家老两口其实也犯难,但总不能因为钱耽误孩子的一辈子。 许瑶突然道:“齐主任,请问可不可以保留高三学籍,通过在家自学参加高考呢?”自学本来就是她的计划,前世她就没上过高中,凭借自学考的大学,为什么这回不可以。 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三十块钱光靠赵春兰一个人勒紧裤腰带也拿不出来,到时候少不了要动老两口的养老钱,着急还得问大房和三房家借钱,她可以拿着钱去安心到县城读书,但她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和白眼,再说人情债难还,许瑶得为以后考虑。 齐主任还没说话,杨老师就已经急了:“许瑶同学,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学习底子这么好,家里人又支持为什么不去上!只要去一中上课,你肯定就是重本的苗子,自学得再好也很难实现这个目标啊!” 许老太也一把扯过许瑶:“瑶瑶,你别犯糊涂,家里的事儿你不用发愁,学费开销奶想办法,你听老师的,去念书,旁的事儿不用你管!” 家里可就出了这么一个独苗苗,就算是再穷,许老太也不能耽误下。 许瑶却打定了主意,摇摇头:“奶奶,你放心,我能凭着自学考上高中,就能再凭自学考上大学,而且我娘有头疼的毛病,我去上学了,留我娘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还要挣钱带她去城里看病呢。” 赵春兰眼眶嗖地红了:“瑶瑶......” 许瑶笑着对齐主任和杨老师道:“谢谢两位老师大老远跑一趟,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如果可以就请一中帮我保留学籍吧。” 保留学籍等到高考时候就不用再自主报名,通过学校应届参加就可以,对许瑶来说省了很多事。齐主任和杨老师见劝不动,又不愿许瑶这么个好苗子被其他中学挖走,只得答应下来。 第96章 这得摘子宫 将客人一送走,许老太就直接去了三房,许国志看见她进来,弱弱道了声:“娘......” “娘什么娘,你媳妇是脑子长蛆了,在外面败坏瑶瑶的名声,安得什么心!”许老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许国志连头都抬不起来:“娘,兴许是误会了,秀娥没那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大着肚子还不省心,你今天就赶紧去把她接回来,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许老太知道这个三媳妇心眼儿小,却没想到她满肚子坏水,给家里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自己却躲回娘家图清净,要不是看她还怀着老许家的种,这个家门也不想叫她进了。 许国志嗫嚅着道:“娘,秀娥还怀着孩子,我去接她回来,你可别再骂她了。” 他倒是个护媳妇的,许老太气得眼皮子直抽抽,脸色沉下来:“你媳妇你管不住她那张惹事儿的嘴,还嫌我骂她!不开窍的兔崽子!” 许国志脖子一缩,赶紧不吱声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他怎么想都觉得田秀娥应该没到那么糊涂的地步,正腹诽着,门外传来两声急喝:“许三,许三,你赶紧的快去老田家看看,你媳妇跟马全德媳妇干仗,不小心摔在台阶上了,怕是要生了!” “啥!”许国志惊得脸色都变了,许老太就算再讨厌田秀娥这会儿也顾不上了,赶紧拍着许国志:“赶紧,赶紧去瞧瞧咋回事!” 许国志这才忙不迭的往红星村二队去。 马全德媳妇来老许家闹了一场,什么便宜没占上,还害的自家儿子连书都没法上了,路上越想越气,连家都没回就去找田秀娥理论。 田秀娥本来还悠闲的坐在太门道晒太阳,想到老许家现在乱成一锅粥,就偷着乐,没想到就见本该在老许家闹事儿的马全德媳妇怒气冲冲的从大门进来,张口就骂:“你说你安得什么心,跟我说许瑶肚子里没墨水,黄毛丫头就会耍狐媚功夫,实际呢?人家现在连县一中的录取通知都拿到了!害得我儿子连学校都没法去了,你可真是造谣一张嘴,不怕天打雷劈吗!” 看马全德媳妇这样子,田秀娥就知道热闹没得看了,先前的高兴劲儿一下跌到了谷底:“你儿子上不了学跟我有啥关系!是你要去老许家找事儿的,又不是我叫你去的,真是脑子裹了块儿擦脚布!” 话说完扭身就往屋里走。 马全德媳妇头顶简直要冒烟了,明明就是她撺掇的,现在反倒站干岸说了风凉话,索性撕破脸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冷哼道:“行啊,你看看跟你有没有关系,反正我把你跟我说的话都告诉你婆婆了,田秀娥,你等着秋后算账吧!” 田秀娥猛地停下脚步,转回头满眼怒火的看着马全德媳妇,厉声道:“你个没良心的畜生,就这么害我!” “是你先害我的,少在这儿含血喷人!”看见田秀娥被气得不轻,马全德媳妇心里这口气算顺畅了,扭头就走。田秀娥哪能叫她这么轻易离开,挺着肚子就要上去撕扯,结果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摔下来,身下开始往出流血。 马全德媳妇也慌了神,干脆一溜烟儿跑了。 许国志火急火燎的到了二队时,田秀娥她娘已经请了接生婆,听着屋里的阵阵哀嚎,许国志想赶紧把人送到卫生所去,可田老太不放人,嘴一撇:“女人生孩子,这月份够了,不用去,白花钱”。 直等到下午,老许家人跟着过来,刚进院听见屋里喊着:“流血了,快点儿,要人命了,大出血啊!” 一听这声音,许老太腿都开始打颤了,许瑶赶紧上前将她扶住,扭头把六神无主的许国志唤回神:“三伯,你赶紧去卫生所叫乔大夫来,快点儿!” 许国志丢了魂一样,踉跄的往卫生所跑,卫生所就设在一队和二队中间,乔大夫过来到是没用多长时间。 屋里田秀娥惨白着一张脸躺在炕上,进气多出气少,田秀娥她娘也傻了眼,守在炕边干嚎,被进门的许国志一把推到炕角,乔大夫给配了点儿中药,叫人赶紧熬上,吊住了精神气,把孩子接生出来。 回过头摇头叹息道:“命是能保住,子宫得手术切除,这么大的月份本来就该好好将养的......可惜了......” 以村里卫生所的条件,子宫切除的手术只能到镇上医院去完成,生的儿子,出生时呛了羊水,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喘的厉害,看样子是留了喘症,也被包裹着一起送去了医院。 老许家因为这件事被搅得愁云惨淡,可警察来了也怨不到人家马全德媳妇身上,大门口路过的人都看得清楚是田秀娥自己从台阶上摔下来的,人家马全德媳妇一个指头都没碰她。 田秀娥住院,许国志陪床,家里剩下妞妞和英英不能没人照顾,许老太就将两个女娃叫到上房一起吃饭。 许瑶把今天镇里发下来的三十块和之前攒下的八块放到一起,晚上吃完饭把投稿写好,再去找林老师打磨打磨内容,应该能赶在八月一号初刊发行前投稿。 一直忙到后半夜,看着手里那根崭新的钢笔,许瑶有些出神,算了下日子,萧羽明天就要去参加高考了,也不知道他准备的怎么样? 就在这时,房门吱嘎一声响,许瑶扭回头就见英英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二姐,我能进来吗?” 许瑶把桌上的钢笔合住,转过身道:“进来吧。有什么事儿?” “二姐你能帮我补习功课吗?我也想像你一样学习,念书,考大学。”英英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说出这句话,脸涨的通红,都不敢抬头看许瑶。 “你为什么想念书?”许瑶疑惑地看着她,前世她跟英英并不亲近,也从没听说过她有念书的打算。 “我娘生了弟弟,往后就更不喜欢我和妞妞了,我想自学,跟二姐一样参加考试,给家里长脸,等考上大学带着妞妞一块儿走。” 许瑶愣住,心里五味杂陈,英英虽然小但是看事情却很明白,田秀娥重男轻女的厉害,留在家里她们姐俩只会被压榨下去,学习虽然艰难,但是她们最好的出路。 第97章 翱翔天际的鹰 “这个事儿叫你娘知道怎么办?”许瑶不是什么圣人,不会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同情固然是有,但要是这份同情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那实在是不必。 英英上前一步赶紧道:“姐,我不会叫我娘知道的,要是真的被发现了,我就说是自己缠着你,跟你没有关系,姐这样行吗?” 许瑶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眼神里的哀求,狠不下心拒绝,点了点头道:“军子之前的课本借给你,你基础差,就从最简单的拼音开始学起,每天下午放学我会给军子辅导作业,遇到不会的来问我。” 英英点头不迭,沉寂的眸中亮起了光,压抑着雀跃的步伐转身离开。 自学要比想象中难很多,许瑶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提供帮助,剩下的苦能不能撑得下来就看英英自己了。 周末一过许瑶就要继续回学校代课,一直等到第三天高考结束,她才趁着放学去后山,想问问萧羽的考试情况,还没到门口,就见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萧羽家门外敲门。 许瑶一愣,远远驻足观望。 就听为首一人一边敲门一边道:“小羽,你开开门,你爷爷那边还在等你的消息,不要犯犟,早点儿跟我们回去。” 门豁然打开,萧羽脸上带着疏离和不耐:“我什么时候回去,怎么回去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他管,你们再没别的事儿请赶紧离开。” “小羽!就算你心里有气,也不该意气用事,你待在这个村子里能有什么出息,还是赶紧回去,你爷爷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只要现在回去,就能直接进部队,不用再从基层干起。” “我不稀罕,回去告诉他,从我爸死的那天起,我就跟他没关系了。” “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摔上,那群穿制服的人对视一眼,无奈叹气,再敲门也没人回应,只能无奈离开。 听话里的意思,萧羽的父亲不在世应该是与他的爷爷有什么关系,虽然听墙角的行为并不好,但得知这件事,许瑶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受,怪不得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家里的事情。 犹豫了下,咬了咬唇还是上前敲响了房门。 “都说了,我的事不用他......”房门开了,怒喝声也戛然而止,萧羽看着门外的许瑶,愣了一瞬。 看着他猩红的眼底,许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他从不在自己面前提家里的事,自己就应该识相些离开,可还是架不住心底的担忧:“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羽拽着手臂揽入怀中,他弯曲脊背,下巴搭在他的后颈窝,腰间的手臂有力地箍紧,好像要耗尽力气,从她身上汲取温暖似的。 良久,许瑶才听到他声音很轻:“没有,你能来很好。” 他的声音平淡至极,却让人感觉到深藏着的无力感。 许瑶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下意识回手拥抱他:“我来了,我在呢。” 过了许久,萧羽的情绪才渐渐得以平复,走进屋,目光透过玻璃窗在桌子泛出厚重的光,萧羽靠墙坐下:“我家的事......” “没关系,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考试怎么样,明年我也要参加,取取经。”许瑶笑着,眼睛弯弯就像是一轮新生的太阳。 萧羽全身涌上一股暖意,心里紧绷的弦终于一松,伸手在她发顶摸了摸:“我考得还行,你这么聪明,明年肯定也能考上。” 许瑶下意识去取他的手,却被反握住,他的掌心微凉,带着细微的颤抖:“我父亲......生前从事物理科研,家里并不赞成,他遭人背叛污蔑,被打死在奉献一生的讲台上。” “当时我就在台下,后来受这件事牵连,家里亲戚能断关系的都已经断了,包括我爷爷跟父亲的父子关系,这回政策有变,他派人来接我回去。” 萧羽说着抬起头,目光闪烁着凌厉的光:“我母亲生病没得早,父亲又离世,家里只剩我一个,不论从前还是现在都不需要人来施舍。” 手被他紧紧握着,许瑶一言不发,心里却为他难受,一个目睹父亲死亡的少年,那对他来说该是多大的震撼和伤害。 那双惑人的桃花眼此时泛着潮意,她用另一只疼惜的摸了摸,尽管安慰的话有千万句,但在这一刻她选择了默不作声,静静陪伴。 萧羽能够凭借自己能力走到今天,熬到柳暗花明,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能力,无需来自旁人的证明。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许瑶就该离开了,萧羽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手。 许瑶心软得像是一团棉花,任由他牵着,眼看日头渐沉,再不回去没法给家里人交代。 萧羽将掌心的手指跟她的牢牢扣紧,十指交缠,才满意道:“我送你下山回家。” 天色不早,太阳已经沉到山后去了,暮霭笼罩在村中,像是在人们视线中蒙上了一层薄纱,无论是孤寂的弯月还是伶仃的星辰都透着一股苍凉。 这个点儿村里人都已经回家吃饭了,沿路并没有什么人,萧羽将许瑶送到家门不远处,才将手松开,轻声道:“进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许瑶点点头,脚步一顿突然问道:“高考成绩出来你才回京都是吗?” 萧羽在她的话中品咂出了不舍,唇角微弯:“不,等到开学再走,陪你多待一段时间,舍不得我?” 好在暮色浓重,也看不出脸上的红晕,许瑶抿了抿唇,转身跑回家里。 有萧羽肯定的答复,按理说许瑶就该放心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隐隐不安,萧羽和家里的矛盾不是这世才有,前世他还是在文件一下放时就回了京都。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悲观,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萧羽都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翱翔天际的鹰怎么能因为路上的风景耽误前途,自己如果真的喜欢他,要做的就不该是自怨自艾,叹息自怜,而是凭着努力与他并肩而立。 第98章 萧羽离开红星村 本就是个猜测,没想到会成真,原本说好会来找她的萧羽,却食言了。 隔了两天代课结束后,许瑶将写好的稿等再三确认无误,送到镇上报社投稿,顺带那封写给赵维的信也一起从邮局寄了出去,本打算回来再去山上看看萧羽。 刚回到村就发现气氛变得格外凝重,大队门口停着好几辆部队解放车,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李队长半呵着腰将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请出来,说笑间激动地握了握手。 许瑶陡然间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林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瑶瑶,萧羽的平反文件下来了,这些人是拿着红头文件亲自来接人的,估计一会儿萧羽就要走了。” “可他已经参加高考了,他就算要走怎么也得成绩下来......”许瑶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林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爷爷得了重病,临终前想见他一面,这也是人之常情。” 就算是再不愿意承认,萧老爷子是萧羽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爷爷病危,没有拒绝的理由。许瑶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在人群里找到萧羽,他应该还在山上。 许瑶朝着后山跑去,这么长时间她总是习惯性的接受着萧羽对她的好,可现在两人马上就要分别,却发现自己都没有一样东西能够回赠给他,风在耳边呼啸,眼眶早已湿润,她一定要赶在那几辆车到后山前,见萧羽一面。 跑到离许家不远的地方,突然被人一把拽到墙后,浓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背抵在身后的土墙上,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的人。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眼底泛着青色,看起来十分疲惫,不管不顾的就亲了上来,就像是一头被囚禁无法脱困的幼兽,急切地寻找纾解的出口。 原本漆亮的眸光满是苍凉,犹如阴云笼罩的天空,透着难以言说的孤寂。 抵在他肩上的双手丧失了推拒的力气,被他抓着勾在脖子上,许瑶缓缓喘息着,仰头承受着他的吻,他吻得急切又汹涌,像是要将她揉碎和进身体里。 直到唇畔间传来腥甜的味道,他才渐渐回过神,额头抵近,声音沙哑道:“瑶瑶,对不起。” 泪水从憔悴的脸颊上滑落,许瑶轻轻为他抹泪:“这本来不是你能预料到的。” 她越是这么说,萧羽越愧疚,明明两人已经说好的,却被迫现在动身,要不是那些人...... 萧羽的眼底闪过幽冷的狠厉。 直到脸上柔软的小手传来带着叫人贪恋的温度,他伸手握住,低头看向她微红的眼眶和粉润的红唇,胸口像是着了一团火,再度轻柔小心触碰上去,相较于方才的激烈汹涌,这次的吻缠绵如水。 那清甜莹润的唇瓣,像是花露般诱人,令他迷足深陷般持续上瘾。许瑶几乎丧失了所有力气,只能将背靠倚在身后的土墙上,一手紧握着他坚实的臂膀,稳住身形。 良久,萧羽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双唇,漆亮的双眸紧锁着她,生怕少看一眼:“明年的高考不管能不能考上,都要给我写信,去哪里上学也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一直等着你。” “我一回去就给你写信,离别的男人远一点,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一个人受着,写信告诉我,我稳定下来一定会回来看你。” 萧羽喋喋不休的叮嘱着,生怕落下一句话,总觉得有无尽的担忧,只恨自己现在的力量不够,不能带着许瑶一起走。 听着从远处驶来的汽车嗡鸣声,许瑶知道时候到了,她强忍住鼻腔的酸意,点头应下萧羽的话,强撑出一抹笑,思来想去没什么能够送给萧羽的,只能把身后的辫子解开,将一截淡蓝色的头绳系在他的手腕上。 “带上这个,旁人就知道你名草有主了。” 萧羽一愣,看着手腕上那抹淡蓝,心里涌过暖流,眼底也变得清亮,含笑低声道:“好,你放心,我只会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两人紧紧相拥,将对彼此的那份珍重和爱意都藏在心底。 直到萧羽坐上车,最后回眸在人群中深深凝望许瑶,眼中布满晶莹的碎光,双唇翕动:“别忘了我。” 萧羽离开的消息就像是一块儿石头被丢进池中引起轩然大波,直到这一刻村里人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背后的来历。 他的父亲曾是京都师范的一名物理教授,爷爷则是京都军区首长。按理来说,凭借爷爷立下的军功,足以叫萧羽脱离劳改犯的命运,但是萧羽的父亲与爷爷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融洽。 这导致萧羽自出生就跟萧老爷子没见过几面,听说因为这次平反,萧羽父亲因为几项科研项目成功,被重新追授了荣誉胸章,萧家才决定重新认回这个孙子。 看着被真枪实弹的警务人员带走的萧羽,李有才这个时候才长舒一口气,幸亏当初自己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原因为难过人家,不然凭人家的本事,要回头算起账来,足够自己喝一壶的。 当然也有人深感后悔,为什么现在才知道萧羽身份不同,要是当初多照顾着些,就冲这份恩情也足够叫自家一步登天了。 耳边人们兴奋的议论,嘈杂声遥远得像是来自另一个国度。 许瑶目光紧紧望着汽车渐渐驶远,飞扬的尘土逐渐消散,胸口像是被块儿石头重重压着透不过气,对于真正舍不得离开的人,离别的那一刹那像是开刀,往昔不曾在意的细枝末节,在一瞬间放大了般,每次想起都会叫心狠狠地再疼一次。 回到家,许瑶好像生活空缺了一块儿,再没有人与她坐在夜色中一起看月亮,再也没有人会不辞辛苦替她上山割草喂兔子,也没有人会在危险时刻义无反顾地冲出来保护他。 他送的英雄牌钢笔平躺在桌上,每次看到它就能想起萧羽的面容,许瑶索性将它彻底收进书桌。 林老师不用再长时间躺在床上养伤了,看许瑶精神不佳,决定提早回到课堂中,叫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第99章 姑娘不吃这一套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家里的小兔子都已经长得白白胖胖,早起许老爷子把兔子装进筐里,向村里借了辆自行车,许瑶骑着去供销社去卖,兔子的繁殖能力比想象中还要快,头一窝兔子才刚满两个月,第二窝兔子就紧接着出生了。 老许家养兔子都是专门上山割的野菜,再掺上搅碎的红薯,偶尔还会加上白菜帮子萝卜丁,比起别人家的光靠青草喂食长势不光快,而且粗了一圈。 今天天气好,各村来供销社买东西的人不少,自行车后座左右架着两个大竹筐,一到门口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那笼子宽敞,各装着三只兔子,挤在一起将竹笼子的都占满了。 骑着自行车的姑娘模样出挑,身后背着根粗黑的麻花辫,把自行车停下利落地走进店里,沉暗的屋子好像都因她的到来亮堂起来,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姑娘声音清脆好听:“你好,我来卖兔子,麻烦给称一下分量。” 供销社的售货员正忙着,满脸不耐烦,抬起柜台上的挡板出来:“卖兔子?几只?” 许瑶指了指门外的筐:“一共六只,您给过下称。” 现今农村搞养殖基本是养猪的为多,很少有养兔子的,原本售货员还没怎么在意,听许瑶一次带了六只兔子上门,立马就重视起来,招呼人将那几个竹筐一起抬进来,每只兔子拎出来都是圆滚滚的,毛发雪白,就连周围人都发出了称赞,没见谁家能把兔子养得这么肥的。 许瑶出门前特意在家称过有四只上六斤重,还有两只五斤冒头,可到了售货员称上,六斤的成了五斤,五斤的直接成了四斤,这分量明显不对。 “同志,我在家称过的,不是这个分量,要不您在重新核对一下?”许瑶不是不知道供销社收购农产品会有缺斤短两的情况,但这水分搀的实在太大了。 售货员眉心一皱:“就是这个分量,你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就去别的地方。” 供销社的售货员可都是铁饭碗,平时哪敢有人得罪,许瑶却不惯着她,二话不说提起兔子就往笼子里放,大不了费点儿时间把兔子拿到镇上去卖,就是来回路程折腾点儿,总不会少了钱。 售货员没想到许瑶看着长相娇气,主意会这么大,眼见她把兔子都装起来了,有点儿着急,平时收东西都会少些分量,毕竟十里八乡的就靠这么一个供销社过日子,没人敢在这件事情上钻牛角尖,少就少点儿,睁一只闭一只眼就行了。 可这姑娘明显不好糊弄,自己一个人提着箩筐就往自行车后座上放,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卖了。这兔子养的结实,毛色都是油光水滑的,送到镇上也能好价钱。 售货员赶紧道:“哎,你等等!这样吧,我给你一只按五斤算,行不行?” 许瑶想了想,带这两个筐去镇上一来一返也不容易,太耽误时间,要是按一只五斤,加起来也有二十多块钱,没有亏太多,这才勉强答应下来:“行!就这么办吧,一只五斤,六只,一共是24块钱。” 售货员不悦地指了指装兔子的竹筐:“给你做了这么大优惠,这筐是不得给我们留下。” 开玩笑!这筐是许老爷子亲手一个一个编的,结实着呢,就是光拿到镇上去卖,也能卖两毛一个,这还真是占便宜没个够啊! 许瑶倒是没露恼色,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家里还有兔子,下回卖的时候这筐还要用,你们自己找个箱子装一下吧。” 售货员见状,不甘心地撇撇嘴:“行吧,行吧。”转身进后面找了个两个箱子把兔子提溜着耳朵装进去,又进柜台给许瑶结了钱。 许瑶将钱揣进兜里,打算骑上车回家,走在半道上,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叫她,停下回头一看,就见个身穿蓝色衬衫黑裤的青年骑着自行车追上来:“小同志,你等一下。” 他喘着粗气,咧嘴一笑棕色的皮肤将牙齿衬得洁白:“你好我叫顾诚,是专门下乡到村里收兔子的,刚才听你说你家里还有兔子要卖是吗?” 供销社收购来的农产品都会统一到镇上去进行销售,主要负责沟通城乡市场,也就是工业品下乡,农产品进城。 有时候镇上的食品厂、饭馆需要肉源供应,就会主动派采购员下乡,到农村供销社采办。 许瑶没有轻易相信他,留了个心眼儿:“我家里是还有兔子,不过都还没出窝,您工作单位是哪儿?要的多吗?” 顾诚点点头:“我是镇上国营饭店负责采购的,看你兔子养得好,所以来问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瑶,家里兔子数量不多,要是供货怕跟不上国营饭店的需求,实在不好意思。” 这就是现实问题,国营饭店镇上只有一家,自己还去他们店里吃过几次饭,收购量肯定不是几只那么简单,起底也得几十只,就现在看,家里的兔子就算是擦出火星子,也跟不上人家的需求。 “我们这边一直没有找到稳定的繁殖户,从零散户收的兔子质量也不太理想,现在是想找养殖户长期合作,也不着急,我看你兔子养的都很好,如果有搞繁殖的意向,咱们可以详谈,我们出钱,你这边稳定供货,看怎么样?” 顾城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给出的建议也是敢想敢干,现在政策变了,农村家里养殖搞副业有了自主权,不再按照集体分配,要是能谈成,绝对能挣钱。 许瑶不免有些心动,但是搞养殖不是小事,得跟家里商量一下才能定。 顾城也看出了许瑶的为难,当即道:“许瑶同志,你可以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如果可以,就来镇上国营饭店找我,我叫顾城。” 他又说了一遍名字,生怕许瑶忘了似的,许瑶笑着道:“好,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尽快给您答复。” 第100章 许瑶的生意经 许瑶也没耽搁,一回家就把这件事跟许家老两口商量了。许家老两口一辈子就是种地为生,一听到许瑶要搞这么大的生意,顿时心里就没了底。 “瑶瑶,这事儿咱们要不再考虑考虑,兔子这么散养着卖出去也能挣钱,要是一次性养那么多,等冬天山里没草了兔子不就断粮了?”许老太忧心忡忡,做生意这种事,还是要谨慎着些,不小心钱没赚到就赔个底掉。 “这个不难,可以割草晒干,到年底当存粮。”许瑶道:“我打算在原先的兔笼位置搭个棚子,再去镇上买上两只育种公兔,兔子繁殖得快,用不了多久就能见成效,奶奶,咱们搞养殖最怕的就是没有稳定的收货点,要是能跟国营饭店合作,那还怕啥。” 许老太看了眼老爷子,老两口知道但凡许瑶说出这话,她就打定主意了,忧心归忧心,该支持也要支持。 “那就按瑶瑶说的办,咱们前一批就先少养点儿,看看成效,要是饭店那头真的能按他们说的对接,就可以继续往大了搞。” 许老爷子把烟锅往墙上敲了敲,直接拍板:“但有句话得说在前面,瑶瑶,你是要参加高考的,要做什么生意都行,就是不能落了学习,咱们老许家出你一个读书的可不容易,不能因为挣钱把学习耽误了。” 许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学习就是首要的,其他的都要放在后面。 这是当然的,现在赚钱只是为了能够给将来进城铺路,最终要想实现更高的个人价值,还是得靠读书。 许瑶答应下来,回到屋把挣的钱都存起来,就拿出高中复习书开始学习,这本书她已经过了大半,再加上复习巩固,有信心能准时参加明年的高考。 空闲时间,许瑶拿出那本从书店里淘回来的中医书,她没了解过医学方面的知识,光看内容很多是一知半解,不过图个新鲜全当做休闲解闷,有时候边看边学着书上描述的给自己把脉,浮沉迟数滑涩弦软,时间久了倒是像模像样。 到了七月末天气越发热了,为了筹备兔子繁殖,许瑶早晚趁着一天最凉快的时候,开始对原来养兔子的那一小片地方进行扩建,把地面弄平整,搭起一个挡雨的棚,再将公兔和母兔暂时分开养,之后再到镇上买两只公兔子做育种,避免近亲繁殖影响幼兔质量。 许瑶安排得很细致,再加上有许老两口和赵春兰帮忙,她的小型养殖基地很快就建成了。 老许家大房得知许瑶要搞兔子繁殖,都惊了一跳。 看着外面忙得热火朝天,刘英红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许瑶这顿忙活能不能挣上钱,这两天她正托媒人给许少伟说亲事。 大夏湾旁的永利村陈家有个姑娘,跟许少伟差不多大,她爹在镇里粮站当检察员,这可是份极体面的工作。 要是能娶这姑娘进门,以后粮站里就要算是有人了,交公粮时不怕被人下绊子。 这事儿告诉许立仁,许立仁却觉得不太靠谱,人家爹有这么好的工作,什么城里女婿找不到,犯得着在这农村里挑捡,许少伟不是读书的料,一眼看上去以后就是个庄稼汉,人家姑娘找他图啥。 虽然知道许立仁说得有道理,但是刘英红还是不甘心,只要能把聘礼贴得足足的,村里人又怕啥,现在就是钱的问题了。瞥了窗外刚收拾起来的兔笼子,刘英红道:“他爹,你说瑶丫头搞兔子养殖靠谱吗?” “咋的你想入股?”到底是两口子,许立仁一眼就道出了刘英红的心思。 不该说说,刘英红还真有些动心,她私下也专门跟许老太打问了,许瑶不像是一时兴起没有章法的胡来,要是真能跟国营饭店谈成,这笔买卖就有得做:“我去问问瑶丫头!” 许立仁还没反应过来,刘英红就已经风风火火地往门外去了,许瑶正在往兔子窝里铺草,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过头:“婶子。” 刘英红搓了搓手,没搞那么多弯弯绕:“瑶瑶,婶子听说你要养兔子,能算婶子一份吗?” 这叫许瑶颇为意外,毕竟她也是刚开始弄,还没见着钱,她玩笑般道:“婶子你这会儿入股,不怕赔钱吗?” 怕呀,怎么能不怕,她还要给儿子娶媳妇呢,万一没赚了反而还搭进去,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刘英红尴尬的笑了笑,有点儿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许瑶看她模棱两可的样子,笑着道:“婶子,要不这样吧,我不需要您投钱,我少伟哥要是得空就给我卖个人力,每天上山割点儿草就行,国营饭店的生意谈下来了,赚到的钱咱们两家三七分。” 刘英红瞪圆了眼,不用钱投光出人力就行,那感情好啊! 这段时间许少伟正没事儿,给山上割草也用不来多长时间,这买卖怎么算都合适。兴奋道:“瑶瑶,你说的是真的?” 许瑶点头,其实她也一直为这事儿犯愁,兔子喂起来不难,但是得每天抽空上山割草,军子再勤快,割的那点儿草也只够喂猪,供不上。 要喂兔子,还要给冬天晒干草,储备粮草,怎么也得多耗费一个人力。 原本打算花点儿钱从村里顾几个小孩儿上山割草,现在正好刘英红提起来,倒不如顺水推舟,反正等以后考上大学,家里总得有人操心这些兔子,许少伟人勤快又肯吃苦,交给他也叫人放心。 许瑶打定主意,就跟刘英红道:“婶子,等我少伟哥回来你跟他说一声,看他愿不愿意,我今天下午就打算到镇上去谈,要是他愿意就跟我一块儿去,基本了解一下。” 这么大的好事,属于天上掉馅饼了,刘英红哪有不答应的当即道:“行行行,你哥去跟人抓鱼去了,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 话定下就欢天喜地地回家了,一直到下午,许少伟得了消息就兴冲冲地赶来,他还专门又问人借了辆自行车,捎上许瑶一道往镇上去了。 第101章 找顾城谈生意 到了镇上许瑶没急着去国营饭店,反而先在镇上转了转大致了解兔子的收购价,镇上收购价要比村里供销社贵不少,五斤往上就是一块钱一斤,五斤往下就是八毛钱一斤,要卖到饭店里定点供货,许瑶就打算把价格往一块钱去谈。 进了国营饭店,许瑶一提顾城的名字,门口的接待员立马就去后面叫人,没一会儿顾城就出来了,招呼着许瑶在空桌子前坐下,扭头看向许少伟,心里一紧:“这位是?” “这是我哥,来认识一下,如果生意能谈成,以后就由他来跟你对接。” 许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叫许少伟猝不及防,之前她娘明明跟他说的是出力分钱,现在听许瑶的意思却是要将生意都交给他打理,他立马紧张又认真起来。 顾城态度立马变得亲热,伸出手:“你好,我叫顾城,是这家饭店的采购员。” “我叫许少伟。”许少伟按捺下心里的激动,握手道。 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算是有个了解,接下来就谈起了正事,国营饭店对兔肉的需求一般在一个月30—50只,数量虽然不多,但每次都需要去乡下各地供销社或者农户采购,就很麻烦,因此希望能获得一个稳定的供货点。 一个月30-50只的数量正好在许瑶可供应能力范围内,按兔子每月产一窝的数量来算,只要繁殖兔的数量很稳定,两个月后就能进入稳定的供货期。 许瑶仔细地分析起了市场:“国营饭店不选择从镇上收兔子恐怕是考虑到成本问题,我刚才了解了市场,镇上要比农村供销社贵不少,要是再收进饭店,价格会进一步抬高,我这边可以直接保证每只兔子的重量都在五斤以上,但是希望能以一斤一块的价格来收,您觉得怎么样?” 这个价格基本与农村供销社的收购价持平,但不同的是供销社可不会管兔子多少斤重,因为是农村供销社的收购价已经比镇上便宜了一大截,就不能再对质量有什么要求。 顾城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看向许瑶的视线认真炙热,不可否认最开始他像是被许瑶的外表吸引了,北方的农村姑娘大多皮肤黑黄,性格豪放,他上山下乡几十趟还没见过像是许瑶一样长相明媚,性格温婉的姑娘,再加上从刚才的交谈中得知许瑶还没对象,心里就开始蠢蠢欲动。 按照许瑶这个价格国营饭店也是获利方,而且中间还节省下乡收购的时间成本,顾城当即就答应下来,生意谈拢,双方签订了相关的合同,顾城非要留两人在饭店吃饭。 许瑶推辞不过只好答应,席间顾城对着许少伟左一句哥右一句哥没两下就攀上了兄弟,许少伟两杯酒下肚,脸颊已经是一片绯红,考虑不到一会儿还要骑自行车回家,许少伟也就点到为止。 饭吃得差不多了,许瑶和许少伟起身离开,他们今天到镇上还有一件事要办,买两只育种公兔。 两人从饭店出来,没想到迎面就碰见了熟人,一个是廖红梅,另一个是魏建国,他们估计正好出来吃饭,看见许瑶立马就迎上前打招呼道:“小许同志,又见面了!” 许瑶没想到廖红梅的记性这么好,仅一面之缘还记得她,上次她去报社投稿时,廖红梅正好下乡采访不在社里,就没见到。 算着日子已经快要到报社初刊发布的时间了,许瑶也不知道自己的稿子没录用没有,一时有些忐忑,打过招呼后就旁敲侧击问道:“上回听你们八月份就能出初刊,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廖红梅喜笑颜开道:“已经差不多了,之前还担心版面内容不够,现在看来多余担心了。” “咱们农村土改政策推进落实,这次报纸上都能瞧见。”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对了小许,你上回说家里人投稿的事情怎么样了?” 许瑶笑了笑:“已经投了,就是不知道中没中,等这回报纸发刊就能知道结果了。” 廖红梅性子爽快:“反正现在也已经订刊了,你跟我说笔名,我直接告诉你结果不就得了。” 初刊定下了,也就不怕人说走后门了,许瑶直接说了自己的笔名,廖红梅想了想一拍手掌:“想起来了,有这么一篇是写军人精神的文章,写得挺好,已经被录用了,估计过两天稿费就能寄在手里了。” 许瑶悬着的心弦这才放松,扬起唇角笑道:“谢谢红梅姐。” “八一发刊那篇文章正好切题,小许你回去告诉你的那位亲戚,有什么好文章尽管投过来,咱们报社就需要这样的文学班底。” 所谓的亲戚不是别人就是许瑶本人写的,她因为激动脸颊红扑扑的,眼里也透着光彩:“谢谢红梅姐,我回去就转述。“ 送他们出来的顾城听到许瑶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位亲戚,立马连带着对她也刮目相看,能入选报刊的不光有文化还得有文学功底,怪不得许瑶这么内敛沉静,想来是受这位家里人影响。 跟几人告别后,许少伟忍了半天才终于道:“瑶瑶,那篇文章不就是你采访我爹写的吗?咋说是别人写的?” 许瑶歪着头露出点儿孩子气:“哥,我才刚参加完中考,就是个学生,要是叫他们知道文章是我写的,难保不会因为年纪轻视我,以后再想过稿就难了,过稿这件事就当是咱俩的秘密,你也不能跟别人说,行不行?” “家里呢?这么好的事儿家里也不说吗?” 许瑶摇了摇头:“不说了,家里知道村里也会知道,我刚考上中学拿完表彰,要是叫人知道又得了一笔稿费,树大招风,怕给家里招事儿。” 这年头治安管理并不完善,从文远被赵全弄断腿的事就能看出来,难侦破的悬案大多都会搁置一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听她这么说,许少伟也反应过来,郑重地点头表示赞同。 时间不早,两人还要赶着去市场买兔子,推着自行车朝着市场赶去。 第102章 许筱的好归宿 镇上市场卖什么的都有,许瑶好不容易才找到卖兔子的摊贩。 因为着急育种,没时间再等着兔子长大,许瑶直接选了两只成年公兔子,上称一过,成年的公兔子也才刚到三斤多点儿,也怪不得着摊贩不往供销社里和镇上收购站卖,凭这点儿重量就卖不上价。 虽是瘦了些,但瞧着机灵,好好喂就能养回来。许瑶瞧着不错商议好价格,按一只兔子三块的价格直接装袋收走,三斤半的兔子在其他地方可卖不上这个价。 办完事儿,许瑶就打算起程返家了。 回去的路上起了风,一路顺风推着,两人仅用半个小时就到了。 到家后,,许少伟则看着时间还早,把自行车还回去就动身去割草,许瑶则把两只公兔子另装笼子放进兔子窝,等养到体格足够大了再去配种。 忙活完,许瑶打了盆水进屋洗漱一下,开始给军子辅导寒假作业。 田秀娥还在住院,英英吃完饭也不急着回家,留在许瑶屋里学拼音,现在是基础阶段,有时候读不准军子就会纠正她,说话时乌黑发亮的大眼睛上拱桥形的眉毛斜立起来,颇像是一位严厉的小老师。 趁着许瑶进屋检查作业时,军子去外面跑了一圈,还没过五分钟就突然火急火燎的回来:“姐,你快去看看,大姐跟娘吵起来。” “怎么了?” “大姐这么晚没回家,娘出去找她,回来以后就像丢了魂,还跟大姐吵架。”军子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再被人听见,即便他年纪小,但也知道一个姑娘大晚上不回家,传出去不会是什么好事。 许瑶敏锐地在军子的话里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她娘是那种任劳任怨的性子,对几个儿女都是柔声细语,从小到大连句重话都没有,能吵起来就要说明事情不小。 正琢磨着,突然隔壁就传来吵闹声,听着声音像是赵春兰和许筱的声音。 许瑶脸一沉,赶紧起身去隔壁屋。 许筱的嗓门快把屋顶都掀翻了:“你懂什么!我是要跟他到镇上过日子,有什么好丢脸的!” “筱筱,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你是个姑娘,这事儿八字没一撇呢......”赵春兰努力平复着她的情绪,苦口婆心劝道。 “怎么就八字没一撇,要不是你今天搅乱,文远就答应跟我领证了,你自己这辈子当个农村婆子不算,还想拖带我跟你一样过苦日子,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安的什么心啊!” 赵春兰一口气上涌,感觉脑袋里像是有根弦要崩断了,疼得上不来气。 许瑶赶紧推门进去,冷冷瞥了许筱一眼,把赵春兰扶着坐到炕沿上坐下,许筱还不服气,狠狠剜了一眼,将头扭向一边。 “娘,出了什么事儿?”许瑶轻声问道。 赵春兰缓了缓,紧攥着许瑶的手,眼里的泪水开始转,她实在没想到许筱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成这样,许筱这两天老是不着家,有时候还有很晚回来,听村里人言语才知道她跟文远走得近。 昨天就说了她两句,交朋友可以,但是要有分寸,没想到许筱不听还阴阳怪求怼了她一通。 今天这都天黑了还不回来吃饭,她越想越不放心,就去村子里找许筱,没想到正撞见许筱跟文远两个人在野地里脱光衣服滚在一起。 她这个当娘的撞见这一幕想死的心都有了,可碍于许筱的脸面,她只能生硬忍下来,强撑着把许筱带回家。 看着二女儿清澈的双眼,赵春兰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唇瓣哆嗦着摇头道:“没事儿,没事儿。” 许瑶撩眼看向许筱,见她裤子上沾了土,衣服扣子都系岔了,脖子锁骨的位置更是多了几个像被蚊子叮咬的红痕,她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那红痕意味着她心知肚明。 这段时间许筱对文远呵护备至,两个人出双入对,剩下还没有返城的知青同情文远的境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比起孟琴得知文远腿瘸后,撒手就跑,许筱算是情真意切,久而久之,她倒是越来越受知青们的欣赏。 可两个人就算是找对象,还没结婚,再怎么样亲密也不能做出格的事,现在看赵春兰心神俱碎的样子,不出意外很可能是这两人偷吃禁果,还被赵春兰知道了。 许筱不嫌弃文远断腿,主要归咎于他被安排到镇上工作,镇上虽然没有县城风光,但好歹能入城市户口。 可要是文远知道他遭的罪都是许筱导致的,他会怎么做,还会不计前嫌地带她到城里过日子吗? 许筱算计她的事儿,还没想好怎么还回去,她竟自己送上了门。 也就是片刻,许瑶心中已经有了成算,眼底的幽暗敛在纤长的睫羽下,平静道:“娘,我刚才进来听见你们说的话,其实我觉得我姐说的也有道理,她长大了是该找婆家了,文远虽然腿不利索,但是能真心待她好不就够了,再说人家要是能去镇上工作,我姐跟着一起,也算是好归宿。” 赵春兰气得不是许筱想找文远,她气的是许筱的不自爱,这么早就把身子给了家人,万一人家反悔她怎么办?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这么丢人的事儿,说不出口,只能背地里发愁。 许瑶能替她说话,倒是令许筱出乎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估计许瑶巴不得她赶紧嫁人,好跟赵维双宿双飞,心里没有半点儿高兴与感激了,要不是因为等不到赵维退伍,她根本不会选文远。 赵维是当兵的,身体精干,比文远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以后部队分配工作,前途大好。 唯一不足的就是,赵维分配到哪里还是未知数,但文远的工作安排已经下来了,到镇里当档案管理员,那可是政府部门,待遇比厂里职工高又体面,比起等待未知,她当然选择抓住眼前的机会。 “娘,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这件事我都决定好了,不用你管。”许筱说完,翻了个白眼,扭头离开。 第103章 文远来提亲 两个人在野地里干那事儿,还被许筱她娘撞见了,文远忐忑不已,其实他心底是看不上许筱的,细论起来许筱没有许瑶模样好看,又没有孟琴的家世依仗,哪儿哪儿都差点东西。 可自他断了腿后,从前对他奉承迎合的姑娘一下子都跑光了,只剩下许筱不离不弃,温柔的抚慰和陪伴,一时冲动就把事儿办了。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自己被安排到镇上工作的事只差一纸调令,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千万不能出什么作风上的茬子。 文远苦思冥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提着两瓶酒和一条烟动身来老许家,主动提起了跟许筱的婚事。 里面的内情,赵春兰没跟旁人说过,得知文远要娶许筱,家里人都措手不及。 许家老两口打量着文远,他今天穿得倒很正式,一件深蓝色解放装,配着条黑裤子,带着黑框眼镜,笑起来颇为斯文。模样倒是没得说怎么看怎么周正,唯一不足的就是腿脚受了害,走起路来跛着。 “文知青跟我家筱丫头是咋回事?”连声招呼都没打,贸然上门提亲,许老太总得问清楚才行。 文远赧然地扶了扶眼镜框:“大爷,大娘,这次受伤对我的打击很大,只有筱筱一直愿意陪伴照顾着我,这么时间长处下来,我发现错过筱筱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对我这么好的姑娘了,所以特地来提亲,请你们同意把她嫁给我。”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可自家的亲孙女,许老太哪能不知道她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许筱心比天高,能看上瘸了腿的文远?她咋这么不相信。 就在这时,听见消息的赵春兰推门而入,她一晚上没睡,此刻眼睛还肿着,看起来精神憔悴,听说文远来提亲,猪喂到一半就着急忙过来了。进门看见文远,眼底瞬间猩红,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给他两个耳光。 可想到他是专程来提亲的,心里这口气才勉强压下去,干巴巴叫了声:“你来了。” 面对赵春兰,文远心虚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低着头清了清嗓子:“婶子,我是来跟筱筱提亲的,她在家吗?” “她在屋里呢,一会儿过来。”赵春兰没好意思说许筱还睡着没起,含糊了一下道:“你俩的婚事我同意,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对许筱好就行。” 许老太原本还想着家里再商议一下,没想到赵春兰就这么张口就给定了,神色惊诧。 “行,我会尽快挑个好日子,过来下聘。”文远见赵春兰没有深究,暗地里松了口气,笑道:“社里给我安排了工作,到镇上当档案管理员,到时候就带她到镇上过日子,您放心。” 许老太顿时恍然,怪不得文远成了瘸子许筱还愿意往跟前凑,原来是为了这个。 谁家不希望姑娘能嫁得好,有点儿私心倒是没什么,婚事就这么定下了,许筱也梳妆打扮好了,从隔壁屋过来,脸颊还带着娇羞的绯红:“文远......” 文远朝她笑了笑,两个人看上去倒是情投意合般配得很,事到如今赵春兰也算了了心里的一桩事,起身道:“爹娘,剩下的事儿,您二老给做主吧。” 许老太点点头,瞧她出门时抹了把眼睛,只当她是舍不得嫁闺女,也没放在心上,转头笑着对文远说:“既然这么着,中午留下吃饭吧,家里做点儿好的。” 文远心里不屑,凭老许家的条件能吃上什么好东西,保不准又是什么白菜汤之类的,他没有久留的打算,站起身道:“不了,我队里还有点儿事,等下回吧。” 许老太见状只得叫许筱送一送。 外面阳光正好,文远一出门就看见正在院里喂兔子的许瑶,她蹲在兔子笼外,纤白的指尖捏着两根青草,耳边散落的碎发随意地别在耳后,露出了晶莹洁白的耳廓,低眉含笑,明媚动人,叫人看见就挪不开眼,连身后跟着的许筱都暂时忘了。 感受到身后粘腻的视线,许瑶扭回头去看,见是文远,一反常态起身打招呼:“文远同志,是来找我姐吗?” 文远猝不及防,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惊愕,之前为给孟琴出头他在学校跟许瑶针锋相对,没想到许瑶会不计前嫌跟他主动说话,顿时心里百感交集:“嗯,我来提亲,往后咱们就要成一家人了。” 许瑶微微瞠圆了眼,露出惊喜的表情:“是吗?这可是大喜事啊!姐,恭喜你,找了文远同志这么好的对象。” 许筱脸上的得意藏不住,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拽着文远就出了院。 到了门口,文远就要走了,许筱却依依不舍地拉着他不松手,时不时传来几声窃笑,低声附耳跟文远说着什么。 瞧着打情骂俏的两个人,许瑶笑意渐敛,眸中闪过冷冽,拍拍手回了屋。 许家老两口一合计,女大不中留,怎么也得赶在文远到镇上工作之前把婚事办了,因此就挑了个近日子,把婚事定在了八月十六,也就隔着一个月的时间。 家里好久没办喜事儿,都洋溢着高兴劲儿,该置办的也要置办起来。 半上午许瑶跟赵春兰说了声,兜里揣着几块钱就出了门,她没有走平时常走的那条近路,反倒故意绕到了队中心,这儿栽着一棵老榆树,趁着早上日头还不大,村里人闲着没事儿聚在这儿闲聊。 许瑶模样招眼,刚路过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胡大娘是老许家邻居,熟稔地打着招呼:“瑶丫头,这是要去哪儿啊?” “大娘,我去趟供销社,我姐要和文远订亲了,我去家里买点儿喜糖预备着。”许瑶笑盈盈地说。 老许家许筱要跟文知青订亲了!这可算是个大新闻,要在之前,文知青的腿没受伤之前,许筱哪能赔配的上人家,现在就因为这件事歪打正着,倒给两个人做了媒。 许瑶离开后,村里的人立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中午的功夫,消息不胫而走,这件事就被传得尽人皆知。 村头另一边的老赵家,赵全正胳膊上缠着绷带,躺在炕上等着她娘做好饭来喂他,突然听见他娘在外面开始大声咒骂起来:“老许家那两个死丫头,没一个好玩意儿,小的是个泼妇,大的是个浪货,不就是嫁了个瘸子,有什么好到处显摆的!” 第104章 许筱的奸情 老赵媳妇没口德,早些年就跟隔壁吴婶子闹翻了,吴婶子逮住机会,专往她的痛处戳:“老赵媳妇,话可不能这么说,之前你还张罗着要娶人家二姑娘当媳妇,事儿没成,你家赵全跟老许家大丫头眉来眼去,现在人家扭头踩了高枝,你家可是什么都没捞上,竹篮打水一场空。” “放你娘的屁!我家全子又不是眼瞎了,怎么会看上许家大丫头,再胡说八道,嘴给你撕烂!”老赵媳妇叉着腰破口大骂。 吴婶子不跟她争辩,冷哼一声扭头就回了家。 屋里的赵全把两人的对话听得真真的,胸口勃然生出一股怒意来,这个许筱真是把他当猴耍! 当初他可是跟许筱说好的,帮她打断文知青的腿,许筱就把许瑶抵给他,没想到人还没到手,胳膊就断了一支。 现在自己惨兮兮地养胳膊,她倒跟文知青订了亲,废了半天给她做嫁衣! 老赵媳妇嘴里骂骂咧咧地端着饭回屋,进门就看见儿子眼睛都往外冒火星子,赶紧上来道:“全子,别听那些王八羔子们胡说八道......” “砰!”话还没说完,赵全就扬手把她手里的碗打翻,汤汤水水溅了满地。 老赵媳妇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赵全就已经大步出了门。 ...... 许筱那边跟文远的事儿过了明面,就越发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中午吃过饭,下午就直接到了知青宿舍,迎面遇见的知青客气地纷纷称呼她一声嫂子,许筱应得干脆,头也昂得高高的,一脸春风得意。 坐了一会儿,天气由晴转阴,看起来有下雨的趋势,所有知青接到通知要参加队里召开的座谈会,主要是传达上级下派到基层的意见,以及对剩余知青的安排,会议一开就两三个小时。 许筱嫌无聊就没往跟前凑,溜达着回家,刚走到地头前,身后就冲出来一个人,一把抓着她,扯进了水渠里。 许筱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扭头才发现是赵全,立马拧着眉毛:“你干什么?发什么疯!” 赵全眼底满是凶意:“你个臭婊子,老子答应你做的事都办成了,你应下的事儿呢!” 许筱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赵全是来算账的,立马翻了个白眼:“我没给你机会吗?是你自己办砸了,关我什么事儿,废物秧子,连个死丫头都拿不住,还有脸来找我!” 说着就想狠狠甩开赵全。 赵全被她一顿连损带骂,瞬间面目狰狞,狠狠拽住她的头发:“你个臭婊子,要不是老子动的手,文瘸子能看上你?跟你结婚?”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告诉姓文的他的腿是怎么断的?” 这无疑捏住了许筱的短处,她没想到赵全发起疯来会这么狠,双手护着被扯得剧痛的头皮,放软口气:“我跟你开玩笑呢,告诉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咱们俩可是一条绳上的!” 她努力扯出点儿笑容:“不就是为了许瑶吗,这件事我再给你张罗一回,你先松开手。” 赵全却觉得就这么不解恨,瞥了眼许筱,她今天去找文远时故意没系胸口上的那道扣子,现在挣扎间半个胸脯露出来,肌肤白皙,眼波如水,赵全喉结滚动了一下,松开许筱的头发,朝背后反扣住她的手一头就扎进那鼓鼓囊囊的胸口。 许筱吓了一跳,惊慌地环顾周遭没见到人,这才放心些。虽然嫌弃,但眼下还是稳住赵全要紧,也不吱声,任他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两个人在渠沟里激情酣战起来,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村路上闪过一道人影。 许瑶放出消息就一直留意着老赵家的动静,凭着上一世对赵全的了解,他根本不是能闷头吃下这种大亏的人,肯定是要报复回来。 她亲眼看着赵全把许筱拽进了渠沟里,又钻进玉米林,直到隐忍的喘息声响起,才悄无声息地离开,朝着村大队跑去。 文远正在队里听座谈会,镇上的工作调令已经通过这次会议传达了,他正高兴,扭头看见窗外许瑶一脸着急地朝他招手。 这回婚事定下,许瑶就是他的小姨子了,两人冰释前嫌后对他的态度也不错,见她过来,文远赶紧起身出去:“瑶瑶,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许瑶喘着粗气,退后一步避开文远伸来搀扶的手:“姐夫,快下雨了,我来接我姐回家。” 文远一愣:“你姐早就回去了呀?怎么你没见着吗?” 许瑶茫然的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许筱分明跟他说的是要回家,怎么会没影了呢,文远拧着眉,马上就下雨了,许筱一个人能去哪儿? 这年头拐卖妇女儿童的不少,容不得大意。 两人婚事就在跟前,文远不想再出什么乱子,赶紧叫了紧挨窗口坐着的几个知青,沿着许筱回家的路去找。 许筱被拽走的地方离大队并不远,片刻功夫就到了,几个知青找人都十分仔细,对沿途的每道沟渠的时候格外留意,免得许筱不小心掉进去。 途经一片玉米地,一人隐约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听见有人连喘带哼的,顺着声音往渠里一看,顿时神色难言,文远瘸着腿爬上来,只一眼差点气丢了三魂七魄,咆哮道:“你们在干什么!” 天阴沉沉的,风吹着旁边的玉米林子哗哗作响,外头的声音都被掩盖了,直到文远的一声怒吼把许筱从销魂中惊醒,睁开眼就见文远浑身都透着肃杀之气,眼底比冰窖还冷。 她尖叫着从赵全身上起身,七手八脚地把衣服拽过来遮挡身子,可惜遮住了这边露出了那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许筱光着身子的样子,叫一群男人们大饱眼福。 眼见文远眼底的嫌恶如浓云翻滚,许筱终于慌了神,嚎啕大哭:“是他强迫我的,文远,你相信我,我没有干对不起你的事儿!” 到了这个时候,除了被强行戴绿帽子的不爽后,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畅快,文远沉默地看了眼许筱:“穿衣服,去你家把婚事退了。” 许筱彻底傻眼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就在眼前,现在都化为乌有,她对赵全的恨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彻底丧失了理智,疯狂地厮打着赵全:“你个畜生,蠢货,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要打死你!” 第105章 许筱反咬一口 赵全就算是断了条胳膊,力气也比许筱大,反手将她一把推开,怒骂:“你刚才不是叫得挺爽吗?凭什么怨老子!” 许筱被推倒在土坡上,张着嘴呆了呆,过了一会儿,手脚并用地爬上土坡一把抱住文远的大腿,涕泪纵横:“文远,你相信我,这件事真的是赵全这个畜生强迫我,我是冤枉的!” 文远本来就腿上有旧伤,被她这么一抱,疼得倒吸了口凉气,脸色都发白:“你先松开!” “不!文远,你不能丢下我!这段时间一直是我照顾你,他们都冷眼看笑话,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 许筱哭得正伤心,紧跟来的知青已经七手八脚地把赵全从渠壕里拉扯出来。 “这种浑蛋就应该拉他去派出所,青天白日就敢猥亵妇女,非得枪毙他!” “对这种人绝对不能放过!” “我去找李队长,叫他赶紧通知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一趟。” 强行逼迫妇女发生关系,这可犯了流氓罪,是要坐牢的,赵全顿时慌了神,眼神乱飘道:“是这个臭婊子勾引我的,她早就对我有那层意思,文艺汇演那天晚上是她勾引我到学校,不信你们问她!” 赵全虎视眈眈瞪着许筱,他之所以故意说学校的事,就是要许筱自己想清楚,但凡他进了监狱,文远断腿那件事就别指望他会保守秘密,谁都别想好过。 可他哪想到,许筱现在已经恨死他了,能把他送进监狱就能洗白自己的名声,再不济也能得个受害者的身份,哪会跟他往一块儿扯,捂着脸失声痛哭道:“我没有,是他一直威胁我,文远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赵全一直纠缠我,他见我跟你走得近,还叫了一帮人报复你,他以为你变成了瘸子,我就会离开你......是我害了你!” 赵全万万没想到,许筱回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目眦欲裂,挣扎着就想冲上来:“你放屁!老子要杀了你个臭婊子!” 许筱像是吓坏了,往后缩了缩。 抓着赵全的知青赶紧将他死死扣住,众人神色凝重地看向文远,没想到背后还会扯出这么一件事。 文远晃了晃身形,一直以为压抑的悲伤与愤怒勃然爆发,二话不说,就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赵全砸去。 他一把按倒赵全,骑了上去,扬起手里的石头抡下去,直到赵全被打得血肉模糊开口求饶,知青们才反应过来,赶紧将人拉开。 场面乱成一团,以至于许筱都被遗忘在一旁,这件事闹得很大。 不多时老许家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赵春兰一眼在人群里看见衣衫凌乱的许筱,泪水夺眶而出,她实在不明白,女儿的婚事马上就在眼前了,怎么会出了这种事,脚步踉跄地爬上渠梁,将委屈的许筱搂在怀里:“别怕,娘来了,筱筱别怕!” 许家老太看着这一幕跺着脚:“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成这样啊!”许老爷子阴沉着脸瞪向赵全,眼神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 许瑶怕许老太气出什么三长两短,在旁搀扶着,但透过人群看向许筱的目光却是冰冷的。 相较于前世她受的折辱,许筱根本不及十分之一,原本她顾念着老许家的名声和赵春兰的情面暂缓报仇的事,没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联合外人找她的麻烦,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没过一会儿,警察就来了,将涉事的赵全、许筱和文远一起被带走,老赵媳妇怎么拦都没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宝贝儿子坐进了警车。 赵全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哪受过罪,接连两次受伤都是因为许家两个丫头,这会儿彻底爆发了,冲到赵春兰跟前,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这个贱货,到哪儿的都不安生,当年你能嫁进老许家多亏了我使劲儿,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赵春兰被这一巴掌打蒙了,白净的面上瞬间就浮现出五个手指印,老赵婆子还不解恨,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儿揪扯:“臭婊子!叫人睡烂的货,生下的女儿也没一个好东西,把我儿子害成这样!” 围观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道身影猛地挤开人冲进去,抬脚就朝着老赵媳妇的腰腹部踹过去,这一脚下了狠力,老赵媳妇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渠梁上,头朝下栽进了沟渠里,斜岔出来的草枝上还挂着赵全的裤衩,这番动静,树枝晃了晃,裤衩正好掉下来落在老赵媳妇的脸上。 她吸了口气,脸色瞬间发青,一把将那股尿骚气的裤衩从脸上薅下来,咬牙切齿地朝上瞪着:“你个小贱货!跟你那个婊子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许瑶居高临下,眼底都是憎恶,连眼睛都不眨,把渠梁上的土踹进去,霎时间尘土飞扬,迷得老赵媳妇连眼睛都睁不开,没一会儿全身上下就挂满了土,这会儿也顾不上骂人了,因为一张嘴就会吃满嘴黄土和石子。 许老太也怒骂道:“你养出这种畜生,祸祸了我家姑娘,你还有脸动手打人!今天这件事没完,你敢动手打人,就该叫警察把你也一起抓到牢里去,吃几年牢饭!” 现在的事态已经够叫人头疼了,赵春兰不想再多生事,上前拽了许瑶:“走吧,瑶瑶,娘没事儿。” 转身又对许老太说:“娘咱们回吧。” 许瑶没说什么,紧紧牵起赵春兰的手,从渠梁下来,领着家里人回家。 老许家因为这件事一连几天都仇怨惨淡,刘英红嘴上没说什么,背地里把许筱骂了个遍,她这边要给许少伟说亲,闹出这么桩丑事谁家姑娘还愿意往老许家嫁,这件事只能耽搁下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许念早早就被送到镇上上班,不然她也要受连累。 赵春兰是真的被伤狠了,接连两次打击,她整个人精神都变得郁郁,之前亲眼在野地里撞见过许筱干那种事,现在第二回了,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女儿是无辜的。 不管怎么样,她是个当娘的,现在只希望许筱能够平安无事的早些回家,许瑶守在身边照顾着,同时心底扎下了一个疑问,老赵媳妇说的那句赵春兰能嫁进老许家多亏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106章 一直拿你当哥哥 三天后,终于有了调查结果,警察对许筱乱搞男女关系进行了口头批评教育,先将她放回来,文远因为殴打他人被拘留七天,惩罚最重的当属赵全,他因为恶意伤人,再加上有许筱指控,被叛了一年。 得知消息,老赵媳妇就像是疯了一样上门,提着菜刀要许筱给个说法,吓得许筱连门都不敢出。吵吵闹闹半个月,老赵头终于看不下去,将媳妇儿拽回了家。 许瑶在这期间收到了报社的稿费,按字数算一共十五块钱,加上之前卖兔子的钱一共就有三十九块,干瘪的钱包一下又充盈起来,拿出九块钱作为这两个月家里的用度开支,剩下的钱许瑶照旧存起来。 这在农村已经算是一大笔钱,可指望用几十块钱到京都买房落户根本是不可能的,要想赚大钱,最快的办法就是干个体,个体户刚起步的时候受到很多外在的歧视和白眼,但个体户也是最早成为万元户的一批人,许瑶必须要抓住所有能赚钱的机会。 八月一号那天,许瑶特地去了趟镇上买了份报纸,看着文章字迹清晰地印刷在报纸版面,心里说不出的满足,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一期报刊看起来销量还不错,许瑶留意了一下,花钱买报的多数都是镇上的事业单位的工薪阶级,她将报纸卷起来,去买些水果,再称上两斤肉回家。 没想到刚从百货大楼出来,就见一辆客车驶过,里面玻璃上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是穿着军装的赵维,他也在人群中看到了许瑶,神色激动起来,伸长脖子跟司机说了什么,客车发出“嗤”的一声,缓慢停下。 赵维拽起背包就从车上跑下来,半年没见,许瑶的身段越发抽条了,穿着印花的短袖衬衣,站在来往的人群里就像是初绽的海棠花,秀眉清瞳,白肤粉唇。 日夜思念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除了不敢置信,更多的是手足无措,脸颊滚烫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炽热的阳光炙烤,还是因为眼前姑娘令他心潮澎湃。 “赵维哥,你这是休假了吗?”清泉叮咚般的声音,沁人心脾。 “不,我申请了休假,听信上说,我娘身体不太好......” 赵全就是老赵媳妇的心头肉,现在这个宝贝疙瘩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气血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估计赵维是听说这件事才专门申请回家探亲的。 看着许瑶手里还提着袋子,赵维赶紧上来接,许瑶避开道:“你身上背着那么多东西呢,就这么两个袋子我拎得动。” 赵维坚持将袋子拎过,笑着道:“你以为我在部队的负重训练是白干的吗?这么点东西,轻轻松松。” 回村的车只有下午一趟,现在时间还早,两人只能步行回村,现在城乡交通不够完善,步走四五公里也是常有的事。 路上赵维不住用余光看着许瑶,路两边的树影将烈日遮蔽,跳跃的光线落在她的脸颊上,将稚嫩的绒毛镀上了一层浅淡的薄金。 装水果的袋子里有一卷报纸,日期还是新的,应该是她刚买的,赵维腾出手展开看了一遍:“这是你买的?” 许瑶嗯了声:“这是咱们镇上新办的日报,我头回见,买回家仔细看看。” 普通姑娘更多关注于吃穿打扮,但是许瑶却不一样,即便穿着最朴素的衣裳,但是却愿意花钱到一份报纸上,这令赵维愈发心动:“我收到了你的来信,这次考上了中学,成绩还不错,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许瑶腼腆地笑了笑:“现在恭喜有点早。” “有点早?为什么?” “我打算参加明年的高考,要是考上心仪的大学,赵维哥你再恭喜我吧。”许瑶语气轻缓却透着坚定。 赵维实在没想到,许瑶刚拿了中学文凭明年就要紧接着参加高考,这么算下来只有一年的学习时间,这也太急了! “明年就参加吗?会不会太匆忙了,有时间复习吗?” “准备着试试,村里学校的林老师一直在给我查漏补缺,一年的时间应该差不多,有一定把握。” 看着她颇有信心的样子,赵维内心五味杂陈,他只是初中毕业,之后再没上过书,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去部队当兵,虽然在部队也一直在学习,可终归没拿到文凭。 要是许瑶考上大学,自己还能配得上她吗? 赵维抿了抿唇,右手伸进衣服兜里,摸揣着里面的物件,直到手心里都是汗水,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家里的事还没有解决,现在表白不是好时机。 因为心里装着事,回去的路上,赵维有些心不在焉,许瑶正在想下一篇稿子要以什么为题材,暂时沉默下来。 一直到了中午,两人才到了村口,赵维坚持送她回家,到了门口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许瑶,默了默,艰难道:“家里发生的事我大致知道,瑶瑶,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赵全跟许筱的事不管到底是强迫还是自愿,许家和赵家肯定要翻脸,这是赵维最担心的,他怕许瑶会介意两家的关系,从此跟他划清界限。 心跳如雷的看着许瑶,直到她轻轻摇了摇头:“赵维哥,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对我一直都很好,不论未来是什么样,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我会一直拿你当哥哥。” 赵维刚松了口气,最后那句当哥哥,却如一瓢兜头罩下的凉水,彻底将他打到谷底,声音也变得艰涩:“瑶瑶,我......” “赵维哥,你放心吧。”许瑶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及时打断了。 前世她确实喜欢赵维,甚至幻想过与赵维的美好未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每次自己受委屈的时候,都是赵维出现在她身边,他对于自己来说就是灰暗世界里的一道光,是她苦难人生的救赎。 但也是他,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将她推进了万丈深渊。重生一次,感激也好,仇恨也罢都渐渐化云烟,随风消散,他们的人生也该如两道平行线,可以并肩但永远没有交接。 第107章 以一还十的报复 老许家,一直担心被老赵媳妇提刀报复的许筱当了好几天缩头乌龟,跟文远的婚事已经彻底黄了,她把赵全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好不容易安分几天,闲着无聊,扭头透过窗玻璃看见外面许瑶和一个身穿绿军装的男人在大门口站着,她以为自己眼花了,趴在窗户上使劲儿瞧,才看清那人竟然是赵维,就差当场欢呼出声。 虽然文远不在了,但是还有赵维啊!嫁给他也知足了! 许筱匆忙穿好鞋,对着镜子照了照,用冷水扑在脸上,直到脸颊泛出不自然的粉红色,才妖娆地出了门,她没有向往常一样朝着赵维扑上去,反倒倚着门框,半含着泪,娇娇怯怯的叫了声:“赵维哥......” 门口站着的许瑶和赵维顺声望来,许瑶惊讶得差点儿跌掉下巴,之前的婚事黄了才多久啊,许筱就又活跃了心思,就这份打不死的精神,就足以叫人佩服了。 赵维见到她明显有些不自在,脸上划过尴尬的笑容:“许筱,你还好吗?” 本就是一句寻常问候,许筱瞬间泪如泉涌,她飞快地朝着赵维奔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双手环住他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赵维哥......赵维哥......” 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赵维僵硬地举着两只胳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筱筱,那件事......那件事,我会给你个说法的,你先别哭。” 他越这么说,许筱就哭得越厉害。 最终,一旁的许瑶实在看不下去了,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娘,我姐哭了,你快来瞧瞧!” 屋里做饭的赵春兰,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掀开帘子走出来,看见许筱搂着赵维正哭得伤心,顿时眉头紧皱,她现在可不想再跟赵家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扯过许筱:“回家!” 赵维轻声唤了句:“婶子。” 赵春兰朝他看了一眼,到底没说出什么激烈的言辞:“回去吧,以后少上门来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拽着抽抽搭搭的许筱进了屋。赵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扭头对许瑶道:“瑶瑶,我先走了。” 许瑶点点头,其实这件事里,赵维最无辜,事发时他都不在家,现在回来还要收拾家里的烂摊子,目送他失魂落魄地走远,许瑶提着东西回了家。 刚进门兜头一盆凉水就扑过来,将她浇了个通湿,许筱满眼怒火地瞪着她:“你故意的是不是!” 赵春兰吓了一跳,上前夺过许筱手里的脸盆,进屋找了毛巾给许瑶往干擦:“你这是干什么,什么故意的!你大白天在家门口抱着男人哭哭啼啼地像话吗!你妹妹不是为了你好?” 许筱红着眼,大吼道:“你什么都向着她,赵家人把我害成这样,就应该他们家人来负责,这个死丫头每回都故意搅乱,上次要不是她跑到队里叫了一帮人来找我,能被人撞见吗?文远会跟我退婚吗!” “那天下雨,是我叫瑶瑶去接你的!”赵春兰气得不知该说什么,看着许筱,胸口剧烈起伏,什么叫赵家人害她还得他们家人来负责,现在都闹成这个样子了,她还打算嫁到赵家去吗! “娘,你走开些。” 许瑶把赵春兰推到一边,撩开了额头上沾着的湿发,看向许筱声音冷淡:“就算我是故意的,你要不做那种丢人败兴的事又怎么会被抓住?跟赵全的烂摊子还没料理干净,又着急往赵维怀里钻,你不要脸,家里人还要脸呢。” “你说什么!你个贱蹄子,我今天撕烂你的嘴,叫你在胡说八道!”许筱被看穿了心思,戳到痛处张牙舞爪地都冲过来。 只听见“哗”的事儿一声,一股沤嗖味扑面而来,许筱头上顶着烂菜叶子,全身上下都被泔水浇了个透,鼻尖下巴都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浑浊的污水。 许瑶“当啷”一声将泔水桶重新丢回灶台边:“你怎么对我,我就十倍地还回去,这回是洗脸水对泔水,下次是什么你可以再试试。” 说完,许瑶牵起赵春兰转身出了门,片刻身后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喊:“啊!!!!贱货,贱人,我要杀了你!” 赵春兰担忧地朝身后看了眼:“瑶瑶,你姐......” “没事儿,娘,反正你煮了饭,她饿不死,今天咱们在奶奶家吃,我买了肉和水果。”许瑶露出一张笑脸,摇了摇手里的袋子,里面装着足有三斤重的一块儿猪肉,还有一袋子各式各样的水果。 赵春兰惊诧之余有点儿心疼:“瑶瑶,钱够花吗?娘这几天纳鞋底子,回头卖到供销社去,也能换些钱。” “不用,纳鞋底子多费眼睛啊,娘,你什么都不用管,我能挣上钱。”为了叫她安心,许瑶从塑料袋子里拿出那张报纸,纸上溅了几滴水,倒是影响不大,许瑶指了指其中一篇文章:“这是我写的,现在登刊了,我得了稿费,咱们家得吃点儿好的庆祝庆祝。” 赵春兰惊喜异常,没想到女儿这么有本事,写的文章能上报纸了,眼里泪花涌动,许瑶赶紧给她抹去:“娘,这个事儿可是秘密,可不能跟别人说了,反正咱们家有钱,你别操心。” 赵春兰激动地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把报纸小心地卷起收好,生怕弄折了边角:“等会儿娘把这篇文章裁下来收好,这可是咱们二妮儿第一篇文章,得留着存个纪念。” 许瑶笑了笑,点头道好。 娘俩一起到了上房,许老太正刷锅准备做饭,扭头就看见许瑶笑着晃着手里的袋子:“奶奶,快看这是什么?” 许老太眯着眼隔着袋子瞧了会儿,眼前一亮:“嚯!好大一块儿肉,看来咱们今天又有口福了!” 老许家一连几天的阴霾在这一刻彻底散去,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开始痛痛快快吃起了肉,就连大房一家子也分得一杯羹,惟独许筱骂骂咧咧地一个人在家啃着窝窝头和白菜萝卜汤。 那桶泔水的味道实在是太呛鼻了,她的嗅觉好像暂时失灵了,吃什么都一股泔水味! 第108章 狮子大开口 从镇上买的种兔,精养了半个月现在已经膘肥体壮,正好赶上第二批小兔子出笼,可以配种繁育。许瑶早上洗漱完后,趁着打扫兔笼的功夫,将公兔子放进笼子里去。 肥肥壮壮的体格,一只手都拎不动。 正忙活着,门上闷头走进来一个人,是一直在医院陪床的许国志,许瑶有些诧异,唤了一声三伯。 许国志抬起头,看了眼许瑶,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强扯出笑应了一声。 许家老两口听见动静也急忙出来,一眼瞧见许国志下巴长满了胡茬,眼下乌青,面容憔悴,可见住院这段时间他也没少遭罪,许老太上前道:“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媳妇呢?” 说着朝他身后张望,许国志垂头丧气地摇摇头:“别看了,没回来。” 许老太一惊:“咋得?是孩子身体不行,还是秀娥伤没养好,我托人给你捎的土鸡蛋都吃了吗?” 许国志叹了一口气,闷声在家门口的房檐蹲下,双手抱着头,愁苦道:“娘,秀娥出院直接被她娘家接走了,孩子也带走了。” “啥?住院的时候没见他家上心来看过一回,这刚出院就把人接走,这是啥意思!”许老太登时就面露不悦。 事情是在田家出的,好好的孩子被一冲撞进气多出气少,他们没上门找田家算账,已经是看在两家亲家的面子上,没想到他们还蹬鼻子上脸,不声不响地把人接走了,这是什么说法! 许国志看着他娘脸色铁青的样子,垂下头一言不发,他还没说的是,自从田秀娥切除子宫之后醒来,没日没夜地闹,一会儿骂大夫是庸医,胡乱开刀,一会儿骂他怂包,护不住媳妇,更是把许瑶恨到了骨子里,非说她以后没法生孩子都是许瑶害的。 现在刀口还没养好,医院就已经通知了办出院,田秀娥带着儿子直接回了老田家,说不想再回许家受委屈,要闹离婚。 他留着分寸,知道这话说出来肯定讨不到好,所以还是藏进了肚子里,毕竟两口子一起过了十来年了有感情,再加上儿子刚出生,事情还有转机。 “娘,我等一会儿再跑趟田家问问,你们先别着急。”许国志安抚着许老太的情绪。 “你一个人不行,叫你大嫂和大哥跟你一块儿去,有女人去了好说话,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许立仁不用说,是老许家儿子里最有定力的,能掌舵,这么多年许国志也是服的。 刘英红这个人虽然性子急躁直爽些,但有些事确实女人要比男人更好开口,她能一起去,心里也能有个底气,许国志也就应下了。 许老太亲自到大房家把这件事交代下去,刘英红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其实不大乐意,她素来看田秀娥不顺眼,先前遭了那么大的罪,子宫都切了,还不长记性,这么能折腾,要不是看在许国志的面子上,她才懒得搭茬。 不管心里怎么想,两口子收拾收拾就陪着许国志一块儿去了田家。 临走前许老太还千叮咛万嘱咐,过去好好说,把人接回来。 老田家三个闺女一个儿子,家里但凡有好吃好喝的全给了儿子,田秀娥带着孩子住娘家,时间长了肯定遭白眼,她爱遭这份罪许老太不管,但不能看着亲孙子跟着吃苦。 前世田秀娥顺顺利利生下个男孩儿,也就没折腾出这么多事,所以许瑶也不知道她这又闹得哪一出,反正跟她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便回屋学习。 过了一会儿,听见房门被轻轻敲了敲,许瑶回头道:“进来吧。” 英英推开门,忧心忡忡地走进来:“二姐,你说我娘今天会回来吗?”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跟许瑶也熟悉了,加上田秀娥不在,她性格开朗不少,说话做事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束手束脚小心翼翼。 “你希望她回来吗?” 英英拧着眉,摇摇头。 这就是田秀娥的失败之处,做娘做到这份上,自己家姑娘都不欢迎她回家。 许瑶看着英英满脸愁苦的样子,把书合上,认真道:“她是你娘,只要你爹没下定决心跟她离婚,她肯定是会回来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没有人能为自己的出生做选择,与其发愁不如努力摆脱现在的桎梏,跳出存在这个问题的圈子,我这么说,你懂吗?” 母慈子孝本来就是相互的,凭田秀娥那样对待两个女儿,许瑶不觉得英英不想她回来有什么不对,也不会说什么原谅她,那是你娘,你不该这样想的圣母腔调。 与其说那些站着不腰疼的废话,还不如直接摊开来讲现实,给她指条明路。 英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能听进去话就行,许瑶目送她离开,转过身继续埋头复习。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家里人吃过饭,许老太盘腿坐在炕上,不住朝着大门口张望,直到看见儿子儿媳三人回来,赶紧趿拉着鞋下炕出去。 “咋样啊?人呢?没回来吗?” 提起这件事,刘英红就气得脸红脖子粗:“那田婆子还算是个人吗!我们刚过去开口就说咱们家苛待了老三媳妇,说什么也不让见,求爷爷告奶奶终于见着了,老三媳妇的脸拉得跟鞋巴子似的,抱着孩子坐在炕上连地都不下,我这活像是念经拜佛祖,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咬死都不回来,还说......” 刘英红看了眼许国志,后半截话没直接说。 许老太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说什么了!” “说是要跟老三离婚,不过了。” 许老太一滞,她想过田秀娥是故意闹脾气拿乔不愿意回来,也想过老田家吹耳旁风,想叫老许家恭恭敬敬将人供在头顶上请回来,唯独没想过田秀娥要离婚。 脸色顿时沉下来,冷声道:“她不回来,那孩子呢?孩子总是我老许家的种吧?” 刘英红嗫嚅了半天,看见自家男人和老三都不吱声,只得自己开口:“田家说了,这孩子是田秀娥拿命生出来的,想要回去也行,得给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一家人瞠目结舌,这田家人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第109章 老田家坐地起价 一百块,就算是把家底搜刮干净也拿不出来,田老太自己都不知道见过一百块的整票子没,张口就敢要。 许老太气得在地心转圈,指着田家方向骂道:“一家子都是钻进钱眼里的腌臜货,真敢开这个口,我们家自己的孙子往回抱,他还敢问我要钱!” 咬牙切齿转过身,指使许老爷子往起穿外裳:“走!我倒要上门问问他们,还要不要那张脸!” 许国志见势不妙赶紧上去将人拉住,这事儿老两口不出面,还能当成两口子闹别扭料理,要是闹得两方长辈都掐起来,那就只有离婚这一条路能走了,他可不想离婚。 “娘,你让我再想想法子,秀娥就是一时想岔了,这件事本身她就委屈着,身子上还遭了罪......” “到现在还为她说话,你倒是个疼媳妇的,你老娘都叫气死了,你咋不睁眼替我讨个公道!”许老太转过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许国志立马缩起脖子:“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人你接不回来,就别怪我上门指着鼻子骂,离婚就离婚,谁离了谁也能过!”眼见许老太放出狠话,许国志彻底慌了神:“娘,你放心,人我肯定能接回来,我保证,你别生气。” 不就是一百块钱,就算是手头不够,找各房凑一凑,再去外面借点儿,把钱给了,人就能接回来了,这会儿千万不能翻脸,还是先稳住许老太要紧。 许立仁不想看着弟弟打光棍,两口子还有孩子,真的离婚也是桩麻烦事,也跟着劝道:“娘,他们两口子的事儿,就叫他们两口子自己去处理,您别操心了。老三也答应您把人接回来了,心就放在肚子里吧。” 好说歹说,许老太才压住这股火坐下来,掀起眼皮看了许国志一眼:“人你去接,自己想办法,钱一分不给,要是叫我知道你敢给田家塞钱,别说我不叫田秀娥进门,就连你也给我滚蛋,跟着你那个不省心的二哥,爱去哪儿去哪儿!”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许老太一眼就看穿了许国志的心思。 许国志神情僵硬连头都不敢抬,唯唯诺诺地答应下。 他不是许强胜,干不出离家出走的行径,可这会儿唯一的路也被堵死了,真是有些无助,垂头丧气地从上房出来,许立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也回了自己家。 许瑶在屋里,将方才刘英红说的话听了个大概,田秀娥这回还真是踢到铁板了,生了儿子以为捏了张王牌,想趁机勒索,她也不动脑子想想,这份钱就算许老太真的给了,等她回了老许家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许国志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办法,只能天天跑去老田家苦口婆心地劝,鞋底子都要磨穿了,嘴唇都硬生熬出一串燎泡,就这也说不动田秀娥,反倒是田婆子见他天天这么殷勤,更摆起了架子,坐地起价。 之前接孩子是一百块,要是想连媳妇一起接回去,就得涨价,一百五十块,美其名曰老田家不是白吃白喝的地方,田秀娥住娘家的开销也得许家掏钱报销。 面对这么无理的条件,田秀娥一声不吭,不免叫许国志感到灰心。 这天下午,趁着太阳下山天气凉快,许老爷子出去遛弯了,许瑶坐在院里帮着许老太绕线团,就见许国志一声不吭地从院门进来,直接回家,还把门一摔。 不用说又是碰壁了,无功而返。 许老太嗤了一声:“瞧他那点儿出息,什么女人没有,就拿吃里扒外的当个香饽饽。” 许瑶垂眸双手撑着线,没吱声。 许老太撩起眼皮,看了眼孙女儿一眼,斟酌着小声商议:“瑶瑶,你说这个钱奶奶该不该同意出,你三伯这个样子......” 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老三许国志比起老二许强胜已经很孝顺了,长这么大除了耳根子软些,大事儿上素来对她这个当娘的话唯命是从,就像这回说不许他给钱,他就不给,就算把老田家的门槛都快踩烂了,他也不提钱的事。 许老太有些于心不忍,因为钱的事儿,叫自家儿子遭罪,她看不下去。 许瑶抿了抿唇,慢吞吞道:“我听大婶说田家又涨价了,奶奶你准备一百块怕不够。” “什么?!”许老太嗓门儿提高了八个度,那股火蹭的一下窜到脑门上了,刚才心疼儿子的劲儿也立马烟消云散:“不给,有那钱哪怕搅碎了喂狗也不给!” “这一家子耗子成精的玩意儿,没一个好东西,也不怕来道天雷把他祖坟干冒烟了.......” 许老太边绕线边骂,就像是开了加速器,手里动作飞快,一会儿功夫就把一个线团缠好了,她停下来喘口气,瞪着三房黑黢黢的屋子,想也不想许国志这会儿正摸黑犯愁,兴许还在不争气的抹眼泪。 “不行,这么耗下去,你三伯的精气神儿也得被拖垮了。”她坚定道:“你去把你大伯叫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许瑶应下,从小板凳上起身,去大房把许立仁叫到上房,他个子高,进门时还得低下头:“娘,叫我什么事儿?” 许老太端着瓷缸子喝了口水,抹了把嘴道:“你们镇上工地还缺人吗?” 许立仁愣了愣道:“缺啊,现在镇上有几片地方规划建设呢,正愁人手不够。” “把你弟带出去挣钱去,一个大男人天天拴在女人裤腰带上像什么样子,出去干点儿正事儿。” 许立仁迟疑道:“娘,老三媳妇还没接回来呢,他哪有那个心,要不还是等等......” “等什么等!”许老太提声打断,一屁股坐上炕沿:“指望他把人接回来,我坟头草也二丈高了!你去跟他说,要不跟你一起出去上工挣钱,接人的事儿我来想办法,要不就抓紧去扯离婚证,为个女人烂泥扶不上墙,出去给我丢人。” 一听许老太要想法子给解决,许立仁立马有了笑意:“行,我去跟老三说,这种事儿还得指着娘出手,我们这当儿子的哪有您道行高啊!” 这话说得许老太又好气又好笑,挥着手:“去去去,什么道行不道行的,你娘还没成老妖精呢。” 第110章 找媒婆说亲 许国志得知这件事许老太会给解决,又惊又喜。虽然心里忐忑,但第二天还是听了许老太的意思跟着许立仁去了镇上工地,开始上工挣钱。 工地里活多苦重,每天忙到晚上回来,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倒头就睡,次日天还没亮就又要去上工,一连几天下来许国志根本没有时间往田家跑。 起初田秀娥也没当回事,可这都一连七八天了,许国志连个影儿都不见,心里开始不安,催着田老太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动静。 田老太嘴上责骂女儿沉不住气,但还是动身出去打听了。 这一问才知道,许国志是跟他哥许立仁去镇里上工去了,可高兴坏了,回来就数落田秀娥:“叫你别着急,把心放在肚子里,你真是瞎操心。你自己男人啥样自己不清楚?他这是没招了,专门跑到镇上赚钱,等钱凑够了再往回接你去了!” “你怀里还抱着个宝贝疙瘩呢,有啥好愁的,费劲儿巴拉才给他们老许家生下孙子,你这身子以后再不能生育了,要是现在不把谱摆足,架子端起来,回去还不被你那两个妯娌挤兑死,许家那老不死的,更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絮絮叨叨半晌,田老太架起腿往炕沿上一盘,信心满满:“你保管放心吧,这件事就听娘的没错!” 田秀娥看着她老娘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精明,心里的不安褪去,美滋滋的点头应下。 ...... 那边田家母女俩算计着,这边许老太也没闲着,趁着隔壁邻居胡大娘来家里串门,七拐八岔地打听起了媒婆的事儿,轻松唤醒了胡大娘的八卦嗅觉:“咋的?你要给你家少伟说亲事了?这不对吧,你家大媳妇可是个有主意的,你做主给孙子说亲,她那关能过的去?” 许老太拍了拍裤腿上的浮土,长叹一口气道:“哪是给孙子,我是想着给我家老三再说一门亲,你看有没有合适的媒婆,给寻个姑娘说合说合。” “啥?老三,你说国志啊!”胡老太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老姐妹,你不是糊涂了吧,国志不是有媳妇吗?孩子都那么大了,说什么亲啊!” 许老太长吁短叹:“我也不想啊,这不是人田家把闺女接走不让过了吗,国志上门接人,跑了十来趟了,人家死咬着要一百五十块才回来,国志被熬得也灰了心,干脆到镇里上工了,整天不着家,我左寻思右寻思,有这一百来块,还不如给国志重新娶上一门新媳妇!要是能碰见个通情达理的,也算是国志以旧换新福气好!” 这么看,许老太还真没糊涂,一百来块就算是个黄花闺女也能迎进门了,何必在田家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更别提田秀娥以后还不能生育了。 许瑶不声不响在旁边坐着,这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她奶奶脑子转的快,能想出这种主意来。 “问题田家不是还有你家小孙子吗?他咋办,也不管了?”胡老太嗑着瓜子,朝前倾了倾身子,进一步探话。 “哎!孩子这玩意儿,谁养得跟谁亲,田家要养快就叫他们养吧,我家反正还有少伟和军子,后继有人也就不强求了,就想着新娶的媳妇能心善些,对老三那两闺女能好些。” 默了默,许老太压低声音跟胡老太道:“那孩子出生后我看了眼,身子骨不太行,细究起来这也是桩麻烦事,甩开手倒利索。” 胡老太吸了口气,她知道许老太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可现在这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是真的不打算要这孙子了,无奈叹息,发表了最终评语:“这老田家就是杀千刀的,没事儿找事儿,行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去给你打问打问去,国志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还疼媳妇,不难找!” 达到目的,许老太再没多说什么,又聊了些鸡毛蒜皮的家常事,就将人送出了门。许老太转回身搬起凳子朝许瑶眨眨眼:“走吧,咱们祖孙俩就听信儿吧!” 许瑶眉开眼笑,点头道好。 胡老太的传话功底可不是虚的,不过两天,全村都知道许老三要娶新媳妇了,还有那热心肠的四处帮着打问,不过这些事儿许国志毫不知情,他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哪有时间理会外头的风言风语。 可田家就不一样了,田老太还眼巴巴等着许国志挣够了钱来接人呢,这天正在院里抱柴火,就见儿子田洪生沉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进来。 她瞧见不对,赶紧上去问:“咋了呀?脸色咋这么难看,有啥事儿跟娘说。” 田洪生一把将她推开,进门指着还在炕上坐着的田秀娥:“这么个赔钱货,留在家里干嘛,赶紧滚回许家去,没你的饭吃!” 田秀娥都懵了,没想到平时对她笑呵呵的弟弟,这会儿突然翻了脸,赶紧将孩子放下,也顾不得他哭闹,恼火道:“你这是咋了?我啥时候得罪你了?” 田洪生冷哼一声,对着追进门的田老太说:“你还指望这个赔钱货给你往回搂钱,别做梦了,人家许老太要给许国志说新媳妇了,你再养着这娘俩,保管你赔得连裤子都提不起来!” 田秀娥脑子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田老太一把拽过儿子:“你听谁说的,许国志明明前两天还往镇上工地跑,赚钱往回接你姐呢,咋就要娶新媳妇!” “一队那边全村都知道了,许国志那个狗东西,看着有情有义翻起脸比翻书还快,他挣钱哪是为了来咱们家接人,根本就是为了攒钱娶新的!” 田秀娥终于反应过来,崩溃大叫道:“你放屁!国志不可能这样对我,我刚给他生了儿子!” “凭什么不敢,人家媒婆都上门了,你爱信不信,我反正丑话说在前面,家里没你俩的饭吃,爱去哪儿去哪儿。”田洪生说完,扭头就走。 田秀娥气急败坏,她往年从老许家拿的东西不是都贴补进了田洪生的腰包里,现在自己才刚遇到点儿难处他就翻脸,以后怎么能指得上他。 万一许家新媳妇定了,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地,越想越觉得惊恐,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得回家! 第111章 两家打擂台 田秀娥慌了神,收拾着东西就要回家,却被田老太一把拽下来,怒斥道:“慌什么慌!我就不信了,许家的种说不要就不要,黑心烂肺才能干出的事儿,你受了多大的罪才生下儿子,都忘了?” “娘,万一国志真的不要我了,那该咋办?”田秀娥都快急出泪来了,偏田老太憋着嘴沉声道:“瞧你那点儿出息,窝囊相,他要是不要你了,咱们就另找人家,叫他儿子跟别人姓!” 田老太算是气狠了,本以为能凭着这次机会赚上一笔,把儿子在外头欠的债给还上,结果老许家狠下心连亲孙子都不认了,竟然要张罗着给许国志重新娶媳妇! 不就是比谁更狠吗?那咱们就走着瞧,他们能给儿子再娶,他们老田家就能叫姑娘再嫁,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又不是没有缺媳妇的光棍,就叫他老许家的种冠别人家的姓,认别人当爹吧! 她娘能说出这种话,就能干出这种事儿。田秀娥越发心里没底了,她带着个儿子,还没有生育能力,谁家会要她?况且这么多年许国志对她俯首帖耳,要啥给啥,嫁给别人还能过上这种舒坦日子? 田老太才不管那么多,第二天就开始往家里招揽媒婆,彻底跟许家打起了擂台,田秀娥坐在里屋耳朵扒着墙上听着,听来听去来说媒的不是瘸就是傻,就这她娘也没把人往外推,还着重打问人家能给多少彩礼的事儿上。 她算是彻底心凉了,见天抹眼泪,田老太气得大骂:“瞧你那点儿出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货,这是什么世道,光听说男人打一辈子光棍,还没听说过女人做一辈子寡妇的,赶紧收起你那点儿不争气的尿水,下午家里来人你也出来见见,我可打听了,人家就想找个伴儿,彩礼费足足有两百块!” 田秀娥眨巴着泪眼,没想到她娘连价钱都商量好了:“你说的是谁家?” “你认识,邻村老李头,人家还记得你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田秀娥扯着嗓子打断:“娘!他都七十多了!” “七十多怕啥,他还能活几年,等他死了钱不都是你的,你就偷着乐吧!”田老太瞥了她一眼,得意扬扬地昂着头出了门。 老李头不光年纪大,前两任老婆都没少挨打,硬熬不住折腾,病的病死,上吊的上吊,自己嫁过去,还没花上那份钱,一条小命就要交代了。 田秀娥就算是心里想着娘家,但也不是真蠢的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中午吃过饭,趁着田老太歇午觉,她扯了块儿布,把孩子背上,兜里的十三块钱都给她娘放下,抹着眼泪往老许家跑。 ...... 老许家 骄阳似火,太阳晒得树叶儿都成了卷,萧羽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明明说等到了京都就会给她写信,可这么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许瑶摩挲着那支他留下的钢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难道是他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还是他现在不方便给她写信? 心里已经给他找了千千万万个理由,但最难说服的还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红星村与繁华热闹的京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或许重回花天锦地,他早就已经忘了应下的承诺,而自己还在这里一厢情愿地单相思。 想到这儿,许瑶心底滚烫的情绪逐渐冷却下来,将钢笔重新锁进了柜子里,起身打算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继续复习。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轻微的吱嘎声,许瑶透过玻璃窗朝外看,一片刺目的白光中,田秀娥灰溜溜地背着孩子进来,大约自己也觉得没脸,一声不吭地钻回了屋。 许国志还在镇上没回来,许瑶将许老太从睡梦中叫醒:“奶奶,三婶回来了,我刚瞧见她回家了。” 许老太睡意朦胧地侧坐起身,朝外看了眼,冷哼一声,下炕出门径直往三房屋里去。 田秀娥一路上怕田老太发现追上来,走得飞快,鞋底子都要擦出了火,脸热得通红,豆大的汗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许老太推门进来时,她正坐在炕沿上拿袖管擦汗,嘴皮子发干,心虚地叫了声娘。 许老太没理她,径直走到炕上看在布里裹着的孩子,好在田秀娥留了个心眼儿,知道这次回来能不能留下全凭儿子的情面,拿了块儿布给孩子遮着太阳,没叫孩子遭太多罪。 襁褓里的孩子瘦得像只猴子,小小的身子,喘息声却粗重,明显身体不好,落下了毛病。 紧跟来的许老爷子亲得不行,拿手指在孩子的脸颊上轻轻逗弄,许老太心疼归心疼,却没表现在脸上,她太知道田秀娥这个人,但凡给点儿好脸就抖擞起来,冷声道:“回来了要是还想好好过日子,就给我安分些,别以为全家人都地捧着你,家里有功的不止你一个,生了孙子的也不止你一个,别一天到晚没事儿找事儿冒充山大王。” 田秀娥被说得抬不起头,低声辩解道:“孩子身体弱,我娘就是想叫家里多疼惜疼惜这个小的,没有别的意思。” “哼,我许家的孙子,我家不知道疼,还用她教?我告诉你,你要是觉得娘家好得不行就赶紧自己回去,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家不干这种事。” 田秀娥被说的脸色发白,不敢再吱声。 许老太冷言冷语一顿输出,起身就走,许老爷子看在孙子的份上,终是叹了口气道:“国志上工了,晚上回来,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别折腾了。” 田秀娥应了一声,咬着唇满腹委屈和不甘,扭头瞧见门口站着往里瞧的英英和妞妞,狠狠剜了一眼:“两个没良心的东西,看见你娘挨数落也不知道张嘴,半点儿用都没有,滚出去,别在这儿碍眼。”骂完转身躺倒在炕上,抱着孩子睡觉去了。 外面日头正盛,连房檐下的一点儿阴凉都被搜刮走了,两个小姑娘被赶出门没地方去,没一会儿小脸就被晒得通红,许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神情平淡道:“一会儿晒中暑了,来我屋里待会儿吧。” 第112章 许筱私会赵维 许国志是晚上才回来的,进门看见田秀娥抱着儿子在门口等他,那张被晒得黢黑的脸露出久违的笑意,小跑着回家。 两口子关上门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就听见田秀娥幽怨的哭腔:“你这个没良心的,说不来就不来了,再坚持两天,为了一百块钱连我们娘俩都不要了,还想着找新媳妇,你去找啊,去找啊!” 许国志听见这个说头还有些懵,转念想估计是他娘想的法子。 现在人回来了,好好哄着就行了,不再细究原委。搂着好一顿安慰,才叫田秀娥消气,总归这回,两口子这回得偿所愿有了儿子,又重新过上了蜜里调油的日子。 到了八月末,一年四季最炎热的时候,队里开始号召社员收麦子,短短几个月时间,刚开始还嫩绿根茎的麦子就长满了麦穗,沉甸甸地缀满了梢头,随着偶尔刮过的一阵清风,远远望去,麦浪翻滚,蔚为壮观。 村里人打着赤膊,挥动着镰刀,不知疲倦地将麦子扎成捆堆到板车上,再由人拖到麦场上,收好的麦子会经过石磙反复碾压直到麦子和麦秆彻底分离,村里妇女捡那些没压碎的漏网之鱼,用手将麦子从麦穗上搓下来。 虽然还没入秋,但这个繁忙的夏末,已经为农村抢收打响了第一枪。 许瑶以此为题,写的两篇文章先后投到顺安日报。 到了半下午,积攒一天的暑气才渐渐消散,下午得给家里的大人提前做好饭,以便他们忙乎一天回家能吃上口热乎的,正巧家里调料不够了,许瑶挎上小包去供销社买。 她前脚刚走,后脚军子就一溜烟儿跑进屋,里里外外到处找,许筱在屋檐下坐着,百无聊赖的用手指绕着胸口垂下来的麻花辫,见军子火急火燎地皱眉道:“你上蹿下跳找什么呢?跟个猴似的!” 军子喘着气道:“大姐,你见我二姐去哪儿了吗?” 一听是打问许瑶,许筱就没什么好脸色,当即甩了句:“不知道!” 军子哦了一声,眉头拧得紧紧的,转身就要出门。 许筱却上了心,一嗓子将人喊住:“找你二姐有啥事儿?” 军子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毕竟许瑶可跟他说过好多回,别和许筱走太近。 看他支支吾吾那个样儿,许筱哼了一声:“我可是好心,万一你前脚刚出门,后脚你二姐就回来了呢,我知道是什么事也好跟她说一声,你不领情就算了。” 军子这么一琢磨,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老实道:“我刚才在外面玩,半道碰见赵维哥,他说他要坐明早的车回部队,时间太紧怕见不上二姐,叫我来找她,看一会儿能不能抽时间去见一面,就在村东头麦场后面。” 赵维明天就要走,今天约了许瑶见面,却不叫她,许筱又是一阵气闷,赵维每回都把许瑶当香饽饽,干什么都落不下她,拼命往跟前凑,对待自己就像是见了马蜂怕挨蛰似的,能躲多远躲多远。 压下心底的不快,眼珠子一转,许筱撇了撇嘴道:“行了,我知道,一会儿你二姐回来我跟她说,你去玩吧。” 军子欢快的应了一声,一溜烟就跑得没影儿。 许瑶从供销社回来时,正好迎面碰见打扮光鲜的许筱出门,她穿了身蓝色的掐腰衬衫,下面搭着一条黑色修身的长裤,显得腰身纤细,双腿修长,头上梳辫子时还特意摸了头油,离得近了,能闻到一股桂花香气。 暮色渐沉,太阳已经沉在山后,只在天边留下最后一抹霞光,再过一过儿等到天全黑下来,家里人就从地里回来吃饭了,许筱这会儿打扮的花枝招展,明显不对劲儿。 许瑶狐疑地看着她,开口问:“你干什么去?” “要你管!”许筱翻了个白眼,转过头遮掩脸上的心虚,扭腰摆胯地出了门。 看着她的背影,许瑶皱了皱眉,自从镇里文件下来后,村里的知青都已经陆续返城了,文远也回了镇上入职,按说许筱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没再多理会,进屋收拾东西,开始做饭。 晚风轻拂,吹散了白天的炎热,也吹散了赵维心尖笼罩的阴霾。 这段时间他被家里的事儿折腾得够呛,她娘闹翻了天,非要他找人将赵全从监狱弄出来,他就是个当兵的,哪有那通天的本事叫被抓进去的人再放回来,更何况,军人就要行的正,站得直,他怎么可能明知家里人犯事,还故意包庇,这不符合他的道德底线。 为了应付这档事儿已经是身心俱疲,不想再继续待在家里掺和这烂摊子,她娘的病也养好了,明天就结束休假,回部队去。 临行前唯一叫他挂念的就是那个娇俏善良的姑娘,她在自己心里扎根了太久,即便已经知道她对自己没有那层意思,但还是不舍得就这么轻易地放手。 过了最忙的时间点儿,村里人都已经回家吃饭休息,麦场恢复寂静,赵维步行穿过,麦杆堆叠的后面是处斜坡,朦胧疏影间能看到姑娘已经在那里等候,窈窕的身段充斥着青春靓丽的气息。 光是看着那抹背影就已经叫人心潮悸动,他顺着斜坡一路向下,随着走近人影变得清晰,隐约觉得眼前的并不像是许瑶,果不其然,姑娘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明媚,声音夹杂着欢喜:“赵维哥!你来了!” 这份欢喜的情绪却像是兜头浇下的一瓢凉水,赵维傻眼了,看着眼前的许筱,呆了呆道:“怎么是你?瑶瑶呢?” 许筱走近一步抬头凝望着赵维,眼睛里还带着露水般的雾气:“赵维哥,许瑶说不想来见你,叫我跟你说一声,你以后还是别惦记她了,她心里根本没有你。” 赵维的心骤然一痛,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他站得笔直,身形却略显薄凉,喉间暗吞艰难道:“好,我知道了。” 转身正要离开,却被身后的许筱一把拽住,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赵维哥!” 赵维还没转身,就感觉后背贴上一具滚烫又柔软的身躯,许筱的哭腔哀婉:“赵维哥,心里有你,真正心疼你的人一直都是我,许瑶根本配不上你的真心,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第113章 失踪人口回来了 面对许筱突如其来的示好,赵维全身都僵了,耳根滚烫:“筱筱,你先松开,这样被人看见不好。” 许筱哪会听,双手越发锁紧:“不!赵维哥,我松开你就再也不理我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之前看着你满心装着许瑶,我不想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只能忍着,想着随便找个人嫁了都行,可现在你的真心被许瑶糟蹋,我是真的心疼你!” 她抱得太紧,随着刻意的扭动,胸口的两团绵软在赵维的背后胡乱蹭着,赵维哪受过这个,耳中一片嗡鸣,他努力克制着汹涌的血潮,将许筱拧在胸口的双手使劲分开,急忙道:“筱筱,你先听我说,感情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 朦胧月光下,少女的满脸泪水,纤长的脖颈下,衬衫领口松散的敞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以及若隐若现的沟壑,赵维心头一跳,急忙将视线挪开。 许筱不甘地抿唇,故意上前一步,仰着脖子:“赵维哥,许瑶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么为她,还是你心里嫌弃我......” 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赵维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筱和赵全的事在全村传得沸沸扬扬。事发时他虽然不在现场,但回来后也有耳闻。就算许筱是无辜的,但跟她发生关系的是他弟弟,如今他再面对许筱的表白,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能极力安抚许筱的情绪,侧脸看向别处道:“筱筱,你不要多想,并不是你的原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的一直就是许瑶,就算她不喜欢我,所有的付出也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跟瑶瑶没关系。” 见赵维语气严肃,许筱怕惹恼了他,急忙抹了把泪掉转话头:“对不起赵维哥,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许瑶是我妹妹,我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才会冲动口不择言。” 赵维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姑娘,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合适的归宿的。” 说完他按了按许筱的肩膀,转身离开。 看向他离开的方向,肩膀上还留有他掌心的温热,这种温度叫人贪恋,许筱眼底却笼上一层阴暗,为什么自己做到这个地步,连姑娘家的脸面都舍下了,赵维都不愿意正眼瞧她一眼。 反倒将据他千里之外的许瑶放在心里最圣洁的地方,生怕玷污了她。 越是得不到越激起了她的不甘,许筱将下嘴唇咬得发白,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叫赵维对许瑶彻底死心,一心一意迎娶她进门。 整了整松散的衣领,许筱踏着月色回家。 走到村口,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黑影一瘸一拐地飞快朝她跑来,冷不丁吓了一跳,扭头就想跑,那人急忙喊道:“筱丫头!” 许筱转过身,眯着眼睛盯着那团黑影,直到人逐渐走近,她才惊呼道:“爹!” 许强胜刚离家,许筱还盼着他在外面挣上钱,回来接她到城里生活,可随着他一走几个月音讯全无,她也渐渐打消了这个美梦。 令她没想到的是,许强胜再出现在面前竟是这个模样,蓬头垢面,长满了络腮胡,全身散发着臭味,像是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似的,这模样活脱就是个乞丐,要不是那道熟悉的嗓音,许筱真不好将他跟高大威猛的许强胜联系在一起。 “爹,你咋弄成这样啊?”许筱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许强胜。 许强胜好不容易回到红星村,激动得泪花直转。 他走之前不死心想找王寡妇一起远走高飞到外头过日子,哪知王寡妇根本理都不理他。 当初跟许强胜钻被窝就是为了能得点好处,眼见他都居无定所了,还说带她过好日子,傻子才会相信。 为了避开村里人的闲话,人家正儿八经托媒人找了个有钱的老光棍,带着儿子嫁人,彻底从良了。 这把许强胜气得够呛,他是因为王寡妇的事才跟家里闹翻了,没想到王寡妇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东西,想要上门闹,但又畏惧王家那几个兄弟,只能咽下这口气。 思来想去干脆到外面重操旧业,等赚得盆满钵满再回来把腰杆竖起来,没成想钱没骗到,还意外进了黑煤窑,险些把命都交代进去了,受尽苦楚才终于回了村。 不过详细发生的事,他不能跟人说,只是含糊的带过:“爹出去做生意,赔了。” 许筱撇撇嘴,不管怎么说,许强胜能回来,对她来说也算件好事,自从他走后,许瑶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都成了家里的老大了,现在总算有人能镇住她了! 许筱压抑住内心的嫌弃,上前搀扶许强胜,装模作样道:“爹,你终于回来了,走!咱们回家!” ...... 夏天天气热,许瑶学习过后,身上粘腻的厉害,锅里有现成的热水,再打些井水就够用了,将掺好的温水倒进木桶里,许瑶用布子擦拭着身子。 青春期的姑娘身体发育得快,去年冬天还干瘪瘦小的身材,如今已经蜕变的曼妙婀娜,鼓胀的胸脯,纤长笔直的双腿,都预示着她逐渐渡过青涩期,开始步入果实成熟期。 关了灯,黑夜寂寂,只有从窗帘缝隙透过的月光,窥视着少女惊心动魄的美丽。 洗漱后,许瑶将水倒出去,舒服的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刚躺下就听见院里传来许筱兴奋的声音:“爷爷奶奶,你们快来,我爹回来了!” 这一嗓子,把许家上下都震了起来,老两口披着衣裳出门,看见许筱搀着个灰头土脸的人,盯着瞧了半天也没认出是许强胜,直到他沙哑着嗓子喊出了那声爹娘,这才确认了。 许老太上下打量一番,惊呼道:“不是说去挣钱吗?咋混成要饭的了?!” 许强胜年轻时就往外跑,偷摸抢劫什么事儿都干,许家老两口早已见怪不怪。 这次一走好几个月没信儿,他们都当这个儿子已经死了,谁想现在他又回来了,还弄成这副样子,实在叫人惊诧。 听着外面七嘴八舌的询问声,许瑶脸色微沉,穿起衣裳出了门,许筱余光一直打量着这边的动静,看见她过来,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故意跟许强胜道:“爹,你不在家,现在咱们家都是许瑶说的算了,你能不能留在家里也得问许瑶的意思才行。” 第114章 想进门,先离婚 许筱不敢跟许瑶硬来,现在许强胜回来了,立马就使了挑拨离间的手段。 听到她这话,许强胜瞬间就沉了脸,这本来就是他家,自己回家,还得看个丫头片子的脸色,多让人挫火。 但在外面遭的罪,至今还叫他心有余悸,这趟回来的窝囊,许家老两口都向着许瑶,要是再被赶出去,自己连个落脚地也没有,还是先咽下这口气进了家门再说。 他望向许瑶的目光带着讨好:“瑶瑶,从前是爹不好,对不住你和你娘,现在爹回来了,一定好好补偿你们,行不行?” 许瑶对他口中的补偿嗤之以鼻,她太清楚自己这个爹的德性,前世能为了赵家的彩礼,将女儿推入火坑不闻不问,这辈子舔着脸说什么补偿,听着就违心得令人作呕。 她的眼神中清冷的光,带着剖析人心的力量,叫许强胜心里有些打鼓,这丫头的眼神咋这么叫人瘆得慌。 “你是咋回来的?”许瑶语气轻慢,像是平静无波的海面,但在这寂静背后,却酝酿着凌厉的风暴。 面对许瑶的质问,许强胜眸光一闪,强扯出笑来缓解紧张:“这孩子,我回自己家当然是走回来的,又不是不认识路。” 仅凭这句话,许瑶就能断定许强胜在说谎,他身上的衣裳破烂,好几处还挂着煤灰,正规的采煤厂根本不会叫他穿日常衣着去下矿作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进了黑煤窑。 现在的黑煤窑可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这种没有政府挖煤许可的煤矿,会为了最大可能的节约挖煤成本,在没有安全保护措施的情况下违规进行挖煤作业的煤矿,根本不把煤矿工的性命当回事,经常会闹出人命来。 许强胜能好端端地从黑煤窑里出来,没有人帮忙,根本不可能。 “还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爹都成这样了,你难道还想堵在门口不让他进门?”许筱挑着嗓门道。 随着这句话,许家人的目光落到许强胜身上,他面黄肌瘦,破破烂烂的衣服穿在身上直晃荡,透着一股招人同情的可怜相,许国志看不下去了:“还是叫二哥先进门吧,这身上得洗洗干净,收拾收拾。” 说着上来就要搀着许强胜进屋,许瑶眸光一冷,往前一挡:“等等!” “瑶瑶这是你亲爹......”许国志冷了声,提醒着许瑶这时候别添乱,懂事些。 可许瑶心里清楚,今天晚上只要许强胜进了这个家门,他之前干的事儿就会烟消云散,没有人会再提起,受苦的只有赵春兰一个人。 她扯了扯唇,转头看向许老太道:“奶奶,我爹回来了,当然没有不让他进门的道理,但是他之前干出那种丢人的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看我娘愿不愿意原谅他,还想不想跟他过。” 许强胜跟王寡妇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赵春兰因为这件事没少招人笑话,许强胜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家里事儿一直都是赵春兰操持着,对这个媳妇儿,许老太没说的,许瑶提出的顾虑,也理所当然。 可许老太这么想,别人就未必这么了。 田秀娥抱着孩子也不忘看热闹,在旁边阴阳怪气道:“许瑶,你这还像是个当闺女的吗?专门揭你爹短处,之前人没回来,你也不知道托人找一找,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光替你娘着想了,瞧不见你爹受的苦,连门都不让进,像什么话?” 许筱紧跟着道:“今天你不让爹进门,我绝对不干,你这是缺德,不孝!传出去不怕被人戳断脊梁骨吗?” 这两人难得站到了一起,对着许瑶一顿言辞犀利的输出,好像今天不叫许强胜进门,许瑶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剩下其他人,许立仁拽住了打算帮腔的刘英红,许国志也闷声不吭,任凭媳妇搅乱。 说到底许强胜姓许,赵春兰再好,在许家人的眼里也是个外人,心底还是希望许强胜能回来好好过日子的。 田秀娥和许筱吵了半天,也没人替许瑶说话。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发颤却坚定的声音:“你们别吵了,这件事跟瑶瑶没关系,是我不想跟他过了。”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赵春兰站在门前,眼里闪着泪光:“如果今天非要他进这个家门,那我就现在收拾东西走人,孩子我会带着,不用别人操心。” 随着赵春兰铿锵有力地说出这话,许瑶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扭头看向许筱:“你这么孝顺,怎么光为爹想不为娘想,非把害她丢脸受苦的男人领进家门,那不如我带着娘和弟弟搬出去,你留下好好伺候爹,给他尽孝。” 许筱像是被拔了舌头的鹌鹑,一听这话,默默将搀着许强胜的手松开,她可不想留下来受苦,要走肯定也得跟着一起走。 田秀娥还不依不饶,语重心长:“春兰,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寻常人家日子不都那么过来的吗,怎么就你能折腾,两口子过一辈子,眼睛一闭就过去了,闹得像生死仇家似的,丢不丢人啊!” 赵春兰没有田秀娥那么会说,她今天能鼓起勇气跟许强胜撇清关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被田秀娥一顿冷嘲热讽,气得脸色发红。 “三婶,我倒奇怪了,当初我爹在外面丢丑,你怨我娘没本事留不住男人,现在我娘不想过了,你又怨我娘瞎折腾,丢人,话都被你说了,你倒是挺向着我爹的,不会是因为我三伯,爱屋及乌吧?”许瑶气定神闲,一顿阴阳怪气还击过去。 话里话外暗示田秀娥和许强胜关系匪浅。 田秀娥立马像是只炸毛的野鸡,指着许瑶的鼻子就骂:“你个死丫头,什么爱屋及乌!你会不会说话!” 许国志也皱起眉,一边拦住田秀娥一边责备道:“瑶丫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赶紧给你三婶道歉!” “叫我道歉可以,先请三婶跟我娘道歉,戳人肺管子的话不是就她会说,捏人短处的事儿也不是就她会做,下回再挤兑我娘,我说的保准比这还难听。” 许瑶不卑不亢,声音透着冷意,转头又看了眼还在那儿装委屈的许强胜:“爹,你要是想回家,就跟我娘离婚。” 第115章 狗改不了吃屎 许瑶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把许老太都惊了一跳,就算知道二儿子不是好东西,但也没想过真的让儿子儿媳离婚。 这年头离婚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女人要承担的口诛笔伐要比男人多得多,许瑶到底是年纪小光想着给她娘出气,没想过这件事背后带来的后果。 但现在话都说出去了,她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责备孙女,她心里有数,许家孙子辈里能指望上的还得是许瑶,不能因为个不中用的儿子伤了孙女的心。 “许瑶,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撺掇爹娘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哦!我明白了,不就是为了管家权吗,你是怕爹回来,你就没法管家了是吧......”许筱指着许瑶喋喋不休地道。 “你闭嘴!”许老太蓦然开口打断她的话,狠剜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赵春兰:“春兰,你是个啥意思?娘知道对不住你,但凡这件事你说,我就都依你的。” 赵春兰紧抿的唇瓣微微颤抖,视线挨个扫过众人的面庞,最终在人群中看到许瑶明亮若星的眸子,仓皇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斩钉截铁道:“娘,伺候你们二老我没怨言,但我跟许强胜过不下去了,我要离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前还装的可怜兮兮的许强胜,立马变了脸,神情狰狞。 当初为了把赵春兰弄到手,他可费了不少功夫。经过这些年的调教,但凡他动手,赵春兰只有抱头挨打的份儿,这才多少长时间没见,就被许瑶这个死丫头撺掇得涨了胆子,敢跟他提离婚。 “你个骚婊子,肯定是趁我不在外面有人了,妈的,敢跟老子提离婚,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许强胜站直身子,猝不及防朝赵春兰冲去。 众人拦得不及时,眼看生硬一拳头就要朝着赵春兰头上砸去,墙角蹿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手里拿着笤帚挡在赵春兰身边,怒吼道:“别打我娘!” 许强胜急忙刹住脚,细看才发现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军子手持笤帚恶狠狠地瞪着他。 许强胜气的嘴都歪了,上前一把夺过:“你个小兔崽子,看清楚了,我是你老子,你拿着破笤帚耍什么花枪,赶紧滚开!” 笤帚把的倒刺扎进了军子的手心里,他又疼又怕,转过身抱着赵春兰大哭,即便这样也死活不肯让开一步。 许强胜上去就要往开扯他,突然觉得后脑勺剧痛,龇牙咧嘴伸手一摸,黏黏糊糊满手血,他胆子一颤,抬头就见许瑶目光狠厉,死死瞪着他:“再敢动我娘和军子一下试试?” 众人这才看清楚,许瑶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拎了个榔头,她就像是尊杀神站在漆黑的夜色中,全身都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气,只要许强胜再敢动一下,这把榔头就会毫不迟疑地朝着他的门面砸下去。 许强胜咽了咽口水,半年不见许瑶的个头已经长到他的肩膀,根本不再像从前那样瘦弱好欺负了。 老话说得好,横的怕不要命的,许强胜混迹社会多年就是那横的,但也怕撞见许瑶这样一言不合就挥榔头敢玩命的。 许强胜挪腾着脚步退下台阶,许瑶这副样子实在是吓人,就连刚才叫嚣挑事儿的田秀娥和许筱也识相地闭上了嘴,生怕下一个被榔头砸破脑袋的人是自己。 经了这一遭,许家人也看出来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强胜就是那吃屎的狗,走哪儿都改不了旧习。 折腾了半夜,考虑到就算是离婚,赵春兰也没有去处,许老太最终拍板,决定把红星村大西面的旧房子给许强胜收拾收拾,叫他自己一个人住进去,彻底分居,作为交换,赵春兰就别提离婚的事了,双方各退一步,也算把这件事了结了。 等到各房的人都散了,许强胜被许老爷子带去旧房子收拾落脚。 许瑶安抚好军子和赵春兰,回到屋中,疲惫地靠着墙坐下,刚才拿着榔头的手还在打颤,胸膛内却如浪潮般激荡,她早知道许强胜会有回来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如果能够再晚一些,等高考结束,她就能攒够钱带着全家人搬到京都彻底摆脱他。 可事情实在太突然,她能做的只能尽量让他不要再踏进这个家门,给自己争取时间。 趁这次机会逼许强胜离婚,本来就是临时想的法子,许瑶也没指望能够成功,当初许念一个人离婚都那么艰难,更别提赵春兰还为许家养育了三个孩子,打断骨头连着亲,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 到了第二天,许家又恢复了平静。 许强胜回来正赶上农忙时节,家里人都下地干活,他也没有闲着的道理,比起在黑煤窑做苦力,秋收下的扬麦子,拉石磙都是轻省的不能再轻省的活儿了。 太阳明晃晃地照在麦场上,乘着风,农户们开始用锹将压碎的麦秆扬起来,风一吹,分量轻的麦秆都被吹到一边,分量重的麦粒则留在原地。 许瑶今天也出来帮忙,将麦粒扫攒,用细筛过一遍,除杂装袋。 忙乱中,远远看见许强胜干活的间隙眼睛不住在赵春兰身上打转,心里顿时生出警惕。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赵春兰不再受折磨,整个人容光焕发,站在麦场里的黄脸黑皮的农妇中,她白嫩得像是块儿豆腐,一举一动都带着成熟女人的韵味,比先前的王寡妇还要娇俏。 趁着赵春兰到树荫下喝水的功夫,许强胜丢开手里的农活儿,假装无意地凑过去,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一把拽着赵春兰她往林子里走。 赵春兰急得脸颊绯红,但是碍于麦场那边还有人,他们两口子还是名义上的夫妻,闹起来着实丢人,只能拼命捶打他,奈何女人家力气小争不过,眼看就被他拖进林子里去了。 许瑶急忙拎着铁锹过去,挡在两人面前,嗓音清脆明亮:“娘!我也要喝水,你帮我倒一杯。” 许强胜心里的邪火扭曲,但是面对许瑶警告的目光也只能强压下去,不甘心的松开手。 赵春兰吓坏了,倒水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许瑶把杯子底拖住:“娘,别怕,有我呢。”赵春兰点点头,眼里的惊慌却迟迟难以退去。 许强胜攥紧拳头离开,眼底闪烁着阴狠的光,这死丫头留在家里碍事,得想个法子赶紧把她送走! 第116章 把钱交出来 按照约定的时间,家里头一批兔子能出窝了,许瑶早上起来就开始把兔子挨个儿称重,凡是够称的全部装笼。 头批育肥出笼的兔子有四十三只,其中十一只不足称,这样算下来也足有三十二只,可以给顾城交货。 许少伟已经提前跟顾城说好了,刚过了晌午,他就开着一辆农用车来接货,太阳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许瑶戴着草帽身穿一件缀着白色碎花的浅绿色衬衫,站在村口等着引路,远远看去就像是沙漠中的一抹新绿,有沁人心脾的美丽。 顾城开着车,心口扑通扑通直跳,等到了跟前将头探出车窗:“这么热的天,你在家等着就行,咋还出来了?” 许瑶仰着脸笑:“你头回来,我怕你找不见。”她抬起手指了指:“朝这条路直走,到第二条岔路口左转,有铁大门的就是我家。” 顾城没有把车开走,将门打开:“上来,我开车咱们一块儿回去。” 许瑶想了想,这么倒是更省时间,就坐上了副驾驶。 顾城余光看着她,心里美滋滋的,就喜欢这姑娘的利索劲儿,一点儿也不扭捏墨迹。 车子发动起来,两侧车窗都摇下来,风从中间穿过,吹起鬓角的碎发,许瑶将纤细的小指一勾将调皮的发梢掩在耳后:“这两天饭店的生意好吗?” “还行,又去签了两家蔬菜供应点,算是把最紧俏的几件事办妥了,暂时能稳定些,不用天天下乡转悠了。”顾城握着方向盘,转过头朝许瑶笑道:“你怎么最近没到镇上去,老是你哥哥跟我跑交接,还想请你吃顿饭呢。” 许瑶不好意思道:“家里事儿多脱不开身,正好赶上农忙,改天吧,我到镇上请你吃,把这一顿饭补上!” 顾城这回称心如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可说好了,我等着你!” 开车速度可比走路快多了,没一会儿就到了老许家门口,许少伟已经将装笼的兔子搬到了墙根底下,等着装车。 当着顾城的面,许瑶建议再称一遍,核实兔子重量。顾城赶紧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都是称过的,凭咱们的交情,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不行,交情归交情,跟生意是两码事。”许瑶格外认真,她深知,生意做得长久,最重要的就是把事情放到明面上,丁是丁卯是卯,容不得含糊。 等到兔子过了称,一共三十二只,每只都在五斤出头,总共是一百七十六斤,按照一斤一块钱的价格,头一次交货就赚了一百七十六元。 家里人都去地里的,许少伟帮着把兔子装车,用大的塑料布罩在车厢上,给兔子撑出一片阴凉。 顾城上车取出一个腰包,当面把钱款结清,这是许瑶赚得第一笔大钱,心里还是有些小雀跃。 几个人正忙着,许筱回来了,她刚跟许强胜告完许瑶的黑状,远远就看见家门口停了一辆大车,这种车在村里可不常见,一看就是从城里开来的,快走几步,藏在车头那儿,正看见许瑶跟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说话,那人一看就是从城里来了,衣着干净,办事儿老练,从腰包里掏出钱递给许瑶。 厚厚的一沓钞票许筱眼睛都红了,再往那人腰包里看,更是鼓鼓囊囊,一定装着不少钱,她立马就动了思,看来这是个有钱人啊! 心里醋缸倒了似的,直泛酸。这死丫头咋这么好运气,总能勾搭上条件不错的男人,先是赵维,现在又是这有钱户,瞧他对着许瑶笑眯眯的和善样儿,要说没有猫腻她半点儿都不信。 这么好的机会她也不能错过,赶紧在掌心吐了口唾沫,将碎头发捋顺,拽了拽衣裳,挺胸抬头地走进去,故作不经意般看见顾城,诧异道:“瑶丫头,这是谁呀?” 丫头是家里长辈对女娃的称呼,许筱这个口吻明显高人一等,想将自己的风头盖过许瑶,让顾城注意到自己。 听见声音,顾城转过头看了眼许筱,目光带着些疑惑,他早就跟许少伟打听过,许瑶家里还有个姐姐,估计面前这位就是,略微有点方的脸盘,鼻梁上还缀着零散的雀斑,跟模样娇俏长相水灵的许瑶简直不像是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面对她的询问,许瑶就像是没听见,理都没理,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许瑶跟她这位姐姐关系不怎么样。 顾城是个机灵的,立马跟许筱划清界限,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接上车,临走前还不忘提醒:“记得答应下我的一顿饭,我等着呢!” 许瑶笑着点点头,车子发动了,伴随着一阵发动机的轰鸣,不一会儿就消散在一片尘土中。 将人送走,许瑶转身就往屋里去,被忽视的许筱,肺都快气炸了,干脆一跺脚,指着屋里大骂:“跟你说话你是聋了吗?存心叫我在外人面前难堪!” 屋里静悄悄,许瑶全把她的话当做放屁,理都没理。 许筱紧咬牙关,狠狠瞪了一眼,转身朝大门外跑出去。 她可是亲眼看见许瑶收了一大笔钱,这么多的钱,怎么能被她私藏了,这件事必须告诉她爹,叫许瑶那个死丫头把钱都交出来! 老许家的旧宅子里许强胜正在招待“朋友”,主座上是个光头,左脸上有道疤,他翘着个二郎腿,拿草根挑着黄白的牙花“呲呲”半天往地上呸了一口:“许老二,不是我说你,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传信来,这是摆明不拿哥几个当兄弟了!” “哎呦,华哥,看你这话说的,我哪敢呀!这不是叫家里赶出来,只能在这犄角旮旯落脚,不好意思叫哥几个上门做客。” “强胜,姐可是好不容易才麻烦华哥把你拉扯出来,你连家门都进不去,不会是出尔反尔不认账吧?”旁边眼梢上挑面相刻薄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老赵媳妇。 第117章 许强胜卖闺女 许强胜心里大骂老赵媳妇不是个东西,他进黑煤窑纯属是河边崴泥,想出来只能托之前的旧交情,一直还有联系的只有老赵媳妇,两人年轻时在外面的时候没少搭伙做生意,就连赵春兰这个媳妇都是她给搭的线。 因为怕之前干的事儿被查出来,俩人在村里一直不敢走得太近,这回也是许强胜走投无路才联系的她,老赵媳妇倒是托人,把许强胜弄出来,条件是把许家姑娘舍出去一个补窟窿。 这老赵媳妇纯纯就是不安好心,为报复许家把赵全送进派出所,才故意整的这么一出,许强胜哪管这些。 为了活命,他最先想的就是许瑶。反正闺女迟早要嫁人,许瑶榆木疙瘩一个,从小就不招待见,能换他一条命也值当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今天老赵媳妇带上这么大帮人就是来催债的,许强胜慌得不行。 被叫华哥的哼了一声,看着许强胜的视线充满轻蔑:“说吧,答应下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哥几个还等着接上人跟买家交代呢,足足三千块钱,这笔买卖要是再黄了,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许强胜急忙道:“放心吧哥,这件事我保管办好,不过总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不然闹出马脚,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糊弄,可别忘了哥几个对你的恩情,我能从黑煤窑把你拽出来,也就能原封不动把你送回去,听明白了吗?” 许强胜忙不迭点头哈腰,把事情应下。 正这时,门外传来姑娘脆生生的呼喊:“爹,爹,你在家吗?” 许强胜这边焦头烂额,没想到许筱会来,屋里几个人顿时神情紧张,许强胜赶紧道:“是我大闺女来了,这丫头是个听话的,别怕,没事儿。” 满屋子就老赵媳妇一个脸熟的,她站起身藏进屋里。 听是许强胜的闺女,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赶得早不如赶的巧,早就听许强胜说他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今天正好能验验货。许强胜过去来开个门缝,许筱下意识就道:“爹,大白天,你在家把门关那么严实干啥?” “大人的事儿你少管。”许强胜斥了一句。 许筱视线透过门缝一瞧,这才发现屋里还坐着好几个人,个顶个的脸生,不像是村跟前住着的人,低声道:“爹,他们是谁啊?” 那几个人也在观望,待看清许筱的模样,不由面露失望,方块脸,塌鼻梁,苍蝇斑,除了身段出挑些,模样普通的丢到人堆里没人看,这些人就是干这一行的,手里经过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许筱怎么看都不值三千。 “许老二,你不会是拿哥几个开玩笑吧,就这种成色,你叫哥几个怎么跟卖主交代?”秃脑袋华哥率先表达不满,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许筱,像是看畜生圈里养的猪。 许筱茫然的看了眼许强胜:“爹,他说啥呢?” 许强胜哪还顾得上搭理她,赶紧就跟人解释:“华哥,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这丫头,我说的是二姑娘,二姑娘可比她长得好看,你要是见了包准满意。” 许筱隐约好像从许强胜的话里明白些什么,再看这些人,一个个贼眉鼠眼,凶神恶煞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保准是他爹在外面混社会交的狐朋狗友。 她暗怪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那几道粘腻的视线盯着她看,好像要把她扒光了似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怕招惹上麻烦,许筱赶紧退出来,也没走远,蹑手蹑脚墙根外蹲下仔细听。 隔着一堵墙,里面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那位华哥划着火柴点烟:“话我就给你说到这儿,再磨嘴皮子也怪累的,半个月的时间,你把人弄出来,我去转手,事成之后银货两讫,赵家妹子做见证,之前赎金也一笔勾销。” 许强胜连连答应:“行行,华哥,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一个丫头片子,简单!” 一群人又寒暄了片刻,呼啦啦走了,许筱才从房后钻出来,跑回屋直愣愣看着许强胜:“爹,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我咋听着像是人贩子呢?” 许强胜把华哥抽了一半的烟屁股从桌子上捡起来,吧嗒吧嗒吸了两口,丢在地上踩灭:“不是人贩子,你听差了,他们是放贷的。” 许筱凑过去,压着擂鼓般的心跳:“爹,你是不是......要把许瑶卖了?” 许强胜坐在凳子上,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眸光凶戾。许筱立马捂住嘴:“我不跟人说,保管谁都不说,爹你放心,全家我最向着您了。” 许强胜的神情这才好看些,脱下布鞋抽打脚底板上的泥块儿:“算老子没白疼你,你要是说出去,卖的就是你了。” 许筱吓得够呛,再三保证后才挪着屁股在桌旁坐下,她早就觉得她爹这次回来跟以前不一样了,可具体怎么不一样,自己也说不上来。 想到刚才那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恐惧过后,心底油然生出一抹痛快,这死丫头也有今天,落在那群人手里,保管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她苦头受的! “叫你盯着许瑶,你过来干什么?” 许筱还在畅想中,冷不丁听见许强胜开口问,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赶紧告状道:“爹,我刚才回家,看见许瑶手里捏着一沓子毛票足足有好几百,她现在可是富得流油了,瞧你在这儿吃糠咽菜的过苦日子,根本没一点儿良心。” 好几百?!许强胜来了精神,他走的时候二房家里可穷的就剩下红薯和玉米面了,大半年不在家,看来这死丫头攒了不少钱。 “你没看错?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勾搭了镇上国营饭店的一个采购员,专门开车来收她养的兔子,这丫头就属狐媚子的。”许筱口吻都透着酸气儿。 每次想起许瑶那张脸,她就恨得要死,明明一个肚子爬出来的,许瑶的长相跟了赵春兰,白皮肤度尖下巴俏生生的,她倒霉跟了许强胜,单眼皮,黄皮肤,突出的下颌骨只能用两根麻花辫遮挡。 许强胜还不知道自己的长相正遭大女儿嫌弃,摸着胡茬琢磨,就算搬出来不在家里住,他也是当爹的,许瑶多的不说,生活费总得给吧。 想到这儿,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去老许家上门要生活费。 第118章 死丫头给你脸了 许瑶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许少伟结款,按照三七分,许少伟这次卖兔子足足赚了五十三块钱! 许少伟手里拿着许瑶给的五十多块钱像是捧着个金疙瘩,长这么大兜里揣过最多的钱就是过年办年货时,她娘给的十块,现在十块翻了五倍,脑子里嗡嗡的,怎么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大房一家更是激动坏了! 之前以为就算是分,也就分个五块十块的,没想到这次一下子能得这么多。这笔钱可比正经厂子职工赚的都多,许念在纺织厂上班一个月才赚得三十块,许少伟只是帮着许瑶养养兔子,跑跑腿就能分到五十多块。 他们不知道现在是个体户的第一波红利期,只要机灵勤快些,绝大多数人都能抓住机会实现财富累积。 许立仁再三确认:“瑶瑶,这么多钱,你确定都是给你哥的?” 许瑶笑着点头:“大伯,咱们当时说好的三七分,这些钱就该是我哥的,没错儿。” 得了肯定的答复,他才算是放下心,看着许瑶,欣慰的点点头。 刘英红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把许瑶夸上了天:“咱们家还是瑶瑶最有本事,这么大点儿的姑娘,靠一个人就能谈下生意来,还赚这么多钱,以后怎么得了!少伟,你以后可得好好跟着瑶瑶干,别因为自己是当哥的就摆架子。” 尝到了赚钱的滋味,许少伟哪有不答应的,急忙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道:“每天割点儿草,就从你手里分这么多,是不是太多了?” “哥,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这就是你该得的,有你帮忙,我才能抽出时间学习,不然哪能忙得过来。”许瑶笑着安抚他。 许少伟听了这话胸腔滚烫,下定决心道:“行!瑶瑶,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跟哥说,只要是你开口,哥没有二话!” 有了这句话,许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她眉眼弯弯,轻快道:“谢谢哥。” 分钱这件事虽说是提前答应好的,但双方都没把话说死,无凭无据,许瑶就算是少给些,大房一家也不会说什么,可许瑶现在有别的打算。 那天夜里许强胜回来,许家人对他的态度,让许瑶明白了一件事,不论许强胜做了什么事,在这个家里他始终都有一席之地,要是还任由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许强胜就能回到家继续作威作福,没有人会真的为赵春兰撑腰。 许家老两口已经年纪大了,不能事事都麻烦他们做主,许瑶得找个更有威慑力的人来当话事人,帮她把许强胜回家的这条路堵死。 最好的人选自然就是大房一家,许瑶现在做的不过就是花钱买人情而已,至于能不能用上,纯靠赌了。 只是许瑶没想到这场赌局输赢的验证来得这么快。 刚进屋坐到书桌前,隔着窗户就见许强胜背着手从大门进来,也没回二房,径直走进她住的小屋,许家老两口出去遛弯了,不在家,正房就许瑶一个人在,许强胜也不打招呼,一屁股坐在许瑶的床上,旁敲侧击的打听:“瑶丫头,你是管家的,现在攒了多少钱了?” 许瑶蹙眉看了眼被压皱的床单:“没多少,够吃喝,你有啥事儿?” 许强胜眼珠子在屋里转,琢磨着许瑶把钱放在了那儿,嘴上漫不经心道:“挣了钱,总得给我点儿生活开销,我住在那破房子里,吃了上顿没下顿,肚子里连点儿油水都没有,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爹。” “奶奶说了,你的饭家里给做,每天到点儿过来吃就行,要钱干什么?”许瑶温吞道:“再说,你走时候把家底都掏空了,也没想过我娘带着我们怎么活,你咋还好意思问我要钱?” 两句话堵得许强胜脸红脖子粗,吸了口气,起身指着许瑶道:“你个死丫头,给你脸了是吧?钱进了你的兜子,老子不问你要问谁要!赶紧给我,别叫老子动手!” 许瑶抬起眼,淡声道:“没有。” 许强胜的怒火直冲脑门,他一把扯起许瑶,往旁边用力一推,许瑶猝不及防趔趄几步,重重撞在门框上,后背生疼,眼眶都逼出泪来。 上锁的柜子里有自己的学习资料,还有萧羽送给她的钢笔,许强胜就像是发疯了般,狠命的踹,一脚接着一脚,剧烈的“咚咚”声响得满院都能听见。 许瑶忍痛站起身,颤抖着将手伸进裤兜,打算从里掏出那把随身带着的弹簧匕首,只要许强胜今天敢抢钱踏出这个门槛一步,她就敢给他一刀。 就在这时,胳膊肘被人扶了一把,许立仁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身后还跟着许少伟,他将许瑶扶起来,一把推到许少伟身边,随后阴沉着脸看向许强胜:“你在这儿发什么疯?” 许强胜累得气喘吁吁,没想到这柜子竟然这么结实,扭过头脸上还带着怒意,在看到许立仁的瞬间,神色明显变了:“我在自己姑娘屋里,跟你有个蛋关系......” 话刚说出口,腮帮子上就重重挨了一拳,浓重的血腥味从嘴里散开,许强胜捂着脸,舌头在嘴里一搅和,吐出一口血水还带着颗牙。 许立仁是当过兵的,退伍后又一直从事重体力劳动,这一拳下去,许强胜根本吃不消,他含糊着争辩:“我管我家姑娘要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咋还动手打人!讲不讲理!” 许立仁皱着眉头:“没钱就自己出去赚,当爹的哭穷伸手问闺女要钱,你也真够好意思的,要不就赶紧滚,要不就再吃一拳,自己看着办。” 许强胜捂着腮帮子,看了眼已经被踢歪了的柜门,肩膀头用力撞开许立仁不甘心的出了门。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立仁才露出些无奈,对许瑶道:“收拾收拾吧,你爹就是这副德性,别搭理他,以后他再上门,就过来找我。” 许瑶低下头,小声道:“谢谢大伯,谢谢少伟哥。” 将他们送出门,许瑶折回屋里,长舒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幸亏她有先见之明,不然今天好不容易挣得钱,还真有可能被许强胜那个混蛋抢走。 扶起倒地的凳子,又从脖子上掏出挂钥匙的绳子,把柜门上那把已经歪斜的柜门打开,里面的东西重新归整了一番,钱肯定是不能再往这里面放了。 想了想,将钱装进了吃空的糖盒里,又将糖盒放进了废弃的炉膛,用炉灰盖了个严严实实,确保万无一失。 第119章 姐妹要和气 等许家老两口从外面遛弯回来,得知这件事,气得烧心却又没办法,只能叮嘱许瑶把钱收好,许老爷子专门从杂房里找了工具把被踹坏的柜子重新修好。 估计是因为做贼心虚,晚上许强胜也没过来吃饭,许筱这个大孝女端着饭还打算给她爹送,被赵春兰直接拦下,她下午去地里捡麦穗喂猪,回来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心里又惊又怒,闷声不吭的把饭扣进锅里,利落地撂下话:“你要吃就吃,不吃就跟你爹一块儿饿肚子。” 许筱才不想饿肚子,今天家里吃的是炖兔肉,许瑶赚了钱特地改善伙食,不吃白不吃,至于她爹,就先饿一顿吧,反正明天等许家人气消了,还是会叫他来吃饭的。 面对热顿顿,香喷喷的大块儿兔肉,许筱很快就将她爹丢在了脑后。 那边许强胜一直到天黑也没等到许筱来给他送饭,下午回了趟许家,钱没拿到还白挨了一拳,现在半边脸都肿了,疼得躺在炕上捂着脸直哼哼,肚皮里更是空的打鼓。 可他怕再挨训,没敢回家去蹭饭,这会儿只能干熬。 盯着黑黢黢的土坯房梁,许强胜想到今天受的窝囊气就牙根痒痒,眼底闪烁着精明狠厉的光,先叫这死丫头得意几天,等他想法子,把这死丫头找个人家卖了,不仅可以分到一大笔钱,攒下的那份钱也得进他的腰包,都是迟早的事儿! ...... 麦子收完,许家上下终于能歇一歇。 许筱这两天心里装着事儿,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眼神总是似有若无的往许瑶身上飘,有时候还会莫名露出一抹笑,可等许瑶转头看她,她又立马收敛神态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事有反常必为妖,再加上许筱总往许强胜那边跑,许瑶就留了个心眼儿。 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今天早上起来还带着潮,许瑶把兔笼里的陈草都拿耙犁搂出来换上新鲜的,又往窝里铺了之前晒好的麦秆隔绝地上的湿气,免得兔子受凉得病。 她忙活到半上午,许筱才睡起,站在门口盯着许瑶看了会儿,眼珠子一转,蹭过来:“瑶瑶,一大早就忙活上了,我来帮你吧。” 许瑶看了眼她,没吱声。 许筱也不生气,反倒是殷勤地抓了一把草认真喂起了兔子,过了一会儿,瞧着时机差不多了,才旁敲侧击道:“瑶瑶,我记得上回你不是答应收兔子的那个人到镇上吃饭吗?你打算啥时候去?” 许瑶摸不清她想干什么,难道是看上了顾城想借机会死皮赖脸追人追到镇上去?不怨许瑶多想,凭许筱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还真能干出这种事儿。 顾城是自己主要的财源,要是叫许筱一顿搅和,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想到这儿,许瑶眸色沉下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也没啥大事儿,我扎头发的头花断了一根,想叫你到镇上回来时给我再买上一对,不用多贵,最便宜的就行!”许筱说着,将半散着的头发给许瑶看,左边那股辫子上的头花断成两截,只能勉强系着个疙瘩继续用。 “这么个东西咋不去供销社,哪儿就有卖的。” “镇上的都是最新款样式好看,我之前那几个同学都买了,瑶瑶,咱家你管账,你能不能给我买上一对,就一对,好不好?”许筱把口吻放软,拽着许瑶的衣袖哀求。 只是一对头花倒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许筱不给她添乱就行,许瑶点头道:“行吧,我后天到镇上,回来时给你带。” 许筱高兴极了,靠过来拢着许瑶的肩膀,一顿撒娇卖乖:“瑶瑶,你最好了,姐谢谢你。” 被她一顿晃悠,许瑶感觉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许筱丝毫不察,心情大好,哼着曲儿回了屋,许瑶注视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一对头花而已,能叫许筱高兴成这样,还真是难得。 看着两姐妹能和和气气的,赵春兰无疑是最开心的那个,隔着窗户就朝许瑶招手,叫她进去。 许瑶放下手里的活儿进了屋,赵春兰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估计有个三块钱,递给许瑶:“这钱你拿着,给你姐买头花,顺带给你们姐妹俩买两尺布做新衣裳。” 不用想,这些钱一定是赵春兰纳鞋底子,到供销社换的,现在一双鞋垫卖的两毛钱,这三块钱得纳够十多双才能攒够,许瑶有些心疼她,将钱推回去:“娘,我有钱,这钱你装着就行了。” 赵春兰不依,强硬把钱塞到她的兜里:“拿着,卖兔子的钱是你自己赚的,稿费也是你凭本事得的,这些钱能多存就多存,将来说不准啥时候有个用处,娘没别的本事,做点儿手工活贴补家用。” 许瑶眼眶有些湿润,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赵春兰都是一位合格的母亲,从来都是一心一意为了子女着想。 她捏着兜里的三块钱低下头,抿了抿唇。 赵春兰欣慰的摸了摸许瑶的头,嘱咐道:“你姐就是爱使小性子,做之前下些糊涂事儿,到底是亲姐妹,你以后能帮衬就多帮衬她一些。” 自从文远跟许筱的婚事黄了,赵春兰就一直在琢磨是不是该给许筱重新说门亲事,可许筱都已经成了那样,名声都坏了,周遭村子但凡听见风声的,肯定不会愿意娶她,要嫁就只能往远了说,问题姑娘嫁的远,当娘的又不放心。 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现在看见许瑶能跟许筱好好相处,她也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瑶瑶是有出息的,以后只要能担待一些,必要时拉扯许筱一把,她的日子就不会太差。 许瑶眸光闪过冷意,要是许筱能安分些,看在她娘的面子上自己不会太为难她,只是凭许筱的性格怕没那么容易...... 第120章 遇到人贩子 这次去镇上,许瑶不光要请顾城吃饭,还要去报社找趟廖红梅,经过快两个月的磨合,许瑶已经算是顺安日报第一批常驻作者,上次投稿的时候,廖红梅专门找到她商议,看能不能之后合作由报社给题,每月稳定供稿。 许瑶当时顶着跑腿的名义,不好直接答应,只能含糊着说是回来问问亲戚的意见,这回到镇上就是要跟廖红梅详细商量一下这件事。 夏季天亮得早,为了赶上那趟农用拖拉机,许瑶起得很早,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神清气爽。出门时天还蒙蒙亮,从许家到村口步行大约得十分钟。 村口的拖拉机已经等着了,今天到镇上的人不多,车斗里零星坐着几个人,都是其他村的,并不熟,许瑶在靠近车头的地方坐下。 就在车发动前夕,车上又上来一男一女,男的个子很高,细长的脸,眉毛很淡,看起来有四十岁上下,女的就年轻很多,约莫只有二十岁左右,皮肤很黑,还有点儿胖。 两人在车上扫视一圈,视线最终在许瑶身上定住,眼前一亮,明明车斗空着很大一片地方,他俩非要跟许瑶挤在一块儿。 许瑶不习惯跟人挨得这么近,蹙眉往远挪了挪,女的没意识到似的,紧跟着凑上来。 “你是许瑶妹子吧?”那姑娘操着一口外乡话,竟然叫出了许瑶的名字。 许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们认识吗?” 那姑娘咧嘴笑,亲热得好像一家人似的拉住许瑶的手:“你忘记啦,我是夏湾村的,跟你姐一起念过书,你姐不是许筱吗?” 许筱倒是念过几天书,但她那些同学许瑶一个都不认识,要真是熟悉的都该知道她跟许筱关系不好,怎么可能这么热情地来打招呼。 许瑶淡淡抽回手:“我没听她提到过什么同学,不好意思。” 说完站起身,挪到车位的空地方,跟那对男女保持距离,车上还坐着其他人,那两人倒是没再跟过来,不过一路上,许瑶总能感觉到他们飘忽不定的视线。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时间还早,人们下车后四散开各自去办事,许瑶打算先去扯上两匹布料,再去报社找廖红梅。 走了一会儿,突然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一回头正是跟她一起坐车那对男女,心里的狐疑更大了,紧走几步,前面正好有个蔬菜摊,她蹲下身故意装作挑选蔬菜,余光却留意着那两个人的动向,那对男女看见许瑶停下,他们也停下脚步,装模作样聊起天来。 到这份上还看不出这两个人不对劲儿,她就是傻子。 摆蔬菜摊的老太太,带着小孙子,那小孩儿看起来跟军子一般大,透着股机灵劲儿,专门管结账,一块二的菜钱,许瑶多给了五毛,他一愣,正要递回来,却见许瑶道:“小同志,我想麻烦你件事,到国营饭店帮我找个叫顾城的人,行吗?” 许瑶长得好看,水灵灵的招人喜欢,再加上多给了钱,小孩儿点头将钱收起来,笑嘻嘻地看了看许瑶两眼,一溜烟儿就跑了。 国营饭店跟这儿隔着两条街,离得不算远,但是路上很多岔道,许瑶不敢随便走动,就坐在蔬菜摊旁等着。 蔬菜摊的奶奶有一搭没一搭跟许瑶说这话:“你认识顾城?” 许瑶道:“嗯。” “你俩是什么关系?” 许瑶有些奇怪她怎么问的这么多,倒像是跟顾城认识似的,但还是答道:“我俩算是生意伙伴。” 老太太上下打量许瑶一眼,低声嘀咕:“妖里妖气的,会做什么生意,八成又是一个缠人不放的......” 她说的声音低,许瑶没听清,也没工夫深究,索性不说话了。 那俩人看许瑶半天不动,估计是猜到了什么,女的猛地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拉起许瑶:“瑶瑶,你走那么快干嘛?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差点儿又被你甩丢了。” “我说了,不认识你们,能别再跟着我了吗?”手腕被攥住的生疼,许瑶一股火气燎上心头, “瑶瑶,就算不认识我们,你爹许强胜总认识吧,他跟我还是拜把子兄弟呢,他找了你好久了,你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一声不吭地拿了钱就离家出走,家里人多担心你不知道吗?赶紧走我们送你回家!” 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上前,高大的身形将许瑶的退路堵住,话听着和气,但眼底却透着阴沉。 许瑶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立马反应过来,这两人肯定是人贩子,他们打着许强胜和许筱的旗号,明显对他们家的事儿知道得一清二楚,最近许家只有许强胜是从外头回来的,保准跟他有关系。 这时蔬菜摊的老太太也抬起头,不哼不哈道:“你就别犟了,家里挣钱不容易,快回家跟好好说说,有什么难事都能过去的。” 这两个人说得信誓旦旦,老年人善恶辨识能力不高,三言两语就容易被忽悠,许瑶有些头疼。 一大早,途经来往的人不多,她心里越发不安,但还是尽可能平静下来:“既然是认识人,你就先松开手,勒得我手腕快断了。” 那女的不敢大意,没松开手反倒是亲亲热热地挽上了许瑶的胳膊:“我不,我一松手,你肯定又要跑,瑶瑶,快回家吧,叔叔还等着你呢,别使小性子。”说着拽上许瑶就往另一边偏僻的巷子里走,身后的男人就像是押送犯人似的,一步不落地紧跟着。 许瑶抬眼看去,那条巷子从斜街插进去,一点儿光都照不进去,里面什么都看不见,黑黢黢的,要真的跟着这对男女进去,还不知道有什么事等着她。 “松开!救命,来人,他们两个是人贩子,快帮我报警!” 上一秒许瑶还一脸乖顺,下一秒突然喊出声,这两人也没想到,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就开始连推带拽地往巷子里走,许瑶胳膊都快被扯断了,身子使劲儿向后缩,脚底死死扒住地。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人过来,有个身穿红褐色半袖的高大汉子,将拉扯许瑶的男人一把推开,指着他鼻子怒道:“你们俩是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大庭广众还动起手来了。” 也有人看向许瑶:“小姑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许瑶指着那两个人,严正道:“我不认识他们两个,他们没完没了拉着我不让我走,估计是人贩子!” 第121章 人贩子的套路 人贩子?! 这三个字一出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那女的面露羞愤:“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跟你姐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咱们两家都认识,你不能为了脱身就往人身上胡乱泼脏水呀!” “我姐认识你就去找我姐,缠着我干什么!”许瑶声音很大,嚷嚷得整条街都能听见,事情到这地步容不得含糊,一定要闹得沸沸扬扬才算。 这两个人也没想到许瑶看着绵软像个娇小姐,性子竟然这么泼辣。 围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劝阻。 “你俩是不是认错人了?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不认识你们,怎么缠着没完没了呢?” “听广播上说最近人贩子挺猖狂的,不会是流窜到咱们镇上了吧?还是报警比较好。” 说什么的都有,刚才率先出现声援的汉子很有正义感,高声道:“不管怎么样,这姑娘就算是认识,你们也该叫她爹自己来找人,你们这样黑不提白不提就想把人带走,绝不行!” “这话说得对,人家的闺女就叫人家自己来领啊,跟你们有啥关系。” “要是万一真的拐走了,她爹再想找她不就更难了吗!” 看着风向逐渐一边倒,那对男女对视一眼,好像终于放弃了,女的松开拽着许瑶的手,无可奈何道:“好吧,我去叫她爹来,劳烦各位好心人将她看住,别叫她乱走,这丫头太不叫人省心了。” 许瑶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更大的不安感袭来,看着那对男女走远,先前一直为她说话的汉子转头道:“丫头,你在这儿等等,不然你要是走了我麻烦就大了。” 看着眼前这个和颜悦色的男人,许瑶猛地意识到这个人很有可能也是他们的同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叫围观的人也分不清真假。 许瑶刚买的蔬菜都不要了,趁机想走,却被大汉敏锐地感知到,步子一跨将她拦住:“妹子,听话还是等等吧,不然你爹要是真来了,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许瑶抬起头瞪向他,回应她的是一张深意莫测的笑脸。 不多时,人们就听见一阵纷杂的脚步声:“瑶丫头,瑶丫头!” 人群外,跟着那两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强胜,他好像格外伤神,满脸憔悴地看向许瑶,假惺惺抹眼泪:“我的闺女,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你还想跟人多到哪儿去?那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跟着他吃不尽的苦啊!”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许瑶怎么都没想到许强胜竟然会是这场骗局中的一环,她本以为许强胜顶多只与这群人认识,透露了家里的讯息,没想到他真的狠下心,要将她卖给人贩子,甚至为了做成局,自己亲自来演这猫哭耗子的戏码。 一股恶寒掠过全身,她紧盯着许强胜,眸中的火苗像是要将他活活烧死,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的恨,从来也没有如此刻一般想要恨得亲手杀了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边的人七嘴八舌说着什么,她也听不见了。 张了张嘴嘶哑着嗓子道:“爹,你真要合伙卖了我?这可能是我最后叫你一声爹。” 许强胜被许瑶的视线盯得抬不起头,要不是这帮人架着他,他也不想掺和这出戏里头,可现如今他已经被赶鸭子上架,只能狠下心,丫头片子卖了就卖了,以后她不在还能省心些。 “瑶瑶,你胡说啥呢,那个男人就这么好,哄得你连爹都不认了?听话咱们回家吧!” 说着上前来拉扯许瑶,高大汉子在旁边跟围观的人吆喝着:“散了吧,散了吧,都是家事,跟咱们也没啥关系,该逛街逛街,该上班上班,没热闹瞧了......” 话音未落,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就见许强胜捂着手,许瑶的手里攥着一把弹簧刀,将他掌心横批出一道大口子,鲜血溅了一地,皮肉翻卷,狰狞恐怖。 人们都傻了,惊呼连连,纷纷张罗着要报警。 那几个人贩子也没想到许瑶出门会随身带刀,短暂的愣怔过后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三个人顾不上嗷嗷嚎叫的许强胜,趁乱强行就要把她带走。 就在这时,人群外发出一声爆喝:“你们几个干什么,快放开她!” 顾城得到消息,就觉得不对劲儿,许瑶向来不是个爱麻烦人的性子,他在镇上生活了十来年,对各处都很熟悉,蔬菜摊离国营饭店不算远,许瑶没直接上门,反而特意找人叫他过去,肯定是遇到了麻烦。 他当即撂下手里的活儿,招呼着一帮兄弟就赶了过来,隔着人群,远远看见几人对着许瑶拉拉扯扯,胸腔陡然就窜上一股邪火,飞奔而来,抬脚就把长脸男人踹飞到墙根底下。 壮汉反应过来后,面露凶相:“你不会就是他爹说的那个臭小子吧!你拐带人家闺女还有理了?!” 许瑶冷声道:“我今天早上才刚到镇上,你之前都没见过我,怎么笃定他们说的一定是真的,除非你跟他们一伙的,都是人贩子!” “你这丫头怎么含血喷人,我刚才可是站在你这边,替你说话的,怎么会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壮汉挺直腰杆指了指顾城对许瑶道:“你好好的姑娘,鬼迷心窍跟了这个男人,还把你爹伤成这样,良心被狗吃了?” 黑脸女人坐在地上撒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对啊,乡亲们,你们给评评理,这个王八羔子勾搭我妹子在先,现在又动手打我哥,还有没有王法!” “你要是今天不给个说法就别想走了!” 这架势摆明了不光想带走许瑶,还要借着声势狠狠讹诈顾城一笔,叫他知难而退。 就在这时,一个臭柿子飞过来,正好糊了黑脸女人一脸,就见卖蔬菜的老太太叉着腰怒骂:“放娘的屁,我大孙子是你那张粪坑嘴能编排的,整条街上谁不认识他,说他勾搭女人,掏瞎你的狗眼!” 第122章 有这么个爹算你倒霉 “你也不到镇上打听打听,谁不认识我家顾城,都是女人上赶着缠着他,犯得着他去勾搭,扯谎都不打草稿,还当什么人贩子,找块儿豆腐碰死算了。”老太太冲到人堆里,指着女人鼻子大骂。 黑脸女人没想到街边摆摊的老太太也有这样惊人的爆发力,她糊着满脸臭柿子,惊愕得说不出话。 顾城自小就在镇里长大,不是外来户,自从干了采购员更是到处跑,几乎就没不认识他的,人家模样周正,工作又好,多少姑娘攀扯还来不及,哪用得着他去勾引拐带。 这女的根本不认识顾城,只看见他来时带着好几个年轻小伙儿,下意识就以为是街头的地痞混混,张口就想泼脏水,反倒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顾老太太虽然佝偻着背但是气势汹汹,朝捏着掌心畏畏缩缩的许强胜瞥了一眼,板着脸对许瑶道:“这男人真是你爹?” 许瑶也没料到这位老太太竟然会是顾城的奶奶,还有些愣怔,待反应过来,神色冷淡道:“之前算是,现在不是了,今天他想把我卖给人贩子,以后我俩就再也没关系了。” “行,摊上这么个爹也算你倒霉,好在你脑子够用,没叫我大孙儿白操心。”顾老太冷哼了声。 这话听着也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许瑶有一瞬茫然。 顾城带来的兄弟,一拥而上,将几个人按倒在地抓了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逐渐弄明白了,原来是当爹的勾结人贩子想要背着家里偷偷把闺女卖出去。 这种事真是叫人细思极恐,要不是这姑娘机灵提前叫顾城来帮忙,这会儿保准已经被当街绑走了。 顾城的火气直往上窜,先前唱白脸的汉子被压在地上还不甘心的叫嚣:“你们松开我,这事儿跟我有啥关系,我先前还替着丫头说话来着,你们抓错人了!” 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顾城也不多废话,直接抄起地上一块儿石头就朝他头上砸过去,那汉子嗷了一嗓子,脑袋上鲜血直流。 跟着他来的一个小个子青年赶紧将他拽住:“哥,别打了,送公安就行了,别脏了自己的手。” 围观的人在旁边指指点点,快把许强胜的脊梁骨都戳穿了,他瘫坐在地上,脸白得瘆人,手掌的血流了一地,站都站不起来,哆嗦着嗓子:“瑶瑶,你误会爹了,爹跟你开玩笑的。” 许瑶理都没理他,平静道:“麻烦把他们几个都送到派出所吧,谢谢各位了。” 许强胜傻眼了,他这才回家多久,就要进局子里,那哪行啊!被带走时还大声嚷嚷着,骂许瑶是个不孝女,以后要遭报应。 到了这地步,许强胜还反咬一口,能有这样的爹,顾城对许瑶更多了一份怜惜。 派出所要录口供,面对几人身上的伤,许瑶将所有的责任都承担下来,公安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么柔弱的一个姑娘,在遇到人贩子时能够勇敢反击,已经很不容易了。 对见义勇为的顾城等人也是大加赞赏:“近来人贩子猖獗,县城里已经发布了联合通告,要求严厉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非法行径,你们这几位同志,可是为咱们镇争光了!后续我会将表彰通知到各个单位,给咱们全县青年树立榜样和模范标杆。” 那几个人贩子虽然被抓了,但是许强胜毕竟与许瑶有直系亲属关系,事情比较复杂。 一群人从公安局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许瑶为了感谢顾城等人非要请他们吃饭,小个子青年名叫霍飞办事儿机灵,早瞧出顾城对许瑶有意思,哪会杵在这儿当电灯泡,带着人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许瑶叫都没叫住。 顾城心里对这小子比了大大的一个拇指,看向许瑶目光幽邃:“别管他们,他们都有饭吃,光请我就够了。” 许瑶笑着道:“你的意思是就你没饭吃?” 顾城故作不满地控诉道:“之前说好的,不会要赖账吧。” “当然不会,今天到镇上本来就是想请你吃饭的,要不是你帮忙,我哪能挣那么多钱,再加上这回你又帮了我.......” “今天这件事就别放在心上了,就算是放在别人身上我也一样会帮!”顾城摆了摆手,就算是有他帮忙,也抹不平许强胜给她的实质性伤害,还是干脆不提为好。 可话说到一半,又感觉这么说也不对,赶紧补救道:“我的意思不是说你跟别人一样,你肯定还是不一样的,就是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我也不会视而不见......” 话越说越多,却总感觉词不达意,越描越乱,顾城急得直挠头,许瑶赶紧笑道:“我听懂了,咱们之间有交情,你有这份心意我知道的。” 看着她明媚纯真的笑脸,顾城反而觉得有一丝怅然,猜到许瑶并没有理解他的深层含义,不过转念再一想,日子还长,她年纪还小,一回生二回熟,不怕她不明白! 快到下午点儿,国营饭店人已经开始多起来,许瑶好好置办了一桌,两个人点了两荤两素,顾城在国营饭店里工作,什么菜都吃过,但今天跟许瑶单独坐在一起吃饭就是不同的感受。 他看见许瑶身板瘦弱,有意叫她多吃点儿,把两个荤菜特意摆在她方便够到的地方,顺带问道:“一会儿你回家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解释一下。” 许强胜被公安拘留,他担心许家人会因为这个事难为许瑶。 许瑶却摇头道:“等吃完饭我要去趟报社,先不回家。” 去报社?顾城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许瑶有个“亲戚”是专门给顺安日报写文章的,估计今天是有什么事托她去办,碰到这种事寻常姑娘怕是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她却有条不紊,不忘办正事,顾城感慨又佩服,瞄了许瑶一眼,又瞄了一眼,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第123章 许瑶是个乡巴佬 吃完饭,因为担心报社下班误事儿,顾城骑上自行车,带上许瑶走一趟,两人刚到门口,就被看守大爷拦下来:“你们两个找谁?” 许瑶跳下自行车道:“大爷我找廖红梅同志。” “等一等吧,报社编辑部正在组织开会呢,你们现在进去不方便。”大爷倒是和气,就算是拦人也把原因说清楚。 来得不巧也只能等等了,许瑶转身跟推着自行车的顾城道:“我在这等会儿,就不耽误你忙了,你回去吧。” 顾城却不着急的样子,将自行车靠墙停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就陪你等着吧。” 突然有个穿着红格子衬衫,短头发姑娘从报社里跑出来,冲在顾城面前,语调欢快道:“你就是顾城吧,这么巧能在这儿碰到你,我正要采访你呢!” 顾城一头雾水地看着她:“采访我?同志你不会搞错吧,我有什么好采访的?” “今天上午你在街上恶斗人贩子,咱们镇上都传开了,我叫陶丽丽,是调查这件事的访员,想对你见义勇为的事迹进行宣传,回头登在报纸上!” 新闻机构最初是采编合一的。七十年代开始设立专职的采访人员,被称为“访员”。一直到九十年代后采访人员才开始被称作“记者”。 顺安日报创刊后为了更好地采集当地新闻,就招收专门的访员,这个姑娘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采访,那件事也没什么好谈的。”能够以见义勇为的英雄形象登报,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比光荣的一件事,可顾城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陶丽丽十分不甘心,她可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这份工作,正想找个机会展露一下头角,听说了这么大的一个新闻,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同志,我是代表日报社真心地采访你,你再考虑一下,这种好事儿别人上赶着都碰不到,你怎么还往外推呢?” 顾城皱了皱眉,这件事不光是他的荣誉,更关系到许瑶的家事,他再怎么也得估计许瑶的感受,报纸一披露,难道要全镇的人都知道许瑶有一个卖女求荣的爹吗? 他相信以许瑶的性格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也不想许瑶因为这件事遭到更多人的非议,所以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对不起,这件事涉及受害人的隐私,我不想提。”顾城再次拒绝后,也不再理会,反倒是走到许瑶身边,问她要不要喝水,自己去买瓶水。 夏末时节,就算是太阳已经西斜,但照在人身上不多时还是会发汗,许瑶知道顾城是想要找个借口避开,就点点头应下。 陶丽丽看着顾城跑远,紧抿着唇一脸不悦,视线落到许瑶身上,打量了一眼,看她穿着朴素就是个普通农村姑娘,趾高气昂上前道:“看你的样子应该跟顾城认识,今天发生的事情经过你了解吗?” “了解。”许瑶点头,自己就是整个事件的受害人怎么会不了解。 “很好,今天发生的事情跟我详细说一下,我这边记录。” 说着陶丽丽也没管许瑶答不答应,直接掏出笔和本子准备上了。 听她理所当然的这态度倒不像是日报社的访员,更像是派出所做笔录的公安。 许瑶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同志,刚才顾城已经说了,他不接受采访,我没有权利跟你透露这些。” 接连碰了两回钉子,陶丽丽有些气馁更多的是恼火:“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只要登上报纸就出名了,又能出名又风光,有什么不好的?” 许瑶暗暗叹气,这姑娘还是年纪小对于很多事情没有洞察力,估计在她眼里,所有人听到出名,风光两个字就该趋之若鹜地往上扑,但事实上并不是,像顾城这样的人眼里,声名荣誉都是浮云,因为在他们心里有更值得守护的东西,比如为人处世的道义。 许瑶不想再跟她纠缠,但还是好言好语给出了建议:“同志,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出现在报纸封面上的,如果你真的想以人贩子为题做报道,不如把稿件核心聚焦到人贩子这群犯罪群体身上,提醒人们提防戒备不要麻痹大意,比起一味地宣扬表彰更有实际意义。” “你算哪根葱?我用得着你来教?乡巴佬。”陶丽丽不屑地白了许瑶一眼,将纸笔往挎包里一收:“不说就算了,我又不是非得求着你们!”话一说完,踩着小皮鞋扭头离开。 许瑶蹙了蹙眉头,看着她的背影扯唇一笑,算了,人家兴许有自己的主意呢,自己犯不着热脸贴那冷屁股。 一会儿功夫,顾城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杯冷饮,透明的塑料杯,里面装的饮料类似于后世的橙汁,但是味道不太一样,甜丝丝的,因为天气热,塑料杯外壁凝结了水珠,就着吸管喝一口微凉的感觉将心头的火气也浇灭了。 两人喝完饮料又等了不一会儿,报社的门开了,廖红梅从里面小跑着出来,不好意思道:“小许,久等了!今天实在是太忙了,刚才校稿开会一直忙到现在,快走吧,咱们进里面去谈!” 一扭头又正好看到顾城,诧异道:“这不是顾城吗?你这个大忙人怎么今天也来报社了?” 廖红梅经常去国营饭店吃饭,一来二去跟顾城也算认识。 顾城笑着朝许瑶扬扬下巴:“这不是怕你们下班吗?我骑车送许瑶过来能快些。” 廖红梅看向许瑶,目光有些探究,顾城可很少跟姑娘走得这么近,许瑶还是头一个,不过这小姑娘不是有对象吗?好像是叫萧什么来着,难道两个人分手了? 许瑶跟着廖红梅往报社走,顾城留在外面等着许瑶出来。 进了日报社,廖红梅回头朝顾城张望了一眼,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道:“小许,你跟顾城......” 许瑶一听,立马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我俩是生意伙伴,今天我到镇上来时遇到了点麻烦,多亏他帮我解围,听我说要来报社,就好人做到底,把我送来了。” 廖红梅这才放心,许瑶年纪轻轻,男女关系混乱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124章 许瑶成为专题作者 “那天提的事儿,家里亲戚答应了吗?有没有兴趣做顺安日报的专题作者?”一进办公室,廖红梅先给许瑶倒了杯水,就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她现在是真着急,顺安日报自从创刊,为了保证准时印刷发行,没日没夜地审稿已经成了常态化,直到现在桌上还堆着一堆稿件。 现在急需一批能够稳定提供稿件的作者,保质保量,帮助减轻报社工作负担。 “如果成为咱们日报的专题作者后可以安排到省城参加文学培训班进修,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廖红梅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如果能去文学班进修不光可以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写作爱好者,还能提升写作能力赚更多稿费。 许瑶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对于现在她来说,更重要的是为高考做准备,而且一旦参加文学进修班,她就不可能在凭个虚构的身份糊弄过去了,就得跟报社摊牌,后续能不能继续合作,都是未知数。 斟酌片刻许瑶道:“不好意思,红梅姐,那位作者现在还要处理一些别的事,如果成为专题作者,很可能做不到两头兼顾,所以暂时无法胜任,只能由我代她表示歉意了。” 廖红梅得到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她端着水杯靠坐在桌上,思索片刻道:“如果我答应可以为作者的身份保密呢?” 许瑶眉心一跳,抬头看向廖红梅,只见她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含笑相视。 “你知道了?” 廖红梅点头,将水杯放在桌上,做到许瑶的身边:“自从报社创办以来,大部分稿件都来自镇上知识分子,只有少部分稿件来自农村,这当中能做到过稿率这么高的,只有你这位“亲戚”,我经常下乡采访,很难不留意这么一位有文学潜力的好苗子,按照稿费地址一查,也就明白了。” 自己还在顾虑重重,没想到人家早就已经洞若观火,廖红梅看起来性格爽利,但从这件事也能看出她外粗内细的一面。 许瑶惭愧得抬不起头:“实在是对不起,我最开始也只是想试试,没想到能成功,我也知道凭我的年纪很难叫人信服,为了让稿件获得评选权,只能杜撰了一个人。” “这我可以理解,其实说实话,刚开始得知事情真相,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毕竟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但是转念一想,要不是你的这份顾虑,稿子很可能初审时就被筛选下去,毕竟年纪与阅历挂钩,顺安日报还是希望能刊登有深度有见解的文章内容,作者年龄小确实会叫人不太放心。” 廖红梅拍了拍许瑶的肩膀:“现在我倒是更希望你能抓住这个机会,你还年轻,未来发展的潜力还很大,至于你说的其他事,我猜想应该是准备高考,这个你可以放心,专题作者只要保证每月四篇的稳定供稿就可以,你有充分的时间学习。” 有她这番话,许瑶也没有在拒绝的理由,思索片刻,点头答应下来:“红梅姐,谢谢你!” “谢什么,要有更多像你这样能够稳定供稿的作者,日报社的工作不知该有多轻松呢!” 事情谈成,许瑶看天色已经不早,委婉拒绝了廖红梅请客的好意,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过身道:“红梅姐,有件事还想请你帮个忙?” 廖红梅道:“你说。” “今天我看见一位姓陶的同志在对镇上一起案件进行取材报道,这件事涉及我的家事,如果非要以此为题,能不能更多地针对人贩子这个社会性话题,不要过多聚焦于这起案件,谣言可畏,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对家里人造成不良影响。” 刚才看陶丽丽离开时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许瑶就有了准备,她倒是不在乎稿件对许强胜怎么报道,但不能不考虑许家老两口的感受,村里人听风就是雨,要是闹得沸沸扬扬,许家老两口肯定受不了打击。 廖红梅一看许瑶这副认真的态度,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当即点头道:“这件事我会留意,你放心。” 许瑶道谢后,从日报社出来,天色朦胧透着灰暗,已经六点了,肯定是赶不上回去的那趟车了,,从镇上到红星村有十几里路程,要是步走怎么也得用两个多小时,等回家天都黑了。 正发愁,不远处顾城蹬着自行车过来,他赶得急,头上起了一层汗,到了近处,袖子在额头擦了一把:“刚才家里有点儿事,我先回去一趟,怎么样事情谈完了吗?” 许瑶点点头:“谈完了。” “那就行,上车!”顾城利落地一抬下巴,就像是蓄势待发的骑士。 今天麻烦顾城太多了,许瑶实在不想厚着脸皮再叫人家专程送她回家,然而顾城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车把手悬着的一袋子东西往许瑶手里一塞:“走吧,天黑了你一个姑娘家路上回家不安全。” 许瑶这才发现原来是早上在顾城奶奶摊上买的菜,当时着急去公安局做笔录忘记带了,没想到顾城给提来了。 她只好坐上车,顾城一踩脚蹬子,风从颊边穿过,乘着最后一抹余光,向红星村的方向驶去。 ...... 天都黑了许瑶还没回来,许家老两口和赵春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许少伟已经去借自行车打算动身到镇上找人了。 相较于家里其他人的紧张慌乱,许筱倒是气定神闲,吃了两大碗饭,她还跟人约了去大夏湾看电影。 反正她清楚得狠,这死丫头是别想回来了,她爹已经跟人都说好了,只要许瑶一到了镇上保管被人贩子拐走,这辈子也只能当个阴沟里的臭虫! 第125章 她怎么还能回来? 顾城把许瑶送到家门口,还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嘱:“要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记得去镇上找我!” 许瑶笑着应下,目送他离开,进门的时候,迎面碰见许筱,她穿着自己那件亮眼的红裙子,头上扎着两根新买的花头绳,打扮得光鲜明艳,春风得意的正要出门。 只不过在见到许瑶的瞬间,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像是见到了鬼:“你......你怎么回来了?!” 许瑶眸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故意笑道:“姐,你怎么了?这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啊!” 那阴恻恻的笑容,把许筱吓得接连退后两步,差点儿一屁股摔坐进泔水桶里。 正房的一家子听见动静,赶紧过来,围着许瑶长吁短叹,许老太后怕道:“瑶瑶你咋才回来,天都黑了,叫人担心死了,我都叫你哥去找你了!” “奶奶,我在镇上遇到点儿事耽误了,刚进门,倒是把我姐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她干了啥坏事心虚成这个样子。” 许老太转过头,看着地上愣怔傻坐着的许筱,她这身装扮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顿时不悦道:“天都黑了,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赵春兰这才注意到许筱,刚才一家子都忙着找许瑶,根本没注意到她,亲妹妹丢了她当姐姐的不着急,还穿上了许瑶的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要出门,又气又无奈,将她扶起来,拍掉身上的土,责备道:“大晚上的,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又干什么去?” 许筱的名声本来就坏了,还不安安分分在家待着,大半夜的往外面跑,叫人瞧见更没脸,赵春兰真是快为这个女儿愁的肠子都搓成了麻绳。 许筱瞪着许瑶,疑问与不甘交织,胸口剧烈起伏,她爹明明都说了,今天就把许瑶卖给人贩子,手里有了钱,家里就她一个闺女什么好的不先紧着她来,等赵维退伍回来,知道许瑶失踪,肯定会伤心,她趁虚而入使点儿手段,就能顺理成章嫁给他。 可现在许瑶回来了,所有计划都泡汤了,她怎么还能回来?! “姐,你是自己没衣服穿了吗?”许瑶看着她,声音平淡:“这条裙子我刚洗出去没来得及往回收,怎么穿在你身上了。” 她现在可以笃定,这件事不光许强胜是知情者,许筱也脱不了干系,那伙人贩子布局周密,肯定是提早得知她要去镇上的消息,家里只有许筱跟她打听过行程,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你的裙子我就不能穿了吗?娘都说了,咱们姐妹相处要和气,再说你大半夜回来,家里人都急成什么了,真是一点都不懂事!”许筱底子虚,越发扯着嗓门嚷嚷,摆足了姐姐教训妹妹的派头。 她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找他爹问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娘是说姐妹和气,可没说叫你穿我的用我的。”许瑶说完也没理会她,转头直接跟许老太道:“奶奶,我今天晚回来不为别的事儿,是因为我爹跟人贩子混在一起被公安抓起来了。” “什么?!” 这可是把所有人都惊了一跳,许老太一把拽住许瑶:“瑶瑶,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就是我爹,因为这件事,我还专门去了趟公安局,不过这件事只能算拐卖未遂,等公安调查清楚事情始末,会来咱们家了解情况。” 当爹的联合外人拐卖亲闺女,这件事说出来对许老太的打击太大,许瑶不好直接开口,反正公安迟早会上门,由他们说才更有效果。 除了许家老两口,最受打击的莫过于许筱了,嘴巴张成了o形,没想到他爹一顿操作把自己弄到公安局去了,瞬间心凉得七八截。 哪还有心思去出门看电影啊! 这一晚上对于许家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第二天天还没亮,许老太就把许立仁叫到正房,叫他想法到镇上去给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立仁得知这件事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老二干点儿什么不好,偏跟人贩子搅在一起,真想劈开他的脑袋,看看究竟是搭错了哪根筋。就他这行事作风,去坐牢倒是件好事,至少能长点儿记性。 不过看着老两口愁容满面,再多说也没意义,许立仁只能赶紧收拾东西到镇上探探情况。 事情进展比想象中快,许立仁还没出门,一辆警车呼啸着驶进村里,停在了许家大门口。车上下来三名公安,站在院中道:“请问这是许强胜家吗?” 听见声音,许家老两口赶紧去迎,许老爷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是许强胜的家,公安同志,我家老二到底怎么样了?” 打头的公安道:“我们今天来就是跟家属说一下许强胜的情况。” “拐卖人口罪责不小,但考虑到许强胜是受害者许瑶的父亲,在本次案件调查中发现他也是受到威胁,不占主导责任,这件事我们会通知大队,游街示众,借此起到震慑效果,希望引以为戒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七十年代末,买卖妇女儿童,在农村是很常见的事,由于还没有出台健全的量刑依据,许强胜与许瑶又是父女关系,很难达到判刑标准,游街示众已经算是很严厉的一种惩罚手段。 但真正让许老太愤怒的不是游街示众,而是许强胜拐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亲闺女许瑶。 “公安同志,你能再说一遍吗?我是不是听错,我家老二要卖的人是许瑶?那可是他亲闺女啊!”许立仁也是大受震惊,即便知道许强胜这个当爹的一直不待见许瑶,没想到他会狠下心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要卖,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经过我们调查,本案三个人贩子隶属于一个职业买卖人口黑劳力的团伙,许强胜之前在黑煤窑干活,被这个团伙主犯赎买,也间接地欠了他们一千块钱的赎金,为了能还上这笔债,许强胜答应他们的要求,诱拐贩卖自己的亲生女儿。” “现在本案团伙头目已经南下逃窜,我们正在积极调配力量进行搜捕。” 公安将来龙去脉说得很详细,结合前因后果,许家人也终于明白了,许强胜为什么回来时那么狼狈,原来是在黑煤窑干苦力。 好不容易回家本以为他能安安分分过日子,没想到竟是打着这个主意! 第126章 直接拉走枪毙 许老太对许瑶越发疼惜,用手擦了把湿润的眼眶,眼里重现出锐利的光芒:“公安同志,我家老二他现在在哪儿?” 到底是一家子,就算干出这种事,当娘的第一反应也是担心儿子,公安叹了口气:“许强胜现在在车里,后续会参加公审大会,挂牌游行,要是想见现在也能见一见。” 许老太吸了吸鼻子,调整状态:“公安同志,您稍等一下。” 公安点点头,目送许老太进了一间小房,转头交代另外两位同志把许强胜从车上带下来。 警车的门一打开,许强胜被从车里架出来,经过一夜的大记忆恢复术,他现在别提有多老实了,腕上带着铁铐,被割伤的手掌经过处理,包裹上了厚厚的纱布。 “大娘,您的儿子......”公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小房里突然冲出一个矫健的人影,许老太就像是年轻了十岁,手里拖着铁锹就朝着许强胜冲来:“你个畜生!我今天非要打死你!” 公安都愣住了,本以为接下来该是母子相泣,抱头痛哭的场面,没想到现实一个大反转。许老太拎着的铁锹在人还没反应时就稳准狠地落在了许强胜的脑袋上“咣”的一声,许强胜抱着脑袋嗷就是一嗓子。 眼看又抡起第二锹的时候,公安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去拦。 许老太在围堵拉扯下指着许强胜大骂:“你还算是人吗?背着人卖亲闺女,你连个畜生都不如,瑶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么个爹,公安同志,不用游街,直接拉走枪毙,我家就全当没这个人,以后他的事儿在跟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老太身形瘦小,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铿锵有力,许瑶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渐渐被水润湿,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怨念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从前她一直不懂,明明同样是女儿,许强胜的眼里就只有许筱,容不下她一星半点儿,这种不甘和哀怨即便在重生后也一直困扰着她,然而在这一刻,她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是被人爱着的,被心疼着的,这足以填补从前心里的空缺。 她走上前,握住了许老太的手:“奶奶,别生气,为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这种牲口,以后别进我家的大门,没你这样的儿子!” 在许瑶的宽慰下,许老太手里的铁锹才咣当落地,她压抑着愤怒将许瑶拦在羽翼下:“走,咱们回家!” 说完再也不回头看许强胜一眼,步履坚定地带着许瑶回了家。 这件事许强胜确实做得太过分了,许家人没有一个想跟他沾边儿。许筱更是缩在屋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件事牵扯到她头上,跟着她爹一起出去接受游行。 挂牌游街可不是在队里转一圈那么简单,而是被大卡车拉着,跟着一群罪犯到各村镇,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在公示区讲述他所犯下的罪行,然后在烈日下接受批斗。 有时候群情激奋,免不了被砸臭鸡蛋,扔臭鞋拔子,这些都属于正常想象,不会有人管,这还不算完,等到一天结束,再回到劳改所接受教育改造,第二天一早再继续拉出去游行,期间不管是吃饭还是上厕所牌子都不许取下来,真是苦不堪言。 不过许强胜是活该。 许强胜游街的事情不到一天时间,全村人都知道了,人们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还有那好事的特地借着串门的功夫,上门来打听。 家里出了这号人,许家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田秀娥回了趟娘家,被几个亲姐一顿讥讽,当天中午连饭都没吃,气汹汹地就回了家,进门就站在院里大骂:“自己家姑娘嫁不出去,坏了名声成了个没人要的破鞋,现在还连累着我们跟着遭殃,这日子没法过了!” 许国志拉都拉不回去:“行了,快回家吧,别说了!” “怎么不叫我说,亲闺女送爹局子,也就是他们家能闹出这样的事儿!我要是你就该收拾铺盖卷赶紧从家里搬出去,丢死个人了!” “我还指望着姑娘嫁个好人家飞黄腾达呢,现在出了这种事儿,回头来议亲的怎么看咱们,这不是存心自己姑娘嫁不出去,带害连累咱们家吗?我骂她有错吗!” 田秀娥没本事指着鼻子骂许强胜,话里话外都是冲着赵春兰去的,要是她能管住自家闺女,拉拢住自家男人,能出这挡事儿? 这一句句就像是针扎似的插在赵春兰心里,她不是个掐尖的性子,自己受了委屈默默流泪,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许筱窝在房里难得没乱跑,她也实在没脸出去,一块儿玩的同学都知道他爹被挂牌游行了,见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她呢,平摊在炕上,听着田秀娥的叫骂也懒得出声,反正挨骂的不光是她一个,但心里始终愤愤不平着,一边儿怨许强胜办事儿不靠谱,一边儿又骂许瑶是个小贱人不安分,谁沾谁倒霉。 “砰”的一声,正房的门开了,许老太阴沉着脸看着许国志:“还嫌家里不够乱是吗?你要是管不住你媳妇,就赶紧带着她搬出去过,今天我把丑话撂在这儿,谁要是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觉得丢丑抬不起头,就赶紧搬走,许家的小庙容不下大佛!” 许国志被骂得心虚,拽着田秀娥往屋里走,田秀娥这才不甘心的朝二房瞪了一眼回了屋。 一连几天,老许家被愁云笼罩,就连高声说话的都没有,许家人一出门就要遭人指指点点,许老太没受过这种气,胸闷得好几天下不了炕,不断反省咒骂着当初许强胜出生后为什么没把他扣在尿盆里溺死,生下这么个混账给老许家抹黑。 许瑶怕她气出个好歹来,翻了中医书上按压行间穴纾解郁气。这件事她是受害者,可对她的影响最小,反正许强胜这个爹,她没什么感情,有这一遭算是彻底断了父女关系,也正好。 接下来半个月,许瑶在高考复习之余,除了带着军子和许英学习,还以夏末抢收为题材,真情实感写了部叙事散文《夏闹》投给顺安日报,忙归忙,却是自从许强胜回来后,过得最安稳的一段时间。 出人意料的是,在这风口浪尖,别人避都来不及,许少伟却迎来了一桩喜事,先前刘英红张罗的那桩婚事,永利村老夏家应下了媒婆,同意两家相看相看。 第127章 许少伟的婚事 刘英红接到消息真是又惊又喜,因为许强胜,老许家算是面子里子都丢完了,她虽然没有像田秀娥一样在院子里大骂,但背地里也没少抱怨。 本来已经对这桩亲事不抱希望了,但没想到峰回路转,媒婆竟然给了答复,夏家同意相看,从这点就能看出不是夏家不是登高踩低的门户。 这算是件冲破乌云的大喜事,刘英红赶紧就带人去正房跟许老太说。 许瑶正巧帮着许老太收拾屋子,看见刘英红一脸喜色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瘦小黄脸的中年妇女。永利村离红星村有段距离,离刘英红的娘家很近,这次帮着两家说媒的就是刘英红的这位表姐,她夫家姓邱,跟夏家住前后院。 许老太盘腿坐起来,招呼着落座:“老大媳妇,娘家人上门,咋没提前说一声?” “都是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礼。” 刘英红已经够快人快语了,没想到这位表姐嘴皮子更利索,还没等刘英红答话,就已经接过话茬:“老婶子,我这回可是给少伟说了个好亲事,回头成了你家可得感谢我!前村郭家媳妇说了门亲,两家可给凑了二十块钱和半斤猪肉呢!”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就已经开始念叨答谢礼了,许老太有些不悦倒没说什么,毕竟只要能做成一门好亲事,牵线拉媒的答谢礼都是应该的,她朝前倾身道:“是说的哪家姑娘?” 邱家媳妇赶紧道:“是永利村夏老大家的闺女,叫夏莲莲,今年十七了,跟少伟就差得两岁,人家夏老大可是粮站的检验员,风光着呢,能搭上这门亲事,你们家就偷着乐吧!” 秋收下来都要交公粮,粮站的检验员就是专门给粮食评级的,虽然只是粮站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什么官职,但“权利”可不小,不仅可以决定谁先去验粮区检验,还能决定粮食的含水量、杂质量是否达标,如果审核不达标,就得将抗来的粮食全部拉回家,重新晾晒筛选,挑好的核验交公。 出于这一点,农民们虽然对检验员评价不太好,但也得讨好他们,尽量保证在核验公粮时不被为难。 刘英红就是为了这个,只要搭上这门亲家,老许家秋收粮食下来,还愁过不了检? 这件事许老太却不太放心,许家往上翻三代都是种地的,许立仁和刘英红夫妻俩虽然踏实本分但没什么出挑,夏家要是真的把闺女嫁过来,那属于是下嫁,图个啥? 不过看着刘英红激动的样子,她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给泼冷水,慢慢点头道:“亲事是门好亲事,先叫两家孩子见一见,成不成咱们再说。” 许虽然没一口答应下来,但是能同意见面就已经成了一大半,邱家媳妇拍着大腿:“那感情好,我这就去跟说。” 刘英红欢欢喜喜将人送出门,折回来时还笑得合不拢嘴,着急跟许老太商量:“娘,这门亲事得准备多少彩礼合适?三百块钱够吗?” “你光顾着自己高兴了,还没问少伟是啥意思呢。”见人走了,许老太才提醒道:“夏家那姑娘脾气秉性都不知道,可别高兴太早。” “娘,我姐他们家就在夏家前面住,早跟我说了,夏家那姑娘模样长得好,珠圆玉润的一看就是能生好养有福相,咱们家现在这样,夏家都愿意跟咱们结亲,爹娘更是明白人,您想太多了。”刘英红并不接受许老太的建议,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 就在这时,旁边的许瑶默默插了一句:“婶子,念姐的婚事也是你给张罗的,你忘了?” 事关大房的家事,许瑶原本也不想插手,但想到前世许立仁因为一双儿女满面愁纹的样子,还是没忍住。 记忆里,前世许少伟倒是娶上了夏莲莲,可结婚后两人过得并不顺心,夏莲莲处处瞧不上许家,走路鼻孔都是朝天。 等到两人有了孩子后,不知怎的又传出孩子不是许少伟的闲话,这种传言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两口子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 可夏莲莲就算把家闹得鸡飞狗跳,许家也硬是不敢提离婚的事,因为她爹检验员的身份摆在那儿,要是离婚两家就结了仇,以后交公粮保准会被下绊子,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许瑶这话算是戳在刘英红七寸上了,她一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萎顿下去,话说得扎心,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儿,她这个人什么都不差,惟独就是看人不准,稍不留神就会错把骡子当骏马。 娶妻不贤坏三代,选夫不好毁一生,先前差点儿误了姑娘一辈子,这回高低也得长点儿记性,刘英红冷静下来后,又开始坐立不安:“娘,那这事儿......” “先去打听打听姑娘人品性格怎么样。”许老太对大媳妇这个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也有些头疼,抿了抿唇:“也别找你这表姐去打问,你娘家亲弟妹不就是永利村人吗?你就去找她问。” 打问就打问但这个人选刘英红却不太愿意,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跟自家亲弟妹合不来,她是个大咧咧的性子,有时候说话有口无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人得罪下了,恰好她那弟妹是个小性子,啥话都往心里去,时间一长两个人就生分了,正因如此,她才宁愿去找表姐拉这个媒,也不愿意跟弟妹张一回嘴。 “娘,要不就叫我姐去吧,她问得仔细些,前后院住着,差不在哪儿的......” “你是耳朵不中用了?要打问就得多找个人问问清楚,光听一张嘴,谁知道是真的假的,你要是不愿意,定下这门糊涂亲事你就自己去娶,少伟是我孙子,好姑娘多的是我慢慢给他再找合适的。” 那当然不行! 许少伟是许家的孙子更是她的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刘英红自然不愿意许老太越过次序给张罗,她还想给把把关呢。 眼下许老太把话放出来了,她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照办,唯唯诺诺应下。 起身回屋收拾收拾,求人办事儿手也不能空,专门跑了趟供销社买了点儿米面,当天下午就叫许立仁把她雇车送到镇上,坐最后一趟班车回去打听消息去了。 第128章 许瑶写的一手好字 刘英红这一来一回最少得三天,这桩婚事就暂时搁置下来,等她回来再商议。 许少伟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他一门心思想着赚钱,每天按时按点儿的去割草,想着法儿去山上给兔子采集最鲜嫩的青草。囤草晾晒时,许瑶看着精神抖擞的许少伟,试探性问道:“少伟哥,婶子给你张罗对象,你是啥意见啊?”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许少伟也不拿许瑶当小孩儿,有时候他隐约觉得许瑶比他还要稳重成熟,拿不定的事儿都要找许瑶来取取经。 说起自己婚事,许少伟的笑容有些腼腆:“爹娘觉得好就行,我没啥想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人家姑娘也没啥要求能踏踏实实一起过日子就行。” 可以看出来,在感情事上许少伟还真的没什么经验,反正就是一句话听家里的,就这样的性格,怪不得上一世会稀里糊涂的娶了夏莲莲,有时候闹得厉害了,他就一个人坐在村里的老橡树底下抽烟,有家不能回。。 婚姻的不幸可以给女性致命一击,对男性来说也是一样。 许瑶低下头,将草抖散,斜靠在墙上晒太阳,免得发霉吃坏兔子。等忙完手头上的活儿,许瑶把抄录难题的习题本带上,去学校找林老师请教。 自从许瑶能凭自己赚上钱,就不再接受林老师资金方面的帮助了。 今年政策变了,当初故意把排挤林老师的上级已经被免职,现在海都那边又重新想聘请林老师当高中教师,但都被林老师婉拒了。 在乡下待久了,虽然生活苦但却叫人心境开阔,林老师很满足于现状,目前不打算回去。 许瑶到学校时,他正在上课,就没打扰他,自行到隔壁屋等。 林老师的书桌素来整洁,不过今天却摊开摆了好几张留有书法字迹的白纸,一张张看过去,笔力虬劲,气势轩昂,看起来更为浑厚,不太像是林老师的书法风格。 “写得怎么样?” 许瑶正看得仔细,林老师的声音传来,转过身,就见他手里拿着杯子,从外进来。 “我对书法不太懂,感觉写得很好。”许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前世她在林老师的指导下也仅仅够到入门级别,一看就知道这幅字书法造诣很高,来头不简单,哪敢胡乱点评。 林老师没太在意,提起暖壶往杯子里倒上水:“这是我的一位老师写的,他酷爱书法,听说最近京都文联要创办书法协会,高兴坏了,特地写信告诉我这个消息,还不忘给我寄来作品,交流交流。” “您的老师也在海都吗?” “不,他目前在东山任职,等书法协会创办,他应该会接受响应回京都去。”林老师将桌上的收拾干净,将那几张纸卷起来收藏好,生怕留下一点压痕,很爱惜的样子。 寒暄过后,许瑶拿出习题册对不会的问题逐一向林老师请教,她的学习笔记十分工整,再加上字写得好看,整个本子上的字虽然密密麻麻却就像是印刷上去的一样。 对已经理解吃透的问题她会画上对号,刚了解一般还没通透的问题就画上星号,还有待解答的问题标了问号,这样既不会在已经弄懂的问题上多耗费时间,也能更准确地查漏补缺,林老师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高效的自学方式,不由诧异的多看了许瑶一眼。 这套学习方式,还是许瑶前世为了赶进度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现在在有底子的情况下,更省了不少时间。 到目前来看,几门功课除了高数和英语基础薄弱,许瑶学得吃力一些,剩下几门掌握的都没什么大问题。 林老师这次是真的确信许瑶明年参加高考不是开玩笑了,看着那习题册上的笔迹,他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从办公桌抽屉里找出张白纸,放到许瑶面前:“瑶瑶,你在上面写几个字。” 许瑶有些茫然:“林老师,写什么?” “随便写几个,我给你研墨,你即兴写就行。”林老师说着从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递在许瑶手里,再次拿起这支笔,许瑶还有些陌生,好像恍惚间回到了前世林老师领她入门学书法的时候。 那时她稚嫩得连笔都握不好,四指并拢拳握着毛笔不知所措,可现在她熟练的拿起笔,握笔姿势规范的叫林老师都有些惊奇:“瑶瑶,你之前写过毛笔字吗?” 许瑶当然不能承认,俏皮地笑道:“没有,但是我看您写过。” 林老师点点头,对于许瑶的学习能力,他是十分认可的,这个解释也并不觉得奇怪。 “写吧。” 许瑶也没含糊,提笔在纸上留下飘洒俊逸的字迹,书写风格偏向于行楷,但又不失娟秀沉敛。 好漂亮的一手字! 毕竟用普通钢笔和毛笔写字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林老师就是想着试一试,没想到许瑶出手就给了他一个惊喜,等到墨迹干涸,他才捧起来仔细端看:“好好好,就这样就够了,瑶瑶,你这手字可真像是练过的。” 许瑶含糊一笑,心想这还不是多亏了您的教导,隔了两世,自己还能把丢了的东西捡起来,得林老师一声夸已经很知足了。 见林老师将纸小心地对折,塞进了信封里,许瑶疑惑道:“林老师,这是要寄到哪儿去?” 林老师神秘地笑了笑,却没多说,他那位老师不光爱研究书法,还爱发掘有潜力的书法苗子,这笔字寄过去,不信他不眼红。 一直到下午日头西斜,军子正好放学,许瑶把这几天遇到的问题弄清楚,就收拾东西跟林老师说了一声后,姐弟俩一起回家。走到村里岔路口,军子突然指着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姐,你快看那是不是爹?” 许瑶顺着军子指着的方向看去,地里有个背影正顺着地沿一路往东走,一瘸一拐的样子,也不知道要去哪儿,看那身形正是许强胜。 按道理挂牌游街后,他要被遣返回红星村继续上思想教育课,可看这架势倒像是有什么别的急事,连家都没回,直奔村子另一头而去。 第129章 赵春兰的来历 许瑶打发军子先回家,自己好跟上去看看,顺着地边儿,跟着许强胜来到了赵家,他左右回望了一眼,才敲响赵家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老赵媳妇身上系的围裙出来,看见许强胜的第一反应惊慌:“你来我家干啥?!” 许强胜阴沉着脸:“你是想我站在门口跟你嚷嚷?” 这意思就是要进门了,老赵媳妇肯定不愿意,可又心存忌惮,干脆从家里走出来,拽着许强胜来到房后,这里有大片的葵花杆靠墙挡着,倒是算隐蔽,许瑶看不见他们两个,但却听见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你疯了?这个时候来找我,要是被人发现,就不是挂牌游街那么简单了!” “老子现在还怕什么,要不是你找这么一帮人搞出这档子事儿,我也不至于会遭人扔臭鸡蛋。” “是你自己传信叫我救你的,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黑煤窑里熬着呢,哪天矿塌了压死你个王八蛋都没人知道!” “放你娘的屁,老子命大着呢,这回被派出所抓起来,要不是老子保得你,你现在准跟那几个人贩子一起吃牢饭呢!这么大的恩,你怎么不得回报一两个?” 老赵媳妇气得嗓子都打颤:“好你个许强胜,这是算好专门来讹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往出供我还不是为你自己,要是叫人知道赵春兰是我从城里拐来转手卖给你的,许家那两个老东西保准皮给你扒了!你以为把人打得忘事儿了,就翻篇了?这事儿要是捅出去,我吃牢饭一定也带上你!” “你个臭娘们,胡说什么!”许强胜被说急了,就听见哎呦一声痛呼,像是对着老赵媳妇动起了手。 “少跟老子废话,要不就给我一百块钱,咱俩就算是扯平了,要不老子就天天上门缠着你,你也别想好过......” 两人还在激烈地争辩着,许瑶却像是被当头砸了一闷棍,恍惚着,失力般靠着墙蹲下身。 她怀疑过赵春兰和许强胜的婚姻,为什么刘英红和田秀娥都有娘家,赵春兰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还有她那莫名其妙的病症,自记事儿起,赵春兰就三不五时的闹头疼,竟是被打的。 之前就听许老太提起过,老赵媳妇年轻时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天她指着赵春兰大骂,说赵春兰是凭她才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原来竟是指这个。她跟许强胜早就认识,两人之间存在人口买卖的交易。 许瑶感觉深深的窒息与绝望,过了好久才缓过神,脚步虚浮地往家走,重回到路上时,军子没回家还站在这儿等她,一双圆眼透着疑惑:“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许瑶强撑起一抹笑,摇摇头:“没事儿。” 这件事该不该告诉家里人呢,她陷入纠结中,要是叫人知道她娘是被拐来的,许家人会同意她带着她娘离开吗?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她娘会接受这样的现实吗? 前世,赵春兰到死都没有人多在意过她的来历,所有人都被许强胜骗了。 当时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逃难的不少,许强胜说媳妇是外面捡来的,看着可怜就带回家了。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许强胜能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任凭事情再重蹈覆辙,回去的路上,她都在仔细斟酌,最终还是决定先将这件事瞒下,她无法预估人性,万一许家人知道赵春兰是拐来的,不肯放她离开,之后想带她离开就更难了。 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口,军子仰起头道:“姐,咱们要不要把看见爹的事儿跟家里说一声。” 许瑶摇摇头:“别说了,奶奶还在生爹的气,叫她知道又要上火。” 军子现在最听许瑶的话,小脑袋一歪当即就点头答应了。 回到家正赶上吃饭的时候,赵春兰已经把饭做好了,看见姐弟俩回来站在门口招呼着:“赶紧洗洗手吃饭了,饿坏了吧。” 军子年纪小闻到饭香转眼就把先前的事抛在脑后,洗手吃饭。 许瑶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进屋一言不发帮着赵春兰张罗碗筷,许筱慢吞吞地从炕上爬起来,在桌前坐下,看了眼许瑶放在一边的高考复习资料,酸溜溜道:“上回踩着狗屎运,得了个初中文凭,这又开始装相了,不会真以为大学那么好考吧?” “你倒是没装相,念了书不是照样连初中都没考上吗?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许瑶现在正心烦,许筱上赶着挑衅她也不惯着,直接怼过去。 许筱当即就要跳脚:“你!” “行了,行了,姐妹俩见面就掐,赶紧吃饭吧。”赵春兰把筷子递到许筱手里,许筱这才闷闷不乐地坐下来,拿着筷子吃起饭。 许瑶的视线却忍不住看向赵春兰,这十来年的磋磨,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浅淡的纹路,但依稀从底子上看出从前姣好的容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意外落到人贩子手里,流落到红星村这穷乡僻壤里来。 心不在焉地吃过饭,锅里还烧着热水给一家人洗漱用,平时这个时间许瑶都已经回屋开始学习看书了,可今天她似乎有话要说,盯着灶里的火都能走神。 赵春兰自然发现了,走到许瑶面前:“瑶瑶,你今天是怎么了?遇见啥事了?” 许瑶抬头看她,眸光闪过细碎的星芒,沉默片刻才道:“娘,明天咱们到镇里医院去一趟吧。” “好端端的为啥去医院,你是哪儿不舒服吗?”赵春兰急了,声音都透着惊慌。 许瑶赶紧摇摇头,安抚道:“不是给我看,给你看,看看头疼的毛病究竟是什么引起的,马上入秋了,等天气一冷,你头疼病更要厉害了,咱们还是提早去看看。” 赵春兰一听下意识就拒绝:“不用,就是着风才疼,避着些没事儿的,别乱花那份钱。” “娘,给你看病不算是乱花钱,现在不看,要是疼起来又要叫我担心,我明年还要高考,你不想因为这件事叫我分心吧?”许瑶语气有些急,故作生气道。 这话戳到赵春兰的软肋,毕竟当娘的也不想自己拖累女儿,高考是大事,能不能考上先不说,总归不能叫许瑶分心,赵春兰勉为其难点头:“行,娘都听你的,咱们明天到镇上去看。” 第130章 到镇上去看病 镇上的医疗条件并不好,许瑶原来是打算等攒够钱再带着赵春兰到县城去看病的,可现在得知这件事,也等不及了,带赵春兰去医院,不光是为了看病,更重要的是许瑶想确定病因,如果是真的外力击打导致,那就证明老赵媳妇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晚上,许瑶都睡得不安稳,梦里总是想到前世赵春兰临死时痛苦的样子,天还没亮时就醒来,脸上冰凉一片,伸手摸才发现都是泪。 她倒是没沉浸在悲伤中,起身叠好被子,洗漱完以后就到正房跟许老太说了一声,许老太不清楚内因,但也觉得确实该去看看,家里几个媳妇哪个都活蹦乱跳的,只要老二媳妇身子骨不太行,还没她这个老婆子硬朗。 光是到镇上一趟,赵春兰表现得十分紧张,她从前就没离开过村子,印象里刚进许家那几年许强胜连门都不叫她出。每回家里缺什么都是许强胜去买,要是她出门叫许强胜看见了,总免不了一顿拳脚,一直到有了孩子,许强胜才渐渐放下戒备。 这回去镇上,对她来说跟出一趟远门无异,一路上系着三角巾连头都不敢抬。 许瑶紧握着她的手,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门口,她还是顿住了脚步,犹豫道:“瑶瑶,要不还是算了,娘觉得没什么大事儿。” 许瑶有些无奈,安抚道:“娘,咱们进去让医生看看,没事的,我陪着你呢。” 医院大门口的人来来往往,赵春兰拽着围巾一脸瑟缩,但是对上许瑶坚定认真的眼神,急促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点点头,跟着许瑶往里走。 镇医院就是一溜平房,进门也免不了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墙围上的半截绿漆已经褪色斑驳,许瑶在护士的指引下挂号,牵着赵春兰在靠墙的长板凳上坐下,来往的人要不就是病人家属,要不就是忙碌的医院工作者,每一个都行色匆匆,没有闲暇顾及别人,在这种氛围下,赵春兰紧张的情绪明显得到缓解。 等到大夫叫号,许瑶陪着赵春兰进去,看病的大夫有五十岁左右,因为医疗设备简陋,ct机现在国内虽然有引进,但还没有实现乡镇普及,再了解赵春兰头疼的情况后,进行了简单的看诊,他凝眉道:“脑骨部位有损伤性愈合的情况,引发了间歇性的头疼,失忆,详细建议你们到县城去看看,我这里只能开一些止痛药,帮助缓解疼痛。” 许瑶的心沉下去:“大夫,您确定是因为颅骨损伤导致的吗?” “确定,不过还是那句话。最好到县城去看看,你们家属也太不上心了,刚开始受伤就应该来医院的,非得拖着自愈,头部受伤肯定会留下后遗症的。” “那对后续会有什么影响吗?” “暂时看不出问题,但是记忆缺失这个事不太好恢复。”医生边说着,提笔在病例单上刷刷写下药方,交给护士,叫跟着抓药。 许瑶只好带着赵春兰先出来,到药房取了几盒止痛药,又记下了服用疗程,赵春兰好像在陌生的环境连话都不会说,从始至终都是沉默,一直等到从医院出来,她才暗暗松了口气,小心地看着许瑶的脸色,生怕会遭嫌弃似的。 那瑟缩的眼神,又让许瑶感觉鼻尖发酸,在这信息科技都不发达的年代,一旦被拐在想找到家人的几率实在是太渺茫了,许瑶就算知道真相,凭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努力让赵春兰过上好日子,不叫她再像前世一样凄惨孤苦,至于罪魁祸首老赵媳妇和许强胜,她迟早会叫他们付出代价。 外面阳光刺眼,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许瑶正打算带着赵春兰在街上逛一逛,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形从街对面跑过来:“瑶瑶!” 许瑶诧异道:“顾城,你怎么来了?今天没去下乡采购吗?” 顾城笑容阳光,看到赵春兰的时候毫不拘谨,礼貌道:“婶子好。” 赵春兰点头应下,顾城上门收兔子时候,她见过的,不过她有点儿怕见生,每回都刻意躲在家里避开,没想到镇上这么小,就是看个病也能碰见认识人。 “我本来打算今天去你家收兔子的,听你哥说你带婶子到镇上看病,我就过来瞧瞧,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顾城道。 许瑶也没多说,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药:“给开了些止痛片,发病时缓解,医生建议去县城的市医院看,镇上目前的医疗条件不够用。” “到县城,什么时候去?我开车送你们。”顾城很热心,赵春兰却急忙摆手:“不不不,不去了,我没什么不舒服的,瑶瑶大惊小怪,用不着去县城,不麻烦你了。” 能叫赵春兰到镇上检查一下,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叫她跑一趟县城,她怕得不行,恨不得立马就回家。 许瑶也不好勉强,只能冲着顾城无奈道:“医生说暂时没有大碍,不影响生活,就是记忆缺失恢复起来比较难。” 顾城没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以为记忆缺失是说赵春兰记性不好,安慰道:“上了年纪,记忆力不好是正常现象,你别太担心,这些鸡蛋和牛奶拿回去,给阿姨补身体。” 许瑶这才注意到顾城手里还拎着东西,满满一袋鸡蛋和一塑料桶的现牛奶,鸡蛋暂且不说,鲜牛奶可是现在市场上专供货,要想喝牛奶得持有关部门批准的特供证,顾城能提着满满一桶,一看就来之不易。 “这些你都拿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许瑶赶紧拒绝,她这个人重视人情往来,顾城已经帮了她很多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还。 “咱俩还客气什么,快拿上,算是我给阿姨的一点心意,要是真的不好意思,后天跟我去看电影,怎么样?”顾城眸光炯亮,明亮得犹如星辰,许瑶的心却像是被什么捏了一把,恍惚想起第一次在大夏湾看电影时的场景,清秀的面庞在脑海中闪过,她垂下眸掩饰流露出的怅然。 顾城并没有发觉异样,忐忑着吞咽了下唾沫:“可以吗?” 片刻,许瑶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笑容:“可以呀,我还没在镇上电影院看过电影。” 第131章 不孝女许瑶 许瑶能答应一起看电影,顾城别提多高兴,眼里神采飞扬,嘴角也是蓄满笑意。 这段时间麻烦顾城的事不少,看一场电影也是应该的,许瑶并没太放在心上,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下意识转头就去看赵春兰,却见她站在不远处的报摊上,手指着一则新闻询问着什么。 报摊的老板是个体态臃肿,烫着短发波浪卷的女人,嗓门雄厚,隔着围观的人群就能听见她的怒骂声:“报纸上就是这么写的,有本事你找报社去,跟我在这儿装什么文化人,还要事实,都登报了还不是事实吗?” 许瑶挤进围观的人群时,赵春兰已经急得眼眶发红:“这根本就是胡说,你们不能这样胡乱造谣。” “你说是造谣就是造谣?这报纸上说的不会就是你们家吧,养了个闺女还跟男人跑了?” 许瑶顺势看去,摊上最新发刊的顺安日报,右上角印刷的地方新闻是关于许强胜联合人贩子拐卖许瑶那件事。 乍一看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内容全部歪曲事实,许瑶原本是被害人,但在报纸上却成了泯灭让人伦的不孝女,不仅厚着脸皮纠缠国营饭店的顾某,还送亲生父亲挂牌游行,根本就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报纸就是人们获取信息的关键源头,对整个事件毫不知情的人来说,报纸上的许某真是道德败坏,遭人唾弃了。 许瑶明明跟廖红梅说过,怎么顺安日报还会不加调查胡乱报道,她眉心紧皱,那双平时清丽的眸子也因为这件荒唐事染上几分愠色。想把这件事弄清楚,必须得去一趟报社。 掏钱买下一份报纸,许瑶便带着赵春兰离开报摊,顾城大致扫了眼报纸也明白了事情原委,声音沉怒:“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我陪你去趟报社,看究竟怎么回事?” 许瑶摇了摇头:“不用了,就是得麻烦你先送我娘回去,我自己走一趟,红梅姐之前答应我了,不会胡乱登刊,我去问清楚就行。” 顾城唯一犹豫,便点头答应了,对赵春兰道:“婶子,我先送你回家。” 赵春兰有些不放心:“瑶瑶,你一个人去会不会有事,要不娘跟你一起去吧。他们这太欺负人,怎么能胡说呢?” “娘,没事儿的,里面的人我认识,他们总得给咱们个说法。” 听见许瑶说报社里有认识人,赵春兰这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顾城离开,街上人流如织,他们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没其中。 文章内容对当事人以姓氏代称,但却直接提到红星村,红星村只有一家姓许,好事的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是老许家。 许强胜游街的事已经闹得众人皆知,现在再加上这一则歪曲事实的新闻,流言蜚语下,许家祖辈的名声都要折在这儿了,还怎么在村里待下去。 许瑶越想越觉得恼火,手里捏着报纸径直朝着顺安报社而去。 正是上班点儿,今天门口的保安大爷倒是没拦许瑶,只叫她把身份信息登记下后就进去了。 之前去过廖红梅的办公室,没用人引路许瑶就直接找到了编辑部,刚要往里走,正巧迎面碰见上回闹着要采访顾城的那位访员——陶丽丽。 她打扮得依旧很洋气,白色的半身裙,脚踩一双蓝色小皮鞋,迎面撞见,她一眼就认出了许瑶,眉毛一挑:“怎么是你?” 能碰到她,许瑶倒是也省得绕弯,把报纸展开,指着上面的新闻道:“这则文章是你写的吗?” 陶丽丽看了眼报纸,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笑道:“是又怎么样,那天采访的时候,你死活不乐意,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许瑶哼笑一声,懒得多看她一眼,侧身从她身边过去:“让开,我要去找刊印责编。” 一看许瑶这架势,陶丽丽哪肯让,步子一错把编辑部的门挡得死死的:“你以为你是谁,这是你能进的地方吗?赶紧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 许瑶毫不退缩,一把推开她就往里走,陶丽丽彻底急了,一把拽住许瑶的胳膊,扯着嗓子朝外喊:“来人啊,快来人,有人闯编辑部了!” 报社本来就不大,她这清亮的一嗓子,把其他工作人员招呼过来,其中一个瘦高个儿梳着三七分头的青年,上前,一把就将许瑶拽出来:“这位同志你怎么回事,这是你能闯的地方吗?报社稿件都有保密属性,万一泄露了你能负责吗?” 许瑶被他猛地一拽,手腕都差点儿要断了,陶丽丽见有人撑腰立马控诉起来,委屈道:“我拦着她还非要进,真是一点儿素质都没有,致远,赶紧把她弄出去,别影响咱们报社正常工作。” “瞧着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到处乱闯,难道真的来盗稿的。” “这可说不好,前两天还有个一直没过稿的闹着要见咱们主编,非要理论理论。” “现在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没过稿就说明水平不够呗,死皮赖脸的真是没见过。” 周遭你一言我一句,陶丽丽昂着头,指挥着致光把许瑶往门外拖:“以后长点儿眼,别什么地方都乱闯,再有下次,我非给你点儿颜色瞧瞧。” 许瑶火气积攒着,正想反手给她一耳光。 廖红梅就从主编办公室出来,看见这边吵吵嚷嚷挤了一堆人,扬声道:“等一下!” 众人回过头,见廖红梅小跑过来,皱着眉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把人松开!” “红梅姐,就是这个人,平白无故就往咱们编辑部闯,里面可放着那么多稿件呢,万一被她盗用,怎么跟作者交代。”陶丽丽不满地跟廖红梅告状,眼刀狠狠地剜向许瑶,一个农村的土妞,说不定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还敢直冲冲往编辑部走,就等着挨批吧。 “这位同志我认识,快松开她。”廖红梅语气透着不耐,根本没理会陶丽丽,径直道:“许瑶同志,你是为报纸的事来的吧,实在对不起,前两天我下乡了,负责审稿的责编疏忽,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都愣住了。 许瑶平静地从致远手里抽出胳膊,将报纸递过去:“红梅姐,这种未经核实的新闻都能发刊,顺安日报不光是该给我一个交代,也该慎重审核一下手底下访员的能力作风了。” 第132章 许瑶捍卫名誉 顺安日报才创办两个多月,就闹出这种荒唐事,作为访员连事情真相都没弄清楚就胡乱写文章,带动舆论搞人身攻击,报社连事件真实性都不加以核查就敢往报纸上登,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肯定会给报社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 廖红梅羞愧得无言以对,不光是出于辜负许瑶的嘱托,更出于一个报刊工作者的疏忽。 “你凭什么说未经核实,这份报纸内容是我找好几个人访问过,大家都这么说,你无非是觉得被真相揭了老底,抹不开面子,所以才上门胡搅蛮缠!”陶丽丽不肯罢休,嘴撇得老长,到现在还认定自己没错。 “你去过公安局核实情况吗?你找的那几个人是事件目击者吗?如果你所谓的事实真相,就是找几个人七拼八凑出来的,那未免也太缺乏专业性了。”许瑶翻看了眼手里的报纸,眼底满是不屑。 陶丽丽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不是她不想去公安局了解情况,主要是公安不随意透露案件进展,想要弄清事情真相就只能直面人贩子,她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更别提一对一访谈了。 大街上那么多人,她还能一个个寻找目击者吗?只要抓住人们的猎奇心理,就能拼凑出不错的文章,还费那些功夫干嘛。 不过她也留了个心眼儿,写文章之前特地了解许瑶的家庭,确认她只是个普通村姑,才甩开手胡编,反正村里文盲一抓一大把,她笃定许瑶不识字,翻不出什么浪来。 没想到报纸才发出去第一天,许瑶就找上了门,事情败露,说不慌是假的,只能咬着下唇看向廖红梅:“红梅姐,你可得给我做主,我发表的内容都是真的,她纯属冤枉人!” 廖红梅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们两个跟我来吧,韩主编会把事情弄清楚的。” 眼见廖红梅没有站在她这边,陶丽丽愤愤地咬了后槽牙,才不甘心的跟上去,剩下的人见没热闹了,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中。 韩主编是顺安日报的主要负责人,许瑶跟着廖红梅进去时,他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那份报纸仔细审阅,眉头紧锁。 “主编,小陶和许瑶同志我带来了。”廖红梅道。 韩主编从鼻梁上取下眼镜,扣到胸前的衣服口袋里,沉声道:“小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叔叔,你不相信我吗?这件事我真的是冤死了,明明就是按事实报道,她冲进咱们单位说我是瞎编的,我以后还怎么工作呀!”陶丽丽话还没说两句,就先发制人开始哭起来,好像自己真的遭受无端指控,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听她那声韩叔叔,明显是跟主编认识。 韩主编叹了口气,把报纸摊放在桌上,双手十指交叉,斟酌了一下看向许瑶:“许瑶同志,这件事情对你的名誉有损,我实在抱歉,不过顺安日报发出去的报纸,都是当天起效,不能回收,这次并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你看能不能......” “主编!”许瑶还没说话,廖红梅就已经急了,韩主编扬手打断了廖红梅,继续对许瑶道:“你这么小年纪有替自己申辩的勇气,我很佩服,不过我们报社所有内容都是访员经过社会调查的,不会空口无凭冤枉人。” “所以您是觉得,我是故意冤枉这位陶访员?”许瑶眼角扬起讥诮,本以为顺安日报社后期能成为整个顺安县城最成功的报社,主编至少是有明辨是非黑白的能力,现在看来实在是高估了。 “年纪轻轻,太钻牛角尖可不太好。”韩主编口吻已经有些不耐烦。 “有韩主编这句话我就知道怎么做了,不就是胡编乱造吗,这本事我不学也会,明天我就能让镇上贴满大字报,叫顺安日报早日实现畅销。” 许瑶话说完扭头就走,韩主编没想到许瑶竟然会直接翻脸,“砰”得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这位同志怎么回事,报纸有错误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得不好收场呢?” “石头没砸在你身上,你当然不觉得疼,韩主编,试问今天是被造谣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承认自己勾搭男人,背上不孝女的骂名吗?” 这个年代对于女性的桎梏根深蒂固,一旦背上这种名声,就意味着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许瑶还要参加高考,不能被这种胡编乱造的事毁了自己前途,宁愿以后不跟顺安日报合作,也要为自己正名。 韩主编一时语塞,在旁坐立不安的廖红梅终于找到机会,赶紧过去跟韩主编耳语几句。 就见韩主编紧锁的眉头逐渐松开,看向许瑶的眼神也变了,似乎很不相信道:“小廖,你确定吗?” 廖红梅肯定地点点头。 韩主编思索片刻转头对陶丽丽道:“小陶,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韩叔叔!” 陶丽丽十分意外,指着许瑶,难以置信道:“为什么呀?就因为这个乡下丫头吗?” 韩主编叹了口气道:“具体我会跟你爸爸去沟通,访员这一工作并不适合你,以后还是好好学习,准备高考吧。” 说完不再理会陶丽丽,从桌后走出来对许瑶道:“实在对不起小许同志,这件事是我们部门核实审查工作没有跟上,你看现在这种解决方式,你满意吗?” 听韩主编说话这语气,这个陶丽丽是关系户石锤了,怪不得胆子这么大,什么都敢胡乱编,不过光让她离职肯定是不够的,许瑶神情平静:“我希望撤回今天所有的报刊,并且在明天的报刊上登发致歉声明。” “这......”韩主编明显有些迟疑,发致歉声明,那不就等于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吗?这对于一家刚创办的报社来说难度不小。 许瑶猜到他在想什么,淡笑道:“韩主编,我这样做不光是为了维护自己名誉,也是为报社竖口碑,相信有这一回,读者会更能感受到顺安日报的真诚,同时也给其他善于投机取巧的访员提个醒,以后能够认真地对待本职工作。” 韩主编见许瑶一再坚持,只能道:“好,就按说你的办,许瑶同志年纪虽小,但后生可畏,希望你能为我们顺安县早日争光!” 前半截听着倒还合理,怎么后半截还跟争光扯上关系了,许瑶一头雾水。直到被廖红梅送出来,才从她口中得知原因。 第133章 夏家内里的乌遭 许瑶受邀参加县城的文学创作讲习班了,整个镇也只有这一个名额,能落到她头上,主要是因为顺安市文化馆早就注意到她,并把她列为了重点培养名列。 从七十年代末,各县文化馆专门负责抓群众性的业余文学创作组织辅导工作,举办文学讲座、讲习班、改稿会、笔会,以此挖掘培养新人作者。 许瑶虽然专题供稿才刚起步,但是因为顺安日报近来反响不错,一直受到县文化馆的关注,上次许瑶那篇以农民夏末秋收为题材的叙事散文,很快引起了上面的重视。 本来廖红梅还想等许瑶高考后,再征询许瑶的意见要不要参加,没想到会突发这种状况,只能赶紧告诉韩主编实情,免得顺安日报损失了这么有潜力的好苗子。 收到这个消息许瑶也很意外,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文学流派的多样性和思潮的活跃度都有所增加,很多作者也是在这一时期被挖掘,像是莫严、裕华、苏彤大批年轻作家横空出世,犹如群星闪耀。 许瑶拿起笔杆子写作只是为了挣钱,没什么远大的抱负,也根本没想到会迎来这么大的机遇,这倒让她对未来有了重新的认识和思考。 坐着拖拉机回到家,赵春兰已经等着了,顾城送下她连饭都没留下吃,就赶紧回单位去了。看到许瑶进门,赵春兰赶紧上前,焦急询问道:“瑶瑶,怎么样了?报社的人好说话吗,没欺负你吧?” 许瑶摇摇头,牵着赵春兰坐下:“没事儿,他们已经把错发的报纸都撤回了,明天还会发道歉声明。” 赵春兰松了口气:“这就好,这些人做事也太大意了,查都不查清楚,就敢胡乱往上写。” 其实就算是失忆,赵春兰潜意识里还是会流露出一些普通农村妇人不会有的知识素养,就比如说她识字,像刘英红、田秀娥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刘英红的家庭条件相对要好些,也没念过几天书,十个字里有八个半就不认识。 可赵春兰却是认识的,光是路过报摊扫了一眼就意识到报道有问题,从这一点来看,她肯定是受过教育,只是具体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 许瑶沉吟片刻,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娘,等我考上大学就带你和军子一起搬到城里,你愿意吗?” “搬家?”赵春兰像是受了惊,握着许瑶的力气都大了几分:“那不就是分家了,你爹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说他,单说你,愿意吗?” 赵春兰斟酌了一下,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许瑶要到另一座城市,以后或许一年都见不上几面,她肯定是舍不得,可跟着去住在那儿,在乡下她可以种地,纳鞋底,补贴家用,到了城里那么大,带上他们娘俩纯粹就是给许瑶添累赘。 她想到就觉得心里发虚,摇摇头轻声道:“瑶瑶,娘哪儿都不去,就在村里挺好的,你要是考上了,抽空回来看看娘就行。” 许瑶抿了抿唇,现在她的钱还没攒够,搬到城里的计划显得太遥远,等到她攒够足够的钱,再来说服赵春兰要容易得多,点点头,没再多说。 起身张罗着把顾城提来的牛奶热了,这可是个稀罕货,不光可以直接热着喝,剩下的和面的时候加进去,烙饼也会充斥着奶香。 娘俩说说笑笑,谁都没注意到,窗外许筱就这么听着两人的对话,眼底沉得发暗。 ...... 当天夜里,刘英红从娘家回来了,许瑶是被一声怒骂吵醒的,朦胧间,她坐起身掀开窗帘朝外看去,大房家灯亮着,刘英红说话嗓门本来就高,这会儿更是响彻了整个院子。 天虽然没有大亮,但已经泛起淡淡的鱼肚白,夜色与清晨交织,有一种混沌初开的美。 许瑶穿起衣裳去了大房,进门就见屋里坐满了人,许老太见她来了,扬手把她招到身边,刘英红攥着拳头坐在桌旁,胸口起伏牙根都快要碎了,俨然气得不轻。 “行了,发这么大的火有什么用,得亏这门婚事还没过定,也不用再相看了,回头跟你那位亲表姐说一声,就这么算了吧。” 许老太说话慢悠悠的,尤其把“亲表姐”那三个字咬得紧。 刘英红的脸肉眼可见涨得通红,愤然难平:“当初姑娘时候,她嫁人被打得活不成,是我收留的她,背着家里人给了她五块钱贴补,现在反过来咬我一口,真是一腔好心喂了狗。” “她这种就是恨人成事盼人穷,瞧见你过得比她好,红眼病犯了,故意搅事,得亏这回你听娘劝,回去问清楚了,要真叫少伟娶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回家,才是留了祸害。” 许立仁最开始他就觉得这门婚事不太行,刘英红一心要捡高枝攀,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等着你占,人家那么好的家庭,内里要没点儿乌遭,能轮得到你? 许瑶坐在这儿半天,也听明白了,心里暗暗感慨,看来前世夏莲莲怀的头一胎还真的不是许少伟的。 结婚那会儿月份小,光看身段也瞧不出来,生的时候预产期早了两个月,都以为是早产也没多想。一直到传言流出来,许家人才有所察觉,可那会儿孩子都周岁了,许少伟这口锅只能背下去。 至于这传言,夏家做贼心虚,肯定不是他们放的风声,八成也是刘英红的亲表姐故意泄露出去,专门恶心人。 好在这回提早打听清楚了,没再被人装进套子里。 现在许瑶好奇的是,夏莲莲肚子里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为什么孩子爹不闻不问。 这个疑惑不光是许瑶,许老太也有:“夏家那闺女怀的到底是谁的,你打问清楚没?” 刘英红叹了口气,提起来都觉得晦气,压低声音道:“下乡知青里的一个,当初全村人都瞧出两人不对劲儿,走在路上都拉拉扯扯的,夏老大是个没脑子的,一心想叫姑娘往上走,以为就算知青回城里也会带着夏莲莲一起,没想到人家离开时连个屁都不放,悄悄卷铺盖走了,给夏家留了个烂摊子,同村人离得近嘴上不说,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没人接那烫手山芋,他们就往远了张罗,寻摸上咱们家了!” 第134章 情投意合最要紧 这件事已经被老许家知道了,肯定不会再做冤大头,许瑶在旁听着颇为感慨,这个年代知青为了返乡能挤破脑袋,别说夏莲莲这样没名没分的,就算是结婚又离了的也大有人在。 好好的姑娘被人搞大了肚子丢弃,本来是件令人同情的事,可他家心术不正,想找别人来背着口锅,真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最叫人气愤的还是刘英红那个邱家表姐,估计背地里也收了夏家不少好处,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这笔账刘英红算是记下了。 隔了一天,邱家表姐就上门,她还不知道刘英红回娘家打听过了,一进院就扯着嗓子嚷嚷:“英红,英红!我这回算是把办事儿办妥了,两家离得远,定下日子后天就能相看!” 大中午的,刘英红正蹲在灶台前做饭,听见声音立马就变了脸。 之前许老太叮嘱过,这件事不能从老许家传出去,免得叫人给穿小鞋,刘英红现在后悔死了,冲着夏老大检验员身份去的,结果便宜没占上,还惹了一身骚。 压住心口这团火,扭头看了眼来人,冷笑道:“你这嗓门老远就听见了,不知道的以为做下啥好事儿来给我摆功了。” 邱家表姐一愣,却没多想,理所当然道:“这话说的,这桩婚事谈成了,你可得多好好谢谢我才对,我这里两头跑,腿都要断了。” 刘英红对着她那张假仁假义的嘴脸,火气窜到头顶,都快忍不下去:“这门亲事我家结不成了,叫夏家闺女另找吧。” 上次回去邱家表姐信心十足,为了吊一吊刘英红,她还存心等了几天才过来传话,可怎么也没想到,才隔了三五天,刘英红的态度就大变样。 这门亲事她可是跟夏家打了包票的,要是说不成,那答应她的两只鸡,一条羊腿,一袋子面不就打水漂了吗? 那怎么行! “英红,你不是开玩笑吧,人夏家这门第十里八乡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少伟能找上她,可是高攀,起码少奋斗十年,你还挑拣啥呀!”邱家表姐压抑着烦躁,试图劝说刘英红回心转意。 “少伟还年轻,不着急结婚,也咽不下这口软饭,自己凭本事奋斗出来的东西拿着才踏实。”刘英红这回算是彻底领悟了,可不是少奋斗吗?娶一送一,孩子都不劳自己费劲儿,进门就有现成的。 邱家表姐急切地走上前:“你是不是糊涂了,好姑娘不等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是冲着咱们自小的情分,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 “那你这心窝子也够浅的。”刘英红拿起一根柴直接丢进炉子里,火星乱蹦,差点儿溅到邱家表姐的裤腿上,她猛地窜远,叫道:“哎呦,你慢点儿!” 刘英红眼皮都没往起掀:“你挨得这么近,火星子又不长眼,你怨谁,反正这门亲事我家是铁定结不成。” 话说到这份上,邱家表姐也转过神儿来,狐疑刘英红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眼珠一转故意拿话激她:“你不结这亲总得说个理由出来吧?就你家那少伟,文不成武不就,书都没念过几天,还指望配天上的凤凰吗?” 当娘的最见不得旁人说自家孩子不行,尤其刘英红这种暴脾气,摔了手里的柴,蹭得站起来就要干仗。 就在这时,屋里听了半天的许老太走出门:“她表姐,这事儿跟老大媳妇没关系,是我不同意。” 许老太眉眼透着淡淡的疏离:“就像你说的,我家少伟文不成武不就,思来想去这门亲事我家都高攀不上,以后还是别提了。” 邱家表姐吃了鳖,强笑道:“婶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了!我记得你家也有儿子跟少伟差不多大,还没结婚吧?” “没......还没,还念书呢。”被当着面问,邱家表姐只能如实答。 “你看,你跟夏家是前后邻居,儿女年纪也相当,这么好的门亲事就该是你家的,天作之合,老大媳妇你说对不对?”许老太笑眯眯的,但说的每句话都叫邱家表姐后背起鸡皮疙瘩。 “对啊!”一听这话,刘英红气也消了,就她姓邱的能来恶心她,她就不能恶心回去吗! 她上去一把拉住邱家表姐的手,亲亲热热道:“姐,我娘说得对,少伟配夏家闺女确实高攀,你家佳华可不一样,是懂识字算术的文化人,房前房后结亲家,说出去多体面呀。这门亲事,该是你的,我们不抢。” 许瑶在旁瞧着,邱家表姐脸都绿了,生怕跟夏家扯上什么关系似的,连连晃着手:“这话可不敢乱说,我家佳华还念书,明年要考大学呢。” “哎,咱们都是当长辈的,得为自家孩子着想,少伟也年纪轻,我家也想找个跟他情投意合的,劳你再跑一趟,跟夏家好好说说,两家婚事做不成了,往后也别因为这点儿小事生嫌隙。” 许老太语重心长,虽没有把话说透,但意思很明白,要是邱家表姐敢跑去夏家那边添油加醋说坏话,老许家也不介意拉着她儿子下水,大家都别想好过。 邱家表姐这下算是看明白了,老许家估计是听见什么风声了,但人家一口咬定配不上,多余的抱怨一句都没有,想拿话柄都拿不住,竹篮打水一场空,心虚的应下就赶紧走了。 看她离开,刘英红狠狠朝地上唾了一口:“这种倒灶货,下回见了非把她脸挠开花。” 许老太没说什么,象征性念叨了两句:“你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哪用跟这号人一般见识。” 刘英红是心服口服,连声道是。 这件事尘埃落定,一直被念叨婚事的许少伟也像解了紧箍咒,下午和许瑶一起给兔子分笼时,提起来还颇为后怕:“得亏那天你和奶奶上心多了句嘴,不然我娘这胡乱做媒,取回个大肚婆来,麻烦大了。” 他就是个老实的农村小伙儿,没有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娶了媳妇肯定就冲着一心一意过日子去的,从没想过就是相个亲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这件事倒是叫许瑶想起前世,她那婆婆给人说亲,说男方很老实,不爱出去玩,更不会乱跑沾花惹草,实际上男的瘫痪在好多年,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解决。 又说男方很开朗,很爱笑,好相处,对谁都是乐呵呵的,实际上对方是个傻子,一天到晚都在笑,留着口水也在笑。 只要是打点过,拿了人家好处,她什么话都能扯出来,脊梁骨都被人骂穿了依旧乐此不疲,就这还真被她说成几对。 正因如此,许瑶心里还是很拒绝这种媒婆介绍式婚姻的,由衷建议:“哥,结婚这种事儿,指望别人替你看总归不靠谱,还不如自己多上点儿心,情投意合再谈婚事,你心里也能有个底。” 第135章 没羞没臊的住一起 许少伟之前就随着刘英红张罗,心思根本没往这件事上放,现在经许瑶这么一说,自己也开始琢磨,现在时代变了,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与其等着她娘生拉硬拽个陌生人往一块儿凑,还不如自己碰到合适的,日子过得也舒心。 果断听了许瑶的,回家就跟刘英红说自己的婚事不用她再找媒人,刘英红起先还不乐意,村里谁家孩子到了年纪结婚是不父母给张罗,怎么到了许少伟就要自己做主了。 那万一一直没找下合适的,就一辈子不结婚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与刘英红相反,许立仁很支持儿子的决定,当爹的平时对这些事不太上心,但是夏家这档子事儿叫他不得不警醒,父子俩联手苦口婆心才叫刘英红答应,许少伟二十五岁前要不就凭自己本事结婚,要不就得听家里的给介绍。 这已经是刘英红最大的让步,这要放在过去,儿子一般就在十七八岁就该说亲了,有的姑娘家十四五岁就结婚的,更别提还有定娃娃亲的。 许少伟今年二十一,也就是说他还有四年的时间,不用那么赶。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入了冬,许强胜自打被放出来就一直在村里许家老宅那头住着,回来两次都被许老太一顿扫帚赶出去,久而久之,他倒是识趣,人虽然不来了,但闹出来的风言风语不少,不知怎的又跟王寡妇勾搭上了。 王寡妇先前为了避嫌嫁了个有钱老光棍,两人过了还不到一年,老光棍就死了,据说是因为下雨天出去卖货,发了羊角风一头栽进水坑里,活生生淹死了。 羊角风就是后世所说的癫痫,发病的时候不受控制地抽搐,身边没人照顾,能不能缓过来全凭运气,老光棍的运气明显不太好,栽进水坑里时也没有人看见,等发现时人都僵了。 村里人才不管她是什么病,一致认为是王寡妇克服,天生就是寡妇命,再没人给她做媒了。 不过王寡妇也不是什么都没捞到,老光棍膝下无子,留下的家底子也没人跟王寡妇争,全成她的了,克夫的名声顶在头上,旁的再找不着,兜兜转转还是跟许强胜凑了窝。 起先两个人来往还避讳着些,渐渐风声传出来了,许强胜干脆把他们娘三接到了老宅里没羞没臊地住在一起,成了一家人。 许老太气得晕过去两回,许老爷叫嚣着要把老宅子拆了。 许立仁好说歹说才把老两口给劝住,许强胜就是那副德行,与其把他赶走在外面惹事,还不如就放在眼皮子底下,至少能安稳些。 只是这样唯一受委屈的就是赵春兰,她是许家的正经媳妇,孩子都生了三个,结果男人却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厮混在一块儿,家里亲生的不管,替别人养起了儿子。 哀莫大于心死,要放在从前赵春兰肯定哭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却表现的很平淡,一家子坐在一起商议这件事,任凭别人七嘴八舌,她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最后只说了两个字:离婚。 这回再提离婚的事,许家人也哑口无言,都到了这份上,谁能忍得下去。 许国志看着赵春兰的脸色,试探道:“二嫂,要不再考虑考虑,兴许二哥迷途知返,回来好好跟你过日子呢?” 赵春兰没说话,许瑶却忍不住了,看向许国志:“三伯,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许国志摸了摸鼻梁不吱声,明显这话他也不信。 “我娘就算是不离婚也肯定不会和许强胜过了,好脾气都是人让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没见过一退再退蹬鼻子上脸的。”许瑶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 不离婚她还怎么带着赵春兰离开。 “你这孩子,那好歹是你爹,哪有直呼大名的。”田秀娥就没有消停的时候,见缝插针地数落。 许瑶挑眉看着她:“昨天能卖女儿,今天又替别人养儿子,这爹给你,你要不要啊?” “你胡说什么呢?”田秀娥变了脸,刚要开骂,就被许国志拽了一把,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冷哼一声把头扭在一旁再不说话了。 看这件事已经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许老太叹了口气:“就这么办吧,明天就找李有才过来做个见证,写个书面协议,把这婚离了。”转过头拍了拍赵春兰的手:“我们许家记着你的好,我没闺女,以后你就是我闺女,就在家里住着,叫那个牲口滚得远远的。” 赵春兰忍了半晌,因为这句话眼泪夺眶而出:“谢谢娘......” 许老太给她递手帕擦眼泪:“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坐直身子,朝大房二房家都扫了一圈:“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老大你明天去跑一趟,请李队长过来。” “老二,你去跟那个逆子说,叫他回来按手印把婚离了,以后爱干嘛干嘛,家里管不着他。” 许国志犹豫道:“娘,要是我二哥不回来咋办?” 许老爷子抽着旱烟:“他要是不回来我就拆宅子,他带着那只狐狸爱去哪儿去哪儿,住荒滩上去。” 连许老爷子都发话了,这件事就算是敲定了,许国志再没多嘴。 等散了回屋,田秀娥还生着气,半躺在炕上给儿子喂奶,嘀咕道:“许瑶那个死丫头,嘴皮子就跟刀子似的,半点亏都不吃,就没见过谁家姑娘这么有本事撺掇爹娘离婚的,我算是涨见识了。” 许国志拿着铁钩把炉腔里的火苗勾旺:“行了,你跟个丫头片子置什么气,刚才要不是我拦着,你还想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跟她吵起来?” “吵?我才懒得跟她吵。”田秀娥翻了个白眼,往起撑了撑身子:“我是想正房那老两口这回又认了个闺女回来,将来分家的时候,他们二房会不会借这由头多捞一份。” 许国志嗤了一声,脱鞋上炕:“你一天天没事儿就瞎寻思,我爹娘裤兜里能掏出几个子儿,还值得人家惦记,看到对面房后棚子里的那一笼笼兔子了吗?” 田秀娥嗯了声:“不是许瑶那丫头捣鼓的吗?咋了?” “大房每个月单靠卖兔子就能分到五十多块钱,这都赶上镇上职工一个半月的工资了,人家犯得着琢磨爹娘屋里那点儿锅碗瓢盆?” “什么?!”田秀娥惊得下巴都掉了,一嗓子把吃奶的孩子吓得哇哇哭:“你听谁说的!那点儿兔子,能值那么多钱?” 第136章 成功离婚 田秀娥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这孩子打娘胎出来就身子弱,一点儿风都吹不得,就算是夏天家里窗户都不敢开,她一心都扑在照料孩子的事儿上,根本没留意旁的,现在从许国志嘴里知道卖兔子这么赚钱,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供销社收兔子价那么低,钱要是那么好赚全村都去山里打兔子去了,谁还累得半死不活去种地。” 许国志拽了拽枕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人家又不是给供销社卖的,瑶丫头搭上了镇上的国营饭店,饭店直供,每个月都来拉,价格可比供销社高不少,不然咋能赚那么多钱,还给少伟分。” 田秀娥这下算是急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早说?人家赚了钱光给大房分,没你的份儿,摆明就没把你这个三伯放在眼里,还有心情睡觉!” 其实这件事许国志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要不是那天工地干活时许立仁跟他说,他压根儿都不知道。 每个月五十块钱呐,不是小数目,可当初许瑶刚养兔子时自己半分力气都没出,现在看人家生意好上赶着去分钱,他开不了这个口。 许国志烦躁地转过身:“行了行了,赶紧睡吧,想那么多干什么!” 看自家男人扯着被子蒙住头,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把田秀娥气得够呛,这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好,再加上孩子哭闹折腾,第二天醒来整个眼睛都是红血丝,眼下乌青。 这个年代离婚少有,当初结婚也没领什么结婚证,离的时候就请村长做个公证,家里人基本都到齐了,除了许筱,她嫌丢人干脆连面儿都没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许强胜跟王寡妇两个人厮混的消息一传出来,村里人就都留意着许家的反应。 现在离婚的消息一传出来,墙外立马就竖起了耳朵。 一直等到快晌午的时候,许强胜悠然地出现在了大门口,上身穿着浅褐色簇新的夹克衫,梳了个大背头,胳膊肘挎着王寡妇,她涂着大红唇烫着波浪卷,屁股后头还跟着她那两个儿子,一副穷人乍富的样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许家老两口差点儿背过气去,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带着王寡妇,许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拍桌而起大骂:“你个不孝顺的东西,叫你回来离婚,你带上狐媚子回来了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许强胜置若罔闻,拉着个凳子坐下,在屋里扫了一圈,视线定在赵春兰身上,阴笑了声:“你要离婚?” 对上他,赵春兰依旧是下意识的恐惧,声如蚊吟:“对,反正你在外面也跟别人过上了,还不如离了好,别再招人笑话......” 许强胜盯了她,一段时间没收拾,她就忘了本,连离婚都有胆子提了,转过头看向许瑶:“是不你给出的主意?” 他看许瑶越看越觉得邪乎,从前闷屁不放一个,自从去年冬天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天跟他对着干,上回还害得他挂牌游街,大太阳底下被批斗。 这死丫头简直就是来克他的。 许强胜捏紧了拳头,离婚他还真不愿意,人都是这山望见那山高,从前王寡妇不搭理他,他上赶着去捧臭脚,现在跟王寡妇过在一块儿又舍不得丢开赵春兰。 许瑶拉住赵春兰的手:“你都在外面有家有口了,何必霸揽着两头闹得难看,把婚离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也能跟这位婶子喜结连理,安心过日子。” “婶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许瑶看向王寡妇,没有嫉恨和厌恶,反倒是心平气和,这倒是叫王寡妇十分意外。 看他半天不吱声,王寡妇也有点儿急了,她今天跟过来就是为了亲眼瞧见许强胜把婚离了,她前头背了个克夫的名声,后头又背了水性杨花的名声。 两回加在一块儿,哪个男人会要她,现在只能拉着许强胜,反正自己的名声是打他那儿坏的,他就得负责到底。 暗戳戳在后背捅了下许强胜,催促着他赶紧做决定。 许强胜这段时间跟王寡妇过在一块儿,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吃喝住行都有人照顾,光身上这身行头就值个百八十块,要叫他就这么放手,当然也舍不得。 衡量过后,一咬牙道:“好,签就签!” 李有才早就带着泥印准备好了,协议书摊放在桌上,他身为队长还是不想看着好端端的一家子就这么散了:“许老二,你考虑好了,手指印按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你家里还有三个娃娃的!” 军子年纪小,理解不了父母为什么要离婚,却知道一旦离婚了自己就再没有爹了,泪眼汪汪地看向许强胜:“爹......” 许强胜看了眼儿子,心里的天平刚要倾斜,王寡妇推了把自己的两个儿子,低声道:“快去。” 那两个小子也是机灵的,立马知道是什么意思,嗓门响亮,围着许强胜一口一个爹。 把军子的喊声都淹没了,小小的身子气得发抖:“那是我爹,不是你们的爹......” 可惜没人听见这句话,许强胜在两个半大儿一口一个爹的哄抬下,利索地按了手印儿,这婚就算是离了 许瑶没有阻拦,她就是要让军子看清楚许强胜现在抛妻弃子的模样,这根刺扎得越深,长大才会离许强胜这种渣爹越远,不会被三言两语哄得软了心肠,回头尽孝。 签了协议,一式三份,两份夫妻双方各人收着,剩下一份李有才会拿到县里存档。 见许强胜拿着他那一份,王寡妇才咧开嘴笑了,当着众人面抱着许强胜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旁观的都看不下去了,暗骂不要脸。 王寡妇才不管那么多,反正目的也达到了,她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公鸡,手往许强胜胳膊上一垮,还故作体恤对着许家老两口道:“婶子,叔,强胜虽然跟家里离婚了,但强胜还是你们的儿子,那处老宅就当是他分出来过了,别的就什么都不要了,二房那间屋子就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继续住着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她从进门就在打量老许家,心里明镜似的,就算是正经分家也分不到什么,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先把那处老宅子占下。 许老太怎么不知道她的盘算,还没领证就已经想着分家产了,恨不得一棍将两个混账赶出去,怒声道:“那处宅子可以分给你们,以后咱们再没关系,许家院里的东西你别惦记,没你们的份儿!” 王寡妇自讨没趣,刘英红看见她就来气,恶心的实在不行,像是驱苍蝇把人往出赶:“走走走,赶紧走,婚离了,许家不欢迎你们,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第137章 许瑶买上自行车 赵春兰能跟许强胜离婚,别人怎么想许瑶不在乎,但对她来说称得上件大喜事,恨不得亲自登门感谢王寡妇,给她们脱离苦海创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只可惜这么好的喜事,不能大张旗鼓地庆祝,只能暗地里从供销社买了点儿猪排和菜,关起门来炖着吃。 赵春兰还有些沮丧的心情在看见许瑶这么高兴后,也烟消云散,吃过饭,许瑶去看完了许家老两口,安慰他们一番后才回到自己屋,拿出藏钱的糖盒,她借着油灯仔细数了数。 这段时间卖兔子和报社的稿费,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有将近七百块钱,冬天天气一冷,兔子繁殖力就会下降,她得另寻赚钱的法子,争取在明年七月份之前存够三千块,这样她才有底气带着赵春兰和军子一起到京都租房。 虽然存的钱不多,但许瑶为了到镇上来往方便,先买了辆自行车,自去年国家出台了政策,自行车票已经取消。 只要手里有钱,谁都可以买,现在市面上流行的自行车品牌不少,经店员介绍,许瑶挑了款金鹿,金鹿自行车分为载重型和轻便型两种,前者有横梁,适合载人载物,后者没有横梁,更适合骑行。 许瑶更注重实用性,就选了载重型,一下就花了一百三十二元。 等她骑上自行车出现在国营饭店门口时,顾城眼前一亮,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小跑出来,天冷了,刮的风将许瑶的脸吹成了红苹果,就连指尖都是红的,顾城忍住上去给她取暖的冲动,在台阶上站定。 “怎么样?看我新买的自行车亮不亮?”许瑶还是头一次自己花钱往家里添置东西,高兴得像个孩子。 顾城抱胸笑了笑,点头道:“确实亮,不过你能下来吗?” 这算是把许瑶问住了,这种载货自行车中间有个横梁,实用性没的说就是对于目前的自己,骑起来还是有点挑战性的,因为身量没长开,腿还不够长,停车时必须脚踩着台阶才能站稳。 但许瑶不想承认这一点,嘴硬道:“当然了,太小看我了,不就是个自行车,我还能下不来......” 她说着就要跨过横梁下车,现实却很打脸,脚下没站稳,直接一滑整个人都朝前扑去,得亏顾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不然迎面磕在台阶上非得摔个头破血流不可。 许瑶惊魂未定,一抬眼正对上顾城的视线,眼底幽邃的光夹杂着看不懂的意味,她心里一空,条件反射将人推开,踉跄着往下退了两级台阶,拉开一些距离。 见她站稳,顾城收回下意识就想搀扶的手,语气如常带着笑意:“你看,我没说错吧?” 许瑶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平复下尴尬的心绪,自觉转了话题:“今天来是想有个事情麻烦你,我有个做生意的想法,想听一下你的建议。” 好像许瑶每次来找他都是以谈生意为主,顾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是什么生意?” “在这儿不太方便说,咱们能重新找个地方坐下谈吗?”许瑶仰着头,神情认真。 顾城回头朝店里看了眼,里面人还在忙着卸货道,他道了句:“你等我下。”说完跑进里面,跟指挥卸货的霍飞附耳低语了几句,然后就穿上外套出来,扶起倒地的自行车:“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能慢慢谈。” 两人几个月相处下来已经很熟了,许瑶跳上后座,顾城带她穿街走巷,迎面就是出来的冷风,顾城腰背挺得笔直将她护在身后,有心想要让她将双手插进他的衣兜里取暖,但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许瑶跟着他来到一条小巷,里面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顾城推开门进去,自行车往墙上一靠,扬声喊道:“奶奶,我回来了!” 屋里梳着发髻的老太太佝偻着背走出来:“城子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话说到一半才看到跟着进来的许瑶,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你不是那天大街上差点儿被人贩子拐了的笨丫头吗?” 能在大街上招来人贩子,这件事在镇上并不常见,顾城奶奶一眼就把她记住了。 许瑶有些赧然,她也没想到顾城说的地方竟然是他奶奶家,出于礼貌跟着叫了声奶奶。 顾城有点无奈:“奶奶,你别这样称呼,她叫许瑶,有名有姓的,今天是专门来找我谈生意的。” 姑奶奶撇了撇嘴,明显不太相信的样子:“就这小傻妞还谈生意?胡说八道......”顾城奶奶一边嘀咕,一边提着壶去厨房烧水。 许瑶跟着顾城进了屋,初来乍到有些手足无措,顾城看出她的窘迫,笑着宽慰:“你别拘谨,就当自家就行。我奶奶就这样说话,别建议,快坐吧。” 屋里陈设简单,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可以看出顾城奶奶是个勤快的老太太,阳光透过玻璃窗正好照在沙发上,人坐在那片光下,寒气被驱散。 许瑶搓了搓脸颊,跟顾城说起了正事:“我想倒羊绒,你觉得行吗?” 顾城眼皮一跳,怪不得要避开人多的饭馆要另找地方谈,原来她说的生意竟然是这个,这年头倒买倒卖算是投机倒把。许瑶才多大点儿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胆子这么大! 他上下打量了许瑶一眼,像是听错了似的,倾身问:“你是认真的?” “当然啦,我像是在开玩笑?”许瑶眼睛明亮,话语笃定。 最近她满脑子都在琢磨赚钱的事儿,冷不丁想起了前世整个公社最早成为万元户的那家人,就是靠着倒卖羊绒发家致富搬离了小乡村到海都购房卖地,成了人人艳羡的有钱人,当时这事儿还接受过电视台采访,为了回馈父老乡亲那家人还出资为村子里修路。 节目里讲述了他是怎么样一步一步抓住时机,积累财富,实现人生价值,当时赵全看得起劲儿,许瑶也印象深刻。 别人能干她为什么不能,只是她毕竟头回做这么大的买卖,需要一个有社会经验的人来给点儿建议。 这个想法一出,许瑶首先想到的就是顾城!他每天开着农用车,到处搞采购,认识的人肯定不少,他肯定能知道具体怎么下手! 第138章 重新安排赚钱计划 屋里一片静谧,顾城奶奶推门进来,给两人倒上热水,杯子里的茶叶舒展开打着旋,她又把灌满的热水壶放在桌旁,示意顾城喝完再给续上,转身又出了门。 许瑶想起那天在菜摊上顾城奶奶还带着个小男孩,便问顾城:“那天在菜摊上算钱的那位弟弟呢?” “小勇还上学呢,今天不在家。”顾城吹了吹杯里的茶叶,淡声道:“小勇是我弟弟,爹没得早,娘改嫁了,我俩是奶奶带大的。” 许瑶点点头,没想到顾城看起来阳光的性格,家庭也并不圆满,她没有窥探别人家庭隐私的癖好,重新说到刚才倒卖羊绒的话题上。 参考前世那位商业大亨的致富经,她缓缓道:“顺安县离盛产羊绒清河县开车只需要两天时间,因为交通不便,又没有粗加工和深加工的工艺技术,羊绒价格被压得很低,但是这样的羊绒,卖到京都经过专业的深加工就是出口货,价格可以翻五倍不止。我想如果可以直接把羊倒卖到京都,这笔生意一定稳赚不赔。” “当然,这就是我的一个初步想法,还不够成熟......” “确实不够成熟,现在治安管理不完善,我们饭店每回出远门采购都得几个男同志一起搭伙,防着遇到劫道的,你一个小姑娘,跑那么远倒羊绒,小命还要不要?” 顾城一开口就是坚决反对,他实在想不通,许瑶怎么会有这么冒险的想法,好像就没有她不敢想不敢干的事儿。 从顺安开车去清河虽然只要两天,可加上收购羊绒,一来一往起码得一周,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她一个人怎么敢的,难道为了赚钱,连命都不要了? “我考虑过这个问题,以我目前的能力,大面积收购羊绒肯定也实现不了,我想能不能从羊贩子手中采购废弃的羊皮,对羊皮二次利用,采集羊绒进行销售,虽然利润少些,但足以积累下初资金。” 许瑶没有因为顾城的打击就改变主意,微蹙着眉头,慢条斯理地把想法说清楚。 如果是采购羊皮就不需要去清河县,光是顺安县城就有现成的肉联厂,活羊宰杀之后,剩下的羊皮一般不会有人要,都做废弃回收处理。 将可用的羊皮低价回收,再雇人梳毛,转卖到京都,也能有笔不错的收益。 顾城算是听明白了,许瑶虽说是来听他的意见,可实际上已经有了很详细的思考,就算是自己反对,她也还是会做。 不去清河县,卖羊绒也得去京都。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放心,沉声道:“为什么这么急着赚钱?” “缺钱,想念书就得攒学费,而且也不想一辈子就在这小镇子上待着,想去大城市看看。”许瑶脸含微笑,毫不掩饰自己对未来的憧憬。 顾城目光一顿,内心似乎被什么轻扣了一下,他上高中时父亲出车祸去世,迫于生计,只能辍学接替了父亲的工作,进国营饭店干采购。 走南闯北到处跑,时间一长,潜意识里觉得外面是个熟悉的词,根本不值得过多驻足停留,看货协商,给钱走人,这就是他的日常,可许瑶的话像是在他的世界里拓出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去大城市看看,不是指顺安县,也不代表去一趟清河县,许瑶口中的大城市是心之所往,是自由。 要自由就要有底气,底气的源头就是钱。 他对上她的眼,平静认真道:“我和你一起干,行吗?” 许瑶一愣,能多一个人搭伙,她当然乐意,可投机倒把是有风险的,顾城在国营饭店工作稳定,按理犯不着跟她冒这个险,疑惑道:“你在国营饭店干的好好的,为什么......” 光影勾勒出顾城利落的身形线条,弓身思考的样子映在地面被拉得斜长,他缓声道:“饭店稳定但挣不了太多,小勇以后还要上学,奶奶也该到养老享福的年纪了,不能再叫她顶着烈日寒冬出去摆摊赚钱,你也说了这是个不可多得的赚钱机会,我当然要入股。” 顾城抬眼,认真道:“具体怎么做,我都听你。” 见他他下定决心,许瑶啄了下唇,沉吟道:“等年后我要去顺安县城参加活动,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到肉联厂看能不能收到羊皮。” “参加活动?什么活动?” 许瑶腼腆地笑了笑,两人相处时间久了,也用不着遮掩,直接道:“去参加县城文化馆举办的文学创作讲习班,进修学习。” 顾城呆愣几秒,一方面为许瑶能有这样的机会感到喜悦,另一方面又因为文化层面,跟许瑶的落差感到自卑,良久露出复杂的笑容:“你真了不起,能进去的都是文化人,之前你给日报社投递的稿子都是你自己写的对不对?” 他是个聪明人,脑子转得也快,许瑶都不用解释,他就猜到了大概,许瑶点点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能做学问,怎么还会想着做生意呢?文化人一般都不太看得起这一行。” 顾城的疑惑合情合理,不光是现在就是等再过几年,市场政策放开了,人们还是对个体户存在偏见,宁愿叫孩子考大学分配个稳定的工作,也不愿意叫他搞个体,从商。 许瑶却不这么想,没有物质基础,拿什么去支撑精神追求。她写文章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只是凑巧有了这个机会,能往更大的台阶去跨越。 过完年进了六月就要参加高考,她要尽快攒够学费,短短几个月之内,想靠拿稿费一本万利并不现实,而且投入的时间和精力都太大了,相当于赌博。 综上来看赚快钱还得是做生意。 “我道德标准不高,什么钱都赚,不挑。”日影融融,她唇角漾着笑,原本就昳丽的五官越发明艳起来。 令顾城瞬间有些失神。 第139章 你会回来对吗? 就在许瑶对未来满怀憧憬准备过年的时候,遥远的南疆老山里,山野密林,弥天大雾遮蔽着,太阳光暗淡朦胧。 阵地中匍匐着几个身影,老兵点燃了手里的最后一根烟,操着蹩脚的地方话:“仡佬子滴,这都啥时候了,还不消停些,马上就过年了,我们还不知道在这鬼地方待多久。” 紧挨着的小兵笑道:“老雷,你这是想婆娘了吧?放心等咱们把敌人的据点都拔掉,就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老兵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小子连婆娘都没有,懂的还挺多。” 小兵揉了揉脑袋,扭头看了眼不远处在阵地中徘徊警戒的身影:“老雷,你说咱们班长结婚了没有啊?我看他没事儿老是摩挲着手腕上的皮套,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老雷也不清楚,他隔着缭绕的薄雾朝那方看了一眼:“说不好,应该没结婚,估计有心仪的女娃?” “要有心仪的会舍得撇下来这一线作战部队?我可听说班长原本不用来,是他自己主动报名的,为这事儿好像跟家里关系都断了.......” 小兵还在小声议论着,突然军帽一歪扣在鼻梁上。 “你小子胆子不小,敢议论起班长的私事儿,怎么?舌头不想要了!?”身后的副班长裴永光给小兵后脑勺来了一记。 老雷赶紧说和:“他就是个新兵蛋子,不懂事儿,别跟他计较。” 身后传来脚步,颀长的身形透过薄雾而来,沉润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裴永光瞪了一眼新来的:“班长,这小子嘴上没把门的,我教训教训。” 小兵也意识到自己今天话太多了,低垂着头不敢吱声。一道轻飘飘的视线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并没有深究的意思:“今天天气不对,严防敌人摸进阵地,不要疏忽了,站哨吧。” 那位班长的作战盔下是一张精致的面孔,虽然满是污渍,可黑亮的眸光似乎能穿透云雾,锋芒毕露,没有人敢在他手底下开玩笑。 小兵暗自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地端着枪准备回到岗位,继续盯梢,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凌厉的呼啸,子弹穿风破雾,向他袭来。 “趴下!!” 急喝骤然响起,新兵还在愣神,就被一道身影猛地扑倒,重重倒在战渠中,耳边响起吃痛的闷哼,枪林弹雨震耳欲聋,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火药味,方才的寂静已经被奔走呼喊哀嚎取代。 从惊吓中回过神,身上的人没有动静,满手粘腻抬起来一看全是鲜血。 “班长?”裴永光惊慌失措的爬起来,赶紧上前将人翻到正面,怀中的人紧闭着双眼,半边身子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好像微弱的没有了。 裴永光上手按住出血点,声嘶力竭:“快来人!快叫卫生员!!” “萧羽!萧羽,你醒醒,可不能睡......” 剧痛在身上碾压,周围的喧杂吵闹好像都越来越远,萧羽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洁白干净的没有一丝污垢,居高俯瞰整座村落被皑皑白雪覆盖,只有零星几乎炊烟飘散在空中。 “总有机会回去,珍惜当下。” 身旁传来魂牵梦萦的声音,他扭头看去,树梢缝隙透出的光正照在她脸上,浩瀚明净的眼波微漾,白皙无暇脸颊上留着浅浅的酒窝印,笑容温软。 “瑶瑶?” 少女笑着却没说话,身影渐渐融入了身后的金芒中,萧羽想要上前抓住留下她,掌心一晃,只剩残影飘散。 身边的场景迅速切换。 庄严沉闷的办公室里,一身军装花白发的老者神情严肃:“怎么?做我萧振江的孙子还委屈你了,你宁愿回那个穷山沟沟也不愿意安生待在家里!” “我告诉你,要是没有我,你这辈子也出不了什么头,只会跟你那个父亲一样庸碌无能!” “我会向你证明,没有你,我依然可以活下去,你没能驯服得了父亲,也休想操控我!”愤怒在胸腔震荡,引起火烧一般的痛。 “小羽,你怎么能这么气你爷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这也不该冲着你爷爷撒,他年纪大了,经不住......” “好好活着,你比爸有出息......” “就是个劳改犯,还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 记忆如飞沙走石,一帧帧从脑海中划过,他像是被困在了牢笼中,茫然四顾找不到出口,沉沉重压,呼吸都变得艰难,他蜷起膝盖,试图逃避这一切。就在这时,腕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带上这个,旁人就知道你名草有主了,萧羽,你会回来的对吗?” 姑娘轻灵的声音不断地回响:“萧羽,萧羽......” 就像是濒死的旅客遇到了沙漠绿洲,他顺着指引向着有光的地方而去,强睁开眼,看到副班长裴永光灰头土脸,仓皇道:“医生,医生,我们班长怎么样?” 身穿一席白衣,臂带红十字袖章的战地医生凝重道:“这里医疗条件不行,只能依靠输血避免休克,我会尽快安排送往总医院进行救治......” 萧羽眼皮沉重,眼前的纷杂场景与人影逐渐重叠,最终陷入昏睡中。 ...... 一场大雪过后,红星村沉浸在一片银装素裹的祥和之中,临近年关,队里进行工分统计按劳分配后,各家各户手里有了钱,就开始张罗着办年货。 许瑶还记得去年她拿着红纸跟着许少伟到邻村请人写对联,当时还眼馋人家的赚的两毛钱的人工费,今年她已经顺理成章地接手了这笔买卖,一副两毛,十副就是两块,小打小闹赚得不多,她答应军子,赚下的钱要给他包红封,买更多的小人书。 许家今年有许瑶写对联,倒是省了一笔开销。 文化人识字却并不意味着每个字写得好,可许瑶的字,在红纸黑墨映衬下,飘逸秀雅,就算是不识字的人看上去,也能一眼分辨出这字写得好,自过了农历二十三开始,老许家天天都有人上门请许瑶写对联的。 最忙的时候,一天就得写上三四十幅,积少成多一天也得有七八块进账,许瑶揉着手腕看着厚厚一沓小额毛票,突然开始后悔话说早了,这么多钱要都给军子买小人书,那得看到何年何月啊! 第140章 老许家杀猪分肉了 年底了,家家户户都得囤肉过年,整个红星村都找不出几家养猪的,许瑶家算是一户。 这年头自家养猪,也不能自宰自销许瑶上交到公社的食品厂去投售,刚买回来的小猪经过一年的饲养已经长得膘肥体壮,这里面少不了军子放学割猪的功劳。 许老爷子向邻居借了推车,把猪绑在车上,推到公社里。 公社有位姓马的老屠工,今年有五十来岁估猪重量都不用上称,只需要用手摸一摸脊梁、掀肚皮、捏猪膘,再对照着《生猪收购价目》参照表就能给出合理的收购价。 许老爷子跟这位老马年轻时就认识,简单寒暄后,老马光是瞧了一眼板车上的猪就满脸赞叹:“老许,你家今年发大财了,这么肥的猪可少见!” 许老爷子满脸骄傲,当初许瑶花大价钱买饲料养猪他还觉得心疼,现在看见自家猪,一对比明显比旁人家的粗壮了一圈,还得多亏了掺和饲料的功劳:“可不是,赶紧先给看看,这猪有多重,家里还等着拿肉过年呢。” 老马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上手,估摸下来咂了咂嘴:“少见,我看得有二百四十斤,你这意思是要肉不要钱?” 周围看热闹的也着实惊了一把,许老爷子腰杆挺得笔直:“对,过年了,一百斤肉咱上缴充在粮食指标里当公粮,剩下的家里分了,能过个好年。” 当然这猪是许瑶花钱买的,大房和三房两家想吃肉肯定得花钱,总不能白捡现成的,许家老两口一碗水端得平,谁也不占谁便宜。 从前许家只能碰运气挑一天好日子才能吃上一顿,现在自家养猪了,能分到现成的猪肉,家里几个孩子像是小蜜蜂似的,时不时跑出去看看肉拉回来了没有。 大房二房虽然不是自家养的猪,但从赵春兰手里买肉肯定比供销社便宜许多,都盘算着今年该买多少肉合适。 现在要按市场价一斤猪肉是七毛钱,赵春兰面儿薄不好开口,许老太早就出面定下了,每家就按一斤五毛的价格就行。 可田秀娥心里不痛快,一斤五毛也不便宜,老许家又没分家,反正都是一家子人,还谈什么钱,这赵春兰真是钻到钱眼里了。 刺别在心里不吐难受,田秀娥瞟了眼赵春兰:“二嫂,你家这猪怎么也得一百多斤吧,到时候一百斤得上缴,算下来怎么也得大几十斤,你一家怕吃不完,还不如赶紧处理了,省得时间久放坏了......” “吃不完不是还有咱们两家吗,我今年要得多,给我多分点儿!”赵春兰还没说话,刘英红就快言快语,她已经想好了反正不着急给许少伟娶媳妇,今年手里头有余钱,起码得买上三十斤肉,过两天许念回镇上的时候拿上十斤交到单位补肉票,剩下家里存二十斤。 赵春兰剩的肉多,那正好,省得再跑去供销社补。 “我不是这个意思......”田秀娥拉着脸嘀咕了一句。 “那你是什么意思?说个话不能一次性说完,有半句没半句的真费劲儿。” 刘英红皱眉看了田秀娥一眼,她就看不惯墨迹小性的人,偏田秀娥是两样全占了。 “光你家要的多,我家还想多要点儿呢,你这人真是半分眼力见儿都没有。” “说话就说话,留半截叫人猜,还有理了,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刘英红的大嗓门回得理直气壮。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了,赵春兰在中间赶紧劝。 许瑶正为顺安日报的新一轮专题文章想切入方向,外面的吵嚷声搅得她没有一点思绪,忍无可忍起身走出门道:“别吵了,三婶的意思我知道,反正我家肉多的也吃不完,不如各家送上几斤,最好给他家多分几斤,是不是这个意思?” 经这么一点,刘英红也反应过来,扭头瞧着田秀娥:“闹了半天你是整着出,脸大呀?买猪喂猪半分力没出,这会儿惦记着白分肉,咋好意思的?” “谁说的!别听那死丫头胡说!我可没这个意思!”田秀娥脸涨得通红,剜了许瑶一眼转身回了屋,把门摔得砰一声。 刘英红才不搭理她,转头朝许瑶笑:“瑶瑶,一会儿婶子买了肉,中午你过来吃饭啊!” 今年许少伟能挣上钱多亏了许瑶,入冬兔子产量不好了,两个月才能勉强出二十只,就这也没撇下许少伟一个人单干,她一直想着怎么好好感谢,等家里买了肉,最实在的答谢不就是请人吃饭了吗? 许瑶知道刘英红的好意,也没推辞,干脆答应了。 三房里,田秀娥隔着窗户看着外面和气的景象,牙根紧咬咯吱响,又气又憋屈,眼泪直打转,先前许瑶卖兔子赚钱就光带了大房,这笔账一直记在心里,现在看摆明这两家是穿了一条裤子了,联合起来,往后这个家哪还有他们三房什么事。 不行,这口气总得找回来,不能叫他们这么顺畅! ...... 忙忙碌碌一直到大年三十,许瑶才算是把今年最后的一篇稿子写好投递出去,这回是以清冷寒冬压不住年味躁动为题材,探究中国的传统文化根源,寻找民族身份和文化认同,命名为《冬暖》。 这篇稿子发出后,她算是忙完了今年最后一件事,可以安心过年。 入夜后,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红灯了,随着午夜时分,“砰——砰——噼啪”尖锐的爆竹声响彻整个漆黑的夜空,村里人在自家家门口笼旺火,熊熊火光将整个村子照亮,以此阻挡晦气进门,期待来年兴旺发达。 大年初一开始就是挨家挨户走亲访友,这种轻松欢快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整个年才算接近尾声。 节后,许瑶收到的第一个消息来自廖红梅,她的那篇稿子顺安日报没有用,而是直接被韩主编拿到了县里,送到顺安报社总编辑部,往主刊上发表了,而且县里文化馆首次文学创作班拟定时间为二月十五号,许瑶要提早针对此次议题,写一篇发言稿做准备! 第141章 一起出发去县城 文章能从顺安日报辅刊一跃被主刊发表,许瑶有些意外,毕竟顺安日报只是区域性乡镇报刊,一旦被顺安总刊发表,就意味着许瑶的作品将获得被更多人看到的机会。 这次创作学习班几乎聚集了县城周遭地区最有文化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些不远千里从其他省市赶来参加的文学爱好者。此次议题由县文化馆商议拟定为,新时代变革,未来文学将何去何从。 前世她曾看过林老师推荐过的几本书,都是讲述时代背景下,年深日久的社会心理和民族灵魂中的积垢,她当时大受震撼。 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普遍较为消极尖锐,被不少人称为“变革后遗症”。 如果现在叫她来对未来文学投以展望,许瑶认为,此类文学作品不是时代的后遗症,而是宝贵经历的遗产,它记录了时代兴衰起落,体现了文学作品对现实生活的关怀,而非仅是创伤后的疤痕。 围绕这一观点,许瑶写了长达两千字的发言稿,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她跟家里人说了声,踏上第一次出远门的旅程。 按照年前商量好的,在参加文学创作班后,还要去县城肉联厂收购羊皮,所以许瑶是跟顾城一起开车出发的,总共三个小时车程,如果来得及当天晚上就能回来,赵春兰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半路出什么事,临走前还担心的哭了一场。 可许瑶早就说定的事,她也不能阻拦,只能恋恋不舍地将许瑶送出村外。 车都走出去好远,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赵春兰站在村头踮脚张望,许瑶有些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毕竟自己内里可不是小孩儿了,前世她为了参加高考,到县图书社收集能用到的学习资料,没少去顺安县城奔走。 印象最深的还是高考时,当时考点都定在县城,她没有交通工具,兜里装着仅有的七块钱,大热天挤大巴站了五个小时硬生熬到县城,哪像现在舒舒服服地坐在农用车里。 一直等到赵春兰的身影看不见了,许瑶才收回视线,将揣在怀里的猪肘子拿出来递给顾城:“喏,给你带的,尝尝?” 牛皮纸包裹着,虽然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浓郁的肉香已经扑鼻而来,顾城正想伸手接,却止住了,扬扬下巴示意:“开车呢,没手。” 许瑶哦了声收回手,把猪肘子放在座位中间的空格里:“那就放着等会儿吃。” 顾城有些头疼,余光瞥向许瑶,琢磨这姑娘怎么死脑筋,不懂得变通,自己没有手她有啊,喂一下都不会吗? 他清了清嗓子,委婉表达:“起的太早,来接你,我都没顾上吃饭。” “那这猪肘子确实得晚点儿再吃,空腹不能吃太油腻的,等到镇上,我下去给你买几个包子吃。” 顾城:“......”空腹不能吃油腻的?这是哪来的规矩,他怎么不知道!猪肘子香得他直咽口水,偏偏还吃不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瞥了眼许瑶,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一会儿买上包子,他还得开车,喂他吃包子也行。 到了镇上,许瑶路过一家早点铺,叫顾城把车停在路边儿,她去买了三个包子,重新回到车上,顾城刚要发车,许瑶赶紧将他拦住:“先吃吧,吃完再走,不着急。” 还真是贴心。一声无奈的叹息从顾城口中传出,接过包子,认命地吃了起来。 许瑶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咋吃上早点还苦大仇深的呢?跟铺子老板结了钱,安心回到车里等顾城吃完再上路。 晨光照在车玻璃上,将冰霜化成了水珠,滚落到引擎盖上,许瑶观察着人们的生活,目光一挪在临街的报刊上《人民文学》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这还是她头一次在镇上见到《人民文学》,跳下车过去看了一眼,日期不是近期的,但上面刊登的一则短篇小说却叫人耳目一新,《我爱每一片绿叶》作者刘欣武。 许瑶拿着报纸回到车里,顾城已经将包子吃完了,擦了擦嘴,抬头见许瑶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得津津有味,也没出声打扰,倾身替她将安全带系好,向着顺安县城进发。 三个小时的时间,等两人到了县城已经是中午。 80年,即便是县城也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街道上自行车来往穿梭,人们的穿着倒是潮流很多,不再是清一色的“蓝蚂蚁”更多了些“奇装异服”,喇叭裤,牛仔裤,穿着西装烫着爆炸卷发的青年,整个城市都洋溢着一股朝气。 文学议题讲座下午两点才开始,许瑶先和顾城找地方吃了口饭后,向饭店老板问清了详细地址,就直奔学习班而去。 县文化馆在南大街附近,许瑶刚到就见大门外已经围满了人,看年纪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论男女都挎着小黄帆布包,里面装着自己的文章作品,或者刊登偶像作品的杂志报纸,一个个眼巴巴地朝着门口张望,期望能够有机会获得学习机会。 许瑶来得有点晚,身板纤瘦,站在人群外根本挤不进去,好在顾城瞧见了,把她护在臂弯下,在人群给开出条道。 到了门口,许瑶赶紧拿出准备好的介绍信和邀请函,保卫科人员仔细核对了人物信息和介绍信确认没有造假,才放许瑶进去。 许瑶的年纪看起来比挤在门口的青年小不少,眼看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就这么进去了,后面的青年顿时不乐意了:“怎么回事,咋还把个小丫头放进去了,不会是哪位领导的闺女吧?眼皮子底下就敢走后门?” “就是啊,我们这么多人在外面等着,人家大摇大摆就进去了,太欺负人了吧!” “县文化馆学习班还搞区别对待?还讲不讲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抗议着不公平,顾城听着叫嚣脸已经沉下来,要不是顾忌许瑶在里面,他真想给那几个胡咧咧的人一拳,教教他们怎么说话。 第142章 顺安县的后起之秀 保卫科人员也没惯着,拉下来脸:“长嘴不能胡说,我不管人家是什么身份,我只认邀请函和介绍信,你要是能拿出来,我也立马放你进去,没二话!” “邀请函?!” 方才还叫嚣的人顿时面面相觑,瞧她那模样顶多是个初中生,怎么能受邀参加学习班?还有人不信,追问道:“同志,她叫什么名字?” 保卫科人员看了眼本子上的登记名单,字写得很好看,一看就有文化,越发信心十足:“许瑶。” 许瑶? 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呀?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众人面面相觑,就在这时,有人拿出一张刚买的顺安报纸,《冬暖》作者——许谣:“这个许谣是不是就是她呀?” 经这么一提,立马就有人凑过去看,竟然是她?! 人群中议论纷纷。 “她不光写了这篇现实题材的《冬暖》,之前还写过一篇题为《夏闹》的叙事散文,不过刊登在了顺安日报上。“ “原来是她呀?怪不得会有邀请函。” “嘿?快来看这句写得多好,“我在雪地上写信,字里行间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如约而来,你会见到零点的烟花正在开启下一个四季。” “这么小的年纪,能对文字有这么精准的把控力,真叫人看不出来!” 谁都没注意,院外从轿车下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驻足听着人们的议论声,目光随着许瑶的身影带着一抹好奇,转身招呼身后同行的人:“去给我买一份顺安报纸。” 那人应下,小跑着就离开了。老者背着手,避开众人从文化馆偏门踱步进去。 年轻文学爱好者的好恶都是赤忱纯粹的,前一秒或许因为误会恶语相向,后一秒就开始真心佩服起来。 危机减除,顾城从人群中挤出去,许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他打算自己先去趟肉联厂探探路,里面他有认识的人,如果顺利的话,等许瑶开完会出来,就能接上她直接去装羊皮了。 许瑶还不知道自己引发了一番波动,进了文化馆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直接上了二楼讲堂,许瑶在第二排坐下,参会人员还没到,她把自己之前准备好的稿子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头一次到这种场合,不免有些紧张。 看座位安排,应邀前来的年轻作者仅有十几人,上面放着三个讲师座位,随着参会人员陆续到场,讲堂里也热闹起来,有的学员本来就认识,借这个机会坐在一起,其乐融融打着招呼。 许瑶身边坐下了一个青年,在得知许瑶也是来参加学习班后,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似乎没想到培训班里会有年纪这么小的写作新人。 欢迎仪式过后,大家又挨个儿介自我介绍一番,创作班就正式开始了,题目跟廖红梅说的一样“新时代变革,未来文学将何去何从”内容很宽泛没有局限在任何一种领域。 本以为头一次参加这种创作活动,大家都会礼貌交流各抒己见,没想到现场却像是打战,一人刚说完还没坐下,另一个人就站起身激烈地表达自己观点,偶尔因为一个问题持有的不同意见唇枪舌剑,有种诸子百家各争天下的奇妙体验。 许瑶聆听着每一位作者的想法,未来的文学方向就在这些人的思想碰撞中产生。 这场辩论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最终由讲台上的评委叫停:“年轻同志们,文学之路道阻且长,你们每个人对文学的追求与看法不同,都可以理解,这是好现象,可以帮助你们坚定的走向未来文学发展领域。” 讲台正中头发花白的长者有双敏锐的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定在许瑶的身上:“这位小姑娘,我看你听了那么久,怎么不说说自己的观点?” 许瑶没想到这还有点名环节,硬着头皮站起身,笑容带着些许歉意:“今天听了大家的想法我受益颇多,我认为未来文学创造与新生,伤痛与总结,都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能用写作让现实生活重见光明,我愿将其奉为毕生追求的梦想,只要有方向,路就不会迷失。” 话音刚落,在场响起了激烈的掌声,不少人对许瑶崇高的理想表示认可和支持,就连那位老者都微笑着点头。 “说得真好!”许瑶身边的青年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许瑶友好地笑了笑,暗地里却擦了把掌心里的汗。 其实这句话,前半句是她对文学的看法,到了后半句,就是自己对写作这件事的诉求,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如果能赚钱,改变生活,她永远都不会停笔。 估计在场的作者和老师要是知道她内心是这样的想法,会把她直接赶出去。 到了最后,学习班人员需要将以此次命题准备的文章交上去,如果再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离开了。许瑶将写好的文章放到桌上,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身后却有人将她唤住:“小许同志!” 回头看,正是方才在讲台正中坐着的那位老者——舒老。 “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吗?”舒老绕过椅子走过来问道。 许瑶看了眼,点点头:“对,是我写的。”按理说才刚交上去,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够时间看完,舒老这么快把她叫住,难道是有什么问题? “你认不认识林羡丛?” 林羡丛,那不就是林老师的名字吗?许瑶当然认识,她惊讶地点点头:“认识,他是我的老师。” “果然是你!”舒老开心地笑起来,就像是个孩子一样:“你这手字我印象深刻,之前羡丛就跟我说他找到个书法苗子,还专门给我邮寄了你的作品,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看来你的文章也写得很好嘛。” 他晃了晃手里新买的顺安报纸,上面头刊登载了那篇《冬暖》。 许瑶有一瞬间的茫然,忽然想起上次林老师叫她写的字,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塞进信封里,原来是寄给了舒老。 被人当面夸,许瑶有些不好意思,笑容腼腆:“谢谢舒老夸奖,我还差得远。” “你还年轻,只要抓住学习机会,以后肯定大有作为。”舒老对许瑶一番鼓励后,认真道:“我听羡丛说你要考京都师范大学是吗?” 许瑶点点头:“嗯,目前是这样想的。” “什么时候?” “今年六月份就参加高考。” “那很快了呀,小许好好考,等到了京都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这次实在太匆忙了,我要赶到京都赴任,没法去看望羡丛,代我向你的老师问好。”舒老没有一点儿为人师的架子,语气亲和。 许瑶点头应下,目送他离开,才转身出了文化馆。 夕阳斜照,在街道洒下一片金芒,农用车旁,顾城抱臂已经在等着了...... 第143章 祖孙三人薅羊毛 既然来了县城,许瑶也不能空着手回去,她专门去了趟书店,县里的书店可比小镇里的书刊内容丰富多了,光是书架就有四五列,她像是掉进了新世界,其中有本名为《外国文艺》的杂志,里面介绍了劳伦斯、萨德、川端康成等国际知名作家。 这些当代西方著名作家的代表作她从未涉猎过。 只记得曾经听过一位知名作家在接受采访时给出的感慨,每位中国当代作家的背后都站着一位西方作家。 在政治变革后,国内的文学作品相对保守,而西方文学在这一时期更加前卫,很多青年作家的都是靠阅读外国作品汲取养分,形成了自己的写作风格。 这本《外国文艺》要是放到京都这些文化领域更知名的城市肯定早就被抢购走了,哪会轮得到许瑶。 她如获至宝,将这本杂志,以及自己淘到的感兴趣的书全部打包起来,当然也没忘记给军子带他钟爱的小人书。 一摞书总共花了七块钱,价格要比在镇上买书贵不少,可也甘之如饴。 从书店出来,许瑶坐上车,跟着顾城一起去了肉联厂。 顾城干采购的活儿,要弄清收肉价,县城的肉联厂没少跑,门卫都认识他,熟悉地打了声招呼,顾城也不忘把买来的一盒“红梅”从窗户给他塞进去:“王哥,我来拉羊皮!” 许瑶参加文学创作班的功夫,顾城已经在肉联厂跑好了关系,收购价谈到了十三块钱一张,能以这个价格收购已经很便宜了。 这个年代的羊皮算是个稀罕货,不少人会拿它做成皮大衣,皮鞋,舒适又保暖,所以羊皮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平时从养羊的农户手里,最高三十元一张也大有人要。 也就是肉联厂要肉不要皮,那么多血呼啦擦的皮子囤在库房里占地方,就算叫羊皮贩子来收一次也就顶多收个十来张,根本起不了什么大用,还得开关库房登记,厂里库管嫌麻烦,这才叫许瑶和顾城捡了个便宜。 许瑶拿出500块的起始资金,再加上顾城的800块,一共1300块,两人从库房里挑拣皮样好些的,一共收了一百张羊皮把整个农用车车厢后面装得满满的。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就这么没了,多少还是有些肉痛。 但是许瑶算过一笔账,每张羊皮产绒量在一斤左右,一百张了话羊绒产量就该在一百斤上下,按照羊绒市场收购价,一斤羊绒能卖到200~300元,一百斤了话就是两千到三千元,刨去两人的成本,一趟纯利润至少得赚一千左右。 这还不算采完绒的羊皮还能再次销售,卖给皮革厂或者是羊皮贩子,价格或许会便宜些,但最低也跟肉联厂的收货价一样。一来一往,就等于纯收入两千到三千块。 这只是一趟的收入,要是多跑几趟,用不了多久,许瑶就能成为万元户,脱贫暴富。 这么一算,现在舍出去的五百块就没那么肉痛了。 只是投机倒把不好叫外人知道,许瑶家里人多嘴杂,羊皮拉回来就没往下放。顾城先把她送回家,原封不动拉着一车羊皮离开。 两人回来的路上已经商量好了,等顾城下乡采购时雇些不认识的村民来薅羊绒。 但叫人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千瞒万瞒还是被顾城奶奶知道了,原因无他,顾城身上沾染的羊膻气被闻出来了。 山羊身上味重,两个人进库房翻羊皮的时候也受了会儿罪,不过待的时间久,赚钱的激情又叫他们把这件事儿抛在脑后,裹得一身羊膻味出来,自己习惯了还不知道,旁人一闻就闻出来了。 她老人家先是把顾城骂了一通,放着好好的稳定工作不干,做这种投机倒把的营生。 可羊皮已经弄回来了,要是不倒手卖出去家底都得赔光,得知顾城还打算拉着那一车羊皮去乡下雇人薅羊绒,顾城奶奶不干了,撸起袖子叱道:“这么个活儿还用找旁人,你把货卸在院子里我给你薅!” 顾城还不知道自己奶奶有这种本事,与其找外人当然是自家人稳妥了,赶紧把车里的羊皮弄进院里,大半夜祖孙三人不睡觉,开始连夜薅起了羊毛,而这件事远在红星村的许瑶根本不知道。 她回来就已经晚了,在院里跟已经躺下的赵春兰说了一声,叫她别担心。随后自己接了一桶热水进屋,将拉羊皮时身上沾染的腥污全都洗掉,冬天洗澡,就算家里生着炉子也是件折磨人的事情。 许瑶飞快的洗完澡就赶紧钻进被子里,冬天被子里也是凉的,好在提早往里面塞了热水瓶,才好受些,不然上下牙打架,真能把人冻死。 等到身子暖和些,许瑶钻出被子,拿出在城里买的《外国文艺》杂志,杂志首期创刊于78年6月,算是一本很新的文学期刊,许瑶仔细地翻看着,不知不觉就入了迷,一直到眼睛都睁不开了,才合上书,钻进被窝睡觉。 白天跑了一天,确实是累了,许瑶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醒来穿上衣服,打水洗漱,一出门就看见许少伟围着兔笼打转,忧心忡忡的样子。 “哥,你怎么了?一大早守在兔笼边?” 许少伟转过身,神色凝重:“瑶瑶,我觉得咱家兔子有点不对劲儿,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都蔫了吧唧的。” 许瑶扫了一眼,没太放在心上,天气冷了,兔子的活动频率也就降下来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许少伟却摇头说不是:“昨天你不在家,我喂兔子时就发现好几只不吃不喝,刚才发现最近一批出笼的兔子都拉稀了,这不对劲儿。” 听他这么一说,许瑶也正色起来,走到兔笼仔细观察,果然之前活蹦乱跳的兔子现在一个个看上去无精打采。 自入冬后,为了适应兔子的产仔节奏,许瑶已经跟顾城说好两个月出一批兔子,以此保证出笼质量,这一批还有半个月就要出货了。 按照合约,如果兔子无法按时出笼,是需要提前一个月告知的,现在就剩下半个月,肯定来不及,到时候会面临双倍的违约罚款,许瑶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第144章 病兔子得赔钱甩卖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这兔子瞧着怎么都无精打采的,不会是害了什么病了吧?” 两人正为这事儿发愁,田秀娥走过来,一脸看热闹的样子,手里还捧着一把瓜子。 许瑶没说话,只是凝眸看着兔笼,倒是许少伟愁眉苦脸地应了一声:“三婶,正说这事儿呢,我跟瑶瑶商议着看怎么处理,之前还好端端的,才一晚上就不吃不喝,真能把人愁死。” 兔子生病可是件大事儿,不一会儿,许家上下都聚过来,尤其是刘英红为这件事急得直跺脚:“这是咋回事?前两天不是还好端端的吗?咋会突然不吃东西呢?” “娘,你先别着急,我和瑶瑶想想办法。”许少伟赶紧安慰道。 “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做好保暖,现在交不上货可不是自找的吗?你们也太大意了,八成要赔不少钱吧?”田秀娥扭头看向许瑶,看似好心的询问,眼底却闪过狠毒的光。 都是一家子,光带着大房赚钱,把她们撇在一边儿,她死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坏种,大房那一家傻子,八成还指望凭这点儿破兔子发家致富呢,现在好了,钱没赚多少,后悔都来不及! 刘英红一听这话,愈发着急了,拽着许少伟问道:“这是怎么说的,今年头一批兔子,钱还没赚到,还得往进赔钱?” 许少伟叹了口气:“签合同时有规定,兔子断供要提前一个月通知,不能影响饭店正常生意,否则得赔付饭店的损失,这都是收购方合理要求范围内的。当时觉得这都是小事儿,也没放在心上,哪知道现在会真的出事。” 刘英红颤着嗓子道:“那得赔多少啊?” “两倍,怎么也得三百来块钱吧。”许瑶在这时开口,语气平淡透着些无奈。 “三百!!”刘英红呆若木鸡,刚过完年,家里的积蓄年前办年货就花了不少,还有走亲戚提东西,种地买种子,处处都要用钱,上哪去筹够这三百块钱。 不光是大房家,许瑶现在也是裤兜比脸还干净,她的钱都用来收羊皮了,剩下几十块钱家里还要吃喝,就算是把家底掏空,给国营饭店当赔款也不够。 “瑶瑶,你不是跟收兔子的那个小伙子关系好吗,能不能跟他说说,宽限上几天?”许老太皱着眉看向许瑶,家里最近好不容易才过得顺当些,怎么又出这种事,许老太也开始头疼了。 许少伟也是这个意思,能跟顾城说一说,哪怕违约款不能全免,至少能少点儿也行,他看向许瑶,眼神里满含期颐。 “不行。”许瑶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奶奶,顾城也只是个干采购的,他哪有那么大的权利替咱们说话。” “那......意思是只能赔钱了?”许老太眉弓都弯成了川字。 许瑶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眼见这么个情形,众人面色沉重。 许少伟唇瓣嗫嚅着,有些不甘心。顾城虽然只是个采购,但凭他的关系,肯定能帮着说说话,毕竟这次违约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合作这么久,国营饭店也不能太认死理。 可在看向许瑶时,她眼底泛着清冽的光,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全部堵住,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没再说什么。 “这么着吧,家里凑一凑,把这三百块钱凑齐......”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由许老太出面想法子解决,哪知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田秀娥的惊叫声打断:“什么?!娘,你可不能太偏心了,他们两家亏了钱凭什么叫我家往出贴,真以为我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呀!” “都是一家子,现在就当是借的应急,之后手头宽裕了再还给你们就是了!” “三百块钱就难住了?瑶丫头连自行车都买了,还差这么点儿,兄妹两个做生意,赢了自己往兜里塞,输了全家跟着遭殃,真是惹祸精!当我们傻是不是?”田秀娥面露鄙睨地睇了许瑶一眼,摆明了就是来看热闹的,不愿意掺和。 许老太脸色一沉,正要叱责,许瑶拉住了她。 “奶奶,三婶不愿意就别勉强了,我去镇上想想办法,兔子斤两不够,国营饭店不要,实在不行就赔钱出吧,至少能挽回一点损失。” 要按平时镇上的价格,这些兔子连五毛钱的价格都卖不上去,真是赔得底掉,可现在又没别的办法。许老太只好点点头:“只能这样了,少伟,你现在就骑自行车带着瑶瑶到镇上一趟,看看有没有收兔子的,低价处理了总比死在手里要强。” 许少伟闷声应下,从过年到现在精养了一个多月的兔子,好不容易长起点儿肉到了能赚钱的时候,却落得赔钱甩卖,放在谁心里都不舒服。 众人心事重重地散了,许少伟简单收拾了下,骑着自行车,带着许瑶去镇上。 一路上他都闷闷不乐,觉得许瑶太重面子,明明找顾成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闹到这个地步,他的不快许瑶当然知道,却没多说什么,反倒是自顾自陷入了思索。 直到两人来到镇上,许少伟骑着自行车就朝着市场去,没想到许瑶突然道:“哥,咱们不去市场,去百货大楼,我去买点儿东西。” “不去市场?兔子不卖了?”许少伟脸上带着诧异,弄不清许瑶究竟要干什么。 “对,不卖了,兔子只是吃坏东西了,等回去喂点儿薯泥再养上半个月就能好。”许瑶下了自行车,背上帆布挎包,就进了百货大楼,许少伟的心情一瞬间从谷底飞到了云霄。 只是吃坏了,能养好,那不就还能正常出货? 许少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许瑶已经进了百货大楼,他推着自行车,环顾周遭,正想找地方把车锁住,许瑶就已经从里面出来了,帆布包里好像是装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哥,走吧,咱们回家。”疑惑间,许瑶已经来到他身边,语气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许少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瑶瑶,既然兔子能养好,刚才在家里你怎么不说啊?” “因为是有人故意投毒,还没抓住坏人,不能打草惊蛇。” 第145章 这份好心叫人受不住 许瑶这几天一直把心思放在赚钱和创作班的事情上,精力不够用,在养兔子这一块儿就没怎么上心。 可刚才她站在兔笼里发现了几颗吃剩下的猫眼儿草,这种草有毒,服用以后会导致晕眩腹泻。 许少伟养兔子很细心,根本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且笼子里也只有零星几根,掺在兔子吃的草料堆里,要不是她留意,根本不会瞧见。 能使这种坏心,肯定是眼红许家卖兔子赚钱的人,许瑶非把这个人揪出来不可。 许少伟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愤懑道:“那咱们怎么办,知道是谁干的吗?” 许瑶心里隐约有个猜想,可这件事无凭无据不能冤枉人,最好是能够抓个现行,她摇摇头:“哥,等会儿回去,咱们就说已经联系好买家了,明天就能来拉货,价格还给得很合适,看能不能把那个人引出来。” 许少伟一口答应下来:“等把那个人抓住,我非把他皮扒了!” 兄妹俩商议好,骑着自行车回到家。 家里人早就等着消息,一听许瑶说明天就有人上门来收兔子,还能给出每斤九毛钱的高价,众人的心情才算是平复了些,毕竟到这份上能卖出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也不奢求其他了。 可田秀娥却不高兴,她费了老大劲儿才弄到的猫眼儿草,本以为这回许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赔得底掉,没想到去镇上走了一圈,半死不活的病兔子还能卖上价,真叫人气得鼻子都歪了! 得知明天就有人上门来收兔子,田秀娥坐立不安了下午,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看着窗户犄角缝里塞着没用完的猫眼儿草,脑筋转得飞快,反正已经吃坏了,这次把料下得足足的,等明天早上起来,兔子死成一片,看她们还卖什么,病兔子有人要,就不信死兔子还有人来收。 打定主意,到了夜里,各房都熄了灯,田秀娥瞪大眼睛一直等着不睡觉,直到身边的许国志鼾声如雷,她瞧着时机到了,轻手轻脚地披上衣服,下了炕,拿上猫眼儿草往兔笼子那头摸。 农村的冬夜一片寂静,天上挂着一轮毛月亮,二房屋后养兔子的棚子里看着像是蒙着黑纱,越发黑咕隆咚的,远处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叫了两声,田秀娥做贼心虚,心也跟着骤跳两下。 墙角缩了片刻,确实没有人出来,她才撞着胆子往兔子棚里走,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着记忆小心地往兔笼跟前探,一点一点手终于摸到了笼子的竹片,她松了口气,赶紧就把猫儿草从缝隙里往笼子里塞,可摸着摸着有点不对劲儿。 这竹片子上怎么多了个冰凉凉的铁丝呢?前天来时可没有啊? 田秀娥还犯嘀咕呢,寂静中响起“嘎达”的一声。 紧接着许家上空就骤然爆发出一声震天的尖叫:“啊——!!” 深更半夜,这嗓子不光把自己家人吵醒,就连跟前邻居家的灯也亮起来,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披上衣裳就从屋里跑出来看。 许老爷子手里拿着一盏油灯,借着微弱的光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过去,一家子男女老少全都睡眼惺忪的跟着,等到兔子棚里看见眼前的一幕都震惊了。 田秀娥扑在笼子跟前哀嚎不止,左手上赫然夹着个耗子夹板,看着这么多人围过来,想跑跑不了,想溜溜不掉,关键是手太疼了,铁夹子虽然没带尖齿,但是咬合力大,几个手指头都被夹成了紫红色。除了扯着嗓子哭,什么事儿也干不了。 许老太光是看见这景象,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皱着眉:“老三家的,大半夜不睡觉,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手上夹着个铁夹子,田秀娥涕泪纵横,哪还能说出话来,许国志脸都黑了,赶紧上来就给往掉取。 刘英红还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弄的,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抓耗子来了?” 赵春兰:“秀娥没用过耗子夹吧,头一回用,夹了手也正常,下回可得小心点儿。” 跟前邻居也都出来,翘着头从墙头张望:“老许家大半夜不睡觉,这是闹什么呢?” 你一言我一语,田秀娥怄得要死,血气涌到脸上,憋得整张脸紫红紫红的:“什么逮耗子!我是出门上个厕所,不知道哪个天杀地往这儿来放了个捕耗夹子,害我夹了手!” 许少伟牙根紧咬,他早就忍不住了,现在看人都到场了,沉声质问:“三婶,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为了上厕所,是专门害我这几笼兔子来的!” 害兔子?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了,都是自己家人,怎么关起门来还干这种龌龊事儿,这老三媳妇不厚道呀! 刘英红张着嘴:“你说啥?她专门害兔子?” “你放屁!”田秀娥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披头散发地梗着脖子嘶吼:“你那几笼兔子本来就病恹恹的,还犯得着我去害吗?!我看你是年纪轻轻发癔症了!” 是啊,家里的兔子本来就病了,白天大家都瞧见了,田秀娥再专门来害兔子,图什么呀! 许少伟毕竟是个男人嘴笨,七尺高的汉子,干起架来嗷嗷叫没说的,可在斗嘴这种事儿上明显不敌田秀娥,眼睛怒瞪着,翻来覆去就是一句:“就是你干的,还不承认!” “你凭什么说是我,我好心大半夜出来帮你看看兔子怎么样,你倒好,红口白牙,就想往长辈头上栽,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不就是白天我没答应给你借钱,逮着机会讹到我头上来了,你们这一家子太欺负人了!”田秀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泪水涟涟,哭天抢地。 看她这副样子,众人都有点儿犯嘀咕,是不是误会了。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清脆而又平静的声音:“三婶,你要的证据,不就在这儿吗?”只见许瑶从兔子笼里抽出几根草来:“给兔子喂猫眼儿草,你这份好心真叫人受不住。” 第146章 人赃俱获闹分家 许瑶白天专程去买了几个耗子夹,趁着喂兔子的功夫,摆在了兔笼旁,棚子里没灯,只要有人半夜过来开兔笼,肯定会被夹住。 都是种地的庄户人,对地里长出来的花草也都算了解,猫眼儿草有毒大家都知道,出去给家里牲口割草的时候也都会留意避开,兔子这东西肠胃精细的也很,吃了猫眼儿草可不得病吗!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田秀娥。 “国志媳妇?真是你干的,这都是自家人咋还能干出这种事儿呢?”一墙之隔的胡大娘不敢置信,许家一直没分家,印象里除了老二许强胜不是什么好鸟,家里剩下的大房和三房都相处得算和气,实在没想到田秀娥会干出这事儿。 田秀娥脸色惨白,惶然道:“不是我,别听这死丫头瞎说,我根本没干这事儿......” “没干这猫眼儿草是怎么跑到兔笼里的!我家少伟养兔子上心,每回喂兔子的草都挑拣过,要不是你放的,大半夜笼子里从哪儿冒出来的猫眼儿草!” 刘英红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死死瞪着田秀娥,恨不得现在就撕了她。 “大嫂,肯定是弄错了,秀娥这么干图啥呢?”许国志还想试图替田秀娥开脱,眼神不断地瞟向许立仁,示意他劝着点儿,可这许立仁也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搭理他。 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田秀娥仗着许国志给他撑腰,还在狡辩:“不是我干的,冤死人了......” 刘英红已经忍无可忍,想起白天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恨得眼圈都红了,扑过去抓住田秀娥的头发撕扯:“你个黑心烂肺的货,我跟你拼了!” 论起武力值,田秀娥娇娇弱弱哪是刘英红的对手,头发被薅住,张嘴刚要呼痛,大耳瓜子一个接着一个,扇得她眼冒金星。 刘英红一边打一边骂:“叫你不安好心,今天不打得你哭爹喊娘,我就不姓刘!” 实在太突然,众人都愣住了,等到反应过来,许国志第一反应就是上去拉刘英红,想将自己媳妇从她身下解救出来,可许立仁和许少伟两父子,立在跟前就像是两座大山,只一个眼神,就叫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把求救的希望放到许老太身上:“娘,秀娥她知道错了,您快说句话呀,叫大嫂饶了他这回吧!” “三伯,你刚才不是还不承认是三婶干的吗?”许少伟冷哼道。 许国志哑口无言,大冬天的背后都要流下汗来,他在外忙活着养一家子,她天天在家坐着奶孩子还不安生,专琢磨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现在还被人抓了个正着,怎么说都不占理,挨打也是活该。 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媳妇,被这么让人按着打他心里也不好受,泪都快流出来了。 许老太终于发话了:“行了,好歹发现的及时,没闹出什么大乱子,一个两个大半夜的还不安生,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刘英红发泄完了,喘着粗气站起身,田秀娥的头发像是被炮哄了,乱成鸡窝,捂着脸哀哭,可还没等她开始诉苦,刘英红就已经抹着眼泪哭上了:“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娘,这黑心烂肺的货以后继续跟我们住在一个院儿里还不知道要干点儿什么事出来呢,没了这回还有下回,防也防不住,我是不想跟她继续在一块儿住着了,要不她走要不我走,您老看着办吧!” 这事儿看来是闹大了,刘英红这意思不就是要分家吗? 许立仁很意外媳妇会突然说起这个,一家子过了这么久,眼见孩子个个都长大了,许念是闺女,嫁人了还好些,可许少伟是儿子,总不能娶了媳妇还跟这么多人挤在一个院里。 夫妻俩夜深人静躺在一张床上,也没少商量分家这个事儿,可商议归商议,正经想说出来并不容易,他是许家老两口的长子,肯定得肩负起赡养老两口的责任,冒冒然然提分家,怕叫爹娘伤心。 这件事就一直捂着,没开过口,刘英红这回是真的被恶心到了,忍无可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许老太拿眼看向许立仁:“你的意思呢?” 这么多人的面,许立仁低下头,含糊道:“我全听娘的。” 那就是也想分了。 许老太一脸凝重,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我和你爹回去商量商量,赶明儿再给你们答复。” 有了许老太这句话,众人才散了,许国志搀起田秀娥回了屋,不出意外夫妻俩关起门来又是大吵一架。许国志就不明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田秀娥非要干这种事,把这个家搅散。 私心来讲他当然不想分家,有许老太平衡操持着,各家生活水平都差不多。 要是分了家,他赚苦力钱不如大房,赚聪明钱又不如二房,媳妇又是个爱往娘家贴补的性子,没人震着,用不了多久就能被大房和二房甩开一大截,图啥呀? 可田秀娥不这么认为,今天被刘英红扯着头发一顿打,她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罪,分家就分家,眼不见为净,就像谁离了谁活不了似的,等她把闺女嫁人,以后飞黄腾达,今天看热闹的人高攀她都来不及。 她在这儿臆想着,越想越来劲儿,好像光凭想象已经叫她把今天受的窝囊气挣回来了一样,撺掇着许国志:“要是不分家,咱俩就离婚!” 这话算是拿住了许国志的命脉,他只剩叹气,无可奈何。 经历了这一晚上的折腾,许家人均是各怀心思,躺在热炕头的老两口也是头一次意识到了儿大不中留,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一个院里住着难免有筷子磕碗的时候,平常再怎么折腾也都是动动嘴皮子的小事,哪会像这次算计别人家,差点儿叫大房,二房赔空家底。 “老头子,你说今儿这事儿咱该怎么着,应还是不应?”许老太盯着黑黢黢的夜,满腹酸楚。 许老爷子叹了口气:“分了吧,孩子们大了,挤在一个院里,各有各的盘算,分了省事。” “那二房家咋弄?总不能叫春兰领着孩子到外头住去吧?”这才是许老太担忧的,要是分家,就意味着三家都得搬出去另立门户,可二房没男人,一家子该怎么生活。 许老爷子琢磨了一会儿,混浊的目光闪烁锐利的光:“把这些年存的体己都拿出来,看看还有多少。” 第147章 这小姑娘不简单啊 刘英红气头上提完分家,等冷静下来又有点儿底虚,话是她说出来的,万一老两口对她这个媳妇心里有意见该怎么办?一面是后悔自己太冲动,一面又为把心里话吐出来感到痛快,纠结了一晚上。 好在接下来几天,许老太都没再提这件事,各家虽然嘴上不说,都在心里犯嘀咕。 分家这件事,并没有叫许瑶感到意外,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前世许立仁因为干活利索,又赶上建筑工程的热潮,他凭着这些年攒下来的经验硬熬成了包工头,带着全家搬到了镇上去。 现在能分家对他们来说倒是少了很多麻烦,也省得田秀娥再眼红折腾什么幺蛾子。 ...... 一早起来,许瑶就打算去镇上,看看羊绒的事情怎么样了,临走前她特地跟赵春兰说了声,等锅里煮好的薯泥晾冷以后喂兔子。经过这几天的养护,兔子的精神肉眼可见好了不少,又恢复了之前蹦蹦跳跳的活力。 骑上自行车,蹬了半个小时来到了镇上,天气有暖和的迹象,空荡荡的枝条上已经开始抽出嫩芽。 镇上的人也明显多起来,许瑶先去报社跟廖红梅打了声招呼,把最新写的一篇稿子投过去,然后才去了国营饭店。 谁想顾城这会儿不在店里,跟顾城关系要好的那位小兄弟霍飞拿着块儿布子擦拭着手上沾到的机油,看样子刚才正在后头修机器,和气笑道:“小许同志,我哥家里有点儿事,这两天我替他,要是着急不如直接去他家找他,我带你过去。” 许瑶长得好看,一双眼睛瞧着人忽闪忽闪就像是会说话似的,天生招人喜欢,霍飞知道顾城对她有意思,说话也十分客气。 许瑶急忙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去找他就行,在顾城奶奶家是吗?” “对,就是那儿!” “那我就知道了,谢谢,先走啦!”许瑶踩着台阶脚下一蹬,骑着自行车就窜了出去。 留下霍飞还一脸懵。知道?她咋知道?喜欢诚哥的姑娘不少,天天缠着都没进得了他家门,跟这小姑娘才认识多久啊,都领进家里了,小姑娘不简单啊! 霍飞摸着下巴,望着许瑶的背影满脸八卦。 不简单的小姑娘——许瑶压根不知道,蹬着自行车按照上次顾城带她走的路,穿街走巷就到了顾城奶奶家,跳下自行车,惯性带着小跑了几步,才在门前立住脚,倾身上去敲了敲门。 院里寂静片刻,过了几秒钟响起警惕的声音:“谁啊?” 许瑶道:“顾奶奶是我,许瑶。” 话音刚落,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打开了,顾城俊郎的面容上带着笑:“快进来吧。自行车靠墙放着就行。” 许瑶点头,狐疑的看着他这身装扮,他身上戴着一个类似于杀猪匠的军绿色围裙,额上布满细碎的汗珠,头发上还沾着几搓白绒,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你这是?”推着自行车进了院门,许瑶靠墙把车停下,往里看,这才发现不光是顾城就连顾城奶奶也穿的严严实实,甚至带上了白布简易口罩,坐在小板凳子上,一铁耙一铁耙的从脚边的羊皮上往下梳羊绒,看那熟练的样子,铁耙使的得心应手。 顾城指了指另一片空地上堆叠着的羊皮:“我把羊绒拉回来才知道,奶奶之前干过这一行,她知道咱们要拉绒去卖钱,就主动上手了。” 许瑶看着顾城奶奶手里的铁耙,利索地在羊皮上刮过,每梳一下都能带起大片的羊绒,寸寸刮过没放过一点犄角旮旯。 “奶奶从前是干什么的呀?干起这活儿来真利索,一看就是老手。” 这个顾城倒是还没问,就知道自己奶奶之前干过,现在一想,从他记忆里奶奶就在镇上住着了,哪有机会去接触什么羊啊! 疑惑间随口问道:“奶奶,你之前啥时候薅过羊绒?我咋不记得咱们家里养过羊。” “你当然不记得。”许老太太眼皮都没抬一下,手底下依旧嗖嗖嗖:“你爹十来岁那会儿咱们还在村里住着,我是给大队看羊的,为了给你爷爷织件毛衣,就逮着机会薅羊毛,搓毛线。” 这个回答顾城是万万没想到,大队的羊,那可是属于集体的,哪能说薅就薅呀!没被逮到就谢天谢地了。 “顾奶奶,那毛衣织成了吗?”许瑶难耐不住好奇,追问道。 “没有!”顾城奶奶提起来还一脸遗憾:“织了半个月,就差半个袖子就完工了,叫孙巧凤那个王八蛋发现了,告在队里,他们说我薅社会主义羊毛,挨批斗,活儿也丢了。” 顾城和许瑶对视一眼,靠着薅羊毛能织起一件毛衣,该得多快的手啊,怪不断现在薅羊绒这么利索。 “孙巧凤那个不是人生的,得亏她死的早,不然我非得把她的狗脑子拿开水烫一遍!”顾城奶奶提起旧怨,越想越气破口大骂。 顾城赶紧捂住许瑶的耳朵,以免她被波及,带着她进家,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咒骂:“不好意思,我奶奶就是这么个脾气,孙阿婆跟她年轻时候就掐架,梁子结的深了。” 许瑶笑道:“没想到,顾奶奶看起来严肃,但心性却像个小孩儿一样。” 透过玻璃,顾城看向奶奶,眼底有一片地方变得失落:“奶奶这一辈子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我爹去世,我娘改嫁后,就她带着我们长大,现在年纪大了,该到享福的时候了,可还是闲不下来......” “你不用太内疚,有时候老人闲下来反而会焦虑,有点事做她才会觉得自己还能帮到家里,能顶得上用,没有因为年纪大遭嫌弃,反倒更安心。”许瑶冲他浅笑,宽慰着。 顾城转头看向她,心弦一动,嘴角情不自禁跟着上挑,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我奶奶的性子确实闲不下来。” 许瑶笑了笑:“我看羊绒已经收的差不多了,这次卖上价咱们就三七分,我三你七,把奶奶的辛苦费也算上,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明天可以吗?我回去准备一下。” 听着许瑶紧锣密布地计划,顾城眸光深邃:“都听你的。” 第148章 姐妹俩不是一个娘 从镇上出发到京都开车得一天时间,再加上跟客商沟通把羊绒卖出去,来回怎么也得三四天。 不出意外,许瑶回去刚把这件事跟赵春兰说了,就遭到了强烈反对。 许瑶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在赵春兰眼里也仅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去顺安县城就已经够叫人担心的了,现在又要跑去京都,肯定不行啊! 她觉得现在就已经挺好的了,能靠卖兔子赚上钱有稳定收入,虽然冬天进项少了,但足够一家人生活了呀,那还折腾什么呢。 可许瑶不这样想,光靠卖兔子想攒够三千块,得何年何月啊,她必须得在考大学之前,兜里揣着足够的钞票才行,于是磨着赵春兰好说歹说,把羊绒的盈利摊开来揉碎了说给她听,又加上再不赚钱家里就揭不开锅了,等许家老两口分家,咱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算把赵春兰给说通了,惴惴不安叮嘱:“瑶瑶,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随便听信别人的话,不要跟着生人走,记得早点儿回来......” 说了一箩筐,好像许瑶还是个需要事事让人操心的小孩子,许瑶有些无奈的笑,用力握了握赵春兰的手:“娘,你放心吧,我路上跟朋友结伴,不会有事的。” 跟赵春兰说好,许瑶又去正房跟老两口说,老两口也不太同意,认为这一趟跑得太远了,许瑶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告,照葫芦画瓢拿出了刚才跟赵春兰的那套说辞,家里没钱了,她还想考大学,必须自己出去赚生活费云云...... 不过去卖羊绒的事,她没敢跟提,许家老两口思想保守,要是知道这趟出去是为了投机倒把,肯定不同意,她借口说是顾城有个赚钱的机会,想带着她一起干。 顾城老两口都认识,而且是国营饭店的稳定职工,人品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老两口看在他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获得各方“首脑”批准,许瑶从正房出来,感觉比打了一场仗还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口干舌燥,抹了把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 等到家里打点好了,她又专程跑了趟大队,找队长李有才开介绍信。去了京都肯定要住招待所的,没有介绍信连住店都难。 李有才听见许瑶说要到京都去,吃了一惊,但还是同意给开了,他很重视有文化的人,而且听林老师说过,许瑶要考京都师范大学,这回去京都正好能长长见识,给高考鼓鼓劲儿。 许瑶道谢后,拿着介绍信就打算回家收拾出门带的东西。 另一条路上,许筱正跟着其他村子的一群伙伴嬉笑着过来,他们约好了一会儿到隔壁村逛庙会,远远就瞧见了许瑶,疑惑过后,眼里闪过厌恶与得意。 许强胜和赵春兰离婚时她嫌丢人,不想往跟前凑,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对王寡妇恨得不行,可有一回她去找许强胜,王寡妇不仅好吃好喝地招待,还给零花钱,简直待她比亲闺女还亲。 有这么两回,许筱就后悔了,为啥当时离婚的时候,她不在场啊! 要是在的话一定会跟着她爹过好日子去了。反正家里那两个都是王寡妇带的野种,论起情分来,谁还能抵得过她这个亲闺女,王寡妇要想留住他爹,可不得像是对祖宗似的把她供起来! 一旦有这个念头,许筱就坐不住了,这几天干脆连家都没回,做起了许强胜和王寡妇的闺女,一口一个爹娘,叫得比谁都亲,王寡妇一高兴专门领她到镇上扯了花布做了两身新衣裳。 今天专门穿上新裙子,打扮得光鲜,约着同学朋友出来显摆。 她虽然长相不出挑但因为从来不下地干活,要比寻常乡下姑娘白净不少。 有道是一白遮三丑,再加上新衣服一装扮立马叫人眼前一亮,身边围着不少人献殷勤,他们都是下乡村的,对许筱的底细也不清楚,但看她热情开放,能说会道,就像朵盛放的野玫瑰,轻易被勾起征服欲。 许筱很喜欢这种被人围在中间追求的感觉,可私心根本看不上这些农村穷小子,她还在等赵维退伍呢,等赵维退伍转业,部队肯定会包分配,跟他在一起,指定能进城过好日子,哪用待在农村从地里刨食。 好些日子没见许瑶,今天正好撞见,再看许瑶穿着一身灰蓝色的旧棉袄,心里越发得意,这小贱人每天跟兔子粪打交道,估计连新衣服的边儿都没摸过,要瞧见她这身打扮还不得羡慕地吐血! 扬声就喊:“许瑶!” 许瑶把介绍信装进衣兜里,一出门隔得老远就看见像是花孔雀似的许筱被人簇拥着往隔壁村去,她压根儿不想搭理,故意装作没看见,径直朝家走。 谁知许筱喊了几嗓子不见她回头,依旧不依不饶,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拽住她。 “......许瑶,你耳朵是聋了吗?叫你听不见!” 许瑶无奈转过身,她今天真的很忙,还有别的事要干哪有时间在这儿跟她胡搅蛮缠:“有没有可能是我听见了,懒得理你呢?”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谁教你这么跟姐姐说话的,一点儿教养都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筱觉得自己被许瑶驳了面子,恨得咬牙,拽着许瑶的手像只铁钳,指甲往她肉里扎。 “松手。”许瑶被掐得疼,皱眉道。 许筱勾起一抹冷笑:“姐姐跟你说话,你就该好好听着,没大没小......” 话还没说完,许瑶啪一掌就打在她手背上,许筱像是被皮条抽了一记,火辣辣的疼,立马就松开手。 “你敢打我!?” 许瑶冷笑:“你算是哪门子姐姐,跟我都不是一个娘,充什么人形,要再拦着我,下次接巴掌的就是你那张厚脸皮了。” 许筱心里咯噔一下,她叫王寡妇娘的事儿,许瑶是怎么知道的?! 被揭了老底,她再说不出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许瑶走远。 第149章 前往京都途中遇险 许筱同行的伙伴也是头一回见许瑶,起先被她的长相惊艳到,还想混个脸熟,谁知许瑶根本理都不理转身就走,再加上她说话态度不好,立马就激起众人不满。 “许筱,你怎么会有这么个妹妹,好好说着话就动起手了,下回还是离她远点儿。” “就是,一看家里就没人管教,你爹那么厉害平时都不管管她吗?太嚣张了!” “这种野丫头一看就是被惯得没边儿了,吃一回教训就长记性了!” 身边的人七嘴八舌,都愤愤不平的为许筱说话。许筱捂着手背满脸委屈,忧愁地叹气:“算了,她从小就是这么个性格,家里人都管不住她,你们不知道她之前还跟劳改犯混在一起,怎么说都没用......” 农村各队平时不来往消息也不互通,但只要有一个话音儿传出去,就能叫其他队里的人都知道,许瑶现在是得意,等名声臭了,有她哭的时候。 许筱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 光是看许筱那一身打扮,许瑶就猜到她被王寡妇的糖衣炮弹收买了,前世她就是这副德行,王寡妇给点儿好处就巴巴贴上去,一口一个娘叫的比亲得还亲,她也不动脑子想想,王寡妇能有那么好心? 家里两个儿子,以后能成什么样都说不好,把许筱哄住了,既讨好了许强胜,等将来找个有钱女婿,贴补贴补娘家,再提携提携她儿子,这种白捡的便宜谁不想占。 许筱自己往死路上走,许瑶就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遇到机会更不介意推她一把,狠狠报答她前世的恩情。 回到家,许瑶就开始收拾东西,拿了两身衣裳,顺便把之前带赵春兰去镇上看病时医生开的诊断书也塞进包里,京都毕竟是大城市,医疗水平不一般,这份诊断书叫医生看看,说不定会给出更好的治疗方案。 等一切准备得差不多了,第二天一早,顾城就开车来接她,同行的还有好兄弟霍飞,路上能换着开车。霍飞素来以顾城马首是瞻,知道顾城有赚钱的生意愿意带着他,哪会有二话。 头一回去京都,许瑶心底还是有些小雀跃,刚上车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的方向,眸光鲜活明亮。 顾城经常在外跑习惯了,大概是这回身边坐的人不一样,把式拿捏得格外平稳。可即便如此,因为路况不好,农用车像是蹦蹦车,颠簸起伏,许瑶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位移了,不可避免地晕车了。 上次去县城只有三个小时,路相对好走,许瑶也没觉得难受,可这回离京都路程远,坐车时间长,头回出远门许瑶有些遭不住,脸色难看,眼眸中氤氲着一层雾气,隐约泛红。 顾城瞧她这个样子,也不急着赶路了,隔段时间停下来叫她缓缓,这么一耽搁,天都黑了离京都起码还有个一百多公里的路程。 许瑶被折腾得够呛,买的饭也一口都没吃,暗自腹诽果然是钱难挣屎难吃,后面坐着的霍飞已经打起了呼,许瑶却越难受越精神,看着前方黑黢黢的路,猛然间一点火星在黑暗中亮起,照出张人脸,许瑶下意识道:“前面好像有人!” 这年头社会治安并不是很好,民间还持有大量土制枪支,车匪路霸也比较多。顾城出门采购经常会遇到这种事,经许瑶的提醒,急忙凝神细看,可什么也没看见,即便如此他也没放松警惕,紧锁着眉头:“别是劫道的。” 要是劫道的,那火星很可能就是烟头,看见有人过来直接掐灭了。 许瑶心口蹦蹦直跳,睡在后面的霍飞也已经醒来,扒着前面的座椅紧盯着前面的黑暗中,严肃道:“这条道之前没听说有劫道的呀?这咋回事儿?” 顾城面色冷凝:“估计是遇见独狼了。” 一般“独狼”敢劫道都是仗着手里有家伙事儿什么都不怕,干完一票就走,滑得像是泥鳅,就算弄出人命公安也抓不住,被劫的只能自认倒霉。 车开着大灯将前面五米左右的土路照亮,路上摆出了“石头阵”。 这种情况要是没防范意识的,肯定会下车把石头搬开通道,劫匪就趁机跳出来杀人越货。 看来顾城料的不错,还真是遇到“独狼”抢劫了,霍飞熟练地从后面掏出了随行带着的铁铲:“哥,咱直接下去干他!” 气氛紧张,许瑶不敢说话,抿着唇死死盯着黑暗中,提防着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险,到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说要贩羊绒时顾城极力反对了,这种事要被她碰上,多半是要丢命的。 “坐好。”顾城吐出简短的两个字,坐直身子,脚猛踩油门,冲着“石头阵”疾驰而去,伴随着车身剧烈颠簸和碰撞发出的叮咣声。 拦路的匪徒显然没想到车不仅没停下还加足马力往过冲,狗急跳墙从藏着的地方跳出来,恼羞成怒地追赶叫骂着,朝着车开始放枪,“嘣”一声巨响,把农用车后视镜干得粉碎。 许瑶捂着耳朵趴倒,好在土枪射程不够远,等车驶远了,终于脱离了危险。此时的许瑶已经被惊出一身冷汗,哪还顾得上晕车。 三人生怕有人再追上来,后半截路片刻未歇,直奔京都。 好不容易找了个招待所,开了两间房,许瑶住一间房,顾城和霍飞住一间,落了脚,才得以喘口气。 在京都住宿的价格要比家那头的小镇贵得多,住一晚就四块钱,要是多在京都耽搁几天,两间房少说也得花个四五十。不过许瑶顾不上肉痛,赶了一天的路,又遇到那种险事,感觉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 房间里没有卫生间,许瑶到走廊尽头的水房端了盆水,简单洗漱了一下,身心疲惫的上床睡觉。 估计是太累了,许瑶也没有认床,一觉就睡到了天光大亮,直到响起敲门声,她才迷迷糊糊坐起来,愣了会儿神。 “瑶瑶,你醒了吗?”顾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许瑶赶紧起身,穿戴整齐,打开房门顾城在外等着,手里还拎着个用毛巾包裹的饭盒,看见许瑶先是愣了愣,随即将手里的饭盒递上:“给你带了早点,昨天也没吃东西,快垫一口。” 许瑶接过,饭盒隔着毛巾还带着热度:“谢谢。” “城哥,我打问到了,最近有个交易市场,我托人找到个靠谱的“牙子”咱们一会儿拉上货直接过去就行!”正巧霍飞从楼下跑上来,汇报着消息,不经意扭头,看见许瑶瞬间瞪大眼:“你怎么......” 顾城一把把他的嘴堵上,连拖带拽地将人拉走。 许瑶茫然地看着两人回了隔壁,狐疑的关上门,把饭盒放在桌上,正打算接水洗漱,偶然瞥过墙上挂着的圆镜,瞬间惊住了,麻花辫半散,顶着个鸟窝头,眼皮浮肿,半边脸上还有可疑的白色印迹,看着像是口水印儿。 她眼一黑,险些栽过去。 第150章 交易市场的规矩 吃过饭,收拾干净,许瑶给自己做足心理安慰,才硬着头皮去隔壁找顾城。 两个大男人估计是怕许瑶难堪,都没再提这件事。霍飞下去开车,顾城则认真地给许瑶说起了交易市场里的“规则”,霍飞口中的“牙子”,就是指买卖双方引荐撮合的中间人。 一般买卖双方为了达成交易免伤和气,不直接讨价还价,而是通过“牙子”进行袖里交易,打手势语,一般5以内的数字就用手指数表示,6至9的数字用大拇指表示5,再结合其他手指组合达到该数字。 交易时,“牙子”分别和买卖双方把手伸进对方的袖子或用衣襟遮盖着,伸出几根手指“捏码子”,再跟买卖双方多次协商反复确认,缩小差价,直至达成一致,生意就做成了。 交易结束“牙子”领取固定佣金,一般也就几块钱。 有个靠谱的牙子,不仅能帮着卖货,找到合适的买家,也能够叫得上价,不用担心交易底细被对家知道,算是保护隐私。 不过,目前这种行当不合法,大家都只敢私下接,顾城走南闯北认识不少人,这回是托了关系在京都找到这么一个。冬天早晨天气冷,车发着热了一会儿才上路,三人到了交易市场,“牙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那人看起来有个四十来岁,个子不高,嘴里叼着根烟,在看到顾成来了之后,将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迎上前:“是顾兄弟不是?” 顾城跳下车:“耀哥,是我,这回麻烦你了!” 耀哥眉毛一抖,扯唇笑道:“不麻烦,这回干的是黑活儿,风险大,少不了我从中打圆,往后你们买卖两头认识,就省事儿了!” 他能这么说顾城也没想到,毕竟“牙子”最忌讳的就是买卖双方跨过中间人私下去交易,要是人人都这么干,他们这一行都只能喝西北风去了,但耀哥似乎并不介意,不知是不是存着试探的心思。 来到别人的地界要想赚钱,嘴巴得甜,还得会说,许瑶及时把话接上道:“耀哥这话客气了,哪能忘了你的好处啊,您放心,只要生意做成了,肯定答谢你。” 耀哥看了眼许瑶,眸光亮了亮,似笑非笑道了一句:“这姑娘倒是会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瑶感觉眼前人的视线透着股粘腻感,在她身上转了个遍,才意犹未尽地收回,领着三人向市场里走去。 许瑶心里犯嘀咕,但这人是顾城托了关系找的,按理来说既然是认识人就不会有什么错,就没在当回事,把关注重心放在了交易市场里。 自七十年代末,国家已经逐步落实开放性政策,放宽了对经济活动的限制,允许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工业原材料自由买卖。 一进市场,商贩们吆喝叫卖着此起彼伏,人潮涌动,嘈杂热闹。市场被划分为四个区域,有服装区、日用百货区、工业原料区还有食品区。 耀哥叫霍飞先把车停在门口等着,带着顾城和许瑶进去,在人群中穿梭,直至来到服装区的一家铺面,许瑶扫了一眼,货架上清一色的羊绒大衣,看来是专门做这类服装生意的,有门道。 卖衣服的女老板,烫着波浪卷穿着绿色高领毛衣,似乎并不待见这个耀哥,没好气地回了两句话,直到耀哥伸手指了指顾城。 女老板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活儿,招呼人看着铺面,跟着耀哥从市场里出来。 “这位是沈老板,市场里专干羊绒这一行的,有货找她准没错!”耀哥伸手引荐。 沈老板开门见山:“先看看货吧,东西好在哪儿都不愁卖。” 耀哥朝着顾城扬了扬下巴,带着她来到车旁,叫她验货。 这个年代羊绒是稀缺东西,一般都是往国外跑出口,外国人把羊绒称为“纤维钻石”“软黄金”。一百斤的货其实不算多,沈老板验过后,当即就表示自己全要了,跟耀哥摸手给了个价,随后就是议价环节,话都不用放在明面,许瑶早就跟顾城商议过,按照目前的行情,每斤五百起价往下商议,最低不能少于三百。 这个价格不低,本以为讨价还价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却在议到四百五的时候,沈老板就同意了,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三人都有些兴奋。 四千五不是小数目,这年头没人出门带这么多钱,沈老板得去银行取货款。 一路上,耀哥几次跟她说话,沈老板的回应都极其敷衍,到底是女人,表现得太过高冷就显得不近人情,耀哥也识趣的不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反倒是跟顾城和霍飞热络地聊起来。 许瑶头一次到京都,相较于顺安县城这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二层高的红砖房随处可见,公交车坐满了人穿过街道,路两边是扑朔的松涛,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对生活的激情和未来的期许。 就在许瑶望着窗外陷入深思时,或许是因为长得太惹眼,身边的沈老板时不时拿余光看向她。 许瑶起先还没发觉,等后知后觉回过头,四目相对,为了化解尴尬便朝她礼貌地笑了笑。 这一笑似乎融化了沈老板心里的寒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许瑶攀谈起来。通过聊天,许瑶才知道沈老板原名叫沈招娣,因为家里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她从十三岁就出来混社会,现在二十九了才混出点名堂。当初同村的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孩子都要娶媳妇了,她到现在都没结婚。 能够在男人的商圈里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想见就不易,许瑶崇拜之余也很理解她付出的辛苦。 沈招娣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又询问起来许瑶跟顾城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跑出来搞灰产,当得知许瑶要考大学后,眼底流露出一抹羡慕:“能上大学,真好。” 犹豫片刻,似乎下定决心,瞥了眼身后的耀哥,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拿上货款赶紧走,晚上不要再京都待,知道吗?” 第151章 京都医院的神秘病人 生意场话说得不用太明白,点到即止,许瑶从里面听出了警示的意味,眸中透出一丝不安,点点头:“谢谢沈姐提醒。” 沈招娣若无其事地摇摇头,又把话题引回了生意上:“看你年纪小,跟我妹妹差不多大,你要记得我这份心意,以后再有羊绒直接来找我,别卖给别人就行。” 羊绒属于大宗货,在市场上十分紧俏,受交通物流和信息交流的局限性,现如今没几个人敢上手干这事儿,能碰到一个货主都是使尽手段留人。 许招娣混迹生意场这么多年,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愿意主动提醒许瑶,主要还是因为许瑶手里有她需要的货源,不想以后就这么断了。 许瑶了然于心,虽然仅是一句话的事儿,但还是很感激,笑道:“那当然,这种事儿还是跟着老主顾放心,价格再高不如生意平安,这个道理我懂。” 沈招娣看许瑶一点就透,满意地点点头。 前面就是银行,沈招娣进里面取上钱,出来时把装着钱的帆布袋子交到顾城手里:“银货两讫,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许瑶一眼,再没多说扭头就走。 耀哥脸上都笑出了褶子,点头哈腰地将人送走,转过身视线不经意瞥了眼装钱的袋子,亲兄弟似的拍着顾城的肩膀:“怎么样?哥们儿给你介绍了个利索人吧?” 还有什么事比钱拿到手里更叫人踏实的呢,顾城笑道:“这回多谢耀哥,一会儿咱们完事儿,请你吃顿饭,得好好感谢你。” 耀哥手一摆,满脸豪爽的样子:“今天我有事,还是明天吧!哥几个坐下来喝一杯。” 钱已经赚到了,出于生意习惯当然是及早动身才好,顾城正有些犹豫要不要答应,许瑶已经接话道:“就按耀哥说的办,但是我们车上还拉着半车羊皮,您看能不能现在就找买家给处理了,省得夜长梦多,一直惦记着。” “那不着急,明天我一起找上买家,羊皮可比羊绒好出手,你们在哪儿住着?” 顾城顿了顿道:“就在离交易市场不远的招待所里。” “好,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带着买家去找你们。” 耀哥把话应下,好像还有什么急事要办,匆匆离去。 身上拿着这么多钱,出于混迹社会的警觉性,顾城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这才刚到中午,羊皮既然这么好卖,哪还用得着明天再找买家,眉心微蹙:“瑶瑶,明天走我怕会出事。” 本以为许瑶肯定茫然不解,没想到她竟然附和着点头:“我正要跟你说,刚才那个沈姐说了,晚上别在京都耽搁。” 霍飞闻言,急得差点儿跳起来:“那你刚才还答应咱们明天再走?” “答应归答应,走不走不是全在咱们吗?”许瑶笑容狡黠:“羊皮好卖,咱们也不用特意去托人打问,直接找皮货商,肯定就能收。” 霍飞这才反应过来,许瑶这是故作放松警惕,施了一招缓兵之计,这小姑娘很是够机灵的,他大咧咧地拍了拍许瑶的肩膀:“你这姑娘真叫人刮目相看!” 正乐呵呢,一扭头顾城正死盯着他,像要把他的爪子给剁下来。 霍飞立马缩回手,挠了挠后脑勺:“我先去修车,顺带转悠着找找皮货商,要是能卖出去,咱们今天就能回家了!” 霍飞一个人开着车带着这么多钱满城转悠总归不安全,正好许瑶还要去京都医院,便让顾城和他一起去,开车把她送到医院就行。 京都医院位于城西,正门三根石柱撑起高大的门厅,门口竖着旗杆,五星旗迎风飘扬,门厅后的三层中式石砖建筑就是医院。 走进门,一股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孩童的哭喊,护士的叫号跟窃窃私语声交织在一起。 来看病的人不少,许瑶先去问诊区挂号,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隔着一道玻璃,护士正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轮到许瑶,笔在纸上飞快的留下一串数字,语气不耐:“二楼,神经外科门口等着叫号,下一个!” 许瑶拿着纸条按照护士说的上了二楼,整条走廊都透着安静,一列列的病房里时不时传出几声低声交谈和啜泣,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有诊疗科室,估计是护士太着急,指错路了。 正巧前面病房里走出两个小护士,一个冲着另一个挑了挑眉:“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另一个明显年纪大一些,相对沉稳,虽然红着脸,但还是道:“瞧你那个花痴样,别想了,再帅也轮不到咱们。” “为啥呀?” “你没看见他从前线转运到咱们医院时,可是姜院长亲自从外地赶回来给做的手术,姜老都退休了,寻常人哪能请得动他老人家?” “那你说他是什么人?” “这就不知道了,保准是上面哪位领导家里的,你啊,还是别做梦了,这两天来看病的不少,好好照顾着就是了。” 小护士还有些不甘心,嘀咕道:“领导家里的舍得他去南疆那种地方吃苦,真是奇了......” 门外护士的窃窃私语,屋里听得一清二楚,裴永光朝外瞟了一眼,给病床上的人掩好被角:“班长,她们好像在说你?要不要我把她们赶走?” 床上的人眉目疏冷,并没有因勾起姑娘的芳心而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半靠在枕头上,扭头看着窗外:“别管了,随她们去吧。” 裴永光点点头,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老首长说了,等你这次伤养好了,就别去前线了,他那边已经帮你打点好了,直接到他麾下任职,凭这次立的军功,能给你安排一个好岗位。” 萧羽微微凝眉,长睫垂下淡淡阴翳,整个人似被冰封一般。 裴永光见他不接话,继续苦口婆心:“班长,你好好想想,机会难得,老爷子都给把路铺好了,你非要僵着,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要我说不如听他的安排,先把自己的路走顺了,以后再怎么跟他唱反调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萧羽唇角扯出一抹讥笑:“哪有这么简单,只要低一次头,这一辈子就别想再有翻身的机会。” “永光,你的心意我明白,别说了。” 第152章 她叫许瑶,我想见她 裴永光想了想,也是,以萧老爷子的固执,想在他手底下挺直腰杆,还真不容易。暗暗叹了口气,同情之余对萧羽更多了几分敬佩,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能够放弃现成的康庄大道,专挑崎岖小路走。 暖壶里的热水用完了,裴永光正起身提起水壶去水房,忽听外面传来护士的声音:“同志,你是来探病的吗?这里是住院部。” “对不起,我好像走错了,请问神经外科从哪儿走......” 一阵轻盈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估计是哪个糊涂姑娘看病走错了路,裴永光没放在心上,丝毫没注意到病床的萧羽脸上满是震惊,眸中掀起骇浪,死死盯着门外。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走廊上,门口熟悉的身影走过,像是踏过了悠久的时光,降临来到了他的世界。 “神经外科在三楼,上楼梯左手边一转就到。”护士指明方向,对方低声道谢,渐行渐远,几乎快要消失时。 萧羽如同疯了一般,扯下手上输液的针管,穿着病服向外冲去。等裴永光反应过来,人已经冲出了门外,他只来得及高呼:“班长!” 走廊里,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萧羽胸口狂跳,左右搜寻无果,喘着粗气向护士问道:“刚才,刚才那个问路的姑娘,去哪儿了?” 两个护士被他狂乱的样子吓得怔住了,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指指楼上:“她要去神经外科,走错路了,现在已经去三楼了。” 身上的伤口经过剧烈运动又重新裂开,血色渗透病服,萧羽恍若不觉,光着脚向着楼梯口跑去,护士赶紧把他拦住:“萧班长,你现在不能下地,快回床上去。” 萧羽哪里肯,一把将人推开,好在裴永光及时追出来,上前将他搀住:“班长,你找谁呢?” 腰腹的伤口已经疼得萧羽满头大汗,他半弓着身,捂着伤口,目光却紧锁着楼梯口:“永光,刚才那个女孩儿,你看见了吗?” 裴永光微顿了下,才明白萧羽说的是刚才路过门口的那个姑娘,点了点头:“看见了,班长,那个人你认识?” 萧羽点点头,声音嘶哑,紧拽着裴永光的手,眼圈发红:“你帮我找一下,她叫许瑶,我想见她。” 共事这么久,裴永光从没见过班长因为一件事这么激动,连连答应:“好好,我这就去找,你快回病房躺下。” 伤口的血源源不断地渗出来,护士跑去叫主治医生,萧羽被架回病房,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躺在病床上侧着头,不错眼地盯着门口方向,就连医生赶来重新缝合伤口,都无知无觉。 ...... 许瑶按照护士说的上了三楼,神经外科的诊室病人不多,许瑶刚到就被叫进去,年轻的大夫光大致看了眼诊疗书,蹙眉道:“目前怀疑是创伤性应激障碍,具体什么情况得先去放射科拍脑ct。” “这种情况需要做手术吗?” “保守治疗可以通过药物缓解,你是病人家属?” 许瑶点点头:“患者是我母亲。” 医生将诊断书放在桌上,怕许瑶理解不清楚,仔细解释道:“这种情况建议还是把患者带来仔细检查一遍,创伤后应激障碍症一般出现于物理伤害或心灵胁迫后,不单单是颅脑损伤的问题,后期的治疗时间比较长,你要有心理准备。” 听着医生给出的诊断,许瑶的心缓缓下沉,强打精神道:“谢谢医生。” 从诊室里出来,许瑶还有些茫然,之前镇上的大夫只说赵春兰的失忆是因为脑部创伤引起的,她还抱有期待,后期通过手术治疗好转康复。 现在突然出现的陌生病理名词,打乱了她原有的计划,没想到这种病症不光是身体还与心理有关联,脑中纷乱如麻,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捏着诊断书出神。 就在这时,面前投下一道暗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同志,你是叫许瑶吗?” 许瑶抬起头,一个身穿军装,皮肤黝黑的男人,面带笑容地看着她。 许瑶疑惑:“你是?” 看清许瑶的脸,男人明显愣了愣,没想到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姑娘,会长得这么好看,脸庞白净,明眸皓齿。 他突然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我叫裴永光,刚才在楼下病房陪床,我们班长认识你,叫我来找你过去见一面。” 许瑶认识的人里只有赵维在部队里当兵,可并没有听说他当上班长,更何况赵维要是受伤部队肯定会通知家里的,估计是对方认错人了,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你应该是认错了,我不认识哪位班长。” 说完,许瑶收拾心情起身离开。 裴永光话还没说完,正要追上去,就见病房的小护士从楼梯口赶来:“裴副班长,你快去看一下,病人情绪不太好,伤口的线全部崩开了,出血不止,要抓紧时间安排输血。” “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回事?”裴永光神情严峻,也顾不上再管许瑶。 小护士无奈道:“是乔女士带着女儿来探病,你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那还说什么,抓紧时间联系血库啊?!” “医院血源本来就不足,之前手术还是从地方市医院调来的,这次怕一时半会儿募集不到备用血......” 两人步子跨得很急,与许瑶擦身而过,她驻足望着他们的背影,看来这位病人伤得不轻,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得,竟然会这么严重。 顺着楼梯走下来,途经二楼,许瑶特意看了一眼,刚才还空荡荡的走廊已经站满了穿白大褂的人,医生护士面色凝重,在一间病房里进进出出。 刚才跟许瑶说话的裴永光正沉着脸站在门外,身旁两个女人,一个看起来比另一个年纪大一些,这两人应该是刚才护士说的那对母女。 “乔女士,明知道班长正在养伤期,已经说过很多次,你们不要来了,为什么非不听!” 女人的口气透着倨傲:“裴副班长,我知道你心急,可也不能乱给人扣帽子,我和思思也是好心,何况我们两家从前关系这么好,来探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第153章 许瑶好心献血 “你......”裴永光紧绷着脸一时说不出话,论起来这到底是班长的家事,他没有资格多管,可实在太让人气愤。 就在这时,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摘下口罩,严肃道:“现在病人马上需要输血,赶紧通知家属过来做一下血型适配。” 萧羽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萧老爷子,要输血,裴永光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联系他。可面前的女人却跨步将他拦住,怒声道:“老爷子都多大年纪了,哪能给供血,这不是存心害他吗?” 裴永光急得眉毛倒竖:“他是班长的亲爷爷,不管行不行都该通知他,由他做决定,难道你们俩可以供血吗?” 年轻姑娘冷哼一声:“我们当然想,这不是匹配不上吗?” “那你说什么废话!”裴永光一把扯开她就要去打电话。 他兵戎出身,力气大,轻而易举就将母女俩推得一个趔趄,女人不甘心地喊道:“你就算通知老爷子也赶不回来,他今天一大早就动身去海都了!” 裴永光脚步一滞,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们,明明前天还专程来医院看过班长,叮嘱他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怎么今天就出发去了海都了。 女人表情故作哀婉,拿帕子捻了捻眼角:“老爷子这几天心情不好,我和思思建议他出门散散心,今天一早就动身了,实在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 老爷子不在,就等于掐灭了班长最后的希望,裴永光怒火涌在心口:“前脚把老爷子指使走,后脚你们就到医院闹事,究竟安的什么心!” “裴副班长,我们可是按照老爷子的吩咐专程过来探望的,你说得倒像是我们故意来害他似的,我还没问你呢?老爷子把人托付给你照顾,为表感谢,还专门把你一起从前线调回来,你倒好出事时连个人都找不着,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吗?” 女人嗓门提高,把裴永光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紧握拳头,急喘粗气。 医生见状,赶紧打断了两人的僵持:“好了好了,情况紧急,不能耽误了,我会直接跟姜老沟通,请他出面寻找适配血源,你们尽快号召身边亲友主动献血。” 许瑶站在楼梯间目睹这一场闹剧,心下唏嘘,这对母女前脚把血缘家属送走,后脚就来医院闹事,摆明了没安好心。 按理说,别家的闲事她不该管,可看先前那个高大的男人一口一个班长叫着,来往奔走,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是于心不忍。 正好病房里一个护士,向她走来。 许瑶将人拦住,礼貌问道:“同志,请问病房里那位病人是要输血是吗?” “对!”护士神色凝重,语气并不太好:“你站在这儿干什么?非病人家属赶紧走。” 许瑶没有因为她口吻气恼,笑道:“我是rh阳性o型血,如果适配了话,或许可以帮帮他。” 这年代,因为认知落后,很少有人会愿意给陌生人献血,护士满眼意外,正眼看向许瑶,眼前的姑娘打扮朴素但模样却很好看,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 她把手里的笔帽扣上,态度和缓不少:“你跟我来。” 两人一起下楼找到主治医生,护士把情况说明,医生正焦头烂额,听见这一消息赶紧走出来,眉眼中都透着激动:“同志,确定是要无偿献血吗?” 许瑶点头嗯了声。 医生长出一口气,赶紧叫护士带着许瑶去采血点,采集血样化验结果如许瑶说的一样,她确实是rh阳性o型血,在医学上只有这种血型才能给同为rh阳性的a、b、ab型血供应血源,能减少排异反应。 血型适配就意味着病人有救了,主治医生赶紧上去通知家属,安排护士准备手术室。 鲜红的血液顺着输液管逐渐将血袋装满,护士拔出针头,用酒精棉签将许瑶胳膊上的针眼压住,笑盈盈道:“同志,你可真帮大忙了,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血型适配的?” 许瑶默了默,平静道:“之前去医院,采血时知道的。” 前世,她的孩子小泽被赵全从梯子踹下磕破头,送到医院抢救时,赵全一家都不愿意输血,紧急之下只有她做适配,也就是那次她知道了自己的血型。 想到小泽,许瑶就觉得胸口一阵发闷,站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险些摔倒,还好护士赶紧将她扶住:“刚采完血,身体有点虚是正常现象,你先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 许瑶被搀扶着在走廊的长椅上落座,低声道谢,小护士道了句不客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扬声喊:“小刘,你过来一下,手术室准备好了,跟我去把十二号房的病人送过去。” 小护士赶忙应了一声,飞快对许瑶道:“你在这里坐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许瑶点点头,目送小护士跑上楼,一楼大厅的钟表滴滴答答的转动着,已经指向了五,算着时间顾城他们也该回来了,感觉自己没什么大问题,她起身,走出了医院。 ...... 医院二楼,看着昏迷中的萧羽终于被推进手术室,裴永光才松了口气,闹事的母女俩见计划落空,推辞家里还有事便离开了。 手术室门口,裴永光一个人等在外面,忽然疑惑,刚才明明说血库里没有血源,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他拉住一个护士问道:“同志,刚才大夫不是说没有血源吗?” 小护士眉眼一弯道:“刚才遇到个姑娘,人家是rh阳性o型血,正好适配愿意献血救人,萧班长真是运气好。” “姑娘?哪个姑娘?”这可是救命之恩,怎么也得当面感谢一下人家。 小护士从朝楼梯缝隙往一楼的长椅上看了眼,没见到人,料想是已经走了,灵光一闪道:“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叫......” 她翻了翻献血册子上的留名,确认无误道:“叫许瑶!” 许瑶?! 刚才忙活了半天自己早把这个人忘在脑后了,没想到转了一圈竟然是她救了班长。 看之前班长那副着急样子,两人应该认识才对!可刚才自己去找她时,她却说不认识,这是咋回事? 裴永光猛地一拍脑门,可真是犯蠢了,连名字都没跟人家说,谁能知道他的班长是哪个! 这下完了,等班长醒来怎么跟他交代! 第154章 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许瑶走出医院,日头西斜,在长街洒下一片金芒。 没过一会儿顾城和霍飞就开车回来了,这一趟不光修好了后视镜,还把车上的羊皮都运到皮革厂以一张十八块钱的价格兜售一空,算起来竟比当时在肉联厂拿货时还贵了五块钱。 除去许瑶和顾城投入的一千三的本钱,这趟净赚就将近五千块!要不是危险系数太大,又属于灰产,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肯定会有大批人削尖了脑袋往进钻。 这趟三人一起出来,就算霍飞没投钱也不能亏待人家,顾城给他分了一千,剩下的四千块顾城坚持许瑶拿大头,但许瑶说什么也不肯,虽然是她提的建议,可如果没有顾城,这笔生意根本就不会做成。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说好对半,双方各拿两千才满意。 虽然怀疑耀哥不安好心,但做戏做全套,顾城在招待所跟服务员留了话,告诉耀哥家里有急事,下次再请他吃饭。 三人也不耽搁,当天连夜踏上返程,回去的路上许瑶因为献血的缘故,精神不太好,一直靠着车窗昏昏欲睡,顾城以为是她母亲的检查结果不乐观,心里担忧也没有打扰。 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回去顾城尽量避开小路,哪怕绕得更远些也要挑平稳的大路走,回去要比来时多走半天的路程,好在路上再没遇到什么突发状况。 到了第二天下午,许瑶回到家。 三人临别时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行程,霍飞跃跃欲试表示自己也要入股,一起赚大钱。 许瑶和顾城没什么说的,有了这一次经验,下一次也只会更顺利。 虽然路上风险大,但跑一趟就能赚两千,用不了两趟就能攒够去京都定居的钱。 只是到了京都后,许瑶还要给赵春兰看病,现在当然是抓住机会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坐了将近十六七个小时的车,许瑶一回家就倒头就睡。 赵春兰和许家老两口见她平安回来,也就放心了,一直等到晚上吃饭时候,许瑶才被叫醒,看她出去跑了两天明显瘦了,赵春兰心疼得不行,也没管生意怎么样,炖了一锅肉好好犒劳犒劳她。 在外风餐露宿,吃什么都寡淡无味,回了家许瑶才感觉舌头有味觉,满满吃了两大碗饭。 吃完饭,趁着军子去写作业,屋里只有母女俩,许瑶把赚到的钱从兜里掏出来放在桌上,厚厚一沓的大团结摆在面前,赵春兰惊得手里擦桌子的抹布都掉了:“瑶瑶.......你这趟赚了这么多钱?” 许瑶点点头:“这还只是一趟赚到的,等我攒够了足够多的钱,就带你去京都,我去问了那儿的大夫,你的病能治,娘答应我,到时候你跟我去看看好吗?” 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钱,赵春兰茫然地看着许瑶,在听见许瑶要带她去京都看病时,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是娘没本事,拖累你。” 许瑶牵起温和的笑容,给赵春兰抹泪:“娘,说什么傻话呢,您是我娘,生病了当然要去看,这怎么算拖累了,我想过了,能到京都去对军子来说也是好事,那里毕竟是大城市,能让他得到更好的教育。你觉得呢?” 看到已经长大的女儿,赵春兰充满欣慰,流着泪笑着点点头:“行,娘都听你的。” 听她这么说,许瑶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下,她这么着急赚钱就是希望能够说服赵春兰放下顾虑,安心跟着她走,现在这个目的可算是达到了。 赵春兰用粗糙的手掌擦了把脸,把桌上的钱整理起来:“这些钱是你赚的,赶紧装好,被人瞧见招眼红,以后你干什么娘都不管,只有一点,万事要以安全为先。” 许瑶点点头,不忘叮嘱:“娘,我赚钱的事可得保密,就连我姐都不能说,她整天在王寡妇和许强胜待着,万一说漏嘴,这么多钱,遭人惦记可不好。” 原本赵春兰没想过这件事要瞒着许筱,可经许瑶这么一提,立马想起上回许强胜登门要钱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即表示自己不往外说。 这几天许瑶不在家,旁人问起许瑶去了哪儿,许家老两口对外一致说,她今年要参加高考,去京都涨见识,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倒是没有人疑心。 许瑶一回来就用赚到的钱给许家老两口扯了几尺新布,还买了棉花,做成了棉袄,又用碎布料找裁缝赶制两副护膝,防着倒春寒冷风吹伤膝盖。 一身行头,都是用的好面料,老两口过年都没有穿得这么齐整过,加上这是小辈头一回给他们置办新衣裳,老两口受用极了,笑得合不拢嘴。 许家这边其乐融融,而此时的京都医院,裴永光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 手术结束,班长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来,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萧羽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人找到了吗?” 他还受着伤,裴永光哪敢让他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哄骗,说是找到了,等他伤好些就能见。 起先也没太放在心上,京都他有关系,找个人不算什么难事,轻轻松!可到许瑶住过的招待所找人时才傻了眼,人早走的没影儿了。 他扒着前台的桌子欲哭无泪:“同志,那姑娘去哪儿了呀?” 看着裴永光身穿军装,服务员态度友善,如实道:“这就不知道,客人走时只留了句话,说是下次来再请耀哥吃饭。” 耀哥?什么耀哥,裴永光一脸茫然。 服务员声音压低继续道:“他们走了当晚,那个耀哥就带着一帮人来找人,瞧那样子挺生气的,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才走,我估计他们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所以才连夜走了。” 不管怎么样,要想把人找到,这个耀哥是关键线索,裴永光像是从绝望中窥见一丝希望,迫切道:“同志,那个耀哥长什么样?你跟我说一下。” 第155章 分家提上日程 经过半个多月的精养,兔子才终于养得膘肥体壮,按时给国营饭店交货后,许少伟算彻底松了口气。 自从经了田秀娥那一遭,就算大半夜他也睡不安稳,生怕兔子再出什么问题,隔几个钟头就要出去看一眼。 他的辛苦许瑶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卖兔子钱一结算下来,干脆一分钱都没要,全都给了许少伟。 整整一百八十块钱,许少伟手里捏着钱都惊呆了:“瑶瑶,我是跟你一起干的,赚了钱怎么能自己独吞呢?” 许瑶笑道:“哥,这段时间你尽心尽力,我什么都没干,这份钱是你应得的,就该你全拿。” “可这门生意是你去谈的呀?”许少伟又把钱推回来:“我娘早就说过,亲戚做生意不能忘本,不然以后谁都没钱赚。” “哥,我也不瞒你,顾城那边给我介绍了别的生意,我之后可能要抽时间跑外地,没有更多的时间放在养殖这一块儿,思来想去,由你接手就挺好,也算帮我减轻负担了。” 其实许瑶过年那会儿就已经想好了,养兔子这件事许少伟出力更多,自己已经过了最困难的时候,要是以后去京都,这块儿生意迟早得有人接手,倒不如及早交给许少伟,他能吃苦又有经验肯定能经营好。 见许瑶这么坚持,许少伟还能说什么呢?他早就觉得许瑶有主意,她既然能放心交给自己,自己就更得下功夫,好好把事情搞好,不辜负她的心意。 因为这件事,刘英红越发喜欢许瑶,在她眼里许瑶就是家里的福星,听她的指定不会出错。 或许是爱屋及乌,她对赵春兰这个理应被扫出家门的妯娌也越发和气,但凡吃点儿好的,务必叫上赵春兰,有事儿没事儿叫她一起聊天,唠嗑。 赵春兰不太爱说话,但是刘英红话多,说起来喋喋不休的一箩筐,更重要的是,跟赵春兰说话一点儿都不扫兴,她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接喝几句,也不会在刘英红说的最起劲儿的时候打断插嘴,堪称是完美的听众。 刘英红算是找到了知音,几乎一闲下就和赵春兰凑在一起,聊东家长西家短。 虽然对赵春兰和颜悦色,可对上田秀娥,刘英红一点好脸都不给,田秀娥说上几句酸话,她听见也会毫不留情地怼回去,气得田秀娥只能窝在家里又哭又闹,靠着骂男人打孩子出气。 两家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这些许老太都看在眼里,当时没说什么,隔了几天把所有人叫到了上房,众人进门才发现大队长李有才,村党委书记徐志明,隔壁邻居胡大娘都在。 许立仁和许国志两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回家里聚这么多人时,是二房许强胜和赵春兰闹离婚,这次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小小的屋子挤了一大家子人,众人都一头雾水的看着炕上坐着的老两口。 “娘,是出什么事了?”许立仁钻空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几天家里一切都正常啊,没有人出什么幺蛾子啊? 许老爷子不说话,垂眸坐在炕角抽旱烟,许老太一双锐目扫过屋里后辈儿孙,眼圈有点泛红,但还是挺直脊骨正色道:“今天叫你们到这儿来没别的,就是为了商议分家。” 这些年她一直觉得各房虽然有点小摩擦,但总体来说都算和气,兄弟间相处也没出现什么大乱子,可田秀娥半夜给兔子笼里下毒这件事算是给她敲响了警钟。 许家大院的和气只在表面,背地里是各怀心思。 今天老三媳妇眼红其他两房赚钱,能想出给兔子下毒的法子,后天会不会因为别的事下毒害人,这事儿谁都不能保证,与其坐视同一屋檐下分崩离析,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干脆分家。 分家? 这两个字像是一块儿石头丢进湖水中,叫所有人为之一震。 离刘英红气头上提这件事都过去一个月之久,众人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许老太怎么突然又旧事重提?是谁惹她不高兴了? 许立仁率先安抚道:“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上回英红说的都是气话,父母在,分什么家。” 刘英红虽然有点小欣喜,但看见许立仁一脸严肃的表情,知道自家男人有顾虑,夫妻一体,只能按耐住道:“爹娘,我就是气头上胡乱说的,您二老可别当真,咱们一家子住在一个院里多热闹啊,分什么家呀?” 许国志也不愿意,正想劝上几句,却被田秀娥从后面拽住衣角。 别人怎么想她可不管,每天对着刘英红那张嚣张跋扈的脸,她就难受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叫她说大房二房两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先不说刘英红,赵春兰连婚都离了,还死皮赖脸的住在许家不肯走,跟刘英红那个贱人搅和在一起,成天恶心她。 现在老太婆要分家正好,反正她是一天都不想跟她们凑在一起了。 瞧着许国志被媳妇拽了拽就不敢吭声的模样,胡大娘默默叹了口气,她跟许老太算是老伙伴了,两人从年轻一起嫁到红星村来,这么多年相处的就跟亲姊妹一样,她从前还羡慕许老太有本事,儿子媳妇在她的管教下服服帖帖,和和气气的。 现在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说之前老二离婚是被狐狸精勾走了魂儿,这次分家大概率是老三的缘故,男人疼媳妇是应该的,可要是被蒙了眼分不清好赖就麻烦了。 既然这样,能分开过,也是好事。 “你们娘做这个决定不容易,光是跟我就商量过好多次,儿孙过不到一起强求也没劲儿,你们也别为难她,既然定下了,倒不如商议着看怎么分合理。队长和书记是咱们村最有权威的两个人,也算是做个见证。” 屋里一片寂静,许立仁看向许老太,指望她回心转意:“娘......” 许老太狠了狠心,一咬牙道:“分吧,各过各的都省事儿,我跟你爹也能清静清静。” 见没有回旋的可能,许立仁丧气地低下头,许国志也不吭声。 过了半晌,只听角落里的田秀娥弱弱道了句:“那究竟是怎么个分法啊?” 第156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许老太的视线在田秀娥身上掠过,按理说这两年日子比过去好过多了,可看看三房这家子,田秀娥自己倒是打扮得齐整,两个姑娘身上的衣服全是补丁,家里赚的钱,买的肉大半贴补了娘家。 她在时还能管着些,要是松手,往后这个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许国志总有后悔的时候,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我跟你爹年纪大了,人都道老有所依,往后膝前总得留个儿子尽孝,春兰为咱们老许家生儿育女,老二辜负了人家,咱们家不能薄待她,不论今天你们两房怎么分,都跟她没关系,现在就看你们是要钱还是要院子。” 许老太从柜子里摸索出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厚厚一叠毛票,和一对金耳坠、一个金手镯,她垂下眼慢声道:“这是我跟你爹这么多年的全部积蓄,一共一百多块钱,这幅金耳坠和手镯是我当年的彩礼,老辈传下来的也值些钱,看你们咋选,要钱,那就拿着这些钱去外面在划片地皮重盖房子另起炉灶,要院子的那就继续住着,等我们死了,院子就是你的。” “老大,你为长,先选吧。” 听着许老太的话,田秀娥脑筋转得飞快,选院子,不光要给两个老不死的养老送终,还要容赵春兰一直住下去; 选钱,桌上一百多块钱并几件金首饰加在一起怎么也得有四百来块,这么多钱足够他们一家子另起炉灶。 这么一算当然是选钱了,傻子才会选这个破院子。 许老太让许立仁先选明摆着偏心,可田秀娥先前做下亏心事,这会儿没底气争辩,只能紧张的盯着许立仁,手心直冒汗。 刘英红不是傻子,她当然也想选钱,手里捏着钱一家人盖新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 可想归想,这件事由不得她做主,任凭眼神使得像抽风,许立仁也无动于衷,发挥出一贯的谦让作风:“三儿,你选吧,哥怎么都行。” 刘英红眼前一黑,难受得要站不住了,靠在墙上发愁,都什么时候,还搞大让小这一套,兄弟分家谁不是想着办法往自己兜里装食,他倒好眼前的东西往人家兜里塞。 这份从天而降的惊喜,叫田秀娥差点儿绷不住笑出声,急忙用胳膊肘捅了捅许国志:“快点儿,大哥说了叫你先选呢。” 许国志知道自家媳妇的意思,为难地看向许老太,当着这么多人面,选钱不就意味着他不孝?以后传出去还不得被人戳断脊梁骨,他跟许强胜可不一样,他还要脸,所以任凭田秀娥怎么暗示他都不吭声。 两个儿子都不表态,许老太猜到他们是因为什么,叹了口气:“是分家又不是断亲,搞得这么苦大仇深的干什么?不管选什么,你们都是老许家的亲儿子,这点不会变。” 有了这句话,还有什么好顾忌的,田秀娥生怕被大房抢了先,赶紧道:“娘说得对,就算分出去肯定也是在一个村里的,都是一家人哪能少得了走动,要是爹娘真有什么事,还能躲着不见吗?” “老三媳妇的意思就是想分钱了,是不是?”许老太看向许国志确认。 眼看就要被三房抢先,刘英红急了,正要跳出来说话,却被许立仁一个冷眼止住,只能憋闷得缩回去。 许国志含糊半天点点头。 “老大,你的意思呢?” 许立仁闷声道:“我都行,听娘的。” “那就这么办吧。”许老太一锤定音,转头跟李有才和徐国明道:“队长,书记,我家的事就这么商量下了,老三拿钱,回头村里给划片空地,他们盖起新房就搬出去住,现在住的院子就留给老大,签字画押立字据。” 李有才有些同情的看了眼许老太,老许家接二连三的这些事儿,别说是老两口就连他这个当队长的都有点看不下去。 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娶了媳妇就各有各的心思,当爹娘的努力了大半辈子,可到了还是抵不过散场的结局。 他拿出两张纸,按照许老太的意思写清楚分家内容,老三许国志拿了钱限在三个月内盖新房搬走,老两口死后这院子就是老大家的,不过他家得给赵春兰留个落脚地,不能将人赶出门。 兄弟两人签字画押各式一份,许国志捏着那张纸,心里空落落的,媳妇田秀娥倒是挺高兴,上去把装钱的铁盒一扣:“那我们就吃点亏,这点儿钱归我和国志了,家里这大片院子就归大哥家吧。” 刘英红气得眼圈都红了,瞪了许立仁一眼,话都没说扭头就回了家。 不管心里乐不乐意,折腾了大半天,分家这件事总归尘埃落定。 田秀娥捧着那张纸,亲了又亲,琢磨着等到新房盖起来就能搬出去,以后家里就是她说了算,要多自在就多自在。 就留大房守着个破院子,又要伺候那两个老的,又要看顾那屋子孤儿寡母,刘英红非得气个半死。 她料想的不错,那边许立仁一进家,就被刘英红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叫我说你什么好,平时不争不抢的就算了,都这份上了还把三房捧在头上,要这破院子有什么用,拿上钱,家底子凑一凑咱们就能搬到镇上去了!” “搬到镇上去干什么?家里的地谁来种,你靠什么吃喝?”许立仁沉着脸坐在桌前反驳。 刘英红飞快道:“镇上有我闺女,还能饿死我?就算不去镇上,咱们在村里圈片地盖新房不好吗?非得挤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土坯房子里过日子?你那脑子装浆糊了!” 许立仁被骂得也有几分恼火,一拍桌子:“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儿住,就赶紧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 两口子吵得热火朝天,许少伟察觉势头不妙早就躲出去了。 正房里许家老两口将吵嚷声听得清楚,昏暗的屋子里连灯都没点一盏,谁都不说话,许瑶路过窗口,只听到许老太幽幽叹气:“老头子,咱们这事儿是不是办坏了?” 第157章 半路被狗咬了 老两口也不是全无私心,相较于老三,老大更懂事孝顺,留他在院子里,肯定不会苛待二房那一家子孤儿寡母,等他们老了也能指望得上。 可对面传来的吵嚷声,让老两口开始怀疑这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听着屋里的唉声叹气,许瑶心里不是个滋味,这次分家老两口极尽所能想得很周全了,可架不住旁人没看明白,明明一片苦心转过头还得白受着这份冤枉,许瑶转身就朝着大房去了。 刘英红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赌气回娘家了,就在这时,响起敲门声。 许立仁没好气:“谁啊?” “大伯,是我,许瑶。” 家里来人了,刘英红也嫌丢人赶紧抹干净眼泪,门打开,许瑶进屋先从兜里掏出五十块:“婶子,我是来交房租的,往后我们一家子在院里不白住,这五十块算是这半年的开支。” 这钱当然不能收! 许少伟现在能靠养兔子赚钱就是许瑶给起的头,有这份恩情,他们哪还有脸收许瑶的房租。 许立仁连连摆手,叫许瑶把钱收回去,刘英红也觉得脸颊隐隐发烫,料想是许瑶听见他们吵架了,心里过意不去,才提起房租这档子事儿。 她赶紧解释道:“瑶瑶,我俩刚才吵架是在气头上,跟你家没关系,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五十块钱许瑶还是能出起的,她和赵春兰不会一直留在这里,能花钱买太平最好,可看许立仁和刘英红坚持不要,她也就没继续推辞,借着这个由头,心平气和道:“婶子这件事你别怨大伯,他是不放心爷爷奶奶,怕旁人照顾不好他们,才做的决定。” “这次分家,看着是三婶那边占了便宜,可你细想,等人搬走院子腾出来,没人使绊子,少伟哥不是能放开手脚做生意?现在的兔子还只是供了国营饭店一家,等产量上来再往外跑跑,指定能卖到县城里去。” “我爷奶把这辈子攒的养老钱都投进去了,只为给你家谋个将来,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偏着你们的,可不能光看眼前。” 许瑶一字一句说着,刘英红也渐渐回过神,仔细一琢磨才发现真是这个道理,许少伟还得养兔子,他们一家子搬出去兔子怎么办? 重新盖养殖棚?费工又费钱,兔子这东西又娇气,换了地方还得时间适应,这又是笔开销。 继续养在院里来回跑着喂?那更不行,田秀娥这个黑心肝,下毒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养在她眼皮子底下没人盯着,更不保险。 许家大院虽然是土坯墙围起来的可胜在地方大,以后扩大养殖棚绰绰有余,队里划的宅基地能有个小院就不错了,更别想指望扩建养殖棚。 刘英红光顾着眼红田秀娥自立门户,却把这茬事儿给忘了,现在才领会到老两口分钱和分地的用意,顿时后悔了,尴尬道:“这事儿是我钻牛角尖了,瑶瑶,你是咋知道你爷奶的打算的,他们跟你说了?” “刚才我路过正房,听见爷奶念叨,他们知道你们吵架,心里正不好受呢。” 许立仁眉头紧蹙,像能夹死苍蝇,刘英红越发心虚:“婶子犯糊涂,一会儿就去找爷奶赔礼。” 等许瑶走了,屋里一片寂静,刘英红默默走到炕头把收拾好的行李又拿出来放回原处,许立仁原本还生气,扭头瞥见她这番举动又给气笑了:“我就说爹娘办事啥时候偏歪过,你还使这些小性子。” “我也不是冲着爹娘,就是想见三房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就生气。”刘英红撇着嘴闷闷道。 “再过上几个月人都不在眼前了,还生什么气,好了,我去正房跟老两口说一声,别叫他们上火。” 刘英红飞快道:“我也去!” 两口子和好如初,一起去正房给老两口宽心去了。 ...... 趁着这几天得空,许瑶跟报社的廖红梅对接了一下报纸的专题内容,顺带拿到了这个月的稿费一共四十二块钱,虽然比起卖羊绒来说赚得不多,但胜在安稳,80年代一个月靠写文章赚四十多已经很难得了。 可许瑶却有自己的顾虑,写文章和羊绒生意一样,都是一次性买卖,无法带来长尾效应,要想实现利益持续化,就不能仅局限于报社杂志的散文,许瑶想写小说。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廖红梅一说,廖红梅立马表示支持,许瑶的文章已经开始越过顺安日报通过总报社发表,如果她能尝试写长篇小说,廖红梅愿意专门跑趟顺安县城,说服报社为她开设专刊连载小说。 有廖红梅的鼓励,许瑶决定回去就尝试一下。 骑自行车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该从什么题材入手,途经一条村道,冷不丁从路口冲出来个小孩儿,许瑶吓了一跳,赶紧刹住车,惯性不稳直接摔倒在地,掌心都磨破了皮,渗出血丝。 “你怎么骑的车?看不见有孩子吗!” 许瑶还没说话,后面追来的年轻姑娘反倒先一步兴师问罪,抱着小孩儿左瞧右瞧确定没伤到,扭头看向许瑶明显一愣:“原来是你!” 许瑶站起身,脑海中过了一遍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你是?” 那姑娘上下瞧了许瑶一眼:“年纪轻轻长得狐媚样儿,怪不得什么人都爱勾搭,你回去跟你姐说,叫她少来找朱旺,姐妹俩一窝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许筱又在外面惹了人,连累她一起挨骂,许瑶也不惯着,当即回道:“别说什么猪王,就是狗王我也不认识,有什么话你自己没长嘴吗?我都不认识你!” 那姑娘没想到许瑶会还嘴,听见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和猪狗搅在一起,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指着许瑶大骂:“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许家二丫头从前跟劳改犯搅和在一起,裤裆底下都能跑火车了,看你这副德行真是一副婊子样!” 许瑶一脸懵,眉头紧皱,像是走在路上无端被狗咬了一口,好容易从垃圾堆里捡出一句有用的话:“我跟劳改犯在一起?你听谁说的?” “不用听说,你姐那天可是亲口跟我们说的!我算是把你们姐妹俩看透了,一个勾搭劳改犯,一个见着男人就往上扑,自己村里的男人祸祸个遍现在瞄准别的村,真叫人恶心。” 这回许瑶算是彻底听明白了,估计是许筱老毛病犯了,抢了这姑娘的意中人,两人因此闹掰了,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看着眼前讥讽的嘴脸,怒气汹涌扬手一耳光就打过去:“真是癞蛤蟆粘脚面纯膈应人,你抢不过男人跟我狗叫什么!” 那姑娘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脸看着许瑶。 不远处一辆军用卡车恰好行驶过来,车里的裴永光目睹这一幕,惊得瞪大了双眼:自己不会看错吧?这......这还是那天那个柔弱的小姑娘? 第158章 代表萧羽来的 那年轻姑娘也没想到,许瑶敢动手打她,待反应过来,尖叫着就扑上去:“啊!你个贱货,竟然敢打我!” 许瑶退后两步,免得被她发疯伤到,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轻松就捏住了对方扬起的手腕:“大庭广众动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解决,犯得着动手?” 见来人身穿军装,那姑娘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同志,这个女的骑车差点儿撞到我弟弟,我就说了她两句,她就动手打我,你看她把我打得......” 脸一歪,赫然出现鲜明的五个手指印,裴永光暗暗咽了口唾沫,好家伙!这是下了多大的力气,一巴掌脸都打肿了。 许瑶看着眼前的男人,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不过现在也没有心思深究这个,冷眼看着眼前还在胡搅蛮缠的人:“这是道上,不是你家炕头,我这回骑的是自行车,要是开的坦克,这会儿你弟弟都黏成粉了,你哭都没地方哭,还有脸在这儿跟我叫。” “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姑娘气得脸红脖子粗,委屈又愤恨的对裴永光道:“同志,赶紧帮我把她抓起来送到公安局去!” 裴永光一脸黑线,转头看向许瑶,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动手打人肯定是不对的,他是军人,要秉公处理,最好是许瑶能够及时认清错误,给人赔礼道歉。 “许同志......”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瑶扬声堵住:“打你怎么了,青天白日你撒疯咬人还有理了,再往我身上泼脏水试试,不把你打成猪王我就不姓许!” 许瑶撂下这话,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不慌不忙推起自行车就走。 那人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还想追上去,却被裴永光给拦住了:“同志,她说的泼脏水是什么意思?” 对方一愣,支支吾吾不说话。 “我姐说那个女的是狐狸精,勾搭男人!”身边小男孩儿一脸憨相,崇拜地看着裴永光,把刚才自家姐姐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 裴永光这才算明白了,谁在路上好端端走着,被个陌生人跳出来污蔑名声,都会气得暴跳如雷吧,这么一想,许瑶动手打人也变得合情合理了。 他沉着脸瞪向年轻姑娘:“你认识她吗?” 姑娘暗怪弟弟多嘴,又被裴永光身上凌厉的气势骇得不敢撒谎,摇了摇头:“我认识她姐,这些话都是她姐跟我说的,你有什么问题就去找她吧!”说完,一把抱起男孩儿转身就往家跑,好像再迟一步就真的会被裴永光抓到牢里一样。 裴永光望向许瑶的背影,这家庭可真够复杂的,哪有姐姐这么说妹妹的,经了这种事,裴永光对自己班长的眼光产生了深深地怀疑,但是拗不过自己答应了萧羽要把人带到他面前,只好硬着头皮追上去。 许瑶胸腔里的汹汹怒火已经燃到了眼睛里,这段时间忙着挣钱没功夫搭理许筱,她倒是蹬鼻子上脸,自己村里施展不开,跟别村人搅和着坏她的名声。 正在气头上,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需要扭头看,发现是刚才劝架的那位军人。 “同志,你是叫许瑶吧?还记得我吗?” 许瑶凝眉思索片刻,终于有了点印象:“你是在医院遇到的那位,有什么事吗?” 裴永光十分客气,笑容坦诚:“我叫裴永光,是代表萧羽来的,怪我那天没把话说清楚,中间耽搁了这么久,你们认识吧,萧羽想见你,方便跟我去一趟京都吗?” 听到那个的名字,许瑶呼吸一滞,怔怔地望向裴永光,一时发不出声响。 时间隔得太久,他从红星村离开后就像是从人间消失一般,起先许瑶还在给他找借口,或许是他太忙了,或许是他忘记了,可渐渐地她才意识到从前世到今生萧羽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个遥远的存在。 两人因缘巧合下的短暂际遇在漫长的人生中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回到了自己的人生轨道,过上了属于他的生活,理所当然要跟前尘往事划清界限。 心里的缺口本已经在日复一日的自我麻痹中已经愈合,没想到他又从天而降,这不是在戏耍人吗? 见许瑶迟迟不说话,裴永光不明所以,躬身道:“同志,许瑶同志?能跟我一起去趟京都吗?” “不能!”许瑶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拒绝。 裴永光明显没料到许瑶会拒绝,疑惑道:“为什么?!” 光看萧羽对她的态度,裴永光就确定这个姑娘在他心里至关重要,两人既然早就认识,关系匪浅,现在怎么连见一面都不肯。 “因为我不认识这个人。” 许瑶的态度堪称冷漠,裴永光惊奇的像是截木头般愣愣地杵着,不认识? 那天为了能见到她,班长都急成什么样了,她怎么能说自己不认识呢? 看许瑶骑上自行车要走,裴永光紧走几步上前拽住车把:“许瑶同志,我不知道你跟班长之间发生什么,现在他受伤住院,只想见你,你要是体谅他,就去见见吧。” 许瑶皱起眉,面色倏然沉下来:“我都说了不认识,再拦我可叫人了!” 裴永光一脸为难,许瑶毫不客气车把一扭,把他隔开,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体谅?一走了之杳无音讯的是他,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也是他,现在还要她体谅?许瑶简直要被气笑了,两个人能不见是最好的,不然她保证冲上去揍得他满脸开花,住院都是轻的! 好在裴永光没再跟上来,许瑶骑着自行车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心绪繁杂,正打算回屋静下心构思一下小说选题,余光一瞥,就见门口树后传来一阵低语娇笑。 第159章 打得许筱吱哇乱叫 许瑶眯着眼睛一看,树后,许筱跟着个年轻男人站在一起,两人打情骂俏举止亲密。 还真应了那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许瑶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看见许筱这个罪魁祸首,眼底渐渐变冷。 许筱的手好似不经意搭在男人的肩上,两人挨得极近,男人趁机在她胸口揉了一把,许筱嗔怒地将他的手拍下:“朱旺,你老实点,别动手动脚的,让春娇知道又要跟我生气了!” 朱旺?看来就是那个猪王了。 “我跟她没什么的,筱筱,我喜欢的是你,你又不是不知......” 朱旺话刚说到一半,抬头正看见门口站着的许瑶,他立马不说话了,满眼都是惊艳,许筱还听着他表忠心呢,见他痴痴看向身后,扭头一看,竟是许瑶,顿时柳眉一竖:“你是死人吗?不声不响地站在人后,看什么看!” “许筱你不觉得自己太贱了吗?是个男人就往家勾搭,要当婊子没人拦你,能不能滚得远一点,家门口就挂牌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许瑶为了能让赵春兰安心,从前就算是跟许筱起冲突又都收敛着,骂得这么凶还是第一次,许筱都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嗓音尖锐:“你说啥!你骂谁是婊子!” “你耳朵是塞驴毛了吗?骂谁你心里没数?”许瑶看了眼许筱身旁的男人:“你就是朱旺?” 对上许瑶漆亮的黑眸,朱旺的心不禁狂跳几下,论身段还是样貌许瑶都甩了许筱一大截,讨好和巴结都写在脸上,结结巴巴道:“是,我是。” “就这种男人,你还要去抢,许筱你可真够没品的。”许瑶冷嗤,不屑的神情毫不遮掩。 朱旺一愣,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也顾不上发痴了,勃然大怒:“臭婊子,你什么意思?” 他拳头握紧,臂膀鼓起一块儿块儿的肌肉,朱旺虽然是农村人,可家里条件却不错,他爹是村长,自小下地干农活儿,一身腱子肉,光是往那儿一站,就碾压了一众干瘪瘦弱的小年轻。 许筱气恼过后很快平静下来,仗着朱旺能给她出头,更加肆无忌惮:“我就是喜欢他,关你什么事?我挑男人的眼光哪比得上你呀,当初可劲儿贴个劳改犯,人家一回城还记得你是谁?现在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破鞋!” “你也就是运气好,肚子没大起来,不然现在早就一脖子挂在房梁上了。” 她这话真是不打自招,勾起一抹冷笑:“还真是你在外头胡言乱语,坏我的名声?” 许筱神情明显闪过不自然,阴阳怪气道:“你那名声早就烂大街了,还用得着我去跟人传吗?” 许瑶抿唇,眼里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转身进了院子,就在外面两人一头雾水的时候,她提着棍子冲出来,朝着许筱就是一顿狂揍,两指粗的棍子打在身上,把许筱抽得吱哇乱叫。 只能拼命逃窜往朱旺的身后缩,朱旺也没料到许瑶看着秀气娇弱,力气会这么大,连着挨了几棍,也没了占便宜的心思,干脆一溜烟儿扭头就跑。 许筱也想跑,可许瑶像是疯了一棍子敲在她屁股上,嗷的一嗓子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这一幕正好被许家串门的胡大娘撞见,赶紧跑进院里喊:“老许!春兰,快出来管管!” 听到这火急火燎的呼声,不光老两口和赵春兰,就连大房三房听到动静也赶紧出来。众人一出门,就看见许瑶手里拿着根棍子使劲儿往许筱身上招呼! 赵春兰吓了一跳,赶紧就上去拦,好不容易才从许瑶手里抢下棍子,还没来得及问究竟怎么回事,许筱就扑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开始告状。 “爷、奶,这丫头就跟中邪了似的,拎着棍子就打,我都没招惹她!邻村的朋友好心送我回家,她不分青红皂白打我就算了,还连累人家挨了好几下,以后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我知道家里人都疼二丫头,不喜欢我,可你们也不能就这么眼看她这么欺负我?” 许筱嗓门扯得响亮,哪像是被打坏的样子,不过倒是挺有效,引得周遭的邻居还有路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众人往前一凑,见许筱趴在地上哭鼻子抹眼泪,再看许瑶手里还握着棍子凶神恶煞的样子,纷纷议论起来。 “这许家二丫头厉害过了头,哪有亲妹子把姐姐往死里打的,太不像回事了!” “谁说不是呢?那么粗的棍,追着打,这谁受得了,老许家也不说管管。” “这怎么管,没听见大姑娘说家里疼二的不疼她吗?这家里人偏心,就没办法的事。” 许老太脸色发沉,这不是存心叫人看笑话吗?她实在想不明告白。许瑶平时挺稳重的一个孩子,怎么今天这么冲动,叫赵春兰先把许筱搀起来,扭头看向许瑶:“瑶瑶,这是咋回事?!” 许瑶一点儿隐瞒都没有,直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说了一遍,许筱到处跟人说她是破鞋,行为不正,勾搭劳改犯,钻被窝云云。 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许筱竟然会跟外村的人说这些话,三人成虎,这不是存心给自己妹妹身上泼脏水吗? 许筱心里七上八下,瞪着眼强辩道:“你胡说,我没有,不是我说的!” “我从镇上回来路过下乡村,他们村的春娇亲口说的,是不是直接找她问问不就知道了。” 许瑶连人证都有,赵春兰的一颗心算是彻底沉下去,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女儿会干出这种事,伤心之余更多的是悲愤,走过去扬起巴掌狠狠甩在许筱脸上:“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儿!瑶瑶是你亲妹妹,她的名声坏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这狠狠甩下的一巴掌算是把许筱彻底打蒙了,长这么大赵春兰还从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今天竟然为了许瑶动手打她,眼泪快速溢出眼眶,她怒吼道:“凭什么你总是向着她,她说啥是啥,那以后就只认她一个女儿吧!” 说完,抹了把泪扭头就跑! 第160章 姐妹俩嫁进一个门 赵春兰这一巴掌打下去也后悔了,看着许筱跑进夜色中,心疼又难过,本想去追上去,却被许老太一嗓子喊住:“干什么去?还嫌不够丢人?她要跑就叫她跑,跟她那个爹一个德行,有本事就别回来!”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赵春兰急得想哭,可又不敢拗着许老太的意思,这时胡老太上前劝道:“春兰,我刚才看见筱丫头跟着个男人在门口说话,关系好像挺近的,你还是打听打听,别叫她再惹出什么祸。” 听了这话,赵春兰一滞,旁人的话不信胡大娘可是家门口的邻居,两家关系好,不会随便污蔑许筱,这大半夜的许筱领着男人站在家门口,她这是在干什么?一点儿脸都不要了? 赵春兰彻底死了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到屋里只能一个人抹眼泪。 许瑶没说什么,反正这件事迟早也会闹起来,她这段时间太忙了,没功夫找许筱算账,既然她自己撞上来,就怨不得她了。 反正这几天许筱常往许强胜和王寡妇那儿跑,跟王寡妇亲得不行,现在这样正好称了她的意,待在许强胜家都不用回来了。 回了屋,许瑶开始构思这个年代流行的小说主题。 顺安报社相对于《人民文学》《青年报》来说并不入流,但胜在愿意给许瑶尝试的机会,前世她读过巴金的《爱情三部曲》,看过之后颇为震撼,对爱情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她只写过短篇,长篇小说对她而言更具有挑战性,所以许瑶对于题材选择十分重视。 自进入改革开放后,人们冲破了封建礼制的枷锁,爱情开始在婚姻自由和伦理道德中得到验证,许瑶思来想去,认为普通人自由意识的觉醒和对爱情的认识就是很好的写作切入点。 故事的脉络开始在脑海中呈现,一个备受瞩目的新秀军官被迫迎娶上司的女儿,在这段捆绑关系的婚姻中,军官时常感受到窒息与压抑,在一次偶然散步中遇到了邻居走廊上挂满了鸟笼,驻足逗鸟时,却被出门阻拦的女主所吸引。 女主是孤儿从小被养父母收养,十四岁时被哥哥诱奸,长大后无奈嫁给哥哥,两个生活在笼中的“囚鸟”一见如故,从此开始展开了缠绵悱恻,隐秘难宣的爱情,最终这段关系因男主无法带女主走出囚笼,选择绝望自杀而终结。 油灯发出的光线昏暗,许瑶借着微弱的光,将故事的脉络构思清楚,在纸上记下来。 就在许瑶埋头苦干的时候,许筱正在许强胜家哭得眼泡都肿了,王寡妇在旁故作心疼,给她抹着眼泪:“瞧把筱筱委屈成什么样,赵春兰这心也够狠的,姑娘的脸可是最金贵的,哪能随便打?这老许家个顶个的不是东西,你不在,没人给筱筱出头,谁都敢欺负她。” 许强胜盘腿坐在炕上,沉着脸不说话。 “爹,从你离家许瑶就翻天了,家里大事小事都由她说了算,现在连带我也给赶出来了,我在家听得真真的,她就是盘算着要带我娘去京都过好日子,把咱俩都撇得远远的!”许筱哭归哭,也没忘了煽风点火。 “往京都去?她拿啥去?两条腿走过去?”许强胜可是一点都不信,许瑶本事再大也就是个丫头片子,京都是什么地方,那是想去就能去的吗?纯纯做梦呢! 许筱其实也不信,可不这么说,咋让许强胜替她出头,一抽一抽道:“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都不认你,等翅膀硬了,真的飞到外面去,你就后悔吧!” 这语气把许强胜的火也点起来了,刚要教训,王寡妇赶紧打圆场,跟许筱道:“你爹有自己的打算,闺女叫人欺负了,他肯定不能站干岸啊。”转头又朝许强胜道:“赵家媳妇上回找你说的那个事儿咋样了,我瞧着挺好的,干脆应下,正好把心放进肚子里。” “什么事?”许筱还不知道,疑惑道。 许强胜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道:“赵家二小子不是快出狱了吗?他娘要给他说媳妇,人家一打听都知道他家儿子坐过牢,不愿意结亲,我跟她娘过去有些交情,就找到我这儿来了,要把瑶丫头嫁过去,愿意给五百块钱彩礼。” 五百块?!那可不少,老赵就是个庄稼汉,能有这么多钱多半都是赵维每个月寄回来的部队津贴,老赵媳妇是真的偏疼赵全,为了给他找个媳妇把家底都掏空了。 可赵全是坐过牢有前科的,要许瑶嫁给他?她会愿意? 许筱还有顾虑:“万一她不肯咋办?” “不肯?那死丫头还想上天嫁玉帝啊!你见过谁家能拿出五百块钱娶媳妇的,赵全不就是进过两天局子吗?人又没啥大毛病,也就是老子愿意给她寻这么一门好亲事,她要敢不听,老子把她腿拧断。” 见许强胜信誓旦旦的样子,许筱才算舒了一口气,要真这样,许瑶别说去京都了,这辈子都别想从这个山沟子里爬出去,想到许瑶以后的惨状,许筱都快要笑出声来了。 眼珠一转,灵光乍现,许瑶嫁给赵全,要是她再嫁给赵维,进了一个门,不就能这辈子把她踩在脚底下了? 主意一冒,连眼泪都顾不上擦了,赶紧亲热地搂住许强胜的手臂:“爹,你跟赵家关系这么好,能不能说说叫赵维娶我过门,咱们亲上加亲,等赵维退伍回来肯定要转业的,我跟着他保准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拿回钱好好孝敬你。” 许筱这么一说,许强胜的心思就活络上了,现在当兵的不就是香饽饽吗?许筱跟许瑶不一样,她是个孝顺的,要是真能找个好女婿,以后也能指望她给养老。 许强胜还琢磨着,许筱已经急得不行了,恨不得现在就叫许强胜去把这门亲事说成。 王寡妇赶紧道:“这件事不着急,谁知道赵维回来分派个什么工作呢,要是待遇好,咱们当然乐意你嫁过去,可要是不好,那咱们还不如再找,总得叫筱筱找个有钱有出息的女婿才行。” 这样一说,许筱也觉得有道理,要是赵维转业回来给分配了个没出息的苦工,嫁过去也没什么用,她许筱生下来就该过人上人的生活,才不跟泥腿子搅和在一起吃苦受累。 她这算是体会到王寡妇的好了,伸手将人抱住,响响亮亮地叫了声娘。 第161章 许瑶不能念书,得嫁人 许瑶还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被许强胜明码标价定下了,她正专心沉浸在自己的小说创作中,花了三天的时间把小说的大纲和故事框架打好,就准备开始动笔。 正这时家里却突然来了位客人,是顺安一中的杨老师上门了。 一开春,再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顺安一中去年的大学录取人数并不出彩,全高三年级只有一名考上本科,三名考上大专。 今年顺安一中越发重视升学率,杨老师坐不住了,去年许瑶的中考成绩令人印象深刻,这么好的苗子本该去一中上课的,她却坚持自学,并且还表达出想要今年提早参加高考的意愿。 杨老师觉得许瑶敢于尝试参加高考的勇气是好的,但过于年轻气盛,这样的人容易被挫折压垮,他想来提早给许瑶做一下心理疏导工作,用顺安县城第一次模考的试卷检验一下许瑶的学习成果,如果不行还是赶紧建议正常入学,不要耽误高考升学。 从顺安县城到红星村可不近,他这趟是公费出差,乘坐大巴来的,队长李有才一早就收到通知,在镇上等着把人接上带到红星村,上次许瑶在中考时得了头名给全村长脸,这回李有才也不敢怠慢,接上人寒暄两句就赶紧往许家走。 红星村是个小地方,一路上人们看见杨老师身着中山装,夹着公文包一副文绉绉的样子,都投来疑惑的目光,遇上有人问得,李有才都乐呵呵回答道:“这是县里一中来的杨老师,去老许家找许瑶的。” 这么一说,村民纷纷感慨:“许家二丫头有出息了,能让县里的老师亲自跑一趟,保不好是咱们这穷乡僻壤里也能飞出凤凰来。” “那可不是,去年中考人家都得了头名,甩了第二名二百来分,县里的老师能不重视?这要是再考上个好大学,老许家以后也跟着飞升。” 许筱正被打发着去供销社买菜呢,听见路过村民的议论声,耳朵一竖?什么有出息,什么凤凰?县一中的老师又来做什么?难道还想叫许瑶去念书? 那可不行呀!还有几个月赵全就刑满释放了,许瑶是要嫁人的,怎么还能再去念书呢? 再说县一中不是谁都能进的,里面可都是好学生,许瑶要是去那儿念书,万一勾搭上一个未来的大学生,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不行!绝对不能叫她如愿! 想到这儿,她菜也不去买了,急着就去追县一中来的老师。 从村口往许家就一条路,许筱从地里横穿过去,远远就看见李有才带着一个衣着整洁的中年男人向许家走去,估计就是她,许筱连气都来不及喘,直接追上去。 “您就是一中来的老师吧?” 杨老师看见突然跑到面前的陌生女孩儿还有些疑惑。 李有才介绍道:“她是许瑶的姐姐。” 既然也是许家人,杨老师露出了和气的笑容:“你今年多大了?也在读书吗?” 许筱一阵尴尬,她哪是什么读书的料,当初初中上了没两天就懒得去了,在她看来与其费劲儿吧啦学那些,还不如找个好男人嫁了,什么都有了。 看许筱不吭声,李有才直接道:“她早就不念了,那会儿还给我家儿子补课来着,小学低年级的题都解不出来,没那天赋。” 自从虎子那件事后,李有才就对许筱的学习能力有了清晰的认知,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说,今天正好杨老师问起来,也不替许筱遮掩,在他看来许筱把所有的脑子都花到穿衣打扮上了,哪有人家许瑶聪明。 杨老师听到这话,眼里亲切感明显淡了,他是老师看重的当然是学习好又肯吃苦的学生,像是许筱这种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年轻姑娘,压根不想理会。 许筱见过揭短的,没见过当着面揭短还理直气壮的,气得鼻子都冒烟了,可碍于她还有正事要说,便强忍下来,低声叹气道:“我在学习上没有妹妹聪明,很多知识怎么听都是一知半解的,所以自行决定退学,帮着家里分担家务,省出来的钱供妹妹读书。” 李有才听得满脑子问号,这什么和什么呀,许瑶都是自学还用得着她省什么学费,正一头雾水,却听许筱继续道:“老师,你看重我妹妹,是我们全家的光荣,只是许瑶.......” “怎么了?” “她在家撺掇我爹娘离了婚,前不久又跟男人跑得不着家,我爹为了管住她,已经做主给她定下婆家了,要是去一中念书,我很担心她会耽误别的考生学习,到时候不是拉人家后腿吗?” 什么?! 这些都属于许瑶的作风问题,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证,可结婚是大事啊!许瑶是重本的苗子怎么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嫁人了呢!她要是嫁人了,学业怎么办? 杨老师神色严肃:“你说的是真的?” 许筱连连点头:“真的!咱们县一中这么好的学校,我虽然文化水平不够,但也知道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能眼睁睁看着许瑶把学生们的风气都带坏了,专门跟您说一声。” 看着杨老师越来越黑的脸,李有才简直要急得跳起来,红星村几代都没出过一个大学生,许瑶可是村里的指望,许筱这个当姐姐得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生怕杨老师生气一走了之,急忙劝道:“杨老师,这件事肯定有误会,咱们还是去许家当面问清楚才好。” 许筱当然不愿意杨老师去许家,费了半天嘴皮子,他一去许家不就全露馅了吗? 脑筋一转,伸出手臂将人拦住:“到底是不是真的直接去问我爹不就知道了?许瑶是我爹的闺女,就算是她想要去念书,总得家里父母同意才行。” “老师,许瑶是我妹妹,她学习好,能得学校器重是好事,我也想她有个好前程,就是我爹怕她那性子不服管,送到学校惹出麻烦来,不如你跟我去劝劝我爹,把他的工作做通了,我妹妹也就能去上学了。” 这么一说,杨老师果然被说动了,学生要想专心投入学习,首要的就是家长支持,杨老师实在不愿意放弃许瑶这么好苗子,干脆一咬牙:“行,你爹的思想工作我来做!” 第162章 又不是送她上梁山 眼看着杨老师就被许筱领走了,李有才急得直挠头,许强胜虽然跟赵春兰离婚了,但许瑶总归还是他的亲闺女呀,杨老师去见学生家长合情合理,也没道理拦着人家不让去。 可许强胜是什么德性,他心里有数,见到杨老师保准会给搅乱,事不宜迟赶紧去许家把这件事跟说道说道,别把姑娘的前途给耽误了。 大中午,许家人刚从地里回来,自从分家的事确定以后,各房的关系都缓和了不少,为了节省时间,中午索性都聚在一起吃饭。 李有才进门时,拼起来的大饭桌前已经围坐满了人,许家老两口热情招呼道:“有才,吃了吗?没吃坐下一起吃!” 李有才哪有心思吃饭,叹了口气道:“叔,婶,你家给二丫头说下亲事了?” 哈?! 满屋子人面面相觑,许瑶刚拿起来的筷子重新放下,眸光微沉:“叔,你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我还备考呢,怎么会定亲。” 许老太道:“是啊!这话打哪儿传出来的,我家二丫头才多大,又不急着嫁人,定得哪门子亲?” 李有才扶了扶的确良帽子:“我也就是说,瑶瑶学习成绩那么好,稀里糊涂嫁人算咋回事,今天县一中的杨老师来家访,人走到半道上就被你家大丫头劫走了,说是他爹给瑶瑶定下亲事了,这个学上不了了,杨老师急得不行,已经去找许老二做思想工作了。我怕要坏事,赶紧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这还得了!老两口也不忙着吃饭了,干脆筷子撂下,就火急火燎地往许家老宅去,余下的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生怕闹出什么乱子也赶紧跟上。 许老太边走边骂:“这个牲口转世的,想着法儿地害人,定亲事,他算是哪门子爹,有脸给孩子定亲事!” 许国志见这架势,生怕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嫁了就嫁了,现在谁家姑娘嫁人不听爹娘的,哪用这么大动肝火,推了推许立仁道:“哥,你赶紧上去劝劝,不就是门亲事,这不是叫村里人看笑话吗?” “看什么笑话,姑娘的亲事能随便定吗?老二糊涂,你也跟着犯糊涂?” 许立仁这么一呛,许国志不吭声了,反正都要分家了,田秀娥才不掺和这烂摊子事儿,看准时机一把把许国志拽回来:“我俩家里还有事儿,就不过去了。” 许老太也懒得搭理,脚步不迭地往老宅方向走。 老宅那头,许强胜对杨老师的突然上门也有些懵,等从许筱口中了解到他是来招许瑶进顺安一中读书的,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丫头片子上的哪门子学,你回去吧,这书念不成。” 杨老师一愣,但也没有放弃,坚持道:“许瑶父亲,这件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事关孩子的一辈子,许瑶要是能考上大学,当父母的也脸上有光不是,再说孩子学习成绩好,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许强胜哪会听这些:“成绩好有什么用,这丫头就是个不孝女,一天不干正经事,与其叫她往死气我,还不如赶紧找个婆家嫁出去。” 王寡妇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假装拿布子抹眼泪:“老师,你是不知道,许瑶这个丫头确实是聪明,可真没少叫人操心,之前是跟着村里的劳改犯混在一起,今年又跟镇上的地痞流氓勾搭,她爹实在愁得不行,这才给她定下亲事。” “一中都是冲刺大学的好学生,你说这样的一个孩子,回头进了学校闹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家里实在是不想给学校添麻烦。” 杨老师被说得有些疑心,三人成虎,要光是许筱一个人说,他还有些不信,可现在连家里大人也这么说,那许瑶的作风问题就很值得考量了。 毕竟进了学校还是以学习为主,许瑶那姑娘他见过一面,模样长得没得挑,要是真在学校里胡来,男学生都血气方刚的,很难不会被她影响,这不是麻烦大了吗? 杨老师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先不说进一中的问题,就许瑶之前的成绩,我们学校老师还是对她抱有很大希望的,亲事这件事先不着急,让她顺利参加高考怎么样?” 许筱在旁边急得快跳起来了:“那也不行!她哪配参加什么高考,老老实实嫁人就对了。” 杨老师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许筱,王寡妇赶紧拽了她一把:“老师,您可能不知道,定下的亲事,哪能说反悔就反悔呢,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回头不好跟人家交代。” 话说到这份上,杨老师也只能无奈地叹气,只好起身回学校,尽快把这里的情况跟上面反应清楚。 许强胜和王寡妇见目的达成,也不留人,起身将人送出门,王寡妇还故意掉了几滴眼泪:“辛苦老师跑着一趟,我们当父母的心里都感激着你,实在是孩子太不争气......”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猛地窜在眼前,扬起手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只听“啪”的一声,王寡妇的脸瞬间就肿起五个手指印,许老太指着鼻子大骂:“你算是哪门子的母,许瑶是我老许家的孙女,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狐狸精给定亲事!” 王寡妇懵了几秒,瞬间气得脸都狰狞了,尖声道:“你凭什么打人!” “狗肚子装坏水,打你都是轻的,我今天非得把你这张脸皮拔下来,看看你是个什么畜生变的。” 许老太本来就对王寡妇撺掇许强胜离婚的事颇为不满,现在她竟然还敢掺和许瑶的婚事,火气蹭蹭就往脑门上窜,揪着王寡妇的衣领,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地扇。 别看许老太年纪大,可身子骨硬朗,干了一辈子农活,掌心都是老茧,一巴掌下去就跟被藤条抽了似的,火辣辣的疼,王寡妇想还手,实战经验不足,尝试了几回都只有挨打闪躲的份儿。 哀哭着开始向许强胜求救,许强胜想上前阻拦,碍于许老爷子和许立仁都在,他不敢造次。 本以为把杨老师送走就没事儿了,没想到老两口来得这么快,烦躁之余大喊一声:“别打了!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不就是个丫头片子,我是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又不是送她上梁山,你们急什么!” 第163章 谁说的谁去嫁 眼看事情不妙,许筱趁乱一溜烟儿就跑了。 杨老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满眼震惊:“这......这是......” 李有才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解释道:“许瑶的爹娘早就离婚了,现在挨打的这位严格上来说只能算继母,现在许瑶是跟着自己母亲住,她父亲之前还因为跟人贩子扯上关系,接受过游街批斗,他说的话您一概不要往心里去。” 这么一说,杨老师顿时有数,能跟人贩子扯上关系的父亲能是什么好人,怪不得一个劲儿给自己女儿身上泼脏水。 他看向许瑶暗暗叹气,生活在这样复杂的家庭环境里,还能通过自学参加中考,实在是太难得了,等回到学校,如实向上汇报,争取给她审批一笔助学金,帮助她渡过难关。 许瑶还不知道自己被杨老师同情了,听到许强胜理直气壮说给她定了门好亲事,嘴角挑起讥讽的弧度:“那你倒是说说,给我说了个什么好亲事。” 这么一说,就连许老太都转过头看向许强胜,等着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王寡妇得了喘息之机,赶紧往许强胜身后缩,脸上的巴掌印肿得老高,吸溜吸溜疼得直抽气。 许强胜吓了一跳,没想到许老太下手这么狠,心虚地吞了口唾沫:“赵家的小子,跟瑶丫头从小就认识,这门亲事还不好?” 赵全现在还在坐牢,赵家赵维年长,提起来亲事,人们下意识就会觉得他是在说赵维,要是赵维了话,那倒确实算得上是一门好亲事,虽然爹娘不明事,但赵维这个孩子,许家老两口还是认得。 只是许瑶早就把许强胜得看得透透的,前世他就是这样不声不响地收了赵家三百块钱,把她嫁给赵全当媳妇,这一世还想故技重施,当然不可能:“赵家有两个儿子,你说的是哪一个?” 这回许强胜被问住了,支支吾吾不吭声。 看他这个样儿,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英红提着嗓子惊奇道:“你不会给瑶瑶说的亲是赵全吧?你良心叫狗吃啦!那个人能嫁吗!” “怎么不能嫁,不就是进过两天局子吗.......” “啊——”许强胜话还没说完,赵春兰已经尖叫着向他冲去,上去就对着他那张脸狠狠挠了一把,留下三道长长的血印。 许强胜疼得抽了口气,一把将人甩在一边:“你个死婆娘你疯了?” 赵春兰撞翻了桌子,趴在地上还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许强胜,像是从他身上啃下一块肉来,许瑶赶紧上去搀扶:“娘,别跟牲口计较,不值当。” “你说什么?!你个不孝的东西!”许强胜提着嗓子叫骂,却被一笤帚敲在头上,许老太怒道:“你有脸提孝这个字,我倒了八辈子霉生出你这么个完蛋货来,今天就得打死,算是为这个世道除了祸患。” 许强胜被打得抱头鼠窜,又不敢还手,最后还是许立仁出面,将许老太拦下。 王寡妇和许强胜被狠狠修理了一顿,大气不敢喘,屋子里一片狼藉,许老太临走前指着骂道:“你俩,谁说下的亲事谁就去嫁,再敢打瑶瑶的主意,我把你们皮扒了!” 许老太出了这口气,转身走到门外,对着还有些错愕的杨老师,面上露出几分歉意:“杨老师,瑶瑶是我家唯一一个读书开窍的,只要我老婆子在,就肯定供她念出来,这个你放心!” 杨老师这回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看了眼身旁的许瑶,和善道:“我来也就是为了这件事,学校对许瑶同学的学习情况还是很关注的,这次专程带了高考模拟试题,想检验一下许瑶同学的学习成果。” 一听这话,许老太赶紧把人往家引。 离上次中考都快过去一年了,也不知道许瑶这么长时间学成个啥样,许家上下都有点儿忐忑,许少伟紧追几步走到许瑶身边,他从小对学习的事儿不感兴趣,到现在也是一听到考试一个头两个大,许瑶还没怎么样,他就已经开始紧张了,低声道:“瑶瑶,你学得咋样?有没有把握?” 许瑶笑了笑,淡声道:“还好,把握谈不上,应该不会太差吧。” 许瑶心情倒是很平静,前世考大学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她通过自学硬生把这块儿难啃的骨头咽下去,成为红星村第一个大学生。这一世她跳过了从零开始的阶段,攻克的都是重难点,所以面对一次模拟考试压力不大。 许少伟向她投来钦佩的目光,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来自学霸的压迫感。 回到家后,杨老师把试卷交给许瑶,开始在旁边监考,七张卷子,按照正常高考时间怎么也得两天时间才能完成,杨老师倒是不着急,李有才那边已经给安排好了住处,打算在红星村待一晚上再走。 许瑶的小屋是单独隔出来的一间,说它是屋子倒不如说它是一间库房,估计从前是用来储存东西的,进门的地基比正常的住房要低下去一块儿,屋里阴冷,只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虽然寒酸,但收拾得十分干净。 桌面一尘不染,书摆放得整整齐齐,许瑶从抽屉里拿出笔,开始伏在桌上认真答题。 杨老师也不打扰她,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本书坐在凳子上看起来,满室寂静,只有书翻页声和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 本来杨老师就是随便打发时间,可竟是越看越入迷,对许瑶的阅读知识面也感到意外,这本书里面很多文章和内容对于当下的学生来说都太过前卫,很可能连读都读不懂,但是许瑶还在书中做了笔记标注,在观点一致的地方标记出赞同,对持有不同观点的地方也写出了自己的见解,字迹工整有理有据。 这不禁让杨老师对她起了更深的探究,随手再翻,突然“啪嗒”书里夹着的一份报纸掉在地上。 他捡起来看了眼,就是一份普通的报纸,却特意夹在书里收藏,难道是对许瑶有什么意义? 展开一看,就见头版专栏上,一篇文章跃入眼帘,通读下来语句优美辞藻朴素,但却用意深远,杨老师下意识看了眼作者名,许谣? 许瑶?! 第164章 许瑶是天赋型人才 杨老师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要赶紧问问这篇文章是不是许瑶写的,可碍于她还在答题,只能先忍了下来,可目光总是忍不住向许瑶看去。 许瑶答题时几乎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下笔利落,毫不迟疑。 直到天渐渐黑了,屋里已经点了灯,从开始考试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过去了。 煤油灯昏暗,杨老师担心许瑶看坏眼睛,起身正要劝说她明天再写,这才发现许瑶已经答完了六份考卷,手底下写的是第七份。 即便是这么匆忙的情况下她的字迹也依旧横平竖直,大概扫了眼卷面内容,答得满满当当,他沉下心,重新退到一旁耐心地等待许瑶把最后一张试卷写完。 又过差不多半个小时,只听到“磕托”一声,许瑶推开凳子站起身,甩了甩酸困的手臂,将所有试卷归拢到一起,交给了杨老师:“杨老师,我写完了。” “辛苦了,不用再检查一遍吗?” 许瑶摇摇头,中午饭也没好好吃,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一门心思惦记着填饱肚子,哪有功夫再检查。 杨老师接过试卷,怕给许瑶造成压力,也没当场就看,折放整齐收进了公文包里,转身问出心里的疑惑:“许瑶同学,这份报纸上的文章是你写的吗?”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报纸上头版正是她今年年初在顺安报上刊登的文章,当时买了一份留作纪念,随手夹在书里,结果忘记了,没想到会被杨老师看见。 她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我写的。” 杨老师深受震撼,激动地看着许瑶说不出话来,学习好,文章写得还好,这分明就是天赋型人才。只要考试成绩不是太差,他很有信心向学校申请到助学名额。 “这张报纸可以给我吗?” 许瑶其实有些不舍得,毕竟是自己头一回登上顺安县报的文章,可杨老师已经问出来了,她不给倒显得小气,索性就点头,答应了。 杨老师很高兴,将报纸整齐地叠好,跟试卷一起装进了公文包。 今天他来这一趟真的是收获颇丰,许家人留他一起吃完饭后,邀请他就在家里住,杨老师委婉地拒绝。 他还有正事要办呢!这七张试卷自己肯定批改不过来,要赶紧去找林老师帮忙,连夜批改出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看看许瑶的成绩到底怎么样了! ...... 许瑶那边并没有太在意,吃过饭她刚想帮忙收拾碗筷,却被许老太伸手挡开:“你赶紧回去学习去,一中的老师看重你,可不能掉链子,这些事儿不用你沾手。” 赵春兰也是这样认为,严肃地点点头:“这些有娘不用你,学习最当紧!” 一下子成了甩手掌柜,许瑶有些哭笑不得,没办法只好从厨房里出来,重新回了屋,这一下午她都在和高考知识点打交道,现在对着复习书是不想再看一眼。 百无聊赖,想要继续完成之前的小说创作,写了一下午试卷,拿起笔时才发现已经没墨了,打开抽屉寻找墨水瓶,却看到那根被搁置许久的英雄牌钢笔。 自从跟萧羽断联,许瑶就把关于他的一切都封存起来,好像这样就能将他从自己的记忆中清除。 前世无论是爱情还是婚姻都太过惨烈,这一世的她宁愿缩在壳子里自保,也不愿意再受到伤害,萧羽是第一个冲破那层心理防线走进她内心的人。 可现实是自己又一次被重重打脸,回忆被勾起,心底泛起细密的疼,她猛地将抽屉合上,已经没有了再干别的事的心思,颓然的倒在床上,听那天来找她的军人说萧羽受伤了,是怎么受伤的呢?为什么受伤才想起她,之前他在干什么? 脑子里纷乱如麻,令人烦躁,迷迷糊糊睡过去,这一晚她总是梦到萧羽临别时的画面,他站在车前呢喃着那句别忘了我,目光里满是忧伤。 或许是梦里费神,直到第二天醒来,许瑶都觉得脑袋昏沉,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好了些。 屋外,家里人已经准备收拾东西下地了,迎面就遇到了林老师和杨老师,他们昨天晚上连夜批改完试卷,最后各科分数加起来一算,总分489分,比顺安在读高三考生足足高出一百五十多分,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纯靠自学没受过一天正规教育的“散兵”,打败了寒窗苦读多年备考的“正规军”,事实证明在天赋面前,努力不值一提。 而且这次考试结束后,许瑶都没有时间检查,算是匆忙完成了学科检验,要是到了真实考场环境下,许瑶的成绩一定还有提升空间。 许老太看他们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先叫各房先下地,她和赵春兰留下来了解情况,叫许瑶一起进了屋。 两位老师进门坐下,许老太心里已经打起了鼓,忐忑地问道:“老师,瑶丫头的成绩咋样啊?上大学有希望吗?” 杨老师看了眼林老师,嘴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有!孩子学习成绩很优秀,不光有希望上大学,而且还有希望冲刺重本!” “重本?啥是重本啊?” 许老太只是个农村老太太,并不理解重本的含义,林老师赶紧给解释道:“大娘,重本就是重点本科,好大学,难考的呢!” “我家瑶瑶能上?!” “按许瑶现在的分数了话,只要在考场稳定发挥,基本没什么问题。”杨老师笑道。 许老太双手合十对着上空拜了拜:“我家这是祖上积大德了,当了一辈子农民,孙子辈里能出个大学生,我得赶紧去叫她爷,到祖坟上多烧些纸钱。” 两位老师倒是能理解许老太的激动,毕竟当分数算出来时,他们俩也惊喜万分,为了防止自己算错,还重新核对了好几遍。 给祖坟上香,许瑶也不好拦,送许老太出了门,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杨老师,我想知道凭我目前的分数,有没有希望进京都师范大学?” “京都师范大学?你想报考哪儿?”杨老师有些意外,京都师范是目前国内一流的高等院校,去年的录取分数就达到了三百七十分,照录取分数线一年比一年高的情况来看,今年很可能得考到四百分以上才有机会被录取。 不过这对于许瑶来说,只要稳定发挥应该不是难事,他点点头:“可以试试。”又笑着继续道:“咱们顺安一中自高考开放后还没有能考进京都师大的,你要是能被录取,可是咱们学校的活招牌啊!你安心学习,我现在就回去给你申请助学金!” 第165章 哪辈子能娶上媳妇 杨老师也是个急性子,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着急得连饭都来不及吃。 顺安一中每学期的助学金不到二十块,平时都是校领导公开选择家庭条件不好的在校生,像许瑶这种连面都不露的自考生,能获得助学金的名额,算是破例。 许瑶对这二十块钱不太在意,但细说起来这算是一种荣誉,家里人会高兴。 这段时间林老师奔走于附近乡村,挨家挨户鼓励家长送孩子上学,大多数时间都不在村子里。 许瑶能考这么好的成绩,他也很惊喜,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离高考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以许瑶的学习能力,分数还有拔高的机会。 模拟测试试卷已经被杨老师带走了,好在昨天晚上试卷批改后,他就把所有错题在本子上记录下来,叮嘱许瑶围绕这些错题,重点突破。 见到林老师,许瑶才想起那天顺安县城遇到的舒老,向林老师提起时,他也很意外,感慨道:“舒老是我的老师,已经有七八年没见了,之前从信上得知他要调到京都工作,没想到会这么快,有时间一定要去探望他。” 具体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很难说了,虽然京都离顺安不算太远,但林老师专心投入农村基层孩子的教育工作,恐怕也难以抽出来时间。 许瑶心里觉得,以林老师的教学能力待在这个山沟沟里真的大材小用了,或许等高考完,可以说服林老师跟她一起去京都,实现更大的个人价值。 不过这都是后话,杨老师已经赶回顺安了,林老师的恩情也不能忘,得知许瑶考了个好成绩,许老太亲手下厨炖肉招待林老师,铁锅炖肉,盛出来就是满满一大盆,林老师盛情难却,便留下了一起吃了饭。 到下午,他还有事儿,也没再多坐,叮嘱了许瑶两句就赶去邻村了。 许瑶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错题都过了一遍,发现其中不少题目不是自己不会,而是粗心写错了,好在这还只是一次模拟考试,可见答题检查还是很重要的。 离许瑶和顾城上回去京都已经有一个月了,按照约定,顾城那边忙完食堂采购的活儿,就又要跑京都了,上一次受限于经费问题,两个人总共进了一百块儿羊皮。 这一次加上霍飞入伙,三个人总成本有五千块,这次从肉联厂一共收了三百多块儿羊皮,又雇了几个人薅羊绒,几乎一次性把上次赚的钱都投进去了。 如果还像之前那样顺利,每个人最少能分到六千块钱,这么一来,虽然买房有些勉强,但至少到京都能掏得起租房的费用。 许瑶想想觉得信心满满。 得知她又要跑京都,赵春兰没说什么,可许老太却有些不愿意,杨老师都说了许瑶以后能冲重本,现在可是全家的期望,容不得一点儿闪失,她现在恨不得把许瑶放在笼龛里供起来,天天监督她看书学习。 许老太哪儿找不到突破口,许瑶只好把苗头对准了许老爷子,她专门跑了趟镇上,买了二斤时下最好抽的烟叶。 虽然现在香烟是畅销,但对于老爷子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抽烟袋,平时他也舍不得买什么好烟叶,只抽两毛钱一斤的烟丝,许瑶这一斤二十块的烟丝叫他受宠若惊。 二十块的烟丝,从前只敢上手抓起一把闻闻过干瘾,现在终于能尝尝滋味了,许老爷子心里高兴,面上还得强装严肃,清清嗓子:“你跟爷爷老实说,到京都究竟干什么去?” 许瑶知道这件事瞒不过,索性就一五一十说了,许老爷子被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许瑶素来有主意,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外面从没叫人担心过,这次能冒险干这种营生,也是为了攒学费,没有理由不叫她去。 看老爷子有动摇的迹象,许瑶趁热打铁,再三保证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不会出什么大事,苦劝了半晌,许老爷子这才同意这件事由他去跟家里老伴儿说,许瑶得早去早回,别在路上耽搁。 得了准话,许瑶终于松了口气,其实在她这个年纪,不少农村姑娘愿意嫁人就嫁人,不嫁人的就放去社会打拼,像她这样被家里管束监督学习的少之又少。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考试时就收着点儿,把分数控制到一个合理的区间范围,这种被人处处呵护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羊绒收集装车后,顾城和霍飞开车来接上许瑶,有了上次的经验,为稳妥还是绕行走大路,顾城和霍飞两个人换着开车,在前面兴致昂昂地聊着到了京都之后的安排。 开春天气暖了,可以开着窗户通风,加上大路平坦少有颠簸,许瑶也没觉得晕车,半曲着腿拿出随行带的书看了起来。 车窗外,道路两边的树木像风被飞速甩在身后,顾城握着方向盘,发动机的嗡瓮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他下意识从后视镜看向后座。 不知何时,许瑶已经靠着车门睡着了,风撩起她鬓角的碎发,衬着窗外的碧蓝天空,美得就像是一幅画,心里急跳,飞快地挪开视线。 一旁坐着的霍飞把他这幅样子收在眼底,窃窃发笑,侧着身子道:“哥,你喜欢就直说咋还偷偷摸摸的,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你小子,别胡说!”顾城罕见地严肃起来,脸颊却染上了可疑的红色。 霍飞往近凑了凑,继续打探:“你打算啥时候跟许瑶说说心事?” 顾城紧抿着唇,眼神闪过慌乱,没说话。 霍飞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惊诧得瞪大眼:“哥,你不是开玩笑吧?之前饭店里的会计小吴喜欢你,死缠烂打的,你都不为所动,咱们这圈子里谁不说你冷面,现在好不容易碰见个喜欢的,你又支支吾吾,这哪辈子能娶到媳妇啊!” 顾城被他这一惊一乍吓得够呛,警惕地看了眼身后,许瑶还睡着没被吵醒,松了口气。 其实刚认识时他是很自信的,一直打算等时机合适就告诉许瑶自己对她的感情,可现在他的自信早已化为了泡影。 许瑶不是普通的农村姑娘,她有远见有学问,之后肯定还要去念大学,自己不过是个采购,能给她带来什么呢?想到这儿,那些早已准备好的话反而生了根,越发压在心底难以吐露。 第166章 许瑶要跻身万元户 霍飞见他神情郁郁,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坐直了身子。 再往前面走就是条市集,顾城把车停在路边,霍飞下去买吃的,集市上的摊贩叫卖声太大,他怕吵醒许瑶,将车玻璃升起,一扭头看她靠在车门上,这一路保持着一个姿势,睡得并不舒服,便将外套脱下来,翻到里子那一面团成一团垫在许瑶头下,才轻声打开车门离开。 许瑶正睡得香,冷不丁手边的书从座位上滑落下去,被这声吵醒,坐起来,才发现车已经停下了,还有些嘀咕这么快就到了?摇下玻璃探头看,顾城回过头,对上她朦胧的双眼,下意识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 “你醒了?” “嗯,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同县这头的集市上,到京都还得七八个小时,饿了吧?霍飞去买吃的去了。” 坐车时间太长身子也僵了,许瑶打开车门想下来走动走动,谁想脚踩在地上麻酥酥的感觉,跟过电似的,腿都软了,顾城赶紧伸手把她搀住:“脚麻了,我扶着你走一走。” 许瑶感觉两条腿像是没了感觉似的,那股难受劲儿说不上来,顺势撑着他的手臂借力。 隔着薄薄的衣料,手臂上传来温热感,从这个角度隔着垂落的发丝中能看到她精巧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垂落,眉头紧蹙,神情透着些稚气的无奈。 顾城看着她眸光幽深,沉浮着微亮的光芒。 许瑶没察觉,等到不适感渐渐褪去,她才放心的跺跺脚,收回手:“霍飞去哪儿买吃的了?前面再没有集市了,咱们得多带点,别路上再饿肚子。” 手臂上的温度散去,顾城心底隐隐有些怅然,如常道:“这他知道,走了有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 许瑶点点头,趁这间隙看了看集市,这里跟自家镇上的农贸市场差不多,几乎都是农特产,农民们卖东西挑着扁担,把筐放在路边,地上再铺一层拼接的破布,把水果蔬菜之类的倒在上面一小堆供人挑选。 车里有货要盯着,许瑶也不敢走太远,在就近摊上买了几颗苹果,就回到了车上,正好霍飞这会儿也回来了。 简单填饱肚子,霍飞和顾城换着开车,许瑶把苹果用带着的水洗了洗,一人分了一个,一口下去嘎嘣脆,水分又大还很甜。 一直开到第二天凌晨才到京都,跟上次一样,先找供销社休息整顿一番,扫去一身疲惫才去了交易市场找沈招娣出货。 沈招娣见到几人来像是很意外,将手里的一件呢子大衣挂到货架上:“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许瑶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笑着道:“能赚钱怎么能不来,沈姐,这次我们带的货多,看你这边还能全收吗?” “收,当然能收,不过得先看看货。”沈招娣看了眼顾城,道:“你们胆子挺大的,上回放了马耀子鸽子,还敢来京都做买卖。” 他们上次也就是留了个心眼,耀哥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还拿不准,现在听沈招娣这个意思,他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许瑶看向顾城,眼底有些担忧,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件事不解决,放在以后还是麻烦。 顾城上前道:“估计是上回欠了耀哥一顿饭,惹人家不高兴了,沈姐我们也是做点小买卖,赚点儿钱不容易,你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给疏通疏通。” “他那号人眼里就装着钱,除非你舍得用血汗钱填他那无底洞。”沈招娣想了想:“这样吧,我出面叫你们两边坐在一起吃个饭,看是个什么说法,不过这次的货你可得给我便宜点儿。” 商人无利不起早,许瑶也不能指望人家只帮忙不谋私,心里一合计,干脆道:“这次咱们按六十的价格收,你看行吗?” 其实就这个价格来说,沈招娣再找不到第二家货源,许瑶她们能卖的便宜主要因为她们没有加工技术,同批羊绒经过精加工出口价格得翻十倍,她也是个痛快人能让出五块钱已经很不错了:“行,那就按这个价,咱们去验货。” 这次比上回足足多了二百一十斤的货,以一斤六十元的价格,总共就是一万八千六百块,这还不包括羊皮的销售价。 这么多钱,再像上次一样带在身边肯定不保险,许瑶跟顾城和霍飞商量着,直接在银行开个账户存进去,既安全,也不招人惦记。 这个年代的银行都采用手工操作的方式,用账簿来记录交易,只需要拿好银行的存款凭证,回去以后再办理取款就行。 异地取款怎么也得一个月,费时间,胜在保险,毕竟抢人的多,敢抢银行的少。 交货后,沈招娣就回交易市场了,虽然说好,由她出面调解,但许瑶有些惴惴,不知道光凭一顿饭能不能解决这件事。 先后两笔生意做成,许瑶马上要跻身万元户,如果这个耀哥这么难应付,她就得考虑放弃倒卖羊绒这件事,再另寻其他商机,这也是件麻烦事。 交易市场那边,沈招娣也满肚子疑惑,要是放在从前她肯定不会揽这种活儿,但最近不知怎么回事,马耀子安分不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在市场上到处转悠着撒摸目标。 她是市场里的老人了,对马耀子干的那点事儿都门清,假装给拉拢生意,等卖家拿到货款以后,在指派脸生的人去抢劫,事成之后钱对半分。 因为他只对外地来的生人下手,而且每次都牵线拉生意,市场里的人虽然瞧不上他这行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段时间马耀子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转性了,不管怎样这趟人情沈招娣要赚,所以一回到铺子里就叫人联系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吃个饭。 话带过去没多久,马耀子就火急火燎的来到市场,看到沈招娣的那一刻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说的是真的?上回卖羊绒那三个来了?” 沈招娣一听这语气,以为他还在记恨之前的事呢,正要劝上几句,一抬眼就见马耀子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杵在眼前,吓了她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叫人给打了?” 第167章 你来说,认不认识 马耀子哪敢多说,捂着脸道:“喝醉酒撞在门上了,沈老板,别墨迹了,他们人在哪儿,能约出来不?” “你这人够倒霉的,能把眼圈都装成雀青。”沈招娣见他这副样子都快笑出声了,边拍打着衣服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一起吃个饭,有什么矛盾饭桌子上都说开了,别记旧仇,人家来做生意也不容易,” 马耀子连连应是,无比配合,他能这么痛快的答应,沈招娣松了口气,吃饭的时间就定在了第二天中午。 这次来京都时间充裕,终归是大城市,很多东西顺安县里都没有,出来一趟霍飞想给家里带点儿东西,要拉着顾城一起去,许瑶也想趁着空闲去趟书店。 京都的书店不少,许瑶挑了一家离招待所最近的新华书店,进去看了一眼里面书刊种类不少,像古旧书、新书和字画字帖,还有报刊和再版连环画一应俱全。 许瑶因为要写小说,不免对一些小说杂志多留意些,正好书店里有新发刊的《收获》《人民文学》,她各拿一本,还有《红楼梦》《苏联文学史》《从森林里来的孩子》,好书太多目不暇接,很多杂志社都选在京都创办,所以整体的文化走向都趋于前端。 虽然顺安和这里隔着不到一千公里,可碍于信息流通不便,又属于西北贫瘠地区很多东西见都没见过。 上一趟太急,许瑶卖完货就离开,这次她完成了一场大采购,等回了招待所,顾城和霍飞都被她手里提着的一摞书惊呆了,还是头一回看见买书跟进货似的。 许瑶兴致昂昂,前世她的钱都被许强胜榨干了,能看的书大部分都是从林老师那里借的,这一世兜里有了钱,陡然有一种穷人乍富的感觉,她对衣食穿戴不慎在意,却对书达到了痴迷的地步,之前在顺安县城淘到的一本《外国文艺》都要被她翻烂了,这回遇到这么多好书,索性攒着回去慢慢看。 第二天中午,到了约定的时间,为以防耀哥再耍什么心眼,霍飞留下来等消息,许瑶和顾城两人去了约定好的京滨饭店,虽然也是国营但格局明显高档不少,门口不仅有保安,就连服务员的服装都是统一的。 许瑶暗暗咂舌,料想到这趟花销肯定不会低,心里把耀哥骂得狗血淋头,这是见抢不上钱索性借着吃饭敲诈勒索了? 来都来了,直接走了反而显得没诚意,不如看看这个耀哥到底想干什么,由服务员带领,两人来到了一间包厢,推门而入,看到桌前坐着的人,许瑶顿时愣在原地。 窗前的人转过头看向她,迎着午后耀眼的阳光,乌发郎眉,褪去昔日的少年稚气,青涩的面容也变得更加明锐锋利。 她望着那个不紧不慢走来的身影,恍惚间周遭都安静下来,压抑的气氛迅速蔓延。 顾城率先发现了许瑶的异样,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侧头轻声道:“瑶瑶?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一声“瑶瑶”令男人的眉梢微挑,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他凝视着许瑶,眸光带着一簇星火,迫得许瑶不得不撇头躲避,不自在的回道:“没什么。” 顾城微微蹙眉,扭头看向沈招娣:“耀哥呢?” 沈招娣也一脸茫然,明明都跟马耀子约好了这个地方,现在他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出去找找,这人真的是......” “他不会来了。”一声闲散的声音响起,萧羽唇畔微勾:“听说你们在做羊绒生意,我很感兴趣,拜托他当中间人,约好今天见一面。” 说到“见一面”三个字时,他看着许瑶,眼神中带着固执和探究。 话是这样说,可沈招娣却凭着这么多年识人的眼光,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像是生意人,难道是马耀子什么时候找到靠山? 那也不对呀,马耀子几斤几两她还是有数的,这人一看就不是道上混的地痞流氓,气场太强了,不是马耀子那种人能攀扯上关系的。 总归是得罪不起,赶紧打圆场:“耀子这个人太不靠谱,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提前说一声,既然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快坐吧,请问老板贵姓?” “萧。” 还真是惜字如金,沈招娣笑了两声,转而指着顾城介绍道:“这位是......” “好久不见,许瑶。”萧羽充耳不闻,对许瑶伸出了手。 许瑶愣住,面前人的手指纤长白皙,悬在半空,像是精美的雕塑僵持着纹丝不动。碍于周遭人的疑惑,她顿了顿,伸出手握上去:“好久不见......” 没想到萧羽竟握住她的手不松开,顺势将她带到离他最近的椅子上:“坐吧。” 顾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儿,想上去把许瑶拉回来,却被一旁的高大男子挡住,神情已经变得严肃:“你们是什么意思?快松开她!” 眼看就要起争执,许瑶终于忍不住皱眉,看着身边的萧羽,恼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眼里的冷淡像是刺痛了萧羽,他眸光微闪,瞥了眼顾城:“不是要谈生意吗?总得看货吧,你们几个先去看看。” 顾城怎么可能放心把许瑶一个人留在这里,怒意在眼中汹涌:“生意可以不做,你松开她!” 他的担忧在萧羽看来越显讽刺,周身散发出阴冷的戾气,沈招娣也看出些不对劲儿,疑惑地望向许瑶:“小许,你和萧老板是不是认识啊?” 许瑶很想跟之前一样说不认识,可手腕一紧,被萧羽捏得生疼,耳边传来微哑的低语:“我亲耳听,你来说,认不认识?” 这里是京都,萧羽能指使着耀哥把他们诳到这儿来,要是继续纠缠下去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总不能因为自己连累顾城在这儿一直耗着,许瑶思虑片刻,无奈道:“认识。” 沈招娣试探道:“你俩不是在处对象吧?” 听到这句话,萧羽的笑意扩大,漆亮的眸光挑衅地瞥了眼顾城,嗯了声。 顾城僵住不可思议地看向许瑶,这个人他连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关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瑶瑶?” 许瑶脸色不好看,却没否认,带着些歉意道:“不好意思顾城,麻烦你和霍飞先在招待所等我,这边把事情处理好就去找你们会合。” 第168章 我怕我回不来 顾城眼神稍暗,用力握紧拳才稳下心神,锐利的眸光逼视着萧羽:“你要是敢伤害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萧羽没说话,又或者是不屑与他说话。 等到屋里所有的人都走,许瑶才松了口气,看向被紧握着的手腕:“你还想揪扯到什么时候,还不放开?” 萧羽不肯,漆黑的眸子像是浸了墨,问出那句令他提心吊胆的话:“你不想来见我,是因为他吗?” 他指的是顾城,许瑶越发生气,用力将他推开,挣脱被束缚的手,起身道:“萧羽,你能不能别闹了,顾城是我朋友!我不去见你,难道不是你的原因吗?现在反倒把过错推到我身上!” 萧羽闷哼一声,垂着头,一言不发。 “是你跟我说,爷爷重病你必须回家,叫我别忘了你,也是你的说会给我来信,会回去看我,可是你这些一件都没有做到,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不想联系可以直说,用得着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许瑶尘封的心事宣泄而出,委屈的情绪将她包裹,即便极力忍耐,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脸颊滑落:“要是知道今天来见的是你,我根本不会来。” 说完,她转身想走,却被萧羽一把拉住:“瑶瑶,瑶瑶对不起。” 许瑶飞快抹了把眼泪,强硬道:“我们本来就不是一条路的人,分开是迟早的事,没什么对不起的。” 再度挣脱腕上的手,可明明力气不大,萧羽却像脱力般重重跌靠椅背上,许瑶这时才发现他脸色惨白,心跳一顿,疑惑道:“萧羽?” 看萧羽没动静,她终于显露着急:“萧羽,你怎么了?”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上次裴永光曾说过萧羽住院的事,可刚刚他分明神气活现得很,自己以为他没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瑶慌乱地上下摸索,到他腰腹间时,衣料下的触感明显不对劲儿,掀开衣服才发现包扎着纱布,也不知道是怎么伤到了。 事不宜迟,还是抓紧去叫救护车。 “你不生气了? 许瑶抬眼,正巧撞入那双氤氲缱绻的目光中,萧羽近在咫尺俯身凝望着他,空气凝滞了一般,他声音微哑:“我不是故意要断了联系,到了京都第二个月我就去了南疆,部队一线作战,没办法给你写信。” 时隔这么久,许瑶以为自己可以平心静气地面对他,可事实证明还是做不到,心里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起伏波动,她吸了口气,将鼻腔里的酸楚忍回去:“那走之前呢?就算是在战场上,难道走之前都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我怕我回不来......” 因为怕回不来,所以干脆选择了隐瞒,这样就算是自己战死,也不会叫她担心难过。 “你看,你给我的东西我一直带着,没离过身,也没有沾花惹草,说不要就不要我,你是不是太狠心了。” 萧羽挽起袖口,临别时的那根蓝色的头绳依旧系在腕上,即便是去南疆九死一生的地方也没摘下来过,许瑶心底那股酸涩的感情绪已经怎么都压不住,泪水掉下来,落在萧羽的手上。 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苍白的脸上笑意散去,手忙脚乱给她擦着眼泪:“瑶瑶,你别哭呀,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你别哭。” 许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泪意如潮水上涌,她强行转移话题,指着萧羽的伤口:“这是好端端的吗?” 萧羽讪笑:“不小心被子弹刮了一下没事的。” 虽然他这么轻飘飘带过,许瑶却知道没那么简单,子弹打在身上怎么可能会没事,眼底的担忧是藏不住的,萧羽喜欢得不行,就像是吃了蜜似的甜,抬手勾起她的下巴。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如同温暖的抚摸,萧羽握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眼神微暗,低头吻住了她,唇瓣微凉,短暂的分离过后又迅速贴上来,渐渐食髓知味,清浅的吻转为唇齿的交缠捻磨。 许瑶闭上眼,后脑勺被他的手掌托着,半蹲着的姿态,没有支点,只能勉力承受,逐渐急促的气息,就在快要窒息的前一刻,萧羽终于松开她,攥着她的手腕一带,将人抱紧了怀里,好像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勒紧融入骨血。 这么大的动作,许瑶生怕碰到他的伤口:“萧羽......” 回应她的是一声沉闷的轻笑:“我命大死不了的,许瑶你知不知道,我身上里还流着你的血,这下血肉交融,你这辈子也甩不掉我了。” 许瑶有些呆愣,没反应过来。 萧羽提醒道:“给我献血的那次,你忘了?” 许瑶半张着嘴,惊讶道:“那次是你?!” 萧羽笑:“你说咱俩是不是特别有缘分,简直是天作之合。” 到这个时候,许瑶还管他天作合不合,心里唯一只有庆幸,幸亏当时她善心大发想起来献血,不然萧羽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那你得记着我这份恩情,好好活着,别再去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 萧羽眸光闪动,顿了顿,在许瑶的目光下点头道好:“不去了。” 许瑶点点头,想起了那天在医院,裴永光跟两个女人争执,当时躺在病房里的人就是萧羽,他都伤得那么严重了,亲爷爷却动身去了外地,留他一个人。 “你爷爷他还好吗?”许瑶试探地问出这句话,如果没记错,萧羽是因为爷爷病危才把他急召回去的。 萧羽眼里的笑意淡了些:“他没事,称病是为了调我回京都的托词。” 他的家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许瑶也没继续追问:“我们上次跟那位耀哥有点儿不愉快,沈姐出面给我们说合,他人去哪儿了?不会再来个秋后算账吧。” 萧羽勾勾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掌中柔软的小手:“放心吧,他不敢,永光之前为了找你,顺藤摸瓜查到他干的那点儿脏事,已经教训过了,要不是留着他有用,早就送进局子了。” 想到耀哥的用处就是当鱼饵,骗自己上钩,许瑶耳根隐隐有些发烫,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我来是办正事的,朋友还在招待所等着,得先走了。” 第169章 先定一个小目标 萧羽挑眉:“饭还没吃,你去哪儿?” 经他这么一提,许瑶这才觉得饿,扭头看向门口方向:“那赶紧叫服务员来点?” “我已经点过了,他们家的特色,管你吃到饱,先说正事。” 萧羽一把将许瑶拽回来,眼睫浓密扑朔透着温柔:“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现在当倒爷是要吃牢饭的。” “你要抓我进去?” 萧羽被她无赖的模样气笑了,摸摸她的头:“你觉得我会吗?” 许瑶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打算隐瞒,坦言道:“我娘病了,我打算考上大学以后就带她来京都看病,需要钱。” 其实说萧羽的家庭环境复杂,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个人在一起,需要面对的不光是彼此,也有双方的家庭,她的家庭弊病没必要隐瞒,甚至在许瑶看来,能够早点说给对方知道,也能省去后面很多麻烦事。 “严重吗?及早治疗会不会好点,我在医院有认识人可以把阿姨接过来。” 萧羽倒是比自己还紧张,丝毫没有因为赵春兰的病情感到介怀,这一点倒让许瑶颇感欣慰,她摇摇头:“这个病不是急症,等到我准备好会自己带她来,还不到麻烦你的时候。” “你还跟我见外?”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这是我家里的事,我可以处理好,为什么要麻烦你?” 许瑶说得理直气壮,萧羽看着她,眼神有难以掩饰的欣赏和喜欢。 即便这么久没见,她还和从前一样,有自己的坚持和打算,不会因为任何人轻易动摇自己的信念,这是他佩服的地方。 萧羽父亲遭批斗身死的时候,他才不过十七岁,身边的亲戚朋友在前一刻笑脸相迎,转身抛弃构陷,从那时他就已经尝尽了人心凉薄,是许瑶让他重新感受到温暖。 当初在红星村,就算生活那么艰苦,所有人都不待见他,她也不顾及旁人的眼光,愿意向他施以援手。 这份温暖对他来之不易,让他重新感受到活着的滋味。 萧羽从兜里取出一样东西,摊开许瑶的手,将它放上去。 “这是什么?” 许瑶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银行存折,存款尾数后的一串零更是叫她惊愕的瞪大了双眼,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你这是......” “提前交媳妇钱,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以后就交到你手里了。”萧羽并没有觉得不妥,他从裴永光那里得知许瑶冒险两地辗转贩货为了赚钱时,他就已经决定掏出家底,全都给许瑶,省得她再做这种危险的事。 虽然现在劝退无果,但存款该上交还是要上交,他既然认定了许瑶,就绝不藏私,不管是身、心、钱最后的归属都只会是她,只有这样才能向她证明,自己永远都会是最可靠的后盾。 那个顾城,肯定没有他聪明懂事,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相较于萧羽的坦诚,许瑶却像是接了烫手的山芋,诚然她确实是个爱钱的人,可萧羽的钱,她不能要,将存折塞回他手里:“这是你的钱,自己收好,我自己这里有,为什么要用你的?” 萧羽早就料到她这个反应,耐心地跟她掰扯:“我们是不是在处对象?” 许瑶顿了顿,点头。 “那你喜不喜欢我?” 许瑶脸颊微红,虽然避开了视线,但还是点头。 萧羽嘴角勾起笑意:“我更喜欢你。” 许瑶以为他会讲出什么大道理,结果竟然是为了引她承认这件事,羞得想从地缝里钻进去,气鼓鼓地瞪过去。 萧羽赶紧补充:“所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也只会是你的,男人赚钱就是为了给媳妇花的,男人有钱也就是该媳妇存的,有什么不对?” “而且你知道我父母已经不在了,爷爷那边靠不住,万一将来我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不希望父母留给我的东西,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拿走,瑶瑶,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的眼神中满是认真,许瑶看着手里的存折,有点儿感动,倒不是为了他存折里的这笔巨款,而是因为从这番话中,她切实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信赖,这份信任能让他甘愿将父母的遗产交由她保管,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 “什么三长两短,别说胡话。”许瑶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萧羽笑着,把存折重新交到许瑶手里。 许瑶仔细核对清楚账目上的金额,深感震惊,这笔巨款要放在后世来算,至少得值个几千万,想起著名商业地产大佬说的那句话:先定一个小目标,比方说赚它一个亿。 之前这句话在许瑶听来遥不可及且可笑荒诞,一个普通人累死累活一辈子也别想赚够一个亿。现在,自己竟以这种方式实现了,心里有种飘忽如梦的感觉。 脑中陡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她目光灼灼看向萧羽:“与其把钱放到我这里,不如去搞地产投资,就买京都的房子,只要靠近市中心不管是地也好,房也好,都可以买!” 在78年以前,计划经济的衣食住行都是都是由国家和地方预先计划和分配。 城市居民住房也是国家统包,无偿分配、低租金、无限期使用的福利性制度。 所有房屋建设都是由国家政府拨款,剩余靠单位自筹集资解决。这种分配看似人性化,但时间一久就会有弊端,因为无法预见个人情况变化,住房资源和名额有限,有时候一间不足三十平的房子,挤着三代人。 计划经济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会推动市场经济来解决。 在许瑶的记忆里,从今年九月开始,京都住房统建办公室将率先挂牌,成立京都城市开发总公司,这正是房地产综合开发的起点,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房地产会实现井喷式增值。 萧羽这笔钱如果投入到房地产项目中会迅速翻倍。 许瑶不知道萧羽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照他刚才所说的话来看,恐怕现在已经有人在惦记着他手里这笔资产,他还年轻涉世未深,唯一有血缘关系的爷爷,对他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难保不会有人动歪脑筋来害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与其这样还不如把钱都花出去,成为隐形资产,谁还能从中动手脚。 萧羽再聪明也想不到几十年之后的事,以为许瑶买房纯粹为了自住,有些茫然道:“都买房?咱们以后结婚挨家挨户,住得过来吗?” 第170章 许瑶专称小嫂子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怎么想到结婚的事上去了,许瑶无奈,正要解释。 萧羽已经掰着手指头开始安排上了:“这样其实也可以,都买房,周一住东边,周二住西边,周三住南边,周四住北边,轮换着一天住一套挺好,每天都有新鲜感。” 许瑶赶紧打断他的寻梦环游记,手指在他额上推了一下:“你想什么呢,房产投资,不是让你自己住的。” 这可是许瑶这一世想要实现的终极目标,前世房地产的崛起爆发出多少地产大亨,富的流油,总资产都能进福布斯榜单,可现阶段碍于手头紧张,她只能阶段性,一步一步完成自己的目标。 可萧羽不一样,他手里的钱是现成的,与其存在银行等贬值,还不如趁早抓住这个机会,就当是自己误会他的赔礼了,这份“礼”绝无仅有,足够大的。 萧羽将她的手拢在手掌里:“我都听你的,说买就买。” 看他这么听话乖巧,许瑶的心瞬间柔软的一塌糊涂。 就在这时,门上响起叩击声,许瑶立马醒神,嗖地抽回手挪着凳子离萧羽远远地,萧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扬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服务员,礼貌询问:“先生,女士,请问咱们人到齐了吗?可以上菜吗?” 萧羽点头:“到齐了。” 服务员应下,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让许瑶有些莫名。 没一会儿,她就知道了为什么,两个人吃饭,萧羽足足点了满桌,什么香油原卤鸡、椒盐排骨、爆炒双花、糖醋黄鱼、酒酿苹果...... 许瑶瞪大眼一脸问号的看向萧羽。 萧羽有些尴尬,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点菜时只觉得这道不错,许瑶没吃过,得给她尝尝,那个听着新鲜,觉得不错,也应该给她试试,不知不觉就成了满汉全席。 他拢拳轻咳了两声:“吃吧,都是给你点的,都尝尝。” 这么多菜吃不完不就浪费了吗?许瑶觉得心在滴血,架不住他是好意,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起吃完饭,看着桌上还有许多菜连动都没动,想到顾城他们一定还没吃,许瑶决定把这些都打包带回去。 萧羽一眼洞穿她的想法,老大不情愿,奈何确实是自己没把控好,一想到要见到许瑶,全身的血都像涌到了大脑,根本没有心思顾虑这些事。 叫来服务员挨个打包之后,许瑶递一份给萧羽:“这是给裴同志的,他也没吃,一会儿你给他带上,回去热一热再吃。” 萧羽默默接过。 看时间差不多,许瑶得走了,萧羽却舍不得,两个人这么久没见,他天天想得心都疼了,现在好不容易见了,更舍不得撒手:“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不行,你伤还没好,路上来回奔波,再说你跟着我回去,被人看见我怎么说,乖乖养伤,等我下次来京都看你。” 他抱着许瑶的细腰,叹气道:“这样可不行,赶快高考吧,不论你考到哪儿,我就跟你去,把你别在裤腰上才安心。” 许瑶没想到他会这么粘人,脸颊泛红:“我的志愿没变,你在京都等我就行。” 看她很有信心的样子,萧羽稍放心一些:“好,我等你。”立马又正色道:“你离别的男人远一点,那个顾城,我看他不像什么好人!” 男人的占有欲总是来得莫名其妙,许瑶能这么快赚到钱,离不开顾城的帮忙,她谢谢人家都来不及,放他眼里倒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许瑶也没跟他争辩,人家年纪小,自己算是老牛吃嫩草,性格上闹些小别扭可以理解。 许瑶摸着腰腹上毛茸茸的脑袋,越想越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无意识地勾起嘴角。 从饭店出来,他开着车将许瑶送回暂住的招待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发动车子拐进另一条道上,裴永光拉开车门坐上来,打趣道:“怎么样?班长,说没说通?小嫂子原谅你没有?” 论起年龄许瑶比裴永光还小的五六岁,一声嫂子叫的丝毫不觉得难为情,萧羽通体舒泰,笑意根本掩盖不住,将车上的饭盒递给他:“你嫂子给你带的,怕你饿着。” “嘿,看着年纪不大,还真细心,班长这姑娘不错!”裴永光早就饿的不行了,一次性筷子掰开捋了捋倒刺就吃上了。 “那个顾城你打听出什么了?”萧羽一边开车还不忘打听情敌的底细。 “也没什么,是在镇上国营饭店搞采购的,不过我看他对许瑶同志有点儿意思,近水楼台先得月,班长你好好考虑,要是再回一线,媳妇跑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萧羽啧了声,眉心微蹙:“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裴永光嘿嘿一笑,不说话了,目光却暗地里朝着萧羽打量,果然听了这句话,他眉头的疙瘩就没解开过,明显上了心。 其实不去一线也挺好的,班长这次虽然负伤,但因为先一步察觉到敌情,不仅守住了阵地也为后面上来的援军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这回一个二等功是跑不了,凭他的能力进军校深造,去特训部队,都有好发展,就看他怎么选了。 “你在京都房产局有认识人吗?” 裴永光愣了愣:“有啊,当初跟我住一个大院参军的战友,退伍转业以后进房产局了,咋想起问这个?” “帮我留点儿意,看京都那块儿地皮出让买卖。” “咋的?你要买房呀?” 裴永光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问题有点多,萧羽道:“对,我要买房,准备婚房,准备个十来八套,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算了,媳妇都没有,要婚房有什么用,再说我老子也不会给我批这个钱。” 说起自己那个严肃古板的父亲,裴永光就觉得头大,赶紧道:“你想买哪儿的房,听说现在京都的四合院都属于老胡同,好多都不乐意住,嫌挤得慌,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萧羽想都没想:“随便吧,有就买,靠近市中的更好。” 反正这是许瑶交代过的事,她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办,再说揣着这些钱确实是个问题,还不如趁早花出去,免得招人惦记。 第171章 做个富有的老姑娘 许瑶回到招待所,一推门,霍飞和顾城正在屋里等着,见她进来,霍飞站起身:“咋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许瑶摇头,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俩还没吃饭吧,我从饭店带的,就是有点儿凉了。” 霍飞早就饿得不行了,哪还在乎那么多,上前接过。 顾城神色郁郁,将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你们吃吧,我去把羊皮卖了。” “诚哥,那个不着急,一会儿吃完饭我跟你去......” 话刚说了一半,顾城已经走出去了,看那样子明显心情不好。 许瑶不明所以,看向霍飞:“顾城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一回来就这样,我问他也不说,你们俩一块儿出去的,是不是碰到啥事儿了?” 许瑶想了想,唯一的可能就是顾城因为被萧羽诓着白跑了一趟所以生气。 这件事确实是自己不对,一起出来是为了赚钱,却搅和到她的私事里,换做任何人都不会乐意,于情于理都是她都应该道歉。 “你先吃饭吧,我去找他谈一谈。” 大饭店里的饭菜就是香,一道鸡肉都做得五花八门的,这么一对比他们单位只能算是国营小饭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霍飞那还顾得上管别的,急忙点点头。 许瑶追出门,正看到农用车启动,她扬声喊道:“顾城!” 车停下,窗户上露出顾城的脸,他脸色确实不好,许瑶拉开车门坐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顾城看了她一眼,下意识要去给她系安全带,可转念又顿住,提醒道:“安全带系上。” 许瑶哦了声,将安全带扣上,车子重新动起来,她暗暗觑了觑顾城的脸色,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顾城瞥了她一眼,倒是直截了当:“什么事?” “我......我想跟你道歉,今天这件事我也没预料到,耽误你时间跑这一趟,实在对不起......” “他是你对象?”顾城关注的点并不在这上,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要在从许瑶口中得到确切答案。 许瑶有些意外,顿了顿,轻轻嗯了声,脸颊微红有些羞赧。 她拿顾城当朋友,所以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却没留意到顾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冷嗤一声,状似无意般:“他是干什么的?知不知道你要高考,追的这么紧,不会耽误你学习吗?” “他之前一直在前线,如果高考顺利了话,我打算往京都师范上大学,学习的事不用担心,我赚钱都不会耽误学习,又怎么会因为谈对象分心。” 许瑶试探地看了顾城一眼:“你放心,今天的事真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还有以后?” “嗯?”许瑶没反应过来。 “你都有对象了,他会同意你跟我......跟我们,一起跑生意干这种辛苦活儿?” 许瑶恍然道:“这你放心,他是他我是我,我是为自己赚钱,在这方面不需要非得征求他的同意。” 恋爱和事业许瑶是分得很清楚的,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不是必需品,任何时候赚钱都是她的第一要务,如果说谈恋爱会让她贫困潦倒,那就赶紧打住。 她宁愿做一个富有的老姑娘,也不愿意做恋爱脑上头的穷光蛋。 顾城看了眼许瑶,对她的洒脱深表赞许,心里的憋闷也消散大半,人总是会变的,今天喜欢那个小子明天就能喜欢别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见他脸色好了些,许瑶才松了口气,顾城可是她重要的生意伙伴,就算是不卖羊绒,以后还有很多共同发展的机会,她还是很珍惜这段友谊的。 两人一起去皮革厂把羊皮卖掉,又去银行存了钱就起程返回。 这趟从京都回来,许瑶的腰包算是鼓起来了,但她也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除了家里生活的固定开支,一分钱都不会多往出拿。 挣的钱基本都存进银行,就连赵春兰都以为许瑶这趟跑空了,不仅没赚到钱还把之前赚的钱也赔进去了。 虽然失落,但她更怕许瑶难过,特意安慰道:“没事儿的,瑶瑶,生意本来就是有赔有赚,你上次能赚上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这回有了经验,也别辛苦到处跑了,安心在家准备高考吧,咱们不求大富大贵,能有个稳定工作就行。” 现在的铁饭碗确实是供不应求的香饽饽,就像是许念进了镇上的纺织厂,虽然只是个纺织女工,但外人一说起来都是许老大家闺女有本事进了纺织厂,领着固定工资。就连登门做媒的明显多了,更没有人再拿她前段失败的婚姻做谈资。 在大多数人眼里里,有稳定收入就足够了,赵春兰也不例外。 知道她这是误会了,许瑶还是耐心听完,点头道:“娘,我肯定会叫咱们过上好日子的,考试的事我也记挂着呢,你放心。” 她把这个月的生活费交给赵春兰:“这些钱你拿着,正常开支就可以,不用特意节省。” 不管怎么样,现在母女俩的生活比起过去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之前家里就靠大队分配的粮食生活。 许强胜心情好还能拿回点儿额外的补贴,当生活开支,心情不好还得遭受他的拳打脚踢。 自从许瑶当家后,家里就再没有缺衣少食的日子,不管赵春兰花的多或少,许瑶每个月给的固定的生活开支不会变,剩下的钱,她用来干什么都行,许瑶也不会管。 赵春兰终于体会到生活顺心是什么感觉了,既然许瑶说叫她放心,那她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再不瞎操心。 从京都回来许瑶也没闲着,扭头继续扎进小说创作中,因为是手写,难免要费时间,许瑶好不容易赶在四月底把初稿写出来,拿到镇上给廖红梅看。 看到她来,廖红梅赶紧热情招待,她早就对许瑶的小说充满期待,拿到稿子现场就看起来,因为是专栏连载,故事的可读性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要在每一章结尾处留有勾子,吸引读者购买报纸继续阅读,这就很考验功底了。 第172章 赵全出狱了 这本小说,许瑶光是写就花了一个多月,廖红梅就算读的再快,怎么也得两三天,许瑶在日报社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这段时间只顾着蒙头写小说,萧羽给她写的信都来不及回复,急得他连发了几份电报,今天卸下了这个担子,许瑶抓紧时间赶快给他回一封,不然再晚两天估计就直接找上门了。 到了邮局,许瑶本打算寄信,但一想又觉得太慢了,还是发电报回过去快一些,于是找到柜台,问一下工作人员一封电报的费用。 “发电报了话,一个字是一毛四。” “一毛四?” “是的。” 这个价格对于农村家庭来说可不便宜,许瑶在稿费没涨之前,一千字也就十块,换算下来一个字才一分五厘钱,如果是一般家庭,要没遇到什么大事,根本不舍得花这么多钱发电报。 许瑶惊讶的,倒不是因为价格太贵,而是因为萧羽给她发电报每次都是厚厚的一沓,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干了些什么事,遇到了些什么人,事无巨细简直比汇报工作都认真,要是按一个字一毛四来算,这长篇大论得花多少钱? 而且他还不是隔个十天半个月,基本三五天就是一封,这也太败家了。 许瑶暗暗咂舌。 “同志,这电报还发吗?”工作人员疑惑地询问。 价格贵是贵,但是萧羽这么多封都发过来了,自己连一封都舍不得回,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哪知许瑶刚要答应,就被后面来的人挤到一边:“电报都发不起的土包子,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抓紧让让,我有急事,先给我办。” 这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许瑶皱着眉,看向那个挤进来的姑娘,对方也高抬着头看了眼许瑶:“呦,这不是许作家吗?怎么最近不往顺安日报上刊登文章了?不会是被连番拒稿了吧?” 许瑶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记仇,平时打过照面的人,下次见了未必能认出来,但只要谁得罪过她,就算是化成灰也能认得。 眼前这姑娘不是别人,就是之前因为刊登虚假新闻被报社开除的陶丽丽。 她这段时间忙着为专栏备稿长篇小说,没时间再写短篇,所以不论是镇上的顺安日报还是县城里的总报都没再投递过文章,这些她都是跟廖红梅提前沟通过的。 陶丽丽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儿嘲讽上了,还真是把胡说八道的精神贯彻到底。 许瑶虽然不说话,但是脸上的笑意明显刺激到了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素质低下,见队就插,不行吗?” “你说谁素质低下,要不是你在前面磨唧,耽误大家这么长时间我会说你吗?”上回因为许瑶,她连日报社的实习工作都没保住,这次好不容易碰见,哪能轻易放过。 许瑶知道跟这种人说再多都是浪费时间,自己还有正事要干,懒得跟她费话,转身走到另一个柜台前:“同志麻烦发一份电报。” 工作人员很利索地从拿了张表格,许瑶按照要求在上面写上收报人姓名、地址及电报内容,她也没细究那几毛几分钱,把自己想说的写上去,交给发报人员。 看许瑶不搭理她,陶丽丽越发来劲儿,阴阳怪气道:“要我说,能过稿一次未必能过第二次,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还是安安分分跟你那个人贩子爹回家种地去吧。” 许瑶把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转身瞥了她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还没活明白呢,转过头倒替别人安排上了,真是屎壳郎戴高帽,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周遭本就在看热闹的人,纷纷嗤笑起来,陶丽丽被气得脸都红了,冲着许瑶的背影跺脚喊道:“许瑶,你有本事别走!” “同志,你到底邮不邮?后面这么多人排队等着呢!”工作人员已经不耐烦了,站在柜台后催促着。 陶丽丽又羞又恼,把要邮寄的信塞进了柜台。 身后的叫嚣许瑶当然听见了,但全没当回事。在镇上水果摊买了点儿水果,又给军子买了两盒大白兔,骑上自行车就回家了。 还有一个月多就要考试,她得把剩下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到备考上,努力把分数提到五百分以上。 杨老师上回说得不错,从去年开始,京都师范的录取线就逐年攀升,加上前两年没考中选择复读的学生也不少。 许瑶要想求稳,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总分拉到五百分以上,这样不论是清、北还是师大都能有选择的权利不会被轻易刷下来。 忙忙碌碌一直到五月,村里传出信儿,赵全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放出来了。老赵媳妇可高兴坏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宝贝儿子盼回来了,一出狱就赶紧叫老赵头赶着驴车去把人接回家。 才将近一年的时间,赵全就瘦了一大圈,眼眶子深深凹陷进去,颧骨高凸,哪还有从前得意扬扬的张狂劲儿。 老赵媳妇心疼的滴血,又是鸡蛋又是炖肉的给往回补,还不忘念叨着:“你这一年不在家,娘想你想得头发都白了,你放心,咱这罪不白受,这事儿跟许家脱不了干系,娘已经给你定下了,把他家丫头说给你当媳妇,等她嫁过来,看我不好好修理死她,给你把这口恶气找补回来。” 许家姑娘?赵全一听就不乐意:“许筱?那个臭婊子,我被她害得还不够惨,还娶她?!” “呸!谁说她,那就是个被人睡遍的野鸡,娘说的是许瑶,那丫头长得好,胸大屁股大,将来肯定能生男娃!” 赵全心念一动,想起许瑶那白嫩窈窕的模样,嗓子眼儿上下吞咽道:“娘,这事儿能行吗?我大哥也相中许瑶了,能轮上我?” “咋轮不上!你哥是当大的,啥事儿不得让着你!你别管,娘给你张罗,一会儿我就去找许强胜把结婚的日子定下!” 第173章 不结婚就退钱 赵全这一年在牢里过得十分憋屈,自小被他娘惯着长大的,哪受过半点苦,进了里面没人惯着他,一言不合就是拳打脚踢,肋骨都折了不知道多少回,现在好不容易出来,只想找点乐子快活一下,一听他娘说把许瑶说给他当媳妇,就觉得全身血脉都往下半身冲。 饭都没吃完,就催促着老赵媳妇赶紧往许强胜家去,原先他还不抱希望的,可一听许强胜回来了,还收了五百块钱的彩礼钱,就蠢蠢欲动起来。 许瑶虽然性格泼辣些,但她就算再厉害也不敢不听许强胜的话,钱都收了,人指定跑不了,突然觉得自己这趟牢房进得也不亏,他娘心疼地把家底都掏出来给他说媳妇,叫赵维知道不定得气成啥样。 老赵媳妇看儿子这么高兴,也不败他的兴,当即就去了许强胜家。 等二丫头嫁过去,以后两家就要成亲家了,进门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炕沿上,盯着许强胜:“许老二,我家全子已经回家了,咱们先前说好的亲事是不是该张罗起来了?” 许强胜和王寡妇先前被许老太上门教训过的,知道许瑶这个事儿不好办,态度就有点模棱两可的:“急什么?赵全才回来,不得先在家待两天,等村里风头过了再说。” 老赵媳妇可是人精,一见许强胜这态度就猜到不对劲儿,声音顿时冷下来:“许老二你不会要反悔吧?钱都收了现在才说这些,你见谁家娶媳妇舍得五百块钱往出拿的,我这是给你脸呢,要是不愿意,那就趁早把钱给我还回来,有这点儿钱我去城里也能给取个媳妇回来!” 听她这口气,许强胜也恼了,蹭地站起来:“就你家吃牢饭的儿子还指望娶城里媳妇,我那姑娘都是有人出三千块钱的,你拿五百块钱就想往家领,做梦去吧!” 老赵媳妇咦了一声,嗓门尖锐:“你啥意思?!是要赖账是吧,那就退钱!给你那双狗眼好好看看,我能不能找个好的来!”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王寡妇见势不妙,赶紧过来说和,把老赵媳妇拉着坐下,唉声叹气道:“赵嫂子,不是我跟他爹不愿意,是那丫头主意大,拉了家里老太婆出来当靠山,我上回去劝,还给我扇了几耳光呢,你看看我这脸。” 王寡妇把自己的脸凑过去给老赵媳妇看,肿是褪下去了,巴掌印子还在脸上留着,可见许老太使了多大的劲儿。老赵媳妇虽然不满,但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毕竟赵全确实瞧上许瑶了,把这事儿说成最重要。 “那是你家的事儿,我不管,收了钱婚事上总得有个说法,你说怎么办?” “等我俩商量商量,尽快给你家个说法,行吗?” 老赵媳妇思索片刻:“行!那就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以后我再要不着说法,就叫我全子带着人上门。” 好不容易把老赵媳妇走了,两口子赶紧关起门来商议。 许强胜倒是不怕老赵媳妇,但听她说两天后赵全带人过来,心里就开始打鼓,能进监狱的混混哪能没个狐朋狗友,万一逼急了,那小兔崽子动起手来,还真吃不消。 “不行就退钱,五百块钱还回去......” “不行!“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寡妇打断,好不容易到手的五百块钱,她哪会轻易放手:“家里什么开销都是我,再厚的家底也经不住这么花,要是把钱退回去,你也别进门了!” 说着就开始哭鼻子抹眼泪:“我一个寡妇背着骂名嫁给你容易吗?你就是这么对我?” 许强胜犯难了,一个头两个大:“好了好了,别哭哭啼啼的,那你说咋办?” 王寡妇总算等到了这句话,拿袖口沾了沾不存在的眼泪:“你又不是只有一个闺女,老二不行那就老大呗,总归是要嫁人的,嫁哪个不是嫁人?” 把许筱嫁给赵全,那能有啥出息?许强胜不太乐意:“大丫头是个孝顺的,我还指望她给我养老呢,把她嫁给赵全,以后哪能指望得上?” 王寡妇坐到他身边,吹起了耳边风:“就因为筱筱是好的,才把她留在身边,将来住一个村咋能指望不上,再说没有筱筱,还有咱们家大宝和二宝,他们俩心里可只认你这个爹,等你老了能不孝敬你?” 许强胜逐渐被说动了,可现在还有个很关键的问题:“老赵家要的是许瑶,咱们肯换人,他们能认?” 这个王寡妇早就打算好了:“嫁人嘛,不就是走个流程,红头纱往脸上一遮只要不说话,谁能认得出,等嫁过去了,姑娘在他家过了夜,退不退还能由他们说了算?” “五百块钱呢,谁家姑娘有咱们筱筱嫁得好,说出去也有面子。” 这么一想也有道理,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把许瑶盯得紧,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许瑶嫁给赵家根本不可能,许筱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嫁给赵全也能给家里贴补点儿,也行! 两口子就这么把事情商议下了。 许筱在外面玩够了,等天黑才回来,进门就看见一家子人看着她,她爹就坐在桌子旁,神情严肃:“筱丫头,坐下,爹跟你说个事儿。” ...... 许强胜为了五百块钱打算叫许筱“代妹出嫁”,许瑶这个正主毫不知情,她正在屋里刷考题,这是萧羽专程从京都邮来的重点高考模拟题,里面还包含了去年的高考考题。 京都重点中学教育质量很高,出的试卷模拟题相对顺安一中更贴近高考水平,每年高考竞争激烈,就算是京都这样的重点学府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教育资源跟下面的县城中学共享,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这套题。 距离高考就剩一个月了,这套题犹如一场及时雨,能更好帮助许瑶巩固复习。 就在她埋头攻克难题时,却听见隔壁正房里吵得一天星斗。 老三许国志的新房盖好了,这可比计划提早了一个月,正赶到农忙时节,一家老小抢收,他家的地最先收完,马上就要轮到大房许立仁家了,田秀娥甩手不干了,还振振有词:“当初分家的时候,娘可是亲口说的,三个月内盖起新房就搬走,现在不是正好按照娘的意思办,给你家腾地方,大嫂咋还不乐意了?” “老娘一天累死累活才帮着把你家的地收完,现在轮到我家,你分家不干了,良心被狗吃了!”刘英红是真没见过田秀娥这么不要脸的,自家活干完,轮到别人家就开始推三阻四,忙着搬家,这哪能忍! “话不是这么说的,都是一家人,苦和累大家一起受着,你干活儿时候我家也没闲着呀,现在正好房盖起来了,我和国志不想再因为分家的事起嫌隙,尽早搬走,这可是好心,你怎么还不高兴上了?” 第174章 儿子都不如许瑶 刘英红那个气呀,脾气一上来,冲上去就想对着田秀娥武力输出,幸好许立仁眼疾手快将人拦住:“算了,咱自己忙活些也能弄完,不在那一两天,他们要搬就就他们搬吧。” 要是动起手来,田秀娥真不是对手,她躲在许国志后面,哼了一声:“听见了吧?还是大哥明理,不像有的人胡搅蛮缠!” 刘英红憋了一肚子气,眼睛都红了。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许老太发话了,她既没理会刘英红又没搭理田秀娥,眼梢一瞥看向许国志:“老三,你也是这个主意,非得现在般?” 许国志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厚道,低着头耳根子都红了,田秀娥急得在背后一个劲儿推搡,示意他说话,憋屈半晌才道:“娘,我们原本也不着急,打算忙完地里的事儿再走,可找的风水给算过日子,得在这个月十二号之前把家搬过去,这都已经十号了,误了日子怕不吉利......” 许老太冷笑了一声:“哪个风水,说出来叫我也知道知道。” 农村人多数都对封建迷信有盲目推崇,但凡有个好点儿的风水,名号早就传出来了,许老太这么一问,倒把许国志给问住了,确实找风水算了,但人家没说要十二号,只说了这个月,他心虚的不吱声。 田秀娥赶紧接话道:“这回请的风水不是咱们这边的,我娘那边托人请的外乡的,算得准。” 一个屋檐下过了这么多年,许老太要是连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都看不破,这么多年白活了,她掀了掀眼皮,眼窝深厉:“既然算好了要搬,我也不拦着,只是丑话说在前面,人情都是凭实心换来的,事儿做得亏不亏心你们自己知道,以后要遇上什么难处,就别指望人家不计前嫌来帮你们,这个道理放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虽然没说什么重话,但这番敲打已经足以叫许国志羞得满脸通红了,田秀娥却没当回事,什么难处?等自家搬出去,日子肯定过得滋润,哪像老大家拖老带寡的,以后谁有难处还说不定呢! “娘,没别的事儿,我就和国志去收拾东西去了。” 榆木脑袋难开窍,跟他们说再多也是废话,许老太挥挥手,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任由田秀娥拽着许国志离开。 刘英红委屈得不行:“娘......少伟这段时间又联系了几家县城那边的饭店,整天忙着跑生意,老三这一走,地里的活儿哪能忙过来。” “行了,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你们先回去吧。” 等屋里的人都散了,许老太眉心的疙瘩才皱起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花钱雇人,帮忙抢收,一定要赶在第一场雨来临之前把地里的庄稼都收完,否则水一打,再经日头一晒,就容易发霉变质,影响收成。 可家里的余钱开春时买了种子,老两口多年的积蓄也都在分家时被三房拿走了,手头拮据,本想着等粮食卖了就有钱,哪想到会出这种事儿。 许老爷子在旁安慰道:“别愁,我去村里找平时关系好的几户一起收,还能把粮食荒在地里?” 农忙的时候,碰到家里人丁少得收不过来,又没钱请帮工,就跟村里关系好的搭伙,先给他家再给我家,虽然慢,但总归最后都能收上来,就是挨家挨户给人干活,肯定要比往年受累。 许老爷子都这么大年纪了,生了三个儿子,现在还得跟人搭伙秋收,说出去得招人笑话死,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许老太叹了口气:“去说说吧,也没别的办法了。” 许老爷子烟锅在鞋底上敲了敲,往裤腰一插,背着手就往门外走,正好碰见许瑶迎面进来,一脸镇定的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奶,这钱你收下请帮工吧。” 两百块钱许老太见过,可是两张百元大钞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看着桌子上的钱,一脸不可思议:“瑶瑶,你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许瑶道:“之前我跟顾城一起去京都跑生意挣的。” 许老太知道许瑶在自己赚钱攒学费,料想她把自己的学费拿出来帮衬家里,心里感动,但还是把钱推回去:“这钱不能花,你赶紧收好,等考上大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得自己存着。” “我自己还有,肯定够用,我娘身体不好,我家也出不上什么劳动力,这点儿钱就当是补偿,你跟我爷爷年纪大了,跟搭伙秋收的都是村里的年轻人,你们哪能跟的动,请帮工省事儿。” 听许瑶已经都安排好了,许老太鼻腔涌上酸意,养了三个儿子,都没有这一个孙女贴心,她伸手抹了把眼角,将钱收下:“行!这钱都当是奶奶借你的,等将来赚上了,就还给你。” 这时候的两百块靠种地得攒个两三年,许瑶拿出来就没想着再往回要,不过许老太骨子里就是个硬气的,不愿意凭白拿孩子的钱,她也没推辞,只要把钱给出去就行。 刚一出门,就看见门口蹲着个纤瘦的身影,许瑶道:“英英?” 英英站起身,还没说话眼眶就湿了:“姐,你能去跟我娘说,叫我留下跟你学习吗?我不想搬家。” 自从得知家里要分出去,英英就不开心,她现在已经能认识不少字了,一直梦想着自己也能像许瑶一样考上中学,叫所有人刮目相看,家里再没人敢对她吆五喝六。 可一旦分家了,就没理由天天往出跑了,她想叫许瑶帮她说句话,只要能留下干什么都行。 这件事许瑶也无能为力,田秀娥这个人跟刘英红不一样,她不是记好的人,许瑶抽空帮英英补习功课是举手之劳,能帮则帮,但去央田秀娥把英英留下来,这明显在能力范围外,就算说了她也不会答应。 对上英英满眼的期待,许瑶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太明白英英的感受了,透过她好像能看到前世孤独无助的自己,忖了忖,蹲下身道:“我马上要高考了,就算把你留下也那肯定没时间帮你学习,要不我去学校跟林老师说说,看能不能由他出面说服你爹娘送你上学,这样行吗?” 第175章 把善意传递下去 英英眼前一亮,连连点头,一改刚才的愁眉苦脸,脆声道:“谢谢姐!” 许瑶摇头说不客气,目送她蹦蹦跳跳地离开,心里有一丝满足,她也没耽误时间,当即骑上自行车就去找林老师。 夕阳垂落在天际,沿途农户屋顶上炊烟袅袅。 正是饭点儿,许瑶过去时,林老师正喝着一碗白粥就着两个咸菜疙瘩,几天不见他到处奔波明显晒黑了些。 “林老师,你咋就吃这些?” “许瑶啊。”林老师把旁边的凳子拉出来:“太忙了,刚从二队回来,饿得不行了,凑活一口,咋了?是有啥事儿?” 林老师对许瑶的学习情况的都了解,她对各科知识点都掌握得不错,已经不用他一对一辅导,自己在家刷题复习就行,突然上门,肯定是有啥事儿。 许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求您帮我个忙。” 林老师见状,两三口把粥吸溜完,抹了把嘴:“你说,啥事儿?” “我三伯家有个妹妹,今年十一了还没念过书,我想请您给说说,说服她父母同意送她到学校上学。” 林老师蹙着眉头,思索片刻道:“你三伯家是有两个闺女那户是吧?” 许瑶点头:“对。” “我记得他家,今年做学前动员,我先在村里找的适龄孩子,去他家说了好几回都不行,两个女孩儿没一个愿意往学校送,说是家里条件不好,得攒钱给小儿子娶媳妇,没钱供女孩子读书,这种情况父母工作做不通,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林老师扶着膝叹气,作为老师,他还是希望能够有更多孩子不因为男女偏见耽误学习,可这段时间跑下来,同意往学校送的基本都是男孩儿,没几个父母愿意出资供女孩儿读书。 这件事许瑶倒是知道,她认真道:“我这儿还有个法子,能不能由您出面,暗地我来资助她呢?就像之前您帮我那样,我每个月可以给她出学费开销,这样我三婶就不会说什么了。” 以田秀娥爱占便宜的性格,能免费上学可捡了个大便宜,她高兴还来不及肯定不会拒绝。 林老师犹豫道:“瑶瑶,你乐于助人是好的,可一旦开始资助就不能断,你的经济条件可以吗?” 来之前许瑶就已经算过一笔账,现在村小学的学费标准是每年八块,以许英现在的学习情况她可以直接到三年级做插班生,两年也才十六块钱,她完全可以负担得起,等到初中学费或许会有所上调,但问题不大。 许瑶点点头:“这个放心,我有准备。” 看许瑶下定决心,林老师也不推辞,当即道:“行,我一会儿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三伯,那小姑娘运气好,可得谢谢你。” 许瑶才不求什么报答,前世她全靠着林老师的善良资助考上大学,这一世就由她将这份善良传递下去,也算是感谢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当天夜里,林老师专程去了趟许国志的新房,夫妻俩已经搬进来了,正在收拾东西,看到林老师也没有表现出欢迎的态度,依旧是各忙各的。 直到他把这件事跟田秀娥一说,田秀娥才放下手里的活儿,有了几分认真听话的态度,但脑筋一转,犹犹豫豫道:“林老师,能不能叫好心人先存存钱,等我家小儿子念书的时候,再供可以不?” 林老师对这一家子十分无奈,语气也没之前那么客气了,直接拒绝:“不行,现在就这么一个机会,你们要是同意九月一号就叫许英到学校报到,要是不愿意,我就把这个名额给别人,反正学校里交不起学费的孩子还有很多。” 林老师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只有一个名额?这么大便宜可不能叫别人抢去! 田秀娥赶紧将人留住,咧着嘴讪笑:“林老师您说的我们都听进去了,这是好事儿,英英也该到了上学的时候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等九月一号就叫她去学校报道!” 林老师这才愠色稍退,点了点头。 从屋里出来时,一直躲在窗户外面偷听的英英赶紧追上来,对着林老师低声道:“谢谢林老师。” 林老师转身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露出一抹笑,和气的抹了抹许英的头:“不用客气,你要谢还得谢许瑶姐姐,是她找到我,愿意暗地出钱资助你上学。” 许英一愣:“刚才您不是说学校里有个好心人资助的名额......” “这是你姐姐特地嘱咐过我的,不能照实说,为了说服你父母,只能说是学校里有个名额,这也算是个善意的谎言吧!” 许英眸光微动,黑暗中低下头,脸颊就像是火烧一样,满脑子都在想,许瑶姐姐愿意供她念书,可到底能供多久呢?会一直供下去吗? 这天夜里,许英怀揣着对未来的忐忑和对上学的期待,躺在床上很晚才睡着。 ...... 隔天,许瑶趁着中午日头大,在院里晒了盆水打算洗头,忽然听见院子外面传来清脆的声音:“家里有人吗?请问是许瑶家吗?” 光听着声音,许瑶就觉得有点熟悉,撩起湿漉漉的头发朝窗外看了眼,就见大门外廖红梅推着自行车朝着院里张望着,她赶紧从洗脸架上扯了毛巾包着头发跑出去。 家里人还纳闷来的是谁,看见许瑶认识,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许瑶将人引进自己屋,还有些疑惑,这是廖红梅头一次上门,也不知道她怎么找来的。 说起这个廖红梅还真的废了番功夫,因为许瑶和顾城认识,她先去找得顾城,原本顾城打算送她来的,可饭店急需运输一批货,他回来最快也得等明天。 廖红梅急得不行,问到了大概地址,自己骑着自行车进了红星村,沿途打问才找到许家。 看了眼许瑶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廖红梅含蓄地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没想到你正洗头呢,要不你先洗,等洗完咱们再说。” 廖红梅专程跑一趟,肯定是为了小说的事,许瑶哪好意思叫人家一直等着,把头发上的水胡乱擦了擦:“没事儿,一会儿洗也来得及,是小说审稿出结果了吗?” 提起这件事,廖红梅神采熠熠:“对!报社一致认为写得很好,尤其是男女主因为各自的牵绊没法在一起,男主角选择自杀的那里,真的叫人感慨万千,我跟韩主编商量,想把这本小说先放到顺安日报专栏连载,如果销量可观,再联系出版社发单行本,你觉得行吗?” 第176章 萧羽的家庭聚会 行啊!当然行,连载跟单行本加起来就是两份稿费了。 许瑶这本小说总字数在十三万左右,长篇小说的稿费没有短篇高,如果按字数来算,区间在每千字三到十元之间,今年刚颁布的《关于书籍稿酬的暂行规定》,总稿费超过八百元还要交税。 因为顺安日报第一次开设连载小说专栏,存在试验性,即便廖红梅极力争取,最后报社给出的价格是千字5元,《囚鸟》一共135429个字,就是812.57元,扣除40.62元的个人所得税,最终是776.94元。 这还只是顺安日报给出的费用,如果受读者欢迎,在出单行本的时候,许瑶还会收到一笔报酬。 这可真是好消息! 许瑶投稿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有发单行本的机会,顺安日报以娱乐休闲题材为主,连载刊登小说,读者很有可能看的时候只当个乐子,报纸一叠扭头就忘记了,如果能出单行本对她的名誉度和影响力也会有很大提升。 等和廖红梅核对好连载事宜,刊登日期,许瑶第一本书就计划问世了,把人送走,她难抑心头的激动,赶紧写了封信迫不及待跟萧羽分享自己内心的喜悦。 因为刊登的时间是在高考过后,许瑶选择了常规的寄件方式,期望萧羽收到这封信时,在同一时间看到自己的作品。 临近高考,为了能获得这次考试的第一手消息,林老师跑了好几趟教育局,顺安一中的杨老师也没少往许家跑。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许家上下都憋住了呼吸,平时连大声说话的都没有,每天赵春兰都把饭做好给许瑶送进屋里,轻手轻脚地进来,再蹑手蹑脚地出去,生怕打扰到她。 临阵磨枪,不快也亮,许瑶心无旁骛,投身到学习当中。 ...... 京都城郊,依湖而建的中式古建筑群落还留有历史的遗痕。 一座独栋大院门前,警卫立于岗哨前没有一丝懈怠,军用吉普驶至门口,车窗玻璃下倒映出一张俊逸明锐的脸,警卫核对身份后,铁门缓缓打开。 车子缓缓驶进大院。 萧羽下了车,掀起眼皮朝着飞檐反宇望了一眼,屋脊折射的光映在眸中清凌凌不见一丝温度。 刚往台阶迈了几步,门一开,出来个身形纤细的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到四十岁,墨绿色绸缎旗袍包裹着玲珑的身段,走起路来姿态婀娜,留着及胸口的波浪卷发,妆容精致,显得洋气又端庄。 “小羽回来了,快进门,你爷爷都等好久了!” 满脸堆满热情的笑意,上前顺势想挽住萧羽的手,以示亲近。 可萧羽并不领情,干脆避开,像是没看见她般进了门,女人脸上的笑意一僵,但也只是稍纵即逝,没有外露分毫,紧跟着萧羽进去。 “老爷子,小羽回来了!” 宽敞的客厅沙发上坐着年近古稀的老人,他手扶着拐杖,转头看向刚进门的年轻人。 上次见面还是他刚从乡下回来的时候,眉眼深沉面容还透着稚嫩,可现在不过一年的时间,昔日的少年意气已经褪去,神情冷逸,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萧振江端详萧羽半晌,确认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才沉着脸用拐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 萧羽瞥了眼沙发另一头扶膝坐着的中年男人,眼底闪过阴沉,语气不耐:“有什么事说吧,我部队里还有事。” “混账!部队里再忙,难道连回家坐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吗?你二叔、二婶都在,这么长时间不见,连声问候都没有,你还有个当小辈的样子吗?”萧振江脸有愠色,怒斥道。 姜建华见状赶紧起身安抚:“爸,您别生气,小羽估计是不想见我,我现在马上就走,留他陪您说说话。” “不准走,给我坐下!”萧振江眉心紧拧,转身看向萧羽:“当年的事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跟你二叔没有关系,你长耳朵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是吗?” “自己动脑子想想,凭你二叔跟你爸的关系,他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吗?” 听他一口一个“二叔”萧羽嘴角撩起极为不屑的笑容,倒像是听进去了似的,在沙发前坐下来,见他态度软和,姜建华觑了他一眼,跟着坐下。 乔秋芸扬声道:“吴阿姨,先端壶茶来,可以叫人准备饭了,小羽回来了,今天家里人一起吃。” 早就候着的阿姨应了一声,转身朝厨房去了。 萧振江道:“之前就说过到你二叔部队里找个文职,从基层干起慢慢往上升,你非不听,任性妄为险些丢到半条命,叫我说你什么好!” “爸,之前的事咱们就不提了,小羽在前线表现不错,部队表彰已经下来了,立了二等功,提干是早晚的事,您别着急。”姜建华在旁开解着。 “小羽,你看这样,等回了部队我去和你们领导说一声,把你调到我手下越级提干,怎么样?” 能越级提干,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对于萧羽这样冒失的性格来说,能从一线部队掉到后方也更为稳妥,萧振江思索着点头:“这样也行,萧羽,你二叔能这么为你考虑,还不快道谢?” 紧张的气氛稍有松弛,萧羽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敲了敲,悠然道了句:“我记得你当年就我爸一个儿子,凭白冒出来的二叔,什么时候的事?” 姜建华神色凝滞。 萧振江怒目圆睁,提声高喝:“你这说的什么话?!” 眼见又要吵起来,一旁的乔秋芸赶紧上前来劝和:“老爷子别生气,那时小羽还小,他也不明白当时的情况,有误会说开就好了,您看在他这些年受苦的份儿上,别跟他计较。” 扭过头又跟萧羽笑着道:“小羽,你先坐,思思马上就要放学回来了,你们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这么多年不见,正好能叙叙旧。” 萧羽神情并未有半分动容,径直站起身道:“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小羽......”乔秋芸上前想将人拦下,门外已经传来清莹的呼唤声:“爷爷!” 萧振江阴沉的脸瞬间云开雾散,站起身道:“是思思回来了!” 第177章 一起玩到大的情分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水青色及膝百褶裙的少女犹如蝴蝶般从门外飞奔进来,迎面撞见萧羽时,澄澈的大眼睛扑闪着,微一勾唇露出清浅的笑意,伸出手:“是萧羽哥哥吧?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姜梦思,你好!” 萧羽瞥了她一眼,微挑的眼眸显出几分幽邃,触及到他投射来的目光,姜梦思心头一跳,低下头,脸颊微红。 乔秋芸赶紧主动介绍道:“小羽还记得吗?你们小时候经常在胡同里一起玩儿,思思最喜欢跟着你到处跑了,这次见面以后要好好相处呀!” 姜建华也站起身道:“思思,你萧羽哥哥刚从前线部队回来,你们兄妹俩不用见外,抽空带着他四处转地玩玩。” “好!我下午正好约了同学到南海公园去玩,萧羽哥哥,我们一起去吧。”姜梦思边说着,脸上带着少女懵懂的娇憨来挽萧羽的手臂。 萧羽侧身避开,他的面色冷若冰霜,对姜梦思视若无睹,扭头看向萧振江:“其乐融融大家庭这套以后就别叫我了,不然谁都不愉快。”说完,瞥了眼姜建华:“还有我的事不用你管。” 看着他大步离开,屋里众人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姜梦思眼底闪过一抹不甘,转过头看向萧振江时已经泪眼汪汪:“爷爷,萧羽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看着小姑娘楚楚可怜的样子,萧振江也顾不上生气,心底一软,伸出手将姜梦思叫到身边,慈爱地抹了抹她的头:“我们思思这么懂事,他怎么会不喜欢呢?这都是上一辈之间的事儿了,跟你们这些小孩儿没关系,你以后跟他好好相处就行。” 乔秋芸也跟着道:“是啊,你们年纪差的不大,肯定能聊到一起去,等之后慢慢熟悉就好了。” 众人七嘴八舌一顿劝告,姜梦思这才止住泪,娇憨地依靠在萧振江肩上:“爷爷,萧羽哥哥这么年轻就敢上一线作战,还能拿二等功回来,可真厉害!” 这话让萧振江笑意愈发深了:“难得!这么个莽撞性子,还叫你赏识上了!” “爷爷......”姜梦思笑容甜蜜,低头满脸羞涩。 从大院出来,萧羽开车一路疾驰回到部队,裴永光早就在他房里等着了,指了指桌上的一袋子红枣:“我妈出门非要我拿来的,尝尝甜不甜。” 萧羽拉开凳子坐下,从袋子里捡了一个放进嘴里,神情却明显透着郁色。 “怎么了?又吵架了?”萧羽和萧老爷子简直就像是天生的克星,水火不容,这才出院多久,好不容易回去一趟,还闹得不高兴,他把枣核吐在拳心里,丢到门口的垃圾桶:“这回又是咋回事儿,跟我说说?” 红枣甜丝丝的,却驱不散心头的烦闷,萧羽沉声道:“说是为了提干的事儿。” 裴永光眼前一亮:“提干?那可是好事儿啊,前两天我还听方头儿说你这回升尉官没问题,他们是咋跟你说的?” “从作战部队掉后勤越级提干,你觉得呢?” “啥?!这咋想的,作战部队能跟后勤一样吗?”裴永光对这个决定显然十分不理解,军职的高低并不真正代表了权力的大小,在不同的环境中有不同的情况,就像是作战部队的营长,在同期评级时,有可能比同地方后勤保障部的团长军衔级别还高。 再说调到后勤固然稳定但是缺少了实战技能练习,未来上升途径也是个问题,这一看就不是明智之举,萧老爷子这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 萧羽没说什么,眸中布上一层暗色。 裴永光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了,你可是方头儿认准的人,就算是有人调你,他也肯定不放,来吧,还是吃颗甜枣,慰藉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看他这假惺惺的模样,萧羽嗤笑着避开捏着红枣往他嘴里塞的爪子。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报告!” 萧羽转过头:“进来。” 一身簇新军装的新兵走进来:“萧班长,这里有封您的信还有一个包裹!” 裴永光眼睛看过来,说是信其实还附带着一个包裹,昂着头使劲儿瞟了一眼,看着信封上明晃晃的两个大字——许瑶,立马咧嘴,露出戏谑的笑:“哎呦呦,要不说雪中送炭情谊深呢,班长你看看,你每回受伤都有人给及时“疗伤”这份情谊可真是难得!” 队里都知道萧羽这个人话少面冷,很不好接近,能跟他走在一块儿的也就只有一起从前线作战部队回来的裴永光,眼见他这会儿捧着封信,面对裴永光的调侃不仅不生气,反而还露出了笑容,送东西进来的新兵面上也露出好奇,故意磨蹭着不走,眼巴巴地等着瞧,是谁给萧班长寄包裹。 遗憾的是,萧羽并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拆信,如获至宝般将信塞进抽屉里锁住,倒是慢慢拆开了包裹,这包裹看着不大拿在手里却有些分量,三个大男人眼巴巴的看包裹里能拆出什么好东西来。 许瑶这次东西寄的不少,主要是顺安特产的小吃麻糖,糕点,还有一双鞋垫,虽然针脚不太紧密,看起来像是急赶工期做出来的,但能有这份心已经令萧羽颇为感动。 再往下是一沓子写满字的纸,萧羽起先还不知道是什么,看到封面上《囚鸟》许谣著,他琢磨片刻立马顿悟,鸿雁传书,可不就是纸上囚鸟?这厚厚一沓指定是许瑶写给他的情书! 想到这儿,嘴角笑意再也压不住,这还是旁人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开心过。 “这是什么呀?咋把你激动着成这样?”就连裴永光也纳闷了,还没等上前细看,那新兵眼尖已经看到了封面上的作者署名:“这不是之前在顺安报纸写《冬暖》的作者吗?她出书了?” 第178章 许瑶混进学校冒充考生 萧羽反应了半天,才从新兵口中消化这个消息,什么《冬暖》怎么没人跟他提过。 许瑶出书了?他翻开那一沓子稿纸,大概过了一遍,照内容来看,刚才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他没来得及失望,满脑袋疑惑扭头看向新兵:“《冬暖》在哪儿刊登,你看到过?” 新兵挠了挠头:“我老家是顺安的,入伍前在报纸上看到过,当时觉得写得好就把作者名字记住了,看这样子,她是把新作手稿寄给你了吧?班长,你跟她是什么关系?这么重要的东西她都放心给你看。” 看着萧羽心情不错,新兵试探道:“班长......能不能等你看完,借给我看看呀?我也想读一下她的新作!” 萧羽看着手里的纸稿,高兴的同时,内心深处有种不安的感觉,令他无法平静,在去前线的这段时间里,他错过了太多与许瑶相关的事,这回他必须一项一项补回来! “不行!想看自己去买书。” 他想都没想干脆拒绝,许瑶的手写的稿子,只有他能看,别人都乖乖去买书! 新兵脸涨得通红,悻悻然低下头,他不就是就想提前拜读一下吗,又没说不买,萧班长还真够小气的! ...... 高考来临,乡镇不设考点,所有考生都要到县里参加考试,许瑶的考点在顺安二中,因为离家较远,高考两天得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里,所以要提前一天到达考场。 正好顾城要到顺安收羊皮,许瑶搭了一趟顺风车,还没开始考试,顾城表现得比她还紧张,生怕许瑶有什么东西遗漏了,帮她检查了好几遍。 原本还要等考试结束专程来接,被许瑶拒绝了,他收完羊皮得赶紧回去,国营饭店的工作不能落下,自己考完直接坐大巴就可以回家。 许瑶出示了准考证门卫才放行,宿舍的条件算不上好,暂住学校期间学生需要自己带洗漱用具和被褥,许瑶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有特意去考场认了座位。 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参加高考,要比前世还要早四年,前世她起步慢,即便有林老师辅导,一路磕磕绊绊地读下来,艰难通过预考,最后高考时踩着分数线考上大专,本以为就要苦尽甘来,却被许筱设计陷害,顶替自己上了大学。 她准备了这么久,在这次考试结束以后,跟许筱的账也该清算了。 许瑶回到宿舍,同寝的考生陆续到齐,女考生要比男考生少得多,床铺还富余下两张,倒是不怎么拥挤,大家都是从各个学校分到这里来参加考试的,住两天就走,互相打了个招呼就抓紧时间投入到学习中,拿出之前做的笔记争取在考前从头到尾看一遍。 明天第一科是语文,许瑶正打算拿出语文笔记默背,突然门口传来惊异的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别人都在学习,这声音显得十分突兀,许瑶抬头,门口站着竟是陶丽丽,她瞪着许瑶,对她出现在这里十分不满。 许瑶合上笔记,淡声道:“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考试,难道是为了看你吗?” “你怎么......”陶丽丽握紧了拳,她一直觉得许瑶就是个乡下土包子,会点儿墨水就开始咬文嚼字,碰到廖红梅把她个材料,就觉得自己厉害得不行,实际上就算是再折腾也改不了她出身寒酸的事实。 能来参加高考的女学生要么家庭条件不错,要么父母比较开明,愿意供女孩读书,很明显这两点许瑶家里都不具备,就凭她有那么个没救的爹,还参加高考,不是做梦吗? 陶丽丽家就是顺安县城本地的,今天来二中是为了提前来认认考场,经过学校宿舍时看见许瑶走进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赶紧追过来,看是什么情况。 现在确认是许瑶,心里颇为不忿:“你上的哪门子高中?我怎么不知道,该不会是混进来的吧?” 二中的门卫都紧盯着,有准考证的才能放进来,陶丽丽说话根本都不过脑子,许瑶理都不想理她,拿着水杯起身打算去水房接水喝。 走到门口,陶丽丽拦住路不让,反手将推了她一把:“跟你说话呢?土包子,你听见没?” 她要光动嘴皮子,许瑶还懒得理她,现在都上手了,许瑶也有几分恼火,眸光凶戾:“别碰我!” 陶丽丽被她眼神里的凶光骇了一跳,但见宿舍这么多人都看着,她有恃无恐,扬起下巴:“你有本事说说,你是在哪所高中上的学,大家都是从各个高中分配到这里的,看看有没有你的同班同学,也好认识一下,要是说不上来,我现在就叫学校的警卫把你赶出去。” 许瑶冷嗤了一声:“行啊,我的学籍在顺安一中......” 话还没说完,陶丽丽指着许瑶嘲笑起来:“我就是一中的学生,同年级高三只有两个班,我怎么没见过你,说谎都不打草稿!敢冒充考生混进考场,等我去叫老师来跟你算账。” 她生怕许瑶跑了,义正言辞地跟宿舍其他女生道:“同学们,麻烦你们盯紧她,考场是很严肃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混进来的,我去找老师反应情况。”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许瑶当然不会跑,甚至还有些期待她一会儿的表情该有多滑稽,宿舍里的女生看陶丽丽走时候那么笃定,都不错眼的盯着许瑶,这下她也别想去水房了,转身重新坐到床沿,翻看起自己的学习笔记。 “同学,你真的是混进来的吗?我也是一中的,但是没见过你。” 一个女生压不住内心的疑惑,主动询问道。 许瑶没说话,从包里直接掏出了自己的准考证,上面写着自己的准考证派发学校,以及考点和考生信息。 几个女学生凑过来看了一眼:“你就是顺安一中的呀?为啥没见过你?” 许瑶解释道:“我的学籍在顺安一中保留,不过没去学校上课,只参加模考。” 这就说得通了,能不在学校上课,还能通过预考参加统考,许瑶真的很厉害了,同宿舍女生看待许瑶的态度也和气了些,疑惑道:“刚才她那样说你,你怎么不给她看准考证?” “她精神不太正常,我怕她把准考证撕了,马上就要考试,再补办可来不及,我没必要去承担这种风险。” 能想到这一层,几个女生面露佩服,朝许瑶竖了竖大拇指,转过身又各自投入到学习中。 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就是这里,有人混进学校,冒充考生!” 第179章 许瑶搞起特殊化 陶丽丽的速度还真是快,生人混进考点是大事,赶来的不光有老师还有来看热闹的考生,一时间宿舍门口围满了人,都在观望处理结果。 “爸,就是她,她说她是顺安一中的考生,但是我没见过她!”陶丽丽指着许瑶,迫不及待地告状。 “同学,你的准考证出示一下。”陶丽丽的父亲竟然是顺安二中的老师? 这倒是让许瑶有些意外,他个头不高,肚子微挺,模样十分严肃,上前亲自核验许瑶的身份。 许瑶面色平静,掏出准考证递过去,经仔细检查后,确定准考证不是伪造,但他还是道:“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至于你是不是顺安的学生,我需要向一中老师进行确认。” 准考证信息都看过了,还有什么需要核对的,许瑶有些不耐烦:“老师,是我的准考证有问题吗?为什么别的同学拿着这张考证就能正常参加考试,我就得麻烦顺安一中的老师来确认?” “因为有同学举报她在一中学校没见过你,我现在怀疑你替考,叫你去办公室有什么问题吗?”陶德勇语气不善,他当老师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敢用这么硬的口气跟老师说话的学生。 陶丽丽在旁边满脸得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有个准考证又怎么样,怀疑你不是你就不是,考前心理状态很重要,被在这么多人面前揪着教育一顿,羞都羞死了,而且什么学生连学校都不去就来参加高考,她才不信许瑶能考上大学。 “你还是赶紧自己收拾东西走人吧,这么多人看着,多没脸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人群外传来呵斥声:“马上就要高考了,不抓紧时间复习,聚在这儿干什么?” 回头一看才发现一中的王校长和杨老师过来了,他们这趟是来为分到二中考点的学生做考前鼓励的,结果刚到门口,就看见好多考生往后面宿舍点跑,叫住一个一问才知道,说是考场里混进了闲杂人等,二中的政教主任正要处理呢。 好端端的,怎么会混进闲杂人员,王校长和杨老师也觉得莫名其妙,两人朝着教学楼后面的宿舍走来。 老远看见女生宿舍门口围满了人,杨老师一看宿舍位置,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许瑶分配的那间宿舍吗? 她可是一中的宝贝疙瘩,不能出一点儿问题,这么多人围着七嘴八舌的,不是影响她考前学习吗? 杨老师赶紧跑过去,一嗓子把人都喊得散开。 走进宿舍,就见高三班的陶丽丽揪住许瑶说她不是一中的学生,要往外面赶,脸都气歪了,大步上前,把陶丽丽扯到一边:“这是我们学校的考生,还没考试就要把人往出赶,是谁给你的权利!” 陶德勇看着女儿被推在一边,脸色有些难看,但扭头看见一中的王校长也进来了,赶紧换了一副模样:“王校长,你好,我女儿一直在贵校学习,承蒙照顾。” 父亲在二中当老师,却把孩子送到一中去念书,可见陶德勇也明白二中的教育质量跟一中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对待王校长的态度也十分客气。 “这是我们学校的考生许瑶,她是有什么问题吗?”王校长也很不爽啊,高考前的几次模考和预考,许瑶的分数线一次比一次高,甩了全校第二名一大截。 最近一次预考她的分数更是直逼五百五十分,整整超了全校第二名快两百分,作为校长,学校的升学问题是他每年最重视的。 自高考开放,顺安一中只出过一个本科,那是全县唯一一个考上本科的学生了。 今年好不容易碰到个重本的苗子,他当眼珠子似的,去许瑶家哪回说话不是客客气气的。现在眼看就要到了收获的时节了,这可倒好,二中的一个教导主任就对着他的宝贝旮沓横挑鼻子竖挑眼,这哪能忍! “她是没准考证还是没有什么?凭什么不让她考试?我们一中的学生分到二中来高考,我过来就是为了平息孩子们紧张的情绪,希望他们在二中也能像在本校一样发挥正常水平,你可倒好,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天把考生提着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数落一遍,你考虑到这会给考生带来什么影响吗?” 陶德勇傻眼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王校长这话明里暗里是在说,如果这次一中成绩不好,很有可能是二中搞的鬼,这么大罪名背上,校长知道不得骂死他。 陶德勇赶紧道:“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胡说八道,现在事情弄清楚了,许瑶同学你安心考试,是老师错怪你了,在这儿跟你道歉。” 他倒是很识相,许瑶从他手里接过准考证:“没关系,建议陶老师下次不要盲目偏听偏信。” 陶德勇狠狠地瞪了眼还处于茫然中的女儿:“是,这个建议我采纳,刚才确实太着急了,那你赶紧备考吧吗,老师提前祝你考个好成绩。” 他把认错的态度摆足,转头又真诚地对王校长和杨老师道:“这次误会确实是我的原因,不如请您二位吃顿饭,您看......” “改天吧!”王校长并没有多给他好脸色,直接婉拒了。 二中相对一中环境设施虽然好一些,但那都是用学生的钱堆出来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更像是贵族学校,如果没有考上一中,二中也能进,就是学费会比一中高出一倍。 可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又不是观光旅游区,最终拼的不是环境设施,而是教学质量,所以王校长从心底上来说还是看不上顺安二中。 陶德勇知道自己再站在这儿也不合适,客气地笑了笑转身出去了,陶丽丽眼眶都红了,愤愤跺了跺脚紧跟着出去。 杨老师看向许瑶,见她情绪稳定不像是被影响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语气认真道:“校长,集体宿舍管理不行,我建议为许瑶同学申请教师单间宿舍,方便她静心备考。” 这不是搞特殊化吗? 许瑶头都大了,正要拒绝,王校长已经一口答应下来:“好!一会儿我跟人说一声,给许瑶腾一间不用的教师宿舍出来,不能影响到她考试状态。” 同宿舍的女孩儿们面面相觑,这个许瑶同学可真有本事,能劳动一中的王校长亲自给她分配宿舍,难道两人有亲戚关系? 可又不太像的样子,几人还在暗自揣测,许瑶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好,直接打包送到了独立的教师宿舍。 第180章 明年复读重考吧 虽然只住两天,但单人间好处不少,晚上睡觉时不像集体宿舍那样吵闹,也不用担心影响同宿舍其他考生的学习劲头,可以早早关灯睡觉。 到了第二天,许瑶起了个大早,吃完早点精神抖擞地就去了考场。 因为昨天那件事,考生基本都认识她,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听说昨天之后,许瑶就被一中校长安排进了教师宿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搞特殊化,要是背后没有人撑腰,傻子都不相信。 陶丽丽跟许瑶还在一个考场,从许瑶进门时起,她的嘴角就勾起一抹不屑的嘲讽,这下也叫所有人都看清许瑶的真面目,一名普通学生能把顺安一中的校长都哄得给她帮腔,想也不用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当她扭头看向其他考生时,却并没有从他们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寥寥几名女同学先不说,男生们眼珠子都快要粘在许瑶身上了。 昨天光顾着看热闹,没注意这位女同学竟然这么好看,一张极为明艳的脸,明眸善睐,看起来就十分亲善的样子,可骨子里又透着种清冷明丽的感觉,丝毫不显轻佻。 人性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更显宽容的,也就没人关注她的特殊待遇,反而从心底下意识觉得,这样的特殊性也是应该的。 陶丽丽愤愤不平,马上就要开考,她才强行把思绪从许瑶身上拉回来,暗暗的想:能参加考试未必能考上大学,等着瞧! 许瑶是来参加考试的,陶丽丽这种跳梁小丑根本没放在心上,第一科考的是语文,监考老师冷着脸,将作弊的严重性都说了一遍,紧张气氛在一番严厉的措辞下很快就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除了试卷下发时,纸张传递的声音,再连声咳嗽都听不到。 许瑶把名字写上,就开始认真答题,旁边桌坐着的人看见许瑶这么快进入状态,也赶紧提起笔,可实在是太紧张了,手压着在卷子还在发颤,缓了好几分钟才终于落笔,这个时候许瑶已经做完好几道题了。 她昨天晚上睡得好,精力十足,答题的时候脑袋一点都不迷糊,仔细审阅题点,心有成算在下笔,不光是答题速度快,而且卷面整洁度也保持得不错。 语文这一科对许瑶来说难度不算高,所有题基本都在刷题时见过,后面的作文更是她的强项,等答完题,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许瑶检查了两遍,就提前交卷了,整场考试结束,她都没感觉到什么太大的压力。 站起身走出门的那一刻,外面阳光明媚,风轻云淡,她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身后其他考生看到已经有人交卷,越发奋笔疾书赶时间。 中午在学校食堂吃过饭,午休,下午继续考试。 总共考的两天,一共七门课,难度最大的就是数学,这是许瑶的弱项,数学出题跟语文不一样,它存在混淆性,有时候明明是同一个解题思路,但是换一个提问方法就会把人绕进去。 这就是最令许瑶头疼的地方,好在她刷的题多了,通过自己琢磨,也学会了从考题中找取关键,在数学题的长篇大论里,总有一到两个干扰信息,只要能够摒除干扰,抓住核心,就能给出解决思路。 反正整场下来,主打的一个会做的不丢分,模棱两可的凭感觉,等这场考完,许瑶才如释重负,两天考完七门课程,真的是时间紧任务重。 每次考试结束,关系好的同学都会凑在一起抓紧时间对答案,估算自己这次考试能拿多少分。 虽然许瑶没有认识人,但是她第一天语文提前交卷的行为还是给不少同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身上洋溢着一股自信。 每次考试结束后,交上去的卷子好像就跟她没了关系,考完就走,不在考场多停留。 别人都忙着对答案,许瑶已经把关注点放到了下一科。 “同学,你刚才数学第三大题算出来结果是什么呀?”有个带着眼镜斯文和气的男生主动搭话。 刚才他们对题的时候许瑶也听到几句,对题的这三个男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一道题三个答案,明显对不出结果,所以主动向许瑶求助。 许瑶思索了一下,那道题她记得是求三角形面积等比数列,一共14分,这个男生刚才给出的答案是错的,14分就这么丢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考试心态。 许瑶摇了摇头,不好意思道:“我也不记得是多少了。” 众人都等她给出的回答,闻言不由有些失望,不过数学题那么多,也不可能一道一道把答案记过来,也没人放在心上,恰好陶丽丽听见了,轻嗤一声嘀咕道:“不会做就不会做装什么大尾巴狼。” 许瑶全当没听见,再考一科下午就能回家了,考好考坏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用不着非得跑到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自证。 有些人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过耳不忘,而对于自己不利的,就算是放着喇叭对着耳朵吼,他们也不愿意听,就算是听见了也持怀疑态度。 等到下午最后一科考完,许瑶就赶紧回宿舍收拾东西,其他同学还在抱怨考题真难的时候,许瑶已经扛着蛇皮袋冲出校门,没办法她得赶最后一班大巴车回家! 校门外有大批学生家长等着来接考生,离得近的就骑着自行车或者三轮车,离得远些的家里条件好的就骑着摩托车,父母们都扬着脖子翘首以盼,都希望看到自家孩子的身影,这当中也包括陶丽丽的父亲陶德勇。 在看到最先走出考场的是扛着行李神采熠熠的许瑶时,他还有些意外,但无暇留意太久,一扭头就看见了自家闺女的身影,相较于许瑶的容光焕发,陶丽丽像是霜打的茄子,失魂落魄的还没走到面前就开始抹起眼泪嚎啕大哭。 陶德勇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上去给她擦眼泪:“怎么了?刚考完哭什么多不吉利呀?” 陶丽丽眼圈通红,眼泪止都止不住,张嘴道:“我太着急了,最后一科考卷没写名字......” 考卷没写名字,这一科不就相当于交白卷吗? 陶德勇当初硬着头皮求爷爷告奶奶才把陶丽丽送到顺安一中,没想到她屁股大得能拉出心,犯这种低级错误。 真想给她一巴掌,可碍于跟前这么多人在,只好压住怒火,长叹一口气:“收拾收拾,明年复读重考吧。” 第181章 所有事都该怨许瑶 其实这门科目是陶丽丽最有把握的,之前的化学实在太难了,考完结束心里就已经开始没底。 到了最后这一科开考,卷子发下来,她扫了眼题目很多考点之前都复习过,这么一来化学的失利完全有可能靠这一门补回来,顿时信心满满,直接就开始答题,一气呵成后,看见许瑶还伏在桌上奋笔疾书,心里得意的不行。 之前好几科许瑶都是头一个交考卷的,不管答得怎么样,在其他考生眼中第一个交卷的都是“勇士”。 尽管开考前老师再三叮嘱,不要提前交考卷,可陶丽丽坚持认为,她能行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果断起身把试卷交上去。 “同学,你不再检查一下了吗?”监考老师光是看了眼她的卷面就蹙眉。 陶丽丽直接道:“不用了老师,这一门我有把握。” 监考老师欲言又止,没说什么将卷子收到了讲台上。 在全班考生钦佩的目光中,陶丽丽走出考场前还特意瞥了许瑶,发现她正在面对一道问答题陷入思索。 不会了吧?这么简单的题都答不上来,还张狂什么。 她考完也没着急走,还想等许瑶出来嘲讽一波,等到交卷铃声响起,老师开始下场挨个儿收考卷,提醒道:“同学们注意检查卷面,名字写没写,学校班级......” 这句话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把陶丽丽震得粉碎,她也顾不上再找许瑶的麻烦了,重新冲进教室,着急跟监考老师道:“老师,我的考卷没写名字,能不能让我把名字写上......” “你们考试前老师没叮嘱你们先写名字再答题吗?已经走出考场考试就结束了,试卷不能给你。” 陶丽丽欲哭无泪,其他考生还是头一次见到过这种情况,有嘲笑,有同情也有无奈,陶丽丽失魂落魄地走出学校,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懊恼和后悔在脑海中交织。 她去年高考就落榜,所以陶德勇才找老同学韩主编把她送到新开的顺安日报社去当实习访员,只要干得好就能有转正机会,可这都被许瑶给毁了。 自国家开放高考,未来找工作对学历的工作只会更高,陶丽丽没办法只好重回学校,复读了一年,今年参加高考本来凭她前几次模考的水平,就算是上不了本科,最低也能考上专科,可现在因为一时疏忽,希望破灭了。 考卷没写名字,这种事出现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高三学子寒窗苦读到了考试时,就连做题都尽量避免粗心出错,又怎么会忘记写名字。 可陶丽丽算是开启了顺安一中试卷忘写名字的先河,用不了多久这件事会传得整个学校都知道,自己再回去复读,肯定会被人当傻子笑话。 想到这里,陶丽丽觉得天都塌了,这一切都怪许瑶,是她搅乱了自己的考试心态,让自己发挥失常,所有事都该怨她! 许瑶正拎着包往外挤,人实在太多了,忽然身后传来疾步声,下意识转头,就看见陶丽丽目露凶光地朝她冲来,一把就扯住了她的行李袋,另一只手攥着块石头,不由分说朝着许瑶头上就砸:“都怨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得我没考好!” 第一下,许瑶躲在行李袋后,避开了,周围的人也被这景象惊到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未免误伤下意识让开。 没有围观人群碍事,陶丽丽越发放开手脚,发狠似的用力将行李袋一扯,袋子应声撕裂,里面装的东西撒了一地,紧接着举着石头就又砸过来。 陶德勇追过来阻拦,可高考失利这件事对于陶丽丽的打击太大,俨然魔怔了,谁的话都不听。 许瑶躲避得十分吃力,要不是忌惮她手里攥的石头,早就撒腿跑了,可现在担心的就是,自己扭头跑,后面石头砸过来,那更危险。 被褥凌乱地扔在地上,陶丽丽踩上去留下了好几个鞋印,场面一度混乱。 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吉普车,萧羽正坐在车里等着高考结束,连着开了一晚上的车,到了顺安县城专门找一中老师打听了许瑶的考场,又直接赶过来。 校门口围满了人,车子索性停在了马路对面,裴永光累得够呛,下车去抽根烟,却看见远处人群里一阵躁动,他赶紧扒着车窗道:“班长,快看那边好像出什么事了!” 话还没说完呢,车门“砰”的一声响,有道人影已经朝着路对面冲了过去。 裴永光赶紧把没点着的烟塞回盒子里,迈开大步追上去。 挤开围观的人群,就见中间,两个姑娘一个打一个躲,那个挨打的不是别人,正是许瑶,她额头上已经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即便如此,对方还追着不放。 见她受伤,萧羽立马红了眼,上前一把擒住陶丽丽的手腕,哪知对方猩红眼睛反应极快,见挣脱不开,上来就要抱着他的胳膊咬,萧羽训练有素,哪会被她伤到,再加上看见许瑶额上的伤口,狠得咬紧牙关,“咔嚓”一声,手腕折断。 “啊!”陶丽丽手里的石头脱力掉在地上,手腕软绵绵地垂下来,疼得眼泪直流,哇哇大哭。 那边裴永光把许瑶扶起来:“小许同志,你没事吧?” 许瑶很想说没事儿,但是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挡住了右眼的视野,她费力眨了眨眼,萧羽沉着脸掏出手帕给她擦干血迹,撩开她的额发看伤口怎么样,好在只是皮肉伤,磕出一个小口子,没有太厉害。 许瑶疑惑道:“你们怎么来了?” 萧羽目光担忧,轻声道:“信上说你这两天高考,想来看看你。” 他站得太近,说话时语气都透着温存,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许瑶有些脸红,低下头哦了一声。 那边陶丽丽已经彻底没了形象,捧着断掉的手腕坐在地上,仰天大哭嘴里还拉丝儿。 陶德勇心疼女儿,站出来愤怒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混混?赶在校门口动手打人,跟这丫头一伙儿地欺负人是不是?” “混混?”裴永光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不就是没穿军装吗?用得着这么贬低人吗? 第182章 萧羽是混混二流子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刚才许瑶挨打,陶德勇就在旁边干看着,一见女儿受了伤,这才着急起来。 萧羽转身将许瑶护在身后:“嚷嚷什么?她打人的时候,不见你吭声,这会儿知道主持公道了?” 事儿没落到自己头上是不觉得疼的,陶德勇看着女儿断掉的手,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瞪着许瑶:“许瑶同学,你跟丽丽的事儿说到底只是个人纠纷,她高考失利你应该体谅她才对,怎么可以纠结社会青年动手?”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歪理,许瑶从萧羽身后出来,淡淡瞥了眼泪眼汪汪的陶丽丽:“什么个人纠纷,陶主任为什么不说得清楚一点,叫我也知道一下我跟您的女儿陶丽丽之间有什么恩怨,用得着她考完试追出来打我?” “......”陶德勇被问得哑口无言,陶丽丽考卷没写名字就不是许瑶不让她写,怎么也怨不到她头上,“您的女儿”四个字,也叫周围的人逐渐理清了头绪。 原来这两人是父女俩,怪不得别人挨打他置之不理,自己女儿挨打一蹦三尺,就这还是老师呢。 围观的人议论声越来越大,陶德勇觉得抬不起头,陶丽丽这会儿手腕已经疼麻了,不甘心地喊道:“要不是你影响我高考心态,害我发挥失常,怎么会失利!你个土包子凭什么来参加高考!” 听到对方辱骂许瑶,萧羽脸一沉,正想上去给她点儿教训,许瑶却拉住了他:“这是学校门口,闹大了影响不好。” 其实是许瑶已经注意到一中来接考生的大巴车也来了,一中的王校长和几名老师刚下车。 已经考完试,校门口家长孩子围得一堆,王校长眉头一皱径直朝这边走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头发散乱如同疯子的陶丽丽:“这是怎么回事?” 陶德勇找到机会,赶紧道:“王校长,你们学校的风气可要注意了,你看看你们学生集结这两个小混混,把我女儿打成什么样?手都断了!” 王校长脸色紧绷,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每次见到陶德勇准没好事。 但不管怎么说,一中重视学生品行教育,伙同社会人员打架伤人的事情不能容忍,他转过头,正要批评,看到的却是许瑶,平时白净姣好的一张脸,此时沾着血污,显见也受了伤,不光如此,小姑娘还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自己捧在手里怕化了的重本苗子,怎么变成这幅样子,心底的恼火蹭得蹿上脑门,指着许瑶额头的伤口:“这是谁干的?!” 这一嗓门震得陶丽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陶德勇也讪讪不敢吱声。 没人敢认不要紧,许瑶自己又不是没张嘴,她垂眸道:“是陶丽丽拿石头砸的。”也没让王校长一字一句地问,许瑶就自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而且周围这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是陶丽丽先动的手,无从抵赖。 王校长怒瞪陶德勇。 陶德勇赶紧道:“王校长,学生之间的矛盾是学校内部的事情,怎么也不应该叫校外人士插手呀,许瑶只是伤了点儿皮肉,丽丽可是连手腕都断了,要是任何学生在校内发生纠纷,就找校外混混二流子解决,那这不乱套了吗?我建议赶紧找公安,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手腕断了,那还是该! 要不是碍于身份,王校长真想把这句话甩在陶德勇的脸上。 可当着这么多学生家长的面,他必须保证学校的声誉,不受这件事影响,转身看向萧羽和裴永光,这两个青年光是站在那儿就有股强大的气场,一点都不像是寻常混迹街头的地痞流氓。 “你们二位......” 话还没说完,裴永光已经从衣兜里掏出了军人证,轻描淡写瞥了陶德勇一眼:“有些人眼神不好还是先去看医生。” 他早就对陶德勇的“混混”称呼十分不满,这会儿终于出了一口气。 且不论他们和许瑶是什么关系,军人走到路上,看到打架斗殴出手制止也是合乎情理的事,见义勇为应该表彰才对,怎么可能找公安抓人。 有军人证,王校长这下心也落定了,转身看向陶德勇:“这件事主要是陶丽丽同学引起的,高考失利却归咎于同学,她有没有想过,要是许瑶被她伤到无法上大学,怎么办?或者在动手时误伤了其他的同学又该怎么办?” “学习不好,可以后天努力追赶,品行不端乃至性格缺陷,就是学校也没办法,一中现在对你进行开除学籍的处理,好好纠正一下个人行为。” 此话一出,父女俩彻底傻了,不去一中那唯一能去的学校就只有顺安二中了。 二中不光教育质量不如一中,关键学费也贵呀,一个学期就两百块,一年念下来就得四百块,这还不算生活费,陶德勇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四块钱,一家子只有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更关键的是,即便这样陶丽丽在二中念书未必能考上大学。 陶德勇赶紧赶紧试图跟王校长求情,可王校长哪理他,走到许瑶面前道:“许瑶同学,考试还顺利吗?有没有觉得有太难的题。” 许瑶摇摇头:“还好,谢谢王校长关心。” 看她有信心的样子,王校长满意地点点头道:“赶紧去医院包扎一下,剩下的事我来解决?”说罢,又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点了,没有回去的大巴了,要不坐校车,到学校附近的招待所住一晚,明天我再叫杨老师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会送她。”萧羽眉心微蹙,话说得简短却透着强硬,总归人家是军人,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王校长也没再说什么:“那就麻烦两位同志了。” 自己的东西散了一地,许瑶正想上去收拾,却被萧羽直接拉着走:“这些东西不重要,先去医院。” “我的东西......” “没事儿没事儿,我来收拾!”裴永光赶紧挥着手,示意许瑶不用担心。 周围人都散了,眼看说情无望,陶丽丽见自己复读连一中都进不去了,哭得一抽一抽的,陶德勇只觉得脑门青筋直蹦跶,终于忍无可忍,反手就给了陶丽丽一巴掌:“哭什么哭!整天就知道给我惹事儿!还不嫌丢人吗!” 第183章 伤的严重吗? 去医院的路上,萧羽不住转头看向许瑶,目光担忧,额头上的伤口不大,就刚才流了会儿血,现在已经干涸结了血痂,没什么大事,许瑶觉得根本用不着去医院。 可萧羽不同意,坚决要去。 到了医院,两人下车许瑶跟在后面,萧羽小跑进门就拽了一个医生:“麻烦你给看一下,她受伤了。” 看他这副急切的样子,医生下意识觉得伤者伤情很严重,探头朝萧羽身后看,就见一个小姑娘从外面进来,齐头整脸什么事都没有,医生疑惑道:“伤者在哪儿呢?” 萧羽将许瑶拽到医生面前:“就是她呀!”他撩开许瑶额头的碎发:“看,就是这儿被石头砸了。” 医生眯着眼看着那留了血痂的小口,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样医生?伤得严重吗?”萧羽问。 医生撩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严重呀,再晚点儿过来伤口都要愈合了。”转身朝不远处的护士喊:“小燕,你过来带这位患者去做一下消毒处理,简单包扎一下。” 许瑶低着头,感觉脸颊烧得滚烫,暗暗瞪了萧羽一眼,他摸摸鼻子一脸尴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战场上时就算挨枪子都觉得是小事,可见到许瑶稍有一点伤痛,他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护士应了一声,小跑着过来,态度和气对许瑶道:“同志,你跟我来。”扭头对萧羽道:“这位男同志去挂号处缴费。” 萧羽嗯了一声,看向许瑶道:“包扎好在大厅等我,别乱跑,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许瑶嗯了声,由护士带着她进了门诊室。 “坐吧。”护士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话时眼里带着带着笑意,她用碘伏给许瑶清洗了伤口,拿出纱布包扎,看了眼许瑶小心试探道:“同志,刚才那是你对象吧?” 许瑶垂下眼,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人长得好看,对你也好,就这么个小口子瞧把他急得,我要是能找到这么个对象,这辈子都值了。”小护士年纪不大,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爱情持有美好的憧憬。 听着萧羽被人夸,许瑶心里像是酿了蜜一般甜,弯起一抹笑:“你也会找到的。” 小燕一听,越发高兴,三下五除二帮许瑶包扎好,退后欣赏自己手艺,可视线落到许瑶面上就移不开眼,即便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可鼻尖挺巧,水眸潋滟,丝毫不影响美观,由衷羡慕道:“同志,你长得真好看。” 许瑶忍俊不禁,站起身:“谢谢,你也很好看!” 小护士头一次被这么认真地夸,脸颊微红,目送许瑶回到大厅, 方才跟她结伴来的青年已经在大厅等候了,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一起向门外走去,两道斜斜的身影融到恢宏的暮色中。 外面天色渐暗,萧羽打开车门,等许瑶先上车他才坐到了驾驶位。 许瑶刚才还没注意,上车时朝车后座瞥了眼才发现后面放着好几份报纸,有好几张已经是皱皱巴巴的了。 萧羽爱干净,之前乡下独居,环境那么差也没有乱扔东西的习惯,这几张报纸肯定不是看完随手丢在后面的。 出于好奇,许瑶探身取到那几张报纸,展开来一看才发现这些报纸虽然不是最近日期,但它们都有共同点就是顺安报纸,登过许瑶的文章。 一连翻了好几张都是这样,许瑶睁大眼,扭头看向萧羽:“这些旧报纸是从哪儿来的,里面好几期都是去年的了,那时你还没从前线回来吧?” “你都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写文章发表了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报纸是从哪儿来的?”萧羽故意卖起了关子。 倒不是许瑶故意没跟他说,只是自己写的东西,难免羞于给熟人提起,总觉得功力不够拿不出手,这次《囚鸟》能邮寄给他看,也是因为可以出书,催动许瑶鼓起信心。 他不说许瑶心里也有数,过期的报纸,收集起来不容易,人们买上报纸读过后要不用来擦玻璃,要不就用来糊墙皮,真正保留当纪念的没几个,能够找全想必找了不少人帮忙。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对于萧羽的这份郑重心里还是很受用的,车窗外的风带着自由的味道。 回到二中校门口,裴永光已经把东西打包好了,萧羽下车把东西放车上,又跟裴永光交代了两句,转身上车,送许瑶回家。 “裴同志呢?他不上车一起走吗?” 萧羽道:“我叫他去附近找个招待所,我先送你回家,等会儿再来找他。” 许瑶点点头,将报纸折好放回去,转过身将手无意识地搭在腿上。 萧羽的余光瞥了她一眼,一手开车,另一手摊开在许瑶面前,动了动。 许瑶还有些疑惑,以为他是要什么东西,下意识道:“要什么,我给你拿。” 萧羽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固执地在半空中架着手,修长的五指摊开,指节分明。 许瑶凝视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手置于那玉素般的掌心,他不由分说的攥住,十指紧扣,许瑶抬起头,看见他嘴角不经意的上扬。 第184章 浅啄她的唇瓣 开车回去的路上,不多时天就黑了,许瑶考了一天的试,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再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下了。 已经到了红星村,许家院里黑黢黢的,看样子家里人像是歇下了。 许瑶走的时候没跟家里说考完当天回来,估计他们以为是明天。 “睡醒了?” 许瑶扭头看向身侧,睡意懵懂的眼神,反应也有些许迟缓,对上萧羽的视线,嗯了声:“我睡了多长时间?怎么不叫醒我?” “没多久,看你睡得熟,我想多陪你一会儿。”他眼神专注带着一丝笑意,抬手在她嘴角蹭了下,看着指尖晶莹,许瑶这才反应过来,睡觉时流口水了,大为尴尬,赶紧拿袖子胡乱去擦。 看她慌乱的样子,萧羽笑容更甚,握住她的手:“好了好了,没有了,脸都蹭红了。” 到了家门口,就算是再不舍也到了分别的时候,许瑶没急着下车,犹豫片刻才道:“你为什么不问我考的怎么样?” 刚才在路上时她就想问的,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所有人都很关注她的考试成绩,就连王校长在见面后也不忘问她的考试情况,为什么萧羽自从碰面没有提过一句,是不在意?还是忘记了,许瑶得弄清楚。 萧羽手肘撑着方向盘,薄唇勾起笑容带着一抹闲散:“因为我觉得好坏都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只有考好我才能到京都,我们才能在一起......”许瑶嘀咕着,头却瞥向窗外。 萧羽涌起欣喜,这算不算是自己已经被她安排进了未来生活里呢? 身后一阵窸窣声,许瑶刚转过头,就感觉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萧羽解开安全带,一手托着前台,另一只手撑在许瑶的靠背上,他靠得很近,垂眸看了眼许瑶的嘴唇,喉结滚动,抬眼有征询的意味。 许瑶愣了一下,脸颊迅速泛红,没有说话,两人的默契在黑暗中悄然滋生,萧羽浅啄着她的唇瓣,一下一下,浅尝辄止,直到许瑶气喘咻咻,他才轻声细语道:“我不认为成绩重要,在我眼里最重要的就是你,成绩好坏都行,之前说过的,你要是考京都,我就在京都等你,要是去海都,我就跟你去,许瑶,惹到我,你这辈子都逃不走了。” 车内光线昏暗,他的声音划过耳廓,叫人心跳加速。 许瑶不自觉握紧了座位边沿,心里尤感踏实,嘴上却道:“少说大话,你在部队,往哪里调任都有领导做决定,哪能你说了算。” “那我就办退伍,跟着你跑生意也不错,可以给你开车打杂,许老板聘用我吗?” 萧羽眼神明亮,看向许瑶。 这下许瑶绷不住了,想到萧羽给她当司机打杂的样子,再一结合前世他在电视荧幕前,一身戎装严肃沉静的样子,反差太大了,笑得不行,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我可用不起,还是留在部队比较好。” “为什么?”这下萧羽不理解了:“我不比那个姓顾的小子认真负责?我可以保证,你要是把他换了用我,一定大吃一惊,我真的很会照顾人,你说东我就不会说西,就算万一生意赔钱,沦落到街上要饭,我还能给你抗包裹拄拐,保管不离不弃。” 怎么会赔到要饭,许瑶气闷:“你这也太看不起人了,我怎么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我是说万一,万一。”萧羽强调道:“我想表示的是我的忠贞和可靠。” 许瑶摇摇头道:“不行不行。” 萧羽不满意这个回答,故意咯吱她:“为什么不行?我比不上姓顾的那个小子?嗯?嗯?” 许瑶痒痒肉都长在腰上,可又不敢大声笑,忍得颇为难受,迫于无奈道:“生意是生意,生活是生活,你是生活里的一部分,不应该划到生意里。” 萧羽一滞,专注地看着她,许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也该有你的事业,爱情是相互成就,相互扶持,不是取下你的骨头给我当拐杖,支撑我前行。你明白吗?” 有些人认为爱是索取,是用别人的温度来温暖自己,可事实上,爱情生长的条件比这苛刻很多,只有自己温暖成一团光,不在寄希望于别人的光芒取暖时,爱才能长久。 许瑶内心有一块儿黑暗的地方,但那不是裹挟他人爱意的理由,重生一世,她的爱情一定得是在阳光下自由坦荡的。 萧羽看着眼前的姑娘,有种梦幻不真实的感觉,心底柔软如海草般飘荡:“好。” 他在许瑶额上落下一吻,没人知道的是,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一直如光般有温暖的人是许瑶才对,他想要离她更近一点,甚至卑劣地想把她禁锢在身边,只为了感受到被她在乎,喜欢的滋味。 目送许瑶下车回家,萧羽停留很久,乡下的夜晚星辰都比城市要明亮,一切都是静谧而美好的。 重回这片小山村,已经没有了初来乍到时的厌恶与悲愤,反而是带着感激,这片地方住着他心中最美好的姑娘。 许瑶没有惊动任何人,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房中,额上羽毛般的一吻好像现在还存留,许瑶用手摸了摸,满心欢喜进入梦乡。 到了第二天,一睁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许瑶坐起来,出门洗漱的时候,家里人才知道她回来了,赶紧围上来。 “瑶瑶,你啥时候回来的?”许老太惊奇道,昨天家里人见那么晚了,许瑶还没回来,就早早睡了,按道理过了点大巴早就停了呀! 许瑶拿着脸盆,从井水里打了半盆凉水:“昨天晚上搭顺路车回来的,我看都睡了就没扰你们。” “咋样?考试顺利不?题目难不难会不会?”刘英红嘴快,咋回来的不重要,先把众人关注的问题说出来。 一家子人都眼巴巴地等着许瑶给答案,她嘴角忍不住挽起笑容:“还行,会做的都做了,等出成绩就知道好坏了。” 也是,成绩没出来,凭感觉也说不出个啥。 许瑶眼底闪过一抹幽晦,直起身笑着对赵春兰道:“娘,我这回考完试了,终于能松口气,一会儿我跟我少伟哥去趟供销社买几条鱼,咱们全家好好吃一顿,行吗?” 钱许瑶也有,但是她当着众人面说,是想让赵春兰有管家的样子。 毕竟已经不在许强胜手底下讨生活了,腰板该立的时候得立起来,总不能畏畏缩缩活一辈子。 一听要吃鱼,军子一蹦三尺高,把许瑶抱住:“姐,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不好?”许瑶点头应下。 赵春兰脸上也带着喜色:“行,中午咱们一家就吃炖鱼,把念念和筱筱也叫回来!” 第185章 不想嫁就去跳河 自过完年许念回到厂里上班就忙得没机会回家,一般缺什么都是许立仁从家里送过去,听说因为工作表现良好,已经升任当组长了。 许筱这段时间都没回家,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赵春兰还是惦记着,这也是人之常情,可许老太不赞同,她语气冷下来:“上次家门口闹那事儿还不嫌丢人,叫她回来干什么?” 赵春兰低下头不说话了。 许瑶看了她一眼,当娘的对儿女心软是没办法的事,尤其赵春兰本就不是个能撇下孩子不管的性子,只不过之前自己已经看在她的面子上,给过许筱很多机会了,这次是最后一次。 “奶奶,我姐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我娘想就叫她回来吃顿饭,吃完就让她走,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没事儿的。” 有许瑶帮着说话,许老太再没说什么。 这两个孙女的性格,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许筱当姐姐的不以身作则就算了,还在外面信口开河败坏妹妹的名声,反观许瑶呢,就算这样还愿意接纳她,一看就是个心善的。 许老太越发疼惜许瑶,随口道:“那一会儿就去叫上一声,别提吃饭的事儿,她要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就算了。” 赵春兰松了口气,高兴地应了一声,看向许瑶的眼神也满是赞赏。 许瑶嘴角勾起一抹笑,低头摸着军子毛茸茸的脑袋一言不发。 这一上午许家都忙忙乱乱的,许立仁骑着自行车去了趟镇上,把许念接回来,许筱也回来了,除了三房推托有事,家里人都到齐了。 三条草鱼加了豆腐,白菜,炖了满满一锅,许老太还往锅里放了几个煎鸡蛋,汤都是奶白色的,香气四溢。 去买鱼的时候,供销社里有竹蜻蜓卖,许瑶看着军子喜欢,给他买了一个玩儿,双手一撮,转得满院飞,玩得不亦乐乎。 许瑶和许念在屋里收拾碗筷,许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进家门起就一直在炕沿上坐着,视线游移着,时不时落到许瑶身上,在她发现前又飞快挪开。 回想起那天回家,许强胜跟她商量的事,许筱就愤懑地咬紧牙关。 原本已经说定了,把许瑶嫁给赵全当媳妇,可被许老太上门一搅和,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现在老赵媳妇催得紧,这门亲事不成就得退钱,没法子只能叫她嫁过去填这个窟窿。 许筱当然不愿意,当时就要跳起来了,王寡妇在旁苦口婆心地劝。 “筱丫头,娘待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虽然不是从我肚皮里生的,但我一直把你当亲女儿,其实说句实在话,老赵家那个赵全我跟你爹也没看上,嫁过去肯定是委屈你了。” “这件事本来也跟你没关系,都怪二丫头不懂事,不然你爹那么疼你又怎么可能会看你跳火坑,实在是没办法了......” 王寡妇说得声泪俱下,把事情都推到了许瑶头上。 许筱又气又恨,气的是她爹怎么狠下这心,把屎盆子往自己亲闺女身上扣,恨的是这明明是许瑶的婚事,凭什么叫她当替罪羊? 她才不要嫁给赵全,许瑶出生都比她慢一步,本就该处处不如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丫头片子,为什么不能听话嫁人呢?只要她安分地嫁过去,自己就不会遇到这些事。 许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不答应:“我要是嫁给他,为着之前进局子的事儿他就能打死我,爹,我不嫁!我不嫁!” 许强胜也毛了,一巴掌就扇在她脸上:“你是老子的闺女!叫你嫁给谁都是老子说的算,你不想嫁,不想嫁就跳河去!” “老子把话说在这儿,要是许瑶能嫁,就没你啥事儿,要是她不嫁,就是你的事儿!你别给我瞎蹦跶!” 许筱被这一巴掌打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在惶恐中,对许瑶的恨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种恨叫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冲动,反倒是冷静下来思索对策。 她爹说得对,只要许瑶能嫁,她就没事。 如今隔了一个月,再见到许瑶,那张娇艳的面庞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还跟从前一样,怎么看都叫人讨厌! 对于许筱的异样,许瑶全当不察。 等到菜上齐,一家子围着桌子坐下,许念得知许瑶高考结束就等着出成绩了,也是满心期待:“瑶瑶,你这次要是考上大学,姐出钱给你置办两身新衣裳,叫你漂漂亮亮地去学校。” 两身衣裳也不便宜,许念现在自己挣上钱了,也不用问家里人同不同意,再说当初要是没有许瑶帮忙,她哪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两身衣裳不算个什么事儿。 许瑶也领情,嘴甜的道:“谢谢,念姐。” 许念说别客气,又问起许瑶以后的打算:“想好去哪儿念了吗?要是太远就叫你哥和你大伯送你过去。” “现在预计去京都,看能不能考过去吧。” “指定能,上回听一中的老师来说瑶瑶的成绩能冲重本,重本就是顶好的大学!”许少伟赶紧道,语气满是佩服。 “是吗?!”许念满脸高兴:“咱们家要出大学生啦!” 许老太往许瑶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道:“这回考完试,得好好谢谢人家林老师,他帮了大忙了,前些日子听说你三伯家英英也被他引进学校念书了。” “嗯。”许瑶点头道:“今天吃饭都是自家人,我怕林老师不自在就没请他来,明天白天林老师要上课,等下午晚点儿我买东西去跟他道谢。” 一家人说说笑笑,只有许筱拿筷子低着头戳着碗里的米饭,眼底一片愤愤,许瑶,许瑶什么都是许瑶,就凭她能考上大学,怎么可能。 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许筱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生出前所未有的惶恐,要是许瑶考上大学怎么办? 大学生不光工作好找,就连男人都是随手抓,将来许瑶肯定会踩到她头上,自己该怎么办?嫁给赵全那种地痞混混,一辈子在泥坑里爬不起来? 许筱想到这样的生活就觉得手脚发凉,饭也没心思吃了,放下筷子,青着脸道:“我不吃了。” 赵春兰还想说什么,许筱已经起身出了门。 许老太皱起眉头:“她不吃就不吃,别去管。” 许筱的性子就是这样,家里人都习惯了,也没当回事儿,继续吃饭聊天。 只有许瑶看向许筱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186章 生米煮成熟饭 从许家出来,许筱就直奔老赵家,她害得赵全坐牢。 之前刻意避着,连面都不敢露,生怕赵全找机会报复她,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赵全出狱后,安分了两天,没多久就又跟从前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像他们这号人,把进局子当做一种“殊荣”,就因为这项“功绩”,现在已经开始被人恭维成了道上的大哥。 村东头有一溜破房子,早几年村里闹饥荒,这家人饿得遭不住就举家搬走了,因为常年没人住,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有几次许筱远远看见赵全领着他那帮狐朋狗友往这里来,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聚集地。 果然,还没走近,就已经听见破屋子里吆五喝六的声音传来,许筱不敢走进去,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从窗户砸进去,本就残破的窗纸遭这一石头一砸,彻底没了遮挡。 屋里的人也被惊动了,赵全光膀子边骂边起身朝外看,日头明晃晃的,就见许筱站在院外头,心里那股火,蹭得窜上来,直接从地上拎起一根儿棍子就出去。 “你个臭婊子,老子正找你呢,你倒自己往枪口上撞!” 许筱看他这架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可没有要走的意思,沉着脸道:“我有事儿找你,跟你定下的亲事有关,你要想听就放下棍子过来一下。” 屋里其他混混也都跟出来了,五六个男人全都光膀子,满眼邪气的上下打量着许筱,她看似沉稳其实心跳如擂,手心都被汗润湿了。 终于赵全把手里的棍子丢在一边:“算了,看在咱俩快成一家子的份上,就饶了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爷们儿忙着呢。” “你过来我单独跟你说。” 其中一个混混道:“赵哥,我看这娘们儿是想约你干点儿啥,这好事儿可别漏了咱们兄弟呀!” 赵全歪着嘴不屑地嗤笑:“她?老子都玩腻了,白嫖都懒得上,我跟她妹子快结婚了,回头请大家伙喝喜酒。” 许筱脸色涨得青紫,强压怒气道:“你要是还想跟许瑶结婚就过来!不想听就算了!”说完也不等赵全反应,扭头就往墙后头走去。 赵全愣了愣,皱起眉,这节骨眼儿他实在不想跟许筱扯上什么关系,可她说的事跟许瑶有关...... “赵哥你要不过去看看,万一有啥重要事,别耽误哥几个喝喜酒啊!”其中一个混混在身后建议道。 赵全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反正许筱一个人来的,量她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抬步就跟了过去。 土坯墙后面,赵全扬了扬下巴:“有什么事儿说吧。” “我爹说了,许瑶主意大,不肯听话嫁到你家,现在要我替她结婚,给你当媳妇。”许筱直截了当道。 赵全脸色一变,嗓门儿都提高了:“啥?!叫你替嫁,想死是不是?当我什么烂腌菜都收得吗?”说着扭头就要去召集那帮混混找许强胜算账。 被骂作“烂腌菜”的许筱气了个倒仰,但现在顾不得计较这些,赶紧拉住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还想不想娶许瑶进门?要是想就按我说的办,我有办法能叫你顺顺利利娶她。” 娶当然是想娶,但要听许筱的,赵全就不大乐意,他还记恨着许筱摆他一道,怎么可能轻易点头。 “实话跟你说,许瑶前两天去参加高考了,不出意外,明年人家就要去念大学了,外面什么男人找不到,你这种癞蛤蟆更是一抓一大把,你要是听我的,我就能帮你把她栓死在你的裤腰上,不然以后就得咱俩一起过了......” “哎哎......行了行了,我听你的。”赵全想到这种可能性头都大了,娶谁也不能娶许筱啊,就这臭娘们儿,下面都能跑火车了,娶她不是在家里盖窑子吗! 不行!绝对不行! “你说吧,想咋办?” 许筱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明天下午许瑶要去学校,我拖延一下时间,等天黑把她哄到离这儿不远的村道上,到时候你只要在野林子里把她办了,生米煮成熟饭,我爹肯定能做主把她嫁到你家去,现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赵全盯着许筱,虽然没说话,但眼里的渴望已经出卖了他。 许强胜就是个怂包,指望他做主把许瑶嫁过来是没戏了,这事儿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不管最后许瑶能不能嫁给他,总归尝过一次滋味也心满意足了。 赵全惦记许瑶惦记得快疯了,连做梦都是把许瑶压在身上的画面,妖娆的身段,水雾般的眸子,再加上那清越的声音,哼唧起来不知道会又多好听。 心里的痒痒虫又被勾起来,他舔了舔干燥的嘴皮,不过也没敢大意,警惕道:“你们不是亲姐俩吗?咋这么好心帮我,别不是又挖了什么坑,等我往进跳吧?” 既然是合伙干事儿,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许筱也不介意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她:“许瑶要是能嫁给你,我们家上大学的名额就空出来了,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浪费,我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顶替她去念大学。” 这下赵全算是听明白了,闹了半天许筱是为了这,大学可不是那么好考的,光凭许筱这种猪脑子,两辈子的吃奶劲儿攒在一起也不可能,她这是想捡现成的。 赵全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对比起许筱还真是小巫见大巫,挑唇轻慢道:“你不会现在还惦记赵维吧,他倒是回来了,听说部队要安排转业,你不去见见?” 许筱倒是很想见,可赵维像是见了鬼一样,处处避着她,气都快气死了。 见许筱沉着脸不说话,赵全叹道:“真搞不懂,他有什么好,值得这样心心念念的,你老实说,哥哥伺候人的本事不比他好?” 许筱棱了他一眼,一掌拍掉赵全伸过来的爪子:“少废话,这个事儿怎么说?你敢不敢做!” 赵全嗤了一声,眼里泛起冷冽的寒意:“这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你能把人给我弄过来,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事成之后,可别把我供出来,这就是咱们俩的秘密。”许筱松了口气,不忘提醒道。 “行,没问题!” 两人商议妥了,从墙根后出来,混混们还在门口等着,见赵全过来,急忙起身道:“赵哥,啥事儿说了这么久?” 这件事赵全打算自己单干,指不定这次过后,许瑶就是自己的女人,吆喝上这群混混一起来,太埋汰了,他正要含糊过去。 忽然听见许筱扬声道:“赵全,都是一起的兄弟,有好事也别只想着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多叫几个人帮帮你。” 赵全腮帮子一紧,心里暗骂这个臭婊子,还真够狠的! 第187章 许筱也要考大学 许筱转身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光是赵全一个人怎么够,这么大的便宜就得多叫几个人来尝尝,她要的不是许瑶身败名裂,而是要叫许瑶这辈子都翻不起身。 一个身子被几个男人沾染过的女人,就算赵全还愿意娶她,许筱也不信,以后过日子还会把她当个香饽饽,不打死她就不错了。 她也要赵维看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许瑶,骨子里是个什么浪货,人尽可夫的婊子,哪配再装什么清高。 回去的路上,许筱的心都怦怦直跳,一来是紧张,她从前针对许瑶都是小打小闹,从没干过这么大的一件事。 二来她又觉得激动,只要明天晚上过后,她不仅能彻底代替许瑶,还能将她一脚踩进泥坑里,叫她永远只能仰人鼻息地活着。 想到这儿就觉得一阵快意,好像这么长时间的憋屈和烦闷都纾解了,连走路的步伐都透着轻快。 她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房顶上,有道视线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清湛的眸光带着微凉的光芒,抿着唇脸色阴沉。 “二姐,你找见我的竹蜻蜓了吗?”军子站在院里仰着脖子望向许瑶。 许瑶淡淡地收回视线,将竹蜻蜓捡起来,朝着军子晃了晃:“找到了,在这儿呢。” 军子松了口气,他刚得的新玩具,还没玩多久呢,要是丢了可要难过死了。 许瑶踩着梯子下来,军子细心地在下面扶着,怕把她摔了。 “二姐,你刚才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军子拿着竹蜻蜓,疑惑问道,刚才他看见许瑶在屋顶上站了好一会儿,视线望着远处,像是在出神。 许瑶笑着道:“没什么,那头墙根底下站着两条狗。” “害!”军子嘟囔着:“姐,两条狗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我的竹蜻蜓好玩。”说完还炫耀地举起竹蜻蜓晃了晃。 许瑶唇角微弯,眼底闪烁着幽邃的微光,呢喃道:“是啊,狗有什么好看的,狗咬狗才有意思呢......” ...... 第二天下午日头西斜,许强胜正在院里摇着扇子乘凉,他倒是不担心许筱跑回许家。 这段时间许筱没少闯祸,许老太看重名声,早就传出话来要给许筱找婆家,要是知道把她嫁给赵全,不说立马同意,肯定也不会反对。 无意间隔着窗户朝屋里看了眼,就见许筱笑容满面对着镜子打扮,立马咂摸出一丝异样。 自那天撂下话叫许筱嫁给赵全后,许筱见他就像是仇人似的,连话都不多说,这会儿又是怎么了?不仅开始收拾打扮上了,嘴里还哼起了调儿。 许强胜心里有点打鼓,扭头皱眉跟着王寡妇道:“这丫头不会是失心疯了吧?咋一天一个样?” 王寡妇白了他一眼:“你心疼了?不想嫁了?” “啧,你看你,咋扯到这上头去了,嫁是要嫁的,闺女留在家里有什么用。” “这还差不多,要真得了失心疯,那不更应该嫁出去,不然砸手里没人要,你就哭去吧!”王寡妇一扭腰,转身回了屋。 许筱换了身衣裳,打扮得光彩照人就要出门,许强胜等了她半天,疑惑道:“你又干啥去?” 这回难得许筱没甩脸,轻快道:“我去哪儿你就别管了,反正误不了你五百块钱的事儿。” 反正能不误事儿就行,许强胜再没说什么,任由她走了。 许筱一出门就直奔许家,赵春兰正收拾着做饭,许筱这个时候过来,明显叫她意外:“筱筱,咋这么早过来了?吃饭了吗?” 许筱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在屋里环顾一圈,军子还没放学回家,许瑶也不在。 确定家里只有赵春兰一个人,许筱才拽着她的衣袖低声道:“娘,有个事儿求你,能不能叫许瑶替我去学校跟林老师说说,我也想念书考大学。”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春兰眼前一亮,心里暗暗琢磨,估计是昨天饭桌上提起许瑶要去念大学,老三家的英英也去念书,许筱听着心动了,这才紧跟着起了考大学的心思。 她惊喜地看着许筱道:“这可是好事儿啊!跟瑶瑶说就行了,怕啥?回头麻烦林老师问问明年什么时候中考,你抓紧时间复习,只要考中就能去镇上念书了。” 许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娘,我怕许瑶不同意,你也知道我不是学习的料子,人家许瑶都快念大学了,未必能瞧得起我。而且我也想叫林老师青紫辅导,不想去镇上学校念书。” 赵春兰不解:“为啥呀?当初瑶瑶留在家里自学是因为咱们家条件不好,她想着节省家里的开支,现在娘手里也有点儿钱,能供你念书,在学校有老师教,学习氛围又好......” “哎呀,我不!许瑶就是林老师教的,用了两年就考大学了,肯定还是他教得好!”许筱拽着赵春兰撒娇央求:“娘,你仔细想想,从前许瑶啥时候念过书,大字都不识一个,要不是林老师帮忙,她咋可能这么快考上大学呀!” 许筱在学习上一直不肯下功夫,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儿苗头,赵春兰当然不能打击她,思索片刻点点头:“也行。等回头娘去跟瑶瑶说,你能沉下心好好学就行” 许筱却不想等,迫不及待道:“娘,要不你现在就去给我说吧,我记得许瑶要去学校看望林老师,她要是同意,我也能跟她一起去。” 她说要学习,没想到会这么急,赵春兰有点犹豫,许瑶提着东西去探望林老师本是存着感谢的心思,再带上许筱,那就等同于又得给人家添一桩麻烦事儿,这不太合适,赵春兰道:“筱筱,要不等明天吧,明天娘去跟瑶瑶说......” 话还没说完,许筱就挑起眉毛,摔摔打打闹起来:“你还是我亲娘不?许瑶念书就行,我念书就推三阻四的,你心里只有她一个闺女是吗?” 赵春兰犯了难,满脸忧色地上去拉许筱的手:“娘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想认我就直说!我走还不行吗?”许筱说完扭头就走,看那架势真是伤心了。 两个闺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可能厚此薄彼。 许瑶现在考上大学了,也不用她太操心,可她不能看着许筱就这么荒废下去,赵春兰赶紧将人拉住:“娘去说,这就去说,你在这屋等等,一会儿娘给你传信。” 许筱眼里不经意间闪过一抹流光,她擦擦眼泪,低下头道:“好,我就在这屋等你,你跟许瑶好好说说。” 赵春兰点头不迭,放下手里的活儿就朝着下房去了。 第188章 金凤凰折在她手里 许瑶正在屋里看书,突然听见门上一响,赵春兰走进来,神情明显透着不自然:“瑶瑶,在看书啊......” 许瑶把手里的书合起,转身道:“嗯,娘,是有啥事儿吗?” “你念姐回来了,刚才跟我说,她也想念书,你一会儿去林老师那儿的时候跟他把这件事提一提,看他能不能也抽空辅导辅导许筱。” “我姐要考大学?”许瑶一脸诧异,这还真是个稀奇事儿。 许筱向来信奉学习无用论,当初考上初中都死活不肯去念,这会儿怎么又想考大学,估计这世上也就赵春兰会相信这种鬼话。 许瑶忖了忖,面色为难:“娘,你是知道的,我一会儿是要专程感谢林老师的,哪有前脚道谢,后脚又提要求的,再说我姐要是真想念书,直接参加明年的中考,考上了,就到镇上初中去念书,这不比让林老师抽空辅导更有效果?” 话是这样说,可赵春兰还是觉得为难,许筱说得对,许瑶在林老师的辅导下,去年参加中考就得了头名,今年参加高考还有希望考上重本,什么样的学校能有这么大本事,叫一个连书都没念过的姑娘,两年直接考大学啊! 这么一比还是人家林老师有本事,赵春兰不想放弃,讪讪道:“去学校还得花钱,瑶瑶,许筱毕竟是你姐姐,她要是能得林老师辅导,平时没事儿你再帮帮她,成绩提升的速度肯定比去学校要大。” “一会儿你去跟林老师试着提一提,娘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没有父母不想儿女有出息的,你一向懂事,从来没叫娘操过心,可你姐姐......她要是能有你一半出息,娘心里这块儿石头也就落地了。”赵春兰说着眼眶就红了。 许瑶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世上的父母最善于拿捏的就是懂事的儿女,就是因为这种懂事,让她有吃不完的哑巴亏,懂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许瑶垂眸,掩去了眸底的幽晦:“行,一会儿我去找林老师说,只是这件事,我也不能确定他会答应。” “能去说就行!”赵春兰喜上眉梢:“等会儿娘多给你准备点东西,你提着去,顺带把你姐也带上,叫她跟你一块儿去。” 许瑶没说什么,却明白这层用意,许筱跟着一起去,就算林老师不愿意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 还真是想得周到,她的心一寸寸凉下去,或许是视线太过逼人,赵春兰不敢对视,低着头,心虚道:“娘去给你收拾东西。” “娘。”就在赵春兰出门的时候,许瑶出声唤住了她,状似随口般道:“如果叫你在我和许念之间选一个当女儿,你选谁?” 放在平时,许瑶肯定不会问出这种叫赵春兰为难的问题,但是现在她忽然想要一个答案。 赵春兰背影僵住,片刻后才强笑道:“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你们姐俩都是我生的,都是我的闺女,哪有选一个的道理,别瞎想了。” 说完,她便脚步匆匆,逃也似的离开。 许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心里并不觉得悲愤,一早就没设定希望又谈何失望。 上一世的许筱虽然心狠手辣,可却教会她一个道理,自己想要的,就要凭借本事去挣,哪怕不择手段。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下来,赵春兰收拾东西时许筱在旁边帮忙,一会儿嫌这颗鸡蛋不新鲜得换,一会儿嫌箩筐太小装不下。 这番挑三拣四,倒显得诚意满满,赵春兰自然照办,忙前忙后,等东西都备齐天都黑了。 赵春兰备了两个筐,反正姐妹两个一人提着一个也不重,礼数算是做足了。 乡下的夜晚格外的静谧,田间地头两边虫鸣声不断,偶尔吹过一阵微风,拂去白天的躁意,月亮半隐在云层中,只能靠微弱的星光照亮看清前路。 许筱错后半步,看着许瑶的背影,暗暗冷笑,今晚就能让许瑶尝尝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了。 她压根儿就不想去学习考试,找理由跟过来就是为了亲眼见到这一刻! 不管是家里还是在外面,总有那么多人喜欢许瑶,围着她转。 尤其是赵维,想到自己脱掉衣服被他拒绝的场景,许筱就羞愤得说不出话来,他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是看向许瑶的眼神总是充满着柔情蜜意。 如果见到许瑶光着身子跟七八个野男人在林子里打滚的场景,赵维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是惊悚?还是悲伤,又或者嫌弃? 堂堂的中考状元,许家的骄傲,红星村里的金凤凰,就要折在她的手里,想到这情景,许筱就高兴的快笑出声了,心里更是迫不及待。 许瑶漫不经心地提着东西往学校方向走,对身后不断投射来的冷光恍若未觉。 眼看离赵全约定的地方越来越近,许筱的心也跟着提起来,步子开始变慢,眼睛更是死死紧盯着树林方向,黑黢黢的树丛缝隙中,几道黑影蠢蠢欲动。 只等许瑶靠近,就会冲上来将她拽进野林子里。 可就在这时,许瑶突然停住了脚步。 许筱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许瑶发现什么,试探着道:“瑶瑶,你怎么不走了?” 许瑶转过身,暗淡的夜幕中,那双眼睛明亮得令人心悸,脸上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姐,前面那些人是你朋友吗?这么大半夜的钻在林子里干什么?是在喂蚊子吗?” 一句话像是当空惊雷将许筱震得头顶发麻,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呢?哪来的人?我怎么没看见。” 许瑶笑着向她迈进一步:“你找赵全他们不就是为了谋划今天这桩事吗?怎么,我考上大学就这么招你眼红,连点儿脸都不要了?要是我猜得不错,你是想等我名声坏了,顶替我上大学吧?” 她......她怎么知道...... 许筱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是赵全跟你说的?” 第189章 欠我的该还了 前世早已经历过一遍的事情哪还需要旁人来说,许瑶只是没想到,许筱跟赵全的谋算要比上一世早了整整四年,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画面,同样的算计。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世的许瑶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看着许瑶戏谑的神情,许筱也终于绷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就是这样想的,你能怎么样?我到底哪点不如你,凭什么你处处压我一头,长着一张骚狐狸的脸,到处勾搭男人,扭过头还假正经装清高,就是个不要脸的贱货......” “啪!”许筱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愣愣看向许瑶:“你敢打我?” 许瑶眼神凌厉:“打你怎么了?实话告诉你,看见你这张脸我都觉得恶心,黑心烂肺的东西,也配我叫你一声姐,你不是想知道到底哪里不如我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许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从兜中拿出早已备好的弹簧刀,自重生后她就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这把刀还是萧羽送给她的,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细嫩的指尖拨了拨薄如蝉翼的刀锋,掀眼看向许筱。 此刻的许筱已经没了刚才的猖狂,她没想到许瑶会随身带刀,下意识后退,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许瑶展颜笑了,单纯又无辜:“你说呢?” 复仇的火焰在沉寂的胸膛里燃烧起来,眼睛都带着可怖的幽光,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眼看许瑶一步步逼近,许筱吓得扭头就想跑,突然觉得头皮撕裂般的剧痛,许瑶已经从后抓住她的头发,使劲一磴,疼痛的惯性让她被迫朝后摔倒在地。 许瑶一个跨步就骑在她身上,手上握刀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朝着她的脸划下去。 “啊......唔......”尖叫声还没有出口,就被许瑶堵住了嘴。脸上的割裂感和破相的恐惧叫许筱几近不能呼吸。 她没想到许瑶会这么狠,鲜血从狰狞的伤口中流出,许筱不敢触碰只能拿手虚捂着,眼泪直流,惊恐地看着许瑶拼命摇头:“你......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许瑶嘴角带着诡异的笑,俯身凑到她耳边说:“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许筱你欠我的,也该还了。” 阴郁疯狂的语气,令许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恐惧就像是看不见的手攥住了她的喉咙,全身都不受控制地战栗,眼看许瑶双手握着利刃朝她眼眶中扎下来,许筱吓得嗷一嗓子,脑袋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林子里树林茂密,风一吹树叶哗哗作响,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隐约瞧见路上有人,却因为天太黑,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个是许瑶,赵全一行人只能耐着性子,等人走近再动手。 赵全领的这帮混混中有一个家里是酿酒的,为了省钱,经常把家里的酒拿白醋瓶子灌上一大壶提到聚集地藏起来,慢慢喝。 这次是几人头一回办这种大事,出来前特意喝了点儿酒壮胆,可今天的酒似乎与以往不一样,也没喝多少,就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小腹处更像是有团火苗在烧,灼得人口干舌燥的。 因为酒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越放度数越高,反应大些也难免,几人也没当回事,个个红着眼,急切地盯着路面等着许瑶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缓缓靠近,手下的混混早就按捺不住,其中一个压抑着喘息道:“哥,来了,动手吧。” 赵全进过一趟牢,不敢大意,咽了口唾沫道:“再等等,等人再近些别认错了。” 众人只好虎视眈眈紧盯着那道身影,天黑看不清人脸,只能看见她往林子里扔进来什么东西,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声。 这是许筱跟赵全对好的暗号,听见这声音,就意味着羊已经落网了。 赵全几人赶紧动身,跑出去就见村道空旷一个人都没有,靠林子的路边儿躺着一个人,想是许筱那个臭娘们儿,胆子小,把人撂下自己跑了。 赵全冷嗤一声,转头看向地上的“许瑶”,眼里欲念横生,歪着嘴角发出两声邪笑。 “大哥,就是这个!”一个混混已经急不可耐上手在那胸脯上揉捏了两把,啧啧感叹:“不愧是嫩雏儿,手感真的不错!” 这邪狞的一句话,瞬间叫所有人都有些上头。 按计划,赵全是打算把人带到破房里再下手的,可小腹那团火已经越烧越旺,根本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把人抬到树林子里,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俯身上去为所欲为。 许瑶在不远处的树后看着许筱被这帮人带进林子里,不多时男人的淫笑声和喘息声响起,可风一吹,树林哗哗作响,将这淫靡的场面就覆盖在夜色之下。 转身靠在树干上,抬头看向天空,流散的乌云后渗出一抹微弱的月光,可星辰却执着着散发着光亮。 许瑶一直都知道赵全有存酒的习惯,所以提早趁着他们不在,偷偷溜到破房子里给酒里下了兽药,那剂量足够让他们丧失理智,冒险行事。 深吸一口气,在树下深深地挖了一个洞,将带血的刀埋进去,随后独自走到渠边,就着冰凉的渠水洗去手上的血迹。 地狱她已经去过了,这一次也该让许筱去看看了。 许瑶没有走远,站在隐蔽处观察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 许筱是在持续不断的痛苦折磨中醒来的,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还没转过弯,就被身上俯趴着的黑影吓了一跳,环顾周遭出现好几张不同男人的轮廓,一只只滚烫的大手正肆意的在她身上游弋。 脑子里哄的一声炸开,尖叫着喊道:“快滚开!别碰我!” 这群人正快活着呢,还没玩够,哪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蓬勃的欲望已经烧毁了理智,根本连声音的辨别力都没有了。 她越是反抗,反而越激起了几人的兴致,嘿嘿笑着,将她的手脚按住,许筱拼命摇头,想要挣扎求救,嘴里却被塞进来一股沾着尿骚气的布团,不知道是谁的裤衩。 这些畜生是把她当许瑶了啊!许筱眼泪直流,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谁能来救救她...... 第190章 泪都流干了 许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几人轮番折腾着,泪早就已经流干了。头顶上的树影黑压压的一片,夜鸟的怪叫声此起彼伏,越显恐怖。 猛然间,许筱想起一件事,她瞪大眼呜呜叫着,拼命挣扎,也不知道忽然间哪来这么大的劲儿,其中一个混混没按住,反手就把正在兴头上的赵全抓了个大花脸。 赵全吃痛,摸了把脸上的血印,眼里闪过一抹阴狠,抬手狠狠给了许筱一个耳光:“臭婊子,老子给你脸了!” 许筱脸上本就有伤,这一巴掌正好打在了伤口上,疼得险些背过气去。 刚结了血痂的伤口再度鲜血直流,赵全沾了一手粘腻,黑漆麻乌什么也看不见,只当是汗,随便在身上蹭了一把,又继续将埋头那细腻高耸的胸脯中,酣畅淋漓。 就在这时,突然林子外面吵吵嚷嚷围了一群人,有个小孩儿的声音响起:“就是这里,我亲眼看见许家二丫头跟着好几个男人进林子里去了!” “对!我也看见了!就在这里面!” 两个小孩不是别人,正是王寡妇的两个儿子,他们收了许筱的糖当好处费,应下了等到这个时辰去村里把大人叫到这片地方,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许瑶是怎么水性杨花,光着身子跟七八个男人钻小树林的。 一到夏天,村里人都会聚在村中心的树底下乘凉聊天,起先没人相信两个小孩儿说的话,谁不知道许瑶参加高考以后就要念大学去了,怎么会干出这种糊涂事儿,还跟七八个男人钻小树林,这不是开玩笑吗?! 可是见着两个小孩儿说得信誓旦旦,再加上村里也有那好事的,爱凑这热闹,听见了引为稀奇事儿,撺掇着一起来看看。 这件事越传越厉害,不光是村长李有才,路过的赵维正好听见也忙跟着一起来。 众人来看热闹,怕打草惊蛇,悄没声息走到树林子跟前,听着里面哼哼唧唧的,立马就有了数,李有才高声道:“谁在里面,赶紧滚出来!” 赵全一群人被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撒腿就跑,赵维当过兵,反应迅速,立马窜了进去,有人打头阵,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也跟着一道进去抓人。 一帮混混本就喝了酒,步子软的迈不利索,没一会儿就被按倒在地上。这群罪魁祸首是被抓住了,那许瑶...... 赵维眼睛都红了,他根本不相信许瑶会出这种事,搜寻四周,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他急忙跑过去,可刚往前迈了两步,就僵住了,微弱的月光透过树林缝隙短暂地照在那具身体上,虽头发遮着看不清脸,可赫然是不着寸缕! 赵维的手紧紧握成拳,瞬间灰心丧气的感觉笼罩全身,许瑶怎么会成这样! 所有的悲伤转化为怒火,他转身走到那几个混混面前,为首那个他太熟悉了,即便是光看身影,也清楚地知道他就是赵全,沙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砸下去,赵全根本睁不开眼,几拳就被打得眼冒金星。 剩下那几个也慌了,声嘶力竭地挣扎:“跟我们没关系,是赵全,是赵全指使我们干的!” 村里人哪会惯着他们,二话不说也是一顿揍,许瑶可是红星村的骄傲啊,不论是不是她自愿,好好的姑娘弄成这样,谁见了都咽不下这口气。 再加上赵全领着这帮混混向来在村里横着走,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众人这回也算是逮到机会泄愤,手下没了轻重,乱哄哄的一片,谁都没注意这群人里面混进来一个纤细的身影,瞅准机会对着赵全的下半身就踩下去。 “啊——”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哀嚎,赵全捂着裆痛苦地蜷缩在地,其他混混也都挨着拳头,痛得直嚷嚷,这一声嚎叫没引起太多注意,众人只当他是装腔作势。 许瑶干完这些事,眼底的愤恨终于出现一抹快意,趁着没人注意,走出树林,提起箩筐,步履坚定地向着学校走去。 ...... 赵维狠狠揍了赵全一顿,魂不守舍地向林子外走去,出了这样的事,他甚至没有勇气多看许瑶一眼,脑子里乱成一团。 那边晕沉沉的许筱被村里的全贵媳妇扶起来,身上勉强给盖了两件衣服遮挡,也就是全贵媳妇年轻心善,其他人嫌弃都嫌弃死了,根本不往跟前凑。 李有才站在林子外面,一张脸沉得像是锅底,红星村几辈子没出过一个大学生,只有许瑶这一个好苗子,可现在都毁了,这件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出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许瑶要是继续上大学,回头被人举报上去,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可也不能眼睁睁放弃这个名额...... 煤油灯靠近,撩开她凌乱的发丝,全贵媳妇突然“咦?”了一声。 正心烦意乱时,听到那边全贵媳妇突然“咦?”了一声,李有才拧着眉头道:“又怎么了?” “李叔,我瞧着这不是许瑶啊,这......这不是许筱吗?”全贵媳妇刚嫁到红星村没多久,村里人还没认脸熟,众人听这话半信半疑。 纷纷上前查看,就连李有才也满腹狐疑举着煤油灯靠近。 为了叫众人瞧得真切,全贵媳妇把那张脸上的血污用手帕往干净蹭了蹭,把怀里的人凑到灯下,道:“你们瞧,我没认错吧,这就是许筱啊?” “这......这还真是许筱!刚才说是许瑶?咋成她了?” “估计是那两个小孩看错了,这乌漆嘛黑的许筱和许瑶差不多大,哪能那么轻易认出来。” “也对,这事儿要换成许筱也就说得通了,她之前不就跟赵全混在一起,被抓过一回吗?许瑶好端端的大姑娘又不是疯了,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也有,话里满是嘲讽和鄙夷,这可把王寡妇两个儿子吓得够呛,看见势头不对,扭头就跑。 第191章 这一定是做梦 看见不是许筱,李有才的一颗心奇迹般地落了地,长舒一口气,转身跟身后的人道:“赶紧去许家叫人,看这事儿怎么办?” 一人应了声,立马就往老许家跑去。 赵维刚走出没多远,忽然听见说那不是许瑶,整个人都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重新活过来。 许筱这会儿已经清醒了,耳中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旁人的议论声。 那帮混混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旱的时间久了,使出了浑身解数,折腾的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周遭鄙夷不屑的目光像是凌迟一般,许筱只能紧闭着双眼,假装自己昏厥过去,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肯放过她,嘈杂中,赵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不是许瑶是许筱?” 许筱的手拢在衣服下,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艰涩,没等她松口气,只听一阵疾风般的脚步声传来...... 老赵媳妇也得了信,给她传信儿的人走得早,还不知道地上躺着的人是许筱,来的路上她一直以为是儿子领着人把许瑶霍霍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也听说许瑶去参加高考的事了,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外面已经传得神乎其神,都说老许家要靠这个孙女翻身了。 许瑶要是去念大学,那这门亲事肯定没影儿了,都快把许强胜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琢磨着该怎么把礼钱要回来,可现在许瑶都成这么一块儿破抹布了,还上什么大学,有人愿意娶就不错了! 到时候就跟许家商议,人他们家可以勉强娶,但是得退两百块钱的彩礼才行,五百块钱娶的可是大姑娘,现在人都已经被睡烂了,三百块钱够给她面子了,要不是怕许强胜狗急跳墙,翻脸不认人,就三十块她都觉得多。 算盘珠子敲得噼啪响,可等进了林子看到赵全时,像遭当头棒喝彻底傻眼了。 赵全就像是一条死鱼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赶紧拍着大腿,哭天抢地跑过去,问道:“全儿,怎么了?你跟娘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赵全疼得哪能说出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滴,绝望地朝下看了眼。 老赵媳妇顺着视线,这才看到赵全两条腿夹着胳膊,手心护着裆,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借着手里的油灯一瞧,这才发现赵全的裤裆被血浸透了,很明显是关键部位受伤。 她慌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嗓门就哭:“咋这么多血啊,这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我的儿,我的儿啊!” 老赵媳妇这一嗓子,把周遭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众人看清赵全这幅惨样子神色各异,没一个吱声,刚才那么多人动手,谁又能说得清这是谁打的,混乱中踩碎了都有可能,他自己要干出这种事,能怨得了谁。 有人看老赵媳妇哭得惨,劝了一句:“行了,别哭了,都这会儿了赶紧把人拉到镇上,兴许还有救呢!” 老赵媳妇已经急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猛地将上来扶她的人推到一边,杀人似的冲到全贵媳妇跟前,一把揪住她怀中女人的头发,“啪啪”两个巴掌就打下去。 许筱根本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了这副狼狈模样,还会有人来打她,耳中嗡鸣声不绝,就算是再能忍这会儿也坚持不住了,被迫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向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许筱的脑中像是装了浆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老赵媳妇。 到了这个地步,该被可怜同情的人不该是她吗?要不是赵全那个蠢货把事情办成这样,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老赵媳妇又有什么资格对她动手! 两巴掌下去老赵媳妇也愣住了,不是说是许瑶吗?怎么会是这个贱婊子,上回赵全坐牢就是她害的,现在又是她!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扯住许筱的头发,拳打脚踢,耳刮子打得啪啪响,根本不顾她满头满脸的血,身上唯一的遮挡也被扯开丢在一边,许筱全身赤裸的趴在地上。 还是村里三四个大汉一起才把老赵媳妇控制住,迟迟赶来的老赵头,显然也没想到会料到这种情况,懵了半晌,最后还是在李有才的授意下,赶紧问人借了辆驴车把赵全抬上去,拉着媳妇赶紧把人送去镇上的医院。 冷风吹在身上,许筱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上的疼痛感到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恐惧就像是从地底伸出来的鬼手,将她紧紧锁住,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一抬眼正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是赵维,他眼底满是震惊,甚至夹杂着一丝不解。 狼狈与羞耻感令许筱彻底绝望了,她低下头,不知所措地盯着手指深陷进泥土里,这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定是梦! 这一切都该是许瑶承受的,都跟她没有关系,明明等今夜过去,她就可以代替许瑶去念大学了,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论闭上多少次眼睛,再睁开时,环绕在耳边的指指点点和嘲笑的目光依旧没有散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彻底完了! ...... 都这个点儿了,许家人都已经睡下了,突然大门被人拍得怦怦响:“许叔,婶子,赶紧过去看看吧,你家大孙女跟人钻野林子被村里人逮住了!” 许家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个懵了半晌,赶紧就穿戴起往过赶,赵春兰更是怎么也没想到,明明天刚黑那会儿才叫两个闺女一起去见林老师,怎么才不过两三个钟头,许筱就会跟人钻野林子了呢? 这一定是瞎说的,肯定是村里人认错了!一路上她不住地安慰自己,可心却像是丢入深潭的石头,止不住地往下沉...... 第192章 最重要的一课 许家人赶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许筱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全身光溜溜不着寸缕地趴在地上。 旁边的几个混混被村民反擒着胳膊死死按在地上,见到了赵全的惨相,他们生怕自己也遭到这样下场,一个个噤若寒蝉。 老两口活了大半辈子,从没想到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家,一个姑娘家跟七八个男人混到一起,真是脸都尽了呀,颜面扫地,许老爷子没遭住这么大的打击,眼前一黑就朝后栽过去,幸亏身边许立仁及时把他扶住。 赵春兰更是呆呆地看着许筱,半天不敢认人,许久才反应过来,踉跄地扑上去拿起地上的衣服将许筱盖住,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许老太强定下心,先是向李有才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得知原本众人都以为是许瑶,过来看了以后才发现是许筱,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许筱出了这种事也够叫人难受,可要是换成了许瑶,她感觉天都塌了,想都不敢想。 “许瑶呢?有人见我家二丫头了吗?”许老太环顾周遭,四处询问,生怕再有个什么好歹。 众人都纷纷摇头,表示来的时候只看见许筱,没看见许瑶。 这件事实在是太恶劣了,除了赵全被送到医院,剩下几个混混都被李有才做主押到了村委会,为了弄清楚事情原委,许老爷子和许立仁一道去了,许筱被打得不轻,抬着送去了村里的卫生所处理伤口。 赵春兰哭得眼睛都肿了,守在许筱病床前,任凭旁人怎么劝说都不肯离开。 直到这时,许瑶才跟林老师一起来到卫生所,许老太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她出什么事,现在见她好端站着,悬着的心才算落下,忧心忡忡地看着许瑶:“瑶瑶,你没事儿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你姐一起出门的吗?” 还没等许瑶说话,床上的许筱就像是被失去理智一般,咆哮着大喊:“是你害我的!都是你干的,贱人!我的一切都被你毁了!” 众人都被这句话惊到了,纷纷看向许瑶,赵春兰更是变了脸,哆嗦着嘴唇:“瑶瑶,你姐说的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许筱还是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别人身上,许瑶看着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内心没有生出一丝怜悯。 前世许筱教会她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心狠,她能够不顾姐妹亲情,用那么歹毒的手段来害她,在她被人按在玉米地里强暴,声嘶力竭地求救时,又可以若无其事的站在地沿上放哨,该有多狠的心才能做出这种事。 那一夜自己从人间坠入地狱,自此往后的数十年里,那股属于男人身上的恶臭味以及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成为了她逃不开的梦魇。 即便如此,许筱都不肯放过她,为了叫她彻底没法翻身,到处散播谣言,说她为了勾引赵维,不惜爬床。 三人成虎,即便她再怎么解释,村里人都渐渐相信了这种说法,每次看向他的目光不是嘲讽就是鄙夷,就算看她被赵全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也没有人上前帮她说一句话。 许筱今天承受的,远不及自己当年的万分之一,而这也只是个开始,许瑶会让她切实感受到身处地狱是什么滋味。 许瑶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晦暗,纤长的眼睫微颤,满是脆弱和无辜:“我本来跟我姐一起去林老师家,但她半路上突然说有事,叫我提着筐先走,我就自己去找林老师了,本来以为过一会儿她就来了,可等了半天都没见到她,跟林老师出来找她的时候,才得知出了这种事儿。” “你胡说!是你刮破我的脸,把我丢到林子里去的!”许筱几乎要从床上弹坐起来,面容扭曲:“这都是你干的!我要打死你个贱人!” 说着就要挣扎着下床,朝许瑶扑来,指甲尖尖挠向许瑶的脸,眼睛猩红,就跟疯了一样。 周围人赶紧上来拉,林老师和许少伟更是下意识将许瑶护在身后,一时间屋里哭天抢地乱作一团,就在这时,爆发出一声嘶喊:“够了!” 许老爷子被搀扶着从门外走进来,他脸色难看的可怕,指着许筱道:“你做出这事儿,还嫌不够丢人吗?!” “我去了村委会,李有才当面问的,那几个混混都承认了是你自己去找的赵全,他是个什么货色你不知道?是愁自己嫁不出去了吗,上赶着到他跟前赛脸?姑娘家一点儿脸都不要,我许家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没脑子的玩意儿!” 此话一出,屋里陡然间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许筱,尤其是赵春兰满脸的不敢置信。 “爹,你说什么?” “那几个都交代了,是许筱自己找的赵全,约他们一起到林子里......前天晌午,有人看见许筱往村后的破房方向去了,跟那群混混说的时间也能对得上......”许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已经说不下去了。 “他们放屁!都是胡说!”许筱哭嚎着拽住赵春兰的袖子:“娘,娘你相信我,我没有约他们,这件事就是许瑶干的,是她串通那群混混流氓害我!” 本以为许筱是受害者,是能那几个畜生对她起了邪心,可没想到竟是她主动送上门。 看着许筱嚎啕大哭的样子,赵春兰的心就像是被刀子硬生割开一道口子,整颗脑袋就像是要炸开一般,疼得要命,遭不住这打击,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都在许瑶意料之中,前世在她身上也是如此,那几个混混为了避免坐牢,都统一口径说是她故意勾引,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她的头上,再加上有许筱在旁边添油加醋说确实看到许瑶拉着赵全说过话,把这事儿钉得死死的。 现在轮到许筱也是同样的道理,赵全虽然去医院了,剩下的几个混混也不傻,要是把他们原先是冲着许瑶来的和盘托出,坐牢都可能是轻的,团伙预谋犯罪搞不好会被枪毙。 反正这件事就是许筱挑起来的,索性就笼统推到她身上,这样一来,大家都是你情我愿,顶多被批评教育一顿,用不了两天就能放出来了。 可这对于许筱就惨了,等着她的是数不尽的冷嘲热讽,这辈子的名声算是毁了...... 第193章 恨不得把许筱掐死 驴车紧赶慢赶终于把赵全送进了医院,老赵媳妇一路上嗓子都已经嚎哑了,赵全可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宝贝疙瘩,刚从监狱里出来,又遭了这种罪,她的心疼得滴血。 到急症室,医生立马就开始对伤处进行检查,可无奈耽误的时间太久,再加上伤处碎得太厉害,血流不止,要保命唯一的办法就是采取切除治疗。 主治大夫第一时间就将检查结果告知家属,一堆专业的医疗话术老赵媳妇完全听不懂,倒是抓取关键的两个字“切除”,一瞬间天都塌了似的,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拍着地板哭嚎着:“苍天呀!这丧良心的小婊子可把我儿害苦了!我非得拿刀杀了她啊!” 老赵头平时在家没什么话语权,但是自己的儿子受了伤,心里不难受也不可能,见媳妇哭成这样上前去搀扶,却被媳妇一把推开:“你个没用的东西,连儿子都护不住,你怎么当爹的,以后咱们老二是要绝后了呀!” 老赵头不说话,手足无措地低着头挨骂。 赵维是后一步赶来的,一进医院就看见自己娘坐在医院撒泼,一会儿咒骂他爹窝囊没用,一会儿又骂大夫是庸医,简直闹得不可开交,周围为了一圈人,苦口婆心地劝都没办法。 他快走几步挤进人群里:“你要是想叫老二下葬我现在就给你张罗鼓匠,你以为医院是什么地方,在这儿嚎丧,他要是出狱以后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会出这样的事吗?” 老赵媳妇被骂得一噎,拍着地嚎叫:“好你个没良心的,现在还怨起他来了,他可是你亲弟弟呀!” 面对他娘的无理取闹,赵维深感无奈,虽然气头上他也对赵全动过手,可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意外,当时场面太乱,直到现在他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说什么也没用了,能保住命要紧。 转过身看向医生,赵维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我爹娘是农村上来的啥也不懂,就按您给的诊疗建议赶紧手术吧。” 既然有家属同意,医生就好办了,不过还是皱眉道:“你安抚一下家属情绪,毕竟医院还有其他病人看病,如果再这样闹下去,我就叫保安了。” 赵维点了点头,看着嚎啕大哭的老赵媳妇,蹲下身又好声好气地劝说一番。 听到要叫保安,老赵媳妇也不敢再闹,只得啜泣着接受这个现实。 赵维把手术费结清,所有的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看着赵维跑向前跑后的身影,老赵头心里门儿清,二儿子是不中用了,以后能给老赵家传宗接代的只有赵维。 虽然现在说这个不是时候,但等到赵维部队转业一落实,就赶紧给他找个媳妇,男人不娶媳妇永远长不大,像赵全这样,还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茬子,他现在是一点儿风险都担不起了。 可谁都没注意到,楼道口木凳子上坐着的老赵媳妇木愣着,眼底迸发出仇恨的光,许强胜那个王八羔子,养出许筱这个小贱种,这件事她非得讨个说法。 ...... 李有才为了弄清楚事情原委,免得冤枉许筱,还专门找到她核实事情始末。 许筱当然不肯承认是她主动,奈何说来说去,压根儿答不出那天找赵全是为什么事,除了一个劲儿咒骂许瑶害她,其余一句有用的都说不出来。 许筱的名声早就在村里烂透了,先前和知青不清不楚,又跟赵全苟且当场被抓,上次还跟其他村的人纠缠不清,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说她主动勾引,人们也不觉得奇怪了。 只是她自己干了这种丢人事儿,还一个劲儿往自己妹妹身上赖,拖她一起下水,简直是无可救药! 这档子事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甚至连周遭其他几个村子也传开了,只要一提起红星村的许家,立马就会有人想到:“是不是那个他家大丫头跟着七八个男人钻林子的许家。” 老两口大半辈子的名声都毁了,一家子连门都不敢出,经不住人们的指指点点,脸上臊得慌。 一连几天愁云惨淡,这种事摊在头上躲是躲不掉,只能坐在一起商议对策,三房田秀娥一听这事,避之不及根本不肯上门沾染。 大房的刘英红更是狠得咬牙启齿,前天许念回家,悄悄跟她提了找对象的事儿,男方是厂里漂染区的车间主管,年纪比许念小两岁,但是有出息,对她也好,正盘算着等时候差不多就领着回家里见见。 可现在被许筱这件事一闹,人家男方稍一打听,不知道会怎么想,想到许念的终身大事,有可能被许筱这个死丫头搅和了,刘英红愁得晚上睡不着觉,背地里更是哭了好几回,恨不得把许筱掐死。 要论这件事打击最大的就是赵春兰了,才三五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她怎么也想不通许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拉着许瑶的手直掉眼泪:“都是娘不好,早知道你姐是那种性子,就不应该对她存有希望的,现在还连累你......” 外面怎么说,许瑶倒是不怎么在意,又不会影响她正常上大学,爱说啥说啥。 可面上还是装作很难受,委屈道:“娘,这不怨你,是我姐太糊涂了,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这件事不小,不可能像是之前那几次一样风过无痕一样翻篇根本不可能,赵春兰的性子软,碰到大事儿没有解决办法,只会对许筱越发灰心。 果然,听到许瑶这话,赵春兰将头撇在一边,疲惫地闭上眼:“娘已经没法子了,你姐闹成这样,整个许家都没光,你奶奶不说我自个儿都觉得过意不去。” 许瑶想起许老太商议时说的话,吹了吹杯面的热气,递上去:“我姐脸上的伤怕是要留疤,我奶的意思是尽早找个离远些的稳妥的门户嫁过去,娘,你觉得呢?” 当初自己出了事,许筱就开始给许强胜和赵春兰掏耳朵,赶紧找人把她嫁出去,紧接着老赵媳妇就上门给赵全说亲了,这件事他们之间要没商议过许瑶一点儿都不相信。 现在一报还一报,不同的是她不用去跟老赵媳妇串通 赵全废了身子,谁家姑娘愿意嫁个残废呢? 老赵媳妇回过头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到许筱头上,还有什么比娶她过门给赵全当媳妇更合适的呢? 第194章 许瑶比许筱有本事 老赵媳妇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赵全手术一做完她就马不停蹄地回了村,找上了许强胜。 许强胜一见她,火就往脑门儿上窜,抻着脖子就要跟她算账,好好的闺女被赵全带着人给祸害了,自己还没找她呢,她还有胆子上门? 王寡妇则是生怕老赵媳妇是来上门要那五百块钱的,在旁装模做样道:“嫂子,不是我说,你家赵全也太不是东西了,许瑶那头我们马上就说定婚期了,你看他干出来的事儿,这门亲事是不成了,可责任不在我们,你给的那五百块钱就当是违约金,筱丫头的事儿我们也就不跟你家计较了。” 老赵媳妇哪能看不出王寡妇的算盘,什么婚期说定了全都是狗屁,绕了半天不就是不想还那五百块钱彩礼吗,也成,索性就不要了! 赵全这辈子都叫许筱这个贱丫头给毁了,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索性把许筱娶进门,再慢慢磋磨! 她沉了口气,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不跟你俩废话,一句话,反正你家筱丫头也被人睡烂了,定亲的钱就当补给你家了,把她嫁过来给家老二当媳妇!” 许强胜怎么也没想到,老赵媳妇上门是要娶许筱提亲,许筱现在的名声都已经烂臭了,老赵媳妇那性子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上门娶她当儿媳妇,他愣了愣:愣了愣:“啥?要娶许筱?” “对,反正我也想过了,两个孩子都闹出这种事了,倒不如给敞亮办了婚事,堵住外人的嘴,我家赵全愿意负这个责。” 睡许筱的可不止赵全一个人,他愿意负责?许强胜越发狐疑:“听说赵全被打得住院了,不会是人快死了,着急冲喜吧?” 这话说得可够难听,老赵媳妇脸色黑成锅底,要放在往常早就跳起来骂了,但今天她铆足劲儿要让许强胜松这个口,把许筱娶进门,所以咽下这口气道:“别胡说八道,我家赵全好好的,医生都说没什么大问题,过两天就能出院。” 见许强胜不好说动,她转过头向王寡妇道:“许筱那丫头我原先确实看不上,可两回都跟我家赵全搅在一起,两个孩子肯定是有些情分在的,我这当娘的不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儿,索性娶进门,成全一桩好事,以后再有外人提起,就说是小两口跟朋友一起闹着玩儿呢,打个马虎眼也就过去了。” “说实在的,你们两口子好好想想,就她现在的名声,十里八乡还会有人愿意娶她吗?我这回就是折个中,不想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五百块钱你们就收着,全当是礼钱,怎么样?” 这算是说到王寡妇心里去了,原本就觉得把许瑶嫁给赵全不好办,现在老赵媳妇改口娶许筱,这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儿吗? 她简直都坐不住了,看向许强胜,指望他赶紧答应下来。 可许强胜跟老赵媳妇打过几年交道,深知她这个人无利不起早,根本不会这么好心,许筱跟许瑶在心里的分量不一样,对于许筱他还是偏袒着,眉头紧蹙着:“这事儿别急,我再琢磨琢磨。” 老赵媳妇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但是她也不着急,瞥了一眼王寡妇起身道:“那你们两口子就再想想,这种事总归占便宜的还是男人,谁年轻时候没做过两桩糊涂事儿,等到风头过了该娶媳妇还是照常娶。” “女人就没那么容易了,名声臭了,倒贴都没人要。” 看着老赵媳妇扭头出了门,王寡妇蹭得站起身:“你是脑子进水了?这不是正好的事儿吗?应下就成了,还磨蹭什么?” “你懂什么,我听人说赵全被打惨了,万一以后是个残废,叫筱丫头嫁过去伺候,端屎端尿,她会愿意?”许强胜抽了口烟,浓重的烟雾将他眉宇间的愁绪笼罩。 “她愿不愿意有啥要紧,现在你还能给找下更合适的不?”王寡妇棱了他一眼:“你不会现在还指望许筱给你招个金龟婿来吧?我跟你说,可别想了,与其费功夫在许筱身上下功夫,我看你还不如把那点儿当爹的心思用在老二身上。” “今天人家都参加高考了,以后念出大学保准有出息,你是他亲爹,还能差你一口吃的?” 听了王寡妇的话,许强胜心思有些活络,照现在来看许瑶确实比许筱有本事,可那丫头是个死犟的性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想到这儿就觉得满肚子窝火,愤愤咒骂道:“那死丫头片子,老子想见就来气,赵全那个混账羔子,脑子进水了,放着许瑶不祸祸专逮了筱丫头造!” 王寡妇白了他一眼,不就是两个丫头片子,还能分出个里外来,也不知道是咋想的。 要放在之前,王寡妇也觉得许筱比许瑶好,许筱向着他爹,以后嫁人了能指望得上。可现在,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许瑶以后可比许筱有本事,只可惜许强胜这个浆糊脑袋不开窍,到现在还分不清楚状况。 倒是也不着急,许瑶飞得再高,骨子里也留着他爹的血,跑不掉。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许筱料理了,从前又给她买衣服又给她买吃的,谁成想这死丫头丢人败兴的事儿做尽了,怎么也得把投在她身上的钱拿回来! 这边王寡妇苦口婆心地劝,那边出了门的老赵媳妇也没闲着,她故作悠闲在村里溜达,村里人瞧见都觉得诧异,按理赵全伤得不轻,她这会儿不该在医院陪床吗,咋会跟没事儿人一样闲逛? 对此,老赵媳妇给出的解释是,赵全就是挨了几下拳脚,受了点儿外伤,根本没什么大事,她逢人就唏嘘道:“出了这事儿,确实是对不住筱丫头,我家愿意娶许筱过门当媳妇,付这个责任,就是不知道人家怎么想了。” 那天林子里的男人有七八个,而且都说是许筱主动约的他们,就算是追究起来,也顶多各打五十大板,可即便如此,老赵媳妇还愿意对许筱负责,也算是够仁至义尽了。 因她这番态度,村里的风评渐渐扭转了,甚至觉得许筱能嫁给赵全也够幸运了,不然以后还指望谁能娶她。 第195章 一笔写不出俩个赵字 此时的许筱已经从卫生所回家了,别的伤还好说,但脸上肯定是要留疤的,这给她的打击不小,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哪儿不去,只要一得闲就使劲地咒骂着许瑶,俨然把她恨到了骨子里,搅得一家子不得安生。 连邻居胡大娘都过来劝:“筱丫头这回是走窄道了,现在能有人娶就不错了,赵家既然有心,就别再拖着了,抓紧嫁出去,还能挽回些名声。” 老赵媳妇是什么人性许老两口心知肚明,即便许筱成了这样,打心底来说并不赞同跟他家结亲,可现在是刀架在了脖子上,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许筱一直这么待在家里,别的不说,许念的婚事就要受影响,刘英红已经来上房哭过好几次了。 许家老两口商议了许久,终于松了口,下定决心道:“去跟筱丫头说一声,要是她愿意,就把婚事定下吧,早嫁出去早安生。” 叫她嫁给赵全,许筱当然不愿意,哭得撕心裂肺:“赵全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叫我去嫁,为什么不叫许瑶去,都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 到这个份上她还往许瑶身上攀扯,许老太气得够呛:“你少往瑶瑶身上推!你要什么都没干,那帮人怎么说是你主动勾引他们耍的?家里人脸都丢光了,要不现成的婚事,嫁给赵全,要不干脆剃光上山当姑子,你选!”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家里好几个孙女不能都叫许筱连累了,许老太撂下话扭头就走。 许筱在屋里哭了一下午,可偌大的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就连赵春兰都不露面,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回是真的完了,一想到要嫁给赵全,就是浓浓的绝望感...... 不行,她得去找赵维,赵全是赵维的亲弟弟,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他弟弟做下这种事,当哥的不能不管! 事到如今,许筱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抹了把眼泪,对着镜子打扮打扮,又用厚厚的粉盖住脸上那道疤,趁着天黑没人注意就从后窗翻出去。 而这一幕,正好被屋里的许瑶尽收眼底,她当然知道许筱要去找谁,但却毫不在意。 就像是前世的自己,在最绝望的时候,首先想到的那个人就是赵维,从小一起长大,赵维看起来总显得和善心软,许筱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心存骐骥。 可只有历经前世的许瑶知道,赵维柔软的心壳下包裹着一颗冷硬的石头,他在重要关头,比任何人都懂得取舍...... ...... 赵全手术做完,得在医院住上至少半个月,赵维要从医院回家给他拿点儿住院的换洗衣服,谁想刚回村就听说她娘要把许筱娶进门给赵全当媳妇,简直不敢置信,回家就问:“娘!赵全都成那样了,还娶什么媳妇,这不存心耽误人吗?” “耽误人?谁耽误谁?他们家许筱那个破鞋样愿意有人娶就不错了,有什么好挑拣的,你弟弟成这样都是她害的,等那小贱人进了门,有她好果子吃!” 看他娘咬牙切齿的样子,赵维就知道再劝也没用,想到许筱不免有些同情,毕竟这件事受害最深的就是她,要是真的嫁给赵全,后半辈子就毁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 转身出门,就朝着许家而去,无论怎样他都要把赵全的情况告诉许家人,不能糊里糊涂应下这门婚事。 赵维没想到的是,还没等自己去许家说明情况,迎面就撞上了许筱。 “赵维哥!”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许筱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腰不管不顾地狠狠哭起来。 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都不会好受,赵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筱筱,别哭了,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是赵全的不对,我代他向你道歉!” 许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线希望,急切道:““赵维哥,你相信我是不是?这件事我是许瑶害的,就连我脸上的疤也是她拿刀划的,赵维哥!你得帮帮我,要不我这辈子都完了!” 她仰着脸,月辉映照下,脸上厚厚一层粉被眼泪冲刷出几道鲜明印记,脸上狰狞的疤痕也若隐若现,赵维泛起不适,尤其在听到她对许瑶的责备后,这种不适感更甚,他使劲儿将许筱从身上扒下来:“我来是想告诉你,不要嫁给赵全,你还年轻一辈子还长,跟着他只会耽误自己......” “嗯嗯,我不嫁给他,赵维哥,我都听你的。你帮帮我,只要你能娶我,这件事就能过去的,他们就不会再逼我嫁给赵全了。” 赵维被她的胡言乱语震得半天没缓过神,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许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赵维的大腿道:“赵维哥,求求你娶我吧,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放心,咱们不用领证,就假装扮场酒席就行,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行不行?” 赵维吓得脸色都白了,他就是好心过来提个醒儿,也没想到许筱会赖上他呀,不说他一直对许筱没那层意思,就算是有许筱现在这样的名声,他要是娶了部队这关就过不去,除非他愿意放弃自己未来的前程。 转业在即,这当然不可能! 他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严肃道:“筱筱,这件事不能开玩笑,你要是不想嫁给赵全我去跟许大叔和婶子说,他们都是明白人,要是知道赵全的身体情况,肯定不会再坚持把你嫁出去,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 说完,赵全绕开许筱就往许家走。 许筱心思急转,就算不嫁给赵全,家里也容不下她,她才不要去山里当姑子!扭头匍匐着抱着赵维的大腿,哭喊道:“不能去!不能跟他们说,赵维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不然我就只能去死了!” 赵维急得满头大汗:“筱筱,这个忙我真的没法帮,我喜欢的一直是许瑶,不可能违背这份心意去跟别人在一起,就算是假的也不行,对不起。” 腿用力一蹬,终于挣脱出来,赵维吓得不轻,也没心思再去许家,扭头就跑,生怕许筱再缠上来。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许筱缓缓从地上爬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恨意如浪潮般席卷,满眼怨毒。 第196章 不把赵全当人看 许家正房老两口刚躺下,话是说出去了,可许筱要是咬死不嫁,还真没有办法。 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许强胜这个当爹的没露面,倒是王寡妇传话了,同意跟老赵家结亲,但婚事他们不办,跟他们没关系。 气得老两口又把许强胜大骂一通,许筱能成这样,全都赖许强胜从小惯的,现在惹祸甩开手不管了,简直是个混账东西。 大晚上老两口愁得睡不着,许老爷子坐起来,拿出烟袋抽一锅,房门砰的开了,许筱就像是座雕塑,立在门口,看不清表情声音却透着冷:“行!我答应嫁给赵全,赶紧张罗的把婚事给我俩办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撂下这句话,她扭头就回了屋,老两口半天没反应过来。 许老太撑着胳膊坐起身:“筱丫头说啥?她答应嫁了?” 许老爷子擦亮火柴,点燃烟锅,短暂的火苗下脸上没有一丝喜悦,沉重道:“是,应下了,嫁了就嫁了吧,给家里少惹点事儿。” 赵全做完手术在医院足足住了两个多月,才能下地回家,他接受不了自己变“公公”的事实,更接受不了她娘竟然给他说了许筱做媳妇,在家里噼里啪啦地砸东西,边砸边骂:“许筱那就是个被人睡烂的老母鸡,说给我当媳妇,你是纯来恶心我是吗?是觉得我断了种,不把我当人看了是吗?!” 老赵媳妇光想着拉许筱下水,没想到儿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现在婚事都已经说定了,全村人都知道了,她根本没有再反悔的可能,缩在门外苦口婆心地劝:“全子,你好好想想,要不是许筱那个贱货把你害成这样,你什么媳妇讨不着,现在娘把她定下是为你好,以后进门,想怎么揉搓不是都随你吗?” 赵全是断了子孙根,又不是没了脑子,他可见识过许筱的狠毒,恨归恨,也不敢把这种女人娶回家:“你放屁!你咋不让赵维娶,他娶照样能进赵家的门,想咋揉搓咋揉搓!” 老赵媳妇哑然,她虽然偏心,却又不傻,赵维从部队转业以后,待遇肯定不差,以后她还指望赵维养老呢,娶了许筱那个野鸡不就两个儿子全完了,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全子,你哥的媳妇能慢慢找,可你现在这样,再说婚事也难,许筱跟你在一块儿都被人撞见两回了,你们俩在一起不就挺好吗?”老赵头坐在门道口,慢吞吞开口道。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赵全的痛点,他挣扎着,操起炕沿下的尿盆就要朝老赵头砸过去,可半道上被人一挡,尿盆摔在地上,“铛”的一声,语音回荡震得耳朵嗡鸣。 “爹娘能给你说下这桩婚事不容易,许筱被你那群狐朋狗友害得不够惨吗?你要还是男人就拿点儿样子来,把人娶进门。要是不想娶,那我现在就跟外头说,你没了根,以后生不来孩子,扯开你这层遮羞布,免得祸祸别家姑娘!” 赵维这话算是把赵全彻底镇住了,要是叫村里人知道这事儿,他还有什么脸。 “你个王八蛋,把我害成这样还装什么好人......”那天晚上,最先动手打他的就是赵维,虽自己成这样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赵维对此也存着愧疚,深吸一口气:“你好好结婚,等将来日子有难处我都会尽力帮你们的。” 老赵媳妇瞪了他一眼:“这才像是说了句人话!”扭头就进门安慰赵全去了。 有了这句话,赵全的后半辈子是没什么愁的了,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可终究是怕自己的丑事传出去,不敢再闹着拒婚。 赵维从院里出来,感觉肩膀上沉得厉害,他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是家里的老大,一直觉得照顾父母和兄弟都是自己分内的事,现在赵全出了这种事,他更有责任承担起他的将来,可家里人却把过错都算到了他的头上,这种无奈感叫他喘不过气。 正难受时,忽然一抬头,看见不远处俏丽的姑娘朝他家走来,是许瑶,他立马站起身,局促地拽了拽衣服,两家很快就成亲家了,也算是从千丝万缕中扯出一丝关系,心里难得生出一丝喜悦。 “瑶瑶,你怎么来了,进屋里坐吧。” “不了不进去了。”许瑶笑着走上前:“赵全不是从医院回来了吗,我奶叫我来问问,看日子定在啥时候,大操大办就免了,结了婚就行。” 赵维心里咯噔一下,村里人还不知道赵全的实际情况,他伤得挺重,现在还不能利索走路,结婚的事肯定还得拖一拖,他不想跟许瑶撒谎,可又顾忌家丑不可外扬。 正犹豫着,大门突然开了,他娘走出来,看见许瑶,顿时眼前一亮,笑吟吟道:“二丫头呀,你来干什么?是不你家上赶着着急嫁姑娘?” 老赵媳妇这话就显得很不讲理,明明是她家四处宣扬的要娶,现在又埋怨许家着急,好在许瑶知道她是什么德行,也没跟她一般见识:“婶子,我奶叫我问个日子好提前张罗,没说着急。” 老赵媳妇暗自松了口气:“我找人算算,这个月不吉利,看下个月有没有好日子。” 许瑶应下:“成,我回去跟我奶说一声。” 看许瑶要走,赵维赶紧上前道:“瑶瑶,我送你。” “不用了,赵维哥,离得不远,有空去我家坐会儿。”许瑶婉拒了,转身离开。 留下赵维怅然若失地望着她的背影。 许瑶回到家,把老赵媳妇的话跟许老太原封不动传达一遍,许老太听了眉心直皱,这几天许筱的事操磨的她也苍老不少,眼角更添了几道深壑地皱纹:“这家人,不知道又打的什么算盘,不是说赵全伤的不重吗?” 这是许老太担忧的一点,许筱就算是名声坏了,但嫁人还是得找个健健康康的才好。 许瑶垂眸,思索片刻道:“要不我一会儿再去赵家看看,要是赵全真的有什么,这门亲事就算了,不能把我姐往火坑里推。” 许老太欣慰地看了眼许瑶,即便许筱那样辱骂,责备,她都愿意为亲姐着想,总是个善性的姑娘:“也行,你哥去卖兔子了不在家,你就再跑一趟亲眼见到赵全才算......” 话还没说完,突然许筱走进来,阴毒地瞪着许瑶:“我自己的亲事自己说了算,就算赵全是瘫子我也乐意嫁,不用这个贱人操心!” 第197章 许瑶成为高考状元 自从那夜后,许筱就疑神疑鬼,总觉得许瑶会害她。 这死丫头就是毒蛇转的,根本不安好心,她早就盘算过了,嫁给赵全也未必是件坏事,到时候她名正言顺的留在赵家,跟赵维在一个屋檐下,还有什么事儿不方便干的,反正她的名声也已经坏透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至于赵全那个窝囊废,把她害成这样,残废了更好,省得对着那张纯脸叫人恶心。 见她这副样子,许老太也打消了叫许瑶去探信儿的心思,反正是好是赖都是许筱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婚期虽没定下,但是东西已经可以张罗了,许强胜拿了老赵媳妇的钱就当甩手掌柜,根本什么都不管,还得赵春兰这个当娘的上心,拖着病体张罗这些琐事,许瑶怕她累到了,也跟着帮忙。 一家子倒只有许筱成了甩手掌柜,顶着一张疤脸,睡到晌午就满村子溜达,碰到人指指点点,也根本无所谓,满心期待起了自己婚事。 毕竟嫁进赵家,就离赵维更近一步。 五天后,许家终于迎来了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许瑶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得知成绩的第二天,王校长和教育局郭主任亲自带着奖状上门祝贺。 不为别的,许瑶这次可给顺安县挣大脸了,总成绩是594分,不仅冲破五百分关卡,还成为了整个省城历年最高成绩,荣获全省高考状元荣誉称号。 清北招生办给学校打过电话来的时候,王校长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他哪跟清北高校的老师通过电话,猛然有种野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的感觉,要不是提早知道许瑶的志愿是京师大,他都恨不得直接电话里给答应下来。 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每天迎来送往,佝偻的脊背也重新挺立起来,别提有多骄傲了。 村里人没一个不羡慕许家出了这么有出息的姑娘,积攒在许家人肚子里的郁气在这一刻才终于得以纾解,丢失的面子不仅挣回来了,名声也终于有了好转。 这次考试在顺安县城都引起了轰动,从县、镇、社都有领导提着东西到老许家进行慰问,敲锣打鼓,场面要多隆重就有多隆重,因为这件事她还上了报纸。 一次高考,能惊动这么多领导上门慰问,所有人都疯传许家飞出只金凤凰。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许强胜的耳朵里,他到此时才算是相信了王寡妇的话,许瑶考上大学,等毕业出来工作肯定是要留在城里的,他是许瑶的亲老子,不得接他过去吃香的喝辣的? 他赶紧拾掇周正,赶着来慰问的领导还没走,带着王寡妇上门了。 许家这边正忙里忙外准备花果茶水招待客人,王校长脸上简直乐开了花,他多庆幸当初把许瑶的学籍落在一中的决定,要是这么大的便宜被二中捡走了,他得拿脑袋撞墙去。 “许瑶同学,你的学习方法是什么呢?可不可以说出来叫咱们其他高考生也取取经?” 郭主任实在是太好奇了,因为据他所知,许瑶只是一个靠自学考上大学的普通乡村姑娘,许家祖辈往上数多少代都没出过一个文化人,许瑶真的算是个例外。 这个答案对于许瑶来说很简单,两世在学习上所下的苦功和努力,就算是自学也足以让她赶超同批高考生,可这个答案要是说出来,估计也没人相信。 她眉眼弯弯,认真道:“其实主要归功于林老师,是他告诉了我学习的重要性,让我能严肃认真的看待这件事,至于学习方法,我会准备几个错题本,在平时刷题的过程或者遇到不会的问题记下来,在之后着重练习这类型题,强攻薄弱点,短期内对成绩提升效果显著。” 现在不论是学校也好老师也好,都习惯于硬式教育一味输出,学生也只有死记硬背,很难从学习中找到捷径,许瑶的这个办法虽然普通,但却很实用。 不仅能提高成绩,还能让学生对自己的知识掌握情况有所了解,王校长暗暗在心里记下,等到回去后,就赶紧向考生普及学习方法。 正聊到兴头上,许强胜带着王寡妇从门外进来。 王寡妇一眼就看见了地上摆的米面粮油,这些都是县里给许瑶家里提来的慰问品,这么多东西,折下来怎么也得有五六十块钱,还是领导亲自提来的,意义大不一样。 她这会儿后悔的心都要滴血了,她给许筱又买吃又买穿的,指望她找个好男人,贴补家里,没想到那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嫁给赵全那么个歪脖子树。 别说贴补家里,不叫她倒掏腰包拿东西就已经不错了。 再看许瑶,头一次高考就直接麻雀变凤凰,连县里的领导都惊动了,这可是多大的官儿,要是能搭上这层关系,以后她两个儿子发展前途还愁什么! 一见两人,许老太立马就变了脸,许瑶这好消息刚传出去,这两口子就往门上扑,指定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许强胜顶着张大脸,腰杆挺得笔直,理所当然道:“我闺女考上大学了,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不来?” 郭主任和王校长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来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过许瑶提起过自己的父亲,还以为她是单亲家庭,没想到她的父母亲都在,可如果这个男人是她父亲,那挽着他的手臂,一起进门的女人是谁? 王校长看向许老太:“大娘,这两位是......”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许老两口本来也没打算提这件事,哪知许强胜会厚着脸皮上门,她还没想好跟客人解释,一旁的许瑶就已经淡淡开口:“他是我断了亲的爹,他跟我娘离婚了,身边拎着的是他后老婆。” 断了亲的爹...... 这介绍方式还是真够特别的,碍于这么多人在场,许强胜发出两声干笑:“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我是你爹,打断骨头连着筋,咋还能断了亲呢......” “是啊!”王寡妇殷切地从包里拿出一件淡黄色镶蕾丝花边的裙子,递过去:“瑶瑶,你可真有本事,一下子就成高考状元了,这件裙子就当是婶子给买的礼物,从前婶子有说话冲的地方,你可别往心里去,有时间来找你那两个弟弟来玩啊!” 第198章 闹事也找不到地方 正房里发生的这一幕都被许筱看在眼里,从前许强胜对许瑶不是打就是骂,恨得牙痒,就因为考上大学,现在又是专门探望,又给买新衣裳。 如果没认错,那件衣裳是王寡妇之前卖给她的,她还没来得及穿,现在转手送给了许瑶。 许筱嫉妒得快要疯了,紧握着拳指甲陷进肉里,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她努力筹划那么久,就是想嫁个好男人,过上叫人羡慕的日子,可转了一圈,只落得跟赵全那种蠢货议亲,受尽白眼嘲讽。 而许瑶呢,连学都没正经上过,装模作样看过两天书,就凭运气成了全省的高考状元。将来还会留在京都、海都这种大城市,嫁个有权有钱的男人,成了彻头彻尾的富太太。 不行,她不甘心,妒火在心中蒸腾,灼伤着她的胸腔,她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让所有人看看,她不比许瑶差,就算许瑶飞的再远再高,她也能拿根铁链把许瑶拴死在红星村! 她盯着王寡妇拿来的那件新裙子,嘴角勾起阴狠的冷笑,这一切都不用她出手,她爹许强胜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屋里,许瑶没有接王寡妇给的衣裙,家里人对许强胜更是没一个待见的。 眼看到了中午,许家老两口留郭主任和王校长吃饭,两人察觉到气氛不对,连连推辞,起身离开,王校长临走前特意叮嘱许瑶记得到学校领取录取通知书。 前世,许瑶就是在录取通知书这里出了茬子,被许筱抓住空隙,冒名顶替,所以这一次她直接跟一种的杨老师沟通,录取通知书由学校代收,等她去亲领,免得再被人截胡。 许瑶将两人送出去,许强胜还一路跟出来,朝人家挥手送别,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人前装的像模像样,扭头进家就开始埋怨老两口:“人家那么大领导,不给准备些什么糕点酒肉招待,光端上两盆破瓜子和水果有什么稀罕的。” 许老太眼皮都没掀,手一摊:“没钱,你给我些,我好买点儿东西招待人家。” 许强胜哪会自掏腰包干这事儿,他哼哧半天没憋出句有用的话,扭头看向许瑶眼前一亮:“瑶丫头不是有钱吗?还用得着咱们!” “瑶丫头,刚才我听那个姓郭的,说是给你安排助学金了?多少钱?你拿来爹给你收着。” 许强胜舔着脸问许瑶要钱。 “嘣!”许老太猛地一拍桌子:“牲口不如的东西,瑶瑶念书学习的时候你出过一分钱书本费没有!现在还有脸来问要钱,早就跟你说了,自你出了许家这个门,家里就没你这号人了,你算的哪门子爹,领着你的狐狸精,赶紧滚出去!” 这话一出,许强胜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道:“这事儿跟你们说不着,瑶丫头骨子里流着我的血,我还指着她养老呢,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 当初许强胜不待见许瑶,甚至叫来人贩子要把许瑶卖掉,现在看她有出息了,这又巴巴的来认闺女,这岂止是脸皮厚,简直堪称不要脸。 赵春兰颤抖着唇道:“瑶瑶考上大学凭的是自己的本事,没沾你的光,那助学金是给瑶瑶念大学的,你拿走,孩子用什么上学?” 许强胜才不管这些,嘴一歪:“她能挣这一次,就能挣第二次,再说我就是给她保管,什么时候说不给她了。” 保管?许瑶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前世她赚到第一笔稿费的时候,许强胜也是说要去保管,可扭头就买酒喝了,一个大子儿都没给家里剩下,他吞进肚子里的钱,能吐出来就有鬼了。 见众人都不言语,许强胜冷嗤了一声:“你们不愿意给也行,反正我闺女有出息了,等以后我要是没钱了,就去学校找她要,也叫学校里的同学都看看,高考状元是怎么孝顺自己亲爹的!” 许强胜得意扬扬地撂下这句话,招呼王寡妇就走,还不忘把地上的米面粮油提溜上,一点儿都没给家里留,好像这些东西本就该归他似的。 看着他大摇大摆的那个架势,许老太气得拍大腿,含着泪怒骂道:“瑶瑶这才刚考上大学,有点儿好奔头,他就上赶着来搅乱,这以后可咋办啊!” 赵春兰也没了章法,低下头不住的抹眼泪。 要在以前,碰到许强胜耍无赖,直接大棒子赶出去就得了,可现在许瑶考上大学了,以后还要去京都念书,许强胜要是跟着闹到哪儿去,不光许瑶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不说,就连学校也会因为这件事对她有看法。 一家人愁眉不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反观许瑶倒是很冷静,宽慰道:“这件事其实没那么严重,京都、海都那么多学校,他也不知道我去哪所大学,等我去县城的时候跟王校长提一下这件事就行。” 有了许瑶这句话,众人也渐渐回过神,的确,学校那么多,许强胜对许瑶考大学的事情从不上心,连许瑶去哪儿上大学都不知道,想闹也找不着地方。 许老太松了口气,神情颇为严肃道:“那从今天起,家里人都把嘴捂严实了,这件事可关乎瑶瑶一辈子的大事儿,谁敢透出风去别怪我翻脸!” “娘,放心吧,别说我们还不知道瑶瑶要去哪所大学,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跟别人说的,许强胜忒不是个东西了,咱们家可就全指望瑶瑶光耀门楣了,不能被他拖累了!” 别看刘英红文化水平不高,话糙理不糙,对于他们这样种地的穷苦人来说,许瑶就跟古代的状元郎差不多,谁家出个状元郎,不是敲锣打鼓八方来贺,可不就是光耀门楣吗! 刚才紧张低迷的气氛也因为这么一句话变得松快起来,刘英红看众人脸上都露出笑脸,斟酌着道:“瑶瑶,你这大学不得贺一贺?到时候叫你念姐把她新找的对象带来,她特意叮嘱了,一定要你看看才行,你看人准,你觉得行,她才敢嫁。” 第199章 两世的鸿沟 许瑶立马感觉头都大了,先前是因为前世许瑶对的卢兴发干的事有印象,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回许念重新找的这个对象自己见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好赖。 她可不敢揽这种没有把握的事,赶紧推说道:“婶子,我上回也是碰巧,婚姻大事,还是叫家里人一起看的好。” 许老太也提醒:“哪有姐姐找对象让妹妹给看人的,尽瞎说......” 刘英红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拍了下脑袋:“瞧我这个脑子,糊涂得没边儿了。” 提到许念的亲事,许老太又仔细问了男方的大概情况,知道两人是一个厂子工作还不错后,也挺高兴:“那确实得带回来见见,婚宴上不合适,就等瑶瑶贺大学的时候领回家吧,跟念念说一声。” 现在家里人都下意识避免提起有关许筱的事,就连婚宴也就是凑活走个流程,老两口商议了,也不大操大办,就把跟前住着的几户关系好的邻居请过来吃顿饭就算是够了。 对此赵春兰也没说什么,她已经彻底对许筱失去信心了,只要嫁了人能安分过日子就够了。 老赵家 得知许瑶成为高考状元后,赵维简直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考上大学就已经够不容易了,更别提许瑶考的还是头名。 他专门跑到镇上,自掏腰包给许瑶买了一套刻着闪闪红星的镀银耳环和胸针。 他不善于给姑娘送礼物,当时跑到百货市场,一眼觉得这个东西最好看,价格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可想到是给许瑶买的,他也就没再心疼钱,咬牙就买了下来。 七月刚进入盛夏,空气中一丝微风都没有,灼热感好像把天上的云彩都凝固住了。 许瑶从供销社买了几颗香瓜,放进水桶里,丢进井底用冷水渥着,等下午拿出来给军子解暑解馋。就在这时,蹲在门口树荫下玩蚂蚁的军子突然兴冲冲地跑回来,指着外面:“姐,赵维哥找你!” 扭头朝院外看了眼,许瑶甩了甩手上沾到的水,走出去:“赵维哥。” 赵维正在门口站着,看到许瑶来,神情局促地点点头:“瑶瑶,方便到清静处说几句话吗?” 日头明晃晃照下来,姑娘白皙无瑕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小嘴不妆而赤,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一眼望进去就会深陷其中。 赵维心跳如雷,虽然上次已经知道了许瑶的心意,但他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决心鼓起勇气再尝试一次,因为紧张手心一片濡湿。 许瑶将他的样子看在眼里,垂下眸,她知道赵维是为了什么来,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时间节点,只是心境也再不复从前。 “赵维哥,我家里还有事,有什么就在这儿说吧。” 听到许瑶这个回答,赵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他立马重打精神,笑着将首饰盒掏出来递给许瑶:“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祝贺你高考取得好成绩。” 光是看了那个盒子一眼,许瑶就知道里面装的东西价格一定不便宜,她没有伸手去接,轻声道:“谢谢你赵维哥,你的心意我领了,可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赵维看许瑶拒绝,有些着急了:“瑶瑶,这是我专门为你挑的,很好看,不用客气的快收下吧。” 许瑶抿唇笑道:“赵维哥,你能特意来一趟,我就很高兴了,这份礼物还是留给未来嫂子戴吧,我不能要,谢谢你。” 脑子里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都按下了静音键,赵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脏处的隐痛,艰难道:“瑶瑶,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吞咽了一下才道:“我没有机会了是吗?” 就算许瑶想,也难以面对从前留给她内心的创伤,他们之间的鸿沟早就是前世就已经划好的,时隔两世,已经无法回头。 鼻头涌起酸涩感,许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道:“对不起赵维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细密的疼涌上心头,赵维眼眶泛红,他很想问这个人是谁,但终究开不了口,他不想从许瑶的嘴里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好,我知道了。” 他将没有送出去的礼物,重新塞回口袋,离开时的背影承载孤寂和落寞。 许瑶站了许久,直到望着他走远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屋里。 她不知道的是,两人的对话一丝不落地传进了许筱的耳朵里,从许瑶一出门,她就蹑手蹑脚的出来,躲在墙根下偷听。 令许筱意想不到的是,许瑶有喜欢的人了? 她怎么不知道。 那个人会是谁? 是镇上国营饭店那个姓顾的?还是她又在外面认识了什么别的男人? 萧羽这个名字在许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随即就被否定了,虽然他之前是劳改犯,可走的时候排场极大,家庭背景肯定不一般。 回到京都过回了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怎么可能再跟许瑶扯上关系。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顾城的可能性最大,她不屑地撇撇嘴角,还以为许瑶考上大学会有多高的眼光呢,不还是从镇上挑了个小采购吗? 真是蠢的死! 昨天她去村里溜达,听老赵媳妇说,赵维的部队转业安排下来了,被分在了县城的木材厂当安全管理副主任,这好歹是个官呢,又是在县城,怎么也比那个姓顾的小采购体面,要是换她早一脚把姓顾的踹了,跟着赵维去城里过日子! 许瑶竟然脑子装浆糊把赵维拒绝了!许筱都快要笑出声了,就这还是大学生呢,脑子都长在脚后跟上了吧! 可她还没高兴多久,第二天就被现实啪啪打脸。 天蒙蒙亮,一辆汽车驶进红星村,稳稳地停在许家门前,许老爷子起得早,正出门接水洗脸,扭头就见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眯眼细瞧,俊眉秀容好像在哪儿见过,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爷爷,我是萧羽,还记得我吗?” 第200章 萧羽上门了 许老爷子吓得手里舀水的铜瓢都差点儿掉在地上,许老太探出头认清了来人,赶紧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开门。” 许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把披在肩头的衣服穿好,上前打开院门。 萧羽从车上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夏天天亮的早,现在还不到五点,各房的人都没起,院子里静悄悄的。 高考全国统一时间出成绩,萧羽紧赶慢赶处理完部队里的事,开了一天一夜的车,好不容易才在天亮前赶过来,到镇上才知道许瑶高考考了省状元,别提有多激动了,马不停蹄的进村上门祝贺。 老两口压根没想到,当初兴师动众被接走的少年,会突然上门,手足无措的把人迎进屋,桌子板凳全都擦了一遍,才招呼着人坐下。 萧羽没有一点儿架子,把手里的东西找地方放下,笑眯眯的询问老两口身体情况怎么样,许老爷子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挺好,都挺好,没什么毛病。” 沉默片刻,许老太好不容易从惊讶中找回思路,看了眼地上的礼品,不好意思道:“萧羽同志太客气了,来就来,还提什么东西?” 萧羽笑:“奶奶,叫我小羽就行,加个同志显得生分。之前我在村里,没少叫爷爷奶奶关照,提些东西探望长辈也是我应该做的。” 他一口一个爷爷奶奶叫的亲热,老两口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关照其实也就是叫他来家里吃了顿饭,真正跟他关系处好些的整个家也就只有许瑶。 说起许瑶,许老太这才想起来,赶紧从炕上下来,去隔壁喊人。 许瑶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人敲窗户,说话还刻意压着声音,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撩开窗帘看见许老太朝正屋指了指道:“萧同志来了,快起来,别睡了。” 好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凉水,许瑶木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萧同志是谁,猛地掀起被子,穿上衣裳捋顺头发,对着镜子匆忙照了照,就冲出去。 许老太还在门口等着,眼一花,人已经朝着那屋过去了。 隔壁萧羽正和许老爷子讲述他现在的部队生活,虽然刻意避开了上战场这一段,但许老爷子依旧竖起大拇指称赞不绝。 在老爷子认知里,愿意参加部队保家卫国的年轻人都是好样的,更何况萧羽家境那么好,还愿意下放到一线部队去吃苦,就更难得了。 两人正聊得高兴,就在这时,许瑶从外面进来,看着萧羽满眼不敢置信:“你咋来了?” 萧羽扭头看她也愣住了,她的样子明显刚睡醒,脸上还留着枕巾织花的压痕,衣服扣子错排系着,一边儿长一边儿短,眨巴着鹿眼懵懂的看着他。 “噗嗤”萧羽低头发出一声轻笑。 许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她没打算叫家里知道自己和萧羽有联系,谁想他就这么上门来,令人措手不及,跺了跺脚:“你在笑什么?我问你话呢?” 听出这话里有了几分生气的意思,萧羽拢拳在唇边咳了咳变得一本正经,起身向许瑶走来:“你好,小许同志,还记得我吗?萧羽。” 许瑶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搞的哪一出。 “我来顺安执行公务,听说你成为本省的高考状元,特地向你表示祝贺。”说着,还冲许瑶眨眨眼。 许瑶看了眼许家老两口一头雾水的样子,终于迟迟反应过来,哦了声:“你好,真没想到你会来,咱们挺久没见了,呵呵呵呵,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萧羽神情严肃,可眼底暗藏着笑意:“是很久没见了,好像隔了三个秋天。” 一天不见如隔三秋,他想说的是这句话吧! 许瑶暗戳戳白了他一眼,假装没听懂,心却变得热顿顿的,他这个意思是想她了吧?肯定是的。 强压住嘴角的笑意,正出神,袖子被许老太拽了拽,耳边传来小声的责备:“瑶瑶,你赶紧去里屋照镜子拾掇拾掇,姑娘家见人,毛毛躁躁叫人笑话!” 经这么一提点,许瑶才留意起自己的衣着打扮,低下头一看衣服左右两截一长一短,哀叹一声丢脸!脸上像腾起火烧云一般,烫的厉害,扭头掀起门帘钻进里屋。 萧羽从未见过这样的许瑶,她一贯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但此时却从小小的迷糊中透出些姑娘才有的可爱。 他不动声色的坐着喝茶,面上跟老两口有问有答,余光却看着许瑶在屋里进进出出。 先是端着白底印花牡丹搪瓷盆,接了水进屋洗脸,没一会儿就顶着一张干净白皙的脸蛋出来,鬓角还沾着几缕湿发。 倒完水进屋过了一会儿再出来,衣服变得妥帖,头发也已梳整齐,黑亮的辫子斜垂在胸前,看起来文静又利落。 一屋之隔的帘子像是有了魔法,每次许瑶从里面出来,总会发生一点变化,逐渐变成平常见到的样子。 事关姑娘家这样生活化的小事,外人是很难有幸看到的,可他却成了例外。 一丝难言的欣喜从心门缝隙中涌出,他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嘴角不经意间微微勾起。 待许瑶终于忙活,来到在桌子对面坐下,期间始终跟萧羽保持着既客气又疏远的态度。 萧羽挑了挑眉,把杯子放到桌上,用行动表达不满。 “萧羽同志,既然来了,就在家里多住几天,我们做点儿好的招待你。”许老太热情邀请。 萧羽的突然登门她并没有多想,人家现在身份跟以前可大不一样,愿意亲自跑一趟来家里探望,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算起来萧羽比许少伟也小不了多少,一口一个爷爷奶奶更叫的人情不自禁想把他当自家人对待。 萧羽没急着回答,视线看向许瑶,见她脊背微僵,明显很紧张的样子,短暂沉吟道:“倒是......” “有事!”许瑶破口打断,扯出一张笑脸道:“爷爷奶奶,萧羽......羽同志大老远来,肯定还有别的事,咱们还是不要耽搁人家办正事了,你说是吧?” 许老太扭头看向萧羽:“瑶瑶说的是吗?你还有别的事儿?” 许瑶双手合拢于膝盖上,从老两口的角度看去她微垂着头,十分乖巧的样子,而从萧羽的角度,那双灵动的眼眸带着戾气,频频冲他投射眼刀,好像他敢答应,许瑶下一刻就会冲上来咬他一口,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威胁架势满满。 第201章 眼睛飘到天上去 萧羽忍笑,点点头:“是的奶奶,我还有公务,一会儿就要动身去县城。” 闻言,许老太遗憾道:“要有公事就不耽误你了,下次有机会再来。对了,瑶瑶不是今天要去县城学校领录取通知书吗?是不能麻烦萧羽带你一遭。” “当然可以,许瑶同志什么时候走?” 许瑶本就坐立不安,眼看天要大亮了,家里人要都起来看见萧羽不定会惊成什么样子呢,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立马道:“现在!现在就走!” 老爷子看了眼天色:“现在走,不早吗?学校开门了吗?” “开了!”许瑶站起身匆忙道:“赶早不赶晚,我早点儿把通知书领回来,省得学校老师替我保存。”说完,瞥了眼萧羽,起身走出去。 两人被送出门上了车,一阵发动机的嗡鸣声,萧羽一踩油门,驶离许家。 看着那辆军用吉普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老两口折回来唏嘘感叹:“要不说人不可貌相呢,就是一顿饭的恩情,人家还记得,这孩子真没得说。” 老爷子也遗憾道:“是啊,不过我瞧对瑶瑶挺好的,指不定两人还能处一处呢。” 许老太白了一眼他,虽然许瑶考上大学,但两家家庭情况差得太远了,根本没这个可能性,老爷子说完也觉得没影儿,摸着鼻子讪笑。 “爹娘,家里来客人了?”刘英红从正房出来,好奇地观望,她也刚睡醒,听见外面有汽车发动的声音,所以爬起来看看。 “嗯,就从前那个萧羽。”屋里还放着人家提来的一大堆东西呢,也必要瞒着,许老太随口应道。 “啥?前几年劳改下放咱们村那个?他来干啥呀?”刘英红瞪大了眼睛,连瞌睡都醒了。 许老太从井里提水,慢悠悠道:“之前咱们家不是叫人家吃过一顿饭吗?人家还记得,专门来道声谢。” 刘英红稀罕地咂了咂嘴,感叹道:“人家还记得咱?真不容易。那咋不留下吃饭呢?这么着急就走。” “人家还要去顺安办事儿呢。” 许老太接了水就往屋里走,这时,旁边插进来一句:“许瑶呢?” 扭头一看是许筱,她哪回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老太瞥了眼:“许瑶去顺安一中取录取通知书去了,正好顺路,捎带上一块儿走了。” “啥?!”许筱差点儿跳起来,昨天她还说许瑶和萧羽扯不上关系呢,今天两人就座上一辆车了?老天爷是专门来跟她作对的吧! “一惊一跳地干什么,马上都要嫁人了,还一天天卖懒什么都不干......”话刚说一半,那边许筱一摔门回了屋,许老太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没见过许筱这么不服管的,跟她那爹一个德性! 回到屋里,许筱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好半天缓不过来,怪不得许瑶看不上赵维,原来是眼睛都飘到天上去了,赵维来表白,她端着架子,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萧羽一来立马变了个人,饿虎扑食似的往上冲,不要脸的骚货,恶心透了! 她心里堵得厉害,急需找个发泄口,看见衣柜上丢着两件许瑶的衣裳,二话不说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成碎布条。 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军子,睡意朦胧,揉着眼睛道:“大姐,你为啥要剪二姐的衣裳啊?” 许筱扭过头瞪着他,那眼神再加上脸上那道疤,把军子吓得一个激灵,立马不敢说话了。 ...... 这边许家因为萧羽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边许瑶正在车上对着萧羽一顿数落:“你怎么能突然上门连个招呼都不打呢?让人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爷爷奶奶又不是不认识我,打什么招呼?”萧羽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跟许瑶的关系就是层窗户纸,总有捅破的时候,提早上门拉进一下关系,他认为很有必要。 许瑶拢着眉心认真道:“就算是认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当时你也只是在我家吃过一顿饭,关系并没有那么熟,那是我爷爷奶奶。” “你不想我来的原因不是这个。”萧羽一语道破,停下车扭头看向许瑶,眼神里带着一丝试探:“你不想家里知道我们的关系对吗?” 许瑶没说话,算是默认。 “为什么?”萧羽有些受伤,他是真的喜欢许瑶,喜欢到恨不得宣告全世界,可在许瑶这里她总是保有一分理智,好像无论自己使多大力气,都没有办法撼动她内心的坚定。 许瑶垂眸,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或许对于两个人的感情,她始终持有的就是悲观的态度。前世她就是卑微到尘埃里的泥土,而萧羽是高不可攀的皎月,那种距离感是不可磨灭的。 以致于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们两个人的交集像是一场梦,时间到了,终会曲终人散。 所以她从没想过,要把这层关系让更多的人知道,以免真到那一刻来临,这些人会唤醒更多记忆里的伤痛。 看许瑶一直不说话,萧羽终于泄气了,委屈半晌道:“你不喜欢我?” “当然不是!”许瑶急忙否认。 在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萧羽可以清楚的看清自己的脸,还有......藏不住的慌张。他松了一口气,也终于明白了,许瑶敢于承认当下的喜欢,只是不敢许诺长远的未来。 一辈子那么长,总有她通窍的时候,不着急。 关掉手刹,车子重新开动,萧羽已经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样子,放在方向盘的手骨节秀丽,轻轻叩击,视线透过玻璃看向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瑶轻声咳了咳,坐直身子:“你想什么呢?” “在想怎样把这口气讨回来。” “嗯?”许瑶眨巴着眼看向萧羽,自己也没得罪他吧,不就是说了他两句吗?这心眼也太小了。不过这话也就敢在心里腹诽,万一说出来,把孩子惹哭了怎么办,她不是更完蛋了。 无奈的叹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萧羽忖了忖,突然灵光一闪,双眸露出欢快的笑意:“许瑶,给我封写情书吧!” 第202章 萧羽想要情真意切 上次在部队,萧羽收到邮件把许瑶寄来的书稿当成情书,差点儿闹出笑话。虽然收到书稿原件萧羽也很高兴,可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思来想去才明白,书一经发布就是给所有读者看的,可情书却是带有私密性的,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缔结,就算彼此不在身边,只要能拿出来偷偷看一眼也能无比满足。 见过主动送情书了,没见过主动央求别人给他写情书的,许瑶愣了愣,等反应过来都快笑晕了,抹了把眼泪:“你这也太自恋了吧?” 萧羽很坦然,没觉得有什么:“你不给我写,还不能我主动提要求吗?许瑶同志,堵住群众的发声渠道,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许瑶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行行行,我写,我写,还可以你陈述我手书。” “那不行,在解决方案上咱们还是要将就实事求是的,不能搞形式主义。”萧羽眼波微漾,语气格外认真:“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情真意切,再没了!” 还唯一的要求,要是这四个字都没有,还算得上情书吗?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位少爷哄好才是当务之急,许瑶点头答应:“行,我回去就写,九月份开学到京都给你。” 从现在到九月份可还有两个月时间,也太久了,萧羽刚想商量一下能不能早一点,许瑶已经着重强调:“情真意切!” 好吧,情真意切是需要时间的,不能催,慢工出细活。 两人来到一中,许瑶从王校长那里顺利领取到了京师大的录取通知书,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简单的纸折:许瑶同志,您已顺利被京都师范大学录取,请按入学须知在9月17日-18日到本校报到,办理入学手续。 到这一刻,许瑶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脸庞上洋溢着难以言说的激情,高兴地原地转圈,捧着通知书连亲好几口,萧羽怕她摔倒,赶紧把她扶住。 “慢点,慢点。” “我考上了,萧羽,我考上了!”许瑶努力的按捺下来,一双眼睛闪耀着明亮的光芒。 “对,你考上了,恭喜你许瑶。”萧羽揉了揉许瑶的头发,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礼物,套在许瑶手腕上:“这个送给你当高考礼物,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此时此刻的快乐。” 手上是一块儿精致的上海牌女士腕表,手表可是奢侈品,一块儿少说也得大几百块,也就只有京都那种大城市才有的卖,就连整个顺安都未必能找得出几块儿来。 许瑶惊诧地抬起眼:“这是给我的?” 萧羽点点头:“逛了好几家店,觉得这块儿最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女士表要比男士的表带更细,这块儿表背后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看起来时尚又靓丽,许瑶爱惜地摸了摸:“谢谢你。” 没有什么比自己挑选的礼物得心上人喜欢更高兴的了,萧羽眼神亮晶晶,凑近点了点脸颊:“这么谢才有诚意。” 虽然这条路人不多,又有汽车挡着,没人会看见,可许瑶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后,还是红了脸,狠狠踩了萧羽一脚:“想得美!”扭头钻上了车。 萧羽嗤嗤地笑,被踩了也不觉得疼,看着许瑶脸颊红扑扑越发心动的不行。 要去大学得提前置办东西,什么水壶、脸盆、饭盒,学习用品这些东西都要提前自己备好。 许瑶以为萧羽把她放下就会走,但萧羽却把车在路边停下。 “你不是还有别的事儿吗?”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今天唯一的正事就是听你吩咐。”说着他还弯腰做了个任凭差遣的姿势。 许瑶没说话,可眼梢的喜悦还是溢出来。 两人一起走进百货大楼,今天是工作日,逛街的人很少,许瑶慢慢采购自己需要的东西, 把东西买齐,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都已经结过了。 售货员一边帮她打包,一边看了眼萧羽,促狭道:“姑娘,这是你对象吧,待你可真好!” 许瑶笑了笑算是回应,等提着东西出门,一上车就掏出钱还给萧羽:“我买东西,为什么要你掏钱?不行!” “我愿意给你花钱,我看别人都是这样的呀?男人挣钱女人花,不是很正常吗?”萧羽不理解,他看部队里找对象都是这样,媳妇只需要手心摊开问要钱就行,夫妻俩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怎么到了自己,这套就不好用呢? “如果我没有,我当然可以接受你的好意,可是我有,为什么还要用你的,我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寄生在别人身上的蛀虫。” 看许瑶这么坚持的样子,萧羽好像明白了什么,未免她继续生气,只好接过递来的钱,心里暗暗地想:许瑶不要钱,那就等之后看到好东西都买来送给她,钱还是要她花的,不花不安心,自己可是行动实力兼具,不做表面文章。 许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见他把钱收了,才算松了口气。 她跟萧羽的家庭条件悬殊太多,凭目前的自己根本没办法平衡,现在能做的就是在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上拉近落差感,他不欠自己什么,自己也不是处处都需要照顾的小女生,许瑶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东西采买全已经到下午了,萧羽将她送回家,老两口本来以为萧羽只是把许瑶捎过去,没想到还会专程送回来,千恩万谢地邀请萧羽进屋再坐会儿喝口茶。 这次萧羽再没让许瑶为难,委婉拒绝了,上车时深深看了许瑶一眼,无声地提醒她答应的事,许瑶暗暗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送走萧羽,许老太转身看向许瑶:“咋样,瑶瑶,录取通知书领到了吗?” 许瑶笑道:“嗯,领到了。” “那就行,可得存好,不能丢。” 这个年代,录取通知书一旦丢失,就等于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有许多观念守旧的父母,为了不让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就算是考上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也给藏起来,不让孩子去学校报到,孩子只好被迫按照父母的意愿,放弃梦想。 许瑶会心一笑,明白许老太的担心:“奶奶放心吧,我锁在书柜子里,丢不了。” 第203章 许筱出嫁了 转眼到了八月,赵家那边终于传话过来,婚事能办了。 许家开始置办酒席,请周围邻居到家吃顿饭,即便许筱出了那样的丑事,但是相熟的邻里都很给许老两口面子,谁都没再提这回事。 虽然是简单操办,但在许老太的操持下,一家人没一个闲着的,就连三房的许国志两口子也来了,男人坐席招待陪客人喝酒聊天,女人就蒸豆包、炸油糕、炖肉、拌凉菜,瓜果糖酒都是提早备好的,每桌菜品都极丰盛。 许瑶也没闲着,在厨房里打下手,还时不时就被许老爷子喊出去炫耀一番。 许瑶可是全省的高考状元,模样好看还又懂事,见到的没一个不竖起大拇指夸赞的,院里吵吵闹闹,忙得不可开交。 屋里只有许筱一个人待着,她得等赵全来迎亲,听着外面的人对许瑶的称赞,她快把手里的喜帕子攥烂了。 今天可是她的婚事,明明她才是主角,却被许瑶抢了风头,好好的婚宴成了许瑶的庆功宴,只要有许瑶在,她就只能靠边儿站。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探着脑袋朝外瞧了瞧,就见一家人都在厨房里忙进忙出,没人留意她,便起身走出门。 哪想迎面正好被回屋拿东西的赵春兰撞见,一把拽住她道:“你干什么去?一会儿赵家就来接亲了,还乱跑?” 许筱心虚眼神乱飘:“尿急,去趟茅厕。” 说完,甩开手就沿着墙根跑了。 赵春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瞎跑,转身进了屋。 许筱当然不是要去茅厕,她回头看了眼,见没人注意,扭身钻进了许瑶的屋子,她可是亲耳听见许瑶把录取通知书藏在书柜子里的,就算自己要嫁给赵全,临走前也决不能让许瑶太得意。 想离开家风风光光地跑去上大学,做梦!只要录取通知书没了,许瑶就是折断了翅膀,想飞也飞不起来。 许瑶的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摞着几本书,床铺干净整洁,叠得整整齐齐。 许筱扫视一圈,将视线落在床头的柜子里,径直走过去,抽屉是挂锁的,估计是许瑶出门太着急忘记锁,锁头在铁扣空悬着,摇摇欲坠。 她迫不及待地拉开柜子,蹲下身就开始翻起来,柜子里除了一摞一摞的书,还放着衣裳,包括许筱要带到大学的簇新的洗漱用具,文具笔墨。 许筱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通通摔稀碎,可又怕招来人,只能忍住那股愤恨的劲儿,继续翻找。 终于在柜子底,找到了那张写着“录取通知书”五个大字的纸。 她激动得心口直跳,来不及细看,一把揣进怀了,关上柜子从屋里出来,重新回自己家,坐回炕上等着赵家来接人。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来的却不是赵全,而是赵维。 许家老两口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维脸色通红地解释道:“赵全身子刚养好,我娘怕来回路上走多了又伤着,所以就叫我代替赵全跑一趟。” 当着一院子人的面,赵维很不好意思说,其实真相是赵全对娶许筱这件事压根儿没兴趣,他不肯来迎人,嚷嚷着身子不舒服走不了路,老赵媳妇没办法,就把赵维推过来了。 这也算是件稀罕事儿,自己娶媳妇不肯上门,还让当哥的来接人,许家人虽然不满,可事到如今也不好再说什么。 屋里的许筱听到外面人来接了,扛起自己的包袱就出了门,她做了亏心事,生怕许瑶发现了,片刻都不想多待。 两家就在一个村,离得不远,但赵维还是自掏腰包,雇了辆牛车取个新娘子脚不沾地的好意头。 姑娘就要出嫁了,赵春兰眼泪花直转,搀着将她送上车,一字一句叮嘱着她嫁了人好好过日子。 许筱埋着头一声不吭,许瑶站在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心下一哂,她太了解许筱的为人了,不见黄河不流泪,能这么安分的嫁人,绝对是肚子里打着别的算盘,叫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眼下也只有赵维了。 此时的赵维已经被坐席上的客人拽着喝了几杯酒,麦色脸颊微微泛红,客气地跟人打着招呼。 她眸色幽晦,走过去,把人叫到僻静处,赵维还为之前被拒绝的事有些不自在,小声道:“瑶瑶,是有什么事儿吗?” “赵维哥,你知道我姐喜欢你吧?” 许瑶这句话,叫赵维有些懵,许筱已经跟他说过好几次,当然是知道,可他更知道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 现在许筱就要嫁给赵全了,他不知道许瑶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眉心微蹙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姐喜欢你,我了解她的性格,说白了有点极端,不达目的决不收手,她之前是不同意嫁给赵全的,可有天突然跑到外面晃了一圈,等晚上回来就改口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还是跟你说一声。” 许瑶低着头,眼睫扑朔,神情有些忐忑:“或许......是我多想了,总之赵维哥,你是个好人,我心里把你看作哥哥,希望你不要因小失大,误了前程。” 赵维看着许瑶,五味杂陈。 自许瑶拒绝他后,自己就处处避着她,迎面遇到也故作没看到,有意拉开距离。 可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可笑,许瑶一直都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她根本没有把他的故意疏远放在心上,依旧愿意善意提醒。 就像是许瑶说的,她拿自己当哥哥,那自己何必在心胸狭义,非要纠结于男女感情找个结果,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能把这份友谊延续下去就已经足够。 到此时,赵维终于释怀了,他笑着颔首,拍了拍许瑶的肩膀:“放心,我会留意的。” 那轻轻的两下,像是拂去许瑶肩上的微尘,许瑶看向他,年轻俊朗的面庞与记忆重叠,恍惚想起前世他为自己出头,跟赵全大打出手的样子,就像黑暗里救赎的光,永远不会被遗忘。 第204章 充满机遇的时代 老赵家也摆了酒席,邀请了七八桌人,可桌上的菜色却清一水的泛素,零星见到一两盘菜加着点儿肉沫,寒酸的不行,就快把收礼金三个字打在脑门儿上了。 客人吃得不尽兴,塞了两口就基本都散了。 赵维把许筱接回去时,只剩下赵全在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喝酒,看见许筱进门站都没往起站,还事不关己的指了指冷嘲道:“瞧,我娘买的野鸡回来了。” 一阵雷鸣般的哄笑声响起,许筱脸皮涨的通红,恨不得拎起门后的泔水桶给赵全洗洗嘴。可一想还有正事要做,她握紧拳头忍下来,眼圈转泪的看向赵维:“赵维哥......” 许筱总归是从许家正经娶回来的,就这么任人奚落,不是在等于打自家的脸吗? 赵维有些不满,瞪向赵全他们那桌:“说话注意点儿,这是你媳妇!” “行了行了,人接回来就没你什么事儿了,没看见全子跟朋友开玩笑吗,这有啥好计较的!” 老赵媳妇从屋里出来,挥着手把赵维驱走,扭头看向许筱,脸色就冷下来,上下打量一眼:“说你是野鸡,说错了吗?也就我们赵全心善愿意收留你,你要不惜福,有你苦头吃!” 哪有刚娶新媳妇就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许筱被气得发懵,看了眼赵全,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但还是撑出一张笑脸走过去:“赵全我给你看个东西,你跟我进屋去。” “呦,全哥,你这新媳妇可够着急的,还没天黑呢就着急上炕了?”桌上其他混子嘴里不干不净的嬉笑着。 赵全哪愿意搭理她,酒杯一摔,狠声道:“赶紧给老子滚,你什么地方老子没见过,还发骚,老子不吃这一套!” 许筱已经豁出去了,哪会被他骂退,贴着耳朵低声道:“你不愿意来,我就把你那点儿破事都宣扬出去,看这桌子还有谁愿意跟你个没种的喝酒。” 赵全脸色骤变,站起身,扯着许筱的胳膊拽进屋里,进门反手就掐着许筱的喉咙抵在墙上,凶相毕露:“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赵维劝许筱时说过一句话,嫁过来一辈子就毁了,当时许筱没明白,但她不傻,结合当时的场景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什么意思了,现在看见赵全这幅要吃人的样子,立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脖子被勒的喘不过气,脸也变成了猪肝色,赵全再用力,她就一命呜呼了,许筱终于有了丝害怕,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赵全面前晃了晃。 赵全不认识几个字,但手下松了,一把扯过来到:“这是什么东西?” 许筱弓着腰咳嗽了两声,眼底闪过恨意,抬起头时已经恢复如常:“许瑶的录取通知书,只要这个东西没了,她就没法去上学了。” 赵全没想到许筱会把这个东西偷过来,阴鸷的眸光紧盯着许筱:“老子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许筱冷嗤一声:“你以为大学是那么好考的吗?有了这个东西,你就可以去威胁许瑶,她要想念大学,只有随你摆布。” 赵全眼前一亮,可也只是片刻,那光芒就灭下去:“老子现在摆布她也没用,过干瘾吗?” “你不行,总还有别人,把她肚子搞大了,你再去娶她,买一送一,外人不知情的谁还会说你没种。” 一番话,赵全心念急转,他在桌边坐下,思索许筱这个法子有几分可行性。 许筱也不着急,慢悠悠在炕沿坐下,加了最后一把火:“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为了弄到这张录取通知书费了不少劲儿,敢不敢就全由你了。”“你仔细想想,要不是她,咱俩能被害成这样吗?我要报复她很省事儿,直接把这张纸烧了就够了,可你呢?” 她用帕子擦去脸上的粉,侧过脸给赵全瞧:“你真想这辈子都对着这么张脸过日子?”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那道长长的口子结了疤,就像是附着在脸上的蜈蚣丑陋又狰狞,赵全看了一眼心里就直犯恶心,他厌恶的别过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你怎么办?” “我是冲你哥来的,真以为我会扒着你不放?” 赵全立马心领神会,嘿嘿一笑:“赵维被你盯上也够倒霉的。” 许筱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废话。 ...... 许筱顺利出嫁,许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许瑶接到了廖红梅传来的消息,《囚鸟》自从在报刊连载以后,报纸订购量明显提升,现在已经由顺安总编辑部通知印刷厂出单行本,用不了多久,市面上就能买到《囚鸟》的成品书了。 这算是许瑶的小说处女作,对标的人群都是青年群体,这一批人也正是愿意花钱买书的一代,廖红梅在信中直言不愁卖,顺便她还表示歉意,称她这段时间在乡下采生,没办法当面祝贺许瑶考上大学,只能在信里聊表心意。 这封信是由顾城送来的,读完之后,光看她脸上的笑容,顾城就知道是好消息,打趣道:“怎么样?以后我是不是得叫你许作家了?” 许瑶笑容狡黠,掐了小拇指尖,比划道:“作家称不上,顶多小有所成。” 顾城宠溺的轻笑:“对了,廖同志叫我带话,她怕打扰你,所以读者信件都寄到编辑部去了,你要是想看,得空可以去找一下,我专程过去代取,人家还不给,说是读者的私密信件不能假手他人。” 许瑶也没想到自己还能积累起一小批粉丝,心情有些激动,点头道:“行!等我得空就到镇上取回来看看读者反馈怎么样。” 说完这件事,她转头朝门外看去:“你换车了?” 门口停的不是国营饭店的农用车,反而是一辆五成新的东风eq140,全身青绿色,驾驶室顶还有个小的换气窗,托着货斗,比之前那辆轻便不少。 顾城点点头,认真道:“我把国营饭店的工作辞了,跟霍飞一起集资买了这辆二手货运车,想专心跑生意。” 国营饭店的工作现在在外人眼里可都是铁饭碗,许瑶怎么也没想到顾城会有这么大的魄力,直接说辞就辞:“你奶奶同意吗?” “奶奶叫我自己想好就行,再没说别的,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我既然决定做,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不怕输。”顾城笑容疏朗,显然对未来充满期待。 许瑶敛眸,嘴上不说,心里却深表赞许,国营饭店迟早会回归私有化,采购工作不会长久,这是一个充满机遇的时代,像顾城这样有志气有抱负的青年,辞职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第205章 爬公公床头 第二天,家里开始商量着给许瑶贺大学,到底是省状元,排场不能小,红星村几辈子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就连李有才都觉得脸上有光,出去镇上开会,遇到人一问:你们队里今年是不是考上个大学生。 李有才腰板挺得笔直:是啊,不光是大学生,人家是省状元,大学抢着要呢! 听说许家要给许瑶办贺学宴,李有才来看看有什么能需要帮忙的,还不忘把虎子带上,叫他抓住机会多跟许瑶接触接触,沾沾才气。 虎子才不管那些,一进门,拉上军子就跑的没影儿了,哪领会得了他爹的良苦用心。 前头刚给许筱办的婚宴,为免村里人说许家借着宴请收两份钱,许瑶跟老两口商量了,这次贺学宴不收礼钱,操办的钱她用助学金来出,置办上十桌也管够。 正坐在屋里盘算着请哪些客人,忽然就见军子喘着粗气跑进门:“不好了,奶奶,你快去看看,我姐叫打了!” “哪个姐?”刘英红下意识问道。 “我大姐,许筱。” 一屋子人瞬间沉了脸,前脚刚嫁出去,还没怎么着呢,人连口气都来不喘,后脚就又闹起来了,许老太愁的额上青筋直跳。 赵春兰坐立不安,生怕出什么事儿:“娘......” 没法子,谁叫自家摊上了这样不省事的孙女,许老太只能下炕穿鞋:“老大家就别过去了,我跟你爹和春兰过去瞧瞧咋回事。” 转过头又跟李有才道:“你坐着,家里的事儿不好麻烦你,帮着给看看宴请名单,别把人落下。” 既然许老太都这样说了,兴许人家不想把事情弄大,李有才就没一起过去。 能不去正好,刘英红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反正她也不乐意再去管许筱的闲事,站起身给李有才杯里添茶水。 扭头看见许立仁站在门口张望,明显是放心不下,刘英红拿起宾客单子:“行了,别瞭了,我早就说那老赵媳妇不是个省事儿的,许筱这回嫁进去,可有苦头吃了,你瞧着吧,以后许筱的事儿没完,操不完的心。” 当着李有才的面儿,许立仁不好说什么,回过头白了她一眼。 老赵家正乱成一锅粥,许筱被从赵维房里揪出来,整张脸都被耳光扇肿了,她到现在还是蒙的。 昨天跟赵全商量好,等夜里趁人睡着,她偷偷摸摸钻进赵维屋里。 她都盘算过,结婚头一晚,她跟赵维就睡在了一张炕上。 等明天醒来,只要自己一嗓子喊来人,赵维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他要是不负责,自己就去他们单位找领导闹。 什么名声什么脸面,比起一辈子那些都算什么东西,反正自己已经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赵维不肯娶她,那就拉着他一起下水,总之谁也别想好过! 可计划的好好的,一觉醒来才发现身边躺着的压根不赵维,而是喝多了酒睡得不省人事的老赵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房门就被人踹开,赵全恶狠狠的出现在门口:“臭婆娘,我说你一大早跑去哪儿了,原来是跟赵维这个王八蛋搅和在一起,这对奸夫淫妇的,我今天非打死你们不可!” 赵全打心底就不想娶许筱这个被人睡烂的破鞋,更不想叫赵维好过。 现在他没了根,赵维成了这个家的独苗,以后肯定会踩在他头上,思来想去不如顺了许筱的意,这件事之后,自己顶多带个绿帽子,赵维粘上许筱这个狗皮膏药,算是彻底完了。 门一开,赵全傻眼了,他爹老赵头光着膀子坐在炕上,跟许筱面面相觑。 “赵......赵维呢?” 老赵媳妇一早醒来,听见赵全的叫骂声,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冲,心都快成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赵维可是这个家唯一的指望了,不能叫许筱连累了呀! 扯开赵全往里一看,老赵头腿脚哆嗦着正从炕上往下爬,老赵媳妇愣了愣,嗷一嗓子冲过去。 拽着许筱头发就往地下拖:“你个不要脸的骚货,我是脑子进水了,把你往家里引,你是没见过男人吗?连公公的炕都上,不要脸的玩意儿!” 老赵媳妇像是疯了一样,她把许筱娶进门就怀着一腔子恨,还没等动手收拾呢,许筱竟然跟自己男人滚到了一张炕上,气得都快晕过去了。 许筱也不是吃素的,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老赵媳妇,跑到院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来人啊,快来人了,老赵家住着一群畜生,我这才刚嫁过来一天,就要被打死了!” 哭喊声很快就把周遭邻里都吸引过来,众人扒着墙头朝里张望,赵全最先反应过来,生怕许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一把上去扯起她往屋里拽。 可这番情景看起来倒像是赵全护着自己媳妇。 老赵媳妇越发红了眼,一蹦三尺高,她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儿子,这才刚娶了媳妇,就不认娘了,以后还得了。 拎起地上的铁锹就冲过去:“你个骚狐狸,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许家人赶到的时候,许筱正在院里跟老赵媳妇扭打成一团。 那天夜里许筱平白挨了老赵媳妇一顿打到现在也没忘,两个人新仇旧恨一起上来,这会儿下手根本不留情,扯头发挠脸踹肚子,无所不用其极。 老赵媳妇到底年纪大了,正面一对一明显不是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吱哇乱叫。 赵全怕许筱把自己的丑事抖擞出去,谁也不帮转身钻进了屋,反正这媳妇是他娘自己要娶的,跟他没关系。 老赵头呢,缩在墙根底下脸涨的通红,他昨天喝多了,一睁眼就跟儿媳妇在一起躺着,自己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更没心思掺和到这混战里。 眼见一家子人,没一个来帮她的,老赵媳妇彻底急眼了,又叫又骂,扭头看见门口的许老两口,直接冲过去,一把将人拽住:“这就是你们养出来的闺女,大半夜爬公公的床,我家不要这样的臊婊子当媳妇,赶紧把人领走!” 院子外看热闹的人瞬间竖起了耳朵。 啥? 啥? 没听错吧,许筱这才嫁过来头一晚,就爬到自家公公炕头上去了?这也太劲爆了! 第206章 许筱众叛亲离 许瑶也以为自己听错了,朝院里看了眼,看见赵维那屋房门大开,老赵头缩着脖子蹲在墙角,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估计是赵维昨天夜里没回屋睡,机缘巧合,老赵头喝醉酒就睡在了赵维屋里,跟许筱撞了个正着。 狗咬狗的场面,还真被她见着了! 许筱当然不甘心就这样被赶走,赵维可是她唯一的希望了,结婚第一天,就被赶回娘家,以后传出去谁还会娶她。 心一横,捂着脸开始委屈痛哭:“我好端端睡着觉,后半夜老赵头摸到我身边儿的,你们赵家联合起来欺负我,我不活了!” 瞬间,所有人调转视线看向老赵头,议论纷纷。 “这老赵头,平时看着是个老实的,没想到连儿媳妇都不放过,半夜爬床,这办的还叫人事儿?” “这也说不准,估计是许家这个丫头故意勾引的呢,她之前跟七八个男人的事儿都能干出来,勾引公公算什么稀罕。” “那也不能这样啊!老赵头都多大年纪了,还有那个能力吗?许筱年纪轻轻,图啥呀!” 老赵头脸都急红了,他昨天喝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老赵媳妇指着许筱叫骂,许筱是抹眼泪哭天抢地。 就在这时,许瑶扭头发现赵维回来了。 他穿过人群,走到院里,刚才在外面已经把事情听了个大概,他知道他爹的性子不会干这种事,可院里院外为了这么多人,要是张口就替他爹抱不平,肯定要被人说嘴。 许筱哭得伤心,抬眼看见赵维,立马冲过去,委屈道:“赵维哥,你可得救救我,我真的是冤枉的!” 她抱紧赵维的大腿,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死活不肯松手。 许家老两口看得直皱眉,他们专程跑过来一趟,许筱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 现在倒是抱着赵维哭得伤心,她嫁的人是赵全,跟老赵头的事儿还没掰扯清楚,又跟赵维搂搂抱抱,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身边人的议论声快把许老爷子脸皮都戳穿了,他怒火中烧,暴喝道:“够了!赶紧松开人家,你快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性!当初嫁过来是经了你同意的,现在不好好过日子,勾搭完这个拉扯那个,是非要把家里的脸丢尽是吗!” “凭什么说我!要是嫌我丢人,你们可以不过来啊!谁逼你们过来了吗?!”许筱抻着脖子,冷意森森:“从我嫁过来那天起,许家就已经跟我没关系了,丢人怎么了?反正你们两个老不死眼里只认许瑶,还管我干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老爷子还没被家里小辈这么骂过,胸口剧烈起伏,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要一头栽倒过去,许瑶赶紧抢先上前,将他扶住。 赵春兰眼圈泛红:“筱筱,你别犯糊涂,家里人都是为你好......” “少假惺惺的恶心人,你们从前不替我打算,现在装什么好人,从今以后我是死是活都不用你们管!”许筱转过头,扯着赵维的袖口站起来,将头埋在他胸口:“赵维哥,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能撇下我不管!你爹半夜爬我的床,赵全根本不管,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真的只有死了!” 赵维想将她的手拽开,可却怎么也拉不动,无奈道:“筱筱,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老两口被许筱气得浑身发抖。 许瑶看着这一幕,满意地挑了挑嘴角。 许筱越是作,越能让家里人失去耐心,她老早就等着许筱众叛亲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一天,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受到前世她施加于自己身上的痛苦。 这一天终于到了。 她故意摆出一副担忧的神色:“姐,你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说爷爷奶奶,你都已经嫁给赵全了,又当着这么多人跟赵维哥拉拉扯扯,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的。” 事到如今,许筱还怕什么闲话,许瑶出现在这里,越发刺激到她,眼泪一抹:“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小贱蹄子,你算是什么东西,勾搭着镇上那个姓顾的,还跟当初下放的劳改犯有一腿,装模作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有脸说我。” “赵维哥,许瑶那天刚拒绝你,转天就上了劳改犯的车,她骨子里就是个贪慕虚荣的贱货,根本不值得你挂念,你看看我,我是为了你才愿意嫁进赵家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住口!” 许老太终于忍无可忍,上前就要扬手扇许筱一巴掌,她却先一步缩在赵维身后,惶恐道:“赵维哥,救我,救救我。” 赵维被许筱的这番话震得失神,任由她拽着自己挡在面前。 许老太扬起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落,最终无力地垂下来。 许瑶走上前,冷声道:“我跟赵维的关系一清二白,要是搭顺风车也算贪慕虚荣了话,也随你说,感情这种事一就是二就是二,你为了赵维嫁给赵全,传出去耽误的不是你一个人,赵维都要受连累招笑话,要是真喜欢一个人会做出这种事儿?你到底图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掷地有声的一席话,围观人纷纷表示赞同。 许瑶趁热打铁,毫不留情地戳穿许筱的算盘: “从我和爷爷奶奶一来,就看见赵维屋子房门大敞,你说你好端端睡着觉,那也是该在东面赵全那屋,怎么会跑到西面赵维的房里去的,得亏昨天晚上赵维不在,要是他在,今天睁眼身边睡的就不是老赵叔,该是赵维了吧?” “嫁人头一晚,你就往大伯子屋里跑,刚开始我心里存疑不敢说,现在才算明白了,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事儿要是被你做成了,赵维哥以后就要背上个睡弟媳的名声,别说去正常工作,就是再找对象就难,你这是要害死他呀!” 这番话犹如一瓢凉水浇下,众人恍然大悟,刚才他们过来时就看到许筱在院里哭,根本没注意到房门大敞的那间屋子是赵维的。 要真按许筱说得,她安分睡觉,又怎么会跑到赵维的屋里去,原来一开始就打这恶毒的主意。 许老太彻底心凉了,摇着头道:“这丫头我家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做出这种丢人败兴的事,许家都因她抬不起头来,父老乡亲今天做个见证,以后这关系就算是断了,她是死是活都跟许家没关系了,随她折腾吧。” 第207章 就该被浸猪笼 许家老两口这回是彻底被伤狠了,要说前一回许筱在野林子干出那档子事儿,家里人还能归咎于她年轻糊涂,可今天这件事分明是她精心筹谋好的,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分明就没有为许家考虑过一点儿。 家里闺女不止她一个,她出嫁头一天就往大伯子床上爬,这事儿要是做成了以后传出去,许家几个姑娘的名声就全都完了,有这样的姐姐,底下还能有什么好的。 这关系不断也得断! 许家老两口一走,当即就有人看不下去,狠狠朝许筱唾了一口:“见过犯贱的没见过这么贱的,就你还想攀扯人家赵维,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行!” “她还嫌许家管她,就这种东西,就该溺死在粪坑里。” “下三滥的贱货,心眼儿也太坏了,刚嫁人就爬大伯子的床,这种不要脸的骚货,就该被浸猪笼,乱棒子打死!” 众人一句句咒骂,许筱脑子里紧绷的弦彻底断了,她脸色狰狞,张牙舞爪朝许筱扑来:“是你,你胡说八道,不是这样,都是你害我的!” 可还没等跑出两步,头皮就被人一把扯住,身后赵全正目光凶狠地盯着她。 “你想干什么,赵全!你忘了......” 话还没说完,嘴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个耳光,嘴里鲜血直流,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赵全掐着她的脖子,贴耳阴森道:“你个臭婆娘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得老子给你收拾烂摊子,这顶绿帽子不是白扣的,老子新账旧账跟你慢慢算。”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赵全再跟许筱统一战线就是傻子,反正许瑶的录取通知书在他手里,许筱已经没什么用处。 昨天之所以答应她,就是存心想看赵维笑话,可她连这点儿小事都没办好,还在他头上扣了顶绿帽子,以前的兄弟估计要知道都会把他笑话死。 赵全这会儿已经成算,朝院外挥着手:“都滚,滚,回自家去,老子的婆娘老子自己会教育。” 说罢,众目睽睽拖着许筱的头发就往屋里走,许筱满嘴是血,呜呜哀嚎连话都说不清,只能把求救的眼神看向赵维,可到这会儿赵维怎么可能还会帮她,紧蹙着眉头,冷酷地撇开头。 许筱被拖进了屋,“砰”的一声,门被赵全一脚关上。 她抱着头,头皮上撕裂的剧痛,疼得直掉眼泪:“赵全你疯了,敢动手打我,信不信我把你那点儿破事儿传出去,叫村里人都知道你是个没种货!” “你说也得有命说才行,信不信,只要外面的人听见一点儿风声,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你敢!”许筱彻底慌了,在她眼里赵全就是个蠢货,根本没这样的胆子,可她太小看赵全了,他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力气大得就像是要捏断骨头似的,扯着唇邪笑。 “你可以试试。” 短短几个字,就像是毒蛇吐信般,叫许筱下意识闭上了嘴,全身都在发颤。 没过多久,赵全屋里传来打骂哀嚎的哭喊声,村里人没一个去阻拦劝说的,在他们眼里这都是许筱活该,被打死也不值得同情。 许瑶站在院外,听着里面的声音,手脚发凉。 前世她被赵全毒打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划过,没有人同情,更没有人劝阻,只有铺天盖地的谩骂和冷眼嘲讽。 而如今,她终于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光是身败名裂怎么够,她要许筱永远活在赵全的阴影下,时时刻刻都被恐惧占据。 脸上有些湿润,她伸手一摸,才发现竟都是眼泪。 众人散去,赵维转身看向许瑶,昨天经许瑶提醒,他把许筱接回来连饭都没吃就直接去了县城,向厂里领导申请给他安排职工宿舍。 许瑶说得对,他既然知道许筱的心思就应该回避,他要搬出去,尽量不出现在许筱的面前,彻底绝了她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他回来收拾东西,就撞见这件事。 方才许瑶的一番话,叫他到现在都后背发凉,要是许筱真的上了他的床,两人不清不楚的睡一晚上,自己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一切都还得谢谢许瑶。 可走进才发现,许瑶眼睫湿润,像是哭过的样子,立马担心起来:“瑶瑶,你怎么哭了?是因为许筱刚才说你的话吗?没关系,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许瑶急忙擦干脸上的泪,认真道:“谢谢你赵维哥。” “傻姑娘,谢我什么,该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提醒,我的麻烦就大了。” 谢谢你愿意听进我的话没有给许筱可乘之机,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也谢谢你前世对我的所有帮助...... 这些话许瑶没有说出口,淡笑道:“赵维哥,你要去县城工作了吗?” 赵维点点头:“对,已经跟领导说好了,今天收拾东西办理入职,其实本来没有这么着急......” 现在因为许筱不得不抓紧,免得再出什么茬子。 “瑶瑶,你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中旬,已经都收拾好了,估计过两天家里会请客吃饭,赵维哥你过来吗?” 赵维坦然道:“当然要去,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也得当面贺一贺才行。”他脸上的笑容,如同这夏日的阳光,明媚而热烈,好像能照亮周遭的一切。 许瑶受他感染,笑容在脸庞荡漾,孩子气道:“说好了,你可一定要来,拉钩!” 这一瞬间,两人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最天真纯洁的时期:“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愉快做下约定,丝毫没察觉到赵全正透过窗户注视着这一幕,满眼嫉妒。 自小他就羡慕赵维能招许瑶待见,村子里那么多丫头片子,没一个向许瑶一样长得漂亮说话又温柔的,他梦想着能有一天能把她娶回家当媳妇,可许瑶对他永远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连个正眼都不施舍给他。 到现在也是一样,许瑶和赵维的相处亲密无间,而自己只能跟许筱这种臭虫活在阴沟里。 想到这儿他就愤恨难忍,在已经晕过去的许筱肚上踹了一脚,他开门走出去,站在门槛下,扯着嘴角:“许瑶,好歹我是你姐夫,怎么不邀请我去参加你的升学宴,给你助助兴。” 第208章 许英的小心思 要是放在平时,赵全主动搭话,许瑶理都不会理,可今天许瑶突然来了点儿兴致,她弯唇一笑:“行啊,姐夫,只要你来,随时欢迎。” 赵全本以为许瑶会跟往常以往看都不看他一眼,但她却冲他笑了,还跟他说话了。他胸腔里的血又沸腾起来,粘腻的眼神盯着许瑶:“好,我一定会去,你可得耐心等着我。” 赵维皱眉,错身一步,挡住他的视线,赵全自讨没趣,冷嗤一声,转身回了屋。 “瑶瑶,你还是离他远一点,赵全这个人......”赵维紧锁着眉头,很是不放心。 “他现在算起来是我姐夫,都主动提出来了,不答应他不合适,赵维哥你记得来就行,不用管他。”许瑶摆摆手告别,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连好几天许家老两口和赵春兰都精神郁郁,许筱接连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了,好端端的一个家,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升学宴的事情不得不暂缓,等过了这风口浪尖再说。 许瑶闲下来,除了帮助军子辅导功课,闲暇时间就开始按照承诺给萧羽写情书。 她还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刚拿起笔,心口就开始怦怦直跳,脸也开始变得炙热。萧羽这回算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这可比写小说要难多了。 一连几天她都在想该如何下笔,进度始终停留在“萧羽”两个字。 就在这天,许英忽然来找她,敲了敲门就直接进来,许瑶吓了一跳,赶紧把写了两个字的信纸塞进了抽屉。 许英看到许瑶慌里慌张的,好奇道:“姐,你在干什么呀?” “没什么,你怎么来了?”许瑶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许英现在在村小学念书,马上就要升初中了,有许瑶的补习再加上林老师的帮助,她也勉强跟上了课程进度,在正常的教育环境下,脸上笑容明显多了不少,坐在床沿上,两条腿晃荡着:“姐,你是不是跟之前在村里劳改的那个哥哥在一起了呀?” 许瑶一愣,转过头看她:“谁跟你说的?” “我听村子里有人传,说看见你坐他的车回家了,到底是不是啊?” 许瑶神色平静,把桌上的书收进抽屉里,淡声道:“是你娘叫你来问的吧?” 许英一滞,眼神闪烁透着丝心虚,含含糊糊道:“嗯,是她叫我来打听打听。” “没有,回去跟你娘说吧,我的事儿就不用她操心了,得空能看看爷爷奶奶比什么都强。” 许瑶语气十分不客气,自从分家以来,田秀娥基本就没回来几趟。 上次来参加许筱的婚宴还是空着手来的,回去的时候,宴席上没吃完的菜色,大包小包拎了不少,平时不露面,好事不落下。 许英低下头,被说得脸上发烫,她也不想摊上这么个娘,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二姐一样的好运,爹娘离婚,爷爷奶奶照顾,还有那么多人喜欢。 她打心底还是很羡慕许瑶的,从前住在一个院里时,她三天两头在挨打,过得连她都不如,可现在摇身一变,手里攥着钱,还考上了大学,外面的人提起来没一个不竖起大拇指夸的。 就连她娘都点着她的脑袋,叫她跟许瑶学着点儿。 其实今天来打听许瑶找对象这件事,不光是她娘好奇,她自己也有小心思,许瑶说到底就是个村姑,就算是考上大学,也离不开这样的家庭背景。 可萧羽是京都人,当初被接走的时候来了那么多辆车,一看家庭就不一般,那么有本事的人真的会看上许瑶? 如果他俩真的在一起,那是不是意味着等到她长大找对象也能往京都找呢? 看许英低着头,半晌不说话,许瑶叹了口气:“这次的学习机会不容易,你要用心些,不要被你娘带偏了方向,找对象都是很遥远的事情,等你上大学再考虑,明白吗?” 许英有些委屈,自她上学后,田秀娥整日耳提面命,长吁短叹,说什么家里只有她一个姑娘念书识字有文化,等到将来得找个有本事的对象才够得上她这个当娘付出的这番辛苦。 听的时间久了,许英虽然年纪小,但渐渐开始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现在听到许瑶这样说,她有些想哭,眨巴着眼睛:“姐,你会一直供我念书吗?我好怕我娘会叫我去嫁人,我不想嫁人。” 看她这个样子,许瑶也有些同情。 前世田秀娥就是这样干的,许英刚满十六就开始跟媒婆打听上了婆家,要给说亲事,许英不愿意,就偷偷摸摸跑到城里打工,好不容易自力更生,挣得的钱还得克扣回家里养她弟弟。 这一世,许瑶不想她再像前世那么辛苦,能帮则帮,她坐在许英身边,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只要愿意继续念,姐就一直供你,说话算数。” 许英算是彻底把心放到肚子里,嘴一瘪,抱着许瑶的腰哇哇大哭,许瑶又安抚了好一阵,才送她离开。 不过经了这件事,许瑶就不在白天写情书了,要是被人看见,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晚上,夜深人静,她坐在灯下用笔支着下巴自个儿琢磨,想到萧羽的面容,还有他说话的语气,欺身靠近亲她的画面,许瑶就觉得脸红心跳,一股莫名的情愫逐渐蔓延开,信上的内容也开始有了雏形。 在京都 萧羽自从回到部队以后明显心情不错,他训练起新兵素来以严厉出名,最近一段时间可以说是亲切和善,这突来的转变实在太奇怪了。 没过多久,部队里就掀起一起萧队谈恋爱的热议风暴。 众人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冷酷的萧队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还没得出结果呢,这姑娘竟然自己出现了! 这天刚下过一场雨,操场上还泛着湿意,队里的人正在做体能训练,就见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裙,外套白色开衫的姑娘沿着水泥路走来,她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淡雅娴静,手里还提着几袋子东西,看起来是作为家属来部队探望。 新兵训练都是封闭式管理,哪见过这么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儿个个都挪不开眼,连训练任务都丢到脑后了。 姑娘好似知道有人在看她,微微扬起下巴,自信又高傲,随手拦住一个人:“我来找萧羽,麻烦你带我去见他。” 第209章 一起长大的情分 这姑娘,是来找萧队的! 八卦之火迅速蔓延开来,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的,还真是说啥来啥,这姑娘长得明眸皓齿,肤色白皙,语气虽然倨傲,但声音却婉转轻柔,怪不得能叫不食人间烟火的萧队都动了凡心。 被拦住的是新兵训练营的班长,听着底下的蛐蛐声,立马轻咳了一嗓子,撂下一句可有可无的警告:“继续训练,别偷懒啊!” 转身带着姑娘往部队干部宿舍走去,一路上,眼神往身边瞟,实在是架不住内心好奇:“姑娘,你跟我们萧队是什么关系啊?” 姜梦思抿唇意味深长地一笑:“是萧爷爷让我来找他的,带他出去转转不要整天蒙在部队里。” 班长闻言有些纳闷,萧队不是前两天还出去了吗?也没蒙在部队里呀。不过转念一想,人家都称呼萧爷爷了,估计是连家属都见了,看来和萧队谈对象的姑娘,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位。 有了这个猜想,态度越发和气了,直接带着姜梦思来到萧羽的宿舍,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看来是人不在。想了想,反正这姑娘跟萧队是对象关系,也不用介意那么多,直接开门,将人带进去。 准备招待人喝水,拎起床边的暖壶,里面却是空的,便道:“同志,您在这儿坐着等一下,萧队现在估计在开会,一会儿就回来,我去趟水房打点热水。” 姜梦思微微颔首,看着人出去,她环顾周遭,干部宿舍都是单人间,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床上被子叠成了四方块儿,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枕头旁放着一沓子写满字的稿纸,既不像是书,也不像是会议纪要。 她忍不住上前想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可手刚碰到,身后就传来不悦的沉声:“别动。” 姜梦思转过身,不知什么时候萧羽回来了,他穿着一身白色衬衫,下面是军绿色的长裤,明明是统一的部队服制,穿在他身上却有种清爽落拓的感觉,光看一眼就觉得心跳加速。 她脸颊微红,露出甜甜的笑容:“萧羽哥哥,你忙完了吗?我是专程来找你的,还给你带了些京都特色小吃,你看放哪里合适?” 萧羽走上前,却没接她手里的东西,直接绕到床前将那摞纸拿起来,小心地拍了拍,爱惜地放到抽屉里。 他这番举动,让姜梦思瞬间觉得有些委屈,不就是一沓子破纸吗?用得着那么爱惜吗?倒像自己有多脏似的,连碰都不能碰。 她深吸一口气,重打精神:“萧羽哥哥,部队里很忙吗?你为什么不回家呀?爷爷一直很担心你。” 萧羽转过身,神情淡漠透着不耐:“你很闲吗?我回不回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上一次见面,萧羽看在她是个女孩子的面子上,不想叫她在人前太难看,可这回她都追到部队里来了,根本是在挑战他的底线,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姜梦思怔住了,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眼里瞬间泛起泪花:“萧羽哥哥,我是为了萧爷爷着想,他年纪大了,你要是能多回去看看他,他会很高兴的。” 萧羽瞥了她一眼,眉心蹙起:“你是没听懂我的话吗?我回不回去跟你没关系,你可以走了。” 此话一出,姜梦思再也绷不住,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红着眼眶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到底哪儿不好?为什么这样对我。” 萧羽闭了闭眼,他跟这个姜梦思八竿子都打不着,实在懒得跟她费那么多话。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报告! “进来。” 刚才送姜梦思过来的新兵班长提着热水壶走进来。 屋内诡异的氛围让他有些茫然,看着萧队阴沉的脸色,他隐约察觉不妙,小心地把水壶放在床边,转身就要溜之大吉。 身后却传来萧队幽冷的声音:“你带她来的?” 班长蹭一下转过身,身板绷得笔直:“是!这位女同志说是受首长委托,我以为她是家属,就带她来了!”说完,忐忑道:“萧队,您不认识她吗?” 萧羽嘴里的“不认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姜梦思就已经捂着脸崩溃哭喊道:“萧羽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你忘了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了吗?萧伯伯在的时候还常夸我们感情好,要你多照顾我呢,这些你都忘了吗?” 萧羽都被无语笑了,指着地上提来的东西:“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不然我就叫警卫员来架着你出去。” 姜梦思看萧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实在没脸见人,抹着眼泪转身朝门外跑去。 杵在门口的班长恨不得从墙缝里钻进去,这个场合,他在太不合适了,怎么听着萧队像是负心汉,好像欺负人家姑娘了似的,不会是小两口闹别扭吵架了吧? 屋里现在就剩下两个人,训练营班长恨不得把头埋在胸脯里强装消失,可是萧羽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指了指:“你,提着东西跟我过来。” 话音刚落,萧羽已经快步走出去,班长反应过来立马拎起东西追上去,看着前面迈着稳健步伐的身影,他还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萧队要干什么。 出了宿舍楼,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刚才那个姑娘。 姜梦思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刚有一丝窃喜,高兴地转过身来,没想到萧羽却目不斜视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到了操场。 正在偷懒的新兵看到萧羽的身影,立马一哄而散,各回各位开始训练,每个人都如临大敌,没有一丝懈怠。 萧羽在这群人面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训练班长:“这些东西,都分了。” 哈? 训练班长眼睛瞪得溜圆,瞥了眼还在不远处站着的姜梦思,小声道:“萧队,人家姑娘专门给你提来的,就这么给大家分了,不太好吧?” “你入伍前体检了吗?” 训练班长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起这个,点点头:“体检了。” “结果怎么样?” 训练班长挠挠头:“身体指标都合格。” “既然体检合格,为什么耳朵不好使?”萧羽淡淡瞥了他一眼:“把这些东西给你们班兄弟们分了,你负重越野十公里,再随便往我房间领生人,就罚你负重蛙跳十公里,听见了吗?!” 众人纷纷咂舌,完蛋了,这才刚好了没几天,萧队是又被阎王附体了呀! 看来这姑娘不仅不是萧队的对象,而且他们关系并不好,班长这回算是倒大霉了。 在众人同情的注视下,新兵班长欲哭无泪,高声道:“是!再随便往萧队房间领生人,负重蛙跳十公里!” 嘹亮的嗓门像是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姜梦思的脸上,她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惨白。 第210章 你还想去上大学吗? “呜呜呜......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爸妈,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啊?” 姜梦思一回来,就趴在床上开始哭,她长这么大见过,还没受过这样的气自己模样好看,家庭条件也好,学校里那么多男同学,哪个不是对她笑脸相迎,可为什么在萧羽面前就这么不入眼呢。 乔秋芸坐在床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安慰,扭过身子对窗前坐着的姜建华道:“这小畜生也太不是东西了,要不是咱们家帮忙,他现在还在乡下吃土呢,竟敢什么对咱们思思,真是气死我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姜建华看了眼乔秋芸,把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坐起身正色道:“思思,你告诉爸爸,非要跟萧羽在一起不可吗?你之前不是跟陈文彬相处得很好吗?两个人还订了婚,等你大学毕业就结婚......” 话才说到一半,姜梦思从床上猛地坐起来,红肿的眼睛迸发出凌厉的光,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我不要!陈文彬的订婚不作数,我没有直接答应过,是你们订下的,我不要跟他结婚,我就要和萧羽在一起!” 乔秋芸也责备地看了眼姜建华:“好端端的提这件事干什么,萧羽都回来了,思思肯定是要跟他在一块儿的,陈文彬再好跟思思也不是一路人,别忘了,他们家只是个贫下中农,怎么能配得上思思。” “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姜建华蹙眉反驳。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从前他那个身份多少人上赶着要嫁给他,现在能拿得出手吗?” 姜梦思趁势跑到姜建华膝前蹲下,眼泪汪汪道:“爸,不是你说的吗?我要是能跟萧羽在一起,将来凭着萧爷爷的关系,你更容易往上升。” “而且萧羽,萧羽他只是现在不喜欢我,我不信他一直不动心,总有一天他会喜欢我的,你不要反对我们两在一起好不好?” 姜建华叹了口气,他当然希望能促成姜梦思和萧羽在一起,可也看不下去自己宝贝女儿被这么冷待,心里总归不舒服。 既然姜梦思坚持,自己就没什么好说的,伸手把她扶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决定好了,爸爸就无条件支持你,好了,不要在哭了,收拾一下,跟你妈去看看萧爷爷,你知道怎么说。” 既然萧羽那里打不开口子,就得把关键点放到老爷子身上,只要有他在,萧羽就总有回家的一天,除非他连自己的亲爷爷都不认了。 姜梦思心念急转,很快就重振旗鼓,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欢欣鼓舞道:“好,我这就跟妈妈去萧家。” ...... 许瑶的升学宴在八月末召开,李有才为表示村里人对许瑶考上大学的祝贺,不仅拉了条横幅,还专门把设宴的地方安置在了大队院里。 来的人不少,许瑶忙得像个陀螺。 不仅有当面向她祝贺的,还有趁着机会走亲戚拉关系的。 这可是整个红星村唯一的大学生,肯定要发达了,这会儿不把交情打好,将来怎么借人情。 所以虽然许家老两口再三强调来吃饭的宾客不用上礼,但还是有不少人自掏腰包,聊表心意。 林老师也来了,许瑶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他,赶紧撇开众人迎了上去:“林老师,你往前面坐。” “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林老师笑眯眯地从身后拿出一本被红绳捆扎的书,许瑶光是扫了一眼就立马认出来是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 记得前世从许瑶展现出对文学的喜爱后,林老师就向她推荐过这位作者的小说,没想到这一世,他竟什么都没说直接将这本书作为高考礼物将送给自己。 要知道这位作家的小说并不好买,就连许瑶前几次去京都逛书店都没有碰到过,林老师要在县城里找到这本书更不容易,也不知道他跑了大大小小多少家书店。 许瑶连声道谢,爱惜地把书揣在怀里。 林老师低声道:“你出版的小说《囚鸟》我也买来看过了,写的很好,只是细节描述上还需要深研,我不是写作者帮不到你什么,但作为忠实的读者,可以告诉你,这位作家的书肯定可以帮到你。” 林老师说完朝许瑶眨了眨眼,正好许老爷子也看到他来,招呼着他快过去落座,林老师应了一声朝着那头去了。 怀里的书还散发着簇新的油墨香,这里乱哄哄的,许瑶不放心把它随手放在地方,怕被人给弄坏了,索性直接回家,等把书放下以后再过来吃饭。 她揣着书,一路往家跑,院里静悄悄的,许家人都在宴上招待客人,许瑶把书放到自己屋里就出来锁门。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紧促的脚步声。 一转过身,赵全逼近将她堵在门上,眸底鹰隼般的幽光透着垂涎之色,伏低身子道:“不是说好的,姐夫来看看你,你高兴不?” 扑鼻的汗臭味和沉重的喘气,熏得许瑶喘不过气,她将手格挡在两人中间,抬眼看向赵全:“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我都是你姐夫,还这么见外,不请我到你屋里坐坐,喝口水?” 许瑶撇开视线,眼里冷意森森,赵全现在就是个废人,她倒是不担心他会干什么,只是要把这么恶心的一个人放进屋里,她嫌脏得慌,淡声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男女有别,叫人看见说不清。” “装什么装,跟赵维腻腻歪歪的时候就不怕人看见说不清,跟我在一块儿就嫌弃上了?你们姐俩真没一个好东西。”赵全被她眼里的嫌弃,窜起一股怒火。 “心思脏的人看什么都脏,赵全,你要有话就快说,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磨嘴皮子。”许瑶一把将他推开,把自己从那股窒息的逼仄感中解救出来。 赵全连退几步,歪着脑袋,吊儿郎当坏笑:“许瑶,你还想去上大学吗?” 第211章 期待开学的那一天 “我上不上大学用得着你管?家住海边儿吗,管那么宽。” 现在面对赵全,许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畏惧感。 前世自己任他折磨,活得苦不堪言。这一世,自己努力那么久不光是为了报仇,也要让自己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身姿笔直,眸色漆亮,眼睛里锐利而直白,咄咄逼人的话语透着冷眼逼人的野性。 赵全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尝试着唤醒下半身沉睡的欲念,可惜任凭心里垂涎欲滴,那根玩意儿始终没有一丝动静。 他愤恨地握紧了拳,又不想叫许瑶看出端倪,眼神从下到上仔细的梭视:“你能不能上大学还真由我说了算,不如一会儿回屋看看,丢没丢东西,别等到报名的时候,哭都找不到地方。” 赵全就差把得意扬扬四个字写在脸上,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意,转身离开。 许瑶注视着他的背影暗自好笑,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许筱偷了她的录取通知书,转手用来收买赵全,可她又不是傻子,前世已经吃过的亏又怎么会再被人钻空子。 那天她知道许筱在家,故意说把通知书藏在了柜子里,没想到许筱还真的上钩了,拿着一份假的通知书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可要是赵全知道许筱骗了他呢? 会不会把她打死? 许瑶已经开始期待开学的那一天了。 趁着这次升学宴,许念也回来了,还带上了她新找的对象,周海,他长得脸方鼻阔,眉毛浓密,看起来质朴可靠,个子约莫一米七六,虽然不算太高,但跟许念站在一起也十分登对。 两人正好一起休假,回家住两天,也能叫家里人多了解了解。 周海跟卢兴发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话不多,干事儿却很利索,每天一大早就开始拿着笤帚扫院,做饭前也不用指派就跑出去拾柴挑水。 刚开始刘英红见了还有点儿不满意,跑来私下跟赵春兰嘀咕嫌弃周海是个闷葫芦,响屁踹不出一个,可过了两天,风评大变样,有把人夸得像朵花似的,这也好那也好。 许念能得了好归宿,家里人都高兴,她年纪不小了,村里同龄人二十多岁孩子都会跑了,商量着算个日子就能把婚事定下,家里人着急,许念却不急,她勾着许瑶的肩膀,给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瑶瑶马上就去念大学了,我要是订婚她怎么能不在,等她回来再说吧。” 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等许瑶回来也就是放寒假的时候,中间隔得几个月,许家连着办了两场热闹了,好事多磨不用赶在一起。 离开学就剩下十来天了,许瑶把存折拿出来,加上新书出版的稿费,抛去这些日子的生活开支,一共有不到一万块钱。 这个年代兜里有这么多钱,看起来是很多,可光是给赵春兰看病就是比不小的开支,创伤性后遗症需要治愈的不光是身体还有心理。 除此之外,还有租房,军子念书的学费,这一笔笔算下来,一万块真的不多。 当然这么多事,许瑶不可能一次性就完成,她得自己现在京都稳住脚,有了固定的收入,才能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地把赵春兰和军子接走,不然一时冲动,兜里钱花完了,总不能带着娘和弟弟去大街上要饭。 高考结束后,林老师还私下找许瑶谈过,凭她的分数完全可以去清北,为什么要选择京师大,虽然那也是所很不错的学校,但到底没有清北有知名度。 许瑶含含糊糊地说自己想当老师,其实并不是。 因为按照时间推算,再有几年京都师大就会与文学院合办作家研究生班,她可以凭借这一层关系和写作成就,直升文学班研究生。 成为专业作家,才是她对未来的规划。 去学校的东西许瑶已经收拾齐备了,抽了个空,到镇上先把存折上的钱取出来,然后就出报社找廖红梅,上次她托顾城来带话,读者信寄存在她那儿了,许瑶得去看看。 这还是她作为写作者第一次收到读者来信,这个年代通讯技术落后,读者和作者的联系主要靠书信维系,写信是需要时间的,除非真的很喜欢这部作品,读者才会愿意花时间写信寄给作者。 廖红梅抱着一摞信封过来,放到桌上:“喏,这都是寄给你的。” 许瑶有些发懵,指着小山似的信件:“这都是给我的?” “对啊。” 许瑶还以为只有几封,她还能挨个儿回复一下,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多,这一封封的回到何年何月。 廖红梅猜到了她的为难,给她倒了杯水:“《囚鸟》是一本讲述解脱爱情枷锁的小说,有别于常见的伤痕文学,另类的表达方式尤其受青年群体的喜欢,这些读者正是表达欲旺盛的年纪,来信比较多,你不用一封一封回,抽取几封回复一下就行。” 听廖红梅这样说,许瑶松了口气,自己写的作品受到读者喜欢固然高兴,要挨个回馈就比较难了,总归第一本书能获得这么多人喜欢,还是很激动的。 她用了一下午时间,耐心在报社把信都看完,着重挑拣了几封比较深刻的信,一一给了回复。 读者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为什么不能给男女主一个光明的结局。女主怎么就不能放下心里的芥蒂,义无反顾地追随男主,开启新的生活。 许瑶也很无奈,虽然每个人都希望故事的结局是完美的,但考虑到男女主生活的时代,爱情的力量对抗现实生活犹如螳臂当车,正因如此,男主为了表达内心的坚定,选择了自杀,以死明志,挣脱牢笼。 她给读者解释了原因,把写好的回信塞进信封,报社会有专人负责将这些作者回信再邮寄出去,其中一封信给许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光是她对于书中内容的解读,更是因为那一手好字,拆开就叫人眼前一亮,字如其人,能写出这么灵秀的字可以想到读者定然是个细腻温柔的姑娘。 这封信许瑶留作纪念,收起来,剩下的就交给廖红梅代为处理。 除此之外,她特意向廖红梅留了联系地址,以防万一有什么事找不到她。 顺安日报算是许瑶写作的跳板,不论走多远,她都不会忘记这里给她提供的帮助。 从报社出来,正打算去市场给家里买点儿东西,一出门就看见顾城站在门口,笑望着她:“小许同志,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呀?” 第212章 跟上她的脚步 许瑶到镇上也没跟顾城打招呼,没想到竟会在这儿遇见他,正好,自己也有点儿生意上的想法跟顾城沟通,索性就爽快地答应了:“你请客怎么会没时间!说吧,去哪儿?” 见她这么痛快的答应,顾城道:“去我家吧,正好一会儿霍飞也过来,咱们聚一聚。” 前段时间许瑶忙着筹备高考,再加上家里一堆事儿,也没顾上跟顾城他们细聊,只知道他们两个合伙买了辆车,具体什么规划还不知道。 饭店里吵吵闹闹,谈正事不太方便,顾城家倒是清净,两人骑着自行车去市场上转了圈,把菜都买齐,又顺路把霍飞接上。 三个人说说笑笑到了顾家,这个点儿顾城弟弟还没放学,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在家,霍飞天天上门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许瑶能来一趟稀罕,顾奶奶左瞧右瞧,打趣道:“就这傻丫头还能考上大学?真是奇了。” 一听这话,许瑶就知道自己在顾奶奶的心目中,傻丫头这个标签是撕不下来,这都过了多久了,她哭笑不得道:“奶奶,我就是看着傻,脑子够用,聪明着呢。” 顾奶奶呿了一声:“你回屋里歇着等吃饭。”转过头跟剩下两个男人道:“你俩进厨房,一个烧水,一个洗菜,帮我做饭。” 霍飞瞪圆了眼:“奶奶,你怎么这还搞特殊对待,凭什么对小许就是回屋歇着,我们俩就是进厨房,太不公平了吧!” “老婆子就稀罕姑娘,再说这傻丫头的手用来握笔杆子得精养着,你们两个车轱辘粗的手指头,绣花针掉地上捏不起来,矫情个什么劲儿,赶紧跟我进来。” 霍飞被劈头盖脸一顿教训,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顾城抿着唇笑,俨然这种情形他见多了,知道霍飞不会把顾奶奶的话放在心上。 大家都在忙,只有许瑶一个人坐着,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顾奶奶凶巴巴的脸,还是打消了上赶着找骂的念头,乖乖听话回了屋。 顾奶奶是个急性子,做饭也是风风火火的,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厨房乒铃乓啷地响起来。 许瑶坐在沙发上,屋里收拾得简单干净,随意环顾一圈,瞥见红木柜子上放着一本书,走过去才发现是自己写的《囚鸟》。 顾城得性格可不像是个能静下心看书的人,书页半合着,估计是看到一半,许瑶没随便动,免得不小心打乱了。 一抬头看到书后放着一张黑白照片,是一张全家福,祖孙三代,照片上的中年男人跟顾城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笑容健朗,应该是顾城的父亲,只是仔细看照片边缘右上角好像被撕了一块儿,那里应该是顾城母亲的位置。 正还有点儿疑惑,门忽然响了,顾奶奶端着菜上桌招呼着:“丫头,别站着了,过来吃饭吧。” 许瑶应了一声,赶紧上去帮忙搬凳子。 估计是知道许瑶好奇什么,顾奶奶瞥了眼柜子上的照片:“她妈改嫁以后就不来往了,顾城看着心烦就把照片撕了,全当家里没有这个人。” 关乎人家家里的私事,许瑶点点头也没再多问。 吃饭的时候,说起卖羊绒的生意,顾城还是先询问了许瑶的意见,毕竟当初这个主意是她先提出来的。 许瑶唆着筷子想了想:“咱们现在的本钱不够,还是以收卖为主,等积累到原始启动基金,可以建设羊绒加工厂。” “羊绒加工厂?”顾城和霍飞辞去饭店的工作,只是觉得原羊绒这一行很赚钱,可要建厂,这还不在他们的预想范围之内。 许瑶却看得很远,几次市场跑下来,她明显感觉到真正赚钱的不是他们这些倒卖原始羊绒的二道贩子,而是手里掌握精加工技术,原始羊绒细化才出口,价格就能翻倍。 而且现在虽然看不出来羊绒服装的紧俏,到了九十年代,羊绒衫将会成为畅销货。 无论是从现阶段还是从长远来看,羊绒行业都值得深耕下去,就是不知道顾城他们有没有这个打算。 “对,这样到处收羊绒只是短期效益,如果想长远考虑就是投资建厂。” 建厂就肯定要租房,买设备,这些东西一旦投进去再想往出撤就很难了,顾城和霍飞需要时间考虑,许瑶也没有极力劝说。 毕竟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投资干个体得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犹如赌博,不到最后一刻难断输赢。 天色渐晚,顾城不放心许瑶一个人骑车回家,干脆送她回去。 自行车往货仓一扔,坐上新买的二手车就往村子方向赶,这辆车虽然是二手的,但也得两万块钱,顾城和霍飞掏空了老本,又跟朋友借钱东拼西凑才买上,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许瑶就要去上学了,以后肯定没时间再跟他东奔西跑,这叫顾城心里有点儿难受,路面颠簸,自行车在货仓发出金属磕碰声。 借着车灯,顾城看着许瑶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瑶瑶,你什么时候去京都,要不我送你吧?” 回头看看后面空荡荡的货仓,最近的一批羊绒还没有梳拢好,空车跑一趟京都,往返油钱就不少,自己坐火车也能过去用不到特意麻烦别人,她摇头拒绝:“不用了,等下回你拉货到京都去学校找我。” “你们最近手头紧,我这里有三千块钱,你先拿着应急。”快到家门口,许瑶才提起这件事,她刚才就想说,只是担心顾城当着旁人的面不好意思收。 许瑶虽然缺钱但并不着急用,这份资助也不是无偿的,顾城能有魄力辞掉国营饭店的工作,就足以证明他有下海创业的魄力,她看好顾城,雪中送炭总要强过锦上添花,她相信这三千块钱不会白白打水漂。 顾城面露窘迫,他还是第一次要接受一个姑娘的资助,即便知道现在自己需要却还是固执着摇头拒绝:“我和霍飞会想办法撑过这段时间,等这批羊绒卖了,就能回款,这钱我不能收。” “羊绒卖了回款不还得还账,把买车的钱还完怎么也得再跑两三趟才行,等入冬,羊绒产量就降低了,未必能像之前那样赚钱。家里总要吃喝,这三千块钱就当是我的入股资金,我还是你的生意伙伴,你不会想把单独我撇下吧?” 许瑶这番话悄然触动了顾城的内心,她把所有的状况都考虑到了,还顾忌他的颜面给了他一个没办法拒绝的理由,生意伙伴。 顾城笑了,是啊,他们会一直走下去,即便是距离也无法阻挡两人同行的步伐,从这一刻,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不辜负这份信任,尽快跟上许瑶的脚步,去京都。 顾城把钱接过,郑重道:“许瑶,谢谢你......” 第213章 互相信任的基础 两人一起下车,顾城从货仓把自行车拿下来,天已经黑了,屋里微弱的灯撑出一片光亮,简单告别后,目送顾城离开,许瑶转身往院里走。 就在这时,暗处猛地蹿出一个人影,一把抓住许瑶的手腕,将她抵在了墙根下。 许瑶被吓了一跳,瞪大双眼看清来人,惊诧道:“萧羽,你怎么在这儿?” 光线昏暗,只能依稀看到他轮廓分明,眸光漆亮,语气中透着委屈:“刚才跟他车里说什么,那么久不下来?” 虽是在询问,可眼神中的克制的侵略性叫许瑶不能直视,吞了口唾沫,侧头道:“我今天到镇上,正好碰到顾城就一起吃饭,顺便谈了点儿生意上的事情,回来晚了。” “正好碰到?”萧羽皱了皱眉,有些孩子气得牵起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这镇子实在是太小了,讨厌的人又多,还是赶紧去上学,别待在这儿了。” 许瑶无奈地轻笑:“现在还没开学,我过去干什么,再说顾城是我的朋友,人家怎么就讨厌了。” 从他掌心抽出手,许瑶点了点他的额头:“我告诉你,就算我们在一起,你也不能干涉我跟朋友的正常交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什么都要向你报备,这种控制欲太强了,我可接受不了。” 男女朋友相处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许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免不了会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她可不想因为谈恋爱或者是结婚就被绳子拴着,整天围着男人转。 萧羽垂眸掩去眸底幽晦,男人最了解男人,顾城看许瑶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许瑶满脑子都是赚钱生意,压根儿没有往那方面想。 这么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总是不太可靠,得想个法子。 趁着他走神的功夫,许瑶已经从他的怀里解脱出来,四顾寻找着:“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没开车吗?怎么没见到你的车。” 之前萧羽过来都是大张旗鼓把车停在门口的,自己刚才回来时却什么都没看到,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来。 萧羽转过身,朝远处指了指:“停在村外的僻静处了,上回你不是说了,不想家里人知道咱俩的关系,这回我是顺着墙根,偷悄悄进村的。” 说完,唇瓣一瘪,叹气道:“我来找你,不见你出来,就在你家墙后蹲守了一下午,腿都麻了。倒不像是来见心上人,倒像是来偷人的。” 鬼子进村,打枪的不要。想到他偷偷摸摸,左躲右闪的样子,许瑶就忍不住想笑,这么高傲的一个人,不仅把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还愿意这么委屈自己,也真是难为他了。 转身看他,细散的碎发半遮深邃的眉骨,鼻挺唇薄,满眼怅然,真是做足了委屈可怜的意味。 许瑶走上前,拽着他的衣领,趁着萧羽弯腰没反应过来时,在他脸上飞快地啄了一下,稍触及离的柔软触感,令萧羽有些失神。 “这样总行了吧?”许瑶红着脸飞快地转过身,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向男性献吻,心跳如雷,只能靠着昏暗的夜色来掩盖自己的紧张。 这下算是把萧羽逗乐了,他脸上的笑瞬间绽放,就像是吃了蜜一样,方才积压在心头的云翳瞬间消散,他拉住许瑶的手转身就走。 “萧羽,你干什么去?”许瑶压低声音问道。 萧羽没说,绕了一圈将许瑶带到屋后:“你还记得这里吗?” 一墙之隔就是许瑶住的房间,上面开着小小的天窗,当初萧羽还在红星村时,夜里来找许瑶就是通过这扇窗户,年少的喜欢不浓烈却能一点点注入心里,润物细无声。 萧羽曾在这扇窗户下独自待过很久,什么也不做,也不叫她出来,隔着一堵墙知道她在里面睡着,就觉得无比安心。 现在他虽然回到了京都,拿回了自己应有的东西,可无数个夜晚,透过窗户看着高悬的月亮,他都无比想念从前在小窗下静坐的自己。 夏季田野里蝉鸣阵阵,晚风徐徐,将地里的高粱吹得簌簌作响。 他也不怕弄脏衣服,在地沿坐下,许瑶紧跟着坐下,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许瑶弯眼笑道:“记得,就是在这里你送给了我两只兔子,后来我养大了,赚到了第一笔钱。” 这么浪漫的时刻,姑娘依旧想着钱,小财奴无疑,好在她没忘记两人之间发生的小事,萧羽不计较细节,总归她心里有自己就够了。 “你要是现在能跟我走就好了。”萧羽双手撑在身后,长叹一声。 许瑶心不在焉地往下拽了拽裤腿:“为什么?开学也没几天了。” “我要去出任务了,到时候不能来接你了。” 许瑶一愣,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急道:“又要去一线吗?你负伤命都要丢了才退下来,怎么又要去?” 萧羽赶紧安抚:“不去一线,部队下来任务,抽调我过去做警戒安保工作,也就几天时间。” “会有危险吗?” “没有,就算有也是小打小闹,我是上过战场的人,应付的来。” 许瑶这才点点头。 “你坐几点的火车,我到时候安排人去接你,送你到学校。” “你忙你的就行,我自己可以过去的。”许瑶还没独自出过远门,这还是头一次,虽然紧张但还是不想给萧羽添麻烦。 萧羽没说什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许瑶的腿上:“我有点热,你帮我拿着。” 虽然有风,但乡下蚊子还是很猖獗的,许瑶坐下时裤子不够长,怕被咬一直在往下拽,萧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往起挽了挽衬衫袖子。 男人身体本来就火力旺,许瑶没当回事,萧羽把外套搭在她腿上倒正好,省得她老是关注短了半截的裤腿。 她从今年过完年开始,个头猛窜,平时衣服上身也看不出来,可往下一坐,裤子就抽起来,半截小腿肚在外面露着,只能趁萧羽不注意把裤腿使劲儿往下拽,可把她尴尬坏了。 许瑶打定主意,下回见萧羽之前得买两身新衣裳,不然太影响个人形象了。 第214章 许瑶的底细 时间不早,萧羽得走了,车还在村子外面停着,许瑶起身去送他,天空好像被一块儿抹黑的幕布笼罩着,月色穿不破游走的乌云 村里人都回家睡觉了,连串门儿的都很少,萧羽无所顾忌牵着许瑶的手,余光看向她,唇角微勾:“许瑶。” 许瑶嗯了一声,抬起头。 “许瑶。” “嗯?怎么了?” “许瑶。” “怎么了?我听着呢。” 萧羽转过头,漾出脸上的坏笑:“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许瑶被气笑了,扬着拳就要打他:“萧羽,你无不无聊啊!” 萧羽灵巧地躲开,许瑶不甘心继续追上去,两人借着夜色嬉笑追打着,正闹得高兴。 路那头隐约过来一个人,隔得老远,还没看清人,就听见声音传来:“这不是许瑶吗?笑得可真够开心的,叫姐夫看看,你又跟哪个男人玩这么高兴?” 还真是冤家路窄,这一听就是赵全无疑,眼下迎面撞见想躲也躲不了,赵全要是喊一嗓子,肯定把村里人都招来。 许瑶笑容渐敛,还没想好怎么办呢,身边一道黑影已经闪过去,赵全“哎呦”叫唤了一声,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许瑶赶紧跑过去看,萧羽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刚才还嘚瑟的赵全现在就像是瘫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怎么又是他?”萧羽盯着那张脸,觉得眼熟,想起来之前他曾打断这人一条胳膊,听刚才那个语气好像还跟许瑶成了亲戚:“他是你姐夫?” 许瑶原本不想跟他说这件事,可现在正好碰见了,也就不再隐瞒,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萧羽讲了一遍。 萧羽气得咬牙启齿,他没想到自己不在,许瑶竟然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既懊恼又愤怒,瞪着脚边的赵全,拎起他的衣领就很朝脸上揍了一拳,这一拳的力道可跟小打小闹不一样,赵全嘴角瞬间流出血来疼得直哼哼。 这样还嫌不够,要继续打,许瑶赶紧将他拦住:“算了算了,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许瑶倒不是护着赵全,是因为她还等着赵全跟许筱掐架呢,这会儿把他打死了,以后就没热闹看了。 “这种人就应该送局子,枪毙都不为过!”萧羽气愤难平,眸光凶利,摆明了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别脏了手,我......”许瑶鼓起勇气附耳跟萧羽说了几句话。 他眸光里的锐利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诧,松开拎着赵全的手,朝他下半身看了一眼,再次确认道:“他真的.......?” 许瑶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她也不想叫萧羽知道自己干的这些事,可又觉得自己应该告诉他,叫他知道她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乖乖女,谁敢把阴谋诡计算到她的头上,她也会不计代价地还回去。 她垂眸,任由萧羽的目光上下梭视,忐忑之余又感受到一丝畅快,至少自己不用在他面前有所隐瞒。 “瑶瑶,是我小看你了,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勇敢坚强!” 这是夸奖? 许瑶抬起头,萧羽眼里的赞叹不像是假的,他一脚把赵全踹到地沟里,眉眼冷冽:“还是要怪我,要是我在你身边,根本不会让你遇到这么危险的事。” 不知为何,许瑶心里绷着的弦一松,笑着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事事要你照顾,这些事我能解决,而且解决得还不错。” 萧羽点点头,突然有点儿泛嘀咕,朝着地沟里的黑影看了一眼:“瑶瑶,以后我哪儿做得不好,你就告诉我,我一定改好不好?咱们有话好好说。嗯?” 许瑶憋着笑,故意道:“你害怕了?” “当然不是!”萧羽否认的干脆,笑话!他怎么可能怕一个小姑娘,就是......顶多.......有点儿替这倒霉催的赵全感到蛋疼。 萧羽想到当时的场景就打了个哆嗦。 “好了,不送你了,前面就是村口了,你自己回去吧,记得先到镇上睡一夜,明天早上再走,别赶夜路,身子受不住的。”许瑶也不拆穿他,挥挥手示意就送到这里。 萧羽依依不舍地目送她走远,不管怎么样他的瑶瑶再凶恶,对他还是一片柔情似水的。 只是这个赵全...... 想到这儿,萧羽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确定许瑶已经走远了,晚风轻拂隐约能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恶臭,那是农民专门囤的粪臭味,小山似的一堆倒在地里,只等秋收后犁地直接跟土拌在一起上肥。 萧羽拎起赵全的衣领,就像是拖着一只死猪似的,走进地里,甩手就将他扔进了粪堆里。 那里面可不止是牲口的粪便,农户会在家自建旱厕,等到满了就直接倒在粪堆里,软的硬的,人的,牲口的都有。 这股臭味离得近了简直呛眼睛,萧羽将人丢进去,立马蹦得老远,头也不回地离开。 赵全在地里躺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一股湿热的恶臭扑面而来,他才被熏得迷迷糊糊睁开眼,胃里翻卷着,挣扎着从粪堆里爬出来,全身上下都沾满了黄色的秽物。 “这......这不是老赵家的赵全吗?怎么从粪堆里冒出来了?”吴婶子捂着鼻子,差点儿吓出魂来。 这是她家的地,今天正赶上粪坑满了,出来往地里倒,没想到会看到一个人从粪堆里爬出来,认出这人是赵全,她赶紧招呼着自家男人:“快,快去老赵家说一声,他家赵全在这儿呢,赶紧把人抬回去。” 没过一会儿,老赵媳妇就赶来了,看着地上的直翻白眼的赵全,她想往跟前凑,又被恶心得够呛,只能拍着大腿哭天抢地的哭嚎:“我的儿,怎么会睡到粪堆里去了!老天爷呀,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转过头看见吴婶子,两人本来就不对付,现在赵全又躺在她家地头上,这事儿理所当然就算到她头上:“是不是你们干的?!” 吴婶子哪会凭白遭人冤枉,怒火窜起,扯开嗓门骂道:“少放屁,我还说是你家赵全来我地头上偷粪呢!” 第215章 萧羽是个恋爱脑 老赵媳妇和吴婶子争论半晌都没有结果,最后还是老赵头赶来,给赵全身上泼了桶水,简单地冲了冲,强忍着恶心把人扛回了家。 许筱这段时间被操磨得够呛,看着赵全臭气熏天的回来,立马就想跑,可老赵媳妇哪会同意,直接守着大门怒骂道:“你是不长眼?男人一晚上不回来也不知道吭声,现在还往哪儿跑,赶紧烧水伺候你男人洗澡!” “这是你儿子,你怎么不给他洗?”许筱不甘地回怼。 自从那天那件事发生以后,赵维就连夜搬到了县城职工宿舍里,她眼见没了指望,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老赵家待。 可想到许瑶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就硬生把这点儿苦咽下来,她要亲眼看着许瑶被赵全掐在手心里,想飞飞不出去的狼狈样子,登高跌重,现成的大学去不了,许瑶估计会疯。 现实是,许筱还没等到高兴的那一天,赵全就被从粪堆里拉回来,可把她恶心得够呛,更恶心的是老赵媳妇竟然让她烧水伺候赵全洗澡! “你个贱婊子,全子是你男人,你不给他洗让谁洗,老娘娶你回来是干嘛的?”老赵媳妇顺手就抄起门后的大扫帚朝着许筱打去。 许筱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吱哇乱叫,满院子躲。 她身上被赵全打的伤还没养好,跟老赵媳妇干仗根本不是对手,老赵媳妇恶声恶气撂下话,要是不给赵全洗,往后三天不给她吃饭,许筱迫于无奈,只好抹着眼泪应下。 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感,蹲在赵全身边搅动着盆里污黄的水,看着他因好吃懒做,日渐被烧酒催肥的身体,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 连着来回奔波,萧羽到了部队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上水盆去淋浴间洗澡,不光是为了身上出汗,那股恶臭也如影随形。 裴永光听说他回来,兴冲冲地找上门,结果扑了个空,问了警卫员才知道,萧羽去洗澡了,两人在一线的时候,萧羽就爱干净,现在回了部队,有了条件,越发勤快。 兜里揣着家里寄来的沙枣,一边吃一边安心地在宿舍里等着。 萧羽洗完澡回来,进门就看见裴永光坐在凳子上,桌上垫着一张纸吐满了沙枣枣核,吃得津津有味,顿时满脸的嫌弃:“你不能回自己宿舍吃吗?” 垃圾桶在宿舍门口放着,裴永光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懒得的过去拿,讪笑着把纸一卷往兜里一揣:“这不就行了!” 萧羽看了看他的裤兜,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把毛巾和水盆放到架子上,拿了块儿抹布过来擦桌子。 衬衫往上折了几圈,露出精干白皙的手臂,裴永光一眼就看到他胳膊上的红疙瘩,瞪大眼:“班长,你这是去乡下给蚊子投口粮去了?怎么胳膊上那么多包!” 萧羽都要把这件事忘了,他一提起感觉胳膊又痒起来了,伸手挠了挠,眉头微蹙:“有清凉油吗?” “有有有,你等着,我去找。” 裴永光赶紧跑到宿舍,拿上清凉油过来。 萧羽卷起衬衣袖子把整个小手臂露出来,裴永光不禁吸了口气,见过被蚊子咬的没见过被咬这么狠的,班长那细皮嫩肉,他看着就心疼。 一块儿上战场时,风吹日晒枪林弹雨,各个都是蓬头垢面的糙汉,好不容易回来,看着班长日渐恢复俊俏,谁想到乡下跟心上人见一面,就被糟蹋成这样,太难了,人家的爱情隔着人山人海,他俩隔着蚊山蚊海,这跟受刑有什么区别? “班长,你受苦了。” 裴永光由衷地感叹,换了萧羽一个白眼,懂什么,这大大小小的包都是“爱的军功章”。 “来找我什么事儿?” 清凉油涂在胳膊上,凉飕飕的很快就把瘙痒感压下去,萧羽怕蹭在衣服上,两只胳膊撑在桌上看向裴永光。 裴永光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正事:“班长,方头儿说了这次行动由你全权负责,务必保证到访人员安全。” “怎么是我?他去干什么?” “方头儿阑尾炎犯了,他要去做个小手术......” 萧羽都被气笑了,早不疼晚不疼,偏偏这个时候疼,摆明了就是想偷懒,这次任务只是要去南市去接机要人员返京,来回顶多也就一周的时间,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上面怪罪下来,也是个大麻烦。 萧羽起身将袖口别下来:“我去找他谈谈。” 裴永光赶紧道:“别去了,方头儿叫我传完话就走了。” “走了?上哪儿去了?” “估计是医院吧。” “那我就去医院找他。”萧羽说着就要穿衣服出门。 裴永光窜到门口把人拦住:“班长,方头儿走的时候还说了,只要你帮他这个忙,学校军训的事儿就由他安排!” 萧羽顿住,垂眸思索了一下:“一言为定。” 这就答应了? 裴永光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家班长,萧羽已经把手里的衣服重新用衣架撑起挂在了床头。 “对了,我有个事儿,得你帮我想想办法。” 裴永光疑惑:“什么事?” 萧羽指指凳子叫他坐下,拢拳在唇边咳了咳:“我有个朋友,他喜欢一个姑娘,但是身边总有个讨厌的人打着朋友的旗号跟她套近乎,我......我朋友该怎样才能在不把事情捅破,惹姑娘生气的前提下,把这个人解决了?” 裴永光嘴长成了鸡蛋型,真当他是傻子听不出题外话?什么有一个朋友,这不就是在说他自己吗?!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萧羽,好好的班长,怎么会是个恋爱脑呢? ...... 许瑶可不知道远在京都的萧羽被贴上了“恋爱脑”的标签,镇上没有火车站,得到顺安县城后才能买到去京都的火车票。 一大早,许家人都忙活起来,今天就要送许瑶去上大学了,李有才专门从队里挪了辆车。 原本打算一家人都要去送许瑶的,但被她拒绝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实在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最后就由哥哥许少伟送许瑶到顺安县坐火车。 从早上起来赵春兰的眼泪就没停过,拉着许瑶的手心里是万分不舍的。军子也闷闷不乐,以后二姐不在了,谁还督促他学习,给他检查作业啊。 许瑶心里也不好受,不住地安慰着娘和弟弟,但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她头一次独自出远门,期待感远远大于紧张。 老两口倒是乐呵呵的,活了半辈子,能亲眼见到孙女有出息,他们比什么都高兴。 许老爷子道:“行了,别哭了,瑶瑶又不是不回来了,将来过得好了,指定得把你们往大城市接,去过好日子!” 赵春兰摸了摸许瑶的鬓角:“瑶瑶,在外头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缺了吃穿记得来信,娘给你从家里寄。” 许瑶点点头,跟着许少伟坐上车。 第216章 从泥潭解脱出来 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就要去念书了,家家户户都当作个稀罕事儿,上赶着来瞧。 随着车子缓缓启动,人堆里的许筱满脸的愤恨,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许瑶还能高高兴兴的去念大学?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赵全那个饭桶把通知书给许瑶还回去了,她那个气呀,压根都快搓断了。 转头回家进门,就对着赵全破口大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许瑶都去念大学了,让你办的事儿为什么不办?” 赵全自醒来后百思不得其解,混子堆里打架他可从来没输过,死活想不明白那晚许瑶身边究竟是谁,怎么连人影都没看清就把他撂倒了,更叫他恼火的是,他从粪堆里出来以后,鼻子就彻底失去了嗅觉,闻什么东西都是臭的。 这几天饭味道嘴边都觉得犯恶心,浑身没力气,根本懒得去管外头发生的事。 一听许筱对着他骂骂咧咧,火气直窜脑门,从床板下拿出那张录取通知书的纸:“你还有脸怨老子,拿着个假玩意儿糊弄鬼呢?” “这是我亲手从她桌柜里拿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许筱尖叫着否认,这可是她最后的希望,她根本不相信这是假的。 “老子上回找过她!要是真的她怎么可能空着手去念大学,你个臭婊子叫人骗了还不知道,在这儿跟我闹,找死是不是?”赵全把纸丢过去,一脚朝在许筱肚子上,她狠狠摔倒,身上疼得半天喘不过来气。 看着赵全凶神恶煞的那张脸,许筱彻底慌了,扭头就想往外跑,却被赵全扯着头发拖回来:“你把老子害得这么惨,还拿着张破纸忽悠老子,看你就是欠打。” 许筱惊恐的双手乱舞:“赵全!你要是敢动我,我就把你那点儿破事传开,大不了咱们一块儿死!” 许筱的疯劲儿赵全是见过的,万一真的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在村里混。 就在赵全犹豫的空档,就听见外面她娘哭天抢地地跑回来:“完了,都完了,全子啊!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外面传你不能行,堵都堵不住!” 这下,不光是赵全愣住了,就连许筱都傻了,她还没往外传,怎么村里人就知道了呢? 还没等她回过神,一拳头就朝脸上砸过来,只听见鼻骨发出咔嚓一声,瞬间鲜血喷涌而出,赵全这回彻底疯了,他认定就是许筱把这件事传出去的,下起手来没有毫无顾忌。 老赵头跑出来,看见人都被打得不动了,赶紧上前将赵全拉住,慌慌张张道:“可不敢,可不敢,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赵全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眼底猩红,抱着头绝望地哭喊:“完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娘啊!” 老赵媳妇也叫苦连天,赵全那件事就是家里人都闭口不提,生怕被外人听见传出去,哪想到就是遛弯儿的功夫,就听见村里人都在传赵全被阉了,以后不中用了。 她当时气得跟说这话的人差点干起来,可哪会有人听她的,尤其是赵全娶了媳妇这么久,许筱的肚子还没有动静,越发叫人怀疑。 老赵媳妇看着地上的许筱,咬了咬牙道:“娘想办法,从外地找几个男人,把你媳妇肚子弄大,这样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你脑子糊涂了?这事儿咋能做,这好歹是许老二的闺女,叫他知道了,那还得了!”老赵头怕惹事儿,惊得眼睛溜圆。 “他收了我的钱,事情没办成,拿这个臭婊子填窟窿,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还敢上门找我的麻烦,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老赵媳妇信誓旦旦,阴狠的目光落到许筱身上,这都是许家欠她的,她就赵全一个宝贝疙瘩,绝不能叫人戳着脊梁骨过一辈子! ...... 到了顺安县城已经下午三点多了,火车站熙熙攘攘挤满了人,能买上卧铺票的基本都是凭关系的“公家人”,许少伟排了半个多小时才买到了去京都的硬座车票。 绿皮火车开得慢,从顺安到京都得坐两天一夜,车上的坐席都是先到先得,火车往边上一靠,立马就有人簇拥着往上凑,好在许少伟个子高,举起许瑶的行李,铆足劲儿往前挤,没几个人能较得过他。 等许瑶上车后,他已经给许瑶占了个靠窗的位置,没一会儿车厢里就人满为患,大包小包的行李不光往货架上堆,把过道都要占满了。 两天一夜,路上只有许瑶自己一个人,许少伟有点儿放心不下:“瑶瑶,要不我再补张票送你过去吧,这么远的路......” 许瑶把胸口背着的包挨着窗户放下:“哥,放心吧,没事儿的,你不是还说好要给县城的饭店送兔子吗?别耽搁了。” “晚一天也没事儿。” “算了,答应好的事,临时毁约不好,等下了站我给队里通电话,你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叫他们别担心。” 见许瑶坚持,许少伟只好点点头,车窗开着站台上不少推着小车买东西的人,高喊着:“啤酒饮料矿泉水,香烟瓜子八宝粥!” 许少伟跑下车,从摊贩那儿买了三桶泡面和矿泉水,透过车窗给许瑶递进来:“光吃饼子不行,这些带着路上饿了吃。” “谢谢,哥。”许瑶赶紧接过,火车渐渐开动了,许少伟在站台上朝着许瑶挥手作别,虽然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但比起许筱,许少伟和许念姐弟俩更像是自己的亲人。 许瑶眼眶忽然变得湿润,从窗户探出头道:“哥,我娘和军子就拜托你照顾了,家里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许少伟仰头应下:“好!你好好学习,等哥得空去京都看你!” 机械有节奏的碰撞声,许瑶坐回到位置上,临走前她故意把赵全残废的事儿传出去,凭他那个脑子肯定会以为是许筱为了报复他说出去的。 老赵家肯定要闹,不过许筱已经跟家里关系都断了,许老太的性子肯定不会任她往家里惹祸,只怕赵春兰又心软。 眼下再不放心都没办法了,随着火车渐渐驶远,窗外的景色向后退去,许瑶长出一口气,她终于从前世的泥潭里挣脱出来了。 第217章 列车遇读者 这趟车始发站不是顺安,人尤其多,对面坐的一对夫妻,还抱着个孩子,车上吵吵嚷嚷,倒是没惊醒熟睡的孩子,夫妻俩操着外地口音,许瑶听不懂在说什么。 挨着许瑶坐的是个姑娘,年纪也就二十出头,手里还拿着个饼子,埋头吃得正香。 饼子太干了,她艰难咽下最后一口,想是忘带水了,饼子卡在嗓子眼儿,使劲儿捶着胸脯咽不下去。许瑶见她难受得厉害,把刚买的水递过去一瓶。 姑娘看了眼许瑶,许是看她年纪小,不像是坏人的样子,把水接过,含糊着说了声“谢谢”。 接过水却没直接喝,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瓷缸子倒了一些,剩下的拧紧瓶盖给许瑶还回去,连喝了两大口才算是把这口饼咽下去,她拍了拍胸脯:“好险,再晚点儿就要被噎死了。” 扭头看向许瑶,交谈起来:“谢谢你啊同志,我叫付敏,你叫什么名字?” “许瑶。” “许瑶?”付敏嘀咕着“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她拉开包,从里面翻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一本书来:“我记得这本书的作者也叫许瑶!” 看着《囚鸟》那两个明晃晃的字,许瑶嘴都长大了。 付敏指着书上作者那一栏的两个字,兴致勃勃道:“看!就是这个,跟你同名,不会就是你写的吧?” 感受到周围投过来好奇的目光,许瑶赶紧摇头:“是巧合,我的瑶是王字旁,不一样。” 付敏哦了一声,有些遗憾,将书翻了又翻:“这本书挺好看的,我们同学都爱看,听说是作者的第一本书呢,傅长官死的时候我伤心地哭了一晚上,还特意写信问了作者,为什么不能给一个好点儿的结局,可惜她没回复。” 许瑶感觉后背都流汗了,那天报社里的信件那么多,她只能挑着回复了几封,根本没留意来信的读者姓名,也忘记了是不是有一个叫付敏的。 “估计是作者太忙了,没顾上。” “我也觉得是,可能她在准备新书,不知道还有什么好的故事,真叫人期待!” 许瑶哂笑着点点头,深表赞同。 实际上,新书?她连想都没想,最近一直在忙着为上大学做准备,哪来的时间,注定要辜负付敏的期望了。 付敏把书放回包里,转过头道:“你到哪站下呀?” “京都。” “我也要去京都,去上大学,复读了两年今年终于考上了。”付敏说到这儿眉眼都是喜悦。 得知付敏也是去京都上大学,许瑶有点儿好奇:“你上哪所大学?” “京师大。” 话音刚落,邻近坐着的一位戴着眼镜的乘客转过头看向付敏,夸赞道: “你这姑娘真能下得了苦,能考上大学就不容易,还能上京师大,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学校啊!” “真的?”有位大娘不太了解,凑过来问。 “当然了,京师都出的教育人才,厉害着呢,以后出来可以分配当老师,当学者!” 众人纷纷探头看向付敏,眼里既有羡慕又有赞叹: “祖国的未来就全凭你们这一代了。” “姑娘,好好学,以后可要有大出息呢。” 付敏被夸得心里美滋滋,这大学她可是压着分数线挤上去的,考上以后学校专为她拉条幅庆贺,别提多骄傲了。 转头看许瑶年纪不大,就拿出表率的样子:“小妹妹,你以后也要好好学习,再过几年参加高考报效国家,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许瑶很想说自己已经参加高考了,可周围这么多人,说了难免会叫付敏下不来台,索性点点头道:“好。” 许瑶还是挺喜欢付敏这个姑娘的,性格大大咧咧,又健谈,两人又是相同的目的地,路上不怕无聊。 到了下午吃饭的时间,许瑶打算先把家里带来的馅饼消灭掉,夏天天气热如果不赶紧吃就坏了,泡面可以放放等明天再吃。 付敏则从包里又拿出了一个硬邦邦的大饼子,许瑶光是看着,都替她觉得嗓子眼儿疼。 估计是猜到许瑶在想什么,付敏耸耸肩膀:“我家里只给我拿了这个,这还是从家底搜刮出来的,我爹说我肚子里住了饿死鬼,能吃败家巴不得把我送走,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许瑶看不过去,把手里的馅饼递过去一半:“给你就着顺顺。” 这次就算是馋得流口水,付敏却没有接:“我吃了,你吃啥?你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留着自己吃。我能填饱肚子就够了。” 说完就开始大口吃起了自己的粗粮饼。 许瑶看了眼她书包,好家伙,满满四五张都是一模一样的饼子,这连着吃两天,胃也受不了啊。她还是把馅饼递过去,折中想了个办法:“我这里还有泡面,你的饼可以放下,咱们泡面汤吃。” “馅饼拿得多,我也吃不完,再放过了夜容易坏。” 许瑶都这样说了,付敏才不好意思地接过:“谢谢。” 两个人熟络起来,互相照顾着,漫长的路程也不觉得难熬。 夜色渐临,列车呼啸着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车厢里嘈杂声渐渐平息,许瑶和付敏靠在一起睡了一觉。 直到第二天一早,许瑶有点儿想去厕所,迷迷糊糊睁开眼,正看见对面坐着的夫妻在给怀里的孩子泡奶粉。 现在给孩子喂奶都是母乳,冲奶粉喂孩子的很少见,夫妻俩看着也不像是条件挺好的样子,许瑶不免暗中多留意了一眼。 发黄的奶瓶,污垢都没有洗净,装着点儿少得可怜的奶粉,对面坐着的男人四下观望一眼,看没有人注意,从包里捏出一颗胶囊式的药丸掰开倒进奶粉瓶里,冲奶粉的水一点儿热气都没有倒进去摇匀递给了身边的女人。 孩子在襁褓中裹了一路,直到这时许瑶才看清,小小的脸庞憋得发紫,就连哭都是很小声的,像是一只孱弱的小猫。 抱着孩子的夫妻丝毫没有为人父母的心疼,粗暴地将孩子的小嘴掰开,将奶嘴塞进去。 没一会儿,孩子又恢复安静,像是睡着了。 女人将孩子重新遮起,跟男人叽里咕噜交谈几句后,靠着椅背继续睡觉。许瑶把这一幕尽收眼底,胸口狂跳,这绝对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更像是人贩子! 第218章 巧抓人贩子 该怎么办? 许瑶心念急转,人贩子都是团伙作案,可是出门在外她只有一个人,贸然行事难保不会遭到报复。 可那个孩子怎么办? 再有几个小时火车就会到达经停站,万一他们在那儿下车,人海茫茫,再想把孩子找回来几率太渺茫了,孩子的父母该多痛苦。 脑海映出孩子青紫的小脸,许瑶下定决定,站起身装作要去上厕所的样子,起身出去,过道睡满了人,她小心翼翼地跨过,余光观察着周围。 就在离这对夫妻不远处过道里坐着个中年男人身边还带着个小女孩儿,别人都在睡觉,只有他视线时不时与座位上的男人交汇。 照这情形明显就是认识的。 那个小姑娘丝毫没有困意,眼睛圆圆透着一丝茫然与恐惧。 许瑶几乎可以断定,他们是一伙的,这个小姑娘也是拐骗来的。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许瑶从厕所出来没有回座位,反倒装作腿麻的样子,向着火车连接处走去,窗外的景色被朦胧的薄雾笼罩着,许瑶还在想怎么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通知乘警。 身边却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是对面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他嘴里叼着一根烟,走到许瑶身边,许瑶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儿,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活动着手腕脚腕。 好在,对方抽完烟看了许瑶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压根没把她这样的小姑娘放在心上。 等他走远,许瑶才赶紧朝着旁边车厢走进去,没过多久,过道拥挤,鼾声阵阵,许瑶尽量避让着,好不容易才到了乘务员休息室,许瑶敲响了门。 很快门就打开,出来个身穿制服的青年:“小同志,怎么了?” 许瑶轻声道:“同志,我是七号车厢的乘客许瑶,我怀疑车厢里有三个人是人贩子,一对怀抱婴儿的夫妻坐在12、13号座位,还有过道中一个中年男人独自带着一个小女孩儿,他们三个应该是认识的。” 乘务员一怔,神色立马变得严肃:“同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说的是真的?” “是,我亲眼看到他们往婴儿奶瓶里添加药物,孩子喝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有可能是蒙汗药。” 乘务员点头:“你跟我来。” 他带着许瑶去了乘警休息室,把详细情况一说,乘警将信将疑,看许瑶信誓旦旦不像是说谎,还是决定去核验一番。 临走前,叮嘱许瑶就待在乘警室,免得叫人怀疑。 人一走,许瑶独自待在乘警室,寂静中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乘务员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小同志,人我们已经抓起来了,你猜的果然没错,这次帮大忙了,我代表孩子家属谢谢你!” 许瑶赶紧摆手:“没关系,人抓到就行了,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回去了。” 从乘警室出来,许瑶如释重负,外面乱哄哄的乘警刚抓了三个人贩子的消息正在交口相传。 回到车厢,一个年纪稍大的乘警在挨个盘查剩下乘客的身份信息,经过时,眼神相对向她暗暗点头示意。 一直等到他离开,车厢陡然热闹起来,对面的座位上已经换了人,付敏激动地拉着许瑶:“刚才你没看到,来了五六个乘警,把对面的那对夫妻带走了,还有过道里的一个,他们三个好像是人贩子!” 其他的乘客这时也在大声咒骂:“这些该死的东西,抓到一个枪毙一个,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邻座的大爷表示赞叹:“火车上的警察真厉害,走过来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是人贩子,咱们坐了一路也没认出来,真是神了!” “是啊,得亏有他们嘞,不然那小孩儿的家长不得心疼死!” “这才是为人民服务的好榜样!” 许瑶静静听着众人议论,乘警每天在火车上要见成千上万的人,经验丰富,几句话就能把一个人的底摸清,能被带走就说明自己猜得没错,到这时,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做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儿,许瑶也只是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对的,要是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带下火车,这辈子她都不会心安。 火车行驶得飞快,窗外的景色也逐渐从山峦叠嶂,变为一望无际的平川绿野,明天早上就能到达京都,想到能正式迈入京师大的校门,许瑶内心既憧憬又雀跃。 萧羽去执行任务,下火车不能见到,可只要自己到了京都,就会有更多相处的机会。他能找到自己吧? 许瑶忽然有点儿担心,后悔自己那天没有问清萧羽部队的联系方式,这样他要是找不到自己,自己还能去找他。 时间过得飞快,就这样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列车也终于驶进了京都火车站,许瑶靠窗坐着,也不着急,等过道里人都走了再动身。 一旁坐着的付敏兴致勃勃,已经把包袱扛在了肩上,好奇地看着她:“你不收拾东西吗?” 许瑶摇摇头:“不着急,等他们先走吧,你要是着急可以先走,不用等我。” 看着宽敞高大的京都车站,付敏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外面,想到跟许瑶也不顺路,便道:“那我先走了,有机会一定要到京师大找我玩。” 许瑶看着她点点头:“好,我会去找你。” 两天的时间,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付敏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下了车还在冲许瑶使劲儿地挥手作别。 等车里人走得差不多了,许瑶起身收拾东西,却感觉不远处有道视线紧盯着她,下意识转头,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正看着她,视线刚对上,老太太就低下头,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许瑶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快速收拾完东西,紧跟着最后一批乘客下了车。 出站的时候,乘务员在出站口检票,许瑶挤在人群里,随意往后看了眼,那老太太看着年纪大,动作却十分利索,紧跟着她半步都不落。 一直到了出站口,门口喧哗震天,到处都是拉客的人力三轮车和摩托车,许瑶一出站就有人围上来问她要不要坐车。 也就是转身的功夫,身后的老太太竟然不见了。 许瑶警惕地环顾四周,出站口门前,老太太正停下跟两个男人说着什么,还不住朝她方向指,两个男人抬头看向许瑶的时候,眼里阴鸷的光让她背后发凉。 这老太太也是人贩子的同伙,看到那三个人被抓走,估计怀疑到她头上,跟接站的同伙协商报复。 第219章 大一新生报到 临近开学这两天,学校会雇大巴车停在火车站街对面,专门接送远道而来的学生。 她摇头拒绝了搭车,想快点儿穿过马路,坐上去京师的大巴,可明明她都拒绝过了,拉客的司机却不肯放她走,估计是看她年纪小好欺负,一群人将她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非要叫她搭车。 眼看那两个男人大步过来,许瑶急得额上冒汗,她肩背手提,大包小包,根本跑不过那两个人。 “小许同志!” 裴永光扯开一个人,把许瑶从人堆里解救出来。 许瑶眼前一亮:“裴同志,你怎么来了?” 裴永光一米八五的大个儿,身穿军绿色制服,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刚才还围在许瑶身边的人瞬间做鸟兽状,不甘心地散开。 他接过许瑶手里的包裹:“我们班长叫我来的,他去出任务了,叮嘱我来接你。” 上次萧羽回村里就说过会安排人接她,许瑶拒绝了,没想到他还是叫裴永光过来了。 心里顿时一暖,抬眼再朝方才那两个男人的方向看去时,人已经没了影儿,暗暗松了口气,幸亏萧羽想得周全,不然今天自己就要遇到麻烦事了。 举报人贩子救人的事儿,许瑶不觉得后悔,再给她一个机会,她还是会这样做,只是遗憾自己观察得不够仔细,没发现那个老太太也是他们一伙儿的,不然就能把她一起抓起来了。 裴永光是开车来的,他把行李放到车上,开车送许瑶去学校。 许瑶坐在后座上,裴永光开车很稳,透过驾驶室反光镜看向许瑶,小姑娘长相是没的说,秀美中透着灵动,眼眸微垂敛去眸里的光又有些清冷。 可班长不会这么肤浅吧? 裴永光百思不得其解,许瑶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是凭什么叫萧羽念念不忘的。 想到前几天萧羽回来时满胳膊的蚊子包,好几天才褪下去,裴永光打量了许瑶一眼,并没有在她裸露的手肘和脸上看到被蚊子叮咬的痕迹。 这就奇了,两人明明在一起,怎么就班长被咬,小姑娘水灵灵啥事儿没有。 难道乡下的蚊子还“欺生?” “裴同志,请问萧羽出任务什么时候回来呀?” 总算听到她问起萧羽,裴永光给了个算你有良心的眼神:“他去南市公办,要没事耽搁也就这两三天。” 许瑶知道裴永光和萧羽关系好,便没再藏着掖着,直接道:“一会儿能不能给我留一个你们单位的联系方式呀?” “班长没给你留吗?”裴永光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又嘀咕道:“倒确实不用留,都安排好了,还愁找不到人......” 许瑶坐在后排,没听见他嘀咕的话,倾了倾身子:“您说什么?” “没什么,等到地方我给你留一下,跟师大隔着一个市区,过来找门口警卫通报一声就行。” 说话间,车就停在了师大门口,裴永光原打算提着行李把许瑶送进去。 许瑶委婉拒绝了,他这身军装出现在校园里实在是太招眼,再三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裴永光这才同意,从胸口的衣服兜里掏出纸笔,留了部队地址,驾车离开。 正是开学的时候,校门口迎来送往都是新生,能被师大录取对于任何学子都是无比骄傲的一件事,每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蓬勃的朝气。 京师大有近百年历史,历史文化和教育成就并重。 走进学校正门,石雕的校门庄严而古老,雕刻着学校的校徽,下面一行竖字:京都师范大学,中间横挂着条幅“热烈欢迎新同学”。 再往里走,是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梧桐树。 夏末时节,繁茂的枝叶交织出一片绿色的天幕。 树下的摆着一溜拼起来的桌子,几个胳膊上带着红袖章的年轻学生围着桌子忙碌着,身边立着牌子,上面用粉笔写了“新生招待处”几个字。 大道的尽头是一座宏伟的教学楼,它整体由红砖墙体与白色木质窗框组成,屋顶的钟楼高耸入云,适逢钟声响起,整个校园都会沉浸在那悠扬的旋律中。 许瑶仰着头望着那古钟久久不能言,她做梦都想要来到的地方,如今终于实现了。 她走上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一条路。在这里她将和成百上千名优秀的校友一样,有平等的学习机会,有同样充满希望的未来。 “同学,你也是来报道的新生吗?”有一个穿着浅粉色衬衣,梳着两个短辫的小姑娘走上前,看许瑶年纪不大,有点不太确认她是来报道的。 许瑶点点头。 姑娘眼里闪过一抹惊诧,倒没说什么,从桌上拿了张表格给她填,随后招呼身后的一名男同学:“文彬,赵磊他们都去送新同学了,你要是有空麻烦把这位学妹送到寝室吧,她东西有点儿多,有些拿不了。” 人堆里探出一个青年的头,他应了一声,放下手头的事,从桌后绕出来:“你好,我送你过去。” 他长相偏书卷气,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温柔沉稳,说话声音也不卑不亢。 带许瑶去宿舍的路上,还不忘向她介绍校园,宿舍、操场、图书馆,都挨个儿指明位置,得知许瑶是文学系,他指了指远处五层高的砖楼:“那里就是教学楼,文学系一般都在那儿上课。” 到了宿舍又帮着许瑶办完登记手续,拿上宿舍钥匙。 女生宿舍在三楼中间,男女宿舍中间隔着一道铁门,他怕许瑶找不到,直接把她送到宿舍门口,已经有同学住进去了,还没进去就听见宿舍里传来说笑声。 察觉陈文彬稍有迟疑,许瑶急忙道:“谢谢您,学长,我自己进去就行。” 陈文彬把东西放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估计是看许瑶年纪小,又是自己一个人来,临走前叮嘱道:“不用谢,我在物理系,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去找我。” 许瑶笑着谢过,陈文彬刚走,还没等她推门,宿舍里已经有人走出来,姑娘长了张鹅蛋脸,匆匆看了眼许瑶,目光投向陈文彬离开背影。 “你是陈学长亲自送来的?” 第220章 物理系大才子 许瑶被问得一懵,连招呼都没打,上来就劈头盖脸质问的语气,叫她微感不悦,但还是心平气和道:“你好同学,我住这间寝室,能让一下叫我进去吗?” 那姑娘一愣,眉头皱起。 就在这时,寝室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许瑶,是你吗?你也是来京师大上学的呀!” 随着一阵风风火火的动静,付敏“咚”的一声跳下床,轻而易举就把挡在门口的姑娘挤到一边,看着许瑶满眼都是惊喜:“你火车上咋不说呢?早知道咱们就一起来学校报道了!” 许瑶先前也只以为两人是一个学校,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会被分在一个宿舍。 好在付敏丝毫没有因为许瑶的隐瞒而介怀,反倒是拎起许瑶的行李就往宿舍里走,兴高采烈道:“我一个人正无聊呢,你就来跟我作伴,真是太好了!” 宿舍不算大,一进门,中间摆着一张四方学习桌,左右靠墙摆着两张上下铺,一共是八个床位,下铺只剩下一个靠门的位置,许瑶不太喜欢自己的床位正对着门。 环顾一圈,坐定了左边靠窗的上铺,付敏只比许瑶早来一会儿,踩着点抢占到一张下铺,正好在许瑶下面,她帮着递东西,许瑶爬上去铺床。 被晾在门口的鹅蛋脸姑娘,暗嗤一声,走进来将门砰的一声带上,冷嗤:“两个土包子。” 付敏正在感叹许瑶的被褥厚实软和,压根儿没听见对方的话,许瑶听见了也懒得搭理。 等到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宿舍里的姑娘互相介绍。 除了付敏,右下铺靠窗的姑娘,皮肤有些黑,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活泼健康:“大家好,我叫张小慧,是物理系的。” 上铺在许瑶后面来的姑娘,高高的个子,话比较少,但是沉稳大方,没有不近人情的感觉,把东西放在床上,转过头道:“我叫徐媛,数学系。” 剩下的就是鹅蛋脸姑娘,她头发都梳起,没有留刘海,翻起眼皮看了许瑶一眼:“我叫白梦娇,英语系。” 一说英语系,立马就引起其他人的赞叹声。 现在英语可是高难度专业,像他们当初高考除了数学,最叫人头疼的就是英语,考上大学以后根本碰都不想再去碰,没想到会有人专门主修这门课程。 白梦娇扬了扬头,抬头看向许瑶:“你学的什么?” 许瑶道:“我叫许瑶,文学系。” “我也是!”付敏赶紧在下铺道,许瑶低头看她,两个人相视而笑。 到现在就连张小慧都忍不住感叹:“你俩太有缘分了吧,能一起上课作伴,我也想要!”她双手合十:“希望下一个同学能跟我一个系。” “这有什么难的,你等一下,我去跟宿管说一声。” 白梦娇起身就朝门外走去,剩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张小慧道:“她说的是真的吗?不是都宿管老师随机分配的吗?她去说能管用?” “估计她有认识人吧。”徐媛倒是见怪不怪,收拾完东西,转过头看向许瑶:“许瑶,你多大啊?是头一次参加高考就考中吗?” 这也是付敏好奇的问题,许瑶看起来比她还小几岁,她都是考了两次才终于如愿进了京师,许瑶一次就中,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运气好。 几岁?两辈子加起来她可以当她们的奶奶了,考上京师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这想法,许瑶没敢往出说,老老实实道:“十六周,虚岁十七了。” “才十六?!” 张小慧差点儿咬了舌头,她认识的新生基本都是二十往上数,许瑶才刚十六,比她们足足小了四岁,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正说到兴起,白梦娇回来了,她往床铺上一坐,朝张小慧看了眼:“等着吧,一会儿就会有你们系的同学进来。” 她这么一说,众人下意识看向宿舍门口。 没过一会儿,宿管老师领着两个姑娘走进来:“梦娇,这两个同学一个物理系一个英语系就分在你们宿舍了啊!” 白梦娇嗯了一声。 看着两个新同学像是来到了自家地头:“喏,剩下的位置你们随便挑吧。” 两位新同学互相对视一眼,道了句谢就开始忙碌着收拾了各自的东西。 张小慧惊讶地看向过去:“白梦娇,你好厉害啊,就打声招呼就能分派宿舍了呀?” “这有什么,一句话的事儿,宿管老师我认识。” 说完,白梦娇又抬头看向许瑶,意有所指道:“再厉害也没某些人本事大,能劳驾物理系的大才子给她跑前跑后亲自搬东西,送上门。” 所有人将目光看向了许瑶,这句话摆明就是冲她来的。 许瑶有些哭笑不得,新生迎新,高年级给新生帮忙是常态,怎么在白梦娇嘴里,自己就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付敏一头雾水:“物理系大才子是谁?他送谁来的?” 白梦娇翻了个白眼,把无语两个字写在脸上。 张小慧是物理系的,刚进校门就把本系情况摸了个彻底,认真道:“我们系的大才子陈文彬,大三的学生会会长,出身寒门,成绩优异,奖学金拿到手软,去年参加全国物理学高校竞赛,荣获一等奖。” “这位物理系大神,就是刚才送你的上铺许瑶来的那位。” 付敏听着张小慧一字一句介绍半天,茫然地看看许瑶,又看看张小慧:“没看见。” “大三学长来送一下学妹不应该吗?难道非得高高在上,目空一切?连基本的雷锋精神都没有,再大的才子也是抓瞎。” 这话说得本没错,却像是踩了白梦娇的痛脚,蹭得站起来对着付敏瞪眼道:“你说什么?!” 付敏理都不理她,扭头对许瑶道:“瑶瑶,肚子饿了,咋们去学校食堂转转,看有什么好吃的,我还没吃尝过大学的伙食呢。” 眼见情况不妙,张小慧和徐媛也紧跟着道:“我们也去!这会儿食堂应该有饭吧,咱们顺便去学校杂货店转转,买点儿生活用品。” 四人说着从床铺下来,各自拿上铁饭盒,新来的两个女同学,东西还没收拾好,等会儿弄完她们俩可以结伴。 徐媛还是特意问了白梦娇要不要去,不出意外,她狠狠瞪了眼许瑶和付敏,气汹汹道:“不去!谁要跟两个土包子走一起。” 这话可真够不客气的,付敏嗤了一声道:“爱去不去!” 第221章 到家属楼探望舒老 刚搬进宿舍第一天,就遇到白梦娇这号人物,许瑶深感头疼,这后面大学整整四年,总不能一直这么对着干下去吧。 她实在有些好奇这个白梦娇跟陈文彬是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么拈酸吃醋的吗? 从宿舍出来,张小慧解答了许瑶的疑惑:“这还不简单,别看陈学长出身不高,但人家有出息,模样也出众,喜欢他的人一抓一大把,白梦娇那个样子,十有八九也是学长的爱慕者。” 说到后面,张小慧挑着眉毛笑:“怎么样?我们物理系的男神,不赖吧?有没有姐妹心动,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可以给你们寄情书,看看咱们宿舍有没有人能把他拿下!” 她这番搞怪的样子,引得几人轻笑。 “怎么了?你们没有一个中意我们陈学长吗?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许瑶笑道:“别的宿舍不好说,咱们宿舍有白梦娇这一位爱慕者就够了,不然要内斗了。” “就是,刚才只给许瑶提了下东西就被挤兑成那样,要是被她知道一个宿舍出了情敌,大家都别想安生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还是算了。” 付敏摆摆手,表示没兴趣。 几个姑娘说说笑笑走进大学食堂,已经到开饭的时间,熙熙攘攘的年轻男女结伴来吃饭,空旷的食堂里回响着铁饭盒叮呤咣啷的声音。 到了食堂,几人才发现,在食堂吃饭光有粮票不行,得用学校统一发的餐券。 许瑶拦住一个同学特地问了一下,餐券由班里的生活管理员按月发放,一天三张,对应早中晚的伙食。 可问题在于她们还没进班,连生活管理员是谁都不知道, 正发愁呢,忽然身后传来和气的声音:“许瑶同学,你也来吃饭?” 来人正是陈文彬,他刚从校门口招生办忙完,抽空过来吃口饭,正巧遇到了许瑶她们几个。 许瑶点点头,身边几人立马眼前一亮,陈文彬的模样确实好看,戴着黑边眼镜,衣着朴素,却压不住周身儒雅的气度。 “怎么不去窗口打饭,是没领到餐券吗?” “对,还没进班,不知道生活管理员是谁。”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儿,一般生活管理员都是进班后由同学推举出来的,现在还没进班,自然也就没地方领餐券。 “这个情况确实是学校考虑不周,我之后向上反映,这里还有几张餐券,你们拿着用吧。” 说着,陈文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餐券,他仔细地对折,按照边缘撕下四小张,递给许瑶:“给。” 许瑶赶紧拒绝:“学长,我们还是到校外随便买点儿吃吧,餐券都是每个月定额的,我们用了,你用什么?” “拿着吧,等到你们发了餐券再还给我就行。” 听他这样说,付敏疯狂递眼神示意许瑶赶紧接过,她都快要饿死了,反正明天就能拿到餐券,还回去就行了。 许瑶只好收下道了声谢。 陈文彬说不客气,转身去跟一起来的同学到窗口打饭。 “诶呦呦......缘分这不就来了吗?”张小慧,挤眉弄眼地打趣道。 许瑶把餐券分给其他人,瞥了她一眼:“别胡说,就是碰到顺手帮忙而已,你不是也用了人家的餐券吃饭?” “小许,我看陈学长对你真的挺热情,你就不动心?” 徐媛有些不理解,许瑶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应该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对陈文彬这样青年才俊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我有男朋友了。”许瑶排队从窗口打饭,毫不遮掩道。 “你有男朋友了?不是吧?你小小年纪了不得啊!”付敏瞪大了眼看向许瑶、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就围绕许瑶的男朋友话题开始叽叽喳喳,可不论她们怎么问,许瑶都笑眯眯的不答话。 在她看来既然有对象了,就该洁身自好,不叫人增添误会,但也用不着弄得人尽皆知。 吃完饭,几人又去了学校的杂货铺买了脸盆、床单、洗漱用品等日常生活,许瑶则特意买了点儿水果,临走时她答应了林老师,要亲自登门去探望舒老。 明天进班之后就要开始军训,再往后拖显得没诚意,倒不如今天下午抓紧时间过去一趟。 按照林老师给的地址,许瑶一路边走边打听找到了市文化局家属楼。 红砖楼白泥墙,家属楼围栏外横斜跨出绿意盎然的大树。 许瑶走进去,迎面碰见一个人,跟他提到舒老这个称呼,对方立马表示知道,指着楼上:“二楼左手边那间就是。” 许瑶点头谢过,上楼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个年纪三十岁左右斜梳着大辫子的女子,上下打量一眼,疑惑道: “你是?” “您好,我是许瑶,是林老师叫我来拜访舒老先生的。” 屋里话语声响起:“是小许啊?倩倩快叫人进来。那是羡丛的学生,我之前在顺安的时候见过她。” 听到羡丛两个字,女子稍怔忡,赶紧将许瑶请进屋:“快进来吧。” 许瑶把拎来的水果放在桌上,由倩倩带领向里屋走去,进门许瑶才看到,舒老躺在床上,手上还插着针管,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笔挺中山装的男人。 “年纪大了,身子骨不中用了,前天夜里着了点儿风,早上嗓子不舒服,这不挂上药水了。” 舒老示意性地举了举胳膊,倩倩赶紧走过去,嗔怪道:“爸,你别老是动弹,小心穿了针,又得叫医护人员上门重新给你扎。” 许瑶没想到舒老在病中还会愿意见客,心下一暖,甜甜笑道:“您身子骨硬朗,不出两天保好。” “你这姑娘真会说话,不愧是羡之教出来的学生。” 旁边的中年男人笑道:“这位小同志说得没错,您这病都用不着三五天,药到病除,我爸爸昨天还致电向我打听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你们二位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总得约个时间见一面叙叙旧才行。” “是啊,都快隔了半辈子了。”舒老感慨着。 许瑶待在这里没什么事,但刚来就走显得失礼,索性就沉默地坐在一边耐心听着两人讲话。 “小许。”舒老看向许瑶:“你最近有没有创作新的作品呀?” 上次在顺安舒老就对许瑶的文章印象深刻,这次见面当然会问到。 他热爱书法也热爱文学,尤其对许瑶这样的新青年写作者满怀期望。 在他期许的目光中,许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最近只写过一部小说,再之后还没想好写什么。” 第222章 许瑶长得像一个人 《囚鸟》发行地在顺安,那只是个小县城,起印量不高,只在周边地方有卖,像京都这种大城市,卧虎藏龙,许瑶这种初出茅庐的新手作家根本不够看的。 大约是知道许瑶初到京都的困难,舒老往起坐了坐:“我这里有京都《十月》《人民文学》杂志社编辑的联系方式,可以给你引荐一下。” 这两家都是当下火遍大江南北的杂志社,许瑶没信心能够一稿过。 况且写作这种事一旦动用了人脉关系,就无法看清自己真实水平,更别想着能够进步。 想了想,还是委婉拒绝:“谢谢您,不过我还是想凭借自己真实的写作水平打动编辑,回头我到书店买几本杂志看一下,了解每家杂志社的收稿需求,然后再下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小小年纪能够拒绝走捷径,舒老对许瑶越发欣赏,连连点头道:“这样很好,摸爬滚打才能成为成熟的写作者,我相信你!” 又聊了几句,舒老得知许瑶不负众望考上了京师大笑容就没收敛过。 “等再过段时间,作协会组织一场青年文学创作大赛,地址就定在师大,你可记得要参加呀。” 许瑶笑着应下。 看时候不早,许瑶起身回学校,舒倩把她送下楼,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好几次欲言又止。 一直到了楼下,眼看许瑶要走了,她才终于鼓起勇气道:“小许同志,羡之......就是林老师,他最近好吗?” 许瑶心里一诧,她也是刚才聊天才得知舒倩今年三十二岁了,一直没成婚,就留在舒老身边照顾,在这个年代三十二岁没结婚的姑娘实在少见,也就是舒老那样性格开明的父亲能够允许。 听她问起林老师,许瑶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难道说舒倩不结婚的原因是为了林老师? 林老师知道吗? “我离开时,林老师还在到处奔走,他为我们当地农村孩子上学出了不少力,您知道的,乡下家庭父母认知普遍较低,在念书这件事上尤其是对女孩儿非常困难,我很庆幸能碰到林老师,不然根本没有机会走到今天,迈入京师大的校园。” 许瑶陈述事实,也不着痕迹地把林老师称赞了一番。 舒倩脸颊微红,眼睛亮晶晶的犹如少女,轻声低语:“他这个人性格总有些犟,当初被领导排挤,只要跟我父亲说一声就能把这件事疏通好,但他宁愿自己调到乡下受苦,也不想麻烦父亲。” “所有人都在往城里走,就他被恶意调到偏远地区,当起了驻村老师,父亲最近一直在跟我说,他想把羡丛调回来到文化局帮忙,就是担心羡丛的性格会拒绝,你是她的学生,写信好好劝劝他,可以吗?” 舒倩眼神真挚地看向许瑶,像是她最后的希望。许瑶点点头:“好,我回去写信跟林老师说。” 舒倩莞尔一笑,察觉到身后楼梯有人下来,她轻巧地带过话题:“听父亲说,你不光会写文章,字也写得很不错,下次再来给咱俩切磋切磋。” 许瑶的书法就是个二把刀,她哪来的本事跟书法大家的女儿切磋,那真是鲁班门前耍大刀。 舒倩朝她挥挥手:“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记得常来玩儿,先上去了。” 许瑶应下,正要转身离开。 “小许同志!”人还没下来,就一嗓子把许瑶喊住,是在舒老屋里见到的那位中年男人,好像叫什么江平,具体是干什么的,舒老没说,许瑶也没问。 刚才聊天的时候,许瑶就总感觉他似有若无的视线,还以为是巧合,现在急匆匆的追上来,应该是有什么事。 “小许同志,你好,我姓崔叫崔江平,我有点私事,请问你认识崔江英吗?” 许瑶有些茫然,摇头道:“不认识。” 崔江平眼里浮现出失望,点点头:“不好意思,我看你长得很像我一个亲人。” 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许瑶并没有放在心上,礼貌地点头示意,直到走出很远,还能感觉到身后探寻的目光。 许瑶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崔建平才收回了视线,低头回到了舒老家。 “怎么样?江平,问到了吗?” 崔江平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舒老叹了口气:“你母亲走得早,你父亲又一直在外打仗,全靠你姐姐把你拉扯大,自小你们姐弟俩感情就好,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崔江平扯唇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就是刚才看见那位小同志,总觉得似曾相识,叫您费心了。” “羡之信上提过,小许家庭条件不太好,她的父亲占很大原因,幸好她是个有志气的孩子,能考上京师大,不容易啊!” 那厢舒老为许瑶感慨着。 许瑶则背着包前往银行,她身上带着大笔现金,放在宿舍里不保险,今天正好出来,就去银行把钱存进去,只在身上留了必要的生活费。 等到办完手续从银行出来,趁着天还没黑,许瑶顺道又去逛了逛附近的书店,买了几本最近热销的杂志,打算回去好好研究。 忙忙碌碌一下午,回到宿舍天已经黑了。 刚走进宿舍楼门,就见宿管老师拉开窗户朝外面喊了一嗓子:“李阿姨,你来一下,我这里有几个矿泉水瓶,你拿去,能卖几个钱。” “哎。”门外,身穿粗布长袖衫的女人匆匆走进来,半含着腰客气地从老师手里接过一串矿泉水瓶子。 临近初秋,太阳已经落下,但闷热感不减,女人风尘仆仆,满头都是汗,头发被梳拢在脑后盘成发髻,连连道谢。 宿管老师和气地和她攀谈:“李阿姨,梦娇就住在三楼的317宿舍,你来都来了,不上去看看她吗?” 李阿姨脸色明显一僵,很尴尬地摇摇头,连声道:“不了不了,都这个点儿了不打扰孩子学习了,薛老师,您忙吧。” 说完,就像是身后有人追着似的,转身出了门,跨上脚蹬三轮车,卖力一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223章 大手大脚的许瑶 这位李阿姨好像跟白娇娇认识,她跟宿管薛老师交谈熟稔的样子,也难怪分配宿舍时,白娇娇只是跟薛老师说了一声就安排进来后面两位女同学。 短暂的小插曲,许瑶没放在心上,径直上了楼,这个时间点儿还没有熄灯,宿舍每层都有洗漱间,几百人共用一间,临近睡觉点儿,楼道里人来人往,热闹嘈杂。 宿舍里只有张小慧和付敏,其他人应该都出去洗漱了,许瑶把新买的杂志放到桌上,付敏眼前一亮:“哇!你买这么多书啊,最新一期的人民文学连学校书店都没有卖,你是从哪儿买的呀?” “在校外的王府井新华书店,那里是一整条商业街,卖什么的都有,我正好路过,就在书店里转了转。” “一次买这么多书,不便宜吧?”张小慧也围上来看,崭新的书页还散发着油墨香,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机,更没有电脑,唯一的娱乐消遣活动就是看书了。 不过家庭条件再好的同学,每个月的生活费也都是父母给的,有定额,买书时会精打细算,看完一本再买一本,还从来没见过像许瑶这样一买买一摞的呢。 许瑶从床底下拿出自己脸盆,直起腰:“一本三块钱,京都的书价比我们老家那边贵不少。对了,今天我去探望长辈,听他说过段时间作协会下来派专人组织青年文学创作大赛,你们有兴趣参加吗?” 张小慧立马摇头:“我是学理的,肚子里墨水可不够,脑子全用来记算数公式了,这种全省市的比赛一想就人才济济,我就不参加了。” 倒是一旁同为文学系的付敏来了兴致:“我倒是想试一试,《囚鸟》小说作者激励了我,书皮封面作者介绍上写了,她是靠自学走上了创作道路,想想就知道有多艰难,我得向她学习,抓住机会。” “那本小说好看吗?”张小慧道。 “好看,你想看我借给你!” 付敏十分大方,转过头笑眯眯地打上了许瑶主意:“瑶瑶,你买这么多书,借我看看好不好,我保证不弄丢、不弄脏、不弄坏,行吗?” 师大校园里也有图书馆,但是他们作为新生,办理借阅证还得等段时间,更关键的是学校图书馆藏书虽多,但新书却很少,而且借阅手续十分麻烦,能从许瑶这里借到自己想看的书,何必舍近求远。 说话间付敏作势把三根手指朝天竖起,大有要发毒誓的架势,许瑶赶紧把她的手指头按下来:“尽管看,书买来本就是看的,只要坚守三不原则,随你借阅。” 付敏从床上一跃而起,抱着许瑶心花怒放:“谢谢瑶瑶,你最好了!” 张小慧羡慕地看着付敏,赶紧问道:“许瑶,我能向你借书吗?我也坚守三不原则!” 许瑶总共买了五本杂志,主要是为了研究不同杂志社的收稿方向,为筹备新书做准备,要是所有的书都借出去了,人家还没看完就往回要,也不太合适。 她略显犹豫。 张小慧神情失望,但还是很理解:“没关系,要是为难就算了,我去图书馆借书看也是一样的。” 许瑶知道她是误会了,笑着解释道:“不是,这几本书我暂时有用,如果实在想看,我这里还有别的书,都可以借给你。” 许瑶来大学报道,不仅携带必要的铺盖卷,还带了几本之前买的书,虽然已经都看过了,但好书经得起重读。 这些书都被她放进了衣服柜里,除了林老师送给她那本《伊豆的舞女》,其他的都可以外借。 张小慧连道了好几声谢谢,突然想到什么,转身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簇新的烤漆胸针:“这是我新买的,送给你。” 许瑶也没客气,大方接过,直接别在胸口的衣服上:“谢谢啦!” 烤漆胸针不值什么钱,但许瑶能毫不介意的收下这份礼物,张小慧也很高兴。 洗漱过后,许瑶爬上床,拿起一本杂志翻看起来,就在她看书的功夫,宿舍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新住进来的两个女孩儿大家都还不认识,于是又展开新一轮的自我介绍。 这次介绍的内容不仅限于名字、专业,还有老家。 许瑶和付敏的老家离得不算远,两座城市紧挨着,每次放假回家能一起结伴回去。 张小慧家在京都郊区,离学校也就三四个小时车程。 徐媛是地道的京都人,家就在市区,家里条件看起来不错。 另外两个女孩儿也自报家门,小安在海都,小胡在云省,都是南方人,而且也都是城里人。 轮到白娇娇时,她热切地往徐媛床边坐下,亲昵地挽上胳膊:“我跟小媛一样,都是京都市区的本地人!” 她把“本地人”三个字咬得重重的,好像是多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视线在宿舍里转了一圈,冲着许瑶和付敏扬了扬下巴:“这么说,整个宿舍就只有你们两个是从乡下来的喽?” 这个语气不善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付敏都觉得不舒服,皱着眉问道:“怎么了?不行吗?” “没说不行啊?你急什么。” 白娇娇瞥了付敏一眼,抬头把枪口对准住在上铺的许瑶,慢声细气道:“既然是从乡下来的,就更应该知道勤俭节约吧,庄稼汉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攒点儿钱不容易,许瑶同学,一来学校就大手大脚地花钱,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体恤家里呀?” 宿舍顿时一静,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许瑶,白娇娇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村里人一年的收入不过一二百块钱。 要想供出个大学生不容易,全家人都得节衣缩食,可许瑶刚到学校第一天,就去逛王府井书店,四五本杂志得往回,光这几本书加起来也得有十多块。 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行径,丝毫不顾及家里挣钱辛苦,简直没良心。 白娇娇得意扬扬:“许瑶,你农村种地的爹和娘,要知道他们辛苦得来的钱被你这样挥霍完,估计会很生气吧!” 第224章 像挂历上的女明星 大学四年,往后的日子还长,许瑶也不想跟白娇娇闹得太难看,但她屡次三番找茬,实在忍无可忍。 把手里的杂志合上,许瑶转头看她:“我既然买得起就说明我有,白同学,你有时间操心别人的家庭情况,不如先顾好自己的学习,就像是物理系的陈文彬学长,他虽然出生农村,不照样品学兼优,受人尊敬吗?做人太肤浅,这个习惯可不好。” 许瑶有意在白娇娇面前提起陈文彬,就是要看她着急跳脚。 果然,白娇娇一滞,没想到许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竟然会回嘴,蹭地站起身:“你凭什么说我肤浅,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不要以为学长给你搬过一次行李就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他跟我一个学校,是什么情况我最了解,就算家庭条件不好也是地道的京都人,跟你可不一样!” 看她这么激动,徐媛赶紧拽着她的胳膊,重新坐下:“娇娇,你误会了,人家瑶瑶有男朋友,跟陈文彬一点关系都没有,中午吃饭时都跟我们说过了。” “有对象?”白娇娇愣了愣,轻嗤了声:“有对象还在学校里勾三搭四,更恶心人。” “你说够了没有?你自己喜欢陈文彬就喜欢去好了,看谁都是假想敌,有完没完啊?不就是觉得人家瑶瑶长得好看,自己比不过,有了危机感,就跟明眼人看不出来似的。” 付敏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气不过干脆帮着许瑶怒呛。 许瑶的模样确实好看,就像是拍挂历上的女演员,从昨天进门的时候就叫人眼前一亮,只是大家都是以学习为主,很少主动谈及一个人的相貌,就算是内心惊艳也不会说出来。 可问题在于白娇娇到校的时候,特意跟陈文彬打招呼,他都爱答不理的,反倒是对许瑶这么热情亲自送到了宿舍门口,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嫉妒心。 现在被付敏一句话挑破,更是脸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我用得着跟她比?” “怎么?你想比还比不过呢,大家都长眼睛,你就算硬夸自己好看也没人信啊。” “你!” 就在这时,宿舍门敲了敲,打断了白娇娇的话,她不甘地剜了付敏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进来的是负责新生管理的辅导员,穿着印花半袖,浓眉大眼,说话时嘴角微微翘起,看起来和善:“同学们好,我是新生辅导员,姓苏,来说一下明天的安排......” 话刚说到一半,辅导员听到有啜泣声,扭头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的白娇娇,立马上前关怀:“这是怎么回事啊?” 宿舍里安静下来。 付敏家里条件不好,要想大学四年顺利读完,不光要勤工俭学还要尽量争取贫困生助学金。 这才刚入学第一天,要是因为欺负同学给辅导员留下品行不好的印象,以后有什么补助名额难保不会被排除在外。 她有些发慌,忐忑地坐回到床上,手指攥紧早已褪色的床单。 白娇娇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辅导员越是问,她哭得越是伤心,就是死活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苏辅导员,白同学刚才跟我吵架,被我骂哭了。” 许瑶站的位置正好挡在了付敏身前。 “为什么要骂人?”苏辅导员脸沉下来,不悦地看着许瑶:“都是一个寝室的姐妹,应该团结友爱,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想跟她好好说,她不愿意。”许瑶眉眼坦荡。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张口骂我,勤俭简约是当代大学生应该具备的品质,可是你刚到学校就大手大脚地花钱,根本不为家里的父母着想,我只是说了你两句......” 当着整个宿舍人的面,白娇娇就颠倒黑白,其他人虽然不想掺和进来,但还是忍不住皱起眉。 辅导员听着白娇娇的控诉,也对许瑶的行为产生了不满,家庭条件不好可以理解,但是大手大脚糟蹋父母的钱,就不可原谅了。 许瑶冷笑道:“我的家庭条件谁能比我自己更了解?我只是买了几本杂志就被你恶意批评不体恤父母,铺张浪费,知识是无价的,我的钱又没有花在别的地方,什么时候身为学生连买书都要遭到抨击,那我来京师求学的意义在哪儿?” 白娇娇一时间张口结舌,过了半晌才底气不足道:“那也不用买这么多本吧?这不是铺张浪费是什么?” 到这会儿辅导员也听明白了事情原委,她以为白娇娇所说的铺张浪费是指许瑶花钱买吃买喝,结果搞了半天,人家只是买了几本书。 这算什么铺张浪费?! 凭乡下的教育质量考上京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人家省吃俭用,攒钱买书,这件事就是模范学生啊,表扬还来不及,怎么会批评呢。 苏辅导员责备地看了眼白娇娇,见她脸上还挂着泪,便象征性安慰道:“好了,白同学不要哭了,这件事我了解了,许瑶同学确实不该骂你,但你因为人家买书就指责她铺张浪费的行为也是不对的。” “可是......”白娇娇红着脸还想说什么。 辅导员已经站起身不再理她:“明天就要各自进班了,我来说一下各个系的班级位置,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教室报到。” 文理系不在一栋教学楼,众人仔细的记下自己所在的班级位置,以及明天进班要带些什么,把该问清楚的事情都向辅导员了解清楚,才将她送出门。 白娇娇吃了个哑巴亏,一把扯下床铺遮挡的帘子,把自己蒙在里面生闷气。 付敏拉着许瑶道:“谢谢你,瑶瑶,要不是你帮忙,还真以为我欺负她了呢。” “你是为了我说话,我当然不能旁观,好了,早点儿睡吧,明天咱们一起进班。” “嗯!” 相较白娇娇的倒打一耙,许瑶挺身而出一人做事一人当地行为,为她在宿舍收获了一批好人缘。 夜深了,宿舍熄灯,床褥是许老太和赵春兰忙活了半个月亲手给缝的,躺上去柔软又舒服,不多时,许瑶就进入了梦乡。 第225章 文学系班花有着落了 第二天,学校的起床号还没响,许瑶就蹭得一下坐起来,这么多年她一直早睡早起,从没有赖床的习惯,加上昨天她已经体会到在高峰时期去挤洗漱台的痛苦,早起了半个钟头,赶错峰时间。 下铺的付敏还睡得正香,就被许瑶一顿摇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床边站的许瑶,立马醒神:“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迟到了!” 兴许是惦记了一晚上怕迟到的事,付敏的嗓门震天响,许瑶连捂嘴都来不及,就已经把其他人吵醒了。 窗外已显晨光,被吵醒的众人起先有些生气,但见许瑶已经穿戴整齐要去洗漱了,她们反应过来,要是等起床号响起再去挤洗漱台,怕是要晚。 于是纷纷坐起身,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只有蒙在帘子里的白娇娇什么都不知道,她正睡得香,被付敏吵醒十分不悦,张口就骂:“有病啊,鬼吼什么,神经病!” 徐媛还打算去叫她,因这一嗓子也打消了念头,几人轻手轻脚地拿上自己的盆出去洗漱完,各自前往自己的班级,宿舍里安静下来。白娇娇舒服地往被窝里钻了钻,嘀咕着:“算你们识相。” 全然不知外面天色渐亮。 新学期进班第一天,同班同学的正式会面,老师还没有来,提早进教室的同学已经各自占好了座,互相打量,互相认识。女孩儿尚有些拘谨,但是靠近窗边的几位男生很快打成一片。 “我听宿舍别的系同学说,咱们班有个女同学,年纪不大,但是长得很好看,他托我打听,你们知道是哪个吗?” 其中一个男生性格活跃,透着股机灵劲儿,悄悄拉着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几个询问,视线在班级的女生群里扫过。 “是不是那个?” “哎呀,不是,他说是留着长头发的,那个女同学是短发。” “估计还没来呢吧,方华,你们宿舍那个也太着急了,这才刚开学,要真有那么好看的女同学,咱们也该留在自己班,肥水怎么能流外人田呢。” 几人说笑着,靠窗坐着的方华不经意扭头朝外看了一眼,立马低声道:“是她!”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不远处两个姑娘穿过梧桐小道朝着教学楼走来,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肩宽面阔,脸颊红扑扑,神采熠熠,另一个扎着利落的马尾,容貌俏丽,皮肤白皙,偶然一笑秀媚天成。 窗户边儿趴着的几个眼睛都看直了。 “是不是她?” “保管是了!” “咱们班班花有着落了,方华,你今天回去就跟你们宿舍的同学说,这是我们文学系内部的事,就不用他掺和了。”另一个男同学宋明修一脸正色。 说话间,许瑶和付敏从门口走进来,她们来得也算早,靠后排挑了两个相邻的座位,一起坐下。 许瑶还不知道,她的到了已经让班里的男生群体间小小地轰动了一把。 现在大学倡导自由恋爱,对于还不相熟的同学来说,长相能帮助自己快速给别人建立第一印象。凭许瑶的样貌,给班里大多数同学留下的印象都不错。 陆续有同学进来,一直到快八点的时候,人终于来齐了,许瑶粗步估计全班有三十多个学生,文学系女生要比男生多一些。 班主任身穿一席淡紫色的长裙走进来,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稍显臃肿,却挡不住周身的文艺气息。 挨个儿点名之后,看都到场了,她清了清嗓子,说起了今天到场的安排:“大家好,我姓汪,接下里四年由我代文学系的班主任,同学们可以互相认识了解一下。” “一会儿我们要先在班里选出一名生活管理员,统一管理班费学杂费,每月给同学发放食堂餐券,至于班长和学习委员,可以等大家对彼此了解多一些的时候再选。” 生活管理员等同于老师的左膀右臂,也是照顾同学的班级日常需求,管的事情又多,跟保姆没什么区别,许瑶心态随和,她只想管好自己,不想揽闲事。 基本的自我介绍流程走完后,其他同学开始踊跃投票选举,她已经开始埋头在纸上写写记记,构思自己新的创作内容。 让她来选当然是写了付敏的名字,别人她也不认识啊。 黑板上一笔一划落下正字,直到所以票数都读完,班主任看了眼黑板,正字比划数最多的上方写着“许瑶”两个字,付敏狂怼许瑶的胳膊,她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汪老师的声音已经响起:“许瑶同学是哪一位,站起来,老师看一下。” 许瑶赶紧站起身,脸上还带着一丝意料之外的茫然。 “既然同学们一致决定由你来做生活管理员,接下来就辛苦你发放餐券,今后同学们交上来的班费,也统一由你管理。可以吗?” 汪老师推了推眼镜,说话和颜悦色,许瑶哪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新生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以颜值证道,班里这么多同学,挨个自我介绍后,真正能记住的没几个。 许瑶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好听,很容易就能给其他同学留下印象,所以绝大多数人一致推选她来挑大梁。 许瑶坐下,身旁的付敏笑眯眯倒好像比自己当选还高兴。 接下来就是按照汪老师说的,许瑶拿到食堂餐券,开始给每个人分配,付敏在旁边打下手,一边领取登记姓名和宿舍以此确认不会重复发放。 从明天开始就要军训,下午的时间大家可以自由安排,大学管理的并不严格,安排完基础的事宜,汪老师就先走了,领到饭票的同学也都高高兴兴的先去食堂吃饭了,只剩下付敏和许瑶,趴在桌上一个个丁对着人数,生怕出了差错。 等到忙活完,教室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了,付敏哪还有半点喜气洋洋的样子,垮着脸:“咱们快去食堂吧,我要饿死了。” 两个人为了早上不迟到,什么都没吃就赶来教室,好不容易领到饭票,还身兼重任,必须等所有人都有票吃饭才能走,费心费力,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许瑶也很无奈啊,这波真的是躺着也中枪。 好在她能去给陈文彬还餐券了,萍水相逢一直欠人家的东西,总感觉心里压着块儿石头过意不去。 第226章 萧羽可是抢手货啊 两个小姐妹手挽手刚走出教学楼,突然迎面跑来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把手里的饭盒递给许瑶:“这是我给你带的,食堂都剩饭底了,你吃这份吧。” 许瑶怔了怔,没有接面前的饭盒,礼貌问道:“请问,你是?” “你不认识我?!” 男生满脸错愕,刚才班级做自我介绍时,他还特意向许瑶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那一瞬间,他的心口怦怦直跳,下意识就觉得许瑶应该是记住他了。 他哪知道,当时的许瑶只不过是大脑放空状态,哪里有声儿就往哪里看,完全是下意识行为。 这下算是闹出乌龙了,身后不远处同寝室的舍友正扎堆躲在树后看他,他整张脸就像被火烤一样,烧得通红:“我是跟你一个班的宋明修,刚才看你太忙了,就替你带了一份,别客气,你拿着吃吧。” 付敏在旁眼睛在许瑶和宋明修之间来回看,见许瑶迟迟没动作,宋明修尴尬的头都快抵在胸口了,最后目光定在了那份盒饭上,不客气的接过:“谢谢你了,宋同学,正好肚子饿,雪中送炭情意深啊!” 不管怎样,这份盒饭终归是给出去了,宋明修松了口气,飞快道了声不客气,转身就跑。 看着他被一群男生围在中间嬉笑着走远,许瑶看向付敏,满眼无奈。 付敏心虚地嘟囔:“咱们都是一个班的,刚才他身后那么多双眼睛,不接不是叫人下不来台吗?” 许瑶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付敏赶紧告饶:“是我不好,不应该擅作主张,我就是饿......”说着还很适时的看着饭盒,咽了口唾沫。 付敏饿到现在也是为了给自己帮忙,许瑶折中想了个办法,从自己的餐券上撕下一张:“这份伙食抵了餐券,一会儿帮我私下还给他,这件事就扯平了,怎么样?” 付敏哪会推辞,当即道:“行呀,这事儿还不简单,不过是我接的,就该用我的餐券还人情。” 见她一再坚持,许瑶只好把自己那张收起来。 虽然只有一份饭,但量很足,两人分着吃完,许瑶又去宿舍楼下公用电话,给队里打电话,托李有才给家里人报平安。 回到宿舍一进门,就听见白娇娇的哭喊:“你们怎么能这样,都走就不叫我,害得我进班第一天就迟到,太丢人了!” “娇娇,我们准备叫你的,但是当时你说太早了,打扰你休息,没想到你会睡过头。”徐媛在旁安慰着。 “那你们走的时候也该提醒我一下的......”话说到一半,许瑶和付敏两人一起走进来,她立马怒火中烧,狠狠抹了把眼泪:“就是你们两个,存心害我出丑,天没亮就开始鬼叫,害得我没休息好迟到,在全班面前丢脸!” 许瑶微微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位英语系的姑娘,小安贴着耳朵对许瑶道:“早上我们班都到齐了,她才来,进了教室才发现自己着急慌忙穿着拖鞋,老师没说什么,她自己接受不了。” 丢人? 开学第一天穿着拖鞋亮相,还确实是挺丢人的,可这也不能成为她责怪别人的理由啊! 许瑶面色冷下来:“早上大家起床的时间只比起床号早了半个小时,并没有很早,是你坚持要睡觉,不许别人打扰你,现在怎么又把迟到的事儿怪在我们头上。” “宿舍是没有起床号吗?” “大家都是来上学的,不是来给你当保姆的,自己睡过头责怪寝室舍友,理不直气还壮,谁给你的勇气?” 许瑶一席话把白娇娇堵得哑口无言,舍友一个个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都对许瑶投仰慕,付敏更眼睛直冒星星。 许瑶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不怎么爱冒头,说话也总是客客气气的。 正因如此,白娇娇才敢处处针对她,可这两次下来,她终于意识到许瑶并不好惹,这会儿彻底没了底气,抽抽搭搭的坐在床铺上开始哭。 众人都散开,再没有人一个人理会她,连着坐了两天的火车,许瑶攒了几件脏衣服,打算拿去洗漱间洗干净。 宿舍里几个姑娘也正好一起去。 洗漱台是由菱形白绿色瓷砖铺成,直通洗漱间的左右两面墙,刚到人腰腹的位置,许瑶怕溅湿衣袖,将袖子挽起,露出了腕上的手表。 她这才发现自己出来时忘记摘了,徐媛瞥了一眼,立马就被吸引住了:“瑶瑶,你这块儿手表从哪里买的?真好看。” 经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人也把目光落到许瑶的手腕上,真皮表带,整个表盘是石英石制成,不光好看还精致,一看就不是乡下供销社的便宜货。 小姑娘没有一个不爱漂亮的,立马凑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许瑶这块儿表是在哪儿买的,多少钱。 许瑶也不小气,干脆摘下来给她们试戴:“我对象送的,具体多少钱也不太清楚。” “看看小许人家这男朋友,以后找对象可要以此标杆啊!”张小慧嬉笑着打趣。 家住海都的小安对这一话题尤其敏锐,操着地道的沪上口音:“光是块儿手表哪里够?我家那边女孩子找对象,还有好几样标准嘞。” “哪几样?”众人来了兴致,齐刷刷地看向她。 “海陆空,五大员。” “海陆空?”付敏满脸疑惑:“是当兵的军种吗?” “不是。”小安掰着手指头一项项解释:“海陆空,海是指海外关系,陆是指落实政策的家庭背景,空是要有的空房子。” 北方的姑娘还是头一次听到过这种说法,徐媛追问道:“那五大员是什么意思啊?” 小安眼睛弯弯,脸颊露出梨旋:“五大员,身份是党员,身体要像运动员,卖相要像演员,工资要像海员,头子(头脑)像驾驶员。” “哇,这是从家庭到个人都囊括了到位了呀,听见了吗?姐妹们,小安可是把标准都放在这里了,以后可就得对照这个要求来找了。” 张小慧感慨:“想要集齐这些条件,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姑娘们嬉笑着,转眼就将这件事抛在一边,哼着歌洗衣裳,互相帮忙拧干晾在晒衣绳上,付敏凑近许瑶,小声问道:“瑶瑶,你对象符合那几条标准吗?” 许瑶一愣,仔细想想,才发现,不管是是海陆空,还是五大员,萧羽好像都符合,这要放到婚恋市场里绝对是抢手货啊! 第227章 军训拉开序幕 霓虹的夜晚逐渐被白昼取代,随着第一缕晨光照耀到学校操场,师大军训就此拉开来了序幕。 大一新生早早起床,换上统一的绿色军装,在操场上集合。 许瑶跟着人群下楼。 操场东面正对着学校主席台,上方悬挂着一条红色横幅,写着:80届新生军训大会。 所有入学新生都按照班级排好队,许瑶夹在人群中,跟其他人一样东张西望,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主席台上响起喇叭声,校领导严格要求军训期间的纪律和规范,无论男女都必须身穿统一的制服,不准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准携带各类违禁品,长篇大论过后,在结束语又对新生军训进行鼓励,激励大家养成吃苦耐劳的精神。 “好,现在有请本次军训总教官对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站在许瑶前面的同学个子高,挡住了她的全部视野,她只能听到身边的付敏啧啧感慨:“这位新教官可真年轻,长得也太帅了吧!” “各位同学好,能够承担80届师大新生军训任务,我和各位教官感到非常高兴......” 嗯?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许瑶满脸问号,踮脚想看看主席台,奈何只能看到一颗颗黑黢黢的后脑勺。 “我叫萧羽,在为期半月的军训中,我们将与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度过一段充实、有意义的军训生活,为圆满完成本次训练,不辜负学校领导、部队领导的期望和信任,我代表各位教官保证,将会严格要求,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精神,以饱满的热情,积极的斗志投入到军训中去,也希望各位同学能够勇敢地锤炼自己,不畏艰难,听从指挥,服从命令......” 萧羽的声音斗志昂扬,在整个操场回荡。 许瑶却听得满脑子问号,怎么回事? 萧羽不是执行任务去了吗?回来了?他怎么会成为师大的总教官了呢?之前也没听他说呀! “好,现在请各位同学,以班级为集体,男女分队,由低到高成四列队形、!” 话音刚落,整个操场立马沸腾起来,同学们比量着身高,开始为自己找合适的位置,许瑶身高有一米六六,不算高,但是也绝对不低,她最终被排在队伍中间的位置。 总算是能清楚地看到主席台了,萧羽一身笔挺的墨绿色军装,身姿挺拔如松树,眼神清澈明亮,透着果断与冷静。 他的皮肤白皙光洁,在阳光下,如同雕琢出来的细腻玉石,令人望而失神。 帅是真的帅,不过许瑶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她隐隐期待,萧羽是为她才特意掉到师大军训的吧? 如果是这样,训练强度总该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降低一些。 不是许瑶想偷懒,实在是80年代的各大学军训跟后世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堪称地狱级。 前世许筱顶替她上大学没少跟家里抱怨军训多苦多累,许瑶多少也知道些,她还想训练完写稿,不想累成一滩烂泥,只能寄希望于萧羽能稍微“通融”一下。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主席台上的萧羽目光扫过下方队列,师大的女生要比男生数量多,就算是男女分开也看不到许瑶的身影。 怎么办? 他有个简单有效的方法:“全体成员立正!整队缺乏纪律性,绕场罚跑五圈,一会儿回来站军姿。” 五圈听起来不算多,但是师大的操场格外大,通常操场周长常见是400米,师大响应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对学生的户外活动场尤其重视,操场经过扩建,每圈周长是800米,绕操场跑五圈,就等于4公里。 为了能考上大学,这些学生都快把头扎进书里去了,平时缺乏锻炼,跑完4公里的难度无异于登天梯。 许瑶只觉得两眼一黑,恨不得冲上主席台,一脚将人踹下去。 可萧羽却没觉得,他自认为已经很放宽标准了,在部队哪回训练不是十公里起,现在只是4公里,难度不大。 任凭再叫苦,都得服从命令。 一时间,操场上尘土飞扬,以班级组建的队伍浩浩荡荡从主席台下方跑过。 刚开始还算是有秩序,等从第二圈开始,队伍就逐渐变形,就像是一盘散沙,跑得快的一骑绝尘,跑得慢的在后面像是老驴拉车,喘气声就像鼓风机,呼哧呼哧。 教官从主席台上下来,边给学生加油打气,边盯着免得有人偷奸耍滑,少跑了圈数。 许瑶那个累啊,大夏天跑步,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形成明亮的光点,砸落在操场上。 付敏紧跟在她身后,边跑边骂:“这是什么浑蛋教官,简直是魔鬼转世,这么大的操场,跑5圈,他是看我活的命长啊...... 许瑶不敢说话,生怕泄了胸口那股气做不完任务,这是在全校同学面前,她不能扯后腿啊! 但是! 坚持归坚持,并不影响她表达对萧羽的不满,跑到主席台前,冲着上面的身影狠狠翻了个白眼。 从许瑶第一圈跑过主席台时,萧羽就看见她了,她的漂亮就算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也很难掩藏,双臂有力地摆动着,高扎起的马尾辫在半空中划下亮丽的弧线,眼神闪烁着坚定....... 那是坚定吧? 萧羽有点儿不确定,怎么感觉瑶瑶好像白了他一眼呢? 五圈跑完,大部分同学已经瘫在地上动都不想动了,付敏刚想往下坐,就被许瑶给拎着站起来:“不能坐,刚跑完坐下休息会腿疼。” 听到这话,不光是付敏就连一起跑完的其他同学也都打消了往地上瘫的想法,不过付敏实在没力气站着,干脆勾着许瑶的肩膀,松腰塌肩,成了个人形挂件。 班里宋明修那一帮男生跑完回来,看见许瑶还稳稳地站着,立马打起精神,许瑶同学还是女生,跑完以后都没见怎么样,他们男生,更得拿出样子来。 于是整个操场一眼望去,只有文学系的大部分人站成了一小撮,其他几个系的同学就像是锅里摊饼,狂喘粗气,不肯动弹。 萧羽在主席台居高临下,视线穿过操场落到那一撮人当中,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许瑶! 第228章 陪她渡过艰苦时光 透过烈日,许瑶朝主席台上看去,逆着光看不清萧羽的神情,只听一声清脆哨音,声音铿锵:“全体起立!各归各位!” 地上瘫坐的“饼”哀叹着,站起身,回到了队列中。 这一次,萧羽已经精确的锁定到许瑶的班级,他走下主席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口上,没有多余的言语,声音极具穿透力,带着不容挑战的威严:“挺胸抬头!” 突然的一声大喝,让懒散的队伍瞬间重振精神,寂静无声。 “记住,现在的你们不是学生,而是士兵!在这里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你们要学会的不光是服从命令,更是团队协作和英勇奋进!” 年轻教官的声音在操场回响,他扬手指向天空,指挥着所有人仰望穹顶:“只有突破自己才能实现前所未有的高度,你们要做的是像雄鹰展翅,翱翔于这片天空之下!” 所有的疲倦与气馁都在番激励中消退,腿在发颤,脚底滚烫,每个人都咬紧牙关,不曾动摇分毫。 萧羽走入队列中,眼神如刀扫视过每一张洋溢着青春热情的面庞。 直至走到许瑶的面前停下,锋利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视线只是短暂相交,擦身而过之间,他的手背轻碰许瑶垂落的手。 两人近在咫尺,萧羽几乎用了十成力才忍住嘴角将要勾起的笑意。 这次来师大军训,原本用不着他跑一趟,可为了许瑶,他专门找到老方说了好几回,最后才以替他做接待任务的代价换取了这个机会。 真好啊,有机会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步入大学校园,还能陪她熬过最艰苦的时光,萧羽格外称心。 他是挺高兴的,许瑶快把他骂到天上去了。 要不是两人视线对时间太短,许瑶绝对要狠狠瞪着他一眼,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 站军姿的时间格外漫长,全身绷直,时间久了,小腿往下像是灌了铅,完全没有知觉,许瑶干脆将整个大脑放空,想象自己就是一根电线杆,风吹日晒都难以撼动身姿。 终于,一声哨音结束了这一上午的煎熬,队列宣布解散的时候,一个个“电线杆”成了摇摇欲坠的烂泥,走路都打晃。 许瑶扭头四顾,寻找萧羽的身影,再没见着,应该是去跟校领导一起离开了。 军训期间,两人不能走得太近,还是要避嫌的。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这才是第一天的开头,许瑶都难以想象接下来几天会有多难挨。 下午依旧是站军姿、齐步走、正步走这类军事基础动作,萧羽再没有露面,各连队由分派的教官带领操练,分到许瑶他们班的孔教官年纪不大,皮肤黝黑,小眼睛,笑起来右上唇露出一颗小虎牙。 相较于其他教官的不苟言笑,他倒是有些同龄人的和气,只要同学能按照他的要求完成训练任务就能给五到十分钟休息时间。 即便如此,还是把大家累的够呛。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去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还没等在床上躺一会儿呢。 宿舍楼下就响起了集合号,各连队教官要开始挨宿舍卫生突击检查,女生宿舍愁眉苦脸哼哼唧唧,男生宿舍里响起一片哀嚎。 许瑶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床铺整理了一下,床单捋平,一宿舍人都站在门外等候教官光临。 等男生宿舍检查过后,才轮到女生宿舍。 过了好一会儿,孔教官走进宿舍,开始视察学员内务卫生,教习叠被子,检查个人物品有没有携带违禁品。 对女生宿舍的检查没有男生宿舍那么苛刻,衣柜这些放置私人衣物的地方,不用被翻得底朝天。 许瑶的笔记本就放在桌上,孔教官走过去扫了一眼,突然在扉页上的两个字定住:许瑶。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个本子是谁的?” “报告!是我的!”许瑶面带茫然,她不记得有桌子上不准放东西的要求啊? 孔教官看了许瑶一眼,这姑娘的名字跟萧队收件的邮寄包裹的寄件人同名啊。 不怪他记得这么清楚,之前几次都是他给萧队到门卫室取包裹,每次收到许瑶寄来的东西,萧队都会特别高兴,那两天手底下新兵训练队的人都好过不少。 心里有些犯嘀咕,但也拿不准,孔教官清了清嗓子:“字写得不错。” 许瑶松了口气:“谢谢教官夸奖!” 孔教官不动声色,决定一会儿找萧队去探探底,像模像样地教学生怎么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儿,并且撂下话明早要挨个儿检查。 到这时,内务整理结束,这一天的苦难才算终于结束。 许瑶洗漱完,瘫在床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宿舍里就连最能闹事儿的白娇娇也被折腾得够呛,没有说话的力气,早早熄灯睡觉。 那边萧羽吃过饭,正在校领导安排的宿舍看书,门被敲响了:“报告!” 来的正是刚从学生宿舍那边回来的孔教官,萧羽知道他负责文学系,神色淡淡合上书:“进来吧。” 孔教官一本正经地走进来,好像真有什么事要汇报,还不忘反手把门带上。 “什么事,说吧?” “萧队,你喜欢那个姑娘许瑶,是不是就是我连队里的那个许瑶啊?”门刚关上,孔教官就满脸好奇的样子,打探着八卦。 萧羽虽然恨不得把自己和许瑶的关系大白于天下,但他也得顾及对许瑶带来的影响,他不想叫人觉得许瑶在军训时期搞起特殊化,这对她将来融入班级体不太好。 “小孔,现在是在执行部队任务,军训是为了锻炼大学生的国防意识,你的一言一行更代表了部队,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明白吗?” 萧队态度严肃,直接将孔教官的好奇心扼杀在摇篮里,他被一顿教训,摆正态度,垂头丧气地离开。 刚回到教官宿舍,立马就有人围上来:“小孔怎么样?猜对了吗?” “别说啦,萧队都把我拎着脖颈子教训了一顿,没影儿的事。” 上回去部队探望的姑娘不是,这个同名的姑娘也不是,众人唏嘘不已,萧队的对象简直成了迷一样的人物,犹如一道扑朔待解的世纪难题。 第229章 一根筋的崔云天同学 第二天,照常军训训练,烈日炎炎下挥汗如雨。 今天的训练任务延续上一天,站军姿,齐步走。萧羽作为总教官,在他眼皮子底下,没有一个教官敢懈怠,都卯足劲儿,把魔鬼式训练拉到最高难度。 “齐步走!一......” 好,有一没二。 单腿抬起离地三十公分,整列都必须保持脚尖抵直,不许动,坚持等待着教官下达另一个指令。 站的久了,抬起来的那条腿好像已经成了别人的,完全没有知觉,好不容易等到那声“二”,脚落地的一瞬间,针扎脚底般的刺麻感。 落地不到三秒,还没等你适应,又一声“一!”另一条腿紧跟着提起来,半悬在空中。 这种强度训练通常持续到萧羽离开,几天下来学生们也摸出规律,每天从集合开始,就已经在默默祈祷萧羽能够少出现在操场上,该干嘛干嘛去。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每天没事儿干,萧羽就在操场监督训练,不为别的就为能多看看许瑶,哪怕远远陪着她也好。 许瑶的内心也很纠结,她期待训练时能看到萧羽,又怕见到他。 更关键的是,萧羽长得虽然帅,但却在军训期间并不讨喜,每天都能听到宿舍里的姑娘七嘴八舌地大骂他没人性,许瑶既好笑又心疼,可也没什么办法,有时候还得碍于事态,跟着骂两句才融入集体。 久而久之,萧阎王的称号在整个新生群体中传开了,不仅大一,就连高年级也都知道,这一届军训强度大,任务重,格外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许瑶连队的孔教官还算开明,找到机会,就让学员原地休息一下,做些小游戏,娱乐放松。 今天萧羽前脚刚走,后脚孔教官就把队伍从太阳底下拉到靠墙的阴凉。 “同学们,咱们今天考验团队信任与默契度,一排二排向前一步走。” 第一二排都听话的向前迈出一步,相较于军事训练,这种团队信任度协作就像是小儿科,几天相处下来,许瑶已经能够认出班里大部分人了,此时站在她前面的叫崔云天,这位同学练齐步走的时候,同手同脚,闹出不少笑话。 她站在后排的女生队列里,站得笔直等待教官的下一步指示。 “第一排双手抱胸,闭眼。” 随着一声令下,第一排的全体男生都将双手交叉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第一名倒!” 第一名同学朝后倒下,身后的同学托着他的后背将他抵住。 “第二名倒......” 被喊到的同学挨个儿向后倒下,每次都由后排的同学将他精准无误地扶住,避免脑瓜砸地的风险。 很快轮到许瑶前面站的男同学崔云天,教官“倒”的指令刚发出来,他就直挺挺地朝前倒去。 嗯??? “砰”的一声,崔同学直接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队里一片寂静,就连孔教官都没想到还会有这种突发情况,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崔云天疼得脸都皱着了疙瘩,鼻子被撞得鼻血直流。 窃窃笑声在同学群中响起,许瑶从兜里掏出卫生纸递过去,低声提醒道:“崔同学,是往后倒,不是往前倒。” “是这样啊。” 崔云天尴尬得都快脚趾扣地了,黢黑的脸颊成了紫红色,他实在是太紧张了,男女分列,许瑶之前是在他斜对正前方站着的,但是刚才有个同学打报告去上厕所了,他就往前顶一个站在许瑶的旁边。 整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以至于他们队被教官拉出去做互动,他的脑子还迷迷糊糊的连游戏规则都没听清,闭上眼睛,听到一个倒字,他就毫不迟疑地朝前倒下去。 教官喝止了周遭的低笑,哭笑不得地跟崔云天道:“崔同学,你倒错了,是朝后倒,不是朝前,注意一下,要不要去厕所清洗一下鼻血。” 崔云天立马挺着腰杆:“报告!不用!” 他已经在许瑶同学面前丢过一回脸了,怎么能因为留点儿鼻血再被小瞧了。 “好!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好样的,归队!第二排,出列!” 崔云天鼻孔插着一截卫生纸,重新回到队伍中。 这次第一排第二排交换位置,轮到许瑶这一列,依旧是同样的指令,负责在后面接应的是刚才第一排的崔云天,他深吸几口气做好了准备。 “双手抱胸,闭眼!” 许瑶按照命令做好准备,“倒”的指令在身旁响起,她知道轮到自己了,正要朝后倒,突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她有些奇怪,却没想太多,直接朝后倒去。 就在众人的惊呼中,许瑶才发现本该在自己身后接应的崔云天不知道去哪儿了,她慌了神,只能把用胳膊肘抵着做缓冲,免得后脑勺着地摔成傻子。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人影冲来扑倒在地,把许瑶牢牢接住,给她充当了人肉垫,心口还在咚咚作响,抬起头,萧羽眼里的惊惧未退尽。 他扣着她的细腰,到现在还深感后怕,要是自己来得晚一些,许瑶绝对会受伤,这算是什么默契考验? 他的瑶瑶,用得着跟别的男人形成默契吗? 何况是那么个脑子不清明的糊涂蛋,人家第一排倒关他什么事,竟然自己先一步朝后倒过去了。 他搀着许瑶站起来,眼风凌厉看向孔教官:“军训首要保证的就是学生的人身安全,不能出现一丝意外,身为教官下达指令不明确,今天晚上写千字检讨。” 孔教官也是暗暗叫苦,他就没见过崔同学这么脑筋不转弯的,换他到第二排去接人,他倒好,以为让他倒呢,直挺挺朝后倒过去,后面原地坐着休息的同学,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 这样一来,许瑶同学身后就没了人,后脑勺着地可不是闹着玩的,摔出问题来就完了。 幸好萧队替他解围,相较于这件事带来的严重后果,一千字检讨对于孔教官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事儿,他标准敬了个礼,大声道:“是!接受总教官批评,下次一定改正!” 第230章 萧阎王口碑逆转 萧羽是总教官,用不到亲自给学员指点动作,就算再想跟许瑶来个亲密接触,也得忍耐下来。 其实他也发现了,只要自己在场,手底下的教官就会加大训练强度,所以今天特意没在操场久留,躲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许瑶他们连队训练。 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严厉批评完孔教官,转身看许瑶安然无恙,四目相对,暗藏绵绵情谊。 他不能将关心表达得太明显,抬手在许瑶肩膀上拍了拍,转身离开。 谁也不知道萧羽是从哪儿杀出来的,不过身形敏捷的身形,英雄救美的场面还是给班里的同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许瑶重新回到队伍里,听着班里的女同学低声议论。 “发现没?萧阎王刚才好帅啊。” “对啊,直接一个滑铲,把人捞住,真难想象躺在他怀里该有多幸福。” “太羡慕许瑶了,我也想体验一次。” 姑娘们嘀嘀咕咕,许瑶听着满脸黑线,有没有搞错,她差点儿后脑勺着地直接跟世界说拜拜,她们的关注点竟然是萧羽有多帅。 如果没记错了话,前几天属她们骂萧羽骂得最狠,现在是已经抛之脑后成过眼云烟了是吗? 自己对象,被其他姑娘惦记,许瑶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有意提醒道:“他接住我是应该的,不然真的出事,部队是要处罚担责任的,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对他抱有幻想,萧阎王还是那个萧阎王。” “许瑶同学你怎么能这样说萧教官呢,人家刚才可救了你一命!”一位女同学不服气道。 “就是啊,刚才因为救你,人家胳膊都碰破了,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典型的忘恩负义......” 不是,有没有搞错,怎么都冲着她来了,许瑶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瓜子,为什么要多这个嘴,默默坐回去,不搭腔了。 “许瑶同学......” 崔云天忐忑地看着许瑶:“对不起,是我没有搞清楚规则,害你差点受伤。”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大事儿,下次注意听教官指令就好了。”许瑶不计前嫌,但也懂得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暗自打定主意,再有这种考验双方默契的活动,她坚决不跟崔云天同学组队了。 实在是太危险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解散,许瑶吃过饭,专程跑了趟校卫生所,萧羽为了救她受伤,自己出于礼貌亲自探望一下,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吧。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跟萧羽面对面说话了,从前离得远够不着,两个人还能通通书信,现在整天见面,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这种感觉太憋屈了。 许瑶买了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和纱布,一路打听着到了萧羽的宿舍门前,匆匆整理了一下衣着,敲响了房门。 “进来。” 许瑶推门而入:“萧......” 屋里的人刚洗过澡,背对她站着,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背部宽厚的肩胛骨划至精瘦的细腰这画面看得人血脉喷张。 察觉到不对劲儿,萧羽转过身,四目相对,许瑶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嗓子眼发出“咕咚”咽口水的声音。 更尴尬了...... 许瑶砰的一声关上门,站在门口僵得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溜。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开第二次门,自己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么能像是个色中饿鬼一样盯着男人看呢,而且还发出那么丢人的动静。 虽然之前也看到过,但当时的萧羽在她眼里只是个少年,并没有太当回事,可现在的萧羽无论是壁垒分明的肌肉,还是坚实有力的臂膀,都在提醒着自己,他已经是实实在在的男人,许瑶没办法忽视这种男性特征的视觉冲击力。 要不还是溜吧...... 许瑶正打算把买的药酒和纱布放到窗台上溜之大吉,门却拉开了条缝,骨节修长的手拉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拽进屋里。 萧羽根本没想到许瑶会过来,他这段时间其实也忍得很辛苦,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光看不能碰,抓心挠肝一般。 现在她突然出现,还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满眼的害羞无措,忍不住低笑,故意问道:“同学,你在看什么?” 磁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恶意的挑逗,许瑶脸红到了耳朵根,一蹲身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逃离桎梏把手里的药酒和纱布放到桌上。 “我来感谢萧教官救我,听说你受伤了,特意从卫生所买了药酒和纱布给你。” 萧羽唇角荡漾着笑意,撸起袖子,把胳膊肘上的伤处给她看,蹭破了皮,渗出的鲜血已经结痂,这点儿小伤跟在部队里执行任务挨枪子儿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但他却表现得可怜兮兮:“可疼呢,刚才洗澡水还淋上去了。” 许瑶看他这样子不像是装的,生怕是伤了骨头,扳过他的胳膊仔细看:“是皮肉疼还是骨头疼?” “都疼,现在感觉火辣辣的。” 听他说伤处火辣辣的,许瑶撅唇轻轻地吹,微凉的气息扫过伤口,萧羽感觉像是被羽毛尖轻扫,不错眼地看着她。 “好点儿了吗?关节能屈伸就没有骨折,应该是挫伤了,我给你上点儿药。”许瑶从桌上拿起药酒瓶,倒了点在掌心揉搓热,敷在萧羽的胳膊肘上。 “我还没问你,怎么是你来我们学校军训呢?你们部队负责这一块儿吗?” 萧羽正专注于胳膊肘上小手的柔软,刺痛感在掌心的温热下渐渐舒缓,他含糊着嗯了一声。 其实并不负责,他们部队是通常负责一线作战任务,哪管军训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我怕给你添麻烦,一直没敢去找你,好在你有良心,还知道来看我。” 幽怨的语气,好像许瑶欠了他三百吊钱似的。 许瑶瞥了他一眼,轻哼道:“你今天救我又没白救,还收获了一大堆姑娘夸奖,口碑直线逆转,都在说萧教官帅气呢。” “逆转?我的口碑在你们同学里不好吗?” 许瑶给了他个你以为呢的眼神:“每天在操场晃悠,教官都以为你是在盯他们训练,训练强度加大,片刻不得闲,同学们不骂死你就够不错了,还指望有什么好话。” 别人骂不骂无所谓,萧羽也不在乎这些,他更在意的是许瑶:“那你是希望她们骂我,还是希望夸我?” 第231章 许瑶馋肉了 许瑶抿了抿唇,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之前听宿舍同学吐槽萧羽没人性时,她虽然不好受,但却有安全感,因为她心里清楚,但凡没有受虐倾向就不会天天对着一个冷脸严苛的教官动心。 现在萧羽风评转好,收获了大片迷妹,许瑶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好像本该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盯上了,虽然没被抢走,但颇有危机感。 不舒服。 看她迟迟不答,萧羽也明白了大概,摸了摸她的脸颊:“我肯定洁身自好叫你放心,别人怎么骂我都没关系,只要你向着我就行。” 其实她也没少跟着骂,许瑶不敢跟萧羽对视,快把头低到胸脯上去了,干笑着附和:“那当然,我怎么会骂你呢,呵呵呵呵......” 萧羽一眼就洞察了她的心虚,也没舍得戳破,捏了捏她的脸以示惩罚。 下一瞬又贴心备至:“刚到学校习惯吗?有什么缺的,我出去给你买。” 要买的......许瑶想了想,生活用品学习文具方面她都已经准备齐了,要说缺的,那肯定是肉啊!学校的食堂每天连点儿荤腥都见不到,清汤寡水,就这要是去的晚了都抢不到。 来了一个礼拜,许瑶感觉自己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 要是萧羽能给她带肉,那简直是雪中送炭啊!讨好地往他身边凑了凑:“肉。给我买点儿肉吃吧。” 她索食的样子,像极了家养的小狗,眼巴巴地等着他答应,萧羽内心无比满足,更觉得自己这趟来得值。 以往的许瑶就算想要什么也都是凭自己去争,从不会跟他提起,索取。 可现在,许瑶愿意主动找他帮忙,虽仅仅是口吃的,但代表的却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萧羽乐于见到这种变化,当即答应下来:“我明天给你带只烤鸭回来。”顿了顿又道:“等军训结束,京都五四大街的老胡同,新开了一家饭馆,那里的菜色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离军训结束还有一周的时间,萧羽已经紧锣密布地安排上了约会行程,想到两个人以后身处同一个城市,有更多的相处机会,许瑶就觉得心底涌现出难以言述的期待。 两人依依不舍地说了会儿话,许瑶起身离开。 好巧不巧,一出门就撞见了孔教官,他纳罕道:“许瑶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按照规定学员是禁止私自进入教官宿舍的,你不知道?” 许瑶吓了一跳,刚要解释,身后就传来问询:“小孔,你的千字检讨呢?” 这语气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是萧队发飙的前兆啊! 孔教官脊背一凉,也顾不得揪着许瑶问话了,挺直了腰板道:“报告,已经写好了,在这里。” 说着,他走进屋里,许瑶趁着间歇抓紧时间溜之大吉。 回到宿舍楼,天已经黑了,走廊的灯将门口的台阶照亮,许瑶不经意间一瞥,就见白娇娇在宿舍楼门前的背光处跟什么人说话。 离得近了才认出,是上次在宿舍楼跟宿管薛老师回收废品的阿姨。 “你怎么又来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没事儿不要老是到我们学校里来,叫同学知道我还怎么做人啊!” “对不起,娇娇,妈妈不是故意的,是薛老师跟我说,宿舍楼这里有点儿废旧纸箱不用了,要我来拿走......” “行了行了!别说了,烦死了,赶紧走,别再叫我看见你!邋里邋遢的,招人笑话!” 阿姨诺诺道是,着急忙慌地想把纸片子整理起来,往脚蹬三轮车上放,可她个子不够高,纸片子又滑得厉害,废了几次劲儿都没能堆上去。 白娇娇就在旁冷眼看着,满脸的不耐烦,根本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许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走过去默不作声地把滑落在地上的纸片捡起来:“阿姨,我来帮你。” “谢谢,谢谢......”李阿姨半弓着腰连声道谢。 “怎么哪儿都有你?”白娇娇一声急言利叱,冲着许瑶瞪起了眼。 许瑶像是没听见,帮着李阿姨把纸片子放到三轮车上压实,随后又从前面绕了根绳子牢牢系住。 见许瑶不理她,白娇娇上前扯着她的胳膊往旁边一拽:“我跟你说话,你是没长耳朵吗?” 许瑶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差点儿被台阶绊倒,眉心紧蹙:“再动我一下试试?” 她眼底的冷光,令白娇娇有些发憷,可路过的人渐渐停下脚步围观,她不想失了面子,在许瑶的肩膀上猛地推了一把:“动你怎么了?” 许瑶顺势攥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扭,就将她整条胳膊押在背后。 她是农村长大的,力气可比白娇娇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姑娘大多了,白娇娇越是挣扎,钳制的力气就越大,她痛得哇哇大叫:“你松开我!” 李阿姨心疼女儿,赶紧上来劝架:“同学,这件事是我不好,你快松开吧,别跟娇......别跟她计较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许瑶对白娇娇没什么好印象,但能体会到李阿姨收破烂供女儿上学的不易,看在李阿姨的面子上,松开手。 白娇娇冷不丁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进灌木丛里,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感觉分外丢人,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还不肯善罢甘休。 趁许瑶转身往三轮车后槽门系绳子的功夫,扬起巴掌就冲上来。 许瑶没想到她会突然袭击,听到动静正要转身,高大的身形已经将她挡在身后。 徐文彬牢牢地攥着白娇娇的手,沉着脸道:“你这是干什么?” 看到陈文彬的瞬间,白娇娇的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委屈道:“文彬哥,是她先动手打我的!” 陈文彬松开她的手,语气生硬且客气:“白同学,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看得很清楚,你不用解释。”说罢,转身问许瑶:“没事吧?” 许瑶摇摇头:“谢谢学长。” “不客气。”他嘴角扬起温敛的笑意,看向拘谨的不知如何自处的李阿姨:“李阿姨,车上东西这么多,能蹬得动吗?我送你到校门口吧。” “不用,不用,小陈,太麻烦你了。”李阿姨小心地看了眼白娇娇苍白的脸色,连连摆手。 陈文彬不容她拒绝跨上三轮车,转头道:“许瑶同学,学校中间的天桥坡度有点高,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跟我去送一下李阿姨?” 他主动提出来,许瑶也不能太不近人情,只好点头道:“好的学长。” 第232章 欠了人情债难还 从宿舍到校门口隔着一道拱形天桥,平时走上去尚且费力,载满重物的三轮车,越发不易。 陈文彬在前面站起来蹬,许瑶和李阿姨就在后面合力推,好不容易过了这道坎,再往前就是平整的水泥硬化路。 两人一直送到校门口,李阿姨忙不迭的感谢。 陈文彬唇角微牵,露出清浅的一抹笑意:“李阿姨,你不用跟我客气,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去物理系找我。” 李阿姨局促地搓了搓衣角,应下,又不好意思的朝许瑶笑了笑:“娇娇自小就是这么个脾气,是我没教好,同学,你不要往心里去,阿姨代她向你道歉。” 许瑶当然不会真的计较:“没关系的阿姨,路上骑车小心点儿。” 目送李阿姨蹬着自行车走远,两人一道往学校里返。 天黑黢黢的,学生们都已经回了宿舍,白天喧哗的校园此时被寂静笼罩,路边的草丛中不时传来蛐蛐的叫声。 “听说你们这一届军训强度不小,感觉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陈文彬温声询问。 许瑶展颜一笑,明眸善睐:“强度是不小,刚开始练完感觉浑身骨头都散架了,现在已经习惯了,倒是可以苦中作乐。” 陈文彬也认识不少新生,在他们口中提起军训可都是怨声载道,许瑶还能从中品咂出乐子来,也是难得,眼里漾起温和的笑意。 “学长跟李阿姨认识是吗?” 看刚才他们两个人谈话的样子,许瑶就有这种感觉。 陈文彬点点头,慢声道:“小时候我寄养在爷爷奶奶家,门前有条河,经常会有村里的孩子聚在一起游泳,我也跟着去,有一回不小心落水,孩子们都吓跑了,要不是李阿姨路过把我救上来,我可能没机会活着出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许瑶只听白娇娇提起过,他们两个念过同一所学校,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李阿姨是很好的人,她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全靠她自己把白娇娇拉扯大,供她念书,考进师大,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母亲。”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陈文彬语气里透着些羡慕。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许瑶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自己还欠着陈文彬饭票,她一直惦记着要还,可是最近军训实在是太忙了,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正好碰见了,她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饭票:“学长,我一直准备还给你的,结果老是忘,这次你拿着,拖欠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捏着饭票的指尖纤细,实在想不到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把白娇娇制住动都不能动一下。 陈文彬镜框后的眸光闪了闪:“饭票就不要了,请我吃饭吧,我虽然在读物理,但对文学也很感兴趣,可惜两个系的课程排在一起,挤不出时间去听课,要是有机会,吃饭的时候给我讲一下,怎么样?” 对文学感兴趣的物理才子? 许瑶咗了咗唇,有些拿不准他想知道些什么,委婉拒绝道:“学长,你对那一块儿不太了解,我可以在课堂上记笔记给你,要听我讲,我怕讲不好。” “没关系,不用讲得太深奥,浅尝辄止就够了。” 许瑶暗暗叹气,这就叫来是人情去是债,钱债好还,人情债最难偿。 没办法,只好默默把餐券收起来。 直至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已经去洗漱了,付敏正抱着本杂志看得兴起,许瑶一屁股坐在床上,垂头叹了口气。 “瑶瑶,你回来了!刚才你是没看见,白娇娇在宿舍里哭惨了,跟失恋了似的......” 付敏不知道宿舍楼下发生的事,还把这件事当个热闹给许瑶讲。 可话说到一半,她就见许瑶脸色颇为沉重,立马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脸拉得跟苦瓜秧子似的。” 她的比喻真是俗气又恰当,许瑶忧愁地看向她:“我借了陈文彬学长的餐券,现在欠债难还啊!” “怎么了?怎么了?你去见他了,他说什么了?”这下算是激起了付敏的兴趣,她蹭得一下坐起身,手里的杂志也撂在一边,眼神暧昧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新互动?” 许瑶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你的脑袋瓜一天装着些什么邪门歪道,他叫我给他讲课!物理不是学得挺好的吗?怎么也会对文学感兴趣,真是想不通。” “物理系的大才子,业余爱好是文学,真是通文达理的全才啊!厉害!”付敏深表惊叹,扭头瞥见许瑶仰面倒在床上,生无可恋,她赶紧安慰:“人家叫你讲就讲嘛,反正就是把老师讲过的东西音译一遍给他,就当自己巩固课程了,也挺好的。” 许瑶可不这么觉得,她自己还有的事忙呢,哪来的功夫抽空给别人讲课。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她无精打采地从床底下抽出脸盆,去洗漱间洗漱。 今天回来的晚了,不管是洗漱间还是厕所都排着队,许瑶等了好久,直到洗漱的人渐渐少了,她才轮到一个空位,洗完脸后顺手把脸盆塞到洗漱台底下,转身就去隔壁上厕所。 学校宿舍的卫生间是通长的一条排水沟,左右两边安了木门形成一个独立的单间, 许瑶排队走进去,正要蹲下身,门板一阵摇晃,一盆盛满水的盆出现在门板上方,她来不及躲避,“哗”的一声,全身上下都被浇透。 外面不是别人正是白娇娇,她也不怕许瑶发现,将盆往地上一丢,满脸张狂:“叫你再多管闲事,一身贱骨头的乡巴佬,还敢跟我作对,给脸不要脸。” 说完一扭头,扬着下巴回了宿舍。 许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暗暗告诫自己要忍耐,看在李阿姨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这种人一般见识,忍耐,忍耐.......我忍你妈! 她拎起地上的盆,从洗漱台接了满满一盆凉水,一脚踹开宿舍门。 白娇娇心情不错,哼着歌整理床铺,准备睡觉,许瑶端着一盆冷水毫不迟疑地泼上去,连人带床铺全都浇了个遍。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几次三番给你脸了是吧?!” 第233章 恶人先告状 白娇娇往许瑶身上泼水的时候,瞅准了厕所里没人,就算许瑶找宿管老师告状也不会有人作证。 可她没想到,许瑶竟然敢当着全宿舍的人直接泼回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许瑶你疯了,敢拿水泼我!” “不光要泼你,再有下回我亲自上手个给你两耳光尝尝,你信不信?” 许瑶掷地有声,眸光透着果敢狠绝,没人会质疑她说这话的真实性。 白娇娇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个从偏远乡下来的村姑,怎么会有胆子敢这么跟处处跟她作对,眼里迸射出火花,瞪着许瑶不甘心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就从宿舍里跑出去。 付敏赶紧跑到许瑶身边询问:“瑶瑶,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宿舍里的人也都满腹疑惑,不知道两人又是因为什么吵起来,都上前询问。 许瑶不想叫宿舍里的其他人觉得自己挑事,毫不遮掩地把白娇娇趁她上厕所,接水泼她的事讲了一遍。 末了,许瑶叹了口气补充道:“本想找宿管老师来,但是考虑到宿舍的集体荣誉感,还是决定私下解决,免得影响咱们宿舍评先进集体。” 这件事也无从撒谎,单看许瑶全身湿漉漉的大家就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许瑶能够为宿舍集体考虑,选择私下解决,大家都十分欣慰。 张小慧皱着眉:“这人怎么这样?有毛病吧,得亏这是夏天,要是冬天一盆凉水下去非得冻感冒不可!” “来,赶紧拿干毛巾擦擦......” “她太过分了,就是该泼回去才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站在许瑶这边,谴责白娇娇做事过分,好朋友付敏更是气得跳脚,恨不得往白娇娇的床铺上吐口水。 许瑶用毛巾擦着头发,垂眸敛去眸间的冷意,她从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怕事,这里不是红星村,没有赵春兰需要体谅,更没有第二个许筱需要她忍让。 今天狠狠收拾一顿白娇娇,就是要她知道不是四海之内皆妈,没人会惯着她。 付敏怕许瑶感冒,赶紧从衣柜里找干衣服给她换。 许瑶却不着急,视线不经意间看向宿舍门,果然不出她所料,没一会儿白娇娇就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紧跟着宿管薛老师。 薛老师跟李阿姨是认识的,看在李阿姨的面子上对白娇娇也很照顾,一进门就沉着脸看了眼白娇娇湿透的床铺:“哪位同学干的,站出来!” 原本就是宿舍里的内部矛盾,许瑶都能大事化小选择私下解决,白娇娇这个始作俑者,反倒是恶人先告状,宿舍众人对她的印象更不好了。 面对宿管薛老师的质问,谁都没说话,装作各忙各的,没有一个愿意出来指认许瑶。 最后还是许瑶自己站出来:“薛老师,是我泼的。” 薛老师看了眼许瑶,见她也是一身狼狈,湿衣服粘在身上,冻得脸蛋苍白,不由疑惑,声音也没有进门时那么严厉:“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往白娇娇同学的床铺上泼水?” “是白娇娇先泼我的。” “你胡说我没有!”白娇娇尖叫着打断许瑶的话,她眼眶通红看起来分外可怜,对着薛老师道:“我刚正在收拾床铺准备休息,许瑶就端着一盆水冲进来,泼在我身上,连床铺都湿了,我今天晚上还怎么睡觉啊?” “你要是没泼许瑶,她身上的水难道是自己泼的吗?”付敏不满地道。 “我跟她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她身上湿了就一定是我泼的吗?谁看见了?!” “薛老师,我看见了。”小胡站出来,大赖赖地做起了伪证。 白娇娇丝毫不顾及宿舍的集体容易,把这么一件小纷争非要捅到宿管老师那里去,她早就觉得不满了,干脆帮着许瑶说话。 有她打头,付敏也跟着道:“我也看见了。” 剩下几个人虽然没有表明自己看见了,但说的话也是站许瑶这一边的。 “要不是她先泼水,许瑶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啊?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对啊,我们都能作证,许瑶刚才从厕所回来时全身就湿透了,期间只有白娇娇出去过。” 白娇娇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她实在搞不懂许瑶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什么所有人都替她说话,就连跟她一个班的小安都沉默不语,不为她辩解一句。 “你们,你们全都联合起来,一起欺负我!” 薛老师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而且看样子也并不像白娇娇说的许瑶故意欺负她。 事到如今,她看在李阿姨起早贪黑那么辛苦的份儿上,还是要多照顾白娇娇,神情严肃道:“我们学校从来不容许以多欺少的霸凌行为,许瑶同学,希望你能如实给老师一个解释,你说白娇娇同学先接水泼你,有什么原因吗?” “薛老师,今天晚上回宿舍,我碰到在宿舍楼学校收废品的一位阿姨......” “你是说李阿姨?” 提起这三个字,白娇娇瞬间变得无比紧张,她紧紧捏住自己的裤缝生怕许瑶会说出些什么。 许瑶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的讥讽稍纵即逝:“是李阿姨,就是因为我帮助那位阿姨往车上装纸盒的时候,白娇娇同学突然开始骂我,我俩起了争执,之后回到宿舍,她就蓄意报复,往我身上泼水。” “是这样吗?白娇娇同学?”薛老师转头看向白娇娇。 此刻的白娇娇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生怕许瑶会把收废品的“李阿姨”跟她之间的关系说出去,就算不甘心,她也不想再继续深究下去,含糊着点点头:“是我搞错了,以为许瑶同学是去添乱的......” 薛老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原来是误会一场,你们都是一个宿舍的,以后可要一起生活四年,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说清楚,不要因小失大,影响感情,知道吗?” 众人听话的应承下来:“知道了。” 误会已经解开了,薛老师再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宿舍恢复平静,许瑶没再理会白娇娇眼里的委屈和愤怒,脱掉湿透的衣服,爬上了床美美睡觉。 至于白娇娇床铺湿了怎么睡?谁管她! 第234章 萧总教官心情不好 教官宿舍,萧羽屋里的灯还亮着,他正在伏案写工作汇报。 好不容易哄着老方来师大军训,但在部队的工作也不能落下,身兼两任,就连工作汇报都得写两份,一份由裴永光上报交给部队,把部队作战任务整顿清楚,另一份关于军训得交给市教育局存档。 正忙着,突然听见外面走廊传来说笑声,说话这个正是负责物理系方阵的老何。 “怎么?现在大学都倡导自由恋爱,人家姑娘长得水灵,也受欢迎跟大三那位陈学长站在一起,一个学文一个学理,也算是郎才女貌。” 老何在部队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嘴碎,常常说些有的没的,萧羽也没放在心上,把精力投入到训练汇报上。 “大一新生才刚进校门,这位学长下手也太快了,之前小孔还怀疑人家姑娘跟萧队有关系,现在看来是真的想岔了。” “可不是,要不是我出去买盒烟,正巧碰见两个小情侣在天桥上散步,我也想不到......” 被小孔过怀疑过的姑娘不就是许瑶吗? 后面的话,萧羽已经听不清了,满脑子都循环着一句话“碰见小情侣在天桥上散步。” 小情侣? 他这个大活人还在宿舍里坐着呢,许瑶跟哪门子的小情侣在天桥散步。 工作汇报也没心思写了,他合上笔丢在一边,起身开门走出去。 走廊上,老何几个人还有说有笑正高兴呢,一扭头就看见萧队沉着脸立在门口,瞬间打了个机灵,抬手敬礼:“萧队!” 萧羽没心思跟他们绕弯子,单刀直入:“你们是在哪儿看见的?” “什么?看见什么?”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人!那对情侣......” 不知为什么,提到“情侣”这两个字的时候,萧队好像咬紧牙关在说话。 老何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学校天桥方向:“在逸夫楼前面的天桥上,小孔他们连队新入学文学系的小姑娘正跟学长散步谈恋爱呢,萧队你也想去看看?” 这边话音刚落,萧羽就回屋拿了件衣服,穿在身上,大步朝着学校天桥方向而去。 萧队是什么性格,都快不食人间烟火了,他也有兴致偷窥小情侣约会,真有意思! 老何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隔着围栏探出头喊:“萧队,你去晚了,这会儿估计早就没影儿了,等下回我再碰见叫你一道去看。” 人家根本不理他,头都没回径直走进夜幕中。 小孔看着被黑暗吞没的声音,不知为何,后背有点儿发凉,他拍了拍老何的肩膀:“我怎么觉得萧队不像是去凑热闹,倒像是去抓奸呢。” “去,你小子胡说什么呢,人家找对象,咱们萧队抓什么奸,摆明了就是去看热闹的。” 老何很相信自己判断,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回了宿舍。 小孔摸着后脑勺嘀咕:“看热闹......怎么看都不符合萧队的行事作风啊。” 宿舍里的许瑶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烦,正蜷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反观白娇娇,床褥湿了大片,只能把被子垫在身下,这样一来身上就没有盖的。 后半夜风一吹,宿舍温度降下来,她冷得直打哆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愤然起身,死死盯着许瑶床榻的方向,心里的恨意又多加了一笔。 第二天军训如常,起床号一响,宿舍里忙忙碌碌开始洗漱。 过去军训的每一天,许瑶都觉得度日如年,因为萧羽答应今天给她带肉吃,许瑶觉得精神抖擞,满心期待。 京都的烤鸭享誉全国,她终于有机会大饱口福啦。 刚到操场上,许瑶一眼就看见了的萧羽,往常他都是等教官和学员到齐开始训练,才到训练场出面巡视,今天却来得格外早。 许瑶站在队列里,一边按照教官的指令做训练,一边留意着操场上萧羽的身影。 不光是她,队伍里不少姑娘也开始暗暗期待见到帅气逼人的总教官。 第一缕晨光洒下,驱散了最后一层薄雾,徐徐清风夹杂着露水的湿意,透着清爽。 萧羽从操场的另一头走过来,他本就长得好看,此刻阳光洒在身上,仿佛在身周镀了层金,稍显沉闷的墨绿色军装穿在身上也难掩风姿,气质斐然,引人侧目。 “天呐,太帅了......” “来了,过来了,赶紧站好。” “要不让孔教官去歇一歇,让萧总教来给咱们军训吧。” 身边的姑娘们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轻而易举就背弃已经陪伴多日的孔教官。 此时的许瑶暗自庆幸,得亏萧羽军训结束就会回部队去,不然他留在学校里,得给自己竖多少情敌啊。 不过.......萧总教官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他神情冷峻,在操场里各个连队绕了一圈,每次驻足都亲自指挥教官训得不到位的地方。 可轮到许瑶他们连队的时候,孔教官连军姿都站好了,萧羽却像是没看见般,目不斜视地朝下一个连队走去。 ?? 孔教官感觉脊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瞬间脑子里把自己这两天干的事儿都想了一遍,不知道究竟自己哪里得罪了萧队,理都不愿意理他。 许瑶站在队列里,也是一头雾水,怎么回事?萧羽是没看见她吗?就这样走了? 就算是要避嫌,短暂的眼神交流总该是有的呀,这太反常了。 她目送萧羽离开,之后整个下午就再没见过他。 许瑶心里七上八下的,接下来的军训都没了心思,好不容易挨到休息时间,孔教官带领同学们原地练唱军歌,许瑶打了声报告,借口肚子疼要去厕所,实则是去找萧羽。 避开人眼,七拐八拐到了萧羽的宿舍,因为不确定屋里到底有没有人,许瑶便趴在窗户上,一手护着眼睛往里看。 门却突然开了,萧羽面色微冷,阴沉沉地站在玄关处:“怎么?来见我都做贼心虚?连正门都不敢进,是怕被什么人看见,说不清吗?” 第235章 萧羽的危机感 这下实锤了,萧阎王今天心情确实不好,可究竟为什么,许瑶也不知道。 不过萧羽这话说得没错,她是偷偷摸摸来的,被人看见的确说不清,尴尬地起身讪笑两声:“那我走?” “你!”萧羽彻底气急败坏:“你跟我进来!” 许瑶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就往上一吊,被萧羽提溜进了屋里。 “你昨天晚上去干什么去了?” 萧羽早就憋不住了,昨天晚上他听到消息,赶过去时人都已经走了,一晚上心里就像别了根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早晨起来眼底都是乌青的。 反观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眨巴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俨然还没闹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昨天晚上......”许瑶想了想,昨天晚上她在宿舍里收拾白娇娇,哪儿都没去呀? 再就是跟陈文彬去校门口送李阿姨,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像也不值当拎出来说。 思来想去,只有白娇娇那件事了,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连萧羽都知道了,许瑶摸摸鼻梁,有些心虚:“你听说了?” “都是她先用水泼我的,我只是被动反击,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在我身上吧,虽然我浇湿了床榻让她没法睡觉,是我不对,但你是我对象,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萧羽神情愣了愣,皱起眉心:“谁用水泼你?” “你不是知道了吗?就我们宿舍的白娇娇,英语系的,从开学就跟我不对付,一直到现在了。” 许瑶托着腮帮子,实在是无辜的厉害,大一新生刚入校就惹事确实影响不好,但她也没办法啊,白娇娇那么副德性,不收拾她都对不住自己。 萧羽眸光微动,这件事他并不知道,心底隐隐不悦,什么白娇娇黑娇娇,敢欺负许瑶,就不可原谅,英语系是吧,他记下了。 被许瑶这么一打岔,他方才的怒火消了大半,也不想再绕弯子,直接道:“有人看见你大半夜不回宿舍,跟着其他男人在天桥瞎溜。” 什么? 许瑶眼睛都瞪圆了,满脸吃惊:“昨天我碰见个学校收废品的阿姨,她拉的东西多,天桥上不去,就和学长去帮忙送她到门口,之后顺道一起回来,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萧羽神情僵硬,屋里的气氛变得凝固。 闹了足足一天的脾气,一大早就在操场摆脸,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许瑶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个小心眼样儿,自己脑补画面生闷气,幸亏自己来把话说开了,不然他自己个儿还不知道要纠结成什么样呢。 “今天我去操场可不少人盯着我瞧,许瑶你可得擦亮眼睛,哪门子的学长能有我长得好看?” 萧羽在部队最不喜欢人提他的相貌,可当着许瑶的面,他不得不感慨自己这张脸还是很有用处的。 不怪萧羽草木皆兵,物理系的陈文彬他来时见过,心思深沉,很得学校看重,比起顾城,他给自己的威胁感更大。 这时他还在学校,要是等军训结束,自己回部队,许瑶跟那个学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还得了! 所以他不惜放下身段以色相诱。 许瑶很吃这一套,看着他微敞的衣领下露出精致的锁骨,鬼迷心窍似的点头:“是是是,萧教官英姿逼人,令我仰慕,绝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羽满意许瑶的态度,面上如云开月霁,开始一本正经地套话:“你跟那个学长是怎么认识的?” “开学时候他送我到的宿舍,还给我们宿舍几个姑娘借了餐券,昨天本来想还给他的,结果他又没要。” 许瑶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种人一看就满肚子花花肠子,新生到校那么多人,个个都没有餐券为什么就给你们借,有借有还人之常情,你给他,他又不要,分明是想要你一直欠着他,以后离他远点儿。” 萧羽三言两语就对陈文彬这个人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许瑶不是小孩儿,也没那么容易被忽悠,狐疑道:“那天他是正好在食堂碰到,我们几个没有餐券打饭,要换做别人肯定也会借的......” “那为什么你还他又不要?肯定是有什么别的条件,男人最了解男人。” 这都让萧羽猜对了,许瑶开始有些佩服他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对文学也很感兴趣,想让我抽空给他转述一下文学课上的内容。” 萧羽立马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许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类型,师院漂亮的女生有很多,她还没自恋到人家只跟她说句话,就认为人家喜欢她。 可萧羽摆明了是反对自己与陈文彬走太近的,许瑶有些不明所以,他一贯骄傲,还没有遇到这样如临大敌的时候,难道他们俩之前认识? 许瑶心里犯嘀咕,可萧羽没说,她也不好深究。 总归是把人哄好了,可叫她难过的是,萧羽因为这件事生气,肯定没给她出去买肉,自己这一天都白期待了。 “行了,我走了。” 许瑶站起身,扫眉打眼地准备离开。 “等等!” 萧羽却叫住了她,从旁边的柜子里提出一个袋子,牛皮纸包裹着好几样,上面贴着签样有狮子头、酱肘子、卤肉......零零散散一大堆。 许瑶深感意外,疑惑道:“买了这么多?都是给我的?” 萧羽嗯了声:“不给你还能给谁,还要分给舍友吃不多买点儿怎么行?” 宿舍这个小群体也是考验人情世故的地方,许瑶正在跟白娇娇闹别扭,现在更需要维系好其他同学之间的关系,这么多足够全宿舍的人大饱口福。 许瑶眼眸弯弯,耸动着鼻尖吸了口香气,颇为陶醉。 “萧教官,你真的太好了。”一把抱住萧羽的胳膊,眸光亮晶晶,她是真的被感动到了,萧羽就算是闹脾气也不忘她的嘱咐出去买吃的。 又爱吃醋,还又傲娇,整件事前后一联系起来,她的男朋友,简直太可爱了! 第236章 许瑶对象是掏厕所的 等到操场军歌学习环节结束,队列解散,许瑶趁机混在人群里,回了宿舍,她这大包小包可是引起不小的轰动。 宿舍里众人都忘记自己多久没吃肉了,牛皮纸袋一解开,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付敏用筷子扎了颗狮子头,吃得泪眼汪汪:“太好吃了,瑶瑶,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对象送来的。” 许瑶也没刻意瞒着,扯了个大鸡腿吃得香喷喷。 “你对象?他也在京都吗?啥时候来的,怎么不让我们见见,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张小慧唏嘘不已。 “你是要见他还是要吃肉?” 张小慧立马不吭声了,当然是吃肉要紧啊,许瑶的对象又不会跑了,能见到的机会多的是,可肉不一样,吃完上顿没下顿,稀罕着呢:“吃肉,一起吃,小胡、小安都叫上,今天非把许瑶吃穷不可。” 几人拉开架式,京都的烤鸭真的名不虚传,香的人直唆手指头。 白娇娇从外面一回来,就看见宿舍里几人正围着桌子大快朵颐,顺着香气就凑上来:“大家在吃什么呀,这么香。” 经过昨天那件事,宿舍几人多少都对白娇娇有点儿意见,不过考虑到大家还要一起生活四年,总不能天天面对面不说话。 徐媛算是和事佬,指了指桌上的牛皮纸袋:“许瑶对象买的,大家今天都有口福了,赶紧尝尝。” 一听是许瑶拿回来的,白娇娇立马变脸,嗤之以鼻:“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不就是点儿肉,油腻腻的,我才不吃呢。” “你爱吃不吃,赶紧一边儿去,满身汗臭味,看你过来就影响人食欲。”还没等许瑶说话,付敏就先发制人,昨天她欺负许瑶,还没跟她算账呢。 白娇娇被呛得脸颊通红:“乡巴佬没吃过肉啊,饿死鬼转世,谁知道她对象是干什么的,万一是个掏厕所的,经了他手的东西,恶心不恶心。” 大家都吃得正香,白娇娇却说起厕所的事,这不是存恶心人吗? 这下不光是付敏,就连徐媛都皱起了眉:“你不吃就算了,怎么能说这种话?是存心让大家也没胃口吗?” 白娇娇不以为意,嘀嘀咕咕:“我说的是事实嘛,许瑶都是个村姑,她对象在京都能有什么正经工作......” 众人一时间如鲠在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视线齐刷刷看向许瑶。 许瑶从烤鸭上用力撕下一大块儿肉,蘸酱塞进嘴里:“我对象在部队当兵,再说,工作为什么要分高低贵贱,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有什么好丢人的,白娇娇同学,你就这么点儿思想觉悟吗?” 刚才大家都被白娇娇的话带跑偏了,现在许瑶一语戳中要害,众人反应过来。 对啊!不管是什么职业,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凭什么看不起人,再说许瑶的对象还是军人呢,现在在部队当兵那可都是人民英雄,是最光荣的职业。 白娇娇气得说不出话,也不想在宿舍多待,扭头摔门离开。 这一顿吃得有滋有味,好像把白天训练的辛苦都弥补回来了。 许瑶早早洗漱过后,就开始拿出杂志,梳理新的小说思路。 这一次她没有贸然动笔,写小说也要有时代的前瞻性,比如当下最受人们追捧的寻根文学和伤痕文学,再往后随着时代的记忆消退将会渐渐沉寂,成为历史的一角。 到八十年代末,思想浪潮的革新将会推动着读者喜好更加适应新时代。 在后世,虽然琼瑶系列作品受到了很多人的抨击和诟病,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成为一代人的难以磨灭的记忆。 言情小说在未来注定是大势所趋,只是现阶段还不能那么开放,故事还是要相对保守一些。 这次是以农村姑娘和下放驻村老师为主角的故事。 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年轻的驻村教师正在带着孩子诵读课文,村花丽娟为了能见到心上人,故意多绕三里路挑水,只为远远见到他一面。 母亲早就知道丽娟的心思,奉劝她这样的感情不能长久,老师之后还是会回到城里的。 但丽娟认死理,在老师被县里带走调查成分,她宁愿熬成老姑娘也不嫁人,好在几年后,老师回来了,他哪里都不去,一心一意待在村里教书。 时间一晃数十年过去,为了能给村里申请盖新学校,老师在去县里申请经费时突发心脏病离世。 暴风雪阻碍了山路,棺椁送不回来,丽娟挨家挨户上门恳求,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交给村长,只求能把老师从县里接回来。 本以为这么大的风雪不会有人愿意冒险,可到了抬棺的那一天,近百人的队伍早已在村口等候,他们都是老师曾经的学生,得知老师去世后,不远千里赶回来抬棺。 村长把钱原封不动退还给丽娟,丽娟把丈夫葬在了学校不远的半山腰上,这样他就能天天看到学校里上学的孩子们。 这天,寂静依旧的教室里重新响起了郎朗读书声,学生们迎来了新老师,而这位老师不是别人,正是丽娟和丈夫的儿子小康。 整个故事以儿子小康为第三人称视角来叙述,既结合了时代背景,也创新了写作手法,没有脱离爱情主题。 捋清方向,她连着几天把作品大纲梳理出来,剩下就是要详构故事框架。 许瑶白天要军训,只能在晚上挤时间写,她特意从小卖铺买了个小手电筒和挡光的围帘挂在床上。 这样等晚上熄灯以后也能写,既不影响舍友休息,也能不受外界干扰,认真投入到创作中去。 再过段时间京都作协举办的青年文学创作大赛,许瑶要想参加必须得把时间空出来,所以不得不赶时间,尽早把故事框架完成,以后再抽时间慢慢完善。 忙忙碌碌几天,今天军训结束,她照常回到宿舍,一进门就见小安和张小慧她们围在窗口,不知道在张望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呀?”付敏疑惑道。 小安指着窗外的操场道:“我们班今天被校领导抽查,几个动作不标准的同学都被留下加训了,娇娇就在里面。” 第237章 很可能不是意外 后天军训就结束了,这几天学校领导会不定期在各系班级抽查,看样子今天是轮到英语系了。 不过平时抽查,为了顾念女同学的自尊心,就算遇到不合格也顶多口头上批评两句,不会特意留下加训。 许瑶探头往外看,就见操场上落日余晖下,一小撮队列排得整整齐齐,一眼望去多是男同学,只有白娇娇一个女生被拎在队伍里,尤为惹眼。 不知怎么的,许瑶忽然想起那天跟萧羽提起她跟白娇娇的争执,不会是他找了个机会给自己出气吧? 虽说这样有公报私仇的嫌疑,并不厚道,但不得不承认许瑶心里还是泛起丝丝甜意。 此时在教官宿舍的萧羽正听着下面的教官做训练汇报,眉宇深敛。 他从前吃了不少苦,性格隐忍的成分占半,在部队训练也好执行任务也好对自己要求严苛,但许瑶却是例外,比起自己受苦受偏待,他更接受不了许瑶被人欺负。 为了许瑶,哪怕使点儿平时看不上的手段也无所谓。 “萧队长!” 门口传来呼唤,屋里所有人都下意识转头看去,来的不是部队的通信员,是军区大院的人。 萧羽眸光沉了沉,像是没听见一样:“老何,你继续说......” 老何哦了声,清清嗓子,继续做起了检阅汇报流程。 门外等着的李秘书面色尴尬,他是老首长身边的人,不管到哪儿,凡认识他的无一不把他视作座上宾,可到了萧羽这儿竟然一点儿好脸都不给,当着这么多人,他深感下不来台。 可没办法,老首长亲自向部队致电好多回了,也没办法叫得动眼前这位祖宗。 昨天得知他到师院来主持军训,更是大发雷霆,不惜爆粗口。 “给学生蛋子军训,用得着他去吗?部队里是没人了吗?他分明是不想回家,跑到学校避事儿去了!你亲自去一趟,就是拽也得把他给我拽回来!” 这不,没办法,李秘书只好亲自到师大跑一趟。 他是见识过萧羽脾气的,没叫他,他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好在门外等着。 其实检阅流程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套程序,可赶着市作协要在师大举办青年文艺创作大赛,上面会派来领导来观赛,凑巧赶在一起,顺带也就把检阅军训放进此次行程里了。 学校也是刚接到通知,临近军训结束这几天抓得格外紧。 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会议终于结束。 屋里的人陆续出去,李秘书站这么久早就脚麻了,强忍着扶墙进屋:“小羽,你爷爷......” “李叔来了呀?”萧羽笑意亲和,赶紧从旁拉了凳子叫李秘书坐下:“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这臭小子! 李秘书都气笑了,刚才分明是他刻意晾着自己,现在倒是会装腔。 不过他跟萧羽的父亲算是旧识,不跟小辈计较:“你什么时候回家?你爷爷往你们部队打了不少通电话,你这保密意识真够强的,要不是电话打到方团长那里去都不知道你跑到这儿来了。” “都是执行任务,到哪儿不是一样,李叔既然来了就多坐会儿,我去趟操场看看加训的强度怎么样,不要把学生熬坏了。” 说着萧羽就要出门,一副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根本不给李秘书说话的机会。 李秘书急了,赶紧起身,谁料半截小腿肚子一麻,险些单膝下跪。 萧羽赶紧把人扶住:“李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用得着行这么大的礼吗?太客气了。” 李秘书黑着脸被架在不上不下,心里又把萧羽骂了一通,咬牙撑着他的胳膊站起身:“小羽,你就别逗李叔玩了,你也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大老远跑一趟,听话,跟我一块儿回家去,你爷爷好久不见,老是念叨你。” 萧羽似笑非笑:“年纪大了,不念叨记不住事儿,能认错儿子,再认错孙子说出去该招人笑话了。” 李秘书脸色一僵,严肃道:“萧羽,不能这样说首长,当年的事他也有苦衷,他跟你二叔......” 话说到一半看见萧羽阴沉的脸色,又生生把到嘴的称呼憋回去,改口道:“跟姜建华的父亲是战友,抗战时期要不是建华父亲冒死把你爷爷从弹坑里扛出来,他早就没命了。” “豫中会战,那位老战友不幸战死,剩下孤儿寡母求他照顾,就这样老爷子才把建华接到身边来认了干儿子,当年受政治因素要出国避祸,情况紧急只能带着他们一家先走,没想到你父亲会被人迫害......” “别说了。” 往事再提,那种感觉就像是钝刀,一下下在心上切割,为了老战友的遗愿,迫不得已丢下亲生儿子远走避难,不负故人所托,还真是有情有义。 他的这份情义,却是用亲生儿子的命换来的!多叫人讽刺! 现如今,他们从国外回来了,个个安稳无恙,坐拥名利,惟独自己失去了父亲。 萧羽眼眶猩红,神色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凶恶:“好一个没想到,那要是我告诉你,我爸遭到迫害是因为一封检举信呢?” “小羽,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检举信?” “我爸被关起来之前,告诉过我,有人检举他通敌卖国,恰巧这个时候他的父亲逃窜到了国外......” 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说下去,在那样的背景下,身上背着通敌卖国的罪名,偏巧父亲又出国,无疑让他的境遇雪上加霜。 李秘书根本没料到内里会有这样的隐情,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内因就比想象中复杂多了,当年的事很可能不是个意外。 李秘书惊愕间一时失语,过了半晌才道:“小羽,是不是搞错了,当初首长走得匆忙,但是特意留下人从中斡旋照应的,只是你父亲一意孤行,非要违拗政策,发表物理学外刊,才引发了意外。” “呵,我爸被关押,连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还发表什么外刊。”萧羽语气极力克制,但忧愤与不满呼之欲出。 “李叔,你跟我爸是好友,这件事告诉你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回去告诉萧首长,我身上流着萧家的血,这是事实,我爸不在了,我会替他尽到晚辈的职责,但希望他不要再插手我的事,至于那个家,严格意义上本来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不是吗?” 萧羽说的是事实,比起萧羽和老爷子,隔三岔五住在萧家别墅里的姜梦思更像是老爷子的亲孙女,李秘书面色一僵,沉重地垂下头。 第238章 许瑶跟总教官有一腿 送走李秘书,萧羽独坐了好久,直到心绪渐渐平复,他才起身去了操场。 别人都已经解散了,只剩下那么一小撮人还在苦练,白娇娇就在其中,她真是倒了血霉,自己只是偷个懒就被下来检查的校领导给抓住了。 点名道姓的混在一堆男同学里面加训,脸都丢光了。 年轻教官敏锐的目光从队列中慢慢扫过,到她身上略微一顿,但很快就淡漠的转开,白娇娇只觉得汗流浃背,脸颊火烧,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累的。 萧羽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加训了两个小时差不多了,转身去跟负责加训的教官沟通解散时间。 他没注意到,白娇娇脸上震惊的表情。 那块儿表,跟许瑶带的一模一样,只是表盘大小有区别,能看出一块儿是男士,一块儿是女士,像是新出的情侣表。 不会这么巧吧? 难道许瑶跟这位总教官有一腿? 现在一块儿手表就很贵了,像这种情侣系列表,一般表行进货时考虑到供求关系,不敢多进,只有一对,而这么稀罕的东西能同时出现,很难不怀疑两人的关系。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白娇娇脑海中闪现了一下,就被自己否决了。 这位总教官来头可不小,校领导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怎么会跟许瑶那个乡巴佬认识,肯定是巧合。 白娇娇默默安慰自己,可心里却扎下了疑惑的种子。 好不容易等到教官一声令下,宣布解散,她也没顾上抱怨,急匆匆往宿舍,她越想越不对,一定要问清楚许瑶的对象到底是谁。 昨天刚跟许瑶大吵一架,今天就被教官单拎出来跟着一群男同学罚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白娇娇埋头往宿舍走,迎面正好碰到陈文彬。 自从那天晚上宿舍楼前发生的事后,陈文彬就不怎么理她了,现在终于碰见,她立马就把质问许瑶的事丢在了脑后,眼巴巴的跟上去。 “文彬哥,你干什么去?” 陈文彬停下脚步,冷淡又客气道:“去找老师问点儿事。”看了眼操场上刚散的人群:“你怎么现在才解散?” 白娇娇哪好意思说自己因为偷懒被留下加训了,含糊着点点头把这个话题带过,她脸颊绯红,低下头:“文彬哥,那天多谢你替我把我妈送走,我跟她说过很多次了让她别来学校,她都不听......” 微微撅着嘴,语气充满不耐。 虽然陈文彬并不想多管,但还是劝道:“你的母亲很不易,她能独自抚养你长大,供你上学,你更要体谅她才对。” 听到陈文彬轻声细语,白娇娇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她欣喜万分,连连点头道:“嗯,我记住了文彬哥,我以后一定听你的,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呀?” 看她能听得进去话,陈文彬微微一笑:“我没有生气,你能考上师大也很争气,值得李阿姨骄傲。” “我也是为了你......”白娇娇扭扭捏捏,小声的嘀咕。 陈文彬没有听见,扭头看向宿舍方向:“你上次跟许瑶同学不愉快,以后要相处的时间还长,同学之间要学会互相谦让,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宿舍吧。” 听他临走都要提到许瑶,白娇娇心里那点儿高兴转瞬即逝,她咬了咬唇,眼珠一转,想到什么:“许瑶同学跟我确实有点合不来,她已经有对象了,还经常跟男同学不清不楚的。” “什么?”陈文彬仔细追问道:“许瑶同学有对象了?” “对啊,刚才我还看见她跟萧总教官带着情侣表,她这样也不知道她男朋友知不知道。”白娇娇故意叹气道。 “萧总教官,萧羽?” “对啊,就来咱们学校负责大一新生军训的那个年轻教官,看着挺周正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会跟许瑶那种人扯上关系。” 白娇娇没注意到她说话时,不光有着酸气还带着羡慕。 “这种人摆明了脚踏两只船,文彬哥,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一些吧......”白娇娇苦口婆心的提醒,可她一抬头才发现陈文彬早就已经匆匆走远。 她紧追了两步,高声喊道:“文彬哥!” 可陈文彬连头都没有回,好像是真的有什么急事要办。 白娇娇愤愤跺了跺脚,算了,反正都在一个学校,不愁见不到,有了她的提醒,陈文彬肯定会离许瑶远远的。 此时的女生宿舍,许瑶刚吃过饭,照常蒙在帘账里奋笔疾书,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在写什么,以为是有什么开学大考,受她影响,也不好闲着,纷纷拿起了系里发现的新书课本开始提早预习。 门一开,白娇娇进来了,她昨天没睡好,今天又训练到这个点儿,按理说早就该累趴了才对,出乎意料倒是神采奕奕,看向许瑶的眼神藏着得意。 现在她也不用问许瑶和萧总教官是什么关系了,反正问了她也未必会承认。 只要文彬哥知道许瑶水性杨花,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可令白娇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军训一结束,就有其他宿舍的女同学来宿舍传话:“你们宿舍许瑶在吗?” 许瑶正要上床继续写小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转过身道:“我是许瑶,找我有什么事吗?” “物理系的陈文彬托我来找你,他在楼下等着,好像有什么事。” 许瑶一诧,不知道陈文彬来找自己干什么,只好把写小说的事先放在一边,下地穿鞋。 付敏低声问道:“瑶瑶,他找你什么事啊?” 自从知道许瑶有对象,宿舍里的人也就不乱开玩笑了,但听到陈文彬找她,还是向许瑶投去好奇的目光。 这个问题许瑶也不知道,难道是讲文学课?那也用不着现在吧? 军训没结束,她都没开始上课呢,给他讲什么。 许瑶猜测道:“估计是来问我要餐券的吧。” 只有这个可能性了,毕竟学校的餐券都是有定额的,这都月末了,餐券不够只能再找许瑶要了。 一说起这个,徐媛和张小慧也都纷纷掏出餐券递给许瑶:“那正好,我们几个的就由你一起还给学长吧。” 许瑶接过,点头答应下,就出门了。 全宿舍只有白娇娇瞪着眼睛,气得说不出话,她不是已经告诉文彬哥,许瑶品行不端吗? 怎么还专程来找她,这个狐狸精到底哪来这么大的魅力 第239章 走后门进来的新生 许瑶跑下楼,陈文彬正在楼下等着,神色友善。 “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许瑶走上前:“是不是为了餐券?” 陈文彬摇摇头:“不是为了餐券,你有时间吗?可不可以一起走走。” 上回跟他在天桥上顺道走了一截就叫萧羽吃醋了,这回当然要吸取教训,适当保持距离,许瑶婉拒道:“学长,有什么就在这儿说吧,我还有点儿事要忙。” 陈文彬稍一愣怔,倒没太纠结,点头道好:“那我就直接在这里说,请问你跟萧羽是什么关系?” 许瑶眉心微敛,不理解陈文彬为什么会问这个,难道是自己去找萧羽时被他看到了? 好在马上就要军训结束了,许瑶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认真答:“我们是对象关系。” “你了解他吗?” 接连两个问题,让许瑶深感莫名,看来自己猜得不错,陈文彬跟萧羽认识。 或许不光是认识,两人还存在某种关系,但即便这样,随意打探情侣之间的私人问题,也是很不礼貌的。 许瑶语气已经有些不善:“学长,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相较许瑶的警惕,陈文彬从容淡定:“我的意思是处对象,对彼此最基本的了解不是必须的吗?你了解过萧羽的家庭吗?如果了解,就该知道,你们之间的差距难以想象,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许瑶从未刻意了解过萧羽的家庭环境,但从他之前跟自己提到过的事情中也知道,萧羽的家庭身份背景不简单。 可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跟萧羽在一起了,这件事就不能成为她的阻碍。 家庭背景也好,身份差距也好,都是从出生就已经注定好的,不能说明什么,真正评判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是看向未来的眼界,和并肩同行的决心。 许瑶不清楚陈文彬跟她说这番话的目的,但她可以肯定:“我跟萧羽在一起,与他的家庭背景无关,与他个人身份也无关,从头到尾我喜欢的都是他这个人,跟他在一起时我很开心,谈恋爱就是以你情我愿为前提,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 这段回答让陈文彬深感意外,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换做是其他女生,早就自惭形秽抬不起头,怨天尤人地哭泣。 可许瑶没有,她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短板受人指摘而丢脸,相反骨子里迸发出勃勃向上的生命力,像是永远朝阳的向日葵,惹人注目。 此前,自己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长相好,性格好,这类片面的认识上。 在得知萧羽跟她之间存在某种关系时,第一反应就是厌恶,他下意识觉得,许瑶是为了萧羽的家庭背景才决定跟他在一起的,可到此时才终于有点儿明白,萧羽为什么会喜欢她。 陈文彬深深看了许瑶一眼,镜片后深邃的黑眸泛着微光:“明天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希望你能证明自己的决心。” 许瑶拧着眉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会专程跑来跟自己说这些,满腹疑惑地回到宿舍,也没心思再继续动笔,洗漱后就早早睡觉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军训检阅那一天,所有大一新生早晨六点就准时在操场上集合。 晨光熹微,露气未散,今天正好是十月一日国庆节,高年级同学都放国庆假,没事儿干跑到操场来观礼。 操场铁丝网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学校的主席台上,市里来检阅视察的领导也都陆续到场。 一直到早上八点,人都来齐了,整队集合完毕,领导结束了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和致辞。 萧羽神情严肃地走在队列前,目光扫过每一个紧绷的身影,一股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弥漫。 “向前看!“口令声响起,同学们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而集中,萧羽以总教官的身份对看台领导做检阅申请:“80届全体新生已准备接受领导检阅,是否开始?” 师大校长颔首核准:“开始!” 随着操场上响起了激昂的检阅进行曲,各连队教官喊着响亮的口号,脚步声在坚硬的操场上回荡,节奏整齐划一,带动着心脏都产生了共鸣。 阳光在军帽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一张张稚嫩的面容上流露着不屈的精神。 队伍行进间,逐个地经过主席台前,台上的领导们目光中透露出满意与赞许。 许瑶踢着正步,忽然觉得半个月的艰苦训练都变得值得,心中无比自豪,这将成为他们人生中最宝贵的回忆。 到检阅结束已经下午,师大周校长动身去招待市里的领导,随着教官高昂的一声“解散!”所有人脊背上的弦才松下来。 这段时间,同学与教官之间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分别在即,有不少人同学围着孔教官哭得热泪盈眶,都不舍得他走。 在一片嘈杂声中,许瑶环顾四周搜索着萧羽的身影。 最后在主席台下看到了他,师大的教导主任正在耐心跟他说什么,只见他眉头紧锁,身边还站在一对打扮精致的母女,年轻的姑娘紧挨着他站着,举止亲昵。 “看什么呢?” 许瑶盯着那个方向出神,付敏突然过来问道。 她眼眶还红着,看来也是对孔教官依依不舍,见许瑶没答话,顺着她的视线往远看去,就看见了主席台下站着的一群人。 “那个女生好像跟萧总教官也认识,走后门走到这种份儿上,真是稀奇。” “什么走后门?” “你还不知道?汪小姐说了,今天班里会来个插班生,同学们都传,说她母亲是师大的哲学老师,所以被安排进来的。” 班主任汪老师虽然已过中年,但是不论穿衣还是说话都文艺范儿十足,久而久之,班里同学私下就尊称她为“汪小姐”。 “进师大不得参加考试吗?能被随便安排进来?”许瑶感觉很不可思议。 付敏撇撇嘴:“像咱们这种出身差一分都不行,但是教师子弟有加分项吧,压着分数线就送进来了,谁叫人家后台硬没办法。” 正说着话,汪老师已经带着那位女同学走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 “大家好,我是姜梦思请多多关照。” 第240章 萧羽的青梅竹马 女孩的五官很漂亮,眼眸灵动,举手投足都透着自信与明媚。 她的出现立马就吸引了周围大半男生的视线。 大学最容易出美女的学系一般是英语系,因为与国际化接轨,英语系的女生打扮时髦,可今年文学系新生也够惹眼的。 前面有一个许瑶,这又来了个姜梦思,这两个人姑娘长得各有各的好看。 如果说许瑶是黎明初生的晨露,那姜梦思就是绚烂瑰丽的晚霞。 男同学们嘴上不说,但在心里暗暗对两个女生进行比较。 姜梦思的母亲是本校老师,父亲在军区任职,家境优渥,再加上她这么平易近人的形象,立马就吸引不少同学过去交朋友。 有藏不住的上前套近乎还疑惑道:“姜同学,你跟萧教官认识吗?刚才看你们在一起来着。” “嗯,我们俩算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决定来师大上学,也是因为他的父亲曾是师大的科研骨干,我算是沿袭了先辈的脚步。”姜梦思眉眼弯弯,说话和气带着娇憨。 又是青梅竹马,家里上一辈还有渊源,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啊! “你要是早来就好了,萧教官或许就能对我们连队网开一面了,你不知道他训练时有多严肃。” “对啊,萧教官平时都没对我们笑过,可凶了。” 女孩儿们七嘴八舌地悄悄议论着,没一会儿就在姜梦思身边结成了小团体。 姜梦思知道被误会,也不辩解,反而腼腆地低下头,任由她们调笑。 一旁的付敏最看不惯这种城里的娇小姐,轻嗤了声:“军训结束了她才来,摆明了就是怕吃苦,还沿袭先辈的脚步,尽说漂亮话,真的想沿袭怎么不去搞科研,跑到咱们文学系干什么?” 许瑶紧皱眉头,她没听到付敏的小声吐槽,把思考的重心放在了“青梅竹马”四个字上,她怎么不知道萧羽身边有关系这么亲密的女性朋友。 正出神,身边的付敏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她:“那是不是陈学长?” 抬眼望过去,在操场的铁栅栏外,陈文彬静静地望向她,因为离得太远,许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停留片刻,他便离开了。 许瑶恍惚间想起昨天陈文彬在宿舍楼下跟她说的话,明天就知道他的意思,话里是指姜梦思吗? 这场面太让许瑶意外了,看着被女同学围在中间的姜梦思,她脸上的羞赧的神情,明显是对萧羽有好感的。 可关系这么亲密的女性朋友,自己竟从没听萧羽提起过,她不清楚到底是萧羽不想说,还是有意瞒着她。 脑子里一团乱麻,姜梦思被汪小姐领进班,萧羽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会儿就算是想问也找不到人。 许瑶借口有点不舒服,先回了宿舍。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看着因返潮掉顶而变得斑驳的墙皮,陷入了迷惘中。 她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对萧羽了解实在是太少了,除了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复杂,内部关系其实一无所知。 脑海中不经意间回想起刚才姜梦思跟她母亲站在主席台下的画面,忽然感觉到这对母女的身影她好像之前见过。 许瑶蹭得坐起来,如果没记错,她第一次到京都,来医院为问诊,当时在病房门口跟裴永光起争执,好像就是她们。 那天她们母女对萧羽的态度摆明了不安好心,这会儿又怎么会扯出什么青梅竹马的关系呢? 这不符合常理呀? 正满肚子疑问的时候,宿舍门开了,白娇娇和小安一前一后地进来,她们两个是一个系的,所以结伴回来。 视线转了一圈,发现宿舍里只有许瑶一个人,白娇娇立马来了劲儿。 今天操场上那么多人,都知道文学系来了个模样漂亮的插班生,而且那个女生还跟萧总教官关系十分亲近。 许瑶之前还跟萧教官戴情侣表,现在人家正牌对象来了,看她这个跳梁小丑还怎么得意。 “许瑶你一个人待在宿舍里干什么?不会是暗自神伤哭鼻子吧?”白娇娇满脸幸灾乐祸,还没留意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 许瑶听出这话里意思不对,故意问道:“我为什么要哭?” “呵,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跟那个萧总教官眉来眼去的,现在人家正牌对象来了,你估计难受死了。” 一旁的小安听着八卦,惊得嘴都张大了:“娇娇,你瞎说什么呀,许瑶有对象怎么可能跟萧教官扯上关系呢?你不会是脑袋进水了吧?” “你脑子才进水了,我亲眼见到,她手上戴的手表跟萧教官是一个牌子的!表盘都一样,一看就是情侣款!这款手表整个京都的表行都找不到第三块儿,她一个乡巴佬能买得起?” 小安看了看许瑶的手腕,艰难问道:“瑶瑶......她说的是真的?” 许瑶没否认但也没承认,她将手表摘下来:“这块儿表本来就不是我买的,我早说了是朋友送的,至于是不是情侣表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和谁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白娇娇,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你说谁呢!”白娇娇怒上心头,嗓门儿也提高了:“明明就是你一天到晚不正经,边说着有男朋友,边勾搭完这个还不放过那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现在人家青梅竹马来了,你就傻眼了,躲在宿舍不敢见人,年纪不大还真是犯贱!” 白娇娇扬扬得意,还没注意到许瑶神色阴冷。 “啪!”话音刚落,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白娇娇脸上很快浮现出鲜红的巴掌印,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一时说不出话。 许瑶眼神凌厉,冷声道:“我已经警告你很多次了,别以为满十八周就可以张嘴喷粪,下次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牙打出来,你信不信?” 第241章 眼瞎才会看上你 白娇娇瞪大了眼,整个人呆愣住,长这么大,连她娘都没动过她一手指头,许瑶竟然敢打她! 短暂的错愕后,爆发出尖锐的咒骂声:“你个乡下来的贱婊子,动手打我!我跟你拼了!” 宿舍里小安也被懵住了,这会儿反应过来,赶紧上去拦。 “打你怎么了?再叫我听见你胡说,我撕烂你的嘴!”许瑶没有一丝惧意,眸光冷森森的。 一时间,白娇娇哭天抢地的闹成一团,这时宿舍里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进门就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是怎么了?”张小慧左看看右看看。 白娇娇好不容易被小安劝住,坐在床铺上抽抽搭搭,指着许瑶哭道:“她动手打我!” 宿舍里的人都知道白娇娇跟许瑶不对付,但是之前两人顶多就是拌几句嘴,还从没像今天这样,直接上手的呢。 徐媛看向许瑶眸光诧异:“瑶瑶,是真的吗?你动手打她了?” “打了,她那张嘴说话太不干净,不打她都对不起我自己。” 许瑶不仅坦荡而且轻飘飘无所谓的态度越发激怒了白娇娇,她蹭得站起身:“我说错了吗!你敢说你跟姓萧的教官没一点儿关系?” 还没等许瑶说话,宿舍门就被人敲响,外面的人推门进来,漂亮的眼眸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眼圈发红的白娇娇身上:“呀!这是怎么了呀?” 来人不是别人,是姜梦思,军训期间太苦太累,她为了避开特意让乔秋韵跟学校里告假,没有经历同甘共苦的时光,作为后来者,要想尽快和新生集体融为一体,就是要示好,展现自己的亲和力。 她被分配到隔壁宿舍,两间宿舍紧挨着,姜梦思这趟过来不为别的,是专程把家里买的糖果点心拿来给分给许瑶和付敏的。 都是一个班,许瑶进班第一天就竞选成了生活管理员,在同学中挺受欢迎,收买人心自然要做得面面俱到。 可她还没进门就听见白娇娇话语间好像提到了萧羽,心里已经有些疑惑,索性故意推门而入。 自己宿舍的事,闹到外面去反倒叫人看了笑话,徐媛看了眼白娇娇示意她先别说了,和气地看向姜梦思:“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姜梦思哦了一声,笑容甜甜:“我叫姜梦思,来找我们系的许瑶和付敏同学,她们是住在这个宿舍吧?” 许瑶和付敏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儿莫名,认都不认识,来找她们干什么。 看见众人都齐刷刷看向桌旁站着的两个姑娘,姜梦思也就有数了,脸上带着娇憨,从包里抓出一把大白兔和几样点心走到桌前给她俩放下:“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前几天因为生病我没能赶上军训,进班迟了,以后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了,请多多关照。” 说完这番话,她暗暗打量眼前的两位姑娘,一个身形微胖,颧骨微凸,脸颊泛着乡下人才有的红血丝,模样算不上好看,只能说是一般,可另一个就不一样,柳叶弯眉皮肤白净,清冷又透彻,没有半点儿烟火气,尤其那双眼睛像是碧荷上的一滴露珠,沁凉晶莹。 许瑶看了眼桌上的糖,这些东西都不便宜,现在市面上光一斤大白兔就卖得15~20元,是实打实的奢侈品,她光是送人就一送一大把,可见家里条件确实不错。 姜梦思的这份热情大方不光对许瑶和付敏,就连其他人都有份:“大家都是在师大上学的同学,尽管拿着吃,不用客气。” 转过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到白娇娇面前,从包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塞进她手里:“好啦,吃糖吧,不要哭了,再哭鼻子可不好看了。” 说完,她笑眯眯地说了声再见,就出了宿舍。 白娇娇看着手里的奶糖,愣了愣,装进自己的口袋里,这会儿她算在心底狠狠出了口气,剥开糖纸往嘴里塞了一块儿,阴阳怪气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有这么好的青梅竹马,眼瞎了才会看上你。” 许瑶懒得再理会她。 转过身开始收拾洗澡用具,今天大一军训结束回来的早,大二大三的都放国庆假,有些离家近的都回家了。澡堂也就不用挤,许瑶因为训练出了一身的汗,正好去洗洗。 宿舍里其他人见状,也赶紧收拾起来,赶早不赶晚,现在的澡堂可没有多好的条件,公共澡堂要是去得晚了没热水只能冲凉水澡了。 白娇娇也想去,见全宿舍一起出动没有人留下跟她结伴,她又不想跟着许瑶一块儿去。 脑筋一转,索性转身出门去了隔壁宿舍。 姜梦思的宿舍是316,她性格好,出手又大方,还是很受其他同学欢迎的,但这种欢迎仅限于普通交际上,算不上多要好,尤其是要一群人挤在一起住时,她这种倨傲的性格,还是时不时会流露出来。 就像现在,316宿舍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白娇娇指挥着司机搬行李的声音。 不是没有舍友上去帮忙,是姜梦思笑眯眯的拒绝了,她的拒绝不像是客气,倒像是怕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沾了就不干净了似的。 姜梦思看着简陋的宿舍,洇湿斑驳的墙皮,这里的住宿条件比起家里实在是差远了,要不是怕给穷学生留下说嘴,背后指责她是走后门进来的,她真的片刻都不想在这地方多待。 刚才司机伴着行李进来的时候,裂了缝的水泥地上,扔着花花绿绿好几个塑料盆,七八个人挤在这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里,且不说那种闷热感,就是稀奇古怪的味道就把她熏得够呛。 再看看床铺,每张床都悬挂着帘子,封闭成一个小小的密室,哪像是休息的地方,倒更像是坐牢。 姜梦思看到这一幕说不出的嫌恶感,师大好歹是这么大个学校,就这样的住宿条件,也就这些穷学生能忍受了。 她哪里知道现在连高考刚开放两年,师大不光教师资源不足,资金链供应都是问题,非常时期,还谈什么改善住宿条件。 况且对于千难万险才考上京师大的学生来说,来这儿都是为了求学的,有张床有间屋就很好了,谁会在意这些。 第242章 再续前缘 白娇娇来找姜梦思的时候,家里的司机已经走了,姜梦思正琢磨怎么跟家里商量,让她能办走读,毕竟天天住在这种地方对她来说太难忍受了。 “梦思。”听见一声呼唤,姜梦思下意识转过头,在看见白娇娇时,还有些发愣,片刻才想起来她是隔壁宿舍刚才哭鼻子的女生,脸上立马扬起笑意。 “是你啊,快请坐。” 在这样的京都大小姐面前,白娇娇有些受宠若惊,她其实也是鼓起勇气才来找姜梦思的,看着她身上合体的连衣裙,发亮的白头皮鞋,眼神中不由自主露出艳羡。 姜梦思脸上和气,却将她这副样子尽收眼底,嘴角不经意间撇了撇闪过些许鄙夷。 白娇娇坐在凳子上,低着头自然没看见道:“我叫白娇娇,你叫我娇娇就可以,谢谢你刚才给我的大白兔奶糖。” “这算什么呀,你要是喜欢吃,我这里还有的,不过刚才看见你好想哭得挺伤心的,怎么了呀?” 提到这个白娇娇就变了脸色,她往前坐了坐,摆出一副知心好友的样子,满脸郑重:“梦思,你跟萧教官关系真的很好吗?” 一听她提起这件事,宿舍里的其他姑娘也都竖起了耳朵,今年负责大一军训的萧总教官不光在新生群里颇有名气,连高年级都引起不小的轰动。 现在军训结束,因为再也见不着他了,不少人都觉得遗憾,要是姜梦思认识就不一样了呀?两个人郎才女貌,兴许还有机会见到萧教官谈恋爱的样子呢! 姜梦思这回没有露出娇羞的样子,反倒大大方方地介绍:“他叫我爸爸二叔,我们两家关系很好,他爷爷也是我爷爷。” 这么紧密的关系,立马有人疑惑道:“这么说你们是同辈的兄妹?” “不是。”姜梦思脸颊微红道:“萧爷爷把我爸爸认作干儿子,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萧叔叔去世之前曾说过要我们两个订娃娃亲的,只是出了变故这件事就再没提。” “那现在他回来了,你们俩的事是不是就能再续前缘......”姑娘最喜欢听这样的粉色八卦,听到姜梦思着重提血缘关系这件事,还说到了娃娃亲,立马就有人调笑地往下接话。 姜梦思嘴角勾起腼腆的弧度,有种不置可否的意味,这副含糊的态度,越发引人往深了想。 两人的关系,十有八九是板上钉钉了。 靠门下铺的短发小姑娘顺势打趣道:“梦思,你要真的有喜事,到时候可别想着拿一把大白兔就打发我们啊!” 这番调侃令姜梦思笑容越发明艳,哪怕还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她也十分笃定似的:“行啊,都是自己人,你们的好处肯定还少不了的。” 众人嬉闹着,白娇娇却没露出好心情,她拽了拽姜梦思:“梦思,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姜梦思不明所以,但猜到是要紧事,便站起身跟着白娇娇走出去。两人刚走出宿舍,看见楼道空空四下无人,白娇娇立马低声道:“梦思,你跟萧教官这么般配,可要小心,别叫人把他抢走了。” “你说的是谁?”姜梦思下意识的警惕起来,刚才她去隔壁317宿舍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提到萧羽,白娇娇的话让她不得不多留心。 “我们宿舍的那个许瑶。”说到许瑶,白娇娇就一脸嫌恶:“她可是个闲不下来的,明明已经有对象了,还不忘勾搭这个,联系那个。” “许瑶?就是刚才窗边站着长相白净的女同学吗?她家是哪儿的呀?” “对,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那张脸蒙蔽了,妖里妖气的,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白娇娇可算是找到了倾诉对象,有什么难听就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她跟萧羽有关系的?”姜梦思又不是傻子,能随便被白娇娇点起炮仗,心里留意自然就得问清楚。 “我军训时候,亲眼看见她和萧教官戴着情侣腕表,而且......”后面的话,白娇娇压低声音道:“有天下午军训还没结束,我看见许瑶偷偷摸摸往教官宿舍的方向去了,那个时间,教官都在操场训练,她去教官宿舍除了找萧教官还会找谁。” “孤男寡女地待在一起,谁知道干些什么呢。” 姜梦思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就绷紧了,她强忍着震惊与疑惑,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干什么,当然是真的呀。” 怒火在心底燃烧,姜梦思根本不相信,萧羽会看向一个没有背景穷到掉渣的乡下丫头,可白娇娇言之凿凿的样子又让她不得不信。 她强撑起笑意,试探道:“娇娇,你跟许瑶同学之间有矛盾可以沟通解决,这样背底里说人家的坏话不太好。” “哎呀!”白娇娇见她还不相信,干脆直接道:“她不光跟你的萧教官不清不楚,还把我喜欢的人勾走了,要不然我也犯不着这么生气!” “你喜欢的人,是谁呀?” 白娇娇现在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在她眼里姜梦思跟她一样的境地,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许瑶害的! “我喜欢物理系的陈文彬。”扭扭捏捏地说出这句话,根本没注意到姜梦思稍一错愕,眼里立马浮现的讥诮,意味深长地道了句:“他呀.....” “你认识他吗?” 姜梦思差点儿就想告诉白娇娇,陈文彬是她先前订下的未婚夫,要是让她知道这层关系,面上的神情不定有多滑稽。 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现在她要跟萧羽在一起,更应该跟陈文彬划清界限,只是心里对白娇娇的不自量力感到嫌恶又好笑。 “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我会找许瑶同学问清楚的,你先回去,有空去找你玩。” 白娇娇本来还想叫姜梦思一起去澡堂洗澡的,女生之间增进友谊的关系,除了一起手拉着上厕所,就是一起去澡堂了,可姜梦思根本没有等她把话说完的意思,直接下了逐客令,扭头就回了宿舍。 兴许是她刚搬进宿舍,回去收拾东西去了吧。 白娇娇暗暗琢磨,也没太放在心上,转身回了宿舍,自己端着盆去洗澡。 第243章 许瑶同学更有气质 趁着国庆这几天放假,宿舍里回家的回家,出去逛景点的逛景点,人一少倒是清静了许多。 许瑶没有功夫到处乱跑,她得在宿舍埋头写新书,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在京都的杂志社投稿,试水的成分占多,所以篇幅不宜太长,控制在4~5万字。 一直到假期快结束,许瑶才终于完稿,这篇名为《薪火》的短篇小说。 许瑶把它投给了《当代》,《当代》杂志社现在为季刊,一直到81年也就是明年才会改为双月刊,它比较偏好现实感题材,许瑶这一篇《薪火》刚好符合。 把稿子寄出去的时候,才算是松了口气。 十月的天,校园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阳光透过缝隙的在水泥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许瑶在宿舍闷了好几天,今天总算能出来透透气,在树下的长椅坐下,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舒适又美好。 萧羽在做什么呢?他应该挺忙,军训完连句话都没留,就没影儿了。 想到他,许瑶就有些负气,这几天他跟姜梦思的关系都被穿得沸沸扬扬了,这个当事人竟然一点解决事情的态度都没有,留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 许瑶叹了口气,想再多也没用,索性丢开,将手托在椅子上,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地晒起太阳。 假期结束,返校的同学陆续从这条路上经过,宋明修一眼就看到了长凳上坐着的许瑶。 金黄的光斑在她身上跳跃,她神态恣意好似不觉,映衬着背后的参天大树,宛若秋日画卷中的主角,一瞬间就能叫人移不开眼。 在姜梦思来了之后,男生宿舍私下议论过,许瑶和姜梦思两个女生究竟谁能堪当文学系班花。 现在他可以笃定,还得是许瑶,她的好看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更可以称之为气质,不用甜美的笑容和亲和力去修饰,出淤泥而不染。 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许瑶同学......” 听到有人叫她许瑶坐起身,疑惑地看过去:“宋同学?” 许瑶平时对外界的人和事都处于漠然的态度,很容易就能让人产生拘留感。 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宋明修心里小小雀跃了一把,点点头,耳根已经微红,他扬了扬手里的尼康照相机:“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 许瑶有些意外。 见她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宋明修赶紧补充道:“我不干什么,就是单纯有摄影爱好,等到照片洗出来送给你,你可以邮寄回家,给家里人看。” 这倒是个好想法,离开家这么久,她也确实有点儿挂念家里人,要是能邮寄照片,就能告诉他们自己在学校很好,让他们放心。 只是许瑶还从来没有正经拍过单人照,她看着照相机,有点不好意思道:“可以,我需要摆什么姿势吗?” “放松一点,面向镜头,微笑,就很好看。” 许瑶按他说的,宋明修往后退了几步,半蹲下找好角度,过了片刻,只听咔嚓一声。 “好了!等我拿胶片去洗出来就行。” 许瑶笑着起身道:“谢谢你,宋同学。” “不客气。”宋明修挠了挠头,脸红得更厉害,正想找点儿什么话题,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夸张的惊呼。 “这不是宋明修和许瑶吗?怎么?许瑶,你这是知难而退,又换目标了呀?” 许瑶刚才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想翻白眼,这个白娇娇怎么哪儿都有她,阴魂不散似的。 “娇娇,别胡说,许瑶跟宋明修正常聊天,你这样说会招人误会的。” 说话的是姜梦思,明天就要正式上课了,她迫不得已只能下午来学校。 刚走到校门正好遇见了白娇娇,热情地上来挽住她的手臂,姜梦思强忍住推开她的冲动,跟她一起进了学校。 一直到梧桐小道这里,遇到这一幕。 “刚才她们表现得多亲密呀,宋明修都半跪下给她拍照,说没有一点儿关系谁相信啊!” 半跪下只是为了找角度,宋明修是摄影爱好者,并不注意自己的拍照姿势,只想拍出好的画面感,现在被白娇娇这么一说,顿时脸涨得通红,沉声道:“同学你是哪个系的,说话怎么一点儿分寸都没有,青天白日就给别人身上抹黑,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娇娇眼一翻,还想说什么,却被姜梦思柔声打断:“对不起,我代表娇娇向你们道歉,她这个人说话有口无心的,不要放在心上。” “梦思!你明明看见她......” “好了,别说了,走吧。”姜梦思面带责备地将白娇娇拉走,还不忘跟许瑶打招呼:“许瑶同学,再见!” 许瑶含蓄地点头示意。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宋明修把照相机往脖子上一套,嘀咕道:“什么人啊,姜梦思这么好性格的姑娘,怎么会跟这种人交朋友,真是......” 转身朝许瑶道:“许瑶同学,别放在心上,清者自清,不用管别人说什么的。” “那个女生是我们宿舍的,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她是冲我来的,跟你没关系。”许瑶笑了笑,表示并不放在心上。 宋明修疑惑道:“你们宿舍的?那她怎么会跟咱们新来的同学在一起呀?”紧接着眉头微蹙:“姜同学估计是来得晚,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许瑶同学,我觉得你跟姜梦思两个人性格都很好,肯定会合得来,有机会还是告诉一下她离那个女生远一点,这种指指点点的习气可真不好。” 姜梦思亲和力十足,总能三言两语激起别人对她的保护欲,宋明修下意识希望,同为一个班的许瑶能够多照顾姜梦思一些。 本以为许瑶会答应,谁知她脸上笑意浅淡,说的话更是不卑不亢:“恐怕不行,每个人都有选择朋友的权利,我跟姜同学又不是很熟,凭什么管她跟谁在一起玩呢。” 宋明修一愣,这么说来也对啊,姜梦思就算是后入班的,跟许瑶也谈不上要好,自己怎么会想起授意她去帮助姜梦思脱离苦海,结成朋友,他赶紧支支吾吾的道歉。 “对......对不起,许瑶同学。” 许瑶没说什么,笑了笑:“麻烦你把照片洗出来,我按照相馆的价钱给你付辛苦费。” 他急忙摆手:“不用,不用的。” “我还有点儿事,得先走了,宋同学明天班里见。”许瑶转身离开,留下宋明修一脸懊恼地站在原地。 第244章 有意还是无意 国庆结束就开始正式上课,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吵吵嚷嚷一大片,许瑶跟付敏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好,刚翻开书。 身边的空位子坐下了一个人,扭头看去,竟然是姜梦思,她笑着打完招呼后,用不大不小,足以让前后桌同学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许瑶同学,昨天你跟宋明修同学的事真的很抱歉,白娇娇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 周围坐着的同学纷纷转过头看向许瑶,又看看宋明修。 因为这句话,班里又引起不小的骚动,好事的男生追着问宋明修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宋明修低垂着脑袋,眼睛都快钻到书里去了,不说话。 许瑶疑惑地看了眼姜梦思,她那张纯真懵懂的脸上,实在是看不到一丝虚假,一时间都难以判断这个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还没等许瑶弄清楚,汪小姐就已经拿着教材走进班里,开始上课。 姜梦思友善地笑了笑,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翻看起了课本。 付敏昨天在宿舍里看书看得入迷,许瑶借给她那本杂志早看完了,正在狂啃其他几本,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姜梦思这句话把她都弄晕了,窃窃问许瑶:“你咋跟宋明修扯到一块儿去了,还被白娇娇撞见了?” “别瞎说。”许瑶低声道。 八卦失败,付敏吐吐舌头,缩回了脑袋。 不管姜梦思有意还是无意,许瑶还是在心底对她升起一丝警惕。 师大文学系的主要课程包括四个部分,公共课英语、政治、体育等,专业文学类必修课,还有比较文学、语言学之类的选修课程和文学创作、文学评论等实践课程。 总之课程安排十分紧密。 除了完成系里老师安排的作业,青年文学创作大赛的时间定在了月末,人一旦忙起来也就顾不上想太多了,就连白娇娇几次三番的挑衅许瑶都不放在心上。 看到许瑶这么努力,付敏也不敢怠慢,今天一下课,就兴冲冲拿着一沓稿纸:“瑶瑶,你帮我看看,这篇文章写得怎么样。” 许瑶接过,文章题目叫《时代的丧钟》,大致看过,故事内容主要围绕一个平凡人物马宝川展开,讲述了他挣扎谋生,却被时代辜负的悲惨故事。 “写的很好啊!为什么不投稿呢?” 付敏垂头叹气的往座位上一坐,拿回稿子:“被拒稿了都拒麻了。我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感觉写的很用心,可就是没人能瞧得上。” 许瑶想了想:“我给你提几点建议吧。” “你说。”付敏眼前一亮,她现在就像是行走在沙漠里迷路的旅人,只等着有人能给她指点迷津。 因为不太好意思拿着一篇被拒过多次的稿子去找班主任点评,倒不如干脆听取许瑶的意见。 “这篇小说偏向于伤痕文学,比较沉重,你可不可以把结局改得光明一点,把马宝川这个人物塑造成在特殊年代拥有崇高献身精神的小人物,突破伤痕文学的批判性。另外名字可以改成《时代的号角》。” “哎!你这个想法好,我这就去改!”许瑶的建议中肯实用,算是一语中的,可把付敏高兴坏了。 写作初期靠的就是模仿,她这篇文章的模仿痕迹就在于沿用伤痕文学的套路模板,没有学会创新,其次是文笔还不够老练。 不过许瑶觉得,这次修改过后,投给一些小型杂志社还是很有希望能过稿的。 果然,按照许瑶提出的修改意见,付敏这篇《时代的楷模》很快就被一家小型杂志社采用。 虽然稿费只有12块钱,但付敏还是高兴地差点儿蹦起来,这次过稿给了她极大的信心,让她更有勇气参加月末的创作大赛。 拿到稿费这一天,付敏谁都没叫,单独喊了许瑶出去下馆子。 两人去了离学校不远的苍蝇馆子,要了两份油炸糕和粉汤,就开始大快朵颐,卫不卫生再说,但胜在好吃。 吃了个饱,付敏起身去结账,许瑶也没推辞,心底其实挺羡慕的付敏的,不管怎么样,她的文章至少已经在京都开了头彩,可自己的小说投出去就像是石沉大海似的,没影儿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当代》编辑部正在因为两篇小说的刊登展开激烈的讨论。 “我认为这篇《薪火》更加具有发表意义,题材比较新颖,写作手法包括视角都打破常规,看似是描写父母爱情,实则是在歌颂乡村教师薪火相传的奉献精神,我建议这一季刊登这篇。” 编辑陈述言辞激烈,极力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这篇小说是有点儿意思,可一看就是女同志写的,缺少磅礴大气的历史厚重性,我不推荐,要我说,还是这一篇,更好!” “女同志怎么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写文章还搞男女歧视吗?咱们杂志社的男编辑和作家还少吗?写出来的文章受众群都是偏向于男性群体,这件事已经被反应过很多次了!现在好不容易有篇文章能入选,又各种挑毛病。” “什么叫挑毛病,这篇文章作者之前都没有了解过,根本就是初出茅庐,为什么不延续之前成熟作者的稿件,更有把握一点!” 主编孙元抽着烟,看着手底下两位编辑部成员激烈的争论,他坐起身在烟灰缸里把最后一截烟头按灭:“可以了,我理解两位同志都是站在咱们编辑社的角度考虑,说实话,我的意见跟小陈一致......” “主编!”持反对意见的孟浩楠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孙元抬手打断,他指了指稿子的结尾部分:“我赞同小陈,不意味着这篇稿子就没有瑕疵,这里儿子小康作为传承人,最后出来的太突兀了,可不可以叫作者改成小康回来联系乡亲给他父亲抬棺啊?” 陈述点头附和:“这个部分确实有点问题,我可以联系作者,要她做修改。” 孙元看向孟浩楠:“小孟,咱们杂志社需要这样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你有你的意见,他有他的意见,共同探讨才能碰撞出火花,小陈说的问题确实值得深思啊,我们杂志的读者没有对男女进行划分,咸的吃多了还想吃甜的嘞,有时候换换口味不是什么坏事。” 见主编这样说,孟浩楠也终于被说服,无奈道:“好,那就登这篇《薪火》,我去印厂排版,陈述去联系作者。” “对,抓紧,这都十月中了,没有时间好耽误了。”孙元催促道。 第245章 交朋友要坦诚 十二块钱稿费,两个人吃饭花了三块五,付敏点着零钱,仔细地把钱揣进兜里,嘴一抹站起来:“走,咱们去逛书店,我还能买本书。” 付敏拿了稿费花得也十分节省,用她的话来说,家里还要攒钱给哥哥娶老婆,没有余钱供她读书。 师大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付敏还在县城里打工,要不是她娘偷摸告诉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考上了,家里给她在村里定了门亲事,打算让她嫁人,全靠她发疯般一哭二闹三上吊,才磨着他爹同意她出来念大学,可惜学费生活费一毛钱不给,得她自己勤工俭学去挣。 付敏这个人光从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很难让人想到她的处境那么艰难,有这层了解,许瑶倒有些佩服她这么乐观积极的态度。 看她站在书架前对两本书陷入纠结,许瑶一眼就看出她的窘迫,走上前道:“挑好了吗?你买哪本。” 付敏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明显难以取舍,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忍痛把左手的那本放下,晃了晃右手那本卡夫卡:“就这本吧。” “行!”许瑶顺势拿起付敏放下的那一本:“我买这本,咱俩换着看。” 付敏愣了愣,瞬间就明白了许瑶的心意,满眼感激地望着她:“瑶瑶,你太好了......” 面对她的夸赞,许瑶觉得受之有愧,她这个人性格不是很好接近,外表看着再平和,可跟人相处内心总是留有一丝防线,这是前世的经历留给她的后遗症。 跟付敏关系看似要好,她从没有试着去真正地了解过她,总觉得人与人交往,了解得越多,羁绊就越深,到了分别时很难从中抽离出来。 可付敏不一样,她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永远都是一腔坦诚,从不伪装,甚至毫无芥蒂地把自己软肋告诉她。 这让许瑶不得不对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进行反思,是不是防备心太重了,该用平常心来看待其他人和事。 这么想着,从书店出来,许瑶有些心不在焉,犹豫好久,才鼓起勇气开口唤道:“付敏。” “嗯?”付敏转过头。 “有件事我没给你说实话,希望你不要生气。” 付敏脸色还带着茫然:“什么事?” “之前在火车上,咱俩遇到时,你问我是不是《囚鸟》的作者,我当时看人太多了,很不好意思承认,所以......”许瑶既紧张又忐忑,她就付敏这么一个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实在不想就这样失去。 付敏的脸色从疑惑到震惊:“我就知道那本书是你写的,对不对!” 许瑶紧张的蜷起手指,不敢抬头:“嗯,是我写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哈哈哈哈!太好了,我竟然跟偶像成为了朋友,那可是我打工偷偷攒了一个多月的小金库买的第一本书。”付敏高兴的原地快蹦起来了,一把将许瑶抱住。 许瑶愣住了,好半晌才小心道:“你不生气吗?”如果这件事换做是自己,面对朋友的期满第一反应肯定会有些生气,可付敏没有,这多少让她有些意外。 “生气呀,你现在才说,也是太不把我当朋友了!”付敏故作生气,嗔怒道:“不过,看在你最终选择告诉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说到这里,付敏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其实我选择师大文学系还是因为你,《囚鸟》那本小说对我影响很大,书扉页有作者简介,虽然没有细说,但我看完后才知道作者也出生在农村,凭借自学读书识字,最后发表小说,从那时起我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向她学习,实现梦想。” “许瑶,谢谢你。” 许瑶没想到自己为了赚钱谋生拿起笔杆子写小说,竟然会在无形中带给他人这么大的影响,百感交集间越发坚定了自己要写下去。 这一次她主动挽上了付敏的胳膊,开开心心道:“走,我们回学校。” “老实说,你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嗯......没有了吧?” “没有了吧?你一定还有别的事,说!你跟萧教官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可都听小安说了,那天你是因为萧教官跟白娇娇吵的架。” “哎呀,你真的要知道?” “你到底说不说!”付敏已经等不及了,上手咯吱许瑶的腰。 许瑶最怕痒,招架不住这样的攻势,赶紧求饶:“好好好,我说,我说,他就是我对象,那天在宿舍里吃的肉都是他给买的。” 静了好半晌,付敏眼睛都瞪圆了:“好你个许瑶,这么大的事,一点风声都不露,藏得够深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对不起,我以后有什么事肯定告诉你。” “现在才知道悔改,太晚了!” 许瑶痒得受不住,连连闪躲。 夕阳下,两个姑娘一个跑,一个追,身影在地上被拉得斜长,嬉闹声也越来越远。 ...... 京都作战部队团长办公室 “不是发了急令,上面有作战任务下达催我回来吗?这就是你说的任务?”萧羽清冷峻拔的站在办公桌前,眸光寒津津,浑身散发着压迫性的气势。 方正明神情尴尬,朝着沙发上坐着的人扬了扬下巴:“老爷子都派人去师大找你了,你不肯回家,这不是没办法吗?” “上面的作战急令也能开玩笑?”萧羽言辞犀利,这话却明显不是冲着方正明。 萧老爷子怒了,拄着拐杖,蹭得站起身道:“你不用指桑骂槐,你是作战部队的人,私自跑到师大去管理军训,你还有理吗?这叫玩忽职守知不知道!” “谁说我是私自,这是正儿八经派到我手里的任务,有批示的,你要看看吗?” 萧羽连头都没回,微微乜了眼,眸光幽冷。 萧老爷子被堵得说不上话,虎目怒视,声音也发沉:“好,我不追究你去师大的事,今天来就是问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门外走廊人来人往,方正明见势头不妙,赶紧上前去把门关上,随后转过身走到萧振江身边,和颜悦色道:“萧老,你肯定是误会小羽了,他最近又要训练新兵,又要视察军训,还有外勤任务,忙得团团转,不是故意......” “你少替他打掩护!让他自己说!”到底是参加过抗战的人,发起火来,振聋发聩,方正明被吓得一个机灵,垂下了搀扶的手,缩在一边不吱声了。 第246章 变听话的萧羽 “我早就说过了,那不是我家,你有你的孝顺儿子,有人伺候,子孙满堂,为什么非要叫我过去凑这份热闹?”萧羽眉头紧蹙,满脸的不耐。 萧振江被气得脸色通红,大口喘着粗气就要朝后栽过去,方正明眼疾手快赶紧上前将人扶住,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回护萧羽,严厉道:“萧羽,你这说的什么话,还不快跟你爷爷道歉!” 看着萧振江的样子,萧羽眼底闪过一丝慌张,却始终紧抿着唇。 方正明先将人搀着在椅子上坐下,从暖壶里倒了杯水递过去,不住地抚顺萧振江的背:“老爷子,喝口热水顺顺,孩子年纪还小,就是个愣头青,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萧振江摆手,将水推开,气息逐渐平顺,沉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你爸爸的事不平,自他没了,萧家只剩咱们爷俩相依为命,但我现在年纪大了,半截身子入土,总有那么一天,你建华叔叔是唯一能替我照看你的人,当年的事,是我顾虑不周,你要怪就怪我,跟他们没关系。” 听着他一字一句把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萧羽眸中刚溢出的温情逐渐散了,转而变得冷硬坚毅:“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看,从前不需要,将来也不需要。” 因这句话,似是想起萧羽之前下放受的苦,萧老爷子不再跟他争执,叹了口气,指指旁边的椅子:“坐吧,既然你不乐意回家,我就在跟你说两句话。” 萧羽依旧站着没动,还是方正明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态度松动在椅子上落座。 看着少年锋芒毕露的脸,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已故儿子的身影,萧振江闭了闭眼,把心中那份钝痛咽下,放缓声道:“我听思思说她去师大报到时见到你了,跟你说话,你却不爱搭理她,有这回事吗?” 萧羽眉头微敛,却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萧老爷子带着笑意道:“那丫头性格好,自小就爱粘着你,怎么长大了,两个人倒生分了?” 见萧羽还没有要搭话的意思,索性自顾自说道:“听说你在师大当教官,她病都没好就急急忙忙叫你乔阿姨带她去学校报道,说什么都要见你,你不理人家,可不像是个当哥哥的样子。” 想起上回见姜梦思,她那上蹿下跳的精神头,萧羽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萧老爷子没注意,继续试探着道:“那丫头一直惦记着你,要是没事儿就多去师大走走,好去看看......” “你来就是想叫我去师大?” 萧羽突然开口,打断了萧老爷子后面半截话,眉梢微挑,带着些许笑意。 萧老爷子顿了顿,点头道:“是。” “早说啊,这有什么,我听您的就行了,爷爷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操场上训练,你跟方团先坐,聊会儿天。”说完,他站起身,长腿一迈,离开座位,打开门走了出去。 萧羽这态度真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弄得萧老爷子措手不及,不过听他应下,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跟方正明问询了萧羽在部队的情况,直到彻底放心,才起身坐车离开。 方正明亲自把老爷子送到大门外,转回头看见操场上正热火朝天,萧羽挺拔干练的身姿在人群中异常惹眼,他远远瞧着不禁有些犯嘀咕:“这小子,今天能这么听话,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许瑶投出去的稿子经过小半个月的等待终于得到了杂志社的回复,虽然要改稿,但总归是过了,一共是335元稿费,改完以后就能往十月的季刊上发表。 许瑶这回没有瞒着付敏,把自己新书过稿的事儿给她一说,可把付敏激动坏了,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恨不得立马抱大腿,许瑶也不含糊,上回付敏请客,这回轮到她,直接到校外去吃大餐。 三百多块,足够两人吃一顿好的,许瑶带着付敏直奔东直门长街的一家火锅店,今天是阴天,虽然没下雨但胜在凉爽,北方人就好这一口,两个姑娘点了一斤半羊肉,杂七杂八的菜色拼了一桌,等着铜锅咕嘟咕嘟冒气热气,就把肉先下进去。 没一会儿就香气四溢,付敏挑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刹那间眼泪花都在眼睛里转。在家里什么东西都是要让给哥哥,碰到逢年过节吃口肉,都得先让给哥哥,自己馋得不行就喝口汤。 现在这么多肉,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不够吃,还能问服务员加,她总算是过足了吃肉的瘾。 到最后,付敏实在是吃不下了,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许瑶还生怕她没吃饱,追问道:“吃饱了吗?没吃饱咱们再点。” 付敏感慨万分,扶着肚子:“吃饱了,瑶瑶,实在太好吃了,等我以后赚钱了,一定要天天来吃火锅!” 这也是许瑶第一次吃,前世都是在家里涮,不过老赵婆子抠抠搜搜,一点儿肉都舍不得多放,锅里都是以大白菜和土豆为主,就这她也不能多吃,多吃一口都会挨打。 虽然是请付敏吃饭,但悄然间也弥补了自己内心的缺憾,这顿火锅吃的两人都很称心。 一顿火锅花了二十七块钱,付敏没想到会这么贵,惊讶地看着许瑶付了钱,从饭店里出来,她摸了摸肚子,低头道:“你可出息了,二十七块钱全喂给你了。” 许瑶看着她忍俊不禁。 “我决定了,瑶瑶!”付敏猛地抬起头:“以后找对象还要什么五大员啊,就找你这样的最好了!又有本事赚钱,还有文采,你要是个男人,我肯定非你不嫁。” 许瑶彻底忍不住,作势拍了拍胸脯:“幸亏我不是男人,不然可惹下大麻烦了。” 付敏听出她话里的打趣,嗔怒着上来抓她,刚吃饱不能剧烈运动,许瑶赶紧告饶,才求得付敏放她一马,姐妹俩手拉着手回了学校。 学校的生活平淡却充实,到了礼拜天,宿舍几个姑娘结伴要去水房洗衣服,正收拾着呢,这时宿管薛老师叫人传话来:“许瑶,楼下电话,有人找你!” 第247章 冤大头对象 许瑶放下手里那盆脏衣服,赶紧往楼下跑,知道学校电话的只有家里,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等到了楼下,接起电话,才发现电话那头竟然是顾城。 “我问你哥要的电话号,给你打过来,大学生活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其实顾城早就想给许瑶打电话,但得知她正忙着军训,就忍着没打扰她。 接到顾城的电话,许瑶既意外又高兴,这一个多月,不知道他的羊绒生意跑得怎么样,正想写信问问他呢,他倒先来电话了。 “我挺好的,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很和气,你和霍飞的生意跑得怎么样?快冬天了不好收绒了吧?” 电话那头顾城应了声:“这个月紧赶着跑了三趟,下一趟再去就得等十一月份后了,倒是挣了些,下次见你就能把你借我的三千块还上。” “还什么还,你忘了,我当时可说了,那三千算是我入的股,现在反悔可不行呀!” 顾城闷声低笑:“没有这三千块,也有你的股,我跟霍飞商量了,你占四成,我们俩一人三成,以后还指着你给我们出谋划策呢,不能落下你。” 这倒让许瑶不好意思了,其实她也没出什么力,全靠顾城和霍飞跑这样,最后反倒她拿大头,肯定不合适,她想要拒绝:“顾城......” “我跟霍飞商量过了,一直靠四处收购不行,冬天缺绒供不上货,而且现在市场放开了,已经有不少人抢着做这笔生意了,我们想承包个养殖场,这样也能有个稳定的货源。” 顾城没给她推辞的机会,截断了她后半截话。 许瑶认真听过,却并不赞同:“货供不上可以和养殖户谈合作,但不能承包,首先长期投入太大,其次又要养羊又要卖羊绒人手少,难以兼顾,还是以收为主,如果确实有意向扩张,我还是那个建议,往精做,不要往大做。” “往精做?” “对,羊绒精加工技术还掌握在外国人手里,咱们国内缺少分梳机,这就是咱们能拿下优势的关键点。” 顾城有些为难:“瑶瑶,你说的这个我记着,上次也特意去问了,现在这种机器就日本有出口,可光是一台就得两万多块钱,成本太大了,而且这东西咱们也没见过,谁知道好不好用,万一研究不明白,两万多块钱可就打水漂了。” “好用!”许瑶斩钉截铁道:“钱的事好解决,可以尝试跟卖方谈成补偿贸易合作。” “补偿贸易?”顾城还是头一回听这个说法,之前没了解过。 “对,补偿贸易就是在信贷基础上,从厂商那头进口机器设备,约定好时间,咱们用羊绒产品或者劳务偿还。” 这种贸易方式还是许瑶上次和付敏去吃火锅的时候,听隔壁桌的两个人谈起才了解到的。 京都毕竟是大城市,对政策敏锐度高,比顺安那小地方消息灵通得多。 听到许瑶解释过,顾城仍旧似懂非懂,心里画下大大的问号,买东西不用花钱,那样人家能同意? 隔着电话,许瑶也不好跟他详细解释,直接道:“你下次什么时间来京都,来学校找我,咱们当面说。” 顾城惊讶道:“你能出来吗?会不会影响你学习?”前几次来京都,他都远远地在师大校外转了一圈,不敢靠得太近,更不敢来找许瑶。 或许是因为对自己的文化程度没有底气,看到师大这样的学府,总是潜意识就会生出落差感,现在听到许瑶这样说,心里又激动又高兴。 “不会,你尽管来,我还是那句话,学习赚钱两手抓,不耽误。” 电话那头熟悉又轻快的声音,顾城不自觉露出笑容,心里庆幸他喜欢的姑娘还跟从前一样,没有变过:“十一月初,赵姐那边又联系了几个客户,我正好进京去找你,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行!”许瑶利索地答应。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才挂断电话。 回到宿舍,许瑶端起盆,去洗漱间洗衣服。 周末人也不少,她去的晚,好在有付敏给她占着位置,水龙头一拧开,哗啦啦的水流进盆里。 “是你家里给你来的电话吗?”徐媛揉搓着手里的衣服,随口问道。 许瑶摇摇头:“不是,是我家那边的朋友。” “左一个朋友,右一个朋友,你这朋友可够多的,这个该不会是你那个冤大头对象吧?”旁人都没来得及插话,白娇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付敏登时就有些恼火把衣服往盆里一扔:“说什么呢你?” “我就是问问,她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白娇娇翻了个白眼,把头拧向一边。 付敏还想跟她理论几句,许瑶急忙将她拽住,摇了摇头,洗漱间里人多,事情闹大了没什么好处,白娇娇爱说什么就说,她也只能过过嘴瘾了。 付敏不甘心地狠狠瞪了白娇娇一眼,狠狠搓着手里的衣服撒气。 见许瑶不吭声,白娇娇又翘起了尾巴,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啊,这山望见那山高,忙活一圈竹篮打水一场空,上次我可听梦思说了,这几天萧教官就会来学校看她了,到时候可别羡慕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提到萧羽,付敏下意识就看向许瑶,眼中疑惑夹杂着担忧。 这几天不知道白娇娇是哪根筋不对,老是在许瑶面前提起萧羽和姜梦思。 先前不知道许瑶跟萧羽的关系,这些话听听也就罢了,可现在知道,付敏就有些恼火。 萧羽明明已经跟许瑶找对象了,怎么又跟姜梦思勾搭在一起,这不是脚踏两只船吗? 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付敏在心里狠狠唾弃了那位萧教官一把,对许瑶越发心疼,凑近低声道:“瑶瑶,没事儿,好男人多的是,咱们不用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她这么一劝,倒让许瑶有些愣怔,也忘了跟白娇娇计较,哭笑不得的点点头:“你说的对,好男人多的是。” 第248章 许瑶是个马屁精 今年最后一季的《当代》终于发刊了。 只是学校书店明显供不应求,都来不及往台面上摆,就被老师和同学抢购一空。 这个年代没有太多娱乐休闲项目,读书看报就成为了人们打发时间必不可缺的项目。 许瑶和付敏抢破了脑袋,也没能买上一本,下午还有课,总不能逃课出去逛书店,只好悻悻回到班级。 下午的三节课分别是现代文学、文学评论和语言学。 好巧不巧,今天的文章评论课上,被单提出来的正是许瑶那篇新登在当代的短篇小说《薪火》,负责这门课的聂老师头发胡子已经全白,站在讲台上腰板却挺得笔直。 聂老是师大文学系教授,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却因为缺乏教师资源被返聘回来。 学校领导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没有给他安排太繁重的课程,现在主要负责文学评论和比较文学两门选修实践课程。 “怎么样啊?同学们,看完可以聊一下各自的感受。” 付敏戳了戳许瑶的胳膊肘,挤眉弄眼。 许瑶正好也想听听读者反馈,立马正襟危坐的竖起耳朵。 班里同学七嘴八舌,对自己的文章发表着各自的看法。 有的说太平淡,不够有故事曲折性,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平淡出温情,才更显得可贵的人性光辉点。 说来说去,争不出什么结果,各有各的道理。 就在这时,聂老又掏出了另一本小说,赫然就是许瑶的《囚鸟》,道:“我私下研究这位小说作者,意外发现她还创作过一篇小说。就是这本,因为不在京都出版,比较小众知道的人不多,其实在我看这两本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处。” “聂老师,您说的异曲同工指什么呀?”底下立马有同学提出。 许瑶也支棱起耳朵。 聂老却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八个大字:体察入微,人情至上。 “不论是《薪火》里的父母,还是《囚鸟》里的爱人,他们都在各自的时代,努力坚守住心中的“真情”,这两本小说虽然够不到大气恢宏,但细微之处却有值得大家学习的地方啊。” 说到最后,聂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着许瑶的方向看了一眼,笑意更甚:“有意思的是,小说作者跟我们班一个女同学名字相近,这也算是种缘分,许瑶同学,你是怎么看待这两本小说的呢?” 突如其来的点名,许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站起身,脑子里飞速运转思考该说些什么。 前面聂老师已经对小说大加赞赏,自己再说不足就有对着干拆台的嫌疑,可自己夸自己写的作品,不是王婆卖瓜吗? 许瑶斟酌片刻,吐出了六个字:“聂老师说得对。” 对比刚才教室里那番激烈讨论,许瑶这六个字实在显得扫兴,坐在靠前排一行人中的夏秋宁奚落道:“聂老师,此许瑶非彼许谣,名字再像,水平也差得远着呢。” “对啊,我以为她会发表什么精辟的言论呢,憋了半天原来是给聂老师拍马屁,真够好笑的。” 在她旁边坐着的几人窃笑着,其间坐着的姜梦思回过头瞥了眼许瑶,眸光闪过一抹嘲弄,但转瞬就掩藏下来,跟其他几人道:“别说了,专心听课吧,许瑶同学或许没看过这两本书,所以才发表不出什么见解。” 正这时,下课铃也响了,聂老师躬身一揖,宣布下课,同学们纷纷起身还礼。 收拾起教材聂老师没急着走,将手里仅有一本的杂志,朝着许瑶扬了扬:“许瑶同学,这本留给你。”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没想到,三个月一本的新刊,抢都抢不到呢,竟然就这么送给许瑶了,众人个个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就因为许瑶那一句:聂老师说得对? 这也太偏心了吧? 尤其是刚才笑话许瑶那几个,脸色都不好看,夏秋宁干脆低声骂道:“马屁精!” 许瑶才不管旁人怎么想,聂老这么慷慨的,当然不能拒绝,她赶紧小跑着到讲台前借过杂志:“谢谢聂老师。” 素来以严苛出名的聂老却朝着许瑶和蔼一笑,什么都没说,提着包走出教室。 他前脚刚出门,教室里嘈杂声立马就大了些,已经有同学上前,问许瑶等看完能不能把这本杂志借他们看一下。 平常的一些书错过就算了,这是聂老师特意在课堂上提到的小说,他们也都想参考学习。 许瑶这本书都是聂老师给的,本意就是为了学习,许瑶当然不会拒绝。 付敏更是热心,直接答应下把自己那本《囚鸟》拿来借给他们看。 “借花献佛,真好意思。”夏秋宁不甘地朝被同学围住的许瑶瞪了眼,转身招呼上姜梦思:“走,咱们出去说话,多看她们一眼都觉得烦。” 聂老师可是学校的元老,别看带的课程无关紧要的样子,但是什么优秀学生、先进个人、三好生评选都得经他点头。 多少人想在他面前争个脸熟,可无奈他这个人十分古板,除了上课平时都不怎么跟学生走动,就像是块儿顽固的石头。 现在整个班就记住了许瑶的名字,这让一直想要争夺优秀学生奖项的夏秋宁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走出教室还在跟姜梦思几人喋喋不休地抱怨:“太不公平了,刚才发言的人那么多,哪个不比那个马屁精说得好,结果聂老师偏偏就对她特殊对待,还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哎,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刚才秋宁的见解有理有据,更切中文学评论的要害!”姜梦思听着是在安慰,实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越发叫夏秋宁火气更胜。 正要继续说什么,突然楼梯口传来“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不知哪个系的学生一脸兴奋地朝着楼道里喊:“快往楼下看,萧总教官来咱们学校了!” 几人立马转身,朝楼下看去,就见草坪处站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白色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了两颗,下半身着西装裤下,双腿笔直,姿然而立。 听到楼上的躁动,他微抬头向上看去,利落的短发,鼻梁高挺,眉眼幽邃。 姑娘们都被这一幕迷住了,芳心怦动,夏秋宁一脸羡慕地看向姜梦思:“思思,这是来找你了。” 第249章 小情侣一起听课 姜梦思高兴坏了,她上周回家就听姜建华说,萧老爷子已经说服萧羽来学校因之前的不礼貌行为跟她道歉。 没想到萧羽竟然真的说到做到,还特意挑了上课的时候来学校找她,面对周遭羡慕的目光,姜梦思的自尊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面上还非要装作一脸镇定的样子。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弄得兴师动众的,我下去见他,你们先回班吧。” 说完,撂下众人急匆匆就跑下了楼。 剩下几人哪舍得回班,扒着栏杆往楼下望,窃窃私语。 “才半个多月不见,怎么觉得萧总教官又帅了呢?” “是啊,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和思思会在一起。” “思思可真好命,要是换做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时,姜梦思已经走出教学楼,她脸上浮着绯红,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草坪旁站着的青年,胸口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他朝自己笑了! 之前每次见萧羽,他都冷着脸,连正眼都不愿意看她,可这次却不一样,姜梦思心花怒放,她知道楼上那一道道注视的目光中还带着探究。 之前有不少人传萧羽跟许瑶关系亲近,现在就叫她们看看,自己才是萧羽的正牌对象,他们两个才是最般配的,许瑶那个乡巴佬根本连萧羽的一个指甲盖都配不上。 姜梦思越想越兴奋,小跑着向萧羽而去,打算一头扎进萧羽怀里,叫所有人都好好看清楚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就在两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姜梦思娇羞的要去拉他的手,却发现萧羽像是没看见她一样,视线从她头顶虚空穿过,投向了她的身后,笑容加深,唤道:“瑶瑶。” 许瑶刚才正在教室里跟同学聊杂志内容,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崔云飞突然跑来叫她下去,萧教官找,她这才起身下楼,只是没想到姜梦思会先她一步。 正疑惑呢,萧羽已经走近,在她脸上用屈指捏了一下:“想什么呢?我来找你开不开心?” 围观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视线都紧盯着萧羽和许瑶。 不是来找姜梦思的吗?怎么会跟许瑶有说有笑,对姜梦思却一点儿好脸都没有。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许瑶开心是开心,可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她小声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我一会儿还有节课呢。” “我知道,过来之前已经问好你的课程了,下节不是选修课吗?我跟你一起上完,放学带你出去玩。” 听他都已经安排好了,许瑶眼睛小小地亮了一把:“去哪里玩啊?时间来得及吗?” 前段时间许瑶一直忙着写小说投稿,还没机会正式到京都转转,有萧羽带领倒正好。 只是第三节下课就已经四点半了,入秋天黑得早,许瑶担心玩不尽兴。 萧羽忖了忖:“时间有点紧,但是不耽误,我开车来的,咱们可以先去天安门,再到北海公园逛逛。” 既然是开车路上就不会多耗费时间了,许瑶点头:“那你跟我进教室,咱们坐后排。” 两人自顾自说着话,这亲昵的样子根本容不进旁人去,姜梦思站在一旁,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愤怒,最后是羞耻,眼看两人就要离开了,她终于忍不住大吼道:“萧羽!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说清楚!” 萧羽的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她时,亲和感尽褪,充斥着冷漠,他扬了扬牵着许瑶的手:“这很难看出来吗?” 一道道探究、嘲讽、疑惑的目光,让姜梦思颜面扫地,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转,怒声质问:“你不是答应萧爷爷来学校找我吗?怎么会跟她搅到一起去?你眼里还有没有萧爷爷?” “我是说了会来师大,可没说会来找你。” 姜梦思一脸错愕后,狠狠瞪向许瑶:“你不来找我,是为了她?这么个乡巴佬到底用了什么迷魂汤,把你哄得连亲爷爷的话都不听!她哪里比得上我?” 她这副纠缠不清的样子令萧羽厌恶至极,尤其在听她辱骂许瑶时,眼底骤然一冷:“说话注意点。” 姜梦思被那眼神吓得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可等反应过来仍旧不甘心,上前哀声劝说:“萧羽,你冷静一点好好想想,萧爷爷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这句话似乎踩到了萧羽的痛点,瞬间让他怒气值飙升,冷着脸笑:“会不会有结果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订过婚吗?还管别人那么多闲事,真有意思。”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姜梦思听清,瞬间她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萧羽。 明明家里都已经去跟陈家把亲事退了,萧羽又怎么会知道。 许瑶眉心轻蹙,之前姜梦思到处跟人宣扬她跟萧羽的关系亲密不同寻常,因为不能确定萧羽怎么看待这件事,她就一直没计较。 可现在看到萧羽对她是这幅态度,心里也就明白了。 凭萧羽的优秀,有人喜欢很正常,可姜梦思在已经订婚的情况下,还上赶着纠缠,她从心底升起一股厌恶,当着姜梦思的面,越发拽紧了萧羽的手:“走吧。” 两人一起走进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付敏晃着手在后排招呼:“这里给你们占了座,快来!” 许瑶牵着萧羽过去,与付敏相视一笑,她坐中间,付敏和萧羽分别坐在左右两边。 “你好,萧教官,我是瑶瑶的好朋友付敏。” “军训结束就没有教官了,叫我萧羽就行,我是瑶瑶的对象。” 两人互相介绍,付敏激动地朝许瑶眨了眨眼,没想到脱下军装的萧总教官这么友善,她感觉自己手里捧着一个好大的瓜,到许瑶和萧羽牵手进来的那一刻,有种终于吃到嘴里的兴奋感。 因为萧羽的到来,课堂的气氛尤其特殊,而姜梦思估计是受了打击,整节课都缺席。 上面老师在讲课,许瑶一边听一边记着笔记,萧羽侧头看她,姑娘的笔记本上字迹工整,只是老师讲得太快,有些地方会有缺漏,平时许瑶都是等下课再追着老师问清楚,把笔记补齐。 但今天不用了,萧羽成了她的另一双耳朵,许瑶漏掉的地方,最后都由他完形填空般提笔补上去。 第250章 小两口挺能生啊 这记忆力,真的让许瑶叹为观止。 一节课下来,她可以肯定,要不是因为萧羽进了部队,进大学搞学术研究也一定不会差。 他们这边配合默契,互相欣赏,可付敏那边是什么都没记住,养眼实在是太养眼了,文艺女青年和高干子弟兵,一文一武,才貌双全,这才是实打实的般配,那个姜梦思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好吧。 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时间也过得飞快,一下课,许瑶对付敏道:“我俩一起出去转转,你也一起走吧。” 付敏眼睛瞪圆,嗔怪道:“你俩约会,我去干什么,我才不做电灯泡,把书给我,赶紧走赶紧走。” 许瑶只好把书交给付敏,让她带回宿舍,自己跟着萧羽走出教室。 他们刚走,方才还安安静静的教室立马就热闹起来,同学们追出班,探头看。 “许瑶真的和萧教官在一起了!” “两个人牵手出去的还能有假?” “可之前姜梦思不是说,她跟萧教官是青梅竹马,都已经见过家里的长辈了?” 这个问题一说出来,没人能答得上来,主要是姜梦思说得有鼻子有眼,也不像是在说谎。 这时,教室里收拾好东西出门的付敏扬了扬下巴:“见过长辈也没法证明你情我愿,开学时候我还见过不少同学的长辈呢,那能说明什么呢。” 同学们恍然,也是哦,见过长辈也不能说明相互喜欢啊,看刚才萧教官对姜梦思那个态度也能看出来。 ......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繁华的街道沐浴在柔和的夕阳中。 萧羽和许瑶坐车朝着市区驶去,到了长安街,就能一眼望见天安门广场。 今天是工作日,出行游玩的人很少,没有拥挤的人群,广场显得格外宽敞。 把车停在路边,走上广场,两边种满了古树,天安门城楼就在眼前耸立,左手边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右边写着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城门中央悬挂着主席像。 骑着自行车,身着蓝绿色解放装的青年们欢笑着从城楼前经过。萧羽正要去牵许瑶的手,却被避开,许瑶脸颊微红:“那边有小孩儿看着呢。” 果然不远处,围着一圈人,是少儿团的红歌排练,随着指挥老师的一声:“1、2、3起!” 孩子们背着手,带着红领巾,仰着脖子唱道:“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太阳光辉照万里,祖国山河处处春......” 萧羽见她不好意思,便没坚持。 两人上前,驻足静静地听,这首《我爱北京天安门》在80年代可谓家喻户晓,创作者金果临最初写的歌词后两句是“太阳升起金光照,金光照得全球红!”歌名叫做《金光照得全球红》。 直到正式投稿时,他才将最后两句改成了“太阳光辉照万里,祖国山河处处春”,歌曲也更名为《我爱北京天安门》。 孩子们的声音清脆洪亮,在他们身后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许瑶不由跟着拍子轻声哼唱,萧羽侧过头看向她,微风轻拂她鬓角的碎发,褪去锋芒整个人充满温柔希望。 逛完天安门,再往里走就是故宫,金瓦朱墙、脊兽彩画,许瑶第一次来忍不住惊叹。 午门广场停着一辆上海牌蓝色小轿车,旁边立着的纸牌子用毛笔字写着:“在不影响正常工作的情况下,观众使用车辆一次,收费两角。” 这个年代小汽车可是顶级奢侈品,就算两角钱能负担得起,但也没人敢上去坐,都怕不小心弄坏了,要赔钱。 “要坐坐吗?”萧羽问。 许瑶扭头看他:“你有照相机吗?” 这倒是疏忽了,不过也很好解决去附近的照相馆租一个就行,萧羽转身正要去找附近的照相馆,不料迎面就跟一个姑娘撞在一起。 “哎呦!”那姑娘坐在地上,扶着脚腕,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萧羽出于礼貌,上去就要把人搀起来道歉,却被身后的许瑶一把拽住:“别动。” 刚才萧羽背对着没看见,可从她的视角看得清楚,这个姑娘放着那么宽的路不走,非要在萧羽转身的间隙装作不经意撞上来,摆明是有什么企图。 面对萧羽的疑惑,许瑶只给他一个眼神。 萧羽便再没说话。 “同志,你没事吧?”许瑶看着地上坐着的姑娘,和善道。 那姑娘本等着萧羽来扶她,结果被许瑶横叉一杠子,顿时颇为不满,眼睛朝上一翻,怒道:“你们怎么走的路,不长眼睛啊,把我撞成这个样子,现在我起不来了,看怎么办吧?” 许瑶依旧好声好气:“同志,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这么大一片广场,你非要从我们这边走,我们也没办法呀。” “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你们撞了我,还怨我不该从这儿走,这片地方是被你家买下来了,你能走,我就不能走?!”那姑娘虽然在跟许瑶说话,眼睛却不住地往萧羽身上瞟。 许瑶也看出来了,这是萧羽又招惹了桃花债。放眼望去,整个广场像萧羽这样个子高,模样出挑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也难怪会被人盯上。 “那你想怎么样呢?” “送我去医院总是最基本的吧?我现在起不来了,得让他送我去医院。”姑娘理所应当地看向萧羽,赤裸裸的眼神就快将萧羽生吞了似的。 这下萧羽也不干了,他刚才不过是轻轻挨了一下这个女的自己就倒了,他出于礼貌道个歉不就行了,怎么就要到去医院的程度?正要跟她理论。 许瑶拽了拽萧羽,示意他别着急,周遭不断有路人驻足围观,这会儿闹起来有理也说不清。 许瑶忖了忖道:“这样吧同志,我们叫人来帮忙,送你去医院可以吗?” “不行!”那姑娘拉开架子,不达目的不罢休,指着萧羽道:“是他撞我的,就得他送我去,你闪一边儿去。” 好说歹说都不行,许瑶一脸为难,转身对着萧羽叹气道:“孩子他爸,实在没法子了,你就送这位姑娘去趟医院吧,记得早些回来,家里妮妮、贝贝、欢欢、妮妮、盈盈,五个孩子还等着你凑钱交学杂费呢。” 五根细嫩的手指头在面前晃了晃,萧羽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强忍住笑,严肃道:“好,我去送这位姑娘,你先回家借口粮,给孩子把饭做了。” 围观群众齐齐咂舌,好家伙,这小两口,可真能生呀! 第251章 出门没看黄历 地上坐着的姑娘也傻眼了。 她是从外地来到京都打工的,这两天家里催着让回去嫁人。 见过大城市的繁华,怎么会再想回到穷乡僻壤里,可惜因为不是城市户口,还是个临时工,自身外貌条件也不出众,京都本地的青年都看不上她,于是就想了个法子。 赶着休班,特意在天安门广场转悠,遇到心仪的青年就假装碰上去,讹也要讹出一段缘分。 寻摸了大半天,一眼就相中了萧羽,长得好看,还是一口标准的京都腔,看那说话谈吐,肯定是受过教育的,肯定错不了,瞄准目标,就按照之前想好的,直通通撞上来。 本来一切顺利,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许瑶给搅了局。 本来看许瑶衣着打扮说话语气都不像是京都人,而且年纪也不大,她还想着拼一拼。谁知道人俩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五个孩子! 更恐怖的是,这五个孩子的学费都还要出去借,家里都没米下锅了。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走眼了,男人长得再好看,没本事不会赚钱也完蛋,姑娘立马就扫了兴,她可不想给五个孩子当后妈,一骨碌爬起来:“走吧走吧,两个穷酸,碰上你们算我倒霉!” 许瑶还很忧心的盯着她的脚腕:“你确定没事儿吧,要不还是叫我家这口子送你去医院看看,咱们不打不相识,家里孩子都可亲人呢,我先回家,一会儿带她们去看你。” 家里连饭都吃不起,孩子估计都饿的面黄肌瘦,叫人看见估计会以为是拉帮结派从乡下逃难来的,她可丢不起这个人,姑娘生怕被缠上似的,连声道了好几个没事儿,落荒而逃。 等人走远了,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 有位看见事情经过的大姐笑呵呵上前道:“小伙子,你捡到便宜了,这小姑娘不仅漂亮人也聪明。” 许瑶愣了愣,看向萧羽,他眸中带笑,和气地问:“您怎么知道我们是对象关系,刚才我们可都说了......” “这有啥看不出来的,我都结婚多少年了,你俩也就能骗骗那没结过婚的二百五。姑娘,你对象长得俊,手得牵的紧点儿。”大姐挤眉弄眼一番,骄傲的带着孩子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噗嗤”笑出了声。 “你看,大姐都说了,叫你把我牵紧,你牵不牵?” 摊开的手掌放在面前,大有不牵就一直这么举着的架势,许瑶嘴角微勾,将自己的手放上,十指紧扣:“牵!萧无赖发话了,不牵怎么行。” “你说谁是无赖?”萧羽故作生气上去捏许瑶的脸,许瑶赶紧装模作样的喊疼,可两人握紧的手,再没有松开。 “妮妮、贝贝、欢欢、妮妮、盈盈,你是怎么想起来的?连咱们孩子名字都起好了,生五个是不是太多了,对你身体可不好。” 许瑶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北京欢迎你,这还听不出来,谁要跟你生小孩!” 萧羽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听过,原来出处是这里,唇角扬起,傻呵呵的笑起来。 他的瑶瑶果然聪明! 逛完故宫开放式景点,下一站是北海公园,岸边有租船点儿,萧羽上前租了一条,扶着许瑶在船上坐稳。 许瑶还是第一次坐船,心里难免紧张,萧羽半卷起袖子划动船桨,平稳的向湖中心而去,水波随着船头一圈圈的荡开,湖里小鱼若隐若现。 许瑶渐渐也放松下来,调皮的朝萧羽伸手撩起一串水珠。 萧羽也不生气,任凭她胡闹,满眼宠溺。 船行到中央,萧羽收了桨,两人并肩而坐,夕阳在湖面上洒下一片辉煌的金芒,蔚为壮观。 “刚才在学校我听你说姜梦思订婚了?”安静下来,许瑶想起刚才的事,疑惑道。 “嗯,那个人你认识。” “我认识?是谁呀?”许瑶一脸惊讶。 “陈文彬。” 许瑶张大嘴,好长时间都忘记闭上:“怎么会是他啊?” 萧羽乜眼看她:“你不想是他?” 听他那酸溜溜的语气,许瑶就知道他又想歪了:“不是,我只是意外,你跟陈文彬是不是认识?” 萧羽也没隐瞒,将双手往后一撑,点头道:“算是吧,我爸给他当过导师,他有很高的物理天赋,我爸推荐他进了校科研组。”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他之前找我,提到过你。”许瑶道。 萧羽转过头,眉头微蹙:“他找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随口一提。”许瑶岔开话题,陈文彬说的那些话告诉萧羽,他肯定会生气,不如不说:“陈文彬家里条件好像并不好,姜家怎么会同意订婚呢?” “我爸之前留下的科研数据,很多都在他手里,这些数据用处很多,尤其可以用于国防,估计因为这层关系,姜家想把他拉拢到自己阵营,要他做上门女婿。” “他父母看中了姜家的条件,也同意了。” 没想到内情会这么复杂,许瑶追问道:“那他呢?不会是包办婚姻吧。” 萧羽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娶了姜梦思就成了金龟婿,他巴不得呢,这个人的道德底线,没你想象的那么高。” 看这架势,两个人似乎水火不相容。 可要是真的厌恶陈文彬,刚才在学校大可以捅破他和姜梦思的关系,“上门女婿”四个字足够把陈文彬推到风口浪尖,丢尽脸面,可萧羽却没有,明显还是心存顾忌。 许瑶看破不说破,心不在焉地用手撩着水面:“既然已经订婚了,为什么姜梦思还会来缠着你,她不知道陈文彬也在师大吗?军训完你就没影儿了,知不知道姜梦思在学校传些什么,好多人都在说你脚踩两只船。” 姑娘气咻咻的,眸光亮得像是燃着小火苗,摆明是吃醋了。 萧羽都以为她不会跟自己提这回事了,正琢磨该怎么把这根火引子点出来,省的她闷在心里,没想到她自己就倒豆子一样,把这段时间受的憋闷都吐出来。 许瑶越生气,他笑意就越深,这没正形的样子很快遭了报应——胸口挨了一拳。 “你笑什么,我跟你说话呢!” 许瑶越说越生气,蹭得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还站在船上。 萧羽使了坏心,手扶着船身轻轻一晃,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姑娘,立马就吓得一个踉跄,猝不及防地扑进他怀里,她睁大眼,慌乱的瞪着那双近距离对望的黑眸。 萧羽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连挨打都觉得心甘情愿,嘴角的笑是压住了,可眼梢的笑却暴露了他的内心:“你骂的对,是我没有好好解释清楚,让人误会。我回去就反思写检讨。” 许瑶脸颊微红,挣扎着想摆脱腰上的禁锢,可越是挣扎却被抱得越紧:“你少说漂亮话,我可不是你手里那些兵,一个检讨书就想把事情翻篇!” “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多憋屈,明明就是我对象......” 萧羽低头用唇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力道很轻,却足以让许瑶心弦震荡,他撤开了些,认真解释:“部队下了急令,我走的匆忙,没来得及跟你道别,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嗯?” 第252章 只上了你这一条船 美色当前,那略带蛊惑的磁性嗓音,已经叫许瑶心跳加速,她哪还顾得上生气,眼看萧羽又要俯下身,赶紧闭上眼点头,彻底投降认输。 出乎意料的是,温热的气息只是在她面上半寸微顿,随后便如狂风骇浪般落下来,这次他吻得很凶,很霸道,身后禁锢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许瑶......”他气息深沉,含糊着唤着她的名字。 “唔——”许瑶低低应了一声,压抑的声音里带着不堪承受的娇意,就像是狂风下被摧残的嫩苗,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声有多么勾人。 萧羽睁眼看向她,眸色幽深,向来自矜的人,此时全身都像是着了火,舌尖灵巧地撬开贝齿,想要得更多。 “睁眼,看我。”带着命令的口吻,许瑶已经忘记了思考,睫毛簌簌扇动,水光迷离的眼睛望向他。 萧羽喉间暗吞,极力的压抑住内心的躁动,抬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眉梢:“你看清楚,我只上了你这一条船,从来没有脚踏两只船。” 许瑶脸颊早已通红,无力地点点头。 萧羽意犹未尽地在她唇角啄了几下,终于舍得将她放开。 夜色渐浓,两人从北海公园出来,一起坐上车,开的方向却不是学校。 没等许瑶问,萧羽先解答了她的疑惑:“上次不是说好带你去吃好吃的吗?五四大街旁边的胡同里有家铺子很火,之前外国人来吃过,都赞不绝口。” 车子一路飞驰,明晃晃的大灯照亮前路,很快就到了五四大街附近,一下车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许瑶的肚子适时响了两声,是真的饿了。 萧羽牵着她,走进胡同里,一间寻常的小院,里面灯火通明,门口派着队,香气就是从院里飘散出来的。 馋是真的馋,前面还有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能吃上饭,许瑶已经有些打退堂鼓。 可萧羽却牵着她旁若无人的进了院:“郭哥,嫂子。” 听见动静,厨房里正忙活的两口子走出来,热情地招呼:“知道你要来早就等着了,快进屋里坐,叫你哥先陪着你,嫂子忙完这桌马上就来。” 萧羽点头应下:“嫂子你去忙,都是自家人,不用招呼。” 普通的一间两室一厅,进门正中已经摆好了桌子,上面放着几盘凉菜,没一会儿,郭哥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进来。 “这么快?” 外面还有那么多人,许瑶以为还得等一会儿呢。 郭哥道:“卤子是提前熬好的,直接往里面下面就行,费不了多少事儿。萧羽来肯定得先紧着你们吃。” 面上了桌,香气四溢,入秋的晚上天气微凉,吃碗热气腾腾的面倒是正好。 郭哥在一旁坐下,看了看许瑶,又看看萧羽试探着道:“小羽,这是你朋友?” “对象,这是我对象,在师大上学,今天我们一起出去玩来着。” 听到“对象”这两个字从萧羽嘴里蹦出来,郭永吉先是愣了愣,满脸意外,点头道:“好啊,对象好,时间过得可真快,从前穿着开裆裤满街窜的小娃娃,这会儿都找对象了。” 话语中满是感慨,许瑶想到萧羽穿开裆裤的样子,差点儿笑出声,借着一口面条才将嘴角的笑意掩饰住。 萧羽余光瞥见了她的小动作,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朝着外面扬了扬下巴:“生意挺好啊,都快九点了还排这么多人?” “之前都是给周围邻居做的吃上两口,自上次那些个外国人来了以后,就传开了,都跑来吃。生意好,忙活得够呛。” 外面田嫂子给靠近门口的一桌上完菜,又忙不迭跟门口排队的人打招呼,叫他们明天再来,今天打烊了。 把门上打烊的牌子挂上,匆忙进厨房提了两瓶酒,萧羽从屋里看见赶紧道:“嫂子,我今天开车呢,没法喝,等下次吧。” “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来一回,怎么能光吃碗面呢?等我给你切上半只鸭,你跟你哥好好喝一回。” 郭永吉是个急性子,正为别的事儿着急呢,看媳妇儿磨磨唧唧的还不落座,起身站在门口道:“小羽说不喝就不喝,开车呢,你赶紧把酒放回去,人家带对象来了!” 田嫂子一愣,赶紧撂下,进屋来看。 刚才门口站着一堆人,她忙得没顾上细瞧,以为是单独来吃饭的,没想是跟萧羽一道。 借着屋里的昏黄的灯光,左看看右看看,俏生生的姑娘,神色腼腆,白皙的肌肤泛着微红,眼神亮亮的。 “通透,好看!”田嫂子心直口快,夸人的方式更是简单明了。 许瑶脸颊越发红得厉害,但也不怯场:“谢谢嫂子夸奖。” “来了这儿别拘谨,小羽家就在胡同后边儿,从前我们两家是邻居,他小时候经常借着来我家蹭饭吃,说我做的饭香。” “从前的小机灵鬼现在都领对象了。”田嫂子笑呵呵的,本就圆呼呼的脸颊这下越显亲和。 许瑶礼貌地笑道:“嫂子做饭确实香,我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面了,怪不得门口能排那么多人。” 田嫂子提起茶壶给瓷缸子倒上水:“也就是这几天的新鲜,等过段时间人就少了。” 开饭店就注重一个好吃,凭着田嫂子的手艺,肯定是人越来越多,怎么会少呢? 许瑶不明白,疑惑道:“为什么呀?” 郭永吉点了根烟,搬着凳子往门口坐了坐,解释:“就这么大个院子,吃的人再多也坐不下,十天有八天往走赶客,久而久之,人可不就越来越少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家里就这么大片儿地方,只能做做小本生意。” 许瑶这会儿也吃完了,大碗面条进肚,通体舒畅,这么好摆在眼前的商机,放过实在太可惜了,一个想法在脑子里闪过,脱口而出道:“嫂子,既然有稳定的客源,为什么不开家饭店把生意往大做呢?” 第253章 被动过的箱子 田嫂子诧异地看了眼许瑶,似乎意外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对生意的事也有见解。 既然是萧羽的对象,也就不用拿她当外人,实在道:“不是没想过,现在卖的也就是个打卤面,再加上点儿凉拌菜,客人上门也就是图能喝口小酒,要是开大了,没那么多菜色,怕揽不来人。” “还有一层是,禾禾马上要升初中,我们两口子又得监督孩子学习,又得照顾生意,忙不过来。” 禾禾是郭哥两口子的儿子,今年已经四年级了,再读一年就要升初中,正是要上心的时候。 这些顾虑是有道理的,小本生意至少能保证稳赚不赔,一旦往大了做,挣的固然多,担的风险也大了。 许瑶点点头,再没说什么,可接下来话明显少了。 萧羽跟郭哥和田嫂子聊天,中间几次看向许瑶,她都明显魂不守舍。 一直等到跟郭哥两口子告别,上了车,萧羽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你发现啦?”许瑶眸光明亮,带着些诧异。 萧羽捏了捏她的脸:“我可是火眼金睛,你干什么能瞒得了我。” 瞧他那傲娇的样子,许瑶无言以对,只好老实道:“我一直想接我娘来京都,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要是知道来京都就坐着要我养,她肯定不愿意。” 萧羽立马洞悉了她的想法,接话道:“所以要是郭哥他们开个饭馆,你想让阿姨来了去饭馆帮忙,一来她有个干的,二来郭哥两口子人不错,让阿姨跟认识人在一起,你也能放心些。” 许瑶点头,但又叹了口气道:“这也确实是个商机,原想着要是郭哥和嫂子有这个打算,我愿意出钱帮衬,只可惜人家也有自己的难处,我再想别的法子,把我娘哄过来吧。” 听了许瑶的话,萧羽眸光闪了闪,却没再说什么。 趁着夜色,汽车飞快地驶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萧羽把车停在师大校门口,许瑶以为他会回部队,没想到车门“砰”的一声,他也跟着下来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 萧羽牵着她的手:“我送你,有样东西你忘记给我,我在楼下等着,你去取。” 许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东西?” “啧。”萧羽贴近四个字低声提醒:“情真意切。” 情书! 许瑶之前答应要在九月份开学给萧羽的,结果一开学就是军训,她怕带在身上训练时丢了,被别人捡到,就打算军训结束给他的,可军训刚完,萧羽就跑没影儿了。 三拖两拖这件事就被抛在脑后了,今天萧羽要不说,自己都想不起来。 这下算是尴尬了,当初可是再三保证不会忘记的,许瑶心虚的抬不起头,只好任由萧羽牵着手往宿舍走,到了楼下,匆忙丢下一句:“我去取。” 一溜烟儿往宿舍跑。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课了,按理说宿舍里是有人的,可推门时才发现,门从里面反别住了,许瑶疑惑地抬手敲了敲:“付敏,徐媛,给我开个门。” 宿舍里传来一阵桌椅磕碰的轻响,没一会儿门开了,来开门的是白娇娇,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她一个人。 看到许瑶,她脸上有一丝藏不住的紧张,没话找话道:“上赶着倒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今天文学系发生的事,已经在学校传遍了,白娇娇自然也听到了风声,想到她之前去提醒姜梦思时,对方不以为然的神情就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见许瑶回来,嫉妒夹杂着愤怒,怎么也想不清为什么那么优秀的男人会喜欢许瑶这种乡下村姑。 许瑶没理会她,推开宿舍门走进去,心里却蒙上一层疑云,为什么白娇娇一个人在宿舍把门反别住? 不动声色的宿舍里扫视一圈,突然发现自己放在床底的箱子,有一个角露在床板外面,自己每次推得都很里,这个位置明显是被动过。 白娇娇忐忑的盯着许瑶,生怕她发现什么。 可许瑶什么也没说,她走到床边,神色如常地从床底下拉出了箱子,找到给萧羽写好的信后,侧过身子,把自己平时放钱的夹层也扯出来故意给白娇娇看。 随后把箱子盖好,用脚踹进床底,转身出了宿舍。 看许瑶离开,白娇娇才算松了口气,可再看向床底的箱子时,眼底闪过幽暗的光。 许瑶匆匆跑下楼。 萧羽站在宿舍楼门前,已经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他神情淡漠,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一直等许瑶出现在他视线中,眼里的冰川快速消融,露出和熙的笑容。 “喏,给你。”许瑶把信往他手里一塞,不忘压低声音凶巴巴的提醒:“只能你一个人看,听到没有!” 萧羽忍着笑,郑重点头:“听到了。” “那我走了。” 许瑶转身刚要走,却被萧羽一把拽回来,在她脸颊上飞快的啄了一下,估计也是怕挨打,亲完立马开溜,跑出几米远的安全地带,才笑着向许瑶挥手作别。 在周遭惊讶的目光中,许瑶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嗔怒着瞪了一眼,转身飞快跑回宿舍,头都不敢回。 ...... 萧羽和许瑶甜甜蜜蜜出去约会,却不知道这一下午,姜家乱作一团。 姜梦思连课都不上了,下午哭着跑回家。 姜建华在市里开会,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乔秋芸,姜梦思把萧羽和许瑶的事向倒豆子一样跟她说了。 乔秋芸听了是又惊又怒:“许瑶?那姑娘就叫许瑶吗?也是你们文学系的?” 这会儿姜梦思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只是眼泡肿的老高,委屈道:“是我们系的,之前就有她们宿舍的人跟我说,许瑶不是什么正经人,身边勾搭的男人不少,我还不信,没想到她是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当着我的面就跟萧羽眉来眼去,一副婊子样!” 姜梦思好歹是个大学生,说的话这么脏,可身为老师的乔秋芸却并没觉得不妥,在床边坐下:“上次你回来不是也说了吗?那个许瑶就是个乡下村姑,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怎么现在又着急了,瞧你那点儿出息。” 第254章 男人都图个新鲜 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到家没人安慰她就算了,反倒还责怪她。 姜梦思越发委屈了,眼泪就跟不要钱的珠子,大声吼道:“这能怪我吗?爸爸还说萧爷爷跟萧羽说好到学校看我呢,结果呢?现在我成了全校的笑柄了,还怎么见人啊!” 乔秋芸被她这声尖锐的嚎叫声震得耳朵嗡嗡响,也不敢再拿话刺激她,赶紧拉着她坐下乖哄:“你这孩子,妈妈跟你开玩笑呢,男人都图个新鲜,玩过两天兴许就扔在一边了,有那老头子坐镇,还有你爸爸给你撑腰,你急什么?” 姜梦思坐在床上哽咽着:“可是......” “没什么可是,只要你自己把主意拿定了,萧羽迟早是你的,那个小婊子也就是能得意这么两天,一没背景,二没身份,老爷子不可能会同意她进萧家的门!” 在乔秋芸的劝慰下,姜梦思终于平静下来,但有一件事,她还是放心不下,忐忑道:“萧羽已经知道我跟陈文彬的事了,他要是告诉萧爷爷,我跟他还有可能吗?” “就算他知道又怎么了?咱们家不认,陈家还能逼着咱们嫁女儿吗?当初是你爸爸看中陈文彬是个人才,你也喜欢,我才同意这门亲事,他父母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乡下的穷酸看见钱就两眼放光,上不来台面。” “你这次看中萧羽就很好,他娘老子都死了,老头子再厉害也快入土了,将来你嫁进门,萧家的财产都是咱们家的。” 姜梦思这回算是彻底放心了,脾气顺了,嘴也甜了:“我不图别的,就是实打实喜欢萧羽这个人,他要是早些从乡下回来,还有陈文彬什么事儿啊!” 乔秋芸拍了拍她的背,冷不丁提醒道:“你可记着别跟你爸爸说萧羽知道你跟陈文彬的事儿。” “为什么呀?” “你爸爸本来就看好陈文彬,要不是上次你又哭又闹磨得他心软,他未必会答应退婚,要再让他知道这件事,更别想了!” 姜梦思见状,立马明白过来,连连点头:“我不说!” 母女两刚商量好,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估计是你爸回来了。”乔秋芸赶紧让姜梦思擦擦眼泪,她先起身迎出去。 走到客厅,正好看见姜建华换拖鞋进门:“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想吃什.......” 话说到一半,就看见姜建华身后跟着进来一个人,是陈文彬。 “乔阿姨好。”陈文彬躬身礼貌地跟乔秋芸打招呼。 要在以前,陈文彬上门,乔秋芸还能摆出一副热情欢迎的样子,现在八不得早点儿撇清干系,装都懒得装,眉头一簇,把姜建华拽进门:“你带他来干什么?” “你这个人,文彬听说梦思在学校受了委屈,好心过来探望......” “往后都没关系了,谁用他探望。” 乔秋芸朝后看了眼门口的陈文彬,见他关门时手微微顿了顿,似乎是听见了,可她也不怕被听见,嫌弃地剜了一眼,跟姜建华道:“怎么来的怎么给我领走,家里不欢迎。” 当着外人的面,姜建华这会儿也有些下不来台,恼火道:“你不欢迎你可以出去,没人拦着你!” 乔秋芸一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撂下一句:“随你!”扭头回了屋,把门摔得“砰”一声响。 陈文彬站在门口显得颇为局促。 姜建华叹了口气,转身对他道:“你阿姨就是这么个人,不要放在心上,进来吧。” 其实对于陈文彬来找他,姜建华也有些不满。 之前为了能把婚事退了,陈文彬父母狮子大开口,丝毫不顾两家之前的情分,要不是现在还能用到他,自己也不想跟他再打什么交道。 “实在对不起,姜叔叔,我没想到会给你和乔阿姨带来这么大的困扰,我这就走。” 陈文彬作势就要离开,姜建华却不能让他这样走了,急忙将人叫住:“文彬,你阿姨也是因为你和思思的婚事耍别扭,别理她,过两天就想开了,快进来。” 在他的再三邀请下,陈文彬这才勉强走进来。 “我下午听同学说思思在学校受了委屈,本想看看她的,不过估计她也不想见我,咱们直接谈正事吧,姜叔叔研究项目最近有新进展了。” 姜建华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好好!咱们进书房说。” 两人一起进了书房,陈文彬从背着的帆布包,掏出几张研究报告表放到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有各种物理学的专业术语让姜建华看的眼花缭乱,他不是专业人士,对这些所谓的数据和研究报告也只是看个热闹。 关键信息还得陈文彬讲解,姜建华摘掉眼镜,捏了捏眼角:“你详细讲一讲吧。” 陈文彬开始将测试数据,得出结果一一进行了说明,这是一项可以运用到国防战备中的新型作战武器,如果研究成功将起到重大意义。 姜建华静静看着陈文彬,眼神逐渐变得虚无,好像透过他的身影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当初在这项研究刚被提出的时候,那个人激动的神情,意气风发的样子,到现在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惜...... “姜叔叔?” 一声呼唤,将姜建华从回忆里唤醒,他重新戴上眼镜,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陈文彬指了指纸上最后一栏的结论性数据:“总的来说,目前试验数据都已经吻合,就差实践操作来验证理论性的设想。” “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能满足的一定会向上面争取,给你们研究项目组申请调拨。” 姜建华起身认真道:“这项研究的落实,是你萧老师一直想看到的,现在他不在了,希望你能继承他的衣钵,早日为他圆梦,也算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陈文彬顿了顿,低下头,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汪幽静的深潭,隐藏在镜片后,虚实不清:“好。” 第255章 不允许有人搅乱 两人正在谈话,陈文彬将桌上的数据一张张整理好放进背包里。 突然,姜梦思一脚将门踹开,气汹汹地闯进来,质问道:“你来干什么?狗皮膏药甩不掉了是吗?非得缠着我才甘心!” 陈文彬眸光微动,眼底的光越发沉寂。 “思思,你这是干什么?你文彬哥哥是我请到家里来的客人,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陈文彬还没说话,姜建华已经拉下脸斥责。 “爸,你怎么能让他再来咱们家呢?你不知道......” “我知道!”姜建华打断她的话,平心静气劝道:“你们俩虽然婚约取消了,但之前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现在做朋友也可以啊!之前一天到晚跟在他身后,喊文彬哥哥,难道不是你吗?” 姜梦思早就从她妈嘴里知道陈家父母从他家拿了一大笔钱才同意退婚的事,而且这回自己在学校被萧羽冷言冷语也是因为他。 现在哪还能对陈文彬有什么好脸,鄙夷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谁要跟他做朋友,你以后少来我家,咱们之间已经没关系了,别再缠着我,听见没有!” 陈文彬转身的瞬间,眼中闪过的狠厉将姜梦思吓得呆愣住,可仔细看去时,又好像一切都是错觉,他还是温雅内敛的样子,垂眸道:“实在抱歉思思,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我这就走。” “姜叔叔,以后还是不麻烦你了,我会把研究结果上报学校,看能不能审批下来试验经费。”说完,弯腰鞠躬正要离开。 姜梦思还愤愤不平:“赶紧滚,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穷酸!”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姜梦思的脸上,她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姜建华:“爸......” 姜建华太阳穴凸凸地跳,面对泪眼汪汪的女儿,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他现在必须要拿个态度出来稳住陈文彬。 现在他在部队的处境很是尴尬,多数跟他平级,手握实权的军官都参加过对外战争,身上的功勋和位置都是拿真枪实弹拼出来的。 他一次战场都没有上过,能有后勤行政处主任这个职位也是全依赖萧老爷子,不免遭人诟病。 要想继续往上升,打消流言蜚语,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款正在研究的新式作战武器,陈文彬对他来说是个关键性人物,之前想把姜梦思嫁给他的原因也在于此。 可现在萧羽回来了,姜梦思说破大天也不愿意再跟陈文彬订婚,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希望她能够称心如意。 给陈家父母的那几万块钱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关键是要让陈文彬继续相信他,替他办事儿,研究结果刚有点儿起色,不能让人在这个时候搅乱。 姜建华脸色沉如锅底,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我把你惯坏了,张嘴就知道胡说八道!我告诉你,以后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句侮辱你文彬哥哥的话,我就把你赶出去!” 从小到大姜建华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现在竟然会因为一个外人打她,姜梦思又是丢脸又是委屈,扯开嗓子哭起来。 乔秋芸听见哭声,也顾不得生闷气,急忙跑出来:“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妈妈,我爸打我......”姜梦思张嘴就开始告状。 乔秋芸一听立马气得眉毛倒竖,她的宝贝闺女挨了打,那还了得,当即就扯着嗓子道:“你疯了?好端端打闺女干什么?!” 姜建华被她们母女折腾得够呛,指着姜梦思道:“你自己问她说的什么话,文彬跟我到家里是来谈正事的,她冲进来打扰不算还把人往外赶,家里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 “我告诉你,退婚归退婚,你文彬哥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相反是你对不起他。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从今天开始陈文彬就是我的干儿子,谁要是再对他冷言冷语,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个决定让乔秋芸和姜梦思都愣怔了。 陈文彬站在一旁,同样满脸意外:“姜叔叔,这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太好的,你萧老师不在了,作为他生前的挚友,我理应照顾你的。”姜建华露出一丝笑意,走上前在陈文彬肩膀上拍了拍:“你还年轻,好好干,叔叔支持你。” 目睹这一幕,姜梦思完全接受不了,却又不敢再闹,干脆甩开乔秋芸钻进房里痛哭,而乔秋芸看着姜建华,似乎从他的行为中读懂了什么,眸光一闪,再没有说话。 ...... 按照之前定好的日期,十月三十号,由京都作协牵头,师大文学系联合创办的青年文学大赛正式开始,本次征稿对象面向全校,为期半个月。 学校公告栏上,红色的条幅醒目又刺眼,下方的公示栏明确写了,无论诗歌还是散文,第一名都将获得五百元的奖励,第二名三百元,第三名一百元。 文学创作大赛,可是文学系的主赛场,一大早班主任汪小姐就召集全班,下达了死命令,每一位同学都要踊跃报名,不管能不能拿奖,都要积极参与,磨练自己的创作水平。 因为不限主题,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同学们七嘴八舌地探讨。 这种比赛许瑶也是头一次参加,付敏好奇地问她:“瑶瑶,你打算写什么,有想法吗?” 许瑶还没说话,前排坐着的夏秋宁嗤笑一声,面带嘲讽地回头道:“她能有什么想法,脑袋空空也就拍马屁在行。” “我问你了吗?”付敏听出她话里的嘲讽,瞪了她一眼。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奉劝你一句,别管她有什么想法,你的想法可憋在肚子里,免得被某些人照搬了。”夏秋宁满眼轻蔑,皮笑肉不笑。 这不是明摆暗指许瑶抄袭吗? 夏秋宁她们不知道许瑶的能力,付敏却是知道的,她不容许自己的偶像加好朋友被这样嘲讽玷污,起身上去就想给她点儿教训。 幸好许瑶机灵,余光瞥见汪小姐正拿着报名表进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付敏,让她坐下。付敏满脸不甘心,夏秋宁昂着头得意扬扬转过身。 一直等汪小姐把报名表发下来,走出教室,许瑶才对前面的夏秋宁道:“你有没有本事跟我打个赌。” 夏秋宁道:“什么赌,你说。” “假如这次比赛,我得奖了,你得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我道歉。” “我凭什么要跟你道歉?!”夏秋宁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服,在她眼里许瑶纯粹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爱拍马屁,才能在班里站住脚,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人,跟这样的人道歉,她当然不肯。 许瑶对她这副桀骜不驯的态度不以为然,挑衅道:“你不敢?” 听她这副语气,让夏秋宁瞬间来了劲儿,冷声道:“我为什么不敢,这次比赛我也会参加,咱俩就比比看,要是我获奖了,你就承认你是个马屁精,打扫操场厕所一个月!” 第256章 许瑶她第三者插足 “不公平!瑶瑶只是让你道歉,你竟然让她去打扫厕所,有本事你也一样的惩罚,打扫厕所!” 付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她就算对许瑶有信心,也不允许夏秋宁这样的方式侮辱人。 夏秋宁才不管这么多,她正想找机会好好奚落一下许瑶。 在她们小团体里,属她和姜梦思的关系最好,凭姜梦思的家庭条件,犯不着在跟萧教官的关系上撒谎,肯定是许瑶横插一杠子抢了她的男朋友。 除此之外,更叫她不甘心的是,许瑶得了聂老师的眼,这学期评比优秀学生很可能抢到她前面去。 夏秋宁原本对优秀学生奖势在必得,现在杀出个许瑶,两人存在竞争关系,更不能叫许瑶好过。 付敏这一嗓子吸引了班里其他同学的注意力,众人围上来,了解事情原委。 现在的厕所可不是后世的马桶,一键清除就干净了,夏秋宁指的厕所是学校操场的公共旱厕,水泥浇筑的台子,中间就是个坑,所有的排泄物都在底下沉积着。 这会儿天气还不算冷,里面臭气熏天,苍蝇嗡嗡转,去里面待一会儿,出来身上都是臭的,跟腌入味似的。 对比许瑶,夏秋宁这赌下的是真的狠。 有人看不过,在旁道:“夏秋宁,人家许瑶只是让你道歉,你却叫人家去扫旱厕,这不是欺负人吗?” “扫厕所,这主意真能想得出来,摆明了就是侮辱人。” “对啊,要我说既然是下赌,咱们就公平公正,要扫厕所都扫,要不就都别扫,都是女同学相煎何太急呢?” “不行!”夏秋宁瞪着许瑶,一口咬死了,她要看许瑶出丑,怎么甘心就这样轻易算了。 “那就别说了,不论是谁输了,都去扫旱厕,夏秋宁同学,你敢不敢应?” 方华一锤定音,他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专往人堆里扎。 女生里他最看不惯夏秋宁的嚣张劲儿,眼睛长到头顶上了,看谁都挑刺,这会儿干脆当起了裁判,势必要保持比赛的公正性。 这么多人看着,夏秋宁不好意思认怂,她之前大小赛事拿过不少奖,写的文章还登过报纸,凭许谣这么个乡下土妞,想比过她纯粹是痴心妄想,心里这么一盘算,干脆道:“行!就这样决定了!” “要是你俩都没拿奖怎么办?”方华发现了比赛的漏洞,左看看右看看,都闹这么大动静了,总不能无疾而终,他还等着看热闹呢。 夏秋宁哼笑道:“要是都没拿奖,就一人一天,算是给保洁阿姨帮忙了。” 她可是信心满满,这届青年文学大赛虽然受关注,但也只针对师大本校学生,文学系大二大三没有必须参加的硬性要求,不说第一名,至少第三名还是很有把握的。 扫厕所的事,根本不可能轮到她头上,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许瑶洋相百出了。 班里暗自较劲儿。 宿舍那头也不清静,学校要举行文学创作大赛,就算是再不情愿,姜梦思也不得不来学校。 一走进宿舍,就感觉到同寝舍友那异样的眼光,她又羞又恼,再也装不出什么好脾气:“看什么看?!” 几位舍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知道姜梦思她妈是学校老师,不能轻易得罪,默契地没有出声。 看出大家对她存着忌惮,姜梦思可算是找回点儿场子,她妈说得对,有家里人坐镇,她没什么好害怕的,该怕的应该是许瑶才对! 那股大家小姐的嚣张气焰瞬间被点燃了,扭头就去隔壁宿舍找许瑶算账,不就是个村姑,还有胆子跟她抢男人,只有自己跟萧羽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许瑶想横插一杠子,纯粹是白日做梦! 到了317宿舍门口,她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进去,宿舍里徐媛几个都疑惑地看着她。 姜梦思肆无忌惮在宿舍里打量一圈:“我找许瑶,她人呢?” 宿舍几人都知道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儿,现在姜梦思上门找人,肯定就是来找事儿的,大家都跟许瑶的关系不错,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纷纷道:“出去了,不知道。” 可唯独漏了个白娇娇,她早等着这个机会,现在跟姜梦思也算是同仇敌忾,起身拉着她出了宿舍:“她下课后被系里的老师叫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梦思,你还好吧?” 姜梦思知道白娇娇也存着看她笑话的心思,这个人老爱跟她套近乎,蠢得让人讨厌,但正好能用来恶心许瑶。 她神情变得沮丧起来,眼里虽然没有泪,但这几天没少哭,红眼圈还没退下去,稍微抽抽鼻子就像是真的要哭一样。 “我就是想要来问问许瑶同学,她明知道我和萧羽的关系,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白娇娇试探着道:“你的意思是许瑶她第三者插足?” 姜梦思点了点头,委屈道:“我们家和萧羽家的关系十分紧密,婚事也从小就说定了,他之前一直在部队忙,好不容易申请到机会,开学来师大军训是为了来看我,可是我因为生病就晚到了几天,跟他错过了,没想到许瑶会利用那段间隙,开始死缠烂打追求萧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那天下午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萧羽哪像是被死缠烂打的样子,相反他对姜梦思才是真的没有好脸色。 可白娇娇毕竟没有亲眼看见,而且上次在翻许瑶的箱子时,她确实看到了封疑似情书一样的信件,许瑶取上以后还跑下楼送给了萧羽。 整件事往起一串,正好做实了许瑶死缠烂打追求萧羽的说法。 白娇娇立刻就相信了姜梦思,第三者插足还能装得一本正经,她都有点儿佩服许瑶的厚脸皮了。 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姜梦思,谁都知道,姜梦思家庭条件好,出生就带着金项圈。 这次如果帮了她,既能给自己出气,还能卖她一个人情,两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她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低声道:“别难过,我帮你想法子对付她。” 第257章 宿舍进贼了 姜梦思等的就是这句话,白娇娇跟许瑶一个宿舍,要真想动手使什么绊子可比自己方便多了,对付那样的货色根本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她假装懵懂地抬眼:“娇娇,你在说什么呀?” 还真是个被呵护的大小姐,连话里的意思都听不出来,白娇娇轻蔑地撇撇嘴,凑近道:“许瑶是你们班的生活管理员,收上来的班费和饭票都在她这里,我知道在哪儿放着......” 现在是十月底,每个月月底辅导员都会发下个月的餐券并且把这个月班级活动所用到的经费收上来,统一交给生活管理员许瑶暂时保管。 班费和餐券加起来虽然核算下来没有多少钱,可却很重要,那是全班同学的口粮。 要是在许瑶手里丢了...... 姜梦思眼皮跳了跳,心里不由有些激动:“娇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白娇娇眉心微蹙:“梦思,你仔细想想是她先抢了你男朋友的,你怎么现在还替她说话呀?这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弄丢了,班里的同学会怎么想她,或许会觉得她监守自盗呢,以后谁还乐意跟她打交道,不是正好给你出气了?” 的确,班里的同学除个别,大多数家庭条件都很一般,能凑够学费已经不易,要知道许瑶害他们饿肚子,不定多恨她,到时候全班都排挤,逼着她不得不退学,回她的山沟沟里去。 姜梦思心里慢慢盘算着,嘴角不经意间划过一抹冷笑,故作感动:“娇娇,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 许瑶一下课就被聂老师叫到办公室去,白胡子老头素来刚正古板,这几天每回见许瑶的时候都神色和气,今天愈发看着心情不错,指了指墙角放着的凳子:“坐吧。” 许瑶老老实实搬了凳子在桌前坐下。 校领导出于对聂老师的尊重给他安排了独立的办公室,条件算不上好,但胜在清静,四面的斑驳泛黄的墙皮被悬挂着的字帖遮挡,古朴文雅。 “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聂老师开门见山道:“京都作协最近与我联系,希望我能推荐有文学创作热情的年轻人加入作协分会,因为前几年的政治波动,作协一直缺少年轻血液,我打算提议你加入,不知道你对此有没有什么想法。” 上次评论课,聂老师特意把自己写的那两本小说拎出来,许瑶就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现在看来自己果然猜得没错。能加入作协不光是一层身份的象征,更重要的是,这代表从官方角度认可了许瑶的作家身份。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许瑶当然没说的,立马点头:“谢谢聂老师青睐,我一定继续努力,保证不辜负您的期望!” 聂老师笑了笑,端起桌上的瓷缸子抿了口,估计是茶叶不太好,吐出碎末:“你用不着谢我,小小年纪就出了两本书,虽然比较小众,但也很不容易了,这个名额是你应得的。” “这里有张表,你拿下去填好,之后交给我就行。” 表格内容上需要填的个人信息十分详尽,此外还要准备一张一寸照。倒是都不着急,许瑶可以慢慢准备。 付敏已经给她先去食堂打好饭了,没有饿肚子。 第二天正好赶上周末。 许瑶起来洗漱,她今天打算去外面照相馆拍一寸照,顺便得去趟邮局取东西。 前两天家里来电话,赵春兰托许少伟寄了家里做的梨罐头和桂花糕,还有零碎地产的柿子、黄瓜之类。 这么多东西,许瑶提不动,付敏自告奋勇跟着她一起去。 宿舍里离家近的几个人早早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小安和小胡趁着天气凉快,约好要去爬长城,这么一来就剩下白娇娇一个人在宿舍了。 她家离学校不远,回家一趟公交就到了,之前每周属她走得早,生怕人跟着似的,今天不回家显得有些不对劲儿。 小安起床叠被子,随口就问了一句:“娇娇,你今天不回家吗?要不跟我们一起去爬长城去吧。” 白娇娇坐在床上看书,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我一会儿回,也就你们外地人愿意贪新鲜,爬长城累死了,我才不去。” 小安和小胡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收拾好东西就出了门。 这边许瑶和付敏也差不多了,两人跟白娇娇关系不睦,出门时更没搭理她。 等人都走了,白娇娇才抬起头,为了保险起见,她站起身开门,若无其事地探出头左右看了眼,确定人都离开了,她回到宿舍,反手就把门锁住了。 听到“咔哒”一声,藏在楼梯角的许瑶和付敏探出了头。 “瑶瑶,你知道她要偷东西?咱们现在还不快进去!” 付敏惴惴不安地看向许瑶,从寝室里刚走出来,许瑶就拉着她躲在楼梯口观察着宿舍方向的动静,两人把白娇娇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都看在眼里,现在连门都反锁了,肯定是要动手了。 “不着急,再等一等。” “还等什么呀?班费和餐券都在你那里保存,万一真被她偷走了,怎么办!” 许瑶转头微微一笑,眼底闪过狡黠的光,从兜里一掏:“你看这是什么?” “你都带出来了?!”付敏惊喜道。 “那当然,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给她机会沾手。”餐券都是定额不用说,这个年代的班费交上来之前都写着同学的名字便于核对。 要是真的丢了,连补都没法补,许瑶自然提着一百八十个心。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许瑶转身向楼下走去,付敏不明所以,赶紧跟上。 宿管老师办公室,今天值班的依旧是薛老师,许瑶敲门走进去,神色认真而凝重:“薛老师,我们宿舍好像进了贼,麻烦你跟我上楼去看看。” 薛老师满脸狐疑,宿舍管理这么严,怎么会进了贼,可看着许瑶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边起身道:“现在吗?走,我跟你上楼看看。” 第258章 能原谅她一次 许瑶和薛老师一起走到宿舍门口,离得近了,能听到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 薛老师神色变得凝重,抬手直接推,宿舍门却纹丝不动,朝里面反锁了。 “里面是什么人?赶紧把门打开,不然我就叫保卫部的人来了!” 短暂的寂静,随后就是一阵手忙脚乱的碰撞声。薛老师脸色越发难看,现在是她的值班时间,要是学生真的丢了东西,追究起来她都会有连带责任,面上带着愠色,声音也越发冷厉:“还不开门?非得叫人撞门不可是吗?” 屋里,白娇娇把许瑶的箱子拉出来,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餐券和班费,不信邪,她连许瑶的衣柜都开了。 本来就做贼心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她把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这会儿正手忙脚乱的往起收拾,薛老师的声音就像是天雷,一次次砸在她头上,脸都白了,手更是哆嗦得厉害,只能强稳住心神道:“薛老师,稍微等一下,我在穿衣服,马上来开门。” 听到屋里人回话,竟然是白娇娇? 薛老师看了眼许瑶,许瑶跟白娇娇之间关系不融洽她是知道的,难道是这两人又因为什么事起了争执? 那也不应该污蔑人家偷东西呀! 就在这时,门终于开了,白娇娇脸色难看,头上还出了一层汗,眼神飘忽道:“薛老师。” 不管怎么样,总得先进去看看,宿舍里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只有付敏的床单一角被掀起来,显然是有人从床底下往出拿东西时候,忘记往下放。 薛老师道:“娇娇,你一个人在宿舍里干什么?为什么还要反锁门?” 白娇娇原本还觉得心虚,可看见许瑶,心里又提起一口气,她连抢别人对象,当小三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自己这是为民除害,有什么害怕的。 她仰起头,面不改色道:“我在换衣服,怕有人进来,所以就把门反锁了,薛老师这也不行吗?” “换衣服能换这么久?”付敏看向白娇娇的视线快要迸出火星子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撒谎都不打草稿。 白娇娇撅起嘴巴:“我换的衣服多,从里到外都换,你管得着吗?” 付敏不甘心地恨恨瞪着她。 许瑶才没那么多时间跟她废话,径直走向床边,蹲下身拉出自己的箱子,掀开盖子一看,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之前在底层放着的书都到了上面,存放钱的夹层也从外面翻了出来。 任凭白娇娇手脚再快,她也不能把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柜子好,这还不算,许瑶又起身当着薛老师的面打开了自己的衣柜,不出意外里面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我出去时候东西都好好的,回来就成了这样,白娇娇你换衣服用得着从我的柜子里找衣服穿吗?”许瑶淡淡凝视着她,黢黑的目光泛着冷冽。 白娇娇垂在身侧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努力压抑住心慌,强辩道:“你的东西你怎么放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己邋遢没有条理还想怨到我头上,一点儿脸都不要了!” 薛老师负责整栋女生宿舍,日常不光要管理考勤,更重要的一项就是检查卫生,开学这么长时间了,她对各个宿舍的情况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许瑶在317宿舍里是最有条理的一个,就连每次突击检查都没出过差错,现在又怎么会把箱子和柜子翻成这样。 317宿舍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路过同学的目光,大家都好奇地朝里面张望。 薛老师看向白娇娇的眼神有些失望,但碍于李阿姨的难处还是没有让她难堪。 “好了,都是一个宿舍的同学,互相体谅包容就过去了,用不着因为这些小事闹得不愉快。” 照薛老师的意思,这件事还是要大事化小,付敏有些气不过,都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凭什么处处偏袒她,上回是,这回又是。 “薛老师。”这次不等付敏开口,许瑶就已经率先道:“我丢东西了。” “你放屁!我根本没动你的东西!”薛老师还没说话,白娇娇就已经扯着嗓子叫喊,她刚才翻了许瑶的箱子和衣柜就是冲着班费和餐券去的,结果除了两本破书再什么都没找到。 现在许瑶竟然说她丢东西了,丢个屁!一定是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白娇娇气的半死,胸脯剧烈起伏着,愤愤不平地瞪着许瑶,恨不得上来咬她一口。 要只是普通争执,能含糊就含糊过去了,犯不着闹得一天星斗,可要学生丢了东西,薛老师作为宿管老师就必须给个说法,她一脸正色看向许瑶:“丢什么了?” 许瑶面色没有波动,指着自己的箱子道:“我的女士手表,之前就在箱子夹层放着的,不见了,买的时候挺贵的,至少值五百块!” 五百块可不是小数,薛老师满脸震惊。 白娇娇也脑子发懵,那块儿女士手表白娇娇也见过,她确实眼馋,可刚才翻箱子的时候压根儿没见着,许瑶这是在凭白冤枉人! 等反应过来白娇娇那个气啊,胸腔里的怒火横冲直撞无处发泄,脑子紧绷的一根弦也断了,指着许瑶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我刚才翻你箱子的时候,里面一分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你现在说是我偷了,还要不要脸啊!”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这回白娇娇都亲口承认自己翻箱子了,不管那块儿手表偷还是没偷,都抵赖不得。 “薛老师......”许瑶语气不夹杂一丝情绪:“白娇娇同学趁着我不在,未经允许翻我的个人物品,这算不算是行窃,要是您还坚持这是一件小事了话,我就找学校教务处给我一个答复。” 此话一出,白娇娇瞬间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要是被许瑶告到政教处去,轻则停课检讨,重则开除学籍,不论哪项都是她承担不起的。 薛老师僵着脸,也没办法再偏袒白娇娇了,迫于无奈只好道:“许瑶同学,这件事确实是白娇娇不对,但是希望你能看在她妈妈的面子上能原谅她这一次。” 第259章 宿舍终于清净了 对于白娇娇的母亲,薛老师还是很同情的,孤身一人陪着女儿到京都来求学,靠着捡垃圾收破烂来供孩子读书。要是知道女儿在学校惹了这么大的祸,要被退学,肯定接受不了打击。 许瑶是见过李阿姨,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明白。 谁料许瑶语气波澜不惊:“薛老师,如果非要我大度地原谅她,不好意思,我做不到。白娇娇干坏事之前为什么不为自己的母亲想想,现在又凭什么要我来承担这样的道德责任。” “我还想问一问白娇娇同学,月底了我们班的餐券和班费刚发到我手里保管,你早不翻晚不翻,偏挑在这个时候动我的箱子,安得什么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捅破了心思,白娇娇肉眼可见的慌乱,道:“我.....我没有,你胡说。” 蓄意偷盗个人财物和偷盗集体财物又是两回事了。 薛老师惊讶之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看着白娇娇:“就是同学之间的小矛盾,说开了也就好了,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儿,这么做对得起你妈妈吗?” 眼看薛老师也不再为她说话,白娇娇嘴唇颤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薛老师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学校,让我干什么都行。” “这件事你求我没用,最终的受害者还是许瑶同学,要想不被上报给学校,得先她的谅解。” “对不起,许瑶,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糊涂事了,求求你,不要报给学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门外围着一圈人,目睹宿舍里发生的事都在窃窃私语。 白娇娇现在哪还顾的上丢人不丢人,只要不被学校知道怎样都行,她废了多大的努力考上师大,只有自己知道,绝不能就这样被开除。 “现在知道后悔,晚了!”付敏在旁气冲冲道:“品行不端就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还说这些干什么,走瑶瑶,我们去教务处!” 说着就要带许瑶离开宿舍。 “你们敢去我今天就死在这儿!”白娇娇尖锐的嗓子炸响。 所有人都呆怔住了,就见白娇娇顺手抄起桌上的剪刀,眼睛猩红地看着许瑶,好像她只要再往出迈一步就会狠狠朝着脖子扎下去。 “娇娇,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剪刀放下。”这可把薛老师惊的够呛。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死吗?我成全你们还不行吗?”白娇娇疯魔般吼叫着。 付敏被她突如其来的疯状吓了一跳,也不敢再动,学校里出了人命可不是开玩笑,死者为大,到时候追究起来,谁还会在意谁是真正的过错方。 “没有人想要你死。”许瑶眉心微蹙:“我可以不去教务处揭发你,但有一个要求。” 白娇娇眼前一亮:“什么要求?” “从宿舍搬出去,我不想再跟你一个宿舍住。” 薛老师当即道:“好!就这样办,老师来安排,重新给白娇娇分配宿舍。” 能不把这件事闹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方法既能避免激化当下的矛盾,还能防止以后再有类似情况发生。 白娇娇不错眼的盯着许瑶,似乎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实性,许瑶面色平静:“我提出了解决方法,要是还想死了话,就趁早动手,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薛老师这会儿也不耐烦了,瞅准白娇娇出神之际,上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剪刀,因为用的力气太大,还在白娇娇脖子上划了一道血印,白娇娇瞬间疼得嗷一嗓子。 终于解决危机,薛老师也再没了好脸色,之前还看在李阿姨的面子上对白娇娇颇为照顾,现在算是看出来,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白眼儿狼,做出的事更是不可理喻。 “好了,今天还多亏人家许瑶同学宽容愿意原谅你,要不然你这会儿哭都没地方去哭,还愣着干什么,收拾东西,跟我走,我给你换宿舍!” 白娇娇自知理亏,不敢再多说什么,小心地哽咽着,顶着旁人鄙夷的眼光开始收拾东西。 许瑶付敏两人从宿舍楼里出来,付敏还觉得不解气,回头朝着宿舍窗户方向瞪了一眼:“就这样放过,太便宜她了,她偷东西还有理了,竟然以死威胁,真恶心!” “你觉得这就没事儿了?”许瑶神色平静。 “那还有什么事儿啊?不就是换个宿舍?” “刚才宿舍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大家碍于薛老师在场嘴上不说,可谁又真的希望跟个小偷住在同一宿舍,而且经过这件事,薛老师对她就彻底没什么好感了,相反薛老师还欠我一个人情。” “欠你人情?” “对啊,要不是我另寻折中的解决方案,白娇娇要是真的出什么事,她作为值班老师,肯定会被追究责任。” 付敏这才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派喜色:“我就说,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这下好了,以后咱们宿舍少了这么个人总算清净了。” 跟许瑶料想的一样,这件事在女生宿舍传得沸沸扬扬,没有人愿意跟白娇娇一个宿舍,薛老师不得不单独安排一个宿舍给她,那个宿舍紧挨操场,被传闹鬼,一直空置着,就让白娇娇搬进去住。 白娇娇哭天抹泪,可就算再不情愿也没办法。 因为这件事许瑶的心情不错。 剩下的时间,先去照相馆花了三毛钱照了张一寸照,然后就是去邮局取包裹。 京都的邮局离火车站不远,现在交通还没有那么拥堵,坐公交也就十来分钟就到。 到了邮局,许瑶说了自己的名字,柜台里面的揽件员在一行行货架上寻找,很快就找到了用编织袋装着的包裹。 许瑶签收后,又顺带往家那头寄了三百块钱,这笔钱是自己这次赚到的稿费,其中一百块是给许英上学用的,这件事是早就说好的,临走时托付给林老师,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剩下的两百块是给赵春兰的生活费,现在家里劳动力只有她一个,平时全靠大房和许老两口照应,总有要用钱的地方。 等忙完这些,许瑶跟付敏拎着包裹从邮局里出来,正乐呵呵地研究等会儿回宿舍拆开箱子大快朵颐一番。 突然一声震天撼地的轰隆声,扭头看去,火车站方向浓烟滚滚,无数旅客背着行李,惊慌失措从大厅里跑出去,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嘈杂中只听有人喊着:“爆炸了!快逃命啊!” 第260章 见义勇为的许瑶 火车站是人流密集区,不管是意外还是蓄谋,都会造成不少人员伤亡。 逃出来的人们一窝蜂涌向出站口,许瑶和付敏正好路过这里,为了避免被惊慌失措的人群冲散,许瑶赶紧拉起付敏的手,托着包裹往远处走。 爆炸声依旧不断,虽然没有第一声那么震撼,但也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片刻功夫,火车站附近的公安、消防就已经做出最快响应。 但所需人员远远不够,因为剧烈的爆炸导火车站东北角垮塌下来一块儿,很多来不及逃离的人都埋在里面。 两人都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付敏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许瑶手心更是攥了一把汗。 爆炸声终于结束,浓烟过后就是汹汹大火,要是不及早把伤员救出,也会有烧死的风险。 许瑶咬了咬唇,叮嘱付敏在这里看着东西,脑袋一热就向着火车站的方向冲去,付敏在她身后急得大喊,可救人刻不容缓,许瑶来不及跟她多说什么。 到处都是碎砖破瓦,哭喊声响彻天空。 就在坍塌的东南角,有个约莫两三岁的孩子坐在地上,满脸惊慌嚎啕大哭,嘴里喊着:“妈妈......” 许瑶跑过去,本想把他抱到安全地带,却发现他黑黢黢的眼神始终盯着不远处的一截木梁。 身后有公安跑进来:“小姑娘,这里太危险了,你出去,让我们来吧。” “我是师大的学生,你们这里人手不够,我来帮忙,同志,麻烦你跟我抬一下那根木头,我怀疑底下压了人。” 年轻的公安听到许瑶说自己是师大的学生,眼底闪过些诧异,但没再驱赶她,看向不远处的木梁,足有腰粗,一端已经燃起了火,另一端斜插在废墟中。 他随手招呼了几个人:“大家一起把这根梁抬起来,底下应该有伤员。” 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跑来人帮忙,有公安、消防,也有很多普通百姓。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没从刚才爆炸声中缓过来,但看见许瑶这么个小姑娘都有胆子进去帮忙,这些汉子们也不虚了。 有人先从附近的店铺提来水,把废墟上几个小型起火点扑灭,随后蜂拥上前抬起木梁。 “一二三!” “一二三!” 齐心协力的口号响起,木梁开始松动,许瑶把孩子先抱到外面,交给专业的医护人员,随后又折返回来帮忙,和其他人把周遭的砖头都丢开。 终于,木梁抬起的缝隙中,许瑶清晰看见里面有两个人影,为了避免二次伤害,人们越发小心,直到把周遭的碎石都清理干净,才顺利将木梁搬开,一对夫妻从废墟中被救出。 医护人员立马上前将人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进行急救。 此时的许瑶已经灰头土脸,刚才那位跟她说话的公安,眼里带着钦佩。 救援工作还在紧罗密布的进行中,刚救了两条人命的许瑶受到了鼓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搜寻更多的幸存者。 “这里有人!”听到声音,许瑶急忙跑去,就在这时身后有人一把将她拽住:“瑶瑶,你在这里干什么?” 许瑶回过头,就算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她还是一眼认出眼前的人是萧羽,作为第一批作战部队萧羽应召赶到现场支援,一身挺括利落的作战服,军靴至小腿,整个人身量纤长,冷峻又散发着压迫的气场。 “我救人。”许瑶茫然地朝着远处指了指。 她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现在的局势都没弄清楚就敢往里闯,萧羽又气又急,声音也变得严肃:“赶紧出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这次爆炸不是意外,疑犯生死不明,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许瑶被他这么一训,脑子里的热血才逐渐退却。 “同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刚才跟许瑶接话的那个公安跑过来,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处赶紧来解围。 “没什么。”萧羽沉着眼,一把将许瑶拽在自己身边:“她是我对象。” “你对象?”公安同志明显愣了愣。 萧羽才不管他什么表情,朝着远处喊道:“永光,你过来一下!” 不远处正持枪指挥运送伤员的裴永光听见招呼就忙赶过来:“班长,怎么了?” “把她给我送出去。” 裴永光看了眼被拎在萧羽身边的许瑶,眼前一亮:“嘿,小嫂子这么巧,这儿都能碰见,走吧我送你出去。” 被称作小嫂子的许瑶一头雾水,就这么被做了“交接”,现在作战部队赶来了,自己再留在这儿也只会给他们拖后腿,倒不如听从指挥。 不过她还是很担心萧羽的安危,来不及做多余的交代,用力握了握萧羽的手:“一定要小心,我等你。” 萧羽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抹温柔:“好。” ...... 许瑶一直被送到安全地带,这时周围已经架起了隔离带,附近围满了人都在看热闹。 因为危险没有解除,各大前沿报社的新闻访员也没有进去采访的机会。 正为拿不到一手消息急得抓耳挠腮呢,就见许瑶被人送出来。 顷刻间周遭的媒体报社都围了上来,向许瑶打探着里面的情况。 七嘴八舌的一番提问,许瑶尚不知做什么反应,突然人群中有人道:“这不是刚才救人的小姑娘吗?要不是她第一个发现木头梁子丢下压了人,刚才那小孩儿就要成孤儿了呀!”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立马将注意力转移到许瑶身上。 “可不就是,这么小的个姑娘,胆子是真大,我看了都发憷,她埋头就敢往里冲。” “这是见义勇为啊!好样的!” 七嘴八舌的称赞声,让许瑶越发不好意思,她刚才就是拼着一腔热血,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腿还有些发抖,衣服底下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本想等着萧羽平安出来的,现在这境况,她实在是受不住,随口应付了访员几句,往人堆里一钻,落荒而逃。 第261章 可疑人员 许瑶一溜烟儿跑出人群,好不容易才在街对面的墙根找到了付敏,她看见许瑶,立马就冲上来,紧紧抱住,眼泪汪汪:“你吓死我了,多危险啊!” “没事儿,我没到里面去,就是在外面帮把手,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出来了吗?包裹呢,没丢吧?” 付敏让开些,露出了身后安然无恙的包裹:“我给你看着呢,没丢。” “里面是啥情况,我刚才怎么看见有人挎着枪进去了。”付敏胆子小不敢凑到近处看,但也抵挡不了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垫着脚尖远远瞭。 许瑶面色凝重了些:“我刚才碰见萧羽了,他说这场爆炸不是意外,是人为制造。” “天呐,这人心也太坏了吧,专挑这种人多的场所,得亏咱们没进火车站,太吓人了。”付敏心有余悸,捕捉到许瑶话里的关键信息,问道:“萧羽也在这儿?怪危险的,咱们要等他出来吗?” 许瑶朝那个方向看了眼,眼底满是忧心,缓缓摇头:“他跟部队一起出来执行任务,我待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反而会影响他。” 付敏知道她担心,可也不好说些什么,安慰道:“放心吧,他们那么多人真枪实弹不会有什么问题。” 事已至此,许瑶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跟付敏提起包裹先回学校。 那边的萧羽忙着营救伤员,同时也在搜索跟爆炸嫌疑人有关的信息。 通过爆炸范围,可以推算出,炸点中心就在火车站东大厅附近,萧羽带着人仔细搜索。 这里是候车厅,来往的旅客很多,到处残肢断骸,一滩滩血液呈现飞溅状,震碎的吊灯忽闪着吊在未倒塌的顶上,满地的碎砖,玻璃踩上去咯吱作响。 这惨烈的画面,让很多新训队员忍不住开始作呕,萧羽面不改色,仔细地向前搜索着,爆炸的威力巨大,波及的区域至少有五六百平方米,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足以证明嫌疑人对爆炸物有一定的了解。 “萧队,这个人还活着!” 靠墙角的废墟拖出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双手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后背已经被爆炸发生时产生的热浪烧焦了。呼吸微弱。 萧羽叫来急救队抬来担架火速送到最近的医院进行治疗。 忙活了一整天,除了死难者,再没有搜寻到可疑人员,等到凌晨才集结收队,把现场交给刑侦技术科。 裴永光把配枪放进军用车,转过脸打趣道:“班长,一会儿还跟我们回部队吗?要不要去看看小嫂子?” 萧羽昨天见到许瑶,整颗心都被牵着走了,就连执行任务时都不住地朝外张望,生怕许瑶趁他不注意又溜进来。 好在许瑶不是不知轻重,乖乖回学校了。 想一个小姑娘,头回见到这场面,估计已经吓坏了,自己在这种时候当然要去看看她,陪在她身边。 萧羽计划得挺好,现在被裴永光一语道破,难免有些下不来台,沉声道:“啧,管好你自己的了,这么大年纪连个对象都没有,还在这傻乐。” 这话算是戳到裴永光的软肋了,他因为这件事已经被催得连家都不敢回了,现在遭了萧羽一顿挤兑,顿时悻悻,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就在这时,新兵班长小孔突然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手提包:“萧队,这好像是那个双手都炸没得伤员遗留下来的,咱要不给他送医院去。” 萧羽蹙眉,看了眼,伸手接过:“给我吧,一会儿我去送。” 小孔道是,把手提包交给萧羽,转身归队。 裴永光在旁用布子擦头上的灰,不经意撇头看着萧羽正对着那个黑色的手提袋发呆,凑过来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 两人在一块儿并肩作战不是一两天了,萧羽有什么异样他很快都能觉察出来。 “昨天那个人,我总觉得面熟。”对于裴永光,萧羽也用不着瞒着,直接道。 裴永光想了想:“你是说救出去的那个男人?在哪儿见过?” 萧羽思索半天,摇了摇头,实在是没有头绪,那个人伤得实在太严重了,半张脸都已经被炸毁了,当时光线又不太好,他也没能仔细把人认全,只是看眉眼隐约觉得眼熟。 “这个手提包你打算怎么办?不得交给调查科的人研究研究?” 他们负责反恐作战,剩下调查事情真相就要由调查科的人来接手,那个男人身上明显有好几处爆源性爆碎扩散伤。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这种伤口一般存在于离爆炸物很近,或者身上携带爆炸物才会导致的伤口。 如果那个人就是凶手,那这个黑色的手提袋里面装着的东西兴许会有重要证据。 萧羽抿了抿唇,暂时抛开心头疑云,将手提袋打开,里面装着几张烧残缺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难以理解的符号与数字。 裴永光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愣是一个字儿都没看懂:“这鬼画符些什么呀?” 萧羽瞳孔骤缩,将这几张纸胡乱塞给裴永光,腾出手继续在提包里翻找,竟然在夹缝中找到一张边角被烧过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六个人,统一身着白色衬衫,约莫不过二十岁左右,笑容灿烂,意气风发,他们的背后正挂着师大科研组的门匾。 萧羽猛的抬头,心脏也剧烈地跳动着,脸上出现不敢置信的表情。 “班长,你怎么了?”裴永光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够呛,之前在战场上挨了子弹都没见他脸色这么难看过。 萧羽却来不及回答,把手提包交给裴永光,拿着那张照片,迈开步冲进人群中:“我有急事儿,你带着人回部队。” 裴永光呆愣住,还没等反应过来呢,面前的人已经跑得没影儿了,闹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看了看怀里残破的几张纸。 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料想萧羽突然变脸应该是与这几张纸有关。 回头看了眼,确定四下没人注意,把纸往黑提包里一塞,丢进了车座底下。 第262章 萧羽有些奇怪 许瑶和付敏回到学校,这么一番惊心动魄的经历,两人都又累又怕够呛,睡了一晚上才把精神养起来。 小安和小胡爬完长城,回来才知道白娇娇被分出宿舍了,她们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白娇娇趁人不在偷东西,这次翻得许瑶的箱子,下次说不准就是别人了呢,这么个搅事精,搬出去正好。 一直到第二天,火车站爆炸的事儿才在学校里传开,宿舍里也为此炸了锅。 “火车站那边真的发生爆炸了,什么情况啊?许瑶,你俩昨天去邮局取东西见到了吗?” 一说这件事,付敏刚睡醒的精神头立马就提起来了,许瑶下床去拆包裹。 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开始绘声绘色讲述起了事情经过,话语间更把许瑶描述成了一个义无反顾的女英雄。 “你们没见,我都要吓死了,瑶瑶直接就冲进去了,头都不回!” “真的这么厉害?许瑶,你可以呀,临危不乱救人于为难,是当代新青年的榜样!”小安紧跟着大加赞赏。 许瑶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夸张,就是顺手,得亏付敏留下来给我看着包裹,不然咱们可就亏大了。” 包裹一打开,立马响起扑鼻,里面装着杂七杂八的好吃的。 糕点什么的多放几天容易坏,许瑶拿出来正好分给大家一起吃,剩下的就是腊肉、熏鸡自家做的熟食。 赵春兰开春的时候就在房后开的一片零碎地,现在也到了结果的时候,像黄瓜、柿子、香瓜这些都是她从地里收回来,无公害无污染,邮寄过来给许瑶尝鲜。 随着包裹寄来的还有一封信,上面军子字迹工整地写着,家里一切很好,让许瑶不要操心,好好吃饭,认真学习云云。 小小年纪话语间倒已经像是个小大人,啰啰嗦嗦,操不完的心。 摸索着纸上的字迹,许瑶不禁开始有些想家,这是她离家这么久,第一次尝到思念的滋味。 也不知道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这段时间长高了没有,有没有好好学习。 许瑶把信收好,拿出一部分果蔬洗干净分给宿舍的人,又分出一部分打算给萧羽拎上,抽时间给他送到部队去。 靠窗站着的付敏咬了口清脆的黄瓜,看着许瑶忙活着心里不免有些羡慕,她从家里出来这么久,连封信都没收到更别提邮寄包裹,倒不是稀罕那些东西,只是贪恋那份来自家里人的牵挂。 不过转念一想,她娘不识字儿,家里又是他爹和哥哥说了算,能不写信问她要钱就已经够不错了,还哪能指望得上他们。 从地里摘的黄瓜刚从行囊里拿出来时,尖上还带着小黄花,新鲜得不得了。一口咬下去,唇齿间都是爽冽。 付敏打消悲春伤秋的念头,倚在窗户边,欣赏着夕阳泛着橘黄色的光芒,将整片校园笼罩着一片光辉之中,正感叹生活的美好。 视线一瞟,突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刚开始还以为是眼花了,仔细看还真的是萧羽。 立马转头嚷嚷:“瑶瑶!你的萧羽哥哥来找你了!” 宿舍里都知道许瑶跟萧羽在谈对象,一听这话,小胡和小安赶紧跑到窗户边儿来瞧。 许瑶愣了一下,知道萧羽执行完任务会来找她,但没想到他会来这么快,难言的欣喜感冲散了心头的怅惘,她匆匆朝窗外瞧了一眼,转身出门,就往楼下跑。 到了楼下,远远看见萧羽从校园中间那道石桥下来,她扬起笑脸,挥手朝他打招呼。 放在以前,萧羽早就一溜烟儿跑来了,可今天却有些奇怪,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就神情严肃地往学校后面的实验楼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 许瑶缓缓放下手,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满腹疑惑。 宿舍窗口趴着等着看小情侣的几人,也一脸问号,这搞什么?萧羽大老远来一趟,不是来找许瑶的? “瑶瑶?怎么回事呀?”付敏探头道:“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上次萧羽亲自把她送到宿舍楼下的怎么会走错,或许他有别的要紧事,许瑶摇了摇头,犹豫一瞬,向着萧羽离开的方向跟上去。 另一边,萧羽径直去了物理系研究所,陈文彬就在这里搞研发,除了休息、吃饭,其余时间都在这里,萧羽挨着一间间实验室找,终于在二楼最靠楼梯的屋里找到了他。 实验室条件简陋,为了确保研究数据的准确度,窗户都紧闭着,密不透风,饶是进入秋天,外面清风徐徐,这间狭小的屋子依旧十分憋闷。 “陈文彬!” 萧羽这一嗓子,让实验室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 陈文彬眼里更是闪过一丝惊异,似乎没料到萧羽会主动来找他,将手里的记录本随手交给助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迎出来:“你怎么来了?” 他看着萧羽的眼神就如同哥哥在看弟弟般透着亲切,可萧羽并不给他什么好脸,转身走到楼梯口僻静处,从兜里掏出那张照片,指着其中一人,淡声道:“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陈文彬愣了一下,只是粗扫了一眼,眉头下意识皱起:“这张照片你是从哪儿来的?” “这不用你管,我只问你认不认识?” 萧羽态度强硬,执着追问似乎要从他这里找到什么答案。 陈文彬抿了抿唇,点头道:“认识,他是我师弟,张国栋,当初受你父亲影响下放到大西北了。” “现在他人在哪儿?”萧羽声音紧绷,眼睛更是死死盯着他。 陈文彬面色平静,掀唇吐出两个字:“死了。” “死了?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那里回来的人告诉我的,下放第二年他因为熬不住折磨,服鼠药自杀。当年你父亲出事,照片上这些人,有的已经出国了,有的下放后杳无音讯,我跟他都是萧教授带出来的,所以更关注他的情况,四处打听才得知他死了。”陈文彬深吸一口气,眸光寂灭。 当年他们一群人中只有他平安无事没有被波及,因为他的家庭属于贫下中农,没有资本背景,在事发后,所有责任都被萧教授一力承担,极力将他护下,只为了能将这份研究项目继续下去。 陈文彬之所以同意接受姜建华的帮助,开展研究项目也是因为光靠他一个人的能力,实在是太微薄了。 萧羽目光如炬似乎要穿透他的内心,直到确信他不像是在说谎,才将那张照片收回来,用极为冷淡的语气道:“这个人我今天见到了,在火车站。” “什么?!” 第263章 受虎狼所困 “你确定你没看错?”陈文彬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诧,都这么久过去了,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会活着冒出来。 萧羽视线落到照片上,脑海中那个被炸得半边脸毁容的人,逐渐跟照片上笑容洋溢的年轻面容重合:“不会错。” 陈文彬眉头紧锁,大脑飞快地运转,似乎在思索什么,犹豫半晌,猛地抬起头:“萧羽,我怀疑......” 话刚说到一半,突然看向萧羽身后出现的人,又及时止住。 “你怀疑什么?”萧羽不解其意,还在追问着。 身后却响起女人的说话声:“小羽,你今天不忙,是来找文彬叙旧吗?” 不知什么时候,乔秋芸走过来,她今天穿着一件深绿色的风衣,依旧是乌黑的波浪卷发,姣好的妆容在配上一口南方唔哝口音,从里到外透着精致:“我正好今天在旁边楼里有课,听学生说你来了,赶紧来看看,自上次你都多久没回家了,瞧瞧人都瘦了。” 乔秋芸这股强行套近乎的劲儿让萧羽极为不耐,他眉峰皱了皱,看陈文彬的样子,今天是不打算再说下去了,便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说吧。” 几次三番被家里的小辈甩冷脸,乔秋芸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直接暗骂:要不是为了他那点儿家底还有萧家老头子还能用得上,她才懒得搭理这个小畜生。 尤其看到他那张跟孟晓静那个贱人长得五分像的脸,就恨得咬牙切齿,当初她作为第一批师资力量,北调进了京。 在师大工作时与萧以谦结识,要不是有曲晓静那个贱人在中间横插一脚,现如今还有这个小畜生什么事。 费尽辛苦把他从那个山沟沟里捞出来,他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几次三番目中无人,早知道是今天样子,就该让他在战场是死的透透的,大家都省心。 心里就算再不痛快,可偏偏面上的装出一副笑模样,她赶紧上前将人拦住:“小羽,你先别着急,今天是周末不如去阿姨家吃饭吧,有件事也得跟你解释一下,免得你再继续误会下去。” “什么事?说吧。” 乔秋芸看向陈文彬,眼神示意了一下。 陈文彬垂眸,眼睛盯向地面,轻声道:“姜叔叔认我当继子,今天正好要一起吃饭算是庆祝,正好也能解开上次你对梦思的误会。我们两个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兄妹关系。” 萧羽淡漠的瞳孔震了震,扭头看向陈文彬。对方的眼神只是落在空中,余光向一侧扫去,自然地避开他的审视。 片刻后,一声冷嗤从萧羽唇中传出:“老爷子这下可以欣慰了,别的不说,爱认干儿子的这一点也算后继有人,陈文彬,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姜文彬?” 这话像是一颗炸弹,让陈文彬的眸中瞬间燃起小火苗,怒视着他。 乔秋芸在旁摆出一张亲和的笑脸:“小羽,别开玩笑了,你二叔也是看好文彬的个人能力,爱才之心的缘故,哪能让人家改姓呢。好了,别在这儿站着了,我刚才已经叫人去通知梦思了,都是一家人了,咱们一起回家吃饭,好好庆祝一下。” 说话间,楼梯口就已经传来的轻快的脚步声,姜梦思身穿一件白蓝相间的连衣裙,两个麻花辫搭在胸前,脸上洋溢着青春可人的笑容跑来,一把揽住乔秋芸的胳膊,眼睛却直勾勾看向萧羽:“妈妈,今天萧羽哥哥也要到咱们家去吃饭吗?” 还没等乔秋芸回答,萧羽就已经不耐烦地迈步要走。 “萧羽!” 陈文彬一把上前拽住了他,隐含怒意的声音在整个楼道里回响,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僵持,最终是陈文彬率先平复下心情,转头看向乔秋芸:“乔阿姨我有些话想跟萧羽私下说,你跟梦思在楼下等我们吧。” 姜梦思并不情愿,噘着嘴:“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面说,用得着偷......” 乔秋芸却看出来了,今天能不能跟萧羽拉近关系,就看陈文彬的了,她赶紧拽了一把姜梦思,把她后半截话堵在嘴里:“好,你们兄弟谈心,我和梦思先去楼下等,你叔叔派的车应该快来了,抓紧时间。” 目视着乔秋芸和姜梦思离开,陈文彬脸色几不可察的放松下来,带着萧羽走进办公室,四下无人也没有必要再绕弯子直接道:“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怀疑过萧教授的死因。” 萧羽垂在身侧的拳头陡然握紧,讥诮道:“你是来打探消息的吗?想转行当特务?本事还差得远呢。” “我是认真。”陈文彬凝视着他:“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很难相信我,但是有个东西,看了你就明白了。” 陈文彬从实验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内页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翻到最后一页上记载着一串数字,粗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串简单的数据,可细究就会发现,这串数字看似杂乱,但通过两两数字相组合,根据既定密码表就能翻译出明文。 翻译密码表虽然是随机的,但幼时玩了千百遍,早就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根本用不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对照。 那熟悉的字迹,在眼前摊开,萧羽拿着笔记本的手不自觉的颤抖,那句话翻译过来,只有短短一行:我受虎狼所困,勿白费心力,自保。 “这本笔记里面有教授的心血,当时辗转交到我手里,本以为他是希望我能够继续完成他的理想,可三年前,我偶然发现这串数字跟前面的研究内容对不上,回想他在世时经常跟你玩的棋盘密码,才将明文解开。” 萧羽抬起头,瞳孔微红,嗓音颤抖:“虎狼,是有人害他?对吗?” 那双眼里的悲怆太过沉重,陈文彬的心被深深刺痛着,他自小被爷爷奶奶带大,父母离异后各自组建家庭,都视他为累赘,要不是萧教授,他根本没有机会走到今天。 姜建华虽然认他当什么干儿子,可事实上,在他心里能配被称为父亲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名叫萧以谦。 “只要你肯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够找出是谁害了萧教授,真正为他平冤。”陈文彬凝视着他的双眸,眼里透着坚决。 第264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瑶跟着萧羽来到物理系研究所大楼,正遇见楼门口站着姜梦思母女,姜梦思不知道在因为什么发脾气,娇嗔着跺脚,跟母亲撒娇。 乔秋芸安抚着她的情绪,抬手贴心地为她理了理衣领:“放心好了,他现在算起来可是你哥哥,当然会向着你说话,不然你爸爸停了对他的资助,他拿什么搞研究。” 物理系研究所一般很少有人来,许瑶的出现就显得尤其突兀,乔秋芸不经意转过头正好看见她,原本并没有当回事,可姜梦思也扭头注意到了许瑶,立马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双手抱臂,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许瑶,倒贴也有个尺度,追人追到这儿来了,还要不要脸?” 昨天的事情,姜梦思已经听说了。 白娇娇那个蠢货没让许瑶身败名裂,反倒是自己被抓了个现行,分出宿舍被人笑话的够呛,事情办成这样她还有脸跑到自己面前诉苦,套近乎想搬到她们宿舍来,真是做梦。 姜梦思本来就瞧不上她,看她这副没用样子就更讨厌了,三两句就把她打发在一边了。 白娇娇指望不上,上次受的那口气正没处发呢,没想到许瑶在这儿冒出来,姜梦思眼底迸发出冷冽的光。 听到姜梦思的称呼,乔秋芸这才知道眼前的姑娘就是许瑶,上下打量了一眼,毫不掩饰地鄙夷,这丫头长得就一副勾人相,怪不得能让那个小畜生连老头子的话都敢违拗。 那张温柔高贵的笑脸冷下来,拿出了老师的款儿:“这是物理系研究所,不是谁都能进的,你是哪个系的学生,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她作为校老师,平时很受学生敬重,料定许瑶这种大一新生更没胆子跟她叫嚣。 姜梦思和许瑶是一个班,姜梦思可以来这儿,但许瑶却不可以,她就要用此举来告诉这丫头,人与人的身份差距摆在这儿,识相些就该滚得远些。 本以为这个面相柔善的乡下丫头挨了训斥会掉眼泪,老鼠一样的灰溜溜离开。 可出乎意外的是,许瑶竟毫无畏惧地与她对视:“乔老师,我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来这里只是为了等人,学校什么时候出的校规,研究所门前不能站人,麻烦你传达一下。” “另外......”许瑶看了眼抻脖子瞪眼的姜梦思,扯了扯嘴角:“我要是没看错,姜同学跟我是一个班,她能站在这儿,凭什么我不能,是她身上镶金边儿了吗?” 屎壳郎才镶金边儿, 姜梦思立马就听出了许瑶话里的讥讽,到这儿都敢牙尖嘴利。 她实在恨得忍无可忍,仗着身边有乔秋芸撑腰,干脆没了顾忌,冲下台阶,扬手就要朝许瑶的脸上打去! “思思!”乔秋芸赶忙阻止,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啪——”一巴掌狠狠落在许瑶的脸上,本就白净的肌肤瞬间就浮现出五个手指印,就算这样,姜梦思由不解气,狠狠地瞪着许瑶,嚷道:“妈,你拉着我干什么,上次她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这一巴掌都算是便宜她了!” 乔秋芸把姜梦思拉在身后,眼神既有责备又是无奈,她倒不是真的怨怪姜梦思动手,这乡下丫头张狂地没边儿,确实该打,可就算打人也得看场合,萧羽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了,要是被他撞见,又要生出不少事儿来。 既然喜欢一个男人,至少在他面前要装得没有瑕疵,才能一点点撬动他的心意,姜梦思还是太冲动了。 乔秋芸冷冷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住口。 转过脸,饱含真诚地看着许瑶:“许瑶同学,实在对不起,梦思从小被家里惯坏了,脾气大了些,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你别跟她计较。” 脸颊火辣辣疼,半边都没了知觉,许瑶伸手摸了摸,指上沾血,刚才姜梦思使了十足力道,尖利的指甲在许瑶的脸颊侧刮出一道血痕,已经渗出丝丝血珠。 要不是乔秋芸挡在前面,许瑶已经一巴掌还回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忍下心口的怒意,冷声道:“乔老师,我只是来这儿等人,没有别的意思,姜梦思挑衅动手,我可以不跟她计较,但也请你回去好好规劝她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这种事情没有下次了。” 乔秋芸心里不屑,她的女儿怎么教还轮不到被人指手画脚,这丫头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她暗自好笑,却亲热地握住了许瑶的手,语调更是和善:“你是个好姑娘,老师看出来了,在这儿谢谢你,你是来找萧羽的吧?他现在正在楼里谈正事,不如老师跟说一声,你进去找他吧。” “妈!”姜梦思嗔怪的尖叫,她就不明白了,明知道萧羽跟这个死丫头纠缠不清,为什么还要放她进去,难道还要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你侬我侬吗? 乔秋芸却根本没有理她。 “不用了乔老师,既然他在谈正事,我不好打扰,就在这里等着就行。”许瑶淡声道。 乔秋芸微微一笑,露出些许赞赏的神色,关切地看了下许瑶脸上还未褪去的红指印,带着忧色道:“听梦思说,你跟萧羽的关系很好,我也不瞒你,刚才听说他来,我就赶紧过来了。萧羽的爷爷年纪大了,只有他这一个孙子,时常想见见他,可萧羽的性格不太好说话,因为当年发生的一些误会,对家里人也有些隔阂。今天好不容易劝说他能跟我们一起回去吃顿饭,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 乔秋芸顿了顿,继续道:“许瑶同学,能不能麻烦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萧羽,不然他这一发脾气,老爷子在家又要空等了。” 许瑶知道乔秋芸的意思,她的女儿出言不逊动手打人,现在却叫她委曲求全不要对外宣传,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垂下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浓重的厌恶感。 可总不能再让萧羽因为她和家里产生矛盾,许瑶垂眸道:“乔老师,我既然决定不追究,就不会跟别人说的,这个您可以放心。” 第265章 不情愿的让步 有了许瑶这句话,乔秋芸才算放心。 研究所里,萧羽和陈文彬也一起出来,姜梦思立马换上一张笑脸迎上去。她刚做了亏心事,不敢跟萧羽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陈文彬:“萧羽同意跟我们一起回家吃饭了吗?” 陈文彬点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姜梦思瞬间喜上眉梢,满眼期颐地望向萧羽,侧面看上去,越显眼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实在是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萧羽并不看她,漫不经心的抬眸恰好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许瑶,眼里闪过一抹诧异,正要迈步上前。 却听陈文彬道:“我去跟她说吧,司机已经在校门外等着了,你陪阿姨和梦思先上车,我一会儿就来。”说完,便走下台阶,向许瑶走去。 “你是来找萧羽的?有什么事?” 许瑶将视线从萧羽身上收回来,确认他出任务时没有受伤,轻轻摇头道:“没事,就是正好看见他来了......”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走到跟前,陈文彬才发现许瑶脸上的红印和伤口,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眉头紧蹙,低声道:“脸上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其实刚问完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许瑶来找萧羽跟姜梦思撞了个正着,依她的脾气,上次那件事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一定是她动的手。 陈文彬眸色渐冷,但想到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也不好当着萧羽的面追究,恰好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微侧身子,挡在许瑶另半边,光线阴暗,萧羽也看不清。 姜梦思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儿了,虽然刚才许瑶已经答应了不会跟萧羽告状,可心里还是止不住担忧,不错眼地盯着这边,生怕萧羽突然变脸。 “瑶瑶,你什么时候来的?” 站在萧羽面前,许瑶还是忍不住觉得委屈,她垂眸忍住鼻尖的酸涩道:“我正好远远看见,就跟着过来了,昨天任务还顺利吗?” 萧羽回以笑容:“一切顺利,我来找陈文彬谈点事情。” 本来他打算执行完任务就过来找许瑶的,可临时出了这样的事,萧羽不免有些内疚,他伸手在许瑶的头顶宠溺地揉了揉:“等我回趟家就来找你,乖乖等我。” “小羽,先走吧,一会儿还要去把你爷爷接上,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乔秋芸在后面催促着,生怕再多耽搁一会儿露出马脚。 陈文彬拍了拍萧羽的肩膀:“走吧。” 几人一同离去,萧羽一步三回头地张望,许瑶扯出一张笑脸朝他挥挥手,心里却并不好受,也说不清是因为姜梦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其实她早就知道在萧羽家庭面前,她及时再不情愿也得做出让步。 萧羽的爷爷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能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让他跟亲人闹隔阂。 秋风吹起落叶,在脚边翻卷,许瑶闷闷不快,又怕让人看到脸上的伤痕,只能低着头飞快跑回宿舍,进门时,付敏正趴在桌上看书,扭头看见她立马惊叫起来:“是那个混蛋动手打你!” 她平时性子虽然急躁,却鲜少有这样爆粗口的时候,看到许瑶脸上的红印子,直接就炸锅了:“你不是去找萧羽了吗?是不是他打的?我去找他算账,什么东西,竟敢打女人!” 小胡和小安也凑上来,一个去接冷水,一个沾湿毛巾给她敷脸。 “到底怎么回事啊?出去一会儿,咋带着伤回来了?” 许瑶把气汹汹要出去找萧羽算账的付敏拉回来,扯出笑容:“不是他打的,跟他没关系。” 付敏袖管都撸起来了,她在村里干架也是好手,就算萧羽是个当兵的又咋的,敢打许瑶,她非得上去给他点儿教训。 可听到许瑶说不是萧羽打的,她愣了愣:“那是谁打的?” 按道理许瑶可不是这样挨了打就咽下的人,肯定是有什么顾忌才不还手,除了萧羽,还能是谁? 许瑶叹了口气,摇摇头,明显不想再说。 付敏有些沮丧地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脸上被指甲挠下的印子,心疼不已:“可不能留疤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本来还愁云惨淡的许瑶,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可一笑又牵动着脸上的伤口处,只好边笑边吸气。 小安都不知道该说这俩什么好:“好好笑吧,明天就上课了,脸上顶着五个大巴掌印去,可够让人笑的。” 经这么一提醒,许瑶和付敏又齐齐垮了脸,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说是从楼梯上掉下来摔的吧...... 后面几天,许瑶索性请假了,她实在是丢不起这人,反正还要准备比赛的文章,就乖乖闷在宿舍开始准备。 每天付敏一下课跑到食堂给她带饭,也多亏了付敏,短短几天,她腰上都长肉了。 这次参赛的文章,她尝试以川端康成的写作手法描写秋天:凉风卷下绿叶里的一片枯黄,一朵朵娇艳不可避免地走向凋零。唯有那秋光辉煌极了,像是小溪中的一粒粒金沙,散去夏日的余威,用四季轮回奏起交响,哪怕带来落败也足够郑重坦诚。 稿子还没有交上去,先给付敏看,两人在学校的湖边坐着,她大声地朗诵,眼里闪烁着光芒,好像在看稿子,又好像在读秋天。 “写得太好了,瑶瑶,这篇稿子投上去,一定能得奖!” “真的?你对我这么有信心?”许瑶打趣道。 “那当然,你就是我的偶像,我永远是你最忠实的读者,有这篇稿子,我看夏秋宁这个厕所是扫定了!”付敏远远望向操场的旱厕,心里畅快极了。 “你写的呢?拿来我帮你看看。” 前有珠玉,付敏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从衣服兜里掏出了张满是折痕的纸。 打开一看,开头就是一个惊叹世人的:啊!我的祖国! 后面的内容许瑶一字一句看下去,神情逐渐变得难以言说。 付敏知道自己写的问题不小,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湖心丢去,看着水花一个两个向远处蹦跳着,扭过头道:“太难了,瑶瑶,写散文可比写小说难多了,小说只要故事线流畅,大家能看得懂就行,可散文不是,得有意境,得有中心思想,还得有语言艺术,我搞不来。” 第266章 如雷贯耳 如果是朗诵,开头的慷慨激昂还能说得过去,可如果是散文,更注重叙述意境的情况下,这个表达手法就显得用力过猛。 许瑶只能尽力帮她完善,依着河边的长椅,两个姑娘正埋头研究,忽然有人扬声唤:“许瑶!” 抬起头看去,紧挨着杨柳树的水泥小道上,陈文彬正朝她招手。 许瑶搁了手里的笔,起身跟付敏道:“我过去一下,你先按我的建议改的试试,看有没有感觉。” 付敏点点头。 “学长,怎么了?”许瑶低头,避开垂下的柳树纸条从湖边跑到路上。 “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许瑶回头看了眼付敏:“我朋友还在等我,可以就近说吗?” 陈文彬点点头:“行。” 两人沿着环湖小路缓步慢行,陈文彬的视线投向遥远的湖面,片刻又低下头,像是思考着怎么开口。 “学长,你要说的事,是不是跟萧羽有关?”许瑶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她这么直接,倒让陈文彬有些羞愧,他扶了扶眼镜,郑重道:“是,我希望你能跟萧羽保持距离,最好不要再去找他。” 上次他就来说过一次,那时是因为她跟萧羽出身不对等,许瑶也用明确的给了他答案,可这一次他似乎要比之前更为坚决。 许瑶本来是该生气的,陈文彬也做好了她会生气的准备。 然而并没有,许瑶只稍稍抬眸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浅笑:“学长,我之前说过这是我和萧羽之间的事,除非他当面来跟我说,否则我是不会同意的,不过你能告诉我这次是为什么吗?” 陈文彬面露怅然,让萧羽当面说这些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以他的性格,想都不要想。他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算了,你就当我今天没有跟你说过这些。” 许瑶看着他,眼里透出疑惑,但见他不愿意告诉内因,自己也不好再多问。 相顾无言,许瑶率先道别,心里却埋下了疑问,陈文彬两次找她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她却说不上来。 “许瑶!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希望你别把我说的话放心上,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陈文彬扬声道。 许瑶脚步微顿,笑着点点头:“好!”说完,脚步轻快的朝着付敏跑去。 陈文彬站在原地许久,直到许瑶的身影被柳枝垂条遮挡,他才转身朝着研究所走去,步伐果决,这次他一定要带着萧教授的理想,保证研究顺利进行! ...... 转眼就到了赛事成绩揭晓的时候,正好赶上周末,会堂舞台上悬挂着红色的条幅,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不管是参赛的还是没参赛的都来凑热闹。 许瑶和付敏进去找座位时,正好碰见了夏秋宁一行人,她们坐在前排,看着许瑶进来,眼里带着得意。 夏秋宁这次参赛准备充分,光是为了选题就专门找了大四在出版社实习的学长指导,对于拿奖可以说是信心十足。 许瑶没理会她们,倒是付敏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一会儿有她们好瞧的。 两人到了中间,正好徐媛几人朝着她俩招手,示意身边有座位,便穿过人群过去坐下。 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在会堂里回荡,犹如排山倒海的浪潮。 紧邻的两个人说话也要嘴巴贴着耳朵,不然根本听不清。 宿舍里除了许瑶和付敏投稿参赛,剩下就是徐媛和小胡也有兴趣,余下的人因为不是文学系,班主任没有硬性要求也就没参加,这是趁着周末没课,专门过来蹭热闹的。 主持人手持喇叭强调台下肃静,负责稿件评审的领导们逐一在台上就座。 开场照例是领导讲话,随后校文艺社自发组织了诗歌朗诵和舞蹈表演。 到最后,青年文学创作大赛的结果才浮出水面。 随着紧锣密布的鼓点响起,主持人带有穿透力的声音从舞台中央响起,先是诗歌组,叫到名字的前三名需上台领奖,然后合影。 诗歌组获奖的有两人一男一女都来自文学系大三,剩下一个虽然是建筑系,但也参加了学校举办的文学社团,这个奖颁发的实至名归。 下一个就是散文组,主持人瞥了眼获奖名单:“获得第三名的是......” 她有意将声音拉长,留下悬念,台下的人不由紧张起来。 夏秋宁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她知道凭借自己的水平,拿第一名可能性不高,但第三名也好,只要获奖名额里有她,许瑶这个厕所清洁工就当定了! “文学系大一新生,夏秋宁同学!” 这句话一出,夏秋宁瞬间如释重负,周围同学纷纷向她表示祝贺,眼里又有崇拜也有羡慕,夏秋宁高昂着头颅,脊背挺直,迈着自信又从容的步伐登上舞台领奖。 此时的她,已经将刚才的忐忑与紧张都藏起来,双手接过奖状以及奖金,转身面向台下的观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根本看不清许瑶坐在哪儿,但一想到她现在的脸色,夏秋宁就觉得内心无比兴奋! 在她之后,第二名也很快被揭晓,是文学系大二的一位学姐。 散文组要比诗歌组的难度更高,所以很难有其他系同学获奖,第二名走上领奖台,夏秋宁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她可以肯定,许瑶根本不可能获得第一名。 此时的台下,许瑶周遭凡是认识的人,无一不抱有憾色。 方华和宋明修等一干男同学就在前排坐着,夏秋宁已经上台领奖了,第二名的结果已经出来,一眼看许瑶这次是输定了。 宋修明转身看向许瑶一脸担忧。方华探着身子,拍了拍许瑶的膝盖安慰:“没事儿,许瑶同学,各花入各眼,这评选领导估计不好你这口,不就是扫厕所吗?女子汉能屈能伸,等下回咱们肯定能赢,别难过!” 见过安慰人的,没见过这样安慰人的,要不是他脸上的表情太真挚,付敏已经一拳砸过去了,瞪眼凶巴巴道:“你可闭嘴吧,谁说我们瑶瑶会输,结果还没出完呢!再说就算是输了,也有我陪她一起扫!” 许瑶会心一笑,握紧了付敏的手。 方华缩了缩脖子,心道,都这个时候了,出不出完结果不是一样吗?难道还指望能拿第一名啊,真当文学系那些学长学姐是吃干饭的,做什么大梦呢! 正腹诽呢,讲台上已经开始宣读第一名的获奖者,就听两个字:“许瑶!” 刹那间,那声音简直是如雷贯耳! 第267章 这个厕所谁来扫? 众人都惊呆了,方华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许瑶。 许瑶朝他笑了笑,在主持人的呼唤中,起身朝台上走去。 校领导起身将荣誉奖状和投稿奖金依次交给她,许瑶含笑道谢。 灯光打在讲台正中央,她站在其中,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满是崇拜与羡慕。 热烈的掌声下,同学们也在悄然议论着: “今年大一文学系不得了啊,第三名就算了,连第一名就包揽了,这姑娘太牛了!” “真奇怪,我以为第一名怎么也得是大三大四,功底深厚些的,结果就被这么个小姑娘的了,之前都没听说过!” “我倒是听聂老师提起过,这有什么,一代更比一代强嘛!天赋这种事,是羡慕不来的。” 许瑶能得奖,最高兴的就是付敏了,她昂着头得意扬扬地看了眼班里那帮男生:“早就说了,我们瑶瑶厉害着呢,上次我往杂志社投稿能过就是听了她的建议,你们一个个还不信,现在傻了吧。” 相较于许瑶的少言寡语,班里的男生跟付敏的交际还多些。 之前付敏投了家小杂志社过稿的事,大家都知道,本想向她取取经,结果付敏却说她是按照许瑶给的建议修改后才过稿的,要问也该问许瑶。 班里这帮男生瞬间打消了念头,一来他们跟许瑶不太熟,不好意思求到她面前去,二来是觉得付敏夸大其词,盲目吹捧,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们不相信,一个个扫眉搭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而要数最震惊的当属台上站着的夏秋宁,她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怎么也想不到许瑶会直接得了第一名,这怎么可能?她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获得第三名的惊喜感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不甘和委屈,自己这么努力,为了写好这篇文章,不仅到处求人帮忙看稿,而且连着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反观许瑶,满脸的风轻云淡,好像这个奖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夏秋宁憋屈极了,到了获奖者的合影环节,她脸上都扯不出一丝笑意,僵硬地站在讲台上,听到咔嚓一声结束,再也忍不住心酸,哭着朝讲台跑下去。 许瑶余光瞥见这一幕,目色淡淡,并不放在心上,反正她也没真的指望让夏秋宁这样的大小姐去扫厕所。 这次比赛没能赢已经足够叫她难受的挠墙了,以她骄傲的性格,被自己看不起的人踩在脚下,这可比扫厕所要难受多了。 虽然许瑶这样想,但作为夏秋宁和许瑶的赌约的见证者,方华看夏秋宁就这样跑了,连句交代都没有,不满地嘀咕道:“那两个人都得奖了,这个厕所到底谁来扫?” 付敏哼笑一声:“反正是谁扫都不会是我们瑶瑶,拿奖也分个高下呢,肯定是谁名次低谁扫。”说完,她辫子一甩,把方华他们撂在一边,朝许瑶跑去。 这次的奖金是五百元,已经顶上一本小说的稿费了,许瑶还是很满意的。 颁奖仪式结束,也该散场了,她手里捧着奖状,正要走下讲台,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扭头一看竟是开学时在舒老家见过的那位中年男人崔江平。 “崔老师?” 见许瑶还能认出他,崔江平脸上露出亲和的笑容:“不用叫老师,叫叔叔就行,显得亲近。许瑶同学,上次在舒老家,我就记得你说会参赛,没想到真是说到做到,还获得比赛第一名,恭喜你呀。” 许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她跟崔江平并不算熟悉,叫叔叔有种套近乎的感觉,但对方提出来,自己非要坚持倒显得不识抬举,便道:“谢谢崔叔叔,您怎么在这儿,我刚才都没注意。” “我在教育局工作,文化局和师大文学系牵头的创作性比赛,就过来看看。” 说是看看,其实更像是视察。 这次比赛由文化局和师大系里的教师做评委,崔江平发表完讲话看完文艺表演,就去了后台,等仪式进行得差不多,就打算回单位了,结果听到支持人通报许瑶的名字,才决定留下专程等她。 从上回见到许瑶,崔江平就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知道自己预想的希望微乎其微,但面对许瑶总是忍不住心存亲近。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到中午了,你吃饭了吗?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说完,又怕许瑶误会补充道:“舒老是我非常敬重的老师,你是羡之的学生,也算我的后辈,这顿饭算是庆祝你取得好成绩。” 许瑶想了想,之前家里拿来的特产,她拿出一部分打算今天给萧羽送去,实在抽不出时间,只好委婉拒绝:“实在对不起,崔叔叔,我一会儿还有点事,如果您有时间,咱们下次一起,我请您,可以吗?” 崔江平没有因为被拒绝而生气,他微微一笑点头道:“也好,不能耽误你的安排,咱们下次有时间再聚。” “局长,外面车已经备好了,咱们可以走了。”年轻的下属上前提醒。 崔江平颔首朝许瑶示意后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付敏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伸着脖子张望:“那不是咱们市教育局领导吗?瑶瑶,你跟他认识?” 许瑶嗯了声:“算是认识,但不太熟。” “他找你干什么呀?是不是对你大加赞赏,鼓励你艰苦奋进,好好学习?” 付敏对领导的说话习惯了解得透彻,许瑶笑着点头:“是是是,你说得对。” 两人正说话,方华几人走上前。 “许瑶同学,你这次正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之前是我小看你了,我跟你道歉。”方华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 许瑶摇了摇头:“没什么,其实我也挺意外,只是面上镇定,心里已经做好准备去扫厕所了。”许瑶眼梢微扬,神采奕奕。 她能开玩笑话,说明没有对刚才的事生气,方华几人心里一松,对许瑶又多添了几分好感。 一旁的宋修明红着脸从随身带着的书里拿出之前给许瑶拍的照片:“许瑶同学,祝贺你。这是上次给你拍的照片,就当做是贺礼,你千万不要嫌弃。” 上次给许瑶拍完照片,宋明修就想给她的,可一直没能鼓起勇气再跟许瑶说话,现在抓住机会,他赶紧把照片拿出来,生怕许瑶拒绝。 经他一提,许瑶才想起这件事,上次她说好要掏钱把照片买下的,可宋修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是给她的祝贺,也不好拒绝,接过来,认真看了眼照片上的自己:“拍得很好看,谢谢。” 宋明修暗自松了口气,道:“不客气。” 第268章 看不清他的内心 中午和付敏吃过饭,下午许瑶拿个袋子将给萧羽带的东西都装上,坐上公交往部队去了。 开学时,裴永光来接她曾给她留过部队的地址,她按照字条上写的找过去。 下了公交车,要步行好长一截路,许瑶拎着那么大包的东西,半边胳膊都压麻了,头上更是冒出了一层汗,约莫又走了十来二十分钟,总算到了门口。 门口站岗的哨兵,看到许瑶靠近,抬手将她拦住盘问:“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许瑶把袋子放下,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同志,我来找人,请问萧羽在吗?” 一听说是来找萧队的,瘦高个哨兵板着的脸稍微缓和下来,照例问道:“你是萧羽什么人?来找他干什么?” “我是他对象,来给他送点儿吃的。”许瑶也不隐瞒,一语道出。 那人瞪大了眼,与对面圆脸哨兵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另一人道:“同志,你没搞错吧,你说你是萧羽的对象?” 许瑶擦了把额上的汗,笑道:“是的,不信你们可以找他问问。” 两人不由仔细打量起许瑶,只见眼前的姑娘上身穿着粉白衬衫,牛仔裤,梳着马尾辫,笑容清朗,秀气的眉眼顾盼神飞,模样确实好看。 萧队的对象找到部队来了,这可是件稀罕事,两人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圆脸哨兵道:“同志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核实。” 许瑶依旧是弯着唇,点了点头,礼貌道:“麻烦您了。” 他摆摆手小跑着离开,望着他的背影,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萧羽,许瑶心里溢出蜜一样的喜悦。 “同志,你在这里坐一会儿,萧队应该马上就来。”另一个哨兵从岗亭里搬出了凳子。 “不用不用,我站会儿就行,没关系的。” “那不行,萧队出来看见,要发火我们可受不住,快坐吧。”年轻的哨兵话里藏着笑意,但说的也是事实,就冲萧队在部队的威名可没人敢去老虎须上拔毛。 许瑶腼腆一笑道谢后,坐下。 过了一会儿,跑去核实消息的哨兵就回来了,身后再没跟其他人,他脸色透着古怪,支支吾吾道:“不好意思,同志,我们萧队不在,让你白跑一趟了。” “不在吗?”还没等许瑶说话,瘦高个哨兵就皱着眉头道:“刚才换岗的时候还见他.......” 话说到一半,就被来回话的圆脸一个眼神打断,他这才意识到什么,干笑了两声:“估计是去出任务了,我没注意。” 另一人立马诚恳地接话:“实在抱歉同志,不能让你进去。” 许瑶愣怔片刻,轻轻摇了下头:“没关系,等他回来,你们跟他说一声许瑶来过可以吗?” “可以,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 “这些东西,能不能帮我转交给他呢?”许瑶将脚边的袋子拎起来,看向哨兵。 哨兵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这个恐怕不能,违反纪律,你还是提回去吧,实在抱歉。” 许瑶的神色难掩失落,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没关系,麻烦你们了,我这就提回去。” 那么大一个袋子,费尽力气提过来,现在又不得不提回去,许瑶左手倒右手,只能轮番换着提减轻负担,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委屈。 看着姑娘疲惫的身影走远,先前瘦高个哨兵对同伴道:“怎么回事,明明萧队就在部队,我早上换岗还见过他到现在就没见出去,怎么说他不在?” 圆脸哨兵蹙着眉头道:“你问我我问谁,裴指导叫我这么说的,他说萧队有别的事儿忙,顾不上招待。” “没听说今天队里有什么任务啊?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有事儿就不能先让进去等着?” “得了吧,是不是对象还两说呢。”圆脸哨兵往对面的岗亭上站定。 “啥?那又是个冒充的?不是,这萧队也太抢手了吧。” 对面圆脸哨兵已经不想说话了,白了他一眼没吱声,心道何止抢手,这都堪比真假美猴王了。 此时的军官宿舍楼,萧羽宿舍正响起说笑声。 “萧羽哥哥,你说的是真的,那些农民真的一年都吃不上一顿肉?那也太惨了吧。”姜梦思坐在萧羽的床沿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桌前的萧羽垂眸,抿了口杯子里的水,淡声道:“嗯,是真的,不仅一年吃不上一口肉,住的房子都漏风,墙皮得拿报纸糊着墙皮才能取暖。” “天呐,那是人生活的地方吗?要是让我待在那种地方,我宁愿死了。”姜梦思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萧羽曾经就生活在那种地方,立马脸色僵住,结结巴巴道:“萧羽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没什么,我知道你是无心的,那里的条件确实不怎么好,你要是过去了,叔叔和阿姨都会心疼的。”萧羽柔和地笑。 对上他的笑容,姜梦思心里小鹿乱撞,她紧张地握住床沿,低头小声问道:“那萧羽哥哥呢?” “什么?” 姜梦思见萧羽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抬眼嗔怪地看向他:“我要是去了那种地方,萧羽哥哥会心疼吗?” 萧羽嘴角的笑容短暂地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用极平和的语气缓缓吐出两个字:“当然。”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姜梦思几乎被欣喜的浪潮冲昏头脑,她羞赧地看着萧羽,恨不得立马就扑到他怀里去,可仅存的一丝理智令她稳住心神。 这段时间,萧羽对她的态度要比之前好了不少,甚至也不再抵触她的靠近,这多亏了乔秋芸教给她的方法,要想使男人动心,最好的方法就是一个字:稳! 她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只需在恰到好处展现出自己温柔和贴心,才能潜移默化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只要是男人就抵不了女人的温柔攻势,萧羽也不例外。 姜梦思眼底闪过一抹得意,抬眸看向萧羽,他就坐在自己对面,始终保持着距离。 两人共处一室,要是其他男人在这种氛围下,早就凑上来了,可他却纹丝不动。 姜梦思一时间又喜又怨,喜的是他是个心神坚定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心生动摇,怨的是,不论两人多么暧昧,他始终都没有再进一步动作,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 第269章 脚踏两只船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学校了。” 姜梦思还想再跟他多待一会儿,可萧羽已经下了逐客令,她有些不情愿道:“萧羽哥哥,你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对,一会儿部队里要开会,我得过去参加。”萧羽已经站起身,没有给姜梦思再磨蹭下去的机会。 好不容易有些进度,姜梦思才不想就这样走了,上次萧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难堪,这次她当然不能就这样走了,高低也得把面子挣回来,她恋恋不舍的拉着萧羽的袖口:“萧羽哥哥,你们部队离学校好远,我一个人害怕,你能送我回去吗?而且人家穿的是皮鞋,走路多了会脚疼的。” 萧羽侧过头,朝外看了眼,外面阳光普照,青天白日,有什么好怕的,明知姜梦思心里在想什么,可萧羽还是笑着应下:“好,我开车送你。” 姜梦思欢呼一声,声音也变得尤其轻快:“那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便裙角飞扬跑出门。 站在宿舍楼门前,来往的人都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姜梦思脸泛红光,想到萧羽跟她并肩步行,穿过那片新兵训练场,心里就充满悸动。 用不了一下午,部队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和萧羽的情侣关系,而上次的事也只会被归咎为一次普通的情侣吵架,再不会有人对她说三道四了。 正当她满怀憧憬时,汽车的轰鸣声从身后方响起,绿色的军用越野就这么停在她面前,萧羽道:“上车吧。” 嗯? 姜梦思茫然的看看萧羽,怎么跟她设想的不太一样?不是有规定,不许在部队里开车吗? “萧羽哥哥,咱们走着出去不行吗?” 她还想从训练场经过呢,坐在车里还怎么让人看见! 萧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转身从座椅背后探过手将后门打开:“从宿舍楼到门口挺远的,你不是怕脚疼吗?” 这下姜梦思哑口无言,开车就开车吧,但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坐前排副驾驶的位置,非要去后排? 噘着嘴还没来得及表达不满,宿舍楼门口,裴永光匆忙穿着衣服,双脚倒换的下了台阶:“抓紧时间吧,我妈往家领了个相亲对象,我把这回事儿给忘了,你正好用车,赶紧把我送回去,不然我死定了。” 抬头看见一脸土色的姜梦思,他还抬手跟打了个招呼:“梦思同志啊,快上车吧,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呢。” 说完顺着车身一绕,就直接上了副驾驶。 萧羽看了他一眼,转头朝姜梦思催促道:“上车吧,我先送你去学校。” 事已至此,姜梦思也不好意思再闹着非要抢副驾驶座,就算是再气闷,她也必须给萧羽留个识大体的好印象,提着裙子上了车,窝窝囊囊的坐在后排。 汽车发动,途经训练场时驶的飞快,姜梦思想让外面训练的士兵看见她,故意把后排的窗户打开,可因为车子的速度太快,顶着风迎面吹来,她披散着头发,发丝飞扬,被吹得像是个没有脸的女鬼。 训练场上的士兵,只看见车窗上有个没有脸的脑袋“嗖——”地一下过去,根本不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车子一直到了门口,速度才慢下来,姜梦思都快被气哭了,偏又发作不得,只能手忙脚乱地把头发捋顺。 将车窗摇下来,哨兵看见萧羽都面露异色。 萧羽疑惑皱眉:“怎么了?” 副驾驶裴永光的脸立时冷下来。 两个哨兵心头一凉,立马挺直腰板:“报告,没什么!” 说完,圆脸哨兵跑去开门,另一个瘦高个站的笔直敬礼目送车子驶离,不经意间看到后排座位的姜梦思时,眼睛都直了,等车子彻底开走了,大门重新关上。 瘦高个立马上前拽了把圆脸:“你刚才看见车里坐着的那个人没?” “看见了,怎么了?” “她不是!”说到一半,又察觉到自己太激动,瘦高个压低声音:“她不是上回萧队在训练场狠损了一番的女的吗?指明不让她进部队了,怎么又来了?” 圆脸满脸无奈:“你问我我问谁,上次兴许人家对象两个吵架了,这次不定又和好了呢?” “不是,他们俩是情侣,那下午来的那姑娘又是谁?”瘦高个着急了,萧队可是他们这些新兵在部队里最受敬重的,虽然年纪不大,但人家参过战,立过二等功,怎么都不该是这样脚踏两只船玩弄姑娘感情的花花公子啊? 圆脸难受也就难受在了这一点上,下午那会儿他去宿舍找萧队,一进门就看见他跟个姑娘在一起,两人说说笑笑,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没等他打报告把话说出口,就被路过的裴指导一把拎了出来,还让他跟那个叫许瑶的姑娘说,现在萧队不在部队,她下回再来。 既然不是对象关系,直接轰走就行了,为什么还让人家下回再来。 要是对象关系,萧队又在宿舍里跟其他姑娘说说笑笑,把对象撇在外头,不肯见面,这也不合理啊! 圆脸哨兵百思不得其解,可又不能违背领导命令,只好硬着头皮折回来,跟扯了个谎,把人打发走了。 两个人你看看那我,我看看你,到底没胆子再编排上级,只能把疑问咽了下去。 ...... 许瑶觉得今天的自己格外倒霉,辛辛苦苦提着一袋子家里邮来的特产去找萧羽,人没见到就算了,连东西也被退回来了,没办法,她只能提回宿舍。 好不容易走到公交站点,刚要上车,袋子提手吃不住力竟然断了,什么柿子、玉米、香瓜滚了一地,有几颗还滚到了车底下,被车轮碾得稀烂。 好在有车上的热心乘客帮她把剩下的捡起来,才算顺利坐上公交。 在师大附近下车后,她抱着袋子慢慢走回去。 十一月的傍晚,天气透着凉意,但还是累的出了一身的汗,直至走到校门口,她才长舒了口气,心里感叹:再坚持坚持就到了。 重新把怀里的袋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冷不丁的一抬头,校门口停着一辆显眼的绿色吉普车,姑娘扶着俊逸青年的手跳了下来,眼眸弯弯,波光粼粼。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姜梦思,而扶着她的是萧羽。 第270章 许瑶内心的挣扎 “萧羽哥哥,等下次没课,我可以再去你们部队找你玩吗?” “好,要是去了,让门口岗哨去部队通传,我出来接你。” 两人的对话被萧索的秋风吹入耳中,许瑶注视着这一幕,自己的心像是被丢入了一池冰水中,寒意从里到外蔓延到全身,僵愣在原地。 明明她过去时,哨兵说萧羽不在部队,可他为什么又会开着部队里的车送姜梦思回来。 回想哨兵支支吾吾的神色,许瑶觉得自己这一下午的奔波,此刻就像是一场笑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一直等到萧羽重新驾车离去,汽车在身边的马路上飞驰而过,速度快得带过一阵凉风,将许瑶吹得站都站不稳,即便如此,她也清晰地看到,在半开的车窗里,萧羽的脸一闪而过。 许瑶独自在路边站了很久,直至夜色降临,寒风中她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但却清冷得好像没有丝毫温度。 失魂落魄的回到宿舍,姑娘们正叽叽喳喳讨论着报纸上的一篇报道,看到许瑶回来,张小慧嘴快,立马扬起报纸道:“许瑶快看!你登报纸啦!” 报纸上登载的是许瑶面对爆炸临危不乱救出一家三口的光荣事迹,最大最显眼的版面上除了一篇赞扬见义勇为的文章,还有当时访员对许瑶的抓拍,照片上的她虽然脸上污迹斑斑,但眼神明亮。 可此时的许瑶却无心关注这些,她只觉得身心俱疲,把怀里的袋子放到桌上,强扯出一个笑,就上了床。 看出许瑶心情不好,宿舍里骤然一静,大家看过来看过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是付敏起身看了眼袋子,确认那是下午许瑶出门时带去给萧羽的,现在又这么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 问题八成是出在这里,她疑惑地道:“瑶瑶,你怎么了?这袋东西没送过去吗?” 许瑶躲在床帏帘子后面,眼眶湿润,她紧咬着唇,努力使自己的声调看起来跟往常无异:“没有,他不在,你们分的吃了吧,我今天跑得太累了,想先睡了。” 上次包裹刚到的时候,许瑶就拆开给大家分享过,不得不说,乡下农田里自种的蔬菜瓜果是真的好吃,透着一股纯净清洌的味道,大家本就意犹未尽。 听到许瑶说剩下的也让大家分的吃了,立马就忙活起来,打水的打水,清洗的清洗,可别提多高兴了。 付敏家也是乡下的,没那么多讲究,直接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柿子拿布子擦了擦就吃了起来。 可视线却忍不住朝上铺的许瑶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许瑶有些怪怪的...... 这一整晚,许瑶始终难以入睡,只要闭上眼,萧羽与姜梦思站在一起的画面就会浮现。 漆黑的夜,乌云游走,将月光遮蔽。 回想前两次陈文彬曾经跟她说的话,她头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初做的决定是不是太莽撞,萧羽会不会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可以走下去的人。 可转念之间,萧羽的脸执拗的样子以及深情的双眸又出现在脑海,似乎在告诉她,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一切是她误会了。 前世许瑶有过一段痛苦的感情经历,她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因此在面对赵维的数次表白时她都选择了拒绝。 萧羽于她而言却是个例外,他就像是废墟石砾缝隙中长出的一颗嫩芽,充满意外与倔强地挤到自己的生活里来。 两人之间的感情容不得分毫迟疑,如果到了该放手的时候,许瑶更希望是能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清楚,体面告别。 浑浑噩噩的一晚上就这样过去。 而在另一边,萧羽并不知道许瑶内心的挣扎,他和裴永光放下姜梦思,并没有前往裴家,相反是朝着通往京都市第一医院快速驶去。 两人在医院门口停车,走进大厅,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 这个时间点,医院已经下班了,只剩下陪床的住院家属和值班医师。 有小护士疑惑地向他俩看来,裴永光客气道:“你好,我们是来探病。” 这个时间点来探病,还真是稀奇,小护士有些疑惑,倒没说什么,指了指右手边的楼梯口:“朝那儿上病房区。” 裴永光笑着点点头,和萧羽一起上了楼梯。 看着两人的背影,小护士打了个哈欠回到值班室,另一名护士疲倦地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也不知道哪一房的亲戚这么来探病的,我给指了路,上楼了。” 坐在桌前的护士道:“一会儿到点儿提醒他们走,病房晚上不能留人,免得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小护士点点头应下。 病房区是在二楼,但是萧羽和裴永光却并没有停下,他们继续往楼上走去,从三楼科室一直往东,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连廊,穿过连廊就是重症监护区。 上次火车站的重症伤员都在这里,这两天陆陆续续有转进普通病房的,也有不治身亡的,陈文彬的师兄张国栋还在里面躺着。 裴永光今天特意去刑侦队打探消息,知道他醒了,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萧羽,两人决定一起过来看看。 根据技术科的现场鉴定分析,张国栋很可能就是火车站爆炸案的凶手,可因为他的受伤情况,根本从他嘴中得不到有用信息,所以刑侦那边把人手都撤回去围绕此人做背调。 重症监护区静悄悄的,这种静要比他们刚才经过的病房区更甚,阴冷的风在走廊穿梭,透过玻璃可视窗,可以看到重症病房里,一片洁白,病床被挡帘半掩,只能看到半截满目疮痍被灼烧成通红的双腿。 裴永光回头看了眼萧羽,开门率先走进去,萧羽紧随其后,两人悄然进入,轻轻地将门带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第271章 疑云重重 病房里,监护仪器与呼吸机运作的声音滴答作响。 绕过挡帘,两人才算是彻底看清了床上躺着人的模样,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半边的脸因为灼烧已经认不出五官的痕迹,通红一片。 身上也是如此,双手处更是被纱布包裹着,两只手已经做了清创以及截肢,可以想象这个过程该有多疼。 他之所以现在还能安稳地躺在这里,完全是依赖吗啡的止痛效果。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他完好的那半张脸上,眼皮动了动,缓慢睁开一条缝隙。 起先视线应该有些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目光在两人身上梭视,直到在看见萧羽,眼里的光骤然明亮。 萧羽微俯下身:“你还记得我。” 呼吸机下,喘息声呼哧呼哧地响,他的唇跟着动了动,这反应明显是了。 萧羽抬头看了眼裴永光,低头继续道:“我父亲是萧以谦,他曾经是你的研究导师,不知道你是否也记得他?” 张国栋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萧羽,好像要跟他说些什么,可却说不出来,眼里闪现泪光,发出一声短促的哽咽。 萧羽不敢让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只能尽力平复他的心情。 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照片,温声道:“我这次来是为了我父亲,陈文彬通过这张照片认出了你,他说你已经死在了大西北,我们都很好奇,一个死了的人,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都火车站。” 张国栋的唇瓣无声地启合,只能模糊地照着唇形,读出一个类似于“旁”的音。 人虽然是醒了,神志也清醒可因为不能说话,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萧羽眉头紧锁透露着不甘。 当初检举父亲通敌卖国的人始终没有查到,他被下放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反复在想那封检举信究竟是谁写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他带领的那帮学生。 可因为那时他年纪还小,对他们也只有个大概的印象。 直到回了京都,陈文彬与姜建华的密切接触,让他第一个就怀疑上了他。 可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似乎是错的。 如果是陈文彬,萧以谦绝不会在临终前把所有的心血都交给他。 现在,眼前这个早已经死了的张国栋,便成了最大嫌疑人,他究竟为什么会用这种自杀式的方式回到京都呢? 一切都扑朔迷离,让人捉摸不透。 只能等他伤情好转,再获得更多信息。 萧羽和裴永军离开病房,穿过阴冷的走廊,几乎每一间重症监护室都有病患躺着,在与死神做着搏命的拉扯。 走到二楼病房区时,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从身边擦肩而过,看样子是要去查房,萧羽匆匆瞥了一眼,并没有多想。 可刚走出医院门口,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医生就算是再爱干净,常年跟病人医用药品打交道,身上总会有消毒水味道的残留。 可那个人身上却没有,反而带着股柴油的气味,这种味道对于一个常年在部队里生活的人并不陌生,在养护作战装备时都会用到。 想到这里,萧羽转身迈开步子向医院里狂奔,几乎是同一时间,医院的急救铃响起,是来自三楼重症监护室,值班护士和医生都精神一震,纷纷往楼上跑去。 裴永光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等追进医院时才发现出了事儿,正想上楼,却被护士拦住,迫不得已只能亮明身份。 等众人上了三楼,只见张国栋的病房门大开着,床上的人已经没了反应,心脏监视器发出平静而又刺耳的锐鸣。 医生尝试着抢救,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冷风灌进来,萧羽跑过去探身向外看。 三楼下方恰好是一丈多高的墙头,那人身手矫捷,早已跑远,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裴永光想去追,却被萧羽拦住:“追不上了,对方早就摸清地况,事先肯定有准备。” “这张国栋到底是什么来头,都已经成这样了,还有人费这么大力气来灭口。” 萧羽沉着脸没有答话,越是费尽心机要治他于死地,就越说明他背后一定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接到消息公安很快就来了,对于萧羽和裴永光的出现,他们并没有很在意,毕竟人是他们救出来的,过来看看情况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爆炸案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让人不甘。 在公安局录完口供,再出来,天已经亮了,萧羽坐上车,疲惫地倒在椅背上。 “萧队,咱们这会儿去哪儿?” “你不是还要相亲吗?就去你家吧。” “可放过我吧,我开玩笑的,再说就算是相亲,这个时间点儿人家姑娘早跑了,哪还会眼巴巴的坐着等我。” “我要没记错,阿姨跟你说的日子是今天,你别诓我,现在刚早上怎么来不及。”萧羽可是答应了要把裴永光押回去的。 裴永光还想反抗,萧羽已经靠在座背上,懒懒地闭上眼,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他只好认命,开着车往自己家而去。 萧羽睁开眼,确认开往的方向无误,这才放心,正打算闭眼眯一会儿,不经意的扭头突然发现后车座下丢着个黑色的手提包,是那天从爆炸现场捡出来的那个。 “这个包还没交给刑侦组?” 裴永光瞥了一眼,边开车边道:“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天见你着急忙慌地跑了,我估计跟包里的东西有关,就留在车里了。” 萧羽探手从座椅底下抽出来,里面的东西他都看过,都是一些作废的实验数据。 作为萧以谦的学生之一,又是物理系出生,张国栋有这些,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萧羽靠着车窗,借着清晨微弱的薄光,百无聊赖地一张张翻看着。 这些数据对比起萧以谦留给陈文彬的明显要粗浅很多。 很多实验结论陈文彬那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他还停留在错误的研究方向上,得不到突破。 可萧羽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了一丝异样,这些实验并不像是记录形式,而是像是在给某个人做汇报,而这个人的名字只在其中一页上出现过一次“庞军”。 想起张国栋死前唇瓣张合的“旁”字音,萧羽猛地坐起看向裴永光:“我这里脱不开身,有件事你帮我私下查查,张国栋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叫庞军的人。” 裴永光见他神色凝重,就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立刻道:“好,我会派手底下的人去查,不行我就亲自动身去趟西北,到张国栋下放的地方去了解情况。” “好,拜托你了。” “行了,咱俩之间说什么客气话。”裴永光笑了声,驾车穿过阴云弥漫的清晨,向前驶去。 ...... 经历了一晚上的辗转,早晨起来,许瑶眼底泛着青,就算是心里再乱也不能耽误了上课。 许瑶也理清了思路,她至少自己在这段感情里问心无愧。不管有什么事光凭自己胡乱猜想也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萧羽当面的解释。 如果说确实如自己看到的那样,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问题。 她宁愿选择放手,承担应有的后果,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哭鼻子抹眼泪地自怨自艾。 第272章 奖项是内定的 秋雨淅沥,带走了最后的一丝暑热,许瑶和付敏顶着伞小跑到教室,抖去伞上的雨珠。 还没进门,教室里就传来夏秋宁冷嘲热讽的声音:“不然呢,你还真以为她有多厉害?无缘无故就能压过大三大四,轻松在创作大赛获得头名,用脚想也知道会有猫腻。” 对于夏秋宁的话,同学们绝大多数半信半疑: “不是吧?这种比赛不是文化局和咱们系里一起举办的吗?公平公正是最起码的吧,不然以后还怎么让同学信服啊?” “对啊,我看许瑶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不就是五百块钱吗?不至于吧?” 就在这时,姜梦思柔声道:“五百块对咱们这样的家庭确实不算什么,可许瑶,她毕竟是从乡下来的,那样的家庭,五百块都够生活三五年了,大家不要跟她计较了,还是理解一下吧。” 夏秋宁那样说,同学们还认为她是因为没赢过许瑶想要借此机会出口气,可现在连姜梦思都这样说,就引人深思了。 “那要真是这样,许瑶这个第一名肯定是内定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今年的评审老师怎么会把第一名就这么给了个大一的新生......” “哎呀,别这样说了,刚才梦思都说了,咱们得体谅她那样的家庭,五百块钱,足够她们家两三年的生活费了。” “我们理解她?谁来理解我们,这么重要的比赛,里面竟然有这种污糟事儿,还真够恶心的,上次她拍聂老师马屁,聂老师就把新出的杂志白送给她了。这回又是比赛,我看这回肯定不只是拍马屁那么简单!” 听到班里的人说得越来越离谱,宋明修终于坐不住了,他紧蹙眉头道:“你们不要胡说八道,许瑶同学的成绩是靠自己得来的,合理正当,张口就往人身上泼脏水,纯粹是污蔑!” 夏秋宁冷嗤一声,讥讽地看向宋明修:“你怎么就知道是污蔑?难道说你和许瑶关系好得超乎寻常,她连这些私事都悄悄告诉你了吗?” “宋修明,你喜欢许瑶,也不打量打量人家能不能看上你,还这么巴巴地跑出来给人家出头,不怕人笑话!” 宋明修再好的脾气也在此时绷不住了,又羞又恼起身道:“你说什么呢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的不是吗?”夏秋宁高昂着脖子,威风的就像是公鸡。 宋修明正要反驳,视线看向门口:“许瑶同学......” 众人也齐刷刷朝门口看去,许瑶走进来,淡漠的目光扫过夏秋宁的脸:“一大早原来是你在说话,我以为教室进狗了,吠叫个没完。” “噗嗤!”付敏忍不住笑出声。 宋修明脸色也好看不少,没和夏秋宁继续吵,许瑶都已经说了她是在犬吠,自己犯不着跟一只狗计较。 “你骂谁呢你!许瑶,你少装出一副清高相,你那第一名怎么来的自己心里有数,我没明说是给你留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夏秋宁咄咄逼人,一双眼睛充满戾气,像是拿住了许瑶天大的把柄。 “我的面子不需要别人给,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含糊个什么劲儿。” 许瑶说着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把书放在桌上,那态度根本没把夏秋宁的威胁放在眼里。 夏秋宁彻底怒了,她几步跑到许瑶面前,从上俯视,盛气凌人道:“好,你不要脸,那我就满足的愿望,这次比赛的第一名分明是看在教育局领导的面子上才给的!” 教室里静悄悄的,同学们都在等着看许瑶会对此事做出什么反应。 只见她冷嗤一声,抬头道:“我一个下乡来的穷学生,五百块钱都够我家生活三五年了,哪有本事搭上教育局局长这条线,也太高估我了。” 这句话原本出自姜梦思,现在被许瑶拿过来,颇具嘲讽意味。 姜梦思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她起身道:“许瑶,你是不是觉得秋宁污蔑你?” 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出去,又将引火点丢进了许瑶和夏秋宁之间。 许瑶眉心微忖。 她不说话,在夏秋宁眼里就是肯定,她怒火中烧:“你还狡辩觉得是我污蔑你,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教育局的领导拦着你在讲台边说了那么久的话,关系好得不得了。” “你还敢说你不认识他,早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回又耍了什么手段,不如说出来叫大家也好开开眼!” “婊子样的下贱货......” 平时同学之间吵架,都没有骂的这么脏过,打击都不是乡下的泼皮妇女,保持着学生该有的素质。 夏秋宁是用南方口音说的,声音压得又低,除了身边的几个人没有人能听到,她笃定许瑶听不懂,骂完以后满目鄙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哪想到许瑶转过头眼神森冷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夏秋宁愣了愣,刚张开嘴,就被许瑶一把揪住头发,猛地按在了桌子上. “啊——”一声惊慌的尖叫后,紧接着就是脑门撞在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夏秋宁瞬间感觉头晕目眩,额头更是疼得要裂开似的。 许瑶毫不留情,任凭她怎么挣扎,拽着头发的手都死死不动,她手劲儿极大,按着夏秋宁的后脖颈,俯身在她耳边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给脸不要脸的是你,不是我。” 围观的人都愣住了,没想到一向沉默的许瑶突然发起火来会这么可怕。 恰好,上课铃声响起,第一节课是聂老师的课,他每回都踩点进教室,许瑶知道这一点及时撒手。 夏秋宁还在挣扎,许瑶这一撒手,让她没收住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脑勺又磕在了课桌上。 前后夹击,雪上加霜,再加上班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一向高傲的夏秋宁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聂老师刚走进教室,被这震天撼地的哭声吓了一跳,他站在讲台上眯眼看过来:“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咋在地上坐着?” 班里一时间没人说话,姜梦思叹气道:“许瑶同学你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能殴打同班同学呢?” 说完,无奈地看向许瑶,眼底却划过一抹等着看好戏的光亮。 第273章 故意偏袒 师大校规明文规定,不许打架斗殴这类校园暴力的事情出现,许瑶这贱人这么沉不住气,敢动手打人,就等着挨处分吧! 姜梦思嘴角不经意间勾了勾。 “许瑶同学,是你动的手?”聂老师神情变得严肃,这是大学课堂,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 许瑶站起身:“是我动的手,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问夏秋宁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婊子样的烂货。”许瑶把刚才夏秋宁嘴里咕哝的南方语说出来:“请问聂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口,部分北方的同学是听不懂,但南方口音的同学却都听出来了,聂老师老家是浙区的自然也能听懂,脸色顿时一黑。 许瑶歪着头,疑惑地看向夏秋宁:“这是夏秋宁刚对我说的,我是北方人不太懂,哪位同学懂可以给我翻译一下。” 班里鸦雀无声,夏秋宁因为心虚,哭声也渐渐小了。 因为乔秋芸是南方人,姜梦思也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还是装作懵懂道:“不就是一句话吗?你动手打人就不对了吧?况且刚才同学们都没听到这句话,或许是你听错了也不一定。” 夏秋宁也抓住机会辩驳道:“我没说过那句话,是你自己胡编的!” “既然这句话我听错了,那就来说说我没听错的。聂老师,夏秋宁同学带头怀疑我这次比赛一等奖是因为跟教育局领导认识走后门才拿到的,这个情况您作为参赛评委,觉得属实吗?” 聂老师为人古板,平时做事更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哪容得了半点含糊,一听有人质疑这次比赛结果,对许瑶和夏秋宁之间的争斗心里也就有了数。 他招呼同学先将夏秋宁从地上扶起来,找位置坐下。 随后从讲台上抽出一份报纸,是师大的校报,他指了指文学那一栏:“这就是许瑶写的那篇文章,同学们可以传下去读一读。” 聂老师没着急帮着许瑶说话,他将报纸传下去,一时间只能听到报纸发出的哗啦声。 “报纸上油墨还没干,刚从校刊部门那里取到,请我校对,你们是第一批读到这篇报纸的人,看完的可以谈谈的自己的感受,旁边还有夏秋宁同学的文章,也可以一起看看。” 两篇文章,加起来不到两千字,都是短篇幅,同学们凑在一起轮番传看,用不了多长时间。 “写得真好,只是在阐述秋天,好像又让人从颓靡中生出希望。” “是啊,我都没想到,许瑶会写出这么好的文章,深藏不漏。” “夏秋宁是写人,许瑶是写意,总体就比她传达的思想境界要高一些,真的是高下立见啊!” 听着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夏秋宁气急。 报纸传到她面前时,连看都不看就甩到一边,站起来,大声质问:“不管写得好与不好,许瑶跟教育局领导当众交谈,态度亲昵都是不争的事实,聂老师您难道就没有这层关系故意偏袒她吗?” 她已经看出来,聂老师这个态度,以后班里的评优是没她什么事儿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许瑶拖下水。 往后就算聂老师想要给许瑶评优秀学生,也会顾忌旁人说三道四,另选其他人。 夏秋宁打定主意,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许瑶也休想得到! 聂老师皱了皱眉,严肃地看着她:“夏同学,你既然说了,就要讲事实依据,请问除了跟领导交谈这一点,你是从什么判断出许瑶在这场比赛中走了后门?” “难道你听到了他们交谈内容有关于这次比赛?” 姜梦思当然没听到许瑶跟领导说什么,她比完赛就哭着跑了,这件事还是从其他同学那里知道的,因此产生联想。 “许瑶没有正式发表过一篇文章,连校刊投稿都没过,她怎么可能获得第一名,而且,我的文章是经过大四的学长,也就是您带出来的学生指点,就这样也仅获得了第三名,她凭什么!” 聂老师不怒反笑,从桌上拿起书和杂志:“如果征文比赛非得有过历史成绩才能获奖了话,那这两本书就是许瑶最好的回答!” 众人盯紧看去,书的名字是《囚鸟》,杂志是最近颇受好评的短篇小说《薪火》。 这两本小说聂老师还特意在课堂里拿出来讲过,因此大家印象深刻。 夏秋宁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神色紧张:“聂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两本小说的作者就是咱们班的许瑶,她即便已经获得成绩,但从不刻意向外炫耀,做好当下学生该做的事,踏踏实实学习,只是没想到会有同学因此对她取得的成绩产生质疑!” 聂老师的语气还是强硬起来:“与其怀疑别人,背后论长短,不如做好自己,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这才是学生该有的样子!” 教室里一片寂静。 不光是因为聂老师言词犀利的批评,更多的是对于许瑶作者身份的震惊,疑惑。 聂老师将两本书放在桌上,看向坐下的许瑶:“许瑶同学你的作协入会申请表我已经递上去了,另外,这篇《薪火》很受好评,后续杂志社可能会联系你出单行本,你可以考虑一下。” 许瑶点点头,以示感谢。 “好了同学们,咱们正式上课。” 夏秋宁灵魂出窍般坐下,整节课犹如幽魂一般,茫然地看向许瑶。 就是打死她也不相信,一个乡下来的粗野丫头,会是出了两本优秀短篇小说的青年作家许谣。 这怎么可能呢? 她曾认真读过《囚鸟》被书中男女主崎岖坎坷的爱情感动得涕泪纵横。 半夜抱着书难以入眠,现在想想,这么引人入胜的故事竟然是许瑶写出来的,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同样不敢置信的是姜梦思,她之前从没正眼看过许瑶,一直觉得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论相貌她不输许瑶,论家世许瑶更没法比,可许瑶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才大一,就已经进了作协,那将来会怎么样? 姜梦思不敢想。 她本来有十足的把握抓住萧羽的心了,到此时还是慌了神。 许瑶出书的事萧羽知不知道,或者说,他要是知道后,还会不会选择她,这些不可控的疑问,让姜梦思整节课都坐立难安。 第274章 哭着找妈妈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节课,姜梦思火急火燎就去哲学系。 乔秋芸正在办公室跟几个女老师炫耀自己今天新换的皮衣:“这可是苏联那头的进口货,我家建华给买的,质量真没的说,今天外面还下着雨,这么冷的天,半点儿风都透不进来。” 浅棕色的皮衣,裁剪得体,该收的收,该放的放,配上红唇卷发,还真是风情万种。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知道乔秋芸的老公是军区的领导,都很捧场地拍马屁。 “要不说人靠衣装,乔老师身材本来就好,再有这件衣服一搭,更出众了!” “是啊,瞧瞧这皮质,一看就是好料子,这么细密的针脚,可不防风吗?” “乔老师,这么件皮衣得多少钱啊?”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乔秋芸的心坎上了,她故作不在意地摇摇头:“没多少钱,也就三百来块吧。” “三百块!” 几位老师都吃了一惊,这都顶上她们一年的工资贵了,这么大价格也就乔秋芸舍得买了,偃旗息鼓,歇了跟风的心思。 就在乔秋芸志得意满的时候,突然姜梦思哭丧着脸跑进来:“妈!” 作为学生,进老师办公室敲门是最基本的礼貌,但姜梦思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冲进来了,没有要跟其他老师打招呼的意思。 其他老师对她这样子也都见怪不怪,识趣地散开。 乔秋芸看女儿这副样子,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还不是那个许瑶......” 话刚说到一半,乔秋芸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赶紧堵住姜梦思的话:“咱们出去说。” 办公室坐着这么多人,她好歹是个老师,要是让同事知道她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出气,故意针对其他学生,影响可不太好。 乔秋芸拉着姜梦思走到楼梯拐角:“怎么了?你这次说吧。” “妈,你不知道那个许瑶藏得有多深,她根本没有那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乔秋芸立马重视起来:“什么意思?你说仔细些。” 姜梦思就把今天在教室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跟乔秋芸仔细讲了一遍,最后委屈道:“现在聂老师都推荐她进了作协了,这才大一就进作协,以后还不踩到我头上去,不知道萧羽知不知道这件事。” “妈,你说我可怎么办呀?”姜梦思已经慌乱的没了章法。 乔秋芸却依旧很淡定:“这丫头有点儿本事,真是小瞧她了。” 同为文学系的新生人家都已经出书赚稿费了,自己家姑娘还在哭着找妈妈,人跟人还真是没法比,她也算是知道姜梦思为啥能担心成这样了。 乔秋芸无奈地抬手给姜梦思撩起鬓角的湿发,挽在耳后:“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男人找女人哪会看重这些。” “那看重什么?” “看重的是这个女人能不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萧羽是个当兵的,性格强硬的一面占大部分,这类型的人普遍喜欢解语花。像许瑶那种的,他也就是贪个新鲜,很快就忘了。” 姜梦思听着,还是不安犯嘀咕:“要是忘不掉怎么办?” “萧羽在部队,你做不到时时刻刻都盯着他,那你就盯着那丫头,把得牢一些。” “什么意思?” 乔秋芸慢慢解释道:“上回你不是说了吗?许瑶她们宿舍有个姑娘被她赶出去了,现在空的一个床位,你搬进去不就得了。” “看她就来气,我才不跟她住。”姜梦思老大不情愿。 她今天刚见识了许瑶打夏秋宁的阵仗。 那丫头看着柔弱,下手是真的狠,这都一上午过去了,夏秋宁脑门上还鼓着那么大的红包,看着就吓人。 上次在实验楼,她可是狠狠甩过许瑶一耳光的,万一她要是趁机报复,自己不就完了? 姜梦思有些害怕。 乔秋芸耐心劝说:“你不是担心萧羽会再去找她吗?萧羽人在部队,你总不能天天守在他身边,不就是盯在许瑶身边最保险了吗?” “但凡她要是跟萧羽多说一句话你都能知道,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丫头能进作协也就是踩了狗屎运,你身后有我和你爸爸撑腰,还怕她做什么?” 姜梦思把乔秋芸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终于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下定决心点点头:“好,我调宿舍,跟她住在一起。” ...... 上午的课程结束,下午还有两节课,中午回宿舍还能休息一会儿。 不管今天在教室里掀起了怎么样的轩然大波,许瑶都照常平静地收拾着东西,准备和付敏去食堂吃饭。 直到她走出教室,同学们才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她就是那个许谣,那个许谣就是她!” “我的天,咱们班实在是藏龙卧虎,根本想不到,她从来都没说过自己发表过小说啊!” “要不说人家低调呢,上回聂老师在课堂上有意点咱们,夏秋宁还嘲讽来着,现在想想也是够打脸的。” 此刻的夏秋宁哪还顾得了身后的议论,她这一上午遭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六神无主的拿上东西走出教室。 从前高昂的下巴,到这会儿再也抬不起来,只剩下满腹憋闷和无处宣泄的压抑。 食堂里今天改善伙食,竟然有了红烧肉,许瑶和付敏来得早,两人美滋滋地打了一饭盒,交了餐券就坐在桌前吃起来。 正吃得香,桌旁突然围了一圈人,许瑶抬起头,才发现是班里的一群同学。 其中以方华为首,向来爱看热闹大大咧咧的人,这会儿也窘迫得说不出话来,将手里的一本书递给许瑶:“许瑶同学,能给我在书上签个名吗?” 许瑶嘴里的一口饭差点儿喷出来,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还用得着搞这套形式。 付敏也是一脸意外,指了指方华身后的几人:“你们都是来找许瑶要签名的?” 不出意外,几人齐齐点头:“对,得抓紧,不然下午上课怕排不上号。” 他们几个一下课就飞奔回宿舍,把自己买的书拿上,追到了食堂,就为了让许瑶给他们签个名,生怕她跑了似的。 第275章 一个耳光一个甜枣 方华的担忧一点儿没错,下午许瑶回到教室,开始上课前,班里又一轮同学拿着书来找许瑶签名。 平时许瑶除了和付敏关系好,再很少跟其他同学打交道,她又出生乡下,不像姜梦思和夏秋宁这样性格张扬,家境优越引人关注。 这次她的作家身份一揭露,立马大放异彩。 同学们似有若无的目光里,有羡慕,有尊敬,当然也少不了嫉妒。 不光是班里的同学对她刮目相看,没事儿找事儿的搭讪,其他系的同学知道了,也是拐弯抹角的托人要签名。 直到老师进门,周围的人四散开,许瑶终于喘口气,看来太受人欢迎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倒是情愿回到之前的状态。 到最后一节课,许瑶实在是受不了,拉着付敏翘了大学的第一堂课,一头钻进了学校图书馆看书去了。 天快黑了,两人才从图书馆出来,回宿舍的路上,迎面恰好遇到同寝的张小慧和小胡。 看到许瑶,两人眼前一亮,张小慧率先调侃道:“可以呀,许瑶,你藏得够深的,连咱们一个宿舍的都不告诉,嘴真严。”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许瑶无奈笑道:“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们,比起知名作家我还差得很远,现在不过是刚进了个门槛,有什么好说的。” 张小慧也就是一说,并没有真的生气的意思,朝楼上指了指:“你回来得晚了,咱们宿舍搬进来个新舍友。” “新室友?谁啊?哪个系的?”付敏凑上前问。 “你们不知道?就你们班的那个,姜什么的,上次军训完,她还跑过来给咱们分享过大白兔奶糖那个。” “啊?怎么是她!” 付敏当场就叫出来了,俨然接受不了这个安排。 看她的态度,张小慧才想起许瑶和姜梦思之前发生过的摩擦,尴尬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下午我们系没课,我回来得早,姜梦思就从隔壁搬过来了,她说是因为崇拜许瑶,想跟她一个宿舍搞好关系,特意向宿管老师申请的。” “崇拜,她崇拜个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瑶瑶,咱们去找薛老师,跟她反映情况,不同意这个安排。” 见付敏怒火值飙升,张小慧也不敢再多说,跟小胡先走了。 付敏说什么就要拉着许瑶去宿管处抗议。 许瑶赶紧把她拽住:“去了也没用,不用费那功夫。” “为什么?” “你忘了,她妈妈是哲学系的老师,只要她开口,薛老师总得给她这个面子。” 看着付敏气鼓鼓的样子,许瑶故作轻松笑道:“没事儿的,我今天在班里还不够厉害?只有她怕我的份儿,相信我,走咱们回宿舍。” 本该是大快人心的一天,因为这个消息,付敏垮着脸异常不高兴,回宿舍的脚步沉重的抬不起来。 磨蹭到门口,推门进去。 果不其然,姜梦思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原先白娇娇睡得那张床上,跟宿舍其他人热情的交谈着,甜甜的笑容,亲和力拉满。 看到许瑶进来,她立马起身,上前伸出手:“许瑶同学,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厉害,也发自内心的崇拜你,之前发生的事都是我的错,希望你能不计前嫌接受我的道歉,还能跟我做朋友。” 这叫什么,打一个耳光给一个甜枣? 许瑶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嘴角挽起一抹笑:“真的这么想跟我交朋友?” 姜梦思用力点头,笑容越发纯真。 “那你打自己一巴掌试试呢?” 姜梦思的神色骤然凝固,甜美的笑容也逐渐褪去。 不光是她,就连宿舍里徐媛几人也皆是一愣,个个吃惊地看向她,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因为第一次见面,姜梦思还特意跑来宿舍给每个人都送了糖吃,抛开她跟许瑶之间的矛盾,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挺好的,再加上刚才的聊天,大家发现,姜梦思跟白娇娇完全是两个类型的人。 白娇娇是没有公主命还泛公主病,招人讨厌,可姜梦思是实实在在的高干子弟,却一点儿大小姐脾气都没有,待人和善,说话客气,叫人讨厌不起来。 现在人家都已经这么放下身段跟许瑶道歉了,许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得理不饶人吗? 人总是下意识同情弱者。 看着姜梦思杵在那儿下不来台,徐媛起身打圆场:“以后都是一个宿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梦思,你先坐下吧,许瑶就是现在心里有气,等过段时间就放下了。” 许瑶冷瞥了姜梦思一眼,满眼讥讽,侧身绕过,从床底下取了盆,出去洗漱。 上次能容忍她只是看在萧羽的份儿上,现在还跟自己玩这套跳梁小丑一样的把戏,也真够搞笑的。 姜梦思被徐媛安抚着坐在床上,当着其他人的面平复内心的怒火,勉强扯出一抹笑,心里却恨得咬牙启齿。 这个贱人纯粹就是不识好歹!要不是因为刚搬进宿舍,得给其他人留下个好印象,她非得上去把许瑶的脸给撕了! 等着吧,有她哭的时候! ...... 姜梦思搬进宿舍倒是安安分分没惹什么事。 许瑶除了去班里上课,要不就是去图书馆看书,她从聂老师哪儿借了张教师读书卡,图书馆很多学生看不到的藏书,有了这张卡就能拿出来看了。 基本每天很少回宿舍,姜梦思的存在感越发等于零。 萧羽一直没有消息,许瑶曾按捺不住,给他部队打过几回电话,但要不就是没人接,要不就是别人接的,告诉她萧队不在。 见他这么忙,许瑶也只好压住疑问,等他有时间再说。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一月底,眼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许瑶从家里带的厚衣服不够多。 周末约上付敏一起去百货大楼转转,买几件厚衣服。 两人坐公交到了百货大楼,一楼外侧区域是用挡板隔开的卖鞋区,便宜常见的布鞋用绳子扎着堆成一座座小山,买鞋时需要在那堆“小山”中找到适合自己的码数。 再往里走就是半开放式的服装区,墙上的挂钩过季的衣服被老板用撑杆取下来,然后把新进的冬季服装挂上去,一排排整齐地排列开。 许瑶和付敏在里面转了一圈,看中了件棉衣又搭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 试穿后对着镜子照,旁边的导购可劲儿夸着:“这姑娘长得水灵,身段也好,穿啥都好看,我这儿的衣服,你放心穿,保管错不了。” 上身效果确实不错,红色的棉衣衬得她肌肤娇嫩光滑,白色的高领毛衣也有修身效果,将细窄的腰身完美勾勒出来,身段起伏有致。 “阿姨,这两件身多少钱呀?” “棉衣算你五十,毛衣就按三十五,我这毛衣可是机器精织,都是好质量!” 第276章 碰到识货的了 “这也太贵了!” 付敏在旁忍不住吐槽。 她这句抱怨立马就招来了导购的反击。 “你这姑娘买东西不能光看价格不看质量的呀!这货都是从海都那头拉过来的,时髦不说质量还好,这也就是看你们两个学生才给你算的低价,别人这个价根本买不到!” 付敏被呛得还不了嘴,局促地捏了捏衣角。 她也能看出来店里的衣服跟自己身上穿的不一样,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件还是堂姐穿完退给她的,泛白的颜色,发硬的面料,内里还打着补丁。 贫穷有时候会让人缺少底气。 站在人来人往,处处都充斥着崭新时尚的大楼里,就算平时再大大咧咧的人,也会生出一种自卑感。 看付敏不说话了,导购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扭头看向许瑶,透着股张扬的劲儿,好像在说,你看,你朋友都已经认同我这个价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 许瑶笑了笑,换下衣裳,平静地给出了自己的价格:“棉衣二十,毛衣十五。” “你这姑娘开玩笑呢吧!你看看我这棉衣,可都是好面料,抗风保暖。 “这毛衣都是机器加工的,砍价哪有你这样砍的?”导购气得把衣服拿在手里,恨不得怼到许瑶眼睛里让她看清楚。 “阿姨,我说的就是实在价,我买的是棉衣,不是防寒服,你一件棉衣问我要防寒服的价格,太夸张了,还有这件毛衣,你撑开针脚看看,松紧度根本不一样,肯定是人工织的三十五这个价格要不上。” “您这做生意,不是看我们是学生才给低价,倒是看我们是学生不识货故意抬价。” 许瑶活了两辈子,要连冬衣贵贱都不知道,那不就白活了。 卖衣服的最是能说会道,要想不被坑,还是得靠自己。 像是付敏这样的小姑娘,面子薄,被说上两句就不好意思还嘴了,可许瑶就要跟掰扯清楚。 谁叫顾客是上帝呢? “棉衣二十,毛衣十五,能卖我就拿上,不卖我们就再转转。”许瑶说完,作势拉着付敏就要走。 老板刚才还振振有词,这会儿也急了,这一上午才开了一单,本来看来的是两个学生,想要多赚上一笔。 没想到遇到识货的了,少赚点儿总比放跑了生意强,赶紧扬手将人喊住:“回来吧,回来吧,卖,就这个价拿上吧。” 许瑶在付敏崇拜的目光中,折回店里,拎起衣裳又仔细沿着针脚线缝细细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质量问题,才让装袋。 “你这姑娘,买东西可真够细心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学生样。” 导购还在嘀咕着,许瑶心里暗自好笑,碰到你这种奸商,可不得细心。 “这件棉衣,我再拿一件,还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二十块钱就已经很肉痛了,一听还要便宜,说什么也不肯。 许瑶也不着急,循循善诱:“您给我再便宜上五块,保准不吃亏,我是师大的学生,学校女生多,我穿上在学校转一圈,回头要有人问,我给您介绍,这不就赚回来了吗?你再想想。” 这么一说,导购不禁看向许瑶,眼前的姑娘长得是真好看。 干她们买衣服这行,平时少不了说几句违心话,衣服穿在身上就算紧绷着箍成个水桶,也会使劲儿夸漂亮。 但刚才确实是实打实的夸,没有一句掺假,那衣裳穿在她身上,三分的模样,也能衬出十分的靓丽。 “你说真的?” “真的呀,那还能骗你吗?我这就算是给您当了回模特,有人问,我保准叫她来你这儿买!” 看许瑶态度真诚,老板一咬牙:“行!那就再给你拿一件,十五块,尺码也拿一样的吗?” “不用,尺码换大一号,就照我朋友这个身架子拿。” 付敏这才反应过来这件衣服是给她买的,赶紧拒绝:“我不要,我有穿的,不用买,瑶瑶......” 许瑶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付敏一愣,看向许瑶,也就是这么会儿分神的功夫,许瑶已经从老板手里接过衣服,结账成交,一气呵成。 临走时老板还在后面叮嘱着:“记得给我拉客啊!” “放心吧,一定的!” 她转身牵着还在愣神的付敏走出百货大楼。 “瑶瑶,你不用给我买的......”付敏咬着唇,虽然她很喜欢这件衣服,但不想白占许瑶的便宜。 “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平时你可没少给我出头,对我是义薄云天,情深似海,我就买了一件棉衣就把你感动了?” 许瑶逗着付敏笑,免得她因为一件衣服有什么心理负担。 付敏总究架不住,咧唇道:“什么义薄云天情深似海,这也能想得出来,也行吧,这么好看的新衣裳,正好够我招摇过市!” 她拎着装新衣服袋子,如获至宝,走在路上一会儿打开看看,一会儿打开看看。 许瑶没说什么,默默看着她,付敏是她两辈子加起来仅有的一个朋友,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总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显示自己对这份友谊的郑重。 两人兴高采烈回到学校,隔着一条街就听见对面有人欢快地朝她喊:“许瑶!” 许瑶顺声抬起头,是姜梦思摇下车窗,探出头跟她打招呼,眉飞色舞,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旁边驾驶位上正坐着萧羽。 许瑶一眼不错地望着他,上次自己去部队送东西,本以为他知道后,会来找她把事情说清楚,可他始终没有来。 她还在为他找理由,或许是他太忙了,在出任务,没有时间。 可直至看到眼前这一幕,才发现自己真的太傻了,他确实很忙,在忙着接另一个女孩儿出游约会。 许瑶五味杂陈,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苦涩,却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走上前:“在这儿碰见,真巧,这是要去哪儿啊?” 坐在驾驶位的萧羽,抓紧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凸起、泛白,一时间竟难掩内心的慌乱,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抹笑意,道:“瑶瑶......” 第277章 你陪我去好不好 车上的姜梦思扫了眼许瑶手里装衣服的袋子,语气轻快:“我说你们一大早去哪儿了,原来是去逛街买衣服了。萧羽,我的衣服也不够穿了,咱们从植物园玩完出来,你也陪我去买衣服吧。嗯?好不好嘛?” 她轻轻摇晃着萧羽的胳膊,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应。 许瑶等待着萧羽的反应,期待他会甩开姜梦思的手。 然而并没有,他只是垂眸眼睫忽闪,神色复杂难言。 到这个地步许瑶也不再需要他的解释,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看来你确实安排得挺忙啊,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转身就走。 萧羽看清了许瑶神色的冷漠,惊慌失措,左胸深处泛起尖锐的刺痛感,刚想下车去追,却被姜梦思一把抱住了胳膊,她惊叫着:“萧羽哥哥!” 这一声急唤让萧羽停下,只能目视着许瑶的背影越走越远。 姜梦思脸上露出一丝窃喜,她早等着这一天,故意打电话让萧羽来学校接她,就是要许瑶亲眼看到萧羽跟她在一起的画面。 这还只是个开始,看萧羽的样子,明显还对许瑶放不下,她得趁热打铁,让他彻底死心。 付敏从惊愕到愤怒,直到现在才理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她对萧羽的好印象彻底烟消云散,气汹汹骂道:“不要脸的狗男女!” 赶紧跑去追许瑶。 “萧羽哥哥,许瑶怎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姜梦思嗓音娇软,有点儿战战兢兢的意味。 萧羽回头看向她,眸光幽晦,片刻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怎么会,我们之间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听到他主动跟许瑶划清界限的话,姜梦思喜笑颜开,眼眸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笑得合不拢嘴:“那我们快出发吧,先去植物园,我刚才看见许瑶买的那件红色的棉衣很好看,我也想要,你陪我去买好不好?” 萧羽上了车,眉心微微一动,漆黑的眼底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好。” ...... 付敏紧追着许瑶,她生怕许瑶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可等追上去时,才发现许瑶的脸色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悲愤。 “瑶瑶?”付敏侧着头看她,试探道。 许瑶转过头,神色清冷平淡。 看着她这样子,付敏越发疑惑了,她虽然还没有接触过什么情情爱爱。 当初见过家里表姐被逼着嫁给不喜欢的男人,被迫和喜欢的人分开时,直接跳河,人都差点儿死了。 她总觉得男女之情轰轰烈烈,要是有一方先松手,那结果必定是惨烈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许瑶似乎不是这样。 目睹自己的对象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纠缠不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要崩溃痛苦,可她实在是太平静了,就像是片无风无浪的湖泊,把所有浑浊的情绪都沉淀了心底,看不出一丝异样。 “瑶瑶,你不难过吗?你要是难过,我这里永远给你靠。”付敏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许瑶摇摇头,勉强露出个笑模样:“没什么,只是个男人,这个不行换一个就是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是在回答付敏,还是在提醒自己。 “拿得起放得下,瑶瑶,我真的很佩服你。” 付敏的语气认真,许瑶却微垂着眼眸,思绪陷入混乱。 难过吗?当然难过,感觉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疼得她发颤,可骨子里的骄傲又让她不愿意落泪。 姜梦思和萧羽是青梅竹马,又备受萧羽爷爷看好,有她在中间,萧羽和家里的关系才能得到缓和。 从理智上来说,她不该怪萧羽,他只是选择了一条相对而言更容易的路。 可情感上来说,她又该愤恨,既然早已开始权衡利弊,又何必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海誓山盟情深似海的样子。 让她所做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可笑。 回到宿舍,方才发生的事,她不说付敏自然也不会说。 可架不住有人迫不及待的宣扬。 一直到天黑,姜梦思才回到学校,今天萧羽说好陪她逛街地,可到植物园转了一圈,他就推托部队有事先走了,把姜梦思晾在一边儿。 为了不让许瑶看出来,姜梦思故意回家待到天黑才来学校。 即便不高兴,可走进宿舍的刹那,立马换上副笑盈盈的面庞,朝许瑶睡的上铺扫了眼,确认她在,便道:“今天出去逛了一下午,也没找到那件卖红棉衣的商铺,许瑶你那件是在哪儿买的呀?” 付敏心里咯噔一下。 许瑶没说话,其他人不清楚原委,顺嘴接道:“早上你就说要出去玩,问你跟谁还羞的连头都抬不起来,这个点儿才回来,还真是玩高兴了,还不快跟我们说说?” “是啊,究竟是哪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把我们姜大小姐迷得连寝室都不回了,别藏着掖着了,快说说,快说说。” 姜梦思故作羞赧,刻意卖着关子,等到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又朝上瞥了眼许瑶,羞赧道:“也没有和别人,是萧羽。” 宿舍顿时安静下来,这个答案谁都没想到,一时之间,众人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几乎下意识就朝许瑶看去。 当初许瑶和萧羽的关系可是沸沸扬扬,学校里都传遍了。 萧羽还当众跟姜梦思甩脸。 怎么现在又一百八十度大反转,放着许瑶不管,专程接了姜梦思出去玩,实在匪夷所思。 良久,张小慧才低声道:“我不是听错了吧?姜梦思,你跟萧教官出去玩,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姜梦思脸颊绯红,低下头局促地解释:“我俩之前闹了些别扭,现在把误会解开,已经和好了,家里打算等我大学毕业就结婚......” 付敏终于忍不下去了,一把将袜子丢进洗脚盆里,端起盆,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走,路过姜梦思身边故意把盆里的洗脚水往外漾:“来来来,让一让,好狗不挡道!” 第278章 第三者插足 那可是洗脚水,溅在身上足够姜梦思这种富家大小姐恶心得睡不着觉了,她连话都没说完,惊恐地躲到一边儿。 等回过神来,又被付敏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得够呛,委屈地控诉道:“付敏,我知道你和许瑶的关系好,想替她出气,可这件事我也没想到。” “我跟萧羽一起长大,他的性格我很了解。之前是因为跟我怄气,才跟许瑶闹出了些误会,在这里我可以向许瑶郑重道歉,你也不用这样可以来针对我。” 她道歉倒是痛快,加之一脸真诚,很容易就让人相信她是发自内心觉得对不起许瑶。 可说的话,却是分明在暗示许瑶是个趁人之危插足的第三者,这件事从头到尾里她才是受害者。 付敏恨不得把盆里的洗脚水直接泼到她脸上,把盆往地上一撂,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瑶瑶还成了你和萧羽之间的第三者?” “我没有这样说,但事实确实是这样,许瑶同学,真的很抱歉,萧羽在跟我生气的时候,把你拉到我们的感情中来。” “或许你不知情,萧羽的家庭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首先他祖父那一关你就过不了,闹不好还会连累你的家人,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听起来是劝告可字里行间夹杂着警告。 许瑶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掀开帘子看向她:“你罗里吧嗦半天,究竟想说什么?” 姜梦思上前一步:“之前萧羽是不是送给你一块儿手表?” 察觉到许瑶身形一僵,她掩去眸底的得意:“那是他答应送给我的,因为他对我父亲产生的一些误会,所以一时生气就送给了你,他都告诉我了。” 这块儿手表是萧羽送给许瑶恭贺考上大学的礼物,许瑶从来没想过,原本它会属于另一个人。 即便不愿意相信姜梦思的话,可事实摆在眼前,如果不是萧羽跟她说的,姜梦思又怎么会知道他送自己手表的事情。 许瑶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紧攥成拳。 而在众人的目光下,姜梦思已经光明正大地开始讨东西:“希望你能把那块儿手表还给我,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宿舍里一片寂静,紧张的气氛带来压抑感,连大口喘气的人都没有,默默注视着许瑶的动静,等待着她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就在姜梦思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许瑶慢条斯理地下了床,走到姜梦思的面前。 举起手,从掌心里落下块儿手表:“你说的是这个?” 姜梦思本以为像许瑶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一定会赖着不给,哪想许瑶会这么识相,这么干脆就拿出来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就是这块儿。” 她抬手正要去接,许瑶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将表收回去了,眼底满是讥讽:“他想要回就该直接来找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算是我捡的也该当面还给失主,哪轮得着别人转手,万一丢了,算谁的?” “许瑶,你明知道萧羽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想当面伤你的心,何必把事情闹得那么难堪呢,你把表还给我,剩下的事情我会去跟他说,宿舍里这么多姐妹看着,都可以作证,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倒是挺贴心,既然他这么要面子,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往回要的,我就算登台唱戏也得有出场费呢,你要是想要就让他再给你买,反正大家大户的又不缺钱。” 姜梦思这回算是被气得够呛,她攥紧拳,盯着许瑶。 这丫头看着像是个闷葫芦,嘴皮子还够利索,她本来想从许瑶手里把表要上,再故意给萧羽看。 就说是许瑶扔了后被她捡到,以此告诉萧羽,对许瑶的一往情深是有多不值。 现在却被许瑶反将了一军,要让萧羽来要肯定不可能,尤其现在她正在树立懂事明理的人设,不能做这种让萧羽下不来台的事。 可不让萧羽来就没办法证明刚才自己说的话都是事实。 许瑶扯了扯嘴角,转身到了桌边坐下喝水,心底的阴郁渐渐散去,她可以放手,但姜梦思过于咄咄逼人,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一块儿表没什么好稀罕,但所有权是在自己手里,既不偷也不抢,还轮不到姜梦思伸手来要。 付敏算是放心了,暗暗朝着许瑶竖了个大拇指,端着盆往水房去了。 这一晚上气得姜梦思连觉都没睡好。 等第二天醒来,眼底下泛着青。 许瑶照旧按部就班地上课。 但是她和姜梦思之间发生的事,因为添油加醋的故意宣传,渐渐在班里传开了,同学们明面上不说,暗地看向许瑶的目光都带有异色。 夏秋宁这段时间一直被许瑶压得抬不起头,现在终于扬眉吐气。 出书了又怎么样,再好的成绩又怎样,能甘愿当小三,干这种第三者插足的事,足以证明许瑶品行低劣。 这种事她才不屑去做,单这一点她就比许瑶更优秀! 班里的议论许瑶并不放在心上,出版社已经联系她给《薪火》出单行本了。 这段时间除了上课之外,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了校稿上,要出单行本,人物剧情有些许地方需要丰富。 为此许瑶费了不少心力,尤其在男主父母感情上,着重描述。 直到临近元旦,许瑶才又一次接到了顾城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先是对自己的爽约道歉,原定的是十一月来京都见客户谈合作的,但因为十月底,顾城奶奶帮忙往车上抬货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腰。 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卧床养养就好了,但顾城还是不放心,把最后一趟车交给霍飞。 自己在家陪了顾奶奶一个来月,直到顾奶奶能下地走动了,才重新计划到京都的打算。 一入冬,说不准哪天会下雪,要是再碰上大雪封了路,那更是麻烦。 择日不如撞日,顾城打算明天就动身,算算时间,开着车等到后天下午也就到了,特地打电话跟许瑶提前说一声。 许瑶自从来京都上学,已经小半年没见他了,当然是热烈欢迎。 算算时间,后天正好是礼拜天,也没课,能和顾城一起去见见客户,为来年生意运作开个好头。 第279章 跟外国佬拼酒 周末,顾城一大早就到了,这比许瑶预估的时间还要早些。 好几个月不见,一想到要见到许瑶,顾城就难以言说的兴奋,来的路上,踩着油门狂飙,中间都没停过几回。 就连霍飞上厕所也得两泡尿攒在一起上,耽误不了一点儿时间。 到了京都,他先把扛不住困劲儿的霍飞送到招待所补觉,自己换了身衣裳,洗漱收拾了一下,就赶来见许瑶。 校门口的门卫给许瑶宿舍打了个电话,接到消息没一会儿她就跑出来了。 三个多月不见,分别时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摇身一变已经成了明媚秀丽的大学生,纤细婉约的身影从树荫下走过,高束的马尾发梢轻扬,稀薄阳光落在她身上,为这寒冷的冬日带来明媚的朝气。 顾城百感交集,笑着迎上前:“瑶瑶!” 面对面站定,恨不得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这样唐突了眼前的女孩儿。 “我算的时间应该是下午,你来得真快,吃饭了吗?客户约得几点,时间来得及我们就先去吃饭。”许瑶笑盈盈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还没吃。”顾城抬手看了眼表:“约的是下午三点钟,时间来得及,我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正好是中午饭点儿,许瑶也没吃饭,两人一拍即合利索地上了车。 汽车马达声发出轰鸣,许瑶随口问:“想吃什么?” “你说了算,在京都待了这么久,肯定比我熟,我每次过来都是龙卷风似的,卸货即走,也没好好转过。”顾城故意叹了口气,语气颇为幽怨。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暗示许瑶该当向导带他出去玩玩吗?许瑶粲然一笑:“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有什么话都直接说,怎么这会儿还含蓄起来了。” 顾城笑了笑没直接答。 他这么说的目的本身就存着试探,许瑶是有对象的,直接要求,反倒让她为难,得不偿失。 但现在看许瑶这个样子,好像并没有这么方面的顾虑,他边开车,边故作无意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对象找得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提起萧羽,许瑶紧抿唇,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晦涩,约莫顿了半分钟,才道:“还好。” 顾城敏锐地从这两个字眼中捕捉到丝异样,没再追问,嘴角却不经意地勾了勾。 两人一起在护国寺附近的小吃店,点了烧饼夹肉、爆肚、京八件,酣畅淋漓地吃了一顿,又去招待所把霍飞接上。 赶在下午三点之前,按照沈招娣说的到了和平饭店。 远远地,就见饭店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短款皮袄的女人,看到三人过来高兴地招手。 等三人走近,冲许瑶惊喜道:“哎呀,小许同志,真是好久不见了,听顾城说你考上师大了,是真的吗?” 许瑶点点头笑道:“沈姐,本来是要早点儿来探望你的,听顾城说你最近很忙,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一入冬,羊绒服装的生意越发好了,沈招娣又要盯着店,又要跑市场,的确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话不就见外了,要是知道你来,我肯定跟招呼自家妹子一样招呼你。”沈招娣瞟了眼顾城:“上次我给小顾介绍了个对象,他死活不肯,这么一看那姑娘确实不如小许好看。” 沈招娣跟顾城已经算是老相识了,说起话来也不拐弯抹角,张口开起了玩笑。 许瑶有些尴尬。 “沈姐!”顾城看了眼许瑶,及时将话打断。 “行了行了,小顾脸皮薄,玩笑也开不得,走吧,进去说,他们也快到了。” 饭店雅间定的大圆桌,可以容纳十来个人一起吃饭,几人坐下寒暄了没多久,那几个买家就来了。 来的一共三个外国人,其中一个梳着背头金色卷发,眉毛浅淡,眼睛是碧蓝色,剩下两个外貌是亚洲人,却说得一口叽里咕噜的日本话。 这三个人也是有备而来,随行带了翻译。 简单介绍过后,就开始落座商谈,他们这次来主要是针对顾城手里的羊绒收购。 外国人来京采购,一般都是从北京客商手里拿货。 而北京客商手里的羊绒原料都是倒过好几手收回来再加工的,每一手都要吃回扣,倒过几手的原羊绒加工成精羊绒,再销售给海外价格还要翻上几倍。 而顾城有羊绒原料采集来源,如果他能够直接进行羊绒分梳,就等于少了好几道流程,更省去了中间羊绒贩子赚好几道回扣。 上次顾城来跟沈招娣谈过这件事,正是从中看到了商机,沈招娣才同意帮助顾城介绍外国客户。 条件是,顾城要在京都创办公司,沈招娣也要参股。这对刚要起步建厂的顾城来说,有利无害,毕竟股东越多,分摊风险就越小。 所以在征询过许瑶的意见后就答应了。 外国商人这边,基本想法通过沈招娣都有了解,现在就是谈具体的合作方式。 还是那个问题,顾城没有羊绒分梳机,从国外采购又太贵,他们现在的初始资金只够用于在京都租一间小型厂房。 没有多余的资金配备羊绒分梳机,还得靠这几个外国商人来想办法,找渠道。 桌上聊得火热,有求于人,免不了喝酒套交情,一块儿过来的,当然是想把这件事做成,许瑶也不含糊,笑语嫣嫣,有问有答。 正推杯换盏,门外一群新兵经过。 前两天搞集训,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放假,赶上一个年轻队员过生日,萧队在和平饭店定了个桌,借着过生日给队员放松心情。 他们订的桌在酒店里面,途经走廊。 正巧服务员给许瑶他们包厢上菜,门开着,小孔朝屋里一瞥,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笑容满面,说了两句场面话,仰脖就把一盅酒饮尽。 席间响起喝彩声,外国佬更是:“good,good”的叫唤个不停。 小孔定睛一看,喝酒那姑娘,不是师院的许瑶吗?她好好的书不念,怎么跑到这儿跟群男人拼起酒来了! 满腹狐疑,又不好冲进去问,只能暂且压下。 屋里的许瑶也是暗暗叫苦,这几个外国人估计是看她面善好欺负,使劲儿地劝,自己这还是头一遭,两杯下去就已经晕晕乎乎,可偏她有个毛病,脑袋越晕,眼睛就越亮。 外人看在眼里,都以为她很能喝,喝不倒的那种,更加捧场“goodgood”叫唤个不停。 两杯过后,眼看外国人还想要劝。 顾城将许瑶面前的酒杯扣到桌上,强压着心头的不悦,淡声道:“中国有句谚语,三碗不过岗。” “酒喝多了,就没办法谈正事了,今天我的同伴就到这儿了,也请各位保有绅士风度,剩下的由我代劳。” 第280章 我更适合她 外国人也知道生意重要,就是凑个兴致,没再强求,朝许瑶比了比大拇指,用蹩脚的中文道:“中国女人,很厉害!” 许瑶脸颊微红,笑着道:“我算是差劲的,比我厉害的中国女人有更多!” 年轻面嫩的姑娘,却有着不输男人的豪迈性格,游刃有余,一点儿都不怯场,外国人也都放下调笑的心思,对她多了几分尊敬。 几经协商才算把事情定下,由外国商人出分梳机,补偿合作,顾城在羊绒精加工后,按照市场价分期用羊绒抵账,双向利好。 从饭店出来时,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顾城让霍飞开车先把沈姐送回去,自己陪着许瑶在路上走走,散散酒劲。 冬季的寒夜,月光皎然若银盘,在水泥路覆盖白霜。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呼出的白雾将许瑶的眉眼遮蔽,越显得清冷氤氲。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她语调里都透着兴奋:“只要在今年开春前找到厂房,等到明年春天羊绒厂就能正式投产运营了,顾老板祝贺你!” 顾城笑了笑,高挺的眉骨,眼眸深邃:“要不是你引导我从商,现在我还只是个国营饭店的小职员,厂子能建起来我心里就踏实了,就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寒风飒飒,许瑶下意识拽了拽衣领,缩了缩脖子,咕哝着道:“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再过上十年二十年,中国将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许瑶作为历史的经历者,深有感触。 八十年代处处都是机遇,只要胆子大,肯吃苦,肯研究,就一定能获得回报。 不像后世,做生意十有九赔,没有人脉,没有资金,想靠吃苦白手起家,根本是在痴人说梦。 许瑶晕乎乎地想着,嘴角勾起称心的笑容。 顾城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看许瑶冻得小脸通红,伸手将她拽停。 极其自然地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给她围上,男士围巾有些长,得一圈圈地绕上去,循循道:“我来时专程去了趟你家,你娘叫我给你捎东西来了。 “都在车上放着,她让我给你带话,下次赚钱别往家里寄,她们有吃有喝的用不到,你存起来,以后应急。” 男人的嗓音从带着磁性在头顶响起,语调慢条斯理。 许瑶脑子反应慢半拍,顿了顿反应过来,仰头道:“我不冷。” 或许是酒劲上来的缘故,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嘴唇因为不满微撅着,显出迷糊的稚气,顾城看着她哭笑道:“是我热。” 说着仔细整理,将她的小脸都埋进围巾堆里,只留下一双眨巴的眼睛。 围巾上还带着顾城残留的体温,围在领口,确实要比刚才被冷风吹着好受不少。 许瑶摸了摸胸口垂下来的围巾,暗自寻摸着料子不错,自己也要去买一条:“我娘说的话听听就行了,她还带着军子,手里总得有点儿余钱,省得窘迫。” 顾城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他看着许瑶,欲言又止。 许瑶抬起头:“怎么了?” “我走的时候听说你姐怀孕挺着肚子跟人跑了。” 这消息让许瑶晕沉沉的脑子瞬间清醒,满脸震惊。 “啊?你是说许筱?” “嗯。” 许筱还真是胆子大,大着肚子都不安分,可细想这还真很符合她的作风。 她一心想着攀高枝,勾搭赵维这条路走不通,又怎么会甘心在老赵家穷困潦倒地守着赵全那个残废过一辈子。 让许瑶好奇的是,赵全连生育能力都没有,许筱怎么会怀孕?肚里的孩子也是那个野男人的? “她怀孕几个月?知道是跟谁跑了吗?” 顾城眉头微拢:“也就三个月刚显怀,听少伟说是赵家翻修后院的驴棚,招了几个外乡泥瓦匠来做工,十二月份一完工,其中一个连夜收拾铺盖卷带着许筱走了。” 许瑶低下头琢磨,这么看来孩子还真有可能是泥瓦匠的。 红星村是个落后的小地方,村子里遇上个盖房修墙的都是直接请熟人来帮忙。 老赵家是脑子进了水,还是有钱没处使,竟然会想起雇佣外地的泥瓦匠。 以老赵媳妇那个德性,还真是稀奇! 顾城看向许瑶,看样子她对家里发生的事一点儿都不知情,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说起来许瑶那位姐姐也是不省心,跟着野男人跑了,留下一堆家里人给她背锅,赵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媳妇跑了不去找,天天堵在许家门口要人。 不过这些事,既然家里没给许瑶来信,那他还是不要跟她说得好,免得叫她上学分心。 直至走过一个路口,霍飞也把赵姐送回家,开着车从后面追上来。 从和平饭店到学校开车用不了多久。 顾城在校门口把许瑶放下,明天上午他要去商管局注册营业执照,剩下的时间就由许瑶当向导在京都玩一玩转一转。 反正这趟来也不着急走,等周末结束,许瑶回学校上课,顾城还得实地考察,看有没有合适的厂房可以租赁。 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看着许瑶跑进学校的身影,顾城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霍飞在旁打着哈欠,扭头一看立马乐了:“城哥,刚才跟老外把生意谈成了都不见你高兴成这样,还是小许的魅力大啊。” “你小子懂什么!”顾城扬手在霍飞后脑勺上抽了一记,眼里却是笑意不减:“明天办完营业执照,你可给哥识相点儿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当电灯泡。” 霍飞撇撇嘴,故作不满,叹道:“好一个见色忘友,连兄弟义气都不顾了,城哥,你可太不够意思了。” 刚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挑眉看向顾城:“城哥,你不会忘了吧,人家许瑶有对象,你这是打算明目张胆地撬墙角?” 顾城轻笑一声,扭头看向车窗外:“墙角还没撬就塌了,也算不得什么好墙角,许瑶那么聪明,迟早会知道我更适合她。” 第281章 萧羽有些可怜 京都军区部队 夜已经很深了,萧羽却毫无睡意,他坐在桌前凝视着手里一封信,信上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极其工整用心,这是许瑶亲笔写的。 信上的内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有着少女情窦初开的懵懂与羞赧,句句情真意切。 从前拿起这封信,他总是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可现在再看这封信,许瑶的面容透过信纸浮现,她眼里的陌生与失望,像是一根针狠狠刺入他的胸膛,叫他说不出话。 上次在实验楼,陈文彬对他说的话,至今犹在耳边回想。 他还没回来时,陈文彬跟姜梦思订婚,彼时姜建华已将他看作未来女婿,不对他有太多防备。 有一次,在进入姜建华书房找他时,偶然看到保险柜里存着一封文件,可惜没等他仔细看,姜建华就把柜子锁上了。 只是匆匆一眼,不能确定那封文件内容是什么,但封面上的字迹跟张国栋的很相近。 按理说,张国栋死的时候,姜建华还在国外,两个人根本不会有联系,可姜建华的保险箱里却有跟张国栋有关的档案。 也就是在那时,陈文彬在心里扎下了对姜建华怀疑的种子,可眼下陈文彬很难找到再接近的机会。 要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姜梦思的身上,他只能假装迎合让对方放下戒心。 不是不想告诉许瑶,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他不想把许瑶牵扯进来,张国栋的死不光是警告,更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可以不怕死,冒着风险去寻找当年的真相,可许瑶呢? 她的家庭不能提供任何庇护,万一那些人把苗头对准她,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出什么事,只怕自己会发疯。 想到这里,萧羽放下手里的信,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月亮当空,没有星光作伴尤显孤寂。 窗外传来,一群新兵嬉笑打闹的声音。 昨天小孔他们报备过,趁着周末要去饭店给新兵庆生,原本也叫了他一起去的,可他确实没什么心情,再加上有工作没处理完,就推辞了,他们刚玩到这个点儿才回来。 萧羽起身走到窗边,也不知道裴永光那头怎么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拉开窗户道:“小孔,你来一下!” 刚才还闹腾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除了小孔其他人缩着脖子做鸟兽状散开。 小孔以为是他们声音太大吵到了萧羽睡觉,杵在地心,讪笑:“萧队,这么晚还没睡啊?” “少废话,快上来,有事儿问你。” 看萧羽的样子不像是要兴师问罪,小孔才算安心。 这两天萧队心情可不是很好,自己还是不惹他为妙。 一溜烟进了跑上楼,到了门口打了声报告。 “进来。” 小孔走进去,萧羽也没废话,直接道:“这几天裴指导员有来信吗?” “没有,西北那山沟沟里,通讯十分不方便,前天接到他的信儿,说已经到地方了,按照时间推算,这已经走了一个来月了,也该回来了。” 有些事,萧羽贸然去查容易打草惊蛇。 小孔人机灵,办起正事儿沉稳,倒是让人放心,这段时间他时常不在,为了能确保裴永光的消息不漏传,就安排小孔留意着。 “档案科那边怎么说?部队里有没有叫庞军的人。” 小孔摇摇头:“没有,军区团以下都查过了,别说庞军连个姓庞的都没有,队长,有没有可能你找的这个人不在编?” 那天晚上在医院碰到的那个人,身手敏捷,一看就是练过的。 现在跟张国栋有关联的只有这两个人,所以萧羽才会怀疑庞军也是军人出身,可档案科查不到,那是不是说自己预想的方向不对。 一时半会儿也难有头绪,萧羽抬头看向小孔,带过话题:“怎么样?你们今天玩高兴了吗?” 小孔乐呵呵地点头:“吃好喝好,就是让萧队破费了,兄弟们怪不好意思的。” 这次出去吃饭的钱是萧羽报销,新兵每个月工资没有多少,小孔和小孔这几个班长也各有各的难处,所以萧羽才给他们在和平饭店订了大桌,一切花费由他报销。 见兄弟们高兴,萧羽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起身道:“去吧,早点休息。” 小孔哎了一声,刚走到门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又折回来:“萧队,你记不记得咱们去师大军训时那个叫许瑶的姑娘。” 萧羽一滞,心好像漏了一拍,凝眉道:“怎么了?” 小孔挠了挠头:“我今天到和平饭店吃饭时碰见她了,她在包厢里陪一群外国佬喝酒,一杯红酒,仰脖子就下肚了,现在大学生都这么开放了吗?” 话音落下许久,对面半晌没有声音,小孔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萧队,此时面沉如水:“你确定没看错?” 不知为何,面对萧队这个样子,小孔心里直打突突,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没有,我看得真真的,一个老外还‘good’个没完。” “她跟谁去的?你见过吗?” 小孔低下头想了想:“她身边坐着个男的,有模有样的,她那杯喝完酒杯就被那个男的给扣下了,估计也没喝多......” 刚说到一半,萧羽已经从椅背上捞起衣服,大步向外走去。 小孔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后悔自己不该多嘴。 他记得上回老何在学校提过一嘴许瑶和学长在天桥遛弯的事,当时萧队就急冲冲要去抓奸的架势。 老何偏说是去看热闹,可凭借他对萧队的了解,他才不会是这种凑热闹的性格。 今天回来这么顺口一提。 果不其然,萧队反应这么大,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小孔赶紧追上去将萧羽拦下:“萧队,等等,先别着急,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们一群人早就走了,我看许瑶那姑娘不会是不省事的人。” “要是真的担心就给她宿舍打个电话问问,看人回来了没有,没回来咱再联系人去找也来得及。” 小孔这么一提醒,萧羽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确实太冲动了,调转脚步去打电话,直到从宿管老师那里确认许瑶回了宿舍,他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 挂断电话,他长出一口气,双手撑着桌子将头埋到胸口。 小孔站在后面,不知为何竟觉得平时意气风发的萧队,此时竟有些可怜。 第282章 不会有那层意思 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一晚许瑶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一睁眼已经十点多钟了,她赶紧下床收拾洗漱。 宿舍里其他人都回家了,付敏看着许瑶忙碌的样子,趴在床上托着下巴问:“瑶瑶,你今天要去哪儿啊?” “去给你带好吃的,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走?” 许瑶把洗干净的头发拿毛巾拧紧吸水道。 她知道付敏一向爱吃,只要一说指定心动,可今天付敏却没有受美食诱惑,反而忧心忡忡地朝许瑶勾了勾手指。 许瑶在床边坐下:“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回来得那么晚,身上还沾着酒气,不会是一个人在外面借酒消愁吧?” “我知道碰到萧羽那种浑蛋,你肯定伤心,但是喝酒伤身,为那种人不值得。” 付敏连对象都没找过,劝起人来倒一套一套的。 许瑶被她这幅语重心长的样子逗笑了:“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昨天是去跟朋友谈生意去了,他要在京都建羊绒厂。” “之前我没考上大学时,一直跟他合伙赚钱,现在生意做大了,打算在京都落脚,昨天见了几个外国客户,吃饭的时候喝了点儿。” 这么一说付敏就明白了,原来许瑶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还会做生意,她还比许瑶大呢,这么一比真是自叹不如。 在许瑶身上一打量,又瞧了眼床边搭着的那块儿男士围巾,眼珠一转:“你这个生意伙伴是男的吧?” 许瑶用毛巾擦着头发:“是啊,怎么了?” “人家对你可真贴心呀。” 一句话拐了十八个弯儿,把付敏肚子里那点儿小九九都写在了脸上。 许瑶哭笑不得,纤细的食指在她额头上轻点:“你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呀?我俩很早开始就合作赚钱了,根本不会有那层意思。” 付敏撇撇嘴:“那可不一定,天下哪个男人不喜欢长得漂亮能力出众的女人,除非他是傻子,要不就是你是傻子!” 许瑶看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把毛巾披在肩头,疑惑道:“为什么我是傻子?” “因为人家喜欢你,你还不知道呗!” 付敏说完,一拽被子又懒懒地躺回枕头上,继续赖床。 许瑶愣了愣,之前她从没往这一层想过,只是觉得两人认识时间久,关系不错,是很好的朋友。 经付敏这么一说,突然再去见顾城就变得有点儿不自在起来,她上前推了推付敏:“你不跟我一块儿走吗?” 付敏从被子里伸出手摆了摆:“不去不去,当电灯泡狗都嫌,下辈子容易找不着对象。” 没办法,美食诱惑也不顶用了,许瑶只好放弃,想起顾城车里还放着赵春兰捎来的东西。 她拿出纸笔,坐在桌前给家里写了封信,打算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寄回去。 再有半个月就要放寒假了,她要和顾城在京都确定合适的厂房,把生意的事儿往前提一提,得跟赵春兰提前说一声,晚些回去。 下午,许瑶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校门口,顾城已经等着了,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身量颀长,外面穿着一件呢大衣,乍看上去颇具男人味。 许瑶把围巾还给他,他随手放进车里。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饭了,一会儿坐在车上吃,小许导游,咱们今天去哪儿玩?” 许瑶面露尴尬,其实她也没有安排好路线,只想着就在京都转转。 早知道顾城是认真的,她就应该向宿舍里的两个资深驴友小安和小胡取取经了。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顾城想了想:“我还真有个地方想去,去爬长城。你觉得怎么样?” 许瑶来京都还没去过长城,两人一拍即合,开车就朝着目的地驶去。 冬天爬长城的好处就是不怕太阳暴晒。 今天天气好,来爬长城的人不少。 一座蜿蜒在群山之巅的石墙,举目望去就像一条沉睡的巨龙,游客穿梭,远远看去就像是忙碌的蚂蚁。 一节节古老的石砖透着冷硬与威严,拾阶而上,脚步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响,与林中的寒鸦鸣叫声交织在一起。 越往上走,呼吸逐渐凝成了白色的气息,浑身却热了起来,甚至开始出汗。 许瑶不得不感谢顾城的贴心,要是空着肚子来爬长城,她这会儿早就饿得一头栽倒了。 到达了一处烽火台,许瑶站定,回望自己走过的路,自豪感油然而生:“怎么样?这一趟来得值不值?” 顾城道:“看是和谁,要是我自己就没什么意思了,有你作伴,感觉挺值。” 许瑶瞟了他一样:“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啊!” 顾城笑了笑,向远望去,从这个角度看去,长城在冬日的阳光下,像是一座逐渐消融的冰山,褪去了冰冷的外壳,有了守护者的坚韧。 “不是我越来越会说话,是这些话只想说给你听。” 风声从烽火台门洞里呼啸而过,顾城口中的呢喃也就此吹散。 许瑶沉浸在这雄伟壮观的景色当中,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顾城也不在意,看两人歇得差不多了,向上指了指:“还要不要继续爬?” 来都来了,怎么可以半途而废,这不是许瑶的作风,她用力点点头,指着远处的另一处山巅:“来!比赛看谁先到那儿。” 顾城还没答应,许瑶就先行一步,决定以“赖”取胜。 看她的兔子似的窜远,顾城无奈地摇摇头,赶紧追上去。 不管怎么样,男人的耐力要比女人占有先天有优势,没一会儿他就追上了许瑶,两人只差半个身位。 许瑶眼见耍赖才取得的优势,就这么轻松被他扳回来,胜负欲上来,要紧咬牙越发往前冲。 或许是老天爷也瞧不惯她使小聪明,台阶没踩稳,脚下一空就朝前扑过去。 顾城吓了一跳,眼明手快一把拽住许瑶的胳膊,才免于她门牙磕漏风的风险。 “怎么样?没事儿吧?”顾城紧张坏了,上下打量着许瑶,也怪他粗心,故意想逗着许瑶玩儿,忘记了长城的石阶踩不稳容易摔倒。 许瑶这把才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垮着脸低头看着自己手,手托部位蹭破了一大块皮,火辣辣的疼。 第283章 分手吧 来往游客不住看向她,还有几个好心人上前询问有没有受伤。 面对路人的关心,许瑶就算快痛死了,也要撑着最后一丝面子,故作没事的摇头,扯着笑脸道谢。 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痛得倒吸了口气。 顾城拧着眉,将她的手牵过来,观察伤势,轻轻吹着凉气缓解伤痛。 凉丝丝的气息在手心划过,带着痒意,疼痛感缓解不少,可许瑶却极为不自在,将手从顾城掌中抽出来:“还有一截没爬呢,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 “不爬了,我们下山去医院。” “这怎么行?常言道,不到长城非好汉......”许瑶看了眼蜿蜒的城墙,数不清的台阶,光上来就花了两个多小时,她今天可是做向导专程带着顾城出来玩的,这会儿下去多扫兴呀。 顾城态度强硬,打断了她的豪言壮语:“不到长城非好汉,你已经来过了,去医院。” 许瑶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乖乖跟着顾城下山。还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等两人下来,夕阳垂落在山巅之后,顾城开车把许瑶送到医院。 许瑶被护士带到诊室包扎伤口,手托上被蹭掉一大块儿皮,伤口渗出的血珠已经干涸结痂。 医生在许瑶的关节部位按了按,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导致脱臼,利索地上药,贴纱布,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皮肉伤,没什么事儿,最近不要接触水,差不多两周后就能长好。” 因为这么点儿小伤,耽误了自己这趟行程,实在是不值。 许瑶垂头丧气地捧着手从医院里出来,顾城一看她这样子就笑了:“以后想玩有的是时间。” 许瑶点点头。 两人上车,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饭店吃饭。 不远处,一辆汽车静静停靠在路边,车里的人注视着那两道身影走进店内,他靠在椅背上,轻笑出声,眼底却漫上了一层悲凉。 他知道自己不该过来。可总是不死心,就像是有什么驱使着他,就算绕一大圈也要从师大校门口经过,守到现在也只为能看她一眼。 直到看到她和顾城言谈甚欢地走进店里,胸口压抑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发狠般猛砸了下方向盘。 店里,两人要了碗馄饨,许瑶伤的是左手,倒不影响拿筷子,就是样子比较别扭,吃饭时举着只手,看起来就像是小学生抢答一样的奇怪。 顾城拢拳在唇边嗤嗤低笑。 许瑶嗔怒地瞅了他一眼,脸上写着四个大字“再笑揍你”。 顾城轻咳了一声,收敛了表情:“好好,不笑了,吃饭吧。” 热腾腾的馄饨下肚,灌了一肚子冷风的胃也好像舒服不少。 结账后,两人从饭店出来,许瑶感慨道:“我这个向导当得不称职,还劳动你跟我跑了趟医院。” 顾城点头附和:“确实不称职,建议许导游下次出行,可以少些惊心动魄。” “还真把我当导游了呀,那我这可算是工伤。”许瑶举着手不满地抗议。 “是是是,我应该尽到赔偿义务,保准任凭差遣。”顾城无奈地将她晃动的手拿下来。 两人正较劲儿呢,一阵冷风吹过,许瑶迎着风站着,也没看见,就觉得眼睛一磨,好像进东西了,她赶紧低下头,用手揉眼睛。 “怎么了?”顾城察觉到不对,赶紧问道。 “眼睛进沙子了。” 砂砾摩擦刺痛感强烈,许瑶直流泪。 “你别动我看。”顾城上前,两人站得极近,路边昏暗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投到墙上,外人看上去就像是在做什么亲密举动。 许瑶只顾着眼睛痛,没多想,顾城对着她的眼睛吹了两下,正感觉好受些。 突然路边窜出一个人,扯住顾城的衣领,朝他脸上狠狠挥了一拳。 许瑶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才发现是萧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怒气冲冲盯着顾城像是要生吞了他。 “萧羽,你疯了?” 萧羽实在难以抑制内心的愤怒与悲伤:“你们在干什么?” 许瑶看向顾城,还好并没有大碍。 即便如此,萧羽不分青红皂白,动手打人这件事还是惹恼了她:“我眼睛进沙子了,顾城在帮我。” 萧羽愣住,许瑶不再理会,绕过去想看看顾城伤得怎么样,却被他一把拽住。 手掌的伤口骤痛,许瑶忍不住皱眉,却挣脱不开,萧羽眼眶通红,盯着她:“瑶瑶,我们得谈谈。” 顾城想上前阻止,许瑶怕两人再起争执,投以安抚的笑容,摇了摇头:“顾城,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说几句话。” 顾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听从许瑶的意思,转身离开。 四下没有旁人,许瑶深吸一口气:“好,我跟你谈,你可不可以先把手松开。” 顾城一走,萧羽紧绷的神经也松下来,这才察觉到许瑶的异样,她手掌裹着一层纱布,刚才因为被拽的力道太大,纱布上都渗出血迹。 萧羽手足无措:“瑶瑶,对不起,我不是.......” “行了,你要说什么可以说了。” 许瑶打断了他的道歉,抽回手腕。 萧羽看着她,眼里出现一抹刺痛:“我知道你是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你相信我,我跟姜梦思之间真的没什么,那天的事只是个意外。” “是意外我出现在校门口,还是意外你们约会被我撞破?” 许瑶眸光冷凝,看着萧羽如同陌生人:“如果上次是意外,那我去部队找你,明明你就在里面为什么不见我,反贴心地开车送姜梦思回学校。” “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可你却始终没来过。” 萧羽神情闪过一丝茫然:“你去找我?什么时候?” 许瑶撇头,不再看他:“什么时候都不重要了,或许我之前执着想要个解释,但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瑶瑶,你相信我,姜家没那么简单,我只是需要时间来把一些疑问解开。” “什么疑问?”许瑶直视地望着他,满眼坦荡。 萧羽张了张嘴,却在彷徨间无法启齿,内心矛盾交织。 许瑶彻底失望了,低头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从村里离开时信誓旦旦会给我来信,可音信全无,你说是害怕自己战死,所以没来信。好,我相信你,也原谅你。” “现在也是一样,说你跟姜梦思没什么关系,可我问你出于什么目的,又答不上来。” “萧羽,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你总有你的事要办,也总有你的理由需要我理解,那我呢?学校里都在传我是第三者插足的失败者,我要抵抗着别人的冷言冷语,还要对你笑脸相迎地报以原谅,对不起,我做不到。” “分手吧。” 第284章 总得给个说法 萧羽如遭当头棒喝,他身体颤抖了一下,全身绷紧,呼吸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他不敢相信这三个字会从许瑶的嘴里说出来,强扯出一丝笑:“瑶瑶,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好不好?” “我没开玩笑。”许瑶冷静地看着他:“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但是最近太忙,没找到机会。” “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底线,既然矛盾无法融合,不如分开。” 许瑶从口袋里掏出萧羽送给她的那块儿表,递过去:“这个也一起还给你,免得你未婚妻再当着外人的面找我要。” 许瑶说完转身离去。 萧羽的视线紧紧锁在她身上,她挺直脊背,毫无波动。 直到穿过马路,走进校门,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心底的情绪才骤然宣泄出来。 她抵在墙后,大口喘息,突然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才发现已经泪水涟涟。 有了前世的经历,她自以为坚硬到无所畏惧,可现实还是给了她重重一巴掌,只要是人就做不到心无波动。 对付许筱她毫不留情,面对赵维她慨然放手,一步步重新把前世犯的错误改正。 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师大,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苦尽甘来,和萧羽有个不错的结果,可现实总少不了磕磕绊绊。 学校里莫名的恶意,她从来无惧,所有的嘲讽诋毁她都能泰然对待给予反击。 可现实本该与她携手并进排除万难的萧羽,却在关键时刻松开了手。 即便他有自己的苦衷,即便知道萧羽对她不是没有感情,可为了维系这段感情所耗费的心力已经远远大于自己所能在这段感情获得的能量。 她得不到萧羽的肯定与支持,他们的感情又总是充斥在外人的质疑与反对中。 是时候该放手,给彼此一个喘息的机会。 她胡乱地擦干眼泪,扶着膝盖起身,向着宿舍走去。 人生总免不了遇到这种情况,即使内心已经兵荒马乱,但在外人来看,也只是比平时更沉默了些。 接下来的半个月,许瑶开始为期末考试做准备,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之前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在紧张考试复习中消匿。 一直到考试结束,学校宣布放寒假,许瑶要留下跟顾城在京都寻找合适的厂房就留下来,跟付敏说清情况。 付敏当即也决定留下来,反正她就算回去,也不受待见,索性留下来,找了个报亭当卖报员勤工俭学。 学校宿舍不允许学生假期留宿。 顾城在京都纺织厂家属楼租到了两间门对门的出租屋,两间房格局差不多,都是不足五十平的小户型,每个月房租费用只有6块钱。 这个费用许瑶还是能负担得起的,她仔细想过,等开学就从学校宿舍搬出来,也省得姜梦思会因为萧羽,间歇性发疯的没事儿找事。 再一个,等到建厂后,她也得把精力往生意上分一分,再住学校,时间上不自由。 安顿好住处后,付敏去打工赚钱。 许瑶他们三人就开始寻找合适的厂房,顾城已经把京都跑了个遍,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厂房,那些地方要不就太贵,要不就是地理位置太偏。 许瑶也去看了两个地方,不过都是临街的民营违建。现在正规的厂房都在国营企业下,要想获得租赁许可,都得经过国营大厂的同意。 直到有一天付敏从保亭回来,顺手带回来一张没看完的报纸。许瑶打开看了一眼,注意力被一篇文章吸引,其中反复提到的一个地方“大北窑。” 大北窑位于长安街东端的大北窑,这片地方在后世将成为闻名世界的商务中心区,是京都对外的重要窗口。 新中国成立后这里修建了大兴工业,成了工厂的聚集区,大北窑十字路口,北京金属结构厂、北京第一机床厂、北京汽车制造厂、北京综合仪器厂等十多个大中型国有企业。 基本京都能叫出的企业都聚集在这里。 企业一多,空置厂房也就多了,许瑶有了想法,立马喊了顾城去看。 果然,转了一圈,许瑶一眼就看中了一栋闲置的二层小楼。 跟周围成片的大厂房相比,这栋楼并不起眼,但它位于整个“铁十字”的中心,只是因为面积小,利用率不高所以被空置在这里。 顾城找人问过了,这座小楼属于北一机,也就是说要想租下这栋小楼,许瑶必须得到北一机企业的同意。 这就需要使点儿人际手段了,沈招娣到底在京都待了五六年,认识的人也多,有她帮忙事半功倍。 几经辗转顾城和许瑶终于搭上了一条线,对方是北一机的车间主任,也是厂长的小舅子名叫夏成军。 第一次去见领导少不得要带些见面礼,两条红塔山一条100,一瓶茅台380元,加起来将近五百块,也算是诚心实意求人办事。 许瑶和顾城到了厂区办公室,夏成军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头顶留着一片地中海,一听说许瑶他们是来谈厂房的事儿,便叫两人坐下。 起先他态度疏离,一直等到顾城把红塔山往他手里一塞。 夏成军脸上才显出几分笑意,当即表示:“这件事一定能办成,你们回去等信儿吧。” 有他拍胸脯保证,许瑶和顾城也就暂且放心了,可这一等,过了半个月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办法,只好再往北一机厂区走一遭,去找那位夏主任, 可这回对方干脆连面都不肯露了,这可把顾城气得够呛,东西收了不办事儿,还有这号人! “不行,这件事不算完!我得去找他!”顾城在房里来回踱步。 沈招娣也后悔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不靠谱的人。 可人家是国营厂的领导,京都本地户,顾城只是外地来跑生意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万一对方翻脸不认人,使点儿什么绊子,再想在京都站稳脚跟就更难了。 听沈招娣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许瑶拧着眉头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道:“沈姐,咱们不能吃这哑巴亏,你们这两天去其他地方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我去北一机门口守着,守株待兔总能逮到人,让他给个说法。” 第285章 拿的东西还回来 许瑶的提议顾城第一个反对,地方可以再找,但许瑶一个小姑娘,去厂区门口堵领导,难保不受欺负。 许瑶却笑了:“就得我这个小姑娘去才行,广大群众就算看不清是非,也能看在弱势群体的份上对我客气些。” “要是你跟着一起去,保不准咱俩会被一起抓到公安局去。” 沈招娣也对许瑶的话表示认同:“大门口每天上下班的工人那么多,不怕他使什么坏。就让瑶瑶过去问问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见大家都这么说,顾城看了看许瑶,也只好无奈同意了。 事不宜迟,许瑶第二天就去了北一机,就这么贸然守在门口,肯定会招人疑心。 她先是摸清楚了每天一机厂下班的时间点儿,知道夏成军每天会早走半个小时。 这天,她提早躲在巷子后,等夏成军刚出门,就迎面上去:“夏主任!” 夏成军推着自行车,一只脚迈上脚蹬子正要往前蹿,被拦在面前的许瑶给吓了一跳,脸色立马不好看了:“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许瑶跨过一步又拦住他:“你不认识我,总认识红塔山和茅台吧?夏主任,今天来只想问您要个准话,之前您答应的事儿究竟有没有准信。” 夏成军也来气了,看了眼周围,这会儿厂里还没下班,周围也没什么人。 就许瑶这么小丫头片子也敢堵他的路,他放下自行车脚蹬,挽了挽袖子:“你这个同志是脑子不好使吗?知道每天托我办事儿的人有多少?不见你们就说明这事没影儿了,这还得我亲口跟你说?” 收了钱事情没办成,至少态度好一些,许瑶也能理解。 可这位夏主任吃相实在太难看了。 许瑶咽下这口气,努力使自己语气看起来平缓:“夏主任......”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有脸跑到厂区门口拦人。” 夏成军摆手就像是打发苍蝇似的,驱赶着许瑶。 这下许瑶被气笑了,她一把拽住后座,使劲儿拖住,夏成军正要抬腿骑上去,自行车骤然停住,他失了惯性,闪脱摔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夏主任,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事情办没办成好歹给我们个说法,收好处的时候你可没手软,还真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夏成军不大不小也算是个领导,被许瑶这么含沙射影讽刺一番,顿时脸气成了猪肝色:“秋宁早就跟我说过你,我现在也算见识了,这件事我非得跟你们校领导反映,看他们怎么处理你这种学生!” 许瑶总算是从他嘴里听到点儿有用的信息了。 这个夏成军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觉得长得很像一个人,可因为世上同姓的人多得去了,而且当时夏成军态度不错,许瑶也就没多想。 现在才算是明白,这是找人办事儿撞到死对头手里了。 常言道冤家路窄,可这路实在是太窄了,早知道事情会成这样,许瑶还不如不出面,让顾城和沈姐来办估计就成了。 眼见没了指望,许瑶干脆破罐子破摔:“怪不得,就冲夏主任这种品行,我算知道夏秋宁为啥那副德性了,看不起我就把拿的东西退回来骂骂咧咧怪没劲儿的,你说是不是?” 夏成军一噎,他一个月的工资不到六十块钱。 那两条红塔山加上茅台加起来怎么也有五百,都是好东西,他拿到后第一时间就去孝敬了上面的领导,还怎么可能吐出来。 干脆咬死不认,量许瑶这个丫头片子也没招。 “什么东西?我没见过,你少血口喷人。” “是吗?”许瑶脸上浮现莫测的笑容:“您既然听夏秋宁说过我,就该知道我不光溜须拍马一把好手,写文章也很在行,校青年文学竞赛还得了头名,你家夏秋宁也不过是个第三。 “我回头可以专为您写一篇文章,就叫夏主任入厂上任记,好好把您的功绩歌功颂德一番。让广大群众以您为表率!” 夏成军牙关一紧:“我.....我可警告你,别乱写,你要是敢造谣诽谤,我就报警抓你!” “造谣诽谤是建立在没有事实依据的前提下,到时候公安同志会调查的吧?您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当我没说过这话,我先走了,夏主任。” 许瑶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就冲夏成军之前接东西时那熟练样子,许瑶就不信他没收过别人的礼,这种人经不住查,一查总露馅。 夏成军见她不像开玩笑,慌了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站住!” 许瑶唇角不经意间勾了勾,转过身时已经一派风轻云淡:“夏主任,还有什么事吗?” “实话跟你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得去找厂长托关系找人联系房东。” 夏成军实在不想因为这点儿事上报纸,万一被人一查,他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相较于为妹妹出气,还是工作的事要紧,况且就算搭了线,许瑶她们肯定租不上。 “这片厂房不是在一机名下吗?怎么还得找房东?” 夏成军道:“之前是在厂区名下,年初上面政策出台地产改革政策,正赶上厂里资金紧缺,就把这栋楼卖了。” “那能联系到房东吗?” “这得找厂长才行,跟我说没用。” 许瑶走上前,笑容明媚了几分:“那就麻烦夏主任好人做到底,带我去见一见厂长吧。” 她声音和软,没了刚才那副凶悍的样子,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狐狸般的狡黠。 夏成军咽了口唾沫,有时候美貌也是一种攻势。 之前在夏秋宁嘴里得知许瑶水性杨花,作风败坏,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水性杨花,她也很有资本,毕竟这张脸就摆在这儿。 夏成军拧紧了眉头,到底还是松了口:“你跟我来吧。” 许瑶就这样跟他进了厂,已经是下班点儿,工人陆陆续续都往外走,汇集成自行车大军,北一机在京都是叫得上名的大厂,正经厂长哪是许瑶能见到的,夏成军带她去的是副厂长的办公室。 还好办公室里人还没走,许瑶正要敲门,夏成军突然沉着声道:“今天这件事不要告诉秋宁。” 就冲夏秋宁那大小姐脾气,要是知道哥哥帮了自己的死对头,估计能把家里的屋顶掀翻。 许瑶当即表示了解,点点头:“我知道,麻烦你了,夏主任。” 夏成军表情讪讪,转身离开。 第286章 炸了马蜂窝了 一机的副厂长姓刘,相较于夏成军的故意为难,他倒是很好说话,知道许瑶是想租旁边的二层小楼,当即同意给许瑶搭线,看能不能联系到买家。 事情总算有谱了,许瑶正打算回头给人家买点儿东西感谢。 临走时,刘厂长却突然叫住了她:“同志,你是不是写了《薪火》的那位作家?” 许瑶一愣,点点头:“是我。” 刘厂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搓着双手起身道:“我媳妇是您的读者,能不能给签个名......” 之前只顾着埋头创作,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够这么快的吃上作者的红利,怪不得刘厂长听到她的名字后会这么好说话。 一个签名就能搞定的事儿,还花那冤枉钱干什么。 许瑶当即提笔在递来的纸上落笔,当然了,跟这样的成功人士打交道,光是简单签个名儿就太不会办事了。 许瑶先是感谢了刘厂长媳妇的喜欢,最后又写上了对夫妻两人的祝福,最后落款“许谣”。 刘厂长将那张纸郑重地折好,喜笑颜开,亲自把许瑶送出门。 目送许瑶离去,折回身便叫来助理,边收拾东西,边道:“上次签合同买隔壁那栋厂房的买方,联系方式还留着吗?” 助理点点头:“留着,咱们合同上都写着呢。” “明天吧,抽空打个电话,就说隔壁的那两层厂房有人租,反正空着也是个空着,兴许人家愿意挣点儿房租。” “好,我记下了。” 刘厂长正要出门,又顿住:“电话里你记得提一下,意向租户叫许瑶,之前在当代发表过文章。这姑娘书写得好,兴许冲这一点人家就愿意租房了呢。” 要不说刘厂长考虑得全,助理疑惑道:“现在作家都下海做生意了吗?不怕笔杆子沾上铜臭味?” “啧,作家也需要吃饭,光动笔杆子不吃饭,早就饿死了还写什么书。”刘厂长嗔怪地看了眼小年轻一眼,迈步走出办公室。 刘厂长去联系房主这段时间,许瑶也没闲着,杂志社的陈述联系到她,还给她抱来了一大摞读者信,单行本出版后销量虽然比不上当前知名作家路遥、贾平娃这类知名作家。 但许瑶的名字也算是在京都的文学圈留下了一笔,今年由作协发布的新锐青年作家里就有她的名字。 接下来的几天,许瑶捡几封重要的读者信回复,剩下的时间就等着刘厂长那边的消息。 而在同一时间,京都部队的萧羽接到了裴永光他妈妈打过来的电话。 说是一机那边的二层厂房,有人想出租,问萧羽同不同意。 年初正逢国家房产改革,可以花费成本价购房建房,但一平方得500块。 据说这一政策公布后,全国总销售房产才3000套,绝大多数人根本无力凭借手里的工资购买房产。 可萧羽不一样,他也不差钱,听了许瑶的话托了人打问。 正好北一机那段时间资金紧张,想要出售隔壁废止的二层厂房周转,他就买下来了。 放着快有一年了,突然有人冒出来要租,萧羽想也不想就拒绝,他这段时间心烦意乱,根本没时间处理这些琐事,也不靠租金过日子。 对面裴永光妈妈还在劝说着:“小羽啊,要不还是考虑考虑,那么大的二层楼放着也是放着,每年的租金也不少呢。” “不用了,阿姨,我还有别的事,先挂了。” “等等,小羽,你爱看书吗?一机的刘厂长说这次租房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叫许瑶。” “许瑶?”萧羽愣愣地重复这个名字。 “对啊,你要是看过她写的书,可以给你要签名,那姑娘挺实在的一个人.......” 电话那头再说什么,萧羽已经听不到了,过了半晌,他垂下眸,缓慢地吐出一句话:“如果是她需要,就租。” “哎,这就对了嘛,我也是这个意思,那租金定多少?” “不要租金,她想用多久都可以。” 对面愣了愣:“小羽,你这孩子前两天发烧糊涂了吧?那么大的两层楼,你不要租金不是亏死啦?” “阿姨,就按我说的办吧,不要租金,她想用就用,你帮我交接就行,不要跟她提我的名字。” “哦,哦......” 萧羽挂断电话,不用想一定是顾城要在京都落脚,所以才租设厂房,他勾了勾嘴角,眼底的忧伤却迅速蔓延。 “萧队,裴指导押解回来的人已经关到审讯室了。” “走吧。”萧羽扯掉了手背上的针管,从医疗盘上拿了块棉花按住冒血的洞,大步朝外走去。 正在配药的队医赶紧过来阻拦,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看向还有多半液体的吊瓶,扭头看向身后的小护士:“这萧队长这段时间是怎么了?连命都不要了吗?” 小护士没接话,抿着唇同样满脸忧心。 裴永光走了两个月,回来人都黑了一个色度,大西北的黄风真不是开玩笑,吹起来遮天蔽日,根本睁不开眼。 隔着玻璃站在审讯室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微微一诧,听小孔说萧羽在医疗室输液,这么快就过来了。 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顿时紧皱:“你这是怎么回事?脸都瘦凹进去了,部队是又出野战训练了?把你操磨成这样。” 萧羽没理会他,朝着玻璃,扬扬下巴示意:“就是这个人?” 审讯室里坐这个近四十岁的中年人,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半边儿脸还有个刀疤,眼皮都翻起来了,面相可怖狰狞,标准的恶人脸。 裴永光点头,不明白萧羽为什么态度冷淡,像变了个人似的。 眼看萧羽正要进去,他回过神赶紧道:“你小心点儿,这个人嘴硬,很难撬开。” 萧羽略微一顿,没说什么,推门而入。 裴永光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形,眉头紧皱,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转头问:“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萧队怎么瘦成这样?” 小孔觑了觑他,舔了舔唇道:“萧队跟师大那姑娘闹掰了,裴指导,是您叫门口的哨兵拦着不让她进来吗?” 裴永光背后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神色凝重:“你怎么知道的?” 小孔低声道:“半个月前萧队有天夜里回来,把轮岗的哨兵都拎起来挨个儿问了,说是您......” 裴永光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回才是好心办坏事,炸了马蜂窝了! 第287章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屋里的人看到萧羽这个生面孔进来,上下打量着,满脸警惕:“你是谁?” 典型的西北人,口音浓重。 萧羽没说话,从衣兜里掏出烟,给自己点着,又冲他扬了扬:“要吗?” 那人顿了一下,点点头。 萧羽把烟和火柴一起丢过去,顺手拿起桌上的记录,粗略扫了一眼:“你叫冯钊?” 冯钊点了根烟,像是有什么毛病,手总是不稳,哆嗦好几下才把烟点着,猛抽了几口,举止才恢复正常:“我之前都跟那个姓裴的说过了,你还想知道些甚?” “庞军。”萧羽薄薄的嘴唇吐出两个字,掀眼看向对方:“你见过他吗?” 听到这两个字,冯钊面容明显一抽,他靠在椅背上刻意放松姿态,吞云吐雾:“什么军?不认识。” 萧羽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将军装扣子顺着衣领解开,脱下放在椅背上,薄唇叼着的烟,升起白雾,将他幽邃的眉眼笼罩其后,叫人摸不清底细。 从始至终,整个过程都不紧不慢却充斥着压迫性。 裴永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转头朝着小孔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意会,转身出门把审讯室的门牢牢锁住,他守在外面,不允许人靠近。 没多久审讯室里就响彻哀嚎,裴永光静静看着这一幕。 这顿打冯钊挨得也不怨,根据调查,他在张国栋下乡劳改期间没少欺负他,逼着一个物理系的高材生当着众人的面下跪钻裤裆。 就连张国栋的女朋友,也被冯钊带着人祸害得上吊自杀了。 张国栋估计一直在等机会,回到京都报仇,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能在平反后回来,只能选择在火车站引爆炸弹自杀。 审讯室里,冯钊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前脚还给他递烟,语气平和,后脚就对他拳脚相向。 抽了半截的烟掉在地上被血滴染红,冯钊根本不会怀疑如果自己再不张嘴就会被这个男人活活打死。他心底生升起对死亡的恐惧,痛苦地喊:“我说,我说!” 即便他已经松口,可对方的拳头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冯钊充满绝望,哀嚎着不住求饶。 审讯室门被人从外打开,裴永光冲进来将萧羽从身后抱住:“萧羽,萧羽冷静点,别冲动。” 萧羽脸色阴沉无比,声音尤其冷峻:“我还有别的事,一句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他重新点燃了一支烟,丝毫感觉不到手背破损处的疼痛。 看着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冯钊,裴永光心神一凛,这实在太反常了,根本不像是萧羽的行事作风,他从前就算再愤怒,也会留一线分寸,可现在的他就像是匹脱缰的野马,没人能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翻倒的凳子被重新扶起来,冯钊这次是真的瘫坐在上面,满嘴的血。 裴永光掏出自己的手帕给他丢过去:“知道什么就说吧,隐瞒对你没好处。” 事到如今,冯钊哪还敢多反驳一句,他颤巍巍地用手帕擦了擦血,哽咽着道:“我也是受人指派,那些事不是真心想干的。” “受谁的指派?” “就你说的那个人,庞......庞军。”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冯钊小心地抬起头,看向墙角坐着那尊冷面煞神,哆嗦道:“他告诉我,想法子让张国栋走投无路,逼到死路上,我就照办了。” “张国栋刚下乡那几年没少挨欺负,都是庞军指使我们干的,我们不干也会有别的人干。” “然后呢?”萧羽声音沉哑。 “然后就是我们戏耍张国栋对象那次,他朝我头上劈了一铁锹,就跟疯了似的。我脸上这道疤就是那次留的。 “那件事之后,庞军才叫我们以后不用再欺负张国栋了,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搬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 “买药,把钱花完了,没地方待就回来了。” 冯钊口中的药是致人上瘾的违禁品,只不过黑道上都称之为药,这也解释了刚才他刚才为什么会手抖。 很难想象,当初张国栋受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就在他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有人出现救了他,还给他提供庇护。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选择信任,听凭调遣。 短暂的寂静过后,萧羽吐出一口烟问道:“你能描述出庞军的长相吗?” 冯钊疯狂点头:“能!那个人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萧羽摊开桌上的笔录本,拿起笔:“说吧。” 凭借冯钊的描述,一张阴沉的男人面孔逐渐在纸上浮现。 长达三个小时的审讯终于结束了,萧羽扣上笔帽,将笔录本转过去给冯钊看:“是不是这个人?” “对对对,就长这样!”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萧羽起身走出审讯室。 裴永光紧随其后,守在门外的小孔看见两人出来,朝里望了一眼,追上前道:“裴指导,那个人怎么办?” “留着,秘密移交到公安,找咱们的人盯着,别让他死了。” 小孔急忙应下照办。 裴永光看向萧羽的背影,大步追过去,硬着头皮道:“班长,对不起。” 萧羽脚步一顿:“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要不是我拦着,小许同志就不会误会,你们之间......” “跟你没关系,要是不拦,她进来看到我在干什么估计会更生气。”萧羽勾了勾唇,那一闪而逝的鄙夷,写满了对自己的厌恶。 裴永光不想愿看到他自暴自弃:“班长,等这件事情查清楚了,真相大白,许瑶她会理解你的。” “会吗?”萧羽指尖紧了紧,想起那天晚上许瑶说的话,心里惨淡,怅然道:“我又有什么资格让她理解。” 裴永光想再说些什么,可发觉自己说出来的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得沉默。 不管怎么样,萧羽都急于把当年的事情查清,至少能甩脱顾虑,不连累许瑶。 视线落在手里的笔录本上,言归正传:“我猜得没错,这个庞军跟医院遇到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凶手当时戴着口罩,你确定?”裴永光凝眉道。 萧羽点点头:“我确定,看他逃跑的身手像是个当兵的,之前调查,编制里没这么个人。” “还是小孔一句话提醒了我,退伍兵会除名。这个庞军之前率属于内勤行政保卫科,退伍后被分配在京郊的一所军工厂当工人。” 第288章 给许家争气了 “后勤行政?”裴永光隐约觉得不妙,试探性问道:“那不是姜部长的下属吗?” 萧羽冷笑,视线望向远方:“是啊,你说巧不巧。” 裴永光到这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要真是姜建华指使,他和萧羽之间就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萧老爷子极有可能也被他蒙蔽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萧羽转过头,眸光在凛冽的寒风中越显凌厉:“让公安部那头调查张国栋死因的同志放出风去,就说有眉目了,再派人盯着姜建华的动静。” 一招引蛇出洞,就看这条蛇上不上钩了。 ...... 许瑶那边很快就接到了通知,厂房可以用了,不过房主没说具体租金。 受政策原因,房产转接手续还没有落实,租房合同将由一机厂作为甲方签订。 对此刘副厂长的理解是,房主担心政策追查受牵连,所以不想露面。 不过既然人家松口,那就说明是同意往出租用的,叫许瑶来签订协议。 许瑶看着合同上“借用”两个字有些莫名,刘副厂长解释道:“等到政策稳定下来,我再作局邀你们双方面谈租金,怎么样?” 这层考虑不无道理,改革开放后,前期计划经济市场确实出现了阶段性的松动,可是这一状态也仅仅持续了一年,国家财政吃紧为了减少私有企业对于国有企业的竞争关系,私营企业将再度被冰封。 好在顺安处于直辖自治区影响不大,为了带动地方羊绒产业发展。 顾城来的时候就已经跟地方领导沟通过,只要能在京都谈成外贸出口,就由政府出资引进羊绒纱纺织机,到时候扩建羊绒衫厂的事也很快有着落。 这二层小楼只为了区领导的审批资质,用来存放机器,暂时不会启用。 中间有刘副厂长担保,许瑶没什么顾虑,把合同签好后,顺利拿到小楼的钥匙。 许瑶和顾城一起去看了下,二层小楼,中间是个红色的大铁门,打开以后约莫占地三百平,上下加起来就是六百平的可用面积。 不管是当库房还是后期设厂都很方便。 总算把最要紧的一桩事解决了。 忙忙碌碌,临近年关,许瑶坐上顾城和霍飞的车回家过年,她这趟回去还等着吃许念的结婚喜糖呢。 付敏当然不能一个人留在京都,许瑶邀请她跟自己一起回去,算是做客,反正付敏家离顺安县城又不远,到时候送她做大巴回家就行。 人一多,枯燥的旅程也就变得热闹起来。 一路上顾城和霍飞换着开车,许瑶瞧着挺有意思,也来了学习的兴致,碰到没人的路段,顾城坐在旁边,手把手教许瑶怎么开。 这是许瑶从没接触过的领域,从车发动的一刹那,胸口就咚咚响,当年高考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方向盘用不着大幅度扭转,走的方向不直稍微往回拨一下就行,注意观察左右后视镜......” 顾城教得仔细,温声慢语地,自己那会儿学的时候都未必有这份耐心。 霍飞和付敏两个人坐在后排对视一眼,默契的不吱声。 感受到解放车在自己的操纵下龟速移动起来,许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里被这股新鲜劲儿冲击着,下定决心,以后自己也要考驾照。 不过这个年代考驾照难度不小,因为私家车尚未普及,驾照主要面向单位,得先有介绍信,还得自学《交通规则》和《机械维修》两本理论知识。 别的先不说,就一项机械维修就够叫人头疼。 结合这一情况再看,想考驾照就是后话了。 许瑶回到红星村已经是后半夜。 许家上下早就知道她今天回来,都没睡觉,年底村子里给通了电,努力实现家家户户挂灯泡过新年的美好愿景。 一个昏黄的灯泡悬挂在门口,将院子照得亮亮的。 听见院外汽车马达的轰鸣声音,一屋子老小,伴随着许少伟的:“瑶瑶回来了!”一窝蜂涌出来。 军子一头扎在许瑶的怀里,他还从来没离开姐姐这么久。 赵春兰的眼泪就盈满了眼眶,许老太攥着许瑶的手上下看得仔细:“好好,长胖了,没亏了自己,赶紧回家。” 隔壁的胡大娘家都被惊动了,扒着土墙探头张望:“是瑶丫头回来了?” 许瑶被家里人簇拥着往里走,仰起脸应承:“是呢,大娘,我放假回来过年了。” “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家里被折腾......” “好了,别说了。”胡大娘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老太打断了:“孩子连口水都没喝呢,等明天让她上门去问好。” 胡大娘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合时宜,讪笑道:“是呢,快回屋去吧,大老远的真累坏了。” 吵吵嚷嚷的进了屋,夜深了,顾城和霍飞帮着把东西放下,也婉拒了进屋歇会儿的好意,开上车回镇上去了。 许瑶拉着付敏,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大学交的朋友,她家离得不远,我请她来家里做客。” 付敏性格外向,一点儿也不怯场,挨个儿问好,很招人喜欢。 许瑶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了,一家人都想听她说说在京都的见闻。 军子更是围着许瑶带回来的东西打转,指着一个黑乎乎的方圪垯道:“姐,这是什么?” “是电视机,我从京都带回来的。” 话音一落,众人的视线立马就移到了这“方圪垯”上。 许家老两口活了大半辈子,只从城里回来的年轻人嘴里听说过有个能“撞人”的盒子,这还是实打实第一回见。 “这怎么看呀?” “能出人吗?” “这根长长的线是干什么用的?” 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许瑶都回答不过来,好在家里还有个见多识广的。 许少伟没少往县城跑跑,在商场看见过这种电视机,只不过顺安县城地方实在太偏。 电视机这类家用电器是从外头运进来的稀罕货,价格贵得离谱,他没舍得买。 许少伟小心地将两根后面的两根细长天线竖起来:“这两个是接收信号的,只有接收上信号这个黑框子里才出人像。瑶瑶,哥说得对不对?” 许瑶点点头:“对,家里来信说,村里给通了电,回来时就买了台电视。不管能不能看,总归咱家不缺。”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看不成,放在柜子上显摆也是很值的。 看到许瑶就算是考上大学还不忘家里,许家老两口越发感动。 许老太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脸:“好孙女儿,你算是给咱们许家争气了!” 第289章 家里不安生 一家人为了给许瑶接风,忙活到后半夜,军子后来都困的眼皮打架,被赵春兰硬抱回炕上才哄睡。 许瑶带着付敏回到了她的那间屋。 就算她不在家,屋里的东西也纹丝未动,没有被当做仓库。 许老爷子甚至还想到了她回来住时受冻,专门在靠墙边盘了个小炕,跟老两口那屋的大炕通着,那头烧热了,这一头也就暖和了。 许瑶跟付敏缩进被子里,只剩下两个脑袋。 农村的月光明亮洁净,透过窗户在地上照出一片淡蓝色的光芒。 付敏低语:“瑶瑶,你家里人对你真好。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太幸福了。” 许瑶笑了笑,没说话。 幸福吗?现在看来或许是这样,可自己为了这份幸福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不知情的人哪里能懂。 路上太累了,闭上眼就睡着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听到院外传来笤帚哗哗扫院子的声音。 许瑶穿上衣裳透过窗户往外一瞧,就见满院都覆盖上一层洁白,竟然下雪了。 得亏昨天回来,不然再拖一拖,保管得截在雪地里。 雪花纷纷扬扬还没停,许立仁提着扫帚院里扫除一条通往院门口的道。 “别扫了,扫它干嘛呀,这雪还下着呢,一会儿不就又埋住了。”刘英红在厨房里忙活做饭,探出头道。 自从三房搬出去,许筱嫁了人,许瑶去了京都。 家里人少了也就不在分锅吃饭。 刘英红和赵春兰两个媳妇轮流做饭,动一次火就足够家里人都吃上饭。 许立仁不吭声,依旧埋头扫着雪。 他当然知道就算现在干净还是会被雪盖住,可总是闲不下来,这段时间受的窝囊气实在是够多了,总得找机会发泄发泄。 刘英红说了好几回都不顶用,也不管她了。 看付敏还睡得香,许瑶没叫醒她,轻手轻脚出了门,正好碰见许老太端着盆往泔水桶里倒水。、 要是夏天用完的水直接往院里一泼就完事儿,可这大冬天,水泼到地面上渗不下去冻成冰坡打滑溜。 只能倒在桶里,之后再提着倒在渠壕里。 见许瑶起来,许老太朝她招手,低声道:“奶在火炉上给你卧了鸡蛋羹,快来吃。” 家里谁都没有,只有许瑶有份儿,足见许老太是有多偏心,许瑶笑着跟进屋。 许老太吹着气从火炉子上把鸡蛋羹端下来放在许瑶面前,又从抽屉里拿出勺子递过来:“赶紧吃!不然一会儿家里毛猴子醒来就没了。” 这毛猴子说的自然是军子。 许瑶接过,吹了吹放在嘴里都不用咬,顺着嗓子眼就进了肚,咸香咸香的:“奶,我昨天回来还买了点儿京都的特产,一会儿端上桌尝尝。” 许老太就在旁边坐着,一脸慈爱的看着许瑶,点点头。 “我念姐不是结婚吗?厂里没放假吗,咋还不回家?” 按理说,许念要结婚这就是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可这临近年关还没回来,有些奇怪。 许老太垂了眼道:“是我叫她别回来的。家里这段时间不安生,要不是怕你放假待在京都过年没地方去,我肯定也不让你回来。” “咋了?出什么事了?” 都是自家发生的事儿,许老太也不瞒她,叹了口气:“筱丫头和赵全过不住跟人跑了,老赵媳妇说是咱们家撺掇的,有事儿没事儿叫着一帮人来堵门要人,丢人啊!在这村里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你念姐婚事就在眼前,回来连累了她。” 提起这件事,许瑶心里隐约泛起嘀咕。 按理许筱那性子就算是跟人跑,也不会跟着个外地的泥瓦匠,到红星村这种穷地方谋生的,能有几个有钱的。 “我姐跟谁跑了?走之前就没留下什么话吗?” 许老太压根就不想提这件事,脸黑得像锅底:“老赵家说是跟着匠人跑了,她要是自己跑了也就算了,偏偏带着老赵家那个孽种。” “现在老赵媳妇不依不饶,叫咱们家给她赔个孙子出来,咱们上哪儿去给她找孙子,说到底还是为了讹钱,老赵媳妇就是个黑心肝的货。” 许瑶眉头皱起:“许筱肚子里怀的真是赵全的孩子?” “刚怀孕那会儿老赵媳妇就到处传,赵家有后了,不是赵全的她为什么要认。” 许瑶也疑惑,难道说赵全身子好了,这种事难道还能复原?太不可思议了吧。 见她兀自出神,许老太知道许瑶的脾气,在旁边劝:“瑶瑶,你可别冲动。过完年就抓紧回学校念书去,赵全那个混账王八召集了帮混混,在村里都横着走了,别上赶着去招惹他。” 看许老太如临大敌的样子,许瑶笑着安抚:“奶奶,我没事儿招惹他干嘛呀!” 前提是他别来招惹我。 许瑶乖巧地在许老太的注视下将满满一碗鸡蛋羹吃完,打了个饱嗝。 许老太心满意足,收拾起碗筷就去洗刷。 家家户户都忙活着过年,一出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红对子,喜气洋洋的景象。 眼看大雪封路,付敏也不能回家,这个年就留下在许家过,她倒是跟军子很合得来,闲着没事,用木板自制了溜冰车带着军子到冻结实的冰滩上去玩儿。 许瑶嫌冷没跟着出去,窝在家里看书。 快到晌午的时候,突然听见军子的呼声从门外传来:“二姐!不好了,出事儿了!” 许瑶坐起身,放下手里的书:“怎么了?付敏姐姐呢?” 军子大口喘着粗气,朝外指着:“付敏姐姐被赵全他们给拦下了!” 许瑶一听,抄起铁锹就朝着后河上赶去。 这一番动静,把家里其他人都惊到了,许老太从屋里出来只看见大门口铁锹闪过。 “军子,咋回事儿?你二姐呢!” 军子喘着粗气道:“我二姐去救付敏姐了,她被赵全给拦住了。” 这下许老太急了,拍着大腿:“天爷呀,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少伟!立仁,你俩赶紧先去看看,别叫瑶瑶吃亏!” 许少伟和许立仁也是这个意思,三步并作五步就朝着门外去了。 第290章 这回把人惹下了 河边,付敏警惕地看着眼前围着的三四个男人。 今天一早她带着许军来冰上玩,正兴起,这几个陌生男人就过来了。 为首的那个看着五大三粗,但有种娘娘腔硬装纯爷们儿的感觉。 盯着人的眼神黏糊糊的,看着就叫人恶心。 付敏冷着脸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是哪来的小妞,哥几个还没在村子里见过呀?”一个尖嘴猴腮的混混道。 “刚才看是跟许家小子在一块儿玩的来着,那猴崽子毛都没长齐,还不如哥哥们陪你玩呢。保准叫你爽!” 这些人张嘴荤话一套接着一套,付敏听得直犯恶心。 她也是在乡下长大的,但因为她爹和她哥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村里恶名在外,没几个小混混敢主动招惹她。 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儿,心里有点儿慌,鼓起勇气张口骂道:“少崩屁,赶紧给老娘滚开,瞧你们这副没进化过来的嘴脸。” “嗨呀!给你点儿好颜色,还真想蹬鼻子上脸。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呢,老子跟你说话是瞧得起你。”混混说话间上前就要勾付敏的下巴。 赵全没有那方面的冲动,但是眼神透着股狠劲儿。 任凭几个混混围着付敏动手动脚,他都视若无睹。 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火柴,翘着兰花指擦着火苗,把烟点燃,吸了一口道:“我问你,许家二丫头是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 听到许瑶的名字,付敏越发觉得眼前的人不安好心:“关你什么......” 话还没说完,树下的人蹭得站起身冲过来,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臭婊子,老子客客气气跟你说话,还不识抬举!” 付敏都懵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逼得眼里泛起了泪花。 赵全之所以少了男子气概还能当得了这群混混的头,就是因为他为了立威,下手比以前更狠了,加上之前坐过牢,在混混中间更有威望。 感受到周遭崇拜的视线,赵全挺起腰板,有种第三条腿还在的错觉。 可还没高兴多久,就听见身后虎虎生风,转过身,当头一铁锹就拍在了脑门上! “当”的一声,脑瓜子嗡嗡响。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许瑶因为跑得太快,还喘着粗气,脸颊通红说不清是冻得还是累的,一双眼睛冷森森的盯着赵全。 付敏看到许瑶来了,所有的委屈立马宣泄出来“哇”的放声大哭,指着赵全道:“瑶瑶,这个王八犊子敢扇我耳光!” 赵全知道许瑶会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许瑶的剽悍他之前也是领教过的,只是中间隔了有段时间,许瑶大学生的身份滤镜,潜意识弱化了的性格。 报应来得太快,这一锹算是彻底把他打醒了,一帮混混目睹一道血迹缓缓从赵全脑门流下,将整张脸切割成不均匀的两半。 “全......全哥......你还好吗?” 赵全气得脸都狰狞了,抽搐着嘴角刚要开口。 许瑶这口气也缓过来了,拎起铁锹就开始无差别攻击,站着不动的,打!敢上来抢铁锹,打!在攻击范围内的,打! 混混们一个个抱头鼠窜,惨叫哀嚎。 这当中数赵全被打的最惨,许瑶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手里的铁锹目标精准除了腿就是头,要不打得你腿瘸,要不打得你晕厥。 反正一个都别想跑。 之前老赵媳妇是仗着许筱跟人跑了,自家孙子也没了,才敢理直气壮地在许家闹事,许家怕村子里的人说三道四,就一直忍着。 可现在不一样,赵全他们一群大男人敢拦住外村的小姑娘调戏,这简直是在许瑶的底线上跳,揍他们合情合理。 许瑶把人打的趴在地上哭天抢地的一片,她赶紧跑向付敏:“怎么样?伤的厉害吗?” 付敏已经被许瑶刚才的勇猛惊呆了,在学校就知道许瑶不好欺负,哪料到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回了村的许瑶堪称山中一朵霸王花,她呆愣的摇摇头,张嘴想说些什么。 周遭那群混混的嗓门扯得实在太大了,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 许瑶也察觉到了,厉声道:“全都闭嘴!谁要再鬼叫,我用锹把子卸了他的狗牙!” 瞬间鸦雀无声,混混们就算是再疼也只能忍着,赵全缩在树根底下,捂着脑袋恨恨的想,自己这趟出来为什么没多带点儿人,在这个贱人面前落了下风。 看到付敏脸上的巴掌印,许瑶脸色阴沉,是她请付敏来家里做客的,结果害的她挨了打,这笔账总得讨回来! 到这时,许少伟和许立仁也赶过来了,看到地上歪七扭八瘫倒在地的混混,许少伟神色轻松不少。 反倒是许立仁不见高兴,他上前道:“瑶瑶,你太冲动了,这算是把人惹下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老赵媳妇才安生了两天。 可今天许瑶这一仗,把赵全脑脑袋瓜子都开了瓢,他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保准又要折腾起来。 想到这里,许立仁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许瑶不打算多说,把付敏交给许立仁:“大伯,麻烦你替我把同学送到乔大夫那里看看,刚才赵全先跟她动的手。” 许立仁这才看见付敏脸上有个巴掌印,刚才的幽怨也一扫而空,不好再说什么,赶紧把付敏带去乔医生那里上药。 就剩下许瑶和许立仁两个人,有个瘸着腿的混混还想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溜走,许瑶铁锹往地上一插,吓得混混腿一软,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哥,你去就近给我找截绳子。” 许瑶不在家的时候,许少伟也是能当起半个家的人。 许瑶一回来,他遇到什么事儿,还是下意识听许瑶的,也不管她拿绳子要干什么,二话不说就去就近找人借。 村里,别的东西或者缺,但是麻绳处处能见到,许少伟直接借来了跟栓驴的绳子,交给许瑶。 许瑶把几人挨个儿像是拴蚂蚱一样系在一起,搞出一副要当街游行的样子。 她这番莫名的操作把赵全都看笑了,顶着一脸血,冷嗤道:“臭娘们儿吓唬谁呢,还真以为就凭你一根烂绳子就能拴着我们去游街,不就上了个大学,还真把自己当盆菜了!” 第291章 逃出生天的庆幸感 许瑶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走到冰面上,举锹狠砸,生生凿出个冰窟窿来,一脚就把最近的混混踹下去。 刹那间冰水飞溅,将剩下几人激得一激灵。 冰面本来就滑,没有着力点。 这几个被许瑶打废的伤残人士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为了不被水里那人拽进冰窟窿里去,只能趴在地上,拖住不往后出溜。 水里那个尖嘴猴腮的最倒霉,大冬天掉进冰窟窿里,身上骨头都冻成冰了,靠着冰面上三个人拽着,才勉强撑住没被淹死。 许少伟目睹这一幕有些心惊,这万一闹出人命来...... 环顾周遭,没看见人来,他小心上前一步:“瑶瑶,这是要干什么?” “我有事跟赵全了解一下。”云淡风轻的态度,跟她现在做出来的事儿截然相反。 赵全的位置离岸边最近,为了不被身后的三个“拖油瓶”拽下去。 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岸边几搓枯草,脸撅得通红:“我草你.......”刚起了个头,许瑶手里的铁锹就插在离他手指头不到三寸的地方,砍断的草根烂泥溅了满嘴。 “我的问题很简单,许筱去哪儿了?” 赵全眼底闪过一抹慌乱,紧咬着唇,埋下头不吱声。 “不说?”许瑶走到紧挨着冰窟窿旁的那个混混面前,他的裤子已经被先前掉进去的那个拽脱了。 半个屁股漏在外面,许瑶毫不迟疑一脚将他踹翻,半个身子就这么扎进水里。 两个人掉下去,身后的重力就更大了,赵全算是明白许瑶要干什么了。 这丫头简直就是阎王爷转世,能想起这么损的招式来。 “你们看,全哥全哥叫得倒是亲,现在根本不管你们的死活,老老实实答话就能救你们,偏偏不肯。回头我就跟人说是你们下网捞鱼掉在冰窟窿里淹死了,也算是为村里除害了。” 许瑶一通煽风点火,混混们也慌了神,赶紧道:“全哥,兄弟们没亏待你呀,有什么话你就说了吧,你那媳妇不是跟人跑了吗?说就得了,咋还支支吾吾的!” 赵全被这么一提醒立马扯着嗓子嚷嚷起来:“对!你姐跟人跑了,你还敢舔着脸找我要人,我还想找你们家要人呢!” 见他还死鸭子嘴硬,许瑶也不着急:“许筱是个什么性子,咱们心里都有数,就算是要跟人跑,怎么会跟个穷的叮当响的瓦匠。” “我跟她一直不对付,她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来问你,也就想知道个实情。” 许瑶和气地笑了笑:“说不说?” 冰窟窿里的人已经撑不住了,哭嚎着:“全哥,说吧,不然咱们都得死,快说吧,兄弟要撑不住了。” 眼看许瑶又朝冰窟方向走,就剩最后一个人了。 那三个要是都进冰窟窿里,把他拽下去是肯定的事,赵全汗流浃背,慌得大叫:“好好好,我说,不过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许瑶拎着铁锹防身,蹲在他面前:“说吧,许筱被你们弄去哪儿了?” 赵全这才结结巴巴把事情真相低声说出来:“许筱就是个贱货,明明肚里都有孩子了,不愿意生,我娘嫌她不听话,就找人给卖了。” “卖给谁了?” 赵全吭哧半天:“来我家上工的泥瓦匠。” 许瑶有意问:“她肚子里孩子可是你的?就这么让你娘把人卖了?” 赵全一噎,不吭声了。 他越是不吭声,越是证明自己心虚,许瑶听他这么一说,结合前因后果已经有了个可怖的猜想。 当初自己走的时候,跟外头传过赵全没根的事。 现在回来村里没有笑话赵全的,这帮混混还愿意跟着他称兄道弟。 肯定是因为许筱肚子大了,老赵媳妇又一口咬死这孩子是赵全的,人们就相信了。 其实,仔细算算就能发现,许筱怀孕正好跟老赵媳妇招外地泥瓦匠干活的时间对得上。 老赵媳妇招人压根儿不是来干活的,而是为了借种。许筱肚里的孩子就是其中一个泥瓦匠的。 既然已经怀孕,老赵媳妇还把她卖了,肯定是因为许筱不肯受摆布,以她的性格就算怀孕也不见得愿意跟赵全过日子。 拐卖人口是老赵媳妇的老本行,干起来得心应手。 心里有了猜测,许瑶沉声道:“卖了多少钱?” 赵全埋着头道:“五百五十块。” 这是当初老赵媳妇给许强胜的彩礼钱,后来许强胜不还,老赵媳妇另想法子给挣回来了,还多赚了五十。 也属于买大赠小了。 许瑶半天没说话,赵全已经冻得不行了:“我都照实说了,能不能拉我上去。” 许瑶朝许少伟使了个眼色,站着岸边的许少伟赶紧来帮忙,虽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是件大事。 许少伟拽着绳子将水里的人拉出来,最先下去那个脸都冻得发紫了,踉踉跄跄才站稳。 四个人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感。 “邦!”一声闷响,许瑶在赵全后脑勺上敲了一记,人当场晕过去。 许瑶指着还在傻站着的三个人:“把你们全哥送回家去吧,实话实说,就说是我把人打成这样的。” 几人面面相觑,弄不懂许瑶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碍于这丫头实在凶辣,不敢招惹,只好听她的,托着赵全哆哆嗦嗦的往老赵进去了。 他们一走,许少伟担忧道:“瑶瑶,人都成这样了,你咋还能让他们去告状啊!一会儿老赵媳妇找上门,还不翻了天!” “我让他们别说,他们就会不说吗?” 许瑶笑了笑,把手里的铁锹塞给许少伟:“行了,哥你先回去吧,我得去乔大夫哪儿看看付敏怎么样了。” 许瑶惹了这么大的祸,却好像没有察觉。 看着她的背影,许少伟焦急地挠挠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只能先回家,把这件事跟家里通个信儿,免得老赵媳妇找上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瑶走到村卫生所的时候,正碰见付敏跟许立仁一道出来。 她脸上贴着消肿的膏药,说话还得捂着半边儿脸:“瑶瑶,意来惹(你来了)。” 看她这幅样子,许瑶十分后悔让她跟着军子一道出门玩儿。 像是看出许瑶的担忧。付敏手一摆,爽快道:“不疼,小猫挠痒痒。” 脸都肿的那么老高了,还说不疼,许瑶不知道该说这姑娘傻还是憨。 许立仁看到许瑶过来,还不知道事情怎么处理了。 刚要问,就听许瑶道:“大伯,我爹还在老房子里吗?我想去看看他。” 第292章 戳断他家脊梁骨 赵全出去转了一圈就被人抬着出来了,老赵家乱成一锅粥。 自从许家那两个小贱人一个被卖了,一个滚去上学后,赵全几个月过得顺风顺水。 老赵媳妇还打算拿着卖许筱的钱重新给儿子娶个乖巧听话的媳妇回来伺候呢。 赵全就又出事儿了。 而且跟他一起出去的后生说,赵全是被许家二丫头打的。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老赵媳妇破口大骂:“骚蹄子才回来几天,就又找事儿,老娘非得把她骨头抽了!” 骂骂咧咧把赵全抬上炕,让老赵头请了乔大夫给看,说是脑震荡,躺在床上得精养,看病开药又是一笔开销。 老赵媳妇越想越气,坐在炕沿上狠狠道:“许家一窝算是跟咱们家杠上了,刚给两天好脸上赶着找事儿,这件事没完,我得找他们算账去!” 老赵头坐在门口闷声道:“行了,本来就是咱们亏心,万一叫许家知道,筱丫头不是跟人跑了,是被你招呼人卖了,麻烦就大了。” “麻烦?你看我像怕麻烦的吗?当初可是许强胜亲口跟我说的,五百块钱娶瑶丫头进门,他扭头把我给坑了!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能扣钱不还,我凭什么不能卖她闺女。” 老赵媳妇搓着牙花子道:“你就是个窝囊货,前怕狼后怕虎的,咱就说许筱跟人跑了,许家不得给咱们个说法?” “你看着吧,他们要不给咱家赔点钱,就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十里八乡戳断他家脊梁骨,许念的婚事更是想都别想。” 老赵头看了眼媳妇,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别一脸死像,你看着全子,我去许家走一遭,看他们是什么说法!”老赵媳妇撂下一句话,拎起菜刀就出门了。 她是直奔着许家去的,前段时间天天去闹事儿,闭着眼都能找到地方。 一路上她还在想,自己这主意真是绝了,先前为了给赵全遮掩身子废了的事儿,特地联系了几个外地人,说是给家里修后院,实际上是给许筱播种。 那几个男人倒是能干,许筱还真的有了。 原本她只要安安分分闭上嘴,把孩子生下来,跟着赵全过日子就行了。 哪料许筱死活不愿意,一天到晚的折腾,嚷嚷要把这事儿说出去。 没办法只能把她关起来,可这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是拆墙就是跳窗,有一次还差点儿把房子点着。 老赵媳妇忍无可忍就联系先前的外地男人,下了药,连夜把她送出村卖了。 人不在了,为了防止许家发现来找事儿,干脆先一步,反向他们要人。 现在全村都知道许家家风不正,嫁出去的女儿跟人跑了,许家一家老小见了她连高声说话都不敢。 钱也赚了,不招待见的野鸡也扫地出门,兴许还能从许家再赚上一笔,老赵媳妇别提多得意了。 越想越高兴,脚步都轻快几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她回头看,头皮就传来撕裂的疼痛。 许强胜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拽着老赵媳妇的头发,一把就按在雪地里了。 “你个臭婊子!老子把姑娘嫁进你家,是让她去过日子享福的,你转手就给卖了,卖了老子的闺女,还有胆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今天非给你点儿教训!” 许强胜两巴掌扇下去,把老赵媳妇的脑袋扇的嗡嗡响。 她一脑子浆糊,整个人都懵了。 这件事瞒的严严实实,许强胜怎么会知道的,他从哪儿听说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先反驳才对。 “放你妈的屁,你姑娘明明是跟人跑了,干老娘什么事儿,许老二你少睁眼说瞎话,这种事儿也能编出来!” “你是干什么的,打量老子不知道!你个王八犊子,要卖闺女老子不会卖?轮得着你,里里外外,我闺女白让你儿子睡了不说,你还净赚五十块钱,你可真毒啊!” 许强胜连净赚多少钱都知道,看来还真的走漏消息了,老赵媳妇彻底慌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把手撒开!” “还给老子装!”许强胜攥紧拳头打过来。 老赵媳妇也急眼了,摸见手边的菜刀,拿起来就朝着许强胜胳膊砍去。 正中胳膊划了一刀,鲜血直冒,许强胜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叫。 老赵媳妇也慌了,攥着手里的菜刀,顾不上再去许家闹事,滚了一身血和泥,爬起来就跑。 许瑶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经意间勾起。 她慢吞吞环顾四周,这里正好是一大片农田,许强胜叫唤半天也没人来管他。 许瑶向他走过去,到跟前才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爹!你这是咋了?谁伤的你,我去叫人联系公安!” 许强胜正嚎着,一听许瑶要去找公安,整个人都清醒了,立马认怂:“不用去!我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吗?库库冒血,袖子都红了。” “没事儿,没事儿。”许强胜咬紧牙关硬撑着,他跟老赵媳妇之间的勾当,不能被公安知道,还是得私下解决。 看着他抱着胳膊颤颤巍巍地要走,许瑶眼底出现一抹幽暗,赶紧跟上去:“爹,这回怎么办?那可是五百五十块钱,就叫老赵婆子白占了便宜?” 许强胜觉得自己来这趟十分的不值,钱没要到胳膊上还挨了一刀,心里不甘,只得闷声不吭。 许瑶抹了眼角:“我跟我姐一块儿长大,之前年纪小,两个人闹脾气,现在想起来真后悔,爹,你可得给我姐出气,不能就这么算了。以后我姐不在了,等我毕业就接您去城里养老。” 许强胜本来对许瑶也没什么好脸,一听她说将来接他去城里养老,立马脊梁骨挺直了,王寡妇说的对,关键时候还得指望二丫头。 忍着疼,强装出一副当爹的样子:“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姐一个交代。这个臭婊子,赚钱赚到老子头上来了,连我许强胜的姑娘都敢卖。” “要是能把你姐找回来更好,咱们一起进城,你以后也能招互着她些。” 许瑶莞尔一笑:“那当然,那可是我亲姐,爹您路上慢点儿,我先回家了,不然我奶奶要知道我来找你要生气。” 见许瑶这么听话,许强胜也满意了,捂着胳膊独自走远。 目送着他的背影,许瑶脸上的笑意渐敛,嫌恶的拍了拍刚才他碰过的袖子,转身朝家走去。 第293章 萧家的大年夜 老赵媳妇被吓了个够呛,胆战心惊回到家。 手里菜刀还沾着血,赶紧舀了瓢水冲干净,她实在想不明白,许强胜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也是做贼心虚,思来想去不敢再到许家门前找事儿了,至于许强胜,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不敢报警,没什么好怕的。 她想这么翻篇就过去了,可那头许强胜却还憋着一肚子气,算是彻底把老赵媳妇给恨上了。 许家还以为老赵媳妇有的闹呢,可是等来等去也没影儿。 许瑶捏着这个把柄,并不急着报警。一来她可不想当什么解救许筱的圣母救世主,二来比起自己出头,她更喜欢看着许强胜跟老赵媳妇狗咬狗。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却牵扯出一件更大的事,甚至于闹出了人命。 ...... 老赵媳妇一消停,许立仁就亲自去了趟镇上,把许念从厂里给接回来。 她这次回来就是准备结婚的。 婚礼就定在了正月二十六,等过完年就能开始操办。 红星村,许家人红红火火过大年。 千里之外的京都,萧羽开车驶离了烟火璀璨的市中心,驾车来到别墅门前。 就算是过年,门口的哨兵依旧严阵以待,敬礼放行。 停下车,还没有进门就已经听见客厅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他将烟头丢在车外,下车一脚踩灭,手上的皮手套脱下来,随意丢进车里。 仰头看了眼漆黑广鹜的夜空,转身向厅中走去,刚跨进门槛,一个娇俏的身影就欢快地扑进他怀里:“萧羽哥哥!你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屋里都是暖气烧的温吞,阻隔了门外的严寒,萧羽不动声色将脖子上挂着的两条胳膊摘下,解释道:“部队有军务,回来得晚了,让你们久等,不好意思。” 萧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这次罕见的没有生气,笑呵呵道:“我听方团长说了,军区明年要筹备各部联合军演,得早些准备,这个不怪你,快坐吧。” 萧羽绕到沙发前坐下,姜梦思立刻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挨在他身边坐下:“萧羽哥哥,你最近真忙,我好几次去部队找你,你都不在,今年可是咱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你要是不回来我都要生气了。” “思思,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粘着你萧羽哥哥,现在他回来了,你算是高兴了?”乔秋芸翘着尾指捂着嘴调笑。 姜梦思脸颊绯红,昂着头道:“我当然高兴!” 看着眼前的一对壁人,姜建华脸上也露出笑意:“好了,萧羽刚进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你去给倒杯水。” 姜梦思好不容易见到萧羽,还想跟他多说两句话呢,就被指派着去干活儿,撇了撇嘴:“爸!家里又不是没佣人,用得着我去倒水吗?我还想多陪会儿萧羽哥哥呢!” “你这孩子!我们跟萧羽要谈些正事,你们年轻人相处的日子多着呢,还怕没时间跟他一起玩儿?听话,快点去。” 话里的意思几乎要将萧羽和姜梦思的关系捅破了。 姜梦思高兴了,还是跟萧羽确认道:“萧羽哥哥,你今天晚上不走吧?” 萧羽淡声道:“不走。” 姜梦思这回才算放心了,跟着乔秋芸一起,高高兴兴的倒了杯水放在萧羽面前,就跟着乔秋芸上楼试穿新衣服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萧羽看了眼姜建华,眸光幽晦,转瞬间就调转视线,语气平和:“爷爷,有什么事?” “明年的联合军演你是怎么打算?要参加吗?” “全团战士都参加,我没有不参加的理由吧。” 萧振江和姜建华对视一眼,共同浮现出笑意。 姜建华道:“小羽,你既然要参加,我们肯定支持,我跟你爷爷商量过了,只要你表现出色,我会向上级领导批示任命你为营长。” “这么年轻的营长,全军区可是屈指可数!你可得抓住这次机会。” 萧羽垂眸,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这件事方团长已经跟他提到过,他也有心理准备,有信心在军演中树立模范带头作用。 可这件事从姜建华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感觉到无比恶心。 明明是自己凭努力得来的奖励,被轻描淡写地归咎成他的功劳,萧羽内心如炭火灼烧。 “小羽,这是个机会,上次你二叔要调你去内勤,你拒绝了,现在这个机会不是正合你的志向,你二叔可是一直记挂着你的。” “爸,你别这样说,这是应该的,小羽父亲不在了,我理应该多照顾他。” 听着他们相互寒暄,萧羽眉眼沉沉,终究忍不住站起身。 他突然的举动,让对面两人猝不及防,抬头看向他,萧振江道:“小羽,脸色咋这么难看?” 萧羽强扯出一抹笑容:“没什么,下午没吃东西,胃里不舒服。”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年夜饭都准备好了,你要饿咱们就上桌吃。”萧振江拄着拐杖站起身:“去把秋芸和思思叫下来,咱们吃年饭了。” 很快一家子人就围着餐厅的红实木圆桌坐下来,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各色菜系。 因为乔秋芸是南方人,餐桌上还给她准备了南方才有的菜色。 什么荷叶粉蒸肉、酱鸭、糟鸡。 萧老爷子心情不错,指着几样菜系道:“快尝尝,跟你家乡那边口味一不一样?” 乔秋芸大方应下,端了个碟子从夹了块儿蒸肉,放在嘴里细尝,顿时眼前一亮:“就是这个味道,爸谢谢您,难为您还记得。” 说着感动得都快要哭了似的。 “怕你吃不惯北方的菜,专门请了个南方的师傅来给做的,离得这么远,一年也回不去一趟,吃口家乡菜也是好的。” 乔秋芸连连道谢。 一桌子其乐融融,萧羽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生出莫大的讽刺感。 记得小时候,因为他妈妈是商户出生,萧振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每次聚在一起,都是不欢而散,更别提过年坐在一个桌上吃饭了。 那时,他只觉得萧振江性格就是这样刻板,强硬。 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份刻板只针对他看不起的人,只要面前的人换个身份,他也是能有长者之风的。 第294章 萧羽有夜盲症 萧老爷子年纪大了,吃完年夜饭坐着聊了会儿就觉得精神不济上楼休息。 他一走,剩下的人也没有坐下去的必要,起身回屋。 往年过年,姜梦思都会约一帮朋友出去玩。 今年萧羽回来了,原指望能跟他多待会儿,可萧羽已经起身朝楼上走去。 她只能咬着唇,眼巴巴看着,对方却连头都没回,直接进了楼梯口的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乔秋芸在旁坐着,看出姜梦思的不满,低声开解道:“没听你爸爸刚才说吗?萧羽最近忙,想早点儿休息也正常,你可得懂事些,别因为这些事耍小性子。” 姜梦思神色恢复平淡,用牙签从水果盘里扎了个葡萄送进嘴里:“我知道,什么事不得一步一步来。” 见她能沉得住气,乔秋芸松了口气:“行了,这么晚了,快上楼休息去吧。” “你们去休息吧,朋友还约我出去玩呢。”说着,姜梦思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小挎包,踩着小皮鞋就要出门。 姜建华赶紧道:“大年夜别瞎跑。” “哎呀,没瞎跑,一会儿就回来。”姜梦思不耐地道,出门前还朝着楼上萧羽的卧室门看了一眼,眼底华光一闪而过。 甩了甩新烫的波浪卷发离开。 ...... 萧羽进屋,将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这还是他十多年头一次在萧家过夜。 卧室里充斥着陌生的气息,跟临时的招待所没什么区别。 他倒在床上,任由自己被黑暗包裹。 视线透过窗外,不禁思索此刻的许瑶在干什么。 想到她跟家人和睦围坐在灯火中的样子,胸膛里才有了些许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依旧没有睡意,起身推开窗,从兜里掏出烟,正要点燃。 不经意的一瞥,在飘落的雪花中,他看见姜建华走出去,跟助理贴耳交谈了几句。 转身回来时,檐下的灯光照出一脸忧色。 萧羽将指间的烟塞回盒中,轻轻将房门拉开一个缝隙,客厅里姜建华和乔秋芸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怎么了?都一点了你要去哪儿?” “庞军来了,现在在咱们家等着呢,说是找我有事。” 乔秋芸顿了顿,声音更低:“大过年的,他找你能有什么事,不能推了不去吗?” “他这个人,没有重要的事不会这么着急要见我,我得过去看看,你先睡吧,不用等我。”姜建华说话间已经拿起大衣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只听院里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姜建华坐车驶离,等乔秋芸上楼走进卧室。 萧羽拿起床头的电话拨通,“嘟嘟”响了几声,那头电话接起,传来裴永光的声音:“怎么了?” “耗子出来了,盯住。” 裴永光立刻反应过来,简短地应了声是,撂下电话。 萧羽面色凝重,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密切关注庞军的行踪。 这个人反侦查意识极强,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个老实的普通工人,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根本找不出半点儿异常。 到了年关,各机关单位都放假,调查进度松散。 他才放下戒备心主动联络姜建华。 不出意外,今晚就能把人抓获,从他嘴里问出话来。 离真相越近,萧羽心里的弦就崩得越紧,起身走出门站在走廊上开始抽烟。 袅袅白雾在黑夜中散开,冰冷的空气让谨慎松缓下来。 突然身后贴上来一具柔软的躯体:“萧羽哥哥,你这么晚都没睡,站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萧羽顿时僵住,低头看向扣在自己腰间的手,现在已是凌晨,玩到这么晚回来的姜梦思身上还带着酒气。 他难掩厌恶,正要将腰上的手解开,姜梦思歪着身子探头看来:“萧羽哥哥,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的,怎么突然烟瘾这么大?” 萧羽好不容易将她的手拽开,刚转过身,姜梦思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娇声道:“你送我回卧室好吗?” “醉了?” “只喝了一点点,都怪你不理人家,你老实说,到底喜不喜欢我?”姜梦思纤细的手指点在萧羽的胸口,质问着。 背着光,萧羽上半边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可嘴角分明是勾起带着笑意。 姜梦思心中欢喜更甚,这一招还是有效果的,她本打算装醉去敲萧羽的房门,只要闹出动静,就能逼着他在全家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 可回来才发现,萧羽并没有睡,反而是站在走廊抽烟。 这么晚了,还不睡,唯一的可能性不就是在等她回来吗? 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估计看到她大半夜跟着朋友一起出去玩心里不好受吧。 姜梦思倒在萧羽的怀里,余光看向卧室,窃喜地想只要两人进卧室孤男寡女再闹出些动静,还怕老头子不给她做主吗? 她轻轻摇撼着萧羽的手臂,呢喃之中带着诱惑:“萧羽,送我回卧室好不好?” 半晌,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是同意了,抬手隔开些距离,扶着她往卧室走去。 姜梦思步伐绵软,如同踩在云端,离门口越来越近,心中小鹿乱撞。 眼看离门口就差一步,脚下猛地一空,萧羽搀扶着她的手也“不小心”松开,姜梦思尖叫一声,就从楼梯滚下去。 伴随着剧烈的碰撞声,直到楼梯拐角才终于停下。 虽然看不清自己的伤势,但是浑身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听到声音,家里人都从睡梦中惊醒,把灯打开。 最先从房里出来的是穿着睡衣的乔秋芸,她一眼看到姜梦思顶着满头乱发瘫坐在楼梯口,心瞬间揪成一团:“思思!” 她惊叫着朝姜梦思跑来,关切地查看她的伤势,就见掌心,胳膊肘、膝盖都擦破了,往出渗血:“怎么弄成这样?” 姜梦思一边哭一边泪眼朦胧地看向楼梯上层站着的萧羽。 萧老爷子当即皱着眉问:“小羽,这是怎么回事?思思怎么能摔成这样?” 萧羽面色平静,微微笑道:“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说,我有夜盲症,走廊里太黑看不清路,下次喝醉酒还是另找人送你回卧室比较保险。” 第295章 真是扫脸透了 此话一出,等于把姜梦思的脸放在脚底下踩了。 姑娘家,大年夜出去玩喝得烂醉不说,都到家门口了,还磨着萧羽送她回卧室,要在乡下这种狐媚子做派,是要遭人唾口水的。 众人脸色变幻,家里的帮佣更是私底下交换眼神。 姜梦思一张脸臊得通红,连哭都不好意思哭了,哽咽着啜泣。 乔秋芸暗骂女儿脑子进了水,想出这种昏招,站起身跟萧羽道:“梦思从前不这样,今天看你愿意回家太高兴了,所以出去跟朋友玩的时候多喝了几杯,这孩子酒量不好,一杯酒醉。萧羽,你别放在心上。” “吴阿姨,麻烦你给梦思准备下醒酒汤,顺便给余大夫打电话,让他来给梦思看看伤。” 余大夫是萧老爷子的私人医生,住的离萧家并不远。 吴阿姨应了一声,转过身将其他在看热闹的佣人都通通驱散。 人都走了,偌大的别墅透着诡异的安静。姜梦思被乔秋芸扶起来,一瘸一拐的回屋,她真是扫脸透了,连装醉都忘记了。 乔秋芸扶着她进屋,门一关,就低声斥道:“你是脑子里装浆糊了吗?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姜梦思十分委屈,坐在床上,眼泪珠子还往下掉:“不是你教我的吗?必要时就得用非常手段,深更半夜,我跟萧羽进了卧室,事情不就定下了吗?” “现在是必要的时候吗?”乔秋芸火气直蹿脑门:“这还是在萧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萧家门风森严,萧振江最看不惯的就是那种妖冶狐媚做派的女人。 姜梦思要是把事情做成也就算了,可被萧羽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儿从楼梯上丢下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让家里上上下下的人怎么看她。 想到这一点乔秋芸就觉得头疼。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吴阿姨的声音:“乔老师,余大夫过来了,现在让她就来吗?” 乔秋芸看了眼姜梦思,示意她把眼泪擦干净,扬声道:“进来吧。” 门一开,余大夫挎着包走进来,点头问好,给姜梦思检查一番后道:“都是皮外伤,擦点儿药就好,最近不要剧烈运动,不能沾水。” 乔秋芸松了口气。 姜梦思抱着胳膊肘上看:“不会留疤吧?” “不会。”余大夫和颜悦色:“年轻人伤口好得快,不会留疤。” 伤口包扎好,乔秋芸将人送出去,临走时对着姜梦思道:“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你爷爷,真能被你气死。” 姜梦思委屈地倒在床上,一双眼泪像是灌了水,萧羽怎么会得了夜盲症呢,真是倒了大霉,早知道他有这个毛病,自己还上去触这眉头干什么。 客厅里,乔秋芸穿着绸缎睡衣倒了一杯热牛奶,端着往楼上去。到了门口,就见吴阿姨从里面出来,她急忙将人拦住:“老爷子睡下了吗?” 吴阿姨看了眼她手里的牛奶,明白她的来意:“没有呢,他叫了小羽谈话,您现在还是不进去的好。” 乔秋韵点点头,她实在是好奇萧振江会和萧羽谈些什么,可总不能凑到门板上去听,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屋里,萧振江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小几上扔着几张装药的白纸,他抬头将掌心里的药就着水服下后,沉着眉头看向萧羽:“你还是不喜欢思思对吗?” “没有,我们相处得很好,你也看见了。”萧羽靠在沙发背上,神色疲倦地答复。 “你是我的孙子,我还看不懂你玩的小把戏,要不是心里对思思有意见,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一个姑娘家出丑!” 萧羽无奈:“我有夜盲症,没看清路,刚才已经说过了。” “你个当兵的有夜盲症,还怎么打仗,部队体检能查不出来?”萧振江将他的谎言一语道破:“你实话说,是不是还在惦记那个乡下丫头?” 萧羽眸光一沉:“哪个乡下丫头?” “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丫头姓许,就在师大上学,而且还跟思思一个班!”萧振江语气强硬:“我就不明白了,思思从出身,到长相,再到家教哪点儿比不过一个乡下丫头,你怎么非相中了棵歪脖子树!” 话说到这份上,萧羽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肯定是姜梦思向萧振江说过许瑶。 他不喜欢许瑶遭到这样侮辱,眉峰轻蹙,唇角轻扯讥讽道:“姜梦思那副样子,这就是你认为的家教?” 萧振江一噎,脸色沉重,诚然他对姜梦思刚才的行为也颇为不满,但相较于对萧羽未来的期望,姜梦思所犯的这点儿小错漏,也就只能归为无伤大雅,回头教训一顿就是了。 他叹了口气:“你乔阿姨也说了,思思是因为太高兴意外醉酒才出了这种事,再说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明明知道她这样做不合适,不劝着就算了,还使坏把姑娘家从楼梯丢下去,满身的伤,像什么样子!” “现在只是楼梯,下次就是楼上了。”萧羽轻飘飘道:“你喜欢姜梦思,就去娶,别往我身上扯,至于许瑶......她跟我已经分手了,信不信也由你。” 萧振江被他前半句的话激起怒火,正要叫骂,后半句却意外又消了火气:“分手了?分了好,那种女人,进不了咱们萧家的门,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别跟你爸爸一样,鬼迷心窍,连血肉至亲都不认,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听到他这么说自己的父亲,萧羽终于忍无可忍,起身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萧振江的语气严厉。 萧羽脚步微顿,头都没回:“我爸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生在萧家当了你的儿子,我也一样。” “你说什么!”萧振江勃然大怒,拍沙发扶手猛地站起,或许是急火攻心,一股腥甜从嗓中涌出,竟被气得喷血。 恰好遇到吴阿姨领着余大夫过来,看到这景象紧跑进屋将人搀着坐下。 萧羽敛眉站在门口,难掩眼底的忧色,余大夫也早知道这祖父俩之间的矛盾,看萧老爷子呼哧呼哧急喘粗气的样子,也大概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转头道:“小羽,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你放心,你爷爷不会有事的。” 萧羽紧抿唇,知道自己再继续待下去只会影响老爷子的情绪,轻声道:“拜托了。”转身离开。 第296章 病的不是时候 突然出现这种情况谁都没有料到。 眼看天色渐亮,萧羽熬了一夜也感到精疲力竭,回到卧室等余大夫消息的时候,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天将破晓,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他吵醒,坐起身才发现电话铃声不是打到他的卧室,而是在走廊的另一头,是来找乔秋芸的。 铃声中断,应该是被接起。 因为整个别墅的电话线相互接通,向外打电话并不会被知道,可打进来的电话,只要有铃声响,拿起其他话筒也能听见双方的交谈。 萧羽小心地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筒,凝神细听。 “喂?” “乔老师,您还在萧老爷子哪儿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乔秋芸察觉出事情不对劲儿,语气敏锐。 警卫员道:“姜主任涉险藏匿杀人犯,被公安部的人软禁了,看您什么时候回来,不行跟萧首长说一声,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什么?!”乔秋芸惊叫出声。 “乔主任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您快想想办法吧。” 乔秋芸短暂的慌乱过后,尽量镇定下来:“你先待在哪儿,保护好建华,我去找老爷子说这件事,让他想想办法。” 电话咯噔一声挂断,萧羽眸色深沉近乎如墨,在最深处似乎暗藏着不可见的火苗。 不一会儿,走廊里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是乔秋芸来找萧振江,可还没进门就被刚出门的余大夫堵住:“乔老师,老爷子在休息,现在不能进去。” 乔秋芸急得火烧眉毛,哪还能顾得上他休息不休息,直接将人推开:“我有急事,必须现在见他。” 余大夫可没那么好说话,在他眼里,萧振江的身体健康问题就是他的责任,现在就是休息的时间,任何急事都不能进去打搅,他重新抬臂将人挡住。 “不好意思,乔老师,就算是现在你进去也没用,老爷子旧病复发,现在还在昏迷当中。” 乔秋芸这下傻眼了:“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挑在这个时候。” “妈,出什么事了?”就在乔秋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姜梦思从屋里出来,揉着睡眼问道。 乔秋芸转身走过去拽着她回到屋里,关上门。 就这么会儿功夫,她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的汗,来回走动,不安的揉搓着掌心,思索对策。 在姜梦思的印象里,她的妈妈一直是端庄优雅的,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乱了分寸,这么难看的脸色从不会在她的脸上出现。 姜梦思心底也开始发慌,小心翼翼道:“妈,究竟出什么事了,你说啊?” 乔秋芸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收拾起行李。 “思思,你就在萧家待着,听妈妈的话,哪儿都不要去,等萧振江醒来,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你爸爸被人冤枉了,得联系公安部的人把这件事解决了,把你爸爸放出来。” 姜梦思越发慌了,她根本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被冤枉了”四个字,脑袋里就像是炸开一般,颤抖着嗓子道:“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能不能慢慢跟我说?” “来不及了,妈妈得先回家找你爸爸把事情问清楚。你在这里待着,哪儿都不要去,记得妈妈说的话,等萧振江一醒来,你立马去找他,听见了吗?” 姜梦思还在发懵,乔秋芸就已经换了身衣裳,提着行李箱,匆匆离开。 走到院儿里,走廊上站着萧羽,他双手撑着栏杆,好似随口一问:“乔阿姨,这么着急走,是有什么事吗?” 乔秋芸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笑:“没有,是你二叔,昨天冒雪回家着凉感冒,我得回去照顾他,思思就先留在这里,小羽帮阿姨照看好她。” 萧羽笑意柔和,颔首道好。 晨光熹微,照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明明是笑着的,乔秋芸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忍住心头的异样,提着皮箱坐上车。 望着汽车离去的方向,萧羽眸子动了动,转身进屋拨通了电话。 “喂,李叔叔,过年好,我这里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爷爷老毛病又犯了,余大夫说需要静养,麻烦近期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他。” “小羽......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萧羽垂眸,顿了下认真道:“李叔叔,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们家好,就帮我这个忙,不然我这辈子不会甘心。” 电话那般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般,过了许久,叹气道:“好。” 放下电话,从抽屉里取出几粒白色药片,在指尖缓慢揉搓成粉末,走到窗前任由冷风吹入空中。 萧羽眼皮轻掀,黢黑的瞳仁里似乎凝结了冰花,直至掌心粉末吹散,没有一丝痕迹,他才开门出去。 走廊对面的卧室里,姜梦思惊魂未定的坐在床上,突然感觉门口好像有人,一抬头竟是萧羽。 刹那间所有的惊慌和害怕都宣泄而出,她一头就扎进了萧羽的怀中,紧紧搂着他:“萧羽哥哥,我好害怕。” 萧羽低头看了眼对方,神情淡漠的没有一丝起伏,伸手在她背上轻拍安抚:“别怕,没事的,今年初一,和平门那边儿肯定有庙会,想不想去看看?” 要是放在平时,姜梦思肯定愿意去凑凑热闹,可今天她是受乔秋芸再三叮嘱过得,待在萧家,不要乱跑,犹犹豫豫的刚要拒绝。 “我今天不忙,专程陪你去。” 姜梦思心弦一动,抬头看向萧羽,他望着她,那双微微上调的桃花眼如撒了碎钻般迷人,连笑意都包包含万千温柔。就算再心如磐石的人,此刻也很难拒绝这样深情的邀约。 她低下头,按耐住胸膛的小鹿乱撞,把乔秋芸交代她的话直接丢到了九霄云外,娇羞的点点头。 “好,我们一起去。” 第297章 总不能再离婚 过完年,许家上下就开始紧罗密布的许念的婚事做准备。 正月初十,年味还浓,再碰到结婚这种喜事,更是双喜临门。许念的嫁妆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年头,家里有姑娘要办喜事的,父母都会提早给准备嫁妆,临到婚婚期那天再到镇上去买是够不着的,除了像是许筱那种,坏了名声,草草嫁人的才不讲究。 这显示娘家人对女儿的重视。 出嫁那天,新郎官一大早就来了,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骑着带着红花的自行车进了院。外面早有准备的人们一拥而上,堵门的,要喜糖的,哄闹喧哗。 屋里的许念手心坐在炕上手心都出汗了,心情更是难以平复,她虽然是二婚,但这次跟上次嫁给卢兴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她跟卢兴发在媒婆的介绍下,只见了两面,连话都没说几句,就订婚了。 可现在的周海,完全是她自己做主定下的,本该对今后的婚姻生活充满信心,可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心慌。 家里两个妹妹陪在她身边,一个许英一个许瑶,外面吵吵嚷嚷不知道什么情况。 许英瞧着许念新娘装扮,再看看自己的粗布衣裳,心里酸溜溜的。 要不说同人不同命呢,要是她能够投生在大房,也不至于在么多人的场合连件体面衣裳都拿不出来。 扭头看向许瑶,又生出些庆幸:好在有二姐供她念书,等她考上大学,像二姐一样从村里走出去,就没人能再小瞧她了。 正寻思着,突然听见许念开口道:“瑶瑶,你说姐这回嫁对没?万一这人要是再跟卢家那牲口样,或者他要是后悔了,嫌弃姐,姐后半辈子咋活?总不能再离婚......” “念姐,大喜的日子提那些人干什么,我刚才可扒窗户看过了,姐夫骑那辆自行车崭新,礼数做的周到,该带的东西一样落下。 “我听我娘说,姐夫来订婚的时候手表、毛呢面料、礼金,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八百多块钱是不是?” 许念点点头。 “这不就是了,你又没隐瞒过对方什么,从订婚到结婚中间隔了有三四个月,这么长时间,要悔婚早上门,哪会再上门兴师动众的来娶你。” “置于婚后,女人自己不看轻自己,别人更不会看轻你。” 听了许瑶的话,许念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笑自己想太多,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陡然,门被撞开。 新郎官周海激动得满脸通红冲进来。 许瑶也不放过机会,抓紧时间凑上去要喜糖和红包。许英到底跟许念关系不太近,看着许瑶去要红包,她也想要却扭扭捏捏张不开嘴。 周海是个实在性子,给完许瑶,瞥见炕沿站着的许英,当即将红包抽出来给她,因为不知道名字,笼统称呼道:“辛苦妹妹了。” 塞完红包,转身上炕把许念一把抱起来,朝外走。 屋里的人也紧跟着蜂拥出去,只剩下许英,手里拿着红包,定定地看不知为什么,耳根子有些发烫。 男方新房在镇上,家具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新娘子进门,人家给的礼重,女方家回礼也不能含糊。 许念出嫁,大房家给准备了两个红木行李箱、化妆盒、水壶、脸盆,还有男方定亲时买来的录音机,一道给拿回去,剩下就是两床棉被。 别看东西都是些日用品,可准备齐全废了不少事儿。 尤其被子上面那一层真丝缎被面,是今年刚流行起来的东西,供销社里有卖,但是很难抢,还是许瑶联系了顾城,通过认识人才算弄到了两匹。 红艳艳的缎面绣着龙凤呈祥缝成被面,叠成豆腐块儿,放在行李最上层。 伴郎们抬着从许家一路招摇走到村口,沿途碰见的都得纷纷感慨:“这么好看的被面可难得!” “是啊,上面还绣着花样呢!” “许老大这回嫁女儿可是出血了!” 这次许念嫁人可算了了刘英红一桩心事。 当初姑娘离婚回家,背后遭了多少说道,现在她就是要所有人都看看,二婚的女儿照样也能嫁得风光,狠狠出了这口气。 受宴请的来的不少,老许家门庭若市,哪里有风光,哪里就有人眼红。 先前跟许少伟说对象的邱家媳妇就是一个。 因为给许少伟说亲事闹掰了,刘英红本来没打算请她,可前段时间邱家媳妇儿子结婚还请了她,这份礼得讨回来。 看着许念的嫁妆一箱箱就那么抬出去,邱家媳妇眼睛都直了,坐在桌前就跟着身旁人念叨:“不就是个丫头片子,还是个二婚,摆这么大排场显摆给谁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刘英红现在春光满面,背地里不定多心疼呢。” 在人家结婚宴上泼凉水,要是旁人听了指定都懒得搭理她。 可偏巧旁边坐了个田秀娥,许家上下都忙活着招待客人,只有她一进院就挪了屁股在桌前坐下,怀里抱着没断奶的儿子,等着开吃。 旁边邱家媳妇的嘀咕声,正好说在她心坎上了。 许念嫁人还是个二婚,刘英红都准备了这么多嫁妆,她这么一搅和,等轮到他们三房嫁姑娘,得往进搭多少钱! 这个刘英红就是专门来跟她作对的。 田秀娥气得连饭都吃不下,看着一箱箱嫁妆抬过去,直翻白眼。 这些话本来憋在心里又不好说出口,就觉得难受。 邱家媳妇一张嘴,旁人还没说话,她立马接腔:“谁说不是,儿子还没娶呢,就巴巴的把家里的东西都给女儿贴出去了,真是糊涂的没边儿。” “你就瞧着吧,等儿子找下媳妇,人家跟她要东西,她一摸裤兜,傻眼了。” 邱家媳妇好像已经看到了刘英红那时的窘迫,捂着嘴偷笑。 拖着凳子往田秀娥身边又凑了凑:“大妹子,我还是跟你投缘,老大家的就是一根筋,你说当初要是真跟我邻居姑娘成了,现在还有什么好愁的。” “不仅不让他们掏裤兜贴补,老丈人那边还能给许少伟找个好工作,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风里雨里跑的卖兔子,满身的兔粪味,连个对象都找不下。” 田秀娥哼了一声,嘴里嗑着瓜子,掀起眼皮觑了眼远处喜上眉梢的刘英红:“谁说不是呢,人家死活听不进话,快算了,等着瞧吧,有她两口子后悔的时候。” 这两人臭味相投,你一句我一句,嘴碎说的话还臭。 许瑶正好帮忙上菜,从身后经过时,把她们的话听了个大半,上前笑眯眯道:“三婶难得你们聊得这么高兴,今天又是个喜日子,不如把笑话说出来,叫大家伙也乐呵乐呵。”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院里的人都听见。 背后说人短,本就理亏,现在被许瑶扯在台面上。 两人顿感下不来台,尤其是田秀娥,面对周遭的目光,满脸尴尬。 第298章 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这丫头,私底下的玩笑话,哪值当说,你赶紧上菜吧,客人们还等着呢。”田秀娥强笑着岔开话题,催促着上菜。 今天怎么也是许念的喜日子,不好把事情闹大,惹得大家都不痛快,许瑶笑了笑:“这就对了,三婶,既然着急吃饭,没用的话就别乱说了,当心闪了舌头,这么好的日子,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您说呢?” 田秀娥被损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暗自在心里把许瑶狠骂了一通。 许念的婚事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办完,只等着三天回门期,家里人再摆上一桌热闹热闹。 就在许家人一片其乐融融时,才知道村里发生了件人命关天的大事。 老赵头把老赵媳妇拿菜刀砍成了重伤,人被公安带走了! 这件事谁提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老赵头是个什么性格,平时连个响屁都踹不出来,怎么会有胆子拎起菜刀砍人的呢,而且砍的还是他媳妇。 “是不是弄错了?这话是听谁说的?”许老太坐在炕上,满脸震惊。 “村里都传遍了,也是你家前两天许念结婚,忙昏了才没顾得这些事儿。”胡大娘跟几个婶子来老许家串门,顺便把这几天在外面探来的消息传过来。 “赵全咋能不是老赵头亲生的呢,从小养大的,疼得跟个宝贝疙瘩似的......”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许老太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消化得了。 刘英红跟着凑嘴道:“要不说他们家偏心呢,赵维那会儿在部队挣的钱寄回家里,全不是被老赵媳妇拿来贴补老二了,当时就奇怪,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层关系。” 其实这种事,家家都有,孩子多,难免偏心这个冷落了那个。 农村人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谁会操这闲心,也就是赵家的事情闹出来了,村里人才觉得不对劲儿。 “那赵全是谁的种?” “这就不好说了,你忘了,老赵媳妇早些年生下赵维,嫌家里穷跑到外面去了几年。后来是老赵头日子过的好了些,她才又回来的,估计就是那会儿,带着野种回来。” 这个猜测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我看十有八九是这样。” “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老赵头咋会突然知道。” “哎,谁知道呢,可怜老赵头,对媳妇俯首帖耳了大半辈子,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竟然不是他的种,兔子逼急了都咬人。” 许老太倾了倾身子:“那老赵媳妇呢?当时是咋样儿了啊?” “菜刀砍人,那情景惨不忍睹,老赵媳妇满头满身的血,地上都流了一大滩,还是隔壁老吴家的听见他们两口子嚷架,过去看热闹时候正好撞见,报警的报警,送医院的送医院。” “老吴家的被吓得魂都没了,这几天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我说,这两天出来串门子不见她。那老赵家当时没别人吗?” 胡大娘嘴一抿道:“有人!咋能没人,赵全就在房里睡觉呢,说是前天夜里跟外头的混混喝酒,醉成烂泥,根本没听见外面的动静。” “亏得老赵媳妇还像宝贝疙瘩一样护着他,这种东西,还是个当儿子的。” 也有人唏嘘:“得亏他没出去,就老赵头当时那个劲儿,完全有可能连他一起砍了。” 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每个人心里都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激动,又像是后怕,说话都压着嗓音,怕惊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隔壁屋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火热,许瑶辅导军子写作业。 姐弟俩把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军子抬起头小心翼翼道:“姐,你说老赵媳妇能救过来吗?” 这就很难说了,听人说老赵媳妇给砍得胳膊都断了,手指头都被削掉几根,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呢。 “能救过来是她命好,救不过来也是她活该,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许瑶可不会跟军子说什么悲天悯人的话。 军子是个男孩子,以后长大了,不能光长着一颗普度众生的圣母心,更需要疾恶如仇,该狠心时就得狠心。 军子低下头,眉头皱起,握着笔的手也用力了几分,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许瑶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军子飞快地摇摇头,头埋得更低,眼睛都快钻到作业本里去了。 许瑶知道他没说实话,抬手电灯线,提了提灯泡的高度,将他的头从作业本上扶起来:“小心看坏眼睛。” 军子抬起头,可视线还在作业本上。 “有什么事不能憋在心里,小孩子心里藏了太多事,容易长不高。有什么事还不能二姐说?你跟二姐也要有秘密了是吗?” 许瑶哄孩子还是很有一手的,军子哪能竞的过她,犹犹豫豫地勾勾手指。 许瑶俯下身,听见他轻声耳语道:“那天送许念姐出门,我看见爹了。” “嗯,看见又咋了?”一个村里就算是住的远些,偶尔看见也不奇怪。 军子哎呀一声,拽着许瑶继续道:“我看见爹跟老赵叔在一起说话。他们俩以前从来没往一起凑过,那天不知道说什么,老赵叔看着可生气,脸都黑成锅底了。” 许瑶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许强胜因为老赵媳妇自作主张卖了许筱肯定不甘心。 年轻时他跟老赵婆子在外面就认识,肯定知道老赵媳妇的底细,这样来看,这个消息极有可能就是许强胜告诉老赵头,为了报复老赵媳妇的。 只是估计他也没想到,老赵头看着窝窝囊囊,气性上来会这么狠,把老赵媳妇砍成重伤。 军子看着许瑶神情变幻,忧心道:“姐,你想什么呢?你说赵家的事会不会跟爹有关系?”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但不能让军子牵扯进这么危险的事中,许瑶直接否定:“不会,咱爹是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日唯恐天下不乱,要是知道早就跟老赵叔说了,怎么可能瞒到现在。” 说来也是,要是知道早就说了,何必忍到现在。军子松了口气。 “这件事你就跟姐一个人说了吧?” 军子嗯了声。 “那就行,再被跟人说,省得风言风语惹麻烦。” 军子点点头:“记下了,我谁都不跟说。” 第299章 为未来好好打算 赵家出了这种事,最为震惊的当属赵维,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实巴交的父亲,会跟他娘动起手。 在医院里守了一天一夜终于得到消息,经过抢救,老赵媳妇的命是保住了,但是以后大概率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得让人伺候。 从医院出来,他又赶紧跑去公安那边了解情况,老赵头被抓起来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但任凭公安怎么问,他也不说到底是谁跟他说的赵全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嘴里反复就是一句话:“枪毙我吧,我不想活了。” 因为案件性质恶劣,公安还在审讯阶段,赵维去了也没见到老赵头,只从公安口中大概得知了前因后果,整个人如遭雷击,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赵全不是他的亲弟弟,怎么可能? 可再转念一想,对比赵全自己从小遭到的冷遇,好像所有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连着下了五场大雪,就是过完年也不见回温的迹象,他从医院里出来,一个踉跄,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 幸好被梳着大辫子的姑娘扶住:“赵维,你没事吧?” 赵维茫然地看着她,嘴唇像是被泥封住了,说不出一句话。 ...... 赵家的事也就是当个稀奇听听,三天后,许念领着新女婿回门,该热闹还是要热闹。 许家,刘英红和赵春兰两个媳妇张罗,桌子在正房摆开,荤素菜色摆了满桌子。男人们率先落座,开始喝酒,等到菜上齐了,女人们也相继坐下,开始吃饭。 上回事宴上刘英红得知田秀娥跟邱家媳妇凑在一起说嘴,这次吃饭也没叫三房。 令人意外的是,众人吃喝到兴头上,门帘子一掀,竟是许英来了。 她穿的一身鲜亮的粉棉袄,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还缀了两个头发,脸上扑了粉,嘴上也涂了口脂,打扮得比上次在喜宴上还规整。 刘英红虽然看不惯田秀娥,但对三房几个孩子都挺和气,看见许英过来,赶紧搬凳子放到桌边,给挪出来个位置:“英英来了,还没吃呢吧?” 许英摇了摇头:“没吃呢。” “那赶紧坐下,一起吃。” 刘英红招呼人坐下,赵春兰起身去橱柜里又拿了副碗筷添上。 许英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喉咙不自觉咽了一下,她们家的钱是田秀娥管着的,一天就吃的两顿饭,还难得见一次荤腥。像是这样敞开肚皮吃肉可从来没有过。 她心里有点儿不得劲,看向桌子对面,许念不知道在跟周海说着什么,两口子亲昵地把头凑在一起笑着。 许英的到来,只是个小插曲,没什么人在意。许家吃饭没那么多讲究,付敏也渐渐放开,跟许瑶吃饭说笑,席上氛围和谐。 大家很快就重新聊起来,话题逐渐围绕许念和周海展开。 过了年,厂里下来通知,要给周海提干,周海打算把许念调到他们部门工作,就看厂里领导给不给批。 “家里还有一只鸡,少伟给你们留了两只兔子,走的时候你们拿过去,给领导意思意思,只是转个部门,应该算不了什么大事。”两口子能在一个部门工作那更能有个照应,周海能想到这茬,可见对许念还是很上心的。 刘英红算是把心放到肚子里了,说着撂下筷子就要去给收拾。 许立仁一把把她按住:“风风火火的,急什么,孩子们今天又不着急走,你吃完饭收拾也来得及,这还坐着一桌子呢。” 经他一提醒,刘英红这才一拍脑门:“瞧我这个记性,先吃饭,吃完我在慢慢给你们张罗。” 众人都笑起来。 周海坐在许念身边,应对许少伟这个小舅子灌酒之余,还不忘给许念夹菜,生怕她没吃饱。 从细节上就能看出他对许念是真的好。许英默默看着这一幕,挑起碗里的饭,渐渐地有些心不在焉,她想起过来时田秀娥跟她说的话。 “光知道念书有什么用?许瑶那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才考上了大学,你看着容易,也不看看落榜生有多少。你爹上工那家儿子,自从放开,家里什么都不用他干,考了三年了,都落榜,现在都三十三了,还没正经工作在家待着。” “难道你也想考到三十?我可告诉你,家里可没给你留这口饭。三十岁的老姑娘,哪有年轻小伙子谁稀罕?你到时候只能配个赶驴的拉磨的二婚。后悔药都没地儿吃!” “上个初中身上镀层金,像许念一样找份稳定的工作就行了,别一天天好高骛远,白日做梦!” “大房那个女婿周海,在镇上买的房,工作好,模样也过得去,脑子进水了才看上你念姐这个二婚,平心而论,你哪点比不上许念,以后嫁人定能找个比他更好的。” “偏偏刘英红抬了那么厚的嫁妆,我丑话说在前头,等将来轮到你嫁人咱们家可拿不出这么多东西,到时候你要是被婆家挤兑,要怨就该怨他们大房,别回家里哭!” “英英?英英?”许英越想越出神,连有人唤她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喊了第三声,她才终于迟迟抬起头。 “这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许老太笑着道。 当着众人的面,许英有些难堪,急忙解释道:“这饭做得香,我正在猜这是谁做的。” 她年纪小,说这话时一脸孩子气,旁人也没深想,刘英红在旁道:“这菜是我跟你二婶一起弄的。好吃就多吃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可不能落下。” 本是随口的一句话,却让许英脸颊有些发烫。 从去年年底开始,她的身体就开始悄然发生了些变化,比如胸脯老是涨疼,身体渐渐有了曲线,每个月都会见红,小肚子胀痛。 这些看似不经意的变化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正在完成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 嫁人是女人这辈子最要紧的事,或许她真应该听田秀娥的,为自己的未来好好打算。 酒过三巡,许少伟已经被喝趴下了,周海酒量不错,还能挺着站起身,要去趟茅厕放水。 许老太赶紧招呼许念把人扶着,一起跟着去。可周海坚决不让,他按着许念的双肩让她坐下,醉醺醺道:“没事儿媳妇,你坐着,我自己能行。” 他坚持自己过去,许念知道他好面子,而且茅厕在房后离得不远,就没再跟着。 看着周海踉跄的出门朝着后面的茅厕方向而去,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其他人开始张罗着撤下碗筷。 许英好像中了邪一样,鬼使神差地放下筷子,趁人不注意,起身跟出去。 第300章 给姐夫上眼药 许英跟着往房后踉跄走去的身影,胸口就像是在击鼓,咚咚直跳。 看着周海走进茅厕,她才顿住脚步,躲在墙角等着。 冬夜的月亮皎洁清凉。一阵冷风吹在身上让人直寒颤。 过了一会儿,周海提着裤带出来,估计是因为喝多了,皮带扣子按了几次都没进去。 许英等的有点儿急,一方面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心虚害怕,另一方面是担心有人再过来,错过这次机会。 她干脆从暗处走出来,小声道:“姐夫。” 骤然响起的声音把周海吓得一激灵,他抬起头,借着惨淡的月光才看清来人是许英。 许英已经上了初中,在农村已经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不能当小孩子来看待了。 姐夫当着小姨子的面儿系裤带,这实在不雅,周海脑子瞬间清明。 背过身三下五除二把腰带扣好,再转过来时,神情带着尴尬:“你上吧。” 他以为许英是来上厕所的,还特意给让开了路,往前院走去。 谁知,许英却横跨一步把周海拦住:“姐夫,我.......我有话跟你说。” 周海愣了愣,茫然地往前院看了一眼,他跟许英正经没说过几句话,不明白她找自己干什么,不过他还是客气道:“什么事,你说。” “姐夫,我念姐之前嫁过人,这事儿你知道吧?” 听她说起这件事,周海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事自己不在意是一回事,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他有些不悦:“嗯,我知道,怎么了?” “我念姐之前找的那家人,其实本身条件不错的,后来跟我姐结婚没两年不知怎么就沾了赌,一看家里没了钱,我姐就撇了婆家死活要离婚。” “因为这件事她没少招人闲话。这次我大伯家之所以抬得那么厚的嫁妆就是给我姐充面子的,你别被这些东西唬了。明眼人都知道,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比我姐更好的女人......” 许英咬着唇,好像自己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正义使者,专程告诉周海这些,都是为了救他于水火。 周海越听眉心皱得越紧,要是别人这样说他肯定不会相信,可许英是许念的妹妹,总不会无缘无故撒谎来骗他,难道许念真是这样的人吗? 心里正不是个滋味,余光一扫,冷不丁看见不远处站着个黑影。 许英还没有察觉,低着头循循道:“这件事其实是我念姐的不对,过日子就是要夫妻两个齐心协力才能把日子过好,可她就顾着自己,实在有些自私。” 她自顾自的说了半晌,看周海一直没什么反应,便抬起头,却见周海眼神闪烁地看着不远处,下意识扭头看去。 一道手电强光猛地打开,直直照在她的脸上,刺得她根本睁不开眼。 直到脚步声走近,灯光才熄灭,许英睁开眼适应了会儿光线,来的不是别人,是许瑶。 她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慌得手足无措,半晌才小声道:“二姐。” “啪!”一个巴掌就狠狠扇在她脸上,许英根本没想到一向温柔和善的二姐会对她动手,捂着脸睁大眼满脸的不敢置信:“姐,你打我干什么?” 许瑶突然动起手,连周海都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怎么给两个小姨子拉架。 正要去前院叫人来说和,却被许瑶叫住了。 “姐夫,你等等,心里结了疙瘩还是当场解开的好。” 许瑶语气极为平静,周海不得不止步。 “念姐前头婚姻不顺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多少媒人上给介绍她都不肯见,直到遇见你,才放下戒备,决定结婚,能够勇敢迈出这一步,肯定是看出来你跟别的男人有不同之处。” “你的好,你的优势旁人看不出来,念姐最清楚,相对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旁人不知道,你肯定最了解。” “刚才许英的话,用不着我说真假,相信你自己也能分辨,你们结婚才三天,以后还有三十年的日子要过,我们都希望你俩能过得顺遂,但信任只有你们双方能互相给予。” 许瑶说每句话都像是一记锤子凿在周海的天灵感上,刚才的困惑,憋闷、忧愁顷刻间都烟消云散,神情也变得坚定:“我知道,我会好好对许念的,你放心。” 许瑶见他听进去了,心弦一松,点点头。 周海踩着积雪走远,黑暗里只剩下许瑶和许英两人。 许英垂眸看着许英,那清秀温婉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渊,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许英,紧张的手心直冒冷汗,哆嗦着嗓子道:“二姐......” “你的书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吗?” 许英目光中闪烁着惊恐:“二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这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听了我娘的挑唆,猪油蒙了心跑来跟姐夫说这些话,真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供你念书就是希望帮你摆脱家里的禁锢,凭着自己的学识和能力过上想要的生活,可是你呢?竟然干出这种事,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念姐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编瞎话破坏她后半辈子的幸福。” 许英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二姐,是我娘跟我说,念姐嫁妆抬得太厚,等我嫁人的时候,家里拿不出这么多东西,回头婆家计较,我肯定要受挤兑,就让我过来找机会给姐夫上眼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许英,你太看轻自己了,只要你自己值得,就算没有厚嫁妆,婆家也会客客气气地迎你进门,相反越是指望外物抬高身价,你在婆家越没有地位,因为钱一旦花完,你就真的一文不值。” 许瑶叹了口气:“你才上初中,很多事情都不懂,回去想想,是要听你娘安排嫁人,还是继续念书,趁早做个选择,我可不想把钱白花在不值当的地方。” “姐,我念书,求你了,以后干什么我都听你的,再也不乱来了,别不让我念书。”许英哭哭啼啼个没完。 许瑶听着头疼,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第301章 绝不忘了你的好 许英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腿还发软,显然是怕到了极点,她大气都不敢喘,等到许瑶彻底走远,才哭着跑回家。 进里屋关上门就放声大哭,许国志正坐在炕上洗脚,看着她这样子,莫名其妙道:“这是咋了,在外头受委屈了?” 看女儿哭得窝窝囊囊的样子,田秀娥心里就已经猜到事情办砸了。 没好气地把擦脚布子朝许国志一扔:“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这么大的姑娘,在外面受了委屈不去外面撒,跑回来哭,哭给谁看!” 许国志看她生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拿起布子擦脚:“哭成这样兴许是受什么欺负了,你以后少骂英英,咱们家就她一个读书人,兴许以后真的像二房许瑶一样考上大学,带着咱们一家子都升发。” “一天到晚尽做梦,不说咱们村,就看全镇自放开有几个考上大学的,指望她那个榆木脑袋,还不如指望儿子,长大给咱们争口气。” 田秀娥边说着,从一旁的许妞怀中接过咿呀吃手的儿子,满脸慈爱的逗弄着,转过脸没好气对妞妞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里屋叫你姐别哭了,大半夜的叫邻居听见还以为家里嚎丧呢。” 她这态度许妞早就习以为常,平静地转身进了屋。 自从许英升初中后,家里的活儿基本就被她包揽了,洗衣服做饭、烧水哄孩子,都是她的分内事。 任何事干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所以并没有什么怨言。 进了里屋,看到炕上趴着啜泣的许英,她小心翼翼靠近,关切道:“姐,你咋啦?” 许英见她过来,撇过头,面向墙里:“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许妞没说话,但是也没走,手指扣着床单上的一个补丁,有些无措。 许英却对着墙琢磨,如果许瑶因为这件事不供她念书该怎么办? 如果让她再回到家里像许妞一样又要干家务又要哄孩子,她宁愿现在死了。 说到底自己又有什么错,明明只是希望未来嫁人的时候能够容易些,许瑶就这样狠心,还打了她一巴掌。 摸着脸上残存的隐痛,许英委屈感更甚。 许瑶不过是运气好考上大学,如果自己有她这样的好运气,哪用得着她来施舍? 她供自己念书,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彰显自己有善心。 可转念一想,万一许瑶以后不供自己,会不会转而拿着钱供许妞读书? 许英有些慌了,眼泪都没擦干,猛地坐起来:“妞妞,如果供姐念书的人突然不让姐继续念了,想花钱供你,这学你上不上?” 这话把许妞问蒙了,已经供到初中了,怎么会说不供就不供了呢? 自己知道家里的情况,许英能念书全靠好心人资助,家里现在就她一个劳力,田秀娥绝对不会同意自己也去上学的。 如果是许英回家,自己去上学,能跟同龄人一样背着书包踏入校门,她怎么会不心动。 许妞心里有些痒痒的,正想着该怎么回答,猛然感觉身上射来一道冷意,抬起头,就见许英眼神如针似的看着她,顿时后背一凉。 赶紧摇头道:“不去,我不是上学的料,看见书就头疼,我不想去上学,姐,咱们家就你聪明,还是你去,我就留下来帮衬家里干活就行。” 听她这样说,许英眼神逐渐舒缓,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这就对了,等姐以后念出书出息了,绝对忘不了你的好。” 许妞后怕地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 过完十五,许念两口子就回了镇上。 许瑶也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在走之前她得跟赵春兰说一下自己的安排。 “娘,顾城昨天来跟我说过了,今年他的厂子就能开起来,到时候就能向国外供货,有咱们区里地方政府大力支持,这个生意很值得投资,等到正常投产运作后,我就来接你和军子去城里。” 虽然许瑶之前就跟赵春兰说过这个打算,可现在事情到了跟前,她却有些退缩:“瑶瑶,娘能不能不去,我在村子里挺好的,你爷爷奶奶也照顾我,你大伯他们家也不嫌弃我,京都太大了,娘一想到要去哪儿总觉得心慌。” “娘,您现在是在这儿待得挺好,可得往长远看,军子都要升初中了,咱们镇上的教学肯定比不了京都,他要是去京都上学,起步就要比别人早,对将来升学有好处。” 许瑶牵起赵春兰的手,认真道:“娘,你仔细想,我说的对不对。” 赵春兰眼神扑朔,知道没什么比军子的学习更重要的事,可依旧犹豫着心存顾虑。 许瑶敏锐道:“你是不是担心我爹?” 这话切中要害,赵春兰松了口气,也不再瞒着,干脆道:“现在我和军子都在村子里,你爹还没什么惦记的,可要是我们突然跟着你走了,他指定不干,到时候追到京都死皮赖脸地再给你惹祸,咋办?” “瑶瑶,要不你就带着军子走,娘还留在这儿,稳住他,你说呢?” 按照许强胜的品行,他做出这样的事不稀奇。 可稳得住一时又能稳得住一世吗? 该来还是要来的。况且带他们去京都不光是为了军子念书,也为了给赵春兰看病。 许瑶眸光微冷,唇角却牵起柔和的笑意:“娘,这件事我能处理好,你只要答应我到时候跟我走就行,可千万不能后悔。” 赵春兰看着女儿,不安的心逐渐平复下来,下定决定点点头:“好,娘听你的再不反悔了。” 有她这句话,许瑶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可以放心回京。 与此同时,刚过完年,顾城就去省城找政府单位下放建厂资质,有了资质,就能从京都往回运送梳毛机器。 从原羊绒到精羊绒,不仅价格翻了好几倍,市场上也更抢手,所有人都干劲十足。 如果能一切顺利,今年羊绒精加工就能投产,指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得到许瑶先去京都的消息,他会心一笑,用不了多久,两人就能再见到。 第302章 听听他说什么 回到京都后,许瑶一边等着顾城的消息,一边专心学习。 时间一晃已是四月,京都的天气要比顺安一带暖和不少,桃李竞相绽放满了枝头,恰印证了书上说的最美人间四月天。 要把赵春兰和军子接来,许瑶就得在京都提前租好住处。 顾城去年在筒子楼租的房子划算是划算,但离医院太远,附近也没什么学校能念书,得找个离医院学校近些的地方,出行方便。 许瑶跟一机的刘厂长借了辆自行车,白天就骑着自行车到处转着看房子,晚上就回到筒子楼就熬夜趴在桌上写新书。 她跟学校提交了申请,这学期开学后很少回宿舍住。 倒是从付敏口中得知,姜梦思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请了长假,这学期开学都没来上学。 许瑶有些疑惑,却没放在心上。 每天照旧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许瑶照例骑着自行车去学校附近转悠,看有没有谁家往出租房,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停下自行车扭头一看,发现是田嫂子。 已经跟萧羽分手,再见到共同认识的熟人不免有些尴尬,但许瑶还是把自行车停靠在路边,礼貌地打招呼:“田嫂子,你怎么在这儿呀?” 田嫂子圆圆的脸上有两坨绯红,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缝,指着后面的学校道:“我家禾禾在这所学校念书,今天来送他到学校报道,一出校门正好碰见你了,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边说着她上下打量许瑶一眼,心里暗暗叹:这姑娘不管什么时候瞧着都有股精气神,看着讨喜,可惜小羽那个蠢蛋把人给放跑了...... “禾禾就在这儿上学呀?我打算把我娘和弟弟接过来,听说这所学校好,想在附近租套合适的房子。” “有看下的吗?” 许瑶摇摇头:“没有,要不就是太偏,要不就是价格贵没谈拢,打算再看看。” “害,你这姑娘咋不早跟嫂子说,嫂子给你想法子。” “你和郭大哥这么忙了,我咋还意思再去给添麻烦。” 田嫂子拍了拍许瑶的手:“这算个啥事,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回头找下地方给你打电话,带你去看,哪用你姑娘家天天骑着自行车满大街转悠。” “这春天的风,割脸,回头皴了皮肉,叫小......叫人怪心疼的。” 田嫂子嘴快,差点儿给说漏,好在及时改过来,她紧张地盯着许瑶,生怕她拒绝。 好在许瑶稍一犹豫还是答应下来:“行,我给你留两个电话,一个是宿舍的,一个是我现在住的楼下门卫室的,要是有合适的,您给我打电话。” 许瑶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的纸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了田嫂子。 田嫂子拿着纸条看了看,仔细地对折好装起。 “行呢,这件事包在嫂子身上了。” 许瑶道了声谢,骑着自行车离开。 田嫂子目送她走远,才小跑着进了附近的一条小巷子。 窄窄的走道,两侧的青砖高墙将天空围成细窄的长条,有个身形颀瘦的青年正靠在墙上抽烟,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来。 “嫂子。” 田嫂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上来把萧羽嘴里的烟夺出来,丢到墙根底下,然后开始数落:“叫我说你什么好,连人家姑娘面都不敢见,就这还是当兵出来的,你以前冲锋献阵,上赶着挨枪子儿的胆子呢?” 萧羽低着头任由田嫂子数落,也不回嘴。 看到他这副样子,田嫂子又心软了,从兜里把许瑶给的电话号递过去:“给你,人家姑娘刚给留的,你记下,回头给人打电话,好好把矛盾讲开。” 萧羽看着纸条上熟悉的字迹,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接:“我就不看了,还是先麻烦您给找她找房子吧。” 田嫂子气得够呛:“你还没给人打呢,怎么知道人家不会接,从前挺机灵的小伙子,怎么现在木不楞登的。” “你老实说,出钱帮我们两口子开饭馆是不是也为了人家?” 萧羽抿着唇,过了半晌点点头:“赵阿姨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如果能有份工作,就不用许瑶事事操心,也能减轻一些她的负担。” “这么好的事儿,你咋不当面去给人家姑娘开口呀,光知道背后使牛劲儿,有什么用!” 萧羽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他何尝不想回到曾经,可自己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沉重了,跟许瑶在一起也只会拖累她。 直到田嫂子走了,他一个人靠在墙上,陷入了痛苦与挣扎中。 四月雨下得很勤,几乎隔三岔五就有一场。 萧羽回到部队时,身上已经湿透,警卫员看到他这副样子,愣了愣,赶紧就近拿来一条毛巾递过去:“萧队,裴指导员找你。” 萧羽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连湿衣服都没换,径直去找裴永光。 对方一见到他,眉心皱了皱,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只能在心里叹气,提起正事:“有庞军的下落了。” “什么时候?在哪儿?” 年夜公安部去姜建华家里抓人,谁知道庞军反应极其迅速,竟然从后窗跳墙逃走,几波人围堵都没把他找到,只能先把姜建华严密监视起来,间断审讯,试图从中套到庞军的下落。 “就在京都,北边那片没规划的山沟子里,那片儿的人见过他趁夜从山上下来到农户家偷东西,妈的,这家伙怪狡猾的,咱们都以为他逃到外省去了,没想到竟然买了张火车票,使了一招调虎离山,扭头又钻回京都了。” “现在怎么样?通知那边的人了吗?” 裴永光点头:“通知了,现正在组织人搜山,高低也得把这小子逮住才行。” 萧羽脸色微微凝重:“什么时候动身,我一起去!” “我去吧,你还有别的事儿,姜建华那边传话了,说想见你。” 裴永光小心地看着萧羽脸色,这段时间,趁着萧老爷子修养身体,接触不到外界,他们这边安排人,把姜建华查了个底朝天,才发现这家伙看着清正,却有行贿受贿的罪行。 虽然金额不算多,但也足够让他坐牢,现在想见萧羽也是垂死挣扎罢了。 姜建华是跟庞军最后有联系的人,总得听听他说些什么。 第303章 莫名的歉意 萧羽开车到了姜家,门口有人站岗,只要上面调查没结束他们就得一直守在这儿。 推门而入,屋里只有姜建华一个人,乔秋芸母女与这件事没有直接联系,已经被安排到别的地方。 他坐在桌前看报,就是落到现在的处境,也依旧神色泰然。 不过只要细瞧,就能发现他脸上眼尾皱纹多添,头上也熬出白发,还是老了许多。 “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 看到萧羽,他露出笑,从桌旁提起暖壶给萧羽倒茶。 萧羽眉心微皱,制止道:“不用倒了,我不渴,有什么话就说吧。” 姜建华顿了顿,盖上水壶盖,重新坐下:“你追查庞军不止是因为死了的张国栋吧?” 萧羽掀眼看他。 姜建华点了根烟,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背上。 阳光从身后的四方格玻璃窗照进来,将升腾气的烟雾照成金色:“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过了半个月才接到消息,那段时间国外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 “他离开后,我好几次都梦到他,梦见我们年少时一起下河摸鱼,一起捅老鸦窝,回想起来,真是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 “我爹战死,娘过不下去选择改嫁,是你爷爷看不得我成为孤儿,把我接到家里,认做了干儿子,我跟你爸差不了几岁,从小到大他一直很照顾我,把我当亲弟弟。” 萧羽眼底闪过一抹嘲讽:“这个时候再追忆过往,是不是太迟了?” “别忘了,当初是你们抛下他,为了自保一声不吭地去了国外。” 姜建华坐直身子,神色认真道:“当初我们劝过你父亲的,是他自己不愿意走!” “你胡说!” “是真的,他......他放不下自己的物理研究项目。” 姜建华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进书房,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好几份文件夹。 这摞文件夹最上层,放着的是张国栋的个人信息和资料,跟之前陈文彬提到过的那封可疑文件一模一样。 现在这份文件就这么大赖赖地摆在萧羽面前。 他凝眉:“这些东西不该交给调查科吗?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姜建华自嘲笑道:“我任职这么久,这点面子总还是会给的,况且这些东西不是什么机要,他们检查过,没问题就都留下了。” 萧羽稍一犹豫,从桌上拿起这几个文件袋,挨个打开看,发现竟然每一封都装着萧以谦昔日学生的个人信息和学术成就,除了张国栋,陈文彬也在其中。 只不过他的文件袋在最下层,而且用星号着重标记。 看着面前的文件档案,连萧羽都陷入了疑惑:“你留着这些干什么?” 姜建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如果我说,一直以来我都想帮你爸爸完成物理学术研究的心愿,你相信吗?” 萧羽当然不会相信,依旧是满脸质疑地看着他,那眼神有戒备,也有揣度。 很难想象,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已经蜕变成今天这样步步为营,心有成算的青年,姜建华一时之间颇为感慨。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恢宏的夕阳:“你确实可以看不起我,说实话,能做军政部主任这个位置,我也知道德不配位,军区所有领导都是在战时流血受伤,为祖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只有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逃兵。” “当初选择离开,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替你父亲完成这项研究,不光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我不想再被人冷嘲热讽,说我是靠着关系走上来,我希望凭借这项实验为我正名。” “庞军是我的老下属,人也可靠。我打点上面的领导,让他们同意我资助物理实验,又让庞军去寻找能继承萧以谦遗愿,完成这项实验的人。” “我找的两个人,一个是张国栋,另一个就是陈文彬。” 萧羽不想相信姜建华的话,可他的每句话又都无懈可击,挑不出错,他胸腔里的血开始沸腾起来,努力试图寻找出一丝漏洞:“张国栋帮你做科研,你为什么把他扔在大西北不闻不问?庞军是你的下属,他潜伏进医院杀了张国栋也是事实,这些事你觉得能解释得清吗?” 姜建华猛地转过身,神情激动,额上青筋暴起:“这项研究涉嫌机密,当初张国栋花了两年时间,也没能取得一丝进展,我只能放弃他,在陈文彬身上下工夫。把张国栋留在大西北,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如果被人知道他参与过这么重要的军事研究,他还会有命在世上吗?” “谁知道他会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进行报复。” 姜建华垂下头,身形透着无力:“至于庞军进医院杀他,我只是想了结他的痛苦。” 萧羽神情一凛:“所以,你承认是你指使庞军杀了张国栋?!” 姜建华没有说话,摘下眼镜,疲惫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是我。” 他看向萧羽,眼神中带着乞求:“我接受任何审查,处罚,只是有一点,萧羽,叔叔希望你能够在我不在的时间帮我照顾乔阿姨和梦思,她们两个跟这一切都没有关系,是无辜的。” 萧羽放在膝上的拳紧紧握住,内心犹如烈火烹油般不甘。 这么久的怀疑和调查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可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 他不想相信姜建华的话,但又找不出疑点来反驳。 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滩沼泽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他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眼姜建华,起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姜建华突然道:“小羽,是叔叔对不起你。” 萧羽侧头皱眉,对他突如其来的歉意只觉得莫名,没说什么,大步走出门。 夜深了,萧羽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偌大的世界竟没有一个可以给他容身休憩的地方,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一栋筒子楼下,透过车窗,看着三楼走廊尽头的屋子亮着灯,渐渐地纷乱如麻的心重新回归到平静。 第304章 陈文彬要出国了 这几天许瑶一直在为新书出创作大纲。 今天下午放学回来,她从门卫室那里接到了编辑部陈述打来的电话,说是月末会在京都新华书店为她召开读者见面会,她得提前准备,应对读者可能提到的问题。 这一时期的读者见面会还是很纯粹的,作者只要跟读者谈谈文学,以及写作构思技巧,最后再组织作者签名,就可以结束了。 不过这对于许瑶来说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紧张。 伏案写作到深夜,她站起身活动活动身体,走到窗前,不经意一瞥,却看到低矮的围墙外,路灯下停着一辆熟悉的绿色军用汽车。 车身靠着一人,他低着头,地上拉成一道斜长的影子,地面上零散扔了不少烟头,看样子站在那里已经许久了。 即便当初狠心提了分手,可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还是呼吸一滞,在对方抬头的瞬间,几乎本能性地朝后退了一步。 许瑶全身就像是僵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到门口,将屋里的灯关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窗外隐约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萧羽驾车驶离。 许瑶才松了口气,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 她想不通萧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为什么会知道她住在这儿。 这一晚上心事重重,连带入睡都是迷迷糊糊的, 第二天醒来,许瑶精神都不太好。 到学校先吃过早饭,去了教室听课才得知一个小道消息,姜梦思的父亲因行贿受贿被逮捕了,怪不得她这么长时间不来上学,原来是受这件事影响。 这消息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来的,传得飞快,付敏跟许瑶谈起时还觉得颇为唏嘘。 两人上完课,中午打算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刚走到楼下就遇到了陈文彬。 他看到许瑶下来,挥挥手:“许瑶。” 许瑶示意付敏等一下,来到陈文彬面前:“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陈文彬笑了笑:“我今天来是跟你道别的,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临走总得跟你说一声。” “告别,你要去哪儿?” 许瑶记得陈文彬一直负责着一项很重要的物理学研究。 学校将唯一一间研究所大楼都批给他专用,可以看出是很重视这个项目的。 现在他要离开,难道是打算放弃了吗? 陈文彬解答了许瑶的疑惑,他舒了口气:“去国外留学。” “那你的实验研究......” 许瑶犹豫问道。 “现在想要推进实验继续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核心零件技术,这项技术国内还没有,我得去国外学习,等到经验丰富再回来报效祖国。” 看着意气风发的陈文彬,许瑶不由心生敬佩,她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重活了一世唯一追求的也就是能够凭借自己努力多赚钱,衣食无忧。 可在陈文彬的身上,她看到了中国未来的希望,有多少人为了保卫国家而流血牺牲,又有多少人为了能早日实现祖国统一,推进现代化建设义无反顾投身事业中。 许瑶心生感慨,这个年代通讯手段落后,就是在国内都难得见上一面,更别说出国。 陈文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伸出手:“学长,祝你一切顺利,早日完成梦想,为建设新中国贡献力量。” 陈文彬看着她的手,微微一顿,最后强有力地握上去:“谢谢,我希望等将来回国,再有机会见面。” “一定会!” 许瑶笑容坦荡,迎着树叶缝隙透出来的光干净又纯粹。 看着她,陈文彬不禁想到了萧羽,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 姜建华已经解释了一切,自己当初的猜测是错误的,是他误导了萧羽,才造成他和许瑶变成现在这样。 陈文彬犹豫道:“许瑶,萧羽有他的难处,这段时间他也过得很不容易,为了调查他父亲的死因,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有些事希望你能理解。” “学长,我可记得之前是你极力劝阻我俩在一起的,怎么现在一反常态当起了和事佬,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许瑶没让他在继续说下去,开玩笑般岔开话题。 陈文彬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感情,顿了顿没再往下说,悠悠笑道:“人有时候光凭感觉很容易做错事,只有亲身接触了解才能对另一个人有更真实的判断。从前的事,你就当我脑子填了浆糊,不要往心里去。” “不会,至少你在亲身接触后对我的认识明显向好改观,这也算是对我的另一种称赞,不是吗?” 诙谐的语气,让陈文彬忍俊不禁,他抬起头,本想揉一揉许瑶的头顶。 可唯一犹豫,还是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许瑶,你一直都是很好的姑娘,这点毋庸置疑。” 他弯唇一笑,在许瑶注视下转身离去。 直到人走远了,许瑶才回到付敏身边。 得知陈文彬要去国外留学的消息,付敏惊讶地嘴都长大了:“去国外吗?这么远,以后咱们学校又少了一枚青年才俊,太可惜了。” 许瑶没有接话,脑海中反复闪过陈文彬刚才说过的话。 萧羽在调查父亲的死因,难道他父亲的死有什么隐晦的疑点吗?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他自己调查,要是告诉他爷爷,不会更容易吗? 她不断涌现出疑问,无数个念头心里在闪现,甚至没有意识到,即便是分手,她潜意识里还是对萧羽有隐晦的牵挂。 过了一会儿,她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现实。 不管怎样,这都不该是她能够操心的事,还是读者见面会要紧。这一步迈出去,知名度打开,杂志社约稿一定只多不会少,前途开朗。 想到这里,她转头问付敏:“当代杂志社安排召开读者见面会,到时候你会去吗?” 付敏挑了下眉,笑盈盈的眼眸里藏着一丝俏皮,为难道:“恐怕不行啊,我得去报社继续勤工俭学。” 许瑶点点头,不免有些失望。 第305章 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田嫂子那头倒是很为许瑶上心,仅仅过了没两天就打来电话通知许瑶找到合适的住处了,地方离五四胡同不远,让她抽空过去看看。 其实那天晚上发现萧羽在她楼下后,许瑶就后悔接受田嫂子的帮助了。 既然已经决定和萧羽分开,就应该果断一些,避免跟他认识的人有太深的交际。 可现在田嫂子已经打来电话,人家辛苦帮忙,自己连看都不去看未免说不过去。 周六一早,她起床收拾好先去学校图书馆把借的书还回去,随后就动身前往田嫂子交代的地址。 今天天阴着,说不好要下雨,未免被淋在雨地里,许瑶就没骑自行车,打算坐公交车过去。 从学校到公交站得步行一截。 刚走到半路,突然看见路人惊慌地朝着远处的石桥上跑去,隐约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在喊:“快来人,谁会游泳,有人要跳河!” “快,赶紧给公安打电话!” 红星村旁就有河,许瑶也识点水性,听见求救赶紧跑过去。 桥面上已经围满了人,有人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姑娘,有啥想不开的,快下来,好好商量。” “是啊,有什么事比命还重要的快下来吧。” 许瑶在人群后面,只能瞧见个姑娘背对着人坐在桥墩上,一个劲儿地抹眼泪,隐约觉得那身形有些熟悉 直到那姑娘转过身,才认出这人竟然是白梦娇。 自从她搬出宿舍后,许瑶就跟她没什么交集了,谁知她竟然会想不开跳湖,这又闹得哪出? 不管怎么样,谁爱救谁救,对待白梦娇她可没那么大的善心,转过身正要离开。 白梦娇却在人群里一眼看见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尖声道:“许瑶,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许瑶皱了皱眉,不想接话。 白梦娇反应这么大,身边的群众也注意到许瑶:“姑娘,你跟她认识呀?那赶紧快劝劝让她下来吧,多危险啊。” “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她怎么会对你反应这么大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你就当发善心,把她劝下来吧。” “对啊,不然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家里人要难受死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非要许瑶上去劝,没办法,她只能转身看向白梦娇:“我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寻死觅活,不就是因为陈文彬要出国,你不想让他走吗?” 被说中了心事,白梦娇全身一僵。 “陈文彬出国留学深造是为了能够学到技术,回来报效国家,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应该支持,而不是寻死觅活的拖后腿,你喜欢的不是陈文彬,是你自己,还是乖乖下来,别丢人了。” 白梦娇气的面容扭曲:“你懂什么!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是为了他复读三年才努力考上师大,现在他说走就走,没有一点为我想过!我算什么?!” “你根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整天一副自命清高的姿态看着就让人恶心!” 八十头驴都拉不回来的犟种,跟她再说一句话许瑶都觉得浪费生命,她摆摆手:“随你吧,要跳就跳,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不许走!”身后白梦娇尖锐地喊道,一阵旋风般,白梦娇猛地冲过来拽住许瑶的手腕和肩膀,眼里凶光必现。 绝对不能让许瑶就这样离开,万一她去找到陈文彬告状,自己就白费力气做这场局了。 她手劲儿极大,拽着许瑶胳膊的手就像是扣上了铁镣,根本不给她松开的机会,挣扎间两人一起掉进水里。 浮力作用下没有支点,一点儿外力都足以让人失去重心沉入水底。 岸上的人们都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白梦娇把许瑶往水里按。 岸上,陈文彬刚接到消息赶来,他定好今天的飞机,下午就要启程前往国外。 可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被白梦娇知道了,半个小时前给他打电话,说是要道别,就约在校外的万宁桥。 他知道白梦娇的心意,本是不打算过来的,但白娇娇电话里的语气实在让人有些不安,于是还是赶来看一眼,没想到会遇到眼前这一幕。 看到陈文彬终于来了,白娇娇失声痛哭,故作扑腾着:“文彬哥,救我!” 人命关天,陈文彬听到求救声第一反应也是跳下水救人。 可同行来的研究组同事拦住他:“文彬,你等等,这么多人瞧着,水里好像还有人,应该是已经有人下去救了,你贸然下去,当心惹上麻烦。” 湖里掉进去要是男人,救也就救了,可男女授受不亲,白梦娇的样子又衣冠不整,救上来再想撇清干系就难了。 陈文彬马上就要去国外留学,要是被这种事缠上,作风出现污点,出国的事也要打水漂。 陈文彬犹豫了,担忧地看向水中。 河里,白梦娇还在死命地往下拽许瑶。 她打定主意,许瑶就算是淹死,也跟她没关系,顶多追封个见义勇为的光荣称号,要怪就怪她出现得太不是时候。 自得知陈文彬要去出国,她整个人都快疯了,为了能把他留下,自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她从小跟陈文彬一起长大,努力追随着他的脚步,可现在他竟然要出国,把自己一个人甩下,白梦娇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身上的衣服扣子都是没缝死的,换句话来说,只要是轻轻一扯就能被拽破,她设了这个局就是为了等陈文彬。 许瑶自己要往死路上走,就别怪她狠心。 白梦娇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嘴里不住地朝岸上的陈文彬喊救命。 窒息感铺天盖地的涌来,许瑶在心里把白梦娇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拽了几次,没把她的手揪开,许瑶也火了,借着挣扎的间歇窜上水面猛地吸了一口气,再回到水里时,反过来抱住白梦娇的腰就死命往水底拽,你不是想死吗?老娘成全你! 她这一招反客为主,把白梦娇吓懵了,使劲儿拍打着水面,脚用力朝着许瑶踹。 在水下,动作灵敏度下降,许瑶狠狠挨了几脚,幸亏没被踢到头,不然在水里昏过去就真的死定了,挣扎间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白梦娇扯破了。 两个人在水里撕扯的时候,岸上的人也看得揪心。 这时,陈文彬也终于看清水里救人的那个是许瑶,他立马就要挣脱同事的手,下去救人。 人群外已经冲进来一个人,什么话都没说,率先扎进水里。 高高溅起的水花,引得众人惊呼。 第306章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刚才那一口气快要用完了,许瑶迫切想浮到水面去唤气,但白娇娇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死死按着她。 危急关头,水底下游过来一个黑影,捏在白梦娇的手腕,巨大的力气迫使她松手。 许瑶终于有了喘息之机终于浮出水面。 白梦娇依旧不甘心,试图抓住许瑶,她把陈文彬不下水的原因全都归咎在许瑶身上,她搅了自己的计划,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靠不到许瑶身边,水下的人挡在她面前,把许瑶护在身后。 脑海中的怒火已经烧干了理智,白梦娇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勒住他的脖子使出全身的力量压进水里。 许瑶喘着粗气游到浅水处,半条袖子被撕扯烂了。 有几个善心的大娘,站在岸上远远寻问:“姑娘,你没事儿吧。” 许瑶顾不上回答,摇摇头,视线却紧紧盯着水面,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水面逐渐恢复平静,偶尔掠过的一阵微风,激起一层层涟漪。 许瑶摇摇晃晃站起身,抑制不住嗓音的颤抖:“萧羽......萧羽!” 她刚才看得很清楚,萧羽义无反顾跳进水中,把她救上来。 可他却沉进水里,没了踪迹。 许瑶意乱心慌,手心冰凉,全身都被恐惧所笼罩,站起身就想重新回到水里去找人,却被赶来的陈文彬拦住:“你不能再下去,身上哪来的力气。” “萧羽,萧羽在水里。”许瑶失神般指着水面,拼命地往水里走。 陈文彬死死拦着她:“我去,我现在就去,保证把萧羽救上来。”他脱下衣服搭在许瑶身上。 说着,转身走进水中,从浅滩向深处走。 突然,水上冒出一串气泡,死水般的湖面终于有了动静。 萧羽猛的从水里蹿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直到看见他出来,许瑶才腿一软,跌坐在水里,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萧羽抹了把脸上的水,在众人的惊呼中,拖着已经昏过去的白梦娇的胳膊,往岸上走。 围观群众都从桥头来到岸边。 萧羽全身湿透,晶莹的水珠顺着那张俊秀的脸缓慢流下,薄唇紧抿着,白色衬衫贴在身上露出腹部肌肉壁垒分明。 他像是甩烂泥一样,把白梦思甩在岸上,低下头就着湖水,嫌恶地洗了洗手,等整理得差不多,走到许瑶面前。 她两个眼睛还红着,表情透着茫然,桥下光线昏暗光,她的那双眼睛像是被水洗一般的明亮。 “瑶瑶。” 低沉的声音,带着温柔的安慰,还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怕许瑶将他推开,怕到没有勇气正视那双眼睛。 今天本来是田嫂子跟许瑶约好看房的日子,可到了时间依旧不见许瑶过来。 田嫂子和郭大哥都认为是许瑶有事耽搁不来了,可只有萧羽知道,许瑶不是那种麻烦了别人,就会轻易爽约的人,她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于是当即开车沿途寻找。 直到经过万宁桥,看到一群人在桥上望着湖面,惊呼不断,他上前查看,一眼就看到水里挣扎的许瑶。 想都没想,一跃而下,跳入水中。 许瑶看着眼前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什么都顾不得,将他紧紧抱住。 桥上的人此时也绕道岸边看情况,有位好心的大娘,手里还拿着萧羽的外套,递过来。 萧羽僵住,不敢动弹,生怕惊动了她,小心翼翼抬起手接过大娘递来的衣服,把许瑶肩上的衣服取下,还给陈文彬,改用自己的衣服把她裹得严实。 “没事儿,别怕,有我在呢。” 陈文彬看着两人,眸光闪了闪,接过自己的衣服。 等到许瑶情绪缓和,她松开萧羽,擦了把眼睛,向他身后走去。 萧羽不明所以,扭头看向她。 白梦娇灌了太多水,还在昏迷中,她的衣领敞开着,露出大半个圆润饱满的胸脯,薄薄的一层粉色的衬衫和紧身裤贴在身上,勾勒出起伏的身体线条。 围观的人可算是大饱眼福。 许瑶二话不说,拎起她的头发大耳光子就扇上去。 所有人都被她这举动惊到了,可没有一个人出声制止,谁叫白梦娇做得太过分,自己掉在水里,别人去劝她,她还反手把人往水里按。 这种行为跟杀人有什么区别,就算打死都是轻的。 许瑶使了十成十的力道,一鼓作气,左右开弓,啪啪扇了数十下,把那张脸扇得肿成了猪头。 手上没力气,就抬脚往她肚子上猛踹,两脚下去,只听连着两声“咔嚓”,白梦娇的肋骨断了。 剧烈的疼痛,终于将她痛醒。 她一睁眼就看见许瑶正对她拳打脚踢,想要还手奈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两个胳膊都软绵绵的,是人被卸掉了。 她只能把求救的眼神看向陈文彬,可遗憾的是,陈文彬冷冷地别开眼,并不看她。 白梦娇终于抑制不住,伤心得泪水直流。肚子上又猛的挨了一脚,白梦娇胃里一阵痉挛,吐出一口水。 正在这时,公安赶过来,看到许瑶殴打他人,远远就喊着阻止:“你干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人!是不是想跟我们去公安局走一趟?” 谁知道人还没靠近,就被一个全身湿透的男人拦住。 刚才还指着许瑶叫嚣的公安顿时愣住:“萧队......萧队,你怎么在这儿?” 萧羽干脆直接的撇下两个字:“救人......”顿了顿,回过头眼神带着鼓励地看了眼许瑶:“顺带帮对象出气。” 许瑶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听见,公安惊讶地指着下手狠辣的姑娘道:“她是你对象?” 萧羽歪头:“是前对象,我正在重新追求她。”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不光是公安,就连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看看萧羽再看看许瑶,怪不得,怪不得这小伙子刚才能舍命下水去救人呢。 原来这两人是闹别扭的小情侣。 许瑶还在对白梦娇拳打脚踢,先前询问她情况的大娘上前道:“行了,姑娘别打了,公安来了,大娘知道你生气,再打下去出了人命不好收场,叫这贱蹄子吃了教训就行了,公安会处理的。” 既然来了公安,只能暂时收手。 许瑶恶狠狠瞪着白梦娇,那眼神像是能把她吃了似的,一把扯起白梦娇的头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最好保佑,不再遇到我,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307章 这家伙就是来讨债的 阴狠的声音,让白梦娇打了个哆嗦,她看着许瑶眼神中带着恐惧,可依旧心有不甘,脸颊疼得没有知觉。 凭着求生的本能使劲儿向着公安的方向爬去,摆出自认为楚楚可怜的样子:“公安同志,救救我,这个女人她疯了,竟然当众动手打人,快把她抓起来!” 两名公安同志朝着声音方向看来,就见岸边泥浆里爬过来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她整张脸红肿得像是被水泡发又上了蒸锅的馒头,上衣的扣子和线缝早就崩开了。 几乎等于上身半裸,趴在地上,两个胳膊还不能动,冷不丁一看就像是个顶着猪脸的肉虫在地上蠕动求救。 这景象着实有点儿吓人。 两名公安同志对视一眼,暗暗吞了口水,能把人打成这样,也实在太狠了,不过这女人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掉在水里衣服怎么都散架了。 难道这水能溶解衣服? 公安同志看向许瑶,正要询问缘由。 突然岸边群众里的一位大娘抢先对着白梦娇道:“你这个姑娘怎么能含血喷人呢,明明人家救得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对啊,你这女同志,人家哪里是打你,分明是在救你,刚才你落水淹得半死不活,全靠人家手脚利索让你把肚子里的水都打吐出来,不然你早就死了。” “我可以作证,是这位女同志要跳河,这位姓许的小姑娘路过把她救下,她还反咬一口,真是丧良心!” “我也可以作证......” 刚才在岸边围着的人们,早就气不过白梦娇的行为,现在纷纷替许瑶作证,指责白梦娇,她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们胡说,你们都胡说!” 有这么多人作证,白梦娇的狡辩也显得苍白无力,公安皱起眉:“同志,你涉嫌聚众闹事,而且行为不端,请我们走一趟。” 说完也不等白梦娇反应,直接把人架起来就走。白梦娇满身狼狈,两条腿拖着不肯好好走,还在求救:“文彬哥,文彬哥救我。” 陈文彬看不下去,想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给白梦娇遮丑,可一想到她今天能做出这么疯癫的事,万一再因为一件衣服惹出什么闲话,最终没有动。 围观的人渐渐散开,陈文彬看了眼许瑶和萧羽道:“这件事我得去跟李阿姨说一声,就先走了。”说完,他和同事一起离开。 岸边就剩下两人,许瑶把头发散开用力拧干,刚才那股冲动散去,也没再管萧羽,转身往路上走。 萧羽没跟过来,就站在岸边仰头看着她离开,身形落寞,看起来像是只落水的小狗,可怜兮兮。 “站着干嘛?等着冻感冒吗?还不快上来!”许瑶站在路面上忍不住回头喊他,四月的天,风里还带着料峭未消的寒意,冷不丁吹在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许瑶身上至少还穿着件干外套,而他身上就一件湿透的衬衣。 听到许瑶叫他,萧羽灰败的瞳孔里重新焕发出光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许瑶身边。 许瑶道:“我回去跟田嫂子打电话说一声,重新约看房时间,这里离我家近,先去换身衣裳。” “不用特意说,我已经跟田嫂子重新约了时间,明天去也行。”萧羽知道许瑶遇到麻烦,提早更改了时间,他顿了顿道:“你家,我也能去吗?” 许瑶脱口而出:“你去的还少吗?” 话音一落,两人都齐齐一愣,半晌没有说话。 萧羽低下头道:“原来你知道。” 许瑶淡淡嗯了声。 知道又能怎么样,他们之间的矛盾摆在眼前,根本没有办法能够调和。 “快走吧。”许瑶神色恢复冷淡,脚下也快了几分。 到了门口,萧羽给队里打电话,把地址告诉裴永光让他送身干净衣服来。 快到中午,筒子楼里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着洗菜做饭,条件捡漏厨房都是公用的,墙面也被油烟熏得乌黑。 许瑶刚住过来没多久,邻里都还不太熟悉。 两人径直穿过狭长吵闹的走廊,来到了走廊靠里的房间。 许瑶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屋里陈设简单整洁,淡蓝色的窗帘半挽,许瑶身上独有的清雅幽香扑面而来。 她从床底下拉出箱子,自顾自地找出两件干净衣裳,一转身看见萧羽。 有些不自在道:“你面对着墙坐,我要换衣裳。” 客厅跟卧室中间是半墙玻璃窗做隔档,萧羽听话地乖乖转过身,面对墙站着。 许瑶拿着衣裳走到里屋的小卧室,拉住帘子。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羽喉间暗吞,身上散发的阵阵热气好像要把衣服都烤干了。 过了一会儿,许瑶才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换下来的湿衣服,放进洗衣服的大盆里。 做完这一切,扭头看向萧羽,却见他脸颊发红,眼睫微垂,那双桃花眼里泛着层水雾,却似乎暗藏了一簇光,灼灼漆亮。 “你怎么了?”许瑶走上前,皱着眉头观察他的神色。 萧羽盯着她瞧了半晌,突然脱力般头一歪倒在她肩膀上。 许瑶吓了一跳,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咱俩已经分手了,你别想趁机占我便宜,还不快站直了?” 似乎感觉到许瑶的紧张,萧羽哧哧低笑,轻声道:“不占你便宜,就靠一会儿。” 随着他说话,循循热气喷在许瑶的颈窝处,这温度实在不太正常,不会是感冒发烧了吧? 许瑶赶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果然,手刚挨上去就觉得一片滚烫。 估计是觉得许瑶的手凉,萧羽不自觉地把脸往她的掌心贴了贴。 就这还是当兵的,基本的身体素质呢? 冷风吹一下就感冒了?太不结实了吧? 他就像是个大型挂件似的,许瑶也顾不上别的,架起他的一条胳膊,踉跄着把他挪到里屋床上躺下。 一米八五的身高,躺在许瑶的小床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冷白的肤色泛着酡红,褪去几分凌厉的清冷,反而乖巧顺贴不少。 说到底今天他也救了自己一命,总不能看着不管。 这家伙还真是来讨债的,许瑶边骂骂咧咧,边扯过床尾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正转身去拿备用药,却被萧羽拽住手腕,失去重心,倒在他身上。 呼吸缠绵,鼻尖相碰,眼前一张放大的俊容,他灼热的气息勾起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许瑶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回响。 第308章 赶紧把人扛走 空气停滞了片刻,旖旎的暧昧让许瑶浑身不自在,她坐起身,开始尝试挣脱握在腕上的手。 掰扯了半天,萧羽是纹丝不动,她累得出了一身汗。 抬眼看过去,这小子竟然还眉头紧皱,满脸不悦。 许瑶忍无可忍一巴掌就抽过去:“你还不高兴,老娘比你还不爽,我要去找感冒药,端茶倒水伺候你,还不快把爪子松开!” 这一巴掌,在那张帅脸上留下个鲜明的手印,恐吓到底是有用的,萧羽紧皱的眉头舒解,握着许瑶的手,也终于松开。 许瑶没好气地转了转手腕,起身去客厅的柜子里找药箱。 一个人住,像是感冒药,退烧药这些就得提前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 许瑶按照说明书,从药片里扣出两粒白色药片,一拎水壶才发现没热水了,只好出门去打水。 楼下不远的水房有专门打热水的地方。 刚走到楼梯口,许瑶迎面就碰见手里提着两大包衣服的裴永光。 她好像记得萧羽说过,拿一身就够,怎么看裴永光的架势好像把能穿的衣服都提过来了。 没等许瑶反应过来,裴永光就乐呵呵地问:“小许同志,萧队呢?” “在屋里躺着呢。”许瑶随口道。 “啊?这就躺着了?进度这么快!”裴永光整个人都懵了,惊诧道。 看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许瑶就知道他想歪了,恨不得用热水壶塞把他的嘴堵上:“胡说八道什么,你们萧队都赶上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了,风一吹就倒,现在发烧了,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一会儿你给他换了衣裳,赶紧把人抬走!” 裴永光恍然,虚惊过后又是悻悻然,他看了许瑶手里的暖壶:“小许同志,你干什么去?” “屋里没热水了,我去打热水。” “我来我来,这点事儿交给我就行。”裴永光把衣服袋子扔在地上,热情的接过许瑶手里的热水壶:“麻烦你把衣服给萧队拎过去。” 许瑶连推辞的机会都没有,手里的水壶已经被夺走。 就这还是一个部队出来的,人都病成那样了,都不带问一下。 许瑶暗暗腹诽拎起地上的衣服回到家里。 那头的裴永光高兴的嘴都咧在后脑勺了。 之前因为他,给萧羽捅了不小的篓子,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弥补,当然不会跑过去当电灯泡。 刚才萧羽打电话让他送身干净衣裳来,他一听地址就知道有戏,立马跑到萧羽宿舍,把柜子翻了个底朝天,足足拎了两大包过来,足够换洗半个月。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铮铮铁骨的大男人这个时候生病,赖在人家姑娘床上不动弹。 不愧是萧队,真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要是能学个一招半式的,也不至于单身这么久找不到对象。 裴永光默默叹了口气。 可他不知道的是,受他满心崇拜的萧队,此刻正烧得全身滚烫,脑子里晕晕沉沉,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这段时间又要调查庞军身上的疑点,又要参加筹备军演,不眠不休的连轴转把身体都累垮,这次下水着凉只能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瑶把衣服拎进门,先放在床头柜上,等裴永光回来给萧羽换上。 床上躺着的人实在是皮肉嫩,刚才脸上挨的那一下,也没用多大力气,到现在还有印子。 一会儿裴永光就回来了,看到他们队长脸上的五个指头印会怎么想,许瑶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拿着脸盆去外面水龙头接了半盆冷水,浇湿毛巾给他敷在脸上。 裴永光打完热水回来,站在门口透过玻璃隔断正好瞧见这一幕,隐晦地一笑,把水壶放到门口:“小许同志,我得赶紧回趟部队,有急事,萧队就麻烦你照顾了。” “啊?”许瑶转过身,就看见裴永光一溜烟跑了,她赶紧追到门口:“你就这样把他撇下了?不能把人扛回部队里去吗?” “我不回部队,直接出任务,来不及。”裴永光扬扬手,身形一闪已经跑下楼梯。 许瑶迟疑了下,转念立马反应过来,他刚才不是说要赶紧回趟部队吗?怎么又不回去...... 意识到被骗了,许瑶气得没办法但是人早就跑没影儿了,自己总不能把个病号丢出门外,只能自认倒霉,愤愤地跺了跺脚,进了屋。 衣裳袋子还在桌上摆着,许瑶站在地心不知道该怎么办? 换吧?哪有姑娘家上赶着扒男人衣裳的,她还要脸,实在丢不起这人。 不换吧?萧羽被湿衣服捂着,潮气侵体,这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褪下来,万一烧成傻子怎么办?摊上这事,更麻烦! 算了算了!许瑶也不纠结了,她暗暗给自己鼓劲儿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两辈子加起来,萧羽就是个毛头小子,乳臭未干,有什么好怕的。 她上前,掀开萧羽身上的被子,开始给他解衣服扣子。 手虽颤抖着,嘴里却嘀咕着:“没事儿的许瑶,你是为他好,不是女流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会有好报的。” 将湿衣服换下来,放在一边,许瑶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眼睛闭着,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手上又没长眼,倾着身子右手摸索被子,左手找个支点,不留神碰到了什么。 萧羽闷哼一声,身子都为之一颤。 许瑶吓得僵住了,犹豫片刻把眼睛睁开条缝,这才知道自己失手,脑子哄地一下炸开,脸颊就像是被火烧一样。 慌乱地扯过被子就像是盖尸布一样,把人从头到脚蒙了个严实。 转身就想夺门而出,可经过墙上悬挂的圆镜时,又猛地停住脚步。 镜子里的人脸上羞红未褪,眸子里含着春水,潋滟得像是要溢出来般,这副样子出门,一看就没干好事。 许瑶只好打消出去的念头,用脸盆里的水打上香皂用力搓着左手掌心,脑子里满是懊恼:“完了,完了,我的手脏了!” 第309章 感受她的体温 等到掌心都搓红了,许瑶才渐渐平复下来,用毛巾擦了擦手,用温水就着药给萧羽服下。 折腾了半天,隔壁邻居的饭香传进屋里,许瑶才意识到饿。 在锅里熬了小米粥,削了土豆炒成土豆丝,西红柿生切撒上白糖做成雪山盖顶。 简单吃了口饭,萧羽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许瑶索性在盆里重新换了凉水,一边给他敷额头,一边坐在书桌前改稿子。 这一写就到了天黑,新写的大纲已经差不多了,许瑶起身活动了下,扭头看向萧羽,伸手一摸,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 自己的床被占了,好在屋里还有一张之前付敏来借住时买的简易弹簧床。 许瑶把床帏的帘子拉上,展开弹簧床,铺上层褥子关灯合衣躺下。 忙碌一天也够累的,许瑶不多时就睡着了,两张床之间隔着张帘子。 灯一关,黑暗笼罩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化起来,只有触觉变得格外敏锐,床上的萧羽缓缓睁开眼,听着帘子外轻缓的呼吸声,漆亮的眸子渐渐幽深,抬起手臂遮在眼睫上。 早在许瑶伏案写作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许瑶太过专注,根本没有发觉。 他望着灯影下娇美的侧颜,身周处处都是她身上的味道,贪恋感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沦。 因为害怕许瑶看他醒来会赶他走,只有装睡。 而在此刻,黑暗给他披了层保护,在这时他才敢睁眼偷窥心里的玫瑰。 蓦然响起一声睡梦中的嘤咛,许瑶翻了个身,一只手探出床沿垂落在帘子上。 窗外微弱的月光在帘子上映出纤细的手部轮廓,萧羽侧过身,小心翼翼把手伸过去,一帘之隔,两只手紧挨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柔情,不错眼地望着她的方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乌云游走,月影疏离,阴了一整天,大雨终于迟迟而来,风吹着窗户眼看就要猛地拍在窗框上。 萧羽怕惊醒许瑶,急忙半撑起身子抬手挡在窗户和窗框之间,用手指做缓冲,猛地一夹,窗户闭合的力道被卸掉。 他的手指也瞬间被夹出几道红印,指甲上渗出了血丝,忍着疼,他把窗户轻轻关上,重新躺回去。 这一场雨下得实在太大,许瑶正睡得香,一道惊雷将她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外面在下雨,嘴里有些干,就起身走到桌边,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喝完水,游魂似的,眼睛都睁不开,习惯性地回到里屋,掀开帘子就要往床上躺,刚在床沿坐下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回头看,床上睡着萧羽。 脑子短路般思索了会儿,才回忆起,萧羽发烧了正由她照料着。 伸手贴上他的额头,摸了摸,嗯,不烫了,烧已经完全退了。 许瑶放心地点点头,早点儿退烧,早点儿腾地方,弹簧床虽然也能睡,她还是喜欢睡在自己的床上。 扭头再看一眼,窗外风雨交加,一道闪电当空劈过,像是要把屋顶掀翻,许瑶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转过头,床上那人虽然闭着眼,但整个人透着一股沉稳与安逸,好像有他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窗户紧闭着,闷热的气息渗透到空气中,不受控制般发酵,像是受到了蛊惑。 某一瞬间,许瑶突然觉得眼前的青年重回到了红星村的时候,虽在尘泥中却皎然如月。 鬼使神差地,许瑶抬手,替他顺了顺额前的碎发,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本以为隐秘行动不会被人知道,可在抬眼时,意外与他的眼撞上,四目相对,许瑶动作一顿,正想收手起身离开。 手却被拽住,他定定地看着许瑶,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嘶哑:“瑶瑶......” 许瑶挣了挣,想把手挣脱出来,可他拽得实在太紧,只能冷着声线:“松开!” 萧羽垂眸,眼睫微颤,骨节分明的手摩擦着她的掌心。 虽然怕被讨厌,但还是没有松手:“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吗?有些事情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 许瑶没说话,满室寂静,只有外面声声雷雨回响。 “京都火车站爆炸案,我遇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人制造了那起爆炸案,他叫张国栋,曾是我父亲带的学生,早些年受牵连被下放到大西北,就是这个人引出了我父亲死因的疑点。” “我准备去从他口中询问当年发生的事时,他却在医院被人谋杀,种种迹象都指向姜家。我爷爷......很信任姜建华,要想找到突破口,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取得姜建华的信任。就采纳了陈文彬的建议,跟姜梦思有了接触......” 许瑶垂下眼,徐徐道:“她就是你选择的突破口?” 萧羽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调查结果呢?” 萧羽嘴角溢出些许苦笑,摇了摇头:“姜建华已经被依法关押,但是跟我父亲的死没有关系,只做实了行贿这一条罪行,按照正常流程估计会判个七八年,可要是有人要保他,结果很难说。” “你说的有人保,是你爷爷?”许瑶微微皱眉问:“他要是真的想保姜建华又怎么会同意你安排人调查他?” “他病了,这段时间一直被安排到海都养病。” 萧羽虽然没详细说,但许瑶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萧老爷子的病跟他有关系,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他是真的豁出去了,不仅对亲爷爷动手,还把自己丢进了这场漩涡当中。 许瑶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他讲述的这些信息:“现在你还是认为姜建华跟你父亲的死有关是吗?” 轻飘飘的一句询问,却在萧羽的心弦一颤。 姜建华不仅不是萧羽的仇人,相反他才是一直支撑萧以谦未完成事业继续走下去的人,萧羽不仅不该怀疑他,还应该感激他。 事情调查到这里,所有人都认为应该画上句号,就连陈文彬也劝他放下。 可事实上,萧羽总觉得不对劲儿,就算不是姜建华做的,他也一定隐瞒了什么。从姜建华这里得不到的答案,只有另一个能够解开,那个人就是庞军。 萧羽点点头,斩钉截铁地将心里的想法吐出:“对!” 许瑶默了片刻,抬眼道:“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现在又选择相信我?” “我一直都相信你,我不相信的是自己。” 萧羽语气微沉:“父亲被害这么多年,到现在我才察觉。张国栋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在医院里谋杀,我到现在还没把人抓住。”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我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如果把你扯到危险中,我怕没有能力保护你。” 第310章 小巷惊魂 他的眼神无助又紧张,微红的眼眶不敢与许瑶直视。 许瑶叹了口气,轻轻把手从他的掌心里解脱出来:“我之前就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最基本的是信任,面对这种事,你有你的选择我不怪你,只是对我来说,被隐瞒的滋味并不好受。” “看着你跟姜梦思在一起时,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信任的人当着众人的面甩了一记耳光。” “萧羽我理解你,但是不能接受被人以任何理由背叛。” 萧羽呼吸轻浅,眸子里墨色翻涌,胸口的痛感似乎要席卷周身,嗓音低沉沙哑:“我不求你原谅,给我弥补的机会,不要推开我。好吗?” 许瑶没有说话,她有些怕面对这样的萧羽她会心软,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掀开帘子回到弹簧床睡下。 这一晚,同处一室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睡意,仅一帘之隔,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 第二天一大早,许瑶就起床叮呤咣啷做好了饭,今天吃疙瘩汤就烙饼,她一会儿得去趟杂志社跟陈述对稿子,所以吃饭时也急匆匆的。 萧羽起身,被子顺着胸膛滑落,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下意识看向许瑶。 许瑶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嘴里叼着烙饼飞快道:“别看我,你昨天烧得太厉害,湿衣服捂着不好散热,裴永光来给你脱地,你换下的衣服我顺手一起洗了,挂在窗户外的晾衣杆上,等干了你自己取上。” “裴永光还给你拿了换的衣裳,就在床头的红木柜子里。” 萧羽道:“你去哪儿?” “我去杂志社找编辑有点儿事,饭我放在桌上,你起来趁热吃,记得吃药。” 说完,许瑶换了鞋,叼着烙饼就从门外出去。 萧羽掀开被子正要起身,门突然又开了,萧羽就穿着大裤衩坐在床上,修长结实的腿部线条和腰腹间的八块腹肌一览无余。 四目相对,许瑶尴尬地移开眼,飞快跑到书桌前拿上稿子,冲萧羽扬了扬:“走的时候,记得锁门,我拿钥匙了。” 门重新关上。 许瑶穿过走廊,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暗暗琢磨:刚才自己最后那句话说得够明白了吧,萧羽应该能听懂是什么意思,她可不想晚上再继续睡在弹簧床上了。 脚步轻快地来到楼下,自行车就锁在墙根的水管上,许瑶开锁,骑上直奔杂志社。 杂志设里,陈述已经等着了,他热情地招呼许瑶坐下:“小许,你的上篇稿子,有话剧文艺社看中了要翻拍,联系到了杂志社,我们想征询一下你的意思。” “话剧社?” “对,话剧团看中《薪火》这篇小说符合咱们当下的社会主义国家美好光明的传承,新京话剧团的宋社长想将其改编为话剧,让更多的人看到,你的意见呢?” 这当然是好事儿啊!新京军艺话剧团,可是目前国内最受欢迎和认可的话剧团之一,能被选中许瑶高兴还来不及没怎么会拒绝。 “当然可以!” “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陈述笑着给许瑶倒茶,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百元:“这是宋社长托我转交的改编版权费,他正忙着去各地找演员,腾不出空,专门把这件事委托给我,等他忙完这阵儿,回来请你吃饭!” 这是她写小说的第一笔附赠收益,许瑶欣然接过。 “对了,另外《薪火》单行本首次印刷为三万册,因为书店和读者的反馈情况都不错,杂志社决定再追印五万册。” 许瑶上一本在顺安出版的单行本《囚鸟》销量也仅有两万册,当然这离不开地域原因。但是八万册对于许瑶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了。 许瑶点头应下,又跟陈述聊了一下新稿子的内容,两人中午一起吃了饭。 等忙完,从杂志社出来,已经是下午,家里食材吃得差不多了,许瑶骑着自行车绕到菜市场去买菜。 天气凉爽,昨晚下了半夜的雨,现在还有好些低洼地带有积水,自行车驶过,许瑶还得抬腿,免得溅湿了裤子,顺着斜坡一路往下,就到了菜市场。 此时,正是附近厂区工人下班点儿,大家都到这个菜市场买菜,菜市场热热闹闹,分外嘈杂。 许瑶推着自行车慢慢逛,来到小摊前,指了指木板上堆叠的豆角:“老板,豆角怎么卖?” “两分钱一斤。” “那边西红柿和鸡蛋呢?” “西红柿五分,鸡蛋一块。” 许瑶挨个儿看了看,确认豆角不是老的拔不动筋才道:“给我来三个西红柿,一斤鸡蛋,豆角就按我抓得多少上称吧。” 买完菜,又去粮店提了小半袋面,许瑶把东西放在自行车上,就推着车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可走到一半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许瑶回头看过去,又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前面就是一条狭长的小巷,离巷口不远处有个低洼处,存了大片积水。 有人在水面上丢了砖头,穿过小巷拐过一条马路就是许瑶住的筒子楼。 许瑶踩着砖蹚过去,脚一沾地,立马跃上自行车骑上自行车猛蹬几圈,冲进巷子里。 果然,身后立马响起匆忙追赶脚踩进水坑的声音。 许瑶回头,巷子里光线昏暗,只能看见一个人头戴着帽子,低着头,对她紧追不舍,身形十分敏捷。 许瑶胸膛咚咚作响,脚下蹬得越发快了。 巷子里砖石高低不平,车轮颠簸,让她几乎握不住车把,车后座放着的半袋面掉了也顾不上捡。 站起来猛蹬,径直冲出巷口,眼前豁然开朗,自行车失去控制朝着车水马龙的路中央冲去,就在许瑶心揪到嗓子眼儿的时候,突然从旁伸出来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稳稳地挡住车把。 自行车在马路沿停下来,许瑶大口喘着粗气,抬头看,才发现替她拦住车的人是萧羽。 “怎么了?”萧羽皱着眉,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 许瑶回头看向巷子:“刚才有人在后面追我。” 萧羽朝着巷子里看去,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正要向里走,却被许瑶拽住,示意他别过去。 萧羽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离巷口五六米的距离,萧羽捡起掉在地上的半袋子面粉。 环顾周遭,视线恰好扫过墙面留下的半个湿泥鞋印,眸色一沉,意识到情况不对,却没有声张,萧羽拎着面袋回来重新卡在车后座上:“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311章 虎视眈眈 许瑶皱着眉朝着巷子看了一眼:“发现什么了吗?” “估计是巷子里的小混混,以后还是别走这条路,不安全。” “从这条路走近,我习惯了,之前也没遇到过什么麻烦,这次麻烦你了。” 听着许瑶客气的口吻,萧羽微微垂下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也没说出口,最后只轻轻摇摇头。 两人回到筒子楼,萧羽把自行车停靠在墙边,打算帮忙把东西提上去,许瑶率先上手:“到这里就行了,我自己可以提。” 说完,她把面袋子和菜从自行车取下,左右手各拎着东西,朝萧羽笑了笑,径直上楼了。 萧羽目送她的背影走远,直到消失在楼道口,才放心走出大院,特意走到另一条街的公用电话亭,拨通部队电话。 “嘟嘟——”两声过后。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接线员弄清是萧羽打的电话,要找裴永光,转身在电话那头喊:“指导员,萧队找你的!” 不一会儿,电话听筒里就换了个声音:“喂。” “永光,你尽快派人手到大北窑这片搜查,我怀疑庞军潜逃回市里了。” 萧羽语气凝重,一边说着,一边满眼忧色地看向许瑶住着的筒子楼方向。 从这个角度正能看到她的窗户,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出窗外,飘飘扬扬。 裴永光也被这个消息惊了一跳:“你没开玩笑吧?这小子不是在山里藏着吗?咱们的人把山都包围了,大批警力搜山,他怎么可能回市里,你确定吗?” “我......”这句话让萧羽也一时回答不出来。 当兵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他也拿不准。 仅靠怀疑就调派人手,光从这一点就是违反纪律的,上面要是追究下来肯定是要受处罚的,要是单他一个人也就算了,问题队里还有其他兄弟。 可万一呢? 如果庞军真的找到许瑶,自己该怎么办?一时间萧羽思绪纷杂。 见他久久不答,电话那头的裴永光也明白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些,我这就带人过去。” 放下电话,夕阳已经把整个街道镀上一片橘黄,萧羽没有走远,找了个偏僻的巷子口蹲守着,以防再出现像是今天那样的意外。 屋里,许瑶正在和面做豆角焖面吃。 下午的事,越想越觉得奇怪。 那条巷子自己经常走,从没遇到过什么地痞流氓。 如果是混混,对方只有一个人,当时自己骑着自行车,还差一点被追上,速度比普通人快多了。 再加上萧羽的表情,实在太古怪了。 趁着锅里的饭还没熟,许瑶把窗户拉开缝隙向外看,临近傍晚,天色昏暗,路上的行人车辆已经逐渐减少。 不经意的一瞥,正看到街口透出来一道人影,萧羽微垂着头,半蹲在墙角,指间掐着根烟,目光却透着敏锐,留意着筒子楼的方向。 他栖身的地方在街口隐蔽处,要不是余晖穿过屋檐,将他的身影倒映在路口,许瑶根本不会留意到。 本该走了的人,现在却出现在眼前,许瑶可不觉得他是闲着无聊在这儿上演苦情戏码。这更坐实了她的猜想,肯定是萧羽在巷子里发现了什么。 思虑间有些走神,许瑶突然闻到烧焦味,才想起自己的饭还在锅里,赶紧就折回去掀开锅盖,铲出锅。 这顿饭许瑶吃得心不在焉,不光是因为烧糊了,更是因为楼下的萧羽。 很快天黑了,她在桌前坐着看书,奈何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总是忍不住想向窗外望。 路灯下蚊虫飞舞,不禁让人联想到萧羽被蚊子咬得抓耳挠腮的样子,终是坐不住,起身拿着钥匙走出门。 天一黑,蚊子确实多,萧羽在脖子上一按,手心就是一滩血。 正打算点根烟插在墙根底下熏蚊子,许瑶就这样出现在面前,她头发披在肩头,昏黄的路灯在发顶照出一圈乌沉沉的光,那双眼睛一如水洗:“你打算在我家楼下守多久?” 被当场抓包,萧羽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身,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许瑶看了眼墙根缝隙里插着的烟,还有地上零散的烟头,眉头微拢:“我记得你不抽烟。” 这句话让萧羽越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弯下腰把刚刚点燃的烟掐灭。 晚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萧羽整理了下思绪,这次也不打算再瞒着许瑶,直接道:“下午在巷子里追你的那个人,我怀疑是最近正在搜捕的罪犯庞军,他狗急跳墙想挟制你,以此做要挟,逃出抓捕范围。” 其实下午那会儿,许瑶就有了猜测,萧羽说过这个庞军反侦察能力极强,好几次都在抓捕中逃脱。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胆子这么大,竟敢在众目睽睽下,在京都乱窜。 许瑶看了眼萧羽,见他脖子上已经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行了,反正你也要守着,跟我上楼吧。” 萧羽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听到身后脚步没跟上来,许瑶回过头:“愣着干什么?你离这么远,要是真的有坏人对我造成威胁,你能赶来救援吗?我是为了自己人身安全考虑,还不快跟上。” 许瑶找了个恰当的理由,坦然地朝家走去,刚走上马路。 一辆急速飞驰的车,就向许瑶驶来,车灯开得强光,看不见驾驶人,但看到路上有行人依旧没有减速的迹象。 幸亏萧羽眼疾手快,猛地冲上前,一把将许瑶从路上拽回。与此同时,车辆猛打方向盘,从两人身边擦过,随即扬长而去。 天色昏暗,根本看不清车牌,许瑶被萧羽护在怀里惊魂未定。 萧羽眉心拧成结,上下查看:“怎么样?没事吧?伤到了吗?” 许瑶压抑着咚咚狂跳的心脏,看着萧羽艰难道:“我觉得,你可能怀疑错对象了,开车的是个女人,不应该是你们抓捕的庞军。” 刚才车辆转向的一刹那,光影错开的间隙,她看出开车的人是个长头发的女人。 萧羽眸色幽深,看向那辆疾驰逃离的车,陷入思索。 第312章 步入黑暗中 “不管是谁,总归还是连累了你。”萧羽口吻酸涩:“才刚过了一天,就害你被人盯上了。” “这件事当然怪你,所以你更得保护好我的人身安全,尽快把坏人绳之以法。”许瑶的脸上看不出责备与恐惧,眼神依旧望着汽车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萧羽愣了一下,看着她有些失神。 “走吧,蚊子咬死了。”许瑶跺了跺脚,招呼着萧羽赶紧往家里走。 回到家,许瑶让他坐下,往杯里倒了水递过去:“下午没吃饭吧,锅里有热的。” 话一说完许瑶就后悔了,家里就她一个人,都吃过饭了还热着干什么,除非是担心有人没吃饿着肚子。 借着去盛饭,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萧羽听出话里的深意,霎时眼底波光微转。 满满一大碗焖面摆上桌,最上面还有两块糊巴。 乡下有“吃糊巴捡钱”的说法,许瑶习惯性地留着,端上桌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尴尬,拿起筷子就要夹着糊巴扔掉,萧羽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顺手接过筷子,埋头开吃。 他既然愿意消受,许瑶也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到卧室开始看书,泡脚。 萧羽吃完饭自觉地把碗洗了,转过身,许瑶已经把水倒了,床也铺好了。 之前的弹簧床又被重新放下来,许瑶冲着扬了扬下巴:“这次你睡哪儿。” “那个是洗脚盆,那个是脸盆,你自己洗漱收拾吧,我先睡了。” 说完,帘子一拉,萧羽只看见两只嫩白的脚丫在眼前一晃,就缩回了床上。 ...... 京郊古宅里,汽车疯了一样驶入古宅,刚停下,就从上面冲下来一个人。 姜梦思脑子纷乱如麻,因为心慌害怕,下车时险些跌坐在地上。 这么长时间,她一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加上乔秋芸有意保护,不让她知道过多的内情,她一直以为姜建华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所以才被警卫单独保护起来。 一直到昨天晚上半夜醒来,她无意中听到乔秋芸在跟一个陌生男人打电话。 从她们的聊天中,姜梦思才得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萧羽设计好的,他换了萧振江的药,故意激怒他,造成突发性晕厥,再以养病为由将人送到海都。 以便公安部的人对姜建华进行调查。 之所以这样做,都是因为萧羽怀疑他父亲是姜建华害死的。 姜梦思简直不敢相信,萧羽内心竟会对他们家有这么深的误会,甚至为了一个死了好多年的人,对世上最后的亲人都拔刀相向 心里乱得像是被猫抓乱的线团,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应该找萧羽去把事情解释清楚。 他们之间相处得一直很好,萧羽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一定会放弃追查的。 所以,第二天她背着乔秋芸偷偷联系朋友借了辆车,然后以散心为由,开车去找萧羽。 到了部队,才知道萧羽不在,失望之余,只能像无头苍蝇开着车四处乱转。 不知不觉到了天黑,她来到学校附近,因为家里的事,她这学期都没去上学。 自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定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姜梦思忍不住鼻腔发酸,埋下头趴在方向盘痛哭。 正伤心,突然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扣着帽子的男人挤进来。姜梦思被这个陌生男人的举动吓得心口一跳:“你是谁?赶紧下去!” 哪知对方一句话就让她立马熄了火。 “你不是在找萧羽吗?我知道他在哪儿。” 姜梦思通过后视镜紧盯着他,男人却很谨慎没有抬头,只撂下一句话:“大北窑筒子楼。” 随后下车,匆匆离开。 对他说的话,姜梦思半信半疑,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朝着大北窑开,刚到丁字路口,就看见路灯下,许瑶和萧羽两人站着说话。 在那一瞬间,愤怒的火焰就像是将她整个人烧着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看着萧羽在许瑶面前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的样子,嫉妒烧毁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发动着车子,脚下猛踩油门,就向着许瑶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羽冲出来,把许瑶一把拉开,许瑶这才惊险避开。 冲动过后就是恐惧,姜梦思怕被人认出来,加速驾车逃离—— 家里,一直处于担心中的乔秋芸听见动静,赶紧出来:“思思,你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哪料一出门,就见姜梦思脚步踉跄地从车里摔出来。 乔秋芸冲上前把人扶起:“思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跟妈妈讲?” 姜梦思在路上就已经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她被乔秋芸搀扶进了客厅,哽咽着红着眼道:“妈,萧羽又去找许瑶了,我该怎么办?他是不是因为爸爸的事,连带也讨厌我了?” “你是怎么知道他去找许瑶了?你去找他了?” “我去部队没见到他,是一个陌生男人告诉我萧羽在大北窑,我开车过去时,正好撞见他们在路边卿卿我我,妈,我得跟萧羽解释清楚,爸爸是冤枉的,不是他想的那样!” 姜梦思一边哭,一边拽着乔秋芸的手腕摇晃。 乔秋芸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眸中闪过一丝恐慌:“你告诉妈妈,那个陌生男人,脸上是不是有道疤?” 姜梦思哪管她问什么,继续自顾自地哭喊着。 “行了!快说是不是!” 陡然一声厉喝,把姜梦思吓得一个激灵,她看着乔秋芸眼里的凶光,点点头:“好像是有那么一道,他下车的速度太快,我也不确定。” 乔秋芸眸中晃过狠厉的暗影,视线落在女儿泪迹斑斑的脸上,抬手擦去还未干的一滴泪珠:“思思乖,你先回屋睡觉,剩下的事妈妈来处理,是你的一定是你的。” 姜梦思都吓愣住了,只觉得那白玉般的面容透着阴恻恻的寒气,全然没有往日的和善。 没等反应过来,乔秋芸已经起身从门口的衣架取下外套,朝门外走去,步入黑暗中。 第313章 现在也不晚 许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暖暖香香的被子往身上一盖,别提多舒服了,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睡意。 帘子外,萧羽洗漱的声音很轻,窸窸窣窣过后,灯绳一拉,屋里陷入黑暗。 在弹簧床躺下,只听到嘎吱一声,声音在寂静中尤为刺耳,萧羽立刻僵住不敢动。 许瑶下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偷笑,她都能想象得到萧羽一米八五的身高,躺在那张不到一米七的弹簧上该有多窘迫。 吱嘎声又轻轻响起,不过这次声音压得特别低,似乎是一点点挪动着,小心调整好睡觉姿势。 也就是九点钟,许瑶没有睡意,睁眼看着屋顶,耳边是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似乎没有尽头般走动着。 “萧羽,要是抓住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鬼使神差的许瑶问出这句话,屏气凝神等待着萧羽的回答。 “他敢伤你,我绝不会放过。” 简短的一句话,却透着狠厉,许瑶能得到这样的保证,心下稍安,被人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有萧羽这句话,至少还能踏实点。 她轻轻叹了口气,萧羽家里的事情太复杂了。 今天路上开车的那个女人,说不准是意外还是别有用心。 不管是什么愿意,都足以证明,萧羽的顾虑有一定道理,在这些人面前,自己就像是蚍蜉,稍有不慎小命都保不住。 许瑶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睡去,等到第二天醒来,天已经亮了。 掀开床帘,弹簧床已经收拾起来,被子也整齐地叠好放在凳子上。 萧羽却不见踪影。 起身走到外间,桌上放着带着热度的包子豆浆,下面压着纸条,写有萧羽的字迹:我回趟部队,上完课别乱走,等我接你。 这人语气倒是熟稔,一点儿都不拿自己当外人,自己又不是小学生,谁用得着你接。 说是这样说,但许瑶还是不经意间勾了勾唇角。 吃完早点,挎上帆布包下楼,刚走出门,迎面一个圆脸长着颗虎牙的新兵上前热情道:“许瑶同志,我叫王青受队长嘱托,送你去学校。” 许瑶神情茫然,管接就算了,这还管送?这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她连忙委婉拒绝:“这里离学校不远,我自己能过去,不用麻烦你送。” “萧队特意叮嘱过的,许同志,你别为难我了。” 王青笑容和气,还透着些拘谨,看样子年纪也不大,许瑶也不好让他交不了差,只好点头道:“就到门口就行,学校我自己进去,这样可以吗?” 王青想了想,点头:“行,就送到门口。” ...... 就在许瑶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一辆大解放飞快驶进京郊外的一座中式古宅里。 这处宅子在乔秋芸名下,是当初她娘家的陪嫁,乔秋芸的家庭是世代书香门第,建国后还向国家捐过不少收藏的文物,在京中有资产也合情合理。 姜建华还在羁押待判,这处宅子便成了母女俩的落脚点。 看到门口停下的车,乔秋芸走出来,她依旧保持着从前的精致,举手投足依旧淡定从容。 只不过,就算外表装得再好,但还是会有破绽。 听人说,自从姜建华出事后,乔秋芸就再没回学校去上课,估计怕在人前抬不起头。 “小羽,你怎么来了?可真是稀客,请进吧。”乔秋芸还是跟从前一样热情的迎接,看不出一丝异样。 萧羽唇角勾了勾,没跟她客气,迈入门厅。 得知他来,要在以前姜梦思早就欢欣鼓舞地出来迎接了。 但昨天晚上她刚做了亏心事,根本不敢露面,只能缩在门后,暗暗留意着客厅的动静。 萧羽视线朝着紧闭的卧室门扫了眼,在沙发坐下,开门见山:“林倩倩这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乔秋芸脸上笑容一僵。 跟萧羽一道来的,还有位中年男人,随身携带着公文包,相貌文绉绉地看起来不像是部队里的人。 “这位是京招办的李主任,因接到群众举报80届考生林倩倩,达到师大的录取分数,但因为考生档案信息被人篡改落榜。今天他过来就是对这件事进行核实。” 萧羽说这番话时从始至终都带着笑,可乔秋芸的脸色却一点点白下去,她挺直脊背,提声道:“你是什么意思?她的档案被篡改关我们什么事!” “乔女士,你先别着急,这件事还有待查证,群众举报篡改林倩倩考生信息,到京师大求学的是姜梦思同学。大一开学,您的女儿姜梦思入学是不是要比正常新生晚?” “她生病了,在家休养,所以晚了一个礼拜。”乔秋芸压抑着怒气质问道:“难道你们就因为这件事认定我的女儿是冒名顶替他人志愿吗?” “她姓姜可不姓林!” 冒充他人身份上大学,少不了改名换姓,但姜梦思使用自己的名字上大学,学籍身份没有造假,所以乔秋芸着重强调这件事。 可那位京招办的李主任只是笑了笑:“其实还有种办法,考生档案信息都是手写,依靠‘硬’关系,把纸质版志愿信息重新办理,冒名者的身份就可以洗白了。” “我去年刚从海都调任过来,这个办法之前在海都也见到过,乔女士,您的祖籍是苏城是吗?” 乔秋芸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李主任也不介意:“苏城和海都离得倒是不远,您大约对那件事处理结果有所了解。” “顶替他人升学除了要给被顶替者提供相应赔偿,还将被开除学籍,拉入高考黑名单,以后都不能再参加相关考试,另外所以涉事人员都将依法处理。” “如果有自首情节,可以从轻量刑处理。” 客厅里的对话从门缝传进卧室,姜梦思躲在门口如遭雷击,唇瓣咬得发白。 当初这件事不是已经拿钱摆平了吗?怎么又会被翻出来?如果没有大学生的身份自己还算什么? 直到门外响起汽车的轰鸣声,人一走,姜梦思终于忍不住从屋里冲出来:“妈!你不是说舅舅已经把事情办好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的?” 乔秋芸面若冰霜,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慌什么,死无对证,上哪儿去找证据证明你伪造学籍?昨天晚上的事萧羽是怀疑到你头上了,我倒是小看了那个贱种!” “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死无对证,什么贱种?”这几天的变故,已经让姜梦思意乱心慌,根本没法冷静下来思考。 “林倩倩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怎么可能说话,一定是姓萧的小畜生搞鬼,早知道今天,我就该叫人在那山沟沟里把他弄死,除了这个祸患。” 乔秋芸语气森冷,视线落在姜梦思脸上:“现在也不晚,我已经跟你舅舅打电话了,他会帮咱们的。” 第314章 突发事件 回到学校,许瑶也没闲着,直接找校领导,把周末发生的事情向上告了一状。 白梦娇一厢情愿恋爱脑上头要跳湖就算了,还敢扯上她当垫背的,生死攸关,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许瑶那一顿打可下了狠劲儿,她怎么也得在医院住上两三个月。 人虽然不在学校,可当时不光路人看见了,就连学校路过的同学也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结合在场证词,以及白梦娇所犯的严重错误,经过校政教办研究对其进行开除处理。 自己做这种不长脑子的事儿时就该想到后果,许瑶之前不是没给过她机会,要怨只能怨她自己。 能考上大学对多少人都是来之不易的机会,旁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抓住学习的机会,可白梦娇却眼睁睁地把这么好的机会错过。 在医院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寻死觅活了好几天,对许瑶更是破口大骂!像是疯了般。 学校开除白梦思的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还是自师大重新招生以来第一个被学校发通告开除的学生。 同学们都还在议论纷纷,许瑶已经把注意力转到了读者座谈会上。 座谈会地址定在一间二层楼的小型议会厅,长桌两侧堆起一摞许瑶的书,红色的麻布压着桌角,透着喜气。 到场的读者都是年轻群体,年龄普遍不超过三十五岁。 《薪火》的销量不错,甚至还带动了《囚鸟》那本小众书籍的销售,主持这次读者见面会的是个梳着羊角辫的年轻姑娘,积极组织台下的读者与许瑶互动问答。 有个青年举手提问,主持人抬手示意。 青年得到许可,起身道:“许作家,我看你的年纪不大,请问究竟是怎么能把故事写得由表及里,打动人心呢?是不是需要足够的生活阅历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足够的生活阅历,许瑶倒是可以称得上,苦难孕育敏锐的情感,有时候幸福总不如苦难带来的情绪感染力强。 只是这话未免悲观,许瑶垂下眼,给出了自己认为的标准答案:“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在做不到行万里路的时候,丰富生活阅历,最好的捷径就是读书,没有更好的办法。” 读者提问环节结束,又是挨个签售,许瑶忙得连头都顾不上抬,轮到下一个读者,许瑶熟练地重复:“要签寄语吗?” “要,就写希望我的好朋友许瑶文学之路畅通无阻。” 许瑶一愣,抬起头,眼前站着的不是付敏是谁。 她两眼弯弯,透着狡黠,上次说是不来,但还是请假捧场。 后面还有读者等着,来不及太多寒暄,低头写道:希望我的好朋友付敏,早日实现梦想,过上想要的人生。 落款许瑶。 两个女孩儿相识一笑,一个没有因为对方成为小有名气的作家而自卑敏感,一个不因为对方落后自己而冷嘲热讽,属于她们之间的友谊纯粹干净。 快走的时候,付敏弯腰低声说:“我在场下等你,一会儿咱俩去吃饭。” 说完,抱着书一溜烟儿跑了,把位置空出来留给下一个人。 许瑶笑了笑,后面的读者还有不少,许瑶来不及多想,继续起笔签名。 “砰——”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 顶上的灯被击碎,刹那间细碎的玻璃碴洒下来,惊呼声,尖叫声交织,场面乱成一团。 之前也遇到过狂热读者闹事,但这次明显与以往不同,主办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没等做出反应。 台下就有人疯狂地窜上台,一把将许瑶拉走,手臂扼住她的脖子,把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她。 “瑶瑶!”付敏目睹这情景也是吓坏了,发出一声尖叫。 半个月多月都没发生什么异常,许瑶都已经放下戒备了,岂料这人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大庭广众的挟持她当人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惊恐之余,只能怪自己倒霉,今天她要参加读者座谈会,想着大庭广众下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就没通知萧羽。 就这么点疏忽,就被钻了空子。 从这个角度看不清样貌,只能瞥见对方脸上有一道疤,许瑶心跳如擂,乞求老天,抵在太阳穴的枪可千万别走火,她好不容易多一条命,还没活够呢。 脖子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身体被迫向后仰,许瑶几乎是被拖行着前往二楼。 议会厅很快被清场,公安接到报警第一时间赶到事发地,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许瑶生平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用枪指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耳边传来庞军浑浊的话语声:“怎么?这就怕了?怕就乖乖听话,一会儿你的心上人来了,求他放我一条生路。” 听话里意思,他挟持自己就是为了求生,许瑶稍稍放心些,只要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拉她垫背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你应该知道,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就算挟制我也未必能帮到你。” “少废话,没关系他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老子长眼睛!”庞军凶神恶气,冰冷的枪口在许瑶的太阳穴用力抵住,一阵刺痛。 公安举着大喇叭劝说庞军放下武器,尽早投降,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 庞军油盐不进,躲在许瑶的身后,把她当成护盾,嚷嚷着要见萧羽,他认定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萧羽逼迫的,不然此刻他早就逃出京都,根本不用像是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公安没有办法,为了保证人质安全只能去通知萧羽尽快到场,并且安排狙击手在高处埋伏,随时做好击毙歹徒的准备。 过了好久,始终不见萧羽的影子,负责此次行动的公安都等的开始着急:“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过来?” “打了电话,说是正在赶来的路上,叫我们尽量拖延时间。” 此次事件主要负责人名叫周长林,眼看这个节骨眼儿人还没来,也急了:“人命关天,这起案子是他提供的线索联合侦办,正需要他过来协同配合的时候找不到人,开什么玩笑!” 第315章 不然你死定了 萧羽迟迟不露面,身后的庞军逐渐情绪失控,开始大喊大叫。 许瑶的心开始下沉,语气冷淡道:“你看,我说什么了,他不会来的,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他出于军人应尽的责任罢了。” 到这个地步,庞军自己也拿不准了,萧家这个小子惯会演戏。之前就是因为他表现出亲近姜家的意图,他才放松警惕,却在大年夜被公安围追堵截,差点儿被抓。 现在搞不好又是虚晃一枪。 他瞪了眼许瑶,恶狠狠道:“别高兴得太早,要是我赌错了,就拉你垫背!” 许瑶没有理会他的恐吓,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放开胆子搏上一把:“挟制我一起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还不如放下武器,争取政府宽大处理,就算是不为了自己想,难道不为自己的家人,孩子考虑吗?” 提到孩子,庞军语气反而平静下来,冷笑:“少废话,干完这一票,自然会有人照顾好我的婆娘和孩子。” 许瑶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你说的是谁?” 庞军表情一抽,视线紧盯着外面的情形,撂下一句:“你还是保佑萧羽尽早出现,不然今天你死定了。” 他不断强调要见萧羽,任凭谁跟他谈判都拒绝回答,再结合刚才他说要做的事,许瑶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个念头浮现:他会不会就是冲着杀萧羽来的! 冒这么大的险等萧羽现身,肯定是豁出性命了,不然为什么拖延这么久,一旦有了这个想法,许瑶希望萧羽出现的念头也顷刻间消散,心弦紧绷说不出话。 而此刻,萧羽正在团长办公室:“公安部门不是已经发了协查申请,之前这个案子也是一直由我负责,为什么临时换人?” 方正明刚挂断电话,已经做好了萧羽兴师问罪的准备,严肃道:“这次行动我会另找人负责,你不用去了。” “给我个理由。”萧羽也很直接。 “现场的情况,我都派人过去了解了,庞军谁都不见,只要见你,你明白其中的危险性吗?” “我躲在这里就能安然无恙吗?现场的群众怎么办?” 方正明从桌子后面绕出来:“小羽,调查科做汇报时你是在场的,庞军的妻子和孩子到现在都没找到,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此次冒出来就是受人胁迫,目标就是你。” “我已经从二营派了狙击手过去,找准机会将人击毙,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方正明不再给他争辩的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羽眸光幽晦,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方正明就叫了警卫员进来:“这小子可不是个听话的主,你去盯着,别让他乱跑。” “是!”警卫员应声跟着萧羽离开。 方正明很了解萧羽的个性,这次不让他过去的原因除了危险,还有一层是因为马上要参加军演,萧羽升任营长的机会就在眼前摆着,不能有一丝闪失。 可他千防万防,没防住萧羽留有后手,去办公室不过是虚晃一枪,等他出来,裴永光已经打点好了,门口的岗哨换了波人。 萧羽假装回了宿舍,锁住门后,又从窗户跳下去,坐上车朝着案发地点赶去。 公安那边周长林已经等了好久,都以为他不会来了。 庞军是军人出身,十分清楚什么样的地形对他有利,这间议会厅分为上下两层,只有二层有两扇窗户。 为了方便观察局势,他已经挟持着许瑶上了二楼,紧靠在离窗户不远的墙后,不肯露头。 营里派来的狙击手射程就算再精准也不能穿墙击杀歹徒,一时之间陷入僵持。 眼看周围的群众围的越来越多,局面也越发失控。 萧羽到场,事情终于迎来一丝转机,周长林和萧羽刚入伍时是一个训练班的,说话用不着客气:“人在二楼,估计是无路可走了,才想见你谈条件,见不见?” “人质情况怎么样?” 刚才在公安传达的信息中,萧羽只知道庞军绑架了人,并不知道具体的人质情况。 他一边询问一边环顾着四周地形,看有没有合适的突破口。 “有个姑娘跟人质是同学,事发时就在现场,具体情况我们了解过,被挟持的新晋青年作家,是师大的学生,今天是受书店邀请来参加读者座谈会,名叫许瑶。” “什么?” 萧羽猛地转头看向周长林。 怎么会是许瑶,她不是在学校上课吗? 周长林并不清楚他跟许瑶的关系,神情有些莫名,猜测道:“这个姑娘,你认识?” 萧羽攥紧了拳,抑制住手心的颤抖,抬起头,阳光折射在二层窗户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我去见他。” 周长林愣了愣,去见这么一号危险人物,本来就是冒着生命安全的事,萧羽竟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难免有些出乎意料。 见他态度坚决,事不宜迟,他当即道:“好,我这就安排。” 身旁的裴永光并不赞成,一把拉住了他:“你不能去,方团的话你忘记了吗?要去我替你去。” “他想见的是我,只有我上去才能吸引注意力,方便救援行动展开。”萧羽沉声道:“找机会带几个人上楼顶。” 裴永光迟疑了一秒,多年达成的作战默契,几乎立马就反应过来萧羽的用意,松开了手:“明白。” 现场公安已经准备好了,萧羽孤身一人走进去,他的身影消失在阴暗的议会厅中,裴永光才转身道:“来几个身手利索的跟我从侧面上楼。” 满地的碎玻璃碴,书本散落,桌子倾倒,可以看出当时事发时的混乱,萧羽的视线在台上的空位子略顿了顿,迈步顺着左手边的楼梯向二楼走去。 “姓萧的!少磨磨蹭蹭,赶紧上来,我知道你来了!”楼上庞军歇斯底里地催促着,他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完成那边给的任务。 许瑶一个姿势太久腿开始发软颤抖,听到萧羽来了,下意识就向楼梯看去。 没一会儿,一张熟悉的面容就出现在楼梯口,他双手举过头顶一步步走上来:“我来了。” 第316章 一看就心地善良 简短的三个字,看似是对庞军说的,可目光却直直看向许瑶,那一瞬间她蓦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看到来人,庞军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过来,再近点儿!” “你见到我了,是不是先把人质放了,再跟我谈条件。”萧羽站在楼梯口没有再挪步的意思。 庞军朝外飞快地看了眼,整张脸通红,眼睛怒瞪:“要不是你追着不放,老子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还轮不到你跟我谈条件!人在我手里,赶紧滚过来!” 许瑶紧张的想要用眼神提醒萧羽赶紧走。 可对方继续淡声道:“我是想抓你,却没想过要你的命,究竟是谁把你逼到这个份上的,你自己清楚。” 庞军目光闪过一抹慌乱,嘶吼道:“没有人!就是你,没有别人!” “没有别人你手里的枪是哪儿来的?我记得退伍之前武器都是要上缴的,之前在搜捕你的时候,从没见过你用枪还击,这把枪不是最近才有人给你的吗?” “如果没猜错,这把枪里只会有两发子弹,一发是用来杀我,一发留给你自杀。庞军你身上背的东西太多,就算我放你走,你也不可能活着出境。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放下枪咱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 萧羽几句话让庞军措手不及,他看着手里的枪,稍一迟疑,气急败坏:“谈你妈!” 说完,枪口调转朝萧羽射出子弹。 “砰——”的一声巨响,许瑶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穿了,眼睁睁看着萧羽朝楼梯口倒下去。 与此同时,身后的玻璃应声碎裂,裴永光带着人用一根绳子从楼顶跃下,踹碎玻璃进入。 庞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几人死死按倒在地。 许瑶挣扎着爬起来,跑到楼梯口,鲜红的血迹顺着楼梯一路流淌,在楼梯拐弯处,萧羽侧卧着一动不动,血迹正在他身下蔓延。 “萧羽......”许瑶来到他身边,使劲儿将人扶起。 萧羽脸颊沾着血滴,扯唇朝她轻笑:“活着呢。” 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胳膊被子弹打穿,是贯穿伤,没有伤到要害,许瑶的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她哆嗦着手掏出手帕,在伤口上方打结,避免失血过多。 萧羽靠着墙坐起来,眼底满是温柔,把指尖的血在衣服上擦干净,才抬起拭去许瑶脸上的泪珠,轻声道:“没事的。” 把人控制住后,裴永光也在第一时间赶来:“怎么样,没事儿吧?” 许瑶胡乱把脸上的泪迹擦干,扶着萧羽站起来。 “小伤。人呢?” “抓住了,拷起来押到车里去。” 得到肯定的回答,萧羽舒了口气,庞军对整个事件至关重要,只要撬开他的嘴,就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他强忍着伤痛道:“等等。” “帮我解一下外套扣子。”这话是对许瑶说的。 她茫然地看了萧羽,见他举起手臂不像开玩笑,只好帮他解开衣服扣子。 衣服敞开,露出黑色的防弹衣,萧羽转身走上楼,一阵窸窸窣窣过后,他重新下来:“走吧。” 庞军被押解着离开。 三人紧随其后跟着,快到门口,许瑶突然顿住:“那把手枪呢?刚才你不是说那把手枪很重要吗?带上了吗?” 裴永光都不得不佩服她,一个小姑娘刚经历那么恐怖的事情,竟然还有心思留意这些:“已经收缴了,之后我派人送到刑侦调查科查查编号和来历。” 许瑶点点头,也就是这么短暂的间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就是一阵骚乱:“杀人了!快跑啊!” 被带出大厅即将上车的庞军已经倒地不起,所有人都飞速寻找就近掩体,下一枪子弹就落在仅一步之遥的门槛,霎时砖石飞溅。 萧羽将许瑶紧紧护在身后,等了几秒,抬头环顾四周寻找附近的狙击制高点,狙击镜折射的光芒一闪而过,冷声喝道:“在对面钟楼!” 周长林反应迅速,立马带着人向钟楼方向赶去。 这样的刺杀行动,中间间隔时间非常短,一般都是一击致命,迅速逃离。 要不是萧羽慢了一步,对方怕错失机会,只得先出手,现在倒在地上的就不止庞军一个了。 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是军分区医院专用的医疗救援。 车门刚打开,就有个小护士不顾危险地跑过来:“萧队长,你怎么样?快上救护车。” 萧羽没有理会她,扭头朝裴永光示意:“先把尸体处理了,不要吓到群众。” 裴永光会意,大步走到救护车前,跟刚下来的医生低语几句,对方点点头,几人一起把地上的庞军,用白布蒙住抬上担架。 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付敏抱着许瑶晓吓得哇哇大哭,泪眼婆娑,许瑶哄了又哄,最后因为要去医院检查,只能麻烦裴永光把付敏送回学校。 ...... 救护车上,空间狭小,萧羽胳膊上绑着许瑶的手帕,虽然血流速度减慢,但还是顺着指尖往下滴。 小护士看了许瑶好几眼,提起车里备用的医疗箱:“同志,麻烦你让一下,我给萧队长包扎伤口。” 救护车行驶中免不了摇晃,许瑶和萧羽坐在车厢一侧,让她位置就必须站起来从中间的担架上跨到对面去,难度不小。 萧羽微微皱眉:“不用麻烦,去医院包扎就行。” “血一直在流,光靠一条手绢能解决得了问题吗?再不包扎一会儿到了医院,失血过多休克怎么办?”小护士显然不满意萧羽的说法。 不是许瑶心狠,在她看来,这位小护士实在有些没事找事。 萧羽受的是贯穿伤,伤情也远没有那么严重的地步,让她一说,好像现在自己不跟她换位置,萧羽就要死了。 要是中间没阻拦换就换,可问题两侧座位中间还躺着个死人,难道要自己从他头上跨过去吗? “你磨蹭什么,还不抓紧?屁股焊在椅子上了吗?”小护士皱着眉看向许瑶。 许瑶也是有脾气的,不跟她计较就算了,见她没完没了,干脆站起身道:“换座位不方便,包扎伤口确实不能拖延,交给我吧。” 没等小护士反应过来,许瑶就直接从她手里夺过医疗箱,放在身侧打开。 “你这个人,会用吗?快还给我!” 许瑶根本不理她,自顾自从箱子里拿出医用剪刀,剪开萧羽的袖子,把伤口露出来,在周边做了消毒。 取出止血药和纱布放在身边备用,把上方系着的手绢解开,鲜血涌出的刹那,把带有止血药的纱布用力按上去。 萧羽疼得闷哼一声,在对上许瑶的清透的目光时,拢拳在唇边咳了咳,很识相地没给旁人质疑许瑶技术的机会。 等血止得差不多,许瑶拿出剩余的纱布在伤口缠上几圈,最后还细心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萧队长,这下就不用担心休克了。”许瑶拍了下萧羽的肩膀,语气亲昵。 把医疗箱合上,递回去,故意笑道:“能这么关心伤员,你这位小同志一看就心地善良,萧队长的伤我替你包扎好了,不用客气。” 小护士气得脸色发青,咬着腮帮子说不出话。 第317章 彻底赖上她了 这莫名的敌意从哪儿来许瑶心知肚明,瞥了眼萧羽,对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相。 有时候太好看的一张脸也蛮找人恨的。 许瑶移开视线,看向车外,窗外景色从眼前划过,看这样子不是去市医院,而是驶向了军区。 在医院门口停下,几人下车,从车里抬出担架,白布掀开,许瑶才发现,庞军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左胸口的衣服有弹孔,但并不致命。 担架抬进医院,萧羽跟医生叮嘱了这个人身份的重要性。 小护士一下车就像来到了自己的地盘,瞥了眼许瑶,对萧羽道:“萧队长,你跟我到急诊室,把你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免得有些人包扎不规范,造成伤口感染。” 话音刚落,另一边走过来个年轻医生,看了眼萧羽的胳膊:“贯穿伤小问题,包扎得挺好,手法专业,不要浪费医疗器材,可以走了。” 小护士当场就愣住了,那位年轻医生却连看都没看她,转身离开。 萧羽还想让医生给许瑶检查一下,却被她连拖带拽地强行带出医院。 “我没事,用不着检查。” “吓坏了吧?”萧羽想到刚才的惊心动魄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 许瑶抿唇一笑,透着阳光般的明媚:“有点儿,不过很刺激,算是次不同寻常的体验,可以写进小说里当素材。” 这么危险的事,换成别人少不得要担惊受怕,哭哭啼啼,可许瑶却三两句轻松化解,全然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 萧羽心神微漾,不禁露出笑容,眼底溢满温柔。其实在进去前,并没有万全的把握,他觉得许瑶肯定是被吓坏了,甚至已经做好冒险一搏大不了以命换命的打算。 但进去后,他听着楼上时不时的低语声,许瑶虽然害怕但依旧保持着镇定,跟挟持她的歹徒沟通,尝试稳住他。也就在那时,他所有的急躁和不安都平复下来。 耐着性子和庞军周旋,为裴永光他们突袭寻找合适的机会,把人拿下。 “对了,那个庞军......” 萧羽明白许瑶的疑惑,解释道:“我把防弹衣脱下来给他穿了,好在钟楼离的距离远,对方准头不够只能瞄胸口,防弹衣保了他一命。” 许瑶惊诧:“你怎么知道会有人要杀他?” “他在跟我对峙的时候,朝外看了一眼,我猜测是在帮助外面的杀手寻找狙杀我的位置,再往前一步就能暴露在对面杀手的视野里,所以他才催着我靠近。” 听到这里许瑶不禁悬心,她只想到庞军要杀萧羽,根本没留意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多亏了萧羽判断力,如果他没注意到呢? 一旦设想到这种可能性,许瑶就觉得全身冰冷。 萧羽看出她的脸色不对:“瑶瑶?” 许瑶抬头,惶然道:“是什么人非要杀你呢?如果这次失败了,他们会不会又派别的人来。” 察觉到许瑶是在关心他,萧羽心里像是溢出了蜜般的甜:“不会,最近局势有点儿乱,他们才有机会浑水摸鱼,一次行动失败,短时间他们不敢再动。” “小羽!小羽,你咋样?受伤了?严重吗?”说话间,不远处急匆匆赶来两个人,都身着绿色军装,为首那个拽着萧羽一顿上下打量,尤其在看到萧羽胳膊上缠着的纱布时,脸色立马绷紧了:“医生去哪儿了?我得问问伤情。” 萧羽有点经受不住这样的关心,赶紧把人拽住:“一点儿小伤,庞军被送进去了,回头从部队抽调点儿人手,派人盯着些。” 方正明得到的消息是庞军死了,萧羽受伤,所以他第一时间赶过来查看情况。现在又说人还活着,眼睛都瞪大了:“我没听错吧?不是说那家伙挨了枪子儿死了吗?” “没听错,他穿着我的防弹衣,近距离的狙击点有咱们的人,对方只能往远处设伏击点,子弹打在胸口,没有造成致命伤,不过冲击大,当时估计昏过去了。” 方正明沉吟着点头,半晌反应过来:“你小子,防弹衣都敢给他穿,不知道这次袭击目标里有你吗?还敢偷跑出去,你不要命了?” “我都挨了一枪了,人再倒霉,总不能倒霉两次吧。” 方正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想狠狠踹着小子两脚,又碍于周围人不少,只能悻悻瞪了他一样。扭头看见旁边站着的许瑶:“这位女同志是你救回来的?赶紧把人送到公安部录口供,你不听指挥的事,回来再跟你算账!” “她是许瑶。” “啊?”这个名字方正明可不陌生,萧羽为了这个姑娘上次还跟老爷子在他的办公室吵架,印象深刻。 视线看过去,许瑶回以礼貌的笑容。 出乎方正明预料,这姑娘跟想象中不一样,之前都传萧羽喜欢个乡野村姑,方正明也很不看好。 不为别的,萧羽本身很讨女同志喜欢,要是谈婚论嫁在京都找个门当户对也不难。 现在被个乡下丫头截了胡,给人第一反应就是这姑娘看中了萧羽的身份,眼巴巴倒贴上来的。 可现在见了本人,明眸皓齿,礼貌大方,和想象中差得太多了。 方正明不得不再次确认:“你就是许瑶?” 许瑶有些纳闷,难道这还能有假吗? 她点点头,认真道:“我是许瑶。是萧队长救回来的,希望能看在他舍己救人的份上,免了这次处罚。” 方正明还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姑娘,头一次见面就敢向他开口求情:“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瑶看了眼萧羽,他眼里微带着笑意,鼓起勇气道:“我虽然不了解您是谁,但能看出您对萧队长的关心是真的,他现在受伤了,就算是要罚也希望能等他伤好以后。” 嘿!这姑娘,还挺护短! 方正明看了眼萧羽,见这小子高兴得眼睛都发亮,顿时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瞧你小子没出息的样子。行了,处罚的事儿回头再说,准你半个月假期,赶紧滚吧!” 说完,带着人走进医院。 萧羽眼眸漆黑,看向许瑶:“你心疼,不想我受罚?” “少来,我这是还人情,毕竟是为了救我受的伤......” 萧羽才不在意她说什么,垂下眼:“刚才你也听见了,领导给批半个月病假,我没地方去,既然是为救你受的伤,你可要负责。” 许瑶一懵,好家伙,这是彻底赖上她了呀! 第318章 接受照顾病人 医院里,隔着扇窗户,小护士看着外面走远的两个人,把一旁的窗帘都攥成了团。 “别看了,早就说过,人家萧队长有喜欢的姑娘,你还不信,现在亲眼瞧见了吧?” 另一个扎着粗辫子,颧骨高突有两块儿高原红的姑娘边找药,边说着风凉话。 “尹秋萍,你胡说些什么!” “自从上次调去军区医务室帮了两天忙,回来就魂不守舍的。萧队长是咱们军分区最年轻的越战英雄,要不是因为受伤被急调回来,现在还在战场上杀敌呢。” “刚才那个姑娘是作协的青年作家,我看过她的书,人俩一文一武,般配得很,劝你还是别想了,免得最后伤心。” 尹秋萍是好心,只不过快人快语习惯了,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人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她拿起桌上的杯子,满满一杯水就朝向秋萍泼去。 被浇了一身水的尹秋萍猛地窜起身,不敢置信地惊叫:“盛婉,你疯了吗?” “叫你张嘴胡说八道,我的事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鬼样子也来看我笑话,谁用你假好心。” 盛婉瞪着向秋萍,明明长得秀丽可人,但骂起人来毫不留情。 尹秋萍头发上滴答着水,她就是那么一说,根本没想到江晚的反应会这么大,只能委屈地哭起来。 两人这边的争执很快就引起护士长的注意,走到诊室看着两人这副样子,立马就厉声质问:“怎么回事?” 尹秋萍哽咽着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盛婉的心思,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不过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尹秋萍心眼实说出来了,其实算不了什么大事,更何况人家尹秋萍也只是好心提醒,偏偏盛婉不领情,认为是在嘲讽她。 还在上班点儿,闹得大了叫人看笑话,索性各打五十大板:“你们两个今天回去各写一千字检讨,下周一晨会上读出来!” 一听要写检讨,尹秋萍还没说什么,江婉就接受不了,捂着脸哭着跑出诊室。 刚从心脑诊室出来的年轻医生看着这一幕,眉心微蹙,上前道:“怎么回事?” 护士长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盛婉的背影道:“江医生,两个姑娘闹别扭,我罚他们写检讨,盛婉同志有点闹情绪。” 江松看向全身湿哒哒的尹秋萍,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你们先忙。” 有人能调解省了护士长不少麻烦,护士长乐见其成。 江松抬头看向向秋萍:“秋萍同志,要是没有毛巾可以去我办公室里找,哪儿有备用的。”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尹秋萍脸颊微红,腼腆地点点头。 江松走到临时休息室,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推门而入,从怀里掏出手帕递过去:“我就不该把你安排到医院里当实习护士,当众跟同事闹起来,像什么话?” 盛婉哭得泪眼婆娑,抬起头气愤地把他手里的手帕打掉:“你还是不是我哥呀?怎么老向着别人说话!” “你来医院是上班,有正经的工作需要做,那么多病人要照顾,整天就盯着那个萧队长,家里要知道你这样,回去准要挨骂。” “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啊,不用我管那你现在就回家吧,医院这份工作不适合你。” 盛婉瘪了瘪嘴,不敢再顶撞,两个眼圈红肿着看向江松,她在家里谁都不怕,惟独畏惧眼前这个表哥。 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江松心里一软:“算了,去洗把脸,一会儿去我办公室,家里给寄了你爱吃的糖粽,还专门给你留着呢。” 盛婉乖乖点头。 ...... 面对萧羽的无赖行径,许瑶也没办法,仔细一想他也确实可怜,受伤都没人能照顾,医生叮嘱过,伤口不能沾水,这段时间不能吃荤腥。 许瑶不得不扛起这个担子,开始接手照顾病号。 她住的筒子楼,每天人多嘈杂,一个女孩子天天跟个男人住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会被人说闲话,好在田嫂子已经给重新找了间房子,是个独立辟出来的小四合院。 正门对着新街口,之前是一整块儿四进的大院,是归国有,后来为了方便租赁,就把通往每个院连通的后门拿东西堵住了。 院子四四方方,正对着门的正房,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厢房,是标准的一进院户型。 左手边有片儿小菜地,因为就无人打理,杂草丛生。 倒是正适合赵春兰没事儿种种花,种种菜,右上角有口水井,自己家里取用水也方便。 许瑶过去看了好几趟,唯一的不足的地方就是价格有点贵,整租的话每个月房租是二十五块,这可比筒子楼那边足足贵了三倍多。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这个院子一直闲置着没能租出去。 但许瑶实在喜欢,就这么定下了。 家里没有家具,所有东西都得重新置办,窗玻璃污迹斑斑,还挂着蛛网,土炕倒是结实,不过炕纸得重新铺,还有墙面,也得用报纸重新糊一遍。 大扫除费时又费力,许瑶这学期基本每天都有课,挤不出太多时间,本来打算周末慢慢收拾的。 过了没两天,萧羽就突然跟她说,房子收拾好可以往过搬了。 许瑶起先还不相信,专程跑过去看,才发现不仅屋里归整置办好了,就连院子的杂草都清除干净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都赶上田螺姑娘了。” 萧羽看着许瑶满意,高兴得连胳膊上的伤都忘了,唯一苦了就是裴永光,白天在部队训练完,晚上来给当苦力。 甩着酸痛的胳膊在旁边一脸郁闷,他也算是为了兄弟的幸福两肋插刀了。 麻烦人家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许瑶干脆提出,等到搬家的时候叫他来家里吃饭,裴永光喜笑颜开,当即答应。 东西也不多,三五天的功夫就搬完了,筒子楼那边就能腾出一间房,等顾城和霍飞过来时更能住得开,省得两个大男人还得挤在一起,怪不方便的。 至于萧羽美其名曰为许瑶分担房租,把西边厢房租下,就厚着脸皮搬进来,跟许瑶做起了邻居。 第319章 被掀起的往事 天气渐渐暖和,顾城打来电话,询问许瑶的近况,顺带说起他这次回去遇到了些麻烦,即便顺安处于自治区,但受政策影响,项目报上去后光等待批复文件就足足用了三个多月。 项目审批流程走完,还有相关的土地审批、环境评估、建设规划,总之忙得团团转,时间一推下来,想要投产怎么也得明年,这比预期整整晚一年。 因为不能按期投产,顾城只能让霍飞来,把从国外引进的机器暂存在厂房里,再转运到顺安,至于他自己短时间抽不出空前往京都。 在这样冷缩的政策环境下,羊绒加工后的出口能否顺利,让人有些捏不住,顾城的语气免不了有些焦急和忧虑。 许瑶知道这一时期的紧张性,民营企业要想真正获得经营自主权,还得等两年以后。 现有市场的国有企业被投入了大量的公共资源和政策利好,但因为制度性等缺陷,将会一步步走向颓靡,而乡镇企业却恰恰相反。 尽管迫于政策压力,不得不为国营企业让路,但归根究底,它们有带动地方经济和群众富裕的潜力,因此地方政府还是倾向于扶持乡镇企业。 这也就是为什么虽然审批流程慢,但顺安那边还是能给顾城一个准话的原因。 事业起步是最艰难的,尤其在政策动荡期,顾城忐忑的心情可以想见,许瑶给他回电报,叫他不要着急,既然补偿协议的合同已经签了,就先把厂子建起来,再考虑以后的事。 有了许瑶的开导,顾城不安的心才逐渐平复下来,说得没错,合同已经签了,倒不如安安心心把厂区建起来,至于羊绒销售量能不能提上去,是以后该考虑的事情。 挂断电话,许瑶回到新租的四合院,刚推开门就闻到阵阵饭香,小厨房里萧羽已经忙活上了,他就算是吊着只胳膊也闲不住,正蹲在灶台边烧火做饭。 虽然只有一只手能动,但丝毫不影响男人做饭时的魅力,微微含腰手拿锅铲翻炒着,背影看上去,颀长的身形,紧实的腰线,真是赏心悦目,魅力十足。 许瑶正瞧得出神,许是听到院里有动静,萧羽探出一颗头来:“瑶瑶,你回屋坐着再等等,马上就能开饭。” 对上他的脸,许瑶愣了愣,“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果然,男人的魅力主要源于女人的想象力,从背影看上去有多帅,正面看就有多狼狈。 被封印的胳膊吊在胸口,脸上还沾着锅灰,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怎么了?”他还不知道许瑶为什么笑,脸上露出几分茫然。 许瑶抿唇笑着,走进家拧了条湿毛巾出来:“擦擦脸。”她抬起手几乎没多想,就仔细地帮萧羽把脸上的灰迹擦掉,白皙的皮肤,挺直的鼻梁,心口忍不住砰砰乱跳几下。 攥紧毛巾,道了句好了,正要走。 不料萧羽比她速度还快,飞快地俯身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许瑶捂住脸,掌下那片被柔软碰触过的地方,带着轻微痒意,睁大眼睛看过去,对方已经心虚地转过身,卖力地翻炒着,好像少抡一下锅铲,菜就要糊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一声不吭,也没说话。萧羽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刚才太冒失而生气,心情忐忑,连大气都不敢喘,吃完饭就自觉拿起碗筷去洗。 从始至终,都没给许瑶沾手的机会。 屋里的许瑶,坐在炕上透过窗外发呆。 这段时间,萧羽对她始终小心翼翼,说是赖着让她照顾伤员,实际上他照顾自己要更多一些。 洗衣做饭,收拾家务,简直贤惠得像是个小媳妇,就像今天,许瑶出去跟顾城打电话,他就算知道也一点儿没有怀疑多问,反倒是乖乖在家给自己做起了饭。 现在这个年代,很少有男人会主动愿意主动干家务,大多数人依旧遵循陈旧思想,认为洗衣服做饭就是女人的本职。 可萧羽并不在意那些,甚至有人来做客时,他也丝毫不摆架子。 就连付敏都说,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省事的男人,要是没有之前的事,萧羽也会是个很好的对象。 想起之前的事,许瑶不由叹了口气。 到了晚上,许瑶睡意朦胧中好像听见外面有人说话,起先还以为是在做梦。 等到院门“吱嘎”一声,她才彻底清醒,从炕上爬起来,揉着睡眼开门,就看见一个人影在院里站着,许瑶吓了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 夜空中繁星如许,萧羽的眸光比星辰还亮,却透着难以言说的深沉:“瑶瑶,庞军松口了。” 庞军被抓已经过去一周了,因为萧羽受事件牵连,审讯工作就交给了其他保密部门的同志。 直到刚才,萧羽才收到消息,庞军招供了。 他不仅供述出这段时间是怎么在各方警力的围追堵截下逃生,还道出了有关当年的真相。 光是这句话,许瑶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两人进屋,许瑶从热水壶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才问道:“怎么样?他们审出什么来了?” 萧羽苦笑一声,叹气道:“事情过去十多年,错综复杂,当年有人买通张国栋构陷我爸通敌,事后本来想把张国栋下放到大西北找机会灭口。” “张国栋虽然遭受虐待和折磨,却没有死。一直等到那场风波过去,姜建华回国需要有人为他继续完成我父亲的科研项目,找到了张国栋。” “张国栋把姜建华当作救命稻草,希望能帮助他离开大西北,于是就答应了。” “可惜因为西北地区条件简陋,设备不完善,研究项目迟迟没有突破,再加上姜建华遇见另一个合适的人选陈文彬,张国栋就成了枚弃子。” “知道回京没有希望,张国栋精神崩溃,装上自制炸弹逃票爬上火车,到火车出站口报复社会,顺带把过去的事也一起带出来。” 谁能想到,尘封这么多年的旧事,症结竟然会在一个疯子身上,许瑶暗暗心惊:“庞军为什么还要杀张国栋灭口?是谁指使他的?” “对方怕张国栋说出当年陷害我父亲的事,所以才利用庞军下死手。事后得知警方怀疑到庞军,大年夜那天晚上,他让庞军去找姜建华,请姜建华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救他一回,没想到姜建华的住处已经被布控。” “这么说,姜建华和你父亲的死没有关系,那幕后操盘手会是谁?” 萧羽内心五味杂陈,一直以来他都把怀疑对象归咎到姜建华的身上,可事情调查到这个地步,就连庞军的供词都洗清了姜建华的嫌疑,只能说明自己误判。 “整件事跟这个人有接触的只有张国栋和庞军,张国栋已经死了,据庞军交代他和幕后之人只通过电话和暗号交流,对方从来不露面,他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 “不对!” 第320章 不给翻身的机会 萧羽怔了一瞬,疑惑道:“瑶瑶,你说什么不对?” 许瑶拧着眉头:“如果庞军没见过对方,那他手里的枪又是通过什么方法获得的? “那不是一袋糖果,也不是一筐鸡蛋,交接过程出了差错,所有计划都会落空,庞军还是逃犯,居无定所,他必须要确定这把枪落到庞军手里才行。” “也就是说在追捕过程中,庞军一定跟谁有过接触,才能拿到这把枪。” 萧羽自接到庞军供述的消息,脑海中就一团乱麻,根本没有时间多想,经许瑶这么一点,他也反应过来。 那把手枪,外型虽然是国内常见军用的54式手枪,但只要细看就能发现,那是正经的苏联托卡列夫tt-33手枪,54式手枪依据托卡列夫tt-33仿制,一般人未必能看出区别。 但萧羽参加过南疆保卫战,在战场上对这两种型号的枪都有接触,能够分辨出二者的不同。 能拿到苏联造的手枪,足以说明对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萧羽越想越觉得心惊,心里隐约有个不好的念头,他看向许瑶:“我怀疑萧家内部的关系人里出了间谍。”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间谍这种罪名,一旦被定罪,萧家以及所有关系成员都要受牵连。 许瑶脑海的一根弦都绷紧了,不安道:“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万一是巧合呢?” “不会是巧合。”对于这一点萧羽很肯定,不光是因为那支枪,经过追查最后见到庞军的妻女是在海关,也就是说她们已经被护送到国外。 也难怪被捕后,庞军还有所隐瞒,不肯好好交代。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萧羽是军队出身,保家卫国是他的职责本能,就算知道这一决定后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他也义无反顾下定决心。 这一晚上,许瑶都被惶恐不安笼罩,她终于了解到萧羽身处环境的危险性,萧家如果出了间谍,不光萧老爷子的地位不保,就连萧羽自身也会受牵连。 可这个人如果继续为非作歹下去,很难说会做出什么更不可控的事情来。 一连几天,许瑶干什么都显得心不在焉,就连付敏都发觉了她不对劲儿,吃饭的时候凑过来小心地问:“瑶瑶,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许瑶看着付敏的脸,摇了摇头:“没什么,最近没有休息好。” 许瑶明白这件事问题的严重性,不能跟任何人说,她不能做什么,只能等待萧羽的消息。 两人正在吃饭,宋明修和方华两人端着饭盒坐下,低声道:“你们听说没,姜梦思冒名顶替她人上的大学,教育局那边派人来调查,查出她的真实考试成绩根本够不到师大的分数线。” “啊?不会吧,还有这种事?”付敏吃了一惊,实在想不通像是姜梦思那样优渥家庭条件,要什么没有,何必顶替他人成绩上大学,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这种事哪会有假,你们可别往外说,她爸爸这回一倒台,让人把老底都掀了。不光是更改了考生档案,关键那名考生已经死了!” “死了?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人命关天,不能胡说。” 方华觑了她一眼,指了指宋明修:“明修有亲戚在教育局工作,传出来的消息,怎么会错。也就是跟你们两个说说,可别往外传啊!” 付敏撇撇嘴,男生的嘴就是不牢靠,自己都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了,还不让和别人说。 “那个女孩儿怎么死的呢?”许瑶在旁问道。 看到许瑶对这个事儿感兴趣,宋明修立马道:“好像是高考结束后,家里不让去上学,跳井自杀了。成绩下来,不知道姜家从什么渠道得知的消息,更改了学生档案信息,以后也不用担心被人翻出来。” “这么说姜梦思不能再来学校了?”付敏有些小窃喜。 方华从饭盒里挑了一口饭,塞进嘴里。嘟囔道:“怎么来,都成这样了,就算教育局不发话,学校又怎么可能要她。直接清除学籍,连高考都别想参加了。” 姜建华刚被抓,紧接着姜家就牵扯出这么多事,这实在是太过巧合,根本没有给他一丝翻身的余地。 这些事很有可能是萧羽推波助澜,可这样做是不是太着急了,萧老爷子要是知道该作何反应,许瑶忍不住开始为萧羽担忧。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没有错,远在千里的海都。 萧老爷子正在疗养院全神贯注地跟个中年人下棋,对方带着金丝框眼镜,眉骨高耸,显得眼窝深陷,明明看起来文质彬彬,可冷不丁看上去透着几分阴沉。 “秋阳啊,你这棋艺是越来越有长进了,才跟我下了半个月,就能跟我杀成平局,后生可畏呀!” 中年人谦逊地笑道:“萧叔叔过誉了,严师出高徒,还是您教得好,我以前可是个臭棋篓子。” 萧振江被奉承地开怀大笑,抬手点了点他:“你这小子,不会是专程来偷师的吧,连着半个月,连港湾的生意都撇下,天天找我下棋,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参加全国象棋大赛呢。” “我哪有那本事,关键还是来看看萧叔叔您,这么多年多谢您对我家里的照顾,一直都不敢忘,我父亲还想等你病好,约你去港城小住游玩。” “这么多年不见,你父母亲也搬到港城去了?” 乔秋阳摇头道:“没有,前段时间因为生意有些忙,我一直港湾大陆三头跑,实在忙不过来,就让人把他们接到港城暂居,方便照顾。” “不过之后还是要送他们回来的,年纪大了总有乡愁,去了陌生的地方不适应。” 萧老爷子语气感慨道:“是啊,自从政策开放,港湾人进入大陆逐渐容易,你要警醒些,做生意就做生意,可不要搅到其他乱纲乱政的事情里面去。” “这您放心,我有分寸,我姐姐没少跟我提点,片刻不敢忘。” 他能有这份觉悟,萧振江也就放心了:“你最近有跟你姐姐通信吗?” 乔秋芸执棋的手一顿,眼神闪烁,暗含犹豫:“您在养病,这件事不该让您操心的,不过现在事情有些复杂,我姐姐和姐夫在京都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什么麻烦?”萧振江眉峰一簇,立马严肃起来。 第321章 唯一可惜之处 萧振江旧病突发,足足缓了一个多月才清醒。 当时正逢京都最冷的一段时间,于是就接受余医生的建议,来到海都温度适宜的地区养病。 为了不影响身体修养,几乎再不闻窗外事,猛地从乔秋阳口中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不敢置信:“建华工作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从没出过纰漏,能出什么事?” 乔秋阳神色无奈:“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还是因为当年的事,小羽心里的误会始终放不下,所以......”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乔秋阳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可以理解小羽的心情,人无完人,姐夫身处在那个职位上,看不惯想要拉他下马的人也有的是。” “我仔细考虑过,如果京都确实没有姐夫和姐姐的容身之地,我就把他们接到苏城或者港城,正好我这里也缺人手,把一部分生意交给他们打理,就是不知道京都那边能不能放人。” “胡闹!”萧振江终于忍无可忍,把手里的棋子一摔站起来:“建华是我儿子,出了什么事由我担着,还用不着跑到大老远携家带口地靠着娘家庇佑逃难。” “李秘书,李秘书!” 听见呼喊,李秘书急忙从屋里出来,在看到乔秋阳的时候,眸光微暗,迎上前:“老首长,怎么了?” “收拾东西,马上回京都。” 突然发这么大火,还这么着急,李秘书有些不解:“首长,您的病还没养好,现在回去......” “少废话,再不回去,天都掀翻了!” 说完,萧振江气汹汹背着手走进私人疗养别墅,李秘书愣了愣,赶紧跟上。 院里只剩下乔秋阳一人,他弯腰把萧振江扔掉的棋子捡起来,在棋盘上找到落点,轻轻放下,“磕托”一声,本来逆风的棋局瞬间调转局势。 整栋私人疗养院依山而建,豪华气派,大门外早就有辆黑色的日本丰田在等候,司机亲自为他打开车门,乔秋阳将外套随手丢给他,弯腰坐上车。 车门一关,他摘下眼镜,面容的阴鹜犹如解除了封印般释放出来:“回去给京都那边通个信,事情都办妥了,老东西最晚后天到,让他们早做准备。” 司机应了是,随即道:“乔少,就这么让他回去?万一当年的事被知道。” “庞军都死了,空口无凭,老头子还指望我那位姐夫给他们养老呢,怎么可能会信,唯一可惜之处,没把姓萧的小子一块儿解决掉。” 乔秋阳轻叹一声,慢条斯理地用眼镜布擦拭着镜片,眼底带着不屑:“要是乔秋阳一开始就能哄住萧以谦嫁进萧家,哪还有后面这些麻烦,现在还得我腾出手来给她擦屁股,真是没用。” 谈及乔秋阳姐弟俩的家务事,司机识相地没有插嘴。 车子在道路上疾驰,两侧山景在窗户里飞速倒退,乔秋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向后一靠,眯眼道:“去北票码头,查尔斯还在那儿等着我谈生意,别误了时间。” ...... 这两天许瑶正和霍飞忙着把梳毛机,这些机器就是他们的起步基石,容不得一丝懈怠,确保每一台机器都能正常运转,才进行交接。 这次碰面,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那几个外国人没有带翻译,这可难坏了霍飞,他哪能听得懂外国佬叽里咕噜的鸟语。 外国人为的就是这个,他们了解到近期国内政策缩水,认为市场投资短期内是看不到回报,有可能还会为此赔钱。 他们不想承担这部分的风险损失,于是就开始拐弯抹角哄着霍飞作为代理人签订新的合同。 霍飞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哪敢胡乱往纸上签字。 几句话说不对,为首的丹尼就开始表露不悦,意思是他们已经把机器运来,展现自己的诚意,但是霍飞他们却没有流露出做生意的真诚态度,威胁要把机器全都运回去,取消合作。 顾城在顺安那边天天跟领导做汇报,递材料,腿都要跑断了,这个时候要是合作谈崩,所有的努力就等于付诸东流。霍飞立时慌了。 转过头看向许瑶,等她拿个主意。 丹尼尔一行很清楚,真正能够做主的顾城不在,只剩下个小丫头和什么都不懂的跟班,现在国内通讯不便,想要顾城给个准话怎么也得三五天,他们完全可以借口等不及来威胁霍飞签订合同。 许瑶上前接过合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 笃定许瑶看不懂,丹尼尔洋洋得意,操着蹩脚的中国话道:“engilsh,国际通用语,noenglish,nobusiness。” 看不懂英语没有生意可做。 许瑶没有着急,她大致过了遍合同,立刻就找出这份补充合同上的核心问题。 合同上的补偿交易数额,要比上次谈好的翻一倍,也就是说在引进机器投产,在补偿金额还清之前,就是在自己招聘工人,给外国人免费打工。 “英语或许在国际上通用,butthisischina。敢冒险一搏的外国友商大有人在,你们有取消合作的freedom(自由),但必须按合同支付违约金。” 许瑶笑了笑:“youknow,timeismoney。” 虽然学的文学系,但许瑶并不是对英语一窍不通。她知道,在未来几年,英语将在国内掀起狂热的学习趋势,因此平时对英语的学习课程也很上心。 外国佬想靠语言差,装腔糊弄,根本不可能。 看许瑶洞悉他们的意图,丹尼尔面子上有些顾不住,紧促眉头,语气微沉:“你们国内的政策局势你不知道吗?没有这些机器你们什么都做不成。” “国内的政策开放是大势所趋,作为商人你们应该具备这样的前瞻性,中国的市场有不光有前景,也有潜力,这也是为什么我有底气站在这里拒绝签订补充协议的原因。” 从80年在沿海鹏城一带划分经济特区,就已经为整个国内的主体市场走向树立了风向标。 即便这期间出现小的政策波动,但大方向上不会变。 丹尼尔一行认为许瑶远在京都,又是初次接触外贸交易,没有这样的洞察力,所以才敢狮子大开口地趁机敲竹杠。 现在一看这情况,顿时意识到失算,低估了许瑶。 几人互相交换视线,神情都有些讪讪,丹尼尔将许瑶手中的英文协议拿走,当场撕毁:“看来许小姐不光酒量好,脑子也很聪明,是我们轻敌了。” 许瑶唇角微勾,淡然从容:“中国人讲究买卖不成仁义在,只要你们诚心相交,不管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愿意尽待客之道,没有敌人一说。” 几句话,不仅展现了自身气度,还体现了大国风范。 丹尼尔哑口无言,只能笑着按照之前谈好的,移交机械设备,还特意安排工程师,对机器的使用和运转都进行现场讲解和示范。 第322章 一切我都放在心上 趁着工程师在,许瑶让霍飞雇佣了几个懂机械运转的工人,就当场手把手地教,从运转到维修,把这批机器都吃透。 等到顺安厂区建成后,就能带着工人一起返厂直接投产。 忙碌一天结束,跟霍飞告别后,许瑶骑着自行车回家。 天已经擦黑了,路上零星看到几个行人。 最近,社会有些乱,不少知青返城后,因为没有找到工作,在街头巷尾集结成一群地痞流氓,抢劫打架,搞得人心惶惶。 自从经过上次那件事,许瑶尽量不走小巷,每次回家都走大路。 途经一段丁字路口,左手边的巷子出来五六个人,有男有女,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许瑶骑着自行车,准备离这群人远些,到路对面去。 突然听见几人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楠哥,你上次说好给人家买红皮鞋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老子道上混了这么久,一口唾沫一个钉,还能骗你,就乖乖等着吧。” “这还差不多,等你给人家买上红皮鞋,我跟你去歌厅跳舞......” 随着几人越走越远,声音也逐渐变得缥缈,许瑶停下自行车视线追随而去 正盯着其中一个身穿淡黄色连衣裙的背影出神,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扭回头发现是萧羽。 “在看什么这么出神,喊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许瑶拍着胸脯压惊,朝着那行人走远的背影扬了扬下巴:“那个女生好像是学校的一个同学,但没看到正面,有点不确定。” “同学?叫什么名字,我认识吗?” 许瑶收回视线:“你见过,白娇娇,就之前跳河你把她捞上来的那个,她被学校开除了,后来就没见过,刚才听声音感觉像她。” 提到那个人,萧羽反射性的皱了皱眉:“跟那些人同流合污,可见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善类,你得离她远些,免得因为之前的事怨恨你,做出什么报复举动。” 许瑶也想到这一层,白娇娇就算被大学开除,好歹也有高中学历。 正经找个工作好好挣钱,上班不是什么难事,可她偏偏却选择了这么一条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文彬留洋,导致其自暴自弃,走上歪路。 有时候一厢情愿的痴情还真是累人累己。 最可怜的莫过于白娇娇的母亲,自己靠着捡破烂维持生计,好不容易供女儿考上大学,结果大学还没念完,就被开除,现在又这样。 实在让人寒心。 许瑶唏嘘之余,看向萧羽:“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羽熟稔地从许瑶手里接过车把:“接你回家,天都快黑了,还不见你回来,我不放心。” 许瑶抿了抿唇,让到一边,萧羽推着自行车,两人并肩往家走,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灯光将影子在地面拉得斜长,此情此景倒很有几分浪漫情调。 可现实却并不尽如人意。 晚风渐起,许瑶今天洗头出门没带发绳,披散着的头发被风撩拨,群魔乱舞,更甚者调皮地在脸颊拂动,带起一阵痒意,抬手别了几下都没能将头发乖乖顺到耳后。 她不禁抿唇,对着自己的头发生气。 萧羽一路走,余光却默默注视着许瑶的一举一动,看到她努唇,秀美的五官浮现出少女的憨直,忍不住扬起唇角。 许瑶没有发觉,还在跟自己的头发做艰难斗争。 不知不觉,身旁的人停下脚步。 许瑶多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就见路边低矮的石墙不知名的花枝横斜而出,在风中摇曳靡丽,萧羽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抬手折了一支。 随后从兜里掏出小刀,耐心地把多余的枝叶都削去,捋平滑,然后朝着许瑶招了招手。 许瑶茫然地走过去:“你干什么呢?” 好端端的一节花枝被萧羽削得只剩下最顶端盛开的一朵。 他起身没说话,把花枝放在唇间叼住,走到许瑶身后,双手把她的头发轻轻拢在掌心,随后耐心梳成一束。 看高度差不多,腾出一只手把花枝从唇间取下,在发间一绕,再往里一插。 花枝化身成一根簪子,稳稳地把头发固定住,还未完全盛放的小花苞,装点在发间,半透明的花瓣纤维从花蕊中心向外延伸,随着姑娘转头,花瓣晃动,犹如蝴蝶振翅。 许瑶惊讶地对着地上的影子照,虽然没有镜子看得清晰,但是耳后的花朵横斜在发间,定是淡雅好看的。 她抬手摸了摸被固定好的头发,欣喜又疑惑道:“你怎么会插簪子的?这个很难,我都不会。” “不难。”萧羽掏出手帕把刀刃擦了擦重新合起来,装回口袋:“我练过,独门秘籍。” 许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萧羽见许瑶不相信,认真解释:“我在南疆的时候,看到有当地的姑娘用花枝缠头发,还削平当簪子,慢慢也就学会了。” “你忙着打仗还有功夫跟姑娘学手艺?真是难为你了。” 许瑶觑了他一眼,再不理他大步向前走去。 萧羽愣了愣,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她走远了,突然意识到许瑶吃醋了? 他心里溢出一抹喜悦,赶紧骑上自行车追上去:“瑶瑶,你看看我,别生气了,我没跟她们学,为了不被工兵排雷发现,我们把树枝砍断削成签子倒插在陷阱里,都是一个道理,挽发簪全是出自我心灵手巧,跟别人也没关系。” 这时候还不忘带着夸自己,许瑶又好气又好笑,记起两人分别时自己还送了他一个扎头发的头绳,视线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腕。 “我凭什么相信你?” 萧羽伸手拽住她,半张脸隐没在清淡的月色里,精致的眉眼在阴翳中微敛,他抬手从衣服左胸口拿出一截残破,已经磨损出毛边的头绳:“你的一切我都放在心上,这个算作凭证?” 第323章 没什么她不敢做 许瑶怔在原地,眨了眨眼睛,看向萧羽。 濛濛夜色,额上垂落的碎发半挡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却遮不住眼底的深情。 “你......” 话刚开头,突然眼前的身影倾下,堵住了她的唇,柔软的触感缓慢的碾磨,像是在沙漠中干渴的旅人,找到一丝甘泉,急切的平常。 许瑶睁大眼,等反应过来正要往后退,强劲有力的大手扣住了她的腰,自行车失去支撑应声倒地,萧羽步步趋近,直到她身后已是石墙,退无可退。 从墙头探出的花枝沉默地将两人的身影笼罩。 花影疏离,光影流转,萧羽微微分开,温热的呼吸拂过许瑶的脸颊,声音轻哑:“只要你愿意,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向你靠近,不要放弃我。” 许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猛地撞了一下,她仰头看向萧羽,对方只是弯唇轻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转身走到路边将倒地的自行车搀扶起来,长腿一迈跨上去:“走吧,回家。” 许瑶脸颊微红,走到路边,踮脚坐上自行车,萧羽脚一蹬,向前方而去。 ...... 姜建华在调查结束后,被移交到京都特殊看守所,进了这里,他终于能够申请家属探望。 隔着一道玻璃,乔秋芸已经红了眼眶,仔细端详着他,短短数月不见,之前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男人,已经瘦得脸颊凹陷,鬓角生出白发。 姜梦思更是泣不成声。 这段时间因为冒名顶替她人上大学的事被扯出来,师大已经开除处理,就连跟乔秋芸找到跟之前关系很好的校领导也没有办法压下。 更关键的原因还在于,新任教育局副局长换人,是去年刚从海都调过来的,接到群众揭发后他对此事很重视,根本没有一丝通融的可能性。 昔日的朋友都离姜梦思远远的,生怕被沾染上,再也没有人把她高高捧在头顶,捧作万千宠爱的小公主了,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忍耐这么久的委屈和忧愤,在看到姜建华时终于宣泄出来:“爸!你怎么能跟那种杀人犯有牵扯呢?不是把咱们家往火坑里推吗?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么久没见,她见到父亲的第一句话就是责备,姜建华面容灰败,张了张嘴:“是爸爸对不起你。”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连大学都没得上,都怪你!”姜梦思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一连声的责备,姜建华目光复杂地看向乔秋芸。 乔秋芸眉头微蹙道:“思思,你先出去,我跟你爸爸单独说几句话。” 姜梦思看了眼乔秋芸,起身不情不愿地离开。 直到她走出探访室,姜建华的脸上的温情散去,瞬间沉下来:“你跟交给庞军办的事,他那天晚上都告诉我了,为什么?” 乔秋芸早就料想到姜建华已经知情,羞恼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能更有前景,有萧以谦在的一天,老头子就不会把你当亲儿子,更不会全心全意地辅佐你,你问我为什么?不如问问你自己!” “我是想往上爬,但不想手上沾着人命,踩着亲友的血和肉往上爬,我看你是疯了!” 姜建华始终不理解乔秋芸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买通张国栋污蔑萧以谦,害他蒙冤身死。 还背着他偷偷指使庞军,杀人灭口。 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这个女人根本不想表面上那么柔情似水,只要给她个机会,没什么事她不敢做。 姜建华手心已经被汗濡湿,这段时间在牢里时,他一直在想一件事,现在也到了问出口的时候:“你老实说,是不是跟那些乱党分子有联系?” 乔秋芸神情一僵脱口道:“你胡说什么?!” 光是看她紧张的样子,姜建华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他长叹一口气:“你要是还想活就趁早跟那些人断了关系,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为你扛下来,你回去安安分分,照顾好咱们的女儿。” “姜建华,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胡说些什么?” 乔秋芸急了,拎起手包站起来:“老头子马上要回来了,有他在肯定能帮你出去,其他的事用不着你管,当初要不是秋阳跟那些人搭上关系,安排咱们出国,你的下场跟萧以谦一样,甚至还不如他!” “现在想甩脱干净,做梦去吧!” 说完,乔秋芸看都不看姜建华起身就走出探访室:“思思,我们走!” 面对乔秋芸的固执,姜建华无能为力,只能绝望地双手抱头,连呼吸都带着压抑。 第二天没什么课,许瑶刚睡醒就听见院里传来说话声,穿好衣裳起身出门一看,竟是裴永光和付敏过来,正围在院里的石桌前聊天。 两人之前也见过,上次在抓捕庞军后,还是裴永光把付敏送回学校的,按说该算是熟人,可付敏不知道怎么了,对着裴永光没什么好脸。 看到许瑶出来,亲亲热热地叫了声瑶瑶,扑过来跟许瑶抱在一起。 许瑶笑着把她接住:“这么早过来,吃饭了吗?” “还没吃,专门来你这里蹭饭,反正你家有大厨。”付敏朝着萧羽扬了扬下巴。 萧羽这个厨子还没说什么,裴永光已经替自己人叫不平:“你这丫头够不客气的,上人家门上做客还不先填饱肚子,使唤我们萧队给你当厨子,也好意思?” “我跟你说话了吗?不做就不做,我带着瑶瑶到外面吃,就跟我稀罕你们萧大队长的一口饭。真搞笑!” 眼看两人就跟斗鸡眼似的要啄起来,许瑶和萧羽深感不妙,赶紧一人拽了一个进屋。 付敏进屋还依旧气咻咻的噘着嘴。 许瑶从窗台拿起牙具,一边挤牙膏,一边道:“我前两天忙着做交接,累得够呛,一觉睡到现在,你啥时候过来的是不等久了?” “我也没来多久,一进门就碰见那个黑炭头,倒霉,早知道不来了!” 裴永光个子高,长相周正,浓眉大眼的除了皮肤黑一些没有别处可挑的,竟被付敏起了个黑炭头的绰号,许瑶一口漱牙水差点儿呛得咽到肚子里。 “他怎么招惹你了,把你气成这样?” 说起这件事,付敏就一肚子窝火:“还说呢,那天我就不应该让他送我回学校,黑炭头脑子里别钢筋,根本不会说话!” 第324章 药被换了 那天危险解除后,付敏心有余悸,回去的路上眼睛都哭红了,裴永光这个钢铁直男,看到小姑娘眼睛红着,想说些什么安抚一下。 结果,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话:“别哭了,像是害了红眼病,回学校同学都不敢看你。” 付敏当时就有点儿生气,但看在裴永光送她的份上,也就没吱声,默默地把头扭在一旁,不搭理他,倒是没再哭了。 裴永光以为是自己的劝说有效,继续自顾自道:“这么点儿小事,你看萧队胳膊都被子弹穿了个眼儿,他都没哭,你们姑娘家一天天就是大惊小怪。” 本来不想跟他计较,偏偏他还火上浇油,付敏胸口的怒火,蹭地就窜起来,愤愤瞪了他一眼:“停车,我要下车!” 裴永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好端端的好像又生气了。 马上就要到学校了,他答应许瑶要把付敏送到校门口,总不能就这么半路把人撂在道上,于是道:“马上到了,再等等。” 付敏脾气也犟,见他不开门作势就要拉开车门跳下去,吓得裴永光急忙踩住刹车。 等付敏下车,怒气冲冲地朝着学校方向走,没办法,裴永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为避免路上出什么事儿,就开着车子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护送着付敏到了学校,裴永光隔着车窗,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凶丫头,当心嫁不出去!” 还没等付敏反应过来,他就一脚油门逃之夭夭,可把付敏气了个够呛。 就这么着,梁子就结下了。 许瑶听付敏把前因后果一讲,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草草用水漱干净嘴里的泡沫:“你误会了,裴永光这个人心不坏,就是不太会说话。” “再不会说话,也不能往出拉吧,就这还是当兵的呢,活像个没有文化的大老粗。” 付敏到底是文学系的,骨子里就对这样没有一点文艺气息的糙汉无感,再加上裴永光又这么不会说话,越发看不顺眼。 不愧是付敏,骂人都一套一套的,许瑶差点儿笑得背过气:“你骂人也挺糙的。” 经这么一说,付敏有点不好意思,她赶紧朝着地上呸呸呸吐了三口:“都怪那个黑炭头,气得我都口不择言了。” 许瑶拉过她道:“不要在意他说什么,永光嘴笨但心眼儿好,要是换个人,你生气要下车,肯定把你丢半道上自己跑了,但是人家没有,还一路护送着你到学校,负责认真。” 要是这么说,裴永光倒不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有许瑶开解,付敏思索着点点头,算是勉强原谅了他的冒犯之处。 就在这时,房门轻轻敲了敲,许瑶过去把门打开。 “瑶瑶,我得回一趟萧家,饭在锅里热着记得吃。”萧羽眉眼微沉,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凝重。 他要回萧家,许瑶第一反应就是萧振江回来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要兴师问罪,心立马就提起来:“你自己行吗?他会不会为难你,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话刚说出口,许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就算跟去又能帮萧羽干什么呢,萧家那种地方,自己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她急吼吼的,眉眼间都染上了焦虑,萧羽心里的柔软要溢出来般,笑着捏了捏许瑶的脸:“没事的儿我晚上回来给你炖鱼吃,放心。” 许瑶点点头。 屋里付敏还探头朝这边观望着,临走时裴永光转过头,朝她贱兮兮地笑着招手:“再见啦,凶丫头!” 付敏刚对他有点儿改观,因为这又咬紧牙根,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朝他翻了个白眼。 裴永光笑眯眯跟着萧羽大步离开。 许瑶算是看出来了,裴永光不是真的要和付敏不对付,恰恰相反他是存心逗付敏玩儿。 无奈地摇摇头,等他们走了,拉着付敏到厨房从锅里盛饭。 一掀锅盖,热气腾腾,红枣小米粥加葱油馅饼,两人围着桌子饱饱吃了一顿。 付敏擦着嘴意犹未尽:“瑶瑶,你家这个厨子真不赖,以后等你们结婚了,我天天到你家蹭饭吃!” “瞎说什么呢!” 许瑶收拾起碗筷去洗锅,付敏知道她是害羞了,抿着嘴偷笑,把泔水桶提过来,帮忙收拾干净桌面。 此时的萧家,老爷子刚进门没多久,乔秋芸和姜梦思母女俩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他回来,乔秋芸眼里的泪说掉就掉下来,拘谨地站起身,像是上门求助的落难亲戚,满脸憔悴:“爸......” “爷爷!”姜梦思像是见到了救星,一头扎进萧振江怀里。 萧振江将她揽住,看着她眼泪汪汪,心疼不已,边替她抹干眼泪边道:“思思怎么看着瘦了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姜梦思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正要张嘴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吐出,却瞥见乔秋芸眉心微蹙,她收住口,低下头小声道:“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从前那么阳光开朗的孩子,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萧振江沉下脸,牵着她的手在沙发坐下,又扬手示意乔秋芸也跟着坐。 “你昨天不是去探望建华,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乔秋芸用手帕沾了沾眼角:“建华这个人要强就算是受了什么苛待也不愿意说,问他什么都答好,就是看面容沧桑不少。” “爷爷,我爸爸是冤枉的,他之前都没见过那个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犯罪不自首会突然跑到我家去。”姜梦思小心翼翼地说,可话语中隐晦地表露出另一层意思,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姜建华。 那个人是谁,已经是昭然若揭,根本不用说。 想到萧羽,萧振江面露颓然,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那孩子年纪轻轻,心里竟然会埋着这么深的怨恨,是我的错,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他接回来。” 乔秋韵急忙道:“爸,你别这样说,小羽......小羽他毕竟还小,做事难免欠考虑。” “其实也是我的不对,过年那天应该能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的,没有提醒您。” 乔秋芸吞吞吐吐,像是知道什么又不好往出说。 萧振江眉峰紧紧皱在一起:“什么事?提醒什么?” 乔秋芸惊了一下,缓缓道:“那天晚上您的药被换了,根本就不是平时吃的降压药,倒像是别的什么......” 第325章 城府深密 自己的亲孙子竟然对他下药,萧振江心中的愤怒难以平息,眸中骤雨卷挟着狂风,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乔秋芸不说话。 “您的身体一向保养得很好,像这样突然间发病的情况从来没有过,而且您那天是在吃药后,按理说更不应该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气吐血。” 萧振江双手紧紧握着拐杖,脸色紧绷已经到了极其难看的地步,过了许久,才沉声道:“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乔秋芸和姜梦思母女俩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在出声,哀戚的模样,拿起东西出了门。 在萧振江身边照顾了这么多年,乔秋芸对这个老头子也算了解。 他越是看起来平静,内心越是怒不可遏。 萧振江的固执根深蒂固,他的决定从不容旁人违拗。 当年萧以谦就是因为受不了婚姻和人生都受父亲掌控,所以选择断绝关系。 萧振江狠起来连儿子都能不要,萧羽与他爸如出一辙,都不是乖乖听话的主,可想而知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乔秋芸想到这里,嘴角就止不住上扬,眼神中再也看不出半分灰败,带着姜梦思正要上车。 突然听到一阵马达的嗡鸣声,转头,一辆汽车正直冲冲朝她们母女驶来,风驰电掣般逼近,就算要撞到人,也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 乔秋芸刚才的窃喜顷刻间消散,脸上的神情更是被惊慌代替,拉着姜梦思赶紧向后退。 突如其来的危险,把姜梦思吓得腿都软了,被乔秋芸这么一拽,直接摔倒在地上。 眼看汽车犹如一只猛兽向她们直冲而来,剧烈的恐惧下,姜梦思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惊声尖叫起来。 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车子急刹,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在地面划下一道黑色车轮印记,带起的风直逼姜梦思的门面,吓得她瞬间闭上嘴。 车门打开,萧羽长腿一迈走下来,眼神锐利带着戏谑,看向车前脸都吓白的一对母女。 “小羽,你这是干什么?是想撞死我们吗?”乔秋芸用手按住擂擂作响的心跳,怒声道。 萧羽瞥了她一眼:“这话你可问错了人。”冷冰冰的视线垂落,看向姜梦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再有下次难保车轮不会从身上压过去,你说呢?” 萧羽勾唇轻蔑地笑了笑,拾阶而上,走进厅中。 乔秋芸被他这副态度气得够呛,死死瞪着他的背影,眼里像是含着毒针,她把还在地上坐着的姜梦思扶起来,一起上了车。 “这个贱种,混账羔子,敢这么戏弄我,我一定要叫他知道厉害!” 姜梦思渐渐回过神,颤抖着嘴唇道:“妈,萧羽是不是知道那天晚上我开车撞许瑶的事了?” 刚才萧羽看她时那种冰冷的眼神,姜梦思越想越觉得胆寒。 这么一提,乔秋芸也反应过来,但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怕的:“知道又怎么样!借他个胆子动你一下试试!” 乔秋芸把姜梦思鬓角的乱发别到耳后:“萧振江没后,之前就他这一个孙子来继承祖业,偏偏他不肯听话,没了这层防护,他的路也就到头了,别怕。” 姜梦思点点头,放心不少,目光忍不住从车窗向萧家望去,恐惧褪去心里却升起一个念头。 要是真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难道萧羽还会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到时候只要自己勾勾手指,他肯定会后悔莫及来求她。 到那时他会知道,自己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妈,要是萧羽后悔了,我还能跟他在一起吗?”姜梦思试探性地问。 乔秋芸挑眉看向她,神情掠过一丝无奈:“不就是个毛头小子,怎么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呢?等这件事了结,妈就送你出国留学,到时候多少政界商要子弟抢着来跟咱们家结亲呢,你还看得上他?” “哎呀,妈,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现在我在跟你说萧羽呢,反正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姜梦思气鼓鼓地扭转身子,耍起了小脾气。 这么长时间,她担惊受怕,现在听着乔秋芸规划好的未来,彻底没了担忧,重新耍起大小姐脾气。 说来说去,她对萧羽的感情未必有多深,纯粹还是出于不甘心,非要争个高低罢了。 乔秋芸拿她没办法,牵过她的手:“好,你提出来的事情,妈妈什么时候反对过。想怎么做,全凭你自己开心。” 姜梦思这才露出笑脸,歪头靠在乔秋芸的怀里:“妈,你最好了!” ...... 萧家 书房内,门窗紧闭,气息凝重。 墙角摆放着一张木质的红木书桌,西墙满墙书架上排列着书籍。 萧振江就坐在桌后,目光如炬看着地心站着的青年。 从他从乡下回来,爷孙俩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好像在萧羽的身上看到了昔日儿子的身影。 彼时感慨良多,心中也生出一丝脉脉温情。 可现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场景,爷孙俩再次相对,看着他秀逸如玉的眉眼,与青松般挺拔的身姿。 一些不悦的画面渐渐浮现在脑海,当年,萧以谦就是以这样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通知自己他要娶商女为妻。 曲家祖上没什么根基,在海都一带靠跑码头发了家,曲晓静更是继承了父母亲的精明,一个女流,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却天天研究怎么做生意,满身铜臭令人不齿。 偏偏萧以谦就被这么个女人给勾了魂,两人背地里偷偷结了婚,不惜断绝关系,违抗他的意思。 结果呢,没过多久海都的生意场正逢乱时,遇到黑吃黑,曲家遭到暗算一家老小被车装炸弹炸死。 为了找出凶手,萧以谦带着还在坐月子的曲晓静上门,求他帮忙。 那是萧以谦在结婚后唯一一次向他低头,竟然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自己没有高兴,只觉得恼火,于是断然拒绝。 此后曲家的事也就不了了之,直到萧羽长大,碰到祭祖萧以谦带着一家三口上门,仅有一次的会面,多数也都是不欢而散。 曲晓静因为父母兄弟死得不明不白,又不能为他们报仇,在萧羽五六岁的时候郁郁而终。 自此,萧以谦就再也没上过门,大概是把妻子的死怪到了他头上。 有那样一对父母,生的儿子离经叛道,城府深密倒不奇怪。 第326章 求我的那天 萧振江深吸一口气,抬眸道:“你去找公安部那边把递上去的资料都撤回,主动为你二叔翻案,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还是我萧振江的孙子。” “你都不问问事情原因,就这么急着替姜建华翻案?”萧羽眉头紧蹙,唇线紧抿。 “能是什么原因!还不是你听风就是雨,你二叔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他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为什么会找人去害你父亲!” “不是他难道就没可能是别人吗?供词上写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 萧羽把手里的一叠盖着红戳的文件扔到桌上。 萧振江愣住,眉头紧锁,顿了顿,伸手翻开文件。 文件记载的是审讯的笔录,其中部分内容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得出的结论一致指向当年确实有人故意陷害萧以谦,让他蒙冤而死。 只是这个人是谁没有在文件内容中出现。 “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份供词,胡言乱语几句话就能给人定罪?更何况,笔录中没有一句话提过你父亲是被姜建华陷害的,公安部那边是怎么回事?无凭无据就敢下令拘捕,简直荒谬!” 萧振江怒不可遏,像是丢垃圾一样,把审讯文件随手扔在地上,哗啦啦的纸页翻飞,“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看着文件封面那枚鲜红的印戳,一瞬间,萧羽眸中的光亮彻底寂灭,他抬眸,嘴角轻扯,嗤笑了声,弯下腰把文件捡起来:“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是受人蒙蔽,才没有怀疑过自己儿子的死因。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你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不想去承认,哪怕证据摆在眼前。” “因为一旦承认就证明这么多年你所坚持的,所有对抗的都是错的,比起还儿子一个清白,你更不容旁人挑战你的权威。” 这句话,犹如劈山凿石般传入耳中,被戳中心事,萧振江全身发抖,双眸逐渐变得赤红,盯着萧羽:“滚出去!” 就这样还不解恨,拿起书桌上的茶盏,用力朝着萧羽砸去。 萧羽一动不动,没有闪躲,任凭茶盏砸在额头,火辣辣的刺痛后,一道鲜血顺着眉眼蜿蜒而下。 他低下头,抬手擦去眉峰上的血迹,抬眼朝着萧振江冷笑。 “我爸的一条命,我的血加起来,算是还了您老人家的情,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是姓萧,但是跟你没关系。” 萧振江瞳孔猛缩,手指死死按着桌面,指节惨白。 萧羽转身离开,在出门的时候,脚步微顿:“对了,忘记告诉你,姜建华被逮捕不光因为他窝藏杀人犯,还因为调查科搜查到他行贿的证据,牵扯的人不少,你想捞他出来不太容易。” 行贿受贿这种罪名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姜建华就是那个萝卜,至于后面的泥自然是希望就此打住,以他坐牢了事,最好。 要想拔姜建华捞出来,就意味着,萧振江难免要得罪一帮人。 身处的位置越高,手里权利越大,相应地,暗处盯着他的人就越多,一招不慎很可能晚节不保,看他能不能豁得出去。 萧羽眼梢露出一抹戏谑,大步离去。 萧振江怎么也没料到,萧羽竟会摆了这么一道,他跌坐在椅子中,像是一尊石像般在独自坐了许久。 直到日暮西斜,李秘书敲门进来:“首长,您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吴婶已经摆好餐,要现在下去吗?” 玻璃窗的方格将萧振江的影子均匀分隔,他依旧微垂着头,苍老低哑的声音响起:“老李,你说我这个长辈是不是做得很失败,亲儿子断绝关系就罢了,连亲孙子都敢使尽手段违逆我。” 偌大的别墅在落日时分越显得空旷而寂寥。 门外站在的李秘书语气一滞,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佝偻的背影,眼里有同情也有无奈:“老首长,或许是误会,小羽只是想要个真相。” “真相?”萧振江摇头哼笑:“真相,只有活人才在意的东西,死人要真相有什么用?他把我调开才好施展身手,好啊,好得很,这就是我萧振江的孙子,为了他那个不听话的父亲,不择手段,什么事都敢做。” 听着话锋隐约不对,李秘书心里也开始发慌,蹙眉道:“首长......” “他眼里都没我这个爷爷,我又拿他当什么孙子。”萧振江眸色寸寸冰冷:“你去接调查科主任的电话,先找人看能不能把建华的冤屈洗刷干净,把人弄出来,还有......” 他缓了缓继续道:“取消萧羽九月份参加军演的资格,卸掉他军区所有职务。” 这番话让素来自持的李秘书眸中都掀起波澜:“首长,要不等调查清楚再做决定,毕竟萧羽也是为了以谦......” 萧振江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疲倦地挥了挥手:“照办吧,不给他点儿厉害,总是不行的,他会有来求我的那天。” 李秘书默了默,只好应是。 ...... 今天没课,正好碰到付敏来,许瑶两人闲着没事儿去逛街,泡书店,下午还专门跑去一趟英语角。 随着年轻人接触的文化越来越开放,英语角成为了城市中一个独特的文化景观。 许瑶和付敏去的英语角位于天安门广场附近的中山公园。 一到周末下午,这里都汇集着对英语充满热情的人们。 有大学生、英语爱好者、外国友人,上至五六十岁,下至十几岁,都卷入了英语学习的狂热浪潮中。 大家围坐在一起,尽量用英语来进行口语化交流,话题从文学、到电影再到时事政治,涉猎广泛。 这种自由开放的交流方式不仅促进了英语学习,也创建不同文化种族群众交谈结识的机会。 付敏本来就大大咧咧,很快就跟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聊得火热。 许瑶在旁听着,时不时加入其中,其中一个名叫威廉的英国人,操着一口正宗英伦腔,说话十分幽默,讲述自己初来中国的尴尬境遇,引发频频笑声。 “刚来中国,我以为‘老不死’是形容一个老年人年纪大,寿命长,在见到一位大爷,就夸他是个老不死,hechasedmeforthreeblocks(他追了我三条街)非常可怕。” 威廉担心许瑶和付敏听不懂,所以英语和汉语交替,边说还生动地竖起三根手指头,脸上神情带着后怕。 周遭几人哈哈大笑。 许瑶也被他生动的形容逗得忍俊不禁。 另一个名叫伊莲娜的外国姑娘,对汉语不太懂,根本没理解这个笑话的含义,她不解地看着周围的人,用英语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要笑?” 因不满自己被隔离在这种氛围之外,嗔怪责备威廉为什么不说英语。 “中国人都在学英语,可以预见英语会成为中国的通用语,这是我的祖国所带来的文化效应。”伊莲娜话语中充满了身为外国人的骄傲,环视周遭在费力磨炼口语的人群,眼底划过一抹不屑。 第327章 能抱抱你吗 伊莲娜这话一出,就连跟她一起来的几个老外脸色都不免尴尬。尤其是威廉,眉心微蹙,用英文道:“伊莲娜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伊莲娜撇撇嘴:“it''strue。(这是事实)” 本来好好的一场文化交流,因为这句话立马演变成了一场文化对立。 付敏尤其不满,作势就要上去给她理论理论。 许瑶将她一把拽住,轻轻摇了摇头。 “学习英语并不意味着对母体文化的抛弃,我们学习是为了开阔视野,中国文化上下五千年,其中少不了接纳与吸收,但文化层从来没有中断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美德。” “你们到中国来也不会只是为了逛一圈看一看景色,你们也是抱着了解和认识的态度。” “如果说仅仅因为对国外文化的崇拜,就抛弃母体文化,这样的行为在中国有很恰当的两个字来形容。” “什么?”不光是伊莲娜,就连威廉他们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汉奸,就是你们口中的traitors。” 短暂的安静后,爆发出一阵更热烈的笑声,就连周围的人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人群中,一个身形削瘦,轮廓分明的青年也被许瑶掷地有声的一席话吸引,视线落在许瑶脸上,微微一凝。 伊莲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憋了半天,终于被许瑶的一番言论说服,干巴巴道了句:“sorry。” 许瑶抿唇微笑,没再深究。 直到结束,要回去的时候,威廉突然追上来,对许瑶道:“许小姐,跟你聊天很愉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时间见面?” 付敏朝许瑶看去,眼神暧昧。 许瑶神色不变,依旧笑得友善:“我在师大上学,来的时间不固定,如果有机会的话。” 听许瑶这样说,出于绅士风度,威廉也不好追着问许瑶住在哪儿,只能点点头,伸出手道:“期待跟你的下次见面。” 许瑶握手,点头。 女孩儿手心柔软,笑容恬静,威廉的心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从掌心到身体电流般游走,直到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夹道尽头,他还目光不舍地追随。 同行来的伙伴在他肩膀拍了一下,用英语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你不会对那个中国姑娘有意思吧?” 威廉回过头,毫不掩饰大方回应:“yes,iflipped。(是的,我心动了)” 友人惊诧的瞪大眼,威廉又笑起来,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许瑶跟付敏全然不知她们离开后发生的事,两人一路上都在谈论许瑶买的那本新书,是钟叔河编辑的《走向世界》。 之前跟林老师写信时,林老师还托许瑶要是在京都看到这本书,给他带一本。 钟老在《与之言集》中说过:“书虽然是古籍,读者确实新人。整理出版古书,应该引导读者向前看,面对未来,而不是面向过去。” 许瑶对这句话印象深刻,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可以回头看,但得向前走。 她特意买了两本,一本带着信件打包一起发给林老师,另一本自己留着看。 两个女孩儿走在街头,你一言我一语,洋溢着青春气息,谁都没发现就在身后不远,紧跟着一个人。 今天医院没手术,崔云松闲着没事儿就到中山公园散心,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许瑶。 自从上次在军区医院见过一面后,许瑶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不为别的,因为许瑶看起来真的和一个人很像。 那张照片至今都在家里的电视柜上摆放着,一放就是十多年,照片早就已经泛黄,连带面容有些模糊,但是能看出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手牵着五六岁的男孩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瑶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形都有照片里少女的影子,勾起了崔云松心底的疑惑。 到了岔路口,两个姑娘挥手道别。 许瑶沿着路继续向前,崔云松有些奇怪,他刚才明明听到许瑶说她在师大上学,可看她前往的方向,却并不是回学校,倒是往另一个方向去。 直到跟到一所临街的四合院,许瑶推门进去,反手关上门。 崔云松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没过多久,一辆汽车驶来停在门口,司机将人放下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便驾车离开,身穿白衬衫的青年,转身推门进去,看身形正是军区二营的萧队长。 两人那天在医院看起来关系就不一般,像是在处对象,万没想到两人竟然会住在一起。 未婚男女住在一起,简直是道德败坏! 崔云松眉头紧皱,对许瑶的好感刹那间烟消云散。 而那位萧队长,在未婚就哄的女同志住在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崔云松狭长的眼睛掠过一丝嫌恶,转身快速离开,心里已经暗暗决定,回去就告诉婉婉离萧羽远些,绝对不允许她在靠近这个男人。 院里,许瑶正从厨房找了菜篮子准备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突然听到外面响起关门声。 她转身看去,就见萧羽住的西厢房门檐下垂落的绿色藤蔓微微晃动,应该是他回来了。 这人平时一回来就巴巴地往她跟前凑,今天怎么一反常态把自己关在屋里。 许瑶有些纳闷,先把菜筐放到一边,过去敲了敲门:“萧羽?是你回来了吗?” 屋里没有回应,许瑶微微皱眉,抬手继续敲:“萧羽。” ......依旧没有动静。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许瑶眼神透出一抹狐疑,正要离开。 门却突然开了,手腕被人一把拽住,转身间隙就被带进屋里,背抵在门上,萧羽俯低腰身,将许瑶笼罩于阴影中。 许瑶愣住,鼻尖萦绕着清洌的皂角香,视线正对是他的下巴,再往下脖颈处,青色的静脉透过白皙的肌肤显露,衬衣领口微敞,精致的锁骨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许瑶不清楚萧羽要干什么,抬起眸,他正看着她,面上情绪平淡至极,可黑眸里光点稀疏破碎,藏着让人看不破的忧伤。 许瑶隐约觉得不对劲儿,抬手去拂他额间的碎发,将要触及时,却被萧羽握住,他挽唇微笑,语调却带着苦涩与牵强:“瑶瑶,我能抱抱你吗?” 第328章 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瑶一瞬间内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疼在胸口翻涌。 她踮起脚主动拥抱萧羽,光是看他这副样子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萧老爷子作为萧羽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本该相信支持他,可却成了真正在他心上捅刀的那个人,许瑶很为萧羽不平,他不过是想要一个真相,为什么就这么难。 眼眶逐渐湿润,许瑶用力抱紧他,似要将自己全身的力气与温暖都传递给萧羽,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自己永远会支持他。 直到这一刻,萧羽慢慢闭上眼,唇角强撑起的弧度也慢慢收敛。他一言不发地环住她的腰身,用力地回抱,像是受伤后寻找安慰的小兽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卸下了所有的盔甲,把自己所有的脆弱都展现在许瑶面前。 感受到颈窝处传来的冰凉的湿意,许瑶眨了眨眼,将鼻尖的酸涩感忍住,环在他背后的手亲拍,以这种方法给予无声的安慰。 暮色悄然降临,月影倾照,两道身影彼此依偎,紧贴着的胸膛里,心脏同频跳动。 ....... 晚上,许瑶也没再出去买菜,用家里剩下的鸡蛋和土豆,做了道鸡蛋羹和炒土豆丝,两人围坐在院里的小石桌吃饭,萧羽没什么胃口,许瑶强制要求他吃饭。 “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还要和黑暗势力斗争到底,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饿出毛病不是让那些人高兴吗?吃!至少这碗鸡蛋羹要吃光。” 许瑶表情执拗,把勺子擦得铮亮,递过去。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不知为何,感觉身边的姑娘就像是寒冬里照进来的一束阳光,有能让冰雪消融的力量。 不知不觉,他的眼中已经溢满柔情,嘴角上扬,接过了勺子,乖乖地低头舀起面前的鸡蛋羹。 萧羽垂着头,碎发落于额前,在脸上映下细碎的剪影,见他乖乖吃饭,许瑶心下略松,其实她知道此时的萧羽心里定然不好受,可言语上的安慰总显得不足。 历经前世的磋磨,她总觉得,只要胃填满了心就不空了,心情也会好些。 看他真的把自己做的鸡蛋羹吃完,一点儿都没剩,许瑶脸上露出笑意,站起来把碗筷收拾进厨房,萧羽还想帮忙,许瑶却折过身拉着他回到屋里,让他在炕沿坐下。 萧羽一脸茫然地看着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许瑶就像是只小兔子,一溜烟跑出门,回到自己屋里捣鼓半天,没一会儿就提着一个小药箱跑进来,顺手拎着凳子放在炕边,然后把药箱放在凳子上。 从里面拿出碘伏倒了一小盖,用棉签沾着,掀起萧羽的额发小心翼翼帮他处理伤口。 白皙的皮肤上留了道豁口,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萧家老头下手还真够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也不怕给砸破相。 萧羽的长相跟什么铁血硬汉不搭边,也绝不显女气,轮廓线条清晰利落,五官量感清秀,垂眸时总显出矜贵的松弛与淡漠。 光冲长相就足以符合大部分女性的择偶标准。 不用说,许瑶也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儿,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怨念,这张脸要是毁了亏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那可不行,得养好,绝对不能留疤。 许瑶含腰,手下越发轻,消完毒就得撒上消炎药粉用纱布包扎免得感染。 药粉落到伤口上难免有些刺痛,萧羽下意识皱眉。 下一刻,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额角伤口处,刺痛感也随之减轻,他愣了愣,抬眸看去,姑娘眼眸弯弯,像是盛满月光,脸颊微鼓轻轻吹气,边专心上药边帮他缓解疼痛。 粉嫩的唇泛着莹润的光,勾人一亲芳泽,萧羽只觉得刹那间万物回春,山花燃遍心野,一路摧枯拉朽地烧下去,让人挪不开眼。 他没有犹豫,伸手扣住她的细腰,向后一仰,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药箱碰倒东西散落在地。 许瑶惊讶地张嘴,指尖的棉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纤长的手指取代,渐渐下沉,在身侧紧扣,像是缠绵的藤蔓。 光线朦胧模糊,几乎让人看不清萧羽的模样,温热的气息扑面,她心跳加速,抬眸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莫名地有些失神。 两两相望,心口的情愫在这一瞬间抵达了巅峰,好像有什么冲破枷锁,宣泄而出,许瑶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照着他的唇吻上去,柔软的触感,甚至探出小舌描绘他唇峰的形状。 犹如带电般穿过全身,萧羽没想到她会主动,错愕地僵住。 很快的排山倒海的反扑袭来,两张唇紧贴在一起,没留一丝空隙,萧羽像是用尽毕生力气般,紧箍住她柔软的身躯,唇齿交缠,舌尖轻巧地滑入,在口中游走,尽情品尝她的甘甜。 许瑶脑中一片空白,顺从地闭上眼,忘记了思考也摆脱所有顾忌,只是全凭内心的想法,双手环在他颈后,感受独属两人的缱绻情意。 熊熊烈火将人烧成灰烬,不够还是不够,唇失去方向般向下移,衬衫领口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露出圆润可爱的肩头。 萧羽顿住,在被烧尽理智前停下来,恋恋不舍地在肩头落下一吻。 随后脱力般倒在许瑶身旁,抬起手臂遮在眼前,努力平复着气息,以及眸中的烈火。 许瑶侧过头看他,发出轻笑,探过手将他颊边的汗珠擦去。 “两年。”萧羽薄唇吐出两个字。 许瑶没反应过来:“什么?” “领证结婚。”萧羽拿下手,转过头看向许瑶,两人定定凝视数秒,周遭寂静无声,夜晚如潮水,将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唯有彼此的呼吸声。 就在这一刻,许瑶做了决定:“可以先订婚。” 惊喜与意外在萧羽脸上浮现,瞳孔微震,撑起身似乎要确定许瑶话中的真实性,不过像是想到什么,转瞬又神情沉寂下去,他转过头,丧气道:“现在不行。” 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地提议,他竟然拒绝了,许瑶皱眉:“为什么?” 萧羽勾起唇角,露出些许自嘲:“部队的职务已经被撤掉了,我没有工作,不想让别人都说你嫁给了个只会蹲在家里的啃老本的废物......” 得知是这个原因,许瑶差点儿笑出声,前世多少有钱人家的富二代,一辈子待在家里不用工作,出门照样挥土如金,毫无负担。 这种生活,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萧羽却生了自卑心,要生到后世,像他这样又有钱又上进,妥妥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许瑶唏嘘之余,紧皱的眉头也松开,坐起来认真道:“你没工作,但是没钱生活吗?” 萧羽乖乖摇头:“有钱。”虽然是父母留给他的,但也确实是有。 “那你是没有手脚吗?” “有。” “你会一直爱我吗?” “会!”接连几个问题,让萧羽有些发懵,但回答毫不迟疑,尤其最后一答干脆有力。 “那就够了,我就想找个兜里有钱,四肢健全,用情专一的男人结婚,你符合标准,还有什么问题吗?”许瑶笑望着他,眸光清浅。 第329章 别赖着歪脖子树 萧羽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哪有什么问题,只是没料到许瑶做决定会这么果断迅速。 根本不似寻常姑娘扭扭捏捏,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羞于启齿,全凭父母做主。 他哪知道,前世许瑶经历过一次包办婚姻,再活一次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她的婚事。 反正都是萧羽,那自己还不如提早自己定下,省得再被什么莺莺燕燕冒出来搅和让人闹心。 之前不提,是因为知道萧羽要想和她在一起,必须要跨过家里那一关。 现在他都跟萧老爷子撇清关系了,倒正好省了这步麻烦,直接进入主题。 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想想这事儿要被萧振江知道端了萧羽的工作,却让他私自定下亲事,估计会悔得连肠子都发青。 许瑶就是故意要气他,谁让他对自己的亲孙子都不信任,还动手打人,简直就是个老糊涂! 两人就这么商议好,等到放假把赵春兰和军子接到京都的时候,就订婚。 天色不早,看萧羽还在云里雾里般的样子,许瑶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跳下地,收拾起药箱,回了自己屋。 萧羽陷入如美梦般的欣喜中,躺在炕上睁着眼睛眨巴着看房顶全无睡意。 想到订婚,嘴角就忍不住弯起来,订婚好啊,订婚就没人能跟他抢媳妇了。 越想越觉得兴奋,眼睛越亮,半夜好几次都忍不住坐起来从窗户看向正屋方向。 第二天一早,许瑶睡醒,穿起衣服睡眼朦胧地要去院里打水洗脸,一开门,萧羽插兜斜靠在门口的墙上,等她出来。 这么大一个人突然闯入视线中,许瑶被吓了一跳,睡意顷刻间消散:“你怎么站在这儿?” “等你。”萧羽把手从兜里拿出来,站得笔直:“昨天......昨天晚上的事,是不是真的?” 萧羽一晚上没怎么睡,一直到天快亮迷迷糊糊睡了会儿,等到再醒来,回想起昨晚,一时以为是自己做梦。 心里不安,天还没亮,他就从被窝里出来,守在许瑶门口,重新确认一下。 平时挺聪明的,这会儿看上去怎么犯起傻了,许瑶哭笑不得:“当然是真的,你不想认,要反悔?” 萧羽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来,猛地上前一把将许瑶抱起,开始在院里转圈,许瑶猝不及防吓得大叫:“啊,别,萧羽,快把我放下来!快把我放下来!” 萧羽正高兴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连着转了数圈,把许瑶都转晕了,他才把人放下来。 双脚虽然着地,但许瑶感觉天还在转圈,只能紧紧抓着萧羽才能站稳,缓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些,嗔怒地朝着萧羽挥拳。 挨了几记“铁拳”的萧羽依旧笑眯眯的,没有一点儿恼意。 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许瑶算是彻底没招,横生恶气道:“走开,我要去洗脸,今天还要出门。” 萧羽早就捡起脸盆,殷勤地给她接上水,放在脸盆架上,毛巾香皂摆得齐齐整整,随手都能拿到。 等许瑶去洗漱,他也没闲着快速用井水洗脸漱口,出去买早餐。 忙忙碌碌,等两人吃完早餐已经九点多了。 许瑶今天约了杂志社的编辑去对稿子,萧羽被撤职,算是彻底闲下来了,当起了许瑶的专职司机,把她送到杂志社,目送她进去,自己就骑车去了菜市场,看看中午吃啥。 ...... 在军区医院,每天早上八点护士开始换班,因为前一夜的护士值得是夜班,第二天上白班的人都会默认来早些做交接,让辛苦一晚上的同事早点儿回去休息。 但盛婉才不管这些,每天必掐着点儿来上班。 今天她刚到岗,东西还没放下,尹秋萍就过来,拉着脸跟她说:“崔医生让你来去她办公室。” 自从上回两人闹了一场别扭,彼此都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要放在平时,尹秋萍这副态度跟她说话,她早就骂回去了,但听到崔云松叫自己,盛婉也懒得再跟尹秋萍计较。 把包放进自己的抽屉里,起身就去了心脑科室。 “哥,你叫我?” 崔云松正在写巡诊记录,看到她来,把手里的笔放回笔筒,起身走到她身后,把门关上:“坐吧,我有事跟你谈谈。” 看他这副样子,盛婉心里就开始打鼓,不会是自己又惹什么祸让表哥给逮住了吧? 屁股蹭着凳子边沿规规矩矩坐下:“哥,什么事呀?” 崔云松坐下,看向盛婉目光和语气都透着严肃:“以后你离那位萧队长远点,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盛婉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也垮下来,点头道:“我知道了。” 嗯? 这就知道了? 崔云松愣了一秒,按他对自己这个表妹的了解,她可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的性子,按常理肯定要犟几句嘴才对。 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件事盛婉有自己的道理,之前喜欢萧羽就是冲着他在军区里名声在外,爷爷还是抗战时期的将军,根正苗红的军人家庭出身。 而正好,她也是军人家庭出身,两人门当户对,是她择偶的不二人选。 可她昨天跟刘大夫去部队例行军演体检时,听说萧羽被撤职了。 听说还是萧首长亲自发的令,连这次军演都不允许参加,肯定不是开玩笑。 盛婉感觉一瓢凉水兜头浇下,现在还有什么工作比军人更抢眼吃香? 萧羽离升迁当营长只差一步,现在被打回谷底,就算重新再进部队,也得从个排头兵干起,那得哪辈子才能混上个一官半职? 更何况萧羽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想到这儿,再热烈的芳心也抵不过清晰的现实,盛婉就打消了接近萧羽的念头。 等了半天,崔云松一直没说话,盛婉试探着站起身:“哥,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工作了,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我呢。” 看她脚底抹油似的要溜,崔云松急忙道:“站住!” 盛婉畏畏缩缩地转过身:“哥,还有什么事呀?” “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个理由吗?” “没什么理由,就是不喜欢了。”说完,盛婉一开门闪身就跑了。 崔云松愣怔,随后无奈地笑,不管怎么样她能听话,别赖着萧羽这棵歪脖子树就行。 第330章 表面卖殷勤 一场暴雨过后,连着热了半个月的京都终于有了点儿凉快的气息。 许瑶今天收到陈述的消息,《薪火》改编成话剧后,要在京都话剧院首次进行开放型公演。 宋社长托陈述带话,邀请许瑶去观看。 从确定改编话剧到公演不过仅仅一个半月时间,这位宋社长的速度倒快。 许瑶还是第一次看话剧,而且还是出自自己小说改编,当然不容错过。 因为门票是要收费的,每人三毛,许瑶是受邀请不用收费,其他人要想去看就得买门票。 光是冲许瑶小说改编这一点,付敏就不会吝啬这三毛钱。 两人商量好周五去看,哪想到学校上课时才知道,话剧院公演消息不胫而走,班里其他同学也得知消息,纷纷响应,要组团一起去看。 这么多人去给自己捧场,许瑶受宠若惊,这阵势不知道看见还以为是她给自己拉的应援团呢。 公演时间就定在周五下午到周一结束,持续三天。 许瑶苦口婆心劝说方华取消全班组团去观看话剧的安排:“组团去阵仗太大,有些同学或许还有自己的安排,大家想去看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分错开。” “阵仗大不是正好给你助威呀!咱们班第一位作家,作为同学捧场是应该的。”方华鼓动着,引起周围一片附和。 许瑶叫苦不迭:“不用不用,谢谢大家的好意,我也初出茅庐,弄得阵势太大不太好,真的非常谢谢大家,我心领了。” 见许瑶这样说,宋修明扯了扯方华的袖子:“许瑶同学有自己的顾虑,大家要是想去看自己也能去看,不用拉帮结派的,影响不太好。” 方华微一沉吟:“那行,咱们大家就看自己的时间。” 见方华打消念头,许瑶松了口气,感激地冲着宋明修点点头。 面对许瑶,宋明修脸颊不由自主就发红,点了点头坐下。 夏秋宁冷眼旁观这一幕,看了眼许瑶,低嗤:“装模作样。” 许瑶自从住在校外,每天一上完课就走了,除了上课两人再没多余的交集,少了许多针锋相对。 不过这也不影响夏秋宁讨厌许瑶,这学期她的文章也获得不少杂志刊登,还有两篇登上了校刊封面,可就这样她也赶不上许瑶。 许瑶似乎是立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怎么跨都跨不过去。 昨天她去汪小姐办公室请她校稿时,听见办公室文学系的老师正在商定上报学校的优秀学生名单,毫无疑问许瑶就在其中。 一个年级只有三个名额,光他们班就有许瑶,剩下还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名额还多出一个人,自己更想都别想。 要是没有许瑶,优秀学生肯定是自己的,夏秋宁转过头,紧握住拳,她得想个办法,让许瑶从优秀学生名单里除名,把自己顶上去。 下课后,许瑶跟付敏告别,收拾起书本回家。 看着她的背影,夏秋宁忽然生出些好奇,像许瑶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乡下丫头,搬出宿舍住在哪儿? 跟平时结伴的女同学找了个借口,夏秋宁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偷偷跟着许瑶走出校门。 许瑶脚步轻快,她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刚出门,就看见许瑶坐上一个人的自行车后座扬长而去。 光看那人的背影,夏秋宁就认出来,那不是萧队长吗?! 她分明听姜梦思说过,已经和萧羽在一起,都要订婚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亲自骑着自行车来接许瑶! 混乱的关系,让夏秋宁一时反应不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脑海里捋出一条线,一定是许瑶趁着姜梦思不在学校,背地里又勾引萧羽。 这么大一件事,以姜梦思的性格要是知道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夏秋宁越想越觉得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姜家把这件事告诉姜梦思。到时候,自己根本用不着费什么手脚,就能让许瑶声名扫地。 别说优秀学生,弄不好还得因为败坏风纪,记大过。 趁热打铁,夏秋宁连学校都没回,直接坐上公交就朝着姜家而去。 夏秋宁的突然到访着实让姜梦思有些意外,她在学校跟姜梦思看起来相处得不错,但实际心里清楚,夏秋宁的家庭不过是个工薪阶层,也就只比许瑶那样的乡下泥腿子日子好过些罢了。 她从并没把夏秋宁当什么好朋友,显然这点夏秋宁也知道。 在她被学校开除后,两人就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突然冒出来干什么? “思思,你的同学来找你,你不去见见吗?”乔秋芸推门走进来询问。 姜梦思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萧振江回来都有段时间了,他爸爸却还迟迟没有被放出来,她哪有心情再管什么同学。 “不去,跟她说我不在,表面卖殷勤,背地不定怎么笑话我呢,才不去,丢死人了。”姜梦思把被子一扯蒙在头上。 乔秋芸在床沿坐下,将她头上盖着的被子掀开:“不能这样想,你越是躲着不见人,才越招人笑话,相反坦然出去见面,才能让人知道这点小事在咱们这种家庭根本算不得什么,旁人佩服还来不及,怎么敢笑话你?” “听妈妈的话,去见见,我看那位同学挺着急的,而且之前在学校你们不是相处得挺好吗?” 姜梦思被哄劝着,迫于无奈只好掀起被子,穿上拖鞋走出门。 看着女儿离开,乔秋芸眼底的幽晦才显现出来。 这段时间,她没少往萧家跑,看什么时候能疏通关系把姜建华放出来,可萧振江那头迟迟没有准话,不是公安部那边不卖他面子,而是这个案子刚被递交到行政调查科。 行政调查科直通上层,事情就不太好办。 尤其碰上政治部严加整治官员行贿受贿问题,风口浪尖上,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揽事。 事情就这样一天天拖下来,棘手的同时,乔秋芸心里越发恼火姓萧的那个小贱种,算好了每一步,让每件事都撞在点儿,把捞人这条路堵得死死的。 第331章 绝对不会帮你 既然是抱着目的来,夏秋宁免不了假惺惺地问候一番。 都已经离开师大了,也就用不着在装亲热,姜梦思对她的问候表现得兴致缺缺。 夏秋宁性格高傲,还是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跟人说话,看她这样子,心里已经很不爽了,但为了对付许瑶,还是强行将这口气忍下。 “怎么没看到萧队长呀?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跟你在一起吗?”夏秋宁故意问道。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姜梦思一噎,脸色明显不好:“他有自己的事要忙,被个大男人天天守着,像什么样子。” “是吗?”夏秋宁眼珠一转,嘴角不经意间闪过一抹轻蔑:“可是我今天在学校好像看到萧队长了呀?” “你看见他了?他去学校做什么?”姜梦思立马正色问道。 夏秋宁赶紧道:“我看他骑着自行车把许瑶接走了,两个人一路还说说笑笑的,十分亲昵,情形不太对,你之前不是说过已经要和萧羽谈婚论嫁了吗?我就赶紧来把这件事告诉你,免得你还蒙在鼓里。” 提起订婚那件事,姜梦思不免尴尬,当时不过是故意编的瞎话想气气许瑶,让她知难而退,现在倒把自己架在着半空下不来台。 放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攥紧,萧羽都不肯来求她,反倒跑去跟许瑶那种货色混在一起,害得她在认识的人面前丢脸,怒火在心底隐隐翻腾。 夏秋宁在旁瞧着,抓住机会,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些让姜梦思把萧羽盯紧点儿的说辞。 直至姜梦思显出不耐,她才起身告辞,客套着改天再来探望。 人一走,姜梦思压抑的怒火就再也忍不住,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用力地朝着一下砸去,尖锐刺耳的碎裂声,瓷片到处飞溅。 乔秋芸听见动静,赶紧跑出来:“思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姜梦思脸色青白,视线僵硬地移到乔秋芸脸上,咬着牙道:“妈,我一定要许瑶那个贱人生不如死!” ......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许瑶没课的时候基本懒得出门。 刚租下这个四合院的时候,萧羽在院子里支起一个架子,左边的零碎地里种上了葡萄苗,定期浇水施肥。 眼看绿苗越长越高,没过多久就爬满了整个木架,搭起了一片阴凉。 现在天气热,待着屋里太憋闷,就把桌子从屋里搬出来,在葡萄藤下看书乘凉。 正巧今天赶上裴永光过来,许瑶把西瓜丢在井里,到了中午最热的时候捞出来,切开分着吃。 粉嫩的瓜瓤,籽少,水分大,一口下去凉飕飕的,适宜解暑。 裴永光一连吃了两大块儿,还要拿第三块时被萧羽叫住了:“你小子没吃过东西啊?大老远来一趟,不会就是为了蹭吃我家的西瓜吃吧?” “什么你家的,我明明蹭的是小许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裴永光抽开手,还要继续吃。 萧羽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探过身笑盈盈道:“等放假我就陪瑶瑶回家,商谈订婚的事,顺带把阿姨接过来。” “切,不就是订婚吗......什么?你再说一遍?订婚?你们俩?”裴永光眼睛都瞪大了:“没开玩笑吧。” 萧羽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这下,裴永光也没心思吃西瓜了,连连拊掌:“好事儿,好事儿,你俩能水到渠成,真是天大的好事!订下就赶紧结,我给你随份子钱。” “多攒攒,少了可不行。”萧羽故意道。 裴永光笑得红光满面,比自己要订婚还高兴:“那当然,一定一定。” “你不知道,这两天方团动不动就交代我来看看你,生怕你因为工作上的事,郁郁寡欢想不开。现在好了,工作没了就没了算个屁,媳妇娶到手还有什么好愁的!” 萧羽深有所感的点点头。 许瑶在旁边已经尴尬得坐不住,瞪了萧羽一眼,起身回房:“我困了回屋里躺会儿,你们聊。” 门一关,就剩下两个大男人,这就有说的了。 “萧队,你可以呀。要不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呢,之前闹成那样,我以为小许不会原谅你了呢。”裴永光凑近小声,随后又八卦道:“你说要是人家真的不理你,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把萧羽问得心头一闷,眸光微沉:“要真是那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裴永光就是开玩笑随口一问,现下却被他的回答给惊到了,刚要放进嘴里的瓜也瞬间顿住,看看萧羽又朝着看看屋里:“你是疯了?不会是真中了迷魂汤吧?” 萧羽打掉眼前乱晃的爪子,岔开话题:“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裴永光拿起布子擦去手上的西瓜水:“我派人检查了那段时间的出关登记,没有庞军家人的名字,很有可能他们根本没能离开境内。” “这就有意思了。”萧羽眸光深晦:“庞军还活着的消息,瞒不了太久,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撬开他的嘴,问他手里那把枪是哪来的?又是谁给他的?” “想法子把他妻女境内失踪的消息,透露给他,不用咱们费力,他自己就慌了。” 裴永光道:“好。”顿了顿,他道:“说实在的,你是不是已经有怀疑的人?” 萧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乔氏。” 裴永光正要从口袋里掏根烟出来,听到这两个字陡然愣住了。 单听乔氏这两字就知道,萧羽指的不是乔秋芸一人,而是连带她背后的乔氏家族。 乔家父母辈往上都是书香门第,曾从海外购回遗失文物主动上交国家。 也因为这件事,在政局动荡的那些年,乔氏反倒没有太受波及。 乔秋阳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把海都几大码头的旧厂合并到一起,在江苏路开设船厂。 现在生意做得很大,光浦江码头每年就有一千吨以上货物是通过乔氏船厂造的船运往海外的,称得上响当当的大人物。 不管怀疑是真是假,以乔氏现在的市场地位,想要撼动这么一棵大树,想想就知道不易。 裴永光神情显得冷峻:“如果怀疑属实,你打算怎么做?现在这个情况,老爷子绝对不会帮你。” 第332章 扑朔迷离 萧羽垂眸:“我不用他帮,乔家祖籍在苏城,政局动荡时期,为了保全家族,基本能上交的都上交了。” “乔秋阳一无人脉二无经济来源,能在海都这么短时间内创办产业,不觉得奇怪吗?” 这倒确实是个可以入手的方向,只是有一点,在京都裴永光尚有可以用到的人脉枢纽,但一旦到海都就难免鞭长莫及,想摸清乔秋阳的底细并不容易。 裴永光正发愁。 萧羽起身回屋,拿着一张报纸出来,报纸发行时间正是乔氏船厂创办的那一年,头版刊登了一张黑白照片,为首的是乔秋阳及一干股东。 在乔秋阳身旁站着个穿长袍大褂,下颌留白须的老者。 萧羽的手指在他身上点了两下:“我很想知道身上背着人命,他是怎么当上海都工商局局长的。” 裴永光拿起报纸,透过葡萄藤垂落的空隙,阳光恰好落在那老态龙钟的人脸上,照片下方油墨印刷的名字:前任海都工商局局长—傅景荣。 当初萧羽外祖一家被害的时候,他才刚出生,并没有多深的印象,但是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母亲一直在找机会为家里人报仇。 他也在潜移默化中,记住了这个频繁出现在母亲口中的名字,傅景荣。 本以为历经这么多年时局动荡,这个人早已不在世,或者移居海外,没想到上次他去南市出任务时,无意中在旧报纸回收摊看到了这张报纸。 察觉有些不对劲儿,就将报纸买下保存。 身为前任海都政要,但身上还背着人命,他跟乔秋阳又是什么关系。 整件事越发扑朔迷离,裴永光片刻都坐不住,站起身:“我这就派人去海都查,把这个傅景荣的身份底细扒干净。” “好,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将人送出门,回来的时候,许瑶从屋里出来正在收拾桌上的果盘。 萧羽转身到厨房拿了抹布出来擦桌子:“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葡萄架就在正房门前,窗户开着,外面说的话很轻易就传到屋中,许瑶没睡着,看来是听见了。 她点点头,把瓜皮拾掇到一起,神色没有太大的波动:“听到了。” 萧羽短暂地沉默了下:“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家庭背景太复杂......” 张爱玲曾说过,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 此刻的萧羽就是如此,他总是下意识考虑许瑶的看法,总担心会有什么事,让许瑶退缩。 许瑶抿了下唇,没有正面回应他:“下周末你有时间吗?” “有,什么事,你说。” “你跟我回趟顺安吧。” 萧羽微微一诧:“回顺安?不是要等放假?” “我跟学校请两天假,不碍事,你走不走?”许瑶直起腰,抬眸看向他。 清亮的眸子像是一弯清浅的溪流,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晃得人心神微漾,萧羽点头:“走,我跟你走。” 许瑶满意地点头,转身进了屋。 接下来几天,萧羽就开始如火如荼地置办起回乡探亲的礼物。 未来女婿上门,要给家里长辈带些礼物也正常,许瑶就没多管任由他折腾。 周五下午,她高高兴兴地约上付敏一起去话剧院看演出。 宋社长的改编功力名不虚传,全场下来没有一句话是多余的,将整个故事完整又真切的呈现在舞台。 到了小康花钱找人给父亲抬棺的那一幕,场景一切,全村人冒着鹅毛大雪守在村口送殡,齐喊着要送老师一程,在场观众无不热泪盈眶。 等到表演结束,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剧院,宋社长走上台,带领全体演员鞠躬谢幕。 观众在工作人员指引下有序走出剧院,许瑶也整理心情要离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小许,等一下!” 回过头,宋社长带着一个熟悉的面孔而来:“崔局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许同志,我们这场话剧就是根据她的小说改编完成的。” “小许同志,好久不见。”崔江平面带微笑向许瑶打招呼。 “崔叔叔。”许瑶也是一脸惊讶,没想到在这儿会遇到崔江平。 宋社长也很意外,许瑶这个刚露锋芒的新秀作家,竟跟教育局的崔局长认识:“你们两位认识啊?” “是,小许同志是羡之的学生。” “林羡之!”宋社长头往后一仰,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羡之可是舒老的关门弟子呀!你竟然是他的学生!意外,太让人意外了。” 许瑶的小说虽然很受年轻人欢迎,但宋社长并没太把这位刚有点儿名气的小作家放在眼里。 经他手改编话剧的名作不少,只是现在时代变了。 之前一些倡导性和反思意义的话剧节目群众接受度越来越小,所以急需对话剧类型做出改变。 转型存在试验阶段,知名作家的作品虽好,但相对应投入成本也就高,挑来挑去,他就把目光放在许瑶这个新手作家的出版作品上。 因为不太重视,所以在谈改编版权的时候他都没有亲自出面。 只是让杂志社的编辑代为转告,还直接留下了一百块钱的稿费,连人家的意向稿费是多少都没问。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做的实在是欠考虑,要是早知道许瑶是林羡之的学生,还跟舒老和崔局长认识,他怎么也不会慢待人家。 “小许同志,实在是抱歉!之前社团有点儿忙,没抽出空跟你会面,要不今天我请客,咱们一起出去吃顿饭怎么样?” 要是宋社长不知情的情况下请自己吃饭,许瑶还愿意欣然接受,可到这份上,意思都变了,宋社长完全是冲着崔云平和林老师的面子,自己狐假虎威,实在没什么意思。 许瑶还在想该怎么拒绝合适。 面前的崔云平抬眸看了她一眼,便洞悉她内心的想法,曼声道:“宋社长,演出才刚结束,后面还有好几场,还是先忙正事要紧,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的,你看呢?” 宋社长微一迟疑道:“崔局长说的是,那就忙完这阵儿,我请客,咱们再聚。” 舞台上演员们正忙得热火朝天收拾道具,为下一场演出做准备,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么激动又热烈的舞台氛围了,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行。 宋社长看崔云松和许瑶明显有话要谈,便说了声先行离开。他蹦上舞台,清了清嗓子,方才还叽叽喳喳的舞台立马安静下来...... 第333章 不知她还在不在世 “今天辛苦大家了,演出效果大家都看到了,接下来还有三场,希望你们能够继续发挥自己专业水平,完成每一场表演!” 话音刚落,年轻演员齐齐道一声好,热烈鼓掌。 宋社长满意地点点头,让大家继续忙,他正要去后台,突然一道清瘦的身影迈步上前:“宋社长,我有个事想要问您。” 他回过头,原来是自己专程跑去从海戏挖来的演员。 “小付,什么事儿啊?” 年轻演员额上还泛着一层汗珠,不知是表演太卖力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脸颊微微泛红,低声道:“台下那位女同志就是《薪火》的作者吗?” “对!怎么你也看过她写的小说?”宋社长笑着看向他。 年轻演员点点头,笑容羞赧:“我是她的忠实读者。” “那正好人来了,快去叫人给你签个名啊!还等什么!” 年轻演员朝台下许瑶的方向看了一眼,脸颊更红了,迟疑地摇摇头:“还是算了。” “啧,你这孩子,平时大大咧咧的怎么这会儿胆子这么小,就是要个签名又不用啥。” 宋社长朝着舞台走几步,扬声道:“小许同志,他是我们话剧社新从海都挖过来的演员,刚才在台上饰演小康的那个,他是你的书迷,方便给签个名吗?” 许瑶正在和崔云平谈话,听到宋社长的话,转过头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站着那位身形清秀的男生,估计是不好意思,对方微含着头,样子有些局促。 签名又不是什么难事,能把一个男同志不好意思成这样,许瑶暗暗有些想笑,从包里拿出笔:“可以,请问签在哪里呢?” 年轻演员手忙脚乱的把全身都摸索一遍,发现自己身上一张纸都没带,只好翻起衣服的衣角,蹲下垫在腿上:“麻烦您给我签在这儿吧。” 许瑶倒是没太在意,走到舞台前,在衣服角写下自己名字,选取书中的一段话,留成寄语,随后习惯性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清润纯真,吐字清晰:“傅慨舟。” ...... 从话剧院出来,付敏看崔江平和许瑶还有事要谈,就自行先回了学校。 崔江平的司机在外面等着,他看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你还没吃饭,不如一起去。” 上次在学校崔云平就已经邀请过许瑶,这次不好再拒绝。 许瑶点点头:“好,谢谢崔叔叔。” 崔江平笑了笑,两人一同上车:“去老莫。” 老莫是一家莫斯科餐厅,位置就在京都展览馆附近,离得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崔江平是这里的常客,刚进门就有服务员热情地接待。 走进柱形门洞,餐厅墙上挂着巨幅克林姆林宫油画,油画前青色的喷泉喷涌着。 四面墙壁是嫩绿色的大理石,窗口垂落着白色乔其纱和银灰色的天鹅绒的窗帘。 这装潢说是金碧辉煌也不为过。 在这里消费水平可不低,许瑶不清楚崔江平的用意,两人其实总共只有几面之缘,关系并不太近,头一次吃饭就带她这么高档的场所,实在让人摸不清原委。 在桌前坐下,崔江平点了红菜汤、罐焖牛肉几道特色菜,抬头看了眼许瑶,露出亲切的笑意,又点了小孩子爱吃的蛋糕和冰激凌。 等到服务员离开,许瑶犹豫再三终于问出了疑惑:“崔叔叔,咱们简单吃一顿就可以,不用这么破费。” 崔江平微笑:“你到京都没有到这儿吃过吧?今天正好可以尝尝,味道很不错。” 人家一番好意,许瑶也只能点点头:“谢谢崔叔叔。” 没一会儿,菜上齐了。 许瑶还是第一次用刀叉吃饭,深感新奇,崔江平看在眼里没有说破,只是刻意放慢动作,示范给许瑶看。 许瑶领悟得也很快,左手刀右手叉,没一会儿就能熟练自如地运用。 崔江平眼里闪过一抹赞赏,曼声道:“教育局决定把你林老师聘请回师大当老师,刚下的文书。” “真的?”许瑶喜出望外,可转念一想,之前林老师也有复职的调令,但是他都拒绝了,这次不知道愿不愿来。 “我亲自写信给他,要是连我的面子都不卖,就只能舒老亲自出马了。” “林老师不放心村里的学生。”许瑶是在林老师的帮助下走出大山的,她的成功无疑激励了林老师,他想凭自己的努力帮助更多孩子走上跟许瑶一样的路。 崔江平把牛排切成小两块,跟许瑶调换盘子:“不用担心,我们会安排老师顶替羡之的职位,让他回到京都。” 许瑶看着他的动作愣了愣,面前被切好的牛排,手边的蛋糕、冰激凌,不知为什么在崔江平的面前,总有种被当做小孩子照顾的感觉。 崔江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于亲近,他笑着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总是会把你认作我的一个亲人,下意识就想多照顾你些,有冒犯的地方请见谅。” 到这会儿,连许瑶都有些好奇到底是关系多紧密的亲人,能让崔江平只是看到个容貌相似的人都能失态。 “您的那位亲人真的跟我很像吗?她是谁?” 崔江平微顿了下,放下餐具,拾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脑海中浮现出纤瘦的身影:“她是我姐姐,名叫崔江英,我祖籍在黑城,小的时候,母亲生病去世,父亲在外面打仗,家里就我们姐弟俩,她长我几岁,饥一顿饱一顿,硬拉扯着我长大。” “那她现在在哪儿?”许瑶问。 “战争结束后,我父亲被调任海都任职,派人接我们过去,姐姐刚跟村里一起长大的竹马定亲,父亲得知生气姐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他说,一时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我姐姐当时也气父亲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把我送上火车,说什么都不肯到海都,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后来,父亲心存愧疚,有意帮衬姐姐一家,就在部队给姐夫安排了工作。64年边境不稳,姐夫所在的队伍都被派到边境打仗,姐姐身体不好,结婚三年才怀孕,临走时放心不下,姐夫就让她到海都养胎,却在来的路上无故失踪。” “父亲派人沿途搜寻多次都没找到她的下落,期间也曾得到些有用信息,但两年后赶上国内政局动荡,鞭长莫及,再就没有音讯。一晃都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世上。” 第334章 有了作风问题 听着崔江平娓娓道来,许瑶不免有些唏嘘,在那个年代权力都不是万能的,底层百姓在为了生活苦苦挣扎,也就滋生出很多黑恶势力。 崔江英的经历,听起来像是在火车上被人掳走,不然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无故消失。 这么好的家世,要是没有发生意外,现在肯定生活得很幸福。 不知怎么,许瑶忽然想到了赵春兰,她不就是老赵媳妇和许强胜串同好哄骗转卖到红星村的吗?可见在那个年代,掳掠拐卖妇女有多猖獗。 说起来,还真有意思,听崔江平描述,自己的长相跟崔江英有几分相像,自己的长相随了赵春兰,难不成赵春兰跟崔江英有什么关系? 转念再想又觉得不可能,崔江英还怀着身孕,而赵春兰在许家生了她和许筱,许筱跟许强胜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以许强胜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养外人的孩子,而且他对许筱一直不错。 再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许瑶摇了摇头。 看她出神,崔江平疑惑道:“小许?怎么在想什么?” 许瑶一秒回神,抬起头道:“哦,没什么,就是在想如果您姐姐还在世,她或许也在这世上某个地方等着跟你们重逢。” 崔江平一怔,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崔江英在他的心中与其说是姐姐,更不如说是“小母亲”。 他永远记得自己发烧,姐姐冒着雪背着他走了十里山路找村医求救,母爱如水,父爱如山,但是在没有父母庇佑的年月里,守着他的只有姐姐。 十多年过去,他已经很少跟人在谈起姐姐的事,就算无意中勾起这段回忆,旁人的劝说安慰都是逝者已逝,不要在郁结于心,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只有许瑶的话,让他心里那一丝丝希望重现光明。 哪怕这光芒微末,但也足以令人欣慰。 看着熟悉的面容,崔江平眼眶有些湿润,他低下头,故作随意地按了按眼角。 许瑶看在眼里,没有戳破,叉起一块儿牛肉放进口中,味道确实不错,带着炙烤的烟火气,外焦里嫩。 “虽然没有我姐姐的音讯,但姐夫在找人时,按照线索抱回了个女孩儿,叫盛婉,跟你差不多大,你是几几年出生的?”调整好情绪,崔江平脸上重现笑意,随口问道。 “65年。” “巧了,你俩同岁,那孩子现在在军区医院当护士,我儿子也在医院上班,你们年纪差不多,有时间应该介绍你们认识下!” 盛婉,这名字可真够耳熟的,脑海浮现上次救护车上遇到的小护士的脸,许瑶顿感不妙,真是冤家路窄,她们上回见面可并不愉快,还不如不认识呢。 看着崔江平兴致勃勃谈论这对表兄妹,许瑶识相地没插嘴,免得他心血来潮现在就张罗见面。 一顿饭结束,崔江平去买单,走出餐厅还要送许瑶回家,蹭了一顿饭已经很不好意思的了,时间不早,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亲自送。 许瑶委婉谢绝,崔江平也没再强求,抬手在许瑶肩膀郑重按了按:“《薪火》那本书我看了,很不错,改编话剧也很有看头,希望你再接再厉,写出更好的作品。” 许瑶点点头:“我会的,谢谢您的鼓励。” 目送崔江平坐车离去,她才长出一口气。 肚子吃得有点撑,展览馆公交站就在前面不足五百米的地方,步走过去,正好溜达溜达散饭。 许瑶刚走,身后的街角就鬼鬼祟祟探出一颗烫着波浪卷的脑袋来。 盛婉今天轮休,闲得无聊,就一个人出来逛逛,顺便到“老莫”带点儿红焖鹅回去给崔云松吃,那是他最喜欢吃的菜。 哪想刚走到玻璃窗,就看见饭店里,她舅舅领着个身材窈窕,长相妍丽的年轻姑娘走出来,可把她吓得不轻,赶紧缩到街角躲起来。 离得远听不清两人说什么,就看见舅舅还热情地邀请那姑娘上车。 姑娘不知道说了什么,应该是拒绝了,舅舅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样子还在她肩膀上按了按,举止亲昵。 一瞬间,盛婉脑子里闪过很多混乱的念头,难道一向正直严肃的舅舅有了作风问题?! 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表哥。 告诉?万一是自己想错了,人家只是正常关系呢? 不告诉?舅舅一向对人没什么笑脸,就是她上门都板着张脸,动不动要训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那么和气,还捏她的肩膀! 盛婉脑海上演天人交战。 思来想去,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合理性,盛婉扶了扶肩上挎的小包,踮起小高跟,开始搞起了跟踪。 她倒要看看这丫头是什么来头,敢跟舅舅勾肩搭背。 许瑶并未发觉身后被人跟着,暮色将近,公交站附近都没什么人,这一片儿的路灯应该是坏了,在头上闪烁,时明时暗。 灯光闪烁的间隙,地面突然多投下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许瑶心神一凛,在对方将要动手时,先人一步,闪身躲过兜头罩来的黑布袋。 对方愣了下,没想到许瑶反应竟然这么快。 只是一眼,许瑶就认出了这几个人,正是那天跟白娇娇混在一起的地痞混混,还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这种情况,周围又没什么人,明显是早有准备。 为首的那个光头,一脸横相,长着眯缝眼,左半边脸还有碗大的一块儿刀疤,可怖又狰狞,朝地上唾一口:“臭婊子,还挺能跑,老子等你半天了。” “上!抓住她,兄弟们今天晚上有的玩了!” 许瑶只有一个人,对面却有三个大男人,跑是跑不过了,就在这儿兴许碰到公交过来,有人能帮她一把,要是跑进黑道地里,才是叫天天不灵。 好在自那天碰到这群人后,萧羽就给她一把军刀戴着防身。 面对三个壮汉,许瑶丝毫不惧,她在村里能打得赵全哇哇叫,到城里战斗力也不会减,手已经伸到包里暗中亮出刀刃,正琢磨给这几个畜生点儿教训,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娇声尖叫:“来人啊!打劫了!有人抢劫了!” 周遭一片寂静,突然响起尖锐的叫声,不光是三个混混被吓了一跳,连许瑶都意外地顺声望去。 晦暗的光线中,一个身穿半身裙,脚蹬高跟鞋扮相时髦的姑娘,正扯着嗓子大声呼救,急得又蹦又跳。 第335章 破落户的爱情 盛婉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大马路上就有人敢抢劫行凶。 惊恐间,看那姑娘势单力薄,要被那三个狂徒抓走可了不得,情急之下,尖叫求救起来。 谁料自己这嗓子没把援助叫过来,反倒是激起了几个混混的注意。 为首的光头转过来看她的时候,眼神里的凶光吓得盛婉差点跪下。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那个小贱人抓回来,一会儿来人还怎么办事!” 三个人立马分头行事,两个抓许瑶,一个跑去逮盛婉。 盛婉急得都快哭了,自己喊了半天,为什么一个人都没过来,明明她刚才走过来时还看到好几个人路过的,现在人都去哪儿了? 她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手心里,哪晓得这几个混混算是京都地片儿有名的地痞,平时白天碰见都得绕着走,现在黑灯瞎火的又怎么敢过来招惹。 盛婉头回碰到这阵仗,看见有人朝她过来,转身就想跑,奈何穿的高跟鞋,腿还发软,深一脚浅一脚,没几步就被从后扯着头发抓住了。 “臭婊子,跑起来跟龟爬似的,嗓门倒大,你再叫啊,再叫声试试?” 盛婉手足无措,眼眶晶莹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你敢动我下,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啪!”一个大耳刮子毫不留情甩在她细皮嫩肉的脸上。 “闭嘴!叫他来找我们龙哥试试,骨头给他敲断!”自来卷的矮个子冒着狠话,揪着盛婉的头发就往那边去。 盛婉哭哭啼啼地被拖着走。 等混混折回去一看才傻眼了,龙哥还有剩下那个兄弟正躺在地上嗷嗷叫,一个捂着裆,一个捂着手。捂着裆的龙哥脸色惨白,捂着手的鲜血淋漓。 他还发懵:“哥,这是咋回事儿啊!” 路灯一暗,大腿上传来剧痛,他嗷地喊了一嗓子,灯光一亮,低头看去,腿上被人捅了一刀,鲜血顺着裤兜往外流。 刚才那个细胳膊细腿的丫头,抬头看向他,眼底泛着冷光,四目相对,毫不迟疑地把刀从他腿上拔出来。 他们哥几个在道上混,也是经过打架甩砍刀的场面,都是男人聚在一起杀红眼了,真刀真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丫头片子竟会出黑手,猝不及防地就拔刀削断了抓她那混混的三根手指,转身又一脚在龙哥的档上狠狠踢了一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没有半点儿迟疑。 把人撂倒她还不着急跑,蹲在暗处又给后面回来的人腿上扎了一个血窟窿。 大腿上的血直往出涌,混混也顾不上盛婉了,松开手,边惊慌失措地嚎叫,边按住腿上的血窟窿。 盛婉已经被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泪水把妆都冲花,木头似的看着许瑶。 许瑶把刀在混混的衣服上擦干净,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走到她面前:“同志,你没事儿吧。” 天色幽暗,许瑶刚才也没看清这姑娘长相,眼下离得近,四目相对,立马就认出来:“是你?” 盛婉眨巴着眼睛,哆嗦着嘴唇,显然她也认出许瑶了,但实在是太害怕,顿了几秒,蓦然扯开嗓子嚎啕大哭,泪珠就像是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一个劲儿往下流。 许瑶暗暗觉得棘手,就算上次两人见面不太愉快,但这姑娘是为了救她才受连累,自己该谢谢她才对,蹲下身掏出手帕:“别哭了,他们没法再欺负人了,给你擦擦泪。” 哪知盛婉并不领情,一把将许瑶手里帕子拍掉:“走开,谁用你假好心!” 好吧,好心当成驴肝肺。 许瑶自认为已经够放低姿态了,还想蹬鼻子上脸是不可能的,她把手帕塞回包里,起身道:“那你先哭吧,我走了。” 刚迈出一步就被盛婉一个猛扑抱住腿,她暗暗使劲儿,拽了两下都没能拽动,只能无奈低头:“你抱着我腿干什么?” 盛婉鼻尖红红,泪眼汪汪抬起头,啜泣道:“你去哪儿?” “去报警,他们三个总得有人来处理吧。” 盛婉害怕的朝地上三个男人瞥了一眼:“我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你得带我走。” “那走啊,腿长在你身上,走就行了。” “我腿软,站不起来了!哇——”盛婉又丢脸又害怕,忍不住仰天大哭,泪流满面,都吹出鼻涕泡了。 许瑶:...... 没办法,她只好蹲下身把盛婉架起来,搀着她往街角的电话亭走,好不容易拨通了报警电话。 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以及事发地址。挂断电话,盛婉靠在电话亭上弱弱道:“能不能借我两毛钱,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看她这身穿戴怎么可能连两毛钱都拿不出来,许瑶疑惑地看了她一样。 盛婉以为她不肯借,作势又要掉眼泪珠子:“我把包丢在那儿了,钱都在里面,我不敢回去取。” “借借借,给你借,一会儿我再去给你把包拿回来,祖宗你可千万别哭了。”许瑶赶紧从包里找出两个钢镚交给盛婉。 她打电话,许瑶就腾开地方,先出了电话亭。 没一会儿,盛婉挂断电话,许瑶已经把她的包捡回来,递给她。 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挎包,盛婉吸了吸鼻子,抬手接过:“别以为你帮我把包捡回来,我就会感激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成这样。” 许瑶瞥了她一样:“我也没想你感激我,拎好你的包,教你一招,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要喊救命。” “不喊救命?那喊什么?”盛婉吸吸鼻子。 “喊捡钱,国人爱财的本性是刻到骨子里的,你喊捡钱肯定会有人来。”许瑶神情平静。 盛婉眨巴眨巴眼,罕见的没吱声,也算是认同了许瑶的观点,刚才她喉咙都喊破了,也没人来,还挨了一巴掌,原来是喊错了。 很快,公安驾驶警车赶到现场,车门一开,萧羽竟然也从车上下来,几步跨到许瑶面前,一脸忧色上下打量:“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许瑶摇摇头:“我没事,那几个混混图谋不轨,幸亏你提早给我刀防身,就是他们伤得有点重。” 萧羽目光带着出鞘般的冷芒,朝正被拷上警车的几人看了一眼:“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他抬手将许瑶脸颊的沾到的血迹蹭掉:“得先去公安局做个笔录,我跟你一起去,别怕。” 许瑶笑笑:“我不怕。” 一旁的盛婉看着两人,不知为什么,内心复杂,默默移开眼。 要是之前她看到两人这么亲昵,肯定早就眼红的上去拆伙了,但现在却一点儿那种念头都没有。 两个破落户的爱情,值得让人同情,却没什么好羡慕。 第336章 莫名其妙的兄妹 到了公安局,三个混混被拉到审讯室。 许瑶和盛婉录完口供,周长林给了萧羽一个眼神,萧羽会意,跟许瑶说了一声,跟他一起出去。 休息室里就剩下许瑶和盛婉,她看了眼盛婉的脸,白嫩的肌肤上还留着粗红的巴掌印,从包里掏出手帕,在水龙头接上冷水沾湿,拧干递过去。 “贴在脸上消消肿。” 盛婉看向面前的帕子,迟疑了一下,这回没有再拒绝,接过贴在脸上,半边脸颊火辣辣的,被冷意一敷好受不少。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他”不用想,肯定是在说萧羽。 难不成这姑娘还对萧羽抱有企图? 许瑶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别觊觎我男人”五个大字。 盛婉看出来,切了一声,矜傲道:“瞧你那样儿,我就是随口问问,也就你把他当个宝贝,世上好男人多了,我要找也会找个能配上我家世身份的人。” “还家世身份,怎么?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许瑶一句话就把盛婉怼得张不开嘴,朝她干瞪眼。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男人的声音紧张又着急:“同志,你知道盛婉在哪儿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盛婉也顾不上跟许瑶斗气,立马就起身跑出去,带着哭腔喊道:“哥!” 崔云松接到电话就往盛婉说的地方赶,等到过去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地上还有两滩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慌乱中找人问了才知道是公安把人带走了。 当即马不停蹄赶到公安局,直到看见盛婉好端端正在自己面前,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盛婉红着眼圈,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让人看了心疼不已,崔云松一眼就看到她脸上红印:“这是怎么弄的?有人打你了?” 盛婉用力点头,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委屈道:“那个坏人不光打我,还拽我头发。” 崔云松眼底浮现出幽暗:“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在审讯室,腿上扎了个血窟窿,真活该!” “血窟窿?”崔云松可不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有给人腿上扎血窟窿的本事,肯定是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干的,便问道:““我听你电话说还有一个人,她在哪儿呢?”” 盛婉指向身后:“在休息室坐着呢。”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道:“真是倒霉,要早知道是她,我就应该装看不见,才不管这闲事。” “我听见了。”许瑶恰好站在门口,扬声提醒。 盛婉脊背一僵,说人坏话被抓包,神情讪讪。 看到许瑶,崔云松神情有些意外,虽然对这姑娘的印象并不好,但她帮了盛婉是事实,出于礼貌走上前道:“谢谢你,许瑶同志。” 许瑶跟眼前的男人在医院仅有一面之缘,当时还是他出面解围,才没让盛婉在纠缠下去,感觉是很通情达理的人。 之前没太细瞧,现在看他跟崔平江眉宇间有六七分相像,有种温文尔雅的气度。 中间有这层关系,许瑶也表现得很客气礼貌:“细说起来盛婉同志也是为了给我帮忙,作为一个女同志,她不畏恶势力,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的行为,令人敬佩。” 她能看出崔云松表面对盛婉严苛,但内心却十分在意她,这样说一来表达出自己的感谢,二来也算变相夸了盛婉。 崔云松就算再想计较,也找不到理由。 盛婉也被许瑶两句话夸得飘飘然,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小眼神一个劲儿瞟向崔云松,希望他能看在自己是做好事的份上不要责怪。 崔云松洞悉了许瑶的目的,回头看了眼忐忑不安的盛婉,抿了抿唇郑重道:“希望下次不要把她再牵扯这么危险的事里来,也请你离她远一些,你们俩不是一类人。” 许瑶挑起眉毛,什么叫做不是一类人? 还搞起分化来了,难不成家里真有皇位要继承? 刚才还觉得这个崔云松通情达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这兄妹俩简直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蛮不讲理,莫名其妙。 许瑶向来是你敬我一分,我还你一分,要碰见蹬鼻子上脸的,她也没什么好脾气。 崔云松这副态度,许瑶也冷了脸:“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走得好好的没有给人让路的道理,看不惯我?下次见了就躲远点儿,少废话。” 崔云松愣了愣,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被姑娘回怼,待反应过来,眉头紧皱。 盛婉茫然地看着两人,崔云松一向待人都和气亲善,今天是怎么了,语气这么不好,弱弱叫了声:“哥......” 就在这时,审讯室跑出来个人:“快,快给医院打电话,犯人腿上的伤口流血不止,得送去急救。” 几人齐刷刷愣了愣,崔云松没再跟许瑶计较下去,大步上前道:“我是医生,先让我看看什么情况。” 一听有医生在,公安赶紧给让开道:“快快,血把椅子都泡了,再不止血,就要死在审讯室了。” 许瑶知道自己下手重,但当时情急之下,哪能顾得了那么多,看着血流不止的情况,难道是捅到动脉了? 一时有些惴惴,不会背上人命吧。 正想跟去查看情况,手却被人握住了,回过头发现是萧羽。 “你别进去,人不会有事。” 许瑶抿了抿唇,点点头。 审讯室已经围了不少人,混混也不傻,见一个流血不止,另外两个见状开始叫嚣:“我兄弟要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杀人偿命!我一定要去告你们公法机关滥用私刑,一个都被想跑!” “闭嘴!”周长林怒火蹭蹭直蹿,虽说不怕他告,但是放任犯人死在审讯室,处理起来也是桩麻烦事。 转身吩咐道:“把他们分开关押。”门口站着的两个公安进来,连拖带拽地把人带走。 只剩下腿上有窟窿那人哼哼唧个没完,血溜了满凳子,崔云飞过去蹲下检查完伤口,从刚才盛婉的讲述中,知道面前这个混混就是动手打她的那个。 看着那冒血的窟窿,对许瑶的成见消散不少:“没有伤到动脉,是外伤性出血,有没有皮带,在伤口上方勒住,减缓血流速度。” “勒了,但是这小子不老实。老是往开拽。” 摆明了就是想趁治疗拖延公安审讯时间。 如果这样,保险起见只能把人送医院,崔云松掀眼看向混混,满心不甘。 就在这时,身后一人上前,拿起混混垂落在身侧的手,掰出两个手指,毫不犹豫地捅进大腿窟窿里:“这不就行了,敢把手抽出来,就由我上手帮你堵。” 混混撕心裂肺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第337章 像只小狐狸 目睹这一幕,围观的人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崔云松看向萧羽,眉眼微沉,不得不说,办法虽然残忍了些,但是直接有效。 这个萧队长年纪轻轻确实有两把刷子。 混混疼得痛哭流涕,也不再耍滑,求饶道:“给我绑个皮带吧,我这回绝对不乱动。” 负责审讯的公安看他来了精神,知道刚才这小子多半是装的,嗤笑道:“刚才给你绑你不绑,现在晚了!把该交代的都能交代了,送你去医院也来得及。” 门一关审讯继续。 经了这一遭,盛婉看萧羽的眼神就完全没有什么崇拜和爱慕了,简直像是见了鬼,光对视一眼就胆战心惊。 实在搞不懂,许瑶脑子进了什么水,跟这么个煞神处对象。 已是后半夜,崔云松带着盛婉离开。 盛婉临走突然想起下午逛街时撞见的那一幕,顾忌崔云松在,不好当面翻出来,跑到许瑶面前,低声在耳边来了句:“今天不方便,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许瑶一脸问号,不知道盛婉又发什么疯。 目送兄妹俩走远,萧羽跟周长林道:“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等出结果告诉我一声。” 周长林应下,将两人送出公安局。 萧羽牵着许瑶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晚风轻拂,吹散了白日的闷热,萧羽眉头紧锁:“我今天就该跟你一起去话剧社的。”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你看他们那几个哪是我的对手。”许瑶拍着胸脯,一脸自豪。 看她傲气的昂着下巴,晃着小脑袋,萧羽忍不住露出笑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是是是,小的甘拜下风!” 许瑶双眸亮晶晶的,娇嗔地嗯了一声,脚步都跟着轻盈起来。 望着她的背影,萧羽有一瞬间失神,眸中不由溢出温柔,快走几步追上去,紧紧牵住许瑶的手。 ...... 回到家,一开灯,许瑶看到桌子上堆着的东西大大小小的东西整个人都傻了。 知道的是萧羽要跟他一起回村探望许家人,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在提前办年货呢。 除了水果点心,还有牛肉干、糖、酒,香烟,京都的特产烤鸭,就连许老爷子爱抽的烟叶,都买了满满一袋子,看样子怎么也得有个五六斤。 “这么多?咱们可是要坐火车回去的,能拿回去吗?” 萧羽拍胸脯保证:“能!我来拿!” 见他这么有把握,许瑶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上完一周的课,周五的时候,许瑶跟学校请假,提出要回家一趟。 别人都不知道她回去要干什么,但付敏是知道的,而且暗暗为许瑶高兴,临走那天付敏和裴永光一起过来送两人到火车站。 看着萧羽手里提的肩上背的,两人都惊呆了,上下打量好几眼:“你们是回家还是去搬家?还回来吗?” 许瑶忍不住笑:“当然还回来,大学还没上完,能跑哪儿去。” 付敏笑眯眯,凑到许瑶耳边,打趣道:“不回来正好,你俩直接私奔扯证。” “去去去,别瞎说。”许瑶推了付敏一把,恨不得堵上她的嘴:“你这妮子什么话都敢说。” 绿皮火车已经开始鸣笛,马上就要起程,站台上的乘客都告别送行的亲友上了火车,许瑶朝付敏挥挥手:“过几天我就回来,别太想我。” 付敏轻哼:“少臭美,谁会想你。” 可等到萧羽和许瑶登上火车,付敏望着火车发动的方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知道这趟回去,只要家里同意,许瑶就等于定下了终身大事,她跟萧羽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中间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这些经历许瑶都跟她讲过,她明白其中的不易,不禁颇为感慨。 裴永光倒是一点儿都不操心,他找了关系,给萧羽和许瑶订到了两张卧铺票,又不用坐硬座,长途旅行,累了就睡轻松不少。 火车越走越远,他收回目光,一扭头,发现付敏眼圈又红了,咦了一声:“怎么又哭了?你不会是水母娘娘转世吧?” 付敏刚生出的泪意,因为这句话瞬间消散,咬牙切齿地瞪了眼裴永光:“你这个人不会说话就闭嘴,你才是水母娘娘,你全家都是!” 说完,气冲冲转身就走。 裴永光愣了愣,虽然挨骂,脸上却扬起笑意,追上去:“我说你一个人,你怎么能说我全家呢,这可不太厚道。” “说都说了,你想怎么样?” 裴永光不能把她怎么样,他每回看着付敏就忍不住就逗她,可自己老是把人惹生气确实不太好:“要不这样吧,以后我要是再在你面前说错话,你就打我一拳,怎么样?” 付敏斜睨着他:“你说真的?” “真的呀,男子汉大丈夫,骗你个小丫头干什么,以后只要我再说错......” 话音未落,胳膊上就挨了一记猛闷锤,这丫头手劲儿还挺大,猝不及防一下挺疼,裴永光忍不住搓了搓:“你这丫头,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动手。” “是你跟我说可以打的,男子汉大丈夫,不会想说话不算数吧?”付敏看着他。 裴永光愣了愣,知道自己这把是自作自受,反悔也晚了,看着付敏得意扬扬的笑脸,也没了脾气:“行!我认了!” 倒还算是个男人,一拳下去,付敏的气也消了,心平气和地跟裴永光一起走出火车站。 大包小包的东西,许瑶看着都头疼,但对萧羽来说是轻而易举,把最大的两个包左右手各一个举过头顶放到行李架上,打开一个小包,从里面拿出花生果干递给许瑶:“这些是给你买的,路上解馋。” 倒是细心,有什么好吃好喝都不忘记她,许瑶接过把打开纸袋放在桌上,坐在床沿吃,抬头看着萧羽放行李,微仰着头下颔线利落,衬衫袖子挽到肘处,瓷白的皮肤下,脉络分明,青筋凸起蕴含蓬勃力量。 盯着看了会儿,许瑶有些眼晕,这么好看的男人是她的,捡了大便宜,搁谁谁不迷糊。 萧羽把东西放好,随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坐到许瑶身边,转过头才发现许瑶一直盯着他看:“怎么了?” 许瑶没答,拿起桌上的果脯塞进他嘴里,一本正经问:“甜吗?” 萧羽抿着唇尝,点头:“甜。” “我觉得没你甜。”许瑶存心凑近贴耳轻声道。 轻飘飘的气息犹如羽毛在耳边拂过,萧羽一瞬间,心跳骤停,耳根也不可抑制地红了。 他看向笑容狡黠的许瑶,突然觉得自己从前低估这姑娘了,她远比自己想的还要会撩拨人,不像只兔子,倒像是只小狐狸。 第338章 知难而退 刚好对面床位的乘客来人,萧羽轻轻吐出一口气,碍于人多,他只能把心里的痒意强忍下去,握住了许瑶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许瑶抿着唇笑,托着下巴故作镇定地转头看向窗外。 自从她决定跟萧羽在一起的想法,就彻头彻尾把萧羽当成了自己人,胆子大起来,也就主动不少。 不再顾忌所谓的矜持,逗得萧羽脸红心跳,别有一番成就感。 有萧羽保驾护航,再加上是卧铺车厢,少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人,两个人顺顺利利的到了顺安。 许少伟提前接到许瑶的电话,已经来接站,出乎意料的是,他是和顾城一起来的。 昨天到县城送货,许少伟正好碰到顾城,就把许瑶回来的消息跟提了一嘴,顾城当即就决定跟他一起来。 看到许瑶下车,许少伟还打算上前给提东西,结果发现她甩着两个手,只在肩膀上斜挎着一个帆布包,而跟在她身后的人却大包小包提着东西不少。 许少伟眼睛都直了,看着那人,只觉得眼熟,半天没认出来是谁. 而顾城的笑容在那个人出现时瞬间收敛,眸中光芒归于幽晦。 许瑶没有觉察什么异样,小跑到两人面前:“哥,顾城,你们咋一起来了?” “昨天在县城碰到,小顾说他没什么事,正好好久没见你就一起来了。” 许少伟看了眼顾城,暗暗捏了把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城对自家妹妹有意思,否则也不会一听到许瑶回来,就放下手里一切工作就跟他一起来接人。 偏许瑶是个大咧咧的,回来都没跟提前说会带男同志一起回来,现在两人撞在一起,难免尴尬。 可这件事许瑶有自己的考虑,她猛地在电话里说要带萧羽回家,还不知道会激起多大的反应,闹不好在电话里就要问东问西,一时说不清楚很麻烦。 倒不如直接把人领回去,有什么话当面说,有什么问题当面问,省事得多。 “你最近不是在忙吗?还辛苦跑一趟,等我回家安顿好去找你就行了!”许瑶笑容温和,目光坦诚,顾城失神地看着她,缓了缓,才强撑出一抹笑:“等不及见你,不就来了......” 这话明显带有暧昧色彩,萧羽眉心微蹙,目光微凉。 许瑶惊讶得瞪圆眼。 顾城艰涩地补上一句:“有生意上的事要跟你商量。”许瑶才松了口气:“你咋说话开始大喘气了,怪吓人的。” “那就先回家,有什么事咱们坐着谈。”转过头,许瑶又把萧羽拉到身边介绍:“哥,他是萧羽还记得吗?” 萧羽! 许少伟立马反应过来,当初在红星村下放劳改的少年,当年还到许家吃过饭,平反后被接回京都。 家里亲戚都在京都当大官有权有势,这样的家庭背景,怎么可能会跟着许瑶回许家这种小门小户来。 实在太不可思议,他瞥了眼顾城,相较于萧羽,他还是看好顾城,至少都一个地方的,门当户对,人也踏实。 他有心让萧羽知难而退,也没从他手里接东西,就让他自己拎着,一把揽过许瑶的肩膀:“有点儿印象,但不多,先回家!走走走。” 许瑶来不及招呼萧羽,就被连推带搡地走在前面。 顾城看了眼萧羽,眼眸微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大步和前面两兄妹走到一起。 这么一来,就剩下萧羽拎着东西跟在后面,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暗芒。 走出车站,顾城先给许瑶开门,让她坐副驾驶,许少伟已经先行坐上后排。 许瑶朝着许少伟使了好几个眼神,对方都一脸茫然故作不解。 顾城开车来接,许瑶总不好当着他的面对座位安排提出什么异议,等萧羽来,只剩下后排的空位。 他润泽的眼珠微微一闪,手里提着的袋子就掉在地上,抱着胳膊道:“瑶瑶,我胳膊好疼。” 许瑶闻言赶紧过去,撸起袖子看:“怎么了?哪儿疼?” “就这片,应该是东西提得太多,肌肉拉伤了。”萧羽语气极其委屈。 许瑶顿了顿,知道萧羽十有八九是装的,部队拉练比这强度大多了,提了两袋东西怎么会拉伤. 后面有人在看着,许瑶虽然无奈,但没有拆穿,反而因他这份小心思感到有些好笑:“刚才下车我就说帮你提,非要逞强。快上车吧,东西我来提着放到车上去。” 见许瑶要自己提东西,许少伟赶紧从车上跳下来,接过包裹:“我来我来,你哪能提得动?回自己家买这么多东西......” 他拎起东西嘀嘀咕咕:“就这还是当兵的,提这么点儿东西都能拉了胳膊,能干成什么。” 这话摆明就是说萧羽,可他一点儿都不以为耻,反而高兴地上前道:“辛苦哥了。”说完,拉着许瑶的手坐上车,一起坐在后排。 等许少伟放完东西再回来,后排座位已经没他的位置,顿时傻眼,看了眼顾城板着的脸,只能摸了摸鼻梁,坐上前排。 回村的路上,车里的氛围像是冰封了般,顾城从后视镜不断看向后座,眸色郁郁。 萧羽靠在后背上,虽然闭着眼,但也能感觉到来自前方锐利的视线,嘴角微勾,连眼皮都没掀,头一歪直接靠在许瑶的肩上。 许瑶以为他太累了,也没放在心上,还特意挪了挪位置,找出一个舒服的角度让他靠着。 前排开车的顾城默默收回视线,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骨节泛白。 许少伟离得近看得清清楚楚,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他看了眼后座,率先开口,打破凝固的气息:“瑶瑶,我记得你还没放假吧,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萧羽垂下的眼睫轻轻扑闪,耐心等待着许瑶的回答。 “我这趟回来是想跟家里说一下我跟萧羽的关系,我俩想订婚,等到毕业结婚。” 顾城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 车子猛地刹住,全车人都朝前惯性冲了下,萧羽好像早就料到这个可能性,在许瑶的头撞到前排靠背时,伸出手将她护住。 唯一倒霉的就是许少伟,猝不及防朝前一扑,头撞到驾驶台,脑瓜嗡嗡响。 车子就这样停在路边,顾城解开安全带深深看了眼许瑶,开车门跳下车。 第339章 人生就是赌盘 许少伟捂着脑门,疼得龇牙咧嘴,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了瞪大眼:“瑶瑶,你没开玩笑吧,还在上学怎么订婚,你们年轻人正常谈个恋爱可以理解,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这么仓促地下决定呀!” “哥,你可能觉得意外,但是我深思熟虑过的,等回家我会跟家里人慢慢解释。” 许少伟之前不知道自己和萧羽的事,震惊在所难免,可顾城是怎么回事。 许瑶看向窗外,神情闪过一抹疑惑:“我下去看看,你们等我会儿。” 说完,打开车门下去。 路两边长满了茂密的玉米秆,风一吹簌簌作响,顾城蹲在路边低着头,指间夹着根烟,细看那手还在微微颤抖。 许瑶小心上前,歪着头看他:“顾城,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什么。”他的声线很不稳,像是被风吹拂的羽毛,没有找落点,漫无目的地起伏。 许瑶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般道:“没事儿快回家吧,不是有生意的事要谈吗?太晚了可算你白跑一趟。” 顾城怔了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他突然发现自己跟许瑶的相处模式,始终是建立在生意上,最多只能称之为朋友,始终都没有再进一步的渠道。 他的脸色苍白,抬起头看向许瑶:“为什么?” “什么?”许瑶神情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一问。 “为什么选他?他之前那样对你?” 许瑶回头看了眼车里,萧羽倚在车窗前透过玻璃深深凝望着她,在她回头的瞬间,脸上的忧色转瞬即逝,露出温和的笑容。 “当时他也有自己的难处,现在所有事情都说开了。为什么是他......可能是遇见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最能打动我吧。”许瑶缓慢而认真的回答。 顾城看着眼前姑娘因谈及另一个男人神采顾盼,内心无限酸楚,有个声音迫切想要冲破枷锁,大声地喊出来:“他能做的我也可以,他能为你做到的我都可以为你做!” 可嗓子眼儿像是堵了一团淤泥,始终难以开口,只能低下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觉得太仓促了吗?” “也不算仓促,人生就像是赌盘,落子无悔,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也不敢下这么大的赌。”许瑶招招手:“快走吧,去我家吃饭。” 顾城看着她的背影,步履沉重的上车。 见他回来,许少伟小声道:“要不我来开,你歇会儿。” “不用,我来吧。”顾城探手将车门拉上,重新向着红星村而去。 回了村正是下午,顾城本来想把人送下就走,却被许家老两口拉着一起吃饭,只能留下来。 许瑶一进门就受到热情招待,锅里已经炖了鸡肉,土豆早就沙软,只等着许瑶回来开饭。 看到萧羽时,家里人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会一起回来,还提着大包小包。 厨房里有儿子媳妇忙活,老两口把许少伟叫到里屋打听情况,一听萧羽这趟来是谈订婚的事,许老太一口热水呛到嗓子里,差点儿从炕上摔下去。 “你说啥?!” 许少伟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我还是在路上听瑶瑶说的,人俩找对象了,这趟回来就是专门让你们来认认人,顺便想把亲事订下,等到瑶瑶毕业就结婚。” 老爷子站起身拽住许少伟:“你没听错?瑶瑶亲口说的要订婚?” “是啊,就是她亲口说的,我哪能编瞎话。” 老两口面面相觑,像木头一样惊呆在原地。 萧羽在红星村的时候,他们对着这个年轻人也算有了解,从模样到人品,都没什么可挑,可两家家庭差距太大,许瑶嫁过去万一受什么委屈,家里根本帮不到她,不免让人担心。 许老爷子忧愁地坐下:“上回萧羽来咱家我只觉得这两孩子关系处得好,压根儿也没往那方向上想,现在这样,老婆子你说咋弄?” 许老太惊讶过后倒是表现得淡定不少,她朝外看了眼,萧羽正帮衬着收拾碗筷,忙前忙后,一点儿都不摆身份架子,眼里露出满意:“我瞧着倒挺好,谁家嫁闺女不想往高嫁,就算他们家世好,我们瑶瑶还是大学生呢,又差在哪儿了。” “奶奶,你愿意认下这个女婿?”许少伟道。 “咱们认不认又有啥关系呢,是瑶瑶自己嫁,现在都倡导婚姻自由,她自己认下家里还能说啥。” 许老太扶着炕沿站起来:“行了,先吃饭吧。” 饭菜已经上桌,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本该热热闹闹的,但因为萧羽的到来,多少都透着些拘谨,刘英红瞥一眼许瑶,又瞥一眼萧羽,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但是不敢说。 赵春兰心事重重的吃着饭。 “小羽,你家里还好吗?爷爷身体还好吧?”半晌,许老太率先打破了寂静。 “还好,前段时间有点不舒服,去海都养病,最近刚回京都。” “年纪大了,又是打过仗的人,国家的功臣,是该好好保养身体。” 许老太夹了根鸡腿,跳过家里许少伟和军子两个孙子,直接放在许瑶碗里:“你爷爷见过瑶瑶吗?” 萧羽眼眸微暗,许奶奶这个举动的深层含义他明白。 许瑶虽是个姑娘,但在许家的地位比两个孙子还有受重视和疼爱,不会随便为了攀附他们家的门庭,就把姑娘嫁出去。 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此时还是紧张,桌子下的手紧紧握住,掌心也开始出汗。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小手划入掌心,跟他十指紧扣,扭头看去,许瑶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不知为何,恐慌感渐渐散去,暗暗吸了口气,一五一十道:“没有。” “我父母不在世,当初在村里的时候,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只有瑶瑶不在意我的身份,愿意帮助我,支持我,有她的出现让我觉得人生才有了意义和希望,她与我而言是必需品,她也是我的唯一亲人,这点不需要他人的认证,所以见不见没什么大不了。” 席上寂静无声,萧羽的话发自肺腑,每个人都被他的决心而感到震撼。 可另一重忧虑摆在眼前。 赵春兰眉头微微蹙起,平稳声线道:“那你的意思是家里人并不同意瑶瑶跟你在一起,既然不需要他人认证,你为什么要到许家门上来?” 第340章 剑拔弩张 萧羽的情真意切摆在眼前,赵春兰咄咄逼人,显得不近人情,这分明跟她唯唯诺诺的性子不太相符,许瑶眉心微蹙:“娘.......” 赵春兰看了她一眼,紧抿着唇依旧把视线落在萧羽身上,执拗地等他的回答。 “在我的立场上瑶瑶是不用受人质疑的,不论遇到什么事,我的心都会向着她。今天登门是为了请各位长辈给我一个照顾许瑶以及证明自己的机会,订婚后,如果发现我有一丁点儿让她不开心,可以无条件随时取消婚约。” 萧羽语气坚定,回望着赵春兰的眼神没有一丝畏惧,以绝对肯定的态度为许瑶做足保障。 赵春兰点了点头,收回视线:“这件事要商量一下。” “没关系,我可以等。” 有问有答还礼貌尊敬的态度,就连赵春兰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一家人心思各异地吃完饭,许瑶还要跟顾城谈谈生意上的事,就把桌子挪到许瑶的小房间,图个安静。 许家老两口按照惯例,把电视从家里搬出来放在院里,临近几家邻居带着小孩儿,天还没黑就凑到许家院里看起了电视。 谁不知道老许家发达了,养了个成器的孙女,给买了台电视。 这可是全村第一台电视,不光许家老两口宝贝着,全村人都当宝贝,因为看的人太多,队长李有才觉得大家都不能白看,村里出钱每个月出两块钱给许家交电费。 为了不影响老两口休息,每天看电视的时间都控制在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半,不能超过十点。 吃过饭,时间一到,军子就跟一群小伙伴搬着小板凳蹲守在电视机旁。 昏黄的院灯下,邻里乡亲聚在院里,得知许瑶今天回来,还有专程跑来跟她打招呼的,热情地邀她一定要去家里坐坐。 来了这么多人,许瑶总得出去招呼一下,她一出去,屋里就剩下萧羽、顾城和许少伟三个大男人。 顾城和萧羽各自为伍,分坐桌子两边,中间夹着个许少伟。 两方爆发了一场无形的力量对抗,像是两把尖刀在许少伟面前对峙。 许少伟既怕自己走了,两人真打起来,又怕自己一直坐在这儿会被伤及。 憋屈半天,终于下定决心,看人打架总比挨打的强,何况这低气压快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还是先走为上。 “你们聊,我去方便一下。”许少伟起身溜之大吉。 许少伟一走,屋里气息再度下降了好几个度。 顾城看着萧羽,眉宇间浮现起戾气,语气冰冷:“你心里真的有瑶瑶吗?” 萧羽眼下是胜券在握,面对顾城的质问毫不迟疑地反击:“瑶瑶?你可真叫得出口。” “比起这个,你更应该问问自己算什么?这样称呼她?” 顾城咬紧牙关:“不是你先放弃她的吗?跟别的女人混在一起,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春兰婶子,你觉得她还会同意瑶瑶跟你在一起吗?” “是瑶瑶带我回家,她认可我们俩的关系,至于其他的事我会自己解决,同不同意都跟你没关系,以后别再我对象身边转悠。” 萧羽眼底暗含讥讽,说出的话像是毒针一样扎进顾城的心里,他终于忍无可忍,起身一把提起萧羽的领口:“你不过就是会卖惨装可怜,还会什么!提点儿东西都能把胳膊拉伤,根本都算不上个男人。” 萧羽嗤笑一声,也反手攥上顾城的领子:“行啊,今天就较量较量,挨打受伤可别告状!” “我会怕你?” 两个人剑拔弩张,空气中都弥漫了火药味,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门一开,两人齐齐扭头,许瑶走进来,茫然地看着互不相让拽着衣领的两个男人,满脸疑惑:“你们,在干什么呢?” 话音刚落,门口齐刷刷探进个毛茸茸的脑袋。 军子眨巴着眼睛:“小羽哥,顾城哥,你俩是要打架吗?老师说过打架是不好的行为!” 院外还坐着一大堆人,许瑶把军子哄出去让他拿了糖去看电视,反手把门关上:“你俩还不松手?” 两人不甘的对视一眼,齐齐松开对方,回到座位上一个看天一个望地,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架势。 许瑶挪了凳子坐在桌前:“什么事至于弄成这样。” 左右各看一眼,倒了两杯酒,推到他们面前:“行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一杯泯恩仇,喝了这杯酒谈正事吧。” “不喝!” “不喝!” 这个时候两人倒是出乎意料的默契,许瑶端着酒杯,闹不懂两人究竟怎么回事,干脆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自己饮尽。 杯子往桌上一放:“行了,谈正事吧。” 见许瑶回来,许少伟也跟进来,听听她对未来的打算。 “瑶瑶,等厂子开起来,你跟我一起经营怎么样?除了精加工羊绒,可以再考虑做羊绒服装,利润也很可观。”顾城旁若无人地温声和许瑶说话。 “嗯,挺好的,我也是这样的打算,羊绒服装以后会成为大趋势,稳扎稳打,最好能做出品牌。” “品牌?什么是品牌?”顾城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东西做出来打开销路卖不就行了,跟品牌有什么关系。 八十年代羊绒服装业的整体销售市场还没打开,品牌这个词汇更是因为接触的时间晚,使得整个制造产业在未来落后其他国家数十年。 在后世,羊绒高端产品基本被意利国和兰西国等发达国家垄断。 国内的羊绒制品出口企业大多只能沦为境外羊绒企业的加工厂,有80%的羊绒制品是以贴牌的形式出口售卖的,企业挣的只是微薄的加工费。 同样的羊绒制品在被外国企业进口后,贴牌价格比原定价格还要高上三到四倍,甚至在淡季低价促销都还有足够的利润。 这就导致国内羊绒产业一直处于高品质,低市场份额的销售窘境中。 这一世,许瑶要做的就是先市场一步打出品牌,从根本振兴国内羊绒行业。 顾城不明白,许瑶便跟他解释:“品牌就是生产产品的名字,不能把产品单纯看作一个赚钱工具,得把它看作活生生的人,有名字是为了让消费者能够认识它,方便招揽回头客。” 把产品当活生生的人,还给取名字?真是头回听说! 许少伟忖了忖,依旧没太懂,一头雾水道:“那我把兔子都当成人,一个个给取名字,那么多只也记不住呀?” 许瑶愣了愣,正在思考该怎么样跟许少伟解释。 一旁坐着的萧羽淡声道:“瑶瑶的意思是把产业看作一条整体,所以你的名义卖出去的产品,就属于一个品牌。” 许瑶看向萧羽,虽然知道他的理解能力一贯很强,但在别人还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就能快速理解,足以见识到萧羽脑筋转得快。 第341章 愤懑无处发泄 “那品牌名叫什么?”短暂的思索过后,顾城抛出关键性问题。 许瑶以手撑着下巴道:“这个可以不着急,咱们先把生产线建起来,产品生产贴签之前确认就行。” 许瑶的这个商业设想不光启发了顾城,就连许少伟听后都受益匪浅,他最近跟几个相熟的生意伙伴打算合伙开一家饲料厂。 近些年村里不少人看到他卖兔子赚了钱,都开始干起了养殖的营生,竞争压力大,生意不好做。 他想利用赚到的钱开一家饲料厂。 想法已经存在很久了,但是一直遭到刘英红反对,认为兔子卖得好好的,突然转行风险太大。 家里上下都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正好许瑶回来了,许少伟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你们想做什么饲料?”听到许少伟的想法,许瑶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反对,相反她还很感兴趣,认真询问。 “什么饲料?猪牛羊都能做,收回来玉米麦穗加工成不就行了,这还有什么。” 许少伟觉得饲料加工都是大同小异,各类牲畜饲料都经营不是赚钱的机会才越大。 这次许瑶摇了摇头,反对道:“只卖一种类型,而且我建议前期就卖兔子饲料。” “兔子?为啥呀?” 许瑶解释道:“因为你在顺安这片地方的兔子养殖户里是最有代表性的,你也是第一个靠着养兔子赚到钱的,从兔子养殖转到兔子饲料,跨度不算太大。” “而且顺安这片地方已经有固定的兔子养殖户,想要靠一天天砍草喂兔子哪能喂得过来,买饲料是必然趋势,可以从这里入手。” 许少伟恍然。看向许瑶的眼神带着敬佩,他知道许瑶素来是有想法的人,听她的不会错,况且有许瑶这番话,他回去说服家里人就容易得多。 不知不觉时间不早,院里看电视的人都开始陆续散场。 顾城也该动身离开,他看了眼萧羽,眸色晦暗:“你跟我出来一下?” 许瑶还怕两人又发生什么冲突,但是看到萧羽冲她安抚一笑,便没再多说目送两人走出大门。 黑黢黢的夜晚,田间虫鸣喧嚣。 “有什么话就说吧。”萧羽也懒得卖关子,出门靠在墙上看向顾城:“总不会叫我出来还想约架吧?” 顾城转身紧盯着萧羽,目光中满是不甘,轻笑一声后转过头:“这次又是多久?” “什么?”萧羽抬眸看他。 “你和瑶瑶在一起不就是图个乐子吗?像你这样的京都少爷,怎么可能会真的和一个乡下姑娘结婚。这次又是多久?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到时候是不是又要换个新目标?把瑶瑶当成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随着顾城一句句的责问,萧羽神情逐渐冷下来,他眸中充满愤怒,不过转瞬间就清醒过来,看穿顾城言语间的挑衅,嘴角勾起凉薄的笑意:“要是我们一直在一起呢?长长久久一辈子,你想怎么样?” 顾城上前一步,逼视着他,面容冷峻:“实话告诉你,我喜欢许瑶,今后我都会一直盯着你,只要你让瑶瑶有一点伤心,我绝不会放过你。” 萧羽无所畏惧地回望着他,轻笑道:“你永远不会有那个机会,曾经你是瑶瑶身边最让我担心的不稳定因素,但现在我发觉是我高估你了。 “你缺乏勇气,永远在质疑自己,根本没有勇气承诺给另一个人幸福。” 萧羽轻飘飘道:“对于我,只要认准就会拼命争取,毫无保留,在我的世界没有能不能,只有做不做,这就是我们根本不同,你拿什么跟我比?” 顾城的呼吸微凝,额上青筋暴起,似是极力忍耐才没把拳头挥到萧羽的脸上去。 沉默半晌,转身驱车离开,后视镜里萧羽一动不动地目送着他,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 顾城紧咬牙关,风声穿过窗户在耳边呼啸而过,那道人影渐渐被甩后,隐没于黑暗中。 一直以来,他总以为,只要自己能耐心等待,等到许瑶大学毕业,自己的事业也有了起色,到顶峰相见的那一天,她一定会看见自己的。 现在才发现,所谓的坚守,不过是自己的自尊心作祟。 许瑶是大学生,有知识有文化,毕业之后会有光明的未来,而自己只是个社会底层的个体户,拼了命的追赶也望尘莫及。 他总想要准备好,等他真正有能力与许瑶站在一起,再去坦露心迹。 机会不等人,许瑶从不是个故步自封的姑娘,在他努力追赶的时候,许瑶也在步步向前。 即便自己并不想承认,但萧羽的话还是刺中了他的软肋,他缺少的不是准备好的能力,而是承认自己敢于表达的勇气。 如果他早一点跟许瑶说明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会有不一样? 如果自己不遗余力地去争取,让许瑶知道不管她走多远自己一直在望向她,许瑶会不会也会在前行的路上愿意回头看他一样。 顾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疼痛与憋闷传来。 没多久,心脏处的钝痛变成了尖锐的钢刀翻搅,他几乎喘不过气,一脚刹车停稳,跳下车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 ...... 许家,许瑶把碗筷收拾好,正要洗碗,萧羽已经系上围裙把她拦在身后:“我来,阿姨叫你。” 许瑶回头,发现赵春兰正站在家门口望着她,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许瑶在盆里洗了把手,边向屋里走边交代:“洗干净的碗倒扣在盆里漏水就行。” 刘英红还沉浸在电视剧中,扭头看见竟然萧羽这个贵客洗碗,眼睛都瞪大了,赶紧过来接话:“不行不行,我来我来洗。” “没事儿,就让他洗就行。”许瑶大咧咧地摆摆手。 萧羽也温和笑道:“婶子我都沾手了,我洗就行。” 刘英红只能不好意思的退在一边,看着萧羽白皙纤长的手浸到满锅油腻的污水中,暗暗咂舌:“这么标志的人物,活了半辈子就见了一个,冲这模样,放进电视里当大明星也不为过,现在却蹲在自家灶台上洗碗,哪辈子的福气呦!” 第342章 换取在一起的机会 许瑶走进屋,赵春兰和许家老两口都在,心知是要谈订亲的事。 果然,刚搬出凳子坐下,许老太就开口:“瑶瑶,你娘跟我们谈过了,并不赞同这桩亲事,萧羽是个好孩子,但是刚才在饭桌上他说的你也听见了,萧家人并不认可你,你连人家长辈都没见到就谈订婚,太儿戏了。” 许瑶看向赵春兰,她微垂着头,神情郁结。 前面大女儿许筱就已经让她操碎了心,现在连人都没找到,要是许瑶的婚事再不顺遂她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瑶瑶,婚姻大事不是玩笑,你还是听家里的,一会儿跟萧羽说清楚,以后你们俩就别来往了。”赵春兰叹了口气。 许瑶抿唇垂眸:“娘,萧羽也说了,现在只是订婚吗,并不是立马就结,他能充分尊重我的意见,如果发现不合适可以退婚,为什么不可以?” “那就让他得到家里人同意再来谈提亲的事,不然我会同意的!” 即便之前有预料这次回来不会太顺利,但是面对赵春兰的执拗的反对态度,许瑶还是有些无奈,屋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许瑶微垂着头,鼓起勇气,试图说服:“娘......” 门口却传来一声轻唤:“婶子。” 萧羽把赵春兰的话听到了大半,一向从容的他,内心也染上了一丝慌乱。 只是面上强装镇定,走进屋:“家里长辈的担忧我可以理解,我不想让瑶瑶因为我跟家里闹隔阂,但是我对瑶瑶的心是真的,就算反对也不会放手。” 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赵春兰神情开始激动起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 “行了!”许老太一拍桌子,把态势稳定下来,她目光炯炯看向萧羽:“你不管什么怎样都认定了瑶瑶,就算家里反对也不在乎,是不是?” 萧羽脊背笔直,神情严肃:“对!” “好,那我老婆子提个要求,你要是同意婚事就能订。” 赵春兰有些急了:“娘......”话还没出口,就被许老太一个锐利的眼神止住。 她只好紧抿着唇,难掩眼里的忧色。 “反正你家的意见也不重要,你给我们老许家当上门女婿干不干?” 语出惊四座,在乡下,只有男方家条件不好,儿子多没有生活来源,需要女方家接济才会有倒插门这一说。 但像萧羽这种家庭,本质上就比平常家庭高出一大截,要让他倒插门就等于逼着他放弃萧家能带给他的资源和荣誉。 更别提萧家还只有萧羽一个孙子,传出去估计会被人笑话死。 不说萧羽怎么想,许瑶第一个就不答应,萧羽的父母已经不在世,要是他们泉下有知该多伤心。 “我答应。” 许瑶反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萧羽简短地吐出三个字。 这下不光是许瑶震惊,就连赵春兰和许家老两口都因为过度惊愕,脸上表情出现一瞬的空白。 许老爷子生怕萧羽没听清,重复道:“小羽,你听清楚了吗?是要你到我家倒插门,以后可就跟萧家没关系了。” 萧羽垂眸,蝶翼般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复杂:“我听清了,比起身份,我更想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身份荣辱其实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当初我也姓萧,却遭人白眼不受待见,今天我又何必指望它能给我带来什么。” “比起传宗接代,我相信父母九泉之下更希望我能幸福。” 短短的一番话,让众人哑口无言。 许瑶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满是心疼,眨眼掩去眼底的雾气,再抬眸已是神情自若,她紧握住萧羽的手:“倒插门我不会同意的,萧羽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的烈士,他的儿子不该委身他人门下受委屈和屈辱,跟他在一起,我已经决定好,不需要商量。” 许老太眼底掠过一抹光芒,扭头看向赵春兰:“春兰,这回你咋说?” 赵春兰搓着手顿显局促,她根本没想到萧羽为了跟许瑶在一块儿能这么豁得出去,连家世声誉都可以不要,自己哪还能找得出理由反对。 只能无奈道:“好,那就订,不过话要说好,要是以后敢叫瑶瑶受委屈,我说什么都不依,豁出这条命,我都要跟你划清关系。” 萧羽用力点头,满脸狂喜的神态,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听婶子的,绝对不会让瑶瑶受委屈,不然就让老天爷降道雷劈死我。” “行了,这话可不敢胡说,你俩心贴着心比什么都强,什么死不死的。” 许老太阻止他说不吉利的话,摆手道:“行了,出去吧,回头我跟你爷爷挑个好日子把事情订下,小羽就住在瑶瑶那间屋里,瑶瑶去跟你娘和军子住,都收拾收拾歇了吧。” 许瑶还要把萧羽安置在自己屋,赵春兰就先起身回房。 她一走,许瑶就上前拦住许老太的胳膊,笑眯眯道:“奶奶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许老太咕哝着装作一本正经。 “要不是你想的主意,我娘才不会那么快同意,就得谢谢你。”许瑶头一歪像是小孩子般在许老太肩膀上蹭。 许老太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头:“行了,你能把人带回来,奶奶就知道是认准了,不依你能的了?况且我看小羽这孩子挺好的,待你也真诚,早订下也好,这么好的女婿别被人抢走了。” 对于这件事许老太倒是跟许瑶心里的想法出乎意料的一致。 一番撒娇卖乖之后,许瑶才在许老太的再三催促下带着萧羽去自己屋休息。 坐了一天车,回来又吵吵闹闹到这个时候,许瑶也开始觉得困了,萧羽眉眼弯弯坐在床上,精神头显得很好。 许瑶把脚盆、脸盆、毛巾都给他拿出来,一一安排明白。 两个小情侣终于有时间独处,萧羽牵着她的手坐下,如获至宝般亲了亲。 “你胆子可真大,说答应就答应,连祖宗都不认了!”许瑶脸颊微红,示意性的往回抽了抽手,却被他反握得越紧。 “那时候哪能顾得了这么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萧羽挑了下眉尾,眉眼间闪过狡黠:“况且不是有你吗?你不会同意的。” 许瑶歪了歪头:“万一我同意怎么办?以后有孩子就要跟我姓了,不担心吗?” “跟谁姓有什么要紧?事情紧迫,媳妇到手比什么都重要,哪还照顾得了那么多面子功夫。” 许瑶惊讶地看着他,萧羽这精神状态至少领先这世道三四十年,要不是认识太久,她都要怀疑萧羽也重生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萧羽看来,许瑶就是他晦暗生命中的一束光,是他留恋世间的唯一原因,只有靠近她才会觉得温暖。 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取跟她在一起的机会。 第343章 不算隆重的订婚宴 订亲宴虽然萧家没有长辈上门,但萧羽来时都已经把东西置办得一样不差, 除了茶点果糖外,还提前给包了红封,都没用许家人张口要,光订亲的礼金就准备了两千块钱。 按照许瑶的意思,订婚时家里也没有大操大办,只叫关系好的亲戚邻里一起吃个饭。 这还是萧羽头一次在许家亲戚前露面,知道许瑶竟然跟萧羽在一起,饭桌上的众人都唏嘘不已。 当年萧羽走的时候,多少人瞧着眼红,后悔没对萧羽好些,跟着沾光,现在这么大的一份好处就被许瑶占去,直接嫁进萧家当媳妇,成了正儿八经的京都人,还真是好命。 许瑶和萧羽俨然成了人们口中的金童玉女。 光是家里,就连周遭邻里都夸两个人站在一起如何登对,队长李有才作为证婚人上门,手里也没空着,还专门带了两罐奶粉和一罐饼干作为贺礼。 这些东西,加起来怎么也得十块钱,在红星村这种乡下绝对算是大手笔,很明显李有才是有意卖许家这个面子。 李有才的见证下,许瑶和萧羽换了帖,过了定,在众人的见证下,这门亲事就算定了。 田秀娥早在家里就听说许瑶回家了。 许英在镇上念书,没人到许家探消息,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直到许老太打发军子过来到家吃饭,她才知道原委。 起先得知许瑶的订婚对象是萧羽还存着些不信,等抱着孩子到了许家,看见许瑶和萧羽站在门口,迎接着上门的客人,心里那股酸劲儿再也止不住了。 同样是养姑娘,瞧瞧赵春兰,再看看她,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理了理心情,抱着孩子进了门。 许瑶还没开口叫人,她就先发制人,声调拖得老长:“要不说还是瑶丫头有本事,去了趟京都自己就连对象就找好了,都犯不着家里人操心。” 话听着像是在夸许瑶省事,但内里分明是在暗指许瑶自己注意大,找对象这种事都不听家里安排,自己说定就定了。 许瑶心里清楚,深知田秀娥就是这样的性格,便笑盈盈地看着她,装作听不懂。 田秀娥自讨没趣,扭过头,又把视线落到萧羽身上,透着亲热:“小羽,还认得我吧?我是瑶瑶的三婶,你在村里时,我还请你到家里吃过饭呢,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你家里人呢?订亲这么大的事儿,不会就让你一个人上门吧?” 萧羽神情淡淡,不见波澜:“我爷爷年纪大,经不住路上的来回奔波,亲事交给旁人我不放心,自己张罗才不会错了礼数,三婶可别见怪。” 几句话就把田秀娥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像当初在村里时那么好惹,她当即道:“你说的是,狗柱,快叫姐夫。” 田秀娥掂了掂怀里的孩子,催促着他开口,可孩子只是木木的睁着眼睛看着萧羽,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身体瞧着软绵绵的,都已经快两岁了还站不住,的人抱着,瞧着就不太对劲儿。 等了半天,孩子一点反馈都没有,田秀娥尴尬地笑了笑:“这孩子胆小,遇到生人就害羞,改天去三婶家坐坐,等认识了保管比谁都亲。” 萧羽用手碰了碰孩子的脸,算是对她的话做出回应,田秀娥像是得了莫大的殊荣,高兴地抱着孩子坐到了席位上。 没一会儿,许国志也风尘仆仆地赶来,半年没见瘦了一圈,晒得黑炭似的,让人险些没认出来,局促地跟许瑶打了个招呼,找了位置坐下。 许国志从前可不是这样,兄弟几个年纪最小,样貌也最年轻,可现在看上去比许立仁都要老几岁。 等人都坐下开席吃饭,许瑶憋不住心里的疑惑,悄悄询问旁边坐着的许念。 许念是专程从厂子里请假回来的。 她平时虽然不在家,但相较许瑶还是离家近,而且自成婚后时不时回家,消息比许瑶灵,低声道:“过完年三叔没日没夜地在外上工,就农忙的时候回家耕地,没有片刻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就这样一家子依旧过得紧巴巴。” “前段时间,三婶还好几次上门,话里话外抱怨老两口当初分家的时候偏心,把什么好的都给我爹留着。” 许瑶诧异道:“分家时不是她自己选的吗?怎么现在后悔?” “谁说不是呢,好在我娘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回怼过去。” “分家的时候她选的要钱盖房另立门户,没有人按着头逼她,现在哭这哭那觉得偏心,哥几个都是一个娘肚子生出来的,三房另立门户怎么没把老两口接过去伺候两天。呛得三婶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只能灰溜溜地回了自家。” 提起这件事,许念语气透着畅快,十分解气的模样。 许瑶暗暗咂舌,想也不用想,三房的钱肯定是被田秀娥拿去接济娘家了。 田家就是个无底洞,这样下去许国志就算是累死也养活不了这一大家子人。 现在各房已经分家,怎么过都是人家自己的事,许国志都没说什么,更轮不到外人来插嘴。 许家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许家老两口因为心疼儿子时不时跟他提点两句。 可今天见许国志憔悴成这副模样,看来之前说的话也没起什么用。 只半年没回来,许瑶还不知道家里还发生过这些事,主要现在通讯也不发达,家里写信都是长话短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并不光彩,就没告诉她。 许瑶瞧了眼田秀娥怀里的孩子,继续道:“我刚才看见三婶家孩子身体好像不太对,没去看看吗?” “快别提了。”许念翻了个白眼,愤愤道:“寻常孩子十个月就能扶着立住了,他家孩子软得连脚都不能着地,上回村里吴婶子看见,好心提了一句,没叫三婶指着鼻梁把祖宗十八代骂遍。” “她这样谁还敢上去掺和,都看破不说破。”许念还不忘提醒:“你也别给自己找事啊!虽说是自家人,你就算是好心,人家也未必领情。” 许瑶嗯了声:“我知道。” 姐妹俩坐在一处说着悄悄话,萧羽在旁不多嘴,碰到长辈邻里问话都礼貌的回应,还不忘给许瑶夹菜,旁人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这女婿找好了,不光彬彬有礼对许瑶也格外照顾。 从前木不楞登的二丫头,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许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不仅考上大学,还找了个好女婿,鸡窝飞出金凤凰,要不说各人有个人的命呢。 田秀娥看着屋里堆得小山似的礼品,羡慕的眼睛都红了,眼珠子一转,就盘算上了。 第344章 有件事托她去办 吃过饭,来的邻里乡亲客客气气的告别。 许国志吃完饭就招呼田秀娥回家,田秀娥却推托着:“瑶瑶好久才回来一趟,我跟家里坐着唠会儿,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下午还上工呢。” 田秀娥跟家里两个妯娌一向处不来,今天破天荒要唠嗑,许国志不免觉得奇怪。 可他下午还有活要干,实在没那么多心力管她,就叮嘱了句让她早些回家,自己就先走了。 要在以前,田秀娥吃完饭早就撂下碗筷走了,生怕多干一点活。 今天她一反常态抱着孩子磨磨蹭蹭不肯走,不为别的就想跟赵春兰打听打听,萧羽这趟订婚给了多少钱礼金。 萧羽是京都人,家里有钱有势的用脚指头想彩礼就不会少,她实在心痒痒得紧。 前段时间她刚把家里的钱拿给田洪生还了赌债,要是赵春兰有钱,不就正好能问她借,把家里的窟窿填起来。 趁着许家人都在外面送客,瞅准机会见赵春兰一个人在厨房里,她猫着腰进去:“二嫂,忙着呢?你看我这抱着孩子,也没法给你帮把手。” 赵春兰回身看见是她,应了声,抬袖抹了把头上的汗:“没事儿,就这么点活儿,我一会儿就弄完了,不用你沾手。” 田秀娥当然不是真的想给赵春兰帮忙,她单手抱住孩子,从灶台上拎了块儿麻布,胡乱划擦:“这次瑶瑶可找了个好对象,你高兴坏了吧。” “瑶瑶懂事,没让我操过什么心,她认准的肯定是好的,当然高兴。”赵春兰笑着边把锅里的泔水舀进桶里,边抽空回话。 “要不说你是有福气呢,就是筱丫头糊涂,她但凡听话点儿,还能怕瑶丫头不拉扯她这个亲姐一把。”就算是求人办事儿,田秀娥也见不得人好,借着感叹暗戳戳给赵春兰捅刀子。 果然,赵春兰脸上的笑意散去一些,没接话。 田秀娥暗自撇了撇嘴,把手里的抹布撂开,低声凑近道:“二嫂,咱们妯娌一家子也不用见外,我这回是碰到难处了,想跟你借点儿钱周转周转。” 赵春兰皱了皱眉,用抹布擦手,直起身看她:“要借多少?” 田秀娥伸出根食指比了比。 “一百?” “哎呀,二嫂,一百怎么够,怎么也得一千!” 赵春兰惊讶道:“一千?秀娥你别开玩笑了,我上哪儿去找这一千块?” 田秀娥不满道:“二嫂,我跟你说正经事,开什么玩笑,你找个这么有钱的女婿订亲礼金就少不了,我就问你周转几天,到了时候就还给你,都是一家人,可不能小气,钻进钱眼儿里呀!” 赵春兰苦着脸,要是一二百她勒紧裤腰带还能给田秀娥借,但田秀娥狮子大开口,一借就是一千。 萧羽是给了礼金,可这笔钱存着不能动,万一将来婚事有个变数,还得给人家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哪能说掏就掏。 田秀娥盯着赵春兰的神情,见她一脸为难,眉头都皱成疙瘩了,心知她是不想借,顿时冷了脸:“二嫂,不会忘了当初你过得寒酸的时候,可没少问我借口粮,我哪回不是大大方方借给你,现在倒好,问你借点儿钱周转就想要你命似的。” “刚登高就翻脸不认人,回头说出去也叫外人瞧瞧,有这么办事儿的吗?” 阴阳怪气说了一大堆,赵春兰低着头紧紧攥着手里的抹布,论嘴皮子她怎么也说不过田秀娥。 之前问三房家借粮周转也是事实,不然她也不会在田秀娥跟她开口借钱时考虑借给她。 只是一千块实在太多,干脆让田秀娥数落一顿,含糊过去就算了。 田秀娥见赵春兰不说话,越发觉得她好欺负,伸手在她身上推搡两把:“你哑巴啦,说话呀!借了又不是不还你!” 赵春兰险些被她推搡倒,扶着灶台才勉强站稳:“秀娥,我不是不想借,一千块实在太多了,我真的没有。” 田秀娥见状,气得牙痒痒,冷哼道:“行,你不借我就去找我二哥借,瑶丫头还是他闺女呢,礼金总得有他一份。” 看着赵春兰脸色变得青白,身形摇晃得像是站都站不住,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昂着下巴扭头就走。 一转身,正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萧羽神态恣睢,默不作声地审视着她。 许瑶脸上的笑意并未入眼底,声音凉飕飕的:“三婶,钱还没借到就这么急着走?回去我三叔问起来,你能应付过去吗?” 田秀娥眼神透出慌乱,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道:“你......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应付不应付的。” “要不是家底挪空,你怕我三叔跟你算账,你会这么急着跟我娘借钱吗?”许瑶勾着唇:“我三叔愿意自己过得苦点儿,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可他不是傻子,要是知道你把家底掏空都贴补了娘家,他还会这么好性儿?” 田秀娥瞬间像是被戳中了软肋,脸涨得通红。 之前她贴补娘家还都是小打小闹,偶尔偷偷摸摸的,账上还能含糊过去,可这次,田洪生欠了高利贷,人家债主说了要是不赶紧还钱就要剁胳膊。 田老太哭天抢地的找上门,田秀娥也不能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人剁了胳膊,只能偷偷掏家底补了这个窟窿。 借的时候田洪生说会给还的,可这都两个月了,半毛钱都没见着,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她不敢跟许国志说,只好把主意打到赵春兰身上。 “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田秀娥指着许瑶,恶狠狠骂道:“不就是踩了高枝儿吗?娘俩眼睛就长头顶上,牛气什么!等我家英子考上大学,谁求着谁还不一定呢!” “小人得志的猖狂样儿,个个没良心的东西,等着瞧!” 田秀娥还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学费是许瑶出的,扯着嗓子吆五喝六一番,怒气冲冲地撞开许瑶,出了门。 萧羽眸光微眯,周身散发出瘆人的凉意,正想上前,却被许瑶拽住。 昏暗的光线中,那双眸子带着不屑的笑意,轻轻摇头:“让她去,正好有件事我还得托她去办。” 第345章 一个合适的时机 众人都知道,只要田秀娥把许瑶找了个金龟婿的消息告诉给许强胜,他肯定会死缠烂打地上门认亲,像个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赵春兰已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眼泪直往下掉,可许瑶却没有一点儿慌张,她走上前,把地上掉了的布子捡起来,放回到灶台边:“娘,你别担心,我知道怎么做。” 在带萧羽回来前,许瑶就已经预想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她搀着手脚发凉的赵春兰回到屋里休息,转身正要出门的时候,被眼眶通红的赵春兰拽住,她神情担忧地看向许瑶:“刚才发生的事都被萧羽看到了,订婚当天就遇到这么糟心的事,也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咱们家,你跟好好说说,被让误会。” 先前她反对归反对,但现在亲事已经订了,还是希望许瑶能够幸福。 许瑶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赵春兰虽然容易心软没脾气,但心底还是向着她的。 许瑶会心一笑,拍了拍赵春兰的手背:“不会的娘,他能分清是非。” 听许瑶这么说,赵春兰才算放心,点点头松开了手。 从屋里走出来,许瑶就看见萧羽安静地在门口等着。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院里,他站在屋檐下的阴影下,侧脸像是炭笔勾出来似的挺拔流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目光望着远处,像在看着什么,又像是单纯在思索。 看到许瑶出来,他把手从裤兜拿出,转过身,收回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得仔细。 “我脸上有东西吗?”许瑶下意识抬手,蹭了蹭脸颊,像是只可爱的小兽。 “没有。”萧羽摇头,轻声道:“怕你哭。” 摊上这样的爹谁心里都不会好受,而赵春兰作为母亲,性子绵软,没有能给女儿遮风避雨的能力,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家庭中,许瑶是如何自处,又是如何度过煎熬,一步步走出来的。 刚才站在门外,萧羽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许强胜真的做出什么不利于许瑶的事,要想把这个人解决掉也很简单,但他分明从许瑶的话中读懂了另一层意思。 许强胜身上一定还背负着什么难解的辛秘,留着他只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过那个秘密牵涉着什么,萧羽不得而知。 面对萧羽的关心,许瑶微微一怔,这份原生家庭的不幸已经延续了两世,她早已经习以为常,萧羽轻飘飘三个字却像是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中,激起圈圈涟漪。 她笑着:“没什么好哭的,为那种人不值得。” 在面对负面的人和事时,许瑶都能很快调整状态,走出来,不受低谷影响,这一点在萧羽看来尤其难得。 两人订了婚,心也就放进肚子里,有什么话直截了当地问。 萧羽道:“你刚才说有件事是时候给个答案,是指什么?” 许瑶往屋里看了眼,怕被别人听见,拽着萧羽到僻静处,郑重道:“我娘是被许强胜和赵全他娘合伙拐来的,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但谁都没告诉。” 拐卖人口在现在也不是稀奇事,只从许瑶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萧羽还是深感震惊。 如果是这样,那赵春兰在大山深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下三个孩子,与家人分离,遭了十多年的罪! “我之前去京都医院就是为了给我娘看病,她有头疼的毛病,医生诊断出她是遭到剧烈殴打头部撞击导致的,而且这种折磨很可能对她留下了心理创伤,只要回想过往发生的事,就会引发头疼。” 许瑶垂眸,敛去晦涩:“现在老赵媳妇已经死了,要想帮我娘找到家人,许强胜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他不傻,知道这件事被揭发出来要进监狱,肯定不会轻易透露,我只能等待机会,逼他说出真相。” 萧羽眉心紧锁,要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藏到现在,许瑶内心一定历经不少煎熬,也就在顷刻间他就明白许瑶这样做的目的。 赵春兰是拐卖来的,她不清楚许家人知不知道真相。 如果知道,她们就是许强胜恶行的帮凶,就算给赵春兰找到真正的亲人,许家要不肯放人,两厢拉扯,对赵春兰来说又是一种折磨。 必须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才行。 所以,许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撬开许强胜的嘴,第二件事就是把赵春兰以看病的名义接到京都,帮助她彻底脱离许家,方便她跟失散的亲人团聚。 萧羽耐心聆听着许瑶的计划,一步步安排得这么详尽,几乎顾虑周全,可唯一没考虑的却是她自己。 如果许家人真的知道赵春兰是拐来的,许瑶推动着赵春兰去认亲,家里人会怎么看待她,会不会把过错都怪到她头上。 赵春兰恢复记忆,认亲后撇下孩子不管,军子将来该怎么办,会不会把失去母亲的恨意施加在许瑶头上? 如此种种,有太多的变数与不确定性。 但萧羽看着许瑶,就知道她已经做好决定,内心的波澜逐渐恢复沉静:“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 从许家一出来,田秀娥把怀里的孩子送回家让许妞照看,出了门就去找许强胜,路上嘴里还在咒骂着赵春兰和许瑶母女俩给脸不要脸。 途经村中心,田秀娥正碰到群婆子媳妇坐在一起谈论许瑶领回对象的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兴致勃勃。 全贵媳妇道:“许家订婚宴没请,咱们也没去看,不过听说许瑶领回来的对象就是咱们村之前下放的那个小子,姓......姓萧。” 旁人听了一拍掌:“不是叫萧羽吗?当时平反家里来接他可是排了好几辆大车,那阵仗,一看就是有权有势,咋能瞧上许瑶?” “这有啥稀奇,瑶丫头长得好看呀!你放在四邻八乡去划拉,看还能找到像瑶丫头这么好看的姑娘吗?” “说得倒是,瑶丫头模样是真俊,一看就是能嫁进城里,当有钱人家的媳妇,就是没想到人家能一步迈到京都去。” 说到这儿,正好有人瞧见田秀娥过来,便顺势打听:“瑶丫头她三婶,许瑶那女婿你见没?瞧着咋样?” 听着村里人对许瑶的褒奖夸赞,田秀娥本就气得牙根痒痒,现在问到她头上,自然没什么好话,冷笑了声道:“好赖一眼哪能看出来,不过城里可不缺好看的姑娘,凭萧羽的家庭非要娶个乡下人回家,确实够奇怪的。” 第346章 等着瞧好戏 村里的媳妇婆子整天坐在一起没事儿干就是打听东家长西家短,一听田秀娥这个口气,立马就知道有什么新鲜事儿,抻长脖子打听:“咋奇怪了,你觉得是为啥?” 田秀娥扫视周遭一圈,故意装腔:“说了你们可别往外传,旁人要问起来我可不认,谁说出去的算谁。” 众人胃口都被她吊起来了,就等着她开口,可劲儿点头:“说吧,就这么几个人谁会往外传。” 田秀娥凑近压低声音道:“我瞧着许瑶的肚子好像大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吃胖的缘故。” 此话一出,几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女人肚子大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难道是许瑶未婚先孕有了孩子,逼着萧家娶她过门? 田秀娥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转身就走,扔下那帮人揣摩嘀咕,出了胸前这口窝囊气,心情也好了不少。 许家又不是没出过那种败坏门风的丫头,当初许筱跟赵全那帮混混钻小树林,现在许瑶未婚先孕逼得萧家娶她过门,不都是合情合理的吗? 谣言就是以讹传讹,只要丢出一个影儿,很快就会被传成各种版本,许瑶还没进萧家的门,名声就臭了,还怎么结婚,亲事十有八九要黄。 这还只是个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在后面,田秀娥神采飞扬,走路都透着精神气,麻溜到了许强胜家。 “嫂子!”田秀娥站着院门外喊了一嗓子,王寡妇正在院里喂鸡,闻声转过头。 自从分家以后,许强胜跟他那兄弟几个就没什么联系,尤其这老三家的,更是早就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竟然主动上门来,还亲亲热热地叫自己嫂子。 王寡妇闹不清楚她来是干什么的,搞不好是来打秋风的,眼底掠过一丝鄙夷:“呦,这不是许老三家的吗?怎么突然上我门上来了,怪稀罕的。” 田秀娥本来听她这语气还有些不悦,可当看到王寡妇的脸吓了一跳,额头眼圈都是乌青,摆明是被人打了呀。 “嫂子你这脸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二哥人呢,他去哪儿了?” 田秀娥边假惺惺的关怀,边推开门伸长脖子就朝屋里走,去找许强胜。 提起许强胜,王寡妇越发来气,家里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坐吃山空,为了养活一家老小,王寡妇打揽许强胜去临乡的矿上做工。 起先他倒是本本分分,挣的钱也给家里往回拿。 可近几个月拿回家的钱越来越少,王寡妇觉察出不对,趁着许强胜上工的时候跟在后面,一道去了。 结果却看见许强胜在矿上勾搭了个做饭媳妇,模样虽然没她出挑,可胸大屁股大,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许强胜的手就跟粘在那媳妇屁股上似的。 王寡妇肚子里的火蹭窜起来,冲上去就跟那个媳妇撕扯起来,那媳妇也是个有心计的,被打了也不还手,光红着眼嘤嘤地哭。 许强胜被当场抓包,起先是吓了一跳,眼见那媳妇落了下风,内心男人的保护欲爆发。 他也动了火,拽住王寡妇的头发就是一顿拳脚,硬把人打成了鼻青脸肿的乌眼儿鸡扔回家。 自从撕破脸,许强胜彻底没了估计在外面逍遥快活,十天半个月不回来。 王寡妇挨了打嫌臊得慌,生怕人看出端倪,连门都不出,好在矿上离得远,消息传不到村里来。 现在碰上田秀娥过来,难堪得要命,冷着脸:“他在矿上不在家!你有什么事儿?” 一听许强胜不在家,田秀娥不由觉得扫兴,尤为不甘,转眼看向王寡妇,又重新打起精神。 王寡妇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是叫她知道许瑶能嫁进萧家,还收了大笔的礼金,肯定会在许强胜耳朵跟前念叨。 钱要回来,兴许念她的好,还能给她借的周转用用。 想到这儿,田秀娥也不见外,一把拉着王寡妇进屋里坐下。 “嫂子,你知不知道,瑶丫头订婚了?” 王寡妇连门都不出,看见人就躲,她上哪儿知道去,当然是一脸茫然:“啥时候,订给谁了?” “萧家,京都人,你先前不在村里住估计没听说过,那小子家里有钱有势,这次上门光聘礼就垒满了两张桌子,你猜猜这礼金得收多少?” 两张桌子的聘礼,想也知道得花不少钱,就这还有礼金,王寡妇也不禁动了心思:“得收多少?” “我打听过了,至少这个数。”田秀娥束起三个手指头晃了晃:“三千。” 王寡妇胸口咚咚直跳,什么天仙下凡能值三千,乡下嫁姑娘少则十几块,顶到头也就三百块。 许瑶这是傍上了什么金饽饽,光是订亲就给了三千! 萧家怕不是傻? 王寡妇震惊过后,逐渐理清头绪,怀疑的眼光看向王寡妇:“你是不是诓我呢?三千!真当钱是被大风刮过来的,说有就有?” 田秀娥心里也没底,她压根儿就没从赵春兰嘴里套出来礼金数额,说三千只是故意吊王寡妇的兴致。 见对方生疑,她依旧脸不红气不喘道:“嫂子,话我是透给你了,你要是相信就当我卖你个好,回头我有事儿求到你门上,你可得答应,你要是不信就当我没说吧。” “今天就这样,我先走了,回头我二哥回来代我跟他问声好,就说他养了个出息丫头。” 田秀娥作势就起身离开。 王寡妇起先还心下犯嘀咕,可转念一想,三房毕竟跟许家来往得近,田秀娥也犯不上在这种事情捕风捉影。 思来想去也坐不住了,三千块钱,可不能让赵春兰一个人独吞了,许瑶姓许又不姓赵,怎么也得跟许强胜说一嘴,全都拿回家来才行! 打定主意,王寡妇也不耽搁,收拾收拾换了身衣裳,头上包了块儿三角头巾勉强遮掩了脸上的乌青,锁上大门就雇了辆牛车,火急火燎地去矿上找许强胜去了。 等她一走,缩在墙根的田秀娥钻出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就等着瞧好戏吧。 第347章 哪值得留情 矿上的许强胜一收到王寡妇传来的消息就往村里赶。 他倒是也谨慎,知道直接上门要钱许家老两口坐镇肯定不会给,便去许家探探风声,看许瑶是不是真的像田秀娥说的吊了个金龟婿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在老许家不远处蹲守,紧盯着许家大门的动静。 没过多久,就真的看见许瑶领着个年轻人从许家院门走出来,那人一身白色衬衫搭黑色长裤,远远看上去就气质凛然,绝对不是寻常乡下人能有的样子。 看来田秀娥说的话八九不离十,许强胜和王寡妇心里乐开了花,跃跃欲试。 眼见许瑶领着男人走出门,一路朝着这方向来,许强胜瞅准机会跳出来,一路小跑着到许瑶面前,双手把她肩膀一拢,激动道:“瑶瑶,你可回来了,不知道爹多想你,回来咋也不跟爹说一声,好去县城接你?” 王寡妇也在旁用力点头:“是啊,瑶瑶,你爹这两天在矿上做工,听说你回来撂下活儿就赶来看你。” 转过头看见萧羽,亲热的脸上堆满笑:“这位就是你领回来的对象吧,真是好模样,是从京都来的吧?在干什么工作呀?” 许瑶抬起眼看向萧羽,两道视线短暂交汇,涵义不言自明。 萧羽神情寡淡,语气近乎冷漠:“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转身信步回了院。 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刚想去套近乎的王寡妇措手不及,整个人愣怔的看着萧羽的背影:“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长辈,他就这幅态度?” 许瑶抿了抿唇把许强胜单拉到一边,轻声细语道:“爹,你知道咱家是个什么情况,人家是啥门庭,能叫他认下亲事我就下了不少功夫,连姑娘家的脸面都不要了,眼下能包涵些就包涵些,等我进门,什么好日子没有。” 因为萧羽的态度,许强胜也有点儿动气,可听许瑶这么说,立马就偃旗息鼓。 眼下还是订亲,等许瑶真的嫁进萧家,他就是正经的岳父,享不尽的福,眼下这点儿窝囊气又算什么。 要怪都怪王寡妇,跟她有什么关系非要凑上来,不沾亲不带故,遭人白眼,连带自己也丢了脸。 扭回头见王寡妇还在愤愤不平的嘟囔,许强胜没好气道:“你不招人待见自己还没点儿眼色巴巴往上凑,赶紧滚回家去,我跟自己的闺女说两句话,你杵在旁边干什么!” 王寡妇被训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当着许瑶的面不想闹得太难看,一跺脚转身就往家走。 许瑶在旁瞧着,眼底掠过一抹冷笑,王寡妇脸上的乌青她看得真真的。 这种伤之前三天两头出现在赵春兰的身上,许瑶再熟悉不过,明显就是被人打的。 许强胜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时候,怎么都是百般好,甜言蜜语能把人哄上天,可一旦那股劲儿过了,有了新人,他立马就能翻脸,把昔日的旧情忘得干干净净。 许瑶实在太了解他了。 等王寡妇走了,许强胜才把许瑶拽到一边仔细问:“你刚说的连姑娘面子都不要了是啥意思?你......”许强胜低下头看了眼许瑶的肚子,目光隐晦,带着试探询问的意味。 许瑶顺着抹了抹小腹,叹了口气:“总归不容易,详细的您还是别问了,我张不开嘴,这门亲事八字儿还没一撇呢。” 许强胜眸光闪了闪,竟是跟村里传的一模一样,许瑶果然大了肚子。 知道她向来守本分,现在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张不开嘴说也正常,他没再揪着细问,调转苗头道:“啥意思?他们家还想不认账?不是还给了一大笔礼钱吗?” “人家是给了礼钱,但把话也说在前头,要是哪天不顺心,礼金就得收回去,婚事就取消。” 许瑶神情沮丧:“爹,本来我还想把礼钱孝敬你的,现在也不行了,万一人家要要回去咱们怎么说?” 这回许强胜算是听明白了,闹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他,不肯给他分礼钱。 许强胜脸上的亲和的笑意瞬间退下去,鹰隼的目光盯着许瑶,半笑不笑:“礼钱爹可以给你保管,等要的时候,爹再还给他们,哪还能欠下。” 许瑶面色犹豫,分明不大情愿:“可......” 许强胜抽了抽嘴角,哼笑道:“婚事能不能成不也得我这个爹拍板吗?你要是乖乖把礼钱给我,爹给你存着,可见你有一份孝心。” “要是不愿意,就说明压根儿心里就没我这个爹,就算嫁到金窝里也未必帮衬你爹一把,我也指望不上你,还没结婚就大了肚子,闹得沸沸扬扬萧家还会要你?你自个儿琢磨。” 话里赤裸裸的威胁,摆明了许瑶不肯把礼钱交给他,就会想尽办法搅黄许瑶的婚事。 许强胜心里算盘打得清,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手里捏着许瑶的把柄,不光是礼钱,以后想要什么都能问她要,就不信她敢不给。 旁人说许瑶未婚先孕从村里也只当玩笑话传传,未必有人信,可他是许瑶的爹,出去说保管有人当真。 端看她怎么选择。 许强胜冷眼看着许瑶,见她的神情颓丧,眼里透着哀切,心里越发畅快:就不信还拿捏不住这个小贱杂种。 过了半晌,许瑶为难地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来,万分不舍地捏在手里。 许强胜眼疾手快一把就夺过去,粗略数了数总共是五百块钱,这可跟田秀娥说的三千差的远了。 许强胜由不满足:“怎么就这么点儿?不是五千多呢吗?” 许强胜逮住机会狮子大开口,三千在他嘴里就成了五千,能多要点儿就多要点儿。 许瑶瞪大眼,惊诧道:“爹,我只有这么多,哪来的五千块?谁家订亲会舍得给五千块?” 许强胜冷笑,目光犹如毒蛇吐信:“旁人或许没有,那小子的家室可不一般,当初光是接他回去就好几辆车,他就算没给你,兜里指定有,能掏的出来,去问要吧,不然你这婚还真不好结。” “要上记得给我送来。” 冷冰冰撂下一句话,许强胜把五百块往兜里一塞,得意地哼着小曲儿离开。 目送他渐渐走远,许瑶脸上的委屈与幽怨褪去,神情冰冷,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萧羽。 许瑶勾了勾唇:“瞧见了吧,人心不足蛇吞象,这种人哪还值得留情?” 第348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分力气不出就赚了五百块钱,许强胜越想越觉得这笔买卖划算,亲闺女指不上,倒是当初低价收来的累赘货长成了摇钱树。 那死丫头也是命好,能傍上那么棵大树。 兜里有了钱,许强胜也没有回家,趁着心情好,招呼着矿上结识的“好兄弟”一起出去喝几口。 王寡妇一个人在家等的心焦气躁,也不知道许强胜父女俩背着她说下什么. 万一许强胜拿了钱,回许家继续老婆儿子热炕头过,把她撇在一边儿,自己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跟他一场。 越想心里越觉得忐忑就像猫爪子挠一样,连饭都没心思做,两个儿子放学回家嚷嚷着要吃饭,也被她一顿臭骂,捡了两个玉米窝窝就着碟咸菜凑活了事。 直到天黑,王寡妇都已经躺在炕上了,突然听见外面院里有响动,爬起来一看,正是许强胜回来了。他没少喝,醉醺醺的,走路都东倒西歪。 王寡妇心里暗骂,这个不省事的王八。 掀起被子下炕,趿拉双鞋出来扶,故意问道:“怎么喝这么多,是碰见啥好事了?” 许强胜喝醉酒,嘴上也没把门的,扬起胳膊把王寡妇甩在一边:“老子这次赚大了!瞧瞧这是什么?” 哆哆嗦嗦从兜里掏出一叠子钱来. 灯泡昏黄,大团结在王寡妇眼前一晃就算过去了,她连多少张都没看清,伸手上去就夺:“是瑶丫头给你的不?她给你多少我看看?” 许强胜哪能让她沾手,嗖的一下就把钱重新揣回兜:“多少钱也跟你没关系,老子自己还不够花,给了你,全养了那两个野崽子。” 王寡妇之前有钱,家里一应开支都是她包揽,带着金宝银宝两个儿子,许强胜也不说什么。 但现在她手里钱花得差不多了,许强胜又得出去受苦打工赚钱,让他出力赚钱养别人的儿子,他当然不乐意。 一听许强胜是这么个腔调,王寡妇顿时急眼了,上手撕扯着许强胜:“你个不要脸的混账王八,说什么呢你?当初找我的时候,你说得多好听,会把金宝银宝当做自己儿子照顾,现在反悔了,你还是不是人?!” 许强胜醉醺醺,本就头晕眼花,被王寡妇晃得胃里直犯恶心,他也不惯着,反手就抽过去一耳光:“臭婆娘,真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给你脸了,你有钱爱怎么养就怎么养,老子不是冤大头,凭什么赚钱给你养儿子!”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王寡妇猝不及防被甩在墙上,额头撞在墙上耳鸣作响,紧接着雨点儿似的拳头就砸下来,把王寡妇打得嗷嗷惨叫。 里屋叮呤咣啷打成一片,外头睡的两个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蒙在被子里懒得动,假装没听见。 直到半个小时,许强胜也打累了,往床上一倒呼呼大睡。王寡妇鼻青脸肿地缩在墙根,肋骨都断了两根,喘气都疼。 仇恨的火焰在胸腔里点燃,眼里凶光毕露,死死盯着炕上的许强胜。 她跟赵春兰的性子可不同,凭白被打哪能咽下这口气,况且她也算看出来了,许强胜就是个见利忘义的东西,就算真的过上好日子也未必会带着她。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忍着胸腹的剧痛,强撑着站起来,偷偷摸摸上炕,把许强胜全身上下的钱都搜刮干净,到外间叫醒两个儿子收拾东西,连夜就走。 临走前不忘去了趟老赵家,自从老赵头杀人被枪毙,赵维搬到镇上去,现在赵家院里就住着赵全一个人,这里出过人命,平常人们看见都绕开了走,总觉得不吉利。 但今天王寡妇也顾不了那么多,趁着天还没亮,敲开老赵家的大门。 ...... 许强胜还在睡梦中,他正做着发大财的美梦。突然脸上一阵剧痛,鼻血唰唰往出冒,还以为王寡妇动的手,正要张嘴骂,又是一拳头,落在脸上,这两下子,酒算是彻底醒了。 睁开眼,竟然是赵全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光是这一眼心就凉了半截,满嘴是血口齿不清:“全子......” 赵全哪容他废话,从身后抽出明晃晃的菜刀,把他胳膊往炕沿上一按,扬手眼睛都不眨就砍下去,四个手指头齐刷刷被剁掉,酷烈的疼痛,让许强胜眼睛瞪圆,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嘶吼。 “就是你他娘的胡咧咧,说老子不姓赵,让我爹把我娘打死了,许强胜你胆儿真大呀!” 许强胜捂着血淋淋的五个手指头,弓身成了虾米。 “你不是爱胡说吗?老子让你说个痛快!”赵全走到墙边,一脚踩断靠墙的拖布把,小二手臂粗的木头桩硬是撬开许强胜的嘴,狠狠塞进去,上下翻搅。 许强胜只觉得满嘴铁锈味,几颗牙齿也被木头棍搓断,生吞进了肚子里。 他泪眼汪汪,悔不该当初,得知许筱被老赵媳妇给卖了,许强胜咽不下这口气。 偷偷去找老赵头,他对老赵媳妇的事儿一清二楚,赵全压根儿就是外头野男人的种,老赵媳妇回来时肚里就有了,为了让老赵头把这个绿帽子戴实,说是老赵头的。 他本来就是为了恶心老赵头一把,好给老赵媳妇添点儿堵。 哪能想到一向窝窝囊囊的老赵头,会有这么硬的骨气,直接回家找老赵媳妇当面质问,发起火来把老赵媳妇给敲死了。 起先他还怕老赵头把他给供出来,担惊受怕好长一段时间,连门都不敢出,不过老赵头经了这事儿估计也受了刺激,精神疯癫,没给公安供出什么话来,他也渐渐放下心。 事情都过去大半年,哪料到赵全会突然得信儿,深更半夜摸到家里,对他动手。 照这架势,是要把他往死里折磨,许强胜又惊又痛,裤子尿湿了一大片。 就在这时,门突然冲进来一个人,还没等赵全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踹倒,摔到桌子底下,被反扣着手制住。 许强胜像是见了救星,泪眼汪汪望向来人,许瑶视线在屋里环绕一圈,最后落在许强胜那张滑稽落魄的脸上,神色清冷平淡。 第349章 埋藏十多年的秘密 “瑶......瑶丫头,快把那个畜生弄死!快!” 许强胜惊魂未定,死死捂着光秃秃直冒血的手掌,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对赵全又怕又恨,指使着许瑶替他杀人。 萧羽把赵全从桌底下拽上来,他俨然疯了般,还在朝着许强胜连蹬带踹地挣扎。 自从老赵媳妇死后,赵维搬到城里断了关系。 家里现在就剩下他一个,没人养活,成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笔账要都算在许强胜头上,他现在就是一条烂命,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许强胜垫背。 好在萧羽是练过的,任凭赵全怎么挣扎都拖拽不开,不然一定能把许强胜活撕了,胳膊反扭着被拖出门,屋里留下许瑶和许强胜两人。 漆黑中,许瑶点燃了桌角的油灯,豆大的光点勉强撑出一片光明。 炕上的许强胜扭头看见许瑶还站在地上纹丝不动,越发恼火,声嘶力竭:“死丫头,你聋了!还不快拿块砖把赵全敲死,你看看你爹,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许瑶默不作声踢开地上的几根断指,搬着凳子坐下,抬起眼,长睫乌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幽晦:“我有件事要问你,我娘究竟是从哪儿拐来的?” 许强胜脸色骤变,浑身戾气暴涨,都已经快二十年的事了,许瑶怎么会知道? 是谁告诉她的? 他死死盯着许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娘是自愿嫁给我的,什么拐不拐?” “你不想说?冤有头债有主,说不定赵全能帮你想起不少事儿。”许瑶起身就要走。 许强胜愣怔地看着她,还在反应话中的意思,萧羽就把赵全推进来:“你们两个可以慢慢谈。” 许强胜算是彻底明白了,当即张口大骂:“你个臭婊子,当初老子就该拿尿盆把你淹死,白让你活这么大,你们娘俩都是贱骨头!” 他还在骂骂咧咧,赵全一拳头下去,鼻梁骨就折成两截。 许强胜彻底怕了,他终于知道自己算是彻底犯在许瑶手里了。 回想上次许筱被老赵媳妇卖了的消息也是许瑶告诉他的,还挑拨自己跟老赵家有了嫌隙。 原来这丫头是一步步算计着,要把他往坑里推。 许强胜看向许瑶眼神里头一次流露出恐惧,喘着粗气,痛哭道:“我说,别让他打了,我说。” 许瑶眉梢微挑,抿着唇,静心等待许强胜交代实情。 “你娘是拐来的,但不是我,是老赵媳妇,她干的,当年世道乱,她加入了人贩子组织,专门帮人物色年轻姑娘,有人联系她说手里有个好货,不过得自己接,她花了三十块把人买到手。” “转手卖的时候,你娘身体有点儿毛病,这你也知道,脑子不好记不住事儿,一直卖不出去,我看她可怜,就收留回家了。” 许强胜说得声泪俱下,在他口述版本里,自己根本不是个下流的人贩子,相反是救赵春兰出苦海的活菩萨。 许瑶都听笑了,嘴角勾起讥诮的笑,神情愈发凉薄:“这么说我娘还得谢谢你?” “我带我娘去医院看过,医生说她失忆是被人殴打造成的,并不是天生的,怎么可能会这个原因转手不出去,落到你手里。” “要是老老实实说,我就送你去医院兴许你的手指头还有得救,要不肯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信不信?” 许强胜压根儿不知道许瑶带着赵春兰去过医院。 他的肌肉紧绷,身体微微颤抖,知道没的隐瞒,气急败坏道:“是被打的,老子买了她,她不懂得感恩就算了还总想跑,挨些拳脚不是应该的吗?” 许瑶目光如炬,拳头紧握:“那我再问你,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对许筱就亲着护着,可却恨不得我死,明明我俩都是女儿,为什么单单这样对我?” 许强胜努力抬起头看向许瑶,愤恨道:“因为你压根儿不是老子的种。” 许瑶怔住,只听许强胜声音嘶哑:“被拐到手才发现,是个怀孕的大肚婆,那帮人贩子想把你引产,但那婊子护着,说是把你打掉,她就一头碰死,好歹花了三十块钱,不能砸在手里。” “本来买家已经找好,要送到南方去,但是突然碰到火车站来往过路严查,没有运人的门路,老赵媳妇联系我,我缺个婆娘,就低价钱买来了。” 许瑶的指甲陷进掌心,似乎只有用疼痛才能分散内心的煎熬:“那许筱呢?我俩不是一母同胞吗?” 许强胜闭上了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跟许筱差不了几天,她娘跟过我,怕被家里男人知道,生下来就抱给我了,养一个都是养,两个也是养,你娘生的时候,我谁都没跟说,偷偷把许筱塞到肚底下,外人来瞧就都以为两个都是你娘生的。” “那会儿正碰上闹饥荒,不管怎么着我好歹收留你娘给了她一口饭吃,给了你娘俩一条活路,把你养大,就冲这你不能恩将仇报!” 许瑶神经紧绷的一根弦,骤然断了,她闭上眼止住眼底的痛恨与绝望。 要不是当年赵春兰生孩子生到一半,许老太发现不对劲儿,及时进来,或许一出生自己就成了许强胜手下的亡魂,只是碍于被发现,许强胜才勉强留下她。 许强胜这个人骨子里就不安分,年轻时也没少干出格的事儿,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常年不着家,红星村又是个偏远地方,政府管辖不太严。 许家老两口拿他没办法放任自流,连他什么时候回来带个女人都不知道,直到赵春兰生孩子疼得叫出声,才听到些动静。 赵春兰的来历不正道,怕被人发现,许强胜就骗家里人说赵春兰是逃难来的,他施以援手,自愿嫁给他的媳妇,反正赵春兰已经精神崩溃,神志不清。 领回来的媳妇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许家老两口也想给儿子娶妻把人拴住,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也没起疑。 硬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月,一粒糙米掰成三半吃,把人养活。 这世界忽闪迷离,许多事都被纠缠在一块,隐瞒了十多年的事被骤然掀开,透着黑暗与恶臭。 许瑶耳鸣嗡嗡作响,周身僵硬得无法正常呼吸。 第350章 罪有应得 许瑶踉踉跄跄地从屋里出来,天边透出一抹鱼肚白,她长吐出胸腹腔的浊气,才感觉自己真正活在世上。 萧羽已经把赵全捆起来,丢在院里。 脸贴着地,屁股朝天拱着,瘦骨嶙峋,两只凹陷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亮,木木地看着许瑶,已经是疯癫的状态,跟前世满脸横肉,肥头大耳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着他,许瑶忽然明白什么叫天道轮回,老天爷让她重生,不光是要她睁开眼睛做人,更是要洗刷她娘所遭受的苦难。 萧羽在旁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过了许久,轻声道:“报警吧,交给公安调查,要把干下着丧尽天良的畜生们彻底挖出来。” 许瑶沉默着点点头。 接到消息,公安来得很快,把赵全和许强胜一起带走。 许瑶还告诉他们王寡妇卷款潜逃的事,请公安一块儿调查。 红星村本是个偏僻寂静的村落,公安的到来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看着许强胜失血过多被抬出来,村里没有人感到意外。 许家老二干的坏事儿没有千百件也有大几十,被抓走是早晚的事,奇怪的是王寡妇带着儿子早早跑了,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她跟许强胜被砍伤有直接关系。 许瑶把许强胜交代的事情跟公安详细说了一遍。 为了确认许强胜供述的是实情,许瑶需要跟他做亲子鉴定,公安系统内部采样科就可以做。 跟家里简单说了事情情况,许家人无一不被震惊,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赵春兰竟然是许强胜从外面拐回家里的,而许瑶根本就不是许家的血脉。 许老太伤心欲绝,哭得几乎要昏过去,他们老两口一辈子本本分分,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谁知生了个儿子会干出这种事,把许家祖上的阴德都败光了。 许瑶赶紧在旁安慰,哽咽道:“奶奶,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要不是你和我爷爷好心接济,我跟我娘也活不到今天,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 此话一出,又引得众人伤情不已。 一个人犯的错,需要一群不知情的人来背负罪孽,本就是不公平的。 许瑶没打算怨任何人,她要的一直也就是个答案。 “奶奶,这件事别往外说,我怕我娘受不了刺激,对精神不好。未来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许家的孙女,谁都改变不了。” 许老太又是心疼又是怜爱,抱着许瑶擦着眼泪点头答应下。 跟家里说好,许瑶就在萧羽的陪同下一起去镇上采集血样,做亲子鉴定。 其实许瑶心里清楚,许强胜没有撒谎,但还是必须经由公安核查,才能把整条线牵扯出来,还原当年的事情经过。 抽血前不能吃东西,从家里出来时空着肚子,萧羽想到她一会儿出来会饿,先去附近的早点铺买点儿吃的,许瑶一个人进去抽血。 抽完血,许瑶用棉签按着胳膊上从楼里走出来,站在路边等萧羽。 阳光照在人身上有种融融暖意,等了一会儿,萧羽从对面路边的电话亭里出来,拎着油条豆浆穿过马路小跑过来:“饿了吧?快吃,还热乎着呢。” 许瑶确认胳膊不出血了,腾出手接过。顺嘴问道:“你跟谁打电话呢?” 萧羽摇了摇头:“没什么,跟裴永光聊了几句,托他转告付敏给你延长几天假期。” 亲子鉴定结果要等几天才能出来,许瑶需要在家待几天,以免公安随时传唤,所以短时间她哪儿都去不了。 许瑶看了眼他的神色,隐约觉得有事瞒着,早点也不吃了:“有什么事,都得老老实实告诉我,再瞒来瞒去的,我可要生气的。” 本来许瑶因为身世的原因已经够焦头烂额,萧羽不想告诉她,现在见她问,自己再瞒着不说也不行:“是永光,海都调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当时萧羽跟裴永光在院里谈话,许瑶在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海都原工商局局长傅景荣跟乔家有勾结,为了弄清他们的底细,萧羽托裴永光安排人调查。 难道是有结果了? 许瑶聚精会神看向萧羽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跟我想的差不多,傅景荣在乔家船业里入了暗股,政府官员是不允许以个人名义参与企业经营,光是这条被人检举就够他把牢底坐穿,傅家倒不倒就是一封检举信的事,只是我担心,海都政府里有他收买的人,检举起不到作用,还会打草惊蛇。” “到底没有认识人,鞭长莫及。” 许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可转念一想,萧羽的父亲是专攻国防武装的物理学家,有人敢铤而走险陷害他,事情一定不简单。 “那现在怎么办?” 萧羽面上扬起一丝苦笑:“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政府派巡视组监管彻查,不过这些人不是能随意调派的。” “那如果检举信递交到更高一层呢?” 在许瑶看来,如果不能从傅家得到突破口,倒不如写封检举信上交给国家,毕竟萧羽的父亲已经被追封功勋,他的死因如果出现疑点,一定会引起上层重视。 萧羽摇摇头:“我父亲的死因是萧振江亲口认定的,提交上去的检举信肯定会征询他的意见,他一直认为我在父亲这件事上疑神疑鬼,肯定不会同意劳烦调查组兴师动众,让人看笑话。” “对他而言,我父亲的死因根本不重要,有份死后哀荣就足够装点萧家以及他的脸面了。” 许瑶这时才明白,于萧羽而言,阻碍他获悉真相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爷爷,外人看来身为萧振江孙子的殊荣,在他这儿只是解不开的负累和枷锁。 “瑶瑶,恐怕我得提早回京都。” 许瑶知道他现在还有很多事等着去做,自家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不该再牵绊他,当即点头:“嗯,你早些回去忙你的,我家的事我能处理得了。” 从镇上回到家,验血结果得等一周。 萧羽订了车票,第二天一早就跟许家上下道别,返回京都。 临行前再三叮嘱许瑶回去提早给他打电话,他去火车站接。 送走萧羽,许家恢复平静,家里关于许强胜的事,惟独赵春兰一直被蒙在鼓里,临近中午去外面拾柴,打算回来包饺子。 哪想,刚出门就碰见田秀娥鬼鬼祟祟地在门外转悠,不免疑惑:“秀娥,你在这儿干什么?咋不进家?” 田秀娥吓了一跳,许强胜被赵全砍伤,王寡妇卷款跑路。 这件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连公安都来了。 田秀娥听说后茶饭不思,生怕牵扯到自己,于是做贼心虚想到许家探探消息,可到了门口又怕被人怀疑,溜达着好几圈不敢进去。 碰到赵春兰,她也顾不得先前没借到钱的不快,赶紧凑上去:“二嫂,我二哥被公安抓走了,你知不知道?” 第351章 许国志吃错药 赵春兰一向不去村子热闹处,几乎整日待在家里,没人跟她说,她哪里会知道,茫然道:“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啊,爹娘知道吗?” 这么大的事,许家会没听说? 除非是单单瞒着赵春兰一个人,可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田秀娥猜不出来,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自从分家以后,眼看大房和赵春兰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惟独自家捉襟见肘,她心里格外不平衡,总觉得是许老太偏心,把好东西都留给了许老大,把他们家撇在一边。 现在许强胜被公安带走,他们不着急,对赵春兰倒是亲亲热热,媳妇儿比亲儿子都亲,真是两个老糊涂! 田秀娥没打听出什么来,看着天色不早,只得寥寥敷衍几句回家。 屋里,许妞正蹲在炉灶边烧火做饭,长长的柴火杆伸在门槛一截。 田秀娥心里装着事儿,也没注意,一脚踩上去险些被绊倒,摔个大马趴。 本就心情不好,经这么一绊越发气性大,抄起门口立的笤帚就朝许妞身上打,边打边骂:“白养你这么大,连烧个火都干不好,害得老娘差点儿摔跤,还不如打死你,少张吃饭的嘴!” 许妞刚把弟弟哄睡着,又被田秀娥的咒骂声惊醒。 一时间屋里孩子哭大人骂,许妞缩在墙根抱着膝盖,一句话都不说。 就在这时,田秀娥突然觉得眼前人影一晃,手里的笤帚就被一把夺走,还没反应过来呢,脸上就被重重甩了记耳光:“你天天不是打骂孩子就是搬弄口舌是非,要是不想好好过日子赶紧滚回你娘家去!” 田秀娥愣愣地看清眼前人,按说这个时间许国志正在上工,今天回来这么早? 也就是几秒钟的错愕过后,她很快反应过来,抓住许国志的胳膊使劲儿推搡着:“你个没良心的,我在家又哄孩子又做饭,给你累死累活的操持,你还敢动手打我。有本事你再打我试试?” 田秀娥边说着边把脸往许国志面前凑,笃定他不敢再动手。 哪想话音刚落,又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脸上,狠狠地没有一丝犹豫。 这回田秀娥彻底傻了,顶着火辣辣的脸颊,愣怔地看着许国志,连哭闹都忘了:“你今天是吃错药了,敢动手打我?” “没错,我就是吃错药了!” 许国志因为怒火脸色黑红,刚扇过两巴掌的手,还在颤抖。 他自娶了田秀娥一直都好吃好喝待着,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努力干活就为了让她过上吃喝不愁的好日子。 可她永远都没有知足的时候。 想起刚才李有才专程把他拦在半道,跟他讲村里传的风言风语,气得紧咬牙根儿:“你说,是不是你在外面胡乱编排许瑶大着肚子订婚,未婚先孕!” 田秀娥吓了一大跳,她气头上说的一句话,村里人嘴上没把门的传来传去谁还记得是打哪儿起的,不怕被人查。 哪想才过了一天就被许国志知道了。 一时间心头小鹿乱撞,嘴上依旧咬死不认:“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在外面听风就是雨,回来张嘴就冤枉我,我不活了,快让我死了算了!” 许国志冷眼看着她:“你有胆子做没胆子认,行,我直接把你带到队里去,让李有才公开处理你。看看究竟是不是我胡说!” 说罢,许国志一把拽起田秀娥的领子就往门外拖,田秀娥惊声尖叫,双手反握住许国志的胳膊,吼道:“我不去,放开我,我不去!” 惊慌的视线在屋里转圈,想要找人求救,可许妞刚挨了打,根本看都不敢看她,缩在墙根,像什么都没听见。 田秀娥情急之下只能扳住门框,说什么都不撒手:“他爹,他爹,你松开手,好好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她说了软话,许国志手上力气终于松些,怒道:“脑子进水才能干出这混账事,这么多年你看过谁家订婚能让李有才和书记亲自登门送礼的吗?” “我告诉你,瑶丫头现在出息,不光是为了她找个好女婿,更因为她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写的书都出版了,旁人巴结都来不及,你还脑子糊猪油,传那些没影儿的歪风邪屁!” 田秀娥木不楞登的听着,她半字儿不识,对什么写书出版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订婚宴上,听李有才和林老师提到过几嘴,也没往心里去。 只觉得李有才能提着那么贵重的礼物上门,还主动当证婚人一定是为了巴结萧羽。 现在从许国志嘴里,才咂摸过一丝味儿来,瑶丫头出息了,写的书都能出版赚钱。 那一千块钱对她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自己去问赵春兰借钱,还抠抠搜搜的说没有,母女俩没一个好东西! 一时间气愤冲昏头脑,怒道:“你倒是把人家当亲戚,人家根本都不正眼瞧你,咱们家都快要揭不开锅了,我才去问借一千块钱,都不给借,还巴结什么巴结!萧家那么大的门户,能看上她一个乡下丫头,肚子里没种谁信!” 到这个地步她把错处往许瑶身上推,许国志太阳穴凸凸地跳,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为啥问人家借钱,还狮子大开口借一千,咱们家的钱去哪儿了?” 田秀娥神情一滞,眼神游移着:“钱,钱家里花了啊,能去哪儿?” “你放屁!”许国志指着许娟身上打着补丁的衣裳:“孩子还穿着破烂衣裳,你说花家里了?家里哪样东西是新置办的,你说!” 田秀娥本来就不是什么持家勤快人,炕上铺的褥子还是结婚那时候置办的,睡了这么多年棉花早就压实了。 盖的被子接线口开了都不知道缝补,就那么大咧咧堆在炕上。 明明是盖了刚一年的房子,灰扑扑的,看起来像是户破烂的窑洞。 许国志心灰意冷:“你说是不是把钱给你娘家了?” 到这会儿,田秀娥也没法抵赖,低下头心虚道:“洪生拿着周转还债去了,他说这两天会给还的。” 第352章 别进这个家门 许家经历许强胜这事儿,众人心里都像堵了团棉花。 但转念一想,许强胜也算是罪有应得,他干了这么多坏事儿,能进派出所也算是给家里除了一害,以后大家都能太平地过日子。 趁着一家人吃饭,许瑶正好说了自己打算:“我娘头疼的毛病一直拖着不太好,这回走的时候我打算带着我娘和军子一起,到京都给她看病。” 许老太之前就听许瑶说过这件事,当然是支持:“对,病不能拖,得早早去看,京都是大城市,好大夫也多,带着你娘去看看。” 看病当然要紧,只是许强胜受派出所羁押,许瑶又带着赵春兰和军子去京都,这么一来许家二房就等于散了。 京都离得远,想见一面可不容易,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那么久,说走就走,让人心里不好受。 赵春兰低着头一言不发,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刘英红也红了眼,相处这么久了,她对赵春兰的遭遇既同情又心疼,是把她当亲姊妹的,以后到了京都,两人说不准三年五载难见一面。 “瑶瑶有出息,能带着你娘把病看好比什么都强,总比待在咱这小村子里,医疗环境也不好,春兰你别哭,等病好了要觉得村里住得自在,啥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低迷,许少伟环顾一圈,夹了个饺子进碗,嘀咕道:“又不是见不着了,等我的饲料厂办起来,带你们到京都走一圈是啥难事,有啥好哭的。” “这饺子很好吃,二婶,你走之前能不能把你的做饭手艺给我娘传授传授,她做的菜顶死咸,客人来了都以为我家打死卖盐的了。” 本来都红了眼眶的人,因为许少伟这句话顿时笑出声,刘英红被自己亲儿子扫了脸,又羞又恼,嗔怪地在他胳膊上扭了一下:“你这猴崽子,嫌你娘做的饭不好吃,抓紧娶个媳妇回来,让你媳妇给你做!” 许少伟哎呦哎呦地抽气,搓着胳膊嘿嘿笑着打圆场:“咸归咸,但是我吃习惯了,也挺好吃。” 刘英红拿儿子没办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满屋正一团和气,突然听到院里有人喊,听声音像是全贵媳妇。 “大娘,大娘,家里有人没,快去看看,你家老三和媳妇打起来了,要把秀娥往娘家赶呢!” 许老太一听赶紧下炕:“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分家了还不安生,一天天的。” 赵春兰上前搀着许老太,一家人火急火燎往许国志家走。 全贵家住的离许国志家近,听见隔壁嚷起来,赶紧出去劝架,招呼媳妇来许家报信。 路上全贵媳妇就跟许老太说清事情大概:“大娘,我也是听了嘴,估计秀娥婶子又把家里的钱贴补娘家了,所以才吵开。” 许老太一听缘由,有点儿犯嘀咕,田秀娥之前也没少拿钱给娘家,为啥这回就能闹得打起来。 旁人不知道许瑶却心知肚明,在旁道:“我三婶订婚宴上还问我娘借钱来着,开口就是一千,我娘手上没有那么多,就没给她借。” “啥?!一千块!” 众人听了眼睛都瞪大了。 怪不得许国志会发火,田秀娥开口借钱就是一千,肯定是这回贴补的窟窿大了填不上。 一千块钱拿出去容易,也不想想许国志在外面累死累活一天工钱也就三两块,一个月顶多赚上五十块。 胆子也太大了! 许老太沉着脸,碍于全贵媳妇在旁边没把难听的话说出来。 一行人匆匆走到许国志家,就看见门口蹲着个人,眉头皱的死死地,脸上被挠的都是血印子,不是许国志是谁。 屋里,田秀娥的哭声嘤嘤传出来,像是苍蝇声似的搅得人心烦。 “怎么了?好好的日子不过,又要折腾出什么事?” 许老太这话虽是站在门口对着许国志说,可眼睛却看向屋里,听见外面来人,田秀娥的哭声小了,明显是心虚。许国志站起来,丈二高的汉子,此时也红了眼眶:“娘,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离婚......” 许老太暗暗定神,可看他这个样子越发来气:“你那脸咋了?让猫挠了?” 许国志表情讪讪。 许老太没再理会他,走进门,灰扑扑的屋里,田秀娥就在炕沿上坐着,歪扭着身子背着人,连起身打招呼的意思的都没有。 许老太开门见山:“我听说,你把家里的钱都拿回娘家去给你弟弟还赌债了?” 田秀娥动了一下,半晌才憋赤憋赤吐出一句话:“洪生说了会给还的。” “既然他会还为什么又问老二家的借?”许老太哪容她糊弄,冷声问道。 一听借钱的事被捅到许老太这儿,田秀娥脸色越发难看,心里把赵春兰和许瑶娘俩狠狠骂了通,才不甘心道:“洪生说还又没说现在,都是亲戚道里,本就得互相帮衬过日子,等我有了自然就还上了,她不借就算了,还到处跟人嚷嚷,不就是有点儿臭钱牛气什么!” 赵春兰眉心微蹙,知道这话是在说她,开口道:“秀娥,我没跟人说......” “没说旁人怎么知道!不给借还在这儿假惺惺!” 田秀娥根本不容她把话说完,怒呛后,转过眼看向许国志:“你家联合起来欺负我,究竟我重要还是钱重要?为了这么点儿钱,就赶我回娘家,至于吗?” 院里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热闹,当着外人的面,田秀娥哭得委屈可怜,好像许家亏欠下她,不仁不义。 许老太气得两眼发黑。 许瑶眸光清浅:“三婶,我娘可没说不借,但你偷偷摸摸地过来,连个借条也不打,又不叫旁人知道,之后我家怎么问你要账。” “你要借,现在我就能给你拍板,写欠条,签字画押,要是还不上你个人想办法,跟我三伯没关系,咋样?” 屋子外面围了一圈人,众目睽睽之下,田秀娥借了钱就算是想赖账也没机会,她抻直了脖子:“咋就跟你三伯没关系,我俩是两口子!凭啥就赖在我一个人头上?” 许瑶微微一笑:“你也知道你俩是两口子,往外借钱的时候不替我三伯想,还债的时候倒是拉他下水,我三伯在你心里也没多重要。” 这一把火上浇油,算是彻底点燃了许国志内心的积压许久的怒火,上前一把扯过田秀娥,不顾她的嘶喊,将人丢出门外:“你赶紧给老子滚,从此别进这个家门!” 第353章 当街抓贼 田秀娥被扯着丢出门外,两眼一瞪,周围没一个替她说话,开始嚎啕大哭。 一群人围观指指点点,许老太沉着脸走出门:“国志,把人扔在门口像什么样。” 许国志不解地看向许老太:“娘......” “你把人亲自送回田家去,当初怎么娶回来的就怎么给人送回去,我许家要不起这么大的耗子精当媳妇。” 田家人是什么秉性,许老太心知肚明,要是就这么把人丢出去,回头田家人在里应外合,冤枉许家把人弄丢了,倒讹一笔钱,有理也说不清。 当着这么多双眼睛,许国志把人送回他家,再出什么事跟他们许家也没关系。 许国志很快就反应过来,抹了把眼睛:“行,娘我这就去。” “立仁,你跟老二一块儿去,免得再叫人打了,瞧他那张脸被挠的,老田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本事,能养出这种闺女来。” 田家还有个田洪生,许老太怕老三一个人过去吃亏,叫上许立仁跟着一块儿去。 要放在以前,刘英红才不想让自家男人掺和老三的破事儿,但现在看见田秀娥吃瘪,高兴还来不及,十分赞成许老太的话,点头同意跟着去。 许立仁一走,许少伟担心也要跟着去,就这样三个男人护送着田秀娥一个女人回田家。 “还是那句话,要是能把钱拿回来,你就还能回来,拿不回来,钱我们老许家不要了,你也回娘家去,之后爱怎么帮都行,保管没人说你啥。” 见许老太态度坚决,田秀娥彻底傻眼了。 许国志去送田秀娥,家里就剩下两个孩子,许老太让许妞抱上弟弟,先住在老许家,等许国志回来再来接他们姐弟俩。 事情解决完,回家路上,许老太都沉着脸不说话。 许瑶知道,田秀娥就算回了田家也肯定拿不回一毛钱,大概率最后还是要哭天抢地的让许国志原谅她,可这回许国志未必会再心软。 钱只有自己赚才能感觉到不易,况且田洪生又不是单纯的穷,而是赌,那就是个无底洞,再把田秀娥接回来,趴在他身上吸血,别说日子过不下去,十有八九连命都得搭进去,活生生累死。 回到家天色不早,许瑶一个人住惯了,萧羽离开后,她照常回到自己屋睡觉。 萧羽在部队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不管到哪儿住,屋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被子叠成整齐的豆腐块儿摆在床头。 想起两人头回见面,萧羽还住在后山上的简易棚,碰到自己突然上门,他着急忙慌回屋收拾东西,窘迫的样子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短短几年过去,他已经变了番模样,有了男人的城府和担当。 许瑶疲惫地躺下来,被子还带着萧羽身上独有的甘冽味道,才刚走了一天,自己已经开始想他了。 村子里的夜晚繁星点点,近得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许瑶侧身望向窗外,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等了一周,公安那边血源检测报告才出来,不出意外,许瑶果然跟许强胜没有亲子关系,在拿到确凿证据的那一刻,长久积压在心里的不平像是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 原来不是她没有获得父爱的资格,而是许强胜本就不是她的父亲。 那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是谁? 回想起那天晚上许强胜说的话,赵春兰是被人卖到老赵媳妇手里的,也就是说在老赵媳妇之前,赵春兰还经过一个人的手。 那会是谁?难道是自己的父亲? 如果真的是这样,找到亲生父亲意义并不大,大概率又是个卖妻卖女的人渣。 许强胜的手指已经接不回去了,在被医院救治脱离危险后,押送回公安局受审。 作为待审人员,没有探视权,也就是说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申请探视。 经由他或许能够揪出一个潜藏多年的跨省作案人贩子团伙,具体细节还要公安进一步侦破。 卷款潜逃的王寡妇带着两个孩子连镇上都没跑出去,公安机关将五百块钱追缴还给许瑶,考虑到网王寡妇还有两个儿子要养,公安从轻处分,进局子待几天。 期间她的两个儿子将被送到王家村交给伯伯暂养。 至于赵全犯的罪处理起来就比较简单,直接以故意伤害罪上报法院审判。不过因为他有前科,肯定会从重论罪,能不能从监狱出来都不好说。 公安部郑重感谢许瑶帮助他们维护社会安定与正义,同时也答应,会加大搜索力度,为她找到真正的亲生家庭。 从公安局出来,许瑶迎着明艳的骄阳深吸一口气,在这一刻好像终于迎来了新生。 想到自从回来还没有去探望顾城奶奶,便打算去供销社买点儿东西。 今天供销社人不少,许瑶好不容易从后面挤进柜台前:“同志,麻烦给我拿两斤白糖,一罐奶粉。” “白糖一块四,奶粉五块钱。”售货员手脚利落地从柜台一旁的盒子里,铲了两斤白糖用牛皮纸包装好,顺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罐奶粉。 许瑶正要低头掏钱,突然旁边有人一推:“干什么?抓贼!有人偷钱!”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从拥挤的人堆里窜出去,向门外狂奔。 大家都是来买东西的,东西没买着,谁愿意管这闲事。 许瑶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手里还提着刚买的一袋子面,想要去追又不能把东西丢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偷逃走,急得直跺脚,眼泪都快出来了。 许瑶也没迟疑,反正东西也没付钱,挤开人群就追了出去。 那小偷身形矮小,在街上窜来窜去,跑了会儿头一猫就要往巷子里钻。 许瑶紧追在后,累得气喘吁吁,镇子地方小,巷子倒修得四通八达,人要是钻进去,再想找就不容易了。 情急之下,许瑶扭头看见路边水果摊上在卖苹果,她随手拿了一颗,瞄准一甩胳膊就扔出去。 砸在那小偷后脑勺,“哎呦”一声,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就这么会儿功夫,许瑶就窜上去,三步并作两步把人按住:“偷人东西,跑得还挺快!” “你放屁,老子没拿你的东西!你认错人了,我好端端走着,你拿石头砸我,还不想给我看病所以才说我拿你东西,我拿你什么东西,你说啊?” 看到这一幕,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围观,许瑶没想到这小偷嘴还挺滑,自己不是被偷的失主,当然不会知道丢了什么东西,被他这么一问,答不上来,好像真是理亏在先。 就在这时,从人群外挤进来一个姑娘,大口喘着粗气,正是刚才被偷钱的那个:“这人是小偷,把我身上的钱包偷走了,里面一共装了五十四块钱!谢谢你姑娘,帮我抓到他。” 第354章 比许筱强多了 小偷见要露馅,挣扎着想要起身。 许瑶哪会容他,膝盖抵着他的脊背,一手反压着他的胳膊不让他使劲儿。 那姑娘也爽快,上前弯腰在小偷身上一顿摸索,拿出一个橙色的钱包,打开数了数,五十四块一分不少。 “喏,这就是证据,他就是个小偷!” “送公安局!这种祸害不能留,危害社会!”证据确凿,立马有人提议。 众人义愤填膺,一致同意把人移交给公安。 好在公安局离得不远,没一会儿就有公安同志前来,在看到许瑶时,还一愣:“许瑶同志!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许瑶也没想到,她前脚刚出公安局,后脚就抓到小偷,跟公安局的再度见面打了回交道,把事情经过讲清楚,正好那小偷已经是镇上的惯犯,公安省下调查流程,就把人带走了。 路人渐渐散开,倒是梳着斜麻花大辫子的姑娘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你就是许瑶?!” 许瑶点头道:“对,我是许瑶,你认识我?” 姑娘脸色有些复杂,看向许瑶的眼神带着一丝崇拜:“我叫苏玉玲,是赵维的对象,我听他提过你,还看过你写的书,写得真好。” 许瑶神情错愕,自从赵维搬到县城后,就很少再回村里,这次她订婚也没特意去请。 还不知道他有对象了,而且姑娘模样浓眉大眼的长相标志,提起赵维来面带羞赧,可见两人相处的不错。 “嫂子你好,头回见面就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是缘分,赵维哥说我什么?不会是背地里偷偷说我坏话吧?” 许瑶不清楚自己跟赵维的事苏玉玲知道多少,总归要保持分寸,第一时间划清关系,免得被误会。 一声嫂子叫的苏玉玲脸颊绯红,看向许瑶的眼神也亲近不少。 她在跟赵维交往之前就知道赵维一直喜欢同村的青梅竹马,还听他提到过许瑶的名字。 在得知许瑶是个大学生,更出版过两本书,不由潜藏着隐隐的担忧,害怕有天许瑶回来,再把赵维抢走。 可现在亲眼见到许瑶后,她的疑虑瞬间打消了,眼前的姑娘模样柔和,目光纯澈真挚,而且从说话的语气中就透露出她对赵维根本没有非分之想。 苏玉玲又高兴又激动,上前挽住许瑶的胳膊:“他哪会说你的坏话,夸你还来不及,能写出那么好看的故事!我在厂里当会计,年轻姑娘只要识字的,你的书人手一本。对了,赵维去给自行车打气了,一会儿就回来,要不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人家提着不少东西,一看回来就是有正事儿要办的,许瑶哪能耽搁。 况且自己还要去供销社买东西看望顾奶奶,去晚了不太礼貌,于是婉拒道:“今天就不了,有时间到我家吃饭吧,赵维哥好久没回村了,正好能带你回去转转。” 苏玉玲面色有些为难,摇摇头:“还是不回去了,赵维家里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回去也是让人伤心,赵全又被关起来了。赵家也没什么能值得他留恋的。” 本来好端端一大家子,就剩下赵维一个,他心里能不难受吗? 许瑶点点头。 “我爸已经同意我跟赵维在一起,明年就订婚,到时候你要是回来,记得去吃席。”苏玉玲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家的电话。” 许瑶眼底闪过一抹惊喜,这也算是赵家为数不多的一个好消息,她伸手接过,点点头:“行,我要是回来一定去!” 看时间不早了,跟苏玉玲说了两句话,许瑶就赶紧跑向供销社去买白糖和奶粉。 许瑶刚走没多久,赵维就骑着自行车来到苏玉玲身边:“拎着这么多东西,在供销社等我就行,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苏玉玲努努嘴,帮着他把东西放在自行车上:“我刚才碰见小偷了。” “小偷?”赵维神情立马凝重,拉着她的胳膊仔细打量:“怎么样,伤到没有?哪儿冒出来的小偷,人去哪了?” “已经被公安带走了。”苏玉玲眸光闪过狡黠:“你猜猜是谁帮我抓的小偷?” “谁啊?” “许瑶。” 听到这个名字,赵维脸上出现一抹错愕:“许瑶回来了?” 苏玉玲点点头:“是啊,她还叫咱们有时间去她家吃饭呢。” 赵维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复杂,看见苏玉玲裤腿上的土,弯腰去拍了拍:“我跟许瑶也好久没见了,她回来按说是该见一面的,不过咱们今天还得去看望邱主任,没时间,下回要是有机会叫她去咱们家吃饭。” 赵维一句“咱们家”让苏玉玲心底暖流涌过,她用力点头,轻轻一蹦坐上自行车后座,赵维载着她渐渐驶向远方。 今天供销社抢货太厉害,等许瑶折回去买奶粉和白糖时,售货员已经在打扫柜台,头都没抬:“已经卖光了,明天再来吧。” 怪不得刚才那么多人都排队等着买东西,都没人好心帮忙抓小偷,原来镇上的商品现在这么紧俏。 没办法,许瑶只能先回家等明天再来。 家里人也刚下地回来,看了鉴定报告,确认许瑶不是许强胜亲生的,许老太沉默地没说话,许老爷子蹲在墙根下闷头抽了整整一管烟。 “反正我俩还是这句话,只要你还愿意叫我们一声爷爷奶奶,家里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你就是我许家的孙女,这点就是我俩埋在土里也不会变。” 许瑶把头枕在许老太膝盖上:“爷奶说什么胡话,我认,为啥不认,谁对我好我心里清楚,你们就是我的亲爷奶。” 许老太欣慰得眼含泪光,慈爱地抚摸着许瑶的头发。 许瑶也没忘记自己在镇上碰见赵维对象的事说给老两口, 提起赵维许老太也是满脸唏嘘:“赵家人成这样,是他们罪有应得,只是可怜了老赵头和赵维,被那娘俩给祸害了,赵维找的那个对象我听村里人说过,人家是城里木材厂厂长家的姑娘,赵维有了这个岳父,以后的日子不会难在那儿,也算是个好结果。” 赵维这一世获得了自己的幸福,许瑶还是为他高兴,虽然就见了一面,但许瑶觉得人挺好,反正是比许筱强! 第355章 挡着母子团聚 到了第二天,许瑶一早就往镇上去,供销社人不算多,买上奶粉和白糖,就骑着自行车去了顾奶奶家。 院里靠墙小院种的黄瓜结了秧,开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朴实又娇俏,许瑶停下自行车走院。 今天是礼拜天,家里只有顾城奶奶和顾城弟弟小勇,祖孙俩正在太阳底下抽豆荚筋。 “奶奶。”许瑶喊了声,顾奶奶抬起头,顶着刺眼的阳光,眯眼好半天才看来人,立马扶着膝盖起身:“瑶丫头!你来了,不是跟城子一起回来的,咋这会儿才来?” “家里事儿有点多,就来得晚了,您别见怪。”许瑶笑眯眯的,礼貌又和善。 顾奶奶看见许瑶手里的东西:“来就来,提什么东西,今天中午就在家吃饭,我杀只鸡,咱们炖肉吃。” 她拎过许瑶手里的东西,招呼着往屋里走,在沙发坐下,倒了杯茶。 许瑶发现家里好像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添置了不少新家具。 察觉许瑶的视线,许老太骄傲地指着红漆柜上的收音机笑道:“瞧,这是顾城给买的,我都不舍得用,之前非要买什么电视的,我没让,方框框里装着人,怪招怕的。” 顾奶奶思想还比较古板,不理解电视机的播放原理,光是看小盒子里装着人说话,就觉得不安。 顾城孝顺,听奶奶的话没给买电视机,就买了台收音机,没事儿干,听听广播跟着唱两句戏什么的。 “瑶丫头,我听城子说你这趟回来订婚啦?” 许瑶点点头:“是,办了个订婚宴,家里人简单吃了顿。” 顾奶奶眼底划过一抹遗憾,瞧着许瑶身材高挑,模样又好,能力又强。 这么好的姑娘,要是能跟顾城在一起,娶回来当媳妇该多好呀! 可人家倒订婚了,只剩下顾城半大后生还单着,没着没落的,给他介绍都不同意,一门心思扎到生意堆里,想想就够愁人。 小勇依旧话不多,性格跟军子比有些腼腆,靠在门板上好奇地看着许瑶。 顾奶奶留许瑶吃饭,又不准她沾手帮忙,许瑶反正也没事儿干,今天天气热就带着小勇到街边的茶水摊买冰棍。 没有冷藏设备,冰棍就储藏在旁边桌子上的泡沫箱子里,一根才八分钱。 刚从泡沫箱拿出来的冰棍还冒着寒气,小勇刚要伸舌头去舔,许瑶赶紧拦住:“等会儿,太冰了,当心舌头粘上去。” 小勇舔了舔嘴唇,乖乖地点点头。 许瑶也给自己买了根,有些后悔没把军子带上,这么热的天,冰棍走在路上就化了,也没法给他带回家。 又去小卖店买了小袋红皮花生和两颗粘牙糖,就这样,大朋友带着小朋友,高高兴兴往家走。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院里一阵吵嚷,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绿色的衬衣,短头发,颧骨高突带着高原红,被一顿笤帚打出来。 顾奶边拿扫帚打边骂:“你个不要脸的,早几年日子过不下去了,你丢下两个孩子跑的没影儿,生怕拖累你,现在看我们日子过得刚好一点儿,你就上门要这要那,以为这是啥地方!赶紧滚!” 那女人一边躲,一边道:“你个老不死的,凭什么这么说,两个孩子到底身上流着我的血,就是我儿子,生下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认儿子怎么了?碍着谁的事儿了?” 那是顾城和小勇的娘? 许瑶不由惊诧,不是说顾城娘早就在他爹死了以后就改嫁,不管他们两兄弟了吗? 隔了这么多年,咋想起突然上门。 顾奶奶年纪大,扬了半天笤帚又累又气脸颊通红。 小勇眉心紧蹙,握着许瑶的手,盯着那中年女人眼神中都透露着惊慌。 中年女人余光一扫,正好看到站在巷口的小勇,眼前一亮,小跑着就过来:“小勇,你还记得妈妈吗?妈妈今天是来接你去新家的。” 小勇吓得手里的冰棍都顾不上吃,躲在许瑶身后。 中年女人见状,蛮横地伸手就要把小勇往出拽:“你这孩子,我是你妈,你躲什么?快出来!” 小勇被拖得直哼唧,都带上了哭腔。 “松手。”许瑶心里有些恼火。 中年女人这时才正视许瑶,满眼不悦:“你是谁?” “管我是谁,让你松手就松手,没看见小勇都不愿意你碰吗?” “我是她妈!”中年女人怒气直飙天灵感。 “哎呦,当年丢下两孩子跑的时候咋没有当妈的觉悟,现在腚眼儿长牙说你是孩子妈?我看你就是个搅屎棍,看不得人家过得好!” 中年女人没想到许瑶看起来文气秀丽的小姑娘,骂起人来会这么狠:“你怎么说话呢?年纪轻轻的......” “说话关我年纪轻什么事儿,你倒老得像盆腌菜,也没见你学会说话!” 许瑶冷眼看着她:“放不放手?再不放手还有更难听的等着你?” 中年女人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扬手还想动手打人,但却被许瑶眼神震慑住,不敢下手,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街坊邻里来看看啊!欺负人了,当娘的来看看孩子,被拦着不让见,还有没有天理啊!” 一番吵嚷很快就招来邻居围观。 “当初可是你说的两个儿子你养不起,而且都姓顾,跟你没关系......”顾奶奶强硬了一辈子,从没在外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一时间气得得扶着墙才能站稳。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围观的有人好奇,问道。 这一问可算打开了女人的话匣子:“我是顾城和顾勇他娘,来看孩子,他奶奶和这个小泼妇拦着不让我见。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我也想我的孩子啊,好不容易上门,她俩连一点儿情面都不讲,活生生断了我们母子情,天杀的呀!” 看她哭得这么伤心,不知根底的人都有些不忍,总归是孩子的亲妈,见一见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况且孩子都这么多年没见过妈了,何必挡着人家母子团聚呢。 第356章 顾家兄弟俩的妈 “顾大娘,她想见就让她见见,终归是孩子的妈,有血缘关系在。” “是啊,看她哭的也够可怜的,顾城娘一个女人家也不容易。” “对啊,对啊,孩子就在眼皮子底下,快让她见一面算了。”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顾奶奶像真成了不让母子相见的恶婆婆,许瑶压着一股怒火:“孩子已经长大了,又不是一截木头,由着她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小勇,你说想不想见她?” 小勇当然是摇头,他不记事儿的时候,他妈就撇下兄弟俩跑了,哪来的母子情,眼前的女人在他眼里跟个陌生人没有区别。 “你这孩子,我是你妈,你是我生的,怎么能不想见我呢?” 许瑶把小勇护在身后,淡声道:“话你也听见了,不是没让你见,是小勇压根儿不想跟你扯上什么关系,况且......” 许瑶顿了顿,声音有意提高,视线扫过周遭:“这世道可不是谁可怜谁就有理的,当初舍下孩子拍拍屁股走人,留下顾奶奶一个人拖家带口把两个孙子养大,顾奶奶就不可怜?” “就这种人还想带孩子走,她能担得起身为母亲的责任吗?”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鸦雀无声,顾奶奶眼眶湿润抹了把眼角。 顾城娘见这情形,众人都不再为她说话,羞愤交加,一骨碌爬起身:“行!我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你不让他们认我,咱们就走法院,等着我起诉你!我就不信,半截入土,还能再把孩子判给你。” 顾奶奶根本不明白走法院是干什么,光看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就已经忍不住发慌。 许瑶心里窝火,冷声道:“走法院就走法院,你要孩子也可以,但得把顾奶奶这些年养育他们兄弟俩的花费都拿出来,不给多算就五万块,你拿来吧。” 顾城娘眼神飘忽,她哪有五万块,之所以想把小勇讨回去带在身边养也是图能从顾城手里要到养他弟弟的钱,他们兄弟俩感情深,顾城肯定见不得自己弟弟受苦。 到时候自己哭哭穷,顾城就算是看在弟弟的份儿上,也愿意花钱接济。 回想起来只怪自己当初太心急,就想甩脱两个拖油瓶,也没往后考虑。 不然要把小勇带在身边,就不信顾城做生意赚了钱会放着他弟弟不管。 眼下,钱还没问要到,就得往出掏五万块钱抚养费。 别说是没钱,就算是有钱也不愿意掏。 女人扫视着许瑶,目光就跟存着针似的,她上回来就被顾城直接拎着衣领丢出门。 今天来是专挑顾城不在的时候,谁知又冒出来这么个丫头片子脑瓜子也转得太灵了,根本没给她一丝浑水摸鱼的机会,人要走背运喝凉水都塞牙。 围观的人到这会儿才闹明白,她哪是上门来见一面孩子,而是要把孩子领走。 这怎么可能,插秧的时候你嫌累,吃饭的时候你跑得欢,说破大天也没这道理啊! 当即有人驱赶道:“行了,人也见了,事儿也闹了,赶紧走吧,小勇你别想领走。” “赶紧走赶紧走,小勇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说领走就领走,做梦呢。” “快走吧,再晚会儿我都忍不住要打你了。” 顾城娘急喘着粗气,面对众人毫不留情的驱赶,只得狠狠瞪了眼许瑶,撂下一句:“你等着!” 随即气冲冲离开。 等她走了,邻居们才上前纷纷跟顾奶奶道歉:“不好意思大娘,我们以为她是想见一面孩子,不知道她存着把孩子领走的心思,刚才真是对不起。” 顾大娘疲惫地摆摆手,没多说什么,把小勇招呼到身边,亲了亲他的头顶:“走,跟奶奶回家去。” 小勇搀着顾奶奶,转过身刚走没两步,顾奶奶全身一软,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晕倒在地。 周遭人惊了一跳,小勇吓得大喊:“奶奶,奶奶!” 许瑶赶紧冲过去,让小勇先回家,把大门锁上,顺便劳烦邻居照看,别让人把小勇带走。 自己背起顾奶奶,就往医院跑。 顾城家到医院隔着两条街,许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狂奔着跑过去,一进门就高声喊道:“医生,医生,快来!” 急诊室医生闻声而来,将顾奶奶接进病房。 许瑶本想给顾城打个电话,但又怕一会儿大夫出来找不到家属,只能先静下心,焦急地等待。 顾奶奶身量不高,再加上年纪大身上没有多少肉,背起来倒是并不重,但因为跑得太急,许瑶还是出了满身的汗,衣服紧贴在身上,浑身都觉得粘腻。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从诊室走出来:“病人家属呢?” “在这儿!”许瑶起身,迫切地询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手里拿着病历:“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气,你们平时家属更应该注意些才是。” “得住院,你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医生飞快地在病历本上写了一连串字,撕下来交给许瑶。 许瑶转身就去照办,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等到手续都办全,顾奶奶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是还在昏。 许瑶不放心小勇一个人在家,先回了趟家,把小勇接到医院里来,又收拾了一些吃穿用度,换洗衣物,一起带上。 估计是吓坏了,小勇眼眶通红,直到许瑶再三跟他保证顾奶奶没有生命危险,他才逐渐平复下情绪:“我已经给我哥打电话了,他正在往回赶,谢谢你许瑶姐姐。” 才十来岁的人,碰到这种情况要是旁的孩子早就急得手足无措了,他还镇定下来记得给哥哥打电话,足见是个懂事不让人操心的孩子,许瑶有些欣慰地摸摸他的头。 回到医院时,正赶上顾奶奶刚刚苏醒,小勇激动地扑进她怀里。 许瑶拿饭盒打了碗粥回来,给顾奶奶垫垫肚子。 顾奶奶有些不好意思:“留你在家吃饭的,锅还没热呢,现在反过来还得伺候我老婆子,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别这么说。”许瑶笑着道:“您还跟我见外,顾城奶奶也就是我奶奶,早些养足精神咱早些回家。” 顾奶奶轻笑着点点头。 小勇坐在床边晃荡着两条腿,突然病房门打开,小勇眼前一亮,激动地跳下床:“哥!你回来了!” 第357章 跟顾城是兄弟 顾城在县城看工地,政府已经把地方批下来,羊绒厂正在投建,得到消息火急火燎赶回来,进门时还喘着粗气:“奶奶,你怎么样?” “我没事儿,你回来干啥?不是还忙呢忙?”顾奶奶无奈又欣慰地看着孙子。 “工地上有霍飞盯着,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 许瑶怕顾城太担心,起身道:“医生说,顾奶奶肝火郁结导致的昏迷,后续注意调养就没什么事。” 顾城松了口气,他看向许瑶,千言万语总结成两个字:“谢谢。” 许瑶摇摇头:“你跟我出来一下,正好有件事跟你商量。” 顾城嗯了声,跟顾奶奶示意一下,走出门外。 走廊上人不算多,就他们两人,许瑶说话也就不用顾忌:“你考虑把顾奶奶接到京都吗?” 顾城娘看起来不是个好惹的,今天走的时候依旧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也是今天她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许瑶在,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顾城忙经常不在家,留着顾奶奶和小勇一老一少。 许瑶的意思是,反正她这次要带赵春兰去京都,不如顾奶奶和小勇同去,去年顾城在筒子楼里租的房子还空着,到京都住下也能有个照应。 许瑶的担忧不无道理,可对于此事,顾城也有些无奈。 从上次周彩萍来闹事,他就已经提过想让奶奶和小勇搬到京都去住。 等顺安的羊绒厂建起来,少不了京都顺安两头跑,镇上肯定回来的少。 可顾奶奶不同意,理由也很简单,年纪大了,不想再到处挪腾。 住了一辈子的地方,邻里也都认识,贸然搬到新地方,尤其还是京都那种大城市,总是不太适应。 “奶奶不想挪腾,我也劝过了,还是再等等,等厂子建起来正式投产,我再去劝劝。” 听顾城这样说,许瑶也只好点点头,随口问道:“我记得,上次你说过。你母亲很早之前就不联系你们了,怎么突然想起找上门?” 顾城眼底掠过一抹幽暗,冷笑道:“为了她男人的儿子。” “她后找的男人姓陈,在县城住着,最近儿子往家里领对象了。女方要的东西多,除了三转一响还有冰箱彩电,他家拿不出钱,她男人撺掇让她上门来要钱。”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她。” 许瑶惊诧道:“那孩子也是你母亲生的吗?” 出乎意料,顾城摇了摇头:“不是,那男人老婆死后留下个儿子,她嫁过去给人当后妈,当亲儿子养。” 许瑶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放着自己的孩子不要,跑去上赶着给别人养儿子,甚至想从亲儿子手里要上钱去给继子娶媳妇,无论作为亲妈还是后妈,都是世上少有的奇葩。 看出许瑶的疑惑,顾城曼声道:“那男人有稳定工作,在木厂上班,跟着他倒是不用过苦日子,也当然要对人家儿子好些。” 自己的母亲跑抛下兄弟俩不管,跑去别人家掏心掏肺,顾城的感觉一定不会好受。 许瑶暗暗叹了口气,突然道:“你刚才说那个男人在木厂工作?他叫什么,是负责干什么的?” 顾城一五一十道:“叫陈胜利,是个装运工,你问这些做什么?” 许瑶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没准儿这件事我能找人帮上忙,让他不敢再到你家门上闹事。” “有什么办法?” “这你就别管了。”许瑶挥了挥手,转身就朝着医院外走去,顾城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变得柔和。 其实对付周彩萍有的是法子,但许瑶顾忌他的心情,怕他面对亲妈狠不下心,所以才主动帮忙,自己没理由拒绝她的好意。 许瑶走出医院已经时间不早,在回家前,她先去了趟电话亭,从帆布包侧边的兜里找到苏玉玲的电话。 如果没记错,许老太之前说过,苏玉玲是木材厂厂长的女儿,顾城她娘找的男人陈胜利又正好在木材厂上班,能找她帮这个忙。 顾城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不能被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女人耽误。 头回见面就打电话让人家给帮忙,许瑶有些不好意思,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 没过多久,一个轻快的女声响起:“喂,你好。” “是玉玲嫂子吗?我是许瑶。” “许瑶?!对对,我是苏玉玲。” “嫂子,你们还在镇上吗?我想请你跟赵维哥吃个饭,有件事请你们帮忙。”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赵维今天要上班,我们昨天办完事儿就直接回县城了。不过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吃不吃饭的不打紧。” 苏玉玲声音轻快,没有一丝不悦。 许瑶把顾城家发生的事,跟苏玉玲大概说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苏玉玲听过后比她还气愤:“怎么会有这种人,就这还是当娘的呢!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吧,这可是个人作风品行问题,我爸爸还是很看重这一块儿的,我去跟他说!” 许瑶再三感谢,挂断电话后,骑上自行车朝家驶去。 ...... 从顾家离开,周彩萍就满肚子郁气,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许瑶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跳出来搅局,越想越生气。 回到家,进门就看见下班的陈胜利,正跟陈老婆子和儿子陈庆围在桌前吃饭。 整了整脸上表情推开门走进去,笑着道:“好香呀,已经开始吃上了?” 陈老太端着碗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吱声,等到她去锅里舀饭坐下,才幽幽问道:“胜利媳妇,咋样?去顾家要上钱了吗?” 周彩萍刚要往嘴里送的饭,止住了,求救的眼神看向陈胜利,可陈胜利却不动声色地挪了开眼,装没看见。 没办法,她只好自己应对婆婆的盘问。 “没有,今天顾家来人,我没好意思闹得太难看。” 陈婆子还没说话,陈庆就忍不住了:“这点儿钱都要不到,那我还怎么娶丽丽过门?妈,论起来我跟顾城也是兄弟呢,他咋这么办事儿,太不是东西了!” 第358章 没有金刚钻 周彩萍也觉得恼火,她跟顾城他爸是相亲介绍认识的。 当时看顾城他爸在饭店干采购,工作稳定就同意了。 谁知道姓顾的是个短命鬼,出了场车祸,手一撒自己去阎王爷那儿报到,留下她一个女人,拖着两个拖油瓶还带着一个老婆子。 直到遇上陈胜利她才终于有了几天好日子。 前段时间陈胜利在厂里装货,突然听货运司机说,政府在城南给顾城拨了一块儿地做厂房建设,而且还是政府扶持,振兴顺安羊绒业,厂子规划还挺大的,这批木材就是拉往工地用的。 陈胜利听完有些眼热。 回来就把消息告诉她,儿子这么有出息,都不通知她这个当娘的,胜利媳妇当时觉得不痛快,可高兴劲儿上来,那股不快也没持续太久。 本来她在家没事儿干,遭陈婆子白眼,现在儿子发达了,看谁以后还敢欺负她。 趁热打铁,当即就把陈庆结婚的事儿包揽下来,叫陈婆子好好长长眼。 可跑了两趟,第一趟让顾城赶出来了,第二趟又碰到那个贱妮子,两回都是空手而归,陈婆子越发不给她什么好脸。 周彩萍手里的饭碗,端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对面坐着的陈庆也恼了,重重撂下筷子,转身回到屋里,把门砰地一甩。 最心爱的孙子生气了,陈婆子脸拉得八丈长,摔下筷子斥责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你说说现在这事儿闹的,庆子答应人家的订婚日子马上就在眼前了,你迟迟要不上钱,就你还是个当娘的,连自肚里生下的种都拿不住,叫我说你什么好!” 周彩萍被训得闷不吭声,就算肚子饿的咕咕叫,也只能放下碗筷,好声好气道:“妈,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先别着急......“ “不着急!?我倒是想不着急,人家要的这么多东西,你现在别说礼钱,就是三转一响都没买齐,能不着急?” 陈婆子越说火气越大,认定她是因为陈庆不是亲生的,才对他的婚事不上心。 “我就不该同意胜利把你娶进门,结婚这么多年,什么事儿都不干,就知道打扮拾掇自己,吃的喝的都要用好的,家里就是被你败成现在这样的!” “谁家娶媳妇,家里父母不是早早的往下准备,你可倒好,天天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家底拿出来就那三瓜两枣,一点儿都不会过日子,我家真是倒大霉,娶你这号人当媳妇!” 陈婆子骂起人来大气都不喘,薄薄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喋喋不休,眼见事态不妙陈胜利早就填饱肚子,撂下碗筷躲到外面跟工友下棋去了。 留下媳妇儿独自面对陈婆子的狂风暴雨。 周彩萍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气,回来还又被婆婆挤兑。 一家子人从老到小没一个为她说话的,不由委屈地放声大哭。 家属宿舍住的都是在木材厂上班的员工,谁家有点动静,没一会儿整栋楼都知道了。 第二天,陈胜利照常去木材厂上班,货刚卸到一半,就听见有人远远喊他:“陈胜利,你来一下!” 他看了眼,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厂长既定的未来女婿,赵主任,他不敢耽搁,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往主任办公室去。 他就是个小小的装卸工,一般主任级别的领导,就算是找人谈话也不会找到他头上,今天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都在琢磨,是不是自家媳妇昨天和老娘在家属楼里吵架声音太大,被邻居向上级反映了。 到了办公室,赵维在桌后坐着,抬手跟他示意了下:“坐吧,有件事我想跟你聊一下。” 陈胜利把卸货的手套塞进衣兜里,局促地在凳子上坐下,屁股都不敢坐实,只沾了个边儿。 “听厂里的人工友说,你儿子快结婚了?” 陈胜利心里咯噔一下,陈庆要结婚的事儿,厂里领导都知道,看来还真有人告状,就是不知道是谁。 陈婆子脾气不好,周彩萍的性格更不用说,家属宿舍没少得罪人,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出来。 陈胜利只好顺着道:“是,领导您是咋知道的?工作之余,能这么关注员工的家庭生活,真是......” 后面拍马屁的话还没说出来呢,就被赵维一句话堵住了:“那该置办的就该置办起来了。有件事我很奇怪,你跟你媳妇是再组家庭,你儿子的彩礼跟你媳妇的亲儿子有什么关系,咋会要到人家家里去,还把人家老太太气倒住院。” 陈胜利全身僵住,顾老太太被气得住院了? 他昨天根本没听周彩萍回来说呀! 面对赵维审视的目光,他脊背都开始往出冒汗了,他能进木材厂,还是年轻时托关系进来的,干了快有十年了。 近来工厂不太景气,有裁员的风险,要是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急忙解释道:“赵主任,我媳妇嫁给我之前有两个儿子,现在年纪大了,想亲生儿子就上门认亲,再没别的,我家庆子的彩礼我自己给准备,哪能算到人家头上去,肯定是误会。” “误会?”赵维从前是当兵的,一双眼睛看人时透着锐利,像是能把人穿透似的。 陈胜利心口狂跳,额角开始冒汗,强笑道:“肯定是误会了,没有的事儿,我回去就跟媳妇说,让她以后少上人家门上去。” 赵维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放在面前:“生儿不养,不配为人母,你媳妇儿对你家陈庆就挺好。你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何必再去找晦气,” “顾老板是咱们厂的客户,说句不好听的厂里上下还等着人家结款吃饭,你把人得罪了,我们也很难办。” “抽空呢,你带着媳妇去医院看看老人家,毕竟是被你媳妇气倒的,不然回头人家闹到厂子里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陈胜利当即点头答应:“是是是,我今天下午回去就照办,谢谢你,赵主任。” 赵维笑着道:“不客气,有什么事儿来办公室找我。” 赵主任比厂长气场都强,陈胜利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哪还敢再往这儿来,嘴上应着,双腿倒腾飞快出了办公室。 心思不宁连抗货都出不上劲儿,一起干活的都看出他不对劲儿,问道:“陈哥,你咋了?去了趟赵主任办公室,回来就魂不守舍的,他说啥了?” 第359章 顾城的手段 “也没说啥,就是知道我儿子快结婚了,问了问日子。” 渐渐平静的陈胜利有点儿犯嘀咕,按理说顾城就是个小老板,木材厂是国营企业,赵主任咋会突然替那个姓顾的小子说话,这两人莫非有什么关系吗? 他故作镇定,旁敲侧击地打听:“上回来拉木材的货车司机说是给姓顾的老板建厂用,他跟赵主任是不是认识?不然一个小老板怎么有渠道从咱们厂直接拉货?” “什么小老板?人家可是做大买卖的,顺安县城正在搞乡村脱贫,人家就是首座受政府扶持创建城乡合办厂,专搞羊绒外销。咱们厂现在巴不得跟人家搭上关系呢!” 陈胜利脑瓜子嗡嗡的,这才知道自己到底错得有多离谱。当下也没心思干活了,跟厂里请了半天假,飞奔回到家。 家属楼院里,周彩萍正搬着小板凳跟街坊凑在一起说闲话,叽叽咕咕乐得前仰后合,一撇头就看见自家男人板着脸从大门外进来,站起身:“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胜利没说话,单棱了她一眼,沉声道:“回家!” “咋的啦?” 周彩萍隐约觉得不对劲儿,面对周遭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睛,觉得老大不自在,赶紧追上去:“胜利,胜利,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是不在厂里受气了?” 一路小跑着进屋刚把门关上,陈胜利蹭得转过身,一张脸阴沉沉的:“你今天去顾家没?” 周彩萍以为是陈胜利在为儿子的彩礼发愁,催她办事。 昨天刚被陈婆子骂,今天又被陈胜利催,心里不大顺意,半侧过身子,不悦道:“去了,怎么能没去,敲了半天门顾家没人,我才回来的。” “你又去了?” 周彩萍道:“昂,咋了?你不想我去?” 陈胜利的脸色越发难看,扬手就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你去问要钱,钱没要上还给老子惹了一堆麻烦事儿!” 周彩萍被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脸看着他。 陈婆子听见动静,急忙从里屋跑出来:“咋了?胜利,咋发这么大的火?出什么事儿了?” 陈胜利愤愤指着周彩萍道:“之前她拍着胸脯说能要到钱,给庆子结婚用,结果呢,钱没要到,还惹了一身骚,今天厂里的赵主任都找我谈话了!” “赵主任?哪个赵主任?” “还能是哪个?厂长的女婿!人家跟我说我才知道,她去顾家钱没要到,还把顾家老太婆给气到住院。”陈胜利恼恨地瞪着周彩萍:“你赶紧收拾东西,跟我一块儿去镇上医院探望人家!” 周彩萍还觉得自己格外委屈:“我又不知道,为啥要去,跟我有啥关系?” 陈婆子急急拽住陈胜利,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领着你媳妇去看她前夫的娘?这是什么说法?” “那还能咋办!” 陈胜利不耐道:“以为我想去吗?姓顾的那小子建的厂子大了,有政府扶持,根本不是什么小门店儿,现在连我们厂子的收益都靠他带动,不去咋办?还吃不吃饭了?” “这......这......”陈婆子两眼发木。 周彩萍更是都顾不上脸上挨巴掌的事儿,探着头问:“你说的是真的?” “连我们厂的赵主任亲自出面帮他说话,你觉得还能有假?” 陈胜利斜眼儿看着她,仅凭一眼就猜出了周彩萍的心思:“我劝你少打歪心思,我找人问过,人家是走政府门路的,想治你分分钟的事儿。” 周彩萍还有些不服气,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顾城的妈,他还能翻了天。 即便不情愿,在陈胜利的催促下,周彩萍还是磨磨蹭蹭的换好衣裳。 突然,门被人一脚踹开,陈庆捂着脸走回来,掌心底下都是血。 陈婆子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扑上去,哭道:“我的庆子,庆子,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咋弄成这样?” 陈胜利和周彩萍看到这一幕,也是脑袋发懵。 陈庆一个眼圈青紫,脸颊颧骨高高地肿着,手往下一拿,嘴里缺了两颗门牙,还在往外冒血。 见他这个样子,屋里人都惊呆了! 这下手也太狠了,还有一个月就要订婚,突然缺了两颗门牙,叫人瞧见该怎么说,女方家又会怎么想。 一行浊泪从陈庆脸上缓缓流下:“我的彩礼还是家里自己想法子吧,别再去找顾家的人了?行不行?” “是顾城!是顾城那个没爹的杂种干的,是不是?!”陈婆子哭喊着质问。 陈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俨然害怕到了极致:“不是不是,跟顾城没关系,不是他打得我,我都没见他。” “那是谁?谁还会对你下这么狠的手?” 陈庆哽咽着低下头:“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去找丽丽逛街,送她回家后。刚走在牛街那块儿就碰见几个五大三粗的人把我架进巷子里,二话不说就是顿拳打脚踢,还说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因为没了门牙,陈庆说话还跑风漏气的,滑稽又好笑。 可他的忧伤是发自内心的,抬起头,把紧握的掌心往前一递,摊开里面塞着两张大团结,涕泪纵横:“那几个人打都打完了,跟我说认错了人,给了两百块做赔偿,说是资助的彩礼钱,叫我以后别再去别人家门前要饭。” “这不是顾城?这还不是顾城?”陈婆子气得眼冒金星,口不择言,只能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陈胜利脸色灰败,踉跄朝后退了两步坐在炕沿上。本来想去医院的,现在看来也不用去了,他是彻底把人得罪了。 陈婆子见他这样子,不甘心孙子就这么受人欺负,急道:“胜利,这事儿咋办你说句话呀!” “咋办?能咋办?”陈胜利大声道:“牛街那头都是三教九流一大堆,想去找人也找不到,况且人家顾城连面都没露就把庆子打成这样,告到公安局也没证据!” 陈婆子牙根儿搓得咯吱咯吱响,陈庆就是她的心头肉,现在被打成这样,心疼得像是在滴血,偏偏还不能找罪魁祸首去算账。 一双三角眼睛狠狠瞪向一旁站着的周彩萍,猛地上去一把拽住她的头发,粗粝肥厚的手掌不断问候她的脸颊,边打边骂道:“都是你,都是你养的小崽子,把我的心肝儿打成这样,母子俩没一个好东西,黑心烂肺的货!” 周彩萍哇哇大叫,一时间陈家鸡飞狗跳。 第360章 我实在心疼她 许瑶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看见有个身影在门口徘徊,走近一看发现是许英。 “今天不上学吗?你咋在这儿?”许瑶停下自行车,疑惑地看向她。 许英神情焦急地上前一步,也没回答许瑶的问题,张口就是:“二姐,你能不能跟我爹说一说,把我娘从姥姥家接回来吧!” 放着好好的书不读,专程跑回许家就为了跟她说这件事,许瑶皱了皱眉,语气已经有些不悦。 “你马上就要中考了,家里的别操心,还是好好学习要紧。” 上回许英听了田秀娥的话,给许念女婿掏耳朵,背地说坏话,当时她就有些厌恶,但念着许英年纪小,没计较。 现在再听她说的话,发现人竟然能糊涂到这个地步。 许英像是没听出许瑶话里的意思,依旧不肯放弃,上前去牵许瑶的手:“二姐,你对我最好了,这么多年一直愿意花钱供我读书,家里人都听你的,只要你帮我劝劝,我爹肯定会听的,你在帮帮我。” “平时回去看一趟我舅都不让她长住,现在被赶回去,肯定不会给好脸,我实在......我实在心疼她!” 话一出口,眼眶里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本以为许瑶看在她哀求的份上一定会同意的,毕竟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家分崩离析。 哪料,手里猛地一空,许瑶将她一把甩开:“你倒是孝顺的,既然这么孝顺,怎么不心疼心疼你爹,你爹每天起早贪黑赚钱养家,好不容易攒下些家底都被你娘拿去接济了娘家,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有什么脸回来?” 听许瑶用这么难听的词来形容田秀娥,许英瘪了瘪嘴:“二姐,我娘到底是你的长辈,你咋能这么说她呢?” 倒是还为田秀娥伸张正义起来了,许瑶真后悔怎么会想起发好心供她读书。 真是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觉得肉疼,好日子过久了,就忘记自己之前在田秀娥手底下受的苦了。 许瑶乜了她一眼,故意问:“上回妞妞被你娘打得身上都是伤,青一块紫一块,你没看见?” 许英神情不见半分波动,事不关己地应了一声:“不定是她咋惹我娘生气了,这也怨不到我娘,这么大人一点儿家务事都干不好,你看都是闺女我娘对我不就挺好的。” 自己亲妹妹挨打,她压根儿不关心,还一个劲儿为田秀娥辩解,许瑶都要笑出声了:“你最近考试成绩怎么样?” 许英眼神胡乱瞟,之前许瑶可从来没关心过她的成绩,今天这是怎么了? 在村里的事时候,林老师辅导她,她的功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可到了镇上,学习就退步了。 不是学不会,主要是没心思,一有功夫就想跟同学约着出去玩儿,相较玩而言,学习实在是太无聊了。 每次她不想学的时候,就会想田秀娥跟她说的话,有个初中学历就行,学历太高没用,女人一辈子总要嫁人,之后还是靠男人过日子。 本就定不下心,有了这番话,学习更慢慢搁置在一边儿。 现在许瑶问起来,她含糊不过去,只能低下头道:“还......还行吧。” 看她那副底气不足的样子,许瑶都懒得戳破她的谎言:“你觉得要是你没念书,你娘还会对你好吗?” 一句话,把许英问得脑袋发懵,她抬起头,即便心里明知道答案,但还是坚持道:“我娘对我好,跟我上学有啥关系?” “行,从下学期开始,我就不资助你上学了,正好手头紧缺钱用,你让你娘供你上学吧。” 离下学期只隔着一个来月的暑假,许瑶突然来这么一句,许英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记闷捶,惊慌失措道:“姐,你别开玩笑了,你要是不供我,我初中没念完,咋办?” “你咋办跟我有啥关系,反正我没开玩笑,不是说你娘疼你吗?你找她要学费,剩下半学期,初中就读完了。” “她那么疼你,不会连半个学期的学费都不肯交吧?” 许瑶笑了笑,没再理会满脸错愕的许英,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 家里的事儿都安排得差不多,这次许瑶要带着赵春兰和军子回京都,所以提前两天就开始收拾东西。 军子和虎子这对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到了分别的时候也十分不舍,军子把自己存的所有的小人书都当做了离别礼物送给虎子。 在临走前一天,得知顾奶奶出院,许瑶专程去她家探望。 顾奶奶精神瞧着不错,已经能下地走动,看许瑶来十分高兴,拉着她的手坐下唠嗑。 询问起最近周彩萍有没有再来闹事,顾奶奶手一摆:“没有!他家现在哪顾得上,听城子说木材厂要裁员,陈胜利就在裁员名单,都快下岗了,吃饭的工作都快没了,还哪顾得上闹事。” 自从放开个体政策后,国营厂都受到冲击,木材厂也没法幸免。 前世赵维当了厂长后对工厂制度进行改革,硬把木材厂又盘活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周彩萍能不上门闹事,顾城出去也能放心些。 第二天,上火车前,许瑶没忘记萧羽的叮嘱,去之前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许久才有人来接,萧羽得知许瑶说明天回来,原本喑哑的声音,透出几分轻快:“好,明天下车后记得哪儿都不要去,就在出站口等着。记住!” 不就是接个站,但萧羽却再三叮咛,好像生怕人走丢似的。 许瑶有些疑惑,那头萧羽好像有什么急事,交代几句,匆匆挂断电话。 第361章 返回京都 一大早,许瑶带着赵春兰和军子,拎着大包小包前往顺安火车站,这还是赵春兰记忆里头一次坐火车,面对蜂拥往火车上挤的人显得紧张又无措,只能死死抓住军子的手,生怕被冲散了。 许瑶来回坐了好几回火车已经有经验,考虑到赵春兰和军子都是头一次坐火车,这趟又是长途,硬座时间久受不了,就托许少伟在票贩子那里弄了三张卧铺票。 卧铺的价格相对较高,普通百姓都坐不起,所以车厢里要清静得多。 上了车,许瑶把装着衣服的蛇皮袋塞进床底下,又把敞开的窗户用力落下。 把东西都放好,军子新鲜的像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三两下就爬到上铺,上铺低坐不直身体只能躺着或者趴着,大人都不喜欢,可对于军子来说,这地方就像是个秘密基地,还有什么比抬手就能摸到火车顶更有意思呢! 他探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姐,能不能我住在上铺呀?” 许瑶正在收拾东西,从行李里把吃的喝的都拿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想睡就睡,提前说好,要是半夜从上铺翻下来,可别哭。” 军子笑嘻嘻的拍了拍床上的铁护栏:“有这个杆子拦着呢,掉不下去。” 说话间,定睛一瞧,又看见许瑶把窗户拉下来,奇怪道:“姐,为啥要关窗户,开着多闷呀。” 许瑶还没回答,倒是赵春兰条件反射般道:“有好多没买票的趁乘务员不注意会从窗户往进爬,很危险,所以得把窗户关上。” 军子哦了声。 本是无意间的对话,许瑶拿东西的手却一顿。记忆里赵春兰从来没坐过火车,就连到镇上也是自己上次看病带她去的,她又是怎么知道火车窗户拉下来是为了防止逃票人钻进来的呢? 她瞥了眼赵春兰:“娘,你是不坐过火车?咋知道这么多?” 赵春兰原本还帮着许瑶收拾东西,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她脸色渐渐变得不好,像是想起什么,一手扶着额头。 “娘,你怎么了?是不又头疼了?” 赵春兰摇摇头,轻笑了下:“没事儿,我估计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许瑶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也不敢太刺激她,拉开床铺被褥,让她躺下。 站台上的乘客逐渐都上来了,一阵悠长的汽笛声后,绿皮火车缓缓开动。 漫长的旅途总是有些无聊,许瑶坐在窗边帮赵春兰挡住外面透进来的光,让她好好休息,拿出一本书,静心翻阅起来。 赵春兰紧闭双眼躺在床铺上,脑子里好像紧绷着一根弦,随着火车有节奏的“登登”声,那根弦也在随之弹跳,一些不知缘由的记忆碎片不断地在脑海闪现。 面容模糊的中年女人语气亲热:“江英,孟平说了让我送着你去火车站到娘家养胎......” “赵姐,这可是我给你领来的新货,瞧瞧模样没得挑吧?” “臭婊子,再跑老子把你腿打断!” “三十,不能再多了,一个大肚婆老子愿意给钱买就不错了,还真能墨迹......” 奇怪的是,画面中说话的人,每个人她都觉得熟悉,可每个人的脸又都看不清,过去大约半个小时后,脑海中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下来,那些雪花般的记忆也消散不见,赵春兰睁开眼,奇怪为什么脑海中会出现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丝毫没发觉一滴泪顺着眼角划过。 就算是卧铺,连着坐了一天两夜也让人难打起精神。 到了京都,火车刚进站,车厢的人就已经准备好下车,等站稳,车门一打开,就开始往前涌。上车时是拼命往里挤,下车时也是争先恐后往前走,不知道在急什么。 许瑶片刻都不敢放松警惕,左右手牵着赵春兰和军子,以防被人群冲散走失。 一直到出站口,许瑶突然发现,平时往返进出的出入站口突然多了许多穿绿军装的人,看起来像是军方的人在搜查什么。 还正疑惑,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姑娘小跑着过来:“许瑶同志,你好,我叫王玲,萧队长交代让我们一定要在火车站等到你们,确保把你们安全送回家。” 一听这话,刚下车的松懈感瞬间转变为凝重,看来自己猜的没错,确实出了什么事,许瑶碍于赵春兰在,并不好直接问发生什么事,一直等到把她们送到四合院门前。 许瑶先让赵春兰和军子进去收拾东西,休息,等院门关上,她才向那位名叫王玲的女同志询问:“萧羽现在在哪儿?我看火车站那边巡查的很严,是出什么事了吗?” 王玲抿了抿唇:“萧队去执行特殊任务,不过你放下,他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王玲径自上车离开。 执行任务?萧羽不是已经从部队卸职了吗?还去执行什么任务? 望着车辆消失在街角尽头,许瑶满腹疑虑。 就在这时,院里突然传来赵春兰的呼唤,她才收回目光,推门进去。 “娘,怎么了?” 赵春兰正蹲在地上研究零碎地:“瑶瑶,这都是你种的?” 就知道她一来就闲不住,许瑶嗯了声:“有的是我种的,有些是萧羽种的。” “萧羽?他也在这儿住?”赵春兰抬起头,满脸惊诧,还没结婚两个人就住在一个屋檐下,多少有些不像话。 许瑶指了指另一边西厢房:“那是他的屋,之前在部队没事儿就回来住几天,他跟我分担房租,不然我一个人租这么大个院儿,房租就得不少钱呢,我哪舍得。” 赵春兰顺着许瑶指的方向看了眼,像京都这种大四合院基本都是几户家庭共住一个院,分摊房租减少开支,这么大的一个院又有住所,又有厨房,又有零碎地,自己一个人租确实要不少钱,既然是为了跟萧羽分摊房租,倒也合情合理。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挪回菜谱:“快看看你种的西红柿,都快汗湿了,赶紧哪里有水,快点儿给浇浇。” 许瑶哭笑不得,果然自己料得不错,赵春兰就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格,这才刚进家门,连屁股都没坐热就已经开始给自己找活儿了。 第362章 新的突破 “萧队,许瑶同志已经送到住的地方去了。要不要派咱们的同志盯着些?” 公安局办公厅门口,王玲敲门进来汇报。 不大的一间屋子,正中摆着一个立式展板,上面贴满了关系网和人物照片,围着展板还一同围坐着公安部的调查小组成员。 周长林将抽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扬手示意展板前站着的人。 萧羽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转过身:“问你们周队,我说话不算数。” “少来,现在这功夫还跟我装什么腔,上面都已经发了话,叫我配合你的工作。”周长林乜了他一眼,看向王玲还站在门口:“去去,把小何那几个派过去,附近蹲守,留意可疑人员。” 王玲应了声是,转身就去照办。 萧羽嘴角微勾,转身再度看向展板,最上面的黑白照片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正是乔秋阳,下放贴着的依次是跟他联系的股东以及来往密切的生意伙伴。 “这么大的间谍组织,就在眼皮子底下,老爷子竟然一点儿都没发觉,埋得真够深得。”周长林掏出打火机,又点燃一根香烟。 萧羽沉默着没有说话,周长林说的没错,不管这件事最后调查结果怎么样,萧振江知情与否,都难逃追责。 他作为萧家人是没法参与到调查当中的,但上层考虑到他作为当事人,能帮助调查组查找证据,因此破例让他加入。 “永光已经接到秘令,带人去海都调查傅家从傅景荣那一代的资金往来,这几天乔秋芸最近在干什么?”萧羽越过周长林的话,把话题带回到调查上面。 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周长林心下暗道:这小子倒是冷血,大义灭亲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每天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萧家,空闲就带着姜梦思逛街,喝喝茶,日子倒是悠闲,没发觉什么异常。” 萧羽眉心微蹙,已经察觉到一丝异常,疑惑道:“她多久去探视姜建华一次?” 这时旁边的调查组人员,翻阅了下调查记录:“自姜建华宣判入狱后,她就在最开始去过两次,到现在就没去过。” “他们夫妻感情一直很好,乔秋芸在公共场合也不吝对姜建华的夸耀,这么长时间没去探监,明显不符合常理。” 听萧羽这么一说,众人都意识到不对劲儿。周长林立即起身道:“我立马就派人找乔秋芸问清情况。” “不。”萧羽沉声道:“在抓到乔秋阳之前,乔秋芸绝对不能动,乔秋阳这个人很谨慎,稍有风吹草动就打草惊蛇,万一逃到海外就麻烦了。” “我去趟监狱,看能不能姜建华身上找到突破。” ...... 收拾好东西,把赵春兰和军子安排的住下来,马上就要放暑假,军子上学的事没急着安排,等到下学期办理入学也来得及。 第二天,许瑶就开始正常回学校报道,她半个月没来上学,同学们都以为是出什么事儿了,现在又突然出现,而且好端端的,对于别人来说是惊喜,对于夏秋宁来说就是惊吓了。 姜梦思不是对许瑶动手了吗,怎么她还能回学校? 难道事儿没办成? 那她这半个多月都去哪儿了。 夏秋宁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倒不担心许瑶找她算账,毕竟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跟这件事有联系。 转眼迈入八月,学校开始正式放假,许瑶得空把落下的功课找各科老师补上,又问付敏借了笔记复习,期末成绩一出来,不出意料依旧是名列前茅。 因为家里事的耽搁,许瑶的新书进度慢了不少,陈述一听说她回京都,几乎是立马就上门,询问稿子近况。 催稿都催到了门上,许瑶也有些尴尬。 不过她心里清楚,马上就是83年,受严打政策影响,书籍出版题材会受限,写的时候遣词造句就得斟酌,不能才在红线上。 可陈述不知道啊! 他刚看了许瑶写的开头就不太满意:“叙述性是没有问题的,就是与你之前的写作手法相比保守了很多。”许瑶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解释,只能道:“的确是,写的过程中确实遇到些问题。” 听许瑶的这个口气,陈述知道短时间内看不到许瑶的新书,有些遗憾,话音一转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话剧演出时见到的那个男青年?” 许瑶回想了下,点头:“记得,怎么了?”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还专门到编辑部找过我,询问一些与你相关的信息,看样子对你很有好感。” 不管是什么年代都有狂热读者的存在,许瑶没有当回事,端起杯抿了口,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回屋里拿出一个铁盒递过去。 陈述打开,发现里面都装着水果糖和大白兔。 “这是?” 许瑶笑道:“我订婚了,这是喜糖,回村就是为这件事。” “订婚了?跟谁呀!”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陈述都没来得及反应,惊讶地问。 “跟我对象,他叫萧羽,之前在部队工作太忙,您应该没见过,改天咱们一起碰面,吃个饭。” 陈述看看手里的糖果盒,确定许瑶不是在开玩笑,既然已经订婚了,再提其他人的好感就没什么必要了,陈述连连恭喜。 许瑶脸颊有些微红:“这盒子糖是我的一点心意,不算多,回去分给杂志社的编辑们吃吧,沾沾喜气。” 陈述道了声谢,把喜糖收下。 说话间也就到饭点儿了,赵春兰做了四菜一汤,留陈述在家吃过饭,短暂聊了会儿,许瑶答应陈述长篇小说交不了稿,写几篇短篇小说补偿,直至天快黑了,将他送出门。 两人说话期间,赵春兰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扰,一直等到许瑶把人送出门,折回来的时候,才看到赵春兰围着围裙,站在屋门前,身后的院灯将她的身影映照成斜长的一条,眼睛明亮定定望向许瑶。 许瑶有些不解:“娘,怎么了?” 赵春兰看了她半晌,抬起手眼含泪光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们瑶瑶有本事,出息,都能写书成作家了!娘替你高兴!” 脸上的触觉粗糙却温柔,许瑶反握住那只手,低头浅笑。 第363章 一句都没听进去 许瑶带着赵春兰和军子走后没几天,红星村许家就来了群特殊的客人,为首的是顺安县公安局的康局长,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身着制服的干警。 家里来了这么多警察,许家上下都以为是为着许强胜的事儿,忐忑地把人迎进门。 康局长笑容温和,没有提及许强胜,反倒开始问起许瑶来:“大娘,许瑶跟她母亲赵春兰在家吗?有个人她们得见见。” 许家老两口茫然地对视一眼,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康局长继续说道:“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赵春兰同志的被拐经历跟十多年前的一起人口失踪案有关。县里高度重视,经核查当年档案,有可能为许瑶找到了生父。” “现在他正在往过赶,我们希望当面告知许瑶和赵春兰同志这个好消息,希望许瑶同志能配合到县城去做个血检。” 许家老两口彻底愣住了,他们就算知道许瑶不是许强胜亲生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亲生父亲认回去。 一时间老两口都不说话,情绪跌落到谷底。 看出老两口内心的纠结,康局长耐着性子安慰:“许瑶同志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她能分得清好坏,您二位跟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对她一直很好,这些我们都知道。” “现在亲生父亲跟她们母女失散多年,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足以看出他对许瑶母女的重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了。” 许老太眼睛湿润,抬手擦了把,认真道:“局长放心,我们不会阻碍瑶瑶跟亲生父亲相认的,只是瑶瑶和春兰现在都不在家。” “他们不在家,去哪儿了?” “瑶瑶在京都上大学呢,春兰身体有点毛病,她就领着一起到京都去大医院看病了。” 实在是太巧了,但凡早个三五天,也能赶上。 而现在只能联系京都公安部,由他们告诉许瑶这个消息,康局长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不忘问一句:“赵春兰同志是什么病,病情严重吗?” 许老太语气有些沉重:“说是脑袋上的毛病,记不住事儿,只要一想事儿就会头疼,瑶瑶领着去镇上看过,医生建议往大地方走。” 康局长点点头,了解事情情况,正欲告辞离开。 许老爷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急忙追上去问:“局长,瑶瑶的亲生父亲信息你有吗?他是干什么的?” 老两口实在很忧心,本来瑶丫头自小过的艰难,要亲生父亲也是许强胜那样的东西,还不如不认! 康局长脚步一顿,回头道:“哦,忘记跟两位说,对方是海都警备区的沈旅长,得知消息已经坐上最快的一班列车赶来,应该再有两天就到,想见了话,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 光是听到警备区三个字就把老两口吓了一跳,他们一辈子扎根在乡下,哪跟那么大的官儿打过交道,别说是见一面,光听着就心里发怵。 更何况,赵春兰被拐到许家,事儿虽然是许强胜做下的,但在外人眼里他们跟许强胜是一家子,万一人家要是发火,他们两个半截入土的人可招架不住。 许老爷子连忙摇头,恨不得没张过这个嘴:“不了,不了,还是不耽误旅长同志,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好见的。还是找瑶瑶,把信儿传给她要紧。” 康局长一想,也觉得是,匆匆坐车离去。 等人一走,门外的刘英红和许立仁才进来,夫妻俩一个比一个惊讶,尤其刘英红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爹、娘,刚才那个康局长说什么?瑶瑶的亲生父亲是海都的旅长?” 许老太面色沉重:“还没有确认,等找到瑶瑶做个血检。” “那就是说要是血液检测匹配,许瑶就会是那位旅长的亲生女儿了?”刘英红惊诧的一句话翻来覆去的确认,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不为别的,实在是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养了十来年,亲眼看着长大的姑娘,说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 而且对方还不是普通人家,海都警备区的旅长,那得是多大的官?! 老赵媳妇和许强胜那伙儿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人都敢拐,要是被人找上门,麻烦就大了! 刘英红越想越觉得有些后怕:“娘,你说要是人家来了,之后报复咱们家怎么办?咱这平头老百姓的......” “别胡说,人家官做到那么大了,能不分青红皂白给你定罪?事儿又不是你做下的,该是谁就是谁,咋能算在你头上,况且还有瑶瑶在,你怕啥!” 刘英红被训了一顿,低下头不敢吱声。 许立仁看出老两口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拽了拽刘英红的袖子,出了门:“你说你说点儿啥不好,专找着让娘数落你。” “我又不是存心的,况且实话说,知道人家那么大的官你不害怕?”刘英红不满地嘟囔,她不过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就遭了一顿骂,冤不冤啊! 面对刘英红的质问,许立仁没点头也没反对。 妻离子散十多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咽不下这口气,片刻后道:“不管咋样,以后这话还是别说,爹娘听见要不高兴。” 刘英红嗯了声。 就在这时,大门外许英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回头张望:“婶子,大伯,我咋瞧见刚才派出所的人来了,是我二伯的事儿有信了吗?” 今天是周末,许英从镇上回来,自上回许瑶说下学期不供她读书,许英忐忑的上了几天课,实在熬不住。 想来许家,跟许瑶说说好话,求她继续供到高中,自己保证以后好好学习,再不理会田秀娥。 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看见一辆公安局的警车从许家门前开走,只当是为许强胜来的,心里还有点儿同情许瑶,摊上那么个爹。 田秀娥已经被赶回娘家,刘英红为此心情大好,对许英也态度和气:“不是,人家是来通知你二姐去认亲的。” “认亲?” 刘英红嗯了声:“你二婶是被大着肚子拐来的,肚里怀着许瑶,公安的同志查到你二姐的亲爹是海都的大官,专门来通知认亲,终归是咱们对不住人家,回去跟你爹说一声,出门办事留点儿神,别让人抓了把柄。” 许立仁棱了眼刘英红,示意她别再胡说,刘英红表情讪讪,她向来嘴快,哪能藏管得住事儿。 唯有许英愣在原地,脑海中反复环绕着一句话:“你二姐的亲爹是海都的大官......” 后面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 第364章 运气为啥这么好 人的运气怎么能这么好? 之前许瑶以省状元的成绩考上大学,成为全村唯一一个大学生,许英还只是觉得羡慕。 可在得知许瑶的亲生父亲不是游手好闲的许强胜,而是海都来的大官,许英就彻底破防了。 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能落到许瑶头上。 明明小时候,她不是受许强胜殴打,就是遭许筱挤兑的,最窝囊的一个人,突然变得高不可攀起来,不仅有大学能读,还给自己换了个有身份的爹。 太匪夷所思了! 许英浑浑噩噩地回了家,进门时正赶上许国志回来,他脖子上搭着一块儿发黄的擦汗巾,头上带着斗笠,两条裤腿卷起,裸露的小腿上都是泥点。 看到自己那个身形佝偻,晒得像是块儿炭头似的爹,内心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厌恶感。 许国志没有察觉,见到许英下意识问道:“你咋回来了?今天不上课?” 许英撇开头,不耐道:“今天周末。” 许国志哦了声,走进屋,许妞已经把饭做好了,即便田秀娥不在,家里依旧也收拾得井井有条。 许妞从井里打了盆干净的水,给许国志洗手,又取下他脖子上的毛巾打上胰子在井边揉搓干净。 许英光给自己舀了碗饭就在桌前坐下开始吃,从始至终也没上来搭把手。 就在这时,隔壁睡觉的狗柱醒了,扯开嗓子哭。 许国志转过身,看了眼事不关己的许英,眉心微皱:“听不见弟弟哭吗?还不快去看看?” 许英本就心情不好,把碗往桌子上一放:“他哭跟我有什么关系。许妞呢?” 许国志一听她这个语气也有点儿恼,抹了把脸,撸下袖子往里屋走去,边走边道:“妞妞在外面洗汗巾子,整个家现在就你一个人在这儿闲坐着,你弟哭去看看怎么了?礼拜天回来当姐姐的也不帮妞妞干点儿家务事儿,这么大的人越来越不懂事了!” “妞妞妞妞,什么都是她好,我不懂事,不孝顺行了吧?!”许英把凳子一踹,怒气冲冲,大步朝门外走去。 好端端的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许国志也有些莫名,没一会儿妞妞从外面跑回来:“爹,咋回事,我姐咋生气了?” 许国志抱着狗柱乖哄着:“别管她,狗脾气年纪越大越没边儿了,坐下吃饭。” ...... 远在京都的许瑶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身世许家上下心思各异,鸡飞狗跳。 一大早,她收拾好东西就带着赵春兰去京都大医院就诊。 坐上公交车,军子好奇地扒着窗户朝外面看,广场上的鸽子,还有路上奔跑的小轿车,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许瑶看着他眼底溢出一抹温柔,视线移到赵春兰身上,她就没有军子的轻松活跃劲儿了,两只手紧张地握在一起,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娘?” 许瑶喊了两遍,赵春兰才抬起头。 “别怕,京都的医生经验丰富,肯定能给你治好头疼病。” 从许瑶安抚的眼神中,赵春兰渐渐定下心,握着许瑶的手像是找到了最坚强的依靠,重重点头。 到了医院,许瑶去挂号,排队,没一会儿就轮到赵春兰。 经过一系列检查流程后,负责接诊的心脑科王医生拿着拍好的片子,仔细端详一番,神色有些凝重,他看了眼许瑶。 许瑶会意,跟在旁坐着的赵春兰道:“娘,你在外面歇会儿,看着点军子,医院人多别让他乱跑。” 赵春兰应下,出了诊室。 她一出去,许瑶神色立马变得紧张起来:“王医生,请问我母亲的病情到底怎么样呢?” “我看了下,实话告诉你不太乐观,她的病症主要是由殴打后脑损伤加上心理原因诱发的创伤性失忆症,目前在国内这类的疾病很难治疗,患者除了需要进行手术修复脑损伤,后期还要辅助心理疏导及药物治疗,没有个三年五载不易见效。” “毕竟是开颅手术,术中存在一定风险性,而且在后续治疗中医药费也是笔很大的开销,家属需要有心理准备。” 医药费还是其次,许瑶一听到要动手术还存在风险,心里极为不安:“如果不做手术,保守治疗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王医生拿起片子指了指:“这部分的创伤,如果不做修复,后期头疼会更加频繁,持续时间会延长。” “如果做手术,对恢复记忆会有效果吗?” “有恢复的可能性。” 一时间,许瑶陷入两难,做手术存在风险,可不做病情又得不到有效治疗。 王医生认真给出建议:“如果考虑好,愿意接受治疗,我可以介绍一位更权威的脑科医生,他曾在国外留学,专攻心脑医疗技术领域,或许在治疗方式上能给出更好的建议。” 一听这话,许瑶重新打起精神,连连表示感谢:“行,那就麻烦您了,花多少钱我来想办法,只要能给我母亲把病看好就行。” 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却很有孝心,王医生也很动容,摆摆手:“我尽快跟他联系,确认时间,办好转院手续以后,安排你们碰面。” 从医院出来,许瑶把情况跟赵春兰简单说了下:“刚才大夫推荐了另一位更权威的医生,到时候通知咱们去看看。” “瑶瑶,是不是我的病不好治啊?要是不好治就别治了,娘觉得这样也挺好,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赵春兰忧心忡忡,在镇上看过后,医生让往大地方走,现在来到京都还是不行,心态难免消极,失去信心。 许瑶赶紧摇头:“不是不好治,另一个大夫是从国外回来的,国外医疗技术领先,头上的事儿可不能随便,咱们肯定得选技术最好的。娘,你就别瞎操心了。” 赵春兰犹豫地看了眼许瑶,心事重重的点点头。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不能空着手回去,许瑶带着赵春兰和军子在街上转了转。 一直到下午饭点儿,逛也逛累了,军子肚子饿得咕咕响。 许瑶想起田嫂子和郭哥,他家的小饭馆应该开门,不如去他家吃。 坐上公交车,朝着田嫂子家的小院而去。 第365章 克制拥抱的冲动 这个时间正是饭点儿,田嫂子家应该客人坐得满满当当才是,去了才发现,大门紧闭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左边墙墩子挂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出巷子右转,请到据此五百米的悦兴饭店用餐。” 田嫂子家开饭店了?啥时候的事儿? 许瑶带着疑惑,按照木牌上说的,离开巷子,朝右走五百米。 没一会儿就瞧见,一间临街的小门店上挂着牌子,写着悦兴饭店四个大字。 来吃饭的人很多,门口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店里忙得热火朝天,许瑶一进门,站在收银台的田嫂子就看见了她,摇手招呼道:“小许,小许,你咋来了呀?吃饭了吗?” 许瑶穿过走廊,笑眯眯道:“嫂子,你这生意不错呀。” 田嫂子笑着搓搓手:“还行,还是小羽当时给找的地方,咦?身后这两位是?” “这是我娘和我弟弟,刚从村里来,我带她们在街上转转,打算去你家吃完面的,结果看见你门口挂的牌子,就找过来了。” 田嫂子看了眼赵春兰,不得不说母女两长得还真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大姐快坐下,想吃什么尽管说。”田嫂子热情的招呼,赵春兰腼腆地笑了笑。 墙上挂着的木牌用毛笔写着菜名,许瑶按着三个人的饭量点了几道菜,田嫂子跟后厨的郭哥说了声,正好客人来结账,她就去忙了。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赵春兰低声道:“城里的饭店,会有这么多人?” “这处地理位置好,离得学校不远,附近又有好几个厂区,工人们下班懒得回去做饭,正好能来这儿吃一口,田嫂子和郭哥的做饭的手艺很好,等会儿尝了就知道了。”许瑶笑着解释。 军子早就被饭香馋得肚子咕咕叫,坐立不安地盯着小厨房的方向。 没一会儿,一个身量稍圆,脸颊跟田嫂子一样有两坨高原红的小男孩儿端着菜出来。 “菜好了。” 明明年纪不大,见了生人一点儿都不紧张,笑起来憨憨的,脸颊勾起一个梨旋。 “可真懂事,小小年纪知道来给爸爸妈妈帮忙。”许瑶忍不住夸赞,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到禾禾衣服兜里,禾禾喜不自胜,飞快地道了句谢谢,扭头跑进厨房。 等田嫂子忙完,搬了个凳子在桌旁坐下,朝军子扬扬下巴:“我瞧着这娃娃跟我家那个差不多大,今年几岁了?” 许瑶看向许军:“阿姨问你话,你说。” 许军正吃得满嘴都是油,饭菜好吃得恨不得把舌头吞进去,抬起头道:“我叫许军,今年快十岁了,现在上四年级。” 田嫂子笑意和善:“四年级,我家禾禾开学就五年级了,正好比你大一班,往后你俩能一起结伴上学。” 说起这件事,许瑶顺带问一下田嫂子办理入学的事。 “没啥问题,小孩儿转学过来的,学校招生办的主任常到我店里吃饭,回头给你问问,看用不用准备什么材料。” 许瑶点头:“行,那谢谢嫂子了。” 又寒暄了会儿,田嫂子询问萧羽近况,许瑶从乡下回来还一直没见他,只能含糊说他挺忙的,等啥时候空闲再来看望。 临走时,许瑶要结账,田嫂子死活都不肯收:“都是自家人,要什么钱,赶紧收起,太见外了。” 她偷偷拽住许瑶低声道:“要是婶子在家里太孤单,你就让她到我这儿来,活儿不重,而且人多热闹,她能尽快适应。” “小羽给我们开饭店帮了不少忙,跑前跑后的,这还是早前答应他的事儿。” 许瑶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头一次跟萧羽到田嫂子家吃饭后说起的打算。 当时她担心把赵春兰接到京都,短时间不适应,加上她又是个闲不下来的,想着能有个干上的,让她安心。 那时就是随口一说的想法,萧羽却记在心里,帮着田嫂子把饭馆经营起来,只为帮许瑶安置赵春兰,让她放心。 许瑶的内心被一股暖意所笼罩,酸胀酸胀的,她笑着道:“谢谢嫂子,我娘身体有些不舒服,等把病治好,她要是想找事儿做,我再来麻烦您。” 田嫂子有些错愕,朝门外牵着军子的赵春兰看了一眼,点头道:“行,身体要紧,把病治好,啥时候想来啥时候。” 等送走母子三人,回到收银台,记账本下放着整整齐齐放着几张毛票,田嫂子愣了愣,明白过来,刚才趁着说话的功夫,许瑶让军子把饭钱放在收银台了。 吃过饭,母子三人也没再坐公交车,饭店离家不远,走消食也就到了。 还没到门口,暮色中远远就看见一个黑影在门前等候,许瑶立马就将人认出来,眼前一亮,跑过去:“萧羽,你忙完了?” 将近半个月没见,萧羽对许瑶的思念在胸口满地像是要溢出来,看到她身穿水青色的衬衫,长发扎成单马尾,明眸皓齿的样子,恍惚间有种在梦中,很想上去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但当着赵春兰和军子的面,还是选择了收敛,转而抬手叫她耳边的碎发挽在耳后,笑意温柔:“嗯,回来了。” “你咋在外面站着,怎么不进屋?”许瑶记着萧羽是有钥匙的呀,在门外等着喂蚊子。 萧羽没好意思说,他刚回来的时候,院里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处处透着寂寥,置身其中一瞬间好像被孤寂包裹,心绪憋闷让人透不过气,就走到门外等着。 许瑶继续道:“刚才我跟娘和军子去田嫂子家下馆子。你吃饭了吗?” 萧羽摇摇头:“还没有。” 话音刚落,军子就兴冲冲牵着萧羽的手进门:“走走,姐夫,咱们回家,我们来的时候正好带了好吃的,奶奶今年熬得茶叶蛋也特别香,给你煮碗疙瘩汤,就着吃。” 欢快的说话声,随着院门打开,在院子里回响,而屋檐下那盏昏黄的灯泡也一扫幽晦,透出温馨暖意。 萧羽和许瑶既然已经订婚,萧羽就是准女婿身份,赵春兰对女婿的态度虽然称不上热络,可一举一动都透着长辈对小辈的温情,听到萧羽没吃饭,立马就围上围裙进厨房张罗疙瘩汤。 军子给抱柴烧火,忙里忙外,许瑶倒成了陪坐聊天的,什么事儿都不用干。 趁着身旁没人,许瑶低声问:“不是部队把你撤职了吗?怎么还得出任务?” 萧羽略微动了动道:“是公安部那边派我协查。” 第366章 一损俱损 “我去见了姜建华,他跟我说了些事,乔家借着船厂生意一直跟国外有交易,我们怀疑乔秋阳受命于国外间谍组织。” 间谍这个字听起来十分遥远,也就是在建国初期,才时有提起,乔家把女儿嫁给政府要员,又处心积虑地害死萧羽的父亲,要的不光是要萧振江完全信赖姜建华,而且还要让萧羽父亲的研究项目落空,削弱国家科研力量。 这种滔天罪行,事情一旦确凿,萧振江就算不知情,也不能免责,可以说是晚节不保。 萧羽的有多大的魄力和决心,才能亲手把自己的爷爷一步步推入深渊。 许瑶突然间就明白了,他眼底挥之不去的晦涩,握住萧羽的手:“你这么做是对的,是为了正义,永远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不要动摇质疑自己。” 萧羽长久望向许瑶,像是在她的指引中逐渐走出迷雾。 他的身份特殊,在调查过程中难免受到组织以及团队中的质疑,就连周长林都不止一次地问过这个问题,值得吗? 萧家在,即便他没有职务,也没人敢得罪他,可萧家一旦倒了,还是以这种罪名,留给后世的只有骂名,流言蜚语也足以让他后半生击的粉碎,再也抬不起头。 周长林说得很对,没有人会在意他和萧家关系是否融洽,外人只会知道他是萧振江的孙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在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许瑶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萧羽的桃花眼里缱绻着无限深情,反手与她十指交握,温热的指腹仔仔细细地摩擦,轻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请你相信我。” 调查过程一定不容易,否则萧羽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许瑶既然选择支持,相信就是基础,她点点头。 疙瘩汤做好了,热腾腾地冒着热气,赵春兰从厨房出来,军子端着小饭碟,里面装着已经剥了皮的茶叶蛋。 萧羽开口乖巧道:“谢谢妈。” 这一声妈,把赵春兰惊了一跳,许筱出嫁后,身为赵全的女婿可从来没叫过她一声,现在冷不丁多了个人叫妈,还有些不自在。 “不不谢......你快吃。我和军子先进屋了。” 等两人进屋休息,许瑶才在萧羽腿上扭了一把:“还没结婚,胡乱叫什么?” 萧羽大口吃着疙瘩汤,眼里浸着笑意:“早叫晚叫不都地叫,我不得给阿姨一个适应的时间吗?” 许瑶白了他一眼:“还真是够油嘴滑舌的。” 萧羽笑眯眯,挨骂也不往心里去,把茶叶蛋递到许瑶嘴边。 心里本就愤愤不平,示威一般,许瑶狠狠在茶叶蛋上咬了一大口,腌好的茶叶蛋没有一点儿腥味,味道有茶叶的香气以及淡淡的咸香,只是中间的蛋黄依旧干涩。 这么一大口下去,蛋黄卡在喉咙里下不去,许瑶一个劲儿打嗝。 萧羽见状,慌忙放下筷子起身给她找水喝。 屋里的赵春兰也听见声音出来,一看许瑶的样子,不禁责备:“你这孩子,想吃还有,怎么抢小羽的,那么一大口,能把自己噎住,叫我说你什么好。” 转身跑去厨房,又给萧羽剥了颗茶叶蛋 许瑶一边接过萧羽递来的温水往下顺,一边默默朝着他翻了个白眼,用眼神控诉他的诡计多端,害得她娘都偏心,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快噎死的女儿。 他满脸的无辜和委屈,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吵吵闹闹地吃完饭,萧羽又陪许瑶坐了会儿,一直到院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他转过头道:“我得走了。” “这么着急?”许瑶还以为今天晚上他会住下。 萧羽嗯了声,捏了捏她的脸:“这段时间会比较忙,等事情了结,一定好好补偿你。” 没办法,许瑶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出门,看着他坐上车,彼此互相对视一眼后,汽车疾驰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为何,许瑶的心里扑通扑通连着跳了两下,像是乱了节拍,令人生出短暂的窒息感。 ...... 盛夏时节,夜晚的风都带着闷热感,周长林开着车,侧过头看了眼:“你真的要去海都?” 萧羽点头:“姜建华说过,乔家最擅长明哲保身,像在那段特殊时期,好多如他们一般的文学世家都不能幸免,但他们却能安然无恙,甚至在社会局势平稳后,能快速动用资金建立起造船厂,一定是有人暗中支持。” “保卫局那边已经沟通过,为了引蛇出洞,他们会向海都下达南战区机密信息,乔秋阳获悉这一消息肯定会行动,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风吹过他发梢,眼底的幽晦时隐时现:“上次送到公安的那几个混混有什么说法?” “他们说了,为首的龙哥是混双桥街那片儿的混混,整天游手好闲,前段时间有人通过他的新欢白娇娇找到他,说只要他能找机会让许瑶名声尽毁,就给他三万块钱。” “他们本来打算那天晚上,把许瑶拉到没人的地方侵犯,然后丢到大街上让人围观,谁想遭到反抗,事情就没成功。” “联系他们的人呢?是谁?” “目前他们之间的联系人白娇娇已经失踪,我们找不到人,但是通过嫌疑人描述画像来看,是姜梦思。” 姜梦思是姜建华的女儿,而且萧羽在审问姜建华时,对方配合的首要条件就是保证姜梦思的安全,不让她被任何事牵连。 也就意味着,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动姜梦思。 许久的沉默,萧羽垂下眸,单手垂落在窗边,不知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把那几个人放了吧。” “放了?”周长林对他的决定十分不解,就算不牵扯姜梦思,可这些人的流氓行为是证据确凿,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把人放了。 萧羽的目光深邃,让人一眼望不穿,只有声音平静无波:“只要这些人被抓捕归案,姜梦思指使行凶的罪名就洗不脱,后期调查还需要姜建华的配合,不能出错。” 事已至此,周长林也不能再说些什么,汽车很快驶入火车站口,门口已经有调查组下派人员在等着。 周长林停下车道:“你过去小心,一切以安全为主。” “放心吧,那边有永光安排的人接应,不会有问题,等我好消息。”萧羽拍了拍周长林的肩膀,长腿一迈,走向人群中。 第367章 在梦里见过 时间过得很快,一周后,京都医院的王医生给许瑶打过电话,已经帮她跟那位国外回来的脑科专家联系过了。 对方现在在京都军区医院任职,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 看病当然是赶早不赶晚,有王医生这句话,许瑶当即就带着赵春兰前往军区医院。 去的时候不忘带上在京都医院拍好的片子,以及诊断病例。 军区医院因为直属军区部队下,管理要更为严格,许瑶走进大厅,先让赵春兰在等候位落座,她去引导台询问护士心脑科科室位置。 刚走到引导台,突然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紧接着响起疑惑的询问:“怎么是你?我还没去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光听这颐指气使的语气,许瑶就知道来人是谁,她转过身:“盛婉同志,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看病的。” 盛婉看到许瑶就不打一处来,她上回亲眼看到许瑶和崔江平两人言谈举止亲昵的模样,一直想找许瑶问明白,可无奈的是崔云松管她管的实在太严了。 就因为发生被混混半道打劫那件事,崔云松就再也不许她一个人出门,不管干什么身边都得跟着,就算他不在身边,还要时不时的报备行踪。 自己发发牢骚,回答她的永远都是那句话:“你要出什么事,我怎么跟家里交代?” 盛婉都快憋屈死了,都怪这个许瑶,把自己害得这么惨,现在终于逮到她人,怎么会轻易放过。 听她说是来医院看病的,盛婉双臂交叠抱胸,上下打量,不客气道:“你怎么了?得了什么大病,要跑到军区总院来看?” 刚见面就咒人得大病,可真不会说话。 许瑶懒得理她,直接选择无视,转身继续跟引导台护士道:“心脑科在哪儿,麻烦告诉我一下。” “你找心脑科?”盛婉眼睛都瞪大了:“你找心脑科干什么?” 该不会是又把目标对准她哥哥了吧? 固然崔云松模样好看,待人有礼,会被人喜欢也正常,可许瑶这种朝三暮四的人,她哪配呀! “你不是有对象吗?生病了为啥不让对象陪着过来,又打的什么算盘?” 盛婉眼里的警惕都摆在了明面上,许瑶只觉得这姑娘脑子不太灵光,无奈道:“我有对象跟我看病有什么关系?我要去心脑科诊室,你要是不愿意带我去,就赶紧让开,小心耽误我治病,我找院领导投诉你!” 盛婉还不服气,正要开口,走廊另一头身穿白大褂的一行人走过来,是刚查完房出来的,副院长带领着护士长及一众医生,紧跟在副院长身后的就有崔云松。 见此情形,盛婉当即觉得大事不妙,转身就想溜,可崔云松已经看见她,眉心一皱,跟副院长说了些什么,大步走过来:“盛婉,你不好好在护士站值班,在这儿干什么?” 盛婉低着头,心虚的不敢开腔。 难得见这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还能有这么怂的一面,许瑶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盛婉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指着许瑶道:“她来看病,要找心脑科室,我正要给她指路,别的什么也没干。” 崔云松审视的目光移到许瑶身上,上挑的眼梢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你患有心脑疾病?” 许瑶神色平静道:“生病的不是我,是我母亲,京都医院的王医生推荐我来军区总院,到心脑科为我母亲看诊。” “你母亲在哪儿?我带你过去。” 崔云松倒是不墨迹,毕竟是医生能分得清轻重,没有因为之前发生的不快刁难。 许瑶当即快步走到等候区,带着赵春兰出来。 看到眼前衣衫朴素,面容整洁的中年女人,崔云松脸上的神情仿佛被混凝土铸住,震惊得像是截木头似的愣愣杵在原地。 这个女人跟家里电视柜上摆放的老照片里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时间在她脸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可素淡的容貌,不笑也上扬的唇角,怎么看都是同一个人。 “你......”想要问些什么,可舌头像是打结,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盛婉更是瞪大眼,挪到崔云松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哥,她长得跟舅舅桌上照片里的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严肃的眼神打断,盛婉急忙闭住嘴,崔云松调整神情,淡淡道:“跟我来吧。” 许瑶看他们兄妹如临大敌的模样,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还是给赵春兰看病要紧,也没再深想,跟着崔云松一起前往心脑科诊室。 走进诊室,崔云松绕到桌后坐下,熟稔地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抬头道:“坐吧。” 看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架势,许瑶才终于意识到,王医生推荐的心脑科医师竟然就是崔云松。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他也太年轻了吧! “片子拿过来我看看。” 低沉有力的声音将许瑶醒回神,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递过去。 崔云松从中抽出片子,迎着光仔细的看,眸底掠过一丝幽晦,不经意间看了眼赵春兰,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资料信息表,从桌上推过去:“你拿着出去填写信息,我要单独跟赵女士说几句话。” 崔云松分明是想借着填写资料要调开她,许瑶看着面前的几张纸,默不作声,眉心却紧皱在一起。 她不说话,崔云松也坦然地接受她的梭视。 直到赵春兰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她回头看了眼许瑶,唇角微弯露出和善的笑意:“瑶瑶,你拿着去填资料,大夫就是跟娘说几句话,没事儿的。” 赵春兰是个内心十分敏锐的人,往日在陌生人面前一向很拘谨,但奇怪的是今天在崔云松面前却十分放松。 许瑶即便不放心,但在赵春兰的安抚的目光下,还是走出病房,找到病历单开始认真填写资料。 诊室里就剩下崔云松和赵春兰两个人,面面相对,崔云松整理心情,努力使自己的声音看起来平稳:“赵女士,你家是哪里的?我觉得你很眼熟。” 赵春兰依旧笑容和善:“我是从顺安小地方来的,女儿有孝心接我来京都看病,说出来你可别觉得奇怪,我们是见过的,只不过是在梦里。” 第368章 许瑶是亲生女儿? 崔云松已经看过赵春兰的脑部影像片,在接诊前,也听王医生在电话里说过患者病情。 令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位病人竟然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失踪多年亲姑姑。 听到她说,在梦里见过时,崔云松内心止不住发颤,甚至连笔都握不住。 姑姑失踪时,自己才刚出生,他们根本没见面的机会,只有一种可能,她梦里见到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从小崔江平就给自己讲过关于姑姑的故事。 她跟姑父在一起很不容易,姑父家里兄弟姊妹多,说是一贫如洗也不为过。 当时他俩在一起几乎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其中爷爷尤甚,可再大的阻力都抑制不了姑姑的决心。 一改软弱柔善的性格,瞒着爷爷就跟姑父在一起。 两个人在一起后好长时间姑姑都没能怀孕,在那个女人生育能力当先的年代,姑父没有听家里的,照样对姑姑很好,几乎是捧在手心。 后来为了她不受家里人的气,还另起炉灶分家单过。 爷爷见姑父对姑姑这么好,也终于放下芥蒂,为了改善女儿的家庭生活,他推荐姑父入伍参军,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分家后的第二年,姑姑有了身孕,对于这难得的一胎,姑父格外珍视,想到在部队不方便照顾,他就托姐姐把姑姑送上火车,让她到海都娘家养胎。 也就是这个决定,让姑父后悔至今。 自从姑姑失踪后,家里一直没放弃寻找,可因为通讯技术差,组织了数次大规模排查都没有收获。 家里人都以为姑姑已经死了,现在竟以这种方式见面。 崔云松内心如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静。 就在这时,门外许瑶已经填好就诊信息,走进来。 崔云松敛眸,不使自己看起来有任何异样,接过资料,看到患者姓名一栏填写的赵春兰三个字。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外,淡声道:“赵春兰是本名吗?之前有没有更名?” “一直叫这个,我印象里反正是一直都是这个名儿。” 崔云松没再说话,将资料翻到第二页,这一页填写的患者家属的资料信息。 许瑶,出生于1965年11月26日,简单的几个字连在一起,按照出生年月来算,她确实是姑姑的亲生女儿。 崔云松眸中沉沉暗色,藏着探究,将资料信息收起来:“片子我已经看过了,王医生也跟我说过患者病症,先安排住院,后续我会召集医院主任级医师共同会诊,给出一个合理的治疗方案。” 能够让军区总院的主任医师会诊,可见崔云松作为医生对待患者的态度还是认真的。 许瑶松了口气,按照他说的带着赵春兰去办住院手续。 她们二人刚走出诊室,一直在墙角等着的孟婉瞅准机会跑进来,朝外指着道:“哥,那个人,那个人怎么长得跟舅舅桌上放着的照片一模一样?她是不是......” 崔云松眉峰紧敛着:“还没有确定,暂时不要跟家里人说,听到了吗?” 盛婉还没见过崔云松有过这样严肃的时候,心口砰砰直跳。 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划过,突然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哥,你说如果她就是那个人,那许瑶会不会就是我爸的亲生女儿?” “如果是了话?我爸找到亲生女儿会不会不要我,把我送回到乡下去?” 盛婉越想越觉得更害怕,嗓音都带着颤。 她实在不想回到泥堆里打滚,食不果腹的生活中去。小的时候,要不是她娘硬把她塞给沈叔叔养,自己肯定活不到现在。 崔云松看她慌乱的样子,心底涌现出怜惜,温声道:“你不要瞎想,不管怎样都是姑父把你养大的,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怎么会不认你。” “还是听我的,这件事先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来想办法好吗?” 盛婉泪眼汪汪,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崔云松身上,乖巧地点点头。 转眼到了九月,在田嫂子的帮助下,许瑶把军子安排到家附近的北四小读书。 因为担心军子入学后跟不上城里的文化课,整个假期许瑶都身兼两职,一边在医院陪护,一边给军子补课。 幸亏期间有付敏帮忙,两头跑也能忙得过来。 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在班主任汪小姐公布的优秀学生考评名单里,许瑶榜上有名,而且这张优秀学生名单会被贴在校公告栏。 许瑶能登榜实力水平摆在那里,多数同学都没什么异议。 也有少部分,像夏秋宁就十分不平,她信誓旦旦跟家里说过,自己一定会成为系里提名的优秀学生,现在却只能看着许瑶的名字登上公告栏,获得荣誉。 明明上学期许瑶请了那么长时间假,就期末考试的时候过来晃了一圈,还能获得优秀学生称号,摆明了是系领导偏心。 言语挑衅对上许瑶占不到便宜,她恨得咬死,也只能忍气吞声。 今天上午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和第一节课都在同一间教室上。 最近太忙,许瑶只能利用在学校的时间写文章,为了提早占座,中午就没把书本拿走,放在了桌上。 军子中午跟禾禾在田嫂子家吃饭,下午两人在一块儿去上学。 为省事儿,许瑶会在学校食堂打上盒饭,再去医院给赵春兰送去,一来一返时间不短。 夏秋宁正打算到食堂吃饭,途经许瑶的座位时,突然间脚步顿住,她记得课上许瑶好像写了什么东西,夹进了课本里。 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看着四下无人,走上前翻动课本,从中找到了一篇写得密密麻麻的短篇小说,看内容涂涂改改还在修改阶段。 夏秋宁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走到教室门口,看走廊里空无一人,把门一关,飞快拿着那篇文章,回到座位誊抄了一遍,最后又原封不动地保持原样夹回书中。 做完这一切,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稿子装进口袋,旁若无人地走出教室,朝着学校食堂而去。 第369章 都以她为荣 答应陈述的短篇小说内容,许瑶很快有了想法。 内容围绕一位扎根于基层的中年女性,为了改变农村贫困地区重男轻女的现象,扎根于基层,帮助年轻女孩儿接受教育走出大山,让她们有除了嫁人生子外,更光辉灿烂的未来。 故事核心旨在树立女性光辉形象,揭露不平等的家庭地位,强调每一位女孩儿都有受教育的权利。 许瑶修改过后,投给杂志社。因为太忙,也没顾上关注过稿结果。 就这样过了五天,她正在上课,突然被汪小姐叫到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满了人,就连聂老都来了,板着脸神情严肃。 夏秋宁红着眼眶,张口就道:“许瑶同学,我知道写作这种事难免遇到瓶颈期,可也不能抄袭,你这样做不是在给我们学校抹黑吗?” 趁着许瑶还没反应过来,夏秋宁就先发制人。 “我的文章刚发表,怎么会署上你的名字,高主任,出了这样的事,今天怎么也得给我个交代。” 夏秋宁一顿搅和,许瑶还没弄明白,下意识道:“抄袭?抄谁?” 高主任也十分气愤,他还没见过这么猖狂的学生,发表的文章原封不动地抄袭同班同学,而且还投给了两家都很有权威性的杂志社。 因为这件事,两家杂志社的主编也闹得不可开交,联系到校方,要求给个说法。 一篇优秀文章在发表之后,其他杂志社报刊要想转载是需要申请标注权限的。 现在两篇几乎一字不差的文字发表到两本杂志上,而且作者还都是师大的学生,很难不让人怀疑校方是的教育水平。 “许瑶同学,我之前也向你们系的老师求证过,你确实是一名有天赋的作者,可即便江郎才尽,也不能就抄袭他人的作品,这样的行径尤为可耻!” “主任......”一直沉默的聂老刚想开口,就被高主任打断。 “聂老,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许瑶能够进入青年作协也是你给推荐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咱们学校不是姑息养奸的地方,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给校长,给予严肃处理!” 高主任大发雷霆。 夏秋宁快要乐开花了,幸亏她提前一步揭发,占了理,而且有意思的是,高主任刚开始的态度还摇摆不定,可接了个电话之后,态度就立马强硬起来。 也算是许瑶倒霉,得罪的人太多,正撞在枪口上。 这回她完了,刚出了点儿名气就爆出抄袭的丑闻,一篇短篇小说都能抄袭,之前的长篇小说谁知道是不是她写的。 等校方的处理意见一下来,自己就立马去找报社,把这个重磅消息公布于众! 让所有人都看看青年作家许瑶就是个抄袭他人作品的小丑,让跟许瑶合作的杂志社以后都不敢录用她的稿子! 面对校主任的愤怒,许瑶神情没有波动,从夏秋宁指控她抄袭的时候,她就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忍住没笑出声,就夏秋宁写的那些陈腔滥调,有哪一句话值得她来抄袭。 “夏秋宁,你说我抄袭,请问我抄的哪一篇?”许瑶淡声问道。 校主任就愤怒地拍着桌上的两张报纸裁下来的文章:“这还用问?你抄的不知道是哪一篇?” 夏秋宁也跟着阴阳怪气:“对啊,许瑶,你不会抄的时候连看都不看,就往纸上写吧?” 许瑶扫了桌上两张从报纸裁下来的稿子内容,还真是巧,夏秋宁发表的那篇文章跟自己最新投稿的那篇一模一样,唯一有差别的就是作者署名。 “既然认定是我抄袭,总得拿出证据来,光凭空口白牙,谁会相信?” 许瑶看了眼夏秋宁,眸光清冷:“况且主任也说了,我是有写作天赋的青年作者,而且还有聂老担保加入作协,论能力和现阶段的成就,都该是她抄我,怎么说是我抄她?” 夏秋宁气的拳头紧握,都到这个时候,许瑶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眼底都是对她的不屑与蔑视。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真恨不得冲上去,撕烂那张可恨的脸。 “证据?发表时间就是证据!人家夏同学投稿时间比你早了整整两天,而且发表时间也是她在先你在后,这还不足以说明是你抄她的吗?”高主任对于许瑶这样的死不承认的态度也很恼火。 这种学生简直是不服管教,他就说,乡下升学上来的野丫头,能成什么大事? 夏秋宁的家庭情况很优渥,父母都是厂里的双职工。 这样成功的父母,对孩子的管教肯定要比乡下的泥腿子要强,能考上师大只能说是许瑶运气好。 在平等的教育水平里,夏秋宁的素质德行肯定是要比许瑶这种家庭高。 而许瑶不仅不懂得珍惜学习的机会,还摆出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分明是挑战他身为校领导的权威! “你老实说,抄了就是抄了,没抄就是没抄,如果你能够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会向校领导反映,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肯承认,我就只能建议校领导给予你开除处分,挽回学校的声誉!” “光从发表先后顺序就能断定谁抄的谁吗?也太武断了吧?如果我写的文章,被人恶意抄袭提前发布,那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许瑶目光坦然,极其认真且清晰道:“学校要是无凭无据,乱扣帽子,我也不介意告到教育局,要个公道!” 高主任拍着桌子质问:“你是在威胁校领导吗?” 一旁的夏秋宁眼看事态不妙,抹起了眼泪:“高主任,你看着解决吧,我相信校方能给我一个交代,当初坚持报考咱们学校文学系,就是因为怀揣着对文学创作的热爱,可现在刚凭借努力获得一点成功,就闹出抄袭的事情出来,这对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许瑶同学坚持自己没有抄袭,有个法子可以印证,既然是你写的文章,就请你把它一字不落背出来,这个办法公平吧?” 夏秋宁义正言辞,看向许瑶眼底暗藏挑衅。 不是她说,一个乡下丫头就算再怎么努力,出生就摆在那儿,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只要能够顶替她顺利获得优秀学生的荣誉称号。 大四之后就可以在师大继续保研,出国留学深造都没问题,让夏家上下都以她为荣。 第370章 自毁前程的事 许瑶还没见过这么奇葩的辩证理论,虽然文章内容是自己写的,但长达两三千字的篇幅,没有刻意背诵怎么可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可几乎是话音刚落,夏秋宁就已经大声背诵起来,那么长的内容背得分毫不差,甚至连哪里是标点符号,要停顿的地方都能卡得死死的,许瑶都有点儿佩服她的专业性了。 直到结束,高主任对着夏秋宁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向许瑶时,口吻冷冽:“事实摆在眼前,既然你不承认,那即日起就给你办理休学手续,将你在系里评选的优秀学生名单中除名,等我跟校领导商议过后,再对你下发处分通知。” 眼见事情就这么被颠倒黑白地做了决定,不光聂老觉得不可理喻,就连其他老师也对许瑶充满同情。 她的写作能力是得到文学系全体老师公认的,而且学习认真,就算因为家里事请长假,也没有落下课程。 这样各科优异的好学生,只要连续四年获得优秀学生荣誉,系里完全可以给她保研直升,前途大好,怎么会做出这样自毁前程的事情? 聂老站起身,眉宇深锁:“高主任,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还是应该让许瑶正常到校上课的,咱们教书育人,不能用猜测断送了一个孩子的未来。” 对于聂老,高主任语气还是尊重的:“您老人家的爱才之心我可以理解,可学校的校级校规不容无视,出了这样的事,已经是给我们学校声誉蒙羞,可以想见明天一早,报纸传得沸沸扬扬,在事情闹大之前,咱们学校应该及早表态才是。”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许瑶沉下声,冷笑道:“背出来就是她写的,那我会背的唐诗宋词多了去,也都是我写的?”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鸦雀无声,高主任的脸也涨成紫红色,这丫头还真的是牙尖嘴利。 实话说,要不是刚才接到乔秋芸的电话,说是萧老爷子给的吩咐,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可有没办法,姜建华虽然坐牢了,但乔秋芸身后的腰杆子还在呢。 以后少不得有什么事儿要仰仗人家,正好抓住这个机会,许瑶再怎么有本事也就是个乡下丫头,胳膊拧不过大腿,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只能说该她倒霉。 “别说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等通知吧!” 许瑶捏紧拳头,恨不得一拳头抡在他的脸上。 “高主任,是谁给你的权利给学生停课?”门外一人身着深蓝色的中山装推门而入,个头虽不高,却面相威严,正是师大的陆校长。 高主任不知道校长怎么会突然过来,他此刻不是应该受邀去教育局开会吗? 陆校长转头看向许瑶,神情和善:“小许同学,外面有公安部的同志来找你,他们会向你求证一些事情,你先跟他们去,至于停课的事,我会把事情弄清楚,还你一个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 公安部的人来找许瑶? 夏秋宁起先还挺高兴,可听到后面的话,当场愣住,结果不是有了吗?为什么不停课,许瑶抄袭的事实都摆在眼前,还要怎么弄清楚。 夏秋宁对眼下这个结果也十分不满意:“校长,那我的名声就这么被毁了吗?” 陆校长看了眼夏秋宁,单是一眼,就让她脊背发凉,由衷透出一抹心虚。 “我说了,事情学校会调查清楚,还你们双方和社会一个公道,但是现在许瑶同学还有别的重要的事,你们不要着急。” 校长都发话了,高主任就算不甘心也只能作罢,他点点头,跟着劝说:“校长说会给一个公道,肯定不会食言,你先回家等消息吧。” 看着许瑶走出办公室,夏秋宁的手指甲死死掐进肉里,明明就差一点儿,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校长专程来为她说话。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许瑶也很奇怪,能让她和公安局有瓜葛的也就是许强胜。 不过村里有许家人,就算真的判决结果下来,公安也不用费劲这么大劲儿,跑到京都学校通知她。 来到校长办公室,刚走到窗户边,就看见里面有四五个人正围着红木桌坐着,察觉到走廊上有人经过,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率先站起来,剩下的人也纷纷回过头。 陆校长紧随其后,进门介绍道:“这几位同志是从顺安赶来的,他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许瑶同学,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许瑶茫然地看着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发现其中有三个人穿的是军区制的墨绿色制服,跟寻常公安制服明显不太一样。难道是跟萧羽有关? 不会,萧羽出什么事,也不该是顺安公安来通知。 许瑶在另一边的椅子坐下,两名公安从文件包里掏出一沓子档案,其中详细介绍了十多年前的一起机关高层人员家属走失案。 这起案件惊动全国,沿途好几个省份都派武警和公安严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即便如此最终依旧一无所获。 时间跨度太久,那时许瑶还没出生,对这起事件并不了解,可在打开失踪人员档案时,看着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她惊得几乎说不出话,连握着文件的手都在止不住颤抖。 任何人在得知这种消息之后,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接受,在座的所有人都理解许瑶的心情。 等她逐渐恢复下来,公安指着方才起身,迎接许瑶的高大男人:“这位是沈建州同志,1962年与崔江英女士结成夫妻关系,在大西北执行任务时与妻子失散,调查许强胜案件时我们牵扯出来这起拐卖人口的大案。” “经过我们核实,赵春兰就是崔江英女士,你和沈建州极有可能是亲生父女,如果不确定,我们现在就能安排血检确认。” 第371章 等到这一天 许瑶在知道许强胜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后,并没有执着于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性格里有凉薄的一面,总觉得能够任由妻女被人拐走的男人也多半靠不住。 更怀疑对方是出于某种目的,把妻子卖给人贩子。 可在看到沈建州后,许瑶打消了内心的疑虑,如果是真的卖妻卖女,他不可能会坚持寻找这么久。 沈建州看着眼前的女孩儿,与记忆中的容貌逐渐重合,枪林弹雨中搏杀出来的人,此时的目光却无比柔软。 即便没有做亲子鉴定,他也能百分之百确定许瑶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亲缘血亲有时光凭第一感觉就能察觉出独属彼此之间的羁绊。 他怕吓坏许瑶,强压住激动的内心,起身向许瑶伸出手:“你好,我是沈建州,现在在京都警备局任旅长,我可以见一见你的母亲吗?” 时隔近二十年,在最初崔江英走失的时间里,他接到消息像是坠入冰窟,无数次设想要是自己能够把手里的任务先放一放,亲自护送前往海都,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在这无数个日夜中,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崔江英一面,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看向许瑶的目光里有哀求也有恳切。 赵春兰还在医院治疗。许瑶犹豫了下,选择答应,有些事该知道的时候还是会知道,该记起的时候终会记起,不能单靠隐瞒来解决问题。 跟公安部的同志简单沟通过后,许瑶便和沈建州前往军区医院,做血检测试的同时,顺便探望赵春兰。 每天下午军子一放学,都会背着小书包来医院,他坐在病床前,小小的身影腰板挺得笔直,正在认认真真地给赵春兰讲述今天上课老师教了什么内容。 赵春兰半靠在病床上,提早要为开颅手术做准备,必须剃去头发,此刻的她称不上美丽,但昏黄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面容明媚而温和,尤其在看向军子的眼神中充满疼爱。 病房外,沈建州默默注视着病房里发生的一切,身旁的许瑶的注意力却在他身上,连他一丝一毫的脸部微表情都不放过。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对许瑶道:“你很优秀,也很聪明,作为你的父亲我非常自豪。” 许瑶顿了顿,很明显沈建州看出了她的意图,可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感情这种东西,能够长久多数都靠白月光的加持。 对于沈建州而言,赵春兰失踪在他最爱她的那一年,她活在记忆里将会成为永远的白月光。 可在现实中,沈建州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妻子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能不能坦然面对记忆中的明艳少女已经不复青春,这都是未知数。 许瑶痛快地答应沈建州的请求,也是为了要个答案。 如果没办法接受,大可各过各的,不要再互相打扰徒增不快。 从住院部出来,在医院的林荫道上,此时已经入秋,树叶泛着荧黄有了败相,可依旧倔强地不肯低头掉落。 沈建州望着梢头,陷入回忆,他语气微沉缓缓讲述:“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我和江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可实际却不然。” “我们虽然是同村,但崔家姐弟跟我们这些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的愣头青不一样,崔家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打仗。家里就扔下崔江英和崔江平姐弟俩。” “江英从小就担起照顾弟弟的担子,有一年,江平得了天花,因为没有钱去治病,迫不得已江英想了个办法,决定卖身给弟弟看病。” “那天我刚从码头扛活回来,一眼就在人堆里瞧见她,明明自己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可在说这番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头脑发热般,把从码头上扛大包挣的所有钱一分不少的都塞给江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回家,我诓骗父母说钱丢了,差点儿被打死。原本也没想过要崔江英报答,可村里很快流言四起,说沈家三小子给自己花钱买了个媳妇。” “家里人问我是不是真的,我一边不认,一边又暗暗想崔江英这丫头敢说不敢当。” “又过了一个月,江英突然找上门,说是来报恩,我这才知道原来前段时间她不露面是一直在照料江平,而且并没有要食言的意思,全是我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 “我头一次觉得害臊,在姑娘面前说不出话,父母得知后,反正钱已经花了,再埋怨也没用,倒不如多个媳妇,就给两人订了亲。” 回想过去,沈建州像是陷入了一张被甜蜜织就的梦中,嘴角勾起笑容:“我就是个穷小子,是江英不嫌弃愿意嫁给我,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而现在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她,无论发生什么,她在我心里依旧和从前一样纯粹,这点你可以放心。” 能得到沈建州这句话,许瑶长久地没有说话,在她有记忆以来,赵春兰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懦弱的,卑微的,可在沈建州的回忆里,她好像成为了另一个自己从来都不曾认识过的人。 如果那她才是本来的样子,或许能够帮助她走出心理阴霾的人只有沈建州。 许瑶认真道:“我娘确实受了不少苦,除了身体上的创伤,精神也遭受不小的打击,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着手对她进行心理疏导,你愿不愿意帮忙......” 还没等许瑶说完,沈建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愿意,我当然愿意,只要对你们母女好,我做什么都行。” 许瑶还没做好准备称呼他为父亲,但心里还是感谢他的,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沿着小道步行。 沈建州突然想起什么,眉心微蹙:“你母亲的主治医生是不是姓崔?叫崔云松?” “嗯,是他。” 沈建国没说话,脸色却沉下去:“他是你舅舅家的儿子,按理说给你母亲接诊后,应该先我一步认出你们母女才对,可他却没往家里吐露半句,这小子葫芦里不知道又卖的什么药。” 经他一提,许瑶才立刻想起崔江平第一次见她,就问过是否认识崔江英。 当时自己还觉得莫名其妙,到今天一切疑惑都有了解答,兜兜转转,崔江平就是她的舅舅,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至于为什么崔云松不跟家里说,许瑶并不在意,他只管给赵春兰把病治好就够了,其余的都无关紧要。 第372章 答应的不会食言 许瑶送沈建州离开医院就折回病房去陪护,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沈建州眉头皱起:“小李。” 一路跟随的警卫员听见呼唤立马小跑上前:“旅长,什么事儿?” 沈建州神情十分严肃:“你去找到医院领导为他们母女申请陪护,小许还在上学,就这样两头跑怎么能顾得上,身子都要累垮。” 小李愣了愣,他跟在旅长身边这么多年,就算自己生病住院也从来不安排陪护,什么事儿都要靠自己,不愿意让人给他特殊待遇。 现在竟然会主动让他去跟院方领导沟通,走人际关系,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啧,你这小子发什么呆呀,听见了没有!” 小李急忙回神,挺直腰板大声道:“是,听见了!” 沈建州唯一沉吟,缓声道:“老爷子接了信儿,这两天就能到京都,你让云松抽空回去一趟,医院里人多,我就不单独见他了,有些事得回家说清楚。” 小李当即应下,随后小声道:“旅长,您和老首长都来京都,不用叫婉婉回去吗?” 孟婉跟崔云松都在军区医院,光把崔云松叫回去,却不叫孟婉,小李担心有点儿说不过去。 沈建州朝医院看了一眼,眸色沉了沉:“不用叫婉婉,家里的事跟她没关系,无论之前发生什么,孩子总归是无辜的,我既然答应她妈妈照顾她就不会食言。” ...... 许瑶在医院陪赵春兰吃过饭,就开始辅导军子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军子很懂事,为了让赵春兰在住院期间安心,每次作业都是在她面前写完,保证字迹工工整整。 一直到晚上,赵春兰再三催促下姐弟俩才结伴回家。 路上,军子背着帆布挎包蹦蹦跳跳:“姐,你说娘什么时候能够病号出院呀?她总是一个人在医院里住着我不放心,要不让她跟咱们一起回去,等做手术时,咱们再把她送回来行吗?” 军子语气透着天真,他不知道京都军区医院的病床很紧张,许瑶还得感谢之前那位给提前打了招呼的王医生,不然光排床位就得等两三个星期。 “医院跟学校一样是有规章制度的,不能想走就走,想进就进,咱们得听医生的安排,就像你在学校听老师的话一样。” 许瑶耐心解释,没有一点儿不耐烦,而且举出的例子刚好能让军子听懂,他乖巧地点点头:“那就听医生的,医生说什么时候回家再什么时候回家。” 姐弟两晃着手来到家门口,许瑶正要拿钥匙开门,就看见门口信箱里塞着一封信,寄信人姓名被人刻意涂黑,看不清是谁写的,不由有些奇怪,顺手拿上进屋,等照顾军子洗漱收拾睡觉后,才撕开信封看起来。 当折叠的信纸刚一摊开,许瑶就立刻知道是萧羽的来信,他先解释了信是由京都公安部的同志转交,所以寄信人姓名部分涂黑,为的是做到保密工作。 他在海都从傅景荣入手,顺藤摸瓜,调查出与乔秋阳相关的一件大案,涉嫌非法药品和军火走私,现在只要搜集到有力证据,就能让乔秋阳没法翻身,坐实他间谍的身份。 信中锋利遒劲的字迹难掩他内心的激动,他承诺很快就把事情解决,让许瑶耐心等他回去。 逐字逐句地看完后,落笔时间停留在9月6日。 离许瑶收到信已经整整过去了近一个月,她才知道萧羽亲自前往了海都,既然是出于保密条例许瑶可以理解,海都的局势十分危险,萧羽本就是那些人的眼中钉,万一出什么事...... 许瑶忧心忡忡,几乎整晚没睡着,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爷一定要保佑萧羽平安回来。 到了第二天,天一亮,许瑶起床煮了小米粥卧上鸡蛋,又从外面的早点摊上买了饼子当早点,吃过后送军子去学校,自己再从反方向绕上半截路去师大上课。 昨天夏秋宁指认她抄袭的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班里甚至整个系里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原因无他,许瑶本身名气就响,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就能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面对旁人异样的眼光,许瑶不以为然,抱着一摞课本走进教室,付敏已经给她占好座儿,远远朝她招手,指指身边靠窗的空位置:“瑶瑶,来这里!” 许瑶颔首回应,朝付敏的方向走去,走廊里突然伸出一条腿:“呦,找不是靠抄袭出名的大作家许瑶吗?怎么也得跟我们挤在一起上课,多屈才呀?” 伸腿拦路的同学身边坐着的就是夏秋宁,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她故意挑唆,才会针对许瑶来这一出,墙倒众人推,就是这个道理。 许瑶昨天夜里没休息好,精神头不好,也懒得费口舌,她既然要拦路,索性就绕开走。 怎料,她从后面绕开走,对方立马起身堵在她面前,鼻孔朝天态度蛮横:“怎么?跑什么跑?这就怂了?难道是有胆子抄没胆子认?” 许瑶看了眼夏秋宁,对方手里盘着麻花辫,嘴角微勾,一副看笑话事不关己的模样,昨天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公安,把许瑶叫走,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事后,她特意跑去跟姜梦思打听才知道,许瑶有个牵扯进拐卖人口大案里的爹,已经被抓进了局子,公安来找她就是为了她爹将要被判死刑的事儿。 第373章 许瑶是我的女儿 论手段姜梦思可比她狠多了,连雇人对许瑶下手的事都能办得出来。 可惜许瑶运气好,深更半夜被路人撞见,逃过一劫,不然现在还哪用得着她费这么大功夫。 那几个混混被公安逮捕后,姜梦思吓坏了,怕被供出来,只能叫她一起商议该怎么办,夏秋宁本来不想管的,可是乔秋韵专程来学校找她。 那个女人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从头到家无一处不精致,声音从容:“夏秋宁同学,是你来我家挑唆梦思,让她一时生气做了不好的事,要是公安查到家里来,梦思有她爷爷护着,出不了什么事,萧羽要是算账你说会找谁?” 夏秋宁也只是个学生,对上乔秋韵自然心慌:“我没有......” “事情已经出了,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那个姓白的我已经叫人处理了。要是你能按我说的办,不光能帮你扫除障碍,我还可以资助你和梦思一起去国外念书,你好好考虑一下。” 乔秋韵说这番话时虽是笑着,眼底却闪烁着寒光,让人至今回想起骨子里都透着冷意。 处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轻飘飘地用两个字形容。 夏秋宁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什么人,可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没用,乔秋韵为了事情查不到姜梦思身上,杀人的事都敢做。 万一冲她来,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 她咬了咬牙,许瑶那样的出身攀上萧羽,就以为后半辈子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实在是天真。 现在有萧家人和乔秋韵助阵,她就更能让许瑶看清楚,阴沟里出来的耗子,再会巴结男人也没用,还是从哪来回哪去最好! “好,一言为定!” 出于对许瑶的嫉妒,夏秋宁壮着胆子答应下来。 在偷抄许瑶的稿子后,她就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乔秋韵,这才有了乔秋韵打电话给高主任,里应外合诬陷许瑶抄袭的事。 通过乔秋韵,她已经把许瑶的底细知道得清清楚楚,其中就包括她有个人贩子父亲的事。 “许瑶,这次连高主任都查实认为你抄袭,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夏秋宁笑意讥讽:“我听说你爹因为贩卖人口要被判处死刑了,你还不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此话一出,教室里立马响起嘈杂的议论声,许瑶的父亲是人贩子,这怎么可能? 可夏秋宁信誓旦旦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 人贩子是危害社会的毒瘤,拆散了多少无辜家庭,有这样的父亲,许瑶还有什么脸在学校上课?就应该赶紧赶出去才对! 质疑声一波接着一波,许瑶紧抿着唇,脸色铁青。 付敏心下着急:“夏秋宁你别信口雌黄!不就是眼红许瑶的优秀学生荣誉资质吗?要想争就光明正大地来争,搞什么污蔑?” “我污蔑她?”夏秋宁嗓音提高,让教室里所有人都听到:“你不信可以自己去问她,供她上学的钱是不是用她那人贩子爹拐卖人口挣的脏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瑶身上,似乎在等她一个确切的答复。 “瑶瑶。”门口出现的一声呼唤打破教室里剑拔弩张的氛围,那人身穿军装,身形高大,迈步上前:“今天你爷爷到,爸爸来接你回家。” 因为这句话,教室里陡然一静,谁都没料到翻转来得这么快,许瑶的父亲不是人贩子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分明是位军人。 面对突然到来的沈建州,许瑶有一瞬的愣怔,在明白他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后,眼神透出感谢。 沈建州的目光暗了暗,血检结果已经出来了,许瑶就是她的女儿。 这孩子从出生就历尽磨难,能考上大学已是不易,现在还要因为那个罪魁祸首被人指责怀疑,越想越觉得心疼。 陆校长得知他前来,匆匆赶来:“沈旅长,不知道你到校,接待得晚了,请见谅。” 沈建州没有接他的话,视线在教室里环顾,最后落在僵住的夏秋宁身上:“陆校长,我记得贵校也是培养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的地方,怎么现在会出这样的事,都是同班同学,空口无凭就敢诬陷他人名誉,这种行为校方就没人管吗?” 不用沈建州指名道姓,陆校长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对夏秋宁的不识好歹十分恼火,分明已经说过,会对抄袭事情详细调查给个结果,夏秋宁还不依不饶地闹事。 照这样,聂老和其他老师说得不错,抄袭现象确实存在,但谁抄的谁还真不好说。 “沈旅长,实在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们没有及时处理好,我们已经对夏秋宁同学说的抄袭情况予以调查,争取尽快还许瑶一个清白。” 沈建州摆了摆手:“单靠校方调查确实存在难度,我可以理解,正好我身边的警备官是之前从刑侦科调过来的,办事很有一套,我调他来协助你们,也是为了能维护咱们学校的名誉。” 陆校长听得愣住,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就进来一个身穿军装的青年,相貌瞧着不出彩,丢在人堆里也看不出来。 “小李,学校的事儿就交给你处理,帮助陆校长把事情查清楚,这关系的不光是学校的脸面,也是我沈建州的面子,许瑶是我的女儿,要真是她抄袭,我作为父亲就亲自发声明赔礼道歉。” “是!保证完成任务!”小李铿锵有力的应下。 说完,沈建州看都不看旁人一眼,带着许瑶离开。 门外,高主任听见风声不对赶紧过来探查情况,把刚才那番话听得真切,心里开始打鼓。 等沈建州离开,高主任才走进教室,班里鸦雀无声,刚才还对着许瑶存在质疑的人一个个都不张嘴了。 夏秋宁更像是成了个被人掐住脖子的鹌鹑,脸色紫红,呆愣站着说不出话。 这时,小李走出来:“陆校长,我想跟这位夏同学和高主任单独说几句,不知道现在方便吗?” 陆校长暗暗叫苦,要是之前他还能以校方的事不宜由他人插手的理由拒绝,可现在夏秋宁硬生把事情闹大了,都累及沈建州声誉,想轻易收场已然不可能。 他看了眼夏秋宁和高主任,暗暗叹了口气:“可以,我会叫人单独给你辟一间教室问话,早点把事情调查清楚,对双方都有个交代。” 刹那间,夏秋宁的脸变得纸一样白。 第374章 崔家的家宴 教学楼下停着车,周围正有一群学生好奇地打量。 这辆车可不是普通的军用车,而是高级将领才会配备的伏尔加嘎斯3102型号轿车,银灰色的车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京都都难得见到一辆。 来往的学生们正惊讶这么高端的车型会在学校里出现,教学楼里已经走出来两个人,先后坐上扬长而去。 许瑶在学校挺有名气,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她,看着她上车,难免有人好奇。 “那不是文学系的许瑶吗?她身边的是谁呀?” “看开的车就不是一般人,许瑶不是农村出生的吗?咋会坐上小汽车?” 众人面面相觑,为了弄清楚原委,不少人都去找文学系关系好的同学打探消息。 许瑶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在学校成了备受关注的焦点,她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回退,汽车一路朝着京都市中心驶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戏剧性,她没想到沈建州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承认他父亲的身份,一时不知道该给予什么回应。 显然沈建州也明白她的困窘,没再提刚才发生的事。 “一会儿到了崔家,就能见到你爷爷,他今天刚乘飞机抵达,还没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急着见你,我拗不过只好来学校找你。” “他虽然看着面相上厉害,但很疼小辈,所以不用太紧张。” 许瑶点点头。既然已经认亲,家里人总要见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很快,轿车就在一栋临街的老洋房前停下,白墙灰瓦,门前的花卉修剪整齐,典型的老虎窗漆成暗红色,玻璃擦得光洁如新,听到汽车轰鸣声,早就等在客厅的人都齐齐站起身张望。 “来了!”不知是谁喊了声。 一个花白头发,精神瞿烁的老者为首,屋里的人乌泱泱的紧跟着出来。 许瑶在沈建州的带领下跨进门内,在那群人中一眼就看到了崔江平。 两人早就相识,此时却是以这种情形下见面,崔江平百感交集,脸上都写满了欣慰。 “瑶瑶,看来我的直觉不错,咱们真的有缘分。” 许瑶挽唇礼貌唤道:“崔叔叔。” “傻孩子,还叫什么崔叔叔,直接叫舅舅!”沈建州乐呵呵地,转身又对为首的老者道:“爸,江英现在在医院,不方便去探望,这是当年她生下的女儿,叫瑶瑶。” 老者仔细地看着许瑶,眼眶逐渐泛起水汽,粗狂的声音发出爽朗的笑声:“像,跟江英小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我崔家的娃娃,模样都不差。” 崔老爷子激动地招呼许瑶走近,牵着她的手走进屋。 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在崔老爷子拉着许瑶坐下后,其他人也逐一落座。 “瑶瑶,这些菜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爷爷一下飞机就等着见你,就是为了吃这顿团圆饭呢!”短发身材丰腴,面容和善的女人笑望着许瑶,眼底满是亲近。 “那是你舅妈。这一大桌子菜都是她张罗的,能干得很!”崔老爷子一边介绍一边夸赞。 许瑶适时道谢:“谢谢舅妈招待。” “这孩子客气什么,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许瑶抿唇笑容含蓄。 崔老对这个失散多年的孙女格外疼惜,对她的事也事先早有了解,拍了拍她的手:“我听说你订婚了?” 许瑶顿了顿,点头说是:“前不久回去订下的,打算大学毕业结婚。” “男方姓什么?干什么工作?”崔老爷子继续问。 许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道:“他叫萧羽,之前他在村里下乡劳改时认识的,现在因公外调出差了。” 既然已经知道许瑶结婚,就肯定会顺带摸清男方的家庭情况,只不过崔老爷子故意有此一问,还是想从许瑶嘴里得到核实。 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眸底动了动,不经意间与沈建州交换了眼神。 他架起一块肉放在许瑶碗里:“婚姻的事,事关一辈子不能着急,得看准才行。” 话里似乎意有所指,但从长辈嘴里说出来,许瑶也挑不出什么错,只是隐约觉得怪怪的。 寒暄过后,席上终于开始动筷,崔老爷子对许瑶格外疼惜,不住地给她碗里夹菜。 凡是许瑶多动两下筷子的菜,也赶紧吩咐人摆到许瑶近处,生怕她拘谨吃不饱。 饭到尾声,席间空位的主人终于姗姗来迟:“爷爷,爸妈,姑父我回来了。” 众人寻声回头,光是就看了眼,崔江平的脸色就立马沉下来。 崔云松不光是自己回来,身边还带着盛婉,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自己回来,这次家宴为了迎接许瑶,可他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把盛婉带回来,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吗? 崔江平放下筷子,起身看了眼崔云松:“你跟我来。” 此时的盛婉紧跟在崔云松身边,看他被叫走神情尤为紧张,崔江平递给她个安抚的眼神,转身跟着崔江平走向书房, 儿子被叫走,肯定少不了一顿训,身为母亲的范丽娟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老爷子,可老爷子视若无睹:“年轻人不被教训一下,永远分不清对错,别管了吃饭吧。” 此话一出,范丽娟就算再担心也没办法。 桌上剩下的人又重新拿起筷子,只剩下盛婉孤零零站在地心,格格不入透着尴尬,冲沈建州低声唤道:“爸爸。” 沈建州顿了顿,终于开口:“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这是你堂姐,瑶瑶,之前你们应该认识。” 盛婉鼻尖发酸,低着头走到桌前,看向许瑶的眼神充满复杂的清晰。 明明是家宴,可要不是崔云松来叫她,她根本还被闷在鼓里,根本没人想让她一同参加。 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家里待了十多年还始终都只是个外人,而许瑶刚来第一天就这么轻易地被接纳,犹如众星捧月般对待。 这世界究竟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一个人的出现,就能把她从前拼尽全力才获得的一点认可,顷刻间飞灰湮灭。 “堂姐好。”盛婉极力压抑着哭腔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三个字。 许瑶看着眼前的盛婉却是满脑子问号。 既然是堂姐又为什么会叫沈建州爸爸,再结合她的姓氏,许瑶得出一个结论,盛婉大概率不是沈建州的亲生女儿。 第375章 我没照顾好她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偏挑这个时候要把盛婉带回来?” 书房响起一声脆响,崔江平眼神犀利,透过薄薄的镜片瞪着崔云松,毫不掩饰满脸的怒气,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崔江平实在气急了,要没有崔江英,他早就连命都没了。 他们姐弟之间的情分非比寻常,可自己儿子却一点儿不知好歹,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带盛婉回来,让许瑶怎么想? 崔云松脸上很快浮现出鲜明的巴掌印,微垂着头,语气十分坚定:“既然是家宴,婉婉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叫她来有什么不对?” “名义上说是一家人,可你明知道她不是你姑父的亲生女儿,把她带回家不是存心让瑶瑶误会吗?” 崔云松和盛婉自小一起长大,两人打打闹闹,感情很好。 要在以往崔江平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情况特殊,盛婉本就是当初被硬塞给沈建州的,照顾她也只是出于义务,她要是知道分寸就不应该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 看崔云松还是一脸不悦的样子,崔江平也终于丧失耐心:“你在医院接诊时已经认出来你姑姑,为什么不跟家里说?是不是也为了盛婉?” “你怕姑父找到许瑶亲生女儿就把盛婉送回乡下去?” 心思就这么被戳穿,崔云松俊秀的脸浮现一抹薄红,头垂得更低既是愧疚也是无奈,可唯独没有后悔。 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崔江平很轻易就察觉出儿子心里在想什么,他沉下来,神情严肃:“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把盛婉留在京都,你跟她也不会有结果。” “爸.....” 崔江平冷漠地打断他:“你要不想吃饭,可以现在就走,至于其他,我会让你母亲跟瑶瑶解释清楚。” 崔云松握紧拳,极力忍耐住一走了之的冲动,他不能坐视盛婉被许瑶挤走。 从小他就知道盛婉不是沈建州的亲生女儿,家里人对盛婉的态度也算不上亲近,可在沈建州执行任务时,都会把盛婉寄养在他家。 两人一起长大,不知不觉间他已习惯身后跟着个小哭包。 以前还觉得是哥哥对妹妹的关怀,随着年龄渐长,他在其中品咂出一些亲属以外的情愫来。 崔云松朝餐厅方向看了眼,调整心情走出书房,移开空位置坐下:“爷爷,我工作有些事耽搁,回来得晚了,请您见谅。” 转过头又看向许瑶,露出抹笑意:“许瑶同志,你竟然是姑姑和姑父的亲生女儿,实在让人意外,之前有冒犯的地方,请你原谅。” 崔云松气度儒雅,放下姿态说话时,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要不是之前打过交道,许瑶怕会以为他真心欢迎。 对方有意在人前示好,许瑶自然作陪,当即笑道:“表哥太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咱们之前不是也相处得很好吗?我母亲还等着你治病,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冒犯。” 崔云松笑容微僵,含糊点头坐下,心里越发觉得许瑶城府深,不单纯。 “忙归忙,你能回来就好,我们刚才正商议着一会儿去医院看望你姑姑,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可以探视吗?” 崔老爷子已经按捺不住,他迫切想要见到女儿,自接到消息,心就好像被无形的大手牵扯,时时刻刻都挂念着。 崔云松道:“爷爷,您先别急,我们医院明天为姑姑安排手术,等术后对她的记忆恢复有帮助,我会安排你们进病房探视。” “今天不行吗?我就去偷偷看一眼,保管不打扰她。” 崔云松唯一沉吟,在崔江平的注视下,他缓缓点头:“好,一会儿我给医院打电话安排。” 崔老爷子紧绷的心终于得以舒缓,他没有心思继续坐下去,拉起许瑶的手:“走,跟外爷去看望你母亲。” 那一刻,许瑶切实体会到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思念与疼惜,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空气中都充满了温情,她紧握着外爷的手,搀扶着他走出门。 ...... 医院里,崔云松已经打过电话提前沟通,院里的领导尤为重视,早早在门厅等候。 崔老爷子刚下车,院长上前激动地敬礼握手:“老将军!” 崔老抬手回礼,看了眼身后站着的人群,眉心微拢:“你们不工作等在这儿干什么?我是来探视女儿的,用不到这么大阵仗。” 院长笑着道:“我们听说您要来,都很激动,当年您率百人拿着洋枪土炮狙击敌军上万人的事迹到现在还被传为佳话,咱们军医院的同志们都想亲眼见见民族英雄。” 崔老点了点头,神情看不出什么波动:“别看了,都散了吧,我不是来搞视察的,你们医院病人那么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要紧。”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我女儿的病房在哪儿?” 军区医院受辖部队管理,崔老爷子人在海都,没想到在京都也依旧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许瑶瞧着这一幕,难免惊诧。 一旁的舅妈范丽娟低声解释:“老爷子早前在京都任职,是后来才被调到南战区当司令,现在京都这边不少亲信故旧,难得来一趟,少不得碰到这种情况。” 许瑶这才明白,主动带路:“外爷,我引您过去吧。” 崔老一动身,院里的大领导不敢怠慢,紧跟在后面。只剩下一群小护士注视着崔老爷子在一个小姑娘的带领下朝着住院部走去,尹秋萍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我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听刚才那姑娘叫崔老外爷。” “没听错,咱们医院盛婉同志是认的,这姑娘是崔老走失的女儿生的,是正儿八经的崔家人。”知情的小护士低声解释。 尹秋萍恍然,她跟孟婉素来不对付,现在弄清楚情况,差点儿笑出声:“我说么,盛婉刚才怎么低眉顺眼的不说话,原来是人家正主回来了,她哪有胆子再张狂地蹦跶。” 赵春兰已经换了间单独的病房,还专门请了个护工,医院住院的日子本来就无聊,她性子和善好相处,此刻闲来无事正跟护工坐着说笑。 崔老爷子透过玻璃窗凝视着那道身影,时间放慢,恍惚如隔世,不自觉已是泪流满面:“是我姑娘,英英,要是英英她娘在世知道她受了这么多苦,得伤心成什么样,我没照顾好她,是我的错!” 第376章 跟许家划清界限 面对许瑶,他还能保持镇定,可看到走失十多年的女儿就在眼前时,强硬了一辈子崔伯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老泪纵横,崔江平赶紧将人扶着靠墙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内心同样如油煎般,疼得说不出话。 印象里,姐姐虽然是女子,但性格里倔强果敢的一面丝毫不亚于男儿,反倒是他因为自幼父母不在身边,性格腼腆的像个姑娘。 村里同龄人没少为此嘲笑戏弄他,每次都是崔江英及时赶到,拎着一根葵花杆,挨个儿揍过来,护着他。 如今隔着一扇门再见,从前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眉眼中的坚毅也被磨平了棱角,可以想见她这十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见面却不能相认,越发不好受。 许瑶站在旁边微垂着头,她从没想过卑微软弱的母亲会是军区司令的女儿,她有疼爱她的父亲,满怀孺慕之情的弟弟,还有举案齐眉的丈夫。 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她本该在优渥幸福的家庭环境中,过上平稳美满的生活,怎么会像前世一样在黑黢黢的破房子里,受尽病痛折磨而死。 在悲戚的氛围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许瑶眼底的恨犹如一团火在悄无声息的燃烧。 从医院出来,崔云松和孟婉都以工作为由,没有跟着一起回家。 崔老爷子虽说是见到了女儿,可情绪反倒越发消沉,他拉着许瑶,仔细听许瑶讲述崔江英在许家的生活。 提到许强胜,他铁拳紧握,狠狠锤在沙发扶手上,咬牙切齿道:“此等祸害,死不足惜!许家两个老的,生下这种畜生,是他们管教不严,一并按包庇罪论处才对。” 眼看崔老爷子的怒火要往许家老两口身上烧,许瑶赶紧劝解:“外爷,要没有爷爷奶奶,我娘受的苦还要更多,遭的罪也要更大,他们到底是被蒙蔽了,还是不要牵连的好。” 有许瑶求情,老爷子面色稍霁,他是个火暴脾气,从年轻就是如此,做起事来风风火火顾忌不了其他。 细究起来,还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尽到职责,自己跑出去卖命,放任年幼的儿女在贫瘠的乡下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无尽的悔恨涌上心头,崔老爷子抚了抚许瑶的头发:“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能帮你母亲做主,把那畜生送进局子里,剩下的事,你不用再管,我会安排人去做。抽个空办户口把姓改了,你姓沈,以后就叫沈瑶,跟许家划清界限。” 许瑶默了默,即便找回亲生父亲,但许家人对她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亲人,哪能那么容易割舍下。 沈建州在旁看出她的为难及时解围:“爸,您奔波了一天还是早些歇息,天色不早,我得送瑶瑶去医院看望她母亲,不然江英见瑶瑶这么晚不来,该担心了。” “那赶紧去,不能让英英着急。”事关崔江英,老爷子也就不纠结许家的事情,赶紧打发沈建州去送许瑶。 两人从家里出来,四下再没有外人,许瑶看向沈建州:“爸,我从许强胜那里得知,当年我娘并不是被人在火车上掳走的,她是被人下了迷药转卖给一伙人贩子,你知道是谁吗?” 许瑶的话令沈建州有瞬间的怔忡。 崔江英失踪后,他刚接到消息,就有了怀疑对象,是自己的两个姐姐,沈春梅和沈春娟,当时她们俩都已成家。 自己受召前往大西北,把刚怀孕没多久的崔江英托付给她们照顾,再三嘱咐等崔江英胎象坐稳送她坐火车去海都养胎。 他离家没一个月,就接到崔江英失踪的消息。 当时沈春梅和沈春娟一口咬定是崔江英自己不想待在家里,要去大西北找他,她们怎么劝都劝不住。 可沈建州知道,崔江英好不容易才怀上身孕,不会冒这种风险,况且走的时候两人说好的,她根本犯不着走这遭。 沈春梅和沈春娟两个人哭得声嘶力竭,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家里爹娘也轮番数落,说他冤枉怀疑自己的亲姐姐,猜测归猜测,手里没证据,沈建州没办法,只能把所有的精力用到找人上。 现在经许瑶这么一说,往事在脑海浮现。 崔江英失踪后,两个姐姐就开始轮番给他介绍对象,都是附近村里的,拼了命的把他往村里拽,不想他离家太远。 后来,他干脆躲到部队,除了每个月往家里寄钱,一年也难得回去一趟。 两人见他不肯低头,又假借父亲病重的消息,骗他回去,实际上却想给他过继个儿子。 沈建州对那天发生的事记忆犹新。 昏暗低矮的土坯房里,站着五六个孩子,沈春梅把自己的二儿子从一堆孩子当中推出来,舔着脸笑:“建州,你是个痴心的,家里人都知道,可你在外面打仗,膝下总得有个后,咱们家就你一个独苗苗,娘老子都指望着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沈家不就绝后了,不如这样,你把二娃子过继当儿子,宗里开祠堂改族谱咋样?” 被推出来的二娃子穿的一身簇新的新衣裳,蓝褂子黑布鞋,根本不像是从农村家庭的出来的,拾掇的倒像是个城里人,三年饥荒刚过,他倒吃的肉乎,身型圆润,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自己的妻儿下落不明,沈建州哪有什么心思去过继别人的儿子,他只觉得荒唐可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见他不买账,沈春梅急了,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出来:“好话跟你说尽,爹娘怎么生出你这么头倔驴,你天天在外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离得这么远,消息不灵通,挣下的家业不都被旁人霸揽了。” “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家里这些孩子总得过继一个,不然就按之前说的在村里娶房媳妇,你外出打仗,她留下照顾爹娘,自己看着办!” 姐妹两人胡搅蛮缠个没完,寸步不离地跟着沈建州。 爹娘年纪大早就被她们说服了,时不时地来哭上两趟。 沈建州被缠的没办法,闹大了又嫌丢人,迫于无奈,只好答应过继。 但条件是不养儿子,把尚在襁褓中饿的只剩一口气的盛婉抱上,成为名义上的女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是沈建州养大的盛婉,但从没阻拦过沈春娟以亲生母亲的名义跟盛婉联系,连姓氏都没有随他,而是一直跟着亲生父亲姓盛。 在他的看来,领养盛婉只是迫于无奈,在他的心里只有崔江英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真正的血脉。 第377章 实在让人费解 单看沈建州的神色,许瑶就猜出来,他有怀疑对象。 许瑶没急着追问,缓声道:“我娘受的苦太多,这笔债没有可能一笔勾销,我是她女儿的,总要一笔笔帮她讨回来,不论对方是谁。” 许强胜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沈建州毫不怀疑许瑶这句话的真实性,她身上的魄力与坚韧简直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 父女俩刚相认,沈建州要是在这种事上隐瞒实情,毫无疑问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垂眸道:“你的两位姑姑,我跟你母亲结婚三年一直没要上孩子,怀了你以后,她很小心,生怕出什么差池。我去大西北之前,放心不下,曾把你母亲托付给你的两个姑姑照顾。” “她们现在在哪儿?” “搬到了鞍县,你奶奶前两年去世,你爷爷还在由她们赡养,我定期会往家里寄钱。” 沈建州扭头看向许瑶:“虽说现在找到你母亲,但她的记忆还没恢复,指望她认人很难,你打算怎么做?” 许瑶淡然微笑:“不用等我娘病好,只要把家里找回她的消息传出去,做了这事儿的人自然会着急。” 沈建州点点头,对于两个姐姐,他已经做的仁至义尽,如果真的是她们做的,自己也不会再心软,只不过盛婉...... 他用商量的语气道:“婉婉虽然是我从你姑姑膝下领养的,但这孩子自小在我身边,除了脾气大点儿再没什么坏心思,我想了很久,父女一场不能因为你回来就把她送到乡下去,能不能让她继续留在京都?” 能看得出来,沈建州说这番话时很小心,生怕许瑶不同意闹脾气。 许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不在的时间里,盛婉才是陪在沈建州身边的人,养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怎么能说送走就送走。 “爸,你放心吧,只要盛婉能不存芥蒂,我不会为难她。” 沈建州闻言终于松了口气,欣慰地拍了拍许瑶的肩膀。 许瑶回到医院,沈建州在门口跟护工方嫂详细问明崔江英的状态,见没什么事,才放心离开。 明天就要做手术了,病房里的崔江英显得有些紧张,端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水杯侧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许瑶推门进去,她脸上浮现笑容,不想让孩子担心。 “娘,感觉怎么样?”许瑶顺手从她手中拿过空了的水杯,重新倒上热水,放在床头的绿漆柜子上晾着。 崔江英含笑点头:“挺好的,你每天又要上课又要来医院,两头跑,当心累坏,我身边有方嫂,她是医院给我配的护工,人很好也周到,有她照顾没什么事儿的。” 许瑶挪了凳子在旁坐下,故意道:“我不是怕你一天没见想我想的厉害吗?要是这么说就是不想我,我就不来了。” 一番插科打诨,让崔江英的紧张舒缓不少,笑意也自然许多:“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不让你来了。” “那我就得天天来,反正我一天不见您就想得厉害。”许瑶噘着嘴,笑眯眯。 崔江英无奈地摇头,伸手摸她的头顶,视线逐渐变得怅然:“不知道是不是做手术太紧张了,总是睡不踏实,梦到很多离奇的事,有人隔得老远唤我,明明叫的不是我的名字,我却不由自主地往过走,等过去那人又不见了。真是奇怪。” 许瑶心知是住院治疗带来的好转迹象,她将崔江英的手贴在脸上:“娘,您不是因为头疼病忘了很多事吗?兴许潜意识正往起回想呢。” 这么一说,崔江英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只是这个感觉太奇特,难免令她心神不宁。 明天要做手术,许瑶给田嫂子打电话,麻烦他把军子接到家照顾几天,自己留在医院陪床。 晚上一直看着崔江英入睡,许瑶才从病房里走出来透口气。 漆黑的夜空,看不见月亮,只能隐约见到几颗繁星闪烁。寂静的回廊中突然听到断断续续的争执声,这个时间病人和家属都已经休息,谁会大半夜吵架? 许瑶顺着声音而去,一直到楼梯口,从扶手间的缝隙朝下看。 “不就是一瓶药,错了重新去药房开一瓶就行,至于大惊小怪的吗?” “这是再开一瓶的问题吗?过期的药为什么不回收,要是输给病人出了问题怎么办?”听声音,说话的是盛婉。 “呦,倒显得你多把病人放在心上,有本事你去找护士长告状啊?我帮你去窗口取药已经够看得起你了,药过没过期我怎么知道,你负责七号床的病人,自己不会看吗?” “还以为现在有人给你撑腰吗?人家沈旅长的亲生女儿找到了,你能在医院继续待着就不错了,还得意个什么劲儿,可笑。” 脚步声踩着台阶几步走上来。 迎面碰见许瑶,尹秋萍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许瑶是沈旅长的亲女儿,跟盛婉也不对付,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许同志,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母亲明天就要做手术了,在病房多陪陪她才是。” “我在哪儿也用你管?我母亲确实需要术前休息,你们在这儿吵架,她能睡着吗?”许瑶刚才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 作为护士,竟然拿病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这种人许瑶也犯不着对她客气。 尹秋萍被呛得一滞,眨巴眼睛,脸颊有点儿红:“都怪盛婉,我也没想跟她吵,是她拽着我不放。真讨厌!” “倒是她胡搅蛮缠了。”许瑶嗤笑一声:“也就是她,要是换做我,咱们就得在公安局见了。当护士的拿错药,你们医院领导要是知道你这么不专业,还会继续留着你在这儿工作吗?” 尹秋萍本以为许瑶和盛婉两人不对付,肯定会抓住机会,好好出气泄愤的。 谁想许瑶竟然先把她讥讽了一顿,她不由心慌,害怕许瑶真的告到院领导那里去,急忙说软话:“许同志,这次是我疏忽,下次肯定会多注意的,当时实在是太着急了。” 总归是盛婉失职在前,取药的时间她不在岗,假手他人,院领导追究下来她也跑不了,许瑶想想还是算了,摆手让尹秋萍离开。 过了一会儿,盛婉缓缓顺着楼梯走上来,眼眶红通通的,像只兔子,见许瑶站在楼梯口,脸色明显不自然:“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假好心!” 许瑶早就习惯她狗咬吕洞宾的样子,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转头继续看向窗外:“少自作多情,我母亲也在这所医院住着,我是为了她,跟你没关系。” 盛婉托着铁盘,咬着唇看向许瑶,她发现无论怎样都看不懂许瑶。 自己霸占着她的父亲十多年,过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她竟然对自己一点儿恨意都没有,还会冒出来帮她。 实在让人费解。 第378章 不会放过她们 见盛婉还在身后站着不动,许瑶蹙着眉回过头:“我又不是病人,盯着我干什么?没事儿干了吗?” 盛婉被说得涨红了脸,把药品托盘往双手胸前一夹,气冲冲道:“谁盯着你!”低着头脚步匆匆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许瑶嗤笑一声,沈建州真不怎么会养小孩儿,盛婉这姑娘家身量不大脾气倒是脾气大。 心里吐槽一番,她转过头继续看向浩瀚夜空,晚风徐徐,带着凉意,也不知道萧羽在海都怎么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写信了,不知道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 第二天天刚亮,崔江英就被医生护士簇拥着推进手术室,她在的时候,崔家人不敢出来,等她进了手术室,崔伯承才迈着大步而来,寸步不离地守在手术室门口。 崔江平焦急地在手术门口踱步,大家既希望手术后,崔江英能够立马恢复记忆,又害怕进度太快她一下子接受不了,心情纠结。 开颅不是小手术,得费不少功夫,许瑶和一群人就在手术室外候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漫长又煎熬。 另一边,晚上值班结束,盛婉心知自己出现在这个场合不合适,就先回宿舍。 刚走到宿舍楼门口,就看见两个身着条绒褂子的女人站在门口,这两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一眼就认出来。 对方看见她也赶忙跑过来,一把拽住她:“婉婉,你可回来了,我跟你大姨都等你大半天了!” 长得跟沈建州有七八分形象,只不过沈建州的模样在男人里是英气魁梧的类型,女人长成这幅样子,就显得尖酸刻薄。 盛婉不耐地甩开拽着的手:“你们来干什么?” “干什么?”沈春娟眼睛一瞪张口就开始数落:“我们不来找你,你万年都不知道往家里传个信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宿舍楼前,来来往往人不少,不断投来好奇的目光,盛婉被臊的头都抬不起来,她之前在海都上学,沈春娟三天两头就找上门哭穷要钱。 甚至好几次就像现在这样找到学校,不给钱就闹事不肯走。 实在受不了她才求着崔云松把她带到京都,安排到军区医院当护士,她们竟然追到京都来了。 盛婉实在受不了周围人的眼光,恨不得立刻逃走。 沈春梅责备的看了眼沈春娟,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别怪你娘说话难听,她也是太着急了。我俩来是还有话问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迫于无奈,盛婉只能把她俩带回宿舍,军区医院的职工宿舍都是独间,她平时跟崔云松回崔家住,很少回来。 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墙上贴着明星海报,沈春娟进来环顾一圈,惊讶道:“这么大屋就给你一个人住?” 盛婉不耐烦跟她多说,含糊着嗯了声:“有什么话快说吧。” 见她这副态度,沈春娟又有些火大,刚要数落,这回被沈春梅按住了,眼神示意她说正事要紧。 “婉婉,听说你爸的原配妻子找到了,究竟是咋回事儿啊?你咋不跟家里说呀?” 盛婉抿着唇,半晌道:“我没说,你们不是也知道了吗?” 沈春梅和沈春娟对视一眼,看这情况是真的了! 他们家是花钱把崔江英定下当媳妇的,谁想两人刚结婚,崔伯承这个老不死的就要安排沈建州进部队卖命。 家里就沈建州一个儿子,老爹和老娘年纪大,正缺人照顾。 沈建州要是进部队,就剩下她们姐妹俩,啥都没捞着,还得帮他照顾爹娘,心里自然一百个不愿意。 为了让沈建州跟崔江英离婚,乖乖从部队回来娶个农村媳妇,她们甚至连下药的招数都使上了。 用土方子不让崔江英怀孕,好等沈建州嫌弃,名正言顺把人休回娘家。 不知怎的沈建州像是鬼迷了心窍,宁愿守着个不下蛋的母鸡,也不肯离婚,还嫌家里人欺负她,另起炉灶。 她们没了下药的机会,崔江英就给怀上了。 怀上不算,还想等胎坐稳跑到海都去,眼看这一家子是要去海都去生活,撇开家里不管,沈春梅和沈春娟两姐妹气得睡不着。 说来也巧,村里有个不务正业的泼皮,结交了些不三不四的人,专门往山沟沟里倒人。 两人一合计,趁着沈建州不在,借着请客吃饭的由头,把崔江英骗到家里来,下了点儿蒙汗药,卖给人贩子。 当年两人一起干的事儿,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这么过去了。 这几年,家里翻新盖了房,还买了地,全靠沈建州按月寄钱。 哪想到十多年都过去了,现在又要被翻出来,要是被沈建州知道是她们害得他妻离子散,肯定不会放过她们。 想到这里,两人背后生生逼出了层冷汗。 人就是这么奇怪,干坏事儿的时候,总是心存侥幸,要被发现的时候肠子都泛青。 沈春娟慌得腿软,到底沈春梅年纪大,能稳得住,死死盯着盛婉:“现在她人在哪儿?” 盛婉看她们这副样子,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有意卖起关子:“谁?” 话刚出口,就被沈春梅狠狠摔了个巴掌:“你说能是谁,崔江英!这份上还有胆子绕弯儿装傻,真以为养了你十几年,沈建州就真是你的亲爸了?” “实话告诉你,是我跟你娘当初把她们母女打发出去,才有你现在的好日子过。现在崔江英被找回来,还带着他俩的亲生骨肉,要是沈建州知道是你娘把他们一家子害成这样,还会留你在城里享福吗?” 盛婉捂着脸,被沈春梅的话惊得惊恐的瞪大双眼。 从前都是沈春娟对她没好脸,沈春梅都是哄着劝着,现在突然发这么大火,肯定是被逼急眼了。 扑面的绝望感让盛婉几乎喘不过气,她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要是把她送回乡下那个家,她宁愿现在就死了。 可沈春梅说的不错,要是沈建州知道妻女是被她娘卖了,自己还怎么可能再这个家继续待下去。 盛婉眼里泪意涌现,她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抠在肉里,泪水顺着脸面划过,哽咽着道:“她失忆了,人在医院治疗。” 第379章 让她醒不过来 “她在医院做什么?”沈春娟急忙上前追问。 盛婉垂下头:“她得了创伤性应激障碍失忆了,现在在医院进行开颅手术,接受治疗。” 沈春娟和沈春梅两人紧张的心,因为这句话有了松缓。 沈春梅眼圈一转已经有了注意,拉着盛婉在沙发上坐下,探手去摸红了半边脸颊:“刚才大姨冲动,打算疼了你可别往心里去,你这孩子自小就身子弱,为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把你养大,我跟你娘没少操心,现在你长大了,可不能忘本。” 这套说辞盛婉已经在沈春娟嘴里听到过无数遍,比起现在裹过着所谓的好日子,她倒恨不得自己从没有在世上出生,就不会受她们胁迫。 看她不为所动,沈春娟在沈春梅的示意下,坐到另一边助攻:“娘这回是最后一次求你,谁家当母亲的不希望孩子过得好,只要把这次难关挨过去,咱们娘俩以后就不用愁了,以后你还能安安分分当你的大小姐,不好吗?” 盛婉放在膝盖的掌心收拢成拳,骨节泛白:“你们想我怎么做?” “她不是在医院吗?正好你也在医院工作,只要给她弄点儿药,让她醒不过来就行,只要她醒不过来,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日子就能照常太平地过下去。” 盛婉听完,心里咯噔一下,站起身惊慌道:“你们想让我用职务之便去害人?” 沈春梅拉着她的手,让她重新坐下:“你这孩子,又不是叫你杀人,做什么大惊小怪的。咱这是自救,她跟你爸爸都分开十多年,还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你觉得他俩还能有几分感情,你爸现在愿意搭理她,也是看在崔家人份儿上,不得不如此。” “有些事,她都忘了十多年了,再想起来对谁都没好处,还不如干脆忘到底呢。” 左一句右一句,盛婉逐渐内心动摇:“要是被人发现该怎么?” 沈春梅拍了怕她的手安抚道:“这算什么事,发现她不对劲儿就说手术失败了,医院的事儿,还能怀疑在你这个小护士身上?” “可是医院开药都是有记录的,我只要去取药就会留下证据。” “这事儿不用你操心,咱们老家啥秘方没有呀,我给你弄药让她吃进去就行。” 两人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计划盘算好了,根本容不得盛婉推脱,迫于无奈,她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沈春娟看时机差不多,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塞给盛婉:“就是这种药,溶在水里也发现不了。你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她吃了,抓紧点儿,要等她把事儿想起来就晚了,听见没?” 盛婉看着手里的纸包,点点头。 ...... 医院里,崔家人一直寸步不离地守了八个小时,直到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终于灭了。 崔伯承迫切地站起,做这场手术的除了有崔云松,也集结了全市心脑科权威专家,确保手术中间不出一点问题。 几个白大褂刚从手术室出来,一群人就呼啦啦围上去。 沈建州道:“医生,怎么样?” 为首的崔云松摘下口罩点头:“手术很顺利,后续我院的心理专家会接手治疗,崔江英同志会没事的。” 得到了确切答复,众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崔伯承到底年纪大,等的时间太长,全程都凭一股劲儿绷着,现在这股劲儿陡然卸下来,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幸好,幸好。” 许瑶急忙将他搀扶着站稳,崔伯承不想让人看到他眼眶里的湿意,背过身,长出一口气,憋回满腔热泪。 许瑶看他这幅样子,心里也升起无限的伤感。 短短两天崔伯承好像瞬间变老了,从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成为一位满心惦记女儿安慰的慈父。 崔江平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话题:“那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呢?” “等她醒来大部分缺损的记忆都会恢复,不过接受的过程还需要心理疏导,家属不要着急。”另一位一同进行手术的教授回答。 能想起来就是天大的好事,崔江平哽咽地上前,跟每一位给崔江英做手术的大夫握手表示感谢。 一位资历较深,年纪更大的专家微笑道:“崔局长,太客气了,与其感谢我们,不如感谢您的儿子,江平在手术中展现出超凡的临场应变能力,我们这些有了几十年术诊经验的人都自叹弗如。” 崔江平转头看向儿子,千言万语都汇聚在眼里,虽说不出口,但眼里充满感激。 崔云松神情平淡,在他看来自己是做医生的,治病救人是天职,跟个人恩怨与私心不能混为一谈。 面对老一辈专家教授的称赞,他只是露出谦虚的笑容回应,随即退到一边。 护士推着崔江英从手术室里出来,回到看护病房,在经过门口时,身边突然传来轻声的两个字:“谢谢。” 崔云松愣了一瞬,许瑶道谢后脚步没有停留,进去陪在崔江英身边。 崔云松眼底出现一抹不自在,病房里人太多,他没有再进去,经历了八个多小时的手术,天色已经昏暗,他正打算去食堂吃口饭。 不经意的一瞥,看见自己办公室门口徘徊着一个身影。他疑惑道:“婉婉?”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转头看过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一瞬间,崔云松看到她眼里莹光闪烁,只是眨眼的功夫,那抹晶莹已经消散。 盛婉慢腾腾走过来:“哥,给江英婶子做完手术了吗?” “嗯。”崔云松低下头看她,见她情绪低迷,好像揣着心事的样子:“怎么了?” 盛婉立马摇头:“没什么,我......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崔云松以为许瑶母女回来,盛婉会心存芥蒂,不想见她们,现在竟然主动放下身段示好。 这倒是个好机会,如果他们能够和睦相处,盛婉自然就能留下来,融入家庭关系里。 崔云松面露欣慰,拍了拍她的肩膀:“当然可以,你能有这份心,说明长大了,姑父不会反对,这样吧,我抽空跟护士长说一声,把你安排到姑姑的病房照看,也能拉近你们的关系。” 第380章 勒令退学处理 崔江英在做完手术后,一直昏迷了两天才醒来,睁开眼的瞬间,她好像做了场梦,脑海中又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些记忆需要事件梳理和接受,主治医生专门开了药,让她尽量多休息。 在崔云松的帮助下,盛婉被安排到病房照看。 本以为许瑶会不同意,但在看到盛婉的时候,她并没有意外。只是交代如果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她,嘱咐好一切就离开去学校上课。 经过一周的调查,许瑶文章抄袭的事情有了结果。 陆校长把许瑶和夏秋宁叫到办公室,调查结果摆在夏秋宁面前,厉声质问:“夏同学,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调查过程中把夏秋宁投稿时间推算出来,正好是许瑶写完这篇文章后的头一天。 不仅如此还有和夏秋宁要好的同学提供证词,证明那天中午,夏秋宁没有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饭,而是借口上厕所,让她先走。 沈建州手下的人,都是执行过特殊任务的,以他的审讯手段来对付普通的大学生,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夏秋宁看着摆在眼前的证据,额头上直冒汗:“这些东西就想给我定罪,凭什么呀?管天管地还不能上厕所吗?” “那天中午,只有你一个人留在教室,许瑶的文稿就在书里夹着放在桌上,你还不承认?” 陆校长对她这样死不认错的态度十分恼火,猛地一拍桌子:“你以为光是这些东西吗?趁教室没人偷许瑶同学的稿子,班里的同学是没看见,可出门时其他班的同学看见了!” “谎话连篇,倒打一耙,我们师大的风评都被你拉低了,什么也别说了,赶紧回家去,校方已经商议过,勒令退学。” 一听处罚这么严重,夏秋宁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她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高主任身上,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高主任,你可得帮帮我,你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抄许瑶的文章,你帮我说句话呀!”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望向高主任,高主任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也是受了你的蒙蔽,差点儿冤枉许瑶同学!” “许瑶同学,在这里我向你由衷表达歉意,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学校能有你这样的学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当时他的嘴脸,许瑶不会忘,现在分明是看出情况不妙,才说起了软话。 许瑶似笑非笑:“高主任不用客气,你也是为了学校考虑,既然证明了我的清白,之前的事就不提了,不过对夏秋宁的处理结果,希望由您在学校做通告,不然我以后写的文章,真没有编辑愿意收了。” 许瑶抄袭的风波,就是夏秋宁和高主任导致的,许瑶让他来做全校通告,等于是在全校全体师生面前打他的脸,算是给他个教训。 高主任向来看重自己的职务,没事儿就爱在学校里摆摆架子,现在要在全校面前承认错误丢脸,心里实在不好受。 可看陆校长一脸严肃的望着他,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只能勉强答应。 见高主任都不理她,夏秋宁彻底慌了神,她不能因为这件事被开除啊! 回去怎么跟家里说?她爸好强了一辈子,从小对她的要求就高,当初考上大学,请了亲戚邻里大贺三天,所有人都知道夏家的姑娘有出息。 她要是被开除了,还怎么见人啊? 夏秋宁泪流满面,伏跪着爬到许瑶脚边:“求求你,许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这一回,这事儿不是我想干的,是别人指使我干的,你相信我!” 此话一出,高主任的脸明显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许瑶看在眼里却没说话,垂眸看着夏秋宁:“学习有上进心是好事,可你不想着怎么让自己进步,反倒一心想着害别人。处罚的决定是校领导下的,我也只是个学生,你求我也没用。” “倒不如说出来是谁指使你?坦白交代,兴许学校会看在你老实改错的份上,宽大处理。” 夏秋宁刚才也是一时心急,脱口而出,现在反应过来,当即闭紧了嘴。 她当然想继续留在学校上学,可乔秋韵那个女人太可怕了,她不想成为第二个白娇娇,被她找人灭口。 见她不说话,许瑶也没耐心继续等着,跟陆校长道:“我还有课,就先回班了,剩下的事您处理吧,就不打扰了。” 随即扯开夏秋宁拽着的裤腿的手,离开校长办公室。 走在廊道上,许瑶不住地回想方才的情景,夏秋宁刚透出一点儿口风,高主任就变了脸。 如果没记错,高主任跟乔秋韵关系一直不错,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她在操场上见到过两人一起说说笑笑。 能让高主任出面帮忙,故意针对她,除了乔秋韵,还真想不到别人。 萧羽在海都一直没有消息,自己跟乔秋芸很久都没见过面,怎么会突然买通夏秋宁来针对她?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在海都的萧羽也会有危险,许瑶越想越觉得心慌。 转过身,看向跟她一起出来的李泽同:“李大哥。” 事情调查清楚了,李泽同正打算回到沈建州身边继续保卫工作。 听到许瑶叫他,他走上前:“怎么了?” “刚才夏秋宁说是有人指使她污蔑我,那个人我大概知道是谁,你能帮我查查她吗?” 李泽同当即点头:“你说。” “那人身份有些特殊,是萧老首长的儿媳,姜建华的妻子,乔秋芸。” 李泽同愣了一下,转念想到许瑶和萧羽的关系,便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他点点头:“好,这件事我去办。” 许瑶谢过后,转身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李泽同回到崔家时,沈建州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他虽然离开海都,但工作上的事也不能耽搁,听到门口敲门声:“报告!” 沈建州抬起头见是李泽同回来了,放下手里的笔:“回来了?调查得怎么样?” “报告旅长!是对方诬陷,跟瑶瑶没关系,校方已经对其进行开除处理了,不过我回来的时候,瑶瑶请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沈建州疑惑道。 “调查萧老首长的儿媳乔秋芸,据她推断,这次同学的污蔑是乔秋芸背后指使的,我有点儿泛迷糊,不清楚乔秋芸为什么会跟个学生过不去。” 第381章 怎么满头大汗的 沈建州在来之前就已经把关于许瑶的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乔秋芸针对许瑶,十有八九是因为萧羽,对于这个未来女婿,沈建州心里十二分的不满意,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他从桌上拿起一封标着机密两个字的红头文件,重新看了一遍,上面记录着萧羽以及公安部人员潜伏在海都的所有行动,不由眉头紧锁。 乔秋阳的身份他很早就有所怀疑,不过这个人城府颇深,根系巨大。 不光跟地方政要有密切往来,在京都都有人撑腰,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本来他不打算贸然插手。 可既然敢冲着许瑶来,也就不能再袖手旁观。 手里的文件“啪”的一声合上,沈建州负手沉声道:“她让你去就去,那孩子聪明,既然开口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另外,跟警备司那边的老汪说一声,盯着京都过去的那帮人,见苗头不对,立马拦下,等我回去处理。” ...... 夏秋宁被学校开除,关于许瑶抄袭的风波也真相大白。 虽说是对许瑶的名誉造成了损害,可由师大发表公告,为许瑶正名后,她的几本书反倒成为了热销爆款。 编辑社的陈述跑来好几趟,催着许瑶趁热打铁构想新书。 崔江英正在恢复阶段,有护工的帮助,许瑶也终于有了空闲时间,每天上完课没事儿干,就跑到病房去一边陪着崔江英,一边琢磨新书大纲。 今天正好礼拜天,方嫂的女儿给她从老家寄了点儿特产,中午她得离开一会儿,去邮局取东西。 崔江英身边不能离人,许瑶就带着军子一起去医院陪床,顺带给他辅导功课。 军子虽然年纪小,但这段时间也从大人们的交谈中逐渐明白,他娘是被他爹从人贩子手里拐来的。 这件事对他而言打击不小,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底气不自觉地把许强胜的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连话都比从前少了。 许瑶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也很难受,细论起来军子也是受害者。 每个孩子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许强胜做下的事儿跟军子没有关系,他始终是自己的弟弟,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改变。 军子的学习一直由她辅导,就算从乡下到京都都没落下。 他搬着板凳坐在床头柜,作业本摊开,一笔一划地写字,许瑶坐在一旁看书,时间久抬眼休息一会儿,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瞥,突然看到军子靠近脖颈那儿有片淤青。 眼神顿时凝住:“军子,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许军握着笔的手一紧,小声地支吾:“没什么,不小心磕到了。” 不小心磕到,也该是下巴尖儿,怎么可能磕到脖子。 崔江英正在休息,许瑶不想惊动她,带着军子走出病房,到了僻静处,扒开领子仔细一看,才发现许军脖子那片儿不光淤青还肿着。 冬天衣服穿的厚领口正好挡着,要不是军子那一低头,旁人根本注意不到。 “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许瑶态度认真起来。 在她的注视下,军子眼眶逐渐湿润,泪水越积越多,他在许瑶面前从不敢撒谎,只能小声道:“是班里的同学弄的。” “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打你?跟姐仔仔细细说明白。” 有了许瑶这句话,军子憋在胸口的委屈犹如放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是吕小龙。” 崔江英在住院,许瑶有时候忙得顾不上来接他,他就跟着禾禾一起先回田嫂子家。 久而久之,班里的同学就说他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开始欺负他。 他知道许瑶有了亲生爸爸,生怕遭到嫌弃,挨了打也不敢跟许瑶说。 许瑶看他脸上的泪痕,心疼得不行,轻柔给他擦眼泪:“别怕,有什么事儿跟姐说,姐给你出头。” 许军用袖子抹了把眼睛:“他在班里老是欺负我,还骂我,我跟老师说,老师说就是同学之间开玩笑,不用大惊小怪。” 这不是妥妥的霸凌行为吗?许瑶气得够呛。 班里学生受欺负,一般就是因为老师的不作为,幸好自己及时发现了,不然时间一长,军子难免会产生厌学心理。 一位老师的好坏,对学生的影响可是终生的。 像她是靠着林老师的帮助走出大山,而同样作为学生,军子却遇到这样一位老师,还真不是每一位老师都配为人师。 她把军子揽在怀里,安抚他的情绪:“明天姐去学校找你们老师谈谈。” 军子心下有些忐忑,像他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对老师的惧怕是天生的,要是许瑶去找老师谈,老师不高兴该怎么办,以后讨厌他该怎么办。 见他依旧不安的样子,许瑶笑着安抚:“你别怕,有什么事儿姐给你顶着。” 军子乖乖点头。 见他情绪平复下来,许瑶带着他到一楼门诊室去给开点儿散淤青的药,顺便让医生给检查身体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等姐弟俩从楼下回来,走进病房,恰好碰见盛婉给崔江英送药。 方嫂在时,一直是由她下楼到药房取药,给崔江英服用。这是沈建州特意交代过的,方嫂知道崔江英身份的特殊性,不敢大意。 今天方嫂不在,就是盛婉取上送过来。 崔江英掌心里拿着药,看到许瑶领着军子进来,暂缓了动作,疑惑地看着军子:“眼圈怎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军子低下头,生怕许瑶说出去,打暗号似的捏了捏许瑶的手指。 许瑶心领神会,笑着道:“刚才出去跑得太快摔了一跤。” 崔江英嗔怪的看了眼军子:“多大了,好端端跑着还能摔跤,来,快过来娘看看有没有摔伤。” 军子头埋得越发低了,一步三挪的走到崔江英病床前:“我没事,也没摔坏。” 崔江英不信,非要他撩开裤腿仔细看过才行。 娘俩在那边拉拉扯扯,许瑶脸上带着笑意,扭头看向一旁尴尬站着的盛婉:“谢谢你专程来送药,不过,你这么热吗?怎么满头大汗的?” 第382章 去法场领花生米 盛婉余光正紧盯着崔江英掌心那一粒混在其中的白色药片。 第一次做这种事,心口像是架了顶机关枪,突突直响。 许瑶突然一句话,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扭头强扯出一抹笑:“刚才有个病人情况不太好,我跑着去找医生,有些着急,出了一身的汗。” 许瑶哦了声,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光。 崔江英仔细端详君子,见他确实没摔伤,才放心地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准备吃药。 就在这时,许瑶走上前,极其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水杯,用手摸了摸:“水都凉了,等等再吃,我给你接点儿热水去。” “不用,娘哪有那么娇气,一口水就顺下去了,热水还得晾,怪麻烦的。” “那也不行,你现在正在康复阶段,大冬天喝凉水对胃不好,你说是吧,盛护士?”许瑶提起暖壶,扭头看向盛婉笑着询问。 盛婉脸色泛红,胡乱地点头说是。 崔江英见状也没法子,药也不能一直在手里攥着,就找了张纸垫着,放在床头柜上。 许瑶从暖壶里重新倒了杯热水,用两个搪瓷杯交替倒换着,等到不冒热气儿,水杯温热不烫手,才走到崔云英身边:“这回可以了。” 就在崔云英接过水杯,拿起药的瞬间,旁边站着的盛婉如临大敌,像是疯了般,一把将她手里的药全都拍掉:“不能吃!” 药片洒了一地,那张垫着的白纸飘飘摇摇的落在地上,崔江英满脸疑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满屋里,只有许瑶眼神清透的看了眼盛婉:“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们个交代吗?” 盛婉看看病床上的崔江英,又看看许瑶,终于绷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这番动静,很快引得病房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崔云松听到消息急忙赶来,从门口挤出一条道,进门就看见蹲在地上哭的凄惨的盛婉,再看到许瑶在旁居高临下的站着,心里瞬间点燃一团火,怒声道:“你们干什么?” 边说边把盛婉从地上拉起来,盛婉满脸泪水,看到崔云松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哥!” 这一声让崔云松的心都揪痛了,他瞪着许瑶:“你对婉婉做了什么?” 许瑶冷眼看着他,对上他的怒火,没有显出一丝惧意:“与其问我做了什么,倒不如去问问她。” 屋里的气势剑拔弩张,崔江英生怕出了什么事,拉住许瑶:“瑶瑶,没事儿,不就是药撒了,再去楼下药房取一回就行,医院的大夫都挺好,说明情况,他们肯定愿意给拿药的。” 崔云松看向满地的药片,又看了看盛婉,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盛婉只顾着哭,摇着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许瑶转身对崔江英道:“娘,你再休息一会儿,让军子陪着你,我有些话跟医生说。” 崔江英一脸茫然,不明白只是药片掉了,为什么许瑶就发这么大的火,可看到她沉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松开手,点点头。 许瑶又跟军子叮嘱几句,率先走出病房。 崔云松牵着盛婉紧随其后。 三人来到崔云松的办公室,门关上,崔云松眉头紧皱:“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瑶神情淡然,都不正眼看两人,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等等吧,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崔云松狐疑的看着许瑶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盛婉则是缩在他身后,脸色惨白,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过了一会儿,响起急促地敲门声。 崔云松打开门,一个小护士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和装着白色药片的小塑料袋走进来:“崔医生,我刚才按你的交代对所有掉在地上的药片都进行了化验,这粒药对中枢神经有刺激作用,一片的量足以致命。” 崔云松心神一震,感觉天灵感被人锤了一记,他努力保持着冷静,接过护士手里的化验单和药片,稳住声线:“好,麻烦你了。” 小护士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多停留,转身关上门离开。 崔云松捏紧手里的化验单,刚才他并没有通知护士去做药品化验,只有一种可能,许瑶以他的名义去找护士做的。 结合今天去给崔江英送药的人是盛婉,他立马就明白了,看向盛婉眼底满是的失望:“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婉身体僵硬,惊恐得瞪大眼,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哥......” “那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姑姑的药里会搀进致死的毒药?为什么平时都好端端的,惟独这次你去送了一次药就出现这种事?” 崔云松声音嘶哑又透着无力:“盛婉,你知不知道,故意杀人是要判死刑的?” 面对崔云松的质问,从始至终盛婉的表情都呆呆的,直到听到这句话,全身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俨然是怕极了。 她上前拽住崔云松的袖子,声音发颤:“哥,不是我干的,是她们跟我说这种药吃了只会让人丧失记忆,不会伤及性命的。” “是谁跟你说的?”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说话的许瑶,终于开口,漆黑幽暗的眼底,让盛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唇瓣嗫嚅着,犹豫着要不要说。 许瑶的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看向自己指尖,慢条斯理道:“要是现在不说,我就把这件事上报给医院领导,让他们亲自来问你。” 这句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盛婉捂着脸,低着头道:“是我娘和大姨,她们两个让我这么做的。” 崔云松不解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不用盛婉开口,许瑶也能给出答案:“因为就是她们两个在我娘怀孕的时候,给她下药卖到人贩子手里,现在我娘回来了,她们担心事情暴露自然要灭口,你的好妹妹盛婉又在医院里工作,由她动手再合适不过。” 崔云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许瑶起身从崔云松手里拿走化验单和药片。 跨出房门的瞬间,许瑶侧首道:“你应该庆幸自己及早做了正确的决定,不然下场会和你娘一样,去法场领花生米。” 第383章 公事公办 为了确保把这件事做成,沈春梅和沈春娟两姐妹干脆大老远来一趟,也没回去,找了个招待所住下,等着盛婉的消息。 两人心里清楚,盛婉是已经过惯好日子的金枝玉叶,要是让她回到乡下去,面朝黄土背朝天,肯定比杀了她还难受,所以即便她答应得勉强,倒不担心她会变卦。 今天她们已经给盛婉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再不成功,就直接领着她一起回农村。 闲的没事儿干,又是头一次来京都,两人每天逛街看景,没钱了就问盛婉要,杂七杂八买了一大堆东西,打算回家时带上。 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刚进招待所的门,就被一群公安围上来,按在地上。 东西丢了一地,两只手被狠狠地反绑在身后,疼得嗷嗷叫。 沈春娟头被按着,看不见身后,以为是有人打劫抢东西,当即气急败坏大骂:“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光天化日下就敢打劫,穷鬼转世,旁边站着的眼睛瞎了?看不见吗?还不快来帮忙?” 招待所的老板讪笑着:“大妹子,你是不眼神不好,这可是公安,我们可不敢招惹,你还是想想自己犯什么事儿了吧。” 一听到公安两个字,沈春娟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还是沈春梅反应快:“你们放开我,公安也不能随便抓人呀?你知道我是谁吗?!” 为首的公安姓胡,四十来岁,也算是公安局里的老干警了,什么大案要案没办过,又怎么会怕两个女人诈唬,银镯子往腕上一拷,将两人从地上拉起:“沈春娟?沈春梅?” “干什么?知道我们是谁还不放开?你这身皮不想要了吧!”沈春梅挣扎着怒道。 胡公安嗤笑了一声,完全不把她的恐吓放在眼里:“抓的就是你们,你俩涉嫌十多年前的一场起拐卖案,现在依法对你们进行批捕,乖乖跟我们走吧。” 一听罪名,沈春娟吓得腿都软了,刚才那股叫骂的气焰瞬间萎靡。 沈春梅也吓得够呛,被推搡着往外走,放软声线:“同志,同志,一定是误会了,我俩是来进京探亲戚的怎么会和拐卖案扯上关系呢?” “我弟弟是沈建州,在海都做大官,他媳妇在京都医院里住院,我俩的信儿大老远地来探望,一定是误会了。” 事到如今,话还挺多,胡公安不耐烦道:“是不是误会先回局里再说吧。” 说完,上手按着头一压,把人送上了警车 到了公安局,两人依旧不安分,撒泼打滚叫嚷着公安冤枉好人。 公安才不理会她们,任凭她们叫嚷,反正跑不掉就是。 就这么被关了一夜,两人喊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火,才被提进了审讯室。 为了防止审讯期间串供,一人一间接受审讯。 沈春梅的心高悬着,进门墙上就看见贴着一行红色的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熟悉的身影就在那排字底下坐着,面沉如水。 不是沈建州是谁。 见到他,沈春梅像是终于见到了救星,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开始诉苦:“建州啊,姐可算见到你了?京都的公安简直不讲理,姐啥也没干就把姐抓到这里来了,你快把姐救出去!” 沈建州身姿笔直的坐着,眼神锐利. 要不是瑶瑶跟他讲清事情经过,他一定不会相信,人心能坏到这个地步,当初下药把怀孕的弟媳卖给人贩子,现在得知人回来了,竟然还想指使养女下毒灭口。 此时此刻,什么骨肉亲情,血脉至亲,都被满腔愤怒烧成了灰烬。 “你们来京都做什么?” 沈春梅一噎,赶紧搬出那套说辞:“我们是听说江英找回来了,特地过来看望她的。” “从鞍县到京都路程不远,倒是难为你们有份好心。”沈建州话语中带着冷嘲的意味。 沈春梅边说边假惺惺地抹着眼泪:“你这说的哪里话?到底是我们弟妹,丢了这么多年,不光你心里难过,我们这些当姐姐的心里也不好受......” “啪!”话还没说完,沈建州猛地一拍桌子打断:“够了!你还有脸扯谎,既然是来看望为什么不去医院?反倒哄骗盛婉把这种东西混到江英的药里,你们还有没有一丝人性?” 随着沈建州的一声怒喝,被小塑料袋装着的药片也丢在了沈春梅的眼前,她吓得打了个哆嗦,手脚发麻,可即便如此也死不承认:“这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建州,你可不能冤枉人啊,你也说了药是盛婉下的,兴许是那小蹄子看你找回亲生女儿,气不过下毒呢?” “这些年你不在家,老爹老娘都是我跟你二姐给养着,你过上好日子,反倒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沈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来!” 面对沈春梅的无理指责,沈建州心灰意冷地闭了闭眼。 虽说他因为工作原因不能时常伺候父母膝下,可他每回发的工资三分之二都寄回家里当做赡养费。 就在全村饿得吃不起饭,数着碗里有几颗米过日子时,沈春梅和沈春娟已经靠着自己给的钱,在村里盖了新房,买了地。 现在她还有脸哭,抱怨自己受了委屈。 周遭的气氛已经让沈建州喘不过气了,他站起身,转身走出审讯室。 沈春梅急得在身后大叫:“建州,沈建州,你个没良心的,快把我放出去......” 候在门外的公安见他出来,上前道:“沈旅长,她们涉嫌拐卖和故意杀人证据确凿,就算不承认也没用,看您怎么处理?” 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要是按公法走,沈家这两姐妹绝对是上刑场。 家里所有知情人员也都得判刑,可沈建州毕竟身份特殊,关起门来也是他们自己家的事儿,有心庇护也能说得过去。 沈建州回过头,眉峰深深蹙在一起:“她们犯了什么罪,你们不清楚还用问我?” 公安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公事公办的意思了。 看着沈建州大步离开的背影,留下的公安对视一眼,默默走进审讯室,按照章程审讯留档,把事情调查清楚。 第384章 小娘们儿来出头 证据确凿,就算沈家两姐妹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 许瑶把事情告诉沈建州,就相信他能分清大是大非,不是糊涂的人。 不然直接告到崔伯承那儿,这两人命没得更快。 不出意料的崔伯承知道整件事后,尤其愤怒,要不是看在沈建州的面子上,他恨不得杀到公安局亲自宰了那两个毒妇。 好在崔江英没什么大事儿,许瑶也放下心,她惦记着军子在学校受欺负的事儿。 到了周一上学的时候,也没麻烦田嫂子,自己骑着自行车去送军子上学。 到了校门口,聚满了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许瑶打算把自行车找地方停下,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谈谈。 刚把自行车推到停车点儿,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 回过头,军子正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灰扑扑的,书从书包里掉出来散了一地,把他撞到的小胖子就像没看见似的,一溜烟儿就往学校里跑。 许瑶眼明手快,也不管自行车立没立稳,快步上去就一把提住小胖子的衣领拽回来撂在地上。 “你眼瞎了吗?撞到人不道歉就想跑?” 军子拍着身上的土站起身,愤怒道:“姐,他就是吕小龙。” 好啊,这是学校欺负个没够,校外都敢这么张狂,许瑶气得够呛,小胖子头扬得高高的,丝毫不觉得害怕,反倒嘲笑起军子:“怂包,找了个小娘们儿来给你出头!” 军子脸颊泛红,目光狠狠瞪过去,欺负他可以忍,但是说他姐姐绝对不行,上去就要抡拳,许瑶将他拦住。 “干嘛呢?你们干嘛呢?放开我儿子!” 不远处,有道响亮的嗓门叫嚷着,朝许瑶跑过来。 看样子是吕小龙的家长,对方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看到许瑶一个小姑娘,越发无惧:“你干什么呢?学校门口拦我儿子干什么?欺负人是不是?” 许瑶看了他一眼:“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儿子眼瞎撞了人就跑,你个当爹的也看不见,开口就倒打一耙。”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谁撞你了,我儿子走得好好的,你把他拦住教训还有理了!”中年汉子把袖子一撸,瞪着眼诈唬许瑶。 许瑶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今天来学校不光是为了找欺负军子的人,更重要的是她要找老师问问清楚,眼皮子底下的霸凌事件为什么装聋作哑。 眼看这边围了一小圈人,门口的保安赶紧跑过来解围,也有那眼尖的学生认出军子和吕小龙是哪个班的,一溜烟儿跑去找班主任,杨老师。 吕小龙仗着身边有大人撑腰,越发嚣张,张牙舞爪地冲着军子做鬼脸,一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样子。 军子紧紧咬住牙关,拳头在身侧紧紧攥着。 没一会儿,听到消息的杨老师就从校门口跑出来。 开学第一天许瑶来给军子报名时见过面,不过杨老师显然是不记得了,恼火地喊着:“哎哎哎,怎么回事?在学校门口就闹起来?干什么呀?” 吕小龙他爸见到杨老师来,立马换了张脸,笑呵呵地点头哈腰:“杨老师,你可得给我们小龙做主,一大早上学连门都没进就被拦下了,他家小孩儿没站稳摔倒,让我儿子给他道歉,半点儿理都不讲。” 杨老师转过头,看了眼军子,面色不悦,对许瑶道:“这位同志,送孩子上学就上学,怎么还在校门口惹事儿?” “许军,你在学校对同学殴打同学,我让你叫家长,你家长呢?” 军子看见杨老师,小脸微沉,低下头。 听杨老师的语气,好像倒是许军先动的手,许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平心静气跟杨老师道:“杨老师,我是许军的姐姐,就是他的家长,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但在此之前,吕小龙必须给我弟弟道歉,宽敞大道不走,偏来撞倒我弟弟,分明是故意的。” “说我儿子撞你弟弟,谁看见了?谁看见了说话!”吕小龙他爸叫嚣着。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家长送下孩子就走,就算看见了也没人愿意管这闲事,他认定不会有人出来作证。 岂料,人群中有个低声响起:“我看见了。” 说话的是个身量瘦小的男孩儿,皮肤黝黑,只有一双眼睛透亮,说完就低下头,从头到脚都透着瑟缩。 吕小龙气得跳脚,肉乎乎的拳头紧握:“小麻杆,你想死是不是?看我一会儿打掉你的牙!” 许军立马挡在前面:“你再动他一下试试?!” 事已至此,许瑶也看出来了,八成是吕小龙欺负那个孩子,许军看不过眼给出头,吕小龙就把矛头对准许军。 许军回家也不敢说,面对吕小龙的霸凌只能默默忍着。 “好了!许军家长是吧?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家许军,这么小年纪就动手打人,以后还得了?” 杨老师不满地看着许瑶,双手抱胸:“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都反应许军动手打人,一定是你们在家给孩子做的错误引导,才导致他现在这样的暴力倾向。” 平时老师要跟家长数落孩子,家长肯定会道歉鞠躬给老师赔不是,事后还会送点儿礼来缓和关系。 可许瑶并没有如预料中一样,反倒神情平静:“说许军动手打人,还好几个同学反映,行!都有那几个同学,给我叫过来,我一个个当面问清楚。” 许瑶牵着许军的手,丢下杨老师三人,大步走进学校。 按着许军的指引来到教室,期间那位帮许军说话的同学一直跟在后面。 还没有开始早课,教室里来得早的学生正吵吵闹闹,许瑶推门而入,视线在班里扫了一圈,班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学生都看向许瑶,神情茫然。 许瑶也不拐弯抹角,声音响亮:“我听杨老师说,班里好几位同学证明许军动手打人,我是许军的姐姐,今天来就是为了把事情弄清楚,请指证的那几位同学站出来,我想问问你们,许军是怎么打人的,为什么打人,打的又是谁?” 班里鸦雀无声,杨老师这时追上来,语气十分不好:“许军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是您喊许军叫家长,我现在来了,核实情况,问清缘由不是家长该做的吗?” 许瑶都不正眼看她继续对着班里学生道:“是那几位同学指证许军,现在可以站起来,不然我就请你们父母到校,替你们来回答。” 第385章 开个玩笑而已 一听要叫家长,几个学生互相对视一眼,畏畏缩缩地站起来。 许瑶点点头:“行,现在可以说了,许军为什么动手打人,打的又是谁,怎么打的?” “你们实话实说,如果是真的,我肯定回去好好教训许军,如果是假的,无凭无证胡乱指证,我就找你们父母,问问他们是不是在家给孩子做错误引导,才留下撒谎的毛病。” 这句话刚才是杨老师对许瑶说的,现在许瑶原封不动地说给班里的学生。 杨老师站在一旁,愤怒夹杂着尴尬。 许军之前心里还很忐忑,但现在内心无比安稳,他挺直腰板,一脸骄傲与崇拜的站在许瑶身边。 到底是一群小孩儿,被许瑶的声势一咋呼,立马就有人照实说:“是吕小龙,他让我们去跟杨老师扯谎,说许军打人,我们要是不去,他就放学路上拦着我们,揍我们。” “是啊,都是吕小龙打人,许军帮助被欺负的同学,吕小龙就开始打他,还骂他没爹没妈,不让我们跟许军玩儿。” 几个学生七嘴八舌,杨老师脸色变得铁青。 许瑶看都懒得看她,对那几位站起来的学生道:“你们几个其实都是好孩子,但是面对恶势力,撒谎只会助纣为虐,你们应该团结起来,再有人敢威胁你们,就抱团一起反击回去,吕小龙只是一个人,你们是一群人,不用怕他。” 吕小龙他爸杵在门口,面对周遭其他家长的喷火的目光,恨不得就地逃走。 再看一眼自家儿子,忍无可忍,扬起巴掌狠狠就开始揍:“你个小王八犊子,老子花钱送你来念书,你不务正业还欺负同学,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一时间吕小龙的哭嚎声响彻整个教室。 许瑶转头看向杨老师:“许军是我弟弟,他是什么性格我很清楚,杨老师,我想让吕小龙当着全班的面给许军道歉,过分吗?” 杨老师本来看许瑶一个小姑娘,含糊过去就算了,谁知道是个硬茬,会刨根问底到这个地步。 她是老师,要这件事传出去,还怎么在家长面前立威,在办公室也要被同事笑话死。 她沉了口气,不满道:“同学之间有矛盾可以好好解决,再怎么也不能动手打人。况且我问过吕小龙,他就是跟许军开了个玩笑而已,怎么能当真?” 本来想着,杨老师要是个脑子清明的人,实事求是让吕小龙给许军道歉,许瑶也就不追究了。 现在见她这副样子,许瑶就知道,这种人就算是学识渊博,也教不出什么好学生来。 “玩笑既然这么好开,我现在扇你一巴掌,你也不会生气吧?” 好些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都围在门口,许瑶笑眯眯地说出这句话,把所有人都惊住。 这姑娘是疯了吗?这样跟老师说话,就不怕得罪下,以后为难孩子吗? 杨老师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你......你......” “你什么你?玩笑而已,巴掌还没扇到脸上,至于气成这样吗?”许瑶讥讽的转过头对军子道:“走,跟姐去校长办公室,咱们换班,这年头什么人都敢当老师,跟着这种人也只能学到一身和稀泥,搅烂泥的本事。” 许军早就知道他姐神武,就算换了地方也不改本色,嘴角咧在了耳朵根,重重点头。 许瑶牵着军子走出教室,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杨老师站在讲台上像是被冰封住一般。 把孩子送到学校来的家长,哪个不是指望日后能成才,一见许瑶都带头要找校长换班,立马招呼上自家孩子,跟着许瑶去校长办公室。 一班人,稀稀拉拉走的就剩下几个,就连打完孩子的吕小龙他爸看情况不妙,也讪笑着:“杨老师,我家小龙不懂事,还是不给您添麻烦了。” 杨老师头脑发晕,彻底破防了! 校长那边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家长集体要求换班,在了解事情始末后,他对杨老师也不免恼愤,因为她,学校明年的招生指标又要受影响。 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校长诚恳道:“这件事杨老师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作为校方责任人,待她道歉,不过咱们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地换班,就算安排也没办法落实,要不这样,我去跟杨老师沟通,让她写份检讨书给各位致歉怎么样?” 家长们都不说话,把视线落到许瑶身上,校长也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现象,觉察出许瑶是这件事的带头人。 一个小姑娘能有这样的煽动力,校长不由慎重几分:“请问你是哪位同学的家长?” 许瑶道:“我是许军的姐姐。” 杨老师对许瑶没印象,可校长有啊,他当即跟许瑶握手:“您就是许瑶同志啊!哎呀!你近期写的那篇文章十分深刻啊,让我记忆犹新啊!” 许瑶谦虚地笑了笑:“您过奖了,我母亲身体有些不舒服,前段时间忙着照顾,就疏忽了军子。今天是为了他来学校,既然刚才您说调班不好落实,那就劳烦您给军子办一下转学手续。” 校长顿住:“这......这是怎么说的?” “您应该看出来了,这么多学生家长是在我的‘挑唆’下申请调班,现在没办法调班,我也不放心再让军子待在杨老师的班上课,所以还是转学比较好。” 校长笑容僵硬,她一个人转校容易,要是带动全体学生都转校麻烦就大了。 赶紧打着哈哈:“小许同志,你看孩子转校手续繁琐,同学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一言不合就闹着要转校,让别的学校知道了也未必敢接收,不如咱们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杨老师出面给你道个歉就算了。”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他是在告诉许瑶,各学校校领导都认识,只用一句话的事儿就能让许军没地方去念书。 听到校长的语气,其他家长都有些打退堂鼓,有些靠门口近的已经悄悄带着孩子出去。 为首的许瑶不见惧色,反而笑了:“校长,不如咱们现在给教育局打个电话,看许军转校会不会有学校接收他。” 所有人都不可理喻地看向许瑶,觉得她脑子肯定进水了,学校里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告到教育局,人家领导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儿吗? 跟着她来到校长办公室的学生家长开始纷纷规劝:“许军姐姐,还是算了,校长都说了转校手续很麻烦,还是孩子读书重要,不能意气用事啊。” 可无论周围的人怎么劝,许瑶都面色沉稳,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七分头的男人小跑着挤进办公室,机警地看了眼许瑶,随后趴在校长耳朵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校长脸色一变:“你没看错?” 第386章 符合一贯作风 “没看错,绝对是崔副局的车,说是来接人的。” 男人贴耳对校长低声道:“崔局长不是有个失踪的姐姐,现在找到了正在医院休养吗?许瑶就是崔局长的亲外甥女。 校长笑容转瞬即逝,看向许瑶的目光都透着不可置信。 再三确认消息无误后,他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杨老师处理得确实不合理,学校会对她停职处理,许瑶同志,还请你再给我们学校一个机会,我会尽快为孩子们安排新老师,你看怎么样?” 这才短短几分钟,校长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许瑶还觉得奇怪。 崔江平就已经走进校长办公室:“瑶瑶,事情还没处理好吗?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怪道,原来是因为这个,还真是现成的关系管用,许瑶不觉唏嘘。 “都处理好了,处理好了,会给许军他们班换老师。”校长语气殷勤,看向许瑶目光忐忑:“许瑶同志,这个结果,你可以接受吗?” 许瑶看了眼军子,来到京都刚跟班里的同学搞好关系,交了朋友,再换到新的地方,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好事,便同意了:“好,就安排换一位新老师。” 校长终于松了口气,亲自把三人送出学校,许瑶校门口的自行车也被推到学校里,等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取都可以,保管丢不了。 黑色的小轿车已经等在校门口,许瑶带着军子坐上车,等到车子发动起来才道:“舅舅,你来得可真及时。” “家里等着呢,再回去晚了,你爷爷还念叨了。”崔江平回头面容亲和,探手捏了捏军子的脸:“受欺负还不给家里人说,就敢找你姐姐,拿我们当外人是不是?以后有什么就跟舅舅说,别怕!” 体会到长辈的关怀,许军低下头,眼圈发红,就算是找到了亲生家庭,姐姐也没有抛弃他,家里人也没有嫌弃他的出生,他们始终还是一家人! 到了崔家,众人早就等着了,上回许瑶来吃饭时,因为不清楚崔家和沈家的态度也就没带军子。 这一次姐弟俩都来了,范丽娟高兴坏了,她自生了崔云松就坏了身体,没机会再怀孕,崔云松自长大上学后,更是鲜少回家。 现在看到军子这样的小孩儿稀罕得不行,热情地带着他去厨房找好吃的。 崔伯承每天都会抽空去医院看望崔江英,虽然都是躲着偷偷看,可看着崔江英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他心情舒朗,满面红光。 众人围坐在沙发前,氛围和谐,欢声笑语不断。 许瑶环顾一圈没见到沈建州,不由疑惑询问:“我爸呢?” “刚才给打过电话了,海都那边的紧急公务需要处理,就不来跟咱们一起吃饭了。”崔江平边回答,边给许瑶手里放了块儿刚出炉还温热的糕点。 许瑶点点头,没有注意到崔伯承望向她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幽暗。 一屋子热热闹闹,快开饭时,崔云松领着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刚要上桌的众人脸上的笑容随即消散。 许瑶神情没什么变化,倒是军子立马认出来,冲着盛婉嚷道:“你给我娘喂毒药,想害死她!” 毒害崔江英的事情,虽然没有成功,但不能否认的是盛婉确实存了这个心思,而且还是受她娘的指使。 崔家人对她的不待见写在脸上。 崔伯承沉下脸,瞪向崔云松:“你是看我活得久,想气死我吗?” 老爷子因为年轻时对子女们的亏欠,年纪大了格外疼惜小辈,对崔云松这唯一的亲孙子,更是亲到了骨头缝儿里,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今天说这话明显是生气了。 范丽娟对儿子的行径愁得一个头两个大,上前拽了一把崔云松:“你是脑子里别钢丝了?咋老这么不懂事?” 崔云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低下头。 盛婉见状,赶紧上前道:“不怪我哥,是我求他带我来的,听说今天瑶瑶回来家里吃饭,所以专程过来,想当着全家人的面向她道歉,也向各位长辈道歉。” 盛婉脸涨得满脸通红,鼓起勇气,双膝跪在地上:“是我鬼迷心窍,答应我娘和大姨给江英阿姨下药,瑶瑶,军子,对不起。外爷,舅舅,舅妈,哥,对不起,是我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 “虽然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但我能长这么大,离不开各位长辈的悉心照顾,我在这里谢谢你们。” “沈春梅和沈春梅来找我时,我实在太害怕了,我害怕瑶瑶夺走爸爸对我的好,也害怕以后家里人眼里只有她,没有我,更怕她会容不下我,把我赶回乡下去,于是我鬼迷心窍就答应她们下毒害人。” “事后想想,瑶瑶其实早就看出我不对,她没有第一时间揭穿我,反倒是给了我机会悔悟,免得我酿成大错。” 盛婉感激地看了眼许瑶,垂下眼。 “我没资格请求大家原谅,但我娘他们已经被抓起来,鞍县那边要是知道消息,肯定会来跟家里闹,我已经跟单位递了辞职信,等明天一早就坐火车回去,阻止他们进城。” 一听盛婉要回鞍县老家,所有人都显得出乎意料,崔云松更是不可置信:“婉婉!” “我要是一直待在城里,鞍县盛家的还有大姑父家的人肯定不死心,还会继续筹谋看怎么能趴在我爸身上吸血,只有我回去,他们才知道我爸爸是彻底狠下心断绝关系。” 盛婉垂下头,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抬手抹了把眼泪,透着决绝:“沈春梅和沈春娟作恶多端,被枪毙就算了,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总不能再连累我爸给她们养孩子。我一定得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沉默,大家都知道,在沈家那样呜呜糟糟的家庭环境里,连弟媳妇都敢卖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的,盛婉回去等同于自投罗网,下半辈子就完了。 到底是眼皮子底下看大的孩子,总归不忍心,崔江平道:“你一个姑娘家,回去又能改变得了什么,这件事不能意气用事,还是等你爸爸回来再说。” 盛婉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轻轻摇头:“就算改变不了什么,我也应该回去,留在这里只会给我爸爸给各位长辈添更多的麻烦,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等我爸爸回来,劳烦你们告诉他一声就行。” 说完,盛婉转身向门外走去,崔云松望着她满眼伤痛。 就在这时,一道不紧不慢地响起:“我答应了爸爸跟你和平相处,你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是想让他觉得我欺负你,把你挤走的吗?” “十多年养育之恩不想着怎么回报,碰到事情就拍拍屁股走人,还真符合你盛小姐的一贯作风。” 第387章 哪根筋搭错了 盛婉马上都要走了,许瑶还在这儿轻描淡写地奚落她。 不说别人,崔云松就第一个忍不了:“你说够了没?婉婉不过是一时糊涂。她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你还想怎么样?” “崔云松!”崔江平已经是怒不可遏,他这个儿子一向挺聪明的,每次遇到关于盛婉的事就不着调,连好赖话都分不出来! 许瑶懒得理会崔云松。 走到门口,把盛婉拽回来,按坐在桌前:“没听舅舅说吗?你回去能改变什么,知道他们缺钱,你回去不是正好给了他们问爸爸要钱的理由?” “如果他们把你扣在鞍县,逼着爸爸给他们打钱,不打钱就把你卖给村里的傻子当媳妇,你说爸爸该怎么做?他真的忍心看你嫁给个傻子?” “你回去,只会给他们胁迫爸爸的理由,其他一丁点儿帮助都没有,还是乖乖坐下吃饭吧,别折腾了。” 盛婉的脸腾一瞬间变得通红,局促地坐在桌前,好像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挣扎着道:“可是鞍县那边他们要是来闹事儿......” “行了行了,天塌了还有个儿高的顶着,他们敢来闹事,正好把他们当拐卖团伙一起抓起来关监狱。” 许瑶拿起一双筷子往她的手里一塞,随即又招呼还在发愣的其他人:“舅舅,舅妈,快坐下吃饭吧。军子早就饿了,是不是?” 军子见许瑶都大度的放盛婉一马,也不再说什么,乖乖点头:“是啊,我饿了,早上我姐就给我吃了一个馅饼,一碗粥,饿的肚子都瘪了。” “一个馅饼一碗粥都填不饱,你肚里肯定住了个大灰狼!”许瑶打趣道。 范丽娟稀罕军子,赶紧护着:“谁说的,小孩子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家云松跟军子一般大的时候,每天早上怎么也得两根油条一颗鸡蛋再加一海碗豆浆,就这还嚷着肚子饿,吃不饱。” 短短几句话,就把紧张的氛围驱散。 崔云松终于松了口气,余光关注着盛婉,也不在意他妈拿他小时候的糗事取乐。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过饭,军子跑到院子里去玩,许瑶没事儿干也四处溜达。 崔江平书房里整墙的大书柜,经过允许,闲来无事进去找书看。 随便拿了一本,正看得入迷,突然门口响起轻微的几声咳嗽。 许瑶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书页上抽离,抬头看见来人是盛婉,她显得很局促,站在门口直到许瑶抬头,才走进来。 长久的不说话,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怎么了?”许瑶疑惑地看着她。 盛婉脸涨得通红,小声嗫嚅:“谢谢你。” 许瑶恍然哦了声:“不客气,上回你不是遇到坏人见义勇为救了我一回吗?咱们扯平了。” 说完许瑶重新低下头,继续看书,可过了半晌,察觉到盛婉还没走,她只好又抬起头:“还有事?” 盛婉站在那儿,似乎有话说不出来,扭扭捏捏大半天:“我能叫你姐姐吗?上回你在医院填的家属信息里,你比我大上三个多月。” 回想头一次见盛婉,那么嚣张跋扈的大小姐,竟然会屈下身段愿意叫她姐姐,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瑶满脸意外,看着盛婉,琢磨她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盛婉见许瑶光盯着她也不说话,紧张道:“叫姐姐不行吗?那......那我该叫你什么?” 许瑶看她这份紧张不像是装的,暗暗松了口气,心下嘀咕,现在说是叫她姐姐,就冲崔云松对她那副死心塌地的样子,闹不好自己反过来还得叫她嫂子呢。 这辈分眼见是要乱了套,也不管那么多了,便宜能占多久占多久:“就叫姐姐吧。” 盛婉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喜笑颜开,就像是膏药一样贴在许瑶身边:“姐,你在看什么呀?我也跟你一起看。” 看了一半的书就这么被扯到中间,许瑶愣怔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身后书架:“那么多书,你想看自己再挑一本不就行了。” “我不,就跟你一起看,等会儿下午咱们一起去逛街,我带你重新置办一身行头,不花爸爸的钱,我上班也挣到钱了,我掏腰包!” 嚯!还真是财大气粗,有人上赶着给花钱,还不是好事儿,许瑶也没理由拒绝,当即答应:“行啊,我看你现在穿的这件呢子裙就挺好看的,哪儿买的?” “这件裙子苏联那边正流行,我有同学在那边上学,你喜欢,我按照你的尺码,托他给你寄一件回来。”盛婉大大方方道。 书房里很快就传来两个女孩儿嬉笑声,在门外走廊站着的崔云松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只要能让盛婉留下,对他而言就已经足够。 正感怀着,许瑶要上厕所,从书房走出来迎面撞见。 崔云松一回头,神色异常慌乱,窘迫得不知所措。 许瑶内心感慨,崔云松对盛婉还真是寸步不离呵护备至,可惜里面那姑娘好像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一口我哥我哥地叫着,全无半点儿旖旎意境。 崔云松这段感情要想修成正果道阻且长。 双方短暂地对视一眼,许瑶抬步就要下楼,身后传来崔云松的声音:“谢谢你帮盛婉。” 许瑶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崔云松,在旁人嘴里听过骂她的话不少,接二连三给她道谢的还真是件稀罕事儿。 许瑶饶有兴趣,笑道:“你要是闲得没事儿赶紧去火车站把火车票退了,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把票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这话说得真是毫不客气,颇显粗俗。 要在以前,崔云松肯定嫌弃得不行,现在却讨厌不起来,看着许瑶踩着楼梯,脚步轻快地离开。 他才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走进书房:“婉婉,你的工作证给我,我去火车站退票。” 第388章 肚子里藏着生意经 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年底,崔江英能下地走动的时候,许瑶的新书也有了想法。 陈述高兴坏了,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政策又出现了变动,很多去年拟定今年发表的书都因为题材敏感被驳回延后。 杂志社已经陷入极度缺稿的状态,主编孙元愁的一天要抽两包烟。 许瑶的这本长篇小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他立马拿上初稿就去跟主编对接。 不出意外,孙元当即拍板,今年开年的第一本杂志就发表这本。 经过商定,书名就定为《杜鹃花开》,陈述深感自己遇到许瑶就像是挖到了宝。 手下作者的书如果实现畅销,给编辑开的工资也会多。 就比如去年,许瑶那本《薪火》加印十万册,他年底的工资发下来加上年终奖比之前两个月加起来的都多。 让比他先一年到杂志社任职的孟浩楠羡慕得不行。 当初是他极力不同意接受许瑶的稿子,为了抢出版社的回扣自己去联系出版社,主动让陈述去当许瑶的联络编辑。 现在后悔也晚了,看着陈述的工资条,那股难受劲儿,真别提了。 许瑶这本《杜鹃花开》讲述了一个贫苦家庭出生的女孩儿,为了摆脱父母的掌控,选择独自去大城市创业,历经挫折困苦最终成长为一代女企业家的励志故事。 只用小篇幅讲述了感情戏,主要围绕女主角杜鹃的事业线展开,倡导女性的独立意识崛起。 因为篇幅较长,杂志社依旧采取按期更新的方法,许瑶只需要定期交稿就可以。 这次,陈述不光带着稿件发表合同,而且还带来一份签约合同,大致内容就是,想和许瑶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 这种模式通常涉及杂志社与作者,约定作者在一定期限内向杂志社独家或优先提供作品,有助于杂志社保证内容的稳定供应,同时也能为作者提供一定的经济保障和稳定的发稿平台。 许瑶也算是杂志社的老人了,双向利好的事儿,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签下。 年前,许瑶写了封信给许家,告诉了她们崔江英现在的情况,也把他们认亲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崔江英还在康复阶段,过年就不回村了,等到萧羽从海都回来,两人一起在回去给许家长辈拜年。 许家老两口没有责备,回信支持许瑶的决定,叮嘱她要照顾好娘和弟弟,碰着啥难事就跟家里说。 和信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大罐炼好的猪油,还有军子爱吃的罐头,杏干之类的零嘴。 这是在京都过的头一个年,崔江英在住院,萧羽也没回来,沈建州急务处理返回海都。 偌大的四合院空落落的,只有许瑶和军子两个人。 崔江平接上姐弟俩到崔家一起过年,人多热闹。 烟花乍现,璀璨喧哗,巷子里孩子们风一般的奔跑,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新的一年就这样悄然而至。 大年初一,许瑶照常提着东西跟京都的熟人拜年。 自来到京都,得到不少人的帮助,平时忙,过年这种重要时节,自然得上门尽一尽礼节。 直到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年味才逐渐散去。 开年摆在眼前的头一件大事就是顾城的羊绒厂正式宣告建成,整整跑了一年,才把这件事落实。 顾城来京都销货时,许瑶才得知,原羊绒出口的销路口碑已经坏得没影儿。 最近两年羊绒价格飞涨,搞个体的羊绒贩子比之前多得多。 他们从京都拉上外国客商直接去原产地收购羊绒,现看现买,本来也算抓住了商机。 可就是因为市场大,鱼龙混杂,不少羊绒贩子动起歪心思,在原绒装袋称重的时候掺杂草木灰,石子压称。 要是外国客商没发现,就糊里糊涂地花了冤枉钱,要是发现,想退也退不到,偏远山村,村里人都一条心,说好了买又毁约,全村人都拦着你不让走。 时间一长,原产羊绒的市场口碑就跌落谷底。 现在外国客商宁愿多花点儿钱,买加工的精羊绒,也不愿意再上这种坑蒙拐骗的当。 在这种情况下,顾城的羊绒厂刚建成就接到了好几笔外国客商的大订单,他的原绒都是从固定可靠的牧民那儿收来的,不怕被坑,再经过机器一加工,出口到国外价格翻番。 短时间内就实现了第一笔财富积累。 许瑶作为羊绒厂的主要股东,厂子建成短短两个月,就分了七千多的股东分红,至此她算是成了实打实的万元户。 这年代的万元相当于后世怀揣百万,兜里有钱,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房。 当初租那所四合院的时候,许瑶就是看准了它的好地段,不仅离医院和学校近,还紧挨着前朝遗址王爷府,放在后世总价值少说得上千万。 现在手里有钱,自然要赶紧把房子买下来,以免被人抢了。 得知许瑶要买房,崔伯承很意外,许瑶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大学生,就算有点儿文采能挣点儿钱,但也远远不够买房的。 京都普通人月收入不过四五十块钱。 四合院的房价一平米65元,已经算是高价,就算要买房怎么也得省吃俭用好几年才能攒下。 面对崔伯承的疑惑,许瑶就把跟顾城合伙开羊绒厂的事儿说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崔伯承都震惊了,许瑶明明就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没想到肚子里除了有墨水还藏着本生意经。 自此,越发对这个半道找回来的外孙女高看一眼,认真道:“为什么想在京都买房?咱们家里人可都在海都,要买咱们就买到海都去,住得近,来回好走动。” 到海都买房,许瑶是真没考虑过。 虽然后世海都的发展机遇也很大,但那里于她而言总归有些陌生,况且她还要在京都上学,读研,加起来怎么也得五六年。 京都的房地产从80年代末就开始呈现上升趋势,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再晚几年凭一万块,想买京都的四合院,是痴人说梦。 所以,要买就得现在买! 许瑶笑着解释:“我在京都住习惯了,我娘和军子也好不容易刚适应,再搬到另一个城市,水土气候差得太大适应不了。再说有您在海都,我们就算去了,还能愁没地方住吗?” 许瑶说得也有道理,崔伯承也没再说什么,海都的房子足够他们一大家子住,用不着另外再买。 况且崔江平一家也在京都住着,有什么事儿还有他这个亲舅舅照应着,出不了什么问题。 崔伯承点点头:“要买你住的那处四合院手续还挺麻烦的,你就别跑了,回头我托人去办。” 第389章 往一条绳子上拴 许瑶应下,又陪崔伯承坐了会儿,聊了聊最近崔江英的身体状况后,就从崔家出来,准备去见顾城。 她约好跟顾城去贸易市场,看看目前国外进口回来的羊绒服装款式。 走出门口,正要骑上自行车离开,突然有人匆忙唤道:“瑶瑶!你等一下!” 扭过头,是沈建州身边的警卫员李泽同,沈建州因为急务返回海都的时候,特意把他留下照看,关注着崔江英的身体状况。 “可算逮到你了,上次你托我差的事情有结果了。”李泽同一边喘气一边让自行车减慢速度停下来。 许瑶立时恍然,上回她在学校麻烦李泽同调查一下乔秋芸。 这段时间又要对接杂志社,又要上课,还要跟顾城对接客户,跑市场,一忙起来,就没顾上问。 看来是有消息了。 许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最近实在太忙了,李大哥,查得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 李泽同是听说许瑶来看望崔伯承火急火燎从医院赶来的,他顺了口气,面色凝重道:“你知道乔秋芸的女儿吗?” “知道,叫姜梦思,之前和我是同学,说是因为占用她人学籍被开除了,她怎么了?” 李泽同神情有几分不自在:“据我了解,乔秋芸正打算安排姜梦思出国留学,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姜梦思在晚上出去跟朋友玩的时候,遭几名不法分子侵害,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事发生,公安部那边竟然没有留下档案。” “好像乔秋芸并没有报警。” 姜梦思被人给侵犯了?! 许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姜梦思可是萧振江认定的孙女,就算姜建华坐牢,也有乔秋芸捧着护着,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李大哥,不会搞错吧?” 李泽同一脸严肃道:“不会,我是从黑市上得来的消息,乔秋芸曾出大价钱,悬赏通缉那几个人,都是京都双桥街那片儿的混混,为首的被道上的称为龙哥。” 混双桥街的混混,还叫龙哥,那不就是之前对她动手的那几个人吗? 他们几个不是被抓起来了,怎么会成为侵害姜梦思的凶手。 李泽同看出许瑶的疑惑,继续道:“我查过公安部的档案,那几个人去年是被抓进去过,后来又被放出来,申请签署释放令的签字栏里写的名字是萧羽。” “在他将人释放后,那几个混混就对姜梦思下手,干完后就在京都销声匿迹。” “黑市那边也没有消息?” 京都鱼龙混杂,几个普通混市井的小喽喽,竟然有胆子干出这种事,完事儿后还能做到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除非是有人在帮他们。 再跟把他们从公安局出来的事儿一结合,帮他们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萧羽,他这么做,分明就是为了报复。姜梦思大概做梦都没想到,她一手顾的人,想要对许瑶不利,竟会反咬她一口。 刹那间,许瑶心跳如擂,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被混混糟蹋,乔秋芸绝对会气疯,难怪她会抓住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往她身上泼脏水,妄图让她前途尽毁,身败名裂。 好在沈建州及时派李泽同调查,把夏秋宁泼给来的污水挡回去,不然等事情拖的时间稍长一点,自己恐怕真的会被打上抄袭作者的名号,被学校开除。 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乔秋芸都下得了狠手,那萧羽不是更危险? 许瑶暗暗焦急,萧羽在海都执行特殊任务,具有保密性,根本没有留下具体的联络往事方式。事到如今,她只能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李泽同身上。 “李大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爸爸打电话,了解一下萧羽的近况,我绝不打扰他们正常任务,我只想确定他安然无恙就够了。” 李泽同面色为难:“瑶瑶,萧羽执行的是特殊任务,警备区主要负责海都军事防卫工作,无权干涉京都调查团的一切行动。” 照这么说,许瑶除了干着急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甚至不知道萧羽是生是死。 她心事重重,只能极力地安慰自己,萧羽做事向来稳得住,不会莽撞。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萧羽孤军奋战自己什么都不做,许瑶定了定神:“谢谢你李大哥。” 李泽同道了句不客气。 一直目送她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才转身进了崔家。 “跟她把情况说明了?”天空渐渐积起一层厚云,崔伯承站在窗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问道。 李泽同道:“嗯,瑶瑶想从旅长哪儿了解萧羽的情况,我拒绝了。” 崔伯承叹了口气:“萧振江那个老东西,对自己的亲孙子还真够狠的,眼睁睁看他们做个套等着萧羽往里跳。” “也能看出来他是着急了,乔家那对老东西都亲自到京都上门做客了,这是要把他跟乔家往一条绳上拴,逼着他在个人荣誉和孙子之间做个选择。” “你不告诉瑶瑶是对的,这里面的水太浑,免得她被牵扯进去。” 李泽同点头道:“旅长走的时候也是这样说,他会在海都想法保住萧羽,好歹是他的未来女婿,出了什么事儿,瑶瑶要伤心。” 崔伯承冷嗤一声:“但凡要是早些时候,我一定不会同意瑶瑶跟萧家那小子订亲,当年危难关头,萧振江能把自己的亲儿子丢下,自己跟着干儿子一走了之,心狠得没边儿,更别提隔下一代的孙子。” “嫁进这种人家,对瑶瑶来说不算是好事。”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细雨。 崔伯承语气沉沉,犹如乌云遮蔽天际:“你好好看着瑶瑶,那姑娘主意大着呢,都是萧家的乌遭事儿,别让她跟着涉险。” 李泽同答应下,起身离开,外面雨势渐渐大起来,崔伯承吩咐人给他找了件雨披,将人送出去。 风将细密的雨滴吹得倾斜,也带了泥土的湿润气息。 崔伯承望着雾茫茫的雨幕,几个起念后拿起电话拨通了京都军区的电话:“是军区通讯站吗?给我接萧振江。对!你告诉他,我是崔伯承!” 第390章 夏秋宁疯了 虽然认亲的时间不算长,崔伯承对许瑶倒是很了解。 和顾城跑完几个重要客户后,许瑶片刻坐不住,找人问到夏秋宁家的地址,顺势找过去。 据许瑶所知,夏秋宁家里条件不错,她也算是富裕家庭长大的,可找到她家时,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眼前是一座老城区有待拆改的危楼,外面的砖墙已经倒塌半边,砖缝里杂草丛生。 一走进去,楼道阴暗潮湿,鼻腔里满是附近垃圾填埋场的腐臭味,平均每家每户都是七八口人住在二十来平米的小房子里。 前两天天气不好,下雨,走廊里的墙皮都被水浸湿了,斑驳的墙皮像是快要脱落的鳞片,轻轻一碰就掉。 早听说这地方条件脏乱差,顾城担心许瑶出什么事儿,也放下手头的事,陪同过来。 “你确定,那位同学就在这儿住着?”顾城不由发问,听许瑶的描述,夏秋宁根本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兴许是走错了。 许瑶一边跨过走廊里的小水坑,一边往里走巡视着门牌号:“我问班里跟夏秋宁关系不错的同学,应该错不了。” 刚说完,许瑶一抬头就看到惨绿色门口挂着的金属门牌号码,跟自己记下来的比对了下:“就是这儿。” 屋里正叮呤咣啷响作一团,像是有人在拆家般,断断续续传来女人的哭声。 许瑶跟顾城对视一眼,上前敲门。 几声过后,门板猛地被打开,一个满脸胡茬,大着啤酒肚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粗声粗气:“你们找谁?!” 男人一声酒气,熏得人作呕,顾城不动声色地把许瑶护在身后:“我们来找夏秋宁,这儿是她家吗?” “找她干嘛,你们是什么人?”男人眼里满是戒备。 许瑶道:“我是她的同学,有些事想问问她,她在家吗?” 听到是夏秋宁的同学,夏刚荣眼前一亮。 自从夏秋宁被学校开除后,还是头一次有人以同学的名义上门。 他本是京都造纸厂的科长,工作也算是不错,可自改开后,越来越多的个体户开始下海经商,赚的盆满钵满。 夏刚荣看得眼红,一狠心辞职搞个体。 可因为实在不是那块儿料,家里的积蓄没多久就被赔塌了。 辞职后,单位分的房子也取消了福利待遇,因为实在交不起房租,只能退掉搬到这处破旧危楼里住。 师大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当初夏秋宁考上这所学校时,全家都觉得是祖坟烧高香。 好歹供出来个大学生,以后有了前程,一家子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谁知道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去偷人家的文章投稿发表。而且对方还是位小有名气的作家。 事情被调查清楚后,夏秋宁投稿的那家权威杂志社不得不发表文章致歉,还连累师大的对外声誉。 这就导致,夏秋宁被开除后,连找工作都是问题。 没有一家杂志社愿意雇用一位因抄袭风波而被学校开除的学生,夏秋宁每天浑浑噩噩就在家里待着,出门都招人笑话。 一重又一重的打击,让夏光荣染上了嗜酒的毛病。 每天可不吃饭但不能不喝酒,时间一长,两口子吵架摔锅砸碗是家常便饭。 许瑶刚才在门外听见的动静就是由此来的。 师大的学生只要顺顺利利毕业,发展都不会差的,夏光荣就算脑子再糊涂,也不会把人拒之门外,赶紧道:“在在在,她就在屋里呢。” 让开身,许瑶和顾城进去。 顾城扫了眼屋里的环境,不到二十平的小房子,满地狼藉,进去连站都没地方站,他拉住许瑶:“还是请她出来吧,我们在门外等她。” 夏刚荣也知道自家是副什么样子,急忙点头:“行行!我这就去叫!” 没一会儿,夏秋宁就蓬头垢面的出现在许瑶面前,她哪还有当初在学校时骄傲的模样,眼神呆滞,盯着许瑶的脸。 过了一会儿,眼里逐渐浮现出一股怨气:“是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就是你个贱人!” 一边叫骂着,手抓成了鹰钩状朝着许瑶扑过来。 还没近许瑶身,就被顾城把拽住手腕,扯到一边。 夏刚荣愣了愣,隐约猜到了许瑶是谁,他赶紧一把夏秋宁拽住,笑容敷衍:“您是许瑶同志吧,不好意思,我家秋宁自从退学后神志就有些迷糊,你们还是走吧。” 夏秋宁疯了,许瑶是真没想到。 既如此,再想从她嘴里问到些什么是不可能了,也只好跟顾城离开。 可就在这时,夏秋宁一把挣脱夏刚荣的控制,猝不及防地冲上来,将许瑶抵在墙上,力气大得惊人,口中不断重复:“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我的!”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许瑶正想使劲儿推开她,却意外在散乱的头发中,看到夏秋宁哀求的目光,也就是那一瞬间,她听见夏秋宁伏在她耳边低语:“白娇娇被乔秋韵杀了,我不想死,救救我。” 许瑶满眼震惊,夏刚荣已经上前把人拖着关回家里。 门砰的一声关上,许瑶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顾城再三询问:“瑶瑶,你没事吧?” 许瑶才回过神,轻轻摇头:“没事儿。” 走出阴暗的老楼,夏秋宁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闪过,她在考虑夏秋宁说话的真实性,可转念想起她说话时的语气和眼神,根本不像是装的。 顾城始终关注着她的神情,两人一起回到车上。 四下无人,他才询问:“瑶瑶,你刚才在想什么?” 许瑶抬起头,语气微沉:“夏秋宁告诉我,我想找的那个人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害她的那几个混混虽然是姜梦思指使,可他们跟白娇娇关系很近。 以姜梦思的家庭,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那种下九流的街头混混,中间联系人一定是白娇娇。 可自从那几个混混被抓后,白娇娇就凭空消失般不见了。 许瑶还曾专门去白娇娇的家找过,破败土砖搭建的小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不光是白娇娇,连她妈妈李阿姨都不见了。 许瑶以为是李阿姨怕惹上事,带着白娇娇搬走了,可现在看起来情况并非如此。 母女俩凭空消失,要真的像夏秋宁说的,白娇娇被乔秋芸杀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李阿姨也凶多吉少。 “顾城,我们得去趟公安局,报两个失踪人口。” 话音刚落,突然耳边传来刺耳的疾驰声,顾城急促地喊了声:“小心!” 下一刻碰撞声震耳欲聋,巨大的冲击力让许瑶猛地身体前倾,骤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第391章 犯险调查 “滴答,滴答。”鲜红的液体不断掉落。 许瑶挣扎着睁开眼,视线模糊,好像是被什么遮挡了般。 眼前一片红色,她无意识地抬手抹了把,才发现从头顶正缓缓向下淌血。 那血不是她的。 顾城额头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血源源不断地躺下来,遮住大半张脸。 许瑶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一瞬间心提到了顶点,她强忍住手臂的疼痛,撼摇着:“顾城,顾城你醒醒,顾城?” 半天没有反应,许瑶赶紧从兜里掏出手帕将还在流血的伤口捂住,同时竭尽全力朝窗外大喊:“救命!快来人,救命啊!” 听到呼救声,很快就有路人围上来,他们奋力一起掰开已经变形的车架,把顾城从车里抬出来。 没一会儿救护车的鸣笛声也远远传来,许瑶给顾城按着出血的伤口。 趁间隙,扭头回望了眼刚才撞向他们的货运车,车上架势座位空着,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 很快救护车抵达,把顾城抬上担架送往最近的医院抢救,许瑶不安地看着担架上的人,就连救护车上的大夫为她检查伤口,她都恍若不觉。 这场车祸实在不符合常理,明明车子就在路边停靠,处于静止不动的状态。 那辆拉货的货车却绕开那么多正常行驶的车辆,不偏不倚地撞在他们的车上。 要不是在危急时刻,顾城将她护在身下,现在躺在担架上的就是自己。 潮水般的悔意让许瑶几乎喘不过气,明明顾城跟这些事没有任何关系的,他今天陪自己去找夏秋宁连具体原因都不知道。 是她的莽撞把顾城带到了危险当中,都是她的错,她太小看了乔秋芸的手段。 浑浑噩噩到了医院,顾城被医生推到手术室抢救,许瑶寸步不离守在门外。 “同志,你不能在这儿,你的手臂骨错位,现在得赶紧去诊室治疗。”同行的医生在旁劝说着。 许瑶哪还顾得上自己:“医生,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朝着手术室看了眼:“你朋友初步检测为脑震荡,有没有身体内部损伤,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医生会照顾好他。” “一会儿公安局的同志就来,你还得配合他们做调查,跟我去诊室接受治疗。” 许瑶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现在就算自己坐在这里干等也无济于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让警方抓住凶手,不能让人跑了。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吧。” 医生这才放心,带着许瑶到诊室,她整条右臂处于错位状态,软绵绵地垂在身边。 只是一碰,就钻心的疼,许瑶咬牙忍住。“嘎嘣”一声,许瑶眼前一黑,险些疼晕过去,她紧咬住唇,使自己保持清醒。 医生佩服地看了她一眼,开始逐个处理她身上的外伤。 西区负责该地段治安管理的辖区公安接到报警很快赶来,按护士指引来到诊室:“同志,发生了什么事?麻烦你仔细跟我们讲一下事情经过。” 许瑶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货车司机故意撞击,蓄谋引起?” 辖区公安笑着道:“姑娘,你不会神志不清吧,那条路上来往车辆多,发生意外交通事故也常见,怎么会是故意。况且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惹上这种麻烦。” 面对他们的质疑,许瑶刚刚经受那样险象环生的事,没有耐心详细解答。 要是再不去抓人,货车司机肯定逃之夭夭。 “我能打个电话吗?”许瑶转头看向医生。 医生愣了下,随即道:“可以。” 几名公安互相看了眼,他们管理的地方是出了名的破旧贫穷地带,平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挣不到什么油水。 赶到医院之前他们接到一个电话,承诺只要拖住调查进度,把这起车祸糊弄过去,能给几人不少好处。 吃人手短,拿人嘴短,就是撞了个人,不算什么大事,能含糊一会儿是一会儿,给那小子一个反应的时间。 等人跑出省,回去查一下卡车的注册架势人,装模作样发个逮捕通告就行。 “姑娘,你也别打电话了,我们刚才问了医生,这就是场意外,回去我们肯定把肇事者抓获,你安心接受治疗,等结果就行。” 许瑶没理会他们,拨通电话,跟电话那头简短地说了几句,挂断后:“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你们如果不肯相信,那我就找相信我的人来接手,你们可以不管,但现在我朋友还在手术室,如果事情真的如我所说,你们就是渎职。” 听许瑶敢用这副语气来跟他们说话,受惯了阿谀奉承的小公安有些来气,上前一步:“你这人,怎么听不清好赖话......” 话说到一半,就被身边的另一位资历比较深的老公安拉住。 他年纪大见的人也多,看许瑶信誓旦旦的样子,留了些心眼:“姑娘,不是我们不相信,只要你能对你说的话负责,缉拿故意谋杀和肇事逃逸的嫌犯手续流程不一样,无凭无据,我们得进一步调查。” 说是调查,不过是拖延时间,看许瑶能不能找来可靠的后台。 许瑶心知肚明没说什么,在医生的安排下暂时休息。 也就过了半个小时,医院里脚步匆匆跑进来几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打听到许瑶的病房,大步而来。 病房里的许瑶听见脚步坐起身。 几名公安还守在许瑶休息的病房门口,好像她才是待抓捕的嫌犯似的。 小公安一副吊儿郎当相,拦着还不想让人进来:“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李泽同二话没说,反手一个擒拿就将人撂在地上,后背重重摔在地上,小公安一口气没上来,疼得想叫叫不出声,脸憋得青紫。 “想要看我的证件,回去把你们分局局长叫来!”崔伯承语气沉重如山。 剩下一名公安还想上前理论,被这一句话当场镇住,定睛看清那身军装上的肩徽,顿时偃旗息鼓。 崔伯承看都没看几人一眼,大步走进病房,将门关上,急切道:“瑶瑶,怎么回事?” 看到自家人,许瑶心才算彻底落定,也顾不得说细节:“我今天去西城找人遭遇车祸,是乔秋芸指使,她手上极有可能沾着两条人命,得赶紧把货车司机抓住,免得他逃走。” 崔伯承一听就知道许瑶去的地方,就知道她是干什么去了。 其实李泽同已经在查白娇娇母女的下落,只是没想到许瑶胆子这么大,敢自己犯险调查。 李泽同在旁道:“我接到你的消息,来时已经派人查了那辆货车的车主登记信息,得等消息。” 许瑶朝门外看了眼,声音压低:“那几个西城片区公安,从来医院就一直在拖延时间,很可能跟那名货车司机有关联。” 第392章 重新选择的机会 李泽同心神一凛,转回头跟随行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意会走出门,断断续续地交谈过后,跟那几名公安一起离开。 崔伯承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许瑶垂眸,神色郁郁:“我没事,就是我朋友,他还在手术室。这次是我太冲动了,没想到乔秋芸会安排人手在夏家。” 她和顾城前脚离开,后脚就出车祸,肯定有人暗中监视。 “你别太自责,事情我会派人查,你安心在医院待着。乔家的人已经来京都了,有人撑腰,乔秋芸做事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她嫁到姜建华几十年,连姜建华都不知道她的底细,旁人更不用说。” 崔伯承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许瑶抬起头,眼里满是意外,没想到崔伯承会对乔家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更不明白乔家人怎么会千里赶赴京都。 之前崔伯承还不想让许瑶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毕竟她从小到大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从没有像盛婉和崔云松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许瑶跟盛婉完全不一样,要再不把事情告诉她,还不知道会做出多危险的事。 “你爸爸在海都警备区,虽然不插手海都商务往来之事,但对乔氏船企有了解。” “乔家是书香门弟,乔秋芸的父亲叫乔肃,此人酷爱收集古玩字画,在六几年动乱时,他们提早得了信儿,一家移居海外,直到太平后才回来,在海都创建了乔氏船企,请了工商局局长傅景荣以及一众政要商界代表性人物坐镇。” “当年一起参加乔氏开业宴会的人现在有很大一部分都跟乔氏船企业有很深的利益纠葛。” “乔肃这个人不简单,先把女儿乔秋芸嫁给姜建华跟萧振江成了亲家,后又让儿子乔秋阳娶了傅景荣的女儿,傅景荣没有儿子,生下的第一个外孙就跟了他的姓。” “凭这么两段婚姻,从海都到京都有了关系网,乔秋阳在海都的造船生意顺风顺水,还参加了不少科研援助项目,成为政府重点扶持企业。” “萧羽他们去海都做调查肯定惊动了乔秋阳,所以他才让乔肃两口子来京都说是看望萧振江,实则是为给他提个醒儿。” 崔伯承叹了口气,掌心按在膝盖上:“早些年我跟萧振江是一个部队出来的,后来因为理念不同,分派到不同作战部任职,自此失去消息,算起来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实在没想到你会跟他的孙子订婚,要是能早些见到你,我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你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许瑶垂眸,她知道萧家现在岌岌可危,萧羽作为萧家的人肯定也会受牵连,可这些是她跟萧羽在一起之前就已经料到的,即便真的发生,也无所畏惧:“外爷,我知道。” 见许瑶依旧坚定,崔伯承眸底晦暗不明,彻底下定决心:“海都那边的人不好解决,再加上有萧振江出手阻挡京都这边的部门配合,过去调查孤立无援。” 听到这儿,许瑶意识到崔伯承要说的不止是这些,不知为何心里涌现出不好的猜测:“外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崔伯承面带犹豫,顿了几秒后,缓缓道:“瑶瑶,萧羽他们调查的那批军火在运输过程中发生了爆炸,所有上船调查取证的人都没能出来,尸骨无存。” 话音刚落,许瑶的瞳孔骤然紧缩,仿佛掉入无底的深渊,从头到脚都冰冷得失去知觉。 “这件事属于保密阶段,我也是刚得到消息,你爸爸是警备区总指挥,他回去就是为了对此事展开事故调查。对方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见萧羽是真查到什么东西,才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崔伯承后面说的话,许瑶一句都没听清。 萧羽明明上次来信时说,等到查到这批军火的销赃地点,就能平安回来,可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难道一切都是乔家挖好的陷阱。 许瑶感觉牙齿直打颤,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发颤。 “瑶瑶,瑶瑶?”崔伯承眼见许瑶神情恍惚急声呼唤,起身搀扶着才没让她从病床瘫软滑下去。 许瑶感觉呼吸都变得苦难,抓着崔伯承的衣袖,不敢置信道:“外爷,你撒谎是不是,肯定不是真的,萧羽他答应我会回来的,怎么可能出事。” 崔伯承紧抿着唇,手臂紧紧扶着许瑶,目光坚毅,用沉默来告诉许瑶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许瑶入赘冰窟,脑海里闪过萧羽临走时跟她说的话,昔日的点点滴滴像是把刀般刺入她的胸膛,离开时时他望眼里的柔情恍如昨日。 “他说自己会回来的,他说过会回来的”许瑶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心痛得好像在滴血,手紧紧按住胸口,减轻那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感。 门口站着的李泽同满眼不忍地看向崔伯承,可回应他的是崔伯承冷凝的目光。 乔家移居国外时被收买已是事实。 萧振江还想保他们,一旦定罪就是叛国,这样的罪名,要被有心人抓住机会,祖上三代都要被清算,萧羽要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他这个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从枪林弹雨里拼杀出来,也尝过政治斗争的残酷。 现在想想,幸好许瑶跟萧羽只是订婚,还没有结婚,不然萧家倒台后也会是件麻烦事。 李泽同明白崔伯承的用意,没法安慰,只能转移话题:“瑶瑶,你别想太多,先好好休息,医生刚才来说,你的那位朋友在事故中有内脏挫伤的现象,治疗及时,已经没事了,就在隔壁普通病房,你要是想可以见见他。” 顾城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就算此时再怎么崩溃,也要打起精神,许瑶握紧拳头,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看着她笔挺的背影,李泽同五味杂陈,走到崔伯承身边忍不住道:“首长,旅长说过这件事不能对许瑶,您怎么?” 崔伯承缓缓道:“光是跟萧羽这层关系,就给她招来这么多危险。两个孩子而已,能有多深厚的感情,不如趁此机会,给瑶瑶重新选择的机会,免得她将来后悔。” 第393章 不能坐以待毙 隔壁病房,顾城已经醒了,他躺在病床上,头上还缠着绷带,听到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立马转过头来看,看到是许瑶的瞬间,随即露出微笑:“瑶瑶。” 许瑶强扯出一抹微笑,走到床边坐下:“实在对不起,让你跟我冒这么大的险,还受了伤。” “你没事就好,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离得近了,顾城仔细看着许瑶,才发现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哭过,不由疑惑道:“发生什么事,怎么哭过了?” 因为这一句,许瑶眼眶里的泪水,差点忍不住掉出来,她垂眸掩去眼里的悲戚:“没什么。” 顾城跟许瑶认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情绪上的波动,可许瑶既然不想说,也不好追问。 许瑶的身世是他到了京都之后才得知的,本以为凭着生意一步步有了起色,他就有了能跟许瑶并肩站在一起的资本。 可现在回过头再来看自己就像是个笑话,许瑶的父亲是海都的军官,外祖父更是南军区司令,以自己的家庭条件永远的没办法与她匹敌,从未有过的自卑感,在许瑶面前却像扎根到骨子里。 他只觉得自己和许瑶好像被割在了两个世界,除了陪伴和保护什么都做不了。 一时间沉默下来,许瑶短暂地平复了下心情,抬头看向顾城,见他只是望着自己默不作声,不免疑惑:“为什么不说话?你现在可躺在病床上,就不好奇,这场车祸是怎么引发的吗?” 听出许瑶话语里的打趣,顾城微微笑了笑:“车祸还有那么多理由?你要想告诉我自然会说,最重要的你没事就够了。” 瞬间许瑶再也忍不住,鼻尖一酸,泪水从眼梢毫无征兆地落下,为了掩饰尴尬,她只能仰起头一边笑,一边擦脸上的泪。 顾城见状,赶紧手忙脚乱地起身要给她擦,可刚动了一下,就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许瑶想要起身要去喊医生,却被顾城皱着眉头一把拽住:“没事儿,不用叫他们来,你坐下,好好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重新坐回凳子上,许瑶垂下眼,徐徐道:“萧羽在海都出任务发生意外,生死不明,还有这起车祸,都是同一伙人干的。”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萧羽就这么死了。 听到萧羽出意外,顾城的神情立马变得严峻,他虽然讨厌萧羽,但萧羽出事,许瑶肯定会伤心。 虽然对那伙人并不了解,可光是看对方在光天化日下就制造车祸置人于死地的架势,就知道一定不简单。 正想问许瑶打算怎么办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老者,笑容和蔼:“你就是跟瑶瑶一起创业的顾城吧?” 顾城愣了下,料想这人就是许瑶的外爷,立马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却被崔伯承一把按下:“不用,不用起来,你好好养伤,我就是来感谢你,这回多亏了你护着瑶瑶,不然她就危险了。” 顾城礼貌回答:“您客气了,瑶瑶也帮了我很多,都是应该的。” 崔伯承看向顾城,眸光和善,手掌在顾城肩头拍了拍:“跟着瑶瑶叫我外爷就行,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瑶瑶身边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放心。” 不知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意味深长。 顾城不由得抬头看向崔伯承,对方却已经转身跟许瑶道:“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跟老师请假,你安心在医院陪着朋友,别瞎想。” 许瑶垂下眸,沉闷地嗯了一声。 就在崔伯承要离开时,许瑶突然站起身追出去:“外爷,你还去萧家吗?” 崔伯承疑惑道:“怎么?” “我想跟你一起去。” 不管萧羽是生是死,许瑶都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要当面会一会乔秋芸,也想亲眼看看要是萧振江得知唯一的孙子也死在他维护的这些人手里会怎么样。 崔伯承微蹙了下眉,本想拒绝,但看到许瑶一脸决绝,只好无奈答应:“好吧,你跟我一起去。” ...... 海都刚下过两场大雨,整座城市笼罩一片水雾蒙蒙之中。 灰蓝色的天阴沉着,好似昭告着这场雨还没有结束。 游走的乌云透着事不关己的冷漠感,静静的观望着城市一角。 一个男人捅着裤兜,嘴里叼着烟,从狭窄拥挤的弄堂里踩着水洼而来,手里拎着刚从早点铺买的还热乎的包子。 到了弄堂深处,朝右一拐,脚步加快了几分,没一会儿就钻入间不起眼的民宅里。 “早点来了,赶紧起来吃。” 挤在沙发上,凳子上,头上盖着衣服睡觉的几人,咕哝着坐起身,看向眼前人:“周队......” 周长林把手里的包子和豆浆放在桌上,取下嘴里的烟屁股,环顾一周:“萧羽呢?” 其中一个起身去拿包子,随手朝里屋一指:“里面呢。” 周长林顺着手指的方向朝里屋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没进去,止住脚步趴在门板上仔细听。 屋里几人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都没说话。 自从来到海都,顺着傅景荣这条线已经逐渐摸清了乔家的运作底细,他们利用海外运输,买通海关运检,向国外输送了大批古玩珍品,走私夹带军火弹药。 按照计划,京都方面配合下发一条虚假的机密讯息。 当指令到达海都时,可以帮助调查团搞清乔秋阳在政府部门对接人,看他究竟是从什么渠道获取机密消息,又是从什么渠道把消息传递出去。 可就在紧要关头,这则消息竟然被中途销毁。 所有在京的配合部门也都暂停运作,每次询问打过去的电话永远都是,等等,再等等。 一等干耗着就是两个月,没有上级指令,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家在眼皮子底下从事间谍行动。 两个月后,好不容易等来消息,却是通知他们负责本次调查行动的上级被调到另一个部门,他们必须结束调查,返回京都。 这个指令等于让前面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众人都不甘心。 可没有京都方面的支持,再想继续难度太大。 就在进退两难之时,乔家有了动作,一批在码头仓库放置许久的军火,被装箱运上船。 走私军火是重罪,这是抓住乔家破绽的最好机会。 他们说服傅景荣将功折罪,里应外合,安排调查组登船。 可在行动的前一夜被人拦下,他们自称是海都警备司的人,那艘船是引鱼上钩的饵,不能上去。 同时,也告诉他们中断此次任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羽的爷爷,萧振江。 对这一消息,众人始料未及。 虽说萧羽是最早怀疑乔氏集团的人,但现在,如果继续调查下去就等于是往自己的亲爷爷的脖子上架刀。 调查团里的众人就算嘴上不说,也对他心存芥蒂。 甚至有的人怀疑萧振江能得到消息,就是萧羽给通风报信,认为不应该让他继续参加任务,应该押他回京都看管起来。 第394章 公平交易 周长林在门上趴了半天,也没听到啥动静,推开门走进去。 屋里萧羽半靠在两张椅子拼起来的狭窄区域,修长的双腿交叠,双手抱胸。 狭小的窗缝透出一丝暗淡的光线,映着他脸部轮廓越发锋锐,连日的忙碌缺少打理,下巴长出青色的胡茬,看起来幽寂又疏冷。 听到门上有了响动,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我还以为你要在门口趴上一整天,难为这么快进来。” 裴永光坐在墙根下闭目养神,屁股底下铺着几张纸板,听到这话哼哧哼哧的笑起来。 周长林无声地瞪了他一眼,吸了口气,走到萧羽身边把手里的早点丢进他怀里:“你小子自己身份特殊不知道?我也就是做给那群新蛋子看,他们本来就对你有意见,我要是再明向着你,活儿还干不干?” 萧羽拿起怀里的包子,分了几个给裴永光递过去。 “起开,没点儿眼力见。” 周长林把萧羽脚搭着的那张椅子拖出来,用手胡乱擦了擦坐下:“傅景荣那老小子真狠,为了引咱们上船,命都不要了。” 裴永光接过包子,立马打起精神大口吞咽起来:“咱们早该想到的,那家伙一开始嘴硬得很,这回得亏有警备区的人,不然咱们这一群人就要被他诳上船,早在海上见阎王了。” 周长林笑了声,身子向后靠:“现在也没好在哪儿,跟死人也差不多,躲在这不见天日的犄角旮旯里,浑身都快发臭。” “这两天下雨,门外的臭水沟里正好攒了点儿水,你不去洗洗?”裴永光努努嘴,不怀好意。 “去你的,你咋不去臭沟子里洗。” 周长林白了裴永光一眼,扭头看向萧羽,忖了忖道:“萧羽,我可听警备区的人说了,这回他们出手帮忙是受了上级总指挥的指派,说是姓沈。” “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不记得跟海都这位沈指挥有工作交接,你说他是个什么来头,咋突然会想起帮咱们呢?” 萧羽拿着包子的手骤然一顿,垂下眸,内心波涛汹涌,深入骨髓的落寞和痛苦如尖锐的针尖刺入心底。 要不是亲耳听闻,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许瑶会是海都警备司总指挥沈建州的女儿。 那天发生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你应该知道,许瑶的外爷作为南战区司令,政治地位特殊,不能跟卖国间谍一类扯上关系。许瑶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跟她在一起只会拖累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羽的胸口仿佛有千斤重压,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如同一只困兽,想要挣扎,却又始终无法逃脱,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真的。 要在之前他还能抱着一线希望,认为是乔家姐弟俩蒙蔽了萧振江,让他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来,在调查结束后,萧振江得知真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从萧振江凭手中的权利,阻挠调查任务进行,维护乔氏集团,一切就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成为包庇间谍敌特的借口。 世界好像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原想等这边所有事都处理完,他就回去和许瑶结婚。 他不再要什么权利地位,两个人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现在所有的事都阴差阳错,走上了另一条轨道。 这样的敌特家庭背景,许瑶或许不在意,但她的家人,不可能不在意。 萧羽深吸一口气,抬头:“你想怎么样?”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们在海都隐匿一段时间,乔秋阳以为调查组的人都在那条炸成碎片的船上,自然会放松警惕,我会指挥警备司,逮捕所有卖国走私的违法分子。” “等事情结束,你父亲的死因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个说法,作为条件,你不能再回京都,不能再出现在瑶瑶的面前,你能答应吗?” “如果我说不能呢?”萧羽眸底闪烁着怒火,紧攥着拳头,指尖泛白,直视着沈建州。 沈建州语气平和,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你应该答应。” “你来海都调查不就是为了你父亲,现在我能帮你获得真相,如果你想,我也可以不走正规途径,帮你解决杀父仇人。” 萧羽语气微凝:“不走正规途径?” “对,你们的调查资料我都看过,这些年乔秋阳明面上是以国家红心企业的明目资助国防科研项目,实际上是在为国外势力监视我国国防科研进展,在必要时开展破坏,阻止项目进行。” “你父亲就是受迫害的其中一员,在他差点儿就要突破研究壁垒时,乔家买通他的学生,实施了栽赃嫁祸,诬陷他与外国人有地下联系,致他惨死。” “你想报杀父之仇,很简单,答应我的条件,我会在逮捕乔秋阳后把他秘密交给你处置。在汇报时,还能帮助你保留个人财产,不受萧振江牵连,怎么样?” 萧羽的外祖从商,母亲在离世前给萧羽留下大笔遗产。 如果萧家倾覆,所有挂钩的个人财产也都会被收缴充没,这笔遗产也不例外。 只要有这笔遗产,即便萧家倒台,萧羽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依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甚至可以出国移居,生活滋润。 要是拒绝,萧羽不仅会受到萧振江牵连,所有财物也会作为赃款没收,一无所有。 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沈建州不急不慢地在地心负手踱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是在宣告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萧羽做出选择。 萧羽用力攥紧手,压下心底的起伏,动了动唇,略带几分自嘲的苦笑:“我不会因为报仇放弃许瑶。” 他确实想要报仇,但天平的另一端是许瑶,让他放弃许瑶,跟要他的命没区别。 这个回答倒是让沈建州感到意外。 据他所知,萧羽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报仇,连萧家的荣誉声名都可以舍弃一旁。 许瑶跟他不过是订了亲,严格意义上来说,双方在定亲事时都没有见到彼此真正的家长。 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仪式,随手一抹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可萧羽却表现异常执着,看着眼前的青年,想到他早些年的遭遇,心下微沉。 这么长时间,萧羽在海都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关注中,他遇事沉着冷静,有远超同龄人的敏锐判断力。 要不是他的家庭,自己倒是很希望有一个这样出众的女婿,可现实总是残酷的,由不得一丝心软。 正要张嘴再劝,只听萧羽低哑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许瑶幸福,既然这份幸福我给不了她,我答应你,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395章 达成的条件 世界好像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原想等海都的事情处理完,他就回去和许瑶一起领证结婚。 不追求什么权力地位,两个人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现在所有的事都阴差阳错,走上了另一条轨道。 见萧羽长久地没有说话,周长林不解地看向裴永光,想从他那里知道答案。 可裴永光摇了摇头,同样茫然,他跟萧羽整天在一起,也能察觉出他情绪不对,料想是因为萧家的事,但又隐约觉得自己没猜对。 萧羽垂眼,敛去眸中晦涩,淡声道:“不管是为什么,有海都地方的人协助,事情好办很多。沈建州能站在咱们这一边,说明乔家的手还没有伸到地方警备中去,对于我们而言,算是个好消息。” 说得倒是,要没有警备区的人提醒,他们这群人现在已经被傅景荣引上那艘装满炸药的货船。 乔家估计是发现保不住傅景荣,所以答应了他某些条件,让他能豁出性命当诱饵,拉着调查团一起下黄泉。 只可惜算盘打得响,也没实现,他们假意上船,在船开动时,又从船底溜走,爆炸的时候船上只有傅景荣一个人。 周长林长吁一声,双手抱后脑勺靠在椅背上:“等事情结束,咱们就能回京都快活了,妈的,这段时间就跟熬鹰似的,可算快要出头了,回去老齐要是不给我升级,我可不干。” “哎,你俩回去怎么样,有啥打算,继续回部队?萧羽,我听说方团那边还给你留位置......” 话刚出口,周长林就想狠狠扇自己一个大嘴巴,以萧羽现在的身份回京都能不接受政治审查就够不错了,还怎么回部队。 屋里三人一时间安静下来,气氛陷入沉闷之中。 “回部队,但是不回京都。”萧羽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周长林满脸问号,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回部队但是不回京都,不回京都他要去哪儿? 他没明白,但是裴永光却很快就反应过来,低着头思索片刻,紧锁眉头:“我跟你一起去。” “阿姨还在家等着你呢,跟我去哪儿?”萧羽毫不犹豫地拒绝:“你是在编军人,得服从组织调配,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别意气用事。” 裴永光愤而抬头,张嘴还想反驳,可对上萧誉冰冷的目光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力道:“你上回差点儿把命丢了还不够?为什么还要去?” 周长林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徘徊,到此时,才慢慢反应过来,声音骤然变得凝涩:“你要去南疆?” 南疆局势紧张,79年战争胜利后,作战部队全线退回,这么多年,南越边境线上依旧战乱不断,紧张局势没有缓解。 政府一再建议南越政府举行边界谈判,协商解决两国政治矛盾。 但南越表面上接受建议,暗中却扩充军备,继续侵犯边境地区要点,对我边境地区军民进行袭扰。 南越山高林密,瘴气环绕,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萧羽当年也是负伤后才从前线撤退,半条命都没了才挣回个二等功,现在又要去。 不说裴永光无法理解,周长林也同样不明白,就算京都不能待,国内还有那么多地方能去,为什么非要往最危险的地方跑。 可他们都不知道,于萧羽而言,他生命中最后一丝温暖都已经不敢奢求拥有。 不管去哪里都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还不如做点儿有意义的事,保家卫国也好,英雄主义也罢,至少自己还有理由活着。 许瑶的外祖崔伯承是南战区司令,想把一个人送到前线部队去不是什么难事,这就是他和沈建州达成的条件。 窗外响起一道惊雷,好似要把天空撕成两半,没过一会儿就下起雨来。 ...... 顾城的伤正在一天天好转,这段时间厂子里的事都由霍飞帮忙料理,除非特别要紧的事才会打电话询问顾城的意见。 明天许瑶要跟崔伯承去萧家做客,不能来医院探望,所以提前跟顾城说一声。 “我听霍飞说,这两天又签了几笔大单子,再这样下去,一个羊绒分梳厂不够,广市那边在搞经济特区,可以试着往那边做服装生意,有政府扶持,又靠近海关,来往运输都方便。” 她坐在床前削苹果皮,慢条斯理地规划着之后羊绒厂的发展走向。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斜照将她的影子拉成的斜条投在墙上。 顾城半靠在床头望向她,白色荷叶边领的衬衫,衬托着被阳光照成粉红色的脸颊,卷翘的睫毛犹如鸦羽,微微轻颤,鬓角发丝柔顺,看起来恬静温雅。 恍惚中有种幸福安逸的滋味填满心头,不自觉就出了神。 直到许瑶疑惑地抬起头:“顾城,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他反应过来,飞快地收回目光:“听到了,就按你说的办,广市那边的特区我也有听说,之前一直担心步子迈的太大,发展起来有难度。但现在看时机刚好,京都虽说是国内文化交流中心,但在经济领域还是沿海特区城市有优势。” 许瑶也是这个意思,做生意就是抓住机遇。 对比后世,这个年代,国内干贸易的商人最不缺的就是机遇,只要抓住机会就能顺势腾飞。 顾城既然有这样的计划,许瑶也不用多说,她只能给出发展建议,论实干还是顾城更在行。 毕竟这几年的奔波历练,已经将顾城从一个全凭一腔干劲儿的毛头小子,成长为彻头彻尾的生意人。 “明天去萧家,要跟他们提萧羽的事儿吗?”斟酌半晌,顾城试探着问道。 许瑶削苹果的手短暂停顿,随后点头,用讥讽的笑容掩去眸底的伤痛:“嗯,我想亲眼看看,萧振江得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包括其他人,我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刚好手里的苹果削断最后一圈,许瑶顺势递过去:“给你,我不陪你了,还得去杂志社对一下期刊发表的稿子,你先吃,我走了。” 顾城点点头。 许瑶站起身,从门口的衣架上摘下外套和包包,朝他摆摆手,离开。 顾城笑着目送她,等门关上,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笑意渐敛,不知为何由心底生出一抹惶然:萧羽在许瑶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第396章 狂热书迷 从医院出来,许瑶骑上自行车就直奔杂志社。 最近比较忙,她都是挤出时间来写稿,攒到一定篇幅后一起交给陈述,让他整理保存,在发表前自己再跟陈述对一遍内容。 之前几次都是陈述上门,今天她正好有空,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 到杂志社,她把自行车停在院里,就去编辑办公室找陈述。 在办公区内,几乎每一位编辑的案头都堆积着小山似的稿子,有新作者投稿,也有老作者文稿待发表。 陈述正在桌前埋头忙碌,为杂志发表做准备,看见许瑶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笔,笑着朝她招手:“许瑶,这里!” 听到这两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杂志社的其他编辑都纷纷转头看过来。 他们其中不少人是头一次见许瑶,尤其当中不少刚进来的实习编辑,满眼的崇拜,交头接耳道:“她就是许瑶?看起来年纪不大呀,怎么能写出那么深刻的文章?” “人家年纪是不大,但能力绝对不低,从贫困乡村考进京都一流大学,放着清北两所名校的邀请都不去,报考了京师,出版处女作时才十六岁,谁能做到?” “是厉害,还是咱们主编有先见之明,这段时间各大杂志社因为缺稿都在到处挖人,要是没跟许瑶提前签好新书发表权和长期合作的合同,保不准就要被挖走了。” “那当然,人家书迷一抓一大把,她的那本新书《杜鹃花开》我看得都上瘾,可惜最新稿件是陈述保存的,外人瞧不到,那小子小气得很。” 旁人交头接耳,许瑶全然没有听到,她穿过过道,来到陈述桌前:“我来跟你对一下稿子,看有什么问题需要改的。” 陈述还没动呢,已经有离得近的人,眼明手快,搬着凳子放在许瑶身边,请她落座。 许瑶受宠若惊,再三感谢,随即座下。 杂志社的编辑都是共用一间办公室。 从许瑶进来,所有人的目光与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搞得陈述连说话都觉得不太方便。 直到主编孙元听到许瑶来的消息,亲迎出来:“是许瑶同志来了,幸会幸会!” 许瑶赶紧起身礼貌握手。 “今年杂志期刊不好做呀,同行杂志社都显得萧条,惟独我们杂志社的销量比去年还高,还得多亏了你那本新书。” “孙主编太客气了,我的作品能得你们赏识发表,我也很荣幸。”许瑶语气温和。 从事编辑工作的人都知道,凡是文人作家,只要写出点成绩来的都有些脾气,有时候编辑为了等一篇稿子得三催四请,才能请得动人家赏脸提笔。 像许瑶这样年纪轻又懂礼貌的作者实在难得。 孙元笑意更深,看向陈述凌乱的桌面上摆满了各类稿件,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凑热闹,立马道:“许瑶同志,你跟陈述去我办公室一起商谈稿件内容吧,这里有点儿吵,我给你俩腾地方。” “不用了,我觉得这......”许瑶还没客套完。 身边的陈述就一股气拿起桌上的稿子,飞快道:“谢谢主编。” 招呼着许瑶:“走走走,咱们走,去孙主编办公室。” 许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陈述去了办公室。 孙元看着陈述急匆匆的背影,愣了几秒钟笑道:“嘿,这小子还真够积极的,看来是真瞧上我主编的位置了。” 当然也就是玩笑话,没人会当真。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稿件内容算是彻底确定,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许瑶打算请陈述吃饭,陈述却摆摆手拒绝,他指了指怀里经过修改的稿件:“后天就要发刊,我得赶紧交上去,把印刷厂的时间空余出来。” 许瑶见状也不耽误他办正事,拿起东西说了声,正打算走,却被陈述急急叫住:“等等,等等,你看那个人是谁?” 顺着陈述抬了抬下巴的方向,许瑶扭头看过去。 就见走廊里徘徊着一个身量颀长,穿着白色衬衣,绿色军裤的年轻人。 许瑶盯着看了半晌,直到对方也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望进办公室。 她才把人认出来,下意识挪开视线,疑惑地问陈述:“那不是之前话剧演出时的青年男演员吗?好像叫傅什么的,他在这儿干嘛?” “傅慨舟。”陈述提醒道:“人家专程来找你的,上次就跟你说了,来找过你好几次,我不方便跟他说你的家庭地址,他就隔三差五往这跑,小伙子,毅力可嘉。” 陈述比了比大拇指。 许瑶眉头微蹙,只觉得莫名其妙,就是一面之缘而已,他找自己做什么? 正犯嘀咕。 身后已经传来脚步声,依旧是标准的播音腔,字正腔圆:“许瑶同志。” 陈述朝许瑶眨了眨眼:“你们先聊,我去交稿子,改天见。” 说罢,脚底抹油似的溜之大吉。 许瑶想叫都没叫住,留下她跟那名姓傅的青年站着。 既然如此,许瑶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同志,我听陈编辑说,你来过几次了,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傅慨舟留着利落简短的发型,脸上还带着稚嫩,朝气蓬勃,听许瑶问,他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我是你的书迷,很喜欢你写的文章,想跟你交个朋友。” 许瑶这才看见他手里还拿着本上一期的杂志,封面上就是大大的四个字《杜鹃花开》。 人家是冲着自己作品来的,文章写出来,能得到读者的认可也算是一种鼓励。 这么一来,许瑶倒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好客气道:“谢谢,你家是在京都吗?最新一期的杂志就要发表了,等回头我问陈编辑要一本,签名后寄到你家。” 傅慨舟和气地笑道:“不是,我只是跟着话剧社演出,最近没什么演出安排,就在京都暂住。” 许瑶哦了声,想想上回已经给过人家签名了,再寄估计人家也不稀罕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几秒后,察觉气氛尴尬,傅慨舟反应过来,忙道:“真的能给我寄一本签名杂志吗?” “当然啊,地址留给我,杂志一出版就给你寄。” 许瑶说着,就爽快地从包里掏出纸笔,递给傅慨舟,没有一丝姑娘家的拘泥。 傅慨舟愣了愣,又笑起来,接过笔在纸上留下自己的地址和联系电话:“这是我的电话,能不能等寄出后给我打个电话,我怕到时候我不在京都,错过了。” 许瑶把纸笔收起来:“行啊,没问题。”看了眼天色不早,便匆匆道:“时间不早,我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摆了摆手,脚步轻快地走出杂志社,骑着自行车离开。 傅慨舟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出神,片刻露出会心的笑容。 第397章 上门做客 直到回宿舍,傅慨舟依旧心潮澎湃,把书放回书桌,同寝室一向跟他关系不错的另一名男演员走至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呦呵,看来今天没白跑,见到人了?” 傅慨舟点头:“嗯,见到了。” “你小子,咱们话剧社漂亮姑娘那么多,你怎么就一天盯着个只会埋头写字的小作家,安柔刚才还问我呢,你干什么去了?” 傅慨舟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眼对方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眼里已经显露出自己的不满,对方赶紧改口:“呸呸,是我说错话了,是我不对。” 傅慨舟没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往脸盆里倒了水,抹了把脸,用脸盆架上的毛巾擦干净:“最近咱们没有演出通知吧?” “没有吧,没听老宋说,怎么了?” “没什么。”傅慨舟心下一松,嘴角不自觉上扬。 “对了,你今天早上不在,有人给你打电话,好像是你爷爷,他知道你不在,就没说啥,你记得给回一个。” 傅慨舟不经意间皱了下眉,点头道:“行,谢谢,我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许瑶就收拾停当和崔云松一起,陪同崔伯承坐上前往萧家的汽车。 以崔伯承的身份这次来海都属于机密,没人向外泄露,因此萧振江在得知崔伯承要来看望他时,也十分意外。 两人当初也就是在同一部队待过段时间,关系算不上亲近。 不过意外归意外,该接待也是要接待的,崔伯承是海都的南战区司令,手里握着军权,论实力还要压他一头,不能含糊。 等崔伯承的汽车开进萧家,萧振江已经在门外恭候了。刚一下车,他就拄着拐杖,热切地上前握手:“老崔!好久不见!” 崔伯承笑道:“是啊,几十年没见的老战友了,这次到京,专程来拜访,上门叨扰,还请勿怪。” “哎,哪里的话,你能来我这儿做客,蓬荜生辉。” 萧振江身后还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烁鑫很有文人气息的老者一同相迎,萧振江在中间介绍:“这位是我亲家乔肃,前段时间是从海都来探望我,原本今天就要动身走,听说您要来 跟见一面。” 崔伯承看了那人一眼,嘴角笑意不减,在乔肃刚要伸手问好时,却转头,对许瑶和崔云松道:“这是萧伯伯,你们俩怎么打怎么都不知道问人?” 那边乔肃尴尬地收回手。 许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怪道姜还是老的辣,乔家是个什么底细,崔伯承心里门清儿,怎么会跟他攀谈交情。 借着跟许瑶和崔云松说话的功夫,成功转移注意力,打了乔肃的脸,还让他说不出错。 “萧伯伯好。”崔云松和许瑶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上了年纪,总爱跟小辈待在一块儿,这俩是我孙子和孙女。” 萧振江点了点头,满脸慈爱的看过来,他并没有见过许瑶,所以视线只在许瑶面上停留一刹,倒是对崔云松多看了几眼:“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您有福气。” 说着,伸手一笔,邀请崔伯承向屋里走去,许瑶和崔云松作为小辈在身侧随行。 走进门,华丽的水晶吊顶高悬在顶,红木家具与欧式建筑风格相辅相成,华丽又不失中式古朴大气。 一行人在客厅沙发落座,许瑶不动声色地看着室内的陈设。旋转楼梯往上顺着走廊是一间间房门。 这么大的家,足以容纳十多口人,可萧羽在时,却在这儿找不到一席落脚之处,内心充斥着酸涩感。 察觉到她情绪不宁,崔云松看过来,眼神关切,带着安抚。 许瑶很快稳住心神,示意自己没事。 年纪大的人坐在一起,主要的话题就是叙旧,话题一开始就讲起了萧振江和崔伯承两人当年同在一个部队发生的事。 “我记得那天夜里,全营正睡得香,小毛子一个人爬起来去解手,隐约看见林子里有黑影儿晃,吓得一激灵,尿都憋回去了,连滚带爬就去找班长汇报。” “经他一提醒,班长惊出一身冷汗从被子里跳出来,扛上枪就往外跑,好在敌人摸上来之前,咱们提前做好防备,打了个漂亮的反击战,不然那一下就把咱一窝都端了。” “等到战斗结束后,全员都没啥大事儿,就是小毛子的裤子全湿了。” 说到这里,两人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过了一会儿崔伯承语气又低沉下来:“小子要是还在就好了,他可算是咱们全营的救命恩人啊,现在怎么也得叫他一声老毛子了。” 萧振江也沉默下来,感慨道:“咱们当年虽然在一起的时间短,但也是历经过生死的人,能活到这个年月,也不容易,保家卫国就是为了给年轻一代更好的生活。” 说到这儿,他的视线落在崔云松身上:“这孩子现在在干什么,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 “前几年在海外留学,学成回国在军区总院当心脑科大夫。”崔伯承答。 萧振江满眼赞赏:“学成回来报效祖国,好样的!” 崔伯承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状似无意道:“萧兄,我听说你不是也有个孙子吗?今天怎么没见?” 一旁坐着的乔肃半天插不上话,但听到萧羽的名字时,下意识看向萧振江。 萧振江并没有察觉,表情微沉,叹了口气:“那孩子自幼少教,性子野,就给我在外面闯祸,管不了,还是不提了。倒是我还有个孙女还算乖巧。跟云松年龄相当,能玩儿到一处去。” 对自己的亲孙子给出的评价就是“性子野”,反倒是对个没有血缘关系,凭白来的“孙女”大加赞赏。 许瑶想笑,眼神里满是讥讽:“萧伯伯,您那位乖巧的孙女在家吗?” 萧振江愣了愣,不过倒没深想,只以为这姑娘和姜梦思是同龄,年轻人坐不住,想要交朋友,便笑着答:“她跟她妈妈和外祖母一起去逛公园,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汽车的轰鸣声音,车停下后,就响起熟悉的话语声,乔秋芸和姜梦思母女跟着位老太太走进门。 “爷爷!外爷!”一个身影欢快的像是只蝴蝶,小跑着来到萧振江和乔肃的中间,紧挨着坐下。 萧振江嗔怒道:“没规矩,家里来客人了,还不问好,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崔伯伯。” “崔伯伯.......”姜梦思站起身刚要问好,可在看到许瑶的瞬间,脸色娇俏的笑容骤然凝固,死死盯着她,厉声道:“你个贱人怎么在这儿?!” 第398章 这个交代够不够? 所有人都对这突来的变故始料未及。 乔秋芸在看到许瑶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她也没想到许瑶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 在得知今天萧家会有贵客来时,乔肃就跟她说了。 这位在南战区当司令的崔伯承十分厉害,他还有个在京都当医生的孙子,今天也会一起过来。 要是两家能够结成亲家,家里在海都的船厂就能彻底高枕无忧。 为了让姜梦思的出场显得耀眼夺目,她还特地带着装扮一番,换上了时髦的布拉吉。 等萧振江跟贵客聊得差不多时,华丽登场。 哪想到就是这么精心筹划的见面场景,被突然冒出来的许瑶给毁了。 但乔秋芸到底要比姜梦思更能稳得住,赶紧上前拉住:“梦思,梦思,你冷静点儿。” 可此时此刻,姜梦思怎么能冷静得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自己只是应朋友相邀跳舞,喝酒,庆祝她即将出国留学,却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穷凶极恶的禽兽。 几人捂着她口鼻,合伙将她带到了废弃厂房。 不顾她的挣扎,狞笑着撕烂她的衣服,浑身散发着几个月没洗澡的恶臭,俯趴在她的身上耸动着:“你个臭娘们儿,把我们兄弟几个害得够惨,想杀人灭口就把事情瞒过去,不能够!哥儿几个就算是死,也得让你快活这一遭!” 紧贴着脸说话时,那股污浊的气息,几乎要将她熏晕过去。 姜梦思恨不得当场就死了,她绝望的哭喊尖叫着,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回答她的只有狠狠甩在脸上的巴掌。 借着破旧屋顶露出来的惨白月光,她看清对方的脸,正是自己通过白娇娇买通的那几个混混。 震惊之余越发惊恐,自己曾想利用他们去毁了许瑶,让她身败名裂,一辈子抬不起头。 事情还没办成,几个人就被公安抓起来,得知情况,白娇娇慌不择路来找她商议对策。 眼看公安顺藤摸瓜就要查到她,迫不得已,她只好把事情告诉乔秋芸。 为了斩断公安的调查线索,乔秋芸狠下心,当着她的面把白娇娇掐死,处理干净。 事情本该了结,可那些明明该在监狱等着吃枪子儿的混混,却酿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几个人在糟蹋完她之后就不知所踪,乔秋芸不能报警,但不妨碍她从黑市上入手,悬赏那几个人,可至今没有消息。 为了将事情瞒住,不被外人知道,她一连几个月都不能出门,待在家里养伤,留学的事情也不了了之,就连萧振江来看她,她都避着不敢见。 这些耻辱与羞耻本该是许瑶来承受的,受害者却成了自己。 姜梦思将所有的仇恨与怨气转嫁到许瑶身上。 如今再面对这张脸,恨不得活撕了她,还哪能估计什么场合举止。 她不顾乔秋芸阻拦,从几人身后蹿出来,猛地冲至许瑶的面前,扬手就想打:“谁让你进来的,你个贱人,把我害成这样,我要杀了你!” 崔云松心下一紧,正要上去拦,却见许瑶已抬手一把将姜梦思的胳膊攥住,嘴角还带着笑意。 铁钳一般的手劲儿,姜梦思细皮嫩肉怎么经得住,感觉胳膊都快要被勒断似的,死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个贱人,听见没有!” 乔秋芸见不得自己的女儿受委屈,黑着脸上前道:“许瑶,有什么话好好说,快放开梦思。” 到这时,萧家其他人才知道她就是许瑶,惊诧过后,眼神也从最初的和善逐渐变得冷凝。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稳准狠地落在姜梦思的脸上,很快那嫩白的脸颊浮现出五个清晰的红手指印。 姜梦思彻底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完全没想到在自己家,会被许瑶掌掴。 乔秋芸怒声道:“你在干什么?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打人,还有没有半点礼数和家教?!!” 许瑶撇过头勾着唇角望着她:“乔老师,记不记得上回在学校时我说过的,没有下一次。比起追究我的礼数和家教,倒不如多管管你女儿,她一口一个贱人,喊打喊杀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做派?” “你!”乔秋芸被一句话堵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她紧盯着许瑶,早知道之前就该一鼓作气,把她弄死了事。 这个小贱人跟那个已经被炸死在海上的野种,没什么两样,都让人无比厌恶和恶心。 她心里咒骂着,同时飞快地分析许瑶能进来萧家,究竟是凭什么本事。 此时,萧振江也看不下去了。 授意乔秋芸把姜梦思带到一边去,双手杵着拐杖,瞪了眼许瑶,沉沉目光落到崔伯承的身上:“伯承兄,这个丫头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混到你身边的,在我家动手打人,猖狂到这份上,你不说句话吗?” 周遭几人个个怒目相视,反观崔伯承淡定自若地在沙发上坐着,呷了口杯里的热茶,曼声道:“刚才不是说了,这丫头是我孙女,亲孙女,怎么能说是混呢。” “再一个,什么事都得讲理,我崔伯承的亲孙女,在你们家被喊打喊杀的辱骂,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 说完瞥了眼被护在后面,脸肿得老高,还在龇牙咧嘴的姜梦思,中肯评价:“况且你这孙女真不怎么乖巧。” 萧振江面子有些挂不住,他再度看向许瑶。 之前明明听乔秋芸说,许瑶就是个没见识的村姑,和萧羽下放时在一个村子里待过,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勾得他神魂颠倒。 现在怎么会成了崔伯承的孙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崔伯承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他本想着看在以前部队里的那点儿旧谊提醒一下萧振江,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按理,乔家的人本该在昨天就已经离开京都的。 萧振江却将两人见面的事情告诉他们,允许他们出现在这个场合,可见私交密切,不是几句话能够规劝的。 “既然不欢迎,我们也不打扰了,走吧。” 见崔伯承起身,崔云松从衣架上把他的外套摘下来,一同向门口走去。 “崔司令,话不能这么说,哪有上门做客,打完主人就想跑的呢,您作为长辈,难道不该给我们个交代吗?” 一直沉默的乔肃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满是不悦。 崔伯承转过身:“交代?什么交代?我孙女自幼少教,性子野,管不了,这个交代够不够?” 第399章 不知道他在船上 得到这个回答,萧振江刹那脸都绿了。 这番话可不是刚才他用来形容萧羽的吗? 他说这话时是嫌弃与责备,可到崔伯承嘴里却成了满满的维护。这不是摆明了用他的原话来打他的脸。 “伯承兄......”萧振江还想再说些什么,以示不满。 可许瑶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满脸疑惑道:“萧伯伯,你知不知道海都最近有辆货船爆炸了,所有登船的人都无一幸免葬身大海。” 随着这句话,乔家众人立马脸色僵硬而阴沉。 惟独萧振江一愣,心里陡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船炸了又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连几句发问,已经暴露出他内心的慌乱,可那又有什么用。想起萧羽,许瑶鼻尖酸涩,又强忍住,目光中带着一丝冷嘲,如同漆黑的深潭:“据传在开动前,有从京都过去的一行人登船,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要是船炸了,船上的人也没机会逃生吧。” “这艘船不是乔家的吗?乔老师,难道您也没听说?” 面对许瑶突如其来的质问,乔秋芸猝不及防,脸上的紧张的表情都没来得收敛,正被萧振江看在眼里。 “没......没听说,海都和京都距离上千公里,船厂的生意是我弟弟经营,他又没跟我说,我怎么会知道。” 乔秋芸结结巴巴地找补:“既然出了事故,我弟弟一定会处理好理赔事宜,不算什么大问题。” “是啊,只是死了几个人,在你眼里的确算不了什么大事。” 许瑶言语间刺骨的调侃,像是在瞬间戳破乔秋芸的所有伪装,更是直指她亲手杀人灭口的事,乔秋芸目光有些晕眩,一时之间竟有些站不稳,脸色也如纸一样的白。 许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跟随崔伯承走出萧家的门槛。 外面日头高悬,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肩上,将她彻底从萧家压抑窒息的环境中带出来,重见光明。 三人坐上车,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等人都走了,萧振江才回过神,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乔秋芸:“船爆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 乔秋芸都吓傻了,哪里答得上来,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亲乔肃。 乔肃语气放轻松:“我们也是刚知道消息,还没来得及......” “是没来得及,还是根本没打算跟我说!”萧振江怒道,乔肃因这声质问一时语塞。 萧振江摆手道:“算了,我不跟你们纠结这些,你只告诉我,萧羽,萧羽在不在船上?” 乔肃与乔秋芸对视一眼,短暂沉默后,乔秋韵开口上前搀扶住萧振江,轻声道:“爸,我们确实是按您吩咐的照办,京都这边没有部门对接以后,按理说萧羽他们就该从海都回来了,可谁知那孩子犯犟。” “秋阳提醒过很多次那艘船上有易燃易爆的物品,他不相信非要带着人偷摸上去调查......” “混账!”随着一声爆喝,萧振江的一巴掌打在乔秋芸的脸上,到底是扛过枪上过战场的人,就算年纪大也有一把子力气,乔秋芸养尊处优哪能扛得住,被狠狠甩到地上。 自从嫁给姜建华,萧振江对她从来都是称赞与褒奖,哪曾动手打过她。 乔秋芸俯趴在地上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振江:“爸......”姜梦思也被吓坏了,站在地心,暗暗往远挪了挪脚步,生怕受到萧振江的迁怒。 “你......你们......还想糊弄我,我就这一个孙子,萧家就这么一个后,就死在你们手里了,你们......”萧振江怒不可遏,胸脯快速地起伏喘息着。 乔肃赶紧上前搀扶:“亲家,亲家,你可不能动气啊,萧羽那孩子,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船上.” 萧振江哪还顾得听他辩驳,因为喘不上气,脸色逐渐白嫩的青紫,人也开始朝后倒去。 眼见情况不妙,乔肃也急了,不管怎么样萧振江是他们乔家在京都的一座大山,现在还不能死,他赶紧回过头瞪了眼乔秋芸:“还愣着干什么,抓紧叫大夫来!” 乔秋芸眼里的泪还没擦,被一声厉喝后,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满腹委屈地去打电话。 ....... 坐在回去的车上,许瑶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毕竟她是由崔伯承带上门做客的,现在却动手打了人,传出去对崔伯承的声誉影响也不好:“外爷......” 话还没说完,崔伯承已经眼含赞许:“你这丫头胆子是真大,说动手就动手,还真有我崔家的魄力!” 刚才在萧家,崔云松也真没想到许瑶会说动手就动手,听她刚才话里,好像之前就跟乔家那对母女有过节,不免疑惑道:“瑶瑶,你刚才提到学校,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瑶回想那次在物理实验楼见面的那次,嘴角勾了勾:“没什么事,就是脸上挨了一下,现在也算还回去了。” “什么?”崔伯承嗓音陡然提高:“她还敢打你?” “萧振江还敢说他孙女乖巧,我看就是个夜叉,要知道她敢动手打你,咱们高低给还两巴掌,一个怎么够!”崔伯承气得吹胡子瞪眼。 许瑶见过护短的,还没见过这么护短的,顿时心下一暖,挽上崔伯承的胳膊,柔声道:“这不是有外爷给我撑腰了吗?以后肯定再没人敢欺负我。” 听她这么说,崔伯承心里却并没有觉得好受,许瑶他们母女在外面受的苦实在太多,他有生之年一定要给母女俩补回所有的亏欠。 “上回你不是说你们卖的羊绒想往海都发展吗?爷爷在那儿认识几个熟人,是管市场经济这块儿的,回头让顾城那小子去见见,兴许能帮到你们。” 许瑶眼前一亮,这不是雪中送炭吗? 她刚和顾城计划往海都发展羊绒服装,正愁没有门路呢,现在有了现成的人脉关系,还愁什么,当即道:“谢谢外爷。” “不叫外爷,就叫爷爷,还有,得空去把你的名字改了,沈瑶,要不崔瑶都行,就是不能再叫许瑶,省得外人老是不相信你是咱家人。” 看来是刚才在萧家萧振江和乔秋芸对她身份的质疑引起老爷子的不满。 改姓的事儿许家老两口应当不会反对,就是走手续比较麻烦,还得专程回趟红星村,倒不用着急。 许瑶轻声劝慰道:“好,爷爷要是不想叫我许瑶,那就叫我沈瑶,崔瑶怕是不行,我爸知道要骂我没良心。” 崔伯承被这句话逗乐了:“好,那就叫沈瑶,听你的。” 第400章 潮水般灌入脑海 回到崔家,许瑶看时间不早,动身去学校接军子回家。 自从上回军子在学校受人欺负,许瑶就再不掉以轻心,再忙也要抽空去接军子回家。 见许瑶坐了会儿就要走,盛婉有些不舍,崔家人口简单,只有崔云松一个孙子,她性子孤傲,很少能遇到能跟她玩儿到一起去的女生。 而且萧羽的事儿她也听说了,虽然对那个煞神没什么好印象,但许瑶跟他两个人相处得十分要好,现在人就这么没了,许瑶不定心里该多难过呢。 她有心想安慰,又怕自己说出什么没脑子的话来。 踌躇半晌,见许瑶要走,她也跟着站起来:“这就要走?姐,你再陪我会儿不行吗?” “不行。”许瑶果断地拒绝她:“军子都到放学点儿,我得赶紧过去,改天有时间再陪你玩。” “你那么忙,改天也未必有时间。” 盛婉嘟囔完,突然灵机一动:“反正我也没事儿干,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接军子,怎么样?” 许瑶忖了下,点头道:“行啊,你会骑自行车吗?我只有一辆自行车,等会儿接上军子,你没地方坐,得再骑一辆。” 这可算难住盛婉了,她盛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骑自行车摔个马大趴。 当初看人家学自行车瞧了个新鲜也想骑,但是三分钟热度过后,摔了两回就放弃了。 现在才知道不会代步工具的苦恼。 见她满脸为难的样子,许瑶就知道了,她笑了笑,跨起包道:“等你学会骑自行车,我再带你出去,今天来不及,我得先走了。” 盛婉哎了一声,许瑶已经走出门外,只留下个背影。 她不甘心地咗了咗唇,在舅妈和崔伯伯清浅笑意的目光中,一跺脚,转身就去了崔云松的房间。 今天休息,崔云松正躺在床上看书,门被飞快的敲了两下,刚坐起身,盛婉就气鼓鼓地冲进来:“哥,我要学自行车,你得教我。” 一听这话,崔云松立马一个头两个大,他还记得上回盛婉闹着要学自行车的场景,刚上去还没开始走就吱哇乱叫。 更关键的是,她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地上只要有块儿小石子儿,一准会碾上去,摔个大马趴。 对于盛婉提出的要求,拒绝是不能直接拒绝的,崔云松只好耐心道:“怎么又想学骑自行车,上回不是试过了吗?你说你不爱骑,以后出门要坐车。” 盛婉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我不会骑自行车,想跟许瑶姐出去玩儿都不行,我不管,这回我一定要学,还得学会!” 看她一脸下定决心的样子,崔云松不由扶额:“怎么就不行,我骑着自行车带你不是一样的吗?你坐在后座就行,又安全,还抗风。” “不一样!”盛婉把身子一扭,正视着崔云松:“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我怎么能老坐你的后座,万一以后你结婚有妻子了呢?我还是得跟许瑶姐学习,她都能学会,我也一定能学会,要是学会我就能陪着安慰她了。” “安慰?” 盛婉叹了口气:“是啊,许瑶姐,呸,沈瑶姐的未婚夫不是出任务时候牺牲了吗?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一想起萧羽的事,盛婉语气不免透着低落。 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崔云松眸光幽晦。 “你快点儿收拾下,教我骑车,我换身衣裳在楼下等你,快点儿啊!”说完,盛婉便起身,风风火火地跑出去。 崔云松看着她的背影,怅然而叹,把书往桌上一扣,无奈地苦笑。 ...... 日暮时分,夕阳像是个巨大的火球悬在天际,天空浸染上一层柔和的琥珀色,宽敞的柏油马路也像是披上一层金黄色的绸缎。 许瑶推着自行车,军子坐在后座,姐弟俩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姐,你可真厉害,我们新换的老师今天还跟我夸你呢,说你最新发表的小说写的特别好。”军子得意洋洋,眼神都带着崇拜。 许瑶笑着道:“是吗?你们新换的老师,你觉得好吗?” “好!她很关心同学,我们班有个同学父母不在身边,跟着爷爷奶奶,鞋子都穿破脚趾了,是老师给他买的新鞋。” “那就好,有这么好的老师,你也得好好学习,长大了做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军子思索片刻:“我长大也要当军人,就像萧羽哥哥和沈叔叔那样,专门抓坏蛋!” 许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垂下眸,轻声道:“好,就像他们一样。” 回到家,院里种的西红柿和黄瓜正熟,军子摘了几个红彤彤的西红柿。 许瑶热好水拿开水一烫,剥去皮,切成瓣,撒上白糖做了道雪山盖顶,酸酸甜甜正好给军子解馋,又炒了两盘菜 吃过饭,许瑶收拾清洗锅碗,军子就搬着板凳坐在门口写作业。 小学作业不算多,许瑶等军子写完,检查过后,就带着他复习明天课上老师要讲的内容。 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更不会让人察觉,她的情绪上有什么波动。 忙忙碌碌到晚上,等军子入睡,许瑶开始伏案写稿。 月光透过菱花窗照在稿子上,四下一片寂静。 只有她一个人,与萧羽的记忆在顷刻间如潮水般灌入脑海,他的笑容,看着她时的目光,对她说的话,往事历历在目。 “滴答”几滴水珠落在纸上,很快晕染成一小片。 许瑶愣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抚摸自己的脸颊,才发觉不知何时,泪水已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脸颊上留下湿痕。 本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支撑她不在人前显露怯懦与悲伤。 可此刻从未有过的酸楚缠绕在她心头,眼前水气氤氲,彻底模糊了纸上的字。 胸口深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越来越紧,疼痛蔓延全身,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无助地趴在桌上,抽噎痛哭。 第401章 恢复记忆 越悲伤的情绪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爆发。 这一晚许瑶睡得很不安稳,她不断重复着一个画面,梦里她看着萧羽走上一艘停靠在码头,不断地嘶喊,冲到面前阻止,可萧羽却置若罔闻。 眼睁睁看着船渐渐启航,行驶在天际时骤然爆炸。 许瑶浑身颤抖,感觉呼吸都停滞,满身大汗地惊醒。 窗外的天空依旧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万籁俱寂唯有心脏剧烈地跳动敲击着,在耳畔回响。 许瑶拢着被子抱膝坐在窗边,直至天明。 ...... 第二天早上,许瑶起来做好早饭,吃完饭后,还要送军子去上学。 吃饭的时候,军子盯着许瑶红彤彤的眼眶,小心翼翼道:“姐,你眼睛怎么了?怎么红红的。” 许瑶神情闪过一抹不自然:“没什么,昨天晚上没睡好,你快吃饭,一会儿还得去学校呢,别迟到了。” 军子闷闷地嗯了声。 姐弟俩正围坐在桌前吃饭,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许瑶放下筷站起身。 “瑶瑶,是我,李泽同,医院一早打电话,说是你母亲的记忆恢复了,崔老他们都已经赶过去了,嘱咐我来接你。” 隔着院门,李泽同的声音传入耳中,许瑶心神一凛。 崔江英自从手术后,一直在恢复期,睡眠的时间很长,有时候醒来会分不清过往和现实。 现在记忆恢复,也就意味着她终于恢复正常,可以和崔家人见面认亲。 得到消息许瑶也不耽搁,给军子在学校请了一天假,就带着他坐车赶往医院。 一路上,许瑶十分忐忑,她希望崔江英能够恢复记忆,一家团聚,可又害怕她恢复记忆,接受不了在许家度过的黑暗生活。 到了医院,许瑶牵着军子的手走至病房,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了病房传出哭声。 她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到崔江英把头埋进崔伯承的怀中哭得声嘶力竭。 军子听出里面是他娘的声音,心里着急就想往进冲,却被许瑶拉住:“等等。” 随行的李泽同和军子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许瑶,奇怪她来了为什么不赶紧进去。 许瑶侧头耐心解释:“娘太久没见到自己的父亲,她需要时间来消化情绪,咱们先等等,不要进去打扰。” 军子虽然没太听明白,但还是听话地点头,两人在走廊的木椅坐下,在门外等着。 李泽同看了眼病房,又看了看门外等候的两姐弟,心中不由感慨许瑶的心思细腻。 她说得没错,即便是已为父母的人,在自己父母面前也依旧是个孩子。 崔江英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她的脆弱只有长辈至亲可以安慰,孩子进去,只会让她不得不收敛悲痛,重新以刚强示人。 医院领导知道今天日子特殊,早已将整条走廊清空。 幽寂中,病房里的哭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话语。 “爸,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好怕,我好害怕......” 崔伯承压抑哽咽的哭腔:“好孩子,你回来了,爸爸终于找到你了,有我在,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父女俩的哭泣与话语声凄怆悱恻,让周遭所有人闻者落泪。 许瑶在病房外,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意外,崔江英会在崔伯承的庇护下生活幸福,可现在她却不得不面对人生的至暗。 这一世,她找到了家人,可在前世,崔家人也好,崔江英也好,都没有迎来这团聚的一天。 许瑶亲眼见过崔江英前世的结局,因此仇恨与痛苦扎得越深。 所有不怀好意的人都得付出代价,她们自己做的孽,做的选择,却把无辜的人推向深渊,她们又凭什么好端端地活在世上。 许瑶垂下眸,眼底汹汹怒火燃烧,是为了崔江英,也是为了萧羽。 随着病房里的哭声,湿意也逐渐模糊了她的眼眶,可为了不显露情绪,只能克制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暗影挡在身前。 许瑶下意识抬起头,才发现来人是顾城,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办理出院,回家慢慢修养。 在得知许瑶的母亲在军区总院养病,今天顺便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撞见这一幕。 许瑶低着头,虽然看不见情绪,但依旧让人心疼。 走到她身前,在抬头的瞬间,顾城分明看见她眼里的晶莹的水迹闪过,转瞬又消失不见。 “你怎么来了?”许瑶笑着问道。 那笑意分明夹杂着一丝勉强,顾城没有回答,扭头看向军子:“你和李叔叔在这里等着,我找你姐姐说两句话可以吗?” 军子看了眼身边的李泽同,点点头。 许瑶不解其意只好跟着顾城走到走廊的僻静处:“怎么了?” 顾城转过身,无奈地看着她:“想哭就哭,为什么要忍着?” 许瑶一愣:“什么?” “我知道这段时间在你身上发生了很多事,这些事要放在别人身上,足以哭得肝肠寸断,可从没见你掉过眼泪。” “许瑶你已经足够坚强了,外人眼中已经到了铜墙铁壁的地步,可你不是,你是活生生的人,有伤心的情绪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不宣泄出来?” 顾城的一席话,让许瑶骤然呆愣几秒。 她为什么不想宣泄出来呢?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阴影至今挥之不去,她的崩溃和痛苦只能藏在黑暗中肚子吞下。 又或许是知道没有人会同情她,可怜她,世界上也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 可在这一世她获得过爱,也接受过善意和帮助,为什么还要为情绪装上铠甲。 许瑶怔怔地看着顾城,悄然间泪水已从脸颊滑落,所有的痛苦瞬间倾泻而出。 顾城什么话都没说,只默默把外套脱下,将她包裹揽在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直到过了很久,许瑶的啜泣渐渐止住,心口的淤堵逐渐纾解。 “好些了吗?”顾城轻声问。 许瑶点点头,胡乱的手擦拭脸上的湿痕,顾城掏出手帕本想替她擦,可还是忍住,递了过去:“走吧,这会儿可以去看阿姨了,她能想起所有也是件好事,彻底钉死涉案人贩子的罪名。” 之前公安那边都是听沈家姐妹俩自己供述罪行,她们嘴里的话得不到证实,法院有可能会出于证词模糊不清予以量刑。 现在有了崔江英清醒的证词,罪名只会重不会轻。 重新回到走廊,病房里的哭声已经止住,军子不在长椅等着,想来已经进去了。 许瑶长舒一口气,推门而入。 阳光正落在洁白的病床上,崔江英抬眼看来,门口站着的姑娘是她的女儿。 随着记忆清晰,想到她自小受的苦,小小年纪帮她逃离许强胜魔掌,亲手把许强胜送进监狱,还带着她到京都找到家人。 她的女儿生来命苦,却为她肩负起很多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重担。 崔江英眼眶湿润,看着许瑶的眼神有慈爱更有心疼,她伸出手:“瑶瑶,来妈这儿!让我好好看看你!” 第402章 忘了他吧 许瑶的心骤然一松,她含泪笑着走过去,握住崔江英的手,把头埋在她的膝头:“妈......” 崔江英抚摸着她发顶,眼泪像是流不绝似的,一滴一滴往下落。 母女俩相拥在一起,为一起熬过所有苦难,苦尽甘来感到庆幸。 众人都看着这一幕,内心满是感慨与心酸。 崔伯承擦了把眼眶的湿意,率先打破寂静:“我跟你妈妈商量过了,等她彻底养好,我就带她回海都。瑶瑶,你一个人在京都上学能行吗?” 崔江英离家几十年,崔伯承一年年上了岁数。 父女俩在一起的日子摆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崔江英跟着回到京都也是为了能在父亲膝前尽孝。 许瑶明白其中道理,点点头:“可以,我不是小孩子,可以照顾得了自己,再说还有舅舅在京都,你们尽管放心。” 崔伯承道:“那就好,你妈妈在那边,等你大学毕业,随时回海都,至于军子,刚才问了他,他非要跟你留在京都,倒是更乐意粘着你,你怎么打算?” 军子坐在床边,仰着头看着许瑶。 许瑶摸了摸他的头:“军子刚适应京都的学校,再转到海都去,对他学习有影响,就待在京都也挺好,我能照看他。” 姐弟俩相视一笑。 看他们关系这么亲密,崔江英没再说什么,把军子交给许瑶照顾,她很放心。 转过眼看到许瑶身后的顾城,眼神变得亲和起来。 察觉到视线,顾城上前礼貌问候:“阿姨。” 崔江英招手示意他过来:“我记得你,你是瑶瑶的未婚夫吧?我跟她外爷去海都,瑶瑶就托给你照顾了。” 顾城听到这句话不由愣住,很明显崔江英是把他误认成了萧羽。 许瑶紧忙要解释:“妈,他是......” “说得对,小顾,你可得把瑶瑶照顾好,你俩认识时间不短,有你在你阿姨才放心去海都,不然她总是放心不下。” 崔伯承打断了许瑶的话,恰有其事地叮嘱道。 顾城心里的温度逐渐沸腾,他看了眼许瑶,用力点头:“放心吧,外爷,阿姨,我会照顾好瑶瑶的!”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医生可说了,记忆刚恢复不要能太过疲劳,让江英好好休息。” “爸,我留下陪着我姐。”崔江平道。 崔伯承点点头,他们姐弟俩自小感情好,好久没见,也该有叙旧的时间。 从病房出来,范丽娟先带着军子离开。 许瑶还在想刚才那件事,崔江英是见过萧羽的怎么会把顾城认错。 她把崔云松拦住,仔细询问原因:“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妈明明是见过萧羽的,怎么会认错?是不是记忆发生错乱?” 崔云松点头道:“姑姑刚恢复记忆,对于亲人的印象会更深刻,同时也会弄乱一些模糊的人际关系,她或许是只记得你订过亲,对订亲的人印象不太深。” 这怎么行,许瑶有些着急,她迫切追问:“那能想起来吗?什么时候可以想起来?” “这......” 崔云松眼神扑朔,正犹豫怎么回答,就被崔伯承出声打断:“瑶瑶!你要明白,比起让你母亲接受一个不在世的人,活着的人更加容易!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能承受住你未婚夫去世的消息?” 许瑶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太心急,可她身边唯一见证她与萧羽订婚的家长只有崔江英。 如果连她都忘记了,那萧羽和她的订婚不就成了一场虚幻,好像不曾发生般,随时可以被否定。 看着许瑶怔忡失神的样子,崔伯承掩去眼底的不忍,不动声色道:“昨天晚上我接到消息,萧振江心脏病突发被紧急送去抢救,乔家肯定要乱。” “上次撞你们的货车司机已经找到了,他供述,确实是乔秋芸的安排,公安打算趁这个机会对她实施抓捕。” “抓了乔秋芸只是个突破口,再加上你爸爸在海都的行动,乔家会被彻底瓦解,这也算是帮萧羽报了仇,听爷爷的就忘了他吧。” 崔伯承拍了拍许瑶的肩膀,叹了口气,步伐沉重地离开。 许瑶敛眸,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崔云松不免动容上前劝道:“瑶瑶,爷爷也是为了你好,萧羽......他回不来了,你得接受这个事实,别再为难自己。” 许瑶心底酸堵成一团,她扯出一丝笑,转移话题:“哥,我有件事还得麻烦你。” “什么,你说。” “我妈醒了,沈家那两个畜生的拐卖罪板上钉钉,肯定是死刑,这件事得告诉盛婉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我去说,不太合适。”许瑶缓缓道。 崔云松怔了下,不管沈春娟和沈春梅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两人都是盛婉的血脉至亲。 尤其沈春娟还是盛婉的亲生母亲,她要被执行死刑,对盛婉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许瑶平时对盛婉看起来很不客气,可内心深处,她还是有所顾及,理解整件事里盛婉的无辜,不迁怒她。 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崔云松此时对这个妹妹已经彻底改观。 从最初的敌意转变为满心的敬意与感激,他点头道:“好,我去跟婉婉说。” 许瑶轻轻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 走出医院,外面阳光刺眼,明晃晃地让人一片晕眩。 许瑶只觉得走在一片白茫茫的光影中,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瑶瑶!” 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海都 夜幕下的灯光闪烁,犹如镶嵌在漆黑幕布上的点点星辰。 浦江两岸光彩照人,繁复石雕花纹的海派建筑撑起一个独属新时代的迷离幻境。 被誉为“远东第一高楼”的国际饭店的对街小巷,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破旧“老上海”。 一个身影穿梭在人群中,一路小跑着进了小巷拉开车门上车:“看到了,乔秋阳跟那几个外国人进了对面的国际饭店。” “能跟进去吗?” 主驾驶位上的青年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一双漆黑的眸子倒影着街角的霓虹灯,光影流转。 周长林摇了头:“够呛,外面留了保镖守着,进去容易打草惊蛇。” “警备司他们什么时候动手,通知了吗?” 萧羽道:“他们身份特殊,不动则已,一动就必须要人赃并获,不能给他反扑的机会,下周乔秋阳会在家宴请宾客,说是要给太太过生日,估计那时会有动作。” “那就再等等,想到抓这狗东西的场景我就热血沸腾。先让他再得意几天。” 裴永光在旁提醒道:“走吧,姓乔的警惕性挺高,车停太久会被发现。” 萧羽点头,发动汽车,马达轰鸣声响起的一瞬,心脏好像遭到猛烈撞击,疼得说不出话,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 “萧羽!你怎么了?”见他情况不对,裴永光和周长林都急忙询问。 萧羽蹙着眉头摆了摆手,缓了会儿过后,那股沉闷的压抑感才逐渐消退,他似乎隐约意识到什么,神色一紧,驾车飞速驶离。 第403章 出国保命 萧羽紧张的神色让裴永光和周长林两个人觉得莫名。 直到把车子开到离根据点不远的路口,萧羽叫他们先下去。 裴永光才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这么晚,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一会儿就回来。”萧羽语气平淡,可紧锁的眉头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裴永光和周长林对视一眼,无奈只好一起下车,看着他驾车驶入黑暗之中。 周长林疑惑道:“他到底要去哪儿?海都还有他认识的人吗?” “警备司。” 裴永光目光幽邃,跟萧羽并肩作战这么久,两人对彼此都极为了解。 上回他去过一趟警备司回来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对。 起初裴永光没把二者联系到一起去,现在看来八成就是警备司里的人跟他说了什么,才牵动他的情绪。 裴永光掩去眸底的担忧:“走吧,我们先回去。” 京都警备司,沈建州刚接到京都那边的电话,就听警卫员在门口报告:“旅长,外面有调查组的人想见你。” 沈建州都不用想就知道来人是谁,他颔首淡声道:“让他进来吧。” “是!”警卫员转身去传话。 没一会儿,随着一阵紧凑脚步声,萧羽走进办公室,警卫员将人送进来,顺手将门带上方便两人谈话。 “找我什么事?”沈建州正好挂断电话。 面对沈建州,萧羽嗓子一阵干涩,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牵扯心绪的问题:“瑶瑶,她最近好吗?” 他的询问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忐忑的等待着沈建州的回答。 沈建州看了他一眼:“很好,刚接到电话,她母亲已经恢复记忆,瑶瑶一定很高兴。” 许瑶母亲的情况,萧羽一直是知道的,现在恢复健康,他也由衷为许瑶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依旧心神不宁:“乔家的人有没有再对她产生威胁?” 这回沈建州没有直接回答。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萧羽知道是自己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急切的上前一步:“瑶瑶,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他脸上写满焦急和紧张。 沈建州缓慢道:“她没事,之前乔秋芸安排人制造出一起车祸,但她身边有顾城,把她护住了,并没受什么伤。” 得知她没事,萧羽本该放心,可心底却空落落的,嘴角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道:“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像是安慰又像是劝说自己。 沈建州叹了口气,走上前在他肩膀用力按了按:“做好你该做的事,瑶瑶的事你知道得越少,对她越好,乔家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就针对她,大半还是因为你。” “她是个心善的姑娘,愿意在你孤立无援的时候站在你身边,现在你也该为她考虑,不是吗?” 话到此,沈建州也把萧振江的情况告诉他:“你爷爷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京都那边一旦有了行动,调查团就能从海都撤出。前往边境的野战军部队年底前出发,我会按照承诺把你安排进部队。” 萧羽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警备司。 夜晚海都的上空星光无声闪烁,月亮高而遥远,似乎带着永远难以触及的温度,他像是被人遗落在角落,眼里的星光也随之黯淡,彻底与夜色融合。 ...... 萧振江心脏病突发,被紧急送入抢救室,手术连着做了十多个小时才终于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他这一病惊动了不少军区领导,每天上门探望的人不少,可大多数都和萧振江关系不太紧密的小干部抱着走关系的目的来,像是往日部队里相处好的同僚,直系下属都没上门。 乔肃跟政坛的人打过不少交道,对任何动向感知都很敏锐,在发现这一现象后,就隐约觉得不对。 随着萧振江昏迷的时间越长,这种不好的预感就越强烈。 这天,他把乔秋芸叫进房里:“你别在京都待了,回去收拾东西把梦思带上,到了海都,抓紧让秋阳安排你们出国。” “为什么?” 乔秋芸满脸不解,她在京都生活养尊处优的生活,就算姜建华入狱,对她的生活都没什么影响。 现在只是萧振江突然犯病,就让她出国,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医生不是说了,萧振江会醒的吗?我为什么非得出国呢?” 看她还犯糊涂,乔肃已然动怒:“让你出国是为了保你的命,你做的蠢事哪件抓住不够让人枪毙的。” “远的不说,就说制造车祸那次,一个破货车就想撞死人!要是那个货车司机被抓了,你怎么办?我看你是安逸日子过多了,脑子进水,惹火上身。” 乔秋芸在萧振江那儿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现在又被自己的父亲这样说,顿时万分委屈:“当初为了长远发展,不是你们逼我嫁到京都来的吗?现在觉得我做的是蠢事,你们眼里只有乔秋阳这个儿子,我就是个随时可替换的牺牲品是不是?” 旧事重提,诸多不满又摊开摆在眼前。 乔肃彻底黑了脸:“你还好意思说,但凡你能争气点儿,嫁的人是萧以谦,我们家的日子肯定要好过的多,姜建华本身就不是能有大作为的人,庸庸碌碌半辈子,发挥不到关键用处。” “萧以谦的物理科学研究,是外国人梦寐以求都想得到的机密,你要是嫁给他,套取情报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哪至于到最后一步,鱼死网破,为了阻止继续研究,置他于死地。” 乔秋芸呆滞的看着乔肃,很快泪流满面,她根本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在父亲眼中她依旧是个无用之人。 乔肃已经不耐烦继续跟她纠缠下去:“机会我已经摆在你面前了,你要是不想走,没人会逼你,自己做选择!” 乔秋芸无比凄婉,就冲乔肃这副态度。 离开京都出国,她肯定会被彻底抛弃,沦为一颗无用的弃子,哪可能在国外过上什么好日子。 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她道:“能不能把梦思留下来,我做的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她留下来,萧振江看在她的面子也能对萧羽的事宽容些。” 乔肃想到姜梦思,眉头紧锁,这丫头的性子完全被惯坏了,很可能起不到什么帮助还会坏事, 于是干脆拒绝:“你要走就把她一起带走,萧羽的事情我自然能给他一个交代。” 摆明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乔秋芸彻底没了办法,只能擦干眼泪回到家里,收拾东西。 第404章 劝你乖乖归案 姜家 姜梦思看着从外回来,埋头收拾东西的乔秋芸,茫然追在身后道:“妈,怎么突然打包行李,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干什么去?” “梦思,你也去收拾东西,咱们去海都。”乔秋芸边收拾边解释。 姜梦思眼前一亮:“去海都,咱们要去舅舅家玩儿吗?” 她全然把萧振江突发心脏病还在住院的事抛在脑后。 在她心里,萧振江要是现在死了更好,反正乔家船企发展的再大也跟她没关系。 萧振江要是死了,萧羽也已经下黄泉,萧家的财产名正言顺就会归到她名下。 萧家家大业大,钱到了她手里,想怎么挥霍都可以,谁还敢给她摆脸。 可想法固然很美好,却被乔秋芸无情戳破:“不是去玩,你舅舅安排送我们出国。” “出国?!”乔秋芸嗓音高了八个度。 之前她确实想出国留学给身上镀金,可那是在萧振江活着的时候,国内有人给她撑腰,定期给她打钱,她在国外照样过得滋润。 可现在萧振江还在病床上昏迷,是死是活都难说得准。 要是人死了,她和乔秋芸不在身边,那么大一笔遗产不就被别人捡漏了,这怎么行! 姜梦思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走,我不去。” 乔秋芸头疼地看着她:“你外爷说了,再继续待在京都会有危险,我们必须走!” 姜梦思依旧拒绝:“我不走!要走你一个人走!好端端的在国内不好吗?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国外去,再说外爷不是打算让我跟姓崔的那个年轻大夫多接触吗?” “为什么现在又要打发开咱们?!是不是他们眼看爷爷不行了,想要霸占他的遗产,帮舅舅做生意!” “啪!”话音刚落,一巴掌落在姜梦思的脸上,她惊愕地看着乔秋芸。 长这么大,她妈从没有对她动过手,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柔声细语的开解,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算是把她抽蒙了。 乔秋芸已经够伤心了,现在实在是心力交瘁。 打完姜梦思后,她就后悔了,可还是硬着心肠道:“谁让你这么说外爷的!他是为了咱们好,知不知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赶紧去收拾东西!” 姜梦思憋着嘴,泪水夺眶而出。 乔秋芸害怕自己心软,撇开视线从衣柜拿衣服,所有金银首饰和现金一起打包。 姜梦思不敢再闹,跑回自己的卧室。 乔秋芸没办法只好又去姜梦思卧室里,拿出皮箱摊在地上,从衣柜里拿了几件姜梦思平时最喜欢穿的衣服。 等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她看着埋在被子里啜泣的姜梦思,轻声乖哄道:“思思,你已经长大了,更应该懂事些,你爸爸现在已经不在身边了,要是连妈妈都不在,你以后怎么办?” 一句话说得让姜梦思心里的委屈瞬间放得更大,她扑进乔秋芸怀里痛哭:“妈!” 母女俩抱着哭了会儿,平复情绪后,乔秋芸带着姜梦思,两人拿着皮箱出门坐上了早就在门口等候的车。 谁都没注意到,母女俩坐的车刚启动,就有一辆车从树荫下发动,紧随其后。 从京都到海都得坐火车,母女俩买了头等舱,火车发车时间是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她们提前到达火车站得等在休息室等两个小时。 乔秋芸刚找到一个空的座位带着姜梦思刚坐下,就看见有两个陌生男人向她走过来。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亮明身份:“乔秋芸是吧?我是京都市公安调查总局的,你涉嫌买凶杀人案和谋杀两起案件,跟我们走一趟。” 听到两项罪名指控,乔秋芸的脸刷一下就白:“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现在听不明白没事儿,进了公安审讯室自然就明白了。”其中一名公安反手将她拽起,往手腕上带铁铐。 姜梦思也慌了神,起身叫嚣道:“你们凭什么抓人,知道我们是谁吗?” 这不是说的废话,不知道她们是谁还不抓她们呢! 便衣公安懒得理会她,不顾乔秋芸的挣扎,将她拽起来制住。 见对方不理会自己,姜梦思怒火直往脑门儿上窜,从前在外面谁对她不是客客气气的,现在两个小公安就敢给她脸色,反了天了。 脑子一热,冲上去试图上前揪扯让他们放人,可还没碰到人家,就被一个过肩摔放倒,后背重重着地,全身都要散架了般,痛得心肝脾肺都要碎了。 她自小娇生惯养,哪能受得了被这么对待,想哭哭不出来,脸憋得青紫。 乔秋芸又怕又急,抱着一丝希望讨好道:“公安同志,我把行李的现金首饰都给你们,你们就当没看见我们吧。” 公安对视一眼,有点儿想笑,乔秋芸还真以为他们是跟货车司机那一路的分局公安一样,监守自盗,阵是对他们职业的侮辱。 “两起命案,你敢送礼我们也不敢收,乔女士劝你还是乖乖归案吧。” 公安毫不留情面,用铁铐将她拷住。 乔秋芸至此彻底绝望了,京都调查局的人,没有证据哪敢胡乱抓人, 乔肃说的是对的,她已经被人盯上了,万念俱灰下道:“我女儿跟这件事都没关系,能不能放了她?” 公安看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姜梦思:“她也跑不了,双桥街的混混归案,供述出经人介绍,受她雇佣,半夜试图玷污女青年,现在以危害社会公共秩序罪将其逮捕。” 一瞬间,乔秋芸感觉天都塌了,她在黑市花了上万都没找到的人,究竟是怎么被公安找到的。 再说那些人玷污的哪是什么女青年,明明就是她的女儿,现在反被倒打一耙,有苦难言! 乔秋芸伤心欲绝,头一歪栽了过去。 ...... 许瑶整整昏睡了三天,睁眼就看见手边坐着一个人,双臂撑在床沿,头埋在臂弯中休息。 在那瞬间,恍惚中许瑶以为是萧羽回来了,她张嘴想要唤出声,可嗓子干哑,还没有完整的发出声音,对方就已经抬起头:“瑶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看清对方的相貌,许瑶心里一空,难掩眸中的失落。 顾城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去给你倒杯水,等等。” 他转身离开。 许瑶环顾周遭,发现她并不在医院,应该是顾城租住的那间筒子楼,没想到她昏过去后,顾城竟然把她带到这儿。 “是你哥哥不让我告诉你的家里人,他给你检查过,没什么大事,只是太累了,我就自作主张把你带到我这儿方便照顾。” 顾城走过来,把许瑶从床上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转身把床头的温水用汤匙喂给许瑶,许瑶侧头避开,抬手接过示意自己可以。 顾城顿了顿,将勺子放在一边,坐在许瑶身边:“你哥哥说,你性子要强,阿姨刚清醒,家里人正高兴,你肯定不想让他们知道你昏倒的事。” 许瑶点头,喝过水感觉嗓子好了不少:“军子呢?” “付敏每天都去接,最近课不多,她留在四合院里照顾军子,要有人问,就说你去参加写作论坛,过两天回来,别担心。” 许瑶对顾城投以感激的眼神:“麻烦你了。” 顾城嘴角勉强勾下:“你和我之间不用说这些。” 许瑶沉默下来,双手捧着水杯,过了一会儿道:“我妈把你认成萧羽的事实在对不起,你放心,我后续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不用解释。”顾城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脱口而出。 许瑶目光疑惑。 “瑶瑶,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不合适,阿姨认错就认错,我不在意,她可以把我认成任何人,只要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够了。”顾城语气坚定,这一次他不会再退却,懦弱。 也不会再给萧羽看不起他的机会。 第405章 埋在自家院里 许瑶被顾城突如其来的一番剖白惊到了,愣神几秒后,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子边缘,轻声道:“谢谢你顾城,但现在我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实在抱歉。” 得到的答案已在顾城的意料之中,他怅然一笑道:“没关系,慢慢来,你知道就够了,不需要有什么心里负担。” 怕许瑶不自在,顾城顺势转移话题:“对了,崔老介绍的特区办领导我已经联系到了,打算近期动身去广市面谈,同时寻找外国合资者,帮助咱们工厂实现企业现代化。” 见顾城没有一味执着,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影响情绪,许瑶暗自松了口气:“那是好事,该去看看,特区发展是经过国家重点审批关注的,多带几个厂里的员工和技术骨干过去,可以涨涨见识。” “我在京都也找找设计师,给厂里出一套品牌形象,就像上次我说的,既然要做羊绒服装一体产业,就得有品牌形象做支撑,在别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抢先占市场。” 许瑶在生意上的想法很明确,羊绒服装跟家电机械制造业是两回事。 国内工业技术落后的情况下,从事家电机械制造难度很大,虽然是暴利,但企业要想攻克技术关卡,实现一条龙的产业链很困难。 服装业不同,衣服是生活必需品。 国内目前多数羊绒服装厂类型,都需要通过收购羊绒再加工做成衣服,但她们合营的羊绒厂,原料就在自己手里捏着,这就是先决优势。 只要抓住特区腾飞的机遇,实现快速发展更容易。 企业要想做大,顾城肯定要多跑跑,最好能借鉴国外的管理经营模式。 顾城赞同地点点头,有许瑶的支持和帮助,他对羊绒厂未来的发展充满信心。 两天后,许瑶身体恢复,送顾城离开京都后,她就前往崔家,免得好几天不见,让家里人担心。 她刚进家,范丽娟就迎上来道:“瑶瑶,你可回来了?怎么样论坛去的人多吗?” 之前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找得借口,许瑶只是记的,简单回应:“确实人不少。” 好在范丽娟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结,拉着许瑶在沙发坐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肯定还不知道,乔秋韵母女被抓了,现在公安以调查的名义,把乔肃两口子也监管起来,防止他给海都那边报信。” “白娇娇的尸体在乔家后院的树底下别发现,而且她的母亲就被关押在西区派出所,据说被打得神志不清,被紧急救出来送进医院。” 许瑶被范丽娟口中的消息一惊,她知道乔秋芸杀了白娇娇,但没想到,她会胆子大到就把人埋在自家院里,都不怕被人发现。 最可怜的还要数李阿姨,她什么都没做错,却遭受无妄之灾,要不是白娇娇误入歧途,她们母女本该平平安安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好了,孩子刚回来,你跟她说这些事干什么。”崔江平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在沙发另一边坐下,责备地看了眼范丽娟。 范丽娟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不能说,她们母女作恶多端,好几次都想害瑶瑶,现在罪行被揭发,瑶瑶就该知道!是不是瑶瑶?” 许瑶勾起唇角点了点头:“舅舅,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也吓不到我。” 说完,她从果盘里拿了块儿水果放进嘴里,环顾四周:“家里其他人去哪儿了?爷爷呢?” “你爷爷去医院看望你母亲去了。”崔江平道:“你哥去医院上班,婉婉今天身体不舒服,在房间休息。” 提到盛婉时,崔江平神色有些无奈。 范丽娟在旁适时提醒:“沈家那两个女人判下来了,明天就要执行枪决,婉婉得知消息估计是心里不好受。” 许瑶拿着水果叉的手一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上去看一眼。 见她起身,范丽娟急忙拽住她,压低声音道:“瑶瑶,你干什么去?这件事跟你又没关系,你安心坐着。” 盛婉的母亲能判刑主要原因还归咎于崔江英,也算跟许瑶有直接关系。 现在她上去,肯定要被触霉头,范丽娟拉着不想让她去。 许瑶拍了拍她的手:“舅妈,放心吧,我就上去看看,不会有事的。” 范丽娟担忧地看了眼崔江平,见自家男人也点头答应,只好松开手。 盛婉的卧室在走廊靠北面,许瑶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半天没有回应。 拧动把手推门进去,就见床上的人蒙在被子里团成一团,像是个大肉虫一动不动,只能听到间断的啜泣声。 听到门口有动静,被子掀开一角露出盛婉的脸,她一双眼睛哭得通红,鼻尖都红肿着。 看见来人是许瑶后,蹭得一下把被子罩回到头上,瓮声瓮气:“你来干什么?赶紧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许瑶见她没什么事,还有力气叫嚣,便放下心,哦了声正要关门离开。 她这一番操作,把盛婉给整不会了,听着门吱嘎一声要合上,她赶紧掀起被子坐起来:“让你走你就走啊?你这人怎么这样?” 许瑶握着门把手,一时间陷入进退维谷的地步。 盛婉啜泣地看着她,眸中满是委屈愤愤,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走,你想怎么样就直接跟我说,一直哭,眼睛肿成了死鱼眼,太丑了。” 许瑶一边劝说,一边进来顺手带上门坐在床边无可奈何的看着盛婉。 一个人哭还可以自由发挥,身边有个人一直盯着你,盛婉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她瘪着嘴,抬起手抹去眼泪:“姐,我求你一件事。” 许瑶嗯了声,耐着性子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其实她能感受到,盛婉这姑娘就是脾气大,性子犟,但没什么坏心眼儿。 在某些情况下还意外的识相,能认得清大是大非,从不给自己找麻烦。 沈春梅和沈春娟两姐妹虽然可恨,但盛婉是无辜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被枪决,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所以许瑶还是能够体谅盛婉现在的心情。 盛婉吸吸堵塞的鼻子,抓住许瑶的手,哀求道:“姐,你能不能陪我去探监,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人都快要死了,见一面就当是满足活着的人一个心愿,也没什么。 只是让许瑶奇怪的是,盛婉为什么会找自己:“怎么不找崔云松陪着你一起去? 盛婉低下头,小声道:“她们干的坏事太多,我怕我哥知道我去见她们会生气。” 许瑶啼笑皆非,这姑娘是真不拿她当外人,也不怕她会生气,想了想答应下来:“行!下午我陪你去。” 第406章 最后一次会面 盛婉起床收拾好,两人就一起出门。 去探监的事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不然肯定不会同意. 两人先去四合院吃完饭,下午再去监狱。 付敏早就接到许瑶的电话,知道她回来,多做了饭,这几天都是她在照顾军子。 马上就要大四,学校已经开始陆续组织学生实习,付敏计划去光明日报当实习访员,也就是记者,等毕业后再找份想干的工作。 现在的社会只要是大学生就是香饽饽,师大的大学生更不用说,抢着要,学校会有分配,到时候自然会有心仪的岗位。 付敏在得知许瑶的身世后,内心无比震惊,但她跟许瑶友情深厚,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对产生影响。 今天是头一次见许瑶这位妹妹,十分热情,不仅给夹菜舀饭,还拍着胸脯大方地告诉盛婉。 许瑶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有什么事儿就去找她。 盛婉本身就没什么朋友,在看到许瑶竟然有这么要好的朋友以后,由衷羡慕。 到了下午,付敏照常送军子去上学,他俩早已熟络。 付敏一拍自行车后座,军子就蹦上去,朝着许瑶挥挥手便往学校而去。 等她们走了,许瑶把锅碗洗干净,撸下袖子从厨房出来,跟盛婉道:“走吧,咱们去监狱。” 京都的监狱在郊区,两人坐公交去那儿足有二十多分钟。 还没有见到人,盛婉依旧紧张的手不出话,她们在等待区坐了会儿,死刑犯会有最后一次跟家属见面的机会。 沈春梅和沈春娟两姐妹的家都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收到消息,过来也得费一番功夫。 更何况,还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大老远来收尸。 隔着一扇铁窗,沈春娟是被公安架着出来的,她脚上还带着铁铐,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才关了短短几个月,整个人就已经瘦了一大圈。 许瑶没有进去,在探视区外等着,给她们母女交谈的空间。 “妈......”盛婉刚喊出一声,就哽咽住了。 铁窗另一头的沈春娟看到她的瞬间,眼里骤然亮起一线生机,她一把挣脱开狱警的搀扶,三步并作两步扑到铁窗面前:“闺女,婉婉,你可一定得救救你娘啊!” “他们说要判枪毙,说娘拐卖妇女,纯粹是放狗屁,明明是崔江英那个臭婊子自己坐上火车走丢了,这能怨得了娘吗?” “婉婉,娘不想死,娘是被他们冤枉的,你快点儿想办法救我出去吧!” 盛婉泪眼婆娑:“妈,他们说明天就要行刑了,我没法子救你出去,今天来是看你有什么想跟家里说的,之后我会代你转告他们的。” “你个死丫头,耳朵是聋了吗?我叫你救我出去,谁要你传话,老娘自己长了嘴,我辛辛苦苦地把你生下来,又送你到沈建州身边过好日子,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什么叫做没法子,我看你就是犯怂,害怕惹恼了沈建州,把你赶回乡下去!你个自私自利的王八犊子,赶紧去求沈建州让他找关系把我放出去听见没有?” 看着满口脏话,张牙舞爪的沈春娟。 盛婉的手不自觉地发抖,心一点点硬起来,狠狠抹掉眼角的泪意:“是你做了这种丧良心的事,凭什么怨我,沈叔叔发善心看我快饿死了,才决定收养我,把我养大,那都是他的恩情,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沈春娟哪料到从前任凭指派的盛婉会顶嘴,顿时怒火高涨: “早知道有今天,我就算是拿尿盆把你扣死,丢出去喂狼都不会让你跟着沈建州去过好日子,你个没良心的贱货,混账羔子!” 沈春娟情绪激动地咒骂着,还想从铁窗缝隙里探出手抓盛婉。 盛婉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后退躲开,把凳子撞倒在地。 看着满口脏话,张牙舞爪的沈春娟,她的心一点点硬起来,狠狠抹掉眼角的泪意:“是你做了这种丧良心的事,凭什么怨我,沈叔叔发善心看我快饿死了,才决定收养我,把我养大,那都是他的恩情,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本来我顾念最后一丝血缘关系,来送你一程,现在看是多此一举,你既然长嘴有什么话你下辈子再说吧!有你这样的母亲,我真的感到恶心!” 盛婉鼓足勇气,将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完,再不顾身后的咒骂,头也不回地走出探视区。 许瑶在外面等着,只隔着一道铁门,里面说的话一丝不落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看着盛婉摔门出来,脸上泪意全无,只有愤恨,就知道是时候该走了。 两人一同出了监狱,并肩走在路上,沉默许久才听到盛婉长叹一声:“姐,你说我以后怎么办?有这种母亲,我感觉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你说这话是没把沈旅长当爸爸吗?” 许瑶百无聊赖地拽了一片路边的树叶在指间转圈:“有什么样的母亲,是老天爷决定好的,你没得选,可做什么样的人,只有自己能选。” “你没有被她们的歪理邪说带偏,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还管旁人说什么。” 仅仅几句话,就让阴云笼罩的盛婉豁然开朗,她终于露出笑意,亲昵地挽上许瑶的胳膊:“姐,你真好。要是你能早些回来就好了,我天天赖着你。” 你天天赖着我,还不让崔云松把醋瓶子推翻? 许瑶心里暗暗嘀咕,面上却扬起笑,捏了捏盛婉的脸颊:“你要是早这么听话该有多好啊?” 盛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扭捏道:“哎呀,之前的事就不提了,我发誓以后肯定对你马首是瞻,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这才乖!”许瑶笑着摸摸她的发顶。 ...... 萧家 乔肃做梦都没想到,他会以客人的身份被拘在家里,门槛都不能跨出一步。 在劝说乔秋芸收拾东西离开京都后,他看着时间差不多,正打算给海都的乔秋阳说一声,让他派人把乔秋芸送出国。 拿起电话,才发现电话线被切断。 随后就是大批警员,不顾阻拦地将萧宅团团围住,名义上是为了彻查乔秋芸,实际上却是阻止他们向外传递消息。 光是看到现在的处境,乔肃就已经猜到他们要干什么,几次抗争无果后,他终于意识到乔家的末路是真的到了,愁苦万分,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向海都的乔秋阳报信儿。 可一切都太晚了。 海都的国际饭店,是乔秋阳约见外国客商的老地方,今天,他安排了一场盛大热闹的舞会。 一是为了庆祝乔氏船企跟爱美丽国达成长期合作。 二是为了趁机传递消息,同时拉拢更多海都政客入伙,为国外间谍组织效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傅景荣以身为饵,让调查团有来无回,掐断调查线索。 傅景荣一死,他的股份自然由乔秋阳这个女婿接手。 现在他就是乔氏船企最大的控股股东,权力更上了一个台阶。 海都所有政要都得给他一个面子,一时间成为政商两界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第407章 大厦倾颓 随着夜幕降临,巨大的吊顶水晶灯闪烁着令人眩目的光晕。 大理石地面上摆放着华美的餐桌,悠扬的音乐也在宴会厅中回荡。 手拿酒杯的客人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通上二楼私人会所的汉白玉旋梯上,乔秋阳一身笔挺的西装扎着绸制领带,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静静注视着这一幕,眼里闪烁着一种炽热而贪婪的光。 那目光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写满对权力和财富无尽的渴望。 伴随着正在**的野心,他下定决心,迟早有一天,整个海都都将姓乔,成为他们乔家的天下! “乔总,查尔斯带人已经到了,正在雅间等您过去。” 女助理穿着一席流云锦的旗袍,步伐妖娆走到他身边,凑近说话时带过一席香风,让人闻之欲醉。 乔秋阳的眸光变得幽邃,在她明艳的面容上看了一眼,勾起一抹笑:“好,我这就过去,没别的事,你先去楼上休息,等忙完我去房里找你。” 女助理听懂话中的深意,面容越发娇嗔,轻快地嗯了声,转身朝楼上客房而去。 目送她的背影走远,乔秋阳整了整领带。 今天查尔斯将带他会见爱美丽国驻华外交官,这次从军方收集的情报,足够让他在国外获得更大的资金支持与优待。 乔秋阳迈着自信从容的步伐走至门前,挂上标志性的笑容,推门而入。 “乔会长可真是大忙人,岳父尸骨未寒,就开始大摆宴席,真不像是你平日孝顺作风。” 乔秋阳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沙发上垂头坐着的查尔斯,又看向早该死在船上的周长林。 意识到陷入圈套,心如擂鼓关门就想跑。 可刚一转身,冰冷的手枪就已经抵在头顶,左右两边早就有人截断了他的路,萧羽和裴永光看着他。 “乔会长,我们注意你很久了,你的老朋友查尔斯已经把罪行全都交代了,现在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周长林笑着,从桌后绕出来。 在楼上抓捕乔秋阳的同时。 一大批身穿警备服的军人,配备荷枪实弹从酒楼宴会厅涌入,把还在尽兴饮酒的受邀宾客全部控制。 方才还高人一等飘飘然的政商要员,顿时成了惊弓之鸟,一片嘈杂。 乔秋阳做梦都没想到,仅是京都的一个区区调查团,就把他多年的心血攻破土崩顷刻间瓦解。 本该是一群死人,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让他们平安无事地逃出来。 乔秋阳大脑飞速运转,为了自保,趁着身旁两人不备,翻身一跃跨过栏杆从楼上跳下。 大厅人员密集,再加上警备军的涌入,萧羽和裴永光不好开枪,只能紧随其后越过栏杆追上去。 乔秋阳在海都混了这么多年,此人心思缜密,什么都要做两手准备,对国际酒楼的格局了如指掌,身旁还养着一批为他效力的打手。 为了掩护乔秋阳,这些人手持匕首,开始阻挡萧羽和裴永光继续追击。 狭窄的走廊里,拳脚肉搏,好在两人身手不错,三下五除二把打手放倒,继续朝外追出去。 刚跑出酒店,就听见夜空中响起嘹亮的一声枪响,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周长林正站在窗口,朝着三百米开外的乔秋阳射出一击,对方脚步踉跄,摔倒在地。 可性命攸关,他又挣扎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继续往黑暗中跑去。 既然人已经受伤,循着血迹追,跑不了太远。 两人继续朝着乔秋阳逃窜的方向追赶,萧羽朝窗口飞快道:“我们去追乔秋阳,你盯着查尔斯,那是个关键人物,别让他跑了。” 窗口站着的周长林点头。 地方越偏,没有灯火照亮,眼前的视线就越模糊,两人跟乔秋阳进了一栋已经废弃的大楼。 惨淡的月色成为最后的光源,地上的满是废砖烂瓦,灰尘积累厚厚的一层,唯有地上铜钱大小的零星血迹,证明这里确实有人来过。 萧羽和裴永光对视一眼,凭借多年配合的默契,只需一眼就已经洞悉彼此的想法,左右分开沿着走廊对所有房间一一展开搜查。 夜静得怕人,呼吸声都凝固在这稠浓墨色中。 当搜查最后一间房时,没等裴永光动手开门,摇摇欲坠的大门轰然砸下,将他压倒在地上,手里的枪也随之脱落。 乔秋阳瘸着腿,三步并作两步捡起地上的枪就要朝着裴永光开枪。 只听“砰”的枪响震耳欲聋。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失去重心摇摇欲坠。 血从胸口的窟窿里涌出来,将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外套带起一片更粘腻的触感。 乔秋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瞪大眼看向对面那扇漆黑的门洞。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最先出现在视线中,正对着乔秋阳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白烟。 月光悄然倾泻,将枪身映出一段流水般的银光,几乎与精干结实臂膀融为一体。 紧接着黑暗中出现萧羽的面庞,光线中他的面容半明半暗,只能看清那双极其淡漠的眼眸,漆黑明亮,却没有丝毫温度。 乔秋阳在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恍惚间耳边想起那个男人的声音:“秋阳,谢谢你的好意,国外的科研条件虽好,但我的祖国还需要我,让它振兴强大,是我毕生的梦想。” 此刻,那个男人的刚毅的面容逐渐与眼前的脸重合。 裴永光看着轰然倒地的乔秋阳,艰难地扶着肩膀做起来,从他手里拿回配枪,别到腰上。 用手探了探乔秋阳脖颈处的脉搏,确定没有一丝跳动的迹象,回头朝着萧羽无声的摇了摇头。 乔秋阳的罪行证据确凿,即便是死了,他身上背负的罪孽也无法还清。 萧羽搀着裴永光走出大楼,已经有增援部队陆续赶到,他们会将乔秋阳的尸体带回去送到停尸房,交给司法鉴定科检验。 至此,海都的间谍案彻底告破。 所有参与其中的,不论是军政还是商界都会依法被论处,情节严重的有可能被枪毙。 至于后续乔家船企的归置问题,将交给国家。 毕竟这么大一艘造船厂,每年光收入都达上千万,收归国有,完全可以利用这一船企,加大对外贸易力度。 不过这都是后话,案子解决完,萧羽也终于放下内心的重担。 他没有辜负父母成功报仇,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却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喜悦。连日来的忙碌奔波,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等核查完被捕人员身份信息,完成收监交接工作,天已泛鱼肚白。 他疲惫地走到门口台阶处坐下,看着被晨雾笼罩的天地,思绪放空。 裴永光走出来,坐在他身边:“你真的决定好了?” 萧羽没说话,转过头,展颜笑了笑:“有烟吗?” 你不是戒了吗? 裴永光刚想问,但看到他眼里的沉寂,什么话都没说,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过去。 萧羽抽出一根递到唇边,火柴在指尖擦出一抹火光,短暂的照亮他的上半张脸后,逐渐熄灭。 “回去以后好好干你,争取等老方退休后把位子让给你,以后不管碰到谁都不要再说我活着。”萧羽吐了口烟,语气中带着玩笑看向裴永光。 裴永光却难露出一丝笑模样,他神色复杂道:“要是许瑶问起你去哪儿了,我该怎么答?” 萧羽神情微滞,低头掩去眸中的落寞,将指尖的烟在脚边掐灭,淡声道:“一样,就当我是个死人吧。” 天际第一缕晨光出现,带着金晃晃的暖意,可却没有落在萧羽身上,他独自走进灰蒙蒙的晨雾中,越走越远.... 第408章 再见许筱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又是一年。 临近年关,崔伯承接到南战区的作战任务,得赶紧回去,崔江英觉得自己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也要随行去照顾。 这是之前说好的,许瑶倒没什么异议,只是军子舍不得。 马上就要过年了,崔江英这个时候离开,今年过年就没有妈妈陪在身边了,军子眼泪花直转,抱着崔江英的腿不撒手。 崔伯承身份特殊,南战区作战任务又属于保密性质,早已有火车专列送他前往指定作战区域部署。 家里人去送也不能兴师动众,但为了让军子亲眼送崔江英上火车。 姐弟俩坐上汽车,一起前往火车站。 走过专门设定的特殊通道,崔伯承身后跟着一大帮警卫人员。 专列火车已经在站台等候,军子眼眶又红了。 崔江英也舍不得儿子,蹲下身把军子搂在怀里:“妈妈得过去陪外爷,他年纪大了,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军子想跟妈妈一起过去吗?” 其实说实话,军子固然是舍不得崔江英,但他更知道学习重要。 他在京都学校已经结识不少朋友,而且还有许瑶在身边作伴,并不想再大老远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重新熟悉环境。 犹豫了下,摇摇头。 崔江英无奈地笑:“军子是男子汉,长大还想做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既然不跟妈妈走,再哭鼻子可要叫人笑话了,等你放假,跟你姐一起,来看我好吗?” 许军握紧拳头,用力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好!我不哭了,等放假就去!” 见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崔伯承很是欣慰。 之前因为许强胜那个混账东西,他对军子没有许瑶亲近。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看这孩子这么懂事,也忍不住泛起慈爱之心,伸手摸了摸军子的头:“你小子可别玩儿的忘了,等你来,外爷绝对送你个有意思的玩意儿。” “真的?!”军子眼前一亮。 “那还有假?”崔伯承乐呵呵道:“不过你得好好学习,乖乖听话,不给你姐姐添麻烦,外爷才送给你。” 这对于军子来说完全不是难事,他用力点头:“好!我一定做到。” 崔伯承弯下腰,一本正经:“来拉钩!” 一老一少两根手指扣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骗人......骗人就变大乌龟。” 军子一嗓子喊出来,崔江英脸都黑了,拍了下他:“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崔伯承却大笑着摆手:“乌龟就乌龟,谁都不能反悔。” 军子笑嘻嘻的一脸淘气,把刚才伤心难过那股劲儿抛在脑后。 “行了,就送到这儿,你们回去吧,等我们到了地方,给你们来信儿。” 许瑶牵着军子的手,望着他们登上火车。 随着悠长的汽笛声,火车缓缓发动,许瑶和军子冲着车窗挥手道别,目送火车朝远方而去。 “我们走吧。老首长说了,要把你们平安送回去。” 李泽同在旁随行,他是沈建州留在京都的,没有他的调令可以不用随行。 夜色降临,火车站内陆续亮起了灯,人声嘈杂,出行旅客依旧不少,街边的流浪乞讨者也开始出现活动。 车就停在火车站外的街边,许瑶牵着军子正要穿过站门前的广场过去,突然军子晃晃她的手:“姐,你看那个人,好眼熟,像不像大姐?” 许瑶一诧,还以为是听错了。 顺着军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马路边坐着一个女人,她满身褴褛,蓬头垢面,像是断了一条腿,只能在地上拖行。 另一只手拿着个破碗,向来往路人乞讨,哀求他们施舍一点儿。 可天气这么冷,没有几个人愿意为她停下脚步。 就在许瑶看向她的时候,对方的视线也向她望来。 视线相汇的那一刻,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珠子,突然睁大,像是要从眼眶子里掉出来。 她撇下脚边的破碗,就像是疯了般一瘸一拐地向着许瑶跑来:“许瑶!瑶丫头!” 许瑶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本以为在老赵媳妇把许筱卖给外地的野男人,就再也不会和她有交集,谁想还能在京都有见面的一天。 眼看人越跑越近,军子害怕地缩在许瑶后面。 就算这个人是自己大姐,可样子也太吓人了,头发凌乱打结,拧成条状耷拉在脸上。 身上的衣服更是打着错落的补丁,像是好几件衣服拼凑成的,跟过去印象中精致爱打扮的许筱相去甚远。 李泽同皱起眉,心里已经生出警惕,看许瑶一动不动,询问道:“瑶瑶,这个人你认识?” 他的询问顺着晚风准确地飘进许筱的耳中,她拖着腿,满脸惊喜地看向许瑶,等着许瑶认她这个姐姐。 可许瑶只是风轻云淡地扫过她,道了句:“不认识,李大哥,我们走吧。” 说完,牵着军子的手,向着路边停靠的汽车而去。 许筱短暂地愣了愣,随即爆发出嘶哑的叫声。 刚才眼里的哀求和希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癫狂,在愤怒和不甘的夹杂下,她艰难地扯着嗓子叫喊:“许瑶你个贱货,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装什么装,瞎了你的狗眼!” 听到对方能准确叫出许瑶过去的名字,李泽同诧异的朝她看了眼,也就是这么短暂的一停顿,竟给了许筱追上来的时机。 她扒在车门上,眼睛充血看着许瑶:“你个贱货,想自己过好日子,把我撇开,你信不信我告诉爹,让他来京都亲自找你!” 在看到许瑶坐上汽车,许筱的第一反应,就是许瑶在京都捡了高枝儿,当起富太太。 她的日子过的这么滋润,对比自己的处境,恨意排山倒海般要将许筱吞没了。 当年老赵媳妇为了给赵全留个后,借着家里做工的名义,招来了好几个外乡的野男人,没日没夜地折腾她。 后来她好不容易怀上,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想跑回许家,把老赵媳妇做的事儿都说出来。 谁知老赵媳妇觉察到她的意图,见她不服管教,直接给她灌下迷魂药,大着肚子卖给那帮男人当中的一个老光棍。 他家一穷二白,就连炕都是建在猪圈上的。 许筱忍受不了这样恶劣的环境,想方设法要跑,每次逃跑被抓住,都会被老光棍一顿拳打脚踢,就这么着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老光棍气得不行,又将她转卖到别人手里,几经转折,落到现在这处境。 许筱怎么能不恨,她恨所有人,但最恨的还是许瑶。 要不是她虎落平阳,怎么会让许瑶捡漏,过上有汽车接送的好日子,许瑶现在的生活本该属于她的才对! 第409章 求你救我这回 进来时走的特殊通道,火车站的工作管理员都认识这两姐弟的身份特殊。 远远看见冒出来个疯女人扒车门赶紧跑来维持秩序:“干什么呢!扰乱公共秩序,想进公安局是不是?” 许筱眼睛瞪大,拼命挣扎着:“放开我,你瞎了吗?我是这丫头的姐姐,敢这么跟我说话,找死是不是?” 火车站的执勤警卫听这话,都无动于衷。 开什么玩笑,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流窜到街上的疯婆子,还敢说自己是崔司令孙女的姐姐,真是脑子进水。 就在他们拉拉扯扯的时候,许瑶让军子坐在车上等着,礼貌示意警卫先松开许筱,退到一边。 她走到许筱面前,视线相对,许筱死死盯着她。 拨开她眼前脏乱的头发,许瑶仔仔细细看她的脸,对比前世许筱的不可一世。 现在的她就像是阴沟里的臭虫,可即便是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的深入骨髓的恶毒也不减半分。 许瑶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不是我姐姐,我没有姐姐。顺便告诉你一声,想找许强胜,有点儿费事,他早就下黄泉投胎去了。” 许筱身子一僵,尖锐道:“你说什么?什么黄泉投胎,你放屁!” “信不信由你。” 许瑶退开,无比认真对警卫说道:“这个人我确实不认识,麻烦你们处理一下,这样的人在京都流窜,太影响市容和治安,最好还是把她赶远些。” 许瑶的口吻轻描淡写,眼里更是带着戏谑与轻蔑。 许筱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瞬间暴起就向许瑶扑去:“你个贱货,是你,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我要撕烂你的嘴!” 本就蓄势待发的警卫将人猛地按住,许筱扑了个空,趴在地上,嘴里依旧是不堪入耳的谩骂。 这边的嘈杂很快将一个男人吸引过来。 他下巴留着一撮小胡子,一双三角耗子眼,长相猥琐,对着警卫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各位同志,你们把人放了吧,她是我婆娘,精神有点儿问题。” “她是你婆娘?”许瑶不免疑惑。 对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说话,连连点头,指着地上的许筱说:“是是是,她是我婆娘。” “他胡说,我不认识他,公安同志,他是人贩子,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许筱看见来人,那股豪横凶蛮立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仓皇。 警卫们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毕竟刚才她还说是自己是许瑶的姐姐呢。 满嘴胡话,还张牙舞爪,摆明就病得不轻。 眼见没人相信她,小个子猥琐男人已经上前来拉拽许筱的胳膊,他手劲儿极大,许筱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被蹬断了。 想到自己被带回去面对的折磨,许筱涕泪纵横,挣扎着匍匐到许瑶的脚边,抱住她的大腿:“瑶瑶,姐错了,姐再也不敢了,求你救我这回,往后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瑶瑶,求你了!” 许瑶俯瞰着在地上不断哀求的许筱,突然有点儿想笑,嘴角不由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容。 她蹲下身,低声道:“许筱,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在老赵家,那么多男人伺候你爽不爽?这可是旁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的好福气呢!” 一瞬间,许筱像是遭雷劈了般,不错眼珠子的呆呆看着许瑶。 许瑶起身抬腿,轻松将她的桎梏挣脱:“病得这么严重,你家男人还不离不弃地照顾着你,真是好福气!” 男人被夸奖,脸上笑得堆起褶,他把许筱一把拽起,揽在怀里,点头哈腰地朝着许瑶和警卫道:“麻烦各位,我这就带她回家,这就走。” 此时的许筱像是被抽了灵魂,脚步虚浮着,被男人架着离开。 刚走出没多远,男人就冷了脸,用极低的声音阴恻恻地对许筱说:“你这贱娘们儿专给老子找事,等回去老子再慢慢收拾你!” 可许筱却置若罔闻,不知为什么,许瑶方才的那两句话在脑海中盘旋,像是在哪儿听过。 而许瑶不再理会他们二人,收回视线,转身上了车。 汽车发动,军子目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始终低着头。 许瑶道:“刚才没认她,你怪不怪姐?” 军子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内心已经有是非观,况且他自小就偏向许瑶的,认为许瑶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他缓缓摇头:“不怪,大姐刚才那样骂你,她不是好人,二姐别生气,我们以后不理她。” 许瑶欣慰地抹了抹军子的头。 前世,军子在许筱的撺掇下跟人干仗,最后因为失手杀人进了监狱。 这一次再见,两人也走上不同的路。 不对伤害自己的人心软,是军子必须学的一课,许瑶可不想对他精心呵护,长大却因为成了个白眼狼,嘴里喊着骨肉亲情,见不得许筱受苦,再反咬她一口。 ...... 走到无人的巷子里,许筱被男人扯着头发拖行着,带到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你个臊婊子,老子说没说过,你要是再耍花招,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还敢跑到穿军装的人面前叫嚣,给老子惹麻烦,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男人解下腰上的裤带,狠狠朝着许筱一顿乱抽。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许筱回过神,她在地上爬行躲闪着:“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你还想有以后?你那张嘴不是最能说吗?” 男人冷笑着,从一旁的抽屉里掏出一把剪刀:“舌头没了,看你还怎么说!” 许筱惊恐地睁大眼,刚被殴打一番,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 男人毫不费力的就撬开她的嘴,对着她的舌头就是一顿猛戳,许筱痛得哀嚎连连,昏死过好几次。 彻底发泄一番后,男人终于起身离开。 许筱躺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窗外月光寂灭,一道奇异的白光闪过。 她灵魂出窍般,飘飘荡荡,来到熟悉的场景。 红星村老赵家,赵全那屋的地上正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许瑶,她被拽着头发,口鼻都是鲜血,被迫仰起脸。 “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那么多男人伺候你,你爽不爽?” 话音刚落,响起咯咯的笑声,许筱顺声看去,才发现说话的人赫然就是自己。 惊愕中,许瑶一张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她仰躺在地,睁着只剩血窟窿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口。 许筱被吓得魂飞魄散,刹那间灵魂回到原身,全身剧痛传来,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压力下,尖叫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地下室的门被踹开,男人端着一盆猪食般的食物走进来,往地上一丢:“起来吃饭了。” 见许筱半天没有动静,伸手一摸才发现一片冰凉,她满嘴鲜血,两个眼珠爆出死相凄惨。 男人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等缓过神后,朝她尸体上唾了口:“真他妈晦气!” 第410章 大学毕业典礼 寒来暑往,夏始春余。 许瑶迎来了大学毕业,凭借优秀的作品和成绩,顺利获得保研资格。 师大的文学系研究生,是就读于中作协文学讲习所,今年它正式更名为鲁迅文学院。 这是一所国家级以培育作家,联系作家,服务作家为宗旨的教学研究机构。 在后世当代文学重要奖项的获奖者中,绝大多数作家都曾在这所学院里就读,可以说这里是文学艺术孵化的摇篮。 大学毕业典礼前,许瑶跟许家去信,在老两口的同意下,特地去公安部门更名,由许瑶正式改为沈瑶。 系里以聂老为首的众位老师,一致推荐沈瑶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典礼时上台讲话。 这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乌泱泱的毕业生聚集在学校广场。 四年前,这片土地承载着他们的青春与梦想,如今,他们的脸上,既有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兴奋,也夹杂着即将离别的淡淡哀愁。 从大三开始,他们就面临着分配工作和继续深造的选择,台下的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分配工作。 以大多数人的家庭条件,能成为大学生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 因此,这么多毕业生中,选择继续深造的寥寥无几。 付敏就在结束实习期后,被分配到一家中学当老师。 随着一声清朗的——“有请文学系优秀毕业生讲话!” 沈瑶这个新名字响彻整个校园。 自《杜鹃花开》完结出版,她的名字早已脍炙人口,彻底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在同级毕业生中更是耳熟能详。 沈瑶走上演讲台,对比四年前的青涩与稚嫩,此时的她眉眼间更添聪慧与坚韧。 即便是面对台下的注视,也没有丝毫惧意,笑容温柔而迷人。 在演讲中,她毫不避讳地提起自己的出生地:“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开不出娇艳明媚的玫瑰与温文尔雅的水仙,只有满身尖刺的仙人掌。” “未经教化的尖刺会戳破人性的善良,刺痛你的理想。我曾在那里渡过人生最黑暗的时光,也是在那里,划下我走到这个讲台的起点。” “我想说的是,大学毕业从现在看是终点,却是未来的起点。前路很长,请大家勇敢的做自己,不忘初心,用决心扞卫自己的理想,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振兴中华!” 短短几句话,让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今年是建国七十五周年,师大的毕业典礼空前盛大,不光有本校的学生,就连外校甚至学生亲友也都能到场参加。 台下付敏和盛婉坐在一起,两个人激动地将掌心拍的通红,范丽娟带着军子指着讲台让他要以姐姐为榜样。 军子昂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满脸的骄傲。 沈瑶向台下鞠躬,随后转过身,从领导坐席中的崔江平手中接过优秀学生代表奖状。 在喧闹的氛围中,崔江平欣慰的看着许瑶,低声道:“以后好好干,咱们全家人为你骄傲!” 沈瑶莞尔一笑,点点头。 结束发言后,她在万众瞩目中走下演讲台,来到安排好的位子上落座。 也就在这时,不知怎的,总觉有道很强烈的视线跟随着她。 这道视线跟在场倾慕,艳羡,友好的眼神不同,给人感觉幽冷,阴暗很难忽视。 许瑶状似无意地扭头在人群中查看,可人实在是太多,环顾周遭好一会儿,才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正要离开的身影。 直觉告诉她,视线就是来自那个人。 不过光从背影中很难判断对方是谁。 “学姐,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 就在沈瑶疑惑时,身前传来一道轻盈的声音。 是两个低年级的学妹,手里拿着沈瑶的新书,找她要签名。 沈瑶只得收回视线,接过对方的笔在书的扉页上写下“许谣”两个字。 其中一个小姑娘看沈瑶平易近人,试探着问出自己的疑惑:“学姐,我听说你改名字了,由许姓改做沈,那以后笔名也会改吗?” 她们有些担心,万一许瑶连笔名都改了,将来她们书上签的名字就不作数了。 也算是未雨绸缪,沈瑶微微一笑道:“笔名一直都会是这个,不会改。” 另一个小姑娘不解道:“为什么呀?是有什么缘故吗?” 毕竟以她们对沈学姐经历的了解,许这个姓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甚至可以说是黑暗与艰苦的开端。 从出生以许字冠姓以来,沈瑶的生活就没有一天是顺遂安稳的。 要不是通过她的个人努力,根本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考上大学实现个人价值。 同样的情况,要放在别人身上,找到亲生父亲后肯定立马就跟过去撇清关系,可沈瑶却依旧选择保留。 两个小姑娘很不理解。 沈瑶写签名后,将书合上递还给她们:“因为许谣这个名字就是我的过去呀,算是我的一部分,就这么丢了,把读者也搞丢了怎么办?” 俏皮的玩笑话却隐藏着真正的道理,沈瑶笑眯眯地讲出来。 两个小姑娘也顿时理解,满心欢喜的接过书,再三感谢后离开。 这时,沈瑶再回头去看,那道身影已经完全不见,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忽略去内心的疑惑,下一位同学的演讲还在继续,她把注意力放回到讲台上。 直至校长起身致辞,毕业典礼宣告结束。 至此沈瑶的大学生活也画上了句号。 在汪小姐的组织下,全班同学一起到教学大楼前进行合影留念,而崔家一行人正好趁这个机会,在师大逛一逛,浏览校园景色。 合影一结束,同学可以自由活动,沈瑶正要拉着付敏去找家里人。 哪料顷刻间身边就围满了人,都是来找她要签名的,还有人希望她能留下联系方式,方便日后联系。 沈瑶手忙脚乱,跟这个说完话,气都没喘一下就得回答另一个人的问题,真是分身乏术。 直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强有力的臂膀轻巧一拽,将沈瑶从人堆里隔出来,她才终于能一口气,抬头一看竟是顾城:“你怎么来了?不是今天约了外国客户谈生意吗?” 顾城身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腕上带着一块儿造型简单却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简单大气的装扮轻易就将他和普通大学生区分开来,有同学想上前跟沈瑶搭话,都被他一个眼神驱使开。 他抬手将沈瑶别弄乱的鬓发顺在耳后,柔声道:“你的毕业典礼,我怎么能不来。” 第411章 羊绒服装厂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顾城就一直在国内外两地奔走,不光是为了寻找潜在客商,也是为了学习国外的新型设备和经营理念。 从原料到服装,看似是有衔接,但是迈的步子很大。 顾城十分谨慎,在搞羊绒品牌的同时,也不能把现在手里赚钱的精羊绒出口生意丢掉。 毕竟他从最开始起步就是干这个的,相对而言经验充足,客源稳定。 羊绒品牌的在创立初期,主要的资金来源也得靠精羊绒出口。 两手抓也就意味着更加忙碌,几乎脚不沾地,但今天的日子不同寻常,他特意推掉其他应酬来参加沈瑶的毕业典礼。 刚才看着站在讲台上言词坚毅眉眼柔和的样子,他忍不住回想起两人最初见面的场景。 彼时,两人谁都不会想到,在几年后的今天,他们还能够齐肩并进,见证彼此最耀眼的时刻。 沈瑶展颜轻笑,鼻尖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你回来得正好,今天中午舅舅在迎宾酒店设宴,庆祝我顺利毕业,咱们一起去。” 顾城毫不犹豫点头道:“好。” 眼神最容易暴露一个人的内心,就冲刚才顾城对沈瑶维护的模样,周围的同学就已经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各种猜疑。 不少人已经窃窃私语怀疑这人八成就是沈瑶的对象。 也有刚入学的学弟学妹表示怀疑:“我听说,沈瑶学姐的对象不是个军人吗?看这人的样子不像啊?” 有知晓大概情况的在旁解释道:“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沈瑶学姐刚跟他在一起时,他的家里人不同意,各种阻挠。两人被迫分开,后来那人在去执行特殊任务时发生意外战死了。” “啊?那也太惨了吧?不是棒打鸳鸯吗?沈瑶学姐也太可怜了。” “还没完呢,后续那家人也没什么好下场,说是牵扯到间谍案里,死的死,判的判。那位军人还在咱们学校当过教官,据说爷爷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才看不上沈瑶学姐的家庭。” “可现在你再看,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跟间谍扯上关系,全家不是卖国贼吗?得亏他俩没再一起,不然沈瑶学姐也会被牵连。我看现在这个就不错,他看沈瑶学姐的眼神,都会漾出水来了。” 旁人的议论,没有让沈瑶心情有什么浮动,要在以前她或许会消沉会不满,但现在她已经看开了许多事。 随着《杜鹃花开》一书的爆火,沈瑶也算是家喻户晓。人红是非多,之前有的没的都会被人翻出来念叨念叨,沈瑶也就习惯了。 顾城却颇为心疼,这些本是沈瑶的私事,就算她不说,但这么长时间自己能感觉得到,萧羽的痕迹在她心里并没有磨灭。 本就是未好的伤疤还要被人反复提及。 谁能受得了? 他眉峰微皱,向说话的人方向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挑开话题,转移沈瑶的注意力:“崔叔叔他们呢?刚才还看到的,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付敏带她们去参观学校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沈瑶边说着,朝周围踮脚观望。 顾城笑了笑:“不急,让他们先转,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沈瑶疑惑道。 “等去了就知道了。”顾城眨眨眼,故意卖起了关子。 典礼结束也没什么事,沈阳跟着顾城一道出了校门,坐上汽车。 顾城开车来到位于“铁十字”的厂区,近两年国营厂不好做,被各类厂区环绕的铁十字也显得萧条不少。 只有一间二层小厂房门口却围满了人。 正在组织工人搬运器械的霍飞无意间回头,看见顾城带着沈瑶过来,急忙迎上前。 近一年没见,他跟着顾城在外走南闯北,已经褪去愣头青的样子,衣着讲究,头发梳着三七分,看起来颇有做大生意的模样。 “沈瑶,祝贺你大学毕业!”霍飞伸出手和沈瑶重重握了握。 沈瑶笑着道:“谢谢!”她朝大开的厂房门看去,见工人忙忙碌碌正在往厂子里搬运什么大型机器零件:“这是在干什么呢?” “咱们从国外引进的羊绒纺织机,别小看这玩意儿,现在全国就咱这儿有,我诚哥计划把这儿建设成服装厂,在京都挂牌搞批发,在发展好的特区租两个门店,做品牌。” 沈瑶光有做品牌的想法,一直没想好怎么实施。 顾城就出了详细计划,看来他去国外没少学到新东西。 看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机械零件被搬进厂房,沈瑶带着好奇心走进去。 所有的零件最终经过专业技术工程师组装,成为可用的羊绒纺织器械,初步看起来已经配备两条生产线。 外面占地二百平方米的大院子正好可以作为染织区,漂洗上色。 二楼就是成衣区,经过人工裁剪、上领、套扣、熨烫、等一系列操作制成成衣销售。 基本的生产框架已经成型,现在唯一缺的就是成衣样式,究竟该做什么样式的服装还是个未解决的难题。 顾城眸色微沉:“我去国外调研市场时发现羊绒服装价格贵,只占整体服装产业的小部分,款式也比较老套,没有可以借鉴的点。最好还是能找到有想法的设计师,对羊绒服装款式加以创新,才好打出品牌。” “现在都六月了,羊绒服装主攻的就是冬季市场,如果再拖得晚一些,再想投产就得等明年,机器设备就得白白在这儿放一年,无疑是项亏本买卖。” 到这里,顾城脸色浮现淡淡愁色。 沈瑶微一沉吟,看着眼前场景,脑海中灵光一现,她激动地抓住顾城的手臂:“再说一遍现在是几月?” 顾城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跟霍飞对视一眼,确认后重新道:“今天是六月十八号,怎么了瑶瑶?” 沈瑶面容浮现出一抹欣喜,如果没记错,在今年九月份电视台会引进一部日本电视剧《血疑》,这部剧一经播出就火遍大江南北。 剧中演员穿的衣服也会成为大热爆品,“光夫衫”“幸子衫”男女人手一件。 离电视剧上映还有三个月,只要加紧工期,一定能赶在流行趋势之前,推出同款羊绒衫与高领毛衣,抓住短期内的名人效应,狠狠赚一笔,把服装厂的投入拉平。 第412章 走在时尚前端 说干就干! 沈瑶从自己的包里翻出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画起来。 没过一会儿,一件造型奇异的衬衫和毛衣就出现在跃然纸上。 《血疑》播出时广受好评,播出时间更达到了万人空巷的现象级影响。 就连大街上也都是盗版的“幸子”和“光夫”,对于当时流行的衣服,虽然沈瑶没有亲身穿过,但也印象深刻。 顾城和霍飞看着纸上的服装图样,陷入沉思。 霍飞道:“这种服装造型好看是好看,就是没见人穿过,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买。这件衬衫是不是画错了,袖口接线处都连到腰部了?” 沈瑶收起笔,很确信地摇摇头:“没错,就是这样,照着样子做,成不成试试看吧。” 所谓的“幸子衫”其实用后世的视角来看就是一件蝙蝠衫,立领的白衬衫,或是在领口连着飘带,或是点缀刺绣针织边。 而“光夫衫”就是高领毛衣。 两款男女不同款式的内搭,再配上羊绒长款大衣,立马就能把时尚度拉满,正好适用于冬季穿搭。 霍飞眼里依旧透着些半信半疑。 其实叫他来看,这两款衣服造型实在有些不伦不类,还不如就做常规款式入手,不管怎么样,总不会出错。 霍飞将视线看向顾城,等他做决定, 看着眼前的图样,短暂沉思后,顾城点点头:“就照这个样式做,先出三千件,咱们试试水。” 霍飞还想再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吱声,城哥一碰上沈瑶说什么也没用,还不如就按他的意思办。 况且往常听沈瑶的也没出过错,他接过沈瑶画好的图样道:“行,我就让工人照着样式做。” 说完,霍飞跑去找人对接。 沈瑶神色难掩对生产线运作后的期待,转头又打趣道:“你这么信我?不担心出错让你亏钱?” “不信你就没有今天的羊绒厂和服装厂,我不信你,信谁?” 顾城的声线不紧不慢,带着微微的磁性,沈瑶不经意抬起头,正撞进他眸中,深邃、温柔,而又隐晦不明的缱绻。 沈瑶飞快地移开视线,为掩慌乱,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咱们能动身去饭店了,让家里人等着不太好,霍飞呢?要不要等他一起去。” 看出沈瑶的躲闪,顾城笑着嗯了声,心脏却被酸涩感填充,他一直在等着沈瑶做好准备,贸然的靠近怕会伤了她,所以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再等等。 “不用,他跟工人对接的事情还多,你在京都的家人他都不认识,去了怕不自在。” 说的也是,沈瑶点头。 两人走出厂房,刚才的事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城极有绅士风度地给沈瑶拉开车门,等她坐好后,才转身走到车子驾驶位坐进去。 疾驰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将她的发丝吹得飞舞,阳光下像是镀了金的线条,熠熠生辉。 与风一起吹来的还有沈瑶身上的淡淡的清香。 顾城有一瞬间的失神,心里某处像是被什么牵动了一下,莫名加快几分,刚才的失落与彷徨随风而散。 不管怎么样,沈瑶就在他的身边,比起执着于得到,更该珍惜当下的相伴。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沈瑶转过头,眼睛明亮:“咱们的品牌就叫暖阳怎么样?” “暖阳?” “嗯,温暖如阳光,走出国门普照世界。” 品牌愿景涵盖于品牌名里,倒是很别致。 顾城含笑点头:“行,就叫暖阳!” 两人就此将品牌名确定下。 赶到饭店,崔江平带着一家老小也刚落座,看到沈瑶是和顾城一起来,众人的眼神明显有了些许波动。 盛婉起身牵着她坐下,颇有深意:“姐,我们在学校看完景再回来找你,怎么都找不着,老实交代,你跟顾城去哪儿玩了?” 沈瑶示意顾城一起坐下,道:“去了趟厂房,哪儿都没去。” “厂房?是你们之前说的服装厂吗?”范丽娟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 顾城答道:“是,我这次从国外回来采购了一批纺织机,预计下个月就能开始投产,正好带瑶瑶过去看看。” 人都来齐了,崔云松起身去让服务员上菜。 “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范丽娟赞道:“你们新建服装厂要不要入股投资?舅妈这里钱虽然不多,但也能起到点儿用处。” 沈瑶看了眼顾城,厂子的实际持股人与管理人都是他,自己只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得他看有没有需要。 不过私心来说,经过这几年羊绒出口,他们手里资金还算宽裕,用不着再分股出去。 尤其是家里人,赚了怎么都好说,要是赔了就比较麻烦。 可范丽娟是长辈,人家已经提出来入股,直接拒绝不太好说出口。 好在崔江平及时解围:“年轻人干的事儿,你就别跟着搅和了,今天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瑶瑶毕业,咱们不说其他的。” 范丽娟闷闷不快地看了眼崔江平,打心底来说,她是真的想找点儿事干。 孩子们都一天天长大,用不着她每天跟在身后照顾,每天待在家里都快闷出毛病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被崔江平给掐灭了,怎么都不高兴。 沈瑶看她怏怏不快,当即道:“舅妈,我跟顾城商量打算在京都开个服装销售门店,看你有没有兴趣。” 范丽娟眼前一亮,拊掌道:“好啊!开个门店也行,我周边的朋友也不少,家底殷实,可以拉她们当客源。” 还看都没看服装样式,范丽娟就迫不及待地答应,沈瑶哭笑不得:“舅妈,不急,咱们等服装样品出来,你过去看看,要觉得可以再确定要不要开。” 范丽娟笑意浮现眼角:“行,舅妈都听你的,你让干啥我就干啥,做买卖,你们年轻人更有经验!” 对于妻子突如其来的事业心,崔江平没说什么,只要不给孩子们添麻烦,他都表示支持。 从今年以来,政策越发宽松,不少端着铁饭碗的政企单位人员都有离职下海创业的,更别说是范丽娟。 一家人围在桌前热热闹闹地吃过饭。 崔江平还要回教育局处理工作上的事,就先坐车离开。 沈瑶还要和顾城对接一些服装厂品牌形象设计上的事儿,所以就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回家。 第413章 对他什么感觉 今年年初一月份,国家领导人专程前往深市调研,还留下了“深市的发展和经验证明,我们建立经济特区的政策是正确的”评语。 由此,深区周边由点到面形成了沿海全境开放的格局。 正因如此,从深市回来后,顾城对品牌发展更增信心。 沈瑶在京都找了个设计师,为羊绒服装暖阳绘制标识,经过详细沟通后,设计师了解需求,就回去着手进行初稿起草。 而沈瑶和顾城开始商量该怎么才能把品牌先在国内捧出知名度。 两人找了家咖啡厅坐下,详细研究,制定方案。 “电视广告。”沈瑶只用四个字就指了条明路。 现在的通讯手段实在落后,光靠口口相传来做羊绒高端服装市场也不现实,请演员拍广告就是最好的营销手段。 凡是家里能买得起电视的,都具有一定的消费水平,不是普通家庭,同时电视的辐射范围更广,不光是京都一片区域,全国任何地方都能看到。 羊绒服装相对普通衣服较贵,对标客户群体就是这些人,通过电视广告的方法来打响知名度是最简单的方法。 “现在咱们羊绒厂的账上有多少钱?” 顾城算了一下:“光这趟服装厂设备引进,还有安排工程师外出学习,花掉一半多,现有二十万左右。” 沈瑶仔细算了一下,有二万块也足够了。 等到九月份的服装销售爆季来临,账上的钱就越发充裕,资金有回流,足够利用这段时间打响“暖阳”的名气。 “先找年轻有影响力的演员,在明年初就上电视广告,争取在明年初就把品牌捧红。” 两人一拍即合,早就提上议程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实质性的推进,都有十足的热情与干劲儿。 顾城也跟沈瑶聊起在深市的所见所闻。 自从放开后,那里的经济变化之大发展速度如何迅猛,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我去见了崔老引荐的领导,对方姓康,跟我详细讲述了现今的贸易政策。” 顾城端起杯抿了口咖啡,犹豫后道:“我去见康主任时,他侧面传递出有笔生意可以做,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手。” “什么生意?”沈瑶问道。 “倒卖外汇,就是利用资金兑换的交易差,从中赚钱,只是这种赚钱方式涉及政府内部不能摆在明面上。” 沈瑶在外汇贸易这一块儿并不太了解,看顾城信誓旦旦便鼓励道:“有门路就大胆干,只要不踩政府的红线,就可以尝试。”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机会摆在眼前,要是连试一试的胆子都没有,就没法抓住挣钱的机会。 现阶段的特区什么都在尝试,混沌中,秩序性建立不那么完善,就会有捷径可走。 顾城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见多了以物换钱,像倒外汇这种钱生钱的买卖,具体怎么操作还不甚了解,心里没底。 有了许瑶的一席话,他鼓起勇气:“好,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把服装厂交给霍飞,再跑去那边看看情况。” “多亏崔老,不然我去了那儿人生地不熟,哪能这么快地了解市场走向。” 提起自家外爷,沈瑶笑意更深了些,在毕业典礼前几天,她就收到崔伯承寄来的书信,因为离得远又有军务,他赶不回来,只能通过物流的方式,把话带到。 顺便将她现住的四合院产权证明,一并托人交到她手里。 这处房产是归国有,买卖手续下的就要慢一些,审核严格。 中间隔了那么久,沈瑶都以为崔伯承忘记了,没想到会在毕业当天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在那里住了三年多,里面有很多与萧羽的回忆,能买下来,也算是圆了沈瑶心底的一个心愿。 信上崔伯承明说,这处房产买在了她的名下,是实实在在属于她的落脚地,没什么比这更踏实。 她回信表示感谢,同时决定等手里的钱再充裕些,就把买房的钱还回去,不能白占外爷便宜。 虽然买房现在看着没多少钱,但未来的十年内这所四合院会实现快速增值,还是花自己的钱买更安心。 和顾城足足聊了一下午,吃过饭后,天已经快天黑了,顾城驾车送沈瑶来到崔家。 军子明天还得上课,沈瑶把人接上,然后再回自己家。 沈瑶进去找军子,顾城在外等着。 屋里,明亮的客厅灯光下,范丽娟正在陪着军子写作业,她对待孩子十分有耐心,看军子哪儿写错了,轻声细语地指出修改。 看沈瑶进来,她顺势往外看了眼,果然见到顾城的车在外面等着,脸上立马有了笑容。 趁着军子去收拾书包,她把沈瑶招至身边,低声询问:“瑶瑶,顾城这小伙子对你可够上心的,你现在年纪也不小,跟舅妈说,对他什么感觉?” 崔江英不在沈瑶身边,范丽娟作为家里唯一的女性长辈,对孩子的终身大事就要多上点儿心。 顾城事业有成,又有上进心,对沈瑶又体贴,就是完美的婚恋对象。 萧羽再好,那都是过去式了。 沈瑶在沙发坐下,坦诚道:“没什么想法,我们之间就是朋友。” 范丽娟眼神里透着些无奈,她疼爱地拍了拍沈瑶的手:“舅妈知道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可人总是要往前看,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回不去,还是及早放下的好。” 自从萧羽出事后,这样的话沈瑶已经听了无数遍,过去两个字,说得容易,可做的时候就会发现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有些人带来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就算嘴上喊着过去,心里的疤也不会褪去。 让她撒谎去忽略内心的感受,她做不到。 “舅妈我知道,我需要点时间。”对于旁人的规劝,沈瑶别无他法,只能用这种方式回应。 正巧军子收拾好书包,一溜烟跑过来,握住沈瑶的手:“姐咱们可以走了!” 沈瑶起身跟范丽娟道别:“舅妈,我带着军子先走了。” 范丽娟也没什么再说的,只能道:“行,舅妈跟你说的话,都记在心里,别难为自己,早点儿回去,没事儿就过来。” 沈瑶点头,带着军子走出门。 望着她的背影,范丽娟站起身满眼忧愁。 身后传来脚步声,崔江平从书房出来:“怎么样?说通了吗?” 范丽娟摇了摇头:“爸爸想得太简单了,瑶瑶顾念旧情,哪有那么容易重头开始。顾城这个年轻人固然好,瑶瑶未必能把心放在他身上。” “眼下看,他就是瑶瑶最好的选择,不然你以为爸为什么要利用自己的关系,去帮助一个穷小子发家,还不是希望以后瑶瑶能过上好日子。” 崔江平眉心微蹙:“现在南疆那种局势,去了的有几个能有命回来的,总不能让瑶瑶为一个死人守寡,你没事儿多上点儿心,再劝劝,早点儿放下,也算解了爸爸一桩心事。” 范丽娟叹了口气:“我尽力吧。” 第414章 不安的躁动 坐在车上摇摇晃晃,军子今天玩得实在累了,还没到家就已经趴在沈瑶的膝上睡着。 车停在家门口,沈瑶正想着要把他叫醒。 顾城将她拦住,用食指在唇上比了一下,压低声道:“刚睡着,我抱他进去。” 看着军子熟睡的小脸,沈瑶也没忍心,点点头同意顾城的建议,轻手轻脚将军子在座椅上放平,腾开地方,顾城将身子探到车里,把他抱起。 门口的一盏灯照亮脚下不大不小一片地方,沈瑶把院门打开,在前面引路。 进了屋,顾城抱着军子在炕边儿等了会儿,等沈瑶把枕头和被褥收拾好,小心翼翼地让军子躺进去,替他盖上被子。 刚放下,军子咕哝一声,睡得越发香甜。 两人转身离开带上门,沈瑶道:“麻烦你了。” 顾城笑着摇摇头:“时间不早,我先走了,你早点儿休息。” 沈瑶点头,跟在顾城身后准备将他送出院外。 刚走没几步,脚下不知被什么重重一绊,猝不及防间惊呼一声,就朝前面扑去。 顾城听见声音下意识转身查看,恰好将扑来的沈瑶接了满怀,双手一伸将她的腰稳稳揽住,阻挡住她摔倒的势头。 沈瑶惊魂未定,瞳孔微微放大,唇瓣微张,连呼吸都急促几分。 两人离得极近,熟悉的沁香不受控制地传入鼻腔,掌下的柔软细腰让人不由心猿意马。 顾城就这样无声地垂眸看着她,眸光幽邃。 他们正处于院灯照不到的地方,被浓稠的夜色包裹,点点星辰铺满头顶,闪烁的光茫似坠落沈瑶眼中,看得久了,越发加深神志上的晕眩。 顾城喉结上下滚动,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碰触到她的唇。 短暂的几秒仿佛被拉长,沈瑶逐渐平复惊慌,察觉到这层暧昧的氛围,她不自觉地抿紧唇,屏住呼吸,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顾城......” 顾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掩去眸中翻涌的暗潮,低咳了一声,嗓音依旧带着几分难抑的低哑:“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天黑没看清路不小心绊了下。”沈瑶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没有将刚才的波澜放在心里去。 她转身从地上捡起倒着的铁铲,平时这把铁铲是用来翻土,铲除杂草的,应该是刚才走过来时碰到,两人都没注意。 将铲子重新靠在墙角,沈瑶道:“走吧。” 顾城嗯了声。 这次他放慢脚步,走在沈瑶身边,免得再挡住她前路的光。 直至走到院外,他打开车门,扭头道:“回去吧,把门锁好。” 沈瑶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退回门槛将院门反锁。 听着咣当一声落锁的声音,顾城高提的一口气陡然松了下来,跌坐到驾驶位上,长出一口气。 他是个成年男人,具备正常的生理需求,平时跟客户谈生意也少不了来往应酬,见过美女如云也依旧能做到心如止水,洁身自好。 可刚才在面对沈瑶时,他差点儿抑制不住内心的波动。 掌心还残存着那柔软的触感与体温,小腹下的一团火在蠢蠢欲动。 顾城愤懑地将头埋在双臂之间,等待身体那股不安的躁动逐渐平复...... 时间一晃,转眼就是八月,羊绒服装厂生产线也已经正式运行。 按照沈瑶给出的图样,正在紧罗密布赶制成衣。 军子放暑假后,就在专员的护送下前往海都去见崔江英。 沈瑶因为要紧盯九月份新款羊绒服装上市,没能跟着一同去。 这天,盛婉来约沈瑶去王府井逛街,沈瑶不太想去,读者来信已经在桌上堆得放不下了,她必须挑上几封做回复,再交给杂志社寄出。 这个年代读者和作者的互动全靠这封书信维系,拖得太久,杂志社那边也会催。 但架不住盛婉软磨硬泡,说正好帮着范丽娟看开店的门面。 沈瑶拗不过她只好被拽走。 王府井是京都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正是周末,来逛街的人不少,两个姑娘在卖服装饰品的店里穿梭,没多久盛婉就看中一件白色连衣裙,掐腰的设计,裙摆微微蓬起,颇为素雅。 盛婉上身试穿,步伐轻盈地跑出来,在沈瑶面前转了一圈:“姐,你快看好看吗?” 陪女孩子逛街重要的不在陪,也该有认真的态度和适当的建议。 沈瑶仔细品鉴,盛婉个子不算高,杏眼圆脸,配上微卷的短发,属于娇俏可人的类型。 这件衣服好看是好看,却过于素雅,衬不出她的性格里的灵动,扭头问店员:“同志,这件衣服有嫩黄色的吗?” 店员面露为难:“同款的没有嫩黄色。”像是想到什么,转口提到:“另一件裙子款式跟这件不一样,刚进的货回来,还没往货架上摆,要不要试试?” “行啊!你拿来,我试试。”还没往货架摆,肯定是新货,盛婉立马就来了兴致。 店员转身去货架底下的衣服堆里翻了翻,抽出一件还带着透明塑封的衣裳递过来:“就是这件,裙摆要比你身上这件更短些及膝盖,看看样式喜不喜欢。” 盛婉接过,打开了看了一眼,就相中了:“就这件,我试试,姐你再等等我。” “嗯,去吧。” 盛婉拿着裙子钻进换衣间,在等她换衣服的功夫,沈瑶漫无目的在店里的货架上巡视。 就在这时,售货员朝门口方向走了两步:“您好,请问要些什么?” 沈瑶以为是有新顾客上门,也没太在意,继续寻找着喜欢的衣服。 可过了半晌,依旧没听到顾客的回答声,她疑惑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张俊逸的脸庞,竟是傅慨舟。 他手里拿着一件跟盛婉刚才试穿的同款白裙,笑意幽深,递到盛婉面前:“我觉得这件裙子倒很适合你,你不试试吗?” 沈瑶愣了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傅慨舟,下意识道:“你怎么在这儿?近期没有演出吗?” 傅慨舟拿着裙子的手微微放下去些:“我被话剧社除名了,不用演出了。” 沈瑶一诧,她还记得第一次和傅慨舟见面时,他在舞台上充满激情与活力,就连宋社长也对他颇为欣赏。 这么有潜力的演员,怎么会被除名? 沈瑶不理解:“为什么?是出什么事?我能帮到你吗?” 她语气里的关切,让傅慨舟笑意越发柔和,但他明显不想深入聊这个话题道:“我母亲病了,我得匀出时间照顾她,没什么特殊原因。” 原来是这样,沈瑶不由面露惋惜,傅慨舟在表演方面很有天分,假以时日被挖掘去拍电影也很有可能。 可现实无奈,家里人生病总不能做事不管,事业与爱好什么的也只能往后推一推。 上次见傅慨舟时,他还托自己给寄新的签名杂志。 不过那段时间自己因为萧羽情绪不太好,就让陈述帮忙寄出。 后续陈述也没再跟她说,她也忘记问,遇到傅慨舟才想起来。 “之前寄的签名杂志新刊,你收到了吗?” 傅慨舟轻轻摇头后道:“我母亲就在那段时间生病,我收到消息赶回老家,没来得及,应该是被退回杂志社了。” 沈瑶抿了抿唇,现在《杜鹃花开》全本小说已经完结,再补发杂志也没什么意义。 她转开话题:“你怎么在这儿?阿姨身体好些了吗?” 第415章 爹找的你好苦 傅慨舟嗯了声,刚要说什么,更衣室里的盛婉已经换好衣服跑出来,轻快道:“姐,你看,我觉得这身不错,更适合我。” 沈瑶转头看去,俏皮的短发,恰到好处的嫩黄色,衬得盛婉肌肤白嫩,眼眸明动:“很好看,就这件吧。” 盛婉心爱地拎着裙摆转圈,抬起头,才注意到一旁的傅慨舟,疑惑道:“姐,这位是?” “我的一个朋友,傅慨舟,刚巧在这儿遇到。” 盛婉上下打量将傅慨舟打量一番,瞧见对方相貌清俊,皮肤白净,心念一动。 沈瑶对顾城的态度盛婉都看在眼里,两人相处就是关系要好的朋友,迟迟没有推进的迹象。 但眼前这位傅慨舟不一样,他的长相明显和萧羽是同一类型,像是藏于雪山之巅的冰水,干净澄澈。 只不过萧羽的性格看起来更冷冽些,而傅慨舟和善纯粹,有亲和力。 盛婉凑近小声道:“姐,你跟这位朋友能在女装店碰面,真是瞧得很。” 话里着重强调“女装店”三个字,暗示傅慨舟专程来这儿制造偶遇。 声音虽然压低,却没避着人,傅慨舟自然也听见了,垂眸腼腆的笑了笑。 盛婉这副语气,就知道她又要胡说,沈瑶给了个眼神警示,她才飞快地吐吐舌头,严肃起来,伸出手道:“你好,我叫盛婉,是沈瑶的妹妹。” 傅慨舟握手示好,点点头。 简短地打了个招呼,盛婉挽上沈瑶的手臂,轻轻撼动,央求道:“姐,新裙子买了,还差搭配的一双鞋,你眼光好再陪我转转吧,行吗?” 既然已经出来了,不答应这位小祖宗的要求哪有那么轻易能回去,沈瑶没办法,只好道:“先说好,买完鞋就得回去了,我还有事。” 盛婉欣喜不已重重点头。 “不好意思,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沈瑶扭头看向傅慨舟道。 傅慨舟道好,目送两人结伴走远的背影,清澈的眸光逐渐黯淡,暗流涌动。 “同志,这件衣服你还要吗?不要我就挂起来了?”店里的售货员上前询问。 傅慨舟回过神,看向手里的白裙子,稍一犹豫道:“要的,麻烦帮我装起来吧。” ...... 在商场又转了一会儿,逛了几家店,盛婉看中一双圆头白色系带小皮鞋,正好能搭那件黄裙子,终于得偿所愿打道回府。 沈瑶骑上自行车,先将盛婉送回家,再回去慢慢给读者写回信。 刚走到崔家门口,就见门口堵得一片人,嗡嗡的议论声也阻不住那粗狂的嚎叫和怒骂声。 “出来,崔江平你别当缩头乌龟,你们一家子仗势欺人,当官的就可以欺负老百姓吗?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让你好看!” “走过路过的都看看,他们姓崔的一家子摆明了不讲理,扣着我家姑娘不放!我们这穷苦老百姓没地方说理去!” 里面的人是什么来头尚不清楚,可沈瑶站在门外,话里话外都是冲着崔江平去的。 难道说是他在工作中得罪了什么人,来家里闹事了? 海都的一起间谍案害死不少人,去年又逢严打,审判后直接拉去刑场枪毙的都有几卡车,一时间京都的高层都怕受到牵连,人人自危。 要不是因为萧振江突发旧疾,上面顾念他过去军功,这会儿也早就成了阶下之囚。 现在凡在京都的官员谁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再闹出什么事受到检察院关注。 崔江平身为京都教育局的上层领导,众目睽睽下被人找到家里来闹事,事情要闹大,被抓住把柄,绝不好收场。 想到此,沈瑶不免着急,把自行车停靠在路边,就想挤开人群进去查看。 刚走进步一扭头,发现盛婉脸色惨白,甚至全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 “婉婉,你怎么了?”沈瑶询问。 盛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唇瓣轻颤道:“姐,我不想回去,咱们现在去你家行吗?求你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有看都不看就走的道理。 沈瑶眉心紧蹙:“怎么了?难道你跟他们认识?” 盛婉垂下眼,过了片刻才道:“里面的人应该是盛长东,那个人算是我的亲生父亲。” 沈瑶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刚才那人说是来找他姑娘,原来这个姑娘就是指盛婉。 刚才还担心是崔江平得罪什么人,故意上门闹事,知道是盛家的人,沈瑶松了口气。 他们这家人倒真有意思。 当初沈春梅和沈春娟执行死刑的时候,他们怕受到牵连,就连来京都收尸都不肯,躲着藏着当缩头乌龟。 现在估计是看风头过去,他们又想从盛婉这里讹诈些什么,所以不远千里的跑来京都。 看盛婉怕成这个样子,沈瑶道:“你别进去,在外面等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盛婉急切地将她拉住,语气哀婉:“姐,你不要让他们把我带走,行吗?” 沈瑶愣了一下,随即拍拍她的手安抚:“你放心,他们想带你走没那么容易,你是咱爸养大的,去留只有你自己决定,他们无权干涉。” 听着沈瑶的话,盛婉才稍微稳住心神,点点头。 门口的人围观的人不少,也不知道已经闹了多久。 沈瑶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就见院里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带着两个近三十岁,兄弟模样的年轻后生堵在门口,吵吵嚷嚷闹得不可开交。 不用想五十来岁的那个老男人就是盛婉的亲生父亲盛昌东。 他个子不算高,身形黑瘦干瘪可嗓门却很响亮,指着紧闭的房门:“出来呀!都给老子出来呀!你们崔家办了亏心事,以为躲起来不见人就没事了?做你的春秋大梦,赶紧滚出来!不然我们就砸门了!” “就是,你们把我妹妹藏到哪儿去了?趁早交出来!” 那兄弟俩也不省事,有他爹出头,嗓门一个比一个叫得响。 门口聚围聚的人群议论纷纷。 有刚来的不了解情况,急着看热闹,向其他人询问是怎么回事,人群中戴帽子的年轻人给解释。 “这三个应该是一家子,他们家闺女小时候被人给抱走了,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可抱走他姑娘这家人是当官的,扣着人不想给,要把他家闺女嫁给自家小子当童养媳。” “你说说,都已经是新时代了,竟然还有这种办事的。” “现在为了一家子团聚,没办法只能上门来要人,也是可怜人呐!” 沈瑶在旁听得真切,看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亲眼见过似的,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正好说话那人转过头,帽子底下的一张脸要比沈瑶想象中还年轻。 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根本还是个少年,哪是会说出这么老成的话的人。 沈瑶眸光微冷,视线淡淡在他面上扫过,迈步走进院中,来到那父子三人面前:“你们是谁?在我家门前叫唤什么?谁藏你们妹妹了?” 一句“我家”让父子三人顿时安静下来,视线齐刷刷地聚在沈瑶身上。 寂静片刻,只听盛昌东爆发出一声悲切的哭嚎,踉跄朝沈瑶走去:“女儿,我的乖女儿,我是你爹呀!爹找得你好苦呀!” 第416章 凭空变一个出来 盛昌东的两个儿子在看到沈瑶的瞬间,眼睛都直了。 眼前的姑娘长得实在太好看,别说是村里,就是满县城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她站在那儿,高挑的身形,身段窈窕。一张瓜子脸,秀靥清雅,唇瓣微抿犹如红缨初放,散披着的墨发恰好及腰,柔顺的碎发贴在鬓角,衬得皮肤冷白。 好看是真好看,就是眼神太冷,看着不好亲近。 兄弟俩对视一眼,有些犯嘀咕。 他们印象里沈丽娟在世的时候说盛婉个子不高,就是偏向娇俏的小姑娘,反正是很好拿捏。 怎么眼前这位看起来不太像。 可就算再疑惑,他们也没见过。 盛婉被抱走后,过得好不好他们根本一点儿都不在意,左右不过是个丫头片子。 每次来问盛婉要钱的都是沈丽娟和沈丽梅,他们一家子只要有钱花有肉吃就够了。 要是细论起来,盛二强对他这位妹妹还有股强烈的恨意,要不是她搅乱,该被沈建州领走,去城里过好日子的就是自己,哪还有她什么事儿! 盛昌东干嚎了半天,见沈瑶始终不为所动,装模作样地抹了把干糙的眼睛。 他也不认识眼前的是不是盛婉,可据他所知,崔家只有一个儿子,盛婉在京都上班借住崔家,眼前这丫头指着崔家说是“我家”,不是盛婉还能是谁。 扭过头看两个儿子还在傻愣愣地站着,盛昌东当即一声喝斥:“你们两个瘪犊子还愣着干什么?这是你们失散多年的妹妹,还不快点儿过来认亲!” 盛大壮和盛二强这才回神,也顾不上细论真假,上前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妹子,哥哥可算找到你了,走吧,快跟爹和哥哥回家。” 看着这一幕,沈瑶都要笑出声了。 这一家子连人都没见过就敢上门来认亲,怕是眼睛长在后脑勺了。 盛大壮个头要比盛二强高一个脑袋,说是在哭,可眼睛贼溜溜一个劲儿在沈瑶身上打转,满是垂涎欲念,毫不在意眼前的人是他的“亲妹子”。 走到沈瑶身边时,更是被那股似有若无的幽香迷得心肝儿发颤,脑子里灵光一动,不再满足于扯着嗓子套近乎,还想伸出手来抱沈瑶。 可沈瑶哪会让他近身,肩膀一侧就躲过,眼神里的冷光毫不掩饰:“再敢碰我一下,当心你的狗爪子。” 这话里的鄙夷毫不掩饰,盛大壮一愣,片刻后感觉被拂了面子,脸涨成猪肝色:“你......你......你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越发显露出弊端,大舌头还是个结巴。 不光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还发音不清,像是含了口浓痰,越发让人觉得恶心。 盛二强本来就憎恶盛婉,现在看大哥又遭到眼前的“盛婉”嘲讽。 眼中凶色一闪而过:“妹子,你怎么能这样说大哥,你知道他找了你多久吗?咱们可是亲兄妹啊,你不能被人蒙骗,不认自己的亲哥哥啊!” “是啊,婉婉,你不能光看着他们崔家家境好就忘本,我们才是你真正的亲人!”盛昌东也在旁边道。 许是听到外面的喊叫声低了,怕出什么事,紧闭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 崔江平朝外看了一眼,正见他们父子三人围着沈瑶,心下一急,喊道:“瑶瑶!” 他大步走出来,怒瞪着盛昌东:“你们几个有什么事儿就冲我来,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瑶瑶?” 盛昌东有些没闹明白,不是叫婉婉吗?怎么改名叫瑶瑶了? 沈瑶率先弯起嘴角,冷嗤道:“还敢说是来认亲,连面都没见过,随便抓住个人就敢喊闺女,满大街那么多年轻姑娘,你说谁是谁就是,跟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空口白牙想让我认你们,我还说我是你娘呢?你怎么不叫一声让我听听?” 盛家三父子被刺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们姑娘从小就被人抱走了,认错是正常的,你又不是没长嘴,为什么不说?”盛二强怒声道。 沈瑶语气散漫:“我为什么要说,你们唱戏怎么也得唱全,打断了多不礼貌。” “你......你说谁.......唱戏?”盛大壮结结巴巴道。 “我们就是来找我亲闺女的,你说唱戏,什么唱戏?” 眼看几人越来越激动,崔江平生怕他们对沈瑶做出什么来,挡在沈瑶面前低声道:“瑶瑶,快回家去,别跟这些人废话,舅舅来应付,你舅妈刚才已经报警了,公安一会儿就来。” “报警?”盛昌东听到这两个字并不害怕,梗着脖子道:“你是当官的,报了警他们要是敢动我们就是官官相护,我们父子是正经来寻亲,凭什么不让我见自己的亲闺女。” 崔江平神情紧绷,眸光透过镜片看向门口,那里围聚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事儿要是一旦闹大了,他就算没有错也会因为在群众间造成的恶劣影响接受组织处分。 明年局里老领导就会办理退休,他是顺理成章的接班人,要在这时候出什么问题,升迁就彻底没希望了。 他只好忍下心中的怒气,平静道:“有什么事好好说,盛婉真的不在,你就算让我交人,我也交不出来。” “好好说,好好说你听吗?我们这种穷苦老百姓,怎么能拗得过您这条大腿,刚才还紧闭房门不见,现在知道好好说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盛二强吆喝一嗓子,煽动着门口看热闹的人群。 事情还没弄清楚,已经有不少认跟风附和,其中就属刚才跟路人歪曲事实的少年回应得最响亮。 沈瑶的视线再度从他身上扫过。 崔江平是接受过教育的人,哪是这些泼皮无赖的对手,被盛二强的一顿煽风点火气得说不出话,搓着牙根,只能透过镜片显露出眸中汹汹怒火。 正当双方僵持时,身后的沈瑶,语气平淡:“不是说你的女儿被人从小抱走了吗?怎么抱走的时候不阻止?” “街坊四邻谁不知道我舅舅只有一个儿子,根本没什么闺女,你们到他门上来要人,指望他凭空给你变出来一个?” 第417章 五千块留人 盛昌东被一番质问气得跳脚,愤怒道:“我女儿小的时候被抱走是她妈一手安排的,我这个当爹的都被蒙在鼓里,现在来找回女儿有什么错。” “况且就算不是崔家抱走的,但她人就在这儿,是沈建州那个王八羔子,抱走我闺女不想养,送给崔家当童养媳,这是明摆的事儿!” 这么荒谬的说法,让崔江平听了只觉得不可理喻,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恨不得现在就给盛昌东一点儿颜色看看。 可在旁的沈瑶依旧神色平静,她自小在农村长大,比盛家父子还无耻的人都见过,根本不把他们的手段放在眼里。 明知道盛婉是沈建州抱走的,他们不敢去找沈建州,专到崔家闹事,摆明了欺软怕硬,沈瑶嘴角溢出一声冷笑:“扯谎都不记得打草稿,我表哥公费出国留学深造,现如今在军区医院工作,是全市最年轻的心脑科主治医师。” “人品出众又有上进心,工作还好,不说别的我就问各位,他这样的人需要找什么童养媳?放到相亲市场里,算不算抢手?” 门外有不少临近街坊巷子里的老住户,婶子婆子们没事儿最热衷于给年轻人牵线搭桥,她们当然知道市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军区心脑科主治医师是什么分量。 沈瑶话音刚落,就有人接道:“抢手,小姑娘,你表哥有对象没?婶子给张罗介绍一个。” “我觉得我姑娘就挺合适,咱们可以安排见一面瞧瞧。” 崔江平神情讪讪,他看了眼沈瑶,眼里的怒火逐渐消下去,转为无奈。 优秀归优秀,可现在不是正在跟盛家这父子三人理论呢嘛? 怎么被整成相亲现场了,这让崔云松回来知道还得了? 眼看围观的风头就要倒向一边,最不服气的当属盛家父子,可以一时间又说不出话反驳,只能气得干瞪眼。 人群中戴帽子的少年眼珠子一转,扯着嗓子道:“既然不打算留童养媳,更应该让人家领走呀!?凭什么扣着人不放?” 盛昌东立马挺直腰杆接腔道:“对!你扣着人不放就是居心不轨!” 沈瑶道:“不是不放人,是盛婉现在有稳定的工作,吃得好住的好,为什么要跟你们走,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她的父亲兄弟,也没见半点儿替她着想。” “她回去干什么?是找个村里的光棍嫁了,挣笔彩礼给这两个哥哥娶媳妇?还是当个受苦的劳动力,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撅草,喂牲口?” “凡是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儿女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受苦,你们倒好,打着认亲的名义找上门,非要毁了她的后半辈子。” “大家都是长眼睛的,孰是孰非都能论清楚,话就放在这儿,有我在谁都不能带走盛婉!” 门口路人议论纷纷,沈瑶别看年轻,说的话却很有道理。 这父子三人一看就是农村的庄稼汉,姑娘好不容易在城里站住脚,当父亲的该高兴才是,哪有非要拽着人回农村过苦日子的? 明显不对劲儿。 有人道:“现在有个稳定工作了不容易,何必非要把人领走!安的什么心?” “我看这小姑娘说得在理,你们该听也得听听,她是真的为你女儿好!” “别真是为了把女儿领回去随便嫁人吧,你这儿子都娶过媳妇了吗?” 说起娶媳妇最迫切的当属盛大壮,一听有人提这茬,恼羞成怒,结结巴巴:“老子娶没娶,你......管,你管的.......着吗?” 盛二强和盛昌东被当众戳穿心思,互相交换着眼色,心虚之余眉眼中更带起一抹戾气,恨不得把沈瑶生吞了似的。 家里原先种了几十亩地,后来因为盛婉每个月都能给接济,父子几人渐渐地就歇了种地的心思。 几十亩地长时间不打理,村里回收的回收,荒芜的荒芜。 这两年儿子长大,本打算继续从盛婉手里拿钱娶媳妇的,哪想沈丽娟来了趟京都,钱没要到却被抓起来枪毙了。 自那以后,盛婉就再没往家里寄过一分钱。 眼看积攒的钱都花完了,儿子娶媳妇的事儿还没着落,盛昌东拿不出钱,思来想去,就又把主意打到盛婉身上。 他们这趟来的目的也很简单,要不就以盛婉为要挟,让崔家给他们钱回去娶媳妇。 要是崔家不给就把盛婉带走,村里没娶媳妇的老光棍多了,来的时候已经跟村东头的王喜庆谈好价,把盛婉嫁过去能换整整一千块。 王喜庆除了岁数大点儿,有两个孩子,爱动手打人之外再没什么毛病。 他家里条件不赖,盛婉嫁过去也能过上好日子。家里攀上这么个有钱女婿,以后要啥有啥。 眼看好好的谋划被沈瑶两三句话就给搞砸了,他们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盛大壮已经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就想对沈瑶动手。 就在这时,沈瑶的朝着大门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随即语气无奈道:“你们说吧,怎么才能同意把盛婉留下来?” 刚才还言辞激烈,话锋一转却有了妥协的意味。 盛家父子暗自窃喜,以为沈瑶经不住诈唬服软了。 盛大壮欣喜道:“那......那还不简单......给钱就行,也不多......五千块,我妹子就留在这儿了。” “五千太多,能不能少点儿啊?” “不少,一分都不能少,一个大活人卖给你家,五千块钱不算多!”盛昌东紧接着道,他问王喜庆才能拿一千,问崔家能要五千,赚大发了! “卖?” “不是卖是什么,我姑娘可是个黄花大闺女,跟着崔家小子整天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清不楚,没有五千块,我绝对不会让她继续待在这儿。” 盛昌东说的头头是道,一脸为盛婉着想的样子。 沈瑶眸光沉沉,莫名其妙来了句:“这可是你说的。” 盛家父子还没反应过来,她仰头朝门外道:“公安同志,你们可听见了,这几个人打着认亲的名义来上门敲诈!张口就是五千块!” 众人顺着沈瑶的声音回头看去。 两个穿着白制服带警帽的公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将刚才沈瑶跟盛家父子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让公安进去。 就在这时,之前躲在人堆里的少年见势不妙,脑袋一低就想溜,沈瑶眼尖,高声提醒:“同志,抓住那个戴帽子的小孩,他跟他们是同伙!” 公安训练有素,眼明手快一把就扯住那少年把他从人堆里押出来。 到底年纪小,一看到公安就被吓傻了,现在被人扣住胳膊,顿时没有刚才在人堆里煽风点火的气焰,眼泪鼻涕齐刷刷往下流:“爹,爹快救救我,让他们放开我,爹!” 盛昌东神色惨白,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周围凑热闹的人听着那小子对着盛昌东一口一个爹。 这才反应过来,大家都被这小子的鬼话给诓了,冤枉了好人,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公安同志,就是他们几个,今天一大早围在这家门口闹事,刚才还狮子大口试图敲诈人家五千块,我们都可以作证!” 几名公安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其实早就来了,但是因为门口围得人太多。 崔江平又是政府官员身份特殊,没凭没据将闹事的人逮捕,很容易适得其反,在老百姓眼里落下官官相护的罪名。 好在沈瑶及时出现,把问题解决,给了他们逮人的理由。 为首的公安道:“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对这几人仔细调查,如果情况属实,严惩不贷!” 第418章 天王老子也没招 眼见公安这副态度,盛家父子彻底怂了。 盛昌东都快给跪下了,指着沈瑶道:“同志啊,可不能听这丫头片子胡说,是她主动提出要给我们钱的,我们可没要!” “少装蒜,话我们听得清楚,耍赖没用,赶紧跟我们回派出所老实交代,看你们来京都究竟是为了什么?” 公安毫不客气地从兜里掏出手铐,往盛昌东的手腕上一拷。 在旁的盛大壮和盛二强吓得一脑门子汗,第一反应就是跑,可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有其他出口。 刚跑到墙角就被公安追过来,一脚就踹到在地,膝盖顶着后背,戴上了手铐。 看着公安把人带走。 崔江平才算松了口气:“瑶瑶,这回可多亏了你......” 话还没说完,沈瑶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被门口的几个婶子婆子给拽走,七嘴八舌都是打听崔云松的。 “姑娘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哥哥还没对象吧?我给介绍个合适的!” “还介绍什么,就我家姑娘,长得模样好,个子高,在电影院当检票员,金童玉女正好一对。” “检票员算什么好工作,我妹子还是老师呢,还是老师跟医生更合适,姑娘,你哥哥啥时候有空,安排他们见一面!” “你这人怎么这样?有没有先来后代?检票员怎么就不是好工作,老师一天跟群孩子打交道,累死累活的,有检票员清闲吗?” 几人将沈瑶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沈瑶一个头两个大,她刚才只是为了驳盛家父子的话,没想到还真被人听进去了。 在她看来,崔云松模样再好,工作再优秀,就他那性格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无可救药。 拉媒搭线这种事她不感兴趣,恨不得立马抽身,劝了几句一抬头,正看见门口骑着自行车刚下班回来的崔云松。 沈瑶眼前一亮像是见了救星,指着崔云松道:“你们跟我说没用,正主在哪儿呢,见不见得他点头才行。” 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人,顺着沈瑶的手势转头看去。 崔云松刚进门,神情虽带着茫然,可确实是模样出众,称得上仪表堂堂,赶紧转移目标一窝蜂围上去。 沈瑶扭头就跑。 崔江平在屋里看着崔云松在外腹背受敌,难以招架的模样,哭笑不得。 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出去跟群女人拉拉扯扯,只好替儿子向媳妇求援:“你赶紧出去救救云松,他快被那群女人活吞了。” 范丽娟手里拿着把瓜子趴在窗台上也看得不亦乐乎:“咱们儿子木头似的,能有今天不容易,救什么救,他自己想办法,说不准正好有中意的呢。” 崔江平摇了摇头,他可不这么想。 崔云松和盛婉两人一起长大,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就差层窗户纸等着被捅破了,哪会这么轻易的移情别恋。 现在国家号召婚恋自由,儿子长大了,他们作为父母自然要尊重他的决定。 可盛婉的家庭,实在是一言难尽,刚才都看到了,盛家那几个从当爹的再到当儿子,就连最小的盛老三,也是一副滑头相。 要是跟着跟盛婉在一块儿,他俩遇上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账,能应付得过来? 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呢。 崔江平的无奈,范丽娟看在眼里,她也愁,可愁又能怎么样,真到那一步,厉害关系摆在眼前,两人要还是铁了心在一起,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招。 热闹看着正起劲儿,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问道:“瑶瑶呢?刚才不是跑进来了吗?咋又不见了?” 崔江平端着茶在椅子上坐下道:“盛家那几个来把婉婉吓得够呛,躲在外面没回来,沈瑶去找了。” ...... 沈瑶暗自偷笑,从门外一溜烟跑到刚才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盛婉并不在原地等着,环顾一周,才在墙根底下发现了她。 她蹲在墙角,双臂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 沈瑶不由自主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碰了碰她的手臂:“婉婉,你躲在这儿干什么,咱们回家吧?” 盛婉仓惶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姐,他们还要带我走吗?” 沈瑶摇摇头:“他们聚众闹事,已经被公安逮捕,现在安全了,回家吧。” 盛婉愣愣地看着沈瑶,过了一会儿才一嗓子哭出来,抱着沈瑶的腰不撒手:“姐......我好害怕,我好怕!” 她怕什么呢? 想必是知道崔江平现在的处境,担心崔家为了自保把她交出去吧。 沈瑶垂下眼沉重地叹了口气,摊上那样的父亲和兄弟,盛婉也是够不幸的,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儿,别害怕,有姐在呢,爸爸要是知道肯定也要找他们算账。别哭!” 盛婉一抽一抽的,刚才盛家父子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自己待在崔家,在外人眼中名不正言不顺,这才被拿了话柄。 她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姐,我搬去跟你住行吗?” 四合院空置着好几间房,现在除了付敏住一间,一间萧羽住过,她落了锁,剩下两间盛婉想住哪儿都可以。 沈瑶点点头:“好,你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盛婉像是找到了依靠,满脸感激紧紧抱住沈瑶。 过了好一会儿,盛婉整理好情绪跟沈瑶一起往崔家走去,在搬家前她得收拾收拾东西。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崔云松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吵吵嚷嚷都是要给他介绍对象,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挨个儿见一见。 崔云松焦头烂额,不经意抬头正对上盛婉哭红的眼睛,他当即愣住。 盛婉垂下眸,掩饰心底的酸涩,装作没看见,绕开人群朝着屋里跑去。 崔云松脸色骤变,跺了下脚,再没了刚才那份好耐心,一把挣脱拽着他袖子的手:“够了!我目前没打算找对象结婚,各位请回吧!” 说完推开面前挡着的人,迈开步子朝盛婉追去。 第419章 你不能走 盛婉跑进卧室就开始把衣柜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拉出皮箱一件件叠好放进去。 崔云松随后进来,看着她开始打包东西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婉婉,你这是干什么?” 盛婉只顾埋头收拾行李,并不搭话。 “有什么事,好好说,把东西都翻出来,你要去哪儿?”见她不说话崔云松越发着急,上前拽着盛婉的臂弯迫使她停下来。 紧蹙的眉头在对上盛婉哭红的双眼逐渐松解开:“婉婉......” “我想好了,以我的身份住在这里不合适,我要搬去跟沈瑶姐一起住,她已经答应,只要我想过去随时可以。”盛婉低下头道。 虽说盛昌东父子已经被公安带走,但就算按聚众闹事关上几天,也迟早会放出来。 她实在不好意思再继续住在这儿,给崔家人添麻烦。 她是沈建州收养的回来的,沈瑶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她去四合院住,盛家父子就没有理由在胡乱造谣。 “不行,我不同意!”崔云松直接拒绝,眸色深沉近墨,似乎还藏着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 听到盛婉说要搬走,范丽娟也崔江平也急急赶过来。 “婉婉,住的好好地为什么要搬呢?你父亲和哥哥的事儿别放在心上,会有法子解决的,别为这小事而操心。”范丽娟语气真切。 崔江平也道:“是啊,咱们一家子住了这么久,搬出去一时半会儿未必能习惯。” 可不论旁人怎么劝说,盛婉都下定决心。 她缓缓摇了摇头:“舅舅,舅妈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在这里住这么久也多谢你们的照顾,其实去沈瑶姐那儿住也是一样的,两家离得不远,我时常回来看你们。” 语罢,抬头又对崔云松扯出一抹笑道:“哥,咱们都长大,不能跟小时候一样不懂事,就算我搬走,你照样是我哥,这谁都改变不了。” 她轻轻扯开被崔云松拽着的手臂,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崔云松薄唇紧抿成一线,目不转睛盯着盛婉的举动。 范丽娟和崔江平无奈的对视一眼。 其实盛婉说的也不错,住在沈瑶哪儿离得又不远,时常回来也能看到。 可崔云松一脸坚持的样子,范丽娟拽了拽,他也纹丝不动。 没办法,崔江平只能招呼着范丽娟离开。 年轻人的事,还是由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两人被闹腾了一天也该去歇歇了。 把门口的街坊邻居好说歹说才送走,沈瑶已经口干舌燥,边朝盛婉的卧室走,边问道:“婉婉东西收拾好没有,要我来帮你吗?” 说话间,到卧室门口,才发现里面还站着崔云松,:“呦,你也在?帮盛婉收拾东西?”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崔云松的怒火,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沈瑶,沉声道:“她哪儿都不去!” “不是要去我那儿住吗?婉婉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说不去就不去?”沈瑶扬起下巴,招呼着盛婉,不忘白了眼崔云松。 盛婉合起皮箱,正要走却被崔云松一把拽住:“话不说清楚,你不能走。” 盛婉恼火地跺脚:“哥,你别闹了!” “我没有闹,婉婉,到底出了什么事,究竟怎么了你跟我说?” 盛婉实在没办法,只好解释道:“今天我的亲生父亲和哥哥带着人来家里闹事,我再继续住下去,外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崔云松神情执拗带着不解:“咱们一块儿长大,同进同出,外人说什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沈瑶终于忍无可忍:“小的时候,她确实可以跟你同进同出,没人会在意,可现在年纪大了,常住在一个屋檐下,外人过去不知道也就算了。” “现在街坊四邻都知道她是领养的,本质上跟崔家没什么关系,再继续住下去,防不住有人说三道四。” “你是个男同志,工作,家庭,社会地位都有了,清白名誉对你来说无关要紧,没人会说你什么。” “可盛婉呢?你有替她想过吗?” 沈瑶的一席话过后,崔云松彻底愣住了。 盛婉跟他从小到大都在一块儿,自己来军区医院工作后,她也受安排跟他进了同一所医院。 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久到他潜意识里认为盛婉跟他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 他转过头看了眼盛婉,内心的愧疚无以复加。 早已没有刚才的那股盛怒,近乎哀求对沈瑶道:“最后给我几分钟时间,我有话跟婉婉说,要是她还愿意跟你走,我绝不拦着。” 沈瑶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大约猜到崔云松会说些什么,可语气依旧不满:“快点儿啊,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回去还有事。” 转身离开,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 外面天逐渐沉下来,阴云压得连房间的光线都变得昏暗。 门一关,只剩下盛婉和崔云松两人,短暂的沉默后,最终是盛婉率先打破平静:“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婉婉,以后别再叫我哥了。” 盛婉一怔,茫然道:“为什么?就因为我要搬走吗?还是......” “不是!” 崔云松毫不犹豫地打断盛婉的猜想,低下头艰难道:“我从来都不想当你的哥哥,我们本就没有血缘关系,难道我在你眼里只有哥哥的身份,其他什么都不是吗?” “我喜欢你,盛婉,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感情。你明白吗?”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恍若一道晴天霹雳令盛婉当场愣在原地:“哥......” 憋在心里太久的话终于说出口,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崔云松抬起头看向盛婉:“别再叫我哥了,盛婉嫁给我,如果你接受,我就带你去见父母,如果拒绝......就当我从来没说过,以后再不会纠缠你。” “你来决定。” 他认真注视着盛婉,证明自己没有在开玩笑。 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骨节发白,似乎在等待接受法官最后的审判。 盛婉在他的目光下神情有些慌乱,可没过一会儿,就逐渐平静下来,脸颊染上绯红,小声道:“我们在一起,舅舅和舅妈能同意吗?” 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可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担忧,也足以说明一切。 崔云松悬着的心骤然放下,转而陷入巨大的狂喜中:“能!他们一定能同意,你愿意嫁给我是吗?” 盛婉害羞的抿唇,含糊的点头嗯了声。 “走,我带你去跟他们说,咱们把日子订下就结婚,我看旁人谁还敢说你半个字。” 崔云松惊喜之余,牵着盛婉的手就要带她去见崔江平和范丽娟。 门刚打开,就引起了一番骚动,范丽娟和崔江平两人一个装作路过,一个装作在看墙上的壁画,还恰有其事地指点着。 有理由推断,他俩一直在门外偷听。 看到崔云松牵着盛婉出来,范丽娟才故作疑惑道:“儿子,怎么了?” 假,真是假的不能再假了...... 崔云松嘴角抽了抽,视线朝沙发上探头观望的沈瑶一扫,顿时明白了,心里的感激无以言表。 他把盛婉带到范丽娟和崔江平面前:“爸妈,我要和盛婉结婚,希望获得你们的同意,尽快把日子定下。” 盛婉忐忑得说不出话,只能把头埋在胸脯。 谁知下一刻,另一只手就被范丽娟握住:“好事儿,你们两个互相中意,我们当父母的没意见。” “这件事得跟你姑父说一声,婉婉毕竟是养在他名下的姑娘,总得问过他意见。” “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崔云松激动的片刻都等不及。 谁料沙发那头传来沈瑶的声音:“不用打了,我爸同意,刚才我打电话问过了,他过两天忙完手里的工作就回来,什么都不耽误。” 这么长时间沈瑶也看得出崔云松对盛婉的心意,可这个人实在是太死板,跟个石头似的,死活不肯说出口。 盛婉又是女孩儿就算有那份心也因为兄妹之间的关系,察觉不到。 今天盛家父子来闹事,倒是给了沈瑶一个撮合他们的机会。 不然凭这一对墨迹的性格,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盛婉读懂了沈瑶的良苦用心,眼含热泪,冲过来抱着沈瑶:“姐!谢谢你。” 第420章 多赚了十块 婚事说定,盛婉也不用再麻烦地倒腾搬家。 家里人商量好,等结婚前几天,让她去沈瑶那里住,结婚时,崔云松再过去把人娶回来,把礼做全。 盛昌东父子已经找上门闹事,为防止夜长梦多,崔江平在电话里跟沈建州商量,把婚期定在七月七,也就是8月3号,中间留了一个月做准备。 家里要办喜事儿,全家上下开始忙碌起来。 订酒店的订酒店,准备婚服的准备婚服。 除了崔老爷子要在前线坐镇,没办法到场,剩下人都会陆续赶回来。 在这喜气洋溢的氛围下,沈瑶把写给读者的回信交给杂志社再由他们一封封寄出去。 南境对越反击战都已经结束近五年,可边防线上依旧不太平。 这次读者来信中,就有不少是来自南境边防战士的信。 拿起武器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勇士,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可在私底下,他们也是群可爱的人,有不少人在看过许瑶的书后用写信的方式,表达对作品的赞许和感慨。 其他信沈瑶或许会挑拣几封作为回应,但对于这些战士,沈瑶无一例外都会回信。 这些读者年龄普遍都在二十几岁,有的会在心中畅想对未来的期望,有的会写下平时对身边人难以启齿的感情问题,也有的会抱怨目前生活中的艰难和苦恼。 不论是什么,沈瑶都耐心解答,并以知心姐姐的身份,答疑解惑,指明方向。 毕竟从心理年龄上来看,沈瑶比他们要成熟得多,看到问题的角度也更加多样化。 信件寄出后,沈瑶就有了空闲,专心陪着盛婉采办起婚礼所需的用品。 随着婚期临近,盛婉也格外紧张,她在沈瑶和付敏的陪同下去百货大楼挑选结婚时穿的衣服。 架子上挂着一排排成衣,但穿起来总没有裁缝重新量体缝制贴身。 经过柜台专员的介绍,盛婉看中了一件红色带暗纹的布料做婚裙,又给崔云松选了件深黑色的料子做西装。 她到柜台后量尺寸,沈瑶和付敏就在外面椅子上坐等着。 今天正好是周六,赶上付敏没课就陪着一起过来了。 看见盛婉还比她年纪小就要结婚,满眼都是羡慕:“真好啊,两个人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结婚后一定很幸福。” 说完,不见沈瑶接话,扭头看去,却见她正对着柜台上的红色布料出神。 看到她这个样子,付敏心里有些难受。 要不是出了那件事,沈瑶早就该和萧羽结婚的,他们俩相处得那么好,谁看了不羡慕。 可老天就是不开眼,活生生将两人拆散,阴阳相隔。 付敏暗暗叹了口气,斟酌着语气道:“瑶瑶,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没考虑过重新认识别人吗?” 凭沈瑶的优秀,喜欢她的追她的人不少。 撇开顾城不说,当时在大学班里,跟她们一起上课的同班同学中就有不少爱慕者,比如宋明修。 大学毕业后,他被分到光明报社做社员,倒是正符合他摄影的爱好。 前几天,付敏还在街上碰到他,两人聊了会儿,宋明修有意无意打听沈瑶的近况,看起来还对沈瑶念念不忘。 这么多人,沈瑶总不会没一个看上的吧? 沈瑶回过神,反应了会儿才知道付敏在说什么,轻轻摇了摇头:“九月份羊绒厂的服装就要上市了,顾城去深市抽不开身,我得盯着,杂志社还等着我写新文章,哪顾得上想那些。” 借口找了一箩筐,可说到底还是不愿意。 付敏彻底无奈了:“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孤独终老吧。” 她朝着盛婉扬了扬下巴:“你看看人家,满脸写着幸福两个字。” 听她这副语气,倒是颇为忧愁,沈瑶顺势转开话题:“什么孤独终老,你看待婚恋的态度这么悲观不符合常理呀?”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付敏,凑近道:“前两天你不是跟我说起学校有个男老师不错,正在追求你吗?怎么没声儿了?” 说起这件事付敏就气得火冒三丈,她捶了下膝盖:“那个混账王八,明明已经结婚了,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他结婚了?”沈瑶惊讶。 “对啊!”付敏道:“你猜我咋发现的?” “怎么发现的?”沈瑶的八卦之魂蠢蠢欲动。 付敏环顾周遭没有人,附耳道:“学校里有固定食堂,他每天都会给我打饭拎着饭盒送过来,时间一久我发现每次我吃的饭都跟同事吃的伙食对不上,他肯定不是在学校打的饭。” “我就奇怪,偷摸跟踪他,发现他带的饭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饭馆的,他媳妇儿就是那个饭馆的老板娘,他每天中午都会去饭馆跟媳妇一块儿吃,顺便给我带一份。” 沈瑶瞪大眼,追问道:“然后呢?你咋干的?” 付敏还没说就已经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第二天他又给我带饭,等他走了,我跟学校请了一节课的假,拎着那盒饭去小饭馆找她媳妇。” “当面感谢她媳妇,每天让他男人给我带饭,顺便告诉她,我也不好意思吃白食,把之前的饭钱一次性结清。” “我去完饭馆的第二天,那个王八就没来上班,还是我给他替得课,又过了三天,他才鼻青脸肿地来学校。” “鼻青脸肿的咋回事?”沈瑶问道。 “还能咋回事儿,肯定是回去跟媳妇干仗了呗!”付敏道:“她媳妇一看就是个厉害人,要不能一边带孩子一边经营起饭,可惜遇人不淑。” 沈瑶道:“也是,这么好的媳妇不珍惜,碰到你也算是他倒霉,遭了报应。” “王八羔子就是欠,自那件事后再没敢缠着我,迎面碰见都绕开了走。” “学校里的老师学识高不代表品德好,幸好你及早发现,去饭馆结账撇清关系,不然被捅到学校领导那儿,闹出作风问题,麻烦就大了。” 付敏得意扬扬地挺直了腰杆:“我也没亏,给她媳妇的饭钱用他那三天的代课钱抵了,我还多赚十块!” 第421章 没想好怎么办 许瑶冲着付敏比了个大拇指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估计那个男人是看出付敏刚踏出大学校门,思想单纯,才起了坏心。 眼下这个年代,男女之间违背社会道德的事一旦被抓到,男人未必会受到什么影响,女人却会受到最大指责和舆论压力。 幸好付敏多了个心眼儿,没有受到蒙骗。 说话间盛婉也从柜台后面出来了,三人起身又在市场里转了转,像什么喜糖,喜盆,被套都买全。 按理说这些都得做母亲的来帮女儿张罗,可盛婉没有母亲,跟她最亲近的也只有沈瑶。 所以买东西前沈瑶都提早问过范丽娟结婚要准备什么,才一起出来置办。 结婚用的东西买得差不多,天色已经不早。把盛婉送回去后,沈瑶和付敏就结伴回了家。 转眼就到了七月末,婚期将近,沈建州也终于忙完手头的工作赶过来。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还带着崔江英和军子,从前发生的事没有让他改变心意。 在海都的这段时间,沈建州除了处理工作,剩下只要一有时间就往崔家跑,去见崔江英,就算吃闭门羹也不介意,下次照样来。 时间一长,崔江英也看出他的心意,逐渐对他敞开心扉重新接纳。 这次能一起回来,就足以证明相处得不错,沈瑶看在眼里也为他俩高兴。 这世上多的是,一次转头换来终生的擦肩而过,像他们这样兜兜转转人到中年又重新在一起的少之又少。 早年间的遭遇留给崔江英的伤痛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极难抚平,现在有人能够陪她一起走过后半生,是最好的结果。 盛婉和崔云松的婚礼办得很隆重。 崔江平筹办在市里定了一家饭店,来参加的客人不光有自家人,还包括不少朋友和同事。 沈瑶作为东家一方在门口迎接宾客,正寒暄时,突然听到另一边传来崔江平的呼唤:“瑶瑶,你看看谁来了!” 沈瑶扭头顺势看去,就见林老师和舒老的女儿舒倩一同前来,正朝她挥手示意。 沈瑶激动不已,立刻迎上去:“林老师,您什么时候来的京都,怎么没跟我说?” 林老师笑容平和,看着眼前的姑娘,高挑明媚,哪还有当年初见时瘦弱的样子。 可见这些年她在京都过得很好,眼里流露出一抹欣慰:“知道你有心,我刚上手工作,一时抽不出空,特意叮嘱你舅舅,先别告诉你。 “你林老师可忙得很啊。”崔江平在旁道:“他在接到京都教育部的调令,一直坚持在村里把他手里的最后一届学生送入初中,才来赴任。” “现任教育局督导员的工作,主要负责监督和指导市里学校工作,评估教学质量和管理水平,提出改进建议。” 林老师来的那段时间正碰上崔江英住院,沈瑶又要认亲查清当年拐卖妇女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他不想让沈瑶分心,所以才就没跟她说。 这份工作对林老师也正合适,适合他普及多年在基层积累的教学方式,沈瑶替他高兴。 转头看向舒倩,两人说话这会儿舒倩始终眉眼含笑的望着林老师。 舒老年轻时在部队当书记员,和崔伯承认识。 两家一直到今天都有联系,所以舒老也在宴客的名单里,不过今天舒老因为身体原因没法到场,跟崔江平打过电话致歉后,请女儿代为前来。 让沈瑶意外的是林老师会和舒倩一起来。 想起几年前沈瑶刚来京都上大学去探望舒老师。 那时舒倩对林老师表露出的担心,心里猜到几分,有意询问道:“林老师,工作稳定后,是不是该考虑个人问题,给我找位师娘了。” 林老师被自己的学生打趣,四十多岁的人脸红到了耳朵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一旁的舒倩也有些脸红,迈前一步跟沈瑶小声道:“我俩已经领证了,年纪大些不像你们年轻人爱热闹,就家里简单吃了顿饭,算是把婚结了。” 沈瑶神情一滞,看向林老师眼神满是惊讶,不愧是她的老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见分晓。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吃上林老师的喜糖,她叹了口气:“林老师,你欠我的喜糖,别忘了补。” 林老师气不打一处来,手指朝沈瑶点了点:“你个馋猫,今天你家办喜宴,你找我要喜糖,还有没有道理?” “那怎么能一样,我家的是我家的,您的是您的,咱们得分开算,回头补给我。”沈瑶一边开玩笑,边将人引到座位上,请他们落座吃饭。 门口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震耳欲聋。 崔江平牵着盛婉的手下车走进饭店,在众人的掌声与祝福中走到台前一一向亲朋好友敬酒,请他们吃好喝好,宾客尽欢。 沈瑶望着在坐席中穿梭的一对璧人,盛婉穿着量身定制的红裙子,头发盘起带着珠花点缀,漂亮地夺人眼。 而崔云松......换了身衣服看起来倒是越发人模人样,就是笑容憨傻,几杯酒下肚脸就红成了猴屁股。 沈瑶默默收回视线,低头正要夹菜,才发现面前自己的碗已经堆得像座小山,什么红烧肉,炖鸡腿,凉拌油菜,炒鸡蛋红的白的青的堆在一起放都放不下。 谁给她夹的?左右一看,坐在身边的崔江英和军子正捂着嘴偷笑,事实显而易见。 他们是把沈瑶当小猪照顾了。 崔江英看沈瑶不动筷,止住笑:“快吃吧,看你瘦得,多吃点儿,不然一会好吃的都被人吃光了。” “就是,姐,我咋感觉从海都回来再见你,你瘦了一圈呢?快吃快吃,这个红烧肉是我给你夹的,鸡腿是妈给你夹的,两份都得吃,不能辜负我们的心意。” 军子人小鬼大,讲话也是头头是道。 碗里堆起的小山让沈瑶犯了难,她不由向沈建州求助:“爸,你就不管管吗?” 沈建州这才抬起头,收住脸上的笑意:“管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这个叛徒。”没办法沈瑶只好端起碗,鼓足劲儿把碗清干净,不浪费来自家人的心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客渐渐散去。 本着不浪费一粒粮食的原则,所有桌上的剩菜剩饭都会打包带走,家里人忙碌地收拾着,沈瑶也正要过去帮忙,却被一只大手按住:“瑶瑶你坐下,爸爸有话跟你说。” 沈瑶茫然地坐下:“爸,怎么了?” 沈建州没穿制服,身着普通的衬衫长裤,坐在沈瑶面前时褪去领兵带队的凌厉威严,只有身为人父的慈爱。 他不自然地抚了抚膝盖:“瑶瑶,你看盛婉比你小,现在也已经结婚了,你是怎么打算的,能告诉爸爸吗?” 沈瑶一愣,从前别人问她,她尚且还可以随意找借口敷衍过去,可在沈建州面前,她没有含糊带过的勇气,过了一会儿,默默低下头:“爸,我也没想好要怎么办。” 第422章 办坏了一件事儿 沈建州对沈瑶感情上的关心并不是突然兴起。 他来之前跟崔伯承通过电话。 自今年年初,制定收复老山的作战任务后,2月18号部队从宜城推进,双方为争夺战略据点,你来我往,战况惨烈。 照这样下去,谁都不知道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这趟来京都除了参加盛婉的婚礼,就是能劝导沈瑶,早点儿放下心结,这也是崔伯承在电话里再三叮嘱他的事儿。 可在听到沈瑶这样的回答时,沈建州却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沈瑶做任何事都有成算,无论是考大学还是跟朋友合伙做生意,都没有让人担心过,可现在的语气却充满无奈与茫然。 沈瑶低着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紧闭的心门原本难以窥见天日,是萧羽让她敢去爱,学会包容与理解。 本以为会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忽然就从她的世界消失了,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没有留下一句话,更没有留下尸体遗骸。 这么残酷的事,沈瑶从潜意识里就拒绝相信。 冥冥之中总觉得他还在,总会回来,只是需要时间,等一等,再等一等。 无限的酸楚涌上心头,沈瑶眼里被泪水充盈,吧嗒吧嗒地掉落在膝上。 只是短短几秒钟,她意识到今天的场合不适合流泪,飞快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抬起头将涌上来的酸意咽下。 直至恢复平静后,才扯出笑容:“爸,再给我点儿时间吧,结婚的事不着急,你刚嫁了一个女儿,不正需要留下一个女儿陪你吗?两个女儿都嫁人,你该多难受呀。” 沈建州神情复杂地看着沈瑶,内心的愧疚难以言表。 之前准备好的说辞,这时也不知道怎么再说不出口。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想错了,沈瑶和萧羽之间的羁绊要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深。 其实现在细究起来,萧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 所有间谍案的要犯逮捕的逮捕,击毙的击毙。 萧振江虽然作为主要涉事人之一,但他不知情的成分占多数,考虑到他此前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现在因病陷入深度昏迷,命悬一线。 经过上层领导研判,最终决定免除其一切职务,不再追加刑事责任的处罚。 这个判决结果,算是对他宽大处理,既保全了萧家最后一丝颜面,对萧羽将来的影响也会大大降低。 可问题在于,就算现在告诉沈瑶真相,萧羽身处前线枪炮无眼,也未必能活着回来。 沈建州暗暗叹了口气,擦去沈瑶脸上滑落的泪痕:“可以,怎么不可以,爸爸倒希望你永远不嫁人,永远做个受父母庇护的小姑娘。” 沈瑶破涕为笑,低下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这一刻,她好像真的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呵护,受了委屈有人可以为她倾诉撑腰,弥补了童年最缺失的部分。 盛婉和崔云松的婚礼结束,整整忙了一天。 晚上回到家,沈瑶带着军子早早就去休息。 院里,沈建州独自坐着看着漆黑的夜空陷入深思。 晚风徐徐,带着轻微的凉意,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肩头就披上了一件风衣。 “这么晚不睡觉,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什么?”崔江英小声地责备。 沈建州回过神,微微一笑,顺势握住了崔江英的手:“你不是也没睡。” 见他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崔江英绕过他身旁,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怎么了?” 月光下,沈建州看着眼前女人的脸,眼神逐渐变得柔软,轻声叹气:“我好像办坏了一件事。” “什么事?” 沈建州微微叹气:“我低估了瑶瑶的感情。” 他的大掌将崔江英的手拢在掌心,摸索着她手背上的皮肤,海都空气相对北方潮湿,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她手上多年留下的劳作留下的粗茧已经褪去,肌肤摸上去光滑平整。 手术后,她的记忆一直以片段化呈现,这种症状大夫也说得很清楚是不可逆的。 记忆错下去也没什么,强行更正反倒会让她对自己产生怀疑,记忆越发紊乱,家里人也就随她去了。 因此,崔江英并不明白沈建州指的感情是什么,在她的意识里,还一直以为沈瑶的未婚夫是顾城。 看沈建州这么苦恼,崔江英思索一会儿道:“其实人很奇怪,有时候凉薄得可怕,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有时候也会异常执拗,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说到这里崔江英展颜轻笑:“我倒是很庆幸,瑶瑶这一点很像你,执拗一根筋。” 夜空无月,可崔江英的几句话却让沈建州豁然开朗。 他等了几十年才等到自己的毕生所爱,凭的是什么?不就是那股执拗的劲儿吗? 如今的沈瑶正和他一样,不知对方生死,哪怕心里早已有一万种不好猜想,也非要亲眼见到才罢休。 夜风是冷的,沈建州的心却变得滚烫,他将崔江英的手按在胸膛,想让她离自己心中的温暖更近一些。 崔江英抬起头,不解地望向他,却见他的眸光灼灼,像是点了两盏灯笼。 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只凭一个眼神就能洞察出对方的想法,她脸颊迅速升起两片红云,低下头试图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可沈建州却并没有给她机会,起身轻轻一带,就将她揽进怀中,眼里的火苗在簇簇燃烧,弯下腰轻而易举就将崔江英打横抱起,向房中走去。 崔江英慌乱之余,只能攥拳在他胸口捶了两记:“你疯了,都多大年纪了,让孩子们看见成什么样子,快放我下来。” 沈建州唇角微勾,不为所动:“天太黑,他们看不见,能看见你的只有我。” 说罢将门随意一带,留下了浓稠的夜色和掉落在地上沾了土的风衣。 第423章 响彻整个营地 在数千公里外的南境边线上,古老的大树盘根错节,拔地而起。 繁盛茂密的树盘高撑于头顶,将大部分光线隔绝,只剩零星几束阳光顽强地穿过枝叶,照在林间的一片空地上。 正是中午在营地休息的战士们正各自找地方休息,前沿阵地不能用明火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所有人都啃着手里的压缩饼干填肚子,惟有一个年轻队员望着天,眼里一片沉寂。 “小金怎么了?不是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整天连个笑脸都没有。 ”树下坐着的二团副营长跟身旁的战士小声询问着。 对方咬了口手里的饼干,刚一开口就干沫就从嘴里喷出来,赶紧用手接住。 等口水把嘴里的饼干泡湿,才将手里的碎末重新倒进嘴里,半点儿都不浪费:“还能怎么了?跟对象分手了呗。” 这群战士都是来自祖国各地,相处的时间久了,就算是操着浓重的豫市口音,也能听得懂。 “我当是为了什么呢。”副营长听到这话,神情轻松,起身走到小金身边坐下:“金儿,想什么呢,晚上得防着敌军偷袭,现在不吃饱,到时候可没劲儿。” 副营长年纪大,在团里待人和气,有什么事都愿意跟他说。 小金听到这话悲伤再也止不住,委屈道:“副营,你说为啥呀?我来前线保家卫国,人人都说咱是英雄,可为什么她还要跟我分手。” 到底是小同志,容易被感情的事儿牵绊住,副营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开解:“你个爷们儿犯不着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等战斗结束,哥给你重新介绍个姑娘。” 小金低下头不说话。 身旁坐着跟小金关系好的战士替他抱不平:“副营,不是咱闹情绪,你看看那信上说的话,那是人能说出来的吗?” 副营长疑惑地看向小金:“说啥了?” 小金从怀里掏出信递过去。 副营长展开,短短几行字,开头一句话就让他勃然大怒,只见信上写着:从你离开上前线那一天,我就为你准备好棺材...... 分手就分手,好聚好散,她写信说这些不是咒人死吗? 别的时候倒也罢了,现在他们营正处于前沿阵地,看似寻常的一封分手信,在这时足以动摇军心。 战士们纷纷骂着娘们儿不厚道。 副营长火气直冲头顶,拿着这封信咬牙切齿:“小金,你老实说,想不想追究?她不是说要上大学吗?只要一封检举信递到她们学校,绝对会让她取消录取资格。你怎么想?” 伤心归伤心,要是真的要报复,让人家姑娘前途尽毁,小金也做不到,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犯不着跟个女人计较。” 说罢,夺过副营长手里的信,狠狠唾了一口,随即撕得粉碎,远远丢在林子里。 见此情形,另一名战士叹了口气感慨:“你看看,平时再怎么海誓山盟一到来真的时候准歇菜,有那功夫还不如给沈作家写信,每封信她都回,而且字字都能说到人心里去。” 他的一句话,瞬间将所有战士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有几个战士兴冲冲道:“咋?沈作家又给你回信了?” “不光给我,三团我们几个一起写的信都回了,没一个落下的。” “咱们到前线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吗?没有国哪来的家,况且你跟她都没成家,人家哪犯得着等你。”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就像沈作家说的,这叫尊重他人命运,公道自在人心。”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扭头看去,来人是营长萧羽。 雨林穿梭再加上风吹日晒,他皮肤晒得黝黑发亮,可五官依旧锋利,鼻梁秀直高挺,漆亮的眸子敏锐如猎豹。 这位营长可不是空放下来的,自调任到前线率领部队连拔好几个敌军据点,能力有目共睹。 听说,早年就参加过自卫反击战,负伤被调离回京,是正儿八经的京中子弟,不知为什么又被调到前线参加边防任务。 他一来众人都立时哑火,安静下来。 相较于副营长的和善,萧营长并不怎么爱说话。 战士们几乎很少见他笑过,打起仗来就像是不要命似的。 就因为能打善战,对面的敌军都不敢轻易跟他们交上火,生怕一招不慎,全军见阎王。 为此就算性格冷淡不好接近,部队里的战士对他的崇拜也有目共睹。 “营长。”战士们相继起身打着招呼。 萧羽颔首点头,走到刚才说给沈作家写信的那名战士面前,停下了。 那名战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神紧张地在周围战士身上扫过,扶着背后的大树站起来:“营长,找我有事?” 气氛一时间变得凝固,副营长见状走上前解围:“营长,战士们平时在深山老林没什么好打发时间的,只能看看书,写信也就是发泄发泄心里的憋闷......” “信,能给我看看吗?” 副营长的话还没说完,喑哑的嗓音就将他打断。 战士们都愣住,尤其是面前的那位战士眨巴眨巴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从兜里掏出那封刚收到的回信。 薄薄的一叠纸递到面前,萧羽抑制住颤抖的手接过,展开仔细地看。 熟悉的字迹跃然眼前,一笔一划都充满认真,即使收到信的只是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她的字句中也没有一丝敷衍。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抹早已刻入脑海的身影,趴在桌前,借着昏黄的灯光,用手中的笔和文字,给前线战士传递一份力量。 短短的一封信怎么都看不完似的,过了许久。 周围几个眼尖的战士,看到他们营长眸中显出一抹柔光,素来冷峻的面容勾起一抹笑意,如同云霁初开。 这是从来都不曾见到的景象。 到这时,战士们才觉得眼前的不怕死的营长有了几分人的生气,面前的战士看了看他手里的那封信,把功劳归咎在这封信上。 他试探着道:“营长,你也读过沈作家的书?要不下回我写信的时候,你有什么想说的我都给你写下来,代你向她问好?” 萧羽神情微滞,随即缓慢地摇头:“不用了。” 将手中的信重新叠好还回去。 萧羽昂首扫过周遭战士的脸,烟尘与泥垢附着在他们的面容上,眸中的坚韧却灿如星辰。 他提声道:“沈作家信里有句话很对,你们是英勇的边防战士,代表的是祖国和人民的意志,对骚扰我边境残杀我同胞的侵略者给予最有力的还击。” “所有对你们抱有轻视态度的人,只会被时间碾过,不留一丝痕迹,但你们的名字会在祖国的历史篇章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与祖国的万里山河共存。” 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营地,刹那间振奋了所有战士的心。 第424章 该收手时就收手 临近九月,羊绒服装厂的计划按照计划上市,沈瑶也变得异常忙碌。 崔江英和沈建州在京都一直待到军子开学,两人便踏上海都的返程。 沈瑶把他们送上火车,就赶紧返回服装厂监督上货。 忙了一整天连饭都来不及吃,货不能全指着京都销售,还有一部分将由霍飞运往深市。 与此同时,沈瑶也接到了顾城打来的电话,他在海都通过渠道,靠着倒卖汇率赚了一百万。 能在短短三个月赚这么大一笔钱,公司账上的资金瞬间就充裕了。沈瑶听过都有些震惊,顾城的意思,是还想继续接手,再干一笔,实现利滚利。 可沈瑶却有些犹豫:“你之前说过,现在政策没有管制,这种盈利方式就是搞灰产,短期可以抓住风向,冒险赚一笔,不能长久,牵涉的金额一大,政府察觉,伴随管制条例出台,肯定也会抓一批人杀鸡儆猴,还是再考虑考虑。” 电话那头的顾城沉默了片刻,这笔钱赚得太容易,金钱带来的刺激让他头脑发热,但在沈瑶的劝说下,他逐渐平复心情:“瑶瑶,你的想法是什么?” “霍飞已经把服装运往深市,可以利用这笔钱为暖阳的品牌造声势,电视广告和深市展销会的广告位能买尽量买,公司一旦做大身为领导人的底子要干净。” 顾城沉下心,笑道:“好,知道了,深市的郭主任也跟我说过,这行当不长久,只能赚快钱。” 郭主任愿意瞅准机遇给顾城指条赚钱的路子,不光是想让顾城赚钱,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只不过他作为官员,办起事来会更加谨慎,多干几次很容易被盯上,该收手的时候一定要收手。 做生意人脉大于一切,钱可以少赚人脉不能丢。 顾城很快地权衡出利弊,滤清思路:“好。” 过了一会儿,他询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只要咱们这批服装上市,羊绒服装品牌就正式迈出了第一步!”沈瑶笑着回答。 可顾城问的却不是这个,电话的另一头,他垂眸笑了笑,轻声道:“那就好。” “深市有家饭店味道很不错,他们这边的饮食文化跟我们很不一样,每天下午都会聚在一起喝下午茶。” “吃的餐点简单,但很多成百上千万的交易,都是在这期间促成,有时间我带你来感受一下。” “还有,入秋天气要降温,我从深市给你买了两件鸭绒服邮寄回去,市场上的新品,比棉袄轻便,你穿肯定好看。” 电话那边顾城低沉的声音传来,讲述着他在深市的所见所闻。 沈瑶握着话筒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发烫,顾城是个好人,她也明白他的心意,可感情这种事最不能勉强。 现在他正在事业上升期,以后会遇到大把的好女孩儿,实在不必在她的身上浪费功夫。 沈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顾城......”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沈瑶刚要开口,却又被缓慢而有力的声音打断:“瑶瑶,你不用说,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缓慢,咬字清晰:“我们认识的时间太长,不管你信不信,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沈瑶愣了愣,她跟顾城的确认识很长时间,但并不认为他能洞察自己的想法,于是故意道:“那你说,我想说什么?” 电话那边短暂的沉默几秒:“这个时候你肯定会说,别等我了,顾城,世上的好姑娘多的是,认认真真找个姑娘过日子,对不对?” 这回轮到沈瑶不说话了,她真没想到顾城会把她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一时间无言以对。 “沈瑶,好姑娘再多,你只有一个,等一年不行,我就等两年,两年不行就等五年,五年不行十年,总有一天老天爷会被我的良苦用心打动,悄悄趴在你的耳边跟你说‘沈瑶,顾城那小子挺不错的,你就跟他在一起试试吧,绝对不会失望的。’” 顾城切换着语调,隔着话筒,一会儿轻快一会儿老成。 沈瑶不禁被他的语气逗乐了,笑意在嘴角浮现:“老天爷哪有那么无聊,悄悄趴在我耳边夸你,怪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总会说的,再往前推五年,谁能想到我都能走运到兜里揣着上百万,现在不是成真了吗?” 沈瑶轻嗤一声,看了下时间:“好了,不跟你说了,招娣姐又跑了几家门店,新增的一批订货单得赶紧给人送过去,工人正装车呢,我得过去盯看着些,回头再联系。” 顾城道好。 挂断电话,沈瑶无奈地摇摇头,在她的印象里顾城可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生意场上磨练出的性格,让他越发沉稳,今天说的话倒是凭添了份孩子气,让人找不到法子应对。 远处传来搬货师傅的呼唤,沈瑶抽离思绪,扬声回了句“来了!”步伐轻快的向货运车跑去。 海都的天阴沉沉的,顾城挂断电话,方才语气的轻快以及笑意逐渐敛去,他转身走出电话亭,抬头看了眼乌云笼罩的天空,长出一口气。 正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顾老板?赚了钱,还一副闷闷不快的样子?” 眼前的女人带着墨镜,身着银制丝绸红牡丹旗袍,烫着波浪卷,身段窈窕,指尖捏着根女士香烟,红唇轻启带起一阵缭绕的烟雾,开口就是很明显的港城口音。 顾城看都没看她,掸了掸西装上的浮灰:“齐小姐,你一直跟着我究竟是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替哪位老板来窃听商业机密?” “哎呀呀,看看,玩笑话还记得呢,我这回可是专程来找你的,顾先生,我听人说你要投广告,不是要找合适的明星代言吗?你觉得我怎么样?” 齐丽珍摘去眼睛,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玩味的看向顾城。 第425章 咱们各取所需 直到这时,顾城终于正视她,可眸中依旧透着淡淡的疏离。 此次来深市,顾城在郭主任的引荐下参加商会,齐莉珍便是在由深市商会各界大佬云集的晚宴上与他相识。 那一晚,她作为港商的女伴一同前来,她长相妩媚,又是朵受欢迎的交际花,即便只有一个女伴的身份,但酒过三巡后还是和在场不少商人有了交集。 通过她的牵线搭桥,那位港商如愿与资方对接。 来参加此次宴会的人都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机会促成交易,不少亟待资金援助的厂家老板极力展示着自己的厂区潜力,拉拢有能力的投资方。 顾城也不例外,他喝了不少酒,在宴会结束后成功和两个资方留下联系方式,等他们回去考虑做决定。 宴会结束,他走出酒店外天空正下着靡靡细雨,接他的人还没来,百无聊赖,他便靠在酒店外的石柱后抽烟透气。 刚点着的烟还没抽两口,就听到身后一阵争执声。 “鲁总,我出来的时候可是跟安哥说过的,只陪酒应酬,不干别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哪来那么多废话,出来混就该有心理准备,陪酒应酬都做了,不差那么一项,只要过了今晚,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回去安哥那里少不了你的好处。” 夜深了,雨依旧下个不停,顾城转头看去,借着酒店大厅里的琉璃灯,他看到宴会上游走周旋的女人,正被那名港商往门厅下拽,那里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你放屁,姓鲁的,你要认识的人我已经给你引荐了,你不能卸磨杀驴!回去安哥那里你打算怎么交代!” 港商刚才还一派儒雅模样,在听到这番话后立马变了脸,一把抓着她的手腕拽到面前,狠狠瞪着她威胁:“不过就是混娱乐圈的婊子,别以为演了几部剧有些知名度就牛起来了,港城像你这样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安哥想再捧红一个人分分钟。” “我告诉你,出来时我就跟安哥谈好了,只要这笔生意能做成,回去给他让利三十,几百万,足够买你这具身体上百遍!” “啪!”面对污言秽语的污蔑,齐莉珍忍无可忍,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港商的脸上,红色的指甲在他脸上带过两道血痕。 港商捂着脸,在短暂的愣神后,犹如点燃一把熊熊烈焰,一把抓住齐莉珍的头发:“你个臭婊子.......” 另一手高举就要动手,齐莉珍恐惧地闭上眼,可过了半晌,预料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来,鲁总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将他手腕握住,鲁总试图挣开,可看样子论力气并不是对方的敌手。 而顾城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拉下来:“在这片地界男人打女人是要被瞧不起的,鲁总。” 港商脸色铁青,他搜刮脑汁也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可齐莉珍却对顾城的来历很清楚,在宴会开始时她的视线就不止一次落到顾城身上,这么多年,她游走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不管是多么标榜洁身自好的男人,在面对她的时候,眼神中还是会流露出欲望。 装得再好也能被她洞悉。 可眼前这个男人不一样,从她走进宴会大厅至散场,他的视线从没有为她做过停留,就算是偶尔的交际也只有应付,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那些能为他带来切实利益的人身上。 “兄弟,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惹了不该惹的人,后果你承担不起。” 港商拍着顾城的胸口,语气豪横。 顾城神色淡然,他把抽到最后的烟扔到地上,抬脚碾熄:“我也奉劝你一句,这是深市,不是港城,要在这儿做生意挣钱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不然后果你也承担不起。” 港商一愣,自深市开放后,市场红利就摆在眼前,他们在港城的便坐不住。 想趁此机会来分一杯羹,也不是第一次来之前没听说过有什么厉害人物,对顾城不免有些轻视。 可在听他说话语气后,又有些摸不准,顾城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不起的大佬。 道上混的规矩他最清楚,强龙不压地头蛇。 斟酌过后,他还是放开了齐莉珍,狠狠地瞪了顾城一眼:“算你小子有种!” 说完整理西装,大步走向黑色轿车钻进去,轿车冒雨驶离。 顾城看了眼齐莉珍,没说什么,恰好司机过来,他转身就向着轿车方向走去。 眼看外面还下着雨,对方就这样走了。 齐莉珍急得大喊:“喂,你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办?” 顾城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丝毫不觉得自己把一个女孩孤零零扔在雨夜中有什么不对,径自坐车离开。 也就是那么一次,齐莉珍就总是出现在他面前。 据顾城所知,她在港城是知名女星,参演过的电影有好几部正要在大陆上映。 请她当代言明星倒也符合当下需求,只不过这个女人来自港城,晚宴结束后,带她一起来的港商就已经返回港城。 她却没跟着一起走,顾城怀疑她是抱有什么目的,故意接近。 最近他赚的最大一笔钱就是来自倒外汇,作为灰色产业,不少人在暗地寻求门道,或许这个齐莉珍也是其中之一。 顾城眼底闪过不耐,他淡声道:“齐小姐,我很奇怪,你是从港城过来的,带你来的鲁总已经打道回府,你却滞留深市,究竟是为什么?我要是现在报警抓商业间谍,或许公安会给我发荣誉胸章。” 齐莉珍并没有被他语气中的冷淡吓退,红唇轻弯,透着无辜:“报警就报警好了,反正是你害得我回不了港城,公安要是抓我,我就拉你一起下水。” “你说什么?我害你回不了港城?” “对啊,我是跟鲁总一起出来的,就是为了谈成那笔生意,你那天晚上冒出来搅事,导致生意失败。” “我要是回去,鲁家明肯定会把所有错都推到我头上,以安哥的脾气我死定了,还不如就留在大陆。” 多管闲事还真给自己惹了事,顾城都被气笑了。 齐莉珍翘起兰花指,将鬓角一绺卷发别在耳后:“顾总,你也说了,我拍的电影已经在大陆排上档期,也算有点名气,咱们各取所需咯。” 第426章 霸王条款 现如今的港城,出身娱乐圈的明星台前看似光鲜亮丽,可台后经常会遭到黑恶势力威胁。 齐莉珍不光长得美,也很有头脑,她在出道前就为自己找好靠山,以安哥做靠山一路爆红成为顶流,没有人敢招惹她。 可那晚跟鲁家明的话中,她得出自己现在已经成为安哥手底下随时可以献祭的棋子,在港城的地位也随时可以被顶替。 再加上这次生意没谈成,她回去极大可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在鲁家明动身回港城前,她提早躲起来。 抱着能躲一时是一时的心态,等什么时候港城那边风声过去,再动身回去。 不过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留在大陆固然安全,但总得考虑生计问题,凭借直觉与敏锐的洞察力,她果断把瞄头指向顾城。 这几天她也没闲着,把顾城的底细摸了个清楚。 别看顾城是个开羊绒服装厂的小型企业老板,算不上什么大金主。 可架不住他背后有人,深市的商务部里的郭主任亲自引荐,有什么好的市场投资机会与资源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就凭这一点,将来发展大有前景。 只不过这个姓顾的跟一般男人不一样,软硬不出,她都围着他转了几天了,他看见自己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像是朝她笑一笑能死似的。 想到这里,齐莉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在港城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眼前这男人八成是个瞎子! 可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发感到不明的悸动。 她拖着尾音,悠扬的语调慵逸中暗藏挑逗:“怎么样顾总,你考虑好没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的服装品牌肯定是面向女性顾客更多,我这身段,穿上身,还怕出不了效果?” 微微一转展示着自己曼妙身姿,红裙下摆翻飞,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 顾城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 实话来说,现在确实没有比齐莉珍更好的选择,她的电影一旦在国内上映,肯定能够延续热度,为品牌造势。 他从兜中掏出一支烟点燃道:“说吧,什么条件?广告费打算要多少?” “顾老板是干大事儿的人,谈钱多没意思,你只要给我安排项工作管吃管住就行。” 齐莉珍才没那么傻,她要的是一个长期饭票,港城那边要是得知她没回去,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封杀她。 她在港城拍戏积攒下的名气很快就会化为一场空,再多的钱都不如一个稳定的饭碗。 只要能绑住顾城,凭他背后的靠山,不光可以震慑港城的人不来大陆找她的麻烦,还能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行。” 齐莉珍自认为不要钱为他们服装品牌代言,属于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肯定没什么问题,哪料到顾城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 他从兜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点燃:“生意就是生意,中间没有利益往来还算什么生意,齐小姐,你别绕弯子,还是开出个价公事公办得好。” 齐莉珍愣了愣,看着他幽邃的眉眼,似乎在他的注视下自己内心的所有盘算都无处遁形。 眼前的男人,让她生出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她垮下脸:“那你说怎么合作?我们就按你说的方式来。” “一年五万,等你自身的热度降低,合约自动取消,要是同意就签合同。” 一年五万,在此时的内陆算是最高价,但是相较于影视业正在黄金期的港圈齐莉珍像是从天堂掉入地狱。 她单拍一部片酬的最低价都在80万港币,换算成华币足有两百多万。 她真的有种想哭的冲动,要不是走投无路她才不想待在这里,过这种靠捡来的三瓜两枣过日子。而且自身热度降低,合约就中止,这分明是霸王条款。 “顾总,你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就这么点儿钱就想买我的名誉权,是在侮辱我吗?” “那算了。”顾城连让她继续说下机会都没给,转身就走,齐莉珍彻底崩溃了,看着顾城决绝的背影,她紧咬着红唇,眼眶里泪水打转,可对方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样的迹象。 最终还是她率先绷不住,不甘心地跺脚:“好!我同意!” 顾城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顾城挑眉。 齐莉珍几乎是咬着牙关道:“如果一年后我的热度没有降,反而上升,你就得给我涨费用!” 顾城想了想,认为这个提议也算合理,缓缓点头:“你想涨多少?” “至少要翻双倍!” 五万翻双倍也就是二十万,倒是有胆子狮子大开口,顾城笑了笑,那抹笑意是带着一丝轻蔑:“行吧,就按你说的来,抽空到我办公室来,咱们把合同签了。等货下来,就能拍成片放电视了。” 齐莉珍气汹汹道:“不用等抽空,就现在!” 她踩着细跟高跟鞋,走在路上咯噔咯噔地响,夹杂着一股子怨气,想要把顾城狠狠踩在脚下发泄心里的憋疯一般,途经顾城面前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奸商!” 顾城无所谓地看着她,耸耸肩,两人拦了一辆车朝着顾城在深市的办公地点而去。 ...... 《血疑》的播出很快就为全国掀起一场狂热的追剧热潮,每天一到了播出时间,几乎有电视的家里都围坐了一群人,不论老少都被剧中女主和男主凄婉曲折的爱情故事打动。 伴随着电视剧的热播,沈瑶她们的第一批以男女主衣着为原型的服装也成为当季热卖。 原先只是抱着试试看态度订货的经销商,这回算是直接坐上了赚钱的快车道。 定得少的一天上门催着补货,没订到这批服装的经销商看见别人眼红,更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直转圈圈,到处打听这批货的源头。沈招娣算是成了大忙人,每天电话响个不停,都是催单的。 可摆在眼前问题是,单子再多,生产力有限,就算是两条生产线同时开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人们轮番上岗缝纫机都踩冒烟也不一定能把货供上。 她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拉着沈瑶道:“妹子,你说这咋办,要不发给深市的货先抽调回来,紧着京都,等匀出来再往那头发?” 第427章 品牌发展步入正轨 “不行,深市那边需要这批货来打开市场,不能在这时调货。”沈瑶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项提议。 沈招娣苦闷地坐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生产线供不上,京都的市场就打不开,经销商可都等着呢,总不能都推了。” “就是得推。”沈瑶双手交握认真道:“姐,你要清楚咱们现在吃的是一部电视剧的红利,这部电视剧的热度持续时间不会太久,很快人们的消费热情就会回归到日常需求中。”“也就是说,咱们的生产线不能一直靠这几样款式,拉拢经销商,要开发新款服装才是最重要的。” “那这些新联系到的经销商怎么办?他们可都等着货呢?” “生产线新发的货,咱们继续供给老客户维护关系,至于新联系的经销商,等以后有了新款再推给他们,有了这一次服装热卖,大概率他们也不会拒绝。” “我已经让顾城在深市物色服装设计师,南方沿海地区与国际接轨,时尚度肯定比内陆高。” 沈招娣短暂思索片刻,确实再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不过看着大笔订购款就这么从眼前溜走,还是有些心疼。 沈瑶并不放在心上,有舍就有得,发展服装品牌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还是要循序渐进。 伴随《血疑》同款服装的热卖。 范丽娟彻底坐不住了,她早就想要找件事情干,得知沈瑶她们服装厂计划开品牌连锁店。 当即表示她也要申请一家门店,所有门店的租赁费用都由她自己承担,服装厂只需要给她供货就行。 等这波影视剧热度过去,正好要入冬,冬季服装就能安排上货。 范丽娟整天跑市场看门店,恨不得立马就找到合适的租下来,可越是心急越找不到合适的,舌头都上火长泡,门店还没个着落。 沈瑶只能劝她:“舅妈,今年就算你把店租下来,也要装修一段时间,过了热销季,我看索性等明年。” 在沈瑶的劝说下,范丽娟才不得不暂时按耐心头的干劲儿,慢慢寻找合适的店铺。 期间,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海都的崔江英聊天时提起后,引起了崔江英极大的兴趣。 只不过服装厂暖阳品牌才刚起步,没有入驻海都的打算。 崔江英就算跟范丽娟合营,她远在海都,也照应不过来,思来想去只能作罢。 ...... 忙忙碌碌又是一年。 二月底,港星齐莉珍的电影在京都电影院上映,她美艳的外貌和电影形象中飒爽的性格很快就收获了大批影迷。 趁这个功夫,顾城在深市联系电视台,将齐莉珍拍摄的电视广告进行大批量滚动投放,并在同期的时尚杂志上打出暖阳品牌。 接连的两拨热度,暖阳的品牌一炮而红。 光是一件羊绒大衣的价格就已经达到一百五十元,范丽娟趁热打铁的在京都最繁华的路段开了一家暖阳专营服装店。 开店第一天,大批顾客涌入店内。 范丽娟听了沈瑶的建议,开业第一天让利促销,全场八折,一百元一件的羊绒大衣,80块就能拿到手,而且不论是送给女朋友还是领导,都很有档次。 再加上这么大的让利活动和品牌效应下,就算天气即将回暖,但消费热情不减。 业绩最好的一天,不算羊绒毛衣等款式,光是一件大衣就卖出三十多件。 暖阳的市场推广算是彻底步入正轨。 到这时,沈瑶才能松一口气,一心一意开始攻读研究生课程。 研究生班的教师均为京都高校和研究单位最有权威以及知名度的教授,他们的讲课质量很高。 教学方式以拜师带徒的和举办研讨会的方式为学员夯实写作专业基础。 能考到京师大研究班里的学员绝大多数都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创作经验,在跟这些人的磨合过程中,沈瑶的写作能力也有了进一步提升。 在校期间的创作发表文章在全国各地的学刊杂志上频繁出现,一跃成为最受大众欢迎的十大青年作家之一。 还没有毕业,她就已经接到各地发来的工作邀请,有的是杂志社想请她当主编,有的是知名高校想聘请她当讲师,为热爱文学的青年做专业性辅导。 可这些工作都被沈瑶一一委拒。 原因也很简单,她的创作只是由心而发,很难用语言来表达,更谈不上去指正他人的写作方式。 文字跟人一样,在不同的人笔下就有不同的性格,沈瑶不赞同把自己的写作风格当做经验灌输到他人的写作思维中。 相较于教别人怎么写,她更热衷于自己动笔写。 就在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时,五月底,沈瑶却接到红星村的来信,许老爷子在农忙时不小心被拖拉机压伤了腿。 得知这一消息,沈瑶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跟家里说了一声,把军子交给盛婉照看,连夜坐火车赶往红星村。 许久没回来,一下火车就像是踏入了一块儿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得知她回来的消息,许少伟早已在火车站等着,见到沈瑶,他十分激动,老远就朝着沈瑶挥手:“瑶瑶!瑶瑶这里!” 人群中,沈瑶顺着声音一眼就看到了许少伟。 相较上一次分开,他明显要更加成熟,打扮也讲究起来,上半身t恤搭着皮夹克,下半身是宽松牛仔裤。 “哥!”沈瑶提着包,兴冲冲地小跑向许少伟,刚碰面,兄妹俩就紧紧抱在一起。 许少伟欣喜地看着沈瑶,眼里既兴奋又激动:“又长高了,快上车,我妈给做好饭了,咱们回家吃!” 手里的包被许少伟接过放进了后备箱,沈瑶道:“先去看爷爷,我这会儿也不饿。” 自从得知许老爷子病了,沈瑶心急如焚,现在还哪顾得上吃饭。 见她这样说,许少伟也不耽搁,当即开车载上她前往镇医院。 医院病房里,许老爷子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身边许老太寸步不离的照顾着,生怕有个闪失。老两口年纪大了,谁都离不开谁。 这回老伴儿病了,她一向要强也止不住心慌,谁的话都不听,非要守在医院里。 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刘英红来送饭了,许老太正要起身,一抬头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竟是沈瑶。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勾勾盯着看了好几眼才确定没错。 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可依旧笑着说:“这孩子,没什么事儿,大老远跑这一趟干什么。” 沈瑶走进病房,将许老太搀扶着重新坐下:“没什么大事我也得回来,我走的时候您怎么说的,咱们家大门不是一直为我敞开的吗?咋今天关上了?” 许老太以为沈瑶不高兴了,正要解释,可一抬头才看见她脸上的笑容,顿时便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长久紧绷的心弦因为沈瑶的一句玩笑话终于有了松缓,她在沈瑶的后背拍了拍:“这么大人,竟胡说,奶奶什么时候会不欢迎你。” 沈瑶又笑着跟病床上的许老爷子打了招呼。 许老爷子在看到沈瑶的瞬间,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眼眶里同样也是热泪盈眶。 第428章 京都找份工作 跟老两口坐了一会儿,沈瑶借着去找医生的空隙把许少伟叫出来:“爷爷怎么还没安排手术?什么情况医生说了吗?” 她一次性问了好几个问题,许少伟知道她心急,叹了口气道:“医生说了爷爷伤得有些重,再加上年纪大,他们院里的医生不敢给擅自做手术,得转院去大医院治疗。”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县城大医院排不上床位,花钱都不行。” 要不是出现这种情况,他也不愿意大老远的一封信把沈瑶给喊回来。 听完这番话,沈瑶眉心微蹙。 镇上的医院如果不行,最好的方法就是转院到县城。 耽误的时间太长,很容易就会造成腿部组织神经坏死,到那一步恐怕得截肢,这么大年纪,做手术都存在风险,更何况是截肢。 沈瑶面色严峻:“你有县城医院电话吗?我打个电话问问,看是什么情况。” 许少伟当即点头:“有。”从怀里掏出电话号码簿,翻到县城医院那一页递过去。 沈瑶拿到电话号码,正要去电话亭,突然走廊另一头传来清越的呼唤:“二姐!你回来了!” 转过身,就见许国志带着许英出现在楼梯口。 见到沈瑶,许国志还没说什么,许英就已经激动得不行,飞快的跑过来挽住沈瑶的手臂,热情道:“二姐,你回来咋不跟我爹说呢,让他去火车站接你啊!” 沈瑶微微笑了下:“谁接都是一样的。”她看向许国志,打招呼:“三叔。” 许国志神情复杂的嗯了声。 谁能想到,从前家里那个不受正眼看待的母女俩摇身一变会跟大官的妻女。 回想当初因为田秀娥他对沈瑶母女的态度也一直不冷不淡,心底还有些后怕,担心她这次回来会找他算账。 可沈瑶还愿意叫他一声三叔,心里的重负随之放下:“瑶瑶,回来看你爷爷?” 沈瑶点点头,随后拿着手里的电话簿:“三叔,你们先进去,我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二姐,你给谁打电话,能找得到电话亭吗?我跟你一起去吧?”许英赶紧道。 沈瑶摇摇头,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来:“不用了,能找得到,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转身离去,许国志和许少伟一前一后走进病房。 惟独沈英迟迟不挪步,望着她的背影,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沈瑶来到电话亭,拨通县城医院的电话号码。 起先对方还态度强硬,推三阻四,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可在得知她的身份后立马改观,语气和善,再三保证一定会在明天之前空出病房来接收许老爷子入院治疗。 前后态度变化这么大,原因无关其他,县城医院领导是沈瑶的忠实读者。 听说是她爷爷病了,二话不说就安排住院,甚至愿意亲自给老人家做手术。 沈瑶在电话里谢过后,挂断电话,回到病房。 此时许家人已经聚齐,见沈瑶推门进来,齐刷刷的目光朝她看去。 “瑶瑶怎么样?”许少伟问道。 沈瑶把县城医院回复的消息跟众人说了一遍:“明天一早咱们就可以办理转院手续,县城会腾出一间空置病房接收。” 要知道最开始许少伟亲自跑了好几趟到县城医院,就算给钱都被拒绝,连张病床都得不到。 哪想沈瑶一回来,不过是打了个电话的功夫,县城医院那边就同意给腾出一间病房。 众人不禁对她投以钦佩的目光。 “看我说什么了,还是得把瑶瑶叫回来,不然爹这条腿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看好呢!”刘英红满面红光,斜看了眼许立仁,向他表示自己的决定没错。 许立仁笑着摸摸鼻梁。 沈瑶腼腆地笑,转眼看向床位站着的许念,她微微隆着肚子,面容柔和正朝着她笑。 沈瑶脸上的笑容立时扩大些,走上前:“姐,你怀着孕怎么还大老远的跑医院来,不怕闪着身子。” “家离医院不远,我也没那么娇气,就是下地干活也照样不耽误。” 许念他男人在旁搀扶着,笑容憨厚:“你姐知道你回来,说什么都坐不住,非要来医院走一趟。” “我姐惦记我,我知道!”沈瑶顽皮一笑,伸手轻拂许念的肚子,手才刚放上去就被踹了一脚,她吓了一跳,开着玩笑道:“呦,还没见面了,就敢踢你二姨,好大的胆子!” 一家人顿时哄堂大笑,刘英红走到沈瑶身边:“瑶瑶,今天中午到婶子家吃饭,锅里给你炖上肉了。” “你爷爷奶奶这份儿我刚给端的送过来,你刚下火车还没吃饭,咱们先回家。” 许老太也道:“是啊,听你大婶的,回去吃饭休息,明天转院的时候再来。” 自从许少伟听沈瑶的,从肉兔养殖逐渐转为经营饲料厂,许少伟现在已经算是镇里有名的小厂老板,几乎周遭所有兔场的饲料都是从他厂里买。 去年,肉兔养殖户太多,供大于求。 这种现象,沈瑶之前都跟他预测过,许少伟有心理准备,见肉兔价格持续下跌,他也很快调整策略不再主攻兔饲料,而是将饲料品类扩张,常规家畜饲料都开始着手生产。 不光是他一个人,还有许念两口子也相继从厂里辞职,跟他一块儿干。 在不懈努力下,姐弟俩已经在镇上买了房,现在大房一家都搬到镇上居住。 许家老两口种了一辈子的地,早就习惯住在村里,怎么说都不肯往镇上搬,现在就还住在许家大院里。 好在镇上到村里的距离不算远,许立仁每天都回去探望。 在几人的劝说下,沈瑶只好放弃留在病床陪护的想法,跟着刘英红回到镇上的住处。 因为上次许英干的那档子事儿,徐念对她一直没什么好脸色,所以就算做好饭,也不会叫她一起去家里吃。 只有许立仁象征性地问了下许国志,许国志借口家里还忙识趣的拒绝。 看着沈瑶就这么亲亲热热的被大房一家子给拉走了。 许英脸拉得老长,转过头气愤地对许国志道:“爹,我二姐刚回来,你怎么不张嘴请她到咱们家去吃饭,就任凭她被大房的人给带走了?” “咱们家在村子里,离医院又远,本来也不方便,你大婶生活条件好,比咱们家招待的好,去人家有什么不对。”许国志若无其事道。 看他这幅态度,许英越发来气:“我二姐现在是什么身份,请她来家里吃顿饭,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之后请她在京都给我介绍份工作,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许国志不解地看着她:“你要当初肯好好上学,现在兴许也能跟你二姐一样考到京都去念大学,毕业了什么好工作找不到,哪用指望人家给你介绍什么工作?” “再说现在你在饭店的收银工作不也挺好吗?为啥非要眼红人家往京都跑?” 当初许英听了田秀娥的话,没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辍学后,就找了份收银员的工作,刚开始也没觉得啥,可渐渐发现工作枯燥,再看见大房买了新房搬到镇上住。 沈瑶认了亲爹,在京都定居,她就开始觉得十分嫉妒。 大房家能有今天不是全靠沈瑶帮扶吗? 凭什么一样都是亲戚,只偏向他家。 他爹也是沈瑶的三叔,有这层关系,沈瑶在京都给她找份工作不是合情合理? 哪想她才刚提了一嘴,就被许国志给堵回来。 尤其提起上学的事儿,许英就像是被戳中了软肋,她羞恼地大叫:“你以为大学是那么好考的?!人家有个当官的爹,说去哪儿上大学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你呢?泥腿子一个,现在就连我找份像样的工作你都不支持,我还能指望你帮我干什么!” 说罢,许英擦着眼泪,扭头就跑。 许国志被急赤白脸地训了一顿,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对比大房,他确实没本事,不能给孩子们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当爹的问心有愧,只能沉重地叹口气,本就佝偻的身形越发显得无力。 第429章 出息的孩子 来到大房家,一家人热热闹闹吃过饭,沈瑶看着簇新的房子。 镇上的住宿条件果然要比农村好得多。 就算是傍晚,明净的玻璃擦得透亮,坐在屋里就能照到太阳,不像是农村,大白天屋里也是黑洞洞的,想晒太阳只能搬着凳子坐到院儿里。 刘英红知道沈瑶要回来,把家里提前备好的瓜果奶糖都拿出来摆了满满一桌招待。 “大婶别忙了,快坐下吧。”沈瑶从拉出凳子招呼落座。 刘英红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才在沈瑶旁边坐下:“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得吃好才行,你娘怎么样?做手术恢复了吗?她还好吧?” 整个许家也就只有刘英红会毫无芥蒂地提起自己这个妯娌。 说来她也命苦,好人家的女儿被拐卖到这山沟沟里,半辈子就磋磨在这儿。 许家其他人当时不知情,现在想想也是十分愧疚。 沈瑶心无芥蒂道:“术后康复得不错,现在跟着我爸回海都了,她知道爷爷腿受伤,也挺着急,只是不方便来看。” 这话当然也只是客气话,崔江英好不容易才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来,回归正常的生活,许家的事自然能不告诉她就不告诉她。 众人心知肚明,却都识趣地不去点破。 “好就行,开颅手术是大事,我们本应该去看看的,但是......”刘英红搓着手讪笑着。 “离得太远了,出行不方便,我知道。” 见沈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刘英红展颜笑了笑:“好姑娘,你能回来真好。” 话说得差不多,她站起身抬手划拉划拉许念和许少伟道:“你们也好久没见了,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唠嗑,去准备准备你爷转院要带的东西。” 许念应下:“好的,娘,你给爷把东西都收拾齐了,天冷了,多加条厚被子。” “这还用你说!”刘英红嘀咕一声朝着里屋走了。 门一关,许念满脸欣喜地看着沈瑶,牵过她的手:“瑶瑶,姐前段时间还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文章来着,听说你都成全国最受欢迎作家了?咋这么厉害呢!” 沈瑶抿唇笑道:“你们不是也挺好吗?现在镇上扶持小企业,你跟我哥一眼看要把厂子做大做强了!” 许少伟挠了挠后脑勺:“那也是听你的及早转行,不然这两年继续再卖肉兔,得赔死。” “哎,瑶瑶,我前段时间去县城开会,顺安县的领导还提起顾城跟你合资的羊绒厂呢,说是带动省内经济,模范企业,要给你们颁发奖状呢!” 厂里的大小嘉奖已经放不下了,这些平时都是顾城负责,不过现在他在深市,回来领奖也得过段时间。 要是时间赶得及,不如就正好由她代领回去:“说了什么时候去领吗?” 许少伟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估计要大操办,说是响应政策,以你们羊绒厂为标杆为全国企业家做表率。” 这么大的阵仗,看来是她想简单了,还是等顾城回来再说。 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沈瑶就在刘英红收拾出来的房间里休息,所有被褥都用的是新罩的,可见对沈瑶的重视。 ...... 第二天一早,听到门外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沈瑶迷迷糊糊起来。 已经六点多了,入了秋,天也亮得晚。 穿戴好衣裳,她出门打算洗漱,刘英红和许立仁看到醒得这么早,知道是动静太大,把她吵醒了。 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刘英红试探着道:“瑶瑶,睡好没?没睡再去睡会儿,婶子做好早饭叫你。” “睡好了。”沈瑶舀了瓢水,去洗漱。 她刚走,许立仁就道:“你看看,我说啥了,让你动静小些,你不听,把人吵醒了吧?昨天坐火车做了那么久,来了咱家连个好觉都没有。” 刘英红干活儿一向风风火火,有些懊恼道:“早知道就再晚些的。” 说这些也没用了,许立仁蹲下身给生火。 早上做的臊子面吃,沈瑶洗漱回来时就已经闻到了饭香。 另一屋的许少伟也趿拉着拖鞋揉着眼睛出来。 许念家离这儿几百米远,早上懒得过来吃,两口子就在家做得吃了。 从镇医院到县城有好长一截路,怕她有个闪失,家里人都没同意她跟着跑。 等吃完饭,收拾妥当,提上给许老爷子准备的换洗衣服,就赶紧前往医院。 许少伟和许立仁跟医院沟通过后,把转院手续办完,县城那边专门派了车来接。 两小时后就到了县城医院,顺利安排住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手术过程倒是不复杂,就定在下午。 忙了一上午大家都肚子空空,许少伟带着许立仁和许老太去外面吃饭,许瑶和刘英红留在病房照看,等他们吃完回来带饭。 许老爷子刚打了止痛,正睡着,沈瑶给他掖了掖被子。 病房门推开,为首那人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带着黑框眼镜,脸上笑容和善,与沈瑶握手道:“您就是沈作家吧?” 沈瑶笑着道:“叫我沈瑶就行。” “不敢不敢,您的文章我都读过,真是写得好,咱们这小县城能出您这样的人才难得呀!” “您过奖了。”沈瑶客套一番,礼貌询问:“请问是哪位大夫给我爷爷做手术?我们需要有什么准备的吗?” “术前提前四小时禁食禁水就行,放心,手术我会亲自给老爷子做,看能不能占用点时间,到办公室,给我们签个名。” 沈瑶这才知道他后面随行的人也是奔着要签名来的。 这么多人在病房难免会吵到病人,沈瑶点头答应,转身跟刘英红交代一声:“婶子,我出去会儿,你先照看着。” 刘英红因眼前一幕愣在那儿,直到沈瑶转头跟她说话,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你去忙你的,这儿我看着。” 就这样,沈瑶被一群白大褂簇拥着走出病房。 刘英红满眼惊诧,直到有个小护士走进来给许老爷子换吊瓶,才上前打听:“护士,刚才进病房说是给我们老爷子做手术的是谁呀?” “你说的是岳教授?他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真奇怪,他前天才递了休假,今天怎么会到医院给患者做手术。”小护士嘀咕着,端着铁盘转身走出病房。 留下刘英红满脸震惊,她知道沈瑶写书出名,但没想到出名到这个地步。 连县城医院的副院长都愿意看在她的面子上亲自给许老爷子做手术。 “真是家里祖坟冒青烟,能跟这么出息的孩子攀上亲戚!” 第430章 还击继续还击 有副院长亲自出马,许老爷子断了多日的腿,终于被接上,剩下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到这时,许老太算是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下,连着守了好几天。 这回听医生的话,确定老伴没啥大事儿了,她才同意回家休息,留下许立仁陪床。 晚上,只有一间空屋,沈瑶就和许老太睡在一起。 关了灯,夜色漆黑,万籁俱静,祖孙俩久违的共处,谈谈心事。 许老太仔细地问了沈瑶在京都的生活,以及崔江英的近况,得知他们母女俩过得很好,长松了口气。 “你回来的事没跟你娘说吧?” 在许老太面前,沈瑶也没必要瞒着,她垂眸道:“没有,我不想叫我娘担心。” 许老太怅然道:“不跟她说就对了!瑶瑶,不是奶奶存外心,你娘到我家来历不正当,这些年让她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 “虽说你那个混账爹已经死了,但也别再跟她提许家的事儿,免得叫她回想起来受刺激。” 老太太年纪大,但看事情透彻,句句都说在了关键。 她转头看向沈瑶,这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没血缘关系,对她的感情甚至胜过家里其他几个孩子。 望着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她抬手拂了拂沈瑶的脸颊:“你也一样,往后能少回来就少回来,咱们乡下没别的,倒是有一大帮穷亲戚,要让他们知道你在京都过得好,眼睛得红的充血,上门打秋风。” “奶奶,别这么说,还有你和爷爷呢,大伯一家对我也很好。” 脸上粗粝却温暖的触感,让沈瑶有一瞬间想哭。 许老太眼角的褶皱深了几分,笑着道:“傻孩子,你以为我和你爷爷还能有几年活头,我俩这么大年纪,能看到儿孙都过得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求别的。” “奶奶也没给你做下啥,就是张罗着订了回亲,也没办好,差点儿就误了你的一辈子。” 萧家具体发生了什么许老太不知道,但她知道萧羽死了,差点儿让孙女做了寡妇,她想想都觉得不心安。 沈瑶眼眶的泪悄无声息划下,将枕巾晕湿小小的一滩,她用指尖悄悄抹去:“奶奶,你能替我跟萧羽操办我很感激你,至少成全了我俩的心意,这是他在世上留给我的最后一丝联系了。” 许老太一愣,她此时才明白,对待这份感情沈瑶是动了真感情的,一时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顿了半晌,语气复杂道:“奶奶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是老一辈人都说不走回头路,该过去的就该让他过去。” 沈瑶点点头:“我知道奶奶,我正试着放下,会往前看的。” 沈瑶年纪也不小了,感情上的事儿,还是得交给她自己拿主意,旁人说再多也没什么用。 许老太明白这个道理,给她掖了掖被子,拍拍肩道:“睡吧。” 沈瑶嗯了声闭上眼,可泪水无知无觉地从眼角流淌,脑中思绪更是纷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好似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暗黑漩涡。 这里到处都是高大繁茂的树木枝叶,及腰高的草丛远远看去像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沼泽,随时就要将人拽住拖入深渊。 浓雾缭绕间,一小队沿着崎岖小路穿梭。 这些人每一个都衣衫褴褛,军鞋都已经被水泡开口。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知疲倦地穿梭在林中,每迈出一步,飞溅起的泥点随之发出“吧唧”的声音。 沈瑶努力想要看清这些人的长相,可随着她的靠近,雾也越发大了,即便站在队伍面前,他们像是没看见般穿过她的身体向前奔跑。 就在最后一道身影从她身体穿过时,不知为何,一抹熟悉的感觉不受控地涌上心头。 她愣怔地转过身,而本该埋头追随队伍而去的人也不知为何步子缓缓慢下来,像是感知到什么,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眼前依旧是茫茫大雾,什么都没有,刚才心脏的怦然一击好像是幻觉。 “营长,前方再有两公里就是指定作战地点。” 一道声音将萧羽的思绪拉回,他凝眉看向前方,大雨过后,林中浓雾弥漫,双方都看不清彼此位置。 炮兵营已就位,在大雾散去之前他们必须穿插分队,多路前进,到达指定作战地点,对敌人进行合围之势。 前方两公里,就是他们此次的目的地。 “通知所有战士,行进过程保持安静,不要惊动敌人,到达作战地点立即联系指挥部,等雾散接到信号再发动攻击。” “是!” 通讯员小跑着向前方的战士追去,下达指令。 萧羽回头又向浓雾中看了一眼,最终转身追随队伍一起向浓雾中跑去。 离指定地点还剩下短短一公里的距离,萧羽突然停下脚步,不对! 太静了,似乎这附近所有生命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连一声虫鸣都没有。萧羽神经紧绷,扬声道:“就近寻找掩体!” “砰!”话音刚落,一颗手雷就落到队伍中,刹那间离得近的战士因为躲避不及,被炸得血肉模糊,残肢断臂顺着草丛滚落,留下斑斑血迹。 剩下的战士用最快速度反应过来,匍匐在地,架枪还击。 躲在暗处的敌人,发起猛烈攻击,子弹如雨点般将最近的树干打得犹如马蜂窝一般,树皮飞溅。 几次想要反击,都被敌军的密集的火力压下来,副营长匍匐到萧羽身边,他脸上已经被弹片划破,鲜血直流,却全然顾不上这些:“营长,敌军火力太猛了,有机枪架着咱们过不去。” 萧羽目光灼灼,透过浓雾,确定了敌军机关枪的火力点大概位置:“留下几个跟我断后,剩下人加快速度,前往围剿点!” 副营长激动大喊:“营长,你带战士们先走,我留下来掩护!” “少废话,执行命令!不能耽误了作战任务。”萧羽语气严肃,他从腰上取下手雷,拉环套在指上,随时做好准备:“手雷响的时候,就立马走!听到没有!” 副营长眼眶通红,颤抖着嗓音道:“是!听到了!” “去吧。” 伴随着清淡的两个字,萧羽拔下手雷环,向着敌军机枪架设点奋力扔去。 随着爆炸声响起,机枪声停下,副营长瞅准机会:“所有人全速前进!” 听到指令的一刹战士们飞速从地上爬起,冒着枪林弹雨,继续前进。 直到看着队伍消失在雾中,萧羽眼里的光坚毅几分,敌军不甘放他们就这样过去,已经组织反扑。 他迅速换了冲锋枪予以阻击,枪管打红了,他捡起阵亡战士掉落的枪,继续打。 子弹穿过他的手臂,他换一只手持枪,继续还击,手榴弹弹片扎入大腿,他抠出来,努力不让身体倒下,继续还击。 分不清是眼花,还是出现了幻觉。 在即将散开的大雾中,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哪儿,静静望向他,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有眸光澄澈如水。 像梦里无数次那般。 “营长敌人上来了!”身后响起侦查兵的声音,萧羽抽回视线,景象变得清晰,刚转头,一颗手雷就投到了他们中间,情急之下他一个飞扑压倒石茂才。 两人齐齐坠入小路旁的茂密草丛中,像山崖下滚去。 紧接着,一阵震天撼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雾散了...... 第431章 京都找个工作 “瑶瑶,瑶瑶?” 耳边响起的呼唤,将沈瑶从噩梦中拽回。 她猛地睁开眼,满身大汗,急喘着粗气。 许老太撑着身子关切地看着她,抹去她额上的汗水:“孩子,做噩梦了吧?” 沈瑶眼底的惊恐逐渐褪去,这场梦境实在太过离奇,就像是自己置身于其中般的真实。 她长舒了口气,平复剧烈的心跳节奏:“估计是太累了,奶奶你快睡吧,不用管我。” 许老太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没什么事,才重新躺回去。 这场梦过后,沈瑶睡意全无,她睁着眼回想梦境中发生的一切。 或许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竟然会觉得梦中在那抹从山崖滚落的身影会是萧羽。 就这样辗转无眠,直至窗外的夜空逐渐从深蓝渐渐变为散为浅蓝。 身旁响起窸窣声,沈瑶赶紧装作睡意朦胧的样子起身。 “奶奶,你就在家休息吧,这几天我去医院陪护。” 许老太也想去,可县城不比镇上,来回光坐车就得三四个小时。 许老爷子还没痊愈,再把她累垮了,更给孩子们添麻烦,便点头答应:“我给你爷做点儿他爱吃的,你过去时给他带上。” 许瑶应下。 伤筋动骨一百天,许老爷子年纪大恢复速度就慢,沈瑶便待在镇上,跟许立仁父子轮流照顾。 期间许国志也来看过几回。 不过他工地实在太忙,也就是看一眼就走,根本没有时间留下来专心陪护。 大家也都能理解,毕竟他们家有大小三张嘴,全需要他一个人干活养活,分身乏术也是情理之中。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许老爷子的腿也恢复得差不多,没有住院的必要,只需要回家静养就行。 办理了出院手续后,许立仁背着老爷子从楼上下来,原打算直接回镇上他们家去照顾的,但老爷子执意不肯,非要回自己家,不想给儿子添麻烦。 好说歹说不管用,没办法许少伟只好开车把人送到了红星村。 许瑶也跟着一起回去。 沈瑶回村的消息惊动了全村人。 镇长,队长李有才先后上门慰问,紧接着不管平时关系好的还是不好的都上门来做客。 许家紧邻胡大娘等人来倒也罢了,有些人八竿子打不着都要上门来攀一攀亲。 好在许老太才不惯着他们,不冷不热的就将人打发,根本用不着沈瑶应对。 村里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繁华,但胜在悠闲自在。 沈瑶的生活节奏也慢下来,每天除了照顾许老爷子,就是听许老太和胡大娘等人聊天,再要不就是喂鸡,撸猫,不亦乐乎。 许老爷子静养期间不能下地,光指望许老太一个人照顾怕不行。 虽有沈瑶帮忙,刘英红又哪能全都交给她来做,因此自告奋勇承担起儿媳妇的责任,跟许立仁一商量,两人又从镇上回到村里暂住。 村里人都夸老许家养了三个儿子,就一个大儿子能顶上真用。 风言风语传到三房家,许国志知道自己做得不如老大家好,倒也不说什么,总归得空就来探望。 可许英心里不痛快,她们大房家那么有钱,要真的孝顺为什么不给老两口在镇上买房,带着一起搬过去。 说到底还不是存着私心,把老两口留在村里,拖累他们家。 要她能挣上钱,保准搬到县城里去,再或者像沈瑶一样搬到京都去,看大房还能得意! 正好沈瑶也回来了,她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打定主意,上门找沈瑶。 许家院里,沈瑶正在喂鸡,许英从大门进来,瞧见她立马就热情地打招呼:“姐。” 沈瑶嗯了声,算是回应,继续抓着饲料喂鸡。 看沈瑶对她爱答不理的,许英走上前从沈瑶手里拿走饲料盆:“你咋干这些活呢?快放下别把衣服弄脏了,大婶这家人怎么这样,咋啥脏活累活都推给你干,。” “你都不是许家的亲孙女,还这么指使你,太不像话了!” 话里夹枪带棒地挑拨她和大房的关系。 沈瑶微一挑眉,任凭手里的饲料盒被她抢去:“那你喂吧,你是许家的亲孙女,给爷爷奶奶干点活儿是应该的。” 许英表情一滞,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饲料盆,忍不住嫌弃。 她可在家都没干过一点儿活的,这些脏活都有许妞干,她什么时候沾过手。 可转念一想,她今天来是有事儿求着沈瑶的,肯定得听她的。 没办法,许英只能忍住那股恶心劲儿,将手插进饲料盆里,抓了一把撒进鸡笼。 沈瑶看她干得挺起劲儿,便拍拍手上的饲料,转身就往门外走。 许英见她要走,赶紧丢开手里的饲料盆追上来:“姐,你去哪儿啊?” “找柴火烧火做饭,怎么了?” 许英赶紧拉了她一把:“姐,你先等等,我有事儿想请你帮忙?” 从许英走进这个大门的时候,沈瑶就知道她是带着目的来的,可她偏偏装作不知道,故意问道:“咋了,啥事儿?” 许英扭扭捏捏道:“姐,你看我好歹也有个初中学历,听说你在京都厂子开得挺大的,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工作,我也想去大城市涨涨见识。” “你现在不是有工作吗?” “一份收银的工作,挣得实在太少了,再说镇上的发展前景怎么能跟京都比。” 沈瑶笑了下:“这是你娘让你来跟我说的?” “不......不是啊?”许英道:“就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娘都被休回去了,我再没跟她主动联系过,真的。” 她知道沈瑶素来不喜欢田秀娥,这个时候当然不会说自己跟田秀娥走得近。 沈瑶顿了顿道:“你知道当初我供你念书是为了什么吗?” 许英眉心微敛,摇了摇头。 “我供你读书就是希望你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摆脱你们家现在的境况,那是我能给你最大的帮助了,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要听你娘的,姑娘读太多书没用,还是得嫁人,你以后找个好女婿什么都有了。” “许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把话放在这儿,我现在的所有,包括羊绒厂也好,写书也好,那都是我自己的凭努力得来的,没靠过别人。我的善心也不是地里的韭菜,想什么时候割就什么时候割。” “你什么都不想干,只捡现成的,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我劝你还是沉下心先把手里的工作做好。” 许英被这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她想辩驳,却打心眼儿找不到底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瑶转身去捡柴火。 正在这时,许老太从屋里出来,看见她站在院门口,疑惑道:“英子,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进屋坐吧,中午一起吃饭。” 许英哪还有心情,连话都没回,低下头就往外走,眼里满是羞愤与不甘。 第432章 母女俩的指望 走出门,许英心中压着一团火。 什么叫凭自己的努力,难道自己就必须按照她给的那条路走才叫做努力吗? 嘴上说着是什么一家人,可实际上还不是嫌贫爱富,跟大房许念和许少伟打得热火朝天。 到自己这儿,安排个工作还推三阻四。 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订个婚就死男人的克夫命,还好意思来说教她? 许英走在路上越想越气,心里把沈瑶翻来覆去咒骂一番。 另一边,沈瑶瞥了眼她的背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自己说的本就没错,许英这种人不管干什么,碰到点儿难处就习惯性的指望别人解决,她栽过一次就够了,再没兴趣给自己身上揽这烂摊子。 沈瑶埋头继续拾柴,突然一辆汽车沿着村里的崎岖小路驶入,停在许家门口。 村里路过的行人都好奇地看过来,这年月能开得起小轿车的人实在太少了。 更别说这辆车簇新漆亮的黑色车身,造型精巧,一眼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众人正议论着,车的主人是谁。 车上下来一人,身穿深灰色的绒面大衣,内搭白色的高龄羊绒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定制西裤,像是哪里来的大老板。 “顾城,你怎么来了?”沈瑶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不是在深市吗? 顾城走上前面色柔和,伸手要从她手中接过沾染泥土的干柴:“县城领导叫我回来一趟,说是要开表彰大会,从深市到京都才知道许爷爷病了,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沈瑶赶紧拒绝:“弄脏衣服,不用,我自己来。” “没事儿,我来吧,衣服回头洗洗就行了。”他不由分说的接过沈瑶抱着的柴火。 沈瑶拒绝无果索性也就由他去了。 她弯腰拾柴火,顾城就在身旁接着,丝毫不在乎外人的眼光,等到柴火捡的足够,才跟着沈瑶朝着院里进去。 村里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顾城这一身衣着看起来就很不俗,寻常人要想穿这么一身,怎么不得大几百,可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连衣服都不换,顺手就去接那些沾了土脏兮兮的柴火。 能做到这个程度的,普通朋友肯定是不能够,十有八九是沈瑶在京都找的对象。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许家这一门是要发迹了,原先以为许少伟就够出息了,能自己开办工厂。 现在看来,沈瑶这个不沾亲的便宜孙女才是真有本事,不光自己有本事,就连找的对象都一个比一个厉害。 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积下的福,前一个订婚后死的早,后面这个也不逊色。 众说纷纭的议论声,就像是蚊子叫似的传入许英耳中,她脸都黑了,心中怒火掀起一层比一层高。 刚才还说沈瑶克男人,转眼间就有个有钱人追上门,看穿着比之前那个萧羽还有派头。 凭什么她就这么好运气,啥好事儿都能落到她头上,而自己就是想去京都找个工作,就要被她数落一顿。 许英狠狠地瞪着沈瑶和顾城离开的方向,拳头攥紧,骨节发白。 她再怎么不甘心,可眼下沈瑶拒绝她去京都已是事实,要想去京都,就得想别的办法。 许英哪还有什么主意,思来想去,索性步子一转连家都没回,去找田秀娥出谋划策。 自从许国志和田秀娥离婚后,田秀娥没地方去,就一直在田家住着。 就算她娘不说什么,弟弟田洪生就不可能同意,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就算离婚,也跟这个家没关系,休想让一家人累死累活挣钱养活她。 没办法,为了有口饭吃,半辈子没下过地受过苦的田秀娥,开始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即便如此,在饭桌上但凡多吃一口,就会挨骂。 又要受苦又吃不饱饭,短短一个月,就让她白净秀气的一张脸成了黑脸婆。 之前还上门说媒的人,看到她这副模样,都打消了念头。 谁又不是傻子,花大价钱娶一个又丑又不会生孩子的老女人。 田秀娥受的跟老黄牛似的,只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许英身上。 许英念书时,就是沈瑶掏的钱。 这么多年过去,沈瑶的腰包肯定比当时还鼓,托她找份正经工作不是什么难事。 等以后许英挣上钱就能把她接到京都过去过好日子,还有什么好愁的。 这是母女俩早就商量好的。 有了这个奔头,田秀娥就连在地里干活都有劲儿。 太阳照得老高,田秀娥吃完饭正提着泔水桶出来倒水,就见远处土路上许英匆匆而来。 平时过来都是笑嘻嘻的,今天脸色却沉的像是抹了锅底灰。 田秀娥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觉得不好,她顾不上倒水,丢下桶就迎上去:“英英,怎么了?咋这时候来了呢?” 许英声音夹杂着哽咽:“娘,沈瑶不同意带我去京都,她让我就待在镇上。” 田秀娥感觉一瞬间天都塌了,怎么会不同意呢? 她都听人说了,沈瑶现在可有本事,不光跟人合资办厂,还成了顶有名气饿的作家,连县里的领导都极为重视。 给许英在京都找个工作的事儿,举手之劳,咋就拒绝了呢? 田秀娥不相信,拽着许英神情严肃:“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跟她提的时候语气不好,没有求人办事儿的态度才被拒绝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磋磨,田秀娥的性子也收敛不少,知道遇事先从己方找原因。 “哪有,我咋没求她?我还帮她喂鸡了呢,你闻闻我这手,一股臭鸡屎味儿。”许英举着手凑到田秀娥面前就去让她闻。 还真是一股臭鸡粑粑味儿,不过也怨不得别人,谁叫她喂完不洗手。 “她咋跟你说的?就跟你说不行?” “嗯,她说我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就在镇上老老实实待一辈子。”为了激起田秀娥跟她一般同仇敌忾,许英不管有的没的先是一顿抹黑,把田秀娥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这缺德的贱丫头,倒忘了小时候被打的没地方躲,缩在咱们屋檐下叫唤的事儿了,不就是有两个臭钱,装什么装!婚还没结就死了男人的克夫货!” 听着田秀娥的咒骂,许英又想起来时遇到的那一幕,语气愤愤:“娘,我刚才看见有个男人开着豪车来找她了,身上的穿戴一看就是有钱人,前一个刚死,她又傍上一个,也不知道哪儿那么好的运气。” “啥?你说真的?” 许英道:“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啥。” “京都还真是有钱人多啊,贱丫头随手一招就能招来一片。” 田秀娥嘀咕着,心里越发坚定了让许英去京都的打算。 她眼珠一转,拽了把许英道:“你想法子记下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自己拿上钱去京都找他,冲那死丫头的面子,他肯定好吃好喝招待你,更别说一份工作。” “那她要是知道咋办?”许英不安道。 田秀娥嘴一抿,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招来许英凑近她耳边窃窃私语一番:“明白没?” 许英神情从震惊转为害怕,可在田秀娥鼓励下,她还是下定决心点头:“明白了!” 第433章 乡镇企业模范 好长时间没见顾城,再见到他,不光是红星村的村民,就连许家人都没认出来。 不为别的,他的变化实在太大,褪去年轻后生血气方刚的冲劲儿,反倒是沉稳老练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一起坐在桌前,每回沈瑶说的话顾城都认真听着,句句有回应。 旁人瞧在眼里,许老太朝许老爷子看了一眼,对视间意味分明,沈瑶跟顾城也认识很久了,两人要能在一起也挺好。 “奶奶,明天县里要开企业表彰大会,瑶瑶得跟我一起去,办厂主要还是她的功劳,我明早来接她,行吗?”顾城礼貌问。 许老太当即道:“行,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去就去,县里发奖状那是看得起咱们,给祖上添光的事。” 顾城征得许老太的同意,吃完饭后也没久坐,他好长时间没回来,也该早些回去陪顾奶奶,放下筷就起身回了镇上。 刘英红收拾完碗筷,一家子坐在一起看了会儿电视,电视上正播着暖阳品牌的羊绒服装。 齐莉珍外貌姣好身段窈窕,穿上羊绒大衣显得格外有气质,刘英红看着有点儿眼热:“瑶瑶,你们这一件大衣卖多少钱呀?” 听她打听这个,家里人也都看过来,带着好奇的目光。 沈瑶淡声道:“像她身上穿的那件,定价是一件178元。” “啥?这么贵!”刘英红一口水没来得及咽差点儿呛出来,一件衣服就178? 都顶上半年的生活开销了,要按照红星村镇上的收入水平来算,那就是五个月的工资。 “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衣服能用得了178,有人买吗?”许老太也倾身问。 沈瑶点头道:“有,这种衣服就是给消费水平相对高的人买的。” “这么贵的一件衣服,说买就买,该有多有钱,我的乖乖!”刘英红感慨着,可又不得不承认,贵有贵的道理,那么一件衣服就是隔着电视机屏幕也能看出来材质不凡,制作精细。 “瑶瑶,你回去能不能给你念姐弄上一件,我一会儿把钱给你。” 许念现在怀孕了,刘英红对女儿越发尽心,就算知道贵,也愿意咬咬牙,花大价钱给许念买衣裳。 沈瑶道:“咱们自家人,不说这些,我这次回来得着急,等回京都给你们邮寄回来几件。” 刘英红当即摆手:“那不行,一码归一码,你们开个厂不容易,不能占这种便宜,你要冲着自己人的份上,就给你念姐挑件好看的适合她的就成!” 沈瑶帮着他家的地方已经够多了,不能再白占这种便宜。 沈瑶道:“行,那我回去看看,给我念姐挑件新款,保管好看。” 这年月,电视也没几个频道,也就是家里人聚在一起凑个热闹。 等到九点多,睡意上来,也就关了电视各回各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沈瑶吃完饭,顾城就开车来接她,她今天换了身红色的短款羊绒褂,乌黑顺滑的长发别着格子发卡,下面搭配黑色长裤,看起来简单大方不失亮眼得体。 收拾得差不多,跟家里人说了声,两人就出门坐车进城。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许英就穿戴一新地来了许家。 两家距离本就不算远,许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家也能很快知道。 听村里人说顾城一大早又来了,许英匆匆换上平时不舍得穿的新衣服,就往过赶。 进院儿时,头上都结出细密的汗珠,四处观望,没看见人,门帘子一掀:“奶,我姐和她朋友呢?” 她猛地冒出来,许老太吓了一跳,眉心微蹙:“他们去县城接受领导表彰去了,你找她干啥?” 许英一听人走了,神情顿时变得焦躁,愤愤跺了下脚,门帘子一甩,话都没回就跑走。 隔着窗户,许老太抻长脖子看着她跑出大门,脸沉下来:“这丫头干什么呢?越长大越没规矩,回回跟说话都不搭腔。” 许老爷子靠在红漆横柜上,叹了口气:“还是缺人教养的过,老三忙的没日没夜,哪有时间教养孩子,英子这还是大姑娘了,剩下家里那两个小的往后咋办?总不能一直过没娘的日子。” 许老太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每回看到三儿子累死累活。 回了家还要操心三个孩子的事儿,就觉得心里在滴血。 当初要不是娶了田秀娥那么个搅事精,老三家肯定也跟老大家一样,早就过上了好日子。 要不说娶妻不贤祸三代。 再这样下去确实不行,她捶了捶膝盖:“我寻思也该给志国再张罗个媳妇了,年纪轻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我回头让人给留意着。” ...... 沈瑶和顾城开了快四个小时车,才到了县城。 表彰大会就设立在县城政府,集结了周边各地乡镇企业厂长和农民企业家,鼓励他们积极进取。 以顾氏羊绒厂为楷模,努力做大做强,带动地区经济快速发展,做利国惠民的好事。 这次表彰大会的阵仗格外大,顾城和沈瑶两人刚到目的地就受到热情接待。 羊绒厂的主要负责人是顾城,这次亮相以及媒体的宣传肯定能够进一步为羊绒厂和羊绒服装造势。 沈瑶没有上前抢夺关注焦点,她只是简单的回答了几个记者问题,剩下的时间就作为随会人员在台下看着顾城发表演讲。 他胸前戴上大红花。 站在台上发言时,每句话落下都能引起雷鸣般的掌声。 政府对羊绒厂创造共同财富,担负社会职能的表现给予很大的肯定和鼓励。 负责采访的相关媒体,还将顾城列为“共同富裕的典型”进行报道和称颂。 来学经验的企业厂长和个体经营者把整个会议室挤得水泄不通。 许英跟来时,留了个心眼儿,没跟人说她是沈瑶的妹妹,以向新时代企业家学习为借口混进来,站在门口,垫着脚朝里张望。 离讲台实在太远,挤是挤不过去。 环顾一圈,发现门口接待员正被抽调走去维持秩序。 参会登记簿就大赖赖摆在桌上,她走过去翻开,上面果然登记着所有参会人员的联络地址,而顾城在京都羊绒服装厂的登基地址也在其中。 许英拿起笔,把地址瞧瞧记在手心里,趁着接待员还没回来,赶紧把登记册放回原处,然后悄悄离开。 第434章 杂志社的采风活动 演讲结束,省厅领导亲自将写有“全国模范代表”的奖杯交给顾城,以资鼓励,并且承诺将不遗余力为羊绒厂投入政策利好,暗示顾城能够扩产扩容。 就目前来说,扩产扩容固然能帮助地方带动人口就业,但也很可能形成尾大不掉的局势。 顾城不能一口答应,但话也没说死,有商有量地把这件事含糊过去。 乡镇表彰大会结束,还要陪同各位领导吃饭,直到天黑,两人才回到红星村。 顾城还有别的事要忙,在家里仅仅住了两天就要返城回京,正好许老爷子伤也好得差不多。 沈瑶就坐顺风车,一起返回京都。 临走时,许老太恨不得把家底掏空,什么顺安特产,地里农作物都给她拿上,叮嘱她到京都吃,不够跟家里说再给她寄。 恋恋不舍的一直送到村口,眼含热泪地送走沈瑶。 隔着车窗,看着许老太佝偻的脊背,沈瑶叹了口气。 这次一别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见,从心里来说,她还是感谢老人家的,没有她护着,自己这辈子也未必能顺风顺水的走到今天。 风尘仆仆的回到京都,沈瑶先把军子接回来,回家路上他担忧的问:“姐,爷爷的腿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回京的时候,已经能撑着拐杖下地溜达了,医生说只要好好养,能恢复的跟以前一样。” 军子这才算放下心,明年他就要升初中了,更不能误下学习,所以这次就没回去,可心里一直惦记着,也是个孝顺孩子。 姐弟俩回到家,顾城还得去厂里对接运货物流的事儿,先开车离开。 舟车劳顿,或许是太累了,沈瑶这一晚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早起,她还没睁开眼,院门就被拍得咚咚响。 她揉着眼睛从被子里爬出来,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去开门。 门一开,陈述走进来,看她一脸还没睡醒的模样愣了愣:“这么早打扰你了。听说你回来,我赶紧过来告诉你个好消息。” 沈瑶打了个哈欠引着他进门:“什么好消息,把你激动成这样?” “你的那本《杜鹃花开》要拍电影了!” 陈述这句话把沈瑶的瞌睡都赶跑了:“你说什么?电影?” “对啊!咱们国有制片厂杨林导演亲自上门洽谈,前段时间你不在,我也不知道你老家的联系方式,听说你回来,我第一时间赶来告诉你。” 这实在是太意外了,杨林导演虽然年轻但在整个影视制作圈都很有知名度,她能找到自己改编小说当电视剧,确实是意外之喜。 “行啊!那太好了,什么时候约时间谈呢?” 陈述在凳子上坐下,嘿嘿一笑:“知道你会答应,我已经先给那边回复了,杨林导演已经开始筹备了,回头把改编版权费给你邮过来。” 沈瑶笑了,她还真得谢谢陈述,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实在可惜,提起暖壶给他倒了杯水:“吃早饭了没?一会儿我去外面买两个馅饼?” 陈述摆手:“不用,我来时吃过了,还有一件事呢,你先听听,再决定要不要去。” 看陈述神情一脸认真的样子,沈瑶在旁坐下:“什么事?” “是这样,杂志社响应作协号召,打算在青年作家中组织一次去南疆的实地采风。” 陈述语气微沉:“这次采风跟寻常不同,你知道现在南疆局势依旧紧张,边境摩擦不断,此次前去的作家身负重任,除了积累写作素材,还要深入前线了解战士的生活和贡献,返京以供报道发表。” 麻烦点就在这里,要像平时社里组织的到外省城市农村采风,报销差旅费,陈述高低也要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沈瑶争取上。 可现在是要去南疆,那地方吃住条件差就算了,关键还在打仗,闹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陈述有些不放心。 作协下派的名额,各省杂志社都会积极响应,号召作者踊跃参加。 当时社里主编孙元提到这件事时就没有人响应,不光是编辑有顾忌,就连作者心里也打颤颤。 可要是他们杂志社连一个人都没有,那真是会被人笑话死,往后更别想在其他杂志社面前抬起头来。 就因为有这层利害关系,陈述才试探性地对沈瑶提起此事。 陈述本以为沈瑶会考虑考虑,可没想到她竟然一口答应下来:“我去。” “你可想好了?不是闹着玩的。” 沈瑶要是不答应,陈述顶多有些失望。 这会儿沈瑶答应,他反倒更好不受,整颗心都高悬起来,忧心忡忡。 “没闹着玩,我确实想去,看看战争到底有多残酷,也算见见世面。” 沈瑶笑着道:“干写作这一行,闭门造车也不行,总得去领略世间百态吧。” 看她是来真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陈述神情复杂,沉了口气道:“行吧,我回去就跟孙主编说,安排你去。” 定下这趟行程,陈述就起身离开给杂志社答复。 沈瑶送他离开后,折回屋里独自坐了许久。 与其说是去见世面,她也有私心。 那天晚上的梦就像是一道无形的绳子牵绊着她,直到此刻都觉得匪夷所思,她事后仔细回想过那一幕。 看地貌环境像是处于雨林中,而枪林弹雨的惨烈场景明显是在打仗。 如今国泰民安,打仗的地方只有南疆,能有机会一探究竟,也算是圆了她心里的念想。 正当沈瑶发呆的时候,军子小心翼翼走进来问:“姐,你要去南疆?那里在打仗很危险的,要不还是跟娘他们说一声。” “不行。”沈瑶倒把军子给忘了,她赶紧道:“不能告诉娘,谁都不能告诉,那里在打仗,说了倒让她们担心。” “可是......” “军子,你连姐的话都不听了?” 沈瑶刻意板着脸,军子立马不吭声了,低下头搓着衣角,小脸皱成包子:“姐,那你啥时候回来呀?可不能去太久。” 看他这么听话,沈瑶眉眼含笑,摸摸他的头顶:“军子长大了,知道担心你姐了,放心吧,也就一两个月,用不了太长时间。” “你也说了南疆的战士在打仗,我待的时间太长不是给人家拖后腿吗?” “攒够下本书的写作素材姐就回来,你可得好好学习,回来时候还要抽查你的作业!” 军子挠挠后脑勺,他才不担心检查作业,他学习好着呢,连老师都夸他脑子转得快,聪明! 第435章 前往南疆采风 去南疆的正式文件很快就通过陈述送到沈瑶的手里,沈瑶开始为此行做准备,她收拾好几件换洗衣服,跟学校请了假。 等付敏周末从学校回来跟她说了自己要去南疆采风的事,付敏听后大吃一惊。 “你去南疆?那里不是在打仗吗?多危险呀!不行,你不能去!” 沈瑶拉着她,满脸轻松道:“付敏,我只是去前线采风,又不用扛枪上战场没事的。” “只要我不在这段时间得麻烦你照看军子,我怕舅舅他们知道不让我去。” 崔伯承是南战区总司令,南疆边境的战事都在他的分管指挥下,因此崔江平一家都知道南疆那边形势的严峻程度,要是被他们知道,肯定会阻止沈瑶过去冒险,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付敏平时在学校职工宿舍住,只有在周末时会回到四合院里住。 沈瑶这回出门,肯定不能把军子托给范丽娟,只能让付敏从职工宿舍先搬回家里。 付敏瞪大眼睛:“知道不让你去你还去,真是......” 沈瑶恳切地晃动她的手臂:“我都答应杂志社了,也不能出尔反尔吧,好付敏,求你了,帮我这回,嗯?” 付敏没办法在床沿坐下来,叹了口气:“军子交给我你保管放心,他跟我弟弟一样,我就是不放心你。” “我知道,我肯定好端端地回来。”沈瑶眸光亮晶晶,看着付敏,付敏哪能招架得住,只能无奈地点头:“行,我从学校职工宿舍搬回来,你可得注意安全。” 沈瑶笑道:“知道啦!” ...... 星期二,沈瑶按照文件上的通知,准时踏上前往去南疆的火车。 这趟人还不少,不过多数杂志社都派的是男作家,仅有极个别女作家。起先大家还都不太熟,一轮自我介绍后,很快就聊在一起。 虽然不属同一家杂志社,但离开京都,大家就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火车一路上由北向南,翻山越岭。 坐在车铺上,沈瑶看着外面的景象,山脉渐渐从原本鲜明冷峻的模样,转变为草树茂密绿意盎然。 南方相较于北方气候湿润,即便已经十一月份,山上的草木也没有凋零的迹象,依旧生机勃勃。 陆续穿过长达几十秒到几分钟不等的隧道,火车离南疆也越来越近,在到达南城火车站后,沈瑶拿着杂志社开的介绍信,进入军分区招待所。 所有来采风的作家都在此聚集,对于即将面对的战场有种期待也有惶恐。 一直到第三天,来采风的作家基本到齐,沈瑶十多人经由一个姓秦的干事带领,坐着大巴车赶赴临近边境的千田的小镇。 经过将近五个小时的盘山路,一行人拖着满身疲惫终于抵达,一下车,扑面的紧张感就将所有人的神经重新绷紧。 军营中,到处都是尘土飞扬,空气中都似弥漫着无形的硝烟,身穿军装的战士扛着军械奔跑,一辆辆越野车从眼前驶过,车上装载着各类型物资。 看样子是专程去运送弹药和物资。 秦干事似乎对眼前这一幕见怪不怪,他带着众人走到其中最大的一所军营驻扎地:“各位作家拿好自己的行李,一会儿会有人专程带你们前往接待宿舍,吃过饭以后,大家想休息的可以先休息,晚上会在礼堂安排部队文工团汇演。” 一听到有表演可看,众人可来了劲儿,难得战地生活也有轻松的时候。 秦干事带着男作家们安排宿舍,沈瑶她们这一几个女作家被另一名女兵引到宿舍。 坐了五个多小时的大巴,本想着休息一会儿。 可几人一琢磨,她们本来就人少,更不能在这种时候被那群男作家给比下去。 于是又强打起精神,向那位带路年轻女兵了解起战地生活。 女兵名叫李小艳,也不过十八九的年纪,据她所说才刚参军不久,缺乏战地经验,所以平时主要是在后方当卫生员,照顾病人。 “你在医院肯定能见到不少从前沿阵地退下来的人吧?那里情况怎么样?”有个女作家趴在床上满脸好奇地询问。 李小艳瞥了她一眼,眉心微蹙:“什么叫退下来,上了前线的就没有一个是退下来的,他们是负伤为了不拖累战友不得不从前线转移,送到后方来养伤。” 那名女作家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顿时表情讪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小艳也没深究,面前这些作家,每天也就知道动动笔杆子,哪知道前沿阵地的血和泪,她鼻子有些发酸。 转头看向远处被云雾遮蔽山巅的深山:“能转移的都是运气好,还有太多的战士把命都在那处林子里咧。” “都是有家有口的,他们的亲人要是知道,不知道该有多心痛。” 话一出口,整个屋里被一层阴云笼罩,几位女作家刚才跃跃欲试的好奇心也被打消,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旁的沈瑶轻声道:“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要了解更多战地生活的情况,这里每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值得我们记录,留给国人传扬警醒,不能让我们的战士白白流血与牺牲。” 众人顺声看向沈瑶,一路上,她都属于相对话少的一类,性格比较内敛。 因此其他女作家也都没怎么对她多关注,这时她说的话却无疑给这低迷的气氛一剂强心针。 “对!我们就是来记录前线发生的事,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战士是最英勇的战士,他们的流血牺牲值得被永远铭记!” 沈瑶的一席话立马得到其他几位女作家的纷纷响应。 李小艳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看起来文绉绉的女作家们,紧蹙的眉峰逐渐解开,她们说得对,敢到南疆来实地采风,就足以证明她们的勇气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人。 自己不应该看不起她们,更不应该对她们报以偏见。 李小艳脸上终于露出真切的笑容,她点点头:“我代所有战士谢谢你们。” 宿舍里的气氛终于恢复轻快,简单聊了会儿,李小艳看时间不早留下时间让她们整理行李,一会儿吃完饭去观看文艺汇演。 接下来一个月多的军旅生活,包括沈瑶在内的所有人都充满期待。 第436章 大围剿大胜利 部队的伙食算不上丰盛,但既然决心来此,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填饱肚子,大家一起随着引领前往镇中心的表演礼堂。 夜色降临,远处的山与天空形成深暗交融的画面。 礼堂里所有战士聚在台下,他们这些人当中大多数即将奔赴前线支援,很可能今天就是他们观看的最后一场演出。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舞台上表演的文工团演员也十分卖力,个个精神抖擞,脸庞绯红。 《红星照我去战斗》《在希望的田野上》......红歌接着一首,还有民族舞,快板,表演类型多样,台下的战士们也十分捧场,掌声雷动时不时响彻整个礼堂。 沈瑶静静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即便战争就在眼前,她还是很难想象,今天满堂欢笑的人,明天或许就会在一声声枪炮中成为冰冷的尸体。 悄然走出礼堂,她漫无目的地沿着路边闲逛,在一棵两三人环抱粗的树下的石墩处坐下来。 站岗巡逻的战士们从她身边走过,身负荷枪实弹,军纪严明目不斜视,脚步声由近及远直至完全消失在没有灯光照明的地方。 “哎,同志,你不在里面看表演,咋出来了呢?” 一声脆生生的呼唤,沈瑶转过头,发现是李小艳。 “没什么,在里面待的时间久,有点闷,出来透口气。”沈瑶笑着回应。 李小艳哦了声,走过来在沈瑶身边坐下,她正在鼓捣右手上的纱布,沈瑶看到纱布上染了红色的血,下午见她时还好好的,不由奇怪:“你的手是受伤了?我看看。” 李小艳手上的纱布不小心散了,用一只手绕上去有些费力。 听到沈瑶说,她将手递过去:“下午配合医生给前线转移的新伤员做截肢手术,不小心被划伤了。” 截肢手术,四个字光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从她嘴里这么平静地说出来,可见是早已见怪不怪。 沈瑶将她手掌上的纱布重新缠好,又在手背靠近手腕的上方打了个结。 这样又不耽误拿取物件,也不担心纱布再散,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专业。 李小艳多了看她一眼,不由生出些好感。 眼前的女作家看起来很年轻,话不多,长相也偏清冷,但没有寻常知识分子的世故与清高,相处起来也很自然,平易近人。 “你叫什么名字?”自见面,她还是头一回问起沈瑶的名字。 “沈瑶。” “你就是沈瑶?” 李小艳顿时瞪大眼,她一直以为沈瑶再年轻也该有三十多岁,至少已经成家才能写出那么老练的文字,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还在上学的姑娘模样。 沈瑶歪着头轻笑:“嗯,你知道我?” “知道,那咋能不知道,你写的书和文章部队里都有看,前段时间二营和三营的战士还给你写过读者信,你还给回来着,我们都知道。” 李小艳这番话让沈瑶出乎意料。 部队里这么多人,自己回的信竟还真的会被边防战士们收到。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这次部队采风,能从他们入手,沈瑶眼前一亮当即问:“那几位同志在吗?我能去见见他们吗?” 可这回李小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前几个月部队大围剿,那两个营的战士都被抽调深入前沿腹地去了。” 沈瑶心下一沉,她沉默了片刻:“战况怎么样?他们还活着吗?” “听前面传来的消息说,大多数都活着呢,那次大围剿成功,全歼敌军一万多,现在已经拔掉敌军多个据点,打了场大胜仗!” 李小艳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连带沈瑶都觉得心头的重石瞬间松懈。 能活着就好。 “明天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探访受伤战士吗?”沈瑶问道。 她的请求把李小艳吓了一跳。 战地医院都是伤员,枪炮不长眼,很多缺胳膊断腿,血肉模糊的场景,她不确定沈瑶能不能承受得住,因此有些犹豫。 可沈瑶始终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耐心等待她的回应。 李小艳仔细想想,秦干事交代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满足这些作者提出的需求。 去战地医院又不是去危险地带,不算是犯纪律。 李小艳点点头:“好,明天早上我来找你,带你去看。” “谢谢。”沈瑶挽起嘴角:“我去之前需要准备什么吗?” 李小艳道:“带好你的笔杆子就行,去那儿你应该会采访到有用的东西。” 回到宿舍,沈瑶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其他几个作家欢快的交谈声。 一进门,交谈声戛然而止,估计是看到沈瑶躺在床上以为她睡着了。 沈瑶想起明天的行程,决定还是跟她们说一下,于是翻身坐起。 女作家中年龄最大的宋姐看到沈瑶起身,和声道:“小沈,还没睡呢,我们当你睡着了呢。咋这么早回来?是累了吗?” “没有,刚才在军营转了转,宋姐,我跟小艳说了明天去战地医院采风,你们要一起去吗?” “去战地医院?” “对,我觉得那儿的战士都是从前线下来的,去那儿应该能更充分了解前线战士的生活情况。” 宋姐想了想道:“是该去看看,不过战地医院都是伤员,咱们乌泱泱一大堆去也不太好,还是分开行动,小沈你说好了可以先去。” 其实沈瑶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自己还是跟她们说一声,免得人家觉得自己干什么都偷摸进行,落个不好融入集体的名声。 沈瑶道:“行,那我明天先去,你们后面再安排时间。” 商议定,其他几人也累了,各自端着盆出去洗漱回来休息,灯一关没多久整个宿舍就安静下来,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说好的事情,李小艳没有食言。 第二天一早就来找沈瑶,还特意叮嘱沈瑶别吃早饭,头回见这种血腥的场面,她怕沈瑶反胃,到时候不太好处理。 很明显她是低估沈瑶了。 走进战地医院,院里飘扬着换洗的白床单,有些床单上还留着洗不掉的血印,走进医院伤病区扑面是一股浓重消毒药水的味道,在消毒药水下隐约有股血腥味。 李小艳带着沈瑶走到一间病房,说道:“这里面住着的战士就是刚从前线转移下来的伤员,具体你可以进去采访,我还有事得去给伤员换药,等会儿采访结束,你就在院里等我。” 沈瑶点头,道谢后李小艳离开。 沈瑶推门而入。 第437章 战地医院采访 病房里住着三名战士,靠最右边床位上着呼吸机。 只有左边和中间床位的两名战士伤势相对较轻,意识都清醒。 沈瑶刚走进去,左边床铺的战士就好奇地看过来,神情透着茫然:“同志你找谁?” 沈瑶没有贸然上前,在门口站定道:“我是来南疆采风的作家,跟李护士说好的,今天专程来医院采访。” 那名战士露出恍然的神情,扭身从床头桌子底下抽出凳子:“李护士跟我们打招呼了,请坐吧。” 沈瑶经得同意,走过去在床前坐下,从包里拿出纸笔,直到这时才看到跟她说话的战士腿上缠着绷带。 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名战士笑呵呵道:“小伤,子弹贯穿,养两天就好了。” 看年纪最多也就二十岁,寻常家里的孩子有点儿小伤小病都要呜呼哀嚎的年纪。 他腿部中枪还能这么风轻云淡,面对这些让人肃然起敬的英雄,沈瑶采访中也就更添郑重。 腿部受伤的战士名叫邹宝亮,他是病房里伤势最轻的人,于是就成为沈瑶此次重点采访的对象。 他先是给沈瑶一一介绍另外两张床位的受伤的战士,指着中间的病床道:“他叫向华英,是工兵,排雷时炸伤了双眼,刚做了手术,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能模糊看清点儿影。” 又往高抬手,指向那名带呼吸机的战士:“他是从老山上扛下来的,人还没醒,也不知道叫啥,他伤得更重,腿被炸没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沈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一眼就觉得触目惊心。 不光是腿,那位战士连脸都炸坏了,一共密密麻麻几十针,鼻子是豁开的,嘴唇也炸裂,右脸颊上一大块儿肉都炸没了。 针线揪扯着皮肉将整张脸拼凑在一起,勉强能看出个人形。 沈瑶心里被酸胀感填满,一时间面对膝上的笔记本不知如何下笔。 “同志,你想问啥呢?” 想问什么呢? 沈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强扯出一抹笑道:“你们在前线的日常生活是如何的呢?有没有哪次跟敌军接触印象深刻。” 邹宝亮扬起憨厚的笑容:“前沿战壕容易被敌军炸,平时我们就窝在猫耳洞里,山里头大大小小溶洞也多,往里头一躲手雷也炸不到,对峙的时候两军相隔只有几米远,对面说话我们都能听见。” “别的倒也没啥,就是耗子和蛇多,有回团长来,我正睡着,刚想抓起帽子给团长敬礼,结果手一摸,又凉又滑,抓起来了一盘。” “绳子似的堆在一起,两个脑袋,两个尾巴的蛇,吓得我胆儿都快没了,比敌军还可怕。” 邹宝亮现在回想也是怕极。 中间躺着的向华英眼睛还被纱布包着,听见一个劲儿嗤嗤地笑:“瞧你这点儿出息,猫耳洞都是蛇鼠的家,人占了他们的家,自然会碰上,里面待久了就会发现人类也只是自然中的一部分。” “到了人家的地盘,根本不怕你,我们队里还有老鼠咬掉脚指头的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一边说,沈瑶一边记,这些见闻对她而言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遥远且神秘。 可实际上她离邹宝亮所说的那处山也不过二十来公里。 刚开始估计是看沈瑶是个女作家,两位受访者还有所顾忌,也就挑些轻松的战地趣事讲讲。 等到后面说到兴头上,一时没收住,爆了粗口,在看到沈瑶并没有抵触情绪的时候,话题也就放开了。 邹宝亮道:“敌军的女人洗澡不避人,就在距离我们观察所一千米的红土地上,瓦蓝的水塘,解开衣服就往里走,背面看上去身段窈窕,长发及腰,喊上一嗓子,转过头一个赛一个丑。” “不怕被打吗?”沈瑶憋着笑,也起了好奇心。 “军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打女人和小孩,她们也可怜,大部分都是寡妇,能不打就不打。” 一番采访结束,沈瑶对前线也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在离开病房时,邹宝亮突然叫住了她:“同志,我们讲的这些会给全国人民看吗?咱们的名字是不是也能登报纸?” 沈瑶顿了顿,随即笑道:“当然,只要经由你们同意,可以登报。” 邹宝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了:“能就行,我爹娘要是能在报纸上看见,就知道他们儿子上战场不孬,长脸。” “对了,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沈瑶鼻尖一酸,眼眶含泪,扯出一抹笑道:“我姓沈。” 在这些可敬的战士面前,沈瑶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就算书写得再好,文章再好,也永远不及他们留给后世千秋万代的功绩。 她走出病房,两名战士都陷入疑惑,姓沈的作家? 脑海里转了一圈,还真的知道一个! “你说,刚才采访咱们的,会不会是沈瑶?”邹宝亮率先大胆猜测。 向华英也愣住了,即便眼睛看不清,他还是下意识朝着病房门的方向望去,口中呢喃:“不应该吧?” 沈瑶现在可是国内知名的青年作家,怎么会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采访他们。 况且听她说话的语气也很年轻,向华英觉得应该不是。 可姓沈的女作家知道的也没几个,除了她还会是谁呢? 两人琢磨不明白,却共同在心里种下了阳光般闪耀的希望。 如果真是沈作家,经她的手将前线战士的生活写成文章发表,一定会有很多人看,到时候家里还真有可能看到! 按照李小艳交代,沈瑶结束采访就在院里等她。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将远处山脉上笼罩的云雾驱散不少,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出那墨绿色的茂密雨林的沟壑。 沈瑶望着那片地方出神,脑海中复盘着刚才两名战士说的话,抽丝剥茧地理清文章主题与下笔思路。 白色的床单随风飘扬,将医院大门方向的视线阻断,起伏连绵似一层层白色的海浪,满目洁白宛若坠入充满圣洁的天堂。 突然,圣洁的天堂被撕开一道口子。 一群衣衫褴褛,满身血泥的人掀开白色的床单冲进来,他们个个都像是刚从泥浆里爬出来。 面容早被脏污覆盖看不清容貌,可脚下的步伐却超乎寻常的一致,几人抬着一张担架,嘴里高叫着:“让开,让开!” 第438章 只要活着就是希望 一行人疯了般冲进医院,途经沈瑶身边时她才终于看清。 担架上的人朝下俯趴着,背上衣料焦黑如纸,裸露的皮肤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多地方还扎着弹片正潺潺往外冒血。 血滴落在地上形成一道蜿蜒的痕迹。 “医生!医生!快来,救救我们营长!” 耳边响起嘶哑的高喊,可沈瑶的目光却定在担架上那人,他失力垂落的掌心,好像攥着一截断了的绳子,晃动中掉落在地。 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捡起,纤细的一截绳子被污泥覆盖,上面系了三个死结,似乎是将磨损后的断口重新连接在一起。 想来是对受伤那人十分重要,即便在负伤昏迷的前一刻都绕在手上。 脑中记忆回闪,萧羽将她抵在石墙下亲吻,彼时他手中缠绕的破损发绳与眼前现实重合。 沈瑶一瞬间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她抬起头,望向医院里,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 担架被赶来的医生接上抬往抢救室。 刚才还气势昂扬的战士们瞬间如同脱力般,东倒西歪的靠在墙边,神情颓丧地等待着消息。 沈瑶脚步虚浮的走到他们中间,强扯出的笑容也显得异常僵硬,嗓音干涩,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同志......你们......” “你们营长叫什么名字?” 副营长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姑娘。 虽然陌生,但她眼中光芒闪烁,像是在期待着什么答案。 固然此时没心情,他还是耐着性子答道:“萧羽,我们营长叫萧羽。”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沈瑶心上,她几乎忘记呼吸,目光痴痴地看向抢救室,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胸腔泛起绵密的剧痛,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 沈瑶看到萧羽笑着向她走来,在伸出手的那一刻,一颗炸弹在身边引爆,飞溅起的污泥瞬间将他的身影笼罩。 沈瑶失声尖叫,猛地从床上坐起。 “沈瑶同志,你醒了?”李小艳走上前,神情关切:“是不是吓到你了?都怪我一时忙把你忘记了,让你撞见那么骇人的场面。” 沈瑶却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今天送到野战医院那个人,他怎么样?” “他,他伤得太重,野战医院医疗条件不行,八成活不过今晚,怎么......” 李小艳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瑶已经掀开被子不顾一切地朝门外冲去。 她连着叫了几声,沈瑶头都不回,害怕又出什么事,李小艳没办法只好追上去。 手术结束,萧羽此刻正躺在病房。 虽然已经取出他体外大部分爆炸榴弹碎片,但身体里还是有部分残余弹片。 负责治疗的医生草草看了他一眼,对送他来的战士摇了摇头:“体内弹片留存时间太久,有感染的迹象,治疗希望不大。” “什么希望不大?你治都没治怎么就希望不大!” 副营长率先激动起来,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眼眶通红:“这里不能治难道就不能换家医院,立即转移去市医院!” “我们营长不能就这么死了,你得想办法救人!” 医生眉峰紧蹙:“你们不要胡搅蛮缠,市医院离这里有一百多公里,就算送过去人也未必能救活,况且医院里还有其他病人,要认清现实,不要占用医疗资源!” “什么叫胡搅蛮缠?我们营长送过来还活着,你凭什么说他没希望了!” 副营长为首一时间群情激奋,几个年轻的新兵已经开始站在后面偷偷抹眼泪。 “能救我们肯定都会救的,但你们营长背部被爆炸碎片击中,又在雨林里滞留了近一周时间,在这种情况下谁能撑得住!” “我们作为医生,面对这种情况也很痛心,但事实摆在眼前,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让那么多有机会活着的战士白受耽搁,丢了性命吧!” “你!”副营长冲上去想要动手,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医生恼火地看了眼他们,不再理会,抬步就往外走去。 可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人还没死,就是希望,立刻送市医院。” 沈瑶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也不清楚她是来干什么的,有护士眼疾手快将她拦住:“同志你是哪个部队的?这里你说了不算。” 就在这时,李小艳气喘吁吁追来道:“她是这次来采风的沈作家,不好意思我这就带她走。” 李小艳上前试图劝说沈瑶离开,可沈瑶却脚下生根,语气坚定:“我是萧羽同志的家属,我申请立刻将他调往市医院接受治疗。” 根据萧羽入伍前的背调,营里的战士只知道他父母双亡,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的爷爷。 除了这些人再没有直系亲属关系,从哪儿又会凭空冒出来一个家属? 众人都陷入茫然。 唯有医生满脸不悦地回头看了眼送萧羽来的战士。 怀疑是他们将这件事告诉采风的作家,想让他迫于压力,为萧羽安排转院。 可野战医院是他说了算,不是沈瑶说了算,他脸一沉:“这位同志,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人命关天的大事,别一心就想着写你的文章。战地医院分轻重缓急,你不懂就让开!” 他毫不留情地将沈瑶推开,语气里的鄙夷也不掩饰。 话里话外都在警告沈瑶不要以为提着笔杆子就能以此威胁他。 这一席话,瞬间让所有送萧羽来医院的战士,眼里都燃起汹汹火苗。 沈瑶胸脯剧烈起伏,为了萧羽,还是努力平复心绪:“我是他的未婚妻,现在我就要申请转院陪护,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让南战区司令来跟你谈!” 医生当即一愣,他回头看了眼萧羽,或许别人不知道他的来头,自己却很清楚,他是从京都调到南疆来的,签下调令的就是这位萧营长的爷爷。 萧振江与国际间谍联系,不知向国外传递了多少国家机密信息,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能躺在军区医院,过着吃喝拉撒都有人照顾的日子,可自己呢? 即便再不情愿,被打发到这穷山恶水里来。 萧羽作为他的孙子,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萧振江赎罪而已,是活是死都没多大区别,更没有人会在意。 本以为风水轮流转,萧羽身受重伤,活着希望不大,他只需要放任不管,也算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谁知道会杀出来个沈瑶,还自称是他的未婚妻。 南战区司令,正是崔伯承老将军,沈瑶连他都搬出来,看来并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摸不准沈瑶的底细,他也不敢再拦着,冷眼看向沈瑶:“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给市医院打电话,野战医院抽调不出车辆安排转移,他们肯不肯来接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第439章 我一定能救你 撂下这句话医生就转身离开,营里的战士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且不管这位沈作家说的是真是假,冲她能够说服医生给营长安排转院,就足以让他们心生感激。 沈瑶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病床上躺着的人,脚步虚浮地向他走去。 众人纷纷为她让开一条路。 直至走到病房前,沈瑶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下,床上的人脸颊焦黄凹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死灰色,一双干涩的嘴唇毫无血色,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证明他还活着。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沈瑶小心翼翼地握住他垂放在床边的手,直到那种温凉真实的触感在指尖传递,她终于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 所有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宣泄而出,眼前躺着的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啊! 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他会伤成这样。 如果不是自己决定来南疆采风,她可能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洪流般的悲伤涌向她的心扉,几乎要将她完全淹没。 “萧羽......萧羽,我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心中都充满无限悲戚,默默退出门外,屋里悲呛至极的哭声,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这些在阵前浴血奋战的战士们,流血受伤都没有掉一滴泪的战士,此刻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沈瑶伏跪在病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冰冷的泪水落在萧羽的手臂上。 昏迷的人似有所感,指尖微动,这点微小的回应让沈瑶捕捉到,她立刻回握,泪水模糊视线,她努力睁大眼睛看向萧羽。 可他依旧紧闭着眼,没有苏醒的迹象。 不过这点微末的回应,却足以让沈瑶从悲痛中振作起来。 她抬手胡乱抹去泪,将他额前的碎发拂在一侧:“我会救你的,我一定能救你。” 她站起身,挺直腰杆站起来,眼睛里透着决绝。 紧闭的房门豁然打开,门外的人纷纷抬起头看来,沈瑶脸上泪痕微干,神情却格外坚定:“那儿有电话,我要给南战区司令崔伯承打电话。” 所有人都愣了,南战区司令那可是华南战区最高指挥官,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联系上的。 沈作家不会是悲伤过度,神志不清了吧? 李小艳为难地上前:“沈作家,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给崔司令打电话也未必能接通,就算接通你说些什么呀?” 沈瑶把视线落在她身上,眸中的悲色就犹如深渊般让人不敢直视。 她微微扯唇道:“就说崔司令的外孙女就在前线慰问伤员,那名伤员叫萧羽,看他可不可以抽空回电。” 她不是傻子,在萧羽去海都后,所有人都跟她说萧羽死了,可现在他却出现在这里。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崔伯承动用权利,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按插在部队里派往边防。 可笑的是,他还不止一次跟她说,让她忘记萧羽,不要再执着下去的时候。 她本来心存感激,可实际上今天发生的一切,就是由他们促成。而眼下,萧羽唯一的生机还得依靠他来施舍。 沈瑶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连恨的力气都没有。 李小艳听了这番话,像是被雷劈了般愣在原地。 她压根儿没想到崔司令的亲外孙女会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不对,或许不光是她不知道,连负责照料采风作家行程安全的秦干事也不知道。 我的老天爷,这要是真在前线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跟上级交代! 李小艳脑子里像是堵了团浆糊似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可所有战士却像是点燃了希望,副营长立马掉转视线看向李小艳:“电话在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一声低喝,将李小艳的思绪拉回来,她急忙指指走廊另一端,结结巴巴:“全院只有田院长哪儿配备一台电话,我......我这就去。” 说罢,李小艳转身就往院长办公室跑去,几名战士也尾随一同而去。 沈瑶转身又回到病床前守着,她现在不放心将萧羽交给任何人,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而在院长办公室,田院长正在做工作笔记,突然办公室门毫无预兆地推开,进来的护士气喘吁吁:“田院长......” 田院长皱起眉,现在的小年轻办事怎么毛毛躁躁的,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他合上笔记本道:“小李同志,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门都快被你撞塌了。” 李小艳知道自己冒失了,但她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努力平复着呼吸道:“田院长,您快给崔司令打电话,他的外孙女沈瑶要跟他通话。” 光是听到崔司令三个字田院长就惊得站起身,眼睛都瞪大了:“你说什么?崔司令的家属现在在咱们医院?” “是,就在这批采风作家里,估计秦干事也不知道。” “还有这种事。”田院长顿时深感棘手。 这批作家来之前也没听上面提早交代,也不知道崔司令知不知道这件事。 可现在人在他这儿,本来好好的突然挑明身份要给崔司令打电话,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从桌子外绕出去:“那位沈作家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清楚。” 李小艳当即把沈瑶来医院采风,遇到萧羽被弃诊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田院长立马神情严肃起来,把手中的笔记本往桌上一摔:“这个白元庆是真能给我找事!” “要不是战地医院缺人,我早就把他打发回老家了,还用得着他在这儿冒充山大王!” 田院长骂了一通,对着李小艳道:“电话我会来打,你赶紧安排战地医院的转运车,把萧营长送往市医院接受治疗。” “那......沈作家怎么办?” “怎么办?她作为伤员家属,想要申请陪护情理之中,随转运车一起送到大后方安全区,不能再让她待在这儿了!” 李小艳应下,赶紧就跑着去照办。 等人都走后,田院长焦躁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最后深吸一口气,还是拿起电话筒拨通了通讯号码:“喂,给我接南战区崔司令指挥部,有重要的事跟他传达,对对对!十万火急,快点儿!” 不管崔司令知不知道,他都该事先打好招呼,万一真怪罪下来,他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第440章 我真不要你了 通讯站接到前线野战医院的电话,层层上报,终于接到统战司令部。 崔伯承刚开完会,目前两国和谈还没什么结果,越国背后有爱美丽卡国挑唆,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稍一步退让就跟上来,犬吠着要咬人。 他的意见是干脆直捣黄龙,打得他没胆子再敢招惹,不过具体还得看上面的意见。 刚从会议室出来,就听到通讯员来报信儿,说是前线野战医院的电话打到军区指挥所,要不要听。 这还是个稀奇事儿,野战医院有什么事儿也是该跟南城战区指挥部沟通,怎么会给他越级致电。 “说了什么事吗?”崔伯承疑惑道。 “没说,只说是十万火急。” 崔伯承看了下表,离下一场会议还有半个小时,也来得及,便转身道:“走吧,带我去。” 田院长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电话筒那头传来一声颇具威严的声音:“喂?” “首长,我是野战医院的田亚鹏。”田院长激动地接起电话,他知道上级领导时间宝贵,也没废话,把沈瑶到前线的事儿跟崔伯承详细汇报了一遍。 话音落,电话那头长久沉默。 “首长?”田亚鹏握着电话筒试探着问出一句。 过了一会儿对方才道:“情况我知道了,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同时尽快为那位营长安排转院。” 有这句话,就没错了,田亚鹏当即道:“好,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电话,医院外已经传来车辆轰隆隆碾压砂石路面的声音。 田院长知道是转移伤员的车辆来了,他当即起身出去,亲自盯着未免在转移过程中发生意外。 直到转院车辆出现,沈瑶高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胸腔。 在一群战士的帮助下,将萧羽连着病床一起抬起来,搬到转运车上。 众人齐心协力步伐一致野战医院为了方便随时转移,用的都是轻巧的弹簧折叠床,转移到车上并不费多少功夫。 把萧羽送上车,沈瑶没顾得上感谢。 先前那位放弃为萧羽治病的医生听见动静冲出来,怒声挥舞着手阻止:“你们干什么!是谁允许你们随意挪用医疗转运车的!这违反纪律知不知道?” “是我允许的!”田院长走出来,神情严肃:“白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院长!”白医生急切地走近,他朝着车上的人看了一眼:“受伤的那个人我认识,他爷爷跟国际间谍有牵扯,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叛徒!这样的人背离祖国,背离人民,背离革命,他的家属没资格浪费医疗资源。” “况且,我确信就算把他送去市医院,救治希望也不大。” 他说了这么多,田院长从始至终连正眼都没看他,扬手示意司机开车,不要耽误治疗时机。 直到看着汽车越走越远,他才转过头,迎着白元庆喷火的眸光:“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是组织派往前线捍卫边防的人,在我眼中都是最值得尊敬的战士!” “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白医生,你的所作所为,不要愧对你身上穿的这件白大褂!” 不少伤员战士都注视着这一幕,田院长的言辞批评像是当头一棒,让他整个人木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察觉周围那么多道视线看着,白元庆才臊红了脸,推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埋头走进医院中。 百公里的路程,山路崎岖,沈瑶为了能让萧羽不受颠簸,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将病床紧抵在车厢上,不让他移动分毫,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裂开的伤口,从纱布渗出血,滴在她手上,带着温热。 时间好像被拉长,沈瑶注视着他的面容,脏污与干涸的血迹让她看不清他的原本的模样,沈瑶从衣兜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他脸上的污泥擦干净。 口中低声呢喃:“你这个人说话不算数就罢了,总爱骗人,惹人生气,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真不怕我找到更好的?撇开你不管吗?” 萧羽任由她擦拭着脸颊,眉上的污泥被拭去,渐渐显出略显乖顺的眉眼。 “上回你明明说让我等你,回来会娶我的,我一等等到现在,你倒好跑到这么老远来打仗,要不是我千里迢迢过来,还真被你糊弄过去了。” 沈瑶说着,鼻尖又有些发酸,她吸了吸鼻子,悉心地避开他脸上的伤口。 直至将他脸上所有的污迹都拭去,才露出点笑容:“这才对吗,我看上的男人长相自然不会差,还好没破相,要不然我真不要你了。” 在她低声一句有一句的温情呢喃中,转运车也终于驶入南城市医院。 市医院早就接到消息,车刚停下,就有人围上来,将萧羽的病床从车上接下。 市医院不是没接收过从前线转运来的重伤战士,但连着病床都一起运来的还是第一个。 为首的主治医生粗步检查一下,瞬间明白原因。 这名伤员的伤口主要集中在背部,虽然表皮弹片已经取下,但也有很多深嵌入体内。 这些伤口未经缝合,只要稍有动作,就会导致伤口破裂,血流始终无法凝固,现在已经和床单粘连在一起, 如果没有任何干预的情况下将病人与病床剥离,很容易造成伤口又一次撕裂,到时候就真的无力回天。 主治医生当机立断:“快把人推入手术室,通知各单位准备手术设备。” 看着萧羽被抬进医院,沈瑶从车上下来想跟进去,可脚刚踩到地面就一软险些跪倒。 幸好送他们来的战地司机将她扶住:“同志,你没事吧?” 刚才在路上为了不让病床随车摇晃,她用膝盖抵着病床,时间太长,以致现在整条腿发僵。 脚刚一落地就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钢针从脚底扎进来。 沈瑶摆手,咬牙撑着膝盖站起来:“没事,谢谢你,我进去看看,麻烦你回去跟秦干事说一声,我暂时不随采风组一起折返了。” 司机点点头:“好,我回去跟他传达,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我自己行。”沈瑶礼貌地向他笑了笑,一瘸一拐的朝着医院走进去。 第441章 生命的脆弱 萧羽被推进手术室,沈瑶就开始在外面等着,全程坐立不安。 门梁上“手术中”三个字像是块儿发红的烙铁,直戳戳印在她的心上,手心里都攥了一把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手术室门大开,医生跑出来:“情况不好,通知备血库准备输血袋!” 沈瑶听到这句话,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她还是尽力保持镇定,压抑住颤抖的声音:“医生,用我的血,我的血跟他适配。” 要去找血袋肯定还会耽误,而且最近血库本就紧张,未必来得及。 医生上下看了她一眼,当机立断对另一名护士道:“小云,你带这位同志去做血型适配,如果可以带她进手术室。” 那名被称为小云的护士,当即答应下:“同志,你跟我来。” 沈瑶跟上她,前往检验科。 不出意外,血型适配。 为了节省抽血中转的时间,沈瑶换上防护服走进手术室,巨大的手术探照灯眩目,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病床前围满了医生,随处可见泛着银光的器械,托盘上大团的染血的纱布堆叠着,在盘底部晕出湿红的一滩。 “来同志,你坐在这儿!”护士的一声招呼将她唤回神。 沈瑶顺着指引来到手术床旁的另一张床躺下,针尖光芒一闪,伴随着手腕上的一阵刺痛,血液顺着透明的医疗管,义无反顾向另一头涌去。 她侧头,看向手术床上的人。 萧羽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而艰难,脸色惨白至极,唯有浓密而黑的睫毛根根分明,被颓气笼罩,充斥着生命的脆弱感。 沈瑶闭了闭眼,泪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 为了不被旁人发觉,她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臂遮住双眸,心里默默乞求上苍,不要让萧羽就这么离开。 乞求上苍,不要在她刚得知萧羽还活在世上,就重新再跌入阴阳两隔的痛苦中。 她重活一世,一颗心本来硬得像铁,是萧羽的出现让她重新感知到温情。 “滴......”一声尖锐心脏监控器的长鸣在手术室中响起,刹那间所有人都陷入紧张氛围中:“病人心率下降,快用心脏起搏器!” ...... 好累啊! 这一年,他守在边防线上,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场仗,见到了无数战友倒在自己的面前,神经没有过一刻松懈的时候。 可在这时,他的灵魂好像脱离了沉重的躯壳,开始漫无目的向天际悬浮。 这就是死亡吗? 萧羽睁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四周皆是白茫茫的,像是孤身置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原中。 是该到了解脱的时候,可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受什么牵绊,不想就这么离开。 就在他漫无目的原地徘徊时,远处出现一点黑。 在天与地皆是白茫茫中,那一抹黑显得异常显眼。 离得近了,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向萧羽蔓延而来。 萧羽心下一惊,转身想逃离,免被这如墨般的潮水吞噬。可就在那黑暗中,突然传来哀婉的哭声。 那声音,是沈瑶! 他停下脚步,沈瑶在里面,想到这儿,他立刻转身迎着黑暗冲进去。 墨色瞬间将他包裹其中。 过了一会儿,视野逐渐清晰,眼前景象并不陌生,是红星村的模样。 只不过此时的村落却铺上了柏油马路,从前低矮破旧的土房也变成了砖瓦房高低错落。 沈瑶的哭声就是从不远处的一间农宅中传来,萧羽迈开腿向着那方跑过去。 在赵家院中,沈瑶正抱着膝盖蜷缩在门外低声啜泣,泪水从脸颊上滑落,落在粗糙的手背上闪烁着晶莹。 萧羽有些心惊,他不知道沈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还是下意识的走上前,伸出手想要安抚她,可手还未来得及碰触到她的头顶。 身旁的门豁然大开,里面出来的男人高大粗壮,借着屋里的灯光,依稀能辨出他不是别人,而是赵全。 他嘴里叼着根牙签,看向沈瑶的视线满是烦躁:“哭哭哭,烦不烦,老子看个电视你在门外号丧,我看你又皮痒欠收拾是不是!” “我娘......我娘没了。”沈瑶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哽咽解释道。 “没了就没了,你爹不是马上就要跟王寡妇结婚吗?旧娘死了,还有新娘,有什么好哭的,你该高兴才对!”赵全呲着牙缝嘿嘿笑着。 这放的是什么屁? 萧羽的愤怒从眸中点燃,来不及思索为什么沈瑶会出现在这里,毫不迟疑向他挥拳而去。 可紧攥的铁拳没有如预料中砸在赵全的脸上,反倒穿过他的脑袋扑了个空。 萧羽被惯性带动踉跄了几步,愣愣地看向自己紧握的拳头。 就在这时,赵全抬起脚,狠狠将沈瑶踹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几点了,还不赶紧给老子打洗脚水去!” 沈瑶扑倒在地上,狼狈地抬起头。 直到这时,萧羽才终于看清她的脸,跟记忆中沈瑶清丽秀颜不同。 眼前的沈瑶脸颊消瘦凹陷,澄澈眸子也被雾霭遮挡,像是淤泥满塘的死水,没有一丝生气。 “赵全,你不是人。”干裂的唇瓣吐出一句话。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赵全的怒火,他提声叫道:“你说什么?!” 也不等回答,赵全如拳头般的雨点便落在沈瑶身上,她瘦弱的身躯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抱着头蜷缩身体承受。 “住手!”目睹这一幕的萧羽发出怒吼,脸色瞬间涨红,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就连眼底都染上愤怒的猩红。 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几次冲上前想要阻止,可每一次都扑了个空。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全将全身瘫软,嘴角流血的沈瑶拖入房中。 门一关,将他完全隔绝于另外一个世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敢置信,连连后退几步。 “瑶瑶!瑶瑶!”萧羽声嘶力竭地怒吼,他想要冲破那扇门,愤怒加速心脏剧烈跳动。 与此同时,在手术室经过长达数分钟的抢救,医生决定放弃。 沈瑶顾不上自己手腕上的输血针,扑向萧羽身边,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泪如雨下:“萧羽,萧羽你别吓我,你快点醒醒,萧羽!” 医生叹息着试图将她从地上搀起,可沈瑶不让任何人靠近:“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医生,医生,你们再试试,求你们了。” 心脏停搏这么长时间,就已经是宣判了死亡,医生想让她接受现实。 沈瑶见求助别人无望,干脆自己站起来为萧羽重复做心肺复苏的动作。 医生皱起眉,正要让护士将她架出去,就在这时,监视器响起一声清脆的“滴”,紧接着伴随着有节奏的“滴滴”声,心电图线条也有了上下的浮动。 这一幕瞬间让所有人重获希望。 医生按下惊疑,当即指挥所有护士,重新围到病床前,继续手术。 到这时,沈瑶已经全身力气都没了,双腿瘫软地坐在地上。 护士赶紧将她搀扶起重新坐回病床。经过刚才一番动作,手上的输血针已经穿过皮肤,鲜血流了满手。 血量供应已经足够,护士赶紧将针头从她手上取下,处理伤口。 针头都已经弯了,看着都觉得痛,可沈瑶却像毫无感觉,只不错眼地望着萧羽。 第442章 明白沈瑶的决心 经过一个小时的手术缝合,萧羽体内的弹片被取出,医生观测生命特征平稳,将他转移到病房。 手术室打开的瞬间,沈瑶高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她鞠躬一一向所有医生护士表示感谢。 主治医生将她扶起,感慨道:“不用感谢我们,是你的坚持救了萧营长,现在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好好将养吧。” 刚才发生的事足以堪称奇迹,医生在离开时都议论不绝。 沈瑶强打精神走进病房,一天一夜,滴米未进,可此时坐在萧羽身边,内心却觉得无比满足, 床上的人静静躺着有一种任人摆布的脆弱感,沈瑶想锤他两下泄愤,谁让他刚才让自己那么担心。 可手挨到他时,只是轻轻拂了拂他的额角:“你这回醒来可哪儿都跑不了了,你的命都是我救的,还是乖乖认了,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到此时她已是筋疲力尽,没过多久就趴在床沿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胧间好像听到外面传来争执声。 “爸,您怎么能把萧羽调到前线,那是瑶瑶的未婚夫,现在看她变成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江英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解释。” “当初是我安排他进的部队,为国卖命的时候,我把他撤回来,叫别人看见该怎么说!我崔伯承就是看不上贪生怕死之徒,瑶瑶醒来我也敢这么跟她说!” “你们个个想的都是自己的名声,什么时候真的为瑶瑶想过,这孩子一心只想跟萧羽在一起,要不是发生这件事,你们不光要瞒着她,还要继续瞒着我。”崔江英语气哽咽。 “我的女儿前半辈子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只想她能找个心爱的人,快快乐乐过完这辈子,可现在连这都不允许,你们是真的为她好吗?” “江英!!”沈建州高喊几声,看着崔江英离开,只得赶紧追上去。 沈瑶从睡梦中清醒,坐起身。 房门一开,崔伯承见她醒了,陡然愣住。 他戎马半身,干什么事都问心无愧,可此时面对沈瑶时,还是觉得心虚。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他走到沈瑶身后,抬手放在她肩上:“瑶瑶......” 沈瑶侧过头,低声道:“外爷。” 一声熟悉却冷淡的呼唤,让崔伯承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本以为沈瑶会借此跟自己大吵大闹,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冷静,这种冷静反倒让他越发不知所措,无地自容。 “这件事是我叫人瞒着你的,你别怪你爸和家里人,萧家的家庭成分太过敏感,你是我的外孙,骨子里有崔家的血,就算萧家的事跟萧羽没关系,但被有心人利用,很难保全你不受波及。” “瑶瑶,外爷确实有私心,可既然走到这个地位,就很难做到面面俱全,你别怪我。”崔伯承语气沉重。 沈瑶神情不见波澜,她给萧羽掩了掩被角,淡声道:“您是我的外爷,是长辈,我当然怪不到你,家里人各有各的难处,我也不怪他们,我能怪谁?我谁都不怪。” “只是外爷,我希望您知道,当初萧羽家里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他义无反顾选择了我,现在换做我,也一样。” “所有名也好利也好,放在一生来看,都太不值一提。我从不奢求家里能给我带来什么声名富贵,希望您,包括每一位家人不要再阻止我做的决定。” “那个决定就是我要跟萧羽在一起,不论他是什么身份。” 崔伯承被沈瑶的决心震惊:“瑶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为了萧羽,连家里人都不要了?你娘呢?连你娘都不在乎了?” 沈瑶掀起眼:“我娘有您,有我爸,她的幸福从不维系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认亲的目的也从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只是为了全我娘的一个心愿。” “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外爷,你不知道我从前的生活,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里跟你们相见,可是萧羽知道,他都知道,在我心里,他没有人可以替代。” 崔伯承一时语凝,满脸复杂地看着沈瑶,意外于她竟然会把话摊开到这个地步,话中潜藏的锋芒慑人。 可也就是转念间,他的心又无限下沉。 沈瑶说得对,当认亲后的喜悦冲淡后,他所做的也仅是对失而复得的亲情感到珍惜。 从没有深入了解过在此之前,她们母女在红星村到底经历了什么,过的什么日子。 只是强势地认为,那个地方,乃至姓许的那一家子都是十恶不赦的,沈瑶不应该再与他们一家老小接触。 对于萧羽,他更是觉得,两个身份不对等的人,哪会有多坚实的感情基础。 他觉得萧羽不配,所以连征询都没有,就将沈瑶与他拆散,并且试图将顾城培养成一个可堪托付的对象。 从认亲之后,沈瑶未来的每一步,他都自认周到地给规划好。 可从来都没了解过,沈瑶想不想这样,她那种看似可以随意摆布的性格中,有难以屈服安排的一面。 平时并不显露,一旦触及底线,就遭到她的反噬。 就如现在,平静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有着斧凿刀砍的力度。 至此崔伯承也明白阻挠无用,只能无奈道:“你说得对,外爷不该插手你感情上的事,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外爷无话可说。” 沉重的脚步声走出门外,沈瑶自始至终没有起身相送,她只是嘴角挂笑宠溺的目光看向萧羽,无声的传达着自己决心。 第443章 浅尝辄止 在萧羽昏迷期间,沈瑶一直在他陪伴着,短短半个月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崔江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没什么办法,只能尽量劝着沈瑶希望她能把饭多吃一点,自己身体养护好才能等萧羽醒来。 沈瑶怕让她担心,即便没什么食欲也都尽量按顿吃饭。 萧羽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身边有人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柔软的手擦过他的额头,能抚慰他内心的不安。 恍惚中,他感觉轻飘飘的身体骤然下沉,周遭的触觉和声音一切都变得敏锐起来。 带着温热感的毛巾擦过他的脸颊脖颈,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毛巾重新覆盖上来,这回是在手臂上。 被擦拭过的地方,不多时变得微凉,好像毛孔都舒展开了。 他睁开眼,光影晃动,好一会儿才能聚焦。 沈瑶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她穿着蓝白色呢子裙,上身是件高领毛衣,扎着高翘的马尾,随着动作轻晃,鬓间碎发轻拂,几滴清透的汗水顺着白净的脸颊淌下。 这是梦里魂牵梦萦出现过无数次的人,萧羽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让眼前的美梦破碎。 用毛巾擦洗过后,沈瑶长舒了口气,直起酸痛的腰。 医生说躺的时间太久会让血液流速变慢,肌肉萎缩,用热毛巾擦一擦能够活血。 她无知无觉地将毛巾丢进盆中,准备去洗漱房将水倒了。 可在抬头的一刹那她对上了一道炙热的视线。 “咣当”一声水盆翻落在地,水花溅起淌了满地,将她的裙角都溅上了深暗的水印。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萧羽看着她,唇瓣张了张想要发出声音,可却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羽,萧羽......你醒了。” 沈瑶的神情从不敢置信逐渐转为欣喜,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泪水就已先行落下。 她凝视着那双熟悉的眉眼,经过惨烈的炮火洗礼,却依旧如初见时漆亮。 萧羽看到她哭,心也跟着揪痛起来,他努力抬起手,废了好大得劲儿,才从干哑的嗓音中挤出两个字:“不哭......” 就是这两个字,让沈瑶的眼泪彻底决堤,她握住萧羽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脸颊上。 柔软的肌肤和冰冷的泪水落在萧羽的手背上,他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沈瑶真真切切就陪在他身边。 巨大的喜悦感犹如潮水般将他覆盖,颤抖着手紧紧回握着沈瑶的手。 想起刚经历的那一场噩梦,他顾不上身体伤口的疼痛,强撑着用力将沈瑶抱进怀中。 谁都不知道,当他目睹那一切,内心是有多么绝望,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欺负,被殴打他却什么都做不成的绝望。 每当想到那个场景,他脑海中都紧紧绷着一根弦,反复地告诉他自己不能死,自己还要保护沈瑶。 现在看到沈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满心的庆幸大于死而复生后的喜悦。 刚要进门的崔江英在看到这一幕,也止住脚步,没有上前,只是捂住嘴无声地落泪哭泣。 沈建舟朝屋里紧紧相拥在一起两人看了眼,也是五味杂陈,他揽着崔江英的肩膀在走廊的长椅坐下。 耐心安抚,直到崔江英的情绪平稳下来,他缓缓道:“等这回萧羽伤养好,咱们回去就给他们举办婚礼。” 崔江英抬起头,紧握着他的衣袖:“真的?你和爸可以同意了吗?” 沈建州点头道:“两个孩子在一起不容易,我这个当父亲的,在她小时候没能护着她,现在瑶瑶已经长大了,也没有权利去阻止她追寻幸福的脚步。” “至于爸那儿,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也不会跳出来反对,瑶瑶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 崔江英喜极而泣,她攥拳朝沈建舟的肩膀上锤了两记:“这才像是个当父亲的说的话!” 萧羽虽然已经苏醒,但距离全部康复还有一点时间,有沈瑶在他身边照顾,他治疗态度也很积极。 沈建州还有工作,不能就一直在南城滞留,他得回海都去。 崔江英本来不想跟他走,但在沈瑶的劝说下,还是决定一同返回。 南城后方虽然没有受战火波及,但也属于战区,留在这里不安全。 等萧羽伤情稳定后可以转移回京都慢慢休养,到时候再聚。 送二人坐上返程火车,沈瑶就急匆匆折回医院,路上看到有买水果的,还买了点儿。 走到病房前,隔着窗户,人没进去,萧羽的目光就已经追随而来。 南城少见晴天,可今天出乎意料见了太阳,萧羽躺在病床上,金色的光芒将他身上的白色的被子都染成黄色。 暖融融地将沈瑶的空寂的心填满。 沈瑶面上带笑,将提着塑料袋的手背在身后:“猜猜,我带回来些什么?” 塑料袋在沈瑶背后轻晃,露出圆润的半个橙子,萧羽看得清楚,却故作不知道,浅笑道:“是什么?” “当当!”沈瑶得意扬扬,从身后拎出装着橙子的塑料袋:“看,我回来时在路边的小摊买的,秋冬吃橙子能败火,就买回来给你解解馋。” 其实明明是她嘴馋想吃,却说是给萧羽解馋,萧羽眼神明亮却没有拆穿。 宠溺地看着沈瑶搬着凳子坐到他床边,开始取出圆溜溜的橙子,没有现成的水果刀,只能用手掰。 萧羽见状伸手就要帮她来掰,却被侧身避过:“你还伤着,别动,我来弄。” 沈瑶三下五除二掰开橙子,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了黄色的汁液,最先掰开的一块儿递到萧羽嘴边。 萧羽含唇接过,柔软的唇瓣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指。 沈瑶愣了愣,以为萧羽是故意的,脸颊微红,立马低下头,继续像是小媳妇似的盘弄着手里剩下的几瓣橙子。 压根儿没注意到,吃下橙子的萧羽神情骤然一僵,眼尾不受控制地抽了两下。 “好吃吗?”沈瑶问。 对上沈瑶澄澈的眼眸,萧羽只能故作镇定,点点头道:“好吃!” 哪想话音刚落,萧羽还没来得及阻止,沈瑶就将手里的橙子放进了嘴里,表情瞬间凝固。 没一会儿就被酸得呲牙咧嘴,她从凳子上跳起来,原地转圈,直到萧羽从床底下抽出垃圾桶,她才一口吐进去。 嘴里的酸味直倒牙,沈瑶拿起水杯吨吨连喝几大口才压住,气得叉腰:“好你个萧羽,逗我开心是不是?看我今天不揍你!” 作势就要来打,萧羽伤口牵动,不能大笑,只能努力控制情绪低笑。 沈瑶挥过来的小拳头,毫无威慑力,抬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眸光幽邃,一把将她拉近。 咫尺距离,四目相对,萧羽的视线从她眉眼上划过,下移,直到落到那张粉嫩的唇瓣,喉结上下滚动,留恋几秒,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沈瑶下意识闭上眼,可萧羽没有加深这个吻的打算,浅尝辄止,便微微离开,嗓音喑哑:“还酸吗?” 沈瑶感觉胸腔通通直跳,温热的气息拂在脸颊,她弯唇道:“不,不酸了,是甜的。” 第444章 许英来京都了 短短几个字令萧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他闭了闭眼忍下来。 刚要撤离,柔软的触感再度覆于唇上,他惊讶地抬眼。 沈瑶闭着眼,纤长的睫毛上闪烁着晶莹,粉嫩的脸颊犹如夏日芙蓉。 心不可抑制的柔软下来,他迎合着加深这个吻,时间线被拉长,金黄的余晖将两人包裹,好似场景都在这一瞬间定格。 良久,沈瑶才睁开眼,粉嫩的唇瓣闪烁着莹光,令萧羽无法直视她,手指深陷在床单中,轻咳了一声,喑哑着道:“瑶瑶.......” “我们结婚吧。” 萧羽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沈瑶,好像不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迎上的却是沈瑶坦诚坚定地目光:“萧羽,我们结婚吧。” “瑶瑶,我......” “你得清楚,你的命是我救的,两次都是,你欠我的却不止这些,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一条路,以身相许,娶我。” 沈瑶不容他转移话题,直接了当:“你只说娶还是不娶。” 沈瑶的决心感染了萧羽,在他的胸腔点燃一股熊熊烈火,他为了眼前的姑娘付出一切乃至性命,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不知道能不能配得上她。 可现在连沈瑶都有这么大的决心,他还有什么不敢。 “娶!”萧羽满眼认真,是给沈瑶答复,也是坚定自己的心。 沈瑶捧着他的脸,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对着萧羽的额头,吧唧给了响亮的一口,算是对他识时务的褒奖。 ...... 千里之外的京都,羊绒厂正在紧锣密布地运作,赶制新款服装。 顾城在办公室核对本次运往深市的服装数量。 指挥工人装货的霍飞突然跑来:“城哥,外头来了个姑娘,说是找你的。” 顾城连头都没抬:“找我的?说是谁吗?” 自从在顺安县举办完表彰大会,媒体报纸消息满天飞。 一时间无数不知名的人打听到他的羊绒厂地址,有的要参观,有的要取经。 顾城实在分身乏术,索性除重要领导外,不见外客,剩下的都交给羊绒厂厂办主任去接待。 还是头一回有人找到京都来的。 “说了,叫许英,是沈瑶的妹妹,说是村里她娘逼着她嫁人,实在走投无路,就来找她姐了。”霍飞道。 要是旁人,顾城想都不想就直接打发。 可一听是沈瑶的妹妹,他放下手里的货单。 沈瑶确实有个叫许英的妹妹,如果没记错是她三叔家的,沈瑶跟她三婶合不来,倒是对三叔家这两个妹妹不错,时常照应着。 这个许英连之前上学都是沈瑶资助的,关系应该是不错,想想沈瑶最近不在,她来了也没地方去。 顾城将货单收起:“让她进来吧。” 服装厂的分梳机轰隆隆运转着,许英在霍飞的带领下走进厂房。 从下火车开始,她就被京都的繁华震惊到了,在这儿街上随处可见的小汽车,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 广阔平整的柏油马路走上去一点儿尘土都没有,滴滴的喇叭声,叮铃叮铃的自行车铃铛声,此起彼伏,热闹又喧哗。 一路打听到了服装厂,刚一走进去,就被惊得睁大眼。 这么大的一间厂区都是顾城和沈瑶经营起来的,分梳机运转时轰轰响,工人们各司其职忙忙碌碌,二楼成衣区有裁制好的服装穿在假人模特身上。 明明是臃肿的冬衣,却能在腰间掐出流畅的腰线丝毫不显得臃肿,颜色鲜亮,穿在假人模特身上都让人移不开眼。 这种衣服,别说在镇上,就是顺安县城那么大都未必能找的出一件。 许英看着这一切,一股妒忌缠上心头,沈瑶名下有这么大的一间工厂,自己只不过是央求她在京都找个工作,就被她推三阻四的决绝了。 田秀娥说的果然是对的,沈瑶压根儿就不想家里再出一个人来京都抢她的风头。 从前送她去念书也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罢了。 领路的霍飞没察觉许英情绪上的波动,将她一路领到办公区:“进去吧,城哥在里面等着,你姐最近不在京都,顾城哥会照顾你,别怕。” 沈瑶不在? 这一意外倒让许英松了口气,不用面对她,也就少了层阻力。 许英装作乖顺地点点头,走进办公区,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前的顾城。 他穿着件棕色的羊绒西装,看到她来,扬起客气的笑容:“你就是许英吧,进来坐。” 说话间,顾城提起水壶接了杯水放到桌上:“霍飞跟你说了吧,你姐不在,你要有难处可以暂时在京都住下,有什么等她回来再说。” 面前的男人跟她在镇上见过的都不一样,她当会计的那家店老板的儿子,家庭也算不错,长得也像模像样,可现在跟顾城一对比,连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瞧说话的语气,还有待人接物的态度,仅对视一眼,就无端令人怦然心动。 要是她能嫁给眼前这个男人,后半辈子还有什么可愁的,全家乃至全村都得仰起头看她。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憧憬中的未来。 自己身着外面模特身上那种的羊绒大衣,坐着顾城的黑色轿车回村。 她挎着顾城手臂,烫着京都女人时兴的波浪头,走下车,全村人都满眼羡慕的望着她。 “许英,我说的你听见了吗?” 脑海中的幻想被打破,许英抬起头,顾城给她倒了杯水就离开坐回了办公桌后。 许英愣愣的,正在想该回什么,视线一转突然落在对面柜子前斜靠的镜子上。 这趟来的时候,她专门挑了自己最好看的一身衣服,可她头一次来京都,压根儿不知道会坐这么长时间火车,从车上下来,身上沾染一股油烟味儿不说,连头发都一缕一缕的。 之前还没发觉,现在坐在这,正对的镜子,将她的样子照出来。许英脸颊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 只能把头埋到胸口,闷声道:“谢谢你,顾城哥。” 第445章 不信他会坐怀不乱 顾城手里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就让霍飞带着许英就近下馆子吃饭。 等他们吃饭回来,货单刚好核对完。 天已经黑了,霍飞今天晚上要押着货送往深市,顾城把送货点儿交代清楚,才起身跟许英道:“拿上东西,跟我来吧。” 许英赶紧起身拎着包,不知道顾城要带她去哪儿,下楼走出厂房,院里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顾城熟练地打开车门把外套丢进去,朝许英扬了扬下巴:“上车。” 许英还是头一回坐小汽车,脸上难抑的雀跃,打开车门刚要坐进去。 突然间到院里另一头的厂区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对方应是和顾城认识老远就打起招呼。 “小顾。” “刘厂长,真巧,您去哪儿啊?” 对方正是一机厂的刘副厂长,当初办厂房租赁合同的时候就是请他当的中间人。 这两年一机厂收益不行,大批员工下岗,相较于顾城他们这边羊绒服装厂干得如火如荼,一机厂就萧条很多。 刘副厂长走近叹了口气:“老丈人出门不小心摔了,腿部骨折,我刚接到消息,这不是正要去医院看吗。” 视线一转,他看向车旁站着的许英身上,疑惑道:“这姑娘是?” “沈瑶老家的妹妹,来京都讨生活的,我给安排个住处。”顾城道。 刘副厂长恍然,这一身装扮还确实像从农村出来的,他瞥了一眼,没把许英放在眼里,转开话题道:“沈瑶同志呢?过年她托人给我带的人参酒我家里还放着半坛,味道真不错,我还没谢她呢。” 沈瑶几乎每年都会提前预备好节礼,给相识的送过去,多个认识人多条路。 眼下一机厂收益不好,从前追在屁股后面拍马的人早就一哄而散。 可沈瑶一到年底就雷打不动地送礼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让人心生好感。 交道提前打好,两家厂子虽然在一个院儿里,从来没出过什么纠纷。 再加上两个小年轻能把厂子办得蒸蒸日上,可见是有本事的,刘厂长也有心结交。 顾城答:“她接到杂志社的委派去南疆采风,暂时还没回来。” “哦呦,去南疆采风,那地方可危险,你也敢让她一个小姑娘去,心也忒大了!”刘厂长说这话就是把顾城和沈瑶看成一对儿了,语气带着些埋怨。 许英在旁有些不舒服,想也不想就开口:“去南疆采风是我姐自己非要去的,跟顾城哥没关系。” 她冷不丁地接话,刘厂长诧异过后,眉心微蹙,睨了许英一眼。 这沈瑶的妹妹,怎么感觉说话没脑子似的。 当了大半辈子领导的人,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光听她这句话再看了眼顾城,心下了然。 眸光扑朔两下,没理会她:“小顾,改天带着沈瑶去我办公室喝茶,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城道:“要不我开车送您过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忙你忙。” 刘厂长挥着手,蹬上自行车离开。 刚前脚刚走,后脚许英就迫不及待坐上车,还没来得及高兴。 顾城上车突然道:“以后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别插话。” 许英一听委屈地瘪嘴:“是他先责怪你的。” 就那个样儿还是个厂长呢,骑着个破烂自行车上下班,顾城哥开的可是小轿车,用得着跟他那么客气吗? 可许英不知道的是,一机厂虽然收益不好,但总归是国有,别看一个小厂长,上面认识的领导多了去。 搞个体的,跟这些国有厂从本质上不同,处在同一个厂区管理,低头不见抬头见,该打关系好事要打好关系。 里面的弯弯绕太多,顾城跟她解释,又觉得没必要,将车开出厂区道:“没什么责怪不责怪,总归记着就行,你是沈瑶的妹妹,别让她招人记恨。” 许英不说话,咬着唇,眼底暗芒闪动。 沈瑶沈瑶,都是沈瑶,沈瑶有钱给一个小厂长买参酒,也不愿意买一口来孝敬家里长辈,还说自己是许家人,可笑。 汽车驶过长街,许英看着前面开车的顾城,小九九在肚子里一转道:“顾城哥,我姐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了吗?” “没,应该也快,走之前说最多两个月,这都已经一个半月了。” 许英顿了顿道:“你给我姐打电话别说我来京都,行吗?” 顾城抬眸从后视镜里看她:“怎么了?”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许英梗着脖子,撒谎不打草稿:“我姐之前说了我要是想来京都随时都能来找她,本来我不想麻烦她,只是我娘她......她要逼着我嫁给村里的老光棍,我实在没办法才来京都的。” “顾城哥,我姐要是知道我因为这件事找她,肯定很着急,南疆那么危险,你先别在电话里告诉她好吗?” 许英说着眼睛闪烁着泪花,她本来年纪就还小,碰到这种事想想也是为难。 顾城也就没再细究,点头道:“好,等她回来,你当面跟她说。” 得到了顾城的准话,许英暗暗松了口气,她捏紧兜里的一沓子毛票。 这趟从家里偷跑出来,走前她把许国志这些年积攒下的钱全都卷进兜里,已经做好用这些钱在京都租房长住在找机会的打算。 哪想老天爷都在帮她,沈瑶正巧不在京都,她轻而易举就接近到顾城。 半个月时间,不多,也足够。 她虽比不过沈瑶模样好看,但比她年轻。 田秀娥早就跟她讲得清楚,男人都是一个德性,稍微给点儿好处就会像哈巴狗似的贴上来,她不信朝夕相处,顾城真能坐怀不乱。 想到这儿,许英嘴角不经意勾了勾。 汽车驶过夜色,停在棉纺厂家属楼前,顾城租的两间房就在这儿。 沈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这么把许英稀里糊涂地送进四合院里住,顾城觉得不太合适。 要让许家知道沈瑶在京都置办了那么大一个院子,生出别的心思倒不好。 正好霍飞要去深市送货,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索性就让许英暂住筒子楼自己的房间,他去住霍飞那屋。 等沈瑶回来再安排。 因为要照顾两头的生意,顾城经常南北两头跑,京都租的房只是个暂时歇脚地,许英短时间住进去没什么不方便。 顾城将她带回筒子楼,把自己房那串钥匙交给许英:“你先在这里住,有什么缺的跟我说,我去给你置办,我平时忙都在厂区吃,不在这里做饭,也没置办什么食材,你要想自己弄得吃,我可以给你去买食材回来。” 许英看了眼室内环境,五十多平,窗净几明,就连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足以看出顾城是个爱干净的。 楼下就是繁华的闹市街区,从窗户望下去,一景一物尽收眼底,比自家那个破落矮屋不知好了多少倍。 只是这么大一个屋就住她一个人,许英拽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顾城哥,我住你这儿,那你住哪儿啊?” 顾城指指对门:“我住对面,你坐了那么长时间火车,早点儿休息。” 刚说完,腰间响起滴滴声,顾城取下接线的bp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字,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许英还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好奇道:“顾城哥这是什么呀?怎么会亮,还有字?” “bp机跟电话差不多,联系人用的。” 八十年代末,bp机遍地开花,成为代替电报更加快捷的通讯方式。 中文寻呼机价格较贵,从海都,深市兴起,京都这一带的人都少见,更别说乡下来的许英。 顾城看了眼消息,并没有要给她深入介绍的意思,将bp机重新塞进腰间的皮扣就转身离开。 门一关,许英眼里不免流露出失望之色,可环顾周遭,巨大的兴奋感又从心底涌出。 她仰面一躺,倒在床上,周遭处处充斥着顾城身上的味道,她拽下被子,盖住下半张脸,嘴角的笑容放大。 第446章 拿胶带把嘴封住 浙市影视区,电视剧的拍摄工作正在紧锣密布地进行中,从港市来的新晋女演员正在补妆。 暖阳的品牌广告算是互相成就,让齐莉珍还没在内地拍戏,就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不过要想从港市转移到内地发展却没那么容易,没有背后资本的推助,刚来的时候她只能在横店跑龙套,什么戏都接。 哪里有需要能露面她就去哪儿,凭借出色的外貌条件,人又肯吃苦,这才接到了内地第一部戏。 虽然只是配角,但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个新起点。 好消息总得找人分享。 齐莉珍坐在镜前,化妆师正在给她盘发补妆,她的眼神却时不时瞥向门口桌上的电话。 等了好半晌依旧没动静,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刚才自己在对剧本的时候漏接了电话。 实在坐不住了,转头问道:“张叔,有我的电话吗?” 在内地带了这么久,除了在演戏上下功夫,她把普通话的问题也克服了,现在说话已经完全听不出港式发音。 门口电话旁坐着的张叔摆了摆手:“没有,齐小姐。” 齐莉珍收回探出的身子,两只手攥在一起,对着镜子开始撅唇生闷气:还真是够绝情的,寄过去的信不回就算了,明明接到消息,连电话都不回一个。这男人的心不会是铁打的吧? “莉珍姐,怎么了?男朋友失联了?”化妆师的粉刷扫过她蹙起的眉头,发现她情绪不对劲儿,打趣道。 齐莉珍虽在演配角,但论起演戏的资历,她可比女主角早五六年,明眼人都知道她发展起来绝对不差。 加上她在横店跑龙套待得久了,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她,知道她看得起玩笑。 “是啊,电话不回,连封信都没有。” 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齐莉珍会顺着接下话题,化妆师和身边给她收拾造型服装师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出惊疑。 她们惊奇的不是齐莉珍有男朋友,而是惊奇竟然会有人拒绝齐莉珍的示好。 要知道在齐莉珍刚到横店跑龙套时,就被一位知名的导演给看上,展开疯狂追求,可她连正眼看都不看,宁愿自己跑龙套都不愿意接受人家的帮助。 这么飒爽的人,竟然也会为情所困,化妆师忍不住生出八卦之心:“莉珍姐,你男朋友是谁啊?” 齐莉珍叹了口气,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妆容:“还不是我男朋友呢,人家都不搭理我,你说这男人怎么想的,九头牛都拉不住呢?” 好家伙,要不说港市要比内地开放呢。 这是女追男的一场大戏呀! 听她这么说,越发让人好奇对方是谁了?连知名导演都看不上,齐莉珍会被什么人牵绊住。 “你们谈过恋爱没?能不能给我出出主意?”齐莉珍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单薄,得找人取取经。 服装造型师年纪要大些,已经结婚了,在感情问题上更有话语权,她弯腰把下一场要拍的服装拿出来:“要我说,山不来就你,你就去就山嘛?” 齐莉珍立马做出洗耳恭听状:“什么意思?” “就是他不找你,你可以去找他,当面问问是个什么意思。” 齐莉珍低下头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干脆一拍桌子:“行!等这部电视剧拍完,我就去找他!” 化妆师和造型师抿唇一笑,不愧是新时代女性,敢爱敢恨。 要真的能撮合成一对,也算是记了份人情,指不定齐莉珍大火,还能提携她们一把。 ...... 沈瑶还不知道京都发生的事,她跟杂志社通电话说明情况,杂志社也很意外,当即表态她可以先顾自己的事,社里不着急召她回来。 下午,沈瑶正陪萧羽吃饭,门被敲响。 沈瑶回过头,看见是个年轻的小战士站在门口,他脸蛋红扑扑,神情有些局促,双手搓着帽子:“营长......” 萧羽侧身看见是他,脸上扬起笑容招手道:“来,快进来。”比手给沈瑶介绍:“这是我们营的侦察兵,石茂才,是他把我从山底拖上来的。” 这笑容,石茂才一愣,在营里这么久,何曾在营长脸上看到过这么真心灿烂的笑容,这十有八九还得归功于眼前这位姑娘。 沈瑶已经郑重起身,给他让座:“谢谢你,石茂才同志!” “不不....不......”石茂才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其实是我该感谢我们营长才对,他是为了我才被榴弹炸到。我听说您醒来,特地代表营里的战士前来探望。” “先坐下说,大老远来一趟。”沈瑶招呼石茂才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嫂子,你不用忙活,我坐一会儿就走。” 一声嫂子,让萧羽下意识看向沈瑶,她白净的脸颊也染上绯色,越发好看。 萧羽眨了眨眼,移开视线对石茂才道:“营里其他战士怎么样?” 这是他当下最关心的问题,自从苏醒后,他一直对营里其他战士放不下。 当时那场战役中,他们中了敌军狙击,为了不延误战机,副营长带着人前往指定围剿点,他们留下断后。 战况包括人员损失,他一概不知。 石茂才道:“报告营长,全营阵亡二十八人,重伤七十四人。配合主力部队,剿灭俘虏敌军万余,已将老山半壁划入我方阵地。” 那么长时间的拉锯战,这一仗打得痛快,赢得漂亮,可还是有战友阵亡,萧羽沉默了片刻:“他们都是英雄,祖国人民会记得他们。” 沈瑶看气氛有些低迷,率先道:“茂才同志,能给我说说你和你们营长受伤后发生的事吗?” 萧羽受伤的事,沈瑶还没详细了解过,她每次问,萧羽都含糊其辞,总说已经过去了,不用再提,怕战场血腥,吓到她。 可萧羽不知道,两人不在一起期间,他的点点滴滴,她都想知道,血腥怕什么,更怕的是,危险时刻自己没有陪在他身边。 今天石茂才来探病,沈瑶正好有机会从他人口中了解萧羽在军营期间发生的事。 “瑶瑶......”萧羽还想阻止,却被沈瑶干脆打断。 “萧羽同志,我是杂志社派来采风的,有权利向前线战士了解前沿阵地的生活经历,这些东西写成文章是要发表的,你再阻挠,我就拿胶布把你的嘴封住。” 沈瑶手一抱胸,恶狠狠道。 第447章 给萧羽四五个老婆 石茂才从没见过冷面如冰山的营长会有吃瘪的时候,他看了眼两人,低头暗暗偷笑。 既然沈瑶开了口,他当然是向着嫂子的。 在凳子上挪蹭挪蹭,清清嗓子道:“嫂子,你不知道,我们营长上了战场真是敢打敢拼,自从他调来,我们营的战士打仗就没怕过,回回都是他带头冲锋。” “有一回遇到敌军炮击,营里的战士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先冲到观察所,快速锁定敌军架炮位置组织反击。” “他的枪法,全营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上回敌军阵营里来了个军官来视察,人还在营地里溜达,营长抄起枪,一千米开外,一枪就射中了军官的脑袋,送他见了阎王。” “自那以后,营里都叫他“萧千里”,牛的嘞!” 石茂才品滔滔不绝:“营长的名气不光在集团军响当当,就连敌军都对他闻风丧胆,有一回还没开打,他们阵地的广播就开始吆喝上了。” 讲到这儿,萧羽神情凝固,压下嗓子道:“茂才!” 石茂才被这一嗓子诈唬住,眼珠一转看向沈瑶。 沈瑶嗔怪地啧了一声,坐在萧羽面前,用背影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小石,你不用理他,你说你的,敌军广播吆喝什么?” 石茂才笑眯眯道:“广播里吆喝着问你们部队里谁叫萧羽?” “营里战士正纳闷呢,就听广播里说,萧营长,你那么卖命也是吃力不讨好,听说你还没对象,只要你愿意到我们这边来,漂亮姑娘任你挑,给你找四个,五个老婆都成,越级升官怎么样?” “啊?敌军这么大方的吗?”沈瑶边说边侧过头看向萧羽,他缩了下脖子,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 “谁叫我们营长名气大呢。”石茂才还没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继续道:“我们营长才不买账呢,抄起枪把他们的广播喇叭打了个稀巴烂。” “他又不是傻子,放着这么漂亮的嫂子不要,跑去敌军那头,要他们那儿的黑饽饽。” 沈瑶大方的笑着回应石茂才的称赞,转过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萧羽:“萧营长,你觉得呢?” 萧羽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都开始叫他萧营长了,情况不妙,这波是冲他来的。 求生欲瞬间拉满,摆正态度道:“我觉得茂才说得很对,我怎么可能放着这么漂亮的媳妇不要,跑到敌军那儿当上门女婿,别说四五个,就是十四五个,我也不稀罕!” 沈瑶睨了他一眼,转过头。 看样子回答算是过关,萧羽舒了口气,趁势道:“茂才,你要没什么事就归队吧,也看见了,我的伤正在痊愈,回去跟战士们说一声,让他们放心。” 萧羽急得就差明着赶人了,一个劲儿朝着石茂才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再让他继续在这儿坐下去,自己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着了,压力山大。 “不着急,好不容易见到嫂子,再坐会儿。营长,你眼睛怎么了?是被烟熏的留下后遗症了吗?” 好小子是半分眼见都没有,还是侦察兵。 萧羽一口气没上来,绝望地朝后一倒,背后的伤口被碰到,疼得呲牙咧嘴,为了最后一丝面子,忍着不出声。 “敌军那帮龟孙子,见利诱不成,就开始给我们营长下黑手,有一回刚出太阳,营长带得了湿疹的战士找地方晒太阳,刚找好地方,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刚一侧身,‘啪’一颗子弹就擦着他耳朵射进树干里。” “营长反应快,立马带领战士卧倒,敌军看狙击失败,又一枪过来,正击中营长腿上,接上步枪扫射,营长侧身翻滚,一直滚到树沟才逃过一劫。” 石茂才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把紧张氛围拉满,沈瑶的心也跟着提起,大气都不敢喘。 “然后呢?” “然后我们营长把子弹从伤口抠出来,简单包扎一下带着我们绕道反扑,抄了狗日的伏击点!” 石茂才现在提起还满脸激动。 一直到天黑看时间不早,他也到了归队时间,才起身恋恋不舍对沈瑶道:“嫂子,你写的书拍成话剧,文工团来前线演出,我们看过,真好看,部队里的人都知道。” “你要是啥时候能给我们开个动员会就好了,营里不少战士都是你的读者。” 话刚说出口,他又想起部队都在前线,沈瑶就算想去也不能,挠了挠后脑勺:“见到你太激动,都开始说胡话了,嫂子有你照顾营长,我们就放心了。” “明早营里还有任务,我先走了。” 沈瑶看着他的背影,心不由一酸,她急忙喊道:“等一下!” 石茂才转过身,茫然地看向她。 沈瑶飞快地翻找了下抽屉。 石茂才来得突然,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抽屉里只有几个酸溜溜的橙子,当然不能拿给战士们吃,沈瑶飞快跑出门:“你先帮我照看你们营长,我马上就回来!”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沈瑶就像是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她跑出医院,直奔最近的水果摊,前线不缺吃穿,但条件有限不能吃上水果,她一溜烟儿跑到水果摊,买了一大堆橘子、香蕉...... 这回她挨个儿尝过确定是甜的。 等她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时,石茂才和萧羽眼睛都直了。 “嫂子,这......这是不是太多了。”石茂才看着崩得紧紧的塑料袋,发出惊愕的感叹。 沈瑶把自己的帆布包倒空,把水果装进去,其中买得最多的还是橘子:“不多,你背回营里跟战士们分着吃,橘子皮别扔可以晒干当干燥剂,也能驱蚊虫。” 鼓鼓囊囊一大包,沈瑶给石茂才拎到跟前背上:“我刚看见,包里还有一盒大白兔奶糖,之前给我弟弟买的,放在包里带来的,你也一起带上。” 装糖的铁盒子塞到石茂才手里,他愣愣的不知所措,这么一大包水果,就得花不少钱,更别说这满满一盒的大白兔,他哪里敢接连连推辞。 沈瑶却口吻强硬不容拒绝:“都拿上,你叫我一声嫂子,就是自家弟弟,等打完仗你们回家,嫂子给包饺子吃。” 石茂才神情郑重,抬手敬礼道:“谢谢嫂子,营长,嫂子我走了,我一定打胜仗。” 说罢,他不敢再逗留,转身离去。 沈瑶点头,目送他的背影,转身折回来。 萧羽长吁一声,小心觑着沈瑶,怕她发威责难,有意感慨:“茂才这趟没白来,战士们都有口福了,还多亏我媳妇人美心善......” 一堆彩虹屁吹出去,却看沈瑶没半点儿反应。 萧羽总算察觉到异常,小心翼翼唤了声:“瑶瑶?” 沈瑶抬起头,萧羽这才发现她早就眼眶通红:“萧羽,这么危险你都不跟我说,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要是见不到你,该怎么办?哇——” 第448章 还怎么办事儿 这回萧羽彻底慌了,他哪见过沈瑶哭成这样过。 自两人相识,沈瑶就算伤心难过,也都是默默垂泪,像是这样嚎啕大哭的样子还是头一回见,惊得他头皮发麻。 可也就是片刻后,心里又涌上无限柔情。 他伸手把哭得抽噎的沈瑶牵至身边,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认真道:“傻瓜,我不是好好地在你眼前吗?别哭了。” 掌心下的粗糙但是温暖的触感,让沈瑶渐渐平复下来。 刚才石茂才讲述萧羽躲子弹的时候,她心都悬起来了。 刹那间涌现很多不好的假设,要是萧羽稍有失神,被子弹击中,她还能在南疆见到他吗? 又或者,这次如果他没受伤被抬下战场,两人之间岂不是咫尺天涯? 泪珠在眼眶打转,萧羽感觉心都被她哭碎了,他的瑶瑶,岂止人美心善,更是他的福星,要不是她出现在这里,自己早已魂归战场。 他抬起手抹去她悬在眼睫上的晶莹:“只要你来,我就走不了,阎王爷也得高抬贵手。” 一番深情告白,沈瑶吸了吸鼻子,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到被床单盖着的下半身上,萧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里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沈瑶拽着被子边就往起掀:“他说你腿上中弹了,在哪里我看看。” 萧羽眼睛瞠圆,努力按住被子沿:“瑶瑶,别看了,早前的事,现在都已经愈合了,不用看。” “就算愈合万一里面创伤感染呢,你让我看一眼,才知道情况严不严重。”沈瑶执拗地往起拽被子。 萧羽扒着沈瑶的手:“瑶瑶,你听我说,没有那么严重,弹道做过创伤清理,没问题,别看了。” “你怎么回事,我就看一眼,伤到腿上又不是什么地方,怎么还遮遮掩掩的,是不是男人。” “就因为是男人才不能给你看!”萧羽眼看按不住她,嗓门儿陡然提大了些。 沈瑶僵住,不解地看向他。 萧羽羞耻地难以直视她的眼睛,不得不说实话:“伤在大腿里侧......” 沈瑶陡然一僵,掀被角的手也一下松开。 进门送药的护士正赶上两人拉拉扯扯的一幕,疑惑道:“沈作家,萧营长你们这是?” 两人谁都说不出话,齐齐红了脸,那绯红一路从脸颊窜到了耳朵根。 沈瑶含糊道:“没什么,你,你给他换药吧,我去把饭盒洗了。” 说完,头都不回地端着饭盒一溜烟儿跑出病房。 走廊上迎面的冷风让她逐渐冷静下来,沈瑶抹了抹自己发烫的脸颊,脑海里开始上演小人打架。 甲小人疯狂吐槽:看男人的大腿根,羞死了羞死了。 乙小人冒出来:都要结婚了,看看怎么了,以后该看的不该看的不都要看吗?有什么好羞的! 沈瑶腰杆不由挺起来。 甲小人立马反驳:现在还没结婚啊!姑娘家非扒着男人的大腿看,还不羞耻? 刚直起的腰背瞬间垮塌。 乙小人说不过一脚将甲小人踹翻:“总归他是你男人,早晚结论都是一样的,不要在意细节,大方做自己!” 沈瑶咽了口唾沫,内心的不安逐渐平复,口中附和,对啊!早晚都是一样的,何必拘小节,都怪萧羽脸皮太薄了。 她耸耸肩,把埋怨都推给萧羽,再无负担地拎着饭盒去水房了。 ...... 沈瑶的脸皮在跟萧羽的朝夕相处中越来越厚。 在京都,接连两波明星效应,暖阳品牌大火,几乎每次新款一上市就销售一空。 但凡家里有条件,衣柜都会有一件“暖阳”品牌的羊绒大衣,一跃至国内羊绒服装奢侈第一品牌。 前几天顾城跟刘副厂长碰面,得知他的岳父受伤在医院住院,他抽了个空闲时间,一大早拎着两罐奶粉,一盒鸡蛋去探望。 刘副厂长意外之余,热情地招待他,两人坐在一起吃饭时,顺带也跟他透露出一个消息。 一机厂近两年因为经营不善,连年亏损。 现在光是负债就有一千多万,亏损两百多万,整厂的资产总额最多也就八百万,资不抵债,已经破产。 现在上级领导已经开始商量对厂区进行拍卖。 看顾城有没有兴趣。 兴趣是有的,但顾城没有扩建服装厂的打算,把厂子拍下来,该用来干什么他没想好。 这则消息对顾城更大的触动是,像一机的国营大厂都要宣告破产,更说明时代在进步,他隐隐觉得光靠羊绒服装厂这一单项产业朝不保夕。 可沈瑶目前不在京都,他也只能先把这个想法按在心里,等之后等她回来商量。 一直忙到深夜,顾城回到住处,刚走到楼门口,隔壁邻居玲婶恰好出门倒垃圾,看到顾城笑呵呵打招呼:“小顾回来啦。” 顾城浅笑算是礼貌回应,他跟邻里并不算熟,见面也就是点头打个招呼。 可今天玲婶却很热情,满脸戏谑道:“小顾,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人真的不错嘞,下午跟我们一起去买菜,还给你做饭。年纪虽小,倒是很会体贴人。” 顾城愣了一下,抬头朝许英住的那间房看了眼。 许英来了这几天一直很乖,没惹什么事,能主动跟邻居去菜市场买菜,自己做饭吃,倒是也给他省了不少事。 他的心思不在维护邻里关系上,也就并没把玲婶的话放在心里,笑着点点头,就走进楼门,回到自己门口从兜里掏出钥匙。 门一开,屋里黑黢黢,顾城隐约嗅到了饭菜的香气,正疑惑。 开灯,淡黄色的光晕下,许英穿着一身白底印红花的及膝裙,梳着两个麻花辫,发尾系着鲜亮的头绳笑望着他:“顾城哥,你可算回来了,人家都等你好久了,快坐下吃饭吧!” 饭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许英拉出凳子示意他坐下。 顾城愣了愣,眉头逐渐皱起,这才明白玲婶刚才为什么会跟他说那些话。 “你是怎么进来的?” 许英神情微滞:“你不是给了我一串钥匙吗?我就进来了。” 顾城忙得早就把这茬忘记了。 给她钥匙时,没说那串钥匙能开这间屋,也压根儿没想到她会拿着钥匙串一把一把试,他疲倦的扶额:“许英,我在厂里吃过了,你自己端回屋里吃吧。” “顾城哥,你每天这么晚回来,我看你实在太累了,这些饭菜都是我亲手做的......”许英两只手搅在一起,满脸委屈。 “谢谢你,但我真的已经吃过了,你端回自己屋吃吧。”顾城说着上前摊开手。 许英故作不解:“顾城哥,这是干什么呀?” “这间屋子的钥匙摘下来给我吧,你一个姑娘家,半夜跑到男人房里来被人看见说不清,我代你姐姐照顾你,也得注意影响。” 许英撅着唇老大不情愿地将钥匙摘下放到顾城手上。 看着满桌的饭菜,不甘心地,再度劝说道:“顾城哥,你就尝一口吧,我在家里也不怎么做饭,做这些饭菜时我下了不少功夫,手都烫出泡了。” 顾城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他把钥匙放在桌上:“回去早点休息吧。” 见劝不动,许英憋着嘴,端上饭菜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她就把饭菜都一股脑倒进垃圾桶,眼里浮现一抹恼色。 临走前她娘给她的药,可都放在这些饭菜里了,顾城一口都不吃,还怎么办事儿! 第449章 许英的放手一搏 许英离开,顾城终于松了口气,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说来也奇怪,沈瑶走之前说最多两个月就回来,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还迟迟没有消息,他倒在床上,看着屋顶悬挂的灯泡陷入沉思,决定明天找杂志社问问情况。 第二天一早,按行程安排,顾城今天要去参加两个重要的商业会。 他早早起床,一如既往先到楼下早点铺给许英买了早饭挂在门把手上,随后赶时间前往杂志社。 杂志社里的陈述刚到岗,东西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门外有人叫他:“陈编辑,有人找。” 陈述跟顾城在沈瑶家也有过几面之缘,知道他跟沈瑶的私交不错,见他上门,立马就迎出去握手:“你好顾城同志。” 顾城客气笑道:“陈编辑,叫我顾城就行,今天来就是想问一下,杂志社有沈瑶的消息吗?她走了也挺长时间的,现在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 前线战区,顾城没有联系渠道,只能通过杂志社来询问沈瑶的情况。 陈述答道:“沈瑶同志挺好的,你放心,说起来也真是巧,这次派她去南疆采风,恰好遇到她的未婚夫负伤住院,所以就留在医院照顾......” 陈述话还没说完,顾城就紧蹙眉心:“什么未婚夫?” “你不知道吗?沈瑶同志的未婚夫,就是那位姓萧的同志。” “萧羽?陈编辑你别开玩笑了,他在出任务时因公殉职,早就不在世了,怎么可能会在南疆?” 顾城面色凝重,眸色沉沉:“是不是沈瑶在南疆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故意隐瞒找理由骗我?” 陈述都快要大喊冤枉了,他急道:“同志这话不能乱说,她上个月刚给我们打来的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向我们主编要南疆医院的联系方式,详细情况你问他们。” 顾城像是被人当头砸了一闷棍,连陈述后面说的话都没听,浑浑噩噩地走出杂志社。 回到车里,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发白,萧羽牺牲的消息传回京都时,他固然惋惜,但心里有很大一部分的庆幸。 长久以来,沈瑶对待他的感情依旧持回避态度,可顾城从没有觉得灰心,一直在等着沈瑶为他敞心房的那一天。 如果萧羽还在,他跟沈瑶永远都不会有可能发生什么。 可现实却像一记重锤,将他所有的希望都锤了个粉碎,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心里苦水翻涌,趴在方向盘上,半晌直不起腰。 过了好久,才勉强打起精神参加约定好的商业会。 会上他的情绪明显低落,好几次观众提出的问题都需要主持人重复,他才能答出来。 会议结束,商业局领导打趣他太累了,顾城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在宴请领导吃饭时,顾城不住地给自己灌酒,整场酒宴下来,连沈招娣都看出来他状态不对劲儿。 寻常多稳重的一个人,今天怎么会喝得东倒西歪,全靠人扶着才走出来。 没办法,沈招娣只好给厂区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开车,把顾城送回去。 大半夜,许英正酝酿睡意,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就是脚步踉跄的声音,她一个激灵,坐起身,竖起耳朵听。 “顾总,好好的怎么喝这么多,以前应酬可没见你这样,慢点儿慢点儿,小心脚下。” 顾城哥喝醉了! 许英眼前一亮,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套衣服,打开门出去。 司机将顾城送回房中,扶到床边躺下,回头看见门口站着个小姑娘。 这姑娘他认识,来了快一个月了,是沈作家的妹妹,好像叫什么英的。 “顾城哥怎么了?”许英走进来明知故问。 司机道:“下午招待领导,多喝了几杯,没啥事儿。” 许英一脸忧心的从房里打了盆水过来,殷勤地摆湿毛巾:“我知道,这里交给我照顾,这会儿天也黑了,你回去吧。” 司机看着不省人事的顾城有些犹豫,许英笑眯眯道:“放心吧,我在家就可会照顾人了,我爹每次生病不舒服都是我给照顾的,我来京都一直是顾城哥照顾我,现在是我回报他的时候。” “一会儿我再给他煮碗家乡的醒酒汤,不然宿醉睡着是会头晕的。” 许英说得头头是道,语气真挚俨然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司机打消顾虑:“行,就交给你了,小同志,我先回。” “嗯,去吧。” 司机转身离开,不忘将门带上,以免吹进来冷风。 人一走,屋里就剩下许英和顾城两个人,看着床上熟睡人的俊脸,许英的心脏开始扑腾扑腾的狂跳。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只要抓住眼前这个机会,爬上顾城的床,等明天一早醒来,他就是想赖账也不可能。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不坐牢,要不娶她。 但凡长脑子的都不会选择去坐牢,更何况是顾城这样的经营着两家厂区的大老板。 羊绒厂和服装厂每个月的进项怎么不得几十万,嫁给他永远不会缺钱花。 回了村就能扬眉吐气,不仅能把她娘接到京都享福,还能给一向看不起她们家的大房,干瞪眼流口水。 这一招风险虽大,但回报率高,许英越想越激动,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手中的毛巾不知何时已经脱落,她轻拂过顾城棱角分明的脸颊。 他身上的酒香让令人沉醉,进而热血沸腾,许英鼓起勇气,起身拉住窗帘,颤抖着手开始一颗颗解开自己外套纽扣。 外套脱落至脚边,里面除了内衣外什么都没穿,寒冷的空气,在她的皮肤激起一层战栗,许英迫不及待地爬上床。 快了,就要成了,只要过了今晚....... “砰——” 门被打开。 “确定是这间吧?” 悦耳的声音响起,许英惊恐地转过头。 房门大开,刚离开的司机去而复返,还带着一个身穿红色呢裙,脚蹬黑色高跟鞋,卷发红唇,打扮洋气的女人。 四目相对,女人仅是看了眼床上躺着的顾城,便什么都明白了,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花,大步走进来。 许英还在愣神,就被一把抓住头发从床上拖下来,膝盖撞倒水泥地,生生搓破一层皮,可身上再痛也敌不过女人的谩骂:“唔知丑,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敢来爬床,想死是不是?”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直到这时,许英还强撑着嘴硬。 “啪啪”一连几个巴掌,将许英打得晕头转向。 齐莉珍还不解恨,要不是自己趁着拍戏的空档跑来找顾城,他的清白就被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夺走了。 抬脚又朝许英的心窝狠踹一脚:“年纪不大,心眼儿挺多,老娘还没出招,你就想捷足先登,长得不怎么样,想的倒挺美!” 转头气咻咻对着司机道:“你们顾总从哪儿招来这么个不要脸的货色,看什么看还不报警!” 司机还在一脸懵中,因为他的一时失察差点儿酿成大祸,瞪了眼许英,恨不得自己也上来踹两脚泄愤。 刚想去报警,又顿住,这好歹是沈瑶的妹妹,事情闹大,对沈瑶的影响也不好。 “要不还是等沈作家回来再说吧,这位是她的妹妹。” 齐莉珍为了攻略顾城,已经把他的底细都打听清楚了,知道他有个白月光就叫沈瑶,是个作家,也是跟他一起的公司合营股东。 脑门里的三分火窜成十分,冷嗤一声:“这位沈作家本事还挺大,自己把人吊着不说,还让自己的妹妹干这种龌龊事,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你不去报警,我自己去!” 第450章 无论结果如何 许英牙都被打掉几颗,嘴里直往外吐血,她哼唧着哀求想阻止齐莉珍报警,可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出门 完了,一旦报警,她这辈子就毁了,别说嫁不了顾城,以后还有谁会要她,脸上眼泪直淌,止都止不住。 可事实摆在眼前,现在后悔齐莉珍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没一会儿公安就上门,看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许英,脸上不掩鄙夷,女公安随便给她套了件衣服,就毫不客气地将人架起来押上了警车。 临走还不忘交代,顾城醒来得去公安局做笔录。 齐莉珍替他应下,等现场无关人等都清干净,她才搬了凳子坐下。 环顾房间,面积不大,而且还是租的,对比起顾城现在的身家来说未免过于寒酸,她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顾城。 用鞋尖碰了碰他的膝盖:“喂,醒醒。” 顾城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司机在旁道:“齐小姐,我们顾总今天有应酬,喝多了。” 齐莉珍啧了声,小声嘀咕:“不是挺能喝的吗?怎么能醉成这样,不会是装的吧。” 司机在旁听得一脸黑线。 齐莉珍叹了口气,脱下大衣,摘下丝绒手套,将地上的盆捡起来,重新倒了热水,给顾城细心地擦了擦脸和手。 收拾完,正要让司机给他换个舒服姿势,让他好好休息。 突然“哇——”的一声,顾城猛地侧过身俯趴在床沿剧烈呕吐起来,秽物在齐莉珍的裙子上溅了几点。 她呆滞片刻,紧接着发出尖锐的爆鸣:“姓顾的!我要杀了你!!!” —— 萧羽在沈瑶的照料下,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已经可以扶着拐杖下地行走。 后续的康复过程还很漫长,想再上战场是不可能了,沈瑶计划和萧羽一起回京都。 秦干事得知此事,安排专员将他们护送上火车,随着离茫茫绿野深山越来越远,萧羽内心生出一股巨大的怅惘,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回去能否给沈瑶带来幸福的生活。 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萧羽望着这一幕出神,手里突然传来一阵暖意,低头一看,沈瑶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十指相扣,转过头,抬起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萧羽心中涌过一阵暖流,那股怅惘也随之消散,紧紧回握住沈瑶的手,同时暗暗下定决心,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沈瑶愿意跟他在一起,自己就永远不会松开手。 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挚爱的痛苦。 回到京都,刚下火车,站台上早已有人等着接站,不是别人正是裴永光和周长林。 看着萧羽拄着拐杖在沈瑶的搀扶下,一步一挪,费力地从火车上下来,裴永光的眼泪夺眶而出,丈二高的汉子泪流满面:“你还知道回来!” 说完,毫不在乎旁人异样的眼光,大步上前给了萧羽一个大大的拥抱。 萧羽被他的虎劲儿压住伤口,疼得抽了口气,颈上青筋暴起道:“你要是不想让我死,就快点儿放开!” 裴永光这才赶紧松开。 周长林也红着眼眶,他倒是没有裴永光那么冒失,拍了拍萧羽的肩膀:“回来就好,妈的,你小子真是命大,两回命悬一线都能被拽回来!” “沈瑶同志,你这次可得看好他,省得他脑子一抽又犯浑。” 沈瑶摊掌比了个攥拳的手势,认真道:“这回我把他拽得牢牢的,一定不给他跑的机会!” 萧羽宠溺地笑,摸了摸沈瑶的发顶。 短暂的寒暄过后,两人看萧羽走路不便,周长林干脆夺过他的拐杖,裴永光将人背起来,就往火车站外走去。 萧羽被两人架在这儿,挣扎无果索性也由他们去了。 有这两位保驾护航,沈瑶放心把钥匙交给萧羽,让他先回家,自己前往杂志社报道。 这次去南疆回来晚了,怎么也得去跟孙元说一声,当面致谢。 她把从南疆带回来的普洱茶拿了两盒给孙元和陈述一人一盒。 刚进杂志社,沈瑶立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陈述听到嘈杂声,从桌前抬起头,发现是沈瑶回来,急忙起身:“沈作家。” 沈瑶跟众人打过招呼,脚步轻快走到陈述桌前:“什么沈作家,怎么几个月不见还生分了?” 陈述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封:“这是小说改编的版权费,杨导演寄到我这儿,你不在我就暂时给你保存下,现在物归原主。” 沈瑶接过,按现在的版权费用来算,应该有个五百左右,她顺手装进包里。 “你这次采风时长可是前所未有,怎么样?南疆什么情况,能跟我们说一说吗?”陈述道。 邻近几桌编辑也围上来,好奇地看向沈瑶。 沈瑶却卖了个关子,神秘道:“等我的新书出版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一听她已经在构想新书,其他几个编辑都齐齐看向陈述,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今年军旅文正火,不过大多都是男作家的主场,要是沈瑶能够写出一本女性作家视角的军旅小说,一定会轰动文坛。 陈述已经开始激动起来:“这趟可没白去,走走,赶紧去找孙主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顺便也得让他报销一下你这趟采风开销。” “别了吧,我去了那么久,已经耽误好长时间了,再报销,孙主编批我也不好意思领啊。” 沈瑶推辞间就被陈述带进了主编办公室,进门的那一刻他压低声音:“能批点儿是点儿,不要白不要。” 沈瑶抿唇压着嘴角的笑意,走进办公室。 孙元正泡着茶看报纸,一抬头见沈瑶来了,当即道:“沈瑶同志回来了?怎么样,这趟南疆之行还顺利吗?” “顺利,要不是去南疆我也不会遇到我未婚夫,还得感谢咱们杂志社给我这个机会呢。” 沈瑶将帆布包的两个牛皮纸包拿出来,一个放到孙元桌上,另一个交给陈述。 “这是我从南疆带来的茶叶,你们平时爱喝茶,可以尝尝。” 要是旁的东西,孙元未必会收,可一提到茶,还是从南疆不远千里带回来的,孙元就来了兴致。 打开牛皮纸上的封条,放到鼻下一闻,顿时眼前一亮:“好香的普洱!这么好的茶在京都可买不到!谢谢你啊,沈瑶同志。” 沈瑶笑了笑。 陈述在旁道:“主编沈瑶同志打算构思新书了,这趟南疆没白走,采风的差旅费,你可得给报些。” 孙主编眼前一亮,看向沈瑶,向她确认:“沈瑶同志,军旅题材,你可没尝试过,确定吗?” “确定,我已经有想法了。” 孙元得了准话,屈指在桌上一叩:“好,差旅费全报有点儿困难,毕竟耽搁的时间有点儿久,两个月还是能拿出来的,我现在就给你签发,你看行吗?” 旁边的陈述一个劲儿冲她使眼色,沈瑶老大不好意思地点头:“谢谢孙主编,我一定创作出好的作品。” 两个月南疆的差旅费加在一起是一百五十块,也算是意外收获。 陈述送沈瑶出门:“现在未婚夫也回来了,快结婚了吧?等定下日子别忘了请我们。” 沈瑶笑容更深:“一定的。” 转身正要离开,陈述突然想到什么,又追上来:“前两天,顾城来过杂志社打听你的消息,看起来挺担心,我看他情绪不对,你记得跟他说一声。” 沈瑶愣了下,当即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第451章 小白花较起真更狠 离开这么久,确实该跟顾城打声招呼。 沈瑶从杂志社出来,就前往服装厂,走进厂区大门,工人们照旧忙忙碌碌。 车间主任看到她回来,愣了下,转身就跑。 沈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车间里的工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时不时看向她。 没一会儿在办公室算账的沈招娣就匆匆而来:“瑶瑶,你可算回来了!” 边说着把沈瑶拉到僻静处,边扭头朝探头探脑的工人们吆喝:“看什么看,抓紧干好自己的工作。” “招娣姐,我不在,是出什么事了?”沈瑶疑惑道。 沈招娣神色难言,嘴唇翕动两下,才道:“顾城差点儿着了许英的道,前天他喝醉了,我打电话让司机把他送回家休息,可谁知道许英竟生了别的心思,脱光衣服往他床上爬。” “谁?”沈瑶不可置信问道。 “许英。”沈招娣道:“就是你老家三叔的那个妹妹,你不是对她挺好的吗?之前还出钱资助她上学,你去南疆她就来了,说是她娘逼她嫁给老光棍,走投无路来京都投靠你了。” “你不在,顾城就替你把人收留下照顾,看着模样挺乖的丫头,谁知道这么重的心思,要不是司机老彭折回去,还真被她得逞了。” 听完沈招娣的话,沈瑶面色冷下来,许英是什么心思她能不清楚。 田秀娥都已经被赶回娘家了,整日下地吃苦受累。 许英就是她唯一的指望,就算逼她嫁人,怎么可能会逼她嫁给个半点好处都捞不到的老光棍。 这话一听就是许英扯出来骗人的。 应该是上次她提出要来京都工作,自己拒绝了,她不甘心,所以就打起别的心思。 “现在她人呢?”沈瑶问道。 沈招娣刚张嘴要说,就被人打断:“她被我送进公安局了,这种不要脸的货色,还想往顾城的床上爬,该不会是你这个当姐姐的教的吧?” 顺着声音,沈瑶看向说话人,墨绿色掐腰呢子大衣,刚到肩膀的波浪卷发,头上还带着发卡。 虽没有正式见过面,但只一眼沈瑶就认出来,她笑了声:“齐小姐,我们暖阳服装能销量暴涨,还多亏你的推广。” 齐莉珍凉凉扫了一眼沈瑶,对她这副客气的态度嗤之以鼻:“我也是看在顾总的面子上,不然就算你跪着求我,都懒得正眼看你。” “齐小姐说得对,不过你能在内地拍戏,也得益于暖阳品牌,咱们也算是互相成就。如果非要跪着求我肯定会选择更有名气的女演员。” 客气一次是基本的礼貌,但面对接二连三的挑衅,沈瑶也不会惯着,不软不硬地回刺过去,让齐莉珍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齐莉珍漂亮的脸蛋染上一层气恼的绯红,迈前一步:“你......” “瑶瑶!” 齐莉珍还没来得及把气撒出去,就被赶来的顾城制止:“齐小姐,注意分寸。” 顾城还微微喘着粗气,显见是听到沈瑶回来的消息,匆匆赶来的。 他转头笑着向沈瑶解释:“刚才去跟一机刘副厂长参观他们厂区,得到你回来的消息就往过赶,怎么样去南疆还顺利吗?” 似乎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和沈瑶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放柔声调。 前后鲜明的两种态度,令齐莉珍气不打一处来,冷脸道:“顾城,你别忘了是谁救得你,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人玷污了知不知道?” “你还吼我,有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进进出出的工人不少,顾城被齐莉珍这一嗓子诈唬顿时脸色挂不住,他头疼地看向齐莉珍:“我没要你救我,许英现在还在公安局,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被报道出去,会造成什么影响?” 齐莉珍哼了声,斜眼棱了眼沈瑶:“你不就是怕你的白月光牵扯进去吗?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顾城被怼得说不出话,他只能跟沈瑶道:“瑶瑶,都是误会,你放心,我今天就去公安担保,把许英弄出来。” “误会?什么样的误会需要脱光衣服吗?”齐莉珍咬牙切齿:“顾城,你脑子进水是不是,我帮你把人送进去,你又花钱往出捞?” 眼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要吵起来。 沈瑶急忙开口,阻止这场没有意义的争论:“不用他捞。” ??? 齐莉珍和顾城都转头看向她,眼神疑惑。 “不用捞,谁都不用捞,我会跟公安说,让他们把许英遣送回顺安,是任她坐牢还是花钱担保,让三叔自己决定。” 沈瑶有些无奈道:“许英来京都,要是我知道,肯定会让你们别理她,她早就被她娘带坏了,无可救药,待她越好,越要生出事来。” “可你不是之前还供她读书吗?”顾城不解,他一直以为沈瑶很看重许英这个妹妹。 “后来发现她烂泥扶不上墙,不是没再供了吗。”沈瑶摊了摊手,转头道:“齐小姐,多亏你守护了我们顾总的清白,不然可真要坏事了。” 齐莉珍本以为沈瑶肯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为她妹妹出头,说服顾城把人放出来。 岂料跟自己预想的截然相反,她不仅不同意顾城去捞人,还要去找公安把人遣返回老家。 在京都谁都不认识许英,大家即便听说这件事也只会当个乐子,一笑了之。 可要回了老家,许英的遮羞布就彻底被撕开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罪名被送进公安局的。 那才是真的身败名裂。 到这时,齐莉珍才正视起沈瑶,眼前的女人面貌清丽,瞳眸明亮,像是不染淤泥的小白花。 可真较起真儿来,比她狠得多,也难怪会让顾城牵肠挂肚放不下。 “我在南疆遇到了萧羽,这次回来计划结婚,你们可得把时间空出来,参加婚礼。” 沈瑶这句话像是重磅炸弹,让几人猝不及防,饶是顾城已经有心理准备,在沈瑶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神情还是瞬间凝滞,就像是面具片片碎裂。 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沈瑶也看出来了,这位齐小姐是真心对顾城好,还是借此机会把话说开,免得让人误会。 良久的沉寂,顾城垂下头,喉头艰涩,硬是说不出一句恭喜的话。 还是沈招娣最先打破尴尬的氛围:“结婚啊,结婚是好事,都是自家人肯定会去参加的,你说的那个萧羽就是你上大学时候找的对象?” “嗯。”沈瑶点头。 “兜兜转转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姐到时候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封。”沈招娣感慨道。 一番寒暄时间不早,家里还有客人,回去晚了饭没着落,沈瑶打算离开:“厂里再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等日子定下,给你们发喜帖。” 沈招娣连声应着,将人送出去。 剩下两人,齐莉珍小心地看了眼顾城,这回好了,看来人家对他是真没什么意思,心里陡然一松。 顾城垂着头,怅然叹息,苦笑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上楼。 齐莉珍没跟上去,或许这个时候让他独自静静最好。 第452章 岁月静好如梦 才跟萧羽分开一会儿,沈瑶就觉得心里发慌,回家的脚步也快了几分。 可推开院门,沈瑶就傻眼了,就见院里被浓烟覆盖,呛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这是着火了? 沈瑶嘀咕着,捂住口鼻硬着头皮往里走。 越往里走,烟越大,熏得眼睛疼,走近才发现,烟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 萧羽正坐在院里葡萄架下,看到沈瑶回来,蹭得一下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瑶瑶。” 虽然烟没直吹向萧羽,但也难免伤及无辜,被熏得眼眶通红,他指了指厨房含糊道:“瑶瑶,永光和老周,他们要给我做饭吃。” 沈瑶看了眼这乌云压顶般的浓烟,这哪是要做饭,分明是要放火啊! 她也没顾上追究萧羽藏了什么东西。 先把他搀起来,送回屋里,关上门窗,免得烟再跑进去熏到他,随后钻进厨房。 狭窄的厨房里,两个大男人正蹲在灶台前生火,浓烟就是从灶台里溢出来的,可黑黢黢的灶里,半点儿火星都看不见。 沈瑶捂着口鼻,将两人拽了一把:“你们别弄了,我来吧,再一会儿厨房都要炸了。” 裴永光还不信邪,蹲在灶台前头都不抬,压着咳嗽声:“我们当兵受过专业的野培训练,怎么可能连生火都不会,你出去吧,不用管。” 沈瑶猫下腰看了眼灶台:“有没有可能跟生火没关系?排烟管被灰堵住了,肯定往出倒烟,你们两个要是真有力气,不如给我把烟道卸下来倒倒灰。” 周长林和裴永光已经忙活了大半天了,沈瑶的一席话可算是点醒了他们,两人抬头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四个大字——原来如此。 沈瑶“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两个丈二高的汉子,脸上黑一块儿白一块儿,像是刚从矿山里挖煤出来。 两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裴永光摸摸鼻子起身腾地方,沈瑶将灶台里的柴火都抽出来,用水浇灭。 随后就开始指挥着两人将烟管拆下来搬出院外,倒烟灰。 正忙活着,大门从外推开,陡然响起愤怒的质问:“你们是谁?敢跑我家偷烟管卖铁皮?看我不打死你们两个毛贼!” 下班回来的付敏手里拎着扫院的扫把舞得虎虎生风,军子也不甘落后,拿着弹弓满地找石子儿,朝着周长林和裴永光发射。 两人刚被熏,现在又被暴打,狼狈不已,抱头鼠窜。 一时间,寂静的小院变得鸡飞狗跳。 沈瑶听见动静,赶紧出去,面对这场面也哭笑不得,赶紧去拦:“付敏,别打了,别打了,是自己人。” 付敏手里的扫帚正冲着裴永光砸下,听见沈瑶的劝阻声已经来不及收回。 趁着间隙,裴永光反手就将扫帚接住,指着自己的大花脸道:“臭丫头,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付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指着他的脸结结巴巴道:“你......姓裴的,你不是死了吗?” “鬼啊!见鬼了!”付敏把扫帚一丢,跑到沈瑶身后躲起来,仓皇道:“瑶瑶,完了,咱家见鬼了,得请个大仙来给看看。” 当初他们去执行任务,消息传回来整队人都牺牲,付敏还难受了好久,还在清明节专门买纸,给他们烧过去。 现在裴永光又好端端站在眼前,她不害怕才怪。 沈瑶把她从身后拽出来:“他们不是鬼,活生生的人,正被我押着倒烟筒呢。” “咱们家的烟道堵了,做饭烧火倒烟。” 付敏瞪大眼,走到裴永光面前,上下打量过后,抬手捏了把他的脸,触感是真实的:“真是活的!” 裴永光吃疼,一把将她的手从脸上打开:“废话,死人不缠着你就不错了,会这么好心给你清烟道?” 付敏神情讪讪,退到一边。 军子看到沈瑶回来,丢下弹弓背着书包跑到沈瑶身边,抱住她的腰撒娇:“姐,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沈瑶摸了摸他的头顶,蹲下身,凑到他的耳边道:“姐把你姐夫领回来了。” “真的?” 军子眼睛瞪得圆溜溜,到处看。 “在哪儿呢?哪个是呀?” 付敏还在疑惑沈瑶跟军子说了什么悄悄话。 正对着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萧羽拄着拐出现在眼前,付敏见鬼的表情再度浮现。 她几乎说不出话来,颤抖着抬手指向萧羽,视线却看向沈瑶。 “没错他也是活的。” 萧羽拄着拐杖走出来,礼貌道:“付敏同志,好久不见。” 付敏表情失控,捂着嘴仔细看着萧羽,眼眶却不知不觉地红了。 紧接着她转过身抱着沈瑶开始嚎啕大哭:“我的老天爷呀,瑶瑶,你真的苦尽甘来,你之前跟我说总觉得萧羽还活着,我还不相信,以为你精神出问题了。”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瑶瑶!我好替你高兴啊!” 沈瑶抱着她,笑着笑着,眼眶也红了。 回抱着付敏的手紧了紧,下巴在她的颈窝蹭蹭,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回真的要结婚了,你该替我高兴才对,怎么还哭了呢。” 付敏退开些,抹了把眼泪,疼惜沈瑶之余,愤愤地瞪了萧羽一眼:“也就是我们瑶瑶还愿意等着你,要换做别人,早就把你甩到太行山了,谁还跟你结婚!” “你个臭丫头,怎么说话,以为萧羽这些年过得......”裴永光当然不能坐视萧羽被指责,当即跳出来就要支持公道。 萧羽朝他摇摇头,将他后半句话堵回去。 他拄着拐踉跄地走到沈瑶身边:“瑶瑶为了等我吃了很多苦,我都知道,也很感谢有你这样的好朋友一直替我陪在她身边,我想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她流一滴眼泪。” “后半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爱她,永不相负。” 这番话,让沈瑶鼻子一酸,她捶了萧羽肩头一把:“说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人,羞不羞。” 萧羽笑着低下头,任由沈瑶嗔怪责备,漆黑的眸中酝酿的却情意溢出来,生生世世都装不下。 一群年轻人结束吵吵闹闹,围聚在小院里,吃了第一顿团圆饭。 饭后,付敏和裴永光照旧是斗嘴不休,周长林教军子怎么用弹弓射鸟窝。 沈瑶和萧羽坐在葡萄架下,透过枝叶,夕阳的点点光斑落在两人肩头。 萧羽侧头看向沈瑶,清风带起几根发丝,轻柔地拂过她的鬓角,阳光在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黄线条,看起来神圣又温柔。 岁月静好,犹如一场梦。 从没想过幸福会离他这么近,萧羽探手将沈瑶的手包裹,不禁再度确认:“瑶瑶,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你到底要问多少遍?才肯相信我愿意嫁给你。”沈瑶眸光温柔。 萧羽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放到沈瑶手里:“我的意思是,好事要趁早,早上我翻了日历,下个月初就是黄道吉日,这是我在部队存下的积蓄,都交给你保管。还有......” 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儿红色的布交给沈瑶:“这是给你买的。” 因为萧振江下马,萧家所有的资产都上缴国家。 萧羽身上几乎没什么钱,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把所有积蓄都交给她。 沈瑶颇为感动,看着手心里的红布,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硬硬的,小心打开,映入眼前的是一枚做工精细的金手镯和戒指。 沈瑶脸颊飞快浮上一层红晕:“这......你什么时候买的?” 萧羽低下头,愧疚地抚着膝盖:“去海都前,本来打算回来就跟你求婚的,买了带在身上怕弄丢一直藏在炕缝里。” “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沈瑶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怨他,扑上去紧紧将他抱住,哽咽道:“下个月初,时间刚好。” 第453章 去拍结婚照 萧羽和沈瑶两个人一起翻日历,结婚的时间就定在下个月初七。 得知消息,崔江英和沈建州夫妻俩火速从海都赶来,给两人张罗婚事。 沈瑶的婚事没有一点马虎,全家总动员。 舅舅崔江平联系饭店订宴席,崔江英和舅妈范丽娟扯新绸缎,置办新婚喜床喜被。 崔云松和盛婉小两口联系婚庆公司。 沈建州做父亲的更是重视,不远千里从海都本地找的木匠师傅,给打了一套红木家具。 几乎样样都有人承办,压根儿用不着沈瑶和萧羽操心,两人一时间倒成了甩手掌柜。 还是付敏给两人提了个醒儿,该去照相馆拍照,领结婚证。 萧羽的伤还没好,走不了太远的路,周长林就把单位的车开出来,送两人去照相馆。 照相馆的玻璃窗上挂着好多客人的照片,有些是经过客人允许贴上去招揽生意的,有的是顾客拍照后忘记取,就一直贴在玻璃窗口,等他什么时候路过,看到取走。 推开门,随着门铃“叮当”一声。 照相馆老板从里间迎出来,和气问道:“两位是要拍照?” 沈瑶点头说是,又补充道:“拍结婚照。” “两位马上要结婚啦,恭喜恭喜。先坐,等我把前面几位拍完,就给二位拍。” 店里人排得不少,沈瑶搀着萧羽在空位置坐下。 身旁的一对年轻情侣看起来也是来拍结婚照的,姑娘脸盘圆圆,眼距有些宽,但笑起来显得很和善,探身问道:“你们也是拍结婚照?” 沈瑶点头:“是的。” 小情侣看了眼萧羽的腿没说什么,不过心里也是疑惑的,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会喜欢上一个腿脚不利索的瘸子。 旁人异样的目光,萧羽自然感受到了,他低下头,将手放在膝上,不自觉的扣紧。 突然,臂弯里探出一只小手,从他放在膝盖上的掌心下硬挤进去:“萧羽哥,你从前线负伤回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萧羽抬起头,惊诧地看着沈瑶。 “你不知道,我是死心塌地要嫁给你的。” 沈瑶眼里闪着星星,小嘴说个不停,诉说着对他的仰慕之情,嗓音脆亮,整个照相馆的人都能听见。 萧羽受不住这样的吹捧,脸颊像是着了火,暗暗捏了捏沈瑶的掌心,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话:“瑶瑶,别说了,别说了。” 沈瑶像没听见,将头往他肩上一靠,声情并茂:“能嫁给你,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旁人都因这一幕纷纷傻眼,刚才看不起萧羽的人也立刻肃然起敬。 原来人家是参加边防保卫战的英雄,跟死神打过交道的军人,腿脚不便也是因为在战场上负伤,就冲这就值得尊敬! 照相馆老板礼貌道:“刚才不知道这位新郎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你为祖国负伤,旁的我也帮不到你们什么,两人不用排队了,我先给你们照!” 沈瑶拽着萧羽起身,朝他眨眨眼,眼底满是狡黠。 被沈瑶这一打岔,萧羽也忘记刚才不愉快的小插曲,即便走路一瘸一拐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腰杆笔直地走进里间。 一条长板凳,后面老板换上红色的幕布,沈瑶和萧羽坐在长凳中间,两人紧挨着坐下,头向内侧靠拢,笑容真挚,完全没有其他新人拍照时的拘谨,更不需要照相师指挥。 “哎,很好,就这样,保持不动。” “咔嚓!”相机将两人的笑容定格。 照相师看了眼成片十分满意,碰到这么上相的新人,很难得,相片好看,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成就。 意犹未尽的照相师决定多拍几张,他尝试让萧羽和沈瑶切换了几个姿势。 直至外面的客人等得不耐烦,开始催促,照相师才终于松口放人。 在沈瑶和萧羽离开前,他小声道:“照片明天就能洗出来,两位就给结婚照的钱就行,剩下的免费,就是有个请求,能不能我留下一份胶底,我想做展示。” 世上哪有白来的午餐,这个道理沈瑶自然明白。 不过照相师拍得确实不错,沈瑶也不介意,她看向萧羽:“你觉得行吗?” 萧羽一个男人,更不在乎这些,直截了当:“你做主就行。” 还没结婚,家庭地位已经一目了然。 相馆老板由衷感慨:“姑娘,你先生对你可真好,什么事都听你的。还真是好福气!” 刚才就是信口一说,为了安慰萧羽。 现在被旁人提起,沈瑶倒有些不好意思,她挽了下鬓角的碎发,点头道:“就按您的意思来,我们明天来取照片是吗?” 老板道:“对,明天来就行。” 得了准话,拿上取照片的票据,沈瑶和萧羽出门,目送两人离开,老板折回里间,对着照相师低声道:“先给他们洗,明天把照片贴在窗户上做展示,一定能吸引不少客户上门。” 不过这件事当然不能让排队的其他客户知道,免得让人有意见。 从照相馆出来,离天安门广场也就几百米的距离,趁周长林还没来,萧羽提议和沈瑶去天安门广场转转。 自上回去,中间已经隔了五年,两人重新踏上这片硬化过的水泥地面,心中感慨万千。 五星红旗迎风飘摇,那抹红在苍蓝的天空下越发耀眼。 广场上依旧人来人往,沈瑶向萧羽讲述着他不在时这里发生的事。 “84年的军演,就是在这里举办,我就站在人群中,看着整齐的队列排排走过,战士们脚步铿锵,眼中杀气凛然,那一声声“为人民服务”几乎穿破云层。” “”当时我一边看一边在想,你会不会就藏在这队列里,给我一个惊喜,于是一排排的人过去,我眼睛都不敢眨,却没见到你。” 缓慢的语气,被微风吹送入耳中,萧羽听得心酸,正想说什么,可沈瑶话音一转,语调又轻快起来:“原来你一直在等我,等我跟你一起重新走过这里。” 沈瑶双手挽着萧羽的手臂,瞳仁清透如水晶望向他,像是只淘气的小狐狸。 萧羽看着眼前的姑娘,呼吸一滞,感觉心也被牵动了,鬼使神差地用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 沈瑶不明所以,歪头贴了贴他的掌心。 完蛋,心好像化作一汪春水,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萧羽呼吸紊乱,声音带着喑哑:“沈瑶......” “嗯?怎么了?”沈瑶眨巴眼,笑望着她。 “我想亲你。” 这直球式的进攻,让沈瑶也愣住了,她抬眼看向萧羽,眼神不敢置信。 环顾周遭,到处都是人,她嗓子吞咽了下:“在这里吗?不太好吧?” 萧羽闷声低笑:“傻瓜,当然不能在这儿。” 他在沈瑶额上落下轻轻一吻,认真道:“我说的是亲这里,你想到哪儿去了?” 沈瑶脸腾一下变得通红,才反应过来,自己掉入萧羽挖好的陷阱,她又羞又恼,愤愤地在萧羽胸口锤了一下,转身就走。 恰好,周长林也向相馆老板问清他们离开的方向开车赶来。 车停在路边,老远看见沈瑶板着脸,甩开大步在前面走,把萧羽一个半残人士丢在身后,急忙上前询问:“怎么了?” 沈瑶说不出来,一扭头气哼哼地上了车。 周长林又赶紧去问萧羽:“怎么了?你惹那位姑奶奶了?” 萧羽只笑,也不回话,这算彻底勾起周长林的好奇心,追问加威胁着:“说话呀?你不说,小心我不让你上车!” 萧羽直至走到车前,转头沉了口气,在周长林期许的目光中吐出一句话:“要不你叫我声姑爷爷,我就告诉你?” “嘿!”周长林伸出一根手指头,想给萧羽点儿教训,可人家说完就钻进车里哄媳妇去了,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周长林只好暗自腹诽,无比郁闷地上车,又无比憋屈地当起了司机。 第454章 娶个凶悍老婆 照相馆洗照片很快,第二天沈瑶就去取了照片。 刚回家,就被付敏和军子抢过去,白色的纸封里,厚厚一沓,付敏有些惊讶:“瑶瑶,结婚照要拍这么多张的吗?” 沈瑶在脸盆架前洗手:“结婚照只有一张,其余的都是相馆老板送的。” “哇,这么好?还给你们送照片,果然,长得好看就是有用,我都要开始嫉妒你了。”付敏故意打趣道,不过很快就被一张张好看生动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一张张地研究,和军子争论哪一张最好看。 沈瑶用毛巾擦干手,正在想中午要吃什么。 院门打开,盛婉赶来:“快快,姐,中午都去舅舅家吃饭,你们的结婚礼服做好了,去试衣服。” 就这样,沈瑶回到家屁股还没做热,一行人就被召唤到崔家。 厨房里范丽娟和崔江英已经忙活得团团转,一家子难得聚在一起吃饭,餐厅坐不下,小辈们就自发挪到客厅茶几上。 一顿饭吃完,沈瑶就被姑娘们拽进房间里试衣服,红色的旗袍绣着暗绣金丝牡丹,长发挽起成簪,高跟鞋踩在脚底,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腿,细长洁白。 “好看,真好看!”盛婉激动地拊掌:“我要是有我姐一半好看都知足了。” 沈瑶笑道:“就你嘴甜。” 付敏还在给沈瑶整理衣服,装扮一新后,就迫不及待拉着沈瑶出去展示。 客厅里众人还在聊天,主要是向萧羽交代结婚当天的安排,他父母不在世,剩下只有一个爷爷还昏迷不醒。 头一回结婚,很多事免不了让沈瑶的家人多操心。 “从今天开始瑶瑶就在这里住,等结婚那天你从四合院来,把她迎回家。” “你们也算苦尽甘来,以后得好好对瑶瑶,不能辜负她这片心。” 长辈的叮嘱,萧羽自然不能违背,身板坐得笔直,点头应是。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怎么样?这么打扮好看吗?” 众人顺声回头望去,眼前一亮,范丽娟站起身将沈瑶领出来,上下仔细地梭视:“好看,瑶瑶本来长得就好看,这身旗袍礼服穿在身上,更惹眼了。” “那是,不看是谁的女儿。”沈建州笑呵呵,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身旁的崔江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沈建舟急忙改口:“也不看是谁生的女儿。”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周遭赞声不绝,唯有萧羽默不作声,他一双眼睛落在沈瑶身上再挪不开眼。 沈瑶一贯穿清淡素雅的衣服,这时的她一席红色旗袍,衬得身段玲珑,肤若凝雪,面若桃花,美得不可方物。 是一种完全区别于平时的张扬热烈,像是早上最浓艳的一抹朝霞,有着千娇百媚的风情。 萧羽感觉气息都乱了,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怎么看呆了?你小子,娶了我妹妹就偷着乐吧!” 崔云松在旁挑眉道,他一向沉稳,很少说这种玩笑话,也就是萧羽的憨态让他起了玩性。 萧羽收回视线,没有反驳,反而实话实说:“表哥说得对,我现在就已经想笑了。” 崔云松没想到他会顺杆爬,那声表哥叫得格外自然。 想想武装部无人不知的萧队会叫他一声表哥,再想想盛婉还喜欢过他两天,崔云松顿时浑身舒坦。 一直到天黑,把所有事情都详细叮嘱过,沈瑶将萧羽送出门外。 离结婚还有一周时间,她得住在崔家,不然没办法完成婚礼仪式。 萧羽依依不舍的看着她,两人站在墙脚下说着悄悄话。 “我家里人跟你说的事,你都记住了吗?”沈瑶问。 “记住了,早上出发上门娶你,回家换衣服,中午坐车去饭店,办仪式。” 沈瑶满意的点点头:“喜被都得拿着,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田嫂子,她肯定知道细节。” 萧羽乖乖点头,又叹气:“长辈说的每句话我都记住了,唯一不高兴的只有一点。” “什么?” “一周时间太长了,我都见不到你。” 沈瑶“噗嗤”一声就笑了,笑过之后,眼中亦是不舍。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两个久别重逢的人已经错过太多在一起的时间,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舍得分开。 四下无人,院墙斜落下的影子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其间,萧羽渐渐靠近,呼吸交融,唇瓣刚要碰在一起。 突然门口响起清脆的呼唤:“姐,送姐夫咋这么久?舅妈和咱妈都在家里等你!” 军子吼叫着,没头没脑的就从门口扎出来,沈瑶吓了一跳,一个肘击将萧羽隔开:“马上,我跟他说一下婚礼细则,怕他忘了。” “哦。”军子看了眼捂着胸口的萧羽,疑惑地挠了挠头:“姐夫你怎么了?” 沈瑶回头看了眼萧羽,他正捂着胸口呲牙,哪顾得上答话,急忙解释道:“你姐夫他没你聪明,说了许多记不住,我正敲打他呢,你快回去吧。” 军子同情地看了眼姐夫,他姐的敲打他尝过不少,手心都能打红,姐夫还真是可怜,娶个凶悍老婆,以后的敲打也少不了。 等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沈瑶赶紧看向萧羽,帮他揉着胸口:“怎么样?磕疼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情况紧急......” “啵!”萧羽捧着许瑶凑过来的脸颊,在她唇上用力亲了一口,末了补上一句:“这记肘击不能白挨!” 沈瑶懵了一瞬,随即哭笑不得,看着他挥着手渐行渐远,心底像被填满了蜜,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直至身影彻底消失,才转身跑回院里。 时间像是被拨慢了,一周的时间比一年都长。 一来腿脚不方便,二来婚期将近,萧羽不能总往崔家跑,只能从付敏和军子口中打听沈瑶的消息。 可仅仅知道她今天干了什么,做什么事远远不够,想见她的心也越发迫切。 两人的结婚照被照相馆老板贴在玻璃窗户上。 夕阳西下,天空也被一层柔和的琥珀色覆盖,玻璃窗折射出一抹刺眼的光线。 因为这一对招牌,不少新人结婚都选择来他家拍婚纱照。 生意好,每天忙到快要天黑才关门歇业。 今天相馆老板结束工作,正要锁门,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过街头,被窗上的照片吸引,停下脚步。 “老板,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问话的是个长相俊逸的年轻人,老板将钥匙装进兜里:“认识倒谈不上,不过他们快结婚了,在我这儿拍的结婚照。” “结婚照?” “是啊,这么郎才女貌的一对可少见,我就给附赠了几张照片,留了底贴在展示窗上,怎么样?好看吧?” 青年看着照片若有所思,眸底幽晦翻卷,大步流星地离开。 第455章 还是他赚了 结婚的日子如期来临。 一大早沈瑶就被家里人拽起来开始洗漱化妆。 当下时兴的盘发,在额前留下自然的碎发用卷发棒烫成卷,再带上珠花和手工绒花做点缀,搭上正红绣金线暗纹旗袍,头纱一盖就能等着新郎来接人了。 天刚亮,院外鞭炮噼啪响起来,军子兴奋地跑进门:“我姐夫来了!” 盛婉一听赶紧带着他:“走走,咱们快把门堵了,要红包。” 沈瑶的婚鞋也被藏起来。 众人都在等这一刻,外面哄闹着,不光受邀的亲朋好友来凑热闹,就连街坊四邻都兴致高昂地来凑热闹。 “崔家可真是好事成双,前几个月刚娶了媳妇,现在又嫁闺女,这阵仗排场一看就用了心。” “听说这回的女婿是从南疆战场上回来的,还是个营长,因公负伤,等伤好了肯定要被召回部队重用的。” “哎呀,沈瑶能嫁给人民英雄还真是有福气!” “这话说的,沈家和崔家家庭条件不差,谁家要能攀上这门亲,娶这么个媳妇,做梦都要笑醒,谁有福气还真不好说。” “说得倒也是。” 邻里凑在一块儿边看热闹边议论。 那边萧羽已经下车,他腿脚不便的事众所周知,倒是没人多难为他,只是裴永光和周长林两个就没那么好过了。 也算是替兄弟受累,被灌了不少酒。 红包和喜糖一波波撒下去,好不容易进门。 萧羽攒了半天力气就是为了现在,床上坐着的沈瑶,盖着红盖头,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但也知道她此刻定是在笑的。 为了找婚鞋,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终于在嬉闹中,才把婚鞋从衣柜顶上取下。 按习俗,要将婚鞋给沈瑶穿上,可萧羽没有,他一条腿撑着在床上,将沈瑶拦腰搂近,单手牵起沈瑶的手,放在肩上:“趴好。” 沈瑶还担心他会牵扯到伤,可听到萧羽不容拒绝的声音,当下便明白了,弯唇伏在他的背上。 萧羽提着她的婚鞋,另一只手拖着她,毫不费力地走出门。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萧羽是跟他们耍了个心眼儿,刚才还装得一碰就倒的模样,现在把人娶上倒健步如飞。 当岳父的沈建舟看到这一幕眼角都有了笑纹:“这小子,真有两把刷子,跟我年轻时一样。” 崔江英抿唇在笑,眼里泪花闪动,她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嫁给沈建舟给他生下女儿。 虽然受尽苦楚,但如今看着女儿出嫁,拥有自己的幸福,所有的积攒在心底的幽怨和黑暗都彻底消散,往后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婚礼流程就按最初安排好的一样,沈瑶回家换了衣服就直奔去饭店参加婚宴。 来参加宴席的客人络绎不绝,林老师,沈招娣,还有昔日的同学故友都赶来,就为了见证这对新人的幸福时刻。 沈瑶换了身红色洋裙,边缘点缀蕾丝花边,精致得像是个洋娃娃。 萧羽则是一身黑色的西装礼服,系着领带,俨然副世家清冷贵公子模样。 两人站在门口迎接客人,谁看了都得夸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直至宴席快要开始,顾城才姗姗来迟,沈瑶请客人时,也没忘记把齐莉珍。 走到饭店门口,单是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顾城就觉得心痛,驻足不想进去。 齐莉珍见他这副样子,撇嘴道:“你要是真的爱她就应该到场当面祝福,你们之间难道除了爱情就没有别的可谈?从创业到现在,都是沈瑶一路扶持着走过来的,这份感情不是同样真挚?” “你们是搭档是并肩而行的伙伴,是共抗风雪的战友,难道还不够吗?” “非要三个人,缠个不死不休,两败俱伤才罢手?到那时才真是惨得没边,哭都没地方哭!” 齐莉珍话锋虽然犀利,但句句说到点上。 顾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也没再迟疑,迈步走进去。 刚到门口,沈瑶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加深:“顾城,齐小姐,你们可算来了!” 顾城看了眼沈瑶,她今天装扮得实在美丽,只是这份美丽不是对他,心里不免苦涩,从衣兜中掏出一个盒子:“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沈瑶愣了下,丝绒质地的包装盒一看就是放贵重饰品的,贸然接怕是不太好。 一旁的萧羽从顾城出现时就已经面露不善,再看这小子掏出首饰盒子,像是来砸场子的,顿时如临大敌的瞪着他。 沈瑶不接,顾城也没纠结,转向萧羽,将盒子塞给他:“我还没那么无聊给男人买戒指,收着吧,祝你们的婚姻长长久久。” 齐莉珍朝沈瑶眨眨眼,笑着跟随顾城到相熟人群的席中落座。 萧羽狐疑地打开首饰盒子,只看了一眼就脸色一黑,首饰盒子里竟然装着个纯金打造的乌龟。 怪不得顾城这么爽快的塞到他手里,原来是拐着弯儿地骂他。 “里面装的什么呀?”沈瑶正要凑过来看。 “啪嗒。”萧羽眼明手快的将盒子盖上:“没什么,回去看吧。” 他朝顾城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对方嘴角扬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真想把这个情敌给赶出去,可转头看向身边的沈瑶,又突然释然了,乌龟就乌龟吧。 纯金打造的值不少钱,说到底还是他赚了。 客人到齐,婚礼即将开始。 在登台前,沈瑶妆发有点乱,被叫去后台从新补妆整理,萧羽正在外面与裴永光一行战友说笑,突然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眸光骤然紧缩。 裴永光率先察觉到他脸色不对,扭头看去,就见青年满脸坦然地走进来,在场内梭视一圈,隔得老远将视线落在萧羽身上。 “那不是......傅景荣的外孙?” 当初他们在海都执行任务时,对傅家进行了细致的调查,傅景荣有个外孙,因为家庭矛盾,很少回去。 船炸后,傅景荣的死没有让事情平息,直到乔家被清算,紧跟着傅家也一同覆灭。 凡是跟国外势力有牵扯的,坐牢的坐牢,处死的处死,经调查,傅慨舟因为被保护得好,从来没有参与过出卖国家的事,算是乔傅两家唯一没受牵连的人。 只不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为了之前的事来寻仇。 好不容易等到的婚礼,萧羽自然不想再横生枝节,心里一沉,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直接迎上去。 “你来干什么?” 两人相对而立,傅慨舟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口中的仇人,他眉梢一挑,眸光幽邃:“你认得我?” 萧羽双眼微眯,透出危险的气息:“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来这儿做什么?” “大喜的日子,当然是来参加婚礼,不然能干什么。” 傅慨舟说着,视线望向萧羽身后,真挚的笑容已经浮现在脸上:“沈瑶姐,新婚快乐。” 沈瑶刚补完妆出来,看到傅慨舟时眼中有微微的惊讶,她认为跟傅慨舟不算太熟,也就没请他,没想到他会主动来参加,正疑惑。 傅慨舟已经给出答案:“我听杂志社的陈编辑说起你结婚的事,上次你还给我寄过杂志期刊,一直很感谢你,今天不问自来,希望你不要见怪。” “没事儿,没事儿,是我的疏忽,应该给你发一份请帖的,你母亲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 傅慨舟眸光微暗:“她过世了。” 上回陪盛婉逛街的时候遇到傅慨舟,他说一直在照看生病的母亲,怎料今天再见,会从他口中听到亲人过世的消息。 沈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上前轻声安抚:“阿姨有你这样孝顺的儿子,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时刻一定很幸福,你也要节哀顺变,不要太沉湎于伤痛。” “我算什么孝顺儿子。”傅慨舟轻笑一声,声音太低,周遭太吵,说了什么沈瑶也没听清。 傅慨舟抬起头,笑容重现:“沈瑶姐,谢谢你。” 沈瑶拍拍他的肩膀,将他带到付敏前面一桌:“就在这儿坐下。”转头叮嘱付敏:“帮我照顾好。” 眼看人就这么坐下,萧羽始终面色沉凝,方才傅慨舟眼中泛起的寒意,以他的警觉度不会看错。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无端将人赶走,砸了婚礼的场子。 沈瑶发现他面色不好,疑惑道:“怎么了?” 萧羽收回傅慨舟身上的视线,若无其事,摇头道:“没什么,咱们上台吧。” 第456章 焕然一新的世界 婚礼正式开始,沈瑶看向萧羽,谁能想到当初跟自己在村里相遇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可依靠的男人,恍惚间像是在梦中一般。 时光荏苒,眉眼如故。 两人在一声声祝福声中端起酒盏喝下了交杯酒,又给沈建州和崔江英敬了酒。 萧羽的一声爸妈成功让夫妻两人笑得合不拢嘴,大方地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 一对新人终于完成了属于自己的结婚仪式。 婚礼结束,送走客人,沈瑶和萧羽回到家。 沈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萧羽也没闲着,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两侧的零碎地也围上了木栅栏。 时节正好,地里绿意盎然,门口的葡萄架枝叶繁茂,藤蔓上悬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 娶亲回来时,隔着朦胧的面纱,周围一大堆人,沈瑶什么都没看清。 现在推开院门,看到眼前焕然一新的景象,才真正意识到,这间小院以后就是他们的家,再没有什么事能够把他们分开。 她靠在萧羽的肩上,只觉无比安心,轻轻蹭了蹭。 萧羽感觉到沈瑶亲昵的举动,微侧过头:“我们回家了。” 短短五个字,沈瑶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可幸福的笑容先一步浮现在脸上。 到了晚上,陪着热闹一天的朋友们识趣地离开,不再打扰。 萧羽去热水洗漱,沈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喜床喜被,在床上铺好。 窗户上贴着的喜字,与满床的红交相呼应。 沈瑶整个胸腔都被幸福泡泡填满,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脸像火烧,低头又无措起来。 锅里的水热了,萧羽来提暖壶,一进门就看到沈瑶坐在床前,满屋喜气洋洋的红色,将她包裹其中,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白皙的肌肤也映出几分娇嫩的粉色。 萧羽心跳乱了节拍:“我......我来提暖壶。” 沈瑶故作镇定,点头嗯了声。 萧羽提上暖壶出去, 没一会儿,又端了盆温水回来,让沈瑶先洗漱,他放下盆转身出门走向淋浴房。 洗漱完很久都不见他回来,沈瑶有些疑惑,正趴在窗户向外看。 门开了,萧羽头发滴着水走进来,衬衫敞开,紧实的肌肉线条被灯光一照,泛着莹润的光泽,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水珠顺着胸膛一路向下滚落,直至滑入裤腰。 “咕咚”沈瑶鬼使神差地吞了口水。 萧羽脸腾一下就红了。 一直如胶似漆的谁都离不开谁,可真正要有实质性进展时,又尴尬得像是两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萧羽在地心站了会儿,局促地坐上床。 四目相对,暧昧氛围即将升温,沈瑶已经做好准备蠢蠢欲动:“我们......” 萧羽却先一步开口:“今天忙了一天,累了吧?我们快睡吧。” ?? 怎么跟预想的不太一样?沈瑶两眼懵,看着萧羽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下,再没有进一步动作。 她茫然地坐在黑暗中。 新婚之夜,新郎就这么水灵灵的掀开被子睡了,自己就这么没有魅力? 她怄气地一头栽倒到枕头上,越想越气闷,转头看向萧羽的后脑勺。 不行! 内心的不甘,让沈瑶彻底抛开所谓的矜持,她将手在冰凉的墙面上贴了半天,直到手心跟墙面一个温度,才故意伸过去贴在萧羽的脸上:“萧羽,我手好凉,咦?你脸怎么这么烫?” 萧羽一滞,大气都不敢喘。 沈瑶看他没反应,手开始下移:“脖子也很热。” 她坐起身关切地探身:“不会是生病了吧?” 萧羽含糊道了声:“没有。” 沈瑶作乱的手没有丝毫收敛,摸到了萧羽的衣领:“怎么睡觉还穿衣服啊?” 刚要从领口伸进去,手腕就被一把捏住,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压在身下,借着从窗帘渗透进来的月色,沈瑶能清楚地看到萧羽眼神中的小火苗。 男人的体温和清洌的味道将她密实的包裹,不容忽略的压迫感,此刻暧昧的发烫。 “不累吗?”萧羽靠近她轻声细语,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魔力,让沈瑶心跳加速。 她不敢再看那双漆亮的眼睛,避开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你招惹我的。” 下一瞬细密的吻带着便如雨点般落下来,沈瑶难以承受,发出暧昧的呜咽,声音像是导火索,让萧羽浑身紧绷,犹如掉入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这把火不光燃烧着自己,也以燎原之势将沈瑶点燃。 萧羽不再给沈瑶逃避的机会,十指紧扣,汗水晕湿床单。 沈瑶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引火烧身,萧羽哪像是个负伤的人,分明就是刚放出笼的凶兽,把她扒皮拆骨,吃得分毫不剩。 可恨刚开始他羞答答的样子,沈瑶还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已经做好安慰他的打算。 现在看来,受伤的是她,该安慰的也该是她才对。 几轮战地争夺战后,沈瑶筋疲力尽,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反观萧羽神采奕奕,下地打了盆水给沈瑶擦去身上的汗水,又把水倒掉,掀开被子上床,将沈瑶重新揽在怀中,像是拥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藏。 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这一晚,沈瑶伴着有节奏的心跳声入睡。 一夜无梦。 等到第二天太阳高照,沈瑶朦胧间翻身,就钻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抬起头正对上萧羽的目光,正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沈瑶眨了眨眼,甜蜜一笑,抬手想要给他一个拥抱,可刚坐起来,腰就像断了似的,想起昨天晚上激烈的情景,顿时俏脸绯红。 刚升起的柔情蜜意也没有了,出于报复心理伸手在被子里扭萧羽腰上的软肉。 萧羽急忙躲闪,两个人一个夺一个追。 最后看沈瑶实在气得不行,萧羽也就不躲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人到眼前,沈瑶又不舍得,她抬手摸了摸萧羽挺拔的脸庞,在他粉嫩的唇上亲了一口。 萧羽揽着她的细腰,眼神幽邃,那种极具压迫感的氛围再度袭来,沈瑶这次算是害怕了,赶紧扭身躲开他的回吻,起床一本正经的穿衣服。 萧羽看把她像个小兔子似的溜走,胳膊撑着额头望着她满眼是宠溺的笑意。 他是个正常男人,整天面对着心爱的女人怎么会没有感觉,只是昨天忙了一天,怕沈瑶会累到,睡前洗了冷水澡,打算风平浪静的度过新婚之夜。 谁知道,她精力好,处处煽风点火,这才一时没收住。 整整一晚,他兴奋得难以入睡,看着沈瑶的睡颜,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安宁,好像从前冷酷丑恶的世界,自今天起焕然一新,变得温柔起来。 第457章 当众绑架 两人打打闹闹,起床已经中午,简单收拾,沈瑶把昨天席面多订的打包饭菜热了下,算是吃过。 闲来无事,萧羽整了根水管,开始给零碎地浇水,免得蔬菜旱死。 两人结婚后,付敏为避嫌就搬到学校宿舍去住。 崔江英觉得沈瑶一个刚结婚的新媳妇,带着军子不方便,正好军子要升初中,就接到海都去念书。 即便如此,新婚的小两口依旧不得闲,每天都有好朋友上门做客,刚开始萧羽还能耐着性子招待,时间一久他就嫌烦了。 无外乎其他,每次他跟沈瑶情到浓时,蜜里调油,就会有人上门。 等裴永光他们再来时,萧羽直接关上门,让他们没事儿干回自己家打扑克去,别成天溜达,打扰人过夫妻生活。 裴永光大呼萧羽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消停两天,该来还是要来,不过不再像之前一样,一赖一整天,晚上还要在这儿蹭饭,只略坐会儿就走。 趁此机会,沈瑶开始筹备新书,就以南疆战士为题材,讲述不满二十岁的丁晓楠,在入伍后被派往南疆前线参加边防保卫战的故事。 从最开始他对战场的畏惧,想方设法申请调回后方,到赶鸭子上架被迫踏入前线阵地。 朝夕相处中,战友没有看不起他,反而因他是全团年龄最小,家中独生子,每次遇到危险都愿意保护他。 一次次艰苦的战斗磨炼,亲眼看着并肩作战的兄弟倒在自己面前。 丁晓楠最终蜕变成一名合格的军人,他不再畏惧敌人的枪炮,也真正扛起自己肩上负担的使命与责任。 故事原型丁晓楠就是千千万万个身处南境战士的缩影,他们的英勇事迹,在书中虽然不能盖全,但也足以带给读者心灵的震撼。 之前沈瑶的写作原型都是偏向女性读者。 这次还是头一次涉猎男读者喜欢的军旅题材,下笔的难度也要比以前大不少,光是大纲就推翻数遍。 家里的纸篓里都丢满了她的废稿。 每次她写作,萧羽就坐在外面的葡萄架下看书,从不出声打扰,在沈瑶水杯里没水时,悄悄进来将水杯倒满,放到她手边。 有时候,沈瑶全神贯注地写作,会被笔下人物命运而伤怀,恍惚中以为自己也是书中一员,心下凄惶。 每当这时,她一抬头,就能看到萧羽坐在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将她从残酷的故事画面拉回现实,用陪伴告诉她,自己哪里都不会去。 太了解的两个人,相处自有默契,无需出言提醒。 沈瑶写完这本书已经是三个月以后,把初稿交给陈述的时候,惊喜自是不用多说。 从上次去南疆采风后,很多前往南疆的作者都出了作品,只不过登稿后能引起读者反响的少之又少。 沈瑶作为女性青年作者,在已经积累到一定读者的前提下,首次创作军旅题材,本身就具有挑战性。 原本陈述都不报希望了,哪想沈瑶还是将稿子交上来。 陈述足足花了两天时间通读,第三天一早,别的编辑还没到岗位,他就来等着。 孙元刚进办公室,连东西都没放下,他就跟进来。 “主编!看看这是什么?”陈述将手里的厚厚一沓稿子放在办公桌上。 孙元桌上还放着两篇稿子,年关将近最关键的一期杂志就会放这两篇稿子中的一篇,看陈述得意扬扬的架势,狐疑道:“什么?” 陈述没明说,卖了关子道:“您先看,我放在这儿了,记得一定要看啊!” 说完,就转身出了办公室,留下孙元对着那厚厚一沓稿子,满脸好奇,伸手拿到面前。 ...... 交完稿子的沈瑶,终于从三个月的“闭关”中走出来放飞自我,盛婉和付敏得知消息,立马就来找她。 付敏还是头回见刚结婚就把自己窝在家里搞创作的,嘀嘀咕咕不满道:“瑶瑶,你这新婚假期过得太无聊了,每天在家待着有什么意思。” “在家怎么没意思,我觉得刚结婚每天待在家里最有意思了。”有过新婚经历的盛婉道。 话刚说完,不知想到什么,脸就先红了。 付敏还一无所觉地问:“你结婚每天在家干什么呀?总不能两个人干坐着大眼瞪小眼吧?” 盛婉答不出来,对上沈瑶的洞若观火的戏谑眼神,脸红得更加厉害了:“哎呀,我不知道,你问我姐吧。” 沈瑶可不背这锅,急忙道:“我在写新书啊,你们都知道,你和我表哥在干什么?我还真不清楚。你俩都在医院工作,表哥是心脑科医生,不会在家给你做手术吧?” 盛婉彻底崩溃,羞得哎呀一声,脚一跺飞快的跑了。 还没结婚的付敏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茫然地看着沈瑶:“她跑什么?不会是崔云松真的在家扮家家给她做手术吧?也太幼稚了!” 沈瑶轻笑:“谁知道呢。” 说笑间,三人来到百货大楼。 刚进门,盛婉就被摊面上的一团团毛线吸引了,她上前翻看着,最后拿起一捆灰色的和深蓝色:“你们帮我看看,这两种毛线颜色哪种好看。” “你买这个干什么?”付敏道。 “快入冬了,我想给我哥织个围脖。”盛婉赧然道,即便结婚,她对崔云松的称呼还是没改过来。 沈瑶对比了两捆毛线,觉得灰色的那一捆似乎更符合崔云松的风格,便指了指:“建议买灰色那款。” 问明了价钱,一斤毛线是35块。 价格不便宜,盛婉倒不心疼,一斤毛线足够,织好可以穿戴好几个冬天,也划算。 剩下就是手续上费些时间,盛婉付钱时,转头问沈瑶:“姐,你不给姐夫织一条围巾吗?” 沈瑶摇摇头:“不了。” 萧羽对毛线过敏,她还是最近才知道的,刚入秋她就心血来潮给萧羽买了件毛衣,穿上身其他地方还好,可挨着脖子的地方,皮肤都被磨得发红起疹子。 一条毛线围巾,对他而言跟上刑具没什么区别。 倒是盛婉手里的围巾给了沈瑶新的想法。 产羊绒围巾,对毛线过敏的人有一就有二,绝对不是个例,羊绒质地柔软,绒里细腻可以保暖,制成围脖,围在脖子上舒适度也一定强于毛线围脖。 制围脖比制大衣要容易得多,这个想法,之后跟顾城沟通,单开一条围脖生产线就行。 三人逛了一下午,回家时,在路边小摊要了顿米粉,沈瑶尝着味道不错,起身去找老板,让她再做一份给萧羽带回家。 就在这时,身后的盛婉突然传来惊恐的尖叫。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贱人,爹娘好心把你送到沈家过好日子,你反过来倒咬一口,娘被你害死不算,连爹现在都关在牢里出不来,你还有脸在这儿悠闲的吃香的喝辣的,老子今天非给你点儿教训!” 沈瑶定神一看,发现拽着盛婉头发谩骂的不是别人。 正是之前被抓进派出所的盛家两兄弟。 他们闹事的事情被沈建州得知后,为了不影响她和崔云松的婚礼,也为给他们点儿教训,特意托关系延长刑期。 听话里意思盛昌东还在监狱里,他们兄弟只算是从犯,最近被放出来。 上次没见到盛婉,心存不甘,但又不敢上门去闹,只好游手好闲在街头转悠,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瞎猫碰见死耗子,撞见了! 盛婉刚才还满脸笑容的脸上,顷刻间没了血色。 “你们想干什么?”付敏离盛婉最近,率先制止,想将盛婉从他们的手中解救出来。 盛二强毫不客气,一把将她推倒:“滚开,老子找我妹妹,关你什么事儿!” 看到这一幕,沈瑶眼底怒意席卷,她刚要上前。 盛二强已经先一步看到她,上次就已经见识过沈瑶的厉害,他朝后一个眼神。 盛大强冲到小摊的案板旁,拎起一把刀:“你......你再敢过来试试!” 盛大强脑子看起来不太清明,这种人手里拿了刀,危险指数飙升。 围观人群中刚才还想出手帮助的人也当即退后几步,谁都不敢淌这趟浑水。 盛二强一把拽起盛婉,单手掐着她的脖子,朝沈瑶阴鸷地笑了声:“人我今天带走了,你要识趣,就回去准备三十万块钱,不然她的命就到头了。” 他们兄弟俩现在身无分文,已经破罐子破摔,一心只想要钱,宁愿铤而走险,当众绑架。 顾忌盛婉的安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带走,付敏被推倒在地,腿磕在木凳上,沈瑶扶着才站起来,仓皇道:“瑶瑶,现在怎么办?” 沈瑶看着两人带着盛婉离开的方向:“先报警,他们要想拿钱就不会跑太远,咱们回去再想办法。” 得知盛婉被盛家两兄弟绑走,崔家一时间陷入慌乱之中。 崔云松收到消息更是疯了般,回到家不顾范丽娟的阻拦,就向沈瑶和付敏兴师问罪:“她不是跟你们一起出去的吗?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付敏从没碰到这种事,早已被吓坏,不住抽噎着。 沈瑶倒还算镇定,但盛家兄弟拿不到钱会做出什么事,她也没有底,面对崔云松的质问,一时无言以对。 萧羽容不得旁人无端的指责,掀眼看向崔云松:“她是你的妻子,你有保护好她的义务,明知盛婉的家庭情况复杂,上次盛家人找来时,你就该有这样的警觉,现在还有什么脸怪别人。” 崔云松被这番质问哑口无言,眼眶通红,抱着头蹲在墙角,用力地捶打自己头。 第458章 起于微末 公安接到报警第一时间赶到崔家,对这起当众绑架事件给予高度重视,发动警力全城搜捕。 可人命关天,不能把所有指望都放在公安身上。 三十万,盛家兄弟狮子大开口,就算把崔江平夫妻俩这些年积攒的家底都掏空,也凑不齐。 沈瑶回到家把自己所有存款都拿出来。 这些年除了稿费和顾城那儿的股份分红,加起来一共有三万多块钱。 盛婉虽不是她的亲妹妹,但朝夕相处这么久,有危险自己不能不管。 萧羽身上没多少钱,在这个时候最无能为力,看着沈瑶把辛苦攒的钱拿去赎人,却帮不上任何忙,眼里尽是苦涩。 “三万,差得太远了。”沈瑶反复数着手里的钱,思索着还能从哪儿能拿到钱。 服装厂入冬后或许有进项,但要给员工发工资,还要维持正常运转。 一个月前顾城跟她谈过,有并购隔壁一机厂的打算,根本抽不出多余的钱。 沈瑶哪好意思在这节骨眼向他开口。 远在海都的沈建舟,他早年挣工资供养老家,现在想也没存下几个钱,只能徒增着急罢了。 能借钱的人有很多,但不能把事情宣扬得满天都是,不然招惹来媒体记者,盛家兄弟狗急跳墙,盛婉会有危险。 该怎么办?沈瑶急得抓耳挠腮。 萧羽在旁见状,突然道:“你还记得田嫂家隔壁的院子吗?” 沈瑶愣了下,点点头:“记得那是你父母结婚时用的新房。” “把那里卖了吧。”萧羽缓缓道:“我父亲买房时,登在我母亲名下,不算是萧家的财产,闲置着也没用......” “不行!”沈瑶想也不想就反对。 那儿是萧羽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怎么能轻易卖掉。 沈瑶道:“不能卖,会有别的办法。这是我的家事,你要敢把那处房子卖了,我跟你没完。” “听到没有!”沈瑶神情无比严肃,凶巴巴道。 萧羽垂眸,点点头。 沈瑶察觉他的神情沮丧道:“我知道你想帮忙,但咱们还没到那一步,如果真的到那一步,也该卖咱们现在住的这间院子,我们可以搬到你父母留下的房子去住。” 萧羽疑惑:“你不嫌那里吗?” 萧羽的父亲就是被囚禁在那间房子里离世,母亲也是在那里郁郁而终。 正因如此他始终不愿回那里住,那里承载着他人生悲剧的开始,连靠近都带着窒息感。 可沈瑶却说愿意跟他一起搬去那里,好像在她眼里那里只是寄存着萧羽关于父母的美好回忆,没有什么忌讳和晦暗。 “有什么好嫌的,嫁给你这么久还没有机会了解你的父母,你小时候的生活。” “萧叔叔是烈士,要不是因为萧爷爷行差踏错,他现在应该被安置在烈士纪念馆才对,哪会籍籍无名一辈子。” “阿姨能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在天之灵也一定很欣慰。” 沈瑶嘟囔着,把散乱的钱一张张整理好,全然没注意到萧羽注视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温暖的光。 把钱准备好,第二天一早,沈瑶早饭都没吃,就前往崔家,萧羽陪同一起。 两人进门,崔家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公安,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顾城竟然也来了。 范丽娟哭得两眼通红,上前跟沈瑶解释:“顾城带来二十万,我说了不用,他非要留下,瑶瑶你劝劝,让他把钱拿回去。” “顾城......” 沈瑶看向顾城,眸中满是不解,她知道顾城是要留储备资金并购一机厂的,抽掉这二十万,钱还怎么够。 “我昨天路上碰到付敏,听说这件事,别的忙也帮不上,二十万,你们先拿着用,不够我再想办法从厂子里挪对。” 顾城看向沈瑶,笑容坦荡:“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 “可......” “别说那么多了,人要紧。” 顾城打算沈瑶未出口的话。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公安局长立马竖起手指,示意众人安静:“无关人等先出去,家里人太多,容易引起对方警觉。” 除了崔家本家人,剩下顾城和萧羽都走出门。 两人站在屋檐下,沉默片刻,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抹无奈地笑。 “本来看你不顺眼,没想到关键时候你倒挺大方。”萧羽道。 “不然呢,金乌龟刚送出去,不能被你卖钱补窟窿吧,那我送的还有什么意思。” 顾城扯唇道,照旧说的凉风话,但没有之前那么令人讨厌。 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递过去,萧羽摆手:“瑶瑶不喜欢我抽烟。” 顾城愣了,随即收回手里的烟,玩笑道:“我说输在那儿,原来是这个原因。” 萧羽凉凉看了他一眼,昂了昂下巴:“当然,细节决定成败。” “二十万可不少,你怎么舍得拿出来?” 见不得他这么得意,顾城哼了声,有心刺激他:“好歹我跟沈瑶一起建厂起于微末,这份感情二十万算什么,情义无价。” “细论起来,你们的微末也有我一份。”萧羽侧身似笑非笑。 “什么意思?”顾城纳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句话打哪儿算:“难不成你也给我们厂子入股了?” “这么说,也算是入股吧,那间二层服装厂的房东。”萧羽没往下说,指了指自己。 顾城一惊烟灰都忘记弹,差点儿烫到手,丢掉烟头,连甩了两下道:“瑶瑶知道吗?” 萧羽朝屋里看了眼:“不知道,没跟她说。” 当初签合同时是一机厂的刘厂长出面,盖的也是一机的戳,哪能想到背后的房东会是萧羽。 到这时顾城已是心服口服,怪不得沈瑶会喜欢他,面面俱到给心爱的女人铺好路,还不求任何回报,放给哪个男人能做到。 顾城拍拍他的肩,只说了一句:“沈瑶值得。” 萧羽头一次认同顾城的话,笑道:“是。” 两个男人在此刻达成和解。 没过一会儿,屋内发出一声争执,是崔江平的声音:“不能,沈瑶不能去!” 第459章 都是障眼法 萧羽和顾城神情一凛,先后走进屋。 一屋子人个个面色沉重,萧羽率先道:“怎么了?” 负责此次案件的柯局长道:“绑匪说,要让沈瑶同志开车去把钱送到指定地点。” “不行!” 萧羽神情仿佛笼罩上一层冷霜,眉头紧蹙:“沈瑶去,人没换出来,再把她搭进去怎么办?谁都可以去,惟独她不行。” 其他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绑匪根本没有给谈判的机会,撂下话就挂断了电话。 更离奇的是,盛家兄弟是两个外地人,公安局派出全部警力也没有搜查到盛家兄弟的藏身之处,让事情走向不可预料起来。 沈建州得到消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盛婉是崔家的媳妇。 萧羽说得没错,万一沈瑶去了没回来,到时候该怎么跟崔江英交代。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公安此行的目的就是救人,绑匪愿意沟通就是一个突破口。 现在除了让沈瑶试一试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厉害说清楚:“我们会安排专车在后面跟随,保证沈瑶同志的安全。” “只要我们能找到犯罪嫌疑人的藏身地点就能把人救出来,沈瑶同志,你考虑考虑。” “我去。”沈瑶直截了当道。 “瑶瑶!” 萧羽和顾城异口同声,他们两个没人赞同沈瑶前往,这是性命攸关的事,不能开玩笑。 万一沈瑶有个闪失,谁都承担不起后果。 不仅他们俩不同意,崔江平也持反对意见:“盛婉嫁给我家就是我家的媳妇,你能把这些年的积蓄拿出来帮衬,舅舅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让你冒这样的险。” 范丽娟也是这个意思:“公安同志,要不这样,我扮成瑶瑶的样子,拿上钱送到指定地点行吗?” “不建议,万一绑匪发现被骗,盛婉的生命安全没法得到保障。” “好了别说了,我去。” 沈瑶转身看向满脸焦急的萧羽:“盛婉是我妹妹,我不能放任不管,明知道有机会可以救她,却选择放弃,这辈子我都难安。让我去吧,行吗?” 萧羽面对认真征询他意见的沈瑶,心像是刀割一样,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他了解沈瑶,自己此刻如果拒绝,之后这件事就会成为她心里一辈子拔不出来的刺。 更何况崔江平是她的舅舅,她不会眼睁睁看着亲舅舅家被坏人要挟,家破人亡。 顾城在旁同样心急,他不清楚萧羽到底在犹豫什么,为什么还不拒绝。 “好。”良久萧羽终于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沈瑶露出一抹浅笑,转身看向公安:“帮我准备车,时间一到我就前往指定地点。” 得到沈瑶的准话,公安局长立马就招呼手下人去准备。 其余人只好按照绑匪要求分批将筹来的钱装袋。 萧羽转身走到门外,心里像是坠了块儿巨石,紧随出来的顾城怒道:“你疯了!竟然同意让她去,这不是去送死吗?” 萧羽避开他的质问,敛眸道:“一会儿你坐公安的车,跟好她。” “那你呢?你去哪儿?” “我去找人来支援,全交给公安,我不放心。” 萧羽到底是从部队出来的,叫来武装部的人支援,自是多一重保险。 顾城一时怔忪见他有了打算,只得点头:“好,你尽快去叫人,我会跟紧车,保护好她。” 等到一切准备好,绑匪说的时间也到了。 沈瑶把钱放到车上,开车驶出崔家。 蒙蒙暮色,天边最后一丝光芒也逐渐沉没,按照绑匪留下的地址沈瑶直奔而去,身后紧跟着便衣公安的车。 ...... 在一处偏僻的废弃大桥上,盛二强看着桥下柏油马路驶过的汽车,兴奋得五官都扭曲:“来了,人来了,我这就去让她把钱交出来!” “你活够了?”黑暗中走出显出一个身影,对方眼眸微眯,眸光锐利,嘴角微挑掀起嘲讽的弧度。 盛二强顿住,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看不见她身后还跟着一辆车吗?里面坐的可都是公安,只要你一露面,必死无疑。” 盛二强瞳孔骤缩,视线朝着沈瑶开着的车看去。 果然,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确实跟着一辆车,顿时戾气直飙:“臭娘们儿,敢耍老子,那现在怎么办?” “简单,调虎离山,把公安引开钱不就拿到手了。” 对方的脸隐藏在阴影下,轻描淡写道。 “谁去引?你去吗?”盛二强不是傻子,他在京都连路都认不熟,去引开公安,十有八九要栽,怎么可能会去。 “你不是还有哥哥吗?让他去,我说过我要的是人,事成之后,钱都归你,你哥才是跟你分钱的那个。” 男人循循善诱道:“京都这么大,你们绑的是教育局长的儿媳妇,自己一个人跑都是难事,再带上你哥哥,他是个什么脑子,你比我更清楚。” “留着他不仅会分你一半钱,还会拖个累赘,孰轻孰重你好好想想。” 盛二强本来还怒气喧天,但在一番权衡后,竟忽然觉得男人说的皆是事实。 盛大壮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要是带着他,就算拿上钱也逃不出京都,倒不如把这个累赘先解决掉,钱就是他的了。 利欲熏心,在钱面前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盛二强下定决心,转身离开,去找盛大壮,只剩桥上独自站着的男人。 夜幕降临,桥下路灯陆续打开,折出来的微弱光芒照在他的脸上,隽秀的眉眼透出一股森森寒意。 ...... 离绑匪留下的指定地点不足一公里,沈瑶踩足油门赶过去。 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突然横冲过来,将沈瑶车身撞在栏杆上,面包车上的人惊慌失措,探出头朝外看了一眼,踩足油门就飞快逃离。 公安一眼就看清探出头的正是嫌疑人盛大壮,猜测他是要设计一场车祸,趁乱把钱带走,可在看到后面还有人跟着所以仓皇而逃。 来不及多想,公安将警灯放在车上,立即追上去。 至于沈瑶,在他们车后还有一辆备用车,他们会负责沈瑶的安全。 可谁都没想到,备用车刚过桥下就被一辆横在路中的车挡住去路,车上空无一人,看样子早有预谋。 众人意识到不好,车上的顾城慌了神,弃车朝着车祸现场飞奔。 沈瑶被突然冒出来的车一撞,头磕在车窗上,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扯开了她的安全带,将她从车中拉出来。 “这么个大美人,便宜你小子了,好歹共事一场,不如找地方给哥们儿也爽一爽?” “拿着你的钱,赶紧滚。”男人声线冷淡。 “啧,真不够意思。” 一阵窸窣声过后,脚步声飞快逃离。 “砰!”一声枪响,震得人耳朵嗡鸣,随即传来嘶声裂肺的嚎叫声:“啊——你个混账王八羔子,你敢拿枪打老子!” 揽着沈瑶的人没有回答,将枪收起,屈膝将人抱起,转身朝着旁边的芦苇荡中走去。 眼前重影,好像世界都在颠倒翻转,危险意识迫使沈瑶保存最后一丝理智,努力挣扎着:“放开我,你是谁?放我下来......” “沈瑶姐,是我,傅慨舟,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慨舟没有答,只是道:“你先睡,等会就到安全地方了。” 不疾不徐的声音,沈瑶实在支撑不住,来不及深究便昏过去。 走下柏油马路,是一大片农田,傅慨舟迈步其中,月色洒下银光,照在沈瑶的脸颊上,微微勾了唇。 萧羽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女人会落在他手里。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沦落到无家可归,无所依靠的地步,他的外祖,父母都死于萧羽之手,现在该到了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绕了一大圈,他回到桥下,将沈瑶放进拦路的那辆轿车里。 这就是他的计划,盛家兄弟也好,拦路的汽车也罢,都是他安排障眼法,目的就是吸引注意力,从而控制沈瑶,以她为人质,要萧羽偿命。 小心翼翼将沈瑶放进车里,刚要上车,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站住,不许动!” 傅慨舟想不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在这辆车附近蹲守,他顿住身形,双手逐渐举过头顶。 漆黑的桥洞下,裴永光出现,手里拿着枪,对准傅慨舟。 萧羽紧盯傅慨舟,盛家兄弟俩要的是钱,以他们的脑子根本不会周密部署到让沈瑶单枪匹马去送钱。 他们两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所以立刻联系裴永光,让他来支援。 萧羽不顾危险,朝着轿车飞奔而去,想将沈瑶从车中救出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傅慨舟猛然拔枪,对着萧羽射击,可有车身挡着,子弹没有打中,反倒是裴永光迅速反应,向他反击,子弹正中他的左肩。 傅慨舟不顾枪伤,坐上车,子弹打碎反光镜,他驾车逃离。 裴永光还想要追击,却被萧羽急声喊住:“沈瑶还在车上,不能开枪。” 第460章 掘地三尺 “快!上车追!” 停在桥洞里皮卡开出来,萧羽一跃而上,剧烈的动作扯着肩胛骨的旧伤传来撕裂般的疼,可他却顾不得这么多。 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令他的心也像是被扯在半空中,焦虑和紧张让他无法呼吸。 奈何对方显然对撤退方向早有准备,没过多久,就在三条岔路口跟丢了。 车停在路口,面对驶向不同方向的三条路,众人都陷入迷茫。 萧羽跳下汽车,漆黑的夜浓稠如墨,他急得火直蹿脑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没过多久,将盛家兄弟抓捕到案的公安也赶来,盛大壮开车跑进死胡同,被围堵后,还想跳墙逃生,被公安按住揍得鼻青脸肿。 盛二强更不用说,钱刚拿到手里还没热乎,就被傅慨舟一枪击中小腿,动都动不了,公安毫不费力就将他拘捕。 两人见没什么指望了,轻而易举就被公安盘问出盛婉的位置,已经派往公安去找。 现在只剩下沈瑶。 得知事情经过,公安局立刻在全市下达对傅慨舟的通缉令。 谁都不知道沈瑶会被带到哪儿,盛家两兄弟更是一问三不知。 他们当街绑架盛婉就是一时兴起,等将人带走才发现,京都人生地不熟,根本没地方可藏。 就在这时,傅慨舟找到他们,给他们一个栖身之所,还教给他们接下来怎么做。 至于其他关于傅慨舟的一切,他们毫不知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公安派出警力沿着那三条路展开搜索,可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沈建州带着崔江英赶来,在得知盛婉被救出来,沈瑶却被人带走的时候,崔江英接受不了打击,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崔家乱成一锅粥,就连在南战区指挥作战的崔伯承都被惊动了,亲自给武装部打电话,让他们配合京都公安部,掘地三尺把沈瑶找出来。 萧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傅慨舟消失的地方盘桓,一寸土地都不放过。 他不相信傅慨舟带着沈瑶会这么人间蒸发,只有不断寻找才能缓解心中的痛苦。 就在全市出动大批警力人仰马翻展开搜寻的时候。 在京都铁轨的一间废旧厂房里,一缕阳光从破了半扇的窗户照进来,昏迷中苏醒的沈瑶,被这束光刺得睁不开眼。 她抬手挡住光源,撑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废弃的建材机械。 厚厚一层灰尘几乎将这里掩埋,像是被时光遗忘。 很快,手上一抹鲜红的血色将她吸引,不光是手上,身上也有。 转过头才发现,这些血都来自身旁靠墙坐着的人,他垂着头,毫无生气,脸色惨白,上半身的衣裳左肩处有一大片深暗的颜色,想来受伤的地方就是那里。 沈瑶起身,向窗外看去,到处长满荒芜的杂草,人迹罕至,到这时她已经明白傅慨舟的目的。 她听萧羽谈到过,海都之行首要目标之一就是傅家,而刚好傅慨舟也姓傅。 结合两人当时婚礼现场,萧羽见到傅慨舟时,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傅慨舟出生于傅家,这点并不难猜,他绑架自己到这里,八成是为了威胁萧羽,可又不知道为什么会先受伤。 按道理,沈瑶现在应该抓住机会一走了之,可在看到刚才自己躺着的地方,垫着厚厚一层衣物。 而傅慨舟自己身下却空无一物,她犹豫片刻,还是蹲下查看他的伤势。 傅慨舟就算有错,也该由法律去审判,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种地方。 沈瑶把傅慨舟拖到自己躺着的地方,解开衣服,肩膀处有个明显的枪眼,子弹还在里面,看位置应该没有伤到器官,只不过再不止血,他还是会休克而死。 沈瑶起身寻找趁手的工具,在楼里转了一圈,只找到还剩点儿底的白酒瓶和一截粗麻绳。 沈瑶毕竟不是医生,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才感觉救人这种事实在棘手,斟酌片刻,她用麻绳扎在肩膀伤口上半寸的位置止血。 闻了闻酒瓶里确定是酒无疑,她倒在伤口上消毒。 或许是太疼了,傅慨舟闷哼一声动了动,沈瑶吓了一跳,立马撤到老远紧盯着他。 直到确认他是条件反射,才松了口气,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污浸染肯定用不成,沈瑶只能避到一边,脱下外套里的里衣,扯成条给他包扎伤口。 等忙完,沈瑶已经是满头大汗,用尽全身力气,坐在一旁休息。 ...... “傅慨舟,你是傅家的儿子,之前任性自我当什么话剧演员,都可以由着你,可你现在看看,咱们家已经成什么样了!你爷爷被他们带上船生生炸死!你爸爸也是死在姓萧的手底下,全家就剩下咱们母子俩了,家破人亡啊!” 屋里,女人歇斯底里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散乱的头发,空洞似的双眼,只有白皙的皮肤证明她曾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妈,外祖他们做的事是违法的,我早就说过,没有萧羽也会是别人揭发,逃不掉的。你先别想那么多,把病养好,其余的事交给我。” “你放屁!你就是窝囊,我怎么生下你这么窝囊的儿子,连自己的亲祖父和爸爸死了都无动于衷,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咱们家落得这个地步,萧家安然无恙,是姓萧的弃车保帅,才造成现在的局面,你不想着为家里人报仇,整天研究什么破剧本,看什么破书!废物!” 女人怒火在眸中燃烧,抓起床头上的一摞书,奋力丢向傅慨舟。 书页翻飞,落在傅慨舟脚边,书扉页上清晰写着两个字:“沈瑶”。 那两个字卷起一阵漩涡,眼前的场景飞速转换。 再睁开眼,他已经站在紧闭的门扇之前,像是预感到什么,傅慨舟从心底生出巨大的不安感,一把推开房门。 只见房梁上悬下来一截绳子,女人的身体没有支撑点,颈项挂在那截绳圈里,像是块儿破布轻轻晃动着。 “妈!!”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撕裂的梦犹如雪花般纷飞落了满地,遍地碎片都是无声的痛苦与吟泣。 第461章 舍出自己的命 沈瑶稍作休息,起身走出去。 旷野朔风回荡,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饥饿交加,外加车祸造成的伤,靠着两条腿很难离开这片地方。 思来想去,她将自己衣袖上的花边扯下来,踮脚挂在厂房的大门上。 趁傅慨舟还没醒,一瘸一拐地折返回去。 “妈......”傅慨舟昏迷中泛出呓语。 沈瑶听不太清,也不打算再多管,时间过得很快,太阳西沉,天渐渐黑了。 坐的时间太久,腿已经发麻,沈瑶刚动了动,手腕被人一把抓住,狠狠拽回,她猝不及防跌坐,后背重重磕在坚硬的墙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抬眼就对上一双阴鸷的眸子,傅慨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眼眶猩红狠狠盯着她,另一只手掏出枪。 “你去哪儿?” 沈瑶心跳乱了一拍,不知道傅慨舟话里是不是指她刚才出去,但还是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去找人救你,你受伤了。” 傅慨舟好像这时才忆起,看了眼肩膀处的被包扎处,握着沈瑶的手松了松,疲惫地坐起:“哪儿都别去,就待在这儿。” 他手里拿着枪,沈瑶当然不会蠢到跟一个手里有武器的人讨价还价,安安分分靠墙坐下。 想也不用想,外面肯定有大批警力在做地毯式搜索,以傅慨舟现在的身体状况他肯定跑不了,或许他也没想跑。 既然没打算离开,又将她困在这片废弃工厂,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想引萧羽来。 看沈瑶一直不说话,傅慨舟率先打破沉寂:“在想什么?” 沈瑶闭上眼靠墙道:“在想你能不能把枪拿的离我远一点,万一走火,我就完了。” 傅慨舟窒了几秒,随后吭哧吭哧笑起来,他一笑就牵扯伤口,没几下又开始咳嗽,平复情绪后,戏谑道:“你担心我会杀了你?” “你会吗?” 沈瑶睁开眼,看向傅慨舟。 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那双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让傅慨舟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默默垂眼,将手里的枪拿远了些:“只要你听话,就不会。” 他的口吻让沈瑶悬着的心放下,壮着胆子问出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记得你很热衷舞台剧,就算家里发生变故对你的前途也没什么影响,依旧可以照常表演,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毁了自己前程。” 傅慨舟眼神微暗,撇头嗤笑道:“我姓傅,家里人都死绝了,怎么可能独善其身。萧羽要死了倒罢,可他竟还活着,和你结婚,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萧羽的父母不是也死于你们家的算计中,为了钱权出卖国家,你不愿意回去,不也是因为不认同家里长辈所做的事吗?现在这样不顾一切的报复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沈瑶一番质问,令傅慨舟眼底浮现一抹难以读懂的幽邃,他抬手捏住沈瑶的下颚:“我本来就是傅家人,跟他们一样不是应该的吗?” “不应该,你跟萧羽的遭遇本质上是相同的,他同样是自幼失去父母,至少你还得到过家人的关怀和照顾,他身边从没有人陪伴在意。傅慨舟,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真实的自己。” 傅慨舟瞳孔微缩,凝视她良久,发出一声浅笑:“你倒是会为他找理由,今天就看看他会不会为了救你,舍出自己的命!” 说完,傅慨舟将沈瑶一把拽起来,一手扼住她的喉咙,另一只手拿枪指着她的太阳穴。 就这样挟制着她走到厂房门前,沈瑶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警力,无数手电光影朝这儿照进来,晃得的人睁不开眼。 “瑶瑶!”萧羽手里紧捏着沈瑶挂在大门的衣服花边,心急如焚。 整整两天,公安都没找到沈瑶的半点儿踪迹,所有人都怀疑傅慨舟将人带出了京都,应该调转侦查方向。 只有萧羽坚持顺着这条线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靠着他不眠不休终于在京都边缘找到这处废弃的厂房,大门紧锁,里面一看就是好久没人来过,原本不抱希望。 可在看到布满铁锈的门上悬挂着的衣服碎片时,他立马就意识到是沈瑶放出的讯号。 当即联系公安和武装部,将这里包围。 附近一片平原没有好的狙击点,没人敢轻举妄动。 傅慨舟看到萧羽的瞬间,眼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萧羽,我等你很久了!怎么现在才来,是怕死吗?” “我不怕,你我之间的事跟沈瑶无关,放了她。” 傅慨舟冷笑一声:“还真是用情至深,如果我要用你的命来换她?你愿不愿意?” “愿意,你说怎么换!”萧羽不假思索,立刻就答应。 “过来!”傅慨舟发出简短的指令。 沈瑶挣扎着:“不行!” “萧羽!”裴永光手中持枪,紧张地看向他想要阻止。 萧羽举起双手,义无反顾地走出来,逆着光一步步靠近。 直到这时,沈瑶才看清短短几日,他整个人就憔悴不少,眼下青紫,下巴泛着青色胡茬。 眼泪刷地落下,她忍住喉咙中的哽咽,侧头对傅慨舟发出怨怼的怒吼:“我就不该救你,随你死了才好!” 冰冷的水珠落到挟制她的手指上,傅慨舟却觉得炙热,他脸色苍白,唇瓣贴近沈瑶的耳廓:“刚才你还说我跟他一样,全是谎话,我真羡慕他,沈瑶,至少他身边有你。” 沈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被猛地一推,这股力道将她从黑暗中推出来,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萧羽大步冲上来将她稳稳接住。 在她身后傅慨舟也朝萧羽举起了枪,可枪没有响,公安抓住机会,先一步开枪反击。 “砰!砰!”一连几声枪响过后。 傅慨舟倒在地上,身下血泊快速蔓延。 确定危险解除,裴永光带着几人上前检查情况,人已经中枪死亡,只是奇怪他刚才为什么没有开枪,将他手里的枪捡起才发现,里面根本没装子弹。 弹夹里的子弹不知何时已经卸空。 裴永光朝萧羽看了眼,两人相互对视。 傅慨舟废了这么大劲儿绑架沈瑶,杀萧羽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临了放弃这个决定。 萧羽看向怀中的沈瑶,失而复得之余涌起莫大的庆幸,他低头吻了吻沈瑶的头顶,轻声安抚:“没事儿了,瑶瑶,没事儿了。” 沈瑶紧攥萧羽的衣袖,她没有勇气回头看。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傅慨舟最后跟她说的话。 明明已经安全了,可心底反而生出一种巨大的空枉来。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傅慨舟,他站在舞台上热情洋溢,整个人精神抖擞,将她笔下的主人公演活了。 他好像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无需聚光灯就能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在得知她就是剧本写作者后,紧张地询问可不可以要签名。 就是那么鲜活自由的年轻人,此时却倒在冰冷的地上,滚烫的血液流尽与尘埃沾染,再不复从前模样。 沈瑶被送往医院,车祸造成的伤口得进行治疗,好在不严重,只是皮肉伤,包扎后,在家休养几天就好。 在沈瑶休息的这段时间里,盛婉总是来看望她,她被救援及时,除了受到惊吓,倒是没受什么伤。 要不是因为盛家两兄弟,沈瑶根本不会受这种苦,盛婉的自责和愧疚自是不用多说,恨不得事事代劳,就连沈瑶去厕所,她都要跟着。 沈瑶哭笑不得,叫来崔云松将人哄走才算了事。 没过多久盛家兄弟的案子就被判下来,因为绑架勒索罪,对社会造成极其恶劣影响,盛二强背叛了死刑,盛大强被判死缓。 这当中少不了沈建州的施压,敢绑架政府机关单位的亲属,要是轻纵,人人效仿,世道不就乱了,当然要重判。 盛家两兄弟没有带走的赃款,自然还是要悉数归还的。 沈瑶被绑走,崔江英没少担惊受怕,休养期间她就在旁照顾着。 可说是照顾,其实很多事情都有萧羽,根本用不上插手,他事无巨细,不光会做饭,更是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将准女婿的好看在眼里,崔江英也算放心了,拉着沈瑶道:“你们风风雨雨一路走过来,往后只要把日子过好就行。” 沈瑶望向窗外扫院儿的萧羽,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道:“好。” 第462章 又是一年 转眼就到了年底,付敏自来京都上大学就鲜少回家,现在工作也一样,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今年家里早早就来信,让她高低回去一趟。 没办法,学校一放假她就坐上火车回了老家。 过年期间崔伯承要前往南疆慰问前线战士,崔江英和沈建州索性留在京都。 这还是沈瑶和萧羽结婚后过的第一个年,年前半个月,全家就开始张罗上了。 崔江英手巧,买来红纸剪出活灵活现的一个个抱着锦鲤的胖娃娃,等过年贴在窗户上。 家里的对联就由沈建州来写。 萧羽骑上自行车带着沈瑶和军子去市场办年货。 一到过年,人们的消费热情空前高涨,为了抢生意好多商贩都把摊位摆到路两边。 还没走近,远远看去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摊位上的货物琳琅满目,摊主们扯着嗓子叫卖,声音此起彼伏。 “刚出锅的炸糕嘞,香甜可口!” “新鲜的猪肉,便宜卖啦!” 看到卖糖葫芦的,红色的山楂浇灌上糖浆,在阳光下一照,玲珑剔透样式喜人。 沈瑶忍不住心动,掏钱正要给军子买,谁知军子头一撇,操着公鸭嗓道:“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东西小孩子才吃。” 她倒没注意,军子已经长大一截,都快有她高了,沈瑶有些讪讪。 萧羽抿着嘴笑:“瑶瑶,给我买,我吃。” 沈瑶买了一根给萧羽,用牛皮纸包着递过去:“回家吃,这会儿当心肚里灌冷风。” 萧羽点头应下,真的把糖葫芦揣进兜里。 军子看他这样子一阵无语,压低声音道:“姐夫,你就好好惯着我姐吧。” 萧羽推着自行车啧了声道:“你小孩子懂什么,等以后娶了媳妇自己就知道了。” 娶媳妇这件事对军子来说明显还太早。 不过年前许少伟倒是传信,他要结婚了,对象是厂里主任给介绍的,是顺安县城的一名女老师,叫柳红俏。两人相处了三个月,感觉各方面都很合适,就预备结婚。 马上要过年,沈瑶赶不回去,上回给沈念生孩子她邮了一件羊绒大衣,沈念喜欢得不行。 这回许少伟结婚也不能厚此薄彼,索性买了台洗衣机托货运车拉到顺安,算是给许少伟的新婚礼物。 在集市一番买买买,直到天快黑,三人才回到家。 空着手出去,回来时大包小包,沈建州和崔江英听见动静赶紧出门来迎:“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买了点儿啥呀这是?怪沉的。” 袋子堆满圆桌,沈瑶指着一一介绍道:“这是过年要用的肉,这是炸糕,市场上有现成的,省得咱们动油锅。” “还有那两匹布我看料子很好,可以扯了做床单,就买回来了。” “剩下就是鞭炮,烟酒糖茶之类的东西。” “你们看够不够,不够再让萧羽去添。” 崔江英忙不迭道:“够了够了,你这是把集市都搬回家了。” 一群人开始忙着归置东西。 忙活一整天,到了晚上,沈瑶正要洗漱,萧羽把揣在兜里的糖葫芦拿出来:“吃吧。” 沈瑶嗔怪道:“这小孩子吃的东西,你自己吃。” “胡说,明明看到糖葫芦眼睛都错不开,借着给军子买的话头想解馋,那小子不识抬举,你应该一早就给我买。” 一桩小事,到被他渲染的有了几分醋意。 沈瑶被说中心思,脸都有些发烫,看了萧羽一眼,在床边坐下。 屋里生着火炉,温度有些热,外表的糖皮有些融化,萧羽没让她沾手,自己拿了一颗送到她嘴里,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溢开。 沈瑶吃得高兴,腮帮子鼓鼓囊囊。 萧羽盯着她瞧,莫名有些眼热,手指还依稀残留着碰触嘴唇的柔软触感,鬼使神差的,俯身向她靠近,距离在悄然间拉进,周围的一切都虚化起来。 她的眼睛澄澈如一汪春水,带着极致的吸引力,将他的身影攥取其中。 萧羽难以克制,装着糖葫芦的牛皮纸包装随意丢在床头柜上,他的吻落下,绵长细腻,灵巧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纠缠不清,充斥着酸甜味道。 空气中的温度在上升,灼热的呼吸一路向下。 “萧羽......” 呢喃还没有道出口,唇就重新被温热覆盖。 屋里的灯灭了,万籁俱静的夜里只能听到炉中炭火“哔啵”,以及那一阵阵低沉又压抑的喘息。 ...... 萧羽的体力每回都好得令人发指,第二天沈瑶照旧是从腰酸背痛中醒来,洗漱用的水早就已经放好。 穿起衣服照镜子时,才发现脖子上暧昧的红痕,沈瑶羞恼腹诽两句,赶紧从衣柜里找出围脖围上。 早饭已经做好了,只等着她来。 一坐下,崔江英纳罕道:“又不出门怎么还围着围巾?” 沈瑶不知道怎么解释,萧羽在旁若无其事道:“昨天去集市着凉了,回来脖子上长了痱子,捂了一晚上才消下去,怕早起再复发,就让瑶瑶把围脖戴上了。” 崔江英哦了声,收拾碗筷招呼坐下吃饭。 沈瑶闷声不吭地坐下,萧羽就在她旁边,眸光坦然,没有一丝做贼心虚的样子。 实在看不过眼,沈瑶探手在桌底对着他的大腿狠狠扭了一下。 萧羽冷不丁遭了暗算,顿时疼得深吸一口气。 “怎么了?” 众人纷纷投以疑惑的目光。 萧羽故作一派淡然,轻咳了咳:“没什么,嗓子有些不舒服,喝水润一润就好了。” 说着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 崔江英和沈建州对视一眼,他们小两口打哑谜,长辈就不跟着掺和了。 “瑶瑶,一会儿吃完饭,我去你舅妈的店里看看,听说年底生意很火,买衣服的人可多了。”崔江英随口道。 “行啊,我陪你一起去。” 崔江英点头应下。 等到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母女俩就一起出了门。 家里只剩下沈建州和萧羽,岳父和女婿单独待在一起,总是透着股别扭劲儿,好在沈建州对萧羽这个女婿还是满意的,萧羽相处起来没有太大压力。 昨天还有几幅对联没写完,沈建州继续写,萧羽在旁给压着红纸。 写到横批时,不知道是笔画问题,还是怎么回事,沈建州总是觉得不满意,试了几回,将笔递给萧羽:“你来写。” 萧羽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笔,沾足墨,在红纸写下“事事如意”四个大字。 相较于沈建州的沉稳端庄,萧羽的字更显桀骜,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有不屈的锋芒。 “好!写得很好!”沈建州赞赏道。 萧羽将笔搁下,摇头道:“瑶瑶写得更好,最早在村子里时,还靠写对联赚过钱,不识字的都夸她的字好看。” 沈建州知道萧羽之前在红星村下放劳改,和沈瑶就是在那时相识。 他见过很多前往农村的知青,很多都想方设法逃离。按道理萧羽生活在城里,下放到农村一定更是苦不堪言。 可萧羽在谈及从前的事时,没有一丝自苦,反而语气中还夹杂着怀念。 沈瑶在红星村的那段生活,沈建州没有机会参与,现在正好能从萧羽口中探得。 “瑶瑶在红星村经历过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也不好当面问她,你能跟我讲讲吗?” 两人这回算是找到了共同话题,萧羽给沈建州讲述起沈瑶在红星村的经历,让他一点点了解自己女儿的生活。 当然,沈瑶已经是苦尽甘来,他没有再过多跟沈建州讲述沈瑶幼时的不幸,多着重讲述沈瑶是怎么解决遇到的危机和困难。 一番畅谈后,沈建州心酸之余又倍感欣慰。过去的苦难,他改变不了,现在就得极尽所能给沈瑶做补偿。 沈建州下定决心,抬起头,问道:“你想不想继续深造以后留在部队?” 萧羽愣了愣,他从南疆回来,因为身份的原因已经不敢奢求能够回到部队,打算等到过年之后就去找个工作上班,哪料沈建州会突然问起这个。 见他一脸疑惑,沈建州解释道:“上面有政策,国家培养军事化人才,明年将在京都建立国防大学,能去这所学校的都是部队精英,你要愿意,我可以写封推荐信,让你去那儿完成深造。” 萧羽惊诧道:“我可以去?” “你有实战经验,也在战场上立过功,综合考量不会有问题,只是你的家庭成分,可能会有阻力,我尽力争取这个名额。” 萧羽闻言,心已经凉了半截,能进国家最高军事学府,挑选一定十分严格,想来也不会容易。 沈建州看出他的担忧,开解道:“我跟瑶瑶外祖商量过,他也会向上级领导请示,酌情考虑你的家庭成分问题,当时海都的案子因为牵涉地太广,盯着的人多,所以在审判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但现在事情过去那么久,很多事情慢慢沉淀,你父亲对国家做出的贡献是有的,出于这一层总得对你宽容些。” “总不能因为个别人犯得错误,连好人也一棒子打死。” 有沈建州这番话,萧羽心里宽泛不少。 不管怎么样,机会摆在眼前,总要试试,他用力点头:“我愿意去!” “那就好,我跟瑶瑶他外祖父致电,尽快跟上级领导沟通,争取获得入学资格。” 沈建州说完,又提醒一句:“这件事,你记得跟瑶瑶商量,可别说是我说的,万一她不同意,肯定要怪我。” 萧羽笑道:“学校就在京都,瑶瑶肯定会同意,要是离得太远我也不会去,瑶瑶比什么都重要。” 这句话令沈建州十分称心,他起身背手点点头:“算你小子识相。” 第463章 重回正轨 晚上沈瑶回来,萧羽就跟她说了沈建州提到的事。 冬日的夜晚,窗外冷风呼啸而过,带着刀劈斧砍的力道。 而屋里暖意融融,灯泡昏黄的光线下,萧羽的轮廓清晰俊秀,眼睫倒下浓密的阴影,提到国防大学他眼里饱含希望,眸光漆亮。 “那年我参加高考分数过线,因为家里的原因没能顺利入学,如果真的能去国防大学深造,留在部队,就再没什么遗憾了。” 他垂眸认真道:“瑶瑶,你同意我去吗?” 沈瑶心里一软,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当然同意,为什么不同意,那是你的梦想。” 事实上沈瑶表面上镇定,但内心已是波澜起伏。 回想前世她在电视上看到的萧羽,他身着一身笔挺的墨绿色军装,是陆军最年轻的少将,面对记者采访,嘴角噙着一抹淡然又不是尊贵的微笑,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动。 那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国防大学是86年初创办,标志着小米加步枪的时代成为历史,国内军队未来会走向年轻化、正规化、制度化。 新一代高级将领多数会在这所学校中产生,对萧羽而言是个不可多得机会。 如果能够进入国防大学,萧羽的人生轨迹就能重回正轨。 正思索着,突然听到萧羽轻声道:“瑶瑶,下雪了。” 沈瑶探身向窗外看去,果然月上中天,点点晶莹从天上四散飘落,像是在地上铺成了一层轻盈的羊绒毯,在黑夜里发亮。 萧羽怕她着凉,扯起被子遮住她裸露在外的白皙肩头。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 往年过冬,都是她一个人,回到家深冷孤独,而现在身边有萧羽,幸福像是化作蒸腾的热气,让人温暖的脸颊发热。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看月喜人,看雪温柔。 两个人像是头一次看到雪的孩子般,依偎在被子里足足看了半个多钟头,只不过沈瑶在看雪,而萧羽多数时候是在看她。 ...... 春节如期而至,全家围坐在电视机前,伴随着春节联欢晚会的计时,主持人激动道:“观众朋友们,过年好!” “啪!”第一声烟花在夜空炸响,紧随其后,接二连三的绚烂烟花在空中绽放。 沈瑶和崔江英母女俩站在屋檐下看着父子三人放炮,军子对新年的热情不减,在院子中间围了个大火堆,火光熊熊,照的每个人脸上都喜洋洋的。 初一一大早换上新衣服,军子就开始整装待发拜年收压岁钱。 从崔江英和沈建州那里得了丰厚的红包还不够,跑到沈瑶房里:“姐姐,姐夫过年好,祝你们早生贵子,财源广进。” 财源广进就罢了,早生贵子也蹦出来了,沈瑶脸颊一红,对上萧羽促狭的笑容,瞪了他一眼。 从枕头底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也祝你新的一年健康喜乐。” 得了红包,军子喜气洋洋,收拾好又去崔家拜年。 中午在崔家吃了饭,热闹了一通。 初二初三,沈瑶依次去给各位老师和京都的熟人去拜年。 过年期间服装厂也放了假,一直等到过了十五才重新开始上班。 今年过完年,顾城把顾奶奶和弟弟小勇接到京都方便照顾,小勇跟军子差不多大,明年要升初中。 考虑到还是城里的教学质量比较好,顾城好说歹说才把顾奶奶劝上来。 沈瑶得知后,当即提上东西去探望。 萧羽原本还在跟沈建州下棋,正在战况焦灼的时候,一听沈瑶要去看望姓顾的奶奶,当即撂下手里的棋子:“我跟你一起去。” 沈瑶穿上外套:“你陪我爸玩着就行,我一会儿就回来。” “就是,你这棋正跟我下到关键时候,人跑了像什么样子,快坐下坐下。”沈建州正在兴头上,也不愿意放人。 萧羽哪顾得上:“爸,棋我回来继续跟你下,瑶瑶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沈建州一阵无语,眼睁睁看着萧羽就这么跟着跑了,抬手点点他的背影:“瞧瞧这没出息的样子,都已经结婚了,还怕瑶瑶跟人跑了不成。” 门上的对联有点儿翘角,崔江英用了点儿饭粒重新粘好,听不得他数落萧羽:“跟紧点儿有什么不好,这才是感情好,要去哪儿都不闻不问才麻烦了。” “你别坐着了,快给我扶一下凳子,年还没过完,对联就掀起来都怪你们没贴牢。” “得!现在又是我的不是了。”沈建州嘴里抱怨着,但没闲着,起身过来:“我来贴,你站那么高别摔了。” ....... 沈瑶提着东西,刚走到顾城的住处,没进门就听见顾奶奶的声音:“你看看,这么大人了,自己住的个地方都收拾不明白,哪像是家,清清冷冷的。” “奶奶,你坐下吧,来了还没歇歇呢。”顾城劝道。 说话间,顾奶奶已经从房里出来,顾城紧跟在后。 祖孙两迎面看到沈瑶来了,顾奶奶当即笑得皱纹堆在一起:“瑶瑶来了,快快家里坐,我正数落顾城呢,这么大人,连自己家都收拾不好,旁人家过年都贴对联,他倒好家里连个红布条条都没有。” “年纪到了,还是缺个媳妇来照顾。” “奶奶,你说这些干啥!”顾城拦都拦不住,一个头两个大。 顾奶奶把沈瑶热情的拽进屋里,絮絮念叨:“好久没见瑶瑶,我愿意说,你管得着吗?” 正在擦玻璃的小勇看到沈瑶,也放下手里的东西,高兴地叫了声:“沈瑶姐!” 对比沈瑶被热烈欢迎,萧羽就像是个透明人,站在门口都没人招呼他,他早就料到这样的景象,旁若无人径自进门。 顾奶奶回过头,还有点儿奇怪:“你是谁呀?走错门了吧。” “奶奶,我是沈瑶的丈夫,萧羽。”萧羽淡笑道。 顾奶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是,好好的孙媳妇怎么就有主了呢。 她根本没听顾城说过这回事儿啊! 转头惨然看向沈瑶:“瑶瑶,他说的是真的,真是你男人?” 沈瑶忍着笑点头:“是奶奶,我俩去年结的婚,听说您来,他跟我一起来探望您。” 不行,打击太大,顾奶奶心都碎了,愤愤瞪了顾城一眼,暗怪自己这孙子下手太慢,不开窍。 不甘心啊,她瞧准的孙媳妇就便宜了别人,她牵着沈瑶的手坐下:“瑶瑶啊,你找对象怎么没跟奶奶说一声,我觉得女人找男人不能光看外貌,城子这两年出息了,兜里有票子,把我们都接到城里来生活,昨天还说呢,要在海都买房的呀!” 萧羽脸都黑了,这是当着他的面儿在挖墙角呀,启唇想说什么,但顾忌着沈瑶没好反驳,憋着口窝囊气在一旁坐下。 沈瑶倒是对顾城要在海都买房来了兴致:“怎么突然想起去海都买房呢?之前都没听你说。” 顾城垂眸讪笑道:“之前打算在京都定居,但听说海都东区搞经济开发,沿海城市机遇多一些,去年在深市认识了几个外国人,是搞计算机开发的,在海都跟他们一起研究研究。” 海都最初搞经济开发,当地人流传着一句话“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 可谁都不会想到,现在看似不景气,但在未来东区将会是国家经济建设的中心,地皮飞涨,寸土寸金。 顾城能去海都买房,也是出于商人的敏锐度,沈瑶是赞同的。 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计算机。 顾城道:“我了解过一台比286型还低档的“pc/xt”机型,进入国内口岸就要两万,转到京都倒手就是四万,这笔买卖算是暴利,我把一机厂厂区拍下来就是为了干这个。” 计算机在后世是科技井喷式发展的标志,能够迈入这一市场也是明智之举。 沈瑶兴致勃勃道:“还是老规矩,你干什么给我留三分股。” 顾城没想到沈瑶结婚后还能跟他一起做生意,看了眼萧羽,见对方没说什么,便道:“现在还只是初步设想,风险很大,目前ibm没有国内的‘汉字系统’,万一......” “赔就一起赔,咱们一块儿干了这么久,什么时候怕赔钱,关键在于抓住一切时代创造的机遇。” 顾城看向许瑶,不得不说,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如第一次见到般,敢想敢干,心里一热道:“行!只要你愿意,咱们还是老样子!” 一番交谈后,顾奶奶也看出沈瑶嫁给萧羽很知足,不好再说什么。 直到送走沈瑶两口子,她才转头看向顾城:“我说呢,沈瑶在京都待得好好的你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非要往千里之外的海都跑。原来是离得近,人家嫁了人你见不得。” 顾城被说中心思,默默低下头,他一直打算等钱赚够就陪沈瑶留在京都,可现在看起来不用了。 她身边已经有人作伴,三个人的世界太挤,倒不如往远跑跑,开拓眼界。 离开顾家,萧羽一直闷闷不乐,沈瑶探头看他:“怎么了?生气了?” “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一张俊脸拉得老长,像是个老学究,都结婚的人了,还这么小心眼,沈瑶忍不住想笑。 既然人家生气,不哄好怎么行,沈瑶骤然跳到萧羽面前,踮脚捧着他的脸,用力在唇上亲了一口,把他的唇瓣都吸红了。 萧羽吓了一跳,光天化日,这条路时不时有人经过,他没想到沈瑶胆子这么大,赶紧把她牵住,脸红得像是被蒸熟的螃蟹:“不气了,不气了,我们回家。” 沈瑶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任他牵着回家。 第464章 走向圆满 三月春风拂面,路两边枯枝又迎来新绿。 沈瑶的新书《日出东方》,自去年上市就获得了无数读者好评,将杂志社也捧成了京都炙手可热的文学论坛。 读者信就像是雪花似的从天南海北而来,将陈述的桌子都堆得满满的。 虽然对着一堆信发愁,但也实打实高兴。 在沈瑶新书热销,如火如荼之际。 萧羽意外接到了陈文彬的电话,他从国外学习回来了! 在国外的先进技术的攻关下,萧以谦之前的研究数据都得到了验证,这项技术,通过对废弃炸药的再度利用,可以进一步降低成本,提高国防力量。 陈文彬一落地就立马就迫不及待将这个消息通知萧羽。 所有人都知道,因为萧羽爷爷的原因,萧家背上了污名。 但是陈文彬带回来的科研成果,本质上还是基于萧羽父亲萧以谦的研究数据支撑,如果没有他,这项技术根本不会有人去发现。 基于这一层考虑,在崔伯承和沈建州的帮助下,经过上层领导几个月的探讨后,终于萧羽父亲的名字被移入英雄纪念馆,由国家出面为他正名,认可了他、做出的贡献。 一切尘埃落定,萧羽终于有勇气带着沈瑶前往父母的墓前祭拜,站在冰冷的墓碑前,他泪流满面,为父亲洗刷干净身上的冤屈,也为母亲报仇,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 现在他可以堂堂正正的以萧以谦的儿子,萧羽这个名字,进入国防大学完成深造,继续报效国家。 沈瑶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一如既往传递着温暖与支持。 ...... 时光飞逝, 九月初,在萧羽正式迈入国防大学时,沈瑶凭借《红日东方》荣获全国优秀长篇小说第一名,颁奖典礼设在人民大会堂。 来自全国各地的作家都会齐聚在这里。 沈瑶接到消息内心一阵激动,她是第一回用女性作者的视角来写军旅题材,能获奖就已够让人意外,现在还有机会去人民大会堂领奖,光是想象就热血沸腾。 家里得知这个消息,一窝蜂聚在一起庆贺。 崔江英和沈建州面上有光,逢人就夸自己女儿要去人民大会堂领奖了,崔伯承得知消息,都兴冲冲表示要买本孙女的书仔细阅读。 颁奖时间就定在九月二十七号,今天正好周末,沈瑶在萧羽的陪同下,前往人民大会堂参加典礼。 人民大会堂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神圣的殿堂,沈瑶也不例外,她只在参观天安门广场时,远远看到过一眼,从没有机会亲身迈入。 萧羽没有请帖不能进去,只能在门外等她,在接待员的带领下,沈瑶进入大会堂二楼,在硕大的琉璃灯下,地上的红毯鲜亮夺目。 不少嘉宾、记者、领导已经到齐,包括作协苏主席。他一头花白头发,穿了件黑色的中山装,显得精神抖擞,正在跟其他获奖作者聊天,扭头看到沈瑶立马眼前一亮。 当时在评选获奖作品时,他就对沈瑶的作品印象深刻,只是意外她竟然这么年轻。 苏主席一脸和蔼:“小沈同志,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现在才见到真人。这次的《日出东方》写得真不错,期待你以后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啊!” 沈瑶赶紧回答:“谢谢苏主席,我一定会的!” 听到沈瑶来了,众人纷纷向她看来,尤其是记者早就准备好,跃跃欲试想要采访她。 可现在颁奖典礼还没有开始,接待员为了维持现场秩序,就让作家直接进会议室休息,并且告诉记者,等典礼结束后会专门安排出时间来对作家进行采访。 一群记者这才作罢,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瑶进了会议室。 不过也没忘跟摄影师叮嘱,等会儿典礼结束,一定要第一时间占据好位置,采访到沈瑶。 对于这位知名度享誉全国的年轻女作家,只要一登报,定能吸引不少人买报。 会议室里的作家都来自全国各地,有的已经年过半百,也有的才到中年,年轻男作者倒是不少,像沈瑶这么年轻的女同志只有一个。 众人打着招呼,沈瑶除了年轻,长相也很抢眼,明里暗里不少男作家都对她投以关注。 终于身边一位年过三十的女作家,好奇地为众人问出心中疑问:“沈作家,这么年轻,能写出《日出东方》这样的作品真不一般,冒昧问你一下,你结婚了吗?” 这句话一出,顿时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向她看来,沈瑶不好意思道:“谢谢您的夸奖,叫我沈瑶就行,我已经结婚了。” 一句回答让在场大半男青年都黯淡了视线,想也是,这么优秀的女性,怎么可能还单身。 不过也有人并不气馁,都是新时代,结婚有什么大不了,有什么比灵魂的共鸣更让人神往的,看过沈瑶作品的其中一位男作家方介民,痴迷地看向沈瑶。 自从看到沈瑶的作品,他就认为自己找到了契合灵魂的另一半,沈瑶书中的每一个字都能让他精神一震。 这是之前交往的所有女性,没能带给他的感觉。 沈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陌生人视作灵魂伴侣,她还想典礼为什么还不开始,萧羽会不会在外面等太久。 众人又随意聊了会儿,等到三点,典礼终于开始,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作家们被依次请到席位中,作协苏主席率先发表了热情的讲话欢迎每一位作家的到来。 随后就开始叫获奖作家一一上台领奖。 等颁奖环节结束,沈瑶代表所有作家发表获奖感言。 她今天穿着一身蓝底白黄的裙子,脚踩白色高跟鞋,站在讲台上语句清晰:“能获得这项荣誉我高兴也惭愧,因为真正该获奖的不是我,而是书中那些英勇奋战,不怕牺牲的英雄。在遥远的南疆战场,祖国隐秘的顽疾正在被他们豁出性命修复,是战士们不屈不挠的精神孕育出了这本书,没有他们,我今天不可能站在这里......” 台下掌声不断,沈瑶的发言令人泪目。 直到典礼结束,大家合影留念,早已等候在台下的记者蜂拥上前,围聚在自己想要采访对象面前。 除了一些成名较早的老作家外,最受关注的也就是沈瑶,一个个问题丢出来,让她应接不暇。 “沈作家,我是《红星日报》的记者,请问你的创作灵感来源是哪里?” “我们读过你的其他作品,从最早的《囚鸟》到现在的《日出东方》,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大的题材跨度呢?” “这次获奖后,你对读者有什么想说的?” 沈瑶保持微笑一一进行回应:“创作灵感起源于南疆采风的所见所闻。” “题材的跨度并不是一蹴而就,其实在尝试写《日出东方》时我也很忐忑,但我想把南疆战士的生活展现在大众眼前,是他们成就了我。” “感谢所有读者长久以来的支持,我会因你们的鼓励,努力写出更好的作品来回报大家。” ...... 应对完轮番的采访轰炸,沈瑶好不容易从会堂挤出来,赶紧去找萧羽。 谁知刚走到一半,突然身后传来呼唤:“沈瑶同志,你好,我是方介民,你还记得吗?刚才在你之后领奖。” 沈瑶回头看向陌生男人,说实话,今天见的人太多,实在没印象。 对方也没在意沈瑶的反应,自顾自拿出笔记本:“给我说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吧,咱们之后可以保持通信,常联系。” 我的老天爷,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普信男! 沈瑶摇了摇手:“不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方同志。” 方介民羞恼之余还想上前纠缠,眼前出现个男人,他一身白衬衫,轮廓锋利,清冷的眼神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心悸。 “离我妻子远一点。” 方介民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压得没火,讪讪退后两步离开。 沈瑶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萧羽:“我以为你回家了呢?等了好长时间吧?” “不久,刚好能赶得上英雄救美。”萧羽打趣道。 沈瑶白了他一眼:“去,赶紧回家,我都要饿死了。” “这几天怎么感觉你越来越能吃了呢?”萧羽疑惑地看了眼沈瑶的肚子,陷入了沉思。 经他这么一说,沈瑶也陷入了沉思。 好像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事儿了,她小时候掉进冰窟窿里后就一直月事不准,上个月没来她就没当回事,不过这都月底了,依旧也没音讯。 萧羽视线缓缓上移,跟沈瑶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都有了猜想,照这情况,怕是有了! 巨大的欣喜兜头罩来,萧羽将沈瑶猛地抱起,原地转圈:“我要当爸爸了!” 沈瑶吓了一跳,赶紧捶他:“先放我下来,还没准儿呢!” 怎么会没准,自己努力多久,萧羽心里清楚,等沈瑶坐稳,骑上自行车,连家都顾不上回,两人直奔医院。 不出意外当然是好信儿! 一时间,全家都围着沈瑶转,孩子还没生下呢,伺候月子的,给孩子买衣服的,照顾孩子的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顾城千里之外得到消息,给孩子买了足金的项圈专程赶回来,铆足劲儿要当孩子干爹。 萧羽怎么可能同意,两个大男人像是小孩子,见面就吵吵个没完。 这场拉锯战,一直等到沈瑶生孩子那天还没结论,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迎接孩子的注定是幸福安稳的一生。 沈瑶和萧羽的一生也注定走向圆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