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弱不禁风》 第1章 退亲后姐妹再交锋 姜时愿盯着桌上刚送进门的三角粽略有些出神。 她因着身体不好,所以糯食基本不碰,这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却因日头太大经不住晒,便躲在了这临江边的雅间之中,连带着外头的热闹都被隔绝了不少。 “累嫂嫂陪我了,这样好的机会,你原是该出门去瞧瞧的。” 她一张口,便是清丽婉转之音。 手里握着的那玉骨冰丝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一身水袖色的软烟罗裙,为其添了几分清冷,露出小半截手腕,那腕上带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通透圆润,浓郁中不失柔媚。 整个人慵懒如猫儿般。 甚是清闲。 “陛下隆恩,特意允了百官众家眷齐聚曲阳池看今年的龙舟赛况,原也是想热闹热闹冲冲喜的,你倒好,出门了也不往人前凑,外头说你因退亲一事不愿见人的话,瞧着倒成了真。” 回话的乃是坐在姜时愿旁边的一端庄女子。 发髻盘得一丝不苟,用几支并不张扬的珠玉簪子做点缀,纤细的背挺得直直的,一看便知闺中教养极好。 她正是姜时愿的大表嫂项氏,文渊侯府大公子之发妻,二人早些年便是闺中密友,如今成了一家人,自然更是比旁人多几分亲近! 手里拿了颗从岭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丹荔,项氏细细的剥开了外壳,露出里头滑嫩莹润的果肉便递到了姜时愿的面前,宠溺之态溢于言表,姜时愿接过那丹荔便细尝一口,凝脂而不溢浆,甘甜水润,这时节吃正好。 “外头人说外头的,我又不在意,关起门来过日子,谁有我这般自在?你说是不是呀,嫂嫂?”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颊因蕴热染上了两抹坨红,如霞彩般漂亮,端的是顾盼神飞,楚楚动人。 项氏笑笑,远眺起曲阳池里头的热闹,便引了话头说道。 “你那二婶还以为抢了淳王府的这门亲事有多得意呢?如今姜家二姑娘嫁过去还不满一月,听闻淳王妃已经着手在给世子挑侧妃了,新婚便要处理这些事,也不知她会不会后悔!” 后悔吗?只怕未见得。 表嫂项氏口中的姜家二姑娘,正是姜时槿。 她乃是姜时愿二叔之女,因着二叔去的早,留下她们那一屋子的孤儿寡母,二婶又只得她一个,父亲怜惜她们没了依仗,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尽力照顾着。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却不曾想倒是把她们母女二人的胃口给养大了,这才有了上元灯会姜时槿顶了自己的名声与那淳王世子两厢情浓之事。 一朝事发,二婶和祖母倒是求到了自己跟前,好说歹说,无非就是让二妹妹姜时槿替嫁罢了。 其实打从一开始,这门亲事姜时愿就不想要。 前世嫁过去受的那些委屈还历历在目,她原就想着要找机会退了的,却没想到那淳王世子竟让祖母和二婶给看上了眼。 无非就是觉得她病弱未必能都撑的住,所以才要捧了姜时槿上前去。 亲事不亲事的,姜时愿倒是从未放在心上过,唯独就是对她们这般不管不顾家中父兄前途,只想着法子的一心攀高枝的这心思多有厌恶罢了。 不过事儿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如今两家也“如愿”结了亲,她也就懒得再说三道四的。 “福也好,祸也罢,她既嫁过去了,好坏都得受着,我才不费心神在她那儿呢,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同舅母一起催催嫂嫂,何时让我也能抱上小侄儿啊?” 项氏被她逗得多有娇羞,一时间竟接不上话来,脸上挂着红晕,相比起姜时愿多了几分妇人的福态。 听着外头锣鼓喧天的又叫喊了起来,姜时愿原本还躺在摇椅上不想动弹呢,此刻倒是也生了几分好奇,起身走到窗前,用团扇遮了遮照过来的日头,看向曲阳池中的一片热闹,姜时愿嘴角也不由得跟着扬了扬。 “嫂嫂,快过来看啊,二表哥和三表哥皆在一队,看样子今日他们要夺魁了!” 项氏起身围过去,等定睛看到了赤黑相交,描金画彩的龙舟上蹲坐着的几十人皆一脸战意的看着终点时,便露出个有些玩笑的表情来。 “裴家表弟也在呢,阿念,怎么没看见?” “裴表兄?他也来了?” 项氏手指朝着远处一点,姜时愿顺着瞧过去,果然便看见了那人。 三十六香官中,他最是意气风发。 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此刻就站在那龙舟的最前头司鼓掌锣,鲜衣阔身,高挺魁梧,于日头下显得神采奕奕,手中的棒槌上束着一道红锦带,于风中随那旌旗一同飘扬。 “他三日前就到了西京,如今就住在家里头呢,祖母说改日办个家宴迎一迎,到时候你与姑父也过来热闹热闹。” 话音未落,姜时愿还没开口应下此话,便被身后之人说话给打断了思路,待二人回头看清楚来人是谁时,那项氏的脸上就挂了不虞。 只见那人身着月白色绣海棠花纹样长裙,花蕊以金黄丝线做底,上面还缀着些珍珠粒子,颗颗珠圆玉润,泛着点点光泽,头发也梳理的很是熨贴,同样以海棠白玉簪子绾着。 腰身细软,容貌清丽。 她正是抢了姜时愿亲事之人,姜府内的二房长女姜时槿,如今的淳王府世子妃。 “这世间事果然巧合,竟让我在这儿遇上了大姐姐和王家表嫂,外头那般热闹,怎么你们不去看呢?站在这儿怕是瞧不清楚吧,还是说大姐姐的病症又严重了,晒不得了日头?” 姜时槿自嫁人后,还未与大姐姐姜时愿见过面呢,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机会,自然是要上前来炫耀一番,项氏看她不爽已有多日,此刻听到她说这些酸言酸语的时候,立刻就怼了回去。 “我们站得高自然看得远些,倒是世子妃怎么不请自来了?” 只见她眼中的得意尚未消散,开口就被项氏的话给顶住了,闪过一丝惊讶后,便有些恼羞成怒的上头。 她如今可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不是过去姜府里头名不见经传的二姑娘了,因此听到项氏这般开口自然是不满的,端起架子冷笑一声便说道。 “王家表嫂好大的气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姐姐心眼小不满我与世子恩爱,这才让你冲锋陷阵的好一通骂呢。” 她的话,说的理直气壮,惹得项氏讥讽立显,却也逗笑了姜时愿。 原本姜时愿也不想与她计较这些,可如今她都找上门来了,自也是不能退的,于是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而后便坐定在了刚刚的那躺椅之上,脸上挂着两分无辜的便开口说了一句。 “世子妃多虑了,我们来这儿乃是应了清欢公主之邀约,眼下她去更衣了稍后就来,若是世子妃喜欢,不若便留下一道吃盏茶吧,说起来你们二人的关系才该是更亲近些呢。” 今日的姜时愿,特意在眉间以金箔添了朵牡丹样式的花钿,不大,却衬托得她原本就极好的面容更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可若是细看,就能瞧出她脸上宛若盖了一层白霜,没什么血色,若非那花钿添了几分精气神,只怕她看上去更是素净的厉害。 大绥朝的第一美人却是个打从娘胎就带了弱症之人,这些年,要不是以凝香丸养着,只怕姜时愿早就随病逝的母亲而去了。 她如今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姜时槿有入骨三分的冷。 那年她们刚从徐州来了西京城,好不容易得了个赏花宴的帖子,自然是要仔细打扮一番隆重出席的。 彼时的姜时槿不过是个区区五品小官之侄女,哪能比得上大姐姐姜时愿那文渊侯府外长孙女的名声,于是在被人误会自己是姜时愿时,姜时槿便没张口解释,心安理得的应了下来。 有了这名头,席面上那些贵女们自然相谈甚欢。 谁知说得正开心时就被清欢公主给砸了场子,当年她奚落自己的表情和言语皆历历在目,姜时槿丢了颜面不说,自此后那样的席面与她就再无瓜葛了。 所以,如今听到清欢公主四个字时,姜时槿就害怕,可目光扫过姜时愿那处变不惊的表情后,她兀自镇定的就回问了一句。 “大姐姐果然好派头,如今连清欢公主攒的局也能做主了,我若是当真留下,大姐姐不怕清欢公主怪罪吗?” 姜时愿知道她与清欢公主的那点小过节,因此也瞧出来她如今不过是强装淡定,继而笑了笑,手里的团扇也没停下来。 “怪罪不至于,说到底世子妃如今也是皇家宗亲了,日后少不了场合要见面的,清欢公主一向大度,必不会为过去之事再多计较的,不知世子妃以为如何?” 姜时槿默了默,咬牙看着面前笑容和煦的姜时愿,心中明知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可此刻却不能拿她如何! 旁边的项氏更是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仿佛自己稍有异动,她便要扑上前来,一时间姜时槿进退两难。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灵芝,瞧出来了自家主子的为难,立刻上前出声就解围说道。 “大姑娘见谅,世子妃出来透气的时候世子特意交代过,说要快些回去呢,怕待会儿离场时人多冲散了,不好一道回府的。” 丫鬟灵芝的出声让姜时槿不由的背又挺直了些,挂上往日那温润的笑容,眼神中闪过些满意,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清风明月般淡定的姜时愿,而后便做戏的说道。 “世子也真是的,我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还找不到回去的路吗?” “世子妃多虑了,世子也是怕您出门在外身边没个人看顾着不方便罢了,他特意叮嘱过奴婢,事事都要将世子妃放在前头才行。” 一番话,说的正中姜时槿的下怀,眉眼间皆是压不住的喜悦,随后便有些歉意的说道。 “既如此,那妹妹还是不打扰公主与姐姐,王家表嫂的雅兴了,先告辞,等改日再请姐姐和表嫂过府小聚吧。” 说罢,还不等姜时愿回答人就转身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算镇定,可一等下了二楼,脚步就匆匆了不少,似乎生怕撞见更衣而归的清欢公主,那她岂不是又上赶着要被再奚落一回。 见她这般落荒而逃,表嫂项氏忍不住的蔑然一笑。 “外强中干的货色,也真不知道那淳王世子眼睛都长在何处?竟为了这么个人,舍了你,简直是笑话。” 姜时愿浑不在意,前世会与那世子缔结良缘也是在上元灯会一见倾心的缘故,彼时的自己还以为这位是可托付的良人呢,却不曾想,终究是也是个瞧中她美色和家世的浪子罢了,所以这一世,姜时愿避了好几次,从未与那世子正面碰见过,自然就谈不上什么舍不舍的。 用个贴心温顺的貌美女子换下了病弱的自己,指不定那世子暗地里如何高兴呢,想及此处,她便上前安慰道。 “表嫂若是再气下去,就跟那肺鱼没什么两样了。” 说着还故意鼓起两颊,那模样可不就跟肺鱼受惊鼓胀起来一个模样吗,逗得表嫂项氏一声就笑了出来,这一笑,便是再大的气恼也跟着消了三分。 “你倒是个宽心思的,不过这样也好,为那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姜时愿颇为认可的点点头,随后拿了盏清茶,送到表嫂项氏面前,还未开口说上一句请喝茶呢,紧接着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山呼海啸的庆贺声。 二人走到窗边一看,果然是表哥们所在的龙舟夺魁了。 表嫂项氏眼中露出些意料之中的欣喜,看了一眼姜时愿后便开口说了一句。 “这几个小子倒是给文渊侯府长脸了,听说今年夺魁的队伍人人可得陛下一个亲允,也不知道他们会提什么?” “趁手的兵器,十足的金银,再不抵便是香车美人,总不过就是这些念头,还能有什么?” 皇帝恩赏,这是天家给的富贵,要的人往往比给的人的还精明些,自然知道什么该开口要,什么不该开口要,因此姜时愿兴致缺缺。 她出门这一趟,有些乏累了。 想着回去后还得吃药提提气,眉宇间便没了刚刚的闲散,而是透着几分淡淡的忧愁,才刚回身,就被表嫂项氏给拉住了,一脸看戏的表情,对着她就说了一句。 “未见得,瞧,裴家表弟上前了。” 第2章 裴家郎御前求药引 顺着表嫂项氏的话,姜时愿又探头出去看了看,她们在的雅间正好侧对着那皇家看台处,所以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裴子谡在众人的簇拥下,跨步昂扬的就走上了那看台。 姜时愿离他甚远,看不清楚具体的眉眼,可他身上自带着骄阳似火照苍穹的灼热之感,倒是与姜时愿记忆中的那位少年将军对上了。 裴家权势滔天,这位裴小将军也是天资傲人。 十五岁便七战七胜,力挫南边叛军,收复了包括繁城在内的九座城池,因此别说是在汉州,便是在整个大绥朝中,那都是盛名颇丰的。 人人都道他乃是大绥朝又一位冉冉升起的将星,却无人知道他竟会短命不得善终,死在未满二十的那个夏日里头。 姜时愿至今都还记得大绥皇室身着素衣,文武百官皆守孝三日的场面,百姓们人人哀戚,皆为悼念这位天妒英才的裴小将军,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心里头的叹息还未来得及感慨,便见他已经单膝跪在皇帝面前,而后朗声就说了一句。 “陛下隆恩,臣斗胆想跟您要四味无根之水。” 他这一开口,在场之人皆错愕不已,这样好的机会,便是求大好仕途,求美满姻缘皆有可能被应允的,怎么偏偏要起了这劳什子的无根之水。 “无根之水?什么东西?” 表嫂项氏也一脸奇怪的,倒是旁边的姜时愿淡淡的提了一句。 “雨,露,霜,雪。” “裴家表弟要这东西何用?” “大约是要用做药引吧。” 姜时愿病了多年,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致命的大病,可就是不见好,能得延命至今,皆因为服用着凝香丸的缘故。 那凝香丸的药引子里头,便有这四味无根之水。 收集起来说难也不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总归都是要年复一年,细致再细致才能保留得下来,因此她也在想,莫不是这位裴小将军的身边,也有人病了? 看台上,老皇帝一脸疲惫。 他身体原就不甚舒服,今日来都算是强撑着了,刚刚瞧得激动尚不觉得,但此刻歇下来了,人就有些脱力了。 看着面前的裴子谡,顿觉自己老了。 心中不免想起前些日子的裴家军又得胜而归的奏报,他还以为这裴子谡怕是要开口替裴家求些富贵呢,却没想到竟是无根之水,心里头绷着的弦略松了松,继而淡笑着就开口就朝着旁边伺候的公公问了一句。 “无根之水?得忠,御药房可有备着?” 那公公两鬓皆有霜色,但面上却多光滑,一身墨绿绸服熨贴的穿在身上,脚蹬厚底黑靴,尖细着嗓子很快就上前躬腰回答道。 “启禀皇上,有是有,不过日前清欢公主拿了些去,因此余下的量不多了。” “哦?清欢拿走了些,那丫头又要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吗?” “这个奴才就不大清楚了。” 提起这清欢公主,她正是老皇帝最小的女儿。 老来得女自然疼爱,且她出生的那一年,大绥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北边众族皆臣服,人人皆道她乃天降福星,因此她就成了王朝中最得宠的公主,百姓们私下常有议论,倘若她为男儿身,只怕皇位便要落于她之手了。 “既然有,那便都赐给爱卿吧。” “是,奴才领命。” 见此,裴子谡唇角多了几分坦然的笑,那双宠辱不惊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恭敬,自下而上的看着那老皇帝,如此骁勇善战之人表现出来的绝对臣服,让老皇帝一时间甚为满足。 “好了,下一个。” 龙舟竞渡胜者,不止裴子谡一人,因此接连上前,所求之物与老皇帝心中所想也差不离,因而笑着允准了大部分,还在排队等候中的二表哥王宽与三表哥王宏,看到裴子谡走下去的时候,便笑问了一句。 “我当你那么卖力是想求门姻缘呢,竟是要了些无用的东西,说罢,拿来做甚?” 裴子谡笑看着二人,并未搭话,可他那身材魁梧,俊朗无双的模样可是逗得周遭不少女子皆面有羞涩的偷瞄了过来。 瞧着他眉宇间露出的几分贵气少年感,二表哥王宽不由感慨了一句。 “你小子还是回汉州的好,留在西京城又要祸害不少人,瞧瞧那些贵女们,平日里都是王家哥哥长,王家哥哥短的,如今眼里头除了你,哪儿还能看见其他儿郎啊?” 三表哥王宏拍拍他的肩头,而后爽朗一笑。 “二哥这话好没道理,你自己能耐不行,怎么还怪上子谡表哥了?” “臭小子,去了汉州几年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呢?怎的,不姓王要改姓裴了?” 兄弟二人互相调侃着,却未曾注意到那裴子谡四下看了看,没在人群中瞧见他想找之人后,神色就淡漠了不少。 “晒死了,回去吧。” 这几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毕竟在汉州日日练兵的是他,光着个膀子在阳光下曝晒的也是他,那时候他可是发了狠的,恨不能把练得人蜕皮三层,如今这点日头就喊着“晒死了”,一听就知有猫腻。 可惜王家兄弟二人还没来得及细细往下问,那裴子谡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所到之处,人群中皆有低声惊叹之音,可惜一丝也落不在他耳中。 看台的热闹继续着,雅间中的姜时愿又入口了一颗丹荔。 酸甜的味道化在嘴里,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几分,正准备再拿一颗的时候,却被门口风一般的妇人撞进门时吓了一跳。 “舅母,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其他,正是姜时愿的舅母,如今文渊侯府的当家夫人,同时也是表嫂项氏的正头婆母。 年逾四十,保养的却极好。 身穿对襟绣折枝花插宝瓶的长裙,下摆处乃是素色的薄纱,鞋面上镶着颗明珠,配以繁复的鱼鳞纹,煞是好看。 若是不说年纪,只怕外人还以为她是位三十出头的贵妇人呢,事实上,儿子都有四个,除了最小的那一位,其余三个皆近弱冠之年。 “婆母安好。” 表嫂项氏上前一步就规矩行礼,那舅母王夫人虚抬了她一把,而后看向八仙桌上的东西就蹙眉略有责怪的说道。 “阿念的病,最怕热症,你还让她食这丹荔?” “婆母放心,儿媳盯得仔细,看着一大盘,实则就吃了三五个,您看,壳都还在那儿放着呢。” 姜时愿讪笑一声,乖乖的把手中刚拿起来的那丹荔就又放了回去,甜笑的看向舅母一脸无辜,怕她继续怪罪,立刻起身就走了过去,亲昵的挽着王夫人的手臂,开口问道。 “舅母不在看台前瞧热闹,怎么过来了?可是外头太晒,快坐下,阿念给您扇一扇,去去热吧。” 王夫人瞧她这一脸讨好的样子,也就懒得与她再多计较。 就着姜时愿的牵引,便坐在了那圆木椅子上,撇了一眼外头已经有些散场的热闹,一脸痛快的说道。 “你们猜,我过来的路上遇见什么了?” 舅母王夫人这表情,这神情,姜时愿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在淳王妃知道姜家李代桃僵后上门发怒时的饭后闲谈,所以这一次想也不例外。 “莫不是我那二妹妹又倒霉了?” “我们家阿念就是聪明。” 一阵无脑夸后,紧接着就把刚刚的所见皆说了出来。 “今日竞舟,小二他们船上有位姓赵的公子,正是奉常家的三郎,他出门的时候是带着家中妹妹们来的,赵家那两位小姐可听说过,风情万种着呢,听说今日见着淳王世子就有些挪不动道了,被人一挤差点掉进了曲阳池,世子爷英雄救美,那赵家双姝如今皆在他怀中哭得伤心着呢。” “你们是没瞧见,姜时槿那丫头的脸色有多难看,既要遮掩着夫君的移情别恋,还要装得一副大度容人的姿态,日子过成她那样,也当真是叫西京城内的众人笑话。” 王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幸灾乐祸的厉害,面前要是放几块夏瓜那就叫个应景了。 姜时愿将茶递了过去,略有无奈的说了一句。 “舅母说了这么多,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王夫人接过去便猛灌了一口,豪爽之姿不减当年。 她本就是武将人家出身,这么多年来,公婆疼着,夫婿宠着,四个儿子也都前程似锦的无需她怎么操心着,唯一遗憾的便是没能有个女儿。 姜时愿丧母后,王老夫人亲自南下去徐州将她接来了西京城,看到那才六岁且粉雕玉琢中却透着些孱弱的侄女,自然是巴不得当作心肝宝贝儿肉来疼。 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日日看得跟眼珠似的。 可就是这样在他们文渊侯府娇宠着养大的孩子,竟然被自己的嫡亲祖母和二婶给算计了,叫个惯会在人前做样子的姜府二姑娘给顶了亲事,为此她气恼了好些日子。 上门骂的骂,外头传的传,就是要叫西京城内的人家都知道这姜时槿是如何抢了姐姐姻缘的,所以今日见了这些,不痛快的说一说,她如何能成! 姜时愿和表嫂项氏对看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二人皆知道这便是王夫人的脾气,快言快语,喜欢一人巴不得掏心窝的宠着,讨厌一人恨不能在她落难时上前踩两脚那才痛快呢。 拉过姜时愿来坐到面前,王夫人左手抚上她的额发,还没等姜时愿开口说话呢,就从刚刚的幸灾乐祸中换了副面孔,心疼得说道。 “西京城中的好儿郎一抓一大把,从前是舅母瞎了眼,竟给你挑了那么个不成器的夫家,日后啊,定要擦亮了眼睛,给你再好好的选门亲事,才对得起你母亲啊。” 王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姜时愿的母亲尚在闺中。 一个爽朗大方,一个皎洁谦和,自然是对脾气的,因而王氏远嫁徐州的时候,哭得最伤心的莫过于王老夫人和她这位嫂嫂,待接回了姜时愿后,便将无女儿疼爱与对小姑子的思念,一股脑的加在了眼前这侄女身上。 养了近十年,自然是疼到骨子里头的。 姜时愿也知道舅母对她的这份心,因此好脾气的拉了她的手就如哄孩子一般的说道。 “行,舅母好好选,你挑中的人家必定是最好的,我一定欢欢喜喜的嫁过去就是!” “成,你安心等着就是。” 闻言,那舅母王夫人可是兴致高昂的很了,见此姜时愿与表嫂项氏对看一眼,二人皆压了压嘴角的上扬。 半个时辰后,外头的热闹散得差不多了。 老皇帝一打道回府,余下众人自然爹找爹,娘找娘,儿郎找女娘,自顾自的也跟着离开了,姜时愿目送着舅母和表嫂上了文渊侯府的车马驾后,自己也跟着进了眼前姜家的马车。 年前,姜时愿的父亲姜怀山因吏部考绩得了优,所以晋到了四品的宗正,管的乃是宗室亦或者外戚的事务,官没有多大,但权职还算分明。 因而姜家众人也跟着上了个台阶,来往之人也添了不少客气。 哥哥尚在书院进学未归,等的便是明年的春闱,因此姜时愿想着过两日得去广华寺替哥哥祈福才行,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着,刚巧就与淳王府的马车擦肩而过。 风吹帘起的同时,姜时愿与姜时槿姐妹二人看了个正巧。 姜时槿眼圈红了一片,此刻看向姜时愿的时候,眼神中透着些不甘示弱和愤怒。 今日清欢公主压根就没来凑热闹,自己竟被姜时愿给骗了! 还有赵家的那姐妹二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婆母这些日子本就盘算着要给世子找侧妃,如今看来赵家的人怕是闻着味儿来的,想到这些,姜时槿手中的帕子就搅得乱七八糟,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坐在她旁边的正是淳王世子。 只见他玉冠束发,眉目星朗,丝锦长袍衬得他玉树临风,腰间坠着的团纹玉佩华光流萤,定定的坐在车架中沉稳而淡然,面上毫无倨傲,仍旧挂着淡淡的笑,一如春日暖阳。 “夫人,看什么呢,这般入神?” 淳王世子侧眼瞧了过来,正好就撞见了姜时愿放下那布帘。 仅仅是一瞥,却被对面之人的美貌惊得有些讶然,急忙伸手去掀开那帘子,却见马车已经越走越远,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人是谁?怎么本世子以前从未见过?” 第3章 世子妃盘算眼前路 姜时槿心头一惊,暗道一声不好。 若不是因为大姐姐病弱不肯轻易出门,自己何尝能顶了她的名声与世子有这段情缘? 姜时槿一向明白,论家世她不如大姐姐,论美貌亦如此,所以在自己站稳脚跟之前,她是决计不会让世子见到大姐姐的,以免心生后悔继而对她生了怨怼,于是就遮掩着,还佯装看了看外头,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世子怕是瞧错眼吧,哪儿来的什么人?” 淳王世子掀帘朝外头细看过去,路上除了行人匆匆,还真是没什么人,一时间凝眉轻蹙,也有些不大确定了。 这西京城中的世家女子,他基本上都见过,可对刚刚的那一位却毫无印象,或许真是他瞧错了也不一定,眉头放缓,嘴边荡起一丝笑,想到今日投怀送抱的那赵家二女,不免有些心猿意动。 姜时槿冷眼瞧着自家夫君那动心的样子,心里头比吃了黄连还苦些。 她会铤而走险的顶了大姐姐去私会这淳王世子,原就是不想再过那无趣寡淡的日子了。 上辈子的她在大伯父的安排下,嫁了个唯唯诺诺的书生,生了几个资质平庸的孩子,娘家虽有帮扶,但也只是银钱上,到最后夫君也没爬到多高的位子。 能得几分旁人的优待,完全是因为长姐嫁入了淳王府。 她倒是高门大户里头尊贵的世子夫人,可怜自己上门访亲都要被门口的小厮调侃两句,这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一觉醒来,既回到了未出嫁的时候,那她这一世就得风风光光的活。 淳王府那样的富贵人家,该她去享。 世子爷那般的清贵俊朗,也该她去嫁。 最要紧的是,她能生! 上辈子的她可是生了三男两女,如今若是能在侧妃们还未入门就抢先怀上,何尝不愁好日子在后头。 想到这些,便觉得眼前这些所谓的抢长姐姻缘,被婆母刁难的流言蜚语全都不是事儿了,所以一心人指望不上,那她这世子妃的位子无论如何都得坐稳了。 慢慢铺平了手中的丝帕,捻起一角压了压眼角的粉,似乎这日子也没那么难捱了。 进了五月,这西京城的天就开始一路向热。 滚浪似的天气,连风都不曾见一丝,要不是屋子里头放着寒冰,只怕姜时愿又要发病了。 每次热症一上来,她就容易犯心悸咳嗽的老毛病,因此她周身所用之物,大多都是凉玉所造。 尤其是夏日炎炎的时候,床上铺的是冰丝被,手里握得是寒凉玉,平素女子最怕的就是这凉体之症,她倒是没这烦恼,尤其是每次月事来的时候她都浑然不知,若不是裤裙脏了,只怕还在贪凉吃冰呢。 丫鬟流华刚进门的时候,就见姜时愿斜倚在临窗边的坐炕之上,腰上枕着一个冰丝靠枕,身着浣月纱制成了抹胸长裙,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花开牡丹,十分惹眼。 “姑娘,香瓜送来了。” “嗯,放着吧。” “是。” 姜时愿体热,因此燥火的瓜果不能随意乱吃,但她这院子里头却总是供应不断,无非就是她闻不得香片,只能以瓜果蔬香做些点缀罢了。 流华将那盘摆放好的香瓜放在了缠枝花纹样的紫檀木小几,而后顺手就将桌上的话本子给整理齐,紧接着便从柜子里头拿出一个不大的白瓷瓶,轻抖了一颗红色丸药出来后递了过去。 这便是姜时愿每隔三日就要服上一颗的凝香丸。 就着黄柏煎好的水,将那丸药化了进去,眼瞅着很快就融在里头,姜时愿便一饮而尽,味道略有些苦,但这么多年都从未断药的服用着,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流华递了帕子过去,姜时愿略擦了擦嘴角。 “父亲回来了吗?” “二门上的小厮还未曾露面,八成是主君未归呢,姑娘莫着急,反正侯府的家宴是定在下午,还有三两个时辰呢。” 此前表嫂项氏就与她提起过,家里头要办家宴为裴家表兄接风的,这不,昨日就派人送来了消息。 姜时愿想早些过去陪陪外祖母,因而略有些着急。 正想着呢,就见外头掀帘进来了个丫头,圆脸杏眼,可爱的就跟个包子似的,丫鬟绿萝快步走到姜时愿面前便兴奋的说了一句。 “姑娘,主君过来了。” 她早就跟二门上的小厮提前打过招呼,因此父亲一回家,便引他到自己的院中,起身穿鞋,刚准备去门口迎一迎的,结果就见姜怀山跨步而来,面有急色。 他如今也是年过四旬之人,明明日日都在官场上与人打交道,却没有丝毫谄媚权贵之色,反而随着年岁的增长平添了几分文人的傲骨,此刻身着石青色圆领长袍,领口处因为急匆匆的赶过来,略被汗水有些浸湿了。 一见到姜时愿,那姜怀山的眉头就蹙成了个川字,走上去立刻嘘寒问暖的就说道。 “二门上的人说你有急事寻为父,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为父着人拿了拜帖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他这着急的口吻,让姜时愿心中倍感温暖。 离家十载,她想过或许爹爹对她没那么熟稔了,因此刚归家的时候处处都讲规矩,连带着说话也滴水不漏,如同住在旁人家里似的,可也就一瞬间的事,她看着父亲两鬓的几丝白发和眼圈发红的样子就明白了什么叫血浓于水。 父女亲情终归是不会被岁月消融的,反而还因距离而产生的愧疚和思念愈发加深了,于是姜时愿上前行礼就巧笑嫣然的说了一句。 “女儿无事,让人在二门等着爹爹,是想着今日要去侯府用膳的,女儿有些想外祖母了,可又觉得独自过去爹爹怕会担心,所以才说等着您回来,即刻过去呢。” 姜怀山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别的似乎都还好,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而后宠溺又无奈说了一句。 “行,等我回去换身衣裳,咱们就出发。” “爹爹说了算。” 从听时轩离开后,姜怀山就回了自己在的怀心院。 此处乃是姜府正中的院子,地势开阔,门前靠墙的地方种了一片竹林,每每清风徐来的时候,那竹香就能顺着风钻到鼻子里,让人心旷神怡的厉害。 姜怀山刚进院子门,就见姨娘杨氏等在那儿呢,手里还提了个食盒,整个人温婉娟秀,透着南边女子的柔情。 “奴婢见过主君。” “等很久了吗?” “没多会儿,三姑娘这两日嚷着要吃冰酥酪,所以奴婢就做了些,想着主君也爱吃甜口的东西,就送一碗过来给您尝尝。” 一边说话,二人打帘就进了屋子,里头放了冰,可比外面凉快多了。 杨姨娘将食盒放在八仙桌上,立刻就上前去替姜怀山更衣,换上一身清爽些的薄衫袍后,他才落座下来,拿出那碗冰酥酪尝了几口。 “你的东西向来味道好,不过夏日贪凉是会坏肚子的,日后还是少给纾儿做吧,多保养着身体日后也少吃苦些。” “是,奴婢知道了。” 姜怀山口中的纾儿,自然就是杨姨娘生养的姜府三姑娘,姜时纾。 府里有个病弱的大姐姐,出头的二姐姐,她这顺位的三姑娘就愈发不起眼了,姜时愿母亲王氏在世时,倒是时常带着她们姐妹出席各种场合,从不以嫡庶论贵贱,因而杨姨娘打从心底里头感激大夫人。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大夫人就去了。 后院归老夫人管,她又因听了二夫人张氏的撺掇,所以时常瞧不上她们这些姨娘以及她们所出的子女,别说是着人到府中相看了,便是日常的席面也未曾想过要带她们去露露脸,因此杨姨娘便着急了起来。 眼看着女儿年纪一年大似一年,明年的这时节便要及笄了,可家里头连个问亲的人都没有,她做娘的如何能不担忧? 手中的帕子搅了搅,可还是没能张口说出一句完整话来,姜怀山在朝为官几十年,也算是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在身,见面前之人欲言又止的,约莫着就猜出来些她的心思了。 “怎么,可是纾儿有事?” 杨姨娘苦笑一声,放下心中的那点介怀后,颇有些委屈的就说道。 “府里头二姑娘上月已经嫁了,奴婢就生得三姑娘这么一个孩子,也是盼着她能觅得良人的,不求对方如何大富大贵,只要家世清白,人也体贴上进就好,但奴婢去见过老太太几次,皆被打发了回来,院里也没个能理事的主母,此事一直拖着没个定论,所以奴婢也是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去求告了,这才来求主君能够垂怜,三姑娘明年可就及笄了,她出身原就低了些,若是年纪再拖大了,只怕好人家会瞧不上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泪一直隐忍不发,姜怀山看在眼里,心中也多了几分愧疚,叹息一声便说道。 “怪我日日在外头忙公务,都忘了纾儿也到年纪要议亲了。” 他并非好色之人,此生唯一妻一妾。 自夫人过世后,他也就歇了再娶的心思,房内有个体贴入微的杨姨娘伺候着,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来,倘若不是她今日来哭求这一番,自己还真没想起这些事情来。 于是,伸手拉了她一把,让其坐到面前来,杨姨娘觉得于规矩不合想要拒绝,可却挣不脱主君的手,只好半坐在那圆凳之上,略有不安。 “今日我要带阿念去侯府看望岳母大人,纾儿若是无事,就让她一并去吧,自阿念回来后,她们姐妹二人还没怎么相处过呢,说起来也该互相照应些的。” “哪里哪里,三姑娘什么都不会,要照应也是大姑娘心善多顾及她这妹妹些罢了。” 杨氏从不逾矩,良妾出身的她当初若不是因为家道中落,也不会入府为妾,因此十几年如一日的从未在这院子里头耍过什么心思,用过什么手段,这一点姜怀山看得明白。 “等过些日子,上京赶考的学子们就要齐聚西京城了,我寻人好好的访一访,挑几个家世清白,人也和善的相看相看,若是个有能耐的,往后纾儿的日子也能过得松快些。” 听到这里,杨姨娘恨不能给主君姜怀山磕几个,满含热泪的就感激说道。 “多谢主君,奴婢不求对方家世如何厚实,只要别让三姑娘吃苦头就成。” 她的要求从来不高,姜怀山也明白,因此扶她起来后,便嘱咐了一句。 “先回去告诉纾儿吧,今日乃是侯府家宴耽误不得。” “是是,奴婢这就去。” 杨姨娘走的时候,高兴的连食盒都忘拿了,快着步子的就跑到三姑娘的云纾阁里头将这好消息告诉之,而后手脚利落的给女儿收拾打扮了一番,便带着她去了听时轩。 正屋里头,姜时愿听说三妹妹过来了,略有些错愕,可日头这么大,让她们在外面候着也不是回事儿,所以便张口对丫鬟流华吩咐了一句。 “请三妹妹和杨姨娘进来说话。” “是,姑娘。” 杨姨娘略有些紧张,她自大姑娘回府的那一日拜见过一回后便再没靠近过,怕外头人说她攀附嫡女,如今带了女儿上门,总觉得有些不妥,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舍了那最不值钱的面子和尊严,还望这大姑娘人能如同从前的大夫人般心善些,对三姑娘也庇佑一二才是。 进了门,杨姨娘与三姑娘姜时纾就上前请安说道。 “奴婢见过大姑娘。” “妹妹见过大姐姐。” 母女二人都是最温和不过的性子,这让姜时愿想起了一些从前事,那时候她病弱又不善女红,因此嫁衣还是杨姨娘和三妹妹一并帮着绣的。 针脚细密,用色考究。 事后多年都还有人说她当年的嫁衣巧夺天工,她也存了心思想感激一二,却听说三妹妹远嫁望州,杨姨娘也跟着病逝了,这才歇了心思。 如今见她们二人齐齐出现,这才又勾起了她的回忆。 嘴角含了笑,起身就去扶了二人一把,让流华和绿萝给她们二人搬了凳子过来,便轻快着声音的问了一句。 “姨娘和三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奴婢……奴婢听说主君要带大姑娘出门,所以央求了主君能带着三姑娘也去外头见见世面,这孩子自大夫人去世后,便没怎么出过门了,一直关在屋子里头养的都有些怕生人了。” 第4章 家宴前侯府众生相 杨姨娘的话刚说完,姜时愿便明白了。 要在姜家的后宅里头讨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祖母刻薄寡恩,二婶见利忘义,从前母亲在的时候还可约束一二,但现在可是她们二人掌权,厚待就别想了,恐怕连基本的用度都未免能给足。 别的不说,只瞧杨姨娘与三妹姜时纾的衣着打扮皆是前些年的样式,姜时愿就知道二人登门所求为何了,恬淡一笑继而说道。 “是我疏忽大意了,回来这些日子一直身体也不大舒服,想着怕过了病气给大家就没有找你们来说话,今日的确要出门,去的是外祖家,本就是家宴,三妹妹若是跟着去倒也无妨。” 她真诚的语气让杨姨娘立刻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多谢大姑娘体恤。” 说起来今日便是被拒了,她也挑不出大姑娘的一点错来。 可姜时愿如今这谦和的样子,让杨姨娘不禁想起了从前大夫人还在的时候,那时她们吃穿用度上从未被克扣过,也不曾因着要出门这般的为难。 杨姨娘不是嘴甜之人,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恭维之话,反而是姜时愿对着略有不安的姜时纾暖风和煦的笑了笑,随后便让绿萝送来了一碟子玉都糕,让二人尝尝。 “我身子不好,所以平日里不爱吃糕饼什么的,不过这玉都糕却不同,软软糯糯的,倒是好下口的很,三妹妹尝尝看吧,我记得你爱吃甜的,这东西想必会合你胃口的。” “大姐姐,还记得我喜欢吃甜的?” “我离家的时候也有六岁大,该是记事的时候了,我还记得母亲在的时候,你也时常到她屋里来找我玩的,姐妹情分难得,既然我回来了,那咱们之间就不该生分的,日后你若无事时常过来坐坐便是。” 姜时纾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府中不起眼的庶女罢了,自是不配到人前来凑的,所以一门心思的就是躲在屋子里头,以刺绣打发时间罢了,却没想到,眼前这如月下仙子般的长姐竟还记得这些从前事。 一时间,心里头纷扰不断。 最后噙着泪的拿起了一块玉都糕轻咬了一小口,果然软糯中带着几分清甜,是她爱吃的味道,而后仰头起来对着姜时愿笑了笑,那张小脸上褪了不少紧张,多了些感动。 正吃着呢,就见姜怀山进了门。 换了衣裳以后的他,更添几分儒雅风流之态,他一进来,众人起身就行礼说道。 “见过爹爹。” “见过主君。” “都准备好了吗?好了咱们就出发,免得让岳母她们久等。” 姜时愿看了三妹妹姜时纾一眼,见她拍了拍嘴角的一点糕饼残渣而后点点头的样子就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 “女儿都准备妥当了,即刻就能走。” 见此,姜怀山简单言语了两句,便带着姐妹二人出了院子。 杨姨娘站在原地,眼神略有不舍的看着,直到三人没了影子,这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离开。 马夫一扬鞭,车子就驶离了姜家所在落英巷。 走的时候日头有些西下了,余晖撒满天空,将整个京都都照得好似镀了层淡淡的金光,看门的小厮见他们离开后,偷摸着就溜进了二夫人张氏在的院子。 “没看错?” “没看错,主君确实带了两位姑娘一同出的门,说是要去文渊侯府吃家宴,门口的小厮说三姑娘还好生打扮了一番,想来过去也是有其他目的吧。” 凑近说话的是位体胖些的妈妈,姓齐,眉眼吊稍着,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而坐在那八仙桌上用着金盏雪燕窝炖盅的便是府里如今最得意的二夫人张氏。 只见她着明红绣团纹花的云织长裙,外罩同色的薄衫,清清瘦瘦的,看上去略有几分刁难相,尤其是那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一看就知道她对三姑娘能去文渊侯府一事颇有不满。 “槿儿出嫁还不足一月,怎么,隔壁院的杨姨娘就眼红了?也想送自家姑娘进侯府不成?” “哪能啊,咱们二姑娘嫁世子那是月老亲连的红线,天赐的良缘,这三姑娘怎可相提并论?再说了就她那般模样和才情也想入侯府,不是痴人说梦吗?二夫人瞧好吧,便是入了侯府也同她娘一样,不过是做妾的命罢了。” 齐妈妈的一番话,说得二夫人张氏心里头畅快多了,勺子碰碗,大口大口的把那燕窝送进嘴中后,就眼露算计的说了一句。 “好几日没去老太太跟前伺候了,收拾一下,拿上槿儿上回让人送来的鹿茸膏过去看看吧。” 齐妈妈立刻反应过来,笑着应了。 她们主仆二人这一肚子的坏水且等着往外倒呢,御街上略有些急驰的马车中,许久未曾出过门的姜时纾则忍不住的往外头探着看。 文渊侯府位于西京城偏东北角的方向,从姜家过去要横穿过三条主街,其中就包括了自南向北一路直上的丹阳道。 丹阳道,乃是御街。 若是皇家有仪仗出巡之时,自然是封街封道,万民跪拜于两侧,不得上窥天恩的,可今日却是寻常日子,因而路上行人众多,许多人沿着御街两侧,看尽西京城内繁华。 街上到处都在叫卖吆喝着,因着快到饭点时候,所以香味溢满了整条御街,有些在铺子里头,有些则是靠在御河边上简单的支个摊子就卖起糖水馄饨来。 如此热闹,姜时纾从未见过。 自然是好奇的。 “说起来,女儿虽然在西京城待了十年,可这城内好些地方也没去过,改日若是爹爹休沐了,带我们在城中转转可好啊?” 姜怀山坐在马车中闭眼歇息之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睁眼一瞧,正是女儿姜时愿。 话虽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但那意思姜怀山瞧得明白,是为着旁边妹妹说的,伸手摸了摸下巴颏儿上垂顺的那山羊胡子,便应了一句。 “五月乃是恶月,天地交泰的日子不好出门闲逛,待到七月初吧,听闻揽月楼要办场乞巧盛会,到时候为父带你们姐妹出来逛逛,也凑凑这热闹。” 听到这话,那姜时纾眼中多了不少期待。 她在徐州的时候就没怎么出过门,来了西京城更是如此,所以什么揽月楼,什么乞巧盛会听都没听过,若不是今日大姐姐提了一句,只怕爹爹也不会想到这些。 因而感激的看了姜时愿一眼,而后恭敬的对着姜怀山说道。 “女儿听爹爹和大姐姐的。” 她素来乖巧,从未让姜怀山烦心过,看到她这一脸温顺谦卑的样子,姜怀山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就体贴的回了句。 “后院乃是老夫人做主,许多事为父也知你与你姨娘受委屈了,明日为父让人去成衣铺子给你挑几套好看的衣裙,夏日到了,宴会也多,姑娘家少了这些可不行。” “爹爹送衣裳,那女儿便送盒首饰过去吧,我这样的懒性子平日里最怕戴那些东西了,留在女儿屋子中也是埋没,反倒是三妹妹可别嫌弃才好。” 姜时纾一听这话,连忙就摇手起来,眼神中也带着些局促不安,立刻就回话说道。 “爹爹与大姐姐的心意,我怎敢嫌弃?只是我一个门都不怎么出的小丫头,穿戴着这些东西总归是招摇了些,所以还是算了吧,眼下的衣裳首饰就很好了。” 姜时纾是个知足的性子,这一点与杨姨娘一样。 可姜时愿却不希望她在大好年华里头永远这般素净,尤其是看多了舅母和表嫂后,她心底觉着女子就该如此,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在夫家都该被娇宠着,仔细呵护着才是。 因而,起了些心疼的念头,看向姜时纾的眼神里头也多了些安慰。 “一家人不说这些虚话,三妹妹只管收下便是,花一般的年纪自然是该好好打扮打扮的。” 姜时纾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 她与大姐姐见过面的次数不多,可她对自己的这份关怀却很难得。 原先在后宅,她曾听祖母和二婶提起过的大姐姐该是个病弱又难靠近的名门贵女,没想到竟这般谦和,自然对姜时愿生了不少亲近的念头。 瞧着她脸上散去了些局促不安后,姜时愿发自内心的为她感到高兴。 父女三人闲话家常着,没多时就到了。 姜时愿一行人刚下了马车,便看见门前已经侯着多时的管家庆伯了,他见着姜家人过来,脸上便挂了笑立刻上前就请安说道。 “老奴见过宗正大人,见过大姑娘。” 随后眼神在姜时纾身上打量一二,便恭敬的问了一句。 “这位是……” “庆伯,这位是家中的三妹妹,今日跟着我们一道过来拜见外祖母的。” “原来如此,老奴见过姜三姑娘。” “见过庆伯。” 姜时纾略有些紧张,立刻就回了个半礼,深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惹得侯府里头的人瞧不上。 相比起她的拘束,姜时愿此刻有种鱼儿入水的欢腾。 看着这熟悉之地,她脸上挂满了明媚的笑意,本就生得好看之人,这一笑更是嫣然无芳。 “外祖母这几日可都好好的?” “都好都好,只是老夫人总记挂着大姑娘,胃口比从前要少了些,但裴家表少爷和三少爷回来后,逗着老夫人顿顿都又能吃下一大碗了。” 一旁的姜时愿听言,便轻笑了一声。 “外祖母还是如从前般孩子性。” “大姑娘说的是,里头请吧,府里头侯爷夫人和少爷们都等候多时了。” “行。” 说罢,三人就在庆伯的引路下,入了文渊侯府的门。 与姜府的素雅布局不同,这文渊侯府扑面而来的便是富贵气势,入眼皆是繁复的亭台楼阁,一步一景,曲水流觞间皆是雕梁画栋的阔气。 文渊侯府祖上乃是管过盐运司的,那可是个肥差。 四十年前,老侯爷又接过了这一任职,孤身前往江南巡视调查,路上多次遇险不说还一颗丹心向皇权,最后帮着国库收回了近八成的利润,立下不小的汗马功劳。 老皇帝自然也是瞧在眼里的,知道他并未假职务之便谋私利,于是就厚赐了不少,再加上侯府此前的积累,倒是十足十的家财万贯了。 几人入了垂花门,只见两边皆是抄手游廊,当中的穿堂放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插屏,绕过那插屏后便是正院。 姜怀山虽是这家的姑爷,但也不好直接去后院,于是就留在了前厅等着妻兄侯爷和侄儿们过来,而姜时愿则带着妹妹姜时纾继续往前走。 前厅往后便是一片穿山游廊的厢房,入眼一看,正经的五间上房恢弘的立在那里,门前还站着不少丫鬟婆子,一见到几人过来,立刻就行礼问安,规矩严谨着呢。 当中,一个有些面善的丫鬟快走了几步就笑迎了过来,落落大方的行礼后便说道。 “刚才老夫人还说呢,怎么大姑娘还不来,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画眉的嘴可真甜,看样子外祖母房里的那些丹蜜怕都是赏了你吧。” 姜时愿调侃了一句,那丫鬟画眉倒是也不恼,连忙打了帘便将她们往里头请,而后回了一句。 “大姑娘到。” 姐妹二人一进门就瞧见了位鬓发如银的老夫人坐在正中听着儿媳孙媳说话呢,一见姜时愿进来,还未等她拜见呢,就先一步快走过来,搂入怀中心肝肉的喊了起来。 “小没良心的,说好了回家几日就要来看看外祖母的,你倒好,去了十天半月的也不见你差人送个信儿回来,你也不怕外祖母想你想的难受?” 王老夫人一身富态,满脸圆润。 端的是鼎盛人家才有的老太太之神韵,眉眼皆慈爱的看着姜时愿,瞧着瞧着竟落了泪,惹得姜时愿立刻拿了帕子就给她擦拭道。 “外祖母宽宽心,孙女这不是来了吗?” 后头的舅母裴氏和表嫂项氏一并走了过来,也连忙安慰着王老夫人就说了句。 “今日是团圆的日子,老太太可别伤心,要是你哭得眼圈红了,只怕外头那几个小子又要闹腾着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逗您开心不是。” 听言,姜时愿长长的扬了一声,眼中含着笑的便问了一句。 “孙女可听庆伯说了,三表哥和裴表兄来了后,祖母高兴的日日都能吃下一大碗饭呢,看来祖母说的想孙女,怕也只是兴头儿上的事儿了吧。” 她这一出声,王老夫人就笑骂了一句。 “那俩皮猴儿一样的性子,日日就在我面前耍宝,不笑都要被逗笑了,笑得累了自然是多吃几口饭的,你今日回来也瞧瞧,看他们这回又要拿些什么好玩的东西出来?” 王老夫人这话一开口,屋子里头的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们一家人说话说得热闹,倒是站在旁边的姜时纾有些站立不安,略显局促。 第5章 表兄弟热闹齐登场 表嫂项氏瞧见了她的局促和紧张,于是亲切的上前拉着就问了一句。 “这位姑娘是谁?我从前怎的没见过。” 王老夫人这才把目光从姜时愿的身上收了回来,侧眼瞧了瞧,略有些熟悉。 “莫不是你家中的三妹妹?” “还是外祖母厉害,一眼便瞧出真章。” 被点了名,那姜时纾自然也是要上前行礼的,她可不是大姐姐,与这一家子乃是骨肉血亲,说破大天去,她也就是跟着来沾光的,所以一点傲色也不敢有。 “姜家时纾见过老太太,见过侯夫人,见过大少夫人。” “既你是阿念的三妹,就不必拘礼这些俗称了,与她一样,唤我们做外祖母,舅母和表嫂便是。” 开口说话的是舅母裴氏,她原先就是个不计较这些虚礼的性子,难得自家外甥女带了个姑娘过来,想必关系也是不错的,因而对她可比对那姜二姑娘多了不少和善与耐心。 “时纾不敢。” 可好好的善意却被人给驳了回来,抬眼看过去,见她仍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舅母裴氏便不再多言语了,说到底她还是喜欢热闹些性子的人,这样一味谦卑的,反而在她这处没讨了什么好。 姜时愿看到舅母唇边的笑淡了下来,心里头就跟一汪水似的透亮着呢,知道三妹妹的脾气与舅母不大对付,可性子这东西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变通的,因此她也就没再多提。 扶着老太太坐下后,便见刚刚与她闲话了两句的丫鬟画眉并鹦哥斟了茶送来,放在姜时愿与姜时纾的旁边。 姜时纾顺着坐在了最末位的紫檀木刻寿桃送喜的圈椅上,背挺得直直的,脑子里头都是出门前姨娘交代过的不可生事,因此小心翼翼的很。 上座。 王老夫人拉着姜时愿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表情中带着几分严肃的担忧便问了一句。 “怎么样?这次回去可还好?” “好,都好,爹爹疼惜女儿,您老也是知道的。” “哼,还疼惜呢,自家姑娘的姻缘被人替了也没见他多说几句重话,要不是你舅母上门去骂了一通,只怕她们还以为你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呢!你放心,若是再敢有下次,外祖母便是撑着这把老骨头也是要去瞧瞧姜家门里头都是些什么破落货色,敢这般欺辱你!” 王老夫人骂得难听,压根就不顾及这门多年的姻亲之缘,姜时愿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若是爹爹姜怀山到了老太太跟前来,只怕还要被骂得更狗血淋头些呢。 见此,姜时愿也是一脸无奈。 但她也明白,外祖母是对自己疼惜到骨子里了才会有这样的话说出口,因而还是劝慰着。 “外祖母就别生气了,上回御医来时就说过的叫您要保养好身子,别整日多思多想的,爹爹有爹爹的无可奈何,祖母一个孝字压身,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了,不过孙女也不想嫁,所以才应了退亲一事,再说了舅母不是也提了吗?要给孙女再找好的,总不会满西京城就淳王府一门亲吧,您拿这些不着调的事情来气自己,这可不划算。” 她的劝慰每一句都入了王老夫人的心尖,连带着一旁也怒气有些上来的舅母裴氏都听得压住了火。 “阿念说的是,这样不堪托付的人家还是别嫁进去的好,老太太宽宽心,儿媳一定好好的寻,这一次便要挑个最好的,如此才能与我们阿念相配!” “行,这次要是挑中了,便把人叫到我跟前来瞧瞧,要做我孙女婿的人必须样样都是拔尖的才行!” “成,儿媳知道了。” 她们婆媳二人的关系向来融洽,因此说话的时候并未有其他人家那般拘礼,反而就跟母女似的,听得姜时纾好生羡慕。 难怪大夫人从前那般和善贤惠,大姐姐又如此耀眼动人,生长在这样的家族里头,当真是好福气啊,联想到自己与姨娘在家中过的日子,不免有些自怜,可她还来不及多想呢,就听外头传了一声。 “老太太,侯爷差人过来说花厅已经备好了饭菜,说是问问您可否移步过去了?” “瞧着天也不早了,饿了吗?外祖母特意让厨娘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这次回来多吃些,我瞧着你小脸似乎瘦了点呢。” 王老夫人心疼的看着眼前这唯一的外孙女。 她嫁给老侯爷多年,只得了两子一女,其中一个还在小时候便早夭了,因此对这一男一女皆是呵护备至,谁知道女儿也没了,当然只能是把万千宠爱转移到了姜时愿的身上。 天冷了送羔毯,天热了送凉玉席子,平素里连重话都不曾对她多说过一句,日日都放在身边娇养着,突然这么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老太太自然是舍不得的。 而姜时愿也是个好脾气的性子,扶了老太太起身后就说了一句。 “成,那孙女待会儿多吃点,也像外祖母一样,吃上一大碗如何?” 三言两语的,姜时愿就把王老夫人给逗笑了,舅母裴氏扶着老太太的另一边,随后便一道出了门。 表嫂项氏走到姜时纾的旁边,温和从容的说了句。 “三姑娘别太拘谨,这侯府里头的长辈们都和善着呢,祖母慈爱,婆母爽利,待会儿你还要见着几个表兄,他们的性子也热闹的很,你瞧了便知道。” “多谢大少夫人提醒,时纾知道了。” 表嫂项氏见她一副严厉规矩的模样,倒是和婆母裴氏的想法不同,见多了高门大户里头那些性子张扬的小姐后,她反而对这种谦卑温顺的姑娘多几分喜欢。 因而才会特意上前去提醒对方一句,随后带着她也朝花厅走去。 侯府气派,从正院屋子行至花厅要绕过那些穿山游廊,来时就顾着紧张了,此刻往下走的时候,那姜时纾才多余看了几眼侯府里头的风光,煞是漂亮。 花厅就落在一片疏林如画的临水之轩上,从厅内往外瞧去,正对着一片红叶翩翩的杉树林,一边走那表嫂项氏还一边与那姜时纾说道。 “现在还不到秋日,所以那杉树林还绿着呢,等到了吃秋蟹的时候,让阿念带你一道过来,咱们一边赏红叶,一边饮蟹酒,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大姐姐可以饮酒?她的病不要紧吗?” “别看她有热症,酒量可比我好,再说了小酌怡情,不打紧。” 姜时纾轻点了点头,她对大姐姐的病症了解甚少,所以这位大少夫人说是什么便就是什么。 漫步间,几人就到了那花厅。 还未进门呢就听到里头传来笑声,外头的婆子扬着嗓子的喊了一句。 “老太太到,夫人到,大少夫人到,大姑娘到,姜三姑娘到。” 话音刚落,就见里头原还凑在一起的众人就散开快步走到门前,姜时愿扶着外祖母进去的时候,恰巧就看见了那背身而立的少年转了过来。 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天然的贵胄之气。 斜眉入鬓,双眸含情,唇边挂着些懒散的笑意,但若是细看,那眼眸中却潋滟着些不怒自威。 且这人的打扮也与其他儿郎不同,原本就身型挺括,今日还穿了件赤金蟒纹箭袖的袍子,显得愈发魁梧高大,脚蹬黑色朝靴,腰间系了根金螭纹样的腰带,衬得他更是细腰宽肩,惹眼的很,那腰带上还缀着块长穗的团玉,鎏金刻着个劲骨方遒的裴字。 他正是姜时愿舅母裴氏娘家的外甥,裴子谡。 也是汉州裴家军中的人人听服的裴小将军。 只见他笔挺的走了过来,看似闲散,可一步步的却自有军中上位者才有的威压,王家兄弟四人也算是西京城里头有名的富贵俊俏郎,可被他这么一衬,反而是显得有些暗淡了。 那比女子还要精致的脸庞,却没有一丝诡谲阴柔的气息,反而如同灼灼昭阳,好似他一出现,令天地万物都跟着有些失色了。 “子谡见过老太太,见过姑母。” 舅母裴氏看着这个外甥,满眼皆是得意。 哥哥嫂嫂都是那般严肃克礼之人,倒是生了个如耀眼之辉的儿子,有他在,连自己亲生的那四个也瞧着普通极了,于是开口就笑着提了一句。 “今儿你可是主角,待会儿多喝几杯才是。” “姑母放心,在喝酒一事上子谡还没得见过旗鼓相当的对手呢!” 他本就是个海量,且在军中喝得都是烈酒,如西京城里头的这些佳酿不过润嗓罢了,丝毫不惧。 如此不自谦,倒是让旁边站着的二表哥王宽和三表哥王宏有些玩味的看了过去,低声对着旁边的丫鬟吩咐了一句,很快那桌上就多了几个芍药大的空碗,静待人领呢。 花厅宽敞,便是十几个人站在里头也不显拥挤。 裴子谡站在那五六个男子中间,本就最耀眼的,姜时愿对着在场之人就行了礼问了安,轮到裴子谡的时候,她倒也不怯,落落大方的就问好说道。 “阿念见过裴表兄。” “表妹有礼了,身子可好些?” “药不曾断过,自然精神也好,谢过裴表兄关怀。” “那就好。” 一旁的姜时纾也跟着问候了裴子谡一句,可他却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今日是为子谡接风,难得妹夫一家也过来,快快落座吧,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就是。” 说这话的便是这文渊侯府的侯爷王进礼,姜时愿的嫡亲舅舅,年纪上还要稍长妹夫几岁,可瞧着却更年轻俊朗些,多年的富贵浸染得他自带一股恬适和松弛之感,锦袍加身添了些华贵飘逸。 大抵是过世的老侯爷生得不凡,因而王家的孩子们都承袭了一份得天独厚的美貌,这其中又以姜时愿最为出挑,因此眼神一直就没离开过她的裴子谡,此刻倒是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站在他旁边的三表哥王宏瞧得有些莫名其妙,从前怎么不见他会笑,日日冷丧着张脸,吓得军中新来的那些小兵总是绕道走。 可他这念头才刚冒出来呢,就被人出言给打断了。 “祖母,您可算是来了,孙儿等得肚子都直叫唤呢。” 开口说话的正是姜时愿的二表哥王宽,四个孙儿里头属他长得最肖似王老夫人,圆脸微丰,浓眉大眼,这些日子在卫尉寺当差日日风雨里头闯,因此肤色也不如从前白俊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人观之便心生喜乐,再加之他原本就是个活泼性子,因此这一句可是把王老夫人给逗笑了。 “泼皮猴子一个,都坐下吃吧。” 王老夫人落了座,还紧紧的攥着姜时愿的手,没法子,她只得跟着坐下,对此,文渊侯府内的众人都见怪不怪了,于是也找空围坐在了桌前。 姜时纾有些紧张,但还是强自镇定的坐在了爹爹姜怀山的旁边,表嫂项氏刚好就坐在她另一侧,于是低声说了句。 “别紧张,喜欢什么就吃。” “嗯,多谢大少夫人。” 裴子谡落座的位置正好对着姜时愿,左右乃是王宽王宏兄弟二人,见面前的酒盅被撤了,直接上了酒碗,挑眉看了眼那暗自得意的王宽,可他人还没开口呢,就见那二表哥王宽率先举了杯。 “子谡表弟可是大忙人一个,好不容易来回西京,那咱们自然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可他的酒量,便是我们兄弟四人一起上,也未见得能敌过,所以为表庆贺与公允,咱们就酒盅对酒碗的对干吧,表弟以为如何?” 王宽坏笑的看着裴子谡,摆明了就是要给他个大大的“下马威”! 前几日是因为要竞舟,所以自己才没吭声,今日既摆了这鸿门宴,当然是要让裴子谡铩羽而归才行!省得让他嘚瑟,还说什么从未有过旗鼓相当的对手? 哼哼! 不明所以的姜怀山看了一眼这二侄儿,就流露出觉得不妥的表情来,自己拿个小小酒盅,给人安排个海口大碗不说,话里话外的还狭促着,怎么多年未见,这家里头的风气大变样了? 正想着呢,突然就听到旁边有人面有凝色的呵斥了一声,转头看过去,正是文渊侯府里头的长子王宿,他自小就是个冷面性子,别说是姜怀山了,就是文渊侯府内的众人也没怎么见他展笑过。 “胡闹,这几碗酒下肚,子谡的饭还吃不吃?坐下。” 他一发话,王宽也不敢多言了。 毕竟,满西京城里头打听打听,文渊侯府的二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长兄冷脸追着骂,他可是拿着荆条当街抽过二弟王宽的活阎王,因此王宽就是再闹腾再得意,每次见着他都是如躲猫似的弯着腰要跑。 连带着手中的酒也被吓得晃出来不少,裴子谡伸手替他稳了稳,眼中皆是笑意和你奈我何的得意忘形。 第6章 裴子谡酒后吐真言 一见他这样,另一头坐着的那个身量还未长开的小子就笑出了声。 “二哥啊,还是得大哥来镇才行!” “闭嘴!小心我收拾你!” “你要收拾谁?” 王宿的眼神扫了过来,微挑了挑眉,那王宽就尴尬的讪笑两声,搂过一旁的裴子谡就挡牌似的说道。 “口误,口误。” 一边说话,还一边死扯了裴子谡的衣袖一把,低声说了句。 “还不帮腔?” 裴子谡与王家老二老三的年纪相仿,因此关系更好些,平素三人也都时常打打闹闹的,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 兄弟几人中,唯独裴子谡不怕长兄王宿,所以现在被大哥“镇压”了,王宽自然是要搬救兵的。 “大约是最近的卫尉寺无事可干,所以二表哥火气大,见人就想收拾,要不想想法子调他去都水监修渠吧,正好淮江下游泄洪压力大得很,汉州几十个大小官员皆在前线驻扎着叫苦不迭呢。” “啊?” 王宽一脸吃瘪的看着裴子谡,咬牙切齿的就低声说道。 “让你给我帮腔,没让你给我找事干?再说了,我在卫尉寺做得好好的,去什么都水监?你少在这出馊主意!汉州府署那有的是人,还能缺了我就运转不成了?” 裴子谡神色淡定,一双染墨似的眼眸睨着眼前之人,看他越是气的跳脚,心里头就越是畅快。 刚刚还严声厉斥的长兄王宿沉默的点点头,再抬眼看向二弟王宽之时,便多了几分铁血手腕。 “子谡言之有理,你在西京城内过得实在肆意了些,全然不知民间百姓的疾苦,日日跟卫尉寺那群世家子弟混在一起,遛猫逗狗的也不长久,父亲明日就去都水监走动走动,看看可有合适的空缺,就给二弟安排上吧。” 他的话刚落,在场众人惊愕的惊愕,偷笑的偷笑,好不热闹。 好好吃着饭的文渊侯突然被儿子给“安排”了事情,他也表示自己很无辜,略有些委屈的看向了二儿子王宽,他倒是有心帮个腔,奈何这大儿子生就得与过世的父亲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带着性情也一样。 所以他时常有种生了个管自己的老子出来的感觉,因而等闲也不会与他起什么冲突。 这不两厢对比下,觉得还是站在大儿子这边或许结果能好些,便“嗯”了一声,义正言辞的就说道。 “宿儿说的对,明日为父就去走动走动。” “不是吧,父亲你也听任大哥安排?” 文渊侯笑看了二儿子王宽一眼,之后扫了扫桌上的众人,无奈摊手就耸肩说道。 “这张桌子上的人,除了子谡,谁敢不听你大哥的安排?” 王宽立刻扫了众人一眼,大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模样,让他倍感委屈,无语问天! 且迫于长兄的威势他只能有苦往肚里咽,而后气恼的看向一旁的始作俑者,裴子谡倒是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脸来,惹得王宽更是胸口跟堵了块木头似的难受。 “好了,这些事情自己个去书房说,如今是家宴,说点开心的,子谡,这次来能待多久?” 王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二孙子,虽然她也有些怵着面厉如金刚的大孙子,但同时也不想二孙子太受苦,所以帮着岔开了话题。 “一两个月吧,前段日子才打了场胜仗的,所以汉州军中无事,恰逢姑母下月寿辰,所以我就代表全家来给姑母庆寿了。” 听了这话,舅母裴氏一脸的开心,眼神中多了些期盼,随后就问了一句。 “那子邈和子杳呢?能不能来?” “估计够呛,子杳在练军,子邈又被父亲派出去办事了。” “子杳都能练军了?我记着她才十七呢,这丫头的倒是好本事,比姑母我从前还强硬些!” 说起裴子谡的这双龙凤胎弟妹,他眼中倒是泛着些柔情,尤其是裴子杳,在汉州可是小有名声的军中枭姬呢。 裴家世代簪缨,立足于汉州,乃是百年望族的鼎盛人家,从前皆以文官居多,传至裴子谡祖父那一辈,家中倒是出了不少武将。 汉州地处淮江旁,背靠华阴山。 依山傍水的自然是个好地方,但也正是因着这个,所以多年来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南边的叛军一波又一波,总是来来回回的打个没完,因此汉州的城池修筑得也越发牢固。 与此同时,汉州城中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男女皆可入伍参军,日后论功行赏的从不以男女区分,皆是各凭本事上位,所以汉州军中有不少厉害的将士皆为女子。 而裴子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年纪虽轻,但已经是汉州军中的校尉,当年让裴子谡一战成名的繁城战役中,她便是做的前锋,所以大捷后升了官,如今也有好几个年头了。 现下手掌一万人,是个当仁不让的虎将。 “姑母这话要是让子杳听见了,她一定高兴。” “哎,还是在汉州的日子松快些,高兴了就出去跑跑马,不高兴了就去练武场挑几个人打一架,那般畅意可比在西京城里头面对那些夫人小姐假笑的脸舒服多了。” 舅母裴氏嫁到文渊侯府也有二十几年了,可还是忘不了年轻时候在汉州的快乐日子,见此,王老夫人佯装生气的就问了一句。 “怎么?是侯府委屈你了?” 一听这话,那姜时纾就差点吓得站起来要认错,从前她与她姨娘别说是坐在席面前吃饭了,连多余上前在院子里头逛逛,可能都要遭到训斥。 因而她没想到看着慈爱的老太太还会发火,自然心中不安。 结果略微抬眼看了看,竟还看到了大姐姐一脸笑意的模样,脑子里头立刻浮现出了些疑惑,可这样的场合,她不敢多嘴多问,只是尽可能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减少些存在罢了。 “老太太又调侃我,儿媳自嫁过来哪天不是当你如亲生母亲般对待,这西京城内要不是有您,有侯爷还有几个孩子在,我早就跑回汉州去了,哎,丹心一片还要被您老这样说,委屈,实在是委屈!” 说罢,那舅母裴氏还故意表现得要落泪一般,逗得王老夫人也有些崩不住了,嘴角一扬一扬的眼瞅着就要破功,结果被爱凑热闹的姜时愿看见了,连忙就说道。 “外祖母可得忍住了,大好时机正是立规矩的时候,您老要是笑了,那舅母日后不得天天念叨汉州的好了?” “没良心的小丫头,忘了舅母是如何疼你的了?还敢撺掇着你外祖母给我立规矩?我看呐,就得给你挑个汉州的夫婿,叫你嫁过去了亲眼瞧瞧才知道舅母我可没有夸大其词过!” 舅母裴氏也是高兴得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忽而就提了这么一句。 汉州的夫婿,眼前不就有一人吗? 三表哥王宏打小就爱跟在裴子谡的身后转,前几年去了汉州从军后更是如此,他在军中也是个能拼敢闯的性子,所以一激动说话就没有过脑子,指着旁边的裴子谡就乐笑了一句。 “母亲还说呢,有好的也不向着自家人,汉州的夫婿这不是现成的吗?子谡表哥日日都在军中练兵,身边就缺个贴心的夫人管一管了。” 他的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皆默了。 姜时愿有种看人热闹反而被人当热闹瞧的尴尬。 本来她与这位裴表兄就只见过那么几次,顶多算得上是个脸熟的亲戚罢了,如今被三表哥王宏这么一调侃,一下子她连日后有这位的局恐怕都不想出现了。 舅母裴氏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转,正准备提气说两句呢,结果就被旁边的儿媳项氏给拦住了,刻意往她的碗碟之中捻了她平素爱吃的炖煮三鲜后,就不着痕迹的插话说道。 “三弟不懂了吧,婆母这是故意说着玩呢,阿念年纪还小,且不急呢,今日既然是为子谡表弟接风的家宴,合该热闹都围着他转才对,面前的海碗不都上了吗?可酒还没满起来呢,二弟三弟还不招呼着?” 她作为家中的长嫂,一贯也是很有发言权的存在。 可前脚长兄才因着他们要灌裴子谡酒而有些发火,现而今长嫂又发话了,他们还真是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满上吧。” 长兄王宿惜字如金的开了句口,这可把二表哥王宽开心坏了,他也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哥俩好的搂着那裴子谡就酒盅对海碗的喝了起来。 那场面,那动作,豪迈的就好似他端的是海碗一般,如此架势可是将众人给逗笑了,笑说着便将话题给岔开了。 姜时愿颇为感激的看了一眼表嫂项氏,端了面前的酒盅对着她便举了举,而后痛快的干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文渊侯心中不过事,见大家喝得开心,他自然也是跟着畅笑,反而是姜怀山欲言又止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见姜时愿递了个安慰的眼神过来后,他才略放心了些。 席面上,裴子谡在王宽和王宏两兄弟的夹击之下,已经喝了三四碗,面前的饭菜却一口没动,表嫂项氏有些瞧不过意了,便开口帮了一句。 “二弟的胆量就跟那酒盅似的,子谡表弟都下了好几碗了,你也该用海碗喝了吧?” “嫂嫂瞧好吧,便是再下三四碗,裴表弟也无事!” 说罢,又递了一碗过去,裴子谡倒是来者不拒,很快又是几碗下肚,姜家父女可从未见过如此海量之人,吓得都有些合不拢嘴了,可这场面落在姜时愿眼中,却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上一世她曾跟着淳王世子去参加宫宴,席面上这位裴小将军也在,那时候的他也是千杯不醉,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可惜也就在那场宫宴后,他就回了汉州,等下次再听到他的消息之时,便是身亡的噩耗了。 若她没记错,那场宫宴是专门为裴子谡办的。 汉州,汉王。 终究是狼子野心啊。 想到这儿,眼神不免多扫了裴子谡几眼,带着几分惋惜与怜悯。 裴子谡酒碗放下的时候,正巧就对上了姜时愿看过来的眼神,自他出生到现在,他见过无数人对他投去过炙热,崇拜,羡慕甚至是嫉恨的眼神,唯独今日的姜时愿之眼神,看得他有些不明白了。 这是觉得自己喝多了,所以生了担忧的念头? 想到这儿,双颊因酒力上头便显得有些绯红了,眼睑垂了垂,等再度抬眼之时,压抑多年的情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表露了出来,一动不动的看向姜时愿所在的方向。 他不想再等了。 老天爷既给了他机会,那他就该好好珍惜。 如她这般娇柔又灵动的女子,就该有人仔细的呵护着,上一世的自己没赶上,但重生一世若是还扭扭捏捏的不肯直言,那便不是他的作风了。 于是放下手中的酒碗之后,便起身笑眼凝视着姜时愿,而后朗着声音的说了一句。 “表兄倾慕阿念已久,苦等多年,不知阿念可愿我做你的夫郎?” 这话一出,原本还推杯换盏说笑着的众人突然就默了,微张着嘴巴的就看向了裴子谡。 “他他……他说什么?” 二表哥王宽一脸震惊,看向裴子谡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他是不是喝多了在这里胡乱说话呢,可等看清楚了他眼中的坚定后,一时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另一旁的三表哥王宏也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此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很。 在场之人,除了长兄王宿还算淡定外,众人都惊了。 舅母裴氏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了一句。 “子谡,你……你这话当真?” “舅母是知道我的,裴家儿郎从无虚言,且我清醒着呢,虽是酒后却也真言,我的的确确倾慕阿念表妹多年,这,您应该知道。” “啊?我应该知道?” 舅母裴氏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裴子谡,而后又瞧了瞧众人向她投射过来的询问眼神后,忽而想起了每隔半年就要从汉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凝香丸,一时间竟有些恍然大悟。 汉州嫂嫂娘家曾帮过一隐世之人。 她身负高超的医术却从不对外救治,所以起先她们也就是抱着万一能成的念头送了信去汉州的,没想到还真就让她们给寻了人来。 裴氏还记得当年嫂嫂带着那医者特意北上来给姜时愿看病的时候,身边就跟着才九岁大的裴子谡。 难不成就是那时候,他便心中落了念想? 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的回忆,自此再也没断过的凝香丸,除了军务在身离不开的时候子谡都会特意来给自己庆生,总是会多问一句阿念表妹身子可好些,还有库房之中,大半的凉玉席子都是他让人做好送来的…… 桩桩件件,忽而就给串联成线。 第7章 凝香丸出处见真章 舅母裴氏看向裴子谡的时候,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连她这个席上与裴子谡最为亲近之人都懵了,更何况是其他人。 “我不同意!” 姜怀山站在身来就回了一句,刚刚几人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他心中对于这位裴小将军的本事倒是十分的佩服,可那仅仅是归结在对他能力的肯定,忽而听到他竟然想娶自己的女儿,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父女二人好不容易才重逢,他原就是想留两年女儿在身边多疼疼的,最好也是嫁在西京城里头,这样互相也能有照应。 汉州,与他们相隔千里。 若是顺着淮江乘船而下,都要七八日才能到,更别提以车马走陆路一说了,起码也是半月之久,如此的远程他舍不得,此乃其一。 再者,汉州虽然稳固,可也是常年都有战要打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女儿的身体本来就弱,要是嫁个夫君还连长长久久的过日子都未能保证,那他嫁女儿做什么? 宁肯一直都养在家里,也好过她后半生为此事伤怀。 因此,无论是从什么角度,姜怀山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所以他起身就立刻表明了立场,可惜,他为官多年,勾心斗角的都是文臣墨客,陡然遇见这么位杀人如砍瓜切菜般顺畅的小将军,竟无用了。 裴子谡并没有回答。 只淡淡的看了姜怀山一眼,可那里头的警告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过因为他是姜时愿的父亲,所以裴子谡才收敛了不少,若是在汉州,有人敢对他如此开口,只怕此刻脑袋已经搬家了。 感受到对方强硬的压制后,姜怀山的腿也有些不自觉的抖了,坐在他身旁的姜时纾更是如此,紧张的都想哭出声来了,觉得这家宴自己来得太不凑巧了,下次这样的局面还是婉拒的好! 但害怕归害怕,姜怀山有话还是要直言。 “自古儿女婚姻大事就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可定下的,裴小将军也别瞪我,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阿念的身子不好,不适宜舟车劳顿,此番她若是真的嫁过去了,那往后我们能再见的机会可就太少太少了,岳母大人,想必您和我心思也一样吧!” 姜怀山一个人当然扛不住裴子谡的犀利凝视,只好拉了王老夫人入战局,不管怎么说,有她老人家坐镇此处,今儿的这亲事定不能成! 王老夫人此刻倒是慎重了不少。 她自然是疼爱外孙女姜时愿的,可这么多年来裴子谡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裴家又是什么样的地位,她也同样一清二楚,撇开距离远不说,这人确实是个顶合适的人选。 只是,一时半刻的要让她应下这门亲事,也是不可能的,于是脸色较刚刚严肃了些,沉着的看了面前起身的裴子谡一眼后,便对其他人说道。 “今儿这席面吃得也差不多了,子谡想来是也该醒醒酒去,婚嫁大事可不是如此简单一句话就能应或者不应的,所以都再想想吧,改日再议!” 说完就起身拉着姜时愿要走,裴子谡面色虽无太多的波动,可眼神里头的势在必得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大家都觉得此事恐怕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论说起来,他们虽然是侯府,官阶上要高裴家一些,可真真切切的论说实力,那就相差甚远了。 别说是他们文渊侯府,满西京城里头论资排辈的数下来,也未见得能有几家比得上,因此在场之人也不敢真的就将裴子谡给得罪的狠了,于是王家四子齐上阵,带着“酒醉”的裴子谡很快就离了场。 这家宴,也就有些不欢而散了。 出了花厅,王老夫人带着姜时愿匆忙回了正院,身后跟着的自然是舅母裴氏和表嫂项氏,其他的如姜时纾此刻可无人有精力再招待她了,所以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爹爹姜怀山身边。 文渊侯走上前来就让妹夫宽宽心,他一贯都是个好脾气,所以说话的时候自然也温和相待。 “妹夫别担心,有老太太在,她绝计不会让阿念吃亏就是,子谡今日是有些唐突了,但我瞧着他倒是个铮铮男儿,对阿念也确实上心,倘若这门亲事若能成,阿念还能痛快打脸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我瞧谁还敢议论纷纷?说她是个病秧子嫁不出的!” 他的话,说得姜怀山即便是有天大的气恼此刻也有些上不了劲儿了。 若非是二房的侄女替了婚,这些事情压根就不会发生的! 他虽然也恨自己疼惜多年的侄女是个如此不知礼数和体统的人,可终究为着家里的和气还是忍了,但现在,被妻兄这么一句,他也真是有苦难言的很,最后只能无奈说道。 “哎,再说吧,阿念她……的确是受委屈了,我先送纾儿回去,明日再来与岳母大人商议。” “行,放心吧,我们都在呢。” 姜怀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他也知道若是以姜家的实力要去拒了裴子谡的这番请婚,完全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胜算,所以还是得文渊侯府出面会更妥善些,毕竟府里的当家夫人就是他裴子谡的姑母,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撕破脸的闹开来吧。 所以叹息一声,只能带着姜时纾先走了。 来时的时候马车中还有三人,气氛也欢快活跃些,可离开时仅姜怀山和姜时纾父女,沉默的好似二人都吃了哑药一般,一路无言。 快要到家的时候,姜怀山才从沉默中抬了抬头,对着一直很安静乖巧的姜时纾吩咐说道。 “今日的事情,纾儿务必要烂在肚子里,不可外传,否则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最后坏的都会是你大姐姐的名声,她前遭才退的亲,现下这事要是闹出来了,还不知道外人要怎么说呢!明白吗?” “爹爹放心,女儿不会胡言乱语的,就是对着姨娘也不会多吐露半个字!” 她说的情真意切,姜怀山凝重的面色上才多了些安慰。 待二人下了马车后,他便回了院子,进了书房,至于是忙些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姜时纾也是满腹心思的回了她的云纾院,本以为姨娘会过来打听打听呢,却没想到她身边的丫鬟红玉过来了一趟说是姨娘有些累了,明日再请她过去母女二人说话。 姜时纾不疑有他,也是怕心中藏着事叫姨娘看出来了,所以便点头应下来了。 这一日,人人心里头都有些秘密生了根,发了芽。 文渊侯府。 王老夫人所在的玉华院,此刻站满了人。 除去了王家最小的四子王安还在陪着表哥裴子谡外,其他的人都到了,有的兴高采烈的想要促成这门亲事,有的则忧心忡忡看着姜时愿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打破这僵局的还得是舅母裴氏。 两边都是她心疼的人,一个是她亲自养大的侄女,一个是她心中无比满意的外甥,他们二人若是成了,这也算是一段佳话,便抢先开了口。 “子谡这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心中都有数,能文能武,年纪轻轻的就凭本事得此高位,能力自是不用说的。且日后整个裴氏一族也都是会传到他手里去的,所以嫁过去,确实是件好事,我虽在的远些,可他这人身边从未有过什么通房妾室之说,从前我当他是年纪小不开窍呢,今日倒是大胆了一回,敢当着我们那么多人的面子就向阿念请婚,这性子倒确实是我裴家人的脾气了。” 一旁的三表哥王宏跟在裴子谡身边的日子多,听了母亲的话立刻就佐证说道。 “确实如此,子谡表哥在汉州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军营里头,即便是回了裴家,身边伺候也就有几个随行小厮罢了,连丫头都见不到,别说什么通房妾室,着实没有过!” 这一点上,听得王老夫人还算满意。 她嫁给老侯爷这么多年,他身边也同样没什么妾室,几十年前有过一个通房,待二人成婚后就给了足量的银钱送出府了,包括儿子儿媳,孙子孙媳房中也没有这些人。 可裴家不一样,裴将军身边是有位深得宠眷的姨娘在的,且还生了孩子,因此王老夫人也在想,裴家的人会不会受此影响也觉得齐人之福好享,若真是那般,她倒是不乐意! 想法刚冒出来,那文渊侯就插话了。 “夫人说的这般天花乱坠也无用,你看妹夫的态度如此强硬,只怕这事难成啊!” 舅母裴氏见此就有些着急的解释了起来。 “妹夫说的那些,无非就是觉得怕阿念身体撑不住,远嫁其他地方,我肯定也是要反对的,可若是嫁去汉州,我倒是觉得甚好!” “什么意思?” “侯爷忘了吗?当初阿念病得厉害,若不是嫂嫂从汉州带人来给她开了那凝香丸的药方,只怕她还长不到今日这般好呢,若是真嫁去了汉州,日日都能得那隐医精心照顾着,或许还有直接病愈的可能,不是吗?” 舅母裴氏的这番话,让王老夫人的心思一下子就动摇了大半。 她这辈子也算过得舒心了,现下最大的遗憾和担忧就是怕外孙女的身体撑不住,虽说她现而今跟正常女子没什么两样,可说到底还是吃着药的。 且那隐医的性子实在是古怪。 他们都去信过好多次,且儿子儿媳也是上门去请过的,都未曾见她肯再出山来帮着看看,话里话外的就是决计不会离开汉州,那如果姜时愿嫁过去了,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能得那隐医再治一治呢! 舅母裴氏见到了自家婆母脸上的变化,乘胜追击的就说道。 “且有一事,你们不是好奇子谡为何会那般问我吗?其实阿念服用的凝香丸这些年一直都是从汉州送来了,十年期间从未断过一次,我想这里头除了那愣小子怕是也没人会这般上心了吧。” 舅母裴氏把这话说透的时候,文渊侯府内人人的脸色或吃惊,或镇定,唯独姜时愿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竟然是他! 自己吃了那么多年的凝香丸,就是让汉州送来的。 忽而想起上一世自己在裴子谡意外身亡后就断了药,后面虽然续了过来,可味道却与从前的不太相同,当时的她以为自己或许是病入膏肓了所以尝错了味道,但现在看到,那凝香丸的药里头一定还有方子上她所不知道的东西! 否则她不会在裴子谡亡故后短短一年的时间,也跟着心悸而死。 想到自己这些年能延命至今,都是裴子谡的功劳时,一时间就有些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是感动,是讶然,还是其他的,她也有些说不清楚了。 “看不出来裴家这位表弟还真是个执着的人啊!” “行军打仗者,不执着些也不行。” 长兄王宿开了句口,话不多,但言语间听得出来是对裴子谡多有维护。 表嫂项氏起初也是站在不愿意姜时愿远嫁这一方阵营里头的,所以才会在席上阻拦说道,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女子生而不易。 能得一个这么多年默默付出却从未开口求过回报之人如此倾心,说实在的表嫂项氏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反对了,只是,她还有另一重的担忧,看着众人一时不知该讲不该讲,夫君王宿瞧见了,便知她有话说。 “夫人,今日都是家里人,若有什么话就直言吧,事关阿念的终身,咱们不能马虎。” “夫君既如此开口了,那我也就不得不说了。” 表嫂项氏的眼中透着的都是对姜时愿的关心,于是便开口直言道。 “裴家一族世代昌荣,自然是不缺香火的,但子谡表弟乃是长房嫡子,婆母也说了日后裴氏一族也都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如此他身边站着的人也定是要撑得住的大妇才可,阿念聪慧机敏,想来处理那些事情不在话下,可有一样,那便是她的身体是否合适孕育子嗣?裴家定然是要给子谡留下血脉的,但倘若是这样的结果要阿念拼了命才能诞下一儿半女的,这样的亲事,咱们真的还能同意吗?” 她的话一出,果然,在场之人都沉默了。 包括刚刚还在积极促成这门亲事的舅母裴氏,因为她知道,这是必然的,子嗣问题在他们那样的氏族之中确实不能忽略,所以看向姜时愿的时候,眼中的那份笃定也就摇摆了起来。 裴家有那隐医在,保胎甚至是养大孩子或许都不成问题,问题就在于姜时愿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辛苦和折腾? 若是意外发生,那他们又该怎么办? 第8章 遭拒婚人定可胜天 桩桩件件,都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因而王老夫人原本已经有些倾向裴家这门亲事的念头,忽而又被拉了回来,神色间略有担忧的看着姜时愿就说道。 “阿念,此事你怎么看?汉州裴家这门亲,你想结吗?” 姜时愿从未想过这事会发展到这般地步,起初她在知道了凝香丸乃是裴家表兄送来的消息后,她确实很感动。 但感动不代表她就要以身相许。 活了两世,她对这些婚娶并没有什么期盼的念头,毕竟病症摆在那儿,能不能活了超过上一世,都还是个问题,且这裴家表兄也是个朝不保夕的。 姜时愿就怕自己即便是应下了这门亲,也未见得能与他过什么长厢厮守的日子,因而便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回了一句。 “孙女不想嫁,远不远的都还是二话,我的病乃是避不开的话题,能活多少日子也不知道,若是真嫁过去了,岂不是占了嫡长媳的位子却无所作为吗?裴家不会允准的,届时还会牵连出不少麻烦事,裴家表兄现在对我或许有些情份在,但一旦牵扯到家族利益里头,他也会被裹挟的。” 她的话一出,舅母裴氏也是只得叹息一声。 “阿念说的有道理,即便是我兄嫂不在乎,子谡不在乎,还有的是族中的耆老要干涉,长房一脉虽然掌权颇多,但始终做不到一家独大的,因此族人们的意见不可能完全罔顾。” “舅母说的是,既然如此,那阿念嫁过去也是委屈的很,算了,舅母还是再看看其他的人家吧,裴家表兄这门亲好归好,但阿念高攀不上。” 姜时愿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怨怼和委屈,只是将事实尽数说了明白,因而众人也就懂了她的心意,便不再强求。 其中二表哥王宽和三表哥王宏都是站在裴子谡一方的,因而他们盼着这桩亲事能成,但眼前摆出来的问题,非他们之力能解决的,因此只能默默按下心中的那点念头,再多的也说不了了。 哎。 二人都头疼的很,他们与裴子谡走的最近。 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难得对一人如此上心却要被拒,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结果的,因此对看一眼,觉得还是去寻些好酒和烈马准备着吧,别到时候叫他搅翻了这西京城的天才是。 “既然阿念心意已决,那这事便我去说吧,子谡刚毅执拗但不是个混人,他会想明白的。” 长兄王宿开口直言道,其余众人也没有反对。 “我陪夫君去说吧,有些事,妇人开口或许更妥善些。” 他们夫妇未来是要撑起文渊侯府的人,所以既然遇着事情了,理当是他们去处理的,因此王老夫人也是眼露欣赏的就说了一句。 “行,你们夫妇去说,别伤了和气明白吗?” “祖母放心,孙媳明白。” 待众人皆从玉华院散去之后,姜时愿仍旧陪在王老夫人身边,默默的靠在她老人家的膝盖上,一如小时候撒娇一般,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背,语气也较平时更柔软了些。 “哎,从前盼着你能快快长大,如今竟觉得长大了也心烦,这些事情你总归是要去面对的,外祖母就是再疼你,也不可能替你过一辈子,所以今日的你很好,把事情掰开揉碎了来说,真诚不拖沓又正中事情的要害处,瞧你这般清醒,外祖母也就放心了,我的小阿念终究是长成大人了呢。” 王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夹杂着许多的情绪。 其中心疼和欣赏尤为深刻。 姜时愿也明白,因着自己娘胎弱症一事,文渊侯府上下都操了多年的心,所以对她永远比对几个表哥表弟要上心些。 前世的自己就这般在他们的爱护下长大,可惜活到最后也没活个明白,还郁郁寡欢而死,因而这一世,她只想自在的活着。 老话不是说了吗? 人生得意须尽欢。 所以她此刻旁的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的陪在外祖母身边,能尽孝一日便尽孝一日就行。 “孙女就盼着外祖母能长长久久的活着,等孙女的身子再养好一些,咱们就到处去走走逛逛,您在这西京城待得够久了,咱们大绥有的是好地方呢,对吧。” “小丫头想得还挺远!行,等你身子好些,咱们就去外头走走,先陪你回趟徐州如何?你娘亲那里,咱们也好些年都没去祭拜过了。” “好,娘亲要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祖孙二人相视一笑,对于接下来的日子倒是有了新的安排,气氛自然融洽又温馨,反而此刻在西跨院中,王宿和项氏夫妇则经历着来自裴子谡的重压。 “她说了不嫁吗?” “是。” 裴子谡的脸色凝重,长兄王宿的回答也很干脆。 表嫂项氏在一旁看得都有些心惊胆战,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裴家表弟深不可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抽刀相向”了,因此警惕的很。 扬了扬嗓子,就看着那裴子谡劝和的说道。 “阿念人虽小,但是心思却深,她说出这些顾虑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当初给她订下淳王世子那门亲事的时候,就是想着淳王妃入府十年才生了世子,她在子嗣上艰难些也能对阿念多包容些,这才应下的,可没想到后面出了这档子事。” “阿念的亲事再议,本就复杂,一则是外头人都知道她久病多年,二则是退亲后娘家二妹替嫁的名声终归是不好听的,所以表弟,这婚姻大事确实不是你一人所请就能答应下来的,你若真心爱护阿念,这事就算了吧。” 她开口,语气上都要缓和不少。 本来文渊侯府与汉州裴家就是多年交好的关系,没必要为了这么一桩酒桌上的“玩笑”请婚而给影响了,所以她也盼着此刻裴子谡酒醒了些,多想想各方的后果,再说其他。 表嫂项氏眼中满是真诚,裴子谡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动,过了片刻后才开口说话,声音中透着些力透纸背的执拗。 “嫂嫂的话,我明白了,只一点,我既然敢开口向阿念表妹请婚,那这些事情就不会成为绊脚石,除非是表妹心有所属,亦或者是厌恶于我,否则,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诚意的。” “子谡,强扭的瓜不甜,何必这样呢?” “大表兄这话说的不对,我从军多年,向来只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事在人为,人定还可胜天,不是吗?” 第9章 铁锭案牵扯旧时事 王宿可是两年前科考中的两榜进士,入朝后与那些文官雅士的多有来往,嘴皮子练得厉害,但他没想到,竟然连个武将出身的表弟也劝不下来,一时间也是有些无奈了。 与夫人对看一眼,她也同样束手无策,最后干脆下了个通牒,直言就说道。 “那要不这样吧,下月母亲的寿辰前,你若是能将我们顾虑的这些问题统统解决,且阿念也同意的情况下,我们自然是乐得促成此门亲事,但若是不成,那你就别再执着了,好好回汉州去放下此事可好?” 缓兵之计。 长兄王宿用得倒是顺手。 裴子谡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淡笑,想在他面前用兵法,表兄还嫩了点,继而便开口应和说道。 “行,那这段日子里头若我想要见阿念表妹,你们不得阻拦。” 一来二去的,夫妇二人一点便宜也没占上,表嫂项氏略叹了口气,只能暂且应下,想着反正阿念也不会在侯府久住,等回了姜家,二人想见面也没那么容易就是。 倒是裴子谡,仍旧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让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再劝下去了。 等夫妇二人出了门,那裴子谡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不少,但也只是顷刻之间,继而又回归了平静,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暗夜将袭。 三更夜,西京城东,一普通民宅内。 地上躺着个浑身上下被砍得血肉模糊之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眼神中皆是愤怒的看着居高临下的那男子,就质问道。 “你究竟是谁?杀我做什么?” “哼,益王手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东西?都被人杀到老巢来了,还问东问西的?不知死活。” 那人一脸震惊,全然不知道是什么环节出了错,他藏在这西京城内已经有多年,连皇室探子都从未探查到他真实的身份,眼前之人怎么能脱口就出呢? 看到他的讶然,裴子谡的嫌弃溢于言表。 手起刀落间,刚刚那还在质问的男子身上又多了一个窟窿,疼得他直叫唤,但因着身份的缘故,又不得不隐忍下来。 裴子谡低头看了那人一眼,眼中皆是肃杀。 “我只问一次,潞州府署做出来的那批铁锭,你们藏哪儿了?” 又是铁锭! 上一次已经有人旁敲侧击的来问过他了,从那时候他就觉得要小心谨慎些,在东西没有被完全送走之前,还是时不时的挪动位置好些,没想到,此事过去还不足半月,就有人杀上门来要下落了。 一时间,双目圆睁不怕死的就喊道。 “你杀了我吧,想知道铁锭的下落,做梦!” “你倒是个嘴硬的,就是不知道你在琴台巷藏着的那位美娇娘和三岁小儿值不值得你开这个口了!” 说罢就将一把雕刻着长命百岁的银锁丢在了那男子面前,上面还泛着淡淡的香气,这味道那男子可熟悉的很,一下子口气就没有刚刚那般决绝了! “你要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动他们做什么?” 地上躺着的那男子原本都奄奄一息了,结果听到裴子谡那话的时候,双目恨不能喷火烧死眼前之人。 “对个妇孺小儿下手,你不要脸!” “你们藏了铁锭,让都水监一再推延了修堤日程,等淮江涨水淹没了下岸的那些村庄后,死得何止一个妇孺小儿,说我不要脸,你也配?” 话落,裴子谡提刀直接就削了他两根指头,看着断指飞出去躺在地上还有些微微抽动的时候,那男子额头上的汗就跟珠子似的落个不停。 心中的惊恐达到了顶峰。 “人呢,只有十根手指,就是全断完了若是救治的及时也死不了,但若是反反复复的断指又医好,恐怕没几个人受得住,你说我是拿那美娇娘先下手,还是拿那小儿先下手的好?” 短刃划过那男子的脸颊,很快就看到了血丝从伤口里头迸了出来,眼看着那刀尖就要插进男子左眼之时,裴子谡露出了一副嗜血的模样,眼神中的阴鸷尽揽无虞。 “我……我说,我说……” “没骨头的东西!” 裴子谡的讽刺让那男子不由的面愧三分,可为了家人的安全和他自己的命,只能脱口而出一个地址,距离此地倒是不远,约莫就三条街。 “我已经说了地址,你能放过我们了吗?” 那男子祈求的开口说道,他刚刚的硬气不过是一时罢了,真到了要全家丧命的地步之时,眼看着就又退缩了。 裴子谡手起刀落,那人的喉间就多了一道伤口。 他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阻断那血从伤口里头流出来,奈何却越来越多,眼神中除了怒气和绝望再无其他,裴子谡看了他一眼,颇为不屑的就说道。 “背主求荣的东西,就你这样的,我不知杀过多少个,益王眼瞎,我倒是不介意替他清理门户。” 说罢,就看着眼前之人从猛烈挣扎到逐渐脱力,最后眼神溃散的断了气息,他才趁着夜色悄悄的离开。 走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如他来之时。 街上,打更的老者还在行更,时不时的还能看到几队卫军在街上巡查,屋舍瓦檐下,有一矫捷如猫的身影快速的掠过,连影子都不曾留下分毫。 观子巷。 裴子谡摸进那男子死前交代的那间屋子里头时,月色依旧浓郁,高高的悬在那夜幕之中,却不大能照亮眼前之路,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擦亮后,裴子谡才看清楚了屋子里头的陈设。 仔细数了数,一共八十九抬箱子,正是潞州府署报给汉州的铁锭装箱之数。 这才是裴子谡北上真正的目的。 翻开其中一箱检查了一下,铁锭皆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里头,他心中悬着的那口气这才松了些许,火折子凑近些,拿起其中一块掂了掂,原本已经淡定不少的面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接连拿起几块,皆是一样的重量。 裴子谡猛的一拳砸在那铁锭之上,很快那锭就裂开了,紧接着就四散开来,那要用来修堤的铁锭里头竟然是空的! 潞州府署,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第10章 玉华院撞衫遭调侃 很快,与此事有关之人就在裴子谡的脑子里头串联起来。 汉王奏报淮江修堤一事乃是半年前了。 因着落雪不同以往那般,所以有经验的官吏推断说今年七八月的时候可能会暴雨如注导致涨水,这才提前请修堤坝,以安民生。 潞州本就是铁矿云集之地,所以这修堤铁锭的单子也是早就送过去了,汉王还特意让人去潞州打过招呼让他们动作快些,却没想到,千防万防竟然有人会在这救命用的铁锭上面做文章,因此裴子谡恨得牙痒痒。 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搏杀,为的不就是守护身后的锦绣江山和无辜百姓吗? 可这些官吏,却全然不顾百姓们的死活,用这样的东西来以次充好,若是真的用上了,那堤坝的稳固想也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到时候钱出了,堤坝修了,可大水涨起来后百姓们还是被淹了,这里头桩桩件件的,无非就是冲着汉州去的。 上一世他死的时候,这河坝尚未决堤。 可没几个月汉州就遭了殃,因为亲眼见过淮江下游那些颠沛流离的百姓们过得有多难,所以裴子谡才会暗中调查此事。 不难想象,背后之人要么是野心昭然若揭的益王,要么是贪赃枉法的潞州官吏,可无论是谁,都应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才是! 沉默着合上眼前的箱子后,趁着黑夜就悄悄的离开了。 走的时候,连门锁都没有破坏,而周围的百姓们还睡得正是香甜着呢。 翌日,天光云影。 姜时愿起身的时候,就听到外头有些忙碌的脚步声了,坐起身来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想起她与清欢公主的约定,于是对着外头唤了一声。 “流华。” “奴婢在。” 推门掀帘而入,那流华已经准备妥当,手里端着铜盆放在架子上,当即拧了帕子就递到姜时愿的面前,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 “大姑娘回了侯府,睡觉都要比在家中踏实许多。” “说的是呢,我昨儿都没怎么醒过。” 姜时愿笑着回了一句,她的身子最怕燥热,因此在侯府她所住的这屋子是特意改过的,屋檐后方有一处特别修建的自雨亭,一到夏日就开始不断的落雨来降低屋子的温度,内里又放着招凉扇,因此她这屋子可比外头要凉上好几倍,就是造价上也不菲。 当初为着给她做这些,文渊侯府可没少花力气。 但姜家上下才从徐州搬来,一无财力二无工匠,所以只能在她住的院子前后多多种了些树木,可到底不是积年长成的,因此还不至于能到华盖整间屋子的地步。 自然,姜时愿也就没有在侯府这里住得那般自在逍遥了。 简单梳洗后,绿萝拿来了一身宽敞的衣裙,夏日里头穿最是舒服,就是有些太家常了,姜时愿瞧了一眼,便开口说道。 “你忘了今日我与公主约见之事了吗?穿这个不大合规矩,你去把前些日子舅母刚给我做的那身罗兰紫织银丝芙蓉团花的长裙来,另外再把那套银镀金嵌南红玛瑙的蝶恋花簪子给找出来,我若是太过素净,公主又要说了。” “还是大姑娘想得周到,奴婢这就去。” 衣裳上了身,发髻也用那簪子固定好后,原先还清水芙蓉的姜时愿立刻就化身成为花中仙子一般,尤其是那发簪,灵动飘逸,甚为大气,倒是成了通身打扮中的点睛之笔。 吃了几口刚送来的小碟饭菜后,姜时愿便歇了筷子。 她的胃口一般,所以丫鬟流华也没有过多的劝说她,而是端了薄荷水让她净口后,便动手给自家姑娘上起了妆。 姜时愿的五官底子很好,所以无需如何描眉画眼,只需略做些扑粉遮盖一下原有的苍白即可,唇上用的胭玉斋新出的芽红色蜜,只一点,用清水化开后再涂抹上去,小半日都不会退却,还会愈发自然。 瞧了铜镜中的自己一切装扮妥当后,姜时愿这才出了门。 先是去王老夫人的玉华院里头拜见一二,言明今日要去公主府的事情后,那老夫人就让庆伯备好了马车,又拨了几个会拳脚的小厮跟着,这才放心让她出了门。 谁知姜时愿人才走到前厅的抄手游廊上呢,就遇见了裴子谡。 他今日倒是没有昨儿席面上那般夺目的打扮,身着鹞冠紫的束腰圆领锦袍,上面以银丝绣着万字纹,乍眼一看,倒是和姜时愿的长裙有些撞了。 站在他身边的二表哥王宽一贯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于是上前调侃了一句便说道。 “你们二人今日这打扮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啊,我原先还奇怪呢,子谡这小子从不穿这色的衣裳,原来如此啊……” 王宽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换,惹得裴子谡不免轻笑起来,他原本就潋滟的那双桃花眼眸此刻更是微微上挑,带着些清晖看向了姜时愿,结果却被她眉间的轻蹙给打断了。 “大清早的,二表哥就开始说醉话了吗?” 他无辜的摊摊手,而后便不再多言,昨日他还担心这表弟表妹的好姻缘没着落呢,今日能偶遇上自然是要带几句的,却没想的惹得表妹不虞,因此还是闭嘴的好。 裴子谡看了一眼今日特意打扮过的姜时愿,心中对她的倾慕都要从眼神中溢出来了,开口便问了一句。 “阿念是要出府吗?” “嗯,清欢公主相邀,我过去陪公主说说话。” “哦?巧了,我这也收到了公主府昨日送来的帖子,如此咱们倒是可以同路而去。” 姜时愿有些疑惑的看了裴子谡一眼,他与清欢公主什么时候走的这般近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可既然对方有了帖子,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微微行礼后便言道。 “裴表兄想来是要骑马的,我则是乘车,你我虽然同路,但男女有别,一起入公主府只怕会让人非议的,所以还是先后些吧,看表兄的方向,大约是要去给外祖母请安,阿念就先失陪了,请。” 说罢,姜时愿就带着丫鬟流华和绿萝走了。 她的步履还是稳稳的,似乎也没有什么落荒而逃的样子,不愧是王老夫人亲自带大的,待她行至圆门没了身影后,那二表哥王宽才凑近了说一句。 第11章 公主府献媚惹人厌 “阿念昨日说不嫁的时候,可是斩钉截铁着呢,你若是当真非她不娶,就快些把障碍都扫除了再与她交心的谈一谈吧,祖母对她可是心肝肉一样的疼,所以即便是你拿裴家来压,她老人家也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我知道。” 裴子谡人活两世,什么场面没见过。 前世是顾及着自己这朝不保夕的身份所以才没敢先迈出那一步,可宫宴上,他仔细瞧着那世子对她也不算体贴,甚至还能从她的妆容下看出无奈和郁郁寡欢之时,裴子谡就后悔了。 原想着回去就要做些安排,将人“抢”过来的,可谁知却死在了那场计划周全的谋杀中,浑浑噩噩的,自己的魂魄也不知飘荡了多久。 他亲眼见着家中族人四分五裂,见着父亲愚忠而亡,见着弟妹皆身不由己的成为了那场浩劫中的棋子任人摆布,见着他心中珍视的女子病逝在那院中角落处无人问津,他自是悲愤的。 因而,既然有机会再活一次,这一回,他绝不让那些噩梦再发生就是! 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阴鸷和狠戾,但很快就被他给压下去了,再看向那王宽的时候,眼神已经平和了许多。 “走吧,还要给老太太请安呢。” “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裴子谡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的就打趣说道。 “你才多大年纪就如此容易忘事?我看确实应当换个地方历练历练,省得日日待在西京城里头,意志都给消磨殆尽了。” “你还说呢,就是听了你的话,一大早的父亲就去了都水监堵人,什么结果我不清楚,但看样子你这次折返回汉州的时候,我估摸着要一道走了。” 二表哥王宽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欲哭无泪的绝望。 他生在西京,长在西京,这么多年来,京郊附近倒是去狩猎过,可再远些的地方却没有踏足过了,因此乍然要离开,心中当然会不舍。 “年纪轻轻的多磨练磨练对你也有好处,就别想那么多了。” 裴子谡拍拍他的肩膀,因为知道接下来的卫尉寺可是有大事要发生的,早些离开也能让王宽避一避那祸事,省得被牵连挨一场无妄的板子,也算是他这个做表弟的一点心意了。 说罢,二人就朝着老夫人在的玉华院而去。 另一头,已经上了马车的姜时愿此刻在去往公主府的路上,老皇帝子嗣不算多,一共有三位皇子,四位公主,但要论说谁最得宠,便是太子殿下也不能与清欢公主相提并论。 因此,她的公主府邸就设在了淳王府旁边。 这里曾是老皇帝的潜邸。 自清欢公主出生后就一直在修葺,至她可以单独出宫立府后,老皇帝又厚赐了不少的封邑,因而在这西京城内,人人都知道公主府富得流油,自然府邸上也多是描金画彩的磅礴样子。 下了马车,那公主府门前候着位慈眉善目的嬷嬷,姜时愿见到她时,扬了笑,恭敬的上前就说道。 “沈嬷嬷怎么来了?” “公主今日本是想与您单独相约的,可突然遇着隔壁淳王妃来访,她身边还带着世子妃,公主想着怕您二位见面有些不自在,所以特意让老奴出来候着,咱们先去隐翠堂坐坐,待那边的事情结束后,公主自会过来的。” “原来如此,那劳烦沈嬷嬷前面带路了。” “大姑娘请。” 沈嬷嬷乃是清欢公主身边最信得过之人,自跟着清欢公主出来后,阖府上下皆以她的命令为尊,因此能得她亲自出来相迎的满西京城都找不出十个,可见姜时愿在公主府之受欢迎。 隐翠堂是内院中的一水榭处,这里三面临水,绿荫葱葱,端的是公主府里头最凉爽的地方,因为清欢公主知道姜时愿闻不了香片,所以早早就让人放了些瓜果在此地。 凉意中透着些果香,姜时愿闻到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就说道。 “公主有心了。” “那大姑娘稍坐片刻,老奴这就去看看公主那边的事情结束了没有?” “嗯,您忙。” 沈嬷嬷走之前让人送了姜时愿平日爱喝的眉山雾茶过来,那东西最是金贵,一两千金,也就是公主府才会有这东西,平素姜时愿在其他地方可喝不到。 轻抿一口,味道一如既往的幽香回甘,并无厚重浓郁之感。 看着外头满眼青翠欲滴,姜时愿的心情也跟着舒缓了不少,倚靠在美人阑旁远眺这池子中时不时会出现的金鲤,她接过公主府中丫鬟送来的鱼食后,就投喂了起来。 一点也没有因为淳王妃和世子妃的到来而烦扰。 内府正院中。 那清欢公主斜倚在一如意贵妃榻上,百无聊赖的听着淳王妃与她又说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往事,面上虽然淡淡的,可心里头多少是有些厌烦的。 若不是因为淳王叔乃是父皇的同胞兄弟,两府又恰为隔壁,她才懒得招呼面前的二人呢,尤其是那装得一副恬淡温婉的姜二姑娘,不对,如今该唤做世子妃了。 手中把玩着一颗犹如清桃般大小的东珠,那光泽莹润的好似万辉争春一般,而这若是与她那身品月色的缂丝凤凰梅花长裙相比,则有些不够看了。 料子乃是内廷所织,满绣的梅花铺满衣裙边不说,上面还用各色丝线绣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自显懿皇后去世后,这天底下能用凤凰之人唯面前的清欢公主一人了。 便是太子妃见着都要眼红三分,更别提是淳王妃和世子妃姜时槿,张口就不住嘴的将清欢公主从头到尾的夸赞了一番,听得她愈发的兴致淡淡,而后就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王婶见谅,我这一大早的就听你在这儿与我闲话家常,着实有些累了,父皇还召我午后进宫陪他说话呢,要是精神不济,于御前失了分寸那就不好了。” 原本还笑意盈盈的淳王妃忽而脸上就多了些难堪。 她一个小辈在长辈面前总是派头做足的样子让淳王妃原本就有些嫉妒的心里又添了几分不满,可碍于清欢公主的宠爱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愠怒,继而端了个还算体统的笑意就说道。 “瞧我,每次与你说话就总是记不住时辰,这个点府里也该是要事务分派的时候,那就不打扰清欢了,下次王婶再带些你爱吃的泥黄糕来看你便是。” “王婶不必客气,公主府里头的厨娘手艺也不错的,这泥黄糕,我想吃还是能吃得上的,就不劳烦世子妃大清早的起来做了,我这一口都没动,也怪可惜的。” 清欢公主瞥了一眼那食盒中尚未端出来的泥黄糕,脸上的嫌弃十分明显。 她是喜欢吃东西没错,可也分是谁送来的,姜时槿打得什么念头,她心知肚明,所以愈发的觉得她惹人讨厌。 第12章 淳王妃替儿谋前程 一番话说的姜时槿面颊蹭的就红到了耳根,清欢公主还是如从前般不给她面子,如此开口不就说她连府里的厨娘都不如了吗? 眼泪在眶中打转,她牙齿咬得生紧。 她也想不明白,同样都是姜家的女儿,凭什么那大姐姐姜时愿就能得清欢公主高看,时不时的就邀她来公主府里小聚,而自己便是请了王妃婆母带着上门也还是得了个奚落的结果。 一时间委屈得不行。 清欢公主性子直爽,打小就被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娇养着长大的,因此平素里最见不惯的就是这种使小性的人,一见姜时槿这副模样后,便想到了宫里头那些装乖卖惨的妃子。 顿时面上就挂了不虞,冷着声音的就问道。 “世子妃这是瞧不上我公主府的款待,所以没事儿上赶着来给本公主添堵了?你哭什么呢?” 她这一开口,别说是姜时槿了,就是淳王妃也有些不满。 这一大早的她就来找清欢公主,不还是想要在她面前替儿子求个差事吗?可怎么拐弯抹角的这公主都不表态,末了还说出这样的话,眼看儿子差事无门,淳王妃便将怒火都撒在了儿媳身上,开口就怒斥的说道。 “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规矩,看样子你是忘记了我日前对你教诲了?” 姜时槿没想到婆母在人前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心中酸楚一下子涌了上来,可还要死死的咬牙忍着,用帕子擦了擦泪后,立刻起身就对着二人歉意的说道。 “婆母莫怪,是儿媳不懂事惹恼了公主,这就给公主赔罪。” 说罢,当即就跪下,恭敬的磕头赔罪。 按理来说,以她如今世子妃的身份,不说是要与公主如何的平分秋色,但也不至于要到下跪赔礼道歉的地步,然而她这一招釜底抽薪的,倒是让清欢公主没了说嘴的由头。 看了一眼旁边也是起伏不定的淳王妃后,随意扬了扬手就说道。 “行了,本公主也不是那种抓着小辫子不放的性子,只是与世子妃实在是前世的纠葛,今生的无缘,所以日后我们二人还是少见面的好,你说是吧,叔母。” 淳王妃的脸色此刻有些挂不住了。 她成亲十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好不容易送他坐上了世子的位置,目的就是想要让他可以顺理成章的接过淳王的身份,所以才想尽法子的替他找合适的亲事。 起初的姜时愿,她也瞧不上。 多年久病的名声,说到底子嗣肯定艰难,但架不住她外祖家和娘家的向上之力,家中不但男丁众多且前程都大好,联姻后两家人互相帮衬着倒也是一条助力。 她甚至都想过,只等三年。 若是三年后那姜时愿还是无法诞下一儿半女的,到时候就让儿子纳几房姨娘,总会有孩子出生的,届时那姜王两家也无法诟病什么,还得为着女儿和外孙女不在王府里头吃苦而多多帮忙。 可惜,她算盘打得虽精,却没想到横出了这么个“祸害”来。 坏了两家的亲事不说,那文渊侯府的王老夫人更是联合了不知哪方势力将原本该派给自家儿子的差事给搅黄了,这让淳王妃如何能不气恼?! 但儿子与这姜家二姑娘的事情在西京城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没法子只能是捏着鼻子的将人迎进门,看姜时槿就跟看什么孽缘一般不顺眼,自然是多有为难的。 王府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他们母子二人的王妃和世子之位也是被人虎视眈眈的厉害,她想要保住这应有的荣耀,那便只能另想法子了。 平缓了些情绪后,笑着看向了清欢公主。 “清欢说的是,你既不喜欢她,那日后叔母来找你叙话不带她便是,过些日子咱们府里头估摸着又有喜事要办了,到时候你可得来喝杯喜酒才是。” “喜事?什么?” 清欢公主的眼神在那姜时槿的肚子上打量了两眼,可看到姜时槿也是一脸错愕后,很快就明白了,这喜事与她可没什么关系,转念想到了日前从沈嬷嬷处听到的些流言蜚语后,心中就有了点明白。 “现而今还不好直言,等事情敲定了,我自会派人上门送帖子的,到时候清欢赏脸来一趟就是。” 看样子淳王妃还没说动赵家,所以才没有直言相告,清欢公主乐得看淳王府内恶果自食的场面,含笑着就回了一句。 “既如此,那我就等叔母的好消息了。” 坐在一旁的姜时槿听到这话的时候,努力隐忍着心里头的慌乱,她在府中本就没什么地位,说得好听是世子妃,可是却连府中先她进门的那些庶嫂嫂们面前都说不上什么话。 赵家姐妹要入府的事情,自竞舟那日后便没了下文。 她还以为淳王府说动不了姐妹二人入府一样而有些放心,结果现在听婆母这么一提起,着实不知道前路该如何行进。 她原以为只要能嫁入这淳王府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这里头却是豺狼虎豹之窝,没有个父兄娘家做支撑寸步难行,因而她还是得回家再勤快些的。 大伯父虽恼了自己,可他有用,这种时候自己便是回去哭回去求,也要让他软了心肠的如从前那般对待自己才行。 姜时槿如是想着,而后起身跟着淳王妃离开了,等她们走得没影了,清欢公主看了眼那食盒,略有不屑的便说道。 “丢了吧。” “是,公主。” 隐翠堂中。 姜时愿倚在那美人阑上都有些困了,可还不见清欢公主过来,便想着起身走走,反正这地方她来过许多次,因而也不必下人带路,自然都是找得到的。 姜时愿出门不多,除去文渊侯府,她最喜欢的便是公主府了,这里的繁复和华丽非外头的屋苑能比,不愧是当今陛下亲自督工修葺了十余年才弄好的,一看就知道用了心。 堆山凿池,起楼竖阁。 姜时愿眼到之处,无不是白石抱栏,飞楼中插空间隐约可见的草木葱葱,奇花珍草,顺着那穿山游廊往上行几步,继而就看到了北面那平坦宽阔之处,多了个拔地而起的两层小楼。 上面写着,慧音阁。 看到那名字的时候,姜时愿就想起了不少往事。 那一年,清欢公主从宫内搬出,开府后便宴请了西京城内的权贵世家,文渊侯府自然也在宴请的行列内,所以她便跟着外祖母和舅母一同来了。 第13章 天仙配惹出真性情 因着她生病,这些年的许多场合她都没怎么参与过,所以身边除了个好友项秀卿外,倒也不认识其他闺阁女儿,她看见那被簇拥在人群中的清欢公主时,就自觉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歇着,与项秀卿说话解闷,好不自在。 忽而有人喊了一声:开戏了。 于是众人就各自落了座,一曲《天仙配》惹得多少权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拍手叫好,可姜时愿却觉得索然无趣,清欢公主也不知怎么的就看见了,便开口问了她一句。 “你是哪家的人?怎么从前未曾见过?” “回公主,家父徐州府丞,现因养病暂居在外祖文渊侯府,今日是跟着外祖母和舅母一道过来的。” “你不喜欢这曲?” “不喜欢。” 公主开口问,是个聪明的都得毕恭毕敬的说上一句欢喜到心里,却唯独姜时愿不肯,王老夫人都做好了要致歉的准备,结果却听那清欢公主笑着回了一句。 “本公主也不喜欢,只不过人人称好,这不喜欢也得变成喜欢了。” 一句话,让在场之人变得尴尬无比,可姜时愿倒是正视了这清欢公主一眼,没想到公主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后面一来二去的她们自然就成了朋友,甚至在项秀卿嫁入文渊侯府做了长兄王宿的夫人后,那清欢公主还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要不,我从你二哥三哥里头挑一个嫁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处玩了。” 姜时愿被她这话给逗得前仰后翻,二表哥和三表哥的脸色更是精彩无比,他们二人自觉还有大好的前程要奔,可不敢被这位“公主”给瞧上眼了,于是没过多久,文渊侯府就传了消息出来。 二子顽劣不堪,四处招猫逗狗,三子远赴汉州,立志不退南军不回朝安家。 她还记得这消息传出去没多久,公主府也不遑多让。 清欢公主以招幕僚为名,可是圈养了不少“有才有貌”之士,人人都在说这公主行为放荡不羁,奈何老皇帝一点也不在乎皇室的名声会被抹黑,还亲赐了两名进士入府,从此这公主府也多了个震人的威慑之名。 曰:进士冢。 至于那些进士们,外头人不知道,姜时愿还是知晓些内情的,统统换了身份,成了公主暗中培植的势力去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们过来你都没听见!” 忽而听到动静,姜时愿回头看了过去,正是刚刚在内院大杀四方的清欢公主,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人,不偏不倚,正是今早上才见过面的裴子谡。 清欢公主是出了名的明艳动人。 无论什么人与她站在一起,目光总是会不自觉的被她吸引过去,可这裴子谡倒是个例外,即便是跟在公主身后三步之余,可他的光芒似乎还将公主给笼罩了不少,一看就是让人忽视不了的存在。 姜时愿也不想盯着他一直看,尤其是二人还有那莫名其妙的“亲事”梗在其中,于是就换了目光看向清欢公主,扬了个倾城的笑便说道。 “想起刚见公主的时候,你问我可喜欢《天仙配》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确实胆子大,那种场合便是王老夫人只怕都要说句喜欢来应承我的。” 姜时愿亲昵的挽上清欢公主的手臂,继而就回了句。 “臣女有先见之明啊,知道公主不喜欢人人追捧,故而反其道而行之,你看这不就如愿了吗?” 她故意装得“谄媚”嘴脸,倒是把清欢公主给逗笑了,忍不住得意了一句。 “那倒是,如今满西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本公主的挚交是你,且告诉我,看到那些夫人小姐对你投去羡慕和妒忌的眼神时,有没有暗爽到?” 清欢公主一句话,姜时愿就放出了一脸的无奈。 “那倒没有。” “怎么可能?难不成还有不长眼的会为难于你?说,是谁?本公主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姜时愿就笑了。 “公主误会了,臣女的意思是我这副模样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可能她们还来不及顾虑我是公主的挚交就先羡慕上了吧。” “好不要脸!不过说的也算实话,毕竟你这大绥第一美人的名头还是我传出去的,不得不说,本公主真的很有眼光啊!” 二人聊着天,显然是把一旁的裴子谡给忘记了。 不过他倒是乐得见一见这样的阿念表妹,比之记忆中总是带着抹散不尽的忧愁,她此刻要显得开心俏皮多了。 清欢公主侧身看了一眼旁边的裴子谡后,便缓了缓语气,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对着他便说道。 “裴小将军今日过来,也是凑了巧,本公主与阿念早先就有了今日之约的,你不介意吧。” “臣为何要介意?” 裴子谡说话的时候回的虽然是清欢公主,可眼眸看向的却是姜时愿,她倒是想要避一避这太过炙热的眼神,奈何此地也没有其他人,只能硬着头皮的面对了。 清欢公主一向聪明,且对于男女之事还是熟门熟路的很。 仅仅透过裴子谡这毫不遮掩的眼神就看明白了许多事,挑眉瞧了旁边的姜时愿一眼,她虽然表现的镇定,可自己与她相交多年,这模样一看就知道她紧张了。 从前就是看到公主府中那号称艳冠大绥的行安,也不曾见她眼眸波动过什么情绪,今日这般样子,绝了。 一下子,清欢公主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咳咳两声,继而就好客的说道。 “与那二人说了一早上的话,本公主都饿了,要不咱们还是回隐翠堂吧,厨娘新做了几道淮南菜,味道甚好,你们二人也尝尝看,如何?” “公主,臣女云英未嫁,怕是不好与裴小将军同坐一桌的。” “怕什么,本公主还不是没嫁人,再说了,我这公主府铁桶一般,谁要是多余往外漏一句嘴,本公主拔了他舌头!” 清欢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比谁都甜,可她眼中泛着的冷意还是让一旁的沈嬷嬷给捕捉到了,立刻上前就帮着说道。 “说起来,姜大姑娘与裴小将军也还算亲戚,一家人陪公主用个午膳,也合情合理的很。” 听到沈嬷嬷如此说道,清欢公主这才满意。 姜时愿无奈,家里头避不过,没想到都躲到公主府来了,还是避不过,心中叹息一声,也只能跟着折返回了隐翠堂。 第14章 河道署肥差遭人盯 很快,三人入了座。 清欢公主居正中,姜时愿和裴子谡分坐下首两侧,丫鬟们鱼贯而入,手中的漆盘上放着一式三份的菜肴,不多会儿就摆满了桌。 看着面前这些菜色,清欢公主就提了一句。 “阿念不是爱吃河鲜吗?那定要尝尝你面前的碧螺虾仁,若是喜欢了,改日让厨娘用眉山雾茶给你做一次试试,估计你会更喜欢的。” 公主府豪奢,便是一两千金的眉山雾茶也可以用来做菜的配料,清欢公主说得出,厨娘们也做的到,就是姜时愿觉得有些浪费了,于是笑着回了句。 “倒是新奇,臣女先尝尝看吧。” 见她用筷子捻了一点入口,表情露出些许的惊喜后,清欢公主满意了,连忙追着问道。 “怎么样?” “果然好味道。” “你喜欢就成,再尝尝其他的吧,估计那黄焖的河鳗你也会喜欢。” 公主府内的厨娘都是知道姜时愿的口味的,因而她面前的菜色都是少油少盐,以鲜为主的,即便是黄焖,佐料放得也没有那么重,所以她一吃一个不吱声。 看她吃的仔细,裴子谡便是没动筷子也觉得满桌的饭菜可口了不少,清欢公主也不拿乔,瞧了一眼他还没动手,立刻就说了句。 “怎么,裴小将军桌上无酒,这饭菜就不好下咽了吗?” “公主误会了,臣只不过在想先吃哪道菜罢了。” 清欢公主瞧了眼他的表情,紧接着就对旁边伺候的丫鬟说了句。 “去,把本公主珍藏的合欢酒拿来,这种场合饮之最为尽心,今日阿念也不许推脱,陪我喝上几杯,如何?” 合欢酒,顾名思义,是用合欢花浸泡在酒中调制而成的,且此次装瓶并非常见的青瓷汝窑瓶,而是透亮的水晶瓶,还有三只相配的杯子,皆做成了蕉叶的样子,煞是有趣。 酒满其中,那水晶做底,合欢酒原本就粉嫩的颜色更是让人瞧一眼便有些沉醉了,香气浓郁,姜时愿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便断定的说道。 “公主,这是去岁的新酒吧。” “果然是本公主的酒搭子,一闻就闻出来了,腊月前酿下的,到现在不过半年,味道不陈,喝起来也爽口些。” 陈酿固然好,但二人又不是品酒的高手,略微几杯下肚就会醉得厉害,因此聚会时,二人只会喝新酒,小酌两杯怡情罢了。 “裴小将军觉得如何?” “臣在军中喝惯了烈酒,这合欢酒的滋味,差了点。” 裴子谡也是个有话就直说的性子,清欢公主挑眉左右看了看,调侃着便说道。 “本公主长这么大,也就你们二人敢直言,一个是不喜欢,一个是差了点,要是叫外头人知道,还以为本公主是不是怕了你们二人呢。” 姜时愿半坐在那绣墩上,笑看了清欢公主一眼,话到嘴边可想着裴子谡还在呢,就不打趣她了,反而是公主喝到兴头上,就将今日那淳王妃带着世子妃登门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要我说啊,你还是没嫁过去的好,起先知道文渊侯府给你订下这门亲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妥,可见你一副自有安排的样子,本公主这才没插手,现在瞧来,恶人自有恶人磨,你那二妹妹在叔母手底下的日子可不好过。” “何以见得?” “你猜,她们今日来找本公主所为何事?” 姜时愿回想了一下前世的事,那时候她也是嫁过去没多久就被淳王妃带着又到公主府拜访,又回文渊侯府用膳,倒是个长袖善舞的性子,可惜却不是对她。 “能让王妃和世子妃皆急迫的,无非就是世子一人,但臣女在家中并未听说过他有什么不适之处,所以估摸着与他的差事有关吧。” 清欢公主眼眸一亮,露出了你果然聪明的表情。 “阿念猜的没错,世子的前桩差事叫本公主给搅黄了,如今叔母是带着世子妃上门来说和的,听她话里的意思是瞧中了河道署的差事,那可是个肥差,多少权贵人家都想伸手,我这叔母也不例外。” 听到河道署几个字,裴子谡手中的酒杯就顿了顿,这与潞州的铁锭案子牵连大着呢,这淳王府此刻要插手进来,难道是知道些什么东西吗? 所以他装作无所谓,可实则听的认真。 “河道署?淳王妃想让世子南下不成?” “估计是荀侧妃在背地里又下什么手段了吧,说起来淳王府就跟那漏筛似的,到处都是窟窿眼,叔母又不得王叔喜爱,连带着世子也跟着不怎么受宠,倒是那荀侧妃所出的宋时运,听说已经在武库署谋了个寺令的位置,说起来也算有些本事了。” 西京城的卫尉寺,乃是负责掌管宫门以及城内诸门的警卫之责,下设两署,一为武库署,二为守宫署,二表哥王宽也在其中任职,他背景好,自身能力也强,入了卫尉寺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爬上了寺丞的位置,是个从八品的官。 但这宋时运竟做了寺令! 那可是个从六品的官,姜时愿想到他乃是淳王世子的庶长兄,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有他在前得了这样的位置,也难怪淳王妃要四处走动替世子谋划了。 “那公主如何打算?” 裴子谡抬眸看过去就问了一句,清欢公主回看向他,眼中顿生笃定。 “自然是不会让叔母得逞的,且不论他们家对阿念所做之事,就是世子本人也是个扶不起来的,打小本公主就与他不对付,那性子被叔母娇养的经不起摔打,这样的人入河道署,这不是明摆着要在里头谋利吗?我又不傻,还巴巴的去找父皇替他开口。” 清欢公主的话直白又简洁,将那世子宋时也给贬得一文不值,姜时愿端起面前的合欢酒饮了一杯,此刻也觉得自己前世是被猪油蒙了心,那样的人竟也上赶着去嫁。 可笑。 看到她眼中那自我嘲讽的一幕,裴子谡有种说不上来的心疼,手中不自觉的攥紧了那蕉叶水晶杯,略有些施力,那杯子竟裂开了。 清欢公主一脸惊讶,看向了裴子谡。 “裴小将军便是不爱喝这酒也不必拿本公主的水晶杯撒气吧,这可是难得的珍品,父皇特意给我寻来的,一共就四只,还被你给捏坏了一只。” 听到她的话,裴子谡才反应过来。 第15章 公主意撮合成良缘 “抱歉,臣一介粗人手里没个轻重,这水晶杯臣会赔给公主就是。” “行了,再好也不过是一只杯子,倘若真让你还本公主一只,外头人还指不定怎么说你我二人的关系呢,身份嘛,还是干干净净的些,如此才配得上未来的夫人。” 她的一句配得上,后头虽然没有言明是谁,可姜时愿却瞧见了清欢公主故意递过来的眼神,她略有些错愕。 怎么公主的眼神好似在撮合她们二人一般? 可她也是昨日才从裴表兄的嘴中听到了那请婚之事,清欢公主就算本事通天,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吧,于是立刻定了定心神,继而就回转看过去,目光从容了不少,好似她并非局中人。 清欢公主忍不住的偷笑一声,要不怎么说姜时愿是她看重的人呢,裴家可是大绥在汉州绝对的肱骨,若是裴少夫人出自西京城,对于她们皇室而言,也会觉得多几重保障。 因而,她在父皇身边听到了些可能会赐婚的消息,清欢公主就在寻思京中何许人也能配得上这位少年枭雄,今日瞧来,眼前人便很合适,这才会动了心思要给二人牵线搭桥。 “裴小将军,你这次要待多久啊?” “回公主,待姑母的下月的寿辰结束后,臣就折返回汉州了。” “这么着急吗?” “军中之人,能得两月的长假已是不易,臣不敢再拖延。” “如此,那若是你回去的时候带上位夫人,不知裴帅和裴夫人会作何感想?” 清欢公主也是单刀直入的性子,与其猜忌来猜忌去的不如坦荡些直言相问,或许武将出身的裴子谡还能流露几分真情。 眼眸中闪过一丝犀利,裴子谡原本还有些平静的面容变得严肃了不少,他的亲事家中人尚且不能越过他来做主,更别提皇室想要以权压制,于是站起身来便抱拳说道。 “多谢公主美意,不过臣心有所属,在得佳人点头之前并未有其他的娶亲念头,还请公主海涵。” “心有所属?汉州的世家女子?” 清欢公主试探的问了一句。 “并非。” “那是哪里的?” 裴子谡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姜时愿后,便淡定的说道。 “徐州。” 听到这话,姜时愿的酒盏险些没有拿稳,她面上蕴腾起些不满,对于裴子谡这种未曾得到同意就将她架在高处的做法显然不同意,那些话,他在文渊侯府说说没什么,毕竟都是自己人,不会随意乱传。 可这是公主府。 若是稍不留神透了消息出去,那她的名声估计又要遭殃,她虽然不在乎外头人说三道四,但也不至于非要将白变黑,因此眼神中染上一层冰霜,看着裴子谡的时候,可没有之前那般客气与和善了。 “徐州的世家?本公主记得只有崔谢两家,可似乎她们族中并无适龄的女子啊,裴小将军瞧上的莫不是她们的旁支?” 面对清欢公主的追问和姜时愿有些愤愤的眼神,裴子谡选择闭口不言,他可不想在阿念表妹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因此开口就说道。 “还请公主莫要猜了,臣若能成就这番良缘自会亲自与陛下和您说清楚的,但现在还未有确切结果,若是贸然说了名字,只怕会损人姑娘清誉,这不是君子所为。” 他的一番话说的清欢公主觉得中听极了,倘若世间男子都如他这般直爽却不莽撞,估摸着西京城内的茶馆闲谈都要少上五六成热闹可听吧。 “行,那本公主就等裴小将军的好消息,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惜眼前人。” 她说眼前人三字的时候,眼神特意看了姜时愿一眼,裴子谡何等敏锐,一下子就瞧明白了她的意思,错愕间才知道自己刚刚会错意了,于是嘴角勾勒了丝笑容接着就说道。 “公主所言甚是,臣定不负众望。” 众望? 怎么就众望了? 姜时愿心中对于裴表兄的这份自信着实是不敢苟同,但是碍于清欢公主在,她也不好将话说透,所以只能拿着面前的酒盅当茶饮,不知不觉的,那水晶酒壶就空了。 等清欢公主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时愿的双颊都绯了红,眼神好似汪了水一般,看谁都带着几分含情脉脉。 “我忘说了,这酒劲大得很,上次我独饮醉了两三日呢,阿念这一壶灌下去,只怕人要好几个时辰才能醒了,沈嬷嬷,你去将旁边的厢房收拾出来,让阿念歇息一会儿吧。” “是,公主。” “至于裴小将军,你今日来不是还有要事商议吗?我们去书房如何?” “遵公主命。” 姜时愿昏昏沉沉的被丫鬟流华和绿萝给扶走了,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裴子谡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担忧,可他今日要说之事,也是有关国运固本的大事,耽误不得,因而他只能抬步跟着清欢公主先离开。 厢房中。 那沈嬷嬷让人送来了醒酒汤和热水帕子,又吩咐了两个丫鬟在一旁听候差遣这才放心离开,绿萝有些苦恼的说了一句。 “姑娘醉成这样,咱们待会儿怎么回侯府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若实在不成只能是留宿公主府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差人送消息回去给老太太就是。” 绿萝无奈点点头,确实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手里的帕子拧得半干,而后就擦了擦自家姑娘的额头,看她身上因为醉酒而有些发烫又昏昏欲睡的样子,叹息一声继而重复着刚刚的动作,没有丝毫怨言。 外头风和日丽,书房中的清欢公主听到了裴子谡的话后面色却阴沉得难看。 “潞州乃是公主的封地之一,听闻公主体恤民情还免过百姓的赋税,想来您也是有好生之德的,所以铁锭一案臣想着公主定不知情,这才特意来报,若不是臣偶然撞破,只怕那批铁锭还不知道会被化成什么东西塞入淮江堤坝以做修固之用,可这样一来,下游百姓们完全就没有生还的机会,所以还请公主想想法子,早些将那铁锭处理掉吧。” 清欢公主允参政,是老皇帝亲口御准过的。 因此,包括潞州在内的以东之地都在她的管辖之内,这么年也未曾有过什么天灾人祸的出现,反而年年的赋税上缴都占国库的两三成,所以外头人虽然盛传清欢公主的私闱不检,可从未有人质疑过她理政的能力。 如今淮江要用的潞州铁锭出了这样的纰漏,她怎么可能不彻查! 只不过她也不傻,裴子谡所谓的“偶然撞破”真真假假的她此刻暂且不论,但眼神中带着几分戾气的便看向了裴子谡。 第16章 共谈论真心换真心 裴子谡丝毫不惧。 他自小征战,敌军首领或凶狠,或犀利,他什么没见过。 区区一个清欢公主投射过来的眼神他还接得住,于是面色坦然的就看回了过去,这一眼倒是让清欢公主收敛了些许,沉默了小半刻,随后才说道。 “潞州出了问题,本公主自然会解决,多谢裴小将军提醒了,不过你这运气也确实是好,什么巧事都能让你给撞见,看样子西京城内的官吏还得再好好整治一番才行。” 话没说透,但意思明白。 裴子谡乃是汉州的将领,他若是这般了解西京城内的大小事,那只能说明卫尉寺毫无建树,清欢公主是皇家中人,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出现,所以自然是要防备的。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淡笑的看向清欢公主,眼神中却分毫不让。 “这个臣就不便多言了,相信陛下和公主会有决断的。” 听到他这暂且信服的话,清欢公主也没再多质疑,随后表情就恢复了刚刚的轻松,挑眉看着他就问了一句。 “刚刚本公主突然想起一事,我记得阿念便是出自徐州,莫不是裴小将军心属之人便是她?” “公主聪慧,正是。” “如此这般,那本公主倒是乐得促成这桩姻缘,不过有你姑母在,按理来说此事应该顺当的很,可我刚刚观阿念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大情愿?” “文渊侯府和姜家心疼表妹,自然有其他考量,臣虽心属于她但也不想强硬逼婚,至多一月,该解决的都会解决,公主放心就是,臣定能携妻而回。” 他倒是相当的笃定和自信,看得清欢公主很是满意。 眼眸挑了挑,看向裴子谡的时候既有赞许,但同时也有些警告的意味含在其中,只不过她并未把话挑明,但裴子谡明白清欢公主的意思。 “公主放心,若表妹愿意下嫁于臣,臣此生绝不负她,更不会闹出什么旁的妾室庶子之说就是。” “当真?” “裴家又不是仅我一人,我这一脉没了后就要绝全族,若是表妹身体不好,我们就不必考虑这个问题,一碗绝子药,臣饮便是。” 清欢公主也算是见过不少人了,但是头一回听到为了不为难夫人要自饮绝子药的,于是佩服的同时也忍不住的轻笑了起来,而后看向裴子谡就跟看自己人似的就说了一句。 “行,你今日的话,本公主记住了,倘若你能践行诺言,本公主保证大绥没一个人敢在这桩亲事上说三道四!” 二人都是脾气硬朗之人,一拍即合,自然无需废话,可就是她们话中商议着的那一位,此刻却醉得迷迷糊糊,仿佛灵魂也跟着有些荡漾了起来,好似回到了过去。 丧礼的钟声响起,百姓们夹道哀泣。 姜时愿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身处其中,可看着面前那些人皆悲痛欲绝的时候,她也好似被影响了,情绪变得有些悲伤。 漫天的纸钱撒得到处都是,引魂的经幡被人高高的举过头顶,姜时愿想要往前凑一凑,却被人挤人的接连后退,在她即将要跌倒的时候,忽而就被一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还未等她回头看清楚面前是谁,一睁眼就看到裴子谡的脸。 吓得她立刻坐起,眼神警惕的就抓紧身上的锦被继而说道。 “裴表兄,这可是公主府,你想做什么?” 裴子谡无奈一笑,看着心系之人如此的防备,他也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小娘子? “表妹,我又不吃人,你何苦与我这般隔阂?” “表兄说的是,还请你移步出去吧,你我虽为亲戚,但到底男女有别,还是莫要给人留话柄的好。” “话柄吗?你知道的,我求之不得。” 难得听到裴子谡如此无赖的回答,姜时愿不由的怒自心生,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尽,此刻瞪人的样子落在裴子谡的心中就仿佛勾魂摄魄的精魂一般,让他更是着迷。 “裴表兄,你若是再不离开,就休怪我要叫人了!” 姜时愿此刻就是只会挠人的猫,未见得会让人死,但伤几个口子还是轻而易举的,裴子谡虽然觉得她这样子煞是可爱,但也知道有些话若是不说清楚,只怕他所想之事,就只能想想了,于是正了正脸色,颇为淡定的就问了一句。 “表妹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定如何?” “你想说什么?” “自然是娶你一事。” “裴表兄!我想我的意思已经由大表哥和表嫂传达清楚了,你我之间横隔着的东西太多,何苦浪费时间呢?即便是你如愿了,可将来的日子过着也少不了会有磨合,与其倒是成了一对怨偶,还不如现在就及时制止住,你我还有表兄妹的情谊在,不更长久吗?” 姜时愿也是个不愿忍让的性子,前世的她总想着因为自己的病,亏欠家人亏欠世子太多,所以总是委屈憋闷着,把好些情绪都藏在心中,那种苦往心里咽的滋味她尝过太多太多。 既然重生一回,她也不想就这么憋屈的过了。 因此,当机立断才是最好的。 无奈,裴子谡要是个会轻易放手之人就爬不到今天的位子上了,所以姜时愿的这番话落在他面前不过如同毛毛雨一般,毫无攻击性,反而让他更加笃定,自己的未来一定会有她。 所以起身,郑重其事的站好,人虽然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但眼神却十分诚挚的就说道。 “表妹的顾虑,侯府和姜家的顾虑我都明白,无非就是觉着你的身子不好,生子一事上或有困难,既如此,那我们不要孩儿就行,父亲母亲还有族亲那里我自会处置妥当,绝不叫他们为难你,远嫁的问题也好解决,你若实在不愿去汉州,我便在西京城单独置座宅子就是,且等我两年,待我把南军杀个片甲不留再无回击之力后,便回西京陪你,再不离开,还有,裴家嫡长媳的位子是不好做,你不想,我也绝不逼你,反正我还有弟妹,左不过就是要多劳烦他们来接这摊子事罢了,或许难些,或许苦些,但我这做哥哥好不容易找到归宿,他们多付出些,也应当。” 前面的话说的还算认真,可到了后头,他那一副要把弟妹当挡箭牌用的样子,理所应当的让人忍不住想锤。 第17章 愿与卿定下白头约 有那么一瞬间,姜时愿觉得做他的弟妹当真是倒霉到家了,人还在汉州累死累活的办差呢,却被兄长已经给算计得明明白白,明明她记忆中的那位裴小将军是威猛坚毅,为国为民又将苦难独自扛下的,可现在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 “说的好听,人都是会变的。” “对别人可能会,但对你,我从未有过算计。” 也许是姜时愿的酒还有些没醒透,也许是裴子谡的真心实意透过眼眸传递了出来,总之她此刻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表兄,似乎觉得,他的这番请婚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借口了。 她眼中表现出来的些许松动,被裴子谡捕捉到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一番,而后就乘胜追击的说道。 “我裴子谡,愿与表妹定下这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同心同德,共盟鸳蝶。” 姜时愿是怎么回的文渊侯府,她有些不记得了。 只是昏沉间却将这句话记得尤为清楚,待她的酒劲散去不少后,外头已经明月高悬,静谧又祥和。 她坐在窗前,看向外头,花草树木在月色的浸染下多了不少灵动,难怪话本子里头的那些鬼怪精灵总是要用上几句什么踏月而来,乘风而至,此刻她算是真正的懂了。 夜色迷人,若再出现一个勾魂摄魄的妖怪,自然能将人心中固守的那道防线给轻易的击溃,着迷沉浸。 而此刻的裴子谡,便是姜时愿心中的那个“妖怪”。 论说起来,她对于这位裴家表兄从来就没有什么厌恶的念头在,最多的还是可惜,可惜他少年早逝,可叹他从未成家。 她虽然在前世嫁过人,可她与那世子温情不过几日,对方就露出了真面目,她那一颗真心还未来得及交付出去就急急的收回来了,所以此刻面对裴表兄这番真情告白,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丫鬟流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看到自家姑娘没睡,还坐在窗前独自想着什么的时候,就上前准备点灯,而后轻言细语的说了一句。 “姑娘,怎么还不睡?” 姜时愿回头看了一眼流华,嘴角淡然一笑,而后拉她到身边坐下后就说道。 “下午醉酒的时候睡长了些,这会儿倒是清醒的很,别点灯了,这月色正好,你陪我说说话吧。” “是,姑娘。” “我还记得刚到侯府的时候,我对这儿什么都很陌生,虽然外祖母和舅母对我是那般好,可总还是想家,想徐州,想爹爹,想娘亲,想兄长,还好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半夜醒来饿得不行,咱俩偷偷去厨房里头找糕饼吃,险些被巡夜的婆子给当贼人打了,你虽然也吓得半死,但还是挡在我面前护着。” 姜时愿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回忆和感动。 流华比她要大上三岁,自家姑娘都记得的事情,她当然也记得,于是笑着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一眨眼,奴婢跟着姑娘来西京城都十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你家里的人都还好吗?我记得你有个哥哥。” “都好,哥哥年前差人送了消息来,说是要娶嫂嫂了,我托人带了二十两银子给他送去,也算是全了这世的兄妹情。” 姜时愿并不知道这事,便问了一句。 “你怎么不早说,我可以让你回徐州看看的。” “那时候家里因着二姑娘的事情个个都烦心着呢,奴婢也就不好在那当口下提,再说了,我那哥哥也不是个什么怜惜妹子的人,他若当真是想奴婢回去,那信里也该提一提的,可惜除了说手头紧,旁的再无多话,奴婢又何苦自找没趣呢?爹娘都没了,即便回去了那也是兄嫂的家,还不如跟在姑娘身边,奴婢还过得踏实自在些。” 流华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语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可她很快就把这份难过给收敛了起来,反而宽慰起面前的姜时愿。 “姑娘别难过,奴婢心里的那点苦早就被您给治好了,所以哥哥的做法也伤不到我,寒心多了自然也就不会痛了,反倒是您,今日下午奴婢瞧着裴小将军从厢房出来的时候,脸色和煦的很,您……莫不是答应了?” 流华的话,让姜时愿又陷入了刚刚的些许困扰中。 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看着流华的时候,倒是可以实话实说。 “我原是不想嫁的,可今日下午裴表兄的那番话听上去倒是很到打动人,你也知道我这病虽然没怎么犯过,可始终都是个潜在的问题,能活多久我也不清楚,倘若我自私这么一回,也寻个人暖暖心,你觉着过分吗?” “当然不过分,但是姑娘也别想太多,您的身子原先是不好,但这么多年养下来与常人也无异的,奴婢觉得裴小将军既然早就知道您的病,还这么执着的来请婚,对您必然是真心的,他都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您也不必一直耿耿于怀的。” 流华的一句劝,反而是解了姜时愿的心结。 是啊,对这病耿耿于怀的从来都不是裴子谡,而是她自己,大约是上一世在淳王府听多了淳王妃对她的诸多埋怨,她也跟着自轻自贱起来,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以此为借口。 忽而被流华这么轻描淡写的点醒,姜时愿一脸的豁然开朗随后拉着她的手就说了一句。 “流华,你真是我的良药。” 她的这句话让流华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看见自家姑娘脸上绽放出些动人的笑意之时,流华心里头也高兴。 “姑娘放心,奴婢会一直陪着你的。” 主仆二人说着话,絮絮叨叨的直到后半夜才睡去,而这一觉,睡得踏实又舒服,等姜时愿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好在她不用去给外祖母和舅母请安,所以她想要赖着不起,倒是也没什么人来催促。 一夜好眠,连带着她的精神也比从前要好上不少,磨蹭着起身后,姜时愿今日特意选了条水波绿菡萏的云锦长裙,将如墨发丝都绾了起来,露出如玉又纤细的脖颈,发髻上用了两三支水滴状的金镶玛瑙簪子做点缀,显得整个人灵动又清甜。 绿萝给她上妆之时,看她今日的气色都要比以往好些,就甜笑着说了一句。 “姑娘,要不奴婢给您用点桃蜜粉吧,那里头加了些钿螺磨成的粉,若是轻轻的扑在肌肤上,于日头下走着都会有些莹莹生辉,与您今日的这裙装倒是相配。” 往日这些东西,姜时愿一惯不喜,今日却反了常,等她都打扮好去到花厅准备用膳的时候,倒是惊艳了众人。 其中,就包括那看弯了眉眼的裴子谡。 第18章 姜时愿应下嫁表兄(加更) 裴子谡知道阿念表妹倾城动人。 可每一次见她之时,总会有种别样的欣喜,昨日从公主府归来后,他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应,可不拒绝,于他而言已经是则好消息了。 今日见她这般打扮,虽不至于是盛装,可在裴子谡眼中却是个利好,于是嘴角也跟着不自觉的上扬起来,他尚且没开口呢,就见一旁的舅母裴氏快步走了上前,拉着姜时愿就上下仔细的瞧了瞧,一边瞧,还一边欣然若喜的说道。 “阿念今日转性了?平常让你装扮得鲜亮些你总是不乐意,瞧瞧今天,可真是仙女下凡啊。” 舅母裴氏的话,让姜时愿的脸上顿时升了丝红晕,略有害羞的就回了一句。 “哪有那么夸张,舅母这属于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哈哈,谁让家里头出了你这么个丫头,也是你不爱往人前走动,否则那些夫人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打听呢。” 她说话说的着急,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忽而看到自家外甥,就想起前日他还在花厅请婚一事呢,突然就尴尬了起来。 一旁的表嫂项氏见状连忙走了过来,正好挡住了裴子谡投递过来的视线,而后她就拉着姜时愿替自家婆母解围的说道。 “婆母这是高兴的,你自然是美的,我这个表嫂看着也心动的很,都说侄女肖姑姑,倘若我腹中的孩儿是个闺女,能生得阿念的七八成,我这个做娘的想必也是要笑开眼了吧。” 她的一句话,将众人的心思一下子就引到自己身上,姜时愿眼露惊讶,而后见旁边的舅母裴氏也是一副心想事成的样子,立刻就欢喜的说道。 “表嫂这是有了?” “昨儿你去公主府以后,我觉得身子不大爽利,所以找了大夫来瞧,说是快三个月了。” “还说呢,你表哥表嫂也是糊涂的,这前面三个月最是要小心的时候,他们这做爹娘却一点不知情,如今孩子都快坐稳了才知晓,昨儿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恨不能将你表哥一顿打!” 如今儿媳金贵,裴氏才舍不得说她呢,自然是只能拿儿子出气了。 姜时愿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舅母跳着脚骂大表哥,而大表哥却毫无波澜的情形,一定很好看,于是调侃的看了一眼表嫂项氏,而后就说道。 “舅母还是给大表哥些面子吧,怎么说也是做爹的人了,若是将来这侄儿侄女出生听说您脾气如此大,仔细他们与您不亲密的。” “他们敢?!” 舅母性子直爽,平日里最能开得起玩笑,姜时愿这么说她倒是也不恼,只是眼中又泛起些担忧的看着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 姜时愿聪慧,自然知道舅母的意思。 她昨日被流华的一句话给点醒了,因此今日就是来给答案的,抬头看了一眼裴子谡,见他眼中还是那般笃定与执着,姜时愿心中的最后一点点不确定,也跟着消散掉了。 如今表嫂有孕,文渊侯府上下都添了不少喜气。 这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二表哥,三表哥和四表弟,等他们都成家后,这文渊侯府的热闹就不止这么一次了。 想到外祖母身边也不会冷清,她老人家也有重孙可以饴弄,姜时愿心中才放心不少,于是拉着舅母和表嫂的手就朝外祖母王老夫人的方向而去,紧接着就乖巧行礼,王老夫人瞧她这样子就知道孙女定是有话说,继而就让人扶她起来问了句。 “怎么了?可是昨日在公主府遇着什么事了?” “孙女一时贪杯,在公主府酒醉被送回,让外祖母担心了,今日来一则是请罪,二则也是想借着机会与大家说一声,裴表兄的请婚,我应了,我愿意嫁给裴表兄。” 文渊侯府的人也算是见过些场面的,可这前后才两三日的时间,先是被裴子谡大胆请婚的举动给吓到,而现在更是被姜时愿的回答震惊的无以复加。 明明前两日都还说得好好的,不嫁。 怎么这去了趟公主府,睡了个大天亮,人就给转了性子似的,连带着说话做事的风格也变得如此大胆了。 文渊侯府的人尚且在震惊中,那裴子谡却率先一步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而后立刻走到了姜时愿的身边,二人对视一眼,显然他也没想到这平日里看看娇滴滴的表妹竟然会这般直言应亲,惊喜之余自然也是要上前表态的。 于是对着王老夫人就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后恭敬且真诚的说道。 “老太太请放心,子谡既然会开这个口,那你们担心之事就不会让其发生,我本想着等这些都处理妥当后再开口继续请婚的,却没想到阿念如此爽快的就应下了,她既相信我,我自不会负之,今日就在此向王家众人立誓,倘若我日后有辜负阿念之为,便叫我被南军踏尸成泥!永世不得轮回!” 他发毒誓的样子,严肃得好似在下军令状一般。 如他们这样的武将人家,事实上比任何的文官清流还是更信神佛些,舅母一听这话,就心疼得不行,可好不容易看到外甥和侄女往前行了一步,她自然不能掺合。 倒是王老夫人蹙眉就冷斥了一声。 “胡闹!这样的毒誓也是能随便开口的,快呸呸呸,再摸一摸木头!” “子谡又不会应誓,所以即便是再狠一些,也不惧。” 他眼中的坚定犹在姜时愿之上,王老夫人左右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孩子,他们就站在那里,明明从前也就见过那么几回,可不知为何竟如此的般配! 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用在这时候都显得有些多余了,这几日她还时时想着要如何替孙女拒亲又不得罪裴家,结果现在竟成了这局面。 她笑着叹息一声,拉过自家外孙女的手就一脸“怪罪”的说道。 “儿大不由娘啊,当初外祖母看着你娘亲远嫁徐州,如今轮到你又是嫁去汉州,你们啊,一个个的就想离我老婆子远远的!我是瞧出来了,可是觉得我聒噪啊?非得躲的远远的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佯装愠怒,可在场之人谁听不出来,王老夫人是不舍外孙女,姜时愿当然也明白,所以上前就拉起她老人家的手,一如既往的撒娇便说道。 “哪儿的话,孙女能有您这样的外祖母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若不是得您和舅母还有文渊侯府上下的精心照顾,孙女哪能像今日这般活得坦荡自在。” 王老夫人眼中噙泪的摸了摸姜时愿的额发,心中便是有再多的不舍,但也为她能寻到自己坚定想走的路而高兴。 第19章 姜怀山登门遭阴阳 一旁的表嫂项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孕的缘故,人也跟着鼻头一酸,那泪就落了下来,舅母裴氏心疼的看着她,而后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婆媳二人相视一笑,也为姜时愿能如此坚定而感到高兴。 一屋子的妇人们,个个都有些难过。 最后还是二表哥王宽和三表哥王宏出来打了岔,这才把气氛给热闹了起来。 “祖母,母亲别难过了,这不是大好事吗?说到底肉还是烂在自家锅里,子谡要是敢有一点对表妹不好,您二位直接去舅舅家大闹便是,谁敢说个不字?” “臭小子,一天到晚的净说些什么话,仔细被你舅舅知道,抓你回汉州也送去军营里头练上三年五载的,看你还敢不敢刺头?” 舅母的一番话,吓得二表哥王宽一激灵。 他可不像三弟那般对军营有无限向往,所以当初宁愿自堕名声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南下汉州入伍,所以听到这话里的威胁,立刻就讪笑起来。 “儿子真是难做人,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在家里头连个地位也没有,整日被你们呼来喝去的,我瞧啊,你们就是送我走!直言就是,何必拐弯抹角的呢?”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尚且没开口呢,那长兄王宿就冷静的回了一句。 “长这么大,脑子终于聪明一回了,父亲已经在都水监内打好招呼,若是有位子空出来,立刻就让你补上,这一次,我劝你规矩点,好好的把差事办了,拾捡拾捡你的名声,否则怕是没姑娘敢入我文渊侯府的门了!” 王宿口中对于二弟多有嫌弃,起初他也知道二弟这般放荡不羁是为了做样子给外头人看,省得叫清欢公主给盯上了,麻烦。 可他没想到二弟倒是惯手的很,借着这个由头,日复一日的就开始不思进取了,本来他在书院中的名次很是不错,眼看着秋闱能有好结果,谁知道一连三年都落了榜,这才被家里头找关系送去卫尉寺。 便是没有裴子谡的提醒,王宿也是要开始料理二弟王宽的前程和娶妻问题的,只不过他的开口让王宿有了更直白的理由去做这事罢了。 王宽叹息两声,再无其他可辩驳之语。 他现在觉得若真是入了都水监,要被送去汉州修渠或许也是件好事,起码耳根子能清净许多!想到这里,对于裴子谡这个“罪魁祸首”似乎也没那么生气了。 相比起他的“不受欢迎”,三表哥王宏要爽朗大方的多,径直走到二人面前就抱拳朗笑着说道。 “此番回来,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喜事,子谡表哥,阿念表妹,恭喜你们二人了!” 三表哥直接,姜时愿也不躲让,同样恭敬的回礼说了声。 “多谢三表哥。” 如此大相径庭的区别对待,让一旁的二表哥更是忿忿不满,奈何这屋子里头强压他的人实在是太多,所以他只能憋嘴装得一副委屈样,如此倒是把王老夫人给惹心疼了。 对他招招手后就见王宽走过去蹲在了王老夫人身边,一脸的可怜劲儿,王老夫人何尝不知道他是装的,奈何这孙子就是得她喜欢,所以多余是要偏向些的,于是就哄了一声。 “行了,我们小二还年轻着呢,前程可以顾,但娶妻一事不必着急,让他自己选吧,只要是他看中的便是祖母我看中的,谁也不能逼。” 王老夫人这明摆着的偏心,文渊侯府内的众人可谓是早已习惯。 家中长子王宿最得依仗,所以自他成亲后家中的许多事便是他和他夫人项氏在做主了,二子顽劣些但最能哄老太太高兴,因此也吃不着什么亏,三子坚毅打小就向往军营,所以和汉州舅舅家相处更为融洽,四子年幼些,同时也最得文渊侯夫妇的疼爱,故而这一家人倒是各有各的靠山,谁也不委屈。 裴子谡看着他们兄弟几人打打闹闹的,嘴角不免扬了扬,想起汉州家中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欣慰之余也有些纷扰上了念头。 可还没等他往深了想,外头就传了脚步声,很快就有下人扬了嗓子说道。 “侯爷到,姜大人到。” 他们二人下朝而归,倒是一并回了侯府,路上也是就姜时愿的亲事简单的聊了聊,想着若有机会还要再夯实下拒婚的念头,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姜怀山不傻,瞧着众人脸上都挂着笑意的看向了自家女儿和裴子谡后就明白了,这亲事八成是有结果了,可他双目死盯着裴子谡,压根就没注意女儿嘴角也上扬的弧度,于是上前给老夫人请安后就严肃的说了一句。 “岳母见谅,阿念离家也好几日了,家里头母亲和弟弟妹妹都说想她了,所以小婿今日来是想接阿念回家的,还请岳母允准。” 他这人说话做事一贯的稳重老成,因此众人也没怎么听出他话里的不满,只是裴子谡向来敏锐,所以自姜怀山进门以后看他的那一眼就知道,自己这位未来的岳丈大人必定是个难对付的。 可他还是坚定的站在姜时愿的身旁,并未因他的眼神中的不满而有所退缩。 王老夫人蹙着眉就有些冷漠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婿,他要是说别人,王老夫人或许还能忍一忍,可张口就说是他母亲想孙女,这就让王老夫人不高兴了,于是冷着脸便开口回了一句。 “哟,现在想起阿念是你们姜家的孙女了?我当姜家只有一位二姑娘在呢,阖府上下都得敬着,不是说已经嫁到淳王府做世子妃了吗?我倒是忘记问了,她过得一定如鱼得水吧?” 老夫人从来都是慈眉善目的好脾气,以前见着姜怀山这个唯一的女婿也是疼爱有加的,可自打出了姜时槿替嫁的事情后,她对姜家满门没一个看得顺眼的了。 以往两家还会多走动,如今便是姜家亲自送了礼来文渊侯府也是一概不收的,更别提还会还礼什么的,姜怀山被岳母大人这么一挤兑,脸也有些没地方搁了。 可他自己也清楚老夫人心中的怨愤,所以也只能忍受着。 “岳母大人息怒,槿儿一事确有些对不住阿念,但我也是她的亲生爹爹,断不会有害女之心的,这次来也是真心实意的想接女儿回去,还请岳母大人允准。” 第20章 裴子谡表态震众亲 姜怀山在王老夫人面前的姿态够谦卑,这花厅中还有许多的晚辈在,王老夫人恨归恨,也不至于真的要叫他颜面扫光,所以重重的哼了一声后,也就没有再揪着不放,继而看向了姜时愿,又换回了从前的那副慈爱表情。 “阿念怎么说?想跟你爹爹回去还是留在外祖母这儿?” 姜时愿也不想家中为着那件事反反复复的闹腾,弄得好像是她有多不舍淳王府的那门亲一般,所以开口就缓和着气氛的说道。 “爹爹既然接,孙女自然是要回去的,两家离得也不远,孙女过两日再回来看外祖母就是。” “也好,你与子谡的亲事既然要定下,那同住一屋檐下确实也不大妥当,那便跟着你爹爹回去吧,其他的事情我与你舅母商量着来办,到时候自会告诉你与你父亲的。” 王老夫人的话尚且没有说完,就被姜怀山给打断了。 “亲事?什么意思?阿念当真要嫁去汉州?要嫁进裴家?” 他一时情急,口气自然不善,这可让出自裴家的舅母裴氏有些不虞了,本来还算正常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 “妹夫这是什么意思?汉州怎么了?裴家又怎么了?阿念与子谡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是门当户对的天赐好姻缘,怎么到你口中好似成了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姜怀山也知道自己说话有些不中听了,文渊侯府的这位嫂嫂相交多年,也从未有过什么害人的心思,此刻话虽然说的重了些,可她是真心实意的对女儿阿念好,比之府中的弟妹好上百倍不止。 张氏倒是嘴甜了,可她阳奉阴违的行为让姜怀山也是寒心到极致,自然是不愿真的得罪了这位王家嫂嫂的,于是抱拳就请罪的说道。 “嫂嫂莫怪,我只是一时听到这消息略有些惊讶而已,汉州裴家,说起来是世家大族,我们姜家怎么可与之相提并论,若不是因着阿念在侯府中长大,这样好的亲事也未见得能落在她头上,只是还请嫂嫂也体谅一下我这个做父亲的心,好不容易与女儿见着了,还不到半年就说她要远嫁,我心中着实不舍。” 姜怀山说的是实话,言辞也恳切。 文渊侯瞧着眼前的场面有些难堪,做惯了和事佬的他理所应当的就和稀泥的帮着妹夫说话。 “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过是说快了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阿念的亲事是大事,妹夫突然得知自然是多几分惊讶的,咱们好好说话就成。” 舅母裴氏不是个会与人斤斤计较的性子,自然也就没与他再多理论,算是将此事给揭过了。 裴子谡当仁不让,往前站了两步。 他对于姜怀山这个未来的岳丈算不上喜欢,可因为他的女儿,面子还是得顾及,所以他略微缓和了一下脸色后就开口说道。 “姜伯父的顾虑,子谡明白,这些话大表哥和表嫂也曾与我说过,但子谡既然认准了阿念,便不会退缩,当日我与她说的话,今日便再与诸位说一次,也好让你们放心些。” “什么话?” 姜怀山一脸疑惑的看向他,裴子谡不惧。 将在公主府那些话脱口而出,听得在场之人是个个都面面相觑,尤其是二表哥王宽,他素日最喜欢和这位裴家表弟玩笑打闹了,但没想到大事面前他竟这般果敢,顿时就竖起了大拇指,眼中全是赞许和敬佩。 姜怀山大约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般,在西京城置宅,不需要自家女儿受那嫡长媳的约束,甚至连子嗣问题都能被他这般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他顿时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继续开口阻止了。 姜时愿侧脸看了这位裴表兄一眼,大约是此刻外头的光线正好撒在他的身后,就好似他整个人都闪烁着一层粼光般的耀眼,忽而想到自己听见这些话之时也是一副错愕的模样,于是环顾一圈,大家的惊讶也没有比她更少,心中就满意了。 婚事既然她应了,那么抵抗风雨的时候她也不希望自己是缩在背后被人护着的那一个,所以也站到裴子谡的旁边,对着父亲姜怀山也坚定的回了一句。 “女儿自娘胎中带出来的病,是裴表兄母族中的一位隐医救下的,十年来,那方子上要寻的药引可谓是刁难人的很,竞舟的那一日,裴表兄什么都没要就要来了四味无根之水,那些便是女儿凝香丸的药引之一,且不论这些话裴表兄能不能做到,但是女儿续命的这十年里,靠得正是裴表兄从汉州寄来的药丸,风雨无阻,从未断停过。” 姜时愿知道爹爹对于她的病是最关心的,因此开口说出此事的时候,这事对于姜怀山的震惊甚至超过了刚刚裴子谡的那番话。 毕竟说到和做到是两码事。 可裴子谡已经有了十年默默无闻的付出,这种事谁家的父母听见了都会感动和放心吧,姜怀山也不例外。 他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意中人,虽然这人并非他心中认可的理想对象,但能做到这份上,他也着实觉得不易。 眼神中带着些探求的意味,就看向了自家女儿,而后开口问了一句。 “阿念,当真愿意?” “女儿愿意。” 裴子谡再次听到表妹这坚定的回答,嘴角和眼眸中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了,于是也不避嫌的往她身边蹭了蹭,露出一副平日那般的阳光明媚之态,耀眼得姜时愿都有些失神了。 不得不说,这位裴小将军着实似骄阳。 事到如今,姜怀山也知道自己阻止也无用了,叹气一声,无奈至极,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转而对着王老夫人和舅母裴氏说道。 “阿念母亲去得早,姜家也没有个合适的当家主母,所以阿念的亲事还请岳母大人和嫂嫂多费心了,一应事由支出皆从我姜家来,这些年,我也还是给阿念攒了些嫁妆的,还有她母亲留下的也一分为二的入了她们兄妹俩的私库了。” 姜怀山说完这话的时候,姜时愿眼圈都红了。 她知道父亲疼爱她,可她没想到父亲默默的也做了许多,虽然年幼的时候离家了,但是因此她得到了两边亲人的关心和照顾,就这一点上,都足够让她感谢上苍了。 而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裴子谡,如今她感谢的行列倒是又多了一个。 第21章 父女俩回溯家中事 王老夫人听完女婿的话,此前对他的诸多厌烦也还是收敛起来了,不管怎么说,起码在对两个孩子的婚姻大事上,他这个做爹的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儿,所以也就准了姜时愿与她爹一道回府。 来时本就突然,东西自然是两边都有。 因此,姜时愿离开的时候只是带了几套换洗的衣裳罢了,别的就没有再多拿,跟着父亲姜怀山上了马车以后,掀帘看了一眼外头来送的裴子谡。 他的神情还算淡定,凑近就说了一声。 “我会尽快安排下订事宜的,阿念。” “裴表兄看着安排就是,阿念不挑。” 她既然下定了决心,那这亲定是要成的,因此早点晚点对他而言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但裴子谡好不容易才得了全家人的支持,不快着点把此事落成,他可不放心。 所以等到姜家的马车驶出了裴子谡的视线后,他也没闲着,径直就往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整个西京城,如今他能看得中的盟友,也就是清欢公主一个。 且他能感受得到,清欢公主对于他们二人桩亲事也是摩拳擦掌的厉害,因此他登公主府的门自然是要将这事给促成才行,表妹这般才情和容貌,要是被人盯上了,那他岂不是要得不偿失。 因此脚步匆匆忙忙的很,而此刻跟着父亲回家的姜时愿却在闭目养神,她自己也没想到,三两日的时间就把这亲事给定下来了,说起来也真是快了些。 嘴角微微扬了扬,如此模样让一旁的姜怀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句话“女大不中留”,他眼眸中全是无奈和苦涩,好不容易得来升迁入京的机会,却没想到还是要分离,叹息声重了重,听得姜时愿睁眼就开口说道。 “爹爹不必难过,女儿出嫁即便是去了汉州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且那位隐医也在汉州,说不定她能将女儿的病给彻底根治呢,所以您宽宽心,否则要是让别人看见您这蹙眉的样子,指不定要怎么想呢,或许还会猜女儿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她调侃自己的说了一句,也是为了让父亲能别总想着远嫁一事,姜怀山如何不明白女儿的苦心,眼眸中染上了心疼,随后摸了摸她的额发就说道。 “你啊,当真是有主意的很了,挑谁嫁不好,要挑这位裴小将军,汉州虽好,裴家权势也大,但你一人嫁过去,爹爹怎么能不担心,哎,人人都说家中有女要上嫁,可这上嫁吃得苦头怎么会少?说句你不爱听的,昨儿你二妹妹已经回家去哭过一场了,现在家里头愁云惨雾的,你祖母和二婶也后悔着呢。” 姜时槿回家哭了一场? 还是昨日? 忽而姜时愿就想起了昨天清欢公主席上说的那些话,看样子她这位二妹妹又动了什么歪心思,从公主那里走不通路,便想着回家来逼迫父亲。 继而沉了沉心思的就问了一句。 “爹爹,二妹妹哭到你面前来了?” “那倒没有,当日她抢了世子这门亲事,爹爹对她也多有恼怒,因此严禁她再到怀心院去,二门的小厮早早就侯在那里等着说是她在你祖母院子里头,所以为父也就没过去,她倒是差人来问过好几次,但我一概回绝了。” 姜怀山说起这侄女的时候,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 想当初,他怜惜二弟早亡,特意将他的一家妻妾子女都接回了府中,彼时的夫人也在所以二房这一脉人也都规规矩矩的,不曾闹过什么大事。 可夫人病逝,女儿北上,儿子又被送去进学,他这院子一下就空了出来,也是这时候侄女每日都来请安问候,甜甜的又很乖巧可爱,他那满腹思女的情绪无处安放就都投射在了姜怀瑾的身上。 对她,可谓是宠爱至极。 这么多年,姜时槿在府里一直都是很有地位的存在,好些外头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这侄女就是姜家长女呢,他解释过几回,见她有些失落自卑,便也就不怎么干涉此事了。 谁知道,自己的一时心疼反而还助长了她这爱顶替的毛病,从前在徐州也就罢了,来了西京城后也是如此,因而姜怀山对于这侄女之前有多疼爱,此刻就有多失望。 “爹爹,不是女儿要挑拨离间,但是二妹妹这次登门只怕是有目的的。” “什么意思?” “昨日女儿去公主府赴宴,恰巧就遇上了淳王妃带着二妹妹登门,公主怕我们见面会有些尴尬因此就没让碰上,但过后公主与女儿说过一下,好似是世子爷的庶长兄得了个不错的位子,因此王妃有些心急,就是特意去找公主想要从她那里为世子安排些差事的,听说瞧上的是河道署。” 姜怀山为官多年,这点谨慎还是有的。 听完女儿的一番话后,很快就将事情在心中串联了起来,脸色也较刚刚凝重了不少。 “这事为父此前还真没打听过,不过宗正寺与河道署离得远着呢,为父又只是个区区少卿,清欢公主都办不妥的事情,我便是有心也无力,所以你二妹妹想找我帮忙使路子,那倒是想简单了。” “未见得就是要找父亲使路子,只不过想缓和关系是一定的,她在淳王府中只怕是举步艰难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恐怕是不会那么快就回娘家低头的。” 姜时愿分析了一句,姜怀山也听进了心里。 马车也在二人的沉思中,很快就停了下来,外头的车夫低声说了一句。 “主君,大姑娘,到家了。” 二人听到这话,自然是要下马车,却没想到人才刚刚进了府门还未往后院去的时候,就有一面熟的婆子站在月门处,四下张望着,见父女二人出现后,原先还焦急慌乱的表情,很快就晴开了了。 快步走上前来,就给二人请安说道。 “老奴见过主君,见过大姑娘。” “杜妈妈怎么等在这儿了?可是母亲有事?” 姜怀山口中的杜妈妈,正是姜老夫人身边照顾多年的妈妈,原本两家人乃是近邻,又都是死了丈夫的寡妇拉扯着孩子长大,因而关系还算要好。 姜家因为姜怀山一举高中,而后迎娶了文渊侯府的女儿,自然是平步青云,反而是那隔壁杜家的儿子不争气,日日吃喝嫖赌的,原本家中就清贫,最后沦落到卖儿卖女还卖老母亲还债的地步。 也就是那时候,这位杜妈妈带着孙儿孙女入的姜府,因着过去的关系,一家子得了姜老夫人的眼,便留在了身边伺候。 第22章 姜家人齐聚泰安院 “主君说的是,老夫人听说您去接大姑娘回府,说是家里头许久都没聚在一起吃饭了,所以让老奴请二位过去略坐坐就能开席。” 这位杜妈妈还算是个体面人,姜时愿记得前世自己出嫁前后,府中众人的嘴脸,可这位杜妈妈倒是平常心待之,既不过分献媚讨好,也不会拜高踩低。 因此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姜时愿也没有想为难她的意思。 姜怀山在来的路上听女儿那般说话后,他自然是有些提防的,于是蹙着眉头问了一句。 “世子妃回来了?” “没有。” 姜时槿不在,那大约场面还能好看些,因此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见她并未有明显的抗拒,这才问了一声。 “阿念可想去,若是身子不舒服,那为父自己过去就成,你先回去歇着吧。” “瞧父亲说的,女儿又不是泥做的,再说了女儿回府自当是应该去拜见祖母的,只是有东西是特意为祖母备下的,先前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女儿回院取一下,稍后再去。” “行,那为父也回去换身衣裳,穿着官服去拜见总归是不太合适的。” 父女俩应下了,杜妈妈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先一步离开。 回到听时轩,姜时愿有种阔别许久之感,明明她只离开了三日而已,院子里头有人专门洒扫,因此即便是她不在,这里也干净的很,姜时愿落座后,看了一眼类似文渊侯府内自己闺房的陈设,而后从那紫檀小几的暗格之中就拿出了张单子,递给绿萝就淡定吩咐说道。 “你去库房将单子上的这些东西都备齐,待会儿叫人拿了咱们一并去看祖母。” 绿萝接过去一看,东西还不少,就略有疑惑的问了句。 “姑娘,咱们要送这么多吗?” “没听到杜妈妈说了吗?家里许久都未曾聚一聚了,看着吧,今日的人到得一定齐全,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我倒要看看这礼物送出去了那些人还要怎么开口?” 话落,绿萝就明白了大半,点点头转身就去打点此事,而一旁伺候着的流华则是帮姜时愿又重新梳洗了一番。 五月中的日子,西京城内是真的热了起来。 家宴定在老夫人所住的泰安院,离听时轩有段距离,主仆三人只得缓步前行,一路上白柰花绽放的很好,点缀在丛荫之上,绿白两相宜。 “待会儿让人折几枝好的拿回听时轩,将去岁二舅母送我的那松石绿瓶找出来插上,就放在正中的案桌上,也好给屋子里头添点活气。” “这事姑娘便交给奴婢吧,我望这些白柰好几日了,也是手痒的很呢。” 姜时愿漫长的养病日子中,没少听她说趣逗话解闷,因此也是惯着她的这份天真烂漫,侧着头笑回了一句。 “行,你看着办。” 家中花园一过,泰安院便在不远处。 姜时愿上了石阶,入了回廊,三面夹击的风吹了过来,让人不由凉快几分,她将双手抬了抬,风吹过衣袖,连带着通身也就不觉燥热了。 越是走近,就越是能听到里头传来的嬉闹声,这份热闹将她的记忆一瞬间就拉回到了小时候。 母亲尚且还在世时,每次家里头有什么喜事也都是她张罗着办的,她出身侯府,为人豁达贤良,办事体面又周到,因此在徐州官眷之中也是深有口碑的。 彼时的她,父亲疼爱,母亲贤德,哥哥聪慧,祖母也慈祥,还有二叔一家左右陪伴着,过的日子虽算不上华贵奢靡,但却很温情又和气,让人念想的很。 唇边的笑尚且还没淡去呢,就忽而听到里头一阵有些尖利的声音刺穿了她的回忆,待听清楚了那人的话后,嘴角的笑也化做了寒,随着冷风消弭在了四周。 “要我说啊,还是大姑娘有排场,如今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皆到了,唯独她一人不见来,估摸着是文渊侯府养得太过骄奢,所以有些瞧不上我们姜家了吧。” 这人一出口便是挑拨离间,姜时愿在门前听得不由眼眸一冷。 她这二婶还真是与她八字不大相合,人还没见面的倒是先挤兑上了,忽而想起前几月她为着自己女儿亲事哭求的模样,还真是叫人佩服她这前后嘴脸呢。 流华蹙眉,绿萝怒瞪,但等到门前布帘掀起来后,主仆三人倒是回归了一脸的波澜不惊。 进屋,那一缸冰棱子很快就让姜时愿觉得通身舒畅了许多,流华和绿萝将她手上的玉骨团扇拿走后,就见姜时愿大方得体的上前,而后对着众人便行礼说道。 “孙女见过祖母,愿祖母安康。” “女儿见过爹爹,见过二婶婶,杨姨娘,海姨娘。” 杨海两位姨娘今日来不过是充数用的,姜时愿这礼她们可不敢当,于是受宠若惊的立刻回了礼,而后低着头将自己的存在变得更淡些,省得惹祸上身。 姜时愿瞧见了,心中也知她们在府中举步维艰的日子,因此淡笑着看了一眼,而后对着余下弟弟妹妹们也见了礼。 规矩倒是一点都不疏漏,看得那二婶张氏瞬间没了话说。 端坐在正上首的那位白发老太太正是姜时愿的祖母,姜老夫人。 她今日穿得朴素,花白的头发梳了个端正的圆髻,用两根银簪固定着,身着石刻青的斜襟缎子长衣,沟壑的脸上略有三分浮肿,眼下的乌青一看便知这两日没睡好,连带着瞧人的时候都有些疲惫。 “嗯,坐吧。” 姜老夫人语气不咸不淡,她在看到孙女姜时愿进门行礼的那一瞬间,就好似看见了当年大儿媳王氏入门敬茶的样子,她这副清贵如谪仙人般的模样与她母亲还真是有七八成相像。 一时间,面上有些复杂。 而右下首坐着的姜怀山也有片刻的愣神,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夫人离世已有十一年,他也从弱冠跨至而立,眼瞅着就要进入不惑,因而看着眼前女儿多有关切的就说了一句。 “路上多有热气,来的时候还顺利吧。” “爹爹放心,女儿无事。” 父女二人的感情倒是深切,这让对面坐着的二婶张氏有些瞧不顺眼了,自己女儿尚且在淳王府里头水深火热着呢,他们反而在这演什么父女情深,手中的帕子搅成一团,张口就想打断这场面,结果却被姜时愿给抢了先。 第30章 老夫人开口结姻缘 没理二婶那气不过的表情,姜时愿从流华手中拿过一方徽墨,恭敬的递到了姜怀山的面前而后就说道。 “爹爹升宗正一职,乃是姜家大喜之事,此前女儿知您写得一手好字,特意让人去寻此墨,如今终于找到了,所以特此献上望爹爹喜欢。” 姜怀山接过那徽墨,爱不释手的很,眉眼中皆带着欣慰之态。 “此礼甚好,为父喜欢。” 姜老夫人瞧见了,脸色就有些不虞了,这东西本可以私下送的,现如今当着她们这么多人的面,是想炫耀吗? 于是起了念头想说她两句,谁知紧接着姜时愿又拿出另外的一个盒子,里头放着以小叶紫檀制成的十八子串,转而走到自己面前,只见她甜甜一笑的便说道。 “这是送给祖母的贺礼,爹爹能有今日,全赖祖母当年费心操持,尽力供养,所以爹爹时常耳提面命的对我与哥哥吩咐说道定要好好尽孝祖母才是。东西早早就备好了,此前没拿出来是因为孙女知道祖母礼佛,所以特意让人送去广华寺让住持点了福,前几日才送回来的,因此今日赶着送来给祖母,还请祖母笑纳。” 姜老夫人乃是寡妇,拉扯着两个儿子长大,靠的是浆洗缝补,自然没多少底子,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因而看到这手串又听到是点福过后的物件之时,纵横沟壑的脸上也挂了笑,较刚刚的冷淡倒是多了几分亲切,满意的便提了一句。 “阿念有心了。” 一时间,原本攒在肚子里的邪火倒是少了许多,而对面坐着的二婶张氏,她见着姜时愿接连送出两份厚礼,眼睛不由的往她身后看去,似乎在等自己的,可惜姜时愿却没让她如意。 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便落座在爹爹姜怀山的身边。 “祖母喜欢就好,对了,我还给二婶和弟弟妹妹们也都备了礼物,只不过有些拿不动,待会儿回去就让人送到你们各自院中,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多谢大姐姐。” 三四个少男少女站在旁边对着姜时愿行了半礼言谢,有一身着豆绿色绣葫芦纹石榴裙的女子倒是引了她的注意。 杏眼尖脸,秀美清丽。 她正是姜府内的二房次女姜时月,乃是海姨娘所生。 比姜时愿要小上三岁,如今也十三岁上下了,身形虽还有些没完全长开,但瞧得出来是个难得的美人,只可惜有了姜时愿这大绥第一美人的名声,外头对于府内的其余姑娘便不大有印象了。 “大姐姐总算来了,妹妹还想着会不会是天气炎热路上不好走,正打算出门去迎你呢。” “哦?是吗?倒是让四妹妹记挂了,你今日这番打扮倒是漂亮,可是家里要来人吗?” 姜时愿举重若轻的一句话,便让姜时月突然惊了一下,她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是禁不住大姐姐这么随口一问的,但她也怕事情办不好又要遭嫡母张氏的打骂,只能强装镇定的说了一句。 “大姐姐说笑了,妹妹不过想着今日是全家团聚的日子,所以略微收拾了一下,与大姐姐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姜时愿笑得淡定,眼神扫过面前之人,很快就瞧出来了对面坐着的二婶张氏和祖母脸上的不自在,心中便有了断定。 用丝帕隔着假装咳嗽了两声,姜时愿这一副“嬴弱”的样子,引得那二婶张氏面露得意,旁边站着的姜时月虽依旧乖巧,可眼中却并非她话中的那样无辜,带着三分期盼和压不住的高兴。 看样子,府里还真是要来人了。 但能让她们这般重视的,想来身份也不会低,可姜家搬到西京城不过几日,能认识什么高门大户呢? 姜时愿正想着呢就听姜老夫人开口说道。 “你父亲高迁,是全家的喜事,咱们家与淳王府又缔结了姻亲,也算是在西京城站稳脚跟了,你二妹妹嫁了人也没忘记家里头,所以今日还特意请了世子爷的三弟一同上门来聚聚,我也打听过的,他娘出身一般乃是府里的侍妾,但生的儿子人还不错,说是早早就在卫尉寺里头当差了,她念及家中姐妹未嫁的还有几个,所以想着若是能姐妹嫁兄弟,倒是难得的缘分。” 姜老夫人解释一番,姜时愿立刻就明白了。 估摸着是觉得姜时槿在王府里头孤立无援,所以便起了“姐妹嫁兄弟”的念头,想让这姜时月在那世子三弟面前露露脸,若能成此好事,她们二房可就真真是要昂着头做人了。 毕竟能将两个女儿都送进淳王府,这手段可不一般。 外头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日后二房的人自然能在贵妇圈子里头有些得脸了。 想到这里,姜时愿立刻扫了一眼杨姨娘和三妹妹姜时纾,果然母女俩都是一脸的哀伤和失落,同样为姨娘之出,都是家中不受重视的庶女,倘若海姨娘所生的四妹妹姜时月真的攀上了这高枝,岂不是故意做给她们大房看? 失望和寒心一并上了头,姜时愿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父亲,见他也是有些错愕,而后关切的看向杨姨娘母女,她便知道此事乃是祖母与二婶做下的,连带着父亲也提前瞒着。 可恶! 她与爹爹多少还顾念些亲情,所以将当初替嫁一事忍下来了,外头的传言纷纷,都在说姜怀山管家无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闹出来,本来于他的声望就有所损害了。 如今更夸张,要送家中的女儿再走一遍这路! 那淳王妃如今本来就对姜时槿不满,到时候若是一起连带着将怒气撒到姜家亦或者是爹爹和哥哥身上,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淳王妃的娘家可是有人在国子监的,倘若干预到了哥哥的前程,她们姜家才是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况且还有那宋时骓也是个虚伪人,姜时愿前世嫁入淳王府后,与他的交道打得虽然不算多,可也知道他德行不大好,在家唯唯诺诺,在外狗仗人势,这样的人若是嫁过去了,只怕四妹妹也讨不得什么好! 她对四妹妹没多少感情,但是海姨娘人不错。 小时候哥哥会带她所出的弟弟姜时临到母亲院子里来玩,一来二去的她自然知道那海姨娘也是个谦卑温顺的性子,这才起了心思不想让这事成,于是定了定心神就说道。 “祖母,此事怕是不妥。” 她这一开口,若干人那不善的眼神就射了过来,若是眼神带刀,只怕此刻姜时愿已经是血肉淋漓了。 第31章 二婶婶献计好谋算 姜时愿不惧。 此事关乎家中男儿们的在外头的前程面子,还有四妹妹的终生,她自然是要说的,可那二婶张氏早就等着了,见她一开口就要坏自己的好事,连忙就恶着嗓子冷着脸的说道。 “大姑娘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府里的姑娘们谁有你靠山大呀,文渊侯府将你当心肝肉一样的疼,自然是没了这家还有下一家,总归都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但家里头的这些姑娘不是你,既没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得力的靠山,若不是槿儿想着牵线搭桥,她们能配什么夫家?左不过就是清贫的秀才或者富足些的白丁,能有什么前程?总不能都是姜家的女儿,你能嫁高门,她们就非得落下乘吧?” 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很,姜老夫人也面生不虞。 但看着刚刚送出的十八子串上并没有直接就说话,而是沉默的任由二儿媳张氏开口教训。 站在张氏身边的姜时月,此刻也不知姜时愿的真正心意。 还以为嫡母当真是为着自己好,所以在这里开口说这些,一时间也有些心生怨怼的看着面前的大姐姐,只不过她不敢随便开口质问,只能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叫人瞧了心疼。 见她这样,海姨娘也难过,想上前说句什么,却被一旁的杨姨娘给拉住了,面色凝重的对她轻轻摇头。 二人都是这府里的姨娘,身份相同,地位也相当。 因此这些年来也算是抱团取暖了,只不过杨姨娘因为出身良家,多读过几年书,见识要比海姨娘多些,所以她平日里也信服杨姨娘。 见她这般阻拦,这才停了脚步,眉头蹙得厉害,眼神中也多有担忧的看向自家女儿,生怕她做出什么年少轻狂的举动来。 姜怀山听了这话,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女儿,反而是要被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二弟妹如此奚落,简直是笑话,于是面有严肃的就说了一句。 “二弟妹慎言,这家还轮不到你做主的,阿念不过说了一句,还未曾解释清楚,你着急忙慌的在这儿与她过不去干什么!话里话外的还拿着她的身份要挑拨离间,她若真是这样的人,何苦还回咱们姜家来?留在文渊侯府岂不是更自在?再说,她要真这么做了,也不至于让时槿做出这样有损家门颜面的事情,最后还是靠着阿念的心善退了亲,让她替了嫁才摆平了此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反而成了她的错一般!妇人愚昧,在你这里倒是凸显得淋漓尽致!” 二婶张氏被自家大伯哥好一通的回呛,羞得脸颊一下子就通红起来。 她原本就是个爱计较的性子,只不过在丈夫突亡的那几年不得不带着女儿寄人篱下,自然低调,现如今好不容易过上这扬眉吐气的日子,她就忘记了那些年的苦楚和别人的恩情,甚至觉得这就是姜家欠她们母女一般。 于是越想越不乐意,眼神也跟着犀利起来,看着姜怀山也没有从前那样恭敬了。 “大哥这话说的,我就不乐意听了,妇人愚昧,可婆母不也是妇人吗?她老人家拉扯你与二郎长大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愚昧?还有过世的嫂嫂,她嫁了你不也是妇人吗?你又何曾说过她愚昧?怎么话到了我这儿,就如此难听?我为这家里头的姑娘们谋前程还谋出错来了?我还愚昧了?大哥倒是聪慧过人,大姑娘也深得你的本事,可怎么不见你们父女动动心思,为这家做些什么?” 姜怀山在官场上混迹多年,对于这样的话他当然能不着痕迹的回过去,但是却被姜时愿给拦了下来,她沉稳淡定的劝了一句。 “爹爹,现下不是置气和责怪的时候,女儿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 姜时愿不想同二婶多废话,她深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二婶能在这里肆无忌惮的横行不就是仗着祖母的身份打算以孝压人吗?所以说服了祖母,那么眼下这场闹剧自然迎刃而解。 “祖母有所不知,二表哥如今就在卫尉寺里头当差,因此这位王府的三公子的名声,孙女从他口中可是知晓不少,别的且不论,最离谱的一件事便是他曾从王府偷拿了三万两银子去外头还赌债,被淳王爷知晓后狠狠的打过一顿藤条板子,因此伤了身子,性情也跟着大变了不少,听闻动不动就会暴怒发狂,卫尉寺里头有不少世家公子都曾与他起过冲突,有两个没什么门路的小兵还被打成了重伤,若不是淳王府用银钱压了下来,只怕这位三公子早就下大狱了。” 姜时愿说的时候,语调平静,面容淡定,可对面坐着的姜老夫人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这三公子的名声与二孙女回来讲给自己听的如此大相径庭? 不是说,儒雅谦和,皎皎如玉吗? 姜老夫人尚且没缓过来,那姜时月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她听到嫡母张氏来找她说此事的时候还以为是不是上苍怜悯自己,要给自己个前程奔了,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大姐姐于此事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利弊得失,所以她撒谎也没意思,原本还期盼高兴的眼神,此刻变得躲闪又恐惧。 士兵尚且能被打成重伤,她要是真的嫁过去了,岂不是三两日就要丧了命?想到这里,就多有害怕的看向了姜时愿,盯着她仿佛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你莫不是道听途说?” “此乃二表哥亲眼所见,父亲是知道的,他性子耿直从不撒谎。” 父女俩简单的对话,且好似是在二婶张氏的脸上啪啪打着,二表哥自然不会胡说八道,可她就不一定的,毕竟母女俩为了上位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想到这些,那原本还有些坚定的姜老夫人脸色就有些动摇了,她是希望孙女们都能嫁入高门,如此一来她们姜家的地位也能稳固,可要是真如大孙女所言,岂不是拿她姜家的姑娘性命去做赌注吗? 她还不至于狠心到如此地步,因而看向二儿媳张氏的脸色也没有此前那么活络和信任了,眼神中带着些质疑的便问道。 “槿儿不是嫁过去也月余了吗?怎么事情没打听清楚就回家来说?那三公子要真是这样的人,我们如何能将小月嫁过去?” 婆母的问话和旁边姜时月的闪躲,一下子就让二婶张氏有些怒了,可她还得强忍着,先把事儿给办成了再说,就算最后没成了,但今天这饭也定是要好好吃的,否则要是叫姑爷看到自家夫人的娘家如此的不团结,那日后岂非会害了她女儿? 第32章 四姑娘心思不纯善 因此,清了清嗓子便解释说道。 “婆母冤枉儿媳和槿儿了,大姑娘说的这些事我们从未听说过,真假尚且难辨,更别提要因为这个就拒了今日的见面,这不是明摆着拿槿儿的颜面在地上踩吗?再说了,那可是王府的三公子,就算是庶出,也高出平民百姓不知多少,这丫头什么身份,人家三公子能不能看上都还是二话,怎么说的好似亲事已经要定下来一般?要我说啊,就是大姑娘有些危言耸听了,你不想嫁,也别坏了家中姐妹们的姻缘才是。” 二婶张氏对着众人就是一顿排头,末了还不忘再阴阳姜时愿几句,她恨不能让这人快快离席好,省得来了就到处散播“谣言”,坏她计划。 她的话,让一贯信任她的姜老夫人又有些不大确定了。 姜时愿知道祖母最在意的乃是父亲的官位和大哥哥的前程,所以只能加重些砝码。 “真真假假,这个不难查证,这些事情卫尉寺里头知晓之人不在少数,父亲明日差人去好好打听一番便知道了,但孙女也要提前说一句,淳王妃娘家可是有人在国子监里头任职的,若今日之事没法善了,影响到大哥哥的前程,祖母,这可就是要我姜家的根基不稳了。” 姜时愿的话,让姜老夫人一下子就惊慌起来。 她此生最看重便是大儿媳王氏所生的这个嫡长孙,那可是她心尖上的肉,就是一百个孙女加起来也不如这么个金贵孙子,因此这话算是打在她的命门上了,随后也不管此事成与不成,眼神严肃的就看了二儿媳张氏一眼,带着扫了旁边的姜时月一眼后,郑重的吩咐说道。 “阿念说的对,小心驶得万年船,且春闱也不远了,诲儿读书多年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要是耽误了他,那咱们姜家才是得不偿失,既如此小月还是莫要出头的好,等你大伯父将事情都打听清楚了再做话说!” 姜怀山也是这意思,点点头正准备说两句呢,结果却被姜时月给打断了,她突然跑过去跪在姜时愿面前就哭诉的说道。 “大姐姐救我,妹妹不想要这样的人家。” 她的话,让那原本就不满的二婶张氏一下子就怒发冲冠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们二房的人,自然是她这个嫡母可以管教的。 本来就是送她去王府给自家女儿铺路的,如今人还没见到,事情还没办成,这小妮子就转了性要投靠“敌军”,她如何能忍? 立刻起身,就过去撕扯起来。 “好啊,当初求我给你找前程的时候,也是哭得跟被霜雪打了的花骨朵似的,我若不是觉得你可怜,才不会让槿儿上赶着去撮合这门亲事,你倒好,如今找着人罩了,就拿我和槿儿的脸面放地上踩了?姜时月,你可想好了,二房到底是谁说了算!倘若你真要去求大姑娘回绝了这见面,我也拦不下你,但你日后要是想回头,我告诉你不能够!” 二婶张氏说这话的时候绝情的很,眼神扫过海姨娘,见她瑟瑟发抖的厉害,心中的那口恶气才出了些许。 这些年,但凡张氏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回了院子一定会拿她来撒气,因此生了一双庶子女的海姨娘在家里头的地位还不如姜老夫人身边的杜妈妈! 姜时月原本还攥着姜时愿衣裙的手,慢慢的就松开来了。 小小的年纪就透出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难受来,看得众人有些于心不忍,可姜时愿却眸色冷了冷,看样子这院子里头也不全是些笨肚肠,眼前的这个四妹妹,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小。 她不喜被人如此拿捏,可话既然说出了口,又被四妹妹给架在这高处,若是不帮她将此事给摆平,只怕家里头且又有得闹了,于是为着家里头的安宁,姜时愿还是扶了她一把,脸颊上挂着些疏离的笑,随后就说道。 “四妹妹快些起来吧,二婶不过一时心急才说了重话,她若是想害你,你还有命活到今日吗?” 话一出,点的便是二房所有的人。 二婶张氏固然肚量狭窄,手段狠辣,但明显海姨娘这房里的养大的姜时月也不是吃素的,惯会伏低做小,委曲求全的拿捏他人。 因此,一半的一半。 那姜时月也没想到,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这么快就被面前的大姐姐给看了出来,眼中顿显惊慌,可她只能低着头装做听不懂的样子。 很快,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匆匆的声音,隔着布帘,管事扬了嗓子的就喊了一声。 “老夫人,淳王府世子,世子妃和三公子入府了。” 姜怀山和姜老夫人互相对看一眼,今日之事还得掩盖好才行,于是对着姜时愿开口就吩咐说道。 “阿念身子不好,这样的席面只怕也吃不尽兴,便让你两个妹妹陪你先回听时轩吧。” “父亲说的是,女儿确实有些头疼的厉害。” 见状,那姜时月立刻擦了眼泪就伸手去扶她,倒是比流华和绿萝这两个做丫鬟的还要机敏些,对比下,那姜时纾就显得有些木讷了,她愣了愣,还是旁边的杨姨娘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而后快步上前也扶着大姐姐,三姐妹自然而然就离了席面。 她们一走,两个姨娘就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正准备也离开的时候,姜怀山开口了,眼神多有淡定的说了句。 “都留下吧,杨氏也学着点接人待物的规矩,还有临哥儿也大了,过几日就搬出院子去前头住吧,我自会让人收拾出来的。” 他口中的临哥儿,说的便是姜时临。 乃是海姨娘所出的儿子,也是二房唯一的男丁,虽说是在族谱上挂在了张氏的名下,是二房名正言顺的嫡子,可这么些年了,一直都跟着海姨娘生活,对外头说的好听,是养在亲娘手底下,可实际却经常被张氏恐吓着长大,因此别看已经是十二岁的年纪,但人却唯懦的很,读书也不大行。 姜怀山算是彻底的看清这二弟妹的嘴脸了,因此这家里头的孩子们不能让她全给祸害了,所以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些。 二婶张氏今日出师不利,好好的撮合亲事办砸了不说,还让大哥将二房的独子给分了出去,他要是真的长了本事,那岂不是要反了天?因此看着对面喜出望外的姜时临,还有面带激动的海姨娘,不免冷漠了起来。 可架在此处,她若是愤而离席,丢的便是女儿的面子,为着她,二婶张氏只得暂且忍下,跟着众人起身相迎。 有账,秋后算! 第33章 三公子登门遭推拒 布帘掀开,先进门的正是世子宋时也与世子妃姜时槿。 他们夫妇新婚,今日打扮得也甚为隆重,二人皆穿了黄琉璃色的锦服华裙,因此显得彼此间十分亲密,跟在他们身后的正是今日原本的主角王府三公子宋时骓。 他与世子有四五分的相像,因此也是俊朗之人,不过眉宇间多了几分装出来文儒之气,姜怀山阅人无数,一看就有些沉了脸色。 “臣见过世子,见过世子妃,见过三公子。” 以官阶而论,姜家为臣,淳王府乃是皇亲国戚,自然是该如此的,但那淳王世子宋时也却虚抬一把,带着笑率先说道。 “我今日乃是以晚辈的身份前来恭贺姜伯父的,大家不必多礼。” 此话一出,姜老夫人和二婶张氏的嘴角都要压不住了,可惜,这样伪善的面孔之下却藏着颗寡情薄义的心,这一点姜时愿在前世早已领教。 姜怀山还算淡定,可姜家其他人却各怀心思。 姜老夫人对于淳王世子这门亲事实在满意,如今看到他们二人站在一起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二婶张氏亦胸脯高高低低的起伏着,欢喜表露无遗,立刻上前就得意的说道。 “姑爷就是客气,你登门乃是我们姜家的无限荣耀,理应敬着才是。” “每次陪夫人回来岳母总这般说,您要是再与我客气至此,那小婿都不敢再来了。” 这话给足了二房人面子,那二婶张氏眉眼间的张扬都要跳出来了,而姜时槿站在世子身旁,在环顾了众人一眼后,只见她一脸娇羞,端的是温婉可人,等再看向淳王世子时,眼中流露出的些许惊喜便化作了暖意。 “世子说的是,今日我们乃是晚辈回家吃顿团圆饭罢了,就不讲那些虚礼了,对了,怎么只有二弟在家,其他妹妹呢?” 她倒是直言不讳,上来就奔主题。 可惜二婶张氏的脸色一下子就愣住了,而后借口就说了一句。 “你大姐姐也从文渊侯府回来了,原先也是要与我们一同用膳的,可她的身子不好,你也是知道的,才坐着说了两句话便气都捣腾不匀了,怕她出事,所以让你两个妹妹陪着她先回去看看大夫,再做话说。” 姜时槿略为惊讶,怎么就回来了呢? 她特意挑的就是大姐姐不在府里的日子带着世子回府探望的,没想到差点就撞上了,还好她身子出了问题,否则岂不是要让自找麻烦? 脸色略有些难看,但很快就调整过来,笑着对世子和三公子宋时骓便说道。 “看来不巧了,原先还说是能见见妾身的家里人呢。” 淳王世子看到夫人姜时槿投来的那充满歉意的目光后,心里也受用的很,觉得自己还好没有听从母亲的话娶了大房的那个病秧子,否则连坐着说两句话都能上气不接下气要看大夫的人,娶回去岂不是要坏了王府的运道? 想到这里,便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 “无妨,有的是机会,今日登门拜访,小婿还带了三弟前来,也叫他凑凑热闹。” 听到自己被引荐,那三公子宋时骓便从二人身边走了出来,也装作一副恭敬有礼的样子,对着那姜老夫人抱拳就说道。 “见过老夫人。” “三公子莫要客气,您是贵客,我们迎还来不及呢,可别嫌弃了才是。” 宋时骓笑笑并无二话,只是眼神在两位姨娘身边流连了几眼后,就有些挪不开了。 海姨娘貌美,杨姨娘温柔,两位虽都是生儿育女之人,但落在宋时骓眼中就有些风韵犹存的勾人劲儿,他那滴溜溜的眼神看得两位姨娘十分不自在,脸颊忍不住的就窜了红。 他不自知,更觉得风情万种的厉害,眼神也有些游离起来。 如此德行落在姜怀山眼中,他甚至都不用去求证就知道这宋三公子是个什么垃圾货色了,于是眼眸也没了刚刚的那点敬意,冷着嗓子就吩咐说道。 “杨氏,海氏,下去备菜吧。” “是,主君。” 她们二人得了机会能逃离这地方,自然走的比谁都快,甚至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宋时骓看着她们离开时的慌乱甚至还多了些玩味的笑,眼神中也有些让人看不明白的嬉戏。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姜老夫人也看出来了。 心中咯噔一下,对于大孙女姜时愿的话立刻信了七八成,看样子这门亲确实不能结,别的不说,坏了孙儿的前程那可不行,于是收敛了心思后,便往后退了一步,与那淳王世子兄弟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咳咳几声就语带讨好的说道。 “还请世子移步水榭,今日宴请老婆子相陪便是。” 宋时也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却无了刚刚的暖阳之感。 他们登门所为何事,姜家上下该是一清二楚的,送那病弱的大姑娘回去,过会儿又该让府里其他的姑娘出来见见才对,可这话什么意思? 敢情他们上赶着来,还来错了? 瞬间,脸色就淡了下来,看得出他有些不虞,姜老夫人硬着头皮的看过去,心中害怕归害怕,但是孙儿的前程要紧,可一旁的二婶张氏却巴不得上前捂了婆母的嘴,她这般说,不就是要打自家姑娘的脸面吗? 眼神多有不满的盯着姜老夫人,连带着旁边的姜时槿也多了分怨气,祖母一向对她疼爱有加,明明说好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反悔了? 至于姜时临,则有些站立不安。 他本就是庶出,在家中过得马马虎虎,若是因此事惹得外头流言蜚语,那四姐姐的前程又该怎么办? 胆怯间,就听二婶张氏开口圆场的说道,口气里却带着几分撺掇的意味。 “呵呵,婆母说笑了,世子和三公子来都来了,怎好叫家里头的人一直避而不见呢,大姑娘病弱见不得人,可三姑娘,四姑娘不是都好好的吗?待会儿等大姑娘看完大夫让人叫她们过来便是,一家人吃顿便饭罢了,自然无人会多说什么。” 姜怀山本就觉得此事欠妥当,听到二弟妹还不死心的口气,当即站出来就对着淳王世子说道。 “还请世子移步,我与母亲、临儿相陪就是。” 话里话外的都没有将张氏和其他的女眷算在内了,宋时也看了一眼坚定的姜怀山,虽然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何事,但心中有气但也不会在此刻发作,又扬了过去那般和煦的笑后,便抬步离开了。 宋时骓和姜时临随即跟上,只是二人本就不是一路人,自然无话可说。 第34章 弱势人后宅生存难 屋内的男子一走,便只剩下妇人们。 姜老夫人看着二儿媳的脸色十分难看,压低了嗓子的就警告说道。 “反了天了,你敢在世子面前同我顶嘴,今日这事你最好给我遮掩着糊弄过去,否则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氏恨极,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靠山,若是真的惹怒了她这婆母,只怕她往后在姜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只能冷着脸的不发一语,可头却低了下来。 姜时槿不明白什么局面突然就变了,可碍于今日的场合也不好多问,于是只能搀扶着老夫人说了一句。 “祖母别生气,母亲即便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心也是为着这个家的,四妹妹那里不见就不见吧,孙女等会儿好好与世子和三弟说一说就成。” 她的乖巧让姜老夫人很是受用,于是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就说道。 “还是槿儿懂事,那三公子不成,你大姐姐刚刚就说了他在外头的名声不好,估摸着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这才会诓了你来咱们姜家选人呢,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又是姜时愿! 姜时槿牙根咬得生紧,怎么她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想到这里,她就巴不得这姜时愿立刻病发死了才好,省得与她八字不合,总是不对付,但面上还得装作一副无辜和不知情的样子,略有些惊讶的说道。 “啊?孙女竟不知情,都怪我事先没好好了解,险些害了四妹妹。” “与你何干?祖母不是也差人打听了吗?也没打听到什么,这种阴私事,必是要些门路才能了解的。” 在姜老夫人心中,二孙女并非坏人,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定是被人骗了才会如此,所以反而还安慰起姜时槿来,她装得无辜弱小,那姜老夫人也就没再多说。 “走吧,让世子他们多等不好。” “嗯,祖母说的是。” 随后那姜时槿就伸手扶着姜老夫人,一如过去那般亲密无间,朝着那水榭之处就走了过去。 等她们到后没多久,菜就上齐了。 今日的饭菜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准备过的,有世子爱吃的八宝酱鸭,有姜时槿爱吃的玲珑荟萃,也有老夫人爱吃的香辣蹄膀,却唯独少了符合姜家其他人口味的菜色。 姜怀山吃得平静,心里头更多的则是想着快些将这淳王府的人给送走才好,反观二婶张氏,则是一个劲儿的劝菜,很快就将世子和三公子的碗都堆尖了。 三公子宋时骓心中对于这种没由来的讨好十分不喜欢,可毕竟是自家嫂嫂的母亲,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两位姨娘帮着上菜的时候,眼神还是不死心的盯着看来看去,惹得姜怀山鬓边的青筋都有些暴突了。 相比起海姨娘的失措,杨姨娘稍微淡定些。 她就站在自家主君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只是为面前的老夫人和主君添菜就是,至于上酒的时候则是让一旁伺候的小厮去倒,自己是决计不肯向三公子所在的那边多行一步路的。 海姨娘则是站在二婶张氏的后面,同样唯唯诺诺的,不得召唤轻易不敢上前,她自然是感受得到那三公子不怀好意的眼神,可她却不敢多说半个字,只能有苦肚里咽。 世子还算健谈,与姜时槿一起说说笑笑的,连带着二婶张氏也高兴,可除了二房的人吃得开心,其他人则是各有心思闷着,包括远在听时轩里头的姐妹三人。 自回到了听时轩后,那姜时月的泪就没停下来过。 只不过因着不是自己的院子,稍微还是控制了些许,但听她哭的久了,屋子内的众人也还是会生出些烦闷,一旁的姜时纾神色担忧的看着她,帕子也递了两条过去,可惜还是不顶用。 姜时愿斜靠在躺椅上,看着面前那小声啜泣着的姜时月,心中就忍不住的叹气一声。 “四妹妹别哭了,你就安心待在我这院子里,等那边结束自会有人来报,到时候你再回去便是。” “大姐姐好心肠,若不是你今日仗义执言,只怕妹妹入了虎狼窝还浑不自知,可是今日之事母亲已经放了话出来,妹妹是怕……怕往后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她不提还好,这一提姜时愿就有些冷了心思。 手里的团扇不自觉的摇着,本就躁热的天气被她这么一哭也跟着变得烦闷了不少,旁边的绿萝见到自家姑娘面色有些沉了下来,立刻就出声说道。 “四姑娘快去洗把脸吧,您今日的妆再哭下去,只怕是花得不能看了。” 她一句话,让那姜时月如惊鹿般就站起身,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果然脸上特意扑得蜜粉是有些晕开来了,于是用帕子轻轻遮了遮,就委屈的说道。 “可否请绿萝姐姐带我去洗漱一下?这样子,是没法见人了。” 绿萝也不是很喜欢与这位四姑娘打交道,但起码比在这里听她一直啜泣要好,因为耳房里头的东西都是姜时愿一人独用,她不想其他人碰自家姑娘的东西,于是就带着姜时月去了左厢房处。 等她们二人都走后,那姜时愿才长吐了一口气,看得出来她对于姜时月也并没有多喜欢,顶多算不讨厌罢了。 “大姐姐,四妹年纪还小,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二夫人一向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今日四妹这般顶撞她,只怕日后确实难过,若是大姐姐能帮,还请您帮一帮吧。” 差不多的意思,但是从姜时纾嘴里说出来,姜时愿却觉得舒服多了,看向这个一贯都很低调的三妹就特意点了一句。 “她可聪明着呢,否则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公然和二婶决裂,话里话外的把自己的前程都压在了我头上,仿佛她日后要是嫁不进好人家便是我的错一般,三妹妹心善我知道,但你今日开口为她求情,却有些没必要了。” 听言,姜时纾震惊之余神情一黯。 看得出来满腹的委屈,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姜时愿何等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见她更多的是哀戚和委屈,于是脸色更甚刚刚要沉了些,拉过她就问了一句。 “可是我与爹爹带你去侯府的事情,让二婶知道为难你与杨姨娘了?” “大姐姐,我……我人微言轻且福薄,实在是当不得你和爹爹对我的好,姨娘她在后宅的日子过得也艰难,我不想再因自己的事情多生事端了。” 姜时纾虽未直言,但意思很明确。 第35章 三姐妹心思各有异 姜时愿有时候真是觉得这二婶的脑子不知道是如何长的,明明都是姜家人却总是要分个你高我低,好似踩死了大房的人她能得多少痛快似的,于是眼眸中也染上了一层怒意,继而问道。 “她怎么为难杨姨娘了?” “我们离府后,姨娘就被祖母召了去,说她平日里不思规矩,偷懒成性,所以被罚跪了碎瓷片,我去看姨娘的时候姨娘还没说,要不是我看到那伤药瓶子,只怕还不知情的。” “严重吗?” 姜时愿关切的问了一句,姜时纾点点头,而后眼神中满是心疼。 “青紫一片,走路都有些费力,还有些细碎的伤口,擦药以后结痂了。” 听到这里,姜时愿也觉得杨姨娘实属无辜,这么多年在后宅里头就从未生事过,如今就起过这么一回心思竟然就被二婶这般折腾,而祖母也是个不讲理之人,日日被二婶就这么哄骗着,竟连私刑也动了起来。 “爹爹知道吗?” 姜时纾委屈的摇摇头,眼眶红了一大圈,可还是压着不让情绪过分的流露出来。 “姨娘说爹爹最近事情多,就不要用这种小事去烦他了,日后若是大姐姐相邀,该去的席面还得去,可我实在不忍姨娘为我受苦,所以大姐姐,我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吧。” 她说这话,一点心思都不带,全是担心自己姨娘的难过,可比刚刚的那四姑娘要真诚的多。 姜时愿不傻,自然看得出来,正准备说几句,恰巧正逢姜时月回来在门外听了个大概,立刻提裙进门还带着几分激动和示弱的说道。 “大姐姐,你是要带三姐出去吗?能否把我也带上呢?这么多年了,妹妹连前厅都不曾去过几次,更别说出门,母亲日日都将我锁在屋子里头,妹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话一出,在场之人皆看了过来。 姜时愿眼中并没有震惊,毕竟她什么性子自己已经心知肚明,不过这小丫头大约也是年纪小的缘故,所以说话办事总有些过于急功近利,继而淡了语气就平静的说道。 “四妹妹听错了,三妹说的是日后有席面也别叫上她,所以你说我是该答应呢,还是不该答应呢?” 姜时月略有两分尴尬的看着面前的姐姐们,心里头也是懊悔不已。 自己会错了意不说,刚刚还那样着急的开口,若是大姐姐瞧出什么不妥来,那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自己嫡母那里算是得罪的透透的了,若是大姐姐这里也不能得些好处,那她还不如折回去听从嫡母的话相看相看那位王府的三公子呢,于是尬笑一声就说了句。 “三姐的性子淡,不爱出门也理所应当,大姐姐与三姐决定就好,我做妹妹的不敢多话。” 姜时愿看着面前这有些扭捏作态的四妹,心中对她的印象又落了三分,不过生活在二房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然是多些心眼才能过得安稳些,所以只要她没有太出格的举动,姜时愿也不会怎么过分的对待她。 于是递了帕子给三妹姜时纾后就轻声细语的安慰说道。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若是一味忍让外人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所以我觉得杨姨娘说的对,该去还得去!” 她的话,姜时纾听了未见得多有用,反而是入了姜时月的心。 是啊,她们本就生活在这烂泥堆里头,若是自己都不挣扎向上,谁又会愿意拉她们一把呢,人就活这么一辈子,当然是要好好活才行,想到这里,低顺的眉眼间绽放出不少算计的小心思来。 姐妹三人说着话,外头忽而来人了。 “大姑娘,席面散了,老夫人说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可以各自回去了,不过若是想留在大姑娘这里说说话,也无妨。” 那丫头瞧着是个面生的,不过也没人怀疑。 有了前车之鉴,三姑娘姜时纾不敢多待,因而起身就恭敬行礼的离开,那四姑娘姜时月倒是想多留一会儿,可惜她看出来了大姐姐的疲累和送客态度,因此也不好一直厚脸皮的在此地待着,于是也和三姑娘一道离开了听时轩。 等姐妹二人走后,那绿萝才走到姜时愿身边,忍不住的抱怨一句就说道。 “大姑娘是没见着,四姑娘将这院子上上下下给夸了个遍,就连寻常的铜盆和水,她说都比她在自己屋里用得要金贵,哎,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行了,再怎么说四姑娘也是主子,你我身为奴仆,不可妄议知道吗?” 流华出言阻止了绿萝想要继续往下说的冲动,姜时愿瞧见了便轻笑一声。 “都是小事,就莫要放在心上了,不过二婶今日倒是提醒了我,四妹妹才十三家里头都开始料理她的亲事了,三妹妹已经十四,确实是不能耽搁,赶明儿回了侯府,我找表嫂问问看,她或许会有些门路。” “大姑娘怎么不问侯夫人呢?她平日里接触的贵夫人应该更多吧。” 姜时愿看着绿萝这天真无邪的样子,真心觉得这人还真是个没心眼儿的,在侯府这几日竟然都没看出来,舅母不怎么喜欢三妹妹,反倒是表嫂对她多有些关心。 于是莞尔一笑就对着她解释说道。 “舅母往日结交的大多是公爵伯府,这样的门第太高了,三妹妹想嫁进去的可能性不大,反倒是表嫂这边更可行些,她的祖父是尚书令,六部之中多有青年才俊该是她们家都认识的,挑那种家世清白,人口简单的,或许是更好的出路。” “原来如此,大姑娘就是聪慧,如今在家里头就能将这些事情给解决的漂漂亮亮,往后嫁去汉州,也定能做好裴家的当家主母!” 绿萝的“恭维”倒是很走心,一点都不掺假,流华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促狭一笑,姜时愿倒是一脸的淡定,而后用手倚着下巴,还露出副无奈的样子。 “是啊,大姑娘我不但冰雪聪明,还天生丽质的很呢,怎么办呢?老天爷就是格外疼惜我些。” “呀?大姑娘这话可不能自己夸,嘿得奴婢们来夸才最好,要是让外头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说您不知羞呢。” 绿萝连忙打断她的话,那副紧张的表情惹得姜时愿和流华都笑开来了,而今日下午在泰安院发生的这些事情,也跟着笑声被抛诸脑后了…… 叮~ 第二次pk来咯,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关注和投票,感恩~~然后安排一个加更,嘻嘻~~ 第36章 二房门豺狼皆心狠(加更) 世子带着弟弟离开姜家的时候,姜时槿借口好久没有归家想陪母亲说话,所以便留了下来。 槿芳轩中。 母女二人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海姨娘可谓是居高临下的恶毒,姜时槿暂且要装一装,可那二婶张氏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看了一眼身边的齐妈妈,而后就见那老奴使了劲的就在拧那海姨娘身上的肉。 疼得她冒了汗,可一声都不敢吭。 “你养的小蹄子,胆子竟如此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让我下不来台,路铺好人倒是跑了,我瞧席上那三公子对你这徐娘半老的东西倒是青睐有加,看样子女儿不成,你这个做娘的却风骚不减当年啊!” 二婶张氏说话十分难听,那海姨娘恨不能一头碰死在这里的好。 她当年会成了二爷的姨娘,也是因为醉酒后被迫的,并非是自己要爬床的,因此二夫人一直针对她,她也是有苦难言的很。 如今二爷没了,她在后院守着孩子们过得本来就艰难,现在还要被二夫人如此贱骂,她便是个泥人,也忍不住要回嘴了,于是眼泪滚落成线,无辜的哭求着。 “二夫人明鉴呐,奴婢哪里敢?那三公子的年纪与二哥儿,四姑娘她们一般大,奴婢怎么会……” 她的话尚且没开口呢,就见旁边坐着的姜时槿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 “海姨娘这话说的奇怪了,三公子的年纪就算是与你一样,也不是你能妄想的吧。” “二姑娘,不不,世子妃您这话可就是要冤死奴婢了,奴婢怎么敢啊!” 她哭求的厉害,那齐妈妈下手更是狠重,盖着衣裳自然瞧不出来,可掐得她手都疼了,可想而知那衣裳下的皮肉定是伤痕累累。 “既然姨娘不敢,那还是回去好好劝劝四妹妹吧,三公子这样好的亲事论说起来本就是你们高攀的,倘若识相就自己去祖母面前求回来,但若是你们非不情愿,那我与母亲也就不白费这力气了,听闻城东王家员外刚丧了妻,家里头正缺个主母呢,海姨娘要是觉得这门亲事不错,那我倒是也可以找人去提四妹妹说一声,不过就是这年纪上可能略大了些,好像前几日刚过了七十大寿吧,不过年纪大些会疼人,四妹妹若是真嫁过去了,倒也是现成的儿孙满堂呢。” 姜时槿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温婉动人,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为妹妹谋良缘的好姐姐呢,可听得那海姨娘却一脸的生无可恋。 七十的王员外,还嫁过去? 这不是明摆着去守活寡还要遭人非议吗? 海姨娘不知道这种苦难的日子还要熬多久才能出头,只是恨不能自己去替了儿女们,也好让她们别再受罪了。 屋子外头的角落里,那姜时月听到这些话,吓得连声音都不敢出,拉着一旁的弟弟姜时临立刻就转身离开,连院子里头的其他丫鬟都没敢惊扰到。 等回到了自己在的月影阁后,这才松了口气,眼中皆是惊恐,看着旁边的弟弟就着急的说道。 “怎么办呀?倘若真是嫁给那王员外,我还不如去死呢,这么想想三公子这门亲事还真是我不识抬举了……” “四姐,可是大姐姐说了那三公子喜怒无常,他今日……我瞧着也不是个体面人,这样的亲事真的能应下来吗?” 姜时月哭着喊了一声。 “你以为我不怕吗?可是你告诉我,两条路选什么?今日我去大姐姐房里的时候,屡次三番的想让她关照我些,可她却一点都不回应,心里想着的只有三姐,哼,果然隔着一房就是不一样,说到底我不过是她一个不起眼的堂妹罢了,她那样过惯了神仙日子的人,哪里还会在乎我们这些泥里挣扎的?” 姜时临长长的叹气一声,对于这位大姐姐他了解的也不甚多,平素就说过那么几句话,瞧着倒是个良善的性子,可人在外,什么德行不都是可以装的吗? 因此,他也不敢肯定了。 抓着四姐的手,想到此刻还在二夫人房里被虐待的姨娘,心里头如乱麻一堆。 他倒是想长大起来庇护一下她们,可自己一不擅武,二不擅文,三不精财,简直是一无是处,于是伤心间也跟着红了眼眶,姜时月瞧见了也是又气又怒,最后化成一滩眼泪,怜惜起自己和眼前的弟弟。 “行了,都怪我们命不好,投胎也不长眼偏偏入了姨娘的肚子,她不争气,连带着我们也自小就过这苦日子,往后的路我不要再听她的,什么一味的隐忍,我偏要去出头,去争去抢,否则等着我的日子如今天这般的,还会源源不断……” 这话恰巧被刚刚受刑回来的海姨娘给听见了,她捂着嘴不敢放声,就怕惊动了孩子们,听到这话,她心里如何不难过,可难过也没用,最后只能默默的退出了这院子,独自去舔舐伤口。 家宴这场小风波,很快就消散了。 太阳照常升起,月亮照常落下,没什么人注意到二房里头的平日里本就不起眼的姜时月悄悄变了,更多的则是各自关门过好自己的日子罢了。 眼看着就进了六月,西京城内的席面一场接一场的办了起来,这其中要说是最热闹的,那一定是半月后的文渊侯府夫人办寿宴之事。 提前了许久,帖子就已经送到了各位权贵人家的府上。 料理此事的乃是堂嫂项氏,她虽然有孕,可现在胎相已经稳当,因此忙起来倒是也不觉累,尤其是此次怀胎孕相极好,一无孕吐,二无嗜睡,还感觉精神无比旺盛。 见此,特意来陪着她料理舅母寿宴之事的姜时愿就忍不住的调侃了一句。 “我瞧其他妇人有孕的时候,恨不能天天躺在家里养着,便是出门也是三五成群的伺候着,生怕晒到一点,表嫂倒好,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仙丹呢,瞧瞧,肤色都亮堂了呢。” 表嫂项氏闻言抿嘴偷笑了一声,眼波流转间就放下了手中的册子,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三姑娘姜时纾就说道。 “看看你们姜家的这位大姑奶奶,说话还真是厉害,我竟听不出来她这是明夸呢还是暗贬呢?” 姜时纾这两日都陪着姜时愿待在侯府里,旁人倒是没怎么见,可这位侯府的大少夫人还是熟稔了些。 知道她善意,因此姜时纾也少了初来乍到时的拘谨。 第37章 生辰宴贵客汉州来 伸手从果盘中挑了一块切好的蜜桃,姜时纾用面前那刻梅雕玉的银叉就递了过去,而后就开口补充了一句。 “大姐姐自然是夸大少夫人气色好。” 旁的话,她倒是不敢多言,只是顺着姜时愿的这一句接了过去,姜时愿看到自家堂嫂吃了块桃子,而后就笑着提醒道。 “可不能多吃,这桃子甜的厉害,我之前就问过大夫,说孕中之人还是要忌口的。” 听到这话,那姜时纾一下子就着急起来,这大少夫人腹中的可是文渊侯府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因她手里的这块桃子出了什么问题,那自己该如何交代? “我……我不知道,大少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眼看她脸上一下子就因紧张噌红起来,表嫂项氏立刻拍了拍她的手背就安慰说道。 “你听她胡诌呢,这桃子我吃了好几日了都没什么问题,偏她就是要吓唬你,再说了我吃的也不多,无妨的。” “嫂嫂这就冤枉我了,我可没胡说,要不待会儿找大夫来问问看?不过三妹妹也别害怕,我要吓唬的是嫂嫂,不是你!” 表嫂项氏知道她的性子,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就对着身边的丫鬟丹杏无奈的吩咐了一句。 “以后这果盘隔半月送一回便是,看看这妮子嘴巴厉害的,若是我再吃些下肚,只怕她该让婆母上门来收拾我了!” 姜时愿得了逞,自然是高兴的,眉眼间洋溢着笑的就说道。 “我也是为着嫂嫂好,甜口的果子吃多了是会发胖的,孩子还是适中些好生,你日后也不大受罪的。” 闻言,那表嫂项氏就有些吃惊的看了过去,满眼的好奇。 “阿念,你一个闺阁女儿怎么还知道这些呀?” “都是从大夫那里打听来的,这可是外祖母心心念念的重长孙(女),我自然是要多多关切的。” 表嫂项氏点了点姜时愿的额头,虽有不舍,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那银叉,随后就见丹杏端走了那果盘。 姜时愿手中的团扇继续摇着,可收敛后的眼神中却藏着些心思。 前世表嫂就是因着孕期贪吃了太多的果子,把孩子养得过大了些,生了三天三夜才把孩子给生下来,孩子倒是壮实了,可她却大大的损耗了元气,以至于落了个漏下之症。 至姜时愿离世的时候,表嫂项氏人虽然还活着,可也是药不离身的过着,再活一回,她当然不舍得表嫂又走老路,于是这才提醒道。 “对了,你今日用了桃,平素爱吃的那明虾煲就用清炒的时蔬做替换吧,两样东西别同时一起用,容易肚子疼。” 表嫂项氏听着姜时愿的话,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个她倒是听过,此前母亲得知她有孕的时候就送来了一张单子,里头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哪些东西不能一起用,而这就罗列其中。 “放心吧,丹杏盯饮食盯得紧着呢。” “那就好。” 姜时纾不懂这些,只能在一旁安静的绣着她手里的帕腹,那童子采莲戏水的样式可谓是初具雏形了,姜时愿不善此道,因而只能旁观着,时不时的帮着理理丝线,三人坐着有说有笑的,倒是也好打发时间。 侯夫人裴氏走过来时,恰巧就听见了几人在说笑,她如今算是多喜临门,自然神清气爽着呢。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婆母。” “舅母。” “姜时纾见过侯夫人。” 三人中唯那姜时纾起身行礼,见此舅母裴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手一抬示意她起身后,自己就落座在了旁边。 有她在,那姜时纾自然是要挪挪位子的,裴氏对她的这份小心翼翼也见怪不怪了,坐下后并没有分散多少注意力,而是问了一句自家儿媳。 “怎么样?今日可都好?” “婆母放心,儿媳一切都好。” “那就好,我害怕你因为生辰宴的事情操劳过度了呢。” 表嫂项氏笑笑,知道婆母是好心,于是就点了姜时愿一下,而后说道。 “这不是有阿念在吗?其实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她帮着出的主意,所以安排的妥当着呢,儿媳也就顺便偷个懒了,婆母瞧好吧,到时候必定办得热闹。” 侯夫人听了这话,也是眉眼弯弯,她本来就对姜时愿疼得厉害,如今看她跟看自家姑娘似的,有种舍不得又很欣慰她长大的感觉,忽而想起刚刚接到的消息,所以略有神秘的看着姜时愿就说道。 “阿念,汉州要来人了。” 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还带了些揶揄,不过更多的则是兴奋和激动,因为汉州来人,无外乎就是为着一件事,那便是上门提亲。 姜时愿初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略有些错愕,她没想到竟会这么快,还以为是不是要等裴表兄回了汉州后,禀明情况才好再做下一步的打算,谁知汉州竟然来人了! “舅母可知来的是哪些人?何时到?” “哥哥要镇军,自然是来不了的,信中消息是说大嫂嫂带着子杳和子邈过来,他们俩就是子谡的龙凤弟妹,你还没见过呢吧,不过这两孩子我也好多年没见着了。” 裴子杳和裴子邈。 他们二人的大名在汉州裴家军中也还是有些声望的,不过对于后宅中的女子而言就知之不多了,因此,三人都没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情来,反倒是侯夫人要更激动些。 “那舅母和表弟表妹们要在家中住下吗?若是要住,儿媳这就让人去收拾凝荣园。” “不必了,子谡那孩子已经物色了一处宅院,已经叫人收拾着了,约莫等大嫂她们到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住进去,不必咱们费事。” “宅院?裴表弟这就买宅子了?” 别说是姜时愿,就是表嫂项氏也有些吃惊,这表弟的速度也忒快了些,怎么才几日的时间,竟连宅院都已经备下了,而她们却一无所知,于是眼神看向了姜时愿一脸的调侃。 “要说还是阿念厉害,裴表弟这样的大动干戈不就是为着你准备的吗?婆母,那宅子在何处?咱们能去看看吗?” “你大着肚子呢,还是少去凑热闹的好,等大嫂她们到了自然是会料理的,还怕没有你去的时候?” 表嫂项氏想想也是,伸手摸了摸那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母爱顷刻之间溢出来不少,一旁的姜时愿还在愣神着呢,就听侯夫人继续说道。 “我那大嫂平日里都是一副严肃脸,恨不能挂着生人勿近的招牌,但别以为她真就是那样冷冰冰的人,其实她最柔软不过,所以别怕,知道吗?” 第38章 二表哥快语逗上亲 怕吗? 姜时愿一时也有些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想法,按理来说这算是要见未来婆母了,该是会有些紧张不安的。 想当初她初次见淳王妃的时候,心里头还多有些忐忑,可现在,她倒是比谁都要坦然三分,于是笑了笑,随后就朗朗大方的回答了一句。 “舅母放心,阿念必定以礼相待。” 看着自家侄女如此模样,侯夫人心里头也是欣慰的很,处变不惊,淡定从容,这才是裴家未来大妇该有的秉性,因此想来大嫂她们也是会很满意的,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看着外头依旧热浪的天气,便随口提了一句。 “也不知道最近那几个小子忙什么呢,都好几日没见人了。” 说起这个,姜时愿嘴角略微勾了勾。 舅母好些日子没见着表哥他们,自己倒是单独见过几次裴表兄,比方说最近的一回便是昨日,她在院子里头啖冰的时候就被裴表兄给抓了个正着。 “天气热也不是总靠吃冰就能解决的,你不是爱饮酒吗?我找人做了这碗酒酿的甜糕圆子,你尝尝看,可还喜欢?” 说是甜糕,但其实一点糕饼的样子都找不出来,反而是指尖大小的方块,外头还裹了层白色的绒,一口吃下去,里头的芯子是桂花味道的,而且口感异常独特,凉凉的却不冰口。 姜时愿吃得很是惊喜,于是便比平日还多用了些。 裴子谡看她吃得欢喜,眼中的笑意也忍不住的就要溢出来。 大约是他盯得太过认真了些,姜时愿也有些害羞了,递了根干净的金镶紫檀柄象牙果叉过去就甜笑着问了一句。 “表兄可要尝尝?” “好啊。” 她话刚落,那裴子谡的手就覆了上来,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呢,自己手里刚刚那已经用过的果叉就轻巧的送了一个进他口中,二人共用了一柄叉子,这行为要是让外头人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说二人浪荡不羁了呢。 想着想着,姜时愿的脸就不由得绯红了起来。 她也没想到,重生一世,竟然还会被人撩拨得面红耳赤,真真是叫人难以启齿。 表嫂项氏原先还和婆母说着话呢,忽而就看到了一脸娇羞的姜时愿,眼眸中多了些奇怪,就问了一句。 “阿念,可是热了?怎么脸又窜了红?” 姜时愿正想着呢,就被人这么一点,当然是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压下了那份慌乱回了句。 “大约是的吧。” “丹杏,让人再加两成冰过来。” “是,少夫人。” 冰块不多会儿就送了过来,跟着冰块一起来的还有刚刚侯夫人挂在嘴边的儿子们,这一溜水的倒是都齐了,包括让姜时愿刚刚想入非非的裴子谡也在其中。 他们一来,这屋子里头就好像显得有些拥挤,侯夫人看着面前的孩子们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而后就笑着说了一句。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能背后说人,干嘛去了,这几天人也不见?” “母亲还说呢,儿子的调令下来了,等裴表弟回汉州的时候我就跟他们一道走吧,这下子大哥是满意了,他说送走了我和三弟,家里头就四弟一人在,省心不少!” 二表哥王宽张口就回答,一句话撒娇也有了,缘由也道明白了,倒是把四人给弄得有些愣愣的,而后就见侯夫人开口问了句。 “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我怎么没听你父亲提起?” 大表哥王宿落座后,淡定的回道。 “调令已在吏部挂了名,很快就能送到府中,母亲这两日还是给二弟收拾收拾行装吧,秋冬的衣裳多带些,我估摸着怕是年都不能回来过了。” 他一开口,侯夫人就眼露担忧,忍不住的看向面前的二儿子,平日里他虽然跳脱些,可这偌大的侯府的欢声笑语大多也是因为他,如今真要去了汉州,怕是侯府也要跟着冷清不少。 可调令都要送来了,她也无能为力,叹息一声就看着二儿子说道。 “臭小子,人还没走呢,就惹得母亲我想哭了,你说你这三两油的性子,要是在外头被人欺负了,那你祖母不是得伤心难过了?” 到底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会看着二表哥离开而没有动容。 平素闹腾归闹腾,但事情来了,这王宽也不是个会躲的性格,于是笑着走到王夫人面前,蹲在她身旁就宽慰的说道。 “母亲若是心疼儿子,就给我多多的备些银钱,这年头有钱别说鬼推磨了,就是磨推鬼都不在话下,哈哈哈,欺负儿子可能会,但欺负钱那就不可能了。” 听到这话,侯夫人原本都上来的愁绪瞬间就淡了,一拳锤在儿子的肩头就嫌弃的说道。 “我原还想着撒两滴泪呢,臭小子,现在巴不得立刻就将你打包了丢出去,堂堂文渊侯府的二公子竟是个财迷心窍的人,这话要是说出去了,不是丢尽了家里的脸面?要不,你还是给自己改个名吧,出门在外的,也别害了咱们家的名声。” 母子二人的对话,惹笑了在场的众人。 便是一贯拘谨的三姑娘姜时纾此刻也忍不住的用帕子捂着偷偷笑出了声,她一直都是个不争不抢的软性子,所以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可今日这角度正好落在了二表哥王宽的眼中。 大约是她那副娴静温柔的模样与家中爽朗的母亲,得体的大嫂多有不同,因此惹得王宽也多看了几眼,也正是这几眼,让那姜时纾惊吓的好似兔子一般,连忙低着头就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她倒是有趣。 念头从王宽的心里闪过,不过很快就被其他人的话给插了过去。 而一旁的裴子谡自进门以后,眼神就没从姜时愿这里离开过,走到她耳旁低声就说了一句。 “宅院我挑好了,东西也都是特别布置过的,等哪日你有空闲的时间我们便去公主府一趟吧。” “去公主府?做什么?” “自然是谢过清欢公主,要不是她从中斡旋,我即便是想挑好宅子也未见得能这么快的寻到。” 原来如此。 姜时愿想起清欢公主平日里的大手笔,于是也对那院子起了不少好奇之心,略想了想,就对裴子谡回了一声。 “明日吧,府中的事情也料理的差不多,三妹妹随我出门也好几日了,等我们从公主府回来后我便与她一道回家。” “行,那我差人去送帖子。” 二人有商有量的便将此事给敲定下,可让姜时愿没想到的是,这一趟去倒是还遇见了个故人。 第39章 姜时愿替妹觅良人 翌日。 姜时愿起了个大早,因着是要去见清欢公主,自然在装扮上总是要费些心思的,如今进了六月天日头晒的很,所以她也是打算快去快回,这样还能赶在下午热起来前回到家中。 得知要回家了,那三姑娘姜时纾也是一点不耽搁的就快步收拾好了行李,说是行李,其实也就是几件衣裳罢了,她就住在姜时愿院子的后面厢房中,因此要什么有什么,一点都不缺。 一大早的,她就特意来给姜时愿请安,刚进门恰巧就碰到了流华正在梳妆,而后她快步走了过去就大着胆子的开口说道。 “大姐姐,今日的花钿,我来帮你画如何?” “你会吗?” “会的,平日绣花样的时候,我会先在纸上打个稿,因此画点东西还算熟能生巧。” 姜时愿难得见她主动一回,于是就笑着应下了,开口便对她说道。 “行,那你看看今日这身衣裳配什么花钿好看,你就动手画吧。” 姜时纾点点头,好不容易让她有机会可以为大姐姐做点事情,她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才行,于是仔细看了看今日姜时愿的衣裳和发髻后,就构思了起来。 盛夏的时节,什么都是热热闹闹的。 姜时愿今日的衣裙也如此,杨妃色的坨红似贵妃醉酒后脸上晕染的那一抹,抹胸前则是以香炉烟的清雅色绣了好几朵花开富贵的纹样,外罩同色的蝉翼纱衣,将她整个人的清冷与俏丽倒是中和的极好。 发簪用的是那支繁茂的春日芳菲簪,朵朵花开伴着生动的绿玉叶子,珍珠做蕊,白玉成蝶,倒是添了不少华丽。 见此,姜时纾想了想,便拿起旁边的殷红在她的额间添了几笔,只见一朵灵动的宝相花淡纹花钿就落在上头,又在嘴角轻轻的点了两笔,好似画龙点睛般,看得旁边的绿萝就惊呼一声。 “三姑娘这手可真巧,咱们姑娘的美貌又上一层了。” 这一顿夸让那姜时纾都有些害羞了,放下手中的笔后,继而满眼感激的就说了一句。 “大姐姐待我的好,我自知无以为报,能为大姐姐添妆,也是我的福气。”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别说是姜时愿了,就是流华和绿萝这两个丫鬟也对姜时纾这位三姑娘的印象很好,她性子温顺,人也长得清秀可人,虽不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美貌,但却如同涓涓溪水般叫人越看越舒服。 绣得一手好刺绣不说,还从不惹事。 这些日子陪着自家姑娘住在侯府也未曾见她有过什么逾矩的地方,因此,她们二人也很喜欢这位三姑娘。 姜时愿闻言扬了笑就看向她,拉她到身边坐下后,就开口说了一句。 “三妹妹,别总是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你我本就是血缘,互相帮忙理所应当,不必因着身份的缘故总是将自己桎梏在后宅那小小天地之中,以你的本事若是能得机缘,不会比西京城中那些世家小姐差的,所以切莫妄自菲薄了。” “大姐姐的话我明白,只是伏低做小惯了,身上的一些习性还是难改,不过这些日子陪大姐姐住在侯府,时不时的去与大少夫人作伴也让妹妹知道了,这日子开心是过一日,不开心也是过一日,往后我会努力的,不叫大姐姐白费这一场心思。” 看着三妹妹眼圈中泛了红,姜时愿有种心思没白费的感觉。 她会带着三妹妹来,也是动了给三妹妹找良人的念头,能让堂嫂项氏多了解她几分,日后能寻到的人选或许就会更合适些。 “你能懂便是最好的,女子出嫁后与娘家乃是互相给予,互为底气,所以若你想让杨姨娘在后宅的日子过得舒坦些,那你的亲事就不可马马虎虎的任人作践,因此你自己主意也要定些,知道了吗?” “嗯,妹妹知道,多谢大姐姐教诲。” 此刻的姜时愿在姜时纾眼中就是最好的长姐,自己对她的话无有不从不敬的。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很多事情就尽在不言中了。 打扮好后,姜时愿就出了院子,门口裴子谡早已等候多时,见她出来,眼中不免又有了惊喜,上前两步就笑着说道。 “阿念之美貌,每次都能让我为之一颤。” “裴表兄这哄人的本事还是留在其他地方吧,再不出发,咱们可就要迟到了呢。” 裴子谡今日穿得也精神,宝蓝色束腰的琵琶袖锦袍将他整个人显得十分贵气,腰上只挂了那个刻有裴字的玉佩,虽然简单,但却意义不凡,见姜时愿没有接他这话,于是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这是我在清禧阁定的一对碧玺玉珠耳环,瞧着与你今日的衣裙倒是很配,阿念看看可还喜欢?” 流华上前替自家姑娘接了过来而后打开,姜时愿拿起当中的一只就仔细看了看,竟然在那碧玺雕刻成花的纹路中看到了一个天然的心字纹,一时间也略有惊讶。 “裴表兄有心了。” “喜欢就好,咱们出发吧。” “嗯。” 二人要去公主府的事情,早早的就同王老夫人说过了,因此马车都是提前备下的,出了门,姜时愿就带着丫鬟上了马车,而那裴子谡则是翻身上马,领路在前。 天色还算早,这个点出门的人也不算多。 可奈何这位裴小将军实在惹眼,因此路过的行人总是要回头多瞧几眼,绿萝掀开半边帘子正巧就看见了外头那些女子含羞抛媚眼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一声就说道。 “咱们这位未来姑爷也太招摇了。” 听到这话,流华提醒的就点了她一句。 “裴家尚且未登门提亲,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仔细咱们姑娘的声誉!” 绿萝立刻捂了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看到她这后怕的模样,流华才没有再多吩咐。 原本路程就不长,因此很快就到了公主府。 姜时愿下马车的时候,正巧碰见对面也来了一辆车,瞧形制就是公主府的车马架,怎么一大早的就有人出门? 她正奇怪呢,就见上面匆匆走下来了四五个男子,皆是面容端正清秀,身负书卷儒雅之气的,而其中一人却让姜时愿略略有些色变,竟然是他!? 第40章 公主府恰遇故人在 程登平会出现在公主府,让姜时愿很意外。 上辈子他俩的交集并不多,会认识此人皆因二妹妹姜时槿,他正是姜家那个不甚起眼的二姑爷,印象中,此人一直都是个彬彬有礼,性子温吞不急躁,见谁都是一脸温和笑意之人。 怎么今日瞧他,似乎脸上多了些难堪和郁怒,与姜时愿印象中的人大相径庭。 若不是今日突然见到,姜时愿都快要忘记这人了,上辈子她从未在公主府见过此人,难不成因着自己的重生,二妹的替嫁,许多事和人都走上了不同的路? 一时间心中略有些团乱的思绪纠葛不清。 裴子谡看到了,眼中闪过些疑惑,自打他到了西京城后,还未见过表妹如此模样呢,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面前的那几个男子忽而就成了眼中钉似的,让人有些不虞。 “怎么了?有你认识的人吗?” 被他的一句话给惊醒,姜时愿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口说道。 “没有,只是不知道公主又打算做什么?略有几分好奇罢了。” “好奇就进去看看,公主自会据实以告。” “表兄倒是很有把握。” 裴子谡笑笑,并未接话,可他眼中的笃定和冷漠却让姜时愿心下有些漏拍,大约是最近见到他的时候,皆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居多,可实际上他还是汉州说一不二的裴小将军。 如此年少有为,自是有些寻常人难以理解的手段吧。 念及此处,姜时愿轻轻的叹了口气,继而就与裴子谡一道入了公主府的门,门前的小厮看到他们二人进门之时皆恭敬有加,引着他们就去了隐翠堂。 堂前风景依旧,二人此刻坐在那美人阑干前望向不远处的青翠时,裴子谡忽而开口了。 “母亲和弟妹要过来的事情,想必姑姑已经同你说了,我欲与你成亲之事,家中那边皆已知晓,包括此前对你的承诺我已做到,父亲和族人皆应允,因此你我二人成亲后,若你想,汉州西京皆可长居。” “表兄动作真快,我当此事要到年后才会再议了。” “好不容易能抱得美人归,阿念该当知道,我心有多急迫的。” 姜时愿侧眼看着裴子谡,不知怎么的竟感觉到了一些压迫感,可这种压迫感却不至于让她心生畏惧,只不过是有些讶然,他对自己的执念似乎有些深的厉害。 于是,起念就多嘴问了一句。 “表兄,何以如此执念,倘若我当初没有应下这门亲事,你又该如何决策呢?” 听到这话,那裴子谡眼中倒是平静,可看向姜时愿时仿佛透过她又看到了许多其他之物一般,随后聚拢了目光,凝结成些许的遗憾和更多的感恩后,他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一次就不会想要再错过第二次,我心所向定能坚韧如磐石,至结果得偿所愿方会罢休,所以,阿念,你不会不应下这门亲事的。” 他的笃定和深情让姜时愿一时间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眼神中透出些无可奈何和些许的心疼,想起他上一世的早亡,顿觉人生苦短,上前去打算安慰两句,但清欢公主的出现打破了二人聊天的气氛。 “臣女见过公主。” “臣见过公主。” 清欢公主走过来时,并未注意到二人之间此前的些许碰撞,反而是调侃的说了一句。 “上回来,你们二人还一前一后避嫌的厉害,如今倒是直截了当,也不怕外头传言干脆一起登门的好,怎么特意来谢我这个媒人了?” “自然是要谢过公主的,宅院的事,若非得你出手相帮,臣可买不下那么好的宅子。” 裴子谡率先开口,倒是坦然。 “裴小将军这话,本公主爱听,不过也不是为了你,倘若不是因为你要迎娶的新妇乃是阿念,这宅子本公主才不愿割爱呢。” “割爱?” 听到这话,姜时愿略有三分吃惊,但立刻就知道这宅子所在何处了,所以眼中满是不大确定的便开口问了一句。 “表兄新购的宅子是宁安园?” 裴子谡笑着点头,算是应承下了这事,而姜时愿再次看向清欢公主的时候,表情也不大淡定了。 “那园子可是公主耗费心思打造了许久才弄好的,不是说过两年还想搬过去吗?怎么会突然起兴卖给表兄了呢?” “他着急要现成的宅子,可宅子即便是买下,但大兴土木的修建少说也是两三年才能成,你等得,裴小将军可等不得,所以上门就威胁本公主了呗。” “公主玩笑了,臣岂敢威胁?” 清欢公主闻言笑得开怀,一座宅子便换得汉州裴家军中栋梁的一封绝密之奏报,这件事于她而言可是笔划算的买卖,更何况她还收了买卖宅院的钱,只不过因为此事牵扯到的还有其他朝中事,她也不便多言,于是顺着这由头就凑在姜时愿的耳旁说道。 “裴家可真是财大气粗的很呢,那宅子本公主要价高着呢,他倒好,连还嘴都没有就直接应下了,看样子为博美人一笑,这裴小将军还真是豪掷万金也在所不惜。” 宁安园是什么样子,姜时愿一清二楚。 那里头许多地方的搭建还是她当初与清欢公主一同商量着安排的呢,那时候二人还玩笑说道,日后若是不嫁人就凑在一块儿过,所以宁安园中同样也有一处隐翠堂,全然是按照姜时愿的喜好来打造的。 比之现在公主府的这里,还要再气派舒适些。 “公主,这样不会逾矩吗?” “父皇都允准的事情,谁敢说个不字?” “陛下也知道了?” “你的这位裴小将军,做事滴水不漏,如今满西京城打听打听,谁不清楚他在京中置宅子的事情,我原想着去与父皇通通气的,他倒好,赶着就在我前头将此事给摆平了,但具体是什么理由,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为了这门亲事确实用心颇多,阿念。” 清欢公主的一番话,让姜时愿忽而明白了他刚刚说的那番话,确实,只要是他想的,总归最后都会得偿所愿,这倒是也符合了他的脾气。 只不过这种万事做在前且不给他人留后路的霸道,还是得改改,想起他曾经早亡一事,姜时愿觉得有必要与他恳谈一番。 第41章 为故人心思略显忧 清欢公主的话,同样入了裴子谡的耳朵,但瞧姜时愿并未接话,知道她不欲多谈,所以转了个话题便问道。 “刚刚我们入府之时还见到了几人,公主邀他们入府,可是有什么要事?” “几个秀才罢了,在文轩阁里头大放厥词,赶巧就被本公主给听见了,所以让人将他们都给搜罗过来,好好问问话,倘若真是有些不轨心思,那留之也无用。” 大放厥词? 以姜时愿对程登平不算深的了解,说他大放厥词还有不轨心思真是难以想象,他当初连二妹妹要隔三差五的闹着要回娘家之事都显得束手无策的很,现在怎么会突然就这般有胆量了? 莫不是背后有推手? 于是那姜时愿多嘴提醒了一句。 “外头人不明所以,总觉得公主府行事霸道了些,公主还是稍稍顾及些名誉的好,先问清楚再做定夺。” 听到姜时愿的话,清欢公主和裴子谡都轻笑出声,二人看着她就跟看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清欢公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中透着喜欢,随后淡定的回了一句。 “本公主若是那在乎名誉之人,就不会有今日之地位了,你说是吧,裴小将军?” 裴子谡虽然没答话,但眼中的意思很明确了。 对于他们而言,什么名声都是假的,唯有真真切切握在手中的东西才最要紧,因此说他们狠戾无情也罢,说他们阴诡执拗也好,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想要的,那过程如何,他们并不在乎。 “不过既然你开口了,那本公主就给他们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别真吓着咱们娇滴滴的阿念,那可就不好了。” 姜时愿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够巧言,于是看了一眼面前的清欢公主后,还是觉得等换个时候再与她提及那程登平的事情,或可好些。 抹平了眉头的些许烦忧,她看了看池子中的锦鲤,游动得欢快又自在,可她此刻心中想最多的就是千万别出现什么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的事情,因此情绪没有来时那般高涨。 裴子谡看出来了些猫腻,但当着清欢公主的面也不大好问,正巧沈嬷嬷走了过来,见着三人就行礼说道。 “老奴见过裴小将军,见过姜大姑娘,公主,早膳准备妥当了,可是现在就送过来。” “嗯,让她们直接送来隐翠堂吧。” “是,公主。” 入了内屋,三人落座后,很快那早膳就上了桌。 这里是公主府,规矩还是要遵循的,因此都是分桌而食,所以各自的口味都能被很好的照顾到,摆放在姜时愿面前的自然都是她喜欢吃的,那清欢公主瞧见了不免又多说一句。 “都是你爱吃的,尝尝看吧。” 姜时愿点头,公主府内的厨娘手艺一绝,几筷子下肚后原本还有些食难下咽的胃口也好了不少,瞧见她这样,那裴子谡眼中泛着宠溺,随后一点也不客气的就开口说道。 “公主,臣有一不情之请。” “说。” “府上的厨娘所做之菜颇合表妹之口,臣若是久居西京城,府里一时半刻的也找不到这般合适的厨娘,能否请公主恩赐臣,将之带回宁安园?” 听到这话,清欢公主笑得灿烂。 “宅子拿走了,厨娘也不放过,本公主瞧裴小将军是要可着我一人的羊毛薅了?” “公主与表妹关系甚好,臣自然是要多向公主效仿,才可博得美人欢心。” “没想到,裴小将军也是个痴情郎,行吧,本公主就成全了你这心意,待会儿就让府中负责做这几道菜的厨娘去宁安园吧,至于园子里头的下仆……” 裴子谡闻言便抱拳回了一句。 “这个就不劳公主费心了,此前姑母已经将这事给揽了过去,估摸着也预备的差不多了。” 清欢公主点点头,倒是也没强求,只是看了姜时愿,而后语露羡慕的说道。 “阿念好福气啊。” 姜时愿笑笑,对于这些事情,确实是表兄做在前头了,她安心的受着,好似也觉得没什么,吃着吃着就忽而听清欢公主开口提了一句。 “还有两月便是太后的寿诞,她老人家说过今年不许大办,所以这贺礼便也不好挑贵重的,我记着还有几日便是侯夫人的生辰,阿念,你打算送什么礼?” “舅母最想要的便是家中添丁,因此表嫂的贺礼我们可一人都比不过,所以我打算送些讨喜的物件,过几日去一趟广华寺,将库房中的一尊白玉观音再渡渡福,而后送去便是。” 清欢公主为此略显苦恼。 “可我去年送的礼与你这差不多,今年若是再送,只怕太后娘娘要生气说我不重视了,这几日想这贺礼的事,脑子都有些疼了,你快,给本公主出出主意才好。” 太后寿诞的贺礼,重不得也轻不得。 姜时愿心中倒是有一念头,可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但见清欢公主愁着呢,遂想了想还是举贤不避亲的就说了一句。 “臣女记得太后娘娘曾夸过襄州的一位绣娘巧夺天工,她曾绣过一副襄州的山水图进贡给太后娘娘,深得赞誉,不如公主就效仿此事,送一副绣有太后娘娘故土的绣作如何?说不定能让太后娘娘一解思乡之情。” “你的意思是绣望州之景?可是这样的绣作没有三五年如何出得了,现在才起这心思,恐怕是来不及了。” 姜时愿笑笑,继而就解释说道。 “望州之景,既可有恢弘巨幅,也能是玲珑之作,未见得就需要那么久的时间,臣女家中有位姨娘就是望州人,我曾听她教养的三妹妹说过,望州每逢八月之时正是绫虢花盛开之际,想必太后娘娘也是知晓的,不如就绣一幅月下绫虢花盛开的光景图如何?” 清欢公主听得有些兴趣上来,便问了一句。 “绫虢花?什么样子的,本公主还从未听过呢。” “据闻此花只在望州才有,西京城内自然少见,想必太后娘娘也甚是怀念,会喜欢这份贺礼的。” “这法子不错,那本公主这就安排下去,让绣娘动手。” 裴子谡在一旁听着,大约也明白了姜时愿的意思,这些日子出门进门的总是见她把那位三妹妹带上,无非就是想要替那小姑娘讨要些门路罢了,倘若这绣品能出自她手,并且在太后面前也能得上几句夸赞,那么她的身份也将跟着水涨船高。 知晓了这点意思后,那裴子谡就助添的说了一句。 “公主不如让阿念的这位三妹妹试试看,似乎她也是个中翘楚。” 第42章 得机缘三妹绣贺礼 “哦?是吗?” 姜时愿抓住机会就将怀中的帕子拿了出来,而后递给了沈嬷嬷。 “公主可以看看,这便是我那三妹妹绣的帕子。” 那沈嬷嬷送到清欢公主面前,主仆二人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蝶绕折枝,确实绣得很出彩,眼神中露出了些欣喜后,清欢公主就开口说了一句。 “绣工自然是好的,就是她一人来完成此事,本公主总有些不大放心,不如让她过来与公主府中的绣娘一道研究,说不定还能碰撞些其他的东西,阿念觉得如何?” 姜时愿听到这话,喜上眉梢。 别的不说,能入公主府便是一个机缘,以三妹妹在刺绣上的悟性,说不定还能学到些东西,且两月的时间都能在公主府中待着,不管怎么样,于她和杨姨娘在家中的地位也确实是会有些裨益的,而后起身就说道。 “臣女替三妹妹谢过公主,等回去后就同她说此事,必定竭心尽力将此事办好。” “行,阿念的妹妹本公主自然是要关照的,沈嬷嬷,让人在南院收拾出个院子来,让这位姜三姑娘住过去便是,一应事宜皆以客礼待之。” “是,公主。” 三言两语的,此事就定夺了下来。 姜时愿笑看了裴子谡一眼,对于他刚刚那句助力倒是感激的,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有关宁安园的事情后,赶在午膳前就准备先离开了,走的时候,公主还有些依依不舍,拉着姜时愿的手就有些无奈的说道。 “等你嫁人后,本公主想找人说话就没有现在这般自由了,若是你去了汉州,更是如此。” “公主想要贴心人说话,这个简单,早些找位合心意的驸马便是,到时候只怕臣女的拜帖送出十天半月的也未必能登公主府的门了。” 姜时愿打趣的回了一句,奈何清欢公主不是普通人,这种话她听得甚多,自然不放在心里。 “且说吧,驸马这种东西可有可无,父皇也觉得没必要这么快就定下,说让我再多玩两年就是。” “陛下对公主当真是疼爱。” 二人话别后,姜时愿和裴子谡就出了门,依旧是裴子谡在前面开路,而因为临近午膳时分,街上也热闹了不少。 等她们回到文渊侯府,那姜时纾早就等候多时了。 “大姐姐,我们是现在就回家了吗?” “不急,先坐下,我有一事要同你说。” 姜时纾面有疑惑,但对于大姐姐的话她向来都是仔细听从的,于是听她娓娓道来,等得知自己要入公主府为当今太后绣贺礼之时,整个人都讶然的说不出来了,抓着帕子紧张又激动。 “大姐姐,我……我怕做不到啊。” “你绣艺本就突出,且那望州的绫虢花独你一人清楚长什么样,落针无悔去做便是,再者公主府里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绣娘,你定还能学到不少东西,但就是一点,你得去上两个月且吃住都在公主府,不过沈嬷嬷得了公主的吩咐自会照顾妥当你的,这个你放心就是。” 姜时愿解释的一清二楚,可姜时纾的眉头却依旧紧蹙着,并未松口。 “怎么?还有其他不明白之处?” “我担心,要是没绣好会不会因此连累了大姐姐和家里人?” “三妹妹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是你不想自己和杨姨娘在后宅总任人宰割,那这就是你们母女翻身的一个契机,但若是你真的害怕至厮,我也不能强求,可若是回绝了公主,那日后此路就断了,你明白吗?” 姜时愿当然希望三妹妹可以去出这个头,但也要她自己想,若是一味的靠背后助力,只怕贺礼还没绣出来,她人就已经顶不住了,因此还是得她自己想明白的好。 手微微的有些颤抖着,姜时纾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这样好的机会,若不是大姐姐与清欢公主相识,定然是落不到她头上的,她喜欢绣艺,同时也想精进自己的技法,最最要紧的就是大姐姐说的那话,若她此次能在公主府里待上两月,那么也算是给姨娘和自己争一份底气了。 沉默的想了一会儿,她吞了吞口水将害怕和紧张也一并压了下去,随后就坚定的握住了姜时愿的手,眼含感激的说道。 “大姐姐,我愿意去!” 听到这话,姜时愿心中也算是落定下来,成败与否,其实就看你愿不愿意跨出那道门,既然三妹妹愿意,那么想来日后也能过五关斩六将! “行,那咱们就先回府,将此事禀报给爹爹,而后你与姨娘说明白,明日吧,我就亲自送你到公主府就是。” “嗯。” 姜时纾重重的点头,她既然应下了,那就只能全力以赴的去做好这件绣品当贺礼,绫虢花确实难绣,但这花对她和姨娘来说却还算熟悉,毕竟是姨娘家乡之物,因此这一点上她还算有自信。 脑子里头就想着这些事情,因此怎么回的姜家,姜时纾也记不大清楚了,只是在杨姨娘得知此事后,二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等情绪整理好后,立刻就做了些吃食,直奔听时轩。 此刻正是日头最大的时候,杨姨娘和三姑娘姜时纾赶到的时候,二人额头上都有了些细汗,那杨姨娘一进门,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姜时愿的面前,连带着姜时纾一起,砰砰砰的就给她磕头起来,倒是把绿萝和流华给吓了一跳。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姨娘和三妹妹扶起来?” “哦哦,是,姑娘。” 二人去扶,那杨姨娘却不肯起身,眼圈红肿着一看就知道刚刚才哭过,她擦了擦面上的落泪,随后感激不尽的开口说了一句。 “大姑娘恩德,奴婢难以为报,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差遣的地方,大姑娘直言就是,奴婢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也会给您办妥就是!” “姨娘言重了,三妹妹是我的家人,且她的绣艺有目共睹,若不是你平日教导有方,也不会寻到这样的机会,说起来,姨娘的绣艺怕是还要更出色些,但你终归是姜家的后宅妇人,贸然去公主府,着实有些不合适,否则你定能大展宏图。” 那杨姨娘得知女儿能去,已经是万分感激,哪里还敢肖想这些,连忙摆手就说道。 “大姑娘太抬举奴婢了,奴婢那点笨手艺可不如三姑娘的悟性高,她就是没个好师傅带一带,不然凭她的能力早就能满绣的了。” 具体的,姜时愿听不大明白,但杨姨娘所说的三妹妹悟性高,这一点她倒是也认可。 让流华和绿萝扶起二人落座后,姜时愿才又交代说道。 “此去两月,三妹妹定然辛苦,但这份辛苦也会是值得的,倘若能在太后娘娘面前得句称赞,三妹妹日后议亲一事上也能多些体面了。” 她的话,真是杨姨娘最想听的,闻言更是对面前的这位大姑娘感恩戴德的厉害。 第43章 府内外喜迎裴家人 几人正说着呢,忽而,外头来了两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对着临窗叫个不停,流华在旁伺候着茶水,看到那喜鹊时,眼含笑意的就说道。 “三姑娘,喜鹊登枝可是好兆头。” 姜时纾也没想到,探头看了一眼那枝头上的鸟儿,眉眼间也舒展了不少,嘴角扬起一个不大的弧度,让她原本就温柔的性情更添几分灵动。 …… 炎热六月,忽的就落了一场雨。 那雨整整下了一夜,倒是把那困觉中的姜时愿给吵醒了,雨后的清新中伴着点点泥土的气息,她伸了伸懒腰,就见外头的流华已经端了水进门来伺候她梳洗了。 “什么时辰了?” “姑娘,已经巳正。” “这一觉睡得还真踏实,三妹妹那里有消息吗?” “姑娘放心,一大早的公主府就差人来告诉了,说三姑娘一切都好,绣品进展也顺利,估摸着用不了两月就能完成,绿萝也把消息送去给了杨姨娘,杨姨娘很是感激,所以又让她带了些吃食回来,说是谢谢姑娘。” 听到这话,姜时愿才算彻底放心,距离她将三妹妹送往公主府已经过去了十天,她自然是担心的,不管怎么说也是头一回离家这么久,而听到三妹妹能在公主府生活融洽,她也为之高兴。 “那就好。” “姑娘,老夫人那儿递了消息过来,说是若你起身了,就过去,她有话要交代。” 姜时愿略略点头,想也知道是为什么,无外乎就是想打听打听三妹妹的情况罢了,难得家中出了一个能被公主府看中的姑娘,她的这位祖母能憋到现在才来问,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先洗漱吧。” “是,姑娘。” 姜时愿忙着起身去见姜老夫人,另一边,文渊侯府同样上下热闹的开了门迎远道而来之客了。 因着要办生辰宴,所以上下扫洒的十分干净。 红绸缎挂的更是喜庆洋洋,仆人们也都是换上了一遛水的新置夏衣,在这炎热夏日之中倒是添了不少亮色,管事庆伯带着众奴仆等候在门前之时,脸上一直挂着笑。 不多会儿就见到了一队车马径直而来,为首的乃是裴家兄妹三人,今日裴夫人携儿女到了西京城,乃是裴子谡亲自去接的人,至于他们带来的东西,当然是早一步被安排回了宁安园。 因此几人来的时候算是轻装上阵,只在那马车后头带了两个箱子,准备的是要送给文渊侯府的贺礼罢了。 见到人来,那管事庆伯立刻就上前去,笑着说道。 “老奴见过裴夫人,见过大表少爷,大表姑娘,三表少爷。” “庆伯,无需客气。” 裴子谡开口说了一句,紧接着下马去迎母亲。 裴夫人一路舟车劳顿,可风姿却仍旧卓越,华发如墨,只用一根玉簪简单的绾着,整个人清冷如雪,眉眼间带着天然的疏离,让人不敢造次。 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冷面之人,神情淡淡的好似今日看到的周遭一切都与她没什么关系,相比较之下,她带来的两人就显得要激动不少。 “入府吧。” “是。” 裴夫人带了人进门,管事庆伯在前引路,裴子谡熟悉如自家门,但他身后的那两个弟妹却眼眸灵动,四下张望,好奇的很,没一会儿其中一人就悄声开了口。 “京都果然是天子脚下,便是文渊侯府也如此的规矩森严,三弟你看,那些婆子都不会笑的。” 说这话的是一着火赫色束袖绣麒麟纹锦服的女子,只见她个子高挑,眉目清冷如裴夫人,但眼中却带利,看上去清清瘦瘦的,实则走起路来犹如脚下生风,颇有万夫不挡之勇,她便是裴家的嫡女裴子杳。 与她交头接耳的乃是其双生弟弟,裴家的嫡次子,裴子邈。 二人虽是一胎双生,长得却并不相似,他有着一双杏眼,落在那娃娃脸上倒是颇为可爱,皮肤透着小麦色,一看就是在军中被狠狠操练过的,但就是因为这张脸,他上战场的时候,被敌军笑话过好几次,因此裴子邈才刻意练就了一口的粗话,张嘴就对自家姐姐说道。 “闭嘴吧,小孩家家的你懂个逑?仔细让未来嫂子瞧了大哥笑话,那你等着大哥把你打得屁股开花吧!” “哼,裴三,你皮子痒了是不是?” 二人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可落在前头带路的那管事耳中显得格外明显了,见他脸色有些变化,走在前头的裴子谡也有些不虞了,回转了身子就冷着声音的警告了一声。 “闭嘴。” 兄妹俩被吓一跳,本能的就虎着脸瞪过去,可等看到是大哥裴子谡回头后立刻就讪笑起来,做了个马上嘘声的表情,倒是乖巧的厉害。 穿堂绕廊,片刻后,裴家人就到了正院前厅。 几人站在门前正打算进门之时,而后便听到刚刚引路的那管事庆伯高喊了一声。 “裴夫人到,裴少爷到,裴大姑娘到,裴三少爷到。” 裴家几人平日里什么战场没见过,今日这场面自然不至于让他们拘谨,裴子谡看了身后的弟妹一眼,见他们一脸淡定,嘴角也就跟着扬了扬。 掀帘进了正屋,文渊侯府的人皆在了。 正中坐着的乃是已半荣休在家的文渊侯和王老夫人,一个儒雅风流,一个富态贵气。 尤其是王老夫人! 她的娘家乃开国元勋的后人,她自然是正经的侯门贵女,平日里见谁都是一脸的和蔼可亲,今日更是笑得灿烂,一看就是对他们裴家的到来十分欢喜。 右首坐着的便是侯夫人裴氏,她身后还站着四个年轻男子,皆是仪表堂堂,前途无量之辈,其中一男子身旁还有个贤德妇人,也是眉眼弯弯的看着几人的到来。 见此,那裴夫人规矩比天大的上前几步走,就给王老夫人请安起来。 “汉州裴门吴氏见过老夫人,见过侯爷,侯夫人。” “汉州裴子杳(裴子邈)见过老夫人,见过侯爷,侯夫人。” 三人请安后,只见侯夫人裴氏身后的那几名男子并妇人也对着裴夫人就恭敬的请安说道。 “我等见过舅母,见过表弟表妹。” “嗯。” 两家人本就是姻亲,这一见面自然是礼节归礼节,亲戚归亲戚的就喊了起来,裴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而她身后站着的那两人,则是兴奋不已。 “嫂嫂,你们总算是来了。” 说话的自然是侯夫人裴氏,她本就思念汉州,如今汉州家中来人,她当然是要比任何人都要兴奋些。 第44章 敲锣鼓裴家入侯府 转了眼神就看向了她心心念念的裴家龙凤胎,上上下下的打量后,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裴子杳的身上,一脸欣慰的便说道。 “看看,这就是我裴家的姑娘,好生威风啊!姑母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可没你这本事,小丫头,如今在军中掌几队军了?” 裴子杳生得虽然同裴夫人一样看着冷冷清清的,但实际性子却跟侯夫人这个姑母一样热情似火的很,见她如此开口,立刻笑着就回了一句。 “姑母见笑了,如今掌一万军。” “一万?乖乖,这可真是家门有幸啊。” 侯夫人眉眼间皆是欢喜和疼爱的看着眼前的这外甥女,有种说不出来的骄傲,她对于姜时愿的喜欢,是那种养女儿般的疼爱,可对于裴子杳的喜欢,则更多是羡慕她的能力和这份自由自在的底气。 堂嫂项氏从前并未见过这位表妹,见她这般大放异彩也是喜欢的很,只不过她比之婆母要内敛些,所以这种场合没怎么吭声。 说完了这裴子杳,侯夫人把目光又投向了裴子邈,他在三兄妹之中是最小的一个,可生得却最为可爱,回想当初自己初次抱到他之时,与之现在可是大相径庭了。 “子邈又长高了?” “姑母好眼力,如今我比大哥还要再高上三分呢。” “要不怎么说我汉州风土水好,你刚生下来的时候痩的跟个猫崽子似的,一看就知道在腹中没有你姐姐厉害,抢不到吃,如今倒是见风就长,看看,竟成了家中最高壮的一个,在军中怎么样?吃得开吗?” 闻言,那裴子邈也不遑多让的回了一句。 “同阿姐一样,掌一万军。” 又是一个少年英才,他这话一出,别说是侯夫人裴氏了,就是文渊侯母子也觉得这裴家的孩子真是个顶个的出色,眼中羡慕不已。 相比起长兄王宿的淡定,二表哥王宽就有些“酸”劲儿上来了,走到前面就一拳砸在那裴子邈的胸前,可是用了八成的力,结果对方连动摇都不曾有,顿时他就泄了气。 “天呐,你们裴家的人都是精铁浇筑的吗?我手都疼了,你不难受?” “二表哥是想与我比试比试?” 裴子邈挑眉问了一句,结果王宽连忙摇手,自嘲的就说了一句。 “算了,我还是把这条小命留着去淮江前线修渠吧,到时候去了汉州,三表弟可以好好的尽尽地主之谊才是,说,哪个酒家的菜最好吃!” 他素来就是个不着调的性子,如今这一开口,两家人热闹如一家,王老夫人最喜的就是这个二孙子,于是笑得比旁人都要开心些。 用帕子掩了掩眼角的笑泪,对着那裴子杳就招招手。 裴子杳虽然桀骜,可在家中长辈面前还是很礼节的,上前一步就半蹲在王老夫人面前,笑得明媚灿烂,接着就问道。 “老夫人,可是有事吩咐啊?” “我有一外孙女,最是惹人疼,就是那身子骨不好,一直都养在内宅里头不怎么见外头人,如今瞧着你这模样,当真是让人羡慕的很呐。” “老夫人说的就是让我大哥魂牵梦绕的那位阿念表妹了吧。” 她倒是不避嫌,开口就直言道,裴夫人怕自家女儿有冒犯之处,于是就呵斥了一声。 “胡闹,无媒无聘,人家姑娘的清誉倒是被你三言两语就给糟蹋了,还不速速给老夫人致歉。” 裴子杳也觉得自己出言快嘴快舌了些,因此起身就抱拳恭敬行礼说道。 “子杳在军中浑惯了,对于阿念表妹多有冒犯,还请老夫人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阿念如今在姜家,若是在侯府里头,你们二人先一步见了,自然会互相喜欢的,别看她不怎么出门见人,但性子却是个爱热闹的,与你定然有话谈。” 王老夫人的一番话,让裴子杳对这位未来嫂嫂愈发好奇了。 看了一眼自家大哥裴子谡那眉眼带笑的样子后,就忍不住的抿了抿嘴,家中父亲收到他经太医诊断后不育的结果,气得几天几夜都没能合眼,裴子杳自然知道那是假的,可为着哥哥的幸福,她只能闭嘴,也难怪会用那样的招数逼得家中父亲和族老低头,看样子,这位未来嫂嫂也是个人物呢! 相比起她这里的好奇,那裴子邈倒是无所谓的很。 哥哥年纪渐长,找嫂嫂那是必然的。 只不过,他唯一担忧的就是这位嫂嫂听说身子骨不怎么好,若是哥哥发狠起来,会不会有些招架不住? 脑子里的想法还未宣之于口呢,就见裴子谡上前一步,对着在场之人就朗声说道。 “母亲已经到了,聘礼也送至了宁安园,老夫人,姑父,姑母,挑个吉日咱们该上门提亲了。” 他向来直言快语,今日更是连片刻都不想耽误,而熟悉他性子的众人也是顿时就无话可说,那二表哥王宽更是一副可怜他的模样,叹息两声就说道。 “还道什么女大不中留,我看这天要下雨,儿要娶亲也是拦都拦不住,还未成亲呢就这般着急忙慌,若等成亲后,怕是裴小将军要坠名声咯。” “坠什么名声?” “最难消受美人恩呗。” 他这一开口,兄弟几人就笑开了,连带着长辈们也是一脸的看热闹,裴夫人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若是仔细看,嘴角也还是多了丝上扬的迹象,只不过不大明显罢了。 裴子谡负手站在那里,丝毫不惧众人的笑谈,他如今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早些登姜家门,将此事给敲定下来,如此他才能放心些。 于是从怀中拿出张单子,就递到了王老夫人面前。 “这是我找太常寺择定的吉日,最近的便是明日,老夫人请过目。” “明日?未免着急了些吧。” 王老夫人没开口,倒是旁边的文渊侯先说了一句,奈何侯夫人裴氏挥挥手,帮着自家侄儿就解释说道。 “也不算快了,这小子都默默等了十年,婆母,嫂嫂,看在他这般痴情的份上就应下吧,姜家那边我去说,待会儿就登门。” 王老夫人也不是拘礼之人,此事本就是板上钉钉多日,这些天裴子谡在忙些什么她也都看在眼中,因此,就跟那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越欢喜。 于是笑看了裴夫人一眼后,便点头说道。 “我老婆子没意见,裴夫人呢?远道而来,可需要歇歇?” “老夫人客气了,此行目的就是替子谡求娶姜家大姑娘,既然吉日选定,那就明日吧,把亲事促成了睡觉也能踏实些。” 叮! 裴家的龙凤胎上线了,女性角色里面,我这次尽可能的塑造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类型,不过就设定来说,我最喜欢的还是裴子杳这一类。 疾风飒爽,自带桀骜。 对于那个时代很多的女子来说,她们更多的存在感是来源于家族,来源于夫或子。 但是裴子杳不同,她的存在感是自己一手打造的,这很酷!!! 以及,端午节安康,加更一章~~~ 第45章 满门欢二房暗中怨(加更) 王老夫人瞧着这裴夫人虽然性子淡却不是个计较的,心里头对于她做自己外孙女的婆母也就放心不少,转而对着儿媳妇裴氏就说道。 “好,既如此,那待会儿你就登门去告诉姜家此事,顺便提醒一下姜怀山,这一回阿念的亲事我文渊侯府全程陪着办,倘若是再有差池,就让他自己去找钏娘说吧。” 钏娘,正是姜时愿已经过世十年的母亲。 此刻会提到她,也是王老夫人心中有怨的表现,上一回与淳王府的亲事黄了,那是姜家二姑娘从中作梗,这一回若是又出问题,那王老夫人也不顾及这姻亲不姻亲的了,定要让姜家上下也知知道,她文渊侯府的厉害! “婆母放心,这一回儿媳必定亲自盯管此事,绝不会再出差错!” 侯夫人裴氏的话掷地有声,在场之人明白的都明白,而不明白的如裴家姐弟俩就生了不少好奇,互看一眼便起了要去打听打听的念头。 侯府这边计划的甚好,在安排好了裴家三人后,侯夫人裴氏就出了门,这一次她只自己去,其他的孩子们倒是想跟着去,奈何却被拒绝了。 但等她登门之时,姜家的人却都围坐在泰安院中正听老夫人问话呢。 “说到底啊,还是大姑娘手段高明,多少人一辈子连清欢公主的真容都不得见,你倒是厉害还能把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姑娘给送进去了,不过也别怪二婶话多,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兄弟,你有这心思也庇护庇护家里头的其他人啊。” 姜时愿喝着手里的茶,听到二婶这话的时候,连眉眼都不曾抬一抬,但她的话却入了姜老夫人的耳朵,上赶着就也补充了一句。 “你二婶这话也没错,一家子人互相帮衬总归是好的,家里头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呢,阿念若还有旁的路子,也安排安排吧。” 听了这话,姜时愿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可面上却不显。 “祖母,这三妹妹入公主府绣贺礼一事,纯属巧合,乃是公主身边的沈嬷嬷恰巧看到了孙女手中的帕子,觉得绣艺不错,我这才引荐的,说起来也是三妹妹平日勤修绣艺的好处,我不过是顺着沈嬷嬷的意思提了一句罢了,真没怎么出力。” 她不想将此事的好处给揽过来,所以便这般开口,奈何二婶张氏早就不爽此事,能憋到今日才发作,已经是用了许多力气,听了姜时愿这话怎么可能罢休,于是张嘴就回了一句。 “瞧瞧,隔着一房就是不亲昵,大姑娘处处想着的都只有三姑娘一人,咱们府上的其他弟妹与她却没缘法,婆母,还是算了吧,说到底大姑娘是文渊侯府养大的,与我们姜家多少隔着些。” 流华和绿萝听到这话,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了,每次来见姜老夫人的时候,这位二夫人总是要阴阳怪气的说些难听话,让她们姑娘是说多错多,烦扰的很。 姜时愿也听出来了,从前不与二婶计较那是嫌麻烦,但今日她也起了不适,所以轻描淡写的便开口问道。 “二婶今日这是怎么了?张口闭口的就是要与我们隔房,日前世子妃为四妹妹寻人家的时候,我可没说过类似的话,真要是这么算起来,那世子妃又是何意呢?” “你!” 二夫人张氏一下子就有些嘴瓢,她倒是想说出个四五六来解释,但似乎都有些站不住脚跟,尤其是她气愤难当的时候,见到对面的姜时愿却仍旧淡定如菊的坐着,更是让人不爽。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姜老夫人也不想偏袒二儿媳,但更不愿意亲近这大孙女,因此出言阻止了一句,正打算往下继续说呢,就见外头来人了。 “老夫人,文渊侯府的夫人来了,说是有事要与您相谈。” 眼神扫了一眼依旧淡定的大孙女,姜老夫人面上露出些疑惑,上回那位侯夫人登门破口大骂的场面都还历历在目,这一次,又要来做什么? 听到侯夫人裴氏来了,二婶张氏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论身份,她与这侯夫人可谓是天差地别,且这位夫人张嘴就能骂得她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因此听闻她来的消息,多少还是有些怵的。 担忧归担忧,婆媳二人互看一眼后,还是只能将人给请进来,相比起她们二人的不自在,姜时愿似乎知道了舅母今日来的目的,唇边荡起丝微微的笑来,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裴氏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她侯夫人的排场却没少。 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奴仆,一路走来虎虎生风,即便是进了那老夫人的院子也一样,并未因自己是客就谦和礼让。 “侯夫人请。” 杜妈妈掀帘让裴氏进了门,而她一眼看到的正是自家侄女姜时愿,见她站在那里淡淡的朝自己笑着,原本还故作姿态的表情顷刻之间就柔软了许多。 可还没等她开口呢,那姜老夫人上前一步就说了一句。 “什么风把侯夫人给吹来了,您今日登门是有什么要事吗?” 侯夫人的表情都还挂在脸上呢,骤然被人打断自然是不乐意的,尤其是侧眼看到了二婶张氏后更是如此,于是口气也硬朗了三分,对着那姜老夫人就是说了声。 “老夫人好,今日登门原就是有要紧事,婆母她老人家近来被气得不轻,所以这一趟也就不亲自跑了,阿念的亲事,姜家也不甚上心,所以文渊侯府又特意寻了寻,如今已经定的差不多了,明日便会登门,到时候还请姜老夫人约束上下一二,别让阿念未来的夫家瞧到什么不该瞧的就不好了。” “定亲?明日?侯夫人不是开玩笑的吧?” 二婶插话一句,眼中皆是不可置信,但侯夫人连眼神都不多给她一个就冷淡的说道。 “贵府的规矩果然是该好好教教了,我在同老夫人说话呢,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插嘴了?” 裴氏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张氏,奈何她气愤归气愤,却不敢真的张嘴去喷,生怕惹出什么祸事来。 姜老夫人见二儿媳被人如此骂,面上也有些过不去,但比起这个,她同样更吃惊于侯夫人带来的消息,于是老脸凝重的就问了一句。 “这阿念的亲事怎么说定下就定下了,我们竟现在才知道,不知是定的哪个人家啊?” “阿念年纪轻,身边也没个知心长辈照料着,多少不怀好意的人背地里泼了她无数脏水,我们也懒得一一去解释了,正巧我那侄儿来西京城同我庆生,瞧着也不错,所以便定下他了。” 侯夫人裴氏轻描淡写的,算是吃足了上次的亏,原先她将那世子说的天花乱坠,最后却被二房的人给窃走了,所以这一回,便是侄儿有通天的本领,她也就这么随口一提了。 第46章 登姜门舅母吓全府 裴氏的侄儿? 这个姜老夫人和二婶张氏还真不太清楚,但是能跟文渊侯府夫人沾边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于是那姜老夫人试探性的问了一声。 “不知道侯夫人的侄儿,如今多大了?家里几口人?都是做什么营生的呢?还有还有,此次定亲都哪些人知晓啊?我那儿子也清楚了吗?” 裴氏听到这些话,心里嗤之以鼻的很,于是看了一眼那姜老夫人,语气平平淡淡的就说了一句。 “侄儿年十九,长阿念三岁,家中排行老大,在军中任职,也不算多了不起的人物吧,但总归是耳聪目明,有品有德之人,不至于被人撺掇几句就舍本逐末,所以我们做长辈的都挺满意的,至于其他的,就让姜宗正来说吧,此事他也知晓的。” 听到自家儿子知道这事,姜老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当着外人的面,她必定是要维护儿子的名声,于是笑得还算爽朗,就说了一声。 “定是我儿政事太多所以没顾上,反叫侯府多操心了,阿念身子不好,如今既然定下亲事,那对方可曾知道这些?别到时候惹出什么麻烦事来,那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那侯夫人就不大乐意了。 “老夫人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旁人家里头的姑娘若是有人上门提亲那都是夸了又夸,怎么到你们这儿恨不能将她的病拿着四处去宣扬的好,敢情府里的规矩是抢人亲事的有理,正经上门提亲的反而不受待见了?” “哪有的事?侯夫人这可就是冤枉我们了。” “冤不冤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阿念,我还有些私事要与你说,咱们先去你院子吧。” 裴氏看不惯姜家这些人的嘴脸,一个二个的恨不能将阿念的亲事给破坏掉才满意,所以讲完这些后就不打算多留。 姜时愿明白舅母的意思,当即回了一句。 “舅母,请。” 说罢,对着姜老夫人和二婶张氏行礼后就带着舅母走了,惹得后头二人伸首张望,脸色也跟着难堪不少。 “哼,果然是谁养的像谁,这侯夫人每次登门看我们都跟看什么祸害似的,还借口说什么私事,明明就是不想与咱们在一起罢了,婆母,您还是长辈呢,她们就敢这般,若是等大姑娘嫁出去了,还不得学着她这舅母的做派,与咱们家老死不相往来啊!” 姜老夫人也正烦躁着呢,于是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神一厉就扫了那二儿媳一眼。 “闭嘴吧,在闹出槿儿和世子的事情前,这侯夫人对我也一直都客气热络的,现而今你倒是会给人戴帽子,哼!” 二婶张氏被这么一句回怼,脸色也难堪。 “婆母,这事都过去了,怎么还揪着不放呢?再说了,槿儿做了世子妃不也是时常孝敬您老的吗?” “要不是看在槿儿孝顺的面上,我都不想让你再到堂上来,行了,阿念的事情你以后莫要多嘴,倘若再惹出什么祸事来,别说是文渊侯府了,我定不轻饶。” 姜老夫人的话,也不全然是为着姜时愿好,只不过不想让文渊侯府再拿着这些事情来做文章罢了,二婶张氏面上虽应了一句,但心里有也还是怨愤的很。 只不过,让她去替亲女儿谋前程她当仁不让,让她去帮四姑娘筹谋这些,她才不乐意呢,所以不管就不管吧,反正三公子那边还有机会,自己得尽快想个法子将人给送过去才好! 心中歹计又现,连带着眼神都凶狠了不少。 听时轩中。 侯夫人裴氏喝了口热茶,心里才算舒坦了些许,但一想到刚刚姜家婆母的样子,便忍不住冷嘲热讽的说道。 “哼,上门来也不见她们说邀我喝杯茶,当真是没规矩的很。” 这话一出,姜时愿就笑了,带着三分调侃的说道。 “若是祖母留客请您喝茶,指不定您要怎么开口呢,定然不是嫌茶不好,就是说水太烫,您说祖母还怎么敢?” “臭丫头,要不是为着你,我才懒得跑这一趟呢。” “是是是,舅母对我的好,阿念都记在心里呢。” 侯夫人裴氏得意的看了面前的姜时愿一眼,随后想起了什么就又有些兴奋的说道。 “嫂嫂带着俩孩子都到了,之前说过的子杳你还记得吧?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那丫头本事厉害着呢,这次原本是想跟着我过来的,但是被我给拒了,丫头在军营里面长大,说话直爽与我一个脾气,你日后可得多包涵些才是。” 姜时愿手肘倚在桌上,撑着下巴就状似无奈的回了一句。 “看舅母这样,大约是喜欢这位子杳表姐比我多了呢,哎,伤心啊。” 侯夫人裴氏作势就要打她,眼神中却全是疼爱。 “你这丫头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二人嬉闹间,就见外头扬了一句,说是主君到了,姜时愿起身去迎父亲,那侯夫人裴氏倒是坐得端正,见他进门后就点头示意并没有多客气。 “我听说大嫂登门,是为着明日阿念要定亲一事,所以特意来问问,怎么如此之快?” “我娘家嫂嫂她们已经到了,子谡那孩子也找了太常寺将吉日给挑选了出来,老太太发话早些定下大家都放心些,所以便商量说是明日,妹夫就等着裴家人登门吧,另老太太也说了,这次阿念的亲事,我文渊侯府全程陪着办,若是姜家门里再闹出什么不得体之事,就怪不得我们不顾念姻亲之缘了。” 姜怀山听闻这话,先有震惊,后有愧疚。 他原本还想着定亲的事情怕是要到年后才会落定的,所以家里头也没提,可现下也太快了些,但既然是老太太发话,他也不能不从,于是郑重其事的就回答道。 “大嫂放心,这次我也会亲自盯的,我保证绝不会再出麻烦就是!” 他笃定的口气让裴氏心里稍微放心了些,点点头也就算应承下来了,而后指了指那盒子就说道。 “这是原先就做好的衣裙,阿念明日穿着定能喜临全家。” “谢舅母。” “好了,该说的话我也都带到了,你们父女俩就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都会过来的,我尽量拉着子谡些让他别把动静闹太大,否则又要让人眼红了。” “不不不,大嫂别阻拦,阿念定亲一事越热闹越好,也好堵了那些不知所谓的悠悠众口,我也想让她们知道,阿念最后落定的人家不比谁差!” 姜怀山的意思,在场之人都明白。 侯夫人裴氏听到后,总算是对他有三分宽容了,扬了笑,眉眼间都是兴奋,随后就拍胸脯保证的说道。 “那成,妹夫就等着吧,明日定让全西京城都知道阿念最后嫁的是我裴家最好的儿郎!” 姜时愿有些哭笑不得,她虽然不在乎这些虚名妄意,可家人皆如此态度,她也只好做配合了。 第47章 裴子谡求亲全城庆 裴氏来的时候还有些气势汹汹,但走的时候却和颜悦色的很,那些不大知情的姜家下人个个都觉得奇怪,要知道上次这位侯夫人走的时候,可是闹得鸡飞狗跳的很,却不曾想这次如此安静。 不过很快,她们就没空思考这些了,因为主君让管事的立刻就吩咐上下要洒扫一遍,缘由竟然是家里头的大姑娘明日要定亲! 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但因为都提前领了三倍的赏金,因此个个卖力的很,只不过她们倒是喜气洋洋了。 姜老夫人的泰安院中,却有些低沉。 “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们,让那侯夫人来通知的时候,趾高气昂的叫我好一个没脸!” “母亲也别怪大嫂,确实是我姜家不对在先,她们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此事既然已经应承下,那儿子就不得不拉下脸面来说两句,办好了,两家人或许还能如从前一样一家亲,但若是又惹出麻烦来,那母亲也别再管儿子不顾念亲情,到时候该从这府里滚出去的就即刻滚出去,我说到做到!” 二婶张氏知道大伯的话是对着她说的,所以她倒是想横,却也有些没底气。 一旁的姜老夫人听见了,却不乐意。 “怎么这般说话,张氏她有一万个不好,但这么些年都是她与槿儿在照顾我,你个做儿子的日日早出晚归不见人,钏娘死后也不见你再娶,如今开口闭口的就是不顾念亲情,要让人滚出去,你干脆连我也撵走好了!” 张氏心虚不敢搭话,但姜老夫人的维护却让她装模做样的哭了几滴泪出来,姜怀山没吭声,但眼神却盯着面前的二弟妹,表情严肃又冷漠。 “行了,阿念能寻到亲事于咱们家而言也是有好处的,事情既然过去了那就不要再提,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一家子还如从前般糊弄着过日子就成。” 姜怀山沉默着,最后嗯了一声,连告退的话都没说就自顾自的离开了,看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姜老夫人也有些难受,张氏看到了特意上前去给老夫人顺气,婆媳二人此刻倒是温情备现。 因着姜家突然大手笔的采买起来,外头消息灵通些的人家自然就知道了姜家有喜临门,一时间就勾起了众人的疑惑。 怎么从未听说过姜大姑娘议亲,这就要定亲了呢? 还想着是不是那夫家有些不太体面,所以得快刀斩乱麻,人人都等着明日看热闹呢,而此刻在淳王府里头拿着手里红帖的世子妃姜时槿,面色却难看的厉害。 “你那大姐姐还真是好本事,竟能攀上汉州裴家,还是裴子谡!他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年纪轻轻就已是正三品的怀化将军,日后若是接掌了裴氏一族,便是汉州当仁不让的大家之主,你此次回去观礼,可得在她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日后于我在朝中办事也有好处,若我在河道署的事情办妥后,我定会过去的!” 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大姐姐那样的病秧子竟然还能寻到连世子都羡慕的夫家,一时间恨意上了头。 前世的自己已经够委屈的,原以为今日顶了她的位子,总算是能过点人上人的日子,却没想到竟还是要向她低头! 宋世子压根就没注意到夫人眼眶中噙着的泪,满脑子都是他要有个厉害的连襟了。 忽而想到一些事,便丢下句“今日不归”便走了,他这一离开,那姜时槿的眼泪就憋不住的流了出来,陪在她身边的丫鬟灵芝见自家夫人如此难过,心里头也是跟着不舒服,递了帕子就安慰的说道。 “世子妃莫要难过了,那大姑娘便是嫁了裴家,也是个做臣子的,与咱们淳王府如何相提并论,等世子继承了家业,您就是淳王妃,这样的地位便是文渊侯府的老太太见了都要起身行礼的,您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一步怀胎上,您别忘了,赵家的那两个妖精还虎视眈眈的很呢!” 她的一番话让姜时槿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了回来,是啊,裴家再厉害也不过是臣子一个,况且还是远在汉州,可她只需要稳坐世子妃之位,早日诞下嫡长子,那她就是当仁不让的未来淳王妃,想到这里,心里头堵着的气也舒坦了不少。 擦了擦眼泪便说了句。 “你说的对,灵芝,去把世子此前送我那支洞庭箫拿来,明天我就送去给大姐姐做贺礼,此物原本就该是她的,我倒要看看,裴家的那位小将军知道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是,世子妃。” 一桩还未成的定亲仪式,私下里就惹得许多人议论纷纷,而身为局中人的姜时愿倒是在安神茶的帮助下,踏踏实实的睡了个长觉。 一觉醒来,便已天亮。 六月的天,本就晴朗的早,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初升的日头将晨辉尽洒西京城中,显得好似格外的璀璨,百姓们陆陆续续的都开始出门摆摊做生意,而丹阳道上,此刻也不知怎么的忽而就多了一队仪仗。 那仪仗共百余人,敲锣打鼓的那叫一个欢庆。 人人着红衫,腰间系玄带,精神抖擞的扛着那厚重的紫檀木箱子就朝着落英巷的方向而去,因为动静实在是大,所以许多人连生意也不大想做,满眼好奇的看着一行人就议论了起来。 “那是谁?排场这么大?” “老汪头,你是眼睛老花了吧,那是裴家人啊,为首的不就是前段时间才打了胜仗的裴小将军吗?” “哟,箱子上挂了喜,这是要去提亲?” “是了是了,定是了,可是没听说过哪家小姐入他的眼啊?” 百姓们好奇的围着,那些凑热闹的各家府邸也不遑多让,原本只是想打听打听姜大姑娘要与谁家结亲,可在听说了裴家如此大阵仗之后,立刻就着下人小厮全都跟着。 人人心中都有些疑惑,莫不是要结亲的竟是他们两家? 裴子谡原就是个张扬的性子,若此刻是在汉州,只怕早就提前三天要弄得全城尽贺了,如今在西京城内,只是找清欢公主借了仪仗,就这般情况,他还觉得不够呢。 于是看了一眼自家妹妹,裴子杳最是了解他的个性,转头就朗声就喊了一句。 “怎么?是起的太早都没力气了?敲锣打鼓的都给我再响亮些,若是我能听到地震三响的声音,那今日事毕后人人赏百两!” 赏百两! 便是他们在公主府中伺候多年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大手笔,一下子个个激动不已,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于是那仪仗声势浩大的引出更多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 见着这场面,裴子邈就笑了。 “要我说,大哥这亲定的也太夸张了些,若是母亲知道咱们这么闹,又要说了。” “怕什么,姑母说了天塌有她顶着,越热闹越好,就是要让西京城内那些聒噪的人家都知道知道,咱们这位未来嫂嫂可是裴家最为中意的!谁也比不上!” 今天有打赏加更哦~~注意查收~~ 第48章 二人姻共盟海誓定(加更) 裴子杳与她的长兄一贯张扬到一处,所以她也是一身劲装,疾风飒爽的模样惹得周遭围观的百姓们也好奇张望着。 绕城半旬,至吉时到的时候,那裴子谡所带之仪仗队就出现在了落英巷姜家的门前,与此同时,文渊侯府的马车也通通停在门前,见着他们来了,王老夫人在文渊侯和侯夫人的搀扶下,便下了马车。 那裴子谡见此也跟着从骏马上跨下,步步生风的走到王老夫人面前就行礼说道。 “子谡见过老夫人,见过侯爷,侯夫人。” “好,好,今日之后,咱们一家就真正是亲上加亲了!” 一旁的裴夫人看了看儿子身后的那排场,果然有些轻蹙眉头,张口就问了一句。 “这样不逾矩吗?” “母亲放心,儿子是找清欢公主借的仪仗,有她在,城内无人置喙。” 话刚落,那姜府便中门大开,恭敬迎客。 众人见着这场面,心中的那份疑惑算是落定了,纷纷奔走相告,这位裴小将军要求娶的竟然真是这位姜大姑娘! 姜怀山一身暗红色团花如意纹的长袍锦服,将他整个人都衬得精神了不少,见到府门前的众人后,立刻上前对着王老夫人也是恭敬有加的请安便说道。 “岳母大人临门,小婿迎迟了。” 王老夫人难得见自家女婿穿得如此喜庆,知他也是为了今日之事,因此心情愉悦了不少,对着他便抬抬手就笑着回了句。 “不迟,不迟,正是吉时,走吧,咱们这门亲可别耽搁了。” “是!岳母请!” 说罢,就亲自引着文渊侯府的人和即将要定亲的裴夫人先一步进了姜家门,而他身后跟着的则是王家四子并堂嫂项氏,再而后便是裴家三人和那些仪仗队。 鱼贯而入,很快那些东西就把姜家的院子给放满了。 姜老夫人今日也早起刻意装扮过,就是不想在王老夫人面前丢面子,可要比富贵无极,她与王老夫人差距甚远,所以在见到王老夫人出现之时,还是被狠狠的比了下去。 可还没等她气恼呢,就被后面那堆山如海的下定之聘礼给震惊到了。 不是说就是个普通的侄儿吗? 怎么会如此的大手笔!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惊讶的不知所措,而她旁边的二婶张氏和世子妃姜时槿也跟着面色有些挂不住了,嘴角略略有些抽动。 要知道当时世子下定匆匆,场面上不及此刻的十分之一,那时候她们就已经觉得面上有光的很,但此刻见到了才惊觉自己坐井观天。 难怪当时侯夫人裴氏语有嘲讽! 二婶张氏还以为她是嫉妒自家女儿抢得了这门亲后的酸言酸语呢,如今才知道她们眼中的攀上贵亲,竟成了西京城内的笑话,一时间愤愤不满。 “阿念呢?今日她可是主角,人怎么不在?” 王老夫人连与姜老夫人客气几句的心思都没有,张口就问外孙女的情况,那姜老夫人从愣神中回过来后,便赔笑着说了一句。 “亲家母移步内堂吧,阿念就在里头等着呢。” 今日是喜事,王老夫人也不想闹什么不愉快,于是“嗯”了一声,便抬步朝着那内堂走去,身后一众人也跟着上前,倒是把二婶张氏和姜时槿母女俩给晾在了一旁。 二人虽不爽,但这种场合不是她们能轻易摆脸子的地方,只能跟着进了门,而在她们之后,杨姨娘和海姨娘也带着三姑娘,四姑娘和姜时临入了内堂,只不过比起母女二人,她们脸上倒是洋溢着真正的开心。 姜家的门第不高,这最为宽敞的前厅此刻显得拥挤许多。 两位老夫人落座后,众人也跟着坐定在既有位置上,裴夫人冷眼瞧了一下,心中就知道了个大概。 果然如小姑子所言,这姜家的亲戚当真是有些心思在,起了这念头便决意要将裴家的面子给顶起来,这样也好给未来的儿媳出口恶气。 于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嬷嬷,就见她将单子给拿了出来。 厚厚的一沓,便是不用裴夫人开口,那姜老夫人都知道定然是金贵的物件,所以回神后立刻就笑着说道。 “夫人当真是客气,也是我那孙女的机缘好,入了你们裴家门,万分荣幸啊。” 她一开口,文渊侯府众人的脸色就跟着难看了,不过还没等他们回嘴,裴子谡上前一步,对着那姜老夫人还算恭敬的就说了一句。 “老夫人言重了,子谡能求娶到姜家长女乃是我三生有幸,在佛祖面前求了几世才得的缘分,裴家上下绝无轻慢姜家长女的心思,所以还请老夫人莫要太过自谦了。” 他一句话,王老夫人的脸色也跟着云开雾散。 “子谡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我文渊侯府精心养大的外孙女,自然是配得上这世间的好儿郎,有那眼瞎的,自然就有你这会识玉的,日后可要好好待我阿念,知道吗?” “老夫人放心,子谡谨记。” 王老夫人一开口,那姜老夫人便颇有不甘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后,见他笑得开怀压根没注意到这边,也只能是有气肚里咽,可该找的排场还是得找,于是就回了一句。 “说的是啊,今儿个是我姜家的孙女与裴家的儿子定亲,日后她也一样是要从姜家出嫁的,到那时,我就等着吃你们敬的那杯喜酒便是。” 听了这话,别说是王老夫人,就是姜怀山也瞧出些不妥了,上前一句打岔便说道。 “母亲今日是高兴的有些话不过心了,岳母大人别见怪,阿念便是从姜家出嫁,也一样是要敬爱您的。” “女婿这话我爱听,我带大的孩子我清楚,阿念即便是嫁人,也不会与我文渊侯府疏远就是。” 三言两语的,就把姜老夫人刚刚那番不着调的言语给拉了回来,见此那裴夫人也不多等,立刻言道。 “此乃聘礼单子,裴家愿结姜门亲。” 单子她是直接递给了姜怀山,那姜老夫人望眼欲穿的想要看看里头究竟写了些什么,结果还没等她瞧见呢,便听到儿子笑着将那单子合在一起,当着众人的面就说道。 “我这女儿自小就不在身边长大,我做父亲的也是多有愧疚,这些聘礼便随她一并带回裴家就是,另再添新妆,还望裴夫人多有怜惜她早年丧母,能厚待之,我就感激不尽了。” “姜宗正客气,贵府女儿既为我裴家媳,自然是会好生照料的,这点您放心就是。” 裴夫人虽然话不多也不够亲近,但语气却真诚备至,让那姜怀山很是相信,随后就不自觉的有些红了眼眶,他这一哭,文渊侯府的众人也跟着有些绷不住了。 第42章 姜时愿初见裴家人 王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泪,那侯夫人裴氏和堂嫂项氏更是如此,更有甚者杨姨娘和三姑娘也跟着落了泪,这一屋子的人真情流露,倒是将姜老夫人和二婶张氏给撇在了外头,闹得二人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最后,还是姜怀山自嘲一笑,缓和气氛的说道。 “年岁大了,有些舍不得女儿嫁人,叫裴夫人见笑了。” “姜宗正爱女心切,我明白。” “好了,这单子已收下,其他虚礼咱们就不多晃了,杨氏,你去请大姑娘出来见见裴家人吧。” “是,主君。” 话落,那杨姨娘就抬步往内院后罩房走去,姜时愿等在那里,自然是听得见外头人说话的,于是在见到杨姨娘之时就起身跟着出了门。 她今日也是仔细打扮过的,着一身云霞色绣金叶合欢花纹样的罗裙,外罩浅鹅黄色的长襟纱衣,倒是衬得整个人似拢了一圈霞光般惹眼的厉害。 青丝垂如瀑,眉间一点红。 发髻半绾着,用的亦是合欢花开缀东珠的簪子,脸上略施粉黛,就已是倾城之貌,便是见惯了她的文渊侯府众人此刻都被她有些给惊住,更别提未曾谋面过的裴家人了。 身姿轻盈,步步生莲。 至后罩房到前厅内堂不过十几步路的事情,也让裴子谡有些挪不开眼了,一旁的裴子杳从震惊中回神过来后,就朗声笑着说道。 “我竟不知未来嫂嫂乃是瑶台仙子下凡,当真是我裴家有幸了。” 她的话,落在姜家和文渊侯府众人耳朵里都觉得舒畅极了,而姜时愿听到这话的时候,虽略有些娇羞,但还是朗朗大方的上前来,对着裴夫人和裴家姐弟行礼后便说道。 “姜家长女姜时愿见过裴夫人,见过裴大姑娘,见过裴家三郎。” 裴夫人原先在她小的时候就见过一次姜时愿了,奈何那时候她病得厉害,所以未觉得她生得有多惊为天人,但此刻瞧来,真真是被侯府养得极好,若不是自己知晓底细,还真是瞧不出来她有先天弱症。 于是,难得见她嘴角上扬,还从手上特意摘下两只羊脂白玉的镯子戴到了姜时愿的手腕上后便说了一句。 “日后便是一家人了,无需客气,唤我伯母便是。” “裴家伯母好,阿念有礼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娇俏,她倒是也不怯懦,便是见着未来的婆婆赠礼依旧淡定自若,这样子引得裴家几人满意极了,只见那裴子杳上前一步就调侃着说道。 “如今还能称你一句阿念表妹,再过些日子,便是我的嫂嫂了,表妹,这厢有礼了。” 相比之下,裴子邈没有那么多花招,只觉得未来嫂嫂端和大气,于是抱拳见礼就说道。 “子邈见过阿念表妹。” “裴家表姐好,裴家三表兄好。” 姜时愿特意在表兄前头加了个三字,这话让旁边站着的裴子谡不由挑眉的看了一眼,眼中皆是阿念表妹的他,自然介意她称呼其他人表兄之名。 而她的回答,让裴子谡很是开心,笑看着她,真是一眼也不肯错过。 “好好好,礼成礼成,我说妹夫,咱们是不是该定下这大喜的日子了?也好腾出手来操办,这一回定要亲事热闹些才好!” 侯夫人裴氏性子急,这礼既然已经过定,那便行正事要紧。 她开口倒是省了裴夫人的话,于是裴夫人让身后的嬷嬷又送上一份烫金帖子的册子,而后言道。 “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我已找人算过,今年的十月初八,亦或者明年的三月二十皆是上上大吉的日子,不知姜宗正意下如何?” 按着姜怀山的性子,自然是越晚越好。 可他也深知这未来女婿的脾气,便是自己选了明年的那一日,只怕最后还是要落在十月,还不如一开始就敲定的好,于是摸了摸颏下的胡须后,略做思考后就定下了那十月初八。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觉得日子可能有些仓促,唯独裴子谡满意的看着未来的岳丈大人,开口就说道。 “姜伯父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办得风风光光。” “好,好,子谡有心了。” 订亲的整件事,大多数都是裴家人和姜怀山并文渊侯府来说,热络且开心的就商量着那些细节处,姜老夫人插嘴过两句,却都没什么人在乎,所以到最后她也就只能闭了嘴。 眼神一点不错过的看着众人,她都是想说点什么,奈何无人肯听,直至此事结束,送走了裴家和文渊侯府的人以后,她才在泰安院中大发雷霆。 恨不能将手边的东西全给砸了,才能消解心头之怒! 姜时槿心中也是不爽的厉害,可这种时候她要是自己去出头那就显得有些蠢了,因此故作不知的上前去就安慰着姜老夫人说道。 “祖母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大姐姐的亲事落定,不是该高兴吗?” “落定?高兴?你刚刚没瞧见文渊侯府的那些人有多蹬鼻子上脸吗?说起来也是笑话一场,明明是我姜家姑娘要嫁人,怎么好似全被他文渊侯府把风头抢去了,尤其是那老夫人和侯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让我这个正经的祖母插不上话,到底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了!” 姜老夫人骂骂咧咧的,恨不能再砸几个碗碟消消气,可看着那一地的碎瓷片,忽而又觉得心疼的很,于是捶胸顿足的厉害。 见此,那姜时槿不着痕迹的说道。 “许是大姐姐更亲昵侯府的亲人罢了,毕竟是在那边长大的,这个也怪不得大姐姐,倒是大伯父怎么也偏帮的厉害,我瞧着他似乎对于裴家人有些怵呢。” “谁说不是啊,咱们槿儿嫁的是淳王世子,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也未曾见大伯如此表现,怎么反而对着一个为臣的裴家这般姿态,要是被人给传出去说我们姜家惧了裴家的权威,反倒是让人说嘴了呢,婆母。” 二婶张氏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管好坏总是要塞几句难听话到姜老夫人耳中,她起先怪罪的大多是文渊侯府,可现在怨恨着怨恨着连自家儿子也有些瞧不上了。 于是抹抹眼泪,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痛骂了两句。 “没根骨的东西,从前就怕他岳丈家,如今连女婿家也怕上了,我瞧啊,以后人人都能踩在他头上,顺便着把我们姜家的脸面也丢地上践踏就是!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没出息的货色来!还不如老二呢,他若是还活着,你们母女,咱们姜家也不至于受这份欺负了!” 第50章 祖孙仨方识真面目 姜老夫人的一番话,让一贯张牙舞爪的二婶张氏突然沉默了下来。 仿佛数十年的委屈都在这一时半刻间要倾泻出来似的,只见她眼泪跟珠子似的就掉下来,比之刚刚在姜时愿订亲仪式上的硬挤出来的那两滴要真心的多。 而姜时槿对于父亲的印象薄弱得太多太多,相比较之下,她儿时大部分的记忆都落在了大伯父身上,只可惜彼时她视作天的伯父此刻眼中只有他的亲生女儿,因此这姜时槿也是一边佯装落着泪,一边就算计起家门来。 祖孙三人好一顿哭,到最后还是姜老夫人先一步收住了泪。 她丧父丧夫丧子皆经历过,倘若没点硬本事,也撑不到现在。 所以比起娇滴滴的躲着落泪,她更喜欢能找补回来,比方说她此刻就想在那泼天富贵的聘礼上动手脚,好让那父女俩也知道知道,这姜家门里头她这个老婆子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行了,别哭了,我们就是哭瞎了眼,老二也回不来,还不如想想眼下怎么把日子过好呢,看今日裴家这派头可不是昨天侯夫人上门来随便言语的那种,那裴子谡到底是什么人物?槿儿,你可有打听过?” 姜老夫人身边无人,平日里连西京城中的席面也不大会有人邀请,从前看在文渊侯府的面子上,倒是去过几次,但可惜自从两家因为退亲一事翻脸后,就再无帖子相邀了。 因此她打听事情,无非就是从下人们嘴里听些传言罢了,所以她对于裴子谡这位汉州裴家小将军的情况,了解甚少。 张氏亦如此,还觉得裴家人没有淳王府身份尊贵体面呢。 而被问话的姜时槿,如同哑巴吃黄连,但前有世子的施压,后有赵家姐妹即将入府的逼迫,她想借助家中之力,那就不能不直言相告,于是蹙眉说道。 “孙女此前也是不大了解的,昨日大伯父让人送了帖子去淳王府后,我才听世子提起过,裴家在西京城不怎么有名望,但是在汉州据说是说一不二的大家世族,又因为出了好几代的将军,所以兵权贵重,据说掌军四十万,其中绝大部分的就握在这位裴小将军手中。” 听到掌军四十万的时候,姜老夫人和二婶张氏都有些坐不稳了。 这可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原先在徐州时,当地也有军队驻扎防守,但加起来不过五万军。 她们作为徐州府丞家眷曾有幸出席过那练军之仪式,就已经被震撼的无以复加,现在告诉她们说刚刚那少年郎竟是掌军四十万的将领,一下子,二人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了。 “那……那这意思是,世子还不如这个裴小将军有能耐了?” 二婶张氏的话不过是有感而发,但落在姜时槿这里却十分刺耳,但她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否则那世子也不至于让她要去讨好大姐姐了。 “嗯,世子的意思是,让我与大姐姐缓和缓和关系,日后也好让他能在朝中办事时多依仗一下裴小将军,但我因亲事将大姐姐是得罪透了,现下便是有心化解这矛盾,大姐姐也未必肯。” 听到这话,二婶张氏眼前一黑。 千挑万选的姑爷,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大房给压了一头,凭什么那病秧子能有如此好运,全天下的好儿郎都是瞎了眼的就喜欢这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跌坐在圈椅上,整个人如同斗败的鸡,垂头丧气的厉害,相比起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姜老夫人要镇定些许。 如此好的亲事,对姜家而言可谓是再一次的高攀。 刚刚她是心有不爽,但听到这些,再多的不爽也转化成了对孙儿未来前程的期盼,拉着姜时槿的手就有些激动的问道。 “连世子爷都如此说,那是不是诲儿的前程也有指望了,有这样厉害的妹夫帮衬着,何愁不能在朝中大展拳脚?咱们姜家日后说不定也出个尚书令,好叫全西京城那些瞧不上我们的人家都通通过来巴结!” 她想得倒是长远,而一旁的姜时槿听到这话,心里头梗得难受,可为着自己在王府的前程,她又不得不这样去做。 姜老夫人话刚落,就见姜怀山和姜时愿送人回来了。 看到这一地的碎瓷片,姜怀山还没来得及问出缘由,就见那姜老夫人跟没事人一样走上前去拉着姜时愿就亲切的说道。 “从前就有老道说过,咱们家阿念是个顶有福气的孩子,如今便是病着也能挑中这样好的人家,祖母真是高兴,可惜你哥哥还在书院进学,若是他今日在场,想必也同祖母一样为你开心的。” 姜时愿看着祖母一下子就转了话头,而后看了眼面如死灰的二婶张氏和眼中既有忌惮又不得不低头带着几分恳切的姜时槿后,便了然了,大约是她们已经知道了裴家的情况,所以才会有此反应。 于是,姜时愿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姜老夫人那里抽出来后就回了一句。 “祖母说的是,父亲已经去信给哥哥,想必等我成亲之时,他能从书院请休回来一趟的。” “就是就是,你们兄妹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血缘至亲,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亲近的关系了,你便是嫁了人也要和家里多走动走动才对,尤其是你哥哥,你们可都是姜家的未来啊。” 话至此处,要是姜时愿还听不懂那她就是蠢了。 可当着姜老夫人的面,她这清澈的愚蠢还真是要一演到底,所以装的无辜,奈何旁边的二婶张氏瞧见她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出来,什么好事都让她给占了不说,竟然还这副装模作样,于是忍不住的就去揭穿说道。 “大姑娘也别装傻充愣了,婆母的意思是叫你别得嫁高门就忘了家中的兄弟姐妹们,怎么说也是骨肉至亲,该相帮的时候就叫大姑爷相帮相帮。” “哦,这话二婶还是让世子妃回去同世子多说说吧,毕竟咱们家里头只他一人是皇亲国戚,裴家不过臣子,比不得的。” 先一步,姜时愿把二婶想说的话给堵了,张氏气愤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呢,那姜怀山倒是不同意了,冷着脸就说道。 “我姜家嫁女儿是盼着女儿能得良人相待,不是一味的拿她们去换家中儿郎前程的,诲儿若是有能耐的,便是没有妹夫帮忙也能青云直上,他要是个不成气候的,裴家帮了也无用,更别提家中其他的人了,二弟妹什么意思,你我都心知肚明的很,无非就是最近世子在差事上有些不大如意想走裴家的门路罢了,但我告诉你,此事不成,就别惦记了。” 他从前吃亏就亏在不愿意将话给挑明,顾念的都是一家人的脸面,可后面发现他们越是退让,二弟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 所以这好不容易定下的亲事,若是因为沾染上二房的那些破事影响到裴家人对自己女儿的印象,他这个做父亲也不会让步了,所以才直言相告。 谁知他的话刚落,那二婶张氏还没撒泼打滚呢,就见原本还站定着的姜时槿忽而就晕了过去,吓得众人连忙去拉,而姜怀山和姜时愿父女俩面面相觑。 不至于吧,现在是求情不成,改苦肉计了? 今天也有加更,是推荐票达标咯~~~ 感谢姐妹们的投票,以及起点的读者们真的很给力,单人票制都比较大~~~ 笔芯! 继续码字去啦,努力努力! 争取在第三轮pk中也能取得好成绩!!! 第51章 世子妃得偿有身孕(加更) 姜时槿毫无征兆的昏倒,二婶张氏一下子就叫了起来,连带着姜老夫人也十分担忧,扬着嗓子的就让人去大夫。 场面顿时有些慌乱,但姜怀山和姜时愿父女俩还算镇定。 这姜时槿向来身体都很康健,从未听过有什么毛病,此刻突然昏倒,想也知道大约是气急攻心罢了,看样子这世子的差事被清欢公主打压得厉害,不然也不至于让她一个后宅妇人如此担忧。 想到这里,姜时愿反而不着急了。 估摸着等她醒来后,就会又是一顿哭诉,然后哭爹喊娘的要让她这个大姐姐原谅罢了,姜时愿懒得应付这样的事情,于是凑近在爹爹姜怀山身边就说了一句。 “爹爹,女儿今日有些乏了,想先回去歇歇,二妹妹这里我在着也没什么用处,还请爹爹允准。” “好好,你确实该歇歇,这些日子还要备婚呢,身体养好些,等到去汉州的时候路上才顶得住,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让大夫也过去给你瞧瞧。” “不必了,女儿就是有些累,并无大碍,睡一会儿就好。” 姜怀山细细瞧了瞧她的脸色后,确实也没有很严重的样子,于是便应了下来,而后姜时愿对着姜老夫人请了安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她这一走,那二婶张氏更是恨得牙痒痒。 “大姑娘好狠的心,自家妹妹都晕了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她既不会医术,也不会照顾,留在这里做什么?二弟妹若是还要这番夹枪带棒的说话,那就趁早搬出这个家吧,我姜怀山的女儿在自家里头如何行事,还用不到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的!” 姜怀山如今的口气可是严肃冷漠的很,一下子就将那二婶张氏的气焰给打了下来,姜老夫人虽然也想维护一二,但是一想到大孙女未来的夫君和家族那般势大,自然也就没话说了。 且她心中更关切的一直都是孙儿的前程和姜家的未来,相比较下来一个儿媳委屈不委屈的她也就无所谓了,所以也顺着儿子的话就说道。 “老二媳妇,闭嘴吧。” 接二连三的打压,让张氏心中愤恨难当,可自家女儿嫁入淳王府还未站稳脚跟呢,她眼下也不好就这么跟大伯和婆母翻了脸,只能低着头将那些怨愤藏于心中。 很快,大夫就从外头请来了,而姜时槿也被挪到了泰安院的偏院里头。 张氏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可对这唯一的女儿是真真切切的爱护,因此看她这般脸色不好的躺着,心里头也不是滋味的很,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她担忧的问了那大夫一句。 “大夫,我女儿如何了?” 那大夫沉心屏气的搭了会儿脉,随后原本还有些蹙着的眉头就松开了。 “夫人莫要担心,世子妃是有喜快两月了,刚刚的晕厥不过是一时情急罢了,但胎像甚稳,日后只需多多休息和保养就好。” 有喜?!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有震惊,可震惊后就全然都是兴奋和激动了,尤其是那二婶张氏,她按捺住自己要跳起来的劲儿,又郑重其事的问了一句。 “大夫,你确定?” “老朽行医多年,这喜脉还是把得出来的,夫人若是不信,还可请其他的大夫来再看看就成。” 听到这话,姜老夫人不虞的就开口说道。 “胡闹,余大夫乃是回春堂坐镇几十年的人了,这样的事情还能把错吗?余大夫别见怪,我这二儿媳是高兴的过头了,这才有些说话不着调的。” 那余大夫也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听到这话笑着捋了捋胡子后便大方的说道。 “老夫人不必解释,老朽明白的,二夫人也是一时高兴罢了,那我先下去拟个方子,你们让世子妃多歇歇就成,她身体底子好,无事的。” “那就有劳余大夫了。” 姜老夫人示意她身边的杜妈妈送了那余大夫出去,而房内的祖孙母女三人此刻皆是高兴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尤其是姜时槿。 她原先还为自己在淳王府的处境艰难而头疼出路呢,现如今,腹中的这个孩子就成了她全部的指望,若是能一举得男,那她这世子妃的位子可就能坐得稳稳当当了。 想到这里,姜时槿就长舒一口气,旁边的二婶张氏也是激动的说道。 “槿儿,你这坐胎药没白吃,你看看这身子骨就是比旁人争气!嫁过去这才多久啊竟然就能怀上孩子了!你不是说王妃对你还有些瞧不上吗?这一回就让她看看到底谁才是旺夫益子之人!” 话里头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在场之人都知道她这是戳姜时愿的脊梁骨呢。 嫁了更高的门第,更好的夫君又如何? 没有孩子,一切都是空的。 而她的女儿就不一样了,她还能长长久久的生下去,到时候继承整个淳王府的便是她嫡亲的外孙,她倒是要看看,那裴家未来的大妇无子会是个什么下场! 越想越是觉得解气,拉着自家女儿的手又恢复了过去的那般张狂! 姜老夫人何尝听不出来,面上不甚好看的呵斥了一句就说道。 “行了,你忘记刚刚怀山才说的话了吗?都是一家人,槿儿好,阿念也好,不是对咱们姜家都有裨益吗?你那儿的什么坐胎药,待会儿把方子给我,回头我让人给阿念送过去,等她嫁了人,这孩子也是得早些安排上才妥当。” 二婶张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可还没等她开口说几句呢,就见姜时槿拉了拉她的手,给了个让她别再说话的眼神,随后自己则一脸大度的对着那姜老夫人就说道。 “祖母也别生气,母亲这人一贯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您老说的对,我和大姐姐都是咱们姜家的女儿,我们在各自夫家都站稳脚跟,这样才能让姜家更上一层楼,那坐胎药的方子,待会儿我亲自送去给大姐姐,我如今的这福气,说起来也都是大姐姐成全才能有的,这一点我该是一辈子都感激她才是。” 听到这话,姜老夫人欣慰至极。 “瞧瞧,槿儿出嫁以后懂事多了,好,那待会儿你就送去给你大姐姐吧,再好好说说话,姐妹之间哪儿来的什么隔夜仇,你们如今的夫婿都是金贵人,互相帮衬着,也能在朝中立得更稳!” “祖母说的是!” 祖孙二人说了会儿话后,那姜老夫人也就先一步回去歇着了,她今日接连两桩喜事上门,自然是要去拜拜菩萨的,可仍旧还在偏房中休息的姜时槿,此刻却要面对不甚乐意的母亲张氏。 第52章 送药方姐妹斗心计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方子可是你外祖母千方百计找了名医才要到的,金贵着呢,你既然能怀胎上,那就说明方子确实有效,你竟还要送去给姜时愿那个病秧子,她生不出儿子不是更好!我倒要看看裴家那样的大家族能不能容得下一个不会生的儿媳妇!” 二婶张氏恶狠狠的说道。 反倒是一旁的姜时槿淡定的很,甚至嘴边还挂了笑,对着自家母亲就笃定的回了一句。 “母亲放心吧,便是给了大姐姐方子,她也生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 姜时槿怎么知道?说起来也是上辈子的缘由了。 上一世她接连有孕,祖母自然是要将她请了回来,明里暗里的都在问是不是有什么生子的秘方,至此,才听出来了原来是大姐姐先天体弱不能生养。 所以这一回,姜时槿重生回来,看到大姐姐依旧服药,心里头便清楚了,知她还会是一样的结果,所以她压根就不怕这方子送过去,甚至会如此提议也是因为想要借这方子,在大姐姐那里再用些力气罢了。 “母亲也不想想,大姐姐服药都多少年了,什么身子耐得住这样的糟蹋,能活多久也不清楚,更别说还要耗费精力的生孩子,所以咱们就不必在这种事情上费心了,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将过去的恩仇一并勾销,祖母有句话说的十分有道理,都是一家人,我们都好,对姜家确实有裨益。” 张氏也不知女儿是为何突然转性了,但在嫁世子这件事上她惯是有主意的很,因此也就没有再多言,有些不耐烦的让齐妈妈就去将方子给拿了过来。 姜时槿握着那方子,手还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腹部,虽然还未有隆起之态,但她心中清楚,自己会一个接一个的生下这淳王府的孩子,再过上个二三十年,那她的子子孙孙便都是皇亲国戚了。 想到这些,这段日子受的委屈,可算是得到了宣泄和安慰。 歇了歇,姜时槿就起身整理了情绪,随后从泰安院出来,顺着那游廊穿过了园子,而后就到了听时轩的门前,听时轩的人见到她过来,人人都有些讶然,可碍于她的身份又不得不请她进来,于是姜时槿就候在廊下,等着通报。 绿箩进门来告知姜时愿说是世子妃来的时候,她刚换好了衣裳准备躺一会儿,目光中露出些好奇的看了眼外头就说道。 “只是她一人?” “嗯。” “那请进来吧。” “是,姑娘。” 姜时槿一入屋就感受到了这里特别的凉意,倒是把刚刚一路行来的热气给散去不少,她忽然觉得自家这位大姐姐大约是享福太多,所以寿元才会如此浅,既如此那自己上赶着给她送个福报来,或许还是道催命符也不一定呢。 嘴角扬得愈发虚伪,简单的收敛了心思后,上前一步就对姜时愿见了个礼。 “大姐姐,槿儿来了。” “世子妃无需客气,按品阶该是我对你行礼才是,这可惜今日累得慌有些起不了身,还请世子妃勿怪。” 姜时槿看着面前的那姜时愿一脸的淡定,有时候她很羡慕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可有时候又很讨厌,觉得她这是故意做样子给自己看,比方说现在。 若她不是有事相求,那可能立刻就要翻脸走出去的,但现在她笑得比姜时愿还要多热闹三分,随后自顾自的就坐在了她对面的团椅之上,丝毫也不介意的就说道。 “这是在家里头,大姐姐为嫡长,该是我行礼才对。” 听到这话,姜时愿心中了然,看样子她今日过来是有目的的了,于是懒得废话,直奔主题的就问道。 “你刚刚不是晕了吗?二婶怎么舍得让你四处走动?世子妃就直说吧,你找我是有何事?” “大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快人快语,妹妹的晕眩没什么,是因为腹中有了孩子,一时激动所以才会那般,大夫说了我身子很好,只需静静的保养即可。” 姜时槿会有孕,此事姜时愿倒是不算意外。 毕竟她又不是自己,身体一直都很好,且嫁入淳王府也有好几个月了,这时候有身孕,一点也不奇怪,倒是旁边站着的流华和绿箩目露惊讶,但很快就归于平静,微微颔首静等面前的世子妃要继续说什么。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那就恭喜世子妃了。” “姐姐客气,我能这么快的有孕,其实说起来也是得了娘家外祖母的庇佑,她老人家亲寻了一个方子过来,是上好的坐胎药,我自嫁给世子后就一直在服用,果不其然孩子就有了,我想着大姐姐也是要出嫁的人了,这方子日后对你也会有用的,所以特意送来。” 说罢,姜时槿就把方子递给了旁边的流华,那流华轻蹙着眉头接了过去,也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家姑娘面前送。 “我知道大姐姐服药多年,这子嗣一事上或许会有些艰难,可你终归嫁的是裴家,那样的世家大族里头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傍身,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的,所以大姐姐,我是真心希望你我能尽释前嫌,毕竟咱们都是姜家的女儿,只有我们都好了,姜家才会好。” 她这一番话说的倒是情真意切的很,只可惜姜时愿却不吃这一套。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什么坐胎药不坐胎药的压根就没用,若有用,那上一世祖母和外祖母让人送去的那些早就有用了,何苦还用等到现在? 于是,慵懒的搭在那垫子上就淡定的回了一句。 “让世子妃操心了,不过这方子我用不上,我的身子如何裴家一清二楚,这孩子一事终究讲的是缘分,若有缘我便是不服药也能有,若无缘我便是百碗千碗下肚也无用,所以我并不想再吃这苦药了。” 姜时愿的回答,让姜时槿一时间有些震惊。 “什么意思?裴家能接受大姐姐无子一事?” “世子妃慎言,我们大姑娘还没嫁过去呢,何来无子一说!” 流华很快的制止了姜时槿的话,语气虽然还保持着丫鬟该有的恭敬,但眼神却冷若冰霜,巴不得立刻就赶她出去。 姜时槿也知道自己这是戳着疼处了,那丫鬟才会如此开口,可她见丫鬟都着急了,面前的大姐姐却还跟个无事人似的,一瞬间就有些不大肯定了。 文渊侯府是厉害,但也厉害不过裴家。 说到底,她和自己一样是上嫁!是高攀! 姜家也没什么东西和资源能让裴家图谋的,因此她觉得大姐姐即便是嫁过去也该和她一样夹着尾巴做人,可怎么瞧她这副淡定自然的模样,好似她嫁过去真的是当家作主一般清闲自在,姜时槿自然不乐意。 第53章 姜时槿不满生妒意 语气中不自觉的带着些质问,而姜时愿也不惯着她,面容仍旧淡定,可眼神中的疏离是一点也不少。 “无子又如何?多子又如何?裴家与我都不介意的事情,世子妃就莫要操心了,我今日确实很累就不招待世子妃了,你如今有了身孕,也是淳王府要金贵对待之人,所以还是早些回去好好养胎吧。” 话里撵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无奈那姜时槿最不怕听的就是这冷言冷语。 比起大姐姐的这些,她平日在王府中听婆母念叨的要厉害十分不止,所以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看了一眼丫鬟灵芝,随后就见她拿出一根洞庭长萧来,笑得那叫一个虚伪。 “我记得大姐姐喜好音律,这洞庭萧是难得之物,今日妹妹带来也算是贺姐姐定亲之喜,还请姐姐务必要收下才是。” 一管洞庭萧惹得姜时愿生了些愁思。 这东西原是世子用来投她所好而买下的,她曾爱不释手的很,可现在瞧着这东西就跟瞧宋世子一样颇为嫌弃,于是冷了冷面孔就说道。 “妹妹心意我领的,但东西你还是拿走吧,我如今说话都要费些力气,更何况是吹奏这长萧。” 姜时槿感受得到,自己这是掐中了大姐姐的痛处,所以眼神闪过一丝痛快后,语气也变得轻快不少。 “行,长萧我带走,但方子既然给了你,那用不用的就是姐姐的事情,淳王府中还有事情,妹妹就先走一步。” 说完这话,姜时槿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头扬得高高的,仿佛她得胜而归,但其实心中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笃定和自信! 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这裴家的事情,上辈子她对裴家人的了解也甚少,所以一时间也没法子找出为何大姐姐能如此淡定的面对无子一事? 苦思不得其解,姜时槿只能默默的先回淳王府。 而路上抛开了这些事,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婆母和世子早些知晓自己有孕一事,不但要知道,这时机还得选得特别好,因此她一路无话,都在冷静思考中。 听时轩内。 流华看着那药方子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正为难的就见绿箩抢了过去作势就想撕掉,结果却被姜时愿给阻止了,她挥挥手,淡定的就吩咐了一句。 “待会儿把这方子送回去给二婶吧,这东西我留着无用,反而还会成为日后她们想要拿捏我的把柄。” “姑娘,这二房的人用心不纯,但是方子未见得会有问题,要不然奴婢先抄录一份留着也好做个两手准备如何?” 流华提议说道,奈何姜时愿实在不想与她们多有瓜葛,摇摇头只说了一句“按我说的做就是”,随后便睡了。 见此,两个丫鬟也不好打扰,于是退出了寝屋。 “哼,我瞧二房就是没安好心,明明知道咱们姑娘的身子骨不好,还上赶着用这方子来笑话人,我这就把它送回去,以侯府和裴家的能耐,要什么金贵方子寻不到,还由着她黄鼠狼给鸡拜年!” 绿箩愤愤不满,流华比她要多一分警惕。 “你先把方子送走吧,此事未必有表面上这般简单,咱们且等等看吧。” 点点头,绿箩拿了那烫手的方子就朝着槿芳轩而去,大步子迈得那叫一个豪迈,而流华听着屋子里头没了什么动静后,则清点起今日裴家送来的那些聘礼。 听着外头没了声音,屋内的姜时愿才叹息一声。 此刻她人虽然躺着了,可情绪却没有刚刚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明明今日本该是一个高兴的日子,奈何这姜时槿一登门,好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比起有没有孩子一事,她现在更多的念头是有些莫名其妙。 她总觉得这二妹妹就跟知道些什么似的,否则以她的心计是绝不会做到这般的“尽释前嫌”,还特意送来什么生子秘方的,所以要么是她笃定自己的身体有问题,这方子送来与不送来自己都不会有孩子,要么就是她此刻在淳王府面临的问题困难大过她向自己低头,所以才会如此做。 无论是哪一个缘由,对于姜时愿来说都不是好事,因为意味着这位已经成了世子妃的二妹妹,并不会善罢甘休,沉默的想着这些事情,姜时愿睡得也不甚踏实。 相比较起来,已经得偿所愿的裴子谡倒是要舒展不少。 宁安园中。 母子四人正坐在那翼然亭中,怡然自得的看着园中布置甚趣的景色。 “这园子可比咱们裴家在汉州的那园子要雅致生趣的多,不愧是清欢公主割爱才得的,哥哥,这园子买得甚好,如此一来,咱们日后在西京城中也就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说话的是裴子杳,她从昨日起就在这园子里头逛了起来,可整整一天过去了,还是只逛了三成不到,可想而知园子之大,景色之奇。 裴夫人虽然没怎么出声,但瞧她的神情也能知晓对于这园子她是满意的,只不过还是那句话,臣子居此处,有无逾矩之责?于是开口就问了一声。 “那清欢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这般帮你,又是卖园子,又是借仪仗的,好像对你的这门亲事格外重视些。” 一语中的,到底是裴家的当家大妇,就是能最快的切中要害。 裴夫人的话让原本还高高兴兴逛着园子的裴家姐弟二人忽然脸色就沉了下来,眼神中透着疑惑和担忧,同时看向了自家兄长,反而是裴子谡,一脸的淡定,因为今日得偿所愿,甚至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母亲想的没错,清欢公主自然是有所图谋。” “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裴子谡还没开口呢,那裴子杳的脸色就难看了不少,警惕的盯着四周看了看,明明刚刚还好山好水的一片景色,此刻落在她眼里就跟里头藏了什么奸细似的碍眼了。 “放心,园子我接手后就彻头彻尾的翻查了一遍,如今干净的很。” “那就好。” 多年来,裴家的人都在军中任职,这样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有一点不留神,那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丧命之举,因此裴家姐弟二人都沉着脸,随后就听裴子谡继续开口解释说道。 “汉州地阔物丰,陛下和皇室对汉州的忌惮也并非一年两年,这么些年了不一直都想要掺合亦或者是压制汉州的势力吗?可惜,却抓不住王爷的一丝把柄,故而自然是想从我们裴家下手的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点好动手根治一番,收权夺位罢了,可以他们现在的情况,若是直接闹僵也未必能好好收场,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我娶一个她们认为既没有威胁又能通过其背后势力对我加以牵制的贵女,所以阿念便是清欢公主的首选。” 第54章 裴子杳飒爽女中豪 “何以见得?” “首先,她们二人是多年的闺中密友,在清欢公主眼里对阿念是十分信任的,其次她的娘家和外祖家都常居在西京城,天子脚下可为质,对皇室来说他们就是牵制我裴家的棋子,再者阿念的身子不好,想要诞育子嗣较为困难,有她做我裴家未来大妇,皇室众人自然放心得多。” 听到这话,裴夫人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忽而生出些怜悯来。 明明该是一桩郎有情妾有意的婚事,却莫名其妙的要裹挟进这些皇室和权臣的阴谋之中来,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在这门亲事里头达成了自己想要的些许目的。 但她,似乎还并不知情。 想到这里,裴夫人的面色就较刚才沉了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带着几分抱怨的说道。 “明明是你们男子间的纠葛,最后却总是以女子的幸福来做掩护成全你们那些所谓的野心勃勃,功成名就后呢却再无一笔是落给女子的,当真是笑话一场。” “母亲说的是,但阿念表妹是我真心实意要娶亲的人,即便是没有这些,儿子依然会待她如初的,只不过这些事情的出现让局面推进更快些罢了,清欢公主固然有她身为皇室宗亲的考量,但对于阿念,她确实也还算用心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 裴夫人不知全貌,也不好妄评,因此便没再揪着此事不放。 只不过,她的这番话还让裴子谡想起了些上辈子的事情,死于谋杀后,他的魂魄就一直在飘荡,因而多多少少他还是知道些身后事的。 自他亡故后,裴家和汉州就开始腹背受敌。 一边要应对西京皇室的打压,一边要阻止益王的渗透,甚至到最后为了护住汉州的一方太平,眼前的妹妹裴子杳竟然还被迫嫁去了益州,做了她最不齿的益王妃。 十数年来,无穷无尽的折磨,直至魂断也没能再回到汉州。 想起这些事,裴子谡原本还挂着淡笑的脸色就忽的闪过些阴鸷,在场之人都是见过他在战场上嗜血杀敌的模样的,自然不畏惧他此刻的模样,反而是疑惑自家哥哥是想到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于是,裴子邈就略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大哥,想什么呢?” 话一出,裴子谡沉浸在回忆中的思绪突然就被打断了,看了一眼面前仍旧完好无损的家人们,才从那些滔天的恨意中清醒过来,克制的回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想着如今才六月,但成亲要到十月,我得先回汉州处理完事情才能北上来接阿念。” “三四个月的时间罢了,大哥就先忍忍吧,等你和未来嫂嫂成了亲,有的是时间待在一起。” 裴子杳出言就调侃了一句,随后拿起桌上的一块青玉糕吃得津津有味,这糕饼可比汉州的厨子做的精致多了,也不知道大哥是从哪儿搜罗来的厨娘,手艺一流。 见她而今这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裴子谡稍稍开心了那么一点。 裴家在外人眼中从来都是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存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能耐都是靠日日夜夜摔打出来的,他们从出生,就逃不过要为裴家,为汉州,为大绥朝鞠躬尽瘁的命运,但不代表要让他们过得那般痛苦,所以他在心里暗自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让阿念和妹妹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眼神厉而转柔,随后对着裴子杳就说了一句。 “军中若是无事,你倒是可以留在西京城里头玩些日子,姑母也说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你留在这里,也算是替裴家替我坐镇了。” 奈何裴子杳对于享乐之事毫无兴趣,连忙摆手就说道。 “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老三吧,我还是想回汉州练兵去呢,前些日子刚从狄戎送来的那几千匹战马,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调教就赶过来了,等这次回去我定要练一支骑兵出来,好让南军看看,我裴家骑兵的厉害!” 裴子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的自信和笃定胜过一切。 她从来都是这般张扬和洒脱,因此裴子谡话到嘴边,但又咽了下去,因为他也知道自家妹妹本就不是能被困于后宅之人,所以也就不再多劝,反倒是另一边的裴子邈并不推诿,看着裴子谡就淡定说道。 “大哥放心,来之前我就将军中事都安排好了,所以西京城我留下就是,你与未来嫂嫂的婚事我亲自来盯,另外,母亲不也要在西京城待着吗?有她和姑母坐镇,此事必定办得圆满又喜庆。” 他们裴家的嫡长子要娶亲,自然是不能小打小闹的。 因此,西京城内要轰动,汉州也一样,所以裴子邈说出了要留下的话后,裴子谡点点头应下了。 别看裴子邈整个人瞧着年岁不大,但心思缜密又专注仔细,裴家许多私事都放手让他去处理了,桩桩件件妥当的很,因此他留下,裴子谡很放心,端起手边的眉山雾茶喝了一口,对于裴子谡来说,这茶有些淡了,可因为它是姜时愿最喜欢的,便觉得润口得多。 “那等姑母的寿辰结束后,我们就启程回汉州,待汉州的事情处理完我会尽快过来的。” “好。” 裴家四人在亭子中继续闲聊喝茶,但裴子杳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大哥,这次回去还是好好与父亲说说,为着你那封信,安姨娘没少在父亲耳旁吹枕头风,二哥也顺势接管了些家中的铺子,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有些事还是别开头的好!” 她的话直白又认真,裴子谡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裴家嫡长子不育,这种消息对于裴家而言简直就是大雷一个,自然是要严防死守的,但与此同时也给足了安姨娘机会,她正愁不知道怎么瓦解他们兄妹三人的势力呢,大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而她的话对于一旁的裴夫人来说却惊不起任何波澜,整个人好像此事与她无关一般,仍旧在淡定的喝着茶,裴家三兄妹看见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么多年了,他们都知道,自家母亲对于后宅这些琐碎事情压根就不入眼,否则也不会让安姨娘独宠那么多年! 好在父亲宠归宠,但不至于会宠妾灭妻,而裴家所有的孩子也都一视同仁的被仔细教养着长大,各自做着擅长之事,兄弟几人间也没有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表面的客气还是维持着的。 “嗯,知道了。” 眉山雾茶还是那个味道,但此刻裴子谡喝着仿佛愈发的淡了些。 宁安园中裴家人还算淡定,可外头却热闹沸腾。 裴姜两家已订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那些权贵人家的闲谈可比街头百姓们要多得多。 毕竟对她们而言,那裴子谡可是实打实的金龟婿,就这样好的一个姑爷(夫婿)人选平白无故的落在了名不见经传的宗正姜家,可是让人多有不解。 可不解归不解,姜家的地位却因此水涨船高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原先那些顾及着文渊侯府不乐意和姜家打交道的门户,如今为着裴家可是下了不少邀约的请帖,帖子没有直接送入到大房,反而是进了姜老夫人的泰安院。 看着那些请帖,她乐开了花,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第55章 共庆贺舅母生辰宴 “婆母还说呢,槿儿一片好心,那大姑娘却不放在眼里,槿儿前脚才刚出的府门,后脚就让她身边的丫鬟把方子给我送回来了,这不就是瞧不上方子的意思吗?所以我也懒得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怎么会?定是阿念现在还没嫁人脸皮薄着呢,算了,等过些日子再说吧,没个孩子傍身如何能成?” 二婶张氏不置可否,她心里头巴不得姜时愿生不出孩子来,所以才不关心她要不要这方子呢,只是忽而想起一件事就提议说道。 “婆母,最近家中喜事多,大约是您拜菩萨勤勉的好处,要不咱们过两日去一趟广华寺吧,我想着给槿儿和孩子求个平安符去,毕竟是头胎,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也好,过几日诲儿也该回来了,我也去一趟为他拜拜菩萨真人,若能在科考中有个好名次,那咱们姜家的路子才真是要走康庄大道了。” 对于这位大侄儿,二婶张氏倒是没有多少敌对的心思。 毕竟她没有儿子,就记了一个庶出的在名下,这些年都养在海姨娘的名下,早就废了的,所以日后女儿要想在娘家有点什么助力,还得是这个大侄儿才行。 念及此处,她眼睛一转,很快就计上心头。 “婆母说的是,诲儿可是咱们全家的指望,若他能高中那便是上上大吉的事情了。” 听到二儿媳如此说,那姜老夫人心中舒畅了不少,可她却没注意到此刻二儿媳眼中的那些小心思,直等到陪了一会儿,张氏出了门后,就听她低声的对着身旁的齐妈妈吩咐说道。 “快些让人送了消息去给我母亲,告诉她随便找个什么由头,立刻带了云儿北上,就住在家里头。” “二夫人这是何意?” “我们姜家那位有大前途的侄子很快就要回来了,云儿与他年纪相仿,正是天作之合,不是吗?” 到时候,掌家的侄媳妇是她的亲外甥女,女儿又在淳王府做世子妃,她这个姜家的二夫人自然能过旁人过不了的舒坦日子! 想到这些,那二婶张氏高兴的仿佛年轻了几岁,整个人都透着光亮,齐妈妈应下了话,很快也是匆匆就离开去吩咐此事了。 大宅院里头,日子还照常过。 月落星移,日升朝阳,很快就到了侯夫人裴氏生辰宴的这一天。 一大早的,文渊侯府就忙碌了起来,别说是兄弟四人,就是怀胎中的表嫂项氏也早早就跟着起身准备了,王宿看着自家夫人那有些略隆起的肚子,体贴的就说了一句。 “你还是多歇歇吧,待会儿来客少不得又要费心思周旋着,你如今这情况,还是莫要多走动的好。” “夫君多思了,大夫的意思是让我多多走动,日后于生产上也有裨益,再说了今日乃是家中的大事,这孩子瞧着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你看,一大早的就有动静了。” 项氏的话刚落,那王宿就看到了她的肚子确实有些动静,只不过不仔细就看不出来,于是伸手抚摸上,那孩子就跟有感应似的,嗖的一下就窜了过去,只见王宿脸上多了几分难得的笑意。 “这孩子,别是如二弟那样的性子吧。” “活泼些也好。” “夫人说的是,那行吧,你我一同过去给母亲祝贺,但若是不舒服了,也别硬逞强,自己的身子要紧,明白吗?” “知道了。” 夫妇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因此感情甚好,自成亲到现在还未红过脸,有了孩子后也一样。 于是梳妆打扮好以后便一同去往了侯夫人裴氏所在的正院。 等夫妇二人到的时候,那屋子里头已经站着弟弟三人,个个精神抖擞的,尤其是二弟王宽。 今日当属他穿得最惹眼,赤红袍子上身,还特意横胯了一条金纹腰带,玉冠束发,气宇轩昂,他本来生得也不错,这般仔细一打扮,还真就有些貌比潘安了。 见着他,项氏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随后就调侃说道。 “看样子今日要来的贵女中有二弟中意的姑娘了,否则怎么会这般为悦己者容?” “嫂嫂又胡说,我哪儿有什么中意的姑娘!” 话刚落,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头就冒出一个倩影来,淡淡的并没有多少浓墨重彩,可偏偏就是这一抹记忆却怎么的都挥之不去。 侯夫人裴氏乃是过来人,一听这话和瞧自家儿子的模样便知道有猫腻,可他在外头胡混了这么些年,也没听他说对哪家的姑娘有所中意,今日的机会倒是好,若是能再撮合成一对,那她这个生辰还真是就没白过了。 于是眉眼间满是期待的看了一眼二儿子,随后就笑着说道。 “中意就中意吧,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老话说先成家后立业,我瞧着对你而言倒是合适的很,娶个好媳妇回来管着些,指不定你比现在要出息的多!” 王宽有些欲哭无泪,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这身惹眼的打扮后,他无奈至极,随后佯装叹息的说了一句。 “大哥和父亲就是巴不得将我远远的送走,如今母亲和嫂嫂也挤兑我要我快些成家,这不是催着我搬出去吗?行,那儿子今日就好好招蜂引蝶一番,看看哪家的笨姑娘能与我对上眼,到时候定让母亲吃上婆母茶就是!” “泼皮的猴子,整日就是胡咧咧个没完!” 裴氏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外头的妈妈忽而进门来禀报。 “夫人,裴夫人他们过来了。” “他们来得倒是早。” “估摸着裴表弟心急想早些等着阿念过来吧,否则怎么会来这么快?” 项氏打趣了一句,在场之人个个心知肚明,也觉得八成是这么个意思,于是让人将他们母子四人请入内院后,就见今日的裴子谡果然也是打扮得甚为惹眼。 他与王宽不同,今日身上的华服乃是从戎装改过来的。 银茫色圆领长袍上绣着暗纹麒麟图样,束袖束腰的样式衬得他愈发的宽肩细腰,一看就是魁梧有力却不显笨拙。 脚蹬玄色长靴,头发以同色的发带束着,虽无贵重之物,却自带不凡贵气,尤其是他那张如女娲精心捏制而成的脸蛋,此刻带着三分淡笑,丰神俊朗的同时又添几分矜贵,让人过目不忘。 一进门,裴家兄妹三人就对着裴夫人行礼说道。 “见过姑姑,祝姑姑福寿永驻,康泰喜乐。” “好,好,难得今年的生辰将你们几个孩子都凑齐了,如今就等阿念过来,咱们这一家子便算是真正的团圆了。” 话刚落没多久,就听外头的婆子又扬了一声。 “大姑娘到。” 瞧瞧,人就是不经说,这不,众人心心念念的姜时愿不就来了吗? 第56章 众人论姜裴亲事奇 姜时愿一进门,众人的目光统统就聚了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前世的缘分今生的巧合,她今日特意挑了一件华绸所制的抹胸长裙,上面以月白和银茫丝线绣着金盏银台的花纹,银白交错间一抹青色的两指宽腰带束在那盈盈一握的腰间,将她原本就有些清冷的气质衬托的愈发超凡脱俗,仿佛凌波仙子踏水而来。 冰肌玉骨,花清月影。 眉间的花钿用了粒珍珠做敷面,与她今日的装扮倒是相得益彰。 裴子杳看见了,忍不住称奇的就说了一句。 “阿念表妹当真是第一美人,难怪兄长非你不娶,我若是个儿郎,定要与他争上一争!” 话虽然有些不着调,但夸人的意思姜时愿还是听得明白,于是笑着回了一句就说道。 “哪里,我不过是个绕树丝花罢了,比不得裴家表姐一杆银枪威震八方!” 姜时愿的自谦和真诚夸赞,让裴子杳心里好是舒畅,这样的嫂嫂日后进了她们裴家的门,定然也能相处融洽! 想到这里,嘴角不免上扬,可惜她的下一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就见一旁的兄长裴子谡早就按捺不住的上前一步,将她所有的视线都给挡了,随后语气淡定的回撇了她一句便说道。 “张狂,回去调教你的狄戎马去吧,省得一日日的不将心思放在正经事上。” 裴子杳被突如其来的话给震住了,不过很快就察觉出了哥哥语气中的余怒未消,耸耸肩膀,立刻就往姑母裴氏那边凑近了些,她还是知道找谁做靠山最安全的。 而她此举,也成功的引笑了众人,尤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二表哥王宽,张嘴就笑着说道。 “裴表弟还真个醋坛子,连自家妹妹都不肯放过。” 裴子杳深表同意的点点头,觉得哥哥对于未来嫂嫂的这种霸道独占也未免太过头了些,但这话她可不敢再提,省得又被怼一通。 奈何王宽的话刚出口,裴子谡眼神冷飕飕的扫过了他,随后语气中泛着些威胁的便说道。 “二表哥放心,我这人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等你与我们一同回了汉州后,我一定告知府署那边说你是特意来历练的,什么脏活累活的就统统交到你手上便是,等此番修渠结束后,二表哥定然名扬四方!” 这下,轮到二表哥王宽笑不出来了。 姜时愿淡淡的笑着,走上前去对着侯夫人裴氏就行礼说道。 “舅母安好,愿舅母福寿康宁,青春永驻,子孙昌茂。” 说罢就将早已备好的那尊请福过的白玉观音送了上去,乐得那侯夫人眼中含着些莹光的就亲自起身去扶她起来,颇为感动的说道。 “还是阿念的话最得我心。” 姜时愿话里的子孙昌茂,说的正是如今身怀六甲的项氏,她听言也觉得高兴,伸手摸了摸肚子,脸上也是挂着恬淡温和的笑意。 随后,就见裴夫人拉过姜时愿和裴子谡的手叠放在一处,左看看右瞧瞧的,满意的好似今日就是她们二人成亲的喜宴一般,随后对着旁边的裴夫人就说道。 “嫂嫂,瞧瞧这一对璧人,我这做姑姑的心里头真是为子谡能娶到阿念高兴啊。” 裴夫人神情虽淡,但出口的语句却软。 “确实是裴家之幸。” 裴子谡深情的瞧着姜时愿,巴不得将她融在眼神之中,姜时愿也大大方方的回了个笑,虽有些害羞,但她对于这门亲事确实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好了好了,孩子们该拜贺的也拜贺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快些去前厅吧,别让老太太等久了,另外你们四个跟为父走,也该到门前去迎客了。” 文渊侯发话,大家自然也就起身动了起来,朝着前厅而去。 今日的宴席不分男女宾客,因此大家聚在一起,那厅堂中四处都是有人走动,姜时愿和裴子谡就站在廊下,这还是二人自订亲后头一次见面呢,自然是有许多的话要说。 “今日姑姑的生辰宴过完,我们就动身回汉州了,这一去少说也是两三个月的事情才能折返,不过我母亲和三弟会留在西京城办好咱们亲事的,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就是。” “裴表兄做的已经很好了,你我订亲的热闹传到现在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了,亲事上还是稍微低调些吧,汉州势大,裴家声望,若是太过张扬惹眼,终究是会成为他人眼中钉的。” 听到这话,裴子谡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阿念表妹在他眼里不仅仅是个美人儿,更是心思玲珑剔透之人,所以朝局上的事情即便是自己不说,她也能窥得三分明白,于是眼神中带着宠溺的就说道。 “你怕我张扬过头,惹出麻烦?” “这不是自古以来都有的道理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裴表兄,远虑与近忧裴家一样不少,你也如此,切记要护好自己,身边之人也要仔细再仔细些,尤其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那些人,用你时恩赏万千,疑你时万般皆错,心思不可测的很。” 姜时愿话至此处,裴子谡若是不懂,那便是他的问题了。 眼神中多添了几分欣赏,而后往前一步走,拉着她的手就郑重其事的说道。 “阿念放心,你今日之话我皆放在心中,行差踏错一步的事情,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不过亲事上我绝不愿你受委屈,我就是要让全西京城的人都瞧瞧,我裴子谡对你如何重视,也好叫她们日后开口非议的时候都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敢不敢再嚼你的舌根!” 他的话犹如剑锋利刃,一出鞘总是要有人受些委屈才行。 而那人显然不会是姜时愿,因此她虽有心劝慰两句,奈何还是被眼前人的关怀备至感动得有些说不上来情绪。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叹息一声后,姜时愿轻点了点头,也就不再阻拦。 前厅中,客人越聚越多,可众人的目光无一不是瞧向廊下的二人,羡慕中带着些嫉妒与不甘,但这是文渊侯府的席面,她们受邀而来,还真不敢在这里撒野,所以只能是默默的私语几句。 “果然,男人都是瞧样貌的,从前还以为这位裴小将军会与他人不同呢,如今看来也一样的毛病,是个好色之徒罢了。” 说这话的乃是太仆寺少卿之女栗柳青,曾几何时她也是一颗芳心记挂着裴子谡,只不过碍于身份和女子的娇羞不敢上前罢了,如今心心念念之人被“夺”,她自然是不高兴的,所以才这般开口。 第57章 栗三娘嘴欠遭回击 “栗姐姐别生气了,那姜家大姑娘无非就是仗着貌美些,娇弱些这才得了裴小将军的眼,你没瞧见那裴夫人的冷脸吗?想来对这门亲事是不满意的,咱们啊,等着看好戏就是!说不定人还没嫁过去呢,就先一命呜呼了,不是说她天生体弱,时常服药吗?” 旁边的贵女开口说的话,倒是宽慰了栗柳青。 只见她不屑的看了远处的姜时愿一眼后,就伸手扶了扶鬓边的海棠步摇,那可是宫里头她的姑姑栗嫔亲赏的物件,长舒一口气后就冷着语调的说了句。 “你说的对,那样的一个病秧子,只怕裴家长媳的位置还没坐上呢,人就没了,我何苦与那样的人置气!” 她话语中的恶毒让她原本姣好的面容显得扭曲了不少,而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这番话已经落在了一贯伶俐的裴子杳耳中,嘲讽一笑便对着旁边的项氏问了一句。 “大表嫂知道那边穿青衣的女子是谁家的姑娘吗?” 顺着她的话,表嫂项氏看了过去,仔细一瞧后便解释说道。 “那是栗家的三姑娘,闺字柳青,父亲乃是太仆寺的少卿,姑姑栗嫔入宫多年,生有明昭公主和三皇子,现在是九嫔之首,听闻中秋过后就要晋封为妃了,她一向得栗嫔宠爱,所以多少有些得意。” “原来是有个嫔妃的姑姑做靠山,难怪嘴巴如此不干净!” “怎么了?” 表嫂项氏一脸奇怪,她们与自己所站的位子相隔十来米,除了看得清楚对方几人说说笑笑的动作,可什么都听不见。 但她听不见,不代表裴子杳听不见,于是裴子杳将刚刚那栗柳青口中所言讲给了项氏听。 这不知道还好,一听见她们口中对阿念表妹如此诅咒,表嫂项氏的脸也就沉了不少,看向那栗三姑娘的眼神也没有刚刚那般平静了。 “好个栗家三姑娘,我文渊侯府都舍不得说句重话对待之的阿念,轮得到她们在背后如此嚼舌根?裴表妹莫要担心,交给我来处理便是。” 说罢,就见她对着身边伺候的丫鬟丹杏耳语了几句,很快那丫鬟就匆匆离开,待她走后,裴子杳才凑近脸去好奇的问了一句。 “表嫂要做什么?” “表妹只管看戏就是。” 见她如此笃定,裴子杳心中的恶气散了不少,转而成了好奇,她也想看看这位表嫂如何行事,于是人虽然在前厅里闲逛着,但目光却一直都看着那边。 果不其然,还没过多会儿呢,就见那栗三姑娘在饮了酒后,突然脸上就起了不少疹子,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站在她对面的贵女觉得有些不对劲,着急的就问了一句。 “栗姐姐,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那栗柳青就觉得脸上痒得难受,而她刚刚才做好的丹蔻指甲,此刻就跟不听劝似的,忽而就挠了自己两下,那原本就保养得宜的脸颊突然就多了两道血痕,吓得她旁边站着的那几个贵女立刻就惊叫起来。 顷刻之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还在廊下说话的裴子谡和姜时愿二人。 “怎么回事?” 姜时愿不明所以,想要上前去看看,谁知裴子谡扫了一眼在场之人,见自家妹妹此刻嘴角挂着些轻蔑的笑意,心中大致就有些明白了,于是拉了她一把就淡定回道。 “先看看再说。” 姜时愿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裴子谡,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大对劲,可他就站在这里与自己说话呢,总不能分身要去对付一个素未谋面过的贵女吧? 心中不解的厉害,但见表嫂项氏立刻换上副慌乱的样子,在丫鬟丹杏的搀扶下就往前走了几步,着急的问道。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栗三姑娘怎么挠自己的脸啊?” “我们也不知道,大少夫人,这栗姐姐刚刚还与我们闲话着呢,说着说着忽而就脸上发了红,会不会是这酒的问题?” 其中一人站出来,直言就问道。 紧接着便见表嫂项氏垮着脸,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满的就扫了过去。 “史姑娘慎言,这酒可是陛下钦赐之物,今日乃是特意启了出来迎宾客用的,人人都饮了,你现在说这酒有问题,是针对我文渊侯府还是针对陛下啊?” 她的话,让那贵女一下子就嘘了声,连连告罪的便说道。 “怪我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了,还请大少夫人莫怪,这酒绝没有问题,刚刚我也喝了的。” “没问题就好,否则宴请宾客一场,还闹出些事来这可就是我文渊侯府的不是了,去,请府医过来看看栗三姑娘到底怎么了?” “是,少夫人。” 丹杏这一走,表嫂项氏身边就没了人,裴子杳上前几步就护在她身边,如此举动让项氏倍感安心,便是此刻那栗三姑娘冲过来,她也不怕自己会有什么闪失。 众人离得远远的,包括刚刚还与栗柳青姐妹情深的那几个贵女,此刻都是面色惊恐的很,裴子杳瞧见了轻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栗家今日来的,除了这位栗三姑娘还有栗夫人跟儿子栗柳昀。 她们原本还好好的与其他夫人说着话呢,忽而就听到了惊叫,等凑过去才发现当中挠脸一地打转之人竟是自家女儿和妹妹,吓得立刻就扑过去。 “青儿,青儿,我是母亲,你怎么了?” “娘,好疼,好痒啊!” 说话间,那栗柳青又狠狠的抓了自己一把,这一下血顺着脸颊就流了出来,看得在场之人倒抽一口冷气。 “看什么看?还不快叫大夫啊!” 那栗柳昀突然暴怒的喊了一声,女子的脸蛋可是最要紧的,尤其是妹妹议亲在即,若是真的挠坏了日后可是大麻烦一桩,于是发了狠的对着旁边的丫鬟就呵斥道。 “呆愣着干什么呢?还不来拉着三姑娘的手!” “是,是……” 丫鬟们一拥而上,还没等她们拉住栗柳青的手呢,就见有人脚下一滑就砸了过去,栗家主仆就跟叠罗汉似的,在文渊侯府的前厅闹了个没脸。 裴子谡看到了自家妹妹暗中踢石子的动作,眼下了然,看样子这栗三姑娘一定是得罪了她所以才会被如此收拾,嘴角挂了些笑,而后对着旁边的姜时愿就低声说道。 “阿念别担心了,是子杳动的手。” 姜时愿一脸奇怪,这栗家与裴家素无瓜葛,为何裴子杳要对栗三姑娘动手呢? 第58章 宁结怨不娶栗家女 念头还没打消,就见文渊侯府的府医已经来了,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就这样看诊,于是表嫂项氏还好脾气的提醒了一句。 “栗夫人,要不将栗三姑娘先送去厢房吧,这儿这么多人呢,不合适。” 栗夫人感激的看了一眼表嫂项氏,而后就让丫鬟们用帕子遮住栗柳青的脸,紧接着就将人往厢房送去,可跟在后头的那栗柳昀面色却十分难看,对着那表嫂项氏就低声不满的说了一句。 “我妹妹今日若是在这儿出了什么事情,大少夫人,文渊侯府也别想甩了责任。” 反正文渊侯府多的是儿子,若是妹妹的亲事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就让她来嫁文渊侯府就是,说起来也算是高攀了,只不过他的这如意算盘才刚刚打响,就被项氏瞧了个底朝天。 她听到这话不怒反笑,看了那栗柳昀一眼后就淡定说道。 “栗公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府中待客之物和一应吃食皆在此处,人人食后都无什么差错,反而是栗三姑娘突然这样,我文渊侯府还没怪罪你们栗家人抱病前来祝寿,你反而在这里说起我们的不是,当真是将我们侯府不放在眼里,就是不知道贵府的栗大人知道你今日之举吗?” 栗家不算门第很高的人家,且在朝中的势力也一般。 最要紧的是,栗嫔虽然生了皇子公主,但在后宫中的宠爱却不多,想要与文渊侯府这样的实权侯门对抗还欠缺些,更别提还有尚书令做靠山的项氏了。 因此听到这话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刚刚略冲动了些,可瞧众人眼神都看过来,他这时候也不能轻易服软,最后只能梗着脖子的就冷哼一声,随后便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裴子杳还问了一句。 “表嫂,可要我去教教他规矩?” “不必,今日是婆母的生辰宴,此事闹大了也不好,就这样吧,待会儿府医看诊结束后,就让人送栗家的回去吧,日后文渊侯府的帖子不会再送过去便是!” 项氏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但却透着不可置疑。 虽然音量不大,但靠近的那几个贵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头也不知怎么的忽而就心虚起来,好似这话是说给她们听的一般,于是一个个的都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也好避过今日这事。 前厅内院中,尚书府的项老夫人侧耳听着外头的这场闹剧,待人散开后,就对着王老夫人有些无奈的说道。 “秀卿这孩子在家中被我们宠坏了,今日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处理岂不是要与栗家结怨?” “亲家老太太说的什么话,西京城内谁人不夸我文渊侯府有福气能得秀卿做长孙媳,她嫁进来的这两年,对我们这些长辈孝顺不说,对底下的弟弟妹妹们也照顾有加,再说了,日后这侯府本来就是该给她们夫妻撑着的,如今这样的举动也是要叫外头人知晓知晓我文渊侯府不是好欺辱的。” 王老夫人虽然没出去瞧热闹,但是对于栗家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她们家门里头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是要上嫁高门,为家中拉去联姻的资源,因此便是丧妻且已有四十出头的刑部尚书赵衡,也是这位栗三姑娘的大姐姐嫁过去做了继室。 所以,今日之事王老夫人觉得孙媳妇做得很好,否则要是被栗家给盯上了借此机会来强逼嫁娶一事,她们还真就有些被动了,所以比起结亲,王老夫人宁愿结怨! 都是在西京城里头混了一辈子的人了,王老夫人心里想什么,项老夫人也明白的很,二人坐在那紫檀刻牡丹迎春的团椅上说说笑笑的,就将此事给翻了篇。 侯夫人裴氏倒是有些不爽,想要去看看外头发生的事情,奈何却被裴夫人给劝住了,她只轻声的说了句。 “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去处理吧,还不到动用长辈的时候呢,你且安心坐着吧。” “嫂嫂果然淡定,难怪能养得出如子谡那样主意大的孩子。” 裴夫人听她这话,嘴角不免扬了扬,可面上还是冷冷淡淡的,并没有接着这话就夸了下去,侯夫人裴氏早已习惯了自家嫂嫂的性子,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 恰巧其他的夫人凑了过来,她也就只能过去招呼。 而这事就好似是丢在湖里溅起了小小涟漪般的石子般,无人再问津。 厢房中。 那粟三姑娘的脸红肿一片,若不是丫鬟们按着,只怕她又要动手去挠了,看到她如此情况,那府医也是快着步子上前去就对她把脉问询。 “三姑娘可是有什么过敏之源?” “毛桃!我家姑娘对毛桃会过敏,可从前也有过过敏的时候,远没有现在这般严重啊!” 听了丫鬟的回答,那府医点点头,随后一边拿出药丸,一边就解释说道。 “大约是三姑娘今日还饮酒了的缘故,所以两者叠加自然过敏得更严重些,记得这药丸要接连服用七日,这病症便会好转,只是这被挠出来的伤口有些深,等过敏的情况好转后再行用药吧,栗夫人可以去找太医院问问看,听说他们有研制出来的凝痕驻颜膏,对这样的疤痕有奇效呢。” 栗夫人听到这话,连忙让丫鬟按着给女儿服了药。 说起来,那药也确实不错,服下去没多久,栗柳青便不觉得痒了,只是疼的感觉却上来了,此刻火辣辣的让人眼泪直流。 “三姑娘还是缓缓情绪吧,这伤口碰不得水,一样也碰不了泪的,您若一味的哭对恢复可没好处。” 听到这话,那栗柳青吓得连忙止了泪,她也怕,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容貌若是真的留了疤,那她才是真真要悔断肠子了。 看到她这样,栗夫人心疼不已。 那府医收拾好药箱后,就退后一步说道。 “小人还要去给大少夫人回话,就不多打扰了,三姑娘好好歇息吧,小的告退。” “大夫慢走。” 栗夫人还算有礼,可一旁的栗柳昀就没这么懂规矩了,那府医才刚离开,他就上前连忙问道。 “三妹,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过敏了呢?可是路上有什么没注意的地方,你沾染了毛桃?” “大哥,那东西我碰都不会碰,怎么可能沾染上呢!明明是他们侯府的下人照顾不周,定是哪个贱蹄子不小心碰了毛桃后又来碰了我的酒盏才会如此!今日算是把面子都丢没了,你可要为我做主才是!” 栗柳青此刻疼得咬牙切齿,想哭却又要顾及着伤口不能随意哭,真真是委屈到不行,她要是早知道来文渊侯府的宴席会遭这样的罪,那打死她也不会来的。 只是,她的话落在栗夫人的耳朵里却觉得有些不大妥当。 难道真的是巧合? 最近一直在麻烦大家投票,辛苦啦,所以今日也加更一章,感谢姐妹们~~~ 第59章 旧时夫平步登青云(加更) “你仔细想想,今日可有得罪什么人?” 栗夫人的话让栗柳青有些不明所以,可既然母亲这么问了,那就有她这么问的道理,于是忍着疼痛的就想了想,最后无奈摇头。 “女儿入府后就一直都跟史家妹妹们在一起说话,酒也是一并饮下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妥的地方,更别提得罪人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看到了裴小将军同他刚定亲的姜家女站在一起,心里头有些不爽快,所以乱说了两句话,可说那话的时候女儿声音很小的,绝不会有其他人听见的。” 栗柳青的笃定让栗夫人也有些不大确定了。 这样的席面,文渊侯府上下定是仔细检查过的,所以绝不会出现什么有人摸过毛桃然后再去摸酒盏的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女儿在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然后被人报复。 可听她这么一说,似乎又有些对不上号。 毕竟女儿针对过的那位姜家大姑娘连凑都没有凑近过,怎么可能会对她报复呢? 一时间母女俩都陷入了沉思。 反倒是一旁的栗柳昀眼中闪过些算计,对着二人就有些兴奋的说道。 “母亲,这当口可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三妹是在文渊侯府出的事情,理应由他们文渊侯府负责的,若是她的脸真的留下了什么疤痕,亦或者是外头流言蜚语的影响了她未来的亲事,那自然都是要算在文渊侯府头上的。” “你什么意思?” 栗夫人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上头。 “文渊侯府有四子,皆是嫡出,老大虽然成亲了,可下头还有三个兄弟呢,撇开最小的那个不谈,就是这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不也正好是成亲的年纪吗?且外头从来没有流出过任何人家要与他们结亲的说法,三妹从其中挑一个,不是恰好了吗?” 听到这话,栗夫人忽而觉得有些因祸得福,可栗柳青心中记挂着的可是裴子谡,怎么可能会瞧得上王宽与王宏兄弟二人,所以突然就闹了起来。 “呸,哥哥你可真是会算计,整日里头就巴不得将我们姐妹全都给送人再给你铺路子的好,我告诉你,便是文渊侯府的公子登门,我也要想想要不要嫁,你要是拿此事来做文章,我定然……我定然入宫去告诉姑姑,让她替我做主!” 栗家的小辈中,便是这位三姑娘最得栗嫔的疼爱,所以她说这话还真是说这话的资本,于是那栗柳昀就撇撇嘴,随后也就没那么强硬的口气了。 “我不过是那么一说,不也得你点头吗?别动不动就搬姑姑出来压人,我还是三皇子的陪读呢,我不也没你这样拿捏人的!” “你!” 兄妹二人跟斗鸡似的,差点就要在文渊侯府里头吵嘴起来,栗夫人见他们如此的不像样,连忙呵斥了一声就说道。 “胡闹,出门的时候你们父亲是怎么交代的,若不是他今日有朝务在身定然是要一起来的,要让他见着你们二人这模样,岂不是得大发雷霆?若不想挨骂就给我都规矩些,今日闹成这样,想要留下也不合适了,还是先回去再做打算吧。” 兄妹二人低着头,虽有不甘,但面对母亲的时候还是不敢多废话的,所以等收拾好情绪后,栗家的人就在文渊侯府的安排下先一步离开了今日的席面。 他们走的时候,仍旧一肚子的疑惑。 可内院之中,姜时愿在得知了这栗三姑娘的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后,还是露出些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嫂嫂也太明目张胆了些,今日之事若是栗家非要闹大,岂不是扰了舅母的生辰宴?” “如今就在咱们自家门里头她都敢如此张狂,若是在外头还指不定怎么厉害呢,就让她安心在家养养脸蛋吧,少出来聚会也能少散播些无稽之谈!” 感受到家人对自己的维护,姜时愿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动。 但一旁的裴子谡显然不是就能这样轻易放过栗柳青的性子,所以与裴子杳对看一眼后,兄妹二人多年的默契就明了了,仅仅是让那栗三姑娘养脸伤,他们觉得一点都不够解气。 她不是口中振振有词的说道姜时愿未必能活到嫁入裴家吗?好,那兄妹二人就让她也知道知道,究竟阎王爷要收的是谁! 二人心中皆有了定论,只不过大喜的日子就不想因此影响到便没开口,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暗自算计着,直等到外头忽而又传来了一阵请安的声音,就见伺候在王老夫人身边的鹦哥进来了。 “大少夫人,清欢公主来了,老夫人说让您带大家过去见见呢。” “那是自然,走吧阿念,见公主要紧些!” 姜时愿也没多想别的,跟在表嫂项氏的身边就一道出了门,可在她没注意的地方,裴子杳已经借口要出虚恭先一步离开了,而她的目标就是准备离府的栗家人。 他们裴家人向来睚眦必报,今日之事若就这么轻轻揭过了,就是她同意,她手里的那根九节鞭也不会同意,于是脚步轻盈的朝着门房的方向就去了。 裴子谡也不拦,他知道自家妹子下手的轻重,不会影响到今日的场合就是,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等他们去到前厅后,看到清欢公主已经和王老夫人,项老夫人等已经说说笑笑,颇为和谐。 “公主驾到,臣妇等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恕罪。” “大少夫人莫要与本宫客气,我与姜家大姑娘关系甚好,自然这文渊侯府也是本公主看重之地,今日侯夫人生辰,本公主到得晚了,待会儿得自罚三杯才是。” 若是只有几人在,那她们还会更为亲密些,但如今君君臣臣的还是得在众人面前顾及些,所以清欢公主并没有直言姜时愿的闺名。 但这些都还是小事,让姜时愿再度震惊的是,清欢公主此次来并非一人,身边除了一贯伺候着的沈嬷嬷外,还有便是那程登平。 他眼神郁郁,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可瞧他通身皆为华服,面容都较之从前更多些精致,至此姜时愿有些看不明白了,怎么前几日还是“阶下囚”,今天却摇身一变成了清欢公主身边的跟随者。 一时间,疑惑涌上心头。 很显然,这一幕被清欢公主给看见了,她倒是淡定,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人就说道。 “哦,对了,此乃本公主亲自定下的驸马,姓程,乃是圣康十年的进士,父皇已经同意了我们二人的亲事,就定在八月二十八,到时候自会宴请大家就是!” 清欢公主这一番话,可谓是平地一声雷。 惊得在场之人个个面面相觑,便是见惯了风雨的王老夫人和项老夫人也是颇感震惊,顿时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第60章 二表哥动心多顾虑 震惊的不止老夫人们,在场之人都瞪大了眼睛透着不理解,可见清欢公主镇定自若的继续喝着茶,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外人反驳和意见,只需接纳和认可就好。 还是表嫂项氏先一步解围,对着那清欢公主就说道。 “贺公主大喜。” “大少夫人客气,本公主与程驸马就在此先谢过了。” 话至此处,即便是众人还有怀疑和不解的,也都不敢流露出什么惊讶之态了,转而人人都称羡起来。 清欢公主还好,毕竟自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头长大的,可一旁的程登平却有些不大适应,只见他耳根发红,整个人都透着些焦躁不安。 他明明只是个秀才,怎么就成了与大表兄同一年的进士了呢? 有清欢公主在,想造假个身份自然轻而易举,但姜时愿不明白的是公主为何要这般做,且她看得出来这桩亲事并非程登平所愿,可碍于众人都在场,她也不好多问,只能默默的将这事压下,等有机会了再开口。 反倒是裴子谡看了一眼清欢公主,见她与自己对视之时露出的自信和笃定,瞬间他就有些明白了,看样子这程登平的背后还有大鱼呢。 只不过这鱼究竟是什么? 竟然能让清欢这个堂堂一国公主用自己的亲事做鱼饵,因此他也跟着好奇了起来。 因着清欢公主的到来,这侯府内的席面自然比刚刚还要再热闹些,那些夫人们平日里见得到清欢公主的机会不算多,所以这种时候,即便是不能入公主的眼,也要凑上前去刷个脸熟,所以,有她在,加上两位老夫人的能言善道,席面的气氛倒是非同一般的好。 姜时愿这种时候倒是没往前凑,裴子谡就站在她旁边,也知道她不是个爱张扬的性子,所以在陪着。 二人就站在门口的位置,不多时,就见那出虚恭的裴子杳也回来了,姜时愿瞧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整个人好似舒展了不少,想着她还是头一次见清欢公主呢,怕惹出什么麻烦,所以特意上前就嘱咐了两句。 “表姐,清欢公主来了。” “哦?是吗?那我可得去瞧瞧。” “公主自小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我知表姐亦如此,但有时候还是韬光养晦些的好,省得叫人瞧了说些不必要的流言。” 裴子杳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姜时愿是为自己好,所以对于这位未来嫂嫂的印象又上一个台阶,而后甜笑着上前便开口应了下来。 “我明白的,这里毕竟是西京城,她是公主嘛。” 裴子杳的性子说好听些是洒脱直爽,可要是非得纠结那就是有些耿直过头,二人头一次打交道,还是软乎些性子的好,所以姜时愿才会开这句口。 一旁的裴子谡听见了,凑到姜时愿的耳旁就低声说了句。 “别把这丫头想得太直爽了,她心眼子多着呢,便是你今日不提醒,她也知道该如何做的。” 裴子谡的话里头带着几分调侃,他深知阿念表妹是为了自家妹妹好,可妹妹这么多年虽然说是军中长大,但该学的规矩和礼仪也没少过,因此他也不怕妹妹会在公主面前有失体统。 “这样啊,那我岂不是画蛇添足?” “不会,你日后是她嫂嫂,多说几句也是为她好。” 裴子谡的话里透着宠溺,姜时愿无奈耸耸肩,二人转身就看到了屋内裴子杳三言两句的就将清欢公主给逗得开心不已,果然是个裴家用心栽培的女儿,既能跨马而上安邦定国,又能迂回后宅长袖善舞。 “表兄说的对,表姐果然厉害!” 同样有这样念头的,也不仅仅是她们二人,那些家中有子侄的夫人们此刻看着裴子杳就跟蜜蜂看见了蜜罐似的,人人眼前发亮。 这可是裴家的姑娘。 身份,模样,能力都无可挑剔,倘若是能得她的青睐,那无论是谁家只怕都会跟着水涨船高,于是乎有人多嘴向裴夫人就提了一句。 “不知裴大姑娘可有订亲了?” 裴夫人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可她并不希望女儿的亲事与西京城内的这些权贵再扯上什么关系,所以便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 “倒是给她挑了几户人家,在相看着。” 见此,那夫人也听出来裴家无意与她们结亲的意思,因此也就没有再多强求,转而去与其他的夫人说话,坐在她旁边的侯夫人裴氏有些不解,随后凑近低声问了句。 “嫂嫂什么时候给子杳相看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的性子,若是知道我在这儿与夫人们聊这些,你觉得会如何?” 一句反问,让侯夫人裴氏也忍不住的轻笑了起来,转而看着侄女裴子杳,也是,要是这丫头知道自己的亲事成了闲谈间的趣闻,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才怪。 帕子压了压嘴角的粉,觉得今日这生辰过得着实有趣,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屋内,浑然没发现屋子外头的水榭中,一贯遛猫逗狗的二儿子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 今日的姜家来人除了姜时愿,自然还有姜老夫人和姜三姑娘,姜四姑娘。 姜怀山带着侄儿姜时临与大舅哥文渊侯同其他人说着话,姜老夫人同样也没闲着,用心打扮了一番,虽然不至于到珠光宝气,但打眼一看也还是个富贵的老太太模样。 她身后的姜时纾和姜时月则如同两支含苞待放的花朵,一个神似栀子,与世无争淡雅清新,一个状若绣球,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看多了那些世家小姐的或清高,或张扬后,倒是有不少公子哥儿都有些好奇这从前并未见过的姜家两位姑娘,于是就有那大胆的对着二表哥王宽就问了一句。 “这也是你的表妹?” “算是吧,不过从前甚少来往。” “要我说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嫡亲的表妹美若天仙不说,就是这两个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还不引荐一二?” 说话的是二表哥王宽的好友,卫尉寺少卿之子邱伯君。 为人热情爽朗,但也也是个不拘小节之人,所以他提出这话我完全就是纯纯好奇,倒是也没存了什么龌蹉心思,只不过王宽心中有些其他的念头,于是眼神扫过那邱伯君后就发出了警告。 “别动你的歪心思,她们都是庶出的姑娘,禁不起你这般上前挑逗,要是被人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说她们想要攀龙附凤呢,以你的身份家里也不可能让你千挑万选个姜家的庶女,所以还是躲远些吧。” “哟,今儿是吃炮仗了?我才说了几句你就在此反驳?恐怕是你自己动了歪心思所以在这故意点我的吧?” 邱伯君的话让王宽一下子有些脸红,难得见到他也会有眼神躲闪的时候,乐得卫尉寺的兄弟几人就都凑了过来,个个语带调侃。 第61章 四妹妹妒心结恶缘 玩笑归玩笑,但他们心里头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婚事是不能自己做主的,所以平日里他们就是再放肆,也不会真的在外头勾搭些什么不该勾搭之人,就是怕名声坏得太难听。 可邱伯君瞧着兄弟王宽这好似有些陷进去的模样,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不是吧,你真瞧上姜家的姑娘了?” 王宽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于是挥挥手就佯装不在意的样子,继而说道。 “听你胡咧咧呢,我明日就要去汉州了,哥几个还不好好给我践行,等这次我熬出头了,日后定然非池中物,你们几个还不好好巴结巴结我?” 听他这样一开口,兄弟几人忍不住的“嘁”了一声,随后勾肩搭背的就拉着去喝酒了,他们倒要看看,这位“池中物”今日会不会求饶! 说罢,几人就散了注意力,全都跑去喝酒了。 而跟在姜老夫人身后的四姑娘姜时月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自然是要目的的,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大姐姐的踪影,很快就被她给寻着了,于是对着老夫人就激动的说了句。 “祖母,大姐姐在那儿,我们过去吧。” “不太合适吧,大姐姐正与裴小将军说话呢,我们过去岂不是多有打扰?” 姜时月不满的看了旁边的姜时纾一眼,装什么样子呢,她若是个不愿意争出风头的人去什么公主府绣贺礼啊?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这金贵的席面,竟然还拦着自己,所以有些阴阳怪气的就回了一句。 “裴小将军怎么说也是我们日后的姐夫了,便是说上两句话也不为怪吧,再说了今日来的人家非富即贵,三姐姐与我都及笄在即,若是什么事情都要祖母来操心岂不是会累着她老人家,你我若是能多出头些,让那些夫人们注意到了,日后也能给姜家给自己挣个好前程不是?” 她的话直白又野心勃勃,听得姜三姑娘很是不认同。 可显然,这话落在姜老夫人耳朵里却觉得大大的正确,身边的这两个出身,模样,才情都没法跟大孙女二孙女相提并论,但好在也还是清秀可人的。 不说要挑多好的人家,便是能有个机会露露脸也是好事,所以她点点头就对着那姜时月说道。 “小月这话有道理,咱们且过去吧。” 见阻拦无用,姜时纾只能跟上,但面上却透着些无奈和担忧。 廊下的姜时愿看到祖母带着妹妹们过来的时候,一眼扫过去就能瞧出各自不同的表情,而她们心中所想大致也就明白了,面上挂了丝平和的笑容,对着姜老夫人就行礼说道。 “祖母安好。” “子谡见过老夫人。” 如今二人还未正式成亲,因此称呼上还是得如从前,只不过在对着姜家这几位女眷之时他显然没有多少亲昵,所以不自觉的就散发出些许的冷漠,让人不好再接近。 “大姐姐,裴小将军,看到你们真是太好了,这文渊侯府我还是头一回来呢,瞧着哪哪都新奇的很,不知大姐姐可否带我们四处绕绕?也好让妹妹见识见识?” 姜时月矫揉造作的样子,让人一眼就能瞧明白她的心思,姜时愿倒也不至于清高的觉得她就不该如此盼念,只是觉得今日在场的夫人们哪个不是成了精的,所以她能看清楚的,想必那些夫人们会更直观吧,想到这儿便提醒了一句。 “今日人多,我要陪表嫂宴客怕是有些走不开,若你想四处绕绕,那我就差个丫鬟给你带路吧,如何?” 姜时月逛侯府不过是个借口。 目的就是要站在大姐姐和裴姐夫的身边,如此一来,那些夫人看到她与二人的亲密劲儿才会起了来交谈的心思,故而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就说道。 “既如此,那妹妹还是陪着大姐姐吧,侯府随时都能逛的。” 她这一张口,别说是姜时愿了,就是裴子谡都觉得口气未免太大了些,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姜家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做陪客了?于是脸色沉了沉,倒是姜时纾开口解围说道。 “大姐姐今日事忙,我们还是不打扰的好,这侯府我从前也只来过一次,未曾好好看过呢,四妹妹若是想逛我陪你吧,咱们姐妹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闻言,那姜时月心中怒气渐深。 怎么这人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非要坏自己的好事呢? 平日里装得一副与世无争,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她瞧着自己有一步登天的潜质,故意阻拦? 念及此处,她心中不屑的冷哼一声,面上还得装得一副无辜又大方,对着那姜时纾就说道。 “三姐姐,今日本来就是舅母的生辰,你我二人从前在得远,不好来往走动,可这样的场合总归是要尽尽心意的不是?若我们还是一味的只知道逛园子,岂不是要让人笑话我姜家规矩不好吗?所以陪着大姐姐宴客才是正理。” 听到这样的话,姜时纾瞬间就羞红了脸。 她并非蠢笨之人,自然明白四妹妹的目的,可她却是个嘴笨之人,说不过只能忍下所有,见她这样的委曲求全,姜时愿看着四妹姜时月脸色也没有了个刚刚那样的平静。 拂下她亲昵挽过来的手臂,随后就面有严肃的说了句。 “四妹有些逾矩了,说起来舅母与你可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你今日能来是因为跟着祖母,但我听父亲说过二婶似乎有搬出去的念头,你我分属两房,互相照顾是应当的,可文渊侯府与姜家二房可没什么瓜葛,因此要宴客也该是裴家表姐来尽心,不是吗?” 一番话把姜时月的面子和里子都拉了下来,她年纪小,受了这委屈自然是眼眶一红作势就要落泪下来,可惜还没等她开始表演呢,就见清欢公主与裴子杳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若干夫人们,皆有些好奇的瞧了过来。 姜时月知道大好时机就在眼前,若是得不到大姐姐的青睐,那便踩着大姐姐也要往上爬,于是心气一起来就哭得委屈,甚至还带着些惊恐和害怕,张嘴就说道。 “大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惹得三姐不高兴,也不该惹得你不高兴的,妹妹自知身份不高,文渊侯夫人也不是我能轻易攀谈的人物,可我真的就是想帮帮你,仅此而已,你若是不喜欢,我再不敢就是。”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想给姜时愿捏一个苛待家中妹妹的名头,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姜时愿眼眸冷了下来,对于这个二房的堂妹还真是有了些新认识了。 第62章 姜怀山狠教二房侄 听到这样的话,不止是姜时愿,就连站在她旁边的裴子谡此刻脸色也是愈发的难看,对于姜家的这些亲戚,他从前就早有耳闻,只不过登门提亲的那一日也没什么印象罢了,结果今日这姜时月张嘴就咬人的样子倒是让他给瞧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要是在军中敢如此的挑拨离间,只怕早就被他军法处置,所以看着姜时月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原打算开口说两句的,结果却被清欢公主给抢了先。 “你是谁?” 姜时月从未在清欢公主面前露个脸,听到这声音还以为是不是公主要给自己做主了呢,连忙就上前一步,还是一副欲泣的模样。 “回公主,我乃姜家幼女,行时字辈,单名一个月。” “哦,姜时月?” “是,公主。” 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公主的眼,要帮她打抱不平呢,接下来却听见那清欢公主冷了声音的便说道。 “本公主面前还敢自称我,此一罪,今日乃是侯夫人生辰宴,哭哭啼啼的没个正形,此二罪,姜家长女素有谦和得体的名声,你张口闭口的就要陷她于不义,此三罪,来人,给本公主拖下去,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是!公主!” 姜时月的眼神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惊恐,就见公主身边跟着的那些婆子已经上前来拖人了,众位夫人和姑娘们也都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今日这席面上,女眷之中谁也不敢与清欢公主相提并论,若是撞别人枪口上或许还能斥责两句就过了,可清欢公主的性子从不饶人,因此这姜时月也当真是倒霉透顶了。 直到巴掌一个接一个的落下来后,那姜时月才疼得叫唤。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祖母,祖母救救我,救救我!” 如今她倒是如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奈何却不是她想象中的众星捧月,而是成了过街老鼠。 姜老夫人心疼之余,更多的是觉得姜家没了面子,怎么说人也是她带来的,就在亲家府里被打成这样,她这脸面上可过不去,于是悄悄走到姜时愿旁边就拉着她的衣袖,着急说道。 “阿念,你快向公主求求情吧,再打下去小月的脸就要废了。” “祖母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病秧子在公主面前可没有这种体面。” 姜时愿今日也是真的动了些气,所以才会如此说道。 她的果断回绝也让姜老夫人置了气,果然如二儿媳所说,这人还没嫁出去呢就与她们不是一条心了,日后岂不是个个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眼神中冒着愤怒,只不过碍于公主还在,不敢多言罢了。 闻讯而来的姜怀山和姜时临看到这一幕也是震惊不已,怎么说这姜时月也是姜时临的亲姐,看到她被人折辱自然是想上前拦一拦的,结果他人还没抬腿呢,就被姜怀山给强行拉走了。 “大伯父,那是我姐姐。” 姜怀山一边拖他走,一边严肃的教训说道。 “如今被打的还只有她一个,若是你非要强出头,那被打的就是一双,今日侯府的席面是用来给侯夫人过生辰,不是要用来让全西京城的人看你们姐弟二人被收拾的。” 直至来到了水榭无人处,那姜怀山才放开了手。 只见对面的姜时临一脸的垂头丧气,他既没有本事阻止姐姐被打,也不敢当面顶撞大伯父的话,因此瞧上去也跟要哭了似的。 看到他这样,姜怀山也是忍不住的就叹气一声。 二弟的血脉经被折腾成这样,也真是他这个做大伯的不用心了,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沉缓了语气就说道。 “临儿,你是家里头除了你大哥外唯一的男丁了,更是二房日后要撑着的顶梁柱,若是一遇到事情就这般没了主心骨,那日后还怎么肩负起姜家的重任来,我知道这些年你养在海姨娘的屋子里头是受了委屈的,但男子汉大丈夫该学着明白什么叫韬光养晦,什么叫责无旁贷。” “大伯父,我……我实在是难当大任,我文不成武不就,经商也是一脑子浆糊,母亲说的对,我……我就是个废物。” 他口中的母亲,说的自然是二婶张氏。 一听这话,那姜怀山对于这位二弟妹的厌恶更上层楼,冷哼一句就说道。 “她算什么东西,说你是个废物,那她呢,这么多年钻营出些什么来了?你看看她亲自教养的女儿又成了什么样?” 姜时临再傻也知道大房和二房间的龃龉,因此不敢多掺合到其中,唯唯诺诺又支吾不言的样子,让姜怀山瞧了也是心中叹息不止。 这些日子,他能想的法子也都想了,能找的师傅也都找了,可侄儿还是这副模样,他忽而想起刚刚与大舅哥还是说着的宽儿要南下汉州一事,便觉得或许是个出路。 “留在家里头,只怕你再过上三五年也还是一样的性子,可曾想过去军营里头历练历练?” “啊?我……我不行的,大伯父。” 姜怀山瞧见侄儿如此模样,觉得若是不大刀阔斧的改一改,只怕孩子日后当真是要没前程了,所以佯装愠怒的就说道。 “你这样,我是教不会了,还是送到外头去好生吃些苦头吧。” 听到这里,姜时临害怕得不停口的吞咽着,可他却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默默的跟在大伯父的身后,等他们从水榭归来后,姜时月的巴掌也挨完了。 两颊高高的肿着,原本精致的发髻此刻也有些散开了。 这还不算什么,她微微抬头看到那些夫人和姑娘们的蔑然眼神更是如同刀子戳心一般的委屈,眼泪落在那伤口上,她疼得直打转,可在场之人却无一个敢为她说句什么话。 姜时纾心软,见清欢公主走后就立刻上前去想要扶一扶这位四妹妹,奈何却被她一把手就给甩开了,眼神中也是透着些莫名的恨意。 “三妹,你过来。” 姜时愿唤了一声,随后就对着旁边的侯府丫鬟说道。 “送四姑娘去厢房歇息吧,让府医过去瞧瞧,别留了疤。” “是。” 那侯府的丫鬟上前后,那姜时月倒是不敢再有什么动静了,跟着起身就去了厢房,姜老夫人狠摔一下衣袖,对着姜时愿投去一个怨怼的眼神后,也跟着一道去了厢房。 等她们二人离开后,那裴子谡眼中带着几分冷漠的便说道。 “祖孙二人皆是窝里横。” 这话一针见血,说的不就是瞧着姜时愿和姜时纾脾气好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吗?换个侯府的丫鬟她就不敢造次,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你没事吧?” 姜时愿问了一句姜时纾,她刚刚可是看见那姜时月狠推了一把的,以至于姜时纾衣裙上都因为跌落沾染了些灰尘,所以她才会这般开口。 “我没事,大姐姐别担心了,四妹她……她今日这般,会不会想不开啊?” 第63章 掌掴后不服存恶念 姜时纾倒是真心实意的问了一句,可姜时愿却摇摇头,笃定的就回答说道。 “放心吧,她远比你想象中的要顽强,否则这么些年也不会在二婶手底下还能长大,今日的事情,你就别放在心上了,稍后我会处理的。” 姜时纾乖巧的点点头,她没什么大主意,听到大姐姐这般说,自然是唯命是从,但多少有点心有余悸,毕竟她住在公主府里头这么久还没见过公主这般发脾气呢,还以为她是什么温和的性子,却没想到竟开口就是掌嘴三十,吓得她需要压压惊。 看出来了她心中所想,姜时愿上前去宽慰的说道。 “公主不是无理之人,今日掌嘴四妹也是事出有因,她确实有些不成体统,你在公主府绣贺礼也快到归家的日子了吧?等你回来后,就在家中多休息休息,你我姐妹二人叙叙话便是。” “嗯,还有三五日吧,就能绣好了,到时候我去找大姐姐便是。” “那正好,上回爹爹不是说还要带我们去揽月楼看乞巧盛会吗?” “乞巧盛会?” 这话是裴子谡开口问的,他忽然觉得自家的这位表妹日子过得真是有滋有味的很,竟然还有盛会可参加,若不是汉州那边还有事情要安排,他当真是一刻也不想分开。 瞧出了他的心思,那姜时愿低头抿嘴轻笑了一声。 “表兄,汉州应该也有很多热闹的节日是与民同庆的吧,你可知晓?” “除夕,元宵,端午,中元还有寒食,对了,汉州还有个四月山寺桃花节,我虽没去过,但听闻每年都热闹的很,阿念想去?” “四月?若是有机会,当然想去。” “行,那我到时候安排。” 裴子谡语气淡定的让人听不出任何不妥,可明明上辈子的他就是在四月一个平常日子遭了暗杀,死在了洪水滔天的淮江旁。 他虽然还未查清楚害他之人是谁,但杀他之人的那张脸他死之前可是狠狠记住了的,因此,他早已提前布置,暗中搜寻那人,若是叫他知道了是谁在背后主使,定要叫他也尝尝那肠穿肚烂的感受! 他陷在回忆里头一时有些愣神,继而就错过了姜时愿眼中那一刻的心疼。 圣康十四年四月二十二,正是他死讯传到西京城的日子。 隔月,汉王就率领亲卫军开始反了,一路高歌猛进的很是厉害,若非益王出手相助,联合了西京城内的龙武军奋力厮杀,只怕这天下早就换人了。 论罪惩处之时,汉王一脉皆被诛杀,可身为汉州最重要的世族裴家是否参与其中,一直都在朝中争论不休。 至她咽气的时候,也没得出个因果循环来。 但她清清楚楚的记得,益王有心求娶裴家女,这事还是她上一世那个虚伪的夫君淳王世子从中周旋安排的,可结果如何,她也没能熬到,因此不太清楚。 二人各有心思,皆沉默着,站在一旁的姜时纾看得有些蹙眉,但话是不敢多说的,只好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陪着,出言打断了二人思绪的便是裴子杳,无论日后如何,她此刻仍旧意气风发又飒爽英姿,走过来就朗声说了一句。 “前头要开席了,大哥和阿念表妹愣着干嘛,走吧。” 她一开口,二人相视一眼笑笑,随后都放下心中所念跟着就去了花厅,等到时,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刚刚发生了那两小件事情,再无一人提起。 众人皆是对侯夫人裴氏的恭贺与赞扬,尤其是在提到姜时愿和裴子谡的亲事时,更是不住嘴的夸他们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裴氏笑得开心,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风头被抢,王老夫人更是如此,笑得眉眼都快要看不见了,可比起她们这里的欢声笑语,厢房里头的姜老夫人可就有些面露狠意了。 “不成气候的东西,你说你来一趟侯府,没有给家里头添一丝助力不说,还惹得清欢公主大怒,掌嘴三十,我看你的名声也算是尽毁了,谁会要一个得罪过公主的人入家门啊!废物!简直就是个废物!” 姜老夫人骂骂咧咧的,将刚刚在大孙女那里吃瘪的生气一股脑的倾泻了出来,丝毫不在乎屋子里头还有给姜时月上药的侯府丫鬟,如此的折辱让姜时月原本就受委屈的心更是愤恨不已。 她会有今日之难,全都是因为那两位好姐姐! 一个装的清高尊贵,一个扮得楚楚可怜,倒是将她送到了清欢公主面前做垫脚石,想到这里,手里的肉都被攥出了些血痕来,却浑然不知。 那丫鬟也知道自己留着尴尬,于是快速上药后就先一步告退了。 等她出了门,那姜时月就连跪带爬的去到了姜老夫人面前,如今她唯一的指望就是眼前的祖母,她便是心里头对这老虔婆有再多的厌恶,也是只能先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祖母骂得是,孙女也是一时心急,想要表现罢了,却没想到大姐姐竟如此心狠,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姜家的人,公主责罚我不敢说什么,可她一点都不帮着求情,真的是对我姜家人一丝亲情也不顾念了,祖母,这样的大姐姐嫁人后,只怕真的要如母亲所说,完全不把姜家放眼里了!” 脸肿胀着,还是不忘给姜时愿下绊子,这姜时月不愧是在二婶张氏手底下长起来的孩子,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 气头之上,姜老夫人虽讨厌这个孙女,可却觉得她的话甚有道理。 今日,她们姜家本该是与侯府平起平坐才对,可那王老夫人眼中却只有项家这门亲,压根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否则便是为着这份姻亲关系,也不该让清欢公主如此的打姜家脸面。 一想到文渊侯府很有可能是故意的以后,她瞧着面前的这四孙女似乎也没有刚刚那般碍眼了,眉头蹙得厉害,但还是让她起身说话。 “这席面不吃也罢,你跟我先回去吧。” “祖母且慢,孙女自知丢人了,席面自然不好意思去吃,可您是大姐姐的亲祖母,说起来也是那侯夫人该尊着敬着的长辈,您今日过来也是正经受邀而来,没必要为了孙女赌气而归,倒是该去好好的吃一吃今日这饭,也好让西京城内的权贵们都瞧清楚,与裴家订亲的终归是我们姜家的姑娘,这一点才是最最重要的。” 姜时月人虽小,心思却大的很。 她今天虽然受了委屈,可她从前受得也不少,所以才不会为了这点气而愤然离开,她还没有达成她想要的目的,可既然自己做不到了,那就让祖母去。 只要人人都记住了与裴家订亲的是她们姜家,那她这个姜家四姑娘就还有一线生机! 因此她便是跪,也要让祖母去花厅。 第64章 老夫人醉酒闹洋相 姜老夫人听完四孙女的话后,便老谋深算的点了点头。 是啊,如今外人总觉得结亲的乃是文渊侯府和裴家,将她们这个正经的娘家姜门倒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若是此番自己再匆匆离开,那岂不是让人瞧了更是轻贱她们姜家吗? 于是看了眼面前脸肿的姜时月后便吩咐了一句。 “那我就去花厅露个面,你且在这里好好歇息吧,等会儿要回家我再差人来找你便是。” “祖母放心,小月就在这儿等着,一步也不敢离开。” “嗯。” 姜老夫人说完这话就出了厢房的门,门口有侯府的丫鬟站着,见她出来立刻恭敬上前,老夫人也倒是不客气,对着她就开口说道。 “带路吧,我要去花厅。” “是,老夫人请。” 等门口的人都走完以后,那姜时月隔着宝瓶花枝的窗子就往外头瞧了瞧,见没什么人后,就以刚刚留下的那纱面遮住了脸颊,而后偷摸的溜了出去。 她也不蠢,今日之事发生后,那些夫人们定然是瞧不上她的了,可若是要叫她就这么放弃,她才不愿意呢,所以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躲在暗处,偷偷看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若是有,那既然二姐姐能私会世子,还嫁进淳王府,那她为什么不能? 抱着这样的态度,她出了门也就开始躲躲藏藏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竟然遇见了送菜的丫鬟们,于是跟在其身后,没多会儿就到了花厅。 那花厅前面有一片山石嶙峋的园景,藏人方便不说,还能将花厅里的情况瞧个一清二楚,姜时月躲在了其中一块嶙石背后,倒是仔仔细细的还挑选了起来。 她这是头一回出现在这种场合,因此那些夫人们她倒是不曾分得清谁是谁,可裴家的那两兄弟她自然是见过的,且以裴家那样的身份,能站在他们身边的自然也不会是差劲的,所以她的目光所到之处死死盯着的都是裴子谡和裴子邈。 三杯两盏的酒下肚后,裴子谡感觉到了来自外头的注目。 于是人虽然还是看着花厅里头的众人在说话,但余光却飘向了那片嶙峋山石处,阳光照射下,那姜时月发簪上的宝石有了点点闪耀,裴子谡顿时就明白了躲在那背后之人是谁! 凑近到姜时愿的耳旁就低声说了句。 “你那四妹藏在外头看里面呢,要处理了吗?” “四妹?” 她脸上才受了伤,此刻不是应该好好在厢房里头歇息吗?跑到这儿偷看算怎么回事? 眼眸低垂,心中不免叹息一声。 虽然她也觉得四妹这举动着实难堪了些,但今日这场合若是再生事端只怕要惹得西京城内众人纷纷奚落姜家了,所以也不欲再多说什么,看着裴子谡就回了一句。 “表兄能否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送四妹回厢房歇息呢?” 裴子谡看了姜时愿一眼,心知她不想让人再诟病姜家,便点头应了下来,随后起身出去了一趟,没过多会儿人就折返回来,对着姜时愿轻轻点点头,此事也就算了了。 可怜那姜时月人都还没瞧出个什么四五六来,就一阵晕眩昏迷不醒,被人给送回来刚刚来的厢房,顺便在外头还上了锁,因此在席面结束之前,她就是想,也没法子再作妖了。 花厅中,宴会继续。 姜老夫人出现后,便一点也不客气的就往王老夫人身边坐去,她自然能感受得到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可为着姜家的脸面她还能撑下去的。 项老夫人大致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今日乃是生辰宴,也不好真叫外头瞧了笑话,于是还算客气的与那姜老夫人便交谈起来。 虽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项老夫人的涵养很好,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能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还给出些回应,这样的态度叫姜老夫人对她可是有了不少好印象。 自觉熟络后,借着几分醉意就什么话都敢对外讲了。 “如今阿念和槿儿都有了好归宿,可她们的哥哥却还没个贴心人照顾着,我那大孙儿可是上进好学之人,眼看着就要入闱,日后前程定然大好,就是不知项老夫人家中可还有孙女啊?我瞧着倒是可以让孩子们多相看相看才是。” 她这话说的十分冒昧。 在场坐着的那几位老夫人个个眼含惊讶的看了过去,觉得这姜老夫人还真是口气不小,张口闭口的这都要上赶着给自家孙儿和项家姑娘做媒了? 项老夫人脸上虽还挂着笑,但眼神中却没有刚刚的那份热忱,正想说上一句是不是喝醉了的话,给双方都有个台阶下,却不曾想,那忍了许久的王老夫人不乐意了,于是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径直就回怼说道。 “项老太公乃是当朝的尚书令,且项家世代清流,家中男丁女子皆是德才兼备之人,上门提亲之人说上一句踩破门槛也不为过,宿儿能得项家嫁女,都还是中了进士,得了官名我才刚舔着老脸上门的,诲儿如今尚且在书院进学,你就敢这样的话?也不怕叫外人笑姜家心大?” 姜老夫人被自己的亲家一顿回怼,顿时脸色就难看起来,可她也知道姜家论品级论能力都无法和项家相提并论。 但既然连裴家的亲事都能登门,这项家总不能比裴家还厉害些吧,于是借酒壮着胆子的就了一句。 “亲家母,我又不是要找你文渊侯府结亲,你在这里不满个什么劲,再说了项老夫人都没回绝我,你激动什么?别忘了,诲儿也是你的亲外孙!” 王老夫人气结,啪的一声就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这门亲事她早就不想要了,什么狗屁亲家,也不分场合就如此开口,是要叫所有人都来看笑话不成? 尤其是这桌上还坐着御史台大夫耿家的夫人。 这耿家的二姑娘正是妙龄之际,还有半年就要及笄,王老夫人见过几次,都觉得是个模样好,性子温和又拿得定主意之人,本想着等外孙有了功名后,自己亲自登门去说一说的。 耿家虽然没有项家势大,但家中也不弱。 若是两个孩子真的能相看上,也是自家外孙高攀了的亲事,却没想到如此谋划竟然坏在了姜老夫人这张嘴上。 眼看着那御史台耿夫人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后,王老夫人的火气愈发上了头,作势就要让人将姜老夫人扶下去。 第2章 世子妃过往遭为难 “王家表嫂好大的气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姐姐心眼小不满我与世子恩爱,这才让你冲锋陷阵的好一通骂呢。” 她的话,说的理直气壮,惹得项氏讥讽立显,却也逗笑了姜时愿。 原本姜时愿也不想与她计较这些,可如今她都找上门来了,自也是不能退的,于是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而后便坐定在了刚刚的那躺椅之上,脸上挂着两分无辜的便开口说了一句。 “世子妃多虑了,我们来这儿乃是应了清欢公主之邀约,眼下她去更衣了稍后就来,若是世子妃喜欢,不若便留下一道吃盏茶吧,说起来你们二人的关系才该是更亲近些呢。” 今日的姜时愿,特意在眉间以金箔添了朵牡丹样式的花钿,不大,却衬托得她原本就极好的面容更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可若是细看,就能瞧出她脸上宛若盖了一层白霜,没什么血色,若非那花钿添了几分精气神,只怕她看上去更是素净的厉害。 大绥朝的第一美人却是个打从娘胎就带了弱症之人,这些年,要不是以凝香丸养着,只怕姜时愿早就随病逝的母亲而去了。 她如今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姜时槿有入骨三分的冷。 那年她们刚从徐州来了西京城,好不容易得了个赏花宴的帖子,自然是要仔细打扮一番隆重出席的。 彼时的姜时槿不过是个区区五品小官之侄女,哪能比得上大姐姐姜时愿那文渊侯府外长孙女的名声,于是在被人误会自己是姜时愿时,姜时槿便没张口解释,心安理得的应了下来。 有了这名头,席面上那些贵女们自然相谈甚欢。 谁知说得正开心时就被清欢公主给砸了场子,当年她奚落自己的表情和言语皆历历在目,姜时槿丢了颜面不说,自此后那样的席面与她就再无瓜葛了。 所以,如今听到清欢公主四个字时,姜时槿就害怕,可目光扫过姜时愿那处变不惊的表情后,她兀自镇定的就回问了一句。 “大姐姐果然好派头,如今连清欢公主攒的局也能做主了,我若是当真留下,大姐姐不怕清欢公主怪罪吗?” 姜时愿知道她与清欢公主的那点小过节,因此也瞧出来她如今不过是强装淡定,继而笑了笑,手里的团扇也没停下来。 “怪罪不至于,说到底世子妃如今也是皇家宗亲了,日后少不了场合要见面的,清欢公主一向大度,必不会为过去之事再多计较的,不知世子妃以为如何?” 姜时槿默了默,咬牙看着面前笑容和煦的姜时愿,心中明知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可此刻却不能拿她如何! 旁边的项氏更是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仿佛自己稍有异动,她便要扑上前来,一时间姜时槿进退两难。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灵芝,瞧出来了自家主子的为难,立刻上前出声就解围说道。 “大姑娘见谅,世子妃出来透气的时候世子特意交代过,说要快些回去呢,怕待会儿离场时人多冲散了,不好一道回府的。” 丫鬟灵芝的出声让姜时槿不由的背又挺直了些,挂上往日那温润的笑容,眼神中闪过些满意,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清风明月般淡定的姜时愿,而后便做戏的说道。 “世子也真是的,我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还找不到回去的路吗?” “世子妃多虑了,世子也是怕您出门在外身边没个人看顾着不方便罢了,他特意叮嘱过奴婢,事事都要将世子妃放在前头才行。” 一番话,说的正中姜时槿的下怀,眉眼间皆是压不住的喜悦,随后便有些歉意的说道。 “既如此,那妹妹还是不打扰公主与姐姐,王家表嫂的雅兴了,先告辞,等改日再请姐姐和表嫂过府小聚吧。” 说罢,还不等姜时愿回答人就转身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算镇定,可一等下了二楼,脚步就匆匆了不少,似乎生怕撞见更衣而归的清欢公主,那她岂不是又上赶着要被再奚落一回。 见她这般落荒而逃,表嫂项氏忍不住的蔑然一笑。 “外强中干的货色,也真不知道那淳王世子眼睛都长在何处?竟为了这么个人,舍了你,简直是笑话。” 姜时愿浑不在意,前世会与那世子缔结良缘也是在上元灯会一见倾心的缘故,彼时的自己还以为这位是可托付的良人呢,却不曾想,终究是也是个瞧中她美色和家世的浪子罢了,所以这一世,姜时愿避了好几次,从未与那世子正面碰见过,自然就谈不上什么舍不舍的。 用个贴心温顺的貌美女子换下了病弱的自己,指不定那世子暗地里如何高兴呢,想及此处,她便上前安慰道。 “表嫂若是再气下去,就跟那肺鱼没什么两样了。” 说着还故意鼓起两颊,那模样可不就跟肺鱼受惊鼓胀起来一个模样吗,逗得表嫂项氏一声就笑了出来,这一笑,便是再大的气恼也跟着消了三分。 “你倒是个宽心思的,不过这样也好,为那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姜时愿颇为认可的点点头,随后拿了盏清茶,送到表嫂项氏面前,还未开口说上一句请喝茶呢,紧接着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山呼海啸的庆贺声。 二人走到窗边一看,果然是表哥们所在的龙舟夺魁了。 表嫂项氏眼中露出些意料之中的欣喜,看了一眼姜时愿后便开口说了一句。 “这几个小子倒是给文渊侯府长脸了,听说今年夺魁的队伍人人可得陛下一个亲允,也不知道他们会提什么?” “趁手的兵器,十足的金银,再不抵便是香车美人,总不过就是这些念头,还能有什么?” 皇帝恩赏,这是天家给的富贵,要的人往往比给的人的还精明些,自然知道什么该开口要,什么不该开口要,因此姜时愿兴致缺缺。 她出门这一趟,有些乏累了。 想着回去后还得吃药提提气,眉宇间便没了刚刚的闲散,而是透着几分淡淡的忧愁,才刚回身,就被表嫂项氏给拉住了,一脸看戏的表情,对着她就说了一句。 “未见得,瞧,裴家表弟上前了。” 第3章 裴家郎御前求药引 顺着表嫂项氏的话,姜时愿又探头出去看了看,她们在的雅间正好侧对着那皇家看台处,所以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裴子谡在众人的簇拥下,跨步昂扬的就走上了那看台。 姜时愿离他甚远,看不清楚具体的眉眼,可他身上自带着骄阳似火照苍穹的灼热之感,倒是与姜时愿记忆中的那位少年将军对上了。 裴家权势滔天,这位裴小将军也是天资傲人。 十五岁便七战七胜,力挫南边叛军,收复了包括繁城在内的九座城池,因此别说是在汉州,便是在整个大绥朝中,那都是盛名颇丰的。 人人都道他乃是大绥朝又一位冉冉升起的将星,却无人知道他竟会短命不得善终,死在未满二十的那个夏日里头。 姜时愿至今都还记得大绥皇室身着素衣,文武百官皆守孝三日的场面,百姓们人人哀戚,皆为悼念这位天妒英才的裴小将军,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心里头的叹息还未来得及感慨,便见他已经单膝跪在皇帝面前,而后朗声就说了一句。 “陛下隆恩,臣斗胆想跟您要四味无根之水。” 他这一开口,在场之人皆错愕不已,这样好的机会,便是求大好仕途,求美满姻缘皆有可能被应允的,怎么偏偏要起了这劳什子的无根之水。 “无根之水?什么东西?” 表嫂项氏也一脸奇怪的,倒是旁边的姜时愿淡淡的提了一句。 “雨,露,霜,雪。” “裴家表弟要这东西何用?” “大约是要用做药引吧。” 姜时愿病了多年,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致命的大病,可就是不见好,能得延命至今,皆因为服用着凝香丸的缘故。 那凝香丸的药引子里头,便有这四味无根之水。 收集起来说难也不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总归都是要年复一年,细致再细致才能保留得下来,因此她也在想,莫不是这位裴小将军的身边,也有人病了? 看台上,老皇帝一脸疲惫。 他身体原就不甚舒服,今日来都算是强撑着了,刚刚瞧得激动尚不觉得,但此刻歇下来了,人就有些脱力了。 看着面前的裴子谡,顿觉自己老了。 心中不免想起前些日子的裴家军又得胜而归的奏报,他还以为这裴子谡怕是要开口替裴家求些富贵呢,却没想到竟是无根之水,心里头绷着的弦略松了松,继而淡笑着就开口就朝着旁边伺候的公公问了一句。 “无根之水?得忠,御药房可有备着?” 那公公两鬓皆有霜色,但面上却多光滑,一身墨绿绸服熨贴的穿在身上,脚蹬厚底黑靴,尖细着嗓子很快就上前躬腰回答道。 “启禀皇上,有是有,不过日前清欢公主拿了些去,因此余下的量不多了。” “哦?清欢拿走了些,那丫头又要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吗?” “这个奴才就不大清楚了。” 提起这清欢公主,她正是老皇帝最小的女儿。 老来得女自然疼爱,且她出生的那一年,大绥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北边众族皆臣服,人人皆道她乃天降福星,因此她就成了王朝中最得宠的公主,百姓们私下常有议论,倘若她为男儿身,只怕皇位便要落于她之手了。 “既然有,那便都赐给爱卿吧。” “是,奴才领命。” 见此,裴子谡唇角多了几分坦然的笑,那双宠辱不惊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恭敬,自下而上的看着那老皇帝,如此骁勇善战之人表现出来的绝对臣服,让老皇帝一时间甚为满足。 “好了,下一个。” 龙舟竞渡胜者,不止裴子谡一人,因此接连上前,所求之物与老皇帝心中所想也差不离,因而笑着允准了大部分,还在排队等候中的二表哥王宽与三表哥王宏,看到裴子谡走下去的时候,便笑问了一句。 “我当你那么卖力是想求门姻缘呢,竟是要了些无用的东西,说罢,拿来做甚?” 裴子谡笑看着二人,并未搭话,可他那身材魁梧,俊朗无双的模样可是逗得周遭不少女子皆面有羞涩的偷瞄了过来。 瞧着他眉宇间露出的几分贵气少年感,二表哥王宽不由感慨了一句。 “你小子还是回汉州的好,留在西京城又要祸害不少人,瞧瞧那些贵女们,平日里都是王家哥哥长,王家哥哥短的,如今眼里头除了你,哪儿还能看见其他儿郎啊?” 三表哥王宏拍拍他的肩头,而后爽朗一笑。 “二哥这话好没道理,你自己能耐不行,怎么还怪上子谡表哥了?” “臭小子,去了汉州几年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呢?怎的,不姓王要改姓裴了?” 兄弟二人互相调侃着,却未曾注意到那裴子谡四下看了看,没在人群中瞧见他想找之人后,神色就淡漠了不少。 “晒死了,回去吧。” 这几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毕竟在汉州日日练兵的是他,光着个膀子在阳光下曝晒的也是他,那时候他可是发了狠的,恨不能把练得人蜕皮三层,如今这点日头就喊着“晒死了”,一听就知有猫腻。 可惜王家兄弟二人还没来得及细细往下问,那裴子谡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所到之处,人群中皆有低声惊叹之音,可惜一丝也落不在他耳中。 看台的热闹继续着,雅间中的姜时愿又入口了一颗丹荔。 酸甜的味道化在嘴里,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几分,正准备再拿一颗的时候,却被门口风一般的妇人撞进门时吓了一跳。 “舅母,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其他,正是姜时愿的舅母,如今文渊侯府的当家夫人,同时也是表嫂项氏的正头婆母。 年逾四十,保养的却极好。 身穿对襟绣折枝花插宝瓶的长裙,下摆处乃是素色的薄纱,鞋面上镶着颗明珠,配以繁复的鱼鳞纹,煞是好看。 若是不说年纪,只怕外人还以为她是位三十出头的贵妇人呢,事实上,儿子都有四个,除了最小的那一位,其余三个皆近弱冠之年。 “婆母安好。” 第4章 王夫人嘲讽心机女 表嫂项氏上前一步就规矩行礼,那舅母王夫人虚抬了她一把,而后看向八仙桌上的东西就蹙眉略有责怪的说道。 “阿念的病,最怕热症,你还让她食这丹荔?” “婆母放心,儿媳盯得仔细,看着一大盘,实则就吃了三五个,您看,壳都还在那儿放着呢。” 姜时愿讪笑一声,乖乖的把手中刚拿起来的那丹荔就又放了回去,甜笑的看向舅母一脸无辜,怕她继续怪罪,立刻起身就走了过去,亲昵的挽着王夫人的手臂,开口问道。 “舅母不在看台前瞧热闹,怎么过来了?可是外头太晒,快坐下,阿念给您扇一扇,去去热吧。” 王夫人瞧她这一脸讨好的样子,也就懒得与她再多计较。 就着姜时愿的牵引,便坐在了那圆木椅子上,撇了一眼外头已经有些散场的热闹,一脸痛快的说道。 “你们猜,我过来的路上遇见什么了?” 舅母王夫人这表情,这神情,姜时愿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在淳王妃知道姜家李代桃僵后上门发怒时的饭后闲谈,所以这一次想也不例外。 “莫不是我那二妹妹又倒霉了?” “我们家阿念就是聪明。” 一阵无脑夸后,紧接着就把刚刚的所见皆说了出来。 “今日竞舟,小二他们船上有位姓赵的公子,正是奉常家的三郎,他出门的时候是带着家中妹妹们来的,赵家那两位小姐可听说过,风情万种着呢,听说今日见着淳王世子就有些挪不动道了,被人一挤差点掉进了曲阳池,世子爷英雄救美,那赵家双姝如今皆在他怀中哭得伤心着呢。” “你们是没瞧见,姜时槿那丫头的脸色有多难看,既要遮掩着夫君的移情别恋,还要装得一副大度容人的姿态,日子过成她那样,也当真是叫西京城内的众人笑话。” 王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幸灾乐祸的厉害,面前要是放几块夏瓜那就叫个应景了。 姜时愿将茶递了过去,略有无奈的说了一句。 “舅母说了这么多,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王夫人接过去便猛灌了一口,豪爽之姿不减当年。 她本就是武将人家出身,这么多年来,公婆疼着,夫婿宠着,四个儿子也都前程似锦的无需她怎么操心着,唯一遗憾的便是没能有个女儿。 姜时愿丧母后,王老夫人亲自南下去徐州将她接来了西京城,看到那才六岁且粉雕玉琢中却透着些孱弱的侄女,自然是巴不得当作心肝宝贝儿肉来疼。 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日日看得跟眼珠似的。 可就是这样在他们文渊侯府娇宠着养大的孩子,竟然被自己的嫡亲祖母和二婶给算计了,叫个惯会在人前做样子的姜府二姑娘给顶了亲事,为此她气恼了好些日子。 上门骂的骂,外头传的传,就是要叫西京城内的人家都知道这姜时槿是如何抢了姐姐姻缘的,所以今日见了这些,不痛快的说一说,她如何能成! 姜时愿和表嫂项氏对看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二人皆知道这便是王夫人的脾气,快言快语,喜欢一人巴不得掏心窝的宠着,讨厌一人恨不能在她落难时上前踩两脚那才痛快呢。 拉过姜时愿来坐到面前,王夫人左手抚上她的额发,还没等姜时愿开口说话呢,就从刚刚的幸灾乐祸中换了副面孔,心疼得说道。 “西京城中的好儿郎一抓一大把,从前是舅母瞎了眼,竟给你挑了那么个不成器的夫家,日后啊,定要擦亮了眼睛,给你再好好的选门亲事,才对得起你母亲啊。” 王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姜时愿的母亲尚在闺中。 一个爽朗大方,一个皎洁谦和,自然是对脾气的,因而王氏远嫁徐州的时候,哭得最伤心的莫过于王老夫人和她这位嫂嫂,待接回了姜时愿后,便将无女儿疼爱与对小姑子的思念,一股脑的加在了眼前这侄女身上。 养了近十年,自然是疼到骨子里头的。 姜时愿也知道舅母对她的这份心,因此好脾气的拉了她的手就如哄孩子一般的说道。 “行,舅母好好选,你挑中的人家必定是最好的,我一定欢欢喜喜的嫁过去就是!” “成,你安心等着就是。” 闻言,那舅母王夫人可是兴致高昂的很了,见此姜时愿与表嫂项氏对看一眼,二人皆压了压嘴角的上扬。 半个时辰后,外头的热闹散得差不多了。 老皇帝一打道回府,余下众人自然爹找爹,娘找娘,儿郎找女娘,自顾自的也跟着离开了,姜时愿目送着舅母和表嫂上了文渊侯府的车马驾后,自己也跟着进了眼前姜家的马车。 年前,姜时愿的父亲姜怀山因吏部考绩得了优,所以晋到了四品的宗正,管的乃是宗室亦或者外戚的事务,官没有多大,但权职还算分明。 因而姜家众人也跟着上了个台阶,来往之人也添了不少客气。 哥哥尚在书院进学未归,等的便是明年的春闱,因此姜时愿想着过两日得去广华寺替哥哥祈福才行,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着,刚巧就与淳王府的马车擦肩而过。 风吹帘起的同时,姜时愿与姜时槿姐妹二人看了个正巧。 姜时槿眼圈红了一片,此刻看向姜时愿的时候,眼神中透着些不甘示弱和愤怒。 今日清欢公主压根就没来凑热闹,自己竟被姜时愿给骗了! 还有赵家的那姐妹二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婆母这些日子本就盘算着要给世子找侧妃,如今看来赵家的人怕是闻着味儿来的,想到这些,姜时槿手中的帕子就搅得乱七八糟,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坐在她旁边的正是淳王世子。 只见他玉冠束发,眉目星朗,丝锦长袍衬得他玉树临风,腰间坠着的团纹玉佩华光流萤,定定的坐在车架中沉稳而淡然,面上毫无倨傲,仍旧挂着淡淡的笑,一如春日暖阳。 “夫人,看什么呢,这般入神?” 淳王世子侧眼瞧了过来,正好就撞见了姜时愿放下那布帘。 仅仅是一瞥,却被对面之人的美貌惊得有些讶然,急忙伸手去掀开那帘子,却见马车已经越走越远,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人是谁?怎么本世子以前从未见过?” 第5章 世子妃盘算眼前路 姜时槿心头一惊,暗道一声不好。 若不是因为大姐姐病弱不肯轻易出门,自己何尝能顶了她的名声与世子有这段情缘? 姜时槿一向明白,论家世她不如大姐姐,论美貌亦如此,所以在自己站稳脚跟之前,她是决计不会让世子见到大姐姐的,以免心生后悔继而对她生了怨怼,于是就遮掩着,还佯装看了看外头,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世子怕是瞧错眼吧,哪儿来的什么人?” 淳王世子掀帘朝外头细看过去,路上除了行人匆匆,还真是没什么人,一时间凝眉轻蹙,也有些不大确定了。 这西京城中的世家女子,他基本上都见过,可对刚刚的那一位却毫无印象,或许真是他瞧错了也不一定,眉头放缓,嘴边荡起一丝笑,想到今日投怀送抱的那赵家二女,不免有些心猿意动。 姜时槿冷眼瞧着自家夫君那动心的样子,心里头比吃了黄连还苦些。 她会铤而走险的顶了大姐姐去私会这淳王世子,原就是不想再过那无趣寡淡的日子了。 上辈子的她在大伯父的安排下,嫁了个唯唯诺诺的书生,生了几个资质平庸的孩子,娘家虽有帮扶,但也只是银钱上,到最后夫君也没爬到多高的位子。 能得几分旁人的优待,完全是因为长姐嫁入了淳王府。 她倒是高门大户里头尊贵的世子夫人,可怜自己上门访亲都要被门口的小厮调侃两句,这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一觉醒来,既回到了未出嫁的时候,那她这一世就得风风光光的活。 淳王府那样的富贵人家,该她去享。 世子爷那般的清贵俊朗,也该她去嫁。 最要紧的是,她能生! 上辈子的她可是生了三男两女,如今若是能在侧妃们还未入门就抢先怀上,何尝不愁好日子在后头。 想到这些,便觉得眼前这些所谓的抢长姐姻缘,被婆母刁难的流言蜚语全都不是事儿了,所以一心人指望不上,那她这世子妃的位子无论如何都得坐稳了。 慢慢铺平了手中的丝帕,捻起一角压了压眼角的粉,似乎这日子也没那么难捱了。 进了五月,这西京城的天就开始一路向热。 滚浪似的天气,连风都不曾见一丝,要不是屋子里头放着寒冰,只怕姜时愿又要发病了。 每次热症一上来,她就容易犯心悸咳嗽的老毛病,因此她周身所用之物,大多都是凉玉所造。 尤其是夏日炎炎的时候,床上铺的是冰丝被,手里握得是寒凉玉,平素女子最怕的就是这凉体之症,她倒是没这烦恼,尤其是每次月事来的时候她都浑然不知,若不是裤裙脏了,只怕还在贪凉吃冰呢。 丫鬟流华刚进门的时候,就见姜时愿斜倚在临窗边的坐炕之上,腰上枕着一个冰丝靠枕,身着浣月纱制成了抹胸长裙,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花开牡丹,十分惹眼。 “姑娘,香瓜送来了。” “嗯,放着吧。” “是。” 姜时愿体热,因此燥火的瓜果不能随意乱吃,但她这院子里头却总是供应不断,无非就是她闻不得香片,只能以瓜果蔬香做些点缀罢了。 流华将那盘摆放好的香瓜放在了缠枝花纹样的紫檀木小几,而后顺手就将桌上的话本子给整理齐,紧接着便从柜子里头拿出一个不大的白瓷瓶,轻抖了一颗红色丸药出来后递了过去。 这便是姜时愿每隔三日就要服上一颗的凝香丸。 就着黄柏煎好的水,将那丸药化了进去,眼瞅着很快就融在里头,姜时愿便一饮而尽,味道略有些苦,但这么多年都从未断药的服用着,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流华递了帕子过去,姜时愿略擦了擦嘴角。 “父亲回来了吗?” “二门上的小厮还未曾露面,八成是主君未归呢,姑娘莫着急,反正侯府的家宴是定在下午,还有三两个时辰呢。” 此前表嫂项氏就与她提起过,家里头要办家宴为裴家表兄接风的,这不,昨日就派人送来了消息。 姜时愿想早些过去陪陪外祖母,因而略有些着急。 正想着呢,就见外头掀帘进来了个丫头,圆脸杏眼,可爱的就跟个包子似的,丫鬟绿萝快步走到姜时愿面前便兴奋的说了一句。 “姑娘,主君过来了。” 她早就跟二门上的小厮提前打过招呼,因此父亲一回家,便引他到自己的院中,起身穿鞋,刚准备去门口迎一迎的,结果就见姜怀山跨步而来,面有急色。 他如今也是年过四旬之人,明明日日都在官场上与人打交道,却没有丝毫谄媚权贵之色,反而随着年岁的增长平添了几分文人的傲骨,此刻身着石青色圆领长袍,领口处因为急匆匆的赶过来,略被汗水有些浸湿了。 一见到姜时愿,那姜怀山的眉头就蹙成了个川字,走上去立刻嘘寒问暖的就说道。 “二门上的人说你有急事寻为父,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为父着人拿了拜帖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他这着急的口吻,让姜时愿心中倍感温暖。 离家十载,她想过或许爹爹对她没那么熟稔了,因此刚归家的时候处处都讲规矩,连带着说话也滴水不漏,如同住在旁人家里似的,可也就一瞬间的事,她看着父亲两鬓的几丝白发和眼圈发红的样子就明白了什么叫血浓于水。 父女亲情终归是不会被岁月消融的,反而还因距离而产生的愧疚和思念愈发加深了,于是姜时愿上前行礼就巧笑嫣然的说了一句。 “女儿无事,让人在二门等着爹爹,是想着今日要去侯府用膳的,女儿有些想外祖母了,可又觉得独自过去爹爹怕会担心,所以才说等着您回来,即刻过去呢。” 姜怀山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别的似乎都还好,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而后宠溺又无奈说了一句。 “行,等我回去换身衣裳,咱们就出发。” “爹爹说了算。” 第6章 杨姨娘为女多担忧 从听时轩离开后,姜怀山就回了自己在的怀心院。 此处乃是姜府正中的院子,地势开阔,门前靠墙的地方种了一片竹林,每每清风徐来的时候,那竹香就能顺着风钻到鼻子里,让人心旷神怡的厉害。 姜怀山刚进院子门,就见姨娘杨氏等在那儿呢,手里还提了个食盒,整个人温婉娟秀,透着南边女子的柔情。 “奴婢见过主君。” “等很久了吗?” “没多会儿,三姑娘这两日嚷着要吃冰酥酪,所以奴婢就做了些,想着主君也爱吃甜口的东西,就送一碗过来给您尝尝。” 一边说话,二人打帘就进了屋子,里头放了冰,可比外面凉快多了。 杨姨娘将食盒放在八仙桌上,立刻就上前去替姜怀山更衣,换上一身清爽些的薄衫袍后,他才落座下来,拿出那碗冰酥酪尝了几口。 “你的东西向来味道好,不过夏日贪凉是会坏肚子的,日后还是少给纾儿做吧,多保养着身体日后也少吃苦些。” “是,奴婢知道了。” 姜怀山口中的纾儿,自然就是杨姨娘生养的姜府三姑娘,姜时纾。 府里有个病弱的大姐姐,出头的二姐姐,她这顺位的三姑娘就愈发不起眼了,姜时愿母亲王氏在世时,倒是时常带着她们姐妹出席各种场合,从不以嫡庶论贵贱,因而杨姨娘打从心底里头感激大夫人。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大夫人就去了。 后院归老夫人管,她又因听了二夫人张氏的撺掇,所以时常瞧不上她们这些姨娘以及她们所出的子女,别说是着人到府中相看了,便是日常的席面也未曾想过要带她们去露露脸,因此杨姨娘便着急了起来。 眼看着女儿年纪一年大似一年,明年的这时节便要及笄了,可家里头连个问亲的人都没有,她做娘的如何能不担忧? 手中的帕子搅了搅,可还是没能张口说出一句完整话来,姜怀山在朝为官几十年,也算是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在身,见面前之人欲言又止的,约莫着就猜出来些她的心思了。 “怎么,可是纾儿有事?” 杨姨娘苦笑一声,放下心中的那点介怀后,颇有些委屈的就说道。 “府里头二姑娘上月已经嫁了,奴婢就生得三姑娘这么一个孩子,也是盼着她能觅得良人的,不求对方如何大富大贵,只要家世清白,人也体贴上进就好,但奴婢去见过老太太几次,皆被打发了回来,院里也没个能理事的主母,此事一直拖着没个定论,所以奴婢也是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去求告了,这才来求主君能够垂怜,三姑娘明年可就及笄了,她出身原就低了些,若是年纪再拖大了,只怕好人家会瞧不上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泪一直隐忍不发,姜怀山看在眼里,心中也多了几分愧疚,叹息一声便说道。 “怪我日日在外头忙公务,都忘了纾儿也到年纪要议亲了。” 他并非好色之人,此生唯一妻一妾。 自夫人过世后,他也就歇了再娶的心思,房内有个体贴入微的杨姨娘伺候着,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来,倘若不是她今日来哭求这一番,自己还真没想起这些事情来。 于是,伸手拉了她一把,让其坐到面前来,杨姨娘觉得于规矩不合想要拒绝,可却挣不脱主君的手,只好半坐在那圆凳之上,略有不安。 “今日我要带阿念去侯府看望岳母大人,纾儿若是无事,就让她一并去吧,自阿念回来后,她们姐妹二人还没怎么相处过呢,说起来也该互相照应些的。” “哪里哪里,三姑娘什么都不会,要照应也是大姑娘心善多顾及她这妹妹些罢了。” 杨氏从不逾矩,良妾出身的她当初若不是因为家道中落,也不会入府为妾,因此十几年如一日的从未在这院子里头耍过什么心思,用过什么手段,这一点姜怀山看得明白。 “等过些日子,上京赶考的学子们就要齐聚西京城了,我寻人好好的访一访,挑几个家世清白,人也和善的相看相看,若是个有能耐的,往后纾儿的日子也能过得松快些。” 听到这里,杨姨娘恨不能给主君姜怀山磕几个,满含热泪的就感激说道。 “多谢主君,奴婢不求对方家世如何厚实,只要别让三姑娘吃苦头就成。” 她的要求从来不高,姜怀山也明白,因此扶她起来后,便嘱咐了一句。 “先回去告诉纾儿吧,今日乃是侯府家宴耽误不得。” “是是,奴婢这就去。” 杨姨娘走的时候,高兴的连食盒都忘拿了,快着步子的就跑到三姑娘的云纾阁里头将这好消息告诉之,而后手脚利落的给女儿收拾打扮了一番,便带着她去了听时轩。 正屋里头,姜时愿听说三妹妹过来了,略有些错愕,可日头这么大,让她们在外面候着也不是回事儿,所以便张口对丫鬟流华吩咐了一句。 “请三妹妹和杨姨娘进来说话。” “是,姑娘。” 杨姨娘略有些紧张,她自大姑娘回府的那一日拜见过一回后便再没靠近过,怕外头人说她攀附嫡女,如今带了女儿上门,总觉得有些不妥,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舍了那最不值钱的面子和尊严,还望这大姑娘人能如同从前的大夫人般心善些,对三姑娘也庇佑一二才是。 进了门,杨姨娘与三姑娘姜时纾就上前请安说道。 “奴婢见过大姑娘。” “妹妹见过大姐姐。” 母女二人都是最温和不过的性子,这让姜时愿想起了一些从前事,那时候她病弱又不善女红,因此嫁衣还是杨姨娘和三妹妹一并帮着绣的。 针脚细密,用色考究。 事后多年都还有人说她当年的嫁衣巧夺天工,她也存了心思想感激一二,却听说三妹妹远嫁望州,杨姨娘也跟着病逝了,这才歇了心思。 如今见她们二人齐齐出现,这才又勾起了她的回忆。 嘴角含了笑,起身就去扶了二人一把,让流华和绿萝给她们二人搬了凳子过来,便轻快着声音的问了一句。 “姨娘和三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奴婢……奴婢听说主君要带大姑娘出门,所以央求了主君能带着三姑娘也去外头见见世面,这孩子自大夫人去世后,便没怎么出过门了,一直关在屋子里头养的都有些怕生人了。” 第7章 姜时愿体恤家中人 杨姨娘的话刚说完,姜时愿便明白了。 要在姜家的后宅里头讨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祖母刻薄寡恩,二婶见利忘义,从前母亲在的时候还可约束一二,但现在可是她们二人掌权,厚待就别想了,恐怕连基本的用度都未免能给足。 别的不说,只瞧杨姨娘与三妹姜时纾的衣着打扮皆是前些年的样式,姜时愿就知道二人登门所求为何了,恬淡一笑继而说道。 “是我疏忽大意了,回来这些日子一直身体也不大舒服,想着怕过了病气给大家就没有找你们来说话,今日的确要出门,去的是外祖家,本就是家宴,三妹妹若是跟着去倒也无妨。” 她真诚的语气让杨姨娘立刻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多谢大姑娘体恤。” 说起来今日便是被拒了,她也挑不出大姑娘的一点错来。 可姜时愿如今这谦和的样子,让杨姨娘不禁想起了从前大夫人还在的时候,那时她们吃穿用度上从未被克扣过,也不曾因着要出门这般的为难。 杨姨娘不是嘴甜之人,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恭维之话,反而是姜时愿对着略有不安的姜时纾暖风和煦的笑了笑,随后便让绿萝送来了一碟子玉都糕,让二人尝尝。 “我身子不好,所以平日里不爱吃糕饼什么的,不过这玉都糕却不同,软软糯糯的,倒是好下口的很,三妹妹尝尝看吧,我记得你爱吃甜的,这东西想必会合你胃口的。” “大姐姐,还记得我喜欢吃甜的?” “我离家的时候也有六岁大,该是记事的时候了,我还记得母亲在的时候,你也时常到她屋里来找我玩的,姐妹情分难得,既然我回来了,那咱们之间就不该生分的,日后你若无事时常过来坐坐便是。” 姜时纾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府中不起眼的庶女罢了,自是不配到人前来凑的,所以一门心思的就是躲在屋子里头,以刺绣打发时间罢了,却没想到,眼前这如月下仙子般的长姐竟还记得这些从前事。 一时间,心里头纷扰不断。 最后噙着泪的拿起了一块玉都糕轻咬了一小口,果然软糯中带着几分清甜,是她爱吃的味道,而后仰头起来对着姜时愿笑了笑,那张小脸上褪了不少紧张,多了些感动。 正吃着呢,就见姜怀山进了门。 换了衣裳以后的他,更添几分儒雅风流之态,他一进来,众人起身就行礼说道。 “见过爹爹。” “见过主君。” “都准备好了吗?好了咱们就出发,免得让岳母她们久等。” 姜时愿看了三妹妹姜时纾一眼,见她拍了拍嘴角的一点糕饼残渣而后点点头的样子就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 “女儿都准备妥当了,即刻就能走。” 见此,姜怀山简单言语了两句,便带着姐妹二人出了院子。 杨姨娘站在原地,眼神略有不舍的看着,直到三人没了影子,这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离开。 马夫一扬鞭,车子就驶离了姜家所在落英巷。 走的时候日头有些西下了,余晖撒满天空,将整个京都都照得好似镀了层淡淡的金光,看门的小厮见他们离开后,偷摸着就溜进了二夫人张氏在的院子。 “没看错?” “没看错,主君确实带了两位姑娘一同出的门,说是要去文渊侯府吃家宴,门口的小厮说三姑娘还好生打扮了一番,想来过去也是有其他目的吧。” 凑近说话的是位体胖些的妈妈,姓齐,眉眼吊稍着,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而坐在那八仙桌上用着金盏雪燕窝炖盅的便是府里如今最得意的二夫人张氏。 只见她着明红绣团纹花的云织长裙,外罩同色的薄衫,清清瘦瘦的,看上去略有几分刁难相,尤其是那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一看就知道她对三姑娘能去文渊侯府一事颇有不满。 “槿儿出嫁还不足一月,怎么,隔壁院的杨姨娘就眼红了?也想送自家姑娘进侯府不成?” “哪能啊,咱们二姑娘嫁世子那是月老亲连的红线,天赐的良缘,这三姑娘怎可相提并论?再说了就她那般模样和才情也想入侯府,不是痴人说梦吗?二夫人瞧好吧,便是入了侯府也同她娘一样,不过是做妾的命罢了。” 齐妈妈的一番话,说得二夫人张氏心里头畅快多了,勺子碰碗,大口大口的把那燕窝送进嘴中后,就眼露算计的说了一句。 “好几日没去老太太跟前伺候了,收拾一下,拿上槿儿上回让人送来的鹿茸膏过去看看吧。” 齐妈妈立刻反应过来,笑着应了。 她们主仆二人这一肚子的坏水且等着往外倒呢,御街上略有些急驰的马车中,许久未曾出过门的姜时纾则忍不住的往外头探着看。 文渊侯府位于西京城偏东北角的方向,从姜家过去要横穿过三条主街,其中就包括了自南向北一路直上的丹阳道。 丹阳道,乃是御街。 若是皇家有仪仗出巡之时,自然是封街封道,万民跪拜于两侧,不得上窥天恩的,可今日却是寻常日子,因而路上行人众多,许多人沿着御街两侧,看尽西京城内繁华。 街上到处都在叫卖吆喝着,因着快到饭点时候,所以香味溢满了整条御街,有些在铺子里头,有些则是靠在御河边上简单的支个摊子就卖起糖水馄饨来。 如此热闹,姜时纾从未见过。 自然是好奇的。 “说起来,女儿虽然在西京城待了十年,可这城内好些地方也没去过,改日若是爹爹休沐了,带我们在城中转转可好啊?” 姜怀山坐在马车中闭眼歇息之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睁眼一瞧,正是女儿姜时愿。 话虽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但那意思姜怀山瞧得明白,是为着旁边妹妹说的,伸手摸了摸下巴颏儿上垂顺的那山羊胡子,便应了一句。 “五月乃是恶月,天地交泰的日子不好出门闲逛,待到七月初吧,听闻揽月楼要办场乞巧盛会,到时候为父带你们姐妹出来逛逛,也凑凑这热闹。” 听到这话,那姜时纾眼中多了不少期待。 第8章 家宴前侯府众生相 她在徐州的时候就没怎么出过门,来了西京城更是如此,所以什么揽月楼,什么乞巧盛会听都没听过,若不是今日大姐姐提了一句,只怕爹爹也不会想到这些。 因而感激的看了姜时愿一眼,而后恭敬的对着姜怀山说道。 “女儿听爹爹和大姐姐的。” 她素来乖巧,从未让姜怀山烦心过,看到她这一脸温顺谦卑的样子,姜怀山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就体贴的回了句。 “后院乃是老夫人做主,许多事为父也知你与你姨娘受委屈了,明日为父让人去成衣铺子给你挑几套好看的衣裙,夏日到了,宴会也多,姑娘家少了这些可不行。” “爹爹送衣裳,那女儿便送盒首饰过去吧,我这样的懒性子平日里最怕戴那些东西了,留在女儿屋子中也是埋没,反倒是三妹妹可别嫌弃才好。” 姜时纾一听这话,连忙就摇手起来,眼神中也带着些局促不安,立刻就回话说道。 “爹爹与大姐姐的心意,我怎敢嫌弃?只是我一个门都不怎么出的小丫头,穿戴着这些东西总归是招摇了些,所以还是算了吧,眼下的衣裳首饰就很好了。” 姜时纾是个知足的性子,这一点与杨姨娘一样。 可姜时愿却不希望她在大好年华里头永远这般素净,尤其是看多了舅母和表嫂后,她心底觉着女子就该如此,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在夫家都该被娇宠着,仔细呵护着才是。 因而,起了些心疼的念头,看向姜时纾的眼神里头也多了些安慰。 “一家人不说这些虚话,三妹妹只管收下便是,花一般的年纪自然是该好好打扮打扮的。” 姜时纾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 她与大姐姐见过面的次数不多,可她对自己的这份关怀却很难得。 原先在后宅,她曾听祖母和二婶提起过的大姐姐该是个病弱又难靠近的名门贵女,没想到竟这般谦和,自然对姜时愿生了不少亲近的念头。 瞧着她脸上散去了些局促不安后,姜时愿发自内心的为她感到高兴。 父女三人闲话家常着,没多时就到了。 姜时愿一行人刚下了马车,便看见门前已经侯着多时的管家庆伯了,他见着姜家人过来,脸上便挂了笑立刻上前就请安说道。 “老奴见过宗正大人,见过大姑娘。” 随后眼神在姜时纾身上打量一二,便恭敬的问了一句。 “这位是……” “庆伯,这位是家中的三妹妹,今日跟着我们一道过来拜见外祖母的。” “原来如此,老奴见过姜三姑娘。” “见过庆伯。” 姜时纾略有些紧张,立刻就回了个半礼,深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惹得侯府里头的人瞧不上。 相比起她的拘束,姜时愿此刻有种鱼儿入水的欢腾。 看着这熟悉之地,她脸上挂满了明媚的笑意,本就生得好看之人,这一笑更是嫣然无芳。 “外祖母这几日可都好好的?” “都好都好,只是老夫人总记挂着大姑娘,胃口比从前要少了些,但裴家表少爷和三少爷回来后,逗着老夫人顿顿都又能吃下一大碗了。” 一旁的姜时愿听言,便轻笑了一声。 “外祖母还是如从前般孩子性。” “大姑娘说的是,里头请吧,府里头侯爷夫人和少爷们都等候多时了。” “行。” 说罢,三人就在庆伯的引路下,入了文渊侯府的门。 与姜府的素雅布局不同,这文渊侯府扑面而来的便是富贵气势,入眼皆是繁复的亭台楼阁,一步一景,曲水流觞间皆是雕梁画栋的阔气。 文渊侯府祖上乃是管过盐运司的,那可是个肥差。 四十年前,老侯爷又接过了这一任职,孤身前往江南巡视调查,路上多次遇险不说还一颗丹心向皇权,最后帮着国库收回了近八成的利润,立下不小的汗马功劳。 老皇帝自然也是瞧在眼里的,知道他并未假职务之便谋私利,于是就厚赐了不少,再加上侯府此前的积累,倒是十足十的家财万贯了。 几人入了垂花门,只见两边皆是抄手游廊,当中的穿堂放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插屏,绕过那插屏后便是正院。 姜怀山虽是这家的姑爷,但也不好直接去后院,于是就留在了前厅等着妻兄侯爷和侄儿们过来,而姜时愿则带着妹妹姜时纾继续往前走。 前厅往后便是一片穿山游廊的厢房,入眼一看,正经的五间上房恢弘的立在那里,门前还站着不少丫鬟婆子,一见到几人过来,立刻就行礼问安,规矩严谨着呢。 当中,一个有些面善的丫鬟快走了几步就笑迎了过来,落落大方的行礼后便说道。 “刚才老夫人还说呢,怎么大姑娘还不来,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画眉的嘴可真甜,看样子外祖母房里的那些丹蜜怕都是赏了你吧。” 姜时愿调侃了一句,那丫鬟画眉倒是也不恼,连忙打了帘便将她们往里头请,而后回了一句。 “大姑娘到。” 姐妹二人一进门就瞧见了位鬓发如银的老夫人坐在正中听着儿媳孙媳说话呢,一见姜时愿进来,还未等她拜见呢,就先一步快走过来,搂入怀中心肝肉的喊了起来。 “小没良心的,说好了回家几日就要来看看外祖母的,你倒好,去了十天半月的也不见你差人送个信儿回来,你也不怕外祖母想你想的难受?” 王老夫人一身富态,满脸圆润。 端的是鼎盛人家才有的老太太之神韵,眉眼皆慈爱的看着姜时愿,瞧着瞧着竟落了泪,惹得姜时愿立刻拿了帕子就给她擦拭道。 “外祖母宽宽心,孙女这不是来了吗?” 后头的舅母裴氏和表嫂项氏一并走了过来,也连忙安慰着王老夫人就说了句。 “今日是团圆的日子,老太太可别伤心,要是你哭得眼圈红了,只怕外头那几个小子又要闹腾着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逗您开心不是。” 听言,姜时愿长长的扬了一声,眼中含着笑的便问了一句。 “孙女可听庆伯说了,三表哥和裴表兄来了后,祖母高兴的日日都能吃下一大碗饭呢,看来祖母说的想孙女,怕也只是兴头儿上的事儿了吧。” 她这一出声,王老夫人就笑骂了一句。 “那俩皮猴儿一样的性子,日日就在我面前耍宝,不笑都要被逗笑了,笑得累了自然是多吃几口饭的,你今日回来也瞧瞧,看他们这回又要拿些什么好玩的东西出来?” 王老夫人这话一开口,屋子里头的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们一家人说话说得热闹,倒是站在旁边的姜时纾有些站立不安,略显局促。 第9章 外祖母擎天护孙辈 表嫂项氏瞧见了她的局促和紧张,于是亲切的上前拉着就问了一句。 “这位姑娘是谁?我从前怎的没见过。” 王老夫人这才把目光从姜时愿的身上收了回来,侧眼瞧了瞧,略有些熟悉。 “莫不是你家中的三妹妹?” “还是外祖母厉害,一眼便瞧出真章。” 被点了名,那姜时纾自然也是要上前行礼的,她可不是大姐姐,与这一家子乃是骨肉血亲,说破大天去,她也就是跟着来沾光的,所以一点傲色也不敢有。 “姜家时纾见过老太太,见过侯夫人,见过大少夫人。” “既你是阿念的三妹,就不必拘礼这些俗称了,与她一样,唤我们做外祖母,舅母和表嫂便是。” 开口说话的是舅母裴氏,她原先就是个不计较这些虚礼的性子,难得自家外甥女带了个姑娘过来,想必关系也是不错的,因而对她可比对那姜二姑娘多了不少和善与耐心。 “时纾不敢。” 可好好的善意却被人给驳了回来,抬眼看过去,见她仍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舅母裴氏便不再多言语了,说到底她还是喜欢热闹些性子的人,这样一味谦卑的,反而在她这处没讨了什么好。 姜时愿看到舅母唇边的笑淡了下来,心里头就跟一汪水似的透亮着呢,知道三妹妹的脾气与舅母不大对付,可性子这东西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变通的,因此她也就没再多提。 扶着老太太坐下后,便见刚刚与她闲话了两句的丫鬟画眉并鹦哥斟了茶送来,放在姜时愿与姜时纾的旁边。 姜时纾顺着坐在了最末位的紫檀木刻寿桃送喜的圈椅上,背挺得直直的,脑子里头都是出门前姨娘交代过的不可生事,因此小心翼翼的很。 上座。 王老夫人拉着姜时愿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表情中带着几分严肃的担忧便问了一句。 “怎么样?这次回去可还好?” “好,都好,爹爹疼惜女儿,您老也是知道的。” “哼,还疼惜呢,自家姑娘的姻缘被人替了也没见他多说几句重话,要不是你舅母上门去骂了一通,只怕她们还以为你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呢!你放心,若是再敢有下次,外祖母便是撑着这把老骨头也是要去瞧瞧姜家门里头都是些什么破落货色,敢这般欺辱你!” 王老夫人骂得难听,压根就不顾及这门多年的姻亲之缘,姜时愿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若是爹爹姜怀山到了老太太跟前来,只怕还要被骂得更狗血淋头些呢。 见此,姜时愿也是一脸无奈。 但她也明白,外祖母是对自己疼惜到骨子里了才会有这样的话说出口,因而还是劝慰着。 “外祖母就别生气了,上回御医来时就说过的叫您要保养好身子,别整日多思多想的,爹爹有爹爹的无可奈何,祖母一个孝字压身,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了,不过孙女也不想嫁,所以才应了退亲一事,再说了舅母不是也提了吗?要给孙女再找好的,总不会满西京城就淳王府一门亲吧,您拿这些不着调的事情来气自己,这可不划算。” 她的劝慰每一句都入了王老夫人的心尖,连带着一旁也怒气有些上来的舅母裴氏都听得压住了火。 “阿念说的是,这样不堪托付的人家还是别嫁进去的好,老太太宽宽心,儿媳一定好好的寻,这一次便要挑个最好的,如此才能与我们阿念相配!” “行,这次要是挑中了,便把人叫到我跟前来瞧瞧,要做我孙女婿的人必须样样都是拔尖的才行!” “成,儿媳知道了。” 她们婆媳二人的关系向来融洽,因此说话的时候并未有其他人家那般拘礼,反而就跟母女似的,听得姜时纾好生羡慕。 难怪大夫人从前那般和善贤惠,大姐姐又如此耀眼动人,生长在这样的家族里头,当真是好福气啊,联想到自己与姨娘在家中过的日子,不免有些自怜,可她还来不及多想呢,就听外头传了一声。 “老太太,侯爷差人过来说花厅已经备好了饭菜,说是问问您可否移步过去了?” “瞧着天也不早了,饿了吗?外祖母特意让厨娘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这次回来多吃些,我瞧着你小脸似乎瘦了点呢。” 王老夫人心疼的看着眼前这唯一的外孙女。 她嫁给老侯爷多年,只得了两子一女,其中一个还在小时候便早夭了,因此对这一男一女皆是呵护备至,谁知道女儿也没了,当然只能是把万千宠爱转移到了姜时愿的身上。 天冷了送羔毯,天热了送凉玉席子,平素里连重话都不曾对她多说过一句,日日都放在身边娇养着,突然这么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老太太自然是舍不得的。 而姜时愿也是个好脾气的性子,扶了老太太起身后就说了一句。 “成,那孙女待会儿多吃点,也像外祖母一样,吃上一大碗如何?” 三言两语的,姜时愿就把王老夫人给逗笑了,舅母裴氏扶着老太太的另一边,随后便一道出了门。 表嫂项氏走到姜时纾的旁边,温和从容的说了句。 “三姑娘别太拘谨,这侯府里头的长辈们都和善着呢,祖母慈爱,婆母爽利,待会儿你还要见着几个表兄,他们的性子也热闹的很,你瞧了便知道。” “多谢大少夫人提醒,时纾知道了。” 表嫂项氏见她一副严厉规矩的模样,倒是和婆母裴氏的想法不同,见多了高门大户里头那些性子张扬的小姐后,她反而对这种谦卑温顺的姑娘多几分喜欢。 因而才会特意上前去提醒对方一句,随后带着她也朝花厅走去。 侯府气派,从正院屋子行至花厅要绕过那些穿山游廊,来时就顾着紧张了,此刻往下走的时候,那姜时纾才多余看了几眼侯府里头的风光,煞是漂亮。 花厅就落在一片疏林如画的临水之轩上,从厅内往外瞧去,正对着一片红叶翩翩的杉树林,一边走那表嫂项氏还一边与那姜时纾说道。 “现在还不到秋日,所以那杉树林还绿着呢,等到了吃秋蟹的时候,让阿念带你一道过来,咱们一边赏红叶,一边饮蟹酒,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第10章 表兄弟热闹齐登场 “大姐姐可以饮酒?她的病不要紧吗?” “别看她有热症,酒量可比我好,再说了小酌怡情,不打紧。” 姜时纾轻点了点头,她对大姐姐的病症了解甚少,所以这位大少夫人说是什么便就是什么。 漫步间,几人就到了那花厅。 还未进门呢就听到里头传来笑声,外头的婆子扬着嗓子的喊了一句。 “老太太到,夫人到,大少夫人到,大姑娘到,姜三姑娘到。” 话音刚落,就见里头原还凑在一起的众人就散开快步走到门前,姜时愿扶着外祖母进去的时候,恰巧就看见了那背身而立的少年转了过来。 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天然的贵胄之气。 斜眉入鬓,双眸含情,唇边挂着些懒散的笑意,但若是细看,那眼眸中却潋滟着些不怒自威。 且这人的打扮也与其他儿郎不同,原本就身型挺括,今日还穿了件赤金蟒纹箭袖的袍子,显得愈发魁梧高大,脚蹬黑色朝靴,腰间系了根金螭纹样的腰带,衬得他更是细腰宽肩,惹眼的很,那腰带上还缀着块长穗的团玉,鎏金刻着个劲骨方遒的裴字。 他正是姜时愿舅母裴氏娘家的外甥,裴子谡。 也是汉州裴家军中的人人听服的裴小将军。 只见他笔挺的走了过来,看似闲散,可一步步的却自有军中上位者才有的威压,王家兄弟四人也算是西京城里头有名的富贵俊俏郎,可被他这么一衬,反而是显得有些暗淡了。 那比女子还要精致的脸庞,却没有一丝诡谲阴柔的气息,反而如同灼灼昭阳,好似他一出现,令天地万物都跟着有些失色了。 “子谡见过老太太,见过姑母。” 舅母裴氏看着这个外甥,满眼皆是得意。 哥哥嫂嫂都是那般严肃克礼之人,倒是生了个如耀眼之辉的儿子,有他在,连自己亲生的那四个也瞧着普通极了,于是开口就笑着提了一句。 “今儿你可是主角,待会儿多喝几杯才是。” “姑母放心,在喝酒一事上子谡还没得见过旗鼓相当的对手呢!” 他本就是个海量,且在军中喝得都是烈酒,如西京城里头的这些佳酿不过润嗓罢了,丝毫不惧。 如此不自谦,倒是让旁边站着的二表哥王宽和三表哥王宏有些玩味的看了过去,低声对着旁边的丫鬟吩咐了一句,很快那桌上就多了几个芍药大的空碗,静待人领呢。 花厅宽敞,便是十几个人站在里头也不显拥挤。 裴子谡站在那五六个男子中间,本就最耀眼的,姜时愿对着在场之人就行了礼问了安,轮到裴子谡的时候,她倒也不怯,落落大方的就问好说道。 “阿念见过裴表兄。” “表妹有礼了,身子可好些?” “药不曾断过,自然精神也好,谢过裴表兄关怀。” “那就好。” 一旁的姜时纾也跟着问候了裴子谡一句,可他却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今日是为子谡接风,难得妹夫一家也过来,快快落座吧,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就是。” 说这话的便是这文渊侯府的侯爷王进礼,姜时愿的嫡亲舅舅,年纪上还要稍长妹夫几岁,可瞧着却更年轻俊朗些,多年的富贵浸染得他自带一股恬适和松弛之感,锦袍加身添了些华贵飘逸。 大抵是过世的老侯爷生得不凡,因而王家的孩子们都承袭了一份得天独厚的美貌,这其中又以姜时愿最为出挑,因此眼神一直就没离开过她的裴子谡,此刻倒是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站在他旁边的三表哥王宏瞧得有些莫名其妙,从前怎么不见他会笑,日日冷丧着张脸,吓得军中新来的那些小兵总是绕道走。 可他这念头才刚冒出来呢,就被人出言给打断了。 “祖母,您可算是来了,孙儿等得肚子都直叫唤呢。” 开口说话的正是姜时愿的二表哥王宽,四个孙儿里头属他长得最肖似王老夫人,圆脸微丰,浓眉大眼,这些日子在卫尉寺当差日日风雨里头闯,因此肤色也不如从前白俊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人观之便心生喜乐,再加之他原本就是个活泼性子,因此这一句可是把王老夫人给逗笑了。 “泼皮猴子一个,都坐下吃吧。” 王老夫人落了座,还紧紧的攥着姜时愿的手,没法子,她只得跟着坐下,对此,文渊侯府内的众人都见怪不怪了,于是也找空围坐在了桌前。 姜时纾有些紧张,但还是强自镇定的坐在了爹爹姜怀山的旁边,表嫂项氏刚好就坐在她另一侧,于是低声说了句。 “别紧张,喜欢什么就吃。” “嗯,多谢大少夫人。” 裴子谡落座的位置正好对着姜时愿,左右乃是王宽王宏兄弟二人,见面前的酒盅被撤了,直接上了酒碗,挑眉看了眼那暗自得意的王宽,可他人还没开口呢,就见那二表哥王宽率先举了杯。 “子谡表弟可是大忙人一个,好不容易来回西京,那咱们自然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可他的酒量,便是我们兄弟四人一起上,也未见得能敌过,所以为表庆贺与公允,咱们就酒盅对酒碗的对干吧,表弟以为如何?” 王宽坏笑的看着裴子谡,摆明了就是要给他个大大的“下马威”! 前几日是因为要竞舟,所以自己才没吭声,今日既摆了这鸿门宴,当然是要让裴子谡铩羽而归才行!省得让他嘚瑟,还说什么从未有过旗鼓相当的对手? 哼哼! 不明所以的姜怀山看了一眼这二侄儿,就流露出觉得不妥的表情来,自己拿个小小酒盅,给人安排个海口大碗不说,话里话外的还狭促着,怎么多年未见,这家里头的风气大变样了? 正想着呢,突然就听到旁边有人面有凝色的呵斥了一声,转头看过去,正是文渊侯府里头的长子王宿,他自小就是个冷面性子,别说是姜怀山了,就是文渊侯府内的众人也没怎么见他展笑过。 “胡闹,这几碗酒下肚,子谡的饭还吃不吃?坐下。” 他一发话,王宽也不敢多言了。 毕竟,满西京城里头打听打听,文渊侯府的二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长兄冷脸追着骂,他可是拿着荆条当街抽过二弟王宽的活阎王,因此王宽就是再闹腾再得意,每次见着他都是如躲猫似的弯着腰要跑。 连带着手中的酒也被吓得晃出来不少,裴子谡伸手替他稳了稳,眼中皆是笑意和你奈我何的得意忘形。 第11章 汉州况裴氏一门军 一见他这样,另一头坐着的那个身量还未长开的小子就笑出了声。 “二哥啊,还是得大哥来镇才行!” “闭嘴!小心我收拾你!” “你要收拾谁?” 王宿的眼神扫了过来,微挑了挑眉,那王宽就尴尬的讪笑两声,搂过一旁的裴子谡就挡牌似的说道。 “口误,口误。” 一边说话,还一边死扯了裴子谡的衣袖一把,低声说了句。 “还不帮腔?” 裴子谡与王家老二老三的年纪相仿,因此关系更好些,平素三人也都时常打打闹闹的,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 兄弟几人中,唯独裴子谡不怕长兄王宿,所以现在被大哥“镇压”了,王宽自然是要搬救兵的。 “大约是最近的卫尉寺无事可干,所以二表哥火气大,见人就想收拾,要不想想法子调他去都水监修渠吧,正好淮江下游泄洪压力大得很,汉州几十个大小官员皆在前线驻扎着叫苦不迭呢。” “啊?” 王宽一脸吃瘪的看着裴子谡,咬牙切齿的就低声说道。 “让你给我帮腔,没让你给我找事干?再说了,我在卫尉寺做得好好的,去什么都水监?你少在这出馊主意!汉州府署那有的是人,还能缺了我就运转不成了?” 裴子谡神色淡定,一双染墨似的眼眸睨着眼前之人,看他越是气的跳脚,心里头就越是畅快。 刚刚还严声厉斥的长兄王宿沉默的点点头,再抬眼看向二弟王宽之时,便多了几分铁血手腕。 “子谡言之有理,你在西京城内过得实在肆意了些,全然不知民间百姓的疾苦,日日跟卫尉寺那群世家子弟混在一起,遛猫逗狗的也不长久,父亲明日就去都水监走动走动,看看可有合适的空缺,就给二弟安排上吧。” 他的话刚落,在场众人惊愕的惊愕,偷笑的偷笑,好不热闹。 好好吃着饭的文渊侯突然被儿子给“安排”了事情,他也表示自己很无辜,略有些委屈的看向了二儿子王宽,他倒是有心帮个腔,奈何这大儿子生就得与过世的父亲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带着性情也一样。 所以他时常有种生了个管自己的老子出来的感觉,因而等闲也不会与他起什么冲突。 这不两厢对比下,觉得还是站在大儿子这边或许结果能好些,便“嗯”了一声,义正言辞的就说道。 “宿儿说的对,明日为父就去走动走动。” “不是吧,父亲你也听任大哥安排?” 文渊侯笑看了二儿子王宽一眼,之后扫了扫桌上的众人,无奈摊手就耸肩说道。 “这张桌子上的人,除了子谡,谁敢不听你大哥的安排?” 王宽立刻扫了众人一眼,大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模样,让他倍感委屈,无语问天! 且迫于长兄的威势他只能有苦往肚里咽,而后气恼的看向一旁的始作俑者,裴子谡倒是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脸来,惹得王宽更是胸口跟堵了块木头似的难受。 “好了,这些事情自己个去书房说,如今是家宴,说点开心的,子谡,这次来能待多久?” 王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二孙子,虽然她也有些怵着面厉如金刚的大孙子,但同时也不想二孙子太受苦,所以帮着岔开了话题。 “一两个月吧,前段日子才打了场胜仗的,所以汉州军中无事,恰逢姑母下月寿辰,所以我就代表全家来给姑母庆寿了。” 听了这话,舅母裴氏一脸的开心,眼神中多了些期盼,随后就问了一句。 “那子邈和子杳呢?能不能来?” “估计够呛,子杳在练军,子邈又被父亲派出去办事了。” “子杳都能练军了?我记着她才十七呢,这丫头的倒是好本事,比姑母我从前还强硬些!” 说起裴子谡的这双龙凤胎弟妹,他眼中倒是泛着些柔情,尤其是裴子杳,在汉州可是小有名声的军中枭姬呢。 裴家世代簪缨,立足于汉州,乃是百年望族的鼎盛人家,从前皆以文官居多,传至裴子谡祖父那一辈,家中倒是出了不少武将。 汉州地处淮江旁,背靠华阴山。 依山傍水的自然是个好地方,但也正是因着这个,所以多年来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南边的叛军一波又一波,总是来来回回的打个没完,因此汉州的城池修筑得也越发牢固。 与此同时,汉州城中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男女皆可入伍参军,日后论功行赏的从不以男女区分,皆是各凭本事上位,所以汉州军中有不少厉害的将士皆为女子。 而裴子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年纪虽轻,但已经是汉州军中的校尉,当年让裴子谡一战成名的繁城战役中,她便是做的前锋,所以大捷后升了官,如今也有好几个年头了。 现下手掌一万人,是个当仁不让的虎将。 “姑母这话要是让子杳听见了,她一定高兴。” “哎,还是在汉州的日子松快些,高兴了就出去跑跑马,不高兴了就去练武场挑几个人打一架,那般畅意可比在西京城里头面对那些夫人小姐假笑的脸舒服多了。” 舅母裴氏嫁到文渊侯府也有二十几年了,可还是忘不了年轻时候在汉州的快乐日子,见此,王老夫人佯装生气的就问了一句。 “怎么?是侯府委屈你了?” 一听这话,那姜时纾就差点吓得站起来要认错,从前她与她姨娘别说是坐在席面前吃饭了,连多余上前在院子里头逛逛,可能都要遭到训斥。 因而她没想到看着慈爱的老太太还会发火,自然心中不安。 结果略微抬眼看了看,竟还看到了大姐姐一脸笑意的模样,脑子里头立刻浮现出了些疑惑,可这样的场合,她不敢多嘴多问,只是尽可能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减少些存在罢了。 “老太太又调侃我,儿媳自嫁过来哪天不是当你如亲生母亲般对待,这西京城内要不是有您,有侯爷还有几个孩子在,我早就跑回汉州去了,哎,丹心一片还要被您老这样说,委屈,实在是委屈!” 第12章 裴子谡酒后吐真言 说罢,那舅母裴氏还故意表现得要落泪一般,逗得王老夫人也有些崩不住了,嘴角一扬一扬的眼瞅着就要破功,结果被爱凑热闹的姜时愿看见了,连忙就说道。 “外祖母可得忍住了,大好时机正是立规矩的时候,您老要是笑了,那舅母日后不得天天念叨汉州的好了?” “没良心的小丫头,忘了舅母是如何疼你的了?还敢撺掇着你外祖母给我立规矩?我看呐,就得给你挑个汉州的夫婿,叫你嫁过去了亲眼瞧瞧才知道舅母我可没有夸大其词过!” 舅母裴氏也是高兴得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忽而就提了这么一句。 汉州的夫婿,眼前不就有一人吗? 三表哥王宏打小就爱跟在裴子谡的身后转,前几年去了汉州从军后更是如此,他在军中也是个能拼敢闯的性子,所以一激动说话就没有过脑子,指着旁边的裴子谡就乐笑了一句。 “母亲还说呢,有好的也不向着自家人,汉州的夫婿这不是现成的吗?子谡表哥日日都在军中练兵,身边就缺个贴心的夫人管一管了。” 他的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皆默了。 姜时愿有种看人热闹反而被人当热闹瞧的尴尬。 本来她与这位裴表兄就只见过那么几次,顶多算得上是个脸熟的亲戚罢了,如今被三表哥王宏这么一调侃,一下子她连日后有这位的局恐怕都不想出现了。 舅母裴氏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转,正准备提气说两句呢,结果就被旁边的儿媳项氏给拦住了,刻意往她的碗碟之中捻了她平素爱吃的炖煮三鲜后,就不着痕迹的插话说道。 “三弟不懂了吧,婆母这是故意说着玩呢,阿念年纪还小,且不急呢,今日既然是为子谡表弟接风的家宴,合该热闹都围着他转才对,面前的海碗不都上了吗?可酒还没满起来呢,二弟三弟还不招呼着?” 她作为家中的长嫂,一贯也是很有发言权的存在。 可前脚长兄才因着他们要灌裴子谡酒而有些发火,现而今长嫂又发话了,他们还真是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满上吧。” 长兄王宿惜字如金的开了句口,这可把二表哥王宽开心坏了,他也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哥俩好的搂着那裴子谡就酒盅对海碗的喝了起来。 那场面,那动作,豪迈的就好似他端的是海碗一般,如此架势可是将众人给逗笑了,笑说着便将话题给岔开了。 姜时愿颇为感激的看了一眼表嫂项氏,端了面前的酒盅对着她便举了举,而后痛快的干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文渊侯心中不过事,见大家喝得开心,他自然也是跟着畅笑,反而是姜怀山欲言又止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见姜时愿递了个安慰的眼神过来后,他才略放心了些。 席面上,裴子谡在王宽和王宏两兄弟的夹击之下,已经喝了三四碗,面前的饭菜却一口没动,表嫂项氏有些瞧不过意了,便开口帮了一句。 “二弟的胆量就跟那酒盅似的,子谡表弟都下了好几碗了,你也该用海碗喝了吧?” “嫂嫂瞧好吧,便是再下三四碗,裴表弟也无事!” 说罢,又递了一碗过去,裴子谡倒是来者不拒,很快又是几碗下肚,姜家父女可从未见过如此海量之人,吓得都有些合不拢嘴了,可这场面落在姜时愿眼中,却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上一世她曾跟着淳王世子去参加宫宴,席面上这位裴小将军也在,那时候的他也是千杯不醉,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可惜也就在那场宫宴后,他就回了汉州,等下次再听到他的消息之时,便是身亡的噩耗了。 若她没记错,那场宫宴是专门为裴子谡办的。 汉州,汉王。 终究是狼子野心啊。 想到这儿,眼神不免多扫了裴子谡几眼,带着几分惋惜与怜悯。 裴子谡酒碗放下的时候,正巧就对上了姜时愿看过来的眼神,自他出生到现在,他见过无数人对他投去过炙热,崇拜,羡慕甚至是嫉恨的眼神,唯独今日的姜时愿之眼神,看得他有些不明白了。 这是觉得自己喝多了,所以生了担忧的念头? 想到这儿,双颊因酒力上头便显得有些绯红了,眼睑垂了垂,等再度抬眼之时,压抑多年的情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表露了出来,一动不动的看向姜时愿所在的方向。 他不想再等了。 老天爷既给了他机会,那他就该好好珍惜。 如她这般娇柔又灵动的女子,就该有人仔细的呵护着,上一世的自己没赶上,但重生一世若是还扭扭捏捏的不肯直言,那便不是他的作风了。 于是放下手中的酒碗之后,便起身笑眼凝视着姜时愿,而后朗着声音的说了一句。 “表兄倾慕阿念已久,苦等多年,不知阿念可愿我做你的夫郎?” 这话一出,原本还推杯换盏说笑着的众人突然就默了,微张着嘴巴的就看向了裴子谡。 “他他……他说什么?” 二表哥王宽一脸震惊,看向裴子谡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他是不是喝多了在这里胡乱说话呢,可等看清楚了他眼中的坚定后,一时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另一旁的三表哥王宏也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此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很。 在场之人,除了长兄王宿还算淡定外,众人都惊了。 舅母裴氏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了一句。 “子谡,你……你这话当真?” “舅母是知道我的,裴家儿郎从无虚言,且我清醒着呢,虽是酒后却也真言,我的的确确倾慕阿念表妹多年,这,您应该知道。” “啊?我应该知道?” 舅母裴氏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裴子谡,而后又瞧了瞧众人向她投射过来的询问眼神后,忽而想起了每隔半年就要从汉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凝香丸,一时间竟有些恍然大悟。 汉州嫂嫂娘家曾帮过一隐世之人。 她身负高超的医术却从不对外救治,所以起先她们也就是抱着万一能成的念头送了信去汉州的,没想到还真就让她们给寻了人来。 裴氏还记得当年嫂嫂带着那医者特意北上来给姜时愿看病的时候,身边就跟着才九岁大的裴子谡。 难不成就是那时候,他便心中落了念想? 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的回忆,自此再也没断过的凝香丸,除了军务在身离不开的时候子谡都会特意来给自己庆生,总是会多问一句阿念表妹身子可好些,还有库房之中,大半的凉玉席子都是他让人做好送来的…… 桩桩件件,忽而就给串联成线。 第13章 姜怀山为女拒亲事 舅母裴氏看向裴子谡的时候,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连她这个席上与裴子谡最为亲近之人都懵了,更何况是其他人。 “我不同意!” 姜怀山站在身来就回了一句,刚刚几人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他心中对于这位裴小将军的本事倒是十分的佩服,可那仅仅是归结在对他能力的肯定,忽而听到他竟然想娶自己的女儿,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父女二人好不容易才重逢,他原就是想留两年女儿在身边多疼疼的,最好也是嫁在西京城里头,这样互相也能有照应。 汉州,与他们相隔千里。 若是顺着淮江乘船而下,都要七八日才能到,更别提以车马走陆路一说了,起码也是半月之久,如此的远程他舍不得,此乃其一。 再者,汉州虽然稳固,可也是常年都有战要打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女儿的身体本来就弱,要是嫁个夫君还连长长久久的过日子都未能保证,那他嫁女儿做什么? 宁肯一直都养在家里,也好过她后半生为此事伤怀。 因此,无论是从什么角度,姜怀山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所以他起身就立刻表明了立场,可惜,他为官多年,勾心斗角的都是文臣墨客,陡然遇见这么位杀人如砍瓜切菜般顺畅的小将军,竟无用了。 裴子谡并没有回答。 只淡淡的看了姜怀山一眼,可那里头的警告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过因为他是姜时愿的父亲,所以裴子谡才收敛了不少,若是在汉州,有人敢对他如此开口,只怕此刻脑袋已经搬家了。 感受到对方强硬的压制后,姜怀山的腿也有些不自觉的抖了,坐在他身旁的姜时纾更是如此,紧张的都想哭出声来了,觉得这家宴自己来得太不凑巧了,下次这样的局面还是婉拒的好! 但害怕归害怕,姜怀山有话还是要直言。 “自古儿女婚姻大事就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可定下的,裴小将军也别瞪我,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阿念的身子不好,不适宜舟车劳顿,此番她若是真的嫁过去了,那往后我们能再见的机会可就太少太少了,岳母大人,想必您和我心思也一样吧!” 姜怀山一个人当然扛不住裴子谡的犀利凝视,只好拉了王老夫人入战局,不管怎么说,有她老人家坐镇此处,今儿的这亲事定不能成! 王老夫人此刻倒是慎重了不少。 她自然是疼爱外孙女姜时愿的,可这么多年来裴子谡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裴家又是什么样的地位,她也同样一清二楚,撇开距离远不说,这人确实是个顶合适的人选。 只是,一时半刻的要让她应下这门亲事,也是不可能的,于是脸色较刚刚严肃了些,沉着的看了面前起身的裴子谡一眼后,便对其他人说道。 “今儿这席面吃得也差不多了,子谡想来是也该醒醒酒去,婚嫁大事可不是如此简单一句话就能应或者不应的,所以都再想想吧,改日再议!” 说完就起身拉着姜时愿要走,裴子谡面色虽无太多的波动,可眼神里头的势在必得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大家都觉得此事恐怕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论说起来,他们虽然是侯府,官阶上要高裴家一些,可真真切切的论说实力,那就相差甚远了。 别说是他们文渊侯府,满西京城里头论资排辈的数下来,也未见得能有几家比得上,因此在场之人也不敢真的就将裴子谡给得罪的狠了,于是王家四子齐上阵,带着“酒醉”的裴子谡很快就离了场。 这家宴,也就有些不欢而散了。 出了花厅,王老夫人带着姜时愿匆忙回了正院,身后跟着的自然是舅母裴氏和表嫂项氏,其他的如姜时纾此刻可无人有精力再招待她了,所以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爹爹姜怀山身边。 文渊侯走上前来就让妹夫宽宽心,他一贯都是个好脾气,所以说话的时候自然也温和相待。 “妹夫别担心,有老太太在,她绝计不会让阿念吃亏就是,子谡今日是有些唐突了,但我瞧着他倒是个铮铮男儿,对阿念也确实上心,倘若这门亲事若能成,阿念还能痛快打脸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我瞧谁还敢议论纷纷?说她是个病秧子嫁不出的!” 他的话,说得姜怀山即便是有天大的气恼此刻也有些上不了劲儿了。 若非是二房的侄女替了婚,这些事情压根就不会发生的! 他虽然也恨自己疼惜多年的侄女是个如此不知礼数和体统的人,可终究为着家里的和气还是忍了,但现在,被妻兄这么一句,他也真是有苦难言的很,最后只能无奈说道。 “哎,再说吧,阿念她……的确是受委屈了,我先送纾儿回去,明日再来与岳母大人商议。” “行,放心吧,我们都在呢。” 姜怀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他也知道若是以姜家的实力要去拒了裴子谡的这番请婚,完全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胜算,所以还是得文渊侯府出面会更妥善些,毕竟府里的当家夫人就是他裴子谡的姑母,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撕破脸的闹开来吧。 所以叹息一声,只能带着姜时纾先走了。 来时的时候马车中还有三人,气氛也欢快活跃些,可离开时仅姜怀山和姜时纾父女,沉默的好似二人都吃了哑药一般,一路无言。 快要到家的时候,姜怀山才从沉默中抬了抬头,对着一直很安静乖巧的姜时纾吩咐说道。 “今日的事情,纾儿务必要烂在肚子里,不可外传,否则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最后坏的都会是你大姐姐的名声,她前遭才退的亲,现下这事要是闹出来了,还不知道外人要怎么说呢!明白吗?” “爹爹放心,女儿不会胡言乱语的,就是对着姨娘也不会多吐露半个字!” 她说的情真意切,姜怀山凝重的面色上才多了些安慰。 待二人下了马车后,他便回了院子,进了书房,至于是忙些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第14章 凝香丸出处见真章 姜时纾也是满腹心思的回了她的云纾院,本以为姨娘会过来打听打听呢,却没想到她身边的丫鬟红玉过来了一趟说是姨娘有些累了,明日再请她过去母女二人说话。 姜时纾不疑有他,也是怕心中藏着事叫姨娘看出来了,所以便点头应下来了。 这一日,人人心里头都有些秘密生了根,发了芽。 文渊侯府。 王老夫人所在的玉华院,此刻站满了人。 除去了王家最小的四子王安还在陪着表哥裴子谡外,其他的人都到了,有的兴高采烈的想要促成这门亲事,有的则忧心忡忡看着姜时愿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打破这僵局的还得是舅母裴氏。 两边都是她心疼的人,一个是她亲自养大的侄女,一个是她心中无比满意的外甥,他们二人若是成了,这也算是一段佳话,便抢先开了口。 “子谡这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心中都有数,能文能武,年纪轻轻的就凭本事得此高位,能力自是不用说的。且日后整个裴氏一族也都是会传到他手里去的,所以嫁过去,确实是件好事,我虽在的远些,可他这人身边从未有过什么通房妾室之说,从前我当他是年纪小不开窍呢,今日倒是大胆了一回,敢当着我们那么多人的面子就向阿念请婚,这性子倒确实是我裴家人的脾气了。” 一旁的三表哥王宏跟在裴子谡身边的日子多,听了母亲的话立刻就佐证说道。 “确实如此,子谡表哥在汉州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军营里头,即便是回了裴家,身边伺候也就有几个随行小厮罢了,连丫头都见不到,别说什么通房妾室,着实没有过!” 这一点上,听得王老夫人还算满意。 她嫁给老侯爷这么多年,他身边也同样没什么妾室,几十年前有过一个通房,待二人成婚后就给了足量的银钱送出府了,包括儿子儿媳,孙子孙媳房中也没有这些人。 可裴家不一样,裴将军身边是有位深得宠眷的姨娘在的,且还生了孩子,因此王老夫人也在想,裴家的人会不会受此影响也觉得齐人之福好享,若真是那般,她倒是不乐意! 想法刚冒出来,那文渊侯就插话了。 “夫人说的这般天花乱坠也无用,你看妹夫的态度如此强硬,只怕这事难成啊!” 舅母裴氏见此就有些着急的解释了起来。 “妹夫说的那些,无非就是觉得怕阿念身体撑不住,远嫁其他地方,我肯定也是要反对的,可若是嫁去汉州,我倒是觉得甚好!” “什么意思?” “侯爷忘了吗?当初阿念病得厉害,若不是嫂嫂从汉州带人来给她开了那凝香丸的药方,只怕她还长不到今日这般好呢,若是真嫁去了汉州,日日都能得那隐医精心照顾着,或许还有直接病愈的可能,不是吗?” 舅母裴氏的这番话,让王老夫人的心思一下子就动摇了大半。 她这辈子也算过得舒心了,现下最大的遗憾和担忧就是怕外孙女的身体撑不住,虽说她现而今跟正常女子没什么两样,可说到底还是吃着药的。 且那隐医的性子实在是古怪。 他们都去信过好多次,且儿子儿媳也是上门去请过的,都未曾见她肯再出山来帮着看看,话里话外的就是决计不会离开汉州,那如果姜时愿嫁过去了,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能得那隐医再治一治呢! 舅母裴氏见到了自家婆母脸上的变化,乘胜追击的就说道。 “且有一事,你们不是好奇子谡为何会那般问我吗?其实阿念服用的凝香丸这些年一直都是从汉州送来了,十年期间从未断过一次,我想这里头除了那愣小子怕是也没人会这般上心了吧。” 舅母裴氏把这话说透的时候,文渊侯府内人人的脸色或吃惊,或镇定,唯独姜时愿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竟然是他! 自己吃了那么多年的凝香丸,就是让汉州送来的。 忽而想起上一世自己在裴子谡意外身亡后就断了药,后面虽然续了过来,可味道却与从前的不太相同,当时的她以为自己或许是病入膏肓了所以尝错了味道,但现在看到,那凝香丸的药里头一定还有方子上她所不知道的东西! 否则她不会在裴子谡亡故后短短一年的时间,也跟着心悸而死。 想到自己这些年能延命至今,都是裴子谡的功劳时,一时间就有些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是感动,是讶然,还是其他的,她也有些说不清楚了。 “看不出来裴家这位表弟还真是个执着的人啊!” “行军打仗者,不执着些也不行。” 长兄王宿开了句口,话不多,但言语间听得出来是对裴子谡多有维护。 表嫂项氏起初也是站在不愿意姜时愿远嫁这一方阵营里头的,所以才会在席上阻拦说道,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女子生而不易。 能得一个这么多年默默付出却从未开口求过回报之人如此倾心,说实在的表嫂项氏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反对了,只是,她还有另一重的担忧,看着众人一时不知该讲不该讲,夫君王宿瞧见了,便知她有话说。 “夫人,今日都是家里人,若有什么话就直言吧,事关阿念的终身,咱们不能马虎。” “夫君既如此开口了,那我也就不得不说了。” 表嫂项氏的眼中透着的都是对姜时愿的关心,于是便开口直言道。 “裴家一族世代昌荣,自然是不缺香火的,但子谡表弟乃是长房嫡子,婆母也说了日后裴氏一族也都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如此他身边站着的人也定是要撑得住的大妇才可,阿念聪慧机敏,想来处理那些事情不在话下,可有一样,那便是她的身体是否合适孕育子嗣?裴家定然是要给子谡留下血脉的,但倘若是这样的结果要阿念拼了命才能诞下一儿半女的,这样的亲事,咱们真的还能同意吗?” 她的话一出,果然,在场之人都沉默了。 包括刚刚还在积极促成这门亲事的舅母裴氏,因为她知道,这是必然的,子嗣问题在他们那样的氏族之中确实不能忽略,所以看向姜时愿的时候,眼中的那份笃定也就摇摆了起来。 裴家有那隐医在,保胎甚至是养大孩子或许都不成问题,问题就在于姜时愿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辛苦和折腾? 若是意外发生,那他们又该怎么办? 第64章 老夫人醉酒闹洋相 姜老夫人听完四孙女的话后,便很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是啊,如今外人总觉得结亲的乃是文渊侯府和裴家,将她们这个正经的娘家姜门倒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若是此番自己再匆匆离开,那岂不是让人瞧了更是轻贱她们姜家吗?于是看了眼面前脸肿的姜时月后便吩咐了一句。 “那我就去花厅露个面,你且在这里好好歇息吧,等会儿要回家我再差人来找你便是。” “祖母放心,小月就在这儿等着,一步也不敢离开。” “嗯。” 姜老夫人说完这话就出了厢房的门,门口有侯府的丫鬟站着,见她出来立刻恭敬上前,老夫人也倒是不客气,对着她就开口说道。 “带路吧,我要去花厅。” “是,老夫人请。” 等门口的人都走完以后,那姜时月隔着宝瓶花枝的窗子就往外头瞧了瞧,见没什么人后,就以刚刚留下的那纱面遮住了脸颊,而后偷摸的溜了出去。 她也不蠢,今日之事发生后,那些夫人们定然是瞧不上她的了,可若是要叫她就这么放弃,她才不愿意呢,所以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躲在暗处,偷偷看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若是有,那既然二姐姐能私会世子,还嫁进淳王府,那她一样也可以! 抱着这样的态度,她出了门也就开始躲躲藏藏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竟然遇见了送菜的丫鬟们,于是跟在其身后,没多会儿就到了花厅。 那花厅前面有一片山石嶙峋的园景,藏人方便不说,还能将花厅里的情况瞧个一清二楚,姜时月躲在了其中一块嶙石背后,倒是仔仔细细的还挑选了起来。 她这是头一回出现在这种场合,因此那些夫人们她倒是不曾分得清谁是谁,可裴家的那两兄弟她自然是见过的,且以裴家那样的身份,能站在他们身边的自然也不会是差劲的,所以她的目光所到之处死死盯着的都是裴子谡和裴子邈。 三杯两盏的酒下肚后,裴子谡感觉到了来自外头的注目。 人虽然还是看着花厅里头的众人在说话,但余光却飘向了那片嶙峋山石处,阳光照射下,那姜时月发簪上的宝石有了点点闪耀,裴子谡顿时就明白了躲在那背后之人是谁! 凑近到姜时愿的耳旁就低声说了句。 “你那四妹藏在外头看里面呢,要处理了吗?” “四妹?” 她脸上才受了伤,此刻不是应该好好在厢房里头歇息吗?跑到这儿偷看算怎么回事? 眼眸低垂,心中不免叹息一声。 虽然她也觉得四妹这举动着实难堪了些,但今日这场合若是再生事端只怕要惹得西京城内众人纷纷奚落姜家了,所以也不欲再多说什么,看着裴子谡就回了一句。 “表兄能否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送四妹回厢房歇息呢?” 裴子谡看了姜时愿一眼,心知她不想让人再诟病姜家,便点头应了下来,随后起身出去了一趟,没过多会儿人就折返回来,对着姜时愿轻轻点点头,此事也就算了了。 可怜那姜时月人都还没瞧出个什么四五六来,就一阵晕眩昏迷不醒,被人给送回刚刚来的厢房,顺便在外头还上了锁,因此在席面结束之前,她就是想,也没法子再作妖了。 花厅中,宴会继续。 姜老夫人出现后,便一点也不客气的就往王老夫人身边坐去,她自然能感受得到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可为着姜家的脸面她还能撑下去的。 项老夫人大致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今日乃是生辰宴,也不好真叫外头瞧了笑话,于是还算客气的与那姜老夫人便交谈起来。 虽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项老夫人的涵养很好,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能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还给出些回应,这样的态度叫姜老夫人对她可是有了不少好印象。 自觉熟络后,借着几分醉意就什么话都敢对外讲了。 “如今阿念和槿儿都有了好归宿,可她们的哥哥却还没个贴心人照顾着,我那大孙儿可是上进好学之人,眼看着就要入闱,日后前程定然大好,就是不知项老夫人家中可还有孙女啊?我瞧着倒是可以让孩子们多相看相看才是。” 她这话说的十分冒昧。 在场坐着的那几位老夫人个个眼含惊讶的看了过去,觉得这姜老夫人还真是口气不小,张口闭口的这都要上赶着给自家孙儿和项家姑娘做媒了? 她可知道项家的姑娘便是皇子妃都做得,怎么可能会下嫁一个连功名都没有考取的姜家小儿? 项老夫人脸上虽还挂着笑,但眼神中却没有刚刚的那份热忱,正想说上一句是不是喝醉了的话,给双方都有个台阶下,却不曾想,那忍了许久的王老夫人不乐意了,于是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径直就回怼说道。 “项老太公乃是当朝的尚书令,且项家世代清流,家中男丁女子皆是德才兼备之人,上门提亲之人说上一句踩破门槛也不为过,宿儿能得项家嫁女,都还是中了进士,得了官名我才刚舔着老脸上门的,诲儿如今尚且在书院进学,你就敢这样的话?也不怕叫外人笑姜家心大?” 姜老夫人被自己的亲家一顿回怼,顿时脸色就难看起来,可她也知道姜家论品级论能力都无法和项家相提并论,但既然连裴家的亲事都能登门,这项家总不能比裴家还厉害些吧,于是借酒壮着胆子的就了一句。 “亲家母,我又不是要找你文渊侯府结亲,你在这里不满个什么劲,再说了项老夫人都没回绝我,你激动什么?别忘了,诲儿也是你的亲外孙!” 王老夫人气结,啪的一声就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这门亲事她早就不想要了,什么狗屁亲家,也不分场合就如此开口,是要叫所有人都来看笑话不成? 尤其是这桌上还坐着御史台大夫耿家的夫人。 这耿家的二姑娘正是妙龄之际,还有半年就要及笄,王老夫人见过几次,都觉得是个模样好,性子温和又拿得定主意之人,本想着等外孙有了功名后,自己亲自登门去说一说的。 耿家虽然没有项家势大,但家中也不弱。 若是两个孩子真的能相看上,也是自家外孙高攀了的亲事,却没想到如此谋划竟然坏在了姜老夫人这张嘴上,眼看着那御史台耿夫人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后,王老夫人的火气愈发上了头,作势就要让人将姜老夫人扶下去。 第65章 姜家郎亲事被搅黄 可还没等她开口呢,就见一旁的项老夫人淡定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还是一副恬淡且善解人意的模样,对着那姜老夫人就说了一句。 “都是为着自家的后生着想,姜老夫人这话也没错,不过家中这一辈就两个孙女,如今都出嫁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既然贵府大公子如此有前程,那么便等一等也无妨,若是能一举夺魁,到时候只怕姜老夫人要挑花眼了才是。” 她的话,让原本一触即发的两位老太太之争瞬间就消弭了。 姜老夫人听到旁人如此称赞自家孙儿,自然是乐得高兴,那王老夫人也不是非要追着打之人,因此也就绕了话题,转而对着在场之人便说道。 “老了,有些吃不得酒了,我要去厢房歇歇,亲家母一并吧。” 姜老夫人见对方软了口气,甚至还些暗自得意,扭扭捏捏的正要做样子呢,王老夫人见此,原本已经压下去的火气又逐渐升腾了起来,项老夫人看到了,干脆起身拉着二人就和气的说道。 “我也有些醉了,要不,姜老夫人一块去歇歇?” 项老夫人如今就是姜老夫人最看得上的人,自然她说什么都爱听,于是点点头,起身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晃了,要不是旁边的丫鬟扶了一把,只怕人都要跌倒。 看到亲家母喝成这样,王老夫人觉得真是有些丢人的厉害,但还是笑对着桌上的其他夫人便开口说了句。 “诸位见谅啊,我们先去歇歇,待会儿再回来便是。” 这一走,王老夫人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可是场面话终归还是要说一说的,于是众人起身恭送,侯夫人裴氏同样要宴客就没跟着婆母去,三位老夫人一走,场面也没有受到多少的影响。 直等到天色都有些擦黑了,这热闹了一日的侯府生辰宴才陆陆续续的散去。 厢房中,那姜时月醒过来的时候,觉得颈后一阵疼痛,她明明是在花厅外头的山石中藏着,怎么就回来了呢? 她转动了下脖颈,疼得实在有些奇怪,难不成她这是被人敲晕了带回的?一时间心虚不已,要是让祖母知道自己擅自外出,只怕她的麻烦还不止这一件呢,于是想要起身去外头瞧瞧,却忽而见到了侯府的丫鬟进门。 “四姑娘,姜老夫人已经上了马车,着奴婢来请您过去一道回府了。” “席面结束了?” “结束了。” 姜时月愤愤不满,她今日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什么收获也没有不说,还平白无故的遭到了掌嘴和被人偷袭,现如今是躺也不是,不躺也不是。 她倒是想留在侯府,可现在有什么用? 无奈只能起身带好面纱后,跟着丫鬟出了门,等她走到侯府门口之时,见到了各家各户的马车都纷纷上前来迎各自的主人,一时间原本还热闹非凡的文渊侯府,就散得干干净净。 上了马车后,姜时月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簇着眉看向了当中已经睡卧着的祖母就对着一旁的姜时纾问道。 “三姐,祖母这是怎么了?喝醉了?” “嗯,祖母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父亲让我们先送祖母回去,稍后他自会和大姐姐一起回来的。” “那二弟呢?” “他在后面的马车上,也同我们一并先回去。” 听到这话,那姜时月脸色就难看了不少,敢情就是要将她们这些不重要的人都给打发回去,但隔着面纱姜时纾也没瞧出来,可她眼神中透着的那股不服气却很是明显,姜时纾怕自己劝慰不成反遭嘲讽,所以便没有开口多言。 一路上,皆安安静静的。 客人散去了,今日做东的侯府众人自然是齐聚玉华院。 表嫂项氏忙碌了一天,有些疲惫上头。 王老夫人看见了,便让她先回去歇着,连带着几个孙儿也一并都让离开了,等屋子里头就剩下文渊侯夫妇,还有姜怀山姜时愿父女之时,那老夫人就有些忍不住了,当即痛斥起来。 “今日的场合,不必我老婆子说姑爷也该是知道的,你母亲还有你二弟家的那个庶女真是好大的排场,恨不能将面子给丢到徐州去,还要插手诲儿的亲事!你是没见着那御史台耿家夫人的脸色顷刻间就落沉了下去,有这样的祖母在,那耿夫人怎么会肯将二姑娘嫁过去呢?” 一边说,王老夫人一边捶胸顿足的厉害。 好好的一桩亲事竟然能被姜老夫人几句醉语就给影响到,她如何能不气? 姜怀山此刻也是一脸凝重。 今日出门的时候,他原本是不想带着母亲一道来的,毕竟二弟妹已经被他给拒了,可架不住她老人家以孝道压身,结果来就来了,侄女被掌掴,母亲坏亲事,这桩桩件件的,让他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一旁的文渊侯看着妹夫的样子,也觉得他委屈。 身为儿子,如何能忤逆母亲呢,更何况那姜老夫人又是寡母带大的两个儿子,因此只能跟着叹息。 姜时愿听到了这话,倒是有些惊讶。 上一世,她虽然没能活到哥哥成亲的日子,可哥哥定下的明明是光禄寺少卿之女阮家四姑娘,怎么如今听着外祖母的语气,略有变动了? 御史台耿家。 这位耿二姑娘她虽然没见过,但多少是听过几句她在外头的贤名的,甚至连清欢公主都称赞过两句,说她是难得的主意定,姜时愿当然是希望这样的人能成为自己的嫂嫂。 一则这样的出身,祖母和二婶不敢随意拿捏,二则如此本事,也可让姜家后宅落在有能耐的人手里,还能顺势扫一扫多年积压的那些老旧问题。 于是,也不避讳自己是未嫁女的身份,张口就问了一句。 “外祖母,您是与耿家商量过了吗?” “倒也还没直说,只是拐弯抹角的在耿夫人面前提过几句,她并没有反驳,不过耿家也不傻,总归是要等你哥哥科考结束后才会给出回应的,我原想着那耿二姑娘还有半年及笄,你哥哥也差不多是要到那时候才春闱,若是中了进士,那我前去提亲也有底气些,现在……我不知道耿家的门还会不会开了?” 听到这里,姜怀山也是悔恨莫及。 御史台大夫耿庆善可是在朝中都备有清誉之人,他素来耿直,但为人忠义,因此门生也是一大群,皆是大绥未来的肱骨,若是真的能与之结为亲家,当真是门上上大吉的亲事。 可现在,他听着岳母大人的话,心也凉了半截…… 第66章 有情人分隔居两地 比起姜怀山的失落,姜时愿倒是觉得还有机会。 “外祖母和爹爹,也别太难过了,此事或许还有转圜。” “什么意思?” “说到底,大哥若能中榜,那么耿家那头我或许可以从清欢公主那里帮忙问询一二,这位耿二姑娘我虽未见过,但确实是个有声望的,若能得她做我嫂嫂,日后姜家自然就有后宅的主心骨了。” 姜时愿的话,在场几人皆同意。 自从她母亲过世后,这姜家的后宅就一团乱麻。 姜老夫人或许年轻的时候是有些本事的,可这样的本事要落在官员的周旋间就不够用了,二婶张氏出身商贾,并无多少见地,父亲姜怀山房中又只有一个杨姨娘,也是不能出来待客的,因此,越是这般想,连姜怀山也越觉得娶回这儿媳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了。 于是严肃了神情,对着那王老夫人就保证似的说道。 “岳母大人放心,小婿待会儿回去就做安顿,日后诸如此类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诲儿的亲事还请您多多费心了。” 叹息一声,王老夫人看见自家女婿这般低声下气的,心里头也不好受,看了一眼外孙女,随后就回答道。 “诲儿也是我的亲外孙,我如何能不疼,但他终究是要在外头拼搏的爷们儿,我便是想插手也没多少能耐,耿家的亲事我会尽力去撮合的,但成与不成,最后还得是看诲儿自己,耿家可不缺进士女婿,你明白吗?” “小婿明白,但我相信以诲儿如今的能力,此事必可成!” 姜怀山难得展现出如此笃定的口吻,看得出来他对自家儿子的栽培确实是用了心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的肯定。 “诲儿什么时候回来?” “阿念订亲后,我就差人送了消息过去,回信说九月中旬便可到家了,而后就不去学堂,留在家中仔细念书了。” 听到这话,众人也纷纷点头。 文渊侯想了想,便对着妹夫姜怀山开口说道。 “说起来,小四也说明年想考,我寻思着他不过是去凑数的,但能提前练一练也是好事,所以等诲儿回来后,若是他想可以到府中同小四一起进学,咱们这回请的是项家师傅。” 项家的师傅,那自然是顶好的。 姜怀山原想着等儿子回来后,走走国子监的门道去陪学些日子呢,可若是有了这机会,那可比国子监好太多了,毕竟项家门里头,进士一抓一大把,无疑那项家的家学渊源的很,师傅自然也是厉害角色。 想到这里,姜怀山起身恭敬的对着王老夫人和文渊侯就鞠躬说道。 “我替诲儿就先谢过岳母和舅兄了。” “一家人,不说这些。” 姜怀山也是感叹不已,当年自己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道,竟然能得夫人青睐,并下嫁至徐州,生养了这样一对好儿女,如今还能得舅家如此帮扶,真真是他运气好了。 心中想着,日后还得约束好家里人才行。 侯夫人裴氏看了一眼姜时愿,对她招招手,就见姜时愿已经走到面前乖巧的站着了。 “子谡那小子,今日一整天都黏在你身边,我就没多打扰,明日他们就先回去了,你们二人的亲事,放心,有舅母在绝不会让你委屈的!咱们阿念一定会风光大嫁就是!” 她的口吻与裴子谡如出一辙,怪不得是姑侄。 姜时愿笑着点点头,她对于这些事情并不热衷,但既然两边都如此说,那她也不会去反驳什么,只是绣嫁衣一事,她又得头疼了,不过这一回,她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求”杨姨娘和三妹妹帮忙了。 想到这些,不免有些害羞。 王老夫人宠溺的看着自家的外孙女,恨不能叫她融在自己心头一辈子陪着才好。 屋内温情脉脉,外头月黑风高。 该说的话,裴子谡今日离开之前就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他虽然舍不下表妹阿念,但汉州的事情也同样重要,于是漏夜乘船就带着妹妹裴子杳先一步离开了西京城。 走的时候,回头看那城门楼上,还挂着点点星火。 他负手而立,就站在那二层的甲板之上,夏日的晚风吹得有些凉意,可对于他而言,却没什么感觉,月色的皎洁和暗夜的吞噬,让那光影在他面容上若隐若现,裴子杳上前来叫他的时候,裴子谡侧头看向之,神情严肃,目光犀利。 “大哥,新的那批铁锭已经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嗯,直接去淮江吧,等安顿好这些,咱们再回汉州城内。” “好!” 兄妹二人皆是刀山火海闯过来的人,因此越是月黑风高的时候,越是凸显出他们冷峻嗜血的一面,唯有在想起西京城中那抹倩影时,裴子谡的嘴角才会不自觉的泛起些许柔情,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汉州,淮江,他还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风一吹过,他的眼神又变得肃杀不少。 同样,与他们一道出发的还有二表哥王宽,和三表哥王宏,他们二人在舱内睡得倒是正香甜,丝毫不知此次汉州之行,会面临什么…… 翌日。 姜老夫人宿醉而醒,头疼得有些厉害。 杜妈妈上前给她送了杯温水,而后又递了帕子过去,简单的擦了擦脸和手,她才哼哼唧唧的说道。 “这文渊侯府的酒后劲也太大了些,我才喝了几杯就能醉到现在,想当初我一人在甜水巷口支摊的时候,便是三两坛子酒下肚,第二日还不是早早就起身去做活了!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年纪大了,酒量也跟着退步。” 姜老夫人念及过去,满是怀念,见此那杜妈妈也是神情温和的就说道。 “老夫人说的是,咱们确实是不比从前了。” “对了,大爷呢?可要回来了?你差个人去二门等着,若是他回来了,就叫他过来见我。” “赶巧了,大爷出门前就差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回来就找老夫人说话,让您在家里头等着就是。” 姜老夫人一脸奇怪,她要找儿子说的自然是有关与孙儿的亲事有关,但儿子找她又是什么事情? 起身下榻,坐到旁边的炕椅上,她拿起那桌上的篦子梳了梳,随后就开口说道。 “行,先让人送些吃食过来,这一大早的肚子里头空得难受。” “是,老夫人。” 杜妈妈下去安排的时候,那姜老夫人就自顾自的换起了衣裳,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高兴,毕竟醉酒前的话,她还是记得几分的,一想到孙儿的亲事有了指望,她自然开心。 第67章 姜怀山剖心劝母难 可她的开心却和匆匆归来的姜怀山格格不入,正吃着清粥小菜呢就见儿子一脸薄怒的入了门,姜老夫人还未来得及问询一二,就见那姜怀山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母亲,儿子有话与您说。” “坐坐坐,可吃了早饭?没吃的话坐下一起吃吧。” “不了,儿子用过了。” 看到儿子一脸拒绝的样子,那姜老夫人还觉得有些奇怪呢,怎么好端端的似乎带着些不高兴,于是还压着些疑惑的就问了一句。 “朝上的事情不顺心?” 姜怀山凝重的看向了自家母亲,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就是过于愚孝了,所以才会被母亲多次拿捏,从前是阿念的亲事,如今又是诲儿的亲事,若是再不加以制止,只怕日后都过不成安生日子了,于是严肃了表情就开口说道。 “朝中事,儿子不会带到家中来解决,今日要与母亲说的便是有关两个孩子的亲事。” “两个孩子?你说的是阿念和诲儿?” “嗯。” “巧了不是,我要与你说的也是此事,项家知道吧,他们家门里头的那位项老夫人当真是个顶好脾气的人,虽然身份尊贵,但对我们却一视同仁的很,比你那岳母不知强上多少倍,也是怪可惜的,她项家没闺阁女儿了,否则我瞧着诲儿与她们家倒是相配的很。” 姜老夫人说的开心,奈何姜怀山听得头疼不已。 也难怪昨日岳母大人会那般发脾气,自家母亲着实过分了些,竟然能如此开口,他深叹了口气,随后便说道。 “母亲,儿子今日来为得就是这事儿,日后外头送来的帖子一并都会送到阿念房里去,你老就在家中好好养身体便是,那样的席面吃多了会噎人的,至于诲儿的亲事,我也有别的安排了,别说项家没女儿,就是有女儿咱们也高攀不上,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诲儿科举一事,他过些日子就从书院回来了,到时候会直接去侯府住下,那边请了名师指导,于他的前程大有裨益!” 姜怀山甚至都不想要与自家母亲委婉迂回些的说话,径直就将几件事情哐哐砸到了姜老夫人的面前。 她手中的勺子还未反应过来就不慎落地上了,溅起的清粥也跟着沾染了些在衣裙上,奈何她此刻顾不上这些,一下子就闹腾了起来。 “什么意思?嫌我给你丢人了?这是要禁我的足?” “母亲言重了,儿子是母亲养大的,自然该为母亲颐养天年的事情多尽尽心,只是如今阿念的亲事在即,您千不该万不该昨日在席面上那般开口,您知道吗?原本岳母大人已经给诲儿相中了一门好亲事了,奈何现在……” “现在什么现在?诲儿乃是我的亲孙子,什么时候我管自己亲孙子的终身大事还需要经过你岳丈家的同意了?说破大天去,也没有这个理!倒是你个没骨头的东西,什么事情都得听文渊侯府的,你怎么不去姓王!” 姜老夫人一边骂,还一边推搡了几下。 恨不能如同小的时候抄起棍子就打,可面前的儿子早已不是当年的稚童,她顿时有心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就哭喊了起来,模样与街上撒泼的妇人并无二样。 “母亲要骂就骂儿子吧,是儿子不好,但阿念的亲事已经被你搅黄过一次,这一回诲儿的亲事儿子不能再听之任之了,钏娘走的早,死之前将两个孩子嘱托给我,我若是让她在地下伤心了,那我们夫妇那些年的情谊就成了笑话一般,所以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姜怀山一想到昨日岳母的谋算被母亲几句醉语给毁了,便有些头疼难当,阿念是女儿,嫁出去后与这个家的接触自然少很多,母亲便是想耍威风,想走后门也难成其事,但诲儿不同,日后姜家都得靠他撑起来,倘若是亲事上不得力,那他这辈子的仕途都会颇受影响,所以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心些。 任由姜老夫人如何的打骂跳脚,他皆是面色不动如山。 “好啊,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嘴里心里都是只有他们王家的人,孙女的亲事不要我管,孙儿的亲事也不要我管,我多余去前面走动走动,你也如此嫌恶,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吊死的好,也叫世人看看,你这位宗正大人是如何的欺负寡母和势利狠心!” 姜老夫人骂得难听,姜怀山只能受着。 最后还挨了几拳头,可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这宅子,终归还是他说了算,从前不肯起争执无非就是因为想图个家宅宁静罢了,可现在瞧来,他的不作为助长了不少家中的恶念滋养,所以他这次不会再松口了。 姜老夫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看着儿子还是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心里头的那口气也就跟着灭了下去,哭哭啼啼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办了。 姜怀山见她发泄的差不多了,才起身过去扶她,姜老夫人虽然怒,可她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依仗,最后被迫无奈的起身坐到了炕椅上,就听儿子苦口婆心的说道。 “母亲,从前钏娘在的时候,家中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您老不也过得舒服自在吗?可她走后就变了,后宅之事虽然是您在管着,可二弟妹心思不纯,总是借着您的手办些龌蹉事情,别的不说,就二房的三个孩子,您瞧瞧都养成什么样了?槿儿不顾姐妹情谊,私下偷会世子,虽如愿嫁过去了,可外头的流言蜚语有多难听,你不是不知道!” “那不是侯夫人抓着不放,在外头非要说吗?” “母亲!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槿儿品行端正,不做这样的事情,谁能往她身上泼脏水?” 姜老夫人也自知此事确实理亏,因而也没敢多说什么,见她表情有些松动,那姜怀山趁热打铁的说道。 “还有这一回去侯府庆生,临儿的举动做派全无君子之举,畏首畏尾的叫人一看就不想与之相交,更别提小月还被掌掴一事,那可是在众位夫人面前都记了名的,您当真以为她还能在西京城里头谋到什么好亲事吗?” 姜老夫人听到这些,原本还挂着的泪也不想流了。 她当然知道二房的这两个孙儿孙女有些上不得台面,可就这样被大儿子点名道姓的说出来,多少还是不高兴的。 “行了,你无非就是拿阿念来与他们做比较,可阿念什么出身,她们什么出身?如何能相提并论。” “好,母亲觉得出身不一样,所以不能比较,倘若儿子拿纾儿出来说话呢?她同样也是姨娘所生,这些年也在后宅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您知道吗?公主府里头刚送来的消息,说是她得了公主的眼,过些日子太后的寿诞也能跟着入宫去觐见了,母亲,您说,她能相提并论了吗?” 姜老夫人哑然,这倒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第68章 姜时愿为家尽孝心 “纾丫头真有这样的机缘了?” 姜老夫人有些不可置信,但姜怀山面色冷静的点点头,将此事给坐实了,继而说道。 “她从前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但就是这样做好分内事后得了公主的眼,杨姨娘伺候儿子也许多年了,从未有过什么差错,可母亲听着二弟妹的话,明里暗里的找过她多少次麻烦,您心里想必也是清楚的。” “都是您膝下的孙儿孙女,倘若一颗心偏向的太过,终究是会惹得姐妹间情谊尽散的,阿念与槿儿不就是如此吗?难不成您老也想纾儿出嫁后,也与家中甚少来往吗?还是说您觉得儿孙皆是二房的好,那若真是如此,儿子也就没话说了,您愿意怎么折腾就折腾去吧。” 姜怀山说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这模样,姜老夫人可许多年都没见过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心疼?所以叹息一声,口气也没有刚刚那样的硬气了。 “我不过是说几句气话罢了,你还当真了?文渊侯府千不好万不好,但对两个孩子还是没话说的,若他们真的有了好姻缘,我自然是不会挡着,可……可我就怕他们给诲儿找来的媳妇儿排场太大,若是如侯夫人那样的,我老婆子可吃不消!” 一想起阿念的这位舅母,姜老夫人就心有余悸的很。 她自认为在民间的时候也是利嘴一张,可就是说不赢这位侯夫人,她骂人不但直截了当,还能骂的人毫无回嘴之力,且因为身份的缘故,姜老夫人还不得不忍让。 明明是个晚辈,可自己在她面前总是低着一头,所以她对于文渊侯府要安排的诲儿之亲事也是担忧的很。 见此,那姜怀山抹抹眼泪就开口说道。 “要儿子说,便是娶个主意定些的媳妇回来才好,这样咱们姜家宅院里头的那些不着调的事情才能正正规矩。” 姜老夫人不满,怎么就成了不着调的事情,但她也知道若是自己开口,儿子又要拿出二孙女的事情来说嘴,在此事上她总是有些亏理的,因此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我眼不见心不烦,诲儿的亲事你们愿意怎么定就怎么定吧,但我只有一样要求,便是新媳妇的门第再高,进了我姜家的门,就得遵我姜家的礼数就行。” “这点您老放心,岳母大人挑孙媳孙女婿眼毒着呢,您看看宿儿媳妇和阿念的未来夫婿,哪一个不是厉害角色?” 一想到这个,姜老夫人刚刚还难看的表情倒是舒展了不少。 哄好了自家母亲后,姜怀山还有事情要与女儿商量,所以拐出了泰安院后,就去了听时轩。 他一走,姜老夫人抄起手边的茶盏就要砸下去,奈何那东西才新换上来,又有些舍不得,最后只能放下茶盏猛拍大腿就骂道。 “这儿子算是白养了!去,把老二媳妇给我找来,我有话问她!” “老太太气糊涂了,二夫人一早就出门了,今日是去淳王府看世子妃的日子啊。” 杜妈妈一提醒,姜老夫人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的又上了些火气。 院中的丫鬟奴仆们知道老夫人心情不好,也就不敢往前凑,比起泰安院内的阴沉,此刻的听时轩倒是欢声笑语着。 姜怀山到的时候,正巧杨姨娘在里头与姜时愿说说笑笑的呢,听到这样的声音,他刚刚的在母亲院子里的乌云密布一扫而光,自顾自的掀帘就走了进去。 “爹爹,您怎么来了?” 姜时愿正开心着呢,就见父亲走了进来,眉眼间皆是慈爱的模样,于是起身就行礼问安,一旁的杨姨娘也没闲着,也跟着起身就说道。 “奴婢见过主君。” “为父绕过来与你说点事情,只是没想到杨氏也在此。” “奴婢要说的事情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就不打扰主君和大姑娘说话,这就走。” 杨姨娘如今仍旧是循规蹈矩着呢,虽然女儿得了清欢公主的眼,但也未见她有过一丝的倨傲之色,行礼后拿上了姜时愿给的东西就先一步告退离开。 她走之后,姜怀山才问了一句。 “怎么突然找杨氏过来了?” “爹爹忘记了,女儿就要出嫁,这其他的东西舅母和外祖母可以帮着筹备,但嫁衣总要女儿自己绣几下的,可我那点女红实在是拿不出手,因此,女儿找了杨姨娘过来帮着看看花样,到时候再做定夺。” 姜怀山点点头,想起杨氏曾经绣的那些帕子,确实不错,便笑着回了一句。 “见你们这般和气相处,为父也就放心了。” “爹爹过来是为何事呢?” 姜时愿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姜怀山,而后落座在他对面便开口询问道。 “还不是为着你哥哥的亲事,刚刚我去同你祖母说过了,日后府内的邀贴一并送到你房里,等你出嫁了又再做定夺,另外,为父还有一件事想要同你商量,便是临儿的问题。” “二弟?他怎么了?” “哎,这段日子为父可是想了不少法子想要带他在外头多见见人,可越是如此他越是露怯的很,折腾了这么一圈,不但没有比从前好,反而愈发的畏首畏尾,我觉得留在西京城内怕是没什么前程指望了,不破不立,要不然问问裴家,能够在军中给他安排个位置,不用多高,普通士兵就行。” 姜怀山倒是真切的为着侄儿姜时临好,但是姜时愿却不以为然。 “爹爹,此事不妥。” “怎么呢?裴家军的将士人人都可能是冲锋在前线的,二叔就这么一条血脉,总不能为着要锻炼他而不顾他的性命攸关问题吧,女儿觉得若是想磨二弟的性子,不如先送去卫尉寺的好,二表哥从前就在那儿任职,听说北门还有几个空缺,父亲要不去问问看?” “可卫尉寺不是说公子哥儿众多吗?临儿这样的性子,便是去了只怕也徒劳无功。” 姜时愿笑笑,随后分析说道。 “卫尉寺是有不少的世家子弟,可他们大多都在中上层任职了,底层的小兵仍旧是百姓人家出身子弟居多且大多数都还是有上进之心的,二弟过去了,身份不必外露就当作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便是,如此相处下来,只怕他还能放松些许。” 卫尉寺,姜怀山虽然不怎么熟悉,但好歹也是与他宗正寺齐名的九寺之一,因此他若是去找找关系,想来也不难。 只不过,去北门做个抛头露脸的守门士兵,也不知道姜时临愿意不愿意? 姜时愿瞧出了父亲的为难,想着自己还有几月就要出嫁,这期间若是能帮着父亲解一解家中的麻烦事也算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一点孝心了,于是开门见山的就说道。 “爹爹若是担心二弟会不同意,那女儿去说吧,此前我与海姨娘也还是有过些交情的,我出马,比爹爹似乎会更合适些。” “阿念此话当真?” “自然,且女儿也有话要对四妹妹说,她如今年纪还小,对有些事情看不明白想不清楚,尚且可理解,但这不是永远的说辞,倘若再任由她这般折腾下去,只怕姜家的脸面迟早还要再丢一回!” 第69章 为二房前程各安排 “什么意思?” “昨日她被掌掴后,偷偷溜到了花厅外头。” 姜怀山震惊不已,他从前对于这个最小的侄女没多少印象,只是觉得她俏皮些罢了,可没想到,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还能一门心思的跑到花厅外头,她是什么用意,姜怀山心知肚明! “谁发现的?” “裴表兄,不过除了他之外无第三人知晓,女儿拜托他将人送回厢房了。” 听到这话,姜怀山才长舒一口气。 他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一个弄出了动静,那其他人也跑不了,都会跟着有麻烦,尤其是姜时月此前已经被清欢公主下令掌掴过,若是她再冒头出来,姜怀山甚至都不敢想象公主会如何的大发雷霆。 “你做的对,此事不打草惊蛇的好,不过二房这些年都在干些什么?难不成要将姜家所有人都拖下水才满意吗?” 他刚刚荣升宗正之职,正是别人眼热的时候。 家里头接二连三的出事情,这可是给足了外头那些有心思的人十足的把柄,若是家宅内都处理不好,外头的朝务又如何能让人信服? 心思挂在脸上,真是一桩接一桩的麻烦事上门。 姜时愿看到父亲如此,多少也觉得他有些委屈,明明是为着过世的二叔好,这才把二房一脉都接进府里来,结果没想到养出了这么一堆人,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的。 于是开口就安慰的说道。 “爹爹也别伤神了,二弟和四妹妹决计不能再留在二婶身边,否则咱们家恐怕就不止是会出现兄弟阋墙的事情了,连带着姐妹间的情分也会被抹得一干二净,所以女儿的意思是,要么就给四妹妹先安排一门妥帖的亲事,让她也安安心,要么就在外头给二婶置个宅子,咱们分家吧。” 姜时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皆是严肃。 虽然会闹出些不大好听的名声,但总归祖母还在,她若出面此事就理所应当不少,且二叔过世多年,总是和没了夫人的大伯哥住在一个屋檐下也并非妥当,因而姜时愿才会如此提议。 “不必二选一,两件事都办就是,置宅子的事情,为父先跟你祖母说,她心中最在乎的便是你大哥的前程,若以此为由,估摸着用不了多少日子你祖母就会有所安排了,另外你四妹妹的亲事人选,可有着落了?” “女儿观她这些日子的做派,无疑就是觉得二妹嫁的好,她心中也想学一学罢了,可二妹的亲事恰有机缘,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所以想要攀那样的富贵是不成了,但她脑子灵活,做事虽有些欠妥,想必随着年岁的增长还是会有所改变的,因而女儿想着,若是能找到一家为人正派的富户人家,或许更合适。” 姜时愿的想法,姜怀山也同意。 只是他们家一直都在官道上前行,这富户人家还真是不太清楚,倒是姜时愿提点了一句。 “爹爹,你忘了姑父是做什么的了吗?” 乍然听到这一句,姜怀山恍然大悟之际一拍脑袋,随后就朗声笑了起来。 “怪我,怪我,这些日子的事情忙得人都有些糊涂了,你姑父可是荆州城中有名望的富户,他们若是寻路子,可比咱们简单多了。” “最要紧的是,姑姑和姑父人品贵重,他们出面找人必定也是为着四妹妹好的门户才会开口,所以此事定然能成。” “行,为父这就去信一封,让你姑姑姑姑父北上,正好你的亲事在即,他们来也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父女俩商量得差不多了,那姜怀山就赶着回去写信,姜时愿想了想,随后就对着流华说道。 “你让人去跟海姨娘说一声,就告诉她说我有事相邀,请她过来一趟,若是二弟和四妹妹都在,那就一并来便是。” “是,姑娘。” 流华去了没多久,那海姨娘一房的三人就统统都来到了听时轩的门口候着了,姜时月此刻也是心中慌张的很,毕竟昨日才出了那事,她也怕是不是大姐姐要来寻麻烦了。 压了压面纱,站在那里也是有些不安,绿箩从里头打帘而出,对着三人行礼后就说道。 “海姨娘,二哥儿,四姑娘里面请。” 三人皆是要么心虚,要么紧张,最后还是绿箩硬推硬请的将她们送进屋子,这才算完。 进了姜时愿的屋子,三人都感觉都就跟含了块冰似的舒服,这里的陈设摆件皆是她们说都说不出名字的珍品,更别提此刻好好端坐在前的大姑娘姜时愿,也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谪仙人般的气质,让人不敢亵渎。 海姨娘胆子虽小,可人还是懂规矩的,上前就对着姜时愿行礼说道。 “奴婢见过大姑娘。” 而后姜时月和姜时临也上前,照葫芦画瓢的说了句。 “见过大姐姐。” 姜时愿笑得温婉大气,见此手一抬就回了一句。 “海姨娘客气了,快坐吧。” 随后就见流华上了茶和点心,样式都是海姨娘从前未曾见过的,因此小心翼翼间还透着些拘谨,仿佛等待着上位者的审判一般。 姜时愿冷眼看着,见二弟的做派与海姨娘如出一辙,难怪父亲会那般说,可四妹妹明显要机灵的多,进门以后眼神闪闪躲躲的,姜时愿清楚,她这是有些害怕了。 于是打算先晾一晾她,便朝着姜时临先开口。 “二弟,我回来这些日子总没怎么见过你,你搬到前院去后,可还适应?” “啊?适应适应。” 姜时临很明显没想到大姐姐会对他先开口,于是就连忙回了一句,可语气中的不确定让人一听便知他心虚不已,故而旁边坐着的海姨娘也是担心,怕儿子这般出拙的样子惹得大姑娘不高兴,所以硬着头皮就帮着儿子说了一句。 “大姑娘莫要怪,二哥儿是被奴婢养得有些胆小了,可人是好的,他心里头一直都知道主君的恩德,感激着呢,只是他嘴笨说不清楚话罢了。” 一番话说下来,海姨娘也有些冷汗直冒。 明明这屋子里头一点都不热,可她偏偏觉得压迫感甚强,姜时愿看到了她的汗珠子,于是递了个眼色给流华后,就见她送了块帕子上前。 眉眼间并没有什么低瞧的神色,那海姨娘吃惊之余还是默默的接了过去,擦汗以后还不忘给自己找补一句。 “大姑娘莫怪,奴婢这几日身子有些虚,所以才这样的。” “海姨娘想多了,我这屋子较外头要冷不少,你们初来自然是有些不适应的,我为何要怪?不过今日找二弟来确实是有事要商量,姨娘也帮着拿拿主意,看看是否能成?” 海姨娘和姜时临皆有些惊讶。 他们在这院子里头生活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有人要与她们商量的话呢,从来都是吩咐,因此母子看向姜时愿的眼神中带着略略的不安。 第70章 海姨娘诚谢巧安排 “是这样的,我外祖家的表兄此前在卫尉寺当差,可如今他有了别的调令,昨儿去侯府的时候就听到他闲谈间说起来卫尉寺还有几个空缺,父亲想着二弟在家中日日苦读只怕也是无趣的很,所以便想让二弟去看看,顶了那几个空缺的其中之一,不知海姨娘和二弟意下如何?” 姜时愿的话虽直接,但却跟春雨似的浸润着母子俩。 她们可没听过这么客气的语气,因此二人都有些紧张,这卫尉寺是个什么地方,她们并不清楚,但是一听说是大姑娘的表哥都在过的就知道定然是个好去处。 二人尚且有些不知所措呢,就见那姜时月倒是灵敏的抓住了其中的点,眼睛一转,立刻就甜笑着问道。 “大姐姐,这二弟去了卫尉寺,是接王家表兄的位子吗?” 她倒是想一步登天,奈何姜时愿现在瞧她实在是有些不像样子,因此听到她的问话,语气可没有刚刚那样的温和,而是平静的回了一句。 “四妹想得未免太好了些,二表哥的位子才刚放出去就已经有人接替了,这次说的几个空缺,乃是北门署下的职位,约莫是与看守城门有关。” “看守城门?那不就是要让二弟去做苦力?大姐姐,怎么如此轻贱二弟呢!他好歹是父亲这一脉唯一的男丁!” 姜时月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在听时轩中,语气不自觉的就扬高了几分,那话,那眼神就差没直接说姜时愿让她弟弟去做看大门的狗了,因此别说是姜时愿,就是流华和绿萝也一下子就眼神冷漠的看了过去,里头还带着些愠怒。 “四姑娘,慎言。” 流华规矩重,这些年在文渊侯府跟着那些管事嬷嬷们学得也很到位,因此她这脸色一板,确实让人有些害怕。 只见那姜时月立刻就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话说错了,怕日后大姐姐怪罪于她,所以弱了脾气的就回了一句。 “大姐姐莫怪,是我唐突了。” 姜时愿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责怪,她的事待会儿再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问清楚海姨娘母子二人的想法最为重要。 “卫尉寺下分设两署,北门乃是其中守京署内的一部分,看守城门的职责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北门再往内便是皇城门,相比起其他三门乃是最接近天子所在的位置,二弟如今年纪小,先在北门历练一二也正常,若是他能耐着性子的在北门署下磨砺一番,日后有了好的位子也可顺理成章的往上走了。” 姜时愿许了一个美好的前程给她们母子俩,但至于二人能不能明白且愿意相信,那就是她们的事情了。 听言,姜时临面有难色,这守城门自然不难,但难就难在他日后真的还有机会向上走吗? 他不觉得。 但即便是一辈子都在北门署呆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地方,起码比现在在府内的日子要轻松自在些吧,于是眼神中升腾起些许的期盼,随后就看了海姨娘一眼,微微点头。 海姨娘不懂外头的事情,所以对于姜时愿提出的这些晋升机会甚不理解。 但她知道一点,那就是杨姨娘都盛赞的人一定是个好的,因此抬头看向姜时愿的时候,带着几分激动。 “大姑娘见谅,奴婢原就是个丫鬟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您刚刚说的这些话也是只听得懂部分的,但奴婢明白,您是为了二哥儿好,且奴婢与杨姨娘相交多年,这些日子也没少听她夸大姑娘仁心仁义,您既然能为三姑娘谋前程,那么今日定然也是真心实意的为着二哥儿好的,所以我信您,至于外头的差事要如何安排,就全听大姑娘的就是。” 一番话,说得质朴无华,但是姜时愿却很受用。 她们姜家门里头的家宅事,说简单也简单,都是些性子谦和的妇人,但说复杂也复杂,只二婶一人就足以表达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因此看到海姨娘如此谦卑的回答后,姜时愿也是心中安慰的很,随即便答了一句。 “海姨娘愿意信任我与父亲,将二弟的前程交到我们手中,自然我们也会为他多方周全的,只一样,二弟此番若是去了北门署,还是藏着些身份的好,如此与同僚相交或能真心些。” 母子俩不懂其中的缘由,但总归大姑娘说的一定是对的,于是连忙点头就应下了。 交代完了姜时临的事情,姜时愿就把目光又放在了四妹妹姜时月的身上,她的脸颊虽然消了肿,但是隔着面纱仍旧看得出那巴掌印子,由此可见被打之时是下了重手的,于是让流华拿出了一罐伤药膏后就说道。 “四妹妹容颜姣好,这脸上的伤还是要多注意,可别留了疤。” 姜时月自昨日回来后,就回了月影阁躲着。 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自然就没能请大夫来看,只是拿着侯府府医给的伤药在用,因此看到这伤药膏时略有惊讶,但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接过去而后笑着说了句。 “多谢大姐姐,妹妹正愁没什么好药可用呢。” 她眼中冒出来的那些贪婪和的小心思,一并入了姜时愿的眼,这位四妹妹还真是把她弟弟的灵光全给占去了,可惜却不用在正途上。 “用药的日子,四妹妹就好生在家中歇息吧,你我既然亲戚一场那有些话做姐姐的还是得说上一说。” 姜时月挂在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呢,就听到姜时愿点拨了这么一句,心下一紧,但面色上还得装作镇定,心虚赔笑的说道。 “大姐姐,想说什么?” “贪非己之物,迟早是会栽大跟头的,四妹妹明白吗?” “我……我不明白。” 姜时月回答这话的时候,眼神多有闪躲,不知为何,她此刻就是知道了自己被敲晕送回厢房的事情,八成是大姐姐找人干的了,因此愈发心虚。 姜时愿也没有点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但眼中逐渐生出了些威慑,刚准备要开口的时候,就见那海姨娘神情紧张的忽而跪在了姜时愿面前,一脸哀求的就说道。 “大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二哥儿和四姑娘倒霉才会托生在奴婢的肚子里头,受了这些年的委屈,四姑娘年纪小,在家中也没能有个长辈指点,所以她若是在外头惹了什么麻烦,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还请您一定要帮她说说话啊,要打要罚冲着奴婢来就好,奴婢贱命一条,便是打死了也应当。” 海姨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能察觉得出来,大姑娘的语气没有刚刚那般和颜悦色了。 第71章 姜时愿化解四妹怨 所以才会一边说,一边磕头,态度之诚恳便是姜时愿还未做母亲也为她的这份心给感动到了,立刻就让流华去将人扶起来。 “海姨娘言重了,你先起身吧。” 流华一人扶那海姨娘还有些吃力,最后是绿萝上前帮着才将身子瘫软的她给扶了起来,坐回到位子上,那后面的姜时临看见了,眼神中也是既有心疼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 反观旁边的姜时月,此刻也不知是伤口有些发肿还是由内而外的多了些羞愧,脸色也跟着有些泛红,而后姜时愿便开了口。 “自母亲去世后,家中的许多事就有些不受控了,祖母年纪大,容易被人撺掇着干些不大体面的事,你们在其中受委屈也是不争的事实,眼下,父亲有心整顿家中的规法,头一件事便是要让二房搬出去,自立门户。” “什么?” 姜时月惊讶的连面纱都有些挂不稳了,眼神瞪大看着,充满了不可置信,她们若是依附着大房,或许还能有些松快日子过,可若是真的自立门户出去,只怕才是好日子到头了。 因而她此刻也顾不上其他,当即就惊喊了一声。 “大姐姐,伯父这是要放弃我们了吗?母亲那般的性子,若是真的将二房给独立出去,那我们仨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尤其是姨娘,母亲一生气就拿她来出气,这么些年来她身上都没块好肉,倘若真的自立门户,估计用不了多久姨娘就得丧命在她手上了吧!” “四妹妹这话言重了,如若不是为着你们好,父亲何必操心这么些年,早早的就该将二婶给打发出去了的,也不至于留至今日,所以我们提前安排好二弟和你的事情,还剩下一个海姨娘自然要好办的多。” “大姐姐这是何意?” 姜时月多了几分警惕,难怪刚刚一张口便是为二弟的前程着想,如今又要安排自己的事,自己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嫁人罢了。 可她才刚刚经历了被掌掴一事,所以此刻若是告诉她说有高门大户要前来求娶,她可不信,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姜时愿说道。 “四妹妹,过些日子姑姑姑父就要从荆州北上来为我的亲事祝贺了,若是你愿意的话,嫁去荆州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荆州?大姐姐的意思是让我同姑母一样找个商贾人家?” “是。” 姜时愿回答干脆,那海姨娘听着也觉得不错,唯独姜时月心中不满此刻达到了顶峰,随后自嘲一句便说道。 “同样都是姜家的女儿,姐姐们都能得嫁高门,却要安排妹妹我去嫁个不入流的商贾人家,当真是瞧不起我个二房庶出的姑娘了。” 阴阳怪气的口吻让绿萝很是不满,自家姑娘费心替她筹谋一番,这四姑娘非但不领情,还张口就如此说话难听,立刻就回怼了一句。 “四姑娘,这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咱们姑娘的话都还没说完呢,你就在这里说这些,倘若你有更好的出路那就自便吧。” “你!” 姜时月被她给回呛的有些说不了嘴,确实,她现在压根就没有好的人选,昨儿连人都还没识清楚呢就被敲晕了,因此今日便是开口,也说不出什么人家的公子哥儿。 海姨娘听到这些,比起刚刚儿子的前程要多些许的明白,不过怎么说,这嫁汗嫁汗,穿衣吃饭,若是能嫁入一户富足些的人家,下半辈子总归是要过得比现在好吧,因此就开口问了一句。 “大姑娘,人家已经选中了吗?” “尚未,只不过若是四妹妹同意,那父亲便修书去信告诉姑父帮着寻一寻,若有合适的,这次北上应该能带了消息回来的。” 听到这里,姜时月也不知是哪儿升腾出来的勇气,忽而就喊了一句。 “我不嫁,大姐姐这般费心为我操持,不就是想让我嫁得远远的,日后都不在你跟前烦人,不给姜家给大伯父丢脸吗?可凭什么你们能嫁将军,嫁世子,偏偏我就得嫁个商贩走卒呢?你们的出身已经压我一头,如今连婚事上也要如此欺压吗?” 说着说着,她就落了泪。 到底年纪还小,绷了那么久,一旦得到了可以倾泻的出口后就再也忍不住了,她这回哭得倒是情真意切了,连带着海姨娘也跟着红了眼眶,默默的用帕子擦着泪,委屈往肚里咽。 见此,姜时愿不由叹息一声。 终归还是姜字写不出两笔来,于是耐着性子的等母女二人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解释说道。 “四妹妹心气高,想要嫁高门也不是什么错事,但你可知道那些高门大户里头的夫人们为何不愿意要小官家的姑娘做儿媳孙媳?” 姜时月哭得滴滴答答,抽泣着就回了一句。 “无非就是瞧不上我的出身罢了,可这东西又不是我能选的,但凡我能选,我何尝不想托生成如大姐姐这般的侯门贵女?” “你想得简单了,出身不过是其一,更重要的还是这么多年以来高门大户间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注定了他们只能抱团取暖,有时候娶亲娶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人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今日就算让四妹妹得嫁高门,我且问你,若是妯娌间皆是三品以上的官家小姐出身,甚至是侯门爵府的贵女,你觉得你和她们相处融洽的可能性有几分?” 姜时月被问得哑然。 这话她可答不上来,总觉得嫁了高门大户就能扬眉吐气,能与家中的姐妹们争个高低,也好让这么多年的委屈皆能得到安慰罢了,后头的事情她还真没怎么想过。 “这还只是其一,若你所嫁夫婿与你一条心,那起初自然是会维护你的,可天长日久的,兄弟间也是会有比较的心思,再加上公婆刻意的偏帮偏带,你觉得这份所谓的夫妻情谊能坚持多久?” “旁的例子我就不说了,我再问问你,自从二妹妹嫁了淳王府后,你见过我们家与淳王府有何来往吗?亦或者是你又见过几次世子登门?再不济,二妹妹口中那些在王府里头过得富贵日子,当真是她诚心之论,而非攀比之言?” 接二连三的问话,让姜时月愈发的回答不上来了。 她如今满打满算连十四都还不到,从前也没人与她说过这些,忽而涉及到了如此多的家宅后事,她还真是满头的浆糊。 可一旁的海姨娘似乎听出来了些门道,这些年她因为出身乃是丫鬟的缘故,没少被人诟病,即便是同为姨娘,但杨姨娘的处境比她却要稍稍好些。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杨姨娘乃良妾入门吗? 一时间,对于大姑娘的话更是信服不少,眼神中透着敬重和肯定的就看了过去。 第72章 姜二婶过府探亲女 “可我都没有去争去抢过,大姐姐怎么知道我不行?” 姜时月近乎赌气的话一说出来,那姜时愿就忍不住的笑了笑,随后拿起手边的眉山雾茶喝了一口,便继续解释说道。 “我从来没说过你不行,你比家中的其他姐妹都要机灵,且这些年在二婶手底下长大,也是学了不少看人眼色的本事,这样的本事落在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眼中,便是小家子气,可若是能入一家品行贵重的商户门内,说不定还能化作本事另闯出一番天地来呢。” “大姑娘的意思是想让四姑娘去学经商的本事?” 海姨娘憋了许久,总算是问到了重点。 姜时月同样疑惑的看向了自家大姐姐,随后便见她点头说了一句。 “四妹妹不是一直在说我偏心,只帮三妹在公主面前争了脸面吗?其实不然,倘若三妹没有那令人惊叹的绣艺,我便是带着她在所有西京城内的贵人席面上走一圈也未见得能有夫人瞧得中,可现在,她凭自己的本事得了那些夫人的青睐,如今人还没回家呢,就有几家夫人是单独下贴给她说是要请她过去帮着家中女儿们指点女红一二,你且说说,这样的机会便是给你,你能抓住吗?” 姜时月瘪嘴,鼓鼓囊囊的说了一句。 “我从小也没学过什么本事,自然是不成的。” “根结就在这里,你想攀的那些高门大户,他们更多在乎的是儿媳孙媳背后的势力,即便是你有机会入了那道门,可过得憋屈日子可能是你想都想不到的,日后若你想回头,家里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助你逃脱,平白的将性命和大好年华葬在那地方,你当真愿意?” 姜时月哭过那么一场后,心思也就没有刚刚那般拧巴了,且听到大姐姐这番真心实意的劝告后,她对于那本就如梦如烟的泡沫高门似乎也有些去魅了。 低头擦去了眼泪,沉思了片刻,而后再抬头的时候,少了之前的警惕和阴阳怪气,随后便软乎了性子的问道。 “可是大姐姐,不都说出嫁后女子只能相夫教子吗?即便是我同意嫁去商户门里,他们会让我插手生意的事情吗?若是不能,我便是嫁了只怕也没什么机会学本事吧。” 姜时愿见此,轻轻一笑。 “你忘记了姑姑?她嫁给姑父之前姜家尚且没有今日的地位,不也跟着姑父一路打拼至今吗?荆州城内的商贾提起他们夫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年纪尚小,脑子又灵活,与其把心思都放在怎么去结交那些眼比天高的夫人们,不如想想怎么跟着姑姑学些安生立命的本事,这样子日后即便是嫁人了,有他们和宗正姜家给你撑腰,谁也不敢欺辱你,岂不才是真正的实惠?” 如此透心的言论,打消了四姑娘姜时月心中曾经对大姐姐的偏见和不满,她原以为大姐姐瞧不上自己,仗着出生好就对她们这些庶出的姑娘多有鄙夷,现而今,听到她真心实意的为自己谋算才明白,有些路确实不适合她走,但退一步就会有万里的海阔天空。 她至今都没相看上想要的高门公子,因此也没有那样的执着,若真能如大姐姐所言,她将赚来的钱都攥在手里,过得不也如意自在吗? 想着想着那股攀高枝的劲儿也就散了,眼神也较刚刚柔软了不少,甚至还带着几分歉疚的说了一句。 “从前是妹妹不懂事,把事情给想岔了,大姐姐和伯父为我们姐弟谋划将来,也是希望我们能脚踏实地去奋力争取,我没有大姐姐这般智慧,但正如你所说,三姐能凭自己的本事得人尊重,我也一样能,等姑母姑父北上,我一定好好跟着他们学,不叫大姐姐费心安排这么多。” 见她的心思扭了过来,姜时愿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念想。 四妹妹本性不坏,这些日子会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说到底无非就是有些眼红和着急罢了,比起二婶和二妹姜时槿的不择手段,她这点招数真是不够看。 因而,姜时愿才会起念帮助一二。 不过,一开始她也想好了,倘若四妹妹冥顽不灵,那她也就只会劝阻这么一次,她不听那日后过成什么样便是她自己的愿念了,自己也不是菩萨,做不到普度众生。 一上午的时间,姜时愿都在开导海姨娘母子三人。 来的时候三人皆战战兢兢,等到离开听时轩,似乎渡了口灵气一般都有些回魂了。 尤其是姜时月眼睛变得亮堂了不少,大约是有了可奔赴的前程后,人自然就散了从前的那份拧巴劲儿,就连对迎面而来的府内下人也变得和颜悦色了不少,看得众人有些奇怪。 而二婶张氏一大早的就出了门,并未发觉此事,日后等她反应过来,才惊觉这一宅子的人早早就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和风煦畅,鸟鸣花开。 今日的淳王府倒是比平常有了些不一样,二夫人张氏行走在那游廊间,还以为这份热闹是为着自己办的呢,不免就有些嘚瑟了起来。 想到女儿如今是怀有嫡长孙的世子妃,她的背脊不免更直溜了些,连带着神色也张扬了不少,跟着那迎路的丫鬟一路匆匆的进到了女儿与世子所在的澜院后,眼角眉梢皆是喜色。 “这么大的院子,就只是世子和世子妃单独所居吗?” “是。” “难怪人人都道王府好,今日一瞧果然非同一般,世子妃如今有孕在身,你们可千万要注意啊,什么石子路,洗澡水,饭菜花香都得小心些,可不能有闪失!” 张氏显然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对着那王府的丫鬟就一副派头的吩咐说道,那丫鬟懂规矩自然不会当面与之计较,可心里头却嗤之以鼻的很。 毕竟世子妃自嫁过来后,还是头一次招待娘家人入府呢。 自然院子里头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些好奇,可没想到,世子妃娘家母亲竟然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作派,联想到王妃对世子妃的不甚在意后,便明白了。 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头出来的,做事说话就是让人不舒服,但碍于情面,那丫鬟只管带路,别的并没有多说,等走到了正屋廊下后,就对着里头扬着嗓子喊了一句。 “姜二夫人到。” 里头的灵芝听到声音,连忙就掀帘出来,笑得开怀而后就说道。 “二夫人总算是到了,世子妃等您许久了呢,快请进来。” 听到这话,张氏心中满是感慨,此刻笑得倒是真灿烂,随后就跟着进了门。 那姜时槿原本还斜倚在榻上半眠着呢,见自家母亲进门后就准备下榻见礼,反而被二婶张氏快步上前就拦了下来,心疼的说道。 “如今正是困觉的时候,别起身了,就坐着吧。” 第73章 世子妃哭诉委屈怨 姜时槿笑笑,还是自家母亲才会说出此等关心的话,忽而想到隔壁婆母的院子如今正敲锣打鼓着呢,一时间不免有些伤怀。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吗?可是受什么委屈了?” 张氏有一万个坏心眼,但对于这唯一的女儿却是实打实的疼爱,落座后就着急的问了一句,灵芝看了看外头,刚刚送二夫人过来的那丫鬟已经走了,这才对着世子妃点点头。 见她们主仆二人如此模样,张氏愈发奇怪。 “你在自己的院子里头,难不成还有人敢偷听告嘴?” 姜时槿叹气一声,拉着母亲的手,那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一般的往下掉。 “母亲,这王府的日子可真难熬啊。” “怎么了?你如今有孕在身,谁敢为难你?” 张氏气急,立刻就问了一句,转念想到刚刚入府而来上下皆喜庆的模样,她原先还以为是为着自己入府呢,现而今看来并不是。 “是王府来了什么贵客,不让你去见吗?” “哼,确实是贵客,但却是女儿自己不想见的。” “谁啊?” “奉常家的赵夫人,还有她的那对狐媚子女儿都来了。” “她们来做甚?” “自然是与婆母商议过门一事,十日后姐妹二人一同入府为世子侧妃,不但如此,婆母还以我有孕为由,将澜院掌家之权都给了那赵氏姐姐,如今还没入门呢就强压女儿一头,等入门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吃干榨净我呢。” 一想到这些,姜时槿就有些后悔了。 上一世,她曾入府来探望过大姐姐,见她提起王妃和世子之时神色皆冷冷淡淡的,她还以为是大姐姐本就冷心冷肠呢,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缘由。 那时候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赵家姐妹的存在,只是大姐姐亡故后,那赵家姐姐就以继任世子妃的身份嫁入了淳王府,再而后的情况,她就不大清楚了。 她原先想着自己还在位,且又有了身孕。 这赵家姐妹该是进不来的了,却没想到,婆母竟不顾她养胎时的情绪好坏,直接迎了那赵氏母女三人入府不说,还故意选在了今日! 明明府内上下都知道她母亲今天要过府来探望自己,踩着这个巧合不就是要告诉这淳王府上下,自己是个不受宠的吗? 越是这般想,越是忍不住的就落了泪。 那张氏何曾想到嫁女入府会是这样的结果,心头的热情一下子就被浇凉了不少,横着眉眼就说道。 “好啊,我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与世子婚前就定了终身,他们不但不感激你替换了姜时愿那个病秧子入府,还这般找人来作践你,王妃的院子在何处?我倒是要去看看,那赵家母女是什么货色,竟然上赶着要抢人夫君!” 说罢就撸撸袖子,仿佛要去打架似的。 丫鬟灵芝上前一步拦住了二夫人,随后给她带着来的齐妈妈也使了眼色,二人一同阻止这才把张氏给拦了下来。 “母亲,你这时候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婆母日日都说我娘家无人,大伯父为着大姐姐的事情也是早早的就厌弃了我们母女二人,我接连几番回家都没能解开这个结,包括大姐姐那里也是,上次送去的药方也被她给退回了,原本我还想着能借裴家之势与婆母缓和一下关系的,如今也不成了……” “你说,她们会不会还要将世子妃的位子给夺走啊?” 姜时槿此刻算是感受到什么叫孤立无援了,她入府之前所想的一切美好皆在这段日子消弭殆尽,原以为有了身孕后,她在王府的地位能跟着稳固不少。 谁知道,婆母得知她有孕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给夫君世子安排了两个通房美妾,并且严令让人看守住院子,对外说的好听是要让她好好保胎,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明明是软禁! 不出门也就罢了,反正等她生下麟儿后,一切的困局都会迎刃而解。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才过去几日,就已经跟赵家谈好了,那姐妹二人也是不要脸的很,放在外头的正室夫人不做,非要入府做侧妃! 也不知道是婆母给她们许了什么好处? 还是说自己那风流的夫君又在婚前与她们俩有了什么勾当? 孕中本就容易多思多想,如今这才几日,她就累得不行,与上一世有孕过的日子比起来,可是难受的很。 张氏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庞,心里也有些害怕了,可她若是此刻慌张起来,那女儿岂不是更没有主心骨了,于是连忙安慰说道。 “没事,过些日子你外祖母和表妹也该到了,然后就等你大哥回来,到时候便是骗是强还是压都要让你大哥娶了你表妹才行,如此咱们才真正是一家人,你祖母最疼的就是你大哥,等你表妹拿捏住了他,也就拿捏住了大房所有的人,届时你也不用去给他大伯和姜时愿致歉了,该你用的人脉和关系尽管招呼就是!” 姜时槿原先还哭得委屈,可听到母亲这么说话后,人就跟着亮堂了不少。 “当真?” “我骗你做甚,齐妈妈早早就把消息给送去了,顶多半月吧,她们也该到西京城了。” 外祖一家也是商贾,虽然没有做得有多厉害,但是吃穿还是不愁的,这些年与姜家的联系也没断过,因此他们若是来了,那姜家定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想到那貌美的表妹,姜时槿也觉得这事有机会能成!擦了擦眼角的泪后,就对着张氏撒娇的说了一句。 “还是母亲待我好,事事都替我想得周全。” “傻孩子,你是我唯一的血脉,不为你着想,难不成还为外头人着想?哼,今日你受的这些委屈且记着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会有别的场合让你扬眉吐气就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孩子,只要他能平安落地,那淳王府嫡孙的名头就跑不掉,你明白吗?” 姜时槿重重的点点头,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且上一世有多次怀胎的经验,所以对于这孩儿她倒是知道如何保养,所以刚刚还垂泪哭泣着呢,眼下又笑得开怀了。 张氏见此,也跟着说了不少让她高兴的话,至她离开后,姜时槿才长舒一口气,而后对着丫鬟灵芝吩咐说道。 “等那边散了之后,你去跟世子爷说一声请他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灵芝蹙眉,为着这府里要纳世子侧妃的事情,自家姑娘闹过一场,可世子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此刻去说这些,世子能来吗? 见她有些为难,姜时槿倒是淡定,紧接着就补了一句。 “你就告诉他说是有关裴家的事情,他一定会来。” “是,世子妃。” 灵芝不疑有他,随后就绕出了澜院,听着外头仍旧安安静静地,姜时槿计从心来。 第74章 花满楼路遇奸计现 出了淳王府的门,张氏郁结难平。 多少年了,她都没见过女儿哭得这般伤心,尤其是在徐州的时候,虽然没有如今这般身份贵重,可是女儿时时刻刻脸上都洋溢着笑,怎么入了西京城嫁了淳王府怎么反而还难过成这样。 坐在马车上,脸色沉如墨。 靠娘家外甥女去勾搭大房侄儿以达到笼络大房权利在手的事情,她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若是要让女儿在淳王府中过得如意自在些,她还得再想些其他手段才行。 外头熙熙攘攘,她心里也跟着波澜四起。 待她听到有一熟悉之声,眼神中立刻露出了些许惊喜,紧接着就掀帘看了过去。 只见那位淳王府的三公子左拥右抱就站在那花满楼的前头,神色露出不少淫秽,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亲了那两名女子几口,逗得两人花枝招展的不行。 若是旁人看见这种场面,只会避而不及,但张氏瞧见了,竟还扬着嗓子就喊了一声。 “三公子。” 那宋时骓听见有人唤他,还以为是不是家里人呢,吓的立刻就松了手臂,神色略有紧张,可等回头看见对方竟是个妇人,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张氏让人停了马车,紧接着就下来,上前就对着那宋时骓就陪笑着的说道。 “三公子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世子妃的母亲啊。” 她要是不自报家门,宋时骓还真有些想不起来,可既然说了,那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些的,于是笑了笑,上前行礼说道。 “原来是姜家伯母,你怎么来了?” “我去看望世子妃,路过刚好看见你在这儿,这不就下来打个招呼吗?” 宋时骓挑眉一笑,脸上挂着些玩味的凉薄。 这高门大户的人家里头,哪有夫人看见小爷们逛青楼还上赶着来打招呼的,这世子妃的母亲还真是个不知礼数的,但他在家中尚且还要依附着世子呢,所以该做样子的还得做样子。 “姜伯母客气了。” 张氏撇了撇旁边站着的那两个女子,论样貌她们可比不上家中的姜时月,但因为长年累月的就在这青楼中迎来送往,所以自然也是有些勾人的手段,她盯着瞧了会儿,忽而计上心来就笑着说道。 “三公子若是无事,要不咱们去揽月楼坐一坐?我有点要紧事同你商量。” 要紧事? 宋时骓并不觉得一个后宅的妇人能说出什么要紧事来,只是看她那一脸的奸邪谄媚,忽而觉得有趣,反正这花满楼自己想来就能来,也倒不急在这一时,所以点点头,便应下来。 张氏兴高采烈的上了马车,走之前还特意掀帘说了一句。 “那我就在揽月楼恭候三公子了。” “姜伯母请。” 待姜家的马车朝着揽月楼出发后,那两个女子才绕到了宋时骓的面前,娇滴滴的说道。 “这徐娘半老的哪有咱们姐妹知晓三公子的心意啊?您确定要走?” 宋时骓摸了那其中一人的腰臀一把,随后就朗声说道。 “她那样的小爷可看不上,等着,我去去就来,告诉范妈妈,今儿个你们俩小爷都包了。” 得了准话,那女子也就不再挑逗,乐呵呵的送走了宋时骓后才扭着屁股的又进了花满楼的门。 不多会儿,那宋时骓就到了揽月楼的门前。 小二听说是要找刚刚的那位妇人,赶着就迎了他上二楼雅间,靠窗的位置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张氏心疼,可为着女儿在淳王府的路子也只能忍下,见宋时骓推门而进后,她笑得比刚刚还要热烈些。 “三公子来了。” “姜伯母,有话就直说吧,你我二人非亲非故共处一室,总归是不大好听的。” 热脸贴了冷屁股,张氏的笑还挂在脸上呢却有些不大兜得住了,心里头将这个色欲熏心的三公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为着女儿还是得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就安排宋时骓坐在了临窗的位子。 “三公子快人快语,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上一回您去府里却因着家里头的麻烦没见着小月,我总觉着有些过意不去,后来她也同我说了,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有些害羞不好凑到堂前去,因此我想着若是三公子无事的话,倒是可以同我走一遭,回家去相看想看,以小月的人品和才貌,想必三公子定然会喜欢的!” 她倒是直白,赶着就把姜时月当作个物件要急着出手。 奈何贱卖自然要被压价,更何况是人,那宋时骓抖了抖锦袍一脸满不在乎的便说道。 “姜伯母来的不巧,家中王妃已经开始为我挑选合适的夫人了,贵府的那位四姑娘大约是与我无缘,既见不到那就还是算了吧。” “别呀,您都没见过呢怎么就无缘了?” “那姜伯母又是何意非要让我娶个不受宠的四姑娘,我可听说了府里的三姑娘得了清欢公主的眼,如今在夫人圈子里头可是受欢迎的很,这位四姑娘嘛,才被掌掴过,这时候让我凑上去,伯母当我是个蠢的?” 宋时骓可不惯着那张氏,开口就把二人的情况给说了个明明白白。 张氏也是恨的牙紧,早知道昨日的这席面就该拦着姜时月不让去,这一去名声尽毁不说,还连累她也在这里被人拿话给堵了个心塞。 “嗨,小月那就是遭人算计了才会这般,不瞒你说,咱们府里有位大姑娘乃是文渊侯府的外孙女,身份高贵,动辄就瞧不上家里头的这些弟弟妹妹,那日去了侯府更是如此,小月回来都找我哭诉过了,着实无辜。” 无辜不无辜的,宋时骓才不关心。 那姜家四姑娘到底什么情况他并不在意,但听到张氏这么开口后,不自觉的就想起来了那日见过的两位姨娘,其中一个年纪虽有些大,但模样却生得好,喉咙不免一紧。 “是吗?那这位四姑娘可是那日堂上站着的姨娘所生?” “是是,就是海姨娘所生,那日虽然没见过小月,但海姨娘你应该有印象吧,小月同她娘一样,生得标致着呢,三公子要不再想想?” 他日日留恋在青楼中,早就不是良家公子了。 更有甚者,连南风小院都去逛过几回,自然是什么口味都吃得下,一想到海姨娘那风情那媚骨,明明人家什么都没做,他却心痒难耐了起来,眼神也跟着变得有些浊了。 对着那张氏也是毫不避讳的就说了一句。 “姜伯母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今日约我来奋力举荐四姑娘无非就是想让我在王府中帮衬着世子妃一些,若是我的夫人也出自你们姜家,世子妃多少也能有些助力。” 他的话,直截了当的戳穿了张氏心中所想,那张氏原本还打算辩解几句呢,结果还是忍住了,她倒是想听听看这位三公子接下来想说什么? 第75章 宋时骓色心谋美妇 “我呢,平素里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也都见过了,四姑娘入不入眼的还是二话,倒是府上的另一位我瞧着不错,倘若伯母能成全我,那世子妃在王府里头过日子,我还是能帮上些的,别的不说,找几位忠心伺候她的丫鬟们提点提点还是没问题的。” 宋时骓的话正中张氏的心坎,她要的就是这个,于是着急忙慌的就问了一句。 “三公子瞧不上小月,莫非是瞧上了三姑娘?” “非也,那位海姨娘倒是不错。” 张氏听到他嘴巴里蹦出海姨娘三个字的时候,人都吃惊的有些坐不住了,当日她其实也看到这位三公子偷看了,可没想到他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口说这么一句,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她这样,那宋时骓便觉着没戏,干脆起身就要走。 反正话说出去了,他也收不回,还不如早点回花满楼找那两个小娘子败败火来得痛快呢。 谁知他人才刚起身,就被张氏给喊住了,她表现得一副大义凌然,结果开口却说道。 “海姨娘是吧,我可以将人给三公子带出来尽尽兴,但她那样的想要入王府决计是不可能的了,世子妃那头我需要三公子给我些切实的保证,要不我回去诓人也诓得不放心!” 听到她的话,那宋时骓一下子兴趣就来了。 人人都道貌岸然说他不思进取,可人人也都为着私欲不做人事,想到这个,他就轻哧一声,随手摘下自己贴身的玉佩便丢给了张氏。 “这东西就放在伯母那里保管,若是我有不尽心的地方,您拿着随意怎么糟践我都成,不过这海姨娘可得给我约出来,人就送去杭春巷入门第三户,那是我的私宅,如何?” 杭春巷第三户,张氏在嘴巴里头念叨了几句后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一个在她手里十几年都翻不出浪的姨娘,如今总算是有些用场了,她握着手里那块玉佩,心里头算计的厉害。 “三日后的这个时辰,我把人给你送去,但是留夜不行,不然我没法和家里头交代!” “行,我知道伯母的为难,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二人鬼鬼祟祟的把事情给定下后,那宋时骓就大笑着出了门,他这番作派让张氏多了几分提心吊胆。 但一想到自家姑娘大着肚子还要在王府里头过那委屈日子,海姨娘的清白不清白就不是她在乎的事情了,于是压了压心头的那份胆怯,出了雅间,齐妈妈扶着她快速的上了马车后,就直奔姜家。 刚一回去,人都还没坐定呢,就听说老夫人要找她,昨儿还帮着大伯不让她去文渊侯府呢,今天找她又是有什么要紧事? “哼,这老太婆用我时朝前,不用我朝后,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老奴听说早上的时候,大爷去泰安院请安了,具体说了些什么不大清楚,但听闻老夫人哭闹了许久的。” 一听这话,张氏眼前就亮了。 只要是能让大房吃瘪,她乐得去做马前卒,于是让齐妈妈找出了那张曾被姜时愿拒了的药方子后就朝着泰安院过去。 谁知她刚进门,就听到姜老夫人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还知道回来?我当你也是被那淳王府的富贵给迷了眼,不想回姜家了呢。” “婆母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隔壁的那院的人,与您相依为命十几年,您还不知我的心思?” 姜老夫人也就是想要出口气,所以才口不择言的说了这么一句,但二儿媳一哄也就没什么了,反而是关切的就说了一句。 “槿儿怎么样?” “都好,王府上下都将她照顾的很好,儿媳去了也是诚心招待着,所以婆母放心就是。” 说罢就将那药方子给递了过去,该动的手脚她早就安排好了,所以方子交到姜老夫人手里的时候,她是一点都不心慌,反而装作大度的模样就说道。 “婆母这是你要的方子,儿媳给拿来了,我走这一趟,槿儿还劝我呢,说是大姑娘到底是咱们家的人,能帮还是要帮,所以就送来了,至于您老什么时候想送,您做主便是。” 看着那单子,姜老夫人又想起今早被儿子说的那一顿排头,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就回了一句。 “你做二婶的倒是记挂着她,可她却忘了自己姓姜,不只是她,就是她老子也一样,都是些白眼狼!” “什么意思?” “怀山早前来说,诲儿的亲事不许我插手了,且等孩子回来后也要直接送去文渊侯府找师傅做学问,我瞧着他如今是被那边的人给拿捏得死死的了,哎,我还真就没什么东西能牵制住他了。” 听到这个,张氏心里头就跟窗户纸捅破后灌了冷风进去,吹得那叫一个冷飕飕,她这边人还没到呢,那头就商量着要把侄儿给接走? 若是真让姜时诲走了,那自己还算计个什么劲儿! 心里头几桩事情压上来,反而让她学会了冷静,眼下宅院里头唯一能与她“一条心”的也就是老夫人了,所以她必须得哄好了才行,于是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说到底还是我跟槿儿做了错事才连累的婆母也被大哥说,隔壁院一直抓着这个不放,我也真真是没法子了,不过婆母别怪我多嘴,这大姑娘嫁出去了,咱们还能当没她这个人,反正有槿儿会孝顺您,但是诲哥儿可是咱们姜家的指望,他要是也同大姑娘一样只亲近文渊侯府,那日后岂不是连娶亲生子,前程官运咱们都说了不算了?您可是嫡亲的祖母啊,真就舍得被她们压一头?” 姜老夫人原本都松口答应了,可听二儿媳这么一说,似乎又有些不甘心了,那可是她最在乎的孙儿,真要是被王家那群人给“忽悠”走了,那她这后半辈子还有个什么盼头? 面色一沉,盯着二儿媳就问道。 “你主意多,你说,该怎么办?” 张氏眼睛一转,自然计从心来,随后就开口说道。 “诲哥儿最是孝顺,尤其是对您老,要不这样,明日开始您就装病,等他回来了,我不信孩子能放着家中病卧的祖母不管,反而要去文渊侯府!” “成吗?诲儿到家要九月呢,现在才刚要进七月。” “也不必是什么大病,先慢慢来再说,若是等诲儿回来再病,那多少有些假了。” 姜老夫人闻言也觉得甚有道理,于是当日下午开始就有些哼哼唧唧的说身子不得利了,但也没让请大夫,只是院里伺候的人知晓一二。 而二夫人回了槿芳院,头一件事就是找人去叫海姨娘,彼时的海姨娘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去竟是条不归路! 第76章 二夫人危言吓海氏 海姨娘到槿芳院的时候,整个人都绷得跟张满弓似的。 二夫人找她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事,她心中慌乱一团,觉得定是早上母子三人去过听时轩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发抖的厉害,刚入内屋,二夫人还没开口呢,就见她忽而有些脚软。 身后的齐妈妈提点了一句。 “海姨娘,二夫人等着呢,快走啊。” 她提了口气,硬着头皮的往前走,也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她竟然看到了二夫人笑脸相迎,顿时她心中没有半分的高兴,随之而来的只有恐惧。 “奴婢见过二夫人。” “海妹妹来了?快坐吧,齐妈妈上茶。” 这可是她从未有过的殊荣,因此原本就担惊受怕的海姨娘吓得立刻就跪倒在地,将今日在听时轩内的话全盘托出。 张氏没想到,自己不过出门一趟,那大姑娘的手就伸得这般长,管个后院的姑娘就算了,还连带着前头的爷们也给安排了差事,当即脸色就不虞起来。 不管怎么说,她才是二房当家之人。 绕过她去给这两个小蹄子寻前程,怎么说都是不对的,可一想到此事刚好可以用来拿捏海姨娘,她也就没有当即破口大骂起来,反而是冷静的说道。 “今儿我去瞧世子妃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三公子,他可是说了对四姑娘很有兴趣的话,我原本还计划着三日后带她出门去相看一二呢,可如今你为着一个连影子都没有的富户之家就要拒了他,这话我可说不出口,你既然是四姑娘的亲娘,那为着你的女儿,便自己去说吧。” 海姨娘震惊,完全没想到二夫人会如此开口。 “奴婢……奴婢怎么会说?” “不会说?那就送四姑娘亲自过去给他说。” “不不不,四姑娘脸上还有伤,不能吹风见人的,奴婢……二夫人,实在是大姑娘有心帮我们一把,四姑娘和二哥儿都有了好前程,对咱们二房来说也是喜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们吧,有什么事情冲奴婢来就好。” 她的话让二婶张氏还没开口呢,就有了无数的心思。 “冲你?这可是你说的。” 海姨娘闭着眼睛,眼泪哗哗往下流,她也知道今日是逃不过了,所以干脆就不挣扎了,等着齐妈妈上前来收拾。 谁知过了好一会儿也无人过来,等睁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瞧见了二夫人一脸奸佞的表情,随后扬了扬手里的帕子就说道。 “小月的前程不与我商量就私自定下,这事便是拿到婆母前面去说,我要理占三分,但你日日哭,夜夜跪的,弄得我也烦心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苛待你们母子三人,干脆这样吧,三日后我带你出门,一起去同那三公子说明缘由,你要是能说服他放弃小月,那我就不再插手,要是说服不了,那就是你们母女自己看着办了。” 海姨娘一脸为难,可好不容易大姑娘才松开帮她们一次,要是真的拒了,日后再想要就不可能了,慌乱间没了主意,只能听从,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 “奴婢……奴婢去就是了。” 听到她应下这话,二夫人张氏和齐妈妈对看一眼,皆有兴奋。 到时候将人往三公子的私宅里头一送,发生什么那可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想到这里,才觉得真是天助她也,因此什么北门署的职位,什么荆州的富户,她也全然没放在心上了。 相隔一院,月影阁中的姜时月压根就不知道槿芳院中发生的一切,只是拿着那伤药就在伤口上敷了又敷,冰冰凉凉的煞是舒服。 平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姑母要北上的事情。 她也很好奇,姑母和姑父会给她选个怎样的夫婿? 最好是能高大威猛些,能英俊潇洒些,再多金疼她些,想着想着,忽而就笑了起来,透着几分闺阁女子的娇羞,彼时的她还不知道,接下来命运会如此薄待,因此满心满眼都还欢喜着呢。 另一边,姜时愿把二人的回应都让人告诉给了父亲姜怀山,他也没闲着,立刻就找人去问询卫尉寺的事情,结果很快就有了下文。 北门署确实有空缺。 若是要安排个带官位的只怕不出点血做不到,但姜家只是要一个普普通通的守门士兵的位置,倒是不难。 因此天擦黑的时候,消息就送过来了,说是随时可以去报道,姜怀山亲自去将这好消息告诉了侄儿,那姜时临一脸震惊。 但震惊归震惊,他也知道伯父是为了他好,于是站出来就恭恭敬敬的说道。 “多谢大伯父,侄儿一定努力,不丢姜家的人。” 姜怀山难得听到他说这么完整又诚恳的话,也是心头高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欣慰的说道。 “临儿,伯父不求你要大富大贵,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成家立业就是,人活一世,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父母就成,没必要非得挣什么功名利禄的才是男儿本色,知道了吗?” 姜时临似懂非懂,但他也清楚,伯父不对他做太多的要求乃是因为自己本身也没什么让人指望的能耐,因此没了那副野心,自然就能脚踏实地的安生过日子。 接下来的几日,那姜时临就忙了起来。 先是去到了北门署报道,而后就得分了差事,因为是新去的人,所以连家门也不得轻易回,只能十天半月的才有一次休息,故而前院也就空了。 比起他的忙碌,听时轩中的姜时愿倒是清闲了两日。 杨姨娘自得了花样后就十分用心,花了两日的图样终于将嫁衣上要绣的图样给弄好了,所以今日就登门来寻姜时愿。 花样铺开在桌上,看着那花开并蒂,又有鹣鲽在侧的样子,姜时愿十分满意,上一世她因为嫁的是皇亲,因此图样也多是富贵呈祥,耀眼归耀眼,但她本人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这个。 眼角含笑,手指轻抚过那图样,虽然还未成型,但她心中却早有轮廓,正说着呢,就见外头走进来一人轻笑着说了一句。 “大姐姐和姨娘看图样,怎么不喊上我呢?” 姜时纾一开口,二人皆回头看了过去,杨姨娘眼中露出惊喜,连忙上前就拉着她的手说道。 “不是说要明日才回来吗?我还给主君请了恩,说是可以去大门口迎你呢。” “贺礼已经绣完,女儿同公主府的绣娘们仔细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所以就先回来了。” 听到这话,杨姨娘感慨万分。 女儿这一趟去的时间虽然久了些,但是却为她赢得了些好名声,一想起屋子里头那些名帖,看向女儿的眼神都比从前要欣慰许多。 第77章 良家妇被骗进魔窟 姜时纾笑笑,母女二人虽有话,但不好就在听时轩里头随意展开,所以她上前两步,对着姜时愿行礼后就甜笑着说道。 “妹妹见过大姐姐。” 她这几步走的,虽然和从前差不多,但人瞧着舒展了不少,姜时愿心里也高兴,便抬手让她起来的同时回了一句。 “公主府果然是福地养人,三妹妹去了这些日子,人都从容了不少。” “多谢大姐姐赞誉,公主府内确实能学的太多了,便是一个婆子一个丫鬟都比妹妹要得体大方,在那样的环境下,我若是不想给家里,给大姐姐丢人就必须得自己学起来,因此练着练着,反倒是没那么怕了。” 姜时纾的话完全发自内心,海姨娘听了也感动。 “都是大姑娘的恩典,才有三姑娘今日,大姑娘放心,这嫁衣奴婢一定好好绣,绝对让您风风光光的出嫁就是!” 姜时愿看到她们母女能从过去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也真心的为她们开心,但该说的话还得说。 “姨娘和三妹妹的绣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眼下三妹妹才刚回来,姨娘还是带她回去歇歇吧,还有三月呢,不着急,咱们慢慢来就是。” 谁知姜时纾听了却不乐意。 上前看了看那花样图纸就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 “大姐姐,许多人家的嫁衣都是提前一年半载就准备的了,如今咱们只有三月的时间,我还怕不够呢,你倒是心思宽。” “怕什么?我便是穿着粗布麻衣去嫁,裴表兄也会说惊为天人就是了。” 这话一出口,屋子内的人都笑开了。 确实,以裴子谡对姜时愿的那份无脑宠溺,自然她穿什么什么就是最好看的,所以说说笑笑的,听时轩里头倒是一片祥和。 与此同时,张氏已经带了海姨娘要出门。 为防此事泄漏,她提前就将姜时月给支走了,借口自然是让她去老夫人面前侍疾尽孝,得了个还不错的簪子,那姜时月乐得高兴。 海姨娘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门了,因此今日要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带了帏帽,张氏看了看她那一身不大起眼的衣裳,而后就对齐妈妈说道。 “咱们这是去见王府的人,就穿成这般素净也不合适,让人将刚做好的那身鲜亮衣裳拿过来,给海姨娘换上吧。” “是,夫人。” 海氏从来也没怎么做主过,自然是听之任之。 最后还让齐妈妈在她脸上扑了两层粉,上了些唇色后这才离开了姜府。 今日的车夫也是二房的人,乃是齐妈妈的儿子,所以忠心着呢,等马车一路赶到杭春巷的时候,海姨娘整个人就都懵懵懂懂的,自然是二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瞧见她这模样,二夫人心中不免冷哼一声。 果然是个勾人的货色,也难怪会得三公子的眼,今日的事情结束后,她还得想法子压一压,否则若是说穿出去,那她恐怕还要惹得麻烦,于是提点了一句便说道。 “待会儿进了门,你规矩些,让你站就站,让你坐就坐,茶水吃食什么的,也尽管用便是,唯一就是别惹怒了三公子,否则他若是非要抢了小月去做个妾,我可拦不住!” “啊?做妾?” “是啊,那可是王府里头的三公子,你以为你个二房的庶出丫头还妄想着要嫁进去当夫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货色?”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海姨娘愈发抬不起头来,心中不免告诉自己待会儿一定要将此事给说清楚,她做妾就委屈了一辈子,绝不能让女儿也过这样的日子。 深吸一口气,便跟着二夫人下了马车。 这杭春巷平素也没什么人住,所以几人走到了第三户的门前时,也没遇着什么人。 叩门两声,很快就有个老仆来开门。 上下打量了几眼后,就见齐妈妈递了个荷包过去,沉甸甸的一看就很有分量,随后笑着说道。 “我们是姜家女眷,与三公子有约,还请通融。” 那老仆没多说话,接过了荷包后就让几人进了门,等她们进去后,还特意伸头出去看看,除了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似乎也没什么人,这才放心关门。 随后就带着她们往里头走去。 这私宅门头看着不大,但里头却别有洞天。 三进的院子,处处都有奇思妙景,丝毫不输姜家的府邸,二夫人走了这么一圈下来,心中不由感慨,到底是王府的人,所以即便是个不得宠的也有钱。 一想到这里,对于旁边一并走着的海姨娘就觉得这人运道也真是好,徐娘半老的还能被三公子给看中,忍不住就有些咬牙切齿。 入了内院,往里头又走了一会儿,很快就看到了一排五间的房子,气派之余还透着些精致。 老仆低声说了句。 “公子就在里头,你们自去吧。” 说罢,人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二夫人和齐妈妈对看一眼,完全没想到这里的下仆如此没规矩,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们也只好朝着那屋子自顾自的走了过去。 到了门前,二夫人特意喊了一声。 “三公子,人我给您带来了,您可要出来看看?” 海姨娘不解,可也不好多问,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等候着,忽而听到里头有下榻的声音,眉头更是蹙得厉害。 紧接着,她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就见那门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厚的香气,那味道让人很是不舒服,可身处其中的三公子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反而是两颊带着些非同寻常的坨红,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看向了二夫人身后那带着帏帽的海姨娘。 “这个就是?” “如假包换。” 二夫人亲自动手将海姨娘的帏帽给拿了下来,失去了这个,海姨娘顿觉有些心慌,而后看向面前的那淳王府三公子也是惊如小鹿。 她年纪是大了些,可这三公子本就不是个好人。 对于她这样的动作和姿态愈发的上了心,于是嘴角上扬勾起个让人害怕的笑容后,就对着那二夫人说道。 “姜伯母费心了,世子妃那里若有差遣,你让她找我便是。” “多谢三公子。” 张氏得了准话,才不管海姨娘是惊还是惧,随后就在她身后猛推了一把,那三公子也是趁机就拉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扯人就莫名的进了内屋。 “啊……”的一声,海姨娘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到了。 第78章 海姨娘为女委奸人 里头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男男女女,皆是衣不蔽体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些她烟杆子吞云吐雾的厉害,海姨娘自出生到现在还未见过如此场面呢,自然是被吓得拔腿就要跑。 可外头的门似乎早就被锁上了,所以即便是她想要去开却怎么也拉不动,而她身后的三公子宋时骓就跟看猎物似的,瞧她掉到陷阱之中,越是挣扎越是兴奋。 “别想了,二夫人今日能把你送来就说明你逃不掉的,海姨娘,还是乖乖从了我吧,姜家二爷死了多少年了,你不想男人吗?” 说罢,就一脸淫笑的想要扑过去,奈何那海姨娘抵死不从。 她虽然是一介女流,可是宋时骓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丹药,此刻手软脚瘫的厉害,自然是扭动不过她的,所以逃窜间,那海姨娘拼了命的砸东西,怎么也不肯落到他手里。 动静之大,连站在院子外头的张氏和齐妈妈都听见了。 二人对看一眼,不会出什么事吧? 可转念一想,人都骗来了,即便是出事也就是失了清白而已,她这把年纪还能得人疼,说不定还要感谢自己呢,于是张氏开口就对那齐妈妈说道。 “我瞧着外头的花开得不错,咱们去看看吧,守着这里也不是回事儿。” “二夫人说的是,咱们这就过去。” 主仆一离开,那私宅里头的老仆就从游廊的拐角处露了个头,看了看内屋方向,显然对于这样的声音早已习以为常,继而偷偷跟在张氏主仆后面,再无其他动静。 相比较外头的闲适,屋子内的海姨娘恨不能咬舌自尽。 屋子就这么大,该砸的,不该砸的她统统的砸了个稀巴烂,可也无济于事,面前的三公子似乎也从此事中还找到了兴趣,对着后面躺着的几人就喊了一声。 一下子就多了三四个男子,皆是精壮身材,可面色同三公子一样透着不同寻常的绯红,一看就是用药过度的虚弱样。 他们是谁,海姨娘不清楚。 可他们要做什么,海姨娘心知肚明的很,发髻早已松散,衣裳也没有来时那般整齐,她慌乱间拔下头上的发簪,对准了自己的喉咙,然后哭求着就喊了一句。 “三公子,你饶了奴婢吧,我这年纪都能做你的娘了,何必呢?” “你怎么知道本公子就喜欢如你这般年纪大小的,这才可人疼啊!” 话里话外的,恶心的海姨娘那般好脾气的人都有些忍不住了,最后痛骂道。 “你不怕遭雷劈吗?” 听到这话,三公子连同他身边站着的几人就纷纷笑了起来,那模样可比外头的花客还要下流些,随后有一人趁着海姨娘不注意,偷摸到她身后就猛的一下抱住了人。 吓得她回头挣扎之时,其他几人就生仆了过去。 抢簪子的抢簪子,拉人的拉人,尤其是那三公子宋时骓明目张胆的顺着她的脸颊舔了一口,那样子就跟发了情的畜生没什么两样。 海姨娘羞愤之余,张口就打算咬舌自尽。 她便是死,也不能让这些糟蹋了自己的清白,正要发力之时,那宋时骓冷不禁的就开口说了一句。 “你今日来替的四姑娘,若你不让我们哥几个尽兴,那你就等着看四姑娘的下场吧,我保证,到时候人比现在还多,手段比现在还脏些!” 哄的一声,那海姨娘就跟被人猛击了一下后脑勺似的,整个人都懵了,她今日来本就是为着四姑娘,如这样的场面,她尚且受不了,若是四姑娘那样的清白之身,花季之龄,要是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岂不是让她不要活了? 一下子,身体就软了下来。 那三公子趁机就将早就沾满了欢情香的帕子捂上了她的口鼻,逐渐的她意识也有些不大清醒了,身体跟着燥热起来,连带着周围的人都似乎出现了重影。 眼角的泪顺着脸庞滑过后,她的理智终究是散在了那方帕子之上,耳畔回荡着的只有几人的奸淫之笑,以及那无数双手为自己宽衣解带的场面…… 不知过了多久,张氏在外头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她想找人去问一问,可这偌大的宅子里头除了那老仆,她还真就没见过其他的下人,所以想找人问话都没机会。 “咱们出来快两个时辰了吧,还没好吗?” “二夫人且再等等,都这种时候了,区别也不大。” 齐妈妈的话,让张氏稍微舒坦了些,长叹一口气,这宅子起初逛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好奇,可看多了就不免生了寒意。 她虽然知道自己今日所做之事缺德了些,可这么多年了,她对海姨娘的厌恶也不是一日两日累积成的,她可忘记不了,每回二爷提到海姨娘时,脸上就会升腾出来的柔情。 凭什么? 她才是这个家里头的夫人,区区姨娘也想要越过她笼络了主君的心,简直不可原谅,因此越是这般想,越是觉得自己没做错。 又了近一个时辰,张氏等的都不耐烦了,她才看到从内院里头走出来的海姨娘,失魂落魄的同时,连带着衣裳发钗都乱七八糟。 一看就知道她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张氏和齐妈妈挑眉互看,看样子这三公子还真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于是快步上前就拦住了海姨娘。 “三公子呢?” 海姨娘置若罔闻,很快身后就出现了那老仆。 面颊灰暗,神情冷漠,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后,那老仆就哑着嗓子开口说道。 “三公子说,半月后还请二夫人再跑一趟,今日的这位娘子也一并带来就是。” 还不死心?! 张氏原以为这就是一锤子买卖的事情,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下回,眼神恶毒的看了一眼海姨娘,就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果然是缺男人了,看看你将这三公子勾搭的,都舍不下你了呢!” 话说的那叫一个难听,海姨娘听见了却毫无反应。 双手紧紧的抓着衣裳,若是她有的选,她宁愿自己立刻碰死的好,但她刚刚出来的时候,那三公子就交代过了。 若是自己不能乖乖听话,那他的手就要伸到姜府里头去。 四姑娘一辈子的事情,她绝不可能会让人染指! 眼泪顺着面庞一滴滴的滑落,海姨娘心中的恨如同藤蔓一样生根发芽,快速的蔓延开来! 第79章 姜时愿与嫂论家常 齐妈妈瞧出了些不对劲,连忙上前拉着海姨娘,而后对着那老仆就陪笑的说道。 “是了,奴婢们清楚了,还请带路,咱们也该回去了。” 老仆听了这话,没有再耽搁,赶着就将几人给送出了门,怕她这幅模样让人瞧见了发觉什么,张氏让齐妈妈给海姨娘将那帏帽给带上了。 等出了私宅的门,齐妈妈的儿子立刻赶车过来。 三人上了马车,就朝着姜府而归,路上张氏还十分嫌弃海姨娘身上留下的欢愉味道,随后冷哼一声就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委屈罢了,可我告诉你,二爷死后,我能留你们母子三人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且如今你是为着你女儿的清白失了身的,与我可没什么干系,若是你要将此事给捅出去,那我也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们。” 语气中充满了威胁,张氏一点都不怕海姨娘会反扑。 这么多年了,若是她真是那个有骨气的,也就不会被自己欺压这么久了。 果然,她说完这话,那海姨娘还是怔怔的不肯出声,哪怕是齐妈妈在她手臂上又拧了一道,她似乎都没什么反应。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海姨娘怕是刺激受大了,可现在还不是让她当弃子的时候,于是就见张氏吩咐说道。 “给她拿些药送过去,别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后宅里头的姨娘要是在死了丈夫以后还有身孕,那她这个主母的麻烦也多,所以她才会开这个口,齐妈妈点头,这些事情早早就预备好了的,因此倒是也不担心。 外头的纷扰,一点都没有进到海姨娘的耳朵里。 直至到了家门口,进了月影阁,关上门,她看着自己一身上下的狼狈,这才哭出了声,可即便是哭,她也只敢小声的啜泣,一想到今日遭遇的那些事情和半月后还要再去,她就恨不能碰柱而死! 动静略有些大,刚好就被隔壁的姜时月给听见了。 她还觉得奇怪呢,怎么突然之间二夫人上香会带上自己姨娘了,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姨娘恳求的吧,她此前就说过想要去广华寺的,便没多打扰。 转而将那伤药继续涂抹在脸上,她可是盼着伤口早些好的,这样姑母北上也能看到岂不是正好! 就这样,姜家内除了二夫人主仆,再无人知晓海姨娘经历了什么,人人都有前程可奔,人人都有心思想求,唯独她,自那之后就陷入了无穷尽的黑暗之中,挣扎再无用处…… 七月七,乞巧会。 姜时愿一大早的就去了文渊侯府,她今日还约了爹爹和三妹妹一道出府,要去揽月楼看那乞巧盛会呢,所以自然不好多耽搁。 才刚入了玉华院的门,丫鬟鹦哥就笑着迎了过来,见她今日打扮得有些素净,只是着了身月白绣桂花佛手的长裙,绾了个平月发髻,就多嘴问了一句。 “大姑娘怎么不穿往日那些鲜亮的衣裙了?这一身也太素了吧,老夫人待会儿看见了又要给您做新衣裳了。” 她的话,成功逗笑了主仆三人,旁边的绿萝也跟着回了句。 “鹦哥姐姐说的是,快帮我们劝劝大姑娘吧,今儿可还要去乞巧盛会呢,不好好打扮怎么行?” “大姑娘要外出?” “嗯,此前就约好了爹爹跟三妹妹的,况且今日的主角又不是我,打扮得低调些,少惹些瞩目为好。” 鹦哥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后对着那绿萝就交代说道。 “大姑娘已经定了亲,自然是不好与那些争奇斗艳的姑娘们相提并论,等嫁人后,站在姑爷旁边就是穿得再鲜亮些也无妨,你好好伺候便是,知道吗?” 绿萝哦了一声,这话其实在府中的时候流华姐姐就同她说过,但鹦哥是老夫人身边伺候许多年的,她也如此说,自己当然得听从,于是便没再多言,笑着站在姜时愿的身后,做好丫鬟的分内事就好。 “舅母和嫂嫂都在吗?” “侯夫人在,但是大少夫人还没过来呢,她如今月份大了,老夫人说免了晨昏定省的规矩,让她多多休息的好。” 姜时愿点点头,也是,如今嫂嫂的肚子也有五六个月大了,还是多注意的好,正想着呢,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句,等回头过去一看,巧了不是。 她连忙上前去迎,随后顺手接替了丹杏的位子,扶着表嫂项氏的手臂就说道。 “外祖母不是让嫂嫂多休息吗?你怎么还过来了?” “我如今早就稳稳当当的了,只是祖母她老人家不放心而已,且走几步路来说说话,没什么大碍的,府医也让我时常多走动,说是对日后生产也有好处。” 姜时愿拗不过她,只好紧紧的扶着。 她现在的肚子可比前几日又要大上了一圈,脸色也很好,丝毫没有孕中的水肿之相。 “嫂嫂这副好气色,看着倒是着实不错,太医可有来看过呢?腹中的孩儿是男是女?” 提起这个,表嫂项氏就高兴,点点头继而说道。 “看了,连着找了好几个太医来瞧都说是女儿的可能性大些,祖母和婆母高兴的很。” “真的呀?不过也是,这府里这么多年了,全是小子,舅母和祖母盼姑娘都盼了多少年了,你这胎落地后,我都不敢想这侄女要有多得宠呢,估摸着我是比不上了。” 姜时愿故意说些酸话逗项氏玩,项氏也清楚。 她心中其实也很想要一个软糯糯的女儿,俗话说的好,先开花再结果,她与夫君年岁尚浅,所以这头胎啊,生男生女都好! “你就要嫁去裴家,日后得多少宠都不知道呢,就裴表弟那个性子,你只怕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能给你摘下来,怎么还跟这小娃娃吃醋呢!” “说的也是,谁让我这么可人疼呢?去哪儿都一样!” “好不知羞!待会儿裴家舅母和三表弟也要过来用膳,我倒是要看看,当着你未来婆婆和小叔子的面,你是不是还这般大胆!” 姜时愿略有些惊讶。 “她们也来吗?” “嗯,婆母昨日就让人去送消息了,反正日后也是一家人嘛,让你们提前多处处,也是好事。” 姜时愿倒没有丑媳妇见公婆的胆怯,只不过自裴表兄离开西京城也有半月多了,她尚未收到消息呢,所以裴家来人,她倒是想要问问看,那边的情况如何! 第80章 乞巧会女子聚揽月 说着话呢,二人就走到了门口。 鹦哥和丹杏左右掀帘,二人就进了主屋,正在说话的王老夫人和儿媳裴氏看到她们俩进门,皆笑的开心,朝着二人伸手就让坐过去。 “不是说让你多歇歇吗?怎么又来了?” 王老夫人看着孙媳妇项氏,略有几分“责怪”,项氏笑了笑,而后就走上前去拉着老夫人的手就说道。 “这不是听说阿念和舅母她们都要过来吗,所以孙媳也来凑凑热闹,尤其是阿念,如今日日都躲在家中绣嫁衣,难得来一趟,我自然也是要来见见的。” 听到这话,侯夫人裴氏也是开口就问了一句。 “上回你说是你姨娘和三妹妹帮着一起绣,怎么样?忙得过来吗?要不我找几个绣娘过去帮帮忙吧。” “忙得过来,左右我们三人只是绣马面那一块,其他的不都是舅母让人量裁好了送来的吗?就不必往院子里头添人了,我那地方小,真的放不下了。” 姜时愿无奈的回道,结果裴夫人却高兴的很。 “那是,子谡送去的聘礼海山海量的,你父亲大笔一挥就让都入了你的嫁妆单子,自然是有些堆不下的,不过没多少日子了,等你嫁了人,东西就尽可搬到新园子去,那里宽敞,便是再有些也够你们小夫妻放的。” 这话姜时愿信,因为那宅子她也去过几回。 从前羡慕公主,与公主说玩笑话的时候,她可没想过自己竟然能住进去,想到这些就觉得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尤其是那隐翠堂。 “舅母说的是。” 祖孙几人乐乐呵呵的说着事情呢,就听外头来人传话说是裴夫人也到了,侯夫人起身亲自去迎,姜时愿也不扭捏,就跟着其身后,不一会儿就与那进门的裴夫人撞了个正着。 裴夫人今日难得穿了身杏黄的孺裙,倒是将她原本冰冷的气质给抬了不少,整个人虽然也还是神情淡淡的,但瞧着有几分暖意了。 “哟,嫂嫂今日穿的鲜亮,难得啊。” 大约是小姑子的热情点燃了裴夫人,她平素很少笑的一个人,今日听了这话也有些弯了弯眼睛,而后就看向了裴氏身后的姜时愿,那姜时愿上前就行礼说道。 “见过裴伯母。” “嗯,知道你今日要来,所以特意给你带了几份乞巧礼,都是汉州的习俗,你拿回去也给家中姊妹一块尝尝看吧。” “多谢伯母,阿念知道了。” 二人一个慈眉善目,一个落落大方,她们这对未来的婆媳看着倒是关系好的很,而站在旁边的侯夫人裴氏也不遑多让,立刻就伸手问了一句。 “嫂嫂带礼,不能只是给阿念吧,我们的呢?” “汉州乞巧礼从来只送未出阁的姑娘,你争个什么劲儿?” 一句话,就让众人哄堂大笑起来,这对姑嫂也真是有趣的很,明明看样子该是侯夫人的利嘴要占些优势的,可没想到竟然每次都被自家嫂嫂说得服服帖帖。 王老夫人也乐得看儿媳吃瘪,所以笑得开心着呢,倒是裴夫人下一秒就对着她说了一句。 “不过老夫人和宿儿媳妇我倒是备了其他的礼,待会儿送过来。” “好啊,敢情嫂嫂就落下我一个人啊!” “是又如何?” 难得看到裴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调侃的表情,姜时愿也有些好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喜事,所以才让她如此高兴。 还没等她开口呢,裴夫人就先一步说道。 “子谡来信了,说是宽儿已经平安入了都水监,如今正配合着几地的府丞修渠,一切都好,宏儿也回了军中,至于他们兄妹俩,估计办完事就能折返,至多到八月底。” “这么快?莫不是想阿念想的在汉州呆不住了吧?” 八月底,明明人是六月底走的,这才几日时间就挂着回西京城的日子了,抛开来回耽搁的时日,裴子谡在汉州办事满打满算也就一月有余,真的能办完吗? 姜时愿不大确定,但既然裴夫人这么说了,她只管相信就是。 脸颊略有两分娇羞,随便舅母裴氏怎么调侃她都不见怪,而后陪着说了会儿话后,就直言道。 “今日我就不在家中用膳了,爹爹答应要带我和三妹妹一同去揽月楼看乞巧盛会的,所以我不便多耽搁。” “雅间可定好了?” “定好了。” “行,那就快些回去吧,省得叫他们多等,下次得空闲了再过来,陪我老婆子用饭就是。” “多谢外祖母体恤,那孙女就先走了。” “我送送你。” 这话若是旁人开口,大家都觉得没什么,结果话从裴夫人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大家伙儿就有些心知肚明了,大约是裴子谡捎了什么东西要让裴夫人转交吧,姜时愿也猜到个大概,笑着点点头,二人就一道出了门。 看上去跟亲母女似的,虽然没有过分的亲昵,但是却有不约而同的默契,等两人离开后,侯夫人裴氏眼睛一转,随后就说了句。 “好些年没去凑热闹了,要不婆母今年我们也去揽月楼走一趟?” “你这一天天的倒是会安排,可这种盛会雅间都是早早就定下的,你现在去,恐怕选不到好位子了。” 王老夫人知道姜家定了雅间,但以女婿的能力不可能定得很大,所以就没有贸然开口说是要一起去,侯夫人裴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刚刚姜时愿在的时候才没说什么。 “这个您老就不用担心了,儿媳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吗?秀卿呢,可要去看看?” 项氏听到要出门,她可是一万个乐意。 只是自己的肚子如今都有些隆起了厉害,若是出门只怕折腾,因此也不好一口就应下来,裴氏知道她的顾虑,继而开口就说了句。 “别怕,叫上三五个婆子前前后后的给你围着,就是谁来了也撞不到,咱们还可以去早些,这样也不挤。” 听到这话,项氏笑笑。 “婆母安排就是,儿媳都听您的。” 裴氏看向王老夫人,她老人家哪里还有其他话说,无奈摆摆手。 “你啊,早就存了这心思了吧。” “儿媳冤枉,这不是嫂嫂来了西京城,还没四处走动走动呢,所以我想着安排一场,也好让嫂嫂看看这天子脚下的繁荣罢了。” 漂亮话,谁也没有裴氏说得好听,她动作麻利,得了这头肯定的回答后立刻就让人去安排了,而外头的裴夫人正和姜时愿在廊下说话呢。 “这信是子谡要单独给你的,我没拆开,想着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自己过问吧。” 信厚厚的,一看就知道里头一定写了很多页。 第81章 大姑娘闲谈生疑窦 姜时愿说不高兴,那就是假话了。 于是大大方方的接过来后对着裴夫人就行礼说道。 “多谢伯母。” “行了,去吧,路上别耽搁了才是。” “是,那阿念就先告退了。” 裴夫人点点头,等姜时愿走远了她才折返回了内屋,听到小姑子说要去揽月楼观盛会,她笑笑倒是也没反驳。 姜时愿手里攥着那封信,表面看着镇定,但心里头还是有几分雀跃的,从前她一直都在外祖家住着,最盼望的就是来自徐州的家书。 可这么多年了,收到最厚实的还是眼前的这一封。 因此上了马车后,她就迫不及待的拆开了看,丫鬟流华看见还劝了一句仔细眼睛,奈何姜时愿顾不上,展信就细细的读了起来。 要说这裴子谡也是个英雄人物。 在战场上招招毙命,干净利索的很,却没想到写起家书来却啰哩啰嗦,说个没完。 先是报平安,而后讲细节,从离开的那一日起,将他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全都落在纸上,厚厚的一沓既是平淡的日常生活琐事,也是让姜时愿安心的法宝。 她逐字逐句的看着,时不时的会轻笑,会蹙眉,会释然,也会好奇,流华和绿萝还从未见过自家姑娘如此模样呢,于是都偷偷的躲着笑。 姑娘还没嫁过去呢,和姑爷的感情就如此好,等日后成了婚,指不定要怎么蜜里调油呢。 马车哒哒的行着,没多会儿就到了姜家大门口。 姜时愿没进门,因为门口早已停着辆马车,里头坐着的正是爹爹姜怀山和三姑娘姜时纾,不过让姜时愿有几分意外的是,爹爹竟然还带上了四妹妹与杨姨娘。 两位姑娘有眼力见,立刻就下车上了姜时愿的这一辆,她看着三妹妹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欣喜,大约也就知道了,父亲与杨姨娘估摸着感情又升温了些吧。 于是调侃的就开口说了句。 “难得见杨姨娘出门一趟。” “姨娘原本是不想来的,可父亲说待会儿还要带她去绣坊看看时兴花样,既然是为着大姐姐的嫁衣,自然该费心的,姨娘这才答应了出门。” 姜时纾解释说道,一旁的姜时月却不以为然。 “杨姨娘也太谨慎了些,不过我姨娘也一样,要不是前些日子跟着母亲出了趟门,我还以为她怕是这辈子都不肯再往外头走一步了呢。” “哦?海姨娘也出门了?” “嗯,说是陪母亲去广华寺敬香,可能是山风吹久了,回来还病了一场,这几日都在喝药呢。” 姜时愿听到这话,顿生疑惑。 在她看来,二婶张氏的性子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的邀海姨娘出门呢?见她露出了些许的不理解,那姜时月怕有误会,还特意开口解释了一句。 “我问过姨娘了,她说是自己想去的,大约是二弟的差事有了指望吧,她特意去求菩萨保佑呢。” 姜时月对于姨娘的胆小怕事,可怕姜时愿和姜时纾都要清楚的多,因此她压根就没想过姨娘会骗人,所以她有了这先入为主的念头后,便不觉得这事有什么。 姜时愿听着她的解释,倒是也没再多问,只是心里头划过这么个念头,继而就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了。 姜时纾表现的还算淡定,不过姜时月却高兴的悄悄掀帘看外头,对于她这副小女儿心性的模样,姜时愿看到了也轻轻扬了扬嘴角,而后一边打着扇子就一边闭目养神起来。 揽月楼今日有盛会。 整个西京城内的人都知道。 所以姜家的马车算来得早的了,可这面前还是有些水泄不通,姐妹几人都未曾见过这般场面,因此倒是难得的兴奋,个个都想快些登上揽月楼的雅间,看看外头是什么样的。 而揽月楼显然承办此事颇有经验,特意找了十几个伙计围出一条路来,就是以防有百姓冲撞了路人,所以姜家一众人下了马车后就快步进了揽月楼。 杨姨娘一直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给缩到地里去,姜时愿和姜时纾倒是还好,正正常常的走着,就是那姜时月跟看见什么稀奇物件儿一般东张西望的厉害,时不时的还要问几句。 “大姐姐,这是什么?” 刚一进门,姜时月就被那揽月楼自三楼幕间垂下来的巨型木板给吸引了,上面还挂着红绸,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写着,她没见过,自然好奇。 “这是给赶考的学子们做赌注用的,民间戏称状元榜,如今还早,等进了九月,学子们陆续赶来后,这板子上也就要添名字了,有些是各地原本就有名望的,有些是在诗会席面上得了贵人眼的,总之,能上这里的榜,那八九不离十也能上贡院放的榜了。” “这么厉害?” 姜时月惊讶的就开口说了句,不过比起她,姜时纾还算淡定,可是手里搅动的帕子还是略微出卖了她的紧张。 毕竟爹爹说过,她未来的夫婿很有可能就是从今年新科里头的学子选,所以她对于未来夫婿的好奇,一点也不比姜时月少。 沿着楼梯,众人上了二楼。 要说三楼的雅间自然视野更好,屋子更宽敞,可是姜怀山定不到,那些可都是单独供给西京城内侯门爵府的,更有甚者有些雅间就不对外,早早就被那些世家给常年包下了。 不过,这仅仅是姜时愿知道,对于并未来过揽月楼的杨姨娘,姜时纾和姜时月这二楼的雅间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里可真漂亮。” 姜时月感叹一句,其他的她就说不出多少了,毕竟瓶盏桌椅她见过,可什么材质什么来由她可说不清楚,因此就没有关公面前耍大刀的胡言乱语。 姜时愿走到内窗前看了看,这里也算是个不错的视野地了,所以扬了笑的就对姜怀山说道。 “爹爹费心了,这个位子不便宜吧。” “能让你们看个精彩,再多钱都值得。” 杨姨娘和姜时纾都明白自己这是沾光了,都心存感激着呢,而姜时月则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跟着姑母好好学,等日后她有钱了,也要来揽月楼包雅间! 又是一个新的pk期,请大家多多投票支持哦~~ 感恩ing~~~~ 第82章 姜家众偶遇烦心人 姜家众人落座后不久,揽月楼陆陆续续的就来客了。 基本上都是姜时愿在文渊侯府席面上见过的夫人和小姐,而即便是一些生面孔,只看她们身上的衣裙和首饰打扮也能知道定然是西京城中的富户们,因此她倒是不奇怪。 姜时月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于是缠着大姐姐就让她告诉自己这些路过的夫人小姐都分别是谁,自己也好记个脸熟。 姜时愿也没多想,顺便将三妹妹也一并喊了过来,站在内窗的位置,就逐一的说着情况,两人也不知以后用不用得上,但能多识得一个,总归是有些好处在的,所以都用心在记。 谁知看着看着就忽而看到了淳王妃。 她今日会出现在这里,姜时愿倒是真有些惊讶,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这种场合平素她可不会来,等放眼望去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位与之年龄相仿的夫人,身边还跟着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 四人一路同行,看上去亲密无间的很。 想到这儿,姜时愿嘴角便挂上了嘲讽之笑,与此同时,姜家的另外两位姑娘也瞧见了,姜时月好奇的开口就问道。 “那不是二姐姐的婆母淳王妃吗?与她在一起的是谁家夫人小姐啊?” “奉常家的赵夫人和两个女儿。” 赵奉常? 姜时纾和姜时月没接触过,但姜怀山听见了却不由的蹙眉也跟着看了过去,但见几人说说笑笑的样子,心里头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看了女儿一眼,就问了句。 “莫不是淳王妃起了别的念头?” “女儿曾听舅母说过,淳王妃有意给世子爷相看侧妃。” 世子侧妃?那不就是要让人进门分儿媳妇的宠爱?一听到这里,在场之人皆默然,姜时月忽而觉得原先大姐姐劝她的那些话还真是有道理。 她们这样小门户出身的即便是嫁进去了也未必能得公婆的眼,原先瞧着二姐姐进出气派,她也存了嫉妒的心思,可现在二姐姐正大着肚子呢,就见淳王妃出来相看世子侧妃,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困局。 她的念头还没落地,就瞧见了淳王世子也出现了。 他原本就是西京城中有些声誉的俊朗男子,如今自然是引起些注意的,他倒是不避讳,径直就去到了赵家两位姑娘面前,虽然行礼规矩有度,但眼神中恨不能擦出些火花的样子,就这么落在了姜时愿的眼中。 她顿觉恶心。 于是收回视线,就走到了外窗旁边,轻轻推开了一些,好好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才让那份恶心劲被压了下去。 眼神中眸意渐冷,她对于世子宋时也和淳王妃的厌恶,可比二姐姐要多些,毕竟前世的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二房的人打交道呢,人就已经入了淳王府。 因此,她经历过的许多伤心事也都是在那儿发生的,并且与母子二人息息相关,所以再次看到二人那伪善的嘴脸后,脸色自然不大好看。 姜时纾看到了大姐姐的不愉快,走过来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话还没出口呢,就见姜时愿安慰的回了一句。 “我没事,就是屋子有些闷,想透透气罢了。” 这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姜时纾看得出来大姐姐并不想多言,毕竟世子曾与她订过亲,或许是这样才会有不舒服的念头,姜时纾不好多问,只是静静的陪着。 姜时月还想要再多看看呢,却被姜怀山呵斥了一声。 “行了,都坐会儿吧,待会儿盛会开始了,有的是热闹场面看。” 姜怀山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淳王府的人,心中也觉得晦气的不行,可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因为不想见的人出现了,她们就先一步离开吧,这岂不是显得他们做贼心虚? 因此,缓了两口气后便如老僧入定般的坐着等。 杨姨娘规矩的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姜时月无奈的撇撇嘴,她即便是想继续看,可大伯父的话不能不听,因此也只好收回目光,百无聊赖的看着里头的陈设,自顾自的好奇着。 一时间,姜家所在的这个雅间里头气氛有些安静,可另一边并未注意到此的淳王妃和世子倒是与赵家母女三人相谈甚欢。 “还有几日,她们姐妹俩就要入王府了,赵家妹妹放心就是,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她们。” 淳王妃此刻语气肯定的很,眼神中更是透着盼望的就瞧了瞧赵家二女,显然对她们很是满意,一旁的宋世子也是满脸的朗月清风,惹得姐妹二人欢喜不已。 “哎,都说我这两个姑娘是实心眼儿,小的时候就说过日后要共嫁一人,我还当是玩笑话呢,却没想到竟然真的一语成谶,虽说我舍不得,但王妃和世子的用心还是打动了我们老爷,这才应下了亲事,往后啊还请王妃多包涵才是。” 淳王妃笑得脸僵,可心里头却对赵奉常的这位夫人嗤之以鼻。 她几次三番的登门拜访不说,更是将原本该有的世子妃之聘礼全都拿了出来,等于是重金下聘,这才得了两个侧妃回家。 说的好听是精诚所至,说的实在些不就是瞧中了那些富贵钱财吗? 可她也没法子,家里头那个儿媳妇,她是一点都不上眼,若不是如今有了身孕,只怕她还要做主让姜时槿腾挪下世子妃的位置呢。 今日娶赵家的这姐妹俩虽说花得代价大了些,可只要河道署的肥差到手,那这些撒出去的东西终归是会再得回来的。 最要紧的是,家里头的那对贱人母子再也不好以儿媳出身不行来阴阳怪气了,毕竟说到底荀侧妃的儿媳也就是个大理寺的少卿之女,可她儿子的,即便是侧妃也是奉常家的姑娘。 光论能出这口恶气,淳王妃看眼前的赵家二女就觉得舒坦多了,于是连笑容上带上了三分真诚。 很快,揽月楼下就又迎来了一群宾客。 当王老夫人一行文渊侯府的女眷出现的时候,淳王妃的脸色就不大好看,她们因为退亲的事情可是闹得僵着呢,那侯夫人裴氏在外头大肆宣扬姜二姑娘的不检点时,更是将自己儿子骂得是狗血淋头。 那阵子,她都不好意思出门去参加席面,就是怕遇见这位主,因此今日看到她也容光焕发的出现在揽月楼时,心中觉得还是少去招惹的好。 奈何,她有这心思,旁边的赵夫人却未曾察觉,抬手拿起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口后,就对着淳王妃介绍说道。 “王妃你瞧见侯夫人身边站着的那位夫人了吗?那位便是裴夫人,也是姜大姑娘未来的婆母。” 第83章 宋世子初见旧时妻 姜大姑娘。 这名字对于母子二人都已经有些陌生了,宋世子虽然没见过姜时愿,但淳王妃却是见过的,在她的印象中,这姜大姑娘不但身子骨差劲,脾气也不太好。 冷冷清清的,和这位裴夫人看着倒是相似的很。 一想到二人竟然会成了婆媳关系,就不免觉得老天爷的安排真是巧妙,因此眼眸中泛了些不大在乎的冷意后,就淡淡的说了句。 “是吗?裴家人也真是奇怪,西京城中的世家姑娘遍地都是,挑来挑去的竟然选中个病秧子,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在外,自然是要为儿子找补。 所以每次一提及到姜时愿的时候,总是要以病秧子的名义来代称,生怕其他人不知道她们退亲的“真实缘由”。 赵夫人笑了笑,她自然是听说过两家的恩怨的,但既然女儿马上就要嫁入王府,日后还要对这位王妃多有依仗,乐得就将此前听说过的事情抖落出来,用帕子可以遮掩的嘴巴,也压低了声音的说了句。 “我娘家兄弟就在太医院当差,听闻裴小将军特意去找太医正问诊过,但具体什么缘由不知道,只是那事过去才不久,这裴家就上了姜家的门提亲,王妃,你说什么病症会让裴家愿意娶一个生养有碍的病弱姑娘入门呢?” “你的意思是裴小将军有隐疾?” 淳王妃惊讶,但赵夫人却挥了挥帕子佯装在擦嘴角,而后得意的说了一句。 “我可没这样说过,王妃慎言。” 二人会心一笑,有些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想必那裴家也是没法子了,长子嫡孙竟然是个不能生的,那干脆不如找个外人皆知的病秧子入府。 即便日后无子,也能堂而皇之的以此为借口,外人自然不会泼脏水在裴小将军身上,污言秽语的左不过都是朝着那姜大姑娘去罢了。 一时间淳王妃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文渊侯府是权势大,子孙也有好前程,当初她为儿子谋这个夫人也是用了心的,可这姜家却内斗,而这位姜大姑娘也是个清高性子,还真就一言不合的把婚给退了。 她也气恼的很,这样的儿媳妇即便最后真的娶进门来,她也未见得能有好脸色,可就是不知裴家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越是这般想,越是想看热闹。 她们看得见文渊侯府的人来,姜家却因为不想惹上淳王府而没注意到,最后还是鹦哥特意来禀报了一声,他们才知晓文渊侯府的女眷也来了。 姜时愿无奈一笑。 “应该是舅母临时起意吧,我刚刚去看外祖母的时候都未曾见她们提起要来呢。” 姜怀山点点头,以文渊侯府的本事,想要来揽月楼看盛会,倒是也不难。 “这样吧,我同你去拜见岳母大人,杨氏你带着两个丫头就守在这里,我们去去就回。” “是,主君。” 姜时纾倒是乖巧听命,但姜时月却有些不乐意。 她今日可是仔细打扮过的,不说要怎么惹人注意,但总归能在各位夫人面前正一正名声也是好的,所以就想跟着去。 “大伯父,要不还是咱们一起去拜见吧,小月知道上次侯夫人的生辰宴上我惹了些麻烦,所以还想着可以去谢罪呢。” “行了,你这点心思还是留在你姑母来了以后再说吧,文渊侯府不会因为你一个小丫头而置气到现在就是。” 姜怀山挥挥手,阻拦了姜时月想要外出的念头,而后就带着大女儿姜时愿出了雅间,往三楼走去,姜时月即便是有些恼,可碍于杨姨娘和三姐姐都在,也不好怎么表露出来。 出了雅间,姜家父女二人就往前走,今日的姜时愿并没有拿着帏帽出来,自然模样就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今日并未盛装打扮,只是清淡颜色。 但即便是如此,也如同水中菡萏般自有雅趣,随意几步走,她尚且镇定,谁知却让三楼雅间中站在内窗旁的宋世子给看见了。 这……这不就是那日他在曲阳池散场后见过的神仙女子吗? 怎么会在这儿! 目不转睛的盯着姜时愿一路走来,没多会儿就进了文渊侯府所在的雅间,与他们的相隔三间,原本还波澜无惊的内心忽而就跟起了狂涛骇浪似的。 她怎么会跟在姜伯父身后? 还有她怎么会进文渊侯府的雅间? 难不成,她就是自己退亲了的那位姜大姑娘? 可外头不是人人都说她是个病秧子吗?怎么今日看起来不但无病,更似月下仙人一般,连眼眸都未曾给他一个,就轻易的将他的三魂六魄都给夺了去?! 一下子,心中无穷尽的念头窜来窜去。 他也算是见过不少貌美如花的姑娘之人,可还未曾有过如此感觉,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缘由,但好似……好似和这位姑娘似曾相识一般。 略微有些愣神,那赵家姐妹中的姐姐赵玉颜疑惑上前就问了一句。 “世子在看什么呢?怎么愣住了?” 听到这话,宋世子的心思才被唤醒了一般,似乎有些心虚,连忙将内窗关了起来,随后笑着回了一句。 “没什么,外头太嘈杂了些,等盛会开场的时候我们再开窗就是。” 赵玉颜不疑有他,含羞的站在宋世子身边。 若是在平常,赵姑娘如此做派,宋时也早就开始心猿意马,但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心静如水,但思绪和眼神却不住的往内窗外头飘去,巴不得再看几眼那姜时愿才好! 彼时的姜时愿压根就不知道宋时也看到了自己,给长辈们请安后就笑着问了一句。 “舅母也不早说你们要来,那我便不用着急忙慌的往回赶了。” “我也是一时兴起,想着嫂嫂来西京城也有半月了,都还没见过城中的热闹呢,所以今日才带她来一起看看,你要不要留在上面同我们一起?” 裴氏是好心,但姜时愿却摇摇头。 “我是跟父亲还有家中姨娘,妹妹们一起来的,自然还是在一处看的好。” “姨娘?便是你三妹妹的亲娘吗?” 裴氏好奇的问了一句,姜时愿点点头,姜怀山倒是也不躲闪,抱拳就解释说道。 “杨氏来了西京城这些年很没怎么出过家门,今日既然阿念她们都来,小婿想着就带她一并来见见世面了。” “姑爷倒是好兴致,可惜钏娘没这样的好福气了。” 王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多少还是被女婿给刺激到了,她虽然知道女婿丧妻十年都未有再娶,已是不易,但听到杨姨娘也在,还是有些忍不住的伤怀,故而才会这般开口。 第84章 怀鬼胎心中存侥幸 她这一开口,姜家父女二人也不知该如何答话了,表嫂项氏瞧着气氛有些不大对,干脆“哎哟”了一声,随后装得好似是有些腹疼,一下子就把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可是难受?” 侯夫人裴氏就站在儿媳旁边,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就扶着问了一句,项氏朝她眨眨眼,她才明白这是儿媳给大家找台阶下呢,于是心宽了不少。 另一头,王老夫人也知道刚刚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所以孙媳妇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就坡下驴的说了一句。 “快坐下歇歇吧,大约是这里有点吵闹,所以孩子也跟着高兴。” “是是,祖母说的是,孙媳现下又不难受了。” 几人打哈哈似的将话题接过,在场之人都不笨,自然是知道这出闹得是什么劲儿,姜时愿感激的看了表嫂一眼,项氏同样回了她一个“无妨”的眼神。 “行了,你们的雅间里头也还有人呢,就别一直在这儿耽搁了,先回去吧,待会儿再说。” 王老夫人的话,算是将此事给揭过了。 姜家父女行礼后就退出了雅间,下楼的时候姜时愿注意到了父亲脸上的不适,叹息一声就安慰说道。 “爹爹别伤怀了,娘亲若是知道您和外祖母为这点事情起了龃龉,也会难过的,她过世的时候女儿虽然年纪还小,但却记得她让我们都要向前看,咱们今日出来本就是寻个开心的,您还是笑一笑吧,否则杨姨娘她们看见了还以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姜怀山感动的看了一眼女儿,她的安慰总是这么贴心和恰到好处,拍拍她的手背,就回了一句。 “嗯,知道了。” 收拾好情绪,父女二人才进了二楼雅间的门,见她们回来了,杨姨娘赶着就上前去问候。 “都还好吧?” “姨娘放心。” 杨姨娘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心慌,大约是许久不曾出门见过这种热闹的场面,所以有些紧张吧,她还在想着这事儿呢,紧接着就听到了外头又有人敲门。 众人觉着奇怪,文渊侯府的人不是来过了吗?那这次又是谁?但无论是谁,门总是要开的,可没想到竟然是宋世子身边的贴身小厮松白。 他跟着宋世子来过几次姜府,所以大家都认得出来。 只见他此刻笑得灿烂,可眼神却四处不停的瞟,直到看见了姜时愿冷漠的表情后,这才转了面孔对着姜怀山就说了一句。 “小的见过姜大人,世子爷听说姜家众人也来看盛会,所以特意让小的安排送些吃食茶点过来,他说都是一家人,若是日后要定雅间什么的,差人去同淳王府说一句就是,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 松白一脸谄媚的样子,看得姜时愿十分恶心。 她对于松白人前人后的两幅嘴脸可是多有见识的,所以瞧见他如此模样,心中大致也就明白了他跑这一趟的缘故是什么。 见色起意! 还真是符合那位宋世子的做派! 姜怀山不明所以,可他对于淳王府的人从来没什么好印象,因此即便是松白客客气气的,他也总觉得是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罢了,因此是一点都不想与之多废话。 “嗯,多谢世子费心了。” “这一位想必就是姜大姑娘了吧,您身子骨可还好些?世子说待会儿让人送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姜怀山就把门给关了起来,吃了个不小的闭门羹,松白心中也不乐意的很,不由低声暗骂一声。 “呸,好心当成驴肝肺,姜家果然不识抬举。” 但从姜家人的态度来看,八九不离十,那位绝色佳人定然是姜大姑娘,搞清楚这一点后,他连忙就朝着三楼的雅间而去。 他一走,姜家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姜怀山和姜时愿。 杨姨娘担忧的看了大姑娘一眼,她虽然久居后宅,但她不蠢,这世子突然大献殷勤,一定有问题,而这雅间里头唯一能让对方有这想法的无疑就是曾经与宋世子有订亲的姜时愿了。 因此,父女二人都生气。 “主君,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在家里头总归是要安全些的。” 杨姨娘这么提议,也是为着大姑娘姜时愿好,没多少日子她就要出嫁了,所以能不惹什么麻烦事自然是最好的,她这话一开口,姜怀山就看向了自家女儿,可姜时愿却冷静的摇摇头,继而说道。 “咱们要是现在走了,岂不是做贼心虚,爹爹和姨娘放心吧,外祖母她们都在呢,淳王府不敢有异动。” 他们和赵家的亲事在即,这种时候可不敢惹麻烦,否则得罪了赵家不说,她们姜家也不会领情的。 女儿的话让姜怀山也落了些心思,左右思索后也觉得此时离开的确不妥,还不如大大方方的面对呢,于是点点头后,就告诉众人。 “咱们大大方方的来,待会儿高高兴兴的回,旁人什么心思我们管不着,但盛会一年就一次,为不值得的人错过没必要。” 他这样说了,杨姨娘和姜时纾也不好反驳。 姜时月更是乐得留下,总不能她每次出家门的结果都是败兴而归吧,那她也太倒霉了些,所以听到可以留下的话后,小脸上挂满了笑,满心期待着那盛会的开始。 三楼雅间,看到松白出现的时候,宋世子找借口出了个门。 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随后就赶着问了一句。 “怎么说?” “回世子爷的话,姜家的雅间里头确实有位貌美的姑娘,瞧着年纪和打扮,要比其他的两位姑娘略长些,且小的特意去门口问过那伙计了,下车的时候确实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大姐姐。” 听到松白的回答,宋时也愈发肯定。 他此刻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那样的女子本该是他名正言顺的夫人的,可现在却连见一面都十分困难,想起自己去姜府的那几次,这位大姑娘不是病着,就是去外祖家小住了。 否则也不至于成亲都快半年了,二人也没能见过。 拳头攥得生紧,母亲也真是的,这样好颜色的姑娘怎么不同他早说呢,要是说了,他哪儿还能看得上家里头的那一位。 虽说姜时槿也是难得的好颜色,可与姜大姑娘比起来,还会差远了,一时半刻的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何如此迷恋,但总归就是有种感觉,似乎自己本该和姜大姑娘在一起才对! 欲念上了头,他自己也有些克制不住。 松白站在旁边看着自家世子就这么愣着不说话,也是有些不大明白。 第85章 揽月楼刺杀乱做粥 如今宋时也心中只想着要如何与这位姜大姑娘接触接触,连盛会开始,他都没有注意到。 还是赵玉颜出门来请,他才回神过来,赵家姑娘觉得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奇怪,只能陪着宋世子先回了雅间。 揽月楼的乞巧盛会,皆在内中舞台之上。 因此响锣一敲,那二楼和三楼的雅间内窗就统统打开了,而一楼大堂坐着的那些人,也是个个喊彩鼓掌的厉害,气氛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内窗推开的一瞬间,宋时也的第一反应就是朝姜家所在的雅间望去,可惜,他看见了姜怀山一家,却唯独没有心心念念的姜大姑娘,略微有些蹙眉。 难不成,是他做得有些明显,所以姜家人顾虑了? 见他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淳王妃也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大对劲,笑着喊了一声,那宋世子就回了头。 “赵家姑娘都还在呢,你也不说请过去一并看看。” 宋世子看了一眼自家母亲眼中的提醒和赵家姐妹的含羞模样,这才反应过来,他今日出来的目的可是赵家,因此便是心中再有旁的念头,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于是扬了个如往常般笑容就请了两姐妹上前一同观看,赵玉颜娇媚,赵玉婉柔情,二人站在宋世子旁边,瞧着倒是相衬的很,赵夫人和淳王妃在后面看着这三个璧人模样的身影,也是笑得开心。 盛会上的热闹随着变戏法又掀起了一番高潮。 姜时愿坐在靠外窗的位置,听着里头热闹的喝彩声,安安静静地喝着茶。 外面的街道上也簇拥了些人,他们是没钱进这揽月楼看乞巧盛会,但这揽月楼素来的规矩,每次大宴之后都会撒喜果和喜钱,自然也就有那捡漏的等着。 看着外面人头攒动的样子,姜时愿心情逐渐平静了不少。 她原先并不想远嫁汉州,毕竟离自己的亲人们太远了些,可今日被宋世子这么一折腾,想也知道日后的麻烦会接连不断,她不想再跟这些人有什么牵扯了,所以宁愿去汉州躲清闲的好。 想到这里,脑海中闪过裴表兄峻刻的面容后,心情也跟着安定了不少。 盛会办得精彩,即便是如王老夫人这样见多识广的,也连连满意,侯夫人裴氏趁机还添了一句。 “听说这揽月楼背后的东家是益州人,就是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多年了,愣是没人见过他们东家一面,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哦?这么神秘?” 王老夫人回问了一句,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能在西京城屹立不倒的,没有点皇亲国戚的背景撑着,怕是不能够,若真是益州人,只怕益王爷也掺合其中。” 提到益王,旁人还好,裴夫人却有些所思。 她虽然不爱管家里头的繁杂事,可偶尔也会听到些与益州有关的消息,夫君儿子皆对益州有所不满,这揽月楼若真是益王的地盘,那倒是个收集消息的好地方。 心里头略过这么一点,她忽而想起今日陪着她的本来还有小儿子裴子邈,可这孩子临出门了,说是身体有些不适,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不适了? 念头一起,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正准备开口呢,就见那几个刚刚还在变戏法的人里头,突然就全消失在场上了,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起哄,场面一度高潮。 人人都在四处张望,想要看看去哪儿了,却没想到,那原本好好的舞台不知是点燃了什么忽而炸开,礼炮四处喷洒的同时刚刚那几个变戏法的人脸一抹,就抽刀砍人起来。 坐在楼下看着热闹的百姓中,有两个还没反应过来呢,就人头落了地,鲜血洒在众人脸上,“啊”的一声,场面就混乱了起来。 靠门的倒是快速逃脱了,可二楼三楼的那些权贵富人之家却因被堵住了楼梯是进退两难的很。 姜时月为了看清楚盛会的舞台,站在内窗的最前面。 所以刚刚那些变戏法的杀手杀人之时,正中她的眼内,吓得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色苍白的好似脱力了一般,身体硬挺挺的就往后倒了过去,还好姜时纾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不然这么直愣愣的,还不得摔伤? “四妹妹,你没事吧!” 姜时纾着急的喊了一声,那姜时月此刻就跟魔怔了一般,不停的尖叫,如此样子惹得姜时愿也是一脸惊恐的看了过来,姜怀山连忙将内窗一关,神色紧张的就喊了一声。 “杀人了!快!躲起来!” 他虽然不知道今日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一看那些人来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定然是有预谋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家人得罪了他们,竟然连带着自己一家人也有了这无妄之灾! 姜时愿在脑中不断的搜索着前世的记忆,可是压根就没有一点与揽月楼有歹人行刺的印象。 她看着外头哄散开的人群,想着若是真的全都留在雅间,只怕还没等到援兵呢,歹人就要上楼来逐一搜查,到那时她们才是真正的危矣,念及此处,立刻抓着爹爹的手臂就说道。 “不能留,万一刺客搜屋子,那我们就一个都逃不掉了!” “那怎么办?” 众人瑟瑟发抖的厉害,姜怀山虽然镇定些,可他到底只是个文官,见到这样的场面自然也害怕的很,一时间没了主意。 而姜时愿也顾不上其他了,拉着他们来到外窗面前就狠命的推了一把继而说道。 “爹爹,跳下去,咱们一家人还有命在!” 这里是二楼,不算高。 便是跳下去,她们顶多也就是崴脚罢了,可若是留着,那保不齐就是人死不留名的下场,姜怀山身体虽然抖着,但也知道女儿的话说得没错,随后抓了杨姨娘和她的手,而后对着旁边的姜时纾和姜时月喊道。 “跳!” 而后眼一闭,人一跃,也就跳窗而出。 落地的时候人虽然摔倒了,可这种场合下谁也顾不上受伤没受伤,连忙爬起来就要逃离现场。 他们家并非唯一一家跳窗逃命的,接二连三的各个雅间中也有人就跳了下来,哎哟一片,但好歹命是保住了,场面顿时慌乱不堪。 姜时月本就受了惊吓,这一跳更是三魂七魄都碎了,立刻就昏了过去,一家人着急忙慌的去扶,而姜时愿此刻抬头看着上面,三楼文渊侯府的位置,外窗也已经打开,众人都在喊救命! 裴夫人会武功,她要是一跃跳下来自然没大碍,可旁边还有怀孕的儿媳,年长的婆母以及压根不会武艺的嫂嫂,她总不能自己逃了去吧。 正想着呢,就见侄女姜时愿已经站定在下方。 弱小的身躯,此刻正在搬挪那路边的摊子,摊子上有个大大的遮阳撑伞,若是跃下来的角度合适,倒是会少了许多受伤的可能。 第86章 裴子邈全力救家眷 姜时愿的力气很小,但这种时候她若是不做,那么她在乎的家人很有可能就要因此殒命,所以即便是推动的艰难些,可她还是用尽全力了。 正当她吃力不继的时候,忽而看到一双强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她吃惊之余看过去,竟是裴家三郎裴子邈。 “三表兄,你怎么来了?” “表妹退后,我来就是。” 知道他的本事,姜时愿也没耽搁,紧接着就看到他身边四五个男子一同用力,那摊子就往文渊侯府所在的雅间之下快速的推进过去。 刚立好,其他几人抽刀就对着四周,而那裴子邈以撑伞作为助力,很快就跃到了三楼雅间的窗户之下,对着里面就喊了一声。 “快走!” 侯夫人裴氏是懂配合的,立刻就扎稳马步,看了一眼王老夫人立刻就要送她下去,结果王老夫人轻推了孙媳妇项氏一把,着急又严肃的说了句。 “宿儿媳妇最重要,先让她下去!” 项氏还来不及拒绝呢,侯夫人裴氏就点点头,确实,她们这些人即便是耽搁片刻,还有生的机会,但是儿媳妇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以她为重也应当。 所以她借力将儿媳妇送出窗口的时候,裴子邈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肩膀,随即快速的往下坠,吓得项氏忍不住叫喊了一声,结果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人已经安稳落地。 脚下一阵虚脱,险些就要栽倒在地,姜时愿上前一把扶住,着急的问道。 “嫂嫂你没事吧。” 项氏脸色煞白如纸,她也想说自己没事,可是这样的惊吓哪里是她这个怀胎六月的孕妇承受得住的,所以话还没说出口呢,人就有些要晕了。 吓得姜时愿立刻掐了掐她的人中,着急的喊道。 “嫂嫂撑住,外祖母和舅母她们还没下来呢。” 或许是这一掐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她心中确实放心不下,项氏狠吸一口气后比之刚刚要好些,二人回头一看,电光火石之间,王老夫人和裴夫人也被送了下来。 二人连忙上去迎,众人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有丹杏和鹦哥!” 她们这次出门有些匆忙,所以就没有如往常那般前呼后拥,但这种情况下要让她们舍弃掉两个丫鬟,她们心中也是不忍的,所以项氏才会开口喊了这么一声。 侯夫人听到外头已经有匆匆爬楼的声音,着急之余立刻拉着两个丫鬟就往窗户外头要跳,奈何她们却表示自己可以在这里抵挡一二,裴氏大怒就吼了一声。 “我文渊侯府才不会拿你们的命做垫脚石!” 于是,快速的在二人身后一击,紧接着自己也翻身跳出了窗。 同一时刻,雅间的门被破开,那几名歹人见里头空空如也,根本来不及搜查立刻就转移到旁边去,紧接着就听到了几声惨叫,很快鲜血溅在窗户纸上,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三楼不算高,有裴子邈兜底和那撑伞的借力,侯夫人没有受伤,鹦哥跳下来的时候稍微歪了下脚也不算严重,主仆几人再见面,那鹦哥和丹杏都哭做一团。 “好了,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说话间,就瞧刚刚护着家人先一步离开的姜怀山立刻驾了马车而来,姜家的马车小不够容纳那么多人,但文渊侯府的宽敞,所以即便是几人一起拥着挤进去,也还有多余的空间。 里头,杨姨娘瑟瑟发抖的厉害,可还是把女儿姜时纾还有昏迷的二房侄女姜时月搂在怀中,文渊侯府的人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外头,姜怀山和裴子邈一同驾车,很快就驶离了这揽月楼。 一场好好的乞巧盛会闹成这样,众人的脸色难看得不行,尤其是裴子邈。 他原本就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的将士,这种血腥的场面自然是见多了,可西京城已经平安繁荣了这么些年,忽而丧命这么多人,想也知道定然会掀起一波大乱。 马车快速的朝着文渊侯府而去,因着是乞巧节,所以路上的行人不算太多,要么是在家里头过节,要么是聚在热闹的几个街坊,因此他们还算顺利。 等众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文渊侯府的时候,姜时愿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见项氏满头大汗,唇色苍白的捂着肚子,刚刚她们是在逃命,自然是没法啃声的,可现在看到了家门,一下子撑着的那口气就有些顶不住了。 “嫂嫂!” 她的一声惊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了过来,看到项氏抱肚难忍的样子,个个心凉一大半,尤其是侯夫人裴氏,此刻后悔不已,若不是她开口提议今日要去揽月楼,压根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若是此番儿媳妇或者她腹中的孩儿有了什么意外,那她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姜时愿着急,可还是耐着性子的安慰说道。 “嫂嫂别担心,家中有府医,定然可以安稳无虞,三表兄先送你回家,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随后掀帘立刻让裴子邈抱着项氏下车,这种时候根本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能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裴子邈一边冲进府中,一边高喊着找府医,而后的王老夫人和侯夫人她们也是迅速的跟着进了门,等众人都下了马车后,姜怀山只对门口的庆伯说了句。 “烦请照顾好我家人。” 随后还等不及得到庆伯的回答,就立刻拉着女儿往最近的药馆去了,他在西京城这些年,对于名医所在的药馆还是多有了解的,所以很快就到了地点。 父女二人一进门拉着那老大夫就往外奔,同时还不忘抓起旁边的药箱,接连抓了三四个大夫后,立刻就折返文渊侯府。 路上,大夫们个个一脸惊恐,不知道还以为父女二人这是要抄家呢。 可其中一人认出了姜时愿后,就有些着急的问了句。 “姜大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安大夫,我表嫂怀胎六月,如今受到了大惊吓,腹痛难忍,还请几位前去看诊!” 怀胎六月正是最稳当的时候,这种情况下还能腹痛难忍,几位大夫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倘若是保不住,那他们这些人,还能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吗? 一切都成了谜团…… 第87章 项表嫂惊胎子难保 长兄王宿今日回来的有些晚。 他原本在书房想着练会儿字的,谁知道镇纸才刚放下,就听到外头闹哄哄了起来,面色有些不虞的蹙眉看向外头。 紧接着就看到丫鬟棠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连规矩都顾不上了,着急的就撞开书房的门喊了一声。 “大少爷,大少夫人遇刺了!” “什么?” 王宿这人向来都是个冷面孔,对于许多事情皆是处变不惊,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早还温柔相待的枕边人会遇刺,不是说跟着祖母和母亲去揽月楼看盛会吗? 怎么会? 心里头慌乱一片,人也有些站不稳了,向来严肃的脸上涌出许多的担心,而后快步朝着内院就跑去,全然没有了从前那谋无遗算的淡定模样。 等他赶到的时候,府医也来了。 项氏整个人疼得已经蜷缩在了床上,丹杏哭得死去活来,任由自家少夫人抓着手,那印子都已经往外微微渗血,可她却顾不上,嘴里心里只有大少夫人。 “少夫人,您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让开。” 她的话刚落声,就听见后头一男子的声音,回头看见是大少爷,丹杏连忙让出位子,而王宿上前去,将夫人的手紧紧的抓了过来,即便那份疼痛转移到了他的手背上,也没有一丝不虞。 “我来了,秀卿,秀卿。” 夫妇二人感情笃深,一人疼,自然另一人也不好受。 府医见状连忙上前去检查,越是查看,眉头蹙的越是紧,随后战战兢兢的说了一句。 “大少夫人的胎受惊过度,怕是保不住了。” 霹雳一声,侯夫人裴氏差点没晕过去,还好嫂嫂裴夫人扶了她一把,否则只怕是要跌坐在地上,王老夫人什么没见过,可此刻也是老泪纵横的厉害。 那可是她们王家盼了许久的嫡长孙(女),怎么会就保不住了呢? 王宿脸色也难看,他担心失去孩子,可更担心失去夫人,随后咽下心中的苦痛就问了一句。 “少夫人呢?若是孩子没了,她可能活?” “小人尽力而为!” 那府医多余的一句话也不敢说,毕竟这种情况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他的小命只怕也难保。 说话间,就见姜时愿带着一众大夫进了门。 看到那些人,文渊侯府的众人就跟看见了希望似的,尤其是侯夫人裴氏,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连连表示就说道。 “若能母子平安,我文渊侯府必重金酬谢!” 那几位大夫此刻想的压根就不是什么诊金的事儿,而是如何保住小命的问题,但医者父母心,看到床上的大少夫人疼成那般,也是接二连三的就上前去诊脉。 一看一个不吱声,最后大家都觉得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只其中一人,胆大些,略微上前对着众人就说了一句。 “大少夫人的胎若是能再稳一月,我或许还能帮她顺产下来,可现在即便是生下来孩子也养不活,所以……所以还请老夫人节哀。” 再一次被判死刑,文渊侯府的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兄王宿此刻已经顾不上孩子能不能活的问题,唯一的心愿就是莫要牵连到夫人,于是强自镇定下来后对着那位大夫就说道。 “我不求孩子能活,只要少夫人好好的,重金酬谢仍旧有效!” 这一点倒是不算难,大夫们的脸色逐渐好转了些,府里头快速的安排下去,立刻去找最有经验的稳婆过来,孩子既然保不住了,那么自然是要生下来的,否则留在项氏的肚子里,一定会母子皆亡。 项氏疼得话都说不利索,眼角的泪一滴接一滴,紧紧的抓着夫君王宿的手就哭哭哀求说道。 “孩子,我要我的的孩子……” 这孩子和她已经共处六月,虽未落地,可她与旁人不同,这可是自己真真切切能感受到动静的,就这么没了,项氏无法接受。 她的深切痛呼,让其他人也跟着落了泪。 包括门口紧张握拳的杨姨娘,姜时愿抹泪的时候刚巧就看见了她眼中有些挣扎的动静,难不成她有法子? 快步走过去,拉着杨姨娘的手就轻问了一句。 “姨娘,可是有法子?” 她的提问,让杨姨娘一下子就紧张更甚从前,支支吾吾的就回了一句。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成?” “你当真有法子?” “我娘怀弟弟的时候也是六个月大从板车上跌了下去,大夫也说没法子救了,后来是一个乡下稳婆用了些揉肚子的方法,让她腹中的弟弟顺了气,硬生生的躺到了九个月才生,幼时虽然体弱些,可还是养大了,我好奇也就跟着学了点皮毛,但……但乡下夫人皮实,经得起折腾,大少夫人她……我不确定。” 杨姨娘的一番话,可谓是给了众人黑暗中的一点希望。 这种时候,死马都得当成活马医,更别提人命关天了,于是那侯夫人裴氏也顾不上其他,立刻上前就抓着她的手说道。 “好妹子,若是你能保住她们母子二人,我文渊侯府上下必定竭诚相报,即便是保不住,你尽力了,我们也会感激不尽的!” 她的话也算是颗定心丸了,杨姨娘害怕归害怕,但一想到大姑娘为了三姑娘那般用心的关照着,且她也从女儿口中听说了不少这大少夫人的善心和体贴,所以便是前面是刀山也得去闯一闯了。 舔了舔嘴唇,接连不断的吸气吐气,快速的走到了项氏的身边后,就闭眼不断回想当时她学会的手法。 母亲当时卧床就是她照顾的,所以她的确会揉肚。 项氏疼得那叫一个惨,她看了也不忍心,因此顾不上害怕,连忙对着她和王宿就说道。 “还请大少爷帮我按住大少夫人的肩膀和腿脚,我要用些力气,最好是找块帕子来给大少夫人咬着,不然我怕她疼得咬到舌头。” “好,杨姨娘尽管去做,我们听你安排。” 有大夫还想阻拦,但刚刚开口说话的那一位却制止了,他确实听过乡下有些稳婆的手段独特,说不定还真的能成! 于是众人就耐着性子的站在那里等候着,可揉肚要掀开衣裙,很快屋子里头的人都被请了出去,除了王宿,丹杏和姜时愿外,其他人皆在门口。 咬住了帕子,那杨姨娘已经爬上了床,就蹲坐在项氏的腿上,略微施力压制着她不让她随意活动下肢,紧接着就开始动手揉肚起来。 果然,那孩子是受惊后有些横转的岔气了,杨姨娘吞了吞口水,眼神坚定的就开始一点点帮助他恢复到原本的位置。 项氏疼得嘶叫,可因为隔着帕子,所以声音呜呜咽咽的传到了外头,众人担心的走来走去,不远处的裴子邈,神情担忧中还带着些愤怒,一脚踢在石墩上,那东西顷刻间就裂成两半。 第88章 杨姨娘妙手救人命 动静之大,众人皆看了过去。 文渊侯府的女眷还好,可那些外头请来的大夫和府医险些没站稳,这要是大少夫人有点什么岔子,那他们的脑袋…… 岂不是要和那石墩一个下场! 心中连连祈祷,希望那位姨娘有些真本事,救活了大少夫人和孩子,也能帮他们保住性命! 内屋之中,姜时愿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情况,害怕之余还得在旁协助,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杨姨娘推了几遍,只看得见表嫂项氏的表情逐渐平缓了下来了。 额头上的汗如水一般,眼神瞧着也是脱力的很,但她原本胎动厉害的肚子似乎没有那样绞着的疼了,见此,杨姨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才松了口气。 转头看着姜时愿还有王宿就说道。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快让大夫进来看看,有用没有?” 杨姨娘再厉害也就是学了几下推拿的手法而已,她可比不上外头的大夫,所以她这么一开口,丹杏立刻上前把衣裙给盖好,又放下了帘子,只是把大少夫人的手臂露了出来。 随后就快步的去外头请大夫。 杨姨娘累的很,姜时愿扶着她到旁边坐下,而后递了杯茶水过去,她对此颇为紧张,连忙就要起身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 姜时愿按着杨姨娘的肩膀,多有感激的就说道。 “姨娘当得。” 而她的话刚落,那大夫们就跟着进来了,后头还有王老夫人和文渊侯府的一众人,她老人家一进来就看到杨姨娘坐立不安的样子,倒是破天荒的说了一句。 “快歇歇吧。” 杨姨娘平素见过最大排场的人物也就是淳王世子了,所以王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她受宠若惊,随后连连摆手的就说道。 “多谢老夫人关心,奴婢没事。” 王老夫人此刻也无暇顾及这些,毕竟孙媳妇还躺着呢,所以只是客气了一句就转移了注意力。 床榻之前,大夫们连番上场,把脉后都有些惊讶,当中刚刚答话的安大夫更是如此。 “看来民间果然有奇人,大少夫人的脉象比之刚刚稳健多了,若是能保持这样且无大出血的症状至下个月,保下孩子不是难事。”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个个长舒一口气。 尤其是杨姨娘,她虽然知道即便自己失败了,文渊侯府也不会怪罪她,可她总是有些莫名的担心,觉得此事自己插手的太快了些,倘若因此害了三姑娘的前程,那才是得不偿失。 还好,老天爷保佑啊。 她也是双手合十的就祈求着,如此虔诚模样落在了文渊侯府众人眼中,对于这位从未谋面的杨姨娘,她们倒是改观不少。 大夫既然来了,那么看完了项氏的问题后,顺带着去看了看晕倒的姜时月和崴脚的鹦哥,等这些事情都有了了结后,管家庆伯才让人安排送他们回去。 这一折腾,等姜时愿再抬头看向外面的时候,天色早已黑了下来。 项氏用了药,沉沉的睡了过去。 大夫交代过,她从现在开始只能卧床静养,所以除了丹杏和原本这里伺候着的丫鬟们,侯夫人裴氏又从身体挑了两个得力的送过来帮着一同照顾。 她对于儿媳能顺利的过了这头一关,最感激的莫过于杨姨娘了,于是上前一步抓着她的就说道。 “杨姨娘,多亏有你在了,明日我就让人备好礼物,我亲自登门致谢!” 裴氏的话杨姨娘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她多年来一直都只在姜家后院那小地方打转,所以对于应付这样的场面着实没什么经验,所以眼神连忙看向了姜时愿,眼神中多有紧张。 姜时愿收到了她的请求,立刻就走到了侯夫人裴氏面前,解释说道。 “舅母还是别这么大张旗鼓了,一则对杨姨娘来说,也有些树敌,二则今日发生了这么多,揽月楼肯定有不少人殒命其中,所以我们还是少出门和庆贺的好,别惹了外人注意。” 她的话,十分有理,裴氏听完也是忍不住的就点点头。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上门了,杨姨娘对我文渊侯府有救命之恩,日后若是你有什么为难之处,一定要告诉我,府内上下皆会报答的!” “不不不……好好好……” 杨姨娘这一日被折腾的话都有些说不太利索了,眼见天已黑,他们再留下去也没什么用了,于是姜时愿说了句。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表嫂这里,我明日再来看吧。” 听到这话,王老夫人显然是有些不乐意她离开的,毕竟今日自己的这外孙女也是出力不少,她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些,都还未知,所以她想留下外孙女,让府医给仔细检查检查。 “阿念,要不你们都留下吧,外头天色黑了,此刻回去只怕也没那么安全,差人去送个消息就成,明日,明日再一起归家如何?” 文渊侯府足够大,便是姜家所有的人都住过来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王老夫人这话一出口,姜怀山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看着一家子女眷也个个都面带倦色,便开口提了一句。 “岳母大人的心意小婿心领了,但是家中尚有高堂在,还得回去报个平安才行,我们多带几个小厮跟着,想必没多远的,至于阿念,宿儿媳妇这样,她回去了怕是也担心,不如就留在侯府些日子吧,您老看怎么样?” 他的话完全是按着王老夫人的意思说的,她老人家自然同意,而裴子邈站在旁边开口就说了句。 “不必用什么小厮,我亲自护送姜伯父他们回去就是!” 听到这个,姜怀山当然是一万个满意,这样即便是再遇到什么歹徒,他也不怕! 见统统都安排好,姜时愿也确实舍不下表嫂项氏这边,所以也就应了下来,等众人散的散,回的回,屋子里头就剩下王老夫人,侯夫人裴氏和姜时愿的时候,老夫人这才落了泪。 “还好,你和秀卿都没事……” 王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今日听到歹徒杀人的时候,她险些以为老命就要葬送在那儿了呢! 第89章 裴三郎暗中查真因 姜时愿上前哄着,大家都十分后怕。 她今日忙忙碌碌的折腾了一天,一直情绪都紧绷着,突然见到外祖母哭起来,她心里头也难受,就跟着红了眼眶。 “外祖母别害怕,我们都好好着呢。” “你,那么重的摊子,就你这样的细胳膊细腿,怎么能推得动?真是的,那么乱的场合,你管我们做什么呀?” 侯夫人裴氏也难过,只不过她的泪还未来得及落下来呢就已经被她给擦去了,徒留一副倔强,言语中颇有“怪罪”。 “舅母说的什么话,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这种场合我要是弃你们于不顾,还是人吗?我虽然力气小,可最后还是推动了的,不过说到底还是三表兄的功劳,还好他出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揽月楼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们也不完全清楚。 但是上上下下的惨叫声,她们就在其中自然听得明白,所以定然是死了人的,要不是裴子邈,她们就算跳下来了,只怕也是惨状一片! 所以,姜时愿说的对,王老夫人也很认可。 “阿念说的没错,这一次,杨姨娘和子邈都是首功,子邈那里你到时候看看可有什么趁手的兵器送上几件,表表心意,至于杨姨娘那里……她最关心的无非就是三姑娘的亲事,这样吧,你多留意着,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就说看说看,到时候那孩子及笄的时候,你去做主宾,也算是为她添点热闹了。” 王老夫人倒是瞧命门的好眼力,一下子就说出来了杨姨娘真正渴求的东西,确实,她们送再多礼也抵不上救命的恩德,但若是她亲生的三姑娘能有个好的归宿,杨姨娘想必也会高兴。 裴氏听着老夫人的安排,心中也有了些念头。 她虽然此前瞧着那孩子的性格不大合脾气,但一码归一码,她也没有讨厌过姜时纾,所以为她寻个好人家这件事,自然也就记了下来。 “阿念,待会儿让府医好好看看,你的身子虚,如此折腾只怕会有些小毛病的。” “外祖母放心,孙女待会儿就回去歇着,除了来陪大家说话,一刻都不离床,如何?” 难得一见听到这么调侃的一句话,王老夫人嘴角无力的扬了扬,她这一日也折腾侧厉害,所以只说了会儿话,也就各自散了。 安神药往老夫人这里送了些,往姜时愿那里送了些,裴氏倒是无大碍,只不过她接下来要操心的事情略有些多,所以自然是少觉些的。 文渊侯府又恢复了一片静谧,而送完了姜家众人回到宁安园的裴家母子,此刻却面色严肃又深沉。 “揽月楼的事你知道多少?” 裴夫人没有多废话,径直就开口问道,那裴子邈也没藏着,气愤中带着些不甘心的说道。 “儿子被误导了,听说了你们要去揽月楼看盛会的时候,我想着倒是去做哥哥交代之事的好时候,可没想到他们下手那么快又那么无情,所以才会赶过去的晚了些,母亲,都是儿子的错!” 说罢,裴子邈就单膝跪地的请罪。 裴夫人神色凝重,叹息一声就多有责怪说道。 “你大哥与你爹他们在谋划些什么,我不想知道,但你们不该将无辜的百姓牵扯其中的,今日死的伤的,哪一个是穷凶恶极的?不都是些妇人姑娘吗?有本事就当面锣对面鼓的去杀,总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哼,我瞧你和你大哥倒是将你爹身上的那些毛病学得干干净净!” 面对裴夫人的痛骂,裴子邈无话可说。 他们确实有他们在做的事情,和他们想对付的人,但今日揽月楼的事情真的与他们无关,可归根结底,我不杀伯仁,伯任却因我而死,还是他们疏忽才造成的。 “行了,自己下去料理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罢,裴夫人就挥挥衣袖,起身离开了,徒留裴子邈一人还跪在那里,起身后,风吹过他的面庞,明明是七月的热浪,可不知怎么的,经他这里过过的,就变得冷峻不少。 “该死的,益王手下这群狗东西,走,今晚就掀了他们的老巢,杀个片甲不留。” “是。” 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些黑衣战士,个个还带着面巾,只留了双眼睛在外头,看上去冷漠又犀利。 这一夜,人人都睡得不安稳。 翌日,姜时愿早早的就醒了过来,因为反反复复的翻身,她眼下挂着浓重的乌青,一看就知道是没睡好! 丫鬟流华走过来用桃花粉给她遮了又遮,看上去脸色才好些,神情担忧的就问了句。 “姑娘,要不让太医来看看吧,您的脸色还从未如此差劲过呢!” 姜时愿摆摆手,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下最要紧的是嫂嫂和她腹中孩子的安稳,我这就是没睡好,所以瞧着严重了些,药也没断不是吗?” “话是如此说,可您昨日也没少折腾。” “行,那等太医先看过了嫂嫂和外祖母后,我再去看,这样你放心了吗?” 流华点点头,自家姑娘本来就体弱,这番折腾若是没有太医作保,她可不放心! 说话间,主仆就换好衣裳朝着老夫人的玉华院而去。 等到了后,姜时愿瞧见王老夫人也是没什么气力的样子,心疼的就上前说道。 “外祖母可是没睡好?” “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 “哎,昨日的安神药熬得不成样子,我和外祖母喝了都不用,今日用双倍的药量吧。” “胡闹,这也是能随便加量的?” 姜时愿就是故意逗王老夫人的,祖孙二人暂且心有余悸呢,就见侯夫人裴氏来了,她瞧着倒是气色还行,二人对视一眼,显得她们这里就跟“老弱残兵”似的,真是不服都不行。 “婆母,阿念,揽月楼那边有消息了。” “快说。” 这一日,文渊侯都在外头奔波着,后宅妇人受伤的事情,他帮不上多少忙,但打听个消息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才会这一大早的就让媳妇裴氏送消息过来。 叮~~~ 今天是本月的最后一天啦,希望大家能帮帮忙投一下票票~一票两票不嫌少,八票十票刚刚好,哈哈哈,大梨子努力更新中~~~感恩~~~ 第90章 裴子谡功成回汉中 只见裴氏面色严肃,神情中也带着些惋惜。 “死了十二个,伤了三十多个,庄家,洪家的,还有蔡家的就在二楼雅间,离那楼梯口最近,所以无一生还。” 这几家人在西京城中虽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但是文渊侯府与她们也还是有些往来的,刚入揽月楼的时候,几人还互相点头致意过,却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天人永隔离。 真是叫人唏嘘。 “另外,赵奉常家的二姑娘也死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姜时愿还是有些吃惊的,她虽然没怎么和赵家两女打过交道,但听闻她们二人皆是要入淳王府的,正是风华的年纪,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没了,当真是令人惋惜。 “淳王府那边没动静?” “听闻王妃被吓病了,但是那宋世子还好,侯爷回来说消息的时候,早已见到宋世子在外头张罗着此事了呢,听说他还砍死了两个歹徒,所以陛下隆恩,命他全权处理此事,倒是歪打正着!” 裴氏对于这宋世子从来都是瞧不上的,但这次没有怎么冷嘲热讽。 毕竟,能站出来对抗歹徒,已经是需要莫大的本事,即便是他因此得了皇帝的眼,有了差事做,她也不觉得宋世子是捡便宜了。 姜时愿听到这儿,罕见的插嘴说了一句。 “看样子,赵家大姑娘入淳王府的事情,可能会有延迟了。” 淳王府世子要纳侧妃,这件事在西京城中已经是众人皆知,尤其是淳王妃亲自去下聘,给了赵家莫大的脸面,所以人人都知道,现而今里头的那位世子妃是个不顶用的了。 因此,同赵家原本就交好的那些人家也纷纷表态,私底下甚至连说世子妃之位要易主的也不止一二人,可见赵家之野心。 但现在,死了个二姑娘,伤了个赵夫人。 以她对淳王妃的了解,只怕此事会如同刺一样长长久久的扎在心里,所以每次见着赵家仅存的大姑娘也未必会是怜悯,估计还会想她们是不是坏了淳王府的风水吧。 “阿念猜得真准,听闻赵家现在闭门闭户的正准备给二姑娘办丧事呢,可淳王府到现在,连对挽联都没有送过去,这可不像是结亲的人家该有的做派。” 若是事发突然,淳王府没来得及准备或许还说得过去。 可出事至今,一夜都过去了,淳王府的下人手脚就是再慢也该有动静了,因此,人人也都在观望着,这一场揽月楼的盛事变浩劫,终归还是影响了很多人原有的轨迹了。 宁安园中。 杀了一夜的裴子邈,此刻身上的血腥味浓重的都没法闻了。 泡在池子中,热水一瓢接一瓢的冲洗着,精壮的胸膛前只有两处淤青伤,看着青青紫紫的,但是没见血。 手下伤两个,其他的皆无战损。 原本该是可人的杏眼,此刻露出不屑一顾,他还以为益王留在这里的势力得有多能耐呢,竟然会让他们如砍瓜切菜般的就给收拾了,真是不中用。 这件事虽然处理了,但他还不能停下来。 揽月楼背后的主子从来不是什么益州人,而是汉王爷在西京城中最大的情报处,如今被益王手下这么一折腾,想也知道不能用了。 皇帝震怒下,查封揽月楼是必然的事情,他要做的就是将里头所有跟汉王爷有关的,统统转移,因此洗刷干净后就起身换了套束腰劲装,衬的人虎虎生威。 出门后就去了书房,亲自写下一封长信将此事给说的明明白白,递给了身边的随从。 “快,把消息送去汉州。” “是!” 西京城内闹得风雨飘摇,此刻的汉州淮江旁,大量的工民还在勤勤恳恳的修建着堤坝,其中站在边上顶着烈日还喊着口号的,便是“入乡随俗”的文渊侯府二少爷,王宽。 他自来了淮江以后,就停了之前的骂骂咧咧,换了身粗衣麻布,头上戴着草帽,腰间挂着水壶,那叫一个早出晚归! “我原想着二哥怕是吃不下这个苦头呢,谁知道他倒是适应的快。” “二表哥是有本事在身的,留在西京城大材小用了。” 裴子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些笑意,他平素里接触最多的是三表弟王宏,对于其他的表兄弟,知道归知道却没有那么熟悉,可这次见到二表哥修渠修堤坝卖力的样子,确实是有些刮目相看的。 二人正说着话,就见了汉州的府丞小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些讨好,这人看上去约莫五十岁的样子,略胖,这些日子因为顶着烈日监管修渠的事情,晒得黝黑又瓷实。 一说话,满口的白牙就直往外冒。 “下官不知裴小将军到,怠慢怠慢了,来人啊,快给将军送水和凳子过来。” “不必了,陈之信,铁锭用的怎么样了?” “已经加固了六成,徐家村下沿的那一片都差不多了,现在就是庄家村和良家村这一片的还在进行。” 听完陈府丞的回答,裴子谡在心中算了算。 自他们送了这铁锭到淮江后,工民们就一直都在做事,每日三班人换着来,确实辛苦,不过成效显著,于是裴子谡点点头,继而就说道。 “嗯,进度不错,今年淮江水患若能避过,你论头功!” “下官不敢,铁锭是裴小将军亲自押送过来的,您在这儿督查也用了心的,若是论头功也该是将军的,下官不过闲杂打下手罢了,算不得什么。” 陈府丞在汉州这个位子上呆了大半辈子,从来都没这么尽心尽力过,他一直都觉得能过则过,可这些日子,这位裴小将军就守在淮江旁,他便是有心偷懒,也不敢呐,自然事情完成的又快又好。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他讨好的模样裴子谡并未放在心上,转而对着王宏就吩咐了一句。 “该回汉中城了。” “好。” 汉中城,乃是汉州的都城。 汉王爷,裴家,还有汉州其他世族皆在此处,这次他们顺着淮江而下,停留在前线已经有好几日,倒是裴子杳先一步回了汉中。 见这里事情推进的很快,裴子谡也就不继续盯了,他还有事要回去处理呢,于是还没等陈府丞开口留二人吃饭,就见他们已经登船扬帆,朝着汉中而去…… 第91章 汉王爷巡查有别因 顺水而下,不过一日,汉中城就出现了裴子谡的眼前。 相比起西京城的恢弘和富丽,这汉中城显得质朴不少,可这份质朴却有厚实的内蕴做基垫,加上汉中本就是屯兵对南军的核心,所以更添几分肃穆。 他负手而立的站在船前,很快就看到了岸边有人在等候,那是自小跟在裴子谡身边的随从岳生,性格稳重又不失机敏,手里牵着的正是裴子谡的战马迅风。 马鬃一扬,长鸣一声,脚下四蹄皆有躁动,岳生一边拍着它的背,一边安抚的说道。 “别急,少将军这就来了。” 看到迅风的样子,裴子谡也是露出了个张扬的笑,随后猛踩一下甲板,借力踏水而上就快速的朝着岸边飞去。 三表哥王宏倒是也想学一学,奈何他的轻功没那么好,所以只能等着船靠岸再说。 见着主人飞驰而来,迅风有些压不住了,长鸣一声就朝着裴子谡冲了过去,一人一马碰到一起的时候,裴子谡伸手摸了摸那迅风的额前的鬃毛,随后就轻笑着说了一声。 “想我了?” 迅风不会说话,但马蹄来回踱步的样子足以证明它对裴子谡的亲昵,它乃是裴子谡几年前在狄戎马群中挑中的,彼时的它可桀骜不驯着呢,摔伤了十几个驯马师不说,连裴子杳也败在它手里。 最后是裴子谡放它在野外,与之缠斗了整两日才降服而归。 自此后,跟着裴子谡无往不利,永远冲锋在战事的前方,毫无畏惧! 一人一马正亲密着呢,后头三表哥王宏也靠了岸,从岳生的手里拿过自己战马的缰绳后就忍不住的调侃了一句。 “赤月,怎么不见你对我这般热情?” 赤月因头上的鬃毛有半轮月景而得名,说起来也是狄戎马中响当当的存在,可它性子却偏冷淡,要让它像迅风那样对着自己的主人“摇头摆尾”,它可做不到。 见此,岳生也是笑了笑,随后就补充了一句。 “表少爷别难过,其实在接到你们要回来的消息后,赤月在家里就待不住了,只不过它不擅表达而已。” 听到这话,那赤月就撂了下蹶子,仿佛在恐吓岳生不要乱说话! 王宏笑着摸了摸亲密的战马,那赤月多余给了他个眼神,似乎是不计较了,一旁的裴子谡已经翻身上马,那迅风已经有些欢腾,巴不得现在就去跑几圈,松松筋骨。 “我们先回军营,父亲可在军中?” “回少将军,老帅不在军中,明日就是安姨娘的生辰,所以他前两日就回府了。” 听到安姨娘三个字,裴子谡的脸色就没有刚刚那般爽朗了,眼神露出些不耐烦,可连母亲都不想争,他即便是再不满,也没什么合适的机会说话。 “不管他,先回军中再说。” “是!少将军。” 几人翻身上马后,就朝着裴家军驻扎的十里地外去了,都是养精蓄锐的战马,跑起来可不是寻常马匹能比拟的,所以没用多少时间,三人就赶到了军营外。 裴子谡这一离开,已有两月之久。 军中一切照旧,但是看守大营的士兵在瞧见他归来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不少激动,于是就高声喊了起来。 “少将军回来了!少将军回来了!” 这声过后,原本还在巡视众营的葛胡子就快步朝着门口跑来,他年约三十,原本就是悍将一个,因为常年留有浓密的络腮胡,因此军中人一直都以外号相称。 久而久之的,便是新来的士兵在私底下也是称之为葛胡子,他脾气大方爽朗,丝毫也不介意。 “哈哈哈,老葛见过少将军,您总算是回来了!” “辛苦你们了,军中还好?” “少将军放心,你不在的这些日子,老帅一直在振军呢,后面是大姑娘回来了,他才放心离开的,不知道你今日回来,大姑娘已经带人去木凹岭,正练骑术呢。” “嗯,那就好。” “方保将军呢?” 听到这话,葛胡子挠挠头就有些尴尬的回了一句。 “他说要禀报少将军的皆写好成册,就放在您的军帐之中,他有点好奇大姑娘要干什么,所以跟着去了木凹岭。” 方保操练的是江水营,跟着裴子杳去练什么骑兵?裴子谡一听就知道有问题,所以挑挑眉就问了一句。 “说实话!” 葛胡子就知道瞒不过自家少将军,于是很快就把兄弟给“出卖”了,绘声绘色的就说道。 “昨日汉王爷让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过几日要巡查军营,这一次还要带着世子一同前来,您也知道老方和世子爷不对付,所以他就跟着大姑娘跑了。” 跟着大姑娘跑了,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好笑。 别说是裴子谡了,这次连身后的王宏和岳生也跟着笑出了声,这方保将军年纪一大把,都是能做祖父的人了,却是个执拗脾气。 若干年前见过一次汉王世子被大军擂鼓给吓退了两步的场景后,就再也不肯对其听之任之了,每次都是听说他在场,就远远的躲开,为的就是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而这些事,在场的人都清楚。 裴子谡一边快步朝着军帐走去,一边问道。 “汉王爷何时到?” “没说具体的时间呢,就只让人送了消息说是这几日,估摸着是听说了少将军在淮江监督修堤坝的事情,所以想问问?” 葛胡子看着粗犷,心思却细腻,所以他是裴子谡身边目前最得力的副将,其他的如裴子杳,裴子邈和王宏等人,还年轻,需要再培养培养,才能放出去守城。 进了军帐,一切如旧。 裴子谡连多余的话都不曾讲一句,就快速的看起了这些日子囤积的军报,岳生伺候在旁,王宏和葛胡子就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等走远几十米,那葛胡子才拉着王宏的手,激动的问道。 “听大姑娘说,少将军订亲了?” “嗯。” “还是你们王家的表妹?” “嗯。” “然后少将军还打算去西京城做上门女婿?” “嗯……嗯?谁跟你说的?” 今天有红袖票加更哦~~别错过~~ 第92章 军营内月下思佳人(加更) 王宏惯性的答了一句,险些让葛胡子一口气上不来,于是横眉怒气的就说道。 “少将军是不是有把柄在你们家手里啊?怎么会想着去做上门女婿呢?汉州怎么不好了?咱们这么多兄弟,少将军真的舍得啊?” 他骂骂咧咧的样子让王宏笑着锤了他胸口一下,不重,但意思却很明显,随后就袒护的说道。 “什么把柄?!明明是少将军舍不下我表妹非要去西京城落脚的,你以为我们王家很想把表妹嫁过来吗?要不是少将军左发誓,右笃定的,我祖母才不肯割爱呢,我表妹,那可是大绥第一美人,配少将军,绰绰有余!” 王宏的话让葛胡子有了片刻的怀疑,他虽然也觉得面前这小白脸生的好看,可是也不至于随随便便拉出个表妹就是第一美人吧,他没见过多少女子,在他眼里,最好看的就是大姑娘裴子杳,于是又好奇的问了一句。 “比咱们大姑娘还好看?” “不是一种类型,但我确实觉得表妹更好看些。” 王宏这话说的一点都不亏心,或许是他的认真回答让葛胡子也生了些好奇,这少将军的未来夫人,到底得好看成什么样啊? “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这副模样,怕不是也想成亲了吧,哈哈哈,要不等少夫人嫁过来,让她帮忙寻一寻?” “得了吧,你还是让我过点清净日子的好,你看看老方家的嫂夫人,凶得吓人,我可不想过那种上了战场打敌人,回家却被夫人收拾的日子。” “也有温柔可人的嘛。” “嘿嘿,再说再说!” 二人说说笑笑的就往军中其他的地方走去,而岳生就在军帐之中陪着自家少将军熬夜点灯的看军报,直到夜半才结束。 岳生送来几个还热乎的炊饼和稀粥,随后就递给了裴子谡。 他倒是一点不介意,细粮能吃,粗饭也能吃,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腹饱问题后,才说道。 “几时了?” “丑时二刻了。” 军中之人休息的早,所以此刻正是睡得香甜的时候,裴子谡站起身后就吩咐了一句。 “你先睡吧,我去外头巡一圈,顺便遛遛食。” “属下还是陪着少将军吧,我也不困。” 裴子谡瞧了瞧他的精神头,确实还好,也就没说什么带着人出了军帐,外头的月亮又要到圆月的时候了,而他离开西京城也有小半月了。 一路走着,军中四处都很安静。 偶尔听得到将士打呼和火盆中噼里啪啦染着的声音,让他的心落归到了实处,这些年他在军中的日子总是最久的,相比起西京城内的高榻软枕,他更喜欢的还是汉州军中的这股烈风劲态。 七月的夜,不算凉。 二人走着走着就遇见了同样在巡查的队伍,他们对于裴子谡还是很畏惧的,因此有些紧张的打过招呼之后,就又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岳生嘴角微微上扬,自家少将军,明明还是个可以肆意飒爽的年纪呢,却因为要让军中各部将服气,所以多了些老谋深算的严肃和威仪,也不知道过些日子成亲后,他对着房里的少夫人也如此态度! 想着想着,就没注意前面的人停了脚步,一把就撞了上去,还好,也不算重。 “属下走神了,还请少将军见谅。”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大姑娘回来以后就在军中一顿宣扬,说是少将军要成亲了,因此属下想着到时候少夫人若嫁过来了,是在军中落脚呢,还是回老宅?” 老宅,便是他们裴家的府邸。 因为代代相传至今,所以外人都这么称呼。 “两处都不去,就住在我的别院里,说不定成亲以后她就跟着家人先回西京城了,所以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啊?少夫人不住在我们汉州吗?” “嗯,我答应过不让她为难远嫁一事的。” 月色凉如水,照映在裴子谡脸上的时候,给他添了几分莫名的柔情,岳生看得出来,自家少将军对这位还未曾谋面的少夫人当真是用心良苦了。 “这几日,你就不必跟在我身边了,先去别院收拾好,亲事照旧在老宅办,但住的话我们回别院,另外客房全都打扫出来,估摸着到时候来人会多。” “属下明白。” 裴子谡明明还要折返回西京城的,可现在却还是事无巨细的交代着,他不住老宅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且他也不喜欢府里头的那些莺莺燕燕。 尤其是那位安姨娘,和心机深重的二妹。 所以懒得把心思都计较在那些人身上,自然也不想要阿念表妹去应付,反正这些年他在族中我行我素惯了,父亲都拿他没法子,估计这件事也会允准就是。 绕着大营走了会儿,裴子谡就折返回去休息。 天不亮,便醒了过来,开始操练新兵,裴家军大营和大绥其他的军队不同,这里一直都是永葆新鲜的血液,若是有练成的士兵,就会往汉州各城输送过去。 尤其是抵挡在最前方的樊城,那里镇守的大将唐钰可是几月前就提出再要一万军的请求,所以大营中也在四处抽调,如今已初具规模,顶多到年底就能将这些人送往樊城了。 因此,一点劲儿都不能松。 练新兵的人,正是葛胡子,别看他五大三粗的,练起兵来可是进退有度,赏罚分明的,因此便是刺头兵都对他服气的很。 在士兵们对阵打了第三回合结束后,葛胡子朗着声音的就喊了一句。 “你们不是日日都吵吵着要见少将军吗?他今日来了,说,有没有要出阵来挑战的?若是能在三十招内不败的,赏百户的位子!” 百户?! 他们这些人可连真正的战场都还没上去过呢,怎么就能当上百户了?仅仅是三十招内不败的?就可以? 这条件未免太诱人了些,很快就有人摩拳擦掌了。 裴子谡斜眼看了葛胡子一下,这老小子还真是会给他找事干,随随便便开口就是百户的位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手里是不是管着裴家军的军籍呢。 不过,他也知道葛胡子这是给新兵“泼冷水”,于是也没有反驳,负手而立的走上了练武台,随后就简而明要的说道。 “葛副将所说,本将军准了。” 一听这话,底下有几个原本就是新兵中的佼佼者,很快就扯着嗓子的喊自己的名字,随后也上了练武台,要挑战挑战! 第93章 父与子各怀鬼胎相 初生牛犊不怕虎,若是论年纪,那些上台的新兵未必就比裴子谡小,但个个都自信的很。 三十招不败而已,就能拿百户的位子,是个人都想冲冲看。 可他们的劲头却在接二连三的失利中有些不确定了,等到第三十四个人被打下练武台后,其他的即便是有心也无力,个个看向裴子谡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还有吗?” 裴子谡朗声喊了一句,他此刻才刚刚热身结束,状态比刚出手的时候要好的多,自然是有些兴致上头。 可他喊他的,新兵中却再无一人愿意上来挑战了。 明明他看着年纪不大,可为何功夫如此厉害。 别说是取胜了,就是连不败都做不到,难怪他能成为四十万裴家军的统帅,想到这一点后,新兵们就对眼前的少将军升腾起一种誓死追随的态度。 跟着这样的将领,他们服气! “少将军威猛,我等敬佩不已,能跟着少将军打战,是我们的福气!” 有人振臂一呼后,众人都跟着握拳高喊了起来,裴子谡甚至都没有多言,就将新兵们给收服了,葛胡子露出个憨厚的笑容来,果然还是少将军好使,一早上的时间都不到,就完成了他们几个月才能做到的事情。 以后若是还有新兵入营,这种立威的场面必须再来点! 众人喝彩的同时,却无人注意到,在远处的山坡顶上,汉王和汉王世子同样也在观战。 汉王年逾四十,正是骁勇的时候。 比起西京城内那些享尽富贵云烟的王爷来说,汉王身上没有一点的骄奢气质,反而因为居安思危的缘故,眉头总是紧紧的蹙着,薄唇利眉,眼神如枭。 身形挺阔的同时,看得出来他也是个善武之人。 十几年前,他可是皇位的热门人选,后面却因老皇帝策划了一场详细周密的宫变夺权后,成为了上位者的眼中钉,不但差点被杀,还落下了隐疾,再无生子的可能。 原本他被送到汉州来,就是老皇帝想要借着汉州连年的战乱灭掉汉王这个劲敌,却不曾想他倒是会蛰伏,十多年的时间愣是将汉州给保护的铁桶不破。 其身后又有裴家军的支持,所以这些年来瞧不顺眼可又动不了。 如裴子谡这样的本事,落在哪位上位者身上都是忌惮,因此二人看完了全程后,眼神都多有复杂。 汉王算是看着裴子谡一路成长而来的,对于这个曾经只有他腰间高的孩子他是那样的喜欢,就如同看到年纪的自己一样,可偏偏老天爷就是爱开玩笑。 如他这样的境地,却只得身边这么个儿子,他有时候也怨念上天的不公,否则也不至于会即便知道世子不成,也还是日日放在身边教养着。 他旁边的汉王世子就显得有些膀大腰圆,肥头大耳了,五官若是细看,与汉王倒是颇为相似,可论气质和服众的手段,就让人不敢恭维了。 “父亲,这裴子谡未免也太高调了些,先是留在西京城迟迟不归,而后又撇了他与妹妹的口头约定私自定了亲,现而今回来了也不说先去拜见您,倒是在这收买新兵,裴家莫不是有什么旁的念头?还请父亲明察!” 汉王世子,看着胆小,实则心狠。 尤其是对于裴子谡,那可以说是从小就嫉妒成性,毕竟自己这个汉王世子的风头都被他给抢没了,所以没少在汉王面前给裴子谡立罪名。 “行了,有时间挑剔子谡的毛病,你先将你院子里头那些莺莺燕燕的都给散干净了再说,我瞧你屋子里那些妖精给你迷的路都走不明白了,哼,还有心思说这些!” 汉王世子被驳斥也不是头一回,所以面子上虽然有些过不去,但是这份仇恨,他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父亲,而是转移到裴子谡的身上。 原本想着他若是做了妹夫,那这份仇怨还可化解。 他倒好,竟然在西京城里头就找了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姜家姑娘把亲给订了,还找清欢公主借了依仗,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其他所有人,他们背后乃是清欢公主撑着吗? 这可是惹谁也不敢惹她的大绥清欢公主! 因此,汉王世子恨归恨,还真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 紧接着汉王就带着世子和随从纵马而下,朝着军营过去,等他们到的时候,这场擂台比赛已经散了。 裴子谡也没想到汉王这么快就到,于是快步上前就抱拳行礼说道。 “子谡见过王爷!” “好,你小子回来也不说去看看本王,还让本王亲自来找!说,当不当罚?” “自然当,王爷说吧,罚什么?” “罚你料理完军中事情后,去王府陪本王喝场大酒,你不在,本王连酒搭子都没有,一个能喝得过的都找不出来,无趣!实在是无趣!” “行,这个简单。” 二人的对话,丝毫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在所有人看来,汉王爷对裴家这位少将军的疼爱和喜欢简直溢于言表,同样的,他们也能清楚的感受的到旁边的汉王世子对裴子谡的厌恶和憎恶。 葛胡子是个笑面虎,看见汉王世子不屑一顾的表情后,笑的还是那般“开怀”,于是裴子谡上前一步引着汉王就去了大帐之中休息。 帐内,汉王居中,开口就问了问有过淮江的情况。 “王爷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完工了近六成,那些铁锭夯实下去后,看得出来堤坝稳多了,今年的水患应该不足为惧了。” “那就好,不过本王还是让韩令去主持迁村事宜,以防万一,保住了人才能保得住汉州的根本!” 汉王的话,让帐内的众人都有种欣慰之感。 汉州位于淮江旁,多年来备受战乱的影响,可甚少有民众大规模的迁移离开,原因就在此处。 汉州的百姓,尤其是农耕之家,素来都是最受重视的,若没有他们辛苦种粮,那么汉州这些年的军粮压根就供应不上,所以每次不管发生什么,护民都是首要之责。 这一点,裴家军中也人人如此。 第94章 嫡长兄为妹忧亲事 裴子谡笑笑,立刻点头就称赞说道。 “王爷深谋远虑,韩掌事心系百姓,此事定能办得妥妥当当!” 他的话倒不是恭维,而是这位韩掌事确实本事了得,因此有他出面,裴子谡放心的很,而后就将军中的其他事宜都一并报于了汉王。 他昨日就将军报全都看过,因此不曾有遗漏。 汉王听得仔细,心中也是忍不住的就感叹,若是能得子如此,汉州,乃至是他心中的那些雄念都将有人可托付了,眼神中露出了不少的欣慰,但在听到他对西京城内益王藏着的那些探子的布置后,就多了些别的想法。 “益王从做皇子的时候就和本王不对付,这么多年了,我们一边要抗南军,一边要担心他背后放冷刀子,哼,拔了他在西京的探子也好,也算是给他敲个警钟了。” “王爷说的是,我也是这意思,所以三弟留在西京城内处理此事,我先回来。” 听到他回来的话,汉王收起了刚刚还严肃的表情,随即慈爱的笑着问了一句。 “订亲了?” “订了姜家的大姑娘,文渊侯府的嫡长外孙女,说起来也算是我的表妹。” 对于姜家这位大姑娘的来龙去脉,汉王早就让人查的清清楚楚,自幼体弱多病,不常在人前走动,只听说有绝色容貌,但对于她的其他德言却不是很了解。 不过,西京城内的消息是说这位姜大姑娘很得清欢的喜爱,他的这位侄女可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平素连他们这些王叔都未必放在眼里,能让她瞧得中的女子,看样子也是个厉害的。 “行,定下就行,早点娶亲早点生子,也能给裴家军点未来的希望,否则你这一日日的就冲杀在前头,本王也是真的怕,怕老裴……”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但在场之人个个都听得明白,不过他们都是在军中战前厮杀多年的人,所以对于这样的话,早已习惯。 裴子谡无所谓的笑笑,随后就郑重的回了一句。 “亲事就定在十月初八,算日子也无需多久了,到时候我会北上一趟正式迎娶表妹。” “行,那本王就将城东的那座宅子送给你们二人当新婚贺礼吧,那里有怀玉温泉水,体弱之人多泡泡倒是有好处。” 听到这话,汉王世子头一个就不同意。 那宅子他肖想许久了也未曾见父王松口同意给他,现在竟然成贺礼给了裴子谡,他当然不满,立刻出言就说道。 “父王三思,那可是王府的行宫宅子,给了裴小将军,这算怎么回事?” “本王的宅子,愿意给谁还要同你交代一声?” 汉王最不喜欢的就是世子蠢笨如猪的念头,他自己不成,不想着好好笼络人心,还整日因为嫉恨别人而令关系愈发的僵硬,要不是他乃唯一的后人,汉王真是想一巴掌拍死算了。 世子被当面呵斥,虽缩了缩,但不满的意味从周身散发的明明白白,裴子谡看得出来,那宅子虽好,但是温泉对于表妹的病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他开口就拒了。 “阿念表妹得的是热症,最怕的就是燥热之物,怀玉温泉对她而言应该没什么用途,王爷还是送我些别的吧,比如,城东靠水边的那几间铺子,如何?” 裴子谡大约是唯一一个敢跟汉王讨价还价的人了吧,所以他一开口,汉王就笑得不行。 “臭小子,怕是知道那几间铺子赚钱吧,赶着要过去,怎么?聘礼给多了,没钱用了?” “王爷说的是,我手头确实紧!刚在西京城内买个宅子给表妹,所以现在口袋空的很!” 这事,汉王也是早早就调查清楚了。 宅子既然是清欢的,估计那丫头下手宰的时候也是不留情面的很,想到这个,笑着点点头就应下了此事。 几间铺子而已,对于汉王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裴子谡既得了实惠,又将自己买宅的事情全盘托出,这份不加隐瞒对于汉王来说才是最要紧的,因此,二人闲谈间倒是互相给予了不少信任。 这一趟,才是汉王来此的真正目的。 “行了,时候不早了,本王府中还有事,你就在这儿好好操练吧,等新兵送去繁城后才可北上,不然本王不放心!” “是,子谡明白!” 娶亲是家事,运送新兵到繁城是国事,这一点裴子谡还是分得清楚的,于是起身送汉王出门,他走着走着就问了一句。 “子杳呢?” “去木凹岭练骑兵了,她的性子王爷是知道的,爱马如命,什么都困不住。” 汉王若有所思的看了裴子谡一眼,而后拍拍他的肩头,翻身上马也就带着世子和随从离开了,等他们的跑马不见后,裴子谡嘴角的上扬才慢慢落了下来。 看样子,子杳的亲事也不能耽搁了。 他如今订了亲,那么与汉王女儿洪荣郡主便是再无可能,汉王一共就一儿一女,若是女儿不成自然是儿子上,且如今汉王世子还未立有正妃,子杳便是最理想的人选。 可他一点都不同意这门亲事,汉王世子什么德行,众人一清二楚。 要他的妹妹去嫁,与前世嫁给益王有什么区别! 所以此事得尽快,可是他从未听过妹妹有什么心上人,倘若真的只是为了躲汉王世子的亲事而强行拉郎配,似乎也不大合适,因此事情落在他心里,却无解。 “老葛,你差人去告诉子杳,练兵三月,不得我诏令不许回来!” “啊?为什么?” “回来当肉给人盯吗?” 葛胡子聪明,顿时就知道裴子谡的意思,立刻点点头而后就保证的说道。 “我亲自去告诉大姑娘,就说家中有豺狗,不许回来!” 他的一句豺狗,说的是谁,裴子谡和他都心知肚明,二人相视一笑,随后就见葛胡子快速朝着马棚而去,不多时人就消失在了军营之中。 抬头看了看烈日,裴子谡还有若干的事情要做,转身朝着军帐中就走了去,谁知道刚准备进门,就见到岳生一脸难色的看着他。 “怎么了?” 岳生眼神指了指帐内,随后低声说了句。 “聂叔来了,说是老帅让他请少将军回去吃饭。” 听到这话,裴子谡冷笑一声,他这个父亲还真是会找软柿子捏! 第95章 与故旧恳切谈未来 岳生口中的聂叔,乃是自小陪着裴子谡长大的军中之人。 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军中独当一面的人物,可惜前些年因为在战场上伤了条腿,行军打仗自然是不能了,只能退居后方。 奈何曾经是展翅过的雄鹰,怎么可能安心当家雀,干的不开心自然也就提出了要离开,可他一无去处,二无家人,裴老帅顾念多年的情谊,所以在问询了他的意愿后,就带回了裴家。 平素里帮着裴家做些理家管财的事情,也算是颐养天年的一个好去处。 裴子谡掀帘进去就看见了多日未见的聂叔。 一身鸦青色的长衫十分低调,个子高大,看上去很是魁梧,他的年纪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可脸上的沟壑因为常年累月的在外打仗变得深邃许多,因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不少。 唯独笑起来的样子和从前一样,而且眼神里对于裴子谡的疼爱从未变过,看到他,裴子谡有了看到长辈般的乖巧,快步上前去就说道。 “聂叔,我回来了。”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着他略有些瘸的那条左腿,裴子谡无论第几次瞧见都有些心疼,若不是因为这个,以聂叔的本事不会就这样在裴家待着的。 简单寒暄之后,裴子谡倒是直接,上来第一句话,就把聂叔的路给堵了。 “您过来,若是要劝我回老宅吃饭的话就免开尊口了,但若是您想和我说说话,那子谡洗耳恭听。” 聂叔摇摇头,似乎早就知道裴子谡会这般说一样,因此,叹息一声也没有再多劝,只是淡定的说道。 “老帅很想你的,找时间还是回去看看他吧。” “看他可以。” 二人都没有点透,但是意思很明显,裴子谡不想见的自然是那位安姨娘,聂叔也没逼他,顺势坐在裴子谡的身旁就开口问了一句。 “这次夫人和三少爷都没回来,听说是留在西京城内为你的亲事做准备,怎么样?可有聂叔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别看我腿废了,但脑子还行,这点你放心!” 听到聂叔这样开口,裴子谡倒是也不客气,张口就说道。 “我原还想着要怎么跟您开口说呢,但既然您提出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聂叔,我在西京城里头买了个宅子,里面缺个合适的外院管事,我知道以您之才做这些实属有些委屈,但那宅子日后会是我和家人长居之处,我总想着还是要有个信得过的人去看着才放心,所以若是您愿意的话,这次北上我带着您一块去吧,日后就留在西京城,我给您养老如何?” “啊?去西京城?” 裴子谡点点头,宁安园里头的所有人手安排都是舅母裴氏和母亲斟酌着挑选的,错是不会有,但管事的他还是希望能有个自己完全信赖之人去。 因此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聂叔惊讶之余还真就认认真真的思考了起来,他虽然是汉州人,可在汉州一个亲人都没有,留下不过是因为老帅重情义罢了。 若是此番去了西京城,倒是可以给少将军帮帮忙,想到这个,他也觉得这法子不错,只是略有些顾虑。 “我若走了,那老宅那摊子事情又要交给谁处理?” “聂叔忘记了府里有的是人要接你的位置。” 裴子谡说着话的时候,语气虽然淡定,可是态度却冷淡了不少,聂叔忽而就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不多纠结的就应了一声。 “行,那我就就跟你去吧,反正都是守宅子,你那处的我也乐意去守!” 听到聂叔肯定的回答,裴子谡是高兴的。 且让聂叔北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接替部分他与汉州的联络,这种机密的事情,交给外人他不放心,所以聂叔去是最稳妥的。 二人商量着去了西京城的日子要怎么过,不知不觉的时间就过去了许多,此刻的裴子谡还不知道西京城中揽月楼所发生的事情,因此一切的打算尚且在计划中。 而远在西京城内,此刻大杀四方以后的裴子邈则看着眼前的名单,有些头疼。 哥哥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过,若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问题,就去找大表哥商量,但这事毕竟涉及到汉州和益州的两地多年的恩怨,就这么明晃晃的找过去,会不会太直接了些? 可他着实有些想不清楚,在家中来回踱步了快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去了文渊侯府。 结果大表哥没堵上,倒是让阿念表妹把他给堵上了。 “表妹,我有要事找大表哥商议,不知道他人是不是在书院?” “嫂嫂这几天情况不太稳定,大表哥一直陪着呢,三表兄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妨到我院子里头去说?” 裴子邈想也没想的就摇了摇头,他倒是不是瞧不上姜时愿是个女子,而是觉得这种事情兄长未必愿意她操心,所以就拒绝了。 姜时愿聪慧,从他的神色匆匆就看出来了些门路,于是大着胆子的就问了一句。 “三表兄可是在想要如何安置无处可去之人?” 她一句话,就点名而要的说出了口,裴子邈震惊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就问道。 “大哥与你说过揽月楼的事?” 仅这一句,就验证了姜时愿所有的猜想,她摇摇头,学着裴子邈的动作,也压低了声音的回道。 “在三表兄开口说这话之前,仅仅是猜测,但你说完以后,我知道心中所想皆有定论了,揽月楼背后的老板不是益州人,而是你们,对吗?” 她这几日都在反反复复的思考揽月楼发生的事情。 这样的酒楼能够在西京城内别具一格的营业这么长时间都没出过纰漏,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它背后的靠山足够强大。 西京城就这么些皇亲国戚,前世她嫁入淳王府后,闲聊饭谈间也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唯独没有听宋世子提起过这揽月楼,那就说明这一处的背后势力,连他也不大清楚。 能有这样本事的人,必然是皇族。 当今大绥的外地藩王中,能力最强者无疑就是汉王与益王,一个是有精兵强将,一个是地阔物丰,所以他们二人掺合其中的可能性最大。 第96章 聪明人一点即为透 当日揽月楼出事,她们一家人都在。 如果这祸事乃是汉王势力策划的,那么三表兄定会阻止她们前去,可他出现的时候此事已经发生,很显然他忙着救人的同时也是愤恨不满的,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揽月楼背后的势力乃是汉州。 而益王拔除不了就干脆安排这么一出将事情给闹大。 他不方便处理的人和势力,借由西京城内的其他人自然能处理,因此,看到裴子邈匆匆而来,姜时愿才会特意上门来堵。 “表妹果然厉害,走吧,去你院子再说。” “好。” 二人如今也算是叔嫂关系,因此多说些话也无妨,其他人看见了还以为是不是大姑娘想询问裴小将军的事情,所以才邀了裴三公子去院子,并没多想。 等入了内屋,门一关,裴子邈倒是十分信赖,就把名单拿了出来,准备递给姜时愿,谁知姜时愿却摇了摇头,没有接。 “三表兄,这些不仅仅是裴家的秘密,也是汉王的秘密,我想他应该不愿意让非核心之人知晓的。” 裴子邈点点头,神色比刚刚严肃了不少。 “表妹提醒的是,这些人你少知道些还能多几分安全,不过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有法子帮我安置这些人吗?” “谈不上安置,但是揽月楼这么大的事情闹出来,陛下不可能不查,一查的话,很有可能立马还埋着些益王故意留下的马脚,就是要引导他们去查裴家和汉州,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三表兄将这些人直接放进宁安园吧,如今正是院子安排人手的时候,名正言顺的多。” “啊?放进园子里?那些可都是熟面孔,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坐实了那些人都出自我裴家?” 裴子邈不理解,为何要做这种上赶着送死的事情,奈何姜时愿也不恼,淡定从容的就分析说道。 “以陛下和清欢公主的能力,会不知道汉王亦或者是裴家在西京城里头撒网布人的情况吗?能允许了这么多年,不过是还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罢了,那些人入了宁安园的院子,说白了就是告诉外头人,揽月楼就是裴家的产业,不仅要让那些人进门,你和裴伯母或许还得去陛下面前演一演,好好的生意就这么被人给坏了,请陛下一定要彻查此事!” 这话说的让裴子邈愈发震惊。 闹得这样大,他还要凑到陛下面前去?这不是送脑袋去给他砍吗?裴子邈摸了摸后脖,觉得微微发凉,随后苦涩一笑就说道。 “表妹,我干的虽然是朝不保夕的事儿,可也不至于真那么不想活,去找陛下说,我怕是九条命都不够砍的吧。” 听到这里,姜时愿笑了。 “三表兄放心,陛下多疑的性子,反而能保住你的命,你不但要去告,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去告,最好是在宋世子抓人后,再拿上所有的东西去告,我相信揽月楼这些年明面上的生意一定做的很好,所以这事无论算在谁头上,都是一桩巨大的损失,裴家又斥巨资买了宁安园,若是没钱办亲事,你说,陛下和清欢公主会怎么做?” 听到这里,裴子邈有些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大哥娶亲砸的钱,大部分都来自揽月楼,若是没了这源源不断的进账,要办盛大的亲事自然是个麻烦,可皇室的人又急于用你来牵绊住大哥,所以必定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姜时愿会心一笑,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即透。 “我记得裴表兄对于家中的那位安姨娘不是太喜欢,若是三表兄告状的时候再掺杂些真真假假的后宅琐事,相信陛下听了疑窦自然会放下不少。” 这种事情,裴子邈会编的很。 刚刚是没想明白,现在懂了姜时愿的意思后,他便有法子了,于是朗声笑了笑就说道。 “大哥娶你,真是我裴家的幸事,也是我汉州的幸事。” 他们要的就是转移明面上的注意力,好有充足的时间来安排私底下的事情,以家事覆盖仇怨,流言蜚语的是会多些,但也是最能快速扭转局势的法子。 且有了前面裴子谡订亲场面之隆重的铺垫,此事倒是顺理成章的很。 “我先回去处理,等事情办妥了再来和表妹说,我都迫不及待的想叫你嫂嫂了,你之才,定能让我裴家,让汉州隆兴昌旺。” 裴子邈抱了抱拳,行礼后就快速离开。 他出了门,丫鬟流华和绿萝才走了进来,看到自家姑娘淡定的喝着茶,就好奇的问了句。 “大姑娘是和裴家三少爷说什么了?来的时候还一脸的严肃劲儿,走的时候却兴高采烈的。” “帮他解了困而已,不谈也罢,对了,你们差人回去给杨姨娘和三妹妹递个消息,若是二婶那边有动静,或者是淳王府的事情,让她们多多留意就是。” “姑娘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揽月楼出事之前,宋世子看见我了,他差身边的随从过来也确认过了,若是没出这事,他为着赵家的势力和颜面还会忍耐些日子,但赵家如今新丧,他又得了陛下的青睐,主办此事,想必有的是时间和法子来找事,我与裴表兄成亲的事情在即,我不想节外生枝。”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张脸肯定给他留下不少的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姜时愿总是避着不见宋时也的缘故,可如今既然见着了,那么一切的事情就不好说了,他可是个不择手段的伪善之人,因此,姜时愿不想给他一点点的希望和可能。 若有必要,她甚至可以在文渊侯府住到出嫁再回去。 反正在这里,他绝不敢硬闯就是! 听到姑娘如此说,流华点点头,表情也跟着紧张了些许,立刻就说道。 “奴婢这就去安排。” 姜时愿就坐在临窗的坐炕之上,手里拿着团扇,不自觉的就动了起来,眼神透过窗户看向远处,似是而非的表情让旁边的绿萝瞧不明白,可她也没多问,安安静静地伺候着就是。 第97章 项表嫂突发急生产 转眼,就入了八月。 表嫂项氏一直都躺着歇息,所以胎像稳定了不少,但整个人因为此前心绪不宁的原因,之前养起来的肉也没了,日日喝药调理着,脸色也有些蜡黄。 看到她这个样子,文渊侯府众人都心疼的厉害。 比起他们,姜时愿还有一个担心的事情,前世的表嫂就是因为生产落了病症,她原以为这一次怀胎的时候注意的好些是可以被避免的,谁知道,命运总是这样的安排。 即便是她控制住了饮食,却没逃过揽月楼之灾。 因此,姜时愿也是日日陪在她身边,时不时的就说笑话宽慰着,项氏虽然不能怎么挪动,但比起孩子能安全落地,她此刻所受的一切苦楚,似乎又没那么严重了。 这一日,她靠在软枕上,听姜时愿给她腹中的孩子念话本子,说的是个凡人修仙成道的故事,孩子听没听懂不清楚,但项氏却听的津津有味。 不大的巴掌脸上,挂着些温婉的笑。 因为没有出门过,所以她露出外面的手臂显得有些苍白,与之前水嫩天差地别,听到好笑之处,不免还开口提了一句。 “这人也真是固执,求仙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名声好听些罢了,说起来还没有凡人自由呢。” “嫂嫂不求仙,自然是因为凡世有你所牵挂的一切,他没有,自然就想要寻个目的对待罢了。” 项氏如今听着这些话,手忍不住的抚摸上的高耸的肚子,这几日孩子很乖,尤其是在听话本子的时候,都不怎么爱动弹,惹得她母爱渐深。 “也是,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尚且牵挂的很,等日后若是再多些,只怕更是不愿意离这凡间,自去逍遥了。” 姜时愿合上书本子,看向表嫂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些担忧。 “嫂嫂,若是这一回生产的艰难,你还会打算再要吗?” 项氏听到这话的时候先是有些错愕,但随后就坚定的点点头,她知道姜时愿的好心,于是就解释了一句。 “其实这一次生产凶险要大些我早就知晓,老天能让我保她到现在已经是我的福报了,我也知道无论男女,都会是全家人疼爱的孩子,但我自己是打从心底里喜欢孩子,爱孩子的,所以,若是我还能生,我会再要的。” 这话说的虽然镇定,但姜时愿却听出了背后淡淡的心酸。 以项氏现在的情况,能不能顺利生下这一胎尚且不清楚,所以说这些确实为时尚早,于是伸手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的就说道。 “嫂嫂定能如愿,多子多福的。” “承你吉言了。” 二人说的时候真诚且期盼,但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爱开玩笑,明明姜时愿离开的时候,表嫂都还好好的,可等她才刚准备午歇片刻的时候,就有人匆匆来报,说是大少夫人肚子疼,大约是要生了。 这样的消息,吓得姜时愿连鞋子都险些穿左就跑了出去,等她到的时候,整个院子都已经围满了人,进进出出的个个面有担忧。 七活八不活。 如今算下来,孩子就是八个月大的孩子,若是……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那表嫂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她刚到没多久,王老夫人也到了。 看着镇定,但实则连手都轻轻的颤抖着,家里头侯夫人裴氏出门去了,文渊侯和大表哥王宿也还在外面办差,府里满打满算的能做主的也就是她老人家了。 因此,姜时愿安慰的就说道。 “外祖母莫慌,孙女已经着人去请舅舅舅母和大表哥归家了,还有尚书府那边也让人送了消息去,好在稳婆都是早早就找好的了,她们如今就在里头看着呢,我让绿萝回去接杨姨娘过来,不管有用没用先备着总归是好的,另外,大夫也去寻了,嫂嫂这一胎一定平安无虞。” 平安无虞,这是众人都期盼的。 可究竟能不能,谁也说不好,很快里面传出来些项氏的呜咽声,渐渐的还大了起来,叫得人心慌慌。 姜时愿想进去看,但是于礼不合,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就郑重其事的说道。 “你在外面守着,若有个什么事情好照应,我进去看着秀卿。” “好。” 说罢,王老夫人就进了屋子。 一众人原本还有些手忙脚乱,可见着她老人家进门以后就威吓的说了一句。 “大少夫人突然生产,是意外,但咱们府里也不是没有准备,因此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莫要惊慌。” “是!老夫人!” 稳婆们都是很有经验的,且大少夫人这是早产,孩子不会特别大,只不过,早产的孩子想要活下来,需要特别小心谨慎的呵护,因此她们也一点不敢怠慢。 很快,得了消息的其他人就纷纷赶了回来。 最先到家的是侯夫人裴氏,她一来就往屋子里头快步的走去,看到儿媳这般受罪,她心里的那份自责更是上头的很,连忙抓着项氏的手就说道。 “好孩子,别怕,有婆母在,定然保你和孩子无虞!” 她说话向来笃定,因此生产艰难中的项氏也是跟着安心不少,参汤一口口的往下咽,她的气力跟着恢复了些许,此刻还不到要用力的时候,所以,她疼一阵,缓一阵的暂且还算顺利。 大表哥王宿和尚书府项家的人是差不多一起到的,他们来的时候,个个神情紧张,项老夫人,项夫人,还有项家嫂嫂都一并在了,也是一来以后就连招呼都没空打,径直进了屋内。 而姜时愿则站在外头,陪着大表哥王宿。 四表弟年纪小,对于女子生产的事情,一帮不了忙,二出不了主意,唯有默默的陪着,眉头也紧簇着。 表哥王宿的身上透着勿扰勿忧的气息,姜时愿看见了,只能上前宽慰的说道。 “大表哥莫着急,早上我陪着嫂嫂说话的时候她精神还是挺好的,所以生产虽艰难些,撑下来不是问题。” “秀卿她,怎么会突然就发动了?不是说要等下个月吗?” 第98章 鬼门关绕圈终团圆 “我也不清楚,早上和表嫂说话的时候,她没什么动静,我才离开没多久就说要生了,大约因为她是头胎吧,所以生产的时间就更不确定些。” 姜时愿人虽然这么说着,可心里头也是慌张的不行。 前世表嫂生产艰难,但起码是足了月的,现在……难不成大人小孩都会有危险?深吸一口气,她也是告诉自己要镇定,吉人自有天相,表嫂一定能得上天庇佑才是! 很快,大夫和杨姨娘也到了。 只是让姜时愿没想到的是,跟着杨姨娘来的竟然还有二婶张氏,瞧见她,姜时愿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上前一步就问道。 “二婶怎么来了?” “婆母病着,她老人家特意差我来帮帮忙,想着杨姨娘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来了也无用,所以我跟着来才妥当。” 杨姨娘怎么说也比姜时愿几兄妹的年纪要大,她多少也是要面子的,被当着这么给说了一番后,面颊不由的就升起些尴尬来,姜时愿请杨姨娘来是帮忙的,看到她被奚落自然要相帮。 “二婶慎言,杨姨娘可以救过表嫂一命的,今日请她来也是有原因的,你上来就这样随意置喙,岂不是让外人会误会了祖母?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不是病糊涂了呢。” 祖母的病,姜时愿了解一些。 她往日身体好的很,突然就这么病着,一看便知是有缘故的,背后少不了有二婶的撺掇,她们二人在谋算些什么,姜时愿不清楚,但也不算难猜,定是和姜家掌权有关。 因此,事情未曾闹起来前,姜时愿不想折腾,也就任由祖母说病就“病”吧。 二婶张氏对于姜时愿这个侄女实在是讨厌的很。 从出身,到身份,乃至是宠爱都总是要压她们二房一头,今日更是如此,人还没嫁呢,就如此的不将她这个二婶放在眼里,抖了抖袖子就准备开口摆谱教训一二。 结果没等她开口呢,屋子里头就有丫鬟跑了出来,对着王宿就说道。 “大少爷,夫人问大夫到了吗?” “到了,就在这边!” 王宿手一指,姜时愿也是拉着杨姨娘就凑了过去,里面的安大夫就是之前赞许过杨姨娘的那一位,见着她来了,连忙也是说了句。 “姨娘妙手,此番再进去看看吧,若是还需要你出手,还请不吝赐教!” “嗯嗯。” 杨姨娘废话不多说,跟着那丫鬟就进了门,安大夫也进去了,隔着屏风听诊半天后,还算镇定的说道。 “瞧此看来,大少夫人确实要生了,不着急,我先开碗聚气的药让她服下,估摸着今明两天孩子就能落地,大少夫人这头或许还好,就是不知乳母可曾备下了?” “备下了备下了,秀卿出事的时候,我就立刻让人寻好放在院子里头侯着了,孩子若是一生下来,定然有奶吃!” 安大夫点点头,对比下来,他不怎么担心大人,反而是忧心孩子。 毕竟八个月大的孩子,此前还受过不少的惊吓,若是真有个什么意外,似乎也没法子的。 杨姨娘是女眷,她走进去的时候,对着在场的老夫人和夫人们就行礼,她们都知道项氏此前的鬼门关是被这位姨娘给拉回来的,所以对她皆是感激。 “杨姨娘帮着看看吧,若是有要麻烦你的地方,还请你帮帮忙!” 项老夫人素来会说话,春风和煦的口吻,便是谁听了都觉得舒服,更何况杨姨娘本来就是过来帮忙的,自然更加乐意。 “老夫人放心,我从前帮助稳婆给母亲接生过弟弟,我去那头瞧瞧,看看能做什么!” “好,好,麻烦你了。” 杨姨娘连连摆手,她对自己的身份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些可都是贵人,她不敢接触,但稳婆那里,帮着递一递帕子还是没问题的。 生孩子本就是个耗费心神的事情。 从下午开始疼,一直到了月挂树梢的时候,项氏才正式发动起来。 稳婆有经验,连忙让人给她灌了两口红糖水,随后就说道。 “大少夫人,咱们要用力了,孩子不大,估摸着十几个回合就能生出来的,但您呼气的时候一定要使劲,这样孩子才不会被憋到!” “……好。” 项氏一头的汗水,擦都擦不完,还好身边都是熟悉的亲人,倒是也就没那么难熬,咬着牙,跟着稳婆的节奏,一下下的用力。 在她不知道用了第几回力气的时候,她总算有种孩子落地的释怀感,可却没听到声音。 见此,那些稳婆也是着急的很,连忙拍背的拍背,提脚的提脚,就想让孩子哭出声来,可那孩子瞧着有些青紫,模样看上去并不好。 众人心焦的望着,稳婆的手也是有些抖了。 杨姨娘看到孩子出生的时候,也是唤起了不少的记忆,她连忙走过去,用干净帕子垫在手指上,捏开孩子的嘴巴,轻轻的扣了几下,忽而,孩子就啼哭了出来。 这一哭,所有人的心才落定。 杨姨娘腿软的都不知道要怎么走了,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去扣孩子的嘴,若是……若是没成功,那岂不是麻烦了? 稳婆高兴的看着杨姨娘,有种被人救了命的即视感。 只要孩子落地时好好的,那她们的赏金可少不了,况且这还是一向大方的文渊侯府,想到这个,稳婆连忙夸了两句。 “姨娘好厉害的本事,我都着急的差点忘记给孩子清口了。” “我也是歪打正着,还是稳婆厉害,是你保得母女平安。” 嗯,是个女儿。 文渊侯府大少夫人项氏所生的,是个女儿。 很快她就被清洗干净,而后放到了襁褓之中,洗干净后的她脸小小的,看着并没有那么健康,但对于文渊侯府众人来说,这孩子无疑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项氏亲了亲孩子,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疼痛都值得了。 王老夫人等人也是看得热泪盈眶,她和项老夫人互相攥着手,激动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侯夫人裴氏也是红着眼的就保证说道。 “这孩子,我文渊侯府必定以命相护着长大!她就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听到这话,项氏也是点点头,她的女儿,理所应当的是明珠! 第99章 疼爱女幼仪定闺名 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姜时愿眼圈忍不住就红了红。 这可是她目前而言唯一的侄女,看上去比前世的侄儿要小太多太多,脸色也不大好,也不知道这猫一样大小的孩子要闯多少关才能平安长大。 而旁边站着的大表哥王宿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从夫人项氏的怀中把孩子给抱了起来,原本不善柔情的男子忽而就心软成一片,等到再抬头的时候,就见满眼心疼。 “孩子,要不就叫幼仪吧,虽幼小却是我们所有人心仪的孩子,如何?” 幼仪…… 项氏在口中念叨了几遍都觉得这名字不错,于是点点头就应下了此名字,旁边的侯夫人走到孩子面前就高兴的喊了一声。 “幼仪,我是祖母。” 听到她的这般介绍,其他人也争先恐后的上前去不想错过介绍自己,杨姨娘在一旁看得也欣慰,孩子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好。 她出来也有大半日了,还是得先回去的好,况且她要是回去了,那二夫人张氏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待下去,一想到这个,她就走到姜时愿面前直言说道。 “大姑娘,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了,奴婢还是先回去吧,家中三姑娘一人在,我有些不大放心。” 站的离她最近的项夫人听到这话,连忙上前就说道。 “这位姨娘当真是我女儿的救星,一连两次,若不是你在,她和孩子都未必能保得住,所以你不仅是文渊侯府要感谢的,也是我尚书府要尊着的,日后若有用得上我尚书府的地方,尽管直言,我们定报今日相救之恩!” 杨姨娘连忙摇手就说道。 “您太客气了,我也是用了些乡下的土法子罢了,你们不嫌弃就好,报恩不报恩的,奴婢当不起。” 项夫人一贯也是个赏罚分明的性子,因此她对于杨姨娘的谦虚和客气也都是放在心里的,总想着等今日的事情忙完以后再做话说。 姜时愿看了看在场的老夫人和伯母们的态度,心里大致就明白了,有她们两家在,那三妹妹的前程还真是不用她怎么去筹谋,所以上前一步就说道。 “项伯母先照顾嫂嫂和幼仪吧,我送杨姨娘先回家,家中三妹妹还等着呢,日后有的是机会,咱们再说便是。” 杨姨娘听得明白大姑娘姜时愿的意思,无非就是在贵人面前将女儿给推荐了一番,这对她而言可比金银珠宝要强得多,也是连忙点头就说道。 “大姑娘说的是。” 项夫人何等人精,很快就听明白了这意思,于是笑着点点头就给了话头的说道。 “我记得贵府的三姑娘就是在公主府里头得了眼的那一位,听说绣技出神入化,有几位与我交好的夫人都说要麻烦三姑娘上门帮着自家女儿瞧瞧女红呢。” “正是我三妹妹,姨娘便是她的生母。” “杨姨娘有福啊。” 一句话没有说得太过直接,但听得明白的自然也就不用多说,杨姨娘感激的行了礼,随后就跟着姜时愿先出了门,而等她出来的时候,那在廊下等候了许久的二婶张氏,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怎么?王府得了位女儿,我们连看都不能看看吗?” “侄女早产,本就不易见太多的人,二婶就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寻不痛快了,外祖母和舅母正愁没有理由发泄发泄刚刚的那些憋屈呢,所以您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张氏瞧着姜时愿这副表情,真是恨不能上去撕了她的嘴。 明明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偏她就是这般的高傲,还非得显得自己如何如何的刁钻刻薄一样,心里头憋着气,就想对着旁边的杨姨娘撒出来。 姜时愿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先一步对着杨姨娘就说道。 “姨娘今日立了大功,过几日等舅母安排好了,自会请你过府一叙的,所以回去后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你是爹爹唯一的枕边人,也是我大房在了多年的姨娘,须知三妹妹日后也是要有人撑着些,才能过得平安顺遂。” 虽然论身份,杨姨娘不如二婶张氏。 可是一个是四品官的妾侍,一个是无品级丈夫的寡妇正妻,真要是论论理,杨姨娘倒也不必卑躬屈膝的一直要被二婶压制着。 这话姜时愿虽然是说给杨姨娘的,但警告张氏的意味也很浓厚,况且若是日后三妹妹嫁了如意郎君,定然是要离开姜府的,所以庇佑不到的地方,只能是她自己去撑着,否则谁做主也不过是一时罢了。 听到这话,杨姨娘大为震惊。 多年来隐忍委屈,她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日后能过得好,非得要自己挺直了腰杆做人的话,那她也真的是会努力。 所以震惊归震惊,反应过来后就对着姜时愿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说道。 “大姑娘放心,奴婢明白了。” “嗯,那今日我就不留杨姨娘和二婶了,流华,送客吧。” “是,大姑娘。” 文渊侯府虽然不是姜时愿名正言顺的“娘家”,但让人送个客还是没问题的,因此流华上前一步请,那张氏气急却也说不了什么,更何况她还有一箩筐的疑问等着要问杨姨娘呢,所以也就懒得在这掰扯这些,哼了哼,甩了衣袖就离开了侯府。 上了姜家的马车,她仍旧是拿出平时威吓姨娘的架势来。 从前杨姨娘会多番退让,都是为了女儿,可如今,大姑娘的话说的那么明白,她要是还不懂,那她就白活这么些年了,所以在听到了张氏不怀好意的询问后,她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奴婢也是碰巧罢了,所以当不得侯府的谢恩。” “你当不得?我瞧你跟着大姑娘还真是胆子大了不少,连出入侯府都表现的进退有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是哪家官员的夫人呢?哼,可说白了,就是个不入流的贱妾罢了,还有你哪个不知所谓的女儿,不就是去过公主府吗?摆什么谱呢!” 这些话,她从前也骂过不少,杨姨娘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从前会难过,不过也是因为没出路罢了,可现在不一样,她既然有了这样的机遇能够帮上女儿,那她就不会放下。 第100章 二婶婶被赶出家门 神色也比来时要从容淡定了些许,默默的听着张氏说完话以后才开口回了一句。 “奴婢自知身份卑微,所以不敢胡乱有所求,但三姑娘怎么说也是主君的女儿,是姜府的姑娘,二夫人即便是讨厌奴婢要骂奴婢,但也不应该牵扯到她身上去。” 口气虽然算不上有多硬朗,但比起从前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张氏气得瞪大了眼睛,伸手就在杨姨娘的胳膊上拧了好几下,疼得她眼泪珠子都要打转了,见此那张氏才算解气,冷哼一声就说道。 “你和海氏那个贱骨头一样,迟早有一日我也要你生不如死!” 话里头的讽刺意味让杨姨娘不由的担心起来,倒不是自己,而是海氏,说起来自从她上次病了以后就一直不见人,自己去过两次都被拒绝了,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难不成她的病与二夫人也有关? 想到这些,便是张氏再怎么奚落,她也没放在心里,直等到回了家门,刚一下车就见到了正准备要出门的姜怀山和姜时纾父女二人,神色皆有些着急。 一看到杨姨娘归来,他们心中的担忧也减少了些许。 “怎么样?侯府那边还好吗?” “主君放心,孩子已经顺利生下来了,是个漂亮的大姑娘,听王家大少爷取名说是叫幼仪,上下都很喜欢。” 姜怀山因为这个孩子的落地,辈分突然就大了起来。 怎么说也是个做姑祖父的人了,因此也跟着高兴了起来,拍了拍杨姨娘的手臂就说道。 “辛苦了。” 不巧就碰到了刚刚二夫人张氏掐的那个地方,一下子她就疼得缩了缩,姜怀山觉得奇怪连忙就问了一句。 “怎么了?” 这一次,杨姨娘再也没有如从前那般忍气吞声,而是直接说道。 “二夫人似有不满,先是辱骂了奴婢,后又话里话里的对着三姑娘不放,奴婢一时气急和她顶嘴了两句,她气不过就拿奴婢的手狠狠的捏了几把,刚刚主君碰到的地方正是那里。” 说罢,就将衣袖拉了起来,果然上面已经是红肿中还有青紫一片。 姜时纾心疼的就上前扶着杨姨娘,她也震惊姨娘今日会这般说话,但比起之前被罚跪了碎瓷片都不敢开口的她而言,这样会保护自己,也算是进步了不少,所以她也忍不住的就帮腔说道。 “二婶对我不满,尽管找我便是,每一次都是拿姨娘下手,上一回怂恿祖母罚姨娘跪碎瓷片,这一次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如此掐人,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母女?” 听到这话,姜怀山目光露出些震惊,拉着杨姨娘就担忧的问了一句。 “你还跪了碎瓷片?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女儿头一回跟着父亲和大姐姐去了文渊侯府的时候,但是姨娘怕事情闹大了,家里头不睦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谁知今日二婶还是不放过,所以女儿也就不打算再忍了。” 姜时纾到底是在公主府里头住过几月的人,因此说话做事也很找得准时机,新伤加旧恨,她这位二婶不遭殃才怪! 果不其然,姜怀山面色严肃的就朝着二夫人张氏看了过去,眼神中多了些凌厉,而后就沉着嗓音的问道。 “二弟妹,你认不认?” 张氏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温顺顺的杨姨娘和三姑娘竟然会联手让她下不来台,所以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狡辩。 而她心虚的样子落在姜怀山眼中也是一下子就被识破了,办理差事多年,他要是这点瞧人的心思都没有,还谈什么混迹朝廷! 于是,越想越是生气的就怒吼了一句。 “张氏,你当你在这里还真是耀武扬威能做主的人了?” 一句话,吓的她瑟瑟发抖,随后就腿软的说道。 “我……我不是,大哥你别听她们母女撺掇,这两个下贱蹄子哪里能说真话,无非就是被大姑娘撺掇了故意针对我罢了,你可要……”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姜怀山给拦下了。 眼神中再无过去的怜悯和尊重,随后对着身边的管事婆子就吩咐说道。 “去,到槿芳院中把二夫人的东西都给我收拾出来,明日早上她若是还在这府里头待着,那你们这些人就跟她一并被撵走就是!” 姜怀山从前还顾念着张氏为弟弟守节至今,所以一直都是以礼相待。 可她前面是让自家女儿抢姻缘,后面又如何恶毒的苛待他后院之人,纵然只是个姨娘,但也是他院子中的,这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 况且有她在一日,母亲就总是被撺掇着做些蠢事,比方说文渊侯府里头生孩子,请杨姨娘过去,他能明白是何缘由,这张氏跟着过去才叫一个无理取闹! 因此,想起过去种种和今日之事,他再不能忍了。 即便是外头的屋子还没有置办好,也不管了,她愿意就去住客栈,再不济就去赁间屋子,左右他是不能再留这祸害在家了,于是口气之严肃,态度之冷漠,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包括二夫人张氏,她瞪大眼睛,指着姜怀山就怒喊到。 “你你,你不能赶我走!这里是我的家!” “你的家?这里是宗正府,是我姜怀山和后院女眷住的地方,你也就是我的二弟妹罢了,早些年我与二弟已经分家过了,之前不过是瞧你一家老小可怜罢了,所以才容你至今,现在看来,好心当作驴肝肺,你既然喜欢指手画脚,那就去自己能指手画脚的地方去发挥吧,我宗正府不欢迎,出去!” 眼神扫过之处,那管事婆子立刻就明白了。 若是她们不去收拾二夫人的行李,那就得收拾自己的行李,自然是跑得比谁都快,而张氏也是被骂得毫无还嘴的余地,只会坐在地上撒泼装痴。 可惜,姜怀山已经不吃这一套了,找人叫来了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当即就将这二夫人给撵了出去。 等张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本人连同身边伺候的齐妈妈一并都给丢到府外,还好现在已经是晚上,所以门口没什么人,可她哭天抹泪的声音,还是让些许周遭的小厮都有些探头出来瞧热闹了。 第101章 老夫人假病急成真 齐妈妈摔了个屁股蹲儿,可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抚自家主子,她也知道这种时候可不能真的和姜家撕破脸,所以连忙捂着张氏的嘴就劝慰说道。 “二夫人,可别再骂了,如今主君正在气头上,您若是再骂下去,连老夫人耳朵里头也存了话,咱们才是真的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说到底人家才是亲母子,您不过是个儿媳妇罢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可别被个姨娘和庶女就给坏了!想想咱们二姑娘,她可是要生了,还有表姑娘呢,不是说这几日就该要到西京城了吗?” 到底是齐妈妈,跟在她身边多年,所以劝慰的话一下子就让张氏安静了下来,她当然也知道,现而今是她们需要姜家超过姜家需要她们,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事再发酵下去。 所以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灰,随后抓着齐妈妈的手就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大哥赶我们出府,这不就是要断了和我二房的情谊吗?我就算现在厚着脸皮想去求情,大哥只怕都不会让我入府门了吧。” 齐妈妈年纪大些,平素里的歪主意想得也不少,脑子转了转,忽而就想到了一点,立刻就说道。 “二夫人,咱们这几日就先在外头找个落脚的地方,等家里老夫人她们北上后再做话说,您好歹也是在婆母面前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儿媳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姜家真要撕破脸,那就让老夫人上门,找姜家讨休妻书来!老奴就不相信了,大姑娘亲事在即,他们会让家里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到时候若是随便找人传一传,那姜家的脸面,才是真就要被丢在地上踩了!” 提到这里,张氏才狠狠的吸了几口气,随后眼神中也是透着愤恨的看了一眼姜家的大门,而后见到那些婆子收拾了几个行李出来后,就瑟瑟发抖的说道。 “二夫人见谅,非是我等要与您过不去,实在是主君的话不能不听,还请您多担待。” 说完就把行李丢在张氏面前,而后匆匆跑了进去,一进门,那小厮也是快步的就把门给关了起来,似乎生怕张氏来砸门一样! 看到自己如同被撵臭虫一样的被撵出来,她气得快要冒烟了,可齐妈妈在一旁安抚着,到底是没让事态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随后捡起那些行李,将值钱的东西贴身藏好,随后又拿了帏帽戴在二夫人头上,才解释说道。 “这么晚了,咱们只能去投宿客栈,但二夫人是世子妃的母亲,这种时候还是别被人认出来的好。” 说罢,也给自己带了一顶。 检查好没什么出错的地方后,主仆二人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姜家。 往外头走上几条街便是热闹的地方,因此安顿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折腾了一会儿,张氏和齐妈妈就投宿到了福来客栈中,因着她们二人出手还算低调,又说是来投亲靠友的,因此没引起什么注意来,这一夜还算安静。 翌日,姜老夫人听说了二儿媳被赶出家门后的消息,一时间气愤上了头,就晕了过去,这一晕假病也被急出了真病! 院内照顾老夫人的杜妈妈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连忙就让人送了消息去给姜怀山,他起先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觉得有些假,可见来人确实一脸着急,不像是演出来的,因此斟酌再三,还是特意去了一趟。 大夫也请了来,仔细的问诊后就说道。 “老夫人乃是气急攻心,等醒了以后养养就是,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些,身子骨没有从前硬朗结实,所以还是要多保养的好,以免日后追悔莫及。” 听着这话,姜怀山也是叹息了又叹息。 等大夫走后,姜老夫人幽幽转醒,睁眼就看到大儿子蹙眉的样子,她都顾不上其他,张口就问了一句。 “你把老二媳妇给赶走了?” “嗯。” “你疯了?且不说她伺候了我那么多年,早就是咱们姜家的一份子,就是单论她一个妇道人家,那么晚还不知道有没有去处呢!你是当官当的心都狠了!竟连家里头的亲戚也不顾了?还是说,在你眼里,只有文渊侯府那些才是你的亲戚,我们这些人就都是碍脚石了吗?” 咳咳两声,姜老夫人说的着急,连带着咳嗽给带了出来。 杜妈妈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安抚的说道。 “老夫人莫着急,有什么话和主君慢慢说才是。” 慢慢说,她倒是想慢慢说,奈何儿子却不给她这机会,自己装病的事情还是二儿媳出的主意呢,如今倒好,出主意的人都被撵走了,那她在后宅里头岂不是孤身一人? 越想越是恼火,不满意的看向了大儿子。 姜怀山就知道结果会是如此,因而都懒得再说什么,怕母亲会唧唧歪歪的说个不停,到时候她若是孝字压身,倒也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于是冷静的张口就说了一句。 “母亲多休息吧,等你病好些了儿子再来看,关于张氏的事情,您老就不用操心了,她这些年在后宅里头做了些什么缺德事情,她自己心里清楚,从前我可以当作母亲是被人蒙蔽,所以才糊涂,可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情,儿子心中自有决断!您安心养病就是。” 说罢,就嘱咐杜妈妈好生照看,深深一拜别后,就离开了姜老夫人在的这院子,而后再没管过此事。 姜老夫人气得眼眶都红了,她也真是没想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终究还是和自己离了心,可她在西京城里头,一没靠山,二没人脉,所以想要让人去寻二儿媳,还真是困难事一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几日后,张家人却找上门来了。 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自打项氏产女后,整个文渊侯府里头但凡是靠近他们的院子时,个个都轻手轻脚的很。 孩子虽然是早产儿,但吃奶还是用力的。 一点点的,每一天都比昨日要更好些,婆子丫鬟们轮番上阵,又有侯夫人裴氏和王老夫人坐镇,因此一切都还算平安。 第102章 张家人北上靠亲友 每日里头除了吃奶和换洗的时候抱走,其他时辰都和项氏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所以每回孩子待在母亲身边都总能踏踏实实的睡着。 有时候是一个时辰,有时候是两个时辰。 项氏每日看她根本看不够,还因为起来的实在频繁,被婆母给“教训”了呢。 “你呀,还是养好身子最要紧,若是再这样不管不顾的,那孩子就送到我院里去照顾了,才刚生产完,就应该多躺躺,否则身体怎么吃得消?” 然后是训话,可项氏也知道婆母是为她好,所以笑笑就说了句。 “知道了,儿媳躺着就是,幼仪可是我的命根子,婆母要是把她给带走,那我这月子才真是要坐得不踏实!” 闻言,侯夫人裴氏也只能是轻笑着摇摇头,随后和儿媳一起看着那摇篮中的孩子,眼神中满是疼爱。 “这才几天啊,瞧着比刚出生的时候就要大些了,我就盼着她快些到百日,那样也就算是闯过这一关能平安长大了。” “是啊,不过咱们这么多人喜欢她疼爱她,相信幼仪会知道的,你看这小脸蛋上都挂了些肉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裴氏对孙女的喜欢都快要溢出来了,随后就提了一句。 “这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阿念刚到府里时的样子,也是有些瘦弱,但你看,养到现在多好。” 项氏也相信她的女儿会是被神佛保佑着长大的那种,因此轻轻的拍着孩子,不一会儿就唱起了哄睡的歌谣,小小的幼仪躺着,周围都是熟悉的气味,略吐了吐了舌头后,就沉沉的再次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西京城门进进出出。 有三四辆马车后面驮着不少行李,一看就是举家搬迁的,有好事者还特意上前问了一句,搬家可需要人手?结果却听里头的人问了句:落英巷怎么走? 那人简单的指路后,便见赶车的人点点头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落英巷里头住着大大小小好几户官员人家和富商呢,也不知道这一门亲戚到底投的是哪家? 姜府门口,那三四辆马车停住了。 看门的小厮有些奇怪,这青天白日的没听说过家里头要来人啊,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马车,于是就好奇的多望了几眼。 谁知,那马车前前后后的竟然下来了七八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着衣裳倒是没多华贵,可样子却神气的很,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来炫耀的呢。 “你别说,妹子的这大伯哥还真是厉害,原先以为他能在徐州做府丞已经是高官厚禄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缘晋升到此,咱们也真是跟着沾光了!”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年长些的中年男子,留着山羊胡子,满眼都是精明相,若是细看,他的长相与二婶张氏还有六七成的相似,他便是张氏的大哥,张兴春。 他扶着的则是母亲张老夫人。 年纪看着和姜老夫人差不多,但比起她来说要多了几分伪善的笑容,瞧着慈眉善目的,可实则心里头的算计一点都不比张氏少,所以,在听到儿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咕噜一转的便说道。 “要不怎么说你妹子心疼咱们呢?如今槿儿嫁了王府,说起来咱们也是世子妃的娘家人,她们在西京城里头过得安逸,这才会想着要让我老婆子带梦娘来也享享福,等她和姜家大少爷一成亲,这宅子,我们住的就顺理成章了!” 这话说的是那叫一个自信,而此刻扶着她的张云梦也是脸上稍稍挂上了些红晕。 她刚刚满十六,在徐州的时候可是有好些人家都想上门相看的,原本她想着挑个条件最好的嫁过去便是,谁知道姑母竟然来信说是要让她来嫁姜家的大少爷! 这可是宗正家的长子,听闻还有个侯府的外祖一家,这样的好亲事怎么能耽搁,因此,张家上下干脆变卖了家宅和所有的生意,收拾好了行装就一路北上。 这不,耽误到今日才算到了。 待会儿可得好好洗漱一番,先去去疲乏才行! 说罢,就见那张老夫人让大儿子张兴春去门前唤人出来迎,那张兴春也是毫不客气的上门就准备去敲,看到他的时候,姜家守门的小厮一下子就有些绷不住了。 这才送走了一位二夫人,又来了她的家人们,看样子家里头真的是要出大事了,立刻就着人去里头禀报,而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是直接让人去的怀心院,找的主君问话。 怀心院中。 姜时愿刚刚陪着他用完膳,姜时纾和杨姨娘也在,这一次她回来是说事情的。 “幼仪那边的情况逐渐有好转了,所以外祖母让我回来谢谢杨姨娘,只是现在还太小,等办百日的时候,一定邀你上门去吃酒席才是。” 杨姨娘有些诚惶诚恐,她总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当不得大家如此的厚待,可大姑娘的话还萦绕在耳旁,所以她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还是忍回去了,开口就说了一句。 “让老夫人记挂了,奴婢这几日就赶着给幼仪姑娘做些软和的里衣,孩子贴身穿的东西还是多备着些好。” 她知道文渊侯府不会缺这么几件衣裳,但问题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绣艺了,所以她说这话很正常,不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就补了一句。 “大姑娘放心,不会耽误你嫁衣的进度就是。” 姜时纾也在旁边点点头就说道。 “我和姨娘快要绣好了,估摸着月底前就能让大姐姐上身试一试了。” 进度如此之快,一看就知道母女二人是用了心的,姜时愿这些日子都待在文渊侯府之中,都快忘记这事了,突然这么被提起,脸上也挂着感激的就说道。 “让三妹妹费心了,姨娘也一样。” “大姑娘说的哪儿的话,咱们是一家人,应该的。” 杨姨娘感受得到姜时愿对她们母女的照顾,所以渐渐的在她面前说话也没有那么的拘束了,四人这里其乐融融,但很快门口小厮的来报就让他的脑子嗡得一下,有些措手不及。 “张氏的娘家人怎么会突然来了?” 据自己所知,她们不是一直住在徐州吗?怎么突然就来了? 第103章 大姑娘设计绊二房 这路途可不是三两日就能到的,听口气还是拖家带口来的,所以姜怀山的第一反应就是,张家人估计还不知家中发生的事情,此次北上不过是正常的访亲友罢了。 因此,再三思索之后就对着那些人吩咐说道。 “去,把张家人给请到前厅去,另外找人去把二夫人带回来,她就住在福来客栈里头。” “是,主君。” 姜怀山恨归恨,撵归撵,但等到张氏她们走后,还是让人悄悄跟在身后看她们的落脚之地的,因此他自然是知道张氏住在哪里,只不过是不想管罢了。 可既然张家的人上门,那有些话还是一并说清楚的好,省得日后落个做大伯的苛待二弟妹的名声,他要脸,姜家也一样要脸! “慢着,来的有些什么人,你们可曾看清楚?” 姜时愿脸色有些微沉的看着那小厮就开口询问道,听到她这一问,那小厮就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而后回了一句。 “有位年长些的老夫人,还有两对夫妇,看上去应该是二夫人的哥嫂或者是侄儿侄媳妇之类的,对了,还有一个貌美的姑娘,就站在那老夫人面前。” 貌美的姑娘? 姜时愿凝眉想了想,忽而就明白了,敢情这张家的人是冲着她还未归家门的大哥来的啊! 冷笑一声,她们的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精,珠子都快蹦到她大房的脸上来了,姜时愿想着若是不去会一会,岂不是浪费了二婶谋划一番,于是张口就说道。 “你且去安排人进来吧,告诉他们我和爹爹稍后就去。” “是,大姑娘。” 很快,那小厮就抬步就朝着府门而去,丝毫都不拖泥带水! 而还在怀心院中的几人看着她,心中也有些了然她为何会那般问话了。 “爹爹,看样子二婶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先让娘家人投靠过来,等哥哥回了府就安排,反正有世子妃的前车之鉴,她们只需要照葫芦画瓢就能捆死了我们,到时候祖母和这位张家姑娘定然都是向着二婶的,长此以往,咱们姜家只怕要改姓张了!” 她的话一点都不是什么危言耸听,姜怀山自然也能琢磨透其中的问题,所以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儿子还没回来呢,就被人算计得骨头都不剩了,他这位二弟妹还真是小瞧了呢! 想到这里,就沉了沉心思就对着姜时愿问道。 “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拒了她们?” “爹爹想复杂了不是,这可是西京城,随便找出几个厉害的权贵儿郎还不简单吗?大哥一无功名在身,二无爵位后路,三无泼天富贵,我就不信那张家姑娘能放着外头的如意郎君不要,非盯着咱们家不可?且等着看吧,好戏还没登场呢!” 对于这位张家姑娘,姜时愿有点印象。 前世的她曾经跟着姜时槿一起到淳王府看望过自己,彼时就对迎面碰上的世子爷是满意得不得了,她冷眼看着,什么不明白? 只不过那时候她对于这位宋世子早就没了兴趣,因此他俩最后勾搭没勾搭上自己也不清楚,可如今大好的机会就放在眼前,如何能错过? 脑子里头想了想,就对着流华说道。 “想法子让二婶从前的身边人把张家到京和二婶被撵的消息送去淳王府吧,切记,别说是咱们院子里头漏出去的消息。” “是,姑娘。” 流华自有流华的手段,这一点姜时愿从不担心。 而等她离开之后,姜怀山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姜时愿,反而是姜时愿卖关子的说了一句。 “爹爹等着看吧,要不了多久,二婶和张家这些人就得狗咬狗,一嘴毛了。” 她的笃定和淡然,让在场三人都有些惊讶。 可她们虽然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事,但既然大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她们也就等着看,起身后略整理了一下衣裳,父女二人就朝着前厅的方向而去。 另一边,张家人是欢欢喜喜的入了姜府的门。 她们在徐州不过是普通的商贾人户罢了,头一回见到这样气派的官员府邸,当然是瞧哪儿哪儿新鲜,看什么什么都好奇! 一路慢走的被引到了前厅坐下,那张家的人倒是不太客气,尤其是张兴春站出来就笑着问道。 “你们家老夫人呢?主君呢?还有我妹妹呢?怎么不见出来迎我们啊?” 这话问得好是自信,说起来姜家是官,张家是商,从来都是要矮一截的,可姜怀山过去对他们的包容太甚,导致连张家的亲戚也如此不客气的询问,当真是叫人要开眼了。 管事的嬷嬷看了一眼这些人,随后就淡定的回了一句。 “张家大爷稍候,主君和大姑娘自会来的。” 说罢就让人上了茶水和糕点,都是待客用的自然也不差。 说起这位张老夫人,她膝下一子一女,儿子便是如今开口问话的张兴春,女儿便是姜府的二夫人,比起女儿这边只有一个外孙女的单薄,她们张家还算人丁兴旺。 儿子儿媳同样也生了一儿一女,张云梦还有位哥哥,唤做张云豪,如今年逾二十二,就有娇妻美妾两人伺候,一个抱着三岁大的儿子,一个挺着肚子,倒是开枝散叶的早。 孩子天性好奇,看到一桌子的糕点忍不住的就拿过来吃。 可他挑挑拣拣的动作实在是不像样,很快就把桌子弄得有些乱,他母亲罗氏瞧见了有些蹙眉,怕姜府的人觉得他们规矩不好,所以低声呵斥了一句就说道。 “动作慢些,又没人跟你抢!” 她的话才刚落,紧接着就听到了旁边的丈夫张云豪训斥了一句。 “小孩子家家的,你吼什么?吃两块糕点而已,难不成还会把姜家给吃穷了不成?” 模样之高傲,仿佛他们不是来做客,而是来当家一般,罗氏闹了个大红脸,而那挺着肚子的美妾宣氏暗暗的嘲讽了一眼,随后又摸着肚子就装的一脸乖巧的依偎在夫君面前。 倒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蜜里调油。 姜怀山刚入门就看到了这个,原本就沉的脸色更是难看,从前他怎么没发现张家这门亲戚那么多的问题。 第104章 张家人怒骂姜无德 咳咳两声,那宣氏知道来人了,立刻规矩了不少。 张家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而是在看到姜怀山过来的时候,就激动了起来,可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呢,就被旁边的姜时愿之美貌给震惊的有些愣住了。 尤其是张云梦。 她自诩在徐州也是美人一个,身边的闺阁女儿总没有她这副好样貌,好才情,因此骨子里也是有些傲气的。 可今日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姜家大姑娘”后,一下子她十几年的自信就被打击的溃不成军,脚步也有些后退,脸上挂上些忧愁。 张老夫人反应快,立刻就笑着说了一句。 “老婆子我拖家带口的来麻烦姜大人了,还请您别嫌弃我们这门穷亲戚才是,这一位,难不成就是养在侯府的大姑娘?” 闻言,姜时愿规矩行礼后就说道。 “正是,阿念见过张老夫人,见过诸位。” 张家的人没学过什么礼仪,因此回礼的时候各有各的做法,比起姜时愿的淡定和从容,他们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尤其是张云梦见此,更是把头放得低低的。 可以说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姜怀山不想与他们虚与委蛇,所以上前一步摆了请的姿势后,父女二人就落了座,而张老夫人也是略有好奇的就问道。 “你母亲呢?怎么不见来?还有我那姑娘怎么也不见来?” “母亲自入了七月后就有些病了,如今起不来身,所以不好出来待客,至于二弟妹……前些日子就从这里搬走了,因此也不在。” “搬出去?怎么可能?” 张家众人的脸色哪叫一个好看,明明前些日子还去信催促他们快些来了,怎么可能会搬出去?别的不说,这样的宅子住着多舒服啊,搬出去做什么?况且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来了岂不是没了借口投奔? 一时间,众人也都为难了起来。 张兴春略有警惕的看着姜怀山,随后就问了一句。 “不应该啊,我妹子前段时间才跟我们联系说是要叫我们来的,怎么突然就搬出去了,难不成是府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姜大人,你可别瞒我们才是。” “说起来,你这猜测也不全是错的,的确是发生了些事情,二弟妹算是被我撵出去的吧。” “什么?” 这句话可比刚刚的那些还要吓人的多,撵出去,这张氏是犯了什么罪竟然到要将人撵出去的地步!一下子张家的众人就恼的恼,怒的怒,立刻就发作了起来。 “姜大人,我妹子可是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这么些年了都在姜家伺候婆母,教养孩子,就算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也一样记在了名下,你们姜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竟然还把她给撵出去了?!” 他的声音本来就大,加上今日这大喜大悲的来得太猛烈了些,所以一下子就有些着急,开口就急斥起来,态度十分不好。 张老夫人年长些,做事自然要更讲理,她冷着出声就说道。 “兴春,好好说话。” 张兴春虽不满,但对于母亲他还是很少会忤逆的,因此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继而就听张老夫人接过话去立刻说道。 “姜大人,我那姑娘我知道性子着急,说话也利嘴些,但心眼总归是好的,她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看在她守寡多年养大了槿儿的份上也多担待担待,怎么能说撵走就撵走了呢?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外头又没个男人可以依靠,你让她怎么活?” 说着说着还落泪了起来,不知道还以为是不是被欺负了呢。 姜家父女二人这样的戏码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头见过太多太多,不得不说,这张老夫人的演技还没有二婶张氏的好些,起码她为自己女儿哭诉的时候,眼神里的真诚还多上几分。 不似这张老夫人,帕子看似擦着泪,实则还暗自观察着父女二人的动静呢。 姜怀山既然敢做,自然也就敢认。 他等张老夫人哭了一会儿后,才冷静的开口,一桩桩一件件的把事情都抖落了出来。 “二弟妹守寡艰难,这事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也在尽力的帮衬着,早些年我与二弟分家,张老夫人也是在场的,因着我是哥哥又有官声在,所以绝大部分的家产都给了弟弟,不说有多少,但一家人凑合着用,吃喝还是没问题的。” 话说到这里,张老夫人也是一下子就没嘴了,毕竟当年她就是故意帮着女儿争夺家产的,所以里头的门道她心里清楚的很。 姜怀山看出了她的心虚,一点也不容忍的继而又说道。 “自二弟没了后,我夫人就想着她们一家子困难,所以特意将人又给带了回来,好生对待着,哪怕是夫人过世了,我也还是丰衣足食的养着她们,包括槿儿,就如同我亲女一般,这一点,你们可认?” 张家的人听到这些话,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那份据理力争的表现,毕竟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徐州,她们自然是知晓的,且大伯能为侄女做到这份上,确实不多见,他们当然不能胡乱说话。 “可我没想到,升米养恩,斗米养仇,人心养不熟,是欲壑也填不满,二弟妹竟然放纵槿儿算计了阿念的亲事,之后又苦苦哀求着阿念退了亲,她这才得以嫁入王府,仅凭这一点,我撵她出去,有错吗?” 张家的人脸上青一片白一片的,被骂得有些尴尬。 这里头的事情,他们知道的就零零碎碎的了,但不包括张老夫人,张氏给她的去信中,可是说过全程的,因此她此刻还装得无辜就解释说道。 “这里头怕是有误会,我瞧着大姑娘也不是会计较的性子,此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槿儿也有了王府的后,还是……还是宽宥了她们母女二人吧,总归都是一家人嘛。” 听到这里,一直没开口的姜时愿轻笑了一声,随后眼睛盯着心虚的张老夫人,语气淡定的就回了一句。 “张老夫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连世子妃有孕的事情也知晓的一清二楚。” 张老夫人哑然,徐州和西京城两地距离远着呢,他们也不是什么能用八百里加急送信的人家,所以,张老夫人知道这事,说明她们联系紧密的很,因此,要说是误会,错漏百出。 今日有收藏加更哦~~注意查收~~ 第105章 姜时愿巧言定乾坤(加更) 讪笑两声,张老夫人不想再绕此事,毕竟绕不过,于是就起了念头要以姜老夫人和其他孩子为由给女儿求情,遂又演了起来。 “哎,你母亲呢,这事姜大人说了恐不算,我要与她见面,当初她可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我家姑娘的,怎么伺候婆母这么多年也未曾见她出来帮着我家姑娘说句话,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莫不是故意躲着不见人,才这般说的吧!” 张老夫人耍起无赖,可比二婶张氏要会找借口的多。 这种软刀子伤人才叫一个厉害,姜时愿从前未曾与张家的人打过交道,今日倒是长见识了。 “我原先还不想扬家丑,算是给二弟妹留点面子,但现在看来也不能不说了。” 张家人挑眉看着姜怀山,纷纷觉得不对劲,难不成除了抢亲一事还有别的?果不其然,等姜怀山开口以后,大家的脸色更是难看到极致。 “母亲会病倒,说起来也是与二弟妹有关,二房一共有三个孩子都归她教养,槿儿私德不休,败坏家风不说还抢了长姐的亲事,此乃第一,小月跟着二弟妹,规矩没学会反而还得罪了清欢公主,惹的公主怒极后掌嘴三十,如今一个愿意登门结亲的人家也没有,此乃第二,再说临儿,二房唯一的男丁,一不学文,二不会武,别说是入仕途,就是简单的人际交往都显得十分笨拙,可想而知她这个做嫡母的平日里是如何的怠慢,母亲也是知道这些事情后,气得厉害,所以才病倒的。” “张老夫人,不知道这桩桩件件的大罪压下来,我撵她出去,何错之有?” 一时间,张老夫人也没了话。 其他的都还好,这得罪了公主?这又是什么事情?那可是皇室宗亲啊,如她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可惹不起,因此气焰倒是没有刚刚嚣张了。 见此,那张云豪为姑姑鸣不平的就嘀咕了一句。 “我们才刚到西京城,谁知道你说这些是真是假,再说了,我姑姑一人撑着二房,许多时候也是会有疏漏的地方,什么事情都怪她,没这个道理吧!” 张氏平日里对这一双侄儿侄女很好,所以他们也心存感激。 张云梦此刻还沉浸在被姜时愿美貌打击后的烦闷中,反而没开口,见此,姜怀山冷哼一声就说道。 “老夫人,你们家的规矩还真是厉害,长辈说话,晚辈也能随意置喙了?” “那我母亲刚刚说话的时候,大姑娘不也是插嘴了吗?那时候你怎么不说?” 张兴春和张云豪,不愧是两父子,狡辩起来,真是无人能敌! 就连姜怀山都险些要被他们俩给绕进去,结果旁边的姜时愿却淡定的喝着茶,虽一言不发,可她却成了让人不容忽视的存在。 只见她放下茶盏后,就对着那父子二人莞尔一笑,两人原本还有些泼皮无赖的劲儿在,此刻竟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略有痴缠的望向了姜时愿,她眸色一冷,继而就说道。 “四妹妹还在府中养伤,若是诸位不信,请她出来一见便可知真假,另外,这些日子祖母病着,我接替她老人家暂时代管家中事务,倒是从账本里头瞧出来了些不对劲,似乎只要是经手过二婶的事情,账目总有些对不上号,无论什么东西都是从一家名为荣昌商号里头买进,这商号本事还真厉害,什么买卖都能做!” 荣昌商号,那就是他们张家的产业。 虽说当初为了北上西京城,他们已经处置了,可只要随便细究一下,这里头藏着的猫腻就很容易被发现。 因而此事说白了,无非就是二婶张氏借着商号的名义,暗中以婆家的钱输送了不少利益给娘家,所以张家这些年这么多人,其实也都是依附在姜家身上吸血的蚂蝗罢了。 这话一出,张家的人个个都哑口无言。 等再看向姜时愿的时候,对她的这份美貌就从痴迷变成了忌惮和害怕,生怕她下一句将这种心知肚明的秘密给捅破出来,那他们才真叫一个上门找打脸了! 姜怀山对这事一无所知,若不是今日女儿透露他只怕还要蒙在鼓里,因此新仇旧恨的加在一起,对于张家这门亲戚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行了,多余的难听话,我也懒得再说,老夫人入京是要投奔女儿也好,是要投奔外孙女也好,都与我姜家大房无关,若你们今日能安安静静地离开,那咱们这桩亲,为着孩子还勉强能认,但若是非要撕破脸面,那就闹吧,反正丢人现眼的也不是我们!” 姜怀山的话,彻底的让几人没了主意。 他们的目的可一样都没达到,难不成就要这样被人送走了吗? 想想都觉得委屈,正在张老夫人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二夫人张氏突然出现了,一路小跑着入了府门不说,还哭天喊地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一进门就扑倒在了张老夫人的怀里,大声的喊道。 “母亲,您总算是来了,女儿都快要被欺负死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张老夫人对于女儿的本事最是了解,这三两句话,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紧接着也抱着女儿就“哭喊”了起来,原本安静的前厅突然就成了“灵堂”似的,哀戚传遍整个姜家。 姜怀山看见这场面,气愤的很,张口就喊了一声。 “要哭出去哭,我姜家正要置办喜事呢,你们在这儿号什么丧!” 他的话一出,便是姜时愿也对他这位看着彬彬有礼的爹爹有了新的认识,她从前可不知道爹爹发火竟是这副表现,于是低头略笑了笑,用帕子掩盖着就遮了过去。 二婶张氏好不容易能再回来,自然是要用足了手段留下的。 所以听从了齐妈妈的建议,也不再硬刚,而是走起了委屈愧疚的路线,对着那姜怀山当即跪下就说道。 “大哥生气,无非就是因为我对杨姨娘动了几下手罢了,我也知道她如今是你心尖上的人,我一个弟妹自然是比不过的,因此若是杨姨娘不满意,就出来打我几下解解气罢了,您别撵我走啊!” 三两句的话,惯会颠倒黑白。 张家的人刚刚还有些无理声弱,此刻又抖擞了起来,看着姜怀山也硬气了不少,尤其是张老夫人,仿佛得了什么破绽在手,定要扳回这一局才行! 第106章 二婶婶反口咬旁人 “姜大人,我家姑娘说的可是实话?你是为着一个房里的姨娘才把她给撵走的?” 张老夫人一张嘴,就把这事给扭转了局面。 明明是二婶张氏的问题,折腾到现在反而是姜怀山处事不公,对于他们来说能全部留在姜家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不能,那么要让他们离开也得大大的出口血才行! 有了这个念头,张家的人很快就拧成了一股绳,仿佛他们人多就有理似的,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说姜家人的不适。 姜怀山为官多年,什么没见过,倒是姜时愿一直养在文渊侯府,对于这种亲戚的嘴脸还是头一回见识,因此越是听他们说话,眼中的冷意越是明显。 不过她也准备了一出好戏,她倒是要看看,这张家人在绝对的利益划分面前,是会如何抉择! “行了,二弟妹这张嘴不去说书还真是有些屈才了,我撵你出去,那是因你人品有问题,手段也不光彩,到最后全是旁人的错,你倒是圣洁如莲花,哼,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姜怀山到底是做官的人,难听话也说不出多少来,因此二婶张氏抓着这个不放,绕着上来就哭诉着说道。 “大哥也真真是冤枉我了,那日在文渊侯府,那杨姨娘丝毫不顾身份,在王老夫人和侯夫人面前可是将我一顿好踩,我怎么说也是世子妃的亲娘,如此的不给我面子,我气不过才打了她两下而已,我若真是那黑心肠的妇人,又怎会只是捏她几下出出气呢?不该用更恶毒的手段去对付吗?” “更恶毒的手段?二婶似乎意有所指呢!” 姜时愿抓住她话中的漏洞,张口就怼了回去,想起海姨娘的事情,张氏自然是心里有鬼的,所以不敢再多表现。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前厅发生的事情,因为流华的刻意安排,所以二房的下人们都传遍了,自然也能入海姨娘的耳朵。 姜时临如今去了北门守城,这些日子都不在家中,但姜时月还在,她对于二夫人被撵走的事情是一万个高兴,但是同时也会害怕,若是她死都要拉个垫背的,那她们母女岂不是危险? 所以,找到了有些木讷的海姨娘后,就害怕的拉着她的手说道。 “姨娘,你不怕吗?” 怕?!海姨娘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怕的说法? 但她到底是为人母亲的,所以看到女儿担忧的脸蛋儿,以及刚刚听到的这些话,不由的心中升腾起个念头,绝不能让这毒妇再祸害人了,所以自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她滚出这个家去! 想着想着,眼神就从涣散中变得坚定了不少。 拉着姜时月的手,狠狠的握了握,随后就交代的说道。 “你和你弟弟,生在姨娘的肚子里头,着实是委屈你们了,十几年来我都没能好好的护过你们一次,这一回,我绝不会让那毒妇再对你们下手,小月,你好好的待在屋子里头等着,往后的日子也一样,定要安安稳稳的过下去才是,明白吗?” 姜时月还是头一次听姨娘对自己说那么笃定的话,平日里要么就是唯唯诺诺的,要么就是不发一语,所以今天听到这些的时候,她也有些惊讶。 略有不安的抓着海姨娘的手就问了一句。 “姨娘,什么意思啊?你要做什么?” “这个你别管,你就在屋子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知道吗?!” 听到这里,姜时月的小脸上充满了疑惑,可她难得听到海姨娘如此严肃的口吻,一时间也确实不敢反驳了,点点头后就看着海姨娘出了门,至于她要去哪里,要干什么,自己一无所知。 二婶张氏万万没想到,今日的她会遭遇“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原本还哭诉着呢,结果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 “主君,奴婢有状要告!” 众人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脸色苍白,但眼神异常坚定的海姨娘,她今日穿的是旧时衣裳,可不知怎么的,人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姜怀山和姜时愿对看了一眼,二人眼中都觉得有些奇怪。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今日是冲着二夫人张氏来的,所以她要说什么父女二人皆洗耳恭听,而此刻知道她意图的张氏,吓得脸都白了,那事情要是抖落了出来,那自己在姜家还真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找死!” 一下子就怒而起身,跳过去就给了海姨娘两巴掌,下手之重,打得她当场就嘴角落了血,脸颊也高高的肿了起来,跟当日被掌嘴的四姑娘姜时月有得一拼! “你干什么?” 姜怀山不傻,这一看就是张氏意图阻拦,所以怒吼一声,就见家中的下人连忙上去,保护海姨娘的也有,拦着二夫人张氏的也有,至于张家人此刻莫名其妙的很,因此并没有太多的举动,只是好奇怎么自家妹子如此的反应? 海姨娘被护着送到了姜怀山和姜时愿的面前,绿箩上前就递了帕子,多有心疼的说道。 “海姨娘,快擦擦吧。” 她虽然是个奴婢,但从小到大自家姑娘都没有如此凶狠的对待过,所以她在看到海姨娘被二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如此打骂,着实有些心疼。 海姨娘感动的看了绿萝一眼,随后摇摇头。 她早就是个脏了的人,所以这些东西,还是能不碰就不碰的好!紧接着眼神又变得严肃了起来,甚至还透着些隐隐的死意,开口就说道。 “主君,二夫人蛇蝎心肠,此等祸害实不能再留在家中了!” “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震惊了,姜怀山凝眉看着海姨娘,她一惯都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怎么突然会这样开口? “大哥,拦住她,撕烂她的嘴!” 二婶张氏还企图要上前阻拦呢,结果却被姜怀山一个眼神给制止了,那些婆子都是膀大腰圆的,想要控制住她,倒也不难。 海姨娘深吸一口气,便落下两行清泪,随后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人了,径直就把衣裳解开,很快一副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身躯就袒露在了众人眼前。 第107章 海姨娘揭伤证恶毒 青紫连成一片不说,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伤痕。 或烫伤,或鞭伤,更有甚者还有牙齿的咬痕,一看就知道海姨娘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别说是姜家的人了,就是张家的此刻也是面面相觑的厉害。 张老夫人看向自家姑娘,还以为这些伤口都是她弄的呢。 张氏连连摇手,面带惊恐的说道。 “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自甘下贱去勾引了野男人才会这样的。” 她的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海姨娘既然敢来,自然也就是想好的了,所以无论二婶张氏怎么往她身上泼脏水,她都不惧怕,继而开口就说道。 “奴婢今日以自身相告,二夫人为了笼络淳王府的三公子,竟诓了奴婢去他的私宅之中做那猥亵之事,奴婢抵死不从,他们就用小月的清白做要挟,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在奴婢身上落下这种种痕迹!” “自二爷去了以后,奴婢就一直都待在后宅之中,半步不曾离开,这些年,二夫人动辄打骂,稍有不顺心就拿奴婢和二哥儿,四姑娘撒气,他们虽然不是二夫人亲生,可也是二爷的孩子,在院子里头过得还没有二夫人身边的齐妈妈舒坦,她们主仆二人狼狈为奸,坑害奴婢,所以奴婢今日要告的便是这个!” 说罢,砰砰砰的嗑了几个头,很快额头上就有了血色。 可她一点都不畏惧,左右也是个死,能在死之前让大家都看清楚张氏的嘴脸,她也算是不枉此生! 她的话,透露了太多太多,这里头竟然还夹杂着淳王府的三公子,姜怀山一想到那日在府里吃饭的时候那宋三公子的眼神,他便清楚海姨娘所言非虚。 姜时愿也很震惊,她压根就没想到海姨娘竟然会遭此劫难,顿时就明白了,她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告,于是起身上前扶了一把海姨娘,顺便将她的衣裳给披了回去,眼神多有复杂的就说道。 “姨娘起来坐吧,爹爹自会为你做主就是。” 他们没有问任何的细节就相信了自己,海姨娘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的低声哭了起来,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皆在此刻倾泻出来,绿萝见此,上前扶着,她年纪虽小,但这些事情还是知道点的。 虽说在大绥,寡妇再嫁不是什么稀奇事。 妾室姨娘放出门了同样也能再觅下家,可这些都得是你情我愿才行,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海姨娘完全是被二夫人张氏给诓骗去的,三公子实施暴行,她也是牵线搭桥的! 所以,罪行不可辩驳,姜怀山此刻拿出当年做府丞时候办案的样子,立刻就对着那些婆子说道。 “找绳子来,将这个毒妇给捆了!” “是,主君。” 张氏听到这话,顿时害怕了起来,她本来就得罪了这大伯哥和大姑娘,此刻有这么好的把柄,岂不是要拿她出气。 吓得立刻躲到张老夫人的怀中,而后就死也不撒手的说道。 “母亲救我,救我!” 张老夫人也没想到,自家姑娘能做这样的事,可震惊归震惊,若是一个姨娘的清白拖累了他们张家所有人,那才是得不偿失,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女儿。 这样起码他们和淳王府还有些关联在。 于是也同样死死的搂着张氏,而后还对着张兴春等人就怒喊了一声。 “都还是喘气的吗?还不过来护着你妹妹!” 张兴春对于母亲的话一贯都是很听从的,所以快着上前来就阻拦,张云豪也一样,所以一时间那些婆子还真就没法对张氏动手。 姜怀山看的怒气冲冲,一下子就呵斥起来。 “反了天了,什么时候我姜家处置毒妇还能被你们这些不着边际的人给阻拦下来,去,到外头喊小厮进来,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我捆了,今日便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为虎作伥的下场!” “是,主君。” 婆子们喊了人,十几个精壮的小厮就从外头涌了出来,别说是张家父子没什么拳脚功夫,就是有也难敌四方,所以混乱的场面没多会儿就给肃清了。 张家的人上至张老夫人,下至那个三岁的小童统统都被控制住了,只不过对她们只是困着,并没有上绳子,而动手的张兴春和张云豪,还有做歹事的二婶张氏则被捆得结结实实。 哎哟一声,张氏跌跪在地上,她此刻可是最难堪的时候,因此咬牙切齿的,连装都不想装了,对着上首的姜怀山就怒骂道。 “我不服,明明是这个贱蹄子自己去勾引的三公子,与我何干?怎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不信了,你还能将我扭送去官府不成?” 口气之大,让人以为她靠山有多硬呢,结果姜怀山冷哼一声就说道。 “我就是官,处置你理所应当,张氏,你这些年在我府里为非作歹,虐待孩子不说,竟然连海姨娘也能如此算计,当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今日我便给你两条路,要么依照家规,打一百藤条板子!要么拿了休书,我亲自送你去大理寺受审!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巴硬,还是大理寺的刑具硬!” 张氏此刻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完全没想到今日回来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继而恐慌的就说道。 “不,不,你不可以送我去,我是世子妃的亲娘!”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你这个世子妃亲娘!我真是后悔当初接你回来,闹得家宅不宁,三个孩子本该是我姜家好好养大的骨血,如今都被你给糟践了!” 说这话的时候,姜怀山恨不能上前去踢两脚出出气,奈何张氏还不肯死心,看到姜时愿的时候就挣扎着说道。 “大哥不管我和槿儿的死活,难不成也不管大姑娘了吗?她与裴家的亲事在即,若是后宅闹出这么荒唐的事情,难道裴家会没有意见?我听说裴夫人和裴家三郎都在西京城内呢,这消息就算是你想封也封不住吧!” 她赌的就是姜家舍不下裴家这门亲事,所以才会如此笃定。 奈何姜时愿岂是她能随意威胁的,倘若裴家真的因为这种事情对她有所不满,那这亲事不结也罢,于是冷着脸色的看了一眼二婶张氏。 她被这表情给吓得有些心慌了。 第108章 毒妇人送官救星现 “二婶就不必替我忧心了,左不过就是再退亲一次罢了,死不了人,可你这样的毒蛇猛兽若是再留在家中,只怕咱们都没有好日子过,所以父亲尽管去做,不必顾及女儿。” 她的话,掷地有声,可以说是断了张氏一切的后路,她也没想到人人都想要的好亲事,在大姑娘这里竟然全然不在乎。 若是她再退亲一次,旁人才不会管她是主动退的还是被退的,总归就是没什么人会再来上门了,想到她宁愿用自己孤苦一生来钉死这桩罪名,张氏瞬间就偃旗息鼓。 她发了狠,张口就怒骂道。 “作死的小贱人,你说的好听,和你那短命的娘一样,都是惯会在人前做样子的,我呸,一个二个的还真以为自己高门贵女,所以就可以装得一副高高在上,施舍怜悯都还要让别人感激涕零吗?” 听着她的话,姜怀山和姜时愿父女二人的眼神都愈发的冷了。 说旁人或许还好些,连早逝的夫人(娘亲)都要被诟病,他们若是再饶张氏这一回,只怕天都要怒了,于是冷哼一声,姜怀山当即就说道。 “给了你选择,你却不知珍惜,好,那就不必再多言了,来人,堵了嘴就送官,至于张家这些人,统统捆了一并带走!” “是,主君。” 姜怀山说完这话的时候,就看了一眼海姨娘,她立刻站起身来就坚定的说道。 “奴婢既然站出来告二夫人,自然不怕去官府对峙,一切听主君安排就是,唯独就是二哥儿和四姑娘,他们若是受了奴婢的牵连,还请主君看在他们是二爷血脉的份上,能多帮一帮!” “这个不必你说,我自会照顾的。” 海姨娘今日是存了死意的,她若是不能借这个机会扳倒二夫人,那日后就再无可能,所以即便是要将此等屈辱之事拿去外头说,她也不怕! 姜时愿看了一眼她,担忧现于面上。 这一遭若是去了,海姨娘的名声可就尽毁了,她能不能顶得住后面山呼海啸的声浪,这个姜时愿也不大肯定,似乎是感受到了大姑娘的善意和担心,海姨娘还对她笑了笑,低声就说道了一句。 “大姑娘放心,奴婢不会寻短见的。” 尤其是在二夫人伏诛之前,她定会好好活着看她亲眼去死才是! 怒意上来,坚定更甚从前。 姜怀山看了一下她的表情,知道事不宜迟,所以就抬脚准备出府,结果人才刚站起来,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了一声。 “淳王世子到,世子妃到。” 听到靠山来了,那张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是那样的激动,那些抓她的婆子险些要不被带倒在地,而其他如张家的人也一样,个个都把希望投向了外面。 姜怀山和姜时愿对看一眼,此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原本姜时愿是想要利用淳王世子做一出大戏的,好挑拨离间张家的这两位表姐妹,可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海姨娘的事情来,姜时愿若是早知道,绝不会让人送消息就是。 所以此刻有些骑虎难下。 但既然决定了就是决定了,所以即便是淳王世子来,说到底这也是姜家的内宅事,他插手不上,于是父女二人又镇定了不少。 如今的世子妃姜时槿怀孕四月有余,正是月份稳当的时候。 她原本还在欢喜着赵家因为揽月楼一事重伤着入不了府呢,却没想到竟然会听到母亲要被驱逐出府的消息,这她如何还能坐得住! 立刻就要赶来为母亲撑腰也罢,示好也罢,总之这种档口是决计不能让母亲离开姜府的,所以她眼泪婆娑的对着姜怀山就说道。 “大伯父,槿儿自知是做错了事,不该嫁到淳王府的,可如今我孩子也有了,大姐姐也与裴家定了亲,所有的事情不都往前看了吗?何故一直要揪着不放呢,母亲她就是再有错,也是我的母亲啊,您千不看万不看的,也要看在我过世多年的父亲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她还不知道母亲为了拉拢三公子而对海姨娘做的事情,所以她此刻以为伯父会发作,还是为着这桩旧事,因此才会这般开口。 奈何听到她这话,姜怀山嘲讽一笑。 “世子妃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家中的事情就不必多管了,这毒妇平日里算计家宅内的女眷们,用心之歹毒,天神公愤,我今日若是不将她送官查办,只怕雷都要劈了我姜家的大门,世子妃若是一定要阻拦,那就别怪我不顾念亲戚颜面了,不但要送官,还是敲锣打鼓的去送官!” 一听到还要敲锣打鼓的送官,张氏疯狂的摇头。 死死的躲在女儿的怀中,既怕自己的恶行被揭露,也怕此事会牵连到女儿身上,所以后悔不已。 看到她这样,海姨娘眼神中闪过些不服。 凭什么她坏事做尽,女儿却还能当那高高在上的世子妃,过着金玉堆砌的生活,还能生孩子,而她,还有她的孩子将会因为这些事情而被人诟病,明明错的不是他们,可苦难却要她们来承受。 一时间,心情有些绷不住了。 看到海姨娘如此,姜时愿也实在有些不忍,继而让绿萝扶她往后退了退,站出来就对着姜时槿冷言说道。 “世子妃,今日我们处理的乃是姜家私事,若你们不肯送官,那就按着家规处理,刚刚父亲已经说了,打一百藤条板子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一百?! 寻常的妇人怕是三十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一百,她这是存了心要让母亲去死啊,想到这里,对姜时愿的愤恨就更是凸显,可她却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所以转头就对着世子哭诉道。 “世子,您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就这么处置了我母亲吗?她可是您的亲岳母啊!也是我腹中孩子的外祖母!倘若真的被她们给处置了,那淳王府颜面何在?您的颜面何在?” 她说的哪叫一个伤心难过,可惜,今日的宋世子会上门,冲得却不是她,而是站在不远处的姜时愿。 第109章 海姨娘刺伤世子妃 他看向姜时愿,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迷恋。 明明这才是他见姜时愿的第二次,但不知道为何总是有种故旧的感觉,时不时的还会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来。 若是没有上元灯会那事,只怕如今这位姜家大姑娘早就是自己的世子妃,她这样的美貌,即便是就养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看看也是好的。 可现在她马上就要与裴子谡成亲,自己却成了她的妹夫,一想到这个宋世子就很是不爽,所以面对世子妃姜时槿的哭求,压根没有从前那般心疼和紧张,反而觉得她很做作。 甚至为了在姜时愿面前留个好印象,竟然破天荒的装出一副公允的样子,对着那姜怀山就问道。 “伯父,这是你们的家宅事,若是二夫人确实做了不妥当的,你们自处罚便是,本世子今日来,并不是为了她的。” 一句话,就划清了和张氏所有的界线。 二夫人张氏和所有的张家人,包括还在哭诉中的姜怀瑾也是一脸的震惊,她们全然没想到这宋世子竟然不是来帮忙的,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这不是要送了她的命是什么? 着急的哇哇乱叫,而姜怀瑾拿下堵着母亲嘴的布条后,也是哭得伤心,她想过为了这桩亲事会得罪娘家,以至于日后无娘家可依,但她没想过,竟然连枕边人也能舍她而去,所以一时间悲愤交加。 张氏心疼女儿,看世子爷都有些不顺眼了。 “世子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好歹是槿儿的娘,我要是被处置了,你叫她日后怎么做人?难道淳王府的小王孙出世后有个被下大狱或者被杖杀的外祖母是一件好事?淳王府当真不丢人?” 她一通连讽刺带贬低的,可是让宋世子的脸色难看了又难看。 他看着平日乖巧又温顺的夫人和惯会讨好他的岳母突然都用怨愤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那一根反刺突然就立了起来。 “二夫人慎言,本世子又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世子妃若是受你牵连真的影响了名誉,那母亲大人自有安排,轮不着你在这里威胁!一个世子妃而已,你以为本世子离开了她,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了?” 一句话说的母女二人脸色惨白。 是啊,若这宋时也是个没什么名声的贩夫小卒,那还真是可能就被她们给拿捏了,可他背后乃是淳王府,母女二人什么把柄都没有,如何与人对谈条件? 这不是笑话吗? 姜时愿冷静的听着这些话,想到他上辈子对自己也是差不离的态度,顿时觉得恶心不已,可为着今日要钉死二婶的事情,所以她只能让自己强忍着。 今日过后,这宋世子她是一眼也不想见了,见多了只怕要吐。 众人都有各自的心思,因此一时半刻的还真就没注意到她这里,反而是海姨娘听到了这些话,不知怎么的就死死盯住了姜时槿的肚子。 是啊,还有什么比弄死这个孩子,更让母女二人痛心的呢? 平日里她连世子妃的面都轻易见不到,今日这样好的机会,若是还放跑了二人,自己的那些屈辱不就白受了吗? 闭上眼,那些在私宅里头的荒唐事就在眼前闪过。 她心中积攒了多日的愤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等再睁眼的时候,她立刻就拔下了手中的簪子,对着那姜时槿就猛的冲了过去,眼神中抱着志在必得的决心。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一直老实规矩的海姨娘会突然发难。 所以,连阻挡都还没来得及,那簪子就噗的一声插在了姜时槿的肚子上,顿时间血就浸染了她的衣裙,随着一阵尖叫的声音响起,所有人涌上前去,拉得拉,扯得扯。 可那海姨娘死死的握着那簪子在她的肚子上狠命又狠命的捅了几下,这份力量不仅仅是想要弄死她腹中的孩子,更是想要弄死姜时槿。 她就是想让张氏痛苦,所以即便是搭上自己性命也在所不惧! “疯婆子,放手,放手!” 宋世子愣了一下,连忙也上前去抓海姨娘,他是不喜欢姜家母女威胁自己,但不管怎么说,姜时槿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头一个孩子,眼看着被人就这么给刺了几个血窟窿,如何能忍! 所以上前去,对着海姨娘就是几脚。 每一脚都正中心窝,很快她就吐了血,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肯放手,就是要拉着姜时槿一起去死。 张氏的手被捆住了,眼神赤红一片的叫喊着,扑上前去就咬着海姨娘的耳朵死命的一揪,海姨娘吃痛归吃痛,手劲依旧很大。 其他的人也一拥而上的去拉海姨娘,她双拳难敌四手,自然是被拉开了,可她一拉开,那姜时槿肚子上的血窟窿越发的明显,原本依旧有些微微隆起的肚子,此刻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世子,救命,孩子……我们的孩子……” 她着急哭喊着,那血从衣服里头浸染出来的越快,这样的速度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要死人,所以姜怀山立刻就对着外面喊了一句。 “快去找大夫!” 然后又让下人去寻止血的伤药,可她怀有身孕,这种时候谁也不敢真的往上撒药,只能用帕子堵着,场面一度混乱,而今日本该是制裁二婶张氏的,却以姜时槿被海姨娘刺伤肚子,结束了这场闹剧。 大夫很快就来了。 可见着这样的场面,饶是他乃是回春堂的余大夫,也无力回天。 看着姜时槿那因为失血过多的苍白脸色,余大夫连忙搭脉看了看,结果叹息一声就说道。 “孩子没了,我们得尽快引产出来,否则孩子留在腹中,大人也是死路一条。” 听到这话,张氏犹如五雷轰顶。 一旁的宋世子也生气,可他却没有张氏这般绝望,只是面色有些清冷的坐到了外面的廊下,似乎这里的空气能让他缓和一下。 刚坐下没多久,就见面前递来了帕子一条。 上面绣着兰花,帕子上还有股清香的味道,这种时候用来镇定心神最好不过,宋世子接过去抬头一看,便是一张陌生但是却小有姿色的脸庞,此刻担忧的看向他。 第110章 冤相报此仇何时了 整场闹剧,张家的人都在。 张云梦对于姑母到底做了些什么压根就不关心,反而是在世子进门的那一瞬间,芳心动了。 对于她而言,此次北上的目的本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嫁进高门,彼时的高门自然说的是姜家的长子姜时诲,可现在,她眼中唯一能看得见的高门就是这位宋世子了。 在徐州,她可从未见过这般男子。 想到这里,便略有担忧地对着那宋世子说了一句。 “表姐夫莫要担心,槿儿表姐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只是实在没想到,我们刚入西京城的头一日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原本还想着要投一投姜大伯父家的,现在……只怕是没脸再开口了。” 张家没有犯错,捆了她们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她们阻止送官而已。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送官俨然没法子了,只能在家中解决,因此姜怀山下令松了所有人的绳索,包括二夫人张氏的。 而得了解禁的张云梦,一颗心都扑在了宋世子的身上,哪里还顾忌得上里头脚踏鬼门关的槿儿表姐,会开口说这么一句,也是要引起世子的注意罢了。 那宋世子从来都是怜香惜玉的,看到美人如此委屈,自然是嘴不过脑子的回了一句。 “这有何难?本世子在京中也有私宅,瞧着你们人口也不算多,借你们暂住就是,等寻到合适的院子搬出去也一样,到底是世子妃的娘家亲眷,我不好不管。” 听到这话,那张云梦暗喜得不行,可还得装得无辜。 “会不会太麻烦表姐夫了,槿儿表姐现在这样,若是我们借住了您的房子,要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会不会影响您?” 她这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让宋世子想起了当初的姜时槿。 只不过比起姜时槿来说,这张云梦显然更会看人脸色下菜碟,服低做小起来是一点面子都不顾,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因此,她比之姜时槿少了许多真心,演起来自然就更是如鱼得水,入木三分。 宋世子见多了西京城里头的那些大家小姐,偶尔碰到一个徐州普通商户之女,自然是不会想那么多的,于是摆摆手就说道。 “借住而已,谁会多嘴,再说了,如今最麻烦的事还不是这个。” 说罢,眼神就看了看屋子里头。 孩子没了,他要去跟母亲如何交代? 原本他与赵家姐妹的亲事就一拖再拖,现在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怕母亲恨不能立刻就将世子妃给拉下来,送赵氏女上位吧。 还有这荒唐的岳母,刺伤人的海姨娘,一桩桩的可都是让人头疼的东西,见此,那张云梦也知道要徐徐图之,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贸然打搅的好! 于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不多时,就见血水一盆盆的送了出来。 她到底还是闺阁女子,因此看到这些的时候不免有点惊慌,宋世子看见了,甚至还替她挡了挡,如此的细心体贴更是让张云梦下了决心。 什么姜家大公子,她才瞧不上呢。 既然来了西京城,要选就选最好的! 于是不着痕迹地抓了抓宋世子的衣袖,那副如小鹿受惊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猿意马,宋世子低头看了一眼,嘴角略抬,心里头也就明白了大概。 这样的场景落在了不远处看消息的绿萝眼中,很快,她就把此事告诉给了听时轩中的自家姑娘,姜时愿一点也不意外那张云梦会勾搭上宋世子,所以这事对她的冲击可以说是波澜不惊。 眼下麻烦的是,海姨娘。 她捅死了姜时槿腹中的孩子,想都不用想,定然是要被淳王府带走偿命的,可真的说下来,她也是无辜之人,那她的冤屈又该如何伸理呢? 想到这里,便想到了一人。 “我不在京中,若你有事找三弟就是,他定会相帮。” 裴表兄的话萦绕在耳,念及揽月楼之事,她觉得这裴家三郎或能有法子,让恶人绳之以法,于是就对着流华吩咐了一句。 “替我带封信给裴家三表兄,是非功过,我自会言明。” “是,姑娘。” 姜时愿快速的落笔,将淳王府三公子是逼良为娼的行径,说的清清楚楚,她知道海姨娘是护不住的了,但恶人如二婶,如宋时骓留下也会是个祸害,所以她必须处理了。 也算是告慰海姨娘,至于姜时槿,她也不无辜。 若她平日里但凡对海姨娘能有些照拂,想必这簪子也落不在她肚子上了,于是便不再多想。 柴房之中。 海姨娘被关押着,姜时月在外头急得跺脚,她想进去看看姨娘的情况,可她却不敢。 打死她也不敢相信,姨娘竟然会去刺伤二姐姐。 那可是淳王府的世子妃啊,是她们能惹得起的人物吗? 当初她不过是起了歹念想要陷害大姐姐两句,就被清欢公主掌嘴三十,如今世子爷的头一个孩子没了,还是她姨娘杀的,想也知道结果,因此真是又气又恨,全然不知该如何办了? 看到柴房门口看守的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她想破门而入也是机会渺茫,因此含着泪,哭了又哭的,最后还是默默离开。 脑子里头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去找大姐姐,不知道她可有法子! 可惜,还没等她跑到听时轩呢,半路上就遇到了准备出府的张家人,为首的张老夫人是见过二房的这几个孩子的,加上姜时月生得也肖像海姨娘,新仇旧恨的一并就上来了。 立刻怒目而视的问道。 “你是海姨娘的女儿,府里的四姑娘吗?” 姜时月又不傻,这种时候怎么敢与海姨娘牵扯上关系,连忙就摇手拒绝说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 可她的回答一点信服力都没有,张老夫人带不走女儿,正是一口怨气憋着呢,说罢就上前对着姜时月撕扯起来。 “你那姨娘杀了我的重孙孙,我要你偿命!” “啊!” 姜时月高喊一声,吓得拔腿就跑,她在姜家府中生活多年,自然是比张家的人占些先机,所以没抓住,人给溜了,气得张老夫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第111章 恶贯者自有恶人磨 “你们抓我干什么,杀了那贱婢的孩子给槿儿报仇才是!” 听到这话,张家其余的人都没有动,张云豪身边夫人妾室拉他拉得紧着呢,至于张兴春,他对于刚刚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凑上去。 还是张云梦装得一脸痛心,对着老夫人就说道。 “祖母少安毋躁,槿儿表姐的事情,自然有淳王府会出面,那姨娘是活不成的了,可刚刚的四姑娘却是姜家人,若是您想要为姑母求条活路,只怕不能再招惹她们了,毕竟,姑母的命还攥在姜家手上不是吗?” 听到这话,张老夫人两行清泪落下。 这些人里头,要说谁真心实意的对二夫人张氏好,大约除了张老夫人也没别人了,所以孙女张云梦的这番话可以说是讲到了她的心里。 是啊,槿儿孩子没了,顶多弄死了海姨娘偿命。 可女儿的罪过却脱不了,否则今日她们也不至于会带不走人,想到这个,人一下子就佝偻了不少,被搀扶着出了姜家的大门后,张家所有人都有种举目无亲的感觉。 谁知那宋世子的随从松白却走了上来,对着那张云梦简单行礼后就说道。 “张家姑娘,带着老夫人这边请吧,小的送你去宅院落脚。” 他的一句话,让张家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了张云梦,张兴春和张云豪父子俩顿时就想明白了,这淳王府的福说不定也轮得到他们享一享,因此阴霾一扫而光,看着女儿(妹子)就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来。 张老夫人眼中说不上的复杂,里头躺着的是她的外孙女,外头站着的是她的亲孙女,说起来都是手心手背,可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眼瞅着槿儿要受她娘的拖累了,所以,若是用梦娘去换,或许还能保得住些许富贵。 一切又能从长计议了。 叹息一声,她摇摇头,这一趟北上之行,她们来得也不知是对还是错了! “祖母,我扶您上车吧。” 张云梦适时的出声打断了她的想法,张老夫人无奈,也只能走,因此张家人没能留宿在姜家,反而是跟着去了世子的私宅。 门口小厮把消息送到姜怀山的耳中之时,他忽然明白了女儿为何要让人去散消息给世子和世子妃了,看样子,张家的这场戏还有得唱了。 眼神扫过站在旁边,一脸悲伤的宋世子,他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姜时槿,那心疼的模样,还真是让人觉得笑话。 姜时槿落了胎,人自然是要好好养着的。 四个月大小的孩子,据说是成了型的男胎,张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魔怔了。 本来她们母女俩借着孩子可以平步青云,日后再也不必受人掣肘了,可现在,一切都成了空念。 她可没有忘记,那余大夫留下的话。 “世子妃此番受伤严重,日后想要怀胎怕是艰难了。” 一想到这个,她的眼泪就簌簌的往下流,她自然是知道的,女儿本来就没有强大的娘家做支撑,又不得婆母淳王妃的喜爱,如今孩子没了,这不是给足了借口叫那赵家女入门吗? 彼时的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家的墙角早已被自家人给盯上了,还以为女儿的劲敌就那么一个呢。 越想越是气愤,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海氏那个贱人呢,我要杀了她,给槿儿腹中的孩子偿命!” 她骂骂咧咧的,奈何姜怀山却不接招,对着她严肃而冷漠的就说道。 “因果报应,若你当初肯给海氏留条活路,也不至于让她这般疯魔,槿儿腹中的孩子无辜,还未曾到这世上来看一眼就没了,可说到底,你这个做外祖母的才是祸根!” “我没错!我怎么会有错!你们一个二个的都不管槿儿,若不是我替她谋划,她哪里能有今日的风采,可这些全被你们给毁了!毁了!她才十六,日后没了生育的可能,你让她在淳王府里头怎么活?!” 张氏发疯一样的哭喊着,床上的姜时槿却还昏迷着。 知晓了前因后果的宋世子,此刻也不好再给岳母求情,毕竟他们家里还有另一个祸根,想到这些他就愠怒不止,随后对着姜怀山就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本世子要回去处理一二,夫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还有那个该死的海姨娘!姜大人若是再拦,那我淳王府也就不客气了。” 不管怎么说,他死了个儿子。 一个名正言顺的儿子,想起家中庶长兄的儿子都有好几岁大了,而他这一个现成就这么没了,他也怨恨,他也气! 所以带走夫人和海姨娘,是必然的。 姜怀山阻止不了,确实,他能扣下张氏,但却扣不下海姨娘,只是海姨娘这一趟去,必死。 神情严肃间,无奈叹气点头。 “世子要给府中一个交代,我明白,海姨娘你带走就是,但是同样的,我府中也要一个交代,张氏伙同贵府的三公子如此羞辱我姜家女眷,若是没个说法,我姜怀山纵然舍了全家的颜面,也一样要告到大理寺去!” 宋世子拳头攥得生紧,若是只有姜家,他倒是要用淳王府压一压,可是他背后还有文渊侯府和裴家,想到这个,他就只能咽了这口气,随后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且又是丢人现眼的事情,姜大人要处置,我们自然会给处置,但是还请贵府的人管好嘴巴,若是泄露了一丝一毫,那就怪不得我淳王府不留情面了!” 硬气话总是要说上几句,姜怀山也随便他。 留下了张氏,才是最要紧的,继而点点头就同意。 一旁的张氏看到自家女婿舍弃她连眼都不眨一下,心中害怕的要死,可无奈女儿昏迷不醒,她就是想要求人帮忙也找不到合适的,于是张了张口,看着自家女婿。 可惜还没等她出声呢,那宋世子就冷盯着她看了一眼。 若不是岳母的举动,也不会今日他的丧子之痛,因此,要他出言留张氏一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走的时候,一丝留恋都没有。 第112章 淳王府乱套死三人 完了。 张氏也知道今日自己想要再如以往那般逃脱掉,怕是难了,可她仍旧不死心,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那么她就还是世子妃的亲娘,姜家想要动她,必须有个缘由! 想到这里,原本缩着的身躯又舒展了些许,看着女儿被淳王府的人带走后,她死咬着下唇,不敢露出一点呜咽,便是今日她没了,女儿的日子也还要过下去! 等人走后,姜怀山就让府中的婆子将她给再次捆了,也不挪地方,干脆就绑在了海姨娘刚刚被关的柴房之中,仍旧是有婆子看守,一步也不能动。 而他则是脚步匆匆的去往了听时轩。 姜时愿看到父亲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此事牵连甚广,张氏他们尚且能做主处置,可淳王府的三公子却难。 “阿念,你可有法子?” “女儿刚刚已经去信给了裴三表兄,要让那宋时骓绳之以法,靠咱们约莫是做不到了,裴家或有手段。” 姜怀山点点头,这倒是个出路。 “海姨娘这一去,活路怕是没了,可临儿和小月还是咱们姜家的孩子,若是淳王府迁怒于他们,我只怕临儿的前程更是无望。” 姜时月嫁人,嫁的远远的或许还好。 可姜时临却着实难办,这北门守城的差事才去了多久,这么快就出了麻烦,想要再待下去怕也是天方夜谭了,父女俩沉默着,都在想法子要怎么将二人给揪出这漩涡之中。 “等姑姑北上吧,问问她,若是二弟跟着回荆州,能否有法子给他谋个出路,若不能,我便去信问问二表哥,他在淮江修渠呢,身边或许需要添人手。” 姜时愿在做最坏的打算。 毕竟离了西京城,对姜时临而言并没有留下的好,可眼下保命要紧,比起这个,前途似乎也就没多了不起了。 “行,就按你说的办,待会让人把临儿喊回来吧,他在外头不安全了。” 姜怀山叹息一声,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养虎为患。 淳王府。 宋世子带着昏迷不醒的姜时槿回来以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母亲淳王妃,将近日在姜家发生的一切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淳王妃起初是震惊,而后是生气,一把扫了面前的茶盏后就怒而不解的说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姜时槿和张氏如此蠢的母女俩,送房里的姨娘去勾搭咱们府里的一个庶子,还害死了我孙儿!真是蠢呐!” 她虽然不喜姜时槿,可腹中的孩子没错。 是她们这一房期盼已久的血脉,现在却成了空,淳王妃气愤的巴不得手刃了那两母女才好,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她们无力回天,只能再寻其他出路。 片刻后,对着儿子就说道。 “等不了了,我先去与赵家商定,近几日先把赵家姑娘迎进门吧,若是她能早一步诞下麟儿,世子妃之位,我保证送她女儿上去,至于这个姜时槿,你愿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但有一点,她绝不能再出现在我眼前,我瞧了生厌!” “是,母亲。” “还有那个海姨娘,敢害我孙儿,剁成肉酱喂狗!” 她眼中对于海姨娘的恨与憎恶,是一点都不假,她委屈她忧怨,冲着张氏去啊,拿她孙儿做什么文章呢! 越想越是生气,脸色都跟着惨白了不少。 可她现在不能倒下,孩子没了的消息瞒不住,荀侧妃一脉定是等着看笑话,所以她必须快点出手。 想到这个,缓了两口气后,就出了门。 至于三公子宋时骓,此刻还在私宅中享乐着呢,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裴子邈接到来信,先是震惊,而后不屑。 “淳王府还真是泥潭里头出污秽,什么狗屁人都有。” 随从们不知所以,只听吩咐。 “去,安排人送这位淳王府的三公子上路吧,做得缜密些,别叫人瞧出了破绽,他不是日日就爱在这些男女之事上大做文章吗?好啊,那就做个风流鬼,死在牡丹裙下吧。” “是。” 虽然他们是在西京城内,可他想对一个并不起眼的王府庶子动手,并不难,况且难得未来嫂嫂找他相帮一场,也算是还了之前她提醒自己的恩情吧。 于是在烧了那信后,就着手又写了一封,这一封信送的不是其他,而是汉州,他大哥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这一天,明明天色尚早,可淳王府却好似已经乌云密布了一般,煞气甚重。 府内接连丧了三条命。 先是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紧接着是海姨娘被处置了,最后连参与此事的罪魁祸首之一的宋时骓,也暴毙在了房事之中,死的时候七窍流血,浑身抽搐。 最麻烦的是他那私宅里头的秘密,也跟随风散开的蒲公英似的,在整个西京城里头不胫而走,一时间,人人都在惊讶于这平日里看着就不着调的三公子,倒是跟他爹淳王爷的风流一模一样。 淳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人还在花魁楼里头待着呢。 这花魁楼前些日子来了个漂亮的胡姬,他迷恋的很,一月时间里头巴不得有半月都睡在这里,所以消息送到的时候,花魁楼内的恩客们,也是个个都竖着耳朵的听热闹! “什么?死了?谁死了?你再说一遍!” 报信的乃是王府的小厮,他原先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事的,可淳王爷却喝高了,一脸畅快的让他大声说话,没法子,这事自然就公之于众。 “王爷,您快回去吧,王府里头现在都乱套了,您得回去主持大局才是!” 乍闻自己没了孙儿,又没了个儿子,惊吓之余那淳王爷的酒劲也上了头,忽而就晕了过去。 这种情况,花魁楼可不敢担责任,连忙让那小厮将人给带走了,而扽等他回到王府的时候,淳王妃还在奉常赵家做说客呢,自然是不在府中,小厮没了主意,只能把人往荀侧妃的院子里头送去。 彼时的荀侧妃正跟儿子儿媳坐一处商量事情呢,见到老王爷醉生梦死的被扶回来,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但很快就收敛,继而说道。 “先让王爷躺着吧,让人熬了醒酒茶送过来,今日的事,必得有个结论才好。” 这可是打压王妃和世子一脉的好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第113章 宋白氏心计挑离间 “是,侧妃。” 答话的是荀侧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她出门的时候,顺便把院子里头其他的人也给带走了,因此,屋子之中,除了已经人事不省的老王爷,也就只有荀侧妃,儿子宋时运以及儿媳大理寺少卿的女儿白氏。 白氏嫁过来有好几年了,如今儿子女儿都生有,自然在府中的地位不可小觑,说句难听的,便是世子妃姜时槿她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听到今日的消息,自然是毒计乍现。 “母亲,这可是个好机会,世子妃落胎,三弟暴毙,论说起来都是王妃那一头的所牵连的,借着这个机会踩了世子,夫君说不定还能往上再走一走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 基本上就三个人能听得见,但荀侧妃和宋时运眼中也皆是兴奋,显然对于她的提议,都很认可。 “我说呢,王妃怎么会突然去登赵家的门,原来是这个意思。” “母亲也别担心,说到底那赵玉颜入了王府也不过是世子侧妃,若要攀上正妃,起码肚子里头也要有孩子才行,但那姜时槿可不是容人的性子,要我说,那赵玉颜早一日入府,她刺激受得越大越好,这样,省了咱们去挑拨的时间了。” 白氏心思深沉,手腕狠辣。 这短短的片刻就已经想到了若干的计谋,从前她就想挑拨离间了,奈何没有入口,如今,王妃在这当口找赵家,想也知道姜时槿的世子妃之位怕是难保了。 而她,对这种从低位爬上来的人之心思十分了解,他们必然是会用尽法子的,等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自己再出现,那么一切就要好办的多。 想到这里,白氏笑的比对面的母子俩还要高兴些,毕竟若是他们这一脉能将世子的位子抢过来,得益的还是她和她的孩子。 为孩子谋前程,她一万个愿意。 可怜淳王昏睡得厉害,人还没醒呢,就被枕边人和儿子儿媳们算计的一无所有,而此刻淳王妃磨破了嘴皮子,终于说服了赵家,三日后就将那位侧妃送过来。 放下手中的茶盏,淳王妃对着儿子就吩咐说道。 “等玉颜进了门,你就住在她屋子里吧,若是能早点怀上孩子,咱们这一局才有机会,否则麻烦事又要多起来了。” 听到这话,宋世子无奈点头,可脑子里想的却是今日见过的姜时愿,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干什么,一念及此处,心里头就跟被猫爪挠过似的,颇有些放心不下。 看到他有些愣神,淳王妃疑惑。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母亲,这当初你非要让儿子娶姜家的大姑娘,是为什么?” “哼,你现在来问我为什么?不觉得太晚了些吗?” 宋世子面有尴尬,但仍旧不死心,甚至还把责任都推到了姜时槿的头上,此刻她昏迷不醒,自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母亲,儿子也是被骗了,我以为她就是姜家的大姑娘,一时没把持住才会……谁知道竟然是遭人算计,我这几个月想来想去的,都觉得当初若是听了母亲的话,如今有文渊侯府撑着,咱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了。” 宋时也是淳王妃亲生的儿子,他想什么,淳王妃自然知道。 面色不虞的就看了一眼这儿子,说他不争气也没什么错! “哼,我看你是瞧上她的容貌了吧!那姜大姑娘可是个绝色,当初我就让你说想清楚了再决定,你是怎么坚定不移的非要娶这姜时槿的,如今跟我说你后悔,晚了!我警告你,她可是同裴家已经定了亲的,那裴子谡在陛下面前很得面子,少给自己惹麻烦!” 她的话,让宋时也有些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起码现在的他想要和裴家,或者是这裴子谡一争高下,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想到这里,人就跟泄了气似的。 “儿子没有,不过是好奇问一句罢了。” “没有最好,况且她那副病秧子的身体,现在便是要嫁过来,我也瞧不上了,还是赵家的姑娘合适,到时候我让人多送些坐胎药过去,你们夫妇二人都喝,早一点怀上孩子,你世子的位子才够稳固,知道吗?” “知道了,母亲。” 说罢,宋时也也不想再多待了,借口外头还有事情,就起身离开了,等他走了之后,淳王妃才叹息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虽然不喜欢这姜大姑娘的身体,但她背后的势力还是可依仗的,论说起来,赵奉常家可比不过她,但现在,即便是想也没用,还会莫名其妙的得罪裴家,所以,离远些的好。 “你去,私底下寻一寻,有没有什么姑娘长得与那姜大姑娘相似两分的,身体健康些,家世清白些,就是养在外头给世子添添乐也行,那赵家如今姿态拿得实在是高,哼,我倒要看看,那赵家姑娘有没有这个本事配得上这份姿态!” “是,王妃。” 淳王府现在各忙各的,人人都算计着对方,比起他们来说,姜家就要团结的多。 海姨娘没了的消息,淳王府一早就送过来了。 连带着的自然还有三公子宋时骓也“病故”的,姜家今日齐聚在前厅,就连病中的姜老夫人也都安排过来听审。 审的是谁?自然是二夫人张氏。 饿了这么几天,她早就没有了从前的牙尖嘴利,发髻也凌乱了不少,与曾经那个穿金戴银的她可谓是相差甚远。 今日到场的,除了姜家的人以外,姜怀山也不避讳,特意请了岳母王老夫人和张氏的母亲张老夫人到场。 陪着她们一同来的,自然还有侯夫人裴氏,以及张兴春。 满堂高坐的皆是与姜家有关之人,至于姜时愿等子女,也悉数到场,安排在旁边坐着,看姜怀山家审此案。 张老夫人看着女儿的虚弱样子,心里自然是疼的。 可她们不过一介商贾,如今在西京城里头是要人无人,要权无权,所以心疼也无用,只能是盼着姜家能网开一面,别真的下了死手才好! 第114章 姜怀山家审恶毒妇 姜怀山见人都齐了,于是看了看旁边面色凝重的母亲,见她没有过多的阻止,随后就说道。 “今日乃是我姜家处置二房弟媳的家审,本不该是劳烦各位到场的,但张氏所犯之错甚多,唯恐各位从外头真真假假的听一些,所以就请了大家来,一并说清楚,日后也不算我冤她!” 他的一番话说完,王老夫人也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对张氏的厌恶甚至超过了姜时槿,在她看来,若是没有张氏这个做母亲的撺掇,姜时槿一个闺阁小丫头做不出那么绝的事情来,所以今日张氏受审,她来看,也算是消解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侯夫人裴氏同样如此想,觉得姜家总算是要做人事了,自然要跟着来亲眼见证一番。 张老夫人和张兴春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难看的厉害。 可姜怀山也不管她们如何想的,就直白的开口说道。 “张氏有七错,一错在不该利用婆母,二错在不该挑拨离间,三错在不该苛待庶子女,四错在不该怂恿女儿抢长姐之亲,五错在不该插手大房之事,六错在不该暗中勾结王府三公子,七错在不该令海姨娘身陷囹圄。” “这几错,张氏可认?其他人可认?” 经历过了海姨娘当堂刺伤姜时槿的事情以后,那姜老夫人早已没话说,她虽然偏听偏信张氏,对府里的杨姨娘和海姨娘并不喜欢,但不代表她会接纳张氏的做法。 骗人入那样的魔窟,心计之毒,着实让她害怕了,因此,她嘴巴嘟囔了两下,最后只能叹气一声,不再言语。 至于王老夫人和裴氏,只会觉得快哉,表情中满是畅意的对着姜怀山就点点头,认可他的一切说法。 “她大伯,虹娘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家的姑娘才会走错这一步的,我也不是说要让你们原谅她,就是能不能让我带她回去,我保证,以后再不登姜家的大门了。” 张老夫人这些年得女儿多方好处,且骨肉连心,她也知道这几桩错若是都认下来,女儿就只有一条死路了,所以此刻宁愿她被休妻,娘家带回,也是好的。 张兴春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怎么开口,但母亲既然说话了,他也只能认下。 听到这话的时候,张氏有些动容,眼泪落下来看着母亲,似乎想起了很多从前事,所以啼哭不止,结果姜怀山却不吃这一套,神情严肃的就说道。 “张老夫人的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些,张氏如此罪孽深重,淳王府那边三条人命交代出来,我若是放了张氏归去,你猜,淳王府会如何对付她?又会如何对付你们张家?” 包庇,她们张家的力量可做不到。 于是听完这话以后,张兴春着急不已,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就说道。 “母亲,家里头十余口人呢,难不成都要为了妹妹的事情全丧命不成?” 他的话,落在张氏心里,惹得她嘴角一抽。 果然,哪怕是亲人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张老夫人面色难看,眼泪也是簌簌的往下掉,她心疼张氏这个女儿,但儿子说的也没有错,以她们的能力,压根就护不住。 张氏也知道,尤其是在听说了三公子“病故”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了,毕竟王府之子都为此事付出了代价,她一个宗正之弟媳怎么可能逃得过。 所以,也就懒得再挣扎了。 眼神中含着不甘,抬头理了理发丝,将堂上之人全部都扫了一遍后,最后看向了姜怀山,冷笑一声就说道。 “姜怀山,你倒是个惯会做样子的伪君子,明明就想置我于死地,还非得找这么多人来看我的笑话,真是用心歹毒!我利用婆母,你怎知不是这老婆子心思歹毒,与我同流合污?我苛待庶子女,你怎知她们一个个不是心存她念,妄图攀高枝,谋前程,便是拿府里全家人的脸面也要为自己做垫脚石?至于什么抢亲不抢亲的,说来也是个笑话,明明大姑娘退亲的时候乐着呢,偏你们一个二个在旁边干着急。” “是,我是害了海姨娘,可那又怎样?若不是走投无路,你们一个都不肯帮着槿儿在王府立足,我何至于走到这一步?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害的!” 说到激动的时候,张氏眼睛都红了,看着大家就跟要吃人的饿狼似的,死死的盯着。 姜老夫人被人这么指出,面子上一下就挂不住了,气急败坏的指着张氏就恶狠狠的说道。 “我就是听你撺掇的,所以才会做了些不由心的错事,你不静思己过,还想害我?怀山呐,直接打死吧,省得脏了我们姜家的名声!” 她的话,落在王老夫人和裴氏的耳中,面上带了三分讥笑。 这张氏固然该死,但这姜老夫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只不过到底是姜怀山的亲娘,她们若是逼得紧了,只怕对姜时愿也不好,所以就懒得开口。 倒是姜时月也被点名到姓的骂了几句,此刻丧母之仇和日后前程艰难的气就通通撒了出来,对着张氏就怒吼道。 “你就是苛待了我们和姨娘,这么多年了,在你手底下生活我们没有一日不战战兢兢,你原先想拿我去给三公子做妾,现在又逼得我姨娘惨死,如今还要害我和祖母,你……你太恶毒了!大伯父,快处置了吧!” 姜老夫人听见这话,又因姜时月对她有病中照顾之情分,所以二人很快就站在统一战线上,此前她面前最得脸的当然是姜时槿,可现在,变成了姜时月。 姜时愿看了一眼这祖孙二人情深似海的样子,眼眸垂了垂,好似她有些多管闲事了,看样子这位四妹妹根已经长歪,想要扭正倒是她一厢情愿了。 心中有了这个计较,但面上却不显。 同样的,她能看得出来的事情,姜怀山这个为官多年的自然也看得明白,张氏是做错了许多,但她刚刚说的话却不完全都是错的,看了一眼自家母亲和姜时月,心中叹息一声,只怕家宅还未必会宁。 第115章 二夫人为错付代价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定了张氏的错,先解决完再言其他。 于是脸色冷了冷,对着张氏就继而说道。 “张氏,莫要耍心思了,各人之错各自担着,你拉扯这些也不能为你的歹毒心思做掩护,今日只要你还是我姜家的弟媳妇,那我便可以处置你!” 说罢,就让人上了家法。 藤条和板子都准备好了,见到这些拿上来的时候,张老夫人腿都软了,恨不能立刻跪下给姜怀山请罪让他饶恕的好。 可惜旁边的张兴春死死的按着母亲,生怕一朝牵连上他们,那就麻烦了,所以对妹妹他仅存的那点疼惜,也消失在了胆小害怕之中。 张氏看了一眼那带着倒钩刺的藤条,想也知道今日好不了了,婆子们一拥而上将她按倒在长条板子上后,就等候姜怀山的发落。 杨姨娘自入府以后,还从未见过动家法的时候呢,所以心中害怕,可看到一旁女儿姜时纾也有些发抖的样子,便生出几分为母则刚的念头来,拉着她的手,以眼神示意她别害怕。 “动手吧,一百藤条板子后,若张氏还有气,那就领了休书送归张家,若无气,那便将死讯报到淳王府去。” “是,主君。” 很快,那前厅之中就响起了藤条落在身上的噼里啪啦之声,以及张氏的惨叫,每一鞭下去,还会带起些皮肉来,因此不过才十余鞭,那张氏就血糊糊的了。 坐上的全是女眷,唯一的姜时临也是吓了个半死。 他心中对于海姨娘的遭遇和惨死也难过,可是看到张氏受这酷刑的时候,同样害怕的厉害,因此行刑之人打一鞭,他就抖一下,胆子甚至还没有咬牙切齿的姜老夫人和姜时月大。 至于王老夫人和裴氏,什么场面没见过,看着张氏受刑,她们心中又没鬼,自然是觉得罪有应得。 起初,张氏还骂骂咧咧的,可等打到第三十鞭的时候,人就昏过去了,张老夫人见此也不管不顾的,立刻扑过去就哭喊着说道。 “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她大伯,哦不,姜大人,就放过虹娘吧!求求您了。” “张老夫人这话说得可笑,我放过她?那谁又放过了海姨娘呢?她那条命,就活该这么丧了?” 张老夫人被这话逼问的,是一点立场也没有了。 只是做母亲的怎么可能看着女儿真的被打死在眼前而无动于衷,所以只能继续苦苦哀求,张兴春也是为难至极,他当然害怕自家人受牵连,可妹妹被打成这样,他也觉得实在是不忍心。 于是准备开口求情一句,结果却对上了姜怀山冷冷的眼神。 “张家人若是真要为她求情,那便领走吧,我这就让人送信去给淳王府,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那就不是我能预料的了。” 张兴春脖颈一凉,早知道这趟北上之行,他们就不敢来! 如今好日子没享受到,倒是折腾的命都快保不住了,于是狠狠心只能上前,对着母亲就哀求说道。 “母亲,求你了,顾念一下家里头的人吧,你的重孙还那么小,总不能全家都葬在妹妹手里吧,我们若是都没了,你让槿儿怎么办?” 槿儿?槿儿! 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张氏眼皮也微微的抬了抬。 是啊,她可以去死,但是槿儿怎么办?靠姜家是不可能的了,那么靠娘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鼓起最后的力气就推了推面前的母亲,眼中含泪的看着她就说道。 “母亲……求你,护……护着槿儿。” 张老夫人便是做不到,此刻也只能猛猛的点头,随后手指一根根的被张兴春给扒拉走,而行刑的人也没有停下,继续打。 而张氏也再没了反抗,身后的皮肉早已血肉模糊。 至一百鞭都打完以后,她也咽了气,至于是什么时候没了的,谁也说不清楚。 “主君,人没了。” 行刑之人探过鼻息后,就开口说道,在场的人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送了,也是恐惧的恐惧,冷静的冷静,最大反应的自然是张老夫人,她扑向张氏的尸体,就抱着痛哭说道。 “虹娘……我的女儿……死得好惨啊!” 惨吗? 惨。 可对比起她做过的那些恶事,这点惨可不算什么。 姜怀山让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休书,随后就让人递给了张兴春,他此刻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接过来以后,对于姜家的“薄情”自然是恨的,可又不敢表露。 “张氏既然已被休,那与我姜家就再无瓜葛,她的后事你们张家自己处理吧,消息我会送去淳王府,看在曾经亲戚一场,我会同淳王妃多求情,让她们放过你们的,但也仅此一回了,日后你们是留在西京城还是要回徐州,自断吧,但绝不可与我姜家再有牵扯,否则,我绝不留情!” 姜怀山的话,掷地有声。 张老夫人哭得惨,张兴春也同样只能忍下来。 最后没法子,自己背着已经丧了命的妹妹离开,至此,恶念丛生了半辈子的张氏,算是得了她的报应,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她的一生。 等她们走后,那姜老夫人就有了想呕吐的念头,姜时月立刻伺候着老夫人离开,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和王老夫人和裴氏打招呼。 不过,她们也不介意了,毕竟这门亲,她们也没有多想维护。 反倒是姜怀山起身对着王老夫人行礼后,就面有愧色的说道。 “小婿从前优柔寡断,本该将张氏恶行还未扩大之前就加以阻拦的,但却因着情分,放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生恶念,做恶事,至今日无法回头了才了结此桩恩怨,从前让岳母和大嫂都多有怪罪,今日小婿在此,赔罪了。” 人都打死了,王老夫人和裴氏就是有再大的不满也不好说什么了。 于是虚抬了一把他的手臂后就安慰了两句。 “行了,你是在前头做官的,后宅事自然管不到太多,过去种种就不再提了,咱们看以后吧,阿念的亲事在即,家里头接二连三的出人命,到底是有冲撞的,找人来,给家里头诵诵经吧,也好安安大家的心!” “是,小婿明白。” 安排吩咐好以后,王老夫人又看了一眼杨姨娘,见她脸色也不大好,就又吩咐了一句。 “我那里有上好的安神药,待会就让人送过来,你们几个都喝些,皆是没见过血腥的,都好好安抚一下吧。” “是。” 说罢,王老夫人也就不多留了,起身带着儿媳妇裴氏就离开了姜家,血腥味随着冲刷,很快就散开,而姜家的后宅总算是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大家深恶痛绝的二夫人下线了,不知道这个结局你们还满意不?这人啊,是真的坏!大约唯一能让她有点人性在的就是女儿了吧,但这不是做恶的借口!对吧!所以下线也应该! 好了,处理了一个恶人!后续还会有更多的恶人出现!哈哈哈,猜一猜下一个恶贯满盈者又会是谁~~~ 第116章 张家人落脚谋营生 张氏没了以后,尸体被自家人给带走了。 因这是借住的世子私宅,也不敢真往里头送,怕惹了麻烦,所以只能是找了城外的义庄暂时停棺。 有关她的身后事,张家人也是吵闹不休。 张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惨死不说,还连葬哪儿都不清楚,所以心中愤恨难当,她头一个不满的自然是绝情的姜家,其次不满的就是儿子儿媳。 好歹也是一个娘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兄妹,先前占了那么多好处不说,如今连身后给买口厚实些的棺材都推三阻四的,于是便气病了。 张云梦端了药碗来看她,张老夫人也是骂骂咧咧的不行。 “你爹老子呢,就知道拿你来糊弄我,那可是你亲姑姑,是他的亲妹妹啊,如今就这么不管不顾了?虹娘死之前可是托付了我们要好好照顾槿儿的,现在,说出去我都觉得是个笑话,他也不怕日后到了地府,妹子找他算账吗?这个混账东西!” 骂得狠了,连带着咳嗽声都跑了出来。 张云梦上前帮着顺气,随后就安慰的说道。 “祖母也别恼了,父亲就是在徐州胆小怕事惯了,所以才这般的,您老宽宽心,这事儿如今还在当口上,也不好闹得家宅不宁,这样吧,等过上小半个月,您身子好些,下葬的日子也选定了,孙女一定求父亲给置办一口好棺材,如何?” 张老夫人眼泪婆娑的看着眼前的孙女,老迈的手抓住她细嫩的胳膊,感动的点点头。 “到底是梦娘心善啊。” 张云梦半安慰着半哄着,终于让张老夫人把药给喝了,等她睡踏实了,这才出得门。 眼下,张家的困境可有些麻烦。 和姜家算是撕破脸皮了,和淳王府呢,也沾不上什么边,如今她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表姐姜时槿能够在半月内醒来,若是姑姑下葬的时候能带着世子一起来,那她或许还能盘出条活路来。 否则,这一趟北上,来的就叫个冤枉了。 张家是变卖了所有家产而来,因此手头银子倒是不缺,不过都被张兴春紧紧的攥在手里,他这两日去外头打听了一下,若是要赁间两进的宅院,即便是在城东城西这些民宅里头,也都要用掉他们大半的家产。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没什么钱做营生了。 那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那又如何是好,愁得他也是满脸哀容,正巧就被张云梦给看见了,她快走两步上前,对着张兴春行礼问安。 “爹爹,怎么不太高兴?” 比起儿子张云豪,张兴春平日里更疼女儿,一个是女儿贴心,二个是女儿聪明,比只会躲在女人窝里头享清福的儿子要精明能干的多,因此,张兴春倒是也没瞒她,将家里头的情况都同她说了说。 张云梦低头沉思着,她在家中也跟着爹爹学过些生意的,尽管姜家的单子是他们每年近四成的利,可还有其他六成,也是他们自己经营所得,所以要说一家子什么都不会,那倒也不至于。 “赁宅院的事情可以往后推一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营生做起来,爹爹,你去城东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前店后院,小一些都不怕,日后若这儿住不成了,咱们也好有个搬挪的地方。” 张兴春对于女儿的话也甚为认可,叹息一声就说道。 “这样的房子有是有,可租金也不便宜,我想着咱们也没个好门路做生意,所以就轻易不敢下定。” 张云梦则摇摇头,接着就说道。 “父亲还是早做决断的好,如今都快中秋了,再往后只怕价格会更贵,咱们既然来了西京城,就别想着还有退路一事,租好了院子,女儿自有用处。” 张兴春不明所以,可见到女儿如此笃定的样子,也只好相信,毕竟家里头如今还能出主意的也就她一人了,于是叹息一声后就问了句。 “你祖母怎么样?可还怪我?” “自然,怎么说也是姑姑的身后事,爹,您不该这样的。” “你以为我想啊?若是我手里有大把的银钱,给妹子办丧事自然是往贵价的东西挑,但如今不是没法子吗?况且我也怕办得太过招眼了,让淳王府给盯上,那咱们不是更没活路了吗?” 想到这个,张兴春也是愁眉不展的很。 谁知张云梦却摇摇头,冷静的分析说道。 “爹爹想岔了,再怎么说,槿儿表姐也是世子妃,就算眼前不得宠些,但身份摆在那里,总归是能唬一唬人的,咱们既然要在西京城里头做生意,那便让外头不明所以的人都要瞧一瞧,等他们以为咱们的靠山就是淳王府的时候,那生意自然好做得多,不是吗?” 张兴春想了想,觉得女儿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的,所以想了想就点头又折转了出去,继续去寻着合适的铺子。 等他走后,张云梦也没闲着。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就静心理了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想着最好是能攀上世子,但若是攀不上,她也得尽快给自己找条好出路才行。 中秋佳节,便是她的一个机会。 她这里仔仔细细的算计着,要如何谋前程,而姜家此刻也没闲着,院子内外多了不少人。 诵经之事,安排了整整七天。 外头人对于张氏恶行知晓的并不多,所以姜家寻的借口是因为老夫人一直病着不太好,特意请人来看看,姜家并非西京城内人人注视的人家,因此也就是近邻多有关心,其他的也没注意。 如今要说西京城里什么地方最热闹,大约就是淳王府了吧。 三公子的丑闻,世子妃的落胎,所有人还以为淳王府怕是要消停些日子了,谁知道转手就办起了亲事。 赵奉常家的长女入王府做世子侧妃,排场之大,比当初娶世子妃的时候可热闹了许多,因此,人人表面祝贺着淳王府的亲事,私底下的议论自然也不少。 公主府中,今日姜时愿受邀来做客。 她在这里歇着,甚至还能听得到隔壁淳王府吹吹打打的声音,可想而知那场面该有多隆重。 第117章 交册书公主付真心 清欢公主接到了淳王府送来的宴请帖子,可她压根就不打算屈尊降贵的过去,用她的原话便是:纳个侧妃而已,本公主没兴趣凑热闹。 淳王府对此不敢有异议,但转而又请了其他的世家大族,也算是将场面给撑得足足的了。 一杯佳酿下肚,清欢公主看了看面前的姜时愿便打趣说道。 “如今你家门里倒是安静了,就是不知隔壁要闹到几时,本公主可是听说王婶是拿世子妃位子作保,才让赵家松口的,看样子你那二妹妹,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她平静的说着这话,仿佛是在讲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奈何姜时愿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的说了句。 “各自的缘法罢了。” 清欢公主挑眉看了一眼,见她不欲多说,也就没再继续,继而把话题转到了裴子谡的身上,笑着便问了一句。 “裴小将军回汉州,也快两个月了吧,可说了什么时候折返?他要是再不回来,你们二人岂不是想得厉害。” 清欢公主的话,带着调侃,姜时愿自然是听的出来的。 “之前说是八月底就折返,但也不好说,总归是要等事情都办好了才能回来的,公主这般关心,是有其他吩咐吗?” “吩咐谈不上,只是想着你十月不就要出嫁了吗,怕准备上不充足,所以觉得他早些到,才放心。” 清欢公主对于这桩亲事,着实有皇家人的考量在里头,但也是真心实意的为着姜时愿好,不然也不至于连修好的宅院也能卖给裴子谡,因此她说这话的时候,姜时愿是明白的。 比起家里人,要说这世上还有谁是真的关心自己,那大约就是清欢公主了吧,所以姜时愿眼神中带着感动,嘴角上扬的就回了一句。 “公主放心吧,外祖母和舅母日日都在盯着这事呢,裴家伯母和三表兄也很用心,我如今除了在家中待嫁绣衣,基本上也没什么事儿可操心了。” “好事,说明你得人疼,趁着还在西京,就多闲一闲,等去了汉州,有的是你要操心的,裴家可大着呢,族人远远近近的加起来,只怕不下万人,只是记名字,你怕都还头疼呢。” 听到这话的时候,姜时愿说不吃惊是假的。 她当然知道裴家人口众多,家族根深蒂固,但是她以为成百上千就够惹眼的了,可没想到竟然不下万人,若是都记在族谱里头,岂不是要要几大间屋子才够放下? 一想到这么大个家,要她去融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也不必操心那么多,瞧他疼你的样子就知道了,舍不得你劳累的。” 姜时愿志不在当家,所以对于这些族人也确实是不必应对,只不过亲近的夫家人总归是要提前了解的,于是开口便问了一句。 “公主,可是要提点我?” 清欢公主笑笑,随后就让身边的沈嬷嬷拿了本册子出来,随后就递给了姜时愿,一边摇着团扇,一边解释说道。 “裴家老宅里头自裴小将军曾爷辈至今,能有名字落在族谱上的都记在里头了,你拿回去瞧瞧吧,省得去了汉州被那些老东西给坑到。” 她的话让姜时愿甚感吃惊。 裴家势大,皇室要盯着很正常,只是她没想到,公主竟然会把这样的东西拿出来,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她,裴家内有的是皇家细作监视吗?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其实这桩亲事里头掺杂的东西,本公主不说想必你也清楚,在知道裴小将军心系之人是你之时,我乐得顺水推舟,这里面自然有我身为大绥公主必须要考量的事情,但阿念,你是我真心相交的朋友,我盼着你能得良人携手一生,所以这些东西也是我想你能有自保之力才会拿出来的,提前告诉你也是希望你明白,若是有朝一日,皇室和汉州真的走到了对立的地步,你能周旋就周旋,若不能便放手吧,我会安排你安全离开的。” 清欢公主今日的话,可谓是真心得不能再真心。 她的面容上虽然还挂着笑,但眼神之真诚让人难以忽视,这话从前二人并未说过,突然这么一提起,原先还笑意盈盈的场面就变得安静了不少。 姜时愿沉默着,她倒不是想说今后要怎么办,而是想到上一世汉王起义谋反,杀到西京城郊外的事情后,也是心有余悸的很。 裴家,裴子谡。 他的命,或许会是扭转这一切乾坤的关键,因此无论是为着二人的情分,还是为着清欢公主的这份提醒,她也要拼尽全力的保下裴子谡的命才是! 于是接过了册子,对着清欢公主也是恭敬行礼的就说道。 “臣女明白,谢公主相扶之情。” 清欢公主听到她的回答,眉眼间并未有什么太多的变化,只让嬷嬷扶了姜时愿一把,随后就把话题又给岔到其他地方去了,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若不是姜时愿的怀中放着那册子,她还以为是不是自己梦了一场呢。 吃过午膳后,姜时愿就从公主府离开了。 走的时候,与那些来参加隔壁淳王府世子纳侧妃的喜宴之人倒是不冲突,坐在马车之中,脑子里一直回想刚刚的公主所说之话,想着等裴表兄这一回入西京,只怕二人还要再恳谈一番了。 马车离开的时候,姜时愿并不知道。 与她一墙之隔的二妹妹姜时槿,此刻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一应吃食和药倒是也不缺,只不过,到底是成了这府里头最无用也最不起眼的世子妃,着实让她有些意难平。 白氏带了婢女上门来看她的时候,她不想见。 让灵芝送来消息出去,说是还病着,起不来身待客,那白氏倒是也不强求,只是对着那灵芝就说了一句。 “我托大,也算是世子妃的嫂嫂,今日来一趟也是瞧着一府院都是热闹,唯独世子妃这里冷冷清清的,这样的日子以后怕会是经常事,若她想不明白,要一辈子就这样沉沦下去,那就当我白跑一趟,但若是她想明白了,就让人来寻我,总归是我俩先做的妯娌,比起那赵玉颜,我更愿意和世子妃打交道!” 说罢,也就离开了,留下一脸愁容的灵芝和里头听了全貌却咬牙不肯吭声的姜时槿,多有沉思。 第118章 风波后各处显平静 白氏能有什么好心,姜时槿一点都不相信。 左不过就是想来看笑话罢了,所以她压根就不想见,可等灵芝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对着还在床榻上躺着的姜时槿就说了一声。 “世子妃,这是大少夫人刚刚留下的字条。” 姜时槿有些奇怪,这时候递什么纸条啊?接过去,原本神色还有些不耐烦,结果不看还不怎么,一看就被惊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纸条上书:几日前,张氏被行家法,死后由娘家人带走,如今停棺在城外义庄,不知何时下葬。 短短四行字,让姜时槿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那可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啊,这么多年一心为着自己,如今就这么没了,她如何能接受? “我不信,我不信,灵芝,你去外头找世子过来我要问问他,我母亲当真就这么没了吗?” 话刚刚说完,眼泪就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随后更是掀了身上的被子就准备下来,神情中带着几分疯魔,对着外头就说道。 “不,我亲自去问,我要回姜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自回到淳王府后,一直都在养伤,大多数时候都在为孩子没了而懊恼后悔,对于母亲的消息还真是不甚了解,所以乍然听到这消息当然接受不了。 短短几天,她丧子又丧母,一时间原本就难解的情绪更是上头的厉害,挣扎着起身的时候,就被灵芝给拦住了。 “世子妃,您的伤口才好了一些,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要静养的,此刻您若是出去了,闹了世子纳侧妃之事不说,也未见得真能回到姜家去,只会让您在府里的处境更加艰难,二夫人若是在天有灵,也会心疼您的。” 灵芝对姜时槿这个主子倒是真切的关心,所以说的话都是为她好。 姜时槿哭得难过,可也知道灵芝的话很有道理,听着外头仍旧锣鼓喧天的声音,从未有过一刻比现在更绝望。 肚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因为她的剧烈挣扎,似乎有些渗血,灵芝着急的很,本来她们世子妃此次就大受折磨,若是再不养好身体,只怕以后有孕的可能就更小了,所以连忙去找药。 淳王府虽然对姜时槿这院子冷淡的很,但该有的药还是没少,给姜时槿重新上了一次药后,又拿了颗安神丸喂她吃下,想让姜时槿歇息片刻,情绪也能平复下来。 姜时槿又躺回了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滴滴滑落。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上辈子的日子与现在比起来富裕不足,但无论哪儿方面都比现在要好得多,起码母亲还在,日日都能弄孙怡乐,起码她身体也健康,照看孩子们也精力十足,起码她未曾被夫家轻视过,到底还算是夫妻和顺。 想到这些,就觉得做错了,上元灯会那一日自己主动顶了大姐姐的名去勾搭世子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走一条万人羡慕的路,却没想到,这条路,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她此刻悔恨的泪水,流得只有自己知道。 而她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了,外头对她的算计也没有停止过,表妹张云梦是一个,另一个便是曾经疼她如珠如宝的姜老夫人。 泰安院中。 此刻姜时月乖巧的在服侍着老夫人用药,经历了海姨娘的事情后,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从前还能瞧得出来有些急功近利,最近倒是乖巧的很。 白日里就在泰安院中陪着老夫人,既不生事,也不多嘴,晚上就回自己的月影阁待着,多余的一处都不去。 “前两日我要出门去给大姐姐的嫁衣买些新丝线来配,想着四妹妹好久没出门了,特意去约了她,结果她却回绝了,大姐姐,这四妹妹不会是伤心过度了吧。” 姜时月爱出门,但凡有机会她绝不会错过。 可现在,她竟然给回绝了,所以姜时纾很是惊讶,随后就变成了担忧,毕竟丧母的事情基本上就跟发生在眼前是一样的,因此她就在听时轩中与姜时愿闲聊之时提了一句。 放下手边的茶盏,姜时愿并没有接话。 对于四妹妹这些日子的表现,她倒是可以理解,无非就是想在祖母面前装得乖巧可怜些,到时候等姑母北上之时替她多说几句好话,能让她快点离开西京城这个是非之地罢了。 只不过,她觉得自己前些日子是有点自作多情了,总想着一家子兄弟姐妹的,不好就撇下二房的这对姐弟不管,所以才会出主意,可现在看来,她似乎有些多余了。 也不知道姑母会不会看得上四妹妹如此做派,她从商多年,只怕眼神比自己还毒,四妹妹这点小心思在她面前怕是不够看了。 “别担心了,四妹妹如今能在祖母那里伺候着也是一桩累人的差事,她估计就是懒得动弹吧,海姨娘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再多思也无虑,日子会慢慢抹平那些伤痛的。” 姜时纾叹息一声,她能做的不多。 只不过手里如今得了些还不错的料子,她想着等大姐姐的嫁衣绣好后,就给四妹妹做几身,虽然不能名正言顺的给海姨娘守孝,但总归也是一份心意吧。 念及此处,也就没再多说。 “中秋过后,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诞,你得了公主的金口玉言,到时候也要跟着入宫的,所以我的嫁衣可以缓一缓,先挑几匹清丽些颜色的锦布吧,样式你是想自己做还是让外头的绣坊定呢?” 比起姜时月,姜时愿更喜欢管眼前的三妹妹,所以,才会开口问这么一句。 “多谢大姐姐,但我不打算做了,此前爹爹给我买的几件成衣里头,有一件是夹竹桃绣纹的,瞧着还不错,妹妹打算就穿那个进宫吧,不破费了。” 听到破费二字的时候,姜时愿突然反应过来。 杨姨娘领的是姨娘的月例,三妹妹领的是庶女的月例,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才一两半,对于日常开销倒是没什么,只不过若要置办什么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 第119章 姜姑母携亲登西京 姜时愿不同,她手里有的是私产。 平素就没有过手紧的时候,所以一时半刻的还真就没想到此事,随后对着身旁的流华就说了一句。 “去拿二百两银票过来。” “是,姑娘。” 姜时纾还奇怪呢,怎么说着话大姐姐突然就要让丫鬟去拿银票,而等那银票放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才震惊的看了过去。 “大姐姐这是何意?” “怪我一时疏忽,忘记了你和姨娘都是守着月例过日子,所以许多事情上有心无力,这些银钱你先拿着用,若是有不够的,再来告诉我。” 姜时愿的“大手笔”让姜时纾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连忙解释说道。 “大姐姐别误会,妹妹不做新衣,是觉得没必要,反正我进宫也是个得巧的机遇,未见得真能入贵人眼的,所以才这般打算,上次从公主府回来的时候,公主就赏银百两了,这些日子去各家府里帮着小姐们看女红,也得了好几十两的封银,我和姨娘平日里吃穿住行都在府里,所以压根就没有用钱的地方,那些我们都用不完,更何况是这个,大姐姐快收回去吧,我不能要的。” 姜时纾的话,并没有欲拒还迎的意思,而是真真切切的不想麻烦大姐姐,姜时愿听的出来话里头的真心,所以笑着就说了句。 “你也说了的,那些是你靠本事挣来的银两,我这个也如此,绣嫁衣这么磨人性子的事情,你和杨姨娘一干就是好几个月,我怎么能安心就受着呢,这钱你且收下吧,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姜时纾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时候。 “大姐姐若是要这样说,那我和姨娘真是无地自容了,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却什么回报你的能力都没有,嫁衣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若你要这样做,那岂不是伤了咱们姐妹间的情分,所以还请大姐姐收回去吧,妹妹真的不能要。” 姜时愿瞧她的表情和动作,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心中却有了别的想法,银钱总归是会用完的,所以立一门长久能进钱的生意才最稳妥。 太后寿诞在即,三妹妹若是能得两句太后的金口玉言之赞誉,那么一切就好办得多,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若是说出来只怕还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事,因此就没再提及。 “行吧,那若是有什么缺银钱的时候,别忘了和我说。” “大姐姐放心吧,用不到的。”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就把话题岔到了其他地方,如此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两天,姜家就迎来了一件喜事。 盼了许久的姑姑一家总算是来了。 这一回,不仅仅是姑姑姑父进京,就连独子也带了来,对这位表哥,姜时愿也是好多年没见了,因此印象并不深。 姜家门口,姜怀山早早的就等候在那儿。 姑母姜怀逸刚下马车就看到了哥哥在门前等着,高兴的脸上都笑出了几道浅浅的细纹,随后同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丈夫何大富和独子何元康,父子二人相貌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就是年岁上不同罢了。 因此一个意气风发,一个稳重从容。 看到姜怀山的时候,二人上前就行礼说道。 “见过大哥。” “见过舅舅。” 姜怀逸比起父子二人,同哥哥姜怀山的感情要亲厚不少,于是笑着就说了一句。 “哥哥怎么等这儿了?” “还不是盼着你们来?一早就让人去城门候着了,见到你们的马车就回来报信,左右我在里头也是闲着,所以出来等等看,也能早些见到你们,怎么样?来的路上还安稳吧。” “好着呢,就是东西带的实在是多,所以也快不起来,不过能赶在中秋节前到家,也算是能一家团聚好好的吃个饭了。” 姜怀逸解释说道,姜怀山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眉眼带笑,倒不是说对妹妹妹夫带来的东西有多渴求,只是前些日子才来了张家那么一门亲戚,有了她们做对比,眼下妹妹一家的做法着实让人心头痛快。 “走吧,先进门去,母亲等你们也好久了,时时让丫鬟出来问你们到哪儿了呢。” 姜怀逸也想念姜老夫人,所以就快步跟着进了门。 至于何家带来的东西,也一并搬下马车入了姜家,十几口大箱子真是沉,不过姜家的小厮们搬得不亦乐乎,因为都知道主家有喜,他们也极有可能得赏赐,所以一点也不觉得烦累。 入了府门,三人在姜怀山的亲自带路下,很快就来到了前厅。 府中所有人都在家里头等着了,包括此前病得有些严重的姜老夫人,从小她对这个女儿多有疼爱,远嫁荆州后就很少有机会常聚了,所以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格外珍惜这个机会。 大约是她的期盼影响了众人吧,所以府里的其他人也都不时的张望着外头,直到有人进门来喊了一声。 “主君到,三姑奶奶到,三姑爷到,表少爷到。” 这么一句话,可是把姜老夫人给乐坏了,抓着姜时月的手就快速起身,然后站了起来,迎面就要去碰女儿一家,结果才没走几步,那姜怀逸就走了进来。 等见到姜老夫人的时候,也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眼圈红了大半,开口就带着哭腔的说道。 “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没能在母亲跟前伺候着,您老可厌我了?” 她的话,成功的把姜老夫人给逗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这一回她哭的情真意切,就连姜时愿都有些动容,更别说其他人了。 姜怀山也是擦了擦眼角,碍于妹夫和外甥都在,自是不好哭出来的,只能隐忍着。 若说还有谁对姜怀逸一家三口的到来充满了激动,那便是扶着姜老夫人的姜时月了,盼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把救星给盼来了,只是让姜时月没想到的是,从前那个胖如猪头的表哥,如今不仅精壮了许多,还变得玉树临风了不少。 若不是他跟着姑姑和姑父一道进来请安,只怕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因此眼睛鼓溜一转,心里头立刻有了想法。 还苦求什么婆家啊?眼前的这一位不就是最合适的了吗? 含羞的看向了表哥何元康,可惜这一位的眼神却定在了姜时愿的方向上,露出了不少的惊讶。 第120章 送贵镯感谢多美言 正当所有人都在团聚的喜悦中哭泣时,何元康倒是个别出心裁的,对着姜时愿就问了一声。 “你就是大舅母生的阿念表妹吗?” “是,阿念见过姑父,姑母,元康表哥。” 姜时愿一点也不扭捏和倨傲的样子,让三人都很是欢喜,尤其是姑姑姜怀逸,她对于大嫂本就比二嫂要更喜欢,自然爱屋及乌的对大嫂所生的孩子们要更多些重视。 快走两步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看了看,随后关切的就问了句。 “瞧你这水灵的样子,看着可一点都不像生病之人,还是侯府的风水养人啊,看看把你都养成这般倾国之貌了,大嫂嫂若是还在,定然会为你骄傲的。” 她的话,出自真心,并没有谄媚之态,因此姜时愿看着她的眼神中也盛满了欢喜。 “姑姑谬赞了,与你比起来,阿念不过空有皮囊罢了,如今荆州城内谁提到你们不夸上几句,您和姑父义捐的善举,可拯救了不少淮江旁的百姓,便是公主殿下也赞誉颇多。” 说起这事,其他人还一脸懵懂,倒是何家三人笑得多了几分得意。 “西京城内消息传得这么快,连公主殿下都知道了?” “说来也巧,那日我在公主府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有人在说此事,公主便与我提了提,问询下才知道是荆州何家,我怕出错,还特意问了问是不是姑父之名,结果对方点了头,此事还让我在公主殿下面前捡了个便宜呢,大善人一家乃是我的姑姑姑父,我也跟着与有荣焉了。” 姜时愿说这话的时候,姑姑姜怀逸眼睛亮了亮。 这侄女说的好听是沾了他们的光,可实则自己明白,若没有姜时愿在公主面前有面子,他们的名字大约就是穿耳一过罢了。 所以如今借着姜时愿的光,让他们在公主面前白得了一个好印象,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于是看着姜时愿的眼神愈发疼爱,从手上立刻滑了个羊脂白玉的镯子下来,就顺势戴到了姜时愿的手腕上。 “好孩子,这么多年不见,这镯子就当是姑姑的见面礼吧,可不许推辞。” 她本就是青葱一般的手腕,此刻被那镯子衬得更是莹润,看到母亲的动作,何元康也是眉毛挑了挑,但脸色却没怎么变。 要知道那镯子可是个难得的宝贝,当年父亲寻它都费了好几年的力气呢,平日里母亲也宝贝的很,没想到今日却一见面就给了姜时愿,不过听到刚刚那样的话,何元康也不傻,一个镯子能换到在公主殿下面前的好印象,他们何家还占了大便宜就是。 姜老夫人看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她对于女儿一进门就把好东西送给了姜时愿这件事,有些不满意。 若是从前,她定是要说几句话刺一刺的,可现在经过了张氏的事情后,她对于大儿子也是真的不敢惹了,所以便把话给憋了回去。 姜怀逸可不知道这些,只不过作为商人,她从不会让场面尴尬,于是转身对着其他的姜家儿女就补了一句。 “你们也有,待会儿就让人送到各自的院子里头去。” 话说到这份上,姜时愿也不好不接了,她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可这样的羊脂白玉手镯确实不多见,所以也知道姑姑心意深重,但同时对姑姑的脑子之灵光,多有佩服。 “姑姑如此说,那阿念就却之不恭了,我那里也备了些薄礼,待会让人送过去,还望姑姑别嫌弃才是。” “一家人,不说这些。” 姑侄二人一见如故的样子,让在场的众人,高兴的高兴,不满的不满,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院子都收拾好了,妹夫和元康先回去休息会儿吧,这一路想必也累了,待会儿咱们一家人再吃团圆饭。” 姜怀山放了话,父子二人也就知道他们一家人有话要说,因此也不耽搁,借口就离开了前厅,杨姨娘不好多待,说是要去帮着看看厨房的情况,也走了。 等她们走后,这屋子里头站着的可就都是姜姓之人了。 姜怀逸还奇怪呢,怎么一下子把人都给支开了,结果就听姜怀山平静的把处理了张氏的事情给说了个遍,孩子们也都在,只不过提起海姨娘的时候,姜时月和姜时临的脸上多了些悲伤。 对比之下,姜怀逸的愤怒大于震惊。 她早些年就对大嫂要接二嫂回家的事情,不是很认可,但她毕竟已经远嫁,娘家的事情也插不上手,所以只能是每次回来的时候多提醒大哥和母亲几句罢了。 可这种嘴皮子上的话,又没什么依据,自然引不起重视。 “处置的好,张氏这人的性子向来阴晴不定,恩将仇报,大哥大嫂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偏她觉得我姜家就是欠她几辈子的恩情一样,这种人,没了也就没了,只是槿儿知道这消息吗?” 闻言,姜怀山也是叹息了一声。 “她伤的严重,所以消息送去淳王府的时候,我特意嘱咐了世子一句,等她好些再说,此刻应该还不知道。” 姜怀逸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依照张氏对姜时槿的疼爱,只怕早知道晚知道的意义也不大,最后姜时槿都会怪上他们就是。 “谁养的像谁,大约槿儿也不会承你的情,大哥。” “承情也不必了,她这回遭罪的厉害,往后想要过多好的日子只怕也不能够了,尤其是那世子侧妃都纳进门了,日后只要不是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我是不打算再管。” 姜怀山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虽然残忍些,可这样的结果也是她们母女二人应得的。 姜怀逸对此并没有异议,从一定的角度来说,她比大哥要心狠的多,否则也不会做那么大的生意,只不过顾及着家里的孩子们多,所以也就没再多言。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这趟来,本就是为着阿念的亲事,咱们还是说些喜庆的吧。” 她的话一出,众人也就转了话题,姜老夫人则欲言又止。 第121章 姜时月心思被识破 姜时月的心思早就跟着表哥何元康飞走了,因此也没注意到姜老夫人的表现,谁知她却故意咳咳两声,就将大家伙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姑姑姜怀逸折返过去,就对着姜怀山说道。 “大哥,我先送母亲回去歇息吧,等会儿再来找你们说话。” “行,去吧。” 这段日子,姜怀山为着给母亲些震慑,也是好几日都没去看过她了,所以此刻仍旧延续着这份威仪,姜老夫人眼神中透出些哀怨来,最后在女儿的搀扶下,就先离开了。 姑姑一家的到来,对于姜家而言是好事。 姜时月想要在姑姑面前表现的出色些,所以一举一动也是效仿着大姐姐姜时愿来,但奈何姜怀逸眼神毒辣的很,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所以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进了泰安院,姜老夫人就拉着她一顿哭诉。 “你是不知道张氏死的时候有多可怕,你大哥这些日子都没来看过我,你说他是不是也要朝我撒气了?还有阿念的亲事,从头到尾的,我连一根针线都没出过,怎么说也是我们姜家嫁女儿,可你看,这里头哪里有我们能主导的地方,不全都是被文渊侯府管着吗?” 急匆匆的就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给倾诉了出来,可姜怀逸怎么会不清楚她的意思,连忙就安慰说道。 “母亲,你这病着呢,谁敢劳你大驾啊?再说了,得些清闲不好吗?筹办一桩亲事多费力气啊,何苦要去争抢这个,不是我说,这桩亲事背后,文渊侯府出力本就最多,且不论他们与裴家本来就是姻亲,就算不是,那文渊侯府出面来办,也是给阿念抬身份的,日后嫁过去了也能少受委屈,多得夫家重视,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姜老夫人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甩开了姜怀逸的手,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脾气,突然开口就说道。 “你才回来呢,就向着他们说话了,我看啊,你也是个蠢笨的,还拿那样好的东西巴巴送去,你以为这样阿念就能记得住咱们姜家了?说不定转手就送了人。” 对于姜老夫人这番如孩童般的话,姜怀逸也是无奈至极,但念及母亲还在病中,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还是只能继续稳住她的情绪。 “母亲说胡话了不是,阿念怎么可能记不住咱们姜家,日后外人提起来,她永远都是裴少妇人姜氏,难不成嫁个人还能改了姓?” 姜老夫人嘟嘟囔囔的,最后也没说出多少四五六来。 可她心中就是存着一口气,对这很是不满意,见此,那姜时月倒是找到机会了,张口便在二人面前说道。 “姑姑有所不知,自咱们回来后,大姐姐三天两头的都还是住在文渊侯府,那边的王老夫人和侯夫人也着实不大好相处,每次见着祖母都要仗着身份说些不甚好听的话,大姐姐固然是好的,可也经不住这样日积月累的折腾,祖母也是怕,怕她有一日忘记了,咱们姜家而已。” 她的话,可算是帮着姜老夫人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所以,姜老夫人此刻看她当真是个可人疼的孙女,心里头又亲近了几分,可惜姜怀逸却不接这话。 她收到哥哥来信说是要帮着二房的小月寻个合适的人家时,还兴致勃勃的筛选了一番,最后瞧中了几个还不错的,原打算一同来商量的,可没想到,这短短一个时辰里头,她算是见识到了这小侄女的本事,是个不省心思的。 明明是母亲糊涂,她不帮着劝慰几句,反而还在这里暗戳戳的告状,真是有些不知所谓。 张氏的毛病还真是一点不落的都传给了孩子们,所以尽管她早就没了,可这院子里头还是留下了她不少的踪迹,想到这个,姜怀逸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母亲,还是少操心些吧,省得又加重了病情,您若是真的想在阿念的亲事上出力,那也得快些好起来才有机会不是,所以别想那么多了。” 安慰的话,就跟马车轱辘似的来回说,可姜怀逸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眼神扫过姜时月的时候,多了些不喜,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因此那姜时月还在做样子呢。 听时轩中。 姜时愿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流华去库房里头翻东西,她收了姑姑这么贵重的礼物,自然是也是要回过去的,但如这样的好东西,并不常见,所以她只能分作三份,给远道而来的姑姑姑父和元康表哥都安排上,如此也就不落人话柄。 流华很快就将东西给备好,随后就听姜时愿嘱咐了一句。 “你亲自送过去吧,也顺便看看那边可还有什么缺的地方,就给补上,姑姑一家难得来一趟,不可叫她们委屈憋闷才是。” “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 流华的做派与侯府的一等丫鬟们并无区别,所以她办事,姜时愿放心的很。 一旁的姜时纾也在学着大姐姐的为人处事之做派,因此即便是没有吭声,但她的脑子却没有停止转动,而后就开口问了一句。 “大姐姐,姑姑今日突然送厚礼给你,是因为你在公主面前为她们说话的缘故吗?” 姜时愿听到这话的时候,欣慰的笑笑。 “三妹妹开窍了,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意思,打从我记事来,对姑姑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她今日会突然赠镯,我之前也没想到,不过既然收下了,那我也该表示回去,价值不价值的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有来有往。” 姜时纾虽然没有全懂,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关于这些人情世故的东西,她知道的太少,所以能补一点是一点吧。 看她积极的想学,姜时愿倒是也不吝啬,随后就指点的说了一句。 “亲疏与否,其实看得并非血缘,而是态度,我与姑姑虽然多年未见,但我们二人在彼此心中都还是留有一个好印象的,这次在公主面前我也不过是偶然提起,但也是因为是她们一家行的是善举,我才多这么一句嘴的,自古商贾不如仕,但若是能搭上皇家的关系,生意都要好做许多,也算是帮一把了。” 姜时纾对于这话倒是很认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姑姑一家也确实值得帮。 第122章 爱盘算姑母遭提醒 “姑姑如此善心,但愿这次能帮四妹妹和二弟寻个好归处吧,这样海姨娘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姜时纾说这话的时候,真心是为着两人好,但姜时愿心中却不这么认为,依照现在的状况,她觉得帮扶二弟或许没什么,但四妹妹能不能入姑姑的眼,还是二话。 “这些事,还是让姑姑和爹爹去处理吧,咱们说太多也不合适。” “大姐姐说的是。” 姐妹二人在这里谈论着,另一边的何家三人也没闲着。 “我接到信的时候,还那般用心的替小月筹谋了一番,结果现在看来,她的心思怕是都要用在元康身上了,你小子给我注意点,少招惹这些,便是我不喜她,她也还是二哥的女儿。” 姑姑姜怀逸“教训”着儿子,何元康闻言则大呼冤枉。 “母亲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连话都不曾与她多说一句,怎么就成了是我招惹的?” 姜怀逸横了儿子一眼,虽然他说的也还算有道理,可是荆州城内儿子风流的名声,她还是很有耳闻的,所以警告他的时候顺便还带了一句。 “我说又不仅仅是小月,这府里的姐妹,有一个算一个,你都不许招惹,这次让你跟着来,是想让你见见西京城的繁华,咱们家的生意也该往外扩一扩了,若你能独当一面,那我和你爹就留在荆州守好家宅,外头的这些事就都交给你来处理,如何?” 何元康听到这话,眼睛亮了又亮。 虽然出发的时候就想到了,但听到母亲如此直白的开口,他还是被刺激到了。 儿女情长哪里比得上开疆扩土,他自小就在何家这种商贾人家长大,怎么可能不对经商感兴趣,所以立刻就回答说道。 “母亲放心,儿子一定把目光都瞄向其他人户的姑娘,绝不在舅舅这里祸害表妹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调侃,姜怀逸也知道儿子是有些荒唐,但也不至于到会祸害其他女子的地步,所以点了点他的头,也就没再继续说这话,反而是把话题转到了另一边。 “淳王府那头算是彻底的没指望了,槿儿若是有困难,我们能帮就帮,帮不了的也就不管了,不过阿念这边竟然能在公主面前都说得上话,倒是提醒了我,日后还得与她多接触接触才好。” 姜怀逸对于这个侄女的喜欢是真心的,但想要借她之力将自己的生意再扩充扩充也是真的,所以那镯子就是投石问路,便是有些舍不得,但也觉得送出去的价值更大。 三人正说话呢,就听到屋子外头传来了一道女声。 “奴婢流华乃是大姑娘身边的婢女,请见三姑奶奶,三姑爷和何家表少爷。” “怎么来人了?” 姜怀逸一边说话,一边让人开了屋子的门,自己也迎了上去,很快就见到流华,见她通身都是侯府掌事婢女的气派,很快就夸赞的说道。 “阿念是个有福气的,身边能得流华姑娘照看,我们做长辈的也能放心。” “三姑奶奶谬赞了,这些是姑娘让我送来的,区区薄礼,还请诸位莫要介意,另若是院子里头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尽管和奴婢说,如今家宅里头的事情暂时由大姑娘经手,因此还请三姑奶奶莫要客气。” 几句话就把来的目的说的一清二楚。 姜怀逸不免觉得这文渊侯府果然厉害,便是教个丫头也能如此妥帖,自然是佩服的,随后笑着说了一句。 “都好着呢,若是真有不习惯的,我再让人去叨扰流华姑娘就是,如今且住着吧。” “奴婢恭候。” 说罢,流华就把回礼放在了桌上,随后便离开。 她走以后,何元康上前看了一眼,这三样东西也都是价值不菲的,虽然没有母亲送出去的那个手镯那般贵重,但也不差多少,况且还是三样,而后就多嘴了一句。 “看样子,阿念表妹的家底厚着呢,果然是得舅舅和文渊侯府都疼爱之人!” “她的确是个可人疼的,听说裴家送来的聘礼也一并添进她的嫁妆了,我们送来的只怕是要小巫见大巫。” 姜怀逸看着这些东西,心中有了计较。 虽说都是侄女,可这大侄女与其他的侄女天差地别,她的母家和未来夫家都是不容小觑的门户,倒是把姜家给衬托的有些没名声了,也难怪母亲会那般生气。 “贺礼乃是心意,我们送出的也不算差了,夫人莫要失了初心,说到底我们是来贺侄女大婚之喜,不是吗?” 何大富一句话就把姜怀逸给点醒了。 是啊,这么多年她们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总是会注意到那人背后的价值和身份,但是姜时愿不一样,总归她们第一层的关系是姑侄,后面才是其他。 钻营过头只怕是会适得其反,因此姜怀逸一拍脑袋就说道。 “夫君此话言之有理,是我想复杂了。” 何大富对于夫人姜怀逸可是疼爱了许多年,无论是她的才华还是她的性格,都是自己最欣赏的部分,何家能有今日,也离不开夫人的费心周旋。 所以,他提醒这一句的时候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而只是提醒。 “这些日子,我多往母亲那里跑一跑,一则是她病着,我做女儿的也该多照顾照顾,二则是我瞧着她心绪难平的厉害,所以多去劝慰着些,别到时候弄的后院失火,那大哥才是真麻烦。” “夫人尽管去就是,这些日子我和元康在外头也跑跑看,若有合适的铺子就盘下来,以备后用。” 何家三人分工明确,倒是从来都不互相算计。 有了姜怀逸的帮忙,姜怀山这个做大哥倒是轻松不少,原本这些事本该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在中间周旋的,奈何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想着后宅事情有人能帮着女儿分担也好,这样她就全身心的投入在备嫁事宜当中。 接下来的日子,姜老夫人在女儿的陪伴下,心情愉悦了不少。 姜怀逸整日不是变着花样的给她说笑话就是时不时的送些贴合心意的礼物,所以到了中秋佳节要吃团圆饭的这一晚,她精神头可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第123章 中秋节元康谈巧遇 今日的老夫人还特意换上了一件喜庆的暗红色绣福禄寿纹的衣裙,加上点了宝石的抹额,看上去更有几分官家老太太的气韵了。 家中之人皆团聚在此,她在看向姜怀山和姜时愿的时候,眼神也不似之前那样的不满,颇有要化干戈为玉帛的架势。 随后端起手边的酒杯就清了清嗓子的说了一句。 “我病了这么久,家里头也出了这许多事,好在此刻都雨过天晴,阿念要嫁人,纾儿也得了贵人相助,小月陪在我身边多有照顾,逸丫头也日日逗我开心,好似一切心结都化开了似的,来吧,咱们举杯,把过去那些不愉快的都忘记,从今往后等着咱们姜家的就只有好日子了。” 难得听到她说这样一番敞亮话,因此在场之人也都很给面子的举了酒杯,随后对着她老人家就敬了敬。 也算是给这次的团圆饭,开了个好头。 有姜怀逸在,场面就不会冷清下来,她随后也是拿了杯子就对着大哥姜怀山展笑说道。 “这些年,辛苦哥哥照顾这一家老小了,我做妹妹的远嫁了也不顾上许多,所以我敬哥哥一杯,愿哥哥前程似锦,带着姜家蒸蒸日上。” 听到这话,姜怀山也是笑了个开怀,随后就端起一杯仰头喝了下去,而旁边的何大富,难得与姜怀山见面,自然是要多喝几盅的,二人也非好酒之人,所以只是小酌了几杯。 何元康看见了就也跟着凑热闹,举杯对着姜怀山就说道。 “舅舅在上,元康也要敬您一杯!” 姜怀山心情好,来者不拒,端起手杯的酒又陪了一杯,这接连几杯下肚后,脸上也多了些晕红,随后就见旁边伺候着的杨姨娘给她的碗碟之中默默的添了些菜。 还低声在姜怀山的耳旁说了一句。 “主君先用菜吧,避免醉酒。” 姜怀山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如今二人的关系比从前还要甜蜜几分,家中又无其他姨娘,所以说起来,这杨姨娘也算是独宠在身了。 看到哥哥吃光了盘中的菜,姜怀逸看了一眼那杨姨娘,见她还是低眉顺眼的站在旁边,并没有任何不妥的举动后,心思倒是放了放。 也不怪她多想,杨姨娘再好,这辈子也只能是姨娘,否则若是扶正,哥哥要被弹劾不说,指不定后宅还怎么乱呢,毕竟如姜家现在的情况,娶个高门贵女是很有机会的。 没有正经的婆母管辖,祖母又病着,这一嫁进来就能成为当家作主之人,这可是个许多人家盼望着的好事呢,所以,这种时候,杨姨娘还是别出来搅局的好。 想到这儿,就在席面上多嘴提了一句。 “大哥,这阿念的亲事有着落了,不知诲儿的媳妇你可有开始相看了?可要我们帮着出出主意啊?” 姜怀逸不知道有关耿家姑娘的事情,所以突然这么提起,姜老夫人原先还好好的脸色就变得有些许不自在了。 她可没有忘记,在文渊侯府的时候那王老夫人是如何下她面子的,还有因为此事,儿子如何在她泰安院里头大发雷霆! “也在看了,挑了几家姑娘在打听着呢,只不过诲儿如今还没有功名在身,我若是贸然去提,只怕也不见得会有好结果,所以等等看吧,等春闱结束后再定夺。” 要等到春闱结束才定夺,那就说明对方的门第不会矮,以他们姜家如今的情况大约是高攀的,所以才要等到侄儿有了功名在身才谈,想到这里,姜怀逸便放心了不少。 娶妻娶高门,大嫂嫂就是例子。 看看她生的这一对儿女便知道母亲对于孩子的重要性,倒也不是说其他的侄儿侄女入不得眼,只不过要和他们俩比起来着实差距甚大。 就是拿自己的儿子去做对比,她也还是觉得侄儿的前程更明朗些,所以她真心实意的盼着侄儿能娶个贤惠的夫人回来,要好让姜家下一代更有指望。 “哥哥有盘算就好,那我就不多言了,到时候依葫芦画瓢,我还给他准备一份添礼,也算是我这个做姑姑的一点心意了。” 说起添礼,姜怀逸到的第二日就亲自登门把东西给了姜时愿。 那是城外八百亩良田的田契并一座庄子,说来也巧,是要回乡颐养天年的老臣出售的,而消息刚好被何家人听见了,所以便出手一并买下。 价格不低,但也不至于让何家心疼。 只不过,如此大手笔让姜时愿觉得有些无功不受禄了,所以连连拒绝,奈何姜怀逸这人要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说失败的呢,几番言语之下,姜时愿就只能听从命令,乖乖收下。 她对待姜时愿出手大方,对其他的侄儿侄女们也不小气,只不过比起来,终归是没那么舍得的。 姜时纾倒是不介意,姜时临则是不掺合,唯独对此事有些意见的便是姜时月了,可她这种话却不敢放在明面上,只能默默的消化。 但在姑姑面前表现的愈发殷勤,态度之亲热,谁都瞧得明白。 何元康适时的笑着插了句话。 “大表哥与我前后两月,若他要等到明年春闱后才议亲,只怕我要赶在前头了。” 他的话一出口,在场之人皆震惊。 尤其是打了如意算盘的姜时月,吃惊之余还有种碗里的肉被别人端走的悔恨和不满,气鼓鼓的坐在那里,就想开口质问,结果却被姜怀山给提前了一步。 “哦?什么意思?元康这是有瞧上的姑娘了?” “嘿嘿,不瞒舅舅说,这几日我在外头四处溜达,还真瞧见了一位姑娘,生得温婉可人,我偷偷跟着她的马车去瞧了瞧,竟然是……” 他说话还卖个了关子,在气节上就给断了,惹得众人好奇连连,尤其是姜怀逸,她竟然不知道儿子出门几日,就看上了个姑娘,于是着急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就说道。 “快说啊,臭小子,是哪家的姑娘?” 何元康故意就是吊着大家的胃口,结果一旁的姜时愿落筷后就淡定的把话给接了过去。 “元康表哥瞧上的应该是鸿胪寺卿之女冯九姑娘吧。” 何元康一听,就震惊了,转过脸来立刻就问道。 “阿念表妹怎么会知道?” 姜时愿笑笑,随后就把这桩巧合之事,给说了出来。 第124章 众人惊牵线冯九娘 “说起来也是巧合,冯九姑娘的母亲是侯府嫂嫂娘家的远房姑姑,中间虽隔了几道,但这几年走动还算多,日前我去看望侄女的时候,就听她说了一句,冯家的下人发现有位公子跟踪自家的小姐,等人走后反跟踪了回去,见他进的便是姜家的门,所以托了嫂嫂来问。” 听到这话,姜怀逸跟何大富都露出难见的惊讶。 这怎么说呢,对方会不会是以为这是姜家的儿子,所以才来打听,毕竟宗正寺卿和鸿胪寺卿是门当户对的,若真是两家看对了眼,似乎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可若是他们,那就未免有些高攀了。 一想到这个,脸色就有些惆怅,倒是何元康是个盲目自信的,惊喜之余就问了一句。 “阿念表妹就别绕弯子了,怎么说?你冯家的意思是什么?” “能怎么说,无非就是问表哥家世如何?年纪多大?可有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这些。” “那你怎么回答的?” 这一下,别说是何元康了,就是桌上的其他人也好奇了起来,尤其是姑姑姜怀逸和姑父何大富,他们虽然也没想着能高攀那么多,但还是怀揣了几分好奇。 姜时愿笑笑,扫过桌上所有人的表情,随后见姑姑拉着她的手就有些欲言又止,她明白姑姑的念想,于是开口就说道。 “姑姑放心,我可是拿过你诸多贺礼的人,自然嘴甜,把元康表哥和你们家的情况都给嫂嫂说清楚了,嫂嫂说听着是个不错的人家,只不过最后的意思还得要冯家自己定论,因此让咱们等消息就是。” 姜时愿的话,让姑姑姜怀逸略有些失望。 可转念一想,有她们的美言在前,这事说不定能成,所以心情又好了些许,看着姜时愿就说道。 “你这丫头,我算是瞧明白了,若不是今儿你表哥忍不住的开了口,只怕事情没成之前你都不打算跟我们说吧,嘴竟这么严!我都有些佩服你了!” 她们做生意的,最关键的就是人脉和消息。 但也要守得住秘密才成,这一点上,她就时常提点着儿子,不过她完全没想到侄女竟然能如此三缄其口,所以对侯府的教养能力更是推崇。 “也不算,毕竟此事还没成,若是真的成了,那我可得去姑姑姑父面前好好邀功请赏呢,我可是把元康表哥都夸出花来了啊!费了不少力气呢!” 她调侃的语气让大家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何元康挠了挠头,傻笑两声,瞧见这模样的时候,何大富顿生一种儿大不中留的即视感,也是哭笑不得的扶着额,随后与舅哥姜怀山对看一眼,无奈说道。 “让大家见笑了,这小子在荆州城的时候可是傲着呢,我当他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谁知来了西京城才几日就生出这许多的想法,我这个当爹的还没发现,哎,狐狸尾巴藏得真是好!” 姜怀山闻言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就说道。 “这是好事,元康的年纪正合适,成家立业,立业成家,无论哪一样走在前头都是好的,冯大人是个滑不溜秋的,若这桩亲事你们欲成,只怕要下点血本了!” 同样是在朝为官的人,姜怀山对于冯家还是有点了解的,因此才会提醒这么一句,姜怀逸夫妇对看一眼,大致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若是真要迎这位冯九姑娘入门,只怕她们家要准备的多了。 不过,姜怀逸是见识过娶高门女的好处的,所以倘若这位冯九姑娘真是个好的,那她倒是不介意准备多多的聘礼,反正对于她们而言,钱财没几年就能赚回来,倒是也不至于会伤筋动骨。 看着姜时愿,自然想打听些冯九姑娘的消息。 但场合如此,她若是一个劲儿的问,倒是显得太过着急了些,最后还是姜时愿淡定凑到她耳旁说了一句。 “姑姑放心,冯九姑娘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待会儿您跟我回听时轩,我说给您听。” 姜怀逸点点头,眼神里对她满是感激。 只恨今日自己没有带镯子,不然肯定又要再送一个出去,这一顿中秋团圆饭,吃得她都有些食不知味了,巴不得早些散场,好去听时轩中了解情况! 姜老夫人想咕哝几句,但念及最近得了不少女儿的好处和此前有关诲儿亲事时的难堪,觉得自己还是不开口的好。 而席面上若说是最委屈的大约就是姜时月了。 自从姑姑一家进京后,她就默认了自己已经是何家人的一份子,原先觉得元康表哥对她是有些另眼相看的,但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 强忍着泪水,微微的低着头。 默默的听着桌上一家子欢乐开口的说着话,她不服。 她想不明白,大姐姐日前不是还说要让姑姑给她寻个好夫婿吗?怎么转眼就去帮一个外人,这冯家究竟给了她什么好处竟然让她罔顾妹妹的终生大事! 想到这些,就更是怨恨。 但海姨娘的事情让她学会了收敛脾气,在这个家里她能依仗的一个也没有,所以只能先忍下来,再想办法。 饭吃得匆匆,姜怀山也看出来了妹妹的心思,所以借着有些上脸的醉意,就结束了这场团圆饭。 老夫人这里是姜时月陪着,姜怀山这里是杨姨娘和姜时纾陪着,姜时临跟着姑父和表哥也回了前面的院子,倒是姑姑姜怀逸,拉着姜时愿的手就快步的朝着听时轩而去。 态度虽有些着急,但也可以理解。 “姑姑,慢些,消息不会跑的。” 姜时愿无奈的笑着说了一声,奈何姜怀逸忍了一顿饭,早就有些等不及了,所以连忙就说道。 “好阿念,快给姑姑说说,冯九姑娘什么情况!别看你表哥人前风光,怎么些年了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对女子如此上心呢,若真是个好的,那我便是拿出半副身家,也定要促成此亲事!” 她的决心,姜时愿看到了,所以也就没再遮掩,开口便将从表嫂项氏那里听到的消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第125章 程登平身世遭揭露 “冯家这位主君后宅女眷十分多,家中主母生有二子二女,而这位冯九姑娘便是冯夫人的幼女,自小就养在身边,很是悉心教养过的,嫂嫂说是个温和谦逊的姑娘,她都很喜欢。” 听到着这冯九姑娘是冯家精心养大的女儿,她顿时心中有些凉意。 “这样好的姑娘,只怕是瞧不上我们商贾人家了。” “也未见得,最近冯家出了些事情,听说冯大人要让爱妾所出的冯七姑娘去做益王侧妃。” “益王侧妃?他有四十余岁了吧?” “谁说不是呢,冯夫人怕自己的幼女迟早有一日也要被冯大人拿去做人情,所以着急着给她快些订亲,否则也不至于要去跟踪一个生面孔男子了。” 姜时愿的话让姜怀逸忽而就明白了过来,心中又燃起些希望来,对着她就说道。 “冯夫人的念头动得应当,官场上的人说起来比我们经商的还要心狠手辣些呢,拿自家的女儿去做垫脚石,这个倒是常见!” “姑姑说的是啊,所以且等等看吧,说不定冯夫人那边比我们还着急些,元康表哥的这门亲事未见得不能成!” 姜怀逸点点头,她也盼望着。 而后略坐了坐,就起身离开了,她走以后,流华才送来些热水,服侍着姜时愿洗漱更衣。 “姑娘是想让这冯九姑娘嫁过来吗?” “我原也没想到这些,若不是表嫂提及我还不知道元康表哥有这想法呢,不过,我瞧着倒是桩不错的姻缘,表哥家虽然是从商的门户,但是家底厚实,姑姑姑父也慈爱,最要紧的是表哥乃是独子,若是经营的好,他们的日子不见得比西京城内这些大家族过的差!” 嫁益王那样的门户,只是说出去荣耀些。 但实际里头的苦难日子不为外人道,这一点她前世深有体会,所以若是冯夫人真的有想法,她乐得促成这门亲事! 流华点点头,姑娘的话很有道理,随后不免叹息一声。 “姑娘是真心实意的为着家里人好,只不过四姑娘那里,只怕要费些心思折腾了。” “她的弯弯绕实在太多,从前我想着帮她一把,也算是让二叔一房的弟弟妹妹们能有点舒心日子过,可她显然不是个能过安稳日子的性子,姑姑也是瞧出来了,所以她此前选好的那些人家到现在都没露出来,端看她今日的表情就知道,她怕是对元康表哥还生有其他的念想,姑姑要快刀斩乱麻的话,只怕四妹妹的亲事未见得能如她意了。” 姜时愿的一顿分析,流华听了也觉得甚有道理。 这四姑娘确实不宜再多接触,否则只怕哪日挠了人她们还没处说理去呢! “姑娘,头发梳好了,可以躺下了。” “嗯。” 说罢,姜时愿就去到了床榻边,安静的睡了下去,一夜无梦到天亮。 八月已过一半,皇室迎来了最热闹的两件事。 一则是太后的寿诞要办,一则是清欢公主要嫁人。 前后还只有几日的时间,所以宫廷内造司忙得不可开交,反而是清欢公主这个正主无所谓的很。 有时候连姜时愿都会忘记了公主即将要成婚的这件事,因为公主府上下压根就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她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还没有对自己的多些。 因此,这一日姜时愿登门拜访的时候,见着程登平还愣了愣,而后才点头致意的说道。 “姜家长女姜时愿见过程公子。” 他还未成婚,并不能以驸马称呼,所以唤一句程公子也理所应当,反而是程登平有些拘谨,对着姜时愿就抱拳行礼说道。 “姜大姑娘客气了,你是公主的座上宾,该是我先问好的。” 对于程登平,姜时愿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大约是因为从前见他的时候,他都是二妹妹身边那个温和腼腆,不甚爱多说的男子,但现在明明都要贵为一国驸马了,可眉宇间的哀愁却浓得有些化不开。 “还未来得及当面道贺程公子,我与公主相交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她对其他男子如何上心呢,程公子能得她之青睐,往后定是鹣鲽情深的一段佳话!” 程登平听到这话的时候,嘴角不免嘲讽一笑。 自他入了公主府以后,世人都说他命好福厚,可若是能让他选,他宁可在外头做个普普通通的秀才,也不愿意做这劳什子的驸马。 因此,眼神中带着些微微祈求的就回了一句。 “姜大姑娘谬赞,我还有事就不耽搁你与公主说话了,先走一步。” 说罢,就径直离开,走的时候光是看他的背影都觉得此人有些脚步不稳,姜时愿在心中叹息一声。 而她还未来得及感慨两句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怎么了?” 清欢公主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瞧见了二人打招呼的这一幕,而姜时愿面色上的惋惜也一点不落的入了她的眼,若是旁人,只怕她早就不满,可因着这人是姜时愿,所以她才会问这么一句。 姜时愿行礼后,倒是也不藏着掖着,开口就问道。 “公主,您似乎对于这桩亲事不甚在意,而程公子瞧着也没有半分要成亲的喜悦,究竟是为何非要在一起呢?您贵为一国公主,连与心仪之人相偕一生的机会都不能有吗?” 听到她的话,清欢公主淡定的笑了笑。 随后看了一眼程登平离开的方向,继而说道。 “正因为我贵为一国公主,所以但凡是供养过我的子民百姓皆因成为我所维护之对象,若我成亲就能化解一桩干戈,我倒是不介意,况且本公主又没有心仪之人,谈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程公子的身份很特殊?” “嗯,他是汉王在外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听到这话的时候,姜时愿不可谓不震惊,汉王仅一子一女,皆养在汉州,这个天下人皆知,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所谓的私生子来? 姜时愿表示很怀疑。 可说这话的人又是清欢公主,她手掌大绥朝许多的权力,因此她既然能断定,想必这事是真的。 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秀才竟然会是汉王的私生子,想到前世汉王起兵造反的事情后,姜时愿不免有些背后生凉。 第126章 得机缘何家要觐见 “汉王叔与皇室生隙多年,如今不过是维系着表面的和平罢了,他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而如今他最大的掣肘便是膝下无可用之子,就汉王世子那样的货色,只怕汉王叔也不敢轻易的就将权力交付出去,所以他在暗中找寻这流落在外的二儿子已经多年。” 这些事情,从前姜时愿并不知道,而今听来却意外中又有些好奇。 比方说,裴表兄知道这件事吗? 似乎是看出来了姜时愿的疑惑,所以清欢公主淡定的回答了一句。 “裴小将军并不知道这些事,连我都还是父皇单独告诉过的,这乃是皇室的密辛,父皇会清楚也是因为当年的程登平就是被他给送走的,只不过程登平之母带着他逃了,所以才会多年来下落不明。” 姜时愿闻言蹙眉看着清欢公主。 “公主,此等密辛臣女不该知晓的。” “无妨,这事迟早都会被汉王和裴家发现,到时候你也一样会知晓,不过,既然是本公主先一步发现了程登平的踪迹,那自然是要将他困在身边的,说起来,也有你无心提点过一句的好处,否则我也不会注意到他,随后查出这件事来。” 世间事总是这样的巧合。 姜时愿当初也是不希望公主会对程登平有何不妥的举动,所以才多了句嘴,哪知道他竟然会有这般隐秘的身份,想到这些,真是觉得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恍惚感。 瞧出她兴致不高,清欢公主还以为她是在烦恼汉王与裴家的关系,想到今日请她登门还有其他的事情,所以打岔了一句就说道。 “别想了,这些都还是未知之事,眼下你该操心的是其他。” “什么?” “今日荆州州令上报了此次捐财捐物的善举,你姑姑一家的名字也列在其中,禀报之时本公主也在,顺便就提了一句,父皇得知她们此刻就住在宗正府中,所以特意嘱咐了说皇祖母寿诞之日,可邀其一家入宫觐见。” 这消息让姜时愿着实惊讶。 按品级来说,家中只有父亲一人能进宫,但她和三妹妹那是受公主之邀跟着一并赴宴,如今姑姑一家能去则是陛下金口玉言,这可是件大好事,所以姜时愿自然替姑姑她们应了下来。 “父皇就是想问几句情况,所以你告诉你姑姑一家做些准备,待会儿会有宫人去送口信,只不过正好你过来,本公主就先告知你一声。” “多谢公主美言,臣女回去一定会告诉姑姑的,改日再带姑姑前来敬谢公主。” “行了,你我相交多年,该是知我性子的,向来赏罚分明,不过三两句话的事情罢了,不过若是你姑姑一家真得了机缘,那本公主可是要插手荆州商会之事的,届时还要你姑姑一家多出出力才好。” 荆州位于大绥的中部,东南西北各州府的路都要从这过,因此荆州的发展向来很好,而何家能在荆州的生意做到这般大,也不会是什么软弱角色。 最要紧的是,何家是近些年才崛起的势力,背后与各大氏族并没有很深的纠葛,这样的势力若能为自己所用且悉心栽培,清欢公主觉得对于皇室来说,也是如虎添翼。 只不过这席话,没有透露给姜时愿。 而承情了的姜时愿大致也能明白清欢公主如此做的一些缘故。 二人皆是看破不说破,就这闲话聊了起来,这一说便是一下午。 等到姜时愿回了家,那宫人早已送了口信来。 姜怀逸与何大富是真没想到,他们此次进京收获如此之大,原以为能得清欢公主的印象就很是意外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入宫觐见陛下,所以特意让人等在门口,就是想抓家中最有底气的姜怀山亦或者姜时愿去问情况。 姜时愿先父亲一步入了家门,自然而然也被请到了姑姑她们所在的院子,三人皆是一脸惊讶与兴奋的看着姜时愿就说道。 “阿念,刚刚有宫人送了口信来说,陛下让我们一家子在太后寿诞时也入宫,天呐,这是什么福气啊?你快说说我们该如何做才能不在御前失仪?” “是啊,阿念表妹,你跟着文渊侯府见多识广的,快教教我们才是!” 开口的还有元康表哥,他对于这事也很上心。 一则是作为平头老百姓,他能得皇帝的觐见是他呢那个吹一辈子的事情,二则也想着若是能在陛下面前露脸两分,或许冯九姑娘这门亲事,会有较大的指望。 因此,也跟着多有着急。 姜时愿拉着姑姑姜怀逸坐下后,就笑着说了一句。 “我今日去公主府的时候,也听公主提起来了,本以为我会先宫人一步来提醒你们,没想到还晚了,不过不要紧,公主的意思是陛下让你们进宫大约就是想了解一些善捐的情况罢了,你们只需把知道的事情简而要意的表达出来就好。” “公主也知道此事?” “荆州州令上报的时候,公主提了一句你们也在,所以陛下才会起了念头召你们入宫的。” 这恩情突然就欠大了,他们还以为是祖坟冒青烟了所以才有这样觐见天颜的机会,却没想到竟然是得了公主的情。 姑姑姜怀逸立刻就抓着姜时愿的手说道。 “阿念,你和公主乃是闺中好友,自然知道公主的喜好,快给姑姑说说,姑姑好备下谢礼跟你一同去给公主叩谢才是!” “姑姑又想岔了不是,你我皆有的东西,公主府内的只会更好,所以无论备什么贵重乃是其次,心意最要紧,只是此番何家怕是要惹眼了,姑姑可得想好了才是。” 觐见陛下,若是答得好,那她们家眼看着就是要登青云之路,但若是没答好,那么就是要和这泼天的富贵擦肩而过了,因此一家人是激动之余又带着些不确定。 “我们本就打算将生意做到这西京城来,没想到这次还能借上皇室的东风,所以定是要好好把握的。” 看着姑姑兴奋的样子,姜时愿也不好再多说。 第127章 姑侄俩言语互斗法 何家得觐见的事情,对于其他的高门大户来说并非什么大新闻,自然是不足以论,但在姜家却不同。 姜老夫人抓心挠肝的,她的儿子能见陛下,女儿也能见陛下,女婿,孙女,外孙子都能见陛下,唯独她不能。 越想越是觉得有些委屈,那么多人都要进宫,带她一个,似乎也不多啊,所以就试探性的在姜怀逸面前提了一句。 姜怀逸满心满眼都是如何利用好这次机会给何家造势,怎么可能让母亲毁掉呢,只不过她没那么蠢会直白的说,拐了个方向的就提到说。 “母亲想简单了不是,来送口信的宫人是说让何家人前去回话,我尚且是沾了夫君的光,母亲若是想入宫,只怕要问问哥哥,以他的品级能否捎带上母亲才可。” “哼,你大哥那里何须问?只怕我才刚开口他就要怼回来了,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有了前程就忘记是从我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事情了?都是胳膊肘往外拐!压根没将我放在眼里!” 姜老夫人气愤的说了一句。 她对于进宫这件事原本也没什么念头,只是家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可以有人去,而她不能去,自然是不满的,同样的也包括旁边的姜时月。 只不过,有祖母打头阵,她乐得躲在背后捡便宜。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若没将您放在眼里,那还这般尊您敬您做什么?当初哥哥上京,要是硬将您留在徐州让张氏照顾,不也一样吗?谁还能说他个不字,可他还是带着你们来了,说到底走到今日这局面,您仔细想想,大哥可还有对您不住的地方?” 这话说的姜老夫人臊得慌,连忙嘟哝了一句。 “我也没说什么啊……” “再说我,我是远嫁的女儿没错,这些年未曾好好侍奉在您面前,可自打来了西京城,我哪一日没有在您的院子里头待到天黑才回去,还换着花样的送了许多东西来,就是想要弥补一二,可母亲还说我们没将您眼里,那我可就有些委屈了。” 姜怀逸经商多年,什么难缠的客人和对手没见过。 就母亲这点伎俩在她眼里那都不算事,所以开口几句话就把姜老夫人一身的怒气给泄了不说,还让她多了些愧疚,眼神闪躲的递了帕子过去就说道。 “别哭啊,我就是那么顺嘴一说,我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就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实际不都是盼着你们好吗?你们好了姜家才能好,不是吗?” 姜怀逸哭的“伤心”,但心里头对于拿捏住母亲真是有种轻松之感,这样的法子她可得等诲儿有了新妇后好好教一教才行,如此家宅才有可能安宁。 见祖母丢盔弃甲,一旁的姜时月不甘心。 继而端了茶水上前,递到了二人面前就装作乖巧听话的模样笑着说了一句。 “还是姑姑和三姐姐的福气好,我若是能有你们的一半,夜里都要做梦笑醒了呢,姑姑,这次元康表哥也要跟着去的吧,他若是在陛下面前露了脸,只怕冯家的那门亲事也十有八九要成了吧。” 好听的话,谁都爱,姜怀逸也不例外。 尤其事关自家儿子,所以擦了擦眼角的泪,随后也是感叹的说了句。 “我自然是盼着此事能成的,但终归也还是要有那个缘分。” “元康表哥仪表堂堂,能力又出众,想必在冯家眼中也会是佳婿的,姑姑放心吧,这杯儿媳茶您一定是吃得上的,等元康表哥成亲了,家里头就该给大哥和三姐做准备了,他们也是福气深厚的,定能找到好人家相配。” 话虽然说的喜庆,可语气里头却有几分自怜自艾。 谁都提了,唯独就是撇开了自己和二弟,这话落在姜老夫人耳朵中就有了其他的意思,经过这段日子的照顾,她对姜时月这个孙女还是很满意的,因而就拉着她的手,安慰了一句。 “小月也别着急,你和临儿的亲事祖母也都记挂着呢,上回不是说让你姑姑从荆州城里头寻觅一二吗?怎么这次你来,也未见提及,是不合适吗?” 好一招装乖卖惨,姜怀逸看了一眼姜时月,对她的不喜又添了两分。 “是有些不大合适,人品好的年纪大了,年纪轻的人又沉不下心来,花名在外,所以我寻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与小月相配的,倒是临儿的差事有眉目了,家里的一支商队缺人手,带队的可是走南闯北多年的老师傅,经验足着呢,临儿若是跟着他外出历练几年,想必性子和见识都能增长不少,到时候西京城这边的生意若是起来了,我就让他回来管铺子,不说富足成什么样,但是娶妻生子总归是没问题的,母亲觉得呢?” “让临儿跟着四处跑,他行吗?” 姜时临这个孙儿可比不上姜老夫人心心念念的嫡长孙,但她也不至于不管其死活,真要是去外头风吹日晒的,多少还是会有些心疼,所以才这般问了一句。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年轻的时候都跟着元康他爹去过不少地方呢,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临儿这孩子虽然性子软些,但念想是个好的,多磨砺磨砺,日后会是个稳重踏实的性子就是!届时铺子交到他手里,我也放心,等他成亲了,我就将其作为贺礼,也算是我这个做姑姑的一点心意了,母亲。” 姜怀逸勾勒了一副美好的未来画卷,让姜老夫人觉得此事真是有了些盼头,于是她也就点点头,认可了这事。 姜时月没想到,姑姑给二弟都盘算好了,唯独就是撇开了自己,心中有气不过,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感动”,于是对着姑姑就跪下说道。 “二弟能得姑姑照拂,是他的福气,我日后一定虔诚祝祷,望神明保佑姑姑和祖母,健康长寿,平安喜乐。” 听了她的话,姜老夫人笑着就赞道。 “小月果然是长大了,没事,荆州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咱们就看看西京城的,反正你年纪还小,慢慢相看总归是会有合适的人家,就避避这两年的风头吧。” 姜怀逸略挑挑眉,对于这四侄女的本事倒是多余看了一眼。 可惜了,这么玲珑的心思若是放在正事上,岂不是大有裨益! 第128章 入皇宫众人贺寿诞 随后也没再多说,陪着姜老夫人略坐了坐,就借口要处理别的事,先一步离开,等姜怀逸走后,那姜时月就乖巧的站在姜老夫人身边给她轻捶肩膀。 一边锤还一边试探的说道。 “祖母,眼下伯父和姑姑她们都要进宫,想必怕是要在陛下面前得不少恩宠了,您老人家怎么说也是姜家的主心骨,恐怕还得早早打算的好,无论是将来的大嫂嫂还是极有可能嫁进来的冯九姑娘,日后都是要尊您敬您的,要不,咱们先了解了解?日后也好在相处中少些摩擦。” “你这话有道理,但是我们身边也没个消息灵通的,找谁来问呢?” “祖母您忘记二姐姐了吗?” 提起姜时槿,姜老夫人的表情就不甚好看,如今她和张氏都成了家里头不好再提及的人,所以初初听见的时候,恨不能说上一句。 “别添乱了,且不说她现在卧病养伤,就是人没事,咱们日后也不好多与她联系了,你大伯父若是知道,定要找麻烦的。” 姜时月倒是不以为然,在她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姜时槿虽然没了孩子,也失去了张氏这个依仗,但她好歹也是世子妃,在外头必定是有几分面子的,因此打听别的不见的能成,但问一问这两家的情况,或许还是有机会的。 因此,并不气恼的就说了一句。 “祖母曲解了大伯父的意思,其实过去的那些事大多数都是二夫人主导的,与二姐姐并没有多少瓜葛,好歹是一家子的血脉至亲,总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吧,借着这个机会去与二姐姐再联系上,也合情合理,且我瞧着经过这件事后,她对祖母必定言听计从,要知道,这宅子里头唯一还能替她做主出头的也就是您了。” 姜时月一番“鼓舞”的话,倒是把姜老夫人蠢蠢欲动的心思又给勾了起来,她年轻时家里头谁人不听她的嘱咐,现在老了却被儿女们管教的严严实实,这本就让她不满。 因此,孙女的话就如同一个松了紧箍咒的口诀一般,让她又活络了不少,沉默的想了想,随后点点头就说道。 “是啊,怎么说也是我姜家的孙女,你大伯父不管,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不能真就翻脸无情,她好歹也是我跟前长大的孩子,这事说起来,她也无辜着呢。” “是啊是啊,还是祖母善心,若是没有你的庇护,小月如今怕是连个安身立命的场所都没了。” 她这话说到了姜老夫人的心坎上,加上最近得她的体贴照顾,于是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就说道。 “行了,知道你害怕,没事,你的事情祖母日后会给你操心的,他们一个个的有爹有娘管,你放心,你有祖母管!” “多谢祖母,小月一定孝敬您。” 祖孙二人的感情倒是一日赛一日的升华着,而几日后,太后寿诞,西京城内所有受邀人家纷纷隆重出席,姜府内的人也不例外。 姜时愿今日穿的是一身罗兰紫的抹胸儒裙,外罩月牙白色的柔纱开衫,制式简洁却透着大方,再加上她出尘的美貌,让人过目不忘。 姜怀山和姜时纾见到她的时候,似乎有种习以为常的骄傲,倒是姑姑一家三口,在看到姜时愿如此打扮之时,有些抹不开眼了。 “阿念果然绝色,如此模样与当年的大嫂嫂真是如出一辙。” 姜时愿对于母亲的记忆一直深存着,如今听到姑姑堂而皇之的提起,嘴角不免扬起一丝笑来,随后就说道。 “姑姑也不遑多让,与姑父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那我呢?阿念表妹怎么不夸一夸?” 何元康是个面皮厚的,凑过来就说了一句,而这话也让姜家众人笑了起来,姜时愿眼含调皮的就答了一句。 “人人都说负负得正,可我瞧着也有正正得负的时候,元康表哥嘛……大约是个例外,正正得优!” “我还以为你要调侃我呢,没想到,正正得优,这话说的顺耳,等着表哥回来再送份贺礼过去,奖你的嘴甜!” 何家人就是这样,出手阔绰,动不动就要送礼。 姜时愿哭笑不得,反而是姜时纾走上前来,也笑着看向何元康,随后也大大方方的就提了一句。 “表哥,见者有份才对,爹爹处,我那儿处,只怕也是送点什么小东西堵堵嘴才行。” 她如今整个人变得开朗了不少,就连这样的玩笑也能自如的说出口,否则若是在以前,只怕连上前这一步都不会走,因此姜时愿看了还是觉着欣慰的。 “好啊,纾儿妹妹也夸上我两句,若是同阿念表妹的一样好听,那表哥也备双份礼!” 这个再简单不过,姜时纾用帕子捂嘴偷笑了两声后,就清清嗓子的说道。 “那我就祝愿表哥早日与心仪之姑娘结为连理,举案齐眉如何?” 这话说到了何元康的心里,于是他摇头晃脑的就补了一句。 “好,好,都送都送。”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就朝着外头走去,等出了府门,上了马车,直奔皇城。 今日看守城门的士兵要格外机警些,非令牌不得入,非花帖不得入,马车前前后后的都给搜查了一番,最后才放人进去。 这样的阵仗,姜怀山和姜时愿见过,但其他人没见过。 大约是皇城的巍峨和士兵们的表情过于肃穆,倒是把从来不会紧张的姑姑姜怀逸给弄得有些坐立不安了,瞧见她这样,姜时愿伸手过来就按在了她的手背上,似乎在传递着安心。 姜怀逸见到侄女的淡定后,也跟着长舒了几口气,略有紧张的心情也变得舒缓了不少。 马车行进了皇城,走了许久才到了宫门口,在她们前面排队的还有许多的马车,来自各家各户,有些为了体现出皇恩浩荡,用的还是三乘驾的马车,自然威风凛凛。 姑姑姜怀逸悄悄的从布帘外头看去,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皇权的压迫性和阶层的贵贱区分。 第129章 宋世子贪恋心不死 她虽然知道哥哥的官阶在偌大的西京城内,算不得什么。 可等真的见识到了这阵仗才知道,什么叫做皇亲国戚,权臣诸侯,与他们这样靠自己爬上来的人家,实在是相差甚远。 若非有大嫂嫂的娘家文渊侯府的提携,只怕她们姜家如今还没这个机会来见这样的市面,想到这些,就觉得日后定要与侄儿侄女们关系搞好些,如此才能安安稳稳的把日子往上再过一过。 今日太后的寿诞,摆在万熙楼。 大绥向来尚金,因而此处许多的地方都描金绘彩,奢华无比,却不会让人觉得艳俗,反而大气蓬勃。 大约是加入了山水石景,所以又添了几分秀美。 三阙布置,一台胜过一台,因此等众人走到顶层之时,整个西京城的景致都在眼前,万千辉煌让人不免生了羡慕之感,同时也叫人明白了什么叫一览众山小的威仪。 这地方,姜时愿来过几次,因此还是轻车熟路。 有她带着,众人也倒没有遇见什么麻烦,进去没多久就见到了文渊侯府的众人,今日他们来的也齐全,王老夫人,文渊侯夫妇,还有大堂哥王宿统统都站在那里。 一见到姜家人来时,便着人来请。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见过舅哥,嫂嫂。” 姜怀山上前一步行礼说话,后头跟着的姑姑姜怀逸一家也跟着见礼。 “草民见过老夫人,见过文渊侯,见过侯夫人。” “都是一家人,不拘这些礼,我听阿念说起过何家之事,你们今日能得机缘入宫,也是福气。” “多谢老夫人称赞。” 何大富在这种场合就要多几分镇定,于是上前来对着王老夫人等人就回了一句,态度不卑不亢,看到他这样子倒是少了很多商贾会有的钻营之态。 文渊侯府众人瞧得满意,尤其是侯夫人裴氏。 她今日可还会得了个儿媳特意嘱咐过的任务呢,于是眼神扫过那何元康后,就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大约他自己也知道今日要撑足了场子才能见人,所以出门的时候就将自己收拾得盘条理顺。 此刻倒是也不怕别人看了。 裴氏对他们这一家原本就有些来自姜时愿话语中的好感,此刻见面后也觉得不错,看了姜时愿一眼后,就微微的点了点头。 姜时愿心中欢喜,看样子,姑姑这回短期内是走不了了,没想到元康表哥如此有福气,竟然莫名其妙的就将这桩好姻缘给定下了,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他这运道,旺得吓人。 不过,场合如此,许多话不好当面说。 因此仅仅是二人眼神对看着笑了笑,旁的再没什么,很快这万熙楼上就人头攒动了起来,该到的人家都到的差不多了。 淳王府同样如此,只不过今日来的除了淳王夫妇和宋世子,他身边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个风头正劲的世子侧妃赵玉颜。 大约是为人妇后日子过得舒坦,所以她瞧上去比做姑娘的时候还要多些妩媚,整个人就跟一汪水似的让人瞧着生了怜爱之心。 他们看到了姜家众人,姜家众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只不过两家人中间隔着那许多事,所以此刻即便是打招呼也显得格外生硬,干脆就扭了头不说话,这样的表现让有心人看在眼里便知道了这两家人的亲事怕是生了嫌隙。 因此,人人都等着瞧好戏呢。 其他人如何想,宋世子不在乎,他自入了万熙楼后,眼神就在四处扫射,直等到看见姜时愿之时,整个人就跟得了滋养似的舒展了不少。 这些日子,他没日没夜的就待在赵玉颜的屋子里头,每每行夫妻之事,脑子里头想得都是姜时愿的脸,哪怕是赵玉颜如何的婉转承欢,似乎他都不感兴趣,唯独在想象成是她的时候,就格外的勇猛些。 赵玉颜并不知道宋世子的心思,还以为自己是得了多了不起的夫君一般,所以整个人都骄傲的不行,只是在看到夫君眼神投射向了姜家众人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对姜家略有亏欠呢。 想了想,就上前大方的说了一句。 “世子,姜家怎么说也是世子妃的娘家,既然看见了还是打声招呼的好,您觉得呢?” 这话正合宋世子的心意,他听到了立刻就点点头回答说道。 “侧妃所言正是,姜家好歹也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好就这么彻底断了结交,你在这儿陪着母亲,我去去就来。” “是。” 他走得匆匆,站在身后的淳王妃却不见得同意。 “为何要让他过去,姜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 “婆母放心,即便是世子去与姜家说几句话,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世子妃如今已是束手无策,咱们若是肖打得太狠了些,难免会让世子觉得心寒,所以,略松一松,也好显出咱们的气度才是。” 听到赵玉颜的这一番谋划,淳王妃心里舒畅又纠结。 舒畅自然是因为总算是找到了个聪明又有些用处的儿媳妇,只要她肚子够争气,那么世子妃之位明年就能名正言顺的落在她头上,而自己也能得几年舒心日子过一过。 可纠结的是,她知道儿子要过去打招呼,并非为了姜家是姜时槿的娘家,而是因为那里有姜时愿,两人有缘无份,如今若是纠葛在一起那可不行,所以她才会为难。 奈何赵玉颜没有理解到这一层意思,只是双手叠加在腹前,盼着能早得麟儿,所以如今能在世子面前多做几分贤惠大度的样子,她乐得很。 众人心思皆不同,而看到宋世子走过来的姜家和文渊侯府众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尤其是侯夫人裴氏,她将姜时愿往身侧拉了一把,就遮住了宋世子那太过炙热的眼神,随后投射过去的则是无尽的寒冷和警告。 “小王见过大伯父,见过老夫人,见过侯爷侯夫人。” 他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哪怕是感受得到众人的不欢迎,仍旧笑着开口说话,于是让那些瞧热闹的人也都看了过去,纷纷猜想这姜家会如何应对! 跟大家说一声,最近事情比较多,更新上可能会晚一些,我尽快调整回原来的更新时间,但一天2更不会变哒~~~ 第130章 裴子谡回京引人喜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姜怀山,他站出来看向宋世子,觉得他真是虚伪至极,明明两家人都撕破脸了,这种时候还能上赶着来说话,也当真是叫人笑了。 于是,语气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随后对着那宋世子就说道。 “世子客气了,我们可担不得你行这样的大礼,你还是快回去吧,否则淳王妃和你新入门的侧妃只怕是要说嘴了。” “大伯父不必担心,便是她们不让本世子来,我也是要遵着礼节过来一趟的,怎么说你们也是世子妃的家人,我不好不管。” 这口吻,好似是他要如何照拂姜家似的,可明明姜家压根就不想与他淳王府有所瓜葛,于是就见姜怀山冷笑一声,随后直言就说道。 “那倒是让世子费心了,不过姜家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还请世子日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至于世子妃的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她若能在王府得些照拂,也算是全了世子与她的那份姻缘了。” 话里话外的都告诉了宋世子,你操心别的去的,不用来祸害我们,于是那宋世子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毕竟长这么大,他很少吃这么直接的闭门羹,要不是为着后面站着的姜时愿,只怕他这脾气,早早的就要发起来了。 “伯父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难不成本世子关心姜家还关心错了吗?世子妃我自会照拂,只不过与姜家的亲,我也不会断,毕竟,我们曾经本该是有更深的渊源才对。” 说罢,眼神就扫过姜时愿,如此表现在场之人怕是傻子都瞧得出来他的目的了,姜怀山气急。 当初他与阿念是订过亲,可后头都退得干干净净,两家从未有过什么纠葛,怎么突然这宋世子就跟疯了似的,非要扑上来? 可还没等他开口呢,一旁的侯夫人裴氏就护犊子的说道。 “世子收起你这幅扮深情的嘴脸吧,我要是没记错,你当初娶世子妃之时可是信誓旦旦的很,怎么才几个月过去,人就转了念了?人人都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瞧着装出来的深情连比草贱的资格都没有!” “你!侯夫人说话小心些,本世子也不是你想攻击就能随便攻击的人!小心我……” 他气急败坏,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外头突然扬了一声。 “哟,世子对姜家还真是关心,倒是显得我这个要做人大女婿的不够用心了,姗姗来迟,还请姜伯父,老夫人,姑姑姑父莫要怪罪!” 众人听到这话,立刻转头过去,就见着一身赤金黑底束腰锦服的裴子谡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裴夫人和裴家三郎,明明仅三个人,却偏偏走出了万人压迫之感,让刚刚还有些张狂的宋世子突然气弱了不少。 他再横,无非就是仗着出身罢了,可他的出身在裴家面前,就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更何况裴子谡本身可比他要耀眼得多,于是在裴子谡出现以后,他整个人就暗淡了不少 而姜家和文渊侯府之人看到他走过来时,个个脸上都带了兴奋,尤其是姜时愿,她甚至还多了些讶然,不是说要月底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这么久。 裴子谡的眼神穿过众人,定定的落在姜时愿身上。 二人这一别,快两个月了,旁人他不清楚,裴子谡早已感觉到了抓心挠肝的苦楚,要不是汉州的事情没办完,他只怕早就拍马而上,也不会“耽误”到今日了。 眼神中传递出的温柔,让姜时愿心安不少。 从前还不觉得,可今日过后这种被人放在心里头的疼惜让她也跟着愈发柔软了,于是扬笑看了过去,随后就对着裴夫人行礼说道。 “见过裴伯母。” 之后跟着不避嫌的对着裴子谡就问了一句。 “裴表兄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要晚些时候吗?” “汉州的事情都处置得差不多了,子杳留在那里继续善后,我想着西京城中的事情也不少,所以就赶路回来了,正好遇见母亲和三弟要进宫为太后贺寿诞,我便换了身衣裳一并跟着过来了。” 也就是说,裴子谡一路风尘仆仆的,连歇脚的时间都没有就进了宫,那意思是什么再明白不过,无非就是知道姜家或者是说姜时愿要来罢了,所以赶着来相见。 面对他如此态度,姜家和文渊侯府众人的脸色就从刚刚的敌对变得欣慰不少,尤其是姜怀山,他原先还觉得这门亲事未必有多如意,可现在有了宋世子的纠缠和陪衬,顿时觉得,还是裴家好。 对于裴子谡这个女婿也是越看越顺眼了,摸着下巴颏上的胡须就笑着说了一句。 “子谡回来得好啊,你与阿念的亲事筹办得都差不多了,我可等着喝你这杯女婿茶许久了。” 闻言,那裴子谡略有些笑意,也明白自己这是得了便宜,于是上前一步对着姜怀山就恭敬的抱拳行礼。 “伯父放心,我这次回来会亲自监督此事的落成,有我在,您的这杯女婿茶跑不了就是!” 他的口气不小,可众人听下来却没有一点的怀疑。 毕竟在绝对的能力面前,谁会不自信呢,侯夫人裴氏更是满脸笑意的就说了一句。 “好小子,不愧是我裴家的孩子!” “姑母说的是!” 他倒是一点不自谦,结果逗得众人都笑开了,唯独宋世子脸色不好看,他仿佛是多余的人物一样,站在这里是那么的不受欢迎! 其他人还好,但对于何家三人来说,在见到裴子谡的时候,震惊就有些无法言语了。 荆州距离汉州更近些,但裴小将军的威名她们仅仅是听过,但没见过,如今一看,竟是这般的张扬肆意,丰神俊朗,也着实是让人吃惊。 可他与自家阿念站在一起的时候,又是那样的般配,姑姑姜怀逸不由的就有些红了眼眶,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又好似什么都发生了一样。 她的情绪被旁边的何大富察觉到了,于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如今这场面,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第131章 宋太后寿诞贺礼现 “好了好了,咱们一家也算是团圆了,子谡来得匆忙,等明日咱们再给你接风便是!” 说话的是文渊侯,他一贯都是个和稀泥的性子,所以这种时候出来打圆场,也倒真诚。 “多谢姑父。” 裴子谡来者不拒,一边说话一边慢慢的走到了姜时愿的身边,虽未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二人看上去就是有些莫名的甜蜜。 看得宋世子眼睛都有些压不住火了,明明站在她身旁的该是自己才对!这裴子谡后来居上,还敢如此妄为,简直是往他心上戳刀子,想到这个,他就不打算再忍。 而他正准备说两句的时候,就突然听到身后的随从松白说了一句。 “世子,王妃请您回去,说有事要谈。” 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所以宋世子有理由离开,只不过他可没有那样好的精神,于是走的时候脸色一片青紫。 姜时愿冷漠的看了一眼宋世子的背影,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收回目光后,就带裴子谡走到何家三人面前介绍说道。 “这是我的姑父姑姑和元康表哥,裴表兄。” 裴子谡对于其他的都还好,唯一就是“元康表哥”这个称谓有些不乐意,眼神略有幽怨的看了姜时愿一眼后,但还是没怎么表露,随后抱拳说道。 “子谡见过姑父,见过姑姑。” “不敢不敢,裴小将军客气了。” 他正经的姑姑和姑父可是文渊侯夫妇,他们何家说起来也算高攀了,所以姜怀逸何大富二人连连回应。 一旁的何元康似乎感觉到了被冷落,但他不好明说,与阿念表妹可以玩笑,但这位裴小将军却不是他能随意玩笑之人,因此还是规矩。 几人连话都还没说上多少,就听外头忽而有宫人扯着嗓子的就喊了一声。 “陛下驾到,太后驾到,贵妃驾到。” “太子到,太子妃到,清欢公主到。” 这一声过后,所有还在寒暄中的众人就都看向了外面,简单的正了正衣襟后便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行礼,口中还不停的念叨着。 “陛下万岁,太后娘娘圣安,贵妃娘娘金安。” 宗亲大臣及其家眷们跪了一地,以老皇帝为首的几人进了门后就上了最高的阙台,各自分坐。 清欢公主能与太子和太子妃并肩,此事在大绥一点都不奇怪,这么多年众朝臣心中早有习惯。 落定后,老皇帝抬手就挥了挥,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就说道。 “众卿平身。” “谢陛下。” 其他人还好,老皇帝扫眼在看到裴子谡也在其中的时候,倒是略有些惊讶,随后就笑着说道。 “子谡何时回来的?” “回禀陛下,巳正入的南城门。” “哦?你倒是个鼻子灵的,知道今日太后寿诞备了不少酒菜吧,所以才赶得这般巧。” “陛下说的是,臣有口福了。” “行了,都坐下吧,今日是太后的寿诞,就不拘太多繁文缛节,一同庆贺便是。” “臣等遵命。” 有了老皇帝的话,众人起身按着品阶就一路坐了下去,先宗亲,后诸侯,紧接着才是文武百官,只不过裴子谡的身份略特殊些,所以他裴家的座位就放在左下第二的位子,倒是与淳王面对面的坐着,反而是宋世子还要落后些。 文渊侯府坐在二排,姜家则坐在第四排,至于何家三人则安排在了靠柱子后一个不大起眼的位子,虽然有些偏,但能进这万熙楼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所以三人心中一点怨念都没有。 只是隔得有些远,因此对于这些天家之人瞧得不甚清楚,姑姑姜怀逸低声凑到夫君旁边就说了句。 “今日还真是腿脚有些软了。” “低声些,仔细被人听见。” 姜怀逸点点头,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不少,如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行差踏错,因此规规矩矩的坐在原地,紧接着就听到一清丽之声。 “皇祖母寿辰,可是孙女献礼的大好机会,清欢能否占个头彩,先一步送上贺礼?” 清欢公主在大绥的地位,众人可见。 老皇帝对她之宠溺超过了对太子的重视,所以她一开口,老皇帝就笑着说了一句。 “行啊,朕倒要看看你准备了什么?” 清欢公主今日打扮得隆重,一身绣凤穿牡丹的宫服加身,将她天家的显贵彰耀的一览无余,随后起身就让人送了贺礼上来,她则对着太后行礼就说道。 “清欢知道皇祖母思乡,所以特意命人绣了一幅月下绫虢花盛开的光景图聊表心意,贺皇祖母华年永驻,身体康健。” 她说完话,那太后就略有些吃惊。 多少年了,她对绫虢花这几个字都有些忘记了,因为西京城内甚少见到,所以久而久之的自然便不再提及,今日若不是清欢公主这一遭,只怕她还没反应过来呢。 “快,送上来哀家好好看看!” 太后神情中略有激动,而拿着贺礼的沈嬷嬷快步上前,将那幅不算大,但绣得极为精致的月下绫虢花光景图就给进献了上去,随后退到一旁。 手指轻轻拂过那绣样,明明只是针线构成的,却好似有鲜活的生命力一般能在太后的指尖轻轻飞舞,一下子就让她添了几分兴奋。 “清欢,这绫虢花你是如何知晓的?” “山人自有妙计,皇祖母喜欢就好,孙女可得藏着点我的那军师,否则要是让人知道了,明年只怕孙女就想不出这么好的法子来讨皇祖母喜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多有娇俏。 与平日里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公主殿下多有不同,此刻的她就仿佛民间家中一个得宠的幼女,在长辈面前讨奖赏似的,透着几分灵动。 “你啊!鬼点子就是多,不过这花怎么会好似活了一般?” “这就得问姜三姑娘了,绫虢花便是她亲自绣的,孙女也不大明白其中之奥妙。” “哦?姜三姑娘,这是何人?” 听到太后念及自己,那姜时纾就有些脚软,旁边的姜时愿轻拍了她的手一把,投递过来了安抚的眼神,她跟着镇定不少。 于是轻轻的长舒一口气后,就起身走到殿前,规矩行礼就说道。 “臣女乃是宗正姜家行三的姑娘,叩见陛下,叩见太后。” 这番表现,她在家中已经练习多时,所以还算熟悉,太后此前从未听说过姜家的这个三姑娘,所以就多了几分好奇。 第132章 得隆恩姜三惹人羡 “这花是你所绣?” “回太后,正是臣女。” “看你小小年纪,怎么有如此手巧?这花为何会动?” “太后谬赞,花会动是因为臣女所用的丝线皆以钿粉涂抹过,所以在光照之下会有影动之感,这也是臣女从一些发饰上瞧来的灵感,算不得自创。” 听到这话,在场夫人小姐们若是懂女红的就明白姜时纾的巧思了,果然是个有天赋之人,举一反三的本事足以彰显。 太后虽然不知绣艺,但对于螺钿的物件还是见过不少,确实有鬼斧天成之感,想到这里不免慈爱的笑了一声,随后便说道。 “你倒是个细心的,哀家确实好多年没见过绫虢花了,倒是勾起了些思乡的念头,你也是望州人氏?” “回太后,臣女的姨娘是望州人氏,然臣女生于徐州。” 姜时纾并没有顺着太后的话往下说,这种东西,若是撒了谎,日后教人给翻出来,麻烦事更多,所以还是据实以告的好。 “徐州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哀家记得年轻时候还曾同姐妹们泛舟太神湖呢,时光荏苒,竟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想到这里,太后陷入了一些自己的念想之中,而姜时纾不好插话,就静静地跪在堂前听候吩咐,而坐在太后身后的清欢公主也没忘记了姜时愿的“嘱托”,赶着就说了一句。 “皇祖母,这姜三姑娘可是立功了?您老今日寿诞,随便赏她个什么东西吧,也好让她沾沾喜气,您觉得如何?” 太后眼神看向清欢,知道她的意思。 既有姨娘,那便是家中的庶女了,瞧模样培养的也还算不错,因此对她的印象添了三分,于是略顿了顿,随后抬手对着旁边的老皇帝便说道。 “陛下,这贺礼也算是送到哀家心坎上了,这姜家三姑娘确实是个钟灵毓秀的,不若便赐个名号吧,哀家以为锦绣娘子如何?” 姜时纾可没想过自己会得这样的恩典,原以为能得些金银赏赐已是天恩浩荡,却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名号?她一个区区宗正家名不见经传的庶女,有这样的身份,岂不是高抬了些许? 想到这些就不免有些心头意乱,而老皇帝今日办寿诞本就是为着给母后开心的,她老人家都开口了,莫有不从的,所以恭敬的回了一句。 “母后喜欢,朕下旨便是。” 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的总管太监,便提了一句。 “传朕旨意,赐姜三姑娘锦绣娘子之匾,再从城中选一处繁华之地,便定名为锦绣楼吧,归姜三姑娘所有,日后凡皇室内所需之绣样,还可从此处选订便是。” “是,陛下。” 隆恩浩荡,老皇帝这一开口,便是姜怀山都要带着姜时愿起身谢过这天家的殊荣,姜时纾此刻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老皇帝,尽管与那些御前赏赐之物没法比,但却是实打实的解决了姜时纾的许多麻烦,比如用钱所需,比如名声所在。 否则,守着那一块匾额似乎也没什么用,于是颇为激动的就行礼说道。 “臣女叩谢陛下恩德!谢太后娘娘赞誉!” “起身吧,太后娘娘日后若有什么喜欢的绣样,你便多进献些便是。” “臣女遵旨。” 一场赐恩就这样结束了,比起众人考究的眼神,此刻的清欢公主倒是多了三分得意。 怎么说这姜时纾也是在她公主府里头待过的人,有了这名声,于她而言又多了一个日后招揽能者的例子,因此团扇打得随意,眼神扫过姜时愿时,还带着几分邀功般的逗笑。 姜时愿也没想到三妹妹机缘能得如此,但惊讶归惊讶,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对她而言乃是好事,所以笑得也真诚。 裴子谡将二人之间的那点眼神皆看在眼中,嘴角不免勾起一丝笑来,才两月不到,这期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此刻他有些迫不及待了,等寿诞之宴结束后,还得与阿念表妹多说话才行。 几人各有心思,至于其他的人家,此刻看着姜时纾的表情也有些不一样了。 今日之前,她或许只是个不甚起眼的三姑娘,但今日之后,她的名声就不一样了,若是小官人家的夫人见着她只怕都还要多三分恭敬,因此看向她时,眼神中多了热忱的就不仅仅是一两家人了。 太子高坐在上面,笑意却有些不达眼底。 他这位子坐的还真是毫无意趣,有时候他甚至都在想,父皇既然如此宠爱清欢,何必又要送他上位呢? 让他空有名声在外,可实则权利还没有个公主的大,多少人不知在私底下如何笑话,端起手边的酒来苦涩的咽了下去。 比起他的自怜自艾,旁边的太子妃倒是想法上了心头,清欢公主和姜家大姑娘交好的事情,西京城中人人知晓,如今踩着这个机会,连姜三姑娘也能得好处,这无疑就是向世人宣告她公主府的厉害。 若她们不做些什么,只怕以后更没机会了。 因此眼神扫过自己娘家后,太子妃的母亲国公夫人便轻轻的点了点头,母女二人之间的默契不在话下。 姜家众人都在风头中,并未曾注意到太子妃的这动作,而后歌舞演奏起来后,更是无人再关心。 姜时纾退回到姜时愿的身边,眼神中除了激动就是感谢。 她抓着姜时愿的手,话都到嘴边了,却又有些哽咽,怕自己在这样的场合哭出来,会给姜家惹麻烦,所以一直都憋着,最后还是姜时愿安慰她说道。 “恭喜三妹妹,若是杨姨娘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姜时纾重重的点头,她当然希望姨娘高兴,所以心中此刻也盼着能早些回家的。 歌一曲,舞一首。 不知不觉中,席面就进行了快两个时辰,何家三人等得都有些腿麻了,也未曾听到陛下召唤他们上前。 何大富的心态还算好,但姑姑姜怀逸多少有些失落。 她原还想着能在陛下面前同三侄女一样出回彩呢,却没想到他们人是进了宫,却没能入得了陛下的眼,也真是造化弄人。 第133章 小别离重逢胜新欢 直等到太后和陛下都有些醉意了,何家还是没能等到召见。 席面散场后,众人跪下送走了皇家的人,而后结伴离开了万熙楼,除了与姜家亲厚的那些人,其他的压根就不知道何家这档子事儿,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姜时纾身上。 姜家无主母,所以对于姜三姑娘的事情,也不好打听。 瞧得上她身份的,基本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之家,对于上面那些权贵门户而言,姜时纾固然在太后面前得了脸,但出身放在那里,若是家里有乖巧些的庶子倒是可以相配,但若是要自己拿嫡子去全姻缘,攀亲事,她们可不乐意。 因此,走的时候姜时纾能感受得到夫人们对她的关注,但真要是上前来说话,也没几个。 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姑姑姜怀逸的心情并没有来时那般高涨了。 别说是姜时愿,就是姜时纾都能察觉得到,她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姑姑心情不好的缘由,可自己刚刚才得了恩赐,若是贸然开口只怕姑姑会觉得她是仗势抖落起来,所以便安安静静的坐着,没有再多言。 “姑姑,陛下大约是高兴得多喝了几杯,一时忘记了召见也是有可能的,日后还有机会的。” “哎,如我们这样的商贾,说的好听些不愁吃穿,可若是想要在贵人们眼里多得些抬举终归是难的,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么个机会,谁知道竟这么没了……” 姜时愿能感受得到姑姑的惋惜,但圣心揣测的事情她还做不到,故而只能换个话题。 “姑姑别想啦,那我说个好消息,您听了一定高兴。” “什么?” “刚刚与舅母见面之时,她冲我笑着点头了,所以元康表哥与冯九姑娘这事,八成是能定下了。” “当真?” 姜怀逸此刻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不可置信,她盼着能在陛下面前露脸,也是希望能让冯家之人看到,她们虽然是商贾,但与其他人家还是不尽相同的。 这样也能给儿子的亲事加一桩砝码。 但没想到觐见虽然黄了,此事竟还有不错的眉目,因而她刚刚还忧愁的面容立刻就变得欣喜异常,拉着姜时愿的手就问道。 “你确定没看错吗?侯夫人真的是这个意思?会不会是咱们理解错啦?” 一连串的疑问让姜时愿都有些无奈了,她自小就住在文渊侯府,与舅母她们的感情深厚着呢,所以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因此她笃定的就回了一句。 “姑姑放心吧,错不了,明日我就过去问问情况,到时候再来告诉你,如何?”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送好消息来了。” “一定。” 有了这个盼头,姜家马车回程之中又多了些欢声笑语。 等众人回到姜家门口之时,裴子谡早已恭候多时,他原本是想护送姜时愿回来的,可谁知半路被清欢公主给请走了,无奈只能耽搁。 结束后,他快马加鞭,倒是还赶在了姜家众人前面到。 因为有刚刚的宋世子之事,姜怀山现在看这个准女婿真是发自肺腑的顺眼了。 “子谡见过伯父。” “匆匆而归,想必也累了吧,怎么还不回去歇歇?” 话刚出口,就发现自己这是说了句没用的废话,他人会在这里,难不成还是因为自己,想也知道不可能,于是笑着略摇摇头,而后见姜时愿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 见到她,裴子谡的表情可比刚刚要好看得多。 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姜时愿,惹得姜家其他人看到也是捂嘴偷笑,揶揄的看着这二人。 反而是姜时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而后就甜笑着说了一句。 “裴表兄。” “我有话想与阿念表妹说,伯父能否让我带她去外出一趟?” 这种话,放在以前裴子谡只怕不会开口,但现在,多日不见他的许多衷肠无处诉说,自然是要找个安静地方好好的讲一讲。 姜怀山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询问,眼神一愣,随后就有些为难的说道。 “倒也不是说不让,只是阿念终归是女儿家,就这么贸然跟着未婚夫君离开,恐有不妥,家中也清净,不如子谡进门,你们二人回听时轩说话便是。” 姜时愿也觉得这样会更合适些,于是出口相邀。 “我院子里头备着上好的龙井,我记得裴表兄爱喝,不如就去听时轩坐坐吧。” 她都这样开口了,裴子谡如何还会不从? 点点头,就跟着姜家众人一并进了门,随后各自回各自的院子,而他当然是理所应当的去了听时轩。 裴子谡去过姜时愿在文渊侯府的闺房,比这里自然是要大很多,也精致很多,但等走到屋内的时候,却发现陈设基本一样,看样子她就是对这些很喜欢,便默默的看了一圈,记在心中。 “流华,上茶吧。” “是,姑娘。” 流华很懂规矩的将院子内的人都散了出去,只留自己和绿萝在内院伺候,煮茶需要些时间,因此这时的正屋内倒是就两人在了。 裴子谡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主,快走两步上前就拥了姜时愿在怀中,多日的思念仿佛要在此刻一股脑的倾泻出来一样,抱得姜时愿都有些呼吸不了了。 哎,她前后活了两辈子,还从未被人如此抱过呢。 起初是觉得有些闷不上气来,可渐渐的也攀上了他的背,还咕哝的说了一句。 “裴表兄,我身子骨可没那么好。” 就这么一句,便让裴子谡立刻紧张了起来,松开手臂就说道。 “是我忘情了,阿念没事吧?可是手臂勒疼了?” “也没有,只是捂的严实了些,差点没喘上来气!”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调侃,眼神灵动又清澈,看得裴子谡有些心猿意马,又多了不少疼惜和宠溺! “好,下次我注意。” “咱们坐着说话吧。” “不要,我就想抱抱你,我现在觉得十月初八都太晚了,怎么还有几十日才能迎你入门?” 姜时愿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要是被爹爹听见,只怕胡子都要气歪了吧! 第134章 两派人无力扭乾坤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上次听三表兄说过你要月底才能出发不是。” 姜时愿靠在裴子谡的怀中,他抱的虽然没有刚刚那么紧了,可还是不愿意松手,姜时愿也由着他,感受到怀中人的呼吸,裴子谡有一种难得的平静。 “淮江治水的问题有二表哥在,我便折返了汉州,谁知道还没坐稳呢收到揽月楼被端的消息,三弟说刺客砍人的时候,你们也在,我吓得魂都没了,所以办完事情就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玩笑都不带。 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好不容易才让阿念同意嫁他,要是在此之前出了什么麻烦,他岂不是要后悔终生,所以便是汉州的事情一结束,连家都没回就来了。 “我没事,反而是大表嫂遭罪许多,她如今还在月子中呢,舅母也说了要让她坐满双月子才让出门,孩子也好,就是早产小了些,如今侯府上下喂养的仔细着呢。” “嗯,我听说了,明日就登门去探望姑姑她们,对了,我从汉州带了个人回来,聂叔。” 姜时愿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又跑出来一个聂叔了。 “左右咱们成亲去汉州不过是走个形式,最后还是要住回西京城的,宁安园的宅子没有个自己人看守我也不放心,所以特意请了聂叔来,他是我在裴家最信赖的长辈,有他在,我即便是回了汉州留你一人在西京,我也能宽心些。” 听他这么一说,姜时愿明白了,这位聂叔深得裴表兄的信赖,虽未见过,但也知道定是个义薄云天之人,否则轻易不能得裴表兄如此称赞。 “嗯,我知道了,改日表兄带我去见见这位聂叔吧。” “好。” 裴子谡现在有一种外出要交代夫人家中琐碎事的感觉,这是他期盼许久的了,自然嘴角上扬,可一听到表兄二字的时候,他不免又有些气结,于是咕哝了一句。 “我原先以为你叫我表兄乃是亲密之举,可刚刚听到了你称呼何家那小子做元康表哥才知道我在你这还是个外人呢,怎么办?我心里酸得很。” 他的话把姜时愿给逗笑了,一个称谓而已都能扯出这许多? “那你希望我怎么叫?” “不着急,等咱们成亲以后自然好改口。” 此刻的姜时愿不会知道,二人成亲以后,每每辗转于榻的时候,正是那一句句求饶似的的“夫君”会让裴子谡愈发红了眼。 二人抱了好一会儿,直等到外头的流华茶水都烧了三四遍,这才肯分开,但即便是如此,裴子谡的眼神也没离开过她。 流华还算淡定,进来上茶的时候,面不红心不跳。 可绿萝就不一样了,一双眼睛在自家姑娘和未来姑爷身上扫来扫去的,嘴边全是荡漾着的笑意。 姜时愿就是再好的性子也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了,而旁边看到了表妹脸颊逐渐升腾起红晕的样子后,就忍不住的说了绿萝一句。 “你再看下去,你家姑娘的脸皮都能煮蛋了,她可不是我,日夜在外头晒得厉害,便是红,你们也看不出来。” 裴子谡一句调侃,主仆三人皆笑出了声。 绿萝性子本来就活泼,所以行礼就说道。 “姑娘放心,奴婢这就走,等裴小将军走了,奴婢再过来。” 姜时愿娇嗔一笑,不过随后想起了些其他的事情,便又凝重了表情对着流华就吩咐说道。 “让人守好院子,我有话同表兄说。” “姑娘放心,奴婢把人都遣出去了。” 流华办事,她放心,所以等二人离开后,姜时愿才把在公主府听来的有关程登平的事情说给了裴子谡听。 等了解好来龙去脉后,裴子谡才“哦”了一声。 “我说呢,清欢公主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种文弱书生,原来岔子出在他身上,我效忠王爷多年,老实说,这程登平可一点都不肖父。” 说起来,汉王也真是倒霉。 膝下子嗣艰难,就这么两儿一女,还没有一个如他般有雄心壮志,要么心胸狭窄,要么软弱无力,要么异想天开,真真是父亲英雄儿狗熊! “此事若是汉王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以我对王爷的了解,倘若他真的有其他心思,便是世子也可舍弃!” 裴子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翻腾出不少的冷漠。 在他心里,汉王是真正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平时候他或许能对孩子们顾念亲情,可一旦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别说一个从未养在身边的程登平,就是日日耳提面命的汉王世子也未见得能有几分好,所以裴子谡才会如此说。 姜时愿闻言,深深叹息。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要重生的好,知道了这许多的后面事,而自己却无力更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发展,当真是一种折磨。 她与清欢公主交好,又要嫁给裴子谡做妻。 她当然不希望有朝一日,夫君和好友会兵戎相见,可这样的事情,早在几十年前皇位争夺中就埋下伏笔,清欢公主不会因为她而放弃对汉州的钳制,汉王更不可能因为她这个臣下之妻而抛诛野心。 所以,她那种无力感上头后,人也跟着添了几分忧愁。 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突然就变了,裴子谡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 上一世自己死后没多久,汉王就举兵造反了,但这其中却因为益王干预最后兵败城下,汉州的百姓们因为没了裴家和汉王这堵坚墙,惨遭南军屠戮,每每看到那些,他都有种悔恨莫及之感! 所以这一世,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要么一击必中,要么绝不起兵。 倘若汉王真的起了争夺天下之意,那在这儿之前,他也定会安顿好姜家和文渊侯府,不叫她们遭受此事的连累。 二人心中各有计较,短暂的沉默后,裴子谡握住了姜时愿的手,笑着宽慰说道。 “好了,不要为未来之事而烦忧,会发生什么,你我皆不能预判,所以做好眼前事便是,此前你不是说想去广华寺走一趟吗?我陪你去可好?” 第135章 杨姨娘婉拒夫心意 裴子谡的话让姜时愿短暂的逃离了对结局的恐惧,她看着眼前人,依旧言笑如歌,想到他可能会早亡的事情,心中又升起几分力气。 国运她或许改变不了,皇室与汉王的争斗她也劝说不了,但眼前人的命,她便是抓破脑袋也要保下来,因此长舒一口气后,就点点头。 “嗯,给哥哥求个科举顺遂,给你求个平平安安。” 高官厚禄,万人敬仰,这些裴子谡都有了,反而是平平安安这样的基本,却离他越来越远。 想到这个,裴子谡心头暖暖的。 “嗯,你我都平平安安。”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许久,最后还在姜时愿这里用了顿晚膳才离开,等他走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暗下来了。 姜怀山就在怀心院里头来回踱步,直到下人来报说是裴小将军离府了,他心里的那块大石才落下,一旁的杨姨娘见他总算是眉头松开,这才上前去替他捏起了肩膀。 “主君,可要喝点山楂水消解消解?” 宫宴上的饭菜即便是刚上来的时候还热气腾腾,几轮推杯换盏后也会温凉下来,所以每次去参加完宫宴,杨姨娘都会给他备点山楂水,就是避免积食。 而姜怀山点点头,随后还补充了一句。 “往阿念和纾儿那也送两碗过去吧,我瞧着她们姐妹吃的也不算多。” “主君放心,此前奴婢已经派人送去了。” “亏得你细心了。” 姜怀山拍了拍杨姨娘的手背就示意她坐下,随后便说道。 “陛下金口玉言,估摸着用不了多久那匾额和商铺就会送过来了,我之前也准备了点银钱,到时候看选址在何处,若有机会便把附近的宅院也盘一个下来,算是我给你傍身用的,到时候你同她出去看看,若是喜欢哪儿就告诉我,我好安排。” 杨姨娘被这话给惊讶到了,原本听到女儿得浩荡皇恩的时候就够震惊的了,现在还要给她们多置办一处宅院,这在以前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脑子里头不由浮现了海姨娘的脸庞,她心中有些愧疚。 都是后院里的可怜人,她们二人从前向来都是互帮互助的,可现在,她借着女儿的势日子要过好了,但海姨娘却连魂归之处都没有,想想也觉得唏嘘。 所以叹息一声,开口就说道。 “主君,奴婢福薄,当不得您如此记挂的,三姑娘能得这番殊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和大姑娘的助力,奴婢可不敢借此邀功请赏,再说了,奴婢要大宅院做什么?能一辈子跟在主君身边伺候,就成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真心流露。 姜怀山也有些不忍和愧对,所以才会和她说出心里话。 “自夫人过世后,我于这些情情爱爱上早已没了兴致,所以后院也不常回来,纾儿的事情也没怎么用心管过,若不是你此前来求,我甚至都不清楚纾儿要及笄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够用心,不管是对你还是对纾儿。” “阿念如今掌家中馈,可也要不了多少日子就得出嫁,等她成了亲,这家里头的没个合适的人,家宅一应大小事只怕还是会回到母亲手上,你少不得又要伏低做小,诲儿的亲事在即,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这时候给他的前程做阻拦,因此续弦一事也是不可能的,你明白我意思吗?” 杨姨娘点头,她也不傻,这种时候若是娶个夫人回来,那少夫人进门的阻力可就要平白添上不少了。 “所以,我才说给你置办点私产,日后即便是母亲为难,亦或者有点旁的事情,你也能有个容身之地。” “主君,不会的,老夫人会为难奴婢,说到底也是二夫人撺掇的,如今二夫人没了,家里头清净着呢,奴婢也不常往老夫人面前凑,自然会少了许多被刁难,至于往后事,奴婢不想预设,便是如今多了个宅院傍身又如何,最后不也是一捧黄土吗?所以,主君的钱还是留下吧,家中很快就是接连办喜,都是要用钱的地方,花在这些地方,那才是花在刀刃上。” 杨姨娘一番谦卑婉拒,让姜怀山对她的愧意更多了几分。 他是喜欢杨姨娘的体贴和周到,这么多年来,也未曾生过什么旁的心思,若他还是在徐州为府丞,家中也没有那么多的情况发生,其实他是想给杨姨娘抬一抬身份的。 可现在,他平心而论做不到。 儿子的前程,女儿的体面,家宅的宁静还有其他同僚的反应都让他明白,杨姨娘这辈子只能做姨娘,所以才会生了几分用置办私产来慰藉她的念头。 但她却给拒了,无奈笑笑,最后提了一句。 “行,你若是不要,那些银钱我就添进纾儿的嫁妆吧,她能多带些,日后在夫家也能腰杆子停滞挺直些。” 姜时纾是杨姨娘的命根子,所以听到这话,当即就跪倒在姜怀山面前,喜极而泣的说道。 “奴婢替三姑娘谢过主君的恩德!” “起来,起来。” 二人皆是一把年纪,但情感却随之变得亲厚了不少,当杨姨娘依偎在主君的怀中之时,她所盼望的一切其实早已实现,所以她绝不敢再生贪念。 若说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她牵挂,那便是希望女儿也能觅得佳婿,而现在,有了这些恩典,她觉得此事多了不少指望,越想越是心境平和淡然。 姜家倒是日子越过越如意,奈何淳王府中,宋世子此刻的心绪却愈发不宁。 这一夜,噩梦连连。 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前程往事还是自己臆想过重,怎么梦里的姜时愿早已是他的妻! 彼时的自己与她可谓是举案齐眉,夫妇情深。 甚至自己还为她描眉画黛,挑选过出席宫宴的华服衣裳,但再等他细细的去看时,似乎姜时愿眉头的忧愁就没断过了。 一日接一日的药碗送去,日渐消瘦的她也与自己心中那个第一美人逐渐变得不一样了,他看外头的莺莺燕燕也多了不少的欢喜,再然后,他就有些记不清了,直到夫人的死讯传来…… 第136章 宋世子旧忆逐想起 一口气沉溺着,宋世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旁边睡着的赵玉颜也跟着被带醒了,见他一头的汗珠子,着急的就问道。 “世子这是做噩梦了吗?” 噩梦吗?宋世子也不太确定,如果真的是梦,为何会那样的清晰? “你先睡吧,我去书房歇一歇。” “我陪世子去吧,您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赵玉颜于宋世子,从来都是价值大于情感,他曾经是真切的迷恋过她的容颜,但现在夹杂着许多的家族利益后,连带着情感也变得没那么纯粹了。 因此,这种时候并不想她跟着。 “不必了,你先睡吧。” 说罢,起身披了衣裳就离开,走的时候那叫一个决绝,赵玉颜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这段时间她和世子的感情一直都很好,突然如此,自然心中有些不安。 “檀莳。” “奴婢在。” “你去找人跟着世子,看看他是不是进了书房。” “侧妃是怀疑世子想去找世子妃?” “谁知道呢,毕竟二人怎么说也有过段情谊,若是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散了个干净,我倒是有些害怕了。” 听到赵玉颜的话,丫鬟檀莳点点头,随后就去安排。 她们可不是如姜时槿那样孤身一人嫁进来的,所以调派人手也能很快寻到,等一切安排妥当后,赵玉颜人虽还是躺着,但却有点睡不着了。 外头,月黑风高。 宋世子顺着廊下,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姜时槿所在的院子,可他脑海中全然不是从前与她的那些恩爱画面,反而是多了些奇奇怪怪的景象。 一会儿是姜时愿的巧笑倩兮,一会儿是她冷漠的嘲讽,明明这里压根就没有过她的踪影,可不知道为何,仿佛这院子原本就是她该在的地方一样。 有种说不上来的恍惚和窒息感。 他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这样的举动落在了赵家随从跟踪而来之人的眼中后,却多了其他的意义。 翌日,天快亮的时候,姜时槿身边伺候的丫鬟灵芝起身准备去打水,伺候世子妃洗漱,谁知人才起身正准备往外面走,就看到了她们许久未见的世子。 惊喜之余,连忙就走了出去。 “世子,您是来看世子妃的吗?” 灵芝的话让他有些不好反驳,总不能说他在这里肖想了小半夜的姜家大姑娘吧,于是沉了沉嗓子就问道。 “世子妃如何了?” “伤口好多了,就是精神还有些不大行,时不时的就会想起没了的小公子,有几次奴婢见她都偷偷的哭了,本想着找人去请世子来的,可世子妃说侧妃刚刚入门,不好叫她以为世子妃善妒,小月子中还要霸占着世子,所以就不了了之。” 灵芝的口才倒是好,几句话把姜时槿塑造的无辜又委屈。 她们如今没了姜家的支撑,在王府内唯一的依靠就是世子的怜悯,所以越惨越好。 听着这番话,宋世子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 但碍于姜家对他而言还有用处,所以只能开口说上一句。 “我会叮嘱下面人对世子妃多关照的,如今许多事还在新鲜劲上,本世子爷不好多言,身体总归是自己的,养好了来日方长。” 这话听到灵芝耳朵里头可比什么药都好得多。 于是激动的就回了一句,“奴婢明白,自然会宽慰世子妃的,还请世子莫要忘了从前与世子妃的情意才是。” 情意吗? 宋世子之前觉得是有的,可现在他总觉得这份情意里头好像掺杂了些其他的东西,甚至连二人的相遇相知,此刻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没有再回答,宋世子离开了院子。 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姜时愿的画面,不知为何,执念愈发的明显了。 赵玉颜的房中,听到了随从来说世子的行踪之事,她一点都不意外,反而还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冷静,和从前一样,认认真真的用了早膳后,就喝了一碗有些微苦的坐胎药。 这种时候要去抢回世子的心,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世子以后可能还会有张氏女,王氏女,刘氏女,而她最要紧的是趁着世子妃不能生,王妃婆婆对她也格外有期待的时候,诞下孩儿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这一碗即便是苦,此刻喝到她的嘴里也是甜的。 “侧妃,需要奴婢去叮嘱下头人好好做事吗?” “不必,她要是过得太惨那才是会让男人更怜爱的,我要的就是她一日日的好转起来,反正也是伤了身子不能有孕之人,最大的筹码已经没了,咱们淡定应付之就好。” 赵玉颜的绝对自信,都是让她这一步路给走对了,久而久之这府里的人倒是对她盛誉有加。 荀侧妃与儿媳白氏话家常的时候则有些愤愤不满。 “我还以为赵家的这个姑娘是个心气高不能容人的性子呢,就等着看对面的好戏,谁知道竟然风平浪静,倒是让人不敢小瞧了。” “婆母别着急,这嫁过来才几日啊,自然是要做做样子的,那赵侧妃肚子里还没孩子呢,若是有了,放心吧,不用咱们撺掇,那边的戏都好看着呢。” 白氏的野心可远在荀侧妃之上,她所肖想的不仅仅是一个淳王府世子妃的身份,而是淳王妃,是大绥王朝数得上号的命妇,所以她才会如此说。 见儿媳这般笃定,荀侧妃原本还有些不甚乐意的心里又多了几分舒坦,她倒是要好好看着隔壁是如何的跌落云端。 淳王府内的一切不足以为外人道,隔壁的公主府也如此。 清欢公主可是大绥掌权最盛的一个,但她的成亲日子却冷冷清清,并非是她失去了盛宠,而是她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所以行礼的那一日,只是穿了身略显艳丽的华服便带着一脸无可奈何的程登平入了宫,向老皇帝和太后都请了安,这亲事也就算落成了。 百官们的贺礼倒是堆得有山高,但谁也没那个胆子凑到跟前去祝福一对“璧人”,因此新婚之日,姜时愿和裴子谡的到来让公主府的喜事稍微添了点人气。 第137章 从民心而非从权势 “你们来了。” “公主说笑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臣女又怎么能不来贺呢?” 即便是姜时愿如此说,但此刻的清欢公主早已换回了从前的旧裳,甚至连那所谓的喜服都没能过夜,还真是率性而为。 裴子谡手里拿着提了两坛好酒,看到这个,清欢公主可比今日成亲还要高兴些。 “此酒名为桑枝,是臣特意从汉州带来的,总共就这么两坛,还望公主喜欢。” “裴小将军的这份贺礼可比其他的堆在一起还得本公主心意。” 说笑间,三人就落座案前,很快公主府内的下人就把酒盏送了上来,而后沈嬷嬷对着丫鬟们使了使眼神,所有人便离开了。 厅内,只余三人。 酒满情浓,姜时愿端起了面前的酒盏便恭贺了一句。 “臣女贺公主,顺心顺意。” 清欢公主听到这话的时候,可比那些什么百年好合,一对璧人要喜欢的多,所以端了酒盏回道。 “阿念之话,我很喜欢。” 随后便一饮而尽,桑枝不是烈酒,入口醇柔的同时还带着些甜甜的果酿之感,清欢公主喝了两口便有些离不开了。 “酿酒的是何人?手艺真不错。” “汉州一位瞎眼婆婆所制,她如今高寿八十了,这酒今年能喝到,明年就不一定了。” “方子不肯外传?” “不肯,臣几次三番的登门请教过,可惜婆婆说这酒方子是她离世的亲人留下的,唯她一人能做,其他人再做也不会是这个味道,所以便不打算留下。” 清欢公主叹息一声,随后便又饮了一杯。 “世间事总是如此,想要的未必能得到,得到的才不在乎会不会失去。” 这话里头难得的透着几分伤感,这是姜时愿从未在公主身上见过的情绪,于是蹙眉看向她。 “公主,可是有些醉了?” “这才几盏,阿念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了。” 仅以一句话,清欢公主刚刚还露出些许悲伤的情绪就很快的被收敛起来,随后对着裴子谡就敬了一碗。 “裴小将军今日这酒,对了本公主的脾气,来日等你们二人成婚,宫中佳酿必赠百坛回之。” “公主客气,请。” 接连几盏下肚后,倒是与寻常的挚交好友没什么区别了,清欢公主借着有些上头的醉意率先开口,言语中多有试探。 “裴家乃是大绥肱骨,裴小将军也是个忠肝义胆之人,只是有时候与西京相距实在甚远,连本公主都有些不大明白你们心之所向了,若本公主能生就成为男子,定要招募你为麾下之臣,博一番天地出来。” 如此张狂的话,满大绥也就是只有清欢公主敢如此开口了。 姜时愿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乃是公主府,正如清欢公主所言,这里的秘密只有漏不出去和想被漏出去两种,所以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裴子谡的酒量可谓成海,这一点点让他连醉意都没有,自然是听得明白清欢公主话里头的心思,于是闷酒一碗对着她便说道。 “公主谬赞,裴家一直都是大绥的利剑,护卫大绥的百姓。” 这话一出,清欢公主的情绪就随着酒劲有些上头了,凤眼一挑,紧接着就说道。 “裴小将军这话倒是也不错,这天下自然是大绥的天下,也是我父皇的天下,你说是吧。” 裴子谡笑笑,波澜不惊的接了一句。 “公主所言甚是。” “那就好啊,只盼着裴小将军能永远记住今日这话,如此才能天佑我大绥,永朝稳固。” 野心和冷漠藏于眼中,垂眸看向酒盏里头的桑枝酒,裴子谡想起了那老婆婆对他说的那些话。 “王朝不仅仅是权贵敛财立威的,更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倘若不叫我们活,那他们也别想高枕无忧!” 明明眼也瞎了,人也老了,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有力拔山河之感,所以裴子谡有时候觉得西京城里头的这些人当真是舒服日子过得多了,整日里头想的不是如何抵御外侮,而是争权夺利,包括眼前的这位清欢公主也一样。 自然,比起他们,裴子谡宁愿站在汉王这边。 起码自己看到的,经历过的,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汉王的本事和野心,绝不仅仅是为了那冰冷的王位。 一盏接一盏,公主府内的新婚之夜最后是如何过的,无人知晓。 但裴子谡亲自送姜时愿回去之时,借着“表象”的醉意倒是又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阿念,等我们成亲以后,公主府能少去便少去吧,即便是公主对你心意清澈如从前,也架不住外面的流言和她要捍卫的立场,这事本就与你无关,所以还是莫要掺合到里面的好。” 听到他的话,姜时愿也也是面色不甚好看。 “裴表兄,汉王,终究还是要反吗?” 反字从她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裴子谡立刻就捂了上去,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比自己还要镇定的女子,突然有些心慌。 好似自己所有的谋划在她眼中皆是透明的一般,二人沉默的对峙着,直到马车到了姜家门口,裴子谡也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转而说道。 “命虽由我不由天,但势从民心不从权。” 话至此处,姜时愿忽而明白了一件事,上辈子的汉王起兵谋反也许压根就不是因为裴子谡的死,而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他会死在那样一场莫名其妙的谋杀之中。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且借着裴子谡的死,倒是给足了汉王理由,起码用他的死来挑动裴家军对王朝的怨恨易如反掌。 二人皆沉默着,里头夹杂了不少复杂的情绪。 姜时愿至今都还记得汉王兵临城下的那种迫切感,彼时的所有京中女眷个个都害怕,一朝天换主,群臣跪何方? “姑娘,到家了。” 流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的时候,二人之间那份凝重才消弭了不少,姜时愿起身准备下去,裴子谡忽而拉着她的手就说道。 “那些事总归都是以后事,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你我二人的婚事,去广华寺的时间不变,三日后,我来接你,可以吗?” 一瞬间就能变换情绪,姜时愿觉得裴子谡的本事比自己高多了。 但眼下这些事,她既扭转不了,也无法更改,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而后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第138章 闲谈间宽解项氏念 看到她同意后,裴子谡的表情才放松些许,而后扶着她下了马车。 他本来就没有醉,之所以会在马车上只是想和姜时愿说说话罢了,见她走进了姜府后,便翻身上了前面的一匹马,扬鞭离开。 雷声大雨点小的“公主大婚”就这样在八月的月末匆匆结束了,别说是百姓们,就是文武百官也没多少印象,只不过那日过后,公主的发髻还是绾了上去,做妇人样式。 可容貌和心态上,还跟从前一样。 刮了几场风,下了两场雨。 西京城外的景山多了大片红枫的时候,也算是跨进了金秋九月。 今日,姜时愿要去广华寺上香,裴子谡作陪。 但也并非只有他们二人,马车中还坐着王老夫人和舅母裴氏,她们也都是早就要去寺里给一家子祈福的了,只不过没遇到合适机会罢了。 今日有裴小将军做护卫,自然乐得走一趟。 “日子过的也真是快,一转眼幼仪都满月了,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可大太多了,一点也不比其他到日子才出生的孩子小。” 侯夫人裴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欣慰。 她们全家上下所有人的心思就放在孙女身上,真是连有人打个喷嚏都嫌声音大,要立刻给安排出去呢。 “说的是啊,这次咱们去可得在真人面前还要好好的给秀卿求一求,她这次遭罪厉害了,大夫说要调理两三年呢。” “婆母说的是。” 表嫂项氏的身子还是有些亏空的厉害,毕竟受了这么一次罪,最少也得养上三两年的身体再考虑其他,这一点姜时愿早就知道了,复而想起上辈子的那些事情来,遂说了一句。 “确实是不能着急,表嫂和表哥都还年轻,等幼仪长大些再要孩子,也没那么累人,是吧。” 听到她的话,裴氏笑着回了一句。 “臭丫头,你以为我和婆母是那种要孙儿不管儿媳妇死活的人吗?我们王家不缺儿子,以后也不会缺孙子,所以就是五年六年,十年八年我们都等得,秀卿的身子最要紧!” “我这不是顺嘴一说嘛,我上回去看表嫂的时候,刚好还碰见了项家祖母和伯母也来探望,一听到舅母这个做婆婆的,可是赞了又赞呢!我心想着肯定是她们都知道舅母的好,所以才会真心实意的说那些话给我听。” 提到这个,裴氏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但总归最后还是有点自责。 “要不是我非起这个心思去揽月楼,也不至于让她们母女遭那么大的罪,你们或许不知道,秀卿前两日还私下与我说想寻个良妾回来在你大表哥房里伺候呢,被我给一口就回绝了。” “啊?怎么会?” “还不是被大夫给吓的,她如今都满月了,身子还总是见红,说是有些漏下之症,要好生养着,这一听估计她心里也有些难过吧,虽说对幼仪是心肝宝贝的疼,但总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大表哥吧,让他要这么独守几年,还不如自己安排妥当些。” 裴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王老夫人叹息一声。 侯府里头的媳妇说到底都是幸运的,在这个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环境中,没有什么通房妾室的存在,但也有一个原有就是子嗣上也争气。 如果不是因为这漏下之症需要长久的治疗,只怕项氏也生不出这样的念头,姜时愿同样也明白她日后可能也要经历这些,于是一时间也陷入了无话。 马车哒哒的走着,快要到广华寺的时候,她才郑重其事的说道。 “表嫂也是一时想岔了,这种事,谁说也没有大表哥开口好用,舅母若是怕表嫂胡思乱想,就跟大表哥直言吧,我想依照他的心思和念头,一定有法子妥善处理这事的。” “这主意不错,其实我也觉得秀卿没有完全放下心结来,宿儿出面该是比我这个做婆母的说话更有影响,成,等回去我就找他来说。” 三言两语的解决了最近的一个困扰,裴氏现在心情好的很。 走了没多会儿,就听到裴子谡在外面喊了一声。 “姑母,广华寺到了。” 三人连带着丫鬟一同下了马车,很快就看到了香火鼎盛的广华寺,即便是她们人还在山后的停车之处,也能听到不少热闹之声了。 大绥许多人家都信佛,所以这样的寺庙最是让人心情平静。 裴子谡走到姜时愿的身边,倒是一点也不避嫌,惹得裴氏调侃着就说道。 “现在就这么粘人,等日后成了亲,只怕你连门都不愿意出了吧,哥哥也不管管你这小猢狲!” “父亲比我可有过之无不及,这一点姑姑应当更清楚吧。” 裴氏突然就闭了嘴,她对于哥哥房里那个安姨娘可是也深有领教的,动不动就是半死不活的娇滴滴,也不知道哥哥怎么就吃这么一套,一把年纪了二人还在那儿你侬我侬的。 想到这个,脸上的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就打岔的说道。 “贫嘴,长辈也能妄议了?” “姑母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护着父亲的名声,但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便是阿念日后嫁过去了也会知晓的,所以咱们关起门来说一说,不打紧的。” 裴子谡才不怕姑姑的话,他说这个也是想给姜时愿提个醒。 王老夫人当然清楚里头的弯弯绕,而姜时愿得益于从清欢公主那里拿到了册子,所以关于裴老帅府中的那位“白月光”安姨娘,也是早有耳闻。 那册子里头写着:裴老帅曾言,甘舍命相陪安姨娘。 想起了裴伯母那淡定从容的神情后,便觉得裴家这趟水也是浑中有清的啊!于是开口就插话说道。 “好了,咱们今日来可是有任务的,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说话上吗?裴表兄,你先前面开路吧,咱们先去主殿拜一拜佛祖再去求签。” “一起!” 说罢,也不太在乎旁人的眼光,拉着姜时愿的手就一并往前面走去,侯夫人裴氏在后面无奈摇头,对着王老夫人就说了一句。 “真是和哥哥一样的脾气,不过阿念日后肯定很幸福。” 第139章 求签文福祸两不同 她虽然见不惯安姨娘,可她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觉得安姨娘比这世上大多数的女子都要幸福得多,所以才如此感慨! “走吧,我们也跟上了。” 王老夫人对于这桩亲事实在满意,所以即便是裴子谡有些行为上的逾矩,她老人家也能装作看不见。 二人走到快至正殿的时候,还是松开了手。 裴子谡虽然不在乎,但他还是得顾及姜时愿的面子和名声,于是等到王老夫人和侯夫人裴氏也一并出现后,他们才继续往前走。 广华寺恢弘,尤其是这里每年的四月还要被皇家征用为老皇帝祈福诵经,所以名声愈发大振,甚至还有远道而来的香客,慕名为祈福。 王老夫人,裴氏和姜时愿皆虔诚的跪在那正殿之中,为自己心中所祈求之事默默的诵念着,站在一旁的裴子谡看着三人,心中对于神佛一事原本是不怎么相信的。 可自己的重生,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此刻抬头看着佛祖慈悲望向世人的样子,心态上还是变了许多,于是挑了姜时愿旁边的蒲团便跪了下来,心中虔诚的希望佛祖可以保佑阿念表妹平平安安,而自己也能和她厮守一生。 姜时愿所求,与他大致相同,只不过比起来还要多一样,那便是为哥哥祈福,科举一切顺利。 各自虔诚的求过愿望之后,便起身去求签。 广华寺的灵签格外的准,但一天只渡十位有缘人。 他们到的时候,面前只有两个机会了,王老夫人和裴氏看看这对准夫妇,便把机会给让了出来。 “你们二人求吧,我们来的机会多,往后再求也一样,我与婆母去外头逛逛,你们解好签文再来寻便是。” “是!” 二人走后,那签文摊子面前便只有裴子谡和姜时愿二人了,面对他们之时,那解签的先生倒是淡定,毕竟皇帝的签文都解过,所以来的人再有权有势于他而言都没什么。 不卑不亢的对着二人便解释了一遍,随后就把签筒递了过去,裴子谡接过后就先递给了姜时愿,顺便问了一句。 “你想求何事?” “哥哥的前程吧。” “行,那你先来。” 姜时愿拿起面前的签筒就仔细摇了摇,很快就有一根签文掉了出来,裴子谡捡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心想事成福自来,千古垂名需向东。 这意思是指阿念的哥哥若要取得功绩,需要向东边去为官吗? 姜时愿凑过来看了看,而后就拿了签文,她理解的意思与裴子谡的大致相同,而后两人对视一眼,姜时愿就说道。 “表兄也求吧,待会儿一起看。” “好。” 裴子谡的签文掉落的要慢些,等出现的时候,他低头捡起来,看了一眼便神色复杂。 “怎么了?” “无事,这签文求得不甚好,估摸着有些事得缓缓了。” 姜时愿略有错愕,以为他说的事与汉王有关,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说什么,于是神情也复杂了起来,可她不知道的是,裴子谡其实心中问的其实是自己的命,如此签文岂不是又意味自己要重蹈覆辙? 手指在签文上重重的的摩擦了一番,而后就听到那解签男子开口淡定的说了一句。 “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公子不必太过忧心,未见得签文不好,命就不好,一切皆在冥冥中自有安排!” 他连签文都还没看呢,就这么直接说了一句,因此惹得裴子谡挑眉看了他一眼,忽而想起汉州那些术士曾经也是用这些相似的话术骗了许多钱财不说,还逐渐组成了邪教,惹得许多富商大贾追崇,差点就害了汉州的根基,因此被他们给清剿之事。 仔细盯着那男子,随后便添了三分讥笑的就说道。 “你这话我倒是颇为熟悉,怎么?接下来可是要我许你重金方可改命了?” 那男子听言,眼皮都不抖一下,对着他便直视说道。 “公子的脾气倒是大,难怪是个杀戮深重之人,我虽看不破天机,但我还是想劝公子一句,执念太深未见得是什么好事,有些运加诸在你身上自有它的道理,可你若是罔顾天道之轮,强行逆改,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强行逆改? 听到这话的时候,不只是裴子谡,还有姜时愿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她重生回来,何尝不是逆改了自己的命? 虽然说缘由并非自她而起,但是退亲一事,确实是她先开的口并火速推动的,还有应允了裴表兄这门亲事,这些,若是按上一个强行逆改的帽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先生,若是逆改了,会如何?” 比起裴子谡,姜时愿现在更想知道,所以才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因果循环,改了自己的命,当然也会改了旁人的命,姑娘,是劫难还是善果,我可说不好!” 这番话,让二人都没了解签的心思,姜时愿沉默着,裴子谡也沉默着,等二人离开,走出去了一大段路程,那裴子谡才拉了她的手停下,随后就神色严肃的说道。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执念究竟是好是坏,阿念,若是日后……你会后悔今日应允了这门亲事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中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怯意,似乎是怕她的回答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姜时愿心中所想皆是自己改命以后的事情,猛的听他这样开口后,还以为他说的是汉王造反的事情,叹息一声,眼神里带着些安抚。 “表兄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不是爱反悔的人,既然应允了,自然不会后悔,除非你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否则绝无可能!” 听到姜时愿的话,裴子谡笑了笑,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不少。 “只要阿念不后悔,我就是闯也要闯条生路回来,今日那人说的话,不必太放在心上。” “表兄说的是,命虽是定下的,但总归还是人在活,若有心,便是时运不济,也有机会鱼跃龙门!” 裴子谡看着她,眼神中又露出了不少的倾慕。 上辈子,这辈子,他果然没瞧错人! 第140章 兄妹俩贴心终团聚 二人找到王老夫人她们的时候,香客来的越发多了,快要临近中午,所以几人也没多想,便留在广华寺用了一顿斋饭才离开。 走的时候,裴氏还特意问了问她们求签的结果,二人都不欲让长辈担心,所以挑着吉祥如意的话说了一堆,听到外孙可以心想事成的时候,王老夫人笑得开心。 “诲儿若是能撑起门户,那你们这些外嫁的姑娘日后也能有人撑腰了。” 听到这话,裴氏打趣了一句。 “别是没有诲儿在,子谡也不敢胡来!” 这话倒是不假,王老夫人笑了笑,随后对着姜时愿就说了一句。 “你三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圣上御赐的锦绣楼送到了吗?” “送到了,我们陪着三妹妹一同去看过的,临街的是个三层小楼,往里头还有十余间屋子和一个不算小的院子,若是统统拿来招绣娘,只怕能安顿下百余个,因着是陛下的赏赐,所以一应俱全,都不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即刻就能招人开业!” 姜时纾有今日,虽说少不了姜时愿和裴子谡在里头牵线搭桥,但也是她自己本身硬气才有的这机会,因此王老夫人和裴氏也都真切的夸赞了起来。 “姑娘家有个傍身的技艺在手,总归是强过许多的,如此赏赐倒是弥补了不少她的出身,最近登门的人家可是多了?” “外祖母猜的准,只不过登门的人家都不太合适,所以我和姑姑挑着其中的略见了见,可惜再无下文。” 裴氏听言,插话就说道。 “别着急先定论,我这儿有门靠谱的亲事,原不打算说的,就是想等等看,但若是杨姨娘为女操心着急,倒是可以听听。” “什么亲事?” 姜时愿对于舅母自然是一万个信任,她都能开口说出来的亲事,必定靠谱,所以就十分好奇的回问了一句。 “我闺中有位好友,嫁的乃是汉州长史,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成亲后育有两子,老大早已娶亲,媳妇是汉州参军家的姑娘,是个名声好的,嫁进去以后三年时间就生了两个伶俐的孙儿,如今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唯独就是小儿子的亲事还没定,所以我想着,若是她们母女不觉得远嫁有问题,倒是可以相看相看秦家的这孩子。” 家中公婆开明,兄嫂规矩,侄儿也有两个。 既不用当家作主撑着门面,也不会因为后嗣问题多有压力,况且又有舅母这层关系在,别说,这亲事听着当真是比西京城内的这些要靠谱多了! 于是眼神中冒着些兴奋的就说道。 “舅母,等我回去与杨姨娘和三妹说说看吧,总归是个不错的出路。” “是啊,秦二那小子不错的,今年也是要上京赶考,我想着外头住着总没有家里头自在,所以让人收拾了院子,到时候可以暂住在府中,与小四,还有诲儿,一并听先生讲课,说不定还真就多了个同窗做妹夫呢!” “他要上京啊?那更是好,若有机会舅母就让我们见见吧,总不好是盲婚哑嫁的。” 听到姜时愿的话,裴氏笑着回了句。 “这个还不简单,等人来了舅母安排就是。” “成。” 说说笑笑的,回程的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波折,裴子谡先是把王老夫人和姑母送回了文渊侯府,而后再送了姜时愿。 姜家门口站着个老仆,一看到裴子谡的身影就高兴的迎了过来。 “老奴见过裴小将军。” 随后对着马车里头的姜时愿就喊了一声。 “大姑娘,大哥儿回来了,如今就在前厅,一家子团聚呢。” 那老仆的话让姜时愿一下子就兴奋的出了声,当即就见她自己掀了帘子便走下了马车,眉眼间皆是兴奋,若是知道哥哥今日到家,她这一趟广华寺,只怕要推迟的。 快走两步,忽而想起身后还有裴子谡。 于是转过头来,略有尴尬的说了一句。 “一时高兴得忘形了,多谢裴表兄送我回来,阿念告辞。” “不急,我也从未见过你哥哥呢,再有一月他便是我的大舅哥了,提前拜访一二也理所应当,所以我跟你一起进去便是。” 裴子谡倒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姜时愿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便点点头,随后二人一同入了姜家的门,快步朝着前厅而去。 姜时愿有许多年没见过过哥哥了,记忆中的哥哥一直都在书院进学,便是母亲还在的时候也如此,每年只能回来一次,待上半月就要走。 而自己来了西京城后,更是没见过。 但兄妹二人间的书信往来倒是没断过,所以亲情维系的一直很好。 裴子谡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况且待会儿要见的这一位还是嫡亲的大舅哥,所以低头略看了看今日的着装打扮,觉得并无不妥之处,便大大方方的跟着她进了前厅。 里头,姜老夫人心肝宝贝的喊着,那叫一个激动。 论说起来,在这个家中,她可以针对一切人,甚至是瞧自己儿子不顺眼,唯独在对大孙儿的时候是倾尽了心血的疼爱,因此她哭的真切,这一点无人质疑。 “哥哥!” 听到姜时愿的呼唤,前厅内众人都看了过来,包括哭得伤心的姜老夫人,此刻见着她也多了几分亲人的兴奋。 说话间,姜时愿就扑了过去,姜时诲已经许多年许多年未曾见过妹妹了,因此看着她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甚至有种母亲还在世的恍惚感。 一把搂起怀中,就愧疚又心疼的说道。 “都是哥哥不好,应该早点回来看你的!” 姜时愿对于姜家所有的人,都没有对哥哥这份心意浓厚,兄妹二人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一样没了母亲,一样远离家中。 比起哥哥,她要幸运的多,起码她虽然离家,可周围还是亲人,但哥哥却不一样,是真真切切的孤身一人去求学,所以她心疼哥哥犹甚于一切! 第141章 姜怀逸拿捏母亲喜 “好了,家里人还在呢,有什么我们回院说。” 姜时诲疼爱的对着妹妹说了一句,而后就给她擦了擦眼泪,这眼泪是喜极而泣,所以是甜的,随后眼神扫过还在门前的裴子谡,心中大致也就明白了,这应该便是未来的妹夫。 裴子谡还是头一次正面与姜时诲见的,对于这位姜家的长子,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颇有文人风骨,可他毕竟没有长年累月的留在西京城中,所以他是个什么结局,自己也不清楚。 但既然见面了,那招呼还是要打的,于是也不遑论自己与对方的身份有多不对等,上前去,走到姜时愿旁边就抱拳说道。 “在下裴子谡,见过兄长。” 论年纪,这裴子谡与姜时诲同龄,但至于月份上谁大谁小,倒是无定论,不过既然二人成亲在即,那这舅哥的名声也跑不了,便干脆开口称呼了一句兄长,也不为过。 “裴小将军客气了,你与妹妹还有月余才成亲的,此刻还是先唤我作姜表弟吧。” 裴子谡出师不利,好不容易认认真真的与大舅哥想提前搞好关系,结果被对方一句话便顶了回来,他面上多少有些无光,可很快也就消弭了,于是带笑的便回了一句。 “行,姜表弟说了算。” 二人的寒暄中带着点争锋相对,姜怀山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虽说这文臣武将不对盘,在朝中也是常有的事,但那也就是因为政事多有角度不同罢了。 现而今,他们两个这才见头一回呢,便如此说话,姜怀山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了,至于其他人则是还沉浸在孩子回来的喜悦中,倒是一贯看人眼色行事的何元康瞧出来了些眉目。 他与冯九姑娘的亲事有了巨大的推进,这里头可有不少是文渊侯府在冯家面前作保的好处,自然而然,他心里也就要偏向几分,于是上前去对着姜时诲就勾肩搭背的说了一句。 “长易表哥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正经,终归裴小将军日后都是你的妹夫,早一句兄长晚一句兄长的,也没什么吧!” 长易,乃是姜时诲的小字,所以家里头人也经常这么称呼。 对于何元康这个表弟,姜时诲从很小就无可奈何,他就像那滑不溜秋的田间泥鳅,可是不好招惹的,所以姜时诲无奈的看了一眼,随后便解释说道。 “礼不可废,正如表弟所说,日子还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 何元康看了看面前的大表哥,还真是读书人,嘴皮子比他这个从小混迹商圈的还厉害些,所以笑着看了裴子谡一眼,双手一摊就说道。 “裴小将军努力吧,看样子这舅哥比岳丈还难对付些呢。” 他一开口,众人就都笑开了,刚刚的那点争锋相对也跟着消弭殆尽,姜时诲和裴子谡二人对看一眼,互相都未曾让步,但面子上的和平,还是要保持一二的。 “诲儿,你这次归家要不就别离开了,祖母日日想你想的厉害,你在家中,我才放心啊!” 姜老夫人无非就是还记挂着儿子说过的话,倘若孙儿回来,便要去文渊侯府住着,一则是要跟着师傅进学,二则也是离家里头这些是是非非远些。 可现在,罪魁祸首的张氏已经没了,她们家里头再干净不过,所以她又起了心思想要留孙儿在身边,也好壮壮胆气! 姜怀山面有不愉,看着母亲的表情中也多了些愠怒。 “此事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母亲莫要为了私念耽误了诲儿的前程才是,过两日还是去侯府的好!” 姜老夫人敢怒不敢言,一双眼睛盯着孙儿就忍不住的滚泪起来,姑姑姜怀逸也甚为赞同哥哥的话,于是上前就去安慰说道。 “母亲别着急,等诲儿考完了试,自然还是要回到家里的,如今可是他最要紧的时候,您若是无事,便跟我出门去转一转吧,家里头可不止是阿念的这桩喜事要成,我们也得早一步先把宅子定下来才成。” 为了让姜老夫人“放过”侄儿,姜怀逸倒是不惜用儿子的亲事来鱼饵,她与母亲虽然好些年没在一起了,可相处这么些日子,对于要如何拿捏她,还是门清的。 所以,在听到了女儿这般说的时候,姜老夫人还真就为难了起来。 “我这一个老婆子,哪有什么本事挑宅子哦。” “母亲又自谦了不是?” “咱们家原先的位置不就是您老挑中了才搬过去的吗?你看看现在子嗣昌盛不说,还个顶个的出息,不都是您慧眼识珠吗?” 这话一开口,姜老夫人整个人就忍不住的得意了起来,连带着眼神都没有刚刚那样的哀怨,而是抖擞了精神。 “看来我老婆子也还是有些好处在的,行行行,这挑家宅的事情可不能马虎,既然要办就得仔细办,如此还真就是没什么精力再管其他,诲儿若是能去他外祖家,也能让我少担心些。” 听到姜老夫人如此说,众人都松了口气。 姜时诲也知道剩下这半年的日子,他必须全力以赴,所以去外祖家能够专心备考,也就不想其他再多的事。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努力。” 听到这里,姜怀山老怀安慰,随后拍拍儿子的肩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姜时诲回来了,家宴自然是要办的。 裴子谡凭借着自己的厚脸皮,倒是又得了一个与姜家众人同进膳的机会,席上没了张氏的阴阳怪气,多了风趣的何家三人,这一顿饭吃得人人都开心。 端起手边的酒盏,顺着敬酒一遍。 他的酒量本就不可测,所以这么一顿喝下来后,姑姑姜怀逸就佩服的说道。 “之前就听闻过军中的将帅们都是大酒量,还以为是外头瞎吹的呢,却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裴小将军的酒量还真是惊人啊!” “军中长年累月的都是认真训练,军纪严明,只有在大胜的时候才会允准畅饮,平时都是不可饮酒的,所以将帅们都是大酒量的话,确实不一定,我能喝,也是特例罢了,姑姑过誉!” 他此刻倒是谦卑了,并不想让大酒量这个名头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142章 团圆聚席面显热闹 要说这家里头谁看裴子谡最顺眼,那大抵就是姑姑姜怀逸了。 对他身份的崇敬有一些,但更多的是被他这个人的魅力所折服,虽然见面不多,但每次看到裴子谡的时候她都觉得其言之有物,举止稳重,看上去年纪虽然和自家儿子与侄儿们差不多,但却要胜出不少。 于是笑着接过他的话就说道。 “今日若不是小将军说,我们只怕还不清楚呢,荆州也有好酒,不过这次没带回,等我安排快马加鞭的送些来,便是留着等你们回门再喝,也是好的。” 姜时愿嫁人,仪式不仅是要在宁安园中办,随后更要回汉州再办,所以,十月初八一过,紧接着就要启程,回门一事只怕是等他们从汉州回来后才能进行,因此倒是也不着急。 “如此,就多谢姑姑美意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客气话。” 姜老夫人看着女儿对大孙女的未来女婿讨好胜过对自家孙儿,自然是有些不大高兴的,在他眼中,便是太子也不能与孙儿相提并论,他可是姜家的根呢! 想到这个,她连忙给姜时诲的饭碗中添了些菜,一脸慈爱的就说了句。 “诲儿多吃些,我瞧着你读书都读瘦了,等日后金榜题名也同你爹在朝中做了官,早起上朝的日子就不会少了,还得再壮实些好。” 她这一开口,席面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虽说一家子都盼着姜时诲能高中,但是如这般话能说的顺滑又淡定的,姜老夫人还是独一份,姜时诲略略有些担忧,从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头也能瞧得出来,平日祖母在家是如何的口无遮拦了,于是立刻出声提醒道。 “祖母莫要担心,孙儿在书院吃得很多,只不过不长肉罢了。” 言语间并没有提及那些不着调的话,可惜姜老夫人却没听出来,口鼻嘬在一处,不认可的就说道。 “哪能有不长肉的说法,改日祖母亲自下厨做几道你爱吃的……” 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姜怀逸看了儿子一眼,何元康见此,立刻就扰乱的说了句。 “外祖母真是偏心啊,我来这么久了也没能吃到您老的一道菜,表哥回来才几刻钟就被您老心疼成这样,我可是要吃醋了的!” 听到这话,姜老夫人被逗笑了。 她对待孙儿孙女不同,但外孙也是孙,且就这么一个,所以何元康在姜老夫人这里还是很得疼爱的,于是就见她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不少。 “行,一并做,就做你们二人爱吃的!” 桌面上还有姜家的三姐妹和姜时临,四人深知自己在姜老夫人面前的地位,所以有懒得争的,也有知道争不过的,因此表现的都很淡定。 裴子谡看了一眼这所谓的姜家祖母,心中便知是什么人了,因此基本的恭敬有,但要是说日后的孝顺,他倒是也没那么多好心!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七七八八。 姜时愿送了裴子谡出门,等折返回听时轩的时候,就见哥哥已经等候在那儿许久了。 见着她来,脸上多了好些高兴。 “哥哥。” “阿念。” “你不是陪着祖母说话吗?怎么有空过来?” “与祖母说话何时都能说,倒是你,留在家中的日子没多久了,我自然是要来多看看的,阿念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有月余就要嫁作人妇,日子过得还真是不一般的快!” 兄妹二人的感情从未因为距离遥远而生疏过,虽然隔着那些厚厚的书信,但只要一见面,便仿佛从未分开过一样。 落座后,流华上了茶便离开了屋子。 姜时诲闻了闻手边的茶,眼中多了些欣慰。 “难得的含雪顶翠,阿念这里果然是从不缺好东西。” “知道哥哥喜欢这个,所以特意备下的,就等着你回来尝尝看呢,若是喝着顺口就带走,日日看书,喝点茶提神醒脑也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茶着实对我胃口。” “客气什么,哥哥就是想要其他的,妹妹也能想法子给你寻来!” 听言,姜时诲宠溺的摸了摸姜时愿的脑袋,随后带着几分叹息。 “本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立起来照顾你,如今却让你操心了,起初收到父亲书信说是你要嫁进裴家的时候,我可是惊了又惊,后面才说你们会留在西京城,这才放心不少,不管怎么样,莫要让自己委屈了,裴家就是再厉害,我们姜家也绝不会为了高攀而牺牲你的!” 姜时诲眼下并无功名在身,说这话的时候虽有些胆大,但心意却是好的,姜时愿明白,于是为裴子谡解释了一句。 “哥哥别担心,裴表兄对我很好,他可是外祖母,舅母和父亲都同意了的。” “论做将军,他自然是样样出众,可论做丈夫,谁又知道呢,我原先还以为外祖母会给你挑个和顺富贵人家呢,谁知道竟然最后落在裴家!” 倒也不是说裴家不好,而是太好了显得姜家没有什么议事的机会,姜时诲疼爱妹妹,自然不希望她被这样的情况所束缚! “放心吧,我的正头婆母是个顶好的性子,与舅母日日在一处玩呢,她对我一点拿乔的心思都没有,还有裴家的那对龙凤胎弟妹也一样,性子一个赛一个的活泼,至于汉州和裴家那些大神们,我恭敬待之就好,反正也不怎么住一起,便是想对我做什么也鞭长莫及,至于外头的闲话,我当听不见就是,哥哥,难得遇到一个倾心相伴之人,我对裴表兄,也会真心相对的。” 姜时诲看着妹妹,人虽笑着,但眼神里的坚定无可撼动,略叹了口气,也就接受了这未来妹夫。 “行,既是你选定的人,那哥哥就不再多说了,希望你们能白头到老,相濡以沫。” 白头到老吗? 姜时愿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但相濡以沫应该没问题,于是便对着哥哥点点头,随后就说起了其他的事。 等听到二婶身死,二妹妹丧子等诸多事情后,他震惊归震惊,但是也很认可父亲的做法。 第143章 何姑父身份埋惊雷 “海姨娘被欺压的太久了,会有此举一点都不意外,二妹妹平日若能积德些,也不至于被牵扯其中,此事了结也好,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二弟和小月只怕也要跟着受牵连了。” “二弟原先在北门的差事黄了,如今就在家中,时不时的跟着姑父和元康表哥外出,至于四妹妹,她倒是给自己寻了个好靠山,天天都在祖母面前伺候着呢,只不过原想着帮帮她,可惜她心思之大,我与姑姑插手都未有头绪,哥哥还是莫要趟这浑水的好。” 姜时愿的话不无道理,然则姜时诲却有不同的见解。 “你和姑姑是好意,眼下小月未必能明白,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二叔的女儿,就是看在海姨娘已死的份上,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不管,改日,我找她单独谈谈吧,你不是说祖母最听我的,而她又最依仗祖母吗?我出面,或许会有好结果。” “但愿吧,哥哥既然想试试,那便试试。” 姜时愿对于这个堂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觉得她心思太多,即便是帮她找到了合适的人家,她也未必肯。 但正如哥哥所言,若是他开口从祖母处下手,或许也还是能给她寻个好归处,于是也就不再干涉。 “对了,哥哥,你这次回来,少不得要见个人了。” “何人?” “耿家的二姑娘。” 姜时诲也不蠢,这种时候能被提及的自然很有可能是外祖母替他相看好的夫人人选,于是沉默了片刻就问了一句。 “是御史台耿家?” “嗯。” “那倒是我高攀了。” 他对于自己还是有很清晰的了解的,耿家这样的身份和背景,选什么人家选不到,何苦要下嫁到他姜家来,所以他也知道这里既有外祖母的诸多筹备,或许还有妹妹即将和裴子谡成婚的缘由。 西京城中,与汉州那边的世家,可没成过几对,因此他调侃自己说了一句。 “还顺便沾了裴家的光。” 这一点,姜时愿也未曾否认,随后还将祖母在侯府醉酒闹事的那些情况都一并给说了出来,姜时诲此刻更明白了为何父亲要对二婶行如此重的家法了,原来还有一层意思,敲山震虎! 难怪祖母想要他留在家中,估摸着也是怕他跟文渊侯府走得过近了,而忘记了姜家才是他的根基吧。 “哎,这么多年了,祖母于这个家有恩有德,只可惜年纪上来了办事也跟着糊涂,到底是财帛动人心啊,还想着在家中也要立威,反而做了坏事!” “阿念,此事你就莫要再掺合了,祖母那头我去处理,你安心待嫁便是,至于耿家这门亲,若我能一举高中,自然是会主动去求求的,若不能,倒是也不好厚着脸皮去耽搁人家姑娘的前程!” “哥哥一定能高中!我在广华寺都给你求过了的,签文也是极好的寓意,说哥哥会心想事成的!” 好话谁都爱听,尤其还是自家妹妹开的口。 “好,哥哥一定努力!” 兄妹二人说了许久的话,若不是外头已经明月高悬,只怕还舍不得分开呢,等姜时诲走以后,流华进门来就说道。 “姑娘,耳房都准备好了,先沐浴更衣吧。” 她们今日去过广华寺,身上多少也是沾染了些香灰的,因此洗一洗,待会儿睡得才能更舒适。 流华一贯是个细致心思,于是在她的安排下,姜时愿倒是泡了个舒服的澡,今日的话说了许多,这人刚刚还处在兴奋中,一下子安静泡澡后,就变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两个丫鬟轮着来,给她松了发簪,顺了头发,又用头油好好的护理了一番,擦干净后才让她回到寝屋。 疲累袭上心头,姜时愿没多会儿就甜甜睡去。 梦里依稀还能看到裴子谡爽朗的笑容,而她也跟在其身边,暖暖的很安心。 另一头,裴子谡可不知道自己入了佳人的梦,此刻还在宁安园的书房中,教训着弟弟裴子邈。 “揽月楼的事情,你太大意了!要不是你善后办得还行,这军棍也该落你身上了。” “大哥说的是,是我疏忽了,不过善后一事我也是得了阿念表妹的提醒才如此为之,不敢居功,所以该打还是打吧,如此才能正军心!” 裴子邈从军也有些年头了,所以在军队里他见过大哥被惩罚,见过父亲被惩罚,也见过其他的将领被惩罚,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有什么区别,因此他也不惧怕被打军棍! 看了一眼弟弟,裴子谡挥挥手,很快就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他开口就吩咐说道。 “打三十军棍,再送去涂药!” “是!” 三十军棍,还是能让裴三四五天下不来床的,因此这责罚不可谓不重,但他甘之如饴,因为只有受刑了,他心里头才能过得去这事! 所以裴子邈被带走后,其他的暗桩继续汇报着事情,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聂叔也在。 他虽然做了很多年的裴家管事,但该有的敏锐还是在,时不时的还能给裴子谡提供些建议,而那些暗桩们也明白了过来,这或许就是他们以后的接头人了,因此也都虚心听着。 “这次暗转明以后,三年内你们都不得再有异动,正常生活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人来交接,明白了吗?” “是。” 这些来自汉州的探子,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盯死了益王的人,尤其是在揽月楼被重挫以后,更是如此。 裴子谡可没有忘记前世的益王是如何对汉州,对汉王还有裴家下手的,所以重生一回,若是再让他把这水给搅浑了,那裴子谡就觉得自己蠢得没边了。 聂叔在一旁听着,他也认可少将军的做法。 只不过新一批暗桩人选可得好好挑一挑,否则交接不成功就算了,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正想着呢,就见外头有人敲门。 聂叔眉头一紧,立刻就开口问了一句。 “谁!” 只见那人带着斗篷进了书房的门,走到裴子谡面前就恭敬的一行礼,随后放下斗篷便露出真容。 赫然便是何大富的那张精明能干却又人畜无害的脸。 第144章 危机现人手早铺排 “属下见过将军。” 何大富的话,让聂叔颇为震惊,他虽然没有跟着自家将军去姜家拜访过,可是姜家里头有些什么人,他一清二楚,眼前的这一位不就是姜家大姑娘的姑父吗? 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自家将军的属下! 他整个人透着一些严肃何不解,反而是裴子谡镇定中带着笑意的就解释说道。 “聂叔,何姑父便是新选出来接任暗桩所有消息之人,日后若我不在,有何事,你们二人商量着办即可。” 聂叔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很震惊,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位何姑父大约很早以前就与自家将军有联系了吧,否则以他对将军的了解,绝不会因为他是姜家的姑父就能胜任此职的,于是平复了心情后,就说道。 “是,我明白了。” 一旁的何大富对于聂叔的惊讶并没有放在心上,有些事,只靠嘴巴说是打消不了别人疑虑的,唯有真刀真枪的做出些事情来,才能让人信服,所以开口对着裴子谡就说道。 “将军,属下已经寻找了许多合适的商铺,用作新暗桩的接头点,且如今有了家人的掩护,倒是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妥,还请将军放心。” “姑父办事,我自然信得过。只是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找出此次葬送了揽月楼的那些探子们,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是!属下明白。” 何大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早已散去了不少人前的敦厚,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铁血。 三人就着黑夜,在书房里头聊了许久,等到何大富带着斗篷离开后聂叔才上前对着裴子谡就问了一句。 “将军,你是何时招揽的这人?怎么从前并未听说过他的存在!” “并不是我招揽的,何家原本就是王爷手中的一枚棋子,只不过是铺在荆州罢了!这一次,刚好借着我与阿念要成亲一事,顺利的到了西京城,仅此而已,若非揽月楼的事情发生,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匆忙的就接手一切,所以聂叔莫要担心,一切都有迹可寻。” “原来如此!汉王爷真是运筹帷幄!将军,那您还要留在西京城内吗?如此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倘若日后王爷有别的举动,那您的安危岂不是没有了保障?” 裴子树笑笑,并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眼神中透着从前很少能看到的些许温柔,略沉默了会,才开口说道。 “若非我一意孤行,阿念和她的家人们也不会跟我一起陷入这场可能存在的困境中,所以他们的安危才更重要,即便是日后王爷有更大的图谋,我也要先安顿好西京城内的一切才会动手,所以聂叔,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阿念和她家人们,你明白吗?” 聂叔看着这个自小带大的将军,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老帅和夫人并非佳偶,各有各身上背负的家族使命,所以生儿育女也是为了延续家族的血脉罢了,并没有什么浓厚感情。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虽然他们对将军的培养从小就很是用心,但在聂叔看来,更多的像是要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罢了,可将军心底的柔软却无人关心,否则也不至于这么重要的事情,却只能和自己这么个断腿之人诉说! 聂叔越是这样想,越是心里难过,而后看着裴子谡坚实的身影,反而多了些勇气,坚定的看着他就回了一句。 “将军放心,我便是死也会护住他们的安全。” 听到聂叔的话,裴子谡多了些宽心。 “聂叔,此事暂且还不着急,只要王爷一日不动,他们的安全就还无虞,眼下要查的是别的!” “什么?” “有个人,此前对我意图不轨,探子追踪那人的消息,结果发现他进了淳王府的门。” “将军的意思是淳王府想对您下手了?” 裴子谡不由地想起了一些前世所发生的事情。 活了两世,他一直以为淳王不过是个好色嗜酒之人,而淳王世子也刚愎自用,无能张狂,可现在瞧来,说不定他这个玩鹰的反而被鹰着了眼。 若真是如此,那他与宋时也,与淳王府可就是不死不休的仇剧了。 害了阿念不说,还对自己也动了手! 夜色愈发的深沉,外人瞧见的不过是一片寂静,只有真正陷入此事中的人才明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接下来的日子,姜时愿就不再出门,而是专心留在家中待嫁。 姜怀山则在姜时诲回家后的第三日,送他去了文渊侯府。 站在侯府大门前的时候,姜时诲有了一点点儿时的印象,那时候母亲还在,他也还小,还跟着回来过呢,彼时外祖母,舅舅,舅母的关心,他至今都记得。 “怎么了?” “没什么,父亲走吧!” 姜时诲答了一句后,就朝着侯府里头走去,而府内众人早就等候多时了! 到了前厅,王老夫人看到女婿身边跟着心心念念已久的外孙,一下子没忍住就落了泪,连带着周围的侯爷,侯夫人也都是笑容中泪光点点。 带着一丝哭腔,王老夫人对着姜时诲就招招手。 “诲儿,你总算是回来了。” 对于这个外孙,王老夫人的疼爱和姜时愿是一样的。 只不过当年女儿去世的时候,外孙早已去了书院进学,为着他的前程,王老夫人才没有非要带回来的说法,但也因此,她心中总是隐隐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对得起外孙。 而姜时诲面对众亲的时候,并没有想那许多,上前一步,当即跪下,等再抬头的时候,眼神中没有一点点的怨恨,只有无数感激。 “外祖母在上,长易给您老叩头了,这么些年,一直都在书院进学,未能在外祖母面前尽孝,都是长易的不是,还请您莫要生气,这一次回来,孙儿一定努力,定不负众人所望!” “好好好,是个好孩子,像你父亲一样有志气,也有本事,那外祖母就等着看你金榜题名了。” 第145章 出嫁前心中思母亲 王老夫人说的这话也是其他人想说的,侯爷和侯夫人也都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姜时诲的时候,有一种看到自家孩儿成器的骄傲感,反而是一旁的表哥王宿,表嫂项氏表现得还算淡定。 见长辈们都在擦泪,王宿上前一步就对着姜时诲说道。 “长易表弟,我在书房里头准备了许多当年备考知识时用的东西,待会儿就让人带你去瞧瞧,若有帮助便也是好的。” 他人虽然显得严肃,但说出来的这话却让姜家父子俩都倍感震惊。 要知道王宿当年的成绩可是出彩得很,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能做到现在的位置,日后可是奔着尚书令去的,所以有他的帮助,想必将使姜时诲的进步更大,因此姜怀山也抱拳对着王宿还特意回了一句。 “谢过大侄儿了。” “姑父客气,都是一家人,我帮表弟也是帮我自己。” 这话一点都不假,王家在朝为官,姜家也一样。 如他们这样的姻亲,若是能互帮互助地往前走,那么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况且长易表弟还是姑母唯一的儿子,所以他帮也理所应当。 表嫂项氏如今出了月子,只不过还没有到见外人的时候,今日若不是姑父和表弟登门,她还不会出来见客呢,她挥挥手,身后的丫鬟丹杏就端了个漆盘上来,里头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随后便说道。 “这事我娘家自做的一个考生福包,家中子弟皆有佩戴,虽说也不是进寺里开过光的,但总归子弟们都考取了功名,当年也送过给你大表哥,同样如愿以偿,所以今日特意赠给表弟,望你能得偿所愿,而姜家也能再出一位天子门生!” 东西当着全家人的面送,也无人会质疑什么。 姜时诲恭敬的接过那福包,就对着表嫂项氏一鞠躬。 “多谢表嫂,我一定努力。” 王老夫人看到这种场面,从来都是高兴的,于是引着他就去见了见旁边的先生,只瞧那先生仙风道骨,一看就是出尘入世的不俗人,姜时诲当即正了正衣冠就对着先生行礼说道。 “学生姜时诲,见过先生。” “起来吧,姜公子不必多礼,老朽也是应了侯府的邀约才来帮着看几篇文章的,也算不得师傅,若你高中,功劳还是书院的,老朽可不敢居功。” 自四岁后启蒙,姜时诲已经读了十多年的书,皆是在书院中,因此先生说这话,倒是也不假! 旁边适时有一人突然张口,笑着便说道。 “长易表哥可得努力些啊,我如今头悬梁锥刺股好几个月了,跃跃欲试的很呢!” 说这话的正是文渊侯府内的四公子,王安。 他这性子与二哥一样,也是个猖狂的,所以听到这话的时候,侯夫人裴氏就不免敲打两声。 “才学了几日就如此的口出狂言,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硬骨头!就不怕到时候落榜了哭鼻子?” 王安年纪还小,即便是落榜,全家人也觉得没什么。 因此,说这话的时候,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合时宜,反而是王安笑着就说道。 “母亲放心吧,我便是落榜了也不会哭鼻子的,这才哪到哪呀?我的年纪今次能去参加科举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了,连先生都说我有机会,说不定还能让咱们侯府门楣再添几分光彩呢,也好让祖母和您,因为儿子的本事再封个诰命,那才叫厉害呢。” 听着小儿子的话,裴氏笑的有些合不拢嘴了,她自己说来也是个张扬的性子,所以看到儿子如此自信的模样也并未加以打击,反而是鼓励的说道。 “行,那母亲就等着看你的本事了,若你真能让母亲再得回诰命,那我也算没有白生养你一场。” 裴氏的话让大家都笑出了声,紧接着热热闹闹的用完了午膳,姜怀山便离开了侯府,而姜时诲则跟着先生,还有表弟王安开始了认认真真的学习。 此前王安并没有与这位长易表哥有过太长久的相处,所以并不知道表哥的根基如此扎实! 许多时候,先生随便提一句,他也能滔滔不绝的应对如流,反观自己聪明是有些,但毕竟年龄摆在这儿,学的也不够久,所以闹了三五次大红脸以后,他就不敢再夸海口了,反而是告诉自己要戒骄戒躁,努力再努力! 一旦学起来,日子就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的,便倒是十月初七的这天晚上。 明日便是姜时愿要出嫁的日子,此刻的她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皎洁如仙子,明净又平和,正如她此刻的心态。 丫鬟流华走进来的时候,正巧就看见了这一幕,笑着上前就说道。 “姑娘快睡吧,明日咱们可是要早起梳妆打扮的,便是现在睡,也睡不了几个时辰了,要是叫外人看见了您眼下的乌青,只怕会说闲话的。” “出嫁的姑娘,眼下有乌青,不正好就说明她舍不得家里吗?谁还能说闲话?再说了我也确实不打算睡的,流华我有些想母亲了,这种时候,若是母亲能在我身边,我是不是就是全天下最开心的新嫁娘了?” 姜时愿的语气中带着些难过,听出来了自家姑娘话里头的一些忧伤,流华上前给她按了按肩膀,一边按一边说道。 “姑娘,虽然夫人不在了,但奴婢相信她一定在天上看着呢,您过得幸福,夫人也会高兴的!”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奴婢幼时就听过身边人若是没了,便会化作天上的星辰、云朵、阳光,依旧陪伴在我们的身边,所以您感受过的每一阵风,滋润过的每一滴雨以及遮挡的每一次阳光,或许都有夫人的痕迹,您永远都是夫人最牵挂的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 姜时愿闻言不免潸然泪下,对母亲的思念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若是可以,她宁愿重生到儿时,这样或许能改变母亲的命运,但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天方夜谭,因此心中再多的思念和委屈,也只能在这一刻尽情释放。 好在流华陪着她,正如往常的每一夜。 所以在她的安抚下,姜时愿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146章 整新妆阿念待嫁人 朦朦胧胧的天色逐渐有些发亮了。 姜时愿从被子里被流华等丫头拉起来的时候,其实才睡下去没多久,可看到眼前的丫鬟们个个面带喜气,精神抖擞的样子,姜时愿也拍了拍脸蛋,让自己清醒过来。 整整两个时辰,从穿衣,到梳头,再到打扮。 听时轩内还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情况呢,五福嬷嬷早早的就等着,看着姜时愿一点点的被打扮出来,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 “大姑娘,真是老奴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嫁娘。” 丫鬟绿萝听到这话可是骄傲的很,接着五福嬷嬷的话就说道。 “嬷嬷说的是呢,我家姑娘可一直都是艳冠群芳。” 她这话一开口,连带着姜时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微微的升腾起些红晕来,刚好就让正在描眉的绿萝看见了,随后调侃了一句便说道。 “姑娘的脸都可以不用蜜粉了,如今红得真是自自然然。” 流华闻言就轻声呵斥了一句。 “说什么呢?快些吧,待会儿老夫人她们都要到了,个个等着瞧呢。” 绿萝被“敲打”了一番,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没多会儿,姜家内的女眷就都出现了。 平日里一贯爱计较的祖母,老老实实的杨姨娘和三妹妹,与她并不怎么对盘的四妹妹,还有一脸欣慰的姑姑姜怀逸,皆在今日带着笑意,含着祝福的出现在了听时轩内。 其中姜老夫人收起了平日里对她的诸多挑剔,在今天,对着姜时愿也是有了些祖母的样子,看到姜时愿一身嫁衣,打扮精致的模样后,感慨的说了句。 “你和你娘真的很像,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让我老婆子着实没想到,天下竟然这般好看的人!她若是在,也会为你高兴的!” 她的这番话说的真诚,姜时愿听的出来。 “祖母说的是,孙女知道娘亲会陪着我的!” 姑姑姜怀逸上前一步,拿出了两个漂亮精致的金玉锁就递了过去,而后还凑到姜时愿耳畔低声解释说道。 “这是母亲用私房钱特意给你买的,阿念,许多事情,姑姑也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总归还是一家人,等你嫁出去为人妻为人母,甚至还到了做祖母、外祖母的年纪时,你大约能明白些母亲的想法,她人不坏,就是想要抓在手上的东西太多了。” 祖母的小气和爱计较,姜时愿深有体会。 看着这两个价值不菲的金玉锁,她也知道祖母这回是大出血了,于是眼神望向祖母之时,看到她脸上挂着些不自在,她顿时觉得过去的那些恩怨,似乎都没什么了。 于是,对着姑姑姜怀逸也回了一句。 “姑姑放心,我从未怨恨过何人,祖母永远都会是我的祖母,也会是大家的祖母。” 听到这里,姜怀逸的眼泪就有些崩不住了,对于这个聪明、美丽又善良的侄女,她发自内心的喜爱,也真心实意地希望侄女可以过平安顺遂的日子! 婚后和和美美的,一生平平安安的。 她起了头,其他的众人也是要送贺礼的,杨姨娘和姜时纾送的是两套并蒂花开,鸳鸯戏水的被罩,上面还有各种合欢花,瓜藤,葫芦的纹样,都是好意头。 而四妹妹姜时月则是送了一副百子图,做工上并没有很精美,但瞧得出来还是花了些银两的,因此姜时愿收下之时,也真诚的谢过了她。 这一刻,姜时月内心很是复杂。 她羡慕着大姐姐能嫁入裴家,也羡慕她能有万贯的嫁妆傍身,但同时也会忍不住的想,若是她也能有这一日,该有多好! 眼神中闪过一点自怨自艾,被姑姑姜怀逸给看在了眼中。 若是她接下来不作妖,那自己也不至于真狠心撇了她一个侄女不管,那么该提上日程的还是会提上日程。 心里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母亲姜老夫人说话道。 “好了,快给姑娘送些吃食吧,后头还有得忙呢。” 姜老夫人一声令下后,听时轩内的众人皆忙碌了起来。 而等到文渊侯府的众人到了姜家的时候,外头的鞭炮都燃了好几遍了。 王老夫人和侯夫人裴氏,还有表嫂项氏,今日可都是盛装出席的,她们乃是姜时愿最亲近的家人,所以她们一出现,姜时愿的眼泪差点就流出来了。 “不兴哭,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你的泪啊,别得憋住了,等日后回了侯府,再哭给外祖母看就是!” 王老夫人的一句话,把姜时愿给逗笑了。 低头看了看外孙女身上的嫁衣,满眼的欣喜。 这可是杨姨娘和姜时纾费了许多精力和日子亲自绣的,巧夺天工不说,还蕴含着各种各样美好的寓意,特意在裙边缀了不少的珠玉,用的丝线也都带着香,所以此刻的姜时愿或静或动,都是一抹绝佳的好风景! 而姜时愿本人也对这嫁衣很满意,毕竟这一次她要嫁的可不是前世那样的薄情负情郎,而是真真正正把她放在心里的裴家表兄。 想到这个,脸上的红晕就又冒了出来,眼神也跟着柔情了不少,她们在这儿正开心着呢,忽而就见杜妈妈走了进来,她对着姜老夫人等人就说道。 “老妇人,世子带了世子妃前来,说是要恭贺大姑娘出嫁,还带了不少贺礼,如今世子被主君留在前厅了,但世子妃就在院子门口,说是想进来,给姐姐添个喜气!” 姜时槿在想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她的姻缘是从大姐姐手里抢走的,如今过得萧条便又起了旁的心思? 侯府的人自然是不想让她进来,可姜老夫人总归是有些舍不得自小疼爱长大的二孙女,于是为难的看向了姜时愿,盼着她能说上句什么话。 “请世子妃进来吧。” “是,姑娘。” 姜时愿大大方方的邀了人,王老夫人她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众人都看向外面,很快那许久不曾露面的姜时槿就出现了。 她整个人与从前大相径庭,瘦得好似一阵风来就能把她给吹走! 第147章 世子妃出现添众堵 所有人看着她的样子都有些蹙了眉头。 大约她们都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多久,人竟然变成了这样,要知道姜时槿刚刚出嫁或者是还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整个人水灵着呢,与眼前样子,不可同日而语! 姜时槿不瞎,看到众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模样有些吓人,面上带着丝苦笑,随后对着姜老夫人等人行礼就说道。 “孙女见过祖母,见过姑姑。” 姜老夫人拉了她一把,手上全是骨头,这一刻对于二儿媳的怨恨也跟着烟消云散了不少,心疼的就说道。 “怎么折腾成这样了?你没有好好的养身子吗?王府可是对你不好?世子呢,他见着你这样,也不担心吗?” 一连串的疑问,让姜时槿又成了众人的焦点。 可她这一次却没有沾沾自喜,而是对着王老夫人等人行礼,规矩和态度甚过从前许多。 她依次叫了人,可惜王老夫人和侯夫人裴氏对着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姜时槿能感受得到,但为着日后的前程,只能忍让,走到姜时愿的面前,看着她今日容光焕发,一身精致的样子,羡慕的便说了一句。 “大姐姐,今日真好看,比我当初嫁人时,可准备的充足多了。” 原是自嘲的一句,奈何在众人听来却有了旁的意思。 表嫂项氏也是凝眉看着面前的世子妃,对她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并不上钩。 “大姐姐,槿儿今日来不是以世子妃的身份,而是以姜家姑娘的身份来送你出嫁的,我也知自己过去做了许多错事,不应该得到大姐姐的原谅,但我还是希望能亲自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或许是因为姜时槿的模样实在是可怜,所以姜家女眷看着她也都少了许多往日的针锋相对,包括有“杀母之仇”的姜时月,她本就存了心思想要利用二姐姐,这种时候当然不会冒头。 姜时愿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老实说她和二妹妹的关系也没有那么水火不容,从一定程度上还要感谢她帮自己脱离了苦海,可她也非无错在身,错就错在不应该借势起了耀武扬威的心思,并且不将海姨娘的命放在心上,所以她有今日的报应也实属应当。 “妹妹多虑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你既然如愿嫁到了淳王府,往后就跟世子好好的过日子便是。” 姜时愿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不想花费太多的心思在姜时槿的身上,而更多的是等待着嫁人的喜悦,谁知见她松了口,那姜时槿忽而就对着她跪了下去,全然不顾她世子妃的身份,猛猛的磕头说道。 “姐姐,我就知道你是心善的,妹妹求你,帮帮我吧!如今我在淳王府里头连个做奴婢的都不如,今日若不因着你要成亲,我连门都出不来,婆母是厌弃我了,世子也对我冷淡的很,如今院里是赵侧妃当家,我真真是一点话都说不上了,若你不帮我,我日后可怎么办呀?” 她没了孩子,身体也受了损伤,最引以为傲的多子多福此刻瞧来全然就是一场笑话。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姜时愿表达出自己此刻的悔恨! 若有可能,她宁愿自己从未重生过,也从未嫉羡过大姐姐和世子的这段姻缘,还是安心的嫁给那个会照顾她,心疼她的普通丈夫就好,即便日子过得简单、清贫些也好过现在。 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姜老夫人当然心疼。 可王老夫人她们瞧着就是这人故意在触霉头,什么时候不哭偏偏今日来哭,哭也不是为着大姐姐要出嫁,说来说去还是要寻靠山罢了,这姜家还是个虚伪的魔窟! 脸色一沉,就准备说上几句为外孙女撑腰,奈何却被孙媳妇项氏给拦住了,对着王老夫人摇摇头,今日可是阿念的主场,所以她未曾开口,她们也不便多说。 大约是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姜时愿心中不免冷笑一声。 她倒是想折回去与程登平再续前缘,可惜现在的程登平却成了她高攀不起的人物了,若是叫清欢公主知道这些,只怕姜时槿连活路都没有了,所以多余劝慰了一句。 “当初你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就要加进去,如今才遇到一点挫折就不想要继续了吗?那你对世子的那份真心也不要了?还是说你瞧中的只有淳王府的权势和富贵?二婶作孽太多,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而你也一样,但你若是肯现在回头好生的过日子,想必也还是能给自己挣出一方天地来的。” 听到姜时愿的话,姜时槿满以为自己可能是有了机会,所以眼中含着期盼的就拉着她的衣襟,苦苦哀求地说道。 “求姐姐帮帮我,你如今要嫁进裴家,又是裴小将军心尖上的人,若你肯愿意为我出头,替我说上几句好话,世子和王妃想必也不会对我这般的,姐姐还请你怜惜妹妹。” 听到这里,别说是王老夫人,就是裴氏都有些受不了,对着拉了那姜时槿就冷嘲热讽的说道。 “世子妃莫要在这里异想天开了,我裴家和淳王府可没有什么渊源,你求阿念做什么?再说了即便是有渊源,你也好意思让她替你去出这个头?你不是有疼爱自己的祖母吗?找她不就行了吗?” 裴氏的一番阴阳怪气,让场面陷入了尴尬。 若不是姜时槿的到来,这里众人正享受着难得的其乐融融呢。 听到这样的话,姜家女眷的心中也不舒坦,奈何裴氏说的对,姜老夫人此刻有心无力,满是为难! 姑姑姜怀逸看了一眼母亲的表情,随后就笑着出来打圆场。 “母亲大病初愈,不能劳累太久,此番看到阿念顺利成亲,还是先去歇歇吧,小月,送你祖母回去!” “是,姑姑。” 姜老夫人走的时候有些放心不下姜时槿,可一看场面上文渊侯府的人是不会肯让步的,她留下除了惹出一肚子的委屈,别的好似也没什么用了。 因此,叹息一声,只能任由姜时月扶走了。 今天开始可以恢复凌晨更新啦~ 第148章 姜怀逸慧心识目的 她们一走,姜怀逸立刻上起,拖着姜时槿就起身,也不她如何挣扎,只陪笑着说了一句。 “阿念,你好好在这里陪陪老夫人她们,姑姑先送世子妃下去醒醒酒吧,这仪式都还没开始呢,就醉了可不行。” 她的一番话,也算是给了大家一个台阶下。 侯夫人裴氏和王老夫人也不想在今日把场面闹得太难看,所以就不再吭声,眼睁睁地看着姜怀逸把姜时槿给拉走后,气也就散了不少,转身对着姜时愿就说道。 “别想了,这是她的福,也是她的孽,自己的造化与你无关!世子和王妃要如何处置,那也是她该受着的,既然当初下得了那份决心去做这不入流的事,那今日就该明白无人能够帮扶她,即便是你,阿念,可不能心软。” 王老夫人郑重其事的提醒的说道,姜时月明白外祖母的顾虑,所以对着她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淡定。 “外祖母放心,孙女不傻,二妹妹就是在我面前把头给磕坏,也不见得能获得我多少的同情,裴家现在的情况我也清楚,不会给他们随意惹麻烦就是。” 裴家心里头偏向的是汉王,淳王府偏向的是老皇帝。 两边本就是对立的,这时候上前去,还是为着二妹妹的这点事拿裴家的脸面做人情,还指不定要被他们如何为难呢,所以姜时愿也不蠢,自然不肯答应。 听到她的话,王老夫人才放心下来。 她最怕的就是孙女养的跟女儿一样,心肠太过仁厚,久而久之都是把自己给为难坏了,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遭丧女之痛,所以宁愿外孙女心狠些,薄情些,也不要为了所谓的血亲,却让人如此欺负! 现在看来,孙女显然比女儿要坚毅和聪明得多,因此王老夫人心中的那点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一插曲过了,听时轩内又恢复了刚刚的喜气和热闹,而另一边的姜怀逸拖着姜时槿就去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看着她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你也不必再装样子了,如今房里就我们俩人!说吧,你这次为何要如此做?就是想给阿念添堵吗?” “姑姑!何至于如此说我!我今日来,真的是诚心实意的想要祝大姐姐幸福呀,只不过看着她如今过得这般顺意自在,心中难免有些受伤。若我当初没有行错这一步,如今怎么会受这样的罪?母亲也没了,孩子也没了,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那吃人的王府里头,您是不知道,那赵侧妃对我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可实际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给她腾挪地方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被娘家和夫家所厌弃的女子,还能做什么呢?” 一边说一边委屈的哭了起来,此刻的她眼泪都是真的,但同时也是苦涩的! 姜怀逸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姑姑,看着侄女如此痛苦,心里头说不难过是假的,可是一想到她和二嫂做的那些事,就还是告诉自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于是面色又严肃了些。 “行了,也就是因为没有达到你想要的目的而已,所以你现在才会这副表情!我就不信了,若是你今日得的是好结果,又有世子的宠爱,又有闲贵的孩儿,你只怕眼睛都要翘到天上去!端看你们对海姨娘做的那些事情就能瞧得出来,你与你母亲也没什么两样,所以就别再利用你祖母了,这个院子里头若说还有谁真心实意的想要维护你和疼爱你,也就她老人家了,如今你若是让姜家府内所有的人都厌恶了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姜怀逸到底是做生意的人,一下子就把她的想法给猜了出来,姜时槿面上有些难看,她是存了一些心思,想要借着祖母来继续威胁姜家给她做后盾! 但她没想到的是如今的姜家与她刚出嫁时候的全然不同了,多了一个明事理的姑姑,连带着祖母也在她的日夜陪伴下变得不再胡搅蛮缠,于是她心里头计较了一番,忽而变了念头,跪在了姜怀逸面前大声地哭喊着说道。 “姑姑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知道母亲做错了,但现在您就是骂我千遍万遍也没法子,我到底是已经嫁过去了,倘若我真的死在了王府里头,对姜家又有什么好处呢?若是你们这回能帮帮我,我保证以后只要姜家或者何家有任何的事情,我一定会倾尽所能来报答你们的,你就帮帮我吧。”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姜怀逸瞧着她的孱弱的身子,也确实是舍不得再说重话了。 虽然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不管怎么说,世子妃的身份也确实不低。 赵侧妃进了门以后,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女的确是个莫大的威胁,因此她看着姜时槿知错的样子,就问了一句。 “那你要我们如何帮你?说吧,若是有可能我就做一做,也算是尽了我这个做姑姑的心意。” 听到这话姜时槿总算是眼中冒出了些期盼,于是跪爬到姑姑面前就摸摸眼泪的说道。 “您可有法子帮我寻个名医来治一治身体?我若是没有孩子,在王府里头便再没指望了,如今旁的事我都不计较,唯独这一个也是我能够翻身的机会了。” “翻身?怀孕?你想的会不会太简单了些?当初来给你瞧的大夫也不差了,若是他们还不能给你找到原由,那我又该去何处替你寻访这名医呢?” “裴家!自然是裴家!姑姑忘记了吗?大姐姐当年可是病的都要死了,结果被侯府的人接走后,竟活到了现在,虽说也还是要用药养着,可你不说我不说,外人哪里知道?端看她的气色就能瞧得出来大姐姐的身体被照顾得有多好,我差人打听过,就是裴家有一位隐医,那隐医的技术十分精湛,连大姐姐的命都能保,更何况是我的肚子呢,所以姑姑求您了,就帮我向大姐姐讨要个机会吧,只要我能怀上孩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任何对姜家、对大姐姐不利的事情了。” 第149章 宋世子穿衣惹人怒 姜怀逸看着她的眼神,震惊又复杂。 “你也未免想得太美了吧,你大姐姐还没嫁过去呢,你就盯上了,且不说那隐医能不能请?会不会来?就只是开这一句口也不容易,总不能仗着裴小将军对你姐姐有几分疼爱就如此行事作风吧,更何况他们今日还在西京城,明日就要启程去汉州,哪有时间给你寻着隐医?” “不是的,不是的,姑姑,那隐医就在汉州,我就是盼着大姐姐这一次回去能够将他带回,如此我也好……也有机会让诊治一二。” 听到这里姜怀逸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论说起来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可中间夹杂着这许多姐妹俩太多的恩怨情仇,姜怀逸仔细想想也不知道这口该不该开,于是换了个念头就对着她说道。 “隐医的事情我可不能给你保证,但这寻访些名医,姑姑还是做得到的,整个大绥又不是只有汉州出名医,荆州也有,原本我就是要从荆州再送些东西过来的,我这就去信告诉他们,若是能寻到好大夫必定给你带回来,但能否有孕,还得看你自己的机缘造化,槿儿好好地给孩子积德积福吧,明白吗?” 今日来这一趟能得到姑姑的这份回答,姜时瑾也不算白来一场,所以对着姑姑感激不尽的就磕头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模样,让姜怀逸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姑姑放心,这一次我早已学乖,绝不会再生出什么坏心思了。我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男女都好,能让我在那偌大的王府里头,有个寄托和牵绊就可以了。” 听到她的话,姜怀逸也忍不住叹息一声,看着面前连二十都还不满的侄女,心中也是觉得着实可怜的。 大好年华就要葬送在那王府之中,可过成今日这样又能怪谁呢? 姑侄二人在这里说着伤心事,而前厅之中,姜怀山看着宋世子也是皮笑肉不笑的,透着三分嫌弃。 宋时也今日打扮的格外俊朗,别的还好说,唯独那衣裳的颜色竟然用了赤红金线,虽然不至于如新郎婿那般全身都是火红,但这模样,不知情的看见了,还以为今日娶妻的乃是他呢,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会这么做,完全是故意的。 自从那日从梦里闪现了些片段后,关于姜时愿的事情在他脑海中就越积越多,且大部分的竟然都是他们二人婚后的生活,真实的这让他越发怀疑,这些想法和念头究竟是何处来的? 所以今日姜时愿大喜,他如何能不来?来就算了,特意换了这样的一身,就是故意做给姜家看的。 姜怀山不满,旁边的姜时诲同样如此。 这还是宋时也头一次见姜时愿的哥哥呢,但不知为何也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于是上前就说了一句。 “听闻大哥在书院求学多年,此次回京就是为了明年的春闱,我这里认识几位主考官,他们或许会有些不同的见解,若是大哥有需要,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一番。” 这话说的就差没有把可以为你作弊放在门面上了,姜时诲表面镇定,心里十分厌恶这样的做法,若是朝中人人皆如此,那这科考何须还要针对天下人,只要朝中官员的子侄自己去凑凑热闹不就行了吗? 但今日是妹妹的大喜日子,他不想惹麻烦你,所以忍着脾气说了一句。 “多谢世子美意了,但我资质愚笨就不去惹得考官们笑话了,若有机缘自然能考中,若无本事,便是拜见再多的主考官也无用。” 一句话就被顶了回来,宋时也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他想着这姜时诲终归是姜时愿的大哥,若是太得罪狠了,日后也不好行事,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忍了下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姜家父子俩都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于是借口要招待其他的宾客,便朝着旁的地方去了,只留下宋时也一人站在那儿,显得鹤立鸡群,又不伦不类! 等了没多会儿,门前守着的小厮就匆匆跑来,大喊了一声。 “大姑爷上门了!” 这一声喊得高兴,众人也都笑了起来,尤其是姜怀山和姜时诲父子俩,他们对于裴子谡的印象原本说不上有多好,可在宋时也的衬托下,觉得天下最好的男儿便是他了! 因此,姜怀山高兴的喊了一声。 “去,请裴家的人进来吧。” “是,主君。” 裴子谡原以为今日来娶亲,可能要面对许多的为难和挡门,都做好十足的准备了,谁知道进来的却异常顺利,而等他满脸兴奋的入了姜家的府门,看到宋时也那一身打扮,脸色就有些阴沉了。 裴子邈和裴子杳今日都跟着大哥来娶亲,包括聂叔也在,他们原先都没注意到宋时也这边,结果看哥哥愣了神,也顺着他瞧的方向看去时,脸色也难看了不少。 尤其是聂叔,想起那歹人很可能就是得了淳王府的命令才会纠缠自家将军的时候,对他很是不满,虽然瘸了一条腿,可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还是在,看着宋时也的眼神也是犹如豺狼,巴不得上前去给他把那衣裳撕了。 裴三郎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当即就发难说道。 “伯父,这一位若我没记错的话,应是府上二姑娘的夫婿吧,怎么这今日也有他的喜事在?” 正常人都知道,这样的场合不会穿红衣来冲撞一对新人,所以这宋世子要么是个蠢的,要么就是故意挑衅,无论是什么,总归都把裴家给得罪透了。 宋时也略有些心虚,毕竟面对的是在战场上杀意凌厉的将士们,如今个个瞪着他,自然是不好受的,可他对于姜时愿有种莫名的执念,因此也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站在姜怀山的旁边,就对着那裴三郎说道。 “三公子有所不知,今日夫人的长姐成亲,我们作为家里人来送嫁自然是喜事,穿的鲜艳些也正常,不过还有一缘由便是家里的衣裳要么是月白,要么朗黑,还真找不到一套合适的,这不就把这一套给拿出来穿了,我记得裴小将军以前未成亲时,也爱穿一身赤金蟒纹箭袖的袍子,所以还以为这没什么呢。” 他话里话外的就是想说,这红色又不是平日里不能穿,他便是穿了又能奈他何? 第150章 裴子谡登门接新妇 听了宋时也的话,裴子谡忍不住的笑了一声。 “我是喜欢赤红,可我也知道什么场合该穿什么场合不该穿,前些日子清欢公主大婚之时,我与阿念亲自去贺喜,就特意挑了件紫色长袍,不过这也就是我罢了,想必宋世子与王爷日日沉迷在后宅或者是花红柳绿处,对这些该注重的礼节确实没那么了解,算了,三弟,迎亲要紧!” 这番话说的很是难听,就差没有将他们王府给贬到地下去了,宋时也的脸色十分难看,奈何却说不出多少回击的话来,而姜家父子俩兴高采烈的乐得在旁边看热闹,丝毫也没有解围的想法。 见此,宋时也只能灰溜溜的站到一旁去,而裴家大获全胜的走到了姜怀山的面前,对着他就说道。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来接阿念了。” 姜怀山现在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顺眼,巴不得他立刻将女儿给接回去享福呢,于是摸摸下巴颏的胡须就乐得开怀,说了一句。 “好说,好说,诲儿带路吧,让子谡去接阿念!” “是,父亲。” 有了姜时诲的带路,众人就跟着去凑热闹,其实去听时轩的路,裴子谡走过许多回,也算是轻车熟路,可宋时也却是第一回走,但不知为何,他觉得此路十分熟悉。 等走到听时轩的院门前,他有一种曾经沧海的感觉,一时间头疼不已,扶着旁边的墙就挣扎了一下。 随从松白看见了连忙上去扶他,紧张地问了一句。 “世子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突然头疼的厉害。” 听到这话,那松白立刻就对姜家的下人问道。 “世子妃出嫁前的闺房在何处?快带我们过去!” 宋时也虽然想留下,可他头疼的实在难以招架,那些画面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冲向他的头,他此刻脑袋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最后只能任由着随从松白将他给送走了。 不得不说,他与姜时槿夫妇还真是一点都不受欢迎,好在俩人都被带走了,因此今日的喜事办的倒是圆圆满满。 姜时愿此刻的盖头已经顶着了,透过大红一片,耳朵里还能听到不少叽叽喳喳的热闹,很快外头就传来了一声裴子谡的声音。 “裴家子谡今日特来求娶姜家长女时愿,请各位长辈们放心,我日后定会好好对待阿念表妹就是!” 这样的话,虽简单,却透着真诚。 因此,王老夫人等人听见了都很高兴,于是侯夫人裴氏对着外头就喊了一声。 “子谡,还不进来接新嫁娘?” 大绥的习俗,是新夫婿要亲自进闺门迎新妇的,所以裴子谡早就准备妥当了,只见他一身赤金红衣,腰带上也是繁复的绣着并蒂花开的纹样,与姜时愿嫁衣上的图纹倒是有种相得益彰的碰巧感。 眉目中带着兴奋,显得眸子十分灵动。 嘴角含笑,进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向了坐在床榻上的姜时愿。 这可是他心心念念许久了的女子呀,今日终于能如愿娶回家了,一想到这个,裴子谡就透着一种此生值得的表情,看得一旁的侯夫人裴氏,也跟着捂嘴偷笑起来。 这侄儿还真是个显脸的,这双眼睛是要把人给溺在里头吗? 她如此想着,其他的人也没闲下来,尤其是裴子杳眼神在哥哥嫂嫂之间来回的打转,随后还揶揄了一句。 “哥哥快背上嫂嫂,咱们回家吧,再看下去,你的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裴子谡一点都不在乎旁人对自己的看法,只是看了一眼姜时愿的方向,怕妹妹这话有些冲撞到,所以维护的说了一句。 “说我可以,仔细惹得你嫂嫂不高兴了,回去可有你的苦头吃。” 如此堂而皇之的护妻行为简直让在场的人没眼看,裴子杳话还没说出下一句呢,就见王老夫人笑的开怀,对于这孙女婿真是越看越满意,随后就出面来打圆场。 “别误了吉时,子谡快背上阿念先出门吧。” “是,外祖母。” 他如今已经是以姜时愿这边的称呼对待姜家和文渊侯府众人,只不过对于姑姑的称谓并没有改,毕竟算下来他跟姑姑的关系更深些。 话落,他跨步上前,很快姜时愿就感受到了一股雄厚的气息超自己扑了过来,至她面前停下,而后她就从盖头下面看到了一双有力的手对着自己伸了过来,而后语调轻缓,就好似是舍不得她受伤一般的说了一句。 “阿念,我来接你回家了。” 仅仅这么短短的一句,姜时愿就有种极大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尽管在家中和侯府,都有疼爱自己的家人,可在他们面前时,姜时愿总归是要听话懂事些,并不想给他们惹麻烦。 可裴子谡对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在他这里,自己似乎找到了神似母亲一般的安全感,是可以松下一切包袱和外在,任由别人宠溺的。 低头“嗯”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站在他面前的裴子谡却听得十分清楚,于是轻笑着就拉起了她的手,很快将姜时愿整个人就拉站了起来,裴子谡弯腰蹲在她面前,将宽阔的背就露了出来。 姜时愿看了一眼,便趴了上去,感受到裴子谡毫不费力的就将她给背了起来,双脚离地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心慌。 心砰砰的跳,好似要从喉咙里头溢出来一般,这样的娇羞和兴奋是她前世成亲没有感受过的。 那时候王妃以她身子病弱为由,是请了哥哥将自己给背出去的,随后就上了轿子,因此姜时愿并没有在婚前与宋世子感受过这份肌肤相亲的体贴,所以今日感受到了,她才知道,原来在不经意的期间,裴家表兄竟然就根植在了自己的心里。 盖头下的她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只不过因为周围熙熙攘攘的并无人发现罢了,姜时愿的头微微地靠在裴子谡的耳旁,低声的就对他说了一句。 “裴表兄,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 裴子谡万万没想到姜时愿竟然会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 他活了两世,成亲就这么一回,所以嘴角先是有些微愣,而后就笑得开怀。 旁人都以为他这是娶到媳妇儿的兴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的眼光压根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用,只有阿念表妹真心实意地认可了他这个人,这才是他今日最高兴的事情。 第151章 耿二娘出场惹人喜 裴子谡背着姜时愿很快就走到了府门外。 花轿早早的就停在门前,等姜时愿上去了,那裴子谡才转身来对着姜家和文渊侯府众人,恭敬的一行礼,既而再次朗声地说道。 “岳父大人,外祖母,请你们放心,我裴子谡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唯阿念一人,若有违此誓,定叫我天神共愤,不得善终。” 在场的人个个脸色皆惊讶,大喜的日子说这样晦气的话,也就是这位不将生死放在眼里的裴小将军了,倘若是别人,只怕还说不出这样的誓言呢! 于是人人都在看热闹,想要瞧瞧裴家其他人的动静。 奈何裴子杳和裴子邈姐弟二人,淡定的好似听见一句我要吃饭般的话,全然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是姜家和王老夫人她们看着裴子谡,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 姜时愿的身体并不适合生育,此前虽然得到了裴子谡的答复和裴家的默认,但日子一长总归还是会有万千种可能的发生,只不过眼下众人都刻意的不去谈论罢了。 谁知道裴子谡今日却在朗朗乾坤之下,说了这么一句。 在场的人皆可见证,倘若他真的食言了,只怕与他自己与裴家的名声也要跟着遭受莫大的打击,因此他们都反应过来了裴子谡的用心后更是感慨。 “我姜家能有你这样的女婿,真心对待我的女儿也是我们的福气,你们二人要好好的过日子,为父盼着你们能白头偕老,顺遂一生。” “多谢岳父大人,小婿明白。” 得了岳父的祝福后,那门口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又响了起来。 姜时愿一边抹泪,一边感受到了花轿的抬起,而她也就渐渐的朝着与姜家相反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并没有传说中的颠轿的事情,而是平平稳稳的绕着西京城就走了起来,吹吹打打那叫一个热闹。 比起裴家来迎亲的大阵仗,姜家送嫁妆的队伍也显得十分耀眼。 整整八十八抬嫁妆,每一抬都是重量非凡,即便是两个壮实的小厮扛着,也觉得略显吃力,一边走一边吆喝着,脸上的红晕和汗珠显现出来了此次姜家嫁女的本钱和决心。 因此人人都在说这位花轿里的姜大姑娘当真是个有福之人,不但能嫁到京中女子心心念念的裴家,还能有娘家如此倾力支持。 一时间好话不断。 裴家的小厮们,特意留了几个人在队伍的最后。 一边走一边撒铜钱和干果,都是些寓意好的,如花生,莲子等物,因此城内的小孩们也跟着追随了起来,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就这样绕着西京城走了小半个时辰后,队伍才折返回到了宁安园。 这个地方,此前从未对任何的世家权贵公开过,因此那些前来参加席面的人们也都是好奇的很。 迎亲的队伍进了宁安园的门,那些宾客也都在里头叫喊了起来。 姑娘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看向裴子谡和姜时愿,二人各自手里拿着一个吉祥娃娃和一株金玉做的并蒂莲,这是汉州成亲的习俗,西京城中少见,自然纷纷夸赞。 “还得是裴家这样财大气粗的才能买下这宁安园呢,这样好的宅子,便是王府也不见得能比得过了,这位姜大姑娘的命,也真是好的让人羡慕!” “是啊,要不是文渊侯府里有裴家这门亲在,以她的情况怎么能嫁得进裴家呢?” 结果这话才刚说出口,就有人为之鸣不平了。 “若不是姜家这位大姑娘和清欢公主的关系好,裴家想要在城里买这样大的一座宅子,只怕也是困难的。所以啊,要我说还是裴家小将军能娶到姜家这位大姑娘,也是他们家的福气,毕竟咱们这么多女子,在公主的眼睛里,只怕加起来可都比不过一个姜家大姑娘。” 那女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嫉妒的口吻,更多的是佩服姜时愿的厉害,尤其是她曾见过几次姜时愿,在那样惊心动魄的美貌之下,却是个十分谦逊,低调的性子,与她常见的世家贵女们可完全不一样,所以才会在这里替她说了这句好话。 其他人闻言,也无可辩驳。 毕竟清欢公主那里,能得脸面的,还就只有这位姜大姑娘,不对,今日该改口叫裴大少夫人了。 她们说说笑笑的,又把话题岔到了其他地方,奈何她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裴子杳正好听见了议论,嘴角微微上扬,而后拉了拉旁边站着的表嫂项氏,偷偷的指了指其中的一人,对着她就问了一句。 “嫂嫂,那位穿鹅黄色抹胸长裙的女子是谁家的姑娘呀?” 项氏被她这么一问,忽而就想起了此前栗三姑娘的事情,还以为是不是那人又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呢,只是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瞧清楚了人是谁后就有些蹙眉头,于是就问了一句。 “怎么啦?她们又在说闲话了?” 裴子杳是个胆大心细的女子,听到这话就明白了,八成是表嫂以为自己又要找别人麻烦了,所以才会这么疑问,于是笑笑就解释说道。 “没有,是那姑娘说话好听,我瞧着是个不错的,所以生了相交的意思,特意来问问嫂嫂。” 见此项氏的紧张才松懈了不少,而后对着裴子杳就说道。 “那人便是耿家的二姑娘,也是祖母亲自选下的外孙女婿人选,若是长易表弟能够顺利地金榜题名,相信不日姜家的聘礼就会送到耿家门上了。” “难怪!老夫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这女子也是个对我口味的,就跟我那嫂嫂似的。” 听到裴子杳的话,项氏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 这小妮子还真是个不怕得罪任何人的性子,但是也从不吝啬夸奖他人,如此好的性格,真是让人羡慕,她的成长该是有多自由自在呀~ 于是调侃地问了她一句。 “表妹倒是记挂着你的这些嫂嫂们,不知你可有什么合适的、心仪的对象啊,若是没有,要不就让祖母和伯母替你筛选一番,以她们二人的眼光,定能给你选到一个好夫婿。” 听到这话的时候,裴子杳连忙摇手,眼睛微微透出些不乐意,她对这种婚嫁事从来就没多少兴趣。 第152章 隐翠堂公主送如意 而后,也是堂而皇之的对着表嫂项氏就说道。 “嫂嫂还是放过我吧,我这大好年华呢,可不想就在后宅里头生儿育女的过日子。我所向往的是前方,是杀敌,是驯马,比起嫁人来说,那些才是我最想要的。倘若我日后的夫君要我缩在后院里头做一个鸽子,那我肯定不会同意嫁过去的!若他真想要成为我的夫君,那便就要和我一样,做翱翔天地的自由自在的鹰。” 这番话说的让项氏格外的动容。 她没有裴子杳这样大的想法和目标,在听到这样的目标时,就明白了这位阿杳表妹有着从来不同于她们这些闺阁世家女子的胸怀,因此看着她就想起了家中那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便开玩笑的说道。 “等幼仪长大些,我就让她去汉州找你,跟着你这个表姑姑好好的学一学,我也想让她成为这翱翔在天地间自由自在的鹰,而不是整日困囿在后宅里头,算计这些依附那些的一个无趣女子。” “好呀,只要嫂嫂舍得,我一定把幼仪当作自己的闺女照顾,你放心,必定会让王家出一个厉害的女将军。” 项氏从没有想过女儿还会有这样的可能,闻言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但看着裴子杳,就好似看到了女儿日后的模样,心里头也多了不少向往。 二人这样的开心也让站在她们旁边的其他人有些侧目,只不过那些夫人们并不知道二人谈论的是什么,还以为是为着今日的喜事而高兴呢。 话落没多久,仪式就要开始了。 五福嬷嬷就站在姜时愿的身边,扶着她当即跪在了高堂面前。 今日的裴夫人也特意穿了身喜庆的颜色,而在她身边的则是空着的位子。 裴老帅镇守在汉州不能离开,所以二人眼下只有裴夫人能跪,众人也大多明白裴老帅走不了的缘由,因此无人敢置喙什么。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五福嬷嬷的声音响彻整个前厅,而观礼的人也都是笑着鼓掌,忙着喝彩,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随后一声锣响,两个新人就被送入了隐翠堂的正屋。 这里原本就是清欢公主为姜时愿特意打造的,后面裴子谡接手过来后,更是以花园和路径的修改,将此处变成了主院,前前后后有三跨,真是大的有些让人绕不清楚路了。 来恭贺的人们都纷纷跟着她俩进了隐翠堂,正屋内的所有陈设都是根据姜时愿在娘家的闺房所布置的,甚至是家具的样式和颜色都基本上差不多,唯一就是料子用得更精致奢华些罢了。 因此,那些人一进门看到这个,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怎么裴小将军如此粗犷的人,竟然能布置出这般秀丽的闺房,还以为是不是有人帮忙呢,结果丫鬟绿萝俏皮的说了一句。 “将军对少夫人真是没话说,这里竟和家中的陈设不差分毫。” 听到这话,那些人对姜时愿的羡慕真是又多了不少! 紧接着,在那五福嬷嬷的指导下,二人饮了合卺酒,结了夫妻发,撒了万福帐,掀了红盖头,等到一切礼成后,就见裴子谡被人给“拖”走了,他这样的酒量怎么可能不成为众矢之的! “大哥你敞开了喝,我倒要看看这些人你能喝倒几个?” 裴子邈喊得大声,一听就是积攒了不少的“仇怨”,他这几个月都在西京城中,所以自然是有了无数的仇敌,他喝不过,不代表大哥喝不过,所以即便是扭动间背后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今日也是要来了不醉不归! 佳酿是宫里御赐的,所以并不怎么醉人,但醇香却十分惹人迷醉。 今日,清欢公主和驸马程登平也是出席了的,只不过他知道今日的主角并非他们,所以也没有过分张扬。 以至于只是看着宾客们尽兴后就特意去了一趟隐翠堂,与姜时愿见面,而此刻的姜时愿正坐在桌前吃着东西呢。 “果然是嫁了个如意郎君,看看就怕你饿着肚子,新妇吃一桌菜的本公主还是头一回见呢,阿念,让人羡慕啊!” 清欢公主的到来让姜时愿有些惊喜,起身就迎了过去。 “公主怎么来了?可要与臣女一起用膳?我让他们再送几道菜来如何?” 清欢公主摇摇手,她可不是来吃席面的,于是开诚布公的让人送了两柄玉如意过来,就放在那桌前。 姜时愿见此,就无奈的就说了一声。 “公主送给臣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两柄玉如意我不能再收了,再收就要不合规矩了。” “本公主的送出去的礼可还没有要往回带的说法呢,你且放宽心,收下就是!留着它们对你来说也算是一个护身符吧,况且这东西可不是本公主送的,而是父皇赏的,明白了吗?” 姜时愿不傻,自然听得懂公主话里的意思。 这东西若是皇帝赏的,那就寓意非凡了,玉如意在大绥可是有诰命加身的夫人才可拥有的赏赐,如公主她们也能赏,但规格却不一样,而姜时愿仔细地看了看面前两柄玉如意的模样,然后就发现果然是诰命夫人的,甚至还与外祖母房中供奉的那一对一模一样,于是眼中露出些惊讶。 “陛下,这是要给臣女赏头衔?” 清欢公主笑了笑,随后就点头,她旁边的沈嬷嬷更是直接把圣旨拿了出来,而后就对着姜时愿就说道。 “请裴少夫人接旨吧。” “是,臣妇接旨。” 姜时愿的自称已经从臣女变成了臣妇,因此她跪下的时候,所行的礼节已经是裴家特有的,见此清欢公主眼中闪过一些赞许,这姜时愿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聪慧女子。 清欢公主越看越喜欢,随后就听到沈嬷嬷将册封诰命的旨意给念了出来。 这样的事情本该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再宣旨的,奈何清欢公主却单独来找姜时愿,并且送给了她。 姜时愿大约能明白清欢公主的意思,于是就恭敬的收下了那道圣旨,而后叮嘱流华好好收起来,并不在人前显露。 第153章 洞房夜二人终成眷 “你明日就要启程回汉州了,裴夫人未见得会同行,所以等你去了裴家老宅里头,那安姨娘可不是个好对付的,有了这诰命加身的身份后见她不必跪,架子大些,怎么说你也是裴家的大少夫人,是父皇亲封的诰命夫人,她区区三品,在你这一品面前还得点头哈腰的,明白了吗?” 清欢公主的话解了姜时愿的疑惑,她虽然猜得到,这是故意出其不意,但是没想到针对的却是安姨娘。 她还未曾见过呢,若是连公主都有些忌惮,想必不会是个好相与的角色,要么就是笑面虎,要么就是蛇蝎美人,就是不知道她是哪一种了,于是转身对着公主就说道。 “臣妇明白,多谢公主对我的关心,此番去汉州定不会辜负公主美意就是。” 清欢公主点点头,就让沈嬷嬷扶她起来,随后指着桌上的菜就说道。 “你快吃吧,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本公主去外头看看!驸马酒量不行,若是被他们给灌醉了,带回去又是麻烦,本公主还是去看这些的好。” 听到清欢公主提起驸马,姜时愿有些错愕。 因为在这之前,她可感觉不到公主对驸马有一丝的关心与疼惜,更多的完全是利用和对他身份上的一种牵制罢了。 所以悄悄看了沈嬷嬷一眼,见她的眼睛中也带着些笑意,姜时愿就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或许一开始并不是什么如意的局面,但走着走着,终归是会有一些莫名的融合,比方说公主和驸马。 对于程登平,她了解的不算多,但也知道是个谦谦有方的君子,若他真的能与公主两心相悦,这倒也是个好事。 送走了清欢公主,姜时愿才又动起筷子。 吃了个七分饱,就让人把菜给撤下去了,看着桌上放着的那两柄玉如意,一下子对于即将到来的汉州之行,也是有了些莫名的好奇。 安姨娘是吗? 她出生至今,见过的恶人并不算多。 二婶张氏是一个,前世的王妃婆母,还有世子是一个。 姜时愿现在就想看看,同样是做姨娘的,这位安姨娘的道行到底有多深?是不是比曾经害她冤枉她的那两个姨娘还要更可恶些。 天色亮着亮着逐渐变得有些昏暗,宁安园中的热闹也逐渐散去了。 裴子谡喝得人事不省,由小厮扶着走进了隐翠堂。 回归了平静的裴家,则是龙凤胎姐弟指挥人打扫着“战场”,今日就连聂叔也被喝翻了,姐弟二人还算清醒,就留在这里处理。 姜时愿看到裴表兄还会有醉醺醺的时候,真是有些吃惊。 她身上的那些钗环和嫁衣已经卸下来了,现在穿的是一身相对轻薄的红色里衣,头发也简单的绾着,并没有太多什么束缚。 看到裴子谡如此模样,就上前去扶着他,随后让流华化和绿萝打水来,她亲自伺候着帮裴子谡擦去了一些醉意。 温热的帕子从脸旁划过的时候,裴子谡有些醒了,顺便抓住了那双温柔的手,等眼睛睁开的时候,虽然有一点淡淡的迷离,但是却并非刚刚那般醉得厉害。 无需人扶就坐了起来,拍了拍脑袋,开口就说道。 “这些人还真是就想把我往死里灌,一碗碗的我都不知喝了多少下肚。” “那些人还不就是冲着裴表兄的酒量来的吗?难得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围攻你不就得花些力气吗?不过若是他们知道你都喝了那么多,还能如此清醒的看着我,只怕是要有些后悔下手不够狠了。” 裴子谡闻言轻笑了几声,随后就拉了姜时愿坐到自己的身旁,搂她在怀里就低声的带着些醉意的说了句。 “你还要唤我做裴表兄吗?真的不打算换个称谓吗?” “那你想要我叫你什么?子谡吗?” “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夫君~~~” 夫君二字从裴子谡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姜时愿有些害羞,而后就锤了他胸口一下,但力气用的并不大。 裴子谡受用的很,于是抓了他的手就拿在嘴边亲了一口。 果然是成亲了的人,这些事情做起来,还真是一点害羞都没有! 而姜时愿此刻心中想的是其他事情,并未注意到。 虽然她此前也记得母亲会这样的称呼父亲,但是更多的时候都是听舅母称呼舅舅为侯爷,杨姨娘对父亲更是只会称呼主君,因此她有些张不开嘴,所以对着裴子素就低声的说了一句。 “要不然我叫你将军吧,这样也更符合身份些。” “我要符合身份做什么?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夫君,我可以唤你做阿念,也可以唤你做夫人,但我更想要你叫我夫君,你就叫一声好不好。” 裴子谡的醉意让他原本就胆大的心思更是明目张胆了许多,带着些挑逗和请求,他有些故意,就想看着姜时愿会如何回答。 只见她脸红的像是熟透了的柿子一样,最后被逗得有些无奈了,才低声喊了一句。 “夫君……” 语调中能听的出来些许的羞涩,也正是这一声,让裴子谡有了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他将姜时愿搂的更紧,随后借着酒意就在她的耳旁喷洒了一些情浓的话语。 “既然夫人都开口了,那为夫就该做今日之事了。” 说罢,他打横就将姜时愿给放在了床上,伸手把她用来固定头发的簪子也拔了下来,随后只见黑发如瀑的散落在榻上,借着龙凤双烛摇曳的灯火就轻轻地在她的面颊上落了一吻。 顿时,姜时愿的脸上就升腾起了红晕。 看到她如此模样,裴子谡愈发的情动,顺着她的脸颊就往下又亲了亲。 “阿念,可以吗?” 他低沉着嗓音说了一句,姜时愿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二人都拜堂成亲了,行夫妻之事也应当,于是大着胆子伸手攀上了裴子谡的后背,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是明显。 说来也奇怪,裴子谡身上的酒味并不恶心,反而还成了二人情动的助力,春风暖帐,裴家多了一对心心相印的夫妻。 今天有加更哦~~~ 大家不要错过~~ 本月最后一天,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投票支持,谢谢~~ 第154章 宋世子想起前尘事(加更) 同样是月色高悬。 裴家此刻显得格外的安静,但是白日里头一样热闹的姜家却透着几分不同寻常。 槿芳院中,姜时槿总算是又躺在世子身边了,自从她出事以后,就一直都是孤枕难眠,好不容易借着这个机会留世子在家里,当然是要好好的陪着。 可惜了,她现在的身体还不行,所以只能乖乖躺着,结果她才睡沉下去没多久就突然听到了旁边之人从噩梦中惊醒大声的喊着不要。 姜时槿听见了,也是从梦中就跟着惊醒了过来。 随后着急的便问道。 “世子,你怎么了?” 此刻的宋时也压根就顾不上回答,只是发疯一样的跑到外头,看到月亮挂了起来,今日白天所发生的一切皆如流水般向他涌了过来,而他此刻也真真正正地想了起来。 原来自己前世娶得便是姜时愿,虽说并没有过到举案齐眉的地步,可他这人就是如此,得不到的总是更想要,更别提这种本就应该是他的。 因而回头看了一眼姜时槿,此刻的他眼神中带着狠戾和怨怼,张口就问道。 “你大姐姐呢?嫁过去了?” 姜时槿被他的眼神吓得有些瑟瑟发抖,但既然对方问了,她也只能是如实回答,于是点点头就低声的答了一句。 “早上的时候就嫁过去了,世子不知为何头疼就被松白送到了妾身的院子里头,见天色晚了您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所以才打算留在娘家住一晚,明日再回去的。” 找死! 月色挂成这样想也知道,只怕姜时愿已经做了裴家妇。 宋时也有一种本该是自己的东西却被人抢走的愤怒,于是挥手就砸了身边的几个茶盏,姜时槿被吓得想要尖叫,可是还是躲在了被子里,紧紧的捂着嘴吧,生怕世子发疯,会让她也受到牵连。 听到里头有动静,门口原本还在打瞌睡的松白立刻就冲了进去,见到世子如此模样也是有些不理解,于是上前就问道。 “世子发生了何事?可要小的去处理?” “跟本世子去一趟裴家。” 他一开口,松白和姜时槿都有些楞住了,别说是裴家,就是姜家都已经落锁睡着了,这时候即便是去,只怕也不会有人开门,这又是为何呢? 松柏不解,但是姜时槿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世子似乎隐隐的会透过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嘟囔,以及他对大姐姐的这些好奇,还有今日突然昏倒后所做的一切做派! 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世子前世的记忆也恢复了? 一想到这个姜时槿就觉得周遭升腾起来了不少寒意,若是叫世子知道自己早他一步拥有了前世的记忆,而且还借着这记忆毁了他和大姐姐的姻缘,那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头埋在被子里头瑟瑟发抖,还好借着夜色可以掩盖些许的心慌和紧张。 宋世子对于这些记忆的涌出,有一种不好言说的情愫,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姜时槿动作。 而他现在所想的便是要去找心心念念的姜时愿,他可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世子妃,怎么能嫁给裴家呢? 尤其是裴子谡! 前世为了弄死他,淳王府可是花了不少的代价,结果现在竟然让仇人娶了他最“爱”之人,这口气如何能忍得下去? 所以就生气的换好了衣裳,也不管姜家的人已经歇下来,对着那看守大门的小厮就一阵急喊,随后等开了们便扬长而去。 小厮瞧着有些不对劲,来的时候还是世子和世子妃。 走的时候却只有世子一人,那他这意思难不成是要叫世子妃留在姜家了吗?想到这里就不免有些担心。 看了看天色黑得一片宁静,那小厮左思右想后,还是跑去扰了主君的清梦! 毕竟这可是事关姜家的事情,若是真的有一个被休了的世子妃,那姜家岂不是从上到下都要受到牵连吗? 怀心院中。 姜怀山突然听到世子大半夜的离开了姜家,只是脸色也是沉的难看。 他虽然知道侄女在王府会受委屈,可他没有想到世子连这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所以看了看槿芳院那边的方向也是生出不少担心。 杨姨娘给他披了件外衫,而后就在一旁安静地伺候着,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姜怀山略沉默了一下,随后就对小厮吩咐说道。 “去到姑奶奶的院子里头,让人把姑奶奶叫起来,说我这里有事找她商议,请她过来一趟。” “是,主君。” 小厮匆匆离开,过了一会儿姜怀逸就赶了来。 她在路上已经听小厮说了一些此事,所以心中大概也明白哥哥要与自己商量的是什么。 而她漏夜前来,何家父子俩并未跟着,也算是维护了姜家的体面,等她到了以后,杨姨娘也乖巧的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屋内,所以此刻屋子里只有兄妹二人。 “大哥怎么办呀?槿儿这孩子虽然做错了事,但总归还是二哥的血脉,若真是让淳王府如此糟蹋,那还不如咱们直接就把她接回来呢,反正我瞧着她在那王府里头也不得宠,想要再挣个前程什么的,估摸着也指望不上了,赵家那侧妃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就怕今日世子对槿儿的态度若是传到了那赵侧妃的耳朵里头,下一次我们见到的就不是槿儿的人,而是她的尸首了,咱们当真要这样不管不顾吗?” 姜怀逸的话,说中了姜淮山心里。 他也对姜时槿这个侄女有千万的怨气,可说到底还是一家人,要让他真的舍弃了这个侄女,他也是有些做不到的,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姜家的实力怎么可能去那王府对抗呢,因此他也是头疼的很。 “要不,明日我去一趟王府,就同王府里的人说一下槿儿抱病在身,不宜挪动,怕回了世子这里后影响世子,起码让她把身子给调理好了,日后再做其他打算吧。别的我不怕,只怕王府瞧出问题,不愿意和离,若是休妻,那她这一辈子又该怎么过呢?” 第155章 姜时槿愧对家人疼(加更) “那倒也不一定,若是能让槿儿回归自由,只需在家中歇上三年五载的,到时候我带她回荆州去,给他选一个普通的人家再嫁便是,那地方山高水远的,只要槿儿能守得住自己的秘密,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过往!到时候我给她随便编个名头,就说是我一远方亲戚家的侄女夫婿没了,要讨口饭吃,总归还是会有合适的人家的。” 姜怀逸这个姑姑确实是思虑周全了,她对于侄女们的前程也还是放在心上的,哪怕是瞧不上姜怀月,但她也还是为她筹谋着其他的路子,更别提姜时槿了。 姜怀山眼中饱含着感激的看了妹妹一眼,不由得就说道。 “有你这样的姑姑在,几个孩子还真是有指望了,我也有心想给他们寻一寻合适的人家,但你也知道你嫂嫂没了以后,家里头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杨姨娘心是个好的,但她的性子弱了些,也没法撑起家门来,连自己的女儿都险些耽误了,更别提其他。” 叹息了又叹息,姜怀逸知道哥哥的意思,于是出声就安慰了两句。 “哥哥也别把此事太过放在心上,总归我现在来了,所以家里头的事情能帮着撑两年,等到诲儿的媳妇儿进门后,这家还得是给她当才好,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做长辈的还是把家里头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了,也好让新媳妇儿进门来,就瞧见咱们家和和气气的,这样才能让他们夫妇的感情也牢固。” 听到姜怀逸的话,姜怀山也是不住的点头认同,随后将情况商量好后,也就朝着槿芳院去了。 此刻还在槿芳院中的姜时槿整个人都陷在一种无穷无尽的恐慌中,她知道这一若是世子发现了秘密,那自己的小命真的就难保了,所以在看到大伯父和姑姑来的时候,她内心的恐惧就有了发泄的窗口。 于是起身跑到二人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眼泪如同决堤似的就说道。 “大伯父,姑姑,求求你们了,救救槿儿吧,这一回我是真的没活路了。” 她说的是一个意思,但是姜怀山和姜怀逸兄妹俩想的却是另一个意思。 都以为她这次若是回了王府,只怕就要被那赵侧妃或者王妃给收拾干净了,所以想到这里,两人也是生了不少的担忧。 姑姑姜怀逸更是上前就抱着她,而后安慰的把刚刚他们商量了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怎么样?你愿意吗?若是走了这一步,你想要再回王府,想再要那富贵的时候可就不行了,姑姑向你保证也就是困难这三年五载的,到时候一定给你寻一个妥善的人家,未见得有多殷实,但一定是会找一个对你好的,家事也清清白白的人家。” 姑姑的话让姜时槿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也过着如姑姑口中这样的日子,但是自己真的就想要再回去吗?此刻内心纠结不已。 她当然害怕,这次回去有可能被发现秘密,但同时也会在想,若是能侥幸逃脱,她回王府还是有胜算的! 沉默着没有开口应答,姜怀山还以为是不是侄女被吓坏了,所以特意蹲下身子来对着她就说道。 “槿儿,别怕,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姜家的孩子,伯父不会让你身后无人可依的,你自己想想吧,但若你是舍不下王府的那些权势与富贵,那就当伯父和姑姑今日白来一趟,你就安心的回王府去吧,至于是生是死,是富贵是泥潭,也就只能你自己去经历和遭受了,我与你姑姑做不到还能从王府里头再救你出来的,明白吗?” “伯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就不能帮帮我吗?为何一定要让我在离开王府和独自回去做选择呢?若是你和姑姑肯帮我,我在王府还是能站稳脚跟的,但让我就这样从王府里头离开,我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听到这话,别说是姜怀山了,就是姜怀逸都有些心灰意冷。 他们大半夜的替侄女筹谋了所有可能的出路,结果人家却瞧不上,想到这个不免心寒。 于是二人也都没有了刚来时候的那份热心肠,继而冷淡了表情就说道。 “路就这么一条,你想要走的,旁人也想走,但伯父和姑姑的能力仅限于此,帮不了你,现在离天亮也没有很长时间了,你自己想吧,若是愿意留下,那伯父天亮后就替你去王府周旋,若是不愿意那天亮后就让人送你回王府,从此以后也别指望着我们还能再给你想什么辙了,是苦是甜,自己担着吧。” 说完这话后,姜怀山就转身离开了。 姜怀逸也想起身走,但姜时槿死死的拉着她的衣裙,没法子姜怀逸只能再次蹲回地上,然后就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当初就不应该让张氏那个贱人养你,你看看把你养成什么鬼样子?整日就知道记挂着那点权利不放手,就指望着家人替你周全一切,但你又是如何对家里人的?背刺你大姐姐!伤害你大伯父!若你今日是因为情投意合的嫁进王府的,相信哥哥就是舍了官声也会替你保全的,但你是怎么嫁进去的?你自己心里不觉得羞耻吗?还敢在这里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罢了罢了,你愿意走你娘的老路,就当我们姜家没有你这个女儿了,去闯死门也好,走生路也罢,我再也不管了。” 姜怀逸说着说着也流下泪。 她就一个儿子并没有女儿,对于这些侄女们也都是打从心底里疼的。 眼看着姜时槿一股脑的就要走到黑,她也真的是没有其他法子可以劝慰了,因而只能是下狠心,随后就把姜时槿的手给甩开,径直离开了这里。 看着家里头的人纷纷离开,姜时槿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当然知道伯父和姑姑给自己寻的是一条稳妥的路,可是在见过了王府里头那样的奢靡后,她怎么会甘心真的就再回到平常的日子呢? 所以摇摇头,就生出来了其他的心思。 以她现在的身体,回王府定然是不能被好好照顾的。 因此还不如留在姜家,先把身体给调养好,到时候再寻机会同世子在一起,若能顺利的怀上孩子,那她是不是又能杀回去了! 可是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怀上? 所以自己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心思越想越是有些偏执,看着外头的月色整个人扭曲的厉害。 第156章 新夫妇拜见裴婆母 翌日,等到天都大亮了以后,隐翠堂中才陆陆续续地有了动静。 回汉州的东西都是一早就备下的,所以倒也不显得手忙脚乱,隐翠堂内裴子谡醒的要比姜时愿更早一些,看着身边双颊有些酡红的女子,他心里就好像吃了蜜糖。 终归成了一家人,于是在她的额头轻轻地落下一吻,也是这一吻,把姜时愿给吵醒了,透过浣影纱看向外面,随后就问了一声。 “什么时辰?” “辰正了,不过若你还是困的话就再睡一下,反正下午才出发,也不急。” “不合规矩,我还得起身去给婆母请安呢。” 裴子谡闻言就压了压她准备起来的肩膀,而后淡定说道。 “母亲可不是那样计较的人,刚刚就差人送来了消息,说是让你多睡一会儿,有什么等睡醒了再说。” 听到这话,姜时愿并没有继续躺着,而是面上带着些歉意的就说道。 “婆母宽厚是我的福气,但也不是我拿乔的资本,新婚头一日该去给婆母请安的,表兄……夫君就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裴子谡其他的听不见,就听见表妹对自己的称谓是夫君,自然高兴得很,因此姜时愿说什么就是什么,随便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快速地给自己收拾了一遍,而后对着外头喊了一声“进来伺候”。 很快,丫鬟流华和绿萝就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二人之时,便恭敬的上前行礼说道。 “奴婢给将军,给少夫人请安。” “你们伺候少夫人先梳洗吧,我自去旁边整理,衣裳可备下了?” “回将军,备下了,就放在耳房的柜子中。” 裴子谡也不多耽搁,起身就朝着外头走去,留给她们主仆三人些说话的空间,刚见到熟悉的丫鬟时,姜时愿有那么点尴尬,但很快就转换了这份心情。 毕竟这样的事情日后还多着呢,总不能每一回都尴尬和害羞吧,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淡定。 哗啦啦的水声从隔壁传过来,隐翠堂左右都被改成了耳房,因此一人用一间也不奇怪,流华上前对着姜时愿就问了一句。 “少夫人,可要洗洗身子?” 姜时愿满脸的疲惫和黏腻,若是要去见婆母,自然是要洗漱一番的,随后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落红,说好了不害羞的,但脸颊还是忍不住有些升腾起红晕来。 想起昨晚上那些酣畅淋漓又糊里糊涂的闺中事,她就有些说不上的羞涩。 “行,就去洗洗吧,屋子里的东西就你和绿萝两人贴身收拾,其他的人我不习惯。” “少夫人放心,奴婢来之前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少夫人贴身的一切不可假人之手,所以我和绿萝换着来便是,外头的活计分出去就是,好在咱们带来的人手也不少,倒是无需分心。” 流华的话让姜时愿贴心不少,想到这是外祖母的吩咐,不免心中更是一阵暖意。 进了耳房,姜时愿就看到了早早备好的那一桶水,她脱下了衣服,露出了光洁的身子,娇嫩细腻的肌肤上有一些淡淡的清痕,不算很明显,怕让人看出些什么不妥来,姜时愿很快就下了水。 流华此前听过嬷嬷们的教导,所以以为少夫人的身上会青紫一片呢,结果瞧见这情况的时候,嘴角不由扬了一下,凑到姜时愿的耳旁低声就说了一句。 “将军对少夫人,着实体贴。” “嗯。” 姜时愿轻轻的应了一声,随后大半的身子都泡进了那水中,里头里面放了一些舒缓所用的花露,所以泡着泡着,她整个人就好似又活过来了。 但因为要去给婆母请安,姜时愿也没怎么耽搁,把身上的黏腻洗干净后,便起身开始整理。 抹了香露,擦了头油,用的都是只有淡淡味道的茉莉香精油,若不是靠近,倒也闻不出多少来。 今日的她仍旧穿着一身红色的吉服,发簪只用了一根嵌红宝石的金簪,脸上扑得是桃花粉,描眉点绛后,就出了耳房的门。 刚出去,就见到裴子谡早已等待那里,他就站在廊下守护着,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那身同样的红色衣袍衬托的熠熠生辉,听到动静后,他转头回来看向自己,眉眼间皆是笑意。 姜时愿有一刻觉得自己的心漏了一拍,还好借着刚刚洗出来的热气腾腾,很好地把脸上的红晕给遮住了。 裴子谡见她走了出来便迎上前去,看着她这副妇人模样的打扮,心中也是又添几分甜蜜,随后牵了她的手,就朝母亲所在的院子而去。 “母亲从来都不是一个规矩大过天的人,她若是跟你说日后不必晨昏定省,你收下就好,她这人从不讲虚的,也不爱应酬这些事,只要平日里咱们对她多些恭敬就好。” 裴子谡一边走,一边给姜时愿说着。 自古婆媳问题都是一道难关,这一点裴子谡还是军中还是听说过不少的,因此他不希望家里头也出现这样的情况。 尤其是如果母亲不愿南下,要与他们一同住在宁安园的话,日后少不得是要在一起生活的,所以很多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姜时愿点点头,对于裴子谡的这些话倒是很认可。 这些日子端看婆母和舅母的相处就知道了,她确实不是一个爱招惹是非的人,性子安静,对人有些冷淡,不过心却是好的,所以姜时愿也乐得与她相处。 走了两刻钟就到了裴夫人的院子,是靠西北角的一处。 原本就还没挂名呢,今日一来,院子上写着:陶然居。 一看就很适合裴夫人。 走进去才发现这一处的院子被收拾的清净又雅致,甚少见到那些富丽堂皇堆积起来的东西,反而是引了活泉,种了不少的花草,因此进到这里,就跟进到被悉心照看过的花园似的。 看院子如看人,姜时愿明白婆母的心性高洁着呢,所以在心里想了一圈,日后要如何与婆母亲近些的方法。 正屋门口,跟在裴夫人身边多年的嬷嬷早已恭候多时,见着他们夫妇二人走来的时候,笑的那叫一个开心,随后就扬声对着里头喊了一句。 第157章 互请安裴姜一家人 “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来给您请安了。” “嗯,叫他们进来吧。” “是,夫人。” 话落二人就被迎进了门,而后就看到了裴夫人正在默默地下着一盘棋局,她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倒是杀的难舍难分,只不过裴子谡平日里对下棋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研究,因此有些看不太明白。 反而是姜时愿养病的时候为了没那么无趣,倒是研究了几年,因此扫过棋局上现有的棋子,心中大约就有了定论。 夫妇二人上前,对着裴夫人就跪下行礼说道。 “今日乃是新婚的头一日,我特地带了阿念来给母亲请安,请母亲喝茶。” 说罢就见旁边有人已经把茶给端了上来,裴夫人放下手中的棋子,而后摆正了身体,表现得十分淡定,然后接过二人手中的茶就轻轻地抿了一口。 眼神看了一眼旁边的嬷嬷,只见她就拿出了一个册子递了过去,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后就说了一句。 “裴家老宅,我不爱住,所以也就不打算回去了,你们到汉州的时候告诉你父亲一声便是,我就喜欢这宁安园的清净,日后少不得要叨扰你们小夫妇了,但我这人规矩不大,有时间过来与我作伴便是,倒也不强求。什么一应规矩,中匮之事都还是你媳妇儿来管,我不插手,也不会叫我院子里的人随意指挥,你我母子一场是缘分,我与你媳妇儿婆媳一场也是缘分,让我们都能将这缘分平平安安的过老了就成。” 裴夫人还真是一句废话都不肯多说,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给表露了出来,裴子谡听言并没有觉得意外,本来父母在汉州的时候也是分开住的,因此隔远些耳旁也能清净些。 而姜时愿之前听夫君提起过,所以也知道婆母为何要待在宁安园,毕竟在这里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没事儿干嘛,要去看自己夫君宠爱姨娘呢。 想到这里姜时愿就恭敬的答了一句。 “婆母放心,宁安园本就是咱们自家的宅子,您愿意留在这里住下,儿媳定会照看好您的。” “照看不至于,我院子里的这些老人都会伺候的,就是你这丫头说话听得我心挺合我心意,若是闲着无聊了,来找我说话解个闷也是好的。” 很大可能上姜时愿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所以裴夫人留在这里也是想要与她做个伴,偌大的宅子,两个女人在一起下下棋,喝喝茶,赏赏花什么的,倒也是一件趣事。 姜时愿明白婆母对自己的心意,毕竟一般这种时候,长辈们都会说什么早生贵子,开枝散叶的吉祥话,可是顾及着她,却一句都没有多说,因此姜时愿是感激的,故而对着那棋盘就顺嘴说道。 “婆母的话,儿媳谨记,原先我病着的时候也常研究下棋之道,若婆母不嫌弃的话,我到时候可以过来多陪您下的。” “哦,你也会下棋吗?可是精通?” “精通算不上,但走上几步还是没问题的,还希望婆母别嫌弃才好,儿媳一定努力学习。” 听到这话,裴夫人眼角的笑意就多了几分。 下棋是一件需要沉下心思才能做到的事情,既要有谋略,还要懂大局,所以能下好棋局的人,心胸想必不会狭隘,因此她看着姜时愿这个儿媳妇也是越发满意,随后就指了指棋盘上的黑白子就说道。 “好呀,若是你能赢我一盘,那我就说一件子谡是幼时的趣事给你听,能知道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 听到这话的时候一旁的裴子谡有些吃惊,他怎么不知道母亲还有如此童心未泯的一面? 而姜时愿也有些出乎意料,她原本还以为婆母冷冷淡淡的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呢!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开口。 如果能将夫君那些儿时的趣事都一一罗列出来,那只能说明她这份母爱从未缺席过,因此她被勾出了不少好奇,也想知道婆母手里到底有多少故事! “一言为定,儿媳可是最爱听这些的了。” 调皮的话一出,场面都变得热络起来,裴夫人眼中也是添了几分难得的笑意,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外头一阵爽朗的笑声,果不其然,姐弟俩走了进来。 今日的裴子杳和裴子邈都要跟着回汉州去了,这一走,还不知道何时能再来西京城,所以特意来拜别母亲,结果就遇见了大哥大嫂敬茶见礼! 裴子杳还好,裴子邈看到姜时愿手中拿着的册子大致就明白了,于是调侃的说了一句。 “母亲,我可是看见您给嫂嫂的大礼了,日后等我的新妇进门了,您老不能偏心也要一样的送一份才是。” “那我可做不到。” “啊,您这么直白的吗?连哄哄儿子都不肯吗?” 裴夫人的话也是让众人有些震惊,尤其是姜时愿,她拿着这册子,顿时觉得略有些尴尬。 结果就听到裴夫人淡定地回了一句。 “一样的礼,我备不出来,本就是独一无二的,但东西不会少,你就放心吧,不过你这新妇茶,母亲何时能吃到呢?五年?十年?你还是先有新妇再考虑这些吧!” 众人听到这话的时候皆笑出了声。 毕竟至今也没有听说过有谁家的姑娘对他有中意,或者是他对谁家的姑娘有中意,所以瞧来瞧去都觉得自己想要再吃这杯新妇茶,少不得要多等些年头了,不过她不是那种催促孩儿成亲的性子,因此就觉得一切还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的好。 “行了,快见过你们大嫂吧,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与你大嫂也送一份大礼,必定不叫你吃亏,可成?” 闻言,姐弟俩眼睛一亮,都知道大哥军功彪炳,所以这些年的赏赐不断,私库也是满得很呢,因此二人倒是不客气,对着姜时愿就行大礼说道。 “见过大嫂!” 姜时愿落落大方的受了,随后就以裴家的礼节回了他们一句。 “大妹妹安好,三弟安好!” 突然换了称呼,三人皆是相视一笑,此后便真正是一家人了! 第158章 辞家人夫妇要南下 四人陪着裴夫人用了早膳,很快听到说道。 “行了,也别太耽搁,母亲不送你们了,日后若有机会,你们再来看我便是,现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是,母亲。” 这话若是叫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有什么家庭矛盾呢,但是兄妹三人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了母亲如此开口说话,因此也都知道她不喜被人打扰的意思。 尤其是裴子杳和裴子邈,母亲对哥哥的关心还是胜过对他们俩的,因此从小到大二人在裴夫人面前并不没有多少亲近的念头,于是抱拳行礼说道。 “母亲,那儿子和女儿就先回汉州了,若有机会定会回来,孝敬在母亲跟前。” “嗯,自己在打战的时候,也多加小心。” 难得听到母亲对他们的一句嘱咐,姐弟二人心里头都有些小小的激动,可碍于大嫂才刚刚进门,也不好叫她知道家里的许多事,因而就将这份悸动掩盖在了眉眼之下,一家五口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早膳。 相比起姜时愿在家亦或者是在侯府用膳的时刻,裴家的饭桌上要安静不少,菜色不算丰富,但姜时愿注意到每一样都是三兄妹几人爱吃的。 裴夫人身边的嬷嬷甚至还很懂,张罗的时候就把他们各自喜欢的菜都放到各自面前,因此姜时愿知道婆母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性子,便想着等自己折返了西京城后,还得多陪陪她说说话才是。 用过早膳后,也就各自回去了。 这一身红衣还是得换下,否则不好出门,在分开之时,裴子谡特意嘱咐了姐弟二人一句。 “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等我们从姜家和侯府回来后就启程。” “是,大哥。” 很快,夫妇两人就换好了衣裳,这一回并不张扬,所以裴子谡同姜时愿一起坐着马车去的文渊侯府,侯府中,大家也都是早早就等着了,尤其是王老夫人和侯夫人裴氏,原本她们二人是想跟着一同南下的,奈何项氏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且又要筹备一下孙女的百日,因此这次暂时不跟着去了。 这还是自姜时愿从徐州接过来以后,第一次要离开她们那么久,二人自然是舍不得。 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了又说,还准备了许多吃食,那些东西其实也都能买得到,只不过长辈准备的总归是一份心意,因此夫妇二人就开开心心的收下了。 “外祖母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念,等她从汉州回来的时候必定要比现在更白胖一些才是,且这次回去,我会让木芍姑姑再替她瞧一瞧,若有机会的话,最好能将药断根。” “这个好,这个好,总归是药三分毒,一直吃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就让大夫再给好好看一看吧,如果……” 王老夫人有些欲言又止,她心里头还是有些其他盼望的,但不好在新婚的头一日就跟二人说这些话,于是笑着岔到了其他的话题上面去。 “如果找得到的话,就去寻一寻韩家的肉干铺子,我原先是最喜欢吃的,那味道是越嚼越香,可惜这两年牙口也没有那么好了,所以等你们夫妇二人去的时候替我尝一尝,等回来以后告诉我是否还如从前那般好吃。” 肉干偏硬偏辣,老夫人早就不太适合吃这样的东西了。 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流露出对夫妇二人年少的羡慕,但活到这个岁数上,她知道自己比起外头那些食不果腹,晚年还过得很是悲惨的老妇人来说,不过就是口腹上不能得到满足罢了,总的来说自己还是很幸福的,也就平和了下来。 姜时愿也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可能是就要离家,所以对外祖母格外的想念。 明明人还在面前呢,却似乎已经是好久不见的样子,于是走到她面前,眼睛里头已经有些晶莹亮了起来,拉着外祖母的手就仔细叮嘱了一番。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外祖母可得养好身体,若是我回来看到外祖母瘦了,不开心了,或者是病了,那我可是要生气的,您老明白吗?” 这口气就好似是在威胁三四岁的孩子一样,旁人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但王老夫人却受用的很,连忙拉着宝贝外孙女的手就说道。 “外祖母保证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乖乖地等阿念回来,成吗?” “嗯,这才对!” 二人祖孙情深,但这几句话却把这离别的伤感气氛给融化了不少,拿好了东西,他们在文渊侯府略作停留,就马不停蹄地又赶往了姜家,而姜家今日也不算正式的回门,只是拜别,所以很多仪式也都没有安排,只是众人在前厅等着。 姜怀山和姜时诲父子俩皆很激动,看着他们夫妇进门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笑意。 明明只是一夜不在家中住,但却仿佛又回到了女儿被从徐州接走一样的那种怀念之中,此刻的姜怀山压根顾不上昨夜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老怀安慰的仔细看了看女儿,见她脸上的红润便知道她在裴家过的一定舒心,于是先一步开口说道。 “去汉州山高水远,路途漫长,子谡你可得好好照顾阿念,她的身子要弱些,你多担待,等回了汉州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要快些请大夫来瞧,知道吗?我与钏娘就这么一个女儿,总归是要多牵挂些的,你别嫌我这个做岳父的太过唠叨才是。” “岳父大人哪儿的话,小婿怎么会嫌你唠叨呢?您对阿念的疼惜我都看在眼中,比起我那我父亲,可要好太多了,能感受到如此浓郁的父爱,我也羡慕着呢,如何会嫌弃?” 姜怀山听到这话自然高兴,但还是谦虚的说了一句。 “我与裴老帅可比不了,裴家几代忠良都是在为大绥的百姓们守卫着疆土,他在军中多用心一些,我们这样人家的欢乐才能多一分,因此裴老帅才是真正的仁爱之举,而我不过是只有父爱一颗心罢了,与他比不了的。” “岳父自谦了不是,只要是父爱,谁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平凡,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妹夫说得好,这话我听着舒坦。” 第159章 姜时愿乘船启新篇 旁边的姜时诲接过话就说了一句,他这一句妹夫倒是让姜时愿的嘴角跟着笑了笑,没想到哥哥能这么快的就接受自己的夫君,她也是打从心里的高兴,于是走到哥哥面前对他行了一礼,紧接着就说道。 “此次去汉州,估摸着要明年才能回来了,哥哥放心,我一定会赶在你科考前回来的,到时候陪你一起去看放榜便是!” “行,那我就在家里头等着,你说好了,可不许变。” “自然,咱们兄妹什么时候会说假话?” 兄妹二人对看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旁边的姜老夫人和姑姑姜怀逸也是忍不住的抹了抹泪,她们与姜时愿的感情自然比不得王老夫人的深些,但总归是家人要远行,当然会有些难过,只不过话也没能多说几句,只是交代了要路上多些小心罢了。 反倒是对着杨姨娘还有三妹妹姜时纾的时候,姜时愿特意交代了几句。 “锦绣楼若是有什么决策的事情拿不准,就同父亲和姑姑多商量,至于其他的,哥哥和舅母会看着办的,但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明白吗?” 她没有把话说太透,但意思很明显不过。 就是说她的姻缘一事,姜时纾很快就要及笄,所以这种时候若是真瞧上了,也就是顺理成章的能办喜事,因此她虽有些害羞,也是点点头应下了。 如今的她不同从前,也是有些主心骨的了。 “大姐姐放心就是,我会照顾好祖母和父亲的,且有姑姑和哥哥在,家里头定能和和美美的,你才是要路上多些注意,身体什么的,若是有不适,别硬抗。” “知道了,你瞧你姐夫会是让我硬抗的人吗?” 姜时纾听到这话的时候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句,是啊,整个西京城里头都在说着这桩亲事,大家都对大姐姐羡慕不已,就是因为知道她嫁得好。 时间紧凑,他们也没有多留,过了一会儿后就启程回了宁安园。 到宁安园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到中间,在家里简单地用了一些午饭后,大队人马便启程回了汉州。 回汉州最快的自然是走水路,原先裴子谡担心姜时愿身体不啊后,坐船会有晕眩之感,所以是打算走陆路的,结果他却有些出乎意料。 姜时愿压根没有不舒服,反而还在甲板上一览前方波涛宁静的样子,虽然日头有些晒,但是并不影响她眉眼间露出的兴奋。 姜时愿第一次乘船,还是外祖母接自己从徐州北上的时候呢,而这次却是要从西京城去到汉州,回想她这十六年的生活,突然间发现就是在不同的地方奔波。 六岁以前都在徐州,有父母的陪伴,有哥哥的疼爱。 六岁以后的这十年日子在西京城中,得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细心照料,而从今日开始,她又在这世间多了一个来自汉州的牵挂之人,因此,她对此次汉州之行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裴子谡就站在她的身旁,让她静静地依靠着,感受到她的雀跃,原本要到嘴边的话却咽了下去,而后他虽然沉默着,但脑子里却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些不愉快。 他也没想到宋时也竟然会到宁安园来闹事。 可惜却是个蠢的,刚喊了两声就被裴家藏在暗处的护卫发现了,自然是不能任由他如此折辱,于是上前套了头就被暴打了一顿,打死倒是不至于,但过后却把人给丢到了城东的乞丐堆中。 恶心,堂堂淳王府世子竟然敢觊觎他裴家的少夫人,简直是不要命。 裴子谡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从护卫的嘴巴里还听到了一些宋时也昏迷前的喃喃之语,什么叫做将大姑娘本该是他的世子妃? 这样的话是因为他知道了些什么? 眼神中透着两分杀意,若不是他们今日要启程去汉州,只怕裴子谡早已找上门去!姜时愿什么也不知道,仍旧依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这份难得的自由。 船缓缓地离去,但西京城内的故事却没有落下帷幕。 女儿女婿离开后没多久,姜怀山就去往了淳王府。 招待他的自然是淳王妃和赵侧妃,这婆媳二人原本还一脸的淡定,可在听到了姜家要把姜时槿留在家中养病的事情后,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尤其是淳王妃。 她的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屑,随后看了一眼姜怀山就淡定地说道。 “姜大人的意思是觉得我王府照顾不周吗?世子妃为何要回娘家养病?如此不是叫外人戳我们王府的脊梁骨吗?要是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是我们薄待了世子妃叫她委屈的要躲回娘家了呢。” 一旁的赵侧妃也是和婆母统一了口气,对着姜怀山充满了歉意和担忧的就说道。 “姜大人,可是姐姐有什么误会?这段日子我刚进门,世子自然是要多关照些的,是不是因此惹得姐姐有些不快了?要不我随你回去给她赔个不是吧,也好顺便把姐姐接回来仔细照顾,否则我要是进门就让姐姐回了娘家养病,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我赵家也不好做人呀,我可还有姐妹都在西京城里头做夫人呢,要是叫他们说我赵家的女儿善妒容不得人,我可就真是冤到天上去了。” 听着赵侧妃的话叫姜怀山不免觉得,还好侄女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姜家,否则要是回来被这婆媳二人一顿折腾,那哪里还会有命在? 好在他为官多年,这种事情自然是能接得上主的,于是他为难的样子比二人还夸张些,对着她们就叹息了又叹息地说道。 “哎,我也不是想要强留世子妃在家,只是她不知为何得突然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说起了胡话,言语之间还总是苛责别人,我想着是不是我们处理海姨娘的事情没有太妥当,被海姨娘给缠上了吧,所以才会这样高烧,不断有呓语,因此想着还是不让她这样的情况下回王府了,要是冲撞了可不大好。” 随后眼神更是扫过赵侧妃的肚子,然后就有些低声且神秘的说了一句。 “那孩子八成叫肚子里头的孩子没了伤了心,所以现在我就怕她万一看见了谁的肚子就起了什么旁的心思,总归是危险的,世子与赵侧妃还有传后的计划呢,就别让槿儿那孩子回来影响了,王妃,你说是不是?” 第160章 宋世子惨遭一顿打 淳王妃如今最在乎的就是自己什么时候能抱孙子! 因此看了一眼赵侧妃,心里也在计较着这事情若是不解决,外头风言风语的固然有些难听,但要是接了姜时槿回来,真如他所说,发起疯来偷摸摸的做些什么不招五六的事情,那自己想要金孙的梦想,岂不是又要落空? 因此有些动摇了。 反而是旁边的赵侧妃,比起婆母还是略多两分心机,而后就大方得体的表示。 “我的孩子也是姐姐的孩子,若我真的有幸能诞下孩儿,那也是要让姐姐一并照顾和抚养的,也算是全了她想做母亲的愿望,姜大人您放心,我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女子,不会做那些惹人笑话的事情的,所以还是让我去给姐姐赔不是,再把她接回来吧。” 赵侧妃的话,让淳王妃的动摇又坚定了两分,而后看着姜怀山也是摇摇手就说道。 “玉颜这话有道理,还是将世子妃给接回来吧,王府这么大,若实在担心的话,就把院子给隔开些,我会多派点人手照看着就是。” 话里话外的这不就是要软禁了姜时槿吗? 姜怀山听着顿时就觉得有些棘手,这就是高嫁的为难之处。 他若是身份比淳王府高,那么自己的侄女想接回就接回,何须在这里忍气吞声的说那么多,还要被对方给为难,心里头正想着要用什么法子应对呢,突然间就有小厮匆匆地跑了进来,对着几人就着急地说道。 “王妃,赵侧妃,不好了,世子被人打了。” “什么?朗朗乾坤竟然会有人敢对世子下手?是活腻了吗?快带我去看。” 淳王妃和赵玉颜现在心中哪有什么姜时槿的事情,世子才是她们最要关心的人,要是世子被打出个什么好歹,那她们就麻烦了,所以两个人都着急不已的就起身前去,结果被姜怀山给拦了路。 淳王妃面色不虞,正要开口骂回去,就听姜怀山说道。 “看大师说的果然没错!槿儿那孩子就是被恶鬼缠身了,所以才会导致周围人都有些霉运在,王府若真要接她回来,那便着人去接吧,我原始想着她终归是我二弟的孩子,我姜家一家倒霉也就算了,绝不敢影响淳王府,但王妃和赵侧妃都如此的善解人意,那就让那孩子回来吧,也能帮着照顾一下世子,您看如何?” 淳王妃现在心慌意乱的,哪还有什么计较的心思,尤其是听到她可能被恶鬼缠身会导致周围人倒霉,这种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看着姜怀山就急忙回了一句。 “如今世子受了伤,府里也腾挪不出那么多人手分开去照顾世子妃,她若是想留在娘家便留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姜大人自己处理便是,我就不留客了,慢走不送。” “哎,行吧,王妃既然如此说了,那我姜家也只能挑起担子来。” 见到婆母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姜怀山才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可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世子不是昨日就从姜家离开了吗?怎么回突然被打伤了?难不成是得罪了人?不过一想到他的那些恶心事,姜怀山也就懒得再过问,随后便起身离开了淳王府。 宋时也被送回了院子,此刻众人忙碌不已,找府医的找府医,擦伤口的擦伤口,等到淳王妃和赵侧妃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了,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干净的,有丫鬟在给他擦拭那些脏东西,可原本俊朗的脸上和身上却全是青紫的伤痕,肿得吓人。 淳王妃自生下世子后,向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长大这么大,别说是受伤了,就是连油皮都没有破一点,见到儿子如此可怜的躺在床上,三魂七魄都要丢了,一下子扑过去就大声地哭喊了起来。 “我的儿,这是哪个不要命的贱人下得毒手?要是叫我查出来,我定要他九族都长不得好死!” 口气之大,简直是令人发指。 可这当口上压根就没有人会在意淳王妃说了什么,而是好奇究竟是谁会对宋世子下如此狠手。 “府医呢?怎么还没来?快些让他过来,要是耽搁了世子的伤,我要他吃不了兜着走!不行,拿上我的令牌去请太医吧!能有几个算几个,通通到王府来给世子看伤,我要世子完好无损,快快醒来。” 听到这话,下头人就着急忙碌了起来,倒是赵玉颜虽然也着急,但很快的就抓住了要点,立刻就对王妃说道。 “婆母,眼下世子的伤势要紧,但找出幕后的黑手也不容耽搁,要是时间久了凶手跑没影了,那世子的仇还去找谁报呀?” 她的话让着急忙慌地淳王妃很快就镇定下来,理清了一点思绪,随后眼神狠戾地就看着来送信的小厮问道。 “说,是怎么发现世子的?” “回王妃,是松白把世子背回来的,他和世子一样受了伤,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暂且不清楚,因为松白将人背到大门口的时候也昏了过去,因此可能要等他醒来后才能知晓。” “这话说的奇怪,昨天是姜家大姑娘和裴家的成亲的喜日吗?不是说带着世子妃去观礼吗?怎么世子妃也不回来?世子也受了伤?难不成此事和姜家有关?” 赵侧妃合理的说出自己的怀疑,她巴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给姜家安些名头,如此也能更加顺理成章的把姜时槿从世子妃的位置上给拉下来。 因此这次世子受伤,可是个大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听到这话淳王妃也是怒气冲上了头顶,刚刚就不应该那么快的答应了姜家,随后就恶狠狠的问道。 “姜大人呢?他若是在立刻找来,我倒是要问问世子的伤与他姜家有没有关系?” “回王妃,姜大人已经离开了,此刻若是去追,只怕是会把事情给闹大,您确定要如此做吗??” 听到这话的时候,淳王妃的理智稍稍找回了一些。 若只是一个小小姜家,那么他们淳王府自然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但现在不同,裴子谡作为他们家的大女婿,要是从此事里头牵扯进来,岂不是麻烦,因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便摇了摇手。 第161章 淳王妃恶对姜家女 “算了,还是等松白和世子醒来后再问吧,也不急在这一时,若真是与姜家有关,那这仇本王妃定要亲自去报,绝不会让他们有一日舒坦日子过。” 赵侧妃也觉得婆母的做法很对,毕竟西京城内的权贵人家,谁对上裴家,都没有几个不怵的,所以还是等人醒来以后问清楚了再做处理。 世子的伤受得比松白重,所以他一直昏睡着。 倒是松白临近傍晚的时候,人就逐渐就转醒过来,他一醒就被送到了淳王妃面前去,然后将整件事情全盘托出。 淳王妃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在别人大婚的时候跑去人家的门前去闹事,所以才会招致了这样一场无妄之灾。 虽然裴家做得不地道,但若是争论起来也是自家儿子不争气先去闹才会发生的事情,真要是自己上门去理论,只怕也讨不得好处,因此一下子眉头就挤了起来,看向松白就多有疑惑的问道。 “大晚上的世子怎么会突然要去裴家?是不是还有别的理由?” “小的不敢撒谎,世子爷在去的路上一直振振有词地说那姜家大姑娘该是世子妃的,不应该嫁进裴家,所以他要去阻止!”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听就知道是心虚了。 毕竟这种话,说破大天去也是世子没有道理,因此淳王妃越听越心凉,也难怪人家要动手打人,还能给他留条命,已经是不错,心中虽然对儿子的不成器略有抱怨,但最后还是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姜家的这对姐妹俩身上。 “真是一对丧门星!妹妹如此,姐姐也不遑多让,这都成亲了,还能搅得我儿子心绪不宁,平白遭受这无辜的迫害,她最好给我远远的滚去汉州,再也不要回西京城来,否则我定要叫她好看。” 淳王妃从前对于姜时愿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念头,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讨厌上了,好似姜时愿如果现在在她面前,她非得上去恶狠狠地折磨一番才能相信消气。 但赵侧妃站在旁边听着听着却有些陷入了沉思。 她也不是个蠢人,于是把世子这段日子所有的奇怪行为都给想了一遍,,很快就察觉到原来世子这段时间的魂不守舍,竟然是因为姜家的这位大姑娘要嫁人了吗? 那在家对于世子来说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难不成就跟那世子妃一样,只要是娶进家门的就不再重视和关心,永远都是外头的才好,有了这样的念头,她心里头也不舒坦。 淳王妃看到了她脸上的这些微微不满,心中也有了计较,眼下什么事情都没有让赵侧妃尽快怀孕的好,于是就出言安慰了一句。 “玉颜你放心,我认准的儿媳只有你一个,别说那姜家大姑娘已经嫁人,就是没嫁人,我也绝不会允许他姜家的女儿再入我王府门,一个来祸害世子还不够,还想要让姐妹俩来一起祸害?裴家娶到她也算是倒了大霉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夫妇俩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 这番话也算是给了赵侧妃些许的安慰,归根结底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怀上孩子! 如此才能让她在王府中站稳脚跟。 因此这时候团结好身边的力量最要紧,尤其是王妃!有她在,世子对自己的疼爱即便是虚假的,也必须是实实在在的给予,所以乖巧的对着王妃行礼就说道。 “多谢婆母,我会好好照顾世子的。” “嗯,好孩子让你辛苦了,不过你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明白吗?” “婆母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二人在这里商量着就把这事暂时给压了下去,外面对于宋世子被打的事情,甚少有人知道,因此淳王府内外都无什么动静,反而是另一边姜时槿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安安静静地在娘家就养起了病。 她这次的举动之乖巧,让姜怀山和姜怀逸都以为她是不是痛改前非了,所以才会如此,因而该她有的一样不缺,甚至比从前还要照顾的仔细些,尤其是各种各样的药,海一样的送进槿芳院,就是想要让她早些把身体给养好。 姜时槿现在也知道自己再蹦达也无用,终归还是要把身体养好才有以后说话的权利,所以一边温顺地接受着姑姑对自己未来的所有打算,一边心里头暗暗的计划着,什么时候能够怀上孩子? 哪怕是付出一些腌臜的手段,她也在所不惜。 就这样二人都在各自的家中养起了病,而这一养就是十来天。 与此同时,裴子谡等人所乘的船终于抵达了汉州,见到汉州的时候,姜时愿还是不免被这座威严肃穆的城池给震撼到,于是看了一眼身边的裴子谡就说道。 “难怪你们会觉得西京城是温柔乡,是富贵眼,如此瞧来确实是多了许多奢侈和蜚靡,在西京城可看不到汉州这样警惕和严肃的气氛。” “西京城被四面保护着几十年了,都没有经历过战乱,自然是舒服太平的,但汉州不一样。南军虎视眈眈,依旧是不时地就会放出些烟雾弹来佯攻和进击,因此别说是我,就是他们二人也必须随时警惕,以防有人偷袭!此次等我们祭祖结束之后,他们二人就会被派往繁城,到时候我也会镇守在军中,而你,我会派足人手送你回西京城的,有母亲和你的家人陪着,日子倒也不难过,给我两三年的时间,我必定将此处的战乱给收拾妥当,然后回西京城陪你。” 听到裴子谡的话,姜时愿有一种莫名的心疼。 眼前的这个男子算起来连二十都不到,但心里头装下的东西却沉甸甸的,很多时候她们在后宅里头纠结今日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而这些人,还有汉州城内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却要担心着还能不能见得到明日的太阳?吃得到明晚的热汤热饭。 一想到这个,姜时愿就觉得自己从前生活的实在是有些不食肉糜。 第162章 初印象汉州留时愿 “汉州可有什么善堂之类的地方,我这次来也还是带了不少东西的,到时候买些米面粮油的送去也好,也算是尽我的一份心思。” 姜时愿的话,让裴家兄妹几人都略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大嫂竟然是如此心善之人,人才刚落地呢,就想着要帮助汉州城内的可怜人儿了,因此语气些欣喜就同她说道。 “自然是有的,咱们裴家名下就有十余出,主管此事的人之前是聂叔,但他去了西京城后就交给了另外一位冯管事负责,等咱们回家以后就让那位管事去见大嫂,余下要做和安排,您吩咐就是。”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也好让我能够出出力。” 几人说话之余,就见船只靠了岸,而岸边早早的就等候了十余人,为首的自然是岳生,还有裴子谡的马。 下了船,裴子谡便介绍起来。 “这是自小跟随我长大的岳生,你在汉州的这些日子,他便归你调应,而这匹马是我在军中的战马迅风。” 岳生看到姜时愿的时候,立刻就请安说道。 “小人岳生见过少夫人。” 岳生整个人都透着沉稳的气质,瞧着年龄也不算很大,但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衷心可靠的感觉,姜时愿对于他的初印象很好,因此就说了一句。 “不必多礼,你既然自小跟随在将军身边,那日后你我见面的情况还多着呢,我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向你请教。” “请教不敢当,但若是少夫人疑惑,岳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认识礼岳生,而后姜时愿就走到了迅风的面前。 她没有骑过马,但是对马也不至于到惧怕的程度,于是看着那匹马的时候,眼神露出一些探究的样子,而那马也好似充满了好奇地打量着姜时愿,如此一人一马对看的场面,倒是把裴子谡等人给逗笑了,随后就拉她到自己身边站着,解释说道。 “迅风脾气大着呢,等闲不让人多看,就是靠近瞧一眼也要尥蹶子,你与它是有缘分,难得能看这么多眼也没引起它的发飙,所以呀,等你身体好了,若是想学骑马,我教你如何?” “骑马?” 姜时愿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她一直以来出门都是乘轿亦或者是马车,偶尔下来走一走,难得这次是乘船南下,突然之间提起还要学骑马,似乎有些超出她的想象了,于是笑了一声就说道。 “慢慢来吧,我对于骑马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喜欢。” 裴子谡听到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没必要自己喜欢,就要强加给别人,因此姜时愿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绝不会勉强,而后就问了岳生一句。 “院子都收拾好了吗?” “将军放心,都收拾好了,只是主君也差人来问过了,说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让他们告诉你老宅那边,晚饭的时候我再带少夫人过去,至于其他的再说。” 姜时愿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他们不是要回裴家老宅吗?但听这个意思好像要辗转去其他地方一样。 裴子谡瞧出了她的疑惑,而后就解释说道。 “我在汉州有别的府邸,平日里也不喜欢住在老宅里头,母亲此前还有他们俩人也都住在其他的地方。” 听到这话姜时愿说不震惊是假的,怎么说这一脉也都是裴家的嫡系,怎么他们反倒是全都住在外面了,想也知道里头定是有她这位公爹和安姨娘的手笔。 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一个姨娘也能正室的血脉统统赶出府去,且听上去她的这位公爹对此还无所谓的样子,姜时愿越发的好奇。 “都行,听将军的安排就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快,岳生带来的人就开始搬行李,岳生则是引着他们去往已经收拾妥当的裴子谡的府邸。 汉州水系发达,即便是城中也是有无数条河流穿城而过,而裴子谡的府邸就在临河边,一共是四进的院子,里头的一切都是依照着宁安园的格局改动过的,二人所居的正院也更名成了隐翠堂。 而走到内屋,所有的一切也都布置的和他们在宁安园中一样,姜时愿知道这是裴子谡特意叮嘱过的。 于是笑着看向了裴子谡,她就开口说道。 “你也不必将所有的地方都陈设一样吧。” “怕你想家,也怕你不适应,所以同样的东西用着或许能舒服些,但若是不喜欢,我让他们来换了就是,也不耽搁。” “喜欢,你的心意,我很喜欢。” 夫妇二人成亲后,一直都是蜜里调油,哪怕此前一直都是在船上,裴子谡也没有少拉着她做些夫妻该做之事,因此喜欢二字,裴子谡听了好多回。 “这有处地方很是不错,走吧,我带你去瞧瞧。” 裴子谡随后就牵上了姜时愿的手朝着外面而去,顺便留下一句。 “都不许跟来,我和少夫人单独去就是。” 闻言,流华和绿萝只能留下,开始指挥着大家腾挪带来的行李。 二人朝着后面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一座依着山势建立起来的楼阁,不算高,一共有三层,下面的皆是房间,唯独上面一层只有重檐,并无窗子,姜时愿好奇,跟着就登了上去。 等去到那阁楼上的时候,远眺就能将临河的景色一览无余。 她想象得到若是春夏日在这里吹着凉风,看着夜景再吃点东西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因此露出极大的喜欢,而后一点都不吝夸赞的就对裴子谡说到。 “这地方我很喜欢,要是能长住下来也是不错的。” “长住,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就回来祭祖和拜见一下父亲,然后就启程回西京城吗?” 姜时愿想要留下,也不是突然之举。 毕竟西京城里头还有宋时也这个让她恶心的人在,所以她此刻站在这里,觉得与其回去被恶心,还不如在这里多舒服些日子呢,于是就调侃的说了一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如今我愿意跟着你来汉州住了?你反倒是要送我回西京城?难不成想要进屋里头藏别的娇娘?那要不我收拾收拾,明日就起程回去?” 第163章 两夫妇荣归见公爹 她这样的话,让裴子谡听了忍不住的就上去搂她在怀中,随后用鼻子对着她的鼻子点了点就说道。 “你呀,还知道打趣我了,我怎么可能会藏其他人?这辈子都只会缠你这一人,若我有术法,能将你变大变小,那我定要在心头上缝个袋子将你日日揣在身上才好,我这样天地可见的赤诚心思落在你这里,反倒还不讨好了?阿念,你是欠收拾了吧。”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姜时愿感受到他扑面而来的欲望,于是连忙推了推他的肩膀,而后冷静地说道。 “我们待会儿还要去见公爹呢,你可别有什么歪心思,要是去晚了不合适。” 姜时愿可是知道裴子谡的,自从成亲以后闹腾了这么多日子,还不愿意休息,明明是在船上,就那么一亩三分地的空还一点都不节制,逼得自己每日晚上都要在床榻边放几块帕子,用来咬着避免出声,否则叫其他人听见了,那她岂不是要羞死。 裴子谡自然也是知道待会有正经事的,只不过是故意逗她几句。 “惹火了我可是要承担的,所以还是小心些吧,不过若你想要留在汉州的话也好,过几日我还可以带你去军营里头走一趟,让你见识见识你夫君的厉害。” “我还可以去军营?合适吗?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裴家军中本来就有女子在,你若是想要从军都可以,更别提我只是带你去看一眼大家罢了,军中的那些兄弟们想见你许久了,之前就同我说过,若是你来了汉着定要带你去见见他们的。” 姜时愿也知道那些人都是裴子谡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想要见自己也不觉得奇怪,于是点头就同意了。 “行,那我得多备几份厚礼,到时候要叫裴家军的人都说我这个少夫人大方又美丽。” 裴子朗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行,大方又美丽,你永远的大方又美丽。” 夫妇二人在这里说笑了一会儿,而后就回了隐翠堂,很快就到了要用晚膳的时候,二人洗漱好又换了一身衣裳,随后就和裴子杳裴子邈姐弟二人一同前往了裴家老宅。 裴家老宅在汉州十分耀眼的位置,整整一条街都是老宅的所在。 姜时愿来到这见着裴家,才知道为何西京城内就连皇室都对裴家有些忌惮,因为这种几百年的望族世家所积累下来的气运,有时候比皇家还要更可怕些。 王朝可以换,皇帝可以换,但是这些世家却能长长久久的生存下来,这儿才是让人觉得后怕的地方。 四人来到老宅的门口,就见到了有一排人站在那里恭候着。 为首的乃是安姨娘的手下,姓董,外人称呼一句董管事,但是裴子谡他们看见了人的时候却只是冷冷淡淡的,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 董管家却跟看不见似的,依旧笑脸相迎,上前对着众人鞠躬行礼后,就对着裴子谡旁边的姜时愿淡定的说了一句。 “这位想必就是少夫人了吧,老奴见过少夫人。” 宁得罪阎王,不得罪小鬼,姜时愿在此之前与这位董管家并无仇怨,因此她看到兄妹几人虽然不理这董管家,但大约是因为他背后的主子乃是安姨娘的缘故。 故而姜时愿并没有多说什么,而后就看着他淡定地回了一句。 “董管家眼神不错。” 她有一种自带的特征,虽然没有垮着脸,甚至还能看出些笑意来,但总给人一种感觉就是不大好接触,董管家此前也曾听安姨娘说过一下这位新少夫人的情况。 她身体病弱了多年,为了要与她成亲,少将军更是不惜与家中产生极大的隔阂才成就这桩姻缘的,原以为是什么病弱的美娇娘,没想到今日看来瞧着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呀。 但这些话只在心里头打转,并没有拿到里面上来说。 姜时愿看了也一眼董管家,二人皆是有心思的,因此即便是没有说话,空气中也弥漫着些互相探究的意味,裴子杳的出现打断了这种气氛,她上前来岔了一句,眼神淡漠的瞧了一眼董管家就说道。 “父亲呢?” “回大姑娘,主君就在院子里头等候着少将军和少夫人呢,快请进门吧。” “既如此,那就废话少说,带路吧。” 感受得到裴子杳身上竖起了一些尖锐,姜时愿看了她一眼,反观那位董管家仍旧温温和和的笑着,如此长久下去,岂不是要让人误解。 这人还仅仅只是安姨娘手下的人,就这般会做样子,也难怪婆母和裴家这兄妹三人不愿意留在老宅! “大姑娘说的是,少将军,少夫人,大姑娘,三少爷里面请。” 跟着董管家的脚步,他们就进了裴家老宅。 这是姜时愿第一次入裴家老宅,她对这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喜,总觉得是有扑面而来的死气沉沉和压抑,或许是因为这宅子有太多年头了,即便是翻新过,也压不住那些岁月的流逝,且这样带有进攻的压抑感让姜时愿不免升腾起一种粉饰太平的感觉,而她还觉得宅子里头的大家似乎也不管,任由这样恐怖的气息,到处在流窜。 一路往里头走,三兄妹的脸色都沉沉的,不算好看。 姜时愿跟在裴子谡的旁边,强压下心中的那份不适,很快他们就进到了裴家老宅的正院之中,这里本该是裴老帅和裴夫人所居的院子,奈何现在却被安姨娘鸠占鹊巢。 说来也奇怪,整个裴家老宅到处都死气沉沉的,偏偏这院子被打理的甚好,一草一木皆有一些莫名的生机,连姜时愿这个外来之人看到了,难不成人也一样? 裴子谡就站在姜时愿的身边,走着走着,突然凑到她耳朵跟前就说了一句。 “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些事情吗?” 姜时愿自然记得,那时候还在船上,裴子谡就将家中的许多事都告诉了她,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位安姨娘。 第164章 安姨娘旧事被提起 这位安姨娘的出生并不低,原本就是汉州一家世家之女。 安家在汉州的地位,虽然没有裴家那么坚毅稳固,但也是有名有姓的,且安姨娘的父亲曾经是裴祖父身边的得力副将,因此很早很早以前裴老帅和安姨娘就已经是认识的了。 二人自小一块儿长大,说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那个时候若是没有后面的事情,二人原本就会是水到渠成的做一对恩爱夫妻,结果没想到安家内部出了岔子,被人揭发说是叛国通敌,一夜之间家宅之内的所有人都被杀了个透透彻彻的,唯独留下了安姨娘一人和还在前线厮杀的安副将。 安姨娘的父亲安副将也没有想到自己呕心沥血的在这里搏命,后方却被人诬陷,导致全族被灭,因而气愤之余,力竭而亡。 裴祖父也知道安家无辜受屈,可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能为安家翻案,只能是依照着安副将临终前的遗言把安姨娘留在了军中,以其他人的名义混入了后勤军内做些事情,如此一来也算是保全安家的最后一点血脉了。 而彼时还只是个先锋的裴老帅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自是不能承受的,悄悄赶往了安家,将那些无辜被冤杀的安家人给找了地方埋了,随后就一蹶不振。 见他如此模样,裴祖父也是无奈至极,只能告诉他事实的真相,至此那安姨娘就成了裴老帅身边最亲近的人,即便是无名无姓,只做个奴婢在他身边扶持着,安姨娘也无怨无悔。 二人一起渡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然而安姨娘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再嫁入裴家的了,结果赐婚的圣旨就从西京城送了来,别说是裴老帅了,就是裴祖父也没法在这种时候拒绝这门亲事。 裴老帅为此绝食过,抗议过,也挣扎过,但还是为了整个裴家低了头,嫁过来的乃是宣州吴氏的长女吴谙。 为人娴静豁达,贤明远播。 她这样的人便是全天下都挑不出错来,裴老帅甚至动过心思想要带着安姨娘一同逃走,结果却被安姨娘给劝了回来,最后送了裴老帅去和夫人成亲。 那时的裴夫人能感受得到身边的夫君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还以为会不会是什么死去的白月光,所以就没有太多的强迫,奈何等她怀孕六月的时候,裴老帅突然说自己要纳妾,至于人选当然就是那位貌美且温婉的安姨娘。 至此,她才明白过来,这场亲事从一开始她就是个多余的,因此心灰意冷的,就抛却了许多曾经想象过的琴瑟和鸣。 至她生裴子谡的那一日,痛感袭来,她恍惚间还以为这个孩子会给她们这段破碎了的夫妻情分添上些希望,谁知道自己还在鬼门关前绕着呢,那边的安姨娘就晕倒了。 裴老帅竟然放下了还在生产中的夫人,就朝着安姨娘那边匆匆而去,而后再也没有回来。 也记不清楚是用了多少时辰,裴夫人才把孩子给生了下来,听到稳婆高声的喊着“恭喜夫人得了位壮实的大少爷”时,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悲凉…… 生了嫡长子又如何? 夫君的心压根就不在他们母子身上,此刻的她与那弃妇又有何不同。 恶心事还不止这么一件,她坐着月子的时候就听到了下人不小心谈论说那安姨娘已经有孕三月,之前会昏倒也是因为怀胎的缘故,裴夫人这才意识到,这一切简直就是场笑话。 看了看襁褓之中的儿子便觉得这裴家的荣耀争与不争,好像都与他们母子没多少关系了。 也是因为对裴老帅的这份失望和怨怼,裴夫人对于儿子的事情少了许多关心,等到孩子快满一岁的时候,安姨娘那边也顺利地生下了儿子。 那儿子所得的疼爱可比裴子谡的时候要多得多,取名裴子添,寓意不就是给他们二人的感情添了不少希望吗? 嫉妒冲昏了裴夫人的头脑,她此前并不知道安姨娘的身份底细,总觉得她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货色,因此还生了些邪恶的念头,想要让这安姨娘失去美貌,这样她自然就会受到裴老帅的冷漠。 结果她人还没动手呢,安姨娘那边倒是先做起来了,先毁了自己的半边容貌不说,还自请出府,裴夫人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和夫君自己那憎恶的眼神后,就有了哀莫大于心死之感。 也是自此以后,她的心从期盼着在这深闺大战里头得到夫君敬重的念头彻底消失了,转而就变成了要好好栽培自己的儿子。 既然这安姨娘的儿子得宠,那她就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只有她的儿子才会是裴家未来家族的唯一继任人选,因此遍请名师,无论文武皆很严格。 而裴子谡就在这样的过程里头慢慢地长大,至于龙凤胎姐弟俩为何会出生,那也是裴夫人的一桩伤心事。 有一日,安姨娘生病了,就没有陪着裴老帅外出去应酬,结果裴老帅喝多以后送了回来,裴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瞧不惯安姨娘那矫揉造作的作派,于是收买了裴老帅身边的人,将醉酒的裴老帅给送到了这边,借着醉意,裴老帅误把裴夫人当成了安姨娘,如此强行睡了以后二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裴老帅觉得裴夫人心机深沉,一定是故意的,但裴夫人却表示傻子才会想要做替身,更何况她一个主母去做姨娘的替身,说出去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因此夫妇二人闹得不可开交。 可老天爷就是爱给世人开玩笑,没多久裴夫人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原打算一碗堕胎药送孩子走的,结果她却低估了孩子们想要活下来的决心。 即便是她如何折腾两个孩子也都还是强有力的依附在她的身体里头,至两个月左右的时候就被大夫诊出来是双生胎。 杀一个孩子裴夫人或许不眨眼,但是两个孩子,即便是她有再多的狠心,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些动摇了,而真正让她愿意留下两个孩子,还是因为裴子谡的缘故。 第165章 龙凤胎落地惹仇怨 那个时候小小的裴子谡就知道父母的关系并不好。 而他在这个家里头也只有一个并不亲近的弟弟,他讨厌那个弟弟,正如他讨厌父亲每次都只会去安姨娘的房里歇息一样,于是小小的他就对着裴夫人几经哀求的说道。 “母亲,你只管把他们生下来,儿子会找人来带大的,绝不叫母亲烦心,儿子在这院子里头没有一个可亲近的人,他们会是儿子唯一的期盼,还请母亲成全。” 腹中的孩子还只是一滩骨血,裴夫人并没有什么期望,但眼前的儿子自己已经养了两三年,说不担心也是假话,所以心肠最后还是软了软。 六个月以后,裴家的第一对龙凤胎就诞生了。 这样的大喜事在汉州自然是出名的,宣州吴氏听闻了消息后,也是上奏了老皇帝,为此给女儿挣下了诰命夫人的荣耀,因此裴夫人即便是失去了裴老帅的喜爱和敬重,但她的地位之稳固,即便是裴老帅也无法撼动。 龙凤胎百日过后,安姨娘那边就不知怎么的,突然下身就血崩不止。 众人都觉得这或许是安姨娘故意的,想要在裴老帅面前得些关注,殊不知只有裴夫人自己才知道都是因果循环,才有今日这局面。 那时她怀着双生胎,孩子险些保不住。 要不是宣州吴氏把医女木芍送了过来,只怕连大人都会有危险。 木芍给裴夫人调理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饮食上的不对劲,似乎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想要将她的两个孩子流产,如此下作手段裴夫人刨根问底后,发现了安姨娘那边的人动的手。 她既对夫君死了心,当然也就不会再拿这种事情去讨所谓的公道,于是反手就让人给安姨娘那边安排了些让人察觉不了的东西,结果就有了她血流不止的这一幕。 简直是让人大快人心。 自从裴夫人生子以后,最高兴的一件事情就是看到了裴老帅为安姨娘来求她娘家送来的医女木芍救治的这件事,她打横瞧了那裴老帅一眼,此刻她压根就不在乎什么夫妻情分不情分的事情。 而是借由此事要求裴老帅必须对外告之将来裴家的一切只能是她三个孩子的,无论要如何培养,裴家的所有主脉只能握在她们这一房手中。 至于安姨娘的儿子,要经商,要管家她都不做干涉,唯独就是裴家军不能允许他进入。 这样的话无疑是断了安姨娘孩子的前程,可是孩子还小,安姨娘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若真是这样日日流血,只怕以她那样的身体没有多久就要香消玉殒了。 没法子裴老帅只能立下誓言,必定会教导和护着裴子谡成为裴家未来的当家人。 至此裴夫人才让木芍去帮忙瞧了瞧安姨娘,她的医术自然精湛,因此吃了几天药后血就止住了,只是因为此前失血过多,整个人都伤了身体,需要好好的调养几年。 但调养这种事情就不会是木芍该做的了,裴老帅找来许多圣手名医照顾和安抚安姨娘的同时,也全心全意地培养起了自己的大儿子。 在这个过程里头裴老帅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对于这个儿子并没有多喜欢,但另一方面又惊讶于儿子的天赋和本事,无论任何的事情都是教导一次两次就能有非常好的反馈,这样的天资和能力要将来要执掌裴家也确实是毋庸置疑和理所应当的。 只是可怜了裴子谡,就在这样爹不疼娘不爱,但双方都花了大力气教导的情况下逐渐长大了。 至他开始进入裴家军接受一切磨砺和荣耀的时候,裴夫人就搬离了裴家老宅。 对外说自己要养病,而后也将三个孩子带出了裴家,并且帮他们分别在外头置办了府邸,自此后裴家大房一脉就甚少会回老宅了,父子几人要见面,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军中。 姜时愿想起这些话的时候,便知道裴子谡是在提醒自己,这位安姨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于是点点头,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四人就进了那道门。 见到裴老帅的时候,姜时愿觉得自己就像看到了一个年纪略长些的裴子谡,无论是模样还是神态,甚至于二人凝眉想事时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只不过岁月给了裴老帅更多的沉淀,让他瞧上去愈发的严肃罢了,而坐在他旁边的就是姜时愿此前深感好奇的安姨娘。 安姨娘貌美,这是人人都与她说过的。 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是这样的模样,安姨娘瞧上去就像是一朵柔弱的小白花,即便是年岁上来了,但整个人身上的那种无辜劲并不会让人觉得她矫揉造作,而是只会莫名的心生怜惜。 看着她那双温柔的双眼,姜时愿险些要被她这态度给吸引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一些杂书上看过,有些精灵善摄魂魂,总能让人对自己产生无数的好感,而她此刻就觉得这安姨娘若真是个精灵,倒是也能解释通这眼前的一切了。 “儿子见过父亲。” “女儿见过父亲。” 裴家兄妹仨人都朝着裴老帅说的,但是对于旁边的安姨娘,多一句都不肯提及,至于姜时愿则站在裴子谡的旁边,依照着裴氏的礼节,对着裴老帅也行礼说道。 “儿媳姜时愿见过公爹。” 她的行为没有一丝逾矩之处,但是裴老帅却定定地看着她,如鹰隼般的眼睛,此刻沉稳得好似一潭深水,不知道姜时愿感受到了一种骇人的气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是一种来自征战多年的杀伐将军才会有的表现,只有在对敌的时候散发出来,才能起到震慑作用,裴子谡瞧见了,立刻站到她身前来挡了挡裴老帅的眼神,可能是感受到了儿子不满的回击,裴老帅才收起了目光,然后就开口说道。 “这门亲事我本是不同意的,奈何子谡却要强逼着我点头!若非有清欢公主的助力,我也是直言相告你嫁不进裴家的,所以你们要怎么过日子自行决断就好,别在我眼前晃,今日这敬茶我吃得,但我有一个要求,你也必须要答应。” 第166章 喝敬茶裴父语威胁 裴老帅的口气,还真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指挥感。 姜时愿看着他,少了那些骇人的气势后,在她眼里,裴老帅也不过是一个重脸面,心思并不怎么单纯的糟老头子。 一想到这个设定,姜时愿他原本就没什么好感,更是下跌了几分。 裴子谡护妻心切,眼神中泛着一些淡淡的杀气,即便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他也毫不畏惧,直接开口就说道。 “父亲,你也并非只有我一个儿子,做什么慈父样子,有那点心思不如花在旁人身上,我看着有些人不是已经蠢蠢欲动的在给自己儿子女儿相看亲事了吗?你管他们就是,日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做何?阿念是我好不容易才娶回来的,容不得你如此污蔑,倘若你说话要一直这样争锋相对,那这杯敬茶我们不要也罢。” “笑话,你以为这三言两语的就能威胁得到我,你去外头问问看做公爹的不喝这杯敬茶有理还是做儿媳的不敬这杯茶有理?倘若你要从一开始就给她树这么多的敌,那我也无所谓,反正你们也打定了心思,日后要留在西京城,不想回来那还要来跪我这父亲作甚。” 话说的很重,姜时愿伸手拦住了还想要继续说话的裴子谡,她并不想要父子俩因为自己关系再次落回冰点,如此做便是亲者痛仇者快,可能还会给裴子谡原本顺利的人生惹出些麻烦来。 于是,表情扬起些温婉的就问了一句。 “公爹想要我答应你何事?我听听看,若是儿媳能做到的一定去做。” 她倒是不拖泥带水,也没有躲在裴子谡身后强装委屈。 如此直面问题的态度叫裴老帅多了两分满意,只不过要说他有多喜欢这儿媳妇,那倒是没有,因而收敛了那份一闪而过的赞许后就忍着表情的说道。 “你的身子倘若不适合生育,我不会强求你们二人,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等子淼有了第一个儿子后,你们必须要接到身边作为嗣子亲自抚养,等他长大成人,成为裴家下一任家主方可,怎么样?这条件你接受吗?” “我不接受。” 姜时愿淡定地回答了这么一句,甚至都没有为难和思考,脱口就说了出来,在场的人别说是裴老帅了,就连旁边的安姨娘眼神中有露出了不少惊讶。 在她看来主君已经是让步许多,哪怕是知道这大少夫人不会生也不强求裴子谡非要纳妾留下血脉,而是说从他们的那一血脉里头挑选一个孩子作为嗣子养大。 如此宽厚的条件,对方竟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不接受的时候,安姨娘对于姜时愿的好奇又多添了些。 同样的,裴老帅也震惊到了。 他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对自己叛逆,是有很多的缘故,这一点他想得明白,但他从未想过儿子娶的媳妇儿,看着乖乖巧巧的,是个世家贵女的模样,性子却是个棘手的,连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 于是眼神一眯,表情一沉,对着那姜时愿就释放出来了刚才的骇人气息。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答应是不答应?” “公爹再给我十次机会,我的回答也是不会接受,且不论孩子能不能离开亲生父母,就从我与将军两人的角度出发来说,此事在我二人未成亲之前,我早已同他说过我身体的情况,他心里也明白,彼时我一不高攀二不恨嫁,所以是将军以恳求的姿态让我同意了这门亲事的,若是现在因为我已经嫁进了门,就要让之前说好的事情全部都毁掉的话,那这桩亲事我也可以不要。” 听到这姜时愿如此硬气的话,在场之人敬佩的,哑然的皆有。 裴子谡眼中含笑的看着夫人,觉得真是爽! 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人和他一样,能让父亲一次又一次的吃瘪了。 弟弟妹妹,对父亲是有些害怕的,而母亲对父亲更多是不屑,因此他总觉得自己在家里的这种叛逆,有种孤掌难鸣的感觉,现在姜时愿来了,他倒是和自己合拍了,于是就乐得看着姜时愿怒对自己的爹。 “好大的口气啊,我裴某人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不在乎裴家亲事的女子呢,你不要以为外祖家是文渊侯府就能倚仗着口出狂言,我裴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姜时愿并没有立刻回嘴,她淡定站在那里看向裴老帅。 论说起来裴老帅的身份,可没有清欢公主高贵。 她与清欢公主的相交多年,成为挚友,自然是有些本事在的,只不过一开始自己并没有适应他那骇人的气息罢了,而现在只把他当作是年长些的裴子谡,心情就要放松许多。 “公爹想多了,我从来没有倚仗着这些身份做什么,我也知道裴家在汉州在大绥的地位,但我还是那句话,这门亲并非是我强求,我此前会同意嫁过来也是因为有一些条件在的,倘若这时候要毁了那些条件,叫我委委屈屈的在后宅里过,我不愿意,因此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要么就是一拍两散,要么就是依照此前说定的条件继续维持表面的和平。” “说得好,果然是我裴子谡花了许多心思求来的夫人,阿念,你我既然已经成了夫妇,但没有分开的说法,因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我的庇护之下,绝不会让任何人对你颐指气使,即便是我的父亲,也不能。” 说完这话以后裴子谡就站到了姜时愿的面前,而后对着裴老帅就说了一句。 “不必强压你的那些想法在我们头上,没有人会觉得你有什么能耐,我和弟弟妹妹能走到今日,父亲有教导之功,裴家有托举之力,但我们三人也不是什么家雀,所以这一切也是我们该得的,我也不会任由你欺负我心爱的人,这一点想必父亲深有体会。” 深有体会四个字,被他咬的很重。 裴子谡的眼神闪过旁边的安姨娘一眼,这么多年了,安姨娘对他还是有些怵的,即便是自己一家早已洗清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还得了三品诰命夫人的身份,但每每见到裴子谡的时候还是有些心慌。 第167章 安姨娘暖心慰主君 裴老帅想过很多次儿子带着儿媳妇回来见自己的情况,但是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旁边的人递过了茶,裴子谡和姜时愿二人接了过去,对着裴老帅跪下去,然后就说道。 “父亲请喝茶。” “公爹请喝茶。” 裴老帅接过儿子的茶水后只是轻抿一口,但对于姜时愿手中的那杯茶却只是看着不打算接过来,结果最后还是安姨娘出声缓和了一下场合上的尴尬,对着裴老帅就温柔地说了一句。 “主君还是喝了这茶吧,我瞧着姜家这小娘子也是有眼缘的,听说也是身子不大好,若要机会还是留在咱们汉州,可得好好调理一下才是。” 说是调理,但其实不就是想要借着她的名义再去找医女木芍吗? 安姨娘打的是什么算盘?裴子谡心里一清二楚,想起家中还有一个病弱的二妹,裴子谡的身上就透出一种少打主意的嚣张样子。 与裴子谡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那姨娘早就习惯了他们对自己嫌弃和排斥的眼神,因此还是笑着看过去。 姜时愿经历两世,觉得此前遇到的那些都是小角色了,真正如安姨娘这样的,才是性子看着温和,实则比谁都更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对于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压根就不在乎,比方说其他孩子对自己的敬重。 哪怕是他们从进门以后压根都没有跟安姨娘说过一句话,她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态度来。 就这一点,姜时愿是佩服的,裴老帅不大情愿,但还是接过了姜时愿手中的那杯茶,轻抿了一口,最后依照着礼节该给的红包还是给了,只不过原本还想留几人在家吃饭的念头却歇了下来,起身对着安姨娘阿就说道。 “我乏了,先扶我下去休息吧,至于他们若想留在家里用饭便用,若不想自可离去就是。” 多年来父子父女间的情分本来就没多少,因此三人压根也没有指望着能在父亲这里得到些什么。 所以等裴老帅和安姨娘离开后,那裴子杳就开口建议道。 “要不然我们带大嫂去尝尝汉州地道的美食吧,咱们就去城东,我觉得那里摊子上的吃食可比酒楼的还要美味些,只是不知道大嫂会不会不适应。” 他们在外头也野惯了,所以对于这些东西吃食什么的,并没有那么介意,反而觉得小摊小贩上的才更好吃些,但是如姜时愿这样的情况只怕她从不在外头用膳,即便是用,也是去那些豪华的酒楼里头吃着美味,因此裴子杳才会这样开口。 结果姜时愿颇感兴趣的点点头,随后就笑着说的。 “我可没那么娇弱,既然来了汉州,自然是要尝尝你们说的地道美食的,咱们现在出发赶过去可还来得及?” “来得及,来得及!汉州也是个不夜城,虽然说与西京城的繁华不好相比,但咱们这里还是可以通宵达旦的聚着,且这时候过去正是饭点,嫂嫂可以都尝一尝,就是别把肚子给吃撑了才好。” 姑嫂二人对看一眼相视一笑。 裴子杳就喜欢这种不矫揉造作的嫂嫂,姜时愿也喜欢这种有话直说的小姑子,因此二人相处的甚是愉快,裴子谡和裴子邈都不在乎这些虚头八脑的事情,所以开口就说了一句。 “既然你们都想去,那就走吧。” 出了裴家老宅,四人一点留恋都没有。 而院子中的安姨娘伺候着裴老帅也吃起了饭,给他添了几口平日里爱吃的菜后,还装作大方贤惠的问了一句。 “那小夫妻俩现在才刚新婚,主君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凑到人前去说那些话呢?你看不是又把父子关系给闹僵了吗?子谡原本对我们就有诸多的不满和误会,现在连他这个媳妇儿也与我们离了心,那日后主君要管家,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了?” 裴老帅不以为然,他从来都是个好胃口,不会因为任何的事情就有吃不下饭的这种说法,因此哗啦哗啦的扒了几口饭以后就淡定地说道。 “我今日便是好声好气的与他们夫妇俩说话,又能够在他们心里扭转些什么印象呢?所以不要做那无谓挣扎的事情,子谡日后要继承的是裴家,还有那群难缠的族亲,你以为他们会比我更好说话吗?所以我才有心试一试,谁知道他这媳妇看着不怎么养,脾气却是个硬的,敢这么当面顶撞我的,除了子谡,也就是他这媳妇儿了,日后等我不在了,只怕你也是有些苦头吃的,所以现在还是少招惹他们为好。” 裴老帅并不是那种重情爱就不分是非的人。 在他眼里,对安姨娘情深似海是真的,但是对裴子谡的精心教养也是真的,只不过自己的父爱给予的少罢了,更多的时候为他谋划前程时也是用足了心思的。 这一点裴子谡心中也知道,因此顶撞父亲会,但是在一些大事情的决策上还是会听父亲的意见。 “主君又开始胡说了,若真有一日你不在了,那妾身随即就来,不会独活的,反正孩子们也大了,只要我们把他们身边人给选好就行,我不活着遭人嫌,这辈子就打定主意只跟着主君,是生,是死,我都乐意。” 安姨娘在这世上除了一双儿女外,再无其他亲人。 所以她真正是了无牵挂,说这话的时候裴老帅也是相信的,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尽管那里没有了年少时候的娇嫩,但是这么多年自己依旧还是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真心实意,于是张口就对安姨娘说了一句。。 “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本该给你的位置,我给不了,本该给添儿和荇儿我也给不了,只能让你们母子三人受了不少白眼,如今家里都给你掌权了,但我总觉得还是亏欠的,我这一生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大绥,唯独就是宅院里头的人都被我伤透了心,你如此,她也如此。” 裴老帅口中的她说的自然是裴夫人。 第168章 城东边巧遇裴子添 这么多年的夫妻身份,还有三个孩子夹杂在其中,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当然是假话,但是要说是有多深沉的感情,倒是也不至于。 因此安姨娘心中明白,年轻时候的那些莫名的争斗,无非就是心中不安作祟罢了,眼下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自然也不会再强求什么。 “我不在乎这些虚名假意的,但我只求一件事,日后若是我们都没了,我想与你合葬在外头,这样我就不会是裴家主君的姨娘,而只是你裴昌权的妻子,一生想相伴的,生生世世也都想相伴的人。” 裴老帅拉着她的手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也是这么想的。 裴家的一切他都可以放手,即便是要让他从族谱里除名,这种下意识的陪伴,二人想到一块去了。 二人携手这大半生都走过了,所以对于今日孩子们的这一点冒犯,也就没那么在乎了。 他们在老宅中安静的吃着这顿饭,外头的裴家四人也在城东开始了地摊式的搜罗。 裴子杳没事儿就在城东这一片闲逛,因此这里的店哪些好吃,哪些踩雷,她一清二楚。 很快就带着三人绕了一圈,而裴子谡和裴子邈兄弟二人则跟在后头付钱的付钱,拿东西的拿东西,两人的手可都是握长枪刀剑的,之前都是在前方杀敌,现在则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四人一边走裴子杳还一边给姜时愿解说着有关汉州的一切。 与西京城不同,那是大绥立国后才发展起来的国都。 而汉州则是从很早以前就是这片土地上最富庶发达的地方,这里的百姓本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南边的叛军分裂出去成立了所谓的南唐,自此以后,汉州就被迫成为了双方交火的最前线。 尤其是繁城。 “哥哥能在裴家军中有如此迅速的站稳脚跟,少不得要提这樊城之战,那时候他手下仅仅有五千兵马,包括繁城在内的十余座城池却已经被南唐“强占”了好些年头,父亲也曾经出击过,但却因为那位置易守难攻而久不见效果,最后只能是退守申城,可哥哥却是个聪慧冷静的,在申城的那几年,他没事就自己装扮成商人潜伏进繁城,等摸清楚了繁城所有的底细后,就开始逐个击破。” “哦?怎么击破的?” “自然是利用官商勾结欺压百姓的事情,煽动了不少人暗中为我们做事,所以等南唐的人发现了不妥的时候,城内九成的人都已经归顺了我大绥,自然而然就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繁城,而这只不过是其中一战,七战七胜的功绩,别说是父亲,就是祖父复生只怕也没有大哥这样的本事,所以嫂嫂不是我自夸,你能得大哥做夫君,当真是让人羡慕,你不知道他在汉州的这些世家女子之中有多受欢迎,改日咱们办个席面,我带你认识认识她们,要是见着你了,想必那些女子也就知道我哥哥属意到底是什么样的仙子人物了!” 裴子杳说这话并没有打击姜时愿的意思,只不过是说些闲话想要从侧面告诉她自己的大哥有多厉害罢了,姜时愿也明白,因此她听得认真,心中时不时的还会泛出些敬畏来。 对于她们这些久居西京城的人来说,每一次的捷报和胜仗之欢喜,也就是热闹庆祝那么几天,过了那个风口也就抛诸脑后了,很多时候,她们听到的消息不过是谁谁谁又打了胜仗,谁谁谁又收复了什么失地,谁谁谁又捍卫了什么的领土,仅此而已罢了。 甚至连那些将军的名字,也未必能知晓的清清楚楚。 可对于汉州的百姓和在战场上的士兵来说,裴子谡的存在就是如同天神般,能够让他们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因此想到这里姜时愿也觉得与有荣焉。 还有刚刚他对自己的那份维护,姜时愿也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这样的一个世人眼中的大英雄会为了自己的事情顶撞父亲,也当真是让她觉得嫁的值了。 回头看了一眼裴子谡后,就开心的说了一句。 “阿杳说的是,能做你的嫂嫂,我也很自豪。”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姜时愿感受得到裴子谡对她的无尽宠溺,结果他们这里的深情还未结束,迎面就撞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到那人脸上的错愕,姜时愿有些不明白,可等看到三兄妹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后,心里大约就猜到了,这人估摸着与他们有些宿怨,瞧他的样子似乎有些面熟,可自己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直到那人顿了顿,上前对着裴子谡抱拳行礼,喊了一声“大哥”,姜时愿才恍然大悟过来,眼前这人必定就是公爹和安姨娘的儿子,也就是裴家的二公子裴子添。 清欢公主给他的那册子里头,对于这位二公子的记录也甚为详细,他作为裴老帅第二个出生的儿子,可谓是享尽了所有的疼爱,一贯严厉冷酷的裴老帅唯独格外的温和些,加上安姨娘的性子也不是什么火爆凶狠的,所以倒是把他养的温润如玉,朗月清风。 若是论模样,他可比不过裴子谡,但因为生的很肖似安姨娘,因此这裴子添也是难得的俊朗,只不过他的外表还带着一种温润的气质,姜时愿初次见他,倒是觉得与曾经的宋时也略有相似。 只不过,眼下瞧来,这裴子添的眼神中倒是没有宋时也那般的野心和欲望,更多的则是为难和踌躇,但礼节不可废,而后对着姜时愿也是恭敬一行礼就说道。 “见过大嫂。” “二弟有礼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按理来说,他们今日回裴家老宅,要见的人不仅仅是公爹裴老帅和安姨娘,还应该有安姨娘所生的那双儿女,裴子添在家行二,裴子荇则是家中最小女儿。 一个十八,一个十三,也都是正当龄的年纪。 但二人却并未在刚刚的那场合出现,却在这里遇见了,因此只能说明一件事,这裴子添是使故意躲着他们的,只是这故意为之里头是究竟适是不想与兄弟们起争执,还是真的有要事耽搁,那就是不得而知了。 第169章 争相对阿杳心有恨 裴子添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他们,听到大嫂这样问,只能找借口说道。 “城东有几间铺子的账目略有问题,所以我过来瞧瞧,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大哥大嫂们,要不这样,我做东请你们到汉梧楼吃顿便饭如何?我们兄弟几人也有许多日子没在一起用饭了,不知大哥大嫂意下如何?” 他这一开口裴子谡还好,但旁边的姐弟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们的母亲压根就不对盘,所以注定了他们从小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间的情谊,尤其是裴子杳十分的不喜欢她的这个二哥还有家里头的那个二妹,总觉得他们与安姨娘一样,惯会矫揉造作,故意做出些可怜的事情来引得父亲的注意。 明明都是有病症,也都在不断地吃药。 大嫂嫂却表现与正常人无异,而二妹裴子荇日日躲在家里头伤春悲秋不说,还经常闹出一副全世界的人都欠着她的模样,必须得顺着她才行,否则动不动就要发病。 为此,年幼的裴子杳没少在二妹身上受委屈,因此裴子杳因为对二妹妹的讨厌当然也就牵连到了这二哥裴子添,所以语气不善的开口就回绝说道。 “二哥瞎了吗?我们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此刻去汉梧楼吃什么?那这些东西岂不是浪费?军中连一粒米都不能随意丢弃,若今日我们真是跟你去了,吃不完这些东西又该如何处置?二哥莫要以为你得父亲的欢心,就可以罔顾家规家训了吧。” 裴子杳出口可不饶着,裴子添被她这一说就有些尴尬,红着脸想要解释一两分,可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并非一夜起高楼,所以只能忍下,结果裴子杳并不承这份情,继续夹枪带棒的就说道。 “我们还要继续逛街呢,就不与二哥多说了,你还是快些回去,承欢在父亲膝下吧,如今父亲对大哥的亲事颇有意见,快让安姨娘给你好好选一门让父亲满意的亲事,我倒要看看将来的二嫂会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厉害角色?配不配得上我叫她一声二嫂嫂。” 姜时愿从前并未见过这般得理不饶人的裴子杳。 在她的印象中,西京城内的姑娘们可比不上豁达自由的裴子杳,但不知为何,此刻的裴子杳却给她一种不太舒适的感觉,好似看到了那些同样斤斤计较的名门贵女们。 而在旁边站着的裴子邈,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对这个二哥也是打从心底的不喜欢。 龙凤胎的出身,并比裴子谡还要惨些,若是没有裴子谡的恳求和细心照顾,只怕姐弟二人在裴家老宅里头才是真正的要孤立无援。 因此姜时愿虽然不认可她这样的态度,但却不会开口相劝,因为她知道过去的种种岁月里头,姐弟二人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两个不被期待的生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疼爱姨娘,疼爱其他的兄弟姐妹,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因此,姜时愿作为刚进门的大嫂,只能是打圆场的说了句。 “阿杳说的也没错,我们还有事情就不与二弟多说了,若是将来二弟寻到了贴心之人,我与你大哥自是会送上贺礼的。” “大嫂说的是,只不过成亲一事我暂时还没有多想,眼下就想着家里的生意都给做好了,也不叫父亲失望。” “父亲会对你失望?简直是滑稽。二哥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情,父亲永远只有赞许和夸奖,哪来的什么失望呀?不像我和阿姐,生下来就碍眼得很了,若不是这些年在军中打拼出来了些功绩,只怕我们二人在老老宅里头活得连董管家都不如吧。” “子邈,闭嘴。” 裴子谡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因此裴子邈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是听大哥的话。 裴子谡作为家族的继承者,从小就得了很多各种各样的训练,因此并没有时间去在乎父亲疼爱谁,关心谁,更多是要怎么成长为优秀的裴家家主。 看着眼前的二弟,他虽然也不喜欢的,但是不至于如姐弟二人那般直言攻击,这人瞧着文秀,但在经营上确实有些不错的门道。 裴家的许多产业经营出来的所得,也都是与裴家军的军饷挂钩的,因此裴子谡也不想一句与之反复纠缠在长辈们的恩怨中,所以淡漠的看了一眼裴子添,就说了一句。 “行了,回去吧,改日我做东再邀你过来相聚便是。” “好,那我就听大哥的安排。” 裴子添回答得干脆利落,可看了一眼姐弟二人对他并不友善的眼神后,就还是匆匆离开了现场,看着他的背影,姜时愿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 裴老帅可恨,安姨娘也可恨。 他们为了自己所谓的不离不弃,让太多其他的人遭受了无妄之灾,婆母,夫君,姐弟俩,甚至是这个他们最为疼爱的儿子也一样,或许他想要的并不是什么滔天权势,但可惜长辈们的做法终究是让他失去了可能与兄弟姐妹们友好相处的机会。 而后,姜时愿对着裴子杳和裴子邈语重心长地就问了一句。 “裴子添从小到大可有对你和三弟做过什么坏心眼的事情?” 裴子杳听到这话的时候虽然不情愿,但是也只能承认的说道。 “并未,可我就是瞧他不顺眼。凭什么他就能得到父亲所有的疼爱,而我和三弟无论做得再好,父亲也无动于衷,就好似我们俩是什么臭虫一般,简直就是笑话!所以我不顾死活的在前线拼杀,一部分的原因是我要守护这片土地上的宁静,还有另外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要做给父亲看,让他瞧瞧到底谁才是裴家最好,最有资格得到他疼爱的孩子。” 听到她这近乎赌气的语气,姜时愿叹息了一声,随后就劝解的说道。 “你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可造成你和三弟这样悲惨生活的人并非是裴子添,说到底是公爹和婆母,还有安姨娘之间的那些爱恨情愁,以你的性子,该当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为何非要纠结在一个未曾伤害过你的家人身上呢?” 第170章 姜时愿巧劝恶念压 裴子杳的心中可一点都没有把裴子添和裴子荇当作她的家人。 但诸如此类的话,大哥也曾与她说过,直言她们若是要憎恨父亲,讨厌安姨娘,甚至是埋怨母亲都是对的,因为他们的苦难皆来源于三人,但裴子添这个兄弟从小到大确实没有对他们有过什么坏心思。 也不知安姨娘是怎么想的,她那样心思深沉,却养出一个裴子添这样谨慎犹豫,胆量不足的性格,以他现在的能力,也做不成什么能够威胁得到三兄妹的事情了。 因此在裴子谡看来,这样的兄弟能够为家族里头亦或者是为他能做事就行,自己不会去刻意的亲近,但也不会过分的排挤。 只不过他说过很多次,但姐弟二人显然都没有放在心里。 每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跟斗鸡似的,今日听到姜时愿如此开口,这样的话显然也说到了他的心里,不知为何每一次与听她说话以后,裴子谡都觉得自己真是得上天眷顾,如此好的夫人总归是被他给娶回来了。 裴子杳听着大嫂的话也是有些不自在,所以一时间就沉默了。 而裴子邈虽然是弟弟,但率先一步反应过来,而后就看了一眼姐姐,他虽然很多时候没有开口,但他却是默认了姐姐说的这些话,因此他现在也觉得这行为有些不够妥当,随即就对着姜时愿说道。 “大嫂教训的是,我们确实有些想岔了,阿姐不过是说出了我心中想说的话罢了,我虽然未曾开口,但与她的想法确实一样,这么多年了,我们把受到的不公皆发泄在了二哥身上,所以对他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好语气,甚至时不时地夹枪带棒,一顿嘲讽,现在听来确实是我们有些小肚鸡肠了,这一点我知错。” “我也知错,大嫂教训的对。” 二人在军中多年,连生死都早已抛诸脑后,却总是在家宅里的这些琐碎事情上反复纠结,明明都是开朗又大方的性子,可在面对裴子添的时候又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姜时愿见姐弟二人都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心中也是多了些安慰,而后就解释了一番自己为何要如此说的话。 “我的祖母和二婶从前做过许多的错事,但她们却不尽相同,二婶是坏,祖母是蠢,所以二婶理应为她的行为付出了应得的代价,至于祖母,她对我做过的事情唯一恶心些的大约就是帮着二妹妹抢了淳王府这门亲吧,可我压根就不在乎,因此也谈不上对她有多少的怨恨,我出嫁的时候,姑姑对我说过一些话,彼时我看着祖母那老迈的身躯就觉得,有时候若是一味地陷在仇恨里,偏执会让我们越走越奇怪的,如果我们一直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并且让自己也成为了那样的人,那才是对我们最大的损失。” “所以你们对公爹的怨恨,对安姨娘的怨恨,甚至是会对婆母的怨恨可以理解,但要是花在对二弟这样无辜的人身上,那你们与他们又有何不同呢?对吧。” 姐弟二人皆沉默着,听着大嫂的话有种不太甘心,但是又觉得甚有道理的念头。 “不要把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我倒没有那么好的心思,会说什么人生最大的美德是饶恕,但我会觉得有时候放过自己,才能真正的感受到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畅意。” 姜时愿到底是女子,所以劝慰起人来头头是道。 比裴子谡那些简而明要的话要让姐弟俩更能接受。 所以他们此刻虽然都沉默着,但心里却惊涛骇浪的很,也都在不停地回想着这些年他们对二哥这个人的莫名其妙的厌恶和憎恨,以及二哥每次都不曾与他们计较,但转身又满是失落的表情。 这一刻才明白了大嫂口中的别让自己成为自己讨厌的人的含义,因此二人再抬头的时候,语气比刚刚要诚恳得多。 “大嫂的话我们明白了,只是这十余年来,我们的针对二哥的事情也不算少,要叫我们一时全都扭转过来也不实际,但我在这里保证以后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尽量的少去管二哥的事就是。” “这就很好了,别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与三弟的广阔天空是在军中,甚至是更广袤的土地上,我相信以大绥今时今日的情况,日后会有你们封侯拜相的机会,所以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们的能耐,明白了吗?” “明白。” “行了,这俩孩子以后再教训吧,夫人也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话吧。” 明明姜时愿比他们还要小些,可裴子谡却用俩孩子来形容裴子杳和裴子邈,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而旁边的姐弟二人则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一日大哥出面替他们二人打圆场竟然会是笑着的,否则从前他们被母亲或者是被其他长辈教训的时候,大哥护是会护,但很少会像这样笑着相护。 所以能感受得到大哥,自从成亲以后人都变得柔软了许多,因此越发坚定了裴子杳心中觉得大哥大嫂乃是天作之合的念头。 几人很快就把这段插曲抛诸脑后,然后继续沿着城东走了下去。 摊子上的美食又被搜罗了一些,其实刚刚的话不过是裴子杳拒绝的借口罢了,他们手里这些东西若是以大哥和三弟的食量来说,也就刚刚饱。 与他们不同,一贯心思就慎重的裴子添遭遇了这些事情后,坐在马车之中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即便是回到了裴家,他也还是蹙着眉头。 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就一直没有再出来。 他不断地回想着家里的这些事,又抬头看了看自己在的这院子,可是裴家老宅里头数一数二的院子,还有隔壁妹妹在的院子也一样。 而这些本不该是他们这样庶出子女该享受的待遇,外头人一直都在说姨娘是一个惯用心机的恶毒女子,而父亲也被说成是宠妾灭妻的糊涂将军,他们兄妹俩更是被塑造成了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角色,想到这些,裴子添就觉得今日受到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第171章 裴子添愧疚被添堵 若是他有能力抑或者是有机会化解这种矛盾,即便是要让他付出许多的代价,他也是愿意的。 正这么想着呢,就听到外头有了脚步声,转头看去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庞,只不过她要更加年轻些,当然脸色也要更加惨白些。 “二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两天不舒服吗?还出门?” 裴子荇是裴家最小的女儿,也是安姨娘病愈之后唯一保住的一个孩子。 经历了那场血崩之后,安姨娘后面又接连怀过三次孕,但每一次都没能保住,大伤元气的同时不说还有大夫诊断了说她不能再有生育。 打击当然大,虽说她已经有了一个裴子添,但以她和裴老帅的那种恩爱,自此后都没孩子,如何能叫她放得下,因此,当她得知自己又怀有孩子的时候,可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这才保了裴子荇的出生。 可惜也是因为她母体太过孱弱的缘故,孩子从出生开始身体就不大好,基本上与姜时愿差不多,属于先天不足,需要一直靠金贵的药材吊着命。 所以阖府上下,她得到的疼惜更是超过了裴子添。 可惜,裴子荇这人却不知恩的很,她将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全都归结成了姨娘的无能,因此在很多时候,她既享受着这份因为姨娘才有的来自父亲的疼爱,但同时又恨着姨娘不能往上再走一步,让她和哥哥的身份更名正言顺一些。 所以她对安姨娘的感情是矛盾的,对父亲的感情也同样矛盾,既有敬佩也有讨好,唯独在对着自己这个同胞的哥哥还能有几分纯粹,所以开口就说道。 “我听你身边的人说你从城东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吗?可以说出来,我看看有没有主意,帮你也想想?” 裴子荇的身体不好,但却是裴家少有的聪慧。 她一直病着,外出不行,只能是躲在家中博览群书,因此各方面都有所涉猎,只可惜如此广读书的结果并没有让她心胸宽广,而是越发的工于心计。 整日就想着要如何将大房的那群人给赶走,而她和哥哥才能顺理成章的成为裴家最耀眼的子女,能够让世人所记住他们的能力。 裴子添显然没有妹妹的这份野心,所以叹息一声,就把今日在外头遇见了裴子谡和新大嫂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新大嫂你见过她了?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与大哥倒是相配得很,且我瞧着是个进退有度的人,日后有她辅佐大哥,裴家的许多事或许能再上一层楼了。” 裴子荇听着二哥对于大哥和新大嫂的定位,真是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眼神里满是不屑,随后忍不住的说上一句。 “二哥,你是一点上进的心思都没有吗?就拿着手里的这些铺子田产,你就觉得够了?要知道裴家军才是裴家的根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军饷罢了,你以为每年汉王府给裴家供应的又少吗?所以你现在的位置可是随时随地都能够被人取代的,你竟然一点都不居安思危,反而还想着什么劳什子的事情,新大嫂日后能够让裴家更上一层楼,我不知道,但你的单纯,已经透出些蠢来了。” 听到这样的话,裴子添并没有动摇。 他一直以来虽然温和,在心里的主意却很正。 且一直都明白,虽然说父亲和姨娘的感情在先,但既然当初姨娘让父亲娶了裴夫人入门,那么他们才是最名正言顺的,若非自己意外的被姨娘给怀上了,也不至于有后头这些事。 所以他将这一切都归到了自己的身上,每次看着妹妹说这些丧良心的话时,就忍不住的劝慰说到。 “我是蠢,但也比你工于心计好吧,整日里撺掇着姨娘,想要霸占下裴家老宅,想要让大哥大妹和三弟他们出府后再不回来,甚至还想染指裴家军里的一切,我实在是不知你究竟是姓裴还是姓什么?你这样的做法真的能让家族蒸蒸日上吗?” “蒸蒸日上?简直不要太荒谬,你这么一说,好似大哥带着家族蒸蒸日上就是理所应当,你我兄妹若是能让家族蒸蒸日上,就是肖想不该得的东西了,我就不应该多嘴来看你这一趟,就该让你闷闷不乐的憋死才好。” 她说着说着,心中的郁结就令她又咳嗽了起来。 原本脸色就不好,此刻更是难看的夸张,说着说着还委屈的撒了几滴眼泪,每一次都用这样的招数,但她知道二哥和父亲都最吃她这一套,果不其然,就听二哥裴子添无奈的说了一句。 “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说着这么重的话,这次又想讨要什么东西,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都给你,二妹,我也真心实意地想劝你一句,我们斗不过大哥的,所以还是安心的做好手里的事就算了吧。” 裴子荇要是能三言两语的被他劝说下来,也不至于藏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在心中,所以表面上虽然没有再继续开口说裴子谡等人,但是眼神却透着绝不撒手的念头,对着裴子添就说道。 “我想要知道一下这位新大嫂的来历,听闻她是姜家的长女,和我一样也是先天不足,自出生就开始吃着药的,你见到她的时候她病得严重不严重?” 被妹妹这么一提醒,裴子添就回想了一下,于是摇摇头说道。 “若是你不提起,我都差点忘记了,大嫂的脸色很好,看着不像是病弱多年的样子,难不成都是外头胡乱瞎传的?” “怎么可能?就算是外头的消息不准,但是大哥每隔半年就会让人往西京城里送药的规矩,总不会是假的吧,所以定是那医女木芍的缘故!可惜那个贱人怎么求都求不到府里来替我整治,否则我也不会是这些病秧子的模样?” “你放心,天下也不只是她一人会看病,既然请不来她,那我们就想其他的法子,闽州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也找到了一位隐士,据闻医术十分了得,我已经命人带他速速赶来汉州了,等他瞧一瞧,说不定你的病会好的。” “但愿吧。” 第172章 裴子荇威逼身边人 这些年,前前后后的他们找了多少的名医,也未能将她的病给医好,唯一有可能治好她病的木芍却死都不肯过来看。 因此,人人都在说她活不过二十五,眼下她已经十三了,活不过二十五,那岂不是只有十余年的时间,她可不甘心自己短暂的生命就是想这样在家里头躲着过,因此若真的医不好这身体,那她便是死了也要拉着裴家大房的人一起下地狱,不为别的就为出一出这长了十几年的怨气。 只不过这些话她并没有说给二哥听,只是在这里略作停留后就离开了,随后就回到自己的院子,并让人找来了董管家。 董管家与其说是安姨娘的人,不如说他背后实际的主人是这个年仅十三岁的裴家幼女裴子荇。 面对她的时候,连董管家这样做了几十年老仆也都有些心慌,瞧不明白这个小主子心中想什么,结果那裴子荇倒是不客气,立刻开口就对着他安排了些事情。 董管家越听越是蹙眉,他虽然是安姨娘这边的人,但也没想着非要和对方不死不休,所以听到二姑娘的安排后,面色就有些为难了。 “二姑娘这样的事情若是做了,只怕咱们与大房那边真是要撕破脸了,要是叫少将军查到背后是我们在捣鬼,老奴倒是不怕死,就怕牵连了二姑娘呀。” “怕什么?你以为他们夫妇真是铁板一块吗?我就不相信外头的流言蜚语对我那爱惜名声,日后还要执掌裴家的大哥来说,当真一点都不在乎。如今的族亲们,不过是被父亲压制着不好开口罢了,但若是知道了今日他顶撞父亲的那些话,想也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所以找人悄悄地散了这些话出去,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就是,到时候出面的又不是我们,大哥就算有怨气也不会对着我们发火就是。” 是不会对着他们发火,但最后归根结底的怨恨不都还是凝结在安姨娘身上,有时候董管家都为安姨娘委屈,许多事情并非她出手做的,而是二姑娘在背后有意为之,因此这么些年才会故意挑拨的夫人和姨娘这两派的感情多有不合,而他自己也跟着为虎作伥了许多年。 原先总是抱着这样那样的心思,但现在,少将军的势力已经是如日中天,接手裴家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若是真的还要与之作对,他不勉为自己的将来起了些忧心。 看到董管家犹豫不决的样子,裴子荇也是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淡定的就说了一句。 “董管家你最好还是想清楚,你要效忠的人是谁,否则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倒台之前,捏死你家所有的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你的儿子,女儿,孙儿,孙女,我会一个不留的都送到地府去与你团聚的。” 裴子荇说这话的时候人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可董管家却觉得背后汗流不止,想到这些年这位二姑娘的所作所为,他就很是心慌,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的答应了下来。 等董管家离开后,裴子荇又想出了一些主意,随后就对着身边照顾自己的奶娘说道。 “我记得过些日子就是父亲纳母亲进门的日子,到时候我会找些由头,让母亲答应办场席面,以我的名义广邀汉州所有的世家女子前来闹一闹吧,我倒要看看这样的场面,我的那位新大嫂该如何应对?” “二姑娘如此做,会不会将姨娘置于险境啊?要是少将军真的对她心生不满从而报复,那您和二少爷不也逃不了好吗?要不咱们还是再想想吧。” 这位乳娘和董管家一样,也是跟着裴子荇一起发家的,但是这些年不知为何她越来越极端。 别看她年纪虽小,但是心狠的程度实在是超乎人的想象,对付别人或许还好些,但是要把矛头对准了裴家未来的家主,说句实在话,他们心里也是真的害怕。 “怎么?我大哥回来以后你们这些奴才就都想去好找他投诚了,不愿意听我的吩咐了?同样的话我能送给董管家也能送给你,永永远远都记着,你们全家人的命都攥在我手里,知道吗?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乳娘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裴子荇,最后只能应下。 等乳娘也离开去安排后,裴子荇的表情愈发的扭曲起来,她恨老天不公,给了她这副孱弱的身体,也恨姨娘不争,让她永远都是外人口中的庶女,现在更是多了一个见不惯的人。 凭什么她也先天不足,却能活得那般肆意。 整个人的偏执和疯癫比二夫人张氏要严重得多,甚至她所图谋的也比二夫人要图谋的多,而此时此刻还在汉州城内四处游玩的姜时愿,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依旧开开心心的过着她在汉州的每一天。 裴家姐弟俩跟着她玩了两三日后,就被裴子谡给赶走了,他们此次要去的目的是繁城,因此军情耽误不得。 离开之前,姜时愿还给他们二人送了一个贴身的平安符,是特意从广华寺求来的,裴夫人以前可没做过这样的举动,更别提其他人了,因此姐弟二人收到的时候,都十分开心。 总算是有种上了战场还能被人记挂着的感觉,因此走的时候,生出了几分不舍,但总归是要离开的,而他们走后,裴子谡也变得忙碌了起来,很多时候都待在书房中,具体做什么姜时愿不大清楚,她只是在安排着岳生还有流华与绿萝将这府邸又做了些调整。 既然是要多住些日子,自然得好好的收拾。 汉州的冬日并没有西京城那么冷峻,所以她现在穿的还是秋衣,那些大氅和冬天的厚实衣裳全都挂在柜子中,静待主人的召见。 这一日,姜时愿刚午睡醒来,整个人都还有些懒懒散散的,却见裴子谡已经走了进来,神色间带着两分喜悦的就说道。 “阿念,收拾一下,我带你出门去见个人吧。” “见谁?” 第173章 夫妇俩出城见木芍 姜时愿很好奇,她自从来了汉州后,除了裴家的人外,其他的还没见过呢,原本他们是打算去趟军营的,可是现在却有些事耽搁住了,于是就见裴子谡回了一句。 “自然是木芍姑姑,你忘记了吗?来之前我答应过外祖母的,若有机会还是让你把药断掉的好。” 提起自己的药来,姜时愿有很多的疑问。 她原本一直就想问,只不过没有找着合适的机会,如今既然讲起来了,她就郑重其事的问了裴子谡一声。 “我的药里面是不是加过什么特殊的药引?为何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如我这样的病即便是不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也不至于生龙活虎吧?” “怎么会突然这样说?你是看到了还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也没有,只是略有些好奇罢了,你知道吗?” 姜时愿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过,所以知道这药前后的味道不同吧,因此才会找了个借口就圆过去,怕裴子谡怀疑自己,还佯装的不是特别好奇。 而裴子谡显然不打算告诉她,于是摇摇头就说了一句。 “这个还是去问问木芍姑姑吧,我也不太清楚,对了,换套厚些的衣裳,再拿了大氅,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冷。” 很冷吗? 汉州还能有什么地方很冷? 而这位木芍姑姑为何又要住在这种很冷的地方? 一系列的疑问都从姜时愿的脑子里头蹦了出来,只不过她不太好问,所以换好衣裳后就跟着裴子谡一同出了门。 他们一上就直奔城外,然后走上了一条不太显眼的路。 姜时愿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变化,面色还算镇定,可等到走到一片树林前,她明明前一刻还看见了那茂密参天的样子,下一秒就变得不同了,好似她们进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抓着裴子谡的手,低声就问了一句。 “奇门异阵?” “对,这是木芍姑姑的夫君韩姑父弄的,就是不想外人打扰她们的清净,尤其是老宅里头那些人,就跟吸血的蚂蝗似的,要是被她们给盯上了,甩都甩不下来。” 姜时愿大约知道他口中的那些人是谁了,而后就听到裴子谡继续说道。 “韩伯父体内有热毒,所以住在冷些的地方对他而言是保命之举,当初母亲在这里发现了这个山腹之地就让她们二人搬了过来,因此,并非木芍姑姑高傲不愿意出门去替你诊治,而是她确实走不开,最近两年,韩伯父的病情愈发严重了,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听到裴子谡的解释,姜时愿很能理解。 她虽然一直都在吃药,但是比起那些早早丧命了的人可是要好了许多,因此她不能埋怨,反而还要多感激这位木芍姑姑,若没有她,自己早就去见娘亲了,哪儿还来这些活命的机会。 “我明白的,世间情能让人生死两相许,木芍姑姑和这位韩伯父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裴子谡听到这话的时候,也露出了不少笑意,紧紧的攥着姜时愿的手就说道。 “我会努力,让你我的感情也让人羡慕就是!” 话刚落,那一片黑暗就有了光亮的出现,很快一桩木屋就在众人的不远处,今日来的人除了裴子谡和岳生,也就是只有一个姜时愿和流华,所以当马车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屋内的妇人就走了出来。 看样子,她可没有比姜时愿大多少,但实际上的年纪却跟裴夫人相仿,可见这里的水土十分养人,没有外界的喧嚣,她过得倒是很怡然自得。 “姑姑,我带阿念来看你了。” 木芍姑姑镇定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二人,她虽然记不大清楚姜时愿的模样了,可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很熟悉的,毕竟这么久的日子一直都是自己都在给她配药,所以面容镇定,随后就淡然地说了一句。 “来了。” 二人走至木芍姑姑的面前,她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对着姜时愿就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眼神落在她的腹部上,但也只是略作停顿,而后就让二人进了门。 至于岳生和流华则站在屋子外面等候,警惕的看向四周,并没有一刻松懈。 入了屋子,姜时愿一眼就看出来这里被人收拾的十分干净利落。 很多东西甚至还是自己手做的,虽然没有外头的那些精雕细琢,但是也透着一种朴实无华的自然感,随后裴子谡就说道。 “韩伯父的手艺很好,这些都是他打造的。” “原来如此。” 话刚落,内屋就走出来一个人,面容上看着要稍稍年长些,有中年人的模样,但他走路之时却需要人搀扶着,就跟老态龙钟的暮年老者一样。 看到这里,姜时愿心里头叹息一声。 如她们这样的久病之人,其实对生死看得真的很淡,毕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去找阎王爷报道。 “你们来了?日前木芍跟我说,子谡要带新妇回汉州,我就盼着你们能来呢,今日总算是见到了,不错,是对璧人。” 韩伯父要比木芍姑姑热络的多,即便是他身体不好,但十分健谈,所以姜时愿也没有什么拘谨的地方,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裴子谡突然开口请求道。 “姑姑,我今日是有事情想要来麻烦你,这些年阿念的身体一直都用药控制着,总归不是个好事,所以想来问问你,是否还有机会能够让她的身体恢复健康。” “你想让她身体恢复健康,是为了想要孩子?” 木芍姑姑可不多废话一句,开口就直言问道,姜时愿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她有这样好的医术却要避居在这山腹里,果然是出口就能将人给得罪的透透的。 反观裴子谡,他好似不怕木芍姑姑如此问,神情严肃的回答了一句。 “若是阿念的身体足够好,孩子我当然想要,但若是要让我拿孩子来换她,我宁可断子绝孙。” 裴子谡的话让韩伯父忍不住轻笑一声,随后他突然出手就搭在了姜时愿的手腕上,闭眼诊脉起来。 第174章 韩姑父诊脉姜时愿 姜时愿略有些震惊,毕竟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只有木芍姑姑才懂医术,可没想到,这位韩姑父更是其中的翘楚,裴子谡相比起来则只是略有惊讶,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木芍姑姑的医术还是韩姑父传授的呢,所以他只会更厉害。 有他肯出手相助,阿念的病或许有指望了。 说起来,这位韩姑父和木芍姑姑之间的缘分也是天注定的。 这位韩姑夫出自宣州医族韩氏,他年少成名,但是因为父母双亡,所以被部分族人排挤,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在外做着游医。 机缘巧合之下,当时只有二十岁的他捡到了同样也无父无母的木芍姑姑,给她赐名后,就一直带在身边养着,对外他宣传自己乃是养父,二人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过了十余年。 直到有一日,木芍姑姑凭借着自己的出色的医术在宣州医好了吴老夫人多年缠身的病症后,韩氏医族就起了想要让她们父女重归家门的念头,彼时的木芍姑姑已经长成了大姑娘,韩氏一族之中自然有不少的人都上门来提亲。 奈何木芍姑姑死都不愿同意,韩姑父追究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养大的这女子竟然对自己情根深种了许多年,一时间惊讶不已,也无法接受,所以留书一封就悄悄的离开了宣州。 彼时的木芍姑姑哀莫大于心死,没了再活下去的勇气,结果寻思的时候却被宣州吴氏的人所救,安慰了她好些时候,这才让她有勇气面对以后的生活。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答应了吴氏可以替他们还一条命回去,这才有了木芍姑姑被送到汉州替裴夫人保下龙凤双胎的事情,而之后,裴夫人得知了木芍姑姑的事情后,觉得她甚是可怜,所以就动用了不少的关系,替他寻找这位养父。 直到十二年前才寻到了韩姑父,不知他是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老了许多,明明还未到不惑之年,可整个人看上去就跟行朽老者一般,木芍姑姑追问下才知道他身上已经有了热毒,因此活不了多久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木芍姑姑依旧不肯放弃,至此,韩姑父才接受了她的这一腔爱意。 二人在裴夫人的见证下结为夫妇后就打算隐居山林,不想再为外面的世道所烦忧,而裴夫人也是替他们寻找到了那避世的山腹之地,加上韩姑父懂一些奇门异阵的布置,所以才有了这别有洞天的地方。 这些年因为安静的养着,韩姑父原本只能活三五年的,却硬生生地翻了一倍,拖了十多年。 木芍姑姑,当然希望他能够活得再长久些,可她也知道,也就是这些日子了,她这位曾经的养父,现在的夫君撑不过去了,所以对待其他人的心思越发的冷淡,甚至起了念头想要陪他去死。 韩姑父何等的玲珑剔透? 当然知道木芍姑姑心中所想,所以他才会在听到了裴子谡说刚刚的那句话后就下定了决心,要替他们夫妇二人仔细的研究一番,若是真的有机会能够让他聊表自己的心意,也算是用最后的一点余力谢过裴夫人当年之恩了。 诚心诊脉之后,韩姑父的表情起先有些凝重,而后突然笑了一声,等睁眼看向夫妇二人之时,眼中充满了高兴。 “老天保佑,你们二人果然是天注定要在一起的夫妻,不必再忧心这些事情了,子谡,你的这夫人已经怀有身孕了!” “什么?” “怎么可能?我与将军成亲还不足月余,怎么可能就怀有身孕了呢?” 在姜时愿看来,怀胎这种事情少说也要一月以后才能知晓。 二人这一月来虽然说同房的次数很多,但自己的身体压根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没有任何的表现说明她不同了,所以怎么就突然怀孕了呢? 不只是她震惊,裴子谡也完全不敢置。 只不过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兴奋,而是面色担忧的看着了姜时愿,随后就语气严肃的对着韩姑父问道。 “可是阿念的身子还这样的单薄,这孩子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吧,姑父,我不要这孩子,我只要阿念好好的活着。” 他们今日来,也不是为孩子的事情,而是想要让姜时愿能停药,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确实打断了夫妇的一开始的设想。 韩姑父看着这二人,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一个是不相信他的诊断,不认为自己有了孩子;一个是有了孩子,却不愿意孩子成为夫人的拖累,而不要孩子,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孩子来的到底是不是时候! 明明是天赐的礼物最后反而成累赘了,所以一旁的木芍语出惊人的就说道。 “你当初可是活不下来的,要不是子谡找到了冰蟾且自愿服下那东西,以血化作药引支撑着,你只怕熬不到现在,所以你会有今日的精气神,也是子谡血脉的缘故,你们二人结为夫妇,或许这药引更为直接的能输送到你体内,反而还得了更好的效果,你们自己瞧瞧她的脸色,是不是比从前还要更红润了?” 被木芍姑姑这么一说,裴子谡立刻看了过去。 回想此前阿念的脸色,好像确实如木芍姑姑所说,不一样了,所以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激动,早知道这样就能让阿念的身体大好起来,他该更早提亲才是的! 而与他不同,姜时愿则是陷入了震惊中。 冰蟾这东西,她曾在书中看到过,生长于极寒之地,极难捕捉和保存,他是怎么得到的? 还自己吞下,引血为药的替她制丸。 半年一次,一次那么多粒,这得要多少血才能成就这个药方子,难怪自己上一世吃到的药丸和这一世的完全不同,裴子谡死了,自然没有血可以给她当作药引,而她也就那样的死在了王府后宅之中。 眼下看来,自己能活得这般生龙活虎,竟然是将裴子谡拿自己的精气神在给她续命,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只是抓着对方的手,眼中含满了热泪。 第175章 有身孕夫妇皆震惊 “你疯了,这些年你都在战场上,还拿你的血给我都要做药引,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对得起汉中的百姓,对得起大绥和裴家吗?” “没有多少,半年一次,一次也就一点点,木芍姑姑吓你的,若我真是因为那几滴血就影响了身体,那你现在见到的岂不是个病歪歪的人?对吧?” 裴子谡现在有一种心虚的感觉,他没想到木芍姑姑竟然会脱口就把这秘密给说了出来,那日后若是做出来的药,夫人不肯吃了,那他岂不是白白的放血这么多年? 一想到这个他就头疼得很,甚至连有了孩子的喜悦,都给忘记了。 “手伸出来,我诊一诊。” 韩姑父开口说了一句,眼神是对着裴子谡,他无奈,只能抬手伸了过去,而姜时愿多有担忧,但又怕打扰了韩姑父诊脉,所以只能等候着。 直到片刻后,那韩姑父才淡定的说道。 “福祸相依,你们二人当真是天赐的缘分了,早知道结为夫妇可以让你们二人的身体都更上层楼,这亲你们该早两年就结的。” 听到这话,姜时愿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抚摸着肚子,才第一次有了做母亲的感觉,她对于自己的身体还是明白的,倘若怀胎的过程中遭遇了什么不妥,她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孩子。 担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韩姑父瞧了过来。 “放心吧,你这孩子定能安稳生下来,如今连月余都不到,我就能摸出坚实的脉象,看得出来他与你们的缘分长着呢。” 随后看了一眼木芍姑姑,就交代了一句。 “去把房里青色瓶子装着的药拿出来吧。” “那药我花了好大的心血才练出来的,是要用来救你命的,你要做什么?” 木芍姑姑当然不愿意拱手相让,那可是夫君救命药丸,她就是怕夫君突然有一天上不来气,而后才用尽方法做成的,结果现在竟然让她拿出来,难不成是要赠给这夫妇二人吗?所以她不愿意。 裴子谡看出来了,他当然知道木芍姑姑对韩姑父的这份情意,因此解释了一句就说道。 “姑父不必拿这样贵重的药出来,我今日来只是想问一问,若是姑姑姑父有机会能够让阿念断药再好不过,至于这孩子若是能保下来,你们给我看些安胎药就是,若真的会影响到阿念的身体,你们给我开堕胎药吧,回去我就给他打下来,绝不会让阿念的身体承受任何的风险!”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要这孩子了,他就在我的身体里,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能为他搏一搏?” 姜时愿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思是什么,曾经她也是盼望过能有孩子的到来,可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适合怀胎,唯一害怕的就是将这一身病气过给了孩子,让他余生缠绵病榻,那他岂不是日日痛苦,可此刻听到孩子就在腹中坚强的生长着,她怎能舍弃! 母亲的本能让她对一切有威胁孩子存在的可能性都十分排斥,所以在听到了夫君竟然要把孩子打掉的时候,姜时愿眼神中突然出现了忌惮和警告,看向裴子谡的时候还多了冷漠。 裴子谡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阿念“反目成仇”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孩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那绝嗣药喝少了,就该狠狠的喝下它大碗,从此绝了这念想才好,有了这种心思后,就生了其他的念头,结果他人还没开口呢,就听韩姑父冷静地说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这孩子换你夫人的命了,他好好的在你夫人肚子里头长着,只要照顾的仔细些,与寻常的妇人生产没有任何的不同,我拿了药丸来给她,只不过是想要补一下她之前的亏空,让她的身体能够更壮实起来,然后有力气撑到生产的时候,你们留一颗等到她生完以后再立刻服下,有助于减少大出血的情况明白了吗?至于木芍,你告诉我,即便是我把你的那瓶药全部都给吃下去,我还有几日好活?” 他的话让木芍姑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因为二人都很了解,即便是那瓶药吃下去,估摸着也就能拖个一年左右,但以他现在这样连挪动都有些艰难的情况下,多活一年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木芍姑姑看着他,突然之间就释怀了。 既然他不想活,那自己也一样,所以那瓶药做都做出来了,还不如留给有用之人,于是就进门去把那瓶药拿了出来,递给了裴子谡。 “这药一共有十颗,每月让你夫人服用一颗,可以帮助她调理身体,之前我给你的药丸全部停下,这样既可以保到她身体无恙,也能让孩子健康平安的在她腹中长大,留一颗等到生产完以后再服用,你们明白了吗?” 说罢,就从那瓶子里面抖出来了一颗。 那药丸不是寻常的黑色亦或者是红色的,而是晶莹透剔透的白。 姜时愿也知道这药的重要性,所以不敢接受,谁知木芍姑姑却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性子,点了她肩膀上的一个穴位,让她动弹不得的同时就一下就把那个药给扔了进去,随后那药入口即化,就是姜时愿不吃也没法子了。 说来也神奇,那药简直就是大补,才刚刚下肚,姜时愿的四肢就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轻松。 头上密密麻麻的出了一层虚汗以后,她觉得自己好像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因此看着木芍姑姑眼中既有感激,也有痛惜,最后还是韩姑父劝他们将药收下。 “我都活了几十年了,早就活够本了,这些年能得木芍在身边陪伴,说到底也是你母亲的功劳,若非她当初找到了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怕我现在还在那牛角尖里面呢,然后又给我们找了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我和木芍能够相依为命多年,过着这平凡又简单的夫妻生活,所以我对她十分感激。” 第176章 为护胎众人皆提防 “这些年她也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们什么,这样的恩情若是在我死之前不能一报,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所以这瓶药收下就是,她护了我们整整十二年年,我以十粒丸药回赠你和你夫人,说起来我还平白多赚了两年。” 这一刻裴子谡和姜时愿既感激韩伯父和木芍姑姑,也对远在西京城内的母亲之善心十分佩服,若非她出手帮助了木芍姑姑和韩姑父,如今他们想要有这样的好事,简直就是不可能。 姜时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尽管那里还平坦,无法看得出孕育了一个孩子,但他的心中多了一阵暖流。 这孩子或许会是她此生唯一的一个,所以她无论如何一定会保下来,夫妇二人行了个大礼,对着韩姑父和木芍姑姑就三叩拜,随后收下了那珍贵的药。 “好了,我们相识多年,这几月你就小心吧,外头风云搅动得厉害,你如今的身份和情况想要护着她平安生下孩子,只怕也不是一件易事,你们夫妇二人还是想好日后的路要怎么走吧,我们能做的就是用这药稳住你夫人和孩子的健康,但其他的还得你自己来做决断。” 韩姑夫虽然不出门,但是对外头的事却了如指掌。 姜时愿也不知道他的消息来源于何方,但是听到这话的时候也还是非常同意的,想也知道当初皇室会同意她和裴子谡这门亲事,无非就是因为她不会生,这样会让皇室少了很多的麻烦,但若是现在突然得知她怀孕了,若是回了西京城,岂不是羊入虎口?而且家人们又该如何办? 许多的问题他们还没有走出这屋子呢,就涌上了心头,但若是留在汉州也是麻烦不断。 裴家老宅的人必定会虎视眈眈的盯着,因此有那么一瞬间姜时愿甚至都想住在这木屋里头了,只不过这里是韩氏夫妇的清净之地,她哪有那个情面能留下。 裴子谡看出来了她的心情,随后就拉着她的手语气严肃的再三保证说道。 “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和孩子的。” 眼下他都不在乎姜时愿怀的是男是女,只要是他们二人的孩子就很好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老天爷对他会有如此的厚待,不但让他重活一世找寻到了自己曾经遗失的那份美好,竟然还能回赠他从来不敢多想的礼物! 所以即便是要让他散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也一定会护着孩子好好的出生就是。 拿走了那药丸,夫妇二人也没有在木屋多停留,出了门就看到岳生和流华恭敬的候在那里,她们并没有听到屋内的谈话,只是看到了夫妇二人出门时,脸色上的凝重,还以为是不是自家夫人的病情很麻烦呢。 因此回程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岳生在驾车的时候格外小心,就是一点颠簸都会避让开。 而流华几度想要问问清楚,但看到将军沉着的表情,她也不好多什么,只能是等到回家再问。 回到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 吃过饭后,二人就各自去洗漱了,裴子谡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们一定要小心,水温不能烫也不能冷,头发也是要尽快的吹干,一应香露都不再用,这样的吩咐更是让流华有些奇怪,等到她给夫人梳头发的时候就担忧的问出了口。 “少夫人,可是那位隐医说了什么?您的身子要断药的话很麻烦吗?为何突然之间要改变这么多的习惯?是那些香与您的药有冲突吗?若是有的话,那奴婢即刻就把它们都换掉。” “不必,我现在身体确实有些不大妥,但不是不好的方向,而是有孕了。” “有孕?” 流华被这话给吓的一下子就秃了嘴,他怎么能想到夫人和将军成亲才月余就能怀上孩子了? 如此算下来,这孩子岂不是新婚当日就有的了?一时间怔怔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而是姜时愿瞧见她这模样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刚刚得知这消息时候的自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我刚知道此事的时候表情也跟你现在一样,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原以为这辈子都要做个孤独的老夫人了呢,没想到上天竟然给我送了个孩子,也真真是待我不薄啊。” “可是,少夫人你的身体不是不适合怀孕吗?出嫁之前老夫人和侯夫人她们最担心的就是此事,现在你有了身孕,裴家的为难倒是迎刃而解,可你自己呢?会不会有什么差池呀?将军又是怎么说的?他之前不是说不在乎夫人有没有生育吗?眼下这是又逼着少夫人要生下这孩子了吗?” 流华接二连三的问话让姜时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随后就安抚的说道。 “说来也是幸运,你知道吗?我这些年服用的药里头都有将军的血,所以他的精气神和我早已融为一体,因此木芍姑姑和韩姑父都说这胎乃是天赐的恩赏,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但他们给了我一瓶药,让我停了现在服用的那个,每月一颗至我生产结束后再服用一颗,避免大出血的情况后就行了,那药在木屋里头我已经用过一颗,确实是好,我如今感觉自己都能上山去打虎了,还有九颗,你务必得保管好才行。” 听到这样的话,流华高兴的都有要落泪了。 少夫人若是能平安带下孩子,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都可以封住外头人的嘴,对少夫人的名声来说,可是大大的有裨益。 当然她心里还是更希望少夫人可以生下儿子,这样一来将军和少夫人对大家就都有交代了,于是狠命的点点头。 “少夫人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会叫那些药丸给收拾的妥妥当当,绝不让少夫人和你腹中的孩子有任何的不是。” 随即她还想到另外一件事,然后就有些担忧的说道。 “少夫人,裴家老宅的人会不会对您腹中的孩子有所忌惮?我们要不要找个借口先回西京城安胎呀?有老夫人和侯夫人在,谁也不敢动你,实在不行咱们就住在侯府里头,等孩子落地了再说其他。” 流华当然是为姜时愿考虑,所以才会提议回西京城。 第177章 为将来谋划好去处 可是她并不知道当初皇室看重的就是少夫人不会生的这个事情,因此若是现在带着孩子回了西京城,岂不是给她们又送了一个把柄? 况且姜时愿并不想离开汉州,没孩子之前她倒是可以分居,可有了孩子她就越发的不想要离开裴子谡了,有了这个念头后,她就摇摇头,冷静地对流华分析了一番。 “汉州和西京城的关系微妙着呢,谁也不知道这根弦什么时候会断,我能嫁过来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我不能生,所以裴家未来的家主娶了我,皇室很是满意,但要是我有孕的消息传回去,那么只怕很多事情就要变了味道,我与公主再亲厚,但她终归都是皇室的人,倘若皇室的利益和裴家的利益有了冲突,你说我们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听到这样的话,流华也忍不住的汗流不止。 她突然之间发现天下之大,但是对于自家少夫人来说,似乎安全的也安全的也就只有眼下的这府邸了,可是月份小的时候她们还能瞒,等到月份大起来了,她们又要如何瞒呢? 若真的是一瞒到底,等到孩子出生了,只怕外界也会是议论纷纷,因此少不得有几个月是要担惊受怕的,想到这里流华就突然之间长舒一口气。 “少夫人,那我们就留在府里吧,这段日子奴婢一定小心再小心,绝不让外人知道您的情况,等到孩子稳当以后咱们再想其他的法子,可是这情况,咱们也没有信赖的大夫可以随时为您诊脉,这个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点也是裴子谡和姜时愿比较担心的。 大夫不难找,但是能够让他们以性命相托的大夫却少见。 所以裴子谡动了要带姜时愿去军中的念头,不管怎么说,军中要比这府邸安全的多,且就在他身边,条件是艰苦了些,但起码安心,所以在回来之前,裴子谡就同姜时愿商量过了。 “将军说如果实在不成的话,我们就去军营里头住着,军医虽然不擅妇科,但是诊脉还是没问题的,能保证咱们能好好的养身体就是。” 听到这样的话后,流华也知道没法子了,看了看夫人还平坦的肚子后,真是一边高兴,一边担忧。 洗漱干净以后,流华小心翼翼的扶着姜时愿出了耳房的门,裴子谡依旧等在门口,见她时就自然而然的上去也扶着了。 等回到寝屋,流华就退了出去,夫妇二人搂坐在床上,再也不敢如前面那些日子那样胡乱闹腾了。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孩子降临的如此的猝不及防,他原本以为这一辈子他都只能和姜时愿厮守了,却没想到居然还会让他有这么个机会感受到孩子降生的时刻,于是在烛火之中他紧紧地握着姜时愿的手,让其靠在怀里就说道。 “不管发生什么,我定是要先保你的,这事儿我与你先说好,他若是能顺利地出生,我必定是会用心照顾着他长大,但若是他的存在影响了你,那么阿念也别怪我心狠,我承担不了失去你的这份苦。”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韩姑父和木芍姑姑的医术吗?那药丸的确是好,我就用了一颗眼下都感觉四肢活泛了不少,若一直用下去,我觉得会变好的。” “这孩子也是我没想到的意外,所以求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他有资格来这世上闯一闯的,到时候即便是我们都不在了,可他还能有爱他的祖母,姑姑和三叔,还有远在西京城里的外祖一家和侯府,我还盼望着他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呢,所以,夫君,我们就一起好好的期待孩子的降生吧,在这之前我们要做的是一致对外,而不是不停地说,他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了什么影响,可以吗?” 姜时愿的话,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哀求,裴子谡也知道这孩子她定是要保下来的,在感受到了夫人巨大的信念之后,最后只能是叹息一声说道。 “那就希望如此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咱们还是去军营里头呆着吧,大帐那的东西虽然没有府里的用着舒服,但是要安全的多,到时候我让阿杳陪着你,寸步不离,这样我才能放心。” “阿杳不是去繁城了吗?你现在将她调回来就为了守护着我,这不大合适吧,军中不是还有其他的女子士兵吗?你挑几个功夫好些的守着大帐就成,我不会乱出门的,不必非要让她回来。” “放心吧,等我去信告诉阿杳,她要是知道了自己会有一个侄儿或者侄女,便是我不叫她回来守着你,那丫头也要自己想法子的,就这几个月,所有的事情都往后推,我们也一定要让你安全生产就是。” 姜时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但既然裴子谡如此安排,她就只能听之任之,大约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二人聊了许久的天也不觉得困,一直到天都渐渐有些亮了,才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自然是要睡到自然醒,等二人醒的时候午时都早就过了。 自从知道姜时愿有孕以后,流华就亲自动手做起了吃食,虽然厨娘也都是她们带着来的,但总归还是自己动手放心些。 她的手艺并不差,所以要解决二人的吃食问题还是挺简单的,因此每日每顿都是三四道清爽可口的饭菜,倒是将姜时愿给养的胖起来了。 所谓的胖倒也不是说一下子就圆润了多少,只不过她的脸色越发的红润和好看了,甚至还隐隐地透着一些母性的光辉。 绿萝在旁边伺候着,突然就开口说了一句。 “少夫人,你好像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结果姜时愿闻言笑眯眯的看了流华一眼,流华就凑到她耳前低声的把少夫人有孕的事情跟她说了一声。 绿萝整个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原本都以为少夫人不会有孕了,怎么来了一趟汉州,竟得了这意外之喜,于是眼睛瞪得差点要掉出来。 第178章 随军去阿杳护长嫂 她想要惊呼一声,结果却被流华一把给捂住了嘴,继而警告的说道。 “少夫人有孕的事情,咱们可得瞒着,不能叫外人知道,否则不知道多少眼睛就盯着夫人的肚子,这可是老天的恩赐,也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明白吗?” “明白!明白!奴婢就是没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护着少夫人周全。” 随后她跟着流华一起很细心的在姜时愿的衣食住行上都注意了不少。 外头没有一个人会想得到此刻的姜时愿有孕了,因此并没有对她这边有什么举动,反而是在繁城的裴子杳接到命令之时,觉得奇怪极了。 “我才来了几天呀,大哥就让我折返回去,这不是胡闹吗?什么事情还能离不开我呀?骑兵不是训得挺有成效了吗?现在让我回去接着训什么意思?他要打哪里?” 裴子杳看着繁城原本的守将唐钰,此刻觉得碍眼得很,那唐钰也是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他就知道这消息送来了定没好果子吃!果然就得了裴子杳的一顿炮轰,无奈的叹息一声,谁叫这裴大姑娘也是军中的悍将一名呢,所以其他人不敢来,这活儿自然只能落在他身上了。 挠头中的裴子杳很烦躁,明明自己可以留在这儿就等建功立业了,现在却要被人给顶了位置,如何能开心? 突然看到面前有个木桩子,猛地踢了一脚,咔嚓一声断了。 唐钰和裴子邈对看一眼,尴尬又无力,觉得这事可真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最后还是裴子邈硬着头皮上前去,对她说了一句。 “大哥的决策什么时候出错过,所以阿姐还是去一趟吧,有他在,说不定你立功的机会是其他地方,繁城的事情就交给唐大哥和我来说吧,说不定你练的那支骑兵最后会是我们拿下南唐的一根利箭呢,对吧。” 听到这样的话,裴子杳也只能无奈动身,火速的就朝着裴家军的军营赶去,两地相差不算很远,几日的时间也就跑到了,而等她到的时候她才发现大哥竟然把家给安在了军营里头。 大帐还是那个大帐,但旁边多了两个小一些的副帐,看上去就好似是子母帐,一个帐是用作他们平日里议事所用,另一个则是单独的搭出来给姜时愿住的。 看到嫂嫂出现在军营的时候,裴子杳并没觉得有多奇怪,毕竟之前大哥就说过要带她来看一看的,只是对于如此的兴师动众有些不解,随后就看着裴子谡说了一声。 “大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虽说咱们军中也有随军夫人的先例,但是嫂嫂吃得了这苦吗?军中不比城内,连逛的地方都没有,你确定要让她一直住在这里吗?” 裴子谡没有多话,只是指了指姜时愿的肚子。 裴子杳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可等意识到大哥话里的意思时候,整个人也是惊讶无比,她知道这事的重要性,毕竟当时大哥可是毁了自己名声也要娶亲,就是怕大嫂没有身孕,遭到外人的嘲讽,所以才先一步揽了下来这恶名。 于是快步走到大嫂面前,凑到她的耳旁,就问了一句。 “大嫂,你有孕了?” 姜时愿点点头,随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大哥不放心,所以非要让你回来陪着我,哎,我拖累你了,你别生气才是。” “生气?我怎么可能会生气?你如今可是裴家的大功臣,大嫂安心,这几个月我哪儿都不去,就留在军中陪你,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多余的蝇虫也别想靠近你,一直到你平平安安的诞下孩子就是。” 听到她的话,姜时愿心中一直以来的担忧才稍微疏解了些许。 她虽然不好麻烦,但也知道裴子杳在,自己和孩子的安全都能有足够的保障,所以就对着裴子杳说道。 “如此就谢谢阿杳了,等他出生以后,我定要让你好好的抱抱他,他的命可是你护下来的。” “好说,我这个做姑姑的也得开始准备贺礼了!” 话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大哥大嫂成亲到现在也就是一个多月,孩子就怀上了,所以这孩子时成亲当日就有的?不得不佩服两人的速度,只不过这种话她不好说出来,要是让大哥知道了,她吃不了兜着走! 裴子杳笑了一声,谁也不知道她为何要笑,为了掩盖这份尴尬,她只好开口问道。 “怎么突然就怀孕了?不是说大嫂的身体不好吗?” “我们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也十分震惊,要不是木芍姑姑和韩姑父,只怕我们还没有这个缘分呢。” 裴子杳只在小的时候见过两次这位木芍姑姑,而后就不知她的具的去向,但是她知道哥哥和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个半天左右,因此她也知道木芍姑姑一定就在汉州附近,所以就对着裴子谡说了一声。 “哥哥,要不然你让木芍姑姑也入军来吧,就以军医的名义,这样一来嫂嫂的安全也有保障,否则那些都是些治刀伤剑伤的军医,怎么能干这种保胎的精细活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韩姑夫的身体不大好,估摸着也就是这段日子了,这时候要让我去请姑姑过来,这不是要毁了他们夫妇二人最后的厮守吗?” 裴子杳叹息一声,便不再多话。 医生觉得真是造化弄人,好人活不长,坏人却可以留千年,一想到这个她就在心中又将那恶心的二妹妹给臭骂了一遍,结果几人在军中才刚刚落脚没多久,就听到了外头有人来报。 “少将军,外面有一对夫妇说是你的故人,这次是来见自告奋勇,想要做军医的,将军,见是不见?” 军医? 裴子谡和姜时愿对看一眼,不知道为何,第一个想法就是韩姑父带着木芍姑姑来了,可是这样的地方岂是他们能住得惯的? 尤其是韩姑父,他的身体可经不住这种折腾,若他真的要留在军中,岂不是危险? 第179章 韩姑父恰如及时雨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出去看一看,别是我想的那样,要是韩姑父真的出了什么差错,我们欠的可就太多了。” 随后裴子谡说完话就出了门,等他出门见到了自己才想到那二人后,他一下子就有些崩不住。 韩姑父还是那样的亲厚,那样的温文尔雅,而木芍姑姑虽然一脸的冷淡,但是扶着韩姑父的时候却有一种毅然决然的决心,裴子谡见到他们二人的时候立刻就上去。 “姑姑姑父怎么来了?这里可不同汉州,若你们留在这儿,只怕是会有不妥的地方。” “在山腹里头呆了十余年,我早就想看看外头的世界了,况且我还有几个月好活?待在山腹里头也是待,出来也是待,现在外头天渐渐的冷下来了,你们这军营所在之地还更冷些,与那山腹中也没什么两样,所以我们特地前来投奔,若是还能为军中助一份力,为你添一份安心,也算是我最后能做的一点事情了。” 听到这样的话裴子谡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答应,结果旁边的木芍姑姑就淡定地说了一句。 “给我们安排个住处吧,你姑父他站不到久的。” 听到这样的话,裴子谡也没有话说了,反正现在三弟裴子邈去了繁城,他的军帐倒是可以让出来,于是让人收拾打整,将所有的军务全部都送到自己的帐内,而后又将里头的被褥重新换了新的,各种收拾了一番后就让他们夫妇二人住了进去。 对外宣传是军中纳了两名军医,而将士们对此毫无异义。 军医,那可是军中的稀缺人才,若是能来上十个八个的,那他们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也能多几分安心,所以来几个他们都高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就安心地接受了二人的存在。 葛胡子擅调心计,知道突然军中来了些陌生面孔,为防有人起了他意,所以四处嚷嚷的就说道。 “还是少夫人的福气大呀,你瞧她前脚才来随了军,后脚就有军医来投靠咱们,若是夫人能长长久久的住在咱们军中,那我们岂不是都能打胜仗了?” 他本来就是个很会说这些事情的人,因此听了他的话,军中那些士兵们竟隐隐地把姜时愿的存在当作了如同保佑他们的菩萨一般,所以对于出现随军夫人这样的情况也是高兴大于惊讶,反而是希望夫人有时间可以出来多与他们走动走动也好,让他们见识一下随军夫人的风采。 姜时愿和裴子谡见到韩姑夫和木芍姑姑的时候,心中也知道他们会来,八成是为着自己,上前恭敬一行礼,然后就对着二人说道。 “大恩不言谢,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回馈姑姑姑父的恩情了?” “不必说这样的话,世间皆是有因有果,我还是那句话,若没有裴夫人的帮扶,也不会有我和木芍的相伴多年,且裴家军这些年一直都在为护卫汉州,护卫大绥而努力,我们空有一身医术,却躲在山腹之中,既没有悬壶济世,没有救死扶伤,这已经是莫大的过错了,如今用有限的生命做这一些事情,也算是画上一句圆满,所以我也并非只是为你而出山的,木芍也一样。” 木芍姑姑点点头,同意了夫君的这番话,如此一来,姜时愿的心里稍稍没那么愧疚了,但对于二人的这份答案却愈发的敬佩。 裴子杳站在旁边也一样被这话给振奋到,随后对着二人说了句。 “我可有好些年没有见到姑姑姑父了,如今咱们在军中相聚也是缘分,姑姑姑父对嫂嫂,对裴家军所做的一切,阿杳感激不尽。” 她的话让韩姑父笑了笑,随后对着裴子谡就说道。 “我记得当年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如今都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子谡,你可真是厉害,竟将一双弟妹都带的如此骁勇,想必日后还有更大的用场呢。” 说完就看了看姜时愿的腹部,那里虽然还是平坦一片,却寄托着所有人的希望,就连韩姑父都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多了几分对生的渴望。 他原先觉得自己这条命能活一日算一日,但现在他有了一种想法,若是能撑得到孩子降生,说不定也是好事一桩。 外头风声呼呼的吹着,军中特意办了一次盛大的欢迎礼,而喜迎的自然是姜时愿这位随军夫人,倒是韩姑父和木芍姑姑在刻意的掩盖之下,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有多特别。 只以为是普通的军医,因此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随军夫人姜时愿的身上。 少将军的夫人是将士们见过最美的女子,从前他们就听葛副将说过未来的少夫人是大绥第一美人,他们还当葛副将是在吹牛呢,可现在见到活人了,他们才知道原来真的是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因此有胆大的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少夫人,西京城内的女子是不是个个都如您这般美丽呀?” 那人是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他说这话并没有僭越和调侃的意思,眼神充满了好奇,姜时愿看到这些人眼中的真诚,可比那些尔虞我诈的夫人们好太多了,于是一点都不介意的就跟他们说道。 “自然有出色的姑娘,等你们在战场上立功,封侯拜将之后,入西京城领赏之时就可以见到,一定有无数的姑娘会倾心于你们的英勇就是。” 那小子听到这话嘿嘿一笑,其他众人也跟着眼神亮了起来。 他们对于打胜仗很多时候并没有个具体的概念,不是所有人都抱着要固守疆土,为国为民的,也有一些人入军是为了别的,比如让家中免去些赋税,能攒下点银钱日后娶亲生子,当然也有想要建功立业的。 所以听到这样的话,军心倒是被鼓舞了些许。 裴子谡看到了大家莫名的兴奋,觉得只要是能激励将士们勇敢上战场,他倒是不介意以此为由,于是就端了酒杯对着那人说了一句。 “这次若是能将拿下能将繁城以外的十余个城池一并收复,我保证进京启奏陛下,让他帮忙选一些合适的西京城女子来与你们婚配!” “多谢将军,我等定不辱命。” 随后就响起了排山倒海的笑声,这让姜时愿感受到了与西京城内不同,她突然对于生活在这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看着眼前这些将士们英勇无畏的样子,还有热情肆意的话,她觉得孩子若是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慢慢长大,也很好! 第180章 裴子荇怒气向人撒 酒过三巡,但每个人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将自己喝醉。 毕竟今日并非大胜,所以谈不上什么撒开了肚皮的喝。 等到姜时愿和裴子谡回到军帐的时候,看着外头繁星点点的样子,屋内虽然有一些冷,但是爱人的心是火热的,简单洗漱过后,裴子谡就拉了姜时愿上榻。 这里厚厚的被褥,以及四周都用了帐子,透气的同时还能保温,炭盆则是围在外头,如此一来也就不冷了。 “委屈你们娘儿俩了,等到尘埃落地以后,我定会送你出去,到时候你再好好的坐月子就是。” “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能在你身边陪着,又有姑姑姑父的照料,而且外头的那些将士们个个也都很欢喜我的到来,这样好的地方我还不愿意走了,将军就不要整天想着要送我离开的念头了,这地方我喜欢的。” 听到姜时愿的话,裴子谡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不过他还是把随军夫人的这个消息给压了下来没有外传,以至于别说是西京城了,就是汉州内的许多人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最近的是裴家老宅中也是阴雨连绵。 裴老帅最近的身体不怎么好,大约是年轻的时候太过拼命,所以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疤,这些伤口每到冬日前后的时候就会发作,有时候疼着他彻夜难眠,安姨娘照顾他的同时也跟着虚弱了不少,因此每年的冬天都是裴家老宅最难熬的日子,裴子荇也不例外。 咳嗽的声就没断过,她整个人瞧着也比春夏要更孱弱些。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斜靠在贵妃榻上不肯休息。 之前叫董管家和乳娘去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席面就定在两日后,于是她要让姜时愿措手不及,到了今日才送帖子去,结果没想到她这头还沾沾自喜的等结果呢,脑补了新大嫂无数的表情,可万万没想到乳娘一脸为难地走进来,对着她就说道。 “少将军府邸那边没什么人看守,宅子的人说少夫人几日前就离开了,但他们也不确定是回了西京城还是去了哪里游玩,因此这帖子,二姑娘咱们是送不出去了。” “什么?这大嫂嫁过来才几日,竟然就如此不守妇道,不但不想着在家里头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还到处乱跑?几天前就不在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这消息,那我这席面办了做什么?做给谁看?我自己吃吗?” 他一下就把手中的茶盏朝着那乳娘砸了过去,里头倒是也没有多烫的水,可是茶水浸湿了乳娘身上的衣裳,她却一直都不敢动。 面对二姑娘,她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苦处,若是早知今日,她们又何必当初为了那些蝇头小利就生了要与大房作对的心思呢? 看到乳娘一脸害怕的样子,裴子荇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正打算再发发火呢,就见二哥裴子添走了进来,他挥挥手,乳娘如释重负的快步离开,而裴子谡走到了妹妹面前就担忧地问了一句。 “你这是又怎么了?为何要用乳娘撒气呢?她陪你的日子比姨娘还要多些,你这样做岂不是寒了她们的心吗?” “寒心?我如今就跟个废物似的,除了家里哪儿都不能去,好不容易想做个席面邀请咱们的新大嫂来见个面,也算是家人之间互相认认脸,结果人却跑了,还跑哪儿去了都不知道,二哥你说,这大嫂如此是故意要给我难堪吗?” “你这是什么话?大嫂压根都不知道你要办这席面,怎么就扯到要故意让你难堪上去了?她第一次来汉州,自然对这里各地的风土人情也有些好奇,我听说大哥特意吩咐了人带她四处走走,所以约摸着是去周遭闲逛了吧。” “闲逛也得有个时间期限吧,她总不至于在咱们汉州旁边要逛个三年五载的才回来吧,那她与大哥这亲成与不成又有何区别?” 裴子添叹息了一声,对于这位大嫂的情况,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大哥去了军中,大嫂在府邸里也是一人孤苦,与裴家老宅这边也不是很亲近,平日里也没个什么说话的人,那自然是还不如出去走走看看的,这样也能让心情好些,所以想到这里,裴子添倒是格外理解,只能是对着妹妹裴子荇就开解的说道。 “行了,那是大哥的事儿,你我不必操心,之前跟你说过寻找的隐医还有两日就能到了,到时候让他先给你看看身体再说吧,要还是得吃药,那你就正常的吃吧,别整日就是想东想西的,何尝不是对你身体的有伤害,还是清心寡欲些得好,要不我陪你去恒安寺走一走,听听晨钟暮鼓的声音也好多几些舒服如何?” 听到这话,裴子荇眼中透着冷漠的看向了二哥。 她觉得实在是不公平,为何姨娘要把好的身体生到二哥那里,却给自己留一副这样的残躯,若是他们兄妹二人能换一换,让二哥这幅性子落在她的身上,她的性子落在二哥的头上,那裴家老宅不早就是他们几人的囊中之物了吗? 何苦还要在这里让她苦思纠结这么多,于是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指了指外头就说道。 “二哥你走吧,我与你多说一句头都疼得很,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做裴家的子孙,你还是去当大哥的狗腿子最合适不过!” 裴子添听到妹妹的话,真是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所以他以为妹妹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发发火,撒撒气而已,就并没有多想什么,嘱咐了两句让她多多休息,而后就离开了这里。 可等他走了以后,裴子荇却有些其他念头,既然二哥靠不住,那她自然是要选个靠得住的人,在汉州能有这个实力和念头与她大哥作对的,只怕就只有汉王世子了吧。 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自己找到了盟军,于是就对着铜镜看了看里头的自己,她虽然孱弱,但是容貌还是美的,若是能与汉王世子牵扯上,说不定她还有机会! 第181章 汉世子二人同密谋 之前听说汉王相中的是大姐姐,她不以为然,许多事情都应该是人定胜天,她可一点都不比大姐姐弱! 想到这里就决定立刻去做,所以就找人往汉王世子那边递了消息,说是明日相约在汉梧楼中,她有要事与之相商! 至于自己如何出门,也到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么多年她都乖乖待在家中,压根就没有人会想得到她要跑出门去,自然就不会防范。 翌日。 汉王世子早一刻就到了,他收到消息的时候,用的可是裴子添的名义,他对于这个裴家的二公子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其实才是裴老帅最疼爱的儿子,所以才会屈尊降贵的来一回。 结果等了两刻钟都不见人来,自然不耐烦了,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被裴家的人戏耍了,于是生了怒气就准备要离开,结果却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胚子荇。 她虽然年纪小,又是病容,可她的模样确实生得好,况且她今日可是精心打扮过的,用桃花粉厚厚的叠加了自己脸上的惨白不说,嘴唇上还点了绛红色的口脂,描眉画眼的,活脱脱就是一个纸上美人跃了出来,那汉王世子也是见过不少美人的,但还是被她的容貌有些吸引的挪不开眼了。 “你是?” “臣女裴子荇,乃是裴家的二姑娘。” “哦,你就是安姨娘生的那个病秧子,本世子听说过,但你怎么会在这里,陪你二哥一起来的?” 病秧子三个字出现在裴子荇的耳中,十分难听,但她只能忍下来,虽然汉王世子说话难听,但她目前能依仗的也就是此人了,所以笑着便说道。 “让世子见笑了,今日要来见你的并非我二哥,而是我自己。” “你?你要见本世子做什么?” 汉王世子虽然不聪明,也没有裴子谡那般的能力超群,但他这么多年跟在父亲身边也还是明白些事情的,最起码他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裴夫人和安姨娘的事情,他也略有所知,因此还未等裴子荇开口,他大约就猜到了,这位裴二娘八成是找他来对付裴子谡的!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到裴子荇开口了。 “我想要让姨娘扶正,让我和二哥哥能够不再做庶出的子女,而是裴家堂堂正正的孩子,凭什么大房一脉就可以在军中有那么大的影响,而我们只能躲在家里处理一些琐碎事,我想世子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明明您才是汉王的儿子,是日后汉州最合理的继承人,凭什么现在所有人提起汉州,荣耀都被他裴子谡给抢走了,因此臣女有一个大胆的请求,不知能否与您一起联手,若是能将裴子谡给扳倒,我愿意以裴家全数之力助世子夺取那至高之位。” 汉王世子闻言,先是笑笑,而后就忍不住的多了些嘲讽。 那裴子谡其实好惹的,否则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未能占到好处了,于是眼神中散去了对裴子荇美貌的欲望,威胁的就说了一句。 “裴二姑娘还真是异想天开啊,我父亲都未能想过的事情,你倒是在这里堂而皇之的就说出来了,当真是后宅女子无脑言论,还是说裴老帅私底下同你们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啊!竟叫你如此胆大!” 说完这话,汉王世子就怒目圆睁的看了过去,企图吓住裴子荇,虽然说他们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但是公然从这么一个女流之辈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一些不满的。 “再说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本世子在这里谈条件,裴子谡就是有一千一万个不好,但对我父王那是绝对的忠心,若与你联手得罪了他,那本世子岂不是自找麻烦?蠢不自知的货色!” 说罢,就打算起身离开,结果却听到裴子荇笑了一声,口气中带着轻蔑与不屑,这一眼让汉王世子被狠狠的打击到了。 “我竟想不到世子会是这样的德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算我这一趟白来,世子请吧。” “怎么?逗弄完本世子你以为还跑得了吗?” 随后上下打量了裴子荇一眼,贪念她容貌的色心大起,不过也仅仅是吓唬她罢了,结果就听裴子荇淡定的说道。 “世子不敢,我虽然只是个庶女,但很得父亲疼爱,若我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世子也不好与我父亲交代!” “本世子从来不惧与任何人交代,裴老帅又如何?我就是今日在这儿办了你,也是你恬不知耻的自己送上门来,要知道可是你先约得我!” 裴子荇看着面前的世子,与她猜想的不错,他这样的人心计都放在了明面上,自己要拿捏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所以也不惧怕,张口对着他直接说道。 “那世子就尽管试试看!反正我贱命一条,若是扳不倒大哥,拉世子下水也不算白活一遭了!” 她那有些疯魔的眼神看得汉王世子接连后退,他可不想招惹这些的女疯子,可是也对她扳倒裴子谡的决心有了深刻的理解,随后沉默了片刻,才问了一句。 “你当真要扳倒你大哥?” “我跟裴子谡之间的恩怨那可就大了去了,但我瞧着世子像是惧怕了裴子谡一样,那我还是另谋他人的好,关于今日的见面,若世子想要去找裴子谡告状,那便去吧,左右我也不在乎这些,但若是让我有找到机会抓住能钉死裴子谡的事情,我绝不会留情面。” 他的这番话听到汉王世子耳朵里可是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要好得多,从他有印象开始,人人都在他面前夸赞裴子谡有多厉害,有多长本事,就连父王也一样,所以他心中当然也积攒着火气。 再听到裴子荇如此大的仇怨后,他就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什么大的家族都是从里头烂起来的,或许真的有机会让他收拾了裴子谡,因此刚刚露出来的凶狠面目,转而有些和悦春风的看向了裴子荇,眼中充满了探究。 第182章 两小鬼商议定奸计 “本世子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看二姑娘这样不满,想也知道一定是遭受了不少裴子谡的祸害,所以本世子愿意成其之美,就助力二姑娘一回吧,只是你我二人如此私下见面,似乎有些不太妥当,我给你一个暗卫,若有消息,就让他送来本世子就好,如何?” “世子说笑了,怎么会是私下见面呢?若世子不嫌弃,臣女愿意入汉王府做世子的左膀右臂,如此一来也可让你我两家永结同盟之好,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你想做本王的世子妃?” 在汉州倒是也没有比裴家是更大的世族了,但是汉王世子却十分介意裴子荇乃是庶出,叫外人知道他娶的是个姨娘所出的,岂不是要让他在所有世子面前都矮上一节,想到这里他就有些不大高兴,于是开口就说道。 “世子妃之位裴二姑娘还是别瞎想了,但若是侧妃之位本世子倒是愿意许给你,且我保证将来你有所处,本世子一定会细心教导,不管怎么说,他也会是本世子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吗?” 汉王世子对于裴子荇的病并未有多少深刻的了解,只是觉得说以她的能力能够得到侧妃之位已经是不错,所以才有了这般高高在上的答复。 裴子荇怎么可能会瞧得上蠢笨如猪的汉王世子,但她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却以另外的缘由拒绝了生子一事。 “臣女现在才满十三,连及笄都尚未到贸然说要入王府做世子侧妃也未免太早了些,我的意思是世子可以先去汉王面前表达一下想要纳我入门的想法,若只是侧妃之位,我想汉王也不会过多介意的,至于父亲和姨娘那里我去说,定会让他们同意臣女嫁过去便是,如此一来,你我二人虽然没有立刻就成为一家人,但总归对外头也是有了亲事做掩护,若是再见面自然也就没有人可以再多说什么了,你觉得如何呢?” “你才十三?” 汉王世子显然是有些没有想到,已经如此成熟的姑娘竟然才只有十三,连及笄都还有两年的时间,别的他觉得没什么,但唯独就是若真的如她所言那般,那自己岂不是还要再空等两年,一下子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裴子荇看到世子的表情后,就明白他心中想什么,紧接着就对他说道。 “世子莫要担心,我的身体可不大好,想要诞下您的孩子也是有一定困难的,所以我绝不会以此作为要挟,这两年期间世子若有情投意合之人,只管纳入府里去,即便是她们生下了孩子,臣女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这一切本就该是臣女应做的。” 听到这里,那汉王世子才觉得眼前的裴子荇说话中听。 “这话说的还算合适,否则叫本世子守着你一人该如何过?既然裴二姑娘如此贤惠知礼,那本世子也不是那小气之人,我保证无论日后纳多少的女人进门,除了世子妃以外,皆以你为尊如何。” “如此,那臣女就多谢世子美意了。” 二人击掌为盟,今日的大事定下得七七八八。 不过既然他们的结合是为了对付裴子谡,自然也想要做一些蝇营狗苟之事,于是裴子荇先一步祭出了法子,开口就说道。 “世子有所不知,这段日子就臣女的观察,发现我大哥对于这新大嫂倒是格外的重视和信赖,为了她,竟然还在家中与父亲顶嘴,全然不顾家族的后继之事,连父亲提出过继三哥的儿子为嗣子他们夫妇都不同意,这简直就是个妖孽,如此祸害我裴家,而大哥竟然还能纵容,所以族亲们现在都气愤着呢,都想要见见这位少夫人,所以这姜时愿可是一个很好的靶子,就看世子愿不愿意动手了?” “姜时愿此人我听说过,不是说她也病病歪歪的吗?何须咱们动手,只怕也活不了几年,就要香消玉殒了吧。” “世子有所不知,我二哥可是亲眼见过这位大嫂嫂的,瞧上去跟无病一样,健康得很,所以究竟能活几何我们谁也不清楚,但我只知道若是大哥真的将她如此放在心上,那么只要咱们动手除了此人,就相当于剜了大哥的心,到时候他必定会有错漏百出的时候,咱们在一起钉死了他的问题,定能成功。” 听到这话,汉王世子也不由得思考了起来。 对付一个西京城来的贵女,这倒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这贵女背后有清欢公主撑腰,他素来与那清欢公主不对盘,但就是跟裴子谡一样,既打不赢,也骂不过,只能是躲着。 一想到他要是对付了姜时愿,还能恶心一下清欢公主,他就觉得这事儿可以办,所以抬头看向了裴子荇就问了一句。 “你打算怎么做?” “世子有所不知,我这位大嫂嫂如今人去哪儿了都不知道,本来嫁过来不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吗?她不能生育,还占着我裴家宗妇的位置不说,如今连人都消失不见,明日臣女可是要在家中办宴请她过来的,结果现在人不见了,这席面也就变得索然无味,所以趁女想请世子帮帮忙,想想法子不知能否找得到我的这大嫂?若是能的话,既然这席面是为她办的,她这个主角自然该出场。” “人不在汉州,这是什么意思?她还能去哪儿?总不能是跟着裴子谡去了军营吧。” 汉王世子也没有想到自己一语成谶,他才刚刚说完这话,裴子荇的脑子就嗡的一声响,是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以大哥对这位大嫂的上心程度,自然是要时时将她带在身边才最为妥当,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这世子也不算笨。 于是对着他再一次激将的说道。 “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大嫂嫂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虽说军中有随军夫人的存在,可她对于裴家军一无功绩,二无贡献,凭什么可以去随军?裴子谡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打破了规矩,如此又是什么说法?” “裴家军里的事本世子能插手的还真不多,若裴二姑娘真想在里头做些什么手脚,还是去找裴老帅的好,毕竟他才能在里头说得上话。” 第183章 裴子添听闻疯语惊 这话一点都不假,汉王世子是真心实意的。 裴子荇也觉得若是裴家军里的事,由父亲出面自然是最妥当的,裴子谡就是再横,也没法在父亲面前折腾裴家军,因此就没有再继续纠缠汉王世子,而是起身就对他说道。 “今日臣女与世子所说的话,须得等到真正落了地才能知晓是否可行,世子刚刚说要给我一个暗卫,臣女能否收下?日后只要咱们谁有进度了,就可以与对方一说,您看如何?” “好说,暗卫而已,本世子立刻就安排。” 说罢他就对着外头拍了拍手,很快就从屋子外走进来一个人。 瞧着其貌不扬,裴子荇觉得有些奇怪,她自诩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为何明明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己面前,偏偏就是对此人没有一点印象,仿佛记不下来。 至此,她才知道王室贵族们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训练的这些暗卫有多厉害,不免对于权力有了更多的期盼和势在必得。 “从今日起,你就跟着裴二姑娘,若有什么消息即刻送来给本世子,明白吗?” “是,世子爷。” 暗卫随后就站到了裴子荇的身后,紧接着那汉王世子就先一步离开了汉梧楼,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裴子荇才缓缓离开。 他们呆在这里的事情并未有他人知晓,所以整个汉州内还是一片祥和,百姓们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却不知道许多事情从今日开始就要发生大变动了。 回到裴家后,裴子荇就在动脑子想要如何才能从裴家军中试探出大嫂嫂究竟在不在里头的这件事? 想来想都觉得若是直接去找父亲,目标太过明显,所以最后又盯上了自己二哥裴子添,所以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就带着食盒朝着裴子添的院子而去。 她到的时候,裴子添刚刚整理完了药材的事情,这批货都是要送往裴家军中的,预备明日出发,他眼下刚清点完毕,登记造册。 所以听到裴子荇过来的消息,略有些意外。 这昨日被妹妹骂了一顿后,他还以为这气只怕是要过几日才能消的,谁知道她今日竟然还会带上吃食来看自己,裴子添还以为她是不是有些想明白了呢,所以就高高兴兴的迎了这裴子荇进门。 “今儿是刮的什么风?你怎么会有心情来给我送吃食?” “二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一母同胞,可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我给你送点吃的还送出错来了,若你真是这样想的,那我还是先离开吧,否则碍了二哥的眼,我可说不清楚。” “行啦,你知道二哥不是这个意思的,送的是什么吃的?让我看看。” 说罢,就主动的打开了那八角食盒,将里头放着的东西都好好的给看了看,果然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裴子添看了妹妹一眼,随后就从其中拿了块别具一格的杏仁小方放到了嘴中,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不免就感叹一声。 “姨娘说杏仁吃多了不好,所以总不让我们二人碰这玩意儿,可只有你知道这杏仁小方做好了味道可一点都不比其他的糕点差,就是不能多吃,如现在这般能偶尔吃到一块儿解馋,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姨娘也是为着哥哥好,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做法。” “我怎么能不知呢?你与姨娘还有父亲,咱们一家人只要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妹妹你莫折腾,咱们就如现在这般就挺好的。” “二哥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怎么就成了我折腾?不想好好的过日子了呢?我不就想要请大嫂嫂来家里头见见面吗,这也有错了?再说你不是说大哥一人去了军中吗,他没有带大嫂嫂去,只怕她一人在汉州会有些难过的吧,我们作为一家人这种时候不出面,应该什么时候出面呢?” 裴子荇到时候会给自己找借口,顺便还以侧面隐隐地问了一句,裴子添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昨日今天才过去多久,人就能转性了?于是试探的说了一句。 “你说的也是,等我去军中送药材的时候问问看大哥,若是他也觉得我们可以与大嫂多接触,再说吧。” 听到这话,裴子荇立刻就反应过来,若是趁着这个机会让哥哥去看一看岂不是更好,于是就撺掇的说道。 “药材这东西是不能耽搁的,二哥还是快些启程得好,依我看就现在去吧。” “你从前可没有这样的热心肠,怎么突然之间就就对裴家军内的事情这般感兴趣了?” 裴子添与裴子荇一母同胞,许多事情她也知道瞒不过二哥,所以干脆直接就说道。 “我听说大哥将嫂嫂直接带去了军营,我就想问了那姜时愿对我裴家军有过什么功绩吗?凭什么她一来就能跟着大哥去随军?如此堂而皇之的住在军中,也不怕外人说三道四的指责我们裴家吗?她占着我裴家宗妇的名义,不说是回老宅来孝敬父亲和姨娘,整日就跟着大哥,还撺掇的大哥与父亲决裂,如此女人当真是我裴家众人日后都要听命的主母吗?所以二哥我也是怕大哥中了美人计,日后会做出一些对不起裴家的事情来,这才起了心思想要让大嫂回来的,若是在外头住着孤独,那就搬回老宅来呀,反正大哥的院子一直都没有动过,姨娘也经常都叫人打扫着,她回来了也有住处不是吗?” 裴子添不蠢,他才不相信二妹妹会有这样的好心。 在他听来无非就是二妹妹觉得大嫂不应该去随军,只不过这样的消息连他这个时常与裴家军有来往的人都不知晓,二妹妹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所以起了疑心就直接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私底下见过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这样的消息?” 裴子荇倒是没有多隐瞒,神色淡定的就说了一句。 “我见过汉王世子,他与我日前在宴会上见过一面,我们二人互生情愫,所以今日在外头见了一面,这消息也是他送来给我的,二哥,我不日就要嫁入王府了,这是世子亲自允诺我的,你为我欢喜吗?” 裴子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要成为汉王世子的侧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呢,结果瞧她的表情一点都不心虚,顿时就怒火中烧! 第184章 好心话难劝该死鬼 “你疯了吗?汉王世子是什么样的情况,你是一点都不清楚吗?简直是胡闹,他……” “他怎么了?我瞧着汉王世子好得很,起码他对我真心喜欢,我想要打听大嫂的下落,他即刻就能给我打听来,哪里像你,就知道编谎话来哄骗我,安抚我。” “简直愚蠢,他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这个做二哥的还会害了你不成?汉王世子哪里是什么值得托付的良人!但瞧汉王如今的野心就能知道他必定不会只困守在汉州一隅,若将来真的有了其他的心思,那我们裴家势必会是他手中最尖锐的利器,你以为你嫁给了汉王世子是攀高枝了?我就问你一句,若是连你能看得明白的事情,父亲和大哥会看不明白吗?他们几次三番的拒了大妹和汉王世子的亲事,难不成是要给你留路子吗?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裴子添很少会像这样骂自己的妹妹,裴子荇也是很少受到这样的委屈,顿时眼眶就红了起来,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若是以往,裴子添定是要安慰的,可现在他却觉得妹妹还是大大的哭一场比较好,把脑子里的水给哭出来,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蠢想法了。 可裴子荇却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她只觉得自从裴子谡娶亲,姜时愿嫁来了汉州以后,自己的日子怎么过怎么憋屈,人人都可以踩在她头上,凭什么? 所以发了狠的要出手将这些人都给拉下来,于是也不管不顾裴子添说了些什么,眼神冷漠的就回了一句。 “二哥不想让我与世子在一起,那便直接送我去做姑子算了,或者是给我条白绫勒死我好了,反正我已经委身世子,这些事情也说不清道不明了,你若是不肯成全我,那我便去地府里头为你祈求平安。” 裴子添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 抬手就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最后怒其不争的说道。 “你可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是会断送了你的将来?什么叫做委身世子?你才多大,那世子也下得去手?若真是如此,那汉王世子更不能要了,如此色欲熏心的人会是什么可托付的良人呢?妹妹猩猩吧,难道你真的要为了所谓的仇恨迷惑双眼不顾一切了吗?不管怎么说,大哥都是我们裴家的人呀,你去联合一个外人给他使绊子又有什么意思呢,你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 被打了一巴掌后的裴子荇,显然还没有清醒过来,她现在看着裴子添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她就是喜欢看到别人为自己跳脚而无能为力的样子,于是冷笑一声,摸了摸已经肿胀起来的脸颊就说道。 “我本就是这样一个轻浮的女子,只不过二哥此前不知道而已,再说了,我与世子两情相悦,情到深处不能自许,这不也是父亲和姨娘曾经做过的事情吗?哥哥别以为我年纪小,不知道当初的事情,若非将你怀在肚子里,这姨娘恐怕还进不来裴家的门呢,现在你拿这种事情来说我?你怎么没有本事去说说姨娘和父亲啊?他们知道了,只怕也没嘴说我吧,况且我可比他们好,不管怎么样,世子尚未娶亲,想当初的父亲身边可是早早就有了夫人相伴的。” 这样的话一刀刀的戳进了裴子添的心里。 他原本就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有些出现的不合时宜,现在连亲妹妹也这样说,他更是自我怀疑愈发严重了,看着妹妹脸颊高肿,但是眼神却恶毒盯着自己的模样,裴子添有些说不上来的绝望! 他甚至在想父亲和姨娘为何要生下他与妹妹,让他们一个人丧了良心,一个人失了尊严。 “你当真要嫁?” “嫁!” 裴子荇坚定的语气让裴子添无话可说,他拳头攥得生紧,若是那汉王世子就在面前,只怕不顾身份的也要打上他一顿再说,但最后却因为对妹妹的疼爱只能妥协。 “今日之事不许你再说,倘若你真的要嫁去汉王府,也不应该是以侧妃的名义,姨娘过得是什么日子你还不清楚吗?为何你还要去汉王府做这妾室呢?世子妃的位置就算难,但若是你真的想要,我也会想法帮你达成的!只是妹妹,我就求你一件事,如果你真的做了世子妃,能不能就放过裴家?放过大哥大嫂?” “哥哥说笑了,你管理家中商队多年,什么时候见过手里没有筹码,还要拿着去与人印交换的说法?我如今连世子妃的位置都还没看见踪影呢,就要让我答应这么多,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相信呢?你说是吧。” 兄妹二人的对话中,裴子荇占尽了上风! 裴子添无力的看着他这个妹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但他既狠不下心来将妹妹给处置了,就只能换人来处理此事,于是表现出无奈的样子,想着先拖住她。 “我先去军中看看大嫂是否在,又在做其他话说。你明日的席面若要办就办,但大嫂想必是不能出现的,若你真的与世子情投意合,那么此时也该让父亲和姨娘早些知道,有他们二人为你谋划,想必比我还要更上心些,妹妹,人生苦短,你莫要因着家人对你的好而做了太多的错事,否则出了事便是我们也保不住你的。” 裴子添还在说着最后的话,希望妹妹可以觉醒。 但他却感受得到眼前的妹妹越发的陌生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妹妹会因为这些事情付出极大的代价!可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劝才能让妹妹回头,所以眼下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先安抚住她,而自己则尽快启程去找大哥。 若是将这些事情与大哥托盘而出,或许还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二哥要是早说这样的话,那你我兄妹也不必争吵不休,我脸上的这巴掌也就不必再挨了,你去吧,剩下的是我自己和父亲还有姨娘说的。” 裴子添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随后起身就赶往了裴家军营,他这一走,院子就安静了,裴子荇用手揉了揉肿胀的脸颊,随后冷哼一声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185章 养安胎事事皆重要 军中的众人可一点都不知道汉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依旧丁是丁卯是卯的正常训练着,而同样也住在军营中的姜时愿,现在每日最大的挪动就是去找韩姑父和木芍姑姑给自己诊脉。 也不知道是不是军中的阳刚之气,让姜时愿觉得腹中孩子的愈发有力了,虽然才过去了几日的时间,但总觉得孩子又长大了不少,听到这样的话,韩姑父就笑了笑,而后就宽心的说道。 “大约是你心绪所致,孩子太小了,不可能会有什么动静的,怎么说也要四个月以后的,若是双生胎的话,或许会有可能动得早些。” “双生胎,韩姑父的意思是我腹中可能会是双生胎吗?” 一想到这个姜时愿就惊喜大过一切,这或许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怀胎的机会,若是能一次生下两个,最好是能如裴子杳和裴子邈一样的龙凤双胎,那她当真是没有一点点的遗憾了,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神中还是透着兴奋地看上了韩姑父,结果却见他摇摇头就说道。 “也不过是猜想,毕竟有他们姐弟二人的例子在前,还是很有可能的,但是想要龙凤双胎的机会却很小,所以你也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以你的身体能有一个孩子就不错了,两个孩子对母体的损耗会更大些的,所以为着你的身体好,还是一个孩子比较妥当。” 姜时愿听了这话,也冷静了下来,刚刚表现的过于兴奋了些,毕竟不管怎么说,她这身体能怀上就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龙凤胎,所以打消了念头后就说道。 “姑父说的是,确实是我多想了,我如今什么都不盼,就盼着孩子能平安健康的出生和长大,为此便是要再付出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那倒也不至于,有我和木芍姑姑在,你这孩子定然是安稳的,只不过到时候若要给你在军中接生难免不太合适,所以我叫子谡往远处寻了寻,若是有合适的地方就先搭建一个木屋,到时候在那里头准备好待产的东西,等你的月份大了些也可以往那边转移,如此一来消息散不出去,我和木芍也能随时陪在你身边,为你接生。” “木芍姑姑还有接生的本事,我竟然都不知道。” 裴子杳震惊,她原以为木芍姑姑不过是医术精湛罢了,但是却没想到她还会接生,反而是木芍姑姑淡定的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就回了一句。 “你与你弟弟就是我亲自接生出来的,虽然过去了十多年,但是技艺不曾生疏,因此少夫人放心,你这胎我也能安稳给您保下就是。” 听到这话,姜时愿算是彻底的安心了。 她怀孕的事情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的安全,即便是到了生产的时候,她也希望接生嬷嬷们都是些信得过的人,如果有木芍姑姑亲自管此事,那她自然是一万个放心的。 “这孩子能够遇到姑姑姑父,这般厚待他的人委实是有福气了,等孩子出生了,我想请姑父姑姑为孩子赐名,可否?” 在大绥,赐名可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一般来说都是由长辈亲自来取,所以姜时愿的孩子若真要取名也该是裴老帅亦或者是裴夫人来做此事,但是姜时愿却觉得应该由韩姑父和木芍姑姑来取,毕竟若是没有他们二人,这孩子压根就保不下来。 所以二人也是有些吃惊的,不过看姜时愿的表情如此的坚定,他们也就不再推辞,韩姑父甚至还笑着说道。 “那我自今日起就得好好的苦思冥想了,毕竟得给这孩子取一个好听又好记的名字,最好还能威震八方,如此一来才能让这孩子配得上裴家的名声。” 他的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连一贯冷淡的木芍姑姑也跟着多添了几份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军中时常与大家接触的原因,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夫君的身体好似是比从前要硬朗了些,但她也仅仅只是自己觉得而已。 但其实不只是她,韩姑父也有一样的感觉,只是他并没有多想。 如今算日子,姜时愿的孩子还有八九个月才能落地,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能撑过这八九个月,听到孩子安全降生的消息,再死便就无憾了。 几人说笑着,倒是在军中又过了普普通通的一天。 自从入了军营后,裴子谡就一直都很忙,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他离开之时姜时愿还没有醒,他回来之时姜时愿早已睡下了,可即便是如此,夫妇二人不怎么常见得到,但每次能感受到彼此对对方的那些重视,尤其是姜时愿。 一提起这个,还是觉得心中暖流一片的。 军营所在的位置地处偏僻,因此这里要比汉州城内多冷一些,明明昨天还有日头高悬着呢,今日突然就刮起了一阵冷风,所以姜时愿就提前穿上了她们带来的冬衣。 她如今没有服之前的凝香丸了,所以身体好似恢复了正常,也会有怕冷的时候,但因为有孕,情况不算明显。 流华整理着箱笼里头的冬衣,而后就拿了两件崭新的大氅出来,对着姜时愿就问道。 “少夫人,这两件还是全新的,奴婢想着要不就送去给韩先生和韩夫人吧,军营里要偏冷些,便是晚上盖着御寒也可以啊。” “这事儿你倒是提醒我了,待会儿我亲自去送,虽说姑父的身体有热毒,但这样的天气还是别招惹了风寒为好!” 主仆二人正说话呢,就见裴子谡送外头走了进来,一脸的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是刚才从外头跑马而归,身上还多了些冷冽的气息,但内里却火热一片! “你要送什么东西去给姑姑姑父,我陪你一起去吧。” “夫君回来了,今日怎么这般早?我原以为你还是要到深夜才能归呢?” “也不是日日都有那么多的事,暂且告一段落了,所以就提前半日回来陪你,明天我要启程去一趟木凹岭,看看阿杳之前训的那一批骑兵如何了,来回可能需要两三日,但不会超过的太久,阿杳就在军中陪你,我把葛胡子身边的亲信也都调过来了,所以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 第186章 突造访众人起疑窦 “你不必日日挂心着我这里,在军中还能出什么事情呀?我每日吃的好睡得好,还有姑姑姑父替我随时诊脉,所以孩子也都好好的,我又不大爱出门,如今这一段时间在这里呆着,连女工都变得好了不少呢,你看这是我给咱们孩子做的肚兜,觉得好看吗?” 姜时愿并不擅长女工,但眼下安胎要紧,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若日日在军中四处溜达,总归是不太好的,所以干脆就拿起了针线学着给孩子量裁新衣。 看到她手里的那肚兜,裴子谡就表现出一副吃醋的样子来,随后就说道。 “这孩子命真好,还什么都没见着呢,就有人惦记着给他做衣裳了,哪里像我,这夫人也娶回门了,是人也带在身边了,别说是荷包帕子什么的,就连双袜子都没见着,当真是让人伤心啊。” 他说这话就是故意的,因此被逗笑了的姜时愿就有些害羞的从那堆布料里头翻出来了一双袜子,针脚缝的不是很好看,但瞧得出来料子不错,递过去以后就对这裴子谡说道。 “我原本想着再练练手的,这袜子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不过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试试看料子,我用的是最好的,不捂脚也很吸汗,等我做得再熟练些就给你多做几双,平日里换着穿就是。” 裴子谡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玩笑话,还真的给炸出一双袜子来了,手捧着那双袜子兴奋的不行,搂着姜时愿就想抱她转个圈。 可他顾及着姜时愿的身体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只是上前紧紧的将她搂住,丫鬟流华见此有些尴尬,所以就朝着外头走去,宁愿吹冷风,也不想在这里头当多余的人。 “没想到夫人还是很照顾我的嘛,我为之前的话给你道歉,你做的怎么会难看?我最喜欢了!只不过孩子还小,给他做肚兜什么的,往后挪一挪,就先紧着为夫来吧,袜子只是小件,我还有里衣呢,这衣裳也是日日都要换,等你的手艺好些,能不能再给我缝点外衫什么的,或者是大氅、靴子都可以,腰带、荷包也不嫌弃,到时候我定日日佩戴在身上,叫那些没有家室的兄弟,看看什么叫夫人的疼爱!”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孩子气,姜时愿有点哭笑不得。 军中多少人都是未成亲的,即便是成了亲的,也不可能如他这般让夫人待在身边,所以自己已经是够惹人注意的了,倘若真的是将她缝的这些东西都穿戴在身上,日日在外头招摇,那他夫妇的名声怕是要被坏掉的,想到这里姜时愿就安抚地说道。 “将军还是给我留些面子吧,我那样的手艺可没法子让你穿到外头去显摆,所以还是做点贴身之物就好,里衣的话我可以答应帮你做一套,但是其他的还是等回去以后再说吧,我带来的绣娘们手艺都很好,到时候让她们多做几身,我意思的往上面添上几笔也算是一点心意了,如何?” “绣衣裳费力气,我怎么可能真叫你做!你如今只管养好身体就是,日后若是要照看孩子,只怕更没有时间,我看玩笑的罢了,你能给我做几双袜子就做几双,我不强求的,至于里衣嘛都行,反正我与你见面的时候穿不穿也无所谓。” 裴子谡的话让姜时愿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二人如今虽然天天都睡在一个被窝里,但是为着孩子好,压根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所以裴子谡就只能是说点胡话来撩拨一下夫人了。 结果姜时愿听到了,自然是要回怼他的。 “又开始胡乱说话,大白天的呢你就在这里不思进取,若是叫将士们知道了,哪里还会服你这个将军呀?” “不服我那他们要服谁?如我这样百年难得一出的将帅之才,他们还能有异心?绝不可能!” 此刻的裴子谡张狂的让人有些牙根发痒,但是姜时愿没有反驳,毕竟确实是这样的。 以他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功绩,实在是天降英才,姜时愿也很好奇为何他就能有无穷无尽的法子来打胜仗,这段日子,她在军中就听到了无数关于他打胜仗的细枝末节,那些在外头可是听不到的,若不是葛胡子这人嘴碎,她想听还未见的找得到机会听呢! 所以她对于裴子谡的能力也是从未质疑过。 正说着呢,就突然间裴子杳脸色有些难看的走进来,见到二人之时就直言说道。 “大哥大嫂,二哥来了就在外头求见。” “来就来了,怕什么?你大嫂在这里的消息我早就封了,他还能知道不成?” 裴子杳冷笑一声,随后就说道。 “大哥太低估二哥了,他刚来的第一句就是问我大嫂是不是在群军中?” 听到这话的时候,别说是姜时愿,就是配资宿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如此直接的问话,那他们再想要隐瞒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裴子谡还未开口呢,就听姜时愿就说了一句。 “是祸躲不过,让他进来吧,我听听看他有什么样的说法。” “行,我这就让他进来。” 裴子杳出了军帐就走到了不远处裴子添的面前,经过那一日大嫂嫂与她的谈话之后,她对于二哥的怨恨倒是放下了不少,只是说要让她和颜悦色的相对,她倒是做不到,所以冷着脸对着他就说了一句。 “大哥大嫂让你进去。” 听到大嫂二字的时候,裴子添心中也是不由沉了沉,看来妹妹没有说假话,大嫂果然是随军了,但随军也不是什么坏事,为何之前不提,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来了? 一想到这个,还有家中妹妹有些疯癫的举动,他就觉得有些话看样子早说早好,或许能帮裴家躲过一劫,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脚步略显沉重的就跟着裴子杳进了军帐。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大哥大嫂,二人皆没有避讳,只不过对他的到来也没有那么的欢迎,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大房一脉对自己的冷漠,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随后就开口说道。 “见过大哥大嫂。” “二弟多礼了,你突然造访是有什么事情吗?” 第187章 想对策子谡欲狠手 姜时愿开门见山的就问道,那裴子添也没有隐瞒,直接就说道。 “我原本是筹集了一批药材要送到军中来的,但并没有那么匆匆,只不过昨日二妹妹突然找上了我,说是她与世子两情相悦,而二妹妹最近也是四处打听大嫂的下落,那世子便将你的行踪告知了二妹妹,妹妹有些不太相信就叫我来军中确定一下,只是没想到世子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大嫂竟然真的在军中。” 几人听到说消息被传出去了,略有些意外,那可是裴子谡亲自封锁的消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让人知晓了?而且还是从世子那里传出去的,裴子谡觉得有些奇怪。 此事若说是汉王提前知道,他或许还没那么惊讶,对于自己布置的一切很有把握,因此他想了想就猜测到了,可能是汉王世子随口一提,结果却被裴子荇给记在了心中,于是便对着裴子添说了一句。 “这么多年了,二弟还是如此的好骗,二妹妹对你真是一骗一个准呢。” “大哥什么意思?怎么会说二妹骗了我呢?难不成此事不是世子告诉她的,而是她自己猜想出来而利用我来佐证此事的?” 裴子添的脑袋转得也快,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顿时觉得心凉透底。 明明说的那么好听,一母同胞,可是妹妹对付起自己来却也是一点都不手软,于是苦涩的笑了一声,随后就对着裴子谡说道。 “汉王雄才大略,日后定不会只拘泥眼前,大哥和父亲都是汉王身边的左膀右臂,所以我裴家注定了要和汉王府利益捆绑,二妹妹如今发了疯的想要拖大哥和大嫂下来,我苦劝无果,所以只能提前来告诉你们一声早作应对,若她真的与汉王世子联手了,想必出手就是会对付大哥,但大哥的能力众人皆知,所以矛头只会对准才刚到汉州的大嫂,只怕现在他们已经筹备着要对你这随军夫人的身份做一些指责了,因此大哥大嫂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听到他的话,裴家兄妹二人都没有出声,但姜时愿承了这个情,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提前来告知了自己,因此该有尊重姜时愿会给他的。 “多谢二弟提醒,我们知道了。” “大嫂客气了,我也知道母亲和姨娘之间的恩怨,但那是长辈的事我做不了主,况且我也不觉得高官厚禄,家主之位对我有多吸引,我所求无非就是家宅和睦,兄友弟恭罢了,所以大哥,我只求你一件事,倘若二妹妹真的做了错事,你就是断了她的手脚也好,割了她的舌头也好,,毁了她的心智也好,能否留她一条命,她也是这些年被病痛折磨的太过深了,才会有了这样的执念。” 听到裴子添的话,姜时愿都有些感慨,如此聪慧的男子却从来不会将心思放在夺位之上,否则裴家只怕是还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来,只不过哥哥是好的,妹妹却是个扶不起来的,转头看向裴子谡,见他脸色凝重,带着些平静的愠怒,而后就说道。 “世子想要自取灭亡,也不是一日两日,裴子荇要与他搅合在一起无非也就是想对付我罢了,你今日来跟我说这些话我都记着,日后只要是有机会便还你这个恩,但也仅仅是她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对阿念,对裴家亦或者是对汉州和大绥有什么害人之举,真到了那一步便是父亲跪下来求我,我也绝不会容忍这样的恶人多活,明白吗?” 裴子添无奈落泪,大哥既然连父亲跪下这样的话都能说的出口,自然也不会在乎他这个本就不亲密的弟弟如何恳求,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希望二妹不要疯魔的太过夸张,能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随后点点头就站起身。 “我知道了,多谢大哥。” 随后失魂落魄的就走出了军帐,裴子谡看了一眼裴子杳,她也不傻,跟着就走了出去,等她走到裴子添的身边,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二哥,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若他真是如二妹裴子荇那般的话,那自己对他自然是手下不会留情的,可偏偏他从小到大并没有做过害自己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特意来送消息,裴子杳说一点都不感动那自然是假话,但是她这个人就是喜欢别苗头,从前恶狠狠地对待了那么多年的人,要让她突然软和下面子来好言好语地开解自然是做不到的。 所以憋了一半天才开口说了一句。 “二哥,过几天可能会有风雪,你若是跟着商队外出,小心些吧。” 说完这话就对跟着他来的那些人招招手,让他们带着裴子添离开了军中,这是父亲下过的铁令,除了他们这一脉的人,其他的裴家人不可以在军中多做逗留,所以她不会破坏。 而裴子添也是没有想到,一直对他有敌对意思的大妹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虽然冷冰冰但却让他心里头有些暖洋洋的话,于是对着她多了些宽慰的表情。 “多少年了?我还是第一回听你真心的喊我一句二哥呢,我知道了,定会保住好性命就是。” 裴子杳有些不自在,她被裴子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说中了心事,顿时觉得有些站不住了,于是略有嫌弃的就要“赶”他走,而自己则转身回了军营,看着她那匆匆离开的背影,裴子添也是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 或许有一天,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会尽释前嫌。 随后头也不回的带着手下就离开了军中,等他这一走,那裴子杳也没闲着,立刻就让人去查消息是否有透露出去的情况,果不其然得到的结果就是并未有任何异动,因此就佐证了她大哥的想法。 “裴子荇这个疯子从小都很偏执,她自己病着就怪天怪地的,好似全天下的人都薄待了她一样,你同样也生病,我怎么不瞧你变得像她那样变态,所以这个人要变态,究其根本还是这个人不行!” 第188章 提旧事阿念巧化解 姜时愿还是头一次听裴子谡如此气愤的骂一个人! 即便是他的父亲,他也是厌恶有,但敬重也有,唯独对这个妹妹,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是恶心,包括刚刚进来的裴子杳听见这话也是忍不住的附和了。 “对!那就是个疯子,从小到大都是疯子。” 裴子杳显然对于裴子荇的那些恶心事了解的更多,所以一点也不惊讶,而后对着裴子谡就问了一声。 “大哥,那我们眼下要做什么?” “汉王世子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是汉王唯一的儿子,所以才这么明目张胆地想要与裴子荇联手吧,但若是他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兄弟呢?我倒要看看他的那点蠢笨脑子要如何出手,与清欢公主作对?” 程登平?又是程登平! 这个无辜的人还要被牵扯进来吗?姜时愿有些不忍心,于是说了一句。 “不能有其他的法子了吗?我们大婚的那一日公主特意去看过,不但送了我诰命夫人的身份,还特别的提了一句要去看着驸马,让他莫要酒醉的话,我瞧着公主是有些动心了,若是能让他们二人就那样不牵扯政事的过,或许还真能生出几分感情来,将军若有可能,别坏了这桩能够出现的姻缘,可好?” 这是姜时愿头一次为了外人对他说出这样请求的话,裴子谡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每次一提到这个驸马爷,自家夫人就跟与他相识许久一样,还总带着些歉意,这又是为何? “好,你既然不愿,那我就不做这样的事情,只是阿念,我有些奇怪,为何我总感觉你对着这驸马爷似乎有种早已相识的感觉?” 裴子谡,不愧是上阵杀敌的大将军,所以看问题就是格外犀利和透彻,仅仅几次照面和言语他就察觉出来了里头的不对劲。 姜时愿有些为难,她总不能说这程登平乃是她前世的二妹夫吧,所以只能勉强编一个谎话应对着。 “这些事本来是我姜家不为外人道的,所以我一直不好提及,这程登平此前我确实知道,因为他乃是父亲替二妹妹相看好的良人,我曾在揽月楼中见过一回,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而已,谁知二婶不喜他的家世单薄,配不上二妹妹,所以就安排了那场上元灯会的偶遇,外头人都在传说是世子先看上的我二妹妹,但其实这里头也有二婶铤而走险的缘由,所以此事过后,我与父亲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等到想要再去寻的时候,结果发现他人已经不在客栈了,而下一回见到的时候却在公主府,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 裴子谡听到这话的时候挑了挑眉,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不过没有想明白而已,一想到这人差点就要成了姜家的二女婿,那么夫人的这表现,倒是也就没什么可质疑的了。 “知道了,我以后会多注意的,不过阿念,他的身份太过特殊,今日即便是我们不利用他的身份做文章,日后他的身份也会被抖落出来的,未见得到时候别人不用他的身份做文章,即便是如你所说,对他有些上心了的清欢公主,我相信在大是大非面前,清欢公主还是会舍了这程驸马的。” “哎,我知道,就这么一回吧,也算是我姜家愧对他而给他求一次情吧,下次若是再有什么就不必顾忌,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我明白了。” 姜时愿说完这话的时候,觉得有些累。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屡次三番的要为程登平说话,大约是因为自己逆天重生归来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 恶人自然是有恶人磨,但是好人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重生而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困境,尤其是现在有了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生怕自己的错就会报应在孩子身上,所以想到这里她就不得不郑重其事的思考起接下来的事情。 裴家兄妹二人既然要对付汉王世子,那么也不仅仅是一个程登平的线索,断了他们就无能为力。 这些年他们收集的把柄可是一筐一筐的,因此想要报复回去一点也不难,裴子谡改变了战略,干脆就让人把裴家二姑娘要与汉王世子结亲的消息散到西京城内去。 反正那边的人对他们虎视眈眈,让他们知道了这些,势必有的是法子来恶心二人,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痛快! 外头的寒风瑟瑟,已经入了冬月。 他前世死的时候是明年的四月,因此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了,可那时候的姜时愿顶多有六个月的身孕,他怎么会舍得丢下妻儿? 所以,还是要尽快查清淳王府的黑幕才行。 各地的消息顺着裴子谡的安排不胫而走,而此刻很快就要成为漩涡中心的淳王府,却还是十分平静。 院子内,宋时也已经养病一月有余了。 他自从被暴击了一顿以后,就一直都在王府养伤,也是养伤的这段日子让他想起了许多的从前事。 他明明早已是大绥王朝的摄政王,彼时的他已经对小皇帝下狠手了,可不知为何却突然眼前一黑,等再睁眼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的回到了二十年前。 上元灯会的那一夜,改变了所有他原本的记忆,姜家二姑娘嫁给了他,而原本该是世子妃的姜大姑娘却成了裴子谡的夫人,一想到这些事情,他就心绪难平。 不过,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一月前那个冲动的自己了,这段日子他安安静静的在家养病,随着记忆的恢复,人也变得笃定冷静了不少,他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那何必还要再纠结这些前因,于是就沉了沉心思,看着他面前那一盏眉山雾茶就淡定的说道。 “阿念,你等我,三年的时间我必定要将这些事情全都给处理干净,到时候再迎你回家,让你做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宋时也的野心可一点都不仅限于做这个淳王世子,既然已经尝过了做摄政王的甜头,当然还想要更进一步。 第189章 前世忆涌现宋布局 依照他的记忆,老皇帝会死于明年的除夕。 到时候最大的劲敌就会是清欢公主,上一次他可是联合太子妃暗杀了清欢公主,所以才拿下了绝对的皇权,而后又找人秘密地给彼时已经登基为帝的太子下毒,以至于他上位不过两三年就死于暴毙。 而后辅佐了皇后的孩子登基,那孩子只有几岁而已,因此他就做了长达十几年的摄政王,一直都在与太后一族做对抗,但却也与太后纠缠不清。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简直是不要太刺激,既然大家都是有野心之人,那何必还要走这么复杂的一遭,干脆就让那些人狗咬狗,那他不就能顺利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吗,于是就盘算了起来。 老皇帝自己会死,眼下最麻烦的是清欢公主,但若是能让清欢公主和太子皆两败俱伤,到时候省略了这些步骤,他直接扶小皇帝上位,然后再短期之内解决了小皇帝和太后,一切就会变得顺理成章,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痛了,于是对着松白吩咐了一句就说道。 “你去把赵侧妃找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赵玉颜上一世也嫁给他了,只不过并没有那么早。 而后她也确实是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聪明伶俐,活泼大方,因此宋时也想得到姜时愿,但并不打算就这么绝后,而赵家既然能为他所用,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所以,安抚好赵侧妃,是第一步。 赵玉颜刚刚从淳王妃的院子那里走过来,看到松白之时还觉得有些奇怪,结果就听到他说世子请自己过去。 这些日子,赵侧妃心里也不舒坦。 自从知道了世子心中藏着的人乃是姜大姑娘以后,她就有些不大情愿伺候了,所以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白日里会在院子中略坐坐,但更多的时候都在外忙碌掌家。 但既然松白都来请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跟着回了院子。 见到她来,那宋时也很快就换上了一副伪善的模样,温文尔雅的就开口说了一句。 “这是怎么了?是家里的琐碎事让你烦心啊还是什么?为何有些闷闷不乐?若你有什么不舒坦的事情与我说,我定会帮你做主就是。” “没什么,妾身就是这几日都有些不太舒服,所以就这样。” “不太舒服,可有请大夫来瞧过了,会不会是已经有好消息了?” 赵玉颜此刻最为难的就是这事儿。 她已经找大夫来三番四次的看过了,证实了自己确实还没有怀上孩子,可她自从入了王府以后一直都陪侍在世子身边,怎么说也有好几个月了,但一点消息也没有,自然她不是很不开心。 而她也瞧得出来淳王妃对自己没有那么满意的动静,因此所有的事情夹杂在一起,赵侧妃才会觉得有些疲惫不堪,摇摇头,而后对着宋时也就说道。 “妾身有愧,伺候世子这么多日子也没有个好消息,所以有些无言面对世子和王妃了,要不妾身给世子找两个房里人来伺候吧,如果是人多些,也能有机会早日为世子开枝散叶,您觉得如何?” 宋时也看着赵玉颜并没有出声回答,而是瞧见她眼神中的细微闪躲,还以为是不是母亲又如同从前对付阿念那样对付她了,所以就安慰的说了一句。 “本世子又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玉颜,你才是我心心念念想要的女人,便是再送十个百个在我面前,也不过尔尔。”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让赵家臣服于他,那么自然是要给些绝对的利益,因此伸手一把将赵玉颜拉到怀里,看着她娇柔的面容,然后就倾身对着她耳朵吐了几口气,见她耳朵红了起来,宋时也自己的欲望也跟着凸显出来。 “世子,你身子还没有痊愈呢,如今这样要是叫王妃知道了,定要说妾身不顾及你的,况且大白日的于你我的名声也不大好听。” “怕什么?母亲要是知道了只会高兴,那说明本世子身体调养的极好,且你我勤快些,说不定孩子也能早日到来,你放心吧,本世子有预感,你一定能产下健康的儿子来。” 听到这话,赵玉颜此前有再多的不乐意,现在也成了害羞与腼腆,不管怎么说,她既然嫁过来了,那这孩子就是她立足于王府的根本,所以想了想,双臂攀上了宋世子的后背,二人也就不管不顾的在院子里头白日宣淫起来。 尝到甜头以后,二人连续好几日都很荒唐。 或许是因为有了情爱的滋润,前些日子还有些愁眉不展的赵侧妃突然嫩得能掐出水来,她眉眼间透出的那股媚劲儿和房内总是凌乱的表现,都说明二人的情事很是刺激。 而宋时也的身体也在这些日子里头渐渐的好了起来,至腊月二十的那一天,东宫设宴款待群臣,齐贺新春,宋时也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一边准备了些东西,一边安排人给赵侧妃打造了最为华丽的首饰和衣裙。 当日,二人一同去赴宴,皆打扮的贵气天成。 等他们出现在席面上的时候,很快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如今人人都知道宋时也的世子妃抱病在家养着,基本上出席的都是这位赵侧妃。 不过一想到二人的身份,就默认有些事情不说透也能明白。 有些人是等着看姜家的笑话,也有些人说着世子妃的可怜,但总归都是在背后私语,并没有引起多少的注意,而在这场席面上,宋时也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 前世的他花费了不少精力才明白过来,太子胸无大志,倒是这位太子妃是个有勇有谋的,她心中所想,所计较的一切可比太子多得多,所以自己要上位,她便是最好的联盟之人。 因此,人虽然四处交谈着,但眼神时不时的就会扫过太子妃,有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是在瞥太子妃身旁的赵侧妃呢,因此也就是调侃两句,便不再多想。 “本宫有些醉了,先去换身衣裳,醒醒酒,你们且喝着吧。” “是,娘娘。” 太子妃这一走,女眷们就不再围到一起,反而是各找各的圈子,比方说赵玉颜就直奔母亲赵夫人和嫂嫂那一处去了。 第190章 太子妃身遭恶人害 “瞧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世子对你倒是真的好,这门亲没有白结。” “母亲说的是,世子待女儿极好,唯一就是我的肚子总不见好消息,婆母略有些不太高兴了。” “这有什么,她当初可是十年了才有孕的,现在若是因为这事来为难你,那我们赵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放心吧,有我们在,定会为你撑腰的。” 赵玉颜笑笑,她就知道母亲会对自己好生疼爱,可惜她在这里忙着与家里人说话,就没注意到宋时也已经消失了,至于他去向何方,一时间还真没人发现。 前世的他,来东宫密谋过多次,所以对这里很是熟悉,再加上他本身也有点功夫在,这一路过来倒也没有被谁发现。 太子妃身边之人正准备去端醒酒汤,结果不知道为何刮来一阵邪风,就个个晕倒在地,太子妃正换衣裳呢,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她立刻就要惊叫起来,而声音还没出口呢,就被人给堵了嘴。 帕子上既有迷药,也有少量的催情药。 她挣扎不过,很快就陷入了半昏厥半迷离的状态,宋时也凑到她的耳旁就说了一句。 “太子妃可知道我是谁?” “宋……宋时也。” 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宋时也愈发的上头,鼻子在那帕子上也轻轻的嗅了一口,很快他也跟着被调动起来。 身子越来越不舒服,看着面前的宋时也,她就想要拒绝。 她可是太子妃,若是真的与宋时也有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别说是她,就是她的九族都要跟着被诛杀,因此理智略微上头些,正准备拒绝呢,就被宋时也霸王硬上弓了。 “你!放肆!竟然对本宫图谋不轨!我要你死!” “是吗?” 宋时也话音刚落就故意刺激了太子妃,二人当着那些晕倒的婢女们就公然的挑衅了一场,越是这样,那太子妃好似越是感受到了一种欲望被放大的感觉,她同太子成亲多年,二人之间早就没有了什么激情而言,如今却被宋时也给逼了出来! 在迷情药的影响之下,她整个人都贴了上去,直等到药效散去之后,二人才难舍难分的互相对看一眼,而太子妃这才回神过来,看到一地的狼藉还有身后那满足的宋时也,顿时觉得羞愧难当。 “你竟然敢对本宫如此无礼,我要叫淳王府全家为此事陪葬。” “陪葬吗?若我一口咬定是太子妃主动勾引的,还将自己身边的婢女全给迷倒了,与我成此好事,你觉得你说的话又有几人会信,我自然是个杀千刀的,但如你这般,皇室又能否纵容呢?” 一想到这个,太子妃就觉得背后生寒,听到外头没有一丝的动静,她原先想要呼救的念头也散去了,这种情况若真的被人发现,宋世子得死,可她也一样得死。 自己还如此的大好年华,怎么可能会想要就这样覆灭了呢? 因此只能有些愤怒的看着宋时也,一边整理衣裙,一边冷静的问道。 “你想干什么?” “我觉得我与太子妃本就是一路人,你日日跟在太子身边,受尽了清欢公主的委屈,我瞧着实在是不顺眼,所以特意来帮你解困的。” “解困?本宫什么时候需要你来解困了?我与太子情深意重,多年扶持,岂是你这个登徒子可以插手的?” “情深意重吗?可太子妃刚刚在我身下承欢的时候,身体却更为实诚,起码比你的嘴要实诚得多。” 说罢,宋时也用手撩过了太子妃的脸颊,她保养的甚好。 肌肤甚至比赵侧妃还要滑嫩几分,要知道她的年纪可比赵侧妃要大上许多,但不知为何就是这样生产了的女子才更有韵味,一想到这个宋时也就觉得自己又开始有了邪念。 在他眼中,能利用女人解决一切事情,就不必喊打喊杀,兵不血刃的法子才是最高效直接的,这一点可不是那些号称骁勇之人能理解的。 而被他这样撩拨的春心荡漾的太子妃,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今日之事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那宋世子也是一点都不客气,拿走了她胸前的肚兜在鼻子面前嗅了嗅,动作暧昧又招人魂魄。 “东宫西北角的那排厢房第三间的墙内有一间密室,若是太子妃想我了,就找人在那里插上一只茱萸,到时候我自会前来相见。” “你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这事还是前世的太子妃亲口告诉他的,所以他自然知道,于是看了一眼太子妃,随后就淡定的说道。 “这是秘密,太子妃若想知道,咱们下次再聊。” 说罢,就拿着她的那个肚兜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太子妃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却没有法子。 不知为何看着一地昏倒的丫鬟,还有刚刚的那场莫名其妙的情事,她内心的欲望反而是被勾搭了起来。 此事结束过后,宋时也如同没事人一样的又回到了前厅。 他在身上泼了些酒,因此酒味盖住了刚刚那场情事留下的那股勾人的味道,看着宝座上喝得面红耳赤的太子,他顿时觉得寡淡无趣。 这样的太子也配登基?除了命比他好些,还有什么能与他比得上? 冷哼一身,随后就几口酒下肚,不多时便看到了赵侧妃朝他走来,面色略有担忧,可在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后就不再多想,反而是为他着想的说道。 “世子,你身上的伤才好,还是别喝那么多酒,酒喝多了难免会有些不适的。” 谁知道宋时也却凑到她的耳旁,撩拨的说了一句。 “酒壮人性,晚上岂不是又能与侧妃恩爱一场?” 听到他的话,赵侧妃哪里还有计较,脸颊红彤彤的看着眼前那颇具魅力的世子就害羞的点点头,她隐约觉得现在的世子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了。 明明是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年纪,现在的他却带着更成熟更野性,也更懂得她想要什么的挑逗,每次自己都被撩拨得无法自拔,想起那些荒唐日子,便也不顾及他身上有伤没有,又给他添了几杯佳酿。 第191章 谈闲趣姜父盼家书 如此模样落到别人眼中,大家还觉得这宋世子和侧妃的感情甚好呢,全然不知他刚刚早已对东宫的女主人施以奸计! 而赵家夫人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也高兴,而后对着旁边的丈夫就说了一句。 “玉颜这次倒是嫁对了,我瞧着世子待她极好,唯一就是姜家那个碍眼的还占着世子妃的位置,我听王妃说她已经退回娘家去休养了,老爷可要看看若是有机会的话,能否让他们二人和离亦或者是世子休妻?” 赵奉常也在想这事,若是家里出一个世子妃,总归是要比世子侧妃更添助力的,然后就看了一眼女儿,对着夫人就说道。 “我想想法子,不过你也要和玉颜说,让她得尽快怀上孩子才行,否则我们这里想再多,王妃那里不松口不也一样麻烦吗?” “是,我知道,一定想发法子再给她安排些安胎药来。” 赵氏夫妇在这里互相商量着,席面上的人们也是各有各的牵扯,其中有一人突然提到了远在汉州的裴家,于是就有人附和着说来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 席面上对于裴家的人会有关心的,无非就是文渊侯府和姜家,宋时也虽然表现得漫不经心,但耳朵却竖着在听,他现在的势力还铺不到佛那汉州去,所以确实没听见什么消息。 那人倒是也没说坏话,只是说了一下裴家的二姑娘似乎是要做汉王的世子妃的消息,一听到这个众人有些惊讶,原本两家之间就是相辅相成,若是又发展成了儿女联姻,那岂不是更加如虎添翼? 于是姜怀山听到这话的时候,立刻就看向了侯夫人,文渊侯同样觉得不妥,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反而是侯夫人裴氏还算镇定。 “别慌,二姑娘并非是阿杳,而是我安姨娘所出,依照我对汉王世子的了解,他怕是瞧不上这样的出身,况且我大哥和子谡也不蠢,怎么可能会同意这门亲事,说不定是误传!” 她解释了一番,二人也就宽了心思,有好事者看向了侯夫人裴氏,见她一脸淡定,就对这事情有些不大置信了。 于是话题就被岔开了,姜怀山对于其他的并不感兴趣,只是女儿这一走已经有两个多月,自然是十分想念的,所以日日都在盼着家书来。 “大嫂,不知近来可有家书到?” “家书就是上次我送给你的那一份,估摸着这两日又会再来一封的,毕竟两地相距甚远,就算是阿念当日写也得十余天后才能到呢,所以也别太着急了,有子谡在不会有什么事的,况且她不是说了吗,会赶在诲儿科考前回来的,无需太过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姜怀山总有一种儿行千里父担忧的即视感。 他们上次收到的那份家书已经是姜时愿从军中寄出的了,她留在军中养胎的这些日子,为保消息不泄露出去,所以在信中也没有提及,只是说了一些她在汉州的所见所闻,但这些所见所闻并非是她亲自去瞧过的,而是与士兵们闲谈之后得到的一些了解。 她本意只是想要让家里人多一些放心,不要担心而已,但没想到这样的举动却让军中的那些将士们觉得随军夫人平易近人,没有任何的高高在上,甚至还会关心和问候他们家乡的一些民俗。 因此人人都在夸赞她,姜时愿倒是有一种歪打正着的感觉。 佳酿接二连三的下肚,宋时也此刻心中充满了愠怒。 连带着旁边的赵侧妃也微微感受到他的不愉快,果然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吗?自己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世子面前,结果还比不上席面上随便被人提及的一句裴家,他到底是对裴家有意见还是对那位新嫁过去的裴少夫人有联想,一想到这些手里的酒也不那么醇香了。 而另一头的清欢公主则是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自己对汉州可是下足了功夫安排探子的,怎么她手下都没有听说过这消息,那些人就能先一步知道呢? 还是说这消息是故意放给他们西京城内的人听,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引起重视。 裴家若是和汉王世子联姻,那可就是他们的极大威胁了,因此清欢公主,虽然不知道这消息的来源,但也知道此事必须得阻止。 所以对着耳旁的人说了几句,随后就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开了席面。 反正清欢公主与太子也不怎么对付,因此她的提前离席,众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包括太子本人也是。 太子妃匆匆更衣而来,谁也没有瞧出什么问题,宋时也更是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过一样,连眼神都不往那边瞧,如此的表现更是勾起了太子妃那颗馋虫的心,即便是她不想,可脑子里仍旧是那些香艳的画面。 “太子妃你怎么了?脸颊为何会有些泛红?可是醉意上头了?” 太子关切地问了一句,而这脸颊为什么发红,当然只有太子妃知道,所以她心虚但又不好叫太子发现,干脆就吩咐了一句。 “臣妾不过是从那边匆匆赶来略有些冷罢了,所以才会这样子,倒是太子喝了这么久,要不还是先歇息一下吧。” 太子确实喝得挺多,人都有些坐立不稳了,听到太子妃如此说,便点点头同意了,太子妃立刻对着伺候太子的宫人就说道。 “送太子去闵侧妃那里。” “是,娘娘。” 闵侧妃是太子一直以来都更疼爱的人,所以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下,太子妃也能让人送太子去,不少人都在夸赞太子妃大度贤惠,她又博得了一些贤明,而只有宋时也略笑了笑的看过去,眼神中的不怀好意让太子妃愈发心虚,但还要装作无辜。 太子离席后,这席面自然也就没有再坚持多久,各回各家的路上那赵侧妃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 反而是宋时也很是淡定,一直闭眼在马车中坐着,他如今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让人也不敢贸然多言。 第192章 不死心背地暗怀毒 等车到了王府门口的时候,宋时也先一步睁眼过来,下车后就伸手递给了赵侧妃,赵玉颜略有吃惊,但还是将手给伸了上去,随后宋时也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朝着府内而去。 得亏是夜落了,因此并没有遇见多少下人,而回到了院子后,宋时也将自己躁动起来的欲望统统发泄出来,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随从和丫鬟纷纷守在外头。 月皎洁的高悬着,但淳王府内却不平静。 王妃跪在小佛堂前祈愿的时候,听到身旁的嬷嬷将此事给耳语了一番,她虽然对二人的放浪形骸有些不满,但若是能早些怀上孩子,她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吩咐了一句。 “让人把坐胎药熬好,待会儿给赵侧妃送过去。” “是,王妃。” 随后又静心念起了佛经,期盼着自己能早得孙儿。 冬日的寒风呼呼地吹在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西京城内早就宵禁了,只是姜家已经熄灯了的宅子中,槿芳院内的烛火却还微微地亮着。 这段日子姜时槿一直都是在家中养病,可能是因为姜家请来的大夫用心,然后一家人照顾的也周到,所以姜时槿的脸色比姜时愿成亲的那一日要好太多了。 脸上不再像之前那样瘦骨嶙峋,而是长出来了些肉,身上盖着厚实的锦被,在此衬托下,她的肤色也多了几分红润和娇嫩,只不过想要和她出嫁之前的那份滋润相比,还是略显亏空的。 跟在她身边的灵芝又端来了一碗药,这段日子姜时槿喝过的药比她前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她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就自嘲地说了一句。 “眼下我和大姐姐的境地倒是翻转过来了,她嫁去汉州风光得意得很,我却被迫躲在家里不停地喝这些苦药,喝的舌头都麻了。” 听到这样的话,灵芝就安慰起来了一句。 “世子妃想多了,您现在喝的药每一碗都是对身体好的,您看您这些日子被养出来的血肉不就正好说明了这药的好吗?所以苦归苦,咱们还是得坚持喝,这方子可是姑奶奶特意来给世子妃找来的,若是坚持喝下去,说不定您还可以再为世子怀上孩子呢。” 突然听到“世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姜时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自从她回娘家养病的这两个多月以来,那世子就跟消失了一样,别说有人登门来看望她了,就连消息都不曾从其他地方传来一句。 就包括今日,她隐约的从祖母那里知道了一点消息,是有关于大伯父要去东宫赴宴的情况,她当然知道世子和赵侧妃那个贱人必然是会出现的,所以她多想跟着去,但也知道现在时机还不对。 擦了擦嘴边的苦涩,用一颗蜜饯压了压涌上心头的难受。 姜时槿在娘家待的这两个月,不仅没有一丝的悔改,反而是愈发想念王府的好,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至多一年,她一定会再回到王府,到时候她一定要让赵侧妃那个贱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谁也别想和她抢世子妃这个位置。 “熄灯吧,我可得好好休息,早日将身体养好才行。” “是,世子妃。” 外头天色沉如水,而西京城内一切的平静都像是风暴来临前的最后一次安谧,千里之外的汉州军营之中,却有着不一样的氛围。 距离除夕夜只有两日了,军营上下焕然一新。 以往的他们顶多会在军帐上挂点红绸,以示新春的到来,可是现在这次不同,姜时愿既然做了随军夫人,她在问过裴子谡的意见后,就决定要让众将士过一个不一样的年节。 所以就罗列了几张单子,然后找来了军中的伙夫,那伙夫看了一下单子上的东西,倒是也不难准备,而且全都是些寓意好的菜色,于是就笑咧咧地说道。 “还得是少夫人有这份心啊,否则我等可想不出来,等这些菜上了桌,想必大家都会高兴的。” “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最后还得是你们多操心,这些菜多备着些,若是有将士们觉得不够吃的,那就再添,至于银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到葛副将那里去预领就好,我已经给他说过了。” “多谢夫人。” 这一次所有跟除夕相关的银钱都是姜时愿自己出的,不仅如此,她还想着天气冷了的缘故,特意让裴子添去订购了一批棉花,给每个人都缝制了一套厚厚的棉被还有褥子,全军上下统一换新的时候,惹得大家对她赞誉非常。 她倒也不居功,平日里就安静的在军帐内做女工,或者来回多走动。 军营内发生的这些事情,外头人不得而知。 但不代表裴老帅和汉王不清楚,他们对于这个来自西京城的贵女还是有些忌惮的,可架不住裴子谡喜欢,非要带在身边。 就在将士们对姜时愿推崇备至的时候,外头的风声却不大好听。 在裴子荇的刻意运作之下,这姜时愿都快要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了,整日只会勾搭着裴子谡,还企图影响裴家和汉朝的气运,如此说法也不知是从哪里开始传起来的,但等到消息被裴家老宅,还有汉王府的探子接获的时早已传言纷纷。 汉王府内。 汉王看着这些无稽之谈就觉得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出来的,想就知道有人见不得他们二人的好才会出这样的流言蜚语,于是就传了命令要将此事给压下去。 与此同时,他还收到了一条密令,乃是西京城那边也在盛传的一桩事,说是世子要和裴家二姑娘定亲的事情,这也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明明自己早就拒了的事情,并且严厉的警告过世子,此事不可为。 但消息还是被传了出去,他一时间也在想是不是世子故意这么干的,但转念一想,他也没这样聪明的脑子,便怀疑上了那个他不甚喜欢的裴子荇。 此女,汉王见过两回。 她身上透出来的那股阴郁并非汉王所喜欢的,所以这桩亲事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第193章 为避嫌迎娶谢家女 况且在二人闹腾起来的时候裴老帅就暗中来找过自己,他可是宁愿丢了裴家主帅的这个名头,也汉王莫要答应这份无稽之谈的亲事的,所以汉王也相信不会是裴老帅散出去的! 但消息却确实是在西京城那边传出来了,那究竟是何人要如此做呢?他还有些琢磨不透,结果就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宫里的年例送到了。 汉王不得不起身去外头迎接远道而来的内官。 一见到那人并非之前的熟悉面孔,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开口就问了一句。 “敢问这位公公如何称呼?此前来汉州送年例的一直都是祥公公,他今日怎么没有来?” 只见那内官笑着回了一句。 “祥公公日前在做了些错事,所以被太后娘娘罚去奴役司服刑了,奴才入宫前姓何,若是汉王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称奴才一句小何子。” 语气听着还算恭敬,那汉王也就不再计较,对着那内官就说了一句。 “既如此,那就请何公公宣旨吧。” “是,王爷。” 说罢,汉王就对着那宣旨的何公公跪了下去,随后就听着那人宣读着与往年并无两样的年例,只是等到圣旨说完以后,那何公公就倾身上前,对着他便说了一句。 “陛下听说世子最近似乎是有亲事要办,所以在奴才来之前还特意让奴才问问看汉王可有此事?若真是有的话,那陛下可就得提前准备些贺礼了,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否也是汉州的世家女子呢?” 如此直接的问话,汉王如何能不知晓何公公的用意。 于是果断地就回了一句。 “亲事确实要办,不过却不是汉州的世家女,而是徐州谢家的嫡长女,听闻他们家的女儿模样好,才情深,贤名远播,本王瞧着这样的世子妃入门后,倒是可以让世子收收心,别再做那些荒唐事了。” 何公公听言,眼神略有些吃惊。 徐州谢家,确实也是名门望族,但却有些落寞了。 家中子弟无出色之人,所以门楣跟着弱势了不少,汉王如日中天,怎么会给自家世子选这样的儿媳呢?因此心中有了计较,紧接着就说道。 “那就要在这里恭贺王爷了,待世子成亲之时,若奴才有机会定是要来讨杯喜酒喝的。” “好说,好说。” 管家递了荷包上去,随后就引那何公公下去喝茶,等他走后,汉王略有不爽的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于是转身就去安排下聘之事。 话既然说出口了,那谢家女定是要娶回来的,所以此事耽误不得! 裴子荇还不知道汉王府内发生的一切,以为自己就要大获全胜的时候,却见安姨娘面色略有凝重的走了进来。 她瞥了一眼,连起身去行礼的念头都没有,在她眼中,姨娘可没有自己的身份尊贵! 安姨娘愧疚了小半辈子,早知道她如此艰难生下的女儿从出生就要用药养着,她当初还不如不要呢,因此对她的这份愧疚也让安姨娘不计较女儿的轻蔑。 “你父亲刚收到的消息,说是汉王府定了徐州谢家长女为世子妃,不日就要启程去下聘了,阿荇,算了吧,世子真的并非良人,你收收心,你父亲会给你找其他合适的人家就是。” 裴子荇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略有些蹙眉。 不过却并不是因为世子妃人选已定,而是她觉得这世子也太弱了些,这样的消息竟然不是他先让暗卫告诉自己,反而是让父亲和姨娘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瞒着的意思是想要放弃二人的联盟了吗?于是陷入了一些沉思。 安姨娘还以为她是不是有些难过呢,于是上前就好言安慰说道。 “咱们汉州有的是好儿郎,不必就拘泥在世子身上的,我知道你前些日子说的那些话,无非是诓我和你父亲,我们必不会相信,只是阿荇,他那样的人如何值得你托付终身?还是再等等看吧,以你的年纪不着急的!” 听到这话,裴子荇不怒反笑,看了一眼安姨娘,眼中就带着几分嘲讽的说道。 “以我的年纪不着急,若我是如寻常人家的姑娘那般健健康康的,自然是不着急,但我这样的身体有今日没明日,还不一定睡下去了,就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呢!姨娘在这里跟我说不着急,是想要笑话我呢还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生下的骨肉,我怎么会用这事来笑话你?我知道这些年你都在怪我,怪我当初不该生下你,可是你前头已经折了三个哥哥姐姐,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你,我怎么会忍心就这样舍弃呢?若是我有法子,让你过得好、活得健康,我宁愿拿自己的身体去换,我是说真的,阿荇!” 这样的话裴子荇听了十几年,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一开始她还会觉得姨娘是真情流露,可越往后她就越觉得姨娘虚伪得很,无非就是想要拿自己的病弱在父亲面前换得更多的恩宠罢了,所以她觉得既然姨娘可以利用自己的病,那她也一样可以! 等她越发长大以后就也学着利用起来了,果不其然,父亲就是很吃她这一套,因此从小到大他连重话都不曾在父亲那里听过。 就连这一次她亲自去找父亲和姨娘摊牌的时候,父亲也只是怒意四起的瞪着她,可最后还是松了口,让他说缓缓。 只是让裴子荇没想到的是缓缓,竟然就换来了这样的结果,因此对于汉王世子这个盟友,觉得真是蠢笨的让人不耻。 安姨娘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鬓发,结果却被裴子荇挥手给打开了,然后眼神狠毒的看着安姨娘就说道。 “怎么现在又想来做慈母了?这些年我看得透透的了!姨娘还是收起这幅面容吧,或者说把这面容做给父亲看,我可没有那样怜香惜玉的本事。” 她的话一句句如刀尖戳向安姨娘的心中,姨娘为此眼圈都红了,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因为她知道痛苦已经造成,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即便是自己想要弥补,但对方不愿意接受,她也无能为力。 第194章 裴老帅回军探子女 安姨娘离开了裴子荇的院子后,失魂落魄的折返回了她与裴老帅的院子,彼时的裴老帅正在研读兵书,看到安姨娘如此模样就知道定是女儿又给她气受了,于是开口就问了一句。 “还是舍不得骂几句吗?” “怎么骂?那孩子受不得气,一气就要发病,若我真的是不想要这孩子了,还不如拿刀捅了她算了,也省得让她活在这世上受尽折磨和委屈,都怪我当初非要生下她来,如今不仅让她痛苦,我自己也悔恨无比。” 这话裴老帅倒是同意,当年他其实并不赞成这个孩子留下,只是架不住安姨娘的苦苦哀求,所以才决定留下这孩子。 这么多年,金贵的药材一直给她续命,可惜命能续,但理智和情绪却没有办法替她纠正,所以裴老帅也懒得与她再计较,反正也活不了多少年,惯着就是。 “行了,你既受不了,那就少去招惹她为好,马上就要过年了,别给自己添堵,我瞧着军中最近有些变化,明日我要去看一趟,你便留在家中主持吧。” 安姨娘点点头,就答应了此事,可依旧一脸的愁眉不展。 翌日,裴老帅就启程去了军中,自汉州出发,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傍晚了,操练声仍然响彻云霄,裴老帅听了许多年,还是觉得这个声音比任何天籁之音都很好听! 而后越是走近,就越是能感受到军中上下有了不一样的风貌,他虽然早就知道姜时愿在这里头起的作用,但亲眼所见和仅为耳闻还是有一定的差别。 沿途一路向着主将的大帐而去,路过的士兵们皆对其点头致意,但却没有停下脚步,这是裴家军中一向的规矩。 但报信的人还是有,且二里地以外在看到裴老帅身影的时候,就告知了裴子谡,因此他们早早就等候在这里。 掀帘而入,看到裴子谡等人的时候,裴老帅一点都不意外,径直走向正中的主椅就坐了下来,而后看了一眼三人,就见他们恭敬的行礼说道。 “见过父亲。” “儿媳姜时愿见过公爹。” 裴家兄妹俩和姜时愿一起给裴老帅请安,话落之后倒是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反而是裴老帅眼神盯着姜时愿多瞧了几眼,觉得她似乎跟之前有些不同了,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军中的伙食很好吗?我瞧你这媳妇儿倒是胖了。” 裴老帅目光如炬,一眼就瞧出来姜时愿的腰身有些略粗,只不过他并非妇人,且姜时愿的身体吃药多年,因此他也没有往怀孕了的事情上多想,而裴子谡也不想要消息这么早的就传出去,所以就默认了这种说法。 裴老帅见三人都没有接茬儿,便知道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了,想到女子们大多以瘦美为喜,便觉得或许是有些戳中儿媳的心事了,因此假装咳嗽两三声,便将此事给滑了过去,随后就问了一句。 “我听说你在军中搞了许多事情,是要让大家伙过个特别的年节?” “公爹所言正是,儿媳这些日子住在军中多有叨扰,因此便想略尽绵薄之力,将士们大多数几年未归,不能与家中亲人们相伴,所以这种时候难免会有些的思乡之情,儿媳想着若是能将这过年的席面办得漂漂亮亮的,或许也能理解大家的乡愁,如此也可以团结士气,将来若是有战事发生,上下一心定能取得更好的结果。” 听到她的这番话裴老帅倒是深表同意,他从军多年当然知道士气的重要性,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儿媳的嘴中说出来,不免对她这个世家贵女有一些另眼相待。 他从来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因此看向姜时愿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夸奖,甚至还别扭的说了一句。 “西京城内果然奢靡,连你一个普通的姜家之女也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几万两来给将士们换新被褥,还能办席面,想我汗州这么多年一直苦守在前方,百姓们却过得拮据,当真是一朝百姓,两地不同啊。” 这话姜时愿反驳不了,而她之所以有钱,其实大多也来源于母亲的陪嫁,还有父亲给她准备的东西,她经商的本事一般,但是铺子保收成还是没问题的,因此这些年下来确实有不少的盈余,几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但若实在多些的,她也会有些迟疑了。 于是对着裴老帅就说了一句。 “儿媳的能力也就仅限于此了,这些钱还是儿媳变卖了不少娘家带来的东西才置办下来的,不过既然嫁入了裴家,就该为裴家做些事情,我在军中的这些日子,亲眼看到将士们如何的日夜苦练,将军为军事忧心,我不能做太多,但若是能为将士们冬日里添两分暖意,也算是一点心意了。” 裴老帅哑然于她的直接,于是想了想后就对裴子谡说道。 “看你这点出息,竟然要媳妇儿动用自己的嫁妆来补这缺口,明日让你二弟从家中预支些银钱过来,席面的事情交给你媳妇去操办,我不说什么,但是棉花和缝制被褥的钱还是从裴家公账里出比较好。” 裴老帅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是裴子谡却不以为然。 几万两银子做的是实事,但同时也给姜时愿带来了极好的名声,如此还打消了军中许多人的顾虑,所以他觉得这钱花得值当,并不想让裴家插手,所以抱拳对着裴老帅就说道。 “父亲,裴家的银钱还是用在来年的其他开销上吧,此事阿念已经做了,名声也担了,就不必让裴家再享这份果实了。” 听到儿子的话,裴老帅一瞬间有些不满,怎么他一番好意反而还被当作驴肝肺了,所以冷哼一声也不愿再多纠缠,只是看了看三人皆是不怎么愿意搭理他的样子,遂而说道。 “瞧你们这样子,今年也不像是想回老宅吃团圆饭的了,所以今日我就在军中与你们吃上一顿,免得外人讲我偏心。” 第195章 在军中欢度除夕夜 他的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裴子杳心里不屑得很,一顿饭而已,父亲与子女吃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怎么到了父亲的嘴里就好像是恩赐一般? 这饭她吃的可不起,于是就想找借口溜走,结果姜时愿却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见此她也就歇了离开的心思,反正也就是一顿饭而已,捏着鼻子吃下去就算了。 很快,军帐内就送来了四菜一汤,菜色虽然少些,但分量却足足的,裴老帅行军多年从不计较这些,他知道军中能做出这些来也是不容易,只不过里头竟然还有汉州年节时分才会吃的甜口元宵,看了一眼姜时愿,他也就没有再多言。 这一顿饭吃的实在是安静,姜时愿没有说话,裴家兄妹俩也没有说话,自然裴老帅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么多年了,这就是他们父子父女之间的相处方式,都是些没嘴之人,因此也谈不上什么父慈子孝的场面,匆匆吃完了,饭后陪老帅就出门去巡逻一遍军中的情况。 确定一切都无虞后,最后叮嘱了裴子谡几声便扬鞭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裴子谡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也要做父亲了,所以他一直在想自己绝对不要成为父亲这样的人,一定要给孩子足够的关心和疼爱,严厉可以有,但却并非全部。 姜时愿就站在他的身旁,感受着他情绪上的一些波动,于是出言就安慰说道。 “这世间什么都可以选,唯独父母和子女不能选,既然成了一家人那便说明这是前世留下的缘孽,所以夫君莫要多思,你与公爹的关系不亲密,但未必代表你与孩子的关系会不亲厚,所以既然做不了一个好儿子,那做个好父亲好夫君也是可以的,对吧。” 姜时愿的话很好的安慰了裴子谡,他转身过来拉起姜时愿的手,随后身上的疏离和冷漠就渐渐的剥离了不少,眉眼中皆是深情,看向了姜时愿就说道。 “阿念,你可知过往的许多年我都是在军中跟阿杳和阿邈一起过的,我们虽然有父母,但却跟没有也没什么两样,今年因为有了你和孩子,我才觉得一家人就该这么团团圆圆的过。” 姜时愿当然明白,于是回握住裴子谡的手,她的手虽然小,但是可以传递无穷的力量,尽管没有多话,但裴子谡能感受的到,于是轻轻的搂她在怀,长叹一声,此刻对于之前日子所有的不满都化组了感恩…… 除夕夜。 军营上下热火一片,将士们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要去巡查,但这一次裴子谡将时间给压缩了下来,每一队交换的时辰,从原来的两个时辰变成了半个时辰,因此每个人都有参与到这次除夕夜宴的机会中来,上下自然高兴。 今日摆的是流水席,所有的将士都坐在长长的桌子前,看着饭菜一碗一碗热气腾腾的被送上来,他们惊讶于军中伙夫竟然还会做自己家乡的菜色,因此明明个个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可现在眼中却都含着些激动和热泪。 而在听到菜单是由少夫人亲自拟写的,众人对于她的感恩越发明显,于是在葛胡子的提议之下,众将士举杯酒对着姜时愿就敬了起来。 “自从少夫人来了军营以后,咱们将军可是许久没在发过脾气了,而且人人都有厚实的被褥可用,今日还能吃到这样可口贴心的饭菜,大家伙说是不是都是少夫人的功劳呀?” “是!是!是!” 众将士高呼着,气氛被带的很高,裴子谡和裴子杳对抗一眼,皆透出几分佩服,尤其是裴子杳,她觉得这大嫂果然厉害,才到军中几日就能团结了众人,还享有这么高的认可,这可是她们许多将领要花很多年才能做到的事情呢。 姜时愿听到这话,也是端起了面前的清水,随后就朗声说了一句。 “我不胜酒力在此以清水代酒敬各位一杯,大绥的江山有你们守卫着,是我等的荣幸,往年从不知晓军中的一切,但既然我有这份幸运能够入军陪伴将军,并看到各位的荣耀,自然也是佩服的,诸位都是家中的子女,是爹娘的儿郎,有的还是娘子的夫君,是孩子的爹爹,你们看似只是一个人,却肩负着大绥的家家户户,所以我唯愿大绥太平,唯愿家家户户皆安康。” 众人听到这话都热泪盈眶了,跟着姜时愿的话就喊了起来。 “愿大绥太平,愿家家户户皆安康。” 裴子谡看着姜时愿,越瞧越是喜爱,看到她能在军中得到如此推崇,心里的高兴也是再明显不过,至于不远处的韩姑父和木芍姑姑,则是静静地瞧着这样盛世繁华的样子,一个笑意盈盈,一个虽冷淡但心中也同样暖暖的。 “看到没有?我就说咱们早该出山了,这样的场景多少年难得见一次,此生能得你相伴是我幸运,所以木芍,千万别因为我的离开而萌生了死意,你瞧这些将士们哪怕是缺胳膊断腿了,也都还怀揣着强烈的生的希望,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将许多的记忆和怀念延续下去,你明白吗?” 韩姑夫现在一有机会就要给木芍姑姑灌输活下去的决心和勇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就生怕木芍会随他而去,结果对方淡下淡眼眸中的暖意后,就平静地说了一句。 “我的命本就是你给的,随你而去不也正常吗?若你真的先一步离开,那我也会守着誓言护佑少夫人的孩子安稳落下后,再追随你而去的,这一点无需再劝。” 听到这样的话,韩姑父一时间也是有些语塞。 这么多年了,他当然知道木芍的倔强,也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只恨老天给了他一副不能长久活下去的身体,否则他定是要陪伴着木芍好好过完这一辈子的。 心疼溢于言表,可是又无能为力,只好搂她在怀,叹息了又叹。 第196章 裴三人老宅气氛紧 “你想你的,我说我的,总归是各自有各自的盼头,咱们能有一日好过就开心过一日,如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宣州的百姓们吃的又是什么样的饭菜,可有我怀念的藕饼?” 正说着呢,就见裴子杳端来了一盘宣州的特产藕饼,虽然没有本土做出来的那般精致和可口,但也还是让人略有些惊讶,尤其是韩姑父。 “这东西哪来的呀?阿杳,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吃?” “韩姑父觉得军中还有谁能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总不能是大哥和我吧。” 她自讽一笑,随后就把韩姑父也给逗笑了。 眼神看向了姜时愿,这女子的心实在是细,既为军中的将士们准备了家乡的饭菜,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与木芍来自宣州,所以看到了藕饼的时候,他轻轻的咬了一口,思念家乡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天上月,人间圆。 家家户户都在除夕夜守岁,汉州如此,西京城也如此。 裴家老宅中。 今年的他们过得与往年一样冷冷清清不说,还少了往年的那份和谐。 裴子荇不愿意出门,借口病着干脆就躲在屋里,裴子添心中记挂着她,心情也是略有些惆怅,一直在强颜欢笑的安姨娘更是如此,即便是桌上摆满了饭菜,此刻也食不下咽,唯独裴老帅吃得尽兴,他看了一眼母子的表情后就淡定地说道。 “这才遇到多大点事,你们就是不吃东西,那倘若日后我出了什么事,你们岂不是要把自己给活活饿死了?” 他并不忌讳这些,只是觉得母子二人未免有些多愁善感了,所以才会出言说道,只不过他说话不那么中听而已,所以再好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也好,像是带着些晦气。 安姨娘闻言就皱眉,看向了裴老帅对着他就说了一句。 “今日可是除夕夜,主君又开始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你的身体长命百岁都嫌短,怎么可能会出事?好啦,过去的那些事情咱们就不提了,阿荇不愿意来便不来吧,咱们三人一起高高兴兴地过节,如何?” “姨娘说的是,抛弃往昔,迎接新春才是最要紧的。”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气氛倒是被他们给活络了起来,因此这里虽然没有如军营般那样的热闹,但也还是透着些许的温馨,与他们不同的是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西京城内,宁安园中裴夫人是独自一人守的岁。 在此之前,侯夫人裴氏就想邀她去文渊侯府一同守岁,可是裴夫人却给拒绝了,对于她来说,这样冷清的年节早已习惯,所以她压根就不想与要掺和到其他人家的热闹中去。 清酒一壶,热菜几碟。 她一个人静坐在宁安园中的院子里头,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旁边还放了两个炭盆,倒是也不显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甚明朗,但是却也不至于被暗夜给完全吞噬,还是隐隐透着些光亮。 陪在裴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有些心疼的看着夫人。 明明在娘家的时候,夫人是那样的天真可爱,心思聪慧,可这么些年了,却硬生生地葬送在了裴家,她现在只期盼着少夫人能够早日归来,如此即便是冷清那起码也有婆媳二人一同吃饭,也不至于是夫人一人独自咽下这些苦涩。 “夫人还是少喝些吧,毕竟伤身体。” “我如今怕什么伤身体呀,眼下子谡已经找到了相伴终身的人,就是阿杳和阿邈的亲事还未又结果,等他们也都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便是叫我撒手离开,我也在无憾了。” 裴家军如今早已被裴子谡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裴子杳和裴子邈也同样有了成绩,因此裴夫人对于他们三人的事业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了,唯独就是觉得二人的亲事若是能早一些完成,她也能落得些宁静。 只不过她自己经历了一遭,所以不愿意强迫子女,因此他们的缘分何时到自己不清楚,也不会强迫。 见她一脸的平静,旁边的吴嬷嬷叹息一声,随后就说道。 “夫人可别有这样的念头,等到姑娘和三哥儿都成亲了,肯定会有孩子的,到时候夫人可得帮着照看孩子才对,这样的天伦之乐也该夫人享一享了。” “天伦之乐吗?我怕是有些不配。做母亲都未能尽责,更何况是做祖母。所以我也不盼着他们兄妹三人能原谅我,只要他们能将日子过好就成,我就不碍他们的眼了,若不是因为西京城内的局势变化莫测,我也不愿意拘在这地方,等咱们能四处走走逛逛,才算是这一辈子没有白活。” 外头的情况究竟如何吴嬷嬷也不清楚,但既然夫人如此说她自然是要陪的,所以笑笑就说道。 “夫人说的是您在哪儿老奴就在哪,若您要守着老奴就陪您,但若是您想去外头走走逛逛,那老奴也陪您。” 裴夫人看了一眼这个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婢女,明明她的年纪也就比自己大上个三五岁而已,但这些年却因为操心过盛,看上去老了许多,于是拉了她的手就让她坐到自己的面前来。 “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你不嫌弃我,一直陪着,今日就再陪我喝几杯酒吧,也算是让这年过得别那么冷清。” 吴嬷嬷推辞不了只能坐下,结果几杯酒下肚,人也跟着放松了不少,想起了夫人这些年的委屈,她就横了横心,就忍不住的对着裴夫人说了一句。 “虽然……虽然老奴说这话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说,在咱们大绥,和离后二嫁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大哥儿大姑娘还有三哥儿都已经长大成人,这日子他们也能过得下去,要不您就和裴将军和离了吧,咱们回宣州,回老太太身边去!这几年她一直给您写信也是劝说此事,还有苏家表少爷一直等着您呢,可从未娶亲啊。” 听到这话,裴夫人倒酒的时候略动了动。 苏家表哥,这名字对她来说早已是很多年以前的过往了,二人也算是一同长大的情份,只是她对于这位表哥却并没有情爱的心思,因此接到赐婚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失魂落魄,反而专心实意的备嫁起来。 第197章 有人惦吴氏不生念 结果婚前半月的某一天,她见到了苏家表哥那痛彻心扉的样子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自己身边竟然站着一个如此倾慕自己的人,可惜缘分已经注定,二人只能是过往,因此裴夫人轻叹一声。 “算了吧,一把年纪了,还想这些事情做什么,苏家表哥未娶亲,也未必都是因为我,听闻他生意做得大着呢,所以估摸着也是因为事情太多,没有心思浪费在情爱之上吧,他不是一贯皆如此吗?” “夫人啊,你怎么还没有想明白呢?当初苏家少爷可是能考取功名的,他为何突然之间就不再读书,反而跟着家中不起眼的族亲去经商了,无非就是想要挣下足够的底气来支撑夫人,您以为这些年从宣州送来的那些钱财真的都是老太太贴补您的私用吗?不是的!都是苏家表少爷赠予的呀!” 乍然听到此消息的裴夫人确实是有些没想到,她这些年为了给裴子谡兄妹三人铺路,可是花了海量的赢钱,她自己的嫁妆也用得七七八八了,所以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写信去娘家求助。 没想到那次之后,每一年母亲都会给自己贴补几万两银子,她一直以为是母亲的嫁妆丰厚呢,却没想到竟然是苏家表哥暗暗支持了她。 一年几万了,十几年算下来也是快要将近百万两之数,如此巨额的数字让裴夫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随后带了些怒意的就问了一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此时的为何不早与我说?若早说,这钱我如何能要?” “夫人别误会,这事也是去年老奴才知晓的,在此之前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说家中人切不可说漏此事,老奴去年会得知,其实也是老太太松了口的,她老人家虽然远在宣州,可对夫人的记挂却一日都没有少过。” 这话不假,母亲时常去信来给她,这一点裴夫人也清楚。 “这些年来,她亲眼看着苏家表少爷对您这份默默的情谊,然后再想想主君对您的决绝,时时后悔当初为何没有拒了这赐婚!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无非就是因为大哥儿他们年纪还小,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哥儿都已经成了亲,她自然是希望夫人也能去找寻自己的幸福的,所以才会让老家的人告诉了老奴此事。” “老奴刚知道的时候就想与您说的,可能那时候大哥忙着亲事,您在家里也是七七八八的折腾着,我瞧你也是累的慌,所以就耽误到了今日,若是夫人要怪罪老奴的话,老奴自当受着,可我还是要劝您,往后还有大半的日子要过呢,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过怎么能成?您也心疼心疼自己吧。” 吴嬷嬷当然知道裴夫人对苏家表少爷没有什么念头,否则也不至于嫁过来那么多年的时间都没有听她提起过几次,她现在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希望夫人可以过得好些。 因此苏家表少爷的这份担当在她看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会在今夜苦苦相劝。 裴夫人看了看手中的酒,随后一饮而尽。 原先是有些苦笑,但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不知道为何脑海中就回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与苏家表哥一同说笑的那些场景,皆历历在目,但却又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感觉,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就对旁边的嬷嬷说道。 “回不去了,若我真的是因为苏家表哥的这份深情,而勉强接受了他,对他才是不公平的,他理应找到一个与他两情相悦的女子,共度余生的,而不是我这样的寡情淡泊之人,你明白吗?” 这些年为了帮三个孩子稳住在裴家的局势,裴夫人的手里也没少做些坏事,尤其是在和安姨娘那些针锋相对的日子里头,她也不算干净,因此她早已不是苏家表哥心中那个如明月清风一般清澈的姑娘了,而是为了在后宅站稳脚跟,给孩子们铺前程而变得铁血手腕的裴夫人。 所以即便是她有再多的不情不愿,她最后的牌位上也只会是写着裴门吴氏夫人几个字,以及永永远远的葬在裴家的祖坟里头受裴家后人的香火供奉。 一想到这个吴嬷嬷就苦涩不已,但她也知道夫人的性子不是自己能劝的,只能叹息了又叹息,随后就听到裴夫人对她说道。 “你替我告诉母亲一声吧,让她跟表哥说我不值得的,他早日觅得良缘女子,共度一生才是。” “您要不要写封信?这样会不会更好些?” “写信做什么?平白的给人一份无忘的念想,就按照我说的去回答吧,十几年了,苏家表哥若能听得明白也会知道该是斩断情丝的时候了,或许这一番苦痛经历之后,他能够拥抱到新的生活和新的希望,如此也算是我对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听到这里,吴嬷嬷也是没话再说,对于夫人要这样苦涩的活在世上,她除了能够以命相陪,别的似乎也就没有什么了,于是也跟着夫人一杯一杯的清酒下肚,苦涩入口。 挂在天上的明月,依旧清冷,静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相比起宁安园的这份冷清,此刻的淳王府倒是热闹的。 一直在外鬼混的淳王终于有时间在家里一趟,于是便让王妃主事办了一场团圆宴,除了“养病”的世子妃姜时槿外,其他淳王府的人皆到齐了。 相比起王妃一脉的单薄,这荀侧妃的子孙倒是昌盛的很。 她生有一男一女,分别是长子宋时运和独女宋时欢,宋时运娶了白氏女为妻后,也是诞下了一儿一女,七岁的宋昊政和四岁的宋雪莹,皆肖似荀侧妃。 模样是一等一的好看,性格也十分会讨好人。 拿起手边的酒盏,她倒是会做人,立刻对着淳王和淳王妃就说道。 “妾身以薄酒一杯,贺王爷王妃能永享天伦之乐,子孙昌盛。” 她这话无疑就是在往王妃身上扎刀子,毕竟谁都知道有孕的世子妃落胎了,进门的赵侧妃好几个月了也没传出什么消息来,这不是讽刺她们这一脉要绝后了吗? 第198章 身份现淳王藏暗招 因此淳王妃脸色铁青的看着荀侧妃,就准备发难,结果却被宋时也给拦了下来,随后举酒一杯,眼神淡淡的扫过那荀侧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而是对着淳王就说了一句。 “儿子恭祝父亲多年夙愿,即将落成。” 他这个话让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可唯独淳王,一下子就从老迈昏庸的眼神里头上闪了一丝金光,看着眼前的儿子就上下打量起来,他整个人都与以前不同了,但很快,他就遮掩过去,随后笑着就说了一句。 “怎么?你怎么知道为父多年的夙愿将落成?难不成是你的侧妃有喜了?” 淳王一句话就把事情给遮掩了过去,于是众人就都看向了赵玉颜,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若是自己有好消息,这种时候自然是要显摆的,可她没有,因此就只剩下尴尬和苦恼以及无穷无尽的愧疚,只能低着头略微的摇了摇,见她这样荀侧妃高悬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随后看向淳王妃就笑眯眯地说道。 “王妃姐姐也别着急,想当年您也是入府十年才有身孕,如今赵侧妃才半年都不到,所以自然是早着呢,没事儿呀就多去广华寺拜拜菩萨,说不定啊菩萨现在正在天上给您挑一个顶好的孙子,那毕竟是世子的孩子,对吧?日后可是要继承咱们淳王府的。”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还拍了拍自己孙儿宋昊政的脑袋,她如今孙子都有七八岁了,看着就是个聪明的,于是在祖母的示意下那孩子就立刻站起身来抱拳对着淳王就说道。 “孙儿恭祝祖父平安喜乐,顺遂永昌。” 童言童语的样子让淳王老怀安慰,于是对他招招手就说道。 “好孙子,过来给祖父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那孩子快速的就跑到了淳王面前,亲昵的叫着祖父,而旁边的孙女宋雪莹也不遑多让,同样跑过去笑眯眯的就说道。 “孙女贺祖父福瓞绵延。” 听到这话,淳王倒是高兴,可惜一旁的淳王妃脸都快要给气歪了,眼神恶狠狠的瞪向了赵玉颜,恨不能将她给打一顿出出气才是。 结果原本一直在此事上不占上风的淳王世子宋时也淡定地看了一眼,仿佛眼前这天伦之乐刺激不到他一样。 宋时运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这种时候王妃母子可是少不了讥讽几番的,为何今日却能按兵不动,还有他的这个弟弟之前瞧着也是个猖狂得意的性子,怎么突然之间就稳重的好似多活了几十年似的,有时候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会让人略有些害怕。 事实上,宋时也确实没将这些事儿放在心上。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处理太子和清欢公主间的事情,至于这位庶长兄,他有的是法子收拾,也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是他的这些子女了,因此表现的确实淡定。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宋时也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淳王在不经意间撇了他一眼,顿生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隐约觉得或许是跟儿子有关? 念头还没落下去呢,就见宋时也开口了。 “父亲,今日的年夜饭就吃到这儿吧,儿子有话与您说,能否移步书房?” 他整个人表现的十分平静,说出这话的时候在场的人也是错愕不已,尤其是淳王妃,自己儿子从前是见着王爷就没什么好表现,怎么突然就好似底气硬了很多一样。 宋时也之所以会突然开口,乃是因为他觉得父子二人该坦诚相见了。 前世的自己是过了好几年后才知道父亲一直都在装傻,事实上他手里掌管的乃是整个大绥最机密的情报之地,所以裴子谡的死便是他们一手促成的,一想到这些,他顿时升起了嗜血的兴奋。 而淳王也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便应了下来。 父子二人起身就去了书房,留下所有人表情不尽相同。 淳王妃和荀侧妃斗气多年,自然是水火不容的,反而是宋时运看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身影,眼神中有些疑惑和警惕。 淳王府的书房,这么多年就好似是摆设一样,基本上没什么人会去,所以越是这样不起眼的地方,越是藏着最深的秘密,比方说这里有暗室。 而当宋时也步履坚定的走向那暗室面前,转动了其中的一个机关就打开了暗室的门时,淳王眼中皆是震惊,过后就露出了一些担忧,可接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颇为欣赏的看向了宋时也,随后就问了一句。 “程驸马的事情是你出手做的?” 宋时也不假思索的就点点头,这段日子他养伤归养伤也没闲着,既然打定主意要对付这清欢公主,自然是要从她身边的一切人下手的,可公主府经营多年,即便是他有前世的记忆,一时半刻的也突破不了,唯独这个程驸马是多出来的。 前世的公主至死也没有成亲,所以突然会成亲,她想必也是动了不少心思的,顺着这方向查下去以后,果然就让他发现了些情况。 随后就把这些消息整理成卷宗送到了淳王面前,彼时的淳王还不知道背后动手之人,现在知道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惊喜之余也甚感欣慰。 “所以你想做什么?要想拿驸马的背景身份做点文章,用来对付汉王还是汉王世子?” “父亲呢?您作为整个大绥的情报最高负责之人,你对此事如何看?” 听到这样的话,淳王已经不怎么惊讶了,既然他都能将消息送到自己的面前,那么自然是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只是他没有想到最先开窍的会是儿子宋时也,原以为会是大儿子更早发现的。 毕竟自己可是给他留了好些提示了,可惜,这么多年都没有识破,反而是这个他平日里没怎么注意的世子,竟然没有任何提醒的情况下,连自己的暗室都能察觉到。 所以淳王看了世子一眼,对他露出了欣赏的表情,而后就说了一句。 第199章 报私仇世子灭人性 “不错,你倒是个有能耐的,表面看着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把家里的事情都给摸清楚了,如你这般的情况才是将来为父的接班人,既如此,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为父的身份时至今日只有陛下一人知晓,就连清欢公主和太子都还瞒在鼓里,如今你乃是第二个人,因此为父可不希望这个消息被第三人知晓,你明白了吗?” “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你我要做的不是参与到党争之中,而是效忠陛下,以及效忠未来的陛下,无论他们是谁。” 淳王的这番话清楚地告诉了宋时也,即便是清欢公主,也极有可能成为大绥的女帝,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觉得自己还好有了前世的记忆,否则又要被父亲再骗好些年才能反应得过来,继而点点头就说道。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儿子自会处理妥当的,只不过儿子有一疑虑,咱们是否已经安排了杀手,要对裴子谡下手了?” “嗯,人选已经已定,不过时机还未到,如今裴子谡一直待在军中,我们必得找一个他脱单的机会才可行动,有消息传过来说是他将新娶进门的那位夫人给带到了军中,做了随军夫人。” 随军夫人这四个字被宋时也听到的时候,他显然就升腾了些怒气,但他也知道自己此刻不适合袒露出如此明显的态度,所以立刻收敛了起来,借着程驸马的事情,他便有了一个新念头。 “父亲,此番程驸马身世问题就交给儿子去处理吧,汉州太平了这么些年,也该乱一乱了,不是说汉王世子要迎娶徐州谢家女吗?儿子就去凑凑这热闹,还有刺杀裴子谡一事,也交给我吧,儿子定不辱命!” “现在?” “当然,我就是要杀他个措手不及,许多事情等得越久,越是没机会,但若是能潜伏在其身边,仔细观察着,若有机会一朝制敌那汉州不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吗?” 对于他的话,淳王却并没有那么认可。 裴家和裴子谡可不是好对付的,否则这么多年,他早就动手了,本来借着揽月楼的事情,他们可以将汉州在西京城内藏着的探子全都拔干净,但不知为何,那些人竟然莫名其妙的都消失了。 他有感觉,探子仍旧密布在西京城,但跟踪了这么多年的消息全都化为乌有,又得从头去查了,可想而知裴家人的手段! 所以他看了世子一眼,总觉得这里面有些情情爱爱的仇怨,可儿子娶的是姜家二姑娘,与这裴子谡又有何干? 最后捉摸了几遍,就问了一句。 “你是后悔娶了姜家二姑娘,心中还存着对大姑娘的念想?” “这不过是儿子的一点小小气愤罢了,如今整个大绥的世家之中,就以这裴家最为难拿捏,以及没有世家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父亲也不是不知道!裴子谡明明只是武将之子,其地位却远超我们这些皇室宗亲,若再留他多一日,那么看着日后便会是更大的威胁,眼下南唐已经安静了许久,即便是杀了裴子谡也还有其他人可守卫汉州,到时候陛下再培养一个鼎力世家接手汉州,那咱们想对汉王出手也就简单许多了,这样既不会让南唐的奸计得逞,也能为陛下除去一个心腹大患,岂不是一箭双雕?” 淳王听着他的话倒是也没什么错,只是儿子头一次办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摇摇头就拒绝的说道。 “你去汉州,我没意见,但是要立刻对付裴子谡,为父还是那句话,时候不到,之前你母亲不是四处奔波给你找了份都水监的差事吗?如今淮江上下游修坝一事快要结束了,你就借着这个由头去一趟汉州如何?且看看时机,再做话说!” “父亲的意思是汉州内所有归属您的势力,儿子都可以调动吗?” “太早了,你此刻即便是去了也未必能服众,先找到这个人,他会安排你的!” 说罢,汉王就走到桌前,写下了一人的名字就递给了宋时也,他接过来一看倍感震惊,即便自己多了许多年的记忆,他也压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父亲的人! 随后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难怪这汉王最后会折戟在西京城前,原先他以为都是益王的功劳呢,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人掺合在里头。 “父亲,放心,儿子明白了!” 商定好了此事后,父子二人便离开了书房。 淳王对于世子会有今日的举动,也还是深感欣慰的,所以今夜就难得的去了淳王妃所在的院子,看到淳王突然出现,王妃也是略感震惊,她对淳王未见得还剩多少情谊,最满意的无非就是荀侧妃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所以想到这个,她当然伺候淳王的时候也愈发周到了。 淳王留宿在王妃院子的消息传出以后,自然是一边欢喜,一边哀愁。 荀侧妃房中,她与儿子宋时运还有儿媳白氏都在商量着。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王爷为何突然对世子另眼相待了?难不成是这小子在背后做了什么咱们都不清楚的事吗?运儿,你在朝中经营了这么多年,别被他小子给悄悄地抢了功劳才是。” 听到这话的时候,宋时运并未出声,但是脸上的凝重很明显,旁边的母亲和夫人皆担忧的看向他,他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说了一句。 “我估摸着是他手里拿到了什么厉害的消息,所以想要借由此事让父亲在陛下面前得些脸面,所以父亲才会如此,可是,能有什么厉害的消息能绕过咱们呢?” 忽而脑子里面一闪而过,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裴家,还有从前的那位世子妃姜二姑娘,。 “会不会是那世子妃人虽离了府,但与世子却是一条心,因此从姜家那边得到了什么有关裴家的消息后就即刻在父亲面前表现一番,毕竟在陛下眼中,如今满朝臣子里头威胁最大的也就是汉王和裴家了吧。” 第200章 盖木屋夫妇有新处 宋时运这么一提后,夫人白氏也是跟想到了什么似的,随后就应和的说道。 “此前我还在世子妃面前用过些手段呢,结果她却冷静异常,我以为是时候不到,现在想来莫不是那时候早就和世子有了什么计划吧,所以才会对我提出的建议丝毫不在乎,而这次离府也是金蝉脱壳?” 她的话让宋时运沉默了,如此一听也不是不无道理,只不过他之前当真是没有想到,难不成世子这么多年的蠢笨竟然都是装的吗? 可为何早不显露,晚不显露,偏偏这时候才显露,难不成是朝中要有什么变动吗?想到这些事情后,他就不在淡定,看了一眼自家夫人白氏以后就起了些其他的念头。 “找机会你去探一探世子妃的口风,至于朝中的事情,我也会多打听,若真的是裴家有什么事情,那这样的情况我们可不能错过。” “嗯,妾身明白。” 荀侧妃看着儿子和儿媳各有分工,心里头的焦虑也弱了不少,在她看来,只要儿子和儿媳一条心,这淳王府迟早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所以心情也就没有刚刚那样的着急过火了。 只是想着过些日子,自己还得去淳王面前露露脸才是,否则要是叫淳王妃借着世子这个东风翻起身来,那她岂不是白干这么多年了! 年夜饭各地吃的略有不同,有热闹的,有开心的,自然也有不满意的,而此刻被荀侧妃等人已经盯上的姜时槿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反而还在做着春秋大梦想要借着机会重新杀回淳王府呢。 奈何她却不知道自己曾经的那位枕边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姜家人呢。 风雪飘过了一整月,年关过得很热闹。 陛下于正月二十五的时候开了御笔,此后朝政逐渐就恢复了,文武百官开始为新一年的事情做着各种各样的计划,而这些政事里头最重要的一件便是由耿家长子耿世铭和淳王世子宋时也带了一众官员南下去淮江看治水堤坝的情况。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姜家和文渊侯府都很担心,这宋时也最近的所作所为可让人揪心的很,若是贸然去了汉州,只怕又要招惹女儿,一想到这个,立刻就修书一封送往裴家军中。 裴子谡收到来信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中旬,因为官员们出行是走的陆路,所以估摸着要三月以后才会抵达汉州,因此他倒是也不着急布置,只不过他将这消息告诉给姜时愿的时候,她突然有些犯恶心了。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没吐过吗?” 裴子谡问了一声,如今的姜时愿已经是快五月的肚子了,平日因为衣服穿得厚实,又在军中,所以暂时无人瞧出什么特别,之所以裴子谡会如此担心,原因就是她腹中怀得的确是双生子。 而韩姑父的诊脉之时,还感受到了脉搏的强弱不同,因此他也在推测,会不会是如配裴子杳和裴子邈一样的龙凤胎。 “不妨事,不是孩子的问题,是我自己有些不适,这淳王世子还真是冤魂不散,好好地来什么汉州啊?” 她对于宋时也的厌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起初她也觉得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好,但她都来了汉州,那人还能阴魂不散的也要来,抚摸了一下有些耸起的肚子,她当然不高兴。 与她一样不高兴的还有裴子谡,在得知了姜时愿怀的是双生胎的消息后,他就一直都是严阵以待,亲自在离军中大约两三里地的一处山腹内,寻了一片安静的地方。 那里有山遮挡,有水作源,所以在那里修建木屋最合适不过,裴子杳更是调动了手下的能工巧匠,自去年年底就开始搭建,如今完成了七成,约莫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工。 “夫人若是不想见他这个人,我来安排就是,为夫也很厌恶他,所以还是少与他见面为好。” 姜时愿点点头,自从怀有身孕后,她一直都处在开心幸福的状态里,压根就不想要想起任何与前世有关的苦难,而宋时也这么一出现,显然就会让她想起些从前事。 “我也不想要见到他,夫君安排吧。” “嗯,木屋造得差不多了,你要去看看吗?” 姜时愿点头,那里可是孩子以后出生的地方,所以她当然要去瞧,于是夫妇二人带着韩姑父和木芍姑姑一同过去的时候,对这一片宁静的山色甚是喜欢。 他们觉得能在这里出生,孩子一定很安全,两三里地离得也不远,且军中并没有其他人知晓他们的情况,所以觉得此处很合适。 “这屋子大约四月左右的时候能建好,到时候咱们就一起搬过来,彼时白天我在军中,晚上再过来陪你们。” “将军不必如此麻烦,虽说只有两三里地,但你不在军中,总归是有些乱军心的,因此还是莫要折腾的好,有时间过来看我们一下便是,其余时候还是呆在军中和将士们多在一起比较好。” 姜时愿如今在军中已经好些日子了,因此她对于这些事情还是很体谅的,将军的威仪不仅仅是说辞,还要靠时间和能力才能堆积起来的,一个随时随地都不再在将士们身边的将军,众人怎么会相信他的能力和手腕呢? 所以姜时愿不希望自己怀孕以后,就让裴子谡打破这些规矩。 一旁的裴子杳也是这么想的,她看了一眼哥哥随后就开口保证道。 “有我在哥哥就放心吧,你何必要来回折腾呢?是不相信妹妹我的本事能护得住大嫂和她腹中的孩子吗?” 二人皆如此说,裴子谡也不好反驳,只不过对于他而言,总要看到孩子和夫人都安全才能放心些,所以也就没有强求太多,只是嘱咐了姜时愿许多话,但因为这些事情还要往后再挪一挪,倒是也不着急。 就这样,木屋飞速的建造着。 很快就到了三月底,而此前一路南下的御派官员们也都统统抵达了汉州,汉王世子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众人,他见到宋时也的时候,稍微多了两份亲密。 第201章 入王府喜提接风宴 “堂哥。” “堂弟。” 兄弟二人皆是先皇子孙,平素里虽然来往甚少,但是比起官员们,到底是有血缘在的。 “下官耿世铭见过汉王世子。” 其他官员跟着他一并行了礼,对此那汉王世子略有些高高在上,“嗯”了一声,便对他们说道。 “诸位下榻的驿馆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在的这些日子本世子都会作陪,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多担待就是。” 话虽然说的很得体,但眼神中透着的轻蔑却让耿世铭等人并不舒服,但汉州是他们的地盘,几人只能装聋作哑,抱拳回谢。 “我父王在府中已经安排了接风宴,堂哥,诸位大人,请吧!” 宋时也第一个反应便是想着裴子谡一定会在,果不其然,等他们到了汉王府的时候,就见到了汉王以及裴子谡。 可再往后细看,除了汉州本地的官员外,再无旁人。 所以这样的场合,姜时愿作为裴家的少夫人也不出席的吗?一想到这个就与裴子谡对视一眼,二人都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挑衅和不屑,尤其是裴子谡,眼神中的嘲讽和睥睨天下的气势,让宋时也很是不爽,脸色沉了沉,结果就听汉王开口说了一句。 “你们来的倒是巧,再有些日子便是世子大婚的喜事,正好一起喝杯喜酒!” 汉王世子和徐州谢家女的亲事定在六月中旬,如今也就有两个半月的时间了,所以一行人若是停留的久,吃上这杯喜酒也属正常,而宋时也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要回答的,他看向汉王随后就恭敬地说道。 “汉王叔说的是,这次来一是为了朝廷的事,二也是存了些私心的,想要来为表弟成亲一事祝贺一番,他可是咱们兄弟里头最晚娶世子妃的一个了,所以这次定要大操大办的好。” “大操大办也不至于,无非就是表面上过得去就是了,如今汉州前线吃紧,若真是办得太过奢靡,未免会让百姓和将士们寒心的,要是让南唐抓住了这个机会,对我们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那才是有些得不偿失。” 听到这里的时候宋时也挑了挑眉,所以邀请众人吃酒是假,想故意说这话给他们听才是真,汉州太平了多少岁月,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自己才刚来,就被汉王说的这里好似是一块儿随时被人虎视眈眈的肥肉一般。 一想到这个,他就装出一副错愕的样子来,他也没有正面的与南唐对阵过,所以不知道他们的底线如何,只不过现在只会觉得是汉王在虚张声势罢了。 “汉王叔如此说那便听您的,我们主要还是来看淮江的治理情况,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就是。” “好说好说,其他官员世子已经安排住在了驿馆之中,你不一样,若是让侄儿来了汉州还住在外头,我这个做王叔的可有些舍不得。”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汉王的意思很明显,无非就是想要更好的盯住他的行踪罢了,但如此之话正中宋时也的下怀,毕竟他从父亲那里拿到的那个名字正是出自汉王府,所以他若是能顺理成章的住进汉王府,或许他还能有更方便出手的时候呢。 于是笑着就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拒绝。 见他如此模样,一贯多心多疑的裴子谡觉得有些不大对,依照他对宋时也的了解,这可不是什么温和的人,怎么会在明知别人想要对自己监视的情况下,还如此大方的赶着去,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能说明一个汉王府内他有所图。 可是汉王府那他能图个什么劲儿呢? 想来想去他也没有想明白,因此就觉得还是先盯紧了再说。 入了汉王府的花厅,这里一切都准备妥当。 汉州的世家悉数到场,其中自然也包括裴老帅和安姨娘,还有裴子添和裴子荇,今日他们二人打扮的也隆重,不过作为裴家嫡脉的裴子杳和裴子邈却没出现。 众人对于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 不过裴家新入门的少夫人也不在,这倒是让人有些奇怪了。 胚子素也知道众人对他的夫人皆有好奇,但是这种场合若是漏了她已经怀孕的消息,只怕将来会有些麻烦,于是对着汉王就解释说道。 “还请王爷莫怪,内子已经病了几日,这些日子一直在军中静养着,所以此次就没有跟来,至于阿杳则是还要练军,因此也在军中待着,没有过来。” 听到这些话汉王并没有介意,他对于裴子杳不来还是明白缘由的的,毕竟他能感受得到裴家的人并不想这个女儿多出席这样的场合,至于裴子素的新妇为何不来,或许还有旁的缘故。 虽然对于他的解释半信半疑的,不过场合如此,他也不会驳了裴子谡的面子,于是笑着就说了一句。 “待会儿带几根上好的山参回军营去,那东西对女子补气固本最合适,你夫人身子若还是需好好调理,那就让她回汉州来,军营中未免太冷了你,就算你想要让她一直做随军夫人还是要多注意些,别拖垮身子才是。” “臣代替内子写过王爷!” “行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这句话一出汉王世子原本就不满的面容更是有些压不住的扭曲,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在众人眼里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毕竟整个汉州谁人不知道汉王对于裴子谡的疼爱。 若非没有血缘关系,只怕汉州早已是他裴子谡的囊中之物了。 裴老帅和安姨娘还算淡定,裴子添也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向了大哥裴子谡,唯独裴子荇眼神含着冰,颇为不屑的瞧了一眼,用帕子遮掩了那份厌恶后,就收敛了情绪。 看着众人的表情,宋时也忽而觉得汉王世子这表弟还真是个没头脑的,不过一句话就能让心情表现得如此明显,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做把柄吗? 一想到自己手捏程驸马的身世问题,便觉得这几个月当真是有好戏看了。 第202章 宋时也对视勾裴女 正想着呢,就忽而见到一双男女走了过来,正是裴子添和裴子荇。 今日的裴子添打扮的儒雅风华,看上去颇有几分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而旁边的裴子荇也是用精湛的技艺压住了面容上的憔悴,行动的时候虽然有些弱柳扶风,但是瞧上去却看不出来是什么病重多年的人,二人走到汉王面前,盈盈一拜而后就说道。 “臣见过汉王。” “臣女见过汉王。” 人人都知道这裴子添是裴老帅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就是至于那位裴家幼女裴子荇,女眷们见的多些,但男子们倒是少见,因此个个都好奇地看了过去。 裴子荇十分享受这种成为人群中耀眼的焦点,而她四面环顾了一周后,眼神最快锁定到的竟然是宋时也。 可能是因为二人皆是心思歹毒之人吧,所以就格外的能互相吸引些,仅仅是一个对视,就诠释了什么叫做缘分今生来续。 宋时也搜罗了前世所有的记忆,对于这位裴家幼女的印象并不深刻,汉王谋反失败后,裴家能够站出来撑门面的无非就是裴子杳和裴子邈了。 至于这兄妹二人,他还真是没怎么听说过,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今日一见,他感受到了裴子荇与他似乎是有种冥冥之中的缘分,于是举杯对着她笑了笑,那模样一点都亚于勾人摄魄的精怪。 裴子荇也感受到了,所以回看了他一眼,二人即便是还没说过话,但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至于他旁边坐着的汉王世子,裴子荇连一眼都不带多看的。 对于这样扶不上墙的盟友,她说舍弃就能舍弃,只是有些可惜自己之前在他身上浪费的时间,但见到宋时也后,她也就无所谓了。 “好,好,都坐下吧,今日是为他们接风,大家都畅饮便是。” 汉王提了一句,二人也就回去坐下了,紧接着席面便开场了。 这场接风宴主要是宋时也和诸位西京城来的官员所办的,因此无论是歌舞还是敬酒皆是冲着他们来。 宋时也的酒量不错,虽然不至于像裴子谡那样千杯不醉,但是对于各种各样的应酬和恭维他还是游刃有余的接受了,并且表现出了非凡的气度。 这一幕落在旁边的汉王世子眼中也是有些嫉妒的,明明大家都同样是世子,为什么他就能风风光光的来,还能得到父亲如此接待? 而自己整日里就是被拘在王府之中不说,还要等着娶一个他压根都没有见过的谢家女!那人什么模样什么德行一概不知,让他就要这样和一个压根没有事先了解过的人在一起,汉王世子心中也是不服气的。 仰头喝了一杯酒,眼神扫过了不远处的裴子荇,他对裴子荇虽然没什么真心,但比起谢家女,这裴子荇还是足够让人留恋的,因此眼神中多了些迷惘和无奈。 可惜这样的行为却被裴老帅和裴子添看在眼里。 裴老帅的身子往安姨娘那边挪了挪,正好就挡住了汉王世子的视线,眼神之厉,扫过了一眼的汉王世子,他立刻就被吓得酒醒三分,他对于裴老帅那是发自骨头里的尊敬和恐惧,所以还真是不敢太过直白的面对。 而其他并不知道此事的官员,还以为裴老帅是要刻意亲近安姨娘呢,想到已经被逼走西京城的裴夫人,便觉得这位安姨娘真是好手段,竟然能够捆住裴老帅的心那么多年! 哪怕是年岁已经上来了,可是裴老帅身边却无一人能走近,甚至连裴夫人都必须避其锋芒,远走他乡,一想到这,男子们皆好奇这位安姨娘的本事,而夫人们又对她也是既有嫉恨也有羡慕。 谁心中没有想过夫君对自己独宠呢? 可是她们却做不到,因此她们就平等的讨厌着安姨娘。 安姨娘这些年对于这样的眼神早就见怪不怪,所以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唯独就是希望汉王世子能够收敛些,别给自己女儿惹麻烦才好,而后对着裴老帅互相敬酒,倒像是要做实了二人情谊绵绵的证据一般。 裴子谡就坐在他们旁边。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头觉得膈应得很,他从小到大这样的场面见过太多回,尽管母亲对此并没有什么难过和无奈,但是在他眼里看来父亲就是个不忠不节的人, 即便是他清楚的知晓安姨娘和父亲的情谊发生在先,但他仍旧觉得父亲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若他真是可以为了安姨娘去死,那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好说什么。 最怕的就是这样,一边又要娶亲生子,可一边却又做着绝情的事情,而这些绝情之下最惨遭遇的无非就是他们兄妹三人,一想到这个拳头就攥得有些生紧,但不知为何,他一向冰冷无情的心此刻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脑海中浮现出姜时愿笑意盈盈的样子,以及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副慈母疼惜孩子的表情让裴子谡释怀了许多。 是啊,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这些人与他又有何干?他如今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照顾好夫人和孩子们,等他们都平安的落地后,自己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就是,绝不会如父亲这般偏心偏到淮江去。 想到这里原本还紧绷的整个人忽然就松散了不少,他一直在举杯不停地喝着酒,话并没有说几句,而对于来敬酒的也是来者不拒,如他这样的酒量,当然不会醉。 而席面也在两个时辰后和平且热闹的结束了。 结束以后裴子谡跟汉王说了一声,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策马回了军营,即便已经有些夜色,他也不在乎。 看着裴子谡离开的汉王,忍不住就调侃了一句。 “真是个爱妻如命的,你说就他这样的也还好夫人在军中,否则要是俩人分隔两地,那他还哪有什么心思打仗。” 汉王说完这话,众人也都迎合,唯独裴老帅的脸色不是太好。 他虽然能够感受得到儿媳妇对儿子的莫大改变,但是在他瞧来,一个男人建功立业的本事,若是还参杂上了女人的名声,他就觉得这样不妥当。 第203章 避恶人阿念搬离营 只不过这儿子如今已经成长到他拿捏不住的地步了,所以想着再说那些话无非就是加剧父子间的矛盾,别的什么作用也起不了,他也就懒得再说。 随后对着汉王请辞就带着安姨娘和儿女先一步离开了。 裴子荇走的时候特意看了宋时也一眼,留下无尽的遐想,而宋时也在席面散了之后,也表现得有些不胜酒力,所以就被人早早的送回了客房休息。 只不过等到外头夜深人静一片祥和的时候,唰的一睁眼,他的嘴角勾起的却是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危险气息。 翌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姜时愿就被军营外头士兵们晨起操练的声音给吵醒了,这些日子,她住在军营里头,跟着他们的作息时间来起床和休息,反而是觉得身体比之前轻松多了。 在这里,她无需思考那么多的事情,整日就是吃睡走动。 她的肚子现在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虽然说平日的衣裳穿得十分宽松,还总是拿东西遮掩着,所以依旧没人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她也尽可能的减少自己外出的机会,待在军帐之中感受着孩子每日晨起必然会有的胎动,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有时候两人同时一起动,有时候一人动一会儿,他觉得两个孩子的性格不是很相似,靠左边的那一个似乎要更活泼些,每次动的时候都格外的有力,右边的那个相对来说要安静些,所以她也在好奇会不会真的是龙凤胎呢? 她这里被吵醒,睡在不远处的流华自然也醒了,起身以后看到姜时愿已经醒来,笑着就说道。 “少夫人再躺一躺,奴婢这就去打水来给您洗漱。” “嗯。” 流华出去没多久就端了热水进来,这些日子,她们在军中生活的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麻烦和为难的地方。 快速拧了条帕子随后就递给了姜时愿,上前扶着她的腰从床上翻身起来,一点一点细细的替她擦拭着手臂和脚腕,随后就说了一句。 “韩先生和韩夫人的医术还真是高明,少夫人都已经快六个月的身孕了,身上还一点都不见肿,除了肚子有些大,其他地方还是纤细的很,照此看来,夫人怕是不会受多少罪就能挨到生产的。” 流华会说这样的话,无非也是因为她见识过那些妇人怀胎时深受水肿的折磨,别说是双胎了,就是一胎的有的时候都是几个月下不了路,需要在床上躺着静养。 她原先还想着以少夫人的身体怕是遭不住,结果如今看来她是越看越放心,因此满心满眼的只有对新生命到来的期待。 “是啊,你说得对,我有时候都在想我这个身孕怀的是不是太轻松了,怎么什么都没经历过就到六个月了。” 姜时愿的预产期是在七八月份,但因为是双生胎,所以很有可能会早产,因此她也不太确定究竟什么时候会生,但能多晚一日就多晚一日,孩子也能长得更好些。 七八月正是热的时候,到时候坐月子也得好好的坐才行,否则只怕是孩子和少夫人都会受罪,想到这些流华就觉得将军选的地方很好,旁边树荫多不说,还有一湾清溪流淌过,所以无形中倒是给木屋那片宅子添了一些清凉。 所以即便是住过去,她想着夫人也不会难受的。 只是这里毕竟是荒郊野岭处,想到夫人本来可以在府内安安全全幸幸福福的生产,如今却为了安危要躲到这偏远地方来生,总归是有些担忧的。 轻叹一声,帮自家少夫人洗漱完毕以后,就找来了一套宽大的衣服,军营的位置偏僻,所以没有外头那么热,因此她们还可以穿一些稍微厚实点的衣裳,如此一来少夫人的肚子还就能够遮一遮。 但是韩先生说等到了七月以后,肚子只会越长越快,到时候就肯定遮掩不了了,所以她们还是得早点搬去木屋的好。 两三日前木屋就已经竣工了,东西也一并送了过去,还没有搬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裴子谡和姜时愿互相还有些舍不下。 正用着早饭呢,就见裴子谡已经匆匆而归,见到他回来,姜时愿也是略感惊讶。 “将军怎么回来了?你是一夜未睡,策马而归的吗?” 裴子谡脸上略有些凝重,他之所以会匆匆而归的原因,还是因为宋时也,尽管他已经准备妥当,但他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一次宋时也来势汹汹,要是让他折腾起来,发现了自家夫人的身孕,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快步走到姜时愿的面前,就对她说道。 “等你吃完了饭,还是快些收拾行李吧,我亲自送你和韩姑父他们去木屋那边,军中只怕没有那么安全了,宋时也这次不知道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我总感觉他和去年有些不太一样,瞧着像是更阴险了。” 裴子谡的猜想一点都没错,在他看来前后不过半年时间改变就如此之大,自然是引起他重视的,一想到这里,他就不能叫夫人和孩子置于危险境地,只能快一步离开,先去木屋那边待着再说。 那边的一切都是裴子杳亲自布置的,用的是他们自己培养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少说也有几百人在护卫着,况且离军营也就只有两三里地,因此算是一个可攻可守的位置。 姜时愿听到他的话,以及见到他的神情后不免就觉得这宋时也怕不是与她一样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吧,否则为何会如此表现? 所以她脑子乱了乱,觉得此刻还是远离的好,否则谁知道这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远离一些才能保得住自己和孩子的平安,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就点点头,然后对着流华就说了一句。 “那你就快些收拾行李吧,反正东西也搬过去不少了,也就是一些日常的衣物,不必太多,一点点再往那边搬就是。” “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 第204章 送贺礼正中夫妇心 流华办事姜时愿自然是放心的,所以她拉了裴子谡坐下厚,就给他添了一碗粥,配了一个肉饼递过去就说道。 “我们吃完饭就搬,你这一夜折腾的也太久了些,先用些东西吧,等从木屋折返回来以后,你好好的歇息,莫要牵挂我们,知道了吗?” 裴子谡将她一把揽入怀中,说不牵挂怎么可能呢? 他两世为人就是想要好好的陪在姜时愿的身边,倘若出了什么差池,那他就是要后悔一辈子的,所以想到这里裴子谡也是无奈。 吃过早饭以后,众人就立刻启程。 走的时候还遇到了葛副将,他有些好奇就问了一句。 “将军,少夫人这是要离开吗?” “嗯,她在军中的日子也不短了,想出门去走走看,趁着天气好,所以我安排人陪着她一道去,过些日子再回来。” 葛副将不傻,这话自然听得出来别有含义,不过他为人虽然大大咧咧,但心思却缜密,既然将军没有明说,他就不会多问,看了一眼韩军医等人也在其中,还猜测了一下是不是少夫人身体不舒服,所以需要离开一段日子。 于是就郑重其事的对姜时愿说道。 “少夫人一路平安。” 姜时愿很感谢葛副将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因此笑着回了一句。 “下次再见葛副将不知是何时,还请葛副将与将士们多照看好自己才是。” “是,末将遵命。” 简单道别之后,几人就乘坐马车离开了,走的时候刻意是从军营门口,而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才调转马头朝着木屋的方向而去。 韩姑父和木芍姑姑,他们对于要搬去木屋这件事情也都是早就心知肚明的,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提前了些而已,所以也没有什么打紧的。 这些日子在军中养了小半年的时间,说来也奇怪,韩姑父的脸上竟然还多了些红润,这是让木芍没想到的,不知道为何她甚至怀疑起是不是周遭的山水,对于夫君的身体有什么镇定的作用,因此并不想离开的太远。 而韩姑父并没有解释,在他看来此刻身体的这种尽情释放,好似是油尽灯枯前的昙花一些,只不过这样的话,他不想过早的和木芍说,以避免她整个人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期待,于是他悄悄的咽下自己身体里的不舒适,陪着众人去了木屋。 所有的东西都是安排好的,到了这里后就分住起来。 一共有五间,裴子谡和姜时愿住一间,韩姑父夫妇住一间,裴子杳住一间,流华和绿萝住一间,还剩下的一间则是留给未出世的孩子们,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个偌大的摇篮床。 它和姜时愿之前见过的不一样,看形制是两个合并在一起,紫檀木打造的十分温润,还透着点淡淡的香气,裴子谡看到的时候也略有惊喜,随后就听裴子杳介绍说道。 “这东西是我送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我记得小的时候我和三弟也用过类似的,只不过那个没有这个精巧,它可以合并在一处,把中间的挡板一抽便是一个,倘若是要分开也简单,拉着中间的那横杆上下一提就分开了,还有,这里有几个榫卯的机关,若是四角同时压下去,这摇篮床便能放在地上,等孩子们能走能爬了,也安全的多。” “你哪来这样的巧思?” “大哥忘记了鸿轩阁新来的那位木匠师傅了吗?这法子便是他研制出来的,只不过此前没有人愿意相信罢了,碰巧我去的时候看到他的图纸,所以画了点银子让他来打造,折腾了小半年才弄好,不过效果还不错!” 看着这个特别的摇篮,姜时愿心中也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开心,她对着裴子杳就感激地说道。 “孩子们能有你这样的姑姑,真是天大的福气,这还没落地呢,就给他们想得如此周到,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更用心了。” “嫂嫂说的哪里话?你怀胎如此辛苦,我什么事情都帮不了你,也就是在这些小事上做个心眼罢了,再说了我也就是动动银子的事情,真正做工的还是那师傅,我可没费什么力气。” 裴子杳不邀功,但是她说的话也不假,能够打造出这样的东西来,那些工匠更是高兴。 倒也不是说家家户户都能用得上双胎的东西,但仅仅是可以从摇篮床变成地面平铺的活动区,这个想必就会有不少富贵人家都追捧了,所以能开辟一桩新生意,他们自然是用尽了心思的,所以也不会吃亏。 裴子谡不好离开军营太久,所以安排好众人后就启程回了军营,他走之前又叮嘱了裴子杳一番,而裴子杳再三保证说道。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嫂嫂和孩子有一点危险就是。” 裴子杳的功夫在军中说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好了,即便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想带走姜时愿也还是轻松的,所以这一点裴子谡很相信,于是千不舍万不得,最后还是离开了木屋。 等他走后,韩姑父才上前来,就如同往常一样继续给姜时愿诊脉,发现她的脉搏依旧稳健有力,脸色也更红润后就安抚的说道。 “孩子们都很好,你这身体保护的也不错,如此看来咱们倒是可以等一等,若是能让孩子足月再落地,那么活下来的机会也会多一分。” 这事姜时愿当然知道。 毕竟她见过早产的侄女幼仪,若不是出生在文渊侯府内,只怕未必有活路,那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养大的孩子,所以在这木屋里,姜时愿会觉得是要多加小心为好。 “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便是要找乳母来,可是这一时半刻的想要找嘴严的,如果恐怕不简单,所以你们还是多注意一些吧。” 木芍姑姑提了一句,裴子杳点点头,此事她来安排,然而姜时愿却没开口,沉思了片刻才问了一句。 “姑姑若是我想要亲自喂养,不知道能否可行?” 第205章 修河堤王宽得赞誉 “当然可行,其实许多平民百姓的家中妇人都是自己喂养孩子的,只不过辛劳会有许多,你的身体没问题,只是那涨乳堵乳的痛,你怕是受不住!” “但我听闻,孩子若是能吃到母亲的乳汁会对他们更有利。” 这话也倒不假,因此木芍就点点头。 她的肯定让姜时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少一个人知道他们,就能多几分安全,她又不是没有产奶的机会,所以觉得孩子由她自己亲自喂养会更合适些。 “嫂嫂是两个孩子你都要亲自喂吗?这样会不会太伤你的气血啊?我瞧着寻常妇人喂养一个都累得慌,你要喂养两个怕是受不住的!” 裴子杳担心的回答了一句,结果木芍姑姑倒是赞同。 “喂养两个自然会辛苦些,但只要熬过了最初的阶段,孩子和她的身体都适应以后其实也就不难了,若是要断奶,可等到一岁以后,亦或者是添了米粥之后就可以慢慢地开始断了,如此看来大约就是前半年会格外辛苦些。” “我不怕辛苦,就担心两个孩子,若是我的母乳可以让他们的身体好些,那我自然是用亲自喂的。” 听到姜时愿的话,裴子杳也是双眼含了些热泪,她自小到大,既没有感受过父亲的疼爱,说白了母亲的关心也没有多少,所以看到姜时愿为了孩子如此付出,她如何能不感动? 而后就坚定的支持了嫂嫂,继而问道。 “既如此,那木芍姑姑先告诉我要准备些什么样的吃食才能够让嫂嫂顺利地喂养两个孩子吧,您只管说我定然能找来。” 转头木芍姑姑就罗列了一张清单,上面既有调理姜时愿身体的药材也有各种各样的食疗方子,裴子杳看了一圈,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就保证的说道一定完成任务。 众人相视一笑,每个人都在为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做足了准备。 木屋虽没有老宅那般的精致和底蕴,但此刻对于她们而言却是最温馨自在的地方,而此刻裴子谡担忧的宋时也则跟着耿世铭他们,游走在淮江畔的各个府县之中,一一的探察治水修坝意识。 耿世铭乃是耿家的长子,几年前就入朝为官了,虽然有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但是他能走到今日也是因为自己本事过硬,对外有铁面之称,所以此次派来的官员中,他为首。 队伍里头,有的是家里人安排的,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等折返回去后就能晋升,但他不一样,真正是将百姓们都放在心中的,所以每到一地,他都要了解透彻后才肯离开,因此进度有些缓慢。 走了十天半月的,才看完三地。 直至走到淮江中下游曾经洪水泛滥最为严重的县份时,却遇到了文渊侯府的二公子王宽。 他自去年七月就在此处修渠了,连过年都没能回去团圆,整个人晒得黝黑无比不说,咧着一口白牙就让人觉得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耿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奉命来巡查淮江治水修渠一事,从上游顺着走下来,自然就到了你们这里,听说从前淹水甚是严重,去年要好很多。” 耿世铭先要了解清楚情况,才肯与之谈别的,王宽也不笨,于是正了声色就对着他介绍起来。 “原来如此,那耿大人随我来一趟吧,前面不远处还有段堤坝正在改善,所以更直观些。” 耿世铭兴奋,一直看下来的都是已经竣工的,里头有些什么他只能听官员说,这如何能比得上亲眼看到内里的效果呢,所以翻身上马就跟着王宽去了。 后头跟着的官员们尽管不太情愿,但是这种时候可不好摆架子,毕竟淳王世子也同他们一起晒着呢,所以只能是跟着一同去。 马背上,宋时也盯着王宽的背影一直在想一件事。 前世的他从未来过汉州,一直都留在西京城内的卫尉寺内效力,汉王攻打西京城的时候,他们也跟着遭了不少责难,那时候好好的一个意气风发之人,却被折腾的郁郁寡欢。 哪里有现在的这副模样? 好似是一把利剑经过了仔细的打磨后变得既锋利却又低调,蕴含了不少的魄力。 宋时也有预感,他这次折返回西京城后,定然是要得陛下嘉奖了,加上他又是姜时愿的表哥,因此起了拉拢的心思。 策马片刻就到了地方,众人走上前去的时候,还有百姓们正在卖力干活,见到耿世铭等人并没有什么卑躬屈膝的态度,而看到王宽的时候,则个个咧着牙就笑嘻嘻的说道。 “王大人来了!” “老刘,今儿能填满几丈?” “三四丈不成问题,至多到六月,这里就可全部都修缮好了。” 王宽拍拍他的肩头,随后接过他手里的那些黏土,直接扛上肩就走了过去,其他人见他来的时候也没什么惊讶,耿世铭眼眸深了深,一看就知道此事王宽经常做。 他心中不免有些佩服,说起身份尊贵,这可是侯府之子,在西京城里头虽不至于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也是人人敬着的对象,可现在呢,若不是百姓还多余称呼他一句“王大人”,只怕就说他是本地的百姓也无人质疑了。 跟在王宽身后,去到了河堤旁。 这里的百姓们人人身上都挂着个水壶,腰间缠着的袋子里放着肉干,若是渴了饿了,便能歇息片刻,并没有监工拿着鞭子挥舞逼迫,更多是发自内心的自己想干。 自然,速度和质量都要比其他的更好。 耿世铭也不嫌弃,跟着王宽就跳进了那沟渠之中,手摸过那些黏土,就听王宽解释说道。 “里头加了些麦秸和糯米汁,所以等干了以后会更牢固,此前已经用铁锭固定了一道,所以再加上这些,起码十年内这堤坝是不会被冲破的了!” 王宽说的仔细,而后手脚灵活的就当着耿世铭的面给他抹起墙来,一看便知平日里没少做,因此耿世铭瞧他的时候,眼神都多了几分敬佩。 第206章 为民生扎根在淮江 “侯爷若是知道你如今的本事,只怕是要笑的开怀了,我来之前,你大哥还特意嘱咐过,让我少夸赞多鞭策呢,现在瞧来,即便是他本人在这里,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大哥就是这样,日日就想着棍棒出孝子,打压磨人性。” 耿世铭看着王宽如此吐槽,也是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随后跟着王宽一路看过去,见人人都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后,心情也愈发的舒畅。 但同时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这一路走来,他在汉州的百姓们脸上瞧不到委屈的模样,好似修堤坝是为自己,并非为朝廷,诚然他们是洪水吞噬良田的受害者,但是能如这般有自主想法的却着实让耿世铭惊讶。 站在上面的宋时也看了一眼沟渠中的二人,他并不想跳下去,那地方又脏又乱,他颇为嫌弃,但嫌弃的样子只会放在心里,面上还是要装的平静无波,看着一嘴白牙的王宽对着耿世铭滔滔不绝,他心里头有了些想法。 待二人沿着那沟渠走了大半个时辰后,日头也晒至正中。 “差不多到点用饭了,不过这里可没什么好菜招待,肉饼管够,其他的不行。” 王宽开口一句,跟着来的其他官员就面露难色,宋时也同样也没吃过这种苦,所以看着那肉饼有些食难下咽,反而是耿世铭和王宽很好的融入了百姓们,一人两大个,吃得饱饱的。 手上沾了油也不怕,直接拿过草纸就擦了擦,压根看不出来二人来自西京城内的贵族世家,宋时也虽然吃不下东西,但他没闲着嘴,看着王宽就夸赞了起来。 只不过他此前是如何做人的,王宽心里一清二楚,所以笑归笑却不达眼底,偶尔附和两句,但真心话一个字也没有。 “让人送些甜瓜过来,还有凉水,这么热的天,别叫诸位大人给累坏了才是!” 王宽一句吩咐,跟着他的随从就立刻去搬甜瓜。 那些饿得前仰后合的官员们总算是有点盼头,因此一个个拿着甜瓜就不肯松手,顺便又灌了些凉水下去,耿世铭接过一块,吃了几口便不再多用,他的心思还放在其他地方,所以当即就说道。 “休整一刻钟,然后我们继续出发,淮江周围还有一十三个县份没去过呢!” “啊?又要走了吗?” 官员中有人发出了哀怨的声音,但是却被耿世铭的眼神给唬住了,他若是没有些真本事,也不可能成为这队人中的主派官员,所以抱怨归抱怨,等真的要起身去的时候,也无人敢置喙什么。 “耿大人,要不就让他们在此地歇下一会儿,我先带你去看看别的。” 王宽适当的开口替大家解围,而后就见众人都对他投来的感谢的眼神,随后他带着耿世铭就先一步离开,走的时候宋时也想跟上去,奈何看了看他们又下了沟渠,便歇了心思。 反正日后还有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 耿世铭被拉走后,起初有些不满,而后却听王宽解释说道。 “我给他们吃了甜瓜和凉水,走不了几里路就要腹泻的。” “为何?” “他们与耿大人不同,他们为何要来走这一趟你比我清楚缘由,还有那宋世子,只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治水修堤一事关乎民生,我可不想让这些人给坏了事。” “你有事要瞒?” 王宽笑笑,果然能和自家大哥做好友的都不是蠢的,于是就从怀中拿出一张等比例缩小的图纸,递给了耿世铭。 耿世铭起初还有些奇怪,等展开后便惊讶了。 王宽到底是西京城来的人,脑子就是要比别人更灵活些,所以这段时间他不只是在修渠,甚至是利用业余的时间走遍了淮江上下游,绘制了一张较为完整的淮江上下游大小沟渠图。 至此,他才发现淮江这条江源自启州的群峰山脉,随后自西向东奔流入海,这一条江水上下中游绵延万里,而洪水灾害最为严重的就是中段和下段。 尤其是中段,因为他路经的地方全都是良田,一旦是被洪水暴涨给侵占掉,那么良田上的庄稼就全部都会歉收甚至无收,因此他绘制了这图以后就想了一些法子。 分渠泄洪,引水北上。 如此一来,既可以节省百姓用肩膀挑担去灌水的困境,也可以将水引至一些较为干旱的地区,将那一片的土地也浸润成良田,这乃是一箭三雕的利国利民之大事,所以他虽然有想法,但是要付诸行动需要更多的支持,少则三五年,多则十余年,很可能他半辈子都要扎根此地了。 耿世铭看到那图纸上标注的沟渠后,震惊之余不免对这位侯府的二公子也是再次刮目相看。 “你可知,若是此图真的送呈至陛下面前,你下半辈子想要再回西京城可就难了,当真愿意用官位换民声?” “我什么性子,耿大人应该清楚,最烦那些打官腔的场合,还不如就留在这淮江治水呢,若是此举成了,百姓们起码几十年不会再受灾,我那点官位与之比起来,微不足道!” 耿世铭佩服不已,这才是心中装着百姓和天下的好官! 于是将那图纸收好放在竹筒之中,随后就言辞沉稳的保证说道。 “我定将此图呈至陛下面前,促成此事,如此千秋留名的功绩,你值得!” 说罢就对着王宽还抱拳鞠了一躬,要知道这位耿大人也是个性子倔的,有时候连家中父亲的话都未必赞同,但此刻却对王宽所言皆认可。 王宽笑着回了一礼,而后就说道。 “如此就多谢耿大人了,对了,你们一路行来不知那位淳王世子表现如何?” “他,挺规矩的,我原以为世子怕是吃不得这份苦,不过好在他也没有起头挑事过,所以还好。” “耿大哥听我一句劝,此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退亲另娶,而后又舍了世子妃回娘家,攀附上了赵家女,在后宅上做事尚且这般不顾人情,就别提其他了,所以您还是多留心的好!” 第207章 宋时也出头拍马屁 王宽的几句耳语,让耿世铭点点头。 说起来,他们耿家与姜家或许也会是有缘的,毕竟家中二妹妹的亲事略有些着落了,听闻母亲中意的就是姜家的大公子,只不过还得看他今年的科举情况,因此,也就没有提前泄露什么。 聊了许久,二人才折返回刚刚的那地方。 果不其然,原先应该坐在这里等候他们的官员,大半都不在了,一问就说是去找茅厕,王宽这个“幕后黑手”则表现的一脸无辜,倒是宋时也对他开口问了一句。 “我在来之前,世子妃还特意回了姜家一趟,听说姜伯父对于大姨姐嫁到汉州来的事情仍旧有些不太满意,尤其是在听闻了大姨姐还被要求陪着裴小将军去随军的事情后多有担心,所以,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王家兄弟可清楚啊?” 他无非就是想要从王宽的嘴里套话罢了,奈何王宽这段日子一直专心致志的在修渠,所以对于这些事情知道归知道,但是知道的不算多,所以就回了一句。 “应该没什么大碍,前段日子我还与阿念表妹通过信件的,瞧她信中的语气倒是对现在的生活颇为喜欢,不过想来也是,依照表弟对她的那份疼爱,怎么可能不幸福呢?姑父就是想太多了,等着我去信告知,让他多多的放宽心思才好。” 听到了这样的话,宋时也很明显套话失败了,他看了一眼王宽,只见其不着痕迹的就把此话题给岔了过去,所以一时间宋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是把话题转移回淮江的治理上面。 听到王宽和耿世铭滔滔不绝的讲述了一些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后,心中升起些许烦躁,他对于这些可不感兴趣,于是就借口想四处走走看看便离开了。 等他走后,王宽嘴角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在此之前,裴表弟就提前跟他打过招呼,还想从他这里打探消息,简直是异想天开,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整日打听表妹情况,简直是笑话一场。 王宽面上仍旧笑盈盈的接待着来自西京城内的官员们,接下来的小半个月,一点一点的引他们去淮江其他的地方研究,大大小小的路况都走了一遍,官员们累了个半死,但收获也颇丰。 有些是跟着来随意走走领些功德回去晋升的,有些则是真心实意地佩服王宽在干实事,因此搅局的没有,顶多就是有两个略微有些拖后腿的,动不动就说走不动了,对于他们王宽也是一贯好心思的对待着。 这一日,来到了淮江下游处的茂县。 良田千顷,早已绿油油的一片,眼看着就是个丰收年,所以即便是如官员们等未见过田地庄稼的,也从这样的环境中得到了莫大的欣慰之感。 “接连下了几场雨后,水位都上涨了不少,只不过有了此前修好的沟渠,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被分流灌入了田地之后,反而省了许多劳力。” 耿世铭亲眼目睹了那些沟渠灌良田的情况后,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要好好呈报此事的决心,如此利国利民之举,当然要早些实现的好。 一旁的宋时也见此,也是夸赞的说道。 “王老弟此番回京必定是要得到陛下的嘉奖的,如此看来文渊侯府真是更添荣耀了。” “荣耀什么的我倒是不敢想,唯独就盼着百姓能够安安心心地种田,不再受洪水的侵扰就是。” “走,咱们再去看看吧,最后的这段路该走完,如此本世子的奏折头才能够详实的将此事禀报上去,好让陛下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给你头功。” 听到这话王宽有点想笑,他若真是为了功绩,只怕也不会跑到汉州来受这份罪,如今人晒的黑不溜秋,但他却一点都不在乎,毕竟在这里他是真真切切的为百姓们做了实事,这样的自豪感让他多了几分开心。 只是这样的心情,如宋时也这样的人决计是不会明白的,所以略笑笑,就带着耿世铭朝着淮江的其他地方策马而去。 四月如期而至。 转眼就过去了大半。 军营中,此刻裴子谡手里拿着一份来自西京城的密报,何大富果然厉害,他接手之后不过几月的时间,竟然还真叫他给查出了个大秘密。 裴子谡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如此浪荡不羁的淳王竟然会是陛下手中的一柄利剑,若非因为他追踪那杀手许多日子,又查到他进了淳王府,只怕他也想不到淳王竟然有如此本事。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汉州最大的敌手乃是益王,结果从密报上来看,这益王倒是顶了不少淳王做的事情,果然不叫的狗咬人才最厉害! 一想到这些他便觉得要让淳王府先从里头烂起来才好,否则日后定然是个硬骨头! 于是就修书一封让聂叔和何姑父盯紧了淳王府的动态,若有可能最好是逐个击破,比方说先从宋时运下手,听闻那位荀侧妃如他们府里的安姨娘一样,在淳王面前也是得脸的很呢。 消息刚送出去没多久,就见岳生进来了。 “将军,刚刚从汉王府送来的消息,说是三日后,汉王邀了诸位西京城来的官员到咱们军中看看。” 如这样的事情,从前也有过,因此裴子谡并未有什么担忧。 “将此事告诉给葛副将,他来处理便是。” “是,将军。” 葛副将自然不会将裴家军真正的精锐们露出来,而是一些日常的训练就足以让他们震撼了,不过想到宋时也一样要来,他就有些心中不虞,悄悄地离开了军营,直奔木屋。 这些日子裴子谡没事就过来一趟,因此比在军营中来的还要勤快一些,姜时愿总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但是苦劝无果,只能无奈的接受着。 正如韩姑夫所言,这肚子进了七个月以后真是一天一个样,明明昨日裴子谡才见过姜时愿的,但不知道为何他觉得今日孩子们又大了些,如今汉州的天气开始有些炎热了,所以众人都换上了较为清凉的衣裳,越是这样,她的肚子就越发明显,那薄薄的衣裙已经盖不住了高耸的肚子,她腹中的是二人爱情的延续。 第208章 夫妇俩恳谈前世忆 “哎,我真是后悔当初怎么不再狠狠心,直接杀到南唐的老巢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也就不必像现在这样还要硬守在军营之中了,若是可以长久的陪伴在你们母子三人身边,这才是我想过的生活。” 裴子谡这番话说的没多少道理,裴子杳听了挑挑眉便觉得还好大嫂是她认可的,若是不认可之人,那她要骂上一句祸害人心智的妖孽了,于是笑笑就出了门,给二人留足了空间。 姜时愿依靠在裴子谡的怀里,轻叹了一声,大约是因为四月的缘故,所以这一月她也很希望能常常陪在夫君身边。 四月二十二,只要避开那个日子,就可以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的说道。 “我们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但是夫君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切莫把心思全都放在我们三人身上,否则若是耽误了军情,我心中会愧疚的,况且在这里韩姑父和木芍姑姑的照顾,阿杳也陪伴在我身边,流华和绿萝也格外尽心,所以夫君尽管放心,没什么大问题的。” “我知道,但还是忍不住的想来看你们,我刚刚接到消息说的是三日后西京城内的官员们要来军中瞧瞧情况,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但我总觉得这次会有些不同。” 姜时愿一想到这个月眼前之人就会遭遇不妥,就冷汗淋淋的,随后抓住他的手臂就担忧的说道。 “你这段日子就在军中待着,千万别去淮江旁,更不能单独行动,我总有些不太放心,不知道为何噩梦连连的厉害!” 听到她的话,裴子谡起先是高兴的,但多年的警惕让他忽而觉得这话有些不大对劲,他最近也一直在想,,若是自己能重生,会不会别人也会重生? 而面前的夫人难不成也和他一样?所以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其他时候都听你的,但是二十二日已经约定了要去淮江旁瞧情况的,所以怕是不能够听你的劝了。” 这话一出姜时愿哪里还坐得住? “若是你去了发生什么意外,那我和孩子怎么办??” “意外?会发生什么意外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情?四月二十二的我会发生意外?为什么?” 接二连三的疑问让姜时愿有些慌了,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重生的事情说出来,在她看来,此事荒诞得很,自己也是花了好些日子才接受过来的。 她要是开口说了,裴子谡不信怎么办?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曾经还嫁过给宋时也,他又会如何想? 这些事情都在她的脑子里转了又转,而裴子谡显然有足够的耐心等她想清楚,然后再回答,眼神坚定的看着眼前沉默的夫人,直到一刻钟过后,姜时愿叹息了又叹息,为着他的命,还是打算托盘而出了。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会让你有些震惊,但你要相信我说的是真话,这也是上天赐给我的缘分,之前你不是问过我说为何会对程驸马的事情如此上心吗?我跟你说的是他乃我们家给二妹妹选中的夫君人选,但其实不然,他原本就该是我的妹夫的。” 听到这话的时候,裴子谡挑眉加激动,一下子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果然阿念同他一样,也是重生归来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二人竟然能够得老天如此厚待,于是紧紧地拥了夫人在怀中,而后就饱含热泪地说了一句。 “我懂了,我懂了,阿念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得了老天厚待,前世的一切亏欠都能在今生得到弥补了。” 听到前世二字,姜时愿的脑子嗡嗡的。 她整个人都透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因为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重生竟然不是唯一的,而从裴子谡的话里也能听得出来,于是死死地抓着裴子谡的手臂,犹豫又坚定地问了一句。 “你也有前世的记忆?” “自然,你说的二十二日不就是我的忌日吗?” 听到这话,姜时愿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夫妇二人皆是相顾无言,前世的各种记忆喷涌,但到了嘴边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们无比庆幸,从前经历过的一切都不必再来,因此抱在一起,格外激动。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我还以为就我一人有这记忆呢。” 姜时愿一边哭一边说话,而裴子谡紧紧的搂她在怀,避免不了会有些压到她的肚子,继而就听到了她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立刻就扶着她问道。 “怎么了?是我挤到你的肚子了吗?” 裴子谡一脸紧张,而姜时愿略缓缓后就开口说了一句。 “不妨事,大约是刚刚有点激动,孩子们也跟着折腾了一下,如今好多了。” 随后就拉着他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这胎动,谁知裴子谡却对着那还在踢肚子的孩子们就有些严厉的说道。 “这是你们要敬着爱着的母亲,怎能如此折腾?等你们出来为父定要好好收拾你们两个。” 听到这话m,姜时愿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觉得这人真是好笑,对着腹中的孩子威胁什么呢? 不过他的话倒是有用得很,姜时愿的肚子还真就安静了下来,摸了摸平静的肚皮,她略有些惊喜的就说了一句。 “但是真叫你给威胁住了这两个孩子,日后想必也会是有些怕你的。” “我也不会一味地做严父,该教的教,该说的也说,该疼爱的当然不会少,阿念你放心,就是你吃过的苦我不会叫你再吃一回,我吃过的苦也不会叫孩子再吃一回!” 姜时愿听着这话,心里头感动的无以复加。 尽管二人没有把此事给说透,但是心中已经明白了,在这茫茫大千世界之中,他们两个重生的灵魂能再次被命运的纠缠在一起,也是注定的缘分,所以要格外珍惜。 幸福来之不易,姜时愿不想要被其他人给打扰。 “宋时也此人刚愎自用,心思狭隘,我对他自始至终都有怨恨在,因此我不想再和他掺合在一起了。” 第209章 共商议联手破奸计 “放心吧,多了一世的记忆,我还能栽在他们手里,那我就真是蠢的不行,不过也真是因为这记忆让我找到了些新线索,你知道吗?上一世害我的人竟然出自淳王府,而淳王那个表面看着老迈昏庸又好色之人,竟然是陛下手里的情报之处的负责人,要不是顺着这条线挖下去,还真叫他给蒙骗过去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姜时愿也是有些没想到。 她在王府三年的时间,见过这位前公爹的次数屈指可数,在她眼里淳王不是整日酒醉着,就是流连在各种各样的眠花宿柳之地,正如裴子谡所说,若不是他们有这个机缘能提前知道一些消息,只怕此刻还不清楚呢,于是就提醒了裴子谡一句。 “我们能重生,未见的别人不能,所以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些为好,前世我死得早,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概不知,这宋时也最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局,我们也不清楚,你觉得若是他早就知道了淳王的事情,会不会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宋时也狼子野心,自然是篡夺着清欢公主和太子撕咬起来,最后他渔翁得利,但是借着太后之手,辅佐小皇帝当起了摄政王,再往后的事情我就不大清楚了。”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他死的不是比自己还早吗?怎么会呢? 裴子谡笑笑,随后就无奈摊手说道。 “大约是我命硬吧,死了没多久就一直都以游魂的状态飘在人间,因此便是你离世的时候,我都在场。” 姜时愿看着他,人虽笑着,眼神里却多有心疼。 “你不介意吗?” “我介意什么?若不是我前世无辜枉死,原本就打算折返回来逼着你和淳王府和离再嫁我的,如今我能得偿所愿,阿念,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听到这里,姜时愿心中再无芥蒂。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依照她对宋时也的了解,还有刚刚听到有关太后和小皇帝的事情,不知道为何,心中萌生起了一个别样的想法,随后就对着裴子谡说道。 “宋时也这人靠惯了女人,当初借着文渊侯府的名义没少做事情,若真如你所说,他强压着小皇帝上位,那么想必他和太后私下怕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夫君,还是让人多注意的好。” 被她这么一提醒,裴子谡也反应过来。 是啊,知悉这些事情,说不定宋时也的奸计还没有得逞,就被他们早一步扼杀在了摇篮之中,况且清欢公主对他们二人也还是有不少的帮助,所以提醒一句也不为过。 “行,待会儿我就让人送消息去给公主,让她盯紧了太子妃的举动,那女人若真是如你猜测的,这样只怕与这宋时也的关系不清不楚了呢。” 裴子谡对于太子妃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只觉得那女人也是个惯爱耍心眼子的,所以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西京城内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既然有了共同的前世记忆,自然是有数不完的话,因此絮絮叨叨了快两个时辰的时间,直到裴子杳在外面喊了一声。 “大哥大嫂吃饭了,有什么话晚些再说,你们饿的孩子可饿不得。” 裴子杳调侃的话,让夫妇二人很快就从情绪之中调整过来,他们互相知道对方是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怪异,反而还因为这一份独特,更添了些惺惺相惜。 走出门的时候,裴子杳有一种感觉,原本就亲密无间的大哥大嫂此刻更是融成了一个人,她一边笑看着,一边就让他们去吃了饭。 饭桌上,二人表现如常,其他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们俩的感情更深了,不过也正常,毕竟是要做父母的人了,因此也就没怀疑。 吃过饭后裴子谡就离开了木屋,裴子杳也知道军中要来人的事情,所以安慰了一句。 “没事儿,这种事情别说是大哥了,葛副将就能够轻松应对,嫂嫂安心养胎就是。” 裴子杳说的轻巧,姜时愿也就没有再多想什么。 反而韩姑父和木芍姑姑听到这消息,有些隐隐的不安,他们在军中的消息虽然保护得很好,但若真是叫裴老帅知道他们已经出现,想必是会来骚扰他们的,最后的日子韩姑父不想要与这些外人纠缠来纠缠去的,所以开口就说道。 “这段日子若是可以的话,让将军莫要往这边赶来了,我怕裴老帅顺藤摸瓜找到了我和木芍,又要威逼着我们去给那裴家二姑娘看病,我可不愿意,若真是到了那种情况,我宁愿自刎。” 他的话说的轻飘飘,但却透着浓厚的倔强,裴子杳明白他们对安姨娘一脉的厌恶,所以开口就保证说道。 “姑姑姑父放心,这话我会送去给大哥的,他定会安排的周全,父亲想要知道你们二人的踪影,绝不可能。” “那就好。” 说完这话,韩姑父就咳嗽了几声,见此木芍姑姑就带他先回去歇息,而姜时愿则在流华和绿萝的搀扶下,在木屋前头散步起来,裴子杳也在其身后看着,一点都不敢大意。 直到她额头有些微微的出汗后,姜时愿才被扶去歇息,而裴子杳则是去军中送消息。 她对外可没有离开军营,只不过说的是在秘密练军,所以偶尔出现一下,倒也不会让人过多的怀疑,反而更为妥当。 “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姑姑姑父的顾虑,裴子谡很理解,此事确实是需要提前安排,于是就找来了葛胡子。 “军中新来了军医的消息先稳住大家不要外传。” 葛胡子一脸奇怪,不过既然是将军下的命令,那他自然是要去安排的,所以点点头就出门去嘱咐大家快快闭嘴,他们在军中的存在感并没有如姜时愿那般重,所以叮嘱了几个能够接触得到的人之后,也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三日的时间,一瞬而过。 等到汉王带着众人来到裴家军营前的时候,他们的眼前都蒙着一片黑布,从马车下来后才一一拿走,汉王也是直接就解释了一句。 “此乃我军秘密基地,不好太多人知晓所在,因此还请大家见谅。” 第210章 宋世子借口见姨姐 耿世铭颇为理解,开口就回了一句。 “王爷说的是,裴家军将士守护汉州和我大绥百姓多年,他们的所在之处确实应该多加保护,才能更隐蔽一些,因此王爷做的对,我等没有意见。” 他开口后,官员们也跟着说出了一样的话,宋时也并不在乎这些,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要见到姜时愿了,想到这里就不免抖擞一番,而后就看到裴子谡带着众人走了出来。 他为首,身后跟着的皆是裴家军的副将们,只不过其中并未有裴子杳的身影,自然更不可能会有姜时愿。 宋时也见此,脸色就沉了沉,而汉王对于她的出现与否并不甚在乎,更多的是关心裴子杳。 “阿杳呢?怎么不见回来?” “她在练兵,一来一去的得耽误好几日的时间,所以我就没有让她再往回赶了,还请王爷见谅。” 裴子杳练的那支骑兵情况如何汉王还是清楚的,所以他听到裴子谡说这话的时候就点点头,毕竟只是这样子给大家看,也不至于真的要耽误了练兵的进度,因此就笑着说了一句。 “她练兵的瘾倒是比得上你当年的那股折腾劲儿了,看样子不用多日,我大绥又要出一位鼎鼎大名的女将军了。” 听到这样的话,一旁的裴老帅面上闪过一丝满意。 他虽然和裴夫人感情不深,但是不得不说她生的这三个孩子确实都是人中龙凤,裴子谡执掌军中,龙凤胎也一样可以独当一面,只不过年岁还有些小,需要再多历练历练,所以就对着汉王谦虚地说了一句。 “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王爷就莫要再夸了,臣真怕他们几人尾巴都得翘到天上去。” “裴老帅此话不对,他们兄妹三人确实是厉害的,所以多夸赞几句也是应得的,不是吗?” 见此裴老帅也没多话,汉王对于裴家的事情还是了解颇多的,因此从一定程度上他会更偏向于处境艰难些的裴子谡三兄妹,很多时候联想到自己当年也是在这样的境遇之中逆境重生,所以对三人都格外的疼惜。 而裴老帅更是淡定,只要最后掌权的是他裴家人,他倒是无所谓,众人见此心中也是再一次印证了那句话,汉王确实对裴子谡及其弟妹的关心超出一切。 汉王世子脸歪着,觉得自己的父王未免做的太过火了些! 从前就在汉州官员面前这样也就不说了,但今日在场的都是西京城来的官员,如此不是将他置于火上烤吗?所以气愤的很! 但这种场合他不好多说什么,宋时也见此,就打圆场但是直接的开口问了一句。 “不知大姨姐在何处,我这里有世子妃的一封家书想要送给她,之前世子妃叮嘱了我许多次,让我务必要见一见大姨姐,将她的相思之情给诉说一番才好。” 在场之人除了西京城内的官员们略微知晓一些姜家二女和淳王府的瓜葛,汉州的官员们可不大清楚,还以为宋世子说的是真心话呢,可惜裴子谡却不接茬。 眼神仿佛看透他的灵魂似的,让即便是已经多活了几十年的宋时也也险些招架不住,最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散出了些摄政王该有的威仪才令裴子谡收敛了些许情绪。 “多谢世子和世子妃的关心,不过夫人日前有些不舒服,所以我让人先一步送她回汉州的府邸休息了,你来的不巧,家书的话你给我就是,到时候我自会让人送去的。” 又见不到? 宋时也此刻严重怀疑这姜时愿是不是故意躲着他,一想到这个,他就耐心尽消,只不过碍于众人在,他发火似乎没什么理由,所以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 “家书的话还是由我亲自交给大姨姐的好,我还带了几句私房话总归是不好为外人道,所以那我就等折返汉州的时候再去府上拜访大姨姐好了,届时还希望大姨姐能够在真的在府里,而不是诓我来来回回的跑才是。” “世子说笑了,你哪能来来回回地跑动?咱们此次出来也有好几个月了,既然巡视一事皆完成了,自然是要早些回去禀告陛下的好,所以后日就该启程回去了。” 耿世铭适当的开了一句口,这话让裴子谡嘴角扬了扬,看了一眼,这耿家的人也是聪明,一时心里颇为舒坦。 “这么快?汉王叔不是说要留我们在汉州等表弟大婚吗?” 宋时也好不容易才来了汉州,哪里会愿意这样就离开,所以开口说了一句,结果耿世铭并不接茬,直言道。 “如今才近五月,要留到六月中旬着实不行,若世子不愿离开,那我们就先行一步,只不过出来的时候,陛下对世子也是有千万的寄托,要是您真的耽搁在这里不回去,只怕日后不好交代啊。” 看着耿世铭那张讨厌的脸,宋时也恨不得打一拳! 但这么多人在呢,他即便是有无数的念头,也只能忍下,裴子谡嘲讽一笑,懒得将精神全都花费在其身上,然后对着汉王和其他人就摆出了一个的请的姿势,随后众人就跟着他进到了大营之中。 裴家军的大营,透着一股威严和上下整齐划一的感觉。 耿世铭此前有幸在西京城内的守军中见识过一回练军,但不知道为何当时他觉得已经很是强大的守军在裴家军面前好似过家家一般。 大约是因为裴家军的众人都是真正上过战场厮杀的吧,所以即便每个人手里拿的都是木棍木枪,却好似是手握夺命的武器一般,叫人一点都不敢小瞧。 葛副将站在台上,一声声地喊着。 下面的士兵们也跟着一声声地操练着,动作之整齐,声音之洪亮,都让来访的众人看在眼里,震慑在心里。 尤其是汉王,他为自己有裴家军这样的利剑而感到高兴,而裴老帅瞧了一眼觉得儿子训练士兵们的本事也确实有了些进步,因此眼中的满意也表现了出来。 第211章 程驸马身世造揭露 众人皆沉浸在佩服和惊叹中,唯独宋时也的脸色不大好看。 脑子里面想的全是要如何弄死裴子谡以及将这裴家军给据为己有,如此强大的队伍若是能拿到手里,那他想要做许多事可就方便的多了。 越是这般想,越是恨不能立刻上前结束了裴子谡的性命,但他也知道这是裴家军营,别说是他不能得逞,就算他得逞他也走不出这里,所以这样损人害己的事情他才不会做呢,最好还是如父亲所说那样,要让他落单才好杀之后快。 此时的他并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会是一张天罗地网,所以他在这里动足了心思,而裴子谡也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露出一丝不屑。 参观军中的一切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汉王陪着他们四处走一走,又用了一顿军中的饭菜后自然也就不多留了,见此看完汉王世子终于逮着机会阴阳怪气地说上一声。 “也就是只有裴小将军才有如此能耐练就这样听从上面的裴家军,有时候我都在想,若是裴家军不听父亲的号令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汉王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他知道儿子蠢,但是没想过儿子能蠢到这一步,竟然能当着从西京城来的人就说出这样的话,如此不是要让他们与西京城那边的关系越发的紧张吗?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无言以对,所以整个人的身上就泛起了淡淡的杀意。 “世子这话说的本就不对,裴家军怎么会是效忠王爷呢?该是效忠陛下才对,况且裴将军守的也不是仅仅是汉州的土地,而是整个大绥的前庭不是吗?” 裴子谡的话给足了汉王台阶,他颇为欣赏的看了裴子谡一眼,第无数次在心中觉得若是裴子谡能是自己的儿子该多好! 如此念头越发强烈以后,看自己的儿子就越发不顺眼,然后冷哼一声就对他说道。 “不会说话就闭嘴,你还是给本王滚回家去安心等着成亲吧。” 其他的官员见到这样的场合可不敢随便上前去吱声,因此个个都低着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耿世铭见此也不好多说,只是眼神扫过汉王世子,面色略有凝重。 汉州和西京城的对立,终究是要抬到明面上的。 就是不知道何时了! 汉王世子也是有些冷汗直冒,他此刻自然知道话说错了,所以面对父王的责难,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反而是宋时也站出来替他解围。 “大约是表弟有些高兴的过了头了,不是人人都说吗?人生有三大幸事,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还有洞房花烛夜,很快表弟可就要娶新妇了,所以汉王叔莫要动气的好,也就是说错话了一句话而已,不打紧的,我等就当没听见就行。” “是是是,父王,都是儿子嘴笨才会说错了话,父王莫要记在心上,裴家,还有我汉州自当是效忠陛下的,这话儿说到哪里也都是如此。” 汉王世子尴尬的回答,众人也跟着应和了起来。 汉王有没有别的想法,这另当别论,但是在面对众人的时候,当然还是规规矩矩的臣子模样最为合适,谁也不想被冠以狼子野心的名声,尤其若是最后没能成功,那么家族恐怕连一丝血脉都保留不下来,一想到这些汉王就觉得世子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如今就盼着谢家姑娘快些进门,给他留下点血脉,而后他也就不指望着儿子能做什么了,到时候便是死了与他也不在乎。 宋时也知道时机到了,这种时候若是将程驸马的身世抖出来,那汉王府恐有大乱,于是与众人离开了大营之后就回了汉州。 第二日,耿世铭等人皆在收拾行装的时候,他则动手了。 汉王收到了一封密报,上面清楚的记载着程驸马的一切,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寻多年的儿子竟然会成了清欢的驸马。 他与清欢,说起来也算是堂姐弟了,如此依赖,岂不是为天理所不容?整个人都瘫坐在坐椅之上,面色凝重的厉害,压根没有找到亲子的那种兴奋感。 汉王这里苦思不得其解,倒是散播消息的宋时也,此刻马不停蹄的就朝着裴子谡的府邸而去,他来之前还特意打听过,知道夫妇二人并未住在裴家老宅,所以直奔的乃是临江的府邸。 自从姜时愿成亲后,他已经有半年之久没见过人了,如今更是屡次三番的吃闭门羹,想到这里,他自然是不满意的,非得要见一见那人才行。 站在府邸门口,随从松白就上前去叩门。 不多会儿就听到里头有人出来应声,探头是小厮,见到松白时乃是生面孔,好奇的就问了一句。 “这位小哥是有事儿吗?” “在下乃是淳王世子随从,今日世子特来探望贵府少夫人,也就是姜家大姑娘,还请禀报一二。” “要见我们少夫人?” 听到这话,那小厮就面露疑惑,随后说了一句。 “请等等,我进去回禀了管家再说。” 还未等松白说话呢,那小厮就立刻关门闭户,让一向在西京城内的小厮面前都颇有脸面的松白略愣了愣,随后就冷啐一声,回到了世子身边。 “世子爷,等一会儿吧,那小厮进门去禀报了。” 听到这话的宋时也,心里头不免有些高兴,看样子这回裴子谡倒是没骗他,于是就安心等了起来,可左等右等的也不见里头有人出来,他看了看日头都有些晒脸了,这才看了一眼松白。 那松白明白,立刻就上前去对着大门敲了敲,这次带着些不耐烦,自然声音都要大些,很快,里头就有了动静,一个看着颇为沉稳的老管家就走了出来。 “老奴姓岳,乃是府里的管家,听闻西京城来了贵人要见我们少夫人,奈何少夫人才刚用了药睡下,一时半刻的怕是起不了身,所以还请贵人稍候,就是不知你们是想进去等呢,还是要明日再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心虚。 第212章 拒上门世子扑了空 明明人压根就没有在府里,但还能如此说,无非就是要与之周旋罢了,而宋时也不防,随后就问了一句。 “吃药?你家少夫人怎么了?” “少夫人身子一直不太好,自来了汉州以后也都在静养着,所以吃药乃是常事,精神却还好。” 这一点宋时也了解,毕竟前世的她嫁给自己以后也同样是日日都在吃药,所以更是没有怀疑,见那管家也是坦坦荡荡的,他便信了这话。 “进府里等吧。” “行,贵人请。” 岳管家抬手引了宋时也主仆二人进门,随后淡定的将人带去了花厅,他不是想等吗?那便好生等着吧。 于是好茶好点心的伺候着,人就离开了花厅。 以致于一下午的时间都过去了,宋时也还是没能等到姜时愿的出现,反而在暴怒的边缘时,见到那岳管家进来了。 “你们家怎么回事?竟然放着世子不管!裴少夫人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松白率先发难,宋时也虽然没开口,但看得出来也是不高兴的很!倒是那岳管家平静无波,甚至还挂着些笑意的就说道。 “让贵人久等了,少夫人倒是已经起身了,不过听说了您的身份后只说了一句,不见!因此老奴过来是请贵人离开的,咱们这个院子里头皆以少夫人为尊,她说不见的,便是老帅来了,也不见!” 这话已经很直白了,且不论宋时也什么身份,就是裴老帅这个公爹在她面前也一样,宋时也怒气一下子就升了起来,他自成了摄政王以后还未曾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呢,因此心绪难平。 可他不瞎,很快就看出来了这府里的小厮都是练家子,人虽然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前,但只要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立刻就会上前。 依照他对裴家的了解,这些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所以他冷哼一声就说道。 “裴少夫人还真是会待客,本世子千里迢迢的过来,无非就是想送封家书罢了,她不出相见就算了,还如此态度!” 岳管家冷静的回了一句。 “少夫人说,是非因由,贵人心中当明白,倘若还想要最后的一点体面,就无需再多说了。” 话说完,那宋时也脸色难看得厉害。 说实话,他那番替世子妃送家书的借口,外人听听还能糊弄,真要是对着姜时愿,他确实说不出什么话来。 所以没法子,最后只能是堵着一口气的离开了府邸。 等他走后,岳管家就把这里的情况送到了军营中,收到消息的裴子谡看了看外头的夜幕低沉,眼神中皆是肃杀。 翌日,耿世铭等人就准备启程离开。 在汉州城口的时候,众人正在告别,汉王瞧了大家一眼,还特意说了一句。 “今次有些可惜,时间是确实不够,等来日本王去西京城的时候,再邀耿大人喝酒便是。” “王爷客气了,若有那一日,臣必定扫榻相迎。” 宋时也的表情很淡定,似乎早有计划,原先还不满意这么早就要离开,结果现在却镇静的很,果不其然,告别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见突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 对着汉王的方向就砍了过去,四下之人皆是尖叫起来,汉王表情严肃,面对突如其来的刺杀丝毫不惧,结果他的剑还没出鞘呢,就见宋时也已经挡了过来。 左手刻意的对着黑衣人的剑就冲了过去,结果就受伤了。 胳膊上被拉出条口子,鲜血淋漓,汉王上前扶着他,立刻就问道。 “没事吧!” “没事,汉王叔怎么样?” “区区几个小毛贼,还妄想与本王作对!” 汉王吼了一声,拔剑就冲了过去,连带着汉王周围的那几个护卫也一样,所以很快黑衣人皆睡倒在地,为避免事情败露,那些人提前服毒,此刻嘴角的乌血意味着,人死透了。 “哼,以为死了就能逃脱得了?给本王查!我倒是要看看谁在背后操纵!” “是,王爷!” 此刻,宋时也的心里有些虚,那些人就是他自己派的,原本的计划是他们伤自己一刀就立刻离开的,却没想到低估了汉王的本事,全军覆没不说,还留下了把柄。 他要是真被查出来了,岂不是麻烦,想到这里就觉得这招着实有些昏头了!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做其他的折腾,只能是借机留在了汉王府内,“养病”起来。 耿世铭不欲耽搁,在确定了宋时也没有大碍以后就带着官员先一步离开。 而军中的裴子谡再一次收到淳王世子遭刺的消息后,便有了其他的打算,正好,他们汉州许多日子都没有清理那些异党了,所以借着这个由头,倒是可以好好的发挥一番。 接下来的几日,汉州城风声鹤唳。 无数的人家被查检,然后就掀起了一股纠正之风,心中无愧的自然是能安静过日子,但那些被顺藤摸瓜的则是有种大难临头之感。 汉王对外宣称,城中有南唐的探子。 打了这么多年的战,所有百姓对于南唐都是痛恨无比,所以十分配合,宋时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想留下的一招,结果却让父亲多年的布局皆化为乌有。 而木屋中,裴子谡将这段日子的事情一一说给姜时愿听,她现在的肚子已经近八个月了,浑圆的厉害,坐着也需要软枕依靠在后面才行。 “为了留下,不惜一切代价,这样蠢的招数也就他能用得出来!淳王若是知道儿子这样的手段,只怕气的要跳脚大骂了!” 他们既然在收拾异党,消息当然封锁的严格,所以此时的西京城内怕是还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他倒要看看淳王会如何应对! 而姜时愿看着过了四月,人还是好好在自己面前坐着的夫君,心里头多了些许的安慰,不过,对于宋时也的存在,她膈应的很,于是摸了摸肚子,就冷静的说了一句。 “夫君可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让宋时也消失?” 裴子谡挑眉看了她一眼,不免轻笑起来。 第213章 查内鬼钉子悉拔出 “放心吧,他不是就想依仗伤口留在汉州城吗?我已经找人对他的伤口下药了,不出半月,定让他断臂才能求生!” 断臂?姜时愿觉得他未必会愿意,但是一想到至多半月以后,这人就不能再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她心情又好了些许,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等孩子落地后,夫君可想好要如何对外说这消息了?” “我打算让母亲先回来,有她在照顾你,我会放心许多。” 裴夫人好不容易才离开了这个不欢之地,如今又要让她再折返回来,姜时愿有些愧疚,但是为了孩子的安全,她也觉得这法子更合适,毕竟她是孩子们的祖母,且汉州这地方,她周旋了这么多年,定然也是有她的本事在的。 于是就没有再多言,静静地倚靠在裴子谡的怀里,期待着孩子的早日诞生。 日子一天天的过,也渐渐的炎热了起来。 尤其是过了端午之后,那天上的太阳就没怎么歇息过,日日高悬着蒸烤大地,而汉王府内早早就用上了冰,饶是如此,宋时也住的院子里头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肉之味。 他整个人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而原本好好的左臂此刻已经从肉里开始腐烂,他刚受伤的时候,只是觉得精神不大好,但慢慢的便觉得气血有些亏空了。 换药的时候也是一日赛一日的疼,原本这样的刀伤治疗了半个月怎么的也该愈合成疤了,偏偏却还是脓水不断,蔓延到现在手臂都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坏死,大夫们来看的时候对着他那只已经是红肿发脓却又透着些黝黑的手臂就无奈叹息的说了一声。 “世子的手臂怕是保不住了,倘若是再耽搁下去连命都留不下,所以只怕是得断臂求生了。” 断臂求生?! 宋时也听到这话的时候就怒极,他怎么可能会愿意断臂求生? 自己日后可还是要称帝的,这世上哪有什么独臂皇帝的说法,一想到这些他就恨的牙痒痒,早知道当初就不安排这件事情,竟深深地要让他断一臂才能保下命来! 他有一万个个理由怀疑自己的药里面被人动了手脚,可在汉州的地盘上,他也没法说这话,到时候人家直接把罪过推到那几个黑衣人身上就是,他可一点理都占不到! 眼下留在汉州已经是穷途末路,所以他虚弱的开口说了一句。 “王叔,我怕是不能留下了,还是快一些回西京城的好,这手臂说不定还能保。” 毕竟那边有太医,且西京城内的大夫说的话,他更相信。 可汉王却是为他好,这一走,千里迢迢,若时在路上耽搁了十天半个月的,只怕命都要丢掉,于是就劝解了一句说道。 “侄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手臂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会危及性命的,你确定现在就要离开吗?” 宋时也当然要离开,不管怎么样,他也要回去搏一搏,若是真的到了要断手的时候,那他也会想好的,所以就点点头,见此汉王只能安排船只,随后就让大夫随行宋时也,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汉州。 速度之快,比耿世铭他们走陆路晚出发,却还早到了。 他这一走,汉王府内的那个人也是心中多有不安,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一清二楚,若是真扯到了自己身上,她只怕是小命难保,所以也在暗中给自己筹谋着退路,结果还未曾等她找到机会,裴子谡却找到了面前。 “侧妃娘娘,这是打算收拾行踪跑了吗?” 被点名的那女子,脸上露出了些尴尬,但随即很快就变了脸,而后看着裴子谡旁边的汉王就说道。 “王爷,裴小将军这话是何意?妾身不是早就与您说过,这些日子要去寺里住两天吗?怎么到了裴小将军嘴里好似是妾身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汉王也很痛心,但证据确凿,他宠了多年的爱妃确实是西京城的细探,所以他深叹一口气,便说了一句。 “本王是不是该称呼你连林玉才对。” 这名字被说出口的时候,侧妃也无可辩驳了,就算她想再为自己叫屈,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这么多年,她虽然是细探,但也知道汉王真心实意的对过她,因此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随后跪在汉王面前就说道。 “妾身无话可说,王爷处置就是。” 裴子谡呈报上来的证据中,有关这位侧妃的事情不少,但论说下来,她也倒没有真正的做过什么危害汉王的事情,能泄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一如裴家军内的一切,她不知,自然就泄漏不了。 汉王对她还抱有点滴的幻想,可瞧明白了她眼神中的决绝后,也就知道了,政见不同,终究是两地人,他若是原谅了一次,那后面的许多事就无法展开了。 于是,忍痛看了一眼那侧妃后,便赐了毒酒,那侧妃深知自己今日是逃不过去的,干脆利落地接过来,便一饮而尽,等到腹中痛楚传来的时候,她才对着汉王说了一句。 “愿来世,妾身不做细探,哪怕是王爷身旁的一个婢女也好。” 说完这话,侧妃气绝身亡,汉王垂泪,但大局还需他来主持,擦擦眼角的泪后,就对着裴子谡吩咐说道。 “找出城内其他的探子,一应处置了,至于侧妃,寻处普通的地方,葬了吧。” “是,王爷。” 至此,浩浩荡荡的探查城内细探之事越发的有眉目,顺着侧妃和淳王这两条线,翻出来了不少从前众人都没想到的地方来,等西京城内,淳王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埋在汉州的钉子皆被悉数拔出。 而此刻,已经回到王府诊治的宋时也,也是陷入了昏迷中。 太医们会诊也无法查出要如何解毒,最后的结论和汉州的大夫们一致,只能断臂求生。 淳王妃悲痛欲绝,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就这么一个,如今生死未卜,还要被迫断臂,她如何能接受,于是抱着世子的身体就开始号啕大哭。 第214章 动手脚世子斩断臂 淳王站在一旁,他有无数的问题想问。 他此刻十分后悔,若是当初没有答应世子走这一趟,是不是又能保住他的命,又不会有细探被撅一事? 他如今倒是想怪罪世子,可看他在床上躺着的模样,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了,于是快刀斩乱麻的对着太医们就说道。 “不必再耽搁了,立刻就安排吧,断手之后,确保世子能活吗?” 其中一个较为老道的太医站出来就说道。 “王爷见谅,此毒太过霸道,且世子的手臂耽搁的时间实在是久,我等只能是尽力而为。” “有几成把握。” “至多五成。” 五成?那就是一半的一半,想到这里,淳王也是担忧得不行,但既然决定做了,那就不好再耽搁,让人带走了哭闹不休的淳王妃后,就安排太医们立刻动手。 宋时也的伤口上覆着大量的麻沸散,但断手之时,他还是被痛醒了,整个人青筋爆出不说,差点连舌头都被咬掉,最后还是一太医眼疾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帕子,这才避免了他咬舌自尽的惨状。 此刻的宋时也也是恨不能将幕后黑手给找出来碎尸万段,想也知道其中定有裴子谡和汉王的手笔,但现在的他是对付不了一点了,在强烈的疼痛之中再次昏了过去。 太医们齐齐上手,封住他左臂断口的血脉,而后又将里头的毒血引了出来,因为提前做好了许多准备,因此宋时也的命终究还是保了下来,只不过左手处空空如也。 有了金贵的药材,他的伤恢复起来要快多了,差不多快两月的时间,就愈合成疤了,只不过时不时的还会出现幻肢痛,因此让宋时也一处也去不了,甚至性情也跟着大变起来。 动不动就在院子里咆哮如雷,砸盘子砸碗,别说是赵玉颜了,就是淳王妃轻易都不敢靠近。 这一天,她从世子的院子里刚回来,手上还有被世子推囊后的淤青,嬷嬷正给她擦着药呢,忽而就见有一老奴表情严肃的走了进来,对着她便耳语几句。 淳王妃不听则已,一听就怒不可竭。 “我就知道,定是隔壁院的那些贱人们捣鬼的,打量着世子死在汉州,他们还能嫁祸出去,哼,谁知却被本王妃给查出来了,既然他们敢对世子下毒,那我绝不会放过!” 她一边怒骂着,一边就让身边的嬷嬷找出了一瓶毒药。 那东西可是见血封喉的,等闲不到绝境时刻不能用,奈何眼下的淳王妃早就红了眼,自然是要将所有的怨气都都撒在了荀侧和宋时运的身上,她也要叫这母子俩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 于是就将魔爪伸向了对方的两个孩子,宋昊政和宋雪莹不会知道,他们那一日饮下的是怎样的毒水,只知道不过片刻腹痛难忍,还未等到府医来呢,那年仅四岁的宋雪莹就断了气,而宋昊政因为喝得不算多,所以勉强还是救回来了,可因为那毒实在霸道,所以最后还是成了痴傻儿。 荀侧妃一脉皆断,她们自然是痛彻心扉。 淳王莫名其妙的丧了孙辈,同样也是要彻查到底的,最后顺藤摸瓜找到了淳王妃,而当淳王妃将证据甩出来的时候,那宋时运也是顿觉心虚。 他安排的人自然是没得手的,但不知道为何证据竟然直指的就是他,他这时候才是真正的有苦说不出,而背后自然是有裴子谡移花接木的手段。 因此,淳王痛心府内的子嗣们竟然这般自相残杀,一怒之下,也是绑了淳王妃,怒打了几十大板,而后就送到城外庄子上去了,对外只说是淳王妃生病要去静养。 而一向官运亨通的宋时运也没落得好,不但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番,还将他原本拟定好的一桩差事给抹了,让他多年的筹谋打了水漂。 至于白氏,儿傻女死,这样的悲痛让她也是有些疯魔了,整个人胡咧咧的就想要往外头乱说话,自然是被淳王安排的人给喂了哑药。 整个六月,淳王府内都不平静。 而汉州上下皆是一片喜庆,因为汉王世子迎娶了徐州谢家女,成为了汉王世子妃,如此一来,连带着谢家整族都跟着荣耀了不少,姜时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淡淡的不适。 她可是听说过的这是个极为贤德的女子,可惜却要却因无法拒绝的缘由嫁给汉王世子,她知道这对于这位谢家姑娘实在是不公平,但现在的她也无力去阻止什么,所以只能叹息一声。 养胎至今,她的肚子已有八个多月,因为孩子撑的实在是大,所以已经长起了一些斑驳的花纹,她觉得难看。 但在裴子谡眼里却觉得心疼不已,随后就对姜时愿说道。 “木芍姑姑说这是正常的,你放心,我日后就会定会给你寻来最好的药,将这疤痕去掉就是。” 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有了这样的痕迹在身上,心里自然也是有些难过的,所以听到这样的话姜时愿略有安慰,更多的是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 对于他们而言,孩子什么时候会落地都有可能,所以最近就开始做足了一切,而让姜时愿有些没有想到的是孩子还没落地呢,她似乎有一些类似母乳一样的东西溢出来了。 而当她找到木芍姑姑的时候,她仔细检查了一番,而后就说道。 “大约是孩子知道你要给他们亲自喂母乳,不想你遭太多的罪,所以提前开奶了,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候你不会太受罪,只是在你完全亲喂之前,我们得先找两只羊来,用羊奶代替一段时间,等你确实能彻底的解决这两个孩子的口粮后那咱们就可以断了。” 两只羊还不简单,早上木芍姑姑才说了这句话,下午裴子杳就送来了,何止两只羊,找了七八只,每一只都长的肥壮一看就知道正是喂奶的时候,所以她们将几只羊的奶全都挤了出来,而后煮沸,等冷却之后依次尝了一下,味道很淡,略有一点腥气,裴子杳开口就问了一句。 第215章 早产子阿念得双生 “要不要往里面加点糖呀?孩子会不会不喜欢喝?这味道……羊奶到底成不成啊?要不我还是去寻两个乳母过来吧,这人奶总比羊奶要妥当些吧。” 她担心得很,这两个孩子可是他们裴家最矜贵的,如果是因为喝羊奶喝出什么问题,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反而是木芍姑姑摇摇头,在她看来羊奶比人奶要安全得多,羊吃什么用什么她们可以控制,但人就不好说了,若是其中一人起了什么坏心思,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那孩子受罪还更麻烦些。 所以就拒绝了此事,而后对着裴子杳就安排说道。 “别想那么多,孩子说不定就喜欢这一股奶腥味呢,也不是说要用羊奶多久,等你大嫂可以正常的开始喂孩子就停,熬过前面一个月,后面就会轻松很多的。” 姜时愿听了她的话,也这么认为,这孩子是她拼了命要留下来的,那她自然得小心照顾着,所以一点都不怕吃苦,只想要孩子能够得到最好的喂养,所以羊奶便羊奶吧,她有信心自己可以在很快的时间里面就供应上两个孩子的。 有了这个想法后,裴子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这段时间耳朵一直惊醒着,哪怕是夜里也是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至七月始,裴夫人回到了汉州,直接就奔着裴子谡的府邸而去,结果却扑了个空,还好裴子谡早早就接到了消息,于是赶着去找姜时愿,便是想让她挪回府邸去生孩子。 前几日汉王世子成亲,她未曾出现,众人好奇归好奇,还是不敢多问,只不过裴子谡找到了汉王,就将一切提前告知。 听到裴子谡竟然有后了,还是两个孩子,汉王自然是为他高兴,欣喜之余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只不过裴子谡怕太过招摇便没有接受,直言等到夫人生产以后,再接更为合适。 汉王知晓裴家的情势复杂,所以便同意了。 木屋中,流华和绿萝正在收拾行李,姜时愿坐在贵妃榻上斜躺着,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九个月的肚子,已经让她行动略有不便了。 这些日子住在这木屋中,平日里无人打扰倒是还略显清静,她原以为孩子会生在此处的,结果没想到还是要折返回去,但为着孩子好,只能同意。 可惜,还未等行李收拾好呢,她就开始了腹痛。 原先她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阵痛,但渐渐的发现开始有些规律了,她就让裴子谡去找了木芍姑姑来瞧,他们也在收拾行装,韩姑父坐着,略有些虚弱,而木芍姑姑一见到裴子谡那表情后,立刻就问了一句。 “要生了?” “大约是的,姑姑快随我来!” 等她去到姜时愿那里,原本还在收拾行装的绿萝和流华两人皆围在她旁边,着急的很,而裴子杳则是去了厨房烧水,她记得的,姑姑说过若要生了,水一定要多多的供应上。 仔细检查了一下,果然是要生了。 这孩子们大约是舍不下这里吧,所以非得在此出生,好在东西都是准备齐全的,因此,几人听从木芍姑姑的指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有经验,指挥起三人来也都是游刃有余的。 姜时愿在此之前已经听木芍姑姑说过许多次临产时要注意的问题,所以正在通过呼气来缓和这份疼痛。 “我先给你扎几针,封一封你的疼痛感,等你宫口快要开全的时候我再给你拔掉,到时候让你用力就用力,让你呼吸就呼吸明白了吗?” “明白,多谢姑姑。” 才一会儿的时间,姜时愿的汗珠就一滴滴的往下流,她整个人都有一种从头发丝疼到脚趾的感觉,但随着木芍姑姑的银针一针针的扎下去后,那种疼痛感仿佛就在逐渐的减少。 直到最后,疼痛感虽然有,但对她而言已经变成了可忍受的,尤其是与刚刚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原本还想着这一次生产怕是要遭大罪,结果没想到有木芍姑姑,省了她许多痛楚。 “去把丹药找来,随时准备着。” “是,韩夫人。” 很快流华就把那救命的药丸拿了出来,当时准备的是十颗,如今第九个月的都还没吃呢,孩子就发动起来,因此还剩两颗。 “你放心,双生胎的孩子会比一般的孩子个头小些,所以生的时候也会好生一些,等他们慢慢地生出来之后,将这两颗药全都吃下去,如此可以助你快速恢复明白了吗?” 姜时愿点点头,现在木芍姑姑说什么是什么,而一旁的裴子谡静静地攥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出去。 “你是在生我的孩子,为我在拼命,我有什么于礼不合的,如果真有什么冲撞亦或者不好的事情朝我来便是,我定要紧紧地握着你的手,看着两个孩子出生才放心的,所以阿念,别想着撵我出去。” 听到这样的话,姜时愿也没了说辞,而她肚子上的疼痛一阵接一阵的,虽然可以忍受,但也还是折磨了她好几个时辰,从白日到晚上,再到第二日。 这天都有些蒙蒙亮了,孩子才逐渐的有了动静在破晓,在晨曦从地面微微升起的时候,木芍姑姑说了一句。 “宫口开了,可以用力了。” 彼时姜时愿在此之前就锻炼了许多次的呼吸,终于用上了,接连好几次后,裴子谡就听到了孩子落地的声音。 第一个孩子落地的声音洪亮如钟,随后木芍姑姑就喊了一声,“是个女儿”,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呢,没多久又一婴儿的啼哭出现了。 木芍抱他出来的时候,孩子的声音有一些奶奶的清脆,并没有刚刚的那声音之嘹亮,木芍姑姑看了一眼,随后就说道,“是个儿子”。 在流华和绿萝的配合之下,她们快速的把两个孩子给洗干净了,而后难得兴奋的说了一句。 “你们夫妇俩也真是运气好,儿女双全了呢。” 听到这话的时候,姜时愿整个人都有些脱力了。 第216章 喂羊奶喜迎新儿诞 生两个孩子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裴子谡赶紧把那两颗药丸就塞到了她的口中,那药丸的效果着实霸道,没多久后,她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一口仙气,清醒了不少,于是她就对着裴子谡看了一眼,而后焦急的说道。 “快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是什么样子,都好好的吗?” 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孩子会不会因为她身体不行而缺胳膊少腿的,所以在看到孩子四肢健全,声音嘹亮,模样也可可爱爱的时候,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裴子谡现在笑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裴子杳更是乐呵呵的,抱着龙凤胎中的姐姐,随后就说道。 “这侄女投我的脾气,你听听这声音嘹亮的跟我当年有得一比呢,倒是这小子怕是如同三弟一样,日后被做姐姐的欺负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笑开了,绿萝甚至还打趣的说了一句。 “裴大姑娘,您怎么会知道您出生的时候声音也如咱们姐儿这样呢?您当时总不会有记忆吧。” “哈哈哈,我这不也是听说的吗?再说了,你看看这孩子的模样是不是真的特像我?我瞧着就是与我缘分深得很!所以谁也别说什么,这孩子呀我定要好好的带在身边仔细教养。” 听到她这话的时候姜时愿就有些着急,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让她给带走呢? 于是就有些着急的看向了裴子谡,结果就见他出言安慰的说道。 “你听她胡诌呢,咱们的女儿怎么可能送到她身边?如果是孩子,日后也想要进军营里来历练,那到时候可以跟着姑姑学习本事,现在做梦吧。” 听了他的话,姜时愿才放下心来,于是让裴子谡把两个孩子都抱到身边,搂在怀里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顿时觉得心满意足,然后就问了木芍姑姑一句。 “木芍姑姑,我这现在的情况适合给他们喂母乳了吗?” “别着急,一般要到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会多起来的,今日咱们先用羊奶喂着孩子,你先好好歇息。” 听到这话,绿萝立刻就下去煮羊奶,挤羊奶的器具,和两个孩子专门用的小碗和勺子都是裴子谡亲手刻的,所以分得清楚得很,此前也想过会不会是龙凤双胎,所以在准备衣裳和抱被的时候也比较注意,因此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姐姐的是一套粉紫色,弟弟做的是一套粉蓝色的,两个孩子虽然生在这普通的木屋之中,但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日后贵不可言。 对于姜时愿来说,能够顺利地生下这两个孩子她已经心满意足,所以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想,只想快点有奶,然后来喂两个孩子。 大约是丹药起作用的缘故,她整个人有些疲惫上头,而后就沉沉的睡去,而她本人的元气也在这一番沉睡之中不断地恢复着。 隔壁的韩姑父显然也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声音,略显吃力的睁开了眼睛虚弱的笑笑,而后就从怀里掏出了纸,上面写着两个孩子的名字,分别是裴惟觉和裴惟来。 二人的名字出自一句话,“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取义乃是顺风顺水,胸襟开阔,所以寓意是极好的,念起来也朗朗上口。 他如今也算是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一个心愿,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于是就看了一眼还在外头忙碌着的木芍,伸手想要与她说上句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发出声音,嘴角微微地扬起而后就坐定在了床前,就这一日,静静地离开了。 两个孩子落地的日子,也是韩姑父离开的日子。 这一天是七月初七。 木芍姑姑在外头忙碌了好半天,等她回到屋子的时候就看到了心爱之人,头斜斜的依靠在了床榻之上,手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这一天她做过无数次的设想,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安静。 她原以为自己会哭得有多伤心,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临,自己却显得淡定得很,走到夫君身边,握着他还有些余温的手,随后就轻声说了一句。 “我会遵守与你的约定,把少夫人的身体调理好,孩子带大些再来找你的,所以你在路上黄泉路上等等我,可别急着先投胎,知道吗?” 韩姑父已经不能回应她了,但是木芍姑姑默认了他的答案。 她并没有爱人失去后的巨大悲痛,反而是冷静的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那套衣裳是二人成亲时穿过的,趁着现在他的身子还暖和,所以换起来并不算艰难。 随后又给他上了一些桃花粉,将他虚弱的脸色给遮盖了些许,等到一切都弄好后,她才走出屋子,对着裴家兄妹二人要喊了一声。 二人皆有些奇怪但还是走了过来,直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木芍姑姑头上已经带了一朵白色的小花,二人皆是震惊就往里头冲,果不其然,等见到的时候,已经是韩姑父的尸身了。 “姑父!” 这些日子若是没有韩姑父和木芍姑姑陪着她们,怕孩子和姜时愿都没法活下来,所以等于是他一人用自己的命换了他们母子三人的命,这样的恩情裴子谡和裴子杳当然是记在心里的,所以沉痛之余,唯有说上一句姑父走好。 木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泪顺着眼眶滑了出来,但她整个人身上并没有大悲大痛,只是萦绕着淡淡的哀伤感,最后她说了一句。 “你们姑父说他很喜欢这里,所以能否在离军营不远处的地方给他选一处合适的位置就葬在这里,让他能够日日陪伴着如何?” 二人都没有想到韩姑父会死到这里,自然是没有选好坟茔的说法,依照裴子谡的念头,这些丧葬仪式定是要讲究的办一办才行,所以听到姑姑这样说的时候略有些不解,结果木芍姑姑却对他们说道。 “我与你姑父都不是讲究风水的,风水再好死了又能怎么样?羽化登仙吗?所以不必了。” 第217章 葬姑父人生悲离欢 “我瞧着后面的山林子就挺好的,藏在那里日后腐肉化作花泥也能滋养这一片土地,所以便在那里选一处位置吧,不过记得下葬的时候挖双坟,等你夫人和孩子的身体养好了,我就去陪你姑父。” 木芍姑姑的话,让二人都吃惊不少,他们连环跑到了其面前就劝慰的说道。 “姑姑,你别这样说,姑父虽然离开了,但我们还在呀,日后我们会将你当母亲一样上孝顺的,你别想不通做这些傻事呀!” “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若不是此前答应了他,我刚刚在知道他已经没了的时候就已经随他而去了,如今还苟活着不过是答应了要保你夫人和孩子平安才去死的,这已经是在圆你姑父的心愿了,所以就别再劝我了,你们是劝不住的。” 说罢就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而后递给了裴子谡,紧接着就解释说道。 “这是之前少夫人说过的,想要让你姑父给两个孩子取名,你姑父琢磨了好几个月了,才从若干的名字里头挑了这两个,所以女儿叫裴惟来,儿子便叫裴惟觉吧。” 裴子谡点点头,他觉得夫人做的极对。 毕竟若是没有韩姑父,他们哪来的这两个孩子啊,所以由他取名也合适,且这两个名字寓意极好,他自己取也未必能取得出来,因此诚心诚意地就接受了。 而后看了一眼木芍姑姑,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反而是木芍冷静得很,对着他们就吩咐说道。 “别在我这儿耽搁时间了,快找人去来把你姑父收敛了下葬吧,动静无须太大,他不喜欢那些招摇的事情,你就记着我说的话记得挖双坟便是。” 他们二人无儿无女,身后事自然只能交给裴子谡来办,他沉痛的看了一眼木芍姑姑,他从小到大跟着母亲见过姑姑的次数不算多,但也知道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因此劝恐怕是劝不了的了,所以为今之计我希望孩子的出现能够让她对生活提起些许的兴趣吧,但若是到最后也无法扭转,他也只能好好的送木芍姑姑离开。 于是亲自去安排这些事情,而他走之前还特意的问了一句。 “姑姑,你这里可有什么厉害的药?阿念生了这俩孩子,我不想让她再受这样的罪了,给我也好,给她也好,只要能够让我们一劳永逸的绝嗣就行。” “她的身体经过这一番调理后,其实日后的生育没有太大的问题了,你当真确定往后不要孩子了吗?” “不要了,不要了,生那么多干什么?儿多母苦,最后还是阿念受罪,况且如今我们能有这两个孩子已经是天赐的恩德,日后我想同她好好的过,并不想要有再多的孩子来分散她对我的注意力了。” 木芍姑姑自然知道爱人爱到极限会是怎样的一种强烈的占有感,所以听到这话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于是就跟他说道。 “简单,我只给几日的时间就能配出来,只不过吃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你自然是下定决心的,但你有问过你家夫人吗?所以你要,我会给你,但她的药,还是她自己来找我说吧,若她也和你一样,不想再要孩子了,那我便给她便是。” 裴子谡听了也觉得木芍姑姑说的很有道理,虽然自己的初衷是好的,但总归是要争取了她的意见才行,不过若是不同意那也没关系,反正自己已经吃下去,日后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孩子,所以这成不成的倒是也没什么问题了。 裴子杳很快就带着人来收敛了。 韩姑父的尸身藏在了后山上面的一处已经完好的坟堆里头,那个位置刚好面向了裴家军的大营,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裴家军的军旗,所以木芍姑姑对于这一处选址很是满意。 她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后,随后就笑着说了一声。 “别怕,等我忙完了事情就来找你,你不会孤单的。” 然后就撒了一些药粉在周围,很快那些药粉就融入了土壤之中。 兄妹二人皆有些疑惑,木芍姑姑解释了一句。 “这药粉是避免毒虫蛇蚁攻击你姑父的,不过也就是一年的时间,等我也入了这地方,就不必再撒这些东西了,我与你姑父能够融为花泥,为这山川土地做些贡献,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交代完了这些,木芍姑姑又轻轻地擦拭了一遍韩姑父的墓碑,而后就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裴氏兄妹二人对着韩姑父鞠了三躬,也跟着离开,等他们回到木屋的时候,天色亮的正好。 而两个孩子也到了吃奶的时候,流华一个,绿萝一个,抱着他们就用勺子在喂已经晾好的羊奶,两个孩子似乎是吃到了些甜头,所以小嘴巴吧嘚吧嘚的吃的正尽兴呢。 看到如此模样,裴子谡的心都要化了,而裴子杳也是觉得神奇的很,开口就说了一句。 “我们大人觉得有些难以下咽的东西,他们吃的倒是开心,看样子孩子还是好骗些,什么味道都不知道,就觉得眼前的便是最好的。” 木芍姑姑之前就给两个孩子细细地做了一番检查,结果当然是好的,两个孩子也算是足月生产了,所以虽然比寻常的一胎孩子要小些,但是并没有多瘦弱的感觉,只要好好的养着,等出了月子与寻常的孩子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随后她就看了一眼流华,然后对着她就说道。 “我瞧你是个心思细腻的,就一年的时间,你便跟在我身边好好学学如何照顾你家少夫人和孩子吧,等日后她们若有什么问题你也能简单地处理些,明白吗?” 突然被点名的流华也是有些吃惊,但一想到少夫人和孩子们日后可能会遇到麻烦,她立刻就点点头,表情严肃而又带着几分激动的说道。 “韩夫人肯教,奴婢一定好好学,绝不会让夫人和哥儿姐儿受到伤害就是!” 而旁边的绿萝压根就没有吃醋的说法,她只是略沉思了一会,就有了个自己的主意。 第218章 共商量夫妇定日后(加更) 随后就主动开口,对着裴子谡和裴子杳说了一句。 “不知道将军能否找两个功夫厉害些的婢女过来保护少夫人和孩子们的周全,亦或者是教教我也好,太过复杂的可能我做不到,但起码底盘总得稳些吧,这样我才多帮衬着流华姐姐照顾好少夫人和孩子们。” 听到她的话,裴子杳也是点点头,随后就说道。 “这个简单,军中有一些女将士年纪略长,有了离开军营的想法,等我问问她们,若她们没有合适的去处,便收到家里做你们的护卫吧!如此一来,你也可以跟着多学些,一则是防身,二则也可以更好地照顾嫂嫂和孩子们。” “多谢裴大姑娘,奴婢一定尽心学。” 二人说话的空隙,孩子在拍嗝后有些困了,流华和绿萝就抱他们去了隔壁的屋子哄睡,如今她们人手不算多,只能自己来,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是一想到夫人还要亲自喂孩子,所以他们二人照看孩子时也就不觉得吃力了。 至傍晚,姜时愿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多了。 她长长的睡了一觉,所以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要恢复的快些,而她的身体也好似有了反应,胸部涨涨的有些疼,于是低头看了一眼,衣裳上也略有印记了。 这可能是极其珍贵的初乳,于是她主动喊了一声,就见裴子谡冲了进来,他还以为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结果就看到了姜时愿的衣裳,而后就也是有点惊讶,随后就说道。 “我让她们把孩子抱过来。” “嗯。” 很快,两个孩子就出现在了姜时愿的身边,她一个个的亲自喂母乳,虽然艰难,但是看到孩子也在努力吮吸的样子后,眼泪还是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裴子谡替她擦拭着,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 他与母亲的缘分很浅,短短的只相处过几年,所以他并没有感受过太多来自母亲的疼爱,当他有了孩子之后,尤其是像这样血脉相连之时,他就觉得这样的缘分永远不可能再消失了,因此满心满眼皆是欢喜。 他紧紧地搂了姜时愿在身旁,而后也是默默的陪伴着,最后也不知道孩子是吃饱了,还是累到了,竟无需哄睡就香甜的睡了过去。 流华和绿萝怕吵醒孩子,也就没有抱走,只是轻声出了门,留给一家四口,裴子谡看着两个孩子安静睡觉的样子,随后就低声的说了一句。 “阿念,我们就生这一回孩子好不好?别的就莫想了,我实在是不忍你如此折腾,若真是要用你余生的痛苦来换更多的孩子,我不愿,所以我已经找木芍姑姑说过这事,她答应为我配置绝嗣药,然后我们便守着两个孩子一起过吧,你觉得如何?” 姜时愿如今还沉浸在刚刚有孩子的幸福喜悦之中,突然被告知了这么一件事,自然是有些不大理解的,而后看了一眼裴子谡,见他有些沉闷,正疑惑呢就听他继续说道。 “韩姑父没了,木芍姑姑人虽然活着,但我知道她心死了,他们二人虽然短暂的相伴了十余年,可是最起码这十余年都没有其他人的打扰,我当然也是羡慕的,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多么希望我们也能如此,而非让你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孩子身上,因此两个孩子我觉得已经足够了,老天赐给我们的恩赏,若是再贪心些,恐怕老天会收回我们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幸福,你觉得呢?” 听到这样的话,姜时愿既震惊又难过。 好端端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她虽然有预感,但难免有些感叹生命的脆弱。 “姑父呢?已经厚葬了吗?” “就葬在山后,姑姑说姑父喜欢这里。” 姜时愿叹息一声,若不是自己眼下身体不行,她定是要去祭拜一番的,不过听到裴子谡最后的那句话,她也深表同意,能得两个孩子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确实不敢再肖想其他,想到这里也就点点头,随后说道。 “都听你的安排吧,有了这两个孩子,我也心满意足了,韩姑父的事情,木芍姑姑那里好好的劝一劝,别让她觉着太过伤心才是。” “可能劝不了了,我与阿杳都与她说过,可她萌生了极其强烈的死意,她的意思是照看你和孩子们一年,随后她便要与韩姑父一同离开,姑姑这人你不太了解她,既然说了这话便迟早是要实现的,所以我们劝也无用!” “一年?姑姑真的是这样说的吗?她对这世间再无其他的留恋了吗?” “你忘记我与你曾经说过的事情了吗?当年韩姑父只是留信离开,姑姑都直接去死了,更别说如今他是真正的逝去,所以姑姑既然心意已决,我们或许是劝阻不了的,只盼着你和孩子们的身体能够早些养好,这样即便是姑姑真的要离开,也能多安心些。” 姜时愿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感觉,一方面她很高兴孩子的到来,但另一方面,这又好像是木芍姑姑生命的一个倒计时,所以她是盼着孩子们好的,但她也不希望木芍姑姑会离开她们。 所以就多了些其他的念想。 裴子谡看出来了,于是安慰的说道。 “你的身体容不得多思,还是先养着吧,咱们也多劝劝她,若是能有效,自然是好,但若是不能,我们还是尊重姑姑的意愿就好。” 叹息一声,姜时愿只能是点点头。 别的她也做不了,但养好身体和照顾孩子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两件事情,所以在身体有了一定的反应之后,她就开启了自己虽痛苦但却甘之如饴的亲喂时光。 一开始还略显艰难,但慢慢地可能是因为身体被调养好的缘故,她的奶水也变得充足了不少,两个孩子一边吃她的母乳,一边配合着羊奶,养得也很健康。 裴夫人是孩子落地的第三日清晨赶到的木屋,她到的时候,身边只带了两个贴身嬷嬷,皆是她最信赖之人,在看到姜时愿和两个孩子的时候,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第219章 坐月子全家乐融融(加更) “让你受委屈了,生孩子是大事,现在却让你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住着,不过别怕,我身边的这两个嬷嬷照顾产妇和孩子都十分的有经验,有她们在,你这月子就是不挪动,也能坐得好好的。” 裴夫人不是爱说表面话且做样子的人,她既然开口了,自然是都是实话。 果不其然,那两个嬷嬷上来就替换了绿萝和流华,照看起两个孩子,无论是从抱孩子的姿势,还是从喂奶的动作上面都显得要流利许多,二人这些日子也是跟着孩子断断续续的睡觉,如今有人做帮手,自然是轻松了些许。 “快下去歇歇吧,还都是姑娘呢,熬老了可不成。” 吴嬷嬷开口对着流华和绿萝说了一句,随后二人就看了姜时愿一眼,她的意思也是这个,点点头就说道。 “嬷嬷说的是,你们这两日辛苦了,都先下去歇歇吧。” “是,少夫人。” 照顾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还是两个孩子,好在吃食什么的木芍姑姑和裴子杳都能帮忙,因此也没有到手忙脚乱的地方,所以有人来换手以后,当然是要快快休息,才能更好的照顾孩子们。 而裴夫人的到来,木芍姑姑是最高兴的。 在得知了韩姑父已经去世的消息,她特地去了后山祭拜一二,而后就和木芍姑姑促膝长谈了一夜,原本死意坚决的木芍姑姑,看上去整个人释怀了不少,但也还是没松口,不过二人商量着照顾姜时愿,倒是颇有些心得。 裴夫人虽然是名门大户出身,但一点都不娇气,现在因为做祖母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从前未曾有过的慈爱,她一边照顾着姜时愿,一边还不忘照顾两个孩子,因此在她的精心陪伴之下,无论是裴子谡还是姜时愿都能轻松不少。 “这一次来,还带了不少药材,都是给你补身子用的,有不少还是王老夫人准备的,东西大多还放在府邸,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回去再看。” 裴夫人的话,让姜时愿有些感动又愧疚。 为了秘密不泄漏,她每次写家书回去的时候都没提及,想也知道她们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态度,所以心中略有些惆怅。 拿出家人给她的书信一遍遍的看,里头不乏有各种各样叮嘱的话,她说不上此刻的心情,而裴夫人则是留给她一定的空间,借口要照顾孩子,先出了门。 隔壁的屋子里头,裴夫人在逗弄着孩子,她这几日脸上的笑意都比从前要多了许多,就连身边的吴嬷嬷也一样,许久未曾见过裴家出现新生孩子了,现在带孩子累是累,但却让她们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新生喜悦。 如今已是八月,两个孩子都快到满月的时间了。 因为喂养的好,照顾的也仔细,所以比原来足足大了一个头,看上去与寻常一胎的孩子并无两样,而吴嬷嬷哄睡了孩子以后,就低声对着裴夫人问了一句。 “夫人,那咱们觉哥儿和来姐儿的满月宴可要办?还是说百日的时候再张罗呢?如今外头的消息被大爷忙得严实,一个人都不知晓,到时候若是冒出来两个孩子会不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怕什么?别人要怀疑就怀疑,咱们自家的孩子还怕他们说闲话不成?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将两个孩子还有少夫人的身体给养好,不着急去外头炫耀这些,以我看便是百日宴也不见得一定要办,若真要办,那就周岁的时候大大的办上一场,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子谡有后了,我倒是要看看那些人还怎么来算计。” 裴夫人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什么叫做表面的光鲜亮丽和背地的实惠,因此在她看来,孩子现在还小,能多得一日安静地养身体都要好很多,因此不必着急让外头人知晓。 等到了该他们知晓的时候,自然也就知晓了。 而这样的话,吴嬷嬷听了也觉得甚有道理,等孩子睡踏实之后,裴夫人便起身去与姜时愿商量,她的想法也一样。 能在这木屋安静的生活,是她所喜欢的,孩子小,方方面面都需要周全应对,她现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最好,所以便觉得再等等也不为过。 “行,那咱们就先不对外说,等你和孩子都养好些,再考虑。” 话刚落,裴子谡就进门了,眉眼间皆是笑意,婆媳二人还好奇着呢,就听他说道。 “刚从西京城送来的消息,大舅哥已经得封八品的监察御史。” 听到这话,姜时愿的高兴溢于言表,哥哥不负众望,确实考取了功名,且殿试的时候得了个还不错的名次,当时就觉得哥哥前途有望了,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官员,有了这层关系,王老夫人亲自带着他上耿家的门去说和,于是就把耿二姑娘这门亲也给定了下来。 可谓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亲事定在来年的四月,如今算下来,还有八个月的时间,她原本就与哥哥说好是要陪他去看榜,已经食言了一次,这一次哥哥成亲,她必定是要去的。 而裴子谡也知道,所以在为此事做准备。 “放心吧,我来之前特意去了一趟文渊侯府,你父亲和你哥哥也在,他们知道了你的情况后都高兴得很呢,只不过既然为着你的安全也不敢往外头说太多,只是嘱咐了我一定要好生照顾你,所以等你的身体养好了,孩子们也大些,到时候咱们一并回西京城去,吃你哥哥的喜酒便是。” 裴夫人一句话说出了姜时愿心中所想,她点点,对于来年的四月也是期盼的很。 “你表嫂还说了呢,到时候让三个孩子多见见,认认脸。” 听到这里,姜时愿就有了一种无穷无尽的怀念,但因为周围也是家人陪伴着她,因此缓解了不少心中的难受。 八月初七的那一日,是两个孩子满月的日子。 嬷嬷们下厨,流华和绿萝打下手,可是办了丰盛的一桌家常菜,难得大家团聚在一起,所以即便周遭是荒岭,在他们看来也都很开心。 第220章 裴老帅到访局面变 如今已经是快到八月中秋的日子,难得一家人都在,所以木屋里还准备些过节要用的东西,两个嬷嬷的手艺很好,这一大桌子的家常菜,吃得众人是赞不绝口。 而在木芍姑姑的调理下,现在的姜时愿也开始用了不少能让乳汁丰盈的汤水,不过,在席面上,大家却对指腹大小,一口一个的月饼多了些好奇,因为在西京城的时候,她们可没有见过如此玲珑精致的月饼。 于是就拿了一个起来尝尝,结果发现里头的味道还很特别,竟然是用火腿做的,火腿肉丁带着咸香,酥皮又很脆,与她们平时吃到的月饼完全不同,所以姜时愿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嬷嬷,这是什么味道?” “此前府里有一个厨娘是云州那边过来的,她们那里做月饼的时候就喜欢往里头夹酿好的火腿肉,老奴之前看到厨房里挂着,就想试试看,结果没想到还真成了,味道也不比寻常的差劲。” 那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开心。 大约也是为自己新掌握了一道可口的菜肴而高兴。 听到这里流华和绿萝皆了然,那条火腿是给少夫人补身子用的,这段日子都会割几片下来,放在汤里头煮给少夫人喝,主要起一个提味的作用,现在却没想到竟然还能做成馅包在月饼里头,而且味道还特别,于是就多吃了两个。 姜时愿看她们喜欢,便往她们二人的碟子里面又放了两个,然后笑眯眯的就嘱咐了一句。 “喜欢也不能吃的太多,这东西吃多了,怕会腹胀的很,明白吗?” 绿萝点点头,对于这个事情她自然是知晓的。 众人在吃着团圆饭,结果就听到了一声长啸,其他人还不怎么样,裴子谡和裴子杳的脸色却不大好,转而对着裴夫人就说道。 “父亲过来了。” 他们能瞒到今时今日已经不错,若是裴老帅还一点消息都收不到,那只怕真的是日渐薄暮了,于是裴夫人放下手中的筷子,淡定的说了一句。 “怕什么?如今的他还能对我们有什么威胁吗?” 这话倒是不假,而姜时愿因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了,因此人人都好奇,甚至那裴子荇还在外放出来了些消息,说她怕是病入膏肓要死了呢,对此裴子谡反手就让人找了不少的麻烦。 大约也是这些麻烦的缘故,让父亲发现了端倪。 于是对着空中也长啸一声,而后站到了姜时愿的身边,一席人静待裴老帅的到来。 不过半刻钟,他就纵马而来。 身后只跟了一个年长的随从,而后再无旁人。 下马的一瞬间就看到席面上的众人,还有两个嬷嬷怀中抱着的孩子,那一瞬间,他有种被家人欺骗和排斥的怒气冲冲,但是在看到了裴夫人冷峻的表情后,那种愤怒又压下去不少。 “父亲。” “公爹。” “主君。” 众人起身行礼,唯独裴夫人还是坐着,她淡定的很,只是眼神扫过裴老帅的时候就略带嘲讽的说了一句。 “这种时候,裴老帅不在家中,来这做什么?” 她的口吻里没有一丝的感情,而嬷嬷们显然是听多了她这样的语气已经见怪不怪,倒是流华和绿萝略有些震惊,她们还从未见过如此有脾气的裴夫人呢。 裴老帅走近,随后就坐在了一凳子上,看着那一桌用了大半的饭菜后,不禁冷笑一声,眼神扫过裴子谡,还有裴子杳皆是不满,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身上就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 “怎么?孩子满月的日子,我这个做祖父的来贺一贺也有错了?” “自然是没错的,只不过这俩孩子如今的情况,老帅心中也明白,因此这满月里他们夫妇都不打算公开,裴老帅还是尊重孩子们的意见,就先请回吧,若日后真要公开,到时候帖子自会送上裴家老宅去的。” 裴夫人不遑多让,话里话外的将裴老帅这个做祖父的都给驱逐到了一旁,裴老帅怒气横生,啪得一声,手掌拍向了桌子,上面的那些碗筷被震碎了,不仅仅是丫鬟们,嬷嬷们也同样吓了一跳,更别提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们了。 自然一下子就啼哭了起来,声音嘹亮的让裴老帅不由蹙了蹙眉头。 姜时愿上前去哄孩子,她对于裴老帅这个公爹并没有多少好印象,而今他一来就把孩子给吓哭了,可想而知孩子们对于这个祖父也没有多喜欢,所以言语和行动上也少了刚刚的那份恭敬,而有些抱怨在心,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见裴夫人先骂了起来。 “裴老帅好大的官威呀,可你记着这里不是裴家老宅,我们也不是安姨娘那等子贱妾,对你可以一忍再忍!所以要发火就回去发,别在这里耀武扬威,孩子们日后若是恭敬些,想唤你一声祖父也无妨,可你若是非要将事情给做绝,那便是不认你又能奈我何?” “你!” 裴老帅与裴夫人交恶多年,在言语上从来占不到什么好处,他心中因为对裴夫人是有些愧疚在,所以忍让了些,加上裴夫人也不是什么无名之氏,如今宣州吴氏的势力也越发庞大。 再加上这些年她在汉州也布局甚广,因此裴老帅在面对裴夫人的时候底气确实没那么足,所以听到这样的话,他只能收了收怒气,然后等孩子安静下来这才说道。 “子谡能有后是好事,为何要隐瞒?且如今孩子已经满月,你们还不打算回汉州吗?就留在这破屋子里头养我们裴家的子孙算是怎么回事?刚刚我听两个孩子哭喊的声音也甚是嘹亮,由此可见身体也没什么问题,既然生了下来,那自然就该有他们作为裴氏子孙的责任,所以还是早些带回去,尽快入宗祠入族谱,才合适!另外,孩子的名字我也已经取好,就唤做……”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裴夫人给打断了。 第221章 裴夫人恶怼出怨气 “这就不必裴老帅操心了,孩子的名字已经定下,大的姐姐叫做裴惟来,小的弟弟叫做裴惟觉,至于裴老帅取好的名字还是留给裴子添用吧,就实在不行,裴老帅与安姨娘老当益壮的再生一个也一样可以用的。” 裴夫人阴阳怪气起来,还真是无人能敌。 姜时愿亲眼看着裴老帅的脸色黑中发亮,还透着深深的怒气,可就是不知为何发作不起来,心里头那叫一个痛快。 而旁边的裴子杳更是如此,这些年来母亲和父亲已经很少会见面了,即便是到了要见面的时候也是说不上三句话的,如这般狠狠斗嘴的样子确实是少见,她心里对于父亲的怨恨自然是要比母亲多得多,所以听到母亲如此说话,也是颇有些看好戏的站在旁边就等着瞧父亲要如何解释? 而裴老帅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他虽然对于裴夫人不忍多苛责,但是对于裴子谡和裴子杳这两个子女一贯严厉,于是眼神扫过他们二人就释放出了强大的威慑,两人在战场里锻炼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裴老帅的这行为,若是对付七八岁的他们还能行,现在已经十七八甚至是快二十岁的他们怎么可能还会惧怕? 于是二人也不甘示弱的回看了过去,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几分无畏和敌视。 裴老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养虎为患”,孩子们确实被教养得很好,可与此同时,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父子父女的亲情联系,所以也就不将他放在眼里。 一想到这些,裴老帅就觉得还真是又气又好笑,于是长叹一口气,而后就看向了姜时愿。 “你也是这个意思?要留孩子在这破屋子里头呆着,不打算回汉州去?我瞧你这个母亲做的也当真是不称职,一点都不为孩子着想,要知道他们俩可是我裴家长房的嫡出,日后荣耀该如何,你心里应当清楚,可现在就任由着他们的祖母、父亲和姑姑如此胡来,你就算不想想别的,也不怕此事传到西京城贵人的耳朵里头,让他们拿你的家人做些什么文章吗?” 裴老帅的话,让姜时愿还是有些不安了起来,随后就看向了裴子谡,见他释放出来的都是淡定以后,随即自己略感躁动不安的心也放松了下来,看了一眼裴老帅就说道。 “此事就不劳公爹费心了,过些日子此乃是我兄长成亲的大喜日子,我们自会带着孩子北上去西京城的,到时候究竟还会不会回汉州来都还是二话,夫君留在汉州有他必须要去尽的责任,可我与孩子们不同,我们只盼着能寻个安静的地方,安安全全顺顺利利地将孩子养大就好。” “无知妇人,我裴家的子孙生来本就该是枭雄!如何能长于妇人之手,要我说这媳妇娶的实在是差劲,就该配一个将门虎女才对,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裴家就更是陛下的眼中钉了,你裴老帅说不定还能真眼看着裴家覆灭在皇权之下,是吗?你是不是想说这话?” 裴夫人恶言相对,一下子就让裴老帅无话可说,绿萝和流华听到了裴夫人如此力挺自家少夫人,心里是高兴的很,站到嬷嬷们旁边帮着哄两个孩子的同时,耳朵也尖尖的竖着,接下来想听听看裴老师又想说什么话? “你当真要如此做决定?” “我这辈子算是葬在裴家门里头了,子谡他们三兄弟也一样,但儿媳妇还有孙子孙女不同,他们有他们的可去之处,为何不让他们去?天下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安姨娘的一般瞧得上你裴家的一切,所以死皮赖脸的非要嫁进来,我与她缠斗了几十年,之所以不肯让步,就是为了恶心她,也是为了恶心你,至于她要怎么伏低做小的伺候你,那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要做儿媳妇,还有两个孩子的主。” 裴夫人说出这话的时候胸有成竹的厉害,她毕竟这几十年的经营也不是假的,所以裴老帅听到这里也是不能不忌惮些,最后也深深的扫了一眼桌上的众人,他感受得到没有一个人欢迎他的到来,随后从怀中掏出两个包装精致的长命锁来随意的丢到桌上,而后不说一话就离开了木屋。 他来去匆匆,却对众人的影响颇深。 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如今这饭也是吃不下去了,裴夫人站起身来,略为不屑地瞧了一眼裴老帅离开的方向,若有可能她倒是盼着老帅亦或者自己早死得好,也省得他们还要不停的纠缠。 “算了吧,今日这饭吃的也差不多了,吴嬷嬷,先带两个孩子回去休息吧,你们三个到我屋里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裴夫人眼神所指的自然裴子谡姜时愿夫妇还有裴子杳,他们三人点点头,随后就跟着裴夫人进到了屋子里头,而裴夫人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看了一眼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裴子谡的身上就说道。 “我原想着是能让他们母子三人在这里多养一日是一日的,但如今你父亲既然来了,那说明消息也瞒不住多久了,到时候你须得对汉州对西京城内许多人都有所交代,所以可想好了要如何应对吗?” “母亲放心,儿子此前早已跟汉王秘密禀报过,王爷还给两个孩子都备下了贺礼,只不过因为不好出面,所以儿子才没收下的,如今不过是提早一些,这些日子藏在木屋周围护卫,我全都会编入府邸之内用作保护他们母子三人,只盼着母亲在后宅内多小心些周旋着外人才好,毕竟府邸离军中有些距离,我一时半刻的还真未必能赶得到。” 听到这里裴夫人点点头。 裴老帅的出现,虽然让人讨厌,但是他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两个孩子终究是裴家的子孙,日后必定还是得肩负起裴家的许多事情,所以不可能就这样隐藏一辈子,还得去外头的风浪里头闯一闯才行。 第222章 双生子性格各不同 “放心,有我在,不会叫他们母子三人吃苦就是,且府邸内外的人我统统查了一遍,如今能留下来的全都是忠心耿耿的,外人一个也别想插手,不过等孩子再大些,我倒是觉得回西京城住在宁安园里头比汉州的府邸要合适得多,毕竟孩子大了,即便是不外出家里头的空间也需得大些才能住,汉州的府邸终究不够。” 裴夫人这话倒是也不假,因此夫妇二人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下来,所以几人商量了一会儿,就决定让孩子在木屋再养上一段日子而后就汉州的府邸去。 日子匆匆而过,山里头的岁月要格外宁静些。 无人打扰,只是专心养孩子,自然是日日都欢声笑语,八月中秋一过,天气就逐渐凉了下来,等到众人开始有冷意要换些厚实的衣裳时,天已经进了十月。 她们一行人还是在十月初的时候折返回了汉州的府邸,而这时候距离两个孩子的百日已不足十天。 而他们回来的消息也没有刻意的隐瞒他人,而是干脆隆重地把此事给散了出去,既然躲不过,那就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裴家添子的喜讯! 所以第二日汉州城内包括汉王府在内的众人都收到了请帖,便是定在十月十七的这一日为两个孩子举办百日宴。 此消息如同重磅炸弹丢入了原本平静的湖里,所有的人都在惊讶,这裴家怎么无声无息的就多了两个孩子呢? 此前不是说有消息称这位裴家少夫人病入膏肓了吗?怎么转眼就生了两个孩子?难不成那些流言都是他们在外头散播了迷惑人的,于是众说纷纭。 汉王府内。 汉王看着裴子谡亲自送来的请帖,忍不住就大笑起来,随后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就说道。 “你小子还真是能忍,到现在了才肯让全汉州知道,不过既然你如此大办宴席,那只怕就不仅仅是汉州的人会知道了,西京城那边的消息最迟年底也能收到,你想好应对之策了吗?” “王爷放心,子谡心中已有定论,不管怎么样西京城都是臣妻的家,若是她真的带着孩子回去看一看家人也很正常,且我那位大舅哥已经考取了功名,还和耿家二姑娘定了亲,就在明年的四月,所以在这之前,臣想先杀南唐个措手不及,继而陪着她回去一趟!” 南唐是大患,能早一日解决都是好的,这些日子裴子谡在运筹帷幄些什么,他也一清二楚,所以点点头就同意了。 如今的局势虽然有些对立,但还不至于到两边已经杀红了眼的情况因此他们想要北归也无可厚非,只是他熟悉裴家内宅的很多事情,随后就低声问了一句。 “那你父亲?” “父亲那边的请帖我自是会去送的,但他一人来就好,至于其他的我可不欢迎,还请王爷也给子谡点授意吧,两个孩子实在是小,我不想多余的人来叨扰了他们母子三人的清净。” “你难得会对本王开一次口就应了你,你去裴家的时候就告诉你父亲此乃本王的意思,你父亲不会忤逆就是。” “是多谢王爷体恤。” 看着裴子谡春风得意的脸庞,汉王不由想起了自己家中那个不成气候的世子,还有他一直不敢相认的程登平,叹息一声。 “你也如今有后了,本王心中的念想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如今就盼着世子妃什么时候能得好消息,若是能如你媳妇儿那般儿女双全,那王本真是此生无憾。” 汉王由内而感,他对后世子嗣的疼爱裴子谡感受得出来,于是抱拳就说了一句。 “王爷定能圆梦。” 汉王高兴,随后对他挥了挥手,就让裴子谡先一步离开,而他则是又让人送了些补品去世子妃的院子中,期盼着好消息早日到来! 而另一边的裴子谡也将消息送到裴家老宅,并且将汉王的话一并带到的时候,裴老帅脸色难看了一瞬,但似乎也想得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于是就点点头,也算是给足了裴子谡的面子。 等他离开之后,安姨娘才上前来,随后陪在裴老帅的身边就说了一句。 “妾身就不准备什么贺礼了,想必若裴夫人知道东西是我送过去的,也会扔出来的,省得浪费钱,至于主君想要送些什么,你就自想吧,到时候我会归劝好阿荇,不让她前去闹事就是。” 对于两个孩子,裴子添自然是让她省心和依仗,但是裴子荇却不一样,她最近可是闹腾得很,所以明里暗里的被裴子谡给收拾了好几顿,如今整个人都起不来身,就躺在床上日日夜夜的咳嗽着,这样下去只怕是又要加重些病情了。 裴老帅心中知晓一切,不过他此刻却存了别样的心思。 那一日他还见到了木芍,所以也知道两个孩子和姜时愿能够养好身体,与她脱不了关系,这一次去,他还是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再寻寻看木芍,若是能同意来为阿荇治病,他倒是可以再妥协些别的。 可惜,他却不知道木芍如今哀莫大于心死,连死都不惧的人,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别的念想呢。 于是就在这样的各怀鬼胎之中,来到了两个孩子百日宴的当日。 这段时间两个孩子虽说是住在木屋,但是周围人个个用心,不知道是不是姜时愿乳水好的缘故,两个孩子被养的十分壮实,而现在退却了刚生下来的那一份红润和皱八,很明显是张开了不少,显露出来的就是二人绝佳的面容。 来姐儿生得像裴子谡,那近乎妖孽一般的眉眼,一看就知道长大定会是个名动天下的女子,甚至因为肖父,所以她眉宇间还多了些英气,只要是见过她的人,个个都在夸奖说她日后的定会是裴家的栋梁。 而觉哥儿相比之下要显得文静许多,他的性子和姜时愿一样不爱哭闹,透着一种脱离俗事的镇定自若,他的容貌也与姜时愿更为相似,因此显得有些阴柔和俊美。 第223章 百日宴结交世子妃 将两个人放在一起,一个炙热如火球般的灿烂,一个青辉如月色般明亮,虽为双生子,却有不同的性格与脾气,让养育两个孩子的众人总是能寻找到些不同的乐。 “要不怎么说姐姐运道好呢,自己的孩儿皆出众不说,如今又得了这样一双好孙辈,真是叫我等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 开口说这话的人乃是裴夫人在汉州的至交,她们相处多年,因此这话算是说到裴夫人心里去了,裴夫人带着姜时愿,也是与汉州众多的官员家眷们打起了招呼。 但是因为不怎么熟悉的缘故,所以除了日常的打招呼外也没有太多可说的话,反而是一直等到汉王世子妃的到来,姜时愿才添了几分开心。 这位世子妃来自徐州谢家,她虽然从徐州离开的时候还很小,但对于谢家的名声还是听说过的,据闻谢家祖上可是出了好几位内阁重臣,而后若非因为子孙凋零的缘故也不会离开西京城,退守徐州。 但尽管如此,在徐州谢家仍然是让人不敢小觑的望族。 而这位谢家长女更是贤名在外,姜时愿在西京城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观她的模样,果然清丽俊秀中带着一些温婉大气,与旁边的汉王世子截然不同。 姜时愿隐隐的替这位世子妃不值,在她看来,觉得这世子完全配不上世子妃,但如今情况,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婆母上前一步就对着二人行礼说道。 “我等见过世子,世子妃。” 汉王世子略抬抬手,对于来这席面压根没有什么喜悦感,所以也不屑如何同她们婆媳二人打交道,只不过在看到姜时愿的时候,还是被她的美貌给震惊些许。 眼神中透出惊叹的同时,却被世子妃的话给打断了。 “裴夫人和裴少夫人多礼了,快快请起吧,今日可是你们裴家的大日子,世子与本妃来也不过是凑热闹罢了,对了,我从娘家带了两只品相还不错的羊脂玉佩作为贺礼送给两个孩子,盼着他们能够平安喜乐地长大。” 这样普通的贺词却是姜时愿和裴夫人最想听到的,他们裴家的权势已经足够大了,压根就不指望孩子还要如何的光耀门楣,能在这个地方得到足够多的安全,顺顺利利的长大才是她们最关心的事情。 因此姜时愿亲自接过,那锦盒一打开,众人就看到了羊脂玉佩,那品相何止是不错,简直就是极佳,于是恭敬的回了一句。 “世子妃有心了,我替两个孩子谢谢你。” “裴少夫人不必客气,我听说你幼时也是在徐州出生的,但那时候咱们二人可不太相熟,如今倒是幸运一同嫁到这汉州来,日后还是要多多走动的好。” 世子妃一句话就出口为二人日后的友谊打下了基础,姜时愿有心亲近,因此笑着应下来。 随后就带着世子妃先一步进去了内屋之中歇息。 今日在这席面上,若说身份最尊贵的便就是这位汉王世子妃了,至于汉王世子则是刚刚已经离开去了前厅,因此不作数。 她待人接物起来落落大方,也不显倨傲,如此模样,惹得城内的许多家眷都不由得感慨,这位世子妃确实是个人物。 姜时愿因为在徐州和西京城内都呆过,所以见识自然要广些,与世子妃相谈甚欢的同时,也惹得其他的官眷略有羡慕。 要知道这位世子妃看上去温和有礼,与谁都能交谈几句,但能像今日这般说这么多话的,可还真是少见,从前她们对于裴家这位少夫人的印象很是浅薄,今日见她与世子妃相处不卑不亢的模样,个个都有多了几分敬畏。 而刚刚还在说话的那夫人对着裴夫人就笑着耳语了一句。 “你我皆老了,将来还得看这些年轻小娘子们了。” 裴夫人嘴角微微扬起,她一贯如此,因此那夫人也没多想,反而是平日里与裴子荇关系较好的那几名世家女子则有些瞧不上姜时愿的做派。 “整日里攀龙附凤的,我瞧着与寻常那些粗鄙女子也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人生的好看些罢了,但是个短寿的又有何用?还在外头散播谣言说自己病入膏肓,转头就生了两个孩子,如此一来岂不是什么好事都叫她给占了。” 裴子谡在汉州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因此是各家女子皆对其有肖想,只不过这样的肖想也就是背地里念念罢了,这么多年以来压根就没有人家敢上门去谈论他的亲事,人人都好奇最后这裴家少夫人是何人能做? 结果没想到,竟然会让一个西京城来的病秧子给捷足先登了,如今还生下了两个孩子,地位愈发稳固。 听闻夫妻二人感情和谐得很,当真是气坏了那些心有念头却不敢上前的姑娘们。 而这样背地里的议论,无论是落在谁的耳中都会有不爽之念头,陪在姜时愿身边的除了两个丫鬟外,就是新送来的几个女护卫,她们的耳朵虽说没有裴子杳那般灵敏,但听一些动静还是没问题的,因此各个眼神皆有犀利。 瞧了一下那些喜欢乱说嘴的女子,并在心中暗暗地记下一笔,这样的场合闹腾起来也是叫主人家失了颜面,但过后该如何处置她们心中皆有定数。 姜时愿不知情况,因此整个人都在和世子妃聊天。 这位世子妃果然是博学之人,每每提到一些奇文异志的时候,她瞧的比姜时愿还要多些,因此惹得姜时愿很是佩服。 “我在西京城有位表嫂出自尚书令家,她也是个博闻广识之人,下次若有机会,我就引荐表嫂来见过世子妃,以你们二人之才学定有说不完的话。” “哦,你说的可是嫁入了文渊侯府的项家女儿?” “正是。” “若说是她,那我倒是有所耳闻,可惜了一南一北,日后想要见到,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场合呢。” 世子妃说这话倒是也不假,依照现在的情况,除非是汉王世子和世子妃得圣旨入朝觐见,否则她们确实不会有什么见得着的机会,因此姜时愿便没再多说什么。 第224章 见汉王夫妇得美誉 闲话家常,总归还是那些旧话题。 尤其是看到了姜时愿的一双儿女后,世子妃的心思也跟着哀怨了起来,眉宇间带着几分忧愁和无奈,看向她的时候就说道。 “你如今儿女双全,倒是真正的福气了,可我就不一样,嫁过来也有些日子,奈何却一直没什么动静,王爷和世子都对我寄予厚望,有时候真怕让他们伤心啊。” 世子妃不由得自嘲一笑,想到她的处境,姜时愿也很是理解。 汉王瞧不上世子,汉州人人皆知,因此世子妃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就会是汉王的指望,也会是汉州的指望,所以她心中明白世子妃的艰难,略想了想,就觉得若是有机会让木芍姑姑帮世子妃查询脉搏一二,或许能有结果。 只不过这样的话,她不会提早说,毕竟以木芍姑姑的性子只怕未必会愿意去给旁人把脉,所以还是等她先问过一声为好。 “子女都是缘分,强求不来,不瞒世子妃,两个孩儿诞生前,我也从未想过自己此生还能有孩子,我的事想必您也听说过吧,自小就用药养着,一直以为是个病秧子呢,结果没想到还是得了老天的眷顾,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准的,指不定什么时候缘分就来了呢,您说是吧。” 世子妃听了这话,有些苦涩。 倘若不是谢家如今的情况,只怕她也不会嫁过来,她现在别的都不怕,就怕谢家熬不到她生子,可这些事,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因此只好强装镇定的拿起手边的茶来轻抿一口,而后就把话题岔到了其他的地方。 女眷们在花厅中,各有各的去处,反而是前厅内的众人都集中在了汉王周围,包括汉王世子,裴老帅和今日格外风光的裴子谡。 汉王瞧着裴子谡那一脸得意的模样,忍不住就笑问了一句。 “两个孩子什么模样如今还没见着呢,子谡去让人把孩子抱过来,本王瞧瞧。” 汉王一声令下,裴子谡自然遵从,于是就让人快速地把消息送回花厅,而后没多久就见姜时愿亲自带了两个孩子到了前厅,一见到她人来,汉州的众位官员都有些惊愕。 毕竟,大绥第一美人的名头不是假的。 裴子谡上前迎了她几步,二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少人都笑看着,除了此刻眼神中泛着些嫉妒的汉王世子。 “臣妇裴门姜氏见过汉王。” “见过公爹。” 裴老帅却瞧着不情不愿,反而是汉王还更肖似疼爱他们的长辈,此刻眼中皆是笑意。 “早先就知道子谡对你一往情深,现在看来你与他确实相配,如今喜得龙凤双子,一看就是你福泽深厚的缘故,本王盼着你们的日子能过得越发红火才是。” “多谢王爷赞誉,臣妇谨记。” 二人的对话让旁边坐着的裴老帅略有些不自在,要他说他可是不太瞧得上这儿媳妇的,不过如今既然人回来了,又对他们裴家也算是有功,因此也就不计较许多,只是对着她就开口说了一句。 “这两个孩子抱过来给王爷先瞧瞧。” “是。” 随后就见姜时愿身边的流华和绿萝,将孩子往汉王那边就抱了过去,裴老帅总共也就见过一面,这种时候自然也是凑上去的。 两个孩子鬼灵精的样子,让汉王看的也是有些心潮澎湃,甚至连裴老帅这个亲生祖父都要靠边站,笑意盈盈的就从流华手中把来姐儿给接了过去。 大约也是许久未曾见到新生儿,因此汉王高兴的都有些笑开了花,而裴老帅嘴上不说,心里对两个孩子也是欢喜得很,尤其是孙女来姐儿,在他看来这活脱脱就是像裴子谡,甚至是比他还要厉害些。 他这双眼睛看人从来不会出差错,因此心中明明才只是百日的小孩,而心中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念头。 汉王也如此,恨不能这就是自己亲生的孙女一般,接连夸赞的就说道。 “哈哈,两个孩子生的极好,子谡,你这夫人倒是确实立大功了,本王准备了不少的好东西,就等着给两个孩子贺百日呢,如今瞧着,正合适不过,等孩子会说话走路了就带来王府,本王要亲自给他们二人办酒,认做干亲。” 汉王要认干亲,这话可是在场之人都听见了的。 裴子谡和姜时愿都略有些惊讶,毕竟裴家子孙的名声,若真要论起来还是不如汉王干孙女,干孙子的名声大些,所以听到这话也是想拒绝的,只不过汉王压根就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机会,直接就拿出了自己的墨玉龙纹扳指,左右一旋转变一分为二,递给了两个孩子。 “这是本王的信物,你们姐弟二人且带着,到时候见了本王,可得早早的唤一声汉祖父才好!” 这话一出,便是裴老帅也无可辩驳。 眼神扫了扫夫妻二人,示意他们立刻收下,裴子谡上前一步,恭敬的替两个孩子收下了那“信物”,随后就说道。 “王爷的话,子谡记下了,到时候一定带孩子们去王府,叩拜王爷!” “好,本王等着这一日。” 席面其乐融融,官员们再一次感慨这裴子谡的好运还能传到孩子们身上也真是天大的福分了。 唯独汉王世子,他原本还指望着能早生孩子,拉拢一下父王的心呢,结果现在竟然被这两个毛头小孩给捷足先登,果然姓裴的一个好东西都没有,甚至连姜时愿也被他给恨上了! 随后就看向了两个孩子,眼神中瞪着些愤怒,结果来姐儿看到他压根不惧,甚至还笑了笑,旁人皆在夸赞说孩子是个乐天的性格,只是汉王世子却觉得,这孩子从小就与他不对付,日后定是劲敌一个! 恶毒的心思爬上心头,很快就有了想法。 只不过,眼神中刚冒头一些就被护子的裴子谡给发现了,警告的意味溢于言表,世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而后觉得背后一凉,收敛了些许。 第225章 得信物身份陡升格 姜时愿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仔细的把墨玉龙纹扳指给收了起来,这东西既然是汉王给的信物,那就切不能丢失,因此自然是谨慎再谨慎。 两个孩子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的关注,但终归孩子还小,又到了饿的时候,肚子一饿哪儿还顾得上场合,张着嘴就开始大哭起来,汉王有些惊讶,刚刚还十分乖巧的孩子,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有些尴尬的就看了一眼姜时愿就紧张的问道。 “是本王抱的姿势不对吗?怎么这孩子哭得如此伤心?” “王爷,应该是孩子饿了,臣妇先带他们下去喂养吧。” “原来如此,快去快去,别饿着孩子。” 汉王并不知道两个孩子的情况,所以等流华接过孩子后,主仆三人就带着孩子先一步离开,裴子谡不放心想着要送夫人过去,因此人也跟着离开。 他一走,汉王和众人倒是没什么意见,结果落在裴老帅的眼中,却有些不思进取了,正准备发火呢,结果就听汉王打圆场的说道。 “你我都曾年轻过,也都曾如此在意过家人,所以老帅还是别太苛责得好,你不也如此吗?” 听到这样的话,裴老帅无言以对,若是仔细看,还能从他黝黑的皮肤里瞧出些尴尬的红润,只不过因为他黑度摆在那儿呢,所以并看不出来。 他曾经对安姨娘做的事情,那才叫一个荒唐和宠爱呢,因此对比下来,儿子的这些举动似乎也就能容忍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汉王一笑置之。 眼神中闪过些理所应当,毕竟,在他看来,裴家现在的情况正好。 父子二人皆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但又并不齐心,最要紧的是二人都分别效力于自己,因此能维持住这份微妙的关系是最好的。 如此一来,裴家依旧是他最厉害的武器,但却不会因为这份武器太过锋利而伤害到自己! 汉王有这样的念头,一点都不奇怪,可这样的事情却不为汉王世子所理解,在他看来,裴子谡的种种做法,简直就是忤逆尊长的典型,可不知为何,父王还会对他如此的照顾! 所以心中的那口气越积越深,若是二人独在一个场合,只怕这份不满早就发泄出来了,可现在的他既没有实权,也没有人能够与之抗衡,所以气归气,还真是什么也做不了。 夫妇二人走后,前厅又回到了刚刚的你来我往,有汉王在,场子冷不了,裴老帅和汉王世子适当的添几句,也是能将众人逗得开怀。 而姜时愿和裴子谡带着孩子们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就开始为亲喂做准备,她现在的乳量已经能够喂得饱两个孩子,且因为木芍姑姑给她一直在做调理,因此一切都顺利成章的很。 姜时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喂的时候容易口渴,因此旁边总是摆着一壶温水随时可以喝。 在肩头盖里一块大的巾帕作为遮挡,而坐在旁边的裴子谡也是多有疼惜的看向了姜时愿,而后就说道。 “夫人辛苦了,姑姑说再喂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等孩子们添了辅食就不必这般辛苦了。” “我觉得还好,能像这样亲喂孩子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不过也就是两个月的事情,我能坚持。” 她现在肚子上用过了木芍姑姑给她准备的精油后,各种爬布的瘢痕已经好了许多,隐隐的能瞧出来是淡肉色,若要全部恢复,估摸着要涂抹一年以上,所以她一直坚持着。 而她现在对于亲喂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唯一就是觉得经过开发以后的胸脯和之前有些不太相似,可是木芍姑姑说这都是正常的,到时候配合着手法和按摩定能助她恢复从前,于是她也就没了这项顾虑。 姜时愿喂的认真,而裴子谡就在一旁等着。 等她全部弄好结束以后,两个孩子也已经吃的心满意足了,有些昏昏欲睡,流华和绿萝一人抱一个,熟练的给他们拍嗝,而后就抱他们去摇篮床中轻轻的哄睡。 两个孩子打从出生就在一起养,因此早已习惯了,睡在小床上的时候,来姐儿甚至还伸出自己的一只小手,轻轻的搭在弟弟的肩膀上,一副颇有担当的样子,逗得几人轻笑起来,而后就见两个孩子都沉沉地睡去。 姜时愿和裴子谡看着这温暖的一面,都觉得甚是开心。 此生能有这两个孩子,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等孩子睡踏实后,姜时愿才拿出了那枚墨玉龙纹扳指,递给了流华。 “去准备一个带锁的盒子,将这扳指仔细收好,日后若是王爷要,咱们拿不出来,那才叫一个麻烦的。” “少夫人放心,奴婢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她说完这话就下去找东西去了,留下绿萝一人还在看守着两个孩子,姜时愿和裴子谡则是去外头继续宴客。 今日的场面缺了他们夫妇二人可不行,因此送姜时愿回了花厅后,裴子谡才折转离开。 女眷们都看到了这一幕,真是羡慕的羡慕,嫉妒的嫉妒,各有各的想法。 而世子妃看到他的到来,也是双眼中带着些羡慕,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她曾经也想过自己的夫婿会是如裴子谡这般的青年才俊,虽不至于能文能武到如此地步,但也不会是如汉王世子那般的得势小人! 因此心中叹息了又叹息,为自己现在的身份而感到不值,可一想到她是为着家族嫁过来的,家中祖父祖母皆病重还挂心族人的样子,还有全族凋零的情况后,只能忍下这口气,继续维持好她作为汉王世子妃的颜面和端庄。 这样的情况别人或许瞧不出来,但同样是世家女子出身的裴夫人却慧眼如炬,因此到席面结束之后,特地走到了姜时愿的身边,悄声提醒她一句。 “这位世子妃你若是要相交还是小心为好,她可不如表面上这般良善啊。” 这话听上去实在是有些危言耸听,但姜时愿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第226章 临年关姜家皆有路 她当然知道世家女子很少有蠢的,尤其是家道中落和如日中天的那种,都是有她们生存的本事,只不过,这位世子妃难不成也如婆母想象的那般吗?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婆母的话,她还是听到心里去了。 “嗯,儿媳知道了。” 百日宴后,一切回归到平静,姜时愿带着孩子与裴夫人就在汉州的府邸住下了,而裴子谡第二日就和裴子杳折返回了军营,至于兄妹二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则就不为外人道了。 入了冬,天气愈发的冷了下来。 这天一冷,众人也就不爱出门了,因此流短蜚长的那些事也少了许多,姜时愿和一双子女虽然出了大名,不过也就是十天半个月便不再为人乐道。 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所以少了许多说嘴。 汉州的风倒是停下来了,可西京城内却又掀浪起来。 接到姜时愿产下一儿一女的消息后,城内许多相关的人家皆有反应,还都挺大! 文渊侯府和姜家,自然是兴高采烈,此消息终于公之于众,他们也可以正大光明,大张旗鼓的为姜时愿准备各种各样的补品,为孩子们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 只不过高兴之余,也会有些担忧,怕西京城内的众人会对之有所不利! 可一想到两地相距千里,便是这些人有心思也未必能将手伸的那么长,且有裴夫人和裴子谡在,想必再大的问题也能挺得过去,因此心情也就舒畅了许多。 同样是姜家,知道了这消息的众人也是一朝欢喜一朝愁。 欢喜的自然是和姜时愿交好的那几位,除了父亲姜怀山,哥哥姜时晦以外,还有杨姨娘和三姑娘姜时纾,至于姜老夫人也跟着顺气不少,乃至她身边伺候着的四姑娘姜时月也是羡慕超过了嫉妒。 奈何槿芳院内的姜时槿却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大姐姐简直就是抢了自己的好运气!凭什么她没有嫁入淳王府去受罪?前世的她可是一个孩子都没生下,连孕都未曾怀过,怎么到这一世,不但平平安安的怀孕了,还能顺利产子! 想也知道定是和裴家的那位隐医有关,一想到这里,她心中又升起来莫名的情绪,巴不得此刻就赶到汉州,让那隐医为自己调理身体才是! 如今的淳王府,她也没那么想回去了。 在娘家待着的这段日子,她知道了淳王世子从汉州回来后就病了,许多日子都未曾出门。 她前前后后的找了无数关系打听,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知道,宋时也的手断了一只!一想到这个,她可是半夜都能被惊醒的,所以当初心心念念的富贵云烟,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还是有个健全的夫君能好些。 可即便是再嫁,生子问题依旧是大事,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理后,她身子倒是恢复从前,只不过怀孕问题仍旧棘手。 甚至她还借着出门的机会,私底下找大夫把过脉,得到的结果也是这个,身体并无大碍,但怀孕会十分艰难,所以现在姜时槿的心病就是这个。 原先母亲留给她的那个坐胎方子,她可是照着吃的,但药吃了那么久也不见疗效,这才慌了神。 这些日子她既然回了姜家,自然是还在姜老夫人膝下伺候着,凭借着自己对祖母多年习惯的熟悉,她要比姜时月伺候的更好,因此二人有过一段时间的龃龉,也不知是哪儿的风吹过来,这两个月倒是罕见的在后宅里表现的姐妹情深! 但实际上二人心里透存了什么念想,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自从元康表哥成亲后,就搬出了这个家,连带着姑姑姜怀逸和姑父何大富也一同住进了新宅子,所以这院内又回归了平静。 如今后宅主事的表面上看是姜老夫人,但实则许多大事的拿捏,还是姜怀山和姜怀逸两兄妹!现而今距离耿二姑娘嫁进门,连半年的时间都不到,所以谁也不会想要在这当口上惹麻烦。 但平静中也会有些小波澜,那便是姜时纾的亲事。 人选不是旁的,正是侯夫人裴氏曾经提起过的那一位,汉州长史家的小儿子,秦先。 他父母皆在,家世清白,哥嫂和睦,侄儿也有两个,姜时纾嫁过去,虽说身份低了些,但凭借着陛下亲口御赐的“锦绣娘子”之称,也能站稳脚跟。 最要紧的是,这次科考他也中了。 虽说名次没有姜时诲高些,但总归榜上有名,想要谋一个合适的官职,还是不难的。 二人私底下也在长辈们的主持下见过面了,皆对双方没什么问题,谈不上一见钟情,但和和美美,相敬如宾的过日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杨姨娘原先有些担心她外嫁,日后吃了苦头没地诉说,可一听是汉州的人家,心里也就舒坦了不少,大姑娘嫁的也是汉州,能得她的照拂,想必秦家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了。 所以有了这样的念头后,他们就不再纠结。 姜怀山更是提早去吏部打听了一趟,最后听闻定下来的乃是汉州彭县的县令,这官职不算大,但位置却不错,如今汉州修渠后的名声很大,因此人人都知道,只要过去便有做好政绩的机会。 若不是恰逢彭州的县令要告老还乡,这样好的位置未必能落在他头上,且汉州也算是秦先的家乡,所以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 “我如今离荣休的日子也没几年了,到时候若是能往上再挣一挣,自然是好,这样女儿们在夫家也会更有底气,但若是不能,那就早些致仕的好,如此一来也可让晦儿有更大的前进之力,而我就可以带着你一同南下去汉州住些日子,且两个女儿都在那边,你我养老不成问题。” 杨姨娘听到这样的话,对自家主君简直就是一个感激涕零,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离开这西京城,且还是去往女儿即将要嫁的汉州! 因此拼了命的点点头,太多煽情的话也说不出,唯有真情实意的感激和做些实事来谢过主君的情谊了。 第227章 有身孕公主另打算 怀心院中,二人倒是向往着那趋于平静的生活,可距离他们姜府不算远的公主府,此刻却显得安静中带着几分汹涌。 得知了消息的清欢公主自然是为姜时愿高兴的,她们二人相交多年,如今见她守得云开见月明,心中也跟着多有欢喜,只不过这是站在朋友的角度。 她贵为一国公主,要考虑的就不仅仅是那点友情了。 这些日子,汉州内的皇家探子也没闲着,被拔除的大多是淳王一派,而她安排的那些则因为势力还没那么根深蒂固,反而是免去了些怀疑,暂且安全。 不过,她最近却收到了些消息,汉王叔已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因此练兵的动作越发明显,想也知道汉州与南唐定是有一场恶战了,可那恶战之后,汉王的野心会继续膨胀,到时候剑指何方,人人心中都明白。 抚摸着还略有些平坦的小腹,这里孕育了一个新生命。 可惜,孩子的父亲却还一无所知,这段日子,她与程登平之间的这些恩恩怨怨与孩子无关,这孩子若有可能她还是想保下来的,想起他的身世,清欢叹息一声,终究是没能翻出什么浪来。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这些事情闹腾起来之后可以顾他周全,也算是尽了夫妻情谊,于是就对着身边的沈嬷嬷说了一句。 “嬷嬷,替我去徐州选一处小而美的宅子吧,到时候自可放驸马离开。” “公主,这是何意?昨儿才得了好消息,现在不告诉驸马还要放他离开?那日后……” 见此,清欢公主苦笑一声。 “嬷嬷,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我心里都一清二楚,我若不是借着他的醉意,怎么可能会有这孩子?身为一国的公主,连怀胎都要用这样法子,且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将那人的心给捂热,本公主的颜面何存?与其日后成了怨偶,不如尽早结束这桩本就不该出现的姻缘,至于孩子,这是本公主的孩子,与他,再无瓜葛!” 清欢公主会说这样的话,无非也是因为怕自己从前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最后都会消失在这茫茫的人海间。 还不如趁着现在放他离开,不管怎么说,也能留下些美好的记忆。 沈嬷嬷跟随清欢公主多年,知道她做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因此也就不再苦劝,毕竟在她看来,那驸马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优柔寡断不说,还总是带着一些无缘无故的忧愁,好似整个公主府都欠了他似的。 既如此的不情愿,那就放他离开的好。 “是,老奴知道了,这就下去安排,公主打算何时请驸马离开呢?” “过完这个年吧,也算是让孩子和他父亲吃最后一次团圆饭,日后见与不见的等孩子长大了再说,但我与他就没必要了。” 清欢公主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所以沈嬷嬷点点头。 眼下离年关也就不过一个月的事情,便是晚几日也无伤大雅,且宅子选择也要些日子,因此等程驸马离开的时候想必这些事也就都能办妥了。 等沈嬷嬷走后,清欢公主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了一口,整个人的神色已经从刚刚的儿女情长里头跨了出来,她如今手里还捏着许多的秘密。 比方说那断臂的淳王世子和太子妃之间的那些龌龊勾搭,她在想若是借着这年节闹腾起来,会是怎样的结果与下场? 嘴角挂了些疏离的笑,说起来太子与她也算是兄妹一场,可惜胸无大志,大绥若是落在他手里,只怕迟早会被太子妃给算计走的,因此,她身为公主自然有公主的职责再,想到这她便觉得有无穷无尽的能量可以支撑着自己继续走下去。 在心中勾勒了一遍要如何解剖此事的念头,既要将收集到的那些证据归拢起来,还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同父皇禀告,毕竟,淳王叔在父皇身边待了几十年,若是照着这份情谊来讲,最后也未必能将淳王府给钉死! 所以她还需要一些更极端的证据,如此一来才能将淳王府和太子东宫内的所有人一网打尽,突然想到了一人,若以她作为切入点,或许可行。 风雪飘飘,公主府内温暖如春,而隔壁的淳王府却显得没有那么暖和,自从宋时也断臂之后,他的院子内就总是蔓延着阴沉沉的气势,淳王妃动手杀了那边的两个孩子后,也是令淳王府断了后。 如今,偌大的一个淳王府,外头瞧着依旧花团锦簇,可只有里面伺候的人才知道有凋零的架势。 临近年关,家里头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淳王看着自己一蹶不振的两个孩子以及乌糟糟的后宅,最后只能将年关的这些事情都交到了赵玉颜的手里。 赵玉颜自己也没想到,沉寂了大半年,她却成了淳王府后宅之中能行权的“主人”!如今虽然只是世子侧妃,但这样的权力既然落到了手中,当然是要好好的利用一番,所以卯着劲儿的想要将这事给办的漂漂亮亮,若能得到淳王的褒奖,说不定日后大权都会永久握在手上。 因此,这些日子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要操心这个,一会儿要操心那个,人瞧着倒是比从前要轻瘦了些,但精神却很好。 而她的忙碌中,却没有一点是为夫君做的。 这些日子,她能躲则躲,一想到宋时也的断臂接口处就忍不住的犯恶心,更别提什么近身伺候了,所以孩子的事,她也懒得再想,只专心办好眼前的差。 宋时也断了一只手,起初也是有极大的不方便。 可经过了这么多的日子,幻肢痛早已结束,他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承认自己已经没了一臂,而这样的仇恨当然是日积月累的吞在心里,等待着有朝一日报复给汉王和裴子谡。 因此他现在所有的念想便是定要收拾了这二人,自然私底下就和太子妃的联系越发紧密起来。 第228章 奸二人密谋东宫乱 东宫,地下密室。 太子妃看着宋时也那左手空空荡荡的样子,虽然用帕子遮掩了一二,但是眼神中的嫌弃还是很明显的,若他四肢仍然健全,自己倒是不介意和宋时也再攀欢愉,可现在,她当然不愿意。 奈何宋时也却不肯放过,迷香燃了又燃,那太子妃晕头晕脑的,自然是只能委身,而宋时也即便是只有一只手了也能让她服服贴贴的沉沦其中。 待到二人欢情过后,太子妃躺在那凌乱的床上,一脸满足。 二人偷情是愈发胆大了,仗着无人知晓东宫的秘道,所以格外的放肆,宋时也撩拨着她的身体,同时还从轻声问了一句。 “不知太子妃想得如何了?那药到底能不能送进太子的嘴?” “宋世子想得未免简单了些,如今大绥四海升平,朝局也稳当,太子殿下若突然暴毙,这不是让我们东宫内的众人痛失一个庇护吗?倘若清欢公主此刻发力,我等岂不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所以那药先缓缓,不着急现在就用!” “你怕什么?公主一介女子,如今整个人就陷在在与驸马的情情爱爱之中,别的不说,只要是驸马的身份爆出来,她还能有什么前程可言?到时候汉州和西京城决裂,她这就是养了个雷在身边,而这雷定能炸她个血肉模糊!” 宋时也嘲讽一笑,而后就将自己的衣裳给拉了拉,因为只有一只手,穿戴整齐是不能够的了,于是干脆半开着衣襟斜躺在床榻之上,太子妃倒是已经起身整理的七七八八,回头看见他那副模样,又想起刚刚二人欢愉的样子,到底是有些露水情份在的,所以上前就把宋时也的衣裳也整理了一下。 一边整理,一边安抚的解释说道。 “公主府铁桶一般,咱们动用了那么多的关系,都没从里头套出什么话来,若真是如世子的算盘,那就等汉州和西京城闹起来再说,到时候,一击毙命,岂不是更为合适?” 太子妃到底是曾经做到过太后的人,心思也很缜密,她的猜想不无道理,在她看来清欢公主可不会做无谓的事情,就像这样堂而皇之的把雷放在身边,她不相信其无所图谋,因此思来想去的便觉得这事还是要实在慎重些好。 宋时也现在断了一臂,脑子本就被仇恨给占满了。 要让他放弃遮挡唾手可得的杀太子机会,他如何能忍?于是右手掐住了太子妃的喉咙,虽然只有一臂,但若是他真的起了杀心,这太子妃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你干什么?” 太子妃自然是没想到宋时也如此的翻脸无情,刚刚还与她欢情的人,如今却一言不合就要弄死她,如此同谋者怎么能信得过! 于是拼命地敲打着宋时也的手臂,企图从他的魔爪之中挣脱出来,她能感受得到钳制在自己脖子上的力气变得越来越大了,而对面的宋时也也露出了杀心,因此慌乱间,太子妃拔下了簪子,猛地刺向了宋时也的手臂。 噗的一声,簪子扎得又稳又狠! 他的右手如今是他唯一的依仗,那簪子下去,自然是疼得他立刻松手,眼看着太子妃把他的右手臂上扎出一个血骷髅,朝着她的肚子就猛踢了一脚过去,太子妃飞出了几米外,整个人砸在密室的墙上,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脸的惊恐,担心宋时也会对她下死手! “贱人,竟然敢偷袭我?” 太子妃做了这么久的上位者,还是头一次听到别人骂她是贱人,后背疼得仿佛断骨一般,脖子上也是火辣辣的,想也知道是留下了青紫的痕迹,加上自己才刚刚死里逃生的情绪,恨意汹涌而出的就破口大骂道! “贱人?一个断了臂的世子也敢同本宫如此叫嚣?如若没有我今时今日还愿意赏脸来瞧你,你以为你现而今的样子,哪个女人还看得入眼,本宫可是听说了的,你府里的世子侧妃这些日子乱进乱出的,可我瞧着她那是故意的吧,就是不想伺候你!也不想想你断手的模样是如何恶心,竟然还敢在这里骂本宫是贱人?宋时也,本宫要你死!” 二人突然就决裂了,原本就是为利而趋同的,自然也会在无利的时候分崩离析! 宋时也手臂上的血洞,不停的往下流血,可却并不过他此刻猩红了的眼睛,显然太子妃的话戳伤了他,因此,他现在也想要让太子妃去死! 可还未等他做出什么决定来,那太子妃就先一步摇响了密室的铃。 今日在外头侯着的都是他们双方的忠仆,这一下当然是一起涌了进来,看到场面如此模样,也都是剑拔弩张的很,可毕竟是在东宫内,若是此时闹起来,二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此,即便是双方恨的牙痒痒,也只能先一步离开。 冬日暗夜,谁也不会注意到这种密闭的角落,太子妃由身边伺候着的贴心的嬷嬷和丫鬟给带走了,大氅裹着全身,无人发现她的踪迹,而留下的宋时也,则是由随从松白替他包扎着伤口。 “世子,咱们没有带药出来,还是快些回去处理吧,晚了恐怕会伤到根本的!” 松白的话当然是为他好,可宋时也现在听不得一句,于是暴戾的一脚踢开了跪地的随从,而后就怒吼道。 “区区一个贱人也敢如此和本世子叫嚣,我定要让她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去,告诉她身边的人动手吧,原本留着太子妃这条命也就是做挡箭牌而已,她既然不想要,那便让她去死!” 宋时也发狠的样子,松白看了很是害怕。 但他追随多年,早就深陷其中,不可能违背世子的说法,只能点点头,而后逃离了现场,至于宋时也,看着伤口包扎处晕出来的血迹,咬牙切齿的厉害。 风雪覆盖了他离开时候的痕迹,他倒是要看看,这东宫还有几天的好日子能过! 第229章 太子妃暴毙年关前 几日后,太子妃死了,死于歹徒之手。 她的喉咙处有很深的掐印,以及背后有大片的淤青。 清欢公主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面色凝重了不少,她可没那么傻,会去相信这个,想也知道定是宋时也从中搅局的! “有没有从太子府的人嘴里问出什么来?” 她问了身边的沈嬷嬷一句,奈何那嬷嬷却摇摇头,继而说道。 “东宫的人对此事避而不谈,老奴接连打听了好几回也没打听出什么特别的来,只知道曾经照顾在太子妃身边的那些忠仆们全都殉主了,而且太子妃的丧仪看似隆重,实则草率,老奴觉得这里头或许是有些故事在的。” 沈嬷嬷的话,让清欢公主想起来了,太子妃与宋时也之间的那些勾搭,会不会是二人偷情不成反被捉奸,结果就遭到了太子的灭口? 但这样的话,公主只在脑中一闪而过。 她这位太子哥哥若真是聪慧至此,能发现奸情也就不至于被糊弄这么多年了,因此清欢觉得太子妃的死与太子应当没有什么关系。 既如此,那矛头针对指向的也就是宋时也了,只不知二人究竟是在谈什么事情竟然会崩到如此地步,乃至于太子妃还能丧命? 这就让清欢公主有些想不到明白了。 以她对淳王世子的了解,他的本事不应该这么厉害呀,如果他是借了淳王的势在其中作梗,那淳王叔也该知晓的,毕竟再怎说也是太子妃! 可这些日子,她暗中命人观察着淳王,也没瞧出什么不妥来,所以她对于此事也觉得意外的很。 “让人盯紧了东宫和淳王府,本公主就不信了,他们能从其中脱得了干系!” “是,公主!” 沈嬷嬷离开后,清欢公主略想了想,就让人加快去约她想见之人了,很快,冒着风雪的这一日,她就见到了姜时槿。 姜时槿得知约见自己的人乃是清欢公主的时候,多有不信,可为着搏一搏,还是去了,谁曾想竟然真的是公主约见她,她现在的身份仍旧是明面上的淳王世子妃,所以还是依照着皇家规矩给清欢公主行了礼。 “臣妇见过公主,不知公主今日约见是有何要事吗?” 姜时槿还是一如既往的矫揉造作,看得清欢公主真是忍不住的想掀桌子,可她今日来当然是有要事,所以这些恶心便当作是孕反,给咽回去了。 “许久未曾见过世子妃在家宴,朝宴上出现了,所以本公主好奇,特意邀你来问一句,你与淳王府的宋世子是打算和离了?” 清欢公主可不与她周旋,上来就直接问话。 姜时槿略显尴尬,但面对清欢公主,她又不敢撒谎,所以只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了“原委”,前后里头添了不少自己的委屈。 “世子听信了谗言,臣妇不怪她,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福薄,没能保下孩子,这才惹得婆母生厌,让世子也跟着不喜,我知道自己从前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不为人容,所以今日有这样的结局,也是自己活该。” 她这一番自谦自话的说辞,让清欢公主听的冷哼一声。 “这话倒是不假,不过今日本公主来也不是听你诉苦的,我只问一句,倘若有机会让你重新回到淳王府去做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你愿是不愿?要知道如今家里头管事的王妃和荀侧妃都不在冒头了,就让一个世子侧妃做主,你若真回去了,接管一切也是顺理成章。” 听到这里,那姜时槿瞪大了眼睛。 她可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惊讶的突然就哑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公主的意思是要让你回去淳王府,做您的眼线吗?” “倒是也不蠢,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干粮。” 听到这话,姜时槿也就沉了沉刚刚还很兴奋的心思,淳王府论地位和荣宠可比不上公主府,所以公主能图谋淳王府什么呢? 难不成是想要收拾世子? 可他一趟远行,不是说断了只手臂了吗? 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让公主忌惮? 这些问题一一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姜时槿不笨,可也没有聪明到能掌控大局的地步,于是抬眼看向了清欢公主,就多余问了一句。 “公主是想要臣妇查什么呢?” “查什么,本公主暂且没想好,但你回去以后只需盯好了世子的行踪即可,至于人手,本公主自会给你安排,如何?”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姜时槿自然是不大相信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诱饵,真正能为公主办事的大约便是这所谓的人手了吧。 一想到自己能回去,她自然是乐意的,可若是淳王府和公主府最后斗败了,那她岂不是自寻死路?想到这里就免不了要为自己争取些活命的机会,于是欲言又止的说道。 “公主能出手相助臣妇回王府,自然是再乐意不过,可若日后世子得罪了公主惹出什么麻烦来,臣妇岂不是又要再陷火坑?还请公主给条活路,臣妇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到这话,那清欢公主眼神中泛起涟漪,心里头想到这姜二姑娘确实不蠢,否则也不会如此开口了,她的目的是弄垮淳王叔和宋时也,与这姜时槿确实没多少关联,所以她也不至于要去为难一个女子。 因此,点点头就应下来。 “本公主允诺你,倘若日后淳王府事败,送你安全离开西京城便是,大富大贵不至于,但安生立命没问题,如何?” 姜时槿咬咬牙,这次回去她的底气可是不一般的,倘若能借着管家的机会,狠狠的捞上一笔,她的后半生也就无忧了。 一想到这个,她就迫不及待的点点头。 “多谢公主体恤,臣妇一定尽力。” “不过,这回去的法子总归是要合情合理些,世子妃可有什么念头?” 提到这个,姜时槿就有法子了。 唇边荡起一丝笑来,随后就对着清欢公主说道。 “公主,借我个人吧。” 第230章 起波澜姐妹互算计 “你要何人?” “太医院中善妇人之症的圣手郑太医。” 听到这话,清欢公主就明白过来了,她这是要借着肚子又折返回去,理由倒是比任何借口倒是名正言顺,只不过公主不蠢,哪能真的让她怀上孩子,所以各自皆有防备。 “行,这个简单,不过你速度快点,本公主可等不了多久。” 姜时槿此刻仿佛得到了什么天赐良机,疯狂点头,脑子里将此前想开的那些事情都给忘记的一干二净,如今放在面前的可是她肖想了许久的机会,自然是要把握住。 于是,回了姜家后,整个人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转角回廊的时候,恰巧被四姑娘姜时月瞧见了,如今她又长大了一岁,自然是懂了不少,平日里也没少跟这二姐姐虚与委蛇,因此瞧出来了些动静。 自打离开了淳王府,她可没见过二姐姐会有如此雀跃的情绪表露出来,心里头惦念着会不会她有什么别的门路了,于是就悄悄跟了上去。 如今的槿芳院可没什么有心思的人了,姜怀山和姜怀逸兄妹二人联手清理了不少家中的蛀虫,因此能留下来的都是忠心耿耿的,所以撺掇人的事当然不会干。 回到屋子,姜时槿强自镇定下来,她已经开始做梦接下来会是如何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反而是旁边的丫鬟灵芝有些担忧。 “姑娘,您真的打算接受公主的话吗?会不会有什么差池啊?前些日子,姑奶奶不是还来说,已经给您和四姑娘都选好人家了吗?过完年就可以去相看了,现在若是真的回了淳王府,那您与姜家只怕真是再无回旋之余地了。” “你懂什么?那可是王府,此前压我一头的婆母没了,荀侧妃一脉也做不了妖了,来回要斗的无非就是一个赵侧妃,你觉得她的底气背景能与公主府相提并论吗?眼看着这可是通天大道,便是日后王府倾轧了,我也能趁这几年好好的网罗一番,到时候山高水远的,过什么日子不成?非得听姑姑的去嫁个没什么明路的人家?” “可是,这样一来,您就没什么退路了。” “退路?等我手里握着足够多的银钱,我就是自己的退路,母亲为我筹谋那么多年,最后却还是被大伯父说杀就杀了,无非就是占着权势,如今我能为母亲出这口恶气,要是不做,岂不是叫人说我这个做女儿的无能!” 灵芝听完这些话,也知道自己劝不了了。 心中叹息一声,也不知该不该去同姑奶奶说一声,然而她想法都还没冒出头呢,就听到姜时槿警告的说了一句。 “今日之事,你若是敢往外头泄漏一句,那我就去告诉公主,坏了她的好事,你就是九族都不够偿命的!” 灵芝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她当然知道公主的厉害,所以便是心里头有一万个念头,此刻都不敢多言。 瞧见她这副害怕的模样,姜时槿才露出了满意,可惜她满脑子都想着要如何在这场回府的好事里头谋夺利益,却没注意到窗外站了个偷听的姜时月,零零碎碎的,将主仆二人的话都记在了心中。 回到月影阁,姜时月冷叹一声。 “同样都是姜家的女儿,凭什么她们就是要永远高我一头!” 大姐姐嫁入裴家,三姐姐也商定了秦家,原本她想着,自己再不济也好过要匿名再嫁的二姐姐吧,谁知道现在,二姐姐竟然攀上了公主府的门路要折返回淳王府。 那如此算下来,岂不是只有她一人嫁得委屈! 因此,姑姑同她说的那门亲事,此刻听着就好似笑话一桩,要她去与大姐姐争,自然是不敢再有这心思,但二姐姐凭什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过好日子,这还有天理吗? 一想到这个,姜时月就满腹算计。 打今儿起,她什么事情也不干了,就盯着二姐姐,她倒是要看看,这二姐姐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念头根植心中,二房的事情才歇下去没多久,又平地起波澜了。 外头的风雪呼呼的吹着,新的一年就在这样的寒冬中悄然而至。 这还是姜时愿头一次在汉州过年节呢,去年的这时候她怀着孩子在军中,环境虽然没有现在好,但却比宅子里热闹多了。 年前的一天,她特意带了礼回了裴家老宅一趟。 话里话外的大约是就是传达一个意思,她们今年同样不会在这里过节,让裴老帅不必忧心,结果裴老帅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是一直在养病的裴子荇拿腔拿调了好几句。 却被一向好脾气的安姨娘给怼了。 姜时愿心中明白,这看得可不是她的面子,而是木芍姑姑的医术,裴家一日三四次的上门去请,却被木芍姑姑给拒绝了,到后来直接是裴夫人出面,让下人守死了门户,这才让老宅的人铩羽而归。 裴老帅和安姨娘心中总是想着若有可能,还是希望能让木芍姑姑出手相帮,可惜,木芍姑姑如今全心思都放在了教导流华身上,哪儿有什么外出的念头。 于是两边的关系就这样微妙且复杂,而这年倒是过得还算温馨。 除夕夜,裴子谡兄妹三人皆不在汉州,只是差人送了封家书来,告知了不能回,至于具体在哪儿,婆媳二人也不清楚。 好在席面上还多了两个甜甜的孩子,所以也不算寂寥。 满打满算,孩子如今快五个月了,正是好奇的时候,百日宴之后,他们俩就没有再出现过在其他的场合,一则是裴夫人也不爱应酬,二则是她们十分谨慎,不打算让人见太多面。 因此,整个宅子里,也就是贴身伺候的这些丫鬟婆子还见得多些,其他在院子里的人,也很少见到两位小主子。 今日是除夕夜,难得裴夫人穿了一身暗红色团花八宝福禄寿禧纹的衣裳,显得比平时敞亮多了,这些日子,她与孩子相处的时间很多,所以整个人身上的冷意都消退了不少,瞧着也添了些慈眉善目。 第231章 过除夕家中多温馨 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拨浪鼓,对着两个孩子摇来摇去的,正逗得开心,姜时愿进门的时候恰巧就看见了这一幕,唇边挂笑,上前就对着裴夫人请安说道。 “儿媳见过婆母。” “起来吧,这里没外人,以后不必用这些虚礼。” 姜时愿对于这位婆母添了些上心,自打她嫁过来以后,婆母没有为难过她分毫,就连家里头该有的晨昏定省,她都从未让自己去过一次,总是说她生养了孩子就该好好歇着,直等到把身子养妥帖才是。 而几个月的精心照顾下,姜时愿的身体早已恢复如初。 得益于两个孩子的出生,她身体的热症也跟着好了许多,又有木芍姑姑从旁治疗,因此这段时日,她已经彻底停药了。 木芍姑姑说,等半年后再仔细复查一番,倘若还是这样,那她这病就算是断根了。 一想到自己来汉州这一趟,简直是收获颇多,她心中就无限感激。 于是走上前去,两个孩子看到母亲的到来,都欢喜的对她拍拍手,或许是因为亲喂的缘故,所以孩子们与她十分亲密,这也让姜时愿母爱愈发的饱满。 如今俩孩子直接接过来,她也是能一边抱一个的,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少照顾,看着她比起往日的身量纤纤要多一些丰腴,就知道她这是吃喝得尽力。 “我问过木芍了,她说年后就能逐渐的添些辅食,到时候你也能轻松些,日前南洋来了群商人,路过汉州的时候卖了些奇珍异宝,还有一知半解的洋文书,我听说你平日里就喜欢看这些,所以着人买回来了,到时候你闲时打发时间看看,也算是添几分意趣。” “婆母这礼倒是送到我心上了,儿媳一定好好看,说不定还能学上两句洋文,日后教给孩子们呢。” 听到她玩笑的话,裴夫人也是淡淡的扬了嘴角。 “吃饭吧,今儿就我们几个,但年还是得过好。” “是,儿媳知道。” 婆媳二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倒是平静的吃了一顿年夜饭,相比于她们这里的温馨,此刻的裴家老宅就显得有些寂寥。 虽然同样是四人落坐,可各自心中都有各自的念头。 裴老帅也不知怎么的,自见过两个孙儿孙女后一直都会有些想念,大约是人老了,总是会对孙辈们多些上心,可惜,他派人送去的东西,一概皆被裴夫人以外来之物不受用给退回了。 如此的不给他面子,裴夫人做的也不是一两日。 因此,想念孙辈们是一则,面子上屡屡被下又是另一则,还有让他更为苦恼的事情便是此次攻打南唐的计划中,竟然没有自己的参与。 虽说儿女本事都大了,他十足十的信任。 可突然就这么被架空,总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难不成真是廉颇老矣,汉王也跟着嫌弃上了? 因此,饭虽然大口大口的吃着,却觉得食不知味的很。 他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安姨娘看着裴子荇越发惨白的脸,食难下咽,裴子荇心里头怨恨着裴夫人那一屋子的人,更是筷子都拿不起来,恨不能砸过去。 在场唯一还吃得稍微顺心些的大约就是裴子添了吧,不过他心里头也有事,此次攻打南唐,粮草一事倒是早早就解决好了,唯独就是药材一类,因着年节的问题,所以囤货不够军中用。 这要是真有个什么战役打起来,必定是麻烦的,因此他找了好几家熟悉的药材商,这些日子就得快快的凑起来,好往指定的地点送去。 正想着呢,就忽而听到裴老帅开口了。 “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军中供应的事情罢了,父亲不用担心,儿子都会处理妥当的。” 裴老帅当然知道儿子能处理,只是他想问一句,东西要送往何处?可他也知道,这是军中的秘密,他这个做将帅的怎么能先开口坏了规矩呢,因此也是到嘴边的话了,还是给咽了回去。 最后只能拿着面前的饭碗出气,狠狠的又吃了几大碗。 到起身的时候才觉得撑得厉害,无奈只能去后院里头迎着冷风又打了几套拳,这才好些。 安姨娘这些年,安稳日子过惯了,不知不觉的也就到了不惑之年,她别的都可以容忍,唯独就是两个孩子的事情上总是有操不完的心,这些年,她与裴夫人井水不犯河水,但眼看着女儿的脸色一日赛一日的差劲,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着裴子荇的手就说道。 “你放心,我就是去跪去求去绑,也一定让木芍来给你治病!” 听到这话,那裴子荇冷笑一声就甩开了她的手,紧接着嘲讽的说道。 “又说这些大话,你若真有这本事,只怕裴子谡的那宅子早就掀个底朝天了,还用拖到现在?我这条命眼瞅着是活不长了,可我也不怕死,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凭什么好日子都叫他们给占了去,留给我们的全是些破烂。” 裴子添听着妹妹的胡话,眉头蹙得深紧。 “阿荇,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如今你光明正大的住在家里,日日金尊玉贵的样子,父亲和姨娘对你的疼爱也都是超过常人了,如此还不满足吗?日日都以病要挟,你可想过你的这些话都是在姨娘的心上剜刀子!” “剜刀子?我打小喝过的药,受过的罪,你们又有几人能感同身受,无非就是在旁抹抹泪,自责两句罢了,谁又真的将我之苦难放在心里,裴二公子,你不是我,你在外头享受那些恭维之时,又可曾想过你还有个在病痛里头苦苦挣扎的妹妹?” 裴子荇的话,一句句的往安姨娘和裴子添的心里头扎。 “无可救药!” 裴子添留下这么一句后,就愤而离席,他一走,安姨娘就更是孤立无援,裴子荇对付外人没什么厉害的,可戳安姨娘的心,那是一次一个准,偏偏这么多年下来,安姨娘还是直愣愣的给她就这么刺激,因此,也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第232章 登宅门夫妇恩怨起 等到裴老帅折返回了主院内屋的时候,就见到了安姨娘垂泪的样子,想也知道是什么缘故,他在心中轻叹一声,继而就走上前去。 “各有各的活法,这么多年了,你就算是真欠她的也还的差不多了,她仍旧是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你看看她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做派,那些事情,你我遮掩的还少吗?要是叫王爷知道她曾经的心思,只怕也不必愁她何时会死了,年里头就得给她解决掉。” 裴老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波澜无惊。 他是对这个幼女多有疼爱,但那也是爱屋及乌后的结果,眼下这女儿日日伤了安姨娘的心,他就算是再喜欢,看着也开始不顺眼起来。 况且他这一生,三子二女,个个出息,唯独这个小女儿阴晴不定的就跟个毒蛇似的,裴家日后总归都是要落还在大儿子的手中,凭裴子荇的这些所做作为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甚至动过心思,倘若自己护不住她了,还不如带她一起去死,反正这辈子她对自己和安姨娘也是怨念颇深,干脆一并去投了胎去,也省了这些日子的互相折磨。 “我知道她荒唐,可总归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身子会差,也是我作孽作下的,因此,明日开始我就去夫人面前跪着,便是跪死也要给木芍求出来!” “你!胡闹!以她那份铁石心肠,你就是跪死了也不可能求到木芍出来的。” “那我能怎么办?你说,我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阿荇去死吗?这丫头就是来索我命的,她若是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这话,安姨娘说过许多次,裴老帅从前都当她是爱女心切的口不择言,但现在瞧来,真真切切的是藏着这样的心思的,一想到这里,他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罢了罢了,我去,我去行了吧!” 裴老帅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妥协过,唯独就是为了安姨娘,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 安姨娘也知道这是拿裴老帅的脸面要丢地上踩了,因此也是红着眼眶的就说道。 “主君,我同你一起去,不管夫人如何为难,总归你我还是一条心。” “算了吧,你去,她更是火气不打一处来,何必呢?我想法子便是。” 安姨娘心疼主君,可她也心疼裴子荇,叹息又叹息,捶胸顿足的一夜没能睡好,直等到天亮,伺候着裴老帅用了早膳之后,她才亲自送了裴老帅出门。 大清早的,街上行人不多。 又因着是年初一,所以家家户户都闭门歇着呢,因此路上除了有些扫雪的百姓外,再无其他。 裴老帅纵马而来,到了裴子谡的宅子门前就停了马蹄。 身后并未有旁人,只是他独身前来,下马敲门的自然也是他自己。 看守门房的乃是一机灵的小厮,看到裴老帅的时候,立刻就让另一个守门的兄弟往内宅里头赶,而他自己则是装作抬不动门闩的样子,好一阵的耽搁。 裴老帅脸色铁青,连个看门的小厮都能给他闭门羹吃,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什么样的下人。 大门一开,裴老帅就跨步走了进来,他年岁虽长些,但通身的不怒自威还是吓人的,因此开门就瞪了那小厮一眼,吓得其接连后退。 “下次再给本帅如此磨磨蹭蹭的开门,就断了你的手发卖出去!我倒要看看你的主子会不会保你!” 听到这里,那小厮吓的立刻跪下。 这主人家的恩怨,还真是祸及无辜,这样倒霉的差事,下次还是换人吧,直等到裴老帅走进去了好一会儿,他都没能晃神过来。 清早登门,闹得人仰马翻。 裴夫人才刚洗漱好就听到来人禀报,因此连早膳都没用就差人去了姜时愿的院子里头。 “告诉少夫人,就说病了不能见客,孩子们也一样!” “是,夫人。” 大过年的登门,无非就是想仗着辈分用鼻孔看人罢了,这种恶心事,裴夫人才不想让儿媳跟孙子孙女们经历,因此交代好一切后,这才不疾不徐的去了前厅。 裴老帅见到姗姗来迟的夫人,二人上次见也是不欢而散,这次还没开始说话呢,就已经冷脸冷肠,裴夫人上前坐着,也没对他打什么招呼,径直就问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裴老帅直言吧,今儿过来是为什么?” “你既然不想废话,那我也不藏着掖着,阿荇那孩子的身体熬不住了,若是木芍再不去看,只怕过不了今年了,我们几人的恩怨别牵扯到孩子,我今日来,是来求你的,让木芍去瞧一眼吧。” 开口就是求字,裴夫人冷笑了一声。 她嫁入裴家二十载,能这么安安静静与夫君对话的时日并不算多,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懒得和裴老帅继续纠缠。 “难得听到裴家的掌事人开口说个求字,按理来说我该应下的,可木芍从来就不就是我的属下,我的仆人,她想治谁不想治谁,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 “你我夫妻多年,这些弯子就不必绕了吧,她对你言听计从,你开口她自然会应下的,也不白叫她去一趟,这次我还带了些东西,你看看,若是觉得还算满意,便应下吧。” 说罢,就从怀中掏出个不大的盒子。 盒子看着有些年头了,紫檀木色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打造,且时常被人盘玩才会如此,裴夫人看到那盒子的时候,眉眼稍微动了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便是裴家家主的信印,有了它,子谡接掌裴家会愈发的畅通无阻,我来之前也留下了亲笔信就放在老宅之中,等我百年后,安姨娘和那两个孩子都会迁出去的,到时候裴家的一切都会归到他们兄妹三人名下,包括我的那些私产。” 这句话,看似轻飘飘的,分量却很重。 家主信印,不到老家主殒命前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如今他精神还甚好,就提前拿出来了,这就是让权。 第233章 苏表哥重回汉州城 至于那些私产,零零总总的算下来也不是一笔小数,裴夫人心里头计算着这些,看得出来裴老帅也算是用足了诚意。 “裴老帅的用心还是良苦,只不过家主信印早晚都会是子谡的,眼下他不在汉州,便是留在我这儿也起不得什么大作用,还有你的那些私产,只怕也都是挑选过的吧,几十年了,你还能留下些什么好的来,只怕都进了安氏的银袋子了,所以明人不说暗话,要让木芍去一趟也不是不行,你即刻就召开族会,名正言顺的交出家主信印来,我与子谡媳妇会代为保管,直等到他回来!” 裴夫人不行什么口头说辞,既然有心送,那就送的更直白些,省得日后有人拿这种事情来说嘴,让儿子平白担些难听的名声,那才是无妄之灾。 裴老帅怒极,横眉冷对的看了一眼裴夫人。 “我且还活着呢,现在就召开族会,不知情的岂不是以为我不行了?”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困扰,条件我已经给出来了,你若愿就愿,不愿就不愿,又不是我求你。” 被人拿捏着把柄,裴老帅真是有种吞了苍蝇般的难受。 可一想到昨夜安姨娘的样子,今日自己若是铩羽而归,想也知道只怕下午安姨娘就要跪在宅子门口了,让他们裴家的家事再一次拿出来成为汉州城的谈资,他不愿意。 所以来回踱步,狠狠的朝着空中挥了几拳后,就应了下来。 “行,我答应你,三日后就召开族会,事情一结束,木芍就得去看阿荇,且要尽心救治。” 他倒是也没强求说一定要救活,毕竟这么多年他们遍寻了无数名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如今不过是为了执念罢了,所以才会这般。 裴夫人点点头,这要求不算过分。 夫妇二人商定好时间,便再无他话,旁人好好的团聚日子,在裴家却剑拔弩张,只有利益算计,裴老帅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于是咳嗽两声就问道。 “孩子们都还好吧?” “无人打扰,自然是好。” 被怼了回去的裴老帅鼻音哼重的留了一声,而后就离开了院子,来的时候匆匆,走的时候也匆匆,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转角处出现的那驾不甚起眼的马车。 马车前坐着一个体型彪壮的车夫,满脸的凶神恶煞,等驱车到了裴子谡宅子门前的时候,就对着马车里头恭敬的说了一句。 “主君,属下去敲门。” “嗯,就告诉小厮说,苏盛拜访。” “是,主君。” 苏盛?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小厮有些茫然,他跟着裴家的日子也不短了,可是却没听过这名字。 但既然能做得了门房,眼力劲当然好,立刻就着人去里头禀报,还对着那凶神恶煞的仆人露出客气的笑来。 裴夫人正准备回去用早膳呢,结果就听到来人禀报。 “你确定没听错?” “没听错,那人报的就是苏盛的名号,夫人,可要请进门来。”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裴夫人也是叹息了一声,反而是她身边的嬷嬷激动不已,连忙就说道。 “那是夫人娘家的旧识,还不快快请进门来!” “是,小的明白!” 吴嬷嬷虽然有些逾矩,但裴夫人并没有怪她,尤其是在知道了苏表哥多年的情谊后,她也是只能叹息两声,随后就端正了仪容,等着见一见这位许久未曾谋面的苏家表哥。 苏盛进宅子的时候,左右看了看,对于这里,他倒是一点都不陌生。 这些年,他大半的时间虽然都在外头赚钱,但其实对于汉州也算是常来常往了,只不过裴夫人不知情罢了,就连裴夫人给孩子们买的这三处宅院,其中也不乏他的手笔。 看着宅子里这欣欣向荣的气息,苏盛嘴角扬了扬。 “苏老爷到。” 听到门口的丫鬟一声喊,裴夫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从前她在祖母院子里头待着的时候,外头的丫鬟也是会喊这么一声,只不过那时候称呼的还是“苏家表少爷到”,而不像现在,变成了“苏老爷”。 老了,都老了。 苏盛掀帘而入的时候,正对眼看到的就是这个自己魂牵梦萦了大半辈子的女子,她年岁是上去了,但人还如从前那般淡雅平静,许是做了祖母的缘故,人也跟着和蔼了不少。 因此,苏盛瞧见她,眉眼中带着笑的就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便开口说道。 “多年未见,表妹瞧着倒是很好。” “苏表哥客气了,你也胜似当年。” 苏盛比起裴夫人而言,要老得多些,他的两鬓都挂了些白丝,不算多,反而是给他添了几分儒商的气质,大约是因为他本就是读书人吧,所以即便是从商了也一样。 那份书卷气始终都没有消失过,因此看到这里裴夫人心中也是无比叹息,若是没有这些情感的纠葛,他现在应该是一位得百姓们敬仰的好官吧。 想到这里,眼眶不免有些红了红。 苏盛看到了,吴嬷嬷也看到了,于是找了个借口就先离开,内屋之中只留下了多年未见的二人,苏盛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瞧了一眼表妹,随后就径直开口说道。 “你的书信,姑母已经转达给我了,但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选什么样的路往下走是你的事,但愿不愿意等,要不要一直等是我的事,虽说我一开始从商的念头确实是为了你能在裴家站稳脚跟,可现在,也不全然,做生意有做生意的乐趣,我挺受用其中的。” 三言两语,就把裴夫人心中的那些无奈都给说出来了。 “表哥这又是何必呢?我陷入泥潭已无力挣扎,你大好时光该寻个贴心之人相伴余生的。” “我不劝你,你也别劝我,感情的事情若是能说得清楚,那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怨偶与天成了。” 他整个人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的很,丝毫没有要迫使裴夫人做决定的态度,反而是尊重了她的一切想法,但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第234章 透心意二人坦荡荡 有那么一瞬间,裴夫人想起了祖母还在世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 “苏盛这孩子,就是个死心眼,认准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也不知道以后会有桩什么样的姻缘,会不会被他的夫人给吃得透透的!” 当时的她不以为然,还觉得祖母有些想复杂了呢,没想到多年后一语成谶,而自己竟成了那个“祸害”表哥之人。 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裴夫人也无话可劝了,最后只能转移了话题。 “表哥大老远的来一趟,总不是就为了说一句话吧,可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若需要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受了你那么多年的帮忙,我也得尽份力才是。” 听到这话,苏盛整个人都笑得开怀。 这便是他喜欢了大半辈子的女子,从来都拘泥小节,也不会扭扭捏捏,坦荡的连他这个暗恋者都有些接不下去话了,最后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这事倒是也不复杂,我自己就能办成。” “哦?何事?不知表哥方便透露吗?” “裴子添为军中筹集药材,但因为是年关,又因北地下了几场寒雪冻死了不少药根,所以一时半刻的凑不齐军中所需,商人逐利而来,我自然也是闻着味就到了,药材倒是备得齐整,不过价格嘛,还是得虚抬三成,宰他一笔!” 苏盛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又换了一副表情。 这种时候,裴夫人倒是相信了他确实有些经商的本事,淡笑着看了苏盛一眼后,就突然开口说道。 “家里头还有客院,若苏表哥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住下。” “出门在外,自然是要靠亲靠友,我既然来了汉州,自然就是要住下的,表妹的盛情就不却了。” “表哥不必客气。” 话说完,裴夫人就对着外头喊了一声,很快吴嬷嬷就走了进来。 “嬷嬷,着人将客院收拾出来,苏表哥这段日子就住在家里头,哪也不去了。” 吴嬷嬷听到这话,高兴不已。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她眉飞色舞的好似人都年轻了几岁,吴嬷嬷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裴夫人一清二楚,而裴夫人会想要留下苏表哥,也是为着裴子谡着想,军中药材不可短缺,这与粮草一样重要。 所以人就在近旁,有个什么情况也能立刻知道。 无论苏盛来的目的是什么,但当天他就堂而皇之的住在了裴子谡的宅院里头,这事传到了姜时愿的耳朵中,倒是也没起什么念头。 只不过木芍姑姑听到来人是苏盛时,一贯平静的眼神中透出了些许的温情,他也是个好人,就如同裴夫人一样,好人就应该有个好归宿。 但这些话,她可不会多嘴。 傍晚,姜时愿带着孩子去跟裴夫人用晚膳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位同样来自宣州的苏家表舅舅。 “表舅舅好。” 这一声轻唤倒是让苏盛有两分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坦然接受了,随即就夸了两声。 “早就听说子谡娶了个好媳妇儿,如今瞧来倒是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确实不错。” “表舅舅谬赞了,不过是道听途说,自我嫁过来以后还没为夫家出过什么力呢,如此夸奖当不得。” 姜时愿谦虚的样子,苏盛很喜欢。 既有世家女子的气度,并无高门显贵的傲气,面对他这个“商贾”也是一视同仁,如此品行,确实堪当大妇,想到这里,就拿出一个早就备好的盒子,随即就递了过去。 “你们夫妇成亲,我还在北地呢,所以没赶上,孩子出生的宴会也不凑巧,今儿既来了,就把贺礼一并送给你们,还望侄媳妇莫要嫌弃才是。” 盒子质朴,瞧着倒不是什么贵重的。 姜时愿此前对这位苏家表舅舅了解甚少,所以并没有多想,高高兴兴的就接下了那盒子,反而是裴夫人和吴嬷嬷眼神中有些错愕。 那盒子,她们都见过。 那可是苏家的传家宝,如今竟然就这么送出来了,裴夫人还真是一时半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多谢表舅舅的贺礼,我代夫君和孩子们谢过表舅舅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况且我可是要借住些日子的了,还望侄媳妇莫要介意才是。” 姜时愿闻言笑笑,立刻就回了一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表舅舅只管住下便是。” 说完这话,在场之人都笑了,连带着两个孩子跟着会发出咯咯的笑声来,让人一看就很欢喜。 苏盛未成家,自然没后代。 只不过爱屋及乌,此刻瞧着来姐儿和觉哥儿真是越瞧越喜欢,于是抬手想要捏捏二人的小脸蛋,谁知道那来姐儿却是个胆大的,一把抓住了苏盛递过来的手指不说,还咯咯咯的流了些口水上去。 如此举动,倒是将见过世面的苏盛给逗得有些一愣一愣的,随后就直言说道。 “果然是子谡的孩子,和他还真是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他说的是样貌,唯有苏盛心里知道,裴子谡小的时候,他也曾是抱过的,场面与现在一模一样,那时候他也是想摸摸裴子谡的脸,结果那孩子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指。 明明并非什么至亲,可就是那一瞬间,苏盛承认,他对这个孩子的情份也算是深种下了,以至于后来在汉州为他运筹帷幄,不仅仅是钱财的供应,更有各式各样的人脉提供,甚至是何大富的背后,也少不了他的手笔。 笑容挂在脸上,心里头却真真切切的将这些人都当作了自己的血肉至亲! 来姐儿的热情,对谁都如此,倒是旁边的觉哥儿也难得露出副甜笑来,惹得吴嬷嬷开口就夸了一句。 “苏老爷和两个孩子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咱们哥儿可很少笑脸迎人呢!” 她提了这话,姜时愿也应和了一声。 “大约是表舅舅平易近人吧,这俩孩子就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了。” “那倒是我与这俩孩子的缘分了。” 说罢,苏盛就伸了两根手指过去,随后见两个孩子一人拉一根,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第235章 家祠中母女翻脸面 温馨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些。 转眼就到了三日后,裴夫人将开族会和代替裴子谡收下家主信印一事与姜时愿说了个清楚。 姜时愿对于此事并不十分赞同,但她深知婆母和公爹的恩怨并非一两句话可以化解的,因此人心有偏颇,而她自然是向着婆母的,因此也是起了个大早就将自己和两个孩子都收拾的妥妥当当。 今日的裴夫人特意换上的乃是裴氏宗妇的诰命衣裳,顶冠也格外隆重,与衣裳一样是特别定制的,看到她如此隆重,姜时愿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是诰命之身,那她是不是也应该换成这衣裳呢? 于是就开口问了一句。 结果裴夫人错愕,看着她生出几分好奇来。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到消息?” “大婚当天,清欢公主特意送来的,只不过当时没有声张,事后我告诉了夫君,而后我们就来了汉州,也没这个机会再提,若不是今日婆母穿了这衣裳,我都快忘记此事了。” 裴夫人突然有点哑口无言,得封诰命,那是多大的荣耀,怎么儿媳妇竟然还能忘记这事! 叹笑两声,最后只能说道。 “今日的场面,能压一个是一个,所以你还是换上吧,我们二人皆是诰命在身,即便是族中的耆老也要低顺些。” 毕竟裴子谡不在场,所以身份高些,那些人还能收敛些。 姜时愿点头,而后就立刻折返回去换了诰命的衣裳,婆媳二人如此盛装出席,至来到裴家老宅的时候,门口等候多时的董管事也有些没想到。 这竟然是两位诰命夫人?! 惊愕之余,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少,于是快步上前,他虽然知道今日主君要召开族会是有大事要发生,但是他还不清楚具体的,还想着是不是自己跟的主子安姨娘要得些什么好处了,结果现在看来,心凉一大半。 倘若不是对裴夫人有利的事情,她怎么会如此隆重打扮而来。 心里头虚了不少,但该称呼的还是要称呼。 “奴才见过夫人,见过大少夫人,见过小小姐,见过小公子。” “带路吧。” “是。” 裴夫人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和他们说,董管事感受得到,此刻更觉得大厦将倾,自己站错了队! 眼下唯一就是少得罪些大房的人,说不定还有点告老还乡,平安度日的机会,否则只怕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裴家老宅,裴夫人进此地的时候,脸色就没有伸展开过。 她的人生最噩梦的一段日子便是在这里度过的,因此看哪儿都觉得十分不顺眼。 相比起她的厌恶,两个孩子则是眼睛鼓溜溜的转着,嬷嬷们抱着她俩,显得愈发的白净和贵气,难得听到这样的稚童笑声,好似给这座沉寂多年的老宅添了丝活气。 今日的族会是在裴家的家祠里头召开,几人到的时候,里头已经坐满了人,甚至还包括同样也有诰命在身的安姨娘,裴子添和裴子荇兄妹二人。 为首的自然是裴老帅,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瞧着却有些疲态了,裴夫人冷眼瞧了一下这一家四口,不屑的斥鼻之音就发了出来,裴子添觉得有些难为情,倒是裴子荇明明看着都是半死不活的人样了,偏偏还硬撑着,头也昂得高高的,生怕被人瞧不起似的。 “来了?” “嗯。” “行了,既然人到齐了,那今日就将话给说清楚吧。” 裴老帅一开口,其他的族中耆老也觉得奇怪,好好的怎么会召开族会,因此个个都等着裴老帅开口,结果就见他拿出了家主信印,继而郑重其事的说道。 “裴家有幸,在这几百年的浮沉之中都能保存下家门势力来,又得先父从军,镇守了汉州,这才奠定了裴家在大绥的地位,传至我手,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不甚惶恐,虽未有父亲之功,但也算是平稳的带着裴氏一族过了几十年,这一点想必族中的叔伯们也都清楚。” 老者们纷纷点头,裴老帅这个人大方。 除了军中的势力不容他人染指外,其他的地方倒是能帮则帮,这么多年,无论是修葺祖坟,还是建祠立庙,都出了大力气,并且连带着族中的后辈们也都从不吝啬。 走仕途的也好,做生意的也罢,统统都得了裴老帅的庇护,这才有了裴家一族蒸蒸日上的场景。 “如今,我年岁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好在天佑我裴家,出了子谡这孩子,他如今年少成名,无论是功绩还是能力皆在我之上,如今我自愿交出家主信印,给夫人和他媳妇代为保管,待他日后凯旋,一切顺理成章,今日请了诸位耆老来就是为了见证此事。” 说罢,就拿出了家主信印,族中耆老们皆面有困惑。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谁都会奇怪,这裴老帅一无重病,二无大祸,怎么会这般交代? 安姨娘心中明白,裴子添心中也明白。 唯独裴子荇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好似斗鸡似的,还未等其他人开口呢,就听她气急败坏的说道。 “父亲,你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莫不是被人威胁了,才会这般?” 听到威胁二字的时候,裴夫人笑了。 她笑自己争斗了半生,结果发现到头来对方全是笑话,连带着自己也折了名声,这样的弱智,让家主信印与之牵连上,还真是掉价的很! 随后利眼扫过裴老帅,那份嘲讽溢于言表。 这一次别说是裴老帅了,就是安姨娘都对这个女儿痛心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们会这样做,无非也是为了她的身体,可她不领情就算了,还在这样的场合肆意开口,简直就是蠢而不自知。 “阿荇,闭嘴!” 难得安姨娘肯开一次口,裴子荇听到了却一脸冷笑的瞧着她,随后就恶语相向。 “这里是家祠,按理说姨娘是不能来的,还叫我闭嘴?不管怎么说,我可是父亲的女儿,轮得到你来说这话吗?” 态度之恶,让安姨娘闹了好大个没脸。 第236章 得信印阿念圆场合 “你敢如此对你姨娘说话,裴子荇,我瞧你才是胆大包天了!” 裴老帅开口就维护了安姨娘,而裴夫人则静静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狗咬狗,至于其他的耆老,外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自然也知晓,于是一个二个都闭着嘴,懒得掺合到其中。 裴子荇被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怼了,脸上一阵晕红。 她双眼噙泪的看着裴老帅,随后一脸委屈的就说道。 “父亲,您这是要打女儿的脸吗?姨娘她再得宠也就是个姨娘,可我却是父亲的女儿啊!” “哼,这么多年了,若不是你姨娘心善,纵容你无法无天也不至于干出这些荒唐事来,你且回去吧,待在院子里头好好想想,若无你姨娘的庇佑,你在家里头可能这般横行霸道!” 裴老帅明显就是在偏袒安姨娘,因此众人都瞧得出来,那裴子荇更是明白若是再闹下去,自己也得不了什么好,于是眼神恶毒的将在场之人扫过一圈后,就愤愤不满地离开了家祠。 她这一走没有任何人受到影响,也就是安姨娘的眼神中多了些担忧罢了,可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贬低自己,她心里头也觉得凉薄了些许,因此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后,便往后退了两步,隐身其中并没有再就此事纠缠。 裴子添站到她的身旁,对着她轻轻地拍了拍背,眼神中的担忧不言而喻,虽未开口,但是对安姨娘能感受得到儿子的贴心,想到这个心里的难过又稍稍减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她还算是有一个好儿子,于是无声的摇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而裴老帅的眼神也从安姨娘的身上暂时转移,继而说道。 “让诸位看笑话了,小女病了多年,甚少在外人面前开口,因此有些不像话,今日邀诸位前来,为的还是家主信印移交一事,所以不谈其他。” 说完这话,裴老帅就将目光投射到裴夫人身上,随后就开口问道。 “夫人,这东西在子谡回来之前就暂且交由你们来保管吧,你觉得如何?” 话到这里,该维持的表面和平还是要维持,裴夫人表情平淡,也没有抓着对方的小辫子就狠狠的打击,只是看了一眼此刻有些委曲求全的裴老帅,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气总算是有了出处,因此便觉得懒与之再争夺,继而就对着裴老帅说了一句。 “老帅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家主信印我就先代子谡收下了,等到他回来即刻就物归原主。” “你,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一语双关,一方面说的是家族信印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提醒裴夫人莫要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约定,若是木芍不来替裴子荇诊脉,那他还真里外不是人了。 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裴夫人一清二楚。 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来,那裴子荇不过是强弩之末了,也不知道这二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用这样一个不知人天高地厚的丫头的命来换今日之屈辱,简直可笑!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却不是她此刻要关心的,接过那家主信印后,裴夫人就立刻就递到了姜时愿的面前,姜时愿作为未来的裴家宗妇,因此代替夫君执掌此印也理所应当。 族亲耆老们看了看,并无一人置喙。 从前她会被诟病的,无非就是说她的身子不适合生育子嗣罢了,可此刻,一双儿女皆在其身后,精神抖擞的看着大家,便是他们心中有再多的心思,此刻也还是要压着。 尤其是裴子谡在外征战面对的可是南唐这个劲敌,倘若让他一举拿下了南唐,那可是天大的荣耀,所以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来寻她们婆媳二人的不痛快,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断后路吗? 因此,一个二个的也就默认了此事。 裴老帅瞧了一眼众人的脸色,心中也是苦笑三分,他原本以为此事会有多大的阻力呢,如今瞧来他这个儿子的威望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许多,否则也不至于让众人惧怕成如此模样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这家主信印交出的也没有那么委屈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属于他的时代,终究还是过去了。 面对着这样的情况,安姨娘多有不忍的看着裴老帅。 若不是她们母女的事情,也不至于让裴老帅那么早就让权出去,这么些年了,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可也失去了许多东西,现在的她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是不对了。 只能将心里的那份苦咽下去,旁边的裴子添看到了,也是默默的安慰着姨娘。 姜时愿从旁看着这一切,对于这些长辈的事情,她一个做晚辈的不好插手,只是她能感受得到婆母的隐忍和松弛,因此站出来对着裴老帅就说了一句。 “公爹信任我们夫妇,愿意提前交出家主信印,乃是我们夫妇的荣幸,今日当着诸位族亲耆老的面,我也代替出征在外的夫君说上一句,裴家乃是我们的根,所以过往公爹是如何待大家的,我们会循例就是,诸位都是长辈,若是我们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还请长辈们不吝赐教。” 她的话,轻轻柔柔的,可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种安慰。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的定律哪怕是在家里也一样,裴子谡和姜时愿夫妇二人年轻气盛,又深得汉王以及西京城内贵人们的青睐,一想到这个,耆老中的最年长的一位便和蔼的开了口。 “子谡媳妇说的是,都是一家人,自然是要往一处去使力,如今子谡不在家,你们理当是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的,等孩子大些了,该与族中亲眷来往还是得来往,你说是不是啊?” “您老说的是,此前我身子不好,一直都在养病,得老天庇佑,如今慢慢的倒是好了许多,日后族里该我们夫妇承担起来的责任,自是会一一挑起担子就是。” 态度谦和恭敬,丝毫瞧不出来鄙夷。 在场的耆老们见此,也是一个个的乐得听她说话。 第237章 安姨娘乱神引恶狼 安抚好族亲耆老们,姜时愿就把目光转到了裴子添的身上。 安姨娘见此有些害怕,于是略站出来挡了挡,裴夫人瞧见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眼神透着寒意的看过去,那安姨娘也不免生起些惧怕。 “你要做什么?” “公爹这话说的,儿媳不过是看一眼二弟,想要同他说两句话罢了。” 裴老帅的态度还真是天差地别,这下子别说是裴夫人了,就是姜时愿都有些逆反心理,动不动就是觉得她们要威胁安姨娘一脉的人。 也难怪裴子杳她们那般不喜。 姜时愿看了裴老帅一眼,裴老帅大约也察觉出自己的失态来,于是收敛了些脾气,而裴子添怕事情闹得不好看,就往前走了出来,恭敬的对着姜时愿就行了一拜。 “大嫂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就好。” 他的态度让裴夫人稍稍舒心了些许,否则这一趟下来,只怕是两边的恩怨再添三分了,姜时愿点点头,对于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意见,且从前与夫君说过的些许闲话家常中,也曾提到他的本事。 姜时愿并不想一来就揽权,树敌颇多不说,也不见得能顺利,因此与其人心惶惶,不如按部就班。 “二弟客气,家主信印一事虽然是我们暂管,但一切事宜还是先从旧例的好,这些年你所管之事皆有账目可循,瞧得出来你也是真心实意的为裴家好,所以这摊子事,就还是你暂管吧。” 裴子添听得出大嫂语气中的真诚,眼中也流露出些困惑来,不过很快就释怀了,想明白了姜时愿为何要这样做以后,他立刻就应了下来。 “大嫂放心,在大哥回来之前,一切如旧,不会有变动就是。” “嗯,我信你。” 仅仅三个字,裴子添却有些动容的鼻酸,这话若是旁人说的那还好,可出自大嫂的口中,这就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原本他都做好了打算,等到家主信印交出后,他就跟着交账,以裴夫人的能力,想要找到替换他和接管这些生意的人易如反掌。 却没想到,大嫂却信任了他。 所以裴子添此刻有种小小的期盼,若是抛开这些长辈们的恩怨,他们兄弟姐妹几人会不会有机会过上如普通人家那样的日子? 安姨娘和裴老帅神情有些复杂,看着姜时愿的时候似乎都在想她的目的是什么,反而是裴夫人欣赏的瞧了姜时愿一眼,她儿子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冤家宜解不宜结,她做不到是因为几人之间横隔着性命和岁月的蹉跎,但是孩子们之间能少结仇便少结仇些吧,总归会好些。 “行了,今日之事既然结束,那我们就先走一步。” 裴夫人开口后,众人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于是婆媳二人来一趟,带走了裴家最重要的东西后,也就离开了老宅。 等到傍晚时分,木芍亲自登门。 看到她,裴老帅和安姨娘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而房间内的裴子荇早已被他们哄着喝下了安神药,此刻睡得正沉稳呢,并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 诊脉,观色,一气呵成。 木芍甚至还拿银针挑了一点她的指尖血出来看看,随后放在一茶盏之中,倒了一点粉末进去,说来也奇怪,那粉末好似有生命力一般,迅速的就包裹住了那几滴血,如同一个个的粉色的团子,看上去略有些诡异。 这样的问诊方式,在场之人皆没有见过。 果然,木芍就是非同一般,于是人人都等着她的开口。 “她的体弱,有一部分原因是母体孱弱所致,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身体里头有蛊毒,观杯中的血滴来瞧,中蛊的年限不会少于七八年,你们可以想想,是不是曾经让她服用过什么偏方秘药一类的东西?” 木芍说这话的时候,淡定且镇静。 可裴老帅和安姨娘却是一脸的错愕,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以为女儿的身体是先天弱症所致,没想到竟然还有蛊毒一说! 安姨娘双手颤抖的厉害,眼中露出些惊恐的就说道。 “是汉王府的侧妃娘娘,她知道阿荇的病以后,给我介绍了一个巫医,说是自滇北山脉而来,当时阿荇已经药石无灵,所以我就……” 裴老帅对于此事并不知晓,那时候他在外征战,回来的时候只是听说幼女险些没了,后面是因为医治及时才救过来的,从她出生开始,裴家老宅的大夫就从未断过,所以他也没有就此事上心过。 于是听到这话的时候,顿时生了些恶寒。 “你说的不会是前些日子病逝的那位侧妃吧?” “正是。” 那侧妃乃是淳王铺在汉王身边的一颗大钉子,她能有这份好心让巫医来救人? 裴老帅一点都不信,还好那人连带着其手下势力都被子谡连根拔除了,否则他们裴家岂不是也要漏如筛子一般? “这蛊毒可否能解?” “能解,但我解不了,这是秘药煨制的,外人不可能知道方子,若能找到当年下蛊的巫医,或许还有机会,不过得尽快了,她心脉受损严重,至多还有半年的时间。” 半年,这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短些。 起初他们做好了准备,大约是无药可救,但现在能救却找不到人来救,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而早已泣不成声的安姨娘依靠在裴老帅的怀中哭得不行。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当初本不该生下她的,让她遭罪多年不说,竟还引狼入室让她无辜被下蛊毒,若是老天开眼就该拿我的命来换她的才是,为何要让她受这样多的罪呢!” 她作为一个母亲,此刻哭喊这些话倒是没有什么错。 裴老帅心疼,裴子添神伤,而木芍则没什么波动,提笔留下一张方子,随后就对几人说道。 “先按着方子吃药,起码能稳住病情不再加重,但时间一到,便是神仙下凡也无用,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所以日后也无需再登门求医了,若找不到那巫医,还是尽早做打算吧。” 说罢,人就离开了老宅,走的时候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第238章 悄北上老帅藏私心 “别怕,那巫医只要还活着,我定会找到,即便是找不到他,就是翻遍了滇北山脉,我也会找到其族人,想法子救阿荇的命便是!” 裴老帅的保证掷地有声,他此刻说这话乃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惜之表达,安姨娘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就说道。 “侧妃病逝,她总还有些家里人吧,能不能从他们身上入手找找看,或许能快些!” 听到这话,裴老帅表面应了,可实际上这侧妃本就是个探子,所谓的亲人肯定也都是编造的,因此线索还真是断得干干净净。 可他突然想到,此事乃是子谡主导着办的,或许他那里还有什么线索,因此安抚了一句。 “你好好照顾女儿,我去一趟汉王府。” 安姨娘身子都哭软了,但这种时候也只能坚强起来,让裴老帅先去打听再说其他。 裴子添没有跟着去,毕竟在汉王面前他可没有大哥那份脸面,因此只好在家中陪着姨娘,看到床榻上睡着的妹妹,想起她过去说那些疯言疯语的时候,自己对她的厌烦,顿时生出不少自责来。 希望妹妹还有机会能给他们补偿吧。 汉王府,月色都已经挂了上去,此刻的书房中,宫灯却点得亮堂。 “你所说之事,本王知道了,此事确实是子谡督办的,但是当时为了斩草除根,可以说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因此巫医一事便是你找到他跟前去,只怕也无能为力,若说还有可能,大约就是在淳王身上了吧,钉子是他安排的,想必他对于这事也会有所了解,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就算是北上,也没有借口啊!” 裴老帅是军中人,因此无召不得擅自离开汉州。 所以汉王说这话一点错处都没有,裴老帅也深知此事麻烦,所以脸色难看的很,谁知道消息来的就是如此及时,他人还没走出书房呢,太子妃的死讯就传到了汉王手中。 “死了?突然暴毙?” 这怎么一听就觉得里头有猫腻,这可是太子妃,日后若太子继位,便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了,没想到竟然会就这么死了,汉王和裴老帅都跟着屏气凝神了。 片刻后,裴老帅借机开口了。 “王爷,此事来的蹊跷,恐怕和淳王府也脱不了多少干系,老臣斗胆想要易容隐身去一趟西京城,必定找出太子妃死讯的真正原因!顺便,也能抖出那巫医的下落。” 汉王有两分为难,可他心中突然想起了程登平,一瞬间还真就有些想法,于是略作思考就对着裴老帅说道。 “太子妃病逝,虽说没有大张旗鼓的操办,但世子借着机会入京也算是情有可原,老帅到时候易容跟随他北上就是,一路上也好护卫世子的安全,不过,还有一重要之事要麻烦老帅。” “王爷之吩咐,老臣自当竭力。” 听到裴老帅的回答后,汉王也没有再耽搁,赶着就把程登平是自己私生子的消息给说了出来,裴老帅吃惊归吃惊,但还是很快就明白了,世子不得汉王重用,世子妃久久未有身孕。 眼看着汉王府可能会无后而终,汉王自然是要替自己做些打算的,这程登平虽然是驸马,可真论起来哪里有到汉王府来做二公子的舒坦,因此裴老帅明白,带二公子回来,才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抱拳对着汉王就信誓旦旦的说道。 “老臣明白王爷的意思了,一定想法子将二公子给带回汉州来!” 汉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后就开始提笔写了世子要进京的奏折,速度之快,还没等裴老帅走出汉王府呢,消息就已经八百里加急的往北送了。 第三日,还在年节里头过得舒舒服服的汉王世子就从温暖的被窝中起身,不得不带人北上,好在此次车轿之中还藏着两个娇俏的美人儿,也算是让他那不满的情绪得到了宣泄。 至于裴老帅,对外则是宣称病了。 加上他此前移交了家主信印的事情后,别说是族亲耆老,就是外头的人也都默认了他的身体日况愈下,尤其是在汉王的刻意遮掩之下,王府内的大夫也是进进出出裴家老宅,这就让其他人更是相信。 风雪盖住了一行人北上的痕迹,而此刻暖和的裴子谡府邸之中,裴夫人和苏盛正在喝着牛乳茶。 “裴老帅病了,听闻有些棘手,连汉王府的大夫都留在了裴家老宅里头,表妹,不打算去看看吗?” “他若是死了,府外自然会挂白幡,到时候丧帖送到,该尽的礼我自会尽到就是,现在,即便他真的半死不活了,我去又有什么用?没得浪费时间。” 夫妻一场,能过到他们这样的也真是不容易。 苏盛眉眼淡淡的,并没有就此事再做表态,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盏后就说了一句。 “据闻汉王世子北上,他身边多了几个面孔陌生的护卫,瞧样子像是军中出来的人物,不过样貌年纪倒是有些对不上号,看来,此事汉王在其中没少出力。” 听到这话,裴夫人略感惊讶。 “表哥的意思是说裴老帅易容混进了世子北上的队伍中?还是汉王给他打的掩护?” “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这一切来的也太巧了些,所以才有此怀疑,不过裴老帅为何要北上?这一点我想不明白!” 裴夫人虽然不清楚里头的门道,但是对于裴子荇的病,她还是从木芍口中得知一二了,因此也知道这裴老帅会有此举措,想必就是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冷笑一声,果然是心肝肉一样的女儿,冒死也要出汉州去替她寻药! “表哥若有法子,就帮着遮掩一二吧,他死不死的我无所谓,别害了几个孩子才是!” 私自出汉州,裴老帅这样的行为若真是被人发现了,裴家一门都要遭殃,所以裴夫人厌恶归厌恶,在孩子的事情上还是不会马虎。 “放心,我都安排下去了,消息从我这里起,再无其他人会注意到。” “那就好。” 第239章 入敌后将军有谋策 “对了,表哥可听到些子谡的消息?前些日子还有家书送来,现如今是一点消息都没了,阿念那孩子表面看着没什么,但木芍这几日去把脉都说她睡得不安稳,想必也是担心的缘故。” 裴夫人提起这个,表情有些担心。 虽说有木芍在,调理身体什么的不在话下,但是多思总是伤身,更何况以她现在的情况,孩子还未满周岁,当然是还要多多注意为好。 苏盛明白她的担忧,继而开口就说道。 “药材已经提供过去了,裴子添很是小心,我的人探查了几次也都没有找到具体的位置,不过我在南唐也还有些生意摊子,并没有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安全应该无虞。” 裴夫人也明白,对于征战在外的将士,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心里头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苏盛瞧得明白,因此轻声安慰了一句。 “子谡年少成名,不是那种居功自傲的性子,此战既然是他主力开打的,想必开始之前也做好万全准备了,咱们能做的就是稳住后方,让他无后顾之忧,等待凯旋之日,也是一家重新团聚之日。” 这话虽然翻来覆去的被很多人说过,但是从苏盛的嘴里说出来,裴夫人还是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镇定和安抚力量,对于她而言,独自支撑的那些日子早已练就了刚毅和不依靠他人的性子,所以难得听到这么个答复,也是略感满足。 “好,那我们就守好后方,等他凯旋而归。” 外头的风雪依旧,往北走更是凛冽难当,但若是向南而去,则能感受到尚存的暖意。 南唐以南最边境的一座小城,再往外就是南海之滨,因此这里得名滨城。 与大绥的建朝不同,南唐盛起不过数十年,而上位者的心思从来都不是安稳民生,而是想尽一切办法的要北攻大绥,因此这么些年以来,与汉州城对立的那十余处城池,繁华,热闹,雄伟又巍峨,但在真正的南唐腹地内的其他城池,却仿佛被吸干了一样。 土地上的粮食不属于他们,家中饲养的牲畜也不属于他们,甚至是连他们的命都不属于他们。 这便是裴子谡带着岳生和裴子杳暗中走访之后发现的问题。 滨城,看似为城,实则连汉州城下的一个县都不如,顶多能算得是乡里的水平,所以南唐的人都被奴役的水深火热,可无人能起事。 因为强壮的男子被征走了,肥沃的土地种出来的粮食也都供应了前线,南唐举国之力,将所有一切好的东西都输送到了前线,后方的惨状则无人在意。 落脚在一处民房内,三人并没有撕下人皮面具。 到底是在敌国的地盘上,所以还是小心为好。 “大哥,咱们深入腹地也快一月有余了,可连个有起事能力的人都找不到,再这么耽搁下去,还不如正面硬刚呢,趁着现在天气冷,咱们将战场直接打到南唐的地盘上,损失也能降到最低!” 裴子杳的话不无道理,而岳生也觉得是这么个意思。 反而是裴子谡沉默着,并没有立刻接话,他深知战争的残酷性,打那么多年,他们失去了多少将士,就有多少家庭失去了家人,因此,他一直在想,若要以最快的速度来战胜南唐,法子便是内忧外患。 自己这个“外患”绝对称职,但是“内忧”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会乔装打扮来了南唐的后方,谁知道竟会是这么个结果,因此可以说是大失所望。 “收拾一下,即刻赶回繁城,此地不宜久留。” “是,大哥。” “是,将军。” 三人皆是隐藏行踪的好手,况且他们进进出出的用的都是不同的人皮面具,因此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所以花了几天的时间就悄悄地来到了繁城之外,等候天亮之时,再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入城便是。 天色暗沉,几人一直赶路,虽有些风尘仆仆,可精神还算好,这与行军打仗中比起来,可算不上吃苦,因此三人一边啃着干粮,一边休养生息。 突然,裴子谡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些鬼祟的脚步,于是对着裴子杳和岳生都打了手势,三人熟练的翻身上树,藏得极好,就连刚刚他们落脚的地方,也都顺手给打扫了。 因此,并无其他人瞧得出来这里曾在过几个人。 都是有过从军经验的,他们会选择用来落脚的地方自然是不易察觉的,同样,能找到这里的那些人,一样有旁的心思。 很快,裴子谡就看到了一行十余人,个个皆是黑衣,面容瞧着陌生又平凡,于是定睛细看,就发现他们同样也戴了人皮面具。 好家伙,这倒是让他们给撞上了。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仙,竟然会有和他一样的法子,他们想混进繁城,意欲何为? 于是屏气凝神的就待在树上,很快就见下面的一群人皆换好衣裳,有的是农户打扮,肩挑扁担,里头还放着些新鲜的蔬果,一看就是要进城去做点小买卖的,有的则是镖客行头,瞧着就知道是刚刚从外地走镖回来。 如此一折腾,倒是变得名正言顺了。 裴子谡眼神扫过他们,嘴角微微扬了扬,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不过是被裴子谡盯了几眼,就有些不自在了,抬头查看了一眼,林深叶茂的,倒是也没察觉出。 “先过去吧,十日后,就在这里集合。” “是。” 于是装扮做农户的那几人就先一步出发,动作,姿态,表情,甚至是挑扁担的架势都让人瞧不出破绽来,裴子谡此刻竟有些佩服了,这些人八成就是吃密报这碗饭的,如此本事着实厉害。 三三俩俩的离开了此地,过了一会儿,裴子杳就想往下走了。 结果裴子谡示意她别动,直等到天色渐渐亮起来,她才看到有一人影窜过,这才明白,刚刚的那人心思竟如此缜密,哪怕是没发现人,也要在这里蹲守半天。 若她刚刚真的跳了下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第240章 散谣言守株待群兔 直等到那人离开后半柱香的时间,裴子谡三人才从树上下来,他们对于这伙陌生的面孔都很好奇,岳生刚落地就问道。 “将军,要不我去跟踪吧。” “半柱香了,你还往哪儿去找,况且这些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说不定进去以后又换脸了,与其东躲西藏的找人,不如在这里蹲守,刚刚那人不是说了吗?十日后,在这里集合,到时候一网打尽就是。” 说不定还能再寻摸出些背后的势力,一想到这个,岳生就摩拳擦掌的很,而他们这一走也许久没有回军中了,还是先按着原计划去,所以很快,三人也都混进了城中,而后回到了繁城将领所在的府邸,而那里,裴子邈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见到他们三人归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继而立刻就问道。 “怎么样?内部策反有机会吗?” 裴子杳摇摇头,冷哼一声就说道。 “整个南唐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边境对峙的这十几座城池上了,好处是咱们只要攻破这里,大后方便是囊中之物,坏处就是所以力量太过集中,所以找不出什么厉害角色来与我们里应外合。” 听到这样的结论,裴子邈倒是也不算惊讶。 “如此看来,那还是正面硬攻吧,我们部署了那么多年,不就等这个机会了吗?趁他病,要他命!天经地义!” 裴子邈所说的契机,便是南唐出了点乱子。 大皇子和三皇子内斗,双方出手都是杀招,一个断了兄弟的子孙根,一个毒了对方的全家人,所以现在南唐的朝局上都是双方势力在自保加迫害对方。 南唐皇帝也是头疼得很,仿佛自断双臂一样。 这消息,虽然南唐皇室捂得严严实实,可倒是还是有风声漏出来了,所以听到这消息,裴子邈便觉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裴子谡却不这么看。 与南唐交手的这些日子,他对于皇室的人还是十分了解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虽然有矛盾,可谁也不敢真的对对方下死手。 一来是双方势力均衡,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必中,二来是外敌强盛,他们也怕自己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让大绥的人钻了空子。 他们虽然准备攻打南唐,可是对外并没有散出多少消息。 真真假假的掺合了些,所以裴子谡觉得这种时候南唐内发生如此大的党争之乱,着实有些诱敌深入的意味在里头,于是说道。 “不急,将士们照常训练,今日我们在城外遇到了一伙人,瞧样子探听消息的本事一流,若他们是南唐派来的探子,说不定还能帮我们个大忙!所以且等等看吧,这几日,你们几人散些消息出去,就说我病了。” 病了? 大战在即,指挥整军的统帅病了? 这消息怎么一听一个假? 可就是这样假得不能再假的消息,却最容易忽悠到那些生性多疑又喜欢逐丝追末的探子们,裴子谡要的就是他们怀疑却又不想错过这机会的态度。 对方撒了个烟雾弹,他同样以相同的法子待之。 至于暗地里,他则是对着裴子杳单独吩咐了几句,只见她眼神亮了亮,随后就离开了,至她走,裴子邈和岳生都不清楚,她接到的是什么密令! 接下来的日子,繁城还是一样的风平浪静。 城池的守卫也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城里个别医馆变得有些难约,平日里坐诊的大夫,不是家中有事,就是回乡走亲,突然之间少了些人。 而那些人恰巧还都是有名望的大夫,因此消息落在了那些本就是来探查的奸细耳中,似乎就有了别的解释。 十日之期,很快就过了。 到了大鱼落网的日子,从裴子谡等人折返回繁城后的那一日,之前藏匿的那个地方就蹲了不少军中的密探。 都是一样的本事,掩盖行踪自然不在话下。 自第八日,第九日起,陆陆续续的就有人悄悄折返了,只不过并没有长待,而是来一下,离开一下的,似乎在试探。 直等到第十日的傍晚,那一行都借着出城的由头来到这个地方时,人人脸色都挂着些谨慎。 为首的那人并没有摘去人皮面具,反而是问了一句。 “消息探查的如何?裴子谡当真病了?” “查不到具体的消息,只能旁敲侧击的推断,属下走访了那医馆消失的几个大夫老家,都未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不仅如此,还有繁城唐副将的府邸也好些日子没有放奴仆出门了,听说半月前订了一大批菜,而后就一直闭门到现在。” 按理来说,年节关口,要囤货也属正常。 可不正常的是,囤货的事情该在年前办,而不是年后办! 且紧闭大门,不让奴仆私自外出,无非就是不想被人走漏风声罢了,如此的对策一看就知道府内大约是有问题了。 大家都从不同的地方佐证着“裴子谡病了”的这条消息,为首之人也是蹙眉倾听着,在他看来,裴子谡如钢铁所铸一般,怎么会病? 即便是病,也不至于如此的小心翼翼,刻意掩盖。 生怕外人知道似的! 所以他有理由怀疑这消息是假的,是故意放出来的,可裴子谡的意图又是什么?难不成他已经识破了南唐的计策? 想到这里,他多疑的心思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把消息给送回去呢,结果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来之前就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但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被人给一锅端了。 面对着身前与他对峙着的乃是裴子谡的身边人,对方顿时就明白了,这是个陷阱,结果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反应,就被百十余人给包围了。 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是精兵,打不过,唯有一死方能不泄露秘密。 可这些人却没有这样的打算,反而是包围了自己的首领,一副死我可以,死首领不行的模样,见此,岳生明白了,这首领说不定还是只肥羊,于是手一挥,就淡定的说道。 “抓活的。” 第241章 三皇子身死碎计谋 顿时,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将士们就围了上去。 十余人对战百余人,想也知道会是个什么结局,可对方却不顾一切的要撕出一条口子来,似乎是要力保首领离开一样。 越是如此做,越是说明了那首领的重要性,所以岳生也不敢掉以轻心,立刻让人丢了迷药弹,那药剂可是足量的,很快就放倒了那群探子。 等到岳生走近,撕开那首领的人皮面具之后,他发现面具之下还是一个他不认识之人,他跟着少将军也是见过不少南唐皇室中人,却对此人毫无印象。 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结果还没等他起身呢,旁边躺着的一个镖师突然就睁眼,手中的毒针狠狠的扎进了岳生的脖颈,而后跳起来就以横扫千军之势震开了已经松懈下来的将士们。 硬生生的撕出一条口子,跃马而上,立刻就要逃走,眼看他已经得逞,结果马儿跑出去不过十几米,马上之人就被当胸一箭,跌落下马。 连着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此刻口中鲜血淋漓,眼神中满是不甘。 而射他这人,正是弯弓的裴子杳。 一脸肃杀,一身劲装黑衣,明明还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女子,可此刻却如同天神降临般,岳生脸色发青发黑,还好他身上带着一颗救命的丸药,否则这一击,只怕是要魂断此处了。 裴子杳纵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地上还在挣扎的那人。 农夫打扮,面容黝黑,甚至连手指缝里都有泥土和皴皲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个地地道道的在田里刨活儿吃的人吗,结果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本事。 她眼神中并没有任何的不忍,继而淡定的就问了一句。 “让我来猜猜,你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南唐弄这么一出大戏,就是为了送个人来给我们杀吗?” 她的话让地上那人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的惊慌,但更多则是怒气,他倒是想挣扎着离开,奈何裴子杳那一箭实在是狠,刺破了他的左胸膛不说,一时半刻的还死不透。 断断续续的,只能不死心的问道。 “你……你们如何……得知?” “大约是上天眷顾吧,十日前,你们要进城的时候,恰巧被我和大哥给撞见了,当初还差点被那首领给骗了,不过你藏了那么多的心思,结果却忘记了一件事。” “是……是何?” “听闻南唐皇室以食冰蟾为荣,那东西味道特殊,所以用过之人身上都会带着些淡淡的隐香,恰巧我家大哥便知晓此事,因此一开始盯的就不是那所谓的首领,而是你!” 听到这话,地上之人有些冷笑。 竟然是败在这一点上,他捂着胸口,眼神死死的看向了裴子杳,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血越涌越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位皇子竟然就折戟在这女子手中,一时间气血上涌的厉害,最后怒目圆睁的便死在了他一生都想要得到的城池之外。 他死后,裴子杳才上前去,亲自揭开了那张人皮面具。 果然,苍老平庸的面具之下,是一张养尊处优的面容,正是传说中被大皇子毒倒了的三皇子,这人,裴子杳以前见过,所以认得十分明显。 “演这么一大出戏,结果千里送人头,南唐的气数果然尽了。” 岳生现在缓过来些了,他也是大意失荆州,平日里那样谨慎的性子竟然会在这里马失前蹄,简直就是笑话。 面色还有些苍白,伤口处的黑血已经被放出来了,所以伤口看着也有些狰狞,他瞧见裴子杳的时候立刻单膝跪地的就请罪说道。 “属下无能,差点放走了三皇子,还请裴先锋责罚。” 此次出征,裴子杳和裴子邈各自挂了左右先锋的名头,所以岳生如此称呼倒是也没什么问题,裴子杳扶了他起来,随后就说道。 “南唐人生性狡诈,一时不察也是有的,我也是得了大哥的指点,才会发现,如今人已经被射杀,消息也没有走漏出去,将所有人带回去,等候大哥发落!” “是,裴先锋。” 一场无声的扑杀,就在繁城外默默的进行着。 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繁城内一片宁静。 而此刻,繁城唐副将的府邸地牢之中,那些惨叫声声不断,而此次行动的细枝末节也逐渐汇拢,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完整的述书已经放在了裴子谡的面前。 他细细的看了一遍,也觉得是天要亡南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南唐内斗,此事不假。 起因竟然是因为三皇子醉酒玷污了父皇的一位宠妃,所以才被南唐皇帝一怒之下要命人断了他的子孙根,他仓皇出逃,原本想着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来繁城探查裴子谡的下落而已。 毕竟,裴子谡“消失”了好长时间,南唐上下都很好奇,原本他还想借着这个消息回去得到南唐皇帝的支持,从而打大绥一个措手不及呢。 结果竟然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这一切的梦就都成了笑话。 看完这些述书后,裴子谡当即就下令说道。 “此事倒是可以换个由头,对外就说南唐皇室不顾此前的停战协定,特意派了三皇子前来刺杀本将军,结果却被裴先锋给发现了,一举射杀,我重伤在即,你们发狂要报仇雪恨,所以重兵压境,就拿唐钰和你都肖想已久的浔城为主攻点吧,半月之内,必须拿下!” “得令!” 憋了那么久的时间,终于可以正面对敌,裴子杳以及所有裴家军的将士,还有镇守繁城的将士们都摩拳擦掌。 这一回,他们可是要为自己的将军讨回公道,所以气势汹汹的就打到了浔城之外。 南唐皇室内乱,尚且还在休养生息之中,就听到了浔城已失的结果,且与此同时,三皇子的尸体还被挂在了浔城外,用以证明大绥发兵的理由之充分! 南唐皇帝听闻自己追踪了好久的儿子突然没了,还被挂上了刺杀裴少将军的名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哀儿之逝,还是该恨其不争了! 第242章 父子斗内乱始终起 南唐王宫。 此刻皇帝如同苍老了十几岁一般,他虽然恨儿子醉酒误事,但那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也是最有实力的继任者之一,如今却成了刀下亡魂不说,还被泼了一身的骂名。 他倒是想为儿子正一正名声,可如何解释尸体在大绥人的手中呢? 唉声叹气的,正好就遇到大皇子前来请安。 “父皇,儿臣来给您请安了。” “还请安?你弟弟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安可请?” 大皇子下毒自然是假,但是想挤走三皇子却是真,二人本就不是一母同胞,所以如今最大的劲敌死了,他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面上还是得装得伤痛些,否则惹得父皇生气,又是一桩麻烦事。 “父皇息怒,三弟死的冤枉,现在浔城已失,咱们还得尽快想出对敌之策才是,否则让大绥的人一路攻下来,那咱们南唐岂不是危在旦夕?” 道理谁都会说,可是面对气势高涨的裴家军,南唐皇帝也有些无可奈何。 浔城,可是他们边境九城之中,最易守难攻的。 裴家军只用了短短半月的时间就全线攻破,如此成绩对于其他守城的将士们来说无异于是一颗钉子,人人心中都会有害怕,害怕大绥的屠刀下一把挥向的就是自己。 二人正说着呢,忽而见到外头的宦官面色匆匆,脚步虚软的跑了进来。 “陛下……陛下,前线刚送来的急报。” 听到急报二字,父子皆是面色凝重,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于是大皇子火速接过那急报就上前递给了父皇,南唐皇帝展信一看,原本就佝偻的身子更是弯了不少。 手里的书信也落了地,大皇子急忙上前去看。 “卞城,妄城,相继沦陷,裴家军势如破竹,此刻正在攻打斐城,城池危矣,请陛下速速派兵支援!” 这两座城相比起浔城来说,守卫要松懈不少。 因为城内并没有什么值得重兵把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这两座城背后的斐城则不一样,那斐城可是南唐的经济命脉支柱,超过五成的商贾都在此处有买卖,倘若这里被攻破,那么意味着南唐的经济就要出大麻烦了。 所有南唐人都没有想到大绥会来势如此汹汹,因而还在享受着年节的团聚和放松,因为大绥最想攻打的乃是离他们甚远的浔城,所以斐城内的守卫将士们也略有些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他们一个反手,就拿到了挡路的两座屏障,突然之间,斐城就变成了无牙待宰的肥猪,自然是引得大绥军队,人人眼睛血红。 “父皇,快派兵吧,抽调了内境四城一半的兵力压过去,否则斐城若是没了,那咱们的王都只怕也保不了多久了啊。” 对于南唐来说,这斐城可是他们的命脉,要是断了金钱的供应,那王都的一切可就都要岌岌可危了。 因此南唐皇帝也是慌神了,立刻就说道。 “派,派,必须派!内境四城的兵力不行,从其他边境几城抽调,务必要保住斐城,绝不可让大绥的人轻易攻破!” “是,陛下。” 宦官赶着去报信,而大皇子则心生一计。 “父皇,要不您御驾亲征?这样一来也可以让大绥的气势被压下去些,说不定斐城的将士们受到感召,也会更加拼命抵抗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免夹杂着私心,恨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就把父皇给拉下马来,然后自己登位,只不过这司马昭之心,实在明显,南唐皇帝就是再气急败坏,也能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 想到这里,冷笑一声,对着大皇子眼中没了父亲的情谊,只剩下帝王的算计。 “皇儿此话有理啊,你三弟没了,如今朝中上下,朕最依仗的就是你,朕年纪也大了,许多事情有心无力,要不我即刻册封你为太子,你代替朕御驾亲征如何?待你凯旋之日便是朕退位让贤之刻,如何?” 算计来算计去,无非就是为了那至高的权利。 大皇子本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能在朝局中分一杯羹,无非是年岁足够长,以及母妃也是贵妃,身份尊贵罢了,如今听到皇帝如此画饼,满脑子全是自己登基为帝的兴奋。 “父皇此话当真?” “你看看你剩下的那些弟弟,还有什么可依仗的吗?” 二皇子病逝,四皇子摔马断腿,五皇子母族位卑,六皇子七皇子年纪尚小,这么一算,果然自己就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想到这里,大皇子内心的欲望膨胀了不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非我莫属的自信。 “父皇说的是,儿臣本就是您最大的儿子,这种时候理应出力,父皇放心,儿臣这就回去收拾收拾,等到您的圣旨一到,立刻赶赴斐城,替君出征!” 一番话说的热血澎湃,大约是连自己都骗进去了。 倒是南唐皇帝表面上一脸的欣慰,心里对这个儿子算是彻底的失望了,等到笑着送他离开后,当即挥笔写下了册封太子的圣旨。 与此同时送出去的,还有一条密令。 斐城亡,则太子殉国;斐城存,则太子拥兵自重,即刻就地斩杀。 大皇子此刻迈着豪爽的步伐,一点都想不到刚刚还对自己无比信赖的父皇,转手就将他的命给算计了进去,沾沾自喜的还以为是不是要得了南唐的皇权。 内斗仍在继续,只不过由明转暗罢了。 而等册封太子和太子代替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自南唐王都传出去以后,裴子谡已经带了五万兵马,绕道斐城旁,与之相隔最远的一处边城,翁城。 看着翁城的地舆图,裴子谡身边站着的葛胡子调侃了一句。 “还真是像个缩头的鳖。” 他的话,惹得众人大笑,而五万人马会绕道翁城,就是因为翁城的城主方桀原本就是裴家的密探出身,这么多年,他可是在南唐情报上尽心尽力。 而翁城虽然没有其他边境几城那般显眼,但他有个特别之处,那便是南唐王都和斐城之间的必经之路。 第243章 取翁城埋伏杀援军 所以今日来,裴子谡的目的就是与方桀里应外合,荡平王都的援军。 深夜,一封书信到访。 裴子谡展开一看,嘴角便扬了扬,随后递给了同样在等消息的葛胡子等人。 “南唐的这些皇子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蠢,来了个三皇子千里送人头就不说了,如今又来个太子代君御驾亲征,他以为什么人都能上战场吗?少将军,让末将点兵一万,即刻埋伏在他们会途径之地,务必取了南唐太子的人头,以振军威。” 葛胡子对战南唐多年,那可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不然也不至于那么多年都僵持不下,现在天送的大好时机,眼看着就能让南唐的皇子们接连不断的丧命,他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也是摩拳擦掌的很。 反观,裴子谡则显得淡定不少。 “不急,南唐皇帝生性多疑,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弑父杀弟才上的位,这样的人不会莫名其妙的在这个关口突然立太子就是!所以,这圣旨背后恐怕大有深意,去信告诉方桀,翁城一切照旧,等到南唐太子来了以后,想法子留他一晚。” 葛胡子听到这话,立刻明白,这是要暗中动手了啊,于是咧嘴笑笑,马上去安排。 夜色明亮,今日无风。 裴子谡抬头看了看又圆了不少的月亮,心里头记挂着家里的夫人和孩子们,可现在即便他有万千的思念也不敢泄漏一点行踪,事关两国相争,还有几十万将士的性命,所以他只能先放下个人私情。 “等我回来。” “嗯。” 这话是他离开之时,亲口对姜时愿说的,此刻对月思人,也只能重复这么一句,相距千里外的姜时愿同样对月思人,旁边是已经熟睡了的两个孩子,而她也在心里不断的重复着“嗯”的回答。 距离虽然远,家书也失了联,但姜时愿笃定夫君一定能平安归来,到时候困住大绥多年的南唐也会跟着成为过去,而大绥也会迎来和平。 斐城,在裴子杳和裴子邈姐弟二人联手重击之下,早已伤痕累累。 之所以还没有城破,完全是因为城中富商们出了高价,不停的招纳那些百姓们去冲锋陷阵,这才有了些许的喘息之机。 可他们也知道这不过是杯水车薪,现在要拖的就是时间,等到援军一来,他们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接连不断的进攻,裴家军众人也觉得疲累了。 好在,他们先打下了浔城,卞城和妄城,所以现在攻城的物资大部分用的这三地之物,但是再耗下去,也要用到他们的根本了。 南唐边境有九城,内境有四城,若是要全部打下来,他们就算是物资充足也需要合计着用才行。 军帐内,姐弟二人皆在。 与此同时,还有繁城的守将唐钰,方保副将和三表哥王宏,五人在一处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布局? 裴子谡不在,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就变成了裴子杳。 虽说她年纪不大,但经验却很丰富,尤其是偷偷练的那支骑兵,在攻城略地的时候可是立了大功,所以在这里,他们皆听命于裴子杳。 “大哥那边可有消息了?” “暂时没有。” 裴子杳静静地算了算,距离大哥带兵离开已经有十日,依照他们的行军速度,该是早就抵达翁城了才对,怎么会没有消息呢? 除非是大哥刻意隐瞒,那他想做什么? 这段日子,裴子杳不再只是一个带兵冲锋的将领,更多的时候则是要站在统筹全局的位子上思考下一步要如何做? 既要减少伤亡,也要快速达成目的。 越是这般,才越是对大哥的能力有种发自内心的佩服,可这段日子也是她成长最快的一段时日,从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变成了深思熟虑的女统帅后,她知道,大哥这么做一定有目的。 既然他离开前的嘱咐是,斐城必下。 那自己就奔着这个目标去,定然没错,于是就对身边的四人说道。 “休息两个时辰,明天开始加大攻城的速度,咱们带来的物资也该上场了,三日内,我们就是熬也要把斐城的大门给熬开!” “是,将军!” 有了裴子杳的吩咐,那裴子邈和王宏就去煽动将士们的情绪,他们二人皆是身先士卒之辈,所以他们的话,将士们也听得进去。 最后,吃饱喝足,整装出发,此一战,不胜不归! 天还没亮的时候,斐城再一次迎来了大绥裴家军的全力攻击,速度,弓弩,投弹车,甚至是士兵们都仿佛得到了什么天赐的神力一般,火力之猛,让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斐城此刻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全凭一口气吊着了。 而这口气,无非就是想要等到援军的到来。 可惜,他们全城期盼着的援军,此刻却被堵在了翁城处,进退不得。 已经得了圣旨,晋封为南唐太子的大皇子,此刻御驾亲征的架势还真是排场极大,恨不能告诉全天下他此刻就是南唐最尊贵之人。 六十四驾马车,哪有什么援军之态,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不是出宫游玩呢,如此情况被站在高处的裴子谡尽收眼底,更是佐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看样子,这太子活不久了。” “将军为何如此说?” “这样的排场,便是天子巡幸也就这样了,他一个区区南唐太子,会不知道逾矩了吗?可他还是安心享受着,自王都而来,所以要么是南唐皇帝刻意为之,就是为日后杀他定罪铺路,要么就是他自狂自妄到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了,如此,还能有多少命在?” 听了裴子谡的解释,葛胡子这才了然。 “那将军还让方桀留他一晚,咱们是要密杀了他吗?” “留他,不过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举,我真正要杀的并非南唐太子,而是此次领兵出征的陆家父子。” 陆家父子,葛胡子自然是听过他们大名的。 他们的存在虽然没有裴家祖孙三代那么厉害,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最要紧的是,他们可是南唐皇帝的心腹,裴子谡瞧得明白,放纵太子如此德行,为的也是让陆家父子二人可以有理由斩杀吧! 第244章 假把式谗言真将军 “杀他们?” “没了他们,援军就如同无头苍蝇,即便是跟着南唐太子去了斐城,也不过是见证斐城的落败和他们的全军覆没罢了,但若是留下他们的命,阿杳和阿邈那里就更顺利了。” 裴子谡知道弟弟和妹妹的能力,只要这里陆氏父子一死的消息传开,那么斐城说不定还会不攻自破,到时候他们左右夹击,从斐城至翁城中间的这些城池,也就如探囊取物般轻松了。 葛胡子这才明白少将军的意图,继而点点头就说道。 “属下明白,那到时候我们就偷溜进翁城吧,杀了陆氏父子,为大绥荡平道路!” 豪言壮语才立下不久,翁城之战就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当夜,翁城城主方桀,宴请南唐太子,以及此次带兵前来的十余位将领,等到他们都到了城主府内时,却发现一无歌姬,二无乐曲,只是有几张方桌,上面放着些烈酒,以及简单的饭菜。 看到这一幕,南唐太子的脸色可不好看,但以陆氏父子为首的将领们则稍稍松懈了下来,对着城主方桀,少了许多敌意。 毕竟,前线战事吃紧,他们要是还在这里歌舞升平,那岂不是愧对同袍兄弟,但是碍于太子的情面又不得不来,所以一个个脸垮得很,直到现在,才收敛了些许。 陆老将军快六十岁了,但身体仍旧康健,一双眼睛看向方桀的时候,全是老谋深算。 “方城主,这是何意?你宴请本太子就是这样的排场吗?” 南唐太子这一开口就是发难,方桀倒是还算镇定,上前一步恭敬有礼的就说道。 “太子殿下请勿生气,臣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前线战事吃紧,您途径翁城也是为了带援兵去帮斐城,要是大张旗鼓的在这里欢聚高歌,只怕外头会有人拿此事说嘴,所以臣略备薄酒,一来是为殿下接风洗尘,二来也是预祝殿下此番援助斐城能够大捷而归,到时候,臣定备下好酒好菜,歌姬乐曲,大醉它三天三夜才是!” 方桀的话,平息了南唐太子的不耐烦。 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他看着这一桌子的酒菜也比刚刚要顺眼些了,而陆老将军等人听完这话,也就跟着太子顺势坐了下来。 手里盯着那些酒,并无什么特别。 “太子见谅,老臣和犬子明日还要带援军先行一步,今日这酒便以茶相代吧,敬太子,也敬方城主。” “不敢,下官不敢。” 紧接着就见陆老将军挥手给自己面前的酒碗之中倒了些茶,而陆将军也跟着父亲一样的举动,随后二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太子对于二人如此表现,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真的上了战场还得是陆氏父子顶上,所以在战事结束之前,这些“不给面子”的举动,他都能容忍一二。 敬了茶,父子二人就没有再碰酒菜了。 陪着太子略坐了坐便先行离开,他们走的时候,太子正喝得上头,别看没有歌姬乐曲相伴,但这酒肉准备得还是很不错的,因此剩下的人几碗酒下肚后,也就放松了不少。 推杯换盏之间,自然是有人挑头。 说话的便是太子的心腹,同时也是此次出征的副将之一,那副将打战的本事不怎么样,但溜须拍马却十分找得到借口,因此太子此次带他出来,也是为了日后能论功行赏。 总而言之,打战的有陆氏父子,但分赏的就不仅仅是他们二人了。 “陆老将军还真是居功自傲,这一路上没少听他嘀咕说太子殿下招摇了,可此次太子本就是替陛下出征,若是排场不大些,怎么显示天子之威,要我说啊,还是太子殿下有容人的雅量,否则换做别人,只怕早就斥责那父子二人了。” “就是,今日这酒是一点不沾,还说什么明日要先赶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嫌咱们脚程太慢了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原本在酒兴上的南唐太子给激怒了,他脸颊红红的,一看就是有些醉了,碰的一声将面前的酒坛子给砸碎,浓香伴着碎瓷的声音,很快就飘散了出来,在场的众人也跟着助了兴似的,一个个的就跟着骂骂咧咧起来。 “哼,陆氏父子若不是父皇钦定之人,此次出征本太子也不想带着来,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就仿佛本太子欠了他们什么似的,简直可恶。” 这话一出,太子的亲信们也跟着叫骂起来,到最后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说是要让陆氏父子来给太子致歉,于是乎,一个二个的就闹了起来,非要成群结伴的去叫已经离开的两人。 彼时,早就醉得人事不省的方城主自然是没有参与其中,等到一行人醉哄哄的朝着军营而归之时,并无人知晓今日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 陆老将军手里拿着刚刚送到的急报,说是裴家军又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所以此刻的斐城快要撑不住了,若是五日内还赶不到,那恐怕也就不用援军了。 看到这样的话,陆老将军的面色也是难看的很。 斐城一旦失守,它后面的明城可不顶事,即便是自己带了援军去,只怕也无济于事,仔细算算,倒是留在翁城做抵抗,更有机会些。 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又拱手让出去了三座城池,那这样算下来,边境九城就有六座都被裴家军拿下,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陆老将军不同意,也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于是对着儿子就交代了一句。 “也不必等到明日了,你即刻点兵三万,为先锋军,三日内务必赶到斐城支援,至于其他的,我自会带来,一定要守住,明白吗?” “父亲放心,儿子知道轻重,不过,前方传来的消息说是指挥裴家军攻打斐城的一直都是裴子杳,那裴子谡呢?他当真被三皇子重伤了?” “这消息一听就有八成假,三皇子什么能力,裴子谡什么能力,你还不清楚吗?大约是藏在暗处想要阻拦我们前去支援吧,但他再能耐,顶多调走五万兵马,我们这里有二十万,灭他五万人轻而易举。” 第245章 宫心计挑拨内斗局 陆老将军不蠢,知道裴子谡是躲在暗处,可恨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思考这些,若是再不赶到斐城,就一切都晚了。 结果父子二人话音刚落,外头就乱哄哄的一片。 陆将军脸色不虞,正准备出去看看是何人在军中喧哗的时候,就见以太子为首的十余人皆面红酡醉的出现在了大帐之中,他心里头那叫一个瞧不上,但碍于太子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 依旧恭敬的对着太子行礼问安。 “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南唐太子向来自傲,今日也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什么,心里总是有股莫名的邪火,想要对着陆氏父子撒出来,于是对于陆将军的请安压根就没放在眼里,继而走到陆老将军面前就痛斥说道。 “老东西,你不就是父皇派来监督本太子的吗?可你处处对本太子不恭不敬,今日还胆敢先一步离席,说吧,是跪下来求本太子饶你一命?还是让你儿子脱光了衣裳去外头给本太子守夜啊!” “哈哈哈哈哈哈。” 南唐太子的话让父子二人一瞬间就起了杀意,他们出发前就得到了陛下的密旨,自然知道这太子留不长的,可他的作用乃是在斐城才能发挥到最大,现在还在翁城,即便是死了也达不到那些效果,还会让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白耽搁了。 于是强压下心中那份怒气后,就对着太子说道。 “太子息怒,犬子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太子看在前线大战焦灼的情况下原谅一二,老臣这就让他带兵先走一步,一来也可以救斐城之威,二来也可以让太子抵达斐城之时,多几分安全保障。” “带兵先走?什么意思?你这老东西的意思是说本太子无能,要你儿子护着才能援救斐城了?” 听到太子接二连三的对着自己父亲胡乱开口,陆将军有些忍不住了,当即上前有些严肃的说道。 “父亲为南唐操持兵马一辈子,太子慎言,他可不是能随意被辱骂的!” “我呸,本太子乃是皇亲贵胄,也是未来南唐的陛下,你们陆氏父子算个什么东西,眼下是打算功高震主了吗?好啊,来人啊,这就把父子俩给绑了,我倒要看看军中究竟是听命我皇族还是听命你们陆氏父子!” 南唐太子一声令下,外面的人即便是听清楚了也不敢随意往里头走,而在里面的皆是太子心腹,一个个的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对陆氏父子敌视的很。 所以上前来撕扯得厉害! 陆氏父子也不是任人揉搓的,当即就拔剑相对,若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如此,所以最后警告说道。 “太子殿下醉了,今日之事等您酒醒后再说吧,老臣派人先送您回去歇息。” 陆老将军的话刚出口,突然就见太子这边的心腹高喊了起来。 “杀人了,陆氏父子要杀太子了!” 一句话,搅乱了整个军营,路过的巡兵都听见了,个个惊惧的看向了大帐,怎么会? 陆将军气愤不已,高声大喊道。 “就是你们这群奸佞时刻在太子面前进谗言,老子今日就送你们归西,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胡言乱语!” 说罢,就拿着刀剑朝那人砍去。 电光火石间,他的刀就劈向了那人的脑袋,手起刀落,这便死透了一个,鲜血崩在每个人的脸上,尤其是南唐太子,此刻更是气血上涌的厉害,破口大骂的就喊道。 “护驾!护驾!陆氏父子意图谋反,要杀本太子啊!” 他这一喊,外面的人也冲进来不少,短时间很快的大帐内聚满了人,看着地上已经没了生气的一个副将尸体,还有一脸怒容的陆将军,那些士兵们也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紧接着就看到护在太子身边的一心腹,不知是被谁给推了一把,竟直冲冲的就朝着陆将军手中还滴着血的刀剑扑了过去,看上去好似是要“护卫太子”! 噗呲一声,刀剑入肉,一拔又是一个血窟窿。 “太子救命啊!救命啊!” 受伤的那人挣扎着,喊叫着,一瞬间士兵们也是习惯性的就以兵戈对向了陆氏父子,他们虽然是军中人,但是是从各城抽调过来的,并非完全都是陆氏父子带出来的兵。 眼看如此结果,当然是只能维护皇权,保住太子。 一时间,陆氏父子有苦说不出,他们明明上一秒还是南唐最显赫的将军,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要谋反刺杀太子的奸佞,这谁受得了! 陆老将军阴沉的看着眼前的局势,他总觉得背后有只手推着此事往火坑里头走,他们父子与太子这一路同行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怎么会突然到了翁城就变得水火不容了? 难不成,是酒的问题?! 一下子就察觉出了方桀的动机,立刻就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快去,把方桀给抓回来,他大约已经被大绥的人给策反了,今日宴请太子的酒一定有问题!” “是,父亲!” 陆将军倒是想出去,奈何此刻人人都以为他要逃跑,怎么可能轻易放其离开,尤其是南唐太子更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啊,杀了人还想跑,都给本太子上,若是能生擒这陆氏父子,赏万户侯!” 万户侯,那可真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了。 重金之下自然有勇夫,所以别说是太子的心腹了就是那些士兵们也跟着冲了过去,混乱之中,就打斗了起来。 陆将军和陆老将军各自为战,起初还觉得游刃有余,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发现跟在太子身边的那几个心腹的功夫斗转星移了一般,好的吓人! 难不成这几人此前都是扮猪吃老虎? 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的怀疑,可惜那陆老将军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就看到儿子被人从身后刺进了胸膛,血溅三尺,英魂断送。 而杀他之人,正是刚刚还在高喊的南唐太子! 顿时间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就冲了过去,一脚踢中太子的心脉疼得他接连后退不说,还吐了一大口血,当即就昏死过去! 第246章 老将亡南唐前路茫 事情发生之快,大家伙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死一伤。 陆老将军年纪大了,且家中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没有死在与敌人的对战之中,却无辜丧命在了太子醉酒的剑下,如何能忍! “你竟然敢对我儿下死手!今日在场的,一个也别想活了!” 话音一落,他就杀招并出的朝着那几个副将打了过去,很快就有人死在他的擒拿手中,这一来一往的,陆老将军身上虽然有了些伤口,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大开杀戒。 而刚刚与他对打过几人,互看了一眼,手里皆拿出了金刚丝,这东西一旦缠住人的脖子,非得勒断了才会停手。 三人配合得当,陆老将军也不是吃素的。 “金刚丝?真是没想到太子身边还真是能人辈出!竟然还有这样的武器,老夫今日就送你们去地下给我儿赔罪!” 说罢,一个回旋踢就正中其中一人的大腿,那人被踢得骨头都错位了,躺在地上嗷嗷的叫着,见此,面色黝黑的那人就怒了。 “老东西,拿命来!” 高喊着的同时,出手也不狠戾,加上与他配合的乃是一功夫绝佳的男子,二对一,倒是让陆老将军有些施展不开了。 胆小的副将们都围在太子身边,他们也不知道这几人为何突然之间本领如此高强,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杀了陆老将军,总比被他杀了好,所以没有一个人会胡乱说什么。 三人缠斗的厉害,很快就从帐内打到了帐外。 周围都是士兵围着,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大家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将领们会打起来,而那些个照顾太子的副将们则是高喊着,说陆氏父子要谋反,并且搬出了太子昏迷前所说的话,若是能生擒陆老将军,则赏万户侯。 话音一落,那些胆子大的也起了邪念。 从军的人里头,也不全是什么为了保家卫国,能往上爬才是最要紧的,于是一个个的猩红了眼,也不管是死是活,就朝着陆老将军而去。 很快,就从二对一,变成了众对一。 陆老将军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只是他心中也是悲凉万分,想自己一家为南唐鞠躬尽瘁,却没想到竟然会得如此下场,一边打斗的同时,那股劲儿也开始有些散了。 找准了机会,手拿金刚丝的二人,就一左一右的上前去,趁着他打斗之时,左右一攻击,顷刻之间,那金刚丝如同利刃一般,就齐齐断了他的双臂! 惨叫一声,南唐一代名将就这样成了废人。 有胆大的立刻上前就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满脸的兴奋全是什么自己要成万户侯的念头,可惜,下一秒,就被陆老将军的回旋踢,送上了西天。 没了双手做支撑力,他也跟着跌落在地。 脸色苍白的厉害,一看就知道失血过多,犹如丧家之犬,发髻也散乱开来,看着面前个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士兵,此刻悲凉达到了顶峰! “哈哈哈哈哈,天要亡我南唐啊!有这样的太子,有这样的将士,大绥铁蹄迟早会踏平南唐,老夫就是死,也要在地下看着你们一个个的被杀,到时候你们才知道什么叫狡兔死,走狗烹!” 说罢,就踢了一脚地上的刀剑,对着那些士兵飞了过去。 他当然是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可惜,他人才跑出去不过几米远,就被身后一人飞了杠枪出去,钉在了胸口。 血喷涌而出,人也跟着跌落在地。 他跪的方向正好是南唐王都的方向,此刻他只剩冷笑,陛下啊,养虎为患,终成大错。 众人怕有诈,都只能在旁边躲着看,唯独刚刚飞枪而出的那人走了上去,他倒是显得尤为淡定,至陆老将军面前时,才蹲下低声说了一句。 “王权易倾,良将难求,若陆老将军生在我大绥,必定能流芳千古,现在,只能委屈您老先走一步了!” “你!” 人皮面具之下,陆老将军并没有瞧出什么不妥,唯独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才惊觉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裴子谡安排的,苦笑,想骂,可他已无力气。 对着王都方向垂下头颅,一代名将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还是在众将士的见证之下,背负的罪名也一清二楚,谁也说不出问题来。 月色凉如水,一场激斗之后,全是问题。 杀了陆老将军的二人自然是有功的,奈何,等太子醒来要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发现那几人皆被人暗中割了头颅,就丢在了大帐门前。 如此恶毒的挑衅,让太子认为军中一定有陆氏父子的心腹,生怕下一个被害的会是自己,所以他停留在翁城,是一步也不肯前行,反而是把将士们一个个的拿出来从头搜到尾。 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态度,下手之狠,震惊整个南唐。 居高临下,裴子谡带着五万人马一直驻扎在翁城的山上,吃的都是干粮,所以也没什么人发现。 岳生一瘸一拐的过来的时候,他正站在高处,俯瞰着整个翁城,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息。 “伤都还没好利索,你过来干什么?” “方城主送来的消息,南唐太子此番血洗军营,倒是将忠心耿耿的将领杀了不少,如今虽说是二十万大军,但已无领军之将,他的意思是,时候到了。” “不着急,斐城没了援军,被攻破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从斐城到翁城,至多半月,以阿杳和阿邈的本事,想必也能打到了,到时候我就要在翁城,来个翁中捉鳖!断了南唐最后的出路!” 最后的出路? 岳生没有想明白,这南唐太子难不成还有什么大招? 可惜,他虽然跟着少将军多年,但还是猜不透他心中想什么,与此同时,南唐太子不援斐城,斩杀陆氏父子,以及清理军营将士的消息,一桩桩的快速朝着南唐其他的城池而去。 斐城守将听到这消息之时,当即跪在了城楼之上。 “天亡我南唐,亡我南唐啊!” 第247章 破斐城三人浅谈心 而他们能收到消息,同样的,裴家军中也收到了消息。 “好啊,不愧是大哥,一兵不动就能扰得南唐大乱,告诉将士们,明日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咱们大绥的旗子插在斐城的城门楼上!” “是,将军!” 王宏得令,快速的就朝着前线而去,而彼时带兵正在一轮一轮往前攻的裴子邈也是满脸的严肃,一身盔甲染了不少血红,手腕处都是握刀剑留下的血印,战马嘶鸣,却无可退之态。 在听到了这消息之后,立刻振臂高呼的就说道。 “将士们,少帅已经大破南唐援军,再无一人能来支援斐城,冲啊!斐城终将是我大绥的天下!” 没有援军,那就是一只残兽最后的挣扎。 哪怕手脚已经无力,眼神也有些涣散,这种时候也是卯足了劲的要往前冲,因为胜利就在眼前。 暗夜中,火攻连天。 渲染得整个斐城犹如白昼,死伤不断,但当裴家军的人攻破了城门之时,里头的守将已经无力再挣扎。 有觉得愧对南唐的,当即自刎。 有不死心的,仍在坚持对敌,但最后只能惨死在刀剑之下。 更多的则是丢盔弃甲,跪倒在旁,等待着成为俘虏。 “缴枪不杀,百姓归家不杀,贸然反抗的,格杀勿论!” 所有冲进城内的裴家军一直都在高喊着这句话,所以乱象也就集中在了刚入城的那一个时辰里头,等到天色逐渐亮起来了,这座他们攻打了近二十天的斐城,终于被拿下! “全军休整三天,三天后继续进攻,半月内,打到翁城之外!” “明白!” 现在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且最难打的浔城和斐城都已经是他们的治下,面对接下来的城池,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了。 甚至还有将士们已经在肖想杀到南唐王都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越说越是有劲儿,所以休息归休息,没有一个人放松了这口气。 在攻打南唐之前,裴子谡和汉王就做了不少的准备。 城池易打,但要完全的令其臣服,唯有文治才能成,所以这些年,汉州看似官员饱和得厉害,但是此次被调用了几百人,每攻下一个城池,就划军两万,从上到下的官员都狠换了一批。 虽说才一月有余,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并没有发生什么大漏。 所以斐城也一样。 这几日,将士们倒是好好休息了,但裴子杳却还在细分着这些差事,好在她的能力有目共睹,所以官员之中也人人臣服,这几战打下来,裴家这对姐弟的威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是裴子谡要的结果,所以此战之中,他一直“隐身”。 是夜,几人已经落脚在了斐城城主的家中,这城主本就是个富得流油之辈,所以宅院自然是豪奢万千。 哪怕是裴家军中所有的将领住进来也没什么问题。 凉亭中,此刻风吹月无痕。 “还真是快,这都二月了,也不知道嫂嫂娘家哥哥的喜酒,咱们能不能赶上趟!” 姐弟二人坐在这里谈心,是这段日子以来难得的机会。 “怎么?你也想成亲了?那等这次打完仗,我就跟大哥大嫂说,让他们给你好好选一门亲事,如何?” “别贫,你做姐姐的都不操心婚姻大事,我想这些做什么?什么时候把你给嫁了,我再考虑吧。” “嫁人哪有练兵舒服,你看看姑姑,嫁给姑父以后就一个劲儿的生孩子,大大小小四个儿,小时候要料理他们长大,到了年纪又要操心成亲生子,如今更是一门心思就扑在孙女身上,一点都不自由,我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笑声。 “好啊,背地里编排母亲,等我回了西京城定要告她一告,你就等着吃瘪吧,女将军!” 说话的正是王宏,他才刚从将士们驻扎的地方回来,如今正清闲呢,所以路过亭子的时候听见这么一句,当然要来凑热闹。 裴子杳倒是不惧,笑眯眯的就回了一句。 “巧了,这话还是姑姑跟我抱怨的呢,她说了,让我多玩几年,等真遇着那个挪不开眼的良缘再说,现在,谁也别想挡我前进的道。” 听到良缘二字的时候,王宏笑了。 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表妹,年纪是长了,但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曾经有几次,他还在心中对之有了旁的念头,可现在,他是真心实意的臣服在她的能力之下。 若能一辈子护着她享受这份自由,自己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于是将宣之于口的心思又往深处藏了藏,这世上无一人知晓他满腹的心意。 裴子邈递了个酒盏过去,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依照现在的速度,咱们打到翁城也就是半月的事情,但是翁城和王都之间还有些距离,那些城池虽不为惧,但王都一定守卫森严,易守难攻,这次虽然是做足了准备,但是将士们的粮草药材,以及各种军用消耗得也快,战线若是拉得太久,于我们也不利!” 王宏仔细的分析着这些,姐弟二人也认真听着。 虽然他们一直都在用南唐的供给,但总体来说肯定没有自己准备的好用,所以小城池可以如此,大城池还得自己人上。 之前就仔细的算过,至多四月,超出了那他们裴家军也无力负荷下来,最要紧的还是四月一过,南唐就会开始大肆回温,攻城是少不了各种死伤的,若是伤口发炎,尸体堆积处理不妥当,惹出什么尸瘟,或者疫病,那才叫一个可怕。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裴子谡要选择冬日动手的缘故。 “放心吧,有大哥在,南唐挺不到四月的,如今才过去了一月多,咱们不是已经拿下四城了吗?” 裴子杳的话倒是很稳定军心。 确实,虽然裴子谡不在他们身边,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能让众人安心,因此烈酒下肚,众人都满怀希望的等待着又一个黎明的到来。 届时的他们,也会向着既定的城池,继续出发! 第248章 攘外敌必先安内部 南唐王都。 收到一系列消息后的皇帝此刻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他算计了自己的父皇,自己的兄弟,甚至是自己的儿孙,没想到到头来,却得了这么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如今,除去还在翁城的太子,他其余的儿子都没了。 死因不明,可想也知道定是被人给下了毒!可那毒不是早就解了吗?为何会突然发作,还是全部人中招! 一想到如今皇子府内皆是停棺的场景,他就忍不住的苦笑三声。 “好啊,好啊,驯鹰的反被鹰给啄了眼,朕还真是低估了太子的本事,平日瞧着狂妄自大,好高骛远的,没想到竟是故意做给朕看的!如今他得了太子之位,又杀了陆氏父子,朝中能与之抗衡的皇子一个也不剩,接下来只怕就是围攻王都,逼朕退位让贤了吧,呵呵,真是可笑!” 他坐在龙椅之上,此刻显得十分孤寂。 这条成王之路,他从来走的都不犹豫,只是同样的方式被儿子再演绎了一遍,他才知道曾经的父皇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想到这里,什么斐城之危,老将之死,都变得无关紧要了,眼神从迷惘中逐渐清醒过来,死了儿子又怎么样,他还有宠妃,还有机会,还有千千万万的可能。 但追随太子的那些人,也该为自己站错队而付出代价了。 “传令,让杨将军来见朕。” “是,陛下。” 很快,一场针对太子势力的清扫就在王都浩浩荡荡的开启了,以太子东宫为主,贵妃娘娘一族为副,还有太子妃的母族,以及各方明确表示支持太子的力量,都跟着遭了殃。 因为皇帝是突然发的难,所以他们很多人都还在睡梦中就被血洗一空,甚至太子的亲儿亲女,也没有能从这场浩劫中得以逃生。 王都和翁城,两地都遭遇了彻底的血洗。 而当消息再一次传回到了翁城的时候,太子整个人也懵了,怎么他被人刺杀,父皇不但不为他做主,反而还要对他的家人进行这样的屠杀! 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副将们则先他一步明白过来。 “殿下,看样子陆氏父子会如此猖狂,也是得了陛下的指令,或许从一开始册封您为太子就是一个大大的阴谋啊,即便是您此次得胜回朝,等待着的只怕也是屠刀,而非皇位啊。” 副将们的话,让太子的心更是凉了大半。 筹谋那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敌手是三弟,没想到最后给他重重一击的却是父皇,他现在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家人们被屠杀的场景。 尽管没有见到,但想象的场面可比实际更可怕。 心力交瘁,胡子拉碴,几天前还是代君出征的荣耀之身,现在却成了丧家之犬,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的蓄着的那股力都散开了,可他能倒下,身后跟着的副将们可不想倒下。 他们的家人同样在清洗的名单之中,想也知道再无回头之路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反了王都。 反正他们现在手里还握有十几万的大军,这些人若是许以重利,将会是他们的一大利器! 于是就有了副将们撺掇太子划城而治,公开与南唐皇帝对峙的的说法。 此事原本还在商量中,但不知为何外头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里头当然少不了裴子谡和方桀的手笔。 既然都被推到这份上了,那南唐太子也就不管了,直接召集幕僚就写了一封“告天下书”,里头清清楚楚的将南唐皇帝是如何弑父杀弟,如今又残害子孙的事情给描述了淋漓尽致。 不仅在南唐境内广为宣传,就连周边的国家,诸如大绥也收到了这消息,一时间之间,南唐内忧外患不断。 原本还想要殊死抵抗的城主们,看到了皇帝和太子内斗到如此地步,压根就不管他们的死活,这还有什么好打的,干脆开城门直接投降算了。 有一就有二,因此斐城之后,裴家军势如破竹,不过十一日就打到了翁城下,看着驻扎在不远处黑压压的大绥军队,南唐太子也是真的怕了。 要让他与父皇斗,与臣子斗,他豁得出去,可要与裴家军打,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放怵了,所以第二封“告天下书”又快速的发布了出去,大意就是广招天下贤明之士,若有能解翁城之困的,待退了大绥军队后,即刻册封为丞相,亦或者护国大将军,子孙代享荫封!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果然有能士自四面八方涌来。 一时间,似乎还震慑住了裴家军,因此,见他们后退十里后,太子心中的那块大石稍稍落了落。 这一日,就在城主府内接待来自各地的谋士武将们,一个个的自诩不凡,有的上来就信口开河,夸夸其他,有的则是指点江山,献计献策,但没有一个人的话打动太子。 正当他郁闷苦恼之际,倒是来了个清风道骨的仙人,说是此前乃是在浔城山上修道之人,听闻大绥军队攻破了浔城后,这才下山来的。 此人看上去,年逾五十,但通身都透着一股不理尘世喧嚣之感。 他上前来,倒是吸引了太子的注意力,紧接着就听到他淡定从容的分析说道。 “我有一虑,如今内有陛下牵制,外有大绥发难,太子殿下是打算先顾哪头?” 先顾哪头?太子若是能想得出来也就不会召集这些人来了,于是哧鼻一声,连话都懒得多说,就想示意底下人将此道士给轰出去,结果那人却不为惧,依旧淡定的说道。 “贫道说完话,即刻就走,不必劳烦诸位。” 或许是他的镇定让那些原本想出手的士兵们也停了脚步,继而就听到他开口说道。 “古语有云,攘外必先安内,翁城之地势,易守难攻,且大绥军队连月征战,到此时,即便军心高涨,也需休养生息一段日子才能发起攻击了,否则不至于会退军十里,就是这个天赐的关口,让太子殿下有了可乘之机,倘若能折返回朝,一举夺下王都,到时候,即便是翁城失守,您也会有回旋之地。” 第249章 大战前射杀杨将军 “否则……若是此刻与大绥军队殊死搏斗,无论输赢,王都内的陛下都会是一柄利剑,届时刺破战损严重的太子之部队,就轻而易举了!” 道士的话倒是给太子挑明了头。 大绥军队又不是他一人该对付,王都内人人有份,凭什么他在前线挡着,还给足了王都的人找准时机对付自己。 与其这样,不如舍了一个翁城,让他回手去收拾了王都内的一切,到时候号令起南唐其他诸部,才有更多可胜算的机会。 于是想法有了,这动作上自然是快。 前一秒还觉得这是个碍眼的道士,下一秒就咧嘴笑迎称呼其为“国师”,态度变化之快,让太子身边的那几个副将都觉得有些佩服。 “国师此言有理,只是王都守卫逾四十万,本太子手里目前只有二十万,对敌之下,恐忧艰难,还请国师指点条明路才是!” “现在只有二十万,不代表一直都只有二十万,此去王都,还有好几座城池不是吗?若是一路招兵买马的过去,到时候未见得会比王都的守军少,这是其一。” “其二,王都的守军大多没经历过战争,说起来也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但各城池经过操练的将士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随时准备要上战场的,因此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智都要厉害的多,到时候即便人数上还少了些,也无需焦虑了,不是吗?” 听了道士的话,太子和副将们也觉得甚对! “行,此刻就放出招兵买马的消息去,倘若是愿意投了本太子的忠义之军,军饷按照三倍发放!” “是,殿下。” 还是那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消息一散出去,果然又有了不少“匿名而来”的勇士们,有的老练些,有的新手些,但总归都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所以不过几日时间,太子的这支队伍就从区区二十万,扩充到了近三十。 其中还包括了不少原本翁城的守将们,个个都表示要誓死效忠太子。 一时间,太子内心的膨胀达到了极致。 天子就当如他这般,随随便便振臂一呼,天下之英才尽归其用。 消息飞速的传向了王都,好些人都跟着慌乱起来,之前的太子党覆灭的七七八八,但总归还有漏网之鱼,那这些人集结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左右都是反,若是他们能在王都接应太子,与其里应外合,等到太子杀回王都的时候,就是他们众人得褒奖的时候,到时候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一个也不会放过! 因此,暗地里太子旧部也在散播些谣言。 比方说,皇帝无能才能惹得天神震怒,所以皇家子孙个个死于非命,太子乃是天降人杰,因此侥幸躲过一劫,如今率领了大军就是要来清暴君,复正统。 这和大绥军队打过来可不一样。 一个是南唐皇室内部的权利更迭,一个是亡国灭种的生死存亡,因此对待的态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说来也奇怪,在“国师”的指点之下,太子一行人攻打这些城池手到擒来,或许也是因为都是南唐人,所以打得并没有那么尽力,到后来,那些城池也干脆跪迎起“新帝”来。 一个个的突然誓死效忠起太子,也打出了“清暴君,复正统”的旗帜,跟着杀向了王都。 从翁城出发,到兵临王都,只用了十八日。 三月桃花盛开的日子还没到呢,这南唐的气数已经消亡的差不多了,太子就在城下,对着城楼上那些义愤填膺的将士们高喊道。 “父皇失道寡助,本太子得道多助,你们也该认认清楚形势了,与其将兵力对准自己人,不如多用些心思,好好的迎本太子入城,手握这几十万大军,还怕大绥的军队打过来吗?到时候本太子要他们来得回不得!” 口气之大,倒是旷古绝今。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副将们也是个个都雄赳赳气昂昂的,似乎自己打了多少胜仗似的,反观那道士,则有些格格不入,一身的淡定,与这些士兵们仿佛有了隔离。 今日守城的乃是杨将军。 太子一党被屠,他就是领命之人,更有甚者东宫也是他带人闯进去的,杀了多少从前那些他连看都不敢看的贵人,此刻自然是信心大增的厉害。 面对太子的叫嚣,他也不遑多让。 “好你个乱臣贼子,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陛下仁厚,在失了三皇子后就册封你为太子,本来就是要委以大任的,结果你一不驰援斐城,二还大肆招摇,陆老将军父子一辈子都为南唐而战,最后竟然会死在你这样的鸡鸣狗盗之辈手下,还真是委屈!你有谋逆之心,连兄弟们也不放过,借着中毒一事,竟然灭了南唐皇族,真是丧心病狂!陛下有令,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我等也不必留情,杀之而后快!” 他一个武将,说话的声音自然洪亮。 因此在场许多人都听到了,这和他们之前听过的告天下书怎么又不一样了,好多人也跟着疑惑了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听谁的。 太子气急败坏,无辜被冤怎么可能不叫喊! “少放屁,就是你们这些人撺掇着父皇对我下死手,说的好听册封为太子,实际则下了密旨要让陆氏父子在事后将本太子灭口,这可是他的御笔?!” 说罢,就从怀中掏出了那份密旨。 确实是南唐皇帝给陆老将军的,被太子搜出来后当然是一柄利器。 此物一出,那杨将军也是顿时没了反驳的机会,怒目圆睁的同时却没注意早已有人在暗中将弩箭对准了他的脖颈。 咻咻咻,三箭齐发。 一箭正中眉心,一箭穿喉而过,一箭力透眼眶。 无论是哪一箭,都是抱着让杨将军必死的决心,而这三箭皆中,杨将军连话都还不曾开口呢,就径直从城门楼上跌落了下来。 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看到这一幕的双方将士都惊讶住了,还是那道士提醒了一声。 “殿下,大好机会,冲啊!” “冲啊。” “冲啊!” 还没等城楼上的人反应过来呢,太子的忠义之军就朝着城门冲过去了。 第250章 灭南唐火烧其王宫 没了杨将军,这守城的将士们就没了主心骨,再加上刚刚太子拿出来的那密旨,一下子就让众人都跟着树倒猢狲散。 原先王都就并非铁桶一般,里头还有些尚未被清除的太子旧势力,所以一支几十人的小队,愣是藏到了城门口,最后合力打开了城门。 这城门一破,好些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王都内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王朝的天是要变了,可变来变去的无非还是他们南唐人做天下,所以一个二个也就默认了此事,最后无论是陛下胜还是太子胜,他们只管拜那个最后胜出的人就是。 因此,都没有遭遇到多少阻拦,太子一行人就杀到了皇宫门前。 城门都能破,宫门又有何惧? 不过半日的时间,双方都付出了些代价,但宫门还是被攻破了,进了宫门的忠义之军还算守规矩,只是砍杀那些阻拦之人,对于跪地求饶的,能放过一个就放过了一个。 几万人冲进宫内,太子首当其冲的就奔着父皇所在的宫殿而去,扑了个空,继而奔着书房去,也扑了个空,正当太子烦躁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说是陛下在上朝议事的大殿内等着。 “父皇还真是放不下王位,死都要在那里等着!” 说罢,便带人赶了过去,除了太子和部分几个副将,其他的人还是头一次入南唐大殿,果然雕龙画柱,威仪四起。 而南唐的皇帝,此刻也是一身玄色的龙袍,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太子带人冲进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随后就开口说了一句。 “来了?” 如此淡定的口吻和态度,若是没有兵临城下,众人还以为是不是父子温情的寻常日子呢,而太子看到南唐皇帝,眼眶之中既有恨意也有怒气。 明明他离开王都连三个月的时间都不到,偏偏一切就都变了。 他的母妃,他的太子妃,他的孩子们,还有那些追随自己的官员一家老小,统统成了刀下魂,一想到这个,他手里的剑也是紧紧的握了握,随后就剑指过去。 “父皇,你我既然生在皇室,就该明白这成王之路从来都不是好走的,到了今日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已无意义,所以这王位,儿子想要,你也必须得让了。” “好大的口气啊,比当年朕逼宫先皇的时候还要更义正严辞三分,果然这反叛的骨血就是会一代一代的往下传,如今朕好心好意的替你了结了后患,你不感激吗?” 南唐皇帝说这话,意有所指。 而被刺激到的太子开始有些发了疯,随后就怒吼说道。 “母妃也是您的身边人,我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孙儿孙女吗?天家恩怨与她们何干?你为何要滥杀无辜!” “无辜?她们若是无辜,那也是受你牵连,你若是没有反抗,没有杀了陆氏父子,她们何至于会有如此结果?现在跟朕说她们无辜,哼,你也好意思!” 众人看着南唐皇帝和太子互相对骂,每个人都极尽心力的想要将过错推到对方身上,却无人在乎那些无辜受死之人,究竟该魂归何处。 道士静静地看着这两人,心里生出了无数的嫌弃。 在高位者不为百姓谋福,不为社稷谋利,只在乎的是谁能够在史册上千秋留名,简直就是笑话,趁着二人激动斗嘴的情况,继而就对着后面的人使了使眼色。 没错,这道士就是裴子谡假扮的。 而借由太子之手带来的,还有他所谓的早已被调包成功的“忠义之军”,现在,他们堂而皇之的已经进到了南唐王都的皇城之中,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送所有的皇亲国戚上西天。 大绥要南唐彻底的臣服,那么就不可能再出现任何与王朝相关的人或物,因此,悄悄退出了大殿的裴子谡,抬头看了一眼这恢弘的皇宫,眼神中皆是肃杀。 大殿之中,父与子仍旧各自为营。 骂骂咧咧的,却没注意到此处早已被包围,且裴子谡的布置之精密,也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一来就端了御膳房的位子,大量的油和酒都被安排在了皇宫四处。 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火烧南唐皇宫。 能走到今日,裴子谡早就将南唐太子身边之人都给摸透了,有能力者皆“无辜”丧命在了各种大小战役之中,如今能留下的全都是些谄媚虚伪之辈,既然他们对主子忠心不二,那么跟着他们的主子一起去死,似乎也是条归路。 “动手吧。” “好。” 裴子谡开口说完话,他身边的裴子杳就举箭对准了南唐太子,同样的箭法,依旧是三箭齐发,而前一秒那太子还是咒骂着自己的父皇,下一秒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令他无可反驳。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倒地了。 嘴巴抽抽嗒嗒的想说点什么,可惜却没有机会,死得极其委屈。 “太子!” 南唐皇帝也没想到,他最后一个儿子竟然会就这么活生生的被人射杀在眼前,他是想过要他的命,可是不代表他真的能接受孩子死在自己眼前。 腿一软,竟从龙椅前的台阶上滚了下来。 而他追逐了一辈子的象征权力的龙袍也跟着沾满了儿子的血,他如何能不疯? “谁,是谁?” 话音才刚落,就见同样的箭也朝着他来了,他闪躲掉一箭,但另一箭却没能挡下,于是正中左肩,疼得他吃力不少。 等看向外面的时候,箭雨来了。 铺天盖地,大殿之中很快就响起了各种惨叫,有人想往外冲,但死得更快,有人想闪躲,但躲过了这一箭,还有下一箭,终究是徒劳无功。 片刻后,一地伤亡。 即便是还剩一口气在,也离死不远了,而他们很快就嗅到了桐油的味道,那东西不是此前准备攻城用的吗? 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想法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就见一簌簌的箭镞带着火苗飞了进来,很快,大殿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第251章 得胜归万民皆敬仰 “是谁?究竟是谁要灭我南唐!” 拼着最后一口气,南唐皇帝大吼了一声,而熊熊烈火之外,站着的还是刚刚他不曾注意过的那仙风道骨之道士,以及一些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那些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火海里面的他们垂死挣扎,直到一个个的咽了气。 裴子谡对这位南唐皇帝也算是佩服的,毕竟他在位的这些年,南唐守得跟铁桶一般,虽然几年前被他夺回了些失地,但南唐也并没有伤及元气。 此次若不是借着三皇子的事情一路顺藤摸瓜,他们大绥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就能打到这里,因此在南唐皇帝死前,他还是揭下了人皮面具。 看着这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南唐皇帝惊恐之极。 瞬间,他就明白了所有。 他这一生算计了无数人,结果最后却被裴子谡算计的江山也没了,子孙也绝了,一想到这里,他原本就尽断的心脉一口气上不来,便直接去了西天。 死的时候,眼睛狠狠的看着裴子谡所在的方向,仿佛在诉说着自己怎么也不可能饶过他一般。 奈何裴子谡从小到大,杀人无数,若是区区眼神都能震慑得住他,他也爬不到今日之高位了。 于是淡定的看着,直到大殿的顶因为受不住这火海的吞噬落了下来后,南唐终归是随着这场滔天的大火成了过去。 大火烧了七天七夜,烧在了所有南唐王都人的心中。 普通的百姓觉得他们的天塌了,而上层的那些贵族世家们则是明白到了自己表忠心的时候了,于是一个个的也放弃了抵抗,径直投到了大绥名下。 很快,一道“罪己诏”就跟着火葬皇宫一同显世。 大意就是南唐皇帝自知罪孽深重,于是决定自焚而亡,并且承认了大绥才是天选之朝,于是拱手让出玉玺,以表万世臣服之心。 旨意一出,便是想闹事也无用。 如今翁城之外,四十万裴家军虎视眈眈,皇城中三四十万的忠义之军也皆听大绥之号令,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何缘由,只知道皇宫大火的那一日,有一少年将军纵马而来,立于巅峰。 有认识他的人高喊了一句。 “裴少将军。” 自此之后,裴子谡的大名响彻整个南唐,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终结了他们臣服多年南唐王室之人,也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他们所有人需要再次信仰之人! 春暖花开,万物重生。 自王都颁布了一条律令,所有南唐从军者可自行回到祖籍之地,休养生息,耕种桑治,且五年内不必再缴纳任何赋税。 这条令一出,所有南唐人为之哗然。 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已忘记了南唐边境九城外还有大片广袤的土地是曾经滋养过他们的,而那些土地之上劳作的,皆是老弱妇孺。 一个过的更比一个苦。 也不是每一个从军者都是自愿的,所以最先动摇的就是那些家中负担重的,被迫抓来的,他们这一走,零零碎碎的自然也就带走了不少同乡之人。 来时少年,去时茫然。 但不管怎么样,能平安的回到家,能与家人团聚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至于那些世家和贵族,则被大力征收了高昂的赋税用于民生的修复,他们盘踞在这些城池中过了多少年奢靡的生活,也该还回去些了。 于是强军镇压之下,裴子谡挑了其中几个反抗力度大的,全族血洗后,那些被震慑住的自然就乖乖听从了。 毕竟舍财免灾,因此一时间南唐的所有恢复民生的法子也都有了钱财的支援。 与此同时,裴子谡也没有完全的排斥异己。 以翁城城主方桀为例,他投诚之后,大力发展民生,因此得到了重用,各城划城而治,他的许多建议也都被采纳了。 有了他作为先例,那些南唐青年中的佼佼者也就尝试着自告奋勇,经过筛选,挑了二十三人,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被分配到了大绥官员之下。 一未受到排挤,二未遭遇打压。 一个个的满面红光,皆投入到了新朝的建设之中。 临近四月,裴子谡带着裴家军折返回了汉州。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从十里地外就热闹了起来,周边的村落,乡里,百姓们,官员们,商户们,男女老少统统都出来了,人人都在庆祝着这场大胜。 终于,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南唐会突然发兵,再也不用过那种惴惴不安的日子,人人都能有碗安心饭吃了,家里的孩子们也再也不冒死上阵。 而这一切,在裴家三代人和将士们的努力下终于实现,因此笑的笑,哭的哭,人人都喜形于色,为这来之不易的时刻高兴。 汉王站在高处,看着裴子谡荣归。 有那么一瞬间,他盼望着这样好的孩子若是他的,该多好。 高头大马之上,裴子谡一身戎装,他身后跟着的乃是有赫赫战功的裴家军,无论男女,个个肃穆庄严,但若是细看,眼眶中多了些晶莹。 “末将等幸不辱命,天佑大绥,天佑汉州,此一战,胜!” 话算简短,但裴子谡浑厚的嗓音让其响彻了汉州城楼,听到这一句,百姓们一直压抑着的欢呼声就纷拥而至,这份喜悦也感动着将士们,一个个的,刚刚还忍得住,现在也是泪洒现场。 裴子杳和裴子邈也同样如此。 只不过,他们跟着大哥裴子谡站在前面,情绪还是要有些控制才好,因此眼眶虽红,但仪态未失。 “好,好,天佑我大绥,天佑我汉州,威胁了我们那么多年的南唐总算是除了,本王已修书送入西京城,届时我大绥百姓人人可庆这桩喜事,而三军之众,所有人也将论功行赏,此三碗酒,先祭英魂,再庆战功,最后愿我大绥,万世昌盛,永享福恩!” 汉王举杯,对着在场所有人就连干三碗。 而裴子谡等将领面前也都有人纷纷上前递了酒碗,一个个的皆仰头而尽,共庆此盛事! 困扰了他们很多年的南唐之乱结束啦,接下来就是回西京城的故事了。 作为一个少年将军,裴子谡做到了为他心中的勇义而奋斗,结果也很好。 咱们的阿念也该出场了,她也有她的战场要去打扫! 第252章 诉衷肠夫妇终团圆 是夜,汉王府内灯火通明。 所有的将领都应邀去参加了今日的庆功宴,席面上最耀眼的自然是裴子杳和裴子邈姐弟二人,至于裴子谡,则是早早就跟汉王请辞过,说要回家陪夫人孩子了,因此并不在其中。 “这次大胜,你们姐弟二人居功至伟,等到此番嘉奖下来,怕是裴家又要多两个大将军了。” 汉王的话不假,大绥武将中以镇国大将军为首,依次往下就是四镇将军,镇东镇西镇南镇北,依照姐弟今日的功绩,四镇将军的身份怕是跑不了了。 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二品武职,真是家门荣耀啊。 这还不算裴子谡的功绩,越是这般想,汉王心里头也是苦涩涩的,于是调侃的就说了一句。 “裴家的祖坟还真是葬得好,看看你们这一个个孩子出挑的,连本王都有些羡慕了。” “王爷说的哪里话,若没有您在背后的运筹帷幄,哪有今日之大胜,我等不过是些马前卒罢了,要紧的还是上下齐心协力。” 裴子杳现在说话也是滴水不漏的夸人,汉王听得心里舒服,笑看着又饮了一杯。 相比起王府的热闹,此刻裴子谡的家宅里头要显得清静许多。 回家后,他就先仔仔细细的洗漱了一番,而后就陪着母亲,夫人和孩子们吃了顿团圆饭,两个孩子好些日子没见到爹爹了,既陌生又熟悉的。 一开始还有些抗拒裴子谡的怀抱,但到底是血浓于水,很快就又玩闹到了一起。 如今两个孩子都安静的睡去了,裴子谡才有时间好好的陪夫人。 夫妇二人自成亲后,也就是这段日子分离得最久,暖灯一盏,清酒一盅,难得的惬意时刻。 “灯下看美人,可真是我的福气。” 姜时愿往裴子谡的酒盅里头添了点暖酒,而后淡淡一笑就说道。 “父亲来信了,问我们是什么时候回去,哥哥的亲事耽误不得,我们要是还不动身,怕是要赶不上了。” 原本姜时愿六天前就该走了,可听说了他们打胜仗的消息,就一直在等他回汉州,如今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自然是该诉的衷肠,该讲的思念都说了遍,如今谈起的回去一事,也是理所当然。 上次一别,快两年的时间,姜时愿没见家里人了。 裴子谡知道她心里的想念,于是点点头就顺着她的话说道。 “明日我去一趟汉王府与王爷说一声,咱们就可以动身了,早上你就让人先把行李往码头搬吧,这一趟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呢,你和孩子们的东西也都带齐全了,省得路上麻烦。” 听到这话,姜时愿眼前一亮。 原本他们就计划的时候成亲以后落脚在西京城的,耽搁到今日,孩子出生是一个缘由,裴子谡要出征也是一个缘由。 如今战打胜了,孩子们也大了,回去住在宁安园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此姜时愿发自真心的笑了笑,而后就说道。 “东西早就收拾齐全了,此次去西京城,婆母肯定也是要去的,苏家的表堂舅应该也要同行,只是阿杳和阿邈不知能否同行?” “自然是不能的,我走了,他们二人就该顶上了,这次打南唐,他们二人也是唱主角的了,若是还撑不起来,岂不是浪费我这么久的安排?” 提到安排二字的时候,裴子谡往姜时愿的身边挪了挪,随后抓着她的手就放到自己的心口上,眼神真诚的说了一句。 “成亲之前我就答应过你,不让你过那种遭罪的日子,什么裴家宗妇,家主信印的,我才不在乎,父亲将这些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日日就想用这些东西来束缚着你我,还想要束缚着孩子们,做梦!人生匆匆几十年,这些东西抓在手上越多,我们的日子越会过得身不由己,所以此次回西京城,我也想好了,辞官隐退,就陪在你和孩子身边,哪儿也不去了。” 姜时愿听到这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着实没想到夫君能为她和孩子们放弃这么多。 “好是好,但是你现在才打了胜仗,提这样的话,汉王会同意吗?西京城那边,只怕也不好搪塞过去的。” 理想归理想,现实还是很残酷的。 南唐的隐患没了,那么汉州和西京城之间的恩怨迟早要清算,汉王有裴子谡这样的大将在手,怎么可能会轻易同意他辞官隐退? 还有西京城也如此,权力固然束缚着他们,但同时也能保护着他们,震慑那些有别样心思的人,权力是最好的东西。 因此,姜时愿的顾虑也不奇怪。 “放心,我既然能隐退,自然也有法子保住你们,咱们一家人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便是,别的不必担忧。” 裴子谡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的话就是定心丸,姜时愿透过他的表情,隐约觉得夫君怕是提前做了些准备,所以才会这样肯定,因此她也跟着放心下来。 “行,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干涉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便是。” 夫妇二人对视一笑,难得的融洽。 暖灯下的姜时愿柔情的好似一汪水,裴子谡多少日子都是只能思念,如今人就在眼前,自然是把万千的思念都化作了交融的热情。 月亮遮了云,地上的人儿也跟着安了寝。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裴家的家宅中就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搬动着行李了,一箱箱的箱笼都运向了码头,此次回西京城,裴家用的是官船。 速度虽然慢些,但好在够大够平稳,这样孩子也不容易晕船。 裴子谡也早早的起身赶往汉王府,结果在门前却遇到了苏盛,顿了顿,上前就说道。 第253章 回西京阻碍皆平障 “表舅舅好。” “要出门?” “嗯。” “去汉王府。” “对。” “那早去早回,咱们赶着吃个早饭就动身吧。” “好。” 二人的对话简明扼要,并没有掺杂多少感情,对于苏盛而言,裴子谡当然不陌生,但是对于裴子谡而言,这苏盛确实也没多熟悉,因此应对的时候自然是只有亲戚的颜面,没有亲人的热情。 翻身上马,就直奔汉王府。 苏盛瞧着他快速消失在巷道里的身影,忍不住的笑了笑,臭小子还真是个冷面郎君。 但想归想,还是亲自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好似他是这家的管事一般,用心良苦。 马蹄声哒哒,等裴子谡到汉王府门口的时候,小厮刚刚打开了角门,里头有奴仆出门来采买,正巧就遇见了他。 裴子谡如今可是汉州的大热之人,谁见着他不欢喜,因此男女老少见着他都是压不住的嘴角上扬,那里头管事的一位立刻上前来就问了一句。 “少将军可是要见王爷?” “是,只不过太早了些,我可以在前厅候着,等王爷醒了再说。” “是是是,老奴送您先进去,再差人去王爷的院子禀告一声,平日里王爷也不贪睡,说不定这会儿都起身来了呢。” 那管事倒是也没说假话,这么多年了裴子谡对于汉王的作息还是很了解的,甚少会将自己喝醉,头天晚上即便是喝得有些多,第二日也会保持早起的习惯。 二人往前厅走着去的时候,恰巧就在回廊遇到了世子妃身边的丫鬟,那丫鬟裴子谡没什么印象,但管事的却认的出来,笑着就问道。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可是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奴婢见过裴少将军,世子妃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要请府医去瞧瞧。” “既如此,那就不耽搁姑娘了。” 管事的客气,世子妃身边人也客气,行礼问安后也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裴子谡回头看了那丫鬟一眼,眼神略顿了顿,心里又多了些其他想法。 前厅很快就到了,对于这里,裴子谡轻车熟路。 丫鬟上了茶和茶点便先退下了,整个前厅只有裴子谡一人等候着,他负手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一盏茶的时间都还没有,就见有人来请他去练武场。 果然,汉王已经起身。 三步并作两步走,他想要快快的去见汉王,而此刻的汉王也想要快快的见到他,毕竟昨日的庆功宴上,他没“逮到”裴子谡,今日当然是有无数的话要说。 因此二人一见面,那裴子谡才刚抱拳行礼说完“见过王爷”,汉王就已经站在练武场上笑着对他说了一句。 “上来,与本王比试几招,让我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听言,裴子谡倒是不客气,原地起跳就上了练武场,而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奔汉王而去,出手的力度快准狠,丝毫也没有收力。 而汉王应对他的时候步伐轻快,闪躲及时,年纪虽有些长,可看得出来并没有虚浮,反而更为扎实。 两人结结实实的过了几百招以后,裴子谡的优势才凸显出来。 打得汉王节节败退不说,还差点跌下了台,要不是裴子谡及时拉了他一把,只怕人就要摔到背了,等立定站好,汉王就大笑几声,开心的说道。 “好久没有打这么痛快了,整个汉州只有你小子才会真心实意的同本王打近身战,也只有你敢将本王打下台去。” “王爷冤枉末将了,您可还在台上呢。” 裴子谡笑着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将汉王当作王爷,反而是自家的长辈,透着些开玩笑的表情,汉王也是依着他的性子,上前拍拍肩膀就问道。 “吃早饭了吗?” “没有。” “那就走,陪本王用些。” “遵命。” 二人一大早的打了这会儿,自然是冒了些热汗的,好在四月初的天也没什么薄雾寒霜的,因此二人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就开始坐着用早饭。 其他王爷如何吃,裴子谡不清楚,但是汉王从来都不奢靡,这是众所周知的。 两碟小菜,两大盘饺子,并一碗热粥。 这就是汉王用惯了的早饭,今日因为裴子谡的到来,同样的来了一份,他吃得也津津有味,并没有什么下不去口的说法。 哗哗哗的先把热粥下了肚,裴子谡瞧着汉王吃了一大半的饺子后,才缓缓开口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 对于裴子谡要去西京城的事情,汉王并不意外,但是对于他要辞官归隐,汉王却不同意。 “名头这东西,总归是个护身符,西京城不是汉州,皇兄生性多疑,你若是没了这官位,只怕他会想法子收拾了你的,有官位在,保命不成问题,你确定想好了吗?” “想好了,末将很早前就与您说过,裴家人从军只为安邦守土,并不想往上争夺什么东西,若我回京是卸甲归田,养我一个闲人,想必他们的忌惮还少些,但若是我那些官位在身,迟早有一日,他们会逼我对王爷刀剑相向的,末将不愿,所以辞官是唯一能保全我对王爷的忠义还有对家人维护的法子了。” 汉王听到这话,微微叹息一声。 “你可以不去的。” 这话轻飘飘的落在了裴子谡的耳中,包含着无穷无尽的含义。 确实,依照他现在的军功,封赏绝不会少,且南唐打下来了,对于西京城来说只是表面上的荣耀,对于汉州却是实实在在的实惠。 等于汉王的势力一下子扩充了好几倍,只不过需要些日子融合罢了,留在汉州,那么裴子谡会成为汉王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权力之大,可以想见。 但是汉王没有勉强他,一则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与裴子谡之间的情谊,二则也是因为南唐刚刚拿下,外人自然认为他和裴子谡是铁板一块,此刻让他北上,也算是变相的一种分解二人的表现。 他与汉州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达到更融合的境界,而西京城也盼着他们二人分开,如此一来危险将大大降低,所以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裴子谡此刻回西京城都是一个最优选择。 汉王不会拦。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哦~~~ 第254章 汉王爷相赠认亲礼 看出来了汉王留他的真心实意,裴子谡心里也很暖。 这么多年,汉王于他而言更甚父亲的存在,虽然中间夹杂着很多利益,但在这些东西之下,两个人的相处还算是真心。 因此这话一出,裴子谡当即就对着汉王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而后就说道。 “王爷对末将的好,末将明白,但是我如今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身后牵扯的不仅仅有裴家,还有母族吴家,妻族姜家以及文渊侯府,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系在我一人身上,我若是有异动,他们会是最先遭殃的,所以断我自由能换得他们的平安,末将是愿意的!”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德行,非要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如今阿杳和阿邈也都能独当一面了,且你那媳妇儿本王瞧着也是个厉害的,有他们帮衬着你,一切自然是能逢凶化吉的,何必要走这样的路?” 闻言,裴子谡笑笑。 “阿杳和阿邈是留给王爷的,夫人是娶回来心疼的,我既能护着他们,又何必让他们非要去风雨里头闯呢?这些,便是末将从王爷身上学会的道理。” 一句话,让汉王也是有些无话可说了。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他心里认为最像他的孩子,除了那所谓的血缘外,汉王觉得此生能有这样的大将也确实是无憾了。 心疼的看了一眼裴子谡,但慢慢的也就释然了,随后叹息了一声就说道。 “行,此一去还能不能再见都是二话,本王就不多劝了,不过太子妃暴毙,世子去吊唁,你父亲易容也跟了去,是要找淳王问巫医的事情,这里头掺杂着的事情,你自看着办吧,别的我不要求,留我儿一命让他安全回来就是。” 汉王此刻口中的“我儿”说的并非是世子,而是程登平。 这一点即便是他没宣之于口,裴子谡也明白,因此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就保证的说道。 “此事末将会办妥的,定不让王爷失望。” 汉王伸手扶他起来,随后也是释怀一笑,紧接着就说道。 “你们这一走,本王的乖孙子乖孙女也跟着要离开,认亲的仪式怕是办不成了,但既然本王已经说了这约定,那就不会食言,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上我给两个孩子准备的认亲礼,等他们长大些必定要告诉清楚,在汉州,可是有干祖父会替他们做主的,凡事别忍气吞声的,我可不喜欢隐忍的孩子,明白了吗?” “这个王爷就放心吧,那俩孩子,尤其是来姐儿的性子张扬着呢,只怕长大了连阿杳都未必能降得住,到时候自会让他们回来给王爷磕头拜礼。” “哈哈哈哈,好,好,本王就等着这一日!” 告别了汉王,回到家宅的时候,裴子谡身上的担子仿佛轻了不少,而他最先见到的不是夫人和孩子,而是一双弟妹。 裴子杳和裴子邈虽然早就知道今日的结果,但他们眼中还是期盼着汉王能够将大哥给留下来,可在看到大哥一脸平静的表情后,就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机会了。 所以只能是祝福。 裴子杳经过这场大战,整个人都沉淀了不少,现在的她可不能与去年的同日而语了,因此裴子谡看得也放心。 “行了,该交代的此前我就交代过,与王爷的相处,与裴家族亲的周旋,还有与二弟的恩怨,日后都需要你们自己去处理了,哥哥我累了这么多年,没事儿别来烦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人是笑着的,可姐弟俩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但都强忍着不落泪。 “行了,我还邀了二弟过来,待会儿你们仨见见,别整天针尖对麦芒的,咱们家的人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但无仇无怨的还是好生相处吧,这一次的粮草和药材,他出力颇多,我们在前方打战,他在后方也没少帮忙的,知道吗?” “知道,大哥不交代我也会去跟二哥道谢的。” 这一点,裴子杳和裴子邈心中都明白,尤其是将士们顿顿有饱饭,受伤有药医的时候,他们对于裴子添是发自内心感激的。 且大哥大嫂这些日子也没少说此事,因此他们心里的那个弯也都转过来了,父亲恶心,姨娘讨厌,裴子荇更是疯癫,但二哥是个好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裴子谡也很高兴他们俩能明白这事,所以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而后就听到管事过来说,二公子到了。 “请进来吧,让人在花厅摆饭。” “是,少将军。” 裴子谡是用过早饭的,但还是陪着他们三人一同再用一次,至于姜时愿和裴夫人那里,都是让厨房做好了先送过去。 他们与此事无关,也就不强行团聚了,毕竟中间还横隔着这么多年的宿怨,这一点裴子谡心里明白! 花厅内,裴子添见到三人的时候,心里头是有些紧张在的。 但他依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恭敬的见了礼。 “大哥,妹妹,三弟。” 让他惊奇的时候,平日里对他爱搭不理的姐弟两今日难得对他的有些回应,也同样尊称了一声“二哥”,裴子添疑惑,想着是不是家里头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的,故而便仔细听了起来。 “今日找你来,是告诉你一声,我要带着母亲和你大嫂还有孩子们去西京城了,这一趟去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生意上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所以我也放心,日后军中主事的会是他们姐弟二人,你们三个日后要打交道的地方也不会少,今日用了这一顿早饭,也算是前程恩怨尽消了吧,日后长辈们的恩怨那是长辈们的事,你们都不必掺合,但兄弟姐妹间该有的来往还是别少,知道吗?” “知道。” 第255章 见家人双双哭诉情 相比起裴子添的安静,裴子杳和裴子邈都端了面前的水碗,继而就说道。 “我们以水代酒,先谢过二哥这些日子替军中准备的东西,此番大捷若没有你在后面做物资的支援,我们未必能打得如此顺利,这么多年来,我们俩确实有些不对的地方,该撒气的人也不应该是你,所以还请二哥大人大量,莫要与我们计较。” 裴子杳说这话的时候无比真诚,裴子添惊讶之余还有些慌乱,但也是很快就端了水碗继而说道。 “阿杳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且你们在前线冲锋陷阵的,那才是真正的以命相搏,我与你们比起来不值一提的。” 他的谦虚让裴子杳在心里头也是叹息一声,抛开那些积攒的旧怨,这裴子添人确实没错,歹竹出好笋,大约就是这意思了吧。 裴子邈没多少话,与大哥和阿姐比起来,他还说不出那么多的贴心话来,所以还是别开口的好。 这顿难得的早饭,虽然吃得略显别扭,但不管怎么说,从这道门出去以后,三人之间的感情也能比之前要和谐不少。 用了早饭,裴子杳和裴子邈去见裴夫人,徒留二人在场,裴子添虽然没开口,但裴子谡瞧得出来他有一肚子的疑问,于是就先开了口。 “问吧,想知道什么?” 裴子添知道大哥的心思远甚于他,所以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眼神中带着些不解的问道。 “大哥此去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嗯。” “这裴家的一切还有军功也都不要了吗?” “嗯。” “我不明白。” “此事无关乎你明白不明白,而是在于我舍不舍得下,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各有所需罢了,阿杳和阿邈日后在汉州,还有地方需要你多提点,二弟,麻烦了。” “不麻烦,都是一家人,只要他们开口,我必定帮忙!只是我没想到,眼看着就是位极人臣之路,大哥竟然就这样给舍弃了,倒是显得我们这些还在追逐名利之人,世俗了不少。” 闻言,裴子谡笑笑。 “二弟这话就自谦了,依照父亲对你的疼爱,若你想要进一步也不难,可这么多年了你都谨守本分,是你能力不行吗?说到底还是因为亲情在你的心中份量更重些罢了,所以不愿意为那些虚名平添恶意,我也一样。” 能得到大哥的肯定,裴子添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么多年来,他也曾想过若是自己也争着抢着的去出人头地,未必不能在世人面前露脸,可这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可能全让他一人占尽了呢?所以能守护着家里的稳定,才是他心中最大的愿望。 “好了,也不是日后完全不见,若有机会,到西京城玩玩,四处走走,于你生意上的决策也会多有裨益。” “我明白了,多谢大哥指点。” 话至此处,兄弟二人也没有什么太多可说的,走之前,裴子添还是为难的开了句口。 “父亲的事情,想必大哥也清楚了,我不敢奢求什么,但是他此番去也全是为了阿荇的病,所以还望大哥能体谅他的这份心情,若能帮得上,还请大哥相助一二。” 说完这话,也是羞愧的有些低了头。 裴子谡明白他的感受,但他这人不讲虚话,因此也没必要瞒着。 “对你,我们兄妹三人可以多些宽待,那是因为你从未伤害过我们,可父亲,安姨娘还有裴子荇就不同了,再多的借口也解释不了他们对我们做的那些狠心事,所以你今日这请求,我没法答应,他作为裴家的家主,能舍大为小,那是他自己感动自己的做派,可我却不会为他兜底,所以结果如何,那都是他该承受的,与我们无关。” 这话一出,裴子添的心算是彻底凉了。 他隐约能感受的到,家终究是分得干干净净了,不过也是,这么多年来,父亲也没怎么管过他们,这种时候去求大哥帮父亲,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只能默默的点头,心里头期盼着父亲能够安全归来。 至于妹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该做的,能做的,他们都做了,其他的也没法子了。 四月初二,午饭的烟火还没飘起来呢,两艘官船就朝着西京城驶去,汉州城内的百姓们并未注意到登船的人是谁,而王府内,家宅中,人人都做着自己眼下该做之事,至于裴子杳和裴子邈姐弟二人,则是折返了裴家军营中,以应对他们该应对的一切。 船过无痕,日当凌空。 伴随着船只的逐渐远去,汉州城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行船八日,至初十的傍晚,官船抵达了西京城的码头,一行人还没下船呢,就见到岸边已是人头攒动。 今日来的,都是姜时愿心心念念之人。 既有外祖母,也有爹爹和哥哥,以及舅舅舅母和堂哥堂嫂,自然也有那可爱的幼仪侄女,还有已经定了亲的姜三姑娘和杨姨娘。 阔别多日,能再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姜时愿早已是泪眼婆娑。 刚从甲板上下来,就急匆匆的去到了王老夫人面前,立刻跪下就哭出了声。 “孙女不孝,这么久了才回来看外祖母,都是我的错。” “起来,起来,好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呢!我老婆子若是怪你,还巴巴的等在这里做什么?快让我看看,身子好些没有?” 虽然没见面,但是双方之间来往的书信从未断过。 因此,姜时愿身体的情况王老夫人等人也都是一清二楚的,只不过并未亲眼见过当然要再确定确定。 等细细的瞧了瞧她眉宇间的那份白弱消失殆尽后,王老夫人一把就将她揽入怀中,喜极而泣的说道。 “我也算是对你母亲有个交代了,这么多年了,总算是让你好起来了!” 第244章 假把式谗言真将军 “杀他们?” “没了他们,援军就如同无头苍蝇,即便是跟着南唐太子去了斐城,也不过是见证斐城的落败和他们的全军覆没罢了,但若是留下他们的命,阿杳和阿邈那里就更顺利了。” 裴子谡知道弟弟和妹妹的能力,只要这里陆氏父子一死的消息传开,那么斐城说不定还会不攻自破,到时候他们左右夹击,从斐城至翁城中间的这些城池,也就如探囊取物般轻松了。 葛胡子这才明白少将军的意图,继而点点头就说道。 “属下明白,那到时候我们就偷溜进翁城吧,杀了陆氏父子,为大绥荡平道路!” 豪言壮语才立下不久,翁城之战就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当夜,翁城城主方桀,宴请南唐太子,以及此次带兵前来的十余位将领,等到他们都到了城主府内时,却发现一无歌姬,二无乐曲,只是有几张方桌,上面放着些烈酒,以及简单的饭菜。 看到这一幕,南唐太子的脸色可不好看,但以陆氏父子为首的将领们则稍稍松懈了下来,对着城主方桀,少了许多敌意。 毕竟,前线战事吃紧,他们要是还在这里歌舞升平,那岂不是愧对同袍兄弟,但是碍于太子的情面又不得不来,所以一个个脸垮得很,直到现在,才收敛了些许。 陆老将军快六十岁了,但身体仍旧康健,一双眼睛看向方桀的时候,全是老谋深算。 “方城主,这是何意?你宴请本太子就是这样的排场吗?” 南唐太子这一开口就是发难,方桀倒是还算镇定,上前一步恭敬有礼的就说道。 “太子殿下请勿生气,臣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前线战事吃紧,您途径翁城也是为了带援兵去帮斐城,要是大张旗鼓的在这里欢聚高歌,只怕外头会有人拿此事说嘴,所以臣略备薄酒,一来是为殿下接风洗尘,二来也是预祝殿下此番援助斐城能够大捷而归,到时候,臣定备下好酒好菜,歌姬乐曲,大醉它三天三夜才是!” 方桀的话,平息了南唐太子的不耐烦。 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他看着这一桌子的酒菜也比刚刚要顺眼些了,而陆老将军等人听完这话,也就跟着太子顺势坐了下来。 手里盯着那些酒,并无什么特别。 “太子见谅,老臣和犬子明日还要带援军先行一步,今日这酒便以茶相代吧,敬太子,也敬方城主。” “不敢,下官不敢。” 紧接着就见陆老将军挥手给自己面前的酒碗之中倒了些茶,而陆将军也跟着父亲一样的举动,随后二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太子对于二人如此表现,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真的上了战场还得是陆氏父子顶上,所以在战事结束之前,这些“不给面子”的举动,他都能容忍一二。 敬了茶,父子二人就没有再碰酒菜了。 陪着太子略坐了坐便先行离开,他们走的时候,太子正喝得上头,别看没有歌姬乐曲相伴,但这酒肉准备得还是很不错的,因此剩下的人几碗酒下肚后,也就放松了不少。 推杯换盏之间,自然是有人挑头。 说话的便是太子的心腹,同时也是此次出征的副将之一,那副将打战的本事不怎么样,但溜须拍马却十分找得到借口,因此太子此次带他出来,也是为了日后能论功行赏。 总而言之,打战的有陆氏父子,但分赏的就不仅仅是他们二人了。 “陆老将军还真是居功自傲,这一路上没少听他嘀咕说太子殿下招摇了,可此次太子本就是替陛下出征,若是排场不大些,怎么显示天子之威,要我说啊,还是太子殿下有容人的雅量,否则换做别人,只怕早就斥责那父子二人了。” “就是,今日这酒是一点不沾,还说什么明日要先赶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嫌咱们脚程太慢了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原本在酒兴上的南唐太子给激怒了,他脸颊红红的,一看就是有些醉了,碰的一声将面前的酒坛子给砸碎,浓香伴着碎瓷的声音,很快就飘散了出来,在场的众人也跟着助了兴似的,一个个的就跟着骂骂咧咧起来。 “哼,陆氏父子若不是父皇钦定之人,此次出征本太子也不想带着来,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就仿佛本太子欠了他们什么似的,简直可恶。” 这话一出,太子的亲信们也跟着叫骂起来,到最后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说是要让陆氏父子来给太子致歉,于是乎,一个二个的就闹了起来,非要成群结伴的去叫已经离开的两人。 彼时,早就醉得人事不省的方城主自然是没有参与其中,等到一行人醉哄哄的朝着军营而归之时,并无人知晓今日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 陆老将军手里拿着刚刚送到的急报,说是裴家军又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所以此刻的斐城快要撑不住了,若是五日内还赶不到,那恐怕也就不用援军了。 看到这样的话,陆老将军的面色也是难看的很。 斐城一旦失守,它后面的明城可不顶事,即便是自己带了援军去,只怕也无济于事,仔细算算,倒是留在翁城做抵抗,更有机会些。 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又拱手让出去了三座城池,那这样算下来,边境九城就有六座都被裴家军拿下,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陆老将军不同意,也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于是对着儿子就交代了一句。 “也不必等到明日了,你即刻点兵三万,为先锋军,三日内务必赶到斐城支援,至于其他的,我自会带来,一定要守住,明白吗?” “父亲放心,儿子知道轻重,不过,前方传来的消息说是指挥裴家军攻打斐城的一直都是裴子杳,那裴子谡呢?他当真被三皇子重伤了?” “这消息一听就有八成假,三皇子什么能力,裴子谡什么能力,你还不清楚吗?大约是藏在暗处想要阻拦我们前去支援吧,但他再能耐,顶多调走五万兵马,我们这里有二十万,灭他五万人轻而易举。” 第245章 宫心计挑拨内斗局 陆老将军不蠢,知道裴子谡是躲在暗处,可恨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思考这些,若是再不赶到斐城,就一切都晚了。 结果父子二人话音刚落,外头就乱哄哄的一片。 陆将军脸色不虞,正准备出去看看是何人在军中喧哗的时候,就见以太子为首的十余人皆面红酡醉的出现在了大帐之中,他心里头那叫一个瞧不上,但碍于太子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 依旧恭敬的对着太子行礼问安。 “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南唐太子向来自傲,今日也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什么,心里总是有股莫名的邪火,想要对着陆氏父子撒出来,于是对于陆将军的请安压根就没放在眼里,继而走到陆老将军面前就痛斥说道。 “老东西,你不就是父皇派来监督本太子的吗?可你处处对本太子不恭不敬,今日还胆敢先一步离席,说吧,是跪下来求本太子饶你一命?还是让你儿子脱光了衣裳去外头给本太子守夜啊!” “哈哈哈哈哈哈。” 南唐太子的话让父子二人一瞬间就起了杀意,他们出发前就得到了陛下的密旨,自然知道这太子留不长的,可他的作用乃是在斐城才能发挥到最大,现在还在翁城,即便是死了也达不到那些效果,还会让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白耽搁了。 于是强压下心中那份怒气后,就对着太子说道。 “太子息怒,犬子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太子看在前线大战焦灼的情况下原谅一二,老臣这就让他带兵先走一步,一来也可以救斐城之威,二来也可以让太子抵达斐城之时,多几分安全保障。” “带兵先走?什么意思?你这老东西的意思是说本太子无能,要你儿子护着才能援救斐城了?” 听到太子接二连三的对着自己父亲胡乱开口,陆将军有些忍不住了,当即上前有些严肃的说道。 “父亲为南唐操持兵马一辈子,太子慎言,他可不是能随意被辱骂的!” “我呸,本太子乃是皇亲贵胄,也是未来南唐的陛下,你们陆氏父子算个什么东西,眼下是打算功高震主了吗?好啊,来人啊,这就把父子俩给绑了,我倒要看看军中究竟是听命我皇族还是听命你们陆氏父子!” 南唐太子一声令下,外面的人即便是听清楚了也不敢随意往里头走,而在里面的皆是太子心腹,一个个的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对陆氏父子敌视的很。 所以上前来撕扯得厉害! 陆氏父子也不是任人揉搓的,当即就拔剑相对,若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如此,所以最后警告说道。 “太子殿下醉了,今日之事等您酒醒后再说吧,老臣派人先送您回去歇息。” 陆老将军的话刚出口,突然就见太子这边的心腹高喊了起来。 “杀人了,陆氏父子要杀太子了!” 一句话,搅乱了整个军营,路过的巡兵都听见了,个个惊惧的看向了大帐,怎么会? 陆将军气愤不已,高声大喊道。 “就是你们这群奸佞时刻在太子面前进谗言,老子今日就送你们归西,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胡言乱语!” 说罢,就拿着刀剑朝那人砍去。 电光火石间,他的刀就劈向了那人的脑袋,手起刀落,这便死透了一个,鲜血崩在每个人的脸上,尤其是南唐太子,此刻更是气血上涌的厉害,破口大骂的就喊道。 “护驾!护驾!陆氏父子意图谋反,要杀本太子啊!” 他这一喊,外面的人也冲进来不少,短时间很快的大帐内聚满了人,看着地上已经没了生气的一个副将尸体,还有一脸怒容的陆将军,那些士兵们也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紧接着就看到护在太子身边的一心腹,不知是被谁给推了一把,竟直冲冲的就朝着陆将军手中还滴着血的刀剑扑了过去,看上去好似是要“护卫太子”! 噗呲一声,刀剑入肉,一拔又是一个血窟窿。 “太子救命啊!救命啊!” 受伤的那人挣扎着,喊叫着,一瞬间士兵们也是习惯性的就以兵戈对向了陆氏父子,他们虽然是军中人,但是是从各城抽调过来的,并非完全都是陆氏父子带出来的兵。 眼看如此结果,当然是只能维护皇权,保住太子。 一时间,陆氏父子有苦说不出,他们明明上一秒还是南唐最显赫的将军,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要谋反刺杀太子的奸佞,这谁受得了! 陆老将军阴沉的看着眼前的局势,他总觉得背后有只手推着此事往火坑里头走,他们父子与太子这一路同行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怎么会突然到了翁城就变得水火不容了? 难不成,是酒的问题?! 一下子就察觉出了方桀的动机,立刻就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快去,把方桀给抓回来,他大约已经被大绥的人给策反了,今日宴请太子的酒一定有问题!” “是,父亲!” 陆将军倒是想出去,奈何此刻人人都以为他要逃跑,怎么可能轻易放其离开,尤其是南唐太子更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啊,杀了人还想跑,都给本太子上,若是能生擒这陆氏父子,赏万户侯!” 万户侯,那可真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了。 重金之下自然有勇夫,所以别说是太子的心腹了就是那些士兵们也跟着冲了过去,混乱之中,就打斗了起来。 陆将军和陆老将军各自为战,起初还觉得游刃有余,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发现跟在太子身边的那几个心腹的功夫斗转星移了一般,好的吓人! 难不成这几人此前都是扮猪吃老虎? 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的怀疑,可惜那陆老将军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就看到儿子被人从身后刺进了胸膛,血溅三尺,英魂断送。 而杀他之人,正是刚刚还在高喊的南唐太子! 顿时间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就冲了过去,一脚踢中太子的心脉疼得他接连后退不说,还吐了一大口血,当即就昏死过去! 第246章 老将亡南唐前路茫 事情发生之快,大家伙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死一伤。 陆老将军年纪大了,且家中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没有死在与敌人的对战之中,却无辜丧命在了太子醉酒的剑下,如何能忍! “你竟然敢对我儿下死手!今日在场的,一个也别想活了!” 话音一落,他就杀招并出的朝着那几个副将打了过去,很快就有人死在他的擒拿手中,这一来一往的,陆老将军身上虽然有了些伤口,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大开杀戒。 而刚刚与他对打过几人,互看了一眼,手里皆拿出了金刚丝,这东西一旦缠住人的脖子,非得勒断了才会停手。 三人配合得当,陆老将军也不是吃素的。 “金刚丝?真是没想到太子身边还真是能人辈出!竟然还有这样的武器,老夫今日就送你们去地下给我儿赔罪!” 说罢,一个回旋踢就正中其中一人的大腿,那人被踢得骨头都错位了,躺在地上嗷嗷的叫着,见此,面色黝黑的那人就怒了。 “老东西,拿命来!” 高喊着的同时,出手也不狠戾,加上与他配合的乃是一功夫绝佳的男子,二对一,倒是让陆老将军有些施展不开了。 胆小的副将们都围在太子身边,他们也不知道这几人为何突然之间本领如此高强,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杀了陆老将军,总比被他杀了好,所以没有一个人会胡乱说什么。 三人缠斗的厉害,很快就从帐内打到了帐外。 周围都是士兵围着,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大家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将领们会打起来,而那些个照顾太子的副将们则是高喊着,说陆氏父子要谋反,并且搬出了太子昏迷前所说的话,若是能生擒陆老将军,则赏万户侯。 话音一落,那些胆子大的也起了邪念。 从军的人里头,也不全是什么为了保家卫国,能往上爬才是最要紧的,于是一个个的猩红了眼,也不管是死是活,就朝着陆老将军而去。 很快,就从二对一,变成了众对一。 陆老将军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只是他心中也是悲凉万分,想自己一家为南唐鞠躬尽瘁,却没想到竟然会得如此下场,一边打斗的同时,那股劲儿也开始有些散了。 找准了机会,手拿金刚丝的二人,就一左一右的上前去,趁着他打斗之时,左右一攻击,顷刻之间,那金刚丝如同利刃一般,就齐齐断了他的双臂! 惨叫一声,南唐一代名将就这样成了废人。 有胆大的立刻上前就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满脸的兴奋全是什么自己要成万户侯的念头,可惜,下一秒,就被陆老将军的回旋踢,送上了西天。 没了双手做支撑力,他也跟着跌落在地。 脸色苍白的厉害,一看就知道失血过多,犹如丧家之犬,发髻也散乱开来,看着面前个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士兵,此刻悲凉达到了顶峰! “哈哈哈哈哈,天要亡我南唐啊!有这样的太子,有这样的将士,大绥铁蹄迟早会踏平南唐,老夫就是死,也要在地下看着你们一个个的被杀,到时候你们才知道什么叫狡兔死,走狗烹!” 说罢,就踢了一脚地上的刀剑,对着那些士兵飞了过去。 他当然是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可惜,他人才跑出去不过几米远,就被身后一人飞了杠枪出去,钉在了胸口。 血喷涌而出,人也跟着跌落在地。 他跪的方向正好是南唐王都的方向,此刻他只剩冷笑,陛下啊,养虎为患,终成大错。 众人怕有诈,都只能在旁边躲着看,唯独刚刚飞枪而出的那人走了上去,他倒是显得尤为淡定,至陆老将军面前时,才蹲下低声说了一句。 “王权易倾,良将难求,若陆老将军生在我大绥,必定能流芳千古,现在,只能委屈您老先走一步了!” “你!” 人皮面具之下,陆老将军并没有瞧出什么不妥,唯独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才惊觉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裴子谡安排的,苦笑,想骂,可他已无力气。 对着王都方向垂下头颅,一代名将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还是在众将士的见证之下,背负的罪名也一清二楚,谁也说不出问题来。 月色凉如水,一场激斗之后,全是问题。 杀了陆老将军的二人自然是有功的,奈何,等太子醒来要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发现那几人皆被人暗中割了头颅,就丢在了大帐门前。 如此恶毒的挑衅,让太子认为军中一定有陆氏父子的心腹,生怕下一个被害的会是自己,所以他停留在翁城,是一步也不肯前行,反而是把将士们一个个的拿出来从头搜到尾。 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态度,下手之狠,震惊整个南唐。 居高临下,裴子谡带着五万人马一直驻扎在翁城的山上,吃的都是干粮,所以也没什么人发现。 岳生一瘸一拐的过来的时候,他正站在高处,俯瞰着整个翁城,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息。 “伤都还没好利索,你过来干什么?” “方城主送来的消息,南唐太子此番血洗军营,倒是将忠心耿耿的将领杀了不少,如今虽说是二十万大军,但已无领军之将,他的意思是,时候到了。” “不着急,斐城没了援军,被攻破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从斐城到翁城,至多半月,以阿杳和阿邈的本事,想必也能打到了,到时候我就要在翁城,来个翁中捉鳖!断了南唐最后的出路!” 最后的出路? 岳生没有想明白,这南唐太子难不成还有什么大招? 可惜,他虽然跟着少将军多年,但还是猜不透他心中想什么,与此同时,南唐太子不援斐城,斩杀陆氏父子,以及清理军营将士的消息,一桩桩的快速朝着南唐其他的城池而去。 斐城守将听到这消息之时,当即跪在了城楼之上。 “天亡我南唐,亡我南唐啊!” 第247章 破斐城三人浅谈心 而他们能收到消息,同样的,裴家军中也收到了消息。 “好啊,不愧是大哥,一兵不动就能扰得南唐大乱,告诉将士们,明日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咱们大绥的旗子插在斐城的城门楼上!” “是,将军!” 王宏得令,快速的就朝着前线而去,而彼时带兵正在一轮一轮往前攻的裴子邈也是满脸的严肃,一身盔甲染了不少血红,手腕处都是握刀剑留下的血印,战马嘶鸣,却无可退之态。 在听到了这消息之后,立刻振臂高呼的就说道。 “将士们,少帅已经大破南唐援军,再无一人能来支援斐城,冲啊!斐城终将是我大绥的天下!” 没有援军,那就是一只残兽最后的挣扎。 哪怕手脚已经无力,眼神也有些涣散,这种时候也是卯足了劲的要往前冲,因为胜利就在眼前。 暗夜中,火攻连天。 渲染得整个斐城犹如白昼,死伤不断,但当裴家军的人攻破了城门之时,里头的守将已经无力再挣扎。 有觉得愧对南唐的,当即自刎。 有不死心的,仍在坚持对敌,但最后只能惨死在刀剑之下。 更多的则是丢盔弃甲,跪倒在旁,等待着成为俘虏。 “缴枪不杀,百姓归家不杀,贸然反抗的,格杀勿论!” 所有冲进城内的裴家军一直都在高喊着这句话,所以乱象也就集中在了刚入城的那一个时辰里头,等到天色逐渐亮起来了,这座他们攻打了近二十天的斐城,终于被拿下! “全军休整三天,三天后继续进攻,半月内,打到翁城之外!” “明白!” 现在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且最难打的浔城和斐城都已经是他们的治下,面对接下来的城池,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了。 甚至还有将士们已经在肖想杀到南唐王都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越说越是有劲儿,所以休息归休息,没有一个人放松了这口气。 在攻打南唐之前,裴子谡和汉王就做了不少的准备。 城池易打,但要完全的令其臣服,唯有文治才能成,所以这些年,汉州看似官员饱和得厉害,但是此次被调用了几百人,每攻下一个城池,就划军两万,从上到下的官员都狠换了一批。 虽说才一月有余,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并没有发生什么大漏。 所以斐城也一样。 这几日,将士们倒是好好休息了,但裴子杳却还在细分着这些差事,好在她的能力有目共睹,所以官员之中也人人臣服,这几战打下来,裴家这对姐弟的威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是裴子谡要的结果,所以此战之中,他一直“隐身”。 是夜,几人已经落脚在了斐城城主的家中,这城主本就是个富得流油之辈,所以宅院自然是豪奢万千。 哪怕是裴家军中所有的将领住进来也没什么问题。 凉亭中,此刻风吹月无痕。 “还真是快,这都二月了,也不知道嫂嫂娘家哥哥的喜酒,咱们能不能赶上趟!” 姐弟二人坐在这里谈心,是这段日子以来难得的机会。 “怎么?你也想成亲了?那等这次打完仗,我就跟大哥大嫂说,让他们给你好好选一门亲事,如何?” “别贫,你做姐姐的都不操心婚姻大事,我想这些做什么?什么时候把你给嫁了,我再考虑吧。” “嫁人哪有练兵舒服,你看看姑姑,嫁给姑父以后就一个劲儿的生孩子,大大小小四个儿,小时候要料理他们长大,到了年纪又要操心成亲生子,如今更是一门心思就扑在孙女身上,一点都不自由,我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笑声。 “好啊,背地里编排母亲,等我回了西京城定要告她一告,你就等着吃瘪吧,女将军!” 说话的正是王宏,他才刚从将士们驻扎的地方回来,如今正清闲呢,所以路过亭子的时候听见这么一句,当然要来凑热闹。 裴子杳倒是不惧,笑眯眯的就回了一句。 “巧了,这话还是姑姑跟我抱怨的呢,她说了,让我多玩几年,等真遇着那个挪不开眼的良缘再说,现在,谁也别想挡我前进的道。” 听到良缘二字的时候,王宏笑了。 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表妹,年纪是长了,但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曾经有几次,他还在心中对之有了旁的念头,可现在,他是真心实意的臣服在她的能力之下。 若能一辈子护着她享受这份自由,自己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于是将宣之于口的心思又往深处藏了藏,这世上无一人知晓他满腹的心意。 裴子邈递了个酒盏过去,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依照现在的速度,咱们打到翁城也就是半月的事情,但是翁城和王都之间还有些距离,那些城池虽不为惧,但王都一定守卫森严,易守难攻,这次虽然是做足了准备,但是将士们的粮草药材,以及各种军用消耗得也快,战线若是拉得太久,于我们也不利!” 王宏仔细的分析着这些,姐弟二人也认真听着。 虽然他们一直都在用南唐的供给,但总体来说肯定没有自己准备的好用,所以小城池可以如此,大城池还得自己人上。 之前就仔细的算过,至多四月,超出了那他们裴家军也无力负荷下来,最要紧的还是四月一过,南唐就会开始大肆回温,攻城是少不了各种死伤的,若是伤口发炎,尸体堆积处理不妥当,惹出什么尸瘟,或者疫病,那才叫一个可怕。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裴子谡要选择冬日动手的缘故。 “放心吧,有大哥在,南唐挺不到四月的,如今才过去了一月多,咱们不是已经拿下四城了吗?” 裴子杳的话倒是很稳定军心。 确实,虽然裴子谡不在他们身边,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能让众人安心,因此烈酒下肚,众人都满怀希望的等待着又一个黎明的到来。 届时的他们,也会向着既定的城池,继续出发! 第248章 攘外敌必先安内部 南唐王都。 收到一系列消息后的皇帝此刻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他算计了自己的父皇,自己的兄弟,甚至是自己的儿孙,没想到到头来,却得了这么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如今,除去还在翁城的太子,他其余的儿子都没了。 死因不明,可想也知道定是被人给下了毒!可那毒不是早就解了吗?为何会突然发作,还是全部人中招! 一想到如今皇子府内皆是停棺的场景,他就忍不住的苦笑三声。 “好啊,好啊,驯鹰的反被鹰给啄了眼,朕还真是低估了太子的本事,平日瞧着狂妄自大,好高骛远的,没想到竟是故意做给朕看的!如今他得了太子之位,又杀了陆氏父子,朝中能与之抗衡的皇子一个也不剩,接下来只怕就是围攻王都,逼朕退位让贤了吧,呵呵,真是可笑!” 他坐在龙椅之上,此刻显得十分孤寂。 这条成王之路,他从来走的都不犹豫,只是同样的方式被儿子再演绎了一遍,他才知道曾经的父皇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想到这里,什么斐城之危,老将之死,都变得无关紧要了,眼神从迷惘中逐渐清醒过来,死了儿子又怎么样,他还有宠妃,还有机会,还有千千万万的可能。 但追随太子的那些人,也该为自己站错队而付出代价了。 “传令,让杨将军来见朕。” “是,陛下。” 很快,一场针对太子势力的清扫就在王都浩浩荡荡的开启了,以太子东宫为主,贵妃娘娘一族为副,还有太子妃的母族,以及各方明确表示支持太子的力量,都跟着遭了殃。 因为皇帝是突然发的难,所以他们很多人都还在睡梦中就被血洗一空,甚至太子的亲儿亲女,也没有能从这场浩劫中得以逃生。 王都和翁城,两地都遭遇了彻底的血洗。 而当消息再一次传回到了翁城的时候,太子整个人也懵了,怎么他被人刺杀,父皇不但不为他做主,反而还要对他的家人进行这样的屠杀! 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副将们则先他一步明白过来。 “殿下,看样子陆氏父子会如此猖狂,也是得了陛下的指令,或许从一开始册封您为太子就是一个大大的阴谋啊,即便是您此次得胜回朝,等待着的只怕也是屠刀,而非皇位啊。” 副将们的话,让太子的心更是凉了大半。 筹谋那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敌手是三弟,没想到最后给他重重一击的却是父皇,他现在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家人们被屠杀的场景。 尽管没有见到,但想象的场面可比实际更可怕。 心力交瘁,胡子拉碴,几天前还是代君出征的荣耀之身,现在却成了丧家之犬,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的蓄着的那股力都散开了,可他能倒下,身后跟着的副将们可不想倒下。 他们的家人同样在清洗的名单之中,想也知道再无回头之路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反了王都。 反正他们现在手里还握有十几万的大军,这些人若是许以重利,将会是他们的一大利器! 于是就有了副将们撺掇太子划城而治,公开与南唐皇帝对峙的的说法。 此事原本还在商量中,但不知为何外头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里头当然少不了裴子谡和方桀的手笔。 既然都被推到这份上了,那南唐太子也就不管了,直接召集幕僚就写了一封“告天下书”,里头清清楚楚的将南唐皇帝是如何弑父杀弟,如今又残害子孙的事情给描述了淋漓尽致。 不仅在南唐境内广为宣传,就连周边的国家,诸如大绥也收到了这消息,一时间之间,南唐内忧外患不断。 原本还想要殊死抵抗的城主们,看到了皇帝和太子内斗到如此地步,压根就不管他们的死活,这还有什么好打的,干脆开城门直接投降算了。 有一就有二,因此斐城之后,裴家军势如破竹,不过十一日就打到了翁城下,看着驻扎在不远处黑压压的大绥军队,南唐太子也是真的怕了。 要让他与父皇斗,与臣子斗,他豁得出去,可要与裴家军打,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放怵了,所以第二封“告天下书”又快速的发布了出去,大意就是广招天下贤明之士,若有能解翁城之困的,待退了大绥军队后,即刻册封为丞相,亦或者护国大将军,子孙代享荫封!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果然有能士自四面八方涌来。 一时间,似乎还震慑住了裴家军,因此,见他们后退十里后,太子心中的那块大石稍稍落了落。 这一日,就在城主府内接待来自各地的谋士武将们,一个个的自诩不凡,有的上来就信口开河,夸夸其他,有的则是指点江山,献计献策,但没有一个人的话打动太子。 正当他郁闷苦恼之际,倒是来了个清风道骨的仙人,说是此前乃是在浔城山上修道之人,听闻大绥军队攻破了浔城后,这才下山来的。 此人看上去,年逾五十,但通身都透着一股不理尘世喧嚣之感。 他上前来,倒是吸引了太子的注意力,紧接着就听到他淡定从容的分析说道。 “我有一虑,如今内有陛下牵制,外有大绥发难,太子殿下是打算先顾哪头?” 先顾哪头?太子若是能想得出来也就不会召集这些人来了,于是哧鼻一声,连话都懒得多说,就想示意底下人将此道士给轰出去,结果那人却不为惧,依旧淡定的说道。 “贫道说完话,即刻就走,不必劳烦诸位。” 或许是他的镇定让那些原本想出手的士兵们也停了脚步,继而就听到他开口说道。 “古语有云,攘外必先安内,翁城之地势,易守难攻,且大绥军队连月征战,到此时,即便军心高涨,也需休养生息一段日子才能发起攻击了,否则不至于会退军十里,就是这个天赐的关口,让太子殿下有了可乘之机,倘若能折返回朝,一举夺下王都,到时候,即便是翁城失守,您也会有回旋之地。” 第249章 大战前射杀杨将军 “否则……若是此刻与大绥军队殊死搏斗,无论输赢,王都内的陛下都会是一柄利剑,届时刺破战损严重的太子之部队,就轻而易举了!” 道士的话倒是给太子挑明了头。 大绥军队又不是他一人该对付,王都内人人有份,凭什么他在前线挡着,还给足了王都的人找准时机对付自己。 与其这样,不如舍了一个翁城,让他回手去收拾了王都内的一切,到时候号令起南唐其他诸部,才有更多可胜算的机会。 于是想法有了,这动作上自然是快。 前一秒还觉得这是个碍眼的道士,下一秒就咧嘴笑迎称呼其为“国师”,态度变化之快,让太子身边的那几个副将都觉得有些佩服。 “国师此言有理,只是王都守卫逾四十万,本太子手里目前只有二十万,对敌之下,恐忧艰难,还请国师指点条明路才是!” “现在只有二十万,不代表一直都只有二十万,此去王都,还有好几座城池不是吗?若是一路招兵买马的过去,到时候未见得会比王都的守军少,这是其一。” “其二,王都的守军大多没经历过战争,说起来也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但各城池经过操练的将士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随时准备要上战场的,因此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智都要厉害的多,到时候即便人数上还少了些,也无需焦虑了,不是吗?” 听了道士的话,太子和副将们也觉得甚对! “行,此刻就放出招兵买马的消息去,倘若是愿意投了本太子的忠义之军,军饷按照三倍发放!” “是,殿下。” 还是那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消息一散出去,果然又有了不少“匿名而来”的勇士们,有的老练些,有的新手些,但总归都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所以不过几日时间,太子的这支队伍就从区区二十万,扩充到了近三十。 其中还包括了不少原本翁城的守将们,个个都表示要誓死效忠太子。 一时间,太子内心的膨胀达到了极致。 天子就当如他这般,随随便便振臂一呼,天下之英才尽归其用。 消息飞速的传向了王都,好些人都跟着慌乱起来,之前的太子党覆灭的七七八八,但总归还有漏网之鱼,那这些人集结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左右都是反,若是他们能在王都接应太子,与其里应外合,等到太子杀回王都的时候,就是他们众人得褒奖的时候,到时候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一个也不会放过! 因此,暗地里太子旧部也在散播些谣言。 比方说,皇帝无能才能惹得天神震怒,所以皇家子孙个个死于非命,太子乃是天降人杰,因此侥幸躲过一劫,如今率领了大军就是要来清暴君,复正统。 这和大绥军队打过来可不一样。 一个是南唐皇室内部的权利更迭,一个是亡国灭种的生死存亡,因此对待的态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说来也奇怪,在“国师”的指点之下,太子一行人攻打这些城池手到擒来,或许也是因为都是南唐人,所以打得并没有那么尽力,到后来,那些城池也干脆跪迎起“新帝”来。 一个个的突然誓死效忠起太子,也打出了“清暴君,复正统”的旗帜,跟着杀向了王都。 从翁城出发,到兵临王都,只用了十八日。 三月桃花盛开的日子还没到呢,这南唐的气数已经消亡的差不多了,太子就在城下,对着城楼上那些义愤填膺的将士们高喊道。 “父皇失道寡助,本太子得道多助,你们也该认认清楚形势了,与其将兵力对准自己人,不如多用些心思,好好的迎本太子入城,手握这几十万大军,还怕大绥的军队打过来吗?到时候本太子要他们来得回不得!” 口气之大,倒是旷古绝今。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副将们也是个个都雄赳赳气昂昂的,似乎自己打了多少胜仗似的,反观那道士,则有些格格不入,一身的淡定,与这些士兵们仿佛有了隔离。 今日守城的乃是杨将军。 太子一党被屠,他就是领命之人,更有甚者东宫也是他带人闯进去的,杀了多少从前那些他连看都不敢看的贵人,此刻自然是信心大增的厉害。 面对太子的叫嚣,他也不遑多让。 “好你个乱臣贼子,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陛下仁厚,在失了三皇子后就册封你为太子,本来就是要委以大任的,结果你一不驰援斐城,二还大肆招摇,陆老将军父子一辈子都为南唐而战,最后竟然会死在你这样的鸡鸣狗盗之辈手下,还真是委屈!你有谋逆之心,连兄弟们也不放过,借着中毒一事,竟然灭了南唐皇族,真是丧心病狂!陛下有令,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我等也不必留情,杀之而后快!” 他一个武将,说话的声音自然洪亮。 因此在场许多人都听到了,这和他们之前听过的告天下书怎么又不一样了,好多人也跟着疑惑了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听谁的。 太子气急败坏,无辜被冤怎么可能不叫喊! “少放屁,就是你们这些人撺掇着父皇对我下死手,说的好听册封为太子,实际则下了密旨要让陆氏父子在事后将本太子灭口,这可是他的御笔?!” 说罢,就从怀中掏出了那份密旨。 确实是南唐皇帝给陆老将军的,被太子搜出来后当然是一柄利器。 此物一出,那杨将军也是顿时没了反驳的机会,怒目圆睁的同时却没注意早已有人在暗中将弩箭对准了他的脖颈。 咻咻咻,三箭齐发。 一箭正中眉心,一箭穿喉而过,一箭力透眼眶。 无论是哪一箭,都是抱着让杨将军必死的决心,而这三箭皆中,杨将军连话都还不曾开口呢,就径直从城门楼上跌落了下来。 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看到这一幕的双方将士都惊讶住了,还是那道士提醒了一声。 “殿下,大好机会,冲啊!” “冲啊。” “冲啊!” 还没等城楼上的人反应过来呢,太子的忠义之军就朝着城门冲过去了。 第250章 灭南唐火烧其王宫 没了杨将军,这守城的将士们就没了主心骨,再加上刚刚太子拿出来的那密旨,一下子就让众人都跟着树倒猢狲散。 原先王都就并非铁桶一般,里头还有些尚未被清除的太子旧势力,所以一支几十人的小队,愣是藏到了城门口,最后合力打开了城门。 这城门一破,好些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王都内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王朝的天是要变了,可变来变去的无非还是他们南唐人做天下,所以一个二个也就默认了此事,最后无论是陛下胜还是太子胜,他们只管拜那个最后胜出的人就是。 因此,都没有遭遇到多少阻拦,太子一行人就杀到了皇宫门前。 城门都能破,宫门又有何惧? 不过半日的时间,双方都付出了些代价,但宫门还是被攻破了,进了宫门的忠义之军还算守规矩,只是砍杀那些阻拦之人,对于跪地求饶的,能放过一个就放过了一个。 几万人冲进宫内,太子首当其冲的就奔着父皇所在的宫殿而去,扑了个空,继而奔着书房去,也扑了个空,正当太子烦躁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说是陛下在上朝议事的大殿内等着。 “父皇还真是放不下王位,死都要在那里等着!” 说罢,便带人赶了过去,除了太子和部分几个副将,其他的人还是头一次入南唐大殿,果然雕龙画柱,威仪四起。 而南唐的皇帝,此刻也是一身玄色的龙袍,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太子带人冲进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随后就开口说了一句。 “来了?” 如此淡定的口吻和态度,若是没有兵临城下,众人还以为是不是父子温情的寻常日子呢,而太子看到南唐皇帝,眼眶之中既有恨意也有怒气。 明明他离开王都连三个月的时间都不到,偏偏一切就都变了。 他的母妃,他的太子妃,他的孩子们,还有那些追随自己的官员一家老小,统统成了刀下魂,一想到这个,他手里的剑也是紧紧的握了握,随后就剑指过去。 “父皇,你我既然生在皇室,就该明白这成王之路从来都不是好走的,到了今日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已无意义,所以这王位,儿子想要,你也必须得让了。” “好大的口气啊,比当年朕逼宫先皇的时候还要更义正严辞三分,果然这反叛的骨血就是会一代一代的往下传,如今朕好心好意的替你了结了后患,你不感激吗?” 南唐皇帝说这话,意有所指。 而被刺激到的太子开始有些发了疯,随后就怒吼说道。 “母妃也是您的身边人,我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孙儿孙女吗?天家恩怨与她们何干?你为何要滥杀无辜!” “无辜?她们若是无辜,那也是受你牵连,你若是没有反抗,没有杀了陆氏父子,她们何至于会有如此结果?现在跟朕说她们无辜,哼,你也好意思!” 众人看着南唐皇帝和太子互相对骂,每个人都极尽心力的想要将过错推到对方身上,却无人在乎那些无辜受死之人,究竟该魂归何处。 道士静静地看着这两人,心里生出了无数的嫌弃。 在高位者不为百姓谋福,不为社稷谋利,只在乎的是谁能够在史册上千秋留名,简直就是笑话,趁着二人激动斗嘴的情况,继而就对着后面的人使了使眼色。 没错,这道士就是裴子谡假扮的。 而借由太子之手带来的,还有他所谓的早已被调包成功的“忠义之军”,现在,他们堂而皇之的已经进到了南唐王都的皇城之中,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送所有的皇亲国戚上西天。 大绥要南唐彻底的臣服,那么就不可能再出现任何与王朝相关的人或物,因此,悄悄退出了大殿的裴子谡,抬头看了一眼这恢弘的皇宫,眼神中皆是肃杀。 大殿之中,父与子仍旧各自为营。 骂骂咧咧的,却没注意到此处早已被包围,且裴子谡的布置之精密,也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一来就端了御膳房的位子,大量的油和酒都被安排在了皇宫四处。 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火烧南唐皇宫。 能走到今日,裴子谡早就将南唐太子身边之人都给摸透了,有能力者皆“无辜”丧命在了各种大小战役之中,如今能留下的全都是些谄媚虚伪之辈,既然他们对主子忠心不二,那么跟着他们的主子一起去死,似乎也是条归路。 “动手吧。” “好。” 裴子谡开口说完话,他身边的裴子杳就举箭对准了南唐太子,同样的箭法,依旧是三箭齐发,而前一秒那太子还是咒骂着自己的父皇,下一秒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令他无可反驳。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倒地了。 嘴巴抽抽嗒嗒的想说点什么,可惜却没有机会,死得极其委屈。 “太子!” 南唐皇帝也没想到,他最后一个儿子竟然会就这么活生生的被人射杀在眼前,他是想过要他的命,可是不代表他真的能接受孩子死在自己眼前。 腿一软,竟从龙椅前的台阶上滚了下来。 而他追逐了一辈子的象征权力的龙袍也跟着沾满了儿子的血,他如何能不疯? “谁,是谁?” 话音才刚落,就见同样的箭也朝着他来了,他闪躲掉一箭,但另一箭却没能挡下,于是正中左肩,疼得他吃力不少。 等看向外面的时候,箭雨来了。 铺天盖地,大殿之中很快就响起了各种惨叫,有人想往外冲,但死得更快,有人想闪躲,但躲过了这一箭,还有下一箭,终究是徒劳无功。 片刻后,一地伤亡。 即便是还剩一口气在,也离死不远了,而他们很快就嗅到了桐油的味道,那东西不是此前准备攻城用的吗? 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想法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就见一簌簌的箭镞带着火苗飞了进来,很快,大殿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第251章 得胜归万民皆敬仰 “是谁?究竟是谁要灭我南唐!” 拼着最后一口气,南唐皇帝大吼了一声,而熊熊烈火之外,站着的还是刚刚他不曾注意过的那仙风道骨之道士,以及一些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那些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火海里面的他们垂死挣扎,直到一个个的咽了气。 裴子谡对这位南唐皇帝也算是佩服的,毕竟他在位的这些年,南唐守得跟铁桶一般,虽然几年前被他夺回了些失地,但南唐也并没有伤及元气。 此次若不是借着三皇子的事情一路顺藤摸瓜,他们大绥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就能打到这里,因此在南唐皇帝死前,他还是揭下了人皮面具。 看着这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南唐皇帝惊恐之极。 瞬间,他就明白了所有。 他这一生算计了无数人,结果最后却被裴子谡算计的江山也没了,子孙也绝了,一想到这里,他原本就尽断的心脉一口气上不来,便直接去了西天。 死的时候,眼睛狠狠的看着裴子谡所在的方向,仿佛在诉说着自己怎么也不可能饶过他一般。 奈何裴子谡从小到大,杀人无数,若是区区眼神都能震慑得住他,他也爬不到今日之高位了。 于是淡定的看着,直到大殿的顶因为受不住这火海的吞噬落了下来后,南唐终归是随着这场滔天的大火成了过去。 大火烧了七天七夜,烧在了所有南唐王都人的心中。 普通的百姓觉得他们的天塌了,而上层的那些贵族世家们则是明白到了自己表忠心的时候了,于是一个个的也放弃了抵抗,径直投到了大绥名下。 很快,一道“罪己诏”就跟着火葬皇宫一同显世。 大意就是南唐皇帝自知罪孽深重,于是决定自焚而亡,并且承认了大绥才是天选之朝,于是拱手让出玉玺,以表万世臣服之心。 旨意一出,便是想闹事也无用。 如今翁城之外,四十万裴家军虎视眈眈,皇城中三四十万的忠义之军也皆听大绥之号令,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何缘由,只知道皇宫大火的那一日,有一少年将军纵马而来,立于巅峰。 有认识他的人高喊了一句。 “裴少将军。” 自此之后,裴子谡的大名响彻整个南唐,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终结了他们臣服多年南唐王室之人,也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他们所有人需要再次信仰之人! 春暖花开,万物重生。 自王都颁布了一条律令,所有南唐从军者可自行回到祖籍之地,休养生息,耕种桑治,且五年内不必再缴纳任何赋税。 这条令一出,所有南唐人为之哗然。 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已忘记了南唐边境九城外还有大片广袤的土地是曾经滋养过他们的,而那些土地之上劳作的,皆是老弱妇孺。 一个过的更比一个苦。 也不是每一个从军者都是自愿的,所以最先动摇的就是那些家中负担重的,被迫抓来的,他们这一走,零零碎碎的自然也就带走了不少同乡之人。 来时少年,去时茫然。 但不管怎么样,能平安的回到家,能与家人团聚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至于那些世家和贵族,则被大力征收了高昂的赋税用于民生的修复,他们盘踞在这些城池中过了多少年奢靡的生活,也该还回去些了。 于是强军镇压之下,裴子谡挑了其中几个反抗力度大的,全族血洗后,那些被震慑住的自然就乖乖听从了。 毕竟舍财免灾,因此一时间南唐的所有恢复民生的法子也都有了钱财的支援。 与此同时,裴子谡也没有完全的排斥异己。 以翁城城主方桀为例,他投诚之后,大力发展民生,因此得到了重用,各城划城而治,他的许多建议也都被采纳了。 有了他作为先例,那些南唐青年中的佼佼者也就尝试着自告奋勇,经过筛选,挑了二十三人,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被分配到了大绥官员之下。 一未受到排挤,二未遭遇打压。 一个个的满面红光,皆投入到了新朝的建设之中。 临近四月,裴子谡带着裴家军折返回了汉州。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从十里地外就热闹了起来,周边的村落,乡里,百姓们,官员们,商户们,男女老少统统都出来了,人人都在庆祝着这场大胜。 终于,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南唐会突然发兵,再也不用过那种惴惴不安的日子,人人都能有碗安心饭吃了,家里的孩子们也再也不冒死上阵。 而这一切,在裴家三代人和将士们的努力下终于实现,因此笑的笑,哭的哭,人人都喜形于色,为这来之不易的时刻高兴。 汉王站在高处,看着裴子谡荣归。 有那么一瞬间,他盼望着这样好的孩子若是他的,该多好。 高头大马之上,裴子谡一身戎装,他身后跟着的乃是有赫赫战功的裴家军,无论男女,个个肃穆庄严,但若是细看,眼眶中多了些晶莹。 “末将等幸不辱命,天佑大绥,天佑汉州,此一战,胜!” 话算简短,但裴子谡浑厚的嗓音让其响彻了汉州城楼,听到这一句,百姓们一直压抑着的欢呼声就纷拥而至,这份喜悦也感动着将士们,一个个的,刚刚还忍得住,现在也是泪洒现场。 裴子杳和裴子邈也同样如此。 只不过,他们跟着大哥裴子谡站在前面,情绪还是要有些控制才好,因此眼眶虽红,但仪态未失。 “好,好,天佑我大绥,天佑我汉州,威胁了我们那么多年的南唐总算是除了,本王已修书送入西京城,届时我大绥百姓人人可庆这桩喜事,而三军之众,所有人也将论功行赏,此三碗酒,先祭英魂,再庆战功,最后愿我大绥,万世昌盛,永享福恩!” 汉王举杯,对着在场所有人就连干三碗。 而裴子谡等将领面前也都有人纷纷上前递了酒碗,一个个的皆仰头而尽,共庆此盛事! 第252章 诉衷肠夫妇终团圆 是夜,汉王府内灯火通明。 所有的将领都应邀去参加了今日的庆功宴,席面上最耀眼的自然是裴子杳和裴子邈姐弟二人,至于裴子谡,则是早早就跟汉王请辞过,说要回家陪夫人孩子了,因此并不在其中。 “这次大胜,你们姐弟二人居功至伟,等到此番嘉奖下来,怕是裴家又要多两个大将军了。” 汉王的话不假,大绥武将中以镇国大将军为首,依次往下就是四镇将军,镇东镇西镇南镇北,依照姐弟今日的功绩,四镇将军的身份怕是跑不了了。 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二品武职,真是家门荣耀啊。 这还不算裴子谡的功绩,越是这般想,汉王心里头也是苦涩涩的,于是调侃的就说了一句。 “裴家的祖坟还真是葬得好,看看你们这一个个孩子出挑的,连本王都有些羡慕了。” “王爷说的哪里话,若没有您在背后的运筹帷幄,哪有今日之大胜,我等不过是些马前卒罢了,要紧的还是上下齐心协力。” 裴子杳现在说话也是滴水不漏的夸人,汉王听得心里舒服,笑看着又饮了一杯。 裴子邈那边也没闲着,周围都是来往恭贺的官员,在他们在看来,这裴子邈不仅仅是前途大好,还是个香饽饽,若是能踩着这个机会与之攀上亲,那自家不也得跟着直上青云吗? 因此,酒是酒,意是意,这心思也是昭然若揭的很,只不过裴子邈装做看不懂而已。 相比起王府的热闹,此刻裴子谡的家宅里头要显得清静许多。 回家后,他就先仔仔细细的洗漱了一番,而后就陪着母亲,夫人和孩子们吃了顿团圆饭,两个孩子好些日子没见到爹爹了,既陌生又熟悉的。 一开始还有些抗拒裴子谡的怀抱,但到底是血浓于水,很快就又玩闹到了一起。 如今两个孩子都安静的睡去了,裴子谡才有时间好好的陪夫人。 夫妇二人自成亲后,也就是这段日子分离得最久,暖灯一盏,清酒一盅,难得的惬意时刻。 “灯下看美人,可真是我的福气。” 姜时愿往裴子谡的酒盅里头添了点暖酒,而后淡淡一笑就说道。 “父亲来信了,问我们是什么时候回去,哥哥的亲事耽误不得,我们要是还不动身,怕是要赶不上了。” 原本姜时愿六天前就该走了,可听说了他们打胜仗的消息,就一直在等他回汉州,如今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自然是该诉的衷肠,该讲的思念都说了遍,如今谈起的回去一事,也是理所当然。 上次一别,快两年的时间,姜时愿没见家里人了。 裴子谡知道她心里的想念,于是点点头就顺着她的话说道。 “明日我去一趟汉王府与王爷说一声,咱们就可以动身了,早上你就让人先把行李往码头搬吧,这一趟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呢,你和孩子们的东西也都带齐全了,省得路上麻烦。” 听到这话,姜时愿眼前一亮。 原本他们就计划的时候成亲以后落脚在西京城的,耽搁到今日,孩子出生是一个缘由,裴子谡要出征也是一个缘由。 如今战打胜了,孩子们也大了,回去住在宁安园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此姜时愿发自真心的笑了笑,而后就说道。 “东西早就收拾齐全了,此次去西京城,婆母肯定也是要去的,苏家的表堂舅应该也要同行,只是阿杳和阿邈不知能否同行?” “自然是不能的,我走了,他们二人就该顶上了,这次打南唐,他们二人也是唱主角的了,若是还撑不起来,岂不是浪费我这么久的安排?” 提到安排二字的时候,裴子谡往姜时愿的身边挪了挪,随后抓着她的手就放到自己的心口上,眼神真诚的说了一句。 “成亲之前我就答应过你,不让你过那种遭罪的日子,什么裴家宗妇,家主信印的,我才不在乎,父亲将这些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日日就想用这些东西来束缚着你我,还想要束缚着孩子们,做梦!人生匆匆几十年,这些东西抓在手上越多,我们的日子越会过得身不由己,所以此次回西京城,我也想好了,辞官隐退,就陪在你和孩子身边,哪儿也不去了。” 姜时愿听到这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着实没想到夫君能为她和孩子们放弃这么多。 “好是好,但是你现在才打了胜仗,提这样的话,汉王会同意吗?西京城那边,只怕也不好搪塞过去的。” 理想归理想,现实还是很残酷的。 南唐的隐患没了,那么汉州和西京城之间的恩怨迟早要清算,汉王有裴子谡这样的大将在手,怎么可能会轻易同意他辞官隐退? 还有西京城也如此,权力固然束缚着他们,但同时也能保护着他们,震慑那些有别样心思的人,权力是最好的东西。 因此,姜时愿的顾虑也不奇怪。 “放心,我既然能隐退,自然也有法子保住你们,咱们一家人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便是,别的不必担忧。” 裴子谡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的话就是定心丸,姜时愿透过他的表情,隐约觉得夫君怕是提前做了些准备,所以才会这样肯定,因此她也跟着放心下来。 “行,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干涉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便是。” 夫妇二人对视一笑,难得的融洽。 暖灯下的姜时愿柔情的好似一汪水,裴子谡多少日子都是只能思念,如今人就在眼前,自然是把万千的思念都化作了交融的热情。 月亮遮了云,地上的人儿也跟着安了寝。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裴家的家宅中就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搬动着行李了,一箱箱的箱笼都运向了码头,此次回西京城,裴家用的是官船。 速度虽然慢些,但好在够大够平稳,这样孩子也不容易晕船。 裴子谡也早早的起身赶往汉王府,结果在门前却遇到了苏盛,顿了顿,上前就说道。 第253章 回西京阻碍皆平障 “表舅舅好。” “要出门?” “嗯。” “去汉王府。” “对。” “那早去早回,咱们赶着吃个早饭就动身吧。” “好。” 二人的对话简明扼要,并没有掺杂多少感情,对于苏盛而言,裴子谡当然不陌生,但是对于裴子谡而言,这苏盛确实也没多熟悉,因此应对的时候自然是只有亲戚的颜面,没有亲人的热情。 翻身上马,就直奔汉王府。 苏盛瞧着他快速消失在巷道里的身影,忍不住的笑了笑,臭小子还真是个冷面郎君。 但想归想,还是亲自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好似他是这家的管事一般,用心良苦。 马蹄声哒哒,等裴子谡到汉王府门口的时候,小厮刚刚打开了角门,里头有奴仆出门来采买,正巧就遇见了他。 裴子谡如今可是汉州的大热之人,谁见着他不欢喜,因此男女老少见着他都是压不住的嘴角上扬,那里头管事的一位立刻上前来就问了一句。 “少将军可是要见王爷?” “是,只不过太早了些,我可以在前厅候着,等王爷醒了再说。” “是是是,老奴送您先进去,再差人去王爷的院子禀告一声,平日里王爷也不贪睡,说不定这会儿都起身来了呢。” 那管事倒是也没说假话,这么多年了裴子谡对于汉王的作息还是很了解的,甚少会将自己喝醉,头天晚上即便是喝得有些多,第二日也会保持早起的习惯。 二人往前厅走着去的时候,恰巧就在回廊遇到了世子妃身边的丫鬟,那丫鬟裴子谡没什么印象,但管事的却认的出来,笑着就问道。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可是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奴婢见过裴少将军,世子妃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要请府医去瞧瞧。” “既如此,那就不耽搁姑娘了。” 管事的客气,世子妃身边人也客气,行礼问安后也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裴子谡回头看了那丫鬟一眼,眼神略顿了顿,心里又多了些其他想法。 前厅很快就到了,对于这里,裴子谡轻车熟路。 丫鬟上了茶和茶点便先退下了,整个前厅只有裴子谡一人等候着,他负手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一盏茶的时间都还没有,就见有人来请他去练武场。 果然,汉王已经起身。 三步并作两步走,他想要快快的去见汉王,而此刻的汉王也想要快快的见到他,毕竟昨日的庆功宴上,他没“逮到”裴子谡,今日当然是有无数的话要说。 因此二人一见面,那裴子谡才刚抱拳行礼说完“见过王爷”,汉王就已经站在练武场上笑着对他说了一句。 “上来,与本王比试几招,让我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听言,裴子谡倒是不客气,原地起跳就上了练武场,而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奔汉王而去,出手的力度快准狠,丝毫也没有收力。 而汉王应对他的时候步伐轻快,闪躲及时,年纪虽有些长,可看得出来并没有虚浮,反而更为扎实。 两人结结实实的过了几百招以后,裴子谡的优势才凸显出来。 打得汉王节节败退不说,还差点跌下了台,要不是裴子谡及时拉了他一把,只怕人就要摔到背了,等立定站好,汉王就大笑几声,开心的说道。 “好久没有打这么痛快了,整个汉州只有你小子才会真心实意的同本王打近身战,也只有你敢将本王打下台去。” “王爷冤枉末将了,您可还在台上呢。” 裴子谡笑着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将汉王当作王爷,反而是自家的长辈,透着些开玩笑的表情,汉王也是依着他的性子,上前拍拍肩膀就问道。 “吃早饭了吗?” “没有。” “那就走,陪本王用些。” “遵命。” 二人一大早的打了这会儿,自然是冒了些热汗的,好在四月初的天也没什么薄雾寒霜的,因此二人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就开始坐着用早饭。 其他王爷如何吃,裴子谡不清楚,但是汉王从来都不奢靡,这是众所周知的。 两碟小菜,两大盘饺子,并一碗热粥。 这就是汉王用惯了的早饭,今日因为裴子谡的到来,同样的来了一份,他吃得也津津有味,并没有什么下不去口的说法。 哗哗哗的先把热粥下了肚,裴子谡瞧着汉王吃了一大半的饺子后,才缓缓开口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 对于裴子谡要去西京城的事情,汉王并不意外,但是对于他要辞官归隐,汉王却不同意。 “名头这东西,总归是个护身符,西京城不是汉州,皇兄生性多疑,你若是没了这官位,只怕他会想法子收拾了你的,有官位在,保命不成问题,你确定想好了吗?” “想好了,末将很早前就与您说过,裴家人从军只为安邦守土,并不想往上争夺什么东西,若我回京是卸甲归田,养我一个闲人,想必他们的忌惮还少些,但若是我那些官位在身,迟早有一日,他们会逼我对王爷刀剑相向的,末将不愿,所以辞官是唯一能保全我对王爷的忠义还有对家人维护的法子了。” 汉王听到这话,微微叹息一声。 “你可以不去的。” 这话轻飘飘的落在了裴子谡的耳中,包含着无穷无尽的含义。 确实,依照他现在的军功,封赏绝不会少,且南唐打下来了,对于西京城来说只是表面上的荣耀,对于汉州却是实实在在的实惠。 等于汉王的势力一下子扩充了好几倍,只不过需要些日子融合罢了,留在汉州,那么裴子谡会成为汉王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权力之大,可以想见。 但是汉王没有勉强他,一则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与裴子谡之间的情谊,二则也是因为南唐刚刚拿下,外人自然认为他和裴子谡是铁板一块,此刻让他北上,也算是变相的一种分解二人的表现。 他与汉州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达到更融合的境界,而西京城也盼着他们二人分开,如此一来危险将大大降低,所以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裴子谡此刻回西京城都是一个最优选择。 汉王不会拦。 第254章 汉王爷相赠认亲礼 看出来了汉王留他的真心实意,裴子谡心里也很暖。 这么多年,汉王于他而言更甚父亲的存在,虽然中间夹杂着很多利益,但在这些东西之下,两个人的相处还算是真心。 因此这话一出,裴子谡当即就对着汉王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而后就说道。 “王爷对末将的好,末将明白,但是我如今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身后牵扯的不仅仅有裴家,还有母族吴家,妻族姜家以及文渊侯府,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系在我一人身上,我若是有异动,他们会是最先遭殃的,所以断我自由能换得他们的平安,末将是愿意的!”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德行,非要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如今阿杳和阿邈也都能独当一面了,且你那媳妇儿本王瞧着也是个厉害的,有他们帮衬着你,一切自然是能逢凶化吉的,何必要走这样的路?” 闻言,裴子谡笑笑。 “阿杳和阿邈是留给王爷的,夫人是娶回来心疼的,我既能护着他们,又何必让他们非要去风雨里头闯呢?这些,便是末将从王爷身上学会的道理。” 一句话,让汉王也是有些无话可说了。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他心里认为最像他的孩子,除了那所谓的血缘外,汉王觉得此生能有这样的大将也确实是无憾了。 心疼的看了一眼裴子谡,但慢慢的也就释然了,随后叹息了一声就说道。 “行,此一去还能不能再见都是二话,本王就不多劝了,不过太子妃暴毙,世子去吊唁,你父亲易容也跟了去,是要找淳王问巫医的事情,这里头掺杂着的事情,你自看着办吧,别的我不要求,留我儿一命让他安全回来就是。” 汉王此刻口中的“我儿”说的并非是世子,而是程登平。 这一点即便是他没宣之于口,裴子谡也明白,因此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就保证的说道。 “此事末将会办妥的,定不让王爷失望。” 汉王伸手扶他起来,随后也是释怀一笑,紧接着就说道。 “你们这一走,本王的乖孙子乖孙女也跟着要离开,认亲的仪式怕是办不成了,但既然本王已经说了这约定,那就不会食言,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上我给两个孩子准备的认亲礼,等他们长大些必定要告诉清楚,在汉州,可是有干祖父会替他们做主的,凡事别忍气吞声的,我可不喜欢隐忍的孩子,明白了吗?” “这个王爷就放心吧,那俩孩子,尤其是来姐儿的性子张扬着呢,只怕长大了连阿杳都未必能降得住,到时候自会让他们回来给王爷磕头拜礼。” “哈哈哈哈,好,好,本王就等着这一日!” 告别了汉王,回到家宅的时候,裴子谡身上的担子仿佛轻了不少,而他最先见到的不是夫人和孩子,而是一双弟妹。 裴子杳和裴子邈虽然早就知道今日的结果,但他们眼中还是期盼着汉王能够将大哥给留下来,可在看到大哥一脸平静的表情后,就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机会了。 所以只能是祝福。 裴子杳经过这场大战,整个人都沉淀了不少,现在的她可不能与去年的同日而语了,因此裴子谡看得也放心。 “行了,该交代的此前我就交代过,与王爷的相处,与裴家族亲的周旋,还有与二弟的恩怨,日后都需要你们自己去处理了,哥哥我累了这么多年,没事儿别来烦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人是笑着的,可姐弟俩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但都强忍着不落泪。 “行了,我还邀了二弟过来,待会儿你们仨见见,别整天针尖对麦芒的,咱们家的人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但无仇无怨的还是好生相处吧,这一次的粮草和药材,他出力颇多,我们在前方打战,他在后方也没少帮忙的,知道吗?” “知道,大哥不交代我也会去跟二哥道谢的。” 这一点,裴子杳和裴子邈心中都明白,尤其是将士们顿顿有饱饭,受伤有药医的时候,他们对于裴子添是发自内心感激的。 且大哥大嫂这些日子也没少说此事,因此他们心里的那个弯也都转过来了,父亲恶心,姨娘讨厌,裴子荇更是疯癫,但二哥是个好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裴子谡也很高兴他们俩能明白这事,所以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而后就听到管事过来说,二公子到了。 “请进来吧,让人在花厅摆饭。” “是,少将军。” 裴子谡是用过早饭的,但还是陪着他们三人一同再用一次,至于姜时愿和裴夫人那里,都是让厨房做好了先送过去。 他们与此事无关,也就不强行团聚了,毕竟中间还横隔着这么多年的宿怨,这一点裴子谡心里明白! 花厅内,裴子添见到三人的时候,心里头是有些紧张在的。 但他依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恭敬的见了礼。 “大哥,妹妹,三弟。” 让他惊奇的时候,平日里对他爱搭不理的姐弟两今日难得对他的有些回应,也同样尊称了一声“二哥”,裴子添疑惑,想着是不是家里头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的,故而便仔细听了起来。 “今日找你来,是告诉你一声,我要带着母亲和你大嫂还有孩子们去西京城了,这一趟去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生意上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所以我也放心,日后军中主事的会是他们姐弟二人,你们三个日后要打交道的地方也不会少,今日用了这一顿早饭,也算是前程恩怨尽消了吧,日后长辈们的恩怨那是长辈们的事,你们都不必掺合,但兄弟姐妹间该有的来往还是别少,知道吗?” “知道。” 姐弟二人的回答更是让裴子添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不蠢,明明家主信印才交出去,大哥就要北上西京城,这里头难不成是还有旁的意思? 一时间有些沉默。 第255章 见家人双双哭诉情 相比起裴子添的安静,裴子杳和裴子邈都端了面前的水碗,继而就说道。 “我们以水代酒,先谢过二哥这些日子替军中准备的东西,此番大捷若没有你在后面做物资的支援,我们未必能打得如此顺利,这么多年来,我们俩确实有些不对的地方,该撒气的人也不应该是你,所以还请二哥大人大量,莫要与我们计较。” 裴子杳说这话的时候无比真诚,裴子添惊讶之余还有些慌乱,但也是很快就端了水碗继而说道。 “阿杳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且你们在前线冲锋陷阵的,那才是真正的以命相搏,我与你们比起来不值一提的。” 他的谦虚让裴子杳在心里头也是叹息一声,抛开那些积攒的旧怨,这裴子添人确实没错,歹竹出好笋,大约就是这意思了吧。 裴子邈没多少话,与大哥和阿姐比起来,他还说不出那么多的贴心话来,所以还是别开口的好。 这顿难得的早饭,虽然吃得略显别扭,但不管怎么说,从这道门出去以后,三人之间的感情也能比之前要和谐不少。 用了早饭,裴子杳和裴子邈去见裴夫人,徒留二人在场,裴子添虽然没开口,但裴子谡瞧得出来他有一肚子的疑问,于是就先开了口。 “问吧,想知道什么?” 裴子添知道大哥的心思远甚于他,所以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眼神中带着些不解的问道。 “大哥此去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嗯。” “这裴家的一切还有军功也都不要了吗?” “嗯。” 裴子谡的干脆回答倒是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这些被世人争抢来争抢去的东西,竟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想到这里,裴子添悠悠叹息一声就说道。 “我不明白。” “此事无关乎你明白不明白,而是在于我舍不舍得下,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各有所需罢了,阿杳和阿邈日后在汉州,还有地方需要你多提点,二弟,麻烦了。” “不麻烦,都是一家人,只要他们开口,我必定帮忙!只是我没想到,眼看着就是位极人臣之路,大哥竟然就这样给舍弃了,倒是显得我们这些还在追逐名利之人,世俗了不少。” 闻言,裴子谡笑笑。 “二弟这话就自谦了,依照父亲对你的疼爱,若你想要进一步也不难,可这么多年了你都谨守本分,是你能力不行吗?说到底还是因为亲情在你的心中份量更重些罢了,所以不愿意为那些虚名平添恶意,我也一样。” 能得到大哥的肯定,裴子添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么多年来,他也曾想过若是自己也争着抢着的去出人头地,未必不能在世人面前露脸,可这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可能全让他一人占尽了呢?所以能守护着家里的稳定,才是他心中最大的愿望。 “好了,也不是日后完全不见,若有机会,到西京城玩玩,四处走走,于你生意上的决策也会多有裨益。” “我明白了,多谢大哥指点。” 话至此处,兄弟二人也没有什么太多可说的,走之前,裴子添还是为难的开了句口。 “父亲的事情,想必大哥也清楚了,我不敢奢求什么,但是他此番去也全是为了阿荇的病,所以还望大哥能体谅他的这份心情,若能帮得上,还请大哥相助一二。” 说完这话,也是羞愧的有些低了头。 裴子谡明白他的感受,但他这人不讲虚话,因此也没必要瞒着。 “对你,我们兄妹三人可以多些宽待,那是因为你从未伤害过我们,可父亲,安姨娘还有裴子荇就不同了,再多的借口也解释不了他们对我们做的那些狠心事,所以你今日这请求,我没法答应,他作为裴家的家主,能舍大为小,那是他自己感动自己的做派,可我却不会为他兜底,所以结果如何,那都是他该承受的,与我们无关。” 这话一出,裴子添的心算是彻底凉了。 他隐约能感受的到,家终究是分得干干净净了,不过也是,这么多年来,父亲也没怎么管过他们,这种时候去求大哥帮父亲,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只能默默的点头,心里头期盼着父亲能够安全归来。 至于妹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该做的,能做的,他们都做了,其他的也没法子了。 四月初二,午饭的烟火还没飘起来呢,两艘官船就朝着西京城驶去,汉州城内的百姓们并未注意到登船的人是谁,而王府内,家宅中,人人都做着自己眼下该做之事,至于裴子杳和裴子邈姐弟二人,则是折返了裴家军营中,以应对他们该应对的一切。 船过无痕,日当凌空。 伴随着船只的逐渐远去,汉州城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行船八日,至初十的傍晚,官船抵达了西京城的码头,一行人还没下船呢,就见到岸边已是人头攒动。 今日来的,都是姜时愿心心念念之人。 既有外祖母,也有爹爹和哥哥,以及舅舅舅母和堂哥堂嫂,自然也有那可爱的幼仪侄女,还有已经定了亲的姜三姑娘和杨姨娘。 阔别多日,能再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姜时愿早已是泪眼婆娑。 刚从甲板上下来,就急匆匆的去到了王老夫人面前,立刻跪下就哭出了声。 “孙女不孝,这么久了才回来看外祖母,都是我的错。” “起来,起来,好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呢!我老婆子若是怪你,还巴巴的等在这里做什么?快让我看看,身子好些没有?” 虽然没见面,但是双方之间来往的书信从未断过。 因此,姜时愿身体的情况王老夫人等人也都是一清二楚的,只不过并未亲眼见过当然要再确定确定。 等细细的瞧了瞧她眉宇间的那份白弱消失殆尽后,王老夫人一把就将她揽入怀中,喜极而泣的说道。 “我也算是对你母亲有个交代了,这么多年了,总算是让你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