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凰命在身》 第1章 皇贵妃之死 夜幕降临,爆竹声声起,整个大安城都沉浸在欢歌笑语中。 皇宫内外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小慧手里提着食盒,嘴里骂骂咧咧地朝着黑沉沉的冷宫尽头走去。 “吱呀” 她带着怒意,重重推开木门,扬起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与血腥味。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冰冷的地上躺着一个穿着单薄的女子,发丝凌乱,受尽折磨的身体下面血迹斑斑,与地上的污秽物混在一起,又腥又臭。 她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发现地上女子的四肢都被砍掉了,断肢处还在往外渗着血。 地上的女子已经被扔进冷宫三天了。 “赶紧起来吃饭,别把自己饿死了,等会有贵人要来看你。”小慧不耐烦地把食盒扔在地上,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怒目横眉道。 就因为得罪了许嬷嬷,竟领了这么个破差事,大好的除夕夜,别的宫女侍卫们都在领赏钱,好不欣喜,她却被派到这种地方来送饭,真是晦气! 便把怒火都发泄在地上的人身上。 地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艰难地用残缺的身体匍匐向散落的馊饭边,迫不及待地用嘴胡乱的吃着。 “这饭连狗都不吃,你倒是一点都不浪费。” 小慧啐了一口,看着地上的人将饭吃完,对着她的谩骂像是没听到一样,她自讨没趣拎着食盒转身离去。 谁能想到地上的女子是靖安侯的嫡次女周嘉清,曾经的皇贵妃! “皇贵妃,您慢点走,小心台阶。”一道恭敬的声音响起。 一个身着桃粉色杭绸小袄的女子正缓缓的朝她走来。 周嘉清一怔,居然是她——秦星玥,父亲靖安侯的义女,怎么会变成皇贵妃? “二妹妹,不必讶异,你的位子就由姐姐替你守着,你的荣光姐姐也一并替你享用了。陛下让我来转告你,如今大业已成,江山稳固,你也该安心上路了。” 周嘉清大脑募地一片空白,犹置冰窖,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什么? 她当亲生姐姐一般爱护的人,却和她的夫君谢元赋在一起? 她助谢元赋登上大位,他却废了她,甚至要……她死? 半晌回过神来,由不得她质疑其他,心里慌乱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急忙开口:“父亲怎么样了?” “二妹妹,父亲早在两日前于大牢畏罪自杀,如今头颅还在城墙上悬挂着,风一吹,头也跟着转动,看着真瘆人。” “你的外祖赵家也被满门抄斩,整整一百零六口人,那血都流到长街去了,真吓人。” 秦星玥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在闲话家常一般,看向地上的周嘉清揶揄道。 “不过,父亲忤逆陛下,意欲冲进后宫救你出去,赵家起兵造反,那都是罪有应得!” “对了,你的继母去祠堂上香遇上走水竟活生生烧死了,身边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何等的凄惨……” 周嘉清犹如五雷轰顶,未等秦星玥说完,胸中的愤怒暴涨起来,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瞪着秦星玥,“为什么?” “因为我无父无母,就是要让你这个千金大小姐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怎么样?” “论才情容貌,我哪一样比不过你,你只是拥有个靖安侯嫡女的身份,什么也不做,就处处压我一头,凭什么?” “你的父亲本就不配做我义父,你的继母从我们入府来就从未瞧得起我们姐弟,那又如何,现在我贵为皇贵妃,我的弟弟封了将,而他们只是一缕冤魂!” “你以为就我恨你们,你父亲霸占着侯爷身份,你的二叔不恨吗?赵家起兵造反的证据就是你的二叔拿出来的!” “还有,你一心一意对待的陛下,最是厌恶你了,你如今的痛苦都是他允许的,只因你是靖安侯嫡女,否则根本就不想接近你,嫌你太恶心了!” 秦星玥这时哪还有往日柔弱可亲的模样,毒蛇般的眉目盯着地上的女子,一字一句犹如寒冰砸向周嘉清。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怀不上皇嗣吗?哈哈,在侯府我就给你下了药,可是巧了,你的饮食里还有二房下的绝子药……” “啊……啊……啊,你们不得好死!” 周嘉清再也忍不住发出嘶哑含混的声音,双目赤红,疯了一般蠕动着身体朝秦星玥爬去。 没等周嘉清碰到秦星玥衣角,门外的侍卫提着棍棒就冲过去,不由分说照着头往下打。 棍棒所到之处,皮开肉绽,烂成肉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身子猛地缩了起来。 秦星玥看到周嘉清狼狈不堪的样子,笑意更深了,满意的走了,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 “还有,先皇的圣旨可是你的嫡亲姐姐亲自交给陛下的。” 秦星玥的话彻底掐灭了周嘉清心中最后一丝希冀。 是了,先皇的圣旨在哪里,周嘉清只告诉过自己的嫡亲姐姐一人! 她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周嘉清难以呼吸,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像是战败的将士蜷在地上,身体剧烈的抖动着。 忽而她又放声尖笑,如同附和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发出尖厉的叫声一样,听得人心寒。 过往一切,如走马灯一般,侯府嫡女本该骄傲又高贵的活着,谁曾想一朝瞎了眼害了满门人,也把自己困在这深宫之中,去争皇后之位。 人人都以为是她贪恋权利,可她只是为了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到头来可笑,真可笑呀。 她不甘心,如果有来世,绝对!绝对不能放过这些狼心狗肺之人! 可是,她的嫡亲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想活命?是背叛家族?还是…… 还没想明白,周嘉清血渍模糊的双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走出冷宫后,秦星玥瞧了一眼冷宫方向,那边的上空笼罩着一层血色的云雾。 依旧不解的问:“没想到真是姐妹情深,可她姐姐的事隐瞒有什么用,周嘉清都死到临头了,知道真相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皇贵妃这是在质疑皇后娘娘?”身旁的嬷嬷一改刚才顺从的模样,斜睨着她说道:“就这样死了也太便宜那个小贱人了,皇后娘娘想要的是,她死不瞑目。” 秦星玥打个冷颤,闭口不言,默默的跟了上去。 直至子时,大安城郊外一处庄子的烛火还未熄。 “回主子,周家二小姐的尸身带回来了。” “还是晚了一步。”立在书桌后的男子喃喃低语道,那双深邃的双眼间神情晦暗不明。 第2章 她不是死了吗? 料峭春风吹雨停,微冷。 灰蒙蒙的天变得亮了起来,大地焕发出新意,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越来越亮,连空气里都是甜甜的果香,周嘉清迷迷糊糊的心里暗自猜测,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临死时的恨意与不甘依旧充斥着她,难道这是有好心人救了自己?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那表小姐也真是的,本来小姐被侯爷责罚心里就不满,偏偏跑来说这些有的没的,害的小姐跑出去掉落池塘,你看这都睡了一天一夜还不醒来,对了,大夫不是说这会子该醒了?” 穿着翠色衣裳的丫鬟面露焦急地继续说道,“该不会是庸医吧,我现在非要抓他过来看看。”说罢就要掀开帘子往出跑。 “春桃,你先别急,小姐到底落了水,身子比不得常人恢复慢点。你先去把茶温上,等小姐起来就能喝口热的。” 另一个青衣丫鬟连忙一把拉住叫做春桃的丫鬟,继续吩咐道:“秋菊,你去看看侯爷请的御医到了吗,冬梅,你去小厨房拿些吃食,小姐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还有你们都记住,表小姐到底是主子,不能随意编排,被旁人听见又连累到我们小姐了,咱们今后多多提醒小姐注意表小姐。” 这是夏荷的声音。 周嘉清听着耳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恍如隔世,自己的一等丫鬟俱是外祖母专门挑选出来的,她们对自己忠心耿耿却都悲惨结束了生命。 春桃最是胆大泼辣,在齐王事件中为了保护她,私自做主替换自己被掳去喂狼。 夏荷尤为细心周到,却死在后宫与皇后的争斗之中。 秋菊貌美又能言善道,被秦星玥的远房表哥看中折磨至死。 冬菊固执敦厚,却为她求情顶撞了谢元赋被处以腰斩。 一想起这些周嘉清就觉得心中郁结难耐。 难不成死后与她们团聚了? 她困惑着睁开眼睛打量周围,身下是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木床,身上是一床锦被,映入眼帘的是头顶悬挂着的藕青色轻纱帐,帘钩上挂着小小的香囊,甜甜的果香不时的从中传来。 透着纱帐的缝隙可以看到靠近窗户放置一张紫漆描金山水纹的书桌,窗台的边上有一花瓶,插着一支山茶花。 另一边紫檀暗八仙立柜旁边,放着一张乌木边花梨心的梳妆台,台上有一面星云镜,这是姐姐去年游玩归来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顿时眼神微微一亮,这是她在周家的闺房! 她回府了? “小姐醒了,觉得身子好些吗,可有什么不适?”夏荷把床帘挂好轻声细语询问道,将周嘉清扶起来靠坐在榻上的迎枕上,又拿出碧色底撒花素面披风给她披上。 周嘉清摇了摇头。 春桃听到声音,赶忙跑过来递上一杯热茶。 看着忙进忙出的丫鬟,周嘉清脑海里的记忆依稀涌现出来。 她们议论的是建德二十年,自己回府路上,遇见几个皇子在酒楼门口公然侮辱谢元赋,欺他生母是个宫女,可怜一个皇子连菜系都分不清。 侯府嫡庶之间和美一团,周嘉清因此看不惯他们如此言语奚落一个皇子,便仗义开口为他解围。 父亲知道后不喜,谢元赋第二天登门道谢,父亲去前厅接待,让她待在院子不准出来。 秦星玥却以没见过皇室中人为由,拉着她偷偷去瞧四皇子,路过池塘时不小心滑进池里。 从池塘里被捞上来,父亲第一时间却不是关心自己身体,而是下令不准再见谢元赋,此后便与父亲有了隔阂。 因为是生平第一次被父亲责罚,记得就格外清楚。 可这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生前事了,怎么会…… 不对,不对,周嘉清细细盯着眼前的春桃和夏荷,怎么看都不是生前最后的面貌,好像都稚嫩了几分,看起来像十几岁的模样。 “拿面镜子过来。”周嘉清开口后却把自己吓了一跳,这声音听起来有一股稚意。 春桃听闻面色有些迟疑,思虑着莫非小姐落水变糊涂了? 旁边的夏荷虽也满腹狐疑,却迅速的将星云镜拿来递给小姐。 铜镜前,女子苍白的脸蛋,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漆黑澄澈的大眼睛,鼻梁纤巧,小巧玲珑的嘴巴,稚气未脱,也清新俏丽。 “建德二十年?”周嘉清试探地开口道。 “是,建德二十年三月初一。”春桃端着茶水,愣在原地回复道。 周嘉清的心急促地跳起来,她这是真回到了十四岁,初识谢元赋那年?那她没有死? 强压下心头那抹狂喜,努力让自己清醒,想掐自己一下来确定这是死前美梦还是真实的,周嘉清伸出胳膊瞧见自己嫩白纤细的手臂,心中一动,临死前落的满身伤痕,如若重来定要好好爱惜自己,上一世为谢元赋奔波,身心俱疲,连累周家与赵家惨死,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让她回来了,她定不会让前世悲剧再重演。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谢元赋,秦星玥,二房,还怎么逍遥自在,欠她的一个都跑不掉! 她定会让伤害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重要的是,重来一世,她一定要守护好身边人。 夏荷看着对着铜镜发呆的周嘉清,担心小姐一时想岔,连连安慰道:“小姐莫要再与侯爷置气,侯爷一向宠爱您,见您生病一直不醒,侯爷放心不下已亲自进宫去请御医了。” 周嘉清闭上了眼。 是呀,一向宠爱她的父亲,最后却落得“畏罪自杀”,悬挂头颅于城墙的下场。 她的父亲靖安侯周海明,是老侯爷与原配的嫡长子,原配一直缠绵病榻,多由妾室宽慰照顾,这才逐渐好转,在原配病逝后,老侯爷念及此情,便将妾室扶正,也就是如今的侯府周老夫人冯氏,不久之后老侯爷也死了,老夫人所出的孩子,也就是她的二叔周海洋,母子三人其乐融融,倒也母慈子孝。 而她的母亲也早早过世,留下她和姐姐周嘉宁,由新夫人陈氏养育。 陈氏待她姐妹两虽不甚热络,但衣食、教导上面也算尽心尽力,不过几年前不慎滑胎后就变得寡言少语,常常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礼佛,甚少外出,不料竟也遭遇秦星玥毒手。 思及此,外头一阵混乱。 第3章 啪啪掌嘴 “二小姐,你终于醒了?”从外面冲进来一丫鬟,挤走床边立着的春桃和夏荷一屁股坐下。 “你为了瞧四皇子落了水,这可怎么是好,你……”这丫鬟一进门嘴里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有半点规矩可言。 惹得春桃和夏荷连连皱眉却不能言。 上一世身边所有的人都劝周嘉清不要和谢元赋走得近,只有这个叫采桑的丫鬟顺着周嘉清的意思,她也逐渐宠爱信任此人,直到后来下令若有为难采桑者,杖二十并赶出府去。 上一世自己不顾后果自奔为妾,其中可少不了采桑的功劳。 后来被贬到冷宫砍掉自己四肢时,还是采桑专门叮嘱行刑的人让慢慢砍掉,以此来折磨自己。 一想起这周嘉清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二小姐,你为什么打我?”采桑捂着脸不明所以。 “你一个奴婢,我还打不得了?”周嘉清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凝声道。 “我虽是奴婢,可我在做事上没有哪处做的不到位,二小姐打骂总得有个由头,莫不是二小姐没能看到四皇子,拿奴婢撒气。”采桑不服气梗着脖子质问道。 “大胆,小姐还未及笄,你口口声声四皇子全然不顾小姐名声,意欲何为?这是罪一,造谣主子。身为奴婢却在小姐面前自称‘我’,称小姐为‘你’,这是罪二,目中无人,不敬主子。如今小姐尚在病中你便与小姐争执,这是罪三,顶撞主子。你连小姐命令竟也敢违抗,你的眼里何时有小姐这个主子?”采桑话音未落,一旁的春桃再也忍不住出口愤愤道。 周嘉清赞赏的看了一眼春桃,感叹身边的丫鬟都能看清采桑居心叵测,可惜,以前的她,一点都没看出。 “采桑以下犯上,数罪并罚,当掌嘴二十,再杖责二十,关进柴房。”周嘉清盯着采桑冷斥道,虽然身体虚弱,但也有一股淡淡的冷意。 采桑被周嘉清盯着不知怎么脑门竟然渗出一丝冷汗,连忙低下头去,二小姐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为何今日这般奇怪。 稍一抬头看到周嘉清忽然之间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和气势,这才回过神,二十个板子下去这可是要了一半命去,是自己太着急了,毕竟人家是主子,连忙跪下磕头求饶。 这时冬梅从外头掀开帘子道:“小姐,表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少女走进里间,眼前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着一袭淡紫色绣有小朵栀子花的上衣,下罩月牙色垂苏软裙,一头秀发清绾珍珠紫月簪,看似简洁却显得格外清新优雅。 脸上略施粉黛,眼睛宛若春水一般,让人无故觉得亲切。 她进来后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采桑,就快步走到床边,拉着周嘉清的手神情担忧道:“二妹妹,听说你昏倒后我十分忧心,见陶然苑的下人们忙着照顾你,便不好前来打扰,如今你醒了,我这也就放心了。” 周嘉清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秦星玥,前世在府中和自己最要好的人,却夺了她的身份,害死她的家人! 她只觉得心头恨意压抑不住,铺天盖地袭来,翻江倒海,就是这般清丽温婉的人竟如毒蛇一样蛰伏在自己身边。 她拽紧手中的被子,深深一个呼吸,恨恨地按捺住自己心中浓烈的怨气,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杀意。 周嘉清的情绪秦星玥是没瞧见,便自顾自坐在榻边的绣凳上,继续说道:“不过当姐姐的就要说你一句不是了,你为了四皇子不慎落水,这可真是胡闹,有个什么万一,侯爷可怎么办?” 谁都知道侯爷宠爱周嘉清,平时捧在手心一样,此番故意在周嘉清面前提起,不就是挑拨要让她觉得父亲不关心自己而怨恨父亲吗? 秦家虽是一介商户,秦家的家主秦昊却与她父亲靖安侯是结拜兄弟,出游途中遭遇暴徒,秦昊为保护她父亲中箭而亡,其妻伤心欲绝跟着去了,留下一对姐弟无人照料,她父亲便将他们接入府中照料,一应吃穿用度与府中小姐并无二样。 此时周嘉清十四岁,那秦星玥比她大了一岁,正是十五岁时,还好,还未成为靖安侯义女,和她哥哥秦星文以侯府表亲身份暂居府中,一切还来得及。 “表姐慎言,我是落水了,可又和四皇子有什么关系,以后不要再提了。”周嘉清垂下眼眸,平静的反驳道。 秦星玥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若是平常,周嘉清都是按着自己的意思来,但现在,虽然奇怪周嘉清疏离的态度,估摸是还与侯爷赌气的缘故,试探地开口道:“二妹妹,那你莫要委屈了自己...” “表姐这话莫名其妙,我哪里会委屈自己。我还有点头疼,有什么事明日到祖母那里再说。”周嘉清眉头一扬,轻声打断秦星玥的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秦星玥的笑容在脸上僵住了,总觉得今日的周嘉清有些不对劲,有点油盐不进。 打算起身离开,仿若才看到地上跪着的采桑,不经意地说起:“你这才醒来,就要打要罚的,下人们犯了错,斥责两句也就罢了,何况采桑我记得她一向得二妹妹你器重,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教导教导就行了,何故惹自己生这么大的气,不值当。” 果然,这便等不及来向采桑求情了。 “表姐来侯府有大半年时间了吧。” “是。” 秦星玥一脸不解地应道。 “怎么这么久了,表姐还没习惯主子的身份呢,对待下人不能如此宽容,既然犯了错,打了才能长记性,表姐要牢记才行,否则有一日这恶仆就蹬鼻子上脸了。” 周嘉清说完这句话后微微闭上眼睛,她才醒来不久,还没消化了重生之事,又说了这会话,也确实是乏了。 而秦星玥毕竟才踏入侯府不久,现在的功力还远远不够,见此情景,听到这嘲讽的话,字字句句提醒她以前是个民女,她涩然地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今日周嘉清的情绪总让她有点不安,说出的话也是阴阳怪气的,想来是周嘉清被侯爷气的狠了,才有点反常,耍小姐威风,便讪讪的离去。 心里寻思等周嘉清这劲头过了,再说四皇子的事。 采桑看见秦星玥离去的身影,终于害怕了起来,“咚咚咚”的开始磕头。 “春桃,把人拖到院子,掌嘴二十,杖责二十,让陶然苑的下人把手里的活都放下去观刑,以儆效尤。”周嘉清嫌弃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淡淡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我想休息一下。” “是,小姐。”春桃应了声,和冬梅一起拽着地上的采桑拖出去。 夏荷怎么看都觉着今日的小姐与平日里不一样,可具体哪里变了,她却又答不上来,不过也是很高兴小姐可以看清采桑的真面目,给小姐掖好绣被也就退了出去。 “啪!” “二小姐……” “啪!” “饶命……” “啪!” 其他下人见到这阵仗,心里一惊,暗暗盘算往后要越发卖力的干活了。 院子里采桑受刑的声音渐渐没有了,想必是被春桃捂了嘴。 周嘉清暗笑现在这点惩罚就经受不住了?那后面还有更重的刑可得好好受着。 等外面行刑完,她躺在榻上也还没有睡去,有些疑虑,前世父亲给秦星玥挑中了好几个世家公子,容貌俊美,品性端正,秦星玥每次推却说不急,一来二去,年龄大了也没有相中谁,父亲很是焦虑。 原来是在等谢元赋登基。 此时的四皇子无权无势,空有皇子名头,而太子也健在,其他几个皇子也实力相当,为何眼高于顶的秦星玥却独独选择了他? 想来想去也思索不清便沉沉的睡去了。 到了后半夜,周嘉清睡的极不安稳,迷迷糊糊中,仿佛又置身于宫中,被打的浑身血淋淋的,一下子惊醒,下意识的伸出胳膊,看到没有伤痕血迹,依旧白嫩的胳膊后松了一口气,她确实已经重生了,她的亲人忠仆都在,她依旧是靖安侯的嫡女。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守夜的秋菊吓了一跳,以为小姐身体不适。 如果她没记错,明儿一大早就有人来找茬,她靠在秋菊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第4章 至亲之人夺侯府 翌日,朝阳东升,晨光熹微,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早春的空气有些湿润,却仍旧带着些许寒意。 “小姐病还未好全,仔细不要着凉了。”夏荷把软毛织锦披风轻轻的披在周嘉清身上。 周嘉清淡淡道:“不碍的,我身体已经好了,再不去老夫人那边就该催了,夏荷你和冬梅跟着,春桃,你守着院子。” 老夫人居住在荣华居,与自己的陶然苑离得较远,有一段距离。 周嘉清行走在青石板路上,小径依旧潮湿,但见道旁细小的露珠在叶尖上翻滚,一阵风吹来,周嘉清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脚下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夏荷在一边看着,心中有些异样,看着小姐倒是变了许多,不再如从前跑来跳去,现在一步一步背脊笔直的行走,裙裾纹丝不动,平白竟多了些端庄。 一盏茶的功夫,周嘉清已经站在荣华居的门口,听着里面传来一副其乐融融的声音,整个身子如坠冰窖。 二房,至亲之人,临死前得知二房竟然也暗藏祸心,夺走了侯府,给她下绝子药,她深呼吸一口,拽紧了手中的绣帕。 “祖母,您看二姐姐还没来,可不要怪我把桂花栗粉糕吃完没给她留?”一道俏皮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周嘉芸,侯府二房的嫡女,比自己小两岁,排行第四,像来说话天真,不拘小节,就算有什么不得体的举动也被当作小孩子心性轻轻揭过。 若不是前世得知真相,周嘉清自己都险些相信对方是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人,也是,高门深院里哪有心思单纯之人,一切不过是伪装。 此刻看似轻飘飘一句玩笑话,说的天真,仿佛真的是为了一个糕点耿耿于怀的小女孩,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宅门里的弯弯绕绕,细细想来这话也令人遐思,倒像是她周嘉清刻意不来请安。 “清儿给祖母请安。”周嘉清一脚踏进荣华居,便闻得一阵熟悉的檀香缓缓飘来。 众人看向款款走来的女子,她身穿绛红色暗花细丝褶缎裙,长发挽起梳成双平髻,肌肤白皙如凝脂,长眉弯弯如墨画,不点而翠,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眼神淡定从容,自有一番高雅清华的气质,与往日那个任性妄为自大的嫡二小姐判若两人,竟不知为何多了一种沉淀的稳重来。 周嘉清仿佛没看见别人的打量,进来后规规矩矩的给老夫人行了礼,这才抬头看向主坐上的老夫人。 周家二房的夫人李雅萱站在祖母下首,其女儿周嘉芸拿着一盘点心,依偎在满面堆笑的老夫人身边,秦星玥在旁边。 另一边坐着的是周家两个庶女,身后站着三个姨娘。 只见周老夫人面上的讶然之色还未收起,凹陷的眼窝透出一股淡淡的凌厉劲,默默地打量了一番周嘉清,这才吩咐身边的周嬷嬷把周嘉清扶起来。 “身子可好些了吗?” “劳祖母挂心,宫里来的御医刚才已经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周嘉清回答道。 “嗯,往后多注意,好好养养身子,别动不动就一点小病惊动宫里的御医。”老夫人略有不满道。 不满是因为御医没来荣华居帮她瞧瞧身子。 前世的她,以为老夫人只是一个古板苛刻的人,现在看来只是对她这样,而那股精明劲也只有当初的她不知了。 “清儿谨记祖母教诲。”周嘉清答道。 没有想到周嘉清没吵没闹,老夫人闻言有些微诧。 周嬷嬷目光也跟着打量起二小姐了,她一直贴身侍奉老夫人,知道老夫人不喜这个孙女,二小姐脾性大,也不愿好好说话,祖孙两正儿八经就没有说过几句话的,没料到今天二小姐认认真真的回答,反而看着落落大方。 “对了,方才进门时好像听到四妹妹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姐姐可是来迟了吗?”周嘉清突然笑着望向周嘉芸说着。 “不迟不迟,二姐姐来的正好。”周嘉芸连忙解释,周嘉清刚才都说是御医在瞧病,自己再计较迟不迟到的就说不过去了。 周嘉芸有一瞬间的愕然,她刚才那句话是故意针对周嘉清的,但她笃定周嘉清根本不在意,也听不出自己的言外之意,今日却是头一回对她露出质问的神情。 说完周嘉芸敏锐的察觉到周嘉清的异样,对方虽然在笑,眸光却无比阴寒,仿佛携带着恐怖的情绪,心中颤了一下,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再定睛一看,周嘉清看起来又很正常,温温和和的带有一点身体刚好的虚弱,却没有了刚才那种恐怖的神情。 她是看花眼了吗? “二姐姐,听说你仰慕四皇子,甚至为了偷看四皇子而不慎落水,二姐姐你这……”不等周嘉清回话,站在一旁的黄衣女子神情倨傲地开口。 第5章 偷看四皇子 周嘉清抬眼看去,说话的正是周家二房大姨娘所出的庶长女周嘉华,如今十三岁,排行第三。 周嘉华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由于常常出言不逊便把那份秀丽变成了刻薄。 她的生母大姨娘是户部尚书的庶女,又生的娇媚,因此在府中也算得宠,再加上周嘉华是二房第一个女儿,周海洋也就偏宠了一些,养成了个娇惯嚣张的个性,前世自己张扬跋扈两人一见面就吵架。 “仰慕四皇子?”周嘉清困惑。 周嘉华看到周嘉清竟然不承认,立马急不可耐:“二姐姐,你前脚帮四皇子解围,后脚就因偷看四皇子而落水,这般姿态岂不是仰慕。” “三妹妹。”周嘉清冷了声打断周嘉华的话,双眸噙满了冷意,冷冰冰道:“莫要这般胡言乱语,今日之言若是这样传出去,坏的不只是我的名声,整个侯府未出嫁女眷的名声都要被牵连。” 周嘉清心中冷笑,她这个三妹妹因为是庶出的,自小就爱跟着二夫人和嫡女周嘉芸后面打转,还是和以前一样草包,不过就是个垫背的,二房果然还是太心急让自己出丑。 “是你自己不知廉耻要偷看的,与我们其他人有何关系。”周嘉华气急败坏地反驳。 身边的丫鬟急的忙去拉周嘉华的衣袖。 “翠儿,你拉我作什么,事情已经发生,现下还不许我说了吗?” 周嘉清不动声色看了眼老夫人,此时正侧了侧身子,低头抿茶,好像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也是,自己的儿子不能做侯府主人,心里早就看她们大房不顺眼了吧,巴不得大房早点倒霉。不过碍于父亲还在大安城,老夫人也很聪明,从来不会在明面上过于为难周嘉清的,所以前世老夫人的伪装一直没有被拆穿。 “哦,不知廉耻?”周嘉清眉头蹙了蹙,开口道:“这就是咱们侯府庶妹对嫡姐的评价,看起来平时三妹妹被教导的很好呀。”周嘉清慢悠悠地走到周嘉华面前站定道。 周嘉华这般以下犯上的言语,放在平时都会引起周嘉清与之争吵一番,然后被老夫人等人以姐妹间吵闹为由被轻轻揭过。 久而久之,就算老夫人表现出一点不喜周嘉清的样子,靖安侯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周嘉清天天与妹妹不分场合的吵来吵去,没个正样。 今天她偏揪着不放,而且周嘉华是被谁教导的,看看有人还能沉得住气吗? 周嘉清也没成想着就凭三言两语让周嘉华招出二房,不过还是想借机警示一下。 老夫人听到周嘉清的话后,面色沉了沉,担心周嘉华没个分寸胡言乱语,冷着声音对着周嘉华呵斥道:“你是不想要你的名声了还是想毁了你二姐姐的名声,你们母亲平日就是这样管教你的?” 周嘉华得了老夫人教训脸色不好看,不过想着等会就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却又忍不住暗暗发笑,也就不怎么在意自己被训斥了。 二房夫人李雅萱连忙起身,轻轻叹气道:“母亲,昨日媳妇听说清儿落水后,心中焦急,正要去探望,下人来禀是四皇子登门,惹得清儿不慎落水,听到这我便糊涂了。” 李雅萱又诚恳的看着周嘉清:“事关清儿声誉,我与老爷商量着,便做主打听了来龙去脉,这怪我平日里疼爱三姑娘,可以随意出入我兰心苑,被三姑娘听到了原委,三姑娘也是着急才出言不逊的。如此惹得清儿不悦,二婶给你赔个不是。” 这番动作下来倒显得她贤良淑德,更是一举四得,是下人来禀告事实,不是凭空捏造的;是自己为二小姐着想才暗暗打听;一个庶女都可随意出入主母院子这是多大气,更是收服的周嘉华洋洋自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一个长辈放下姿态给晚辈道歉,更是识大体知进退。 果然,众人看向二夫人的目光多了赞赏,而看向周嘉清的目光有些鄙夷。 夏荷和冬梅俱是垂头不动声色的听着,这里没有她们说话的份,只是心中暗暗着急。 二夫人说话滴水不漏,又惯会做好人,偏又提起是和二房老爷一起做的决定,老夫人与二老爷是亲生母子,本就爱护二老爷,一番说辞下来老夫人很是满意。 周嘉清看向李雅萱,面色红润,穿着绢纱金丝绣花长裙,头上插着一支翡翠宝石莲花簪,这样的装扮衬的一股书香之气。 因大房夫人陈氏常年礼佛,掌家之权就落到她手里,平日待人温和大气,处事公正分明,要不是最后嫁到四皇子府,看到寥寥无几的嫁妆还真信了李雅萱的“公平”。 一个落水都能引起这般关注,总之想让大房倒霉的心太急切了些。 周嘉清摇摇头:“虽然二婶私自打听,也不曾来陶然苑问一下我的贴身丫鬟,但都是为了我着想,我怎么会怪罪二婶?” 李雅萱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原以为自己这番说辞定然会让周嘉清打消疑虑,并且落得一个贤良的名声,没料到这个平日里心思单纯的周嘉清竟然会这么说。 有私自打听的时间也不来问问当事人身边的丫鬟,可真是好心! 不过到底是当家主母,立马把那些情绪掩饰起来,“清儿,是二婶看你的丫鬟忙着照顾你,二婶不好……” 还未说完,又听周嘉清的声音传来:“不过,我还有几件事不明白,那就是我与四皇子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偷看他?” 李雅萱就等着这句话,仍旧温温柔柔地答道:“是这样的,大哥院中有一侍卫前日护送二小姐,说知道前因后果,二婶嘴笨怕转述不当造成什么清儿困扰,个中缘由便由他来说。” 万一有什么误会,也不是她的错,这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老夫人面上一时有了犹豫,有些捉摸不透李雅萱的心思,担心万一是姑娘家情窦初开,就这样摆在明面上来说,没得坏了名声,坏了周嘉清名声事小,可别如周嘉清所言,整个侯府未出嫁女眷的名声都要被牵连,她宝贝孙女的名声可不容有污。 第6章 关祠堂抄佛经 不过看到李雅萱镇定自若的坐在凳子上,几不可见的朝自己点了店头,心里也安定下来,便点头应允。 周嘉华得到老夫人同意后,等不及叫起来:“红儿,快把人带上来。” 惹得夏荷和冬梅都蹙起了眉头。 难怪周嘉华今日身边只有翠儿一个丫鬟,红儿听到吩咐,立马将一个侍卫带了进来。 这个侍卫进来后,交代了周嘉清确实在回府路上偶遇四皇子被众人奚落,遂仗义开口相助,连周嘉清与众人对话都不加修饰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活脱脱一个说书先生,倒也令人更加信服。 “原来如此,”周嘉清若有所思:“那人竟是四皇子,如此我便是见过的。” 周嘉华幸灾乐祸的看向周嘉清,就好像已经看到周嘉清名声毁了。 “这就奇怪了,因为我帮助过他就要偷看他吗?那我帮助的人可太多了,难不成一个个我都去偷看?什么歪理。”周嘉清继续问道。 跪在地上的侍卫努力皱紧眉头,话在嘴边总是开不了口,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二姐姐问你话,快回答。”周嘉华迫不及待的喊道。 侍卫停顿了一会,故弄玄虚地继续说道:“属下斗胆猜测,四皇子被二小姐一女子救助,于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故意造谣二小姐的?” “胡闹,四皇子是可以随意编排的?”一道高亢的声音响起,从外面走进来两名男子。 说话的男子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正是周嘉清的父亲靖安侯周海明,身后跟着的是周嘉清的二叔周海洋。 李雅萱在听到侍卫说出与昨日不一样的话时,心中惊呼坏了。 现下又听到大哥这般说,她们这番作态更像是故意置二小姐清誉于不顾,抬头便瞧见二老爷狠狠瞪了她一眼。 周嘉清目光却是落向一言不发的秦星玥身上,“表姐,那日我落水,只有你在我身边。” 秦星玥点了点头,她不怕周嘉清污蔑栽赃,因为她没有推她下水,还有证人看到。 周嘉清之所以会落水,是秦星玥在池塘边做的小小手脚罢了,在池边弄点淤泥铺上,薄薄盖上一层草,一着急跑起来根本顾不到脚下,何况又下过雨了,这点物证现下也没有了。 “那表姐也是为了偷看四皇子吗?”没想到周嘉清问的是这个。 “当然不是。”秦星玥只能这样说来替周嘉清洗清。否则越往下说,就会牵扯出是秦星玥撺掇周嘉清出去的。 “我们怎么能提前知晓四皇子何时来侯府,我与二妹妹只是在池塘边欣赏风景,一时不察,二妹妹不小心落了水,都怪我没有看好二妹妹,恰巧那天四皇子在侯府而已。大家都误会二妹妹了,一些无稽之谈。” 秦星玥本来不用在意的,可谁知周嘉清昏睡醒来聪明了,变得不好糊弄了。 “这就奇怪了,我与表姐一同去的池塘,为何就单单说我是偷看四皇子呢?”周嘉清用略带思考地眼神看了一眼李雅萱。 李雅萱看到周嘉清身后站着的靖安侯,正闻言看向自己,不由自主地身子往后缩了缩,虽然大哥从未为难过她,她却总是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好了,误会说清就行,这就是一个巧合,你们几个小辈切记,以后别再提起了,传出去就会被有心人指责我们侯府与四皇子来往密切。”周海洋转身微微挡住大哥狐疑的目光,面向几个小辈耐心教导着。 是呀,总不会一个皇子何时做什么,还需要向侯府汇报? 周海洋本以为把周嘉清和四皇子绑在一起,可以看笑话,下早朝时大哥不经意的一番话让自己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当今圣上最是厌恶臣子与皇子交往密切。 闻此老夫人的面色也变了变,听到二儿子这样说,心里担忧这些口舌之争会给侯府带来麻烦,又看到大儿子有些恼然的神情,就索性推出一个人,来结束这个闹剧,也算是宽慰大儿子。 “桂嬷嬷,带三姑娘下去,关祠堂抄三日佛经,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周嘉华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粗使嬷嬷拽着出内室,这才满脸恐惧,祠堂阴暗潮湿,特别是晚上,更是静悄悄的可怕,她紧紧的拉着荣华居的门,急切地看向李雅萱:“母亲,我不想去跪祠堂,母亲...” 李雅萱就是想求情一看到大哥的脸色话也说不出口了。 二房大姨娘,也就是周嘉华生母同样满脸焦灼,看到二老爷的眼神又不敢再多言,只能焦急地站在原地。 “二媳妇,你就是这样当家的?被一个庶女胡乱揣测心意。”老夫人虽面露不悦地问李雅萱,实则为她开脱。 李雅萱顺势看向老夫人惭愧道:“母亲,儿媳原本是不相信的,偏生这个侍卫说的不清不楚,媳妇也是一时担心二姑娘,这才会错了意,都怪媳妇糊涂。” 李雅萱知道此刻在追究侍卫的证词和昨日不一样已无济于事了,就会牵扯出自己让这侍卫稍微的更改了几句证词,只好先应下来,左不过是自己担心心切听信谗言罢了。 “看见清儿落水心里再焦急,也不能乱了分寸,盲目听信下人之言,你就待在兰心苑好好反省一下,海明和海洋留下来,你们都退下吧。”老太太替李雅萱找好借口后,便疲倦的挥了挥手。 “是,母亲。”李雅萱低声道。 这是将李雅萱禁了足。 周嘉清几人便退出屋子。她不愿去拆穿老夫人和李雅萱一唱一和地对话,现在还没到时候。 荣华居外,她抬头看向天空,雨后的天空,一尘不染,前世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自己痴恋四皇子,为四皇子解围,为四皇子落水,漫天谣言涌向自己,把自己一步步的逼近四皇子身边,今世她便早早做下准备,斩断这孽缘开头! 昨夜让秋菊给父亲传话,有一侍卫去了兰心苑,并让父亲下早朝后,在二叔面前假装不经意的提起利害关系,二叔现在还要靠着父亲,加之也没有在圣上身边呆过,不了解圣心,就被成功吓唬了。 其实哪有这么严重,难不成皇子们都不要和臣子有任何交流了? 周嘉清被夏荷的一声轻咳打断了思路,转身就发现周嘉芸朝自己走来,带着好奇又真切地目光看向她道:“二姐姐,咱们侯府有什么风景竟然惹得你这么出神,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周嘉清不冷不热道:“我今日才晓得四妹妹好奇心这么重,四妹妹好奇想去看风景,去月秋池看看不就行了。”言罢,脚步轻快的离开。 身后的秦星玥瞧着周嘉清离去的背影,暗自出神,自言自语道:“一夜之间,我怎么就不认识你似的。” 第7章 你到底是谁 青竹居。 “无碍,你不必担忧,你祖母也相信了此事是个巧合,你与四皇子之间毫无瓜葛。” 靖安侯看着立在书桌前神态平静的周嘉清,疑惑的再次开口道:“昨夜你让秋菊过来传话,当时你就猜到今天发生的事?” 靖安侯早早将书房里的下人遣了出去,独留他们父女说话。 “爹,我哪能有如此通晓未来的本事,不过是夏荷碰巧看到你院子出去的侍卫,进了二婶的兰心苑,迟迟不见出来,心生疑窦,这多亏了您平日的教导,防人之心不可无。”周嘉清从容不迫道来。 靖安侯颔首,只见周嘉清言罢,便后退一步,跪在地上。 靖安侯被女儿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准备扶起。 却见周嘉清神色认真,郑重其事地说:“爹,以前是清儿不懂事了,生病卧床这期间清儿已然想明白,您依旧是偏心清儿的,不与四皇子来往是为了清儿好,可见今日之事就是教训,如果清儿还不知悔改,现在名声都没了。” “好孩子,快起来,为父从未怪过你,只要你能想明白就好。”靖安侯扶起执意跪在地上的女儿,心中满是怜爱,柔声道。 可转念一想都是罪魁祸首是四皇子,还差点连累了女儿的名声,就愤愤不平开口道:“清儿,那四皇子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不过好心开口为他解围,他却把这事弄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为父这才着急,对你说话重了些,担心你年纪小,不懂其中曲折被有心之人利用。” “清儿明白。” 周嘉清回答的从容不迫,本就长着一副娇娇女的模样,生来就该被好好呵护在手掌心长大的,却对人情看得成熟通透,一丝平日里活泼任性的劲都没了。 靖安侯希望女儿懂事可以不被奸人蒙蔽双眼,可现在看到女儿懂事又心里酸涩。 周嘉清起身后,与靖安侯说了好一会话,准备离开时。 “清儿,你当真不再倾慕四皇子?”靖安侯忐忑不安的开口询问道。 “爹,若是以相助来算做倾慕,这般看来,清儿相助过的人,起码也有几十个了吧,难不成各个清儿都存有爱慕之心?” 周嘉清笑着说完,发现父亲依旧不打算放过自己,好好盘问时,便推说还有事不能耽误,临走时留下一句“爹爹不必为我担心,四皇子此人心术不正,并非我良配,我自是省的。” 周嘉清离开后,过了半晌,靖安侯恢复了严肃的模样,对着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老者道:“老魏,你看清儿这变化,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了不少,我都不知该不该高兴她能如此懂事。还有,你看看一个未及笄的姑娘说起婚配竟没有一丝害羞,这哪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 叫做老魏的人答道:“侯爷严重了,二小姐本就心思通透,身为侯府嫡女,以后的当家主母,这点世故是迟早要懂得。” 靖安侯顿了一会,沉了面色,冷笑道:“兰心苑?哼,往日里我不和她一介妇人计较,她在执掌中馈,银子分配多的少的我都不在意,财物上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看在母亲和二弟面上,却不想把算盘打到清儿身上。” 被靖安侯点名的兰心苑,此刻正院门紧闭。 “那个侍卫被二小姐带走了?”二夫人抿了口茶,用绣帕擦着嘴角不紧不慢的开口。 跪在地上的紫诗称是,是她办砸了这件事,正被二夫人罚跪着。 “娘,他会不会招出我们?”身旁依偎的周嘉芸担忧道。 二夫人嗤笑了声,拉住女儿嫩白的手轻轻拍了拍,“怕什么,若是招供刚才在荣华居就说了,况且我又没有指使他做什么,只是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看样子是被陶然苑的人捷足先登了。” “可是娘,你有没有发现二姐姐好像变聪明了,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眼看着就让她的名声受损,这侍卫最后也临阵倒戈,祖母今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了。”周嘉芸摇着二夫人的胳膊,有点慌乱道。 “芸儿。”二夫人加重语气,严肃的看着她:“一个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都转变,约莫是发现这侍卫来我院中,今日只是周嘉清她侥幸,你莫要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夫人那边你照常去陪伴就行,其他的不用费心,自有娘在。” 看到周嘉芸乖巧的点了点头,二夫人才满意的让周嘉芸先回自己院子,毕竟自己是在禁足,样子也是要做做的。 这边周嘉清刚踏进陶然苑的门,秋菊就凑上来说道:“小姐,您当真神机妙算,幸好提前抓住了这侍卫,不然可被二房逮着机会了…” 意识到不对,秋菊立马住口,秋菊没去荣华居,听到先行回来的冬梅诉说了一遍荣华居内发生的事,很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见二小姐回来不自觉的脱口而出,这又想起往日二小姐是很亲近二房的。 “二房心思昭然若揭。”看到秋菊懊恼的模样,周嘉清淡淡道。 秋菊惊喜于自家小姐能看清二房心思,又奇怪小姐像是变了个性子,不过也好,这才更像侯府嫡女,不像以前看不出人心险恶。 “对了,小姐,您要奴婢找的小刀已经找到了。”秋菊献宝一般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小刀子来。 跟在周嘉清身后的夏荷,看的这个小刀,拿在手里摩挲了一番,疑惑地问:“这个刀子这么钝,割树叶都费劲,要来做什么用?” “先收起来,这是用来对付心思不轨,背主弃义之人用的。”周嘉清交代道。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晚上,周嘉清带着夏荷去柴房,看到采桑半趴在地上,后背血迹斑斑,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上也都是血,对着周嘉清一个劲的求饶。 “你到底是谁?”周嘉清不紧不慢问。 采桑后背僵了一下,“二小姐胡说什么,奴婢是采桑。” 周嘉清也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留下采桑在后面求饶的声音。 一连三天,周嘉清每到晚上就去柴房,每次去也就这么一句话。 夏荷也是一脸疑惑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也是觉得采桑有什么不对劲吗?” “怎么说?” “采桑刚被小姐买入府中时,奴婢们为她介绍大安城的风俗习惯,她有些不屑,起先没在意,以为她心性高傲,后来在路上碰见其他皇子欺负四皇子时,采桑看其他皇子的眼神也是那般不屑,再看到小姐近日言行,回想起采桑平时作风,这才觉得不对。” 周嘉清听到夏荷的话后,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整个侯府为什么被盯上了? 周嘉清懊恼自己目前能力不足,还不能轻易暴露出去。 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只能以静制动,周嘉清交代夏荷此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同时多派两个护院在柴房,加强对采桑的看管。 后半夜周嘉清依旧睡的不安稳,半醒半梦间又回到了前世。 周嘉清解了谢元赋的围,谣言逼近他们俩,她慢慢地了解他,同情他,爱慕他,终不顾家里劝阻,自奔为妾。 十五岁终成豫王侧妃后,她从一个恣意洒脱、不经世事的娇娇女,变成了一个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的毒妇。 甘愿做他手里最锋利、用的最顺手的刀子,只为不脏了他的手,她尽心尽力的辅佐,出谋划策,终于定下江山。 后宫莺莺燕燕再众多,她也被册封为新皇登基来唯一的皇贵妃,虽然没有成为皇后,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元赋登基初期,根基不稳,邻国屡屡来犯。 他对周嘉清说:“等你向外祖借兵归来,朕便封你为皇后。” 从此,山高水远,这一去一回就是两年,回来时,当初一同进府的侧妃已稳坐皇后宝座。 谁知借兵是假,诱骗外祖父一家回京一网打尽是真。 恍惚间看到外祖一家被行刑的画面,猛的坐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守夜的冬梅立马起身,焦急地询问“小姐又做噩梦了?别怕,有奴婢在,小姐再睡会。” “什么时辰了?”惊醒后的周嘉清毫无睡意。 “寅时初。”冬梅道。 “找些史书拿过来,我睡不着,闲着也无事。”周嘉清吩咐着。 冬梅一向顺从周嘉清的交代,没再继续劝睡,就将书拿过来,端了一杯热茶放在旁边。 第8章 四小姐有点怪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何必这么急急忙忙的去平湖书院,自己身子最要紧,要是被侯爷知道……”春桃从外面小跑进来道。 “我已经养了三天的病,身子早好了,昨夜与父亲也说过了,立刻出发。”周嘉清起身打断她的话。 春桃和秋菊看到周嘉清无意在多说,隐隐透出一股威严,她们竟然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周嘉清是真的累了,昨夜睡不着看了几个时辰书,现在脑子还未完全清醒,一上马车就靠在马车上的软塌,小憩了片刻。 平湖书院是大安城的学堂,当今皇上下令不分男女,不分嫡庶皆可考取功名,男子考取功名有助于自己往后的仕途,女子考取功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才华,以便在往后的婚事有一助力。 自然这费用也是很昂贵的,因此高门望族的公子小姐们都在此处学习,其中有嫡出的,也有府里得宠的庶出姑娘公子们,还有不少的富贵人家的子弟通过考核也能进来学习。 平民是没有资格的,当然也没有这个财力。 靖安侯一视同仁便将侯府众位子女都送进来了。 而平湖书院的教习先生们大都是名扬天下的大儒,或是每三年从学生中选择一些品性、才学皆出众的人游学归来任教,有资格作先生的都是有品级在身上的,这也吸引一些才子才女趋之若鹜。 毕竟家族就是再鼎盛,这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大都是白身,没有品级的。 周嘉清的嫡亲姐姐周嘉宁就是去年书院里选择的优秀学生去游学,同去的听说还有一个富贵子弟,因为不是官宦人家,前世的周嘉清无甚在意。 不过,经历一世,她现在知道那个富贵子弟究竟是谁了。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到平湖书院门口了。 “二姐姐,你还睡着呀,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平湖书院已经到了,我和表姐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就没等你先出发了……” 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起,一道刺目的光亮从外面涌进来照在周嘉清脸上,春桃连忙伸手挡住照在周嘉清脸上的光线。 周嘉清脸色陡然冷了下来,一双杏眼微微眯起看着马车下的两人。 周嘉芸面上的笑僵了僵,总觉得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压迫着自己,摇了摇头用力甩去心中不适。 片刻之后马车里传出分辨不出喜怒地声音:“四妹妹和表姐有何事?” 周嘉芸压下心头那抹不安,抬头便甜美开口道:“二姐姐,我和玥表姐看到你的马车到了,不见你下来,就前来看看你,担心你身子不适。” 见周嘉清盯着她,继续道:“现在看来二姐姐已无大碍,我们一起去书院吧。” 周嘉清却推说需要整理仪容,让她们先行。 “小姐,四小姐有点怪。”秋菊见四小姐和秦星玥走远后,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哪里怪?”周嘉清问。 秋菊正色道:“具体哪里,奴婢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四小姐太和气了些,她的母亲被禁足,虽不是小姐的错,也因小姐而起,她却可以丝毫不介怀的关心小姐您,好像没发生这件不愉快的事似的。” 周嘉清漫不经心:“不知我的这个四妹妹可以装到什么时候。” 李雅萱知书达理,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在教育周嘉芸上更是格外强调,不要做出有失身份的事。 所以无论周嘉清怎么对待周嘉芸,她都大方得体应对,背负名声生活注定是个辛苦事。 秋菊心思婉转,略微细想,也晓得了小姐话里的意思。 就是春桃还狐疑的看看小姐,看看秋菊,不明所以。 第9章 四皇子不是你该效忠的人 秦星玥和周嘉芸相伴走了一段距离后,秦星玥悄悄转头看了眼身后面,轻声道:“四妹妹,二妹妹在后面跟着呢。” “她这又是耍大小姐威风。”周嘉芸侧头看向身边的秦星玥,慢悠悠地开口道:“不过你这表姐不是往日里和二姐姐最是要好吗,怎么今日也不见二姐姐理会你。” 周嘉芸嘴里的轻视不减一分,和刚才在周嘉清面前的单纯俏皮判若两人。 在周嘉芸看来,一个蓬门小户出来的人,由于救了他大伯,吃穿用度竟和她一样,打扮起来也是温婉可人,这使得她心里很不平衡,也很不屑在秦星玥面前伪装。 秦星玥委屈道:“二妹妹在病中脾气古怪也是能理解的,况且四皇子这事…” “秦星玥,出门前祖母已经下令不准再提四皇子这件事,你心里如何想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让二姐姐和四皇子那个草包牵扯在一起,好让二姐姐的婚事不压过你,你的算盘打的真好。”周嘉芸看着眼前矫揉造作的秦星玥,放低声音不耐烦道。 “四妹妹,你误会了,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担心二妹妹。”秦星玥说完就低了下头,不再言语,倒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跟在后面的周嘉清进了书院后,倒是没先去自己所在的学堂,经过长廊,往东转弯,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走到尽头,穿过一片花海,就见眼前一片竹林掩映之中,有三间整齐的房舍。 这是供来竹林游览的学生歇息的地方,不过都是高门子弟,这样的景色还不足以被吸引,平日里甚少有人来此。 她推开最南边的房门,室内陈设简洁,当中放着一张榆木雕花条桌,桌上放着镇纸、砚台,还有一副棋盘,她径自坐在桌旁的方凳上,似乎在等人。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自门外进来一个先生打扮的男子,约莫二十左右,一身靛蓝色的长袍,生的眉清目秀,似乎有些文弱,看到房间有人时明显怔了一下。 只见一个身着黛青色云天水漾留仙裙的女子,端坐在方凳上沉静的看向他,这女子眉眼清秀,他只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 直到女子开口叫了一声“高先生”,他微微瞪大眼睛便发觉认识,正是自己的学生周嘉清。 不过平时功课都平平无甚起色,性格也是洒脱不受管束,几天没来书院,现在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端坐在那里,倒显得端庄优雅,出乎他的意料。 “高先生,四皇子不是你该效忠的人。”周嘉清开门见山道。 此话一出,高聿的身子僵了一下,迟迟不说话。 “高先生难道不是来此,准备写下这封请愿书,投靠四皇子吗?”周嘉清拿起桌上的一张空白信笺,幽幽开口道。 高聿疑惑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周嘉清垂眸,轻笑一声,拿着空白信笺慢慢来回摆动着:“我话都说到这了,高先生无需在遮掩,四皇子谢元赋不值得你为他效忠。” 她说完就坐着继续盯着手上拿着的信笺,也不急着等回答。 重生后她一直细细回想最近会发生什么事情,幸好赶在高聿投靠之前,高聿重感情是个忠心护主之人,一旦投靠除非自己发觉不对劲,不然很难让他放弃,这一刻她悬着的心也是放下了,心里变得轻快多了。 上一世周嘉清嫁入四皇子府中,谢元赋嫌弃她笨拙,除过家世身份,其余并不能助力自己,便请自己的幕僚高聿为她教导,教导她习字,教导她功课,也教她权谋。 她也知晓了原来平湖书院的先生竟是谢元赋的重要幕僚,重要到差点坐到国师位置。 高聿此人聪慧过人,辅佐谢元赋尽心尽力,但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心底存有善念。 其实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做幕僚,参与到夺嫡之中。 登基典礼前,高聿向谢元赋进言道:“皇上,皇贵妃于情于理都该被册封为皇后。” 这一句恰巧被一同进府的侧妃,后来的柔昭仪听到,柔昭仪以高聿和皇贵妃私交甚好为由,向谢元赋吹耳边风,惹得谢元赋对高聿心存防备。 再然后,谢元赋准备出手收拾靖安侯,高聿此时初见端倪。 “皇贵妃,皇上此人不可信,是我择错主,悔恨不已,无法回头,可您还有机会更正过来。” 当时的高聿也是这样开门见山地说道。 提醒周嘉清趁着向外祖赵家借兵时逃跑不要再回大安。 其实高聿本可以作壁上观,当好谢元赋的幕僚,按照谢元赋的心思扶持柔昭仪,自己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他心性如此。 周嘉清却听不进高聿的话,惦念与谢元赋的旧情,等着谢元赋实现“等你向外祖借兵归来,朕封你为皇后”的诺言。 外祖一家被谢元赋一网打尽时她也被困于祥瑞宫,想起高聿的话为时已晚。 高聿本想试着救她出去,奈何当时后宫被皇后,也就是之前的柔昭仪掌控的牢牢地,他此举无益是飞蛾赴火,被谢元赋发现后当即一剑封喉。 前世的恩师,为救自己一条命都搭在谢元赋手中,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她来助他不再跳入泥潭之中。 窗外竹林的虫鸣鸟叫声将周嘉清的思绪拉回,看向旁边坐着的高聿,不急不慢的等着他开口。 高聿确实是来想写下这封请愿书给四皇子,前日茶馆“偶遇”四皇子,相聊甚欢,收到四皇子的信后,他决定来此回信表明愿意投靠四皇子。 可他对周嘉清知之甚少,在听到她嘴里说出的话后,更是大吃一惊。 但也料想一个闺阁女子怎会看的如此深,只能猜测到是靖安侯授意的,一想到靖安侯府监视自己,通过自己的举动便能准确无误的猜到自己下一步的动作,竟然也很熟悉自己的习惯,他有什么大事,都是在竹林里这个供学生逛林休息的房间里决定,面上便有了浓浓的警惕之色。 高聿顿了片刻,下定决心般的开口道:“你背后之人是谁,靖安侯?” 第10章 纪承枫,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没有背后之人,是我。” 周嘉清转头看向高聿,更像是透过高聿看向自己,徐徐道来:“是我,不愿看到你一步错步步错,等到想回头时却为时已晚。” 高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紧盯着面前的女子追问道:“周嘉清,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眼前的女子本是他的学生,可是此刻,更像是上位者,这女子好像能窥探到他的内心深处,高聿平日里再怎么从容镇定,这一发现也让他暗自慌了手脚。 “我只是想做一个对我,对高先生都有利的决定。” “谢元赋此人外表看着唯唯诺诺,实则心思深沉,被他看中的猎物,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收为己用,等他得到想要得到的,榨干这些人价值后,便开始残杀,不留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在身边,狡兔死走狗烹说的便是他这般自私自利,心性凉薄,忘恩负义之人。” “我想这样卑鄙的人是不值得高先生你为他效忠。”周嘉清疾言厉色道,眉眼间尽是冰冷。 高聿奇怪周嘉清为何对四皇子有一股浓浓的恨意,之前周嘉清仗义相助四皇子的事也听说了一两分,听说不知怎的因为偷看四皇子而落水,这是爱而不得所以恨吗? 可又不至于,倒像是有血海深仇似的,虽然周嘉清尽力掩藏那恨意,说话时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来一两分。 周嘉清顿了片刻盯着高聿继续道:“最重要的是太子尚在。” 一句“太子尚在”猛然砸向高聿心底,高聿满眼震惊。 是的,太子健在,他这是要干什么?杀兄夺嫡篡位吗? “高先生做出这般选择并不是你的错,谢元赋给你的信上有一种叫做‘醉意念’的毒,此毒无色,有淡淡的墨香,最能蛊惑人心,你读着他的信慢慢也就附和他的意思。”周嘉清敛去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 半盏茶的功夫,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听到高聿的心跳声。 周嘉清也是前世侥幸得知此事,有一次高聿替谢元赋出谋划策,一计得逞,成功粉碎了周王的大半势力,令周王毫无还手之力,谢元赋很是高兴。 当晚便多饮了些酒,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宿在周嘉清院子,对着周嘉清的话也变得格外多,反复说高聿值得。 再一追问,原来当初收服高聿是靠着这等卑劣手段,而给高聿用的“醉意念”是皇宫禁药,也是仅存于世的最后一点。 清醒过后的高聿胸中仿佛有怒火在烧,这个谢元赋真是卑鄙无耻,亏他还以为是君子,本还想投桃报李,竟使如此下作手段收服人心。 冷静下来后,高聿眸光变得意味不明,肃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来此处意图?你又为什么要帮我?这对你有何好处?你和四皇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想用我来对付四皇子?” 高聿依旧聪明过人,见微知著,闻弦歌而知雅意,反应过来迅速整理了周嘉清的目的。 “高先生误会了,有爱才生恨,我对他那叫厌恶。既然你都清楚我是在帮你,那我周嘉清就算再厌恶他,也断不会拿高先生你作伐,这点你不用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高聿觉得对面的女子说话比信上的“醉意念”更有一股蛊惑力。 明明自己这么大的秘密被她发现,却竟然愿意相信她毫无害自己的心。 “以后有的是机会向你一一说清楚,现在到了学堂开课的时辰了。”周嘉清狡黠一笑,此刻看上去就是平时那任性妄为的样子。 她站起身来,先行离去。 高聿盯着飘落在地上空白的信笺,面色逐渐恢复淡然,捡起揉成一团捏在手里,也退出屋子去学堂了。 待高聿走远后,一阵短暂的静默后,隔壁屋子有一华服少年按耐不住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周海明的二女儿,前几日在酒馆还替老四解了围,今日就来竹林阻止高聿被老四收服,老林你看,这玩的什么花样?” “听说今日下早朝时,靖安侯去他二弟面前敲打了一番,说是臣子与皇子之间保持距离之类的话。” 旁边一个教书先生打扮被称为老林的人,叫做林之远,也是平湖书院的先生。 林之远摇着手中的折扇继续揣测道:“莫非靖安侯也知道四皇子这些事,急于撇清和四皇子的牵扯?可周家二小姐直接斩断四皇子要收服高聿为心腹的念头,此举看起来更像是对付四皇子,倒也果断利落,话说起来,传闻这二小姐骄纵任性,仗义洒脱,可听她谈话却是胸中自有沟壑的人,看来传言尽不可信。”说这句话的时候,林之远是一脸欣赏之意。 不过,周嘉清说得轻巧简单,可是这些信息她是怎么知道的,连皇宫禁药醉意念都知道的如此清楚,其中曲折恐怕连靖安侯本人都不知晓。 并且看起来十分熟悉谢元赋的为人以及处事手段,可明明就只有一面之缘。 重要的是她为何这么地讨厌谢元赋? 暗中盯谢元赋的探子来的消息,从未提起过谢元赋和周嘉清有何交集。 这恨是从哪里来的? 略微思索后,林之远和华服男子都看向最里面的沉静男子。 这男子一身月牙白锦袍,端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看起来病态孱弱,但清冷的容颜上带有一抹凌厉,神色淡漠,令人不由地产生一丝敬畏,也令人难以亲近。 正是老定国王爷独留在世唯一的子嗣——徐竟骁。 徐竟骁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难不成周海明的女儿朝三暮四,先前看上老四,现又看上了她的先生?” 林之远无奈的对着华服男子反驳道:“纪承枫,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最里面的男子起身,林之远忙问:“王爷,您去哪儿?” “承枫,你去查周家最近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特别是周家这个二小姐,我倒要看看,周家有多大本事知道多少秘密。之远,你盯着高聿,到底是颗什么样的棋子,周家二小姐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帮高聿。” “是。” 第11章 她想做靖安侯的继室 平湖书院里,这个时辰还没开始上课,学生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说着话。 周嘉芸生的娇俏可爱,性情直率,颇受众人喜爱,周嘉华只要收起她那刻薄劲,性格倒也大大咧咧,加之一直跟随周嘉芸的缘故也还算受欢迎。 而秦星玥虽然身世低下,可性情谦逊温和,才名又数一数二,自然也受到追捧。 至于大房的大姨娘所出的周嘉静仿佛是个透明的人。 周嘉芸和秦星玥刚进学堂,就听见冯梦雨道:“芸儿,玥儿,快过来,诶,怎么不见你三姐姐?” “冯姐姐,三姐姐感染了风寒,这几日在府中休息。”周嘉芸面露担忧对着冯梦雨道,总不能说三姐姐被罚关祠堂里出不来。 “那周嘉清怎么也没来,听说为了偷看四皇子故意落了水。”坐在冯梦雨旁边的王楚楚立马嘲笑道:“哈哈,怕是没脸来了吧。” 周嘉芸装作没听到看向窗外。 秦星玥:“楚楚,不是那样的,二妹妹是…” 王楚楚立刻打断秦星玥的话,鄙夷道:“你就是一直都爱护着你妹妹,那样一个骄纵的人,没有一点世家小姐的仪态,平日里任性妄为也就罢了,没成想遇到四皇子却也这般模样,巴巴的凑上去,连姑娘家的礼义廉耻都不要了,教养上一点都不及你这蓬门小户出来的姑娘。” 秦星玥心里暗骂王楚楚真是蠢笨如猪,明明在说周嘉清却踩了自己一脚也不知。 面上却是温软地笑道:“二妹妹只是小孩子心性。” “玥儿这话说的不对,小孩子心性不是没教养,我看是因为周夫人不在身边教养的缘故。”冯梦雨故意提高嗓音,解释道。 言外之意,就是周嘉清自幼失去母亲,没有娘亲亲自管教,继母周夫人也疏于管教,可见继母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是真心爱护子女。 果然,这番话一出来,大家都在心里暗自揣测,侯府继母是否苛待原配嫡女。 冯梦雨时不时的拿此说道,无非就是要为自己的姑姑出头。 当初冯梦雨的姑姑冯丽华明着暗着,百般表示愿意成为靖安侯继室,靖安侯却是无动于衷,冯丽华对靖安侯的爱慕愈发疯狂,半年之后,靖安侯突然迎娶陈氏过门。 冯丽华这才不再闹腾,听说最后离开大安城嫁的很远。 “姑娘家的礼义廉耻是什么?是指在背后嚼舌根,污蔑同窗?”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众人都好奇的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女子身着黛青色云天水漾留仙裙缓缓走来,这个颜色鲜少有十几岁的姑娘穿,因为她们年纪轻,压不住这样老气的颜色。 这个女子下巴微抬,眸子沉静,反而与衣服十分契合,将黛青色穿出了贵气还有…肃杀的感觉。 这般看来,更像个宫里走出来的贵夫人。 定睛一看,这是周嘉清? 和往日里那个嚣张跋扈,没有头脑,只会吵架的形象截然相反,几日没见,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周嘉清一进门目光就扫向王楚楚,王楚楚回过神来立刻道:“我没有污蔑你,我说的是事实,你偷看四皇子落水这是事实,谁知你是不是故意落水,想让四皇子救你上来,好来个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真是越说越过分,一时间,充满打量的目光落在周嘉清身上, “小小年纪,就学这招。” “话本看多了吧,以为四皇子会英雄救美。” “还想以身相许……” “真是不知羞耻。” “可惜四皇子看不上她。” “哈哈……” 各种鄙夷的声音也传到了周嘉清耳朵里。 “眼见不一定为真,何况你这道听途说,就一口咬定这是事实。”周嘉清好奇地追问:“难不成这是由于你平时的耳濡目染?” 王楚楚父亲王卫平是京兆尹,说王楚楚耳濡目染,就是说她父亲平时办案也是这样,不顾案件真相,她也不知不觉受父亲影响。 周嘉清这样说并没有冤枉她,这个王卫平是周王的党羽,平日里没少帮着周王,而判了不少的冤案,这当中就有谢元赋手下的案子,因此她也就多多关注了这个人的事情。 这个王楚楚跟着他哥哥也作威作福,前世不知何原因,周嘉清就和她说不到一块去,常常争吵,不过很少吵赢,在书院里出尽了丑、受尽这兄妹二人为难。 学堂里的其他人心中自是一番思量,自己府里或者旁支,多多少少都会与京兆尹打交道,其中有没有错判他们清楚得很。 这下放在明面上被周嘉清点出来,一时间,就有几道幽怨的眼神看向王楚楚。 王楚楚哪里受过这种对待,一下子气急败坏地叫道:“周嘉清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哪里有冤枉你,你落水整个大安城都知道,你不要颠倒黑白。” “我是落水了,这是事实。”周嘉清瞅一眼咬牙切齿的王楚楚,反而平静地说道。 王楚楚随即一愣,众人也跟着一愣,没想到王楚楚一怒,周嘉清这么快就承认了。 看到周嘉清没有起伏的表情烦透了,王楚楚翻着白眼,冷哼道:“你已承认是事实,那就是为了偷看四皇子不顾礼义廉耻。” “我落水是事实,可颠倒黑白的人是你,我落水和四皇子没关系,更是和礼义廉耻有何关系?”周嘉清冷眼回视道,继而转头看向人群中,眉尖微扬,“表姐,四妹妹,你们说呢?” 无论如何,周嘉清再也不想和谢元赋的名字沾染在一起,真是恶心,所以必须要在众人面前和他划清界线。 秦星玥和周嘉芸本都是抱着看好戏的目的,突然被周嘉清目光扫视了过来,一阵寒顫遍布过来,真是奇了怪。 想起父亲细细交代过这件事上万不能说错,周嘉芸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地看着王楚楚:“楚楚,你误会了,当时玥表姐和二姐姐一同在池塘边游玩,是二姐姐不小心掉进池塘的,那天碰巧四皇子在侯府而已。” 秦星玥立马接过话:“是的,我与二妹妹一道的,我亲眼所见,这只是个意外,根本不是为了偷看四皇子,我们并不知道四皇子当天在府上。” 第12章 你们敢赌吗? 秦星玥和周嘉芸都说的这般肯定,众人心中也是怀疑起来,这要是个意外,那王楚楚就是故意抹黑周嘉清的。 猜忌的目光纷纷落在王楚楚身上。 王楚楚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星玥和周嘉芸,都怪她们二人,不早点解释清楚,偏偏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要是落水生病就是没有礼义廉耻,那全天人都不要脸面了,有礼节,讲道义,尚廉洁,知羞耻,这就是礼义廉耻,王楚楚你怕是将去年学的都忘完了吧,看来考试你又要排在我后面了。”一个长相娇美,穿着紫衣的少女开口。 冯梦雨拉了一下恼羞成怒的王楚楚:“楚楚,不必和她们粗鄙之人计较,快过来坐,先生要过来了。” 周嘉清也被紫衣少女拉了一把,一同坐到靠后的位置。 刚坐下,紫衣少女侧身靠向周嘉清,附耳轻声说道:“你今天终于不是和她们在那里争吵不休,三言两语就让王楚楚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真是精彩,果真是几日不见就要另眼相看了……” 话音未落,教习围棋的蒋先生就进来了,开始今天的授课。 秦星玥见状眼神微微闪了闪。 紫衣少女是丞相府的嫡女纪承熙,从小被老丞相格外疼爱,爹娘关怀,在宠爱里长大的娇娇女,秦星玥很是羡慕,多次想与之交好,对方态度始终冷冷淡淡的。 不过,前世丞相一直拥护太子,被谢元赋视为眼中钉,太子死后,以贪墨罪将丞相府抄家,女眷沦为军妓。 特别是纪承熙在营地的军帐中,被将士变着法子的欺辱,只因她是千金大小姐,平时见都难见一面,如今沦为身下玩物,场面一度惨不忍睹。 周嘉清想到如此娇娇女日后的遭遇,不免有些同情。 纪承熙看见周嘉清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悯,满脑子地讶异,蒋先生的授课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等围棋课一结束,迫不及待用手肘推了推她,语气中充满惊讶:“你是在可怜我?周嘉清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你每次成绩都快垫底了,该可怜的人是你吧。”纪承熙似乎想起什么,眼神略有缓和继续说道。 “不过一场考试,垫不垫底没什么的。”周嘉清轻声回道。 这个年纪的公子小姐,钟爱展示才艺,以便取得名次,出尽风头,都是足够骄傲好几年的。 一场考试周嘉清却是不放在眼里,就算垫底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和前世经历的悲剧相比算得了什么。 闻此冯梦雨讥笑道:“都快垫底的人,肯定不在意考的如何。” “是啊。”周嘉清回道。 她不愿意和冯梦雨计较,本就不是什么仇人,都是年轻气盛,逞一时嘴舌之快,挑拨几下就势同水火般的,况且冯梦雨在意的是她姑姑的事,长辈的感情事情,她不好争论,倒是很难生出置气的感觉。 “哼,表面故作轻巧,到时候有你丢脸的,走。”王楚楚借机讽刺道,拉起冯梦雨欲往出走。 周嘉清起身迎上去挡住王楚楚,“刚才污蔑我,不用道歉吗?” “我不过是会错意了,你就非要这般为难我?” “会错意也要道歉,我没有为难你,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周嘉清挡在前面没有挪动分毫,眼神微微一沉。 这世上,言语是最伤人的武器,前世就是她们不顾事实真相,随意造谣,冷嘲热讽,充满恶意的目光紧紧围绕在周嘉清身上。 “周嘉清你不要欺人太甚。”冯梦雨看见好朋友羞愤难当,忍不住出口道。 被人造谣,恶意揣测,言语侮辱,这都不算什么,周嘉清只是让道个歉,就反而变成欺人太甚的人了? “谁欺人太甚?”自门外走进来的少年质问道,他的妹妹不喜欢周嘉清,常常和她争吵,他每次来帮妹妹,就能收获周嘉芸满是赞赏的目光。 长此以往,他也十分看不上周嘉清,拿她当猴耍,看到她急的跳脚又说不过他,真是有趣。 “周嘉清,楚楚不过说错了话,你就揪着不放,都是同窗,怎生这么小气,竟没有一丝当日仗义解围的肚量。”说完竟放声大笑起来,身后跟着的少年们也哄笑起来。 不过是在耻笑周嘉清面对皇子时慷慨解围,面对同窗却斤斤计较。 少年一边嘲笑着周嘉清,目光却是飘向角落的少女身上。 这般举动落在周嘉清眼底,看来前世与王楚楚说不到一块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周嘉芸刻意为之,随时随地就想要看到她倒霉,出丑,丢脸。 “王楚龙,你也知道你妹妹说错了话,却不道歉,是否家风如此吗?” 王楚龙嘴角抽了抽,他料到周嘉清会生气,会大吼大叫与他争吵,这般平静反问他,突然让他不知所措。 不过到底年长点,稍一思索嬉笑道:“如此小的事情你还这么较真,这样吧,我们楚楚也不是那般不知礼的人,我呢,更不会为难你,这次考试楚楚名次超过你,就不用道歉,要是你的名次超过楚楚,我就亲自带她向你道歉,怎么样?很有诚意吧。” 差点被闲言碎语毁了名声,在他口中就是如此小的事。 先是指责周嘉清斤斤计较,再是处处维护他们自身,强调自家知礼节,明明知道周嘉清快要垫底的名次,这不是为难是什么? “只是道歉没有意思,要是王楚楚的名次超过我,随你们处罚,可好?” 众人皆是看好戏的模样。 他们兄妹二人闻言双眼一亮,这周嘉清脑子坏了吧,送上门让羞辱,正要应允下来,就听周嘉清提高了声调说道“那要是我的名次超过王楚楚了,你们兄妹二人绕着考场爬三圈,学狗叫,这怎么样?你们敢赌吗?” “不敢赌的话现在就道歉。”周嘉清眼角上挑,略带挑衅的继续说道。 “二姐姐,你怎么能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呢?快快收回,楚楚成绩一直在前五左右,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就算不吃不喝,把时间都放在学习上,也很难追上去的,到时候……” 周嘉芸从角落里快步走到周嘉清身边,一副很为姐姐担忧的着急模样。 第13章 丢人丢到皇宫了 打赌这个事到时候闹的不好呢,是周嘉清出尽了洋相,失了仪态,丢了靖安侯的脸面,她可是尽到一个好妹妹的责任,劝说过的,偏偏周嘉清不听。 周嘉清说出口的话怎么收回? 收回的话这是言而无信,不收回只能到时候出丑了。 周嘉芸的这番话就是为了增加王楚楚兄妹俩的信心,证明周嘉清是必输无疑。 “就这么说定了。”王楚龙不等周嘉芸说完立刻道,本来听到学狗叫,还有点担忧,听见周嘉芸都这样说,他怎么会放弃这个让周嘉清丢尽脸面的机会呢。 待众人散去,大都去书院里的花院休息游玩时,纪承熙上前一把抓住周嘉清胳膊:“周嘉清,以为你出息了,刚刚夸了你,你又变成这般好面子爱赌气的样子了,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你当真不知道吗?” “什么?” “原以为你变聪明了,可到头来还是这么蠢,自己挖坑往里面跳,你这还是书院头一人。”纪承熙扶额懊恼地说道。 看到周嘉清仍是一头雾水的模样,随即摊了摊手:“看来你真是病糊涂了,这次考试有皇室之人在旁观看,听说为了弥补四皇子受辱,这次可能他也到场。” 怪不得冯梦雨那般说。 这次要是输了,就丢人丢到皇宫里去了。 “四皇子?”周嘉清挑了挑眉。 接下来一整天也算安然度过,许是被周嘉清突然转了性给震住了。 不觉间,流云缓动,日落西斜,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透下来,平湖书院也到了下学的时刻。 周嘉清从书院回府时天色已晚,让春桃去青竹居给父亲说了一声,带着秋菊先行回了陶然苑。 刚踏进院门,一个热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二小姐,您可回来了,老奴听闻您落水,惊出了一身冷汗,几宿几宿的睡不着,如今瞧见二小姐在老奴眼前好好的,老奴心里这才踏实了。” 微微转身,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妇人走了过来,宽胖的身板,走起路来两颊的肥肉跟着抖动。 穿着一件墨青色袄子,看起来不起眼,料子却是上乘的,袖口处有隐隐有银线露出。 “赵嬷嬷。”周嘉清淡淡答道。 “老奴这次就不该告假回去,奈何老奴的母亲,年事已高又病痛缠身,身边没个人照顾,没有办法,就连忙找了个小丫头帮忙去照看,老奴这是一刻不敢停留,紧赶慢赶的回府想要照顾二小姐,二小姐可会怪罪老奴?”赵嬷嬷继续说道。 这话说的,老母亲比周嘉清还要重要了。 往常的话周嘉清很是受用,感动之余掏出大把银子补贴赵嬷嬷。 现在看来,这些个花花肠子的人,亏得她前世用尽全心去对待。 其实一个称呼就能看出远近亲疏,她的四个丫鬟都称呼她为“小姐”,心里认定就这么一个主子,赵嬷嬷还分的这么细,称呼她为“二小姐”,侯府的二小姐。 赵嬷嬷是周嘉清的奶娘,也是周嘉清生母的陪嫁丫鬟。 因着这两层缘故,前世她对赵嬷嬷毫无疑心。 赵嬷嬷刚开始也是忠心耿耿,可人都会变。 她看到自家小姐嫁入侯府没几年离世,和赵家又相隔太远,深知这辈子不能再回到赵家了,新入府的夫人待自己也是冷淡,再加上如今掌家的可是二房夫人,慢慢的就生出了别的心思。 不过在上一世赵嬷嬷终究是赌对了,跟着李雅萱,最后侯府都落到二房手里。 最可气的就是外祖赵家的表哥表妹来府里小住,冤枉表妹和二房嫡子不清不白,这就是赵嬷嬷做的人证,喊的人围观。 本着丑事不可外语,逼着表妹嫁给堂哥,气的表妹当场拿了剪子自尽,大舅妈也因此哭瞎了双眼,外祖母气的晕倒醒来后变得痴呆,外祖父更是不待见靖安侯。 周嘉清都要嘲笑前世自己这般眼瞎,如此蹩脚的戏,她还被蒙在鼓里。 现在略微一想,得利的就是二房,当初二房嫡子也就是她的堂哥频频表示已到了成亲的年龄,暗示对表妹有意。 表妹碍于两家颜面,婉言拒绝,谁知最后却是在堂哥房间发现表妹的。 二房算盘打得真响,想要依靠表妹身份,没得逞便使下作手段,又要借机羞辱赵家,还离间了靖安侯和赵家的关系。 再一看到赵嬷嬷堆笑的脸,恨不得立刻杖杀了,不过,表妹的委屈还要她自己来报才痛快。 赵嬷嬷左等右等,没等来周嘉清的安慰和打赏,忍不住出声“二小姐……” “赵嬷嬷这般说,可是想让我不怪罪你?”周嘉清冷然道。 赵嬷嬷一点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一愣,“二小姐怎么能这么说,老奴……” “那就是赵嬷嬷你嫌累,不愿意照顾我?”周嘉清漠然一笑,“这样,不如明早我向祖母和父亲问个明白,堂堂靖安侯女儿的身体都这般不重要?比不上嬷嬷的家事重要,还是在嬷嬷心中觉得,我不过落个水没什么可担心的。” 赵嬷嬷觉得今日周嘉清态度太古怪了,这是心情不好拿自己撒气了? 可在陶然苑这么久,早以半个长辈身份自居,周嘉清每隔几天就要大发一次脾气,却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像今日这般在丫鬟面前被下面子还是头一遭。 不由恼怒:“二小姐慎言,说句僭越的话,老奴陪着二小姐生母长大,又看着二小姐长大,心里早拿二小姐当自己的孩子疼爱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二小姐也是为人子女,老奴的母亲年迈多病,哪怕是看在老奴尽心侍候您十几年的份上,竟也不全了老奴的一片孝心?” “放肆!”秋菊呵斥道:“小姐是主子,赵嬷嬷怎敢这般冲撞?” 秋菊斥责完后侧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小姐,生母已逝本就是心中难言的痛,赵嬷嬷偏偏提起来让小姐伤心,言语间更是指责小姐没有娘亲,不体谅何为孝心。 第14章 可是觉得我残忍? 周嘉清一个眼神扫了过来,缓缓开口:“哦,这么说来,我不该罚你,只恨本小姐的生母已逝,今生都没有表孝心的机会了。” 赵嬷嬷心下一惊,不知道为什么,被周嘉清扫了一眼,只觉得后颈发凉,额头渗汗,心中一股寒意冒了出来。 是错觉吧,平日里好哄骗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赵嬷嬷暗暗懊恼被周嘉清气的竟然失了态,她心里最清楚,眼前的二小姐只要够真诚就能打动她,连忙低头服软,惺惺作态:“方才是老奴的不对,一时情急提起了二小姐生母,惹得二小姐伤怀,还请二小姐责罚,莫要生气。” “那就依赵嬷嬷言,罚半年月钱,可有异议?”周嘉清冷眼瞧着赵嬷嬷厉声道。 听这意思,好像是她非要求着责罚,周嘉清只是顺从她的意思,这可是半年月钱,听的她几乎想要吐血,差点站不住。 原以为服个软说两句关心话,这件事就过去了,她在侯府近二十年,周嘉清突然出现了她预料不到的反应,不由得她不上心。 “不敢不敢。”赵嬷嬷看着周嘉清幽黑深邃的眸子,透着一股摄人的犀利,莫名心中一颤,恭恭敬敬回答道。 “那便最好了。”周嘉清说完带着秋菊走向屋子去。 赵嬷嬷低垂的头慢慢抬起来,脸色阴沉的周嘉清离去的方向,转身出了陶然苑。 “小姐,按您吩咐今天给采桑用了刑,您今晚还去柴房吗?”周嘉清一走进来,就听夏荷开口。 说到“用刑”二字时夏荷声音明显打了颤。 秋菊还在打趣夏荷这般胆小,不过就是盯着采桑被打而已。 得到周嘉清允许后,夏荷将那刑法说出来,说的简单,听的人却心慌。 虽说久在后宅,也见识不少奇怪的刑法,可如今天这般刑法却是闻所未闻。 拿着钝刀子慢慢的割掉,不对,应该是磨掉采桑的四肢,皮肉磨开了,骨头却得磨好久,夏荷硬着头皮看完,一整天都没割到双臂骨头上,直到周嘉清回府才从恐怖的情绪回过神来。 “她还是没说。”周嘉清垂着眼,已然猜到结果,接过春桃端来的热茶,拨了一下茶盖,开口道:“明天继续用刑,下手注意分寸,别把人弄死了,等她要见我的时候再来禀报。” 屋内寂静的可怕。 几个丫鬟都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一夜间,小姐突然转了性,清醒了不少,变得不像往常那个了。 她们近身伺候着感触最深,私底下容颜经常是一片冰寒,有种莫名的肃穆感,浑身上下透着难以言喻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有话说?” 良久,周嘉清打破了这层平静继续问道:“可是觉得我残忍?” 夏荷知道是小姐在问她们,放下手里的活,关了窗户走过来正色道:“小姐做什么,怎么做自有您的道理,不必向奴婢们解释。” “不,你们跟着我,有必要了解一点,侯府一点都不如表面这般太平,比如采桑不单单是巧言花色之人,不夸张的说,今日不这样对她,明日我就是她刀下亡魂。” “而侯府其他牛鬼蛇神我也会一一揪出来,这只是刚开始,你们四个要快快习惯,往后的路你们会见到更残忍血腥的事,同时也会遇到危险。” 周嘉清倚靠在榻上,看着面前端端正正站立的四个丫鬟,俱是神情肃穆,不由放慢声调,柔声道:“如果你们不适应,我可以把卖身契给你们,还你们自由身,我不会因此责怪你们,并且保你们后半生生活无忧。” “小姐这是要赶奴婢走?”春桃听完有些不明白,忍不住开口。 “小姐说的奴婢不懂,但是既然小姐说了前路凶险,那奴婢肯定不走,保护小姐。”冬梅固执道。 “小姐说了有危险,奴婢更是不放心小姐了,所以奴婢不走。” “明日奴婢也去亲眼瞧瞧采桑,保证快速适应,奴婢不走。” “奴婢也不走。” 四个丫鬟一一表明心意愿意跟随小姐。 “你们选择跟着我,我会尽力保护你们的。” 周嘉清心中一股暖流涌动,前世就是她们一一为了保护自己而悲惨结束性命。 给四个丫鬟交代了一些事,周嘉清便早早睡去。 看着床榻上的小姐翻来覆去,夏荷起身给小姐掖好翻掉的绣被,不由皱起眉头,小姐这是又做噩梦了。 没一会儿,周嘉清便醒来了,困意全无,索性起身下床。 夏荷连忙拿出一件披风,给周嘉清披上,温声劝道:“小姐,现在离天明还有些时辰,您再去歇息下,明日还要去书院。” 周嘉清摇了摇头:“你先休息,我看一会书。” 主子不睡丫鬟去休息,哪有这个道理? 夏荷欲再开口,却被前来送茶的冬梅给拉住,放好了茶水,拉着夏荷走到屋外。 夏荷不解:“怎么回事,冬梅?” “听小姐的就行,我知道你担心小姐身子,可落水醒来后小姐每晚都睡不安稳,你去劝也没用,不如让小姐清净点。” 夏荷闻言忧心忡忡的看向里屋,现在小姐自己拿主意,每每吩咐的事也是不容拒绝的。 “小姐这般用功可是因为考试的事,我们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夏荷叹了一口气。 “谁说帮不上,赵嬷嬷这会偷偷进了兰心苑,春桃在院外偷偷盯着。”秋菊突然从院外小跑进来,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和小姐料想的不错,赵嬷嬷在陶然苑这边碰了壁,自然要去二房那里表忠心。 冬梅摇了摇头:“既然小姐知晓赵嬷嬷的为人,为什么不找个理由发卖了?留在身边始终是个祸害。” “小姐落水前拿她当亲人,她拿着小姐的银钱,却拿二房当主子,就发卖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夏荷反唇相讥道。 秋菊赞同的点头回应:“我有个交好的小姐妹叫小寒,之前说错话得罪了二夫人,降为二等丫鬟,我这两天去套套话。” 秋菊向来能言善道,这个交给她不会出差错。 第15章 这老东西真啰嗦 烛火下,周嘉清捧着书认真翻阅,屋外几个丫头的窃窃私语她没注意到。 她现下必须得细细了解建德二十年前大安城发生的所有事,以便找到突破口。 对待谢元赋她得主动出击。 一想起谢元赋,周嘉清瞳色瞬间冷了下去,不得不想起前世往事。 她得知外祖赵家被疑心造反时,心中着急万分,却被谢元赋下旨废了她皇贵妃的身份,困在祥瑞宫出不去。 高聿与谢元赋对峙想要救她出去,当场被谢元赋一剑杀死,之前的怀疑一一被证实。 她满腔愤怒道:“谢元赋,你怎么能将高先生杀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建德二十年,我看不惯其他皇子欺负你,为你出头,差点被齐王掳走喂狼;建德二十三年,你中毒遇刺,是我以身试药,日夜守在你床头;建德二十四年,你登基,是我周家助你一臂之力;你让我求助外祖家助你稳固江山,现在你却怀疑他们造反?你想拉拢的大臣,想要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我亲自为你求得?你看中的不过是我侯府嫡女的身份,在我嫁于你之前,他们谁可曾看得起你?五年相伴,我对你无微不至,尽心尽力,你回报了我什么?是以天下人都可负我,而你不能...” “周嘉清!” 谢元赋当即打断她,她字字句句都砸向谢元赋,他怒目而视:“周嘉清,你适可而止,要是没有侯府嫡女身份,你什么都不是,朕念你侍奉多年,才留你脸面,赐你全尸,谢恩吧。” “赐我全尸?”周嘉清呵呵一笑:“从一开始遇到你这就是一个圈套,不过狡兔死,走狗烹。枉我为你情深,你忘恩负义,自私自利!” 谢元赋冷哼一声,一刻也待不下去,拂袖而去。 谢元赋再也不想看到周嘉清的脸,再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仿佛逃避了就能否定她为自己做的一些事。 他最痛恨的莫过于周嘉清自身那嫡出的高贵感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样子自以为是他人的救世主一样。 仿佛没有了她,自己就一无是处似的。 明明周嘉清已经是阶下囚了,还是端着那副架子,真是厌恶! 不过终于有这一天,他可以看到周嘉清像个烂泥一样伏在自己脚边。 嫡出如何,庶出又如何,这天下还不都握在他的手中。 周嘉清放下书,抬起头看向窗外,伸手挥散这些沉重的记忆,外面夜色深沉,宅院里一片幽静。 靖安侯府可不止周嘉清一个人睡不着觉。 兰心苑内,李雅萱正坐在桌前不耐烦的整理账目。 今日刚解了禁足,给老夫人请安时,突然一个丫鬟来禀采买的银钱账目出了点问题,这本是小事,偏偏遇上靖安侯给老夫人送东西,本想推说等会回院子细看,不打扰老夫人清净。 可靖安侯随口说道“我有个属下以前是账房先生,让他帮你看着,早点解决,别耽误了采买。” 这是要查她的账吗? 偏生她说不出口反驳的理由,靖安侯一片好心是在帮她,反驳不就是自己心虚吗? 可靖安侯向来不计较财物,也从不过问这些的,一定有问题。 她不得不应下,这才连夜整理账目,眼底都发青了。 这么多年,贪没了公中多少银钱,自己都数不清了。 “李嬷嬷你看,大哥是不是因为四皇子的事起了疑心,这是在为难我?”李雅萱翻着账册,有些不耐烦道。 李嬷嬷一边给李雅萱揉着酸胀的肩膀,一边宽慰道:“夫人多虑了,侯爷拿二老爷一向当亲兄弟关怀,自您入府来,何时为难过您,这次只是巧合……” 李雅萱脸上泛起一丝愁容,是啊,所以她更加不得应下大哥的好意。 “夫人,陶然苑的赵嬷嬷求见。”紫诗掀开帘子,一瘸一拐的进来禀告道。 紫诗想必是因为罚跪导致的腿疼,李雅萱并不如表面那般温和大气,办砸了事,惩罚起下人毫不手软。 赵嬷嬷一只脚刚踏进内室,还没站稳,就满脸焦急道:“听紫诗说二夫人睡不着,老奴心中担忧便做主前来探望,还望二夫人不要责怪老奴叨扰。” 李雅萱有些烦躁这老东西的虚情假意,明明是有事相求,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有谁大半夜的看望,连头也没抬起:“二姑娘怎样了?” 二夫人巴不得周嘉清倒霉,怎能这么好心,这不是关心周嘉清的身子如何。 是要将周嘉清的一举一动说与她听,赵嬷嬷心知肚明,以往每次二夫人想要知道些什么,都是这般问道。 赵嬷嬷愁容满面道:“二小姐落水后,性情有些变了,这好端端的罚了老奴半年的月钱,老奴都不知如何过活了,上有老母亲要看病买药,下有孙儿嗷嗷待哺,二小姐真是不想让老奴一家活呀,老奴……” 说着在老脸上抹了两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微微抬头瞧见二夫人依旧只顾着低头翻阅账目。 李嬷嬷瞥了一眼赵嬷嬷腕间沉甸甸的银手镯,敢情把兰心苑当诉苦的地方,往常在二小姐那哄骗的银钱,就算罚了她一年月钱,这老家伙手里攒的财物也足够一家生活了。 李嬷嬷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打断道:“二小姐性情变了?” 赵嬷嬷心中暗暗啐了一口,被罚了钱还不许说两句了,就许你们贪没大房的银子了? 想归想,还是连忙回过神回答道:“二小姐这次可能的确是生了老奴的气,话里话外都怪罪老奴没有照顾她,老奴都不顾母亲身体,连夜赶来府中,却被二小姐斥责,这对老奴生分的紧。” “二小姐可有提起四皇子?”李雅萱盘问道。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她不想听老东西啰嗦别的了。 要是把这周嘉清和四皇子这两个人凑一起,于身份上,婚事上以后还怎么压过她芸儿去? “四皇子?这倒没有提起,不过二小姐是老奴带大的,清楚她的性子,没有提起是还在生老奴的气,故意赌气不和老奴说。” 第16章 秦星玥胃口太大了 李嬷嬷瞧了一眼自家夫人一副了然无味的样子,对着赵嬷嬷:“咱们夫人还要整理账册,心神劳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最近就劳烦赵嬷嬷好好照看二小姐了。” 言外之意就是无事不要打扰二夫人了。 “二夫人可是烦恼账目的事?”赵嬷嬷眼珠子一转,没有要走的打算:“依老奴看,二小姐这身体还未好全,若是不小心病得重一点,那就更好了。” 见李嬷嬷凝神看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色,缓缓开口:“侯爷一向娇惯二小姐,要是病得再重一点,侯爷哪有空想起账目的事呢?二小姐也就知道老奴照顾她有多尽心了。顺便栽赃在那几个人身上,二夫人您不是很烦那些人吗?” 是的,李雅萱很烦那些人,聪明又忠诚,不能成为自己的人就只能毁了! 一箭三雕,不愧是能在二房夫人手下讨生活的人,回府不到半天,府中情况都了如指掌。 李雅萱终于放下手中的账目,抬起头来:“赵嬷嬷。” “二夫人,老奴在的。” “二小姐身子刚好,需得你好好照顾才行。”李雅萱特意将“照顾”二字重重咬住,赵嬷嬷心领神会,躬身点头应是。 赵嬷嬷走后,李嬷嬷暗暗思虑想道,侯爷本人自是不可能同意这个姻缘,若是周嘉清自己闹着求侯爷点头答应,这就十拿九稳了。 四皇子草包无母族庇护,二小姐愚笨骄纵,这要是成了,夫人心头就轻松一半了。 可是,二小姐极力撇清和四皇子的关系,不由攒眉蹙额道:“二小姐要是不情愿和四皇子…” “不情愿?先好生劝说着,到最后实在不行也由不得她,男女之事嘛,左不过那些……”李雅萱任由李嬷嬷扶着向塌边走去,她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动听,这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没出口的话她两都心知肚明,左不过失了清白! “有人比我们更极力凑成这桩好事,那日二姑娘刚醒来,秦星玥就去了陶然苑。放心,我们有这想法,她未必就没有。”李雅萱嗤笑道。 周嘉清的院子有几个李雅萱的人,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表小姐?”李嬷嬷皱了皱眉,很是不解:“她也有此想法?二小姐嫁的好,她也与有荣光。” “嬷嬷最近糊涂了,你以为秦星玥就是个好的?从她入府暂住这段时间,我看来看去,她不是表面般那么可亲,你想想一个商户之女,你都在她院子里插不进人去,这份心智不容小觑。” 李雅萱坐到塌边,靠在迎枕上,懒洋洋说道,似想起来什么又轻声笑了起来:“芸儿晚间还说起,早上去书院的路上,秦星玥又提起四皇子的事,芸儿说秦星玥就是不想让二姑娘的婚事压过她去,如此瞧着她这野心大的很。” 靖安侯嫡女的婚事还不能压过一个商户之女的婚事去? 秦星玥胃口太大了。 赵嬷嬷醒悟了过来,心中一动,这样就更好办了:“是老奴糊涂了,这个表小姐确实不一般,有她在二姑娘耳边吹吹风,都不用我们费心了。” “或许以前可以不用我们费心。”李雅萱摇摇头,“这次落水后,二姑娘确实变了,我们也要多注意,等赵嬷嬷重新取得二姑娘宠信后,让她想法子在二姑娘面前,多多提及四皇子。别的世家公子她或许看不上,但四皇子身份贵重,配她绰绰有余。” 李雅萱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虽宽慰女儿周嘉芸说,一个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都转变,只是周嘉清她侥幸。 而赵嬷嬷说二姑娘因为生气才变了性子,可李雅萱到底执掌中馈多年,见的人多了,她觉得周嘉清这是变聪明了。 会不会身边有高人指点? 总而言之,她不能掉以轻心。 兰心苑这边刚熄灭了蜡烛,不一会儿,陶然苑也进入黑暗之中。 次日清晨,春桃服侍周嘉清更衣梳洗,用过早点后,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侯府门口的马车早已备好,一共两辆马车,平时都是周嘉清与周嘉芸,秦星玥她们三人一辆,只因她们关系素来不错。 周嘉华和周嘉静一辆,周嘉华就是不乐意也没法子,那个马车已经三个人,她也坐不下。 待春桃和夏荷跟着周嘉清来到侯府门口时,其他人都己经先到了,周嘉芸和秦星玥笑着在说些什么,周嘉华站在周嘉芸身边也附和着。 倒是周嘉静照旧怯懦的站在旁边,插不进去话。 “二姐姐是昨晚偷偷用功起晚了吧,让姐妹们一阵好等。”周嘉华讽刺周嘉清面子大,来得晚,听丫鬟说在书院里周嘉清竟然和王楚楚打赌,她就佩服周嘉清这种无脑又爱逞强的精神。 这一看见周嘉清就等不及地揶揄道。 “三妹妹就算关在祠堂里,连我何时睡,晚上干了什么,甚至平湖书院里发生了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想必三妹妹耳聪目明吧。” 此话一出,周嘉芸和秦星玥都微微变了脸色。 陶然苑有二房眼线,周嘉芸是知道的,秦星玥也不只安插了采桑一个眼线。 周嘉华自然也听出言外之意,竟意外的也不恼,“随你怎么说,妹妹可是期待二姐姐的好消息呢。” 周嘉清也没再去理会,径直走到马车前,夏荷扶着她坐上去,周嘉芸和秦星玥连忙赶过来,准备上马车时被春桃拦下,“表小姐,四小姐请止步,我家小姐最近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刚才小姐已经吩咐再加一辆马车了。” 说完就见一个马夫拉着马车匆匆赶来了。 春桃见此也上了马车,留下呆楞的众人在原地。 周嘉清来平湖书院这么早,倒是出乎大家意料。 有几个嘲讽的声音传来,无一不是在说来的这么早用功,是痴心妄想的要超过王楚楚吗,周嘉清也没闹,安安静静的看书上课,嘲讽的人觉得无趣也闭上了嘴。 第17章 这招很简单也阴毒 律学课结束后,周嘉清不愿呆在这里,听别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自己,便去书院里的花园走走。 越往里走,人越少,正好落的清净,还未走到花园最深处时,突然听见似乎有哭声传来,她好奇地寻声而去。 直到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这女子也听到来人脚步声,慌乱地转身过来,脸上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干。 周嘉清看到转身过来的女子时,微微一怔:“纪承熙?” 随即走了过去,轻声道:“你怎么了?” “没事,一时不察被风迷了眼。”纪承熙假装镇定地解释道,说完就欲匆匆从周嘉清身边走过。 “眼圈发红,不想被其他人看到,等会再出去。”周嘉清懒洋洋提议道。 纪承熙听从周嘉清的话走过去坐在旁边,脸上的防备渐渐松懈下来,不知为何,转了性子的周嘉清,让她莫名有股信任感。 比如说这次考试打赌的事,她虽然说周嘉清蠢,可心底竟隐隐相信周嘉清定会赢的,这也太荒谬了。 毕竟周嘉清可是倒数之列,论功课,功课不行,论才艺,也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才艺。 此刻身处花园之中,花香扑鼻,鸟声虽然有些聒噪,可似乎抚平了纪承熙的心思。 她还在啜泣着,却小声开口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听从我娘亲的话,我哥哥最近立了大功,皇上很是欣慰,可我总觉得不对劲,我就去问娘亲,可娘亲说我小,还说哥哥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判断,不让我去烦哥哥。” 周嘉清本来没想打听纪承熙的私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方便展示给外人。 她也只不过一时好心劝慰一句,纪承熙竟然对她放下心来。 这时才想起,纪承枫本是丞相府的庶长子,他的生母因为难产,在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十年过去了,丞相夫人也没能再诞下一子,而丞相与夫人伉俪情深,期间一直没有在纳妾,丞相便将他过继到夫人名下。 纪承枫就这样成了丞相府的嫡长子了。 上一世靖安侯府和丞相府并无关联,而外祖父却是难得的很是喜欢纪承枫这少年,当得知纪承枫死了之后,外祖父唏嘘不已,为此伤怀很久。 是的,纪承枫死了。 就在宫宴上,皇上准备大肆嘉奖这个少年时,公公送来一道密信,上面写着纪承枫贪墨赈灾款,以及屠杀难民的证据。 这简直就是在故意抹黑皇上的颜面。 当即被送往大牢,可还未过审,纪承枫就自戕于大狱中,被发现时尸体旁有一封请罪书,信上说与丞相无关,是自己一己私念酿成大祸。 奇怪的是皇上态度缓和了很多,并未牵连丞相府其他人,好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般。 后来,丞相夫人离奇消失,对,是消失。 堂堂一相府夫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就算日后找回也有辱相府颜面,丞相府为了掩人耳目就说夫人因病过世,置了一个衣冠棺材,办了丧礼。 纪承熙先后失去了哥哥,母亲,再加上父亲一反常态,坚决不允许继续寻找母亲,将她软禁在府中,三重打击下,听说她整日闷在府里,不出门,也不接任何人下的帖子。 直到后来,谢元赋登基,在宴会上已是皇贵妃的周嘉清,远远瞧了一眼纪承熙,整个人形容枯槁,仿佛没有任何思想,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身边的丫鬟指挥着。 再后来,谢元赋对付丞相府,府内女眷充入军妓…… 就在一个月后,眼前这个娇娇女失去亲人,失去引以为豪的所谓家人的宠爱,再也没有了当初神采飞扬的模样…… 周嘉清的神色变得严峻,眉眼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伤感,可能有一丝感同身受,也可能是为了不让外祖父伤怀,她决定帮助纪承熙。 谢元赋当时就说了,丞相夫人不满纪承枫生母先于她生下长子,这是每个当家主母都不能容忍的事,因而怀恨在心。 可毕竟是府内唯一的男丁,丞相保护得很好,她也不便下手,而这次就是她使下的手段。 能这样说,谢元赋是调查过的。 能为了纪承枫去抓了丞相夫人,那就只有一个人。 能放任不去追究,不了了之,丞相本人也是知晓前因后果的。 就只有纪承熙一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切全变了。 “你哥哥?就是前段时间前去槟州救灾有功的纪承枫?”周嘉清询问道。 “是。”纪承熙想起什么又开口道:“听父亲说皇上非常高兴,要大办宫宴嘉奖哥哥,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越是高兴,越是大办,看到密信后,就越是气愤。 这招很简单也阴毒。 “你为难之处是要不要听从你母亲的话,以孝当先,你是要听从你母亲的话。”周嘉清继续解释道:“不过,你母亲说不要因为自己心里莫须有的担忧,而打扰你哥哥。那你就不要给你哥哥说,本身也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也不相信我?”纪承熙震惊道。 “不是,我信你。”周嘉清拭去纪承熙的泪水,解释道:“你想想你哥哥正在兴头上,你跑过去说你觉得不对劲,你哥哥会怎么想?” 纪承熙猛地一激灵,是呀,她哥哥会怎样想? 她哥哥会觉得她在泼凉水,从她记事起,她的哥哥好像并不喜欢她,从不主动找她玩,她去找哥哥,每次都很敷衍,多说一个字都难。 可是从小到大,谁欺负了自己,哥哥总是暗地里为她报仇,明面上却拒她千里。 而且她去说起不到任何作用,要是她哥哥问她,不对劲在哪,她也不知道,总不能说是因为直觉吧。 周嘉清心想纪承熙能看到不对劲这层,已经很聪明了,而她只是侥幸知道上一世发生的事,才能知晓这件事古怪,便凑近纪承熙,压低声音:“我有个法子,能让你心里踏实些。” “是什么法子?” “你得答应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出的主意。” “好。”纪承熙想了一会,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18章 单纯的想要折磨你 接下来几天,周嘉清依旧是独自坐一个马车去平湖书院,不和周嘉芸与秦星玥一道走,平时回府也没有什么接触,看起来是有意疏远她们。 秦星玥还可以忍,周嘉芸却是面上隐隐有愠色,到底年龄小,不知道隐忍。 刚开始以为是赌气,慢慢地就连老夫人和靖安侯也发现不对劲,往日那么要好,现在突然变得没话可说。 这天清晨,给老夫人请安时,靖安侯一下早朝立马也来到荣华居,说是皇上旨意四月十日办宫宴,所有三品以上官员皆可以去。 这次宫宴不仅赏赐丞相府嫡子赈灾有功,平湖书院考试前三名也一并赏赐。 不论身份,只要进入前三皆可面圣,当面得到皇上的亲自赏赐,这得是多大的骄傲! 不用想,平湖书院的学子们为这次考试肯定卯足了劲。 周嘉清暗暗思忖着,纪承熙办事效率就是快,不到三天时间就能让圣心改变,看来那个人虽不参与朝政,依旧在皇上心目中分量很重呀。 那个人就是上一世为了纪承枫得罪丞相府的定国公,纪承枫的好友——徐竟骁。 这只是周嘉清计划的第一步,分散众人的视线,赏赐多人,赏赐多件事,让众人的目光不只集中在纪承枫一人身上。 当前并无其他可以值得赏赐的事,只能提出考试来。 靖安侯传达完旨意,对着晚辈鼓励了一番,争取考个前三之类的话,忽见女儿无精打采的样子,想必是担心又要垫底。 他对这个不是很在意,要是书读得好,比如大女儿周嘉宁,他很是自豪欣慰的,可要是读得不好,他也不觉得丢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 靖安侯上前关切道:“清儿,可是担心考试?没事的,为父只愿你开心快乐,名次什么的都不重要。” 闻言秦星玥眼底划过轻微的妒意,慢慢垂下头,掩饰着眼底的情绪。 “不是的,爹。这几天清儿总感觉有点累,提不起精神来。” 听女儿这般说,刚好有个张大夫最近在侯府住着,帮忙调理老夫人的身体,靖安侯直接让丫鬟请了大夫来荣华居。 “回侯爷,二小姐是上次落水后,身体还没好全就出门受了风。”张大夫一边说着,手里正在写药方。 不一会儿,将写好的药方递给靖安侯:“侯爷,按药方服上几天药,静养好好调理即可痊愈,否则会落下病根。” 一听会落下病根,靖安侯此刻哪里还有空顾得上瞧二房的账册,连忙让女儿这几天好好静养,不要去书院了。 周老夫人仔细一瞧,周嘉清最近也确实看起来病怏怏的,等众人散去,她告诫李雅萱此时不要乱做什么手脚,靖安侯还在府里,她都做了几十年的慈母,不要让她难当。 李雅萱谎称不知老夫人所说何事。 从这天起,赵嬷嬷也开始表现自己有多心疼周嘉清,一应吃穿用度都要亲自操劳,从不假手他人。 春桃她们四人自有其他事要忙,索性也放手不管。 赵嬷嬷更是得意起来,她很是不喜欢那四个丫鬟,总是防备着自己,现在没有她们在小姐面前晃悠,她身心都舒展开了。 可她慢慢发现只要不提起四皇子,二小姐依旧对她如以前那般,她也就暂时不提,来日方长,等彻底拿捏了二小姐,到时候还不是得听自己的。 守在二小姐身边奔波劳碌,一天的时间过得极快,服侍二小姐休息后,赵嬷嬷终于可以歇息了,不一会儿,就传来沉沉的呼吸声。 不多时,院子里万籁俱寂,夜色四散开来,府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柴房里有隐隐约约的烛火随风晃动,诡谲的可怖。 周嘉清起身去了柴房,听夏荷来说采桑受不住刑了要见她。 看到地上没有四肢的采桑,她神色猛地一沉,想起上一世的自己也是被折磨成这般,眼底爬上了一层痛苦。 倏然,再睁开眼时她的眸子蒙上一层冷意,将视线驻足在已经磨断的四肢上。 “周嘉清,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将我弄成这个鬼样子,你个贱人,啊……”采桑伏在地上看不清周嘉清的神色,拼命挣扎着爬向周嘉清脚边,她的眼睛血红,若是四肢健在,几乎要扑上去将周嘉清生嚼都不解恨似的。 “竟敢直呼小姐名讳。”春桃厌恶地踢了采桑一脚,她一直牢记小姐的话,今日不是采桑这般,就换成她这般了,一想起要是小姐被残害至此,她心里的无名火更甚了。 “无冤无仇?”周嘉清重复着,轻声笑道:“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仇人。” “不就是以下犯上,冒犯了你,周嘉清你至于如此对我吗?”采桑怒气冲冲地恨声道。 “还真是可怜,我原以为你想通了,会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看来你只是想发泄你的怒火。”周嘉清冷笑一声,欲转身离去。 “你不要走……” “我说行了吧。” “周嘉清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反正我已经活不了了,等你知道答案时……”“你会天天活在恐惧之中……一想到你被吓得睡不着,整天提心吊胆的……我就开心……” “哈哈……我是……” “西云国。”周嘉清悠悠开口。 “你……”采桑瞬间愣在原地,张开的嘴巴都合不上来了。 “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是为什么选择在我身边,要做什么,这一切我都知道,我就是单纯的……” “单纯的想要折磨你这么简单。” 周嘉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采桑不屑地说道。 “你不是周嘉清,你究竟是谁?”采桑“唰”地一下变了脸色,顾不上残肢的疼痛,顾不上对周嘉清的痛恨,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失声叫道。 周嘉清蹲在采桑面前,眼睁睁地欣赏着采桑的狼狈,用只有她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人,以前你说不要直接砍掉我的四肢,那样没意思,就要一点一点慢慢磨掉才赏心悦目,你还记得吗?我在被你磨掉四肢的时候,你捧着茶杯坐在旁边指点着,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第19章 吓尿了也得参与 采桑听完心里发毛,后背一股寒意冒了出来,眼里闪烁着恐怖的异光,刚刚周嘉清脸上流露出的那种眼神,那种表情,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向她来索命。 她惊恐地看向周嘉清,这个女子太可怕了。 虽然听不懂周嘉清在说什么,身体本能地蠕动着往后退,想要离周嘉清远一点,直到退到墙角无处可退,她慌乱地看着周嘉清。 周嘉清缓缓上前一步蹲在地上,捏着采桑的下巴抬起来,采桑仍旧不敢对视周嘉清那双黑幽幽的眼眸,周嘉清随即嫣然笑道,附耳说了一句。 就见采桑止不住地摇头,竟活活地不知被吓死了还是气死了,反正是咽气了,眼睛瞪得很圆,惊慌地看向眼前。 赵嬷嬷睡得正香,听秋菊说小姐要将一件很重要的事交给她办的时候,登时清醒过来,屁颠屁颠地跟着秋菊来到柴房。 既然是很重要的事,赵嬷嬷可不想被秋菊抢了功去。 她抢在秋菊前面,一把推开柴房的门,快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只有一张破烂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几个条形的东西,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血腥腐败的味道,地上是乱七八糟堆放的木柴以及杂物。 然而定睛一看,却让赵嬷嬷心头猛地一震,地上的杂物囫囵看过去竟是个人! 一束昏暗的亮光忽地闯进赵嬷嬷眼里,是秋菊点燃了一根蜡烛,借着烛火的微光,赵嬷嬷骤然看清地上的人是失去四肢的人! 是采桑! 此刻采桑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好像在瞪着她似的,顿时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原是赵嬷嬷吓得尿了裤子。 赵嬷嬷迅速移开目光不看那怪物,双腿打着颤不自觉地往后退,不小心碰到破败的木桌,便把身体的重心都靠在桌上子。 连连拍着胸脯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手里不小心摸到什么硬物,出于好奇,便拿起来定睛一看,“啊……怎么是……是手……” “赵嬷嬷,你怎么了?采桑变成这样是罪有应得,可嬷嬷你害怕成这样子是因为心虚了吗?” “秋……秋菊,你个小……小蹄子,不要乱说。” “哦,那就劳烦赵嬷嬷快一点。” 虽然心里发寒,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声音依旧带了一丝明显的颤抖:“一个尸体有什么可怕的,我这就处理掉……” 赵嬷嬷嘴上逞强说着,脚下的步子是一步也迈不动。 “小姐看重赵嬷嬷,将这么隐秘的事情交到你手上,赵嬷嬷要是不愿意,我这就去回了小姐。”秋菊长叹一声道。 好不容易能让二小姐对自己重新信赖,不办成这事,那这几天的功夫就白费了,还怎么完成二夫人交代的事? 赵嬷嬷心惊胆战地往前挪动,索性眼一闭心一横,一把扯过身后准备的麻袋,把尸体套进去,可是不知怎地,这个麻袋有些小,只能掩住采桑半个身子。 就这样赵嬷嬷扛着麻袋,侧目瞥去,采桑的头刚好耷拉在她的肩上,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毛。 每走一步,采桑的头颅就会轻微碰到她的肩上,她也一阵颤栗,看到身旁的秋菊一脸轻松地抱着四个躯体,暗念道小丫头片子真是变态。 “赵嬷嬷可真英勇,采桑的尸体是我们一起丢弃的,万一哪天东窗事发,赵嬷嬷也跑不掉的。不过赵嬷嬷对小姐忠心耿耿,不会有这样一天的。”秋菊眨巴着眼睛说道。 赵嬷嬷只得称是。 待她们走远后,身后有一道黑影才悄悄上前察看。 春桃和夏荷扶着周嘉清回到陶然苑内室,她仍旧没睡意,她不知道采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知道采桑是西云国的人,就会活在恐惧之中? 留着采桑也无用处,她推断采桑应该是西云国某位主子的忠仆,甘愿潜伏在敌国,只能传递个消息。 西云国已经被灭国十几年,竟还有余孽尚在,如此保密的事采桑是不会知道更多东西的。 还有秦星玥那边悄悄派人已经三番两次地想要进柴房了,好在周嘉清特意挑选的两个侍卫,忠诚又尽职。 上一世她被关在冷宫中,宫外的亲人不知道她具体在后宫的哪个宫殿,父亲就是派这两个人摸到冷宫寻找自己,整个后宫都被皇后严密把控,发现侍卫的踪迹后,被皇后身边的公公带人过来活活打死。 在死之前这两人依旧牢牢护着她,不让棍棒落在她的身上,并偷偷说道“小姐放心……属下已将具……具体位置……发密信……出宫了,侯爷……定……定能收到……” 这两个人应该不是府内普通的侍卫。 “小姐,尸体已丢到乱葬岗了,想必明天就被野狗啃食得认不出人样了。” “好。” 一大早,周嘉清起床梳洗后,觉得身体有些不适,起初没在意,以为是最近睡得不好的缘故。 刚出垂花门,竟直直晕倒在地,吓坏了身后的一众丫鬟。 “哎,你是叫周嘉什么来的,过来我问你,你们侯府怎么没人来书院?”王楚楚坐在位置上,指着刚进门的周嘉静趾高气扬道。 王楚楚是京兆尹府嫡女,往常连周嘉清这侯府嫡女都不怕,更何况周嘉静这种庶女,她很是看不起的,平湖书院有庶子庶女,可那都是府上得宠的,更有甚者是超过嫡出的宠爱,但鲜少有不受宠的庶女也在。 周嘉静也是侯府一分子,可大家就像看不到似的。 “我叫……周……周嘉静。”她小声说道,看着王楚楚打量着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对视王楚楚傲然的眼神,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二姐姐……晕……晕倒了。” “啊?”王楚楚更是疑惑重重,不知道周嘉静乱七八糟说的什么。 “周嘉清晕倒了?怕不是因为前几日打赌夸下海口,最近虽发奋读书却自觉赶不上,今日心虚不敢来了吧。”冯梦雨得意地解释着。 “她晕倒了其他人怎么也不来书院?”看到周嘉静怯懦的模样,王楚楚更是不放在眼里,质问道。 第20章 再次啰嗦被嫌弃 “四姐姐和表姐……不放心二姐姐,可能……可能会晚点到,三……三姐姐……马上就到了……”难得听见周嘉静说这么一长串话,瞥见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多,她越说头越低,说到最后基本都听不见声音。 “华儿,你来了。” 周嘉静听到冯梦雨的声音,如获大赦般地松了一口气,悄悄转身离去。 周嘉华看见周嘉静那懦弱的模样,她实在想不通一个庶女怎么这般窝囊,对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冯姐姐……”随即亲热地走到冯梦雨身边。 侯府内此时正乱作一团。 靖安侯和周海洋都没在,李雅萱连忙让紫诗去请老夫人身边的张大夫。 “不见了?”赶来的李雅萱大为费解,张大夫昨夜无故离开侯府? 李雅萱吩咐李嬷嬷带着自己的帖子去请王大夫,没有张大夫,只能将计划提前,其实现在请谁来都一样。 同时也让紫诗暗中寻找张大夫。 李雅萱目视赵嬷嬷,赵嬷嬷会意,点了点头,示意东西已经放好了,便先行离开去陶然苑照顾周嘉清了。 李雅萱也是有些纳闷,周嘉清怎么突然晕倒了,是因为最近喝药喝太多了吗? 这个张大夫关键时刻怎么不见了? 这事儿,怎么想都透着蹊跷,不过能按计划继续进行就好。 就在等大夫的时候,榻上的周嘉清缓缓睁开了眼睛,赵嬷嬷急忙跑上前,嚎啕大哭道:“二小姐你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晕倒了,身子骨这么弱,当真是经不起一点风吹,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嫁人了? 周嘉清听着赵嬷嬷无缘无故提起这个,无非是想让她背负体弱多病,不能自理的名声,以后豪门大族谁会看上她,这样就压不过二房嫡女的婚事了,处处都费尽心机帮着李雅萱。 赵嬷嬷还在心里默默赞赏自己机智的头脑,侧身恍然间从周嘉清的眼中看出一股可怕的杀意,一下子想起昨夜的事。 “二……二小姐,你怎么了?”赵嬷嬷心惊胆战地问道。 “赵嬷嬷,我没事。”周嘉清慢慢地抬眼,神态间尽是疲惫,看起来很是虚弱。 赵嬷嬷便安心下来,忙让大夫来诊治。 忽然门外一阵喧哗声,二夫人携子女们来探望二小姐了,周嘉清神色不悦,明明自己生病,还这般吵闹。 “大夫,清儿怎么样了?”李雅萱一进里间,便率先开口询问道,言语间尽是担忧。 王大夫神色有些古怪:“二小姐无碍,连日来睡得不好,心神劳累所致。” “玥姑娘,芸儿,你们也听到了,清儿没什么大碍,你们这下总能放心了吧,你们几个姐妹间关系可真好,我都要羡慕了。” “对了,不说了,时辰不早了,马车已经备好,你们两个赶紧去书院,离考试不到几天了,你们可得抓紧时间用功,清儿这边我会照顾着。” 李雅萱和气说着,仿佛真是为姐妹情深而高兴。 秦星玥与周嘉芸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也就顺势离去了。 故作姿态,靠坐在榻上的周嘉清心里评价道。 李雅萱目送两位姑娘出了门,转眼看见周嘉清依旧低着头,目光像是在看绣被上的花纹,没能让周嘉清因听到考试而露出不悦,她有一丝丝的挫败感。 不过,周嘉清,你已跳进陷阱中,等下看我怎么砍掉你的左膀右臂,李雅萱嘴角勾起一抹异样的笑意暗念道。 周嘉清看到王大夫有些踌躇,“大夫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大夫面上一时有些犹豫,他叫王石,医术精湛,在大安城算是小有名气,经常被世家贵族请到府上来看病,后宅各种腌臜事见得也多,他不愿参与,每次都能独善其身。 再加上他从不多话,从一个府上出来后,闭口不言这府中如何,就这样请他的人越来越多,毕竟谁的府内是干净的,总有些脏事藏不过大夫的眼睛,总有些难以启齿的怪病,请他最为合适。 李雅萱聪明就聪明在请了王石,这人的医术和名气值得信赖,靖安侯挑不出错来,更能彰显她对大哥女儿的关心。 周嘉清推说口渴让赵嬷嬷拿水过来,开口讥讽道:“怎么王大夫这是医术不精了吗?再把一次试试。”说完把轻声笑了起来,抬起手腕更像是宣战似的。 莫非侯府二小姐懂医术,可被人质疑医术,还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质疑,王石不由有些恼怒,再次给周嘉清把了一次脉。 趁这个间隙周嘉清轻轻说了一个“参”字,又轻微转头看向旁边放的药碗,王大夫后背微微一僵,对上周嘉清亮晶晶的眸子,一副小女子得逞的样子,王石眉眼闪动了一下,终究不能再独善其身了。 王大夫把完脉,神色一凝,没说到底怎样,反而端起塌边的药碗,询问道:“这是二小姐喝的药?” 赵嬷嬷此时正端着茶水进来,连忙回答:“是的,这是早上小姐没喝完的药,您看看老奴一个没注意,就让二小姐又剩下点。” 又看向周嘉清,叹息道:“二小姐您身子一直未见好,老奴实在忧心得很,每日都要叮咛多遍,让您按时喝药,您不要总是嫌苦就喝一点,良药苦口利于病呀,为了您能快点痊愈,老奴取药煎药从不假手他人,一刻也不敢停歇,您看您不吃药,老奴一片苦心全……“ 王石被这老嬷嬷念叨得都有点烦了,心想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怎么这般啰嗦,断声道:“二小姐身子没什么大碍,可是服的汤药有问题。” “胡说,这药是府内张大夫开的,张大夫可是侯爷专门请来,调理老夫人的身体,会有什么问题?”李雅萱假装喝道。 “回二夫人的话,老夫可以看一下张大夫的药方吗?” 赵嬷嬷放下茶水,闻言快步走上来,从袖口掏出张大夫的药方递了上去。 “药方是没有问题的。”王石看了一眼药方,便知没有问题,就是简单的治疗风寒的药方。 第21章 插不上话的阿生 王石看向药碗的药,先是闻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又用指尖蘸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一下,眉头更是皱了起来。 这番举动引得李雅萱频频侧目,“王大夫,到底怎么了?” “回二夫人,这碗药里多了一味药,是‘美人花’的味道,此药性大寒,女子本是多体寒,应慎用,用得多了就伤了身子,这汤药里加了大量的美人花,幸好发现得早,要是继续服用下去,恐今生难有……子嗣。”王石说着便有点悲愤的意味了,用美人花来残害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实在有点卑劣。 李雅萱的确是命赵嬷嬷多加了一味药,也的确就是美人花,要是周嘉清永无子嗣,那就高枕无忧了,还怎么压过她的芸儿去? 不过她还没这么傻,她吩咐的是一点点加,等周嘉清发现时为时已晚。 可现在张大夫找不到,没法掩藏住这个秘密,只能任由王石发现,白白浪费掉往周嘉清身上下药这个机会,李雅萱面色一变,佯装恼怒道:“赵嬷嬷,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嬷嬷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该她表演的时刻到了。 赵嬷嬷当即声泪俱下哭诉道:“大夫所言老奴定是不该怀疑的,可是二小姐的药一直都由老奴一人负责,从取药,煎熬,到送到二小姐手中,看着二小姐喝下去,完全是照张大夫所开的药方来煎,这中间……实在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对二小姐忠心耿耿,残害二小姐的事事万万做不出来的,要是老奴有此歹心,就不必事事亲为,落得清白,老奴冤枉啊,还请二夫人和二小姐为老奴做主,还老奴一个清白。” 果然周嘉清一如从前那样大怒起来,怒视着赵嬷嬷,厉声喝道:“来人去荣华居请祖母过来,为我做主,到底怎么回事,赵嬷嬷究竟是不是要害我,等本小姐……” “怎么回事,是谁要害我的清儿?”话音未落,便见紫诗领着靖安侯来到陶然苑,靖安侯一下早朝就被紫诗告知清儿晕倒了,快马加鞭赶回府中,就听到女儿喊着谁要害她的话。 李雅萱连忙起身宽慰:“大哥,清儿无碍,是这样的……”接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竟然给清儿下美人花,靖安侯听完后额角青筋暴起,咬紧牙关,怒目如火地看向赵嬷嬷。 不等侯爷开口,赵嬷嬷已经被吓得一哆嗦,赶紧下跪磕头道:“侯爷,老奴随着先夫人来到侯府,一直忠心耿耿,要是有害二小姐的歹心,任凭侯爷您处置,只是,在此之前,还请侯爷明察秋毫,老奴的命微不足惜,可因此让真正下药的人逍遥自在,岂不是置二小姐生命于不顾呀。” 听她言之凿凿,再加上提起是清儿生母的陪嫁丫鬟,到底存了一分信任。 靖安侯呵斥道:“好,暂且信你一次,正因为你在清儿身边最久,要是查出是你下的药,那么你全家,本侯都不会放过!” “是。”跪在地上的赵嬷嬷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靖安侯又对着外面暴喝:“来人,把陶然苑的下人们全带到院子里候着。其他人去房间搜,没有我的命令,陶然苑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开,违令者,杖毙!” “是。”院外候着小厮回答道。 违令者杖毙,他极少下这样严苛的命令,可见靖安侯正处在震怒中。 这一次,借着靖安侯的力,看你们几个怎么逃?就算周嘉清有心轻饶,靖安侯也不会放过,赵嬷嬷低着头,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侯爷的贴身小厮阿生,拿着搜出的药进来了:“药已找到,有劳王大夫了。” 王石拿到手里观其形状颜色,又用鼻子嗅了一下,点头道:“正是美人花,二小姐汤药里多的药。” “这是在谁的屋子里搜到的?是谁要害二小姐,是谁要陷害老奴?”赵嬷嬷迫不及待大嚷道,她已经等不及看到那些人杖毙了。 阿生开口说:“这是在小英的床下搜到的。” 什么?李雅萱和赵嬷嬷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面面相觑,这怎么回事? 怎么会是小英,她可是赵嬷嬷的儿媳妇。 就只是因为表妹在周嘉清面前说过小英的坏话,被小英偷听了去,便时常记恨。 上一世表妹自尽后,小英常常私下讥讽表妹,就她大小姐金贵呀,装什么清纯,死前快活也不枉来世上一遭之类的话。 “爹,我就知道不是赵嬷嬷,赵嬷嬷不会害我的。”周嘉清替赵嬷嬷说话,让赵嬷嬷心里畅快多了。 “可是小英她……她为什么要害我?”周嘉清错愕的问道,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坐实了小英的罪名。 赵嬷嬷哪里听不出言外之意,没来得及从畅快的情绪中出来,就急得不住磕头道:“侯爷明鉴,小英是冤枉的,她最是乖巧懂事,断断做不出这等害主的事。” “那你来解释,为什么美人花会出现在她的屋子。”靖安侯语气沉凝,像是在强忍着怒火,板着脸色不悦道。 赵嬷嬷再圆滑,一时也找不出推脱之词,她总不能说自己没有给小英屋里放,急得满头大汗,只能一个劲地喊冤枉。 说着偷眼望去,发觉不对劲,高声喊道:“哎,春桃她们人呢,从方才就没再看到那四个丫头,难道是她们想要陷害老奴,陷害小英啊。” “哼,又是陷害?”靖安侯怒极反笑问道。 先是赵嬷嬷有嫌疑,她说是陷害,再是她的儿媳妇有嫌疑,又说是陷害。 赵嬷嬷一向老道,不会轻易束手待毙,虽不清楚为什么放在夏荷床下的药,怎么跑到小英床下去,但这脏水也是一定要泼给她们的。 松皮般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精明,随即摸了摸鼻子,故作讶异地开口说道:“侯爷,老奴想起来了,这几日她们几个举止奇怪。” “她们在陶然苑一直进进出出的,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可是并未照顾生病的二小姐,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小英这个孩子老奴是看着长大的,乖巧得很,不知怎的秋菊从未给过小英一个好脸色,每次见着小英不免奚落一番,小英常常在老奴面前哭诉委屈,老奴猜想会不会是秋菊故意栽赃陷害小英的?” “对了,有好几次夏荷从老奴手里抢过药碗,说是要服侍二小姐用药,难不成是那个时候加的药,都怪老奴大意了。” 第22章 简直翻了天了 赵嬷嬷,她们几个最近收拾腾出一间屋子,放置父亲给我准备的书籍,这才进进出出的,父亲都知道,嬷嬷你不知道吗?”周嘉清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惊讶地瞪着眼发问道。 阿生在旁边几次张了张口,硬是插不上嘴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等到赵嬷嬷有一瞬间的闭嘴思考的间隙:“侯爷,我已问过药铺的掌柜,证实是小英前几日去买了美人花,说是自己有三个孩子了,不想再生了。” 听了这话,赵嬷嬷脸色惨白,之前实行计划的时候,没想到这么早被发现,让小英先去买了,为了谨慎起见这般说道。 到时候小英也会服用几次美人花,来证实确实是自己用的,可太早了,早到小英还未开始服用! 这下铁证如山,喊冤都没有推脱之词,赵嬷嬷浑身一颤,几乎瘫倒在地,本能地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李雅萱。 李雅萱这时还真有些头疼。 按赵嬷嬷的计划,给周嘉清室内的烛台里加入一点曼陀罗花粉,吸入少量不会让人昏昏沉沉,只觉得精神萎靡不振的,过几天察觉到不妥时请大夫诊治,谎称落水后身体没好全就出门受了风导致的。 然后再开药服药,趁机加入美人花,美人花味苦,只能加到汤药里遮盖住,等到周嘉清被美人花伤了根本时,再被赵嬷嬷发觉不对,顺而牵扯出那些人,除掉那些人,赵嬷嬷在陶然苑就更如鱼得水了…… 可是,周嘉清突然一个晕倒不得已将计划提前,本来还暗暗庆幸,赵嬷嬷提前将美人花放在春桃她们屋子。 周嘉清晕倒? 李雅萱的视线从她的面上掠过,却见周嘉清神色凄惶,安静地靠着靖安侯,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眼下只能先保住赵嬷嬷再说,赵嬷嬷知道她太多事了,不保住难免会泄露她的秘密。 “虽是一个屋檐生活的家人,难不保每个人心思都如赵嬷嬷你一般,忠心耿耿对待主子,赵嬷嬷不必过于自责。只要你能不徇私,如实交代实情,侯爷向来赏罚分明,不会迁怒于你。”李雅萱温声劝慰道。 赵嬷嬷乍然清醒,是的,药在小英屋子,也是小英买的。 对,小英,她绝不能救,不仅不救,还得催促赶紧杖毙,不然小英说出不该说的,牵扯到自己,一切就都完了。 “二夫人说得对,都怪老奴一时糊涂啊,愧对侯爷和二小姐的信任,小英上次被二小姐责罚了几板子,私下常是愤愤不平,老奴劝说了几句以为没事了,可不知她竟然起了这歹心,都怪老奴没有管好家人,害得二小姐被下药,老奴恳请侯爷和二小姐将老奴和小英一起杖毙。”赵嬷嬷忍着悲痛,一脸决绝的样子,仿佛真是为主大义灭亲的好忠仆。 祸不及家人,靖安侯一向奉行这个原则,现已查明是小英的过错,赵嬷嬷不知情,再罚也不合适。 可是这个小英竟敢害她女儿! “小英,谋害主子立即杖毙。” 赵嬷嬷伏在地面蜷成一团,尽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头顶都能感觉到靖安侯身上肃杀的戾气,说出的话也像是喷出火一样。 靖安侯横了地上的人一眼:“至于赵嬷嬷,此事虽不是你做下的,可是诬陷他人,包庇自家人,掌嘴十下,降为粗使嬷嬷,罚俸一年。” “谢侯爷。”赵嬷嬷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回道。 就在这时,春桃她们四个丫鬟进入里屋,一人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满当当的全是首饰银票之类的值钱东西,秋菊手里拿着一本册子。 靖安侯的另外一个小厮阿让回来之后,附耳轻言几句,靖安侯面色涨红,心中的怒气不断攀升,一拍榻边的案几道:“说!” “这是在小珠屋子里搜到的嵌宝双龙纹金镯。”阿让说道。 “这个是二小姐前年四月丢失的。”秋菊一边翻阅着册子,一边回答道。 “这是在小瑞屋子里找到的碧玉七宝玲珑簪和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 “分别是二小姐前年十月,今年二月丢失的。” “这是小祥屋子里搜到的五十两银票和白玉手镯。” “这是……” 一桩桩一件件,靖安侯的脸色愈来铁青,要知道即使是侯府最得宠的庶女,首饰盒里也尚且只有一两件如此贵重的首饰,一个下人怎敢如此胆大,陶然苑的奴才们简直翻了天,一个个的都把清儿当什么了? 两个二等丫鬟,一个三等丫鬟,一个管事婆子,一个洒扫丫鬟。 李雅萱怔了一下,听着听着就坐不住了,这五个人里,有三个就是她的眼线,除过赵嬷嬷,这三个是她安插在陶然苑的全部眼线! 周嘉清半靠在迎枕上,神情憔悴,急忙拉住靖安侯的手,惶惶不安道:”爹,就因为责罚了小英,她就敢给清儿下美人花,清儿怕,其他人今日偷,清儿要是责罚了,明日是不是又要给清儿下什么药了,清儿首饰多,偷就偷吧,清儿又不在乎那点首饰的。” 未出阁的女儿在府中都能被下美人花,任谁听了都心惊。 靖安侯看见女儿眼底闪现的惊慌失措,叹了口气,心里一阵酸疼,堂堂一个侯府嫡女活得如此憋屈,下人犯了错都不敢打骂一顿,宁可将贵重首饰让给下人只求得一时平安,岂有此理! “清儿,有爹在,不怕。”靖安侯坐在榻边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安抚道。 良久,屋子内,一片寂静,更像是风雨爆发前的宁静,雕刻着精美花鸟图案的白玉琉璃香炉,阵阵的花木香味正从中散发出来…… 靖安侯面色阴沉,声音低沉,却极具威严,吐出的话更是令人胆寒:“阿生阿让,把这些刁奴拉出陶然苑,立刻杖毙!” “是,侯爷。”这两个小厮迅速躬身退出。 原来如此,李雅萱这才反应过来中了周嘉清的套了! 周嘉清竟然想要一次性处理掉眼线,全部杖毙,又快又狠。 第23章 又栽了跟头 本来偷盗不至于杖毙,但经过小英下药这个事一冲击,靖安侯震怒之下,恰好偷盗这事东窗事发,再是周嘉清一害怕,登时就觉得杖毙都算处罚轻的了。 弄错一个顺序都不能达到杖毙这些刁奴的目的! 一个侯门小姐贸然一次性杖毙院中多人,恐惹口舌是非不说,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全大安城的人都得说一声,侯府周二小姐不念旧情,狠毒刻薄。 只有靖安侯出手方能平息谣言,谁听了不得赞扬一句靖安侯好样的,自己亲生嫡女被如此刁奴欺负,就该杖毙! 靖安侯对着王石自然是大大赏赐一番,多亏了他,才能发觉女儿汤药的问题。 王石作为旁观者,脑海反而清明,从侯府二小姐今日的言行举止,他可以确定,今日之事绝非巧合,他把脉之时就觉奇怪,为何会突然晕倒?看来是有人要下药害她,她反而将计就计,将了对方一军,偏偏看起来她只是一个受害者,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谋算。 “今日真是多谢王大夫了,这是小姐的一片心意。”夏荷送王石出府,说着便将一个锦盒交到王石手上。 旁人见了也只会猜测小姐感激王大夫的厚礼而已。 陶然苑的里屋此时一片平和,周嘉清坐在桌前翻阅父亲带过来的书。 上一世她从秦星玥口中得知,秦星玥和二房都给她下了绝子药,醒来后就一直让冬梅严密注意饮食,秦星玥此时还未动手。 赵嬷嬷那天晚上从兰心苑出来时,春桃注意到她满脸堆笑,手里多了个沉甸甸的荷包,想必是李雅萱赏她的碎银。 再是秋菊从交好的小姐妹小寒口中打听到,她那晚在窗外偷听到“账目”“病重””二小姐“之类的字眼。 这个小寒,有几分姿色,之前被二老爷多看了几眼,因此得罪了二夫人,故意刁难动不动就罚跪,特意挑雨天罚跪,风寒入骨,竟伤了右膝盖,走路不利索了。 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姑娘,从此变成跛子,要是说没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 小寒也是个妙人,她那晚偷听到感觉不对劲,等赵嬷嬷再次来兰心苑时,留个心眼溜到窗外,尽力地压低身体,可能是李雅萱在侯府顺心了好几年,对自己的兰心苑因此十分放心,竟意外地让小寒偷听到整个过程。 不等秋菊再次开口,直接一股脑说了出来。 “小姐,东西已交到王大夫手里。”夏荷进来回复到。 “好。” “张大夫怎么办?二夫人那边一直暗中派人寻找,要不了一炷香,就会查到陶然苑了。” “不必担心,交给二婶处理最为适合。” “那赵嬷嬷怎么……” “不急。” 至于赵嬷嬷,想要收拾她,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不急在此刻,况且日后大有作用。 经过采桑尸体的一吓唬,小英杖毙这个事一打击,赵嬷嬷会安分一段时间的。 周嘉清将那两个侍卫叫来吩咐了一下,离开陶然苑时秋菊刚好回来,疑惑地看着嘴角抽动的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兰心苑的李雅萱倏然顿悟,输就输在大意上了,赵嬷嬷说周嘉清身边并无高人指点。那她和以前判若两人,的确是变聪明很多,到底怎么回事? “还没找到吗?一个大夫在侯府里还能插翅飞了?继续去找,不能让陶然苑那边先找到。”李嬷嬷对着紫诗呵斥道。 紫诗赶忙应声出去寻找。 “夫人,老奴看这件事不对劲。”李嬷嬷神情沉凝,想了想开口说:“夫人吩咐的是少量加药,不容易被发现,等伤了身子后一切为时已晚,这件事情只有老奴和赵嬷嬷知晓,绝不可能中途被他人动了手脚,王大夫却说汤药里有大量的美人花,唯一能够在汤药里加东西而不被察觉,就只有在汤药旁边的二小姐!那二小姐怎么知道汤药有问题的?还知道我们加的是美人花!” 事实如此,但李嬷嬷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的得出一个结论:“兰心苑有二小姐的眼线。” 她们正要断了周嘉清的臂膀,没想到居然会被周嘉清抢先一步,将她们安插的眼线全部拔除! 这怎么可能呢?夫人执掌侯府多年,可以说整个侯府都在夫人的掌控之下,而兰心苑的下人们早被夫人整治得服服帖帖。 李嬷嬷再一细想,从那天请安开始,周嘉清就很不对劲,神情气质,就像变个人似的,否认与四皇子的关系,在书院与王楚楚的对话,这次的汤药事件,一步一步条理清晰,心思深沉,绝非那个只会吵闹的愚笨周嘉清! “中间的问题到底在哪,出在哪里……对,问题的根源,就是落水后,落水后二小姐晕倒后,卧病在床的时候,一定有什么问题!”李嬷嬷沉声道。 李嬷嬷见二夫人面有不虞,也是,这么多年来,二夫人从未在陶然苑栽过跟头,最近连着两次都被周嘉清躲了过去,重要的是这一次性拔掉了所有眼线。 李嬷嬷敛声,小心翼翼地扶着二夫人进了里屋,见四周无人,忍不住问道:“夫人,二小姐绕了这么一大圈,就为拔掉眼线?” 周嘉清的确有此意,她不想劳心费神把李雅萱和秦星玥的眼线一个个拔除,今日之事就是在说,敢再插一个人进来,直接杖毙。 “当然不是,她的意思是以后她的院子,我休想插进去一个眼线,啊……”李雅萱还没说完,小声惊呼了一下,急忙捂住自己嘴巴,李嬷嬷见状匆匆关上门。 只见榻上躺着一个男人,此时正安静地睡着了,李嬷嬷壮着胆子走到榻前一看,此人正是张大夫! 正要破口大骂觉得不对,瞧着张大夫脸色惨白,形容枯槁,便摇了摇他手臂不见醒来,大着胆子用手指试了一下鼻息,后退一步,惶恐不安地说道:“死了。” “死了也好,幸好他在大安城孤身一人,赶紧找人把尸体偷偷处理了,伪造一封书信,就说……” 第24章 二夫人把床榻扔了 李雅萱吩咐李嬷嬷和心腹赶忙处理,并加强对兰心苑的防护,李嬷嬷一边扶着李雅萱走向偏房一边宽慰道早日会找到这个叛徒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个周嘉清真是好本事,青天白日就能将人塞到我屋里,她这是在向我宣战!真是可恶!现在都敢对我叫板,再这样下去,还有我芸儿的出头之日吗?”李雅萱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望着二夫人脸上弥漫一片怨毒之色,李嬷嬷心知下一步计划,心里一惊,提醒道:“夫人需谨慎,现在还不是时候,二小姐不是以前的二小姐了,侯爷也在府中。” 李雅萱冷笑一声,指着陶然苑方向,“我自然知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过眼下就有机会,可以揭穿她的真面目,不然,这么多年来她就是故意装傻的。” 傍晚时分,侯府众人都在议论二夫人好端端的怎么将床榻给扔了? “不扔留着有个念想吗?每当失眠之时,就想一想这床上死去的张大夫。”秋菊想到二夫人联合张大夫竟然给小姐下美人花,内心愤恨不已,就忍不住揶揄道。 “小点声,虽说陶然苑现在没有眼线了,可也保不准,总归小心为上。”夏荷一向谨慎,提醒道。 下学回到侯府的秦星玥自然知晓了陶然苑杖毙下人的事,脸色也阴沉下来。 接二连三地处理掉自己身边的人,周嘉清是与她在作对吗? 一直派人盯着柴房的动静,那日偷偷跟着赵嬷嬷和秋菊,得一见到采桑,竟被折磨成那个鬼样子了。 难道周嘉清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她只是个娇惯的千金小姐,就算有朝一日变聪明了,这些事她也不可能知晓的! 秦星玥思来想去,不了解周嘉清最近到底怎么了,心念道最近还是先不要有什么动作。 到了晚间,侯府突然来了一道圣旨。 驻扎在边外的平南侯突然身染重病,需得好生休养,不能操劳,其世子尚且年幼,还不能替父亲承担重务,只能暂且搁置下事务,皇上感念其劳苦功高,特许靖安侯前去接管相关事宜,待平南候身体痊愈,即可回大安。 圣旨来得急,先前又没有一丝先兆,府中一切还未安排,靖安侯苦笑着接旨,他只是放心不下女儿,他尚在府中这些奴才就如此大胆妄为。 倒是周嘉清先一步来到青竹居,一脸委屈:“爹,您不必担忧清儿,清儿这两日再挑一些称心的下人,唉,只是清儿找来找去,找不到合适的人在身边可以保护清儿。” 听到这话靖安侯神情有些异样,沉吟了片刻,忽然慨然笑道:“前几日你从我这要去的两个侍卫,不是普通的侍卫,爹送给你,有他们暗中保护你,爹还能放下心。” “好,谢谢爹,清儿祝您此行顺利平安,早日回家。”周嘉清立即喜笑颜开。 这个女儿还是这般调皮,明明来讨要人偏生不说,父女俩逗笑一番到底是让靖安侯心头能轻快些。 周嘉清仅存的那点真性情就只有在靖安侯面前了。 终究在临走前靖安侯特意将两个侍卫叫到身边训话:“从今往后,你们的主子就是清儿了,一切以她的命令为主,除非清儿授意,否则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向你们打听她的近况。” “是。” 真是爱女心切,一切都尊重女儿,警示他们只有一个主子。 二小姐交代他们把张大夫的尸体,给扔到二夫人的床榻上的这件事,这下子都无法开口禀告了。 “以你们二人的本事,保护好清儿不成问题,以后,有你们在她身边,她不会再出现今日这般情况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也就是说,有他们在,周嘉清不能出任何意外,不然,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属下明白。” 次日清晨,卯时一刻刚过,靖安侯就已经出发了。 “夫人,教习先生们刚刚入府,老奴已安排他们歇息下了。” “嬷嬷,你带着我的话,去找先生,你就说……” 李嬷嬷心里冷笑道这次定能让二小姐露出破绽。 按照往年的惯例,距离考试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大多数府邸都会请教习先生为孩子们补习功课,以便取得好的名次,当然,侯府也不例外。 于是,在荣华居请安时,老夫人果不其然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下学后,都要来温华亭跟着先生学习功课。” 说到这里,目光停留在周嘉清身上,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二姑娘,你身子刚好,这段时间就不要来回折腾去书院了,请完安后就直接去温华亭学习,以前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如今我瞧着沉稳了不少,可不能再将先生们气走了,不然,就是你父亲在,祖母也不会轻饶了你,明白了吗?” 就知道,李雅萱不会善罢甘休的,周嘉清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得体的笑道:“清儿明白,定不负祖母期许。” “母亲,张大夫昨儿是家中有急事,来不及禀告突然离开,下人们在整理客房时发现了张大夫留下的一封信,这才知晓了前因后果。”李雅萱柔声说着拿出一封信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粗略看了一眼,一个大夫临时有事突然离开,不足为奇,就没再追究。 李雅萱称新请的大夫一会就来荣华居帮老夫人瞧身子。 随意说了几句的功夫,大夫过来了,其他人也就退下了。 “小姐,将张大夫交给二夫人处理,真是有趣,尸体处理了,理由也找好了,我们什么都不用操心。”荣华居外秋菊压低声音,忍不住感叹道。 周嘉清笑了笑,没说什么。 “对了,三小姐和四小姐那边,都如去年一般打点过了,连表小姐也派人送了东西过去,五小姐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一向都不打点的,可是我们真的不用打点一下先生们吗,奴婢担心他们为难小姐。” “不用。” 第25章 宋家史,你就不配当个先生 都是李雅萱的人,打点不打点没什么区别,去年成堆的东西送进去,有什么用?还不是刁难自己,导致自己大发脾气,气走先生们,徒惹老夫人嫌弃。 一整个白天,两位先生基本没怎么教习周嘉清功课,都以这么简单还用教为由,把她晾在一边,让她自己去学。 直到下午其他人下学后也来到温华亭,这才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孜孜不倦地教导她们没明白的知识。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比如书画课还没开始授课,宋先生就大叫道:“周嘉清,你已经在平湖书院垫底了,还这般不认真听讲,你简直丢尽了靖安侯脸面,你心中不惭愧吗?” 却对着姗姗来迟的周嘉芸和蔼道:“四小姐一下学就赶来,真是辛苦了,快坐下歇息,等会就要上课了。” 再比如围棋课的时候,周嘉清刚走第一步棋,李先生就严厉地批评:“周嘉清,我一整天都在教,给你说了多少次,这么走是错的,错的,你还不明白吗?你怎么这般愚蠢,就不拿和你同等身份的四小姐相比了,你看看三小姐和五小姐都比你强得多了,你能不能好好学,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就不虚心请教。” 面对这样的先生,这样的羞辱,前一世的周嘉清怎么能忍住不去骂? 周嘉清这边一破口大骂,就会恰巧被靖安侯或者族长等人看到,这里又没有丫鬟,全凭着先生如何说。 周嘉华更是帮凶,说她忤逆先生不服管教。 周嘉芸闪烁其词说着二姐姐不好好学习,被先生责备了几句,心中不服这才起了争执。 秦星玥也是二妹妹学习吃力,不得已的情绪这类冠冕堂皇的话。 至于周嘉静更是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一句话。 她嘴笨无法为自己辩解,要不就是气走先生,要不就索性撂挑子不学了,慢慢地就讨厌起了学习,靖安侯认为她虽不喜欢学习,可待人如此失礼,不免有些失望。 这一次,恐怕让你们都失望了,周嘉清低垂着头,眸光冷凝,不论先生百般刁难,她眼神清冷,一言不发。 上完书画课,宋先生交代她们把自己画得最满意的一幅画,明日带过来,方便他点评出每个人的问题所在。 第二日也是如同前一日,两位先生白天的时候继续冷落着周嘉清,看着她如此沉得住气,二人不由得交换了视线,看来要加大力度才行,今日有重要的人要来侯府,必须得将她激怒才行。 下午,等其他人下学后来到温华亭后,教习书画的宋先生催促他们赶紧交画作,周嘉清刚交上一副上去,宋先生立马撕碎,再交一副上去,也是如此。 等到第三幅交上去,宋先生刚要撕碎时,一眼被画作惊住了,心念一转,宋先生心里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周嘉清她不是每个功课都垫底的吗,居然能画出让如此惊异的画作,肯定是她盗用别人的,既然让我碰上了,那就是我的了,反正谁会相信她能画出这样的作品? 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印章连忙印上,取出一张空白纸张,怒吼道:“周嘉清,你有没有将我这个先生放在眼里,你一次又一次的交上来空白画卷,是什么意思,你能力太差不会画,你直接说就行,我可以教你,你怎这般拿我当猴耍?你不交功课,戏弄先生。现在罚你站着听课,并且你要向我赔礼道歉。既然你交上来三幅空白画卷,今天你就画出三副来,画不完不许睡觉!” “你污蔑我。”周嘉清终于开口了。 “二姐姐,宋先生没有污蔑你,我可以作证。你在书院就没有作出过一幅画,哪里能有三幅画可以让你交上来。”周嘉华在一旁幸灾乐祸,反正靖安侯不在,连教习先生的态度明显都恶劣很多,看看还有谁能为你撑腰。谁让你害得我被罚跪祠堂,现在报应来了。 “二姐姐,你向宋先生道个歉,宋先生肯定会好好教你作出一幅画的。”周嘉芸假惺惺道。 “四妹妹说得对,二妹妹你戏弄宋先生理应道歉的。”秦星玥也跟着附和。 周嘉静在听到宋先生发怒的时候,就惶恐地坐在凳子上不敢抬头。 有了她们三人的作证,宋先生更是有恃无恐地望着周嘉清。 周嘉清懒懒地睨了对方一眼,嘴角挑过一丝轻嘲:“宋家史,你就不配当个先生。” 宋先生闻言气得他怒目圆睁,鼻孔涨开像是冒烟似的,暴跳如雷喝道:“周嘉清你不道歉也就罢了,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仗着是靖安侯女儿,就可以这般欺辱我,我就是拼上这性命,也要揭露你的恶行。现在我就让老夫人为我主持公道,看看堂堂侯府究竟有没有公道了。” 一听要闹到老夫人那里去了,周嘉清瞬间退缩了,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地小声嘀咕道:“我……我不去。” “不去?哼,由不得你!三番五次顶撞我,让你的祖母也瞧瞧你这个嫡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宋先生看见周嘉清退缩的样子,心中大喜,只要闹到老夫人面前,他的前途…… 便一手拿着画作,一手拽住周嘉清的胳膊,气赳赳地往老夫人的荣华居走去。 眼看马上就要到荣华居门口了,周嘉清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宋先生,也该遭报应了。 荣华居内一股檀香缓缓飘来,老夫人正在与一个两鬓斑白的高个子老头说些什么。 下人还未通传,便见到宋先生铁青着脸拉着周嘉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其他几位小姐。 这是又惹先生生气了?老夫人眉头一皱,不满地看向周嘉清。 高个子老头察觉到异常,下意识地转过身来,此人正是老族长。 宋先生一步冲上前去,涨红着脸:“老夫人,我自知贱民难以担当大任,贵府的小姐我是万万教导不了。” 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周嬷嬷端过来一个凳子,扶着先生落了坐。 第26章 竹林风雨图 “宋先生,坐下来说,到底怎么一回事?”老夫人是在问先生,视线却是飘向周嘉清,就会惹事端。 “祖母,您是不知道,二姐姐这次有多过分。昨日宋先生布置的功课是交上一幅画,二姐姐不会画也就算了,竟然连交三幅空白画卷戏弄宋先生,宋先生让二姐姐道歉,二姐姐不听反而辱骂宋先生,直呼先生大名,辱骂先生不配当先生。”周嘉华率先开口,一股脑将过错全推给周嘉清。 闻言,众人的目光登时就集中在周嘉清身上。 周嘉清像是没听到周嘉华的控诉一般,轻声道:“三妹妹年龄小,说话随性,让族长爷爷见笑了。是清儿的不好,因为这些小事打扰了族长爷爷和祖母清净,还请族长爷爷和祖母见谅。” 从这一行人进门到现在,只有周嘉清来问候了老族长,又见她知情达理,尊重长辈爱护妹妹,被指证也不急不躁,单是这份镇定从容让老族长不由得心生好感。 周嘉华发现这个周嘉清,居然想装通情达理,引得族长高看一眼。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怒气,尖声叫道:“小事?二姐姐你信口雌黄,忤逆先生,这是道德败坏不是小事。” “三妹妹,不得无礼。”周嘉清小声呵斥道,说着又看向老夫人:“祖母,不是三妹妹说的这样,是宋先生污蔑我,我是交了画上去的。” “胡说,我哪有污蔑你,明明就是你没有交!老夫人您也听到了,当着您的面,她都空口白牙胡说一通。能力差劲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却一门心思放在歪门邪道上,这种嫡女真是有够丢靖安侯府的颜面!” 老族长眉头紧皱,这般难听的话语竟是从一先生口中说出,不等老夫人开口,他先询问道:“二姑娘,他们说你没有交,你怎么解释?” “族长爷爷,我交了,就在先生手中拿着的画作里面。” 宋先生将一堆画作拿出来,翻来翻去,谎称这里没有见到二小姐的画作。 周嘉清不疾不徐地走过去,从中间拿出一张画卷展开:“我交的就是这张竹林风雨图。” “这明明是我画的,我的个人印章都在上面。二小姐这心思果真可怕,居然妄想拿我的作为己用。”幸好及时将自己的印章印上,这下铁证如山,那个草包小姐能画此佳作吗? 竹林风雨图? 老族长一听便上前查看,眉头更是一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嘉清,又神色古怪地盯着宋先生:“这是宋先生做的画?此画名为竹林风雨图,画中却不见风雨,可否请宋先生告知老夫此画的含义?” “这……这倾斜的竹子就是证明此时有风拂过,对,雨的话……雨……”宋先生随口胡诌,却是编不出个像样的理由。 于是转移矛盾,强辩道:“老族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这画不是我做的?那你去平湖书院打听一下,二小姐能画出这般好的画吗?恐怕连一根竹子都画不出来,哈哈。” “宋先生多虑了,我只是一时好奇。”老族长忽然直视周嘉清,神情漠然,凝声道:“二姑娘,你说此画是你上交的功课,那这幅画是你画的吗? 周嘉清目光清明,迎上老族长审视的眼神,坦然开口:“不是我画的。” 屋内众人都没想到周嘉清会这么快承认画不是她的,宋先生更是洋洋得意,好像早已料到周嘉清不敢承认她盗用别人的画作,正好,从此往后,这就是他的了。 周嘉清继续解释道:“族长爷爷,竹林风雨图的含义是说当年有一世家,在迁徙过程中途经竹林时,被自己人在背后算计捅了一刀,所以风雨的意思是指这场变故。” “哼,就算你编出一个理由,这幅画也不是你画的。”宋先生不屑道。说完看向主座上的老夫人,装腔作势地痛心道:“老夫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现在二小姐已经承认了,她不仅盗用我的画,又污蔑我,辱骂我,必须要严惩啊!” “盗用画作,污蔑他人,这种人的确该严惩。”老族长附和着,“老夫人,这种人在侯府怎么处罚?” 老族长不是侯府的人,惩罚自然不能由着他说。 “我已经打听过了,依侯府的规矩,盗用画作起码杖责二十,送去官府,另外,我是个读书人,名声和画作便是我的性命,二小姐这般羞辱,是要赔五百两,不,一千两银票作为补偿,更是要向我磕头道歉的!” 老夫人还未开口,这宋先生便狂横地大喝道。 便是老夫人也是一瞬间皱紧眉头,心生厌恶,颇有不满,这先生岂是针对周嘉清一人,依她看,连她这个老夫人都未放在眼里。面上便带了些愠怒,冰冷地吐出几个字:“哦,这就是先生的要求了,二姑娘还有什么话可说?” 不怪宋先生狂妄,李雅萱交代定要言语刺激周嘉清,靖安侯不在,侯府没人会怪罪于他,而他的前途掌握在侯府二老爷一句话中,李雅萱答应他事成之后,二老爷会亲自写一封举荐信,他也不想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小小的教习先生。 他还私下打听这个周嘉清就是人傻钱多的主,不要白不要。 周嘉清莞尔一笑:“区区这样的要求就够了,宋先生也真是井底之蛙,宋先生要我们交画作是来点评问题的,以我的水平确实没有一幅可以拿得出手的,便做主交了这幅上去,想听听宋先生的看法。”眼中的笑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和嘲讽:“怎料宋先生印上印章,一口咬定这是他自己的,我就纳闷了,这明明是族长爷爷家的,怎会变成宋先生你自己的呢?” 宋先生“腾”的一下站起来,懵然道:“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吗?你手中拿着的竹林风雨图正是老夫的画作,老夫一家上下皆知,当然,靖安侯以及几位贵人也是知晓的。你盗用老夫的作品,污蔑嫡二小姐,口出狂言,真是一点都不配当一个先生。” 第27章 又被罚关祠堂 情势陡然反转,老夫人目光中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厉声喝道:“来人,将这败类拖出去,杖责二十,送去官府。”却是丝毫不提及宋先生理应向周嘉清道歉的事。 “杖责二十,送去官府,赔偿一千两银票,向我磕头认错,这是宋先生你说的。”周嘉清原封不动地将话还了回去。 宋先生一下子跌坐在地,神色慌张,“二小姐,不……,老夫……老夫人饶命啊,老族长,我……我不知道这画是……是你的……”话没说完,倒是开始痛哭流涕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刚刚何必说那么多。 “不知道便敢污蔑二姑娘,真是胆大包天。”老族长冷笑道。 在周嘉清解释了画作含义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周嘉清这画肯定不是盗用的,因为含义就是他当年讲给周嘉清的。 大概在周嘉清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靖安侯带着周嘉清到他家里去,正巧赶上他在整理画卷,周嘉清一下子被这幅画所吸引。 “爷爷,这幅画叫做风雨图,为何不见风雨呢?”周嘉清稚嫩的声音传来,他便耐心地讲解,看着周嘉清眨巴着眼睛依旧不懂,他以为她年龄小听不懂其中含义,今日所见,原来周嘉清听懂了那个故事,并把它笼统地用一句话来解释出来。 “二小姐饶命,我……我……我是受人……指使才会……”宋先生哭嚎道。 “母亲!”就在这时,李雅萱一脚迈进荣华居内。 “母亲,族长,丞相府刚派人送来了东西,正在前厅放着,指名要交到咱们清儿手里,媳妇不敢怠慢,便前来请示母亲。” ”媳妇刚去温华亭给姑娘们送水果,不见一人,正疑惑时,听下人们说先生和姑娘们都在荣华居,媳妇这才赶来,出了什么事了吗?” 李雅萱瞅了一眼瘫坐在地的宋先生,才看到似的:“咦,这是怎么了?” 紫诗跟在身后,趁众人注意力在二夫人身上时,侧身佯装准备放下手里端着的果盘时,用袖子挡着偷偷将一张纸条塞给宋先生。 这一举动被周嘉清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纸条上所写左不过就是为了家人不能供出李雅萱这个主使。 “有人指使宋先生陷害二姑娘。”老夫人半闭着眼有些不耐烦,看到李雅萱稍有着急的脚步,不用说自然是二房指使的,这靖安侯前脚刚走,李雅萱就坐不住了,她也不挑个好时候,偏偏是在族长面前,老夫人就是有心偏帮,也不能! 老夫人能稳坐到今日,靖安侯还一如既往地孝顺她,尊敬她。老族长也能给她几分薄面,抽空看望她,可想而知,她的心智绝非常人能比! 老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嬷嬷,嬷嬷心领神会便开口说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受人指使?清儿一向与人为善,怎么会呢?难道是宋先生自己想将画作占为己有,这才出此下策的?”本来特意挑族长来的这天激怒周嘉清,有个人见证不至于说是二房欺负她,却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逆转。要是被族长知道是她陷害,恐怕会立马让分家! 事情太突然了,李雅萱只能够找这么个理由,要是老族长没在,她这般言语再加上老夫人的推波助澜,一唱一和尚能哄骗众人。 可惜,事关竹林风雨图,老族长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周嘉清心里冷笑一声,只能到时候看二婶好戏了。 宋先生看完纸条,立刻猛磕头,顺着李雅萱的话说下去:“并无人指使,是小的担心会被送去官府,这才口不择言,都怪小的一时被画迷了眼,想要占为己有,这才污蔑了二小姐。二小姐饶命啊。” “宋先生这般行为真是混账,母亲,依媳妇之见,毕竟牵连二姑娘,还是不要闹到官府去,让媳妇带下去处理吧,就不打扰母亲了。”李雅萱一脸关切道。 “慢着!”老族长突然大声呵斥,屋内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全都望向老族长,他接着说道:“二夫人这般将人带走,问过老夫和二姑娘吗?” “是晚辈疏忽了,族长,依您看,怎么处置得当?”李雅萱谦虚地回答。 “就按宋先生所说执行便是了。” 银票自是没有的,周嘉清上前求情官府也不便去了,剩下的磕头认错,杖责二十是跑不掉的。 周嘉清望着跪地道歉的宋先生,心中嘲讽道自以为道个歉,受个罚就能得救了,浑不知今夜必将不能活着走出侯府去。 等这一切都完毕之后,周嘉清目光转到旁边的几位姐妹身上:“方才我被污蔑,你们为何没有一人为我辩解?五妹妹向来胆怯不必说,四妹妹,表姐,你们为何不做声?还有你,三妹妹你过来,说,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说到最后,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 “二姐姐,我……以为你交的是一幅空白画卷,再说了,你也说了这幅画不是你画的,我只是……”周嘉华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起来。 “清儿别生气,他们都是孩子,不懂事,谁能想到宋先生……”李雅萱急忙打断她,打着圆场,这个周嘉华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嘉清却是狐疑的询问:“二婶急着替妹妹们解释,难不成当时的情景二婶是亲眼所见吗?” 言下之意就是没在场就不要随便掺和。 “二姑娘受委屈了,有祖母在,为你做主。”老夫人淡淡关怀了一句。 “四姑娘,玥小姐,眼睁睁看着二姑娘被冤枉,每人抄家规一百遍,三姑娘信口雌黄污蔑嫡姐,关祠堂三日。”老夫人也闹心得很,要是没有老族长在,惩罚个宋先生就完事了,这会把她疼爱的孙女也得一并处罚,遂疲倦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又是因为周嘉清被关祠堂,周嘉华恨恨瞪着周嘉清,“你个坏……”不待她说话,李雅萱身边的嬷嬷和丫鬟急忙把她捂了嘴拉走了,担心又在老族长面前做出什么顶撞嫡女的事。 第28章 一封诉情信 周嘉芸受了罚心中自觉委屈,眼泪汪汪看着老夫人,被李雅萱急忙拉走了。 秦星玥神色异样地看了眼周嘉清,和周嘉静一前一后默默离开。 老族长向老夫人告别后和周嘉清一同走了出去。 “这幅画是怎么一回事?”温华亭中,老族长坐在石凳上沉声问道。 真正的竹林风雨图在老族长府中,这副是赝品,他从未外借,可又有谁瞧一眼便能记住全貌? 画得以假乱真,也是快要骗过他这个画的主人了。 “是我一友人所得,赠与我的……” 老族长冷哼一声。 “是我画的。”周嘉清瘪了瘪嘴承认道。 上一世嫁给谢元赋,逼着学习很多东西,以便不给他丢脸,有一次,她见谢元赋手里拿着这副竹林风雨图,脸上的表情很是欢喜,她便开始学起了书画,在豫王府每个孤寂的夜晚,她都是拿着这幅画临摹一遍又一遍的,总幻想着有一天,谢元赋见到进步的她,也如见到那幅画一样欢喜。 慢慢地她也喜爱上书画了,总能在书画中释放自己。 上一世作画,是为了取悦男人,这一世作画,是取悦自己! “为何不承认是你画的?” “您也看到了,我一向笨拙,直接说是我做的,没人相信。” “画功了得,师从何人? “想认族长爷爷做师傅,可以吗?” “哼。”老族长又是冷哼一声,起身转头离去,没走出两步,“哪有空手拜师的。” “是,师傅。” 听到身后周嘉清娇俏的声音,老族长捋了一把胡子,笑呵呵地走了。 …… 徐国公书房。 听完探子的禀报,纪承枫的脸色渐渐黑了下来,这个周二小姐当真狠毒,一下子杖毙院中五个下人,可是如此心狠之人为何要帮他?他们之间并无任何交情。 “我看八成是喜欢上我了吧。”纪承枫说出的话还是一样不靠谱。 林之远拿着手上的折扇敲了一下纪承枫脑袋,故作诧异道:“咦,是这个脑袋太大了,装不下别的东西了吗?每次都是情情爱爱,你就不能想些其他的。” 纪承枫依旧嬉皮笑脸:“这次可是连咱们的王爷都被算计在内。” 这不,前几日,纪承枫正在书房向丞相汇报槟州救灾的具体情况,丞相欣慰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一脸的满意。 如今正是子承父业的时候,儿子有功绩以后才能在朝堂站稳脚跟,这次皇上的意思也是大力赏赐,赏赐什么的不重要,丞相府什么都不缺,重要的是这其中所代表的荣耀。 “老爷,小姐回来了,说有急事找大公子。”书房外的小厮在外面叫道。 眼下正是纪承熙下学的时候,纪老爷瞅着纪承枫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有些头疼地抚住额心,这兄妹俩一点都不亲近,他屡次教导,可纪承枫就是不听。 今日也是这样,纪承枫的情绪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面子上连装都不知道装一下。 纪承熙进了书房,向父亲和大哥问了好,撇了撇嘴角,满不在乎地开口:“大哥,不是我要找你,是我们书院有一姑娘,非要我转交一封信给徐国公,我又和他不熟识,想来想去只有麻烦你了。” 纪承枫抿了抿唇,没说话。 “多大点事,承枫你带你妹妹去徐国公府,让她把信转交到手。”纪老爷板着脸对纪承枫说道。 纪老爷子也真是的,无时无刻都在想,为他们兄妹两人的关系能进一步做出努力。 “我不去。”纪承枫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挑眉说道。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纪老爷早就料到他不去,假装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不去,谁去?你让你妹妹去?她一个女儿家家,又没下贴怎么能单独去徐国公府呢?” “一封诉情信而已,扔了就行。”纪承枫顿了顿,要他当信使,他才不乐意,偷偷给徐竟骁写信的女子数都数不清,往后都让他转交可怎么得了,想了想连连挥手道。 “胡说八道。”纪老爷一本正经地胡扯道:“这姑娘肯定是有急事,不然也不能出此下策,连名声都不要,大咧咧地让熙儿帮忙送信,你要是不帮,这姑娘出了事你负责得起吗?万一是找徐国公有什么大事,你能耽误得起吗?你让熙儿以后还怎么在书院立足?熙儿如今恳求你……” 看着父亲连连三问,越说越激动,赶紧应下,一把拿过纪承熙手里的信,风一般地逃离出去。 “切记一定要交到徐国公手里……”身后纪承熙大吼的声音顺着风吹到他的耳朵里。 出了府上了马车后,不由吩咐道:“去徐府。” 纪承枫想起刚与父亲争执之时,无意扫视到旁边的纪承熙,神情里多了一抹期待和严肃。鲜少见到纪承熙如此认真的样子,再说了虽不喜她,可她从未胡闹过,莫非真有急事。 看完信后的徐宥则,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怎么了?” 徐宥则一手递信过来,纪承枫接过信读道:“花团锦簇,年少有为,功绩,妒忌,灾款,难民,考试,平分,赏赐。”信上只有这几个词语,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 却是看的纪承枫一头雾水,摇了摇头,不断轻声重复着这几个熟悉的词语:“灾款,难民……” 读着读着,突然神情微微一顿,正要询问,只见徐宥则轻轻地点头,问道:“平湖书院考试何时?” “三月底。”纪承枫答。 “皇上办宫宴何时?” “四月十日。” “往返滨州需十日,时间充足,派人去查。”徐宥则吩咐道。 纪承枫应下后,神色依旧凝重,还在揣摩着最后一个词语:“平分……平分,赏赐,平分,平分……” “平分功绩。”徐宥则补充道。 丞相府花团锦簇,官至一品,已经绵延了几代,如今又出一个青年才俊还立了大功,纪家势头更足,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越是如此,越遭人妒忌,正得意之时,却忘了背后隐藏的危机。 第29章 等的就是你 “不过。”纪承枫眉头一皱,转了话头,“这个姑娘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我,反倒交到你手上。” 徐宥则敏锐地指出:“是防着丞相府,借着你妹妹的手交给我,实则是让你知晓。重要的是这个事情只有我能办,所以绕了一圈交到我手上。而此人和你不认识贸然给你一封信,你定会丢弃,看来也是对你有所了解,还有一点此人和你妹妹熟识。” “丞相夫人?”防着丞相府那就是防丞相夫人,纪承枫闻言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私下里他从不愿意叫嫡母一声母亲的,正色道:“她身在其外,也看出其中的不对劲了。” 丞相夫人和纪承枫不和,都不是什么稀奇事,怎么可能给他善意地提醒其中的问题呢。 “正是。” 他的对面,一身锦衣的徐宥则眉头紧锁,抓住重点扬声道:“你说此信出自平湖书院一姑娘之手?” 信上的字是故意写成板板正正的,犹如刚学习写字的学生一般,言毕脑海里竟慢慢浮现出一个名字。 “不错,是纪承熙说书院有一姑娘让她转交给你。”纪承枫看着徐宥则,叹了口气:“连旁人都能看得出,我却只顾争一时意气,差点连累家族。” “你身在其中,难免一叶障目,立功越大,越惹人眼红,便是祸了,好在有这封信提醒,如此看来,实在危险得很。”徐宥则继续解释道:“如果没有这封信……” 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话他们都懂。 如果没有这封信,纪承枫接受赏赐,被人嫉妒,遭人陷害,轻则丢官为民,重则惹上性命,牵连家族。 第二日,徐宥则进宫见了皇上,提起大安城的高门贵族之子,还是缺乏学习的兴致,不如适时鼓励一番。 鼓励?怎么鼓励,考试近在眼前,那便赏赐有才出色的学子,而不久宫宴上也要赏赐丞相之子,不如一同赏赐,彰显皇威浩浩。 徐宥则出宫后,纪承枫第一时间就将查到的信息告诉他。 那日纪承熙是和周嘉清一同从书院里的花园走了出来,看起来亲密无间的谈笑着。 不过自家妹妹的性格他是了解的,并不喜欢表面愚笨吵闹的周嘉清,怎么几日时间就如此亲密了? 靖安侯府这边自宋先生事情之后,二房终于消停了下来,李雅萱见此方法都不能激怒周嘉清,确定到她以前愚笨易怒都是装的,加之老夫人对着她敲打一番,行事上更加小心。 宋先生被处罚,一起为难过周嘉清的李先生惶惶不可终日,当天夜里就离开了侯府。 总归这么一闹,竟无人再提起找教习先生的事了。 周嘉清以身子还没好理由,暂时不去平湖书院,倒是悠然地拜师画画。 日子过得格外快,转眼间便是考试前一天了。 随着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平湖书院的学子们也都刻苦起来了,挑灯夜读卯足了劲为了这次考试做准备。 周嘉清也养好身子,来到书院,却坐在桌前发愣。 纪承熙问她:“你怎么不看书?明日就要考试了,你要是没超过王楚楚,岂不是自己打脸?”她心中信任周嘉清肯定能赢,但是一见她这发愣不用功的样子心里又有点担忧。 周嘉清是不知道纪承熙心中如何的矛盾。 她只是一想到明日就能见到谢元赋,上一世屠她外祖全家,杀他父亲之仇人,她就忍不住心中的恨意,自是没能听清堂上先生的授课。 周嘉清掩住这些情绪,淡然道:“总归明日就要考试,多看一天的书,并不能改变什么。” 旁边听到此话的冯梦雨“扑哧”笑出声来:“倒还有一丝自知之明。” 周嘉芸正在和王楚楚说着话,听到这边的动静,并没有上前解围,这些日子,周嘉清疏远着她,她心中很是不悦。 “我出去透透气。”周嘉清没理会冯梦雨的讥笑,起身对着同桌的纪承熙说道。 待周嘉清走远后,纪承熙有些不耐烦说道:“多说一句话不如多看一眼书,嘲笑别人,你就开心了,如此虚浮吗?” 平湖书院里,纪承熙的朋友虽然很少,但应该没人愿意和她交恶,一是她家世显赫,二是她本人真实,不矫揉造作,不恃强欺弱,冯梦雨也是不愿意与她交恶,便不做声了。 周嘉清走着走着,又来到了竹林,推门而进,显然愣了一下。 “不知有人,打扰了。”周嘉清轻声说着,并识趣地准备离去。 “等的就是你。”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然而周嘉清不清楚状况,并不贸然开口,扫视了一眼对方。 只见屋内一男子,正面对她端坐着饮茶,一身玄色锦袍,他就这般坐着,矜贵与清冷浑然天成,脸色冷沉的像是有些苍白,眸色漆黑如墨,深邃的眼底吸引着她的目光,再往深看,惊觉他目光寒凉,透着一份淡淡的疏离。 周嘉清连忙移开目光,平静道:“王爷,有何事?” “连本王都算计在内,周二小姐好本事。”徐竟骁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茶碗盖上,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目光缓缓上移,不甚在意地投来一眼,语气不明道:“为何帮纪承枫?” 他说的是纪承枫而不是丞相府,徐竟骁还是如此聪明,一眼看出问题,丞相府怎么样周嘉清并不在意。 可能她在意的是一个青年才俊枉死,徒惹外祖伤心。 也可能在意的是纪承熙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更重要的目的是,徐竟骁会因此欠她一个人情! “王爷想多了,我只是在帮纪承熙,是她先察觉到不对劲的。”周嘉清淡淡道。 “想多了?”徐竟骁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他的目光幽幽望来,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若有所思的样子,透着一股冷冽的寒意,“远在千里,你都能知晓滨州救灾的内幕,更能准确揣测圣心,这份谋算,怕是天下再无一人。” 周嘉清装作没听懂:“多谢王爷夸奖。” 徐竟骁放下手中的茶碗,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眼神却是冷漠得很,他的个头极高,这般坐着也是微微抬头就能平视周嘉清,生得剑眉星目,五官极其俊美。 第30章 送了个刀子 若是换了上一世的自己,被这般相貌的人注视着,怕是早已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了。 思及此,周嘉清不由有些恼然:“王爷这是兴师问罪吗?” “帮纪承枫,你的目的是什么?” “那王爷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周嘉清毫不退让,顿了顿继续开口:“你帮助纪承枫有什么目的呢?” 真是牙尖嘴利,看到并不能从眼前的人嘴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徐竟骁也不想多做纠缠,他放慢语速沉声道:“你是救了他,本王会承你的情,但要是被本王发现你有任何不轨之心,靖安侯府,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赤裸裸的威胁,话语锋利,毫不掩饰。 徐竟骁比她想的还要聪明,和聪明人打交道,何须掩藏自己的真意呢? “想必王爷肯定调查过侯府情况了,我只是为求自保而已。” 自保? 徐竟骁深知侯府众人心思诡谲,周嘉清她这是拿国公府当靠山了? 倒也是很爽快的应下了:“好,这个人情算是本王欠你的。” “多谢。” 周嘉清冲徐竟骁微微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去了学堂。 在她身后,徐竟骁勾起唇角,语气十分清明低声道:“真是奸诈。” 周嘉清原本没想招惹国公府,上一世谢元赋对这个人很是忌惮,她在暗中也是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直到她助谢元赋登上宝座,徐竟骁竟然消失了,可奇怪的是连谢元赋都不知道为何会消失。 如此一个神秘的人,她本无意牵扯,纪承熙一事,她一出手必定惹得徐竟骁怀疑,干脆直截了当地挑明自己的目的,权当是帮助纪承枫这事收回的一点利息。 “清儿,这是国公府的徐嬷嬷,快来见见吧。”一回到侯府,李雅萱笑得有些勉强对周嘉清道。 李雅萱不知周嘉清最近走了什么大运,先是丞相府的纪承熹派人送了一些礼品过来,再是连一向都不社交的国公府也送来了礼品。 不等周嘉清上前,徐嬷嬷一脸严肃的上前对着周嘉清一拜道:“老奴是徐国公府的管事嬷嬷,见过二小姐,老奴前来是奉王爷之命,送一些东西给二小姐作为谢礼。” 夏荷连忙上前扶起徐嬷嬷,身后捧着锦盒的四个丫头上前,周嘉清含笑点头,春桃几个丫头上前接过东西。 周嘉清浅笑道:“有劳徐嬷嬷了,替我谢过王爷。” 徐嬷嬷将李雅萱眼底的惊愕看在眼底,对着周嘉清又福了福身:“如此老奴这就告退了。” “夏荷,替我送送徐嬷嬷。” “是。”夏荷应了一声,亲自引着徐嬷嬷几人出去。 徐竟骁动作真快,早上周嘉清刚说明目的,下午便送礼过来,谢礼什么的周嘉清不甚在意,此番举动更是有意证明有国公府在周嘉清身后。 后面进来的周嘉芸、周嘉华、秦星玥以及周嘉静,瞧见这些东西,都是忍不住一怔。 秦星玥目光闪了闪,周嘉华却是皱起眉头一一看过去,尖着嗓子叫道:“徐国公府?凭什么只送给她?”看着国公府送来的谢礼,周嘉华眼睛都看直了,为何指名送给二姐姐,还是王爷送的! 不过国公府送礼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二姐姐,王爷为什么要送你谢礼?你是不是也要回礼?”从未听闻徐国公何时给哪个女子送过什么,周嘉芸暗自压抑住心中的妒忌,佯装一副天真的样子问道。 “没错,”周嘉华此时也顾不上再生周嘉清的气了,这会也迫不及待开口:“国公府送的礼,一定是要回的。不然还以为我们偌大的侯府,没有一点礼节可言,对了,我还未曾去过国公府呢,二姐姐就带我们一起去,祖母时常教导我们要姐妹同心。妹妹我就不和你计较之前的事了。” 春桃眉头皱了起来,国公爷怎么说也是陌生的外男,这个三小姐一门心思还想要去他府上,真是毫无贵女风范。 周嘉清心中冷笑,周嘉华连老夫人都搬了出来,也是想攀上徐国公心急的不行。至于回礼,她可从未想过,更遑论去国公府了。 她们说完后,却见周嘉清一言不发,李雅萱微笑着看着她:“清儿,那二婶准备下帖子给国……” “不必了。”周嘉清打断她的话,“谢礼收下就行,明日就是考试了,各位早点休息。” 春桃几人带着谢礼跟着周嘉清回了陶然苑。 “哼,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王爷能看上她才怪……”周嘉华面有不忿道。 “三姐姐,再怎么说,王爷送了这么多,肯定在王爷心里二姐姐是与别的女子有所不同的。”周嘉芸的脸色微微发青,心里堵得很,面上依旧笑道。 虽说前世她喜欢的人是太子,可是看见如此优秀的王爷待周嘉清与旁人不同,心里也是嫉妒的发酸。 周嘉华气愤道:“不可能,王爷怎会看上她,你看看那些东西像是送给姑娘家的吗,送的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给大伯的,对,肯定是这样……” 这几人的议论,李雅萱压根都没听进去。 她心里思量着是,侯府这几个姑娘都快到了议亲的年纪,虽说没分家在一起住着,可周海洋官位高,其他有心想要说亲的人,自会先考虑周嘉宁和周嘉清,周嘉宁虽然才名在外,但常不在府中,便只有周嘉清了。 好不容易扳倒侯府夫人,将掌家之权握在手里,可到底是在靖安侯眼皮子底下,不能苛待了她,只得把周嘉清教导成易怒愚笨的人。 未曾料到一朝之间全变了,周嘉清不仅变得聪明,与丞相嫡女交好,拜了族长为师,现在身后还有个徐国公,得赶快按计划行事了…… 春桃几人看到这几样东西,也是面面相觑,周嘉清暗笑徐竟骁是个有眼色的人,送的这般好礼,正如她意。 第一件是一尊高一尺六寸的玉寿佛,玉质圆润,通体温润,是想求得佛祖保佑,心里有个慰藉。 第二件是黄金一百锭,这是实打实的喜欢,再贵为侯府嫡女,没个银子在手很多事都不便,而且谁会嫌自己银子多? 第31章 换来换去太麻烦 第三件便是匕首一把,通体淡青色,匕首柄上镶嵌一枚紫色宝石,清雅高贵,一眼看过去就是闺阁女子把玩的物器而已。 不过以徐竟骁的性子来看,不会送一个华而不实的物件的。 周嘉清“嗖”地拔出匕首,此刀尖呈三棱状,刀身上泛着银白色的光泽,锋利异常。 周嘉清拿在手上爱不释手,惹得冬梅在旁担忧不已,生怕一个不小心划伤了小姐。 第四件是个简单的白玉梳子,除过名贵外,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周嘉清一时也猜不透是何意。 这次送的谢礼可能只有周嘉清一人是欢喜的,国公府的一众下人也是暗地里吐槽自家王爷怎么这般送礼,哪个姑娘收到会开心?看来国公府今年又要冷冷清清地度过了。 次日,侯府大门口。 李雅萱早已备下三辆马车,周嘉清依旧独自一个马车,她和周嘉芸一辆,剩下的便是两位庶女和表小姐的了。 给周嘉清备下的马车最为宽敞精致,李雅萱在这些事上向来做得漂亮,从不亏待靖安侯嫡女,在大安城更是落得一个贤良的好名声。 凭着一己之力打破了别人对侯府二房夫人掌家的种种猜忌,将侯府打理得这般好,对大哥的女儿更是优待,兄弟二人不分家感情也好,二老爷仕途上的名声也不由自主变得更好了。 “清儿到了。” 李雅萱在候府门口,安排好马车后给下人们在交代着什么,听见脚步声转头过来的时候见了周嘉清,忍不住惊了一惊。 李雅萱是看着周嘉清长大的,更何况这几年周嘉清一直信任她依赖她,可以说是情如母子,今日一见却觉得她陌生得紧。 周嘉清气质沉静,着一身石青色镶银丝苏缎长裙,显得格外冷艳贵气,头梳精致的垂云髻,俏丽的脸庞,乌黑的杏眸,一步步朝她走近,无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让人不可逼视! 李雅萱差一点就没捏紧手中的秀帕,傻傻地站在原地。 直到周嘉芸轻摇李雅萱手臂,笑盈盈地开口:“二姐姐好。” 一句问好,霎时叫醒愣在原地的众人。 周嘉清连着两次让自己受罚,今日还这般出众,都将一向爱装扮的周嘉芸和秦星玥比了下去。 周嘉华一时计上心头,将已经到嘴边的讽刺话儿咽了下去,转头佯装担忧的模样,假惺惺地说道:“二姐姐这样年轻,却穿这个颜色,真是有些老气横秋,我记得四妹妹那里有新做的嫩黄色云纹月华裙,正是我们这个年龄穿的颜色,穿上显得俏皮活泼。” “听三妹妹这样一说,还真是,二妹妹你肌肤赛雪,穿那件嫩黄色衣裙肯定好看。”秦星玥亲切地说道。 周嘉芸一直打量着周嘉清,见她不再梳双平髻,将那身石青色衣裙竟也穿得高贵优雅,也附和道:“是呀,二姐姐不要穿得这般朴素了,二姐姐是嫡女,身上的衣裳代表咱们侯府的脸面,定要打扮得最好看,母亲,让紫诗带二姐姐换衣裳去吧。” 春桃低头撇了撇嘴,明明小姐穿这身石青色长裙这么美,却要睁眼说瞎话,分明不安好心,那件嫩黄色衣裙她知道,是成衣铺子送来的,虽是崭新的,却是四小姐不要的,颜色俗气做工一般,正准备丢掉呢。 “二小姐,奴婢这就带您去换衣裳。”紫诗连忙走到周嘉清身边说道。 春桃正要拦住紫诗,便听见周嘉清轻声开口:“换来换去太麻烦了,今日是考试,取得名次才是重要的,衣裳怎样是其次。” 周嘉清看了来来往往的路人,扬了扬嘴角,轻飘飘继续说道:“二婶,你觉得清儿说得对吗?” 侯府门口路过的百姓自是将这些话听见了,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周嘉清穿得好看不好看,他们能看见。 李雅萱扫视一圈咬了咬牙,周嘉清今日打扮这么出众,又在门口说这些话,要是她非说不好看让换下衣裳,那放在外人眼里来看,这是起的什么心思? 周嘉清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二婶,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清儿就先上马车了。”她冲李雅萱行了礼,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 李雅萱脸上又挂起伪善的慈爱,笑道:“清儿说得对,今日考试最重要,换衣裳太耽搁时间了,现在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周嘉华还有些不服气,却不敢反驳嫡母的命令,一众人陆陆续续上了马车。 今年平湖书院的考试与以往不同,一场考验学子的检验变成了学子之间的争奇斗艳,更有王楚楚与周嘉清的赌约吸引众人前来书院观看。 “小姐,休息一下吧,昨夜没睡好,今日又起得这般早。”夏荷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周嘉清,心中微叹,等一会小姐输了王楚楚他们定会抓住机会狠狠嘲笑为难呢,她内心竟希望小姐装睡把今日都睡过去。 周嘉清知道夏荷心中所想,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好,我先休息一会儿,考试的事,你们都不用担心。” 说完周嘉清就闭上眼睛,今日谢元赋也会在场,看起来懦弱无害的人,最是无情,不仁不义。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前世仇人,周嘉清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恨不能立即绞杀了他。 她现在有数十种方法弄死谢元赋,而不被别人怀疑。 可是千万要忍住将他杀而烹之的冲动,这一世她不仅不帮他,还要将他慢慢折磨,看着他一点一点失去所有才痛快。 平湖书院此刻已经到了不少学子。 考试虽不分男子与女子的,坐在下面观看的席位还是一左一右分成男眷席与女眷席。 男子席那边忙着互相认识,频繁走动于席位之间,女子们都是三五好友成群相熟地坐在一起。 冯梦雨捏起小几上的一块糕点,环视一圈道:“今日考试,周嘉清是不敢来了吧。” “这个时辰还未到,想必是藏在哪里不敢现身了。”她身边的女子一脸讨好王楚楚,讥笑道:“没想到今日会来这么多人,她要是来了可够出丑的,平日里什么功课都不会,还妄想短短十几天就能超越我姐姐,真是痴人说梦。” 第32章 齐王来了 “我反倒希望她能来,要知道今日四皇子也会来。被自己曾经心仪的男子看到自己当众出丑,指不定会暴躁成什么样子,在台上发她那大小姐的脾气,那场面想想可真是有趣,说不定她还妄想在四皇子面前好好表现。”王楚楚听了很是受用,笑得花枝乱颤地看向自己的庶妹。 “不错,姐姐说得对,她定会抓紧机会好好表现的。”王楚媛紧跟嫡姐的话说道,“咯咯咯”笑道,特意将“表现”两字重重咬住,谄媚地看着王楚楚。 “笑什么?”却是纪承熙突然走到王楚媛身边开了口。 王楚媛看到纪承熙发怒的面色,嘴角一僵,生生把笑意咽了下去,连忙噤了声,面前的人可是她得罪不起的。 “熙儿,你最近……”王楚楚随即撇撇嘴,准备抱怨,便听有人道:“侯府的马车来了。” 在场众人都朝那边看过去,左不过是知晓周嘉清与王楚楚的赌约,暗自猜测周嘉清今日会不会来罢了。 一个高门嫡女,性子却愚笨暴躁,在二房嫡女的衬托下,越发没法看,明明没有什么出众的才学,现在还公然挑衅名列前茅的王楚楚,真是不自量力。 在众人的猜测与好奇中,便见平湖书院的小厮领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二房夫人李雅萱和其女儿周嘉芸,李雅萱一身织金飞鸟染花长裙,头梳堕马髻,一看就是掌家之母的气派,又不全然是凌厉,眉目含笑,淡淡流露出一种温婉气质。 周嘉芸穿着烟霞色洒丝月蓝纱,乌黑的长发挽成单螺髻,显得俏皮明朗。 在这二人身后,是二房庶女周嘉华和秦星玥,以及大房庶女周嘉静。 周嘉华着茜红色撒花裙,看起来大方又得体,她身边的秦星玥穿一身月白色软缎绫裙,柔美得如同仙子一般,耳垂旁一对紫玉流苏耳坠随风轻晃,直把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周嘉静则是桃红色绣花长裙,衣服普普通通,可长相清秀乖巧,胜在娴静。 “侯府的几位女子,相貌倒是真不错。”一旁的妇人忍不住赞叹道。 “还有一个。”世间女子大都爱听别人夸赞自己好相貌,回过神后王楚楚闻言不满道:“还有靖安侯的嫡女,她还没来,她今日怕是不……” 她的话没说完,却咽了下去。 正说着,就看见周嘉清来了,纤巧的肩,修长的颈,白皙的脸颊,目光再往上,一双眼睛澄澈明净,秀气的鼻子,红润的嘴巴,唇角微微含笑。 她着一身石青色镶银丝苏缎长裙,裙摆银丝绣着水纹,随着她的走动,闪烁着闪闪银光,犹如一泓清泉淙淙流动,微风拂过,裙裾飞扬所过之处,地上的花草好像都有了勃勃生机,竟映着平湖书院熠熠生辉。 “清风渐起拂罗裙,袖里时闻玉钏敲。” 看到周嘉清腕间带着的九仙白玉镯,众人脑海瞬间回荡起这句话,这玉镯成色极好,莹润光洁,清透无瑕,佩于腕间,更显得素手芊芊。 石青色颜色衬得她看起来不是个什么十几岁的小姑娘,而是高位上的人具备的一种高贵的风华气质,平和沉静,通身的尊贵气度,样貌虽不是特别美艳动人,可从心底呈现出一种威严笼罩着她,让人看了都不敢大声说话。 这个年纪怎么会生出这种气度? “这是……周嘉清?”冯梦雨呢喃道,似梦一般不敢相信。 “是周嘉清!”王楚媛一愣,定睛一看,失声道。 之前与王楚楚说话的妇人哗然道:“不愧为靖安侯嫡女,真是好气度!” 纪承熙也忍不住一怔,在平湖书院里就属她和周嘉清接触的最多,她以为周嘉清只是变聪明了,却不想正儿八经打扮起来,气质竟然如此惊人。 周嘉清面对眼前各种目光,目不斜视,跟在李雅萱一行人身后,走到了女眷席上。 “二小姐不一样了。”冯夫人与李雅萱笑着道:“变聪明了。” 冯梦雨的母亲婉转地提醒李雅萱,没有说变漂亮了,说的是变聪明了,变聪明了先是自己有主意会打扮自己,再下一步呢? 李雅萱哪能听不出这意思,她早上一看到周嘉清的装扮,便知已将她的女儿比了下去,刚才一路走来,众人眼中惊艳的目光,分明都是落在走在最后的周嘉清身上,看来周嘉清今日有意吸引四皇子的注意力。 不过,李雅萱心中的计划从未改变过,靖安侯经常会被调派外地督查,所以她一直在等,等靖安侯不在的时候,周嘉清也该商议婚事的时候,把周嘉清的婚事敲定下来,她心中的第一人选从来不是四皇子,而是另有他人,实在不行,便勉为其难把他俩凑一起。 总归不会为周嘉清选个好的婚事。 她佯装无聊拨弄着小几上放的棋盘,笑盈盈地开口:“可不是嘛,二姑娘是长大了,老太太最是疼爱清儿,这次出门前特意叮嘱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冯夫人目光一动,心中冷笑,老太太膝下有亲孙女亲孙子,还能有多疼爱周嘉清? 而周嘉清上有父亲,还有一个姐姐,婚事怎的还轮得上你二房做主了? 李雅萱专门趁着靖安侯不在相看,这其中心思……怎么可能让周嘉清得了好婚事? 冯夫人暗自想着,便听得男眷席上有人惊惧的声音传来:“齐王来了!” 正在侧耳听纪承熙说悄悄话的周嘉清,身子微微一顿,立马坐直身子,她抬眼看向男眷席,目光瞬间冷了下去。 自远而近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走来一名中年男子,他并未落座男眷席,而是坐在书院为皇室提供的特置席位上。 这男子面目极其丑陋狰狞,还只有一只眼睛咕溜溜的转着,阴沉得可怕,这便是齐王。 独眼面丑,性子十足的残暴,如今五十多岁,比她父亲都要大,这就是上一世老夫人和李雅萱给她找的好婚事。 第33章 谁像齐王妃? 若非她那时迷恋谢元赋,甘愿自奔为妾,只怕早已成为齐王府的一柸黄土了。 他本是当今皇上的堂弟,长得一表人才,年轻时可是多少大安城少女的爱慕对象。在他大婚前夕从刺客手中救了皇上的命,因此面目被毁,眼睛也被伤了。 大婚当然没有如期举行,齐王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女子毅然离去,奈何大喜日子都到了,听说这女子家人好说歹说女子就是坚决不嫁,最后宁愿一死也不愿入齐王府。 自此以后,他的性情大变,对收进府里的姬妾更是百般折磨,对女子的不屑日益加重。 可是近日突然有消息传出,大安城中有一女子神似以前未过门的齐王妃,所以齐王要纳妃! 一时间,高门大户紧闭大门,生怕自己女儿容貌有一丝肖像齐王妃。 各家各户急忙找寻那个离开齐王女子的画像,也有想将府里的庶女当做交易送过去,可齐王压根看不上庶女。 周嘉清的目光落在李雅萱身上,所谓画像,不过是李雅萱吩咐画师揉进去一些自己的特点,这个谣言也是她放出去的。 那女子过世三十几年了,齐王哪能清晰地记得当初的模样,她的家族也在一夕之间搬走了,至于后来,大安城中恐怕没几个人知道。 果然,李雅萱的目光在看见齐王的时候亮了起来,笑得有些古怪:“听说齐王要纳妃。” 冯夫人一想到李雅萱打的什么主意,立刻打了个寒颤,太残忍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嫁得如此之人便是噩梦的开始,这是把好端端的姑娘往火坑里推,思及此,她转头看了眼周嘉清。 周嘉清正在低头整理着眼前的棋局,看起来丝毫没受齐王来的影响,现在虽说变得聪明了,她会乖乖接受这个为她做的局吗? 周嘉清此刻回想起上一世,她在考试中依旧是垫底的,被王楚楚他们百般嘲弄,一时没忍住脾气就像个泼妇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他们,真是有够丢尽脸面了。 回府之后,李雅萱向老夫人提起了齐王纳妃的事,李雅萱说:“清儿今日这般鲁莽,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丢了脸面,被大安城的高门大户都看到了,怕是往后难有高门来提亲。不过好在清儿福气大,竟是和未过门的齐王妃相似,齐王有意纳她为妃,虽说年岁大了些,可听说齐王此生就心悦过这一个女子,如此清儿一过去便就是齐王心尖尖上的人。” 周嘉芸也是紧随其后:“二姐姐这次考试又没发挥好,再者当众辱骂这一事,听王楚楚的兄长说,男眷席那边很是鄙夷二姐姐,凡是准备说亲的世家一律不考虑二姐姐,可二姐姐如果嫁给齐王,一过去就是齐王妃了,还有哪个世家胆敢鄙夷二姐姐呢?” “是啊,齐王妃好大的派头,二姐姐当真是我们府里最有福气的人。”周嘉华强忍笑意道。 只有秦星玥一人力排众议,满脸担忧拉着周嘉清的手,着急开口:“老夫人,二婶,我们是不是也要听一听二妹妹的意见,如果二妹妹不愿意呢?” 周嘉清自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此后更将秦星玥当做亲生姐妹看待。 李雅萱横了一眼秦星玥,老夫人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模糊其词地说道若是两人心悦便成全一桩美事。 周嘉清在一旁急得跳起来,坚决不同意道:“我不愿意,我有心悦之人,那便是四皇子,我才不愿意嫁给齐王那个丑八怪。” 没成想这一句话不知怎的传到齐王府,惹怒了齐王。 因此齐王设计将周嘉清掳去喂狼以泄私愤,途中却被春桃暗自顶替了下来。 事情败露后,靖安侯也刚好回府,一怒之下把这事捅到皇上面前,欲将侯府嫡女掳去喂狼这事太恶劣了,皇上也不好多做维护,只得严厉处罚齐王。 皇上也敲打了一番靖安侯,毕竟齐王救过皇上的命,再为难下去不合适,要了齐王半条命后这件事就此作罢。 不过以齐王睚眦必报的性格,暗地里肯定使了不少的绊子给靖安侯,那个时候周嘉清一门心思在谢元赋身上,根本不了解靖安侯的难处。 而那句“我心悦四皇子”像风一般吹到大安城各个角落。 这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喂,想什么呢?你看四皇子来了。”耳边纪承熙的声音再次想起。 见周嘉清沉默不语,似有一丝恨意划过眼角,纪承熙有些奇怪道:“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男眷席上,谢元赋一身蜜合色素面暗纹团花长袍,本就生得丰神俊朗,不过被懦弱自卑的性格掩去了光芒,一路走过,鲜少有人的眼中存有敬意,更多的是不屑或是礼节性的微笑。 上一世,太子死后,众皇子卷入夺嫡之中,唯独没人对谢元赋心存警惕。 一来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怀了皇嗣才勉强封为采女,平日也是懦弱胆小的样子,传言躲在寝卧都不敢走出宫殿大门,而娘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是以没有一个皇子愿意亲近他。 二来皇上总是表现出对他淡淡的厌烦,从不召见,从未关心过。 是以众人把他划在夺嫡的范围外。 可就是这般一个人,她相伴扶持登上龙椅,却换来一身血债,这个人狠心薄情,居心叵测,人面兽心! 其实,如今再一看,谢元赋和他的生母并不简单,不然怎么能在皇宫这种地方安然活到现在? 可是谢元赋,这一世,有她在,定要他死无葬尸之地! “从未。”周嘉清笑了笑,掩去眼底的杀意,抬起头淡淡道。 重来一世从未想要谢元赋完整的离开这个世界。 得到周嘉清肯定的答复后,纪承熙顿了顿,小声道:“你知道吗?其实大安城很多人都是很同情这位四皇子的。可我不喜欢他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总觉得他不是一个可怜人。” 第34章 四妹妹你,究竟帮不帮我? 周嘉清倒是认认真真看了纪承熙一眼,这个大小姐不是一般的聪明,上次纪承枫的事还可以说是巧合,这次竟然又能看出这层,真是不简单。 她慢悠悠开口:“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是不值得一丝同情的。” 说完之后两人都各自沉默了。 此时,书院的木铎声直直响起来了,这是到了准备考试的时辰了。 今年的考试与往年一样,还是分为“考验”和“才艺”两大类。 考验就是做考试卷,是每个人必须要做的。不过这次有所不同的是将经史、诗词与书算这三门放在一张考试卷上考验,便于接下来的评分。 而才艺就是展示在书院学到才艺,平湖书院开设的也就是琴棋书画这四类。 因着是以文为重的书院,加之又是些大家贵族子弟,像是武类的举墩、骑射、拳术、刀枪剑棍等自然没有授课。 要是不小心误伤了谁,总归是难以承担得起。 学子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擅长的上台展示,不必每个人都选择,但每人只能选择一项才艺进行展示。 当然展示才艺较好者会把考查情况计入到考试卷上,如此一来名次自然靠前了,因此很少会有人选择放弃才艺这一项。 周嘉清却是年年放弃的人! 她实在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 这次考试名次前三可以进宫得到皇上嘉奖,因此评分与监考皆是宫里御史大夫手下的人,和书院德高望重的先生一起互相监督的。 台上有书院和宫里的眼睛盯着,台下是各大世家盯着,再有齐王和四皇子,所以这次考试几乎没法作弊。 一看这阵仗,气氛颇为紧张,学子们顿时都有些慌乱了,“你看着倒是镇静的很,一点都不紧张。”上台前纪承熙眨巴着眼睛安慰说道:“不管结果怎样,尽管努力就行了。” 周嘉清点头:“多谢,你也是。” 两人正准备上台,却见周嘉芸和周嘉华施施然走了过来,周嘉芸状若放心不下似的:“二姐姐不必忧心,要不妹妹替你说一声,你去向楚楚服个软道个歉什么的。” 周嘉华神气地说道:“楚楚姐姐一向大方,不会与你计较的。” 周嘉清不言,周嘉芸上前笑着拉起周嘉清的手:“二姐姐如果不愿意,也勿用害怕,横竖有妹妹在,总能照顾你一两分的。” 纪承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瞧不起周嘉芸这般姿态,真要为姐姐担心,早就在王楚楚和姐姐之间做和事佬了,何必等到临上台前惺惺作态。 还道歉?周嘉清做错了什么需要道歉,明明是王楚楚污蔑造谣周嘉清想要以身相许。 这番话被近旁的冯梦雨听到,便嗤笑道:“芸儿你与她浪费这口舌干什么?人家可是准备了大半个月,想要一鸣惊人的。” “就是,她可想在有些人面前好好表现呢。”王楚媛也嘲讽着。 “别这么说二姐姐。”周嘉芸不赞同道:“二姐姐近日来呆在自己的陶然苑都不出来,很是努力,说不定真能超过楚楚。” 这番话证明周嘉清近日一直有在用功,要是考得太差真的是天资愚笨。 “努力倒是谈不上,不过,四妹妹你确定要帮我?”周嘉清冷冰冰地盯着周嘉芸道:“你想怎么帮,作弊吗?这次考试皇上这么看重,作弊的二人,可不只是逐出书院这么简单,四妹妹当真爱护姐姐我,不惜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周嘉芸的脸色变了又变,她不满今日众人眼光都落在周嘉清身上,想要借机为难羞辱周嘉清,并未多想,也从未想要去帮她,被周嘉清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打了个冷战。 一时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脱身,帮忙就是作弊,不帮就是假心假意,横竖都是错! “原以为是个爱护姐姐的好妹妹,不过就是惺惺作态罢了。”纪承熙一把揽过周嘉清,不屑道。 “所以,四妹妹你,究竟帮不帮我呢?”周嘉清嘴角上翘,眼里尽是戏弄。 一时间,周围妇人与学子们看着周嘉芸的目光就显得意味深长了,原也不过如此,侯府大房和二房之间并不如表面那般和气。 “二姐姐,不是,我……”周嘉芸看了周嘉清一眼,勉为其难笑道。 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毒,恨不得上前狠狠扇周嘉清几巴掌以泄愤。 周嘉清却保持着沉默,并不接话,周嘉芸尴尬地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雅萱也听到这边的动静,看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女儿有些心疼,连忙过去解围道:“想必清儿定是做了万分准备,芸儿你不必为清儿担心,等会就能知晓清儿有多优秀了。好了,你们几个姑娘赶快上台准备吧。” “万分准备”四个字,李雅萱咬得很重。 “原来二姐姐足够优秀,既然如此,等会就看二姐姐夺得榜首。”虽说李雅萱替周嘉芸解了围,可她看着周围少女们略带讥嘲的目光,第一次,周嘉芸没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完这些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周嘉华皱了皱眉,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冯夫人看了看李雅萱,问:“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你过去,没得失了身份。” “芸儿被欺辱,我不能忍。”李雅萱看着周嘉清的背影,阴冷的双眸,绽出一丝戾气。 本就是小姑娘之间拌了几句口舌的事,她身为侯府主母却插手其中,一时间,便觉得众人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还有几道嘲讽的视线。 李雅萱自然知晓自己插手其中,已落了下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周嘉清这个贱人当众戏弄,她做不到袖手旁观。同时心里又有些发冷,周嘉清这嘴越来越厉害了,本是嘲讽周嘉清不自量力,三言两语被周嘉清反而上升到作弊的问题上来了。 她和冯夫人是闺中好友,彼此府中的肮脏事都门儿清,很多事没明说彼此都清楚,故而不会过于遮掩。 第35章 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此时,木铎声音毕,一众学子从席位上纷纷起身,前去书院空地上搭置的高台上,这次考试第一项的考验便开始了。 上台后的学子们找准位置坐定之后,便有宫里专门派来的夫子上来分发试卷。 一个时辰的时间,答完由考官现场评判。 书院和皇宫的人组成的考官组人数众多,所以只等一考完,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评判出优劣来。 台上众位学子皆是奋笔疾书,也有挠头骚耳眉头紧皱者,台下的男眷席和女眷席都伸长脖子,往上瞧到自己孩子苦苦思索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整个书院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突然一阵“嘶嘶”凉气声传来,京兆尹王夫人顿时心生不满,正要斥责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发出声响,转头过去怔怔地望着前方。 望着在离男眷席一步远的地方,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正走向书院为皇室成员设置的特置席位上。 他穿着一件墨色缂丝暗纹锦袍,衣服的垂感极好,领口袖口都细细的镶绣着金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扎条同色祥云宽边锦带,黑发束起以嵌宝紫金冠固定着,行走间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端的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俊美气势。 但是在场的众人都没注意到这个男子是何时出现在书院的。 身后书院的小厮连忙跟上想要去指引,被男子身边的灰衣侍卫瞟了一眼,小厮们顿时脸色发白悄然退去。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男子略显苍白的容颜上,仿佛有月华般的清辉在流转,映得容颜俊雅清逸,清冷又疏离,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清贵威仪。 他淡淡地扫视一圈,眼神像是深邃锐利的刀刃,一个噤声手势下来,男眷席上的众人瞬间起了寒意,再也不敢上前寒暄。 “徐、国、公!” 许久,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在心里慢慢地吐出这三个字。 竟然是徐国公徐竟骁,众人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视野中的传奇人物,即使远离朝堂,闭门谢客,也阻挡不了人们热烈的讨论。 这位老国公爷的唯一嫡子,曾是整个大安城少年羡慕,少女爱恋的对象。 少年羡慕他的才华风流,羡慕他的武功卓绝,更是羡慕他年纪轻轻战功累累。 少女爱恋他的俊美容颜,爱恋他在大安城举足轻重的地位,更是爱恋他曾在宫宴上狂傲说过“一生只娶一人,绝不纳妾”的大言。 听闻当时皇上的脸都黑了。 然而,他的好运似乎在十五岁那年突然结束。 老国公暴病而亡,国公夫人下落不明,两件事都有证据指明是北鸣国的人做的手脚。 徐竟骁匆匆继承了爵位,一怒之下出征北鸣国,当时他所属的东秦国才收服西云国不久,战力各方面都还未恢复,可依旧架不住少年的怒气,虽勉强胜出却也损失惨重。 听说他本人也伤了内力,遍访名医都毫无办法,这次战役重伤之后留下的后遗症,让徐竟骁一直看起来脸色苍白病殃殃地。 从此,大安城里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偶尔见到他的身影。 倘若说发生这些变故之前的徐竟骁是风流蕴藉、神采飞扬的富贵公子,如今的他更是凛若冰霜,深不可测的清冷男子。 这其中的改变,其中的经历,又有几人知晓? “皇叔,老四。”徐竟骁看了一眼席位上的齐王,敷衍地称呼一下,对谢元赋压根都没正眼瞧一下,不等齐王回话便径自坐下来了。 齐王本来就狰狞的脸上更加僵硬,硬声道:“本王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在国公府里不出来。” 徐竟骁没有丝毫尊敬齐王的意思,齐王也没法发怒,这些年齐王在大安城作威作福自有皇上百般庇护,可老国公在世的时候依旧我行我素,该打就打该骂则骂,那种浴血沙场的杀气和威仪让他压根都不敢多喘一口气。 皇上都拿老国公没办法,何必齐王呢?这个徐竟骁竟把老国公这个性格继承得十足像,惹恼了徐竟骁,根本就不顾及齐王是长辈,直接打上门去。 “本王的闲事皇叔也是要多管吗?不过……皇叔最好注意一下分寸。”徐竟骁淡淡道。 “你知道的,除过女人,旁的事本王没兴趣了解。”齐王并没有动怒,面上甚至多了一分淡淡的笑意,“难不成你也是想为自己寻得一位王妃?这样说来,徐竟骁,你年纪不小了。” 徐竟骁眼中毫无波澜,沉默不言。 “齐王殿下,请你注意言辞!”退守到一边的灰衣侍卫神色不善地盯着齐王。 齐王见怪不怪的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他要是再说下去,徐竟骁的手下必定会直接将他扔出去。 谢元赋在旁插不上一句话,此时再与徐竟骁问好也不合适,便目不转睛望向高台上的学子们,假装正在关注着台上的考试。 因着特置席位离高台较远,二人轻声交谈并没有影响到学子们,反倒是男眷席与女眷席上一众人皆伸长耳朵想要听清二人在说些什么,无奈一个字也没听到。 众人心中各自思量,男子都在纷纷猜测,徐国公这突然出现在平湖书院意欲何为? 妇人们都在考虑自家的哪个姑娘更适合做王妃,怎么才能得到王爷的青睐呢? 往常王爷不出来,有心想要攀亲,也无从下手。 如今王爷已经出府,还来平湖书院关注考试,想必不出一个时辰,大安城肯定会很热闹。那些有待字闺中女儿的世家更是挤破了头。 因着这次考试格外重视,不能提前交卷,先是早早答完的学子都放下笔细细检查着,唯独一人这才开始提笔,她坐得端正,下笔间毫不思索。 一眼望去,众多学子们,只有她显得尤为突出,不是因为莽撞,不是因为笨拙冥思苦想,而是那纤弱的背影总觉得是上位者应有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后怕。 这种说不清的气度,将她和周围人明显区分开来。 第36章 别挡道了 高聿是这次众多评判员中的其中一位,他在高台上离周嘉清较近,看得更清楚一些,三月底的凉风穿堂而过,撩起她额前的碎发,不经意露出来的神情,足够冷漠! 他皱着眉,他认识周嘉清也两年了,她的打扮是换了,可一个人的气质怎能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上次竹林周嘉清帮过他后,他一直在思索,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周嘉清! 譬如此刻,他有一种直觉,今日考试会很不一样,凭着她在竹林的一番话,她怎会是快要垫底的人,他就知道这次打赌,她必定会赢过王楚楚。 冯夫人看了一眼周嘉清,抿了抿唇悄悄说道:“二姑娘真是不一样了啊。” 李雅萱面上有些勉强,心里猜测周嘉清只是做做样子,前半个时辰都不见她动笔,肯定又是狗屁不通装模作样。 才华这东西,不是你努力几天就能全部精通的。 周嘉清刚搁笔不久,木铎声再次响起,考试的一个时辰到了。 王楚楚和周嘉华皆是伸长脖子,准备瞧瞧周嘉清手忙脚乱地乱写一通匆匆交卷,然而眼前,周嘉清端坐桌前,静静地等候前来收卷的夫子过来。 王楚楚和周嘉华对视一眼,脸色皆是一变。 众位学子依次下了台,周嘉芸朝周嘉华使了个眼色,周嘉华迫不及待地走到准备入席就座的周嘉清身旁,试探地问道:“二姐姐,感觉难吗?答得怎么样?” 即使周嘉芸不使眼色,周嘉华也会忍不住询问的,到底年幼,那些争强好胜的心思很难掩藏住。 “等不了这半个时辰吗?”周嘉清坐下来,端起案几上的茶水意味不明道。 这次考试评判完也就半个时辰,周嘉芸她们还真是心急,遂而颇有些不耐烦,“好了,三妹妹,你快寻个地方坐下,别杵在这挡道了。” 此刻正是学子们陆续入座,书院的小厮们穿梭席位之间送吃食,端茶倒水之时,周嘉华确实挡了路。 女眷席这边一个小插曲就结束了,男眷席那边却是议论纷纷,犹如炸了锅。 竟不是关心自家府上的孩子们考得如何,话题不外乎是讨论徐竟骁为何来书院,刚才就已经憋得慌的诸位,此刻都滔滔不绝起来。 这些声音传到女眷这边,少女们这才惊觉徐竟骁竟然来了! 一个个都望向皇室的特置席位上,徐竟骁就坐在齐王旁边,一个冷峻高雅,一个丑陋狰狞,并排坐在一起气氛尤为诡异。 少女们一看徐竟骁不由自主羞红脸,有的甚至在暗暗反思刚才在高台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举动。 余光不小心瞟到旁边的齐王,心里就发冷,瑟缩的连忙收回目光,生怕被齐王看到。 谢元赋看着底下少女们变化莫测的脸色哭笑不得,明明三个人,他还是个皇子,却像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今天但凡换成其他任何一位皇子,总有几道目光会停留的。 正暗自无奈,发现有道视线凌厉地扫视过来,刚想看清究竟是谁,却也找不到,倒是令他十分茫然。 休息了片刻,高台上一个先生的声音响起,如往年一般简单介绍了第二项“才艺”的规则,先是把写有学子名字的纸条分发给本人,然后由学子写上展示才艺的种类,接着收回来,按琴、棋、书、画这个次序分组展示,放弃的人就不用再交回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 在这个过程中,四周都有穿着宫廷服饰的宫人在旁监督。 纪承熙刚写完自己要展示的才艺种类,转头看向周嘉清问道:“你要选吗?”好像无论哪一项,周嘉清都是样样不通。 “选。” “为什么要选?你如果不会,不用逞强,不然弄巧成拙到时候更是难堪。”纪承熙很是奇怪,不怪纪承熙否定周嘉清,要是不会的东西,非说自己会,班门弄斧只会让人看了笑话去。 周嘉清提起案几上的笔,就在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上,洋洋洒洒的写上一个字。 “画?”纪承熙抓过周嘉清的纸条,上面赫然正是这一个字,她也是微微一愣,听说周嘉清连一根竹子都画不出来,偏偏选择“画”这一项,随即道:“你真的会吗?” “我会。”周嘉清平静道,把纸条拿过来,交给正在收回纸条的夫子手中。 周嘉清不再言语,纪承熙也安静下来,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她一说会,纪承熙就想去相信似的。 那边负责月试第二项的先生已经站到台上,拿着挨个记载好项目的纸张,进行分组。 这次参加第二项“才艺”的总共是三十四人,有两位放弃,一位是光禄寺卿的嫡女,身体抱恙,勉强参加了第一项,第二项是无论如何身体也坚持不下去的。 另一位是一富贵子弟,刚来学院不久,琴棋书画皆入门的程度。 其他有一点把握的都去参加了,毕竟这次与往次不同。 三十四人,按琴、棋、书、画四个分组依次是九人、六人、十三人、六人。 书类每次人多些,因为是这四项最容易掌握的,临近考试前,府上都请教习先生授课,而教习先生在这一项总是多有奇招,多背几首不同的诗句,就有可能在考试中用上,像其他三项只能靠着日复一日扎实的练着。 分完组后,接着开始第一项琴类比试,夫子念道:“琴类有王温正、白真、谢朝宗、赵兮诺、赵云舒……” 念到名字的都上台去准备,因为都挑的是自己最擅长的才艺,再是当着家族的面、徐竟骁的面,每个人都尤为认真,竞争竟是激烈异常,尤其是少女们。 一时间,琴音渺渺,袅袅余音,直叫众人陶醉其中。 “琴”类很快比完了,九人在高台上等待评判,每项才艺只有前三名会将成绩计入进来。若是哪一项才艺少于三人,便只取一名最优者计入成绩。 五位考官商量一致给出了最后的结果。 第37章 王楚楚嘴角气歪了 “琴类才艺比试结果公布,第一名秦星玥、第二名纪承熙、第三名赵云舒。”高台上的夫子朗声宣读完。 不出意料,秦星玥早已在琴类授课上表现突出,才女之名由此得来。 纪承熙近日苦练琴技依旧比不过秦星玥,是以十分无奈,可是她也听到了秦星玥的琴声,也是自愧不如。 周嘉清远远瞧了一眼高台上神情谦卑的秦星玥,神色有些复杂,她出身并不富裕,勉强只够请得起普通的先生为其教导,入侯府父亲虽然请了乐师来教导,可不过半年的时间,为何琴技如此出神入化?况且就连从小苦练琴技的纪承熙都自愧不如。 周嘉清暗自思量的同时,接着便开始了第二组“棋”,棋艺的过程就简单多了,六人抽签,抽到画有同一符号的两人为一组,对弈一局,胜出的三人两两对弈,最终评判名次。 这一组,胜出的分别是陈家斌、张心如、林青。 周嘉清以更衣为借口,走出席位,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对身边跟着的春桃说道:“把这个送到陈进兴手上,你见过的,教习书算的,今日穿草绿色衣裳的人。” “奴婢认得,可是……”春桃犹豫了一下,一看到周嘉清坚定的眼神,随即认真道:“奴婢这就去办。” 周嘉清点了点头示意春桃去办,走回到原来的座位上,远远地,看向高台上的高聿,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书类比试,这次是以即将到来的清明为题赋诗,看书法也看才情,二者都为优异者才能胜出。 到了最后,便轮到周嘉清这一组“画”了,总共六人,当中就有周嘉芸和王楚楚。 周嘉芸看了周嘉清一眼,许是记恨方才周嘉清说自己,她面上也不装了,语气傲慢道:“二姐姐这般厉害,等会在台上可要让着妹妹啊,不然妹妹很是害怕呢。” 王楚楚和周嘉芸平日里是好友,但同在一组竞争,气氛也颇为紧张,是以没太理会她。 周嘉清站着不动,目光冷漠地看着周嘉芸:“要是实在害怕,索性放弃别上台了。” “哼,那妹妹倒要好好瞧瞧二姐姐的本事了。” 台上放有六张长桌子,笔墨纸砚早已备好,六人分别走到写有自己名字的桌边,先生说出这次考题,也是同书类题目一样,以清明为题。 男眷席上,王楚龙痴恋的看着周嘉芸的背影,眼神都快粘到周嘉芸身上了。 这六人也是别有看头的一组,周嘉芸娇俏可爱,王楚楚矫首昂视,魏景杰和魏景文是兄弟俩,一个机灵一个温润,孟绮华是平湖书院媲美秦星玥的才女,而周嘉清,虽说打扮起来好看多了,可她,会画画吗? 谢元赋也是一样讶异,他从一进书院开始就注意到周嘉清今日的不同,衣裳装扮是不同,气质也变得不同。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清冷沉静的人会是周嘉清。 难不成她和自己是同一种人,以前的愚笨易怒都是伪装? 可从未听闻她有哪项才艺能拿得出手,今日执意上台展示,是因为有意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吗? “四侄儿这是在看谁?齐王顺着谢元赋的目光看过去,露出一个猥琐的笑:“说起来你也尚未纳妃,你父皇也未提起,这样你可得多留意些。对了,这姑娘是哪家府上的,看着气质高贵得很。” “回齐王,这是靖安侯的嫡次女,周嘉清。”旁边不远处站着书院的一位先生,闻言回答道。 “周嘉清?”齐王对她的名字并不陌生,因为他听闻就是名叫周嘉清的女子与他的心上人有一点相像之处,再一细想,有些疑惑:“靖安侯有两个叫周嘉清的女儿吗?” “只有一个叫周嘉清,另外有个嫡长女,名为周嘉宁,去年就开始游学了。”先生答道。 “上次传言说靖安侯的女儿周嘉清,替四侄儿解围,还为了看四侄儿落了水,听起来该女子毫无礼仪与矜持。可看对面那姑娘,气度非凡,仪静体闲,怎会是同一人?”齐王不甚在意地说道。 “的确是同一人。”先生苦笑回答道。 “哦,那周嘉清是心悦四侄儿你的,四侄儿你呢,如何想?”齐王目光紧盯着谢元赋。 “皇叔别开小侄儿的玩笑了,小侄儿并无此意。再说了小侄儿的婚事全由父皇做主。”谢元赋摇了摇头,避开了审视自己的视线。 他怎能轻而易举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企图,他一个无权无势空有名头的皇子,肖想靖安侯嫡女,传出去谁能信他只是爱慕毫无野心? 话虽是这般说,目光还是远远落在了周嘉清身上,他的心中也不是不疑惑,为何短短几日会判若两人? 他筹谋多年,已十分知晓周嘉清的性子为人,平时粗枝大叶脾气直来直去,这种人最是容易控制。此女子还有几分侠义之心,看不得可怜人,可以说是同情心泛滥,所以就有了酒楼门口偶遇他被欺辱那幕。 周嘉清平日里也十分喜爱颜色鲜艳的服饰,如今换个衣裳,这通身的气度确实大大不同的。他本人是个谨慎多疑的性子,都难以掩饰心中的惊异,周嘉清会一夜之间如同变了人一般,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齐王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齐王这话一出来,谢元赋的反应像是慢半拍似的,眉头一皱,和最近齐王纳妃的事一联系便明白过来了。 不知怎的心里莫名其妙感到很是怪异,虽不能明着和齐王去争一女子,可总觉得这次没有说明心意,就好像会永远失去一个本属于自己的人,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高台上先生们争吵的声音突然传来。 众人们纷纷猜测,这组大都是画技高超的学子们,是不是先生们都难以抉择,当然这些难以抉择的画作中自然是没有周嘉清的。 第38章 可怜西云遍地骨 先生们依旧在议论,旁边的夫子将六人的画卷一一展示给众人观看,一边展示一边念名次,以示结果公平。 王楚楚的画一看就是想另辟蹊径,她画了一种刚传入东秦国不久的游戏活动——蹴鞠,画卷中就单单描绘了一个用皮革做成,球内塞满羽毛的蹴鞠。 画作完全抛开了意境之说,大大咧咧地展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毕竟还不是每个大安城的子民都晓得这项游戏已成为清明必备了。 而魏景杰和魏景文不愧为亲兄弟,他俩的画作是一个类型,分别是清明必吃的发糕和青团,画工不错,画的美食也是惹人嘴馋。 可到底画意还是差了点,是以食物在诱人,终究也是不能取得较好的名次。 故而她们三人皆没有名次! 气的台下的王楚楚嘴角都歪了。 周嘉芸取得“三等”的名次,她画的是清明时节踏青游春,感受自然勃勃生机的景象,意境欢乐轻松。 画作旁边还提了两句诗:“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诗句与画卷相得益彰,一般来说,从画就可以看出此人是天真烂漫、心胸豁达的性格。 一幅清明游春画带领众人感受一番清明踏春的浪漫情怀,但画工稍显粗糙,是以第三名。 孟绮华则是画了一座城隍庙祭拜的场面,画卷中城隍庙的香火很盛,分毫毕现。众人在清明节去城隍庙烧香、祭拜的景象。 将众人烧香的场面画得活灵活现,仿佛画中的人们都在虔诚地祭拜着城隍爷,以祈求风调雨顺、出入平安。 立意比前一幅画更高远,画技也是得值得称赞。 “绮华画得这般好,才得了一个‘二等’,那周嘉清究竟是画了什么?”赵云舒惊异道,她和孟绮华相交甚好,因而很是不得其解。 李雅萱有些坐不住,面上勉强维持着笑意,桌子底下的手却微微握紧,本来是想看看这次周嘉清怎么吃瘪,虽说自己的芸儿不是十分出色之人,可和周嘉清比起来那就是云泥之别,特别是展示才艺上,未曾被周嘉清比下去过! 现在周嘉芸得的第三名就像是一个深刻的讽刺,让她觉得周围人的赞誉都是讥讽的。 很快的,便到了周嘉清那一幅,先生念道:“画组一等——周嘉清。” 她是“一等”? 高台底下一片哗然,尤其是和周嘉清同窗的学子们,皆用十分惊讶的眼神望着她议论。 “怎么回事?先生念错了吧。” “难不成是我听错了吗?” “怎么会是她?周嘉清那个水平能画出什么?” “不可能,定是周嘉清作弊了。” “可方才咱们都亲眼瞧见,是她一笔一笔画的,并无他人来代笔。” “真是深藏不露。”纪承熙嫣然一笑,喃喃自语,同窗中,大约只有她一人是真心为周嘉清开心的。 高聿眼中的周嘉清此时异常平静,面对台下的质疑和猜测,很是冷淡,这一切她早已知道,她知道自己定会赢。 待两位夫子缓缓展开画卷,台下喧哗声戛然而止。 这幅画叫“清明扫墓图”,画卷之上,血红的晚霞在渐渐消退,昏天暗地,整个城没有往日的喧闹与安详,取而代之的是所有的房屋被摧毁的只剩下一堆残骸,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断肢残躯都是些尸体,甚至几具插着箭头的尸体上空盘旋着秃鹫,毫无生机。 整个画卷满目的疮痍,弥漫着血腥和恐怖的气息,隔着画卷台下众人都能感受出绝望与惊慌失措,那种恐惧攫紧着众人的心脏…… 画中阴风怒嚎,隔着画卷好似都能吹到在场的每个人身上,好些妇人竟也忍不住拢了拢披风,风中吹起烧焦的旗子,上面歪斜的两个字正是“西云”,那是东秦国收复西云国的战役! 看清楚了画卷上的内容后,李雅萱和秦星玥同时颤了一颤,李雅萱心里一凉,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场,的确是周嘉清赢了。 而秦星玥眸色黯淡下去,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冷峻,她微微抬起头,远远的,看向前侧的一个人,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后又很快分开。 而画卷左下边,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小姑娘跪着的背影,遥遥相望远方的战乱,面前是一个小土堆堆成的墓,小女孩正在轻轻抚摸着小墓。 就是这几笔,如同画龙点睛一般,仿佛给逝去的东秦国的将士们一个慰藉,让他们不再暴尸荒野。 论画技,周嘉清的画法属实最细腻,整个画作很有情绪,感染力很强,也独有一股犀利的力量感,所以这三人中她更胜一筹。 论画意,谁能与战争的残酷相比呢? 如今国泰民安,歌舞升平,这些豪门世家的孩子们在清明这一天,只能想到吃喝玩乐,又有谁能想起当年战争的残酷? 若不是强势击退西云国,哪能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不错,不错,当真是画技出众,立意深远! “周嘉清,你且说说,为何会有此想法?”一个高个子的先生率先问道。 “冯姐姐,你看,连先生都不信周嘉清呢,还让她说出作画的原因,这下有好戏看了,看她还怎么圆过去。”王楚媛对战争无知到面露不屑,取笑道。 冯梦雨闻言也是揶揄:“是呀,哪有十天半个月就成才的说法,今日这一出,怕不是故意为了吸引那位——”她目光暧昧的往四皇子那边一扫道。 高台上,周嘉清的目光望着画卷,缓缓开口:“以前外祖父总是提起,当年我们东秦与西云国那一场战役,十分惨烈,放眼望去,战场上尸首遍野,将士们一个个冲上去,手拿长枪浴血奋战,直至最后一个敌人倒下了,我们是胜利了。可是多少手足忠魂都身陨他乡,这是外祖父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每每说到此处,外祖父都会缄默许久。” 周嘉清顿了一下,伤怀的难以再开口,不免叹道:“可怜西云遍地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第39章 有些窝囊在身上的 底下众人目光渐渐聚集在周嘉清身上。 周嘉清目光庄重,继续哀叹道:“故而到了清明这一日,外祖父全家都会朝着曾经西云国的方向,祭拜逝去的将士们,战争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却永远地活在我们每个东秦国子民的心里。我们不能忘记他们所付出的,我所能做的就是在画卷中为他们画上一个小墓,祭拜他们,以慰英魂。” 周嘉清站在高台上微微垂眸,她是替那些将士说话,更是为自己的外祖父正名。 因着这场战争过于惨烈,屠了西云国,这也让有心之人时不时暗中讥讽外祖父冷血。 周嘉清的外祖父赵世安是安远大将军,在那场战役结束后,就搬去杜坡这个小地方了,大安城贵族过了这么多年,淡化了当时战争带来的伤害后,反而觉得安远大将军的行径惨绝人寰。 台下的诸位都睁眼看看哪,多么惨烈的战争。 而这场战争也是外祖父心中的痛,他从未忘记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每逢清明都会悼念自己的兄弟们。 这番话让书院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学子们尚且年幼不懂其中曲折,只是被战争的场景给震惊了,而他们的父母皆是回忆想当年西云国的丑行,他们谋害的可是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时间太久以至于让伤痛淡化了。 据说当年西云国上至皇上下至贫民百姓,几乎所有人都在习一种秘术,秘术的引子就是他国女子。 因此屡屡有西云人偷偷残忍杀害东秦女子,先是普通百姓,后来竟然不满足于此,渐渐也盯上了世家,行为更是愈加放肆。 大多数世家都有女儿或者姐妹被掳去,毁了清白,残忍杀害,一具完好的尸首都没留下。 据说当时基本十户有女儿的家,当中就有八户被虏去做引子了! 而世家为了面子和名声,都心照不宣地将这些被掳走的女子视为普通人,故而从未有人在清明节悼念她们! 你们都醒醒吧,不是安远大将军残暴,是西云国人惨绝人寰的行为在前,如果不灭了国,就没有如今的东秦子民安居乐业的生活。 当时情形根本就不容许一个个去检查谁在练秘术,财力人力根本达不到,随着东秦国消失的女子越来越多,只能出兵快刀斩乱麻了。 周嘉清的这番话看似只是悼念战争夺走的英魂,更是猛地点醒了台下世家的伤痛,让他们重温当时的惨况。 他们这些世家嘴脸最是恶心,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外祖父的保护,却还要反过来倒打一耙。周嘉清如今将外祖父放在一个万众瞩目的位置。 想必从今日起不会有人在背地里嘲讽外祖父了,否则那就是于德行有亏。 毋庸置疑,往后清明节也会开始悼念自己的亲人了,世家这般开了头一表率,其他子民更是纷纷效仿,这些逝去的灵魂终能安息了。 女眷席稍微年长一点的妇人们都开始偷偷抹眼泪了,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了。男眷席的父辈们也都低头垂目,思索那个被回忆抛弃的身影。 可也有人不那么痛快。 在场有两位人俱是不约而同皱起眉头,秦星玥这才看清周嘉清画的这幅画,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西云国的人一直是个争议,特别是在年轻的小辈中,她费尽心思才让赵世安的名声有些偏离,周嘉清三言两语就重新牢牢地稳固了他的名声。 周嘉清明显感觉到,几乎同时有两道阴霾的视线逼视自己,顷刻间又消失得无影踪。 她甚是不在意地移开目光,你们且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我定能扒你们一层皮。 然而齐王的目光紧跟其后追随着周嘉清,突然颇有深意笑道:“这个叫周嘉清的女子,听闻十分娇纵,现在看来倒是十分有趣。” 齐王这话一出口,谢元赋和徐竟骁皆是眉头一皱,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如今,靖安侯不在,外祖赵家又相隔千里,周嘉清一个女子怎么抗衡得了齐王?若是她到了齐王手里,以齐王残暴狂妄的性子,只怕没多久周嘉清就玉碎香销了。 谢元赋是不在乎一个女子的命运如何,可齐王终究是打乱自己的谋划。周嘉清是他的囊中之物,他的棋子,他怎么能容忍这种变化呢?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周嘉清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如果不争不抢,任由齐王夺过去,总有种这样做是不对的感觉萦绕着自己。 谢元赋咽了咽口水,使自己看得平静一点,点头道:“周家小姐的确与传闻不同,若是能拿到前三名,这便是父皇都要当面赏赐的人了。” 徐竟骁没料到这个老四竟然帮周嘉清说话,他平日表现得畏手畏脚,这次竟用皇上要面见周嘉清,来威胁齐王愚蠢的念头。 但不知为何,徐竟骁微微有些不悦。 齐王也是人精,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有些阴狠:“你为了一个女子要与齐王府作对吗?” 他的目光落在周嘉清身上:“不过这样变得更有趣了。” 谢元赋连连起身躬身道:“小侄儿不敢。是小侄儿愚笨刚才没能理解皇叔的意思,只顾着考虑父皇重视这场考试,忽略了皇叔的想法,这女子极为优秀,皇叔觉得她不错,也无可厚非。” “那本王就不客气了,她生得也还不错,可是和本王未过门的王妃极为相似。”须臾,齐王笑得十分下流。 谢元赋先是用皇上威胁了齐王,再是一股脑的附和齐王意思。 如此一来,齐王心里也有了思量,就算他有意娶妻,怎么也得等到宫宴结束之后再提。不然这是皇上要见的人,还没见到先被自己截了胡。 这样就可以留给谢元赋一些时间,如果能想方设法打消齐王纳妃念头最好,如果不能,就放弃周嘉清这个棋子,对靖安侯府重新谋划。 无论如何,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齐王作对。 第40章 孤男寡女 高聿心里却是忿忿不平,他正在检查考试卷子,在靠边位置上,和齐王几人离得较近一点,这些对话都传到他耳朵里。 周嘉清被齐王盯上就是羊入虎口,任凭周嘉清再聪明也是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在心狠手辣的齐王手里讨得了好? “真是个废物。”高聿越想越气,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骂着谢元赋,周嘉清好歹帮助过他,如此回报,枉为男人! 几句话几乎定了一个贵女的命运,这边的风云变幻,其他人并不知道,还沉浸在周嘉清的画卷所呈现的震惊。 良久,率先反应过来的许先生开口问周嘉清:“那敢问你和舟元先生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师傅。”周嘉清回道。 此言一出,高台上的所有先生夫子都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画法如此细腻又犀利。 也顺利打消了在场众人心中的疑虑,她画技不佳全书院都知道,一下子画出如此佳作,当然少不得对她有些怀疑。 许先生在平湖书院是书画先生,平日里更是沉迷于画画中,因而一看到周嘉清的画他立马就觉得有种熟悉感。方才他与那些先生们争论的就是周嘉清的画法究竟出自于谁? 周嘉芸望着秋菊满脸喜色在台下等着周嘉清,她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冷哼一声从旁走过,倒是周嘉清也没见得有多高兴。 纪承熙跟在周嘉清身边,很是高兴:“考试的检查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反正你也拿了‘画’组一等,排名上应该会超过王楚楚。” 周嘉清平静回道:“等结果出来了再说。” 此刻众人都离席起来活动活动身子,一道怨毒的视线追随着周嘉清,不用想定是王楚楚兄妹俩,王楚楚在‘画’组没能取得名次,已经落后了一截。要是考试卷再出现失误,还真有可能被周嘉清超过了去。 周嘉清不想被王楚楚怨毒的视线盯着,借故到处走走,纪承熙本想跟上去,奈何母亲找她有事只得作罢。 转来转去,周嘉清便走到竹林里去了,这个季节竹子不是很茂盛,她便又往里走了走,直走到竹林深处那三间屋子附近。 春桃从竹林里的一侧走过来,附耳轻声说道:“小姐,东西由高先生手已经送到陈进兴手中了。” “好。” 小姐何时与高先生这般熟识了,春桃和秋菊正暗自纳闷着,一道命令般的语气突然传来:“进来。” 春桃和秋菊皆是吓了一跳,连忙把周嘉清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不知何时开着的门,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周嘉清一听这声音,颇有几分熟悉,正是徐竟骁。 “春桃,秋菊,你二人在门口守着,若有人来问,你就说我在更衣。”周嘉清道。 “可是小姐……”他们两人有些犹豫,屋内何人他们并不知晓,可总归是个男子声音,就是担心小姐万一有个意外。 周嘉清声音有些冷意:“去。” 小姐身上莫名其妙的威严让她二人不敢再反驳,只得眼睁睁看着小姐踏进屋内,她们关好门就守在门口两侧。 周嘉清一进去,先是被对方冷冽容貌看呆一瞬,接着就看到徐竟骁目光锐利,带有一丝凛冽寒意注视着自己。 “王爷有何事?”周嘉清微微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找自己自然不是闲谈。 上一世都不曾了解的人,这一世依旧摸不清他的脾性。 “齐王那个丑东西想要娶你。”平静的语气带有一丝轻蔑,由徐竟骁说出来,更有万分的嘲弄,仿佛“齐王”二字是多么肮脏不堪的玩意,虽然齐王也确实是。 周嘉清闻言有一瞬的走神放空,神色却是没有一丝惊讶呆愣,旁边男人高大的身形忽地出现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凑近她。 “你早就知道。”周嘉清的耳畔一热,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凉薄中带着森然的寒意。 如果此时有人从外面进来,这般暧昧的动作,从正面看过去就好像是徐竟骁把她给圈在怀里,她呼吸微滞,可她毕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很快调整了呼吸,抬眼看向他:“是的,我早就知道了,可这并不能改变齐王的决定不是吗?” 徐竟骁听完周嘉清的解释并不满意,退到刚才坐着的凳子上,身体往后靠了靠,眸光变得意味不明,问:“为何着急替陈进兴谋前程?” 周嘉清眼底一道暗芒闪过,语气中不由多了些质问:“王爷是想插手其中吗?” “你与陈进兴并无交情,不会如此帮着他,而以他的为人想必你也是不屑的,所以……”徐竟骁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依旧是冷淡的、不辨情绪的声音:“周二小姐,你和高聿联手想把他推到谢元赋身边做什么?” 周嘉清眼角抽了抽,呼吸一滞,徐竟骁比她料想的还要聪明,她静静地盯着徐竟骁手中的茶碗,稳住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若是牵扯到纪承枫,以她上一世对徐竟骁的了解,定会替她掩盖。可这次是皇子,她不知道徐竟骁会如何看待。 何况一个几年连门都没出过的王爷,对一个不起眼的书院先生都如此了解,看来徐竟骁此人是容不得自己一点小觑。 高聿手中有一篇《君子论》,是他对大安城中各个世家贵族的分析,上一世谢元赋收了高聿之后,高聿将这《君子论》拿了出来,对谢元赋来说是如虎添翼,自此高聿就是谢元赋身边最为亲近的幕僚。 这一世,她自然不可能让谢元赋拥有《君子论》,而谢元赋没能收复高聿,她就帮着他收服另外一个“才子”陈进兴。 陈进兴现在虽只是一个平湖书院的教习先生,就在几个月后,众人发现他的身份其实是通政司家的嫡次子。 建德四年,四岁的陈进兴跟着母亲去外祖家的路上偶遇土匪,金银钱财虽抢走了,倒是众人都毫发无损。 土匪可能知道身份不敢太造次,可就是陈进兴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多番寻找无果,最后连土匪都一锅端了愣是没找到。 第41章 陈进兴不只是陈进兴 其实是他一看到土匪出来,吓得藏在旁边的山里,走着走着迷失了方向,被前来山里拾柴火的农户发现,好心领养了去,之后这家人做一点小生意,辗转各地竟由来到了大安城。 通政司家的嫡子韦之才华横溢,是个聪明人,最后也是投靠了谢元赋。 而这个陈进兴惯会弄虚作假不着调,表面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得知自己的身份后就再也懒得装,天天寻花问柳,横行霸道,甚至觊觎她的姐姐周嘉宁。 以前在书院陈进兴就被姐姐的容貌和才华所折服,奈何身份差距,不敢造次。只能拿着别的先生的作品说是自己的,以此来找机会和姐姐交谈。 恢复身份后便三天两头像个无赖一般跟着姐姐。 他的母亲更是娇惯着他,先是百般示好愿意与侯府结亲之类,不过被父亲强硬地拒绝了,后来他的母亲不惜处处找靖安侯的茬,以此来威胁父亲将姐姐嫁给他。 各种方法都不奏效后,陈进兴竟然想下药强逼姐姐…… 若非当时谢元赋拉拢她有意帮她,只怕姐姐早已…… 现在想想当时是自己多虑了,姐姐身边的那个人怎能让区区一个陈进兴得逞。 谢元赋看重韦之,不过现在,她先一步将韦之的弟弟送到他身边,让韦之和他弟弟狗咬狗,以陈进兴的小聪明和身份,也让谢元赋好好爱护这位“才子”,三个狗在咬仗,才不枉她一番苦心布置。 往年考试名次宣布后,便会选择几位先生上台展示才艺,来稳固平湖书院的才名。 而每年陈进兴总是花钱从外面买一些诗词或言论当做自己的,可是依旧不得选,今天她就助他一臂之力,丫鬟或者小厮去换总会徒惹嫌疑,只有让高聿将这份《君子论》和他买的替换一下。 当然陈进兴手里拿的《君子论》是高聿根据周嘉清的提议修改后的。 可是这一切都被徐竟骁看破,她连对付谢元赋的第一步都还没走到,难不成这些日子的布置平白落了空? 她嘴角牵起一个无奈的笑容,不等她开口,徐竟骁先开口:“你怎么对付谢元赋,本王不在意。” 周嘉清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徐竟骁会如此说。她沉默了一下,看向徐竟骁:“王爷识大体。” “非也,只是本王懒得多管闲事。”徐竟骁不置可否,声音肃然而冷冽,不掺杂一丝情绪,继续直言警告道:“怎么做是你的事,这是本王欠你的人情,若是你把心思用到不该用的人身上,这个闲事本王就管定了。” 周嘉清自然听懂徐竟骁的意思,只要不牵扯到纪承枫,他不会对自己有危险。 “多谢。”周嘉清答道。 “作为回礼,现在你可以告诉本王,为何选中陈进兴?” “你费尽心思将他推到谢元赋身边,如此迂回,不只是为了让谢元赋身边有个烂种子生根发芽。”徐竟骁虽然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但语气却带着明晃晃的质问,“而且他的身份也不值当。” 周嘉清有心隐瞒,但知晓眼前这位不一定瞒得住,闻弦歌而知雅意。况且他得知自己被欺骗,她的下场也不见得有多好,如今以自己的实力未必斗得过徐竟骁,可她也不敢将自己的意图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陈进兴不只是陈进兴,对吗?周二小姐。”徐竟骁看着一言不发的周嘉清,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周嘉清目光猝然一动,心中微微一惊,饶是前世今生,她也未曾见过如此玲珑心思之人。一点就通,一个蛛丝马迹就能扯出一个真相。 这一世不论怎样,都不能与他成为敌人。 周嘉清立马坦言道:“对。” “王爷大可放心,我做的事从头到尾只针对谢元赋一人,和我有仇的是他。国公府,丞相府与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有王爷体谅,哪日王爷有难,我周嘉清必当相助。” “你这是在讨好本王?”徐竟骁一愣,唇边勾起一缕极浅的笑意,只是细看那笑意里的讥讽是藏不住的。 “是。”周嘉清点头道。 徐竟骁哑然,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聪明得让他有些意外,与纪承枫调查的大为不同。 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对于危险有更敏锐的直觉,他知道周嘉清不是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子,看着那一派从容平静的秀丽容颜,只不过是表面伪装,他能看出这个女子底下藏着一头沉睡的猛兽,如今只是懵懂的睁开眼睛,待爪牙长全,等待谢元赋的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可能不止谢元赋! “比起你父亲,更聪明点。”徐竟骁略带轻蔑的语气说道:“既然周二小姐愿意向本王低头示好,本王就当好一个观众,瞧瞧这出好戏。”言毕他起身站直身子,就要转身离开。 “王爷。”周嘉清叫住他。 “还有事?”徐竟骁头也没回,站定问。 “齐王的事……”周嘉清追问道。 徐竟骁淡淡道:“周二小姐聪慧过人,马上就要嫁给一个丑八怪还能这般平静。是已经有了应对法子吧,既如此就大胆地放手去做,记得斩草必除根!” 周嘉清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轻扬唇一笑。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男子身上传来淡淡的白檀香,如他一样,清幽冷冽。 齐王与老国公不和人尽皆知,要不是当今皇上从中阻挠,这个世上早就不存在什么齐王了。 周嘉清明明知道他的心思狡黠,却让她无法拒绝。 与其每次费心掐灭齐王苗头,倒不如彻底摧毁齐王所有势力,是否更加畅快? 徐竟骁知晓身后的女子在权衡利弊,回头看向周嘉清,漫不经心开口:“必要时候本王会助你,不过你可别让本王失望了,等齐王这事过后,本王与你两清。” “好。”周嘉清很快回答道。 徐竟骁很是满意这个答复,一贯冷峻的脸上浮起一缕极浅的笑意,打开门后,很快便消失在竹林中。 第42章 多管闲事 守在门口的春桃和秋菊皆是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二人急忙冲进屋内,看到周嘉清尚在,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扶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受了伤似的。 “小姐,要不从侧面绕一下出竹林,奴婢担心被旁人看到。”秋菊紧蹙着眉头道。 虽说如此偏僻之地,可万一被人看到小姐和一男子共处一室,不知道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 “无碍,走吧。”周嘉清抬眼瞧了一眼屋外的竹林,淡淡吩咐道。 徐竟骁能在此地出入自如,必然就是最安全的,竹林除过她们三人就是徐竟骁的人了。 待回到席上,纪承熙急急忙忙地跑上前来,抱怨道:“这么久不见你,你去哪里了?” “随意走走,活动一下。”周嘉清看到台上有五位先生,问道:“先生组已经开始了?” “开始了,喏,你看,已经从先生中选拔出这五位了。”纪承熙轻抬眼皮示意周嘉清往台上看,“下一个到了陈先生展示才艺的时候了。” 周嘉清顺着纪承熙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向高台上最右边,穿草绿色衣裳的男子身上。 这男子生得面庞白净,五官还算周正,却因为娇小的身躯显得有些脱相了。 草绿色衣裳虽然配他的肤色,可是料子做工很是粗糙,大小也不是很合适,松垮垮地套在瘦弱的身上,总之就是打扮着实可笑了些。 这便是平湖书院的授课先生——陈进兴。 他本人在书算上有那么一点天赋,不然也进不了平湖书院授课。 平日在书院里,倒还伪装一下丑陋的内心,端着一个君子的模样。 直到一下子认祖归宗后,根本不屑在书院授课,在大安城欺负弱小,调戏妇女,实打实地变成了一个小霸王。 甚至想对周嘉清的姐姐下药强行逼嫁,实在是可恶至极! “何为君子?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而簪缨世家,以君子当先,如前朝礼部霍知……”陈进兴拿着纸张,慢慢地念起来。这番论述倒是被他念得抑扬顿挫。 女眷这边尚且不懂其中的含义,小声地议论着,只晓得念得极好,怎么个好法却是答不上来。 可看男眷这边却是一片安静,俱是神情严肃地盯着台上的陈先生。 在朝为官的哪能听不懂的其中的深意,这篇文章看似在讲君子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文章以前朝官员的事实举证阐述君子,实则每一句点评都精准要害,有些是连做官多年的他们都未曾想到的。 比如霍知这个人,著名的清流大儒,对待朝廷也是一片忠心,就因看不惯官员之间腐败的景象,一气之下告病还乡,不问世事,了却残生。 陈进兴的《君子论》中指出,此人空有一番心系天下的大义,这并不是一个君子的行为。 如果时光重来,霍知能放下心中的固执,真正地作为一名在朝官员,为黎民百姓努力做出些什么,这样才能当得称为君子。 又比如吏部尚书易云杰此人城府极深,手握大多官员的把柄,想要买把柄只需花重金即可。 如此行径本是不屑挂齿,可是在他入朝为官时期,大安城的吏治一片清明。 易云杰的是非对错怎么评论?陈进兴就指出一个观点,这个世道除过黑与白,还有灰,没有一个完美的人,亦没有一件完美的事情。要辩证地去看待,从多种角度去分析。 与陈进兴相熟的几位先生和官员大约也没料到,陈进兴竟然这么有才。 对于一个贫苦的授课先生来讲,将前朝为官上的事情分析见地的如此透彻,看来平时真是深藏不露。 不过平日里就瞧不起他的先生,对他今日的表现很是怀疑,于是派了一个有威望的老先生问道:“方才陈先生所言,皆是分析前朝官员的,那以陈先生所见,平日里怎么做才能称得上是为君子?” 陈进兴内心早已喜不胜收。这个问题竟然被预测到了,他这次花了大半积蓄买的这个文章,里面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一模一样的问题。 本来还觉得对方要的银子太多了,现在看来,他反倒在心中感激那个人。 因此,他佯装谦卑地上前一步,按照那文章上的答道:“在其位谋其政,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 “这个穷先生,长得不怎么样,倒算有些本事。”齐王的话很是讥讽,却还是有一丝欣赏的意味。 “肆意妄评前朝官员,这样的言论颇有些放肆。”徐竟骁语调闲散,淡淡地说道:“不过这般见解,本王看朝中的官员都没几人能够比得上的。” “的确如此,要是出生高一点,有个一官半职的,很难不出人头地。”齐王难得点头附和称赞道。 谢元赋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人,他神情并未波动。手指却不自觉地握起来了,这是他在考虑问题时候的下意识动作。 一开始他也注意到这个陈进兴,之前想要将书院里的高聿收到手下没能成功,现在换了一个人,他心存疑虑,之前压根没听到此人有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有所动作时,齐王与徐竟骁二人的对话让他重新有了思量。 齐王的话他耳朵听听就过了,徐竟骁都难得开口称赞起来,显然,他心中立马做了决定。 而徐竟骁把谢元赋这一切举动都收入眼底,远远扫了周嘉清一眼,暗笑一声,周二小姐,本王将台子搭起,看你究竟能唱出什么大戏。 台下的周嘉清注意到谢元赋坐直了身体,这是谢元赋拿定了主意的动作。 随之她感应到徐竟骁的视线,回以微微一笑,不再看台上的人,而是低头喃喃低语道:“真是多管闲事。” 周嘉清知道猛地一下子展现陈进兴的才华,必然会让他心有疑虑而不采取行动,她早已安排了后续,坐等谢元赋上钩。 第43章 谁拿了第一 怎料徐竟骁横插一手,想必是说了什么,让谢元赋立刻拿定了主意。 这样也好,省得她安排太多被谢元赋发现端倪。 “你刚才小声嘀咕什么呢?” 纪承熙问:“对了,你觉得陈先生说的好吗?” “很好,果然是个才子。”周嘉清直接道。 纪承熙撇撇嘴,她哪听不出周嘉清的嘲讽,似乎不是很理解,周嘉清为何对一个先生有一股强烈的蔑视。 无论众人心中如何想的,先生组的才艺自然由陈进兴拿了第一名,他高兴地下了台,到了宣布考试名次的时候了。 不由分说,考试卷子检验的一等,被周嘉清拿到了。 台上的夫子们将前三名的考试卷子分别展示出来,堵得众人哑口无言。 还以为周嘉清一直不作答是因为不会,原来是什么都会,每一个问题都非常完美,就连平时最为头疼的书算也是全都答对。 他们不会晓得经史和诗词,早在周嘉清入了四皇子府,被高聿调教的倒背如流。 而书算这几个简单问题,怎能难倒上一世执掌后宫的周嘉清。 因为没有皇后,后宫嫔妃一切开销都由周嘉清这个皇贵妃代管,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费用,算得了这些,回头看考试卷子的题,真是不值得思考。 周嘉芸不可置信地盯着周嘉清,被李雅萱掐了一把胳膊,才勉强回过神,看向李雅萱,声音有些颤抖:“娘,这不是真的吧,她怎么会拿一等?” “清儿拿了第一,不愧有个好姐姐在前做榜样,真是我们侯府的骄傲,你看看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还高兴傻了,往后你可更要向两位姐姐学习了。” 李雅萱到底比周嘉芸稳重一些,知道这种情况下,更要佯装出真心为周嘉清恭喜的模样,否则明日便有侯府不和的各种言论出来。 不过她这话里把周嘉清的努力都归功于周嘉宁了,看吧,众人皆知周嘉宁是个才女,要是周嘉清还不能得个什么名次就是蠢到天了。 这般算下来,周嘉清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名了,想到这一点,瞬间所有人都喧哗起来了。 “不可能!”王楚楚一下子站起身,看向身边的庶妹王楚媛:“不可能,对吧?” 王楚媛听到周嘉清是第一名时也是一惊,倏地将目光投向隔着不远的周嘉清身上,今日周嘉清出尽风头,那么接下来…… 一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的心中闪过一丝快慰。 京兆尹府的后院被王楚楚的生母攥得死死的,她的生母常年伏低做小,才能侥幸逃过主母的魔爪,其他庶出的都被王楚楚兄妹俩整天欺负。 只有她却唯王楚楚马首是瞻,看似没头脑冲动的外表下是对王楚楚兄妹俩的憎恨。 “是那先生念错了吧。”王楚媛扶着王楚楚坐下,假意宽慰道。 男眷席上王楚龙的脸色也很不好,众目睽睽下周嘉清是没法作弊的,是以十分无奈。 不过转念一想,周嘉清现在变得这么聪明了,肯定不会再提那个赌约,这不有失自己才女的身份吗? “恭喜你呀,你可真厉害。”纪承熙一脸欢欣地看着周嘉清,仿佛比自己得了第一名还要开心。 “你也不错,拿了第四名。”周嘉清回道。 纪承熙“琴”组拿了第二,考试卷子也不赖,总成绩为第四名。 “那个赌约你怎么办……”纪承熙担忧地问。 周嘉清要是把这个赌约拿出来说道,众目睽睽下伤的是京兆尹一家的面子,同在大安城,父辈同朝为官。 不提的话,周嘉清就是只会大放厥词的毫无信誉之人。 “二姐姐。”一个声音突然打断纪承熙的顾虑。 周嘉芸和周嘉华不知何时站到了她们面前,周嘉芸望着远处的王楚楚,忧心道:“二姐姐,你和楚楚的赌约,不会提了吧?” “四妹妹你这不提起来,我都快忘记了,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周嘉清反问道。 周嘉芸被她说得一噎,今日周嘉清也太油盐不进了吧,一个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能改变,难道周嘉清往日种种都是在做戏? 周嘉芸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我自然希望二姐姐不要计较,你是我的姐姐,楚楚是我的好友,咱们大家都是同窗,虽然二姐姐在书院众人的作证下与楚楚立下赌约,可那都是一时意气,不提也罢。” 说完她便注意到男眷席上一直偷偷看着她的王楚龙,回以温柔一笑。 王楚龙喜上心头,他就知道他看上的女子定会帮他解围的。 就算周嘉芸的声音再小,周围也是伸长着耳朵想要听清的妇人和小姐们。 这话看似在维护王楚楚,让周嘉清不要提起。 可架不住周围都是人精,听出了门道就能知道周嘉芸揣的什么心思,纷纷斜着眼睛看向周嘉芸,暗自猜测侯府后院当真是外界传言的那般和睦吗? 李雅萱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今日她的芸儿被周嘉清接二连三的戏弄,她已经解围了一次,再去解围不合适,只能给周嘉华递去眼神。 “不提了?”周嘉清歪头思索着。 “不提就是二姐姐食言了,二姐姐当初就不该在书院与楚楚兄妹俩立下赌约。”周嘉华在李雅萱的眼神暗示下,急忙出头。 “其实提与不提,都全在二姐姐一念之间。”周嘉芸顿了顿,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温柔道:“如今二姐姐已拿到了第一,开心之余就不提这些糟心事了。” 纪承熙一时有些气急,周嘉芸如此说道,就是置周嘉清与两面为难的局面,她无论提与不提都不妥,因为提与不提都全凭周嘉清的心情,所以怎么做都是周嘉清的错。 纪承熙正要为好友出头,周嘉清却抢先回道:“好。” 好? “好”是什么意思,是不提了吗? 周嘉芸没料到周嘉清竟然不给她挖的陷阱里跳去,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有些愤然,继而坚持道:“不提最好了,二姐姐只不过损失一些名声而已,换回的可是同窗的感情。” 第44章 学狗叫,爬三圈 说得好听,换回的是同窗的感情,周嘉清和王楚楚何时有过同窗的感情吗? 周嘉清自始至终没抬起头,这时,平湖书院的院长要为前三名授予表扬,周嘉清这才起身准备上台,走到周嘉芸身边轻抬眼皮,淡淡道:“四妹妹与姐姐我说这些弯弯绕绕做什么,想让我提直说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此言一出,便是彻底与周嘉芸撕破脸皮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时间周嘉芸脸上有些难堪,垂下头来,带着几分委屈道:“姐姐非要曲解我的意思,妹妹也没办法。”丢了这句惹人遐思的话,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去。 周嘉华偷偷看了一眼李雅萱阴沉的脸,有些害怕起来,今日周嘉清身上那种凌厉感让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导致没能帮到周嘉芸,让周嘉芸丢了脸面。 她向来知道自己的主母并不如表面那般贤惠,一想到李雅萱对待手下的手段,她的心蓦然紧张了起来…… 不管周嘉华现在如何紧张,却见周嘉清站在台上一番话更是让人大惊失色。 她先是谦卑地请了王楚楚和王楚龙两位上台来,端的是一副知书达理的谦谦女子样子。 书院的老先生问她这是做什么? 她便道:“在座的诸位应该都知道那个赌约,是我和王楚楚王楚龙三人的赌约。” 台下众人心中都了然于此,很多人也是奔着这个前来的,不过她一介女子,现在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想必为着家族面子着想,肯定是想当面把这事小事化了。 为此好多人不惜感叹,竟白跑一趟,看不到热闹了。 周嘉清突然扬着脖子,特意大声说了一次赌约内容:“当日我们三人说过,要是这次考试,王楚楚的名次超过我,我周嘉清随她们处罚。那要是我的名次超过王楚楚了,她们兄妹二人绕着考场爬三圈,学狗叫。如今结果已出,请二位开始吧。” 那个只顾着低头下棋的墨色锦袍男子抬起头来,瞧了一眼说话的女子,他的神情并未有波动,仿佛女子让众人诧异的话,对他来说好似早已料到。 而台下寂静一瞬间,接着如同炸了一般全都议论起来。 “这周嘉清疯了吧,虽说她父亲的官职比京兆尹大,也不至于如此为难吧。” “她这个第一指不定怎么作弊得来的,往日愚笨的人几日之间就能变得聪慧了?” “可真是不知羞耻了。” “靖安侯要是看到他的女儿这么彪悍,会是怎样的神情?哈哈” “不过同窗间一个玩笑话,这般较真,真是小肚鸡肠,以后看谁敢娶回家。” “往日在书院大家有目共睹,王楚楚兄妹逮着周嘉清就可劲欺负,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次如果是周嘉清输了,王楚楚她兄妹二人会放过周嘉清吗?” 不知谁说了这一句话,议论的人群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往常被欺负惯的人,现在反过来欺负别人,让众人都不适应。 是呀,如果这次依旧是周嘉清输了,王楚楚兄妹二人定会如往常那般变本加厉地羞辱着周嘉清。 京兆尹夫人李氏听见前面的议论,嘴角微微上翘,这些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她拿起桌上的茶盏刚喝了一口,就听到最后那句话,瞧了一眼说这话的纪承熙,眸光骤然幽深了几分。 京兆尹王卫平却是满心的焦躁感,自己的一双儿女在台上被人羞辱,周围一片嗤笑声,还有几道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高台远处的楼阁中,悠然自得看好戏的纪承枫难得地坐直了身子,意外道:“周家二小姐疯了?” “疯的不止周二小姐一人。” 装病逃过月试的书院先生林之远,也躲在这楼阁中,摇着折扇品着茶,收起看戏模样,语气中不经意露出一丝不自然来:“王爷不也疯了吗?” 纪承枫赞同地点了点头,刚才王爷和周嘉清在竹林说了什么,他们虽不知道,但是以王爷不喜管闲事这点来说,很不寻常。 二人陷入沉思中,远处高台上喧嚣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楚龙兄妹俩在平湖书院向来横着走,从未在众目睽睽下受过这种指点,顿时脸色涨得通红,直到看到周嘉清略带挑衅的目光盯着自己,王楚龙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喝骂起来:“周嘉清你个贱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输了就是欺人太甚?”周嘉清没理会王楚龙言语中的谩骂,反而唇角微扬,浅浅一笑,这一瞬间的笑容如同江南缠绵的春雨,让人一下子移不开目光,“今日我周嘉清在此提起赌约,就看书院众位先生们和在坐的各位贵人愿不愿意还给我一个公道。若是诸位都觉得我欺人太甚,那么我就不再计较,当做没有这个赌约的事。” 当做没有赌约? 怎么可能,且不说大安城的贵人都在此,现在连皇子王爷,还有皇上派来的夫子宫人都在这里,还可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京兆尹王卫平的眉头几乎打成结,他正是想到这一点,今日在书院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皇上知晓,他才在原地焦灼万分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不住地给他的夫人使眼色。 “龙儿,你怎能口出狂言,立刻向周二小姐道歉。”王卫平的夫人李氏站起身来,对着台上的王楚龙避重就轻呵斥道。 又看向周围的众人,满怀歉意道:“让诸位见笑了,没能管教好儿子,臣妇在此给诸位赔个不是。” 王楚龙平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母亲,看到母亲暗含警示的眼神,立马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虽不情愿也假装讨好地说道:“周嘉清,刚才是我一时情急出言不逊,在这我给你赔个不是,还请你看在同窗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 “好,原谅你了。”周嘉清爽快地答道。 “周二小姐果然大气。”王李氏赞叹道,对着台上的一双儿女呵斥道:“周二小姐已然原谅你们了,你们快过来,就别杵在台上了。” 第45章 他“汪汪”了 王楚龙和王楚楚心里一喜,无不佩服自己的母亲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这场尴尬,匆忙准备逃离这个丢人现眼的台上。 台下众人心中也是嗤之以鼻,没想到周嘉清轻而易举就被李氏轻松拿捏。 “慢着。” 周嘉清眉心微微上挑,眼角有淡淡的凌厉流出:“夫人想必误解了我的意思,虽然您的儿子当众出言不逊,辱骂了我,可我一向不计较这些,这些事太平常了,我早已习惯,故而原谅了您儿子。” “可赌约这事他两还未履行,夫人您忘记了吗?” 周嘉清慢悠悠说完看着李氏,仿佛真心是在问,夫人这个事您真的忘记了吗? 李氏向来自诩聪明,从未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一个小辈落了面子,她心里恨毒了周嘉清,果真伶牙俐齿,周嘉清说她自己早已习惯了?习惯了什么?习惯龙儿辱骂她吗? 不等她反应,周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来。 “对,在书院时,王楚龙没少辱骂周嘉清。” “不知为什么,他对其他人也没有这种态度,好像就只是喜欢找周嘉清的茬。” “我前几日还听到更为难听的话语。” “难不成家教……” “奇了怪了,周嘉清平日里也没招他惹他,王楚龙就非要追上去骂两句。” 李氏将这些小声议论的话语听到耳中,不由恼怒,顿了顿,稍微平复一下,淡淡一笑道:“是本夫人想岔了,平湖书院素来以教习品德为重。这往年的第一,无论是在读书上,还是品德上,毋庸置疑都是最好的。哎,瞧瞧我在说些什么,周二小姐也是心胸宽广之人,你和龙儿与楚楚的赌约,既然说过了就算数的。本夫人从未说过忘记这事。” 谢元赋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皱了眉头,京兆尹夫人都将“本夫人”搬出来,想在身份上压周嘉清一头。 先是说了能拿第一的人品行必定高洁,接着又承认赌约的事,分明是让周嘉清在自己品德和赌约之间做个选择。 要是周嘉清依旧死死咬住赌约这事,就说明她心胸狭隘不配当第一。 这个周嘉清看起来是变聪明了,怎么还会傻得当众和长辈发生冲突。 就在这时,没等周嘉清做出选择,齐王突然笑了起来,将王夫人说出的话竟然还了回去:“这位夫人果真大气,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王楚龙和王楚楚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本来还有一线机会逃离这个高台,可齐王却开口了,他们再任性也没有胆量去反驳齐王的话,光是偷看一眼都让人心惊。 李氏心思却不在此,看了一眼周嘉清忍住心中的怒火,不得不缓缓坐了回去。 她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嘲笑,心中冷笑一声,周嘉清,你的报应马上来了。 王卫平却没有这般七巧玲珑心思,一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即将学狗叫,他阴沉着脸,神色不善盯着周嘉清。 偌大的一个书院,这一刻竟是安静得出奇。 比起看王楚楚兄妹出丑来说,齐王对周嘉清这般照顾,让在场众人心中都有了思量,有嘲笑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暗暗为周嘉清可惜的。 “台上那两位,请开始你们的表演。”齐王阴魂不散的再次开口。 齐王这句话就像是行刑的刽子手。 王楚龙面色大变,思虑一番,咬了咬牙,猛地跪在地上,快速爬了过去,像是把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出来,爬起来显得格外用力,大口喘着粗气爬了一圈又一圈。 而旁边的王楚楚到底年幼一些,没遇到过这种事,看见哥哥在台上爬着,台下各种幸灾乐祸的眼神飘了上来,这一刻她没有了平日的娇纵恃强,面色不断涨红,泪水夺眶而出。 她还是想要寻求母亲的庇护,哀求眼神地望着台下的母亲,得到的却是母亲冲她使了眼色,示意她照做的意思。 认李氏平日再怎么狡黠,也不可能在众人面前拂了齐王的意思。 王楚楚一想到母亲都没办法,只能满脸挂着泪水,慢慢跪下去,与她哥哥相反,王楚楚爬起来摇摇欲坠吃力得很。 好不容易等王楚楚爬完三圈,王卫平脸上愤恨到极点的神情,若不是顾忌皇室在场,只怕他会扑上来撕了周嘉清。 王楚龙大步走过去,扶起快要哭倒过去的妹妹,整张脸的肌肉都在抖动着,身体里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了。 爆发出一句“汪汪汪”的狗叫声! “哈哈哈” 台下的哄笑声瞬间传了上来。 王楚楚羞愤地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作,她只觉得如他哥哥一般学狗叫是奇耻大辱。 她死活都张不了这张嘴去学狗叫。 周嘉清也不急,静静地望着王楚楚,想起当日在学堂,王楚龙对她说:“如此小的事情你还这么较真,这样吧,我们楚楚也不是那般不知礼的人,我呢,更不会为难你,这次考试楚楚名次超过你,就不用道歉,要是你的名次超过楚楚,我就亲自带她向你道歉,怎么样?很有诚意吧。” 明明知道周嘉清快要垫底的名次,这不是为难是什么?既然如此,我也不会为难你们的。 周嘉清微微一笑,淡淡道:“大家都是同窗,你实在不想履行赌约,我不会为难你的,向我道个歉就行,以前被你们欺负的太多也没等到一句道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选狗叫虽是折辱人的,选道歉就是直接承认了欺负周嘉清的事实。 李氏尤为恼恨,无论自己的孩子将来如何出众显贵,也抹不掉今日这屈辱的一笔。 王楚楚现在也没得选,这么多人盯着,周嘉清已经让步了,她不想道歉也得道歉。 她颤抖的身躯几乎掩不住心中的恨意,最终走上前来,窘迫地垂下头,声若细蚊:“对不起,以前是我和哥哥的错,不该欺负你,请你原谅我和哥哥。” 周嘉清走上前去,看似是在为王楚楚拭去泪水,其实是抬起她的头来,看着她,眨着眼睛一字一句慢慢道来:“敢做敢当,实在佩服。” 第46章 故技重施 “诸位也看见了,王楚龙和王楚楚已履行了赌约,我接受他们的道歉,这件事就过去了,劳烦诸位见证了。”周嘉清对着高台下众人说道。 后来王楚楚不知道她是怎么走下台的,这一刻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 京兆尹被气得人仰马翻,还是他的夫人收拾了残局,带着一家人灰溜溜地迅速离开了。 马车里的王楚龙恨恨说道:“该死的贱人。” “龙儿,这一次是你大意了。”王李氏眼神冰冷,说出口的话却是温温软软的。 王楚龙本是以为可以借机戏耍一番周嘉清,想着这次可以看到,周嘉清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自己痛哭流涕请求放过,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下是他和妹妹,在全大安城官宦世家面前丢尽了颜面,更害的妹妹认错道歉,承认了他们往日欺负了周嘉清,现在懊恼为时已晚,不由恨声说道:“有她下跪求饶的时候。” 王李氏淡淡道:“她的报应马上就要到了,齐王可是……龙儿你应该把眼光放在别的地方了,今日陈先生的《君子论》惹得众人称赞不已,往后说不定能走到官场上去。” 李氏这是让王楚龙一介男子把精力放在朝堂上,而不是这些内宅的斗争中。 听到母亲说齐王,王楚楚也是吃了一惊,今日齐王意外的替周嘉清做主,当时在台上没觉得什么不对劲,现在想来原来如此,神色变换了半天,终究化作一个诡异的笑意。 平湖书院的考试也在一出闹剧中收了尾。 看了热闹,见到了徐国公,领略了战争的惨烈,得到了齐王有意纳周嘉清为妃的新鲜事,众人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远处的楼阁上,纪承枫对着刚上楼的徐竟骁,斜眼看他:“怎么,瞧对眼了,还躲到竹林一叙。” “哦,那本王不管了,滨州的事自己想办法。”徐竟骁满不在乎道。 纪承枫殷勤地扶着徐竟骁坐下,端上一杯热茶递给徐竟骁来,徐国公这个大腿还是要抱紧的。 反倒是林之远皱着眉头,视线往远处女子身上停留一瞬,开口道:“不过,承枫,你的救命恩人被自家人想送给齐王。” 纪承枫目光一掠,便见侯府二房夫人带着周嘉清有意无意从齐王面前经过时,有个侍从给二房夫人手里悄悄递了什么东西过去。 “清儿,如今你是第一名,为咱们侯府争了荣誉,二婶务必好好护着你,跟着二婶从这边走,那里人太多了,让你妹妹们去另一边看看路。”李雅萱支走其他人,亲切地拉着周嘉清的手,远远看去仿佛真是亲生母子一般亲密。 “好啊,二婶带的路定是极好的,我一定会好好把这路走下去,好回报二婶对我的操劳。”周嘉清扬起唇,清澈的眸光看着李雅萱回道。 周嘉清平静地说着这般自然的话,却让李雅萱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连忙说道:“清儿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操劳不操劳的。” 李雅萱说完就松开手,走到前面去看路,借故避开周嘉清的眼神,总觉得周嘉清那双眸子能看透自己似的。 周嘉清在李雅萱身后紧紧盯着她,冷笑一声,果真还是这般,如同前世开始故技重施了。 徐竟骁将二房夫人这蹩脚一出的戏码尽收眼底,满口嘲笑:“也要看齐王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回府的路上,周嘉清的马车里一片沉重,没有一丝取得的第一的喜悦感。 周嘉清今日表现颠覆了所有人的认识,大出风头,不必说肯定是好多人的眼红对象。 人们都是这样的,如周嘉宁或者秦星玥一开始便才名在外,怎样出风头都不会遭人嫉妒。 可是如周嘉清这种笨拙的人,突然有一天风头盖过其他人,这就使得很多人觉得不服气了。 撇开这个因素不说,单就今日周嘉清让王楚楚兄妹俩实行赌约这个来说,京兆尹夫妇两能善罢甘休才怪。 刚才京兆尹夫妇临走之时,转头看向周嘉清的眼神,浓浓的怨毒之色只怕靖安侯都抵挡不了那种眼神。 一想到王楚楚她们一家如一条毒蛇潜伏在阴暗处,伺机而动,春桃和秋菊就深感不安。 这么烦心的时候,齐王竟然跳出来帮周嘉清,今日在场众人都能瞧出齐王的心思。 那齐王的恶名谁人不知,若是和小姐牵扯上了,该怎么应付? 周嘉清的两个丫鬟也不傻,此刻脸上俱是一片肃穆。 “小姐,还是先写信给侯爷……不,还要写信给赵老爷,他们收到信后会立即前来的。”还是春桃看着沉默寡言的小姐,实在忧心得很,忍不住提议道。 起码有侯爷和赵老爷在,京兆尹和齐王想做什么还得掂量掂量。 偌大一个侯府,现在想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为小姐保驾护航,小姐在老夫人面前没有留下好印象,加上到底不是亲生的嫡孙女,老夫人不会多管闲事的。 二房之前还想联手赵嬷嬷给小姐下绝子药,在这个时候不下绊子就很好了,其他妹妹们也是各怀鬼胎…… 秋菊想到目前处境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是啊,小姐您……” “不怕,你们先不要惊动父亲和祖父。”周嘉清说完合上眼睛,看起来累极了,春桃和夏荷对视一眼,徒惹小姐担心有什么用,还不如想个万全的好法子,也渐渐安静下来了。 待回到侯府,李雅萱和几位妹妹已在门口等着了,看见周嘉清下了马车,李雅萱亲切道:“清儿,二婶带你们去给老夫人报个喜。” “好啊。”周嘉清附和道,径直率先走了进去。 身后的周嘉华倒是一脸喜色,仿佛得了第一名的是她自己,出尽风头岂料被齐王盯上了,真是越想越高兴。 不多会功夫,众人来到荣华居,李雅萱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今日考试的情形,说起周嘉清拿了第一名时格外开心。 老夫人面上有些微妙,闪过一丝讶异,而后微笑说道:“不错,二姑娘是个本事大的,替咱们侯府争了光,你们几位要向二姑娘多学习,平日里多走动走动,有什么不会的相互也能讨论一番。” 第47章 那可是人间炼狱 “是。”其他几位姑娘应道。 老夫人趁着这个机会让姐妹间多走动,就是有些责怪前些日子周嘉清有意疏远其他姐妹的事。 “也是怪身子骨不争气,耽误了祖母的一番心意。”周嘉清不咸不淡回道。 老夫人让多走动,可她本是病人,身子还未好全,被下了绝子药,怎么走动? 老夫人神色有些难堪,须臾恢复过来,淡淡说:“二姑娘拿了第一,这是喜事,周嬷嬷你去将那个灵芝竹节纹玉簪和飞花点翠扇拿过来,赏给二姑娘。” 周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去内室取出这两件东西交到春桃手里,对着周嘉清说道:“二小姐好福气,这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 周嘉清看了一眼春桃手里收到的赏赐,再看向主座上的老夫人,淡淡道:“清儿谢过祖母。” 本就不是一条心的人,表面能过去就行,周嘉清也很难做到和老夫人假装亲密无间的样子。 “这是二婶送你的,祝贺你一举夺魁,还望清儿不要嫌弃。”李雅萱笑容愈发灿烂,从手腕间褪出了一个尊紫檀水晶玉镯。 周嘉华看到老夫人赏赐的东西本就嫉妒,再一看到李雅萱的镯子后不由眼红道:“祖母和母亲真是偏心二姐姐。” 周嘉芸都有些意外母亲的大方,这个镯子可以说是母亲最喜欢,也是最贵重的首饰了。 “三姑娘不得胡闹,这是清儿应得的,明年要是你拿第一,祖母和二婶也会赏赐你的。”李雅萱并未生气,浅笑道。 李雅萱只是一想到齐王和周嘉清,笑容里的幸灾乐祸就有些掩饰不住,高兴得有些过头了。 纵使周嘉清今日装扮得如何漂亮,考试时如何出众,哪怕一改之前愚钝易怒的形象大出风头,那又怎样,只要一进齐王府,炼狱般的人生才要开始。 以前的风光算得了什么,李雅萱也不在意了,就赏给她得了,毕竟这是周嘉清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了,往后有更多的磨难在前面等着她…… 老夫人同样也是惊讶,李雅萱今日如换个人一样一般,狐疑地看向李雅萱,难道有什么喜事是她不知道的吗? “今日清儿在台上表现可是格外出众,想必会被很多世家相中,现在瞧瞧咱们清儿出落得如此水灵,才艺又好,往后咱们侯府的门槛快都要被踏破了吧。”李雅萱委婉地向老夫人解释道。 “确实。”周嘉华吃吃地捂着嘴笑了起来,点头附和道:“二婶可定要给二姐姐挑选一个身份贵重的,方能配得起二姐姐的才名。” 老夫人心里也了然了,李雅萱想趁靖安侯不在的时候,定下二姑娘的婚事,而且对方应该是个身份尊贵的……废物? 不怪老夫人这样猜测,李雅萱要是给周嘉清挑选夫家,身份上必然是足够匹配,可她能给周嘉清相看个好人家才怪。 “二婶现在说这些有些为时尚早了,父亲还未提起大姐姐的婚配之事,我做妹妹的自然不能越了过去。”周嘉清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看在李雅萱的眼里,只怕一点都不晓得齐王的厉害吧。 “遇到合适的,这长幼顺序也就不打紧了。”李雅萱笑着解释道。 “二婶说的是,侯府也不只是我一个女子,三妹妹和四妹妹也很不错的,说不准今日也有很多人家觉得不错呢,二婶您说是不是呢?”周嘉清轻轻开口反问道。 李雅萱面色一顿,周嘉清没有表情的眼神却好像看透了她似的,直直看到她的心底。 李雅萱急忙挥走脑海中这些荒谬的念头,虽说如今的周嘉清不能小觑,但还是个孩子,和她相比差得远。 现在靖安侯又没在,外祖家离得那么远,只要一等齐王开口,她一个女子如何反抗? 还不是在侯府里任自己搓扁捏圆,送给齐王去。 周嘉清这话连带周嘉华和周嘉芸都给问住了,她们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她们二人可是知道的,侯府要出一位齐王妃,齐王妃这个名头听起来再好有什么用? 齐王貌丑性残,年龄大的能当爹了,关键是齐王对前齐王妃可是心存怨恨,入了齐王府怎么被折磨死的都不知道,这个名头她们才不要。 “哎,我们是来恭贺二妹妹取得第一,怎么说到这上面了,要真论起年龄来,我倒是咱们几人中最年长的了。”秦星玥上前走到周嘉清身旁打笑道。 这一出她瞧得明白李雅萱的心思,上头没下达命令,她就不能任由周嘉清被齐王给夺了去,区区一个齐王,秦星玥是不放在眼里的。 “瞧我这只顾得为清儿开心,却是将玥姑娘给忽略了。”李雅萱拉着秦星玥的手拍了拍笑道:“玥姑娘放心,有合适的人家,二婶定会为你做主的。” 秦星玥低头羞涩道:“谢谢二婶,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 说完就匆匆向老夫人和李雅萱告了安,跑了出去,看样子是太害羞了,待不住逃离的。 “瞧瞧,都是一家人,这就害羞了。”李雅萱满脸笑意,“今日考试也着实辛苦你们几个了,便都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陪母亲说会子话。” 其余几人应着,相继离开了荣华居。 过了一会,周嬷嬷进来禀告小姐们都回去了,主座上的周老夫人才问道:“那人是谁?” “齐王。” “怎么回事?” “听说清儿长得神似已故的齐王妃,这个消息被齐王知道了,今日也见识了清儿的才华,便动了纳妃的心思。”李雅萱坐在下首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若不是知晓齐王的为人,还真以为她是替周嘉清高兴的。 闻言,周老夫人的神色沉了一分,周嬷嬷也是吓了一跳。 她们荣华居肯定不盼着大房好,可再怎么不喜,面子里子都做得到位,让人挑不出错来,不然靖安侯难不成是个傻的,巴巴凑上前孝敬老夫人? 如齐王这般行径恶劣的魔鬼一样的人,是万万不能说于二姑娘的,意图太明显了。 第48章 来喝点 短暂的静默后,周老夫人看到李雅萱眼中藏不住的算计和得意,问道:“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板上钉钉了,否则怎敢拿到母亲面前来说。” 李雅萱嘴角一扬,继续说道:“离开书院的时候,齐王已经派人传了消息过来,说再等十日,等宫宴过了,他定要纳周嘉清进门。”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让李雅萱回去好好筹谋一番,到时候别蛋打鸡飞了。 “老夫人,恐怕不妥,被侯爷知道了……”等李雅萱出了荣华居,周嬷嬷在原地踌躇着开口。 如今侯府的繁荣都靠靖安侯一人撑起来的,要是被赶忙回家的靖安侯,知晓自己的女儿被二房做主送给齐王,那个怒气岂是二房她们能承受的了? 同时会怎么看老夫人? 老夫人这几十年算是白演戏了。 老夫人生性谨慎,不是十分确定的事,她自不会去做,出头的事还是交给李雅萱,日后万一不成,靖安侯追究起来,横竖她没有参与。 坐山观虎斗,是老夫人最擅长的事。 况且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她万不可参与进去。 “哼,这个老二媳妇,越来越没个样子了,看着温婉凌厉,这次太急不可耐了。枉费当初我那样教导她,说了多少遍了,凡事要有耐心要稳。”周老夫人横了一眼说道。 “要不老奴去给二夫人说道说道,让二夫人再考虑考虑……?”周嬷嬷急忙问道。 “不用,不栽一次跟头,她就不知道疼。你看她那样子,我现在让她收手,她会听吗?”近日李雅萱的行为已经让老夫人不悦极了,靖安侯还在府中的时候,都想着要给周嘉清下绝子药了。 老夫人当下便有些气愤,鄙夷道:“毛躁的样子依旧改不掉,最近在二姑娘面前屡屡败下阵来,多大点事就沉不住气了。你看当年那件事,要不是我给她善后,哪还有如今的她,恐怕早已变成一抔黄土了,安稳日子过多了,就想不到以前……” “老夫人!”周嬷嬷尖声叫道,制止了周老夫人将要说出口的话,对着老夫人摇了摇头。 荣华居主仆二人的对话无人知晓,周嘉华和周嘉芸一扫考试的阴霾,双双回到了兰心苑开心地等着李雅萱。 周嘉清却是没直接回陶然苑,慢悠悠地在侯府散起步来,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周嘉清嘴角一扬,暗念道等的人到了。 “刚才在老夫人那里说了好一会话,二妹妹这会是不是有些渴了?” 秦星玥追了上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凉亭备了一点二妹妹喜欢的冰糖梅苏饮,二妹妹可否愿意和我一起来喝点?” 周嘉清走到凉亭坐下来,端起石桌上的冰糖梅苏饮,倒是认认真真地喝起来了,仿佛真是口渴了。 秦星玥看着周嘉清,试探地开口:“表姐近日是不是有做得不妥的地方?惹得二妹妹与我生疏了好多。” 周嘉清没接话直接问道:“表姐专门叫二妹妹前来,有什么事?” “二妹妹聪慧过人,二夫人的心思,你肯定也瞧出来,眼下二妹妹计划怎么办?”秦星玥也不客套了,直接摊开说道。 “不过是些猜测,婚事只要没定下来担心什么?”周嘉清不屑道。 “话是这样说,二妹妹还得早些做打算。” “打算?二婶想要我嫁,我不嫁,她能拿我怎么办?等到父亲回来自会为我做主。” 周嘉清一点都不当回事的样子让秦星玥有些气恼,周嘉清怎么关键时刻变得有点傻了,等靖安侯回来早就生米煮成熟饭,哪怕杀了齐王也换不回周嘉清了。 况且李雅萱那些阴损手段,成全这一桩婚事,她肯定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招数了。 不由着急劝慰:“二妹妹你真是傻,齐王可不会等侯爷回来了再说婚事,听说宫宴一过就会开口提这件事,那个时候侯爷还没回府,二夫人要是和齐王联手,老夫人不参与,你一个人可怎么办?你是不嫁,万一他们用点手段逼嫁怎么办,到时候你……” 周嘉清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终究忍不住,笑出声音来,“表姐为我着急的样子可真让我感动,既然表姐这么大度,是愿意代替二妹妹入齐王府吗?” 秦星玥饶是再温和,此刻也有些恼然,“我好心提醒,本来我还有个法子可以为二妹妹解忧,二妹妹不愿意听便罢了,勿要再编排我了。” 秦星玥见周嘉清依旧不信,突然抓住她的手,认真道:“二妹妹,我真有办法。” “二妹妹可有意中人?要是身份和齐王相当,最好不过了,趁着齐王还没开口,你们在宫宴之前定下来,齐王也无话可说了。”秦星玥见周嘉清看过来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期待,急忙开口。 真是没长进,还是想要劝她投奔四皇子,周嘉清思考片刻后固执道:“表姐多虑了,为还没发生的事不值得担忧,对了,饮品不错。” 秦星玥见状也没再挽留。 “小姐,她会同意吗?”秦星玥身旁的粉衣丫鬟问道。 秦星玥信誓旦旦回答:“会的,给主子说准备一下明日的事情。” 怎么会不同意,周嘉清确实聪明了,可凭一己之力怎么与齐王和二房抗衡? 点到为止,她的这番话,周嘉清会细细考虑的。 远远的,凉亭里发生的一切,被一个藏在树后的棕褐色衣裳的奴仆看在眼里。 “小姐,表小姐的话……”一进陶然苑,秋菊惴惴不安地问道。 “不安好心,不用管。”周嘉清任由夏荷解下她的披风,懒洋洋说道。 “奴婢也是这样觉得,表小姐这次很是着急,看着很是为小姐您担忧呢,可心眼实打实的坏,再过十日就是宫宴了,哪怕小姐有意中人,几日时间确定婚配之事太过草率了。三书六礼换庚帖等等这些流程走完,不得大半年时光。急匆匆的样子哪是迎娶正妻的样子,分明就是把小姐当成妾室对待。”春桃气呼呼地说了一大通。 第49章 还缺点什么 春桃的话惹得夏荷和冬梅一脸茫然,她们二人没去平湖书院,可侯府早有小厮来报,二小姐取得了第一。 收到消息的二人也是喜不自胜,本来要去府门口迎接小姐,转念一想小姐回来后首先要去荣华居报喜的,就没再打扰小姐,索性收拾好陶然苑等着小姐回来。 春桃恼羞成怒的模样和秋菊忧心忡忡的模样,让她们二人奇了怪。 周嘉清接过冬梅端来的吃食,心想道可不是吗?事发突然,齐王纳妃这事一下子打乱了他们的步伐。 刚才在荣华居秦星玥不顾得罪李雅萱,佯装害羞调侃自己打断了李雅萱的话题。 上一世考试完回府,齐王可是亲自下了帖子给她,这次倒没有。 本来还意外齐王这次怎么变了,每一个变化都值得周嘉清关注,不怪她谨慎,事关自己多掌握一点,到时候打击起来就多一分用力。 在这等着套秦星玥的话,原来如此,听秦星玥的意思,是齐王在宫宴过后会提起。 想必是谢元赋对齐王说了什么,应该提起了皇上,毕竟她得了第一是要进宫领赏的,这点眼力劲齐王还是有的。 看来谢元赋他们想要拖点时间给她,好让秦星玥劝服她投靠谢元赋,可自己不像上一世心悦谢元赋,在这上面肯定是要花点心思的。 她便假装思考起来秦星玥的计策,不上点钩,焉能知晓他们更多计划。 窗下的书桌前,周嘉清静静地坐着。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本大安通史,她翻来翻去,心思好像没在这本书上,翻动一页又一页。 “记得斩草必除根!”脑海里一直回想起徐竟骁早上说过的话,这和她本来的计划有些偏颇,这个提议固然不错,可是以她目前来说依仗的不过是重活一世,比别人多知道一些未发生的事情。 怎么实行?谁去实行?果然,自己能力还不是足够大到直接铲除掉齐王。 “小姐,时间不早了,您先去休息。齐王的事不用担心,他要是真开了口,我替小姐嫁了,小姐到时候穿上奴婢的衣服,坐马车出城直奔赵家去,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等他们发现时,小姐……”春桃看见周嘉清的愁容,知道是她想到了齐王的事情,立马把自己想的好办法说了出来。 春桃性子最是直爽,她不会弯弯绕绕,只觉得自己代替小姐嫁了,小姐就不用嫁去受罪了。 还是如上一世一般,她投奔四皇子,惹得齐王大怒,一怒之下春桃这丫头在齐王事件中为了保护她,私自做主代替自己被掳去喂狼。 周嘉清隐去眼角的泪滴,转身用手覆上春桃的嘴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说过会保护你们的,你不必以身犯险。目前事情还没有这么遭,齐王手段最是龌龊阴私,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入他的府,都是用了手段的,但凡纳入府中的姬妾,都被糟蹋地不像样子扔了出来。与其我这次侥幸躲过,何不知后面有多少女子还会落入他的手中折磨致死,太便宜他了。” “还有二婶胆敢算计我,逼嫁于齐王,我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还要蹬鼻子上脸了。” 周嘉清大喇喇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去,屋子里的四个丫鬟俱是心腹,毋庸置疑,现在不说,实行的时候总会被知晓。 “敢觊觎小姐,不吃点苦头怎么行。不管是齐王也罢,二夫人也罢,只要小姐想对付他们,奴婢定会拼着性命也会小姐的。”冬梅最先反应过来,其余几人反应过来后也一致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与其坐在陶然苑担忧,被动等待着,不如主动出击。 话是这样说,可到底对方位高权重,又有皇家庇护着,是有些无奈。 “小姐可是想到了好的办法?”秋菊有些焦急。 “有是有。”周嘉清看到窗外的还未下山的夕阳:“不过这个计划好像还缺点什么?” 夏荷突然眼睛一亮,“小姐,去找夫人,夫人一定会帮您的。” “夫人?”春桃一时没反应过来秋菊口中的夫人是谁。 “若要对付二夫人,现在夫人就是最好的人选。”夏荷继续说道,“这侯府里除过侯爷,也就只有夫人是真心待您的。有夫人出来主持大局,小姐您的婚事怎么也轮不到二夫人插手。” 靖安侯的继室陈氏,待周嘉清姐妹俩虽不甚热络,但衣食教导上面也算尽心尽力,从未动过什么手段,这些点滴都被夏荷看在眼里。 她们当时被小姐的外祖母专门挑选出来送到侯府前,就叮嘱过万一有什么棘手的事就去找继夫人。 重要的是,夫人可是对二夫人怀恨在心的。 几年相处下来,周嘉清的姐姐周嘉宁,也让下面的人都称呼继夫人为“夫人”了。 “不过几年前,夫人不慎滑胎后就变得寡言少语,常常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礼佛,甚少外出,会不会变了心?赵嬷嬷就是个例子。”秋菊担心得不无道理,赵嬷嬷以前也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 “与其猜测,不如过去瞧瞧。”周嘉清眼底有一层薄薄的温情慢慢浮现出来。 另一边,兰心苑内。 “夫人,下人来报,表小姐把二小姐叫到凉亭里,说了好一会子话,二小姐走的时候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李嬷嬷打起帘子进来禀告道。 李雅萱冷哼一声,满脸鄙夷道:“这个秦星玥她想从中阻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能进侯府是她祖上烧了高香,还这般不安分,刚才在荣华居就是她打断我的话。” 李嬷嬷也是狐疑:“按理说,表小姐如果不愿意二小姐的婚事压过她去,这次齐王的事她应当高兴,怎么还反过来阻扰?” “派人去盯着,免得出了什么差错,影响了齐王的好事。” “已经盯着了,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不过……”李嬷嬷继续分析道:“老夫人那边不插手,老奴看老夫人的意思,不是很情愿夫人您这样做,夫人您可要三思。” 第50章 打听长辈的私事 当时李嬷嬷也在荣华居,越想越觉得提起这个事老夫人冷淡的态度,看起来并没有兴趣,是觉得不会成功吗? “老夫人就是太谨慎了,谨慎了几十年有何什么用?侯爷这个爵位,还是在大哥手里握得紧紧的,如今大哥又没在府中,不趁机搞垮大房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老夫人倒好,撇开自己。万一东窗事发,就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可她也不想想等彻底瓦解了大房,还怕什么东窗事发,到时候还不是任由我们说?” 李雅萱越说越觉得不能错失良机,“这次我就让老夫人看看,没有她的扶持,我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周嘉清了?” “机会就这一次,李嬷嬷,我不能再等了,周嘉清以前什么德行,你我还不了解吗?那就是挑拨几句,就能抛弃对她好的继母,转身把我当做亲生母亲的人。在外面向来都是,我想让她出丑,她就出丑,更遑论风头何时压过芸儿? “再看看她如今越来越有手段了,落水之后哪一件事不是冲着我来的?” “先是让那个侍卫临时改了口供,惹得大哥对我心存怀疑,再是假装晕倒设计发现‘美人花’的事,让我们没法再次下药,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白白浪费掉,还一举把我们安插的眼线全都杖毙了,把张大夫的尸体都扔进了兰心苑了。” “还有那个授课先生的事,偏生那般巧,我就不信和她没有关系。” “接着在我眼皮子底下,一个愚笨的人竟能拿下考试的第一。” “这一桩桩一件件,李嬷嬷,我们还要等到她越来越强大,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吗?”李雅萱将近日连连受挫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李嬷嬷终于被打动了,照个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只会愈发没有二夫人的好日子了,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就在这时,丫鬟紫情进来道:“夫人,刚才二小姐带着夏荷,往欣安苑的方向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意外,难道周嘉清落水之后,这一切都是大夫人在后面捣鬼? 李雅萱拍案而起:“李嬷嬷,你立刻去找赵嬷嬷,让她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听周嘉清落水之后的一切举动,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特别是和欣安苑那边是什么时候联系的。” 欣安苑与靖安侯的青竹居相邻而居,只是少了下人们的打理,变得格外简陋。 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进来,一走到欣安苑院落门口,便觉得寂寥冷清,院落中央摆着几盆繁花,长势很好,倒是给这里增添了一点烟火气。 经过身旁的丫鬟迎香提醒,房中饭桌前那道纤细的身影转了过来,看到门口的少女,明显怔了一下,气质完全和以往不同,竟是越来越神似她的生母了,眼底划过轻微的诧色开口问道:“老二?” “是我,母亲。”周嘉清简单回答道,顺势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靖安侯的继室,周嘉清现在的嫡母,也就是眼前的陈幸,父亲靖安侯的继室。 这几年的礼佛,总算让她学会了掩饰情绪,她和靖安侯不和,靖安侯不会让她的女儿前来看望她,这次怕是老二有事。 一边暗自想着,一边吩咐丫鬟上茶,又亲自为周嘉清倒了茶,她才牵起一丝疏离的笑,询问道:“说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嘉清看了眼大夫人的丫鬟,大夫人心领神会便找个借口支走迎香出去。 夏荷也跟着迎香出了房子,关了门后,站在门口守着房子,以防里面的谈话被人偷听了去。 周嘉清这才端起茶喝了一口,点点头:“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 “当初母亲你滑了胎,心情不好便放任掌家之权,独自呆在欣安苑里,不再外出。”周嘉清瞧了一眼她的情绪,并未有起伏,这才放心继续说道:“丧子之痛伤心可以理解,可你和父亲之间并未有嫌隙,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闻言大夫人也有些奇怪周嘉清的意图,这长辈之间的感情,她一晚辈突然跑进来打听,她想要干什么?这是过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吗? “嫡母可以不说,可嫡母你怀疑是二婶和老夫人做的手脚,对吗?” “不是怀疑,就是她们!”大夫人立刻震怒道。 其实大夫人本身这种直爽的性格,总以为会慢慢淡忘,事实是只要一提起杀了她孩儿的仇人,她就控制不住情绪。 虽然大夫人的指尖还在轻微颤抖,但心已经勉强平静下来,追问道:“你想对付她们?” 周嘉清坦然道:“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所以过来想要和嫡母联手,扳倒她们。” “她们对你做了什么?”大夫人愕然问道,眼眸深处的关怀一闪而过,却被周嘉清瞧个仔细。 “她们想要逼嫁。” “什么?”陈夫人柳眉倒竖,眼眸森然,沉声道:“简直放肆,你父亲呢?” “平南侯突然身染重病,皇上让父亲前去边外,接管相关事宜,待平南候身体痊愈再回大安”周嘉清神情平静回道。 大夫人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周嘉清,眼前的姑娘眉眼沉凝,说起这些荒谬的事,没有一丝的恐惧和担忧,周身那种难以言喻的气势让她陌生得紧。 周嘉清就这样坐在大夫人的对面,任由其打量。 怎么说往日那些母子相处时光也让她动容,不过她待周嘉清冷淡,只是因为周嘉清是靖安侯最爱的妻子生下的孩子。 可怜生下没多久就过世了,她嫁到侯府时周嘉清才三岁,看着绵绵软软的孩子在青竹居的院子跑着跑着,不小心摔倒在地,小脸一下子委委屈屈的,摇摇晃晃站起来,稚嫩的声音朝着她喊着“娘亲,抱。” 这一刻,她就不再因为周嘉清的母亲而疏离周嘉清了。 可后来到底是因为二夫人从中作梗,使周嘉清更亲近二夫人来,她直爽的性子不屑于此,后宅里的弯弯绕绕最是让她头疼,才让二夫人得了便宜。 第51章 捷足先登 其实只要周嘉清过来说想要帮忙,她定会帮助的。 看来周嘉清是担心她不答应,先是以丧子之痛提起有一个共同的仇人,真是多虑了。 可这般缜密的心思,是历经多少苦头才练就的? 大夫人静静看着周嘉清,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失去生母,父亲没在身边,姐姐在外游学,二房和老夫人都不是个好的。 也是难为周嘉清只身一人在侯府与这些豺狼斡旋,都不敢细想周嘉清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得现在这样冷静的人。 大夫人疏离的表情到底有一丝松动了,便缓缓开口:“那天我有些厌食,你父亲就去请了大夫过来瞧瞧,一瞧竟然是喜脉,我和你父亲都是很高兴。” “这个时候老夫人说我有孕在身,不便操劳,想让李雅萱替我分担一下掌家的事,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着,刚好老夫人也开口了。” “可奇怪,当时在荣华居不知怎的,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名火来,与老夫人争执了几句,回到宁安苑后不多时便……” 失去了孩子。 她掩去了戚戚然的情绪,顿了顿继续开口说:“我性情刚烈却不至于愚钝,那股无名火来得太奇怪了。我也不是喜爱权利之人,非要争着掌家之权不松手,那一切都来得太奇怪了。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事发后,你父亲检查了所有我用过的东西,当然荣华居和兰心苑也是没有放过,可是没有一丝一毫下毒的迹象,但我的孩子终究没能保住。” “请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都说是我胎本身不稳,还无故动了怒,因而没能保住我的孩子。” “当晚,你父亲宽慰我说是个意外,可老二你觉得那只是意外吗?” 听闻靖安侯宽慰的话,躺在床上休养身体的大夫人更是怒了,心底那根弦好似又被触动,私以为靖安侯不把他当回事,不由质问道:“在你心中,我还是不及死去的那个人吗?” 说完这些,陈夫人有些歉意的看着周嘉清,“死去的那个人”就是周嘉清的生母,那句话她说得确实有些过了。 周嘉清眼里并未有何责备意味,她有何资格去责怪? 前一世继母去祠堂上香遇上走水,活生生烧死了,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大夫人见此一下子放下心来,接下来就是她和靖安侯因为这一句话分心了,靖安侯气急说了一句“是。” 从此,她一是赌气,二是伤心,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再也不出门,一心为孩子念经诵佛。 周嘉清放下茶盅,坐到大夫人身旁,安慰道:“父亲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母亲放心,我会替你找出真相!” “找出真相。”大夫人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抬眼看到周嘉清坚定的眼神,拧巴的心一瞬间悟了过来。 自己浑浑噩噩这几年把自己关在这个小院里,当一个缩头乌龟,连仇都报不了。 逝者已去,她却只顾着沉浸在伤痛中,十四岁的姑娘都晓得找出真相,她竟然连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都不如。 躲在欣安苑里,她的孩子也不会回来,何必让仇人在外面潇洒。 “她们想要你嫁给谁?”陈夫人拧眉问。 “齐王。” 大夫人眉眼尽是怒色,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真是卑鄙,猪狗不如的东西。齐王是个什么货色,人见人避,她们怎么敢想的?” 周嘉清淡淡道:“二婶已经和齐王搭上线了,对付我就是十日后的事。” “这么着急?”大夫人说完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去内室拿来了一个很普通的木匣子交到周嘉清手里,普通到有点眼熟。 “齐王的事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你,这个匣子里面的东西,你收好,拿到三春楼,他一看到东西就会帮你的。记住四日后再去,三春楼每月五号掌柜的才在。” 大夫人知道三春楼,这倒是令周嘉清有些意外。 她找大夫人本意是打算,了解一下当年的事,更能一举拿捏住李雅萱的把柄。 如果顺势能让大夫人为自己做主,更能让李雅萱慌乱起来,这一慌乱就会露出马脚。 “到时候你先去三春楼,看有没有法子?李雅萱便交给我来对付,放心,我的贴身丫鬟迎香和芸香皆是我的心腹。”大夫人也是雷厉风行的性格,稍一思索立刻安排好下一步棋。 “芸香,去将我明日出院的消息放出去。”大夫人对着门外吩咐道,也不再留周嘉清,她还有些事要准备一下。 一回到陶然苑后,夏荷忍不住问:“小姐,大夫人的话可信吗?” 她有些拿不准,小姐到底不是从夫人的肚子里出来的,人心隔肚皮呀。 看完匣子里的东西,周嘉清眉心一挑,从容开口:“可信。” 大夫人要是有意哄骗自己,可三春楼这个秘密在那可不会骗人的,这匣子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玉佩。 看完信后周嘉清才知晓了,为何三春楼的掌柜看到此物会帮自己。 上一世,谢元赋暗中调查好久,不知道怎么得到了一个木匣子,就是夏荷手里拿的匣子,她看过里面的东西,和陈夫人给她的一模一样,三春楼才得以被他所用,原来如此。 想来谢元赋也是一年后收了三春楼,不过现在就让她捷足先登了。 谢元赋,这次三春楼我要定了。 虽说自己也不用费力的去找撬开三春楼的钥匙了,这可是个意外之喜,还赶在谢元赋之前得到了。 安顿好一切,周嘉清便上床睡去,脑海里还是疑惑,大夫人怎么会有三春楼的这个匣子?那为何最后落到谢元赋手中? 不过,今日考试回来又去荣华居,又见秦星玥,见继母的,奔波一天着实累了,还没开始思考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周嘉清起床洗漱时,春桃过来说表小姐已经在院子中候着呢。 果真是心急,一刻也等不得。 如今的陶然苑被春桃她们四个丫鬟严密把守,可不是谁说进去就能进去的,她们眼中只有周嘉清一个主子,没有得到周嘉清的允许,一律在院中等候。 第52章 五十两而已 得到通传后,秦星玥才被春桃带了进来,“二妹妹,今日可得空?我想出府逛一逛,不知二妹妹意下如何?” 周嘉清微微一笑:“好啊,今日天气好,呆在府中平白误了好时光。” 如今的大安城民风开放,不像以前严苛,女子不得抛头露面,出门都得戴帷帽遮挡住容颜。 两人相约就要出府去,才刚走到府门口,便遇到身着银纹绣百螺度花裙的周嘉芸。 周嘉芸看到一同走来的二人,特别是周嘉清的装扮愈发漂亮,黛青色穿花云缎裙,衣裳的质地和料子都不知比她的要好上多少倍,眼眸中闪过一丝嫉妒,想起母亲的计划,又是满脸笑意,殷切道:“二姐姐和表姐这是要去哪里?” 秦星玥见状笑了笑,“随意出去走走,打算给二妹妹挑个宫宴时的要穿的衣服首饰,四妹妹要不要一起?” 周嘉芸一听是要准备宫宴用的东西,如鲠在喉,那不还是二姐姐大展风头的时候,自己都被比了下去,二姐姐越优秀就衬得自己愈发灰头土脸的。 她心下不悦极了,去是肯定不愿意去的,想了想又道:“你们出门可曾得到母亲的允许了? 话说回来,大安城的民风再开放,府中小姐公子们出个门,都得提前请示长辈的,哪怕是贫民百姓家的孩子,也不能一声招呼不打私自出了门。 再者如今执掌侯府的是周嘉芸的母亲,她可从未听过母亲提起她们出门的事,这一声不吭出了门,往小了说是不合规矩,往大了说那就是目中无人,不敬长辈! 以孝为先的大安更是看重敬重长辈这个事。 就算周嘉清得了第一如何,周嘉芸还是想多泼几盆脏水上去,第一名的污点越多,品德越是败坏,到时候还怎么在宫宴上抬起头来。 周嘉清神情自若:“还要给二婶说一声吗?我昨晚已经禀告过我的嫡母了,嫡母也同意了,说我在府中无事就多出去转转。省得天天呆在府中,眼皮子变浅,看什么都嫉妒地发慌,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都想要。” 这话表明她懂规矩按礼数来的,出府是得到嫡母同意,嫡母都同意了还要去征求二婶吗? 这不是多此一举,往深处想就是人家的事你们少管,人家嫡母同意了,你一个二婶跳出来干什么? 后面则是直接嘲讽周嘉芸的教养,李雅萱总是教导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更是直言说了,掌家之权本就不是属于他们的东西。 气的周嘉芸恨恨瞪着自己,周嘉清还不觉过瘾,故作疑惑问道:“难道嫡母要出欣安苑四妹妹不知道吗?以后四妹妹出府,记得要向你的大伯母请示呢。” 周嘉芸一家是依靠靖安侯的,靖安侯府有个主母在,她们就得向主母报备自己的行程。 周嘉芸顾不得生气,急匆匆地跑去兰心苑,她要向母亲求证周嘉清说的是否属实。 望着周嘉芸离去的背影,秦星玥眼神闪了闪,话语含糊道:“二妹妹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今日靖安侯继夫人出苑的消息散开后,定然会引起侯府一片喧闹,她倒是有些期待明日请安的景象了。 为了不被周嘉清发现异常,秦星玥带着周嘉清东逛逛,西转转,巧妙地将周嘉清带到其中一个首饰铺子里来。 然而,看着这个店铺和名字,周嘉清的心中越来越疑惑了。 这个是……周王谢元松的店铺,秦星玥和谢元赋在周王眼底下谋事? 怎么可能? 周王的结局她记得清清楚楚,直到谢元赋登基前,才以周王通敌叛国之罪被皇上打入大牢。 要是周王知道谢元赋所谋之事,还会放任他逐渐强大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怀着满腹心事,周嘉清随意扫视几眼,假装挑选首饰。 秦星玥拿起几支簪子放在手里看了一会,“二妹妹,你来看这几支簪子不错,有没有你喜欢的?” 周嘉清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簪子,“就这个吧。” 她又不是真的出来和秦星玥逛街的。 这两位姑娘一看就是贵客,掌柜也是不敢怠慢,殷勤道:“姑娘眼光真好,这支云脚珍珠卷须簪数中上品。您看这成色……” 周嘉清问道:“多钱?” 掌柜的伸出一个手,“五十两。” 周嘉清点点头,正准备让身后的秋菊付银票,忽然柜台后面的素缎锦帘一掀,一个身穿锦衣的男子翩然出现,这人一副儒雅谦逊的样子,竟是谢元赋! 周嘉清目光瞬间转冷,嘴唇紧抿,虽然极力控制,可眼角的杀意还是流露出来,谢元赋也是一愣,再一看去,周嘉清低垂着眉眼仿佛刚才是自己看花眼了。 目光顺势落在周嘉清手中的簪子上,“掌柜,将这个簪子包起来送给这位周姑娘。” “好嘞。” 掌柜笑呵呵地接过四皇子身后侍从递上来的银票,将他们几人引到隔壁的房子,“请各位贵人在此稍作休息,稍等一会,待小的包好簪子送过来。” 掌柜离开后,秦星玥一边拉着周嘉清的衣袖,一边开口:“民女秦星玥见过四皇子,二妹妹快向四皇子见礼。” 周嘉清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秦姑娘起来吧,不用这么客气,周小姐是我的恩人,不用行礼,无妨。” 谢元赋放下皇子的架势亲切说道,谦卑的样子好似就是大安城一个寻常的富贵子弟。 周嘉清特意挑选了一个离谢元赋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转头看向别处,明晃晃的嫌弃让谢元赋脸色十分难堪。 谢元赋探究的目光落在周嘉清身上,他不知道为何周嘉清避他如蛇蝎。 便听到周嘉清冷冷道:“四皇子也太客气了,五十两银票这点银钱,侯府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谢元赋听出周嘉清语气中的讥讽,没有生气。 反而好言说道:“周小姐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第53章 周嘉清被恶心吐了 顿了顿,谢元赋一副谦逊的样子继续说道:“人生在世这一辈子,要懂得感恩。那日周小姐仗义出口于我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是这一个簪子也比不上的,今日碰上周小姐喜欢,就顺手买了,还请周小姐勿要推辞请收下。” 周嘉清暗念道,说得真好听,人要懂得感恩,“感恩”这两个字从你谢元赋嘴里说出来真是恶心的要命。 怎么感恩? 感恩你害得我父亲在大牢畏罪自杀,头颅悬挂于城墙上? 还是感恩你害得我外祖赵家整整一百零六口人被满门抄斩吗? 或者感恩你让秦星玥把我继母活活烧死…… 又或者感恩只因我是靖安侯嫡女,否则你根本就不想接近我,嫌我太恶心了? 想到此,周嘉清顿了顿,慢慢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谢元赋打量的眼神。 重生以来第一次直视着他,在看到他的这一瞬间,周嘉清心中浮起了杀死他的千万种方法,可是每一种都不够让她感到痛快。 继而产生一丝悲凉,可悲的是自己,是自己如此心盲眼瞎,错信了眼前人,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语,直到满门皆灭,她被砍断四肢扔在冷宫中。 谢元赋就是这样的人,为了那个位置,把她的价值榨干,把侯府榨干。 谢元赋坐稳帝位,抛弃自己的时候,可否想过这个位置上有她的鲜血? 究竟怎么才能做到强忍着不恨? 要是没有谢元赋他的允许,她何故被采桑磨掉四肢,匍匐在地用嘴啃食,这种疼痛、这种践踏自尊岂是他能想象到的? 看到以前的好姐姐秦星玥夺了自己的位置,亲耳听到亲人尽亡的消息,其中的悲愤又怎么说得出来? 既然地狱不收她,上天教她重回人间,不让眼前的人尝尝个中滋味如何甘心? “二妹妹,四皇子一片心意,要不你就收下……”耳边传来秦星玥劝解的声音。 周嘉清似乎有些不耐烦,提高声音呵斥道:“表姐好手段,什么时候和四皇子都认识了?故意带我来见他,演这一出戏是想做什么?” 这是…… 是恨? 周嘉清的眼里对自己是满满的恨意,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听到周嘉清突然拔高的声音,谢元赋霎时间回神,周嘉清愤怒的样子让他一下子回到现实中。 “二妹妹,你应该清楚你目前的处境,现在侯府没人能帮得上你。自我进到侯府后,我便拿你当亲生妹妹来待。虽然不知为何我们变成这样,疏远得很,可我当姐姐的实在不愿意你跳到火坑去,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你多一位贵人相助,就多一份保障,难道你真要等到齐王娶你那天才着急后悔吗?” 为了她好? 周嘉清怒极反笑,好一个为了我好。 把我父亲的自杀,赵家的起兵造反,叫做罪有应得是为了我好? 让我这个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是为了我好? 鼓动我去做妾,协助谢元赋残害家人,夺了她的位置叫做为我好? 吩咐侍卫挥舞棍棒照着我的头打下去,直到打死是为了我好? 谢元赋觉察到了周嘉清不断攀升的怒气,以及愈发暴涨的恨意,遂站了起来解释道,“周小姐,不怪你表姐,是我想当面报答周姑娘的恩情,才让你表姐配合演这出戏。知道你有难处,还望我能助周小姐一臂之力。” 周嘉清星眸微转,斜瞥着谢元赋,“哼,真是口气不小,我倒想瞧瞧四皇子你有什么本事,可以足够和齐王抗衡?” 语气倒是毫不客气,嘲讽意味十足。 说完丝毫不理会二人的神色,兀自坐着微微瞪起眼睛,睨视着谢元赋。 这种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的眼神终究让谢元赋不爽极了,谦卑的表情似有一丝裂痕。 语气变得没有温度:“我自是知道以我目前的境况,是不如周小姐一个贵女过得舒心,可周小姐要明白,我可以不用这般,是周小姐于我的恩情使然。” 秦星玥不小心碰倒了茶杯的声音,让谢元赋的语气恢复过来,又是一贯的做低:“若周小姐不嫌弃,我的府邸就是周小姐的庇护所。齐王本事再大,也不会罔顾父皇的面子,去和一个皇子去争。只要周小姐相信,进了我的府邸,我定当会护着你,齐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伤了你一分一毫。” 不提嫁娶,聘则为妻奔则为妾,重来一世谢元赋还是这般不要脸,这就是让周嘉清自奔为妾去。 秋菊被挡在屋外,周嘉清示意不用担心,可终究有个外男,她才一直在外面守着,可看到怒气冲冲出来的周嘉清,再看了一眼身后,急忙出来追着周嘉清的秦星玥。 秋菊当下语气不善问道:“表小姐这是何意?我家小姐好心与你出府来,你却将我家小姐气成这样。” 不待秦星玥解释,周嘉清丢下一句:“表姐自己回府去,我就不陪你了。”拉着夏荷出了门。 而在首饰店对面的酒楼里,纪承枫看到周嘉清一脸不舒服的样子,从首饰店快步走了出来,好奇的视线继续追随着周嘉清的步伐。 “周二小姐和四皇子见了面,怎么这副表情……”纪承枫很是疑惑。 林之远坐在离窗户较远的位置,是以没看到周嘉清出首饰店那一瞬间,忙问:“什么表情?” “该怎么形容?” “有点像……像便秘的样子,也不是,有点也像……看起来很恶心的样子……” “难不成老四给周二小姐的吃食里下了泻药,还是上了什么恶心的饭菜?”纪承枫搔了搔头,很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说道。 瞬间,有两颗脑袋也挤在窗边向下看去,只见周嘉清拉着秋菊,快步走到隔壁的当铺旁边去,当铺平日鲜少有人,门口寂寥也清净。 厌恶感在胸膛不断翻滚,强烈的反感之情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喉头,周嘉清再也忍不住,扶着墙角躬下身子,用手捂着嘴,干呕了一阵。 第54章 要我做妾? 在屋内面对着谢元赋,周嘉清强忍着杀意和恨意,把自己的冷静掩藏起来,装作蛮不讲理,趾高气扬的样子,今日目的已达成,再也无法与他们再共处一室。 这番举动吓得秋菊慌忙轻拍周嘉清的背,以为周嘉清上次被药伤了的身子还未好转。 等周嘉清再次抬起头来,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刚才的失态不是她。 当时在内室,听到谢元赋依旧厚着脸皮说出让她自奔为妾的话,她再也无法忍住想要亲手杀死他的冲动,这才跑了出来,将那些恨全都化为恶心干呕了出来。 还当她是前世愚钝的周嘉清吗? 被齐王一吓唬,她就慌乱之下投奔他去。 周嘉清语气冷漠如寒铁,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做妾?” “周小姐,做妾不是我本意,齐王有意纳你为妃,可现在还不是封你为四皇子妃的好时机,等你……” “我周嘉清侯门嫡女,绝不做妾。”说完拂袖离去。 趴在窗户的纪承枫看到周嘉清好一阵干呕,唇角跟着止不住的颤抖,“这是……周二姑娘怎么吐了?” 徐竟骁气定神闲地收回视线,坐回到原来位置上,沉默了几秒,声音缓慢而悠哉:“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恶心吐了。” 倒是唇角似乎有一抹笑意,这个周嘉清还真有趣! 周嘉清上了马车后,秋菊一脸不放心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大夫看一下?” “不用。”周嘉清身体往后靠了靠,用平淡的声音说道:“我一看见四皇子就犯恶心。” 秋菊听后一头雾水,还是第一次听说看见人还会犯恶心,忍不住担忧道:“是不是四皇子为难你了?” “没有,单纯地看见他这个人就恶心。” 秋菊依旧想不通,想了想:“以后小姐离四皇子远一点,奴婢看着他不像个好人。” 周嘉清轻笑道:“的确不是好人。” 回去的马车上,少了一个秦星玥,让秋菊都格外放松起来了,路过一条贩卖吃食的街道时,秋菊道:“小姐不是喜欢吃莲蓉甘露酥吗,马上就到全安堂了,奴婢去买些,小姐吃了也开心点。” “好。”周嘉清不忍心拂了秋菊的好意。 秋菊下车时,掀开马车帘看见前面围着不少人,小声念叨:“怎么回事?” 周嘉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全安堂几步远的地方,一堆人在那争论着什么。 周嘉清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便移开目光,让秋菊别去买了。 “小姐你看,好像是陶然苑那个侍卫?” 周嘉清再一看去,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王掌柜,你就算看在我们多年邻居的份上,也不能如此欺负人。” 的确是靖安侯送给周嘉清的那两个侍卫,因为这段日子一直没空,忘了给他们赐名了,只能称作那个侍卫。 被侍卫称作王掌柜的回答道:“我都还了二十两,你还想怎样?我已经还清了,你们不要仗势欺人,故意为难我。” 围着的人纷纷议论谁对谁错。 “好像是因为银钱理论着。”秋菊分析道。 周嘉清自然也瞧出来了,以侯府给他们的月银来说,不至于没银子花,还出来催着还钱,显然,应该是遇到什么急需用钱的事了。 而他们二人都是不善言辞的性格,不是要紧的事,不会放下脸面在闹市中与人僵持着。 正准备吩咐秋菊等人群散去,将那两个侍卫带过来。 只见那两个侍卫转身走出人群,手里拿着王掌柜还给的二十两,神情俱是一片颓然。 个高的那个侍卫率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看了身旁那个侍卫手里的银子,一咬牙,转过头朝那王掌柜的铺子走去,周嘉清注意到他的手放在腰间的剑上。 “秋菊!”在那个侍卫转身的瞬间,周嘉清突然出声喊道:“快去,拦住他,就说我在这。” 秋菊也是看见那个侍卫坚定的眼神,担心她冲动做了什么后悔的事,立刻跳下车去,提起裙摆,跑到那个侍卫面前。 “哎,你们两个,等等。”那个侍卫刚转身,便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 转身看见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突然跑过来,他们俱是一怔,异口同声道:“秋菊?” “回府说话,这里不方便,小姐在马车上。” 小姐下了命令,那两个侍卫不能不从,只是神情间的颓色依旧不减,之前拔剑想要冲去找王掌柜理论的侍卫,看了一眼王掌柜的铺子,无奈地摇头转身跟着秋菊去。 待回侯府到了陶然苑,周嘉清在凳子上坐定,轻声道:“今日所为何事?” 那两个侍卫犹豫一下,个子稍微矮一些的率先开口:“二小姐,我们兄弟俩今日之事与侯府无关,是一些家中私事……” “何事?”话音未落,周嘉清又问道。 不同于上一次轻言细语,这次倒有些不容拒绝的味道在里面,仿佛他们两面对的不是一个十四岁的贵女,甚至比靖安侯还身居高位的一个人。 这一问让他们都有点摸不着其中意味,犹豫了一瞬,也没勇气再拒绝,“回二小姐,开面馆的王掌柜是我们的邻居,十五年前他家中有事,我父亲借给他二十两,莫不是我家有事,便开口提起当年之事。可谁知王掌柜……他直接还了那银子,说恩情两断。” 十五年前一个百姓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帮忙,是恩。 在此期间不提还钱之事,是情。 恩与情都在侍卫这边,如今有难找王掌柜,就还一个当年的银钱,这是白眼狼。 周嘉清听明白后,呵问道其中一个侍卫:“你意欲拔剑想要干什么?你不知道这剑一拔出,恩与情便都落了下风。” “属下知错了。”被质问的侍卫答道,他在跟着马车回府的路上,已经想清楚自己冲动的后果了。 “所以你们有什么难处急需用钱?”周嘉清继续问道。 两个侍卫微微一怔,眼前的少女不是他们自己能做主,所能选择效命的主子。 第55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他们兄弟俩自小练就一身好武艺,被富贵人家如同牲畜一般买卖,谁是主子便给谁卖命,好像谁当主子都一样。 可此刻二小姐的语气,竟如同朋友一般的关心,目光中没有高高在上的不屑,而是含着一种淡淡的尊重和谢意? 二小姐对他们怎么会有感谢之情? 心中虽然猜疑原因,下意识地便将事情缘由脱口而出:“家中父亲病重,需要的都是灵芝、人参和鹿茸这类极为昂贵的药材,短短几日便掏空了家中积蓄,不得已才向王掌柜提起还钱之事。” 原来如此,周嘉清心中微叹,她只顾着报自己的仇,倒不知他们还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她虽知道这二人皆是忠心之人,可她不愿意他们毫无感情跟着自己,她想要的手下不是冷血无情,只知道按命令办事的人。 她更想要的下人是在做事时多一分思考,多一分对自己的心思,这样自己报仇路上才能放心地把后方交给他们。 不由含笑吩咐道:“夏荷,你去找王石大夫,所需药材费用全由我承担。” “王大夫?”两个侍卫陡然一愣,要说以前的二小姐,他们非常不屑,常常私底下为靖安侯惋惜,调侃道靖安侯得此女儿有辱颜面。 虽说这段日子二小姐慢慢变得不同,可毕竟以前的形象过于深刻,一时还未转换过来。 况且王石大夫医术非常了得,他们俩不是没想过请他,不过王石大夫都是官宦世家才能请得起。 此刻,他们便摒弃先前所有成见,坦言道:“有王大夫,家中父亲必当痊愈,在此先行感谢二小姐的大恩大德,我和弟弟必当做马当牛,任劳任怨,任二小姐差遣。” 周嘉清微微一笑,倒是不甚在意,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们,“不必如此,我只需要你们认定我一个主子足矣。” 这点对于他俩来说是必当办到的事,只道:“但凭小姐吩咐,属下必当忠心耿耿,誓死保护小姐周全。” 从“二小姐”变到“小姐”,一个称呼便能听出是否忠心。 “誓死”二字听到周嘉清耳中,别有一番意外,上一世她被关在冷宫中,就是这两个侍卫在死之前这两人依旧牢牢护着她,不让棍棒落在她的身上。 上一世用命保护她的人,这一世她定要护他们周全,不让这个事再发生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们又是双生子,以后你们就叫双福,双财。切记万不可如今日这般莽撞,跟着夏荷去找大夫吧。” 福禄与财富双收,好吉祥的名字,饱含了小姐的心意。 “谢小姐赐名,属下告退。” 兰心苑内。 “娘,怎么回事?”周嘉芸从外面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周嘉清说欣安苑的人出来了?” 李雅萱点了点头,她也是昨晚知道的。 今日向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也提起了这个事,不过欣安苑那边是派人过来传话的,并未见到大夫人本人,说是大夫人决定出院来,今日好好收拾一番,明日来拜见老夫人。 昨日晚间周嘉清才去了一趟欣安苑,今日早晨大夫人就决定出院了,要说这两人没有猫腻才怪。 “那掌家之权会不会被她拿走?娘亲您不知道,刚才周嘉清那个贱人在府门口,对我好一顿羞辱,要是……”周嘉芸担忧道,她今日早上在府门口被周嘉清嘲讽了一番,这要是等大夫人拿回掌家之权,还有她的好日子吗? 李雅萱也是一脸郁色,按理说掌家之权就应该是大夫人的,不过她握在手里这几年,尝到了甜头,现在交出去怎么想都是不甘心的。 “芸儿,不用怕,她刚出来,什么都不懂,掌家之权就算拿走,侯府里有听她话的人吗?她那个性格,有什么资格和我抗衡?”李雅萱信誓旦旦承诺道,她就不信,调教了这么多年的下人还能被大夫人一时半会夺了去。 要是陈幸真是个厉害角色,怎么还会和自己的夫君拌几句嘴,就把自己关在院里不出来,这种赌气方法简直让李雅萱目瞪口呆。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话虽如此,可是李雅萱心中还是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第二日清晨,还未到请安时候,荣华居里几乎都要到齐了。 大夫人闹脾气把自己关在欣安苑这几年,由二夫人掌权,在侯府快要一手遮天,众人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位大夫人的存在了。 现在突然决定要出来,一时间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在暗暗关注侯府的风向了,故而都来得格外早一些。 陈幸来到荣华居时,里面好生热闹,二夫人,侯府四位小姐,表小姐以及三位姨娘都在了。 老夫人坐在上座,不知周嘉芸说了什么,逗得老夫人面露微笑,祖孙和乐融融。她这一进来,整个房间寂静一片。 侯府小姐们不是很清楚大夫人的为人,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见陈幸身着朱红色云锦长裙,梳着牡丹髻,头上戴着一支卿云拥福簪,优雅华贵。描柳弯眉,俏鼻高挺,唇点朱色,更衬得肌肤胜雪,当家主母的气派拿捏十足。 再一看李雅萱一身淡紫色弹墨百合上衣,素白色的羽纱裙,白玉八仙纹簪子搭配兰花蕾形耳坠,更是深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 三位姨娘可是知道,大夫人刚嫁进侯府和二夫人关系匪浅,丧子后对二夫人冷淡得很,要说没有心存怀疑才怪。 如今再次出来,殊不知会不会再次重查当年那件事,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还是李雅萱笑意盈盈,先上前寒暄道:“弟妹拜见大嫂,许久未见,弟妹甚是想念大嫂,每每与大哥提起,大哥却……往事不提也罢,弟妹以后可以常常见到大嫂,真是欢喜得很。” 三位姨娘听闻二夫人的话,齐齐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刚见面,二夫人就向大夫人的伤口撒盐,她们两个怎么闹不要紧,可别波及到她们。 第56章 大夫人出手阔绰 听到这个声音,陈幸身体一震,周嘉清及时走了过来,轻捏陈幸的手,叫道:“母亲。” 陈幸深吸口气,抬眼凝视李雅萱:“二夫人,好久不见,以后时常都要见到本夫人,二夫人可别嫌烦。” 疏远的称呼一下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陈幸黑色的眸子幽幽,让李雅萱看不出她的心思。 “几年未见,大媳妇看着清减了些,如今怎么想通出来,不过能想通这是好事!”老夫人看到下面两人的较量,含笑道。 陈幸绕过李雅萱向前走去,对着老夫人见礼:“媳妇陈幸拜见母亲,这几年是媳妇不孝,未能在陪在母亲身边。这次多亏了清儿劝慰,媳妇才明白一个道理,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二姑娘是个好的。” 老夫人看了一眼,此刻正乖巧站在陈幸旁边的周嘉清,眉眼闪动了一下,故作慈爱的继续说道:“你和海洋都还年轻,往后的日子多的是,肯定会再要几个孩子的。这几年海洋从未再纳妾,你以后不要再闹脾气了,往后要多多体谅海明对你的一番心意。” 老夫人很懂得如何安慰才能刺痛陈幸的心,一句话说完刺伤陈幸两次。 陈幸本就因为丧子之痛关门礼佛,这便提起多要几个孩子,她也知道是两口子拌了嘴导致的,还让陈幸体谅靖安侯的苦心,是体谅靖安侯的心直口快吗? 陈幸握紧的双手又松开,笑道:“母亲就别在小辈面前打趣我了,对了,这位眼生得很,是秦小姐吗?” 这话说得老夫人分不清场合,在尚未出嫁的小辈面前提起要不要孩子的,老夫人一噎,当年的陈幸可未有这般婉转的心思。 今日刚出来,连入府半年的秦星玥都知道,可见是做了一番功夫的。 被问到的秦星玥忙上前:“回大婶,民女秦星玥。” “是个乖巧的孩子。”说完陈幸身后的芸香上前,递上蝶恋花金绞丝头面一副。 秦星玥有些惊讶地收下表达谢意后,周嘉华嫉妒的眼红,急忙上前问候道。 得到了金镶红宝梅花样式头面,周嘉华拿在手上喜不自胜,不停地摩挲着,殊不知这个模样落在李雅萱眼中有多讽刺。 再是其余三位小姐一一向大夫人见过,周嘉芸得了金镶蝴蝶嵌珠宝头面五件式,周嘉静得了金镶蝴蝶嵌花轸头面四件式,惊慌失措的样子让周嘉华嘲讽道没见过世面。 周嘉清不必说得了一套赤金掐丝嵌羊脂白玉海棠花头面和极品羊脂白玉头面二十三件式。 小姐们行完礼后,接着姨娘们一个个行过礼,也是意外的分别得到了一双烟翠金镶玉镯、一双金镶珍珠镯、一双金镶玉嵌珠宝手镯。 这一番见面礼下来,一个个小辈都是格外高兴,荣华居的气氛也是热闹异常,姨娘脸上的喜色也是藏不住,除却周嘉芸,剩余几位姑娘都是围着大夫人,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虽说周嘉华依旧嫉妒周嘉清的更好一些,可她到底是二房庶女,能得到现在的见面礼都不错了。 要知道平日二夫人的打赏都是一个手镯或是一对耳坠,要不就是一个簪子。 大夫人直接一整套头面,论贵重、论数量都比二夫人赏得好的不知多少倍。 “大嫂的礼也太厚重了。”李雅萱婉转一笑,故作矜持,难为情地说道:“大嫂你是不知道,弟妹掌管侯府这几年,到处节约,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省下来的钱要用到大哥和夫君的官场上,倒是为难几个姑娘没能用到这么贵重的首饰。” 李雅萱这就是在说大夫人不持家不知节俭,只知道花费,不懂掌家人的辛苦,要把银钱掰成几份使用,两位男人的官途最是重要。 今日如她这般礼送出去,还是要从公中出,到时候她还得省出来。 出了欣安苑又怎样? 姑娘和姨娘们都围着你转又怎样? 尊称你为大夫人又如何? 现在执掌侯府,为大哥和夫君筹谋的人,是她李雅萱。 周嘉华脸色一变,攥紧手中的金镶红宝梅花样式头面,生怕被二夫人拿了去。 陈幸眉眼微扬,语气中带了一丝冷嘲:“这些小首饰能值几个钱,不用从公中出,大安城中八八六十四个铺面都是我的嫁妆。看来弟妹几年来还是不懂得掌家之道,这钱不是省出来的,不然一个侯府出去的姑娘们,没几个像样的首饰,岂不被旁人嘲笑咱们侯府穷酸?” 这话一出,除了周嘉清,其余人都是一怔。 后院女人的荣辱除过男人的宠爱外,就是自身嫁妆如何,嫁妆越多越好,这女人在婆家就越受器重。 周嘉清上一世,知道大夫人就是以前的边远大将军之女,虽然早年解甲归田,可奈不住一家人都极富经商头脑。 边远大将军恰巧和一陈姓县令关系密切,因县令没有女儿又极其喜爱大夫人,加上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外,便将大夫人养在县令身边,他们都不是大安城的子民,便没几人知晓其中事实。 侯府后宅妇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县令女儿,当日的嫁妆也是县令置办的,大将军为了不伤县令的面子,便将自己为女儿置办的嫁妆偷偷交给她,这事就她和靖安侯二人知晓。 而大夫人不仅娘家有钱,她自己又有赚钱头脑,经营的嫁妆铺子全都盈利可观。 陈幸简单解释了一番,更是送上厚礼给老夫人。 待老夫人看到陈幸一声令下,鱼贯而入的丫鬟手里分别拿着的是,一匹长四尺三寸高二尺八寸的玉马、一尊玉鼎、玉如意十柄、桂圆大东珠十粒、一整套暗红玛瑙拼花头面、赤金累丝镶祖母绿宝石头面五件式、赤金累丝梅花样式攒珠头面十九剑式…… 老夫人也是不由一惊,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幸这下堵得老夫人也是说不出什么为难的话。 李雅萱脸色更是直接变黑,这上上下下兜兜转转的,陈幸独独没有赏赐她一人! 第57章 老夫人在害怕什么? 李雅萱惊愕恼怒之余,一时间觉得满屋子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陈幸这番赏赐下来,更是越发衬托出她的小家子气了。 李雅萱这时才勉强想起,昨日祝贺周嘉清取得第一,老夫人送上的灵芝竹节纹玉簪和飞花点翠扇,以及她自己送出的尊紫檀水晶玉镯有多普通,怪不得周嘉清面无表情。 两日前后送礼一对比,她觉得满屋子的人都在嘲笑她眼皮子浅! “二夫人提起掌家太辛苦,又没多余的银子,这几年真是辛苦二夫人了。” 陈幸淡淡一笑,让李雅萱心头一紧,“我既然出来了,侯府以后便由我来掌家,也好名正言顺是不?侯府的姑娘们就该金娇玉贵地养着,不然容易眼皮子浅,见到一点好东西就两眼放光,您说是不是,母亲?” 陈幸声音脆若银铃,先是指出李雅萱自己承认掌家不利,导致没有多余的银子到处节省着。 接着又道出侯府姑娘长期节省带来的后果。 最后一问则是您老夫人礼都收了,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大夫人还掌不了家吗? 周嘉清是没料到陈幸言辞也这样锐利,微微扬起眉看向主座上的老夫人。 老夫人第一次感到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若是没有收下这些贵重的礼品,她暂且可以推脱,现在真是有些骑虎难下,委婉说道:“的确如大媳妇所言,理应由你掌家,你现在人手也不全,做起事来也不方便。这几年都是二媳妇操劳的,侯府也换了一拨下人,这样吧,大媳妇你先熟悉熟悉也不迟。” “母亲有心了,大嫂有五六年没出院子了,这周围物是人非,有不熟悉或有人手短缺的,尽管和弟妹提。”李雅萱笑吟吟道,还依旧是一副主人姿态在炫耀。 “好。我今日补够人手,到处转一转,熟悉一下侯府,二夫人不必着急,掌家之权明日便交给我就行。”陈幸倒也直言不讳,附和了老夫人和李雅萱的意思。 可一不可二,老夫人都已经帮了一次李雅萱,再帮就是偏帮了,再说底下众人都巴巴望着大夫人能掌家。 老夫人模棱两可道来:“谁掌家都一样,你们两商量着办。” 李雅萱主动提出掌家之事本来是想给陈幸下马威的,没想到,却是给自己添堵的! 这几年的礼佛,怎反倒还成就了她?还是说…… 李雅萱将怀疑的眸光投向陈幸身旁的周嘉清,对了,必定是这个小贱人出谋划策! 她暗自握紧拳头,不过,对她来说,周嘉清和陈幸,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周嘉清这个贱人,陈幸照样是她的手下败将。 厚重的乌云让四月的天气更加阴沉,待众人散去,荣华居的烛光吹灭后。 虽是清晨,也呈现出一片黯淡之色,屋外冷风吹得树叶瑟瑟作响,压抑的整个侯府都安静下来,仿佛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可听到。 周嬷嬷看着老夫人幽暗不已的脸,心中捏了一把冷汗,“老夫人,大夫人今日强势得紧,这等谋略和心思,和几年之前完全不同了,可是……” “这几年以为她会慢慢放下那件事。” “你看她是变了,可那副老实不客气的模样,和先前的大媳妇一模一样……这次,她出来就是想查出真相的……她是想报仇的……” “二姑娘的心也是越来越大了……总以为耍几下聪明,出个风头,让二媳妇吃吃瘪,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能让二媳妇一直顺风顺水的,有这个丫头在府中制衡也不错……如今瞧着,二姑娘野心不止在此……查出大媳妇的事是顺手,可要是她再想往下查……” “到时候,这个侯府有她没我……” “我看这个侯府也是容不下她了……” 老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荣华居传出来。 屋外,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丝毫的日光,仿佛整个大安都被困在阴霾中,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小姐,老夫人今日看起来与往日不同。”坐在马车里的夏荷道。 这要是往常,老夫人都淡淡应付几句,今日略显急躁,更是故意出言刺伤大夫人,让周嘉清更加确定嫡母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 今年平湖书院的考试结束后,大安城街头巷尾议论的中心,终于换了名字。 几年未出府的徐国公,竟然亲自来到书院观看考试,虽然呆的时间不久,却让众多少女羞红了脸,暗自期盼再次相遇,都催着自家母亲连连打听。 另一人,则是一向愚钝的周嘉清了。 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可能是因为姐姐周嘉宁的缘故,褪去了往日的愚笨,一举连拿两个第一,更是超越了其嫡姐。 在高台上更是逼得王楚楚兄妹两人兑现赌约,这般强势凶狠,也让众位学子颇为忌惮,忌惮的同时又暗自羡慕,又生出一种慕强心理,对周嘉清产生了崇拜和仰慕。 如此一来,在平湖书院里,原先跟着王楚楚兄妹身后嘲笑的那些学子们都闭了嘴。 周嘉清到平湖书院的时候还很早,此时还没几个学子来,本来不用来得这么早,她可是专门来感谢一个人的。 推开门,却瞧见高聿已经在了。 周嘉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高聿对上她的目光,忍不住微微一愣,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仿佛十分熟悉,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周嘉清的目光中里,有一种遇见故人还是知己般的淡淡欣喜? 周嘉清扬眉,“谢谢高先生愿意出手助我。” 这次考试,周嘉清的表现让高聿更是觉察出她的不同寻常来,不过一个豆蔻少女,容貌尚且稚嫩清秀,然而眉宇间却有一种难得的贵气和威严。 更何况她的这份才与谋是哪里来的? “论感谢,我还没有先谢谢你,若当时我写了那封请愿书……”高聿面色有些沉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来也奇怪,自那天起,他连做了几宿噩梦! 第58章 你不能以身犯险 他的梦中周嘉清并没有出手阻止,他写了请愿书,跟了四皇子,在四皇子身边殚精竭虑,直至最后不知为何四皇子转身就将他杀了,惊醒后一时回不过神,那种濒死的感觉太真实了! 周嘉清浑不在意,笑道:“不必道谢,高先生言重了,我一个女子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以后还有麻烦高先生的时候。” 这是相当于把高聿绑在她这边,高聿虽说身份低些,却也才学广博,若一心只顾授课,也可安稳自在地度过余生。 周嘉清问都没问,料到他不会拒绝。 也是,当他听到周嘉清说出口的那一刹那,他甚至没想过要拒绝! 他自然知道周嘉清不是一个简单的深闺贵女,敢把主意打到四皇子身上,所谋之事皆是凶险。 他竟然甘愿,太奇怪了! “你要拥护的那个人是太子?你需要我做什么?”高聿直接问道。 “等谢元赋重视陈进兴后,你要替陈进兴出谋划策。”周嘉清没回答第一个问题。 高聿明白了,就是让他做内应,不过隔了一个陈进兴,不是多此一举吗?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嘉清:“那为何不让我直接假意投诚?” 周嘉清摇了摇头,断然道:“不行,你不能以身犯险!谢元赋这人最是心思深沉,你离他太近终究逃不过他的双眼,势必会被他发现,他折磨背叛他的人的手段,更是惨无人道。” 高聿有些迷惑,周嘉清对谢元赋的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般。 撇开师生身份,对他来说,周嘉清这个年纪也算是妹妹,可是每次面对她,他更是位于下风的那位,像是一个棋子,对付四皇子的棋子。 棋子不需要计较危险,不需要感情,可她现在的举动更像是把他当做朋友,心中的古怪驱之不散…… 高聿看着周嘉清出了门,他才端起桌子的茶来饮了一口,太荒谬了。 无故卷到这场斗争中,命在别人手里拿着,他却没有一丝担忧,竟隐隐地有些雀跃。 一盏茶饮尽,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被门外的冷风一吹,高聿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中多了一抹坚定。 冯梦雨走进书院时,刚好碰到周嘉清,她虽面色不善地盯着周嘉清,却破天荒地未曾开口辱骂,想来周嘉清那一日的强悍到底让她也有了一些阴影。 纪承熙瞧着冯梦雨的模样,笑道:“难得她不为她的好姐妹打抱不平了。” “不过是个性子有些直接的娇纵少女罢了。”周嘉清瞧了一眼冯梦雨,小声道,在她眼中,冯梦雨为她姑姑出头的样子还挺像上一世的自己。 “不过你还是多多为自己担心吧,听闻这次宫宴齐王也去,他可能会……”纪承熙担忧道:“以防万一,你还是给你父亲写信说一下。” 周嘉清问:“你从何得知?” 齐王有意纳她为妃,只有长辈的才能看清,少男少女们不了解齐王,单凭齐王说了两句话是看不出什么的。 一般情况下齐王这个事,长辈不会给小辈说的,万一会错意了得罪了齐王和靖安侯多不划算。 “偷听的。”纪承熙扬眉。 片刻又听纪承熙长叹一声:“我听我父亲和我哥哥说,齐王手里那个画像的人像你,齐王专门进宫去请示皇上这次宫宴的事,想必他也要去这次宫宴。虽说你还未及笄,一时半会不会嫁过去,总有个一两年时间拖着。就算齐王在宫宴上提出要求娶你,你靖安侯府这边不同意,齐王也没办法。这又不是皇上御赐的婚配,不能拒绝。皇上看重你父亲靖安侯,也不会同意如此无理的要求。不过,你最近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吗?直接让齐王别说出这样的要求。我总觉得还是别让他开这个口最好。” 纪承熙不了解如今周嘉清的境况,总以为只要周嘉清不同意就行,靖安侯府也会帮着她。 呵呵,她的这个二婶可不会让她有时间拖个一年半载的。 “你听你哥哥说?” 纪承熙颔首。 周嘉清一噎,这个纪承枫是在回报她吗?纪承枫的武功可不低,耳力自然也好,想不被发现偷听到他说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思忖间,却瞧见周嘉芸走了过来。 周嘉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笑道:“后日就是清明节,楚楚邀请各位去府上看看桃花,二姐姐,这份帖子是你的。她说二姐姐如果原谅她和哥哥的话,请务必要去,这几日他们都在忙着布置府里,因而让我代为转交,二姐姐不会还在计较之前的事吧?” 这个事都翻篇了,周嘉芸偏偏挑在书院人最多的时候送帖子,她们兄妹两人也到道歉兑现赌约,她周嘉清要是再计较就说不过去了。 纪承熙准备拦住不让接,这个时候专门下帖,只怕来者不善。 “肯定去。”周嘉清却是毫不犹豫接上帖子。 到了晚上,大夫人身边的芸香又来到陶然苑,与此同时又带了一匣子首饰,称大夫人特意交代二小姐往后随意使用,不够了再送。 周嘉清也不推辞,笑着应了。 芸香走后,春桃道:“大夫人出手可真豪气。” “早上给了那么多,现在又一匣子一匣子的赏赐,可见大夫人心里还是疼咱们小姐的。”秋菊也欢喜,一边将这些首饰收拾起来,一边替周嘉清高兴。 冬梅摇头:“我们小姐其实也不缺这些的,侯爷每回得个好东西,第一时间都送到陶然苑了。大小姐也是处处顺着咱们小姐,有好的必定和小姐分享。还有赵家每年送往陶然苑的银子那都数不清。这些都是惯例,大夫人不会不晓得的。这一次却还是不厌其烦地送来一次又一次,必然是要侯府众人都知道,她是把咱们小姐当回事的,我估计大夫人是这个意思。” 周嘉清随手拿起一个镯子,都足以珍贵到惹旁人眼红了:“冬梅说得没错,左右是告诉侯府那些人,有她在我身后。将这些都收好,谁会嫌钱多,往后用的时候多了。” 第59章 府门口为难 欣安苑中,迎香起身给大夫人端了杯金银花茶,大夫人劳累一天指挥着下人们,嗓子此时都有些哑了。 大夫人接过茶一饮而尽,脸上依旧愁眉不展,“迎香,明日接过掌家之权后,少不得和李雅萱一番斡旋,欣安苑下人的填补就交给你一手掌控。” 迎香劝道:“夫人,这些奴婢晓得,您明日歇歇,这么辛苦您身子可吃不消。” “不行,”大夫人皱了皱眉,“没几日时间了,这两日你也瞧见了,二姑娘的通身气质仿佛换了一个人。从前是个张扬直率的,如今安静下来,心思也深沉了许多,倒不像这个年纪的姑娘。这几年她在侯府,李雅萱和老夫人心里不喜欢她,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能有二姑娘的好日子过,我是真不敢细想,她是吃了多少苦才做到今日这般的?” “夫人多虑了。”刚从陶然苑回来的芸香听到,笑呵呵接了句:“毕竟是侯府嫡女,这气质自然不同,奴婢今日瞧着各位小姐们光是站在那,就只有咱们二小姐气质出众,沉稳持重,夫人您就不要忧心了。说句逾越的话,若二小姐什么还不懂,早被那些人……” “也是。”大夫人叹息道。 迎香也跟着劝慰:“夫人可别操心这么多了,二小姐懂规矩是好事,往后也是要做当家主母,早些明白就不会被别人欺负了。您可得早些歇息,明日才能打上漂亮的一仗。” 大夫人点头:“好。” 第二日清晨,冬梅便早早地唤了周嘉清起床。 周嘉清吩咐夏荷和春桃去帮大夫人,大夫人现在人手不够,想要让李雅萱乖乖交出掌家之权没那么容易,她们二人一个泼辣,一个细心,在大夫人身边足够了。 今日去京兆尹府的由秋菊和冬梅跟随,秋菊服侍周嘉清用过早点,冬梅就麻利地要帮周嘉清换上衣裳。 秋菊奇怪道:“小姐为何要接帖子,就算不接,京兆尹府也不能拿您怎样。” “王楚楚下帖子能安什么好心思,府里四小姐也不是好的。”冬梅道:“他们既然联手,小姐去应一应也好,不然他们还会在背地里暗暗使坏。” 周嘉清笑了笑:“是呀,与其在看不见的地方使坏,不如光明正大掰开来看。” “四小姐看着活泼俏皮,”冬梅继续说道,“心眼坏得很,言谈之间总是有意无意踩着我们小姐,从她嘴里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不是针对我们小姐的,暗戳戳的使坏更让人讨厌。” 周嘉清失笑:“天生的敌人吧。” 秋菊听闻这话不赞同了,忍不住开口道:“哪里就有天生的敌对关系,小姐一向待她极好,依奴婢看就是四小姐心眼小,盲目嫉妒,嫉妒小姐出身好,长得好,才学好。” 冬梅也点了头:“就是的。” 一边收拾一边议论,兜兜转转等到了府门口已经稍晚了些,周嘉华因着大夫人昨日给的赏赐,意外地没有出言抱怨周嘉清来得晚。 “二姐姐今日真漂亮,可是打扮得够久的呢。”周嘉芸眸中泛起一丝异色,酸溜溜地挖苦周嘉清只顾着打扮,忘了时间。 镂金百蝶穿花深紫色绸衣,白色拖地烟笼暗纹梅花百水裙,见惯了周嘉清一身深色装扮,不同于秦星玥穿白色显得温柔,今日这白色裙子,竟被周嘉清穿出了清冷的感觉。 发间插着羊脂白玉的簪子和云鬓花颜金步摇,略施粉黛,这一身装扮平白生出了一种冷美人的意味。 秦星玥的余光注意着周嘉清,不自觉也多了一分嫉妒,这个年纪的姑娘总是暗暗比美,谁都不愿意被旁人比了下去。 自从前日安排周嘉清和四皇子相见,惹得周嘉清不满,这两天就像是躲着瘟疫一般躲着她,倒叫她无从下手。 “我是侯府嫡女,去做客不能丢了侯府颜面,不像四妹妹没有这个身份拘着,自然不用在意这些。”周嘉清还是专门挑周嘉芸的痛处说道。 周嘉芸虽说是侯府嫡女,不过依托于她大伯,否则她算哪门子的侯府嫡女,要真离开了他大伯的荣耀,恐怕大安城这些贵女没几个人再愿意和她交好吧。 周嘉芸气极,无力反驳,只得吞下这口气,看着周嘉清上了独属她的马车上。 不过,她也得意不了几天,母亲亲口答应她,在宫宴过后定会让周嘉清声誉扫地,再也没法出现在大安城的贵女圈,好给她让路! 周嘉宁常年又不在府中,和大安城的贵女也不相熟,以后提起靖安侯府嫡女,能撑得起门面就只有她周嘉芸一人了。 一想到王楚楚那诡异的笑容,今日京兆尹府夫人也决计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哼,走着瞧,周嘉芸脸上慢慢露出怨毒的笑意……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在京兆尹府前停了下来,几人下了马车,京兆尹府领路的小厮认得周嘉芸,笑着出来迎接。 还没等他们几人递帖子过去,门里走出一个有些身材圆润的丫鬟,笑道:“四小姐来了,我们小姐早就等着您呢。” “思雨姑娘,楚楚等急了吧。”周嘉芸笑着应了,便被称作思雨的丫鬟领进府门。 看到身后跟着的周嘉清,思雨一愣,随即立刻莫名其妙地对着周嘉清呵斥道:“你是谁?” 就算这个丫鬟不认识周嘉清,但瞧见周嘉清的装扮也是个贵人,自然不会这样说道,八成是王楚楚吩咐的。 还没进府门就被下马威,身后的秋菊和冬梅心有不满,秋菊同样提高声音对着思雨呵斥道:“你们京兆尹府好规矩,一个丫鬟就敢对我们小姐大声呵斥。” 说着从袖中掏出帖子,重重扔在地上,怒骂道:“既然不想邀请就别下帖子,这等作贱人的法子只有你们心思龌蹉,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才能想到,表面装着大义凛然非要我们小姐赴约,来了由得你一个丫鬟在这大呼小叫。” 第60章 只需将疯狗打死 秋菊这一连串的话出口后,府门口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大都是平湖学院的学子,认识周嘉清,纷纷指指点点,不用想肯定是王楚楚故意的。 思雨也没料到秋菊嘴巴这么伶俐,本以为这般会让周嘉清难堪,便见周嘉清微微一笑,带着含义不明的情绪,淡声道:“秋菊休得无礼,被狗咬了不需咬回去。只需……” 周嘉清故意拉长声音,上前一步,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看着思雨道:“只需将疯狗打死即可,秋菊,你可明白?” 思雨被周嘉清盯得心里发毛,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拉出去打死了。 不是仿佛,她看到周嘉清眼里的杀意很浓,身子一软,竟然想下跪求饶,多亏了周嘉芸身边的丫鬟扶了一把。 秋菊眉眼一扬:“奴婢谨遵小姐教导。” “二姐姐,你是第一次来京兆尹府,下人们难免不认识你,你不要介意。”周嘉芸好言劝慰道,说得好像是周嘉清仗势欺人似的。 “四妹妹真真是我的好妹妹,你的姐姐被人为难时,看不到你一点身影,为别人求情时怎么哪都是你,真是……碍眼极了。”周嘉清不客气回应道。 这样的场景不免让周嘉清想起上一世,每次跟着周嘉芸和李雅萱去赴宴,自己的嚣张愚笨更衬得李雅萱温柔知礼,周嘉芸俏皮可爱。 她们母女俩更像是侯府的女主人和小主人,倒是她这个正二八经的侯府嫡女看起来像个笑话。 也是巧了,每次出去基本都会遇到世家小姐对她针锋相对,可只要有她们母女俩在场,一定会为她解围说话。 如今再看她们母女俩的演技拙劣了些,如果没有她们的言语误导,其他人何故针对她,她又何必越来越脾气大? 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挤兑自己,周嘉芸快要沉不住气了,这时,从门里走出一个精明的老嬷嬷,连连笑道:“这位小姐面生得很,想必是侯府二小姐了,快里边请。” “嬷嬷出来的真及时,我们小姐差点被贵府的下人叱骂走了。”秋菊皮笑肉不笑地漠然道。 “还望周二小姐海涵,老奴这就替周二小姐出这口气。”老嬷嬷赔着笑脸说完。 转身告诫思雨:“这个小贱蹄子,怎么回事,都怪你眼拙,没能认出贵人,竟还冲撞了贵人,还不速速下去领家法。”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思雨下去。 呵,这点小伎俩周嘉清懒得拆穿。 她们一行人一路跟着老嬷嬷被领进厅中,京兆尹夫人李氏已经奉茶等着,见到她们三人亲切笑道:“芸儿好久没来了,听说你母亲有事来不了,楚楚还怕你也不来,正暗自苦恼呢。” 周嘉芸嗔怪道:“都怪芸儿许久未来看李姨了,往后我可得跑得勤一些了,李姨别恼了我才是。” 李氏笑着称天天来她都不会恼,扫视一圈,疑惑:“哎,怎么少一人?你三姐姐没来吗?” “三妹妹半路上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了,托我给夫人说声抱歉。”秦星玥回答道。 李氏自然不在意周嘉华来不来,只是不想显得自己区别对待,才给她下的帖子,一个庶女而已。 紧接着李氏对着秦星玥笑道:“秦姑娘那日的一手琴艺,当真是出神入化。” “王夫人谬赞。”秦星玥落落大方回答。 直到最后,周嘉清上前见了礼,王李氏才拉起周嘉清的手,一双眼睛定在周嘉清身上一样,看到周嘉清今日装扮,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之前楚楚惹得你不高兴,我还怕你不愿意来。” 这番做低姿态,想也知道必然又在打什么主意。 今日这番局就是做给她的,她能不来吗? 周嘉清淡淡道:“夫人多虑了。” “娘,你在和谁说话呢?”话音未落,便听得外头传来一个娇娇的声音,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黄衣少女,正是王楚楚,瞧见周嘉芸和秦星玥,“芸儿,玥儿,你们可算来了。” 周嘉芸笑着拉起她的手,“楚楚,让你久等了。” 秋菊和冬梅面上闪过不忿,暗暗骂道王楚楚眼睛瞎了吗,我们小姐这么漂亮的人看不见。 王楚楚这番举动,李氏却未听到一般,任由王楚楚不理周嘉清,简直无礼极了。 直到她们三人寒暄得差不多了,王楚楚仿若才看见周嘉清,先是被今日周嘉清的装扮惊了一眼,随即眼里的愤怒显而易见,慢慢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缓了一会儿,王楚楚脸上挂着不相称的笑意开了口:“我还担心你不原谅我。” “怎么会。”周嘉清敷衍地应了声。 看到晾着周嘉清并不能怎样,李氏索性吩咐:“走,我们去院子那边,夫人和小姐们都等得久了,我们也快些去吧。” 京兆尹府的院中,诸位夫人和小姐早已等候多时,人群中有人问道:“你说周嘉清会不会来?” “得了第一名那位?”另一位夫人接着说:“便是靖安侯的嫡二姑娘?真是一位不错的姑娘。” 旁边与京兆尹夫人交好的妇人却不赞同:“虽说拿了个第一,却凶悍得很,有失才女的风度。” 这妇人生的富态,看着和和气气的,说出的话却尖酸刻薄。 她接着道:“众目睽睽之下威逼楚楚,丝毫不顾及京兆尹府,这种行事作风太不妥当了,以后谁敢娶回去。说起来倒不如靖安侯府二房的嫡女周嘉芸了,乖乖巧巧又俏皮得紧,对谁都乐呵呵的。” 说到侯府二房的嫡女,人们便不约而同地想到周嘉芸的率真,大多数人点头附和:“周四小姐性子直率,俏皮的可爱,正是这个年龄的女子具有的单纯。” “是的,周二小姐相比起来,就显得老气横秋,少了女子的矜持。” “那日通身的气派,以及装扮,真如一个深宫里面的贵人似的,哪还有这个年纪的纯真。” 今日来的多数夫人,也都带了挑未来媳妇的眼光看待众位少女,如周嘉清这般强势又极为优秀的人,若他日嫁进府里,这种人不好控制。 第61章 妇人们点评装扮 听到众人的议论,与京兆尹夫人交好的妇人脸上笑意更深了,冲刚才出言夸赞周嘉清的夫人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还未等这位夫人说话,便听到有人叫道:“瞧,京兆尹夫人和侯府那几位小姐到了。”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走在最前面的是李氏和王楚楚,李氏是个江南人,一身浅绯色西云锦广绫合欢长衣,头上绾了一个飞仙逐月髻,平添一分娇美柔弱。 跟在旁边的王楚楚天蓝色垂地长裙,袖口处朵朵俏丽的菊花愈发衬得生气勃勃。 接着就是被众人称赞的周嘉芸穿着柳黄色云烟丝缎裙,简单梳了个双平髻,整个人看起来纯真可人。 身边的秦星玥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这样的装束不会抢了周嘉芸的风头,却素雅而又不失气质。 最后款款而来的少女,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同于刚才众人议论的老气横秋。 少女着镂金百蝶穿花深紫色绸衣,白色拖地烟笼暗纹梅花百水裙,实在是柔中更有坚毅,美得清冷而疏离。 发间插着羊脂白玉的簪子和云鬓花颜金步摇,实在是十分富贵。 目不斜视地走过来,神色未见波动,裙摆也丝毫不动,着实高贵逼人。 这样一对比,便觉得周嘉芸的俏皮实在不值一提。 “是周嘉清!”刚才出言夸赞周嘉清的夫人喃喃开口道。 “这气度和这面貌,我看什么衣裳她都能穿来。” “就是,深色穿得稳重,浅色穿得柔美清冷,哪有内阁侍读学士夫人说得那么糟糕。” “模样也是这几人中生得最好的。” 与京兆尹夫人交好的妇人就是内阁侍读学士夫人,听到众人议论的话后脸色立马拉下来了。 王楚楚走在最前面,自然也听到了,不由脸色发黑,扭身一手拉着周嘉芸,一手拉着秦星玥走进席中。 李氏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只顾着和其他夫人说笑着,装得丝毫没有看到这边似的。 这样就独剩周嘉清一人站在外面,不知应该坐到哪里。 但凡今日赴约的都是看在京兆尹夫人的面上,她都不管,其他人自然不会明着和她对着干,更何况那日的周嘉清留给众人的印象实在凶悍。 纪承熙恰巧今日也未出席,看到自家小姐孤家寡人一个,秋菊和冬梅再气恼也不能怎样,未经允许,这里断没有她们说话的道理,以为尴尬就会这样持续下去。 听到席中传来一个温雅的声音:“周二小姐,来这里。” 这是…… 席中站起一位夫人,一身粉色长裙,格外温婉动人,就是先前夸赞过周嘉清的夫人。 再往前的话,在平湖书院考试时她也去了,看到周嘉清也是出言称赞道靖安侯嫡女,真是好气度,无奈周嘉清搜遍记忆都没想到这是谁。 周嘉清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轻声道:“多谢夫人。” “不用谢,她们这些人总是这样,把你一个小姑娘叫来赴宴,却又为难你。”粉衣夫人抱怨道。 周嘉清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不管怎么说,粉衣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叫她过来,已经算是得罪了京兆尹李氏。 一番交谈后,才知道粉衣夫人是监察御史魏景文的夫人。 魏景文她是有印象的,他官从五品,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这些事务。 却是个极其正义的人,上一世得罪了周王,被周王暗中刺杀,他的夫人上报无门也累倒了就没再起来过。 谢元赋将此事当作笑谈讲给她听,不免感到唏嘘,说此人要是有贵人扶持,必定势不可当,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有他一双眼睛盯着朝政,能免去很多后顾之忧,现在已被周王视为眼中钉。 当时周嘉清问怎么不早点将此人收入麾下,谢元赋回答他太正义了,并不适合夺嫡。 魏景文官职不高,其夫人也是颇有正义,又不屑于这些豪门世家同流合污,每次不得已赴宴都是独自一人,与别人也是偶尔交谈几句并不多言,是以上一世遇见了也没印象。 王楚楚见此情景皱眉道:“这个魏夫人平日里素来独来独往,周嘉清真是好本事。” 秦星玥笑道:“许是二妹妹长得好的缘故。” “哼,就她那模样,真是有够倒胃口的。”王楚楚愤然道,转头看向周嘉芸:“芸儿,今日你可得帮帮我。” 周嘉芸怔了一下,状若不明白:“楚楚你这是何意?” “我就是想小小地教训她一下。” “这可不行,再过几日就是宫宴了,二姐姐还要进宫呢,若是在你府上出了什么差错,可还怎么进宫呢,再不然万一没个轻重,让二姐姐名声受损,这可怎么好?”周嘉芸笑着说道,仿佛名声受损就是一件小事。 王楚楚也看出周嘉芸的惺惺作态,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在府门口的事,思雨都告诉我了,周嘉清那般说你,你也不生气吗?” 周嘉芸眉间隐隐有一丝的恨意的模样,落在王楚楚眼里更是大为受用,随即泫然欲泣道:“那日考试周嘉清针对我,让我在高台上受辱,我每晚每晚地做噩梦,耳边全是被人耻笑的声音,而我也不想太为难她,就只是想让她出个丑就行,芸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你可愿意帮帮我?” 周嘉芸问其打算怎么办,王楚楚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我没骗你吧,就这么简单。” 周嘉芸沉默一瞬,装作不情愿的样子点头同意了。 这边动静秦星玥也听到了,可四皇子说了先晾着周嘉清,那日周嘉清撂下“我周嘉清侯门嫡女,绝不做妾。”那句拂袖离去。 四皇子的神情阴郁半晌,终是嗤笑一声:“变得更聪明了,还在本王装作一副骄傲自大的样子。看样子齐王的事她有对策了,你最近不用管了,等齐王事完了,再做打算。还不想做妾?真有趣,若是她能扳倒齐王,真够资格做我的王妃了。” 第62章 周嘉清不见了 周嘉清与监察御史夫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落到周嘉芸眼里更是讽刺。 往日都是周围夫人与她和母亲交好,周嘉清一人心有愤恨在边上,今日周嘉清得了监察御史夫人欢心,心中更觉是周嘉清夺走了她的东西。 说笑的时间转眼过了大半,京兆尹夫人对王楚楚使了个眼色,笑道:“楚楚,你们也别在拘着了,带小姐们去花园玩玩,桃花开得正好呢。” 王楚楚这才领着众位小姐向夫人们告退,周嘉清只能跟了上去。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又是周嘉清一人被落在队伍后面。 周嘉芸好心走到周嘉清身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秋菊和冬梅低声道:“二姐姐,我的丫鬟去净房了,可不可以让冬梅和秋菊去马车上取一下我的披风?”一边说着缩了缩身子,证明确实有些冷。 周嘉芸本来和王楚楚走在队伍最前头,她这边掉转身,走到最后去找周嘉清,是以众人都好奇转身过来瞧。 周围的人离得也不远,恰好都能听见原委,吩咐自己的丫鬟帮妹妹去马车取个东西,算不得什么事情。 她们走在湖边,四月的凉风一吹,确实有些凉意,再看周嘉芸此刻穿得着实有些单薄了,倒叫周嘉清不好拒绝。 周嘉清颔首:“好,秋菊你去吧。” “辛苦冬梅一起去吧,二姐姐,顺便让冬梅去席中找找我另外一个丫鬟,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周嘉芸低声下气说道,吩咐一个丫鬟办点小事,还用上“辛苦”二字。 正转身去府门口马车上的秋菊和冬梅俱有些担忧,暗自猜测四小姐在使什么坏。 周嘉清递给她们俩一个放心的眼神:“你们按四妹妹吩咐去吧。” “楚楚,你们先去花园欣赏桃花,我和二姐姐在这等一下秋菊和冬梅,等会去找你。”周嘉芸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待人群走远,周嘉芸突然伸手一指,看向周嘉清:“二姐姐,那边有间屋子,我想起来,是京兆尹府供人游玩歇息的屋子,我们在那间屋子里歇一歇,等她们吧。” 周嘉芸经常来京兆尹府,因而格外清楚府内布局。 周嘉清跟着周嘉芸走了过去,推门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周嘉芸又以担心秋菊和冬梅过来找不到她们为由,匆匆离去。 周嘉清起身拉门发现被落了锁,冷笑一声,轻声说道:“开窗。” 屋子后面的窗户便从外面打开了,周嘉清从屋里翻了出来,从外面锁上了窗户,对着窗外的人吩咐几句,悠然离去。 从前门出去,必定会被还没走远的周嘉芸看到,后窗可是周嘉芸没想到的。 京兆尹夫人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哪能让她出个丑这么简单。 关进屋子,下一步可不就是会进来一个什么人,接着众人发现周嘉清不见了,周嘉芸带领众人来找她,一来二去,名声就留不住了。 这个小树林位置偏僻,用来偷情最适合不过了,用这么歹毒的计谋去谋害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实在符合京兆尹夫人的心思。 不是周嘉清了解她的性子,这事前一世发生过,当初她府上有位得宠的贵妾,贵妾的妹妹来府上,京兆尹王卫平两眼放光,他的夫人就用了这个计谋害了贵妾的妹妹。 周嘉清交给侍卫双财一份地图,吩咐他趁着月色潜进了京兆尹府,就在小树林附近藏着,果真如她所料,还是如出一辙的计谋。 今生的确是周嘉清第一次来京兆尹府,上一世京兆尹是周王的手下,被谢元赋的人盯得很牢,有哪些秘密皆被尽数知晓。 王卫平倒下后,谢元赋把自己的人推了上去,免不了一些交际应酬,都是她来府里应付的,这个路就熟悉无比,看来这个恶心的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处。 未等周嘉清走远,自远处鬼鬼祟祟过来一个人,这可好了,不用周嘉清想办法把她叫过来,来人走到门边,耳朵贴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猛然眼下一黑…… 周嘉清冷哼一声,不是我心狠,是你们无情在先,转身出了小树林。 看样子就像在自家府中悠然散步的样子,七拐八绕地拐过一段杂草丛生的小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荒废的花园。 凉亭上爬满野草,石桌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周嘉清绕过石桌,蹲下身去,石桌的桌子腿有一个拳头大的地方却是锃光瓦亮,没有一点灰尘。 周嘉清照着那个地方慢慢地摸索着,“啪嗒”一声,石桌缓缓旋转着向上,底下空出来的地方出现一个匣子。 周嘉清将匣子打开,拿出里面的册子,微微一笑,这就是京兆尹和周王暗自勾搭的证据了! 王卫平这个人说来也谨慎,他担忧自己扶持周王最后落不到好处,就将他为周王做的每件事,事无巨细地记录在册。 周嘉清将册子收入囊中,谢元赋,我又早你一步! …… 京兆尹府的后院里,珠翠环绕的夫人三三两两的在一起正说到兴起,只见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人着急地寻找什么。 两个丫鬟时不时往夫人们这边看几下,惹得夫人们不喜,太无礼了! 京兆尹夫人这时似乎才注意到席边的二人,作为今日的女主人不能对此置之不理,对身后的丫鬟吩咐后,片刻那两个丫鬟被带到京兆尹夫人面前。 “二位可是周二小姐的丫鬟?你们在找什么?”京兆尹夫人不满地问道。 冬梅有些不安,迟疑地说道:“回夫人,奴婢的确是靖安侯府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从刚才起就一直未见到二小姐。” “奴婢无意打扰夫人们,只是这都一个时辰了还没找到二小姐,心下焦急,才过来看一看二小姐有没有返回席中,我们二小姐第一次来贵府,万一在哪里迷了路……”秋菊抹着眼泪,接着说起原委。 一听是周嘉清不见了,其他夫人纷纷竖起耳朵想听听到底怎么一回事,在京兆尹府里周嘉清不见了,多少有些让人不得不怀疑。 第63章 这是要打死谁? 京兆尹夫人也急了起来,不过她没有慌,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得意地盘算,“二位不必着急,二小姐在府里肯定丢不了,许是跑到哪里贪玩,一时找不到回来的路,我现在让人分头去找。” 京兆尹夫人吩咐府中侍卫和丫鬟都去找周嘉清,看起来的确重视。 可京兆尹府人这话却说得讨巧,第一次去别人府中做客的小姐,没有一丝礼数,竟然贪玩的满府中乱转,懂得都懂,每家府中都有几处私密的地方不愿被外人闯入。 她自己也去找,其他人夫人自然纷纷跟了上去。 只有监察御史夫人微蹙眉头,不悦地盯着前方看似着急的京兆尹夫人,心里也是不安。 谁知,刚到小树林那块,京兆尹王卫平和一众男子也是满脸焦急地找人。 京兆尹夫人出动全府侍卫和丫鬟去找周嘉清,怎么能不惊动了前厅里的男子们。 这么多人还是找不到,奇了怪了。 直到周嘉芸带领的小姐们匆匆而来,拿着帕子擦擦额头的汗,对着京兆尹夫人这才道:“李姨,看到众位都在找二姐姐,我知道在哪里。” “我们刚才走到这里有些冷,便拜托了二姐姐的丫鬟去马车上取我的披风。” “我和二姐姐便站着等候,有些无聊,就去了那边的屋子,以前和楚楚来过几次,说是供人游玩歇息的屋子。” “安顿好二姐姐后,担忧秋菊和冬梅过来找不到,我就一个人又来这里等她俩。” “恰巧我的丫鬟也到了,交代她等着拿我的披风。” “然后我返回花园看桃花,都怪我,打个岔的功夫忘记了二姐姐。” “二姐姐肯定少不得怨我,可也没有冤枉我,是我的疏忽,连累李姨和各位夫人们。” 周嘉芸带领浩浩荡荡的众人往前边的屋子走去,一路上解释周嘉清为何在这里。 众多少女也作证了周嘉芸所说属实。 周嘉芸声音婉转,言辞诚恳,容颜可爱,举手投足之间礼数也齐全,看到她一脸愧疚的不住向身后众人一一道歉,众人也都不忍心去责怪。 “无事,要怪就怪李姨的花园里的桃花太美了,吸引着你,一时疏忽难免的。”京兆尹夫人率先说打趣道。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屋子门口,内阁侍读学士夫人耳朵尖,听到里面几声不寻常的声音,其中好像夹杂着男子模糊的喘气声。 原来是这样,她立刻心领神会知道里面在干嘛,准备推门而入,手却被京兆尹夫人偷偷拦住,让她疑虑万分。 京兆尹夫人想让她的女儿亲眼目睹,周嘉清身败名裂的时刻,好让女儿心里能痛快些。 直到所有人都聚集到门口,她只能放弃再等等她的女儿了,只要结局是一样的就够了。 她松开了拉着的手,内阁侍读学士夫人装模作样地对着众人道:“这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我进去瞧瞧,别是二小姐发生了什么意外。” 话音未落,双手已经推开了屋门,屋内光线太暗,她故作担忧地上前几步说道:“二小姐,你怎么了?” 豁然见到榻上纱帘里未着寸缕的二人侧影,果真如此。 “啊”了一声,内阁侍读学士夫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眉心微皱,“二小姐,光天化日之下你就和男子私通,一点脸面都不要,果真是没娘养的东西。” 榻上的女子听到说话的声音,猛地一激灵,转头见到纱帘外乌泱泱的人头,就躲在床脚瑟瑟发抖不敢下床。 反倒男子慢悠悠地揭开帘子,不紧不慢地提起裤子,坐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是谁让你们来打扰爷的好事。” 他无赖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贵人。 看清纱帘内的动静,倒叫外面已经嫁人的夫人脸都红了起来,忙伸手捂住自家女儿的眼睛。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为何出现在我府中,还与侯府二小姐在我府中私通?你们两个混账东西还不快滚出来!”京兆尹走了出来训斥道。 “啧啧啧,口气倒不小,我可是榻上这小姐的未来夫婿,就是她的丫鬟偷偷放我进来的,别看我李狗子现在身份低贱了一点,可有个高门小姐愿意跟着我!爷马上摇身一变也成了贵人。” 众人你望我,我看你,实在无法想象周嘉清和眼前这个无赖,如此云泥之别的两人会有这等风流事。 “你胡说,我们家小姐根本不认识你。”秋菊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强辩道。 冬梅也是怒目横眉,一副欲冲上去打死李狗子的模样:“再胡说下去,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京兆尹夫人身后的两位丫鬟及时拉住了冬梅。 “哎,我说什么来着,没娘养的东西就是坏,小小年纪都学会与人苟且偷情了,长大了可不得了。岂不是一双玉臂千人枕?这要是放在我家,非得打死不可,万万是不敢再认这个女儿的,也不知靖安侯怎么养出这个玩意?”内阁侍读学士夫人拿着帕子捂着嘴,讥讽道。 “说什么打死不打死的?内阁侍读学士夫人是想打死谁?” 这一声,将众人的吸引力转了过去,听到声音的京兆尹和她夫人的脸色却是一僵。 一直站在一颗盛为粗壮的树后,静静欣赏这出好戏的周嘉清冷冷一笑,真正的好戏这才开始。 她面带大方的笑容,迈着碎步缓缓走了进来,“我在屋外就听到内阁侍读学士夫人说想打死谁?” “你怎么在这?”周嘉芸看到周嘉清自外面而来,怔怔地问道。 “四妹妹好生奇怪,你将我丢在屋子,我等了许久不见你来,就出去找你了。奈何我第一次进府,找来找去竟然迷路了,幸好遇到一个小丫鬟,说诸位都在这里,带我到树林边指了路,我便又过来了。” “什么小丫鬟?”周嘉芸急急道,声音一下子都拔高了许多。不顾周围夫人小姐们纷纷侧目,质问道:“怎么可能,我明明锁了……” 第64章 榻上的女子是谁? “明明什么?四妹妹你在说什么,嗯?”周嘉清一脸疑惑。 周嘉芸霎时反应过来,不能在众人面前提起,是她把周嘉清锁到屋子了! 目光闪了闪,周嘉芸模棱两可地说道:“二姐姐莫不是在诓我吧?是哪个丫鬟给你指路的?” “没人指路我怎么会过来?我根本就不识得京兆尹府内的路,不过我忘了问丫鬟的名字,可是四妹妹,”周嘉清故作诧异道:“这个丫鬟是谁很重要吗?” 监察御史夫人冷眼瞧着周嘉芸:“大家都在找你姐姐,担心你姐姐出什么事,现在你姐姐找到了,怎么感觉四小姐你不高兴,难道四小姐你希望榻上的女子是你姐姐?哼。” 一句话把周嘉芸的内心剖开给大家看。 “不是,一直未找到二姐姐,是我太着急了,担心二姐姐……”周嘉芸连忙解释道。 可到底在众人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原来这位侯府四小姐并不只是表面看的那般单纯可爱了,要真是和周嘉清情同姐妹,看到周嘉清完好地出现在屋子,都应该松一口气。 倒是内阁侍读学士夫人被周嘉清这么直截了当的问话一噎,刚才自己那番话,提名点姓说的就是周嘉清,现在想来的确是说得过分。 可她听了周嘉芸的描述,知道里面定是周嘉清,名声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毁,自己就算是上去打她几巴掌,也没人拿她怎样。 榻上的女子偏偏不是周嘉清,这话已经说出去,若是向周嘉清道歉,她也抹不下面子,如今真是不知道怎么办,这要找个什么借口才好。 突然,她灵机一动,将注意力转移开,立即对着纱帘后藏着的女子大声吼道:“这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就这么不要脸在白天行苟且之事,还不赶紧出来,想躲到什么时候!” 纱帘里面的女子一直躲着也不是事,主要也光着身子,慌乱的伸出一只手,到榻边摸寻自己的衣裳。 这个周嘉清竟然没中计? 京兆尹夫妇俩不可思议,视线从周嘉清身上收回,同时望向榻上的女子,她又是何人? 待李氏转头看到床边那只手,摸到的天蓝色垂地长裙,袖口处朵朵俏丽的菊花愈发刺眼,京兆尹夫人脑袋“嗡”的一下。 内阁侍读学士夫人看着众人对她指指点点,分明是嫌她刚才对周嘉清过分的谩骂。 只能将窝囊劲发泄到榻上的女子身上,冲上前一伸手用出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拉出了里面的女子。 这女子身上衣服还未穿好,猛地被拉出来一下摔倒在地,慌忙把衣裳扯过来遮羞,慌乱中,抬头露出的容颜,脸蛋上还透着欢愉后的绯红。 这是…… “楚楚……”有少女小声惊呼道。 京兆尹夫人连忙抽出榻上的褥单,把王楚楚包得严严实实的,这边王卫平终于反应过来,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他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顾不得父女感情,一巴掌就扇在王楚楚的脸上,“贱人。” 好似不解气,又一脚踢倒他的夫人,眼中喷火怒骂道:“都是你教的好女儿!” 京兆尹夫人现在是又羞又恼,又不能当面发作,只能跪在地上大喊:“老爷,我们楚楚平日是个什么性子,您是最了解的,今日楚楚定是受了奸人所害啊。” 扭头又看向王楚楚,使了个眼色,偷偷掐了一把她,提高声音道:“楚楚,你带着其他小姐们去看桃花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被人引诱过来的?” 王楚楚脑中不得不转动,连忙想个借口,立即潸然泪下,指向人群中的周嘉清:“娘,就是她,她骗我过来,然后她和丫鬟联手一棍子将我打晕,等我醒来就……” “周嘉清,我的楚楚今日设宴就是想与你和好,你为何要这样做?我也向你低了头,只愿你能放过我的楚楚。我知道你狠毒,你让她在书院丢进脸面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如此狠心害我楚楚?”京兆尹夫人哀痛欲绝地指责道。 王卫平用手指着周嘉清的鼻子,暴喝道:“说!你为何要害楚楚?谋害楚楚活活打死你都不为过,今日你不交代出原因,京兆尹府的大门你就休想再走出去!” 一边怒骂一边还欲伸手打周嘉清,秋菊和冬梅立马挡在周嘉清身前,面色不善地盯着王卫平。 “呵呵。” 周嘉清轻笑一声,轻蔑十足,让王卫平的手在半空不自觉停了下来。 周嘉清接着问道:“有证据吗?审案判案不讲究证据,不力求事实,就直接断定我是陷害王楚楚的那个人?休想走出去是要在府内私设衙门吗?” 在场的有王卫平的上级,此刻面色也是相当不虞,当面看到下属家里的肮脏事,又见下属出言不逊,私设衙门这个不容小觑! “其一,我是怎么哄骗王楚楚来这个屋子的?” “其二,我和丫鬟联手一棍子打晕她?我的丫鬟那个时候在帮我四妹妹取披风,接着在府中找我,想必很多人都看到了,难不成我孤身一人,和她同为女子,又不曾习武,我是怎么能做到一棍子打晕她,她的丫鬟看到也不拦我吗?” “其三,那个男子我是怎么带进府的?” 周嘉清一双沉静的眼眸带着笑容一连三问,仔细看去也不难瞧出眸中微微的怒气。 众位小姐也有些看不下去,你一嘴我一舌地交代了,原来是王楚楚带她们到花园后,看到周嘉芸来了,神色大喜,不过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不多时便扔下丫鬟偷偷溜走了。 这期间周嘉清并未出现。 其实是王楚楚她自己,看到周嘉芸示意她周嘉清已经到屋子了,她以为大计即将得逞,便有些等不及了,想立马看到周嘉清身败名裂的时刻,便偷溜过来查看。 这第一点便不攻自破了。 第二点秋菊和冬梅一直在众人视线中,没有和周嘉清一起,要非说是周嘉清一棍子打晕王楚楚,有些牵强。 第65章 办的这叫什么事 还在主座坐着的李狗子,听到屋内中央站着的美人提起自己,立即舔着脸道:“我当然是被丫鬟带进来的,那丫鬟也细皮嫩肉的。”说着舔了舔嘴唇,“那丫鬟说她家主子等不及了,让我赶紧来,还给我这个东西呢。” 说着便从裤腰带里掏出剩下的半盒东西,王卫平的上级走了过去,拧了眉:“这……迷情石。” “哎,哎,这个好东西你不能拿走!”李狗子急忙叫道,以为王卫平的上级要将迷情石拿走。 “这东西好得很哪,你们是没见到这香一点燃,这女子就跟失了魂一样非要贴上来。我虽然穷,不及你们这些贵人,可这小姐说了,她就喜欢我这样的,床上功夫了得的男子,缠着不让我走,还说非我不嫁。这滋味销魂得不行,哎呀,真是妙呀。”李狗子可是京兆尹夫人为周嘉清精挑细选的夫君,脸皮之厚,脏话之多,那是不可多得的。 虽是京兆尹夫人指使,可这中间的事都有手下去办,李狗子粗人一个,一会二小姐,一会四小姐,一会小姐的,听得晕头转向。 索性就记住一点,和他在一个榻上的就是他要娶的贵人就行了。 在场众人皆是忍住恶心,后退一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瘫坐在地上的王楚楚闻言刚才自己的行为,脸色发白,手止不住地颤抖,这比那次在平湖书院还更难忍受。 京兆尹夫人忙抱着女儿,拉着她的手,听着她为李狗子编造的话,现在竟然用来中伤她的女儿,狠狠地剜了周嘉清一眼,肯定是她在从中作祟,恨不得立刻掐死她。 “周嘉清,你不要狡辩了,就是你指使这个无赖陷害我妹妹的,不是你也是你的丫鬟干的。”王楚龙义愤填膺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且说说,是哪个丫鬟带你进府的?可否是你眼前的二位?”右侍郎夫人看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觉得京兆尹一家有些太不入眼了,一个个全都跳出来指责周嘉清。 右侍郎夫人遂指着周嘉清身边的秋菊和冬梅问李狗子。 “不是不是,名字虽不记得,样貌倒是认得的。”李狗子摇头晃脑说道。 接着右侍郎身后的侍卫带李狗子出来指认,屋外一个丫鬟刚好翘首往里面望去。 “就是她。” 李狗子又看见思雨了,有些兴奋,心里盘算把小姐娶回去当正妻,这个丫鬟定是要收通房的。 思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被带进屋内。 “是不是周嘉清指使你的?”王楚龙依旧不放过周嘉清。 计划里并未有这一步,难不成她给遗漏了,不过小姐的哥哥这样问道,肯定是要将脏水泼给周嘉清,忙应道:“是的,就是周嘉清指使我做的。” 右侍郎夫人上前一步,冷淡道:“她指使你干什么了?指使你给饭菜里下药?” 监察御史夫人连忙挡在王楚龙和思雨中间,思雨接收不到主子的意思,只能回答是的。 “其四,我是昨日接到的帖子,今日第一次来府中,就能计划得如此详细,一来府中就能收买王楚楚身边的丫鬟,看来我真是……有些厉害了。”周嘉清低垂着头轻声说道,这般自嘲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好端端的姑娘,被一家人当众冤枉过来冤枉过去,只可怜她的父母没在身边。 再说众人,此刻一听哪有不明白的,京兆尹府昨日才下的帖子,时间是突然的,地点也是自家府中。 周嘉清作为第一次来府中,还能指使得动王楚楚身边的丫鬟去陷害王楚楚自己? 何况好多双眼睛在府门口看到,这个交思雨的丫鬟堂而皇之地针对周嘉清。 不过是给周嘉清做的局,真可谓心思歹毒,竟阴差阳错的变成自己的女儿怎么钻了进来,报应呀,这都是报应! 内阁侍读学士夫人僵在原地,直到此刻这才反应过来,暗暗反思,自己今日办的这叫是什么事? 先是误信了周嘉芸的话,以为里面是周嘉清,对她提名点姓辱骂道,这话要是传到靖安侯耳朵里可怎么办? 再者她更是辱骂王楚楚,还将王楚楚硬拉拖拽到地上,如果自己不去拉,给京兆尹府保留一点体面该多好。 得了,靖安侯和京兆尹两边都得罪得透透的。 一想到回去后,老爷…… 这下她也不敢回家了。 对了,都是周嘉芸,先前她还在院里一个劲地夸赞她,俏皮可爱个屁。 都怪她,内阁侍读学士夫人还没将身子移到周嘉芸旁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京兆尹夫人眼睛里对自己流露出的怨毒之色。 完了,都完了。 总归,今日这一幕,王楚楚的名声就全部完了。 屋子内外的气氛都异常沉重,只有一人嘿嘿奸笑几声,搓了搓双手,“你们也都理清楚了就是这么个事,我这就带我未来夫人走了。” 准备上前扶起他的娇妻,王楚楚吓得直往她母亲的怀里钻,李狗子的双手还未碰到王楚楚衣角,被京兆尹夫人打到一边去,嘶吼让李狗子滚远点。 李狗子也不乐意了,本来正欢好时被这些人打搅了,耐着性子等他们理清楚事情原委,看到王楚楚因为浑身颤抖,偶尔裸露在外的肌肤,此时急色得很。 口水都快流了下来,他慢慢失去了耐心,只想赶紧把地上的女子弄回去再继续…… 荒淫的目光盯着王楚楚,却被女子旁边的夫人打掉双手,眼珠子狠狠地鼓起,大叫道:“什么意思,都跟我行过房事,失身于我,还不能……” “来人,将这个造谣耍无赖的人给我拖下去,竟敢私闯京兆尹府,将他活活打死他!”京兆尹夫人大手一挥,屋外进来几个侍卫,立马将李狗子捂了嘴拖下去。 众人一下子对京兆尹府印象差到极点,说拖下去打死就打死,虽然在自家府中,未免太肆意妄为了。 她自然知道这样做带来的后果,可她没有别的办法,难不成看着女儿被那个无赖带走吗? 第66章 你真当我是个傻的 王卫平比起他的夫人来,只觉得更加没脸见人,脸上也是黑一阵白一阵。斜眼觑着他的夫人,眼底的精光阴冷到极点,都是这个贱人出的好主意。 慢慢地将视线移到王楚楚的身上,计较了一番,好似做了一个决定。 京兆尹夫人心里一凉,她太了解王卫平了。 王卫平是要舍弃王楚楚了! 京兆尹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儿,思绪回到前几日。 “娘,这样说来,齐王确实要纳周嘉清为妃?”王楚楚还想再次确认。 “是,娘看错不了,周嘉清可是和未过门的齐王妃极为相似呢。” 王楚楚尖声叫道:“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娘,一个齐王不够,万一周嘉清入府后想办法得了齐王欢心……” “放心,娘会对付她的,要让齐王恨她,也让她尝尝得罪我的下场。”她答应女儿后,心里暗念道,周嘉清,不把你弄得身败名裂我就枉为京兆尹夫人。这样齐王还能多了一个折磨你的理由。 可是这才短短几日,就让她的楚楚变成这样…… 如今周嘉清却好好地站在那,四目相对时,周嘉清对她微微一笑。 都是周嘉清,京兆尹夫人眼里迸出了两道刀子一样的冷光,恨不得将千刀万剐,若不是周嘉清有意在平湖书院羞辱楚楚,她何故出此下策。 这个时代女子不同男子,若男子被发现私情,顶多谴责几句,不影响什么。 而一个女子千娇万养,若不能给家族带来荣耀,成为家族的助力,只能将其舍弃! 女子的名声就是她们一生的负累! “本官女儿自三日前突然落水溺亡,本官心中悲痛万分,这是本官找的样貌形似楚楚的女子,以解本官的思女之情。”王卫平的声音缓缓响起。 “爹……”王楚楚还没意识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抬起头小声呼唤着。 当真狠心! 也就是说王楚楚今后再也不能以京兆尹嫡女的身份自处了。 也再也不能出现在大安城贵女圈了。 加上众目睽睽之下失了身,要不就是青灯古佛常伴一生,要不就是圈进在房中不得外出。 京兆尹府发生这样的事,宴会肯定没法继续下去,众人讪讪地迅速离去,不出半日,整个大安城都传出王楚楚的死讯。 只是有一个妇人在大街上,左转转,右瞧瞧,就是磨蹭着不敢回府去,急坏了身后跟着的两位丫鬟。 她们这个夫人的嘴是出了名的恶毒,老爷多次吩咐让夫人管好嘴巴。 平日嚼几下舌根也不能怎样,今日也太莽撞了,此刻老爷定收到消息在府中等着夫人,哎…… 实则京兆尹府内里发生的事,也在以无法控制的速度流到大街小巷,被大安城百姓戏称真真是赏了桃花宴。 众人唏嘘的同时,都感慨京兆尹夫妇俩人的狠毒无情,虎毒尚且都不食子。 回府后,周嘉清她们几人先去了荣华居,禀告今日赴宴的事情,侯府大夫人和二夫人此时都在荣华居。 周嘉清一进门看到大夫人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就知道李雅萱已经失去了掌家之权,也是,本来就不是侯府的女主人,凭什么一直霸占着。 不过周嘉清的脸色好像很不好,大夫人急忙起身迎上去,“怎么了,可有受委屈?” 周嘉清瞪了一眼周嘉芸,周嘉芸神色微僵,便将今日在京兆尹府发生的事全数说出。 众人皆是一惊,李雅萱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个可不就是针对周嘉清的计谋,竟被她脱身了,还将王楚楚搭了进去,小小年纪有这心思太可怕了…… 周老夫人微眯着眼睛,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周嘉清,心下不知思虑着什么。 只有大夫人柳眉倒竖,这个京兆尹简直太过分了,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想下此狠手。 “四妹妹,你为何那样做?”周嘉清冷着一张脸,质问道。 周嘉芸低垂着头,不安地回答:“二姐姐,你记错了吧,我没有……” “她干了什么?”大夫人一脸狐疑。 周嘉清拍案而起,伸手给了周嘉芸一巴掌,精致的眉眼染了些怒气,指着她怒斥道:“周嘉芸,我刚才在京兆尹府是给你留脸面,真当我是个傻的。我连有没有被你锁在屋子,都不知道吗?你想把我锁在屋子干什么?我竟不知道我的好妹妹联合外人,想让我的名声受损。要不是恰巧有人经过替我开门,今日那个无赖李狗子玷污的人可是我!” “周嘉芸,谋害嫡姐,你说你安的什么心思?” 周嘉芸刚才可是丝毫没提她把周嘉清锁在里面! 她回府以后一直闷闷的,先是被王楚楚父亲的无情给震住了,今日以前她的父亲可是很疼爱王楚楚,很纵容她的。 再是王楚楚的母亲此刻心里恨透了她吧! 现在一下子又被周嘉清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给吓着了,发起怒来,比父亲还要可怕,猛地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李雅萱看着女儿脸上的巴掌印,气极从小到大,她都舍不得碰一指头的,忙上前准备理论,乍然听到周嘉清的话也愣住了。 周嬷嬷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眼色,上前拉开周嘉清,宽慰道:“二小姐,消消气,姐妹之间以和为主,免得生气伤了身子。” “祖母,您也觉得四妹妹做的对吗?”周嘉清眸色冷若冰霜,看向老夫人。 周嘉清漆黑的眼眸似乎有股暗流在涌动,隐隐散发一股强横的气势。 老夫人自然知道对她不公,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二姑娘休得无礼,四姑娘,怎么回事?你有没有锁门。” 周嘉芸对上周嘉清阴戾的神色,擦了擦汗,“回祖母,芸儿不是故意的。” “二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是楚楚说你第一次来不识路,把你关在屋子里,让你出个丑罢了。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要是我知道她会叫来那个无赖,我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周嘉芸抽抽搭搭说着。 第67章 锁进柴房 “清儿,芸儿她的确不该锁门,她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吓唬吓唬你,她一向胆小,谋害姐姐的事她是做不来的。”李雅萱也附和,扶起周嘉芸,顺势将周嘉芸拉到身后。 毕竟她没去,不知道事情,刚才也不能贸然开口替周嘉芸解释。 听了女儿的话,理清了前因后果,暗暗抱怨真是差一步,差一步就可以让周嘉清就身败名裂。 秋菊和冬梅俱是佩服二夫人颠倒黑白的功夫,四小姐平日装作单纯可爱的模样,今日半推半就想要和王楚楚损了小姐的名声,当真歹毒得很! “二夫人以前就是这样掌家的?只知道一味地包庇纵容!要是今日老二没有走出那个屋子,现在会怎样,你可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拿着老二的清誉开玩笑!你可真敢说!” “四小姐既然不想说出实情,要不我们现在去京兆尹府上问问,问问那个叫王楚楚的,你究竟知不知道后面的计划吗?” “还是四小姐你想让官府来一趟,好好地审一审,看事情究竟是不是如你所说那样?”大夫人咄咄逼人质问道。 她这下总算听明白了,这个周嘉芸小小年纪,心肠好歹毒,竟然支走老二身边的丫鬟,想把老二一人锁在屋中,等待玷污王楚楚的那个男子前来! 李雅萱也是个坏东西,老二好好的清誉,就妄想用一句开玩笑轻轻揭过! 周嘉芸在李雅萱身后瑟缩着身子,惶恐不安,她怎么可能去京兆尹府,现在去不正撞枪口上吗? 往后怕是也不敢去了。 她离开时,京兆尹夫人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她当面承认没锁门,会让京兆尹夫人私以为她是故意的。 曾经再亲热地喊着“李姨”,如今楚楚当众失了清白,现在“李姨”定然对她怀恨在心,杀了她的冲动都会有! 再说她也不可能让官府来审,审到最后还不是被楚楚的父亲来审,真落他手里,尚且连女儿都能牺牲,更遑论对她! 如今她年纪也尚小,进出官府影响多不好,况且她的的确确锁了门! 在万一要是被官府判定谋害周嘉清的罪名,蹲大牢也会等着她,要是进了牢狱里,京兆尹夫妇指不定怎么折磨她,就算她父亲能救她出去,她周嘉芸这辈子在大安城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周嘉芸此时心里明晰,快速的分析了一遍自己的处境,十分后悔为何要帮王楚楚,既然她们已经计划好,她作为旁观者观看岂不更好? 周嘉芸她从未想过会失误,会被周嘉清逃脱,她一直认为周嘉清此次必会万劫不复,那个时候侯府里有谁,还会在意她有没有锁门。 “弟妹,都是一家人,芸儿也承认了不是故意的,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严重……”李雅萱感受到女儿的惊慌失措,想明白前因后果后,第一次对着大夫人服了软。 大夫人目光扫向周嘉芸,缓缓开口:“若四小姐不想去京兆尹府当面对质,也不愿意官府来审……” 周嘉芸心中十分紧张,攥紧了母亲的手,生怕大夫人说出更为难的办法。 “如今本夫人掌管侯府,四小姐蓄意谋害老二,这个理由跑不掉的,既然四小姐这么喜欢将人锁在屋内,那便将四小姐锁进柴房一日!” 听完大夫人说完,周嘉芸松开了母亲的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被罚面子过不去,可毕竟是在侯府里,外人瞧不上,和前两个方法比起来好太多了,她竟然坦然接受了惩罚。 可是李雅萱却有些不甘心,上任第一天,不到一个时辰,就罚她的女儿,这就不是纯纯地打她的脸,正欲开口时被大夫人抢了先。 “二夫人管教子女不利,就不必再多言了。要是今日我不管束四小姐,非要等来日惹了大祸才追悔莫及吗?” “母亲,您说是不是?” 周老夫人也是一脸郁色,良久才开口:“就照大媳妇说的办。” 大媳妇要是直接开口说关几日严厉惩罚,她还有可指责的地方,可,大媳妇太聪明了,先说了去京兆尹府或官府来审,她们不同意,接着就只说是惩处一日,她再计较也说不过去。总不可能处处挡着大媳妇身为主母的权利! 这事情完完全全错在周嘉芸身上,她总不能说,不能有任何惩罚,这就偏得太明显了。 虽只罚一日,一旦实行,大夫人此举无异是当着府中下人的面,打二房的脸面。 掌家不利,教女不当,一下子否定了李雅萱几年的功劳。 在回陶然苑里的路上,秋菊和冬梅一路上俱是劝慰小姐不要动气。 “你们当真以为我生气了?”周嘉清回到陶然苑,这才失笑道。 小姐今日可太胆大了,去京兆尹府的路上,小姐在马车里吩咐她俩这样做,一直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可未曾告知她二人,京兆尹府打得是这算盘! “老二这是帮我来立威的。”大夫人接过夏荷递过来的竹叶粥,递给周嘉清,神色也略有不虞。 周嘉清表现的越生气,她就更容易治周嘉芸的罪,掌家第一日,拿前任掌家夫人下手最合适,见效也最快。 可是她总是想到,万一没有好心人路过,给老二开了门,她还有何脸面面对老二,更无颜再见靖安侯了! 再说李雅萱和京兆尹夫人那么要好,京兆尹夫人针对周嘉清,李雅萱肯定知晓,她就算没参与其中,在其中必定也推波助澜了。 借刀杀人用的真顺手呀,还是一箭双雕,老二名声要是折损了,她这个刚出苑的夫人首当其冲是第一失职的。 李雅萱确实做的就是这个打算,不用出手,解决了老二,掌家之权也不用交到大夫人手中。 今日在京兆尹府应付这一出,还滴水未进,喝了一口竹叶粥,周嘉清看出了大夫人的担忧,宽慰道:“母亲,无事,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第68章 李雅萱快被气死了 “不能狠狠罚了这个周嘉芸,我觉得对你不公平。将将十二岁小小年纪就有此蛇蝎心肠,设计亲姐被无赖……这么腌臜的手段……被教导成这个样子,她母亲的功劳必不可没!”大夫人也是被气得有些狠了,瞧了一眼兰心苑那边的方向,眉宇间尽是憎恨。 “要是真把四妹妹罚得狠了,老夫人那边不会同意的。” 周嘉清如此通透,倒是让大夫人更觉她这几年过得有多艰辛了。 另一边回到兰心苑的李雅萱,再也忍不住,抓起桌上的东西,全都摔个粉碎。 许久之后,再也听不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李嬷嬷出来叫丫鬟进来收拾。 看到满地的碎片,几个小丫鬟俱是小心翼翼地打扫,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身子尽力低了下去,尽可能的缩减自己出现在二夫人视线中。 李嬷嬷扶着李雅萱在榻边坐下,瞧着夫人面目通红,余怒未消的样子,心中也是恨毒了周嘉清。 “周嘉清那个小贱人,失了清白的为什么不是她,怎么就被她躲了过去!” “她还竟敢打我的芸儿!从小到大,我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她怎么敢的?” “芸儿从未去过柴房,那么昏暗潮湿,竟然连被褥和饭菜都送不进去!” “简直太过分了!” “还有,陈幸那个贱人,她夺了我的掌家之权,居然还公然挑衅我?话里话外说我掌家不利,说我教女不当!她居然罚我的芸儿,她——” 李雅萱的嗓音顿时变得异常尖厉,全身愤怒得直发颤,手指着陶然苑的方向,说起来又是一阵怒,不顾礼仪形态,拿起桌面的铜镜,朝着门边砸去。 吓得刚进门的紫情哆嗦了一下脚,怯懦地说道:“夫人,周嬷嬷来了,现在在院子等着。” 周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她来定是老夫人有事,赵嬷嬷急忙帮李雅萱整理一下仪容,这才出门。 院中一个穿着酱色裙子的妇人向李雅萱走来,正是周嬷嬷,暗地里打量了一番,看李雅萱的样子就知道刚才定是在发火,也是,连连被四小姐欺负,更是将她的爱女关进柴房,怎能忍住不动怒。 收起神色,上前几步躬身道:“老奴见过二夫人,老夫人说您上次裁制的衣裳尺寸有些大了,想请您去改一下。” 直到晚上,春桃匆匆进来禀报,李雅萱去荣华居改衣裳,改了一下午的时间,这会才离开荣华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老夫人也是坐不住了。”周嘉清轻声笑道。 春桃急促起来,“万一老夫人和二夫人联手对付小姐,小姐可……” “不怕他们联手,就怕老夫人一直冷眼旁观。”周嘉清扭头对着旁边的双财问道:“今日离府可有被人瞧到。” “未曾,属下是趁着众人都集中在屋子那个时候,从侧门出来。” “那就好,回去吧,你也一夜未歇了。” 大安城中的盛玉满香楼,没有一丁点夜晚该有的样子,楼内楼外挂满了彩灯,灯光相映,烟火长燃,香烟缭绕。 楼外人声嘈杂,熙熙攘攘,喧闹非凡。 楼内满堂的富丽映入眼帘,此时正歌舞升平,灯火通明,细乐声喧…… 四楼包厢内,靠窗的一处,景色极佳,稍一低头便能俯瞰大安城最大的湖——林仙湖。 上好的青绿古铜鼎紫檀木桌上,摆着厨下刚做的清炖鹿肉、带骨鲍螺、通花软牛肠、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三色水晶丝、百味韵羹…… 紫檀镶理石靠背椅正坐着一中年男子,衣料皆是上乘,只是这男子面目极其丑陋狰狞,还只有一只眼睛咕溜溜地转着,正是齐王。 几口千日酿下肚,他问道:“时间定在哪日?” “回殿下,定在宫宴前两日,周家二夫人说介时,殿下可以先把人得手,婚事晚一点向皇上提起……” “哼,她倒考虑周全。”齐王这几日没有动作,就是因为四皇子那番话,让他有些顾虑,这下好了,奇怪了,他怎么没想起,只要不提起婚事就行。 终于不用再等这么久,齐王脸上的淫邪一闪而过,“本王真是一刻都等不住,那个女子是何滋味……” 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与她相似的人出现,当初誓死不嫁,如今还不是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往事浮现而过,齐王脸上的阴郁之色更浓重了! 未过门的齐王妃沉静端庄,气质高华,齐王在受伤前也是风度翩翩的少年,本来他们是大安城一对壁人,齐王将全部真心和财富都倾注在她的身上,两家长辈也甚是满意,便安排了婚事。 大婚当日皇上不便出席,皇上以视对齐王的重视,在大婚前夕,带领几名妃子前来祝贺,因而引来众多刺客围剿齐王府,刺客更像是冲着皇上去的,齐王保护皇上时被刺客伤了面目和眼睛。 躺在榻上被御医救治时,齐王他自知刺客下的狠手,容颜八成被毁了,他担忧自己不能再给她幸福,注定要辜负她的深情,黯然神伤,打算再见她一面,取消婚约! 可谁知等来的她,不是伤心心疼的模样,而是满眼的嫌弃! 还没等齐王开口取消婚约,她先开了口说不嫁,固执的样子深深刺痛了齐王,他无论如何想不到昔日的佳人会这么着急和他划清界限! 他怕他的样子吓到她,想要取消婚约。 而她却嫌弃他的容貌,坚决不嫁! 眼里哪还有昔日的情分,哪还看得出半分的关心! 直到她的父母赶到齐王府,好说歹说劝慰着她,在此刻不能伤了齐王的心,可她说什么就是不嫁。 最后宁愿一死也绝不入齐王府! 死都不怕,竟怕他? 齐王眼里的死灰又复燃了,低吼了一声:“我何曾逼过你嫁本王……” 齐王包厢的隔壁,广寒木七屏围榻椅上坐着一名黑衣男子。 他看着正趴着墙角侧耳倾听的纪承枫,懒洋洋道:“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齐王该办正事了。” 第69章 王爷的癖好属实奇怪 说话的黑衣男子,面容英俊绝伦,一身黑衣银细花纹底锦服,整个人贵气逼人。 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笑意:“这个时辰,齐王会要几个美人来作陪,你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话音刚落,只听隔壁包厢门打开了,一阵女子们的欢笑声传了过来,纪承枫脸皮有些发红。 忙从墙根站起来,坐在黑衣男子对面,迟疑地问道:“看来周二小姐又有麻烦了,要不要知会她一声,好歹帮过我。” 在他对面,黑衣男子漫不经心道:“周府那位二夫人急匆匆行事,你可知是谁逼的?” “周二姑娘?她此时不避着齐王,怎么还逼着齐王早点出手?是……”林之远手拿折扇,一脸不可思议。 顿了顿,突然正色看向黑衣男子:“周二姑娘已经有招了?王爷上次在竹林里,和周二姑娘说的就是这个事?” “不错,周二姑娘可不是齐王能惹得起的。”黑衣男子正是定国公徐竟骁,他眼神里带有少许的赞赏,突然话锋一转:“承枫,你去周家查了这么久,也没别的结果吗?” “周二姑娘最近的行事和以前完全不同,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个变化还要从那次落水说起,落水前她的性格如传言一样,骄纵,嚣张跋扈,可也为人仗义洒脱,直白来说就是没脑子的一姑娘,被周家二房母女耍得团团转。” “落水醒来后匆匆和四皇子划清界限,突然折磨死了一个名叫采桑的丫鬟,周二姑娘以前是很重用这个丫鬟的,对了,这丫鬟死法很奇怪,生生地砍掉四肢被吓死的,随后她将尸体扔到乱葬岗上。” “这个丫鬟的主子是府中秦星玥,而秦星玥的主子是四皇子……” 纪承枫说到这,顿了顿,其余两人脸色也是一沉。 “接着设计让她父亲下令,杖毙了院中几个丫鬟、将二房请的教习先生将了一军、再是逼得京兆尹那两个小崽子实行赌约。” “还有她被四皇子恶心吐了,她对四皇子的恨意实在不知从哪里来的。在落水之前就只有帮过四皇子一次,再无任何交集,这恨和厌恶……”纪承枫一边回忆最近调查结果,拿起桌上的留香酒当茶水般的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继续说道:“再就是今日上午京兆尹女儿那件事,本就是他们做局想让周二姑娘失去清白。” “对了,更重要的她还从京兆尹府拿走了几本册子,暗卫来报,这个册子是放在府内一个荒废的花园石桌里。” “她是第一次来京兆尹府,也没人指引,轻车熟路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来的,可又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去的,你们懂我说的吗?”纪承枫说着绕口的话,脸上表情也是愈来愈不解。 暗卫多次调查,保证以前周嘉清从未踏足过京兆尹府! “册子?”徐竟骁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还真是意外,难不成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王爷,你让我盯着高聿,周二姑娘和高聿联手把陈进兴送到四皇子手上,后来就和高聿在竹林呆了半柱香的时间,高聿最近并没有任何动作。这次竹林三间屋子门全打开着,我也没法去偷听到他们究竟谈了什么。”林之远收起折扇,禀报他近日的发现。 “够狡猾。”徐竟骁淡淡评价了一句。 “不过,”林之远一脸不放心地问道:“王爷和周二姑娘商量出了对付齐王的办法?” “在书院考试那天,她都想到了应对法子。” 夜色融融,大街上的热闹也渐渐淡了下去,张灯结彩的商铺也相继熄灭了烛火,一切都慢慢归于平静。 侯府此刻一片寂静漆黑,周嘉清却依旧难以入眠。 忽然间,有细微的敲门声,周嘉清猛地坐起披上一件外衣。 这时,声音又响起了,好似是在窗子那边,怎么双福没有动静? 双财昨日潜进京兆尹府,今日她让双财回去休息,故而只有双福一人当值,以他们的本事,就算只有一人,也不会这么久都未发现异常! 周嘉清神色一凛,慢慢走到窗边,警惕地注意着窗外的动静。 窗外的人武功在双福之上! 周嘉清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此人远非她所能抗衡,要是窗外的人真想要她的命,她还没有报仇,她不甘心…… 就在周嘉清胡思乱想之际,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我。” 一股怨气顿时生来,周嘉清“唰”得打开窗子。 窗外的黑影瞬间翻了进来,被周嘉清浑身的怨气震住了,顿了顿,黑衣人微哂:“脾气这么大。” “王爷的癖好属实奇怪。”周嘉清后退一步,坐在书桌旁的黄花梨镌花椅上,讥讽道。 徐竟骁也不恼,扫视一圈,找了一把软屉交椅式躺椅懒洋洋躺了上去,如同在自家府中一般随意,还没开口,门外一道男子的声音又响起了:“小姐,属下冒犯了。” 说着便打开房门,瞧到确实有人,竟悠然躺在躺椅上,双福面色一沉,迅速挡在周嘉清面前,低声喝道:“什么人?” 抽出腰间的佩剑,向黑衣人刺过去,徐竟骁站起身来,轻轻松松便躲过了双福的剑,不知是什么招数,未等双福反应过来,他夺去了双福手中的剑! 周嘉清虽然刚知道徐竟骁武功高于双福,心中也不免讶异,上一世能在皇后严密把守的后宫之后,他们两个男子闯了进去顺利找到她,这功夫自然了得。 可现在,竟在徐竟骁手中只能过一招? 双福也没想到黑衣人竟然比自己武功高这么多,很是惭愧。一副视死如归,定要护周嘉清的架势摆开,就听周嘉清沉沉道:“双福,见过王爷。” “你这侍卫真不简单,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了异常,可惜功力太差。”徐竟骁淡淡评价道。 双福还没看清是哪个王爷,听小姐的语气似乎不会伤害到她,只能听从小姐的吩咐,“属下见过王爷。”语气里并没有听得出有多尊敬。 第70章 天黑路滑崴了脚 双福说完也不等徐竟骁回话,径直起身依旧挡在周嘉清面前,在他心里,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屑,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好小姐就行。 徐竟骁怔忡了一瞬,许是平生第一次被一个侍卫这么撂面子!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配什么样的下人! “双福,你先下去,守好陶然苑,别让其他人看到。”周嘉清有一丝顾虑,担忧徐竟骁为难双福,先行禀退双福。 双福却依旧担心周嘉清的安危,看到小姐递给自己的眼神,便退了出去。 “王爷深更半夜私闯侯府,有何事?”周嘉清刚才有意试探了双福和徐竟骁的差距,此时也知时务,而以徐竟骁的为人深夜前来,可能有什么事。 徐竟骁不在意地轻笑一声,他何尝看不出周嘉清的那点小心思,“齐王和你的二婶,将时间定在宫宴前两日。” “我知道。” “齐王今晚花了大价钱在盛玉满香楼买了媚药,此药一吸入,非……”徐竟骁微微低下头,闻到少女发丝的清香,顿了顿,觉得这个字眼在她面前提起不妥,含糊而过。 周嘉清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迷情石、催情药、媚药这些后宫争宠数不胜数,这些里面,就属媚药见效最快,也最是昂贵,传言一克值万金,一旦吸入少量,非鱼水之欢不解。 “这个是解药,以防万一。”徐竟骁伸手递过来一个小瓷瓶。 周嘉清想也没想直接去拿,手却不经意触碰到徐竟骁的手心,黑暗中看不到周嘉清的神情,但明显紧绷的身子让徐竟骁觉察到,嘴角不经意间弯出一抹弧度。 周嘉清好似察觉到头顶处有声轻笑传出,往后退了一大步,暗暗瞪了一眼,眼前的罪魁祸首。 “盛玉满香楼是王爷的产业?”周嘉清却话锋一转,敏锐地问道。 徐竟骁轻嗯了一声,有意拖长语调,嘴角还带有轻微的笑意。 良久。 不见徐竟骁有要离开的意思,周嘉清竟也有些沉不住气,微微恼怒:“解药我也收好了,齐王的事多谢王爷传达,王爷还不回府休息吗?” “不急,时间尚早。”徐竟骁发现此刻的周嘉清有些可爱……和外面那个凌厉冷静的周嘉清完全不同,忍不住捉弄道。 果然,周嘉清被气到了,小脸有些通红,一直在暗暗地瞪着自己。 “没良心。”就着窗户映进来的淡淡月色,徐竟骁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继而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嘉清的脸,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册子。” “什么?”周嘉清心下一惊,为何自己所走每一步他都知晓,在京兆尹府也有人跟着?她可是毫无察觉,遂而皱了皱眉,狐疑道:“王爷你要册子做什么?” 原是有了这册子,能比谢元赋早一步,不想让他先得手。 顺便给京兆尹夫妇俩添个赌,找些事做,他们夫妇俩也就顾不得找她的麻烦了。 若真要说什么大用,如今她还未想到更好的利用价值,万一不小心被其他人发现这个册子尤为不好。 也罢,留着也是烫手山芋,周嘉清心中顿了顿,便从梳妆台的暗格里取出来递了过去,“这份大礼可是我专门留给王爷的。” “一点亏都不吃。”徐竟骁长身玉立,通身的优雅冷峻由内而外,明明是她不情愿的交出,还非要让他记住这个人情。 “人情本王可以认。不过,有件事,本王实在好奇。”徐竟骁垂眸,此刻正淡淡地看着周嘉清,眸底是看不清的情绪,“你去过京兆尹府吗?本王怎么觉得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没有,第一次去京兆尹府,这点想必王爷也调查过了,我何须骗你。要是我真如王爷所说,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现在也不至于将自己置于这种处地。对京兆尹府内环境熟悉是因为一个友人给我了府内地图,如果王爷还要问下去,恕小女无可奉告,王爷应该尊重我的隐私。烦请王爷看看打开窗户,看看窗外,现下黑灯瞎火的,王爷还要待多久,能说的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爷还是早些动身回府,免得走得晚了,外面天黑路暗,王爷容易摔倒。” 出乎徐竟骁的意料,周嘉清听完他的问题后,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堆,无非是无可奉告,她说的话太快,让徐竟骁也忍不住一噎。 “还、请、王、爷、带、好、册、子、回、府、睡、觉!” 拿了册子赶紧走?用册子威胁他赶紧走? 不等徐竟骁说话,周嘉清一字一顿说完后,又立刻对着门外的双福轻声吩咐:“双福,王爷要走了,你去叫春桃过来服侍我休息。” “是,小姐。”双福的声音里隐约夹有一丝淡淡的喜悦。 徐竟骁轻轻哼了一声,春桃还未进屋她便先行离去,在窗外树上保护王爷的暗卫,差点笑出了声,王爷这是被周二小姐赶了出来。 出了侯府,走在长街上,徐竟骁才淡淡说了一句:“是想回炉重造?” 身后的暗卫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将挂着脸上的笑意咽进了肚子,整个脸显得严肃异常! 周嘉清到底是怎么知道府内环境,还清楚地知道册子所在的位置,至于她本人亲口说的理由,徐竟骁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杀了采桑,那她是什么时候发现四皇子的身份? 事发时,她还未出生,对四皇子的那股恨意从何而来? 每一点都极为可疑,他手下的暗卫组成的情报网遍布全国,却是也未查出来太奇怪了。 她是周嘉清吗?她是未卜先知…… 徐竟骁一边走着一边暗自思索。 “嘶……” 暗卫瞪大了眼睛,仿佛比见到了鬼还可怕,黑亮的瞳孔充满了惊讶。 王爷这是…… 崴了脚吗? “王爷还是早些动身回府,免得走得晚了,外面天黑路暗,王爷容易摔倒。” “外面天黑路暗,王爷容易摔倒……” 徐竟骁此刻的脑子里反复出现这句话! 第71章 王爷生气了 徐竟骁“啪”地将一些东西扔在书桌上。 纪承枫不禁好奇:“王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生这么大的火气?” 不见徐竟骁理会他,纪承枫侧头看向徐竟骁身后的暗卫,“你说稀奇不稀奇,是谁惹王爷生气,我可太好奇了,往日都是王爷将别人气死,好想见见,到底是谁能惹王爷这尊大佛生气?” 暗卫却是将视线挪到旁边,闭紧嘴巴,默默地将头转向一边去。 两个人都不理他,他耸了耸肩,拿起徐竟骁扔下的册子,一目十行看了过去,眼睛瞪了起来,意外地开口:“这是王卫平和周王勾搭的证据!” “王爷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起码能要了王卫平的命,周王也势必损伤不少,周王得夹紧尾巴好长一段时间了,让他好好吃些苦头,哎,不对,……这是周二姑娘在京兆尹府拿的那个册子吗?所以王爷你刚才出去找周二姑娘了?” 纪承熙看了看窗外,一脸迷惑:“现在深更半夜你去找周二姑娘?这么晚了侯府也不会开门迎接你,因而你不会走正门,难道王爷翻墙了?” “王爷你真翻墙了?王爷你这是什么行为?和采花贼一样的性质,王爷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爱好?王爷……” “对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去找周二姑娘要,她就给你?等等,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你们俩……” 徐竟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眸蒙上一层冷意,“你要不要这个册子?” “要要要!”纪承枫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这个东西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把你那张聒噪的嘴巴闭紧,否则本王立刻烧毁了册子!”徐竟骁很是鄙视纪承枫的八卦,这个纪承枫不知道为何,竟像个长舌妇,一旦好奇起来没完没了的! 纪承枫也立马紧抿双唇,抱紧册子回到桌前,细细看了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的好奇心又开始发作,小声嗫喏着:“所以王爷是被周二姑娘气到了?为何?难道是周二姑娘也鄙视王爷翻墙的行为?王爷自尊心受不住打击?明日可得将这个新鲜事说与之远听,坐不住了,现在就想去说……” 徐竟骁忍无可忍,一个手势,纪承枫只觉身子突然腾空,“嗖”的一下子被暗卫扔到窗外去了,不等他爬起来斥骂,暗卫在里面关紧了窗户! 关紧锁好之后,暗卫嘴角的笑意还是没能忍住…… …… 周嘉清今日起得格外晚,春桃不明所以,只是开心小姐终于能睡个好觉。 夏荷给周嘉清梳头时,周嘉清看到梳妆桌上的小瓷瓶,出神地想着昨夜的事,不小心碰倒了春桃端过来放在桌上的茶水,洒在桌面上。 “小姐小心些。”一旁的春桃见状连忙过来检查周嘉清的手,有没有被烫到。 周嘉清回过神,扶正茶杯,道:“无碍。” 外面隐约传来了喧杂声,不多会又安静了下来,春桃欲出去查看,掀起帘子,就见冬梅从外头走进来,眼梢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姐,就在刚刚,京兆尹大人气得吹胡子瞪脸地,上咱们府门口来闹事,非要四小姐出来给他一个说法,说是他们府中丢了一件极为贵重的东西。” “二老爷先是好言相劝,京兆尹大人一点都不听进去,反而愈来愈生气,争执间给了二老爷一巴掌。结果两人扭打在一起,侯府的侍卫和京兆尹大人带的下人也打在一起。” “后面追上来的京兆尹夫人,对着京兆尹大人说了几句,他们便匆匆离去。” “什么?”春桃和夏荷她们二人早上都在陶然苑忙活,院门都没出,所以不知道还发生了这事。 春桃还是没听明白:“丢了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动干戈?二老爷看着也不像是顺手牵羊的人。” “小姐,奴婢知道怎么回事。”正巧秋菊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二老爷今早下朝后,直奔四小姐的念云苑去。” “大清早去找四小姐?许是昨日四小姐被罚,心疼罢了。”夏荷思量道,二老爷对他几位子女也是尤为疼爱,甚少打骂。 “要是二老爷去心疼四小姐,我何必巴巴说与小姐听。”秋菊面上带着些狡黠的笑意,转头看向周嘉清,又说道:“这不奴婢刚去府中转悠一圈,一打听,知道二老爷去念云苑所为何事。” 秋菊在府中人缘好,虽说主子之间有矛盾,下人们能有几人是真心为主子卖命的。 秋菊平时也大方嘴甜,说出去的话,送出去的礼,讨侯府其他下人们喜欢。她们大都和秋菊交好,甚至都羡慕秋菊在陶然苑当差,月银丰厚,平日打赏也多。 “听说二老爷是黑着脸进了念云苑,应该是在怒骂审问四小姐,二夫人知道后,急匆匆跑到念云苑,也被二老爷不留情面骂了一顿。” 冬梅有些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二老爷怎么会怒骂四小姐?”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昨日京兆尹府中发生那等事,今日京兆尹夫人竟然又给四小姐下帖子了,说是痛失爱女,心情沉闷让四小姐陪陪她。二老爷和二夫人这次不再争吵,倒是一致坚决不同意,回绝了门房。”秋菊继续说道。 夏荷道:“府内发生那样的事,二老爷和二夫人不让去也情有可原,此番一闹两家交情再深也怕慢慢瓦解了。” 秋菊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所以京兆尹大人就亲自上门了,估计是他们怀疑昨日四小姐放了咱们小姐,碰巧也丢失了东西,想单独质问四小姐,这不就属四小姐去京兆尹府次数最多,也最熟悉吗?” 昨日赴宴那么多人,独独怀疑周嘉芸,无外乎京兆尹夫妇俩心中认定周嘉芸背叛了楚楚,继而发生后面的事。 而这时又发现记录周王的册子凭空消失了,怎么想也是侯府二老爷安排周嘉芸的,两家平日关系好。 第72章 最大的茶馆人最少 只是因为二老爷需要依赖京兆尹,故而平日里做低伏小的,近日二老爷刚好升了官,这不就是过河拆桥,不愿再向京兆尹做低了嘛。 他们夫妇两人也不是没怀疑过周嘉清,摒弃对她的成见,客观地讲周嘉清是第一次来府中,需要府内丫鬟指路才能找到众人,何况靖安侯和京兆尹实在没什么交集。 “所以,秋菊你打听出他们到底丢了什么吗?”春桃听了一大堆,就是没听到究竟是何物? 周嘉清微微一笑,看着铜镜前梳好发髻的自己,“应该是王卫平的把柄!” 二房如今真是冤枉,此事他们毫不知情,只不过是当个替罪羊,报应还在后面呢。 李雅萱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的,遇见鬼了,不到两日的时间,接连不顺,先是被大夫人夺了掌家之权,嘲笑教女不当。 如今自己的夫君也不顾情分,当着府内下人的面斥责自己管教不好女儿,一个两个都来指着自己鼻子骂。 二老爷出府后,李雅萱在兰心苑自然又是噼里啪啦一通摔。 他们怎么折腾都影响不了周嘉清用早膳,今日胃口也格外好一些,看着春桃和冬梅一一端上了七宝素粥、松花黄与炼熟蜜制成的松黄饼、梅鱼千、鲜笋蒸鹅、紫薯豆沙糕。 周嘉清逐一品尝起来,一口甜甜的豆沙馅,皮软馅儿甜,入口即化,搭配紫薯的清甜,真是香甜美味。 用过早膳后,双福进来禀告马车已备好。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收拾碗筷的春桃见到双福满面汗水,衣裳都有些潮湿。 双福一脸难为情:“练了会功。” 周嘉清心下明了,也没拆穿,双福昨夜被徐竟骁打败,心有不甘,今日一得空就苦练去了。 今日是三春楼掌柜在的日子,周嘉清一上马车就直奔三春楼去了。 三春楼是大安城中最大的茶馆。 可也是大安城中客人最少的茶馆! 别的茶馆三六九等茶水应有尽有,满足了城中不同阶层人士的需求,除却提供茶饮服务,更有曲艺、说书等等。 茶客们品茶的同时能欣赏到节目也快活悠哉。 和这些茶馆相比起来,三春楼实在有些清高,馆中只提供上等茶饮,甚至百金千金,再富贵的人谁愿意三天二头去品一壶千金的茶? 三春楼地处大安城最为繁华的街道最边上,灰色的青砖交织着红墙,红墙年头可能长了,暗淡了下去,此时正是人群熙攘,三春楼门口和其他店铺比起来,却是寥寥无几。 不由让人感慨就算这样,三春楼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维持生计的? 周嘉清一下马车,便吸引了路过的百姓的目光,年纪轻轻的,看这行头穿戴也必是大户人家的子女,身后两个护卫和两个丫鬟簇拥着少女走进去,忍不住出声议论,果真富贵人家才敢进去的茶馆。 茶馆的伙计是个年轻的紫衣女子,看见周嘉清一行人进来,立马迎了上去,笑道:“姑娘里面请,是想喝点什么?” 周嘉清道:“我不是来喝茶的。” “那姑娘是想……”紫衣少女斟酌着开口,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并没有因为周嘉清进了茶馆却不喝茶感到奇怪。 “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紫衣少女笑容可掬打发道:“今日恐怕让姑娘白跑了一趟,掌柜今日不在。” 以前也有几次富贵子弟进来要见掌柜,无非是好奇这么大的茶馆为何只卖这几种茶水,收费还如此高。 “你们掌柜的改了规矩吗?”周嘉清看出了对方打发自己走的意思,也并未恼。 淡淡道:“每月五号掌柜的在三春楼,这个规矩改了吗?” 能讲出这句话的,都是有准备的。 紫衣女子的笑容有些僵硬,她为人尤为谨慎,试探地问道:“姑娘上门是有事相求吗?” “不算有事相求,我给掌柜的带了一些东西来。” 紫衣女子跟着周嘉清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周嘉清身后一个丫鬟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 她的神情微微一动,微笑着对周嘉清说道:“掌柜的未曾改过规矩,既然如此,姑娘请随我这边来。” 双福几人也要跟上去,被紫衣女子拦住:“这几位在此等候就行了。” “小姐……”夏荷有些担忧,这地方如此奇怪,周嘉清若是一个人进去,身边没有个保护人的在,总归不放心。 “你们在这等我。”周嘉清从春桃手里接过木匣子跟着紫衣女子走了进去。 出了前厅,沿着石板路走到院中抄手游廊上,另有曲水小溪经廊下蜿蜒而过,长廊中铺着金丝锦织珊瑚毯,两边设有青玉紫竹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里与饮茶的前厅只一墙之隔,却大为不同。仿佛与世隔绝,花木扶疏,绿树环绕,树影相织,水流潺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让人心生安宁。 院中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旁边亭石层叠,珍花异草衬得亭台格外美丽。 “我叫扶柳,姑娘怎么称呼?”紫衣女子带着周嘉清穿过走廊时,问道。 “我姓周。” 扶柳再未开口,穿过长廊,将周嘉清迎进三楼的一间屋子,看布置是个茶室,四周挂了绘着山水的字画,画技高超令周嘉清暗暗心生佩服。 正中是酸枝木镂雕镶理石方桌,桌面摆放一套黄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花茶盅,墙边放置花梨大理石小几,小几上的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吐出的香也是沁人心脾的茶香,很少见有人的香炉里焚的是茶香。 待周嘉清坐下去,扶柳笑道:“周姑娘,我便是这里的掌柜,有什么事周姑娘但说无妨。要是有事相求,想必周姑娘也懂这里的规矩,银钱到位都好说。” 三春楼之所以财大气粗,客人寥寥无几也不在乎,原来做的就是花钱解忧消灾的生意。 周嘉清摇了摇头。 扶柳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周姑娘……” “方才我都说过了,我要见你们掌柜的,而你不是。”周嘉清的声音十足平静。 第73章 一封信和一个玉佩 扶柳忍不住一愣,她不清楚周嘉清是否有意来谈生意的,想着先敷衍试试。 可对面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浑身带有莫名的威严,轻而易举地识破自己的打算。 扶柳忍不住暗暗打量起了周嘉清,那双眼睛如黑色的云雾,正幽幽地瞥向自己,让人清晰地感到一阵寒意,眼底的凉意面对她可是毫不掩饰! 扶柳虽然推断出周嘉清身份必定贵不可当,可她在三春楼中见过比她更贵重的人,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吓到的。 定了定神,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既然周姑娘不相信,我也是没办法的,这边请。” 这是送客? 周嘉清盯着她半晌,三番两次的推脱,眉眼更是冷了几分,“我说过了,你做不了主,烦请扶柳姑娘转告你们掌柜,这个木匣子有一封交给他的信和一个玉佩,若是你们掌柜觉得这东西他需要,就请速速过来!” “你是说一封信和一个玉佩?” 扶柳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片刻,她挪开盯着木匣子的视线,正色道:“周姑娘稍等片刻,扶柳这就去叫掌柜的。” 扶柳离开的样子太匆忙,周嘉清上一世没有来过三春楼,只听谢元赋随口提起,说掌柜的是一个男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门口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微胖的男子进屋,看上去倒有些憨憨的样子,扔在人群中都找不出的和善可掬邻家大哥的模样。 可周嘉清却不认为他本人是个憨厚老实的人。 能在大安城中占据这么大的地方,在天子眼皮下做一些花钱消灾的事,怎么能是普通人。 不等落座,便急忙开口问道:“是姑娘您有那封信和玉佩吗?” 周嘉清微微一愣,答道:“是。” 那男子此刻才察觉自己实在太唐突了,落座后笑着说道,“在下是三春楼的掌柜,王福安。” “王掌柜。”周嘉清微微点头,便从木匣子取出一封信,王福安的眼睛一直从未离开,迫不及待接过信,细细品读起来,不多时,两行清泪便先流了出来。 周嘉清自是知道信上内容,是王掌柜的父亲留的家书。 当年王福安并不是大安城人,他的父亲是当地知府,为官期间清正廉明,却是得罪了不少当地的强权和恶霸,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便将他的母亲残忍杀害以示惩戒。 他的父亲虽然痛苦不堪,还是未向强权低头! 将收集到的证据一一整理,向上面递交去。 可谁知上面也不是个好官,颠倒是非,暗地里通知当地强权偷偷解决掉这知府, 恶霸得知后,嘲讽道知府这骨头太硬,便将主意打到他们父子身上,连夜将两人掳走了。 恶霸准备让王福安的父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尽折磨之时,遇到一伙乔装打扮过的人路过当地,恰巧从恶霸手中救下他们父子二人。 还没等这伙好心人离开,恶霸就又卷土重来,对着他们父子和那伙好心人赶尽杀绝,两边厮杀非常惨重,那伙好心人极尽周旋,给他们父子二人争取了离开的时间。 等他们跑出当地,应该是那伙好心人的头头,给了他们父子一些盘缠,提议他们继续北上向大安城逃,天子脚下总归安全些。 好心人在当地呆了几天就发现,这些恶霸都是官府的人,也是上面有来头的人护着,让他们父子二人不要轻举妄动,如今这一封信举报上去牵扯官员太多,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劝诫他们父子先保住一时平安最要紧。 他本人也不便在此地久留,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别时,他的父亲为了感激好心人救命之情,便临时写了一封感谢信,和他的玉佩一同交到好心人手中。 他的父亲在脑海里迅速理了一遍去大安城的事,首要就是改名改姓,接着要有个生计活下去。 他的父亲便对好心人说道,“恩人,就此别过,您总共救了我们父子三次,第一次从恶霸手中救下我们,等他们卷土重来又救了我们第二次。如今离别之际,您对我们指明的一条路,这是第三次救了我们父子。怨我以前太固执,总以为只有自身清廉就能扭转这肮脏世道。我们父子此去大安,要是侥幸有命,定开一个店铺或小摊,就叫‘三春楼’,算是感谢您三次的救命之恩,让我们父子看到希望。您的大恩无以为报,今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大安城的‘三春楼’找我们,他们父子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等他们父子在大安城站稳脚跟,一边开着茶楼,一边私下暗暗打听恩人的下落。 私底下想过几次办法,想将手中的举报信上报去,可都没能成功。 他的父亲暗自感叹的时候,王福安这时不安那些恶霸逍遥于世,偷偷将当年欺辱过他们父子的恶霸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慢慢地发展成了如今这般,花钱消灾解忧的地方。 等他们在大安城东山再起时,这一等便是二十年,当年的恩人再也找不到了! 他的父亲推断恩人也是当官的,查遍所有线索,就是没能查到有一个当官的在那个时间路过当地! 也是能乔装打扮,想必是掩人耳目,这就更难找了,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他们父子的身份要掩藏,更重要的是恩人的身份,若是当官的,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有可能是违背上面的意愿偷偷进行的。 恶霸也不知好心人是谁,而那天两边厮杀的侍从们也都在那天死去,再也没能留下一点线索! 其实,他们的恩人就是侯府大夫人的父亲边远大将军,大将军当年不顾圣旨,偷溜回去想见母亲的最后一面,路过时恰巧救了他们。 大将军没想过让他们父子还恩,只不过女儿孤身一人嫁到大安,到底有些不放心。 这是想到刚好被救的父子也在大安,就把这个东西交到女儿手中,以防万一。 第74章 等了二十年的东西 王福安的父亲也在三年前离世,一直遗憾未能找到恩人还这个恩情,他们这么多年一直等着,能有人那一封信和一个玉佩过来。 都快要放弃了,突然听到有人真带了这东西过来。 王福安此刻不能不激动,从周嘉清手中接过他父亲的玉佩,立刻跪倒在地,拜了一拜:“周小姐,这东西我和家父等了二十年!” 周嘉清起身避开了王福安的跪拜,直接说道:“王掌柜请起,你们的恩人并不是我。” “这些东西是我的继母交到我手上,她让我来找你。”待王福安疑惑地又坐到椅子上,周嘉清解释道:“我是靖安侯嫡次女周嘉清,我的继母是边远大将军之女陈幸,因此王掌柜你的恩人应该是边远大将军。” 说与不说无所谓,等她一出这个茶楼,对面的人会立马打听到,还不如坦诚相待,留下的印象更好。 王福安先是一愣,没料到这姑娘如此坦诚,随即恭敬十足:“恩人既然将这东西交到姑娘你的手上,就是足够信任姑娘你,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见这封信和玉佩如见恩人一般!” “嗯。”周嘉清道。 王福安一时没理解周嘉清的意思,不过他是个生意人,稍一思量也明白了过来,他开这三春楼目的不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刻。 恩人兜兜转转将东西交到她手中,就足够说明了,遂正色道:“没有当初恩人三救我和家父,就没有今日的三春楼,三春楼今后认周姑娘差遣!” “当年未过门的齐王妃,有没有什么和齐王的信件或者定情之物,只要是和齐王有关的东西都行。”周嘉清有了王掌柜的态度,这才吩咐道。“你只有两日的时间!” 王福安被周嘉清浑身无形的威仪所震慑,尽管周嘉清的举止平静,表情淡漠,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命令气息,让人不敢有丝毫违背之意。 也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是。”王福安更加恭敬回道。 周嘉清知道三春楼重情义,上一世谢元赋得到了这个匣子,让三春楼对他马首是瞻,只要他吩咐的事,基本都会有回应,从未出过差错。 要是能查到最好,没有她也有其他法子,总归有个三春楼,不用白不用。 被扶柳送出来的时候,夏荷几人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周嘉清在里面时间太久了,要是再不出来,只怕双福和双财会打进去! 扶柳一直送周嘉清上了马车,客气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周姑娘要的茶包两日后才能到货。”那样子却是十足的恭敬。 “多谢。”周嘉清轻声回道。 待周嘉清一行人缓缓离去,春桃忍不住问道:“小姐,她对您的样子,比奴婢对您还要恭敬呢。” “母亲交给我的木匣子,他们掌柜的很是喜欢。”周嘉清觉得还不是对她们说的时机,救命恩情自然大,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恩又能记住多久? 回到侯府,周嘉清先去了一趟欣安苑,将三春楼的事情与大夫人简单说了一下。 “夫人,二小姐,二老爷回府了,这会在荣华居和老夫人说话着。”迎香从外头进来,向外面瞧了一眼,才压低声音禀告道:“不过瞧着脸色不大好。” 周嘉清在欣安苑用过午膳后,擦了擦嘴巴,站起来:“母亲,二叔回府了,我们也去瞧瞧,早上闹得这么大,没得说我们不关心二房。” 荣华居中,二老爷周海洋坐在下首,脸色有些发黑,李雅萱立在身后,面容也是担忧得紧。 周嘉芸却像见鬼一般的神情,眸中闪烁着惊恐。 大姨娘脸上有薄薄的微汗,眉目紧锁,不安地开口:“老爷,妾身的爹派人传来了消息,说京兆尹大人一怒之下,更是放出狠话,不准身边的人和老爷有任何牵扯……” 周海洋面上有些不耐烦,淡淡地应了,大姨娘说的这些事,他早上出府后也打听到了。 他就奇怪了,这王卫平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这还没打听明白,王卫平又不允许交好的人与自己有来往,这不就断了周海洋往上爬的路吗? 官场之上,他不能只靠他大哥一人,如今他还有许多事还要依赖京兆尹的帮忙,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情谊…… 却有一位美妇人施施然地靠近周海洋,她今日格外打扮一番,穿一身曳地水袖梅花娇纱裙,梳一个百花髻,在一屋子的愁容中尤为突出,精心修饰的柳眉扬了扬,唇角含着妩媚的笑意,软着嗓子道:“老爷,京兆尹不和老爷交好,是他的损失不是老爷的损失,再说了王小姐的事是他们下人没看管好,怎么能怪到我们四小姐头上呢,老爷您……” 美妇人便是二姨娘婉儿,不到二十的年龄,她是烟花之地出来的,本来老夫人不允许,周海洋爱惜名声,自然也没动那个心思,后来慢慢接触多了,周海洋非要为她赎身,惹得李雅萱与周海洋还闹过不愉快。 不过入府后慢慢就不得宠了,甚少见到周海洋,可能有李雅萱的刻意打压,也有大姨娘的功劳,老夫人的自然不能少。 这次二姨娘终于有机会再见到周海洋,她便使出浑身解数来装扮自己。 周海洋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暗骂空有美貌,如今连场合也分不清! 周嘉芸紧紧拉着李雅萱的手,小声问道:“娘,楚楚真的……” 李雅萱眼底也是疑惑异常,正要说话,便听得有个声音从门口响起:“怎么回事,下人都在说京兆尹府的小姐自尽了?” 李雅萱与周海洋抬眼看见,便见一身的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的妇人盈盈上前,正是大夫人陈幸。 周嘉清跟在大夫人身后,周海洋听李雅萱提起过,说周嘉清换了一个人,刚开始还不屑,一个小姑娘而已。 现在一瞧,果真如此,气质大为不同,光是站在沉静的样子,让人都有些压迫感,哪还有往日嚣张愚钝的模样。 第75章 奇怪的梦 周海洋打量周嘉清的同时,周嘉清也在打量他,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上一世她从未怀疑过二房,从未怀疑过待她极好,永远一副和气的样子,逗着她长大的二叔。 最后却是她的二叔交出了赵家起兵造反的证据,二房一直在恨自己的父亲霸占着侯爷身份! “回大夫人,早上京兆尹大人来咱府里闹,他的夫人过来找,那时王小姐身边没了母亲盯着,说是王小姐便趁着下人们不注意,跳湖自尽了。” 大姨娘是户部尚书庶女,平日圆滑些,知道二夫人心中有气,她便来回了大夫人的话。 王楚楚自那件事后心思一直恍惚,亲生父亲也断绝了关系,幸好有她的母亲一直看管开导着,母亲一旦离开没在身边,便…… 王楚楚是真的自尽,还是当中有京兆尹的手笔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如此,这路也是没法再修缮,海洋,你只能放弃另谋出路。在此事上不要多做纠缠,二媳妇你平日也和其他贵妇打点打点关系,大媳妇你作为掌家主母也多帮衬一把。”老夫人面上却是毫无责备之色。 “是,母亲。”大夫人懒洋洋应道。 老夫人在面对自己的儿子,总是这般不由自主地偏心,哪怕他差点连累靖安侯府的名声。 大夫人和周嘉清懒得掺和她们的麻烦事, 老夫人絮絮叨叨一堆,无非是说府中接连不顺,周嘉芸也被吓得魂不附体,让二夫人带着众位子女去换个环境,去城郊多转转,散散心! 大夫人要留在府中主持侯府大局,就不用去了。大夫人闻言一滞,有些不安,特意支开自己,那老二…… 只见周嘉清轻轻地点了点头,大夫人便同意了老夫人的安排。 老夫人要留周海洋说话,其他人便知趣地退下了。 出了荣华居,周嘉清走到周嘉芸身旁,微微扬唇,小声问道:“听说王楚楚在湖水里泡了很久才被打捞出来的,就是不知是不是府里人故意这样做的?或者他的父亲是不是……” “对,肯定是她父亲,她父亲无情至极,当着众人的面都能……”周嘉芸立刻附和道。 “还有京兆尹大人今日来府上闹,他的夫人下帖子邀你去府上,难道怀疑四妹妹是间接害死王楚楚的凶手?” “我没有害死她,不是我,不是我。”王楚楚突然发出尖厉的声音。 李雅萱一把捂住周嘉芸的嘴,剜了周嘉清一眼,“二姑娘好本事,在京兆尹府怎么这般巧,就出现个路过的人替你开了门。” “二婶不知道吗?我可是福星。”周嘉清眨巴着眼睛,“不管怎么说,好朋友都是因自己失去生命,不知王楚楚的鬼魂会不会半夜三更找到四妹妹,质问四妹妹呢?” 曾经的好友昨日还在谈笑间,今日已变成冷冰冰的一具尸体了,怎么想都害怕,怎么想也都和她自己脱不了干系,要是死的那个人是周嘉清该有多好,对,本来就是她该死。 李雅萱眼底冒出一层火焰,还未发作,周嘉芸先是挣脱了她的手,大声怒骂:“你这个贱人,京兆尹府里就是楚楚为你设的局,周嘉清,为何被人糟蹋的不是你,为何死去的不是你……” 侯府里的下人俱是一脸震惊地看了过来,四小姐竟然恨二小姐到如此地步吗? 私下里怎么骂都行,摆到明面上,李雅萱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这要是传到靖安侯耳中,侯府就没有她的地方了。 斜眼一瞧,特别是这个时候丞相府的嬷嬷怎么在府中? 还是荣华居跑出来的周嬷嬷和桂嬷嬷,强行捂了周嘉芸的嘴巴,嘴里故意大声嘀咕着:“四小姐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这么要好的二人,突然得知王小姐的死讯,四小姐竟伤心得失心疯了,二夫人,赶快找个大夫瞧一瞧,哎,苦命的四小姐,二夫人……” 李雅萱回过神来附和着,任由两个嬷嬷扶着周嘉芸回了兰心苑。 纪承熙在府中得知王楚楚的事,坐不住想来问问周嘉清,现在上门也不合适,就派身边的嬷嬷来打听,可巧不巧地就被夏荷带着看到这一幕。 回到陶然苑,春桃小声嘟囔着:“四小姐心肠也特坏了,那个样子还真像是得了失心疯,二夫人的眼神好可怕,真像个妖怪……” 周嘉清一想到几日后李雅萱给自己安排的大礼,总也得让李雅萱不痛快些。 “老二,先是周嘉芸想要坏你名声,再是老夫人的安排,怎么看都是针对你的,你为何不让我推脱,还要应着?”大夫人很是不理解。 周嘉清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股微风钻了进来,“母亲,你不同意老夫人自有后招留着你,而我不喜欢只守不攻,露出马脚才好对付……” 重要的要快要狠,重生以后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万一哪天早上再也醒不来…… 那日在竹林,徐竟骁说,记得斩草必除根,她突然就不想坐以待毙,慢慢等着她们一步一步地上门,她要逼着她们尽快动手,一次解决。 是以她请出大夫人,一起逼着李雅萱,故意出言刺激周嘉芸,也让老夫人有些坐不住…… 比周嘉清预料的还早些,第二日下午,双福从三春楼带来了周嘉清需要的东西。 周嘉清吩咐夏荷把东西收起,便又坐到桌前发起呆来。 “小姐,此番安排,您还有什么顾虑?”夏荷有些迟疑地问,虽说安排好一切,难免有些疏漏。 “嗯?”周嘉清有些没回过神,她刚才一直想起昨夜的梦,也太奇怪了,梦里她看到周嘉芸拿着鞭子在抽打她的姐姐周嘉宁,而姐姐满身是血,怎么爬,也爬不出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上一世,她并不知道姐姐最后怎么了。 “夏荷,以前姐姐在府中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姐姐和四小姐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周嘉清有些拿不准问道。 第76章 可真敢想要 上一世她只顾着帮谢元赋,倒是没有留意到姐姐和二房之间的事,二房既然恨父亲霸占着侯爷身份,按理说二房也是存了要折损姐姐的心思。 “要说不对劲的地方,倒是没发现,大小姐性子与别的女子不同,就连小姐和大小姐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少。大小姐喜欢一个人呆着不被打扰,待二房也一向疏离。况且大小姐平日里不是在书院,就是游学,要不就是在庆华寺中,呆在府内的时光实在少得很。”夏荷努力回忆着大小姐在府中的时候。 庆华寺? 上一世周嘉清也是不理解,姐姐为何总是甚少和她们几个姐妹一起玩,老爱往寺庙跑,现下也是明了,什么去庆华寺祈福,也不过是个敷衍他人的幌子。 原来姐姐从小就要接受这些教导,也是难为了她了。 “什么不对劲?你们在说什么,大小姐怎么了?”春桃一进门就听到夏荷的话,立刻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凑到夏荷身边,夏荷无奈又将小姐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小姐和四小姐之间确实没什么不对劲,是不是,冬梅?”春桃询问和她一同进来的冬梅。 “是,可是……”冬梅将饭菜从食盒拿出来摆好后,“二老爷和大小姐有些不对劲。” 周嘉清问道:“怎么说?” “二老爷好像格外关心大小姐,每次大小姐回府,二老爷都恰巧在府中,对大小姐关怀备至,言语中无不是称赞大小姐的。就是有意无意总是提起,让四小姐多向大小姐学习之类的话。” 难不成二叔的心这么大? 冬梅继续说道:“对了,有次去荣华居偷听到,老夫人问二老爷对四小姐以后婚事有什么打算,既然想和京兆尹府处好关系,那京兆尹的公子怎样?二老爷话里话外却是各种瞧不上,说只有身份贵重的人方能配得上四妹妹。” “二老爷瞧不上京兆尹府?”春桃大为疑惑,以周海洋的官位来说,周嘉芸真嫁入京兆尹府算是高攀了。 周嘉清心中冷笑一声,若真如此,二叔打的好算盘,竟然藏得这么深! 前世按这般算来,二叔和周嘉芸欲抢了姐姐的婚事! 要想验证是否如此,一试便知。 子时一刻,陶然苑众人还未歇息,等的人终于过来了。 “小姐,属下按小姐吩咐所做,四小姐果真跑出院子查看。”双财禀告道。 “小姐,四小姐和二老爷胃口也太大了吧,什么都敢想,那可是……”秋菊猛地站起身来,看向周嘉清的眼神里带着震惊。 “身份贵重的人方能配得上四妹妹,呵……”周嘉清的眸光意味不明,看来上一世姐姐要是落到他们手中,必不能好过,不管梦境是否属实,她都要报这个仇! 其余三个丫鬟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听到小姐说了和大小姐一起游学的人是谁后,忍不住呢喃道:“真敢想啊……” 周嘉清的方法很简单,让双财等周嘉芸睡下后,李雅萱就离开周嘉芸的院子了,双财和双福两个人在院外假装偷偷议论,大姐姐游学快要回来的事。 这自然被在院中做事的丫鬟不小心听了去,传到周嘉芸耳里。 “那他是不是也快回来了?”周嘉芸一下子睡意全无了,脸颊却是有些红了,顾不得没披外衣,急忙跑出来偷听。 去游学的只有两人,周嘉芸肯定不是因为大姐姐快回来了而激动。 “双福呢?” “回小姐,他办完事后,就又在府中空地上练功去了。”双财回道。 “额……” 这几日,李雅萱对周嘉清态度极其殷勤,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那日被丞相府的嬷嬷瞧见不和睦的,面子上总归是要弥补一下。 不知不觉,几日时光匆匆而过。 三日后的清晨,天蒙蒙亮,初起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李雅萱打点好一切,起程之前,带着几位姑娘去荣华居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交代众人出去游玩,就要尽兴,平日里拘着很少出去,姐妹几人要多关照一些。 平日里游玩也不会去石塘庄这个地方,虽传言景色秀丽,可到底偏远些,去过的人并不多。 周嘉华一听出去玩,显得极为开心,一脸赞同道,定会好好玩,不辜负老夫人的一片美意。 此次简装出行,不便带领大堆丫鬟侍卫,周嘉清和周嘉芸是嫡女可以带两个丫鬟,周嘉华和周嘉静只能带一个丫鬟,侍卫则由李雅萱挑选十个侍卫,随身保护侯府姑娘们的安全。 一出府门,周嘉清瞧了一眼侍卫阵容,有些疑惑:“这些侍卫……” “都是咱们府内身手好一些的,二婶特意挑选出来一路保护你们的。”李雅萱解释道。 “可是没一个我认识的。”周嘉清道。 李雅萱眉心蹙了蹙,这些侍卫都是她的人,周嘉清怎就一下子瞧了出来,如今都安排妥帖了,“平日里都在外院当值得多,清儿不认识也难免的,现在都安排好了,要是变动,就影响了府内其他侍卫的当值安排。” 周嘉清却是不为所动。 周嘉华见状,恐误了自己出发的好时机,心中不悦:“侍卫左右都是一样的,二姐姐就不要在此多做纠缠,早些出发吧。” “将那两个更换成我院外的侍卫罢了。”周嘉清随手指向侍卫中的其中两人。 见周嘉清只是更换掉两个人,也影响不了什么,可能是有自己认识的侍卫在随行队伍中,周嘉清能放下心来,这样也好。 李雅萱面上一副大方的样子,“那就依清儿所说的。” 周嘉华搞不懂周嘉清非要这般的原因,不耐烦地催促着赶紧出发。 直到黄昏时分,才终于到了游玩的目的地——石塘庄。 一下马车,举目望去,一条泥土道路直通远方,沿路稀稀落落几户农舍。 “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可游玩观赏……”周嘉华看到眼前的景象,心生不满,期待了三天,路上颠簸了一天,就这…… 第77章 许她三姨娘的位置 周嘉华余光瞄到刚下马车的李雅萱,搔了搔头,闭紧了嘴巴生生按捺住了抱怨的话。 “景色倒是不错。”周嘉清轻声道。 刚才天色有些暗,周嘉华粗略看了一眼,这会儿她随着周嘉清视线看去,仔细一瞧,但见农舍后面一株株树木排列着,其中一条犹如玉带般的小河贯穿整个村庄,这几户农舍就在河边建成,河水澄碧如玉,就连河底的石头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这般蜿蜒而行绕着房屋和树林的小河,当真是儿时趣味! 这时自农舍中走出一绿衣女子迎了上来,客气的笑道:“民妇是张家媳妇,敢问几位贵人可是城中来此游玩的?” 李雅萱和这张家媳妇寒暄一番,便吩咐侍从去马车上搬东西到农舍中。 远处瞧以为是又破又小的房屋,踏门而入,便觉这农舍真是又大又整洁。 农舍里面往东是一个院子,北边有三间屋子,西边有两间屋子。 家中只有张家媳妇一人,据她所说,家中其他人这几日刚好去远方探亲去了。 豁然觉得真是宽敞得很,要是一个人住着,夜里也会害怕吧。 等东西都搬完,张家媳妇就开始分房子了,她去隔壁农舍借住,这院子西边的两间屋子,一个是灶房,另一个是存放粮食的屋子,便只有北边的三间屋子可以让她们来住。 秦星玥这两日来了小日子,不便奔波就没来,剩下四个小姐,一个夫人,这三间房子怎么分? 李雅萱便做主,她和周嘉芸一间,周嘉华和周嘉静一间,剩下一间自然由周嘉清一人独住,这般安排很是合理也挑不出错来,和她平日贤良的名声匹配,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大房嫡女! 就算周嘉华不喜,总不能让周嘉清一个嫡女和庶女周嘉静同住,她周嘉华一人独住吧。 那张家媳妇皱了皱眉,她不懂大宅后院等级划分,似乎觉得应该是夫人一间,其他几位小姐两两一住。 院中和门口共留六个侍卫,其余四个侍卫和房中多的丫鬟,就被安排在隔壁张家媳妇借住的农舍。 春桃和夏荷来到房中收拾时,忍不住感叹真是精巧,这个庄子里竟然还有如此装饰,与农舍的外表大不相同。 房间小是小,可布置十分精美华贵,内里靠墙放置着一张黄花梨雕瑞兽花卉床,悬着浅青色的帐幔,榻边是黄梨木小杨花梳妆台,正中摆放团扇大小的铜镜,玉刻湖光山色屏风将房间分割开来,地上摆着一鼎铜炉,窗前也是一色的黄梨木桌椅…… “这房间可不像普通农舍。”春桃有些意外。 “这可是二婶向那位在讨好。”周嘉清一脚踏了进来,也有些喟叹,随即淡淡道。 布置得这么精致,可不就是向齐王示好,否则齐王怎么会踏足这种地方。 与周嘉清隔了一间屋子,就是周嘉芸和李雅萱今晚的住所,李雅萱的面前站着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寒! “今夜的事情,李嬷嬷也告知你了,事成之后,本夫人向老爷美言几句,介时府中的三姨娘必然是你,若是你出了差错……”李雅萱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打量,慢悠悠说道:“是什么结果,你也知道,本夫人可以原谅一次你,但绝不会原谅你第二次,你懂吗?” 小寒被李雅萱发寒的目光盯着,那有些不利索的右腿竟也打转了,她在李雅萱手下几年之久,明白她的手段。 上次背叛二夫人是她积攒了许久的恨意,陶然苑那边事成后,就派秋菊给了自己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虽足以支撑她几年的生活,可她以为陶然苑会将她要了去…… 终究被李嬷嬷查出了是她出卖二夫人,打算将她卖到最下等的窑子去,是二夫人阻止说,有罪不可怕,就看她愿不愿意去赎罪。 二夫人说,二老爷总归还要纳妾的,纳别人不如将她纳了去,也算有个把柄在二夫人手里,往后肯定和二夫人一条心。 李嬷嬷又交代了一些,小寒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药包,这才起身离开。 “周嘉清,享受了十几年的风光也足够了,今夜便是你人生噩梦的开始!”李雅萱笑得有些凶狠。 天色刚一黑下来,石塘庄就进入了寂静的状态,一股寒气从窗户袭来,夏荷把窗户掩上,看着周嘉清道:“郊外比不得城中,更湿冷些,小姐仔细莫着凉了。” 就算在屋中呆着,春桃也要给周嘉清披上披风,一想到等会发生的事,有些紧张的开口:“双福和双财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周嘉清坐在桌前摆弄着小瓷瓶的药丸,以防万一给春桃和夏荷都给了一颗。 这时,敲门声响起,春桃过去看,是小寒端着一些饭菜过来,笑嘻嘻道:“春桃姑娘,二小姐,这是张家媳妇准备的饭菜,二夫人说坐了一天马车,几位小姐都有些乏了,不必一起用饭,吩咐奴婢将饭菜端到小姐房中来。” 春桃从小寒手中接过饭菜摆到桌上。 “这碗生姜大枣汤,二夫人特意嘱咐奴婢让小姐们都喝点,庄子上夜晚湿寒些,喝点姜枣汤能驱寒,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都用过了,说身子能暖点。” “先放着吧。”周嘉清淡淡道。 “二小姐莫非怕苦,汤里加了红枣和红糖,味道……”小寒笑着解释道。 周嘉清突然打断小寒的话,说道:“小寒,上次的事多谢你了。” 小寒怔了怔,看向周嘉清,一双眸子清澈地发亮。 “若不是你,我早已喝下了那些加了绝子药的汤药。”周嘉清轻声道:“你不顾得罪二婶,将二婶的打算告诉我,才能让我避免了那场灾祸。本想当面好好感谢你,在府中贸然找你徒惹二婶怀疑,给你带来麻烦,只能让秋菊送些银子聊表我的一片心意。” 小寒怔忡了一瞬,垂着目光,喟然道:“奴婢谢过二小姐赏赐,二小姐言重了,难为您还记得那件事。” 第78章 被下药了 周嘉清反问道:“怎么会忘了,你又不是陶然苑的人,我对你也没有恩,你却不忍心看我受罪,可见你心底有份纯善,看不得这些腌臜的事。” “二小姐折煞奴婢了,能为二小姐避难是奴婢的本分。”小寒听了周嘉清的话不免有些感叹。 让她一度觉得自己就是个心善之人,她不是不忍心周嘉清喝下绝子药。 其实她帮助周嘉清就是对李雅萱积攒很久的恨意,只是因为自己被二老爷多瞧了几眼,二夫人开始故意刁难,动不动就罚跪,特意挑雨天罚跪,风寒入骨,竟伤了右膝盖,从此变成跛子。 若是帮周嘉清只能得些银子,背叛二夫人的把柄还在李嬷嬷手中捏着。 可若是帮二夫人,自己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二老爷的人。 何况今晚的安排,周嘉清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自己何必铤而走险再去提醒周嘉清呢? 小寒眸中的神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端起碗来,就要递给周嘉清。 笑着道:“二小姐,不说这些了,饭菜要凉了,喝点姜枣汤,身子暖和一点。早些用了饭,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好。”周嘉清接过瓷碗,也笑了,只是眼底的温情一丝丝地褪去。 “小姐慢点喝。”夏荷不着痕迹挡在小寒面前,拿起帕子给周嘉清擦拭着嘴角。 小寒松了口气,再看了眼桌上碗中少了一些的姜枣汤,笑着道:“奴婢就不打扰二小姐用饭了。” 待小寒走后,春桃面上泛起了愤怒的神色:“亏得奴婢还一直当她是个有良心的,小姐您还打算这事过了找个机会把小寒放出府去,不再跟着二夫人。” “路都是自己选的,由不得他人。”周嘉清面无表情说道,有些人真是没法救。 夏荷端上一杯茶水,有些担忧:“小姐还是在漱漱嘴吧,万一没吐干净可不好,这些饭菜也别用了。” 刚才不过是在小寒面前做做样子,假装喝了一口姜枣汤,其实全被吐在夏荷拿来的帕子上。 毋庸置疑,姜枣汤里可能加了让人睡得沉沉的东西,这三间房子紧紧相挨着,不然周嘉清的求救声被别的房间的人听到了。 以李雅萱周到完全的做法,可能饭菜里也加了药,只有不吃不喝李雅萱带来的东西方能安心。 每个房间门口都有侍卫守卫,双福一直暗暗盯着李雅萱那个房间,只见小寒从里出来后,手里捏着一个东西,神色有些慌张,偷偷投进了姜枣汤中。 然后将这些饭菜和汤一一端到隔壁的房间和小姐的房间来。 他轻轻敲了一下窗户,夏荷出门假装去打热水,经过双福身边,双福将这些事说与夏荷。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潺潺的水流声好像都大了起来,屋中熄灭了烛火,主仆三人都在桌前静静坐着。 周嘉华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赶了一天的路,真困,五妹妹,我先睡了,翠儿,来……” 不等周嘉华说完,便先爬倒在桌前睡着了。 周嘉静揉了揉眼,一股倦意也涌了上来…… 烛火燃到头也灭了下去。 只有李雅萱的房中,此刻还亮着灯火。 “夫人,二小姐门口的侍卫刚才喝了姜枣汤也倒了下去,其余的侍卫都退守到农舍大门那了,老奴在墙角听二小姐屋里传出了沉沉的呼吸声,定是睡着了。”李嬷嬷刚才鬼鬼祟祟地在院中探听了一番。 李雅萱眼角一扬,漫不经心道:“哼,真是蠢,以为带上自己的侍卫就能保护她的安全了,还不是被一碗汤放倒了。” “娘,齐王等会真的会来吗?这个地方破旧不堪的。”周嘉芸有些犯愁,要是齐王不来,这番布置岂不是白费了。 “我的芸儿,你就放一百个心,这次娘必让她万劫不复!今夜周嘉清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像上次那般幸运,刚好有个人路过开门救了她。这个庄子除过我们的人就是齐王的人了,她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李雅萱洋洋自得地说完,随即抚上周嘉芸白皙的脸蛋,有些心疼:“芸儿,这里还疼吗?这一巴掌可不能白挨,娘亲已经传话给齐王,说周嘉清瞧不上他,不愿意做齐王妃。上一个齐王妃也是瞧不上齐王,齐王知道后甚是生气,今夜必定有一番折磨!哼,我的女儿岂是能被她随意打骂的?等齐王折磨够了,到时她还不是如丧家之犬匍匐在我们脚下,你想怎么打骂都行。” 周嘉芸的眼中也绽放着狠厉的精光,咬牙切齿道:“我要看着她在我脚边求饶的样子,打骂有什么意思,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自从她落水醒了之后,我有一天好日子过吗?用着我见都没见过的首饰,凭什么?平白占着侯府嫡女的名头,那个身份本该就是我的!那些首饰金钱也是我的!等她今晚被齐王糟蹋后,我还要把她卖到勾栏中去!让她天天接客,还只能接最粗鲁的下等人!等哪天得了花柳病,就将她扔出去被狗咬死!” “好好好,都依你。”尽管周嘉芸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李雅萱还是搂着周嘉芸眉欢眼笑,“芸儿,你等会跟着李嬷嬷,去隔壁张家媳妇借住的农舍里休息,委屈我的芸儿将就一晚上,明日梳洗好之后再过来,记住明早开始你就是侯府最尊贵的嫡小姐了。” 就算没了周嘉清,还有周嘉宁,看来她们心中早已有了对付周嘉宁的打算了…… 连日来二房接连不顺,李嬷嬷也是有些心神黯淡,这一刻,恍若新生一般,眉目上也有点点笑意,搀扶着周嘉芸往隔壁农舍走去。 等她安顿好周嘉芸,过来看到李雅萱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油灯。 李嬷嬷道:“四小姐已上榻休息了,身边两个丫鬟守着呢,门口也是派了侍卫把守着,夫人且安心。老奴刚又瞧了眼二小姐的房间,并无异样,齐王等会就要过来了,夫人早些歇着吧。” 第79章 齐王动作太快了 周嘉华和周嘉静被下了药,已经沉沉睡去,她不忍心给她的女儿下药,便吩咐去隔壁睡,等会这里的动静实在不好让她的女儿听到。 李雅萱点了点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鱼儿也在钩上了,将心底里那丝慌乱赶跑后,被李嬷嬷服侍休息了。 李嬷嬷吹灭了烛火,瞧了一眼外头黑沉沉的天色,在榻边的地铺上满意的睡去。 片刻后,黑暗中倒下的侍卫也慢慢爬起来了,轻轻跃墙出去,将隔壁农舍的侍卫从身后悄悄放倒后,把侍卫守着的房间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向里面吹了些什么东西,便又闭紧了窗户。 又等了小半刻,他蹑手蹑脚地进到屋中去…… 黑暗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人影推开未上锁的房门自行走了进来。 “小姐,人已带来。”那人轻声道。 周嘉清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夏荷推开一丝窗户缝,让月光透进来一些,只见双福的背上,扛着一个女子。 正是李雅萱的女儿周嘉芸,此刻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 春桃和夏荷从双福手中接过周嘉芸放到床上去,扯过被子给盖上。 “走吧。”周嘉清将什么东西倒进香炉里,拍了拍手,扫了一眼床上的人。 还没等她们出房门,便又看到一个黑影从窗户跃了进来,春桃和夏荷同时站到周嘉清身前,一脸紧张盯着窗户那边。 双福轻声说道:“是双财。” 双财进来有些急促:“小姐,大门那都是二夫人的人,齐王的人已经快到石塘庄了,快……” 周嘉清万万没想到,齐王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这会离李雅萱下药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般着急,莫不是李雅萱有意挑拨的…… 这会已经不能偷偷走出去了,两个侍卫交换了眼神,双财一手拽着一个丫鬟,跃出了窗户,朝灶房的屋顶掠去。 “对不住了,小姐……”双福话音未落,准备扛起小姐和双财汇合,手上正要动作,还未挨到小姐一片衣角时,突然一个身影掠到周嘉清面前,一声轻喝传来:“让开!” 来人轻巧地揽住周嘉清的腰,足尖一点,周嘉清还未反应过来,便和两个丫鬟在屋顶汇合了。 双福听到来人声音后,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的关好窗户,紧随其后,此刻更恨自己身手太差! 而屋顶的三人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抱着小姐,皆是大惊失色! “你……”春桃忍不住站起来质问道。 跟上来的双福一把捂住春桃的嘴,“嘘”的一声,压低了她的身子,这时,农舍的大门被打开,几十人有序地进来把守在院中各个位置上。 后面进来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这男子面目极其丑陋狰狞,还只有一只眼睛咕溜溜的转着,这便是齐王,那张独眼面丑的脸在月光下的映照下更是诡异可怖。 齐王身旁有一个跛脚女子正在为齐王介绍着什么,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寒。可能因为有些惧怕齐王,两个腿都有些跛了,在她的带领下,齐王被领到周嘉清房间的门前。 齐王一个手势,小寒便躬身退到门外了。 “检查一下院中内外,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齐王近旁另一个人肃声吩咐道。 “走!”抱着周嘉清的男子一道令下,其余四人跟着他的步伐快速朝外头掠去。 不知这男子是如何准确无误地避开齐王在院外的护卫,跟着他这一路竟也未曾遇到齐王的人,看样子他对齐王的布置十分熟悉。 待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小姐,刚才要是再晚一会,齐王就……”春桃回忆起刚才也是一阵后怕,突然,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上前一把打走放在周嘉清腰间的那只手,有些愤怒:“还不放开你的脏手。” 周嘉清这时注意到她两人有些暧昧的姿势,耳根也是有些红了,刚才一直思索着快点逃出去,倒是忽视这无礼的举动了。 “春桃,不得无礼。”夏荷拉走春桃,她虽在黑暗中一直没看清男子的面容,可小姐什么异常都没有,看起来也是放心此人。况且他也救了小姐,怎么也不能任春桃这般无礼。 而刚才她瞧得清楚,这男子身手比双福和双财还要好。 双财也不知道此人是谁,倒是双福暗暗盯着那人,眼神有些奇怪。 “这都过去几日时间了,什么长进都没有。”那男子率先开口嘲讽道,仔细听好似夹杂一丝怒意。 双福有些羞愧,虽不情愿,可的确是他身手太差,要是晚一步,后果不敢想象,有些别扭的脸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王爷?”春桃有些意外,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在平湖书院里出现过的徐国公吗? 双福一直苦练奈何没有任何用处,不由得出言:“奴才也不知为何再怎么练,一丝进步都没有……” 要是能得到王爷的指点……想什么呢,一个王爷怎么会指点他一个侍卫呢,可练来练去他自是知道什么用处都没有。 徐竟骁把双福的变化看在眼里,嗤笑一声,“本王有个手下倒是可以指点你,不过……”徐竟骁看向周嘉清。 “我替双福和双财多谢王爷了。”周嘉清也是直接的人,既然徐竟骁能帮她的手下精进武艺,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周二姑娘爽快,月色朦胧……” 周嘉清看了一眼春桃和夏荷,吩咐两个侍卫先带她俩回房休息,道:“王爷这边请。” “小姐……”夏荷有些担心,小姐和王爷黑更半夜的待在一起,附近都是李雅萱和齐王的人,被他们看到小姐清白可就毁了。 转念一想,王爷身手这么高,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带她们出来,小姐和他待一起好像更安全些。 夏荷说服了自己后,她们一行人先行离去。 双财一直在府外照顾他的父亲居多,不是很清楚周嘉清的计划,看到今晚这一幕,有些疑惑:“小姐这是将四小姐送给齐王?” 第80章 别动,冷 “二夫人将小姐送到那屋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小姐是她的亲人!在京兆尹府时,四小姐可有想过小姐是她的二姐姐!”春桃针锋相对道,以为双财是在抱怨小姐心狠,双财不像她们几人从小服侍小姐,担心他对小姐有意见,从而不够忠心。 “春桃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双财也是听出春桃的言外之意,赶紧解释道,“齐王和二夫人明日定会发现,到时候,小姐的处境就更艰难……” 夏荷眼眸也暗了下来,总以为二房就是争个高低的性子,言语中踩踩小姐而已,京兆尹府和今晚这一出,让她心惊也有了彻底铲除的心思,在二房眼中,小姐从来就不是他们的亲人,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石塘庄一个偏僻的小山头上,徐竟骁眉头微皱,慵懒地开口:“周二姑娘在府中待几日,脑子的反应都有些慢了。” “是我疏忽了二婶对我的恨意。”周嘉清眼底染上抹自嘲,她总以为自己把握一切先机,洞察人心,可这次还是疏忽了! “二婶应该在齐王面前说我有多不情愿,激起了齐王的怒气和恨意,才让齐王这么迅速赶到,我却没料到这一点……” 这一疏忽差点毁了她的棋局,让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也让她差点深陷僵局…… 徐竟骁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嘉清,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周嘉清身上有再多秘密也抵不过这一刻的失落。 四周是无边的寂静,月色如水,洒满了整个石塘庄,也洒在周嘉清脸庞上,无形之中像是镀上了一层清冷,周嘉清唇角微微下垂,目光沉静,出神地看着远方。 她单薄的身影瞧着有些落寞,好像随时都要消失一般让人抓不住。 下一刻,徐竟骁将自己的锦袍解下,整个人凑了过去,抬手将锦袍披到周嘉清身上,俯身弯腰系好锦袍的带子,突然拉近了距离,使得二人离得极近,周嘉清睫毛颤动了一下。 拒绝的话还在嘴边,就被徐竟骁一声“别动,冷……”给挡回去了。 男人低哑而又惑人心神的声音就这么缓缓溢出,周嘉清微愣,呆在原地无法动弹,这会的她乖巧又迟钝。 看到周嘉清此刻的样子,徐竟骁双眸逐渐变得深邃,万物静寂,静寂到彼此的呼吸声都交缠在了一起,彼此的气息也都交融在了一起…… 周嘉清微微侧身避开后,向前走去,直走到小山头的山顶上,望着天边的银月,神情变幻几许,有笑容有难过有不理解也有愤怒,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管在想什么,哪怕在笑着也是充斥着淡淡的失落,徐竟骁跟了上去,两人比肩伫立在月色下,身后的影子好像重合在一起,好像什么话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话…… 不知过了多久,徐竟骁带着周嘉清回到了丫鬟休息的地方。 …… 李雅萱翻了个身坐起来了,“什么时辰了?” 这一夜过得异常漫长,她也是噩梦不断,睡得极不安稳。 “夫人醒了,现在是卯时三刻。”李嬷嬷上前小声道:“齐王已经走了。” 听到李嬷嬷的话,李雅萱心中的慌乱倒是轻了一些,梳洗打扮后,笑道:“嬷嬷,把那间孔雀蓝灯笼纹交领百褶裙的衣裳取来吧。” 李嬷嬷也是面露喜色,忙应着取来,任由紫诗给李雅萱换好衣裳。 “芸儿醒了吗?”李雅萱问道。 紫诗昨日被安排歇在隔壁农舍里,自从上次小寒背叛自己后,李雅萱也谨慎了许多,这次行事只有李嬷嬷知晓。 紫诗回道:“回夫人,奴婢从隔壁过来的时候,四小姐房间还关着门,上前敲了一下,并未有动静,想来还没醒。春……” 李雅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思绪早已飘到窗外,忍不住马上过去看看周嘉清的样子,是以没理会紫诗后面的话,神采飞扬道:“你说芸儿还在睡,那便让她再多睡一会,免得污了她的眼睛,走吧,该看看几位小姐起了吗。” 院子里一个齐王的人也没有了,只有灶房那边忙活着准备早膳,李雅萱先是去看周嘉华和周嘉静。 周嘉华还抱怨昨夜太困爬在桌子就睡着了,李雅萱只是笑道称赶路太累,她们平时娇养着不习惯感到累很正常。 周嘉静嗫喏着附和道,只不过低垂的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 到了周嘉清屋子前,李雅萱瞧着紧闭的大门,一时颇为满意,她恨不得立刻踹开门让大安城的人都来看看,周嘉清失身去齐王了。 为了在下人面前维护她自身的形象,暂且按捺住了心中的冲动,目光中闪过一丝嫌恶,她是一点都瞧不上失了清白的周嘉清。 周嘉华走上前去叩门:“二姐姐,该用饭了。” 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嘉华又叩了一会还是没人回答,有些疑惑,“二姐姐怎么还睡着,每次都是让我们等着她。春桃和夏荷两个丫鬟也不起吗?” 李雅萱叹了口气,上前敲敲门,宠溺道:“二姑娘可真是任性,这会天都大亮了,快起来用饭了。” 房门依旧紧闭着,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佯装有些生气:“二姑娘不起便罢了,身边的丫鬟怎这般偷懒,让我看看这丫鬟都在干什么?” 明明是想不经过同意直接进去,说着就要推门进去。 “二婶干嘛呢?”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到李雅萱耳中,她先是一愣,这声音并不是从房间内传出来的。 却见周嘉华和周嘉静转身叫道:“二姐姐。” 李雅萱愕然地回头,便瞧见周嘉清和两个丫鬟出现在大门那。 她不知道周嘉清怎么会从外面回来,只见周嘉清今日着一身烟红色云霏妆花缎织百花锦衣,静静地站在门口,晨风掠过河面夹带一丝凉意吹了进来,撩起周嘉清额前的碎发,那双眼睛覆上一层冰冷的寒意。 被周嘉清冷漠地注视着,李嬷嬷一把扶住李雅萱,稳住身形。 第81章 二婶这是做什么 昨夜的事既然发生了,周嘉清还想装模作样。 哼,李嬷嬷皱了皱眉,故意指点道:“二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未曾禀告二夫人一声,可把我们夫人急坏了,这不正要进去查看二小姐出了什么事?” 周嘉清目光中的冷意消失不见,轻笑道:“忘了,近日一直向母亲禀告惯了,来到这庄子,竟然忘记出门还要向二婶说一声。再说有这么多侍卫把守,能出什么事,二婶就是有些心焦过头了吧。可看二婶的装扮和表情,我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好事即将发生呢。” 周嘉华也是侧目看去,今日嫡母穿得十分鲜艳,心情看起来格外舒畅,眉间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难道等会真有什么好事发生,有好事可不能忘记她呀,便上前笑盈盈拉着李嬷嬷的胳膊偷偷问道:“嬷嬷,难不成母亲等会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吗?” 李嬷嬷不知周嘉华为何如此愚笨,只得敷衍道:“老奴也不知道。” 李雅萱看着眼前的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昨夜她听到齐王人马进入院中的时候,可是趴在窗口亲眼瞧到齐王进了她住的房间里,以齐王性淫残暴的性子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还在这装,周嘉清装的也太像了,她就不信了。 李雅萱仔细观察着周嘉清一举一动,等等,她的衣裳不对劲? 四月的天气虽有凉意,可不至于穿个领子略高的衣裳,哼,原来如此,在这藏着呢,让你再装! 李雅萱走到周嘉清面前,笑道:“确实是二婶心焦过头了,或许还真有什么好事是二婶不知道的。” 一边说着话紧逼上前,清清楚楚瞧见了周嘉清眼底的慌乱,心下更是得意。 “你看看,四月的天又不冷,二姑娘你穿的这衣裳是不是觉得有些热呢。”李雅萱正说着猛地伸手拉下了周嘉清的领子,露出的脖颈洁白如玉…… “二婶这是做什么!”周嘉清厉色道。 春桃和夏荷连忙上前帮她整好衣领,看向李雅萱的脸色也是不满。 就连周嘉华对李雅萱的举动也是一脸不理解,嫡母再讨厌二姐姐也不至于上手去扒她的衣裳吧。 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可如何的不对劲,却是她这颗脑袋怎么也想不出来的。 “这……”李雅萱怎么也没料到周嘉清的脖子竟然什么都没有,勉强一笑:“二婶觉得有些……热……就想着二姑娘也会热……所以……是二婶多虑了。” 李雅萱的心中十分迷惑,怎么会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这不可能! 肯定是周嘉清在耍什么手段,用了什么方法遮挡起来了吧。 李嬷嬷看周嘉清也不像失去清白的样子,遂问道:“对了,二小姐刚才干什么去了?可有用过饭,二夫人想寻众位小姐一起用早膳。” “不必了,我已经用过了。” “二姐姐用过了?”周嘉华一副焦急的模样,总怕有什么好的让自己没遇上,忙问:“二姐姐在哪里用的饭,这灶房不是还在准备早膳着,二姐姐是不是偷藏着什么好东西一个人独自吃了?” “是啊。”周嘉清看着她,笑道:“我刚在隔壁农舍用过饭了,那边住的几个农妇说早点吃过饭要去田里,我就和她们一起用饭了。” “二姐姐你干嘛诓我,你昨夜在这里休息,怎么知道那边的饭菜什么时候做好。哦,我知道了,定是这两个其中一个歇在隔壁的丫鬟,看见做好早膳了,可做好了让春桃或者夏荷端过来就行,还跑过去吃,二姐姐你真不嫌费劲。”周嘉华不由追问道,“对了,隔壁做的什么饭菜,好吃吗?” 周嘉清嘴角缓缓挑起一个笑容,却是对着李雅萱说:“好吃,都吃完了。”说完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一些。 她的笑意始终不达眼底,看起来有些阴冷,李雅萱的不安愈来愈大,心也慌乱起来,“那你昨夜是在……” “当然是在隔壁休息了,二婶!”周嘉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 夏荷顺着周嘉清的话说:“小姐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奴婢就带小姐过去找春桃,没想到过去后小姐倒是睡得极为安稳,今日一早在那边用过饭后,就过来找二夫人了,紫诗出门时,小姐正梳洗完在院中晒太阳。” 紫诗正在院中摆放饭菜,听到夏荷提起她,她过去接着说道:“是的,今儿一早,奴婢过来时,正巧看到二小姐从春桃房子出来,春桃说二小姐昨夜宿在这边,奴婢着急侍候夫人就先过来了。” 李雅萱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安,这怎么和在京兆尹府中一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又被她逃过一劫,不可能,难不成门外的侍卫是死人吗?拦不住一个女子?看到周嘉清出去也不知道通传吗? 李嬷嬷也想到这层,连忙跑到门外,哪里还能看到一个侍卫的身影,这…… “夫人,门口一个侍卫也没有……”李嬷嬷诧异道。 不等李嬷嬷说完,从门外跑来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其中一个丫鬟神色慌张问道:“二夫人,四小姐可有过来吗?” 李雅萱“腾”地转过身,怒视着周嘉芸带来的两个贴身丫鬟,“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丫鬟惴惴不安地回话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们一睁开眼睛就没看见四小姐,隔壁都找过了,没有小姐的身影,就说过来看四小姐是不是先过来找二夫人了……” “你说什么!四小姐什么时候不见的?”李雅萱的声音陡然尖厉起来。 周嘉静微微一愣,周嘉芸不见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周嘉清,忙又低下了头,没有她说话的份她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奴婢也不……不知道具体什么时……时候不见的……”周嘉芸身边的丫鬟声音哆哆嗦嗦的说不利索了,身边的小姐何时不见了,她们身为下人的却不知道,可想而知二夫人会有多么生气。 第82章 四小姐去哪里了 另一个丫鬟也是硬着头皮解释道:“昨夜四小姐过去不久后,我们都睡了,一觉起来就发现四小姐不见了。” “我们在院中也有一阵了,没看到四妹妹的身影,现下只剩二姐姐这间房子没找了,可能四妹妹昨夜和二姐姐一样,换了个房间休息……”周嘉华倒是开始热情推断起来。 只不过话没说完,李雅萱的目光像是淬了毒药一样狠毒地盯着周嘉华,周嘉华识趣地闭紧了嘴巴。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李雅萱。 李嬷嬷也是心乱如麻,不管四小姐是否在里面,支走她们是首要大事,忙催促着:“四小姐会不会是去庄子其他地方转转了,夫人我们分头去外面找一找。” “好,你们快去外面找一找。”李雅萱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周嘉华和周嘉静虽觉得奇怪,为何二夫人舍远求近,不先看看四小姐是否在房中,却是听得周嘉清喊道:“小寒,你从外面过来的?” 小寒乍一听到周嘉清的声音,有些心虚,平心而论,周嘉清从未为难过自己,稍稍低下头去避开周嘉清的目光,吞吞吐吐的回道是从隔壁过来的。 “你过来时有没有见到四妹妹?”周嘉清继续问道。 “没有。”小寒依旧不敢看周嘉清的脸,昨天是她亲手下的药,亲自带领齐王去周嘉清的门口,昨夜里面会发生什么她心里十分清楚。 发生这种事任谁都会暴怒,都会哭天抢地,虽未清楚现在是个什么场景,小寒还是不敢抬起头去看周嘉清。 否则便能看清李雅萱脸色的神情,看清李嬷嬷一直使的眼色了。 “二婶,既然四妹妹也没在外面,会不会在这间房间呢?好像就只有这间房子没找了,是不是?二婶。”周嘉清话音未落,疾步向房间走了过来,春桃和夏荷在周嘉清两边挡着。 “不要……” 李雅萱只拽上了春桃一只胳膊,便听见“吱呀”一声,门被周嘉清推开了。 周嘉芸的两个丫鬟担忧主子的踪影,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周嘉静离门最近,偷眼看去,不由惊叫出声,连忙捂着嘴,瑟缩着身子靠在门旁边的墙上,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周嘉华见状好奇,匆匆过来查看,刚一只脚踏入屋内,便有一股耐人寻味的味道传了出来,周嘉华皱了皱眉,捏住鼻子,屋中的样子好像是被洗劫了似的,更像是经过一番打斗? 玉刻湖光山色屏风被推倒在地,踩来踩去,看不出原来华贵的样子。 黄梨木小杨花梳妆台也被踢翻在旁,桌上的铜镜碎成渣渣掉在地上,黄梨木椅子都被生生折断,椅子腿还在榻边斜放着。 最令人惊讶的还是床榻上的女子! 这女子没穿一件衣裳横躺在榻上,裸露的肌肤上处处都是淤青,还有血痕……榻边悬着浅青色的帐幔上也溅满了血滴。 一条腿搭在榻边,腿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周嘉芸的两个丫鬟呆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相互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这是……二婶你快进来看看,这是不是四妹妹?”周嘉清明知故问道。 周嘉华自然也看清那女子是何人,怎么会是周嘉芸? 她此刻有些慌乱,不敢转头看向门外的李雅萱,学着周嘉静的样子捂着嘴,生怕忍不住叫出了声,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李雅萱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自我安慰道,她的芸儿刚好只是去庄子上转转,房中什么事都没发生。 此刻看到周嘉华畏畏缩缩不敢看自己的样子,瞬间慌乱异常。 她站在门口一时没有勇气踏进去,心口发紧的疼痛传来,让她用力攥了攥紧手中秀帕,如果有选择,她真的不想进去看到她的女儿。 “二婶?”周嘉清再次轻声开口催促道。 李雅萱的脸色霎时变成土灰色,这一切发生太快,她木然地走进房中,走到榻边,一不小心踢到了榻边斜放着的椅子腿,瞥见椅子腿内侧沾染的血腥更重,李雅萱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到了榻边的地上,身子勉强坐直起来,看向榻上的女子。 榻上的女子正是周嘉芸,她双眼微闭,模样看起来十分痛苦,身上的血痕还未彻底干涸凝固,右腿被重物打击过留下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着,可不正是椅子腿轮上去打的? 齐王简直不是人! 李雅萱的脸色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直到清清楚楚的看清女儿昨夜遭受的伤害后,她眼中酸涩的刺痛,嘴巴一张一合,喉咙堵得半天也发不出一个字来。 李雅萱颤抖的双手拉过被撕碎的锦被,东一片西一片勉强盖在周嘉芸的身上。 齐王残暴不是人! 可齐王却又不是她能随意辱骂的人,只得硬生生地忍住,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呛死她。 而她更恨的人是周嘉清,今日这一切都是周嘉清应得的! 还是李嬷嬷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痛苦,哑着嗓子吩咐向屋外的人吩咐道:“紫诗,去,快找大夫来!” “是。”紫诗害怕地跑了出去。 李雅萱痛苦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眼时,眼底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咬牙切齿道:“李嬷嬷,你把小寒叫进来,其余人还不快滚出去!” 周嘉华从未见到二夫人现在这个模样,被她一吼,连滚带爬地迈过门槛爬了出去,周嘉清倒是不疾不徐的退出了屋子。 李嬷嬷也出来后将门迅速关了上去,忍不住看了周嘉清一眼,李雅萱为了保护周嘉芸,让其去隔壁农舍不惜与丫鬟同住,周嘉芸也知道昨夜的计划,不可能跑过来,只怕是她…… 明明安排周嘉清在这个房间,偏偏跑到了隔壁去休息,这一切,必然和她脱不了干系,李嬷嬷再看周嘉清时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寒意。 这一会的功夫小寒也知道事情办砸了,失魂落魄地跟着李嬷嬷进去了房间。 第83章 恨自己的这点子感情 站在院中的周嘉华惊魂未定,看向周嘉清,满腹狐疑道“二姐姐,四妹妹这是……是被奸人所害失了清白也失去生命……四妹妹这个样子是……是已经死了吗?” “还不快滚!”屋内传出一声暴喝,周嘉华再也不敢张开嘴了。 怪不得上一世总和三妹妹拌嘴,三妹妹说出的话真的是能活活气死人。 周嘉静害怕得不行,拉着周嘉华进了屋,生怕周嘉华再说出什么惹得二夫人大发雷霆。 周嘉清却是施施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李雅萱的人在忙前忙后,石桌上已布好早膳,恐怕没几人有心思用饭了,还是吩咐春桃将饭菜给三妹妹和五妹妹送去些。 紫诗终究没找到一个大夫,这个庄子有些本事都在外谋事了,没几个人在,李雅萱就是想立刻回侯府也办不到,因为她带来的侍卫全都不见了! 李嬷嬷想在庄子里找个健壮的男子拉个马车也行,可各个农舍大门紧闭,见到她如见鬼一般! 没有办法,李嬷嬷只好厚着脸皮来求周嘉清:“二小姐,您带来的侍卫在何处,让他们拉着马车赶紧带四小姐进城看病,四小姐终归是您的亲妹妹,二小姐您就大发慈悲,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四小姐……” “李嬷嬷这话问得很奇怪,从昨日夜里我就没见过一个侍卫,我还想问问二婶,好端端的把我的侍卫弄到哪里去了?”周嘉清轻轻一笑,佯装疑惑。 李嬷嬷也是一愣,饶是活了这么多年,也未见过如周嘉清这般睁眼说瞎话的人,这些侍卫都是看管她的,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周嘉清!”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突然从屋中传了过来。 周嘉清从石凳上起来,坐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转过身来,看李雅萱从屋中出来疾步走到她的面前。 李雅萱脸色发青,怒目圆睁的样子,可真不温柔了。 “二婶。”周嘉清勾唇笑道。 她的芸儿在里面生死未卜,满庄子找不到一个大夫!找不到一个车夫! 周嘉清的笑脸此刻看在眼中更是刺眼,李雅萱嘴里骂道:“周嘉清你这个贱人!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是你害了芸儿!” 突然扬起巴掌就要打周嘉清。 预料中的清脆的巴掌声并未响起,春桃和夏荷眼疾手快一左一右用力抓住李雅萱的胳膊,周嘉清却是直接一脚踹到了李雅萱! 然而未等李嬷嬷有所动作,周嘉清淡淡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李嬷嬷,她的目光透射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让李嬷嬷不敢有丝毫行动。 春桃和夏荷挡在李嬷嬷面前,一脸不善地盯着她,好像她一有动作,这两个丫鬟就立刻制服她。 只见周嘉清上前半蹲在李雅萱面前,揪住她的衣领,疾言厉色道:“李雅萱,你真不是个人,枉我叫了你十四年的二婶,就因为我是靖安侯的嫡女,你就想把我送到齐王的床上。你做这一切的时候心中可否有过犹疑,可否想过我是你的亲侄女吗?送到床上还不够,你更是故意激怒齐王,好让我被折磨得更惨一些,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要是你不招惹上齐王,怎么会有周嘉芸今日的报应!” “有时我真想问问你,李雅萱,抛弃靖安侯嫡女这个身份,你还会对我这么做吗?” “你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不管如何,你都不会让我好过,因为你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周嘉清自问自答说完一把扔开李雅萱站了起来,缓缓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再睁眼,满满的杀气溢出眼角,薄唇紧抿,眼中只剩一片清冷! 李嬷嬷嘴里骂骂咧咧地扶起李雅萱。 周嘉清恨李雅萱的凉薄与狠毒,十几年情同母女的陪伴相处,都换不回李雅萱对自己的一丝温情。 哪怕是只畜生都能养得眼熟,李雅萱竟日日夜夜想着怎么让自己名声受损,上一世直到死,她一直以为她们都是自己的亲人! 更恨自己昨夜的疏忽,大仇未报,要是折在这里岂对得起自己! 昨夜她在山头想了很多,想到了前十几年和李雅萱的点点滴滴,她自小失去生母,比旁人更是渴望得到母爱,总有意无意将李雅萱当成母亲看待,想到了有次她发烧,李雅萱焦心地守在床边一宿未睡。 原来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一场笑话!都是为了迷惑她而已! 可怕的不是人坏,可怕的是坏人披着好人的外衣! 周嘉清也想到了临死那一刻,秦星玥说二房恨他们霸占着侯爷的位置,尽管如此,她自己竟还存了一丝温情对李雅萱,而李雅萱对自己却是一刻都等不了! 就连对小寒,她都是存了一丝要救她的念头! 她是真恨自己的这点子感情! “二小姐,你目无尊长,肆意打骂二夫人,老夫人不会放过你,就连那个人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的下场……”李嬷嬷还在指责着周嘉清。 “本小姐的下场,什么时候轮得上你这个老东西在这置噱!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小姐打了二婶?你的眼睛长得这么偏,偏偏看不到二婶冲过来要来打本小姐?既然长了一双混淆是非的眼睛还不如早点剜走了事!”周嘉清双眉轻微抬起,眼睛如利剑般射出阴冷的光芒,直勾勾盯着李嬷嬷呵斥道。 “你——”李嬷嬷也是瞳孔紧缩,背脊一寒被吓得连连后退。 李雅萱万万没料到周嘉清竟然会明目张胆地踹到她……这样赤裸裸的挑衅,李雅萱何曾受过,她不甘心地松开李嬷嬷扶着她的手,咬牙指着周嘉清怒道:“周嘉清,芸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芸儿受的这一切我让你千倍百倍偿还。” 如今周嘉芸昏迷不醒,没办法知道她是如何过来的。 可李雅萱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周嘉清从中操作,消失的侍卫、紧闭大门的农户、就连找不到一个大夫也都是周嘉清做的手脚,好深的心思,这一切她一个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第84章 恶人先告状 周嘉清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对李雅萱的威胁毫不畏惧,冷笑道:“不会放过又如何?二婶替我挑选夫婿可真是好心,找到齐王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二婶下次是想找无赖还是太监?这十几年来我何时主动招惹过你们母女?非要劳你这样对我?如今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孽!” 伸手打掉李雅萱指着自己的手指,周嘉清讽刺道:“周嘉芸已经丢了半条命了,不想要命了尽管来试试!有这个时间无理取闹,不如想想回府后如何给周嘉芸置办嫁妆,好让她风风光光的当个齐王妃。” 什么置办嫁妆,什么齐王妃,她的芸儿才不要嫁给齐王那个丑八怪。 素来疼爱周嘉芸,见到女儿现在的样子,本就心痛万分, 李雅萱几乎要被周嘉清气翻了,原来拿捏在手中的小姑娘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成长到能咬到自己痛处的小贱人了。 李雅萱头疼得厉害,十指紧握,修长的指甲狠狠地刺入手心,眼神如阴暗中潜伏的毒蛇:“是芸儿替你受过的罪最终也会落到你的头上,就算我做不到让你下地狱,还有你二叔,再不行齐王也要你付出代价的!” “那我就在这等着二婶,等着二叔,等着齐王。”周嘉清笑语嫣然。 她笑得越灿烂,李雅萱就越愤怒,狠狠瞪了周嘉清一眼,扭头就走。 夏荷有些担忧,视线落在周嘉清的面孔上…… 小姐昨夜就看起来不对劲,明明报了仇,让二夫人自己吞下苦果,可小姐刚才这番姿态,分明就是在二夫人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小姐是在着急什么…… 回到隔壁农舍后,春桃道:“小姐装作毫不知情就行了,何必和她撕破脸皮,我看二夫人的样子如同发疯边缘的猛兽了,二夫人逼急了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撕不撕破无所谓了,彼此心中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撕破脸皮李雅萱也不会让我好过,倒不如清清楚楚地将仇视摆在明面上,陪她演和乐一家我是做不出来的。”周嘉清道。 春桃不明白:“可是侯爷还未回来,回到府后,老夫人定会迁怒于小姐您的,想着法子给四小姐出气呢,只怕这次不容易逃脱。” “周嘉芸,李雅萱,周老夫人,齐王绑在一起才痛快。”周嘉清眼角之下,稍纵即逝过一道凛然的杀气。 大安城内,徐国公府。 纪承枫好奇问道:“昨夜王爷去石塘庄可有收获?” 墨色锦衣的男子摇了摇头。 “怎么会,王爷连一个秘密也没打听出?”纪承枫颇为诧异。 “救你一次,告诉本王一个你的秘密可还划算?”墨色锦衣的男子正是徐竟骁,他本想用救命之情换取周嘉清一个秘密。 可等他赶到时,看到齐王的人马即将到农舍门口,而周嘉清还在房中,又是那个侍卫还没将周嘉清救出去,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再看到那个侍卫准备伸手出去,莫名地不想让他碰到周嘉清…… “周二姑娘属实厉害,这一招偷天换日,让那位二夫人自食苦果,有仇就报,当真痛快。不过这样她可是直接挑衅齐王,被齐王知道,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徐竟骁淡淡道:“这才是开始。” “齐王已经回府,不知这桩婚事如何了?”荣华居的内室也在议论齐王的事,老夫人半阖着眼问道。 老夫人对于周嘉清是没有一丝半点感情,只有利用之心,若是齐王满意,定能帮衬上二房,若不满意,那也是周嘉清自己的造化了,要死要活随她去,总归让大房得慢慢瓦解了…… 本来还不想这么快处理她,可她的心愈来愈大,老夫人只得摒弃先前谨慎的态度,催促着李雅萱尽快落实,免得夜长梦多。 周海洋倒是不以为意:“放心吧,母亲,此番布置十分妥当,今日傍晚之前就能听到二姑娘的好事了。” “但愿如此。”老夫人心中有一丝忐忑,没见到结果之前,总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老夫人再次问道:“这样一来,二姑娘的婚事就算定了,你以后更要把心思用在芸儿身上了,这次被京兆尹牵连,外面总有些风言风语,你可得抓紧时间。说来你挑来挑去到底相中了谁?” “都是王卫平放出的谣言,我让人已经开始处理了,不用担心,这一次很多和王卫平素日交好的人都避开他,虽不知原因,可他成不了气候,母亲放心。” “至于芸儿,更不用担心,我给芸儿挑选的夫婿定是十全十美,贵重异常。” 周海洋说着笑逐颜开,俯身过去小声在老夫人耳边说道:“儿子挑选的是……” 饶是老夫人听了也是震惊一刻。 在周海洋心中,疼爱女儿就是因为女儿能在官场上为自己搭阶梯,让他一路向上走去。 用过晚饭,热茶换了一杯又一杯,还不见她们回来,周海洋打发了几个小厮前去城门口看。 直到子时,老夫人都快睡着了,才听见小厮来禀,二夫人一行人马上到府门口了,请得李大夫先行到了府中候着。 “李大夫来了?”周海洋一看小厮慌乱的神情,知道事情成了,换了一副关心的模样,问道:“二姑娘可是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听说还昏迷不醒,等进府让李大夫看看。”二夫人怎么肯给小厮说出实情。 老夫人嘴角有隐隐笑意露出,与周海洋对视一眼,不等她开口问道,二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让老夫人禀退下人后,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天抹泪地喊道:“还请老夫人和老爷给我们夫人和小姐做主啊。” 话音未落,便见周嘉华和周嘉静先走了进来,一副奔波劳累虚弱不堪的样子,紧接着是周嘉清也踏足进来。 周嘉清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看起来好端端的? 李嬷嬷爬到周嘉清脚边,指着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是她,是二小姐害了我们四小姐呀……” 第85章 荣华居对峙 周海洋和老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明所以,李嬷嬷跪在地上抹着眼泪絮说着来龙去脉。 原来她们在石塘庄出了这事后,整个庄子没有车夫没有大夫,李雅萱让紫诗去庄子外头找人帮忙。 可怜她一个小姑娘走了半天时间终于找到人帮忙,这些人狮子大张口,足足收了一百两银子才愿意当马夫。 李雅萱一路催促着,快是快,半天的时间就到了,可够颠簸的,是以众人都有些疲惫。 到了城内寻了大夫后,急急赶回府中。 老夫人双眼阴凄凄的,闪烁着愤怒的亮光,周嘉芸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周海洋都为她择好夫婿了,本该有着尊贵的身份匹配,凭什么把属于周嘉清的折磨换成她的芸儿? “周嘉清,你二婶待你不薄,芸儿也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如此狠毒,毁了你四妹妹的一辈子!”老夫人胸腔里像是着了火似的,阴沉着脸,狠狠地拍打着小几说道。 “祖母,事情不是李嬷嬷说的那样,事情的真相是……”周嘉清出言解释道。 周海洋这会才明白了过来,他往上爬的梦还没做就已经破灭了! 平日里和善的模样再也不装了,怒喝道:“周嘉清你这个不肖孽女,芸儿哪点做得不好要让你这般算计,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事情的真相就是你残害亲妹妹,哪怕大哥在也不能包庇了你!” 李嬷嬷见状,立刻上前哭得更为凄惨:“老夫人,老爷,二小姐残害四小姐我们都是有目共睹。不仅如此,二小姐还踹倒了夫人,辱骂夫人,说四小姐都是应得的报应,二小姐所作所为丝毫不将老爷您放在眼里啊!” “什么?”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周嘉清是疯了吗? “母亲,老爷,芸儿她……”荣华居的大门被撞开,跑进来一个细眉倒竖,面容狰狞又有些疲倦的妇人,鬓间的发丝也尽显凌乱。 邋里邋遢的和平日里装扮温柔,知书达理的侯府二夫人判若两人。 “芸儿怎样了,大夫怎么说,醒了吗?”老夫人心急如焚地问道。 李雅萱的脸色格外难看,“芸儿醒了,可是母亲,芸儿……芸儿她……疯了……” 今日一天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她的女儿再也睁不开眼睛,回到兰心苑,李大夫施了针处理伤口时,忽然,她的芸儿动了动,她如获新生松了一口气。 李雅萱低声连连唤道:“芸儿,疼不疼,娘亲在。” 榻上的周嘉芸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任何焦点地注视着上方,看上去空洞而呆滞,李雅萱慌忙叫了几声芸儿,周嘉芸慢慢将头转过来,直到看清有个男子在近前时,便目露惊恐之色,急忙挥舞着双手…… “放开我!救命,娘!救救我!”周嘉芸沙哑的嗓子叫喊着。 “娘在这,芸儿,娘在,不怕!这是李大夫,不用怕!”李雅萱劝慰着,可是毫无作用。 大夫让她抓紧周嘉芸的双手,小心周嘉芸抓伤自己,两个丫鬟上前紧紧按住周嘉芸,李雅萱哭着在旁安慰周嘉芸。 可周嘉芸好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被制止后也是一副痴呆的模样。 “夫人,四小姐这是惊吓过度导致的疯痴……” “近日好好将养着,会慢慢好起来的,别让她再受到惊吓刺激了,也别让她伤到自己了。” “小四姐吸入太多的媚药,属于催情药中最厉害的,当然这个药效太狠,恐怕往后生育上四小姐难以……” “还有四小姐右腿这个伤口,没及时处理,耽搁太久,这辈子将……” 李大夫的话一字一句窜入她的耳中,让她万箭攒心,面上顿生痛苦之色。 闻言周海洋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屋中的周嘉清,露出一丝凶光。 周嘉清把自己升官的美梦打破,把自己的女儿毁了,殴打自己的夫人,这是把自己的面子践踏的死死的。 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就能将他们一家逼得这地步,要是被他打死这屋中,大不了赔上自己的女儿给大哥谢罪。 周海洋宁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打死周嘉清出这口恶气。 “周嘉清!你残害姐妹在先,蓄意杀害长辈,好好好,今日我便要好好替你父亲管教管教你!”周海洋拿定主意,随手抄起来身后一把椅子,就要向周嘉清轮过来。 周嘉华紧紧注视着周海洋的动作,有些心惊,又有些陌生,往日和善的父亲怎会变得这般暴躁,拿起椅子打二姐? 虽然她和周嘉清向来不对付,看周嘉清受罚本应幸灾乐祸,可父亲的做法分明是要打死周嘉清呀。 “二叔这是欺负我父亲不在身边,抡起这把椅子是要将我打死在荣华居吗?这般等不及要行使我父亲的权力了吗?难不成二叔一直想要取代我父亲吗?”周嘉清深邃的眼底充满平静,丝毫不惧怕,反而眼底里发出阴寒的冷意,让周嘉清看上去弥漫着一股杀意,周海洋不由瑟缩了一下。 她的话一下子说中周海洋的内心,取代周嘉清的父亲成为靖安侯。 周嘉清没有点明的话,才是最可怕的,让他抡起椅子的双手乍然停在半空。 老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怒道:“孽女,这是什么话?你害了芸儿,你二叔作为长辈还不能教导你了,既然你二叔教导不了你,那你看祖母这把老骨头能教导了你不?” 老夫人说完胸口起伏不定,当真被周嘉清给气到了,满嘴狂妄之言丝毫不将众人放在眼中,周嬷嬷赶紧给老夫人顺气,扶着老夫人靠到椅子上,面露不满:“二小姐,还不跪下向老夫人道歉,您目无尊长,忤逆祖母,这就是您母亲给您教的规矩吗?” “肆意指点当家主母,周嬷嬷好大的胆子,这是祖母给你的特权吗?要不差人将母亲请过来好让周嬷嬷你当面指责一番。”周嘉清依旧强势不饶人回道。 第86章 周嘉清逼问 周嬷嬷在侯府一向得脸,哪怕李雅萱平日里见着她也得给几分薄面,现在竟被周嘉清给呛住了,从未见过如此无理的二小姐,一时语结:“你——” 周嘉清不理会他们各异神情,继续冷冷说道:“既然祖母和二叔偏信一个下人的话,认为我是残害四妹妹的犯人,想要将我打死,可我素来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愿意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如果你们想要给四妹妹出气,直接将我送去官府不就行了,再不济派人请族长过来也好……。” “不行!”李雅萱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 事关她的女儿声誉,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闹到官府,牵扯出齐王,更没有她什么好果子吃。 “这不行那不行,二婶到底想要如何,真要把我在荣华居杀了才如你愿吗?什么脏水都想泼给我,四妹妹究竟被谁所害,二婶心知肚明!地方是二婶挑的,去散心是祖母提出的,四妹妹和你同住一屋,我有多大本事在这么多人面前,将四妹妹从二婶身旁带走换回到我的房中?二婶带过去的侍卫为何不见了?二婶也想赖给我,二婶你说那些侍卫是从侯府调出来的人手,从踏进大安城门,我就先行派春桃去查,你说巧不巧,侯府侍卫只少了我带去庄子上的两人,其余八个侍卫究竟哪里来的,二婶还想知道吗?我的侍卫莫名消失了,我还想找二婶问个清楚,这两个人是父亲临走时送到陶然苑的,要是不还给我,等父亲回来,势必要彻查一番。” 周嘉清继续咄咄逼人道:“若还是找不到,就上报官府,让官府的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二人的身影!今日你非要污蔑于我,自然有看不过去的好心人,上报了这个事情不会让我含冤在府!就是可怜了四妹妹名声要遭到众人去议论!” 这话说得好像荣华居里的人都是财狼,不顾青红皂白就要她的命!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她的手里握着证据不说,还握着周嘉芸的名声,在没有任何证据下,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李雅萱所谋划的事必会被披露出来! 周嘉华听完一愣一愣的,嫡母要杀了二姐姐? 那八个侍卫自然不是侯府的人手,是李雅萱娘家父亲的手下,为了确保这次周嘉清插翅难逃,特意挑选身手不凡的前来相助,这些都被周嘉清知晓了。 而她带出去的两个侍卫竟然是靖安侯的手下,周嘉清手中的证据太多,一一牵连出来旁人怎会看不出来,周嘉清表现出来的强势和犀利老夫人不禁侧目。 果真是留不得了,老夫人的眸光阴鹜下来,冷言斥责道:“二姑娘不得胡言乱语!” 李雅萱也不敢当众承认周嘉芸没和她一起同住,第一次去陌生的地方,明明母亲在身边,做女儿的在非要去另一个农舍去住,怎么想都不对劲。 她为了保护女儿结果却让周嘉清逮住机会害了女儿,要是女儿一直和自己住着就不会发生这个事了。 李雅萱只要一想起是自己让周嘉芸去隔壁农舍休息,就肝肠寸断,万分后悔,她可是亲眼看到齐王进到周嘉芸休息的屋中去的…… 女儿在屋中喊娘亲救命的时候,她却在呼呼大睡…… 齐王的媚药也是她给的提议…… 齐王对周嘉清的憎恨也是她在挑拨的…… 李雅萱无时无刻都在后悔,悔得心肝都在抖动,恨不得将周嘉清大卸八块…… “或者让大夫查查二婶派小寒送过来的姜枣茶,嗯?我没喝完,好心带了一些回府,又或者让大夫瞧瞧三妹妹和五妹妹可有异常?这个大夫要是一心偏帮二婶,看不出什么,就请王石大夫如何?”周嘉清继续问道。 “二婶,二姐姐,姜枣茶怎么了?我全喝完了。”事关自己,周嘉华也急了。 周嘉静难得也抬起头来,有些不明所以,小声道:“二……二姐姐,我也喝……喝完了。” 周嘉清不说话,只是看着李雅萱,周嘉华和周嘉静也将目光投到地上跪着的李雅萱。 李雅萱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捂着脸继续抽泣起来,当时叫上府中几位小姐一起前去,就是为了防人口舌。 谁知受害的却是她的女儿,这下弄巧成拙还被这两位小姐怀疑。 可周嘉清依旧不打算放过李雅萱,问道:“真是太奇怪了,事发一天了,二婶不想着去追究凌辱四妹妹的歹人,一个劲地指责我,莫非我是那歹人?祖母,二叔,你们从刚才到现在怎么也不问问歹人是何人?” 周嘉华和周嘉静同时看向李雅萱,一脸不可思议,对呀,从发现到现在李雅萱绝口不提找到歹人处置歹人! “还是你们都知道歹人是谁吗?”周嘉清漫不经心地问道。 众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歹人是谁他们自然知道,位高权重怎么指责怎么处置? “二小姐真是伶牙俐齿,害得我们四小姐好苦,四小姐都疯了,可是要了我们夫人的命……”李嬷嬷万万没想到,周嘉清赤裸裸的逼问让其他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便就像个无赖,伏在地上过来过去就这么几句喊冤道。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看着被周嘉清步步紧逼的李雅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办个事办成这样也是够了,白白折损了女儿,还留了一堆把柄在周嘉清手中。 生生按捺住内心的怒意,老夫人沉声道:“二姑娘,你四妹妹已经疯了,就算你二婶出言不逊,你也要多担待些,体谅一下为人父母的心情,何必对着你二婶二叔咄咄逼人!当真没有一丝作为子女的教养!你二婶也不是真心怪你,说来说去你四妹妹是在你的房中出了事,怀疑你也是无可厚非的,你便好好在祠堂闭门思过,等你二婶心情平复一点再出来,桂嬷嬷将二姑娘带下去!” “是。”桂嬷嬷从旁应声出来道。 第87章 二老爷的心思 这就是不顾事实真相强行将周嘉清关了起来! 李雅萱对这个结果再不满,却也知道这是权宜之计,没有一个证据指向周嘉清,总不能直接将周嘉清杀了解恨,虽然她非常想立刻杀了周嘉清…… “好,祠堂虽说阴冷潮湿,可也比石塘庄安全一些,不会有歹人趁着夜半进来。”周嘉清爽快答应道,言语里充满了嘲讽。 走到李雅萱身边时,半蹲在地上,脸上流露出伤感的神情,“四妹妹出这个事,我做姐姐的也是心中难过,进了祠堂也帮不了二婶什么,只能也盼着二婶早日抓到歹人,才不枉四妹妹所承受的一切,我在祠堂自会向先祖问一问事情的真相,也会为四妹妹祈福……” “不用你假心假意……”不等李雅萱斥责不需要周嘉清帮忙时。 “万一消失的侍卫突然出现了可怎么办,想起来我都觉得有些怕不敢去祠堂了,二婶你觉得害怕吗?”周嘉清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李雅萱能听见,语气里的威胁却是明晃晃的毫不遮掩! 要是周嘉清在祠堂里有个万一,她的娘家也跑不掉的! 她虽然怀疑过周嘉清,活生生的八个人怎会凭空消失?暗暗猜想会不会是周嘉清在其中动作,可是很快便打消了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纵然周嘉清再聪明,这一切怎么在齐王眼皮底下实现的? 这种事情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现在周嘉清却亲口当着她的面承认了,丝毫不知道遮掩一下。 周嘉清半蹲在地上,悲戚的神情好似真的为周嘉芸的遭遇惋惜。 李雅萱惊惧地将目光投向周嘉清,她本打算在祠堂里就算杀不了她,也定要毁了她! 可周嘉清清澈的眼睛里含着点点笑意,分明是看透了自己内心所想,那是在威胁她不能再有什么心思,更是在嘲笑她是个手下败将! “你……”李雅萱张了张了口,她自然知道周嘉清不是蠢的非要告诉她真相,况且能将身手不凡的侍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她便再也不能拿寻常的目光来看周嘉清了! 周嘉清不理会李雅萱心中的惊骇,起身迈过门槛,临走时还不忘轻叹一声:“四妹妹回来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吧,二叔素来疼爱四妹妹,也不去瞧一眼四妹妹。” 老夫人面色一变,皱眉看向周嘉清,小小年纪把握人心精准让人害怕,一句话挑拨了李雅萱和周海洋,他们三人心中都明白,周海洋为什么疼爱周嘉芸和周嘉华。 果然李雅萱张了张嘴,眸光意味不明,暗自捏紧了双拳。 周嘉华也是满心疑惑,父亲为何只顾着周嘉清而不去看看四妹妹? “三姑娘五姑娘你们出去吧,芸儿的事你们二人务必……”周嘉华和周嘉静被老夫人下了封口令,也退了出去。 今日芸儿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周嘉清还能全身而退,李雅萱心中堵得很,被下人过来搀回到兰心苑。 丑时一刻,荣华居中静悄悄的,周海洋想到刚才周嘉清身上莫名的气势,连他都觉得有些惊惧。 他不明白,一个十四岁的姑娘,为什么有这种气势和看透人心的目光,沉沉道:“二姑娘真有本事了,芸儿她娘说京兆尹府的事和二姑娘脱不了干系,当时我还不信,以为碰巧让她逃了一劫而已……” “是啊。”老夫人阴恻恻地开口:“心思深沉连二媳妇都不是她的对手,这次竟然还敢打齐王的主意。” “儿子这就去齐王府中一趟,让齐王知道是周嘉清耍的手段,让齐王来对付她……”周海洋还未起身,突然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计划着,“娘,芸儿已经失了清白,不如……” “住嘴,芸儿好歹是您的亲生女儿。”自小看着长大的,老夫人心中对周嘉芸是存了几分真心的。 “儿子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亲生女儿……”周海洋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老夫人面上的愠怒,便闭紧了嘴巴,被老夫人赶去兰心苑看看周嘉芸伤得如何。 待周海洋走后,老夫人甚是头疼,揉按着额头,他的这个儿子文才武略比不过靖安侯,有些聪明在身上,可都是些小聪明。 现在连这点亲情良心也比不过靖安侯,靖安侯得知周嘉清生病昏迷不醒的样子,着急担心的模样才是一个当父亲应有的样子。 要不是有她一直在旁扶持,周海洋哪有今天的成就? 往日在她和靖安侯的荫蔽下,周海洋一路顺风顺水,后宅有李雅萱给出谋划策,周海洋很少受到什么挫折,外表十分和善,看起来也是个有主意的人。 可一旦出事,周海洋便将那点子毫无有用的头脑和冷冰冰的感情暴露无遗。 平时在外一直伪装疼爱女儿的样子,为什么这么做,老夫人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如今芸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昏迷才醒,他做父亲的不心疼女儿的遭遇,却还想着怎么算计着自己女儿能更好地为自己官场铺路。 老夫人也不是没有想过将靖安侯当作自己亲生儿子对待,可以不再操心,安享晚年。 可到底周海洋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周海洋想做靖安侯,她不能不帮,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以周海洋的性格她不在旁指点,早就被靖安侯发现了。 何况她的身份也是抢了靖安侯生母的,怎么会将他再当做亲生的来对待。 如今周嘉清展露的锋芒,她只能加快让周海洋当靖安侯的梦想了…… 桂嬷嬷安排周嘉清和春桃夏荷两个丫鬟,一同来到祠堂,对着外面看守的护院吩咐几句便离开了。 桂嬷嬷走后,夏荷对周嘉清说道:“奴婢让秋菊给大夫人传了话,说不用担心小姐您。” 进了祠堂后,春桃并不怕,比起外面各怀鬼胎的亲人,反倒觉得这里还安全,要不是小姐如今变得清醒又果断,今日疯了的人就是小姐了! 要是真变成那样,被当做亲人的老夫人和二房一家,势必会踩着小姐,不知怎样地辱骂小姐…… 第88章 二夫人是馊掉的饭菜 而且祠堂罚跪这个惩罚没什么可怕的,春桃看向平静的周嘉清,无不佩服道:“小姐您可太厉害了,进荣华居前奴婢还担忧得不行,结果他们高高举起只得轻轻放下,虽说罚了小姐您跪祠堂,可比奴婢预料到的好太多了,二夫人从荣华居中出来的样子可真憋屈的不行。” 周嘉清径直走到周家先祖的牌位面前,春桃不解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奴婢在外面听到小姐将他们说的哑口无言,老夫人这个惩罚小姐也是有借口推开的,怎么反倒答应了?” “要将狗逼急,可也不能把狗逼得太紧,适得其反。”周嘉清说完便跪在牌位面前,闭上了眼睛。 对王楚楚,对谢元赋和对秦星玥只有恨,对李雅萱却不只有恨。 上一世周嘉清在谢元赋跟前学到了很多东西,还有高聿再旁不断指教,她变得不再愚钝嚣张,能够看清别人的算计,能够躲过后宫的手段诡计,却自始至终没有怀疑过李雅萱一家的用心。 只是因为,她把李雅萱她们一家都当亲人,和父亲一样重要的亲人,所以她没有任何防备,到最后坐稳靖安侯位置的也是周海洋! 相信他们,故而任由李雅萱把她教导成那个样子,想把她送到齐王床上,任由周海洋记恨她父亲霸占着靖安侯的位置,任由周嘉芸从未将她当做姐姐,时时刻刻想让她出丑…… 周嘉清跪在牌位面前磕过头后,睁开眼睛,却瞧见夏荷踌躇地看着她。 夏荷犹豫一瞬还是开了口:“小姐,对付二夫人让您心里不舒服吗?” 周嘉清不由得一愣。 夏荷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姐以前拿二夫人当母亲一般的看待,奴婢都看在眼里,二夫人却是将您当做她女儿的绊脚石,甚至将您当做仇人对待……” “小姐心里有些委屈不舒服是正常的,不用瞒着奴婢憋在心中。幸好您提前看清二夫人的为人,这是好事,小姐并没有失去什么。小姐您再好好想想,是二夫人没有这个福气拥有您这般好的女儿。” “再说了小姐您一直在奴婢们心中是勇敢的,您曾教导过奴婢们失去一件东西不怕,怕的是失去勇气认为自己不值得再去拥有。不知小姐可还记得,以前奴婢和府中小茹关系很好,她却带着目的来与奴婢相交,偷走了奴婢几件首饰离开侯府。奴婢当时心情失落很久,认为是奴婢太差劲了得不到友情,当时您就是这样劝慰奴婢的,他人自贱并不是奴婢的错,要是奴婢一直害怕别人来算计自己,再也不敢去交好朋友这才是最不值当的。” “今日奴婢就要劝慰小姐一次,就好比碗里的饭菜馊了,倒掉就行,重新盛上新鲜可口的饭菜,何必为已经馊了的饭菜影响自己的胃口,郁郁寡欢,食不下咽。今日那二夫人便是碗中馊掉的饭菜,小姐您有勇气倒掉,也要有勇气重新看看新鲜的饭菜,比如大夫人,她对小姐您一直是真心关护的。” 夏荷说到最后有些不好意思。 二夫人是馊掉的饭菜? 大夫人是新鲜的饭菜? 这个比喻怎么听着怪怪的,怪不得夏荷说的也不好意思了。 周嘉清心中失笑,轻轻抱住夏荷,“谢谢你。” 春桃纳闷的看着夏荷,满脑子的“饭菜”,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昨夜没睡多久,今天又折腾到丑时,还未用饭,说到饭菜,她们三人肚子都开始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三人对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都怪夏荷一直说什么饭菜饭菜的。”春桃撇着小嘴念道。 看到周嘉清脸上不再那么沉重,夏荷心中也松了口气,连忙打扫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搬来蒲团让周嘉清先坐下来歇息。 秋菊和冬梅在祠堂外心急地打转转,也不能将饭菜和衣裳送进来,看守的都是老夫人和二老爷的人,打赏再多也不给通融。 大夫人气的就差硬闯进去了,秋菊拦住了,转达小姐的意思是让大夫人千万冷静,不要冲动,免得影响小姐后面的安排。 大夫人只得无奈放弃闯进祠堂的办法。 祠堂里点着一根蜡烛,烛火明明灭灭,她们主仆三人挤在一起相互取暖,头上的瓦片,似乎有什么细碎声音传了过来,此时祠堂一片寂静,这点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春桃壮起胆子扒在门缝处向外看了一眼,“小姐,外面好像下雨了,应该是雨落在瓦片的声音,这一下雨,祠堂里就更冷……”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房顶跃了下来…… 兰心苑里。 李雅萱不放心周嘉芸的身体,便安排在大夫府中住下,这会周嘉芸用了药已经睡去。 看到女儿就算睡着了,还带着些痛苦的神情,李雅萱都忍不住心痛如割,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在危难时刻一直呼唤着娘亲救她,而她却安睡着…… 周海洋隔着帐幔瞧了一眼周嘉芸腿上的伤痕,喃喃道:“精心养了十二年……” “你说什么?”李雅萱瞪着他,周海洋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往日芸儿没出事的时候,百般疼爱,一出事立马原型暴露,装都不曾装一下。 “四妹妹回来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吧,二叔素来疼爱四妹妹,也不去瞧一眼四妹妹。” 周嘉清的话立马涌上心头,怪不得连周嘉清都嘲笑周海洋,听到这个消息不先去看一眼芸儿。 只见周海洋强辩道:“没什么,芸儿现在这个样子都怪周嘉清,我现在就去找齐王,告诉他周嘉清……” “不行!”李雅萱叫住他:“齐王喜怒无常,万一迁怒我们没有办成事,齐王那边让我再想想……” 刚在荣华居被自己母亲喊着“住嘴!” 现在又被自己正妻喊道“不行!” 周海洋有些烦躁,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他一个男子被两个女人拿捏着! 想到这些,他开始烦闷,怎么看李雅萱都不顺眼。 第89章 恶计再生 往日她出的主意事成后,他觉得李雅萱柔和美丽,如今事败看去,哪还有一丝女子应有的温柔,乱糟糟的面容更是邋遢极了! 再一看到榻上的周嘉芸,更是想起自己的美梦已经破碎,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临走之前,你信誓旦旦说这次定能让周嘉清身败名裂,结果却将芸儿搭了进去,将我筹谋这么久的事全盘打乱,周嘉清虽可恨,你也有错!这么一堆人过去还看不住一个周嘉清!” 周海洋不体谅她的痛苦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向她的伤口撒盐! 她们娘俩对他有利的时候,周海洋就是怜爱妻子的好夫君,疼爱女儿的好父亲,一旦失去价值,周海洋便将怒气撒到她的头上! 这就是他的夫君周海洋,自私自利! 周海洋带着怒意出了兰心苑,看见他这副模样,李雅萱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看了一眼榻上睡着的周嘉芸,“既然你爹靠不住,娘不会不管你的,芸儿。” 继而对周嘉清的恨就像滔滔洪水而来,咬牙道:“周嘉清,我便拼上性命,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紫情打起帘子进到内室,看到李雅萱满眼仇恨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有些害怕,试探地问道:“夫人,四小姐身边的两个丫鬟怎么处置?” 李雅萱狠狠道:“看见了不该看的,还能怎么办,剜掉双眼,扔到乞丐堆去!只是可惜了,让周嘉清那个小贱人的两个丫鬟逃过一劫!” 紫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身体与精神双重折磨,在陌生的环境,忍受着被剜去双眼的疼痛,身上十几双脏兮兮的手来来回回……不出一天,人可能就疯完了。 周嘉清进到屋中时,身后跟着的是周嘉芸的两个丫鬟,春桃和夏荷背对着门,因而没看见周嘉芸的样子。 “奴婢知道了,小寒已被接回府中,夫人您看……”紫情继续问道。 小寒在石塘庄,被李嬷嬷带到房间中看到周嘉芸的样子后,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李嬷嬷把一块撕破的衣裳塞到她嘴里,李雅萱拿起折断的椅子腿,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小寒身上。 小寒差点被活活打死,李雅萱还是不解恨,让紫诗带着小寒去诊治,上了些药,留住一口气就让又带了回来。 “小寒啊,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和那个小贱人合谋害了我的芸儿……”李雅萱冷笑一声,“过去瞧瞧她!” 李雅萱起身往外走去,紫情跟在身后。 “二……二夫人,奴婢……真不知道……”蜷缩在柴房角落里的人影看到李雅萱进来,勉强撑起身子爬到李雅萱脚下,身体传来的疼痛让她话都说不利索了,“二夫……二夫人……饶命……奴婢对二夫人忠心耿耿……” 李雅萱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淡淡道:“芸儿醒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剩下一口气的小寒。 “二夫人……”小寒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石塘庄已经解释了无数遍她没有背叛二夫人了,二夫人根本不信。 如今就算四小姐醒了情况可能也不会太好。 “可是芸儿疯了……”李雅萱的话里惆怅的样子任谁都能听出来。 果不其然,小寒一怔,抬头看向李雅萱,平静的样子让她心里直打颤,李雅萱有多疼爱周嘉芸她是知道的,周嘉芸昏迷不醒的模样她也是见过的。 周嘉芸疯了的话…… 小寒不敢再想下去,手微微颤抖着,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那天夜里你究竟有没有给周嘉清的姜枣汤中加药?”李雅萱问道。 “加……加了!奴婢发誓!”小寒一听便急了。 李雅萱接过她的话:“那么为什么周嘉清没有昏睡过去,反而去了隔壁的农舍?这让本夫人不得不怀疑你。” 小寒慌道:“二夫人您要相……相信奴婢,奴婢真不知道……”说着,小寒迟疑了一下,喃喃道:“二小姐的的确确……当……当着奴婢的面喝……喝了一口姜枣汤,怎么会没中招……” “行了!”李雅萱挥了挥手,有些不耐,周嘉清没中招就是小寒做的手脚,显而易见的事。 她来不过就是想亲耳确认一下,周嘉清那个小贱人是什么时候,怎么样收买的小寒,让小寒宁愿放弃二房三姨娘的位置,也要背叛她。 在荣华居里,周嘉清的威胁她历历在目,周嘉清的本事已经大到她掌控不住。 现在小寒既然不愿意招认,她也没耐心再浪费时间和口舌,一天一夜她受的打击足够多了,体力也跟不上去,对小寒有的是法子让她痛苦的死去。 小寒自知无法为自己洗清嫌疑,又十分恐惧李雅萱的手段,自己间接害了周嘉芸,李雅萱岂能轻易让她死去,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急忙将头磕得“砰砰”作响,鼻涕眼泪并着额头碰出来的血迹,一起在脸上横流着,“二夫人,您……您要相信……奴婢……” 卯时一刻,天终于亮了起来,小寒也解脱了。 她死的着实凄惨了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被人肆意殴打一番后,身上密密麻麻都是火钳子烤过的痕迹,看样子是活活疼死烧死的,脸上也被火钳子烧过,扭曲的眼睛,变形了的嘴巴都在昭示着小寒死前的痛苦…… 就是不知小寒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有没有想过,周嘉清曾想过要救她,是她作茧自缚推开了周嘉清的善意。 李雅萱故意让侍卫抬着小寒的尸体,经过陶然苑时尸体上的白布恰好掉落,好让秋菊看了个清清楚楚,就可明明白白转述给周嘉清,可不曾想秋菊见此状况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她才有了更深的思量,如果小寒真的没背叛她,周嘉清是如何躲过去的?侍卫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既然她解不了这个谜团,自然有人能帮她解开。 “给齐王的信带去了吗?”李雅萱问。 第90章 黑影人闯祠堂 “已经送过去了,可是夫人,”李嬷嬷有些迟疑,“老爷早上过来拿衣裳时,还说让您暂时不要有所动作,可能老爷心中有其他打算……” “不用管他!”李雅萱咬牙,如今女儿这事,周海洋打的什么主意她是知道的,她不可能将女儿送到齐王府去,她要替女儿报仇,恨不得齐王立刻杀了周嘉清! 李雅萱在兰心苑又悲又怒的,祠堂里的周嘉清却过得相当舒适。 昨夜有一个黑影闯进了祠堂,春桃以为是李雅萱派来的刺客,心中猛地一紧,将周嘉清护在身后,随手拿起地上的蒲团挡在身前。 周嘉清倒是一派镇定自若,她知道李雅萱和老夫人都不会傻的不在乎周嘉芸的名声,更何况有双福和双财在暗中保护着她! “周小姐不必害怕,属下是王爷的贴身暗卫,叫轻一。” 说着便将身后的食盒提了出来,动作麻利地把祠堂里的小几搬了过来,将饭菜从饭盒拿出一一摆好,“这是王爷吩咐属下给您带的宵夜。” 另一个手上拿着一个包袱,“这是秋菊姑娘准备的被褥和衣裳,周小姐安心吃,外面不用担心,今晚由属下在外面看守,双福和双财被王爷拉去练功去了……” 说到这,叫轻一的暗卫不免为双福和双财捏了一把冷汗,能被王爷亲自操练,他二人怕是明日开始躺不上十天半个月就无法出得了门。 “替我谢过王爷。”周嘉清说完只见轻一“唰”的一下就向上跃去。 春桃抬头去看,再也找不到有任何人影的存在,赞叹道:“身手也太好了吧……” “能当王爷的贴身暗卫,武功自然不弱,双福和双财能得王爷亲自指点,以后小姐的安危就更加有保障了。”夏荷道。 “是啊。”春桃将视线从屋顶离开后,看到小几上满满当当的饭菜,口水都快流了下来,“小姐快吃饭吧,饿了一天了。” 小几上整整齐齐摆着芙蓉燕菜、鸡汁琵琶虾、灯影牛肉、竹笋扒菜心、东坡豆腐、珍珠鱼丸、鹿肉芋白羹、桂花糖蒸栗粉糕…… 夏荷从包袱中取出披风给周嘉清披上后,主仆三人围着小几伴着昏暗的烛火,有滋有味地吃着。 “昨夜王爷救了小姐,身为高高在上的王爷不仅操心小姐的侍卫,又送来了饭菜……”春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小姐的神情,毕竟主子的事她们做奴婢的不能随意评议。 周嘉清放下筷子,坦言道:“王爷这份情先记着,日后想法子还回去。” 夏荷看到小姐没有什么起伏的表情,便示意春桃别再说了。 屋顶上的轻一将周嘉清三人的对话悉数入耳,周嘉清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来,不禁为王爷感叹,这条路可能有些漫长。 次日傍晚,轻一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将今日给周嘉清带的饭菜和衣裳都收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进来了。 “二小姐,您在这呆了一天一夜,老夫人心中也是不好受,”桂嬷嬷淡淡道,表面的客套总要维护一下。 依旧有些奇怪周嘉清没吃没喝怎么并没有一丝不妥。 “让祖母挂心是清儿的不是。”周嘉清道。 春桃跟在身后一脸不满,老夫人真担心小姐,怎么不派人送件衣裳送口饭吃…… 刚出了祠堂,便看到大夫人在祠堂门口守着,眉眼流露出一层担忧让她心中一暖。 “母亲。”周嘉清紧走几步上前叫道。 大夫人拉上周嘉清的手后,看也不看桂嬷嬷一眼,大步离开祠堂。 一回到陶然苑,大夫人这才开口,眼里的愤怒清晰可见:“老二,那晚的事究竟如何,是不是齐王提前了计划?周嘉芸怎么了?你怎么什么都不与我说?” 夏荷得到周嘉清的同意后,便将那晚的事说了出来,自然省去了王爷的事,听得大夫人眉头是皱地越来越紧…… 秋菊和冬梅也是惊骇十分,她两虽然知道此行是冲着齐王去的,可小姐风淡云轻的态度让她们放松了警惕,以为此行安排妥当天衣无缝。 要是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错,被齐王发现,小姐还怎么平安的走出石塘庄…… “母亲放心,我这不是没事,对付齐王我会很小心的!”周嘉清安慰道。 “不是小心!”大夫人神色凝重地看着她,郑重地道:“到此为止,老二你不要再做什么了,当好你的侯府嫡小姐就行,剩下的事母亲为你办,要想不被齐王反击,只有将他杀了……” 为了她将齐王杀了,周嘉清有些怔住了,也是没有料到大夫人对自己能做到这般。 周嘉清对着夏荷使了眼色,在夏荷的劝说下,她们二人终将大夫人说服了。 大夫人无奈地拍了拍周嘉清手背,知道周嘉清现在谨慎,不会轻易卸下自身的防备,也不想为难她,“罢了,我拗不过你,可有一个要求,务必保护好自己!” “好。”周嘉清点头同意道。 “她们联手齐王意欲害你,反过来却还将你罚到祠堂里不给吃喝,要不是明日就是宫宴,老夫人定不会放你出来!”提起宫宴,大夫人便又想到齐王。 “明日齐王也在,老二你干脆称病不去了。”大夫人提议道。 “他不会来。”周嘉清笑着,一脸笃定道。 齐王怎么可能去? 周嘉清可是在香炉中加了别的东西,自从在石塘庄那夜之后,齐王发现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 看到满屋子的姬妾,他第一次有了厌恶的想法,任凭舞姬怎么摇曳生姿,他就是提不起一丁点兴趣,不耐地挥手让她们退下。 看到身下毫无反应的软绵绵,齐王甚是头疼! 那一夜,他将屋中的女子当做齐王妃,屋中昏暗他没看清女子的面容,静静地在榻边坐着,回忆着两人的过往。 他刚和衣躺在女子身侧,女子先行醒了过来,看到身边有人,惊得坐起来连连后退,嘴里大骂着,就这样惹怒了齐王,齐王便打算用强…… 第91章 我知道你在找我 女子趁着月光映射进来的一丝光亮,猛地看清男子的丑陋面貌后,当机立断跳下床,嘴里大喊着丑八怪别过来。 女子的话瞬间激怒了齐王,齐王想起李雅萱传给自己的话,说周嘉清有多厌恶自己,上一个齐王妃也是如此,看到自己的面容宁愿一死也不嫁给她! 齐王拿起榻边的椅子在手中,一下子掰成两段,握着椅子腿就朝女子打了过去…… “回王爷,您身体并无大碍。” “王爷身体并无大碍,不必担忧,可能是有些烦心事扰到王爷,王爷且放松心情过上一天两天就会恢复如初。” 一个两个的大夫都是如此说道,他只得闷闷地打发走姬妾,一个人喝着闷酒。 大夫哪敢实话实说,齐王残暴人尽皆知,要是自己说齐王不举,怕是下一刻头颅就得被齐王拧成麻花,同时又一边想办法怎么治不举,一边想着两天后又要找什么借口圆了过去。 “王爷,这有您一封信。”一个太监打扮的手下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将信交到齐王手中。 齐王的表情逐渐僵硬,信上的字迹? 这字迹他认识! 怎么会? 齐王眼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是恨,是一抹愤怒,更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王爷……”过了半晌,不见齐王有何动作,太监试探地开口。 齐王像是反应过来,猛地抬眸,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踢了太监一脚,声音变得干哑,道:“去查,送信的人是谁,快去!” “是,王爷!”太监应声快步退了出去。 齐王怔怔凝视着捏在手中的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只见信上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 “我知道你在找我。” 齐王等待的时候,一个嬷嬷进来询问明日宫宴的准备。 “什么都不用准备,本王不去了,等会让老李去宫中向皇兄告个假。”齐王不耐吩咐道,这个时候怎么会心思去参加什么破宫宴,有那个人存在,还去见什么相似的人! 嬷嬷应声退下。 齐王喜怒无常的样子皇上早已见怪不怪,自然不会追究他,况且有他出现,世家小姐个个被吓得畏手畏脚不敢言语。 天才蒙蒙发亮,周嘉清就被夏荷叫了起来,今日去皇宫,可不能迟到。 周嘉清梳洗完,看着跟前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有些头疼,桌上堆着几套衣裳和一盒首饰。 “小姐,这是大夫人天还没亮,就差迎香送过来的。”春桃笑道。 周嘉清一一看过去,衣裳都首饰都是搭配好的,“倒叫母亲费心了,春桃你一会去欣安苑谢过母亲。” “奴婢去过了,小姐您看这件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素缎衣裙,配上并蒂海棠花步摇,煞是好看。” “这件烟霞银罗花绡纱上衣搭配月白色挑线裙,也很好看,大夫人配的首饰是玉垂扇步摇和芙蓉耳坠。” “小姐,您看这件,莲青色云纹曲水织金连烟锦裙,真真好看。这几件衣裳上的丝线瞧着都不一般。” “这是缂丝,很是名贵,”秋菊托着衣服瞧了一下,“以前小姐有几件缂丝布料,都送给二夫人了,所以你没见过。” 春桃闻言看看这件,拿起那件,好奇看着周嘉清问道:“这三件衣裳都是都好漂亮,小姐要穿哪件?” “就这件。”周嘉清一眼相中莲青色云纹曲水织金连烟锦裙,周嘉清很快做出了决定。 这件颜色淡雅,看着也是很优雅,周嘉清吩咐道:“其他好生收着下次穿,不能平白辜负母亲的美意。” 春桃连忙将衣裳收好,秋菊捧着周嘉清选中的这套衣裳侍候周嘉清更衣。 片刻后,换好衣裳的周嘉清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几个丫鬟惊叹连连,初升的阳光洒在周嘉清身上衣裳上,让人一阵恍惚,好似衣裳被一层淡淡的轻柔光影笼罩着,袖口处勾勒的云纹,本是素雅,近看却是精致又奢华! 周嘉清做到铜镜前,由夏荷梳发挽发。 “小姐,大夫人给这套衣裳搭配的首饰是蕉叶玲珑六面镶玉步摇、青曦幻幽穆耳坠、白玉雕绞丝纹手镯,小姐可否更换?”春桃拿起大夫人送过来的首饰,问道。 周嘉清摇头,“不用了,就按母亲搭配好的来。” 等到夏荷侍候周嘉清收拾妥当后,秋菊满意地笑道:“小姐愈来愈漂亮,今日小姐定会惊艳整个皇宫……” “胡说什么,这话出了屋子就不要再说了!”夏荷制止道。 周嘉清知道夏荷的担忧,这番话在陶然苑可以说,被别人听到还不骂死,将整个皇宫都踩了下去,会被多少女子嫉恨上,何故徒惹一身骚。 继而含笑道:“走吧,别让母亲等着急了。” 秋菊打起帘子,冬梅和夏荷跟在周嘉清身后走了出去,今日去皇宫由夏荷和冬梅跟着。春桃负责在府中盯着李雅萱,秋菊则是等会出门去办周嘉清交代的事。 春桃低声对着秋菊道:“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参加宫宴?” 秋菊昨夜也听说了王爷救了小姐的事,给祠堂罚跪的小姐,送去的衣裳和被褥也是由双福带过来的黑衣人接手的,说是王爷的手下。 故而秋菊直接问道:“你是说徐国公吗?” “是的,王爷不出府都好几年,别说宫宴,过年时都不曾进皇宫,这次会不会去……”春桃忍不住猜测道,一想起那晚在石塘庄,就觉得王爷对小姐的心思…… 侯府大门口。 周嘉清刚到门口,便见大夫人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脸色异常严重的周嘉华和周嘉静。 “老二今日可真好看……”大夫人没有再说下去,转了话头:“老二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母亲带她们去荣华居请安了。” 大夫人简单说道,这就解释了为何周嘉华和周嘉静两人的脸色了,想必是让老夫人又耳提面命的“嘱咐”一番,毕竟要去皇宫,管不住嘴巴可不是好事。 第92章 周嘉华穿了周嘉芸的衣裳 昨夜临走时,大夫人就说了让周嘉清不必请安,她去应付,周嘉清这两日也确实累了,还有一些事情得处理一下,就依着大夫人所说没去荣华居。 “二姐姐好。”周嘉华和周嘉静上前问候道,周嘉华看到一身周嘉清的装扮,衣裳在阳光下隐约有流动的光影,像是自带仙气一般美丽。 什么料子竟然如此优雅,她连见都没见过,心中自然又是暗暗嫉妒一番,不过周嘉芸刚出了那个事,她和周嘉静也被老夫人教导过,此刻更没什么心情争个高低。 周嘉清点头,“母亲,咱们出发吧。” 周嘉芸才醒来一天时间,状态很不稳定,李雅萱得时时刻刻陪伴着,因而宫宴就不去参加。 秦星玥作为客人,也没有取得平湖书院考试前三名,更没有资格参加宫宴。 周嘉华和周嘉静两个庶女又没什么成绩,除非主母愿意带着,否则也没机会去参加宫宴。 特别是周嘉华今日一身茜红色缎面五彩连波水纹刺绣长裙,她身材高挑,要是闭上那张不会说话的嘴,这身打扮将秀丽的容貌衬得更加出众。 大夫人自然不愿意带着不相熟的二人,看到周嘉华的衣裳就明白了,看来周海洋也是心狠之人。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楠木雕花马车,门上刻着精美的花纹,自然是周嘉清和大夫人同乘的马车。 周嘉华看着自己和周嘉静乘坐的普通马车,简直逊色得不行,不由撇了撇嘴。 “三小姐今日打扮得格外不同。”冬梅不解的说道。 周嘉清有些好笑:“自然是二叔的意思。” “今早我去请安时,老夫人和周海洋就明里暗地的让我带着两位小姐见见世面,我看她俩都收拾妥当在荣华居候着,也就带上了,这样会不会影响了老二你的计划?”大夫人好奇问道。 “不会的母亲,二叔也当真心狠,周嘉芸刚出了事,就开始捧着周嘉华了。”周嘉清顿了顿,“这让李雅萱知道了,还不得又要摔几个东西才能息怒。” “的确如此,先不说周嘉芸有多可恨,单周海洋的行为就更让人反感,我听说周嘉华这身衣裳本就是李雅萱为周嘉芸置办的,今早被周海洋去兰心苑里要了过来。”大夫人将迎香给她禀告的讲给周嘉清听。 夏荷和冬梅不了解周海洋的为人,以前疼爱周嘉芸的模样还记忆如新,闻言皆是瞠目结舌。 大夫人轻蔑道:“至于带上周嘉静,也是掩饰自己的意图而已。” 确实如此,单让大夫人带着周嘉华怎么看都掩盖不了自己的心思,若将大房庶女一同带上,旁人瞧见也只会认为大夫人想让庶女见见世面。 靖安侯府这段日子在大安城可谓是议论的焦点,一个愚笨的人转了性子,摇身一变轻轻松松拿下了平湖书院的第一。 在高台上强势的样子让众人再也忘不掉,更是差点深陷京兆尹府的桃色事件中去。 因此当马车停下来时,就引起不少人的侧目,看到踩着锦凳下来的大夫人时,人群中皆是愣了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这是谁?” 众人不解的眼神彼此看来望去,各自交换着视线,就是想在人群中找到一个了解的眼神,上前问问清楚这妇人装扮的女子是谁?看上去有一种不同于大安城中女子的美丽,眼里的英气十分灵动,她为何坐着靖安侯府的马车过来? 也没听说侯府有新人进来,若是妾室自然不能参加宫宴,莫非二房的夫人什么时候换了他们竟然不知道这个消息,太奇怪了。 众人视线转移到马车上,仔细瞧了一下的确是靖安侯府的马车,只见一个丫头装扮的少女从马车上下来后,伸出手揭开帘子,扶着一位容貌沉静的少女下马车。 身着莲青色云纹曲水织金连烟锦裙,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让少女清冷的面容更加疏离,近看一瞧,袖口和领口勾勒的云纹随着少女走动之时,微微抖动起来,十分灵俏,如同天空缓缓飘过的云朵。 “这是缂丝……”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衣裳的布料,小声惊呼道。 直到周嘉清走到先下马车的妇人身边,轻声唤道“母亲。” 脑子转得快的人先反应了过来,这就是靖安侯的继室,周嘉清的继母陈氏吗? 不怪他们刚才想不起靖安侯的继室,她关在院子几年不出,和外界更是没有联系,这几年也一直是由二房夫人掌管侯府,一提起靖安侯府,自然而然地想到二房一家,根本就想不起靖安侯的夫人。 后面马车下来的周嘉华和周嘉静却是无人注意,让周嘉华又气又恼,自己穿上嫡女的衣裳还是比不过周嘉清,因此狠狠瞪了一眼前面被众人视线环绕的周嘉清。 …… 前厅里此时已经坐了许多的夫人和小姐,三三两两在一起攀谈着,宫女穿梭其间侍候着这些世家夫人和小姐。 众人刚才在宫外已经见过周嘉清一行人,简单打过招呼了,这会还是时不时将视线落到了周嘉清身上。 待大夫人带着三位小姐进来寻了空座坐下时,周嘉华以要去和相熟的朋友打招呼为由,离开大夫人身边,还不忘带着周嘉静一同过去。周嘉华那点小心思大夫人也看出来了,不由失笑,分明就是她嫌呆在老二身边自己像个透明人,还将周嘉静带走,不就是为了陪衬自己的不同吗? 突然一道不善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好一个大活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竟然也不派人说一声,当真是关傻了变得狼心狗肺!” 大夫人上前一步,冷笑道:“你都不曾告知我,你要嫁到大安来,我出院何必告诉你!” 周嘉清微愣,一进皇宫就遇上这么横的妇人,难不成是后宫妃子,抬眼看去,也怔住了。 只见妇人一身的嫣红弹墨海棠软烟罗长裙,清秀自然。 正是在京兆尹府帮助过自己的监察御史魏景文的夫人。 第93章 大夫人的担忧 她倒没有生气,熟稔地坐在大夫人身旁,低声道:“哟,自个将自个关了起来,还知道把自个放出来,也是个奇人。” “好了,知道你口齿伶俐,在孩子面前就不能饶我一回?”大夫人瞪了她一眼说道。 大夫人说完拉着周嘉清的手,介绍道:“老二,这位是监察御史魏景文的夫人,名叫陈庆,快来见过你陈姨。” “陈姨好……”周嘉清起身问候道,还是有些想不通之前温婉动人的陈姨,遇见母亲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周二小姐真是一日比一日出落的动人,哎,以后不能再叫周二姑娘,生分得紧,得改口叫清儿了,清儿快坐下。”陈庆拉着周嘉清坐了下来,笑道:“在平湖书院远远见你一面,就知道你与其他女子不同。” 周嘉清也没料到陈庆竟然去过平湖书院。 大夫人看到周嘉清有些茫然的反应,不禁失笑,“老二你该不会以前见过你陈姨?” “女儿见过,在京兆尹府中解了我尴尬处境的就是陈姨。”周嘉清道。 大夫人问:“这就对了,你看见的陈姨定然是温婉动人,不善言辞,独来独往对吧?” 周嘉清点头道:“是。” “哈哈。”大夫人似笑非笑斜着眼解释:“老二,你陈姨就是这个性子,别扭得很,她看不惯大安城妇人的交际,碍于身份又不能脱身,只能装出那副模样来。” “也不知是谁性子更别扭,你去打听打听有人将自个关起来?”陈庆立刻还击道。 大夫人也只顾着笑不回嘴了。 原来如此,周嘉清这才明了,看这神情和说的话,她们二人关系匪浅。 陈庆只笑着点了一下大夫人的额头,便将此事揭了过去,顿了顿,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是为了赌气将自己关了起来,现在你们和好了你又出来了?可靖安侯被皇上派去边外,近日没在大安城,你这是……” “当然不是因为他!”提起为何出院的事,大夫人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变得阴霾起来,“是有人想要害老二!” “怎么回事?京兆尹夫妇吗?当日我便瞧出他们夫妇二人想要陷害清儿,被清儿躲了过去,他们折损了一个女儿进去,还想再对清儿出手不成?”陈庆一脸的忧虑不似作假。 又压低声音说道:“你也不用担心了,那日事后,我便留心他们的事,我听景文说,京兆尹王卫平不知哪里得罪了周王,惹得周王愤怒异常,被周王处处掣肘,王卫平却是一声不吭天天还上赶着讨好周王,听说京兆尹不久就要换人了,所以他要是倒台了,更不足为惧。” 大夫人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那难道是……李雅萱?”陈庆有些犹疑地猜想道,见大夫人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神色惊讶又像是意料之中的,“早先我就说过,这个女人不是善茬,让你不要和她走近,她对你尚且理解,妯娌之争,可是她想害清儿为什么?” 看陈庆对侯府情况了如指掌,周嘉清猜想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大夫人看起来对此人从不设防。 陈庆还没说完,视线里闯进一抹黄色衣裳的女子,陈庆赶紧咽了要说出口的话。 抬眼看去,便见到柳黄色绣白玉兰长裙的女子,正是纪承熙,向大夫人和陈庆问了好,才对着周嘉清好奇道:“终于见到你了,这几日我在府中闷得很,又不能去侯府打扰你,快来和我说说那日怎么回事?” 大夫人笑着让她们去说悄悄话,不用拘在这里。 待二人离开后,大夫人的笑脸卸了下来,一抹凌厉挂在脸上,“你猜得不错,正是她,想要乱点鸳鸯谱,差点害得老二身败名裂……” 大夫人没再说什么,毕竟在宫中,隔墙的耳朵不知有多少,这些话不能随意吐露出来。 陈庆自然明白,表情也严肃起来,在大夫人脸上很少看到这么肃穆的神情,上一次还是在她失去孩子的时候,这次再次见到,自然周嘉清遇到的不是一件小事。 “不过好在清儿聪敏,上次在京兆尹府,可不就是给清儿做的局,却被清儿完美的反击了回去,这一点就是我们也做不到,你就不要太过担心。”陈庆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 “可我不愿意她这么聪敏!”大夫人长叹一声。 “我很后悔我对老二放手,让她对李雅萱亲近起来。这件事我做得太错了,李雅萱什么心思我都明白,而我却留老二一个人在后院对抗李雅萱,我不知道老二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之前的事情我也查了几次,可发现李雅萱并没有什么大的为难,所以李雅萱究竟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才让老二舍弃与李雅萱的母女情,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相互算计,没有一丝这个年龄的朝气与娇憨。按理来说如果你当做母亲对待的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这位母亲要你身败名裂,你会这么冷静吗?你会生气会痛苦会不可思议。可老二冷静理智的样子仿佛没有一丝情感,这很不对劲,难不成老二对李雅萱的感情一直都是假的,那这就太可怕了,究竟被伤得多深才会一直伪装着。”大夫人只要一提起周嘉清的变化就满是忧虑和心疼。 “还有,老二在每件事发生之前都预料到了,我跟在身后什么忙都帮不上。就连昨夜她被老夫人罚跪祠堂,我都送不了一口热饭进去,还是她的丫鬟劝我不要冲动,她出来后也并没有饿着冻着,后来想想我真是一无用处,只能平日里多送些衣裳首饰去弥补一下我当母亲的心。” 陈庆听得惊讶不已,只能安慰,“你也要知道在李雅萱身边,如果没有一点心机,清儿早就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这样想想或许能让你心里或许舒坦些,况且有靖安侯在身边,李雅萱怎敢做得太明显。” 第94章 纪承枫得罪了人不自知 大夫人也是越说越心疼:“虽说她聪明有手段是好事,不会被别人轻易欺负了去,可我只愿意让她做我羽翼下的小女儿。” “别乱想了,我看清儿聪明过人,定能理解你做母亲的心,现在你们相处时间太少了,慢慢来。” 不一会儿就有公公来请各位夫人和小姐前去正殿赴宴,花园众人连忙起身结伴而去。 众人来到正殿发现殿中气氛很是不对,便小心翼翼地坐到安排好的席位上,一丁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正殿主座上,皇上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皇上如今虽年近花甲,双眼却丝毫没有浑浊,精明锐利的眼底隐藏着凌厉锋芒,此刻手里拿着一封公公递过来的密信。 纪承枫跪在大殿上,丞相也是在旁跪着。 男眷席上更是一片肃穆。 纪承熙有些紧张地拉住周嘉清的手,尽管刚才在花园中,周嘉清让自己不用担心,可一进到殿中,看到哥哥与父亲都跪在下首,皇上阴沉的面色,不由更加担忧。 “纪承枫!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一把将密信从座位上甩到纪承枫面前,斥问道。 方才当着群臣的面,皇上还说自己不会看走眼,出言嘉奖纪承枫年轻有为,定能为建德王朝做出一番大成绩。 转眼间便收到告发纪承枫贪墨赈灾款,以及屠杀难民的证据。 这场宫宴也是为他而办,闹成这样,简直就是在故意抹黑皇上的颜面。 纪承枫闻言便将诬陷自己的证据列了上去,等公公拿上去让皇上瞧完,一场闹剧便在众人不明白的眼神下解决了。 接下来皇上更是比之前准备的更甚,大大的赏赐了一番纪承枫,对着丞相不住口的夸赞。 有勇有谋,安定而后动,明知道有人诬陷,却不动声色地收集证据反将了一军,不错! “皇上,微臣冤枉,微臣……”自然传密信的人刚开始想要狡辩几句,再看清纪承枫的举证后,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了,直接被带入大牢审问。 他的家人今日也在正殿上,一脸惊恐的也被带走了,其中一道幽怨的视线落在纪承枫的身上。 宫宴乃是为了庆祝纪承枫和周嘉清几人,皇上再生气也不愿当那扫兴的人,在正殿上审问那人,平白扰了今日办宫宴的目的! 不过皇上更是对纪承枫高看几眼,跟着徐国公的人自然不差,经了他手,这案子可太简单了! 就是因为妒忌引起的陷害之案,皇上也不用担心其中再有什么冤屈! 可拿着灾民的事来陷害,让大安险些失去一位真正心系灾民,为皇上办事的人。 恐怕此人凶多吉少,审问出细节后,要是皇上再稍一动怒,他的家族难免就此覆灭! 丞相夫人看着眼前一连串的变化,坐在位置上有些焦虑不安,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失落,虽说她没有筹谋整件事,在纪承枫这事上到底火上浇油了。 她十年之久也没能再诞下一子,都是因为纪承枫的生母,如今纪承枫还立了大功,正是他春风得意之时,越是如此,别人妒忌不已,丞相夫人也会妒忌! 要是没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纪承枫那么聪明怎会没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可如今事迹败露,纪承枫都能自证清白,怎么会查不到其中有她的手脚。 丞相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丞相对纪承枫保护得很紧,要是被丞相知道了她差点害的纪承枫前途尽毁,打入大牢中…… 想到此,她的眼眸中透着一丝不安的神色,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娘,您怎么了?”纪承熙在周嘉清身旁看到几步之遥的母亲,不禁担忧,偷溜到母亲身后,小声问道。 丞相夫人不由吓了一跳,“娘……娘没事,只是有些……热。” 纪承熙看了一眼母亲古怪的神情,自己的到来让母亲此刻有些局促不安,闻言垂下了眼睑,就说她先去周嘉清那边了,留母亲一个人静静。 前世纪承枫没能逃过这一劫,终究是在丞相夫人的推波助澜下,有些大意了,宫宴之上就算知道诬陷自己,再回头去滨州找证据早被抹得一干二净。 如今宫宴所有人的目光并不是全都集中在他身上,更多的目光是好奇周嘉清摇身一变成为才女的事上。 不过宫宴在奖赏纪承枫一番后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随着几位皇子相继到来,殿中的气氛更是活跃了起来,男眷席忙着寒暄,女眷席有不少少女偷偷看哪个皇子更优秀。 当今皇上有六个皇子两个公主,性情各不相同,不过生在帝王家,注定没有多少手足之情。 太子谢元恒是嫡长子,很少露面,因而和其他兄弟姐妹之间很是陌生,这就让其他皇子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除却太子,其他皇子默默分成了三派。 二皇子谢元康是个沉厚寡言之人,素来与七皇子谢元仁关系匪浅,七皇子生母已逝,则以二皇子为首他两为一派。 皇长女谢元锦排行老三,已经出嫁。 四皇子谢元赋,生母是个宫女,自己又不得皇上重视,故而并未被其他皇子放在眼中,也没有哪个皇子愿意接纳他,其他任何一位皇子的母亲,哪个不是出身名门贵族,一个宫女出身的母亲,在这深宫之中真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帮不到其他皇子,只能归为独自一派。 而五皇子与八皇子一母同胞,自然是一派。 六皇子刚一出生就没气了。 再有就是皇次女谢元雅,年芳十四,排行第九。 二皇子已经娶妻,四皇子没人看得起,剩下的五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这三位自然成为众人议论的重点。 “我怎么感觉四皇子刚才看了你一眼。”耳边传来纪承熙的声音,她哥哥的事有惊无险,她的心情自然也好了很多。 周嘉清却是故意侧头好让自己的视线不要投过去,那次在首饰店中被谢元赋那番言论恶心之后,她怕一看到他的脸就不受控制地想要干呕。 第95章 臣女惶恐 谢元赋眉心微皱,他的目光从一进殿就不自觉地飘向周嘉清身上,看到她嫌弃的样子,面上浮起一抹黯淡。 “徐国公到!” 被公公这一尖嗓子喊道,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也顾不得讨论皇子,众人的目光登时集中在大殿门口。 不说女眷脸红着激动起来,就连几个皇子也是意料之外,徐国公竟然参加宫宴来了。 自门外走进一男子,一身墨黑色锦贵华服,金绣繁丽,倒显得雍容贵气。 男子身姿笔挺,略显苍白的俊美容颜上,一双黑眸锐利深邃,让人不敢直视,淡漠的神色,更是令人难以亲近。 女眷看清徐国公的面容后,转头也不再看皇子们,这让几位皇子不由苦笑无奈,向来有徐国公的地方,女子的视线都不会停留在他们身上。 他们不是没试过改变这个局面,比容貌、比才艺、比带兵作战、比臣心、比权谋,哪怕是比父皇的垂爱,徐国公都更胜一筹,失败几次竟也没法再重燃斗志和徐国公比拼,是以此刻皆是无奈。 女子们偷偷望向进来的人,不由生生压下了心头的激动,生怕自己的不矜持打扰到这般清冷矜贵的人。 特别是有一女子光是听到公公的通传,就面色绯红。 直到亲眼看见徐竟骁出现在大殿上,她直接陷入呆滞的状态,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无论是第几次见到徐竟骁,这女子依旧沉迷在他的美貌中难以自持! 徐竟骁进来后,简单向帝后问了安,就坐到纪承枫身旁。 她的视线几乎要黏在徐竟骁身上,听到徐竟骁请安的声音,就更加难以自控,要不是身边宫女不动声色地按住,恐怕她顾不得场合,起身就要朝着徐竟骁走去。 皇上的双眼却是在徐竟骁进来后几不可察地亮了一丝! 纪承枫碰了碰身旁的徐竟骁:“王爷你怎么来了?就这么不放心我办事吗?呈上去的证据你也看过,没事,皇上又没惩罚我,还给我奖赏了这么多,你看这夜明珠……” “和你无关。”徐竟骁淡淡打断道。 “你该不会是为了看……”纪承枫顺着徐竟骁的视线看了过去,眉心微微动了动。 “闭嘴!” 正说着,皇上却是开始准备嘉奖平湖书院考试的前三名,不知为何,皇上的心情好像看上去不错。 “平湖书院一等周嘉清、二等杨明、三等孟琦华上前领赏。” 被公公喊到名字的三个学子纷纷起身来到殿中,对着高坐上的帝后二人,伏身跪了下去。 男眷席上自有一番打量,各怀心思,皇上亲自赏赐,周嘉清与孟琦华分别作为靖安侯和右侍郎的嫡女,此番得了名次被皇上亲自嘉赏,名声与身份都有了,就是想要嫁给皇子也是易如反掌。 而杨明是大安城一富商之子,才学俱佳,有能力有金钱,缺的只是身份,往后要是拉入自己帮派,岂不是很好的助力。 “可怜西云遍地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正殿上,高居龙椅的皇上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底下跪拜的少女,说道。 “回皇上,臣女惶恐。”周嘉清闻言将头垂得更低。 皇上这是提起当日平湖书院考试,周嘉清取得画组一等时所说的话。 四皇子脸色依旧淡定如初,只是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 扫视一圈殿内神色各异的臣子们,身为帝王,他自是忘不了那一段灰暗的历史,可是有些臣子却是忘了! 但是,靖安侯的嫡长女已经十分聪慧,这个嫡次女一席话影响了大安贵族们的思想,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过多的荣华富贵和繁华昌盛会让臣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如此也好,借此机会,有的人也该敲打一番了。 “宋大人,你怎么看?”皇上含笑向男眷席一个臣子发问道。 不可能! 谢元赋一个激灵,余光追随着被皇上点中的宋大人。 一国之君和煦的笑容却让宋玉河无端生出几分冷意,宋玉河起身来到殿中,跪下道:“皇上……微臣,微臣觉得周小姐所言甚好。” “宋大人觉得好在哪里?” 宋玉河心里七上八下,他还不明白为何皇上突然就点了自己,打败西云国那场战役自然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回皇上,周小姐一幅画就向我朝后代学子讲清楚了那场战役,当年西云人偷偷残忍杀害东秦女子,不得已我朝才出兵灭国,可怜亡魂不能魂归故里。然周小姐善良,替他们在画卷中为他们画上一个小墓,祭拜他们,以慰英魂。” 皇上冷笑一声,“元康,你怎么说?” 皇上一眼扫过殿中众人,将目光放在看似淡定如初的人身上,却是对着二皇子问道。 谢元康在皇上身边时日最久,也能揣测到圣心,心中知晓皇上看重赵将军,便顺着话回道:“回父皇,儿臣觉得周小姐所言极有道理,安远大将军将西云国人惨绝人寰的行为杜绝后,才换回了如今东秦子民安居乐业的生活。这十几年来,赵将军背负了太多的骂名,实在难以对得住那场战役中逝去的亡魂,儿臣斗胆替安远大将军……” “好了,安远大将军功不可没,这是无法磨灭的!”皇上制止了谢元康想要说的话,这个二儿子,最为圆滑,三言两语就想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让安远将军记住他的人情。 沉寂一会,皇上又接着说道:“西云国是可恶至极,既然如此,传朕旨意,往后清明节各家各户都要悼念为国捐躯的亡魂,以及无故牺牲的女子们,算是慰藉他们的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正殿中坐着的世家暗暗开心,从今往后可以光明正大地悼念家人了。 “皇上英明!” “父皇英明!” 君臣同乐,皇上却是丝毫没再提及安远大将军的事。 几个臣子的神色也是变化几许,却是摸不清皇上的意思,承认安远大将军的功劳,却不给予嘉奖,这是何意? 第96章 又来一个挑衅的 皇上挥了挥手让宋玉河和周嘉清下去,谢元赋松开握紧茶杯的手,垂下头去,当好一个自卑的皇子形象。 故而错过了皇上嘴角浅浅的嘲讽笑意。 酒过一半,皇上称有些乏了,眼睛却是落在徐竟骁身上。 皇后也是明白皇上的心意,不等皇上开口,微微一笑:“有皇上和本宫在这,诸位也放不开,皇上和本宫就不打扰了。今日举办宫宴乃是为了祝贺丞相之子和平湖书院优秀的学子,诸位不必拘束,尽管随意就是了。” 众臣恭送帝后离去,徐竟骁起身也出了大殿。 几位皇子也坐不住了,不说皇子,在座的没有哪个人不想知道徐竟骁今日来的目的,几位皇子不一会儿也纷纷离去,想办法去打探消息了。 参加宫宴最是累人,端坐于席位上,不能随意喧哗,偶尔交头接耳都生怕被哪个贵人看到不喜,规矩繁重,是以众人也退席而去。 大夫人端坐了这么久也有些累,身边又没个相熟的夫人可以聊天,生生呆坐这么久,趁着帝后相偕离去,这时稍微放松了腰背。 陈庆因为夫君王景文的官位低,本来没有资格参加宫宴,恰好他的上司有事不能来,便嘱咐他代替自己来一趟,万一宫宴当中皇上临时有事吩咐,他上司这个职位没个人在也不合适。 席位按官职排位,因此陈庆坐的位置最靠后。 大夫人准备去叫几位姑娘一起回府,回头一看,周嘉华对着桌案上放满的各种珍馐佳肴两眼放光,刚才帝后都在,她只能看不能吃,早已馋得不行。 现在放开了一一吃过去,那模样要是放在府中,觉得有些娇憨。 可这在宫中,倒有些上不得台面,身边看见的闺秀们无不窃窃私语指点着。 “那位身穿茜红色长裙的姑娘是谁?”有人好奇问道,煞是没见过这么个吃相。 “是靖安侯府二房庶女,周嘉华。”旁边的女子拿衣袖掩着唇低笑道。 另一人白了周嘉华一眼,嗤笑道:“果真庶女上不得台面!” 周嘉华脸唰地变红了,她平日里没见过这么精致的菜点,况且御膳房做的菜她作为一个庶女,一辈子能吃上几次。 那些嘲讽的话传入耳中,抬头看去对面几人也是她得罪不起的高门嫡女,周嘉华坐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 “历览前贤家与国,成由勤俭败由奢。三妹妹性子好节约这是不可多得的美德,既然三妹妹不想浪费粮食,母亲和我便等一等三妹妹也无妨。” 大夫人虽有些头疼,也依着周嘉清的话坐下来等周嘉华。 要不是周嘉清解释那一句,恐怕明日便有侯府苛待庶女的传言传出。 几位闺秀也自讨无趣离开了,要是在宫外,指不定怎么嘲讽,在宫中,一言一行都有宫人和太监暗中监视,要是一不小心说给宫中哪个贵人听了,牵扯到家族可不好。 故而进宫参加宫宴,个个谨言慎行,几乎很少有人会当众故意为难别人。 周嘉华脑子简单想不了那么多,也从不胡思乱想,既然周嘉清解决了那几位闺秀找的麻烦,那么她现在可以放开吃了。 看着越来越空荡的大殿,周嘉清松了一口气,一场宫宴顺利结束,可能是这两世来,唯一一次平安度过的宫宴。 上一世,李雅萱总是作为侯府当家主母的身份,带着周嘉芸和她来宫中,她们母女俩也是机关算尽,言语挑拨也是厉害的不行,让周嘉清没有安稳过一次,每一次都是周嘉清受不了别人冷嘲热讽,当众发脾气回以辱骂。 如今没有她们母女在其中出力,她的身份摆在这,虽不至于贵重的让人不敢,可身份比大多数人优越,性子也沉稳不与人交恶,才学又是有的。 其实越是出自高门的嫡女越聪慧,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将来都是成为一府的当家主母,定是才华与品德兼备,谁会平白无故与身份得当的人交恶。 除非有深仇大恨,故而也没人愿意故意和她成为敌人。 李雅萱和老夫人都是小门小户出身,眼界比不上大家闺秀,教导子女上也是阴私腌臜的多,才会想法子挑拨,看她出丑。 待周嘉华解决完面前的佳肴,装了几块糕点后,恋恋不舍地看着满大殿的精致菜肴,跟着大夫人出了大殿的门。 “你就是周嘉清?”一道女子骄纵的声音传了过来。 顺着她的声音,周嘉清抬头便看到一个妆容华丽,穿戴高贵的少女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南安郡主,你走得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了。”纪承熙气喘吁吁跑到周嘉清身边,给周嘉清使了个眼色。 听到纪承熙的话,周嘉清稍稍回忆就明白了这个郡主的身份了。 是皇上嫡亲妹妹高平长公主之女,高平长公主年过三十好不容易诞下一女婴,正是南安,平时对她更是娇惯得很。 上一世,谢元赋和高平长公主并无过节,却因为身份的缘故,憎恨一切皇室中人,连带高平长公主和南安郡主没有缘由地被记恨上,登基后以南安冲撞他为由,杀了南安和长公主。 “小女周嘉清见过南安郡主。”随着周嘉清请安,离得近的人也连忙上前向南安郡主请安。 还没走远的闺秀自然好奇得很,停下脚步看了过来,南安郡主明显一副不善的模样。 大夫人侧身挡住了周嘉清半个身子,转移了话头,笑着道:“南安郡主,您来晚了,宫宴已经结束了。” “本郡主眼睛又不瞎,自然知道宫宴结束了。”南安郡主语气中满是不屑,看向周嘉清:“听说就是你的书画得了第一,本郡主这有一副,不知与你的画相比起来如何,你过来看看!” 旁边的夫人闺秀们听到南安这番话,也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南安郡主也是喜欢书画之人,恐怕周嘉清得了第一让她不满,这不就是想要一较高下? 第97章 心思不坏嘴巴毒 相互切磋比试是可以让自己技艺精进一些,可南安这态度哪里是想请教的,分明是故意为难周嘉清! 周嘉清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冷意,自己和南安郡主毫无牵扯,南安语气和态度实在是让人不太喜欢。 她不愿意理会郡主莫名其妙的要求,目光不闪不避地凝视着眼前一身尊贵气势逼人的娇纵少女,奇怪的是,周嘉清敏锐地感觉到这位南安郡主对自己没有敌意,眼底浮起淡淡的乞求? 两世都毫无关系的人,周嘉清有些想不明白这位郡主的用意是什么。 “南安郡主眼睛的确没瞎,确实有些自知之明!我的母亲也是一番好意提醒,罢了,”周嘉清语气轻柔却没有半点软弱,无论如何,周嘉清还是不忍南安对大夫人出言不逊,有些不快,“至于南安郡主的画作,我并无任何兴趣!” 看热闹的人们也没想到周嘉清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了一愣。 冯梦雨逮住机会,连忙上前,“南安郡主都邀请你了,周嘉清你的脸面好大,对郡主……” 她显然是因为之前王楚楚的事对周嘉清记恨在心,既可以讨好南安郡主,又能贬低周嘉清。 但是南安郡主也不愿搭理她,挥手推开想要上前与她套近乎的冯梦雨,厌恶地瞥了冯梦雨一眼道:“本郡主与她说话,你插什么嘴?” 冯梦雨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郡主,您……” “周嘉清,你过来,本郡主不愿意呆在这里!”南安郡主傲然道,说完拂袖离去,留下委屈的冯梦雨,抿了抿樱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挽救失去的颜面。 冯梦雨非要掺这趟浑水,众人对她有些不屑,对周嘉清却是同情怜悯,她一直规规矩矩的取得了第一,还要在宫中被南安郡主为难。 周嘉清不得不跟上去,南安郡主身后的宫女并没有跟着她离去,站了一圈将周嘉清围了起来,就差“扶”着她过去。 “母亲,你带三妹妹和五妹妹在宫门口等我,不用担心,我和南安郡主讨教一下画技,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出来了。”周嘉清微微提高了声音交代道。 大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周嘉清握住她的手,微微摇摇头,示意大夫人按自己说得来,大夫人立马也明白了周嘉清话中的意思,反过来握住周嘉清的手,“好,你去找南安郡主,母亲在宫外等你一个时辰。” 周嘉清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她去干什么,特别是宫女和太监,以防万一南安郡主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一个时辰要是还没出来,大夫人就要进来找了。 “南安郡主就是这个脾气,今天的确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她心思不坏。”纪承熙离开之前在周嘉清耳边轻声道。 就这? 心思不坏? 可是嘴巴毒! 周嘉清跟随南安郡主的宫女来到一处凉亭中,石桌上赫然摆放着一幅画作,放眼看去,的确出众,怪不得南安会生气比她画的好的人,这个理由找得让人信服! 看了一眼距离凉亭几米远的宫女,周嘉清知道南安并不是想要和她争个高低,眉眼冷了几分:“南安郡主叫我过来有何事?” “周小姐果真聪慧过人。” 南安愧疚地看向周嘉清,诚恳的道歉,也不再说什么“本郡主”了,以你、我自称,诚意自不用说,“在这我先说声对不起,我刚才故意言辞不当,是不得已的,还请周小姐谅解。” 周嘉清依旧淡淡道:“郡主严重了。” 南安略显急促,接着直接问道,“徐国公前段日子给周小姐送去几份谢礼,那周小姐和徐国公关系匪浅,是吗?” 周嘉清挑眉看去,摸不准南安的意思,并未开口。 南安自知刚才有些过分,弱弱地开口:“能让徐国公主动送礼的女子,据我所知周小姐还是第二人,因此有件事想请求周小姐帮忙……” “不帮!”周嘉清当即拒绝道。 南安神情滞了一瞬,周嘉清拒绝得这么快也是她没想到了。 不过她并没有气馁,“周小姐生气我能理解,刚才是我出言不逊,如果我贸然过去找你只会让你被我母亲怀疑上,我只得假装不讲理和你争个高低……周小姐不缺金银,不缺身份地位,可我打听到周小姐在宫中并无好友,如果周小姐愿意帮我这一次,往后宫中的动静只有周小姐需要,我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就是愿意做周嘉清在宫中的眼睛! 如果在宫中有双眼睛自然更好,后面针对谢元赋的计划能更好实行,周嘉清两世加起来,在宫中都没有半个眼线,可南安付出这么多,要帮什么?还和徐竟骁有牵扯! “郡主找我帮得忙也不简单吧?我为何要冒着得罪长公主的风险,为郡主你帮忙?”周嘉清试探问道,既然南安不想被长公主怀疑,以这种方式将她叫来,那就难免在南安和长公主之间选一个。 南安一脸认真说道:“我不会为难你的,我说完要是你不愿意,走出这个亭子我和你互不相识,周小姐对谁也绝不提起今日这事,只这一点要求周小姐你能办到吗?” 周嘉清点头同意,在这些天潢贵胄的心里,他们是天底下最尊贵的,能够被他们挑中来做事,本就是对他人的恩赏,何须管你愿不愿意,何须再谈条件? 南安倒是诚意十足,允许自己在听完再做决定,和其他皇室中人相比,有一份真性情。 若是不同意,南安只要求她不能将这个秘密说出去,这些都能理解。 “我有一位朋友在国公府养伤,因为身份地位差别,我的母亲和皇上都不同意我去探望,徐国公几年也不出府,虽说今日来到宫中,可我没法靠近。我的母亲防得很紧,我不能直接去问他。因此想拜托周小姐最近得空帮我去国公府上瞧一眼,告诉我他的近况如何,我很担心。” 听完南安的陈述,周嘉清第一反应:“心上人?” 第98章 今晚找你 闻言南安俏脸微红,不言自喻验证了周嘉清的问题。 “徐国公知道吗?”周嘉清点明重点问道,这事很简单,去看看南安心上人的近况,也很难办,她和徐竟骁也没有相熟到可以去他府上随意走走! “他以前知道……后来,不说了,周小姐这是同意了?”南安紧蹙的绣眉还未完全舒展开来,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宫女偷偷看过来,立马变了脸色,提高声音:“本郡主看你就是学艺不精,胆敢肆意点评本郡主的画作!” “他叫宁远,是徐国公的手下,打探到消息不要经过丫鬟手中传给我,会被我母亲发觉的,过几日我母亲会办一个宴会,介时我邀请你来,到了直接当面告诉我。我答应周小姐的事定当办到,从今日起直到我南安离开人世都一直作数!” 南安郡主看了一眼周嘉清的神色并未反对,这才低着头快速小声地交代完。 只见周嘉清灵光一闪,附耳又说了几句,南安并未反对。 周嘉清一顿:“终究会破坏了你母亲的宴会,郡主也不在意吗?” 南安问道:“最后倒霉的是周海洋那家?” “是。”周嘉清回答完,便见南安一脸坦然,隐约可见一丝欣喜? 周嘉清不明所以,就见几个宫女慢慢靠近过来,为首的宫女隐晦地开口:“郡主,长公主已经在找您了。” “知道了,周嘉清你口说无凭,嘴上点评几句,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会画画,下次带上你的画作,再来和我一较高下,哼,我们走!”南安柳眉倒竖,不屑道。 南安身边另一位宫女在南安身后解释道:“周小姐,不要生气,我们郡主人平时挺好的,素日喜欢书画,经常关在屋中作画,因而在书画上有些计较,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周小姐海涵。” 周嘉清一副冷淡的模样并不为之所动,宫女再次讪讪地开口:“这边请,周小姐,由奴婢送您出宫。” “不必了!”周嘉清没有接受宫女的好意,径直离开了凉亭。 望着周嘉清的背影,宫女叹了一口气,每次遇到比自己画得好的人,南安郡主都变得任性无常,任谁都受不了南安郡主这个脾性。 周嘉清认得出宫的路,出了亭子,走到一处长廊时,她还在考虑南安那句话,“我答应周小姐的事定当办到,从今日起直到我南安离开人世都一直作数!” 宁远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南安一个郡主如此去做? 自己办到的话南安真能信守承诺?前世这两人自己也不认识。 正想着,一道清冷而低沉的声音,从走廊拐角处传来:“不好好走路,你在想什么?”清洌的声音停在周嘉清耳中,如空谷幽涧般透彻。 周嘉清微微一愣,顺着声音望去,精美雕花的梁柱边,徐竟骁闲散斜靠着,华服高冠,姿态娴雅。 一阵微风拂过,长廊外的桃花被风吹得浮起跌落,带着清雅甜香弥漫在空气里,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廊中,几朵桃花更是染上了他的衣襟,他嘴角微微勾着。 如梦如幻,如一幅画卷展现在周嘉清面前。 回过神后,周嘉清避开徐竟骁的目光,客气道:“王爷。” “送你的!”徐竟骁大步而来,在她的面前止住脚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递到周嘉清面前。 “什么?”周嘉清有些紧张地看了四周,朝后稍稍退了一步,在宫中要是被谁看到,她可解释不清!一下子就成为大安城众多少女的嫉恨对象,特别是大殿中那位女子火热的视线她也注意到了。 徐竟骁看出她的担忧,“周围没有人,这是祝贺你取得第一,本王送你的小玩意!拿着!” 说完不顾周嘉清同意,直接将锦盒塞到她的手中。 在拉拉扯扯下去也不好看,周嘉清只好收着锦盒,想起前日的事还没答谢,语气中多了一抹真诚,“前日被困祠堂,多谢王爷派轻一送饭进来。” “不用。” 两边顿时陷入沉默中,微风却不知趣的还没停下,撩起周嘉清鬓角的发丝,轻轻柔柔的漂浮到徐竟骁胸口处,气氛渐渐变得不一样了,含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周嘉清忍不住微微一怔,又稍稍退后半步,拉开了和徐竟骁的距离,温柔的错觉淡了很多,头脑也能变清晰一点。 见此周嘉清急忙寻了个话头,问:“王爷怎么想起进宫来?” 一边说着,周嘉清的视线向上一抬,撞上了徐竟骁的眼,此时四月的天却如同冬夜的寒风,他的眼神深邃暗淡,那一刻,空气仿佛被冻住,让周嘉清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周嘉清猜不透徐竟骁为何生气了? 周嘉清的一退再退终究让徐竟骁有些不愉快,似笑非笑盯着周嘉清看了一会,才淡淡开口:“你对本王就这么好奇?知道的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我什么都不好奇。”只是慌乱中随意寻得一个话题而已,再好奇徐竟骁的事她也不可能直接问起。 听了周嘉清的话后,徐竟骁心中略带点失望。 “南安……” “对了,刚好我有个事想问王爷……” 片刻后,周嘉清和徐竟骁同时开了口。 “你想问的事就是南安的事?本王知晓南安刚才找你了,她应该给你说了宁远,不过她提出了多大的条件让你愿意帮她?”徐竟骁的心情明显不如刚才那般轻快,说出的话也是带着些许寒意,其中的疏离显而易见。 “郡主是说了宁远,王爷你知道郡主的心思?为何没有……”周嘉清没注意到徐竟骁的心情,一门心思在南安这事上。 “嘘!”徐竟骁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断周嘉清的话:“有人过来了。” “本王今晚去找你。”徐竟骁留下一句惹人遐思的话,轻身一跃,跃出长廊,消失在廊外的桃树林中去。 徐竟骁走后,周嘉清果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周嘉清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去…… 第99章 今晚去还是明晚去? 一出宫门,周嘉清就看到焦急等待的大夫人,迎了上去:“母亲。” “老二,南安郡主有没有为难你?”大夫人快步跑到周嘉清面前,左瞧右看,始终不放心。 “没事,就是去看郡主画的一幅画而已。”周嘉清简单说道。 大夫人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忙让周嘉清上了马车。 “三妹妹和五妹妹呢?”周嘉清出来就只瞧见侯府这一辆马车。 “大夫人担忧小姐您,便让三小姐和五小姐先回府去了。”夏荷将靠枕放在周嘉清腰后解释道。 有她二人在这什么忙也帮不上,万一周嘉清有个什么事,她还得先安顿好三小姐和五小姐二人,平白耽误功夫,大夫人心里是这样想的。 “南安郡主的为人,刚才丞相家小姐也与我说了,并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她叫你过去到底做什么了?”大夫人盘问道。 周嘉清不想让大夫人担心,毕竟一个郡主的私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就隐瞒了事实真相,“郡主的确不是这样的人,可只要一牵扯到书画,她就变得娇纵起来,书画本就是她最得意的风采,被一个臣子之女比了下去,多少有些不光彩吧。” “小姐,这个盒子是什么?奴婢先帮您收着。”冬梅这才注意到周嘉清手中多了一个锦盒。 周嘉清一噎,将锦盒交到冬梅手中,含糊其辞道:“一朋友送我的祝贺礼。” 大夫人看着周嘉清闪躲的眼神,像是有些明白似的,不愿意戳破,笑着看了一眼周嘉清不再言语。 到了侯府,大夫人先去荣华居向老夫人说一声今日宫宴的情况,让周嘉清先回陶然苑歇着去。 夏荷和冬梅招呼门下的侍卫从马车上搬着今日的赏赐,许是今日皇上心情好,赏赐格外多。 看着一箱子又一箱子的赏赐搬进陶然苑,花丛中一个老妇的身影跺了跺脚,望着周嘉清的背影,又望了望那箱子,露出一抹愤恨的神色。 “贱人,我把她培养几年,本就是为了做芸儿身边的陪衬,现在都能得到皇上亲自打赏了,以后外人提起靖安侯府谁还知道芸儿!”听完李嬷嬷的话,李雅萱一股气涌上心头,又忍不住觉得恼怒憋屈,只觉压得心口疼,“齐王有回信吗?” “夫人,齐王那边还没消息。”李嬷嬷回道。 殊不知,她送的信被周海洋暗中拦截下来,李雅萱现在没有出手,就是在等齐王的信! 屋中其他丫鬟听完话皆是低下头去,如今四小姐已失了清白,二夫人还想拿四小姐和二小姐去比较,看来往后兰心苑的日子更是难熬。 亥时一刻,周嘉清禀退所有丫鬟,连同这几日在暗中保护她的轻一也让退下,熄灭烛火后,周嘉清坐在桌前等待着。 现在有时间细细想了一遍,徐竟骁这个人虽然聪明得可怕,她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被他瞧出异样,可是最近这几件事,还真得好好感谢他。 正想着怎样感谢,一阵细微的敲窗声尽在耳边,周嘉清起身打开眼前的窗户,那张俊美的容颜在月光下映照下,别有一番温雅矜贵的感觉。 徐竟骁跃了进来,大步跨了过去,本来还想找到那把软屉交椅式躺椅躺上去,可是一想起在宫中周嘉清一退再退的样子,面容冷沉下来,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站定身子,徐徐开口:“南安的事周二小姐知道多少?” 周嘉清觉得今晚的徐竟骁有些不对劲,有些不解,问又担心徐竟骁以为自己对他太好奇,便止住了这个念头。 还是以郡主的事为先,周嘉清老实交代着:“南安郡主让我帮她去王爷府中,看看宁远现在如何了?其余的并不知道。” “南安变聪明了,知道找上你。”徐竟骁淡然回道。 周嘉清想起南安的话,“郡主找上我,只是因为她很信任王爷。” “今晚去还是明晚去?”徐竟骁不在意南安是否信任他,问道。 “嗯?”周嘉清猛地没反应过来,好奇道:“为何非要晚上去,我就不能白天去吗?” “周二小姐要是愿意再腾出手应付南安的母亲长公主,什么时候来本王府中都行。” 周嘉清问:“好吧……王爷就算在府中几年不出门,应该有能力替南安郡主传句话,为何?” “本王以为南安在宁远出事后,断了念想。” “宁远受伤很重吗?南安郡主和宁远的事,长公主不看好?”周嘉清有些诧异。 宁远是徐竟骁的副将,虽说是副将,却只是徐竟骁救下的一名孤儿,后来宁远通过不懈努力当上了副将,在一次宴会中,南安性子不受拘束,偷穿丫鬟的衣服想要溜走,途中一眼相中宁远,宁远不知南安真实身份,就这样两人情愫渐生。 长公主知道后,查来查去发现宁远的父母只是个难民,逃难过程中遗失了他,这样的身份长公主必定看不上。 南安是长公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孩子,平日细心爱护着,就生怕磕着碰着,遑论婚姻大事上,岂能随意。 当初宁远跟着徐竟骁出征北鸣国,受了伤,一直在国公府上将养着,南安知道后很心痛想要来探望,长公主想顺势断了南安的念想,强势以死相逼,日日盯着,让南安不得不放弃。 此时周嘉清听完徐竟骁的叙述后,渐渐明白了,慢慢地坐到桌前的椅子上,眼眸微凝,恢复了往日沉稳模样。 徐竟骁低着头,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嘉清,似乎走了神,眼神变得比刚才幽暗一些。 “南安许了什么条件,能让周二小姐甘愿为其办事?不惜得罪长公主?” 不是周嘉清不怕得罪长公主,只是因为她知道,长公主前期变态的爱女心理,在南安一次重病之后彻底恢复了过来。 徐竟骁手指搭在身旁的桌边,看着眼前人思虑的样子,不由得分神,别开目光,佯装轻描淡写地模样,揣测道,“周二小姐想要对付谢元赋,可在宫中并无眼线,难不成南安许的条件是愿意做周二小姐这双眼睛?” 第100章 王爷变得喜怒无常 周嘉清面色一愕,霎时恢复过来,像是气馁一样,突然觉得没意思得很。 她对徐竟骁什么都不了解,相反徐竟骁闻弦歌而知雅意。 只要有一丁点苗头露出,他就可以迅速推断出整个事件! 周嘉清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浮现出大殿中那个女子火热的视线,以及南安的话! “什么都瞒不过王爷。”周嘉清有些心不在焉,闷闷道。 “你怎么了?”徐竟骁发现她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清冷的脸上却将担忧的心思也藏不住,带着一抹探寻向前走了一步。 “没怎么,王爷可以走了,南安郡主的事多谢王爷告知,我就不去府上打扰了,明日让双福替我看一下宁远情况。”周嘉清也清楚自己带了些情绪在里头,可她不知道自己这个火气怎么来的,莫名其妙,怎么能控制不住情绪呢? 闻声徐竟骁微微眯了眯眼,浑身隐隐弥漫着幽森寒气,“本王是周二小姐的奴仆,挥之则来,呼之即去?” “王爷误会了,黑天半夜王爷出现在这,于理不合。王爷夜闯闺房轻车熟路的样子,想必还有人等着王爷,今日我就不耽搁王爷的时间!再说王爷一出府,大安城多少女子的眼睛盯着,特别今日正殿那位女子应该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王爷也要为她们想一想,为此伤了佳人的心,王爷也是不愿看到吧,况且王爷也知我目前处境,我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王爷吗?让王爷这样待我,我并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更不愿意为此得罪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周嘉清眉头蹙起,语气微凉,越说下去心头郁气越重。 在她心里,他徐竟骁就是个风流王爷?夜夜徘徊于女子的闺房? 徐竟骁顿时眉眼染上冷色,唇角轻扯了下,仿佛觉得周嘉清的话好笑。 像是自嘲一般,紧接着徐竟骁反驳道:“本王没周二小姐想的这么闲!大安城多少女子,以及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关本王什么事?本王做事何须在意她们怎么想!本王想来找你就找你,凭什么要本王考虑到其他女子的想法?” 徐竟骁不自觉地带了些怒气在里头。 等等…… 他直勾勾看着周嘉清,倏尔眉目也舒展开来,嘴角噙着摄魂的笑意。 她这是吃醋了吗? 想到若是这样,徐竟骁心底忽地涌上愉悦的感觉。 此刻周嘉清冷静下来,思绪已经开始回来了,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一点歉意,又带有一丝轻快。 刚才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些失态,情绪没能控制住,莫名有股怨气,其实徐竟骁好心过来给她解答南安的事,她却这个态度,听完就打发王爷走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何况从认识徐竟骁以来,无论他有多少神秘聪敏,件件桩桩的事确实也是帮到自己,知恩图报她也是懂得的。 谨记态度一定要好,周嘉清在心中暗示着。 “王爷,那我明晚过去看看宁远,好不好?”周嘉清仰头看着他,语气软了下来,心中仿佛是卸下一桩心事,双眸像是藏了星星一样亮,尾音不自觉的上扬问道。 周嘉清平日的语气中总是带着警惕和谨慎,更是夹杂着冷静,此刻却有些故意轻柔的语调,带有一丝少女的娇俏。 不禁让徐竟骁有些失神,看向眼前浅笑晏晏的容颜,徐竟骁心神随着她的眼眸流转而跳动。 他的双眸逐渐变得深邃,随意搭在桌上的手也紧握成拳,原本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冲动,不停在翻涌滚动。 “嗯,好,周嘉……” 还未等徐竟骁问完周嘉清刚才是在吃醋。 “哈”,周嘉清一声哈欠打了出来,面上露出一丝疲倦来,有些不好意思。 徐竟骁想起周嘉清这几日精神一直紧绷处理齐王的事,回府又在祠堂没睡好,参加宫宴也实在累人,止住向前一步的步子,也止住一些冲动,开口道:“你睡吧。等会本王让轻一过来守在外面,二房夫人不会消沉到对你歇下心思。” “好,多谢王爷。” 徐竟骁说完却是站在原地分寸未挪,究竟有几分不舍离去。 周嘉清问道:“王爷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 言罢,徐竟骁转身跃过窗子一瞬,余光落到桌上放着的锦盒,好像还未曾打开过的样子,薄唇紧紧地抿起,幽暗的眸中闪过一丝落寞,顿了顿,足尖一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窗外夜色渐深,幽幽皎月栖息在树梢,夜风裹挟着阵阵凉意送进屋中,周嘉清望着终于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下午在宫中见到的时候,徐竟骁并没有这么疏离,今晚一来疏离的态度特别明显,胡思乱想之际,才想起本来是要感谢徐竟骁的,怎么忘记说了。 出了侯府,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长街上酒楼隐隐约约有灯火在晃动,徐竟骁他很清楚,周嘉清与其他女子不同,在石塘庄那一晚,他动心了,或许是之前隐约有好感,但那晚,他很确定他心动了,在那一瞬间他被周嘉清吸引了去…… 更没想到她竟会那样说话,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心砰砰乱跳,呼吸还有些急促。 今日去宫宴,也只是想要当面送她礼物,祝贺取得第一,可回府这么久也不曾打开,那就是她根本不在意这份心意,这让他很烦躁。 “王爷这去侯府一趟,就变得喜怒无常了?”身后墙角靠着一白衣少年,嘴角带着痞气的笑意打趣着。 徐竟骁站定身子,等着白衣男子上前。以他的功力,不至于在夜晚察觉不到一个白衣男子的存在。 白衣男子自暗处走了过来,痞气的模样正是纪承枫,此时少了平日的聒噪,“枉费我穿了一身白衣,连这都不曾察觉,要是不巧遇上刺客,王爷何曾有过这般大意!” 徐竟骁淡淡道:“多虑了。” “我多虑?” 纪承枫心里觉得十分好笑,“王爷这几年遇到的刺客次数,连轻一都不曾数清吧。” 第101章 那又何妨? 自从上次拿到徐竟骁给他关于王卫平的册子后,纪承枫便觉得这两人有些不对劲。 接着徐竟骁竟然一反常态,由于不放心周嘉清独自对付齐王,执意要去石塘庄! 回来后的样子也是纪承枫未曾见到过的。 前日更是夸张,徐竟骁亲自教导周嘉清的手下! 堂堂一个王爷,却对一个侍卫如此尽心! 就连纪承枫自己请教多次,徐竟骁都懒得教导,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今夜去国公府汇报调查周王和王卫平的结果,碰见轻一,得知徐竟骁又去了侯府。 他也赶到靖安侯府,就在府外等着,预料之中,再次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徐竟骁。 纪承枫涩涩地开口,“王爷今日为何去宫宴,不会也是因为周二姑娘吧……”还未问完他自己都觉得问得很多余。 果不其然,徐竟骁点了点头。 他今日去就是为了祝贺周嘉清! 纪承枫苦笑着,又不愿意放弃,接着分析道,“周二姑娘身上秘密太多,又莫名憎恨谢元赋,我们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出任何线索。周二小姐落水后可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王爷难道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很可能就不是靖安侯的嫡次女!这样的女子,若是有别的心思,留在王爷身边,真的好吗?王爷就没想过这个女子万一是那边的人,是故意吸引王爷入局的?几年前的事王爷全然忘了吗?万一周嘉清也是她那样的……” “她是周嘉清!不需要与旁人相提并论,所以不管她是哪边的人,”徐竟骁敛眸,神色居高临下问道,“那又何妨?” “那又何妨?啧啧……”纪承枫砸吧着嘴重复着徐竟骁的话,直接问道:“王爷当真想好了?” 直到很多年以后,纪承枫才明白当晚王爷“那又何妨”这四个字威力有多大。 不论后来的周嘉清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徐竟骁的心意一直坚定不移未曾改变! 万物静默,夜色下的大安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和繁华,此刻靖安侯府外的小巷漆黑一片,府中的树枝随着夜风摇曳着身姿,伸出府外,耸动着自己的树叶,偶尔几片树叶落下,在地上轻轻打着旋随着男子离去的脚步忽高忽低也离开了小巷…… 翌日。 陶然苑里,秋菊走了进来,在桌前看书的周嘉清耳边低语几句。 片刻后,周嘉清笑了:“做得不错,得让二婶适当地再紧张一下!” 昨日周嘉清进宫后,秋菊出府被轻一偷偷带去王石居住的小院中,送去了王石需要的东西,交代了小姐的话后,王石欣然同意。 王石本人从不多话,后宅各种腌臜事也不参与,所以深受高门大户的信任。 可是周嘉清知道,他作为一个大夫对着自己的小儿子却是无能为力。 这小儿子是娘胎里带的病,治不好,只能靠着名贵药材一直吊着,他的财富虽可以支撑住这些花费,但其中有一味药——奇楠沉香,重金都难求得。恰好她手中有一些,都是外祖家年年送过来积攒起来的。 上一世,也是无意间在街上,她遇到一个体弱的小男孩被几个强壮的孩子压在地上欺负,小男孩脸色苍白,眼神无光,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了。 她看不过眼,顺手救了小男孩送到医馆去医治。 王石赶了过来好一番感谢,周嘉清的仗义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今日更是救了儿子一命,感动之余便开口说了这个秘密。 他很少让儿子出门,就怕有个万一他没在身边,再就是自己本身作为一名大夫,连儿子都医治不好,怎么让别人来信服自己的医术? 上一世周嘉清也是将自己拥有的奇楠沉香,都送给了王石。 这一次,奇楠沉香继续送,王石的儿子她也要救,不过换个法子救,将王石收为己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早在她被二房下绝子药那次,让夏荷送王石出府,将一个锦盒交到王石手上,旁人以为这是小姐感激王大夫的厚礼而已,其实里面装的就是奇楠沉香! “这样李大夫一来一去,少不得折腾一两个月,到时候四小姐的命还不是小姐手里捏着。”秋菊从未觉得周嘉芸单纯,李雅萱能给小姐选个齐王,周嘉芸未必不知道,意欲将小姐一辈子毁了的人自然死不足惜。 “四妹妹的命我不会动,”周嘉清扬唇一笑,“自会有人动这个手。” 秋菊虽然猜不到是谁动手,自从小姐摆脱王楚楚的算计,再将齐王欺骗后,她对小姐的话更是坚信不疑。 “现在并没有消息传出宁州有事?小姐是如何得知宁州的事?” 因为上一世的今天,她已在谢元赋的府中了,宁州这两日会发生洪涝,谢元赋也是十分关注此事。 而李大夫心急如焚奔于宁州看望他的双亲,周嘉芸并没有被齐王玷污,李雅萱暂时不需要李大夫,就放行了。 一个大夫的行踪她是如何得知的,自然是因为她的二婶了。 她私奔去了谢元赋的府中,李雅萱依旧一副慈母模样,偷偷前去府中探望她,她感动不已,私奔的女子没有颜面,会被母族抛弃! 可李雅萱待她如初,其实不过是想亲眼瞧瞧周嘉清过得有多卑微,来满足自己女儿过得比她好的变态心理,也是想侧面打听大姐姐身边那个人! 就是这两日时间李雅萱又来了,家常闲话中提起宁州的事情,李雅萱说李大夫双亲在宁州,她给配了马车,送了些银两和食物,由府中侍卫快马护送过去,对一个大夫尚且如此关怀,周嘉清更是深觉李雅萱的善良,从未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害了自己! 前世笨一次就够了,重来一次,周嘉清一天都不想让李雅萱好过,“再等等,消息马上就要传进府来。” 周嘉清昨日吩咐春桃盯着兰心苑的动静,春桃等秋菊说完接着说道:“二夫人昨日送的信,被二老爷拦了下来。按理说齐王的事二老爷也清楚,为何这会夫妻意见也不一致了?一个送信,一个拦信,还都是背对着对方做的,往日他们二人不是很恩爱吗?” 第102章 不如送给齐王 “以前是二婶每次出的主意都能用上,没有出过差错,二叔自然信任倚重二婶,在人前做做样子,就是一副夫妻恩爱和顺的模样。可这一次二婶输了,把二叔的全盘打算都输掉了,在二叔拦下书信这一刻,他们夫妻二人往后注定会反目成仇!”周嘉清顿了顿,“二婶想要让齐王对付我,二叔可能觉得周嘉芸已经失去帮助他仕途的作用了,与其惹恼齐王,不如……” “不如怎样,小姐快说。”春桃是个急性子,也猜不透。 “不如送去齐王府如何?”周嘉清浅笑问道。 春桃听后不赞同,直摇头,“就算二老爷和二夫人关系变得不好,二老爷不至于这么绝情,能将亲生女儿送给齐王?” 怎么想都不可思议,一个父亲,疼爱女儿的父亲,不说提刀宰了伤害女儿的人,相反怎么会做出来这种事来?将女儿亲手送进火坑去! 春桃觉得小姐肯定是想偏了。 周嘉清喟然道:“周嘉芸嫁给齐王是目前最好的决定,只要能有助于二叔的仕途,对他来说,女儿的幸福有什么要紧的。” 春桃和秋菊近在身旁,听完周嘉清笃定的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周海洋可真是个好父亲啊。 冬梅一进屋,看到春桃和秋菊一脸严肃,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悄声问后,将手里的书递给周嘉清,“这是小姐前几日要的书,奴婢找到了。” “好,放着吧。” “咦,”冬梅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看到桌子一摞书下放的锦盒,拿起来才发现有些眼熟,“这是小姐昨日从宫中带回来的吗?” 这个锦盒是……? 是徐竟骁昨日送自己的礼物,周嘉清在马车上让冬梅将锦盒收起后,回来就在想徐竟骁晚上要过来的事,将这个给忘在脑后了。 “好漂亮的盒子,小姐这是什么?”春桃被吸引过来。 周嘉清接过来冬梅递过来的锦盒,这才注意到锦盒封口处有一封条,上面写着“周二小姐,亲启。” 落墨行笔,字迹干净利落。 轻轻打开锦盒,拿起里面的东西,这是一枚碧兰棱花双合玉簪! 整支簪子是用极品的碧玉雕刻而成,到底是何种碧玉,她也叫不上名字,这碧玉不似寻常的颜色,通体呈现出一种青灰色,更是徒增几分神秘感,簪身雕刻的兰棱花栩栩如生,花蕊轻轻摇曳的样子像是随风起舞,在阳光的照射下,细小的花蕊好像新生一般绽放出柔美的华彩。 整支簪子样式简单大方,却又不失华贵,其中又带有一丝凌厉的味道。 “真别致的簪子……” 另一边的兰心苑,李嬷嬷带回了李雅萱等待的消息。 “赵嬷嬷说,二小姐醒来后她虽没在身边伺候,回府后就早早将二小姐醒来后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打听清楚了。” “说是二小姐当日从昏迷中醒后,先是要了一面镜子过去,细细地照看自己,似乎有些惊讶。再是询问今年是何年,看着面前的丫鬟也是好一阵恍惚,一连串的动作好似失忆一般,因着这几件事情奇怪,她就格外留意记住了。” “接下来就是夫人看到的这样,二小姐和从前完全不一样,跟换个人似的。一夜之间性情全变了,莫名还多了一身才艺。”李嬷嬷絮絮叨叨说完这些。 知道这些后,李嬷嬷和李雅萱都觉得:这个周嘉清绝对有问题! 大夫瞧过只是风寒不至于忘了时间吧,一个病人刚醒来要镜子看自己干嘛? 紫诗和紫情听后也是十分奇怪周嘉清的这些举动。 李嬷嬷心中一动,沉吟道:“会不会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二小姐!” 李雅萱眼眸中亮光闪过,心中更是笃定李嬷嬷的说法,要是她不是周嘉清…… 垂眸思索了会儿,对着李嬷嬷一通交代,李雅萱又去榻边守着周嘉芸。 李嬷嬷走到门口又转头看了一眼榻边的夫人,夫人此时就像一朵疲惫的花,萎靡不振,守着四小姐两日没怎么阖过眼,她不忍心再让夫人动怒。 周嘉清昨个得了皇上的赏赐,今日便给府中几位长辈送来礼品以示同祝,夫人本就怀恨在心,恨不能扒了周嘉清的皮,喝了周嘉清的血。 当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四小姐能好起来,夫人方能活过来,重燃斗志对付二小姐! 李嬷嬷动了动嘴,神色有些复杂,终究没再开口,算了,却是将周嘉清送东西的事隐瞒了下来! 这都两天了,周嘉芸神智还不是很清醒,只能靠安神药睡着。 一旦醒来,又疯又怕的样子让她心疼坏了,不是乱喊乱扔东西,就是胡乱抓伤自己,要不就是躲在床脚或墙角,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 不行,李雅萱心念一动,得再找个大夫看看,想来想去便让紫诗去寻王石。 “夫人,要不在过两天看看小姐的情形,李大夫也说了,四小姐的病需要时间,王石王大夫毕竟不是咱们的人,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万一小姐的事被王大夫不小心说漏了嘴……”紫诗语调犹豫道。 李大夫是李雅萱的陪嫁大夫,一直跟着自己,姨娘的绝子药,处理府中姬妾的事都是出自李大夫的手,她自是信任。 而王大夫医术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人,待字闺中女子的清誉是最为重要的,李雅萱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要不是心疼女儿,谁会冒险。 一边一直未开口的紫情却开口道,“听说王大夫嘴巴最严实,大安城内谁的府内是干净的,有些脏事和怪病的,都请了王大夫,没见他泄露过一字半句的。” “何况王大夫的医术了得,如今四小姐的身体最重要,万一再拖个一时半会影响了病情就得不偿失了。”紫情继续说道,只是觉得王大夫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王大夫的为人的确如此,医术也要比李大夫要好很多,李雅萱听了紫情的话后也放下心来。 第103章 离周嘉清远一点 这两日李雅萱心神就没一刻安定过,有王大夫在确实能安心一些,还未来得及吩咐,李嬷嬷又一脸焦色快步进来。 “夫人,宁州发生洪涝了,老爷也被裴尚书叫去了,外面的人都在传,这会闹得人心惶惶,谁家有亲戚在宁州的,都急得团团转。”李嬷嬷刚走到前院听到周海洋的属下在说这事,宁州又没有二房什么亲戚,李嬷嬷起初并没有在意。 突然看到李大夫准备回房,看样子刚才是去荣华居给老夫人瞧身子了,这一打岔才想起李大夫是宁州人士。 要是李大夫一时心急想要回去看看,可四小姐这个事又暂时离不开李大夫,大安城大夫再多,就只有李大夫能保守住这个秘密,急忙回来给李雅萱说。 李雅萱不明所以,宁州洪涝和她有何关系。 李嬷嬷解释道:“夫人,李大夫就是宁州人士,要是李大夫……” “紫诗,速速去请王大夫,要是能请到王石,就不需要李大夫了,便让他回去一趟。”李雅萱挥起手帕吩咐道。 此时她不需要在周嘉清面前扮演慈母善良的脸面,也焦心女儿的身子,只是放行并没有别的心思替李大夫置办一些。 芳春苑里,二房大姨娘和周嘉华两母女看着陶然苑送过来的几样东西,和周海洋送过来的东西放在一起,对比过于明显。 “姨娘,你看看父亲送过来的这些东西,和二姐姐送的首饰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父亲的东西像是在打发下人一般,你看到二姐姐身边丫鬟的首饰了吗?样式简单可每个都很贵重,你再看看父亲送我的这些东西,却是连二姐姐身边丫鬟的首饰都比不上!” 周嘉华越说声音越大,越觉委屈,大姨娘看了周围一圈,也不在意被谁听到。 如今兰心苑里李雅萱焦头烂额,没工夫盯着自己,周海洋又出府去了,身边只有自己的心腹,就不再担心,便任由女儿发泄一通。 她自然也看清区别,知道女儿心中的憋屈。 大姨娘美眸睁大,佯装瞪了周嘉芸一眼,拿起周嘉清送的盒子里的其中一个点翠簪子,通体的质感和握在手中的触觉自是显示出簪子的贵重。 “华儿,你二姐姐送的东西再好,也不能与你父亲相提并论!知道吗?姨娘看你二姐姐这人心思太过深沉,连二夫人都屡屡败在她的手中,二夫人现在顾着四小姐,只是腾不出手来对付她。否则还有你二姐姐参加宫宴的机会吗?如今四小姐已经这样了,你要知道,二夫人,你父亲和你祖母不会放过你二姐姐的,你可要把眼睛放亮,不要得一点好处就巴巴往她面前去凑。” 在二夫人手下讨生活这么久,大姨娘深知二夫人的手段,恐怕这次不把周嘉清杀了都不足以灭去二夫人的怒火,不知天高地厚的,迟早会付出代价,她的女儿自然不能和一个将死之人走得近! 周嘉华眉头轻轻地蹙了蹙,转头道:“姨娘,你说四妹妹的事会不会是二姐姐做的?在石塘庄二婶就说是二姐姐做的,还有奸污了四妹妹的人究竟是谁?二姐姐说得不错,祖母和父亲都没去石塘庄,听完二婶身边的李嬷嬷说完整件事,也不曾问一句那个人是谁,姨娘你可知道奸人是谁?” 大姨娘对着身后站着的心腹吩咐道,“你去倒杯茶来。” 玷污四小姐的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二夫人一直看似对周嘉华爱护,左不过是博一些贤名而已,周嘉华也没损失什么,她就放任不管。 可要是被李雅萱发现从芳春苑里传出什么有关四小姐的消息来,二夫人才不会顾及什么情面,让她母女俩立马消失! 支走心腹,大姨娘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二小姐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和老爷怎么认为!至于玷污四小姐的人,华儿以后万莫再要提起!” 她心头隐约猜测那个人可能是齐王,前段时间她也是隐隐听说了二夫人想要给周嘉清寻一门亲事,靖安侯刚好不在,周嘉清还未及笄,她一个二婶着急替周嘉清寻什么亲事? 大姨娘的消息灵通,知道当日平湖书院考试时,李雅萱对冯夫人说了一句“听说齐王要纳妃。” 这句话的含义不言而喻。 其实她心中并不认为是周嘉清做的,一个女子真的能躲过齐王并能将周嘉芸算计进去,怎么做得到? 就算有个才女之名,大姨娘还是不太相信此举能是周嘉清一人能办到的。 她是旁观者看到清楚,周嘉清最近奇怪的举动,不能是她自己所能想出来的,猜测周嘉清身边定有高人指点。 也可能是阴差阳错,侥幸让周嘉清逃过一劫,李雅萱怪罪不上齐王,只能将这口恶气出在周嘉清身上。 至于老夫人和老爷为何不问,看来是她们合伙算计周嘉清的! 要真是齐王,她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是为了周嘉清得罪李雅萱的后果而害怕,还是想到周嘉芸一个娇俏嫡女竟被齐王那个丑八怪玷污了。 周嘉华听大姨娘的话后也是瘪了瘪嘴,不满归不满,向来大姨娘不愿意说的,她也问不出个什么,终究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知道了。可是,姨娘,如今咱们二房只剩我一个女儿,二夫人还有何畏惧的?” 大姨娘柳眉一竖,“你别忘了,二夫人还有一个儿子在外替裴尚书办事着!他的心思可不比二小姐的少,华儿,你在二夫人面前该有的规矩还是一分都不能少了。” 李雅萱儿子再出色聪颖,周海洋没有女儿拉拢权贵也不行,不过终究自己也是庶女出身,再聪明眼皮子也是浅些,认为女子只要漂亮得体就好了。 “华儿,暂且忍一忍,只要你好好表现,将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你还怕没什么好东西吗?只要哄得你父亲开心,那周嘉芸的位置不还是……” “四妹妹的位置怎么了?” 第104章 等很久了吗 “四小姐……”大姨娘及时住了嘴,她的女儿有多关不紧嘴巴她是明白的。 “姨娘的意思是你父亲送过来的东西定会越来越贵重,比起四小姐也不遑多让,等你父亲回来后,你去好好谢谢你父亲一……” 周嘉华坐在凳子上生着闷气:“我才不去,父亲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吗?他就是看四妹妹失了清白,不能帮他拉拢到权贵,这才转头看到我,不然四妹妹之前好的时候,父亲看起来依旧对我好,在人前充当一副好父亲的模样,可送我的东西与四妹妹的东西,也是天壤之别!如今四妹妹变成这样,我是他唯一可以拉到权贵的女儿,姨娘你看看他送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其实周海洋送的东西比之前好很多,无奈和周嘉清的一比较周嘉华就看不上眼了。 “我的三小姐呀,你怎么就想不通这个道理,二小姐与你父亲……” 芳春苑中,大姨娘悉心教导着周嘉华,盼着有一日,周嘉华可以取代周嘉芸! …… 屋外月色如银,月影如钩,整个侯府静悄悄的,已是深夜时分,陶然苑里主仆几人并没歇下,开着半扇窗户,在夜色中等着什么。 白日里周嘉清简单说了一下今晚要去国公府,几个丫鬟却是嘴巴惊的大到合不起来。 彼此却交换了一个眼神,自家小姐什么性子,身为贴身丫鬟的她们最是清楚不过,自从那次落水醒来后,就变得沉静谨慎,从来不肯轻易相信谁,便是对靖安侯和大夫人,也有所保留。 在石塘庄徐国公救过小姐的命,当初齐王的事,好像也是小姐和王爷商量的,小姐似乎更愿意相信王爷,难不成小姐是喜欢上王爷了? “小姐,您先歇会儿,奴婢守着,等会王爷来了,奴婢再去叫您。”夏荷有些心疼小姐,递上一杯姜蜜水。 周嘉清喝了几口姜蜜水,放下茶碗,倒是摇了摇头,躺在榻上她也是难以安眠。 又等了一会。 “抱歉,来晚了。”清冷的嗓音自耳边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男子身上传来淡淡的白檀香,如他本人一样,清幽冷冽。 窗外的人,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周嘉清微微一惊,春桃差点叫了起来,没有一丝声响突然出现在窗户前,由不得她镇静下来。 夏荷眼疾手快地将门打开,恭敬道:“王爷,这边请。” 说完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古怪,大晚上的她竟然去请王爷进入小姐的屋中? 徐竟骁一个箭步跨过门槛,缓缓向周嘉清走来,一身藏黑云锦暗纹劲装,腰间系着一根金色蛛纹带,勾勒出利落的身形,气质清贵不已。 月色之下,越发衬得徐竟骁五官飘逸绝俗,光影流转间,那眸色也温润了起来,削薄轻抿的唇,似乎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视线不经意地扫视一圈,没再看到锦盒,有些失落,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便也逐渐消失! 直到看到桌前燃剩一小半根的烛火,徐竟骁上前轻声问道:“周二小姐等很久了吗?” 说完坐在春桃端过来的绣凳上,看了一眼周嘉清身后的丫鬟,周嘉清点了点头,春桃和夏荷这才低着头退了出去,关上门。 周嘉清眨了眨眼,没说实话,“没有。” 徐竟骁放下心来,看了看外面,“现在有两种办法可以去本王府上,单凭周二小姐选择。” “哪两种?” “第一种,是本王直接带着你避开侍卫走过去,你跟在本王身后,有些麻烦,第二种不费时,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靖安侯府的侍卫也不是摆设,防不住一个徐竟骁,可总不能由周嘉清一个毫无武功的人走出去,一路上躲躲藏藏定然十分麻烦。 周嘉清想都没想就开口,“我选第二种。” “好。” 徐竟骁说完便轻巧地揽住周嘉清的腰,足尖一点,不等周嘉清反应跃出窗户。 周嘉清彼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冰凉的衣料温热的体温,尽在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起初的忐忑也被偷偷望下去的惊奇取代了。 周嘉清下意识地拽紧徐竟骁胸前的衣裳,徐竟骁微微一愣,低头看去,一股馨香钻入鼻孔,细软的发丝被风吹起,抚在徐竟骁的脸上,像是小爪子在徐竟骁的心间轻挠。 小脸上更是平日没见过的新奇,好奇地打量着脚下的风景,徐竟骁目光落在她抓紧自己衣裳的手上,衣袖已滑落至半截,露出洁白的皓腕,徐竟骁喉头一阵发紧。 静默中,一片暧昧的氛围慢慢涌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徐竟骁带着周嘉清落在一处院落中。 “与安居。”周嘉清看着院落门口的牌匾,喃喃道。 周嘉清站定身子,才注意到自己举止,连忙松开拽住徐竟骁衣裳的手,脸庞有些发红,问道“王爷,这是宁远的院落?那‘安’是南安郡主的意思吗?” 徐竟骁:“……” 上一次,那个人看到后也是如此问道。 不过她是白日进府的,走进这处院落,红衣女子看到了什么,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睛中,似是荡漾着一池清波,弯唇道:“咦,这就是宁公子的院落,与安居?好名字,这个‘安’是南安郡主的意思吗?” 半晌,没等到徐竟骁出声,周嘉清有些狐疑,侧头看了他一眼,叫道:“王爷?” “巧合而已,宁远与南安未相识之前就题了这个名称。” 时隔几年,徐竟骁再次解释一遍。 周嘉清点头:“原来如此。” 但她也是察觉到徐竟骁那一刻的心不在焉! 两人刚走进院中,宁远屋中的光亮在深夜中格外刺眼,冷不丁一声沉重的低哼传到院中,像是压抑的痛苦从喉咙里不小心漏了出来。 周嘉清皱了皱眉,没有想到宁远伤得这么重! “王爷。” 门口的侍卫轻声行礼,徐竟骁让他们退下后,推开门,带着周嘉清走了进去。 第105章 王爷叫骁骁 榻上一个男子,瘦骨嶙峋的身子直挺挺地躺着,胸口起伏不定,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落下,纸一样惨白的脸庞,还在用力压制着疼痛。 这男子便是南安郡主的心上人——宁远。 旁边站着的老者应该是位大夫,刚给宁远诊完正在净手,转身看见眼前一对璧人,笑呵呵道:“这姑娘便是靖安侯女儿,真好看。” 周嘉清看清老者的面容,眼眸微微闪了闪。 眼前的老者她是有印象的,这是上一世确认太子的毒深入根部,无法救治的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徐国公府上? 老者看到周嘉清眼底一闪而过的熟悉,也是不解,问道:“周姑娘可是在哪见过老夫?” 此话一出,徐竟骁眼神微微沉了一下。 “老先生说笑了,小女并不曾见过您,只是觉得您慈眉善目的很像小女认识的一个人。”周嘉清心中虽然被惊了一惊,却不动声色掩饰过去,有徐竟骁在,说错一个字恐怕就要被猜中了。 “哈哈,周姑娘有意思,这可不就是缘分了,老夫看周姑娘也是很像一个人。”老者倒是毫不介意。 “嗯?”周嘉清不明所以,刚才不过是她随口胡诌的理由。 “像国公府未来的王妃,哈哈……”徐老爷子眉飞色舞的说着,丝毫没看到周嘉清局促的模样,“你说是不是,骁骁?对了,骁骁你老大不小了,可得抓紧了。” “……”徐竟骁再次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是得到了一些满足。 “骁骁?”周嘉清不可置信睁大双眼,一向清冷疏离的王爷私下里被叫“骁骁”? 对上周嘉清吃惊不已的表情,徐竟骁无奈介绍道,“这是本王的师傅,徐老爷子。” “小女周嘉清,见过徐爷爷。”周嘉清福了福身,乖巧地叫道。 “好孩子,骁骁和你真是十分般……”徐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被周嘉清甜糯的嗓音征服,整个徐国公府除却几位嬷嬷,其他都是男子,被孙女一般的人甜甜称呼爷爷地感觉可真好。 徐老爷子还没说完,药童进来说药材已备好,药材是大事,徐老爷子便先行退下给宁远准备今夜的第二服药。 宁远这时看起来没有那么痛苦,想要坐起来还是十分艰难,被徐竟骁拦住了,“躺着!师傅刚给你用完药,别乱动,周小姐不是外人。” “宁公子不用介意,躺着便是了。”周嘉清坐在徐竟骁递过来的绣凳上,温声说道。 “王爷,宁公子这是……”周嘉清问道。 “宁副将在北鸣国遭人暗算,不幸中了毒,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是胸口处有一团灰黑色的印记,每到戌时末便会发作,发作时疼痛有如剜心挫骨,被千万条毒虫啃咬一般,一日又一日,非意志坚定之人必不可承受!好在师傅研究出对症的药方,在发作前服用,便会一点一点击退那些印记,待印记完全消退便可痊愈。”徐竟骁慢慢说完,回忆起北鸣国一战,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没有一丝光亮。 “宁公子还有多久就能痊愈?”这都几年时日,周嘉清不禁问道。 “快了。”徐竟骁道。 “用了药能减轻疼痛吗?”周嘉清再次问。 “回……周……周小姐……可以……可以减轻……”宁远费力地蠕动着苍白无血的嘴唇。 周嘉清点了点头,不再开口,宁远这会疼痛刚发作完,看起来极度虚弱,她不便再让宁远开口说话。 “周姑娘,这药刚用上,会疼痛加剧,过上一阵就好多了。宁远这混小子就是犟得很,不愿意被别人看到他痛苦,什么都强忍着,实在忍不住哼唧一声,天天这般遭罪,还要逞强,这要是放别人身上早都大喊大叫受不住自寻死路了,老夫看他这个性子真是随了他这个主子。”徐老爷子斜着眼睛看向脸色苍白的宁远,补充道。 说完视线转而又落在徐竟骁身上,“周姑娘以后可得费心了,好生管着骁,他受的……” “师傅,宁远看起来脸色不好。”徐竟骁淡淡打断了徐老爷子的话。 徐老爷子上前查看。 片刻后,药童带着徐老爷子配好的药再次进屋,宁远第二次用药时辰到了。 徐竟骁赶紧拉起周嘉清,“师傅,我先带周小姐出去了。” 周嘉清有些窘迫,嘴边挂着几分尴尬的笑意。 宁远并不知道周嘉清今夜前来是受了南安的委托,以为是未来的王妃前来探望,目光落在王爷拉着周嘉清的手上,微笑目送两人离开房间。 周嘉清对上宁远祝福的眼神,也没责怪,她并不是一个扭捏的女子,非要拘泥纠结这些逢场作戏,一个陌生女子深夜出现在国公府,旁人猜测也怪不得,和徐竟骁退了出去。 出了门,踏着月光,周嘉清本想抽出被徐竟骁握住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感觉到他的力道似乎又重了几分。 周嘉清目光落在徐竟骁骨节分明的大手上,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尽管有些茧子,像是带了电流,让她舒适无比,脸微微发红,心跳似乎也快了一些,这一刻突然忍不住想要沉浸下去。 徐竟骁感觉到手中包裹的小手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抽离,须臾又静静任由自己拉着,小手有些冰凉,却让徐竟骁感到一丝火热,唇角漾出的笑意宛如一汪春水。 惊呆了府中暗中守护的一种暗卫,原来王爷也有花痴般的笑容。 二人漫无目的并肩走到国公府的湖畔边。 “宁远……”被湖面拂来的冷风一吹,周嘉清脸庞的温度降了下去,抽出手来,打破岸边沉寂的气氛,问道:“宁远他不会痊愈了吧。” “中毒的迹象会消失,可再也不能拿得动武器了!”徐竟骁垂眸望向空荡荡的手心,有一丝失落。 宁远能从一个无名小辈成长为徐竟骁的副将,要是再也拿不动武器…… 周嘉清没再想下去,直接点破,“宁远他应该知道。” 第106章 情愫渐生 这个道理徐竟骁明白,宁远也明白,彼此都没说破而已。 北鸣国使出奸计,给副将下毒,怎么会轻易饶了宁远,难不成等宁远好了之后再杀回北鸣? “周二小姐今夜格外善良,没有在宁远面前提起南安。”徐竟骁慵懒道。 “我只是不确定宁远的心意,不想贸然提起。”周嘉清嘴硬道,宁远强忍着疼痛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万一…… 南安和宁远能不能成就一段姻缘很难说,宁远有个什么万一,万一撑不了几日时间,现在提起只能徒惹两人伤怀。 徐竟骁何尝不知道周嘉清的思量,挑了挑眉:“能为宁远考虑这么多,周二小姐对宁远比对本王温柔些。” “王爷是故意不给南安郡主传话?”周嘉清听完,想起刚才宁远皮包骨头的样子,没理会徐竟骁语气中的揶揄。 “是,本王和你担心的一样,若最后结果不好,何必呢?”徐竟骁清淡雅致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他不仅想救活宁远,更想让宁远恢复如初,可徐老爷子都办不到的事…… 周嘉清问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同意让我进府看宁远?” “因为你答应了南安的请求。” 就因为这? 周嘉清侧眸看去身旁的人,脸色有些不同于常人的苍白,听说他本人也伤了内力,遍访名医都毫无办法,所以看起来脸色苍白病殃殃的,一个副将都被暗算至此。 对了,刚才徐老爷子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难道他本人也遭受到了什么? 宁远都已经这样,他受的伤不止于此吧,瞬间她的心里仿佛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酸涩开口。 “王爷……王爷你是否也遭到了暗算?” 徐竟骁脚下一顿,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眸,周嘉清一双眼睛生得又大又黑,平日里神情幽静冷厉,此刻看过来,正如迷路的小鹿一般惹人怜惜。 徐竟骁有些发怔,周嘉清一眨不眨盯着他,平日里面对自己总是警惕和深沉的目光,此刻全然只是忧伤,一双深潭般的明眸里,透着深切的关心。 “是……”这一刻,徐竟骁想逞强的心也松懈了下来。 “那王爷可是受了什么伤?”周嘉清眼眸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惊慌失措,像是害怕听到什么似的。 话一出口周嘉清就有些后悔,徐竟骁从不在外展示自己的受伤情况,自己和他只是暂时的盟友。 对,是盟友,对付齐王的盟友! 作为盟友的关心不为过吧。 北鸣国虽说那场战役失败了,可这几年虎视眈眈的就没放松过对东秦国的注视! 正因为王爷的威名,北鸣国小动作不断却是不敢起兵! 那王爷究竟受了什么伤,肯定不能被旁人知晓! 周嘉清别过目光,急忙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是好奇的人,王爷不用理会,如今替南安郡主看过宁远,也算欠王爷一个人情。” 徐竟骁微微倾身前去,注视着她的眼眸,那双眼中有一丝做错事的窘迫,他突然笑了,轻柔地说道:“周二小姐打算怎么还本王的人情?” 一弯皓月羞怯怯藏在云朵背后,湖水轻盈地荡漾着水波,好像是谁的心一样,受不住自己的控制,一阵风来,在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可惜远处一个暗卫飞身过来,硬生生的破坏了此处的气氛! 徐竟骁站直了身子,神色冷冽,黑眸深处涌动几分薄怒,视线淡淡扫过毫无眼色的暗卫,一字一顿冷到极点:“何事?” 低沉的尾音蕴含着危险的气息,让暗卫禁不住打个寒颤,他不得不怀疑,如果他此刻禀报的是个小事,王爷会立刻马上将他丢进湖里喂鱼去! 他从府外得到消息心急如焚赶来,怪不得府中没人愿意过来通传,纳闷之时没想这么多,飞身寻找王爷来,靠近之后才发现王爷好像在约会? 大半夜在湖边约会? 不愧是王爷! 可事出突然,暗卫只得硬着头皮靠近徐竟骁,弓着腰低声说了几句,得到王爷淡淡的点头后,身后像是有豺狼追来“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徐竟骁再次揽住周嘉清的腰,如方才那般将她送到陶然苑,一路上周嘉清也无心打量脚下的风景。 徐竟骁神色并无异常,可她近在咫尺,能感觉到徐竟骁压制着什么,恐怕有大事发生,周嘉清仔细回忆前生近日的事情。 两人极其暧昧的姿势却是少了那份旖旎的心思。 屋外候着的春桃和夏荷正等着心中七上八下,见周嘉清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徐竟骁放下周嘉清,无声的视线落在她的容颜上,略显郑重地交代道:“轻一就暂且留在你身边,齐王还未除去,本王不放心,周二小……你……务必小心,有事就去找纪承枫。” 春桃和夏荷垂着头,却是觉得这一幕好像远去的夫君给家中妻子的交代。 “嗯,好。” 就在徐竟骁转身离去时,周嘉清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压低的声音情愫却是听得真真切切,让他不禁动容! “王爷,斩草除根!”周嘉清何尝没想过此话说出口的后果,可她不忍心…… 终于在落地之前,周嘉清记起来了。 北鸣皇室狡诈异常,她在谢元赋府中也是听说了徐国公府最近有动静,具体何事,谢元赋本人也不知。 直到后来谢元赋登基,徐竟骁无故消失,谢元赋苦苦查询有关徐竟骁的事,才从只言片语的线索中,得知当初是北鸣国有一皇子以徐竟骁逝去的母亲为筏子,逼得徐竟骁只身前去,不知为何,徐竟骁那次并没有痛下杀手,反而饶了那位皇子一命,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对了,一年后,就是那位皇子带兵攻入东秦,当初在东秦边缘激烈一战,东秦大获全胜,东秦子民很少提起,也是因为此场战役短短几日就取得显著胜利。 从那之后徐竟骁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第107章 等我! 先皇逝世前在宫中遥遥一见,周嘉清只觉徐国公红颜薄命,这么美的皮囊下有着一具易碎的身子。 当初谢元赋登基后暗中寻找失踪的徐竟骁,一直无果,还在说徐竟骁会不会已离世,因为一些缘故所以没有对外宣布? 时间刚好对得上,周嘉清敏锐地觉得那个皇子阴险狡诈必不能留,徐竟骁本人也极具聪慧,怎么会放过他呢? 越想越狐疑。 徐竟骁转身,并没有奇怪她为何得知,反正她身上秘密太多,不差这一个。 徐竟骁点了点头,目光低拢过去,灼灼落在她的身上,眸光流转着无尽的温柔,“好,等我!” 说完,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夜色中,殊不知,下一次见面竟要在很久之后…… 周嘉清望着夜色中不见的身影,长叹一口气,转身进了屋中。 坐在榻边,周嘉清并没有睡意。 “小姐,”春桃紧张地搓了搓双手,不知如何启齿。“小姐,您和王爷……” “春桃,过几日再说,你们先退下,我想静一静。” “是,小姐。” 夏荷替周嘉清铺好床铺,桌上的茶碗换好热茶,将烛芯剪短一些,关紧窗户,便和春桃退了出去。 直至丑时末,春桃趴在门上听见里面传来悉悉卒卒地声音,轻手推开门,走到榻边,帮周嘉清掖好锦被,她在外间也睡下了。 回到府中的徐竟骁,看到院中一片黑衣装扮的人,备好的马匹,显然手下都已安排妥当,纪承枫和林之远收到消息也赶到府中来。 “本王走后,徐国公府的大小事交给你两,最重要的是,周二小姐的安危本王也交给你两!”徐竟骁沉声吩咐道。 纪承枫眼睛一眯,如此紧迫的事,徐竟骁分给他两现在的当头任务就是这? 周二小姐的分量可是在徐竟骁的心中越来越重,得找个办法再查查周嘉清的底细了。 “是,王爷。” 林之远并不知道王爷何时和周二小姐关系这么亲近了,心中一些酸涩悄然涌起,片刻,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这次北鸣那边的人来报,北鸣皇室有些动荡,几位皇子夺嫡愈演愈烈。” “王爷,要不要查查究竟是谁,想要干什么?”纪承枫询问徐竟骁。 “不用,本王知道谁在捣鬼。”徐竟骁挑眉。 “王爷知道?”林之远看向他:“他是谁啊?” 他是谁? 徐竟骁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这位故人,几年未见,倒是长了些本事,用这个法子逼他去北鸣,看来,是该有个了断了。 不过这次,他也不会再心慈手软! “轻二,”徐竟骁道:“给陈书传信,让他速去北鸣边外。” “王爷你……”纪承枫神色一肃:“陈书还未办完事,你让他去北鸣干什么?” “先下手为强,还有……”徐竟骁淡淡道:“斩草除根!” 徐竟骁进了宫一趟后,才带领一群黑衣装扮的人连夜出了城…… 春桃打开窗,温暖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可真舒服,偶尔的冷风,也带来一丝清新和舒适。 近日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五月份,靖安侯府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大安城中一切照旧,没几个人知道徐竟骁已不在府中! 也没几个人知道周嘉芸的事! 大夫人不知道周嘉清在忙些什么,进进出出的没有一刻闲暇,这些日子她向平湖书院告了假,也没再去。 每次问,周嘉清都是淡笑不语,大夫人也就不再问了。 齐王事未了,二房和老夫人也没任何行动,周海洋也看起来很忙,神色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大夫人心里却感觉不对。 就连一向忙着照顾周嘉芸的二夫人,也是抽空去了几次荣华居。 这个府里就大夫人一个闲人了,她帮不了周嘉清什么,只能频繁出入城中店铺,多赚些钱给周嘉清总归没错。 这一日,周嘉清带了两个侍卫回府,被一个丫鬟看到,急忙跑去兰心苑。 如今,周嘉芸的身子在王石的照料下,逐渐好转,腿上的伤口也渐渐愈合,走路稍微有些跛之外其他倒不影响,只是她的性情还不是十分稳定。 “芸儿,吃点东西来。”李雅萱坐在床边,端起紫诗盘子中的豆腐羹,凑到周嘉芸面前。 “我不想吃。”周嘉芸撇过头去,往日单纯可人的双眼里全是怨气。 “不吃身子怎么能好呢,芸儿乖,吃一口,来。”李雅萱盛起一勺子汤羹递到周嘉芸嘴边。 周嘉芸抓起勺子摔到地上,愤然道:“我好起来又能怎样,还不是个残废!还不是失了清白!对我来说,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说完周嘉芸闭起眼睛,两行眼泪流了出来,一脸哀伤。 “芸儿千万不要这样说,”李雅萱心疼地把周嘉芸揽入怀中,“芸儿你放心,王石大夫医术高明,你的腿定能医好,他向娘亲保证过,你的腿……” “清白呢?”周嘉芸挣脱李雅萱的怀抱,狠狠地瞪着李雅萱,眼里流露出不甘和愤恨:“清白谁还给我?” “啊……啊……”说着说着周嘉芸激烈的语气让她自己暂时失控了,胡乱的抓着李雅萱,大声喊道。 两个丫鬟上前分开李雅萱和周嘉芸,紧紧地按住周嘉芸的双臂,李雅萱由李嬷嬷搀扶到一边。 左右被丫鬟按着,周嘉芸才慢慢恢复了安静,只是脸上的愤怒不减半分:“娘,为何不替我报仇?为何不杀了周嘉清?不杀了齐王?这都过去多久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 “齐王是皇室中人,权势又大,岂是咱们想杀就杀的?”李雅萱提起齐王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自从传了信给齐王,指明那一夜齐王被周嘉清给耍了,至今还未收到回信! 打发下人去瞧,也不知齐王府在忙些什么,要不就是不见,要不就总是推说齐王没空。 至于周嘉清,消失的八个侍卫李雅萱暗中多番寻找无果,她像是被困在孤岛上一样,不知该如何行动…… 第108章 长公主下帖 动一步就担心周嘉清将他们李家拉下水来! 站在原地不动,她也咽不下周嘉清害了芸儿一辈子这口气! 不过她自始至终没反思过自己,要不是自己狠毒,想将周嘉清送到齐王床榻上去,怎么会有后面这一连串的事? “周嘉清那个小贱人,娘怎么会放过?你的祖母已经着手对付她了,再过不久,她就不是高高在上的侯门嫡女了,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你捏扁搓圆……” 周嘉芸瞅了李雅萱一眼,“什么意思?” 李雅萱低声对周嘉芸说起她们的打算。 同时也是恼怒老夫人,平日里宠着爱着周嘉芸,一出事,确实是心疼了芸儿的遭遇,可这亲情就维持了短短几日! 她们娘俩就像是被抛弃的人一样,老夫人和周海洋对她俩不闻不问! 亏她还以为老夫人是真心爱护芸儿的! 直到她闹了几次,老夫人才说起,要是陶然苑那位不是周嘉清就好办了…… 竟然和自己想法不谋而合! 有老夫人亲自出手,她自己把握也多一些。 完了老夫人又说什么周嘉芸已经是破败之身,早日找个婆家,越拖下去越不好。 李雅萱心中升起一股火气,她们这是想榨干芸儿身上最后一丝价值! 果真是一对凉薄的母子! 她假意应承下来,一边写信求助李家,等周嘉清失去身份后,她才不会同意老夫人的安排,送周嘉芸回李家,躲个几年时日,周嘉芸彻底恢复过来,到时候再重回侯府! 盘算好一切,李雅萱哄好周嘉芸,用了药,等她再次睡去之后,李雅萱出了里间,不禁脸色发青,对着身后的老妇说道:“你说什么?齐王的信被老爷拦了下来?” “是,这一切都是……老爷安排的。”李嬷嬷也是难以相信。 只见她面目狰狞,怒极反笑,“难怪齐王迟迟未动手,竟是托了老爷的福!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芸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天天还宿在那些姨娘院中,不说探望芸儿也就罢了,端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吗?” “不就是想将芸儿送进齐王府中,来为他的仕途增加便利!” “这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呀!” 李雅萱骂的是周海洋,一屋子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从外头跑来一个丫鬟,一进屋看到暴怒的李雅萱,有些畏惧:“二……二夫人……” “什么事,说!”李雅萱眼里迸射出火花,厉声喝道。 “二……二小姐刚才回府来带了两个侍卫……这两个侍卫……侍卫……正是二小姐去石塘庄要带的那两个人……” “贱人!” 不多会,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再次从兰心苑传了出来,屋里的地上全是碎片渣渣。 不到一个月,整个兰心苑毫无生机,一片暗沉阴郁。 李雅萱毫无一丝往日的知书达理,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鬼魅般猩红,整个人也看起来苍老一些。 翌日清晨,老夫人派身边的两位嬷嬷前去各个院中说有事,将众人都叫到荣华居来。 秦星玥和侯府两个庶女倒是不在。 老夫人瞧了一眼底下看似乖巧的周嘉清,不悦道:“二姑娘近日也不来荣华居了,祖母今日不叫,怕也是不来请安了,若是传了出去,别人还当咱们侯府教女无方。” 丝毫不提及她罚周嘉清跪祠堂的事。 周嘉清佯装茫然地看着老夫人道:“祖母,四妹妹出了那样的事,祖母心中多烦忧,听桂嬷嬷说,祖母心情不好想清净一下,清儿便不敢前来打扰。” 桂嬷嬷愣住了,这只不过是随口敷衍二小姐的话,如今被单独拎出来,说得好像自己不让二小姐看望老夫人似的。 果然,一提起周嘉芸这个事,厅中下侧站着的李雅萱身子颤抖了一下,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桂嬷嬷赔着笑脸准备解释。 老夫人却是手扬起来示意桂嬷嬷不用说下去,周嘉清的这点小把戏她还是明白的。 大夫人问:“母亲,今日是有什么事吗?媳妇听门房下人说有帖子递过来。” “是长公主府下的帖子,后日是长公主的寿宴,邀请侯府女眷前去长公主府,帖子上面说让你们二人带着两位嫡女前去。”老夫人说完,桂嬷嬷将帖子拿到两位夫人面前。 长公主虽说出嫁了,但长公主府一直留着,每年她的寿宴都在长公主府中举办。 周嘉清脸上一片为难之色:“祖母,母亲,清儿可以不用去吗?” 大夫人将帖子递到周嘉清面前,“老二,恐怕不行,你看帖子上指明了要你去。” 老夫人也是没有理会周嘉清的请求:“大媳妇,你看着去置办一些礼品,长公主是皇室人,分寸你要掌握好。” “是,媳妇这就去准备。” 陈幸前脚刚走,周嘉清向老夫人道了个安,后脚跟着离去。 “一对贱人!”李雅萱抬起头,阴恻恻看向门外,骂道。 “二媳妇!”老夫人剜了她一眼,“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去长公主府?” “母亲,要不就让她和芸儿别去了,芸儿身边离不开人。”一直没说话的周海洋开了口 ,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他的心中甚感奇怪,长公主…… 可长公主和侯府向来没什么交情,怎么还会下帖子呢?又为何长公主指定让她和陈幸带 着嫡女都去,难不成…… “不行!你可知道周嘉清为何不愿意去?” 李雅萱冷着脸,这会周海洋他记起了女儿身边不能离人的事了,继续冷冷道:“宫宴的时候,周嘉清得罪了南安郡主,这次怕是长公主有意为难周嘉清的,周嘉清也知道这个帖子的意图,所以想要推脱。当日在宫中可是很多小姐们都瞧见了南安和周嘉清起了争执。帖子上让我和芸儿也去,怕是长公主不愿意落人口舌!” 李雅萱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亲眼目睹周嘉清倒霉的机会,她恨不得长公主直接弄死周嘉清,说不定芸儿看过之后心情好些,身子也恢复得快了。 第109章 陈幸当母亲当得失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掌管侯府这么多年,费了多少心思,都没能收到长公主下的一张帖子,为此,被大安城贵妇在背后嘲笑了好久! “长公主寿宴,二媳妇和芸儿都得去,芸儿身子如今怎样了?”老夫人也开口了,她只是不想放过和皇室攀上关系的机会。 “好一些,身上的淤青都已散去,腿上的伤口也快好了,有王大夫在,肯定会医好芸儿的腿伤,不会让芸儿落下残废。只不过……只不过有时芸儿还会无缘无故害怕……那模样……”李雅萱面上浮起哀戚之色,想到女儿如今的模样,扯着袖子掩面啜泣起来。 周海洋见此情景,毕竟是发妻,往日的情分还是有的,她为了女儿操劳至此,何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又想起昔日女儿承欢膝下,娇俏可爱的笑容,脸上也有一丝动容,难得上前拍了拍李雅萱的肩膀。 李雅萱却是生硬地避开了。 周海洋没有生气,相反温声道:“你是怪我拦了齐王的信?” 李雅萱没有说话。 周海洋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你这一封信上去,周嘉清是倒霉了不错,可倒霉的还有你和我。”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李雅萱看着他,满是失望:“你就是想将芸儿送给齐王!” “未过门的齐王妃画像是谁准备的?是谁主动搭上齐王府的?去石塘庄又是谁安排的?你以为齐王会怎么想?”周海洋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齐王会怎么想? 齐王不会去猜周嘉清到底有没有本事在他眼皮底下换人,他只会觉得是二房将他当个猴子戏耍一番! 事已至此,周海洋一开始也是抱着将周嘉芸干脆送过去算了的想法,被老夫人及时拦住了。 不管周嘉芸是不是被周嘉清换过去的,就冲他胆敢戏弄齐王这一点,齐王一怒,怪罪的可不只是周嘉清,一手促成这事的李雅萱,难咎其责,就连他自己更是齐王发泄的对象。 齐王手段向来残暴,闹不出性命不会罢手,周嘉清身份放在那,又得了皇上的赏赐,正在风头上,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她毫发无损!二房全都被毁! 所以这个哑巴亏他们还只能吃下去! 周海洋凝声又说:“夫人,你不觉得奇怪吗?事情发生到现在不管是芸儿还是周嘉清,齐王虽不知道那晚上的女子是谁,可齐王他像是忘记这个事一样了,从未过问过一次!这和我们开始筹谋时说的不一样,齐王不是要纳妃吗?为何从石塘庄回来闭口不提了?你有想过吗?” 李雅萱怔了片刻,一脸恍然大悟,“对呀,为何齐王不再提起纳妃的事,那定是有什么比纳妃更重要的事情发生,让齐王应接不暇。比起一个女子,齐王更是厌恶旁人挑战他,当着他的面戏耍他!之所以老爷拦下书信,是不想让我们二房成为齐王发泄的对象……” “正是。” “是我错怪你了,老爷……” 周海洋虚情假意说道:“不怪你,你素来疼爱芸儿多一些,这一出事难免心急也就考虑不了这么多。我和母亲一直没给你说,就想让你安心照顾好芸儿。芸儿的事既然已成定局,多想无益,你还是早些将自己的身子养好,府中大大小小事务还需要你来操持。等长公主寿宴一过,我和母亲也会为芸儿讨回公道的,除掉周嘉清!” “多谢老爷。”李雅萱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你看现在这个样子多好,你要是想报仇,就得收起那副满腹怨气的模样!周嘉清看到,只会笑话你!眼下,还是收拾好你们母女俩去赴宴,你也要为芸儿多多相看一下适龄勋贵子弟!整日呆在府中,大安城的世家还有几个记得你们?长公主寿宴上来的也多是皇室人,你要好好为海洋和孩子们谋划!”老夫人冷哼一声,教导道。 李雅萱见老夫人心中是有周嘉芸的,语气越发恭敬:“媳妇谨记母亲教导。” 殊不知,老夫人看出李雅萱的郁气,和周海洋一唱一和稳定她的情绪而已。 齐王的事也没骗她,老夫人担心齐王会怪罪周海洋办事不利,所以他们拦下李雅萱送去的信! 如果李雅萱有本事给周嘉芸相看个好婆家更好,不行,到时候事情包不住了,就看齐王想怎么处理,周嘉芸身子已经给他了,到底是个嫡女,总不能什么名分都不给…… 待走进欣安苑,大夫人才放松了一点精神,每次去荣华居免不了打十二分精神,这次把人叫这么齐,就怕又要为难周嘉清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老二,母亲不知道你一天在干什么,什么都帮不上你,方才你在荣华居给我使眼色,我没问,现在可以说了吧。南安郡主这又是什么意思,不会还要为难你?就算是长公主下的帖子又如何,你要是不想去,母亲这就推了,你要是去了长公主府,指不定被南安郡主怎么为难,她们……”大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当母亲当得真是失败,什么都做不了。 “母亲,旁人成心想要为难,就算清儿怎么躲也躲不过去,难道一辈子安居府中不出门?”周嘉清拉住大夫人的手,顺势让大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了个靠垫放在她身后,“母亲,你看齐王的事,他们并不能将我如何,所以这些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清儿自有法子应对,要是没有办法,清儿也会寻求母亲帮忙的。这段时间您不仅要掌管府中上上下下,还要奔波于店铺中,看母亲如此辛苦,我再心急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索性就不管了,不然就是给母亲添乱了。我知道母亲是一片好心,关心我,可好心并不一定是参与其中,对吗?” 周嘉清这话的意思她知晓,周嘉清善于阴谋,她善于经营,各司其事就好了,否则贸然帮忙容易适得其反! 第110章 价值万金 周嘉清只不过隐晦地提出让她不要随意插手其中! 大夫人转头看着周嘉清坐在一旁,终究是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让她置身事外多少有些不好受,皱眉道:“可我免不了为你担心。” “母亲放心,郡主并未为难我,是我让郡主下帖子时多加二婶和四妹妹的。” “这是为何?”大夫人完全搞不懂周嘉清到底想要干什么。 “齐王的事该有个了断了!” “齐王?这和长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大夫人越听越糊涂了。 “母亲到时候看就是了,母亲切记,去到长公主府中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说一句话!” 大夫人叹了口气,悠悠道:“行吧,都依你。”说完又取出一沓银票塞到周嘉清手中。 周嘉清没有推辞收下了,大夫人脸色才好一些。 回到陶然苑,秋菊将银票数了一遍,看到上面的数目,愕然道:“大夫人每次出手都这么阔绰,怕是大安城中没有几人能做到!” 春桃拿起一张银票,面值一千两,还是一沓! “小姐,您不肯对大夫人说您的计划,是不是到现在,您心里……您心里还不相信大夫人?您说的那些话意思是,不让大夫人不要插手,对吗?可奴婢瞧着大夫人对您心真意切,恐怕大夫人听了您的言外之意心里会不好受吧。”春桃刚也在欣安苑,周嘉清和大夫人的对话她也听到了,遂问道。 “母亲是个光明的人,性子又直,耍手段的事做不来,”周嘉清眉眼却是流露出一层伤感,“况且我,还没做好当她女儿的准备。” 两日后,长公主的寿宴如期而至,长公主向来只邀请皇室众人,和一些亲近的臣妇携子女参见。 此次寿宴,邀请了毫无来往的靖安侯府,众人也心知肚明,宫中南安郡主怒气冲冲找周嘉清的事早都传遍了。 小孩之间争个高低的事,长公主此举不知是安抚周嘉清还是为南安郡主撑腰? 一大早,大夫人就来陶然苑等周嘉清,这两日,大夫人只顾着府中的事,不再悄悄查探齐王的事。 那天周嘉清的话她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做好周嘉清坚实的后盾最好。 既然自己目前没有那个能力,还是不要贸然行动,留下蛛丝马迹引得旁人怀疑,最后还得周嘉清来善后。 大夫人极为疑惑:“老二,今日你就穿这身?你在哪找得这衣裳?你是没有银子使了吗?” 大夫人一进屋看见换好衣裳的周嘉清,正由夏荷给其梳头,眉头微微蹙起,问道:“母亲昨夜不是让迎香送来了几身衣裳和首饰吗?你是瞧不上?那母亲让迎香现在去成衣铺再去买一些回来,时间也赶得及。” 这段日子周嘉清每日装扮都让人眼前一新,突然,一身玉色描金淡色上衣搭配云锦长裙,要不是料子好,周嘉清长得好,活生生一副丫鬟的装扮! 秋菊噗嗤一声笑了:“大夫人,您送小姐的衣裳,奴婢们这都添了几个柜子也都快装满了,况且大夫人您送的每一身衣裳,我们小姐都很喜欢。” “小姐今日可是要衬托四小姐的美貌。”春桃眨巴着眼睛俏皮道。 大夫人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胡闹,你就是披件麻袋母亲都觉得你比周嘉芸美,罢了罢了,衣裳就随你,首饰可得由母亲挑,不然走出去旁人笑话的是母亲我,老二你是想听那些妇人说靖安侯继室苛待原配女儿?” 三个丫鬟闻此言论,皆捂嘴偷笑。 “好吧,都听母亲的。”周嘉清失笑道,要是不答应,恐怕大夫人会拉着她出府买衣裳。 夏荷打开首饰匣子递到大夫人面前,任其挑选。 大夫人看见角落单独被区分开的一个簪子,好奇从里面取出。 “咦,老二什么时候买的这簪子好生漂亮!怎么母亲从未见你簪过?”大夫人语带惊喜,仔细打量起来了:“摸起来冰凉温润,定然是上等玉料,简单大方却又华贵异常,这看起来像是……这……整支簪子用料竟是翡墨玉!” 春桃震惊道:“翡墨玉?” 秋菊也怔了一下:“可是一克价值万金的翡墨玉?” “正是!价值不用说,这可是传说中的玉料,出自偏远的南楚国,恐怕大安城中也没几人真正见过。”大夫人答道。 周嘉清转身去看,大夫人手上拿的是碧兰棱花双合玉簪——正是徐竟骁送她的祝贺礼物! “这不是小姐从宫中带出来的那个锦盒……”夏荷上前看了一眼,诧异道。 春桃却是在心中暗暗揣测道:有人送小姐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是将王爷比了下去。 大夫人也想起那日在宫外看到周嘉清手中多的锦盒,又看了一眼簪子,样式简单却莫名带有的凌厉感很是符合周嘉清性子。 看来此人很了解周嘉清! 见周嘉清出神,大夫人没有问,嘴角上挑,从首饰匣子重新挑出一支簪子,笑道:“翡墨玉簪子过于贵重,这身衣裳压不住。就带这支蝴蝶流苏镶珠银簪吧,样式繁复些,搭配今日这身素淡的衣裳正好。” 周嘉清这才回神,依着大夫人的意思。 府外,李雅萱和周嘉芸刚到门口,见大房人还未来,便搀扶着周嘉芸先上马车,她一人站在门口等着。 紫情小声问道:“二夫人,大夫人会不会怪罪四小姐不……” 后面的“懂事”二字却是不敢说出口来。 “哼,”李雅萱拧起眉头,没好气道:“芸儿身体还未痊愈,由不得她来怪罪!” 紫情吞了吞口水,没敢继续搭话,如今的李雅萱连面上的礼节也不太顾了。 片刻后,便听得“吱呀”一声,府门被侍卫推开。 “大夫人好,二小姐……”紫诗张了张嘴,诧异地盯着周嘉清。 少女穿着玉色描金淡色上衣,云锦长裙,头上一只蝴蝶流苏镶珠银簪斜斜插入发间。 紫情回头呆呆的看着,脸上也写满了不理解。 第111章 这可是天丝锦 往日周嘉清的装扮便是扔到闺秀堆中,也是一眼看出瞧出气度不凡,怎么今日这般朴素? “二姑娘怎么穿得这般素淡?”李雅萱注意到周嘉清的装扮,生怕有诈。 周嘉清倨傲道:“二婶,你再仔细瞧瞧,这可是天丝锦呢。” 李雅萱眼中闪过些许得意,没有被周嘉清的讽刺气到,再名贵的布料也看不出那身衣裳有何好看的,挤出一丝笑容:“是二婶眼拙了,如此,大嫂,二姑娘,我们先上马车。” “好,二婶。”周嘉清笑语嫣然地回道,视线却是落在另一辆马车上,好似能透过帘子看到里面去。 李雅萱轻挪一步,挡住了周嘉清的视线! 大夫人却是冷着脸道:“走吧。” 被如此对待,李雅萱有些恼怒,要不是老夫人交代出门在外,大房和二房要互相扶持,她才懒得应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顾自上了周嘉芸的马车。 马车里,周嘉芸紧紧抓着丫鬟的手,李雅萱怕周嘉芸有时控制不住情绪,她早已经命人将周嘉芸的指甲剪短了。 而此刻短短的指甲也嵌进丫鬟的手臂里,丫鬟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紧紧地闭着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李雅萱一上马车匆忙将脸色有些苍白的周嘉芸搂入怀中。 “芸儿,不怕,有娘在……”感受到周嘉芸轻微的颤抖,李雅萱低声安慰道。 “周嘉清!她怎么还不去死……”马车外周嘉清的笑声刺激到周嘉芸,“凭什么她可以笑!凭什么!还不去死!” “娘,你去杀了她,杀了她……” “好好好,芸儿乖,娘替你杀了她……”李雅萱搂紧颤抖的周嘉芸,心如刀绞。 另一辆马车中,周嘉清和大夫人面对面坐着。 大夫人越瞧周嘉清今日的衣裳越心里不痛快,问道:“老二,明日你有空吗?” “有。” “那就好,”大夫人顿时开怀起来,说话时不自觉带了本身具有的强势来,“明日母亲带你去长街上,好好置办一些衣服首饰。” 秋菊捂嘴偷笑,打趣道:“大夫人,陶然苑怕是也要再添置几个柜子呢。” “买!”大夫人豪气回道。 不管她有多疏离,大夫人从未停止对她的关心。 周嘉清微觉温暖,微笑着轻声道:“谢谢母亲。” 不知行了多久,只听外头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只听车夫隔着帘子轻轻开口,“大夫人,二小姐,长公主府到了。” “知道了。” 待丫鬟为大夫人和周嘉清略微整理仪容后,长公主府外的丫鬟上前在外边挑起帘子,温声笑道:“奴婢来扶夫人小姐们下车。” 她们一行人下了马车后,冬梅和秋菊将礼品从马车上搬了下来,送到府门口去登记。 “靖安侯府送上,玉如意五柄,珊瑚树五支,桂圆大东珠五粒,红蓝宝石各两十块!”外头传唱的小厮拖着嗓子长长地喊着。 公主府门口的谈笑声戛然而止,目光纷纷落在靖安侯府两位夫人和小姐身上。 这还是第一次靖安侯府的女眷来参加,也是第一次侯府两房夫人同时出席。 如今掌家的是大房夫人,不知这二房夫人心里会不会乐意? 两位夫人会不会在暗中斗得死去活来? 外人总是这样,看到别人过得不和自己心里才能舒坦一些。 然人们好像突然不关心两个夫人会不会为了掌家之权争斗了,目光掠过两位夫人落在身后的两位小姐身上,眼里充满了好奇,慢慢打量起来了。 一向装扮低调又沉静美丽的大房二小姐,今日显得格外朴素,布料虽上乘,可做出来的成衣却是勉勉强强的。 倒是二房四小姐,一改往日单纯可人的形象,薄妆桃面,唇点朱色,花容月貌的。 着一袭玫瑰红大朵簇锦团芍药纹锦水绸衣裙,腰间坠一条淡白色丝带,勾勒出女子苗条的身材。 衣饰用料讲究,也十分华美,髻上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出楚楚动人的韵味,少了一丝少女的意味,却凭空多了若隐若无的媚意! 乌发似云,面薄腰纤,脱离了单纯,不可否认周嘉芸今日这装扮甚是美丽! 李雅萱将众人的目光都收入眼底,十分享受,像是又回到了周嘉清愚笨的日子,也是这样,周嘉芸和周嘉清同时在场的情况下,众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周嘉芸的身上。 也难为她这两天费尽心思,各种精心打扮周嘉芸了。 周嘉芸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尽力让自己不去看周嘉清,要是认真看过去,不难发现其中的僵硬,毕竟年纪尚小,还不懂得如何掩饰而不被人察觉。 大夫人见到这样的周嘉芸却是皱了皱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娇媚装扮真不成样子! 周嘉清轻轻勾了勾唇,就是不知道李雅萱要是知道她将女儿打扮成这个样子,一眼抓住某个人的眼球时,到时会有怎么精彩的表情…… 李雅萱看到大夫人皱眉,顿生不满,拉起周嘉芸的手直接绕开大夫人和周嘉清走到前面去! 两个夫人果然各走各的,互不相看,更是坐实众人心中的猜测,靖安侯府兄弟不和的传言! 引路的丫鬟将众人带进府中,长公主府邸很大,一进府内但见粉墙黛瓦连绵不绝,布局规整,尽显皇家磅礴大气。 府内亭台楼阁,飞檐青瓦,曲折回旋,四周绿树环绕,花香袭人,繁复中不失雅致。 沿着碎石铺就的花径前行,只听清泉潺潺流淌,向前走,穿过一个题着“蝴蝶苑”的穹形大门,视野逐渐开阔起来,这是一个花园,鲜花盛开,白得如珍珠,红得似火焰,开遍了满园,引得彩蝶纷飞。 一行人到达府中蝴蝶苑时,已经有许多人提前到了,闺秀们围在一处或下棋或交流琴技,夫人们也是品着茶谈笑间,时不时望一下自家女儿的身影在何处。 “芸儿……” 第112章 扑棱不起来的冯梦雨 周嘉芸一走进,冯梦雨立刻上前招呼道,几个与周嘉芸在书院相熟的少女们也迎了上来。 “你今天看起来不一样了……变得好漂亮……不像以前的你……”冯梦雨欣喜地拉着周嘉芸露出痴迷的笑。 周嘉芸微笑,“浑说,换个衣裳而已,冯姐姐这身纱粉锦裙也十分好看……” “好久都没有见你了,听说你摔倒了碰伤了腿,如今可好些?” “对呀,芸儿你伤得那条腿,还疼吗?” “怎么这般不小心,往后可要多注意些……” 面对好友担忧的关心,提起腿伤,周嘉芸的笑容多少有些不自然:“好多了,多谢你们关心。” 她们话里话外都是腿伤,时时刻刻提醒着在石塘庄那晚究竟是怎么伤的! 周嘉芸的神情稍稍阴郁了下来。 几人各自交换着视线,只觉得今日的周嘉芸不论打扮还是性子都十分不对劲,和她们也有些疏离。 李雅萱见状拉起周嘉芸的手,脸上挂起一抹得体的笑容,柔声说道:“各位小姐,芸儿腿还没彻底痊愈,不能长时间走动,我先带她过去坐着歇会。” 几人纷纷侧身让路,便看到紧随其后的周嘉清和侯府大夫人。 不等冯梦雨出声奚落周嘉清的衣裳,纪承熙走来先一步开了口,“想好好参加长公主寿宴就把嘴巴闭紧!” 冯梦雨略有不满,咽下想要讽刺周嘉清的话,转身离去! 其他几位少女也是略带抱歉地看了纪承熙和周嘉清一眼,“纪小姐,周二小姐,我们先过去了。” 纪承熙点了点头,她们几人转身跟上冯梦雨的脚步。 大夫人上次参加宫宴后,在自家店铺中又偶遇了参加宫宴的几位贵妇人,大夫人直爽的性子打动了她们,也还能聊到一起,因而几位贵妇看到大夫人来,就叫过去一起落座。 周嘉清和纪承熙在另一边坐下后,才说道:“你总是爱和她一般计较,我都不气,你就不要生气了。” 纪承熙却不认同,“哼,原以为她只是心直口快,最近愈发觉得她心思本就坏。” 周嘉清问:“你是说谣言?” “是!” “王楚楚是她的好友,这样做也能理解。无凭无据,她的话也无人信,理会她做什么?”周嘉清低声说道。 就在王楚楚死后不久,大安城中传起一则谣言,说周嘉清和李狗子是老相好,在京兆尹府内私会碰巧被王楚楚发现了,李狗子便害了王楚楚。 不过谣言刚传起来就被掐断了,任冯梦雨怎么扑棱也毫无起色,如此漏洞百出的谣言,只有冯梦雨坚信这是事实的真相。 可怜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被他的父亲亲自掐断的,京兆尹府已经出事,这么多贵人都亲眼瞧见,事实既出,他的傻女儿还在往上冲,京兆尹府已经自身难保,非要去得罪靖安侯府干什么…… “她怎么也来了?”周嘉请问道,这两日她将往年赴宴的人列了一个名单,除却皇室的人,名单上并未邀请冯梦雨父亲的太仆寺卿府。 纪承熙显然不悦:“上次在宫中你也看到了,她被南安训斥了,就想重新来到寿宴中,证明自己和南安郡主还是有些关系的。这才去求了我父亲,她父亲是我父亲的学生,我父亲就给长公主说一下,这不又出现在这里了。” “对了,等会南安……”纪承熙突然想起什么,附耳说道。 “好。”周嘉清又问道:“你和郡主关系很好?” 纪承熙掩唇一笑,“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不同。” “明和长公主到!” 听到长公主驾到的声音,众人连忙齐齐起身行礼,“见过长公主。” 明和长公主一袭金色广袖牡丹宫装,发间一支九宝珊瑚簪,繁丽雍容被两名女子围在中间走到高座上。 虽然已年近五十略显严厉的容颜,却依然保养极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 长公主转头看身边挽着自己手臂的女子时,那双眉眼柔得像是能滴出蜜来。 挽着手臂的女子正是南安郡主,今日着红色团蝶百花凤尾裙,娇俏明艳,十分动人。 身边跟着的是皇次女,九公主谢元雅。 皇长女刚生产完故而没来赴宴。 长公主一双漂亮的杏眸扫过众人,才含笑吩咐道:“免礼,赐坐。” 众人谢过后,方才落座。 “感谢诸位赏脸参加我的寿宴,大家不必拘束,随意便是。”明和长公主笑道。 话虽这么说,可没几个人敢真正随意起来,此刻都有些矜持地坐在凳子上。 随着舞姬在场中翩翩起舞,一众侍女手端佳肴点心出来,穿梭在席位其中,人群中逐渐有了轻声交谈的声音。 “你尝尝这个百叶蜜酥,”纪承熙一副没吃过好东西的样子,手里又端起一杯饮品递到周嘉清手中,“还有这个茉莉烟雨,按你的要求在冰窖中冰过后,搭配百叶蜜酥甚是爽口,你快喝喝看。” 周嘉清捏起一块糕点,膏体呈乳白色,淡淡的有花香飘出,轻轻咬上一口,酥脆的外皮包裹着香甜的馅料,口感绵密软糯,回味无穷。 “再喝一口,怎样?”纪承熙急急问道。 周嘉清按纪承熙指示端起茉莉烟雨喝了几口,点头道:“味道很丰富,确实好吃。” “没想到你还是个小馋猫,前段时间你就向我打听长公主宴会的糕点,可真是等不及。这会子终于吃上了心里美滋滋吧,不过没想到你出的这个主意甚是可行,长公主试过后也是赞不绝口。” 纪承熙一边夸赞道,手里又捏起一块送进嘴里,又喝上一口冰丝丝的茉莉烟雨,“这是长公主出嫁,皇上送给她的御厨,全大安城再没人能做出这样的好味道。我便是吃遍大安也没找出一样的味道了,被你这么一改造更是好吃,那点子腻味全都消失无踪。” 周嘉清问道:“你没说漏嘴吧。” “没有没有,这个你尽管放心,你和南安有些不合,要是我说是你出的法子,她肯定不会采用,此刻我也享受不到这个美味了。” 第113章 猜猜另一个位置是给谁留的? 前段时间,周嘉清从纪承熙嘴中打听到宴会上要准备的糕点后,便出了这个主意。 其实不管菜品是什么,她都会提出使用冰窖中冰过饮品这个法子。 上一世是在一两年后,一个贵女无意发现这个方法可以解甜腻,一时间糕点配冰过的饮品甚是流行,上至皇宫下至富商,都用这个法子搭配一起吃。 百姓家里没有冰窖,却是体会不到这个! 而每次宴会前主人都会试菜如何,纪承熙便在长公主府中做客时无意间说起这个法子…… 周嘉清微微一笑,看向隔了一桌的周嘉芸和李雅萱,眸光微动。 纪承熙话音刚落,便见一众男子走了进来,在旁边布置好的桌案前落了座,与女眷这边中间刚好有一条窄窄的小溪间隔着。 溪水很浅,刚好能到小腿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发出轻轻的哗哗声,溪水清澈见底,偶见几条小鱼在其跳跃,好不快乐,仿佛它们也知道今日有喜事发生。 临溪而望,条形桌案前落座的几个男子,分别是德妃所出的两个皇儿——五皇子和八皇子。 二皇子被皇上外派,没在大安,为表歉意,特意吩咐七皇子谢元仁替自己来赴宴。 除却皇子外,再是两个翰林院的学士也来了,他们每年是作为评判官的身份出席的! 还有令人奇怪的是,空了两个位置不知是谁的? 隔壁桌上大夫人不解地问道:“咦,这两个位置是给谁留的?” “一个位置是徐国公的,每年都如此,只是这几年徐国公并未来过。席位长公主却是一直给他保留的,不知道徐国公今年会不会来。”大夫人身旁的夫人倒是热心,继续为其解释道:“这另一个空位可就不知道了,年年都是这几个人,总不会今年会多出个四皇子吧。” 谢元赋身份卑微,皇上都不带瞧一眼,长公主自然更看不上从未下过帖子给他,连带赴宴的贵妇们提起来更是不屑。 “徐国公一来,怕是满院的‘蝴蝶’都追着他去了。”纪承熙眨了眨眼睛,笑道:“但我猜另一个肯定不是四皇子。” 徐国公?周嘉清一愣,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到北鸣国? 很快周嘉清不再去想那些,浅酌着杯中淡淡的果酒,视线掠过周嘉芸的脸庞,此时她也被周围人低低的惊呼声所吸引,也甚是好奇,不由捧起杯子浅尝一口,觉得好喝,又搭配糕点多喝了几口下去。 “你说得很对。”见状周嘉清收回目光,对着纪承熙含笑赞同道。 待人到齐,明和长公主宣布斗画开始,因南安郡主沉迷书画,长公主便在寿宴这天,诚邀喜欢书画的闺秀们大展画技,而男眷席上两个翰林院的学士便是此次评判官,皇子们就起一个监督公平的作用。 自然长公主每年都有准备丰厚的奖品,奖励给画得出色的闺秀。 闺秀们本不愿在画作上得罪南安郡主,长公主每年设宴的奖品却是出奇的好,让见惯奇珍异宝的闺秀们也忍不住渴望得到。 今年的奖品依旧丰厚——是游仙枕,耀光绫,木难。 每一样都拨动闺秀们的心! 看到奖品动容的闺秀们,一个个离席上去准备作画。 大夫人饶是担心地看过来,那天在宫中,看南安郡主不喜欢有人超过她,今日老二…… 便听明和公主问道:“靖安侯府的周嘉芸周小姐是哪位?” 原本吵吵嚷嚷的花园一瞬间安静下来,李雅萱连忙推了推身旁有些走神的周嘉芸。 周嘉芸站起来乖巧地回道,“回长公主,小女正是周嘉芸。” 瞧着是个柔柔弱弱带有温柔可人气息的小美人,男眷席上一道目光看了过来,试探地开口:“靖安侯府的水土倒是养人得很,前有大房嫡长女身负才名,端庄优雅。再有嫡次女延续才女之名,清幽沉静。现在看二房的嫡女和从前大不相同,娇柔如水,恐怕再过一两年才女盛名落在她的头上。五哥,八弟,你们都未娶亲,觉得她如何?” 五皇子淡淡笑了笑,并未出声,别开目光看向近处纷飞的蝴蝶。 他遗传了德妃的性子,向来沉稳,很少说话,在外从不议论女子,是以大安城女子心悦他的也不在少数。 皇上这几个儿子不管怎么说,都生了一副好皮囊,瞧着就让人脸红,要是性格上再多加几分,迷倒少女也轻而易举! “美是美矣,终究身份差些,不是靖安侯的女儿。你要是实在喜欢,纳进府中,当个妾室,也是一件美事。这般身份的人七弟可是别糊涂了,非要让她当王妃,这不就是昭示了你七皇子就只适合这种身份的女子?你说是不是,七弟?” 说话的是五皇子谢元松,他虽未成婚,可风流成性,府中姬妾通房一大堆,这正妻位置当然得挑一个身份实力匹配得上的女子,自然觉得周嘉芸的身份太低了些。 七皇子闻言顿了顿,笑容也有些僵硬,刚才他话中试探之意属实明显,八皇子却一口一个“身份低下”,不过是暗示他身份低下,不该想的事不要去肖想! 靖安侯府有这么多女子,可德妃从未将目光打到靖安侯府哪个女子身上,只因周嘉芸不值一提。 而靖安侯的两个女儿身份特殊,身后有生母和继母两家外祖,也都是手握重兵的边远大将军陈家和安远大将军赵家,无论娶哪一个,好像都是在说,她有夺嫡的心思! 这身份地位就像女子的容貌一样,要美得有分寸,容貌太盛就是罪了! 周嘉宁和周嘉清的地位在大安城中算是比较特别的,拥有得太多不见得是件好事,因而在这个年龄段上,鲜少见有哪家公子上门提亲打探! 因此就算周嘉清在平湖书院大出风头,在宫宴上更是惹人关注,也没哪个皇子表现出有兴趣! 他们不能也不敢! 生在皇室,虽说要的是势均力敌,互相扶持,但皇子还要比贵女筹码多一些才妥当! 第114章 认错人了 而只讲爱情对于皇子们来说,好像是件遥不可及的事。 李雅萱将众人的目光收入眼底,特别是皇子那边又有视线落在女儿的身上,她满意地看着女儿,看来今日来对了。 明和公主神色淡淡,夸赞道:“生得是漂亮,才艺又好,怪不得南安天天不服气。” 漂亮众人都能看到,可这才艺好?长公主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众人一愣,周嘉芸也愣住了。 南安郡主蹙眉,俏声响起:“娘,你可是想见见平湖书院的第一?” “不错,能让你不服气,娘还真想瞧一瞧,”长公主看着底下的红衣少女,神色略显不满,很快被一道合宜的笑意取代,“周嘉……” “娘,平湖书院第一是周嘉清,不是周嘉芸!这个是周嘉芸!”南安郡主正色道。 周嘉芸的脸上“唰”地一下变红了,有些羞愤,又是周嘉清! “那周嘉清又是哪位?”明和长公主问道。 却是没再理会周嘉芸,周嘉芸也不敢擅自落座,站在原地像个又尴尬又羞愧,既然长公主认错了人,刚才的夸赞便不是属于她的! “小女周嘉清,见过长公主。”周嘉清起身恭敬道。 “没想到靖安侯府还有这样一位出色的千金,周小姐便上前比试比试,不然本公主可是受不了南安整天嚷嚷要出府与你单挑。”明和长公主略带打趣的话,让周嘉清根本拒绝不了。 周嘉清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长公主谬赞了,南安郡主的画技已十分高超,既然长公主邀请,那小女献丑了。” 说完便上前走到早已布置好的花廊中去,蜿蜒曲折的花廊,七八个衣着华丽的闺秀们早已坐下,只剩角落处有一长形条桌,周嘉清便坐了过去。 条桌上传来的淡淡墨香随风伴随着花香,静静地飘散在空气中,别有一番风味。 花廊在花园东南角最高处,长公主将作画地点选在这,刚好能俯瞰整个蝴蝶苑的景色,故而今日的考题是蝴蝶苑,这个景色会画画的人都能做出,就看如何立意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周嘉清并未提笔开始作画,她余光扫到下面席位,果然周嘉芸却还是站着,明和长公主身后的嬷嬷明明瞧见了也未见提醒。 急的李雅萱几次想要起身,可奈何人微言轻,巡视一圈,也没人愿意帮她,明和长公主也只顾着和南安与九公主说笑着。 这不对劲,无冤无仇长公主何故当众为难周嘉芸? 周嘉清却是注意到,长公主偶尔瞥向周嘉芸的神情中有一丝恨意,这是为何,没有缘由的。 “周嘉清,你怎么还不开始?沙漏已经开始计时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周嘉清耳边响起,善意提醒道。 周嘉清转头看去,笑道:“多谢,我只是还未想好。” 不是没想好,是她压根不用去想! 果然,片霎后,穹形大门一道响亮的男子声音响起,“皇妹,皇兄可是来迟了,哈哈,还请皇妹不要介意,这是皇兄的赔罪礼。” 男子身后一个嬷嬷快步走上前去,躬腰对着长公主赔罪,将赔罪礼双手奉了上去。 “皇兄见外了,快快请坐!”明和长公主依旧端坐着没有起身,眼底一道错愕闪过,淡淡敷衍道。 男子并未介意明和长公主的无礼,侧身一个眼神递过去,身后的两个侍从跟着嬷嬷转身离去,只剩一个侍从跟在男子身后并未离去,随着引路侍女走向皇子席位这边。 看清来人后,女眷席上的人皆是低头沉默不语,甚至有些胆小的,瑟缩着身子微微颤抖着,有些不安。 可周嘉芸听到男子的声音,脑中闪过零碎片段,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身子一晃,差点直直地摔了下去。 “芸儿,小心……”幸亏李雅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周嘉芸,李雅萱小声说道。 不过此时蝴蝶苑一片寂静,周嘉芸又是站着,在一片落座的女眷中尤为醒目,当然少不了今日李雅萱特意挑选的玫瑰红衣裳! 男子脚步一顿,视线扫向女眷这边。 “抬起头来!”男子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含有一股无法拒绝的命令! 周嘉芸却是害怕极了,冷汗湿透了整个后背,手抖得非常厉害,若不是李雅萱在旁搀扶,恐怕瘫坐在地了。 李雅萱使劲捏了捏周嘉芸的手,是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芸儿不怕,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你,要是再不抬头,恐怕他……” 周嘉芸的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上滚落,慢慢抬起头来,露出的脸上,妆容也掩盖不住一片惨白凄然…… 旁人看到周嘉芸的摇摇欲坠的身子,只以为是她胆子极小。 男子死死地盯着抬起的脸庞,看清之后,尽是失望。 “这可人模样倒算是个美人。”尽管如此,还是油腻地留下一句,继续抬起步伐向男眷那边走去。 此话一出,院中一片哗然,目光尽数朝周嘉芸看去。 被这个男子夸奖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有同情的,有怜悯的,也有幸灾乐祸嫉妒周嘉芸今日美丽的目光。 这男子便是强了周嘉芸的齐王! 明和长公主这时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本公主倒是忘记了周小姐了,让周小姐站了这么久,谢嬷嬷你怎么也不提醒本宫?” 谢嬷嬷佯装惊愕道:“周小姐怎么还没落座,老奴记得给周小姐递了眼色示意过周小姐坐下,难不成周小姐故意想要……” 故意想要什么? 众人心中明明白白的,难不成周嘉芸想要吸引齐王的注意! 谢嬷嬷一副吃亏的神情,“算了,长公主是老奴失职,还请长公主责罚。老奴……” “啊……” 却是周嘉芸失声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明和长公主蹙眉喝道。 李雅萱看着捂着肚子疼得直翻滚的周嘉芸,直接跌坐在地,将周嘉芸搂到怀中,瞧着周嘉芸呼吸越来越困难,慌忙问道:“芸儿,你怎么了?” 第115章 周嘉芸不知忌口 还在花廊作画的闺秀们纷纷停笔,起身扶着栏杆向下看去,周嘉清却是站在一群闺秀身后,目光中毫无一丝惊异,眉眼一弯! 角落中,一道视线越过众位闺秀,定定地落在周嘉清身上! “周四小姐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这样子看起来是肚子疼。” “会不会是被齐王吓到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议论着。 “莫非周小姐是吃坏肚子了……” 说话的少女连忙噤声不敢说下去,在长公主府中吃坏肚子,可不就是质疑长公主? 饮食自然没有问题,明和长公主不知周嘉芸演这一出是为何,眸光微闪,在场这么多贵妇,首要任务是排除嫌疑,沉声道:“速传太医来看……” 虽不知女儿为何疼得满地打滚,可大夫一来万一发现她失了身子怎么办,李雅萱正欲开口阻止。 “等等,”齐王却是冲着长公主说道:“皇妹不用去请太医。” 此话一出,众人煞是不解。 不管齐王为何拦下长公主,李雅萱却悄悄松了一口气,放下怀中的周嘉芸,转身面向长公主跪下,勉强笑了笑,有些紧张道:“臣妇多谢长公主的关怀,长公主不必为小女费心,扰了长公主的寿宴,臣妇这就带小女下去……” 齐王道:“皇妹府上虽有太医,这一来一去的时间耽误了这位小美人的诊治可不好,皇兄这有大夫!张大夫,你去看看那位小美人是怎么回事……” 张大夫? 原来齐王身后的侍从是位大夫! “是。”张大夫躬身道,说完便快步前往女眷席中来。 而齐王明显轻薄的话犹如一把已在弦上的箭,直直射向李雅萱的心中! “不用!”李雅萱急促制止道,迎着齐王阴郁的眼神,她弯起的嘴唇像是极力保持一张笑脸,眼睛溢出的惊恐之色却是十分明显,“多……多谢齐王,小女……小女不……不值得各位贵人劳师动众……” 明和长公主难得抬起眼皮看向齐王一眼,今日齐王尤为古怪,随身带着一个大夫不说,竟会好心好意为一个小小的女子看病! 李雅萱此人也是十分奇怪,女儿都疼得呼吸不了,身为母亲却是极力推脱大夫来诊治! 长公主的疑惑也是众人心中的疑惑! 齐王这时也才看清顶撞他的妇人正是与他合谋的李雅萱! 只是隔着一个小溪的距离,张大夫已来到周嘉芸身边,听到几位贵人的对话,看到病人近在眼前,虽有心着急也不知所云,看向齐王。 “二夫人,什么不值得?现下还是芸儿的身子要紧呀。”冯梦雨此时看到好友疼得死去活来,急得不知所措,有些不满李雅萱的顾忌,这会子装什么矜持,哪怕今日是皇上的寿宴,出现这等事情,第一时间也是性命要紧。 “冯小姐说得没错。” “长公主如此心善怎么会怪罪你扰了大伙的兴致?” “周小姐的伤势要紧,快让大夫瞧一瞧。” “你这当母亲得怎么忍心女儿……” “是呀,你让大夫看看也好……” 面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李雅萱惊慌不已,为了以防万一将女儿失去清白的事暴露人前,依旧咬牙道:“多谢各位,还是……” “娘……我好……好疼……我受不了……啊……”歪歪扭扭躺在地上的周嘉芸额间已渗出汗水,面容煞白,呻吟不止,浑身颤抖不停,突然,紧闭双眼…… 这是疼晕了过去! 李雅萱觉得她好像走进一盘僵局之中,此生从未有如此为难的时候,看到女儿也是满眼的心疼。 一边是疼得受不了的女儿,一边是可能暴露的几率,怎么选都会后悔,陡然她的目光飘到右侧上方花廊中去。 那一双双疑惑的眼神后面,有一双平静的眼眸与她对视,不难看出眼底藏有淡淡的笑意! 是她! 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她促成的! 明和长公主嫌弃地扫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李雅萱,在心中嘲笑有些人的眼光如此之差,虽然很不喜李雅萱的行为,身为母亲不想着关心女儿如何却顾左右,漠然开口:“张大夫,你去看周小姐到底为何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是,长公主。”张大夫赶紧应道。 李雅萱面对这样的结果甚是无力,她能如何?她一个小小的官夫人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扰长公主和齐王的命令? 大夫人一直冷眼旁观,忍住想去看一眼周嘉清的冲动,周嘉清早已在前日就交代了要将齐王的事有个了断,让她只管看着便是了。 张大夫让周围妇人帮忙将周嘉芸扶起坐在地上后,他便将手指搭在周嘉芸的腕间…… 李雅萱收回目光,期盼大夫只是检查为何女儿肚疼的缘故,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紧张地盯着张大夫,那模样就像是一直护崽的狼,张大夫要是说出不该说的话,下一刻她就会生扑上去一般! 片刻后,张大夫收回手,看向桌上剩下半杯的饮品,拿在手上看了一下,问道:“这是在冰窖冰过的?可是周小姐喝下的?” “对,冰过的。” “这个就是周小姐刚才喝的。” 同桌的妇人们证明道。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在张大夫诊脉的时候,已经过来在旁观看,听到这话不免疑惑。 张大夫站起身来对着长公主拱了拱手,“回长公主,周小姐并无性命之忧。” 李雅萱心中一喜,虽然不让大夫来诊断,可心底还是十分担忧女儿有什么危险。 “那便好,”明和长公主问道:“为何周小姐会疼成这样,是否吃坏肚子了?” “回长公主,不算吃坏肚子,”张大夫叹了口气,“只是怪周小姐不注意忌口而已。” “嗯?忌口?”李雅萱瞅了一眼今日的糕点和饮品,看向张大夫狐疑道:“芸儿对这些食物并无什么需要忌口的地方。” 张大夫不由好奇追问道:“这位夫人,周小姐年纪小不懂,您怎么也不懂这些?有孕之人不能饮用在冰窖冰过的饮品,夫人您不懂吗?” 第116章 孩子父亲是谁? 什么? 有孕之人! 周围一片哗然,李雅萱饶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张大夫会说出这句话! “不可能!”李雅萱一下子站起身来尖声叫道,“你这个庸医!说,是谁让你陷害我的女儿?” 王石天天来兰心苑给周嘉芸诊脉,并未说过怀有身孕的事! 此时长公主府上的太医也来到蝴蝶苑中,闻言迅速诊了脉后,对着长公主点了点头,“回长公主,这位小姐确实有孕!” “不!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庸医!你们两个是一伙的!你们是什么时候串通在一起,说!”李雅萱一下子像是失心疯了,竟然什么都不顾拽着太医骂道。 太医抽出被拽着的衣袖,和张大夫避到一边。 众人看着言行疯癫的李雅萱,不由大惊失色,纷纷后退避开了李雅萱,就连冯梦雨听到两位大夫的诊治后,也放弃守在周嘉芸身边,缩起身子退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周夫人,本宫也想知道,本宫的太医和皇兄的大夫为何要陷害你?”明和长公主不屑地冷冷道。 扰乱她的寿宴,女儿还做出如此失德的事来,明和长公主面孔上的鄙夷和嫌恶不断加剧。 南安郡主撇了撇嘴,嘴角的厌恶与轻蔑也是毫不掩饰,抬头看向花廊中的周嘉清,想不通如此聪明有才的女子为何会有一个个道德败坏的亲人? 齐王虽不知李雅萱又给谁在使坏,可污蔑他的大夫,不就是污蔑他本人要陷害李雅萱?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攀咬他! “区区一个贱妇!在本王面前耍什么派头,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容易,犯得上本王和皇妹去陷害你这个贱妇?你可知攀咬本王的后果?”齐王沉了脸色,十分迅速走到李雅萱面前,一个眼睛狠狠地瞪着李雅萱。 李雅萱嘴角苦涩,也不敢与齐王对视。 “说!为何要陷害你?” 齐王抬了抬腿又落下了,要不是在长公主府中,齐王早已一脚踹死李雅萱了。 李雅萱浑身哆嗦往后退去,他被齐王的语气吓得心胆俱裂,惶恐不安说道:“长公主,齐王,是臣妇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请长公主和齐王恕罪,臣妇……” 接下来的话李雅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总不能解释她的女儿只是失了清白并未怀孕,还是芸儿真的怀孕了…… 长公主凌厉的目光落在吞吞吐吐的李雅萱身上,厌恶道:“周夫人你一再阻扰太医查看,分明是知晓周小姐已有身孕,却还瞒着,好,既然周夫人不想说,本宫就让周小姐来说!”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就在周嘉芸旁边,闻言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女立马上前挡在李雅萱面前。 嬷嬷端起桌上的茶水泼向周嘉芸,三杯水下去,周嘉芸逐渐转醒。 太医从药箱中拿过一颗药丸,喂了下去,“周小姐,这是止疼的药。” 一会儿,周嘉芸便觉腹中疼痛减轻许多,还未瞧清形势如何,便听得长公主的声音冷冷传来:“周嘉芸,本宫问你,你可有婚配?” 周嘉芸一脸茫然:“小女并无婚配。” 这不就是黄花大闺女与人私通有了身孕?这件事影响也太恶劣了,众人的嘴巴惊得能放进去一整个糕点! “那你腹中骨肉的父亲是谁?”长公主寒声问道。 “什么意思?”周嘉芸一听此话,下意识地看向李雅萱,腹中骨肉怎么回事? 两个侍女牢牢地抓着李雅萱,还给嘴里塞了块破布,李雅萱无力地摇了摇头,示意千万别说! 看着周嘉芸呆愣的模样,围在一边的妇人鄙夷道:“长公主的意思是,你怀了身孕,孩子的父亲是谁?” 今日来赴宴的妇人自然是与长公主交好的,看着长公主即将震怒,一个两个地上前帮助长公主理清事实。 “周四小姐不愿意说,只能按咱们建德朝的规矩来,未婚有子,这是要沉塘的!” “沉塘前先要坐牢的,审问个几天,周四小姐骨子硬,便将酷刑挨个受一遍得了……” “说了,对方要是愿意接纳你,还算一段姻缘,不过就是坐不了正妻的位置,毕竟这是偷情得来的孩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周嘉芸有了身孕却不偷偷流掉,想必她不会像王楚楚那样,情郎是个无赖,既然不是无赖,万一是个官家,这不更有趣了。 看来还有一户人家也要倒霉了,众人又开始蛊惑起来。 “你们说这万一是个身份背景大的,可不就是母凭子贵了……” “对对对,有些府中姨娘众多也没见有一两个子嗣的,周四小姐这个孩子……” 李雅萱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些看热闹的妇人,恨不得将她们的嘴一个个撕碎! “周四小姐,你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你是选择沉塘还是……” 话音未落,十几个侍卫上前手拿一个大笼子上前来,准备将周嘉芸拖下去…… 沉塘? 她不想死,使劲摇了摇头脱口而出:“不,我不要沉塘!” 在侍卫抓到她胳膊的时候,周嘉芸这一刻突然觉得这个孩子竟然还是个保命的,她大声尖叫:“放开我,我看谁敢碰我!我腹中的孩子是,是齐王的!是齐王殿下的亲骨肉!” “不,芸儿,不……”李雅萱挣脱侍女的手,取出口中塞着的破布,扑了过来。 还是晚了一步! 刚才周嘉芸的话众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长公主眯了眯眼,原以为是个道德败坏的女子,竟还是个深藏不露,真是一出精彩的好戏! 南安郡主和九公主大吃一惊,南安秀眉一蹙,张口就要去骂,长公主拉了拉她的袖子,摇摇头。 有齐王在场的时候,长公主护女心切,总不愿意女儿被齐王肮脏的目光盯着。 五皇子和八皇子对视一眼,淡淡一笑,依旧稳坐泰山,长辈的私事他们可是不好插手其中的,况且有皇姑母坐镇! 七皇子却是心有计较,如此一来,靖安侯府就只有大房的两位嫡女了! 第117章 齐王不会亏待周嘉芸 齐王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思索片刻像是回忆起来似的,质问道:“你是在石塘庄那晚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周嘉芸此时却不觉得齐王有多恐怖,膝行上前,不顾脸面,诚恳交代:“回齐王,石塘庄那晚的女子是我,小女名唤周嘉芸,是靖安侯府二房的嫡女。” “她说的可是实话?”齐王的视线落在周嘉芸身后的妇人身上,寒声问道。 李雅萱大脑一片空白,事情发展完全不受控制,还能怎么狡辩,恐惧中,她感到一阵胸闷气短,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是。” 众人以为周嘉芸小小年纪,私生活如此秽乱,和齐王竟然睡了。 看样子齐王现在才知道同床的女子是谁! 真是不知羞耻! 她的母亲竟然也知道那晚的事,会不会是她有意促成的…… 细细想下去,一片嘘声! 齐王话锋一转,却是问道:“周嘉清又是何人?” 从齐王嘴里听到周嘉清的名字,大夫人心里紧张极了,一股寒意涌上她的脊背,不能让周嘉清一人面对,起身越过看戏的人群,还未开口,便听一道声音从花廊中传了下来。 “回齐王,小女是周嘉清,靖安侯的嫡次女。” 齐王抬头看去,一眼便收回目光,在一群打扮十分得体美丽的闺秀中,周嘉清显得灰扑扑的,眼神中也全是黯淡,丝毫没有在平湖书院考场上的自信容颜,更是不像那未过门的齐王妃! 齐王私以为李雅萱是打着靖安侯的名号,想用自己女儿为周海洋搏一把前程!如果一开始奉上的是二房名号,齐王压根不会理。 怪不得这几日李雅萱总是派人来齐王府,竟然是有了孩子等不及了,呵呵! “你既然有了本王的骨肉,本王也不会亏待了你!”齐王转头阴恻恻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嘉芸,缓缓说道。 保住了一条命,周嘉芸声音里多了一抹欣喜,“多谢齐王。” 周围人的目光十分悚然,一个黄花闺女,还是官家女子,毫无尊严,看这样子还是自己主动贴上齐王的。 李雅萱却是晕了过去,从今往后,她的女儿只能是齐王的人! 如果只是失了清白,她李雅萱不怕,她已为女儿筹谋好了未来,可现在她为女儿做的一切打算都付诸东流…… “皇兄和周小姐也太乱来了,要是皇兄你今日没来本宫的寿宴,本宫岂不是做了一回罪人,将周小姐沉塘以约束大安城的官家子女的行为!害得皇兄失去娇妾和孩子了,如此,倒成了本宫的不对!”明和长公主眉宇间都是厌恶,肃声问道。 周嘉芸不得不认命,将自己的生命交到齐王手中,她想得简单,自己和齐王绑在一起,长公主处罚起来还得掂量掂量。 周嘉芸跪在地上磕头向长公主求情道:“都是小女的错,恳求长公主高抬贵手饶了小女这一次,哪怕是看在小女腹中孩子的份上饶了小女这一次……” 周嘉清看着底下的周嘉芸,十分好笑,为了活着罔顾脸面,哎,可不知等她知道真相时还能不能对齐王这么忠心…… 这一天,不可置否周嘉芸将二房的面子和里子丢尽了! “罢了罢了,左右是皇兄的事。”明和长公主挥了挥手,疲惫地说道。 齐王拱了拱手,对着高坐上的长公主,“皇兄的私事扰了皇妹你的寿宴,在此赔个不是,明日……” “皇兄客气了,本宫就是想管也管不得,罢了,皇兄孤身多年尚未有个子嗣,如今也算圆满了。”明和长公主懒得听齐王赔罪道歉,淡淡打断道,只想尽快打发走惹下事端的这几人! 此时,齐王那两个侍卫跟随嬷嬷来到蝴蝶苑门口,遥遥对着齐王轻轻摇了摇头。 齐王这才告辞离开,离开前吩咐周嘉芸明日入齐王府! 明日? 周嘉芸怔怔地坐在地上,这三聘六礼的难道都不走一下过程吗? 嬷嬷看到长公主的示意后,叫来几个侍卫将晕过去的李雅萱和发愣的周嘉芸抬起来,扔到府外去。 当然,李雅萱是毫不客气重重摔在府门口的地面上,周嘉芸有身孕,只得轻轻扔到地上! 一场好好的寿宴被这风流艳事打搅了,明和长公主被扰了兴致,作画的闺秀们也没心思继续画下去,不得不放弃今年的比试。 歌舞礼乐也是欣赏不下去,南安郡主带领众人去正厅直接开始宴席! 众人皆是默默地吃着早已备好的精致佳肴,虽有舞姬助兴,骇人的丑闻刚刚发生,众人心中还未平息,气氛一片诡异。 明和长公主吃了几口便拂袖而去,南安和九公主便跟上去宽慰长公主! 五皇子不得出来主持大局,意思皇叔喜得贵子也算是喜事,况且今日是来祝贺皇姑母的 寿宴。 看在五皇子的面上,众人勉强用起膳来…… “大夫人,你和二小姐不去看看府上二夫人吗?”有好事的妇人跳出来问道。 大夫人平静回道:“五皇子留我们用膳,你这意思让我忤逆五皇子?” 桌子底下却是紧紧拉着周嘉清的手,她只是担心这些丑闻影响到周嘉清的清誉。 “你是没看到刚才进府的时候,二夫人可是昂首挺胸,走在大夫人前面呢。” “是呀,旁人不认识的还以为她是靖安侯府的主母呢。” “在外人前都这般嚣张,回到府中恐怕处处与你为难,也是,你看看二小姐,跟着你都受苦了,好好的侯府嫡女竟不如二房嫡女的打扮,这是个什么道理。” 大夫人和周嘉清只是说没有这回事,其他什么话都不说。 众人脑中已经上演了一出争夺掌家之权的大戏,议论起来,毕竟大夫人掌家不久,其中的艰难辛酸怕是无人说。 那位最先开口的妇人讪讪闭紧了嘴巴。 七皇子的目光却是落到大夫人和周嘉清身上,特别是周嘉清清澈的双眼,他总觉得这个女子不是那般好欺负的人…… 第118章 南安再次为难 吃饱喝足,还有丑闻见识,这一刻,众人突然感到无比满足,这比以往每一次赴宴都要精彩。 众人准备离去时,南安郡主却是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周嘉清,你这是什么意思?”南安郡主手里拿着一张空白画卷,质问道。 纪承熙疑惑道:“咦,郡主你手里拿的这,这不是刚才准备比试画技的画纸吗?” 南安道:“就是刚才比试的画纸,周嘉清,为何你什么都不画?” “郡主,那时我还未想好怎么画,齐王……”周嘉清起身解释。 “不要再找借口了!”南安丝毫不相信周嘉清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本郡主看你就是故意的,走,你将刚才的画题画完!” 周嘉清皱了皱眉,佯装不情愿地跟着南安离去。 纪承熙却是没有跟上,在大夫人身旁坐下了,宽慰道:“夫人先在这等等清儿,郡主只是急于分清她和清儿谁的画技更胜一筹,等清儿画完,郡主就放行了。” 众人不知靖安侯府今日走了什么霉运,来了一趟长公主府,两房人都得罪了皇室的人,一边往出走,一边将怜悯的神情投到大夫人身上。 九公主和几位皇子也离开后,大夫人脸上担忧的情绪才松懈一些。 她知道南安郡主和老二有话说,可还演一出戏,就是想不明白。 周嘉清与南安皆提笔作画,可南安的神情分明有些急切,做戏做全套,不管怎样,还是得在蝴蝶苑的花廊中将画做完。 待停笔后,花廊里过来几位侍女将二人的画作悬挂在早已拉好的鱼丝上,退到花廊下去,视线却是盯着廊中二人。 南安郡主站在周嘉清身旁,抬头看向画作,像是在点评一样。 “他……宁远他还活着吗?”南安小心翼翼问道。 这一刻,她心慌意乱,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几年来,她第一次离答案这么近,又害怕听到什么,无端地被一股恐惧笼罩着,声音不自觉地哆嗦起来了,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南安全身的力气。 周嘉清道:“活着!” 终于,南安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吐尽,南安又急忙问道:“那他现在怎样,伤得如何?他是怎么伤的?” “宁远他在北鸣国遭人暗算中了毒,毒发时有如剜心挫骨,被千万条毒虫啃咬一般,好在大夫研究出对症的药方,在发作前服用,便会一点一点击退那些中毒的印记,待印记完全消退便可痊愈……” 周嘉清将那夜所见如实相告,却还是隐瞒了宁远中毒的迹象会消失,可再也不能拿得动武器的事实! 直到她又给南安交代了一些,这才“点评”完毕! 南安派侍女送周嘉清和大夫人出府后,以技不如人的理由将自己关在画室中! 马车沿路而返,一路静谧无声,唯有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大夫人这个时候才明白周嘉清今日装扮为何,现在是越瞧这身衣裳越喜欢。 “那个老女人,要不是皇上看重她,不就一桩风流事,本王何须还看她的脸色!什么东西,本王给她道歉她还一脸不愿意!” 而齐王府,一向暴躁的齐王更是背对明和长公主出言不逊,布置典雅的凉亭外跪了一地的侍从。 齐王张嘴喝下姬妾送到嘴边的美酒后,才转头看亭外的人:“你刚才说什么?!老女人的府中什么都没有发现?” 今日齐王并没打算赴宴,下面的来报发现送信人踪迹,在长公主府附近,齐王便派嬷嬷去通传他来赴宴,顺便带了几个属下,趁机去府中查探送信人踪迹! 长公主收到消息,就多备了一个席位。 跪在地上为首的满脸胡子侍从正是跟随齐王,去长公主府中的其中一人,名叫战寻,此时他胆战心惊地回复道:“王爷息怒,属下和战亦搜寻了一圈,并未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恐怕送信的人并未进到府中,属下已派四队人马以长公主府为中心向四个方向追查过去了……” “还不滚去查探!” “是!”战寻垂眸,恭敬地答道。 却是没有起身,犹豫了一瞬含糊开口,“还有……王爷……容嬷嬷问王爷您打算给周小姐什么名分,她要准备一下……” 战寻说完话头垂得更低,要不是容嬷嬷帮过自己在齐王面前美言几句,说什么他今日都不会揽下这个事。 “名分?”齐王丑陋的容颜又出现了一丝裂痕,丑得人心直发慌,他一挥手将身旁石桌上摆放的东西全扫到地上。 近在身边的姬妾被砸了个正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叫声,仿佛被砸疼的并不是自己,只是连忙跪下,满脸关切道:“王爷息怒……小心伤了王爷……” “哼,息怒什么!”果然,齐王并未为难姜氏。 “周嘉芸……她竟然有了本王的骨肉,真是奇了怪了,对了,本王就是碰了她之后才伤得身子。”齐王阴沉的脸色像是乌云掉进了破损的染缸里,简直一塌糊涂。 他府中的姬妾都是十分美貌,并没有多少女子是自愿入府来的。 齐王心中对于先齐王妃的事一直介怀,也不愿意这些身份的女子诞下他的孩子,故而,府中的姬妾都是被灌了药自此无法生育,一来二去,直到现在,齐王未有一子! 可偏偏是这个周嘉芸侥幸有了身孕,又偏偏是他自己伤了身子!此事想不怀疑周嘉芸都难! 从石塘庄回来后齐王发现自己的软趴趴,便让大夫来看,这两个大夫近日来一直调整用药想法设法诊治着。 姬妾姜氏跟着齐王最久,也有几分了解,瞧见齐王深思的模样,便大着胆子猜测道:“会不会是周小姐想以孩子来争宠?王爷,侯府二夫人当时说好的可是靖安侯的嫡次女,这会变成了她自己的女儿……” “周海洋这人为了权利地位能干出这事!” 齐王留了这一句,就让众人下去继续找送信的人,吩咐容嬷嬷过来。 第119章 容嬷嬷报喜 靖安侯府,荣华居里。 齐王府的容嬷嬷在里面站着,微微福了福身,“老奴见过周老夫人,二老爷二夫人。” 傲然的语气丝毫不见恭敬之处! 老夫人勉强维持着面上淡淡笑意,让容嬷嬷起身。 “想必老夫人也知道了您孙女的事情,老奴是齐王府的管事嬷嬷,姓容。这是奉齐王之命,前来报喜,周四小姐既然怀了齐王的骨肉,齐王也不会让亲生骨肉流落在外。明日起,周四小姐便以齐王平妾的身份入住齐王府,待来日周四小姐诞下贵子,再封周四小姐为贵妾!” “贵妾?”周嘉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个时辰以来,她可从未想过自己只能做一个妾,当即不甘示弱顶撞道:“容嬷嬷,我可是侯府嫡女!怎么能做妾?” 容嬷嬷却是冷笑一声,撕开那块遮羞布直接说道:“周四小姐,您不是靖安侯的亲生女儿,您的父亲也不是侯爷,这何来侯府嫡女一说?再说了未婚私通,您在明和长公主府中闹这一出,简直是将齐王的脸面在大安城中丢尽了。幸好齐王目前无子,您可要护好这一胎,否则老奴瞧您这身子骨可经不起齐王的怒火……” 高坐上的老夫人闻言面色不虞,看着低眉顺眼的二儿子,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也不吱一声,强忍怒火,若非顾忌容嬷嬷主子的身份,真恨不得将面前的老嬷嬷弄死,道:“容嬷嬷逾矩了!四姑娘好歹也是官家女子,虽不是靖安侯的女儿,可靖安侯也是四姑娘的大伯父!岂容你一个嬷嬷当面羞辱!若此事被靖安侯知道,恐怕齐王也要给个说法!” 一边陷害靖安侯的女儿,一边又借用靖安侯的威名! “周老夫人教训的是,四小姐是官家女子不错,可老夫人您看看大安城有哪个官家女子能做出这等……” 容嬷嬷啧啧两声,捂嘴而笑,她斜睨着周嘉芸,随着轻哼带出的一抹冷笑,继续说道:“哪个官家女子能做出这等乱爬床的事!” “你……等靖安侯回来了,你个老嬷嬷说的话……”老夫人气结,生生咽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自己孙女干出这等丢人的事,便是有理也成无理了,无法辩解,任由羞辱。 容嬷嬷擅自打断道:“老夫人一直提靖安侯,那就容老奴说句逾矩的话,若四姑娘是靖安侯的女儿,齐王定会八抬大轿迎娶进门做齐王府的当家主母,这出生既然改变不了,也就不能怪齐王。” “二老爷您对此还有什么话说吗?”容嬷嬷问道。 周海洋自知此事已经惹怒了齐王,连忙拱手客气道:“没有了,嬷嬷说的是,就按嬷嬷说的办!” “好,还是二老爷识大体,老奴回去后定当如实禀告给齐王,老奴既然已将齐王的话传到,这就不打扰了。”容嬷嬷说完转身就走了,跟着齐王久了,她更是有些恃强凌弱,也知道周海洋一直想要巴上齐王这棵大树。 当然,容嬷嬷最看不起假惺惺的人,譬如周老夫人,明明设计让自己的孙女搭上齐王府,还这般拿乔! “对了,四姑娘万要保重身子,不管目前地位如何,起码有个指望,说不定到时候生个一儿半女的讨了齐王欢心,那侧妃位置也是坐得了的,当然,这一切就看四姑娘造化了。幸亏有这一胎保佑了你,否则,老奴看以齐王的性子,在长公主寿宴上,齐王当场就能拧断四姑娘的头,不说齐王,单是四姑娘做了这等事,又扰了长公主的寿宴,四姑娘定不是沉塘这么简单!” 容嬷嬷经过周嘉芸身边,瞥见周嘉芸脸上不甘的神情,提醒道。 打了一巴掌还得再给一颗糖吃,容嬷嬷向来运用熟练。 齐王的面子已经被周嘉芸抹黑,万一打压得太厉害,周嘉芸想不开了却生命怎么办? 何况还有一个孩子,齐王往后能不能生育还是个问题,这个孩子务必得保住! 待容嬷嬷走后,老夫人看到不成器的二儿子和出尽洋相的孙女,长叹一声进了里屋,事关孙女的事她再也管不了一丁点了! 重要的是,她一眼看到了周嘉芸的结局! “啪”的一巴掌,周嘉芸的脸上顿时出现清晰的指印,唇角也留下血渍。 周嘉芸捂着脸蛋,双眼因为悲痛而变得红肿,此时又睁得大大的,瞪着面前的人! 李雅萱在长公主府中气晕后这会才醒来,就听说齐王府来人了,顾不得梳洗直接奔走过来。 一进荣华居便看到周海洋打了周嘉芸一巴掌,厉声喝道:“周海洋,你干什么?” 周海洋看着满身污渍的李雅萱,笑容狰狞:“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如今是什么德行,还来质问我,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了,不就是教训一下道德败坏的女儿,你今日又做了什么好事?你的好女儿又做了什么?” “芸儿可是你唯一的嫡女,你但凡心里有一丝芸儿的位置就不会这样说!当初筹谋的时候,你也参与其中,怎么不见你阻止,现在事情败露,你抽身离开,就将所有的罪都推到我们母女身上!老爷可真是好担当!”李雅萱不甘示弱争执道。 周海洋同李雅萱夫妻十几载,从未被李雅萱一个妇道人家如此指责,刚才被容嬷嬷指着鼻子说,现在又被妻子当面斥骂,出府不知道要被外人怎么在背后指点,思及此,心下不爽极了! “担当?”周海洋怒极反笑,“你的意识是我没有担当?哼,在长公主府中是谁舔着脸去求齐王的?是谁不知羞耻地用这个孽种威胁长公主的?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有什么资格去威胁长公主!要是你的好女儿喜欢齐王,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何必弄得人尽皆知!本来还想着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家,直接将她送给齐王也算全了双方的面子。你们母女可倒好,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不知廉耻地说些下三滥的话!” 第120章 四小姐什么来了? 周海洋丝毫不顾及女儿的感受继续破口大骂:“何况石塘庄那一晚,你带去那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手无寸铁的周嘉清,说出去谁相信!就像容嬷嬷说的,谁知道是不是你和你的好女儿故意算计周嘉清,自己想去爬床的!才故意拿周嘉清当借口,真是不知廉耻,不要脸,呸!我才没有这样淫贱的女儿!” 闻言周嘉芸的身子剧烈抖了一下,自从她出事后,向来将她捧在手心的父亲没来看过自己一次不说,现下更是出手打了自己,竟然当面还说出这些恶毒的话来羞辱自己! 她双眼有些模糊,怎么也看不清父亲的样子,可父亲的眼神却实在陌生得紧。 李雅萱心疼地一把将周嘉芸拉进怀中,愤愤不平道:“芸儿何错之有,你要打她,你要如此辱骂她?她也只是受害者,芸儿被谁害的,你不知道吗?是周嘉清!是周嘉清害的芸儿!你没有本事去找她算账,就拿芸儿撒气,刚才我来的时候就听李嬷嬷说了,齐王府来人,你为何不说始作俑者是周嘉清!不就是怕牵连到你,我告诉你,我不怕!我去说!”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在长公主府中为何怕齐王怕到晕倒,为何不当着齐王的面提周嘉清!”周海洋鄙视了她一眼。 夫妻十几载,最清楚哪一点是对方的痛处,周海洋继续嘲讽着,“哦,对了,就算你现在去告诉齐王真相,齐王也不会改变让芸儿做妾的决定。周嘉清就算被你拉下水去,她也能四小姐什么来了?当齐王妃!这是容嬷嬷刚才说的,你的好女儿一样翻不了身,永远比周嘉清低一头!” “什么,芸儿,这……”李雅萱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的人儿,周嘉芸无力地点了点头。 无疑,她李雅萱纵是想把周嘉清拉下水都要思量思量,而她的女儿今夜一过就要进到地狱般的生活中去! 李雅萱眼睛凶光闪闪,充满了恶毒,鬓角的筋突突跳着,“周嘉清,都是你!” …… “王大夫,这是什么回事?”回到兰心苑的李雅萱对跪在地上的王石冷声道。 王石已经给周嘉芸把了脉,解释几遍了,此刻也有些不耐烦,“四小姐这脉象不可能有孕的,二夫人,您要是实在信不过,还请二夫人再请高明一看便知!” 李嬷嬷知道李雅萱的为难,在长公主府中,长公主和齐王的大夫都把了脉确定怀孕,可王石却一直咬定周嘉芸并未有孕。 这到底有没有怀孕,李雅萱怎么请别的大夫,万一没有怀孕传到齐王耳朵里…… “去请老夫人!”李雅萱磨着牙齿说道。 整个侯府怕是没有几人知道老夫人本身就精通医术! 当初,陈幸那件事了过之后,老夫人培养李雅萱成为一个侯府主母,由于经常呆在一起,不小心被李雅萱撞见了。 李嬷嬷向后递了个眼色,紫诗应声而退。 李雅萱一直未让王石起身来,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紫诗揣着颗心,轻轻进来,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二夫人,桂嬷嬷说老夫人身子不舒服,歇下了,谁都不见……桂嬷嬷还说……说木已成舟,二夫人要多为大少爷做打算……” 李雅萱下唇咬出一道血痕,眼底一片愤愤,“好!好!好!!!” 老夫人的意思就是让李雅萱放弃周嘉芸! “二夫人……”紫情快步跑了进来,惴惴不安道:“二夫人,来了……四小姐来了……” 李雅萱问道:“什么来了,四小姐怎么了?” 紫情深呼吸一口,才答道:“回二夫人,四小姐的小日子来了!” “不是怀孕……小日子怎么来了……”李雅萱这会被搞糊涂了。 刚才周嘉芸要去如厕,紫情和李嬷嬷一起扶着去,这一会怎么突然就来了小日子…… 待李嬷嬷扶着周嘉芸进入屋中,李雅萱敏锐地察觉到女儿的不同,小心翼翼问道:“芸儿,你……” 周嘉芸一脸冷静,她款款走上前来扶起王石,歉意道:“这段日子多谢王大夫了,我的腿伤才能好这么快。” “四小姐客气了。”王石多少有些不乐意,比侯府高贵的府邸他不是没有去过,大安城贵人鲜少有这样对待他的! 周嘉芸自然清楚王石的不痛快,责备的眼神看向李雅萱,李雅萱迅速明白过来,交代李嬷嬷好生打点。 待其他丫鬟都下去后,李雅萱哭哭啼啼着,要是齐王知道周嘉芸并未怀孕,周嘉芸可就活不了了…… 周嘉芸坐在旁边的软榻上,眸光意味不明,盯着李雅萱,冷声冷语道:“娘,你这样哭闹能解决什么问题?你争来争去,这下连父亲和祖母都不管我了!” “他们不管,娘不会不管你的,芸儿,你放心,娘就是拼上这一条性命也要护你周全。等会我安排李嬷嬷悄悄送你出城,城外有……”李雅萱避开周嘉芸的目光,心里有些发慌! “娘,你觉得你安排的人手,能让我逃出齐王的手掌心吗?”周嘉芸直接的话语带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讽刺。 “芸儿,怎么不能……芸儿,娘……”李雅萱支支吾吾着说不出什么。 “要是侥幸能被我逃掉,”周嘉芸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李雅萱,突然,眼神变得锋利,嘴角牵起一抹古怪的笑容,“娘,你真的愿意让我逃出去?” 李雅萱瞬间回过神来,刚才周嘉芸在屋外,肯定是听到了那句“木已成舟,二夫人要多为大少爷做打算……”! 入齐王府被旁人嘲笑指点是一回事,可要是逃了,整个二房包括她那“无辜”的哥哥也会被牵连! “呵……”周嘉芸嘴角轻扬,现在李雅萱闪躲的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周嘉芸眼底透出的不屑深深刺进李雅萱的心中,未等李雅萱想要解释,周嘉芸的声音又响起来。 “算了,不提了,娘,你帮我问王大夫要一些能将小日子停了的药物,这个秘密不能被齐王发现。” 第121章 恭喜四妹妹 “其他大夫不知道怎样,而王大夫这个人会保守秘密!娘,你要是不想让我死这么早,最好对王大夫好一些!罚跪王大夫,你可真是好本事,是不是担心王大夫嘴太严实了!虽然不知道齐王的大夫和长公主的大夫为何要算计我,齐王既然看重这个孩子,等我在齐王府中站稳脚跟,到时候我的仇我自己来报,我亲自去找周嘉清算账!还有你将齐王府上的重要人物简单列出来,喜好之类的全都要记录,最好在明早之前全都办完!”周嘉芸利落地交代道。 “娘肯定盼着你好,芸儿,齐王看重孩子,可你没有孩子,在齐王面前隐瞒岂不是太危险了,万一……” 周嘉芸不耐的摆了摆手示意李雅萱不用再说下去了。 李雅萱顿了顿,“芸儿,要是能一命换一命,娘不会有任何犹豫,如今,你哥哥还在……” 周嘉芸抬起眼皮,缓缓说道:“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希望娘不要再让我失望了,今晚,将是我在侯府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就不在你这里了,我交代的事情,娘快去办吧,等会我要去念云苑休息了!” 周嘉芸自从出事后,李雅萱不放心,便一直住在兰心苑。 深夜,李嬷嬷偷偷来到念云苑,将熬好的药端给周嘉芸,也递给了她一个小册子…… 这一夜的时间如此之快,李雅萱忙进忙出的安排,还未合上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发白了。 周嘉芸早早起床后,丫鬟侍奉着洗漱完毕,她先是去了荣华居,向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从未见过这般冷静有礼的周嘉芸,愣了一下,回想起往日的祖孙其乐,如今只怕是最后一眼,不由得红了眼角。 对周嘉芸她虽然权衡利弊选择舍弃掉,可到底从前是真心疼爱过的,做不得假,吩咐桂嬷嬷取了银票交到周嘉芸手中,周嘉芸含笑谢过后便又来到兰心苑。 李雅萱早已在院门口等着,看到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的自责不断攀升,自己的女儿本应有个幸福的未来…… 她将金银细软都变卖成银票,全数交到周嘉芸手中,看着一夜陌生的女儿,心疼不已,红着眼睛说道:“芸儿,这些你拿着,不用节省,去了齐王府中,少不得一番打点,到时候娘再凑一些给你送过去……” “芸儿,是娘无能,娘的心里一直有你,疼爱你……你可会怪娘……” “娘,我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求别人不如靠自己!这段日子您对我的照顾我不会忘记,我知道您是疼爱我,可您最疼爱的不还是哥哥,如果没有哥哥,我相信你会付出一切送我逃离这里,算了,多说无益,娘,多保重,父亲那边我就不去了。”周嘉芸简单交代后就转身离去。 “芸儿,是娘对不住你……”李雅萱喉头一哽,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周嘉芸离去的背影并未停顿! 李雅萱站在周嘉芸身后,眼睁睁看着她的女儿往火坑中跳,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爱自己的儿子,何尝不爱她的女儿,可为了儿子,她不得不放弃女儿最后一条生路! 直到今日这一步,何尝没有李雅萱的缘故,要不是她算计周嘉清,可李雅萱不会这样想,她只会痛恨周嘉清,是她的女儿替周嘉清承受了这一切! 直到看不见周嘉芸的背影,李雅萱哭到失声,悲痛欲绝道:“嬷嬷,你看,芸儿还是怪我的。” 李嬷嬷暗自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李雅萱的背,宽慰道:“四小姐和大少爷都是夫人的孩子,夫人疼爱大少爷也疼爱四小姐,四小姐日后定会想明白的,夫人您将自己的嫁妆全都换成银票交到四小姐手中,这番用心四小姐会懂的……” “唉……” 周嘉芸出了兰心苑后,并未直接走出大门,而是来到陶然苑门口。 此时周嘉清并未起来,院中只有两个洒扫的丫鬟看到后,便进去禀告,小半个时辰过去后,秋菊才从屋中走了出来,来到院门口。 “四小姐这么早过来,我们小姐还没有起来,您有何事找我们小姐?”秋菊皱眉道,并未将周嘉芸放在眼里。 本来是她们晾着周嘉芸,被秋菊一说还成了周嘉芸的不是,早早过来周嘉清不得不起来洗漱收拾。 周嘉清还真是好本事,周嘉芸看到秋菊眼底恨意一闪而过,如此忠仆想必费了不少心思,以往她周嘉芸都是可以直接进到屋中去,现在整个陶然苑如铁桶一般,不管是谁,没有通传休想进去! “我便在此等一等二姐姐吧。”周嘉芸平静说道。 一会后,冬梅站在屋外对着秋菊喊道:“秋菊,小姐起来了,让四小姐进来。” 秋菊不情不愿地将周嘉芸带了进去,跟在身边警惕之心始终未曾放下。 周嘉芸身后的两个丫鬟却是不被邀请进去的,在陶然苑门口等着。 听到从外传来的脚步声,周嘉清抬眸看向款款走近的周嘉芸,一身青烟紫绣游鳞绫罗裙,微窄的衣领,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描柳弯眉,脸抹胭脂,浑身都是妇人味道,少了一丝少女的天真。 周嘉清眼含笑意,“恭喜四妹妹,看来四妹妹如今已经想通了。” 周嘉芸觉得周嘉清的笑容刺眼极了,面上不显,依旧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落寞说道:“如今再看一眼二姐姐,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周嘉清并没接话,因为她知道周嘉芸的结局! “不知何时二姐姐变得不再与我亲近,对了,应该是那次落水醒来后,二姐姐变得好陌生,眼里的疏离明明白白,从那天起对我从未有过姐妹情谊。如果没有那次落水,我们是不是一直会是好姐妹?是不是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周嘉芸随手拿起桌上的簪子把玩着,漫不经心说道。 秋菊和冬梅在周嘉芸拿起簪子那一刻,十分警惕地挡在周嘉清面前! 第122章 周嘉芸没有这个福气 既然重来一次,怎么会和你成为好姐妹? 周嘉清心中暗自打量着,特别是昨夜又做了那个梦,梦里她又看到周嘉芸拿着鞭子在抽打她的姐姐周嘉宁,而姐姐满身是血,怎么爬,也爬不出去。 连续做着这个梦,连周嘉清都觉得不对劲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去了谢元赋的府后,姐姐和周嘉芸之间会怎样,姐姐最后又是怎么样,她想知道上一世的结局,一切又无从得知! 思及此,她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丫鬟,不冷不热对着周嘉芸道:“不管有没有落水,可我知道,四妹妹心中一直并未将姐姐我当作你的二姐姐!” 周嘉芸却是捕捉到周嘉清神色里莫名的凌厉,顿了顿,苦笑道:“二姐姐何必这样说,这话听了妹妹我不免伤心。” “四妹妹不用这么伤心,你这般娇俏可爱,又怀有齐王的骨肉,入了齐王府后,必然得宠,这样泼天的富贵,正是妹妹的福气!” 周嘉芸轻轻抚上肚子,“二姐姐说得对!要不是这个孩子,说不定妹妹我早已被沉塘了,托了这个孩子的福,妹妹我要是得宠了,定不会忘记姐姐的功劳!” 周嘉芸说完后,却见周嘉清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周嘉芸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有些坐立难安。仿佛自己心中那些谋算都被周嘉清看得明明白白。 周嘉清移开目光转身吩咐春桃打水过来洗脸,这便是下了逐客令,周嘉芸也不愿再多停留一刻,起身告辞离开。 “小姐,见四小姐干什么,她还在您面前提姐妹情深,哪个姐妹情深的设计姐姐爬床?” “话虽如此,万一她真的得宠了,岂不是麻烦?” “是呀,奴婢瞧着四小姐如今不对劲得很,她要是来闹,这还正常,可却平平静静像个没事人的样子才可怕。” “昨日齐王府的容嬷嬷在荣华居也说了,齐王看重这个孩子,小姐您之前给香炉里放的药伤了齐王的……命……命根子……” 秋菊说起来脸庞微红,还挺不好意思的,“那现在四小姐这一胎岂不是更有利于她?” 关于对付齐王的计划,周嘉清只给她们说到周嘉芸必入齐王府这里,接下来可怎么办? 四个丫鬟神情严肃地议论着看向周嘉清。 周嘉清幽幽道:“如果我说,她周嘉芸没有这个福气!” 靖安侯府大门内,迎香拦着周嘉芸主仆三人,按理来说,周嘉芸做出这等丑事,有损侯府声誉,本应从侧门出去,李雅萱也不得出门相送,老夫人到底念了些旧情,没有为难周嘉芸让她一定要从侧门出! 可大夫人以侯府主母的身份,拦下周嘉芸! 迎香手边恭敬地指示着另一条路,语气高昂:“四小姐未婚通奸,大夫人体谅您怀有身孕,便不加责罚,但是侯府大门四小姐就不便再走了,免得沾惹晦气,四小姐,这边请吧!” 侯府下人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偷偷看向这边,看来侯府的风向慢慢变了。 周嘉芸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迎香,须臾,转身走向通往侧门的路上,走了几步,扭头看向闭紧的大门,广袖中的手却是渐渐发紧…… “终有一日,我便从这大门踏入进来,到时候,周嘉清,陈幸,你们等着!你们只能是我脚下踩的污泥!过不了多久,人人唾骂的淫贱女只能是你周嘉清!”周嘉芸暗暗说完这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侧门,走出侯府! “容嬷嬷,侯府四小姐来了。”齐王府一个婢女进来禀告。 “呵……真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但凡有些骨气的官家女子,怕是寻了短见,如她这样倒是少见了。”容嬷嬷讥笑道。 以前,被齐王坏了清白的女子不在少数,其中官家女子也是有的,可并没有几人愿意上门做妾,不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青灯古佛长伴一生,就是寻死留下一身傲骨在人间! “这是四小姐送给容嬷嬷您的见面礼。”婢女上前恭敬地将手中的东西交到容嬷嬷手里。 在这偌大的齐王府中,最大的女主子从来不是哪个得宠的姬妾,而是眼前一脸肥肉的容嬷嬷。 她以前是齐王的奶娘,陪着齐王长大,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田地,齐王府虽没有女主人,容嬷嬷也是有几分手段,将府内众多姬妾管治得服服帖帖! 还将府内打点得十分有序,齐王甚是依赖容嬷嬷! 可即便如此,容嬷嬷看清婢女手中的厚厚一沓银票时还是免不了讶然…… “一张、两张、三张……三十一张!”容嬷嬷诧愕地数着手中的银票,瞳孔微微一震,“一个小小的二房嫡女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周嘉芸十分聪明,反正齐王府的人以为她肚中有孩子,就是再不喜,衣食住行上不会亏待自己,也犯不上虐待自己,就留下几张银票,其他全数交到齐王府中势力最大的容嬷嬷手上。 容嬷嬷虽然看似是齐王府最不缺银子的人,可她有个坏毛病,就是好赌,一来二去,手头便有些紧巴巴,无疑,周嘉芸这个见面礼送得极好! 而周嘉芸能有这么多钱,全是李雅萱毫无保留地将她自己的嫁妆全变卖了,还有这几年掌管侯府期间,稍微动动手指抠下来的油水! “真是个妙人,去将四小姐请进来。”容嬷嬷笑眯眯地看着手中的银票,对着婢女吩咐道。 周嘉芸看到从容嬷嬷房中出来的婢女,脸上多了些恭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提起裙摆走进房中。 就是不知道,周嘉芸到时候知道自己所做一切是徒劳的时候有多失望! 宫中。 皇帝的书房内,面前一封密信还在桌上摊开着,此刻,皇上面色有些发沉,有些难以置信,嘶哑的嗓子开口,其中的怒意便是隔了几丈远的齐公公都能感知到。 “齐王最近一直在找未过门的齐王妃?” 第123章 女人是祸害 皇上面前立着的两个黑衣人道:“禀皇上,据查是齐王收到一封信后,就坚信未过门的齐王妃没有死去,这一个月来一直派人搜寻这个送信人的踪迹。齐王去长公主的寿宴就是因为下面的人禀告,在长公主府周围见到了送信人的踪迹,不过直到现在齐王还没有找到这个人!” 另一个黑衣人接着道:“皇上,齐王虽大张旗鼓地搜寻送信的人,没有丝毫隐瞒,可是暗中却是悄悄查探当年齐王妃一家的事实真相,几次三番想要送信查探当年的事情,都被属下偷偷拦截下来……” 齐公公紧走几步上前,对着刚才说话的黑衣人轻斥道:“胡说什么,那是未过门的齐王妃!” 说完齐公公过来搀扶皇上,坐到椅子上,才开口劝说着:“陛下,那件事过去这么久,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齐王这样也只是徒劳,查不出什么的,皇上放心!” 皇上靠在椅子上,闭了闭眼,“齐王他是查不出什么来,可他的心中终究还是怀疑了,怀疑朕!”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将密信拿去烧了,冷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他还未放下,朕还真是小瞧了他!” 密信上写的正是,齐王秘密召见未过门的齐王妃的当年好友! 皇上不得不相信,这么多年齐王出格荒唐的做事行为就是在挑衅他! 齐公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沉默地看着脚尖,只是心中微微叹息:女人终究是祸害,祸害呀…… 齐公公思绪不免回到齐王大婚之前! 齐王未过门的齐王妃余令仪,也是皇上一眼看中想要纳进宫中的妃子! 可惜皇上晚齐王一步表明心意! 齐王和过门的齐王妃恩爱是大安城人尽皆知的事,人人都夸赞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皇上身为齐王的堂哥也不好在动旁的心思。 本以为这件事会随着宫中新人涌入而慢慢淡化下去。 有一次齐王带着她进宫给皇后祝寿来,席间两人不经意流露出的爱意刺痛了皇上。 直到寿宴结束,皇上找了借口让齐王去书房等他。 另一边却是派宫女将余令仪引到御花园中,余令仪看到四周围起来的宫人,以及凉亭内明黄色的龙袍,直觉不妙,一脚踏了进来却是无路可退。 她徐徐走来,明黄色龙袍转身过来,微眯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美人! 月影遍地,树影婆娑,夜风轻拂而过,暮色中,女子的皮肤白若霜雪,一身银丝墨雪海棠对襟振袖收腰罗裙,以缠枝花样压裾,袖口外层水纱绣着小花朵,随着走动而绽开,显得些许飘逸和朦胧。 乌黑发亮的青丝绾起了凌云髻,簪了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垂下细细一缕流苏,于端庄秀丽中透出一股不自知的妩媚。 “自古便有: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现在看来,确有一番情境。”皇上满脸带笑说道。 这些话对一个未来的堂弟妹来说,多少有些轻佻。 余令仪对皇上的话置若罔闻,服了服身,不露声色地开口,“臣女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在此无意打扰,还请皇上恕罪,臣女这就退……” 皇上却是打断余令仪想要退下的话,挑明道:“说什么打扰,是朕让她们带你过来的。” 余令仪后退一大步,故意曲解皇上的意思,佯装乖巧回答道,“这么晚了,皇上是要找齐王没找到,才找到臣女的,臣女这就去找齐王……” 一而再再而三碰着软钉子,皇子的威仪不容挑衅! 当下,皇上黑了脸色,慢慢踱步至余令仪身前,“你非要这般故意?既然你不打算好好说话,朕今晚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曲解!” 说完径直坐到身后的石凳上。 与其留在这里出不去,被旁人误会,不如直接挑明了! 片刻后,余令仪跪拜在地上沉声说道:“还请皇上成全齐王与臣女!” “谁来成全朕的心意?朕也很想知道。”皇上依旧微笑着,仿佛没有为余氏那句话而生气,语气中带着帝王所特有的威严。 正巧齐公公送茶点过来,皇上取过白玉龙凤云纹的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 余令仪此刻忐忑不安,从她第一次见皇上时,感觉到皇上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可后来齐王向她表明心意后,皇上也知道。 在几次宴会中遥遥相见,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直到今日,皇上这番举动,她要是再不明白就蠢到家了,明明见过好几次,可是,皇上为何要在今晚发难于她? 余令仪不知道的是,皇上在高高的主座之上,看到席间两人虽分别呆在男眷女眷席位上,可拉丝的眼神片刻也没分离过,皇上瞧着瞧着便莫名一肚子火。 只不过晚了齐王一步,他就失去自己看中的女子? 凭什么?! “如果朕许你贵妃的名分,你会怎么做?”皇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茶盖漫不经心地刮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细细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她低垂着头,看不清容颜,静静地跪在那里,仔细看去便发觉她的肩膀微微抖动,无形中让皇上焦躁,“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一双细细的眉,两只明眸本如秋水般明澈,此刻有些漠然与僵硬,寒声道:“臣女不愿!” “砰”的一声,茶杯掉落在地上,砸个粉碎! 闻言,齐公公神色有些失常,为了这个女子,皇上几次失了态! 果然,皇上的嫉妒心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出了御花园的亭子后,余令仪恰巧碰到齐王,齐王在御书房等了许久不见皇上,有个公公便说皇上有些事,明日再传唤齐王。 齐王看到余令仪讶然道:“仪儿,你怎么还没出宫?” 说着便看向远处明黄色的袍子,看到身边人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并没有再开口问。 次日,皇上宣齐王进宫,便是下旨赐婚! 第124章 齐王遇刺的真相 收到圣旨后的余令仪却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这不对劲,她不相信皇上会轻易放过她! 余令仪顿了一下,齐王也是察觉到余令仪的不同,于是他坦言问道:“仪儿,你是不是担心皇上?” 齐王丝毫不介意,全盘托出:“皇兄召本王入宫,提起此事,还总说晚了本王一步,既然皇兄能赐婚,表明他不再执着于你,放心!皇兄说那晚他叫你过去,可你还是选择了本王,皇兄认输了,哈哈,本王定不会辜负仪儿的深情……” 齐王果真还是单纯地相信了皇上的话! 不过,有了齐王的话,余令仪便安心准备婚礼。 直到大婚前夕,皇上以视对齐王的重视,带领几名妃子前来祝贺,因而引来众多刺客围剿齐王府,刺客更像是冲着皇上去的,齐王保护皇上时被刺客伤了面目和眼睛。 那晚齐王府乱作一团,更是不知道余府中,新嫁娘消失不见! 皇上当然没有放弃她,让暗卫带着她看到如今伤了面目和眼睛的齐王,余令仪心疼不已。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选择?”皇上在齐王府一处幽僻的宅院中,沉声问道。 “哪怕皇上给我十次,一百次机会,无论齐王变成什么样子,我余令仪都非齐王不嫁!齐王……”余令仪忽然顿止话声,转身看向皇上,不可置信问道:“是你!这一切是你设计的!那些刺客也都是假的!是你让人伤了齐王的?!” 齐王府此时被一片浑浊血腥味充斥着,哭喊声,杂乱的脚步声不断。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没能感染到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反而,皇上在听到余令仪的话后,周围的气场越来越凝滞,几乎令人窒息! 皇上只觉得这一刻,怒不可遏:“不错,是朕!” “齐王这个样子还都能得到你的深情!呵……”皇上的声音中染上了令人心寒的冰冷,猩红的双眼压抑着滔天怒意,“明明是朕先认识你的,只是晚了一步,凭什么?你告诉朕,凭什么齐王就能得到你的爱?哪怕他都这样丑陋了!” 这一瞬间的狠厉毫不收敛,明晃晃展露在余令仪眼前! 余令仪震惊皇上的疯狂,更深怕皇上下一步伤害到自己家人! 心念直转,余令仪遥遥看了一眼齐王的寝殿,转身过来突然拥住皇上,“皇上你必须答应我两个要求,我这一辈子就再也不会嫁给齐王了! “第一,保护我的父母不受我的牵累!第二,齐王无辜,愿皇上放过他!” 鼻尖传来心爱之人身上的芳香,皇上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子,无视她做这些的目的,鬼使神差就答应了下来! 可令皇上也没想到的是,余令仪演了一出嫌弃齐王的戏码,让齐王火热的心一点一点冰透下去! 最后竟然宁愿一死也绝不入齐王府! 哪怕死也要护着齐王,怕齐王因此伤心,便演了这一出死都不怕,竟怕齐王的丑陋! 好戏,真是好戏! 齐公公见皇上神色沉凝,恐怕也是想起了这桩旧事,更是齐王在皇上面前的人情也要耗尽了,试探地开口:“您是皇上,是天子,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王爷,陛下且宽心!” 虽说皇上设计了这一切,对余令仪也是敲打一番让其为了家人放弃齐王,没料到余令仪直接自杀了。 皇上自然触动极大,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渴望,也是第一次强逼一个不爱他的女子! 皇上时常在想,这么多年,他对齐王放任,他认齐王做自己的亲弟弟,喊自己皇兄,喊长公主皇妹! 纵然皇妹多次劝谏齐王此人心术不正,淫色昏头。 可他依旧将齐王看重,他做这一切更多的只是对余令仪的弥补! 他亏欠她,可他也恨她! 倘若齐王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 然而如今,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齐王早已怀疑,私下里搜集证据。 齐王的疑心更是提醒皇上那段愚蠢不堪的过去,皇上怎么会任由齐王翻出真相! “公公言之有理,”皇上沉默了会,有些苍老的双眸里射出慑人的精光,一字一句冷得透彻骨髓:“也罢,她用性命带给你的护身符到此为止了!” 说完,大踏步地走出御书房,只是周身的威严中,慢慢地浸入了一股戾气! 靖安侯府的陶然苑中,送走周嘉芸后却是一片喜气,夏荷忙着给周嘉清梳头,今天可是小姐难得放松逛街的好日子。 “小姐,大夫人已在府门等候了。”春桃进来禀告道。 周嘉清匆匆向外走去,“怎么能让母亲等着,快些走!” 依旧只带了春桃和秋菊,其他的两个丫鬟留在府中,盯着李雅萱! 出了府门和大夫人同乘马车向长街驶去。 周嘉清一下马车,到了约定的茶楼,便见到早已到了的纪承熙,笑着道:“恐怕不是我来晚了吧。” “夫人好,”纪承熙没有理会周嘉清,先是向周嘉清的继母问好后,这才回头看她:“要不是夫人告诉我,今日带你来买衣裳,你会给我说吗?哼,枉我当你是好友!” 在长公主府中等周嘉清的时候,大夫人说起了今日要带周嘉清逛街,问纪承熙去不去,纪承熙欣然答应。 周嘉清笑着拉纪承熙坐下道:“今日你纪大小姐看中的,统统由我买单怎么样?” 纪承熙挑眉:“一言为定!” 大夫人看着和纪承熙在一起时的周嘉清,才觉得这一瞬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没有平日的沉稳! “对了,你那妹妹真去了齐王府?”纪承熙小声问道。 周嘉清握着茶杯点了点头,纪承熙秀眉一扬,鄙夷道:“一声不吭干出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怪不得和王楚楚能是好友,从前真是小瞧她了,竟然能看上齐王……” “今日逛街出来不说这些了,走吧,看看那家衣裳走。”大夫人看着周围投过来的视线,委婉提醒道。 第125章 她为什么不喝? 两个少女加一个夫人,穿梭在大安城有名的商铺里,挑选着自己喜欢的饰品和衣裳,很快,每个人都收获颇丰。 趁着大夫人去结账,纪承熙羡慕着伏在周嘉清耳边低语:“你的继母对你可真好,眼光也好,你看看夫人为你挑的这些衣裳可真和你相配。” “最重要的舍得为你花钱!今日买的每一件衣裳可都价值不菲。”纪承熙补充道。 周嘉清懒洋洋道:“咱们今日逛的有一部分是母亲名下的产业。” “什么?”饶是身为丞相之女,也不免惊讶,今日逛的可都是大安城响当当的店铺! 其实,不是一部分,是绝大多数都是大夫人名下的。 大夫人见她们有些累了,便带她们来到大安城最有名的“盛玉满香楼”。 盛玉满香楼坐落在大安城最为繁华的地段,毗邻林仙湖,踏入大厅,雍容华贵的装饰令人惊叹,悠悠的琴声不绝于耳,甚是美妙。 虽然此时用午膳为时尚早,可是醉云楼的生意却比想象中的更好。 大夫人带着她们径直走到最顶楼去,递过一个玉佩,便有管事的上前,恭敬地迎了她们进了雅间。 纪承熙再次惊讶道:“夫人,您到底什么来头,盛玉满香楼的顶楼都能上来,刚才点的清炖蟹粉狮子头堪称一绝,我来了几次都没有吃到过!” 大夫人却是笑道:“这里的掌柜是我闺中好友的好友,沾了她的光而已。” 周嘉清好奇问道:“顶楼连你也不能上来?” 上一世她只在楼下大厅用过一次饭,进了谢元赋的府邸后,更是没再踏足过这里,因而不懂。 “从这里看出去的风景就是不一样,”纪承熙此时也趴在窗户往下面的湖面望去,听到周嘉清问话,才转头过来回答道,“何止是我,连我父亲都只有幸跟随皇上来过一次。” 周嘉清看了一眼大夫人便没再多问。 房间并无外人,周嘉清便吩咐她们几人的贴身丫鬟坐下一起用餐。 通过上一世的教训,视为亲人的要了她的命,她当作下人的却是以命换她! 周嘉清现在倒是没有明显的主子与下人之别。 春桃和秋菊没有推辞,坐到一边,显然这在陶然苑经常发生。 大夫人见状也让迎香坐下,迎香推辞一番,顶不住大夫人的眼神便唯恐落座。 倒是纪承熙的丫鬟战战兢兢的不敢落座,纪承熙威胁一番才勉强坐了一丁点。 “真是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母亲,你做什么夫人都支持。”纪承熙虽然无法理解周嘉清待贴身丫鬟这般好,可大夫人同她一样不理解周嘉清的做法,却还是照办! 大夫人打趣道:“我可是听说丞相夫人极为疼爱你!” “娘她自然是疼我的,只是近日……”纪承熙看起来有些伤怀,夹起一块小鱼酥,“也没什么,只是我娘不知为何近日心情不好郁郁寡欢的,甚少理我,来,吃肉。” 周嘉清自然知道丞相夫人为何这样,纪承枫稍微一查,就能知道丞相夫人在中动的手脚,这么长时间并未传出什么,想必纪承枫没有向丞相提及。 “夫人,长街那边……”却是刚才管事的进来,侧身对着大夫人说些什么。 大夫人闻言眉头越皱越紧,只是简单说了一下,长街那边几个最近正在改建的铺子有些状况,她得前去处理一下。 关于铺子经营这些事周嘉清不懂,也不乱掺和,便说她和纪承熙吃过饭后就回去了,让大夫人不用担心她们。 待大夫人走后不久,一个男子进到雅间中来。 “周二小姐,”男子一进来便径直走到靠着窗户那边坐下,面对一屋子的女子,眼前没有半点拘束不安,“当日的事情还没亲自向周二小姐道谢。” 春桃和秋菊在这男子进来后就立马站起来围着周嘉清! “周二小姐……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男子扫视一圈与周嘉清和纪承熙同坐一桌的几个丫鬟,轻笑道。 纪承熙惊讶道:“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纪承熙,你去全安堂买一些糖蒸酥酪,盛玉满香楼的饭可要配着全安堂的糕点,重要的是周二小姐可是喜欢全安堂的糕点!”纪承枫大手一挥掏出几张银票递到纪承熙丫鬟手中。 他只是上次碰见周嘉清带着丫鬟在全安堂买糕点。 纪承熙知道他哥哥有话要说,支开自己,看了一眼周嘉清,见她并无异议,神色异样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后,这才带着丫鬟出了门。 周嘉清吩咐春桃和秋菊守在雅间门口。 “纪大公子也让我有些意外呢,我母亲的铺子是你……”周嘉清启唇微笑道。 话音未落,纪承枫点了点头承认是他故意给陈幸的铺子找事,但笑不语。 周嘉清继续道:“难怪了,醉云楼的顶楼纪公子能随意上来。” “自然是因为隔壁雅间是王爷的!”纪承枫并未隐瞒。 周嘉清唇边勾起一缕极浅的笑意,和她猜测的还一样! “周二小姐,确是一手好计谋。先是用药伤了齐王,让他不能行房事,再是利用送信之人的踪迹,将齐王引到长公主寿宴之中。然后又以冰过的饮品为引子,让周嘉芸腹中绞痛在齐王面前发作。大安城律法未婚私通女子沉塘,恐怕周嘉芸和李雅萱会说出什么话,你都提前知晓吧。环环相扣,抓紧人心,其中要是有一步差错,就不能如此圆满地将周嘉芸送进齐王府中。齐王在意送信之人的举动,这是必然的,他定会来到长公主府上,可周二小姐你是怎么笃定周嘉芸一定会喝下那杯饮品?” “她为什么不喝?周嘉芸此人最愿意紧跟大安城贵人的风尚,周围的贵人都喝,这么新奇的东西,她为什么不喝?” 纪承枫一愣,周嘉清和周嘉芸是姐妹,自然了解彼此习性,靠着平日了解让周嘉芸喝下去,这对她来说只是小事。 退一步讲,就是她不喝,周嘉清肯定有别的办法。 第126章 她并未怀孕 “我问过几个大夫,并不是所有有孕之人饮用冰过的食物都会难受肚子痛。所以万一这次周嘉芸运气好并没有当场发作,周二小姐又要怎么推波助澜?”想起几个大夫的回话,纪承枫不解问道。 “很简单,冰过的饮品只是我给大夫找的一个说辞。喝不喝周嘉芸她都会小腹绞痛!因为她并未怀孕!” “并未怀孕?”纪承枫倒吸一口凉气,“周二小姐胆子可真大,在长公主的太医和齐王身边的大夫面前耍把戏,能让两个大夫顺着你的意思进行下去,所以你是给她用了…… 纪承枫似是不愿意承认,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你是给她用了致使假孕的药物?” 这个药物以前在宫中有嫔妃使用被发现,皇上震怒之下便禁止了这个药物! 皇上下令那年,那个时候周嘉清应该还不满三岁,她怎么会知道,太可怕了! 这个药用上以后脉象显示的确是喜脉,用得多了后,碰上冰凉食物的确会出现小腹绞痛的现象。 怎么又是禁药,纪承枫眼眸微眯,上次谢元赋给高聿的信上放的“醉意念”的毒,也被周嘉清轻易识破,她为何对宫中秘史了如指掌,可查探结果,的确并无眼线在宫中! 而这两个大夫就算一时不查,当时发现是喜脉,结合周嘉芸喝下的东西来看,乍一看就是由于有孕不忌口导致的腹痛。 但当他们回去略微细想,很难不怀疑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假孕药物产生的疼痛。但是十几年前就被禁止了,大安城中也无此事发生,很快就会否定自己的想法。 “是。”周嘉清并未隐瞒这些对于纪承枫来说,很容易查到的事情,“不过计谋再好,也不是被纪公子一眼看穿。” 纪承枫捻起一块鱼干,拿在手中,“过奖,我要是能一眼看穿就好了。” “明日这城中可就不太平了,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说起来我还有些期待。”纪承枫望了一眼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瞥向周嘉清故作轻叹道:“王爷临走时可是将这件事托付给我。” 周嘉清点了点头,“我知道。” 纪承枫一噎,怪不得周嘉清看见他出现在这里时,眼中并无一丝意外,王爷竟然什么都说与她! “信已经放进去了,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纪承枫问道。 提起这封信,纪承枫既然看过了,不免唏嘘,“齐王也是个可怜人!” 这封信就是交代了齐王大婚的惨剧就是有人故意一手造成的! 虽没有明说,可齐王一看便知是谁促成的! 这不过是得益于上一世她在后宫布置的眼线,处理皇上的后事时侥幸得知! “可怜?”周嘉清看着纪承枫的目光简直惊讶,“能从纪公子嘴里说出这个词语,着实令我讶异,纪公子跟着王爷,不会不懂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道理,难不成留下几个活口,让有心之人顺藤摸瓜查到我们头上?” “齐王府中姬妾哪个不可怜?被齐王糟蹋的女子哪个不可怜?听说齐王的姬妾最后的命运都是流落到府中其他男子手里,百般折磨后才香消玉殒!为何还要让他这种人还苟活于世?姬妾乍一听到也是可怜人,可齐王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又有多少主意是出自于她们口中?齐王的精兵仗着齐王府的臭名,在外撒野不说,更是学着齐王的样子去压榨良家女子!况且,活在世上之人有几个不可怜,饶是纪公子,也不是生活幸福美满之人!你失去生母被嫡母压制,可不知在旁人眼中也是可怜人!先前之事是对齐王不公,如果齐王能为自己报仇,我尚且敬他是个英雄!而不是向现在这样牵连无辜,看似是因爱生恨,变成现在这般,提起来便教众人惊惧残暴的权贵!退一步讲,就算是未过门的齐王妃抛弃了他,这并不能成为他糟蹋其他女子的借口!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性子里本就有恶的存在!” 不得不让周嘉清想起自己,如果前世她的痛苦让她变成一个见人杀人,遇鬼斩鬼的人,她都要连自己唾弃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何故为此失去良心,泯灭人性? 纪承枫也怔住了,打量着对面疾言厉色的周嘉清,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寒气,这话是在指责齐王,可他竟从话里听出另一层意思,他不知道周嘉清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更像是周嘉清有什么血海深仇未报似的! “是我失言了,”纪承枫何曾被一个小姑娘说得哑口无言,苦笑一声,说着徐竟骁曾对他说的话,“齐王做了这么多孽,死在他手中的无辜女子数不胜数,该是遭报应了。” “纪公子能这样想最好,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了,一切按计划进行,明日的事早已安排好,纪公子且等着看……” 纪承枫还记得徐竟骁当时给他说这个计划时,他说周嘉清心狠手辣,徐竟骁竟说:“ 齐王做了这么多孽,死在他手中的无辜女子数不胜数,该是遭报应了。” 纪承枫反问道,既然王爷知道他罪孽深重,为何不早些出手? 徐竟骁的意思,大安城中这么多有罪之人,而他并不是惩奸除恶之人! 纪承枫自然知道徐竟骁不是惩奸除恶的人,当时他还奇怪的,徐竟骁为何这次就在意上齐王的事了,直到看到齐王与李雅萱勾结想让周嘉清做齐王妃,看到徐竟骁深夜进了靖安侯府,一切就都明了…… 纪承枫离去不久,周嘉清下楼找到纪承熙也一并返回。 月牙高空悬挂,淡淡的月光洒入侯府。 兰心苑里一片漆黑,李雅萱坐在黑暗之中,脸上还有两行干涸的泪痕,回想起长公主寿宴的种种。 “芸儿明明没有身孕,为何那两个大夫会说芸儿有了身孕?他们没有理由呀。” “长公主又为何故意为难芸儿?” “李嬷嬷,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第127章 去母留子 李嬷嬷问道:“夫人,关于长公主的事要不要问问老爷?” “为什么?”李雅萱甚是不解。 “老奴斗胆猜测老爷和长公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每次提起长公主,老爷的神情都有些古怪。”李嬷嬷小心翼翼说道。 “老爷和长公主?”李雅萱顿了一下,“从未听他提起过,他还认识长公主……” 尽管已经子时一刻了,大安城有的府邸依旧灯火通明。 “一群饭桶!本王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过去这么久了,一个送信的人都找不到!” 却是齐王府中,齐王大发雷霆的声音从正厅中传了出来。 他本就不是好性子的人,这么长时间,手下的人追来追去竟无一丝收获,顿时勃然大怒。 门口立着的侍卫和宫女头又低了几分,每次齐王发怒免不了会有人遭殃,不知今日又是谁,都在暗暗祈祷别是自己! 齐王就于大厅正中的高座之上,台阶下面跪着一排侍卫,瑟瑟发抖。 本就狰狞的脸庞尤为可怖,涨成了紫红色,独留一个眼睛此刻也是怒目圆睁,浑身绽出阴冷的戾气! 脚边穿着薄薄衣衫的美貌姬妾,衣不蔽体,有些难堪,雪白的赤足踏在台阶上铺的柔软地毯之上,正娇娇怯怯在给齐王轻轻捶着小腿,听到齐王发怒的声音,吓得脸色发白,不自觉手上力道重了一分。 “干什么!你是想要捶死本王?”齐王不悦地皱眉,突然拔下姬妾头上的点翠簪子,那位美貌姬妾连忙伏在地上称不敢,乞求齐王的原谅。 可齐王却毫不怜惜,眼中冷光一闪,抬手抓起伏在脚边的姬妾,“还没调教好就敢送来服侍本王!” 话是对着手中的姬妾说的,眼神却是盯着坐在旁边的周嘉芸,此刻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再抖动一分! 容嬷嬷在齐王面前美言几句,便让周嘉芸今夜来陪齐王,今日是她进府第一日,齐王从未派人问过她一句。 哪怕她惧怕齐王,可一旦入了他的府,女子的荣辱便和男子的恩宠有着直接关系,她不过是想以这种方式震慑府中其他姬妾。 这才出现在齐王的旁边,可她万万没想到,看到的是这种荒淫无耻的场面! 不等周嘉芸反应过来,齐王收回视线,单手抡起姬妾将她粗暴地扔到台阶之下! 齐王是有些武艺在身的,这一扔显然也是十分用力。 “砰”的一声,姬妾头先着地,一下被摔了开来,倒在血泊中的姬妾,嘴里好像在说什么,像搁浅的鱼无声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这是没气了。 旁边两个侍女连忙上前“搀扶”走新鲜的尸体。 另外两个侍女端着水盆和抹布迅速地擦去血迹。 瞧她们驾轻就熟的动作,分明不是齐王第一次当众以摔死一个人来发泄怒火了。 可是厅中众人除过周嘉芸外,并无一人觉得有何不妥,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怕什么?你应该庆幸你怀了本王的子嗣!” 齐王被周嘉芸尽力压制,还是免不了发出的低呼声吸引后,看到她吓得目瞪口呆,面色一沉,“否则,她便是你的下场!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等你生下本王的子嗣后……” 周嘉芸双手紧紧护住小腹,虽然容嬷嬷昨日来府中说,以齐王的性子,在长公主寿宴上,她说出的那些话,齐王当场就能拧断她的头。 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容嬷嬷夸大其词吓唬她而已,以便让她顺从做妾的要求。 原来这都是齐王的真实面目! 齐王阴鸷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周嘉芸惊惧的神情,古怪的笑了一声收回目光,并未再说下去。 “去母留子!” 周嘉清面对夏荷的追问,继续说道,“就算周嘉芸有本事一直隐瞒下去,‘生’下齐王的孩子,齐王做的第一件事必定就是去母留子。而以齐王残暴的性子,可能不止如此,说不定还有一些惨无人道的折磨等着周嘉芸,周嘉芸让齐王吃了这么一个大亏,齐王岂能容她在府中得意起来,所以二婶给她再多都没什么作用!” “奴婢打听到二夫人连夜变卖了很多金银细软换成银票,都给了四小姐,还暗中打听齐王府内动静,具体的奴婢再也没能打听出来。”秋菊刚刚将今日盯着李雅萱的结果交代出来。 夏荷联想到早晨周嘉芸的不对劲,便将心中的纳闷说了出来,“四小姐现在看起来也能沉得住气,手中又有这么多银子。单从她隐瞒自己并未怀孕的事,奴婢猜测她会一直隐瞒下去……万一她心性坚韧,等熬过了这一阵,真让她混出什么名头来,有孩子傍身,到时候她也有齐王府做后盾,对付小姐……” 周嘉清便说了刚才的话为她们答疑。 突然,嘴角浮起一抹狡黠之意,“我向来怜惜四妹妹,定不会让四妹妹受齐王这等折磨。” “呵呵,本王会好好待你的……”齐王挥手示意让容嬷嬷带周嘉芸下去,美其名曰好好养胎! 周嘉芸看到齐王眼中的粘稠与晦暗,脑子“嗡”的一声,突然觉得自己跳进来是不是做错了? 待周嘉芸下去后,齐王咒骂道:“什么玩意儿,本王现在只是没空对付你!” “还有你们,一个送信的人都找不到,本王留着你们有何用?”齐王眼神骤然变得阴狠,手里发簪顷刻间化成粉末! 大半个月的时日,隔几天一封信一句话,出动了一批又一批的手下,却还是找不到一个送信的人! 这么久了,不怪齐王越来越没耐心。 “嗖”的一声,一个茶杯飞向最前面的侍卫头上! 领头的侍卫闷哼一声,额头上的汗珠与血迹一起滚落在地,也顾不得去擦。 强装镇定,颤抖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害怕和惊慌,战战兢兢道:“回……回王爷,属下每日都守着,可这个送信的人太狡猾了,像是一个泥鳅,武艺甚高,在大安城中来去自如钻来钻去,看样子十分熟悉大安,王爷……” 第128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齐王视线扫过地上跪着的几十个侍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个送信的人简直磨完了齐王的耐性。 “熟悉大安?既然人手不够,那就出动府内所有的侍卫,所有的精兵去找!将大安城一家一户一个个全都查一遍,翻个底朝天还找不出一个人吗?” “王爷,万万不可,这般大动干戈,恐怕皇上知道了会怪罪下来……” “怕什么?” 齐王“腾”地一下站起来,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狠狠瞪着说话的侍卫,如同咆哮的猛虎:“明日!本王再多给你们一日时间,要是明日还找不到人,直接去地牢搅碎自己奉上来!” 领头的侍卫身子陡然一顿,拱了拱手,“属下遵命。” 齐王大手一挥,底下的人松了一口气,纷纷快步离去连夜召集所有人手! “皇上?” 宽大的正厅中只剩齐王一人,眼中的怒火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和嘲讽,“呵……” 齐王从袖中取出那封信件,“臣弟一辈子的幸福可是毁在你的手中,臣弟明日便是翻了这大安城你又如何?” 五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也是个大晴天。 东方地平线上透出丝丝缕缕的红霞,此时,大安城街上并无几个行人,早起的小贩们在忙忙碌碌着,一些店铺也陆陆续续准备着开市的事。 突然,马叫声撕碎了整个大安城早上的宁静,一大群精兵横冲直撞过来,掀翻了摊子…… “喂!——” 小贩们本能地想要喊住罪魁祸首,就算他们是最底层的,可身在大安城天子脚下,最是安全,从未见到如此蛮不讲理的人! 除过齐王的手下! “你们……” 小贩话还没说完,刚一回头,只听“噗”的一声,他身子变得不稳,似乎极为惊讶。 “啊……” 小贩低呼一声,向后倒去! “啊——啊——” 却是周围几个小贩见状,吓得一个机灵。 “是齐王府的旗子……”眼尖的老板在楼上看到队伍中的棋子后急呼:“快逃!” 还在长街上的小贩们惊叫着四散逃去! 准备开门的店铺掌柜伙计一个个缩进屋内,关紧大门! 齐王府这群人每次出来都是横行街里,抢掠物资,闹得众人苦不堪言,可如今日这样浩荡的人群全都过来,却是头一次见到。 马背上的男子,收起刀来,看到刀尖滴滴答答的血,笑道:“不要命的贱民,不自量力!” “继续搜!”领头的男子向后挥了挥手,“今日,便是一户一户搜查,非要找到她不可,否则,提头来见!” “是!”后面齐刷刷的声音传来后,领头的男子做了个手势,一群人便翻身下马,踹开一排排大门向内搜去…… 殊不知,另有一行人趁着齐王府中只剩下老弱妇孺时,悄无声息地潜入府中,不多时又原路出府去。 齐王府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味道! 还未将大安城中搜寻完毕,领头的男子收到送信人的踪迹,带领大队人马返回府中! “消息可靠吗?”一瓶千日酿下肚后,紫檀镶理石靠背椅坐着一中年男子问道,正是齐王。 他还是来到往日常来的酒楼中,静等今日消息! 手下回答道:“回王爷,府中好多人都看到了,送信的人是个女子,这会往府中去了。” 齐王派出所有人马,腾空府邸,大张旗鼓满城搜查,就是逼得此人往他的府邸中去! 周嘉芸昨夜并没有睡好,今天府内安静极了,她这一觉醒来,竟然巳时了。 她喊了几声并未有丫鬟进来,周嘉芸起来直至穿好衣服后,贴身丫鬟还没进来! 她愕然地向外走去,却见一人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待齐王再次回到府门口,先回到府中的精兵在府门口集结等候齐王下令。 齐王的脚步却在踏入门槛时骤然间停止! 他隔着门缝往府里头瞧了一眼,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的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手心冒着冷汗,喃喃道:“真的还在世上……” 片刻后,他大步流星向里走去,不难看出,他的步子多了些慌乱! 所有人都跟着齐王进了府中。 “王爷,她进了您的寝殿。”先进府中探虚实的一个精兵回来小声说道。 齐王一个手势,众人迅速将寝殿围了起来! “出来吧!”齐王踏入寝殿等了片刻没见到一个人影,开口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围在寝殿外面队伍最后边一个侍卫,小声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说道:“感觉路有些不好走,可能是洒扫的丫鬟没有认真将积水扫去。” “不是,好像还有一些味道。”小侍卫扭头朝着四周闻了闻。 这个举动引起周围几人的疑惑,也学着他的样子去闻。 “咦,这味道好像在哪闻到过,”其中一个侍卫察觉到,再到处闻了一下,“这是……这是火油?” “瞎说!”另一人却笑道,“火油什么味道我们还不清楚,那更像是腐烂了的动植物的味道,我怎么没闻见这个味道?” 说罢,还嗅了嗅,问道身边几个人,“你们可有闻到那种味道吗?” “没有!” 察觉到是火油的那个侍卫急道:“就是火油,这里面加了抹香鲸的油,没有味道,一旦燃烧起来更快……” 事实证明他说得对,的确是火油! 没等侍卫说完,一股火浪迎面扑来…… 大安城中少有的怪事就在今日发生了! 虽是大晴天,可五月的天气不会太过闷热,怎么一座府邸瞬间就能被火焰吞没? 是的,齐王府被烧了个精光! 府中上上下下,姬妾仆人,精兵侍卫,一个不留,全死在这场火灾中! 怎么会没有一个人逃了出来,齐王的手下很多都是会武的! “不可能逃出来,偌大一个府邸,同时烧了起来,还是加了大量火油的,这火一旦烧起来便来势汹汹,这种情况怎么逃?”纪承枫此时在距齐王府邸不远的阁楼上眺目看去。 第129章 烧光光 林之远近日忙着其他事情,关于齐王的事也是刚刚才知晓。 纪承枫指向齐王府外几个便装百姓说道:“喏,你看,便是侥幸逃出来,你看那伙人,蓄势以待,补上一刀不是问题。” “这些都是周二小姐筹谋的?”林之远问道。 纪承枫从林之远手中拿过折扇,看样子像是新买的折扇,“非也,这次王爷也是出了力的。” “王爷?”林之远惊讶地瞪着双眼,那次在平湖书院王爷和周二姑娘在竹林里的事立马浮现出来. “王爷他和齐王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又不爱多管闲事,为何要在齐王事情上出力……” 林之远正说着,叩门声响起。 “进来。”纪承枫道。 一个紫衣女子翩然入内,脸上洋溢着明亮的笑容,“属下不负王爷所托,完成任务,纪公子可以向王爷去信说明了。” “静月,你怎么在大安?”林之远看清女子后,讶然问道。 “她可是这个计划中的重要人物,”纪承枫挤兑道:“静月是未过门的齐王妃,哈哈……” 纪承枫说完就得到紫衣女子一个瞋视。 林之远从纪承枫手中抢回折扇,这的确是新买的,可不能再让纪承枫给弄坏了,追问道:“周二小姐的筹谋里怎么有静月,静月你与齐王有仇吗?他死了你就这么高兴?” 静月瘪了瘪嘴,“属下和齐王没仇!王爷这次去那边,把轻二带走了!” 原来如此,静月好不容易来一次大安,还没见到几次轻二的面,这下轻二又不在大安了! 王爷出发前的确交代过齐王的事成了之后要去信的。 徐竟骁是担心周嘉清才让纪承枫去信告诉他,而静月是为了让轻二知道她的本事! “齐王府被烧到底怎么一回事,快说说。”林之远等不及催促道。 “周二小姐被她二婶设计,想让与齐王结成姻缘,奈何周二小姐反将一军,把她二婶的女儿送上齐王床榻。为了杜绝后患,周二小姐决定一把火烧了齐王府!” “可怎么才能让齐王全府出动,在府中浇满火油?”林之远不耐地用折扇敲打了纪承枫,“别卖关子!快说!” 双福和双财一起来到陶然苑中,“小姐,齐王府走水,无一人生还!” “除过四小姐外无一人生还!”双财补充道。 “好!”周嘉清笑道。 “属下购买大量火油也是乔装打扮成……女子,”双福脸色发烫,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总是假扮女子被人知道岂不是笑掉大牙。 顿了顿,双福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就回过一次侯府,应该查不到属下这来!” “不会查,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周嘉清摇头。 春桃张大嘴巴,她知道小姐不会让齐王活太久,可这么干脆利落的她是万万没想到! 周嘉清将齐王整个府邸都烧了,皇上真不会查下去吗? 光看平日齐王的作风,皇上一直暗中维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到,这次就这么算了? 直到周嘉清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三春楼原来是这个作用?”春桃脑袋这会才转过弯来。 “所以小姐去三春楼是找了未过门齐王妃的笔迹,您模仿了之后将信件由王爷的手下送到齐王手中去?”秋菊最先反应过来问道。 “正是!”周嘉清微微一笑。 阁楼中的林之远此时明白了个大概,看向紫衣女子问道:“所以静月你是将周二小姐写的信送到齐王手中,让他们全府的人跟着你瞎转,给周二小姐留下时间布置火油,最后你再将众人又引到齐王府内?” “是的,这件事也太没挑战性了,齐王府中那群精兵,还好意思叫自己精兵,真不害臊,不过是府中养出来的饭桶,自从齐王大婚受打击后,那些精兵什么时候有再练过武功?一个个大腹便便,跟着齐王为非作歹,便是紧跑几步都气喘吁吁的!”静月一想起那些所谓的精兵鄙夷道。 “怪不得王爷选你来做这件事,静月啊静月,你虽叫静月,可你的名字和你的性格丝毫沾不上边,整个国公府除了王爷,就数你的轻功最好!”林之远悠悠感叹道。 “多谢林公子夸奖。”静月自小轻功极好,听到的夸奖数不胜数,没什么触动了。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林之远忙问道:“皇上不会深查齐王府被烧这事,周二姑娘恐怕也早有预测?不会吧,她怎么能知道余令仪那件事?” 饶是长公主都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 “王爷并没有给周二姑娘说,她怎么会知道这就不得而知,反正她身上秘密太多了,也不是第一次准确无误的推断出皇上的反应了……” 第一次是周嘉清救了纪承枫一命就是预测到皇上的反应,齐王府烧毁皇上与之前不同的态度她也是预料到了,为何她会对皇上如此熟悉? 阁楼中陷入一片沉寂,与不远处的齐王府外的喧闹声格格不入。 静月等不及催促道:“周二小姐聪慧无比,纪公子您什么时候写信?” 纪承枫视线瞥到喧闹处,“不急在这一刻,你们看……” “双福和双财加上轻一,也就三个人,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将一个府邸全都泼满火油?”夏荷发现其中的破绽问道。 双福答道:“轻一并未参与,是他的手下和我们兄弟俩一起泼的火油,轻一有其他事情要去办。” “原来如此。” 轻一作为王爷的贴身护卫,自然级别高一些,手底下也是有人的。 “小姐,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春桃发现周嘉清一直看着自己,摸了摸脸问道。 周嘉清移开视线,释然笑了。 没将齐王喂狼是个小遗憾,既然斩草除根,就得放弃这个遗憾,不过终于,这一世,春桃你不用替我被齐王掳去喂狼了! 你们四个的仇,我会一一替你们报了! 周嘉清心中一遍一遍说道。 齐王府门口聚集了很多人,有官差,有百姓,也有早上无辜丧命的小贩家人。 第130章 整个齐王府唯一生还的人 一张张脸庞扫视过去,脸上有惊恐,有幸灾乐祸,有不解,也有愤恨。 出乎意料,或许又在意料之中,这么多人便是一人一盆水都能将火扑灭,可愣是没有一人行动起来! 齐王行事凶残,惹得百姓苦不堪言,百姓不帮忙,这能理解。 官差呢? 却是说这场火太大了,进不去! 皇上自然也收到消息,可令众人奇怪的是皇上这次的态度! 大理寺突然将齐王近年来的罪行一一列举出来,贴满大安。 最近的罪行就是今天早晨,齐王府精兵带队肆意将大安城翻个底朝天,严重扰乱百姓生活,掠夺百姓生命! 百姓得到重视,得到申张,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朝着皇宫的方向拜道:“皇上万岁万万岁,皇上英明!” 齐王府邸的火还没有烧完,案子却查完了也查清了。 很简单,就是齐王府不小心走水了! 那些火油却是无人提及! 皇上的态度让各位官场的人看出了一些门道,想必皇上早就看不惯齐王的作风,奈何齐王救过皇上,这是皇上欠的人情,皇上可能也在等,等一个一举铲除齐王的机会! 只是齐王府门口冲过来一个妇人,形容憔悴,发疯一般地向里面冲去,被官差拦了下来。 “各位官差大哥,我的女儿还在府内,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 后面紧跟上来的两个男子将妇人死命向后拽去! 直至晚上,零星跳动的火苗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官差们一个个才慢吞吞进府救人救火! 靠近齐王寝殿之中,才发现密密麻麻的都是焦黑的尸体,死气沉沉,宛如地狱! 而齐王的尸体,就在他的寝殿之中,寝殿的房顶和四周门窗墙壁全都被泼上火油,齐王就是插翅也难逃出去! 巡查完整个府邸,眼尖的官差这时发现一个没有被烧黑的尸体。 几个官差的惊呼声和脚步声将她惊醒。 于是,她成了整个齐王府唯一生还的人! 在外焦急等候的妇人看清走出来的女子时,一下子挣脱两个男子的手臂,飞奔过来,喜极而泣:“芸儿,娘就知道我的好女儿不会离开娘的,幸好你活着,芸儿……” “娘……” 唯一生还的人就是周嘉芸,她今天起床后跟着那个鬼鬼祟祟的人走着走着,突然一眨眼,前面没有人了! 接着眼前一黑昏倒了,再次醒来就是被官差吵醒的。 还没接受齐王府顷刻间化为废墟的事实,大理寺的人过来要抓周嘉芸回去审问! 任凭李雅萱怎么闹,大理寺的人并不会卖给她人情! “夫人,请你自重!整个齐王府的人都死了,而你的女儿却活着,你不觉得奇怪吗?”带头的人问道。 李雅萱紧紧护住周嘉芸,“你什么意思?这个已经查清了就是不小心走水了,是我女儿命大侥幸躲过这场火!” “快看,那个女子不是偷偷怀上齐王骨肉的侯府四小姐吗?” “啧啧,真是不知羞耻,小小年纪竟要勾引齐王。” “这么大的火,她怎么愣是一丝也没有烧到?” “我刚才偷偷趴在墙上看了,府中草木都烧死了,地上一片一片的焦黑,所有屋子都成了废墟,她在哪藏着刚好躲过这场大火?” “奇怪,甚是奇怪!” 周围人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李雅萱怒目瞪着人群。 大理寺的人毫不留情生生掰开李雅萱护着周嘉芸的手臂,将周嘉芸带走了! 她还想追上去,被刚才拉住她的男子,再次向人群外拉去! “豪儿,你快救救你的妹妹……”李雅萱双脚在地上乱蹬着,嘴里喊叫道。 被叫做豪儿的却冷冰冰说道:“闭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二房的长子,周海洋的儿子——周嘉豪。 周嘉豪这两年考取功名后便跟着裴尚书在外历练,自小也是常年在外游学,如同周嘉宁一般,很少在府中。 不过少年老成的他天性凉薄,心思更是深重。 周嘉清记得小时候,这位大哥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总是会露出凶狠的神情,低声斥责道:“你个蠢货,就是出身好一点,便死死压我们二房一头!” 周嘉清每每被吓得哇哇大哭,引来父亲和下人,将她检查一遍并无外伤,大哥却是一副瑟缩发抖的模样,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二妹妹这么抗拒与我一起玩……” 几次之后,下人们都在传,是周二小姐故意陷害周大公子的! 等到她大一些,这些把戏周嘉豪不再使用,每次回府第一件事,便跑到陶然苑送上一些新鲜玩意来。 新出的糕点,有趣的叶子,没见过的小鱼…… 虽不值钱,可心意在这,看上去就是一个爱妹妹的好哥哥形象。 周嘉清自然清楚并不是这样的,每次送到她面前,只要一对视,周嘉豪总是阴狠狠地盯着自己,吓得她后退,再次看去,便又恢复好哥哥的模样! 慢慢地她明白了这是周嘉豪在耍她,前世的她不会搬弄心思,使手段,这个暴脾气当场就发作了。 后来周嘉豪送一次,她就当面将东西夺过来扔出去一次…… “靖安侯的嫡次女就这点气度,连自家二叔的孩子都容不下……” 说的人多了,父亲看到委屈的周嘉豪,便会想法设法地去弥补。 从小到大的但凡周嘉豪张口,父亲自会满足,周嘉豪所求也是上进,父亲乐意,一路重金聘请先生,考取功名,放到裴尚书手下干事,都是父亲从中帮忙的。 “小姐,您和大少爷从小就不和,奴婢请大夫人想法子让你别去荣华居了。”春桃担忧道。 齐王府的事满大安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时候周嘉豪也刚好赶回来,老夫人便让众人来荣华居。 怎么看周嘉清这个时候都不能凑上去。 “周嘉豪周大公子!”周嘉清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我能将齐王府烧光,一个大哥,有何惧怕?” 第131章 像个狗皮膏药 先到荣华居的周嘉静一向胆小懦弱,乖乖地站在原地垂着头不敢动弹。 跨过门槛进去的周嘉华见状,收敛了几分平日的嚣张,似乎有些惧怕老夫人此刻的神色。 等了一会,才见大夫人和周嘉清一同进来,请了安后,大夫人端坐在秀凳上,周嘉清神色并无异样,大喇喇地站在大夫人身边。 秦星玥不是周家人,并不被邀请参与周家的丑事中来。 周嘉华视线乱瞄,看见李雅萱没有一丝精气神像是快断气的样子,被一个年轻男子扶着时甚觉奇怪。 她也知道周嘉芸活着的事,怎么二婶这个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四妹妹已经死了呢? 嗯?年轻男子? 这男子一身藏蓝色净面杭绸袍子,仪容端正,和周海洋颇有几分相似。 愈发阴冷的眸光却是和周海洋大为不同。 周嘉华好奇地打量着扶着李雅萱的年轻男子,认出男子后,脱口而出,“大哥?” 不过,只一瞬,周嘉华看到男子的神色便讪讪闭嘴。 周嘉豪身上有一种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深沉,虽是年长几岁而已,可年少老成不得不让平日很少见到的妹妹感到陌生,小时候从未在这位哥哥手中讨到什么好处,也隐隐有些忌惮这位哥哥! 周嘉静抬眸偷偷看去,也忍不住向后微微退了几步。 只有老夫人的视线在看到周嘉豪后,才将面上的狠色褪了几分。 周嘉豪无视大夫人,上前几步冲着老夫行了礼,叫了一声:“祖母。” 刚才只顾着议论周嘉芸的事,周嘉豪还未向老夫人见过礼。 老夫人眼里此刻看不见一丝不快,还没招手让他过来,周嘉豪又紧走几步,直直走到老夫人面前,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是孙儿不孝,不能日日陪在祖母身边。” “你这孩子净胡说,男儿在外忙理所应当,怎能天天守着我这个老太婆。你隔三岔五地派人往祖母这里送东西,就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祖母,难为你了。”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周嘉豪的头,笑道。 老夫人最是疼爱周嘉豪,不仅因为他非常聪明,更是因为他是周海洋的唯一一个儿子,还是嫡出的儿子! 所以老夫人对李雅萱有诸多不满,也能看在是周嘉豪的生母份上,饶恕几分。 “这都是孙儿应该做的,”周嘉豪道,“若不是这次妹妹出事,孙儿还在裴尚书那里,不能回来探望您。” 说到周嘉芸,周嘉华和周嘉静皆垂着眼眸各怀心思。 怀了齐王的骨肉,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令她们大为震惊,真是一波接一波,刚进齐王府,齐王府惨遭火灾洗礼。 李雅萱却是再次哭肿了双眼,哭出了声。 周嘉豪转身看向发出哭声的李雅萱时,仿佛才看到坐在下首的大夫人。 “这位便是大婶了,怪侄儿着急妹妹的事,一时不查,也是几年未见到大婶,猛一见到没有认出,侄儿在此向大婶赔礼道歉。” 大夫人坐在下首并没有搭腔,周嘉豪刚才一系列的故作姿态,让她非常反感! 一向稳如泰山的老夫人看到孙儿受瘪,却是不乐意,“老大媳妇,豪儿也不是故意的,你一个长辈何必与他小辈置气?” 刚才小辈无礼的时候老夫人看不到,这会儿双眸明亮起来了。 “什么?”大夫人起身笑道,“母亲你刚才说什么重要的事了吗?真是不好意思,媳妇刚走神了,一直在想好好的齐王府竟会变成这样。” 周嘉清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笑意,周嘉豪啊周嘉豪,你以为你故意无视母亲,不将母亲视为掌家主母,母亲会生你的气,实际她却在走神,是不是比无视你更难受。 “没什么重要的事,豪儿向你问好。”老夫人也看出了大儿媳的下马威,不悦道。 “这样啊。”大夫人也是淡淡道。 周嘉豪眯起眼睛打量大夫人一瞬,便又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大婶。 “许久不见,二妹妹变得大哥都不认识了,二妹妹又在想什么呢?”周嘉豪向大夫人问好后,目光没有任何犹豫地投向大夫人身边的人。 周嘉清坦然与他对视,饶是他像个变色龙一般,又开始阴狠狠地盯着自己,目光比先前更加阴冷,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紧紧缠着自己。 周嘉清也毫不避让,平静地笑了一下,“还能想些什么,恐怕今日大安城的人都会想齐王府的事吧!” 周嘉豪收起吓唬周嘉清的目光,转移了话题,继而苦笑道:“看到如今的二妹妹,才能真真切切明白那句女大十八变,二妹妹果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唉,看见二妹妹就想起四妹妹了,大哥不知道四妹妹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四妹妹?”周嘉清笑得温和:“虽然齐王府被一把火烧个精光,可四妹妹活着呢,真是福大命大,大哥何必愁眉苦脸的?” 闻言,李雅萱的哭声更是大了起来。 什么福大命大,在回府的路上,周嘉豪已经说明了周嘉芸目前的境况。 周嘉芸是活着,可活着并不见得是件好事,谁让整个王府只有她一个人独活? 老夫人先前面色不虞,其中道理她也是猜到了。 若周嘉芸一起被烧死了也好,二房这个污点也算抹去了,往后提起周嘉芸,只会觉得是个可怜人。 可惜没死,活得好好的,而令人恐惧的齐王死了,旁人不光会肆无忌惮地议论周嘉芸勾引齐王的事,更是纷纷猜忌为何偏偏她活着? 就光勾引齐王这一个事,都够让她们脸上无光,突然又有阖府上下这么多命案的嫌疑,哪一个她们都消受不起! “芸儿是被周嘉清设计的,今日她只是命大活了下来!别人怎么猜测怎么议论这重要吗?她可是娘的亲生女儿,你的亲妹妹,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芸儿被抓去审问?”被周嘉豪拉出人群,扔上马车的李雅萱,听完周嘉豪的分析后,反驳道。 第132章 保不住了 周海洋横了李雅萱一眼,恼然道:“别人的猜测,别人的议论怎么不重要?流言猛于虎你不知道吗,况且她和齐王私通这是事实!齐王府被烧毁也是事实!有这么一个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李雅萱听完越发震怒:“老爷,你这话真是没有良心!芸儿是被周嘉清设计的……” 周海洋打断道:“你现在提周嘉清有什么作用?谁让你手段不精……” 周嘉豪不满道:“你们两个别吵了,不管怎么说,事情还不到最糟糕的地步,饶是怀疑妹妹,也不能立马定罪下来,带走她这是正常流程。娘,你不能在齐王府门口闹事,阻碍大理寺那边!你这一闹,我到时候怎么找大理寺的人通融?既然你帮不了什么忙就不要再给我搅乱了!” 周嘉豪自小很少在她身边,老夫人以宅院女子教不出优秀的儿子为由,让周嘉豪在外游学,少了很多亲近,很多时候,便是周嘉豪对老夫人的态度都要比对自己好很多! 故而她早已习惯周嘉豪对她冷冰冰,甚至有些不敬的态度! 饶是平日她在侯府得风要雨的时候,周嘉豪有时对她的计谋也是不屑一顾,总会说妇人之见,何况她现在屡战屡败,更会被瞧不起! 齐王府邸距靖安侯府并不近,有一段路程要走,快到侯府时已经未时末了。 马车还未停下,一个小厮紧跑过来,对着先下马车的周嘉豪絮絮说了一通,周嘉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让小厮将这些话转交给祖母,才拉着爹娘直奔去了荣华居。 一路上他的面色阴沉,有些头疼,父亲写信告诉他妹妹和齐王的事,他便赶回大安。 刚回大安就遇到这么大的烂摊子,听到齐王府出事,母亲冲了过去,他和父亲紧随其后跟上去,他拉着母亲在外等待的时候,就想着这个妹妹要是直接烧死里面就好了! 有这么个名声的妹妹存在就是他的污点! 结果却恰恰相反,阖府都被烧尽,独留她一个人活着,他自然知道这并不是他的妹妹运气好福大命大! 他还未想出什么万全之策,短短半天全大安城竟然传遍了! 小厮来报,大安城中都在传周嘉芸的淫荡,以及为何只有她一个人活着的原因! 她,一个初来齐王府的弱女子是烧不了整个王府,往深处想,若有二房在后扶持呢? 对,事实可能就是这样的! 长公主寿宴当日的事不用想,又会被传开。 周嘉芸勾引齐王后被她的母亲李雅萱发现,李雅萱不同意周嘉芸进齐王府,凭着一己之力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偏偏在寿宴上周嘉芸饮用了本该孕妇忌口的东西,发生意外,看到眼前的齐王,李雅萱更是惶恐…… 李雅萱宁愿看着女儿疼死也不请大夫,这不就说得通了吗? 虽是猜测与流言,传着传着,众人就相信这是事实! 只不过最先传出流言的人偷笑一声,抽身走出人群去。 这下周嘉芸可就一点都不可怜了,还将整个二房牵扯进来! 周老夫人听完小厮的禀告后,沉着一张脸坐在荣华居正中的座位上。 接着,二房三人一同从外面进来,老夫人便开口问道:“豪儿你怎么看?” “妹妹这次恐怕保不住了……”周嘉豪答道。 本来李雅萱就忧心周嘉芸被官差抓了去,听了周嘉豪的话她更是不满,“怎么保不住,你妹妹怀有齐王的骨肉!皇上看重齐王怎么会……” “娘,你怎么还是这么蠢?”周嘉豪冷冰冰道:“皇上今日的态度你还看得不明白吗?放任齐王府被一把莫名的火烧了,草草了结这个案子,这是为何?说明皇上忍齐王很久了,如此皇上还会在意齐王的一个妾所生的孩子吗?” 大安城从未有一个事关灭门的案子能如此迅速结案,还是王爷身份! “不,芸儿并没有怀孕,没有怀孕……”李雅萱瞬间又想起来了,大喊道。 一会怀孕,一会又没怀孕,周海洋也被李雅萱搞烦了。 加之早上周嘉芸出府时竟然也不来他的青玉居同他告别一声,心中的烦闷不断加剧,“不管孽女有没有怀孕都不重要,总而言之,皇上想要齐王的命,就不会在意齐王的孩子,懂了吗?那个孽女,她已经入了齐王府的门,是死是活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你要是因此惹恼了皇上,我们全都完蛋!” 周嘉豪想起刚才小厮的话,冷笑一声,道:“有没有齐王的骨肉都不重要了,因为妹妹的确保不住了!” 李雅萱神色有些慌乱,急急开口,“胡说什么,你妹妹怎么保不住,莫不是怀疑齐王府的火是你妹妹放的?你妹妹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将整个齐王府全烧尽吗?” “现在不是她有没有这个能耐!”老夫人道:“她没有这个能耐,你们二房呢?外面都在传是你们二房在后面点的火,二房为了女儿不惜将整个齐王府烧尽!” 周海洋闻言立马炸了,使劲摇了摇头,“这怎么和我扯上关系?明明是孽女她自己……” “你住嘴!”老夫人吼道,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这么笨! 李雅萱哭诉道:“只要大理寺查清案子,和我们无关,洗脱我们的嫌疑,芸儿也就没事了,为何你们要舍弃芸儿啊?” “怎么查,你敢让大理寺查吗?妹妹为何会和齐王私通,父亲又为何频繁出入齐王府,你与齐王勾结想让周嘉清嫁入给齐王这事,你敢让再查下去吗?”周嘉豪面孔骤冷,盯着李雅萱一句一句问道。 这事是一点都禁不住查的! 老夫人神色忡忡,漠然道:“你们是经不起查的,现在怎么弥补?如今齐王府被烧尽,皇上已经结案了,偏偏出现是你们二房放火的谣言,只有舍弃四姑娘才能平息这些谣言,证明你们二房不是幕后凶手!” “母亲!那些毕竟只是谣言,当不得真!”李雅萱强辩道。 第133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流言的确当不得真,可当谣言越传越凶的时候,皇上自然下旨彻查,我们却又禁不住查!”周海洋难得明白过来。 周嘉豪点头道:“父亲说得对,我们陷入一个怪圈之中,要不就是等着全被查一遍,要不就只有牺牲妹妹了!” 李雅萱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着道:“母亲,豪儿,不能牺牲芸儿,求求你们,救救芸儿,救救芸儿吧,她是无辜的,我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性命……” “你个愚妇!就算你不在意海洋,就算你付出生命有什么意义?难道你也要将豪儿拉下水吗?”老夫人呵斥道。 “豪儿?”李雅萱呆呆看向周嘉豪,“皇上彻查下来,得知石塘庄一事的真相,是我与老爷和齐王合谋的,如何就能牵连上豪儿?” 周海洋怒视道:“合谋算计大房嫡女,有这样的家人,豪儿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周嘉豪看着李雅萱,脸上带着一丝不耐与残酷,道:“娘,目前的确没有可选的路了,大理寺审问妹妹就在这几日了,妹妹与我们二房,你只能选一个!” 李雅萱看着身边最为亲近的两个男子,这一刻也是陌生的过分,她的内心极为挣扎。 对周嘉豪可以说是又爱又恨,可周嘉豪一向聪明,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这……这个道理娘懂的,可是豪儿,你能不能再想想法子救救你的妹妹?” “不能!”周嘉豪的脸色像是结了一层冰霜,“首先,妹妹踏入齐王的门,皇上要对付齐王,我们不能和皇上作对,不能因为你的慈母心怀害了我们所有人!其次,说得直白一点,就算你不在意你与父亲,也务必得在我的前程与妹妹之间保下一个!” 芸儿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这会说要放弃女儿,牺牲女儿,李雅萱身子一颤,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她的内心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痛苦,却不得不遵从周嘉豪的意思,女儿已经这样了,儿子也不能被拖累! 一想到自己会因为儿子放弃女儿这件事,李雅萱绝望地哭了出来。 “现在难过早干嘛去了,给周嘉清做的局,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被她逃脱,”周嘉豪最看不惯女子哭哭啼啼的模样,鄙夷道,“不过,她敢算计我的妹妹,我是断然不会让周嘉清好过的!” 一听周嘉豪会为女儿报仇,李雅萱的斗志好像又被点燃,咬牙道:“对对对,就是她!这一切开始都是从她将芸儿换了过去开始的,豪儿,这个贱货不能留了!” “娘,如今你束手束脚,不过是因为顾忌消失的侍卫,担心外祖家被牵扯进来,如今你就按照祖母的意思,先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周嘉豪的唇边浮起一抹笑容:“剩下的,我慢慢和她玩!前提就是你必须舍弃妹妹这个拖累!” …… 荣华居中,周嘉豪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嘉清,“没想到二妹妹能这样想。” 果然,这个女子已经和从前不同,怪不得自己母亲能在她手中屡屡失败! 周嘉豪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大哥还以为二妹妹向来聪明,定能从这件事中想到一些其他的。” “其他的?”周嘉清问道:“其他的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只知道四妹妹此刻活着就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四妹妹捡回这一条命,是值得庆贺的事,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难道大哥现在不为四妹妹感到开心吗?” 李雅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周嘉清,连周嘉清都能明白的道理,他的儿子身为周嘉芸的亲哥哥,却在第一时间分析利弊,劝她抛弃周嘉芸! 周嘉豪和周海洋同时看向李雅萱。 糟了,刚才好不容易劝退了李雅萱的念头,又被周嘉清一句话燃起了。 周嘉豪暗骂道,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女子!这便是她对周嘉清的评价。 老夫人也立马开始护崽心理,正色道:“有何开心的?她嫁人了也不安分!齐王府被烧光一事,上面也结清案子了,你们不要多嘴去评论,今日叫你们前来,就是向你们再说一下,周嘉芸已经出嫁,就不再是我靖安侯府的人了!任何人不得前去大牢探望,在外谨言慎行,不得私自打听消息!事关周嘉芸的一切都要置之不理!否则,上面怪罪下来,别怪我不顾及亲情将多嘴之人抛出侯府!” “是,母亲。”周海洋先开口应道,说完便看向李雅萱,等着她表态。 李雅萱神情异常憔悴,手心手背皆是肉,可总有厚薄之分,半晌后,艰难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老夫人的话! 不过她的内心却不想这么快放弃女儿,其实她是个聪明人,短暂的伤痛过后,发现现在没有人能站在她这边帮她想办法! 她只得假意同意下来。 周海洋不配为人父亲,在周嘉芸出事后的第一时间就选择舍弃! 老夫人先前对周嘉芸的疼爱也在石塘庄出事,长公主寿宴,这场火灾中消耗完了! 而从小护着周嘉芸的哥哥,跟他的父亲一个样,自私自利! 她就算想要为女儿做些什么,往后也只能背着这一家所谓的亲人了做了! 总归是二房的事,大夫人和周嘉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周嘉豪转头看了边上的两位庶女,淡淡笑道:“两位妹妹记得转告姨娘,此事不能有半分差错!” 虽是平淡地说着,话中的阴狠让周嘉华和周嘉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老夫人和周海洋周嘉豪三人,无非就是担心皇上迁怒到他们头上! 大夫人冷笑一声并不说话,倒让老夫人无法责问,如今这个大媳妇越发滑溜! 除过大孙子,其他人都看着不舒服,老夫人便让周嘉豪留下,众人见状也散去。 周嘉豪说要送送众人再来陪老夫人,离开荣华居。 他走到远去的周嘉清身边,大夫人竟也站着不走了,是周嘉清示意后,大夫人才狐疑得像是看贼人一样,看了自己一眼离开了。 第134章 死了就死了,伤心的又不是我 可周嘉清身边的丫鬟,依旧在周嘉清身后紧紧跟着不曾离开半步。 周嘉豪道:“看大夫人这么听二妹妹的话,二妹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吧。” 周嘉清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周嘉豪,“在大哥眼里,人与人的关系只能是冷冰冰的算计和有目的交往,真是肤浅得紧。” “二妹妹巧言令色,倒是让大哥吃惊。”周嘉豪忽略那些目光继续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四妹妹这次必死无疑了?” 周嘉清漫不经心道:“哦,四妹妹明明活得好好的,大哥你却诅咒四妹妹死去。” “你……” “四妹妹死了就死了,伤心的又不是我!”周嘉清不屑道。 “二妹妹尚且年幼,做起事来多了几分任性,可不知任性会害死人的!” “任性是对是错,也不是由大哥你判定的,谁知道最终害死的会是谁呢?对吧,大哥?” 周嘉豪赞同地顺着周嘉清的话继续说下去:“世上之事,祸福相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四妹妹虽难逃一死,瞧着是一条黑路。” 突然,他的声音猛然一沉,“不曾想,却是有些人的黑路!” 周嘉清一笑:“没错,前头的确是一条黑路,大哥说得对,世上之事,祸福相依,指不定,有些人的黑路也是条好路!” 周嘉豪不置可否,转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周嘉清,春桃匆匆站在周嘉清身前,警惕地看了一眼让人极为不舒服的周嘉豪,道:“大少爷,请您注意分寸!” 连府中姨娘都瞧不起的周嘉豪,竟被一个丫鬟训斥道,他板着一张脸,十分恼然。 周嘉清呵呵一笑,转身带丫鬟离开了! 周嘉豪看着主仆三人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狠色! 在距齐王府邸不远的阁楼上几人还未离去,林之远问道:“你刚让我看齐王府门口那个人是周嘉豪?” 刚才在府门口李雅萱闹了一出,被周嘉豪拉去这一幕他们站得高,看得清清楚楚。 “正是,他是李雅萱的儿子,周嘉芸的哥哥。”纪承枫依旧惦记着林之远的新折扇,趁着林之远向下看去,“嗖”地一下又被他抢走了。 林之远瞥了一眼像个小孩子似的纪承枫,干脆懒得和他再争抢。 “你就不好奇,他会起到什么作用吗?”纪承枫嘿嘿一笑。 “自己的妹妹被抓去审问,他会替妹妹报仇,接着找周二姑娘麻烦。”林之远懒懒应道,纪承枫能这样问,估计周二姑娘下一步已然布置妥当了。 “什么啊,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脑子都傻了,周嘉豪什么人你不知道?他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妹妹,要说他出于亲情会替妹妹报仇,我是一百个不相信。可要说他是感觉周二姑娘将周嘉芸送进齐王府,此举是挑战了他,他对此出手,我却是信的。”纪承枫不服气说道。 “他还是什么身份?”林之远抓住重点问道。 “说你聪明,连这些都看不明白,说你笨你又一下子点中要害,”终于,换来了他用折扇敲打林之远的机会了,“他是谢元赋的人!” 林之远坐直身子认真起来,看着纪承枫:“这么说,周二姑娘有大麻烦了?” 周嘉清厌恶谢元赋,看见谢元赋会呕吐,都是他们亲耳听到亲眼瞧见的。 “周嘉豪?一个小角色而已。”静月突然开口。 想起当日王爷说过的话,静月转述出来:“王爷说齐王府被烧毁后,周嘉豪会回府来,他是谢元赋的一个手下的人,现在和谢元赋并没什么太大关系。虽然此人是二房中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的人,对周二小姐后面的安排来说,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不值一看!” 每件事都有王爷从中参与,特别是王爷临走时交代的那句话,林之远有些坐不住,内心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焦躁充斥着他,脱口问道:“王爷到底和周二姑娘是什么关系?” “哎,你的脑子真有问题了?”纪承枫围着林之远转悠两圈打量着他,“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咱们那个清冷孤傲的王爷钟情于周二姑娘!” 阁楼上几人议论声渐渐远去,听不清了…… 欣安苑中,大夫人始终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着周嘉清前来。 “老二,你……母亲……你,这话本不应该由我来问,可我总是担心……”周嘉清刚一走进来,大夫人支支吾吾道。 周嘉清一愣,温声道:“母亲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你……你可有爱慕的男子?”大夫人一把握住周嘉清的手,微微颤抖的手掩盖不住内心的慌乱。 作为未出阁嫡女的继母,这样问确实有些唐突,可大夫人看到今日周嘉芸嫁入齐王府的境况,内心终究有所触动。 她在周嘉清身边看得更清楚一些,有些话靖安侯也无从去说。 “母亲,怎么突然这么问?是有什么事情吗?”周嘉清问道。 大夫人知道这个问题太直接了,女子于情事上本是容易娇羞,直接问爱慕的男子,周嘉清再冷静聪明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让她怎么回答。 想了想,大夫人才说道:“是这样的,周嘉芸出事前在府中有老夫人疼爱,有父母爱护,有哥哥保护,每个人看起来都是真心的模样,现在出事后,不是去打点,想法子救周嘉芸,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的,弃之如敝履,真让人看不起。母亲想对你说,不管你今后喜欢的男子是什么样,只要是你选择的,母亲就相信你的眼光。可尽管如此,母亲还是希望你能选择一个真正爱护你,尊敬你的人!但你切记在这世上还有一份亲情永远在后面守护你,你的父亲和我永远不会像二房那样,为了仕途为了颜面为了一切去选择放弃你,哪怕为了你捅破天,我们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你开心平安!” 简单的话语,震耳欲聋! 第135章 救出来又如何 上一世她的父亲确实做到了大夫人所说的这样,大夫人当时还被困在欣安苑中,她也进了谢元赋的府,并不知道后来的大夫人如何看待她和谢元赋一事。 不过这一世,能这样说出与父亲一样的话,周嘉清心中很难不动容的! 周嘉清目光瞥过来,一时恍了神,轻声道:“谢谢娘!” 却是大夫人怔住了,“老二,你说什么?” 周嘉清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娘,女儿说谢谢您!” “老二!”大夫人一把将周嘉清拥入怀中。 周嘉清对她的称呼从“嫡母”到“母亲”再到现在的“娘”! 终于,终于老二承认了她! 外头的艳阳依旧高照,风和日丽,兰心苑的日子却是越来越灰暗! 直到李雅萱拖着一口气回到兰心苑中,这才缓过气来。 “夫人,喝口热汤,身子要紧呀。”李嬷嬷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盛了一勺,递到李雅萱嘴边。 李雅萱木然地张嘴下咽,前日从长公主府中回来,昨日万分不舍推女儿进齐王府,今日却是这样…… 这几天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她再难过,身子却是不争气! 直到一碗莲子羹吃完后,李雅萱的精神能好一些。 李嬷嬷见状,又连忙拿上一块精致小巧的糕点让李雅萱再吃些。 李嬷嬷期盼的眼神注视着李雅萱,虽然李雅萱面色还是十分憔悴,显得黯淡无光,发丝几日未曾打理,有些蓬乱,这样一个邋遢的形象,一点都不像当日知书达理仪容精致的贵妇人了! “没胃口了。”李雅萱看了一眼糕点有些反胃,挥手将糕点推开。 李雅萱目光涣散,喃喃道:“芸儿活着不好吗?他们都是一群豺狼,不盼着我的芸儿活着……” “夫人,活着肯定好,人只有活着,才有一切可能!”李嬷嬷安慰道:“朝堂上的事老奴不懂,只是听过几句什么制衡之类的话语,如今皇上是不满齐王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齐王府被烧光看似大快人心,难免有心软之人觉得过于凄惨,齐王再怎么作恶多端终究是齐王,不是能被草草结案的人物。何况四小姐只是一个弱女子,皇上再赶尽杀绝岂非无情,故而皇上再厌恶齐王,在朝堂上,也应该有另一方声音出来吧。至于外头的流言,这才传开,皇上不至于为了几句流言就重新彻查,要是赶在流言愈演愈烈之前皇上将四小姐放出来何况我们找些人再传一些流言,几种不同的流言下来,孰是孰非怎么判断?” 李雅萱闻言扭头一把拉住李嬷嬷的胳膊,道:“嬷嬷,你有办法救芸儿?” “老奴是想,皇上打击齐王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不能在这上面再去争论,抛开这些,单单就说四小姐的可怜,这样会不会保住四小姐的命?况且齐王本人除却皇上多年的庇护,难道他就没有别的交好之人?”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说到底,其实要不要周嘉芸的命只在皇上一念之间,全凭皇上怎么看,若是以齐王的妾这个身份,必然死路一条,但若是以可怜女子的身份先入为主…… 李雅萱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语气变得欣喜,“你是说如果能让这些人在朝堂上说一些话,哪怕是一两句话,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李嬷嬷能做到李雅萱身边最得力最信赖的心腹,就是依赖于她有时会有不同的看法,虽然不多,却是次次都能帮到李雅萱大忙! “好好的齐王府竟被一把火给烧光,祖母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这种稀奇事呀。”老夫人看着重新返回的周嘉豪感叹道。 “祖母您觉得谁是纵火者?”周嘉豪反问道。 老夫人冷哼一声,“是她,却又不是她!” “的确如此,要是说周嘉清没有参与其中,我是万万不信的,可她一介女流之辈,如何操控这么多人手能将整个府邸全给烧了?这不是烧一两个房子这么容易办到的事!若此事真不是她,还会有谁对妹妹能下这样的狠手?让妹妹带着污点,背着淫名,陷入冤屈,这比死了还难受,再看看今日外面的流言,我派出的人到现在还没查出流言的源头,这样看,何不是冲着我们二房的?”周嘉豪将心中疑惑全数说出。 这一点老夫人也是想到的,皱着眉沉声道:“再难办,这件事你也必须要查清,是谁在背后针对你们二房的?还有,无论周嘉清有没有参与其中,都要将她尽快除去!此人万万留不得了!” 周嘉豪面露狠色道:“是,孙儿和祖母是一个意思,也是这样想的,能让妹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孙儿定让她周嘉清知道任性会有什么下场!” 老夫人看着窗外,思绪飘向远方,呢喃道:“这样做,终究对不起你妹妹了……” 祖孙两人自然明白,其实只要将真正的凶手找出来,周嘉芸就能洗脱冤屈。 “救出来又能如何?”周嘉豪冷静得像是个旁观者,这里没有李雅萱,他说话更是毫无顾忌,“妹妹失了清白不说,在长公主府中说出那些话,注定要背负一世淫名,我们不需要这样的亲人,祖母,妹妹在你身边时日久一些,孙儿知道您现在心中有些不忍,为了以后,妹妹不仅不能活,还要早早死去才好!这样做是为了妹妹好,何况皇上的意思很明显,我们不能为了妹妹冒一丝风险!” 只是因为不需要,便将至亲之人果断抛弃,真是凉薄之人! 老夫人看了一眼周嘉豪,并未反驳,好像这样便是对的! “你说得对,你妹妹从未遇上这些事,着急惊惧之下会说出些什么,都于我们不利呀,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皇上怀疑到我们身上!” 两人嘀咕一番,周嘉豪匆匆出门打算办正事去了,在出府前他先去了一趟兰心苑,安慰李雅萱几句就出门了。 在他走后李嬷嬷也出府了,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匆忙走去…… 第136章 等 用过晚膳,轻一出现在陶然苑,周嘉清屋子窗前的树上,发出几声鸟叫声,冬梅便将院中的丫鬟和嬷嬷支走了。 “周小姐,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今晚一过,明早就要审问周嘉芸了。”轻一进门后,交代道。 “好,知道了。”周嘉清点头淡淡道。 “这次怎么这么急,小姐,万一四小姐在牢中供出石塘庄的事,虽然四小姐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您将她换过去的,可这要是被她说出来,为了证实免不了传讯您过去,怎么看都对您不利……” 春桃的忧虑不是毫无道理的,周嘉芸养尊处优多年,突然独身呆在牢狱之中,又刚刚进齐王府便遇到整个府邸被烧毁,处在这种境地的她只会对周嘉清有更深刻的恨意,一想到石塘庄的事,便是添油加醋都要将周嘉清牵扯其中。 这时双财进来对着周嘉清道:“禀小姐,大少爷出府往明玉斋去了。” “明玉斋?”周嘉清恍惚一下,这才想起来,“那个卖首饰的明玉斋?” “正是。”双财道。 明玉斋就是上次秦星玥带她去的这个首饰铺,在那里见到谢元赋,提起想纳周嘉清为妾的事。 她记得这是周王谢元松的店,上一次她就纳闷为何秦星玥和谢元赋会在周王眼底下谋事? 暗中多番查探并无结果,以她目前的人脉,是打探不出深藏不漏的谢元赋任何事,何况与周王这么隐秘的关系。 只能依着对谢元赋的了解,暗中猜测谢元赋是否私下假意向周王投诚了? 不过周嘉豪想要找谢元赋帮忙,却不找府上的秦星玥,看来谢元赋也是并未将他当成什么心腹! 她知道谢元赋手下的人,不足为奇。 可笑的是,前世的她知道后还很是开心,尽管一直惧怕周嘉豪,到底是自家大哥,又在夫君手下办事,亲上加亲。 “现在周嘉芸被看管得很严,周嘉豪想要去牢中探望周嘉芸,是要费一些功夫的,他不可能拿这个事去烦谢元赋,要是没有这一点本事怎么能被谢元赋看中。那剩下的便是去请示谢元赋周嘉芸的处理结果了,他最是仔细做什么事都要请示一遍才出手,等谢元赋同意后,他就要打点进牢里探望周嘉芸了。” 春桃和夏荷听得雾里云里的,怎么这会还将四皇子牵扯进来? 春桃问道:“老夫人刚才的意思很明显,是要舍弃四小姐了,不让探望四小姐,大少爷素来以老夫人的话为尊,怎么会违背老夫人的命令?” 周嘉清一边翻找着什么,一边说道,“老夫人和周嘉豪是最不愿意看到周嘉芸活下去的人,让不去探望周嘉芸只是对我们几个孙女说的,其实是对我说的命令,而周嘉豪并非去牢里探望,只不过是去催命!” “啊!催命?大少爷和四小姐……”两个丫鬟俱是悚然一惊。 在一堆画卷中翻出一幅合适的书画,装起来放在桌上,周嘉清继续道:“而这个结果单从老夫人下的命令就知道了,已经要舍弃周嘉芸,怎么舍弃,无非就是自生自灭,可周嘉豪不会让这种不确定的事发生,只能动手了!春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因为周嘉豪比你更担心周嘉芸嘴里说出的话!要是她说出石塘庄的事,我是被牵连了,于名声不好,我能轻易妥协吗?可再往下查呢,查出的东西却是二房极力想隐瞒的!” “对呀小姐,石塘庄一事本就是二夫人和齐王一起筹谋的。”春桃道。 周嘉清道,“所以你们有何担心的?” 跟在双财身后的双福,接着道:“小姐,兰心苑出去几个人流窜于酒馆茶楼,混在人群中,在散播一些流言,总共有三种流言。而李嬷嬷出府后往西边去了,从吴府的后门进去了。” 周嘉清从容道,“有趣,二婶悲痛之际还能想到这个法子真是不错,我猜那三种流言无非就是分散我今日传播的流言,顺势给我泼泼脏水,灭灭名声。” 双福道:“小姐猜得不错。这三种流言分别是说小姐您蓄意暗害四小姐,四小姐冤枉,以及齐王当初看中的是小姐并非四小姐。” “本都是不实的消息,传来传去,版本多了,就无人会信,我放出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这是第一步。吴府的主人与年轻时的齐王是好友,看到今日惨状,李嬷嬷当个说客,说服他帮齐王在朝堂上说话不是难事,虽然朝堂上对于齐王之事基本一面倒,这时几个人站在齐王这一面也情有可原,万一这话说得讨巧,要是没有周嘉豪今晚的助力,说不定还真能让二婶赢过一局,起码能为周嘉芸争取一丝活下去的机会。可惜了,虽为亲生母子,做的事却是截然不同。至于李嬷嬷这么操劳,此番注定是无用功了。周嘉豪想要周嘉芸死,李雅萱想要她活,还都是隐瞒彼此的,明早才审讯周嘉芸,周嘉豪已经开始动作了,显然还是他快了一步!”周嘉清依旧对此不屑一顾。 夏荷紧皱的眉头没有松懈,“小姐,万一四皇子不同意大少爷去牢里探望四小姐?早朝也在明日,这样看来还是李嬷嬷动作更快些!” “会同意的,”周嘉清徐徐道来,“周嘉豪现在还不足以在谢元赋身边谋事,他见到的是谢元赋手下,只要有影响到周嘉豪前程的污点出现,这个手下势必会同意铲除的!退一步讲,就算他见到的是谢元赋本人,也是这个结果,他们两个有个共同点,不会让不确定的事发生,周嘉芸在牢里会说什么,周嘉豪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对于他来讲这就是不确定的事!” 尽管如此,夏荷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姐,接下来如何?” 周嘉清道:“等!” 两个丫鬟不明所以问道:“等什么?” 不多时,秋菊和冬梅自外面进来,“小姐,成了,南安郡主安排好了,人在院外候着呢。” 第137章 二婶的确做到了 周嘉清站起来,道:“换衣裳,走!” 秋菊将提前备好的素色衣裳拿出来,服侍周嘉清穿好,再把周嘉清身上所有首饰摘掉,一个不留,又迅速将周嘉清的头发也梳成别的样子。 “咦,秋菊你给小姐怎么准备的是这个衣裳?这衣裳和冬梅的……” “小姐您怎么能梳丫鬟……” “嘘!”秋菊打断春桃和夏荷的话,噤声道。 变了个装扮的周嘉清低着头,手里拿着的一堆布料将自己容颜遮挡住,跟着院外的人出了府后,上了马车走了。 “你们快看,那人不是冬梅吗?”侯府不远处干活的下人看到后,几人围在一起偷偷议论着。 其中一个接着道:“看这背影和衣裳,就是陶然苑的冬梅,我听她前几日还说要去铺子里做衣裳,这会天色都晚了,怎么还要出去做衣裳了?” 另有一人压低声音说道:“大夫人和二夫人不和,现在闹得人尽皆知,而大夫人又和二小姐情同亲生母女,今日四小姐出事了,恐怕二小姐暗中高兴,等不及了吧……” 周嘉清梳了一个丫鬟的发髻,换上的素色衣裳就是冬梅平日穿的,这四个丫鬟中只有冬梅和她身形相似,天色暗沉更能模糊视线。 不戴任何首饰只是以防万一。 万一一个不小心掉在不该掉的地方上。 马车里的周嘉清从一堆布料中取出一个画卷和册子,交到刚才等候她的人手中。 行驶了长长的一段路,马车外传进来的声音越来越少了,她就知道马上到了。 一盏茶后,马车停了下来,两人下车后,映入眼前的是——大理寺牢狱。 “王姑姑好,这边请。”早有一个狱卒在外等候,见马车上下来的人后,小跑过来,恭敬行礼道。 “这位王小姐想要看看齐王的妾室周嘉芸,”被叫做王姑姑的妇人上前一步,将装着满满白银的香囊塞到狱卒手中,道:“小风,这是王小姐赏你的。” “劳烦小风带个路。”周嘉清道。 被叫做小风掂着接入手中的沉甸甸,喜上眉梢,抬头看向王姑姑身后打扮朴素的女子,知道这是不便报上名号,便跟着王姑姑称作王小姐罢了。 见这王小姐打赏多,又十分客气礼貌,小风笑道:“王小姐也太客气了,虽然今日齐王的妾室被带过来时,特意交代了不准探望。王姑姑发话小风岂敢不从,这都不是事,小风在接到消息时已安排妥当,王小姐您这就随小的过来。” 王姑姑便上了马车等候,周嘉清跟着小风前去。 从大牢门口一路进来,两边守着的狱卒皆刻意转身背对着周嘉清,直走到关押犯人的牢狱深处尽头时,小风才停下脚步,道:“王小姐您要见的人就在里面,小的在外面守着,这位妾室身份尴尬,以防万一,小姐别在里面呆得太久。” “好,谢谢你。” 小风连忙称不敢,躬身退下后,周嘉清才慢慢靠近关押着周嘉芸的牢房前。 这是一间昏暗狭窄的牢房,靠着火把的映照才勉强看清,潮湿的泥土地面上布满斑驳的污渍痕迹,腐臭发霉的味道萦绕在身边。 角落里铺着一层茅草,上面胡乱放着一个脏兮兮的被子,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旁边蜷缩着一个女子,因忍受不了狱中的寒湿而靠近棉被,却又因棉被刺鼻的味道和恶心的样子远离一点。 这样矛盾的女子正是齐王的妾室——周嘉芸。 “四妹妹。”周嘉清走到牢房门前轻声叫道。 周嘉芸茫然抬头看了过来,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周嘉清那张脸时,周嘉芸心里的怒火猛地一下子全部翻涌上来,瞬间绷直了背咬牙喊道:“你这个贱人!你还有脸过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周嘉芸在入齐王府前还计划得好好的,已经在长公主寿宴上丢尽脸面,承认怀孕,索性利用肚子里这个莫须有的孩子,在齐王府里站稳脚跟后,第一个要毁掉的人就是周嘉清! 才去了一日时间,谁曾想整个齐王府都没有了,她的这些计划全都落空了。 为何就在她入府后才发生?要是齐王府在长公主寿宴前被烧毁该有多好! “如四妹妹所言,二姐姐我正是来看你笑话的。”周嘉清淡淡道。 周嘉芸“唰”地站起来,直奔牢房门前,双手紧紧握住围住牢房的铁栅栏,恨恨道:“周嘉清!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我变成这样!要不是你在石塘庄将我换了过去,被齐王那个丑八怪糟蹋的人应该是你!在大安城贵女面前丢人的也应该是你!现在坐牢的人更应该是你!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过去这么久了,四妹妹怎么还是这么笨?”周嘉清扬唇一笑,看着怒火中烧的周嘉芸,“是我害你的不假,可谁让你和二婶敢算计我?既然算计我,现在承受这一切的只能是你们!” 周嘉芸眼睛涨红,怒声吼道:“算计了你又怎样?你不就比我出生好一些,你只要你多活一天,我们就恨你一天!算计你一天!让你多活这么多年真是我娘的失误!我娘多次后悔,早就该在大夫人入府前将你掐死!早掐死你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是吗?”周嘉清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李雅萱存了害她的心思有了十几年! 一个两三岁的孩童有什么过错,就是因为她是大房嫡女而已。 周嘉芸想起李雅萱后面的布置后,大笑起来,幸灾乐祸道:“虽没能将你在小时候掐死,现在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就告诉你,我娘恨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的下场定会凄惨无比,我娘会让你失去一切,让你背负世间所有骂名!” “二婶的确做到了。”周嘉清喃喃道。 李雅萱在上一世做到了,她逼着周嘉清私奔,让周嘉清罔顾父母恩情,抢夺大房靖安侯的身份,让周嘉清死后得到百姓唾骂! 第138章 你是不是忘了王楚楚? 不难猜出,上一世周嘉清死在冷宫后,百姓口中会议论,曾经的靖安侯嫡次女放着好好的皇贵妃不当,非要去争皇后之位,带着父亲与外祖家举兵谋反,其中的谩骂与羞辱想来李雅萱定会添油加醋传播着。 “你说什么?”不知周嘉芸听到了不明白,还是没能听清周嘉清说的话。 “真是可惜了,”周嘉清的黑目蒙上一层冷意,里面爬满了怜悯,“我也告诉四妹妹你,这一次二婶做不到!也看不到这一天!” 周嘉芸一愣,想起她被齐王糟蹋后,李雅萱一直说为她报仇却没有任何行动,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李雅萱会不会杀了周嘉清,眼底划过一丝伤感,瞥见周嘉清眼中的凉意,伤感很快消失不见! 随即嘴硬道:“周嘉清,就算我娘做不到,还有我!等我出了牢狱回到侯府中,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不,”周嘉芸顿了顿,又道:“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会好好折磨你,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还给你!” 周嘉清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四妹妹这么天真,倒让姐姐羡慕了,你既然进了牢狱,这辈子也就出不去了。”那笑意轻轻荡漾在唇角,继续问道:“四妹妹你被关押,可知缘由吗?是因为纵火吗?谁都知道你烧不了齐王府,你也知道案子已结清就是走谁与任何人无关,可为何还要将你关押进来?这进来半天了,四妹妹还没想明白吗?无非就是因为只有你一人躲过这劫!” “为什么?” 周嘉芸从被关进来一直在想整个问题,案子结了,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关押进来? 她心里一直为此犯嘀咕,摸不着头脑。 “因为你活着,你活着,便是天大的错误!你活着旁人就要议论你,就要议论二叔二婶为了你,一把火烧光齐王府!” 她的爹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周嘉芸这段时日也算看清,怎么可能会为了她烧了齐王府,要有这魄力,周嘉清和齐王早就死了! “这和我爹娘有何关系?”周嘉芸眼里闪过一丝凉薄,反驳道,“她们不可能烧了齐王府,我爹巴结齐王还来不及,我还有个哥哥,我娘怎么会不顾后果放火,怎么会为了我……” 周嘉清冲周嘉芸神秘一笑,那轻扬的嘴角分明浮现出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狡黠之意,使得周嘉芸心生狐疑,话也未说完就盯着周嘉清仔细看。 周嘉清收敛笑意,淡淡道:“原来四妹妹心中什么都知道,知道二叔的自私,知道二婶的计较,那你自然也就知道她们不会救你,所以我才说你这辈子也出不去了。” 周嘉芸闻言心中充斥着一股不安,沉着脸,大怒道:“周嘉清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个哥哥!放火这事和我无关,我本就是无辜的,我哥哥那么聪明,稍微想想法子就能救我出去!从小到大,你在我哥哥手中吃过的亏还少吗?你有哪一次赢过我哥哥吗?你没有!你就是我哥哥的手下败将!我哥哥就是侯府最聪明的人,我还怕自己在一个破牢狱里出不去吗?” 说着说着好像也有了底气似的,周嘉芸扬眉瞪着周嘉清,仿佛周嘉清才是被关押进来的可怜人。 “是吗?”周嘉清第二次问道,这次却是十分嘲讽的语气,“有一个失了清白被人议论的妹妹,他的妹妹还在这件事中是个嫌疑诸多的人,被全大安城瞩目这样浑身诟病的一个人,大哥哥真的会愿意将你救出来吗?我猜大哥哥心中想的是,要是四妹妹死在那场火灾中是不是更好一些?” 周嘉芸一怔,周嘉豪自小和她都不亲近,他是个讲究完美的人,以前要是母亲算计别人有些不完善的地方,周嘉豪都要训斥两句,没有一丝尊敬长辈的意思,对母亲都不敬,何况是自己? 周嘉清盯着她继续道:“所以,我说二叔、二婶和大哥,哪怕老夫人这些你所谓的亲人家人,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冒险!你现在只是个孤家寡人,你看看这半日多了,你的爹娘可有打点什么吗?” 是了,按理来说,她没有罪是个受害者,很好打点,为何到现在她和别的牢犯一样,送过来的是馊掉的饭菜,她恶心地一把推开,一口未吃。 唯一不同的便是没有狱卒对她动手动脚。 爹指望不上,娘心中偏向大哥不会贸然出手,现在的自己对于大哥就像是个污点一般的存在,难不成,她真的像周嘉清说的一样,她在这个牢狱出不去了? 尽管如此,她依旧将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冷笑道:“周嘉清,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唬到我了?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我的至亲,他们都会救我出去,他们也都会为我报仇除掉你!” “呵呵,至亲?四妹妹你是不是忘了王楚楚?” “楚楚?” “是,你的好朋友王楚楚。”周嘉清问道:“四妹妹你还记不记得,王楚楚在湖水里泡了很久直至死透了才被打捞上来的,府内的湖不算大也不算深,之前我问你是不是京兆尹府里的人故意这样不打捞的,你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是怎么说的?” 周嘉芸不清楚周嘉清此时提起这个事情的意图,愤恨道:“你说这些有何用?你想说是我间接害死王楚楚的吗?你是想让大理寺顺便审一审这个案子?我告诉你周嘉清,我是知道她想坏你名声,真可惜被糟蹋的竟不是你!可我没有害死王楚楚,她去房里的事我都不知道!” 周嘉清轻轻摇了摇头,“四妹妹记性真差,当时我问你,你说,肯定是王楚楚的父亲做的!因为她的父亲无情至极,王楚楚只是被糟蹋了又没死,她的父亲当着众人的面,看着眼前失去清白的王楚楚,睁着眼睛都能宣布王楚楚的死讯,故而是她父亲故意让王楚楚在湖里溺死才打捞的。” 第139章 那也得你福大命大,活过今晚再说 此时周嘉芸心中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生长,她害怕知道那个答案,她否定自己的念头,她不想再去理会这些被周嘉清激出来的念头。 因此周嘉芸恼怒着转移了话头,道:“周嘉清!你有完没完!你一定会被我哥哥折磨死去的!你会死在我哥哥手中!” “四妹妹,心虚什么?接着王楚楚的事继续说啊,怎么转移了话题?你不愿意说我来说,王楚楚的亲生父亲因为颜面可以杀死自己的女儿,那四妹妹口中的至亲会不会……也像她的父亲一样杀死你呢?”说完,周嘉清爽朗一笑,这笑声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避无可避,周嘉清还是说出了她心中疯长的念头,她眼底一片愤愤,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喉间发出低吼声:“你得意什么?就算他们救不了我,我也能救得了自己!你别忘了明早大理寺审问我,到时我洗脱嫌疑,照样出得来这破牢狱。” 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周嘉芸也学着周嘉清放声大笑道:“更重要的是,我肚子里还有齐王的子嗣!这可是皇室血脉,皇上定会保住这个皇室血脉的!我照样能出去!” 周嘉清视线随着周嘉芸的话落在她的小腹上,看了一会儿,淡淡笑了笑,接着才漫不经心道:“四妹妹,都到这会了,你连自己有没有怀孕都不知道吗?” 周嘉芸面色有些僵硬,脑袋嗡嗡响个不停,片刻,一个崭新的念头犹如电闪雷鸣般的划过她的脑海。 她怔怔问道:“长公主府中发生的一切,是你?是你做的手脚!” 周嘉清唇角的笑容依然没有放下。 “真的是你?!”周嘉芸心底浮现一层难以置信。 周嘉清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敢在长公主府中当着齐王的面陷害自己? 要不是周嘉清,她怎么在大安城贵女面前丢人现眼,想起昨日还在陶然苑装模作样,说着自己身怀孩子的事,怪不得那个时候周嘉清一言不发,古怪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长公主寿宴上发生的这些,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怀孕,何必将自己一生都搭到齐王那里,那可是她以前最恶心的人呀! 想到这里,周嘉芸松开紧握栏杆的双手,向外朝着周嘉清挥打过去,嗓音气得直发颤,“周嘉清,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到这个地步?” 早在周嘉芸松开双手时,周嘉清退后几步轻易躲过了她的挥打。 周嘉清冷笑一声,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周嘉芸,“四妹妹真会说笑,明明你我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你们算计我这些,怎么不提了?” “算计你,从你落水之后算计你,我们哪次得逞了?算计你又没让你损失什么……”周嘉芸狡辩的声音弱了下去。 一看到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却依旧不甘,厉声谩骂道:“周嘉清,是你害了我,你不得好死,总有一日,你会如丧家之犬匍匐在我的脚下,在我脚边求饶,我心情好时就赏你一块骨头啃啃,我还要把你卖到勾栏中去,让你天天接客……” 闻言,周嘉清向前又走了一步,靠近牢门时停下脚步,眼神骤然变得冷漠,浑身散发出来的威仪让周嘉芸感到一股压迫,不由自主的住了嘴。 周嘉清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淡淡地掠过周嘉芸的脸庞,仿佛在看一个濒临死去的人,轻轻开口,发出的声音清冷如水,说完周嘉清转身离去。 周嘉清说的那句话是:“那也得你福大命大,活过今晚再说。” 此时穿着周嘉清衣裳的冬梅,在窗边坐下,侧身对着窗外,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李雅萱在陶然苑门口徘徊,隔着院子看到窗前的人,攥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如果目光能杀人,周嘉清吃了百十遍了。 她担心周嘉清今晚会有什么动作,不放心便前来查看,李嬷嬷出去办事,她得亲眼盯着周嘉清在侯府里才安心。 这一看到周嘉清本人,李雅萱心里的怒气便又“噌噌噌”地往上冒,走到这一步,少不了周海洋和老夫人的趋利避害,同样也少不了周嘉清这个罪魁祸首! 直到现在,李雅萱仍不觉得算计周嘉清有什么过错,还是把这一切归咎于周嘉清头上。 陶然苑的丫鬟“不小心”发现后,故意关紧窗户,气得李雅萱在院外一顿小声谩骂,依旧巴望着里面的人影不肯离去。 她总觉得周嘉清不会善罢甘休,换做自己,入狱的要是周嘉清的话,她定然不会放弃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如今周嘉芸孤身在狱中,胡思乱想恐惧之类的紧紧包围着她,她担心周嘉清去刺激她的女儿,就一直守着陶然苑。 不得不说,李雅萱这次十分聪明,也不得不说,周嘉清十分了解李雅萱! 穿着素色衣裳的“冬梅”随着双财和双福,抱着一堆布料又进到陶然苑里,经过李雅萱身边时,她竟没有瞧出来! 李雅萱全部的精力与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点燃烛火的窗户前! 过了一会,真正的冬梅又将那些布料拿出来了,惹得苑外的丫鬟问道:“冬梅,你怎么又将布料拿回来,不做衣裳了吗?” 冬梅道:“快别提了,拿错料子了。” 另一边的王姑姑带着画卷和册子去找南安郡主,长公主事先检查一遍东西,才同意南安过来拿。 南安拿到手中翻看着画卷,长公主凑了过来,道:“南安,那日宫宴的事我听说了,你为难周二小姐,她倒不卑不亢,竟然给你怼了回来。” “娘,你和周嘉清什么关系,怎么还偏帮外人?”南安撅起小嘴不满道。 长公主笑道:“胡说,娘也是在寿宴上第一次见到周二小姐,再说了要帮,娘也只会帮你。” 南安撅起的小嘴放下后,又看向手中的画卷。 “南安,你要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不能因为旁人比你画得好就故意为难。你们性格都倔一些,可同样喜欢书画,而周府二小姐画技不错,有空你可以多去请教请教,她的师傅可是舟元先生。”长公主见状劝道。 第140章 长公主介意的事 “舟元先生?”南安问道,“娘,可是我们东秦国最厉害的那位画师吗?” “正是他!”长公主答道。 南安拿起画卷,细细观摩着,有些不乐意,“她可真是好运气,能做舟元先生的徒弟,娘,你也觉得周嘉清画得比我好,是不是?” “在娘心中,你做什么都是好的,可周二姑娘自然不差,既然你们喜好相同,画技皆出众,何不在彼此身上多学习学习?你为难她让旁人瞧见只会说你技不如人,才故意为难她的。” “娘,你不知道她有多傲气,我一看到她清冷孤傲的模样,便忍不住想要为难……” “南安!” “娘说得有道理。”南安假装思索一会,点头道。 送走南安,长公主看着画卷,陷入沉思。 “长公主,之前调查说周二小姐仗义助人,落了一次水后,性子变得沉稳,多了一身以前未有的才艺,还要再调查一次吗?”长公主身边的谢嬷嬷问道。 “不必了,周二小姐本性不坏,再怎么变化都不要紧,只要她不认识那个人就行了。性子变化可能是突然开窍长大了,那日她来府上我也瞧见,在这个年龄上来说是个难得的稳重女子。嬷嬷你没发现南安自从在为难周二小姐一事上吃过亏后,连着比试书画又技不如人,近日来她都变得郁郁寡欢。如今周二小姐能不计前嫌与她坦然分享书画技巧,也是个有肚量的人。南安认识一些新朋友也好过一直闷在画室里,我真怕她身子在画室闷着,心在那个人身上闷着不放呀!”长公主拧眉道。 谢嬷嬷斟酌开口问道:“可是靖安侯府有那位在,郡主过去,您不介意吗?这么多年,您故意不和靖安侯府有任何来往,不就是为了避开他。” “哼,那样一个人渣,本宫避开是嫌他晦气,嬷嬷你看当日他的女儿像样吗?真是不知廉耻!如今齐王府被烧光大快人心,却独独活着她一人,可见她的手段不小,就是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总之,未婚私通,大言不惭,那个人还是齐王,都让本宫觉得恶心。” 靖安侯府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这次连府中各位姨娘都被惊动了。 天色还未亮起来,大理寺负责主管这次案件的张老爷,还在自家府上的榻上沉沉熟睡之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接着便是门被推开了,一道焦急的声音传到床边,“老爷,快醒醒,不好了,周家四小姐在狱中死了!” “嗯?”被吵醒后的张老爷,看着窗外天色还是黑沉沉的,眼皮又闭上了。 “老爷,快起来了!” 张老爷闭着眼睛,皱眉不耐烦道,“死了就死了,你是没见死人吗?狱中每天死的人还少吗?你去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天还未亮就不要过来烦我!快滚!” 说完竟然伸手又要拉过被子睡下去,被手下眼疾手快按住了,焦急道:“老爷,这次死的人不是普通的牢犯,死的是周家的四小姐!” “周家,王家,李家小姐进了大牢有什么区别,去去去,别打扰我!” 手下不得不再次强调道:“是齐王的那个妾室,老爷,昨日齐王府中唯一生还的人!” 闻言,榻上的人蓦地睁开双眼,翻身坐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穿好衣裳套上靴子,随着手下匆匆赶往牢狱中。 周嘉清走了并没有多久,周嘉芸又蜷缩在角落黑乎乎的棉被旁边,依旧是那副想靠近又嫌弃的样子。 她安慰自己周嘉清过来就是故意吓唬她的,她没有罪,她没有害人,她肯定能从这里走出去。 脑子里一团乱还没想明白时候,牢门口又出现一个人影。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哥哥?”周嘉芸诧异道,她并不知道周嘉豪今日回来了。 “妹妹,委屈你了。”周嘉豪轻声说道。 周嘉芸听见家人的关怀,鼻头一酸,她就知道周嘉清是故意来吓的,她的哥哥肯定是来救她出去的。 “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我不想呆在这里,又冷又臭的。”周嘉芸从地上坐起来,声音发涩问道。 周嘉豪向周嘉芸招手道,“不哭了,过来哥哥这里,哥哥给你说。” 周嘉芸匆忙站起来,抬起脚步跑到周嘉豪面前,再距牢房门一步之遥时,突然瞥见周嘉豪嘴角得逞的笑意一闪而过,顿时停下脚步。 周嘉清临走之时说的那句话又浮现在脑海中。 “那也得你福大命大,活过今晚再说。” 她的哥哥十几年时间里,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柔地叫过自己。 她停在原地,看向牢房外等待的周嘉豪,再也没有出现刚才那抹得意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看花了眼。 周嘉豪问她,“妹妹,你怎么了,还不过来哥哥这里。” 她不知道是否该往前继续走去,这个哥哥是来好心救自己的还是了结自己的? 她再如何矛盾却是将周嘉清的话记得非常清楚,王楚楚可是被她的亲生父亲溺死的! 周嘉清刚才还问她,她口中的至亲会不会也像王楚楚的父亲一样杀死她呢? 一股脑的想到这些,周嘉芸变得局促不安,眼神闪躲起来,“我……我……哥哥你说,我在这能听到。” “怎么还和哥哥还这么见外?快过来。”周嘉豪并未嫌弃周嘉芸的磨蹭,反而十分耐心劝道。 周嘉豪越是如此表现,周嘉芸内心也越是慌乱。 “有一个失了清白被人议论的妹妹,妹妹还在这件事中是个嫌疑诸多的人,被全大安城瞩目这样的人,大哥哥真的会愿意救出来吗?我猜大哥哥心中想的是,要是四妹妹死在那场火灾中是不是更好一些?” 周嘉清说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进去,知道爹娘的凉薄,哥哥何不是这样的人,反过来说,她若有一个声名狼藉的哥哥,恐怕她也会巴不得哥哥早点死去,别影响到自己! 思及此,周嘉豪心里在想什么,她也全都明白了。 第141章 亲兄妹,真动手 倘若周嘉豪今日来牢房,颇为鄙夷嫌弃她净给他惹事,周嘉芸还不会有此担忧。 “哥哥,我……我没有和你……见外……”周嘉芸支支吾吾推辞道,“只是我……我在牢中呆了半天了,身上不好闻,离得近了,恐污了哥哥的……” 周嘉豪漠然看向牢中的人,只见周嘉芸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 他的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沉默了一会,道:“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同胞亲妹妹,我还会嫌弃你不成,娘也在外面等着你,你不想见见娘吗?妹妹还是快过来哥哥这边。” 周嘉芸还是站在原地不敢动,牢里光线是昏暗,可刚才周嘉豪嘴角的笑意像是刻在她脑中一样,挥之不去! 片刻后,她像定在那里,屏住呼吸,眼神惊恐万分地看向外面的周嘉豪。 只见周嘉豪手中正拿着一把东西,在轻轻敲打着什么,片刻后,听到“吧嗒”一声响,牢房门打开了! “许久未见,亲生兄妹之间竟疏远了很多,总觉得妹妹你好像很怕哥哥我,这多么奇怪。”周嘉豪一字一顿慢慢说着,将手中拿着的一把东西放在地上,迈着矫健的步伐向周嘉芸走来。 “没……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怕……哥哥!你不要……不要过来……”周嘉芸吓得落荒而逃,可狭窄的牢房她能逃到哪里去。 周嘉豪哈哈笑了一声。 她从这熟悉又陌生的笑容了,看到了周嘉豪令人恐惧的一面。 周嘉豪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向前走去,道:“看来妹妹变聪明了,知道我们要舍弃你了。” “什么意思?”直到现在,亲耳听到周嘉豪说要舍弃她,周嘉芸心中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这么快被亲人舍弃!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接受这个现实却是另一回事! 周嘉豪的目光变得诡异,视线落在周嘉芸的面孔上,嘴角挂着讥诮的笑,“那我便让妹妹死个明白,等你死后可别怪当哥哥的心狠,要怪就怪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周嘉清!” “妹妹你可不能一直傻兮兮的,你长大了,就要识大体要明白,你活着,爹和娘就会被皇上猜忌,猜忌齐王的火是他们放的。你肯定要说爹和娘没有放火,只能往下查了,这一查,就查到当初你们与齐王算计周嘉清的事了,爹和娘他们二人肯定不愿意此事被皇上知晓!更不愿意被大伯知道!你也知道要是被大伯知道了,爹和娘还怎么去夺靖安侯这个位置呢?我还怎么成为靖安侯嫡子呢?祖母她老人家蛰伏大半辈子,要的不也是父亲坐到靖安侯这个位置吗?况且妹妹你活着,当哥哥的我也脸上无光啊,仕途无门,走到哪都要被人嘲讽几句,有个不守妇道自荐枕席,能看上齐王那个老东西的妹妹!” “妹妹,你看看你,你活着挡了这么多人的道。”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皇上不喜齐王,皇上今日将齐王作恶多端的罪证都一一列了出来,全是事实反驳不了。你作为齐王的妾室自然也包括在内,我们一家不能为了你和皇上作对,妹妹,你说对吗?” 突然,他绕到周嘉芸身后,看起来她被周嘉豪从后面拥抱的样子。 周嘉豪说完根本没有给周嘉芸留下害怕恐惧的时间,他一手捂紧了周嘉芸的嘴巴,另一个手从周嘉芸头上拔下一个东西快速刺了进去。 周嘉芸发出一声闷哼,她颤抖的嘴唇大张着,嘴巴被死死捂着吐不出半个字来,直到脸上没有一丝人色,眼神呆滞地盯着前方的牢门。 她距离大牢门口就一步之遥! 此时距她这么近又那么远,到头来真的如周嘉清所言,她这辈子都踏不出去了! 感受到怀中的妹妹没有了气息,周嘉豪这才抽走捂住周嘉芸嘴巴的手,和另一只行凶的手。 “扑通”一声,周嘉芸软软摔倒在地! “妹妹且安心去吧,你不会白白死去,哥哥会为你报仇,将周嘉清扒皮挫骨后,哥哥拿来祭奠你!”周嘉豪斜睨着地上的妹妹,说道。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了关押周嘉芸的这间牢房,将牢门重新锁上。 他把脚边那把东西拿到手中,走向外面去,一直走到熟睡的几个狱卒那,将这个东西重新挂回到其中一个狱卒的腰上。 这把东西正是牢狱的钥匙! 趁着外面有异响的时候,把守的侍卫被吸引过去,周嘉豪飞身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因为外人以为她怀着齐王的骨肉,事件还没清晰,皇上也没说怎么处置,下面的人就没敢动她分毫,也没有将她衣服扒完换上囚服。 故而周嘉芸现在的装扮依旧得体,腕上的首饰,头上的簪子一个不差都在。 不对,头上的簪子少了一个! 死因就是头上的簪子刺入脖子里! “从这个方向和角度来看,应该是周四小姐自己刺入的。” “小的们一直守着大牢,并未见过有人过来。” “回老爷,这位小姐没有身孕,”太医极为困惑,“怎么城中传言皆说她有身孕?” 几个手下和太医陆陆续续的话传入张老爷的耳里。 “没有怀孕?”张老爷也是很意外,瞧了一会地上的尸体,他之所以担忧是周嘉芸肚里有皇室血脉,现在一来案件好像更简单了。 “夫人,您先睡一会,这个样子熬,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老奴安排妥当了,流言已经在酒馆茶楼中开始传播,明早天一亮,早朝的时候,那两位大人也同意帮着齐王说话了,不管怎么说,四小姐也是受害者并未放火,皇上就算有意对付齐王,可四小姐也是侯府的小姐,看在靖安侯的面上,皇上……” 一提到大房,李雅萱双眼猩红,大怒道:“靖安侯一家人都该死!” 李雅萱从荣华居出来后,心里一直觉得不安烦躁。 天色越晚,不安越大,此时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心脏一直在突突跳着,让她不得不大口喘气。 第142章 天会亮 李雅萱的声音变得有些发颤,表情都扭曲了,慌乱不安的样子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她断断续续说道:“芸儿从小娇生惯养,别说牢狱那种环境了,又臭又暗。就是让她不要丫鬟,独身一人睡觉,她都怕得要命,这次偏偏怎么打点都不行,也不知她吃了什么饭菜,只要一想起我的芸儿,此刻在狱中担惊受怕的模样,我这心就止不住地疼呀,对了,芸儿今日的衣裳单薄得很,可怎么抵御得了黑夜的湿冷……” “夫人且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天亮了,天亮了,一切都好起来了……”李嬷嬷轻轻拍打着李雅萱的背,宽慰道。 可李雅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走来走去,看起来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样。 “夫人,您是不是生病了?”李嬷嬷担忧道,伸手抚上李雅萱的额头,除过细密的汗,并无异样。 天是会亮。 可李雅萱的心再也亮不起来了! “二夫人,大理寺的人来了!”紫诗进来禀告道。 “大理寺?” 李雅萱一愣,现下是寅时三刻,大理寺的人怎么这个点会来侯府? “想必是放了四小姐,二夫人,奴婢扶您出去看看。”紫情有些激动,除过这个理由她暂时并未想到其他的。 闻言李雅萱撇开紫情和李嬷嬷,几乎是飞奔出去的。 然而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雅萱却是晕了过去,被丫鬟抬进兰心苑的。 “快,快去找大夫!” 很快,靖安侯府的烛火都点燃了,这个消息也在靖安侯府里传遍了。 “周四小姐并没身孕,自尽于大牢中!” 当然也传到大房的大姨娘舒婷那里去了。 “大姨娘,四小姐自尽了。” “是在狱中自尽的。” 听到两个丫鬟这样说,大姨娘连问道:“四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呢?这也不像她的性子吧。” 其中一个丫鬟神秘道:“回大姨娘,奴婢的哥哥深夜收摊时,却是瞧见大少爷往牢狱那个方向去了。” 大姨娘一脸惊慌,“老夫人不是不允许任何探望吗,大少爷怎么还去?他去牢狱应该是要救四小姐,怎么这会四小姐又自尽了。” “大哥刚才在荣华居还哭着说,他一晚上都在酒楼中,”从外面进来的周嘉静一改往日的懦弱,冷冰冰地盯着大姨娘身后的丫鬟告诫道,“所以你哥哥和你想活命的话,收摊看见的事就当没看见,看见的那个人也不是大哥,记住了吗!” “是,五小姐,奴婢记住了!”刚才说话的丫鬟紧张回道,她虽是大姨娘的贴身丫鬟,可最不敢忤逆的便是眼前的五小姐,年方十二的周嘉静。 此时大姨娘她是一点都想不明白,“静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嘉静看了一眼大姨娘身后的丫鬟,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老夫人今日的意思很明白,让我们不要认四姐姐为亲人,这是要舍弃四姐姐,大哥这样做是为了免得夜长梦多,恐怕四姐姐就是大哥杀的!就算不是,四姐姐的自尽也和大哥脱不了干系。”周嘉静表情平静,说出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你说大少爷杀了四小姐!那可是亲妹妹,他……他真的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吗?”大姨娘满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周嘉静粲然笑道。 她很想知道,要是这个事被李雅萱知道,她的好儿子杀了她的女儿,那模样会有多好看! 这样大的事,迅速传遍了大安城角落。 徐国公府中,纪承枫和林之远等人也在讨论。 “周海洋那儿子还是有些本事的,潜入牢狱,迷倒狱卒,偷走钥匙,干脆利落地杀死亲妹妹,可真是狠心之人。”纪承枫觉得口中喝下去的茶,不如上次王爷拿出来的茶好。 便吩咐静月将王爷私藏的好茶偷出来,得到静月一个无情的白眼。 “静月,本公子看你也是狠心之人。”纪承枫佯装不满道。 “这事换做周海洋恐怕也干不出来,更没那本事,他那儿子怪不得能选择谢元赋,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再怎么说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看看刚才,他下起手来毫不留情,这个……” 周嘉豪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在狱中所作所为都被纪承枫和林之远收入眼里。 纪承枫絮絮叨叨说着,突然,闭紧嘴巴不说了。 林之远这才放下茶杯,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说了?” “就我一个人说,真没劲。” 静月随口说道:“大理寺的人还真是会见风使舵,将周嘉芸的情况上报过去,见皇上不待见,这下好了,还省得他们一个个去查,直接以周嘉芸未婚私通,欺瞒齐王,得以入齐王府中,怕被查出来索性自尽于狱中来结案。” 林之远淡淡道:“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齐王本来就和大理寺的人有过节,他们能用心查才怪,皇上明知道这些过节,却将周嘉芸依旧交到大理寺手中,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皇上压根不在意真相,让大理寺随意看着办,更或者是按大理寺的心意去办! 怎么办,有过节的人不狠狠踩两脚都说不过去。 静月和纪承枫没有接话,皆看向林之远。 “你们两看我做什么?”林之远被二人盯着颇为不自在。 “我感觉你变了。”纪承枫撑起下巴打量起林之远道,“短短一日时间,林之远林公子,你变了。” 静月跟着道:“纪公子说的是,属下也觉得林公子一日时间变了。” 林之远觉得莫名其妙,“哪里变了?” 纪承枫问:“之远,我的老林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林之远道:“没有。” 静月又问:“林公子骗人!恕属下斗胆问一句,齐王府中是不是有林公子您在意的人?” 林之远更觉得莫名其妙,立刻否认道:“没有!胡说些什么!静月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眼光,能看上齐王的姬妾?” 第143章 情敌出现 林之远说完站起身来抖抖身子,好像这些话能沾到他身上一般。 “没有最好,齐王府中那些牛鬼蛇神,你一个都不要沾染!你也不看看你一整天魂不守舍的,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看上齐王哪个姬妾了,正为其难过伤心呢。”纪承枫正襟危坐调侃道。 “刚才我还在想,要是真如静月所言,我第一个和你老林断绝关系!”纪承枫将林之远一把拉住按在凳子上说道。 自从知道王爷的心上人是周二姑娘,林之远翻来覆去地回想他们之间怎么认识的,再次回想到他们二人在竹林里密谈,他心里涌起的冲动就像一条蛇,将他的心越盘越紧! 就连他捧着茶杯,看着冒出的热气中,仿佛他都能看见周二姑娘的身影,热气消散飘向上空,他愣了愣神,勾唇自嘲笑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执念变得这样深! 这一幕落到对面两人眼里,甚是奇怪。 虽然决定舍弃周嘉芸,听到她的死讯传来,老夫人却还是有些伤怀。 周嘉豪装模作样痛哭起来,周海洋面无表情,仔细去看,那眼底有些庆幸,庆幸这个孽女终于不再给他丢脸了! 不过,昨天的流言愈演愈烈,逐渐发展成另一种说法来。 说周嘉芸竟然真心喜欢比他父亲年纪还要大的齐王,与齐王私通,不顾廉耻在长公主寿宴上大闹一出,欺骗齐王怀有身孕得以进府,恰巧走水烧了全府,她独身在狱中,一边担心怀孕的谎言被拆穿,一边又为齐王被烧死而痛哭。 传到最后变成了,周嘉芸为齐王殉情了! 宫中此时来了一道旨意,感念周府四小姐对齐王的深情,着周嘉芸以齐王妃的身份与齐王一同入殓! 齐王妃? 就连死周嘉芸还得背着齐王妃的名头去死,李雅萱好不容易醒了,听到这个圣旨后,再次晕了过去! 皇宫内,齐公公还是喃喃低声骂道:“女人是祸害呀!” 一想到齐王私下收集事关余令仪死亡的真相,就算齐王已经死了,皇上还是不甘,想再恶心一下齐王! 齐王想要的齐王妃是余令仪,可他偏不如齐王意,连死也要给齐王找个齐王妃! 这时周嘉芸碰巧出现了! 总之,这件惊骇的事以草草安葬完齐王和齐王妃,而仓促结束。 打击最大的莫过于李雅萱,整日整日的呆在兰心苑中不出来,下人们要是不小心说出“妃”这个字,就会被李雅萱追着毒打一顿,慢慢地,兰心苑变得人心惶惶。 这一切,却和大夫人和周嘉清不相干,齐王一死,大夫人心头的恐惧与担忧便也卸了下来,不用担心齐王会找周嘉清的麻烦,外面新建的铺子也开业了,大夫人忙得常常不在府中。 听说,就这么忙,大夫人还抽空曾偷偷跑到齐王的墓前怒骂一番! 齐王并未入皇陵! 这一下,大理寺张老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碰巧猜对了圣心,不至于被皇上怪罪下来。 …… 六月初这一天,李雅萱终于从兰心苑出来了,并不是因为她从周嘉芸的事情中走了出来,只是因为五日后有人会来到府中,他的儿子需要这个人,她当娘的不能袖手旁观。 “小姐,您今日是要去书院吗?”夏荷问道。 周嘉清道:“是,齐王的事过去大半个月了,外面的流言都没有了,再不去书院,先生就要来府中询问了。” 夏荷劝道:“过去这么久,二夫人和大少爷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没给小姐找麻烦,奴婢总觉得不对劲,担忧他们私下又筹谋什么坏主意,小姐呆在陶然苑,有双福双财和轻一保护,还安全一些,要是出府后奴婢总觉得危险。” “大少爷偶尔路过陶然苑时,看进来的目光阴森森得让人害怕。”冬梅补充道。 “不筹谋就不是李雅萱了,刚才李雅萱已经出院了,我也得有一些准备吧。我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才最可怕。按理来说,她要是拿把匕首冲进陶然苑来找我,我还觉得这才是失去女儿的正常反应,看看她这一段时间,就只是呆在兰心苑伤心流泪打骂下人,这还像往日李雅萱吗?”周嘉清一边整理鬓角的碎发,漫不经心说道。 “至于周嘉豪想看就让他看,眼睛瞪得再大,气得再狠也不能将我怎样,随他去。如今陶然苑外头守的都是我们的人,他又进不来。况且他们心中打的什么算盘,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夏荷和冬梅一怔。 “他们在布置,我们也在布置,到时候就看谁更胜一筹了。” 周嘉清说完没有在府中多做停留,直奔平湖书院去了。 齐王之事虽然过去这么久,可周嘉芸留给旁人的议论丝毫不减,特别是往日的同窗,无论怎样,都很难将单纯娇俏的周嘉芸和暗中私通齐王的妾室联合到一起,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乍一看到靖安侯府的小姐们出现在平湖书院,书院众人纷纷低声议论。 只因周嘉芸与齐王的事在大安城传得沸沸扬扬,却从未听到过侯府众人对此有什么看法,他们置身事外,看起来倒像是最不受影响的人。 这一看到侯府的几位小姐,同窗们想要问个清楚的心再也压不下去了。 冯梦雨首当其冲,想要冲过去质问周嘉清,想到纪承熙的警告,却又悄悄拉走周嘉华,问道:“华儿,怎么回事?你们侯府连个丧礼也没为芸儿办?” 虽是小声问道,周围都是纷纷竖长耳朵想要听的众人,冯梦雨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显得十分清楚。 “冯姐姐,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丧礼的,先生应该快来了,我先坐过去了。”周嘉华推开冯梦雨的手,囫囵说完,跑到坐到自己的位置,低头去翻书。 慌乱掩饰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的,连书拿反了都不知道。 还是老夫人有手段,否则这么久,侯府没有一人会拿此事在外说道,瞧周嘉华的样子就知道了。 第144章 情敌靠近周嘉清 周嘉清冷笑一声,也准备坐到位置上,偏偏被冯梦雨瞧见。 “周嘉清,你笑什么,芸儿没有办丧礼,你很开心吗?你和芸儿本来就不和,你的继母和芸儿的母亲也不和,现在芸儿死了,你和你的继母肯定偷着乐!”冯梦雨再也忍不住,故意高声道,还是不忘顺势贬低大夫人。 冯梦雨与王楚楚和周嘉芸三人关系最好,这两个月接连失去两个好友,只剩冯梦雨一人,想要为好友出气也是自然的,可这不善的语气真让人讨厌,尤其是带上大夫人,瞬间让周嘉清的心情变得不好。 “冯小姐开心我就开心,敢问冯小姐听闻你口中的芸儿死了时,你是伤心还是开心?”周嘉清眸光一冷,诘问道。 冯梦雨想也不想,恨声道:“周嘉清你少在这阴阳怪气,什么我口中的芸儿,那是你们府上的四小姐周嘉芸!再说了我肯定是伤心的,你作为芸儿的姐姐,却避她如蛇蝎,如今连姐妹身份都不敢承认了!” 周嘉清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冯小姐当真好心肠,这个姐妹我肯定是不认的,因为我们侯府并没有一个道德败坏的四小姐。既然冯小姐这么热心,想必是将她当成亲生姐妹一般,那为何你的好友孤身在狱中时,怎么不见冯小姐打点探望一番?当初在长公主寿宴上,她被诊断为怀有身孕,我在花廊上,将冯小姐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我记得冯小姐听闻两位大夫的诊治后,瞬间放弃守在她身边,缩起身子从人群中退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冯梦雨一愣,随即面上涨得通红,这个事只有少数几个人去长公主寿宴的人知道,被周嘉清一说,平湖书院的人都知道了。 她语无伦次道:“你、你胡说,我没有放弃芸儿,你看错了。你故意编排我,我没有……” “周小姐一人看错,连我也看错了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月蓝藻纹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冷肃道:“冯梦雨,你怎么现在还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周嘉清觉得这女子十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是…… “绮华,你来了。”她的好友赵云舒道。 对了,是孟琦华,在考试比试书画和她同为一组,画了一幅城隍庙祭拜的画得了个“二等”的孟琦华。 孟琦华很少来书院,也因为那次平湖书院考试时,她的注意力都在谢元赋和陈进兴身上,又被徐竟骁打扰了,便没有关注其他事情。 孟琦华也是那个在长公主寿宴中,提醒自己沙漏已经开始计时的女子。 冯梦雨通红的脸结巴道,“是我……是我记岔了!” “冯小姐真能歪曲事实,看着为自己好朋友打抱不平,听闻好朋友的丑事后果断抛弃,你与她既然没有好友的关系,没有亲人的关系,也没有救助的情分,就不要指责旁人怎么做,何况这也不是冯小姐的家事!再有就是长辈如何,我娘如何,我娘与二婶又如何,我都不曾说些什么,怕也不是冯小姐作为小辈,又作为外人在书院随意议论的!不然等下学后,我随冯小姐去冯府上问一问,你们府中长辈的事,是不是也能拿来让我在外随意评议?” 周嘉清并不管冯梦雨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说出来的话没有带一个脏字,却是将她狠狠羞辱了一番。 不是好友,也不是家人的一个外人,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 原以为她会羞愤,会反驳,会怒骂,没想到她支支吾吾半天,转身哭着跑出学堂去了。 这时,只见林之远从外头走了进来,到了开课的时辰了,众人散去找到座位赶紧坐下,林之远吩咐两个学生出去寻冯梦雨,并未指责一句周嘉清。 林之远并不是他们的先生,因为教书算的先生家中有事,林之远便大方接下这个空当。 周嘉清抬眼,正对上林之远看过来的目光,温和的神情中,多了一抹别的东西。 她微微一怔,正想看清那抹东西是什么时,林之远低下头去,翻着书籍。 …… 纪承枫一来到盛玉满香楼,就看见林之远低头忙着什么,走过去一看,大为吃惊,“老林,王爷交给你的事办完了吗?” “时间紧促,你还有心思去教什么破书,还真拿自己是个教书先生。” “这个书算有什么可教的?” 林之远依旧埋头翻看着学子们的功课,对外界一切声音充耳不闻。 “老林?” “之远?” 纪承枫喊着不见回应,一把将桌上的功课全都收入怀中,没好气道:“你怎么回事?我与你说话你听不见,你是聋了吗?” 林之远几次没能将学子们的功课抢过来,无奈道:“你拿在手中小心些,别撕坏了。已经让下面的人盯着了,今日无事,我要干什么你还要干涉吗?再说了我既然在外要做个先生,就要有个当先生的样。” 纪承枫一撇嘴,“瞧瞧这是你老林说出来的话吗?之前王爷还说你去书院次数太少了,让你多去去,做好教书先生的样子,你都懒得去。这会发什么疯想去教书不说,还看上学子们功课了,我看就是王爷给你安排的事太少的缘故,闲得慌。我都快忙疯了,你竟然无事可干,快来帮我分担分担!” 林之远的目光一直盯在那些功课上,趁纪承枫发牢骚放松警惕的时候,一把夺了过来,戏谑道:“你怎么不想想是你太笨了的缘故,这么久了还没什么动静。” 抢来夺去的功课此时散乱在林之远的手中,一个没拿好,掉了一本,被纪承枫眼疾手快拿了过去。 “周嘉清?”纪承枫看清这本上面的名字时,怔忡了一瞬,“我记得你并没有给周嘉清他们教书,王爷让你盯的那个人和周嘉清不在一个学堂里,你怎么会有周嘉清的功课,你看她的功课做什么……” 第145章 林之远的秘密 说着便翻起林之远怀中的功课,原来都是和周嘉清同一个学堂里的。 “周二小姐那个学堂的书算先生有事,拜托我帮帮忙而已,你惊讶什么?” “林之远!”纪承枫在林之远身边缓慢踱步,他的心中充满诧异,种种猜忌在内心过了一遍,他不可置信地望了林之远一眼,眼里的飘忽躲闪难以掩饰。 终于纪承枫收回视线,拧起眉头不满道:“林之远,我纪承枫有那么好骗吗?你是那种轻易会帮书院先生忙的人吗?什么先生竟会找你帮忙,以你出现在书院的次数,恐怕认识你的人不多,更谈什么帮忙的交情!你快出去找个铜镜看看,你现在的表情有多不自然,我问你一句话而已,你眼神那么躲闪干什么?现在你竟然对我有小秘密!快说,什么秘密?” “哪有什么秘密,你想……”林之远极力表现得云淡风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将内心的情感极力压制下去。 还不等他想出该怎么解释,只听纪承枫又说道:“你在平湖书院盯着那个人同时,还想顺便盯着周二小姐,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干嘛藏着掖着?老林你可是干了我一直想干的事,我总觉得周二小姐身上秘密太多了,这样的人并不适合王爷,说不准哪一天会……对了,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有这个感觉?” 林之远在纪承枫的注视下,沉默一瞬后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奈何王爷一意孤行,我说什么都不听,劝不动,哎,劝不动,后来我就想要不暗中盯着周二小姐,好抓到她有什么不利于王爷的把柄,可王爷临走时将轻一留在周二小姐身边,我反倒不好有动作了。老林,真看不出来,你这是另辟蹊径呀,就算轻一说到王爷身边,你这个理由也名正言顺,佩服。” “轻一留在周二小姐身边?”林之远眉心微微动了动,正色道,“轻一可是保护王爷安危的贴身暗卫!” 他神色空了一瞬,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 换做他,为了保护心上人的安危,拿命都愿意,何况只是一个贴身侍卫。 可对于王爷来说,如今事情还没做成,将贴身侍卫没带在身边,其中的危险有多少,王爷不会不知道! 他惊讶于王爷的深情,又为自己觉得苦涩。 “是呀,王爷他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不提了,提了我就忍不住想骂,骂了被王爷知道又会讨回去,不提不提了。”纪承枫撇嘴道,下一刻笑容又挂在脸上,“老林,真有你的,可有发现什么?” “并没有,今日只是第一次给周二小姐教习。” “不急,周二小姐隐藏颇深,要是你有发现才怪,被你这么一说,我也突然想去平湖书院当个教书先生了。” 随着纪承枫的话,林之远方才的神色松动起来,戏问道:“你来书院教什么?教学子们怎么抢折扇?怎么背地里编排王爷?” 纪承枫:“……” 回到侯府的周嘉清准备了一些薄礼,吩咐夏荷送到孟府上,算是感谢孟琦华的善意。 “小姐,表小姐又出府去了,神色匆匆的。”春桃见周嘉清不言,继续道:“轻一带话来说,表小姐出了府往明玉斋去了,不一会儿,大少爷也进了明玉斋。” 绕了一圈,周家豪和秦星玥还是搭上了,本想着一个一个去对付,这些前世仇人生怕自己忘掉没算他们的账,一个个都挤了上来,正好省事。 “我的表哥和表妹都到哪了?”周嘉清问道。 “应该五日后就到了。” 五日后的一个早上,周嘉清接到消息说她的表哥和表妹已进了大安城,她便出府前去迎接。 荣华居中,周嘉豪坐在屋中,面色阴沉不定。 李雅萱现在好不容易能从兰心苑中出来,可做起事来却力不从心,他看见就烦。 连带看着周海洋更厌烦,只因周海洋从知道周嘉芸自尽后,一扫多日的阴霾,流连于各个姨娘和通房的房中,从不踏足兰心苑去安慰安慰李雅萱。 父亲的凉薄让他嗤之以鼻,可他忘了他自己就不是重情重义的人,亲妹妹周嘉芸是死在他的手中! 现在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没找到,周嘉豪只能按捺住想要撕了周嘉清的心,下面的查探让他觉得周嘉清慢慢变强起来。 从前周嘉清只和周嘉芸与秦星玥交好,对府外的贵女一概不理睬,眼下陆陆续续结交的好友竟然都是身份斐然的贵女,什么丞相嫡女纪承熙,右侍郎的嫡女孟琦华,以及南安郡主,单独拎出来一个都是周嘉豪得罪不起的! 周嘉清到底对她们使了什么迷魂汤,让人不禁猜想,若是她存心寻找强有力的靠山,岂不是能拉拢到更加强大的人,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是他的对手吗? 怀疑只存于周嘉豪脑海一瞬,心高气傲的他便冷哼一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而已,上次齐王的事不过是侥幸赢了一局,不然这么久了周嘉清竟然不知道乘胜追击,从这来看,真不值得被他当成对手。 周嘉清没什么不好对付的,难的是她背后有靖安侯和大夫人,以及两位将军的外祖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就算折了周嘉清,这几家的怒气他们二房难以抗衡。 必须得让周嘉清死得名正言顺! 他还想借着靖安侯与将军府的势力!不然靠父亲那点势力,周嘉豪爬上去不知要用几辈子! 前几日在府中碰到,周嘉豪拦住正要去平湖书院的周嘉清,话里有话,笑道:“二妹妹去书院这么勤快,都让哥哥不得不怀疑,平湖书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呢?” 周嘉清看着府中的景色,已是六月初夏,风吹得有点燥,明媚的阳光带来微热的气息,晨光树影疏疏落落地交错浮动着,铺满了一地光辉。 美景当前,恶人挡道。 她有些不悦道:“那么大哥拦着我做什么?是想跟着我去平湖书院窥探我的秘密吗?” 第146章 没有乘胜追击 “大哥我当然也想知道一两分妹妹的秘密,”周嘉豪道:“就是二妹妹藏得太严实了,老实说,大哥并未打探到平湖书院有什么吸引二妹妹的。不过,终究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我也是兄妹,大哥有几句忠告想说与二妹妹。” “我要是不听上几句,大哥是不肯放我走的?”周嘉清看着周嘉豪拦住的小路,两边没有一个丫鬟奴仆,眼神微微沉下,道:“既如此,说吧。” “我这次回来,发现二妹妹是变了不少,不瞒你说,我甚至有时觉得你不是我的二妹妹!” 周嘉清抬眸看向,冷冷问道:“你想说什么?” 周嘉豪嘴角上挑,周嘉清这个反应他是早有预料的,轻笑道,“二妹妹紧张什么,做哥哥的胡乱猜测而已,其实是二妹妹长大了,变聪明了。不过我到底是你哥哥,年长这几岁不是白长的,在有些事情上,看得比二妹妹更远更明了。” 他顿了顿,将周嘉清的神情收入眼底,“芸儿自尽,你与她的恩怨也算了了,二妹妹是不是很得意?” “不算得意,”周嘉清面露不屑,讥笑道:“应该是畅快!” 周嘉豪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微微一笑,“二妹妹还是这么任性,不知收敛,你将芸儿害死了,以为这就是赢了。看来,二妹妹还没有长大。你不知道,这才只是开始,我们二房折了一个嫡女,等熬过这一阵,我的母亲会怎么对付你呢,我的父亲会怎么厌恶你?二妹妹你呀,只怕往后没有好日子了。” 周嘉清顺着他的话在思考什么,只听周嘉豪又道:“二妹妹是个女子,免不了多了一些妇人之见,当初我要是你,就不会给二房留下什么机会,趁着芸儿自尽于牢中,众人放松警惕之时乘胜追击,将沉迷于伤痛中的二婶,与暗中高兴的二叔,一一除去!你只是要了周嘉芸一个人的性命,看似赢了,不过是增加了更多的后患。想来终究是女子,只顾着眼前看不到身后!” 周嘉清静静看着面前的周嘉豪,还真是不一般的凉薄自私! 在他眼中心里,没有什么至亲感情,只要挡他道的,通通皆是可以牺牲掉的,手段狠辣,却如他所言,不留后患,没有后顾之忧! 如果一个人完全摒弃情感、摒弃善恶、摒弃人性,只不过这样的人,当真称得上是一个人吗? 她就算是从仇恨中重生出来的人,也不愿意让自己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死仇人的工具! 报仇固然重要,上一世惨死的亲人,她不会忘记,她会一一为他们报仇。 可是重生的意义,不是更好的去明白,去体会亲情、友情以及爱情吗? 将上一世的错误拨正,多空出来一些时间去陪伴,弥补这些缺失! 所以她想靠近大夫人,她遇到朋友也会珍惜,包括徐竟骁…… 思及此,周嘉清眸色微深,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周嘉豪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大哥说得有道理,二妹妹我受教了,看来大哥年长几岁的确不是白长的,心里凉薄阴暗得不像个……正常人!” 这般鄙薄讽刺的话落在周嘉豪耳中,周嘉豪拧起眉头,也笑了起来,他怎么会在意这个呢? 不过紧接着,他听到周嘉清傲慢的声音响起:“大哥所言,我不会听,人与人之间总有区别的,不过,有一点,我确是非常认同的,我也会……不留后患!不管是二婶动手还是二叔,亦或者是大哥你动手,你觉得你们二房会赢上一局吗?” 闻言,周嘉豪狠狠盯着她,“难道不会吗?!” “会吗?”周嘉清的语气平淡,仿佛在征询周嘉豪的意见,但是她身上的威严和镇静,让人不敢轻易违抗她的话语! 这种威仪,只能是长期久居高位的贵人所特有的命令气息! “会吗?”这一句被周嘉清漫不经心地说出来,里面的嘲讽让周嘉豪也忍不住暗暗问自己一声,“下一次他们会赢过周嘉清吗?” 这是第一次,周嘉豪切身感受到周嘉清的危险,一个女子的身上散发着不可抗拒的气场和压迫感! 待周嘉清出府后上了马车,身边的夏荷才说道:“小姐,奴婢觉得大少爷这是故意激你的。” “故意?”周嘉清一愣,转过头问:“为何这么说?” “奴婢猜测,因为周嘉豪大少爷暗中多次调查无果,他又抓不到您的把柄,您越是没有动作,他越着急,他想逼您先动手,这样他就有机可乘!” “不错!”周嘉清轻轻颔首道:“大哥他急了。” 夏荷是这四个丫鬟中最细心谨慎的,能想到这些也非常不容易。 周嘉清是不知道夏荷内心的想法,夏荷看着周嘉清一日日越来越强大聪慧,自己身为她的贴身丫鬟,事事走不到小姐前面去有什么用?难不成一直靠着小姐的庇护生活下去? 这样肯定不行,由着小姐一人操劳这么多,她们四人和双财双福在一起商量,以后要多长一双眼睛,替小姐留意周遭情况,齐王这个事有多凶险她们是看在眼中的,她们务必得保护好小姐! “夏荷,老夫人那边有什么动静?” 夏荷看向周嘉清,认真道:“小姐,双财早在四小姐死后就盯着荣华居了,双福也暗中盯着明玉斋那边,秋菊和奴婢负责的是二房这边的动静,冬梅留意表小姐的踪迹,至于春桃负责的就是陶然苑,小姐放心,您安排的事奴婢们没有落下,只不过顺便多留意了其他的。” 周嘉清眼底带着一缕诧异,然后轻轻扬唇一笑:“辛苦你们了!” “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夏荷从袖口取出一个小画像,接着压低声音道:“老夫人一直派人寻找一个女子,小姐,这是轻一刚才送过来的,他截了老夫人的手下,拓印了这个。” 周嘉清扫了一眼,随意道:“难为她了。” 第147章 露出破绽才能引鱼上钩 “小姐,您早就知道?所以您提前派人盯着老夫人……”夏荷微微吃了一惊,小姐还是比她们都快了一步,有些挫败道。 “没有,这是我是猜的,自从我变得不像以前嚣张,行事越来越挡老夫人的道后,老夫人竟然意外的没有出手,趁着父亲不在,她怎么会稳着不出手?尤其是看到王楚楚和齐王接连失败后,她想毁我清白,以及做主我婚事的心思只能暂时歇下,那还能从哪里入手?自从石塘庄回来后,我每次去荣华居请安时,她暗中打量我的神情都有些令人可疑!” 夏荷立刻道:“对了,老夫人那就只能用这个来做筏子了!轻一说,老夫人还没找到那个人,小姐,我们还有时间。” “你们这个消息很及时,老夫人找这个理由倒也名正言顺,能名正言顺的为我安上一个罪名,”周嘉清捏着手中的画像,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这辈子叫了一声祖母,就要多一分体贴,夏荷,记得适时要露出一丝破绽,加快他们动手的步伐。” “是,小姐。”夏荷笑道。 “对了,大哥已经搭上秦星玥了,往后就不去明玉斋了,改去谢元赋的府邸了,你将这些话散播出去,还有三春楼也……”周嘉清俯耳在夏荷身边说道。 老夫人看向身边不远的好孙子,他脸上的神情变换几许,老夫人开口问道:“豪儿还在为此事烦忧?” “祖母,那日孙儿已经不动声色地激过二妹妹了,她这两日依旧正常往返书院和侯府,并无异常,还没有什么动作。” “二姑娘心思太重了,连祖母都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如你所说,她什么动作都没有,祖母竟不知是她手里的势力大过你,让你查探不清,还是她真的是年轻任性,认为芸儿一死万事大吉了?”老夫人干瘪的脸一沉,冷笑不迭道。 周嘉豪抬起头来,笑着道:“祖母说笑了,在孙儿心中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不然还能有谁想出这个法子,名正言顺呢?不管二妹妹是如何打算,等祖母一出手,她势必没有招架不了!” “可惜……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周老夫人的神情有些松动,显然孙子的夸赞让她很是受用。二房这几个孩子中,她最疼爱的就是周嘉豪,从小跟着她的时日也多一些,人又聪明,最重要的是个男孩! “眼下有别的事要做,二妹妹的表哥和表妹已经进了大安城,此时二妹妹前去迎接了,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到侯府。至于这个事先不急,茫茫人海寻找耽误些时日也正常,总要找到最合适的,才能打二妹妹一个措手不及。” “豪儿说的是,”老夫人赞同道,随即语气有些冷淡道:“你真的想好了?你要是有此意,祖母定会在大安城里,为你挑选一个身世人品皆为上乘的姑娘,远比那个小地方出来的人好!” 周嘉豪明白老夫人的不快,周嘉清的表哥和表妹到底是赵府出来的,祖母心中不免膈应一些,上一个大夫人也是赵府的,再次见到赵家人她心中自然不乐意,况且他自己还想成就与赵府的姻缘,绕来绕去又是赵家人! 周嘉豪不怀好意道笑道:“祖母不必担忧,大安城的姑娘可不是我们的仇人,祖母要是相中合适的,以后孙儿再娶进府来孝敬您。二妹妹的表妹虽是赵家人,可要为我们所用了,到时候要做些什么便容易得多了,也算不辜负她这一生!孙儿以前路过杜坡的时候,侥幸与二妹妹的表妹相识,被邀去赵府做客,有这一段渊源。” 他喟叹接着道:“总能容易成事,说起来,孙儿打听到皇上有意要重新重用安远大将军了,这次表面上替赵将军来侯府送礼,实则让两个孙辈过来先考察大安城的民风,皇上也是知道的……” 闻言,老夫人坐直了身子:“身份上自然匹配,要是得到皇上的重用,对你来说也是锦上添花了,你的前程能更上一层楼了,不过,豪儿,不必为此大降身份,你可明白?” “孙儿省的,祖母。”说完这话,周嘉豪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瞧见对方眼中的深意。 一老一少厚颜无耻的议论着,岂不知以周嘉豪目前的身份,大安城能有几个高贵的贵女会看上他这个身份! 周嘉豪总想成为靖安侯嫡子,慢慢的真把自己当成这个身份了,真是可笑! 桂嬷嬷见主子们说得正好,默了一下才道:“老夫人,大少爷,二小姐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事发生的,听说二小姐给这位表妹安排的住所,可是紧挨着陶然苑的海棠苑!二小姐要是发现大少爷的心思,有心在中间挑拨几句,这事是不是就被搅合黄了……” “嬷嬷多虑了,”老夫人心中一动,当着孙子的面又不好直白说出来。 “祖母,以示重视,孙儿先去府门口迎接赵家兄妹了。”周嘉豪明白其中的难堪,随意说了几句后告辞离开。 待周嘉豪走后,周老夫人便一直想着这事,皇上竟然要重用赵家,一方面担忧赵家势头太盛,会不会哪天突发奇想,想要再探探赵家女儿的死因,另一方面,又希望赵家越来越好,让她的孙儿能背靠大树好乘凉! 前提是,这事结束后,得加快寻找那个人的进度了! 老夫人眉头一皱,吩咐道:“周嬷嬷,你再去催促一下,务必月底我要见到这个人!” “是,老夫人。”周嬷嬷应声退下。 桂嬷嬷一边为周老夫人添上热茶,一边轻声问道:“老夫人,要不要等除掉陶然苑那位,再帮大少爷筹谋这件事?” “不用,桂嬷嬷你呀,真是老了,怎么这会脑袋转不过弯来,那男男女女总归就是那些事,赵家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女儿都能对付得了,何况一个孙辈的!进了大安,进了侯府,她就得低头!” 第148章 怎么不是呢 顿了顿,桂嬷嬷才笑眯眯道:“老夫人教训的是,压根等不到二小姐从中作梗,给赵家小姐一分薄面,接上便是她的福气,不接就是她不知轻重,这些事本身就不复杂,这样一来岂不更容易,赵家小姐的头也抬不起来,真是好计谋。” “男欢女爱,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栽在这上面,”周老夫人转瞬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去将内室的箱子找出来,好歹是我的孙媳妇,也该给个面子送上见面礼才是。” 周嘉清接上表哥和表妹,与表妹二人在马车里相谈正欢时,却见双福跑到马车边上,轻敲车窗,夏荷从马车里面掀起帘子,双福说大少爷特意在府门口等着了。 表妹赵云臻眉眼微动,奇道:“表姐,府上大少爷可是周嘉豪?” 周嘉清倒是从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问道:“正是,表妹是怎么认识大哥?” 上一世,周嘉清的表哥和表妹是在平湖考试刚结束就来到大安,那次她没有取得第一,没有为她的外祖父作画正名,也没有进宫嘉赏。 她的表哥表妹来到大安,大安城的贵人表现出怏怏的神情,很是不欢迎这个外来客人,更有甚者当着他二人的面骂道外祖父是如何的残忍! 她气愤不过,也因此得罪了大多数的人。 因表妹在她面前说赵嬷嬷的儿媳妇小英的坏话后,她就慢慢不喜表妹,表妹也是个心思通透之人,怎么能看不出她慢慢的疏远,就少了一些与她的交心,以至于后来的她都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这一次,她重生后整晚整晚的睡不踏实,一直在脑中细细思索,这段时间会发生的事,想到这,她便派人快马过去,拦住半路上的表哥表妹! 周嘉清就是要她的表哥和表妹,风风光光的来到大安城做客! 宫宴上,皇上当着众臣的面,虽然没直接提及关于安远大将军的事,却承认安远大将军功不可没,也宣旨往后清明节各家各户都要悼念为国捐躯的亡魂,以及无辜牺牲的女子们。 此举就是皇上看重安远大将军! 现在大安城里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谩骂外祖父的人了。 赵云臻还没开口解释,在马车旁边骑马跟着的表哥赵云知,很快接着说道:“周嘉豪年前路过杜坡时,臻儿那日去街上买东西恰巧发现钱包丢了,就是周嘉豪解了臻儿的急!” 听完表哥的话,再一看表妹脸上的神色,周嘉清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表哥和表妹觉得大哥是故意的。” 怎么不是呢? 赵云臻向周嘉清徐徐讲述这件事始末,杜坡这个地方很小,赵家常年在此地生活,别说百姓认识赵府每个人,就连赵家这些主子们都把百姓认识得七七八八,具体到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买卖的,家有几口人,尚未娶亲之类的都知晓。 何况赵家一直乐善好施,赵云臻买个东西就算没有带银子,赵家又跑不掉,相熟的摊主怎么会为难呢? 这个只有外地的周嘉豪是不知情的,他以为他帮了赵云臻大忙,解了赵云臻的尴尬。 岂不知赵云臻立马察觉到不对,偷偷向摊主递了眼色过去,摊主配合她演了一出戏。 接着就是被赵云臻邀入府中,打探此人的虚实和目的! 赵云臻记得祖父说过,此人心术不正,假得很! 奈何是表姐的家人,面子上的礼待并未减少,让周嘉豪一度以为赵家拿他当成贵客! 赵云臻讲完后,一转头看见周嘉清若有所思的样子,神情有些冷硬,与赵云舟对视一眼,完了,她的话太多了。 虽然周嘉清小时候在赵家住过一段时日,可再怎么说,周嘉清和周嘉豪才是家人,一同生活十几年,情分要比她们多许多。 刚才一见到周嘉清,就被她那发自内心的欣喜所感动,闲聊之下竟然也投机,赵云臻瞬间放下了防备。 自从姑姑去世后,祖母和祖父每隔几年来侯府为周嘉清和周嘉宁送些东西来,送东西是次要的,重要的祖母和祖父担忧两姐妹没有生母遭人欺负,靖安侯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女儿身边,此举是让靖安侯府的众人瞧见这两姐妹背后是有靠山的! 现在她也长大,十几年来就见过两三次这个表姐,非常好奇,二哥赵云知也刚好来大安办些事,赵家就决定让他二人前来。 到底是外人,高兴之余当面说表姐家的亲人,赵云臻此刻不由得担心问道:“表姐,你是不是不高兴,我和二哥不是故意在你面前说你大哥坏话的,我……” 周嘉清回过神,看了这兄妹二人一眼,抿唇笑道,“无事,大哥的坏不止于此!” 待几人到了靖安侯府门口,老远就看到府门口一堆人在,自从周嘉芸自尽后,府中很少有机会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赵云知看见时,都有些诧异,他和妹妹只是小辈,侯府竟然如此看重,除过周嘉豪和几个同龄女子外,府门口还站着一男两女三个长辈! 大夫人见马车上的人下来后,紧走几步,来到马车跟前,笑道:“老二,这两位便是你的表哥和表妹了?” “娘,这是表妹赵云臻,”周嘉清转身看向刚从马上翻身下来的男子,对着大夫人,道:“这位是二表哥赵云知。” 周嘉清称面前的夫人,叫娘? 闻言,赵云臻和赵云舟明白眼前的夫人身份,连忙冲着大夫人行礼。 没想到周嘉清与大夫人关系竟然这么好,出发前,祖母交代过要是遇到大夫人了,务必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他二人不解。 祖母说,不知道大夫人还有没有将自己关在院中,她是个心地善良是个好人,对周嘉宁和周嘉清姐妹俩算是付出了心力,不过周嘉清年少不知,和大夫人多少有些隔阂,还说要是有机会,让他二人劝导劝导周嘉清。 祖母以前给周嘉清姐妹送东西,在侯府呆过,很是喜欢这个大夫人。 第149章 周嘉华被羞辱 现下看来不用劝导了周嘉清,故而,赵家兄妹对着大夫人的行礼变得恭敬得多。 赵云知今年十八,与武将风格大为不同,一身的俊逸清雅,面对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俊雅的容颜染上淡淡的笑容。 赵云臻今年十四,与周嘉清同岁,因着月份小一些,叫周嘉清一声表姐,小时候还常常为此闹脾气,不愿意叫周嘉清一声姐姐,因而没少挨骂。 赵云臻模样生得不错,雪肤似瓷,唇不点而红,身着云雁细锦衣,茜色薄烟裙,上白下红,配着白玉步摇,煞是好看。 正是芳华好年纪,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举止落落大方,礼数也很得体,并没有因为小地方来得显得羞涩腼腆。 看清二人的容貌后,侯府几人也是暗自赞叹,是谁不负责的谣传赵家都是粗犷的来? 安远大将军赵世安有两子一女,大儿子赵少淮有一子一女,大儿子赵云舟已成家,随父亲在外驻守,女儿赵云臻排行老三。 赵世安的二儿子是赵少宵,他只有一子便是赵云知,在赵府排行老二。 赵世安的女儿便是周嘉清的生母,赵玟儿。 这次来大安的就是赵府大房的女儿赵云臻,和二房的儿子赵云知。 赵家是武将之家,人口简单,没有妾室通房乱七八糟的关系,孩子之间关系也很融洽,自然心思的也就单纯一些。 行完礼,便见周海洋带着李雅萱紧跟在大夫人身后,脸上挂着笑意等着周嘉清介绍,只是李雅萱脸上的笑容生硬很多。 旁边的依次是周嘉豪,周嘉华和周嘉静,以及秦星玥。 周嘉清一一介绍过,等着二人行过礼后,李雅萱才绕到周嘉清身旁,对着赵云臻,勉强笑道:“臻儿,你和云知赶路过来辛苦了,二婶这就带你们去拜见老夫人。” 第一次见面,李雅萱这般示好,让赵家兄妹二人有些不舒服,周嘉豪在后面将一切收入眼底,特别是赵云臻轻微蹙眉的样子,与赵云知微变的脸色。 何况有侯府主母在,李雅萱太失礼了! 周嘉豪猜到他二人不愿过早亲切,大步走上前,顺势挤开李雅萱,朗声道:“大婶,二妹妹,让表哥和表妹站在门口太失礼了,还是快请表哥和表妹进来吧。” 然后才向着赵云知,笑道:“年前有幸拜访赵府,碰巧表哥没在府中,无缘相见,小弟甚是惋惜,不过今日终于得以相见。” “表妹好。”对着赵云臻也是淡淡点头示意算是行礼,并未过多停留。 这是在表现自己克己守礼? 周嘉清看着礼数周全,又顾忌二人感受的周嘉豪,心中失笑,面上不显,道:“是清儿失礼了,表哥,表妹,咱们进去吧,老夫人在荣华居等着呢。” 赵云知点点头,对着身后的小厮一挥手,小厮们从后面那辆马车里取出带来的礼物,在一旁的侯府仆人立刻上前帮忙,恭敬地跟在赵云知身后往侯府大门而去。 赵家兄妹跟着周嘉清走在大夫人身边,大夫人轻声问道:“赵将军和赵夫人身子还好吗?” 赵云臻点头笑道:“祖父身体还算硬朗,祖母偶尔有一些小毛病,大夫看过不碍事的。” “那便好,上了年纪少不得有些小毛病,你们小辈平日在身边时就要多嘱咐下,老人的饮食还要注意一些,可不能任由他们的性子来。”大夫人温声道,眼底有些怜悯。 其实大夫人的父亲和周嘉清的外祖父也算是好友,都是东秦国的将军。 不过现在赵家处境有些尴尬,赵将军已经年迈,空有大将军名头在杜坡这个小地方盘踞着,赵将军的大儿子在年轻时随父亲征战,战功自然不少。 按理说应该由他接管大将军的名号,可从那次西云国一战后,赵家一直沉寂到现在,要不是周嘉清在平湖书院做的那幅画,说的那番话,恐怕众人心中一直对赵家颇有怨言。 既然皇上在宫宴上承认了赵将军的功劳,可迟迟到现在并未下发什么旨意。 赵云知却是看懂了大夫人的神情,小声在周嘉清耳边说道:“这次多亏了清儿表妹。” 当初他和妹妹已出发在路上,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找到他,给他递上一封信,信上让他推迟一个月再出发,他对此深有怀疑,再往下看就是周嘉清在信中,单刀直入的分析目前大安城对赵家的态度。 周嘉清没有说一句话,心里对外祖父和外祖母更加愧疚了,自己从未尽一份孝道,也没有替生母尽过孝道,而外祖父和外祖母一把年纪,身子都不爽利了,还一直操心着自己,隔一年送一些极为贵重的东西和银子过来,替她和姐姐撑腰。 赵云臻侧目看过去,轻轻握住周嘉清的手道:“表姐,别想太多了,只要你在府中过得开心,才不枉费祖父和祖母的心意,他们心里也高兴。” “我知道。”周嘉清道。 大夫人看了身旁一脸伤感的周嘉清,有些心疼,若有所思地想些什么。 周嘉华看到前面离去的几人身影,再看看身边神色阴沉的嫡母,小声对着周嘉静嘀咕:“五妹妹,听说二姐姐的表哥至今尚未婚配?” 李雅萱抬起头来,狠狠瞪了周嘉华一眼,只听她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周嘉华,道:“三姑娘,你这是看上周嘉清的表哥了?那我奉劝你最好死了这份心,赵家什么身份岂是你一个庶女能够匹配得上的?简直痴心妄想,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比得上我芸儿的一根脚指头吗?” 自从周嘉芸死后,这个嫡母便不作贤良模样,只要一看到周嘉华,就目露凶光把气撒在她身上,时不时挖苦讥讽,让二房后院不得安生。 “闭嘴,那个孽女都死了,还提起来做什么!孽女是你没本事保住的,在这怪华儿做什么?说什么华儿庶女?你要是嫌弃华儿的身份,我明日就将华儿……”周海洋怒目相视道。 第150章 大夫人演戏 要不是为了儿子得到赵家小姐,周海洋才不愿意和李雅萱并肩站在一起,现在真的是,一刻都不想看到李雅萱这个疯妇在他面前晃悠。 “父亲!”周嘉豪冷冷地盯着周海洋,眼眸上染上一层薄怒,凝声道:“还请父亲慎言!” 说完,他目光一瞥,冲周嘉华露出一个隐含深意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笑,“三妹妹,母亲只是提醒你不该肖想的事就不要再去想,对吗?” 周嘉豪的笑容,吓得周嘉华往后退了一步,忐忑不安地回道:“大哥……大哥说得对……” 他并未理会周嘉华,拉起周海洋和李雅萱踏过府门,就往荣华居走去。 秦星玥见状也跟了上去离开了。 被接连羞辱,还不得不承认对方没有错,府门口的侍卫小厮俱是垂头看向地面,偶尔听见一些低笑声,再去细听,并不知是何人,周嘉华的脸上顿时红成一片。 没有周嘉豪在的时候,就算她是个庶女,也是个有排面的庶女,怎么也轮不到下人来嘲笑她! 况且要是没有周嘉豪,父亲早在周嘉芸自尽后,将自己过继到李雅萱名下,成为二房嫡女,除却李雅萱这个正室,二房最得宠的就是她的生母大姨娘,她也会成为了二房唯一的女儿。 刚才父亲的意思很明显了,偏偏周嘉豪从中阻挠,要是没有周嘉豪多好。 对了,要是没有周嘉豪…… 怎么会没有周嘉豪,周嘉华红了的脸顿时变成青色,她能有什么法子让这个聪明的大哥消失了,罢了罢了,自己几斤几两她心中也是清楚的。 周嘉静在旁边看着脸色变幻的周嘉华,怯懦劝道:“三姐姐,我们快走吧,去得晚了让表哥表姐等急了,祖母也会不高兴的。” 见周嘉华不为所动,周嘉静上前低头道:“等会表哥和表姐见完祖母就会开席,我看厨房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三姐姐?” “很多好吃的?”周嘉华一愣,是呀,迎接客人,这是起码的礼仪,她怎么将这个给忘了。 “我们快走!”抬头看到其他人已经走得快要看不到人影了,周嘉华连忙拉起周嘉静飞跑起来去追赶。 周嘉静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个三姐姐看似强势嚣张,其实最是中看不中用,只会嘴上逞逞功夫。 不然,她与周嘉清争斗这么多年也只是耍嘴皮子,有李雅萱在身后挑拨助力,周嘉华还是没有使出什么阴招暗害周嘉清这一点来说,真是个废物! 刚被李雅萱那般羞辱,现在一听到有好吃的,转眼就忘掉一切了? 荣华居。 “晚辈与妹妹见过周老夫人。”赵云知一进门,当先上前对着周老夫人问安,赵云臻跟着上前盈盈一拜见礼。 周老夫人看着屋中站着的一男一女,男的丰神俊秀,女的眉目清秀。二人皆举止有度,她不得不承认赵家的孩子是有些不同的。 周老夫人笑道:“好孩子,都是一家人,快快起来,周嬷嬷。” 周嬷嬷赶忙上前递上凳子,让赵家兄妹二人坐上,这二人只是坐一点以示敬意。 周老夫人的神色更满意了一些,问道:“你祖父和祖母可好?” “祖父与祖母一切安好,只是上了年纪,不便舟车劳顿,这次就由晚辈和妹妹一同探望老夫人,还请老夫人见谅。”赵云知从容答道。 “你这孩子真是客气了,你们能来,老身就高兴。”周老夫人说完话,递了一个眼神给周嘉豪,周嘉豪才从后边走上前,笑道:“表哥,祖母知道你们二人前来,可是日夜盼着呢。” “桂嬷嬷,快去,将我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待赵家兄妹二人接过见面礼,谢过老夫人后,回头让人送上给靖安侯府众人的礼物,自然周嘉清和周嘉宁的礼物是最贵重的。 就连周嘉华和周嘉静也收到了礼物,让刚才有一丝好感的周嘉华顿时对赵云知又多了几分好感来,以为赵云知完全没有因为庶女的身份而看不起自己。 一阵短暂的“热情”交谈后,移步偏厅开始宴饮,席间也算融洽,除过周嘉华有意无意地偷看赵云知外。 不过周嘉豪几次想要重提年前旧事,拉近与赵云臻的关系,都被周嘉清轻轻巧巧地给挡了回去。 周海洋浑然未察,但是周老夫人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看了周嘉清一眼。 周嘉清笑眯眯道:“表妹性子慢热,有些怕生。” 看似合理的解释,实则不然,特别是周嘉豪听到这句话有些可笑,赵云臻在杜坡时性子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周嘉清的神情看起来热络,周嘉豪却不这样觉得,刚才那一眼是…… 说完后,周嘉清就只顾着低头吃菜,目光压根就没落在饭菜上,刚才她一听到周嘉豪想要与表妹搭话的声音,抬头盯着周嘉豪,一不小心泄露了些许恨意。 周嘉豪又想故技重施,先追求表妹不成,便使出阴招损害表妹清誉,逼着表妹嫁给她,气得表妹当场拿了剪子自尽,大舅妈也因此哭瞎了双眼,外祖母气得晕倒醒来后,人也变得痴呆,外祖父此后更是不待见靖安侯。 二房算盘打得真响,想要依靠表妹身份,没得逞便使下作手段,又要借机羞辱赵家,还离间了靖安侯和赵家的关系。 这一次,她不会眼瞎地看不清这出蹩脚的戏! 果不其然,老夫人说起赵云知尚未婚配的事,便抱怨这些小辈们都在想什么?劝诫道一定要先成家再立业,自然而然又提起周嘉豪,说他眼下也到了定亲的年纪,愣是不定亲。 周嘉豪苦着脸,一脸为难道:“祖母,你当着表哥和表妹的面揭我老底。” “好好好,祖母不提了,看看你表妹,多么水灵的一个姑娘,要是能做我周家的……”老夫人及时住了口,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点到为止。 大夫人至此也看清这一家花花肠子在打什么主意了,也不愿意配合他们演戏,演戏谁不会呀,大夫人脸上立马出现一副怏怏的表情。 第151章 大姨娘的过往 周嘉清也做不知,问道:“娘,你怎么了?” 大夫人只说今日早上从铺子里赶过来有些着急,没能休息好,顺便说到赵家兄妹,和自己比起来,二人赶这么久的路过来,可是辛苦劳累了。 这一下,宴席不散也得散了,客人都累了,吃饱喝足也没必要在这坐着了。 周老夫人清咳几声,道:“你们路上辛苦了,既然已经到了,云知,云臻自该好好歇息才是,待休息好了,就让豪儿带着你们去长街上多转转。” 明明是周嘉清的亲戚,却偏偏叮嘱周嘉豪去陪伴,周嘉清的唇角微微一勾,看了一眼身旁笑得十分温和的周嘉豪,含糊道:“表哥就劳烦大哥平日里多带着了。” 不等周嘉豪说什么,周嘉清扶着演戏的大夫人,拉上表妹告退了。 赵云知也是做出一副疲惫的模样,对着几位长辈告辞后,紧跟上周嘉清的脚步。 他这一走,他的爱慕者周嘉华扒拉几口饭,第一次觉得府中招待客人饭菜并不可口,也离去了。 瞧见周嘉清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周老夫人面色不虞。 见状秦星玥和周嘉静自然不能再呆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赶紧溜走。 “老夫人打的这个主意,可真不要脸,也不看看周嘉豪几斤几两,就想着攀附赵府,才第一次见面,恬不知耻的样子可真令人作呕。”安顿好赵家兄妹二人,大夫人愤愤不平道。 当然看出这个意思的还有一向怯懦的周嘉静。 大姨娘听说宴席散了,就来到周嘉静的宁乐苑来了,对着屋内练字的女儿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听下人说老夫人待二小姐的外祖家亲戚极为热情。” 大姨娘很少出院子,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特别是年轻时她作为周嘉清生母的陪嫁丫鬟,也是在赵府呆了很多年的,自然明白老夫人并不喜欢大房,也知道赵府众人不是很喜欢老夫人这个人。 周嘉静端坐在桌前,神色平稳,手里写的字也并不如在平湖书院里那样一般。 靖安侯虽然不喜欢这个大姨娘,和大姨娘生的孩子,不论周嘉静表现的如何怯懦,作为一个庶女该有的靖安侯却是一分都没有苛待。 他没有像是对着周嘉宁和周嘉清那样的亲近,也没有心生怨言的不待见,只有像是对待一个远方亲戚那样的客气与疏离,从未过问一次周嘉静,所有的待遇都是依例规制。 周嘉静作为女儿,何曾不羡慕靖安侯看到周嘉清时,满脸的慈爱。 再说了大姨娘和周嘉静这十几年来从不生事,很少有存在感,外人有时还得反应一会才能想起,靖安侯还有个姨娘和庶女。 大夫人自从出院后,也从未为难过她们母女二人。 “老夫人这么热情,”周嘉静放下笔,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过是有所图而已。” “有所图,老夫人能图赵府什么?当时先夫人的事,差点让两个府闹得不和,不说能和好如初,现在面子上能过去就很好了,老夫人还要图赵府什么?”大姨娘略有不满斥问道。 她对先夫人感情很是深厚,从小服侍先夫人,在赵府这个简单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先夫人,有着父母的疼爱,哥哥们的宠爱,自然心思简单。 就连她,以前也是单纯的以为嫁人只要夫妻二人同心就好了,哪里知道在大安城里做一个当家主母竟是这么累的差事。 就在靖安侯出去办事的时候,老夫人想要给靖安侯纳妾,当着先夫人的面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况且纳的还是老夫人娘家这边的人,先夫人不高兴顶撞了几句,就被老夫人禁足。 说来也奇怪,靖安侯恰巧在外被几个同僚灌了酒,回府后老夫人手段强硬将那女子送入靖安侯的房中。 她本来打算从院中偷跑出来,想去给靖安侯报信。 因为她是先夫人信任的心腹,先夫人性子调皮,她跟着先夫人偷溜过几次,很快就顺利溜入到房中。 没想到进去后撞到这一幕,要是被老夫人得逞,府中往后还有先夫人的位置吗? 就在这女子准备解开靖安侯的衣裳时,她一股怒气顿上心头,猛地抄起旁边的木棍,一下子打倒了这个女子,毕竟是武将府的丫鬟,不是那等柔弱的女子。 她麻利地将女子拖到外室,不放心又将女子捆绑了起来。 也是老夫人以为万无一失,这次没给房中留下一个丫鬟奴仆。 待她处理完一切,再是女子也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无力,想要休息片刻,这时,她发现体内有一股燥热控制不住…… 直到第二日,老夫人带着先夫人进屋来看到…… 靖安侯平生第一次和老夫人起了冲突,说他这一生绝不会纳妾,让老夫人不要为他“操心”! 事后,她给靖安侯和先夫人述说完这一切,深觉无颜面对先夫人,准备自尽时,先夫人不忍救下了她。 先夫人待她还是如从前一样,可她宁愿先夫人痛骂她,每每看到先夫人失魂落魄发呆的模样,她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般难受。 她从未想过与先夫人共享一个男人,也从未想过去做妾,重要的是她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不正常,何况她还有个心上人! 先夫人之所以没有为难她,也是知晓她的痛苦,她的不得已,要不是她,就被老夫人得逞了,两个女人深夜常常为此辗转难眠! 靖安侯看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主仆两人日日相对,那件事怎么能忘记了? 便做主让她离开靖安侯府,她再不舍先夫人也是无奈。 可巧不巧地被大夫诊治出有孕在身,靖安侯不想要这个孩子,两个女人却都觉得这个小生命是无辜的,就这样,她成为了靖安侯的大姨娘,也是大房唯一的姨娘。 还没等她生下孩子,先夫人就郁积于心离世了! 她一方面自责难受,另一方面又察觉不对劲,就挺着孕肚暗中调查。 第152章 周嘉静是好是坏 可惜侯府被老夫人把控,老夫人自然不会放过她,都是她让老夫人的计谋失败,往后也不可能再用到靖安侯身上。 前面的十年是大姨娘最黑暗的时刻,被老夫人和李雅萱联手打压得没有一丝喘气的机会,饶是她性子刚烈也被老夫人整治得怕了,性子磨得软弱不堪。 这个时候女儿长大了,劝诫她降低存在感,首先保住自己才能替先夫人报仇…… 其实她和靖安侯从那之后再没有过夫妻之实,失去了先夫人,失去了心上人,十多年来被打压,她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周嘉静无声地抿唇轻笑,“图的是赵府的身份!” 大姨娘一个激灵,突然明白过来,看向周嘉静:“静儿,你是说老夫人想要二房与赵家结亲?” “正是!”周嘉静从桌子后绕过来,走到大姨娘面前,“大哥今日可是殷勤得很,老夫人也说了得空让大哥带着赵家兄妹多转转。” 大姨娘顿时气的怒目圆睁,唯一一个赵家小姐折到老夫人手中,她竟还敢想,赵云臻可是赵将军的唯一孙女! “姨娘,你不要急,有二姐姐在赵小姐身边看着,这次大哥的算盘怕是又要落空了。我看她可能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了。” “何况,如今的二姐姐不是以前的二姐姐了,能由着二房去欺辱吗?自从二姐姐那次被表小姐算计落水后,再次醒来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从那天起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二姐姐不都全身而退了吗?” “姨娘往后还是多关心关心自个儿,往后不要再为二姐姐操心了,你再着急也帮不了她什么,人家有大夫人全力相助,或许对你的好意根本就不屑一顾,你何必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周嘉静的话一句一句传到大姨娘的耳里。 她这样说,只是因为上次在宫宴中周嘉清得到了赏赐,回府后以示同乐,分别给每个院都送了礼物。 大姨娘再很少出院,为了这个还去陶然苑想当面感谢周嘉清,周嘉清淡淡地敷衍着打发走了大姨娘。 待赵家兄妹二人休息好后,赵云知便先赵云臻一步,来到陶然苑,迫不及待替妹妹问道:“清儿表妹,老夫人刚才那个意思,可是打算将你大哥与……” “表哥,你和表妹只管在大安好好玩,二房的人你们不用操心。”周嘉清淡淡笑道。 赵云知瞳色瞬间冷了下去,“看来表妹早就知道了。” 这才刚来靖安侯府第一日,就发现老夫人这个令人不舒服的想法,赵云知不得不暗中猜想,周嘉清在其中出了什么力! 周嘉清微微一怔笑道:“表哥多虑了,我只是不想让表妹为此事忧虑,至于老夫人,我不会让她如愿,还请表哥放心。” 赵云知望向面色沉静的周嘉清,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打量,周嘉清随意的坐着,表情平静,看似温和却自然的流露出一股说不清的威仪。 这几年从大安传回来的信皆是说周嘉清有多嚣张任性,与眼前这个女子完全不同。 刚才在宴席中老夫人说的那番话,他怎么会听不出其中隐晦的意思,可周嘉清就在告诉她知道一切,让他不由得觉得周嘉清甚至有了应付的法子。 “表哥只需记得远离二房,特别是我大哥。刚才在马车上也提醒过你们,大哥这个人,既然表妹早在杜坡发觉周嘉豪此人不正,我会提醒她,面对大哥有个心眼这就行了。”周嘉清说完就听春桃来报,说赵云臻到陶然苑了。 赵云知便将想要问的话吞进肚子去,赵云臻前脚刚到,还未说上几句家常,夏荷进来屋中禀告,周嘉豪在陶然苑门口等候着了。 “走,表哥,表妹,我带你们领略一下大安城里的人文习俗。”周嘉豪由秋菊带着进来后,一脸真诚对着赵家兄妹二人道。 “那就有劳……表弟了,走。”赵云知说“表弟”二字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在他心里,靖安侯府就只有他的两个表妹。 突然,多了一个表弟,周嘉豪的热情让他难以接受,也不愿意接受。 赵云知抬脚往外走,周嘉豪见赵云臻依旧端坐着,被周嘉清握住手并未起身,“表妹,你怎么不走,这是还未歇息好吗?” 周嘉清抢先道:“我替表妹多谢大哥的好意,等会丞相家的纪小姐要来府中,我想,让表妹见见纪小姐,认识一些朋友也不错,至于大安城的风景人文,纪小姐更能懂得女子的喜好,由她代劳岂不更好?” “纪小姐?二妹妹这点小事还劳烦外人到底有些不合适,大哥也无事,权当散散步。” “不用了,大哥一个男子,表妹又怕生,这才不合适。纪小姐是外人的话,府中还有我,再不济也有三妹妹和五妹妹。” 周嘉豪衣袖下双拳紧握,咯咯作响,周嘉清一再二再而三地阻挡他的好事。 哼,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既然他给赵云臻面子,赵云臻不接,那就只能等着,到时候哭着求他娶她吧…… 周嘉清和大夫人真是碍事得很,周嘉豪想起早上他去府门口迎接赵家兄妹,大夫人也来了,说很多年没见赵家的人,很是好奇,没办法,他的父母也出来迎接,一个小辈而已,这么劳师动众。大夫人就是故意的,不想让自己得逞! “还是二妹妹想得周到。”周嘉豪强压怒火,柔声道。 四皇子府上。 东秦历来都是皇子成年后,被皇上赐予封号再宫外开府。 谢元赋却是其中唯一一个没有赐予封号的皇子,已经成年,离开皇宫,在外开府,尴尬的是牌匾上只能称为“谢府”。 当然指给他的府邸也是最不好的。 谢元赋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坐于大厅正中,他模样一点也不差,有着不同于其他皇子的俊美阴柔,此刻褪去脸上的卑微和刻意讨好,脸庞线条分明硬朗,透着一股子雕塑般的凌厉,说话的样子显得极为冷峻。 “此事,你怎么看?” 第153章 四皇子妃 被谢元赋叫到的青衣男子站起身来,自从他在狱中杀死亲生妹妹,被谢元赋相中,直接从下面提拔到身边做幕僚! 他够年轻,手段也足够狠辣,不留后患,进而成为谢元赋幕僚中少有的年轻人。 被叫到的青衣男子正是周嘉豪,他拱了拱手,才说道:“殿下向周王假意投诚此举甚好,一来可以让周王与八皇子他们兄弟二人放松对殿下您的警惕,二来其他皇子也不会再怀疑殿下的心思。但是京兆尹王卫平这个人,属下认为殿下不可再用!王卫平此人心思极多,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挂着京兆尹的官衔,其实生与死就只在周王一念之间。虽说王卫平将他与周王的重要东西丢失了,周王再怎么愤怒异常,处处掣肘着王卫平,到底没有给予王卫平致命一击。雷声大雨点小吓唬吓唬王卫平,而王卫平也依旧一声不吭,天天上赶着讨好周王。这样看来,两个人之间相互牵制着一样,再说王卫平毕竟是周王的得力帮手,这样下去不是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殿下我们得再加把火,彻底粉碎他们二人的联盟,一举铲除王府,推我们的人上任京兆尹才是好!” 周嘉豪如此年轻,还未算正式入仕,又是新来四皇子府中的幕僚,便有深刻见解,惹得年长的几个幕僚暗生妒意。 瞬间就有一个幕僚坐不住,从桌前绕过来,振振有声,躬身道:“殿下,向周王假意投诚是好,可铲除王卫平万万不可,王卫平在大安这么久,岂非我们轻易能铲除的?何况有周王在后,我们这么大的动作很容易打草惊蛇!臣认为,此时不可冒进!” “陈老说的是,我们一向秉持静观其变,不留后患,万不可被在此刻被别人发现殿下所谋的事!” “正是!” “还是年轻,王卫平只是失了一个女儿而已,这算什么?你就想着将京兆尹府全府铲除,此举太轻率了!” “微臣手中有王卫平受贿卖官的证据,殿下可用这个换王卫平投靠。” “张先生所言极是,与其铲除王卫平不如拉拢,再怎么说王卫平多年的人脉和积累的资源为我们所用岂不乐哉?” 一个个幕僚跳出来反驳他的意思,周嘉豪饶是表现得风淡云轻,谢元赋还是从他想要紧握却又松开的双手看到不甘。 周嘉豪想要铲除王卫平还有一个私心就是,王卫平连累到他的父亲了,以前王卫平和他父亲是好友,可遇到王楚楚这个事,直到现在,王卫平还是认为他父亲在其中参与,动不动就给他父亲穿小鞋,官高一级压死人呀! 谢元赋含笑不语地看向周嘉豪如何反驳,笑容里一丝温度也没有。 周嘉豪有些心慌,他不知道谢元赋是看出他的心思,故作不知,还是他心中也认为王卫平此人是要铲除的。 这时,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周弟所言甚是,王卫平既然跟过周王,再投靠殿下谁能保证他的真心?” 说话的正是平湖书院的陈进兴,他哪里听得懂这些,不过前段时间,恰巧在书院听到高聿夸赞侯府大公子,既然能得高聿夸赞,那周嘉豪想的法子定是极好的。 以他的小聪明,装腔作势说上几句,倒也应付过去了。 听完陈进兴的话后,谢元赋顿了一下,“王卫平……” 底下幕僚纷纷抬头看向他,谢元赋究竟会采用谁的主意? 谢元赋问道:“依周公子所言,怎么铲除王卫平?” 周嘉豪恭敬道:“回殿下,属下的人打探到王卫平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眼下还在收集证据,等属下将王卫平丢的东西拿到手后,必定双手奉上。这个东西势必能将周王对他恨之入骨,到那时,不用我们动手……” “丢失的是什么东西?”谢元赋问。 周嘉豪只是说还没拿到手,等到手第一时间告诉谢元赋。 周嘉豪真是狡猾,谢元赋目光闪了闪,面上的冷意却是渐渐消散:“若如你所言,介时事成之后你父亲的官职动一动,才不枉费周公子的劳心。” 他不在意周嘉豪的狡猾,所求的不过也是往上爬,这样有野心的人才能为他的大业更用心用力! 便是许他一官半职的又有什么! “谢殿下。”周嘉豪道。 谢元赋选择了周嘉豪的提议,陈进兴很是得意,在周嘉豪来之前,他因为年纪最小,又出生寒门,很是被其他幕僚看不起,这次也算是站对了队,出了一口气。 记得在周嘉豪第一日来到府中的时候,谢元赋单独见他,问道:“齐王一事,周公子的二妹妹可真令人刮目相看,逼得周公子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妹妹,这么看侯府里最聪明的倒不是周公子你了。” 周嘉豪道:“杀死亲妹妹,属下也痛心,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怎能因儿女情长牵绊住,既然侥幸被二妹妹抢了先,留着亲妹妹也是祸患,不如早些除去!” 周嘉豪这话说得极为讨巧,没有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而是以因失去先机,自己的当机立断为切入点,证明自己的能力。 谢元赋闻言突然笑了一下,“还真是不知掩饰。” 不知掩饰自己的目的! 谢元赋又问:“能将齐王阖府上下烧干净,你二妹妹恐怕在其参与,如此看来你二妹妹真是不可多得的能人,如果让她做四皇子妃,周公子有什么想法?” 虽然没有证据证实是周嘉清出手,可谢元赋直觉就是她! 一个闺阁小姐而已,面对齐王,没有一丝害怕,就连他想庇护,周嘉清都不屑。要是齐王府被烧真的是她一手促成,那周嘉清真是不容小觑! 可惜秦星玥身在侯府却无法靠近。谢元赋想知道也没法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二妹妹?”又是周嘉清,还做四皇子妃,那岂不是未来的皇后?周嘉豪自然不可能让这个变成现实。 第154章 想成亲了? “二妹妹她身后有赵府和陈府两大将军,殿下求娶四妹妹的话岂不是明白昭示着您的心思?听说殿下曾在明玉斋见过一次二妹妹,想必说了什么,但二妹妹貌似不情愿,既然不情愿,便是变数。让她当上四皇子妃,会不会为殿下尽心尽力呢?殿下丰神俊朗,到时大安城贵女由您挑选,身份比二妹妹贵重的不在少数。”周嘉豪顿了顿,才继续道:“既然殿下得不到,倒不如就此毁去!” 自齐王的事结束之后,秦星玥在侯府碰见周嘉清,每次都会暗暗表示谢元赋不会让她做妾,可周嘉清依旧不屑一顾,连四皇子妃这个位置也不心动,这让谢元赋心中古怪极了。 周嘉豪这样的话分明是对周嘉清的针对,谢元赋并未拆穿,可还是在听到将周嘉清毁去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刺痛油然而生。 其实他只是试探,也并没有在此刻打算让周嘉清做他的正妃,就像周嘉豪所说的,太明显了,目前势力远远不能够和其他几个皇子抗衡,现在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他的大业呢? 自四皇子府偷偷出来后,周嘉豪匆匆赶往侯府筹备一些东西。 与四皇子府隔着一个府邸的三楼,布置富贵大气的雅间中,坐着两个人,自外头走进来的黑衣女子,奇怪了看了一眼屋中的粉衣男子,俯首在他面前说了几句话。 “不怪你,谢元赋的府中向来布置严密,高手众多,你能听到这几句不错了。”粉衣男子安抚道。 王爷临走之时,将盯着谢元赋的任务交到他手上,这个烫手山芋搞得他甚是疲累,谢元赋此人隐蔽又周全,想要打探到他的私密,真是不容易。 幸好有王爷之前的布置,这个府邸的位置真是不错,能将谢元赋府上偷溜出来的人都能看到。 “话说回来,”粉衣男子旁边的白衣男子,皱着眉头,略有厌恶开口问道:“纪大公子最近是有什么癖好吗?还是有什么心思了,时常着一身粉衣,当真令人……” 白衣男子话未说完,纪承枫扬起下巴,一脸你不懂的神情斜视着白衣男子,随后将凳子拉到白衣男子身边,凑上前神神秘秘道:“你这个老林迂腐,你懂什么?前几日我偶然遇到一个僧人,他说我只要连续穿粉色衣裳十天半个月,定会与有缘人相认,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神经病啊你!”林之远被纪承枫这格外诡异的做法惊呆了,匆忙远离他,责备道:“你就不怕他是故意的,让你这样穿有什么企图?” “我刚才说什么了,我说你不懂了吧,这世上的僧人是不会欺骗我们的,我们要敬畏僧人,敬畏缘分!”纪承枫撇了一眼大惊小怪的林之远,不紧不慢道来,“缘分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会让两个人相遇相知相守,冥冥之中有一根红线串联起两人的姻缘,可真令人着迷,就连我们父辈的姻缘也是逃不掉,你看你父亲与母亲也……” 提到父亲与母亲,纪承枫闭紧嘴巴,偷偷看了一眼脸色不虞的林之远,慌乱改口道:“你看其他人的姻缘,比如你看……” “还我们父辈的姻缘?你怎么不看看你父亲与你生母,这是好姻缘?”林之远强硬反驳道。 “不是。”纪承枫无奈承认道,纪承枫本是丞相府的庶长子,他的生母因为难产,在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他的嫡母也没能再诞下一子,丞相便将他过继到嫡母名下。 有多少后宅女人斗争输了被归咎于难产的名头,连命都搭进去,这样的姻缘还真不是好的。 林之远问道:“想成亲了?你要是想成亲,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女子?” “大安城女子再多,也没一个能让我感受到缘分的奇妙。”说完,纪承枫就又像沉浸在美梦中一样,“总之,老林,你这个态度可不好,对这些姻缘一定要存有敬畏之心。” “王爷没在,我看这是没人能管得住你,你最好将那僧人底细调查的清清楚楚!”林之远站起身来满心愤懑道,看着一脸陶醉的纪承枫,随即转头对黑衣女子硬邦邦吩咐道:“算了,你能去查才怪,静月,你去查!” 纪承枫懒洋洋道:“静月,不用查,僧人怎么会欺骗本公子呢,你看老林凶巴巴的样子可真难看。” 林之远沉声道:“静月!” 静月看着发癫的纪承枫,与气的皱纹都要出来的林之远,好像不知该听说的,犹豫一瞬,脸红着,有些为难地小声问道:“纪公子,那个僧人现在何处?可否请来帮属下瞧一瞧姻缘……”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指望不上!”林之远咬牙愤怒吼道:“我去查!” “怎么与你说不清,老林,就你这态度,上天可不会赏赐你一段好姻缘。”纪承枫挑了挑眉。 后来没成想,纪承枫这句话一语成谶! 林之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连眉毛都好像惹上了体内的怒火似的,仔细听,那眉毛抖动着都好像能发出声音来。 静月见状,连忙转移话题,“刚才属下说到哪里了,哦,对了,属下在书房外,只听到周嘉豪说王卫平丢的东西他知道是什么,怕被发现就没多做停留。” “鱼儿上钩了。”纪承枫收起戏谑的模样,唇角一勾,道:“老林,该我们收银子了。” “周嘉豪动作倒是快,这样一来,你心头也能轻松些。”林之远道:“终究为周嘉豪做了嫁衣,在谢元赋面前更得脸了,而谢元赋才是渔翁得利的……” “谁说的?”纪承枫打断他的话,“先让自以为聪明的周大公子吃个甜头,周二姑娘怎么能对他大哥仁慈呢?” 纪承枫和周嘉豪并没有个人恩怨,只是他瞧着周嘉豪一步一步走到周嘉清为他挖的坑里还洋洋得意,就好奇都是谁在说他聪明的? 林之远沉默了一会,皱眉道:“你父亲知道吗?你与丞相夫人之间……” 第155章 周嘉豪没钱 “他不知道,我也没有给他说,这件事其中有他夫人参与。”纪承枫眸光慢慢冷了下去:“我手中捏着这个把柄,想她不会再乱来……毕竟她是纪承熙的生母……不过,我只给她这一次机会!” 纪承枫贪墨赈灾款,以及屠杀难民的证据,在宫宴上已经证实是被诬陷,诬陷之人一人承担,并未供出幕后主使,可他查到幕后主使的人就是周王! 周王一来是想试探徐竟骁的势力,徐竟骁和纪承枫两人关系,全大安城的都知道。二来此事要成了,丞相唯一的儿子正好,拉拢丞相多次都失败,干脆替纪承枫找了罪由,纪承枫死了,丞相还能撑多久? 而丞相夫人却暗中推波助澜,得以让此事顺利进行下去。 上一次,周嘉清无意提到那个册子,纪承枫的眼神便将他自己暴露出来,这个东西对他也很重要,周嘉清就提出与纪承枫合作,一人铲除周王,一人铲除周嘉豪,刚好一直在纪承枫手中,他一直没想到怎么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当即两人一拍即合。 周嘉清没有说出她更大的目的,就是把谢元赋谋夺的心思一点一点的摆在众人眼前! “大少爷,属下打探到那东西正在三春楼!”周嘉豪回府后,一个侍卫打扮的黑衣男子进来禀告道。 “三春楼?”周嘉豪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打量,起身在旁边的书架上找寻那本《大安趣谈》,这是讲述大安城的人文风景的书。 放到什么地方交易都容易暴露,只有放到三春楼,事后才不会被周嘉豪,周王与四皇子他们怀疑是周嘉清或者纪承枫所为的。 找到后,周嘉豪将书递给旁边的小厮,笑道:“三春楼原来还是这个用途,怪不得平日里门可罗雀,而馆中只提供一壶千金的茶。三春楼那边怎么说?” “三春楼的掌柜说,一万两……” “一万两白银?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周嘉豪虽然拿不出这些,却依旧不屑一顾道。 黑衣男子咽了咽口水,才小声诺诺道:“大少爷,不是一万两白银,而是一万两黄金!” 三春楼这样的地方,不可能周嘉豪上门去拜访,三春楼就将东西交给他了,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话,周嘉豪的脚下还是踉跄了一下。 不可思议地转头望向黑衣男子,问道:“你说什么,一万两黄金?” 黑衣男子胆怯地点了点头,看到周嘉豪脸颊上的肌肉隐约在颤抖着,黑衣男子将头垂得更低。 若是李雅萱掌管侯府的话,一万两黄金他还不至于吃惊,在公中抠一些油水下来,哄哄周嘉清那个傻富贵,凑个七八千两黄金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这么大的数额,他去哪里弄? 刚才他还在四皇子府中大放厥词。 他的几个线报都说了王卫平丢失的东西,正是王卫平和周王勾搭的证据! 有这个东西在手,起码能要了王卫平的命,周王也势必损伤不少,他也更得谢元赋看重,关键时刻不能因为银两而功亏一篑! “明日一早我去找母亲,这么多年下来,母亲手中定当攒下不少。你明日再去一趟三春楼,问一下……这个银两能否……能否再低一点……”周嘉豪对着黑衣男子说完,更觉面上无光。 黑衣男子出去后,他先去了周海洋的青玉居,再去了老夫人的荣华居,也总共只收获了五百两黄金而已。 此时,他将希望全寄托在李雅萱身上。 细小的云朵在紫红色的天空泛起涟漪,初升的太阳跃出地平线,柔和而明亮,靖安侯府的下人们开始起床迎接清晨了。 兰心苑也逐渐忙碌起来,本来因为周嘉芸的事,院中李雅萱主仆的哭声,与下人的惨叫声充斥不绝。 然而随着赵家兄妹的到来,李雅萱好像又站起来了,显得极为积极热情,虽然眼下时常有藏不住的疲惫。 周嘉华因为赵云知的关系,对周嘉清愈发和善,也时常跑到陶然苑来拉着赵云臻说话,要不就是带赵云臻出去玩,当然这是在周嘉豪没在府中的时候。 周嘉华她不知道她大哥在忙什么,一连几日天没亮就出去,刚好让她逮住这个机会。 褪去那些刻薄,周嘉华容貌显得秀丽多了,又会找乐子来玩,直白的性子倒也让赵云臻心生欢喜,虽然周嘉华只看到过一次赵云知的面,她却并不灰心,一如既往地来找赵云臻玩。 不过至于她是对赵云臻真心还是假意,无人知道。 另一边,尽管李雅萱放下长辈姿态,有什么好玩的好用的东西,都先送到赵云臻手里,待赵云臻看起来极好,可赵云臻还是时常与周嘉清和周嘉华待一起。 这一次李雅萱将周嘉豪找到的那本《大安趣谈》,趁着赵云臻和周嘉华从外面逛回来送往海棠苑去,却被周嘉清捷足先登,赵云臻手中已有周嘉清找到十几本关于大安的书了,还被周嘉清嘲笑道二婶的书送晚了。 要不是周嘉豪答应她,再忍一忍,就能将周嘉清杀干抹净,她早就不耐烦了。 可即便如此,受到周嘉清的气后,李雅萱焦躁地回到兰心苑,直奔小厨房,拿出一把菜刀来,想要冲到陶然苑。 赵嬷嬷和紫情在门口拦着,同时又躲躲闪闪的,心里都在担心刀子不小心落到自己身上来,紫诗见状连忙去找大少爷和二老爷。 周嘉豪进到兰心苑,一把夺过李雅萱手中的菜刀,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李雅萱双眼猩红,状若疯子,“我想杀了周嘉清那个贱人!” “我现在就去将她绑来兰心苑,你来杀!”周嘉豪漠然地盯着李雅萱。 李雅萱反倒一愣。 周嘉豪不耐烦道:“赶紧杀了她,我和父亲都别活了!” 周海洋赶过来时,刚好听到这一句,拽起李雅萱的手腕就往屋中去了,禀退所有下人后,关上屋门,赵嬷嬷在屋外守着。 第156章 李雅萱又被禁足 周海洋一把将李雅萱甩到地上,怒斥道:“杀周嘉清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不找个正当理由,不找个让众人信服的缘故,直接杀了她,我这辈子还怎么做靖安侯?豪儿怎么往上爬?难不成你以为你杀了周嘉清,大哥还会乐呵呵地将靖安侯的位置双手奉给我吗?蠢货!” 周嘉豪看着摔倒在地的李雅萱,蹲在她的面前,神情冷到极点,连眼皮都懒得抬:“娘,你也不想想,她在石塘庄时,能在齐王的眼下换了人,她的身边有什么高手你知道吗?你去查探了吗?就在这乱吼乱叫,嚷着要去杀了她,自从妹妹死后,你别以为我和父亲不知道,你暗中试过几次了,却连刺客都不能进到陶然苑,你还怎么杀死周嘉清?” “祖母和我劝诫你多少次了,让你再忍一忍,你为什么不听?”周嘉豪又问道。 李雅萱抬起头据理力争,道:“你们就只会让我等,让我一忍再忍,我天天看见害死芸儿的凶手在我面前晃,我是芸儿的母亲呀!你要我怎么忍?” 周嘉豪奔波几日到现在也只凑到一千多两黄金,三春楼那边也不松口,只多给他三日时间,时间一到,换下一个买主! 到手的买卖怎么能让飞走? 府内李雅萱又搞定不了一个小女子,他心中郁闷无比,越想越气恼,李雅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所以你就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添乱!那日找你要银子,你竟然将这么些年的积蓄全送给妹妹!在你心中就只有妹妹是吗?为了妹妹甘愿牺牲我?现在好了吧,银子被齐王府的一把火全烧干净了!你何曾关心过我?你可知道你的儿子如今有多艰难?没有这笔银子我怎么拿到证据,怎么往上爬!妹妹已经死了,你醒醒吧!” 周海洋不知道周嘉豪究竟投靠哪个皇子,总之有靠山,那就得牢牢把住,现在却被李雅萱的银子绊住了,周海洋骂骂咧咧一会后,按照周嘉豪的意思,将李雅萱禁足在兰心苑。 对外宣称身体不佳,需静养! 出了兰心苑,周嘉豪像个无头苍蝇在府内乱转,遇到准备出门的周嘉华和赵云臻二人,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了几句,抬脚上前。 周嘉华瑟缩着身子,准备躲上一躲,周围并无遮掩的物体,况且周嘉豪已经看到她了。 “三妹妹兴致这么好。” 平淡的语气,紧绷的声音令周嘉华觉得周嘉豪隐隐有怒气在隐忍着。 “大哥……我……哦……我带表姐去找二姐姐……”周嘉华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大姨娘找你有事,三妹妹忘了吗?”周嘉豪爽朗一笑:“三妹妹不必担心臻表妹,我会送臻表妹去找二妹妹,你快去吧,别让大姨娘等着急了。” 特别是“着急”二字被周嘉豪咬得很重。 周嘉华心里担心大姨娘,匆匆与赵云臻告辞,快步离去,没走几步又转头看过来,显然担心赵云臻,她又不是傻子,那次席间闲聊,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 可显然赵家和周嘉清并不情愿。 “三妹妹,快些去吧,晚些我再找你。”赵云臻细心宽慰道。 周嘉华点点头后,被周嘉豪的小厮带着离去,这是连向周嘉清报信的机会都没有了! “臻表妹,可是要出府去?刚好表哥也要出去,一道吧。”待周嘉华走远后,周嘉豪并没有打算送赵云臻去陶然苑。 见周嘉豪如此,赵云臻原本带有笑意的脸色,顿时就显得不是很高兴,“不用了,我还要去找表姐,就不打扰表哥了,先行一步了。” 赵云臻说完转身离去,竟是直接拒绝他! 见状,周嘉豪冷哼一声,并未停留片刻,向外走去,谢元赋已经在催了,他得尽快想办法凑到所需的银两。 “表姐,你怎么在这?”赵云臻有些意外,周嘉清怎么在府中还藏起来了,藏的地方还是距离她刚才与周嘉豪说话几步之远的拱门后面。 “我说过,大哥这个为人,所以不放心。”周嘉清道。 何止不放心,在事情未结束之前,周嘉清必须将赵云臻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表姐,他的意思我明白,你和二哥偷偷说还不让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为此担心,可以开开心心的在大安游玩。你一直在推脱二夫人和老夫人对我的“善意”,也很少让我单独做什么,我没有那么愚钝。他的殷勤不是为了我,看起来殷勤,实则敷衍至极,何况,他也不是我心悦的人!表姐,你不用担心。” 周嘉清嘟囔着,“还是被你发现了。” 表姐拒绝的如此明显,防备得又很紧密,二房和老夫人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看来侯府并不是和睦的,表姐平时在府内生活不容易吧。 思及此,赵云臻反问:“你大哥以前暗中欺负过你吗?若是有,你不用怕,祖父和祖母还有我们都会为你撑腰的。”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周嘉清随口道,便见秋菊脚下生风般赶来,看到赵云臻和周嘉清在一起,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周嘉清问。 “小姐,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刚才偷偷跑到陶然苑来,说表小姐和大少爷单独在一起。”秋菊道。 这个周嘉华,还算有几分良心。 回到陶然苑后,冬梅有些疑惑道:“二夫人身子不舒服,老夫人说府上小姐们都不用探望,二夫人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静养?”周嘉清挑了挑眉轻声道:“这不就是将二婶禁足了。” 双财这时走进来,低声说道:“小姐,二夫人并没有生病,是因为她对您怀恨在心,想来……想来陶然苑杀你,被二老爷和大少爷训了一顿。” “二夫人想杀你?”赵云臻悚然一惊。 周嘉清轻飘飘扫了一眼双财,转头连忙宽慰赵云臻:“自从四妹妹那个事后,二婶有些失心疯,以为我和四妹妹有些口舌之争,就将气都撒我这,没事的。” 第157章 周嘉豪的警告 屋中其他丫鬟点头附和道,你一言我一句,将心有顾虑的赵云臻说得迷迷晕晕,不再有所怀疑了,夏荷找了个借口将她送到海棠苑。 “小姐息怒,属下知错,还请小姐责罚。”双财跪下垂头认错,“小姐您将表小姐看得极为重要,属下暗自猜测,表小姐在这没什么,说了不该说的话,是属下冒失了。” “是该罚,罚你三个月的月钱。” “是,小姐。” 周嘉清话锋一转,“听到就听到,让表妹心中对二房有个警惕正好,万一一个没留神被大哥钻了空子,表妹也不至于被牵着鼻子走。遭到接连拒绝,大哥又忙得焦头烂额,恐怕没什么耐心了,父亲那边呢?” “回小姐,靖安侯已收到信了。”双财回复道,“小姐,还有一件事,大少爷给大姨娘所在的悦和苑送去了一条蛇,将赶来的三小姐吓得半死。” 周嘉清朝外看了两眼,那个方向正是府中悦和苑的方向,“大哥和二婶被表妹拒绝,三妹妹却是和表妹愈来愈好,这是大哥在教训大姨娘,管不好三妹妹。” 大姨娘怕蛇人尽皆知,周嘉豪却送大姨娘一条蛇,蛇筐中还放了几个小老鼠,小老鼠便是周嘉华的属相!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上一世周嘉华被李雅萱嫁给礼部尚书的嫡子,一个庶女还能给嫡子做正妻,周嘉华自然欣喜在府中备嫁。 李雅萱怎么会真心为周嘉华考虑?不过是因为礼部尚书的嫡子是个断袖! 城中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连周嘉华的生母都没打探出,以为将周嘉华嫁过去是为周海洋铺路而已。再怎么奇怪,庶女的婚事本就攥在嫡母的手中,双方的庚贴也交换了。 礼部尚书他们需要一个贵女成亲骗过大安城的人,周海洋也需要礼部尚书的提拔。 成亲不到一个月,周嘉华因意外撞见夫君与其他男子行苟且之事,一怒之下失手杀死了那个男子,她的夫君将她大卸八块后扔到山上…… 二房连一句话都没有为周嘉华说过,也没人讨什么公道,大姨娘听到这个消息后,气绝身亡。 现在李雅萱和周海洋夫妻面不和心不和,人尽皆知,为了周嘉豪的嫡子身份,周海洋不会动李雅萱。 在周嘉芸出事后,周海洋最常去的便是悦和苑,周嘉华作为二房长女又是唯一的女儿,周海洋自然看重。 周嘉华现在有得宠的姨娘,“看重”她的父亲,空有名头的嫡母,这一次,周嘉华也不用再进礼部尚书的门了,遇到一个喜好男子的夫君了。 本来不相关的两个人,因为自己的布局,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周嘉清目前并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这一日,一大早,赵云臻随着周嘉清去荣华居请过安后,老夫人瞧着赵云臻越看她越喜欢,说要留赵云臻再说说话。 赵云知再不喜,老夫人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说会子话而已,他怎么能去阻挡? “表妹你陪陪老夫人,我在门口等你。”周嘉清曾推却过几次,这次说完向老夫人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自从老夫人将周嘉清关进祠堂那天起,周嘉清就从未叫过她一声“祖母”! 现在更是在荣华居门口等着赵云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夫人会对赵云臻用刑,以至于让周嘉清一直看得牢牢的! 老夫人收回望向周嘉清背影的寒意,转而目光慈爱地看着赵云臻,问道:“臻儿,是不是豪儿做了什么惹得你生气了?你才不愿意理会豪儿,要是他做的哪点不好,你给祖母说,祖母替你教训他。” “老夫人言重了,”赵云臻起身,并未和老夫人拉近关系,称呼她一声“祖母”,听完 她的话,表情并无一丝忸怩,而是规规矩矩回道:“不知老夫人为何这样问,小女和表哥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会生气,更谈不上理会。” 没什么交情? 闻言,老夫人慈爱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犀利。 老夫人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温声有意指道:“从你到府中那天,豪儿的眼睛就好似长在海棠苑一样,天天巴巴地想要去找你,你却一直推辞,是不是豪儿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满意了?” 赵云臻心中更是鄙夷万分,没有接话,这么赤裸的话由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直接问道,倒真是有几分不顾及脸面。 “老夫人,”周嬷嬷笑着提醒道:“赵小姐是女子,年纪尚小,对于男女两情相悦的事怎么回答,您这一问倒叫赵小姐害羞了,大少爷要是哪里做的不好,赵小姐私下会给大少爷说的。” 这个周嬷嬷真有一套,两个清清白白的人,被她一句话说得郎情妾意似的。 “周嬷嬷!”赵云臻扬起下巴,凝声道:“还请老夫人为小女做主,小女推辞是因为表哥是男子,我是女子,本就于礼不合!这一点周嬷嬷自是懂得!侯府中有表姐作陪,再不济还有两个表妹,还有大夫人,她们也会带着我,还请周嬷嬷切勿误会我的心意,将我的好心误会成不堪!” 赵云臻在赵家并未受过这种羞辱,进了侯府,也一直行事规矩,就算之前有多少不乐意的事,也只是婉转推却,从不愿落人面子,一直都温柔小意的。 这一刻,直接拒绝,这是将自身隐藏的傲气全展现出来! 一番话也堵得两个老东西说不出话来,明明于礼不合的事情,她们不仅非要做!还非要胡说! “你的意思是……”老夫人皱眉道:“罢了罢了,赵小姐没有早点说,我还以为你们都有那个意思,好心在中间牵个线,既然赵小姐心中并无豪儿,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老糊涂了……” 还是在怪赵云臻没有提前说,让她们所有人都误会! 几番客套之下,加上老夫人当着面不痛不痒地敲打了一番周嬷嬷,轻描淡写指责周嬷嬷不该随意猜测赵云臻的心意。 第158章 回杜坡吧 直到赵云臻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都听得都不耐烦,说了都是误会,不会怪罪老夫人这个“好心”后,老夫人才放她出去。 “给脸不要脸!和那个小贱人真是一个样子!赵家都教养出些什么东西!”随着荣华居的门关上后,老夫人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唾骂道。 她口中的“小贱人”自然是周嘉清了。 周嬷嬷咧嘴阴笑,想起刚才赵云臻指责的话,眼里冒着寒气:“老夫人,如今将这一分薄面给了赵家小姐,老奴早就说过了,接上便是她的福气,不接那就是她不知轻重!大少爷也有些不耐烦了。” “哼,那就让她的头再也抬不起来……” 赵云臻出了荣华居,就和周嘉清一起回到陶然苑,一路上赵云臻都没有说一句话。 周嘉清没有说话,她知道老夫人可能问赵云臻,或许言语中还有些责怪赵云臻的意思,她再聪明也是晚辈小辈,不可能次次忤逆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找表妹说说话,哪怕传出去,并没有不妥之处,旁人只会说老夫人疼爱大房,连带大房的亲戚一并疼爱。 既然如此,赵云臻的态度一定会加快这件事,老夫人一直拖着不动手,周嘉清都有些急了,报仇的心一直未停,总在一件事上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妹妹,”赵云知看见二人走进院子,忙上前问道:“老夫人和你说了什么话?你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好,难不成……难不成老夫人为难你了?” 赵云臻却是没有回答赵云知的问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顿了顿,赵云臻才问道:“表姐,你不愿意叫老夫人一声‘祖母’,是因为老夫人她以前也是这样对你的?还有那个齐王的事……” 赵云臻犹豫一瞬,直接问道:“表姐,你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是不是老夫人或者二房的人,想将齐王与你撮合一起?” 赵云知一愣,他来大安还有别的事要忙,近日也常常在外奔波,进府那天能感觉到二房和周嘉清之间微妙的气氛,却不知能到如此地步! 齐王与周嘉芸的事,他们也是听到一两分的,为人父母者怎么会愿意将自己女儿嫁给齐王这种人呢,联想到他们之间的不和睦,以及之前传言未过门的齐王妃神似周嘉清时,事情里的有些脉络就清晰起来。 “表妹想什么呢?要是真的这样,你看看你眼前的人是谁?看看陶然苑的布置,侯府里有超过我的陶然苑的地方吗?这表妹都看不清吗?不用担心,我在侯府过得很好,外面那些都是不实的传言而已,怎么能当真呢。我知道老夫人看中你做大哥的正妻,让你不舒服了,想必你也当面拒绝了吧,放心,以后她就不会再提起,表妹不用为此担忧,联想到这些有的没的,表姐在侯府真的过得很好。”周嘉清淡淡道。 老夫人肯定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她会直接开始行动! 赵云臻直勾勾地看着周嘉清,眼里流露出不忍和心疼,叹了一口气,看来周嘉清还是不愿意讲出实情。 “祖父和祖母一直操心着你和宁表妹,隔一年送一些东西过来,就是替你们姐妹两个撑腰,只要你们在府中过得开心,才不枉费祖父和祖母的心意。眼下你虽身在府中,可表哥看你这陶然苑防备得严严实实,你的处境是到底是什么,你不愿意说,表哥也能看出一些。既然如此,”赵云知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后,说道:“表妹跟我和臻儿一起回赵家!” 赵云臻双眼一亮,激动道:“是呀,表姐就和我们一起去杜坡吧。” “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刚刚被叫到荣华居说有事商榷的大夫人,出来后也走进了陶然苑,在屋外听到了赵家兄妹同周嘉清的话,就道:“老二,等这次老夫人的寿宴过了之后,你去杜坡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 “娘?”周嘉清见大夫人进来后问道,闻言,心中一动,片刻后,眼神又黯淡下去,“一来一去耽搁半年时间,老夫人那边是不会同意的。” 周嘉清根本不会担心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意见,她不是不想去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只是如今她的大仇未报,秦星玥和谢元赋还没动,二房还没倒下去,她怎么安心能离开大安城呢? 中间的变数又该怎么办? “老夫人那边,娘去说,你不用担心,拿了娘这么多的银子,不是让她白拿的。”大夫人忙不迭是说道。 她对付老夫人很简单,用银子喂,来换取片刻宁静,她没有心思与其钩心斗角! 大夫人说完,赵家兄妹殷切的眼神看向周嘉清。 自从赵家兄妹来的第一天,大夫人询问赵将军的身体时,她就注意到周嘉清很是伤感,与其困在这个所谓自己的家的地方,时时防备着他人,不如去赵府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亲人! “多谢大夫人成全。”赵云知率先拱手道。 这让周嘉清很是无奈,为了应付,她佯装思忖道:“娘,多谢您的好意,容我再想一想吧。” “表姐,你还要想什么,大夫人已经发话了……”赵云臻急道,生怕周嘉清最后依旧不同意。 “对了,娘,你刚才说老夫人的寿宴,是什么时候?”周嘉清问道。 众人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也不愿意将她逼得太紧,大夫人回道:“五日后,等会娘去发帖子。” 周嘉清保证自己定会认真考虑这个想法,才打发走众人。 “双福,老夫人的寿宴在五日后,你去给父亲说一声。”周嘉清吩咐道。 “是,小姐。”双福应声而退。 终于比上一世快了些,上一世因为周嘉清与二房众人关系很好,赵云臻就算觉得二房的行事让她不舒服,看在情面上,她只会婉拒,不会伤到谁的脸面。 上一世也是在老夫人的寿宴过后几天,才发现赵云臻与周嘉豪的丑事。 第159章 周嘉清故意显摆银票 也是了,赵云臻今日冷漠的态度终究激怒了老夫人,让她不惜毁掉寿宴也要让赵云臻在大安城贵人面前出尽丑态! “小姐,快一些,大少爷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府门口了。”春桃进来禀告道。 周嘉清拿起桌上准备好的一沓子银票,起身准备出去:“知道了,是时候让大哥知道这银票是长什么样子。” 周嘉清一脚跨过侯府大门的门槛去,假装丝毫没有看到脸色发黑的周嘉豪,刚好从外面走到府门口。 “二妹妹,这么晚了,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周嘉豪的脸依旧阴沉沉的,她的表妹当着老夫人的面竟然直接拒绝了他! 周嘉清肯定知道了,一想到这,他心里极度愤怒,面色骤然冷了下来,赵云臻有什么好的,胆敢拒绝他! 他就让她尝尝身败名裂是何滋味! 更重要的是今日出去办的事情并不顺利,被人挖苦嘲笑,看到一脸喜色的周嘉清更是来气。 周嘉清摇着手中的银票,好整以暇地望着周嘉豪,道:“银子太多了,我娘给了许多,这不,外祖父又送来好多。府中近日来不安全,大哥也是知道的,连表哥表妹都险些遇盗,我打算放到钱庄上去,大哥,你的华阳居可安全?要不要一起将银票放到钱庄上去,既能生钱又安全。” 靖安侯府怎么变得不安全? 就是因为周嘉豪短时间内凑不到这么多的数量,情急之下便出此下策,竟将府中院落一一洗劫,就连大夫人也惨遭盗贼,幸运的是大夫人并未将银票放到屋中! 真是应了那句话:家贼难防! 周嘉豪以为能拖几个时日,大夫人掌管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人知道内情,并没有责怪,只说让今后加强防范就行。 而大夫人直接将官差请到侯府查探,不出半日,东西竟然都重新回到每个人的房中! 周嘉豪这才注意到周嘉清手中拿着一沓子银票,脱口问道:“二妹妹财大气粗,这是要放多少银子呀。” “不多不多,就八千两而已。”周嘉清言语晏晏地笑道。 闻言,周嘉豪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呐呐道:“八千两?” 殊不知,周嘉豪也是从钱庄回来的。 话说回来,真是讽刺,周嘉清是去钱庄存放,他是借贷! 没能偷到,周嘉豪可是找钱庄借贷了整整八千两黄金! 以他的身份地位,这么多自然是不给借的,不过,周嘉豪交出了一个东西,钱庄的老板“勉为其难”地倒也通融了! “正是。”周嘉清轻轻颔首道。 周嘉豪心中一跳,上前一步看着周嘉清手中的银票,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是他的银子,他真的想伸手夺过来! 周嘉清笑道:“大哥在看什么呢?是看这些银票吗?这表情是想将我手中的银票抢过去吗?这不可能吧,大哥是侯府孙辈中唯一的嫡子,眼中怎么还能瞧得上我手中的这一点。对了大哥偷偷攒了多少银子了,能否向二妹妹说一下呢?” 说完,还看似尊崇的模样望向周嘉豪,一副周嘉豪应该很有钱的样子。 周嘉豪听了她的话,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对周嘉清道:“我的确看不上二妹妹手中那点银票。” 周嘉清挑了挑眉,笑容依旧不改,道:“大哥这句实话,可真不好听!妹妹我银票虽少,却也勤勤恳恳的积攒着,都是爹娘,外祖家给的,清清白白得很。就不知大哥手中的银子都是哪里来的?大哥尚未入仕,我记得二婶将银子全给了四妹妹,不巧遇到齐王府烧干净了,大哥也没有个有钱的亲戚帮衬着……” 一字一句,说中周嘉豪的心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嘉清,阴阳怪气道:“二妹妹的眼睛是长在我们二房吗?连你二婶的银子去哪了都知道,大哥看你这是操心太多了!小小年纪这么操劳,二妹妹就不怕变老吗?” 周嘉清掩唇一笑,淡淡的目光在周嘉豪脸上打量着,“我们每个人都会变老的,变老是自然规律,岂是你我之人能抗拒的了吗?没想到大哥比我一个女子更在意容貌,不知道还以为大哥是个小白脸。我们应该顺其自然,比起大哥担心变老,我更怕没银子,还是银子好啊。大哥说得对,天色已晚,明日再去钱庄放钱,免得我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被歹人惦记上手中的银票。” 说完周嘉清哼着小曲,带着春桃和夏荷转身进了府门,她挺直身子向府中走去,才不在意身后周嘉豪的目光有多么如毒蛇般的阴冷湿滑,又有多少如嗜血的野兽那般狠厉! 周嘉清一句话先是贬斥周嘉豪比女子更女子,竟在意容貌衰老的事,再是将周嘉豪比作会惦记周嘉清手中银票的歹人! 而所谓的“天色已晚”是周嘉豪见到她问的第一句话,这会才被她拿出来当借口用! 周嘉豪丝毫不怀疑,周嘉清就是故意的,故意显摆她手中的银子! 荣华居。 老夫人手里拿着一幅画像,很是满意,早上被赵云臻不知好歹的模样气到的神情,全然消失不见。 “这一次,”老夫人捏着画像对上烛火,看画像一点一点被烛火吞噬,笑得极为古怪,“看你这个小贱人怎么逃?至于老大媳妇,真以为我是个贪图银子的人,以为送些银子就能将我打发了?” 她的面目瞬间变得狰狞:“陈幸啊陈幸,我能伤你一次,就能伤你第二次!我的孙女被小贱人害惨了,我就不信其中没有你的功劳!这一次就莫要休怪我无情了!” 一提到周嘉清,老夫人恨得全身发抖,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二房过不去,打乱计划不说,竟然赔上了一个孙女,听说刚才在府门口还将她的好孙儿挖苦一番。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的贱人! 之前的老夫人不是不想反击,再没有十分可行的计划前,她不会擅动一步! 第160章 好戏上演,才够过瘾 桂嬷嬷瞧着老夫人现下的模样,顿时沉默地低下头,不敢在说话,早年间老夫人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 过了一会儿,周嬷嬷的声音响起:“老夫人,眼下还是要尽快促成这些事情才行,怎么也得赶在侯爷回大安之前。” “侯爷回大安?还得要好几个月,老夫人的寿宴可是五日后,侯爷长了翅膀也飞不回来吧,”桂嬷嬷上前一步,笑着提醒道:“周嬷嬷,你忘了,侯爷被皇上派去边外,替身染疾病的平南侯承担重务,这哪是一时半会就能回来的,况且,临走之时,还来荣华居向老夫人告别,说这次恐怕得去很久,还望老夫人保重身体呢。” “谨慎些好,不过,周嬷嬷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海洋已在大安的城门四周都派人守着了,要是发现海明回到大安,会立刻有人来府中禀告的。”老夫人撇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周嬷嬷,不紧不慢道。 “侯爷不用担心的话,自然更好,反而是那二小姐,性子太桀骜了,只要是她不愿意的,她就不做!若是被她知道真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大少爷也说了二小姐身边有高手,身手远在侯府这些护院之上,说不准被这些高手带着逃出侯府,在暗中伺机报复,这可怎么办?” “高手?”老夫人不由失笑道:“就是她身边的双福和双财,听说是个双生子,有一个父亲也在大安住着……” 周嬷嬷和桂嬷嬷相视一眼,老夫人没说完的话,她们都懂,将双福和双财的父亲握在手中,还怕他二人不乖乖听话! 看来大房即将要坍塌了,过去的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周嘉清,没多少疼爱,那面上做的是一点都看不出,靖安侯成天在身边,也挑不出一点错来。 这一次直接将周嘉清和陈幸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不过,周嬷嬷和桂嬷嬷都认定这是周嘉清的错!都是她活该! “那小贱人好友也多,只有对那几家不下帖子,让府中小姐们都忙起来,不去平湖书院,切断与那几个府的联系。介时围住侯府,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同时出现这么多事,小贱人肯定自顾不暇。至于赵家小姐出了事,再叫到荣华居好好调教几日,这性子也就顺了下来!”老夫人的话,真是恶毒无情,又毫不加掩饰。 “实在不行,得到赵府的扶持后,将她暗中卖到窑子去!”老夫人得意地笑道。 …… 夏日的天越来越长,一封边外的家书回到侯府中,平南侯大病痊愈,靖安侯不日起程回大安。 这样算来,在路上少说有半个月的时间蹉跎,至于平南侯到底怎么了,大安城有些人也是十分好奇,靖安侯这一来一去帮助的情义,势必让有些人对靖安侯眼红。 若说大安城近日来有什么热闹的事,便是近日受人讨论的靖安侯的母亲,她的寿宴就要到了。 靖安侯府的几位小姐以示对祖母的敬重,全都在府中亲手布置。 与此同时,亲手布置寿宴的小姐们,当然不包括周嘉清。 她说表妹心情不好她要去安慰,这个理由只把老夫人气得够呛。 陶然苑的屋中摆着上好的饭菜和冰过的酸梅汤,周嘉清懒懒地窝在软屉交椅式躺椅中,突然,想起某个人以前深夜闯进她的闺房中,也是在这椅子上面躺椅懒洋洋躺着,如同在自家府中一般随意。 那件事不知处理得如何了,也不知有没有听从她的提议,斩草除根呢? 想着想着思绪竟然飘远,她不是真正的十几岁的姑娘,可那种悸动却是第一次的出现…… “小姐……”春桃进来后急急叫道,乍一见到眼前的小姐,有些看呆,竟也不忍心叫醒了。 周嘉清一袭粉色纱衣斜倚在躺椅上,秀发乌黑发亮披散着,脸上未施粉黛,却双颊红润,阖着双眼也是带着浅浅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如竹扇微垂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甚是温婉动人。 顷刻,周嘉清感觉不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春桃才松了一口气,卸下警惕的神情,见春桃一直站着未动,周嘉清问道:“怎么了?” “哦……小姐,”春桃回过神来,急切道:“小姐,轻一说画像上的女子老夫人已经找到,目前就在别院中住着,可是要将人直接……” “不用!好戏上演,才够过瘾,才能达到目的!”周嘉清微微一笑道。 春桃道:“秋菊打听到,极有可能在寿宴那天,同时对小姐您和赵小姐动手呢,让您自顾不暇。我看老夫人和大少爷就是欺负侯爷没在您身边。” “这些事都要赶在爹回到大安之前。” 春桃忧心忡忡道:“是啊,侯爷的家书上说这几日才从边外起程,少说也要半个月,老夫人的寿宴就在明天了,只怕小姐您的愿望要落空了。” “是吗?” 之前,周海洋在迎接赵家兄妹的席间,很是热情,惹得周嘉清很是伤感的感慨,要是靖安侯能陪着她多好,她便许愿父亲早日回府。 可惜,周嘉清的愿望并不会落空。 上一世,靖安侯一过去就发现平南侯装病的事,总要装装样子,不然皇上的圣旨是个笑话,耽误了一些时间,靖安侯实在牵挂周嘉清,便先行离去。 长路无聊,靖安侯想到老夫人的寿宴马上就要到了,以往恰巧每次老夫人的寿宴,他都有要事缠身,这一次好不容易脱身了,感谢老夫人为这么大的家操劳的份上,表示一下孝心,想要亲手为老夫人寿宴布置,便等到回到大安才给侯府里来了一封家书。 前一刻家书刚到,后一刻靖安侯的脚就踏入府门,想要看到大家意外与惊喜的目光。 谁曾想到,靖安侯一进门便得到了一个令他勃然大怒的消息,他的二女儿竟然私奔了,私奔到谢元赋的府中去做妾! 靖安侯不顾一路奔波回到大安的疲惫,当即快马加鞭赶到谢元赋的府上,踹开府门,横冲直撞到前厅中,怒吼着让谢元赋出来! 第161章 干脆撕开 而她却一脸不悦,认为父亲这是不尊重自己,不管靖安侯怎样的放狠话与哄骗,哪怕是说要卸掉所有官职,甘愿做一个平民,也要带周嘉清出谢府! 她没有看到一个父亲的绝望,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已经选定了一生要相伴的人,誓不回头。 而谢元赋向来会做戏,当着府中下人的面,硬生生让靖安侯打了一顿,也没还手,鼻青脸肿,嘴角流血地求着靖安侯成全。 这一幕让自以为生活圆满幸福的周嘉清感到震撼,也大受感动! 如今想想,真是自作多情,以为那就是爱情! 这一生,便是如何都还不清父亲给予自己的恩情! 只能替父亲做一些事来减轻这些罪孽,比如脱离所谓的孝道! 周嘉清既然知道靖安侯会早些回到大安,便派人送信给她父亲,说想要给祖母一个惊喜,希望父亲能在祖母寿宴当天再回侯府,以防万一被人看到,失去了惊喜的意义,便说偷偷回到大安,她已安排好客栈,委屈父亲多待几日。 靖安侯收到信,十分欣慰周嘉清的孝心,以这些举动来看,周嘉清和老夫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我爹待老夫人一向很好吧。”周嘉清淡淡道。 “是。”春桃答,“可又不是。” 周嘉清狐疑地看向春桃。 春桃这才支支吾吾地说起了一件事,她们几人比周嘉清年长五岁以上,是在周嘉清出生时被她的外祖母专门挑选出来的,送到靖安侯府来侍奉周嘉清。 以前的周嘉清和二房关系密切,与老夫人疏远却也敬重,她们四人便默契地没提这件事,直到现在,竟然忙着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春桃给周嘉清讲的是关于大姨娘的事情。 也讲了原来在靖安侯有了大姨娘的那一天开始,他是一次都没去过荣华居请安。 不论老夫人怎么做,也按靖安侯的要求再也不逼着他纳妾,直到后来,先夫人到底郁积在心,到底还是没能撑下去…… 老夫人也很痛苦,天天以泪洗面,才让靖安侯的心一点一点松动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侯爷,待老夫人有如陌路人般冷漠,持续了能有一两年的时间吧,”春桃感慨道,“后来,侯爷在外办事,回来后突然宣布要迎娶大夫人过门,去荣华居呆了很长时间,才出来,侯爷从此待老夫人不再冰冷。可奴婢们心中为先夫人不平,面子上怎么掩藏都露出几分让人察觉,小姐,您的外祖母忍着悲痛,过来劝慰奴婢四人,要对大夫人敬重,在府中您和大小姐要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就让奴婢们去找大夫人,说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件事哪有什么对错,大姨娘不出手,就会被老夫人得逞,可是娘亲当时会有多心痛呀……”周嘉清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而又刺痛。 她听完春桃的话后,停顿了很久,才开口:“还有外祖母真是为我和姐姐操劳太多了。”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从她心底翻滚着,她望着窗外,唇角勾出一丝很淡的轻笑,像是嘲讽着什么,明明身边有这么多的亲人,家人在关心爱护着她,偏偏上一世的她,身在福中不知福,都将他们全拉下水! 与其气愤谢元赋的凉薄狡诈,秦星玥的假心好意,二房的虚伪算计,不如怪她自己识人不清,害了所有真心待她的亲人! 故而,重来的这一世,周嘉清并未失去本心,变成一个满心仇恨,只知道杀人的复仇工具,她想除掉杀害她亲人的敌人,更想享受与好好感受亲人之间的温情,这样才不枉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春桃看到眼前的周嘉清神色恍惚,隐忍着悲痛,便走上前小声安慰道:“小姐可是想念先夫人了?等老夫人寿宴一过,奴婢想法子打听出当时侯爷和大夫人的事……” “先等一等吧……” “小姐……小姐是怕大夫人知道心中不悦?” “不是。” 周嘉清收回情绪,话锋一转,正色道:“老夫人将父亲拉扯长大,其中的恩情父亲不能不报,否则以父亲的性子,不会后来又原谅老夫人的,这是不孝,也是以怨报德!这么多年了,索性就让他们有裂痕的关系再撕开一些!这一次,反倒是便宜我了,正好,将我们一家与他们这些披着亲情的无耻之人全都撇清关系!” 七月二日,正是盛夏时节,伴着蝉虫在枝头鸣起,推开窗,一股闷热的夏风便趁机钻进凉爽的屋内。 “小姐,今日要穿哪一件?”冬梅望着大夫人派迎香送过来的几件衣裳和首饰问道。 周嘉清一眼扫去,指着一件搭配好的红色衣裙说道。 靖安侯府今年的寿宴布置,因为了大夫人的银子,办得格外气派,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比迎接新年时还要仔细。 周老夫人在正厅中,与前来祝寿的夫人贵女们问候着,大夫人在旁适时搭上几句,很是得这些夫人们欢心,纷纷夸赞这次寿宴一看就花费了不少银子和心思,称老夫人有福气,有这么能干又有钱的大儿媳妇儿。 老夫人淡淡应道,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没有直达到心底去。 只因大夫人参加了几次大安城中夫人们的聚会,给其他夫人们留的印象好。 二来也是因为城中很多名贵铺子又是大夫人在管理,一来二去,相处下来大夫人本人又直爽大方,送给这些夫人们很多小玩意,因而彼此之间都有了可以玩笑的交情。 再就是大夫人的娘家原来是边远大将军陈府! 厅中夸赞的大夫人的声音落在李雅萱的耳里,有如针刺一般的疼,往常的寿宴都是她在办,这是在说她没钱办得不好,也是在说她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 众人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去找李雅萱说话,长公主府出的那件事,本就让夫人们很是鄙夷,竟然一心要进齐王府不惜为齐王殉情! 第162章 疯癫的李府嫡女 与靖安侯府打点好关系却不只有李雅萱一位夫人,再说了大夫人才是更应名正言顺去维系的人。 就连冯梦雨的母亲拉着冯梦雨,挑了一个离李雅萱极远的位置站着! 泾渭分明,如今的李雅萱真的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孤零零的一人站着,就是想忙些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娘,李嬷嬷找您有些事,”一个男子声音传了进来,顺势支走尴尬的李雅萱,狐疑道:“祖母,大婶,怎么转了一圈还没见到二妹妹?” 众人的视线落在门口处的一个年轻男子身上,正是二房周海洋的嫡子周嘉豪。 刚才正厅中众人的态度都落在周嘉豪眼里,他面色阴沉,竟不知,这个大夫人什么时候也能笼络人心了。 闻言,夫人们向外环视一圈,只见厅外的院子中,侯府的两个庶女,就连暂居府中的秦星玥也帮忙在招呼贵女,倒是府中唯一的嫡小姐怎么直到现在还没出现? 这个周嘉清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今日竟然躲在陶然苑不出来! 周嘉豪自认为自己是府中最聪明的那个人,今天却连一个小丫头的心思都猜不准了,说她愚钝,却不动声色将周嘉芸换了过去替她面对齐王,说她聪明,却又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就连他特意去激她,周嘉清都没有什么行动! 罢了,今日就当着大安城的贵人面,干脆彻底毁了她! “刚才还在欣安苑来向我请安,迎香,你去找找。”大夫人对着身后的丫鬟吩咐道。 人群中有人道:“说起来,这么一大会也没见着赵府的兄妹二人,周夫人,赵家兄妹可是回去了?” “没回去,赵小姐和赵公子还在府中。”大夫人说完,便忙着接待新进来的夫人们。 只见正厅外的院子中,此刻一群妙龄女子,吃着点心,闲聊说笑。 “嫡庶有别!堂堂靖安侯府连这个规矩也不懂吗?嫡出的小姐怎么不出来招待,让庶小姐来招待,更还让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平民女子招待我们,身份都不明了,拿我们当什么人?真不像话,这不是侮辱人吗?真不知道有些人是如何掌管侯府的,一团乱七八糟!”说话的女子,是称李雅萱为“姑姑”的李瑶。 她看不惯姑姑被冷落以至于被表哥借机带走,更是看到表哥被大夫人无视,眼里满是心疼。 故而,她无差别的攻击了周嘉华,周嘉静和秦星玥,以及大夫人! 夫人们因为顾及面子,又是在侯府做客,心中不满也是不能随意表露出来,小姐们一个个年轻气盛,尚不懂得收敛,说起话来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 当然除却那些真正的名门闺秀,大安城在天子脚下,遍地的贵人,世家大族那是门第高贵,世代为官,这样的家族教养出的才是名门闺秀。 而靠着裙带关系,或者侥幸立功,一夜之间变成贵人的家族,眼光与教养子女自然不能与世家相比! 其中,李雅萱的娘家李府便是这样的府邸,她的父亲在京兆尹手下立了功,被破格任用,李老爷子也是抓住机会爬了上去,所以周海洋一开始就和京兆尹王卫平交好。 “想必是大夫人第一次操持这么大的寿宴,难免疏忽,这也没什么的,平日里就应该和姑姑多请教请教,都是一家人,姑姑定当不吝赐教,想起往年姑姑操办的寿宴,没出现过一次纰漏,宾主尽欢很是完美。”说话的这位是李若,李瑶的姐姐,年长几岁比起妹妹的骄纵,温温柔柔地笑道,话中的意思却是和李瑶一样的讥讽! 外面的话自然传了进去,周嘉豪充耳不闻,眼睛却是一刻也不停留的望向院子,周嘉华气得脸通红,有周嘉豪在的地方,她也不敢反驳什么。 周嘉静本来就怯懦,秦星玥脸微微发白,一副委屈的样子,倒是惹得几个交好的贵女过来安慰,说什么粗鄙不堪的人说什么不用理会。 李若在面对身份比她贵重的女子时,是不会出言讽刺。 李瑶眼中怒色一闪,被李若生生按捺住,还是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惺惺作态,博个贤名而已,也不知道与那平民有什么可值得深交的!” 又是身份,再次在秦星玥的痛点上蹦跶,秦星玥垂下了眼睑遮住眼底的戾气。 “嫡小姐不出来,连表小姐也拿姿做派的不出来。”李瑶不能呛声安慰秦星玥的女子终究不甘,话头又说到周嘉清身边来。 以往都是这样,仿佛将靖安侯嫡女这个身份贬低得一文不值,自己的价值就方能体会出来似的。 李瑶用手指着周嘉华,傲慢地问道:“哎,庶三小姐,你刚才不是说表小姐是从杜坡来的吗?那么一个小的地方,想想实在养不出多好的人,她该不会不知道寿宴要出来招待客人,又或者小地方的穷光蛋,没多少银子买不起一件像样的衣裳,现在还躲在屋中缝补衣裳吧,哈哈。若真是这样,我便派人送几件衣裳给她罢了。” 这话,就将周嘉清的表妹贬斥得又穷又无礼! 其实,以往因着李雅萱的关系,李府小姐看不起周嘉华是一回事,却没有像今日这般挑衅,只不过是因为周嘉华很有可能成为二房嫡女的缘故。 李瑶的傲慢,让其他贵女纷纷远离,真不知李府为何有如此疯癫的嫡女,并不是没人能治得了她。 一来,都是客人在府中做客,生出事端于礼不合,二来,都是矜持贵重的身份,也没说到自己身上来,何必出头,没得由被一只疯狗缠上,真是颜面尽失。 而李瑶将众位贵女的沉默当成是惧怕她,认同她的说法! 就在这时,李瑶却听远离她的那群贵女们议论着什么。 “咦,你们看,那位小姐是谁?好面生,从未在大安见过。” “面容生得的确不错,自有不同于大安女子的美貌。” “这难道就是将军府的赵小姐?” 第163章 李瑶是个黑的 “衣裳首饰都很贵重的样子,特别是腕间的镯子,那是南红玛瑙九仙镯,有银子也买不到。” 厅中众人议论的功夫,便见一个陌生女子走到院子来,周嘉华小跑上前,骄傲地将她介绍给其他人,当然也一字一句都落入到厅中众人的耳里。 一个贵女欣赏道:“原来这就是赵小姐,不愧是赵将军的孙女。” 另一个贵女拿着李瑶的话返回去,道:“这身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裙衫,用料都是蜀锦,怎么会是在屋中缝补衣裳的人呢?穿上它,浑身透着一股轻灵之气不说,赵小姐当真相貌娇美,肤色白腻!” 听到“肤色白腻”,李若和李瑶两姐妹皆是恼羞成怒的模样,只因为她二人遗传了她父亲的肤色,皮肤有些黑! 李瑶性子最是骄纵,听不得旁人提起肤色,哪能受此侮辱,霎时,撸起袖子就要去和刚才说话的女子争个高低,却被及时走来的周嘉豪拉住,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是我们侯府考虑不周,二妹妹身份是府中小姐中最贵重的,也是最优秀的,的确是该由二妹妹来招待诸位,大家不能怪大婶第一次操办寿宴,疏忽掉了,大婶平日里最疼爱的就是二妹妹。” 周嘉豪一番话,言下之意,千错万错就是周嘉清和大夫人的错,一个仗着身份,一个纵容溺爱。 李瑶自周嘉豪拉住她的手臂那刻起,眼珠子就像挂在周嘉豪的身上,醺醺欲醉,一点都不知道害臊,周嘉豪感受到她那热情过头的神色后,匆忙甩开手中拉住的胳膊。 李若顺势说道:“表哥哪里的话?二小姐身份再贵重,也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呀,大夫人再疼爱二小姐也不能溺爱吧。” 周嘉华闻言不忿,大夫人可是送给她很多好东西,她现在看周嘉清都不讨厌了,可周嘉豪在这,她却连一丝不满的情绪都不能表露出来。 赵云臻眉宇间都是厌恶,却是不惧周嘉豪,呛声道:“表姐没来,身为兄弟姐妹首先不应该担心的是表姐为何没来?可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别的事给耽搁了,难不成阴阳怪气的指责就是侯府内的相处之道?还有小辈指责长辈,这可真是好教养,不然,往后大夫人做什么决定,怎么教养子女,还要事先请示一下你们李家这两位小姐?况且老夫人和大夫人对表姐没出现,尚未说什么,你们一个客人在批评什么?” 饶是性子温软的赵云臻,也没见过如李瑶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知廉耻的女子,听周围人说李瑶刚才辱骂周嘉清和大夫人的话,心中更是厌恶得紧。 她是说了个痛快,吓得旁边的周嘉华瑟缩着,一直想拉赵云臻往后退去,谁知,看似柔弱的赵云臻,她竟然拉不动。 她怎么拉不动? 周嘉华比赵云臻小一岁,可是周嘉华比赵云臻高一些,胃口大,显得壮一些,竟然一丝都拉不动。 一群贵女们很是同意赵云臻的说法,李家两位小姐真是不知好歹,在侯府做客还要辱骂侯府嫡女和主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李府。 周嘉豪目不转睛盯着赵云臻,他也是第一次才发现赵云臻和周嘉清真不愧是表姐妹,平时看着温婉,说起话来也是不饶人。 “你……”李瑶着急反驳,转身想要寻找周嘉豪的保护,没成想,周嘉豪的目光全落在赵云臻的身上,就连眼前的她都看不到! 见状,李瑶不由得又妒又恨,这样被表哥注视的人,只能应该是她自己,如今却被赵云臻故意抢走了! 那就尝尝她李瑶的厉害,正想着要怎么让赵云臻在众人面前丢个大脸,忽然看见有个丫鬟过来,心中一动…… “赵小姐还真是牙尖嘴利,真不知……”李瑶一边放慢语调说道,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来到赵云臻身边,忽然“哎哟”一声,假装崴了脚,看样子快要直直撞在赵云臻身上,暗地里,双手在衣袖下却是用了狠劲,想要将赵云臻推倒在旁边的丫鬟身上。 “表姐小心!”周嘉华惊呼,忙上前搀扶。 只听“噗通”一声,伴随着女子的惊叫声,李瑶与丫鬟双双跌落在地。 等到李瑶被丫鬟和李若扶起来时,她的母亲也从厅中闻讯赶来。 看到被一盘饮子弄得自己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李瑶又羞又气,绕过她的母亲,竟然直接扑到在周嘉豪的怀里,哭了起来,道:“表哥,这是你的府邸,你可要为我做主,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赵小姐,她竟然将我推倒,她就是故意的……呜呜……表哥……你看她将我推倒了,害得我崴了脚,站不稳了……呜呜……” 丫鬟手中端的盘子是,侯府为贵女们特意熬制的各种颜色的果汁饮子,此刻染得李瑶花花绿绿的,正值盛夏,还都是冰过的饮子,风一吹,凉丝丝地让李瑶不由想要更靠近周嘉豪。 殊不知周嘉豪十分嫌弃地一退再退,直到李瑶没有了依靠再次摔倒在地上。 虽然周嘉豪避嫌让开,可让李瑶的母亲眉心蹙了蹙,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看着嘲笑与鄙夷的目光全都落在女儿的身上,李瑶的母亲心疼不已,盯着赵云臻质问道:“赵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对啊,赵小姐,你为何要推倒我妹妹?”李若附和着母亲,依旧柔声问道。 周嘉华心里知道,因为李雅萱失去嫡女,周海洋有意让她当二房嫡女的缘故,李雅萱的娘家人也将她视为仇人,再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了,咬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惊慌失措地喊道:“李夫人,是李二小姐崴了脚……摔倒的……和表姐无关,不能怪表姐……” 李瑶的母亲横了她一眼,厉喝道:“闭嘴,你一个庶出的有什么资格回本夫人的话!” 这一句,却将围观众人的容忍度拉到最低,先不说在厅中的夫人们,也不全都是嫡女出身的。 第164章 庶出的没资格? 再者,厅外的院子中的贵女,当中也是有庶出的,大安城并未规定庶出的子女不能出席宴会! 往大一点说,便是朝堂上,也不尽是嫡子! 李瑶母女三人,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庶出,身份什么的,听得简直令人烦透了。 “李夫人!”大夫人迎面大步而来,将赵云臻和周嘉华护在身后,沉声道:“这是在侯府,不是你们李府!侯府的庶女怎么了?在本夫人的眼中,嫡出庶出的都是侯府的子女,身为长辈理应爱护,华儿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值得你这样贬斥道,我们侯府的子女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尽管对我指出来,刚才我听华儿的话只是解释,并无一句不敬,你却……” 正说着,自院外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如这位夫人所言,本公主也是庶出的?也没有资格和你说话了?” “公主?”李瑶的母亲一怔,众人一愣,李瑶的母亲连忙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向院子门口处。 在李瑶的母亲出言不逊那刻也来到院中的,就是正在说话的宫装少女——九公主谢元雅。 老夫人给大夫人的帖子中自然没有九公主,靖安侯没在,皇子们也一个个忙着,皇上便派九公主去靖安侯府向老夫人祝寿。 大夫人向九公主问好请罪,李瑶的母亲不能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跟着大夫人一起请罪,脸色讪讪道:“九公主,是臣妇口无遮拦,说了胡话,污了公主的耳朵,还请公主恕罪。” 九公主则是说这不关大夫人的事,并没有理会李瑶的母亲的请罪,李瑶的母亲呵呵干笑着,以缓解无人回应的尴尬。 院子中的贵女们也跟着从厅中出来的夫人们,齐齐向九公主问好道。 九公主一身金黄两色流苏垂绦宫裙,威严十足,略显稚嫩的脸上染上一层薄怒,特别是看到容貌被汁水污了的李瑶,裙衫也被汁水打湿,肃声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李家两位小姐出言不逊,辱骂周二小姐不招待客人,指责大夫人寿宴疏忽,辱骂赵小姐是从小地方来的,没有银子买衣裳躲在屋中不出来。” “赵小姐并未为自己声讨,只是让她们不要随意指责大夫人和周二小姐,李二小姐就不高兴了。” “恰好李二小姐崴了脚,没站好摔倒了,碰倒了端着饮子的婢女,沾染了汁水,便将气撒到赵小姐身上。” “周三小姐好心向李夫人解释,这不关赵小姐的事。” “李夫人就说了刚才公主听到的那句话。” 院子的贵女能来侯府都是因为要维系这份关系,况且李瑶母女的作风实在让她们不堪,早已忍受不了她们说话,你一言我一语出来为赵云臻作证。 其实,她们说得对,也不对,的确是李瑶故意想撞倒赵云臻,让赵云臻在众人面前失态,可李瑶使了劲竟然没有推倒赵云臻,倒是李瑶她自己跌倒了。 李瑶只是被赵云臻的外表欺骗了,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么温柔绵软,其实内里是个会一点功夫的女子,身在武将府中,就算会的不多,比起这些娇弱的不能自理的女子来说,无疑就占了很大的胜算。 李瑶偷偷推,肯定推不倒,反倒被赵云臻身子使的劲给撞倒了! 听到众人全都一边倒的形势,周嘉豪内心十分不爽,可一个男子不该再继续在这了,也没打算帮着李瑶母女说话,悄然抬步向后退去,独留李瑶母女三人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李瑶的母亲心虚着,满脸堆笑道:“我当怎么一回事,原是瑶儿不小心崴了脚。” “娘,就是赵云臻她推倒我的,周嘉华说谎……”李瑶不甘心地用手指着大夫人身后的女子,娇喝道,被她的母亲使劲拉住手,示意别说了。 李瑶还是没看清目前的形势,没人愿意为她作证究竟是怎么摔倒的,九公主生气是因为“庶女”这两个字! “公主,是臣妇胡言乱语,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公主……” “这位夫人,你该道歉的并不是本宫!”九公主打断她的话,肃然道。 说完后九公主的神色并未松懈下来,一直紧盯着李瑶的母亲。 虽然向周嘉华一个庶女低头,让李瑶的母亲很不忿,但为了挽回在九公主面前的印象,只能忍着,上前僵硬地福了福身,嗡声嗡气道:“是我一时情急失言了,错怪了赵小姐和华儿,还请赵小姐和华儿不要放在心上。” 周嘉华表面称不敢,是个误会,可这声“华儿”再也不能令周嘉华像以前那般,被她和李雅萱利用着。 赵云臻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才淡淡道:“李夫人言重了,既然崴了脚,劳烦大夫人传大夫来看看,不过现下最重要的是,”赵云臻看着李瑶母女三人,直到现在并无一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十分惊讶,提醒道:“李二小姐还是快些去换个衣裳吧。” 众人的视线这才看向李瑶,刚才就只顾着看李瑶的脸蛋被染了,不料裙衫被汁水打湿,夏日的衣裙用料稍许薄,有些湿透的地方隐隐约约地惹人遐思…… 真不知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想,女儿都快被人看光了,第一时间竟然是要拿旁人撒气! 李瑶面色通红,好似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窘态,她面对九公主不敢怒也不敢言,可面前的是赵云臻,表哥刚才一直注意的女子! 李瑶不服气赵云臻拿大,故意晾着她母亲不说,又讥讽她的衣衫不整,还是想再说些什么,证明自己并不怕赵云臻,才刚张开口,就被李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臣妇这就带瑶儿下去,不打扰公主的兴致了。”李夫人躬着身子向九公主请示后准备带女儿离开。 而九公主爱答不理的,让李瑶的母亲实在尴尬,心头恼火,又不敢发作,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时在九公主身边的站的是,穿着一身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的女子。 第165章 宴席开始 女子衣裳的领口周围绣着精致的花样纹路,衣袖处则是交缠的合欢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眉目姣好,面容沉静,举止之间竟也有着和九公主不相上下的皇室尊贵。 这就是李瑶和周嘉豪口中,不出来招待众人的侯府嫡女——周嘉清。 “娘,女儿不负您所托,接到九公主了。”周嘉清微微一笑道。 “好,乖女儿,老二你现在也无事了,就便留在院子,好好招待公主和小姐们。” “好的,娘。” 这就解释了刚才为何周嘉清没在院子中! “李夫人,两位表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周嘉清见李瑶母女三人准备偷偷从人群中溜走,嫣然笑道:“二表姐是去换衣裳,可宴席还没开始,李夫人和大表姐还是想要逛逛府中的园子吗?我这就安排人领着你们四处逛逛,不然还以为我招待不周呢。” 李瑶的母亲心里再恨周嘉清这番故意作态,有九公主在其身侧,脸上却是一点都不敢显现,连忙摆手:“不逛,不逛,待瑶儿换过衣裳后,我想着带你两位表姐去看看你二婶,是不是,豪儿?豪儿,你刚才还给我说你娘亲在等着呢。” 退到人群后面的周嘉豪不得不应道,看到周嘉清狡黠的眼神,他挪开视线。 李瑶的母亲挂着略显僵硬的笑容,匆忙拉着两个女儿,跟着周嘉豪出了院子。 没有李瑶母女三人,院中倒是一派热闹,宾客来来往往,祝寿的祝寿,闲聊的闲聊,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很快就将刚才那一幕不快的事忘之脑后。 不知不觉,便到了寿宴开席的时候了。 侯府的寿宴设在府中最宽大的落日苑,因着欣赏落日最佳位置,便由此得名。 院中早已搭起凉篷,零星的日光洒了进来,徒增趣味,院子四周一个个翁中都早已放上满满的冰块,故而在院中并不觉得燥热。 诸位夫人小姐皆以入座在一侧,另一侧则是由周海洋父子二人招待落座的男眷席,男女之间就用一盆盆奇花异草阻隔在中间,以示区分。 大安城没有以往那么严格的男女大防,只是分开落座而已。 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嘉芸的事,来的男子并不多,也可能是因为靖安侯不在,一眼看去,男眷席位竟然比女眷席位少了一半多。 即便如此,周海洋和周嘉豪并不放过这次机会,皆举起酒杯左右逢迎,看似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的,不过这一幕落在周嘉清的眼中十分鄙夷。 只是有些奇怪的便是,周嘉清平日相交的好友竟没有一个来,虽说是庆祝老夫人的寿辰,到底是变着法子,贵人们借此相互认识来往,侯府嫡女的好友们的府邸,按理来说必定也被邀请在内! 丞相府的纪承熙,长公主府的南安郡主,孟府的孟琦华,这些府邸都没有一个人前来向老夫人祝寿,这是为何? 自然是老夫人故意安排的,除却周嘉清与之交好,侯府和这几个府的关系倒是一般。 送过寿礼后,席位正前面的台子上正上演着戏曲,席间的热闹也达到了另一种高度,众人褪去刚进来的拘谨,一个个满脸笑意,喝着酒,品着茶,看着戏,闲聊着,还能赏赏花草,仿佛人生的意义就在此。 只不过没几人注意到赵云臻的裙子,被一个丫鬟不小心洒了些汤汁,正回海棠苑更换。也没人在意周嘉豪是不是真的去如厕,宴席中途有人出去,有人回来,都是极为平常的 事情。 更没人在意到宴席中究竟少了几个人! 直到戏曲即将结束,开始要向老夫人送上寿礼了,周嘉豪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豪儿呢,去哪里了?”老夫人笑着问道。 李雅萱看了一眼老夫人,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隔壁桌子的周嘉清,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周嘉清抬眸向李雅萱看去。 李雅萱见周嘉清眼里依旧是那般高高在上,只不过多了一些疑惑。 李雅萱一笑,想到等会的事,心里快慰极了,转头和李瑶母亲说着什么。 倒是与李雅萱同桌的李瑶母亲,目光里更多的是得意,两人很是高兴,仿佛早上的不快都没有影响到二人。 故而,她们没有看见,周嘉清转头过后,眼中的疑惑已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噙着一抹略显激动的笑。 这一幕,却被桌上的周嘉静瞧见了,不等周嘉清看过来,她飞快地低下头,脸上挂着一丝紧张与木讷,与周围热闹的气氛完全不搭,拘谨腼腆的样子一看就是府中不得宠的庶女! 周嘉静?! 周嘉清其实有一瞬间感觉到了她有在看自己,只不过前一世,完全对周嘉静没有什么印象,重来一世,周嘉清敏锐地感到周嘉静绝非只是胆小懦弱的人。 这个五妹妹没有嫡母帮衬,姨娘也只是个丫鬟,加之二房对大房的心思,她一个嫡女都活得不痛快,被算计来算计去,何况周嘉静一个庶女,能在李雅萱把控下的侯府安然长大? 周海洋起来后,看了看四周,向着老夫人一脸茫然道:“刚才还在这的,这个孩子,送寿礼这个关键时刻能去哪?” “今日母亲寿辰,豪儿高兴,别是喝多了吧,快去找一找,让母亲不能等着他。”李雅萱这才不急不慢的起身,笑着解释道。 “你们几个,快去!”然后对着身后的丫鬟吩咐道。 “是。” “哈哈哈。”一位大人闻言笑道:“老夫人别生气,豪儿这臭小子肯定是高兴之余,喝多了,看来这小子酒量不行啊。” 老夫人忙说不碍事,席间说话的大人就是周嘉豪的舅舅,李玉赫,也就是李瑶的父亲。 李瑶母女三人因为赵云臻,得罪九公主的事,自然传到前院的男子那边,李玉赫也是个极其小心眼的人,与李雅萱不愧是亲兄妹,从不会去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什么都会怪罪到旁人身上。 第166章 粗人一个 就像现在,他不会认为李瑶李若两人的言辞有何不当,也不会认为他的夫人质问赵云臻有何不对,更不会觉得庶女没有资格回话,这有什么不对的! 他也不会恨九公主,因为得罪不起,只会记恨大夫人,周嘉清,与赵云臻! 得知周海洋刚才说的事后,恨不得立马看到那些人丢尽脸面,求着嫁到侯府来,心思急转直下,和老夫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很快引到赵云臻身上来。 “对了,老夫人,听说赵将军的孙子和孙女也在侯府,怎么晚辈还没看到?”李玉赫问道。 一个相貌俊美,带有几分文雅之气的男子站起来,安之若素地道来:“李大人,晚辈是赵将军的二孙子,名云知,还有个妹妹唤云臻,与晚辈一起来到侯府的。对了,刚才在前厅中,晚辈与李大人在一起,问过李大人的安。” 这句话证明了李玉赫就是故意提起的。 一身月白色衣裳,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轻薄柔软的布料,显得身材更加修长,气质优雅,赵云知的眉眼修长,鼻梁挺拔,双唇微抿,俊雅的容颜不禁让周嘉华再次看呆。 “那个就是赵云臻的二哥。” “谁说杜坡是个小地方,小地方可养不出这么丰神俊逸的男子。” “不卑不亢,举止有度,不错,其实单看赵小姐就知道杜坡的水土真是养人。” “听说赵公子和赵小姐都尚未婚配……” 女眷席这边是第一次看见赵云知,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事关周嘉华的心上人,她可是伸长耳朵,没有漏掉任何一个人的话,一一侧目看去,势必要牢牢记住都有谁在欣赏赵云知! 李玉赫将他那官场上的气势全拿出来,丝毫也没撼动赵云知,听说赵云知并没随他祖父走武官的路子,看起来是一个俊逸清雅,略显单薄的男子而已,又尚未入仕,竟然也不怕他! 不怪李玉赫这样想,他和李雅萱说是亲兄妹,面貌上却是完全看不出来,李雅萱在失去周嘉芸以前,尚还端着一丝知书达理,书香门第的架子,只不过是掩盖李府粗俗的名声! 而李玉赫完全就是一个粗人,满脸胡渣,虎背熊腰的模样,一双黑目沉沉地望向赵云知,两相对比,人们都爱赏心悦目的容颜。 “那你妹妹呢?”李玉赫瞪起双眼,再次逼视问道,赤裸裸的话却是显得一丝教养也没有。 女眷席这边,这才发现,赵云臻怎么也不在座位上?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赵云臻去换衣裳了,周嘉清和大夫人并不是像李瑶的母亲大喇喇的,丝毫不顾及女子的名声。 谁知赵云知并不畏惧,迎上他的目光,正准备说话,却就在这时,外头突然跑过来一个形容有些狼狈的小丫鬟,猛地高声叫道:“二夫人,不好了……” “你这个丫头,让你们去寻大少爷,大惊小怪地在这喊叫什么?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办?”李雅萱指着紫诗斥责道。 紫诗不顾被李雅萱指责,急忙道来:“二夫人,不好了,奴婢们满府里都没有找到大少爷的踪迹。” “整个府中都找不到?”老夫人焦急的拔高声音道,在座的所有人登时安静下来,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好像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压低声音,神色里却是掩盖不住的担忧,“豪儿要是喝醉了,现下找不到,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此刻寂静的院中,老夫人的声音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周嘉清目光陡然锐利,紧忙吩咐春桃去找找赵云臻,就连赵云知都不免看向周嘉清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有些担忧。 周嘉华虽然猜不到具体原因,可这两人都没在席上,不由得担心周嘉豪和赵云臻又单独在一起。 这副模样落到李雅萱和老夫人的眼中,更觉好笑,周嘉清多此一举,此刻,恐怕生米煮成熟饭了,现在才想到去寻找,到底是晚了! “母亲,我这就去找找,您别担心,恐怕豪儿喝醉了在哪给睡着了。”周海洋宽慰完老夫人,向众人告辞,便匆匆离去。 老夫人的大孙子找不见,可不急坏了老夫人,这宴席是没法进行下。 众人纷纷说着帮忙去寻找,话说侯府中湖,还有几个小池塘,万一失足掉进去,周围没人发现也危险得很。 老夫人佯装不愿意麻烦众人的样子,两相推却后,老夫人“拗不过”众人的热情,浩浩荡荡的人群跟着老夫人去寻找。 走了片刻,李雅萱问道:“紫诗,你们是将整个侯府全都找遍了?” “没有,二夫人,也不是整个侯府……”紫诗解释道,“还有二小姐的陶然苑和旁边表小姐的海棠苑没有找,这两个院子……” “院子怎么了?”李瑶的母亲快步走到前面问道,她看到紫诗吞吞吐吐的样子,巴不得这两个院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紫诗回道:“这两个院子,奴婢们进不去,所以整个侯府就这两个院子,奴婢们还没有去找……” “这两个院子,就不用找了吧,大哥的院子在府中东边,我和表妹的都在西边,不同的方向大哥还能走错了?不然大哥他还能私闯我和表妹的院子吗?”周嘉清看似平静,有些慌忙解释道。 “说什么胡话,”老夫人道:“豪儿怎么会私闯你们的院子,平日肯定不会这样,要是喝醉了,稀里糊涂地走错了也是情有可原。” “老夫人!”周嘉清挡在老夫人面前,目光闪了闪,“今日宴席上的酒并不会有多大的后劲,多以蜜酒和果酒为主,大哥顶多有些犯晕,不会醉到分不清方向,走错院子!” 李玉赫一副什么明白的样子,自得道:“豪儿刚才饮了不少的酒,虽说这酒喝不醉人,可豪儿忙着敬酒,每个人喝的又不一样,怕是将蜜酒和果酒混合在一起了吧,这周二小姐就不知了,两种酒混在一起,后劲却大得很了。” 第167章 周嘉清一再阻拦 周嘉清皱眉问道:“可是李大人,您是亲眼看见的吗?您看见大哥是将混合一起的酒喝下去的吗?您……” “不管怎样,先去瞧瞧,这一时半会找不到豪儿,祖母心中始终放不下心来。”老夫人神色紧张的道来,看着十分疼爱这个孙子,焦急万分。 “既然如此,我先让夏荷去看一看,就不辛苦老夫人和诸位跑着一趟看。” “周二小姐何必阻拦,便是瞧一瞧又何妨,再说了我们大家都到这了,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还请周二小姐不要一再阻拦!”李瑶的母亲又跳出来蹦跶,周嘉清越是这样,她越着急,这个陶然苑肯定有一些别的东西! 此言一出,老夫人便不再吭声,率先走到前面,身后跟着李雅萱,紧接着是女眷们,看看老夫人,看看周嘉清,都不是傻子,瞧得出来这事有些蹊跷。 众人往侯府这两个院子中走来,因为是小姐们的院落,男子就跟在女子们的后边。 里里外外查看一遍,陶然苑自然没有问题,不过李瑶母女三人在看到屋中的装饰和名贵的家具时,还是不由嫉妒的发狂。 看向周嘉清的眼神更加怨恨,别说买上一两个件了,就是见,她们都很少见过的! 周嘉清却是像不差银子的都搬了回来,这使得她们心里极度不平衡。 “表妹,这个花瓶是宣窑红花白地瓷梅瓶吗?还有旁边那个是什么盆景?样子可真好看,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李若眼巴巴看着桌上摆的一个个精美花瓶,她和李瑶都比周嘉清年长些,见识却是远远不同。 李若再次使出之前的招数,把周嘉清捧一捧,再表现出自己喜爱的表情,不出片刻,周嘉清就会大手一挥,将她看中的东西送给她。 以前就用这样的法子,李家姐妹二人,从周嘉清手中拿到过不少的好物件! 本就是有银子无脑的主,不骗白不骗,就算她们不骗,姑姑和四妹妹可没少从陶然苑拿走东西! 周嘉清随意道:“表姐好眼光,这的确是宣窑红花白地瓷梅瓶,旁边的是木雕寿星仙境镶宝石花卉盆景,明华斋应该还有,表姐喜欢的话,明日早些过去买。” “明华斋?”李若一愣,这和之前的对话完全不一样,此刻难道不是送给她吗? “表妹,你也知道明华斋与我们李府有些远,明日的话……”李瑶先反应过来,继续撒娇道。 李瑶已经换过一身衣裳,让周嘉清觉得眼熟极了,这是…… 这是周嘉芸生前穿过的衣裳! 看来周嘉豪真的将兰心苑搜刮的一文不剩了,连几件向府中来的客人准备的衣裳都没有。 “远?难道表姐平日都是走着去吗?还是……”周嘉清故弄玄虚地笑道:“还是李府没有马车,表姐想让我帮你叫个马车?” “周嘉清,你……”李瑶涨红着脸,听见身边传来的嘲笑声,九公主也在,骂人的话是万万不能再说出口,不骂人的话,她都不知如何反驳,嘲笑声越来越多,也心虚的不知怎么狡辩下去。 众人怎么看不出来李瑶姐妹两个打的什么主意,身为官家子女,不知廉耻,连一个花瓶都要伸手讨要! 老夫人已经出了陶然苑,李瑶母女三人急忙从屋中出去,只是那身影多少有些留恋陶然苑屋中的东西。 这世上有些人便是如此,你从未花上她们一文钱,她们却因为你有银子嫉妒你! 接下来就是海棠苑,方走到门口,春桃这时从旁边小跑过来,局促不安的样子,想要将周嘉清拉到旁边去说话。 被李雅萱看到,直接提高声音问道:“春桃,你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瞧你紧张的。对了,你是去找赵小姐了,可有看到赵小姐在哪?” “回二夫人,没……没出什么事,赵小姐……赵小姐在……”春桃看到望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多,试图寻找合适的借口,想要解释她还没有找到赵云臻。 “你这丫头,”李雅萱一副慈母般的样子,焦急道,“赵小姐在哪里,快说呀,不会出什么事吧。” “表妹怎么会出事,二婶不要随意质疑。”周嘉清不冷不热地开口,这下连众人都能看见周嘉清眼中的不自然! 这到底怎么回事,赵云知心头涌上一种古怪,就在这时,众人就听见海棠苑的屋内传来一些响动,他盯着紧闭的大门出神,睫毛颤了颤,这一瞬间,他想到无数种的后果…… 赵云知的眉头久久未能舒展,也让心系他的周嘉华心头难过,怎么会这么巧,大哥也找不到,赵云臻也找不到,这一刻,周嘉华终于难得聪明了一回。 莫非他们二人被老夫人和二房算计了…… 突然,有什么打碎的声音传了出来,清脆而响亮。 众人蓦地将视线全都驻足在紧闭的门上。 李瑶的母亲狐疑道:“怎么院中一个丫鬟也看不见,连个护院的侍卫也没见到,这好像是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吧?” “打碎东西的声音?”老夫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这是赵小姐的院子,该不会赵小姐出了什么事吧。” 老夫人有意无意的提醒众人,这个院子的主人是谁。 “赵小姐一直没找到,该不会就是在屋中?我们快去看看,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李雅萱眼中满是担忧,脚下已经大步向前走去。 周嘉清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就要向门口走去,拐弯抹角道:“二婶,我去看看,你和老夫人……” “二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屋中有打碎东西的声音,就是有危险,二婶岂能让你一个人过去面对危险……”李雅萱一把拉住准备前去的周嘉清,手上使了几分力气,周嘉清一时半会挣脱不开。 眼见两人说话的功夫,老夫人早已抬脚向门口走去了。 后面跟着的众人此刻好奇的心也达到顶端,这么神秘,周二小姐又一路阻拦,屋中到底有什么? 第168章 侯府丑闻 竟无一人离开,全都跟着老夫人向前移动着,越往前走,赵云知的心跳的越快…… “周嘉清!你到底晚了一步,你找不到的表姐此时就在屋内,这次我看你怎么让你表妹脱身!”李雅萱拉着周嘉清的胳膊,压低声音在周嘉清耳边得意地说道。 周嘉清同样低声问道:“二婶这次非要打开这个门吗?” “怕了?”李雅萱低笑一声,低喝道:“我告诉你,这才是开始!” 说完,李雅萱甩开周嘉清,碎步上前,走到老夫人身边两位嬷嬷打开的房门跟前,小心翼翼探出头向内张望,一个没注意,似乎没站稳,将门扶了一下,却是“不小心”把房门大开,将房内的情况更加毫无隐瞒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海棠苑传出声响的房间是个书房,并不大,除过架子上一排排排列整齐的书籍,便只有一张可以靠着休息的小榻,倒在地上的屏风,和一个四方的书桌,几张椅子罢了。 刚才听见打碎东西的就是,小榻旁边案几上的茶杯和香炉。 与其比起这个来说,更让众人震惊的便是小榻上的身影! 并没有任何东西遮挡,窄小的榻上,是一个男女身影混乱的模样,那个姿势,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了! 夫人们立刻拉过自家的女儿,一把捂住眼睛,嘴里叨叨说着“非礼勿视”! 这样看过去,只有李瑶和李若,还在睁大眼睛向里面瞧着,尤其是李瑶,越看越觉得眼前男子的背影有些熟悉。 她两的母亲根本想不到捂住女儿的眼睛! 而李雅萱也低呼一声:“豪儿!” 就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外面的风吹进去,直把小榻上的二人吹得一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女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拿起手边的衣服慌忙盖住身子和脸庞,生怕被这么多人看到她是谁! “什么?”老夫人一愣,回过神的时候面上已带了些许愠怒,气得差点昏厥过去,还是身后的几位夫人扶着,才没让老夫人倒下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雅萱面上有些慌乱,“豪儿,你怎么在海棠苑?你不是喝醉了吗?” 李雅萱着重强调“海棠苑”,才使得榻上的周嘉豪更加清醒一下,连忙背着众人穿起衣服,周嬷嬷和桂嬷嬷急忙上前,将地上的屏风重新摆放好,以遮挡里面的人影! 周嘉豪在屏风后穿好衣服后,对着榻上瑟瑟发抖的女子,轻笑一声,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才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绕过屏风走到前面来。 “真的是表哥?”李瑶捂住嘴巴,面上一脸惊讶,更多的是心痛难过,质问道:“表哥,你为什么会在海棠苑?这是赵云臻那个贱人的院子啊……” 九公主神色不悦地看了过来,李瑶的母亲吓得赶紧捂住李瑶的嘴巴。 并不是九公主和赵云臻或者周嘉清关系有多好,只不过李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真是太难听了。 李瑶不知道这件事,她的母亲也不知道,若是知道估计不太会同意,她的女儿喜欢周嘉豪,两家都知道,李雅萱并未应承下来,只说周嘉豪想要先入仕。 李瑶的母亲不过只是听说今日会让赵云臻和周嘉清丢尽脸面,哪能想到是这样的。 李玉赫却是知晓的,周海洋答应他此举只是借赵府一个力,赵云臻受了这等侮辱,便是正妻又能如何,而往后周嘉豪的正妻只能是李瑶! “海棠苑?”李雅萱没有说出来,支支吾吾说道:“那里面的女子是……” 众人怎么会不明白,事情再简单不过,周嘉豪喝醉了酒,污了赵小姐的清白。 “祖母,父亲,母亲,这都是豪儿的错,不管里面的女子是何人,孩儿一定会负责到底,娶她为正妻,一生一世敬重她!”周嘉豪跪在地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李瑶听到后,睁大的双眼好像能喷出火来,怒视着周嘉豪。 “你!你!你!”老夫人看起来想被气得不轻的样子,瞪了一眼周嘉豪,责备道“罢了,只能如此!不管身份如何,嫁给你做正妻都是理所应当的,往后定要好好对待她,才能弥补你犯下的错!” “母亲说得对,豪儿你可要牢记你祖母的话,这件事是你的错!”周海洋装模作样地附和着。 男女这些事大安城中并不是没有,只不过要是不小心被旁人瞧见,男子这一边都是将女子纳进府中当做妾室,做正妻倒有失颜面了。 况且很少有指责男子过错的人,世俗便是这样,男子并无什么影响,只要纳进府来便是对女子天大的恩赐。 无论女子愿不愿意,一旦被人发现,所有的错都是因为女子勾引,而众人唾弃也会一直随着女子的,让她觉得耻辱得抬不起头来。 老夫人和周海洋却是坚定地认为是周嘉豪的错,一力承担下来,这样看来觉得周嘉豪也是个有担当的人,真是可笑至极! 他们这样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让赵府的人更加放心,孙女已经失了清白,周嘉豪却愿意将她视为珍宝,赵府知道后还不得对周嘉豪感激涕零? 赵云知早已握紧双拳,恨自己此刻不是个女子,不然非要带走里面的赵云臻,他明白妹妹的心意,是不会愿意和周嘉豪成亲的,况且还被这样羞辱,哪怕妹妹一辈子不嫁又如何,赵府还是个惧怕流言的府邸吗? 还未想到完全之策,他的拳头便是控制不住,抬起脚步就要上前准备暴打周嘉豪这个渣子。 直到春桃向外走去,经过赵云知的身边,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递了一个眼色后,赵云知的脚步才停下,双手才慢慢松开。 周嘉清此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人群外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笑,一网打尽的感觉可真好! 李雅萱这才狐疑地开口,问道:“豪儿不管怎样说,是你的错不假,可是你为何会来到海棠苑,你不是喝醉了吗?” 第169章 赵云臻的算计 对呀,周嘉豪一个醉鬼怎么来到海棠苑的?众人伸长耳朵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周嘉豪再喝醉,也不会巧到醉到与他相反方向院落的女子房中来。 虽说李雅萱的两个孩子都不知羞耻,没有成婚就与他人私通,说到底周嘉豪是个男子,世人的批判会少一些。 比起鄙夷周嘉豪,李雅萱的那句话更惹得众人想知道,周嘉豪是故意的还是被什么人算计了? 这能被什么人算计来到海棠苑,想来想去可不就是海棠苑的主人。 “娘,那些果酒而已,孩儿没有喝醉,只是有些头晕,想出来透口气,恰巧碰到赵表妹一个人离开席位。孩儿看她衣裳被打湿了,又没有丫鬟跟着,担心被什么人看到有非分之想,便跟在后面想要护送赵表妹。等到了海棠苑就安全了,孩儿准备离去,赵嬷嬷看见孩儿后,从院中出来说,外面天热,让孩儿在这书房等着,孩儿想着赵表妹在屋中,与书房隔了几间房子,并不碍事。于是孩儿进来,片刻后觉得有些燥热,便……”说到这,周嘉豪有些羞愧的样子。 听到周嘉豪的描述,此刻,这些夫人们哪还有不懂的,周嘉豪估计是被算计了! 言罢立马有大夫上前捡起地上的香炉,放在鼻尖一嗅,赶紧吃了一颗药丸,脸红着咳嗽几声,道,“回老夫人,这是‘迷情香’!” 照周嘉豪的话来说,就是赵云臻安排好这一切,故意让赵嬷嬷叫来周嘉豪的! “赵嬷嬷?”周嘉清有些惊讶,转身寻找赵嬷嬷的身影,“我看你这一段时间表现很好,便不计较你儿媳之前的事,将你派来服侍表妹,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看这香是你放的,大哥也是你去叫的,表妹根本不可能给你下这样的命令!” 赵嬷嬷是个背主之人,看到先夫人嫁入侯府没几年离世,新夫人待她也是冷淡,再加上如今掌家的可是二房夫人,慢慢的就生出了别的心思。 在上一世就是赵嬷嬷联合二房,冤枉表妹和周嘉豪不清不白,这就是赵嬷嬷做的人证,喊的人围观。 不过这一世,因为赵嬷嬷的儿媳的事,到底不一样了一些,靖安侯将赵嬷嬷的儿媳杖毙后,赵嬷嬷因此被降为粗使嬷嬷。赵嬷嬷没有机会冤枉到表妹身上,周嘉清索性也让赵嬷嬷再次入局,再怎么绕,由表妹亲手来报自己的仇才痛快! 不怪周嘉清心狠,赵嬷嬷本就是赵家的家生子,是周嘉清的奶娘,也是周嘉清生母的陪嫁丫鬟,现在回过头却要残害赵家的孙女! 要是赵嬷嬷本分下去,二房的人怎么还会再次找到她?要是她不再背主,怎么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二房的主意? “二小姐,老奴冤枉啊。”赵嬷嬷还是一如既往地遇上什么事,先喊上几句冤,苦心道,“二小姐,老奴只是一个下人,怎么会替主子做主,不经过赵小姐的命令,私自让大少爷进到书房呢?老奴在海棠苑这一向都是赵小姐说什么,老奴就怎么照做,二小姐要是不信的话,随便问问海棠苑的丫鬟便知。哎……老奴知道二小姐您因为那件事,对老奴心有怨恨,可老奴一直以来,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干事,并无一次逾矩,再说了赵小姐又是在寝室中换的衣裳,怎么会来到书房?” 一句话,便证明了是赵云臻存心促成这事情的,先不论赵嬷嬷是故意叫周嘉豪在书房等候,还是赵嬷嬷听了赵云臻的话这样吩咐的,单就赵云臻出现在书房这事就说明了一切,一个下人可以假传吩咐,可主子不同意的话,一个下人怎么能将主子骗到书房来? 故而,这是赵云臻的算计! “对啊,表妹怎么会去书房,赵嬷嬷你都知道的,表妹她不可能去书房的!”周嘉清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嬷嬷满脸疑惑,搞不清周嘉清这是什么意思,忙问道:“老奴知道什么?” 周嘉豪就喜欢看现在这样,周嘉清明明扳不回来这一局,还在那故弄玄虚的样子,假意道:“二妹妹,大哥知道你和表妹关系好,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虽说是表妹有意促成,不管怎样,都是大哥的错,都怪大哥之前没有看清表妹的心意,这才让表妹误会了出此下策……” “大哥,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吧!”眼看周嘉豪将所有过错都推到赵云臻身上,周嘉清咄咄逼人道:“自从表妹来到侯府后,你和老夫人千方百计的示好,表妹都没同意。说句丑话,论外表,大哥尚且也算端正,论才能,大哥并无一个为人称道的才能,论身份,你就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嫡子,前日我还和表妹在一起说起过‘门当户对’的重要性,我听表妹的意思是不会下嫁,怎么这会子她还有意促成和你结为姻缘了?要真与你两情相悦,说什么下嫁不下嫁的,表妹还费这些手段干什么?还有,大哥,我就再说一遍,里面的人定不是表妹!” 周嘉豪和老夫人千方百计的示好? 在场的众人觉得周嘉豪有担当是因为不知道这件事,可赵云臻一直不同意的话,这样看来更像是周嘉豪和老夫人一手促成的! 众人看周嘉豪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鄙夷与不屑,想来也是,攀上赵家,周嘉豪便是抱到大腿了。 周嘉清的话,一下子撕开这件事的遮羞布,若真如周嘉清所言,赵云臻喜欢周嘉豪的话,早就同意了,干嘛多此一举,害得自己名声尽失呢? 世上哪有女子这么傻? 难道这是周嘉豪想着求娶不成,便损害女子的名声,逼嫁吗?! 更何况,周嘉清三连举证周嘉豪好像差劲得很,赵云臻为何能看上这样的人? 老夫人脸色一下子青了,饶是镇定自若也被周嘉清咄咄逼人的话语给气到了,这个周嘉清说话真是太直接了! 第170章 疼死他 连带着李雅萱的面色也不好,这么贬低自己的孩子做母亲的都难以接受,这个周嘉清还真是任性妄为,什么话都往出说。 “你这个孽女,怎么说你大哥!你这样子,可有将你大哥放在眼里!我看你就是没有大哥在身边教养的缘故!里面的人都已经失了清白,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在这说下嫁不下嫁的,要不是我儿大发善心娶她,就她现在这个破鞋,还有谁敢要?倒贴给贱民都没人要!你这么着急,怕不是也是个破鞋!”还没等李雅萱发作,一向看中周嘉豪的周海洋,眼底迸发出恶毒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周嘉清。 骂完,不知从哪抄起一根木棍来,作势要打周嘉清的样子,有这么多人拦着,木棍不会落下来。 大夫人脸色一片涨红,听到周海洋的话就火了,不等周嘉清说话,她先炸了,立马挡在周嘉清身前,夺过周海洋手中的木棍,对着他狠狠砸了下去,只是可惜,没将脑袋给砸开花,只是打到肩膀上,疼得周海洋龇牙咧嘴。 大夫人举着木棍怒斥道:“周海洋,你就是个畜生!就算老二做错了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教训!你身为长辈出口破鞋,闭口破鞋,你的教养呢?这些脏话是谁教的?难不成母亲平日就这样教你的?怪不得你那不成器的女儿能干出那等事来!何况老二的话有什么错吗?你儿子可不就是要身份没身份,要才能没才能,要容貌也尚且算是个人吧。” 大夫人一直未开口,是因为周嘉清交代过,她不愿意随意出口打乱了周嘉清的计划,看到周海洋出口辱骂还举起木棍,她再也忍不住了。 大夫人不怕与周海洋撕破脸皮,往日是为了所谓的“家和万事兴”,也为了靖安侯吧。靖安侯待老夫人和周海洋为亲人,她不能在中间惹事生非,可她在周嘉芸的事上,早就看不惯周海洋的作风了,愧对了“父亲”这二字,这样的人不堪做靖安侯的兄弟! 如今周海洋和老夫人赤裸裸地算计周嘉清的外祖,她便与他们撕破脸皮又如何? 众人都被大夫人的强悍所震惊,故而没人注意到远处的动静! 鲜少见到大夫人发脾气,这般风风火火,怒火直接爆发出来,周海洋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那边众人刚将周海洋给扶了起来,只见周海洋不知为何突然双膝跪地面向大夫人! 顿时,火辣辣的感觉涌上心头,周海洋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捂着双膝,眉毛拧成一团,丝毫不敢挪动,这一动就是钻心彻骨的疼痛。 大夫人依旧站在周海洋面前,受了他这个跪拜之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只不过眼中的怒火还在燃烧! “海洋!”老夫人一看,连忙跑过去按着周海洋,怒目看向大夫人,“陈幸!在我面前你就如此放肆,对海洋大打出手!我看你是活腻了!” “难道老夫人觉得他不该打吗?”大夫人轻轻巧巧地回了过去。 周嬷嬷和桂嬷嬷连忙小跑了过去,一人扶着周海洋让大夫看诊,另一人则扶起老夫人,向老夫人使劲地递眼色示意。 看到众人投过来的视线,周嬷嬷在边上小声提醒道:“老夫人,不要心急,等会有她们哭的时候,现在……” 老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失了理,就凭周海洋刚才那番话,靖安侯在场的话,必定会痛打周海洋一番! 这个时候老夫人面上划过一丝懊恼,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周嘉清咄咄逼人的姿态,现在想来实在故意,她要是不说那些话,周海洋就不会冲动…… 事已至此,再做什么就显得欲盖弥彰,老夫人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强自按捺住心中的不安。 “周大人说话难听死了。” “破鞋,哎哟,这些话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出来真是有失教养,还二叔,真可怕!” “这虽说是一家,靖安侯不是亲生的,不一样。” “当着面都这么骂,私底下可想而知,趁着靖安侯不在怕是可劲欺负她们母女俩……” “老夫人这一碗水也端不平啊……” “周大人骂的话那么难听,老夫人竟然没管……” 因为顾及老夫人的面子,众人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周嘉豪习过武自然能听清,这一刻,他和老夫人一样,也察觉到不对劲,他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恐怕这个效果就是周嘉清想要达到的吧,她担心里面的赵云臻,自然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想法子去遮掩,反而故意激怒他们…… 周嘉豪的心中有一些不安,这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计划存有疑心!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还在掌控中,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祖母,父亲说的话的确不对,都怪孩儿做下这些事,让父亲和您着急上火……大夫,我父亲怎样了,伤得如何?”周嘉豪自知他父亲理亏,他祖母不分青红皂白偏袒他父亲,不得不出声道,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周海洋的伤势上。 尽管他聪明,却是无法反驳大夫人刚才的话,难不成他说自己身份好,长得好,很优秀? “回大少爷的话,周大人双膝有个外伤,看着不要紧,或许是周大人双腿突然抽筋倒下的,不过在下还未诊断是为何这么疼的……”大夫一时有些尴尬,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伤势,看样子是受外力击打的,只留有一块淤青,不至于让人疼得站不起来吧。 或许是周大人故意的,以此掩盖他被大夫人当众打的难堪? 周海洋的冲动到底让他失去众人的支持,众人鄙夷的视线从周嘉豪身上又转移到他的身上,还有一些暗中打量的视线偷偷落在老夫人面上,原来老夫人一直以来的慈爱都是假装的! 只有李雅萱在旁边冷眼瞧着这出戏,这可不关他儿子,她懒得插手去管老夫人和周海洋! 第171章 不愧为亲兄妹 李雅萱在周嘉芸的事上,被周海洋和老夫人伤透了心,就连周海洋疼得哭天喊地,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周嘉清很是满意现在的结果,就是要将他们这些人的虚伪撕开给众人观看! 周嘉清要让众人牢记他们丑陋的嘴脸,给众人心中留有怀疑的种子才方便后面的事情。作状,周嘉清便紧紧揪住大夫人的衣袖,一脸委屈哽咽道:“娘,刚才二叔……二叔是不是又要想替我父亲教训我了?” 又要? 什么叫做又要? 周海洋以前还打过周嘉清? 周海洋尽管还是很疼,蹙着眉头,瞄了一眼周嘉清,看到大夫人的脸色后立马收回视线,脸色显得硬邦邦,道:“胡说什么,我以前什么时候打过你……” “劳烦诸位做个见证!”以老夫人的性子,不来就不会冲动,今日的事想着十拿九稳,看到孙子被周嘉清欺负,言语奚落不说,儿子也被打,至此,她十分心疼。 没成想她的儿子十分不成器,在众人面前竟辱骂周嘉清,忍不住要动手,这下真的是有理也能变成无理! 老夫人便不再隐忍,不愿意再被儿子惹出什么事端,她也不愿意儿子再出尽洋相遭人议论,随即打断周海洋的话,恼怒道,“我家豪儿被人算计了,也不怨恨算计的人,只因为他品行端正,不愿意看到一个失去清白的女子,日日活在别人的唾弃中!不管被谁算计也罢了,事已至此,他只想坚定地负起责任。在这,老身就劳烦诸位做个见证,不管日后怎样,里面的女子都是我的孙媳妇,这一点还请诸位放心。” 李雅萱闻言,关于周嘉豪的事她必须插手,不甘示弱开了口:“二姑娘,你大哥和表妹出了这样的事,你的态度就是这样的吗?不想着安抚安抚你大哥也就罢了,这怎么还指责上了你大哥了?不管是谁的错,豪儿都一个人承担了,当着诸位的面也承诺了会娶你表妹。你这当表姐的还不满足吗?或许以前你的表妹对豪儿没有什么心思,慢慢相处下来或许她的心意改变了呢?‘情’这一事最是说不来的,况且你表妹和你经常待一起,这心思嘛,也是越来越难猜到了,二婶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愿意你表哥,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不愿意的态度来?” 这话说的,是赵云臻转变了心意看上周嘉豪,纵使周嘉豪有多不好。李雅萱也说了,情事上这都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赵云臻不敞亮自己的心意,反而跟着周嘉清有样学样了? 听到这,大夫人反正已经打了周海洋,也不再按捺自己的冲动,双目划过一丝厉芒,冷冷道:“我的女儿是什么样?那是美貌与智慧并存!臻儿也是温柔可人,蕙质兰心的人儿,在我看来,她们二人都十分出色,有什么不好的样啊?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二夫人,照这样说来,我看大少爷和那个人才不愧为亲兄妹,做出的事如出一辙!想必大少爷这作风更像是跟着那个人学来的吧!” “那个人”便是死去的齐王妃也就是李雅萱的女儿,周嘉芸! 因为府中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只能称其为那个人。 前有周嘉芸和齐王私通,后有周嘉豪夺了别的女子清白,怎么看都是非常不光彩! 就见跪在地上的周嘉豪,抬头向大夫人看去,眼神里尽是狠戾和冰冷,他恨的是周嘉芸那个贱人都死了,自己还要被她的名声所拖累! 而李雅萱面色却是大变,周嘉芸是她不能提及的痛,她的目光骤然扫过来了,诡异的眼睛里带着嗜血的欲望,就像潜伏在暗处的狼,准备一跃而上去扑咬,要不是被众人拉着,只怕挥舞着双手已经冲到大夫人面前了! “诸位。”只见在从人群中走出来一男子,大步朝前走来,人群中立马为他让了个道,并不是因为他有多贵重的身份,只因他是这件丑事的女子哥哥。 “我妹妹的作风和心意我都了解,大夫人刚才也说过了,周嘉豪各方面来看,都不是我妹妹能看上的人。我妹妹也不是会耍腌臜手段的人,我只是很好奇,”赵云知的妹妹算计周嘉豪,这么一会了赵云知面上没有什么恨意,还是很儒雅地贬斥了周嘉豪一顿,说他没有一处值得拿出来夸奖的地方,不只是门当户对,身份上匹配的事。 不顾周嘉豪难看的脸色,赵云知继续说道:“直到现在,我们没有一个人见过里面的女子,为何就非要认定里面的人必须是我妹妹?” 这般彬彬有礼,十分有教养,不急不躁的模样立马收获了一众人的欣赏,连连对其称赞,殊不知,周海洋的疼痛就是他造成的! 周海洋并不是没站住摔了下去,赵云知听到他羞辱的话后,也是十分气愤,不过周海洋没有提名点姓说与周嘉豪私通的人就是他的妹妹,他何必去揽下这个罪名? 到底气不过,就小小的惩罚了一下周海洋,赵云知走的是文路,并不表示不会武功,他用小石块击倒了周海洋,运用了几分内力,自然让他痛不欲生! “是啊,表哥说得有道理,臻表姐的作风非常磊落,照我看里面的女子肯定不是臻表姐,只是因为在海棠苑的屋子,大家都觉得是臻表姐了。海棠苑也不是牢笼,通报一声都能进去,连我都能进去呢……”既然赵云知都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没有错,周嘉华是不会放过这个能帮到赵云知的机会,赶忙附和道。 还未说完,周嘉华被李雅萱一脸怒色拉了过去,交到周海洋手中,她就不信这下周海洋还能护着周嘉华! “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果真,周海洋小声怒骂了一句,便烦躁地又说了什么将周嘉华交到一个手下的手里! 赵云知看了一眼被周海洋训骂的周嘉华,随着周海洋的手下离开人群越来越远…… 第172章 一个还不够 里面的人真是赵云臻吗? 看到赵云知一脸坦然的神色,就算身处在海棠苑,众人也开始迷茫起来,从开始到现在,好像除过周嘉豪,没有一个人看清女子的面貌,就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立起屏风给挡住了。 突然,李瑶终于挣脱了她母亲的双手,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形,神色显得异常激动,急忙冲到周嘉豪面前,哭丧着脸问道:“表哥,你要娶赵云臻吗?你一直喜欢的人就是赵云臻!你真的要对她负责?你娶赵云臻为正妻的话,那我怎么办?父亲说过了,表哥,你会娶我做你的正妻,你……” “胡说八道什么?”李玉赫拉过李瑶,一个耳光扇了过来,他只是想阻止更可怕的那件事说出口,这事只有他和李瑶与周海洋三人知道。 因而周海洋给了他这样的承诺,说赵云臻事成之后,就会娶李瑶做平妻,等借到赵府的助力后,赵云臻没有什么用了。周嘉豪想要依靠表妹身份,又要借机羞辱赵家,赵云臻这个妻子只是摆设,因而他才同意了。 周嘉豪只有爬得越高,他女儿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他瞒着李瑶的母亲,是因为李瑶的母亲不会想得长远,恐怕节外生枝,这才隐瞒着。 李瑶的母亲也是不理解夫君打的这一巴掌,连忙拽过女儿,心疼地抚上李瑶的脸蛋,李瑶却是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一刻也不停歇地转头看向周嘉豪,质问道:“表哥,为何你对她负责,就不会对我负责?这是为何?” 此言一出,惊呆了李瑶的母亲,也惊呆了众人,这出桃色丑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周海洋办事就这么不牢靠! 老夫人看到周海洋的神色,便猜到此事他早已知晓,却没能在寿宴之前摆平这个事,心中暗骂一声自己的亲儿子什么事都办不好。 迫于众人的压力,老夫人不得已替李瑶找个借口遮掩起来,才轻飘飘开口道:“瑶姑娘喜欢豪儿?你们两个人……哎,本来还说等豪儿入仕了,再说你们两个人的事,现在豪儿却是对不住瑶姑娘了,好在你们只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瑶姑娘不要太难过了,这事祖母会给你个交代。”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对李雅萱使眼色示意,李雅萱拉过李瑶,替她擦干眼泪,说什么姑姑心疼的话,想要强行让李嬷嬷扶着李瑶先下去。 李瑶却不乐意,李瑶的母亲也不乐意。 周嘉清更不乐意了,周嘉豪与李瑶他们二人的事,前世并没有多大的纠葛,因为周嘉豪一直以来顺风顺水,李瑶根本不是他心目中正妻的人选,又没有什么好被利用的资本,故而一直保持着距离。 这一世阴差阳错的却有了纠缠,双财早已禀告了她这件事的原委,因而,周嘉清看热闹不嫌事大,拦住李瑶,关心地问道:“瑶表姐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 就见老夫人和李玉赫神色不悦地看向她。 其实,众人也觉得李瑶刚才说的负责,和老夫人理解的负责并不一样,到底是侯府的家事,他们外人不好过问。 幸好周嘉清这一问才发现,李瑶和周嘉豪早已有了首尾! 原来前段日子周嘉豪被银子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府中又搞不定一个赵云臻,两相失败之下,心中越来越焦躁。 当然这个事周嘉豪是这样解释的,他说最近有些打点上的事出了问题,需要银子。 而李瑶得知后,将全部家当变卖给周嘉豪换了银子,虽然不多,却是十分尽心尽力,给自己一分未留,周嘉豪不得不假意奉承几句,陪着李瑶去酒楼吃了一顿饭。 说来实在奇葩,周嘉豪竟然被李瑶在酒水中下药了,李瑶再粗俗不堪,那个时候却是有一分脑子在的,周嘉豪本就焦头烂额了,就自以为体贴的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李瑶想着等周嘉豪忙完银子的事,她再说出来,哎呀,这可就离他们二人的婚事不远了。 要不是今日李瑶说出来,周嘉豪至今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其实当日陪李瑶吃饭后就觉得不对,可连日奔波一时睡着也能理解,况且李瑶在他醒来也没说什么,那肯定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他竟然大意了! 周嘉豪怎么都不会想明白,他一个自诩聪明的男子,竟然败在一个没脑子的女子手里,更是他看不起的女子手里。 周嘉豪到底遗传了李雅萱,只是怪旁人,他怎么不想想,就是这么粗鄙的女子,却将全部身家都给了他! 李瑶变卖东西筹集银子这个大动作,惊动了李玉赫,追问下才得知的。 老夫人和李雅萱越听下去,脸上的尴尬意味也就越来越浓,可周嘉清继续说道:“既然大哥是个担当的人,也要对瑶表姐负责,一并娶了罢了。总归一点,屋中的女子定不是我的表妹。只不过……大哥,这个正妻应该是屋中的女子还是瑶表姐呢?” “当然是我!”只见李瑶面目狰狞,一字一句地吐出几个字来,“怎么算都是我先失身于表哥的,我又是李府嫡女,既然二表妹也说了屋中的女子不是赵云臻,于情于理都是我做正妻!” “噗嗤”一声,九公主没有忍住,笑了出来,她还未见过有哪个女子能像李瑶这么大喇喇的说自己失身的事情,听她说起仿佛是个极为骄傲的事情! 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忍不住,碍于老夫人的面子,生生地忍着,九公主这一开头,其他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笑出了声。 李瑶的母亲脸上红一片白一片,李玉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黑黝黝的脸上显得更为青黑,脖子上的青筋好像都暴起不少!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老夫人是万万没想到的,都怪周嘉清刻意提起这些话来激怒李瑶,她不甘心地沉着声音,像是气坏了向着周嘉清怒道:“里面的人就是赵家小姐!” 第173章 李瑶打人 周嘉清和赵云知异口同声道:“不是!” “是不是赵小姐,叫出来一看便知。” “这是在海棠苑,赵小姐居住的院子,屏风后面不是赵小姐好像不合理吧。” “三小姐不也说了吗,通报一声就能进去的,又不是什么秘密基地,旁人都不能进去,说不定,是谁记恨赵小姐故意选在海棠苑……” “听说一直未找到赵小姐,这后面的人可不就是她了?” 周嘉清沉默地看着眼前众人议论这一幕,同上一世几乎一模一样,赵云臻被他们算计,醒来后衣衫不整地见到众人,就算赵云臻和赵云知面对指责一一解释,没人听也没人信,毕竟眼见为实。 那个时候的她做了什么? 周嘉清一旦回想起这件事,就悔恨万分,上一世的记忆一下子向她涌来,当时没有王卫平和周王的把柄这件事,自然也没有周嘉豪为银子焦头烂额,他并未和李瑶私通,有的只是周嘉豪的逼嫁! 当时的她毫无条件地信任李雅萱,又没有人逼着赵云臻去和周嘉豪苟合,看到摆在眼前的事实,她还问赵云臻为何要这样做? 面对众人的指责,自己失了清白,周嘉清的质问,周嘉豪的逼嫁,赵云臻气得当场拿了剪子自尽。 这样想来前世的她也有罪过的,便是连周嘉华也不如了,周嘉芸并未出事,周嘉华依旧是周嘉芸的小跟班,和李雅萱情同亲生母女一般。 尽管如此,周嘉华因为喜欢赵云知,而是这件事中唯一替赵家兄妹开口说话的人。 事后被周嘉豪和李雅萱整治了一番,打得浑身是血却并没击中要害,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连个疤也没留下,这是二房让周嘉华消停的手段。 可惜她以为是二房手下留情,不忍真的伤害到周嘉华,只是教训一下而已! 周嘉清刚想到什么的时候,李雅萱的声音传了过来,脸一沉道:“二姑娘和赵公子怎么这么笃定,你们又没看到里面的人,你们就……” 这一次,终于,周嘉清她可以弥补这个错误了。 周嘉清坦言道:“我说了不是表妹就不是表妹,因为我……” “表姐,怎么大家都在海棠苑,有什么稀奇的事吗?”话音未落,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周嘉豪脑子一炸,就算有李瑶的事,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恼怒与冰凉,因为他非常肯定赵云臻已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赵云知连忙跑到赵云臻的身边,左看看右瞧瞧,这下子才将心放在肚子里,众人皆是回头看去,赵云臻已换了一身衣裳,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更衬得赵云臻柔美的一面。 此刻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赵云臻似乎极为不解。 “赵小姐!”老夫人看到赵云臻显然也吓了一大跳,连忙斥责道:“赵小姐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没有在海棠苑?你还有没有规矩了,一个人在侯府里乱跑什么?” 赵云臻一副无辜的样子,语气轻柔耐心解释道:“回老夫人的话,我在席间不小心被丫鬟端的汤汁给弄污了,不得已回来换衣裳。”说着赵云臻有些脸红,不好意思,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换衣裳的事。 顿了一下,赵云臻继续羞怯道:“我早已换好衣裳从海棠苑离开了,路上得知表姐送给您的寿礼到了府门口,便前去帮忙,这才安顿好寿礼,想着直接送到落日苑去,到了发现竟没有一个人,这才让下人带着寿礼寻了过来。” 众人顺着赵云臻的视线看去,只见院子门口处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是个一丈高,宽三四尺的东西被红布给盖着,正是赵云臻口中,周嘉清为老夫人准备的寿礼。 也是,在主人没看到寿礼前,一律用红布遮盖以示尊重。 与赵云臻温温和和的样子相比,老夫人慈爱祥和的性子越发看不到,就算被老夫人斥责,赵云臻也不见有一丝不满,依旧尊敬长辈,不愧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名门闺秀。 周嘉豪扭头,将视线猛地射向屏风里的人,赵云臻在这里,那里面的人是谁? 周嘉清微微一笑道:“我早已说了,里面的人不是表妹,因为这次给老夫人选的寿礼极其大,早上才能送到府中来,便麻烦表妹帮忙照看一下,免得被下人毛手毛脚磕坏了哪里。” 李瑶咬着牙,里面的女子不是赵云臻,这下更好了,不必被她的身份压着自己,随即毫不客气粗声粗气道:“那本小姐就要看看里面的人究竟是哪个狐狸精?胆敢与我抢表哥!” 老夫人想要阻拦时已经晚了,在看到赵云臻完好的出现在院子,老夫人想要立马将这件丑事遮掩过去,而李瑶正在气头上,动作太快,连她母亲还未反应过来,李瑶一下子从老夫人面前窜了过去。 李瑶冲到书房去,一把推开屏风,看到小榻边已经穿戴整齐的女子。 女子脸上的潮红也未退完,乍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还未解释上一句,李瑶的手已经抬起扇了下去,恶狠狠道:“原来是你!贱人,就你这个身份,给表哥做通房都不配,还配和我抢表哥!” 不解气的李瑶还想扇女子第二巴掌,被周嘉豪死死拽住李瑶举在半空的手,满脸不满,眸底晦暗不明,却是冷得瘆人。 同时女子的丫鬟从外面立马飞身到女子身边来,护着女子,微蹙着眉心,警惕的眼神隐隐透着几分危险! 人群中有人惊呼道:“这……这怎么是秦小姐?” 的确是秦星玥,她早在众人闯进书房那一刻倏然醒来,立刻遮盖住面容,想要趁机逃出去,她在里面越听下去,便知道没人发现里面的人是她,这样更好,逃出去也无妨。 可惜的是,她发现这个狭小的书房,窗子竟然死死从外面锁住不说,隐隐约约看到外面还有把守的侍卫,要逃的话,只有众人围的那扇门方能出去。 “秦小姐的丫鬟看样子,不是普通的婢女吧。” 第174章 周嘉豪头更大了 “她们秦家只是一介商户,你看秦小姐贴身丫鬟的武功却不低,比世家小姐还要重视,这样看来,就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隐瞒身份……” “隐瞒身份?难不成对侯府有所图谋?” “所以,她到底是谁?还是……秦小姐吗?” 让秦星玥的身份和来府中的意图被众人猜测,也是周嘉清计划中的一笔,怎能任由她一直高枕无忧呢,这下秦星玥可有得忙了。 “老夫人,大哥,这可怎么办呢?”周嘉清为难地问道,神色却十分悠哉,像是在欣赏什么一样,任谁都能瞧出来她想看热闹的心思! 老夫人这一刻也免不了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想过会在一个姑娘身上失败,她一出手,定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然而究竟为什么会从赵云臻变成了没有用处的秦星玥。 再一看周嘉清笑眯眯的样子,她就知道此事定然和周嘉清那个小贱人脱不了干系! 周嘉豪脑子已经乱了,竟然不是赵云臻,拿不到赵家的支持,那他这么自降身份干这些事情干什么? 退一万步来讲,不管里面的人是谁,只要不是秦星玥,他都有法子应对过去,大不了先娶了进来。 偏偏是秦星玥,他虽然只知道秦星玥如自己一样,跟着谢元赋谋事,可从他接触来看,便是谢元赋的幕僚,都不如秦星玥被谢元赋那般看重。 之前刚得知的时候,他还暗暗大喜,靖安侯竟然将这么一个心机深重的人埋在身边,可现在,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向秦星玥,如何向谢元赋交代了。 周海洋傻了,李玉赫也傻眼了。 李玉赫以为周海洋是故意耍他的,周嘉豪刚才护着秦星玥不让李瑶打,恐怕对李瑶没有什么情分,怕他抓着不放,周海洋才故意说里面的是赵云臻! 这下子不给李瑶正妻,李玉赫坚决不会放过周海洋! 院中的贵女们尚且还没想明白里面的是非,有些迷糊,刚才吵吵闹闹的都说是赵云臻,怎么此刻又变成秦星玥了? 夫人们都是府中当家主母,后宅中的腌臜见过不少,今日这事,分明就是周嘉豪做的一出戏罢了,摆明了赵云臻不同意,想要用这个下作手段逼着赵云臻嫁给他,可他不知又被谁给算计了,与他欢好的女子竟然从赵云臻变成了秦星玥。 再想想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以及二房对周嘉清的态度,当着众人的面周海洋出言不逊,都想殴打大房的嫡女,由此看来二房与大房的龃龉已深。 老夫人骑虎难下,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倒是大夫人悠悠然道来,“还能怎么办,老二你犯傻了?你二婶和骂你的二叔已经承认这是你大哥的错,会将秦小姐娶回来做正妻,好好待秦小姐呢。老夫人她刚也说过了,还劳烦诸位做个见证,说大少爷一定会坚定地负起责任,不管日后怎样,里面的女子都是她的孙媳妇,这一点还让诸位放心,哎,老夫人,我记得清不清楚,您是不是这样说过了?” 自从刚才老夫人偏袒周海洋,丝毫不提周海洋辱骂周嘉清的事,她就觉得叫老夫人可真是讽刺。 “大嫂,你还嫌事情不够乱吗?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会娶秦小姐做豪儿的正妻?我们分明说的是赵小姐!”周海洋不打自招的说出他们的目的。 他不是不怕大夫人了,现在事情败露,他比谁都气愤难当,便顾不了什么,自顾自继续反驳道:“你故意曲解母亲的意思,我看你这是要将母亲气死,等大哥回来,我定要好好给大哥说道说道,再让大哥把你关进院中!” 周海洋这一刻的孝心爆发,维护着老夫人,好像忘记了刚才他被大夫人棒打的事,只不过到底是个男子,后宅中的事到他手里就显得没什么脑子似的。 老夫人好好的寿宴,他在这非要说什么“气死”的话,还真是十足的“孝顺”。 明明说的是里面的女子不论何人,都会娶做正妻,反而不是赵云臻,这话就不作数了,别说大夫人了,就连平日里几个和周海洋交好的同僚,都不由侧目看去,片刻之间就能当着众人的面将说出的话收回去。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再来往吗? 还有堂而皇之地插手他大哥的感情,威胁大夫人,可真是有能耐。 大夫人声色俱厉道:“周海洋你放肆!你……” 周围人心中的猜想,老夫人也能明白几分,为了挽回儿子说出口的话,打断大夫人的话,假装斥责道:“海洋,你胡说什么呢?不管是赵小姐还是秦小姐,我们周家都会给个交代。让诸位见笑了,我看海洋是被豪儿气晕了头脑,口不择言。” 却只字不提周海洋威胁大夫人的事。 说完,周嬷嬷立马上前看似想要替周海洋顺顺气,实则低声转告老夫人的意思,让周海洋闭嘴。 李瑶不甘示弱问道,“祖母,那我呢?” “对啊,我们瑶儿和豪儿的事怎么算?老夫人不能嘴边只顾着秦小姐赵小姐的。”李瑶的母亲皱眉道。 老夫人面子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毁掉赵云臻,连带周嘉清的名声,为什么会变成秦星玥? 老夫人瞪了一眼周海洋,都怪他没有处理好李瑶的事,才徐徐开口:“有你姑姑在怕什么,瑶姑娘也会有交代的,待老身现下先弄明白,为什么秦小姐会在海棠苑……” 秦星玥柔弱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悯,红着眼睛道:“回祖母的话,我是在府中被迷晕的,醒来后才发现……” “迷晕?”周嘉豪立马抓到重点。 周嘉清挑了挑眉,淡然道:“表姐,那就报官吧,在侯府里出现这等事情,实在太可怕了,不查清楚,日后其他小姐们还怎么敢再踏足侯府呢?老夫人,这次大安城的衙门,京兆尹,大理寺,通通去报,势必抓住幕后凶手,这要是还不行,就……” “不行!”话音未落,就听见周嘉豪和秦星玥两个人异口同声喝止道。 第175章 都要给名分 周嘉清惊讶地问:“为什么?表姐你不愿意知道迷晕你的人究竟是谁吗?你就不想知道真相?表姐,你可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失了清白,难道清白对于你不重要?罢了,就算你不想知道,我也怕呀,就这样住在府中日日免不了担惊受怕。” “还有,大哥又是为什么不行?”周嘉清将视线移到跪在地上的周嘉豪身上问道。 只见周嘉豪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眼里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周嘉清装的倒是无辜。 一旦报官,以周嘉清的性子,势必要让官差查出很多事情,与女子欢好被撞破,顶多说他风流,影响不了什么。 可查出别的事,特别是李瑶给他银子,他去钱庄借贷,平日里也没人会想着查他的银子的往来,一旦官差插手其中,这些是很容易被查到的事,查出这些就不得了,牵扯到谢元赋…… 秦星玥立在屏风旁,垂下眼眸,双眼阴凄凄的,闪烁着仇恨的亮光,还顾不得自己已经失去清白的事,心中何尝不恨死周嘉清,可她也不能让查,她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 周嘉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向周嘉豪,含笑道:“没想到大哥和表姐还真是默契 十足,怪不得我见到你和表姐前段时间一起逛首饰铺,对了,是叫‘明玉斋’吧,看你们去了好几次,你们挺喜欢那个店铺,想来那里的首饰应该不错。” 这样一说,众人就明白了,原来这二人早就暗通款曲了,看来周大少爷真是风流,惦记着赵家小姐,和暂居府中的表小姐眉来眼去,一起逛首饰铺,还招惹上舅舅家的女儿。 “明玉斋?”李瑶心中恨不得立马去看看,那两个人私会的地方长什么样子! 闻言周嘉豪和秦星玥相视一眼,原来周嘉清一直旁观者,二人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微微点了点头。 秦星玥这才不情愿地呐呐开口:“没想到二妹妹早发现我与大哥去明玉斋的事……二妹 妹,我不让报官是因为……因为我记错了,现在想起来应该不是迷晕,席间我也多饮了一些酒,头晕晕的,隐隐约约看到二妹妹……这才走错了院子……来到海棠苑的书房,一进来……” 秦星玥支支吾吾的话,证实了他们二人早有情意的事实。 看到秦星玥一会一个说法,众人也非常不理解这个女子是怎么想的,既然早有情意,刚才为何要撒谎,还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何况周嘉清接上九公主后,一直和众人在一起,怎么会为秦星玥引路? 顿了顿,周嘉清有些头疼地摆了摆手,道:“罢了,不知为何表姐误会我,我也不计较 了,表姐这会好像还是神智不清,先让大夫给你瞧瞧吧。总归是大哥的事,就看大哥想怎么处理了,反正两个女子都将清白给了你,你都要娶回来的,怎么给名分也是大哥的事。表姐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就不必说具体过程。” 秦星玥被周嘉清这么一顿嘲讽,气得脸色红一块白一块的。 她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她本来在席间好好的,丫鬟说看到周嘉清的丫鬟鬼鬼祟祟地拿着一些册子,上面好像有“西云”这二字,秦星玥当即坐不住了,这个周嘉清果真在暗中调查西云国的事了吗? 秦星玥不放心便佯装喝醉说要透口气,走到半路,丫鬟被叫走了,她就这样中计了,再醒来就是听到有人进来,这才发现周嘉豪和自己在做什么! 她敢保证今日之事就是周嘉清安排的! 李雅萱并不知道秦星玥的身份,听到周嘉清的话,以为是秦星玥早就有了心思,存心勾引她的豪儿,刚才周嘉豪下意识地保护秦星玥,看来周嘉清说的没错,当即对着秦星玥怒道:“我当你是个乖巧的孩子,念你双亲去世,住在府中久久不曾离去,我就没说什么。可你看着这富贵生活,是不是心生羡慕了?便想出这个法子好让自己堂而皇之地成为府中的一份子!” “二婶……不是……不是这样的……”秦星玥委委屈屈掉着眼泪,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接一个地滚了下来,瑟瑟抖动的睫毛像是在水里浸泡过一样。 “娘!你不要说了!”周嘉豪语带警告道。 十分把握的事竟然也能出差错,老夫人暗中打量着周嘉清,她还不信邪了,这一件事就算输了,她就不信接下来的事,周嘉清还能逃脱了? 至于接下来两个女子的名分,那就是侯府自己的事了,今日的事也是他们互相算计吧,想必今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大夫人等众人看够了戏,才做出一副忙着打点诸位夫人贵女的样子。 大夫人赔笑道嘱咐众人,这些事可万万不能说出去。 大夫人这样说,虽说众人嘴上说不会,可能有几人做到,估计出了府门,不到片刻的功夫,周嘉豪的风流就会传遍满城。 当然,除此之外,大夫人也会安排人去传播的,她不是一个能轻易原谅二房的人。 随着众人准备散去,一道女子的娇喝声传了过来:“表哥的正妻只能是我,秦星玥她只是一个商户的女儿,怎能配上……” 李瑶还是看不清情形的在纠结这个问题,被周嘉豪那双阴郁的眸子给吓到了,他的眼神如同蛇蝎一般,透着一股可怕到极点的阴冷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二婶,看来你又输了!”周嘉清走到李雅萱身边压低嗓子说道,语气中满心的欢欣。 李雅萱捏紧拳头,不得不承认又输给周嘉清,这下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搭进去了周嘉豪的名声,都没换到一个赵云臻。 有了秦星玥和李瑶的事,日后周嘉豪怕是再也攀不到身份贵重的女子了,这两个女子却对周嘉豪的仕途没有一丝帮助。 这个周嘉清真是邪门了,凡事和她沾边,自己竟然讨不到一丝好处。 第176章 周嘉清?王一香? 李雅萱面对周嘉清的挑衅,不由满心愤懑,低吼一声,“接下来我就要你死!周嘉清,我让你再嚣张!看这次我怎么让你跌下深渊!” 周嘉豪和老夫人悄悄交换个眼色,就在众人出海棠苑的那一刻,门房的人突然冲进来,称有大事,还是非找二小姐不可。 “找我?”周嘉清有些莫名其妙,撇眼看到李雅萱眼里闪烁的光芒,静静问道:“来人是谁?帖子呢?拿来我看看。” “来人……小的不认识,他们没……没有帖子……”门房的人犹豫道。 周嘉清挥了挥手,打发门房的人走,漫不经心道:“府中的规矩都忘了吗?既然没有,便推了。” 侯府嫡女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有事都需要先递上名帖,一个陌生人不递帖子不报姓名,只说找周嘉清,是谁都会打发走的。 “这……”门房的人依旧没有离去,吞吞吐吐的样子引起众人的好奇,只见他犹豫一瞬,又说道:“他们在门口闹着,非要见到二小姐,不然就不离开,小的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打扰二小姐。” 听这个下人的描述,看似糊里糊涂的回答,实则挑起众人的好奇心,要真有什么不好的事,一心为周嘉清着想,肯定不会在这故意提起。 大夫人眉头紧蹙,责备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亏你还是门房管事的,连这点眼力劲和机灵都没有!还不快下去,杵在这里要让本夫人教你怎么做事吗?” “大夫人……大夫人恕罪……不是小的干不好事情,实在是他们闹动好一阵了,嘴里口口声声说二小姐,再不叫进来问清楚,小的恐怕对二小姐声誉有什么影响。”门房的人缩了缩脖子,闷声道。 他依旧没有挪动步子,铁了心要将外面的人领进来一样。 周嘉清闻言慢慢走到门房的人面前,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他,就在他马上就要在周嘉清的注视下喘不过气来,才听周嘉清淡淡笑了一下,“既然王管事的这么‘忠心’,本小姐不成全你的好意,倒是为难你了,至今还记得你刚来侯府的模样,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五年还是六年来着?” “回二小姐的话,小的也忘记了,不是五年就是六年。”看王管事的样子并不想提起陈年旧事,却又不得不回答! “王管事上了年纪,这记性也不好了,你……”周嘉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李雅萱没看明白,以为周嘉清想要用旧情来打动王管事,连忙出头,“不然二小姐就将人叫进来问个清楚,在门口被路人指指点点也不好。” 周嘉清还没有说话,就见老夫人已经吩咐道:“去将人带过来,敢在侯府门口闹事,老身就瞧瞧是什么人在耍花样!” 见老夫人和李雅萱神情异样,极力附和王管事的主意,大夫人见周嘉清没有反驳,她只会尊重周嘉清的决定,不过脸上已经有了戒备之色。 老夫人说完就阖目等着,没有说要打发众人走的意思,众人只做不知,留在院中继续看戏。 不一会儿,便有一男二女三个人被王管事带了过来,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约莫四五十的样子,看这穿着竟和路边的乞丐如出一辙,就这两个乞丐就敢在侯府门口闹事? 何况乞丐怎么会认识侯府的二小姐? 中年男女两个人后面还跟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子,低垂着头,畏畏缩缩的样子,小心翼翼跟在两人身后,生怕多走一步就会踩到院中的草一样,单从极度不平稳的步伐来看,呼吸估计都乱了。 前面这中年男女二人,一进到院子,眼珠子这边乱转转,那边乱瞅瞅,惹得众位夫人和贵女们十分鄙夷。 直到王管事看似无意地站在周嘉清旁边,这两人像是看到了什么,瞬间就跪倒在周嘉清面前,一顿嚎啕大哭。 “干什么!”赵云知护在周嘉清面前,赵云臻和大夫人也上前一左一右保护着周嘉清。 只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脏污不堪的袖子上胡乱一抹,才哭诉道:“香儿,我的香儿,娘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香儿不会死的……咦,香儿,你怎么不认识娘了,你看看娘啊,娘白天想你,夜里想你,想你想得紧啊,这里再富贵也不能心安啊,香儿,你就跟娘回去吧,香儿……” 说着,妇人膝行上前,伸出一双粗糙的黑手,从赵云知的身旁穿过去,想要拉住后面周嘉清的裙摆。 大夫人皱眉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下你的手!你看清楚你面前的是堂堂侯府嫡女,这是我的女儿,我看你这个刁民是认错了人!” “你也是!这种事还需要当面问清楚吗?有多少人巴不得攀上侯府,你作为门房你不知道啊!这样的人就放进府中,当我们侯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他们来污蔑二小姐!”大夫人斥责完王管事,就准备叫来护院,赶走这两个人。 “夫人!”乞丐样的中年男子也开口了,“贵府的二小姐,贱民自知污蔑不得,别说污蔑,就是见上一面都万分荣幸。可如今贵府的二小姐并不是真正的侯府嫡女,她是贱民的女儿王一香!贱民没有认错人,夫人,这错不了的,她就是贱民的女儿王一香!” “什么你的女儿?”老夫人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 这番问话,却是坐实了周嘉清的身份的确存疑,老夫人想要问个清楚。 “老夫人!”大夫人喊道,这种弄虚作假污蔑嫡女的话,放在别的府上,别说打发出去,就是狠狠地打上一顿都不够解气。 李雅萱眼里闪烁的光芒,恨不得别人看不到她的算计,“大嫂,你就让他们把话说清楚,这不清不楚地让人……” 大夫人眉宇间都是厌恶,剜了李雅萱一眼,“你给我闭嘴,我女儿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你把自己儿子教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第177章 真正的周嘉清死了? “哼,再怎样也是我亲儿子,”李雅萱也不屑在众人面前装了,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有本事也生一个……” 提到孩子,大夫人神色一黯,随即觉得心痛愤怒,她也是有过孩子的…… 顿时,大夫人看向李雅萱的眼神充满了仇恨,“你!” “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人吗?”老夫人呵斥道,每次都是这样,偏帮着二房。 老夫人真要觉得丢人的话,早就将这不明身份的三人请到旁的院子候着,何必摆在众人面前呢? “你!继续把刚才的话说清楚!”老夫人对着地上的男子说道。 “回老夫人的话,贱民叫王中力,旁边这位是贱民的媳妇李氏,后面的是贱民的小女儿,贱民一家都是许州人士。虽然家贫,可是一家人在一起生活着,日子也不觉得有多难。可是……” 叫做王中力的男子回忆着什么,絮絮叨叨继续说道:“当初总以为好日子终于落到了贱民身上了,如今才觉得真是作孽呀……” 王中力的媳妇李氏捶打了几下他,哭道:“都怪你,我就说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会轮到我们身上,你偏不听,被那白花花的银子蒙了眼!” 越听越迷糊,众人都在怀疑这二人的精神是否正常了。 “这位姑娘既然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怎么又寻女儿?再说了,这是大安城,不是许州!恐怕如大夫人所言,你们真是找错地方了。”赵云知在这二人面前,离得最近,身上的汗臭味和脏污味道混合一起窜到他鼻子,颠三倒四的话也让他听得直皱眉头。 “贱民自然知道这是大安城,要不是为了寻找女儿,贱民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王中力突然言辞激烈起来。 “那你赶紧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李玉赫此时顾不得她女儿李瑶的事,侯府的丑闻让人异常兴奋。 “贱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现在被贵人们称作侯府嫡女的二小姐,其实她真名叫王一香,后面的是贱民的小女儿,叫王二香。就在贱民的大女儿九岁的时候,那一年,她和妹妹在胡同里玩,不小心挡住了一个大户大家马车的道,被车夫训斥了几句,这都不打紧,谁让贱民身份卑微。就在马车准备走的时候,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起,一位贵夫人打扮的女子瞧见贱民的大女儿后,眼里看呆了,嘴里一直说着‘像,太像了。’,起初贱民没在意,直到那日傍晚,贱民的家中突然来了几个嬷嬷和侍卫,说贱民的大女儿走狗屎运,被贵人瞧对眼了,恰好贵人没有孩子,想要出银子将大女儿培养成名门闺秀,说着还掏出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来。” 李氏突然打断他,哭天抢地的模样有些难看,“当初我就说了,这事蹊跷的很,万万不可,哪怕不要锦衣玉食,我的女儿一直要留在身边我才安心呐……”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银子你也不是花了吗?”王中力气恼地反驳道。 见众人的胃口被吊了起来,王中力顿了顿,这才慢悠悠说道:“当时贱民的媳妇百般不愿意,为首的嬷嬷才松了口,说每日卯时来家中,接贱民的大女儿去府上教导,戌时再送回家中,说完又补上一堆银子,贱民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时昏了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想着每日又能见到大女儿,大女儿要真是得贵人亲自教导,也有个好前程,这还不答应下来,岂不是耽搁了大女儿!” “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许州本地的大户人家,这才放下心来。”李氏补充道:“几年时间很快过了,那位贵人一直遵守着当初的约定,让贱民每日都能看到女儿,看着女儿一日日的变化,贱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要是真能一直这样下去也好了。贱民的大女儿,各位贵人你们也瞧瞧,这气质和真正的名门闺秀有什么区别,因此贱民说她是贱民的女儿,没人能信。” “哎……就在今年过完年不久,这户人家的嬷嬷突然匆匆来到家中,说要接大女儿去更好的地方,做什么富贵人家真正的大小姐,往后就不回来了。贱民自然不愿意,还是贱民的媳妇缠着嬷嬷问了很久,才得知,当初在马车上的贵人,想要将贱民的女儿收到自己的膝下,这么几年贱民也是看在眼里,那户人家将女儿教养的很,也并没有亏待女儿一分。贵人想要收养女儿,自然不会让别人知道女儿有我们这样的父母,这些贱民都能理解,贱民为了女儿的幸福这才松了手。” 王中力懊恼地回忆起往事,恨不能捶打自己一顿,被李氏拉住,才停了手中的动作,摸了摸鼻子,断断续续说道:“如果真如那位嬷嬷所言,贱民就算再心痛与女儿此生见不了面,也不会找上门来!” “可就在前不久,三月份的时候,一个女子尸体突然拉到贱民家中,嬷嬷说贱民的大女儿冲撞了惹不起的人被打了一顿,可惜没救过来,死了!” “嬷嬷给了贱民夫妇一百两银子就将这事打发了,贱民还能怎么办?只能将打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咽,自古以来民不举,官不究。就在贱民的媳妇哭得死去活来,强撑着身子给这具尸体擦拭身子时,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人群中有人脱口问出,这乞丐样的夫妇两一唱一和成功地勾起众人的好奇心。 “尸体的手臂处,就是手腕与手肘之间那块多了一个民妇从未见过的印记!”李氏忙道:“民妇的两个孩子都是民妇一手带大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印记,民妇先前以为这是当下贵人们流行的东西,女儿模仿也用朱砂画了上去,便用水擦拭了许多遍,可那印记依旧还在,怎么都擦不掉,这让民妇不得不怀疑这压根就不是民妇的女儿!” 第178章 一模一样 “接着,我们请了一位仵作来家中看,仵作说这是小时候留下的伤疤,为了掩盖伤疤才用一种特殊的颜料画上去的这种印记……还说这种颜料只有大安城少数人家拥有,许州并未见过,而民妇的女儿小时候,并没有什么疤痕……” “许州?伤疤?”此时,老夫人的面色有些凝重了。 不光是她,就连大夫人也随着王中力的话,慢慢睁大眼睛,许州,可是她娘家的地方呀。 伤疤这不就是在说周嘉清吗? 大夫人再想到这二人刚开始一口咬定周嘉清是她女儿的话,这样想来,王中力口中的贵人就是……她自己了? 老夫人又问道:“教导你大女儿的大户人家是哪一家?” 王中力回道:“就是边远大将军陈府!看中贱民大女儿的正是大将军的嫡女!正因为是这样的大族,贱民才同意了,这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砸到贱民的头上吗?” “那你知道你眼前这位夫人是谁吗?”人群中与大夫人交好的妇人,看着眼前将故事讲得精彩的王中力,面对着大夫人一脸茫然,失笑道,“这就是你口中的边远大将军的嫡女,本夫人看你这眼神却是陌生的紧,想必并不认识这位大夫人,真是有趣,你口口声声说贵人看中你的女儿,却连贵人在眼前都不认识!” 王中力脸色一变,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刁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时,李氏一边擦泪,一边解释道:“当时在胡同里,那贵人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民妇也只是远远得以窥见,并未看清贵人的容貌,何况往后的所有事情都是嬷嬷和侍卫来通传,贵人没有来到民妇的家中一次。” 说完,两人抱头痛哭,照着他们的话来说,真正的周嘉清已经死了,现在的周嘉清是大夫人,有意早在几年前就培养好的代替周嘉清的女子! 大夫人怎么能得知几年后周嘉清就死了,这恐怕就是大夫人的阴谋,事先将这对夫妇的女儿按照大家闺秀的样子去培养,等到合适的机会除去真正的周嘉清!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周嘉清一夜之间判若两人,凭空拥有满身才艺,这性子的转变和才艺的积累,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更重要的是以前的周嘉清和大夫人并不亲近! “求贵人高抬贵手,放过民妇的女儿吧,真正的侯府二小姐已经死了,民妇日日不能安心,实在太害怕了,害怕民妇的女儿哪一天也就这样悄悄死去,富贵的生活并不适合我们这样的人家,民妇已经将贵府的二小姐安葬好了,求各位贵人看在这个份上,能放了民妇女儿啊……”李氏泣不成声地说着,心痛到极点的样子,一边不住地磕头乞求。 这模样,实在让人动容。 王中立跟着李氏不住地磕头,就连额头也碰出血丝也不在意,凄厉哀求道:“有贵人的帮扶,贱民一家生活无忧还攒下不少银子,为了找到贱民的女儿,贱民一路打听来到大安城,花光了所有积蓄,才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污了各位贵人的眼。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女儿落到不好的下场,贱民如今也想通了,既然贱民的女儿生下来没有公主命,也不强求了,人各有命,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贱民与媳妇也不愿意在府门口闹事……还请贵人放过贱民的女儿……” 人群中心软的贵女们跟着也有些难过,差点想要为这对刁民打抱不平,被身旁的夫人拉住,摇了摇头,到底年长些,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动! 老夫人狐疑地盯着周嘉清,似乎在强忍着怒气,淡淡问道:“二姑娘,你怎么说?” “无稽之谈,我就是我,就是这侯府的嫡女!老夫人这是相信他们二人的话了?”周嘉清偷偷摸了摸手腕往上的地方,不由失笑道。 李雅萱将周嘉清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忙给地上的人递了眼色,王中力这才推了推后面的小女儿,道:“二香,从小你就和你姐姐关系最好,你快劝劝你姐姐,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姐姐……”说着,被称作二香的女子抬起头来,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漆黑澄澈的大眼睛,鼻梁纤巧,小巧玲珑的嘴巴,稚气未脱,脸上有些脏污。 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就这也不难看出,她和周嘉清简直一模一样! 尽管气质大不相同,按王中力的说法就是大女儿从小被大夫人暗中教导培养,面容却是双生子一般。 就连侯府的下人在人群中偷偷踮起脚尖看到后,顿时议论一片,想起之前与现在的二小姐的确不像是同一个人,暗暗起了疑心。 尤其是二房的下人们,这个时候更加肆无忌惮,一会一个“二小姐竟是假的”、“二小姐是冒牌的”、“二小姐早就死了”的声音顺着人群传了进来。 大夫人心中一沉,老夫人布的这个局,光从地上女子的容貌来看,就够周嘉清受得了,不管周嘉清是不是真的,不拿出一个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身份的话,恐怕往后,周嘉清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怀疑是刁民的女儿! 就算她有着侯府嫡女的名头,大安城的贵人没有一人能看得起她,大夫人一想到周嘉清这一世就要活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就心里酸得厉害。 可证明周嘉清身份这个证据怎么拿出来?难不成当众挽起袖子证明自己是周嘉清?太屈辱了! 何况……大夫人转身看了一眼周嘉清的衣袖处,不说李雅萱,就凭老夫人这般果断布局,莫非现在的周嘉清真的没有这个图案了? 既然刁民是胡乱编造的关于自己看中他们的女儿,那这个周嘉清就不是他们的女儿! 大夫人似是做了一个决定,轻轻握住周嘉清的手。 在周嘉清看到地上的女子后,觉得老夫人真是太厉害了,竟然真给她找着了,为了除掉自己真是煞费苦心了。 第179章 验身 就见二香跪在地上哽咽道:“姐姐,咱们王家就算再穷,爹娘也从未让我们二人吃过什么苦头,爹和娘是怕你也遭到暗算,才决定来大安寻你回家。姐姐,你是不知道,那具和你一模一样的尸体上全是伤痕,很是可怕,爹看到时痛苦不已,娘每晚每晚地做噩梦,就怕你也……” “姐姐,这些富贵生活不适合你,跟我回家吧,姐姐,那些太可怕了……”说到最后,哭得好像要晕过去似的。 看见眼前这一切,李雅萱心中很是满意,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多亏了老夫人找的这个人,就算不能让周嘉清死,也能扒一层皮了。 不对,这次周嘉清必死无疑! “你果真和我们二姑娘长得一模一样,要是你不说,给你换洗梳妆打扮一番,站在这,我肯定就当成我们二姑娘了。” 李雅萱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转头问道:“二姑娘,这要是不查个清楚,恐怕对你的名声有损。不过,他们说尸体上有印记是遮挡伤疤的,这不正是咱们二姑娘身上的特征吗?”说着,又回头问道,“你们二人,确定你们的大女儿身上没有这个印记?” 李氏回道:“回夫人的话,民妇十分确定,民妇的女儿身上并没有什么印记,仵作也说了这个颜料很难买到,在这之前民妇闻所未闻!”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二姑娘手臂上的疤痕,还是小时候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留下的。当时深可见骨,用了好多舒痕的药品都没多大作用,才想到这个办法。绘了一个月亮形状的印记来遮盖伤疤,这个颜料对于你们来说确实很难买到。这事府中大多数人都知道,既然如此,不如,就来看看二姑娘手臂,如果有这个月形印记,那就证明二姑娘的身份是真的,并不是你们的大女儿,你们看这样可好?” “这样一来,也能还二姑娘一个清白!”李雅萱看似十分为周嘉清着想。 “多谢夫人们成全贱民的一片心意!” 大夫人皱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胡闹!你们这是要给老二验身,怀疑老二吗?这一验,老二以后如何面对众人?本夫人说她是周嘉清就是周嘉清!难不成本夫人也是假的!来人,将这几个刁民赶出去!” 大庭广众之下女子露出皓腕来被迫检查,这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忍受? “大嫂,我知道你担心二姑娘的清誉,可是……你也看到了二姑娘和二香长得一模一样,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若二姑娘拿不出证据来,退一步讲,我们就算将这几个刁民偷偷解决掉,也难堵住今日在场这么多人的口……”李雅萱说着,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视一圈,不动声色之间,将残害弱小,动用私刑的罪名加到大夫人头上。 大夫人并不为之所动,美眸中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冷冷道:“那就报官,本夫人认为你们的身份大有问题,待查清你们的底细,再派官差去许州查一查,本夫人看中你们女儿事情的真相!本夫人都不知道本夫人何时见过你们的女儿了!因为刁民的无故指责,李雅萱你连他们的底细都不知道,就断定他们说得都是对的了!本夫人就不知道你和他们是一家,还是和二小姐是一家人!” 众人也犹豫起来,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相信大夫人的话吧,可那对中年夫妻他们说得头头是道,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爱女心切,怎可大胆与侯府对峙! 更重要的是,若不是亲姐妹,怎么能一模一样,世上真有容貌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就连周嘉宁和周嘉清只是神似形不似。 相信那对夫妻吧,可李雅萱的态度却是令人有些奇怪,竟然莫名相信凭空出现的刁民,让周嘉清被验实在有些屈辱! 王中力瞧了周遭众人一眼,眼神滴溜溜一转,突然嘶喊起来:“以贵人在许州的能力,官府是查不出什么的!来来去去这么多天,贱民一家的命真能留到查清那一天吗?贵人何必这么麻烦,只要二小姐手臂上有印记,贱民也无话可说,只当贱民的女儿真的死了。贵人分明是知道贱民说的都是真的,无可反驳,您这是在拖延时间!” “姐姐,你快说句话啊,你眼睁睁看爹娘这个样子,你当真忍心?娘看到你的尸体时,差点就想跟着你去了,你不能不认娘啊,姐姐……”王二香悲伤地模样十分凄惨,就连说话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和现在的周嘉清相似之处! 老夫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为难,沉声道:“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要是不看,反倒显得我们心虚,只叫府中的下人去看,也不合适,诸位还以为我们侯府自圆其说。看来,只有委屈二姑娘了!” 只要周嘉清敢撩起衣袖,发现没有什么印记,她和大夫人就完了! 老夫人和李雅萱这般笃定,是因为赵嬷嬷私下里偷偷瞧见了,周嘉清的两只胳膊白净如初,别说疤痕,印记什么的,就连一颗痣都没有。 大夫人态度坚决拦着不让,跪着的夫妻二人不断哭诉,李雅萱在旁一再提起查看检验周嘉清的事,眼看事情就这样僵持下去。 周嘉清突然淡淡一笑,眉眼中透出几分锋锐,问道:“你,叫王中力是吧,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大女儿,那你敢让我问你三个问题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 第180章 我不是你姐姐 “第一,我和你的小女儿长得一模一样,贵人怎么就单单瞧中我了?若我是那位贵人,稳妥的做法是将姐妹二人一同教导,这样岂不是更容易成事?” “第二,为何贵人要让你知道她的身份,好让你们夫妻二人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贵人嫁往何处,你们的女儿是什么身份,难不成贵人一直等着你上门来拆穿这件事?” “第三,要是贵人存心隐瞒,你们二人也同意不见女儿,事已至此,贵人又为何将一个尸体运到你们家中,手臂上这么明显的不同,贵人她看不到?若我是这位贵人,不如直接隐瞒,你们就会一直以为女儿去做侯府二小姐,不去打扰她!” 大夫人闻言,逼视着王中力,道:“这三个问题,你怎么说?” 这么一连串问题,王中力和李氏顿时看了眼对方,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这……第一个问题,当时贱民的女儿年纪小,和她姐姐长得还不是很像……第二个……第二个问题……这……” “太难了,对吗?”周嘉清哂笑道,继续问道:“那我换个简单的,你说王二香是你的小女儿,我且问你,她芳龄几许?哪里人士?” 在众人眼睛底下,王二香急得不知如何传递信息。 “王二香……二香她今年……今年十二了,是……”王中力抬头回话道,王中力知道周嘉清今年十四,李雅萱将这些基本信息都给他说过。 既然王二香是周嘉清的妹妹,只要说一个比十四小的数字就行,只见周嘉清那双黑眸,漆黑冰冷的,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觉得那一眼,就好像看到地狱来的恶鬼一眼,让他觉得害怕和危险。 一时间,莫名的紧张起来,仿佛他的这些算计都被眼前的小姐看的一清二楚,脑海一片空白,竟不知小女儿是哪里人士。 “是……漳……漳州……”许久,王中力才有些犹豫道。 “胡说什么,小女儿和我们一样,许州人士!”李氏没看到周嘉清的眼神,用手肘碰了碰王中力小声道。 周嘉清微微一笑,移开了视线,那种令他沉闷害怕的感觉才慢慢消散,他突然有一种直觉,这个小姐真的能被算计到吗? 顿了顿,王中力回过了神,立刻改口道,“对,是许州人!贱民刚才听岔了,以为……以为你们问小女儿去过什么地方。” 这样生硬的改口,众人哪能听不出来。 “你确定她是许州人?”周嘉清继续问道。 “是!”夫妻二人坚定道。 周嘉清淡淡问道:“王二香,你来说,你究竟是槟州人还是许州人?” 话一出口,只见老夫人眼神暗了下去,盯着周嘉清看了一眼,又重新燃起了亮光。 王二香嗡声嗡气道:“姐姐你为何要这样说,我们一起在许州长大,妹妹何时去过槟州?” 周嘉清讥讽道:“我不是你姐姐,魏晓茹!” 王二香猛地睁大双眼,就见周嘉清轻笑道:“抱歉,偶然在酒楼中看到你和我这么相似,我有些好奇,难不成我还真有个妹妹,结果这一不小心就被我拿到了你的户籍。” 事已至此,不说这夫妻二人的话处处是破绽,回答不上周嘉清的三个问题,就连‘王二香’是哪里人,身为‘父亲’的王中力都生硬地改了口。 众人心中早有疑窦,现在连这个‘王二香’都是假的,这件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王中力三人没想到会落到这个地步,尤其是魏晓茹瘫坐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现在的凄厉神情显得更真实一些。 “说吧,是谁指使你们的,不然你们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还能知道本小姐手臂上的印记。” “没……没有人指使。” “双福,将他们交到官……” “是我指使的!”李雅萱沉声道,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今日必须要在众人面前揭露周嘉清,这三个刁民指不准几个刑法下来,将参与其中的众人一一交代出来,她已经失去了女儿,儿子可是一定要保住的。 只要等她证明了周嘉清是假的,到时候,靖安侯还怎么会责怪她耍的这点手段! 李雅萱承认这事,众人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她刚才的表现就有些怪异。 “大嫂不必这样看我,我早就怀疑,她根本就不是周嘉清!”李雅萱指着周嘉清,表情凝重,激愤道:“真正的周嘉清早就死了,陶然苑我又进不去,我不愿意看到大哥的女儿,被你安排的冒牌货顶替,这才设计想要看她的手臂!我就奇怪了,这个冒牌货一来到府中,你和她的关系就突然变得亲近起来,得利的也总是你们二人。我教导二姑娘数十年,比谁都了解二姑娘!” 大夫人朝李雅萱看去,眉头紧蹙,李雅萱到底有什么证据在手,敢直面对峙,“什么意思?” “落水前的二姑娘性子骄纵愚钝,对书院里的功课并无兴趣,这一点,凡是认识她的都知道,就算再私下学习,怎么能日日都瞒过我的眼睛?绘画的技术简直突飞猛进,这明显判若两人的变化就在一夜之间,太不可思议了。赵嬷嬷也说过,说是二姑娘当日从昏迷中醒后,先是要了一面镜子过去,细细地照看自己,似乎有些惊讶。再是询问今年是何年,看着面前的丫鬟也是好一阵恍惚,一连串的动作好似失忆一般,这几件事情难道不奇怪吗?” 从人群中迅速走过来一个嬷嬷,连连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二小姐从一生下来,就由老奴侍候的,二小姐一天做了什么老奴都是门儿清,根本就没有私下学一些什么功课。” “因为我变得比以前优秀了,二婶就觉得我不是周嘉清?” “我知道你嘴皮子利落,现在我也懒得与你争执,总会被你百般理由说下去。与其与你争执这些,不如你证明给我看,让我看看你的手臂上究竟有没有印记,你敢吗?”李雅萱已经没有耐心了,她早就在等这一天,周嘉清多活一刻她都难受,今日之事接连失败,她索性不再一步一步来,看到周嘉清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臂,更觉她是心虚,“否则,就算你处死他们三人,也难堵住在场这么多人的口!” “二婶想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挽起袖子被查验?不可能!”周嘉清往后退,斥责道:“单凭二婶的猜疑,就将我的清誉置之不理,你可知道,我是靖安侯的嫡女!就算你是我的二婶,还轮不得你来污蔑我!” 第181章 打你几巴掌 在周嘉清轻而易举地将她寻来的人拆穿后,老夫人才知道她的谋算周嘉清竟然一直知晓,一不做二不休,哪怕拼了这名声,也不能将周嘉清再留下来祸害他们了。 只要证明这个周嘉清是假的,再就没有陈幸和周嘉清这个小贱人放肆了! 老夫人瞬间变得凝重,咄咄逼人,道:“二姑娘,你也太放肆了,一直推辞你二婶的好意,这样子老身看你就是冒充的!你也不必再狡辩了,为了替老身的含冤死去的孙女讨个公道,今日这手臂,你验也得验,不验不得验!” 说完,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嬷嬷立马上前,朝周嘉清走来。 “我看你们谁敢对二小姐动手!”大夫人刚说完,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嬷嬷死死拉住,就连赵云知和赵云臻也被突然冲出来侍卫强行扣住,赵云知有武功不错,可双拳难敌四手,周围又都是夫人贵女们,也不好施展,况且扣住他的侍卫还不是普通的侍卫! “不要!”周嘉清一边往后退一边凄切喊道…… 发生的这一切太快,众人还没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周嬷嬷和桂嬷嬷马上抓到周嘉清了…… 却就在这时,院子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暴喝声,“够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只是李雅萱怔住了,周海洋和老夫人对视一眼,这个声音是? 这怎么可能? 信上靖安侯说才起程而已,就连周海洋早在大安的城门四周都派人守着了,要是发现靖安侯回到大安,会立刻有人来府中禀告的! 众人的目光都朝身后看了过去,之前红布盖着的巨大寿礼,不知何时被掀开,底下是一个盒子般的四方形,原来靖安侯就一直在这红布之下! 而被控制住的大夫人,赵家兄妹这才心中一松,若是从前,此刻李雅萱和周海洋二人定能哄得靖安侯心情畅快,可事出突然,他们夫妻二人又该如何解释眼下这一切? 老夫人心中有些焦急,就差一步便能成功,待揭穿周嘉清的身份之后,谁还会责怪她的手段偏激? 这么多年,除过靖安侯大姨娘这事,她一向掩饰得很好,在靖安侯眼前何时对周嘉清说过重话! 思索间,伴随着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靖安侯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已经大步跨了过来,在侍卫们和抓着大夫人的嬷嬷身上转了一圈,一下将周嘉清从周嬷嬷和桂嬷嬷身边拉过来。 只见周嘉清一语不发,害怕极了,紧紧咬着唇,眼眶泛红,靠在靖安侯身边,身子有些微微发抖。 靖安侯将周嘉清拥入怀中,轻声说清儿不用怕。 靖安侯眼神凌厉地扫视一圈,让下人们慌乱松开手,大夫人得到解脱,率先来到周嘉清身边,替她整理好拉扯时弄乱的衣裳,轻轻从靖安侯手中自然接过周嘉清,揽住她。 看到大夫人行云流水的动作,以及周嘉清欣然依赖着大夫人,靖安侯顿了顿,问:“母亲!弟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海明,这……” “大哥……” “怀疑我的女儿想要当众验身?有何验的?堂堂靖安侯夫人也被你们像个犯人一样抓着不放?赵家两个孩子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在众人面前这般对待?”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二房不知所措! “海明啊,你误会了,是这样的,现在你们身边的周嘉清是假的,是别人冒充的,母亲不愿意你被欺骗,如果她问心无愧,真是周嘉清,那就让嬷嬷为她验身,也好堵住悠悠之口呀,但是她不敢验身,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周嘉清……”老夫人回过神,连忙解释道。 “不是周嘉清?”靖安侯凝声道。 李雅萱接着急忙说道:“是的,大哥,她不是周嘉清,赵嬷嬷已经发现了她手臂上没有印记,大哥你也知道这个印记根本洗不掉也擦不掉的!” 靖安侯听不下去了,根本不看李雅萱,抬眼向老夫人看去,喝道:“简直胡闹!母亲,您身为侯府的长辈,您不看看你们做的这些事有多荒谬!您和弟妹都是女子,不知道当众验身有多屈辱吗?清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还会把女儿认错?你们相信一个赵嬷嬷的话,就要让清儿蒙受如此侮辱!” “不是这,大哥,她不是周嘉清……”李雅萱道。 大夫人怒视着还想狡辩的李雅萱,一巴掌扇了过去,破口大骂:“闭嘴!以后有什么下人怀疑你身上多了什么,或是少了什么胎记,难道你也当众脱了衣服任由验身,我们才能确认你就是真的李雅萱?!除过算计清儿,你还能做些什么事情!既然侯爷回来了,我再问你,臻儿那件事你怎么解释?说里面的人非是臻儿,还就要娶臻儿为正妻,一看是秦小姐,就不认了,这个心眼可真是多!我怀疑就是你看臻儿不愿意嫁,这才设计想要陷害臻儿逼嫁的!” “你!污蔑我……” “你们趁我不在,安排刁民污蔑清儿,指责我的妻子是幕后主使!” “听信赵嬷嬷的一面之词,就确定了我的清儿是假的,非要逼着清儿去验身!” “当众抓着我的妻子,扣住我的侄子侄女!” “还有,算计我的侄女!” “既然都不要脸面了,那本侯就当着诸位的面,请问!这有哪一件是冤枉你了?母亲,您让我太失望了!” 靖安侯将真假周嘉清这一出戏从头听到尾,就连赵云臻的事就算他只听到后半部分,听到人群中议论,书房里的人怎么由赵小姐变成秦小姐,加上大夫人的指责,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细数着今日的事件,怒声质问道。 李雅萱被打脸上的愤恨还未下去,她不甘心,她冒着风险承担一切就是为了让周嘉清消失,明明铁证就在眼前,到最后还要不了了之吗? 看到被靖安侯和大夫人护着的周嘉清,那个小贱人还朝着她露出得意的神情,嘴角流露出的挑衅,真是太嚣张了! 第182章 发疯了 明明就差一步,差一步就将周嘉清拉下地狱,要是就此放弃,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周嘉芸! 就在靖安侯死死盯着老夫人质问的空隙,赵家兄妹刚摆脱侍卫的钳制整理衣裳时,李雅萱突然从旁边掠过去,扑到周嘉清身上。 “咚”的一声,猛地将周嘉清扑倒在地,“呼啦”拉起周嘉清的衣袖,露出一截皓腕! 只见周嘉清手臂白皙,露出的月形印记正是证明周嘉清身份的东西! “哼,休想蒙混过去!”看到印记时,李雅萱微微一愣,她就知道周嘉清肯定有后手,这绝对是用朱砂画上去的,一擦就会掉的! 李雅萱蛮横地制住周嘉清,不让其反抗,用手使劲地搓着周嘉清的手臂,任凭她用尽全力,月形印记依旧擦不掉一丝一毫! “怎么擦不掉?不会啊,这是画上去的,你明明不是周嘉清……”李雅萱忽然看到周嘉清的眼眸闪烁着快意,唇角浅浅地勾起来,压低嗓音说道:“二婶,真是不巧,你又输了!” “你!”李雅萱愕然抬头。 “老二!”大夫人一声惊呼,忙扑到周嘉清身边,奋力扯走李雅萱,想要用身子为其遮掩,麻利地将周嘉清袖子放了下去! 赵云臻和赵云知一左一右将周嘉清围了起来,赵云臻心疼地从大夫人手中接过周嘉清,轻声道:“表姐……” “你还有完没完?”大夫人站起身来,猩红的双眼明显是想打人,下人想要拦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大夫人浑身的煞气不停往外冒,下人们瑟缩了一下,就见大夫人已经一手用力抓住李雅萱的胳膊,“啪、啪、啪……”另一手将几个耳光立刻扇了上去! 靖安侯的眉头紧锁,眼眸深邃而冷漠,面庞阴沉,冷冷地扫了一眼四周的下人,一股寒意令人不敢直视,就是有如李嬷嬷这样的忠仆也不敢上前拉开。 直到大夫人用尽力气,打得李雅萱唇角破了,满嘴血沫,变成猪头的脸上留下鲜红的五指印,大夫人还是不解气! 直到赵云臻将周嘉清扶起来后,“啊……”周嘉清僵硬的身子这才反应过来,悲惨嚎叫一声,白玉般的脸上,两行泪水无声地悄然流下。 周嘉清的眸子里的闪烁着屈辱与愤怒,还有委屈,嘴里还喃喃自语着:“爹,娘,这让清儿还怎么活下去……”终究周嘉清腿一软,晕倒过去,靖安侯连忙接住她。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李雅萱捂着红肿的脸,就见靖安侯那一眼令她如坠冰窖,实在是太凶狠了。 她毫不犹豫地相信,要是周嘉清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别想活了。 …… 陶然苑中,一股药香四散开来,四个丫鬟全部忙碌起来,赵云臻守在周嘉清的床头,见周嘉清醒来,担忧道:“表姐怎样了?头还疼吗?” 目光落在周嘉清裸露的手臂上时,眼中一酸,刚才被李雅萱当众拉开衣袖,使劲揉搓,红彤彤的一片还未消散,被李雅萱那一扑,着实吓坏了她。 “不疼了。” 赵云臻道:“明明早就知道他们这些人不好,当初不管表姐说什么,我都要带表姐离开这狼窝!” 其实,她就是故意激怒李雅萱,既然要做,就要做到震撼,让父亲再也没有理由去原谅李雅萱的所作所为,至于被众人瞧到手臂,周嘉清倒不是特别在意,想要扳倒敌人,怎么能毫发无损? 她只想要在靖安侯心中深深埋下这一笔! 她还想要老夫人再也翻不了身! 可让关心她的人担心,周嘉清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低声道:“臻表妹……” 赵云臻?对了,今日周嘉华也替赵云臻说话了,刚才被周海洋的手下带了下去…… 周嘉清急忙在赵云臻耳边交代了几句,赵云臻点了点头,确认周嘉清的确没有大碍,这才立刻出门去办! 赵云知和靖安侯夫妇在陶然苑的院子里说着什么。 最惊的还是靖安侯,他早已从听到的只言片语猜到内幕,却万万没想到是老夫人,她明明知道赵云臻不同意周嘉豪! 老夫人竟然会对一个小姑娘使得如此下作手段,靖安侯看向赵云知,缓缓道来:“这样说来,臻儿差一点就……” 要是赵云臻失去清白,不说他有没有脸面对赵家人,单靖安侯他自己就原谅不了自己! “是,姑父!要不是清表妹派冬梅过来说,大夫人早上送了好几套新衣裳在陶然苑,让臻儿试一下,顺便帮忙要去查看寿礼,只怕臻儿……大夫说了臻儿的房中有迷香残留,因而她的丫鬟进去没多久就晕倒了……”赵云知已经知道靖安侯的心意,便不再隐瞒。 老夫人打的主意是,趁赵云臻换衣裳在屋中被迷晕,由赵嬷嬷搬到书房去,点燃迷情香,周嘉豪再趁机来到海棠苑! 直到秦星玥被轻一偷偷藏到书房时,点上迷情香,一个陌生的下人跑来对赵嬷嬷说,老夫人已经安排好了,在院中等着就是。 赵嬷嬷心里狐疑,可对方说为了不被怀疑,特意让她这个生脸来传话,赵嬷嬷被引到书房门前,在门缝中看见里面有个女子,和已经点燃的迷情香,就放下心来! “侯爷,既然如此,这个府邸就由他们去住!”大夫人附和着靖安侯之前的话,她早就想这样了。 “委屈你们了……我这就吩咐手下去寻找合适的地方,你们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待清儿醒了,我们立刻走!”靖安侯道。 临走之前,周嘉清去了一趟关着赵嬷嬷的柴房。 尽管赵嬷嬷先前被降为粗使嬷嬷,可在府中近二十年来,还是很得脸的,攒下的积蓄就算没有月钱过得也很舒适,根本就记不起来饿着肚子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从午间寿宴匆忙散去,她就被关在此处,现在天色已晚,特别是看到同她关在一起的王管事,就是侯府门房的人,被靖安侯派来的小厮强行卡着脖子想要活活掐死。 第183章 赵嬷嬷盼着被救 王管事个头不高,人又瘦小,自从来到侯府里,做着油水众多的门房,吃得很好,从此变得矮矮胖胖的。 他在小厮手中不停地挣扎,就算他如今再重,到底比不了会武的小厮,过了没有多久,王管事呜呜咽咽地终于停止了挣扎…… 就是不知道他在生命最后一刻,有没有后悔背叛了周嘉清? 要不是周嘉清,他一家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周嘉清太仗义了,明明是个富贵小姐,却见不得人间疾苦,伸手帮扶过的人,却想要置她死地! 周嘉清依旧保留了一丝善心,想要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奈何王管事一句“小的也忘记了,不是五年就是六年”,一副并不愿意提起往事的模样,将周嘉清的心扑得死死的。 见小厮确认王管事已死,拍拍衣裳准备往外走到时候,赵嬷嬷从角落里出来连忙拽住小厮的腿,问道:“侯爷有没有说,老奴怎么办?” 小厮笑了一下,阴阳怪气道:“侯爷说赵嬷嬷最得小姐的心,交给小姐来办,赵嬷嬷且等着吧。” 赵嬷嬷又缩回到角落里,似乎恐惧着什么? 周嘉清肯定不会让她好过,因为她不仅设计赵云臻,还将周嘉清手臂的事说给老夫人和李雅萱,这才惹得后面一系列的事,周嘉清被迫当众验身,怎会轻易放过她? 何况这个柴房正是当初关采桑的柴房,一想到周嘉清将采桑折磨得不成人样,赵嬷嬷是越想越怕。 好像有一阵脚步声,还未待赵嬷嬷仔细去听,“吱呀”一声,柴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二小姐,老奴被二夫人骗了,二夫人说这是新得的香,淡雅好闻,老奴并不知道是迷香还是迷情香的,都怪老奴错信了二夫人。谁能想到二夫人竟有如此蛇蝎心肠,还有二夫人非要老奴说,您手臂上没有印记,不说就要杀了老奴的儿子呀,老奴也是不得已……”赵嬷嬷偷眼看去,见周嘉清脸上并没怨恨之色,当即心生一计,急忙甩开自己的嫌疑,哭诉道。 从赵云臻竟然变成秦星玥,她就知道以老夫人和李雅萱的性子,不会轻饶了她去,周嘉清对她没有怨恨的话,现在能救她的只有周嘉清! 赵嬷嬷强拉硬套地为自己开脱,时不时还要说几件她同周嘉清的往事,说的更多的就是她怎么照顾周嘉清,想要以此来博取周嘉清的同情。 眼看周嘉清认真听了下去,脸上的神情也一分一分地松懈下去,赵嬷嬷说得更起劲了。 直到一声什么昆虫的鸣叫声响起,周嘉清打断了赵嬷嬷的叙旧,扬高了声音,“的确如此,从前赵嬷嬷待我的情谊自然真切,我还当赵嬷嬷想让二婶当你的主子,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不然我和表妹怎么能从今日的事件中脱身而出,我今晚来就是来报答赵嬷嬷你的。” 赵嬷嬷有些茫然,今日侥幸逃脱周嘉清还以为是她在中帮忙,她也就不解释了,立刻顺着周嘉清的话回道:“二小姐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在老奴心中,就只有二小姐您一个人是老奴的主子!对二夫人都是做戏的,当不得真,二小姐,老奴对您一向忠心耿耿!” 说着赵嬷嬷砰砰磕起头来,想要周嘉清彻底松口同意救她出去。 听到赵嬷嬷的表态,周嘉清十分欣喜,赵嬷嬷忙问什么时候出去。 周嘉清宽慰道:“别怕,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关上几天,二婶会怀疑你的,赵嬷嬷你就在这等着到时我来救你出去。” 赵嬷嬷一听也是这个理,连忙赞同道:“还是二小姐替老奴想得周到。” 殊不知,赵嬷嬷再没见到日出是什么感觉了,还没等到第二日天亮的时候,赵嬷嬷就被老夫人给处死了,一般来说,很少有府邸会动用凌迟这个刑法来处罚下人。 将赵嬷嬷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为了平息老夫人心中的怒火,竟是叫了五个下人连夜同时割赵嬷嬷的肉! 在赵嬷嬷身死那一刻,她身子一颤,想要哭,可眼泪早已流尽,她终于才想明白了,周嘉清昨夜来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老夫人和李雅萱本来有十足把握赵嬷嬷早已背叛周嘉清,再一想起周嘉清在海棠苑对赵嬷嬷说的话,接着赵云臻竟然变成秦星玥,周嘉清也是真的。再有就是老夫人的人,在柴房外面偷听到的话。 可不就是赵嬷嬷联合周嘉清将她们戏耍了一番,周嘉清动不得,一个粗使嬷嬷老夫人还是能动得! 转眼间已到了八月份,从头布置一个侯府也不是十分轻松的事情,在这期间靖安侯一刻也在府中待不下去,东西留着让下人慢慢收拾,他带上一家妻女和赵家兄妹当晚就从侯府离去,住在大安城偏远的别院中去了。 老夫人寿宴当天,靖安侯专门匆匆赶回来为其祝寿,不巧的是,竟被靖安侯从此看清老夫人的嘴脸,当日接连发生的两件事,让众人也目睹了其丑陋的一面,只怕二房往后要在大安城站稳脚跟也是不容易呢。 当日靖安侯抱起晕倒的周嘉清,准备去陶然苑让大夫诊治,临走之时,靖安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母亲,您可知道为何今日我会出现在这?” 老夫人蠕动着嘴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 “不过是清儿为了讨您欢心,让我一定要亲自来为您祝寿。我身为男子,却在府中都保护不了妻女,怎么想都愧对祖先,您是我的继母,我这个做儿子的从未有过不敬重您的时候。既然府里容不下本侯一家,就容本侯不孝一次,搬离这个府邸!” 靖安侯的声音里充满愤怒和失望,他这一番话明里暗里讽刺的都是,周嘉清一心为了老夫人,他作为继子一心孝敬老夫人,反过来老夫人却听信刁民的话,怀疑周嘉清!欺辱他的妻儿! 老夫人呆立原地,靖安侯敬重她,她心知肚明,这一次,没能拔掉周嘉清却让靖安侯对她寒了心。 第184章 一点一点看清 真是满盘皆输! “还有,臻儿这事本侯也听到了,今日这两件事情,无论如何本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大哥,大嫂,对不住了,这些都是误会,事情不是这样的,不关母亲的事,大哥,你听我解释……”周海洋慌忙解释道。 可靖安侯根本不理他。 “伯父!”周嘉豪冲了出来,跪倒在靖安侯面前,这个昔日看重的侄子,靖安侯并不看一眼,周嘉豪心里一凉,失去了靖安侯,指望周海洋他能有什么奔头。 周嘉豪连忙抱着他的腿,“伯父,请您相信我们,方才事出突然,祖母也是担心二妹妹早被奸人所害,日夜难安,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伯父,你也要体谅祖母的一片心意,二妹妹的转变我们有目共睹,实在担心是……” 靖安侯也是气到极点了,转头阴沉地看了二房几人一眼,并未停留,背过脸去,猛地将腿从周嘉豪的手中抽开,大踏步离开,大夫人和赵家兄妹连忙跟上。 总归事情急转直下,在大安城掀起轩然大波,任谁都没想到,周老夫人竟然这般恶毒,二房一家如此伪善,吃着靖安侯的,住着靖安侯的,享受着靖安侯的荣耀,背地里却想残害靖安侯的妻女。 周海洋和周嘉豪几次都想要解释,靖安侯一律不见! 侯府别院中。 周嘉清午间小憩醒来后,被春桃告知,靖安侯和夫人出去了,临走时这别院的侍卫多了一倍,可不就是防着二房的人,他们父子俩动不动就跑来向靖安侯求情。 “小姐,您昨日是没见,表少爷和表小姐去了周府,将他们送给老夫人和二房的贵重东西全都拿了过来。奴婢跟着,老夫人耷拉着一张脸没说话,几次想要解释,都被表少爷拿话噎了回去,老夫人这件事真不道地,倒是二老爷十分心疼的样子。”春桃笑道,“昨儿直搬到深夜,表少爷和表小姐可是累坏了,这会子还没起来呢,真的没想到,赵家竟然送了这么多的好东西给了他们,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春桃口中的“周府”就是曾经的靖安侯府,靖安侯已经分家,那个府邸就不能称作靖安侯府,只能叫周府。 事后靖安侯想要查清赵云臻的事时,不得已,老夫人让身边的桂嬷嬷出来顶了罪,靖安侯直接处死了桂嬷嬷,还不消气。 老夫人拉住靖安侯,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靖安侯听完后,只留了一句,“抚养本侯长大这份恩情,本侯不会忘记,还请老夫人体谅本侯不可能再侍奉您膝下的,但赡养的职责本侯不会推却,本侯每月会给您一笔银子作为补偿!” 就算闹到皇上面前,也没人说一句靖安侯不孝! 如今桥归桥,路归路,春桃想起他们曾经做下的事,就恨不得全一股脑向靖安侯告状,被周嘉清拦住了。 周嘉清说,父亲在海棠苑亲耳听到是一回事,就算分了家,到底几十年来的养育之恩不可能一下子全部磨灭,做得太过太完美,说不定父亲会怀疑怎么这么碰巧,让父亲喘口气歇歇,再一举熄灭父亲对于周府的那点亲情! 至于怎么熄灭,周嘉清早有安排,这两件事情下去,她不信她父亲还会顾念这点亲情! 第一件就是她将调查好的事拖王石的嘴里说了出来。 说的就是大夫人那胎到底是怎么没有的! 靖安侯和大夫人一直在调查中毒下毒的事,可本来就没有毒,就出在老夫人房中点燃的熏香上,大夫人日日来请安,老夫人关心她便多留着说说话,这闻的多了,就会让胎像变得不稳,吃进嘴里的东西并无问题,故而体内没有什么残留,每日过来的大夫就以为大夫人身子弱,胎不稳而已。 直到老夫人以关心为由,让大夫人交出掌家之权,大夫人无心权利,和李雅萱也交好,没有妯娌纷争,也乐得轻松,本来是很简单的事。 怪就怪在,当时在荣华居不知怎的,大夫人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名火来,与老夫人争执了几句,回到宁安苑后不多时便失去了孩子。 大夫人性情刚烈却不至于愚钝,那股无名火来得太奇怪了。在周嘉清的细细询问之下,大夫人也是在前不久才想到,那一日在荣华居中闻的熏香味道有一点不一样。 果真如此,就在周嘉清重生醒来第一次去向老夫人请安,一脚踏进荣华居,便闻得一阵熟悉的檀香缓缓飘来。 她就留个心眼,想法子让秋菊买通荣华居的洒扫丫鬟,弄了一些未用完的香出来,每当周嘉清觉得荣华居中换了香,洒扫丫鬟进去打扫时就想办法弄一些。 这其中变化很轻微,不细微闻,是感觉不到的。 这个味道她在后宫中闻到过几次,不知道是什么,收服王石之后,便一直让他研究,他也终于制出了一模一样的熏香来! “夫人,您闻一下这个味道。”王石端着盘子,一脸谨慎道。 大夫人依言靠近点燃的熏香闻了闻,片刻后,眉头紧锁,还是靖安侯不解问道:“这不就是荣华居中的檀香吗?” “不是!”大夫人果断否定道,“你再闻闻!” 王石这才点燃另外的熏香,靖安侯一闻就知道了,“王大夫,这个才是荣华居日常的熏香,对吧?” “正是,侯爷您再闻一下夫人手中的。” 这一经比较,靖安侯才感觉有一点点不同,微乎其微。 见状,王石立马浇灭不正常的那个熏香,肃声道:“侯爷,夫人,这熏香坊间并没有,闻得再久一些,恐怕您二位就要心跳加快,烦躁不安,心绪不受控制大发脾气了!” “怪不得,”大夫人凝声道,“那日我在荣华居闻的就是这个!” 再怎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日的熏香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嘉清也不指望以此为老夫人定罪,留着怀疑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的! 第185章 狗咬狗 只知道最后靖安侯不死心地又闻了王石说的那个,会让人烦躁发脾气的熏香,果真他变得易怒起来! 大夫人没有说让靖安侯讨回公道的话,沉默寡言地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坐就是大半天,终于,自己未成形的孩儿是怎么死的这个谜题,她给解开了,她给孩儿有个交代了! 周嘉清知道,她父亲会派人调查的! 王石也说了,这个熏香很奇怪,必定是医术高明的人才能懂得的,猜测老夫人身边有个深藏不露的懂医术的人,或者老夫人她是行家? 可一起生活十几年,周嘉清还真不知道府上何时有个懂医术的人! “春桃你和小姐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秋菊一进屋问道。 “和小姐在说表小姐和表少爷的事。” 秋菊进来后帮着整理桌上的书,一边对着周嘉清道,“小姐,今日二老爷和大少爷没有过来。” “哎,二老爷他们今儿还出息了,不来府上求情了。”春桃不禁讥笑道。 “哪有,是他们二人出不了府!果真如小姐所言,周府门口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 只见秋菊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了。 自从老夫人的寿宴后,李玉赫想着老夫人要处理分家的事,就很体贴的没及时上门去打扰。 可越等下去,越觉得不对,等了这么多日子,周府再忙,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说两个孩子的事,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的恨不得立刻将李瑶嫁过去,就连李玉赫的父母也察觉到此事有些问题,难道周府那边不想负责? 李玉赫的父母连着催了几次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李雅萱,都没回信,这时李瑶坐不住了,在府中哭着说闹着说表哥不要她了,她也不想活的话。 直到今天。周海洋和周嘉豪天刚亮,一出府门还没走两步,便见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乌泱泱的一群人,定睛一看,正是李玉赫等人! 原来他们一直藏着周围,只等着周嘉豪出门立马涌了上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李玉赫一家竟然将周府给围了起来,纷纷叫嚷着让周嘉豪负责! 闹动没有一会的功夫,便见府门围了不少路人,在李府人群后指指点点的,这一下竟然将他们二人想要挤出去的路堵得死死的! 天才大亮,周府又不是在百姓区域里建的府邸,怎么会突然一下子惊动这么多的路人?周海洋气得脸色铁青,直招呼一边的侍卫过来,“你们都是瞎子还是聋子啊,还不快将 这些人给我赶走!” 闻言,侍卫上前推搡着围起来的李家人,还没碰到一片李瑶的母亲的裙角,就见她顺势躺在地上打着滚,“周嘉豪你个没良心的,我还是你舅母呢,你污了我们瑶儿的身子,转过身翻脸不认人,还动上手了,你是想将你舅舅和舅母活活打死在周府门口吗?啊……你这个不孝子,枉费你舅舅疼你,枉费瑶儿对你一片痴心,你还我瑶儿的清白……” 周嘉豪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令人压抑的阴霾,他还没找李瑶算账,他的舅母先耍泼了起来,当日的事究竟如何,谁能说得清! 本来他还能沉下心来应付李家人,连日来的不顺,尤其是谢元赋得知后,鲜少地对他发了一顿脾气,根本不允许他去娶秦星玥! 可是大安城贵人亲眼目睹他们的事,不是他说不娶就能不娶的事,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法子去解这个局,还欠着钱庄一屁股债,想想就头疼。 相比而言,李瑶这个事情更就简单了,当日的事就只有李瑶一面之词而已,他根本就不想娶李瑶那个女子,无貌无才无德更无身份。 “舅母,李瑶在我之前是不是完璧之身还是未知,怎么还非要赖上我了?那日的事谁知道是不是李瑶她,为了进我们周家而故意编造的!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就想让我娶她,门都没有!”周嘉豪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们停住推搡的手,反唇相讥道。 “表哥……”李瑶看着强悍凶恶,可听到心上人当众这么糟践自己,登时就幽怨地看向周嘉豪,一改往日的形象,没有大吵大闹,呆在原地泪珠子不值钱地往下滴落,看得众人倒是心生可怜。 “周嘉豪!”李玉赫凶神恶煞道,“你给老子把嘴巴放干净!我们瑶儿清清白白的一姑娘,散尽钱财为你铺路,却被你当众侮辱,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让老夫人出来!寿宴那天怎么说的,这会子翻脸不认人,你也不听听如今大安城贵人怎么骂你!怪不得靖安侯要和你们分家,我看离了靖安侯,你们屁都不是!” 周海洋气得大骂:“你还有脸说!李瑶她在寿宴提起那件事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失去了清白,都怪她,若非她提起,我儿怎么会被别人指着鼻子骂!说不定寿宴一切都是你们陷害我儿做的手脚!” “哼,真是胡搅蛮缠,我们有什么神通广大的,能在你的府中布置陷害周嘉豪?事后你也说过,此事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周海洋你说,明明你们算计的是赵家小姐,为何变成秦星玥了?你还说肯定是周嘉清做的手脚!这会却又要怪我瑶儿,我看你们你们分明就是欺软怕硬,不敢指责靖安侯就把气撒到我女儿身上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李玉赫道。 门口这么多人,两家人不顾廉耻地将失身的事说来道去,李嬷嬷藏在门后面有些头疼地看着外面,周嘉豪厌恶地瞧着李家人,没头脑的样子真是愚蠢至极,都是赵云臻! 想到赵云臻,周嘉豪十分不情愿的承认,周嘉清的外祖与他的外祖家真是天差地别! “舅舅未免言过其实,以为将错误都怪在二妹妹身上就可以了,我们是一家人,我父亲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二妹妹!”周嘉豪憋屈道,他要讨好靖安侯,不得不为了周嘉清去澄清! 可他这话,听到耳里,有些怀疑周嘉清的意思! 第186章 砍了 “呵呵,你还有脸说是一家人!一家人干嘛算计靖安侯?难不成靖安侯吃饱了撑的非要和你分家?李雅萱呢?李雅萱你也给老子滚出来,夹着尾巴藏在府中是什么道理!”李玉赫见周嘉豪实在无赖,明明说过的话,这会不承认了,相比起来,从小听话的妹妹就好对付多了。 李瑶的母亲跟着哭闹:“妹妹,你与夫君是血亲,瑶儿身上好歹也有你的血脉,你怎么忍心看着瑶儿被你儿羞辱,怎么忍心让瑶儿青灯古佛了却一生?天哪,你是要逼死我的瑶儿,就是要逼死我啊!大安城还有没有王法啊……父亲写了多少封信,你回都不回!大家快看呀,亲姑姑要害死自己的侄女,气死自己的老父亲啊……” 李嬷嬷的双手死死抱着李雅萱的胳膊,不想看到她冲动,自从失去了周嘉芸,李雅萱的性子十分暴躁易怒,还是被李雅萱强横地甩开李嬷嬷的手,抢先一步跨过门槛。 李雅萱烦不胜烦道:“胡说什么!我何时要害死李瑶,害死父亲了?分明就是李瑶不知羞耻,一次又一次地纠缠我豪儿,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我早都回绝了!给了你们一份薄面,这才婉言拒绝。李瑶笨得跟猪一样,听不出什么好赖话,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缠住豪儿,要我说,她年纪轻轻就晓得对男人下药用强,真是骚气十足!这种人我豪儿凭什么要负责,我豪儿才被李瑶给拖累了!”李雅萱从前端着知书达理的架子,是以外人从未见到这样的她,说出的话可谓是难听至极,竟然和李玉赫的粗鄙如出一辙,听得府外的人都愣住了。 李雅萱自从寿宴上的事情失败后,被“孝”压在头上,不能骂老夫人,在荣华居靖安侯对着李雅萱却是好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气得她鼻孔都快冒烟,就这样还被周海洋死死拉住捂住嘴巴,不让反驳一句! 不能亲手杀死周嘉清,她都快要疯了,她的父亲却一再写信警告她,要让李瑶做正妻,否则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左右受气,凭什么? 她接连几日的怨气全都在此刻发泄出来! 半晌,李玉赫突然龇着牙笑道:“李雅萱,我再问你一次,瑶儿的事你是管还是不管?” “只要有我在,李瑶她休想嫁入我周家!便是当个通房我都嫌弃她脏!”李雅萱回答的毫不犹豫。 “好,真好!”李玉赫冷笑一声,突然扫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面孔,心中大喜,拔高声音说道:“真是我的好妹妹,当初你要将周嘉清送到齐王的床上,这才安排了石塘庄一行,那时候你来求父亲帮忙借几个高手时,可不是现在这么倨傲的模样。” 此话一出,空气中连李雅萱的呼吸声都显得震耳欲聋! “你说趁着靖安侯没在,赶紧将周嘉清的婚事定下来,你还真是好心,你为周嘉清择的夫婿是齐王,为你女儿择的夫婿却是太子!真是命比天高,也不看看你女儿什么身份还想攀上太子!还好老天长眼,你女儿没有这个命!” “当初周嘉清自然不愿意嫁给齐王,你就想到这个法子,想把周嘉清亲手送到齐王床上去!以防万一,便来向父亲借了一些人手,好让周嘉清在石塘庄里逃不出来!说起来一脑子骚气的还是你李雅萱!” 李玉赫才不管李雅萱听后,会怎样的暴怒失控。 既然李雅萱看不起他的女儿,鱼死网破,将他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他要让李雅萱往后在那个人面前抬不起头! 言毕,只见从人群外迅速窜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从侯府门口护卫的腰间拔出一把长剑,横在李雅萱脖颈之间,拿剑的这身影显然气得浑身发抖,长剑在李雅萱身上轻微晃动,吓得李雅萱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划破了脖颈! “大……大哥!”李雅萱眼珠子转到身旁的人身上,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颤着双腿,惊得目瞪口呆! 周海洋和周嘉豪的面色变了又变,自从分家后,靖安侯根本就没来过府上,偏偏今日这么混乱的时候来。 “伯父,舅舅是气急了胡言乱语的,母亲疼爱二妹妹府中上下皆知,再说了,伯父您和婶婶都在,母亲怎么会给二妹妹做主婚事呢?”周嘉豪还是强笑着解释,“伯父您看,齐王的事,是四妹妹……” 靖安侯拿着剑的手并未因为周嘉豪的话,而离开李雅萱脖颈一寸! 他直直盯着李雅萱,浑身杀气暴涨,吓得李雅萱身子一软,想作势晕倒逃过一劫,被大夫人稳稳拽住,稳住身形! “陈幸,你这是要杀人吗!”李雅萱怒道,只能将怨气发到大夫人身上。 “不仅想要毁掉周嘉清的未来,李雅萱她还不想让大夫人你诞下靖安侯的孩子!”李玉赫破罐子破摔,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狞笑道:“殊不知,大夫人那个未成形的胎儿正是李雅萱弄掉的!当时,李雅萱还为此事成功在我父母面前高兴好久,靖安侯要是没有嫡子,这看来看去是谁最得利?” “不是的,大哥……不是……你别听他……”周海洋着急忙慌地跪下解释。 “本侯当然不会听他一面之词!” 就在周海洋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听靖安侯的声音再次响起:“恰巧本侯调查过了,齐王的事,李玉赫说的没错,就是李雅萱!” 靖安侯的眼底泛着凌人的寒意,一手将大夫人拉向他身后,另外一只手拿剑朝着李雅萱劈了过去! “啊……” “我的腿……” 那李雅萱本是好端端站着,此刻捂着双腿直直倒了下去,竟是被靖安侯一剑从大腿根截断了! 李瑶的母亲吓得惨叫一声,李嬷嬷脸色一白,挪动半天,竟也挪不到李雅萱身边将她扶住! 大夫人听到动静想要伸出头来看看,还是被靖安侯一把拉往身后,用身影为她挡住这血污的画面。 第187章 彻底决裂 靖安侯一手提着滴着血的长剑逼视着周海洋,吓得周海洋连连后退,害怕靖安侯将他的腿也砍下,“大……大哥……这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 靖安侯脸色阴沉可怖,声音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令人毫不犹豫相信,下一刻他就能将周海洋的脑袋拧下来,他喝道:“周海洋,本侯从未亏待过你,一直视你为亲生兄弟,自你成家以来,从未想过与你分家!对你做到了兄长该做的一切!对你妻子和女儿,就算本侯不喜,也从未算计过什么!还有为何本侯将周嘉豪悉心培养?只不过在本侯心中,下一任靖安侯就是周嘉豪!直至今日,本侯真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本侯终于懂得一个道理,白眼狼是个什么样子!不!你们连白眼狼都不如,简直是畜生!这样的家人,本侯可要不起!” “你别听他胡说!大哥……”周海洋听到靖安侯的话,此刻懊悔死了,自己谋算来谋算去有什么用? “是不是胡说,你心中没数吗?来人!”大夫人从靖安侯身后走上来,这样的血腥场面,怎么会怕? 为自己孩儿报仇竟然这么畅快,大夫人冷笑道,“将你们调查的李雅萱勾结齐王一事,一字一句原原本本给本夫人在这读出来!” “婶婶!”周嘉豪“唰”地跪了下来,一向自傲的他竟然也能被逼到如此地步,“不要说了,看在母亲已经接受惩罚的份上,求婶婶不要读了……” 这是变相地承认了李雅萱做下的事! “从今日起,你我两家恩断义绝,我周海明不再是你的大哥,本侯没有你们这样的亲人!便是李雅萱一双腿都不足以赔我清儿!至于本侯夫人的孩儿这件事,还望转告老夫人,最好能赶在我调查清楚之前给我一个交代!” 说完,靖安侯拉着大夫人,“走!” 他们走后,李家人如何胡搅蛮缠,周家人如何解释,李雅萱的腿伤如何,这些事都不关靖安侯一家! 这便是周嘉清的目的! 也是她第准备的第二件事! 她从双福嘴里知道李家人今日会行动,便故意让车夫带路从侯府门口过,二房一家不可能让李瑶进门,再怎么说,没有实质证据李瑶和周嘉豪发生了什么。 李玉赫此人最是冲动无脑,李雅萱的一再强硬,让李玉赫肯定忍不下去…… 要是由她说出齐王的事情,对靖安侯的冲击不够,靖安侯将周海洋和老夫人是真的当家人了! “小姐,您对李家人真是了如指掌,不过,侯爷真的能从此断了这关系吗?”秋菊讲完早晨靖安侯和大夫人在周府门口的事,竟和小姐的预料完全一样,更是佩服小姐对人心的把握。 “当然!”周嘉清淡淡道,说什么了如指掌都是因为上一世她被李家人折磨,在此其中,不了解他们都难! 就算她贵为皇贵妃,李家上下都对她呼来喝去,李雅萱只说将她当成一家人,才省去那些虚假客套。 当外祖一家被谢元赋一网打尽时,她也被困于祥瑞宫,就是李瑶姐妹二人“偷溜”进来,将贵重物品搜刮完不说,还辱骂赵家活该,气得周嘉清与其扭打一起,这姐妹二人竟然私自对她用刑! 高聿本想试着救她出去,就是这姐妹二人向皇后告的状! 害得高聿被谢元赋发现后当即一剑封喉。 这个李家,今生还不值得她去动手,就让李周两家狗咬狗去,一样的自私,一样的无情,只会两败俱伤! “我爹看重亲情不假,可他眼里也容不得沙子!一个齐王,一个娘肚子里的孩子,这一辈子我爹都不会原谅他们的!”周嘉清倏尔笑了一下,喏喏道,“还有一个太子……” 春桃高兴道:“那太好了,这些事终于有个了结,往后离开他们小姐就自由了,也不用整日将院子严密地围起来,生怕露出一丝破绽被人算计,欸……小姐你刚才嘀咕什么?” “没什么!这些事还没完,周嘉豪输了一切,怎么会消停下来……” 况且,她要的结果并不是现在这样,二房还安然活着! 如周嘉清所言,老夫人得知府门口的事后,当即气得晕了过去,全府上下忙里忙外,竟无一人提起李雅萱的伤势,还是李嬷嬷将李雅萱的帖子偷拿出去才请到的大夫。 周嘉豪散去家财就算得到了周王与王卫平勾搭的证据,也终究得不到当初谢元赋那般器重了! 离开了靖安侯,他们二房做下的这些事,大安城贵人唯恐避之不及,满身污迹的人放在谁的手里都是这样! …… 这天夜里,繁星点点,周嘉清和大夫人与靖安侯在院中的凉亭中说了很多话,其实都是一些家常话,靖安侯主要负责听。 临走之时,靖安侯踌躇不安,问道:“清儿,你娘给我说了齐王的事,委屈你了,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周海洋一家的心思?” “猜到一些,故而在齐王事情上有些防备。”周嘉清道。 “都怪爹……这些年来,他们做下的事,爹还得去查查,近日你就别出府了。”靖安侯摸了摸周嘉清的头。 周嘉清点点头,再没说什么。 回到屋中,夏荷将周府中眼线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周嘉清,“小姐,二夫人……” “既然父亲已与他们断了关系,就没有大房与二房的称呼。” “是,周夫人的命是保住了,下半辈子也只能瘫着了,除过兰心苑的人去瞧,其余人竟无一人前去探望安抚,就连李府也未派来一个人过来问候,再怎么也是一家人,真是凉薄!”夏荷道。 “李雅萱接二连三失败,周家那群人早就不喜了,她不允许李瑶进门,这些又与李家也算彻底结下梁子。”周嘉清嘴角微扬,“李雅萱没有价值了。” 春桃撇了撇嘴,“那两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188章 我想你了 夏荷点头赞同,就来到周嘉清身后为其拆卸发饰。 周嘉清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时,余光一不小心扫到桌上的烧蓝嵌玉银首饰盒,她的脸色“唰”地变红了。 “小姐,您是如何想的?” 只见首饰盒下面压着一个小巧的四方锦盒,这是轻一拿过来的,里面装的是徐竟骁送来的一封信,以及一个玉佩! 没想到夏荷心思细腻,立马发现了她的不对,周嘉清微微一怔,声音也复杂低沉起来,“我……” 早在徐竟骁临走那一夜,春桃就想问周嘉清了,周嘉清应付着说过几日再说,接着就是周嘉芸和齐王的事,直到现在分家,每一日都不得空,竟然没有提起过两人的事情。 “小姐,婚姻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以侯爷和夫人对您疼爱的份上,定是以您为主,您只要觉得这个人能相守一生,侯爷和夫人也会赞同,奴婢们也会为小姐开心的。” 夏荷给周嘉清取完首饰,梳好头发,看着铜镜中的小姐,夏荷神色越发诚恳,继续说道:“从您落水醒来后,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险中求胜,其中的凶恶只有奴婢们瞧在眼中,恨不能替小姐受过。好在有王爷从中帮忙,您总是以向周大人那一家报仇为主,常常刻意隐瞒内心的意愿,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每一次赢过他们后,您都对着王爷送您的,那枚碧兰棱花双合玉簪发呆!这些奴婢们都是看在眼中,奴婢不是劝小姐非要选择王爷这个人,奴婢只是想要小姐您,可以多分出一些心思来面对自己的情感。” 春桃从袖中取出一个册子,交到周嘉清的手中,坦诚道:“小姐,这个册子上是关于王爷的,奴婢们所能调查到的所有事,小姐放心,奴婢们很小心,轻一他不知道的。” 周嘉清接过册子,又是一怔,“你们……” 她粗略翻看一下,春桃她们四人能调查到东西少之又少,都没有她得知的多,说是册子,不过只有三张,可是非常详尽,一张是徐竟骁与周围人的关系,一张是徐竟骁的爱好,还有一张是徐竟骁帮助周嘉清的所有事。 周嘉清拿在手中轻飘飘的却又十分沉重。 她没从想过,春桃她们四个竟然在繁忙的布置之余,还能注意到她的情绪,调查到这些,说心中没有触动那是假的,可是…… 她真的能重新相信爱情吗? 这一世,她的仇还没报完,周海洋,李雅萱,周嘉豪,秦星玥,谢元赋,皇后,现在应该再加上老夫人,他们都还活着! 至于徐竟骁,那一夜在石塘庄,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触,明明才认识,感觉仿佛认识很久一般,她记得他们说了很多,可又想不起到底说了什么。 她心中不是没有波澜,这种波澜和当时谢元赋,是完全不同的悸动,她承认,她的心在那一夜乱了! 可她也清楚她走的这条复仇之路,有可能会拖累到徐竟骁,谁能保证她报得大仇后,会全身而退? 万一上天没有给够她时间,又万一在哪次计谋中,她没能成功脱身? 周嘉清的心中一直很矛盾,她是敢爱敢恨的性子,她清楚知道她的心意,可她到底遭遇过那般赤裸裸的利用,她也怕,怕所谓的情爱,不过是一场虚幻,虚幻好歹也是她一人承受,她怕再次连累她的家人! 她还怕的是…… 徐竟骁,会接受她这样重生的人吗? 要是在上一世相遇,她就不会这么自卑了…… 故而,爱如何,不爱如何? 徐竟骁从北鸣国送过来的信上,上面有一行诗和简简单单两句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周嘉清,我想你了,等我回来,娶你可好? 一起送来的玉佩,据轻一交代是,这是可以号召整个暗卫的令牌。 “我……我这样的人,没有办法和王爷比肩。”周嘉清沉声道,声音中不自觉带了一份寂寥落寞,有种不属于她的自卑感。 春桃和夏荷心里一动,这话自然不是说身份上的事。 周嘉清面容依然沉静,却莫名地让她们有种极为心疼的感觉,过了许久,夏荷才叹了口气。 书房内,靖安侯低声对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什么,小厮点了点头,飞快跑开了。 靖安侯坐在镂雕竹节圈椅上撑着额头,一副怏怏的模样。 见状,陈幸没有急着劝慰靖安侯应该想开一些,而是起身到旁边的小几上,兀自端起茶具放到小火炉上,拨弄了一下茶叶,看着袅袅白烟慢慢升起,直到屋子里一股淡淡的茶香溢开。 靖安侯才抬起头,接过茶水,“谢谢,你快坐吧,别太劳累了,这些事交给下人就行了。” 陈幸依言坐在旁边,轻轻啜饮一口,书房内寂静无声,这一刻,只有满室的茶香与沉闷! 没一会儿,出去办事的小厮回来,附耳低声禀告完退下后,只见靖安侯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他是真的太失望了! 以前总是忙着在外奔波,虽住在府中,也是隔三岔五才见到周嘉清一回,只觉得她性子活泼不受拘束,显得有些无礼,不过是他的女儿,怎样都好,可这无礼让老夫人有些不喜,他也明白,并未责怪过一次老夫人偏心。 周嘉豪只要回府就找周嘉清玩,周嘉芸和周嘉清姐妹俩也是好的不得了,周海洋面上很是关心他的孩子,李雅萱更是不用提了,让周嘉清极为依赖,一度让人以为是亲生母女。 没想到从老夫人寿宴中,却发现这些人端的都是什么蛇蝎心肠! 这让他已经很失望了。 没想到,竟连一向敬重的老夫人也…… 刚才下人来报,将王石调配好的熏香送到荣华居时,老夫人一闻,竟然吓得从椅子上跌倒在地! 第189章 吊到周府门口 靖安侯怎么也想不到,将自己抚养长大的继母竟是这样的人! 恐怕想要将周嘉清送给齐王这件事,也少不了一份老夫人的参与吧。 还有杀死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 更甚至,还想要周嘉芸嫁给太子? 呵呵,连大女儿常年不在府中,竟然也被算计在内! 他们的心还真是黑,靖安侯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恨了,心中很不是一番滋味! 想到这里,靖安侯抬头看到一直凝视着他的陈幸,眼底的担忧显而易见,他哑着嗓子开口,“小……夫人,辛苦你了,我没在府中的时候,你将清儿照顾得很好,她对你的感情我能看出来,多谢你了。” “既然她叫我一声娘亲,我就是她一辈子的娘亲,照顾她这都是应该的,说什么辛苦的话,侯爷见外了。” “是我辜负了你的情意,错怪了你,对不起……” 陈幸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侯爷说这些干什么?当时的事,你也知道,失去孩子对我们的打击有多大,由不得我们静下心来细想,你也错,我也有错。不过,现在及时止损,一切明朗,也不是坏事,尤其是侯爷今日这一剑,倒是令我心头愉悦了一大半。” 靖安侯微微一怔,陈幸还是以往直率的性子,这个感觉久违又熟悉,真好。 陈幸这样说,靖安侯知道是担心他,不想让他再增添自责,靖安侯随即坚决道:“这个血仇我会亲自为我们讨回!” 陈幸点了点头,二人再也没说什么,一杯茶饮尽,陈幸见靖安侯久久未语,夜已深,陈幸正要退下时,却又被靖安侯叫住,“不要走……小幸……” 次日清晨,周嘉清向陈幸请安时,迎面正好遇到周嘉静,和面露喜色的大姨娘一同进来请安。 分了家,她们二人不必畏畏缩缩在老夫人手下讨生活,过得舒心多了,就连周嘉静的脸色都红润不少,陈幸又不是个虐待姨娘的人,只要不在背后耍手段,大姨娘和周嘉静该有的,陈幸一分都不会克扣。 寒暄过后,一个下人才上前禀告道:“老爷,夫人,李家二小姐昨日不堪受辱,趁着周府防备松懈之时,于深夜上吊于周府门口,直到今日早晨被打更的老头发现,二小姐早就没气了……” “死了?” “回老爷,是的,李家二小姐死的时候还……还穿着一件大红喜袍……” 李瑶的事情早被传开了,大安城中人尽皆知,都在议论周老夫人当日明明答应给李瑶名分,转头便不认了,这下好了,李瑶穿着嫁衣,吊死在周府门口,老夫人可是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周嘉豪也是个奇葩,原本以为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还未成家,就让李瑶和秦星玥都是失身于他,这个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倒好,哪一个都没负起责任来,大安城中眼下还有哪个贵女愿意再入周家大门! 听说因为这事,周海洋和老夫人都闹得有些僵,周海洋只会指责老夫人那日说过这话,让周家骑虎难下,老夫人看到亲生儿子这个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大半辈子的筹谋都是为了周海洋和周嘉豪,周海洋反过头来去责怪自己! 周嘉豪看父亲这不成器的样子,母亲瘫在床上,祖母也失去了当年的谋智,他的名声在大安城也算是完了,李玉赫更是打上府来,叫嚣着还他女儿的命,也叫嚣着让周嘉豪还钱。 周嘉豪头疼得厉害,干脆一人偷偷离开周府躲清净去了。 “李家和周家也算是彻底翻脸了。”陈幸道,她对李瑶并没有惋惜之情,甚至她对李家没有任何好感,一家人简直一个德行,在她还未将自己关在欣安苑中,李家人三天两头过来,像个打秋风的一样,言语中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却是十分眼红旁人的东西。 而李瑶一个置自己名声不顾的女子,只会叫嚷辱骂,算计旁人的女子,或许这就是报应。 “他们眼中何时有过亲情,本来就是利益的同盟者,一旦破裂,两两生厌!”靖安侯道。 下人继续道来,“周夫人躺在榻上,直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双方扭打一起,混乱中,李大人竟将周夫人的一个手给砍下来了!说要用手抵账之类的话,临走之时,李大人和李夫人竟然将周府稍微值些钱的东西都给搬空了,就连周老夫人的荣华居都没放过,只剩光秃秃的一把座椅空留房中……” 闻言,大姨娘有些抑制不住脸上的开心,这么多年被欺辱的一幕幕在眼前上演,她总以为就会这样一直下去,竟然分了家,这下看着往日的仇人一个个遭殃,这可不比美梦成真还令人高兴。 陈幸责备地瞪了一眼大姨娘,转头担心地望向靖安侯,再断绝关系,乍然听到养育自己成长的继母落魄,怎么会不难受? 就怕靖安侯再次自责与担忧,不过,见靖安侯并未有何异常,陈幸这才放下心来,问道:“李二小姐的尸首呢?” “回夫人的话,李大人和李夫人带着东西径自走了,连李二小姐一眼都没瞧,还是周府的下人看不下去,才将李二小姐的尸体放了下来。” “总归是他们的事,”靖安侯端起茶抿了一口,“对了,秦星玥可有消息?” 从周府离开那晚,周嘉清去了一趟柴房看望赵嬷嬷后,在马上到陶然苑的门口时,突然被人喊住,回头一看,却是秦星玥走到身前。 她向来柔美亲切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此时早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是阴凄凄的仇恨,露出狐狸尾巴的真面目,她怒道:“二妹妹,这是你干的吧!” “表姐,你说的是哪件事?” “不管是你设计我,还是我的两个丫鬟被处死,哪个不是你?” 周嘉清爽快地承认了,“的确如此。” 秦星玥气得往前跨了一大步,只见周嘉清的两个丫鬟连忙挡住,面露愤怒。 第190章 身世 周嘉清冷冷地看着她,“可你能有什么办法?秦星玥,你是想去给父亲告状?还是想让父亲等会带上你一起走?要是被父亲知道你联合谢元赋劝我做妾,不知道父亲会如何想你?” “你简直无耻!”秦星玥低吼道,“就因为我在齐王的事情中,好心为了救你才不得已想到的法子,你就这么对待我?” “你是好心?秦星玥,你让我一个嫡女去做妾,我看你的心黑得透透的,以前我将你视为亲生姐姐,你怎么回报我的?将我拉入地狱,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单说今日的事,秦星玥!你敢说你不知情?” 秦星玥怔住,她没太听懂周嘉清说的“回报”是什么意思。 她早从周嘉豪口中得知了要将赵云臻纳入府中的打算,周嘉豪得到赵家的助力,对她,对谢元赋的大业来说,有益无害。 周嘉清此人变得不好控制,既然能从赵云臻这里得到赵家的扶持,周嘉清就留给谢元赋当消遣,这样一来,谢元赋就不用讨好周嘉清,只会折磨她! 可是,谁知道最后竟然从赵云臻变成她秦星玥自己了! 哪怕随便是谁,都不能是她自己啊,周嘉豪他怎么配? 她们布置这么久,就这样失败了,她秦星玥怎么甘心? 她可是西云国的世家大小姐,故而她的琴技早有谢元赋安排的先生暗地里教导,世家小姐的清白声誉自然贵不可言,秦星玥放下身段以民女的身份在侯府做眼线,还没帮谢元赋将周嘉清骗到府中,还没将靖安侯的底细摸透,可以说是一事无成,结果她突然就变成周嘉豪的人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劝人做妾,你就将正妻身份让出来由李瑶做,怎么样?”周嘉清笑道。 “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身于大哥,日后你还能嫁给谁呢?就算给谢元赋做妾,谢元赋也不会要你的,事情已成定局,不管是做大哥的什么人,总归这一辈子就算死,也是大哥家的鬼!”周嘉清的视线从秦星玥愤怒的面前掠过,一脸真诚道,好似为秦星玥着想一般。 周嘉清的话是不好听,秦星玥捏紧拳头,内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周嘉清说得没错,她没有想过要嫁别人,她们这个世家向来就是为皇室的人输送女子的,尽管她和谢元赋没有什么男女感情,可这一辈子也是会绑在一起,为他办事,嫁给他,向来如此。 事情的发生猛然超出了他们的轨迹,秦星玥都不知道下一步是要做什么了。 现在她成了这样,谢元赋哪里肯再接受,就算西云国还在,她的家还在,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很小的时候,家族有个女子,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与心上人私奔了,当时她的家族是怎么做的? 把女子找回来后从族谱除名,鞭打一顿,浑身没有一处好的,将钉子钉在心口后,就算死也不能对谁动情,活活折磨死这才沉塘的。 所以她还是会被家族舍弃的…… 周嘉清好整以暇地望着说,“表姐,看在你我姐妹一场,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府中下人称你一声‘表小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离了我父亲的庇护,你不过就是个普通百姓。其实你嫁给大哥,就没有人再说你是民女的事情了,就算做妾,你也算高攀了。不然你失了清白,已经是大哥的人了,我父亲还怎么带走你?我可不会让我父亲这样做!你要是不想嫁我大哥,你还能怎么办呢?” 秦星玥的眼中充满憎恨,比一切怨毒的话都要锋利的眼神,好像要射进周嘉清的五脏六腑中去。 “小姐,你是为了逼秦小姐走?”秋菊有些看不明白,“可是秦小姐这一走,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往后对付起来就更难了。” 周嘉清看着离去的秦星玥淡淡道,“她明面上没有做出什么为难我的事,到时候二房有难,父亲难免会念起秦星玥双亲的旧情,故而出手救助,我还怎么继续下手?为了不让父亲为难,也为了更顺利让二房全都灭门!还有她一直不出手,轻一查探这么久依然没有进展,留在身边,我心不安,何况只要有谢元赋在,秦星玥她能走多远,左不过换了法子为谢元赋办事。” “只不过,这一次,谢元赋和秦星玥终究不能在一起了。”这一句却是周嘉清喃喃自语说着。 收回思绪,周嘉清就听下人回道:“回侯爷的话,还没有找到秦小姐,小的已经派人出城寻找了,秦小姐的老家也派人过去了。” 分家的时候,靖安侯想要带上秦星玥,可未曾料到秦星玥以她现在是周嘉豪的人了,没有同意,靖安侯还说要是秦星玥不愿意,他也能带走,秦星玥的态度却十分坚决,靖安侯只能尊重秦星玥的想法。 秦星玥何尝不打算着跟着靖安侯,就可以继续做眼线了,可周嘉清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她心中的这个念头,与其留在周嘉清身边被靖安侯怀疑,还不如再想想其他法子。 自那日寿宴的事后,李雅萱看到府中晃荡的秦星玥,气不打一处来,就打骂了秦星玥,秦星玥一气之下竟然消失了,周嘉豪松了一口气,谢元赋坚决不允许他娶秦星玥,这下总算能解释了。 周嘉豪不知道的是,秦星玥的消失是谢元赋一手促成的,他更不知道,无论他怎么为谢元赋卖命,谢元赋也不会看重他,只不过是因为周嘉豪动了属于他的女人,送给了他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王爷,周二小姐一切安好。”一个和轻一极为相似的年轻男子禀告道。 徐竟骁光是听到“周二小姐”这四个字就有一瞬间的失神,暗自思忖,不知道周嘉清会不会想起他? “还有,王爷,北鸣三皇子死了……” 徐竟骁回过神微微点了头。 “本王知道了,明日一早即刻起程!” 第191章 徐竟骁与四公主 “轻二,你说什么,三皇子真的死了?”陈书今日才从边外接到徐竟骁一行人,此时刚进到房中,闻言十分诧异,“三皇子死了,王爷你怎么向四公主交差?” “王爷何必要对四公主交差?陈少爷,您看!”轻二取出一封信交到陈书手中。 徐竟骁看向轻二,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清幽的房内,徐竟骁望着窗外的湖水,面色平静地等着陈书看完信件。 “怎么会这样?难道一开始就是……不会吧,承枫一直调查的事就是这个?”陈书读完信件,还是不太愿意相信里面说的内容。 陈书向来对这个北鸣四公主印象不错,要知道,这可是能让徐竟骁请入府内视为上宾的女子! 看到不以为意的徐竟骁,陈书极力劝道:“这会不会是有心人故意拆散王爷和四公主?我们几人先前也多番查探,可从来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 徐竟骁转身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依旧平静,“陈书,这是真的!” “真的?!”陈书坐起身来瞪着徐竟骁,就连一向洒脱的声音也拔高了不少,“王爷,四公主可是你心上人,是未来的王妃啊,王爷你不能……” “从一开始就是她故意让本王入局的,几年前她匆匆从东秦离开的时候,本王就觉得不对,承枫一直在暗中调查,这封信,不会有假!如果她真的这样好,你觉得……三皇子为何要这样做?你别忘了,她的身份,她是北鸣公主,也是三皇子的妹妹!” “什么意思?”陈书皱眉道:“难不成她对王爷的心意都是假的?” 徐竟骁垂眸,“是假的,她来东秦找上本王也是和三皇子商量好的,他们兄妹并未是外界传言的不合,相反好到四公主愿意舍弃一切,只为了三皇子夺嫡成功。上一次她在见到宁远露出手脚时,本王心慈手软饶了她一回!她在北鸣一直不安分,想法设法让本王过来,这一次以本王的母亲为筏子,逼得本王只身前来,只为了让三皇子在本王面前做戏,这么久了,本王懒得应付,总该有个了断!” “所以王爷早就发现了,一直陪着四公主演戏?” “也不全是。” 其实在四公主见到宁远前,徐竟骁还是动过了心,可很快就被理智取代了,从而一直身处事外,直到四公主以为徐竟骁打开心门,这才让徐竟骁看清四公主想唱的是哪一出戏! 四公主想让徐竟骁放松警惕,放松到撤掉边外这些防守,好让三皇子带兵攻入东秦! 只不过四公主不知道的是,就算在上一世,没有周嘉清的出现,也没有周嘉清的提醒让徐竟骁斩草除根。徐竟骁依旧只是表面照做,实则根本没有放松,不然一年后,在东秦边缘激烈一战,东秦不会短短几日就取得显著胜利! 所以,有没有周嘉清,徐竟骁都不会真的爱上四公主! 陈书大脑急速运转,终于相信这是四公主的阴谋后,狐疑道:“所以王爷过来直接斩草除根?可这不像王爷的作风,事关两国战役,我以为王爷得知这一切会谋定而后动。” 徐竟骁微微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尔一笑,叫来轻二,道:“抓紧时间,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起程!” 轻二得意道:“是,王爷,属下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只等出发!” 幸好他刚才多长了个心眼,提前布置好一切。 “嗯。”徐竟骁淡淡道,说完就从窗户直接掠了出去。 “什么?一个时辰?人不休息,马总要休息,哎,王爷……”陈书有些头疼地看着消失不见的徐竟骁,暗自耸了耸肩。 “属下猜,王爷是一刻也等不住的!” “什么意思?” “轻二!”远处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吓得轻二一哆嗦,连忙推开陈书拉住的胳膊,飞身跟上徐竟骁。 五日后,侯府别院中。 春桃将周嘉清挑出来的书籍拿出来,趁着阳光好晾晒一下,就看到秋菊走进院中,自从搬到别院里,秋菊主要负责盯着周府那边的动静。 “听说今儿,老夫人和周大人又吵了起来,”秋菊一边替春桃收拾拿出来的书,一边道:“小姐,周少爷还没回府,会不会不想再做周家少爷了?要不要让双福去找找他的踪迹。” “不用找,周嘉豪是聪明人,总不能白白浪费这个名头,尽管现在这个名头变得不堪。”周嘉清端起茶抿了一口,“何况钱庄里抵押的东西,就是让他跑,他都不会跑的!” “周少爷也真是心狠,眼下府中乱成一遭,他作为男子,不承担责任,扔下烂摊子一个人躲清静去了,那可是他亲生父母和祖母!”春桃说到最后,忍不住提高声音责骂道。 “可是,他越这样,奴婢觉得越痛快,”春桃和秋菊对视一眼,按捺住心中的欢喜。 的确,周嘉豪的做法让人感到寒心,可受累的是他的亲人,怎么能不大快人心! “不过……”秋菊问道:“周少爷不在府中,接下来的事如何做?” “等。” 周府中,李雅萱看到手中的纸条,三下两除二的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周嘉豪这个孽畜!”她伏在榻边,用仅剩的一只手握成拳头,锤打着榻恨恨道。 好不容易劝慰好李雅萱先安心养病,紫情突然从外面进来,将一个纸条递给李雅萱,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大事需要惊动李雅萱? 李嬷嬷捡起纸团,疾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扶起李雅萱,扭头瞪着紫情,厉声喝道:“小贱蹄子,这个纸条谁给你的,怎么回事?有什么事非要打扰夫人静养?” “奴婢该死,”紫情连忙跪下道,“只是奴婢在小厨房给夫人熬粥的时候,这个纸条突然不知从哪里扔到小厨房里,奴婢追出去的时候,已看不见什么人影。此事蹊跷,奴婢不识字,也做不了主,就斗胆来请示夫人……” 第192章 大姨娘有望成为正妻 这些日子,周府被李玉赫这个强盗洗劫一空,前些日子又将大多数银子给了周嘉豪办事, 也是周海洋和老夫人硬撑着,非要死守这个府邸,好像这就证明他们的荣耀一直存在一样,偌大的府邸,没有丰厚的银子支撑,根本养不起这么多的下人! 这才不得已将大部分下人都发卖的发卖,也有一小部分见情势不对偷溜了。 就说兰心苑,除过李嬷嬷,紫诗和紫情这三个奴婢,竟再无一个下人了,照顾着心绪不稳的李雅萱,院中大大小小的活还要干,这段日子这三个人累得够呛! 而紫情不得不承担起烧饭的职责来。 听紫情一边说着,李嬷嬷狐疑地打开纸团,忽然一愣,仿佛意识到什么,看向紫情,缓缓地问道:“你说,你追过去了,没看见人影?” “是的,”紫情有些不解,“李嬷嬷,这个上面说的是什么?是不是很严重?送纸条的人……这要不奴婢再去找找?” 李嬷嬷捂住心口,心中顿时起了一层惊涛骇浪,幸好紫情不识字,还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不管是真是假,这件事不能被第三个人再知道了! 李嬷嬷缓了片刻,看向李雅萱的目光带着惊骇,这才遮掩着道:“没什么,就是一些指责大少爷的话,不太好听,让夫人气着了。你去华阳居等着,等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了,你让他来一趟看看夫人。” 外人以为周嘉豪没在府中,其实不然,他隔三差五会回来一趟。 一边的紫情低下头应道,转身就退了出去,却是无人看见她在出了门那刻,眼中荡漾的笑意! 作为李雅萱的贴身丫鬟,她自然对李雅萱忠心耿耿,就连兰心苑下人不是被发卖了就是偷溜了,她还守着李雅萱。 可惜李雅萱也太不近人情,因为以前惩罚紫诗落下腿疾,李雅萱将目光打到她的身上! 李嬷嬷的大儿子是个独眼龙,平日最爱酗酒,年近三十还未成家,急得李嬷嬷打转,就在寿宴前一日,李雅萱心情好,便做主让紫情嫁给李嬷嬷的大儿子! 也是紫情运气好,那日听闻消息后,气得跑到府中偏僻的院子不停地抹眼泪,恰好遇到路过的五小姐。 五小姐善解人意,陪着她坐了很久,细心宽慰了她,不知说了什么,紫情再回去时,不见脸上的泪痕,跪下感谢李雅萱的赐婚…… 待紫情离去后,李嬷嬷才叹了口气,对李雅萱道:“夫人,您先不要急,老奴看这就是二小姐使得手段,意欲挑拨夫人与少爷的关系!老奴让紫诗放下手中的活,先来照顾您,老奴这就去打探一番……” 外头负责洒扫的紫诗,在李嬷嬷的催促下很快赶了进来,李嬷嬷即刻出府去办事,她是李雅萱的心腹,这个隐秘的事只有她去替李雅萱查,李雅萱才放心! 周嘉豪近日呆在府中的时日是越来越少,白日里几乎没有见过他,李玉赫等人时不时来府中作妖,可是苦了周海洋,李雅萱尚且自身难保,老夫人自从闻了一次靖安侯送来的熏香后,萎靡不振,肉眼可见的衰老了下去。 “老爷,李家人今日没来闹事,您怎么看起来还是愁容满面的?”周海洋下朝后,一踏进悦和苑的院门,大姨娘孟柔就迎了上去,见状问道。 周海洋颓废地垂下眸子,往日进出府邸都倍感自豪,近日来,他却不得不夹着尾巴,生怕被李家人瞧到他在府中,这往日的侯府除过李家人竟也再无一人踏进来,不免忧心忡忡地道:“我周海洋竟然落到这个地步,李家人今日不来,明日就来了,没个消停,烦心得很。” 大姨娘轻柔的声音就在耳边:“老爷这可说错了,既然老爷的官位没变,这就说明众人都知道这和老爷没有关系。”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周海洋拉着大姨娘一同坐下,握住她的手,“出了这些事,幸好有你在母亲面前宽慰,就连你娘家父亲户部尚书,也被同僚指点了几句。” “都是一家人,父亲不会放在心上的。”大姨娘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少爷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妾身和华儿身边也没个值钱的东西,是无所谓他们来搜刮,倒是连累老爷了。” 这话说得将周海洋置身事外,造成这一切都是周嘉豪的错,她和周嘉华大度都不计较这些得失,却苦了周海洋一人给周嘉豪收拾烂摊子。 “到底是我儿,”周海洋深深叹了一口气,“李玉赫如今那个贪得无厌样子,给不到足够的银子,我真怕他提出让李瑶安葬在我们周家!” “安葬?” 周海洋道:“李瑶死就死了,真安葬进来,恐怕大少爷的婚事,日后就没人愿意了,还没进门,就有了一个亡妻……” “老爷愿意为了少爷,搬离大安吗?”大姨娘问。 “不!离开大安,李家自然不会再纠缠,可是,我已经四十一了,这里是我奋斗了半辈子的心血,你要我怎么舍弃,怎么从头开始?此法子坚决不行!” “那……” “华儿呢?”周海洋突然转变了话题,打断了大姨娘的话,问道,“那日你说得对,华儿是我唯一的女儿了,将华儿送回你娘家,为了躲避夫人的怒火。现在这么久了,该回来了,我又不曾怪罪她向赵云臻说话,对了,我有个好东西要赏给她!” 大姨娘的手一顿,她并不想华儿现在回来,可是这里毕竟是她的家,顿了顿,点头道:“是,妾身这两日就去孟府接华儿,老爷,你要赏给华儿什么东西?” “你呀,真笨,夫人双腿已废,她那个样子我早就看不惯了,我是断然不会让她继续霸占着正妻的位置,你现在是最适合做我周海洋的正妻的人选!那华儿自然是我的嫡女了!” 大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海洋,这像是做梦一样。 第193章 李雅萱偷偷出府 有朝一日,她竟然能坐上主母的位置,大姨娘心中一跳,极力隐藏住兴奋的心情,佯装担忧道:“可大少爷怎么办,这样一来,大少爷变成庶子,总会迁怒于华儿的,华儿还这么小……” “柔儿,就靠你了,往后没有夫人在旁盯着,你也要多多努力,给本大人多生几个儿子才好!”周海洋道:“华儿变成嫡女后,给她找一高门大户,往后更能成为我助力,至于豪儿,名声已经无法扭转了……” “老爷打算怎么办?”大姨娘心中隐隐猜到什么。 “逐出族谱!”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周嘉豪可是他亲生儿子,事情并未到最坏的一步,明眼人都能瞧出,李家只不过为了银子,眼看都快要收手了,沉寂个一两年,并不是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况且,周嘉豪可是他最为看重的孩子! 这便放弃了? 她忍不住开口道:“老爷,其实,事情还不至于……” 周海洋摇了摇头,低声道:“他这段日子实在太奇怪了,总觉得还有什么更大的事情要发生,感觉很糟糕。我也没有办法,他已经满身污点了,擦不掉的!身为儿子,并不能帮到我什么,我对他已经够好了。就算他是我儿子,也不能阻挡住我的脚步!” 他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让大姨娘心中有些发冷,就连刚才说要册封为夫人的喜悦也被冲灭了一半,待周嘉豪尚且如此,华儿一个女子,更不敢想…… 对了,大姨娘想到周嘉芸出事前后,周海洋的态度,愈发不寒而栗,这一刻,还是她平生第一次,突然觉得姨娘这个身份有多好,幸好周嘉华以前是个庶女有多好! 周海洋坐了一阵,称还有事要去办,让大姨娘安心在悦和苑等他晚上回来,就出去了。 兰心苑这边,李雅萱食不下咽,精神恍惚,眼巴巴地等着李嬷嬷,不管紫诗如何劝解,就是滴水不进! 直到戌时末李嬷嬷才从外头进来,一脸的疲惫,对紫诗道:“你下去吧。” 紫诗见李嬷嬷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知道有事要说,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李嬷嬷这才看了一眼榻上的李雅萱,似乎不忍,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夫人,少爷他……他真的做了这件事!” 虽然心中早已猜到,真正听到李嬷嬷说出口时,李雅萱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畜生……简直是畜生!他人呢!回来了吗?让他给我滚过来!” “少爷还没回来……” “那就去百味堂!”李雅萱恨声道,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执拗着非要李嬷嬷带她出去,与周嘉豪对峙,她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就算少爷承认,夫人打算怎么办?”李嬷嬷问。 李雅萱低头看向手中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规整,看不出执笔的人性子,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上面的话却像炸入她脑子一般,不管周嘉豪待自己如何,总归是亲生儿子,她心中最重的分量依旧是周嘉豪,可现在…… “权当本夫人没有生过这个儿子!”李雅萱怒道:“李嬷嬷,走!” 就算事到如今,李雅萱只是撇清与周嘉豪的关系,却不愿意杀了他! 李嬷嬷也是十分讶异周嘉豪为什么要这样做,扶着李雅萱坐到轮椅上,主仆两人一起偷偷出了周府,前往周嘉豪常常买醉的酒楼中去。 等兰心苑再次陷入一片黑暗,紫诗躺在榻上久久不能闭眼,小声道:“紫情,夫人这一整天都不对劲,饶是成了……成了现在这个残体,夫人都没有像今日这般燥怒,夫人和李嬷嬷她们这是去干什么了?偷偷摸摸的,还不许咱两个跟上。” “嘘,”紫情警告道,“既然夫人不想让你我二人知道,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才好,如今府内这个情况太不乐观了,尤其是兰心苑,早就不是当初风光的模样了,咱们做奴婢的,猜不到就罢了,干好手下的事就行了。” 的确如此,思及此,紫诗忧心忡忡道,“哎,自从夫人的腿和手……这些日子可真难熬,府中一个向着夫人的人都没有,若是夫人……夫人被休掉,兰心苑可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李雅萱的腿伤虽不危及到生命,可是一个主母,老夫人不喜,老爷一步都不曾踏入兰心苑,唯一傍身的儿子又不搭理,名声也在大安城臭了,她自己也是个残废,想想都知道跟着李雅萱还有什么前途。 紫情撇了撇嘴,黑暗中眼底的得意丝毫不掩饰,她知道,兰心苑很快就会变天! 入夜之后,雷电交加,划破黑暗的天幕,雨水如瀑布般倾泄而下,毫不留情地击打着屋顶和地面,仿佛宣告着即将到来的变故! “白日里还是个大晴天,未曾见一片乌云,突然就下起了暴雨,毫无预兆的真是个见鬼的天气。”大姨娘坐在桌前望着院中哗啦啦的大雨,蹙眉道。 丫鬟紧忙关上所有的窗户,不让外面一丝风雨钻了进来,转身疑惑道:“大姨娘,您怎么先用上膳了,您不在等等老爷?老爷还未回来呢?” “关门,”大姨娘吩咐道,“雨下这么大,老爷可能都不会回府,何况来我这。” 往日情深的时候,都不见得周海洋有多殷勤,稍微有个不好的天气,就不会出门,遑论相处十几年,早已没了当初的新鲜感,怎会冒着暴雨来悦和苑! 不多时,路面上积起了一层深深的水坑,一辆马车从水坑中匆忙穿行而过,溅起一片片水花,打湿了还没来得及收摊的铺子! 马车绕了大半个大安城,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巷子前面停下,李雅萱被李嬷嬷和车夫抬下车后,抬头看了一眼正中的牌匾“百膳堂”,正是她自己掌管侯府的时候,从公中扣下来的油水,悄悄置办的铺子! 位置虽说偏一些,可这个掌柜经营得不错,竟惹得大安城好多贵人慕名前来。 第194章 掌柜的是哪边人? 到底是没瞒过周嘉豪,她从始至终也没有想过要给儿子隐瞒,是以周嘉豪这段时间一直在这! 酒楼并不大,只有上下两层,这个时辰人不是很多,留下的人大都是被这场暴雨困住的,有平民,也有贵人,不过李雅萱心中有事,并不曾留意酒楼中的人。 李雅萱带着遮雨的斗篷,和挡住面容的面纱,这才被李嬷嬷推了进去,掌柜的一见,连忙带她上了二楼,位于最后一间也是最富贵的厢房! “有什么事,夫人派人通传一声就好了,这么大的雨,还让夫人亲自过来,小的有失远迎了,夫人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少爷刚才有事离开了一会,小的这就去叫少爷,等会小的再给您来添茶。”掌柜的恭维笑道! “主子的事轮得上你在这置噱?你先下去吧!”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便传来一股酒气,“你来这干什么?” “豪儿,你过来。”李雅萱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正是因为这么平静才让他觉得古怪。 周嘉豪迟疑了一下,走到李雅萱面前,只听李雅萱柔声道:“豪儿,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听娘的话。” “你想说什么?”周嘉豪不耐烦道。 李雅萱拉住周嘉豪的衣裳,使他不得已弯下腰,李雅萱附耳说了几句,才松手放开周嘉豪。 “你……” “娘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周嘉豪顿了顿,别过头去,“一个纸条你就相信了,还真是愚不可及,你看不出来吗?这就是周嘉清那个贱人耍的手段,她想让我们母子分心!” 就算他早已看不起李雅萱,可这件事他并不想被传播出去。 李雅萱扶住轮椅的一只手微不可查地一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人。 周嘉豪烦躁地摆着手道:“我说了不是就不是,活该你一次次成为周嘉清的手下败将。” 顿时李雅萱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人心底的秘密洞穿,寒声道:“那我问你,在你妹妹被关进牢狱那晚,你干什么去了?” “我……我一晚上都在酒楼中。” “好,我再问你,卖包子和卖糕点的两个摊主,说那晚瞧见你往牢狱那个方向去了,这个你怎么说?” “他们……他们看花眼了,”周嘉豪语气有些慌乱,忽地又很快缓了下来,解释道,“要不就是我从他们摊子面前路过了,我怎么会去牢狱,我要是真去了,大理寺的人会不知道吗?你一天天什么事不用操心,有人伺候着你吃喝,我看你是没事干,在胡思乱想什么!” 说到最后,语气竟是十分不耐。 李雅萱恨声道:“那我再问你!你知道当晚你妹妹隔壁关的人是谁吗?” “隔壁?”周嘉豪尤为不解,当晚去的时候,就给里面下了迷药,隔壁有人,那有什么关系,还不是睡得和死猪一样! “是孙家的庶子——孙天智!”只见李雅萱面目狰狞,嘴里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来,“他没有被你迷晕!他只是没有力气起来!你的所作所为都被他听到了!” “什么?”周嘉豪震惊道,心里已经在筹谋明日怎么杀死这个孙天智了。 “畜生,你还想狡辩吗?啊!那是你亲妹妹!你怎么敢的!你竟然杀了你亲妹妹,你这是拿刀子往我身上捅呀,我怎么就能生出你这个孽畜!”李雅萱恨恨地瞪着他,用仅有的一只手拽过周嘉豪的衣裳,拼命捶打着。 却被周嘉豪甩开来,以至于让李雅萱摔倒在地上,李嬷嬷急忙扶起地上的李雅萱,指责道:“大少爷,夫人十几年来为了你付出很多,你……” “贱人!”周嘉豪冷笑一声,指着李雅萱主仆二人,道:“难得你聪明一回,没错,周嘉芸就是我杀死的,她那个样子只能拖累我,还不如早点死了好!” 李雅萱气结,胸腔里翻腾倒海,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指着对方说不出一句话,“你……你……” 谁知李雅萱突然发起了狠劲,快速爬了过去,猛地用头撞倒周嘉豪,赵嬷嬷顺势拉住周嘉豪,李雅萱爬过去,伸手就给了周嘉豪一个大耳刮子,指着他怒骂,“周嘉豪你愧为兄长,亲妹妹都能下得了手,真是畜生都不如的东西,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李雅萱一下又一下地扇着周嘉豪巴掌,一老一残根本制衡不了会武功的周嘉豪,奈何他多饮了些酒,身子轻飘飘的,倒被李雅萱二人死死压在身下! “贱人,快住手!” “你个老嬷嬷,起开!竟敢对本少爷……” 一片混乱中,他们三人竟没一人注意到房门已经被打开,掌柜的手中端着一盘新茶刚要进来添茶。 见状,放下盘子,掌柜的义愤填膺地冲过来,大声嚷嚷道:“夫人,你怎么能如此打大少爷呢?难道在夫人心中,就只有四小姐?四小姐已经死了,夫人,大少爷也是您的儿子!你这么打下去,旁人还以为大少爷不是您的亲生孩子呢?” 掌柜的扒开李雅萱,给周嘉豪留下了一丝喘息的空间,却是没人怀疑掌柜的这一番话有多不合理! 周嘉豪冷笑道:“亲生的?” 接着,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李雅萱,傲慢地笑道:“就李雅萱这个废物,要腿没腿,要手只剩一个,怪物一人!怎么会是本少爷的亲生母亲!我告诉你,你的亲生孩子早就死了,你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你生了一个死胎……” “你……你胡说什么!”李嬷嬷一愣,松开了手,“你可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 “看着长大是不错,”周嘉豪趁机一脚踢开按住自己的李嬷嬷,躺在地上用手支起头来,挑了挑眉,冷哼道:“难怪了,有你这个老废物在李雅萱你面前,怎么不被人钻了空子,早在李雅萱生产之时,产婆就把她生下的死胎给扔了,将我放在李雅萱的身旁,不信你们去问问祖母……” 第195章 杀人啦 闻言,李雅萱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鬼魅般猩红,终于爬到周嘉豪跟前,“刺啦”拔下头上的发簪,竟一下刺入他的大腿处! “贱人!你敢伤我?”周嘉豪二话不说爬起来就往李雅萱身上扑去,一巴掌一巴掌地又扇了回去,李雅萱一人根本抵不过周嘉豪的殴打,脸上马上肿得老高,血丝都浸了出来。 “混蛋!”李嬷嬷冲了过去,蛮力地想要扯开周嘉豪。 “夫人,您怎么能用发簪伤大少爷,大少爷,你腿上还有发簪,你疼不疼啊?”掌柜的站在一边嚷道。 这一声嚷嚷,楼下众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发簪? 对了,周嘉豪被李嬷嬷缠住,结结实实地挨了李雅萱几拳,想了没想,就从腿上拔出发簪对着面前的主仆二人刺了下去。 “杀人了,弑母了,周大公子杀了周夫人……”直到掌柜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周嘉豪低头看去,手中的发簪都被鲜血染红,衬得发簪尾部的红宝石更加鲜艳欲滴! 而地上的李雅萱和李嬷嬷仰面倒在血泊中,睁大眼睛一动也不动…… 掌柜的一边喊着,一边从角落里的边柜上取过一个熏香装进衣袖里…… 经过一夜暴雨的洗刷后,今日的天空宛如一块蓝色的宝石,澄澈而宁静,太阳透过雨后的云层,洒下一片金黄的温暖。 别院中,周嘉清和南安郡主正在作画。 难得南安近日好像想通一些,不再将自己困在画室。 早在老夫人寿宴结束之后,周嘉清的好友纷纷前来别院为其打抱不平,唯独南安因为宁远,没有关注外面的事,这才刚得知便前来探望周嘉清。 直到周嘉清最后一笔落下,才发觉南安只画了一半就停了。 南安愣愣地看了半晌,问周嘉清:“原以为,你会被府上这些事气得头晕脑涨,没想到这段日子,你的画技又提高了很多,就连速度也快了不少。” “总归结果是好的,不用与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周嘉清微笑道,“郡主,不是我的画技提高,速度变快,是你的心事阻碍你了。” 南安摇了摇头,“我这……我心里放不下,我坚持下去又不能改变什么,不能改变宁公子的身子状况,也不能改变我母亲的心意,我像个废物,一件事都做不成!” 周嘉清瞧着南安郡主作了一半的画,淡淡一笑,“郡主,不说别的,就宁远你怎么想?不管宁远最后变成什么样,郡主你的心意会变吗?” 上一世,周嘉清和徐竟骁没有认识,她也不知道有南安和宁远这件事,这段日子,她仔细回想,顺便让双财暗中查探了长公主,意外查到了长公主和周海洋的陈年往事后,突然想起了南安和宁远的结局。 原来长公主年轻的时候,性子也十分洒脱不受约束,经常出宫玩,假装是一个高门贵女。 长公主偶遇周海洋后,两人很快表明了对彼此的感情,直到一次意外周海洋偶遇到,长公主假扮身份的真正高门贵女,才发现原来长公主是个冒牌的贵女,他心思狭隘以为长公主是对他有所图谋。 长公主比周海洋大了十岁,周海洋便逮住就会讥讽长公主,一把年纪都是老女人了,估计早都嫁过人了! 还故作贵女欺骗感情,要不是看她是个身份匹配的人,他周海洋根本看不上之类的话,长公主气愤伤心之外,便不再出宫去! 这就是为什么周海洋怎么努力,靖安侯如何帮衬,他依旧升不了官,长公主就是要看他一辈子努力不出什么人样! 周海洋因为靖安侯的缘故也作为皇帝嫁女的宾客出席,才明白和他在一起的人原来是长公主! 而南安将长公主的性子继承了十足像,之前因为觉得宴会非常无聊,就偷穿丫鬟的衣服想要溜走,途中一眼相中宁远…… 之前以为是长公主好不容易才生了南安,才格外疼爱,不过是长公主怕,怕她女儿重蹈覆辙! “不会!” “那郡主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其他的自会有时间和真情去证明……” 周嘉清想起来的是,不久之后,就在秋天的时候,南安生了一场重病之后,长公主彻底醒悟了过来,什么都比不得南安的性命重要! 就算南安失败了,长公主她有能力为南安兜底! 长公主也明白了人与人是不同的,宁远和周海洋也是不同的,不能因为她有了失败的感情,而误以为天底下身份不匹配的男子都不可靠! 闻言,南安郡主愣了一瞬,随即笑着点头附和后,正要补上另一半的画,就瞧见院外走来一丫鬟是春桃,她的身后跟着一女子,有些匆忙,面上俱是惊恐,是周嘉静。 春桃道:“郡主好,小姐好……” “二姐姐,郡……郡主……不好了,大哥……不对,周少爷杀人了!杀了他妹妹,还杀了……”周嘉静越过春桃慌乱道。 南安郡主眉头一皱,周嘉豪的妹妹不是早就死了,看向周嘉清,见她温声道:“周嘉豪还杀了谁?” “杀了他的母亲,李雅萱!” …… 周府的荣华居密室内,周老夫人抓住周嘉豪,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她一个废物,要杀悄悄杀死就行了,何必弄得人尽皆知!你现在就躲在密室中不要出来,等风头过去,我送你出城!” “出城?” “这么多人目睹你杀了李雅萱和李嬷嬷,不出城你等着死吗?” 从他一出生,就生活在算计中,只为了往上爬,只为了坐靖安侯这个位置,要是出城。那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周嘉豪第一次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怎么突然沉不住气,三言两语就气性上头了!” 直到这时,周嘉豪才渐渐冷静下来分析今日的事情。 “我一进屋,得知李雅萱知道了我杀了周嘉芸的事后,就变得十分暴躁,似乎……似乎头脑里一股发热的感觉,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第196章 林之远的情意 “什么?”周老夫人闻言,从后面桌子上点燃熏香后,见周嘉豪极为震惊,才迅速将香灭掉。 原来如此! “祖母,周嘉清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周嘉豪捏紧了双拳,仿佛吃人的恶鬼! 他这一生自负,连日发生的事又是一件件将他的脸面搁在地上摩擦! 老夫人寿宴那件事已经让他够屈辱了,李瑶又死在他府门口,接着李雅萱竟然得知了周嘉芸的真相,怒不可遏地杀了李雅萱她们…… 这个熏香的事靖安侯一家知道的话,只能是周嘉清设计的! 只是……周嘉豪感觉有些奇怪,“百味堂”的掌柜怎么能知道? 为何要引导着他说出身世的话,是为了激怒李雅萱? 周嘉豪是周海洋外室生的孩子,老夫人得知李雅萱产下死胎那一刻,立马打了这个主意。 老夫人看到浑身湿透的狼狈孙子,给周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尤为不耐,“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蠢?昨夜暴雨,百味堂怎会有这么多的人,李雅萱又是从何得知周嘉芸的事,看来百味堂的掌柜早都是周嘉清的人了,你还天天留宿在那不回府!” “祖母……” “老夫人,官差快到府门口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周嘉豪的话,是周嬷嬷慌忙扶着老夫人往出走。 周嘉豪手指轻抚着令他中计的熏香,攥住香炉的手紧了一紧,“啪”的一声将香炉朝地上扔去,上好的白玉琉璃香炉顿时四分五裂。 什么都靠不住! “少爷,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周嘉豪身边的心腹劝道。 “老东西平日里一副慈祥的模样,说什么都为我谋划,出了事,巴不得立刻将我送出城去!还有周嘉清贱人竟然还能咬着不放,这是要逼死我呀!”周嘉豪咬牙道。 “少爷,您的意思是?”心腹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周嘉豪的举动多多少少能猜中一些。 “不能留了!” “少爷三思啊,就在陶然苑里,我们都近不了二小姐的身,现下在别院中,府门都进不去,怎么动手?” “进不去?”周嘉豪冷笑道,“就让她出府来!她这一辈子还能一直躲在府里不出门!” 心腹惊讶道:“少爷想在外面动手?您最近千万不能出去,外面都是追查您的官兵。就算二小姐出府,她身边有高手,就是在老夫人寿宴中,您想劫持双福双财的父亲都没得逞,何况靖安侯夫妇对她看管得很严,少爷这样做太冒险了,也不见得能成功。” “蠢货,不会动动脑子吗?”周嘉豪不耐道。 “少爷,您是想让老爷帮你……”心腹问。 “他能帮到什么?”周嘉豪的手指渐渐收紧,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若是从前,从前的周嘉豪聪明,又是周海洋唯一的嫡子,只要他开口,周海洋必定照做,可如今,他不仅沦为大安城的笑柄,连累周海洋被同僚取笑。 他不在府中的日子了,听说周海洋往悦和苑跑得勤快,每去一次,大姨娘就高兴几分,他猜周海洋心中已经有了放弃他的打算! “那……少爷……”心腹有些难以置信。 这可是周嘉豪倚靠的最后一张底牌了! “都被人逼到这个份上,难不成留着下辈子用!去拿纸笔,我要给四皇子写信!”周嘉豪微微勾起嘴角,他就不信,和谢元赋加在一起,这次周嘉清能有几条命够他折磨! 送走南安郡主后,双福进到院中,低声道:“小姐让属下暗中盯着林先生已经许久,那些话也若有若无地说了出去。” “继续。” “不过,林先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装作不知,小姐有别的吩咐吗?” 一直以来,双福都不知道周嘉清为何要让他去跟着一个教书先生,可自从他看到教书先生每次面对小姐时,眼神里竟然有一股情意不经意就流出了,就算很快转移了视线,小姐依旧能捕捉到,不知为何,双福有一种感觉,教书先生的心意周嘉清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呢? 只是在平湖书院帮忙别的先生,做过几次周嘉清的先生而已,连他跟着时日久才明白这个林先生是真心喜欢小姐的,可小姐从何得知? 双福听从吩咐,在林先生出入的地方附近,有的没的,说的不过是些关于林先生身世的话,只言片语的。 “没有,既然这么久了,都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那就是了,你不用跟了。”周嘉清道。 他们口中的林先生就是林之远。 上一世,她被困于冷宫之前,父亲偷偷派人送了一封信进来,原来周嘉清是有婚约在身的,这个人就是林校常年不在府的嫡子,也就是现在的林之远!! 因为不入仕,又不在大安,其他人也没什么心思打听,直到现在,大安城竟没有几个贵人见过林之远! 其实也算不得婚约,没有婚书,只是两家父亲这么希望,到时候能成为亲家,主要的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愿,说到底,就是长辈的一厢情愿。 周嘉清不知道林之远是林校的儿子,她听到过纪承枫曾随口提了一次,很快就掩盖了过去,可终究让周嘉清有所怀疑,一个教书先生怎么在纪承枫的口中这么熟稔呢? 靖安侯在信上说,以防万一,林校的儿子会想办法救周嘉清的,等到最后,周嘉清并没有等到他来救! 不知是不想救,还是没能赶得上,都不重要! 周嘉清也没想过要去怪罪,她与林之远毫无情分之说,又没有帮助过他一次,再说了毫不相识的两个人,他没有伤害过周嘉清,也没有义务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周嘉清,周嘉清怎么会怪罪这样的人? 可是,这一世周嘉清明显感觉到,林之远的心意,既然如此,找个机会早日说清也好!她并不想与林之远再有什么牵扯! 另一边的林之远却不这样想,他是早日就从林校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第197章 陈幸出事了 可那个时候的他刚好看到相濡以沫的父亲和母亲只是在他面前表演的假象,两个人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成的姻缘并不美好。 是以他先入为主的不愿意接受被指认的姻缘,早年前更是看不起周嘉清的做派,直到那日在竹林偷听到周嘉清与高聿的谈话。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听到周嘉清说话! 霎时转变了观念,看来传闻里的二小姐骄纵任性尽不可信,分明就是一个果断利落,胸中自有沟壑的人! 越是了解下去,竟深陷在其中,就连周嘉清的嚣张,周嘉清的仗义助人,他都觉得十分率真可爱,这份情感来得凶猛,也来得厚重,中间还有一份林之远都不知道的赎罪之情,他时常觉得亏欠周嘉清,却无从得知为何亏欠。 林之远还没来得及做美梦,就被徐竟骁给打断了! 他看到徐竟骁和周嘉清竟然在竹林里密谈,他听到徐竟骁临走之前,最为重要嘱咐的事是周嘉清,他发现徐竟骁竟然将轻一送到周嘉清身边…… 一切的一切,让林之远不知所措,极力劝解自己放下周嘉清,竟是做不到! 无论他的心思如何变化,时间并不会为此停留。 刚放晴没几日的天,突然乌云密布,看来等会又是一场疾风骤雨! 周嘉清坐在窗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不知为何,一大早就觉得心中不安,就算强自按捺下去,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靖安侯今日要协助大理寺的人追查周嘉豪一案,就算断了关系,毕竟以前是一家,说是协助,不过是大理寺那边想要从靖安侯嘴里套出一些消息来。 而陈幸的铺子,发生了一起倒塌意外,伤了好多人,让她不得不前去处理。 周嘉清就是想去,陈幸说什么都不准她出府,周嘉豪不见了,陈幸最担心的就是周嘉清! 春桃匆匆忙忙跑进来,道:“小姐,夫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双福和双财派人来传话,他们二人已经追了上去。” 周嘉清眼睛一跳,“不见了?” 春桃点点头,夏荷又疾步进来,道:“小姐,轻一还在!” “夏荷,你去叫上秋菊,跟我走!春桃你留在府里,让冬梅继续盯着周嘉静!” 夏荷点头后,迅速去叫秋菊去了,春桃觉得不安,“小姐,恐怕这是针对您……” “将我娘拉进去,我要让周嘉豪知道什么是不该惹的!”只见周嘉清说完,去桌上的暗格中取了一个东西,再次出来,见到赵家兄妹二人。 “清儿,你别着急,你的丫鬟不会武,我们跟你去!”赵云知开口道。 “表哥,你和我去,臻儿留在府中!”周嘉清说完便要走。 赵云臻依旧不放心,“表姐,我一定要去,夫人待我极好,看不到她平安,我良心不安。” 周嘉清略微思索一会,就点头同意,与其在这推脱,不如早点找到陈幸。 何况,若周嘉豪想要鱼死网破拼上一次,谁知道周嘉豪会不会派人对赵云臻做些什么事情来,还是在她眼下能稳妥些。 兄妹三人刚到门口,便看见林之远带着一众侍卫来到别院门口。 见到周嘉清,林之远微微一愣,很快收起了情绪,开口道:“二小姐,承枫在谢元赋府中安插的眼线传消息回来,谢元赋的精兵天未亮就去了城外的雨见林了,分出了一支精兵前去长街上,正是二小姐你母亲的铺子方向。” 顿了顿,见周嘉清并未慌张,林之远才继续道:“周嘉豪也参与了此事,承枫已经前去跟上周嘉豪的人,让我过来保护你,二小姐还是先呆在府中,我身后的这些侍卫都不是普通的护院,不要担心。” “呆在府中?”周嘉清挑眉。 林之远紧接着道:“二小姐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派人给侯爷传话去了,你就在府中等,我和承枫一定会将你母亲救出来的。” 周嘉清摇头,“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太危险了,周嘉豪手下的这些人,我们并未打过交道,不知深浅,谢元赋的精兵不用提,人数不多,胜在精!就连周王手下的势力都不如谢元赋,二小姐!”林之远断然拒绝。 周嘉清淡漠道:“林先生!周嘉豪用我娘胁迫,不过是为了逼我现身,他的仇人是我!如果我不去,周嘉豪那个疯子连他娘都能杀死的人,会如何对我娘?我不敢想!林先生就不用在这浪费时间了!” 见状,林之远心下一沉,周嘉清心意已决的模样和徐竟骁太像了…… “快走!”周嘉清不等林之远还在犹豫,便一脚踩上绣凳,上了马车,身后的赵家兄妹二人马术了得,自然骑马而去! 越是靠近大安城,徐竟骁内心就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焦躁在慢慢升起,可能是马上见到日思夜想的人,越是离大安城近一些,徐竟骁心底的怯意更重一些,怯的是周嘉清会告诉他什么答案? 徐竟骁不想再理会脑海中的古怪,正要挥鞭让马儿再快一些的时候,便见陈书气喘吁吁地挡在他面前,断断续续道:“王爷……马上……马上就要到了,也不急于……急于多一刻进城,让大伙休息片刻,喝口水,踹口气啊……不是……王爷……您的脸色也……脸色也有些白……休息一会吧……” 徐竟骁闻言转头看了看身后,一众人全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焉了吧唧的,略微思索片刻,便翻身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径直走到坐古道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咦,”钱云舒惊道,“林先生?” 她和孟绮华刚在酒楼用完饭,出来后,就见到林之远跃马扬鞭,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和一个马车,一行人朝着出城的方向奔去! 孟绮华微微一怔,顺着钱云舒的目光看去,马车的车帘被飞奔过的劲风刮起,一眼就看见马车里的人。 第198章 交换人质 周嘉清? 孟绮华心中一跳,沉吟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看样子很是着急,大安城出了什么事?也没听说有大事发生,对了,绮华,你看到了没有?侍卫中间的两个人影好像是赵家兄妹。”钱云舒奇怪道,她没看到马车里的人,倒是先注意到一群侍卫中间打扮不同的二人,特别是赵云臻那抹纤细的身影尤为醒目! “赵家兄妹?我倒是没有注意。” “绮华,林先生刚才那跃马的样子,与在平湖书院温文儒雅的模样完全不同!”钱云舒乐道。 孟绮华并没有在意这个,皱了皱眉,“林先生和赵家兄妹几时认识的?” “没听说过他们会认识,林先生本就不爱热闹,甚少参加宴会,就连平湖书院的考试,他都不来,怎么会认识赵家兄妹,奇怪。” “小姐,夫人让您吃过饭早点回去,她有事找您,都怪奴婢的竟然将这等重要的事给忘了。”孟绮华身边的丫鬟瞧了一眼孟绮华的眼神,立马弯腰道。 “这样的话,云舒,今日不能陪着你了,实在抱歉,我得先回去了。” “无事,你先回府。” 孟绮华上了马车后,并未直接回府! 她的丫鬟江雨问道:“小姐,这是出城的路,您想跟着周二小姐?” 孟绮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闭着眼睛在思索周二小姐和林先生那伙人有什么事? “小姐,你是不是担心周二小姐有什么事?”另一个丫鬟江雪问道。 “是,很少见到她有慌张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林先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对了,官差还是没有周嘉豪吗?”孟绮华面色一变,神情严肃地问道。 周老夫人寿宴那日,她也没有被邀请在内,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更直观,不过是二房想要对付赵云臻和周嘉清,二房里最聪明的就是周嘉豪,出了事,周嘉豪不恨周嘉清才怪! “回小姐,还没有周公子的下落。”江雨道,随即又想到什么,惊讶的看向孟绮华,“小姐,你追上去该不会是怀疑那个人?刚才林先生是和赵小姐与周二小姐在一起的,所以小姐你觉得是这两个其中一人?” 孟绮华垂下长长的睫毛,“不知道,我也说不清。” 雨见林,是因为其高大茂盛的数木众多,丛林密布,置身其中,丝毫见不到一丝阳光,仿佛只有雨水能透过树叶击打下来,只能在林中见到雨水,以此得名! 而前几日的暴雨,将林中的道路冲击的泥泞不堪,泥浆混着落叶一脚下去就是个小坑,尽管连日来的晴日,在这里丝毫发挥不了它的能力。 故而进了雨见林,周嘉清就不能再乘马车了,林之远他们身下的马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缓慢行进中。 周嘉清倒是会一点马术,在这里却是用到了,让林之远有一些无奈。 没过多久,竟然靠着周嘉清不知从哪里得到的讯号,七拐八拐的带头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一处地方来,恰巧最前头探路的黑马却在这时停了下来,后面的马匹也跟着停了下来,有一些马匹甚至焦躁的原地踏步起来了。 这些信号跟着林之远的士兵自然懂得,他们迅速将周嘉清几人圈在中间围了起来,只听“嗖”的一声,传来破空之声,一群密密的箭头飞了过来! 几番下来,偷袭的人未见得逞,便放弃了进攻,突然涌入一群普通侍卫打扮的陌生人。 为首一人骑马往前近了几步,摘去脸上的面具,正是官差到处追捕的周嘉豪! 他拍了拍手,赞道:“二妹妹,有胆量来雨见林,大哥佩服!不过,二妹妹你的速度真是快,大哥前脚刚抓到夫人,你就跟上来了,真不给大哥一点喘息的时间,难不成二妹妹何时在我这里安插了眼线!” 说到最后,竟有些失败的疯癫来! 他想着周嘉清怎么样,都得半天后才能找到这里,而他也会好好折磨一下这个眼高于顶的夫人了! 从陈幸出事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周嘉清竟然追了上来! “少废话!我娘人呢?快将我娘交出来!” “二妹妹,你还是这样不知遮掩,大哥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死之前一定要拉上你!我怎敢伤了夫人,你看夫人好端端的。”周嘉豪一伸手,后面有个侍卫立马将大夫人用绳子拽到前面来! 大夫人一身泥泞,被侍卫用绳子绑住拉在地上,满身脏污,就连眼睛都快被泥水糊住了。 周嘉清远远看了一眼后,相信大夫人并未被周嘉豪折磨,心中的担忧散去,再看着对面人看好戏的目光,周嘉豪得意的嘴角,那双总是清丽沉静的双眸染上了一层怒意。 周嘉清低头拨弄了一下什么,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声,周嘉豪这边所有人举起大刀长剑十分警惕环顾四周,未见异样,以为是周嘉清声东击西的计谋。 周嘉豪冷笑一声,“二妹妹还是爱耍花招,现在你乖乖过来,大哥不会为难夫人的。” 只见泥泞中的陈幸听到周嘉豪的话后,吃力地仰起头对着周嘉清那边的方向,使劲摇了摇头。 “不要去!”林之远策马挡住周嘉清想要前行的路。 “让开!”周嘉清淡淡道,无论怎样,周嘉豪敢拿陈幸威胁她,她就不能无动于衷。 林之远和赵云知都想要以自己来作为周嘉清交换过去,周嘉豪根本不理会,哪怕陪着周嘉清过去都不行。 就连赵云臻谎称那日寿宴的事,是她做的手脚害的周嘉豪,让周嘉豪想要报仇的话找她! 周嘉豪骂了一句贱人后,依然指定要周嘉清! 直到最后,周嘉清一人骑着马缓缓靠近周嘉豪! 周嘉清在距周嘉豪几丈远的地方,停住不在前进,肃然道:“我都过来了,快放了我娘!” 布了这么大一盘棋局,无非是想折磨她! 周嘉豪倒也直接,一挥手,就见手下的人直接提着绳子将陈幸甩了出去。 第199章 那里危险 可林之远还没接到陈幸的时候,就听“嗖”的一声,原来是周嘉豪身后的人,早就搭箭瞄准陈幸的后背。 此时,那人将箭矢直直地射了出去! “娘!” 周嘉清猛然调转过头,凄然看到,那支箭马上就要刺入陈幸的身体里。 周嘉清想要飞奔过去,为陈幸挡住箭矢,“不!” 却被周嘉豪的人马立刻拦住,就听林之远高声道:“一支箭而已,不用担心。” 果然,箭并未射入陈幸身子里。 想来这么多士兵还拦不住一支箭了,就在周嘉清回过头的瞬间,又听“唰”的一声。 原来林之远一行人的背后传来了刀锋出鞘的声音。 与此同时,林之远一行人瞬间掉转马头,瞧着眼前一群精兵打扮的陌生人! 一共二十名陌生人! “是谢元赋的精兵!”林之远喊道。 周嘉豪的目光倏然一暗,一个在平湖书院的教书先生,能带着身手不凡的士兵追赶到此地不说,怎么还能认出这是谢元赋的人马! 那群陌生人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向着林之远一行人挥剑冲了上去…… 林之远一方总共三十名,数量上本来取胜,很快就将谢元赋的人打得落了下风,再快一些,就可以消灭掉了! 奈何林中突然窸窸窣窣响起一阵响声,更多的人头冒了出来,均搭起弓箭,雨点般的箭矢冲向林之远那方! 雨见林地势本就复杂,下过暴雨过后,越发泥泞,谢元赋那方猛然改变策略,专挑林之远一行人的马匹,奋力砍去,使得他们不得不翻身下马! 赵家兄妹和士兵们,一边跳下马去,一边奋力挥刀挡箭,竟被那伙人用弓箭与剑双重夹击之下,堪堪往右后方退去!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不要过去!”周嘉清大声喊道,“那里危险!” 周嘉清焦躁着看向眼前,发现了他们是有意为之,分明是故意将人引到那边! 那边定有什么更为危险的东西等着他们! 这一刻,周嘉清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怪自己大意,揣测错了周嘉豪的用途,就算将赵云臻从爬床事件救出来,可又让她命丧这里! 周嘉清的大喊到底让林之远注意到,赵云臻并没有遇到殊死搏斗的斗争,迅速被逼到右后方,只见她身子一侧,双腿竟然陷到泥浆中去了! 原来右后方是一大片沼泽地! “臻儿!” 赵云知听到周嘉清呼唤后,与士兵赶忙去救赵云臻。 眼见被逼往沼泽地的士兵越来越多,周嘉清恍然大悟,原来周嘉豪的后招在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直接射杀死这些人,而是想让他们全部困在沼泽地里,再一箭一箭慢慢折磨致死! 就因为她与周嘉豪有仇,周嘉豪怎么轻易让他们死去? “二妹妹,你就是疑心多,你怕我会对赵家兄妹下手带在身边,诺,你看,亲眼看着他们在你面前死去,是什么感觉?”周嘉豪笑了笑,指着林之远那伙人。 见周嘉清越来越凝重的神情,心下更觉畅快了,周嘉豪歪着头咧嘴一笑,“其实,事到如今,我就不瞒着二妹妹了,不管你带不带赵云臻,我都不会放过她!我在大安城早就布下局,没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信还真能让她再次逃脱了?婊子一个,在我面前装什么清白,还不是对着别的男子扑了上去。” 按时间来说,应该差不多了,周嘉清似乎听到什么,刚稳住心神,就听到周嘉豪那张臭嘴在说话! “闭上你的臭嘴!”周嘉清怒骂道,一巴掌扇了过去,被周嘉豪躲过去,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生生拽下马去! 周嘉豪身后的人马将周嘉清围在中间,纷纷举起长剑对准周嘉清! “贱人,要不是为了等会好好折磨你,现在你就会死在我的刀下!你……” 还没说完,周嘉豪这会儿也听到远方好像传来“砰、锵、砰、锵”声音,接着是马蹄声越来越近的声音。 须臾,周嘉豪定睛一看,怎么从林深处奔来一队人马? 无论装备还是马匹,只看一眼就知道都是些极精锐的人马! “众人听令,将赵家兄妹救出来,去把谢元赋的人马都给我灭了!”周嘉清从泥坑中站起来,手举一枚白色玉佩,冷冷道。 “是,主子!” 训练有素的侍卫分成三队人马,一队极速奔向远处,尚在空中的箭矢纷纷落地,直到最后竟然再没有见一支箭矢发出来! 就连周嘉豪都忍不住惊叹,好优良的马匹,怎么会如履平地一般快速又平稳呢? 另一队与林之远一同救起陷在沼泽地的赵家兄妹和士兵后,与谢元赋的人马交起手来…… 再有最后一队人马从林中出来后,直直策马前来救周嘉清! 眼见弓箭手已经被全数击灭,谢元赋的精兵也慢慢落了下风,周嘉豪噌地一把夺过周嘉清手中的玉佩,怒骂道:“什么东西?” 上面大大的符号,正是…… 怎么会是徐国公的东西? 若非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是徐国公的手下?有这等身手的估计也只能是徐国公的手下! 思及此,更有一队向他冲了过来,周嘉豪将周嘉清猛地拉上他的马匹。 “撤!”一声令下,周嘉豪的精兵护卫着他迅速向后退去,转眼精兵已被消灭一半多! 走的还是崎岖狭窄的小路,雨见林的树木,越往林中深处,越是高大密集,黑乎乎的一片,混着潮湿的雾气与腐烂的植物的气味,剩下的精兵护着周嘉豪身影闪了几下,就让徐竟骁的人跟丢了! 走了许久,都不见后面的人,林中寂静一片,那些打杀的声音丝毫听不到了,周嘉清端坐在马头,从离开林之远那伙人都现在,大概快一个时辰了,周嘉豪既然要折磨她,想法设法带她过来,她一时半会死不了,既然如此,她还是安全的,单看怎么拖延时间为士兵争取找到她的机会了。 到了地方下马后,周嘉豪就让全部的人留在外围死死守住这个地方。 第200章 拖延时间 穿过一个宽大树叶做成的帘子后,就见周嘉豪放下警备的神情,懒洋洋地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笑道:“徐国公?哈哈,二妹妹未免太神通广大了,什么时候都将徐竟骁收到你的裙下了?” 周嘉豪话里的讽刺周嘉清充耳不闻,只问:“既然认出来了,你就不怕,徐竟骁会杀了你?” “怕,”周嘉豪不由失笑道,“怕极了,也得国公……不,也得王爷出现在这里我才怕。”国公爷? 明明是个国公爷,却因为小时候长得可爱,非要学着老国公的姿态,老气横秋的样子 被好多贵女追在身后喊道‘小国公爷’,徐竟骁一气之下,非要让人叫他‘小王爷’! 这一叫就到现在,大安城的人都习惯称他为王爷! 而这个国公爷徐竟骁此时还在北鸣,周嘉清不由苦笑,看来这一世的缘分还是浅了一些,她还没有给他回信! 不容周嘉清再去多想,只见周嘉豪缓缓抽出腰间佩刀,三尺青锋对准周嘉清的脸蛋上,眉宇间一股杀气立刻涌上,“徐竟骁没在大安城,对不对?要是徐竟骁在,怎么会让你一人前往雨见林,何况我听四皇子说了,徐国公府近日很是奇怪,他猜测徐竟骁没在府,看来果真如此!” “谢元赋那个蠢货,还有几分聪明。”周嘉清冷哼一声,淡淡道。 周嘉豪拧眉问道:“什么意思,看二妹妹好像很熟悉四皇子?” “何止熟悉,”周嘉清见勾起周嘉豪的兴趣,撇了一眼道不紧不慢道,“连他手下的幕僚,他下一步的打算,我都知道。你花了大量银子,还向钱庄借了对吗?花了能有一万两黄金吧,在三春楼替他拿到了王卫平和周王勾结的证据,这全部的证据到手后,就能粉碎了周王大半势力!本来以此,你就可以成为他最倚重的幕僚。万万没想到,你的名声在老夫人寿宴后一落千丈,你又杀了李雅萱,还有恐怕你到现在都不知道,秦星玥是谢元赋打算登基后册封的宫嫔吧,你说你这样的人,又给谢元赋一顶绿帽子,谢元赋他凭什么会派兵给你援助?你以为你拿着另外一半没有给谢元赋交的证据,就能威胁他?逼他?就能轻易让他派兵了?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你敢出去核实,他们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你怎么全都知道?” “三春楼的事你都清楚?” “秦星玥是谢元赋的女人?” 一连三问,周嘉豪有一瞬间的惊愕,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神色震惊万分。 “他们不是精兵,是什么?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我和四皇子的身边,都有你安插的眼线?” 周嘉清反问:“那你猜猜哪个是我安插的眼线?” 并没有眼线,她的目的就是想让周嘉豪迷失方向,若是趁此机会能逃出去最好! 周嘉豪沉思着,顺便将周围的人扫视一圈,这些人中有他的人,也有谢元赋的人,只见属于谢元赋的精兵俱是垂着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周嘉豪又听到周嘉清笑道,“他们是精兵不错,其实,他们表面是周王的人!这就是谢元赋的厉害之处,谢元赋不会留下一丝把柄在旁人手中,况且你的价值真不足以让他为了你去冒险,你当时肯定会说,以没有交出的另一半证据威胁谢元赋出兵,还向他保证此举万无一失,一定会让我周嘉清消灭在雨见林。等事成了,你就说出另一半证据的下落,谢元赋不信你,不信你能让我死去,就用到这批人。若是成了,他没什么损失,可若是败了呢?” “若是败了,四皇子就将谋害靖安侯嫡女的事揭开,倒霉的还是周王!”周嘉豪顺着周嘉清的话回道。 “大哥依旧聪明,况且在你出城那一刻,谢元赋已经出动人手去寻找你藏的证据了,只要证据一到,这些精兵还会保护你的安危吗?要不会立马撤去,独留你我二人在林中斗得你死我活,不管谁死谁活,谢元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你活着出去,林外估计也藏有杀手。要不就是……”提到谢元赋,周嘉清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要不就是什么?” 周嘉清收回思绪,继续道:“要不就是谢元赋让这些人直接杀了你!” 正如周嘉清所言,四皇子府中,一个下人得到通传后才进到书房,手中呈上一份东西,跪下恭敬道:“四皇子,已找到周少爷藏的东西了。” 四皇子接过后,翻了几页,就放在书桌上了。 “有这么好的东西在手,周王很难翻身了,主子,您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谢元赋身后的灰衣男子,正是他的心腹,问道。 谢元赋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问:“那边怎样了?” “雨见林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应该还没结束。以防万一,属下这就吩咐将人手撤出来!主子放心,就算周二小姐没有被周少爷折磨死,也没什么命能出了雨见林。主子您看,外面的乌云,”心腹道,“恐怕马上又是一场大暴雨,他们兄妹二人可算是葬身林中,这场雨会将我们派兵过去的痕迹冲得一干二净。” 谢元赋点了点头,计划万无一失,成了顺他心意,败了也能推诿到周王身上,可他心中还是升起一股焦躁感,隐隐有一丝担忧。 他是想杀了周嘉清不错,周嘉清仗着自己聪明身份又高,便不将他放在眼中,他能清楚的感知到来自周嘉清的恨意! 下面也传消息说,有人最近在查探他,是什么人他能猜到,他将自己和周嘉清所有的点点滴滴回想起来,十分确定二人并没有深仇大恨,难不成她知道了当年的那件事? 不对,那个时候,周嘉清都没有出生! 既然摸不透查不清,又不能为他所用,尤其是前些日子偶遇周嘉清,周嘉清毫不掩饰对他的羞辱后,更让谢元赋下定了杀了她的决心! 第201章 殊死搏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周嘉清即将会死去,他的内心有种强烈的不愿! 闻言,周嘉豪吩咐所有士兵守在帘子外,将佩刀往周嘉清的脖颈之间移动了几分,“二妹妹都快是我刀下亡魂了,还想耍心眼?妄想挑拨我与四皇子的关系!” “是不是挑拨,大哥心中自然明白!” “哼,二妹妹一向巧言花色,”此时,周嘉豪刚好看懂手中玉佩的机关后,恍然大悟道:“就算你对四皇子了如指掌,我也不想听了,我猜怕不是二妹妹想故意拖延时间,等着刚才那批人来救你?我劝二妹妹还是放弃这个打算,这个林中,只有我最熟悉,没有人能找过来。怎么,你抖了一下,你还会怕?呵呵,对了,刚才二妹妹在那装作一副关心陈幸的模样,原来都是为了迷惑我,想让我放松警惕,好让你偷偷在我眼皮底下拨弄这个玉佩,才让那些人能快速找准位置,对不对?” 说到最后,周嘉豪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从头到尾,他都被一个姑娘耍得团团转。 “还是没有瞒过你。” “都不重要了。”周嘉豪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阴鹜的笑声,欣赏着手中的佩刀,“二妹妹你不用怕,兄妹一场,当哥哥的不会让你这么快死去。女子都爱美,那大哥先将你的脸蛋划花,再将你丢到沼泽地里,放一些老鼠虫蚁去啃咬你的上半身,等你上半身陷进去时,再将你拉出来,怎么也得让老鼠享用完才行。这样沉浮往复,让二妹妹你带着绝望又不能一死了之,二妹妹可喜欢吗?若是二妹妹命大,大哥还有别的法子,怎么着都让二妹妹活得更久一些,好了,再说下去,二妹妹又不知会耍什么花招,大哥我就不和二妹妹说废话了……” 话音未落,只见周嘉豪手中佩刀猛地转向,将刀尖逼上周嘉清的脸上,周嘉清双眸一凝,见那刀尖逼近,身子迅速往后退去,堪堪躲过一刀。 一刀未成,很快,周嘉豪第二刀猝不及防向周嘉清劈去,没看清周嘉清从哪取一个东西,刚好挡在周嘉豪的胸前,阻止周嘉豪想要进一步的动作! “有意思。”周嘉豪看到抵住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一把梳子后,单手一把夺过扔在地上,幸灾乐祸道,“事到如今,二妹妹还真是令人意外。” 周嘉清暗叫道,糟了! 想取匕首,危急时分怎么掏出一把梳子来? 想来便是在窗边梳发的时候,顺手给收了起来吧! 手起刀转,第三刀还未靠近周嘉清,周嘉豪只觉胸中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 想问周嘉清那把梳子是什么东西,张了张嘴,竟然喊不出话来,连忙检查解开衣裳,检查自己的胸部有何异状。 趁着这个空隙,周嘉清猛地夺过周嘉豪手中的刀,使尽全力向他砍下一刀! 可惜,没有刺入正胸,刀子刺入周嘉豪的肚子处! 周嘉豪忍痛拔出佩刀,捂住伤口,拧眉闷哼几声,见声音丝毫不能发出,奈何周嘉豪越来越使不上劲,察觉不对,又喊不到人来帮忙,打算与周嘉清拼死一搏。 只见周嘉清竟然又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两人手中都有匕首,周嘉豪也不敢冒进,双方试探一番,到底周嘉豪是个会武的男子,就算渐渐失去了力气还比周嘉清强一些,周嘉清只能一边躲避周嘉豪的挥刀,一边想要趁机给他致命一击。 只是周嘉豪知道他快要没有一丝力气,就咬紧牙关奋力一推,将周嘉清推入到旁边的沼泽地中去! 推完后,周嘉豪就累得直接躺在地上,眉眼沉沉地侧目盯着陷入沼泽地的周嘉清! 此时,他猜测周嘉清梳子上的梳齿里藏有迷针,这才使得他浑身瘫软,口齿不清。 不过,再等会,等外面的士兵长时间等不出来他,就会进来查看,就算和周嘉清预料到一样,谢元赋的人会对他动手,他也不是毫无头脑的人,留在他身边的士兵,当然是自己的人手多一些,况且他还留了一个心眼,雨见林复杂的环境,特别是他选的这个地方没有他,外面那些人根本走不出去! 只是可惜了,布置这么一出,将周嘉清引到这里,到底不能如愿亲手折磨死周嘉清! 让周嘉清落得一个慢慢沉入沼泽地的下场,还是太轻了! 周嘉清不能发出声音好让徐竟骁的人察觉到,只会惹得外面的人进来,可是此刻又没人帮她脱离这里,低头看去,大腿已没入泥浆之中。 再这样下去,她就会被沼泽淹没,从此消失! 这么一大片密林,就连徐竟骁的暗卫都没找到这处地方,恐怕家人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 唯一庆幸的是,赵家兄妹还活着,靖安侯与老夫人也断绝了关系,有陈幸陪着靖安侯,她也了无牵挂了。 左右逃不过一个死,既然如此,周嘉清厉声道:“周嘉豪,你不要手下的人进来,就是想让他们在外面堵住前来救我的人,也为了满足你自己变态的心理,好好折磨我,你的心肠可真歹毒,兄妹一场,你竟要将我于绝路上逼!” 随着周嘉清拼劲全力的呐喊,周嘉清看了看身下,泥浆竟已快要没到胸下了,怎么下沉得这么快? 周嘉豪勾起嘴角,嘲笑周嘉清妄图用这招通风报信,不出片刻,周嘉清就消失在这林中了。 还未等周嘉豪脸上的笑意绽放完,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叮、叮、叮”的声音,这是刀剑相撞的声音,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闷在林中愈发浓重……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 周嘉豪只希望他的人能再撑一会,再撑一会儿,周嘉清马上就要不行了…… 却有墨色衣袍的男子听到声音,直接闯了进来! 周嘉豪不能转头去看到底是谁,心中异样不安的思绪渐渐放大,他不知为何,光看到一角衣袍,就已经散发着令人不可抗拒的气场! 第202章 王爷回来了 只见马背上,男子紧紧握着双拳,经历过老国公暴病而亡,国公夫人下落不明,他以为他的心已经足够坚韧。 她眼角含泪有些慌乱,又带着一抹决绝的小脸,陷在沼泽里,不能动弹,就这般硬生生的闯入了他的眼帘! 一瞬间,他的双眼蒙上一层猩红,他完全不敢去想,要是他没有及时赶到会怎么办? “王爷……”周嘉清冷淡决绝的神情,早在看清闯进来的男子是谁后,松懈下来。 男子飞身前去救出被困的周嘉清,深深地将她揽入怀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的心上人就要在这片阴森的密林中消失了! 徐竟骁感受到周嘉清单薄的肩膀不再颤抖时,才低头看去,见周嘉清鼻尖红红的,自是委屈极了,眼中涌出的泪水,滑落在颈间晕开,一下子将他的心湿润了! 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疼得他心慌意乱。 就这样,周嘉清却又强装出平静,轻轻安抚着徐竟骁颤抖的背,努力传递温暖和安慰,示意她没事了! 连软弱都只软弱一刻,可真是爱逞强的姑娘! 徐竟骁眉心皱得更厉害,轻抚上周嘉清的脸颊,柔声安慰道:“别害怕,有我在你身边!清……清儿……乖……” 外边的动静声渐渐小了下去,林之远手起刀落解决了挡路的士兵后,便飞奔进来,看到相拥的二人时,脸上的担忧还未散去,一愣,“王爷?” 徐竟骁冷冷回头看去,不得已与周嘉清分开,立在周嘉清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出片刻,外面的人都进来了。 林之远脸上的神情更是黯淡了下去…… “表姐,你没事吧?”赵云臻看到徐竟骁后愣了一瞬,接着焦急地跑上前来,担忧道。 周嘉清摇头,又拉着赵云臻仔细检查,确认她也没事后,问道:“娘呢?表哥呢?他们在哪?怎么样了?” “哥哥在后面,夫人也平安,纪公子已安排人手在保护,没事的。” 话音刚落,紧随其后的纪承枫也一步跨了进来后,又是一愣,“王爷?” 徐竟骁黑眸深沉,冷冷的盯着眼前二人,眼神非常冷漠,俊美的五官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令人不敢靠近,就连隔着周嘉清的赵云臻,都向旁边移了移。 只听徐竟骁淡淡道:“临走前,将清儿的安危交给你们,这就是你们保护的方式,嗯?” 拖长的尾音,氤氲着凉薄的寒意,听起来就像是来自黑暗最深处的杀意,叫人脊椎发冷! 纪承枫和林之远不敢反驳,这次的确是他们的失误,要不是突然闯进林中的徐竟骁,他们此刻还是找不到周嘉清的位置。 “王爷,周嘉豪这小子十分狡诈,在大安城中布了陷阱,想要陷害云……赵小姐,我铲除了他们的势力后才急忙赶了过来,在半路又见谢元赋的人手守在林外,还有一队人马应该是通风报信的,为了杜绝后患,我也一块铲除后才赶来,就晚了一些……”纪承枫终究扛不住这个气氛,一一解释了他为何来得晚的缘故! “晚了一些?”徐竟骁反问道。 就在徐竟骁听到玉佩上面发出的声音后,确认好方向,徐竟骁翻身上马极速朝林中奔来。 “王爷,我不是故意来的晚,我心里也十万分着急,毕竟这里……”纪承枫着急道。 纪承枫每多说一个字,徐竟骁的脸色就沉一分,周嘉清见状,立刻打断道:“王爷,今日刚进林中的时候,天就灰了下来,恐有大雨,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好。”徐竟骁十分听话,又问道:“你想怎么处置他?” “扔沼泽吧,我没有那个功夫折磨他,直接死掉更得我意。”周嘉清撇了一眼还在地上抖动的周嘉豪淡淡道,只见他瞪着她,喉咙一动,依旧说不出话来。 说完后,捡起扔在地上的玉佩,梳子以及匕首! 徐竟骁拿过周嘉清手中的匕首,沉声道:“不知死活!” 大手一挥,还没看清徐竟骁手上的动作,就见周嘉豪的身上布满了匕首划过的血痕,一道道皆是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细看更是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了。 徐竟骁知道周嘉清是担心众人的安危,不想耽误时间,才仓促处理周嘉豪,可他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个伤害周嘉清的人! 待众人跟随徐竟骁出了雨见林后,早有备好的马车在外面候着,周嘉清扶着陈幸和赵云臻上了马车,马车里是夏荷和秋菊在等候着,干净的衣裳都准备好了。 徐竟骁突然高调打马进城,林之远皱了皱眉,纪承枫也有些不知所措,小声道:“王爷,你这样,不就惹得谢元赋怀疑了吗?” “雨见林中有他的人马和死掉的周嘉豪,就让官府去查!”徐竟骁说完就打马走到马车前去开路了! “之远,王爷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林之远涩涩开口,“王爷是想将谢元赋身边的水搅得更浑一些。” 想通了其中的奥秘,纪承枫噗嗤一笑,这下,谢元赋有的忙了,大安城也变得有意思了。 还没笑完,突然想起什么,也打马先行一步了。 只剩林之远一人在后面骑着马,望着前面的马车,犹豫了下,并没有像徐竟骁那样招摇的为其开路。 同时心中觉得十分愧疚,刚才在雨见林中那样危险,他还是任由周嘉清一人去交换靖安侯夫人,他明知道周嘉豪的目标是周嘉清,他也明知道周嘉清过去后会有危险…… 要是王爷在,定不会让周嘉清有一丝危险,等回过神来,察觉到他自己的想法时,他觉得很是羞愧,连心上的女子都保护不了。 可他面对周嘉清冷冰冰的“让开”时,他没有还击之力,因为他没有办法找到一个万全之策,他分明瞧见了周嘉清眼底有一抹淡淡的嫌弃,更多的是疏离…… 他愣住了,他不知周嘉清是从何时对他这样,就连纪承枫,周嘉清都愿意为其说话。 第203章 马太高调了 他们一行人往出走的时候,林之远一直在旁边暗暗观察着,纪承枫略显啰嗦地问话,都未见周嘉清有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直到天色灰得不能再灰下去,雨点终于落了下来,打湿了路面,打湿了马上的人,也打湿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林之远默默叹了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一阵失落,周嘉清没有事固然是好事,可是,他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他要保护周嘉清的,这次真的做错了,下次,下次绝对不能再这样! 林之远在心中暗暗发誓,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并没有下一次,他得为这份还没述说的感情画上一个句点! 一路上,寂静无语,陈幸心疼地看着周嘉清,如今的周嘉清越发果断利落,一举一动完全没有一丝小姑娘的气质,觉得心酸极了。 好在一切平安,往后她定要好好护着周嘉清,她无比希望她的女儿能如同别的世家小姐们受尽宠爱,无忧无虑的生活,有一个想法在她心中萌发了。 周嘉清好像看懂了陈幸的内心,只称没事。 马车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徐竟骁依旧跃马奔在队伍最前头,引得众人驻足雨中,为了看清马上之人的容姿。 “快瞧,这马车正是靖安侯府的。” “那里面的人应该是周二小姐,早上那阵她坐马车出城去了,急匆匆的样子,我在路边看见了。” “马上的青年是谁呢?俊美优雅极了,就是有些陌生。” “会是谁呢?” 就在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喝道:“莫不是国公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长街两边的人纷纷议论起来,丝毫不在意有没有被雨淋湿。 “我就说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原来是徐国公,咦,王爷他不是一直在府中吗?怎么也从城外回来的?”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王爷的踪迹岂是你我之人能知晓的。” “可是,从未听说过王爷和周二小姐相识。” “你又糊涂了,王爷是不出府,可你们还记得吗?平湖书院考试的时候,王爷破天荒的来书院中,已经很奇怪了,偏偏那次周二小姐发挥异常,夺得第一,这说不定两人早就相识了,对不对……” 陈幸听到外面传进来的只言片语,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可总归有一点,徐竟骁愿意被议论。 陈幸喃喃赞道:“王爷有心了。” 徐竟骁完全可以在出了雨见林后离去,非要守在她们的马车前面,一路骑马游街到侯府去,简直就是要让大安城的所有人知道,周嘉清是他要保护的人! 周嘉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秋菊见此也笑道:“王爷回来了,这么高调,经此一事,小姐您还没想好吗?” “什么事?” 侯府别院。 待王石诊治三位女眷都是一些皮外伤,无碍后,靖安侯才放下心来。 在前厅与徐竟骁说着什么,原来双财一直在陈幸身边跟着,因为他一人,寡不敌众。只能暂时盯着周嘉豪下一步行动,一边想法设法留下记号给周嘉清寻来。 而双福遵从周嘉清的命令一直保护赵家兄妹,轻一安排好通知徐竟骁的人手后,就在靖安侯身边保护他。 要是家人不能确保安全,周嘉清很容易被分心。 她们几人收拾好就来到前厅,靖安侯又听了陈幸讲述了一遍今日的险情后,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徐竟骁,又看了看周嘉清,道:“夫人,你是说……” 周嘉豪那三个字让他觉得异常恶心,靖安侯轻咳一声,“他死了。” 陈幸颔首。 她们是确定周嘉豪完全咽气后,才匆忙离开雨见林的。 靖安侯对徐竟骁说道:“多亏王爷了,本侯在此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 随后指了指院中的马匹,“就是这匹马也太高调了……” 赵云臻虽然诧异靖安侯对徐竟骁淡淡的敌意,看着又不像带有恶意的样子,只见陈幸笑道:“都是爱护短的主。” 陈幸没有想那么多,作为女子,有一个愿意保护你,爱护你的人就够了,她是十分满意徐竟骁的,可她太容易的满足,令靖安侯不乐意,姻缘,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 只见一旁从不说话的赵云知突然问道:“表妹,如今周府气数已尽,四皇子此人又非表面那般卑微,不会就此罢手,倒不如,表妹你好好歇息一番,不让姑父和夫人再担心你,你和我与臻儿一同去杜坡吧。” “杜坡?”周嘉清摇头道:“不必了,表哥……” “表姐,你就给我们一起去杜坡放松放松心情吧,姑父,您说呢?” “臻儿说得不错,有父亲在,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清儿你就去吧,替父亲看看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这么久没见了,想必他们老人家也是十分想念你了。” “是啊,等你下次回大安了,新的侯府也就布置好了,娘一定给你留一个最好的院子。这段日子清儿你操劳太多了,娘看了实在不忍心。” 见三个都尽力附和,周嘉清有些为难,她想去很想去,可是不给谢元赋再添一把堵怎么行。 徐竟骁闻言皱了皱眉看到周嘉清的神情,随即释然:“也罢,侯爷和夫人也是为你着想,趁这个机会,你就去杜坡吧,我已将所有暗卫发配回去回炉重造,这次的失误保证不再会出现!到时候你将玉佩拿好,到那里万一有什么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保护你的!大安城有我,谢元赋伤害不到你的家人!” 周嘉清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外祖父他们了,以前就听过,她和外祖家关系极好,徐竟骁就是不忍与她分开,也不愿周嘉清忍受思亲之苦。 周嘉清顿了一顿,轻轻点了点头后,赵家兄妹很是高兴。 只是靖安侯挑了挑眉,深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徐竟骁,刚开始看到徐竟骁亲自护送周嘉清她们回府,他以为徐竟骁只是误打误撞帮了侯府而已。 第204章 女大不中留 如今听完整件事情,得知徐竟骁的下一步行动后,靖安侯才发现徐竟骁竟然这么用心,就连他的命都交到周嘉清手中! 周嘉清有玉佩在手,还是徐竟骁亲自对暗卫下的指令,就算有哪一日,周嘉清想要对付徐竟骁,也只是她的一声令下! “哎……”靖安侯在一旁止不住地叹气,真是女大不中留,徐竟骁一劝说,周嘉清立马点头。 谢元赋将内心的异样驱散后,正在桌前喝茶,坐等雨见林那边的消息传来,不论周嘉清是否命大,她也没什么活头了。 就算她侥幸逃了出来,他放出消息是周王的士兵将周家兄妹二人掳去林中,她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周嘉豪这个麻烦解决了,周王也快到头了,就连最瞧不起他的周嘉清也无颜苟活于世! 虽这样想,心中那抹不安隐隐重新卷来,就连他的神色也不自觉流露出焦躁来。 灰衣男子见状,安慰道:“主子不必担忧,成败于我们都没什么损失,只管等好消息就是。” 谢元赋没有说话,就见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走来,神色有些惊慌不安道,“四皇子,不好了,国公爷刚从城外回来了。” “你说什么?”谢元赋一下站起身来,敏锐地指出,“他怎么刚好从城外回来,莫非雨见林的事,他也参与了?” “应该是,国公爷身后有一辆马车,正是靖安侯府的马车,属下派去的人亲眼瞧见,马车到了侯府别院后,周二小姐平安无恙地下来了!” “平安无恙?”谢元赋突然没缘由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喃喃道:“那就是还活着……” “主子,国公参与进来,恐怕……”灰衣男子正说着,外头又匆匆忙忙进来一名侍卫。 那侍卫揣着颗心,弱弱地道:“四皇子,雨见林中的精兵全数被灭,就连守在林外的士兵和通风报信的都被……都被杀死了……官府前去调查,就连大理寺也出动了……” 谢元赋身子一晃,就见侍卫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四皇子还是先去府门口,张大人和纪公子已经到了。” “好!”谢元赋咬牙道。 两个侍卫让开路,跟在谢元赋身后,俱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谢元赋刚到门口,便听得纪承枫哈哈大笑的声音,“张大人,此事有劳了,晚辈就不久留了,还望张大人速战速决,好为大安城的百姓造福。到时候,张大人的功劳自然会被百姓铭记在心的。” “纪公子太客气了,您放心,这都是卑职的职责!” 谢元赋出了府门,纪承枫已经翻身上马,面无表情地盯了谢元赋一眼,不知为何,眼角淡淡的杀意让谢元赋一惊,他们二人之间何时来的恨? 还没等谢元赋开口,纪承枫一抽马鞭,“驾”的一声打马离去! 谢元赋强自压抑住心底的不安,温和笑道:“张大人,什么事进来说。” 张大人却是连正眼都不看谢元赋,这个不入皇上眼睛的皇子,他还真瞧不上,摆了摆手,作势就要在府门口审问谢元赋了。 不管怎么说,谢元赋的府门口方圆几里,都有乔装打扮的士兵在暗中守护着,因而这一出戏却是没有被众人瞧见。 只是在下午雨停之时,大安城迅速卷起两则流言,一是说,徐国公和周二小姐早有情意之类的话,众位贵女皆是惋惜嫉恨,二是,弑母的周嘉豪死在雨见林了! 周嘉豪被官差从沼泽地里打捞上来时,明明才死了几个时辰,浑身被利器所伤的血痕不说,竟然连本就破烂的尸首,被老鼠啃咬得几乎不成人样! 消息传到周府时,周海洋瘫坐在地,念道:“完了,全完了!” “老爷多虑了,这是大少爷的事,和老爷无关,大少爷弑母本就罪有应得……”进来一个美妇人,挤走周海洋身边的大姨娘,软着嗓子道。 这便是周海洋的二姨娘婉儿,穿一身浅水红百水裙,梳一个百花髻,唇角含着妩媚的笑意。 自从那日暴雨夜,大姨娘得知了周嘉豪弑母失踪的事,她就没去叫本来应该要回府的女儿,她怕周嘉豪藏在府中什么地方,会对她的女儿造成伤害。 周海洋一看都决定要封大姨娘为正妻了,大姨娘却不听话,加上二姨娘的刻意挑拨,他愈发觉得大姨娘不可理喻! 这就让二姨娘一下子蹬鼻子上脸,这一次,却不如她的愿了,只见周海洋推开只会卖弄风情的二姨娘,怒骂道:“你个娼妇,懂什么?” 这句话尤为难听,就连大姨娘都听不下去,遑论身边的下人了,面上都带了一丝鄙夷,是对周海洋的! 尽管二姨娘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可自从入府后,她再怎么花枝招展,怎么媚眼含情,可都是对周海洋一人的,如今周海洋这么说,到底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女子,羞愤与伤心之下,二姨娘起身扭头就走了! “让她走!什么德行!还说不得两句了,什么玩意,老子就不该花钱将她赎回来……” 眼见周海洋骂骂咧咧的话,越来越难听,大姨娘眸色一暗,脸上显出一丝疲倦之色,往后退了几步,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确实完了!” 只见从外面走进一个微胖男子,语气是不可一世的高傲,“周大人,走吧,牢饭的味道你可得尝尝!” “张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海洋身子一僵,讨好地笑着问道。 张大人讥笑道:“周大人何必这样呢?你的儿子与周王和四皇子的交缠在一起,恐怕弑母的事情,是他们二位皇子指挥的吧,周大人还敢说自己不知情吗?真是可笑,你儿子还未入仕,怎么会得到两位皇子的青睐?” 这就是说,与皇子勾结的是他周海洋了,周海洋是真的冤屈,周嘉豪的所作所为从不与他说起,就连前段日子到处筹钱,他也只是知道周嘉豪投靠的贵人所需要,至于贵人究竟是谁,他根本就不知道! 第205章 衣袍上都是泥巴 “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投靠过哪一个皇子,一直以来,我都恪守本分啊,张大人,我是冤枉的!” “哦,恪守本分?周大人真是会说笑,这几个月来看周大人出的洋相还不够多吗?难不成你儿子周嘉豪私养精兵的事,周大人也称豪不知情?”张大人讽刺道。 “私养精兵?”周海洋失声叫了起来,“周嘉豪怎么会私养精兵?” 若是与皇子勾结,这是一回事,他明明没有做过,官差调查后就能洗刷掉冤屈,可一旦私养精兵被证实了,他可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的! 他是万万都想不到,周嘉豪竟然胆大到如此地步! 私养精兵的罪名可非同小可,加上与皇子勾结,一个不小心,就是造反的罪名! 他周海洋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可不是吗?数量还不少,多亏了国公爷路过发现了蹊跷,这才让本大人顺藤摸瓜,找到了周嘉豪精兵平日训练的地方,事实已清,人证物证俱在,周大人还想狡辩吗?”张大人朝着地上神思不定的周海洋,嘲弄道,“那周大人还是觉得冤屈的话,就向国公爷和皇上去说!” 说罢,也不再理会周海洋,朝着门外走去,身后的官差出来直接将周海洋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带走了! 老夫人一连几次打击后,腿脚都变得不利索了,等她收到消息追出来后,府门早已看不到一个人影了,年迈的身影伏在门槛上久久不能起来! “谢元赋那个混蛋为了什么?就因为本侯不让清儿靠近他!可是,他手中的精兵竟然是周王的人,他太可怕了!”靖安侯不是容易糊弄过去的人,徐竟骁从一开始就没隐瞒事情的真相。 “谢元赋做不到,不代表西云国做不到!他表面投靠周王,实则找机会想要一举将周王的势力转移到他身上,他怎么甘愿从头开始一一筹谋!”徐竟骁看着靖安侯道,“侯爷早就怀疑了他的身份吧,这下您安心处理新宅的事,谢元赋就交给我来处理。” 这话一出,不算宽敞的书房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针落可闻,靖安侯双眸陡然锐利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竟骁。 感受到这片寂静中所隐藏的复杂意味,徐竟骁少见的竟然手心微微出了汗,身为国公爷,他连皇上都不怵,却被未来的岳丈盯得不自在。 但就算这样,他也想让靖安侯直面周嘉清的处境,宁可因此挨骂,也要如此做! “谢元赋想杀清儿,本侯怎么能坐视不管?”许久,只见靖安侯依旧皱眉看着他,“何况,这是本侯的家事!” “侯爷,我已经有了法子。”徐竟骁淡淡道。 靖安侯一愣,心中既是欣慰又是生气,他欣慰的是徐竟骁的态度,在他面前从不有架子,从进门之后,都是以“我”为自称,生气的徐竟骁又比他快一步为周嘉清报仇! “你是国公爷,和侯府毫无关系的人,凭什么要为我女儿出头!何况今日的事,你还是太冒失了,你张扬的样子,旁人会怎么说,怎么想?大安城中的御史这么多,一人一句,清儿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没的!” “我是不在乎旁人怎么想。”徐竟骁道:“可是清儿牵扯进来,旁人不能说她一句,我等会征得清儿的同意后,就会进宫……” “咳、咳、咳……”突然从别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咳嗽声,徐竟骁抬眸看去,他从一踏进书房就知道那里有个人! 徐竟骁心领神会,立刻改口说道:“待征得清儿的同意后,再要请求侯爷您的意见,彼时我再进宫让皇上赐婚于我和清儿!今日的确是我冒失了,并不是想要以此逼得清儿表态,实在是不忍让她一人去面对这些。这一生,只要清儿平安快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平安快乐?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放眼望去,能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若是清儿能一直平安快乐过下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齐王在石塘庄的事,你也参与了?” “是。” 周嘉清只是说碰巧齐王走错了房间,靖安侯却是不信,那么多人手看不住她一个女子,今日一看,要是有徐竟骁插手其中,就变得简单多了。 “旁人都说清儿自从落水后,变了一个人,你怎么看?” “怎么变都行,只要她是周嘉清!不需要在意旁人的言论,所以,”徐竟骁敛眸道,“只要是她就行!” “油嘴滑舌,这桩婚事本侯不会同意的!”靖安侯说完后,站起身来,摆摆手示意徐竟骁不要多说了,徐竟骁正欲上前争取时,只见靖安侯转身指了指徐竟骁的衣裳,“王爷还是先去换身衣裳为好。” 徐竟骁低头一看,墨色衣袍上现在都是快要干掉的泥巴,皱在一起甚是难看,可衣裳是穿在徐竟骁身上,俊美的容颜倒也让人忽略了脏掉的衣袍! 这是他将周嘉清救出沼泽后,两人相拥时被沾上的,一向爱干净的徐竟骁竟然没有发现! 徐竟骁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没想到,老爷这么快就同意了这个婚事?”陈幸从屏风后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靖安侯问道,“是因为牵扯到四皇子吗?从很早以前,我就觉得四皇子不对劲。” “正是!”靖安侯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个心思简单的人,就算我已有了万全准备,我也不放心。只是怕以后……哎……” “老爷别再叹气了,依我看,徐国公是个好男人。” “哼,妇人之见,你还故意给他提醒。”靖安侯不屑地冷哼一声,脸上的神情却是不敢冲着陈幸发牢骚的。 靖安侯知道谢元赋想要接近周嘉清,从来都不会是因为男女爱慕的之情,得不到就毁灭的想法实在可怕。 况且再过半年周嘉清就要及笄了,再不定下婚事,恐有什么变化,早在之前,他就暗中为周嘉清挑选,可是挑中的林校之子,并不在大安。 第206章 征得靖安侯同意 特别是西云国的事,林校不知道,靖安侯也犯愁过,这么大的一个城,竟没有合适的女婿人选! 一定一定要远离西云人,实在远离不了,靖安侯以前就想过,想要周嘉清做一个普通百姓,远离大安,可事到如今,徐竟骁深知这一切,也愿意做周嘉清的依靠,他的身份地位还能暂时庇护周嘉清,更重要的是二人情投意合! 靖安侯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他最适合。 他先后娶了两房正妻,恰巧都是武将之女,周嘉清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本来这个年纪,就连周嘉华都有人开始打听了,偏偏他的嫡女毫无人来问津,不过在他们那些人眼中,周嘉清是一块肥肉,皇子王爷之类的不敢表现出什么心思,遑论其他世家公子…… “进来!”徐竟骁沉声吩咐道,霍然起身,走进了书房! 林之远在外面滞了一瞬,还是纪承枫推了一把,两人才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徐竟骁坐在桌前,纪承枫和林之远立在对面不敢落座,他们也知道这次要不是徐竟骁快马加鞭地赶到,会发生什么事他们真不敢往下想。 只不过,纪承枫往后瞧了一眼,发现的确只有徐竟骁一人,才问道:“王爷,陈书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带着人马还在城外。”徐竟骁道,他进城已经引起众人猜疑,这次是他偷偷去北鸣国办事,要是陈书带着人马跟在身后,恐怕徒惹嫌疑。 林之远站在纪承枫身侧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一言不发,直到徐竟骁说完了对二人的惩罚后,林之远还无异状。 太奇怪了,被轻二“指导”操练,鬼都绕道走,纪承枫心中一百个不情愿,可是林之远竟然毫无反应! “你怎么了?你不怕轻二的‘指导’吗,说是指导,可不是变着法子折磨我们的身心。从雨见林与你汇合上到现在,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纪承枫偷偷碰了碰他的胳膊,问道。 纪承枫当时冲进去的时候,周嘉清已经被徐竟骁从沼泽中救出来,他没有注意到林之远当时撞见的眼神,故而不知道。 闻言,徐竟骁眸光一动,看了一眼林之远,没有说话。 林之远回过神,只有他能明白当时在雨见林中找不到周嘉清有多慌乱,乍然听到周嘉清的声音后,心下一喜,周嘉清还活着。 当即他速战速决,甩开身边的士兵,冲了进去,瞧见的却是徐竟骁和周嘉清比肩相立的那一幕,尽管两人浑身泥污,可还是掩盖不了一对璧人的事实,刺伤了他的心…… 当时他情急之下的失态,没有将那份感情掩藏,全都从眼神中流露了出来,也不知有没有被徐竟骁注意到。 想到这里,林之远微微看向垂头忙碌的徐竟骁,正对上徐竟骁沉静的目光,一瞬间,他觉得,徐竟骁看透了他的心思,令他十分不自在,几乎就要在徐竟骁的注视下落荒而逃了。 “我还以为你不怕。”纪承枫调侃道,接着看向徐竟骁问道,“王爷,此次去北鸣,可有什么发现吗?”纪承枫斟酌着问道。 “西云和北鸣有些联系了,陈书已经去查了,北鸣是由四公主去出面联系的,若非如此,本王不会轻饶谢元赋和四公主二人!” 纪承枫惊讶道:“什么?王爷还是不要冲动,这么多年了,要是不能一网打尽,谢元赋早就没命活在这世上了。” 西云国被屠灭后,大安城的皇室里接连出现怪事,早在很多年前,徐竟骁就着手调查了,这次北鸣逼他前去,实在突然,其中与西云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杀死一个谢元赋简单,那还有不知藏在哪里的第二个第三个谢元赋冒出来,这么多年,徐竟骁一直静观其变,只把他当作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就是想让他们西云只推崇这一个人,将所有心血都付在他的身上! 徐竟骁微微颔首,只听纪承枫又问道:“四公主那边,王爷你没露馅吧……” “北鸣三皇子死了,本王对四公主说了已有心上人!” “啊,三皇子死了?王爷这是斩草除根?可是四公主的话,王爷大可不必,四公主天高路远的,怎么也得好好利用一番才行……” “怎么不必?本王定要清清白白的娶周嘉清!等会,本王就进宫让皇上赐婚!” 等等,纪承枫瞬移到徐竟骁身边,睁大眼睛叫道:“赐婚?王爷就是王爷,效率真高!” 林之远勉强笑了一下,“王爷这么匆忙,靖安侯那边……” “靖安侯已同意!” 徐竟骁做事还是这么周全,往后,徐竟骁就能名正言顺的保护她,林之远心中不免苦涩,他内心十分清楚,感情这事还真不是能争取来的,周嘉清和徐竟骁怎么看都是郎情妾意。 现在他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了…… 徐竟骁没再注视林之远,只是往旁边移了一下,望着纪承枫的装扮十分不舒服,眉眼闪动了一下,很是鄙夷纪承枫穿的衣裳,“听说最近你时常这样穿,还是离本王远一些!” “这个颜色多好看,”纪承枫看向自己身上的粉色衣裳时,心情大好,咧嘴一笑,“王爷还不知道吧,前段日子,我偶然遇到一个僧人,他说我只要连续穿粉色衣裳十天半个月,定会与有缘人相认,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哎,王爷你猜怎么着,果不其然,我就遇到了这一生的命定之人,她就是……” “什么?”周嘉清不可置信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赵云臻脸色发红道:“也就是前段日子……” 周嘉清刚给了徐竟骁答案,回到屋中后,赵云臻突然跑进来问她和徐竟骁的事,周嘉清简单说了两人之间的过往后,就见赵云臻神神秘秘的对她说了这件事! 原来,在她被周嘉豪纠缠的时候,周嘉华带她逛街散心,在大街上一眼看到装扮不一样的纪承枫。 第207章 三日后,斩! 赵云臻很是欣赏纪承枫的装扮,两个人没有像什么话本上记载的那样,有着英雄救美,或者为对方解燃眉之急之类的桥段,纯纯粹粹就是一见钟情! “我正走在长街上,突然听见旁边有女子的笑声传了出来,那样明媚大方,急忙转身去寻找,看到赵小姐那一眼,我就知道,我的姻缘它来了,赵小姐她那双眼睛……”纪承枫絮絮叨叨述说着他的奇妙姻缘,只是徐竟骁并没有兴趣了解纪承枫的情事,他的关注点,是在那个僧人身上! “僧人现下在何处?”徐竟骁问道。 纪承枫道:“静月也着急让我找,可是翻遍大安,我也没有再遇见过僧人了,王爷,你也有了周二小姐了,怎么,还想算一下姻缘吗?” “王爷,你也怀疑这件事的古怪之处吗?那个僧人偏偏这么巧,不会是……”林之远问道,早在他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就担心这是一个局。 徐竟骁摇头,“不是!承枫,这次就免了你被轻二‘指导’,但是这个僧人,你抓紧时间务必找到!否则,该有的惩罚你一个也逃不掉的!” “是!”纪承枫闻言大喜,别说是找僧人,随便让他做什么事,他都愿意,也不想被轻二折磨! …… 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对着半开的窗前坐着,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东西,丝毫没有因为来人的打扰而停下。 直到喘气的声音着实有些大后,女子才转过身,问道:“什么事能让你一惊一乍的?夏荷。” “小姐!快,快走,侯爷让您出去接旨!”夏荷着急道。 “圣旨?”周嘉清笑道,她知道是什么圣旨,可夏荷一向沉稳细心,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显然被徐竟骁的速度吓到了。 “走吧,”周嘉清收好手中的东西后,含笑道,“出去接旨。” 周嘉清擦拭的正是在雨见林中被周嘉豪弄脏的玉佩,匕首,梳子等,都是徐竟骁送给她的,自然珍贵! 临近夜晚的时候,一道圣旨彻底惊动了大安城众人,上至皇室贵人,下至平头百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靖安侯嫡次女,温良恭顺,才德兼行,特赐婚于国公徐竟骁为正妃,待及笄后,则吉日完婚。钦此!”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消息传到周府的时候,周老夫人刚服了大夫开下的药,震惊道:“你说什么?” 同样震惊的还有周海洋的大姨娘,她一脸沉思的模样,“这样的话,华儿和赵公子的事更加不可能了。” “眼下,老爷被带走,到现在也没什么消息传回来,奴婢不懂,只是,大姨娘您的父亲带话过来,让您明天抽空来接小姐,恐怕老爷这一次真的遇上大事了……” 正如这个丫鬟所言,周海洋的斩杀令在三日后! 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直接定罪! 这其中固然有纪承枫的推波助澜,他只要一想到周海洋的儿子想要强娶赵云臻,他就咽不下这个气,而靖安侯的不作为也是很大的原因,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在暗中推动,比如王卫平,或者李玉赫,这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周府的气数的确已经到头了。 关于周嘉豪弑母,私养精兵,勾结四皇子和周王一案,很快结案,不说与皇子勾结,就私养精兵一点,都够周海洋无从解释的了! 而令人意外的是,他作为周嘉豪的父亲,跪在皇上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真的冤枉,周嘉豪平日有什么事都是和周老夫人一起商量,还请皇上召周老夫人上殿对峙! 听说,周海洋的言论直接惊呆了禅堂上的文武百官,就连皇上愣住一瞬。 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周海洋可不就是如同周嘉豪一样“弑母”吗? 看起来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可是干脆利落的态度,真的让人误以为不是亲生母子,实在没有一点人情味! 这一番举动,可是彻底将所有人推开了,纷纷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他也不想一想,怎么能推脱的了,就算推脱了,这疑似造反的事,不株连九族都很不错了。 谢元赋本来能够脱身,奈何纪承枫紧紧缠着,真的让他找到一丝线索,证明雨见林当时有谢元赋的人手,谢元赋只得当众承认,不然再查下去,这些人手又是周王的人,他更加难摘出来了。 只不过,因此一事,彻底将他从人群中推到显眼的位置,往后再也没有皇子认为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了。 周王的生母德妃翻动手掌就能洗清周王的嫌疑,突然,凭空出现的一个册子,上面详细记录了京兆尹王卫平和周王勾结的细则,有贿赂,有买凶杀人,还有太子身边的心腹也是周王除去的…… 一一查去,竟全都符合! 王卫平全家下狱,周王也削爵禁足! 听起来还是有希望的,可朝堂众人都知道,周王这一生都无缘那个位置了,太子尚在,这已不是想要争夺皇位的事了,皇上怎么容许有人想要害死太子! 只有皇后知道,牵扯到太子的安危,皇上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周王的,说是禁足,恐怕周王此次生死难料! 就连德妃刚一开口,还没求情,就被皇上冷冷警告道:“要是你再多说一个字,八皇子就跟着五皇子一起禁足!” 德妃识趣地住了嘴,皇上这样毫不留情面还是头一次,她还要为老八打算。 短短几天,大安城真的像是变了天一样,事情的迅速发展远超众人的想象,本以为谢元赋是最轻的损失,只有他自己知道,将他暴露于人前,是多么可怕的事,往后还有防着几个皇子和他们的党羽,真的是愈发举步维艰了! 而周王的确是倒台了,他却没有得到一丝好处,真的是白忙活一场,为别人做了嫁衣,他心中憋屈得很,从未想过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也从未有这样失败的时候,生生打乱了自己的一切计划。 第208章 入狱 更让谢元赋难受的竟然是,得知徐竟骁和周嘉清被皇上赐婚时,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没有第一时间发觉从此会与徐竟骁为敌,他总觉得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内心一直认为周嘉清好像是自己的,只能是自己的! 比如是一个物件,或是什么,总归是自己的,那般别扭的心里,他也明明想要杀死过她的! “不管鹰师在哪里,速传他回大安!”谢元赋对灰衣男子吩咐道。 “是!” 阴暗潮湿的牢中,周海洋进来不到两日的时间,身上已开始有些酸臭,蓬松的头发随着脑袋靠在墙上,微微慌乱的目光中,仔细看去平静如初,甚至隐藏着期待! 再等等,救他的人就要出现了! 果然,似乎有人的脚步声响起,他一听,就知道这个与略显缓慢的脚步是女子的。 周海洋嘴角慢慢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他抬起头顺着脚步声看去,只见牢房门口站着一袭墨色衣裙的女子! 还没来得及看她的容貌,就听见女子叫了一声“二叔”! 闻声,周海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往上看清女子的容颜时,周海洋低喝道:“周嘉清!” “二叔看着憔悴了许多,和当时的四妹妹一样,在你们人生最后一段路,都是我来看望的,虽然你们一家畜生不如,总归是亲人,我不能让你们走得太舒坦了,是不?”周嘉清笑道。 周海洋还不明白事情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有一点,他十分肯定,就是周嘉清绝对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你这个贱人!”周海洋怒道,“说!是谁在背后吩咐你的?是大哥?还是……” 周嘉清沉吟道:“你们一家真是一个德行,只会将‘贱人’挂在嘴边了,看来德妃也没将你调教多好。” 言毕,周海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嘉清,她是如何得知德妃的事? 就连一向聪明自负的周嘉豪也全不知情! 他心中的惊异实在太大,以前在后宅中周嘉清害了周嘉芸和周嘉豪,他是愤怒,可并未高看她一眼,这只能说明她作为一个女子,能游刃有余的在后宅中。 可是,德妃? “二叔,不必吃惊,就连你与长公主的事都是德妃吩咐你做到,不过是因为长公主年幼的时候,斥责了她两个调皮的儿子,德妃就记恨在心,让你因此羞辱长公主!”周嘉清扫了周海洋一眼,继续道:“你也是十分听话,乖乖照做,殊不知,那个与你有情的女子竟是长公主!我不光知道你与德妃的事,就连德妃的筹谋我都知道,你在她身边这么久,怎么还看不清?德妃她是不会来救你的!恐怕现在已经将你出入茶室的痕迹,全都湮灭了!周王出了这么大的事,后宫中有多少嫔妃紧紧盯着她,她生性谨慎,膝下又有皇子傍身,从你入狱那一刻,已经成为废子了。” 周海洋是个聪明人,羞辱了长公主后,德妃同意了他的投靠,德妃有两个皇子,怎么看几率都大一些,他秉承德妃的宗旨,只要和这两个皇子无关的事,他都不会特意关注,让自己显得不是很出众。 要不是谢元赋最后收拾八皇子的时候,她才知道侯府里有人是德妃的棋子,直到调查长公主的事情时,周嘉清才察觉到她的二叔应该就是这个人! 想必随着谢元赋的起势,周嘉豪也慢慢发现了周海洋的这一秘密,最后八皇子倒台极快,其中周海洋怕是没少出力吧。 “你是想将二房赶尽杀绝?”周海洋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依旧睁大眼睛问道。 “二房已经完了,可与我何关?四妹妹和二婶是被大哥杀死的,你是被皇上下旨处死的。” 周海洋紧紧盯着她,不能再将她视为一个后宅女子,粗声粗气道:“这几件事中,哪一个没有你的插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不过是将你们以前做的事情还了回去,不仅有你们,还有周老夫人,一个个都跑不掉!”周嘉清冷冷道,她的双眸有凛冽的寒光,如匕首一般,杀意立刻涌现出现! 周海洋有些迷惑,听不懂她的前半句话,质问道:“你!周嘉清,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周嘉清一下子笑出声来,“我的目的,就是让你绝无可能夺了我父亲的地位!” “贱人,早就应该在你出生时,将你一板凳拍死,和你那个短命的娘一起去死!即使我这一生做不了靖安侯,可好歹我母亲夺了你祖母的位置,你们都是……”周海洋气坏了怒道。 话未说完,周海洋口吐一大口鲜血,伏在地上,哆嗦的嘴巴,说些什么,周嘉清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她微眯着双眼,试图再听清一些,无奈,周海洋只能呜咽呜咽地发出声音来。 看来德妃的手段依旧高明,早就下了药,担心有人偷偷来看周海洋,尽管周海洋不会对谁说出德妃的事! 周嘉清的眸色暗淡像是一潭古井,泛着森冷的寒意,还是让德妃抢了先,她的眼角盛满冰冷,索性不再纠结那个事,总归将周海洋一家人全都杀完,也算是报了仇。 落下一句话,周嘉清转身就走了,只是这句话,砸到周海洋的耳里,到底是来催命的! “事到如今,我送二叔最后一程,二叔你说你,到了九泉之下,面对二婶时会不会觉得没脸?” 周海洋的心跳得很快,脸上的神情终于绷不住了,其实他知道周嘉清说得不错,他这样的人已经成为废棋了,德妃怎么会为了他舍弃江山? 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放弃,是他在赌,他赌两人这些年的情分! 一个是皇上的妃子,一个是靖安侯已经成家的弟弟,两个人是主子与下人的区别,竟然生出一些别样的情意,德妃到底稳重一些,故而两人并未逾矩! 很不巧,他赌输了,德妃是最想让他死的人! 第209章 周嘉华不见了 周嘉清出了牢狱,徐竟骁在外等候,待他们上了马车后,狱卒才重新站了回来,像是从未离开的样子。 徐竟骁问:“怎么了?” “他快死了!”周嘉清冷冷道。 想到临走时看他的最后一眼,周海洋听完她的话后,想要抬头来看她,只见他嘴巴大大张开,就没再闭起来,猛地一下,听见“砰”一声,周海洋还未抬起的头就重重碰到地上,身子抖动几下后也没动静了。 周海洋死了就死了,偏偏这个关键时候死了,周嘉清心情很是不好! “你猜是德妃动的手?”徐竟骁又问。 周嘉清点了点头。 察觉到周嘉清此时的心情大约不是很好,徐竟骁靠近周嘉清坐着,便不再说话,一路静静陪伴。 回到别院,周嘉清的屋中,她刚换下衣裳,夏荷正在给她拆头发,就见春桃急匆匆进来,道:“小姐,夫人让你去她屋里,说有要事商量。” 自从接过圣旨后,周嘉清几乎没再见过靖安侯和陈幸,一人不知忙什么,另一人则是在屋中休息一天后,就满血复活一样。 陈幸不是在忙着收徐竟骁送来的各种各样礼品,就是奔波在外面为周嘉清置办衣裳首饰,迎香和芸香打趣道,离二小姐大婚还有一年之久,夫人现在就开始忙了起来。 谁知陈幸说这不是大婚的东西,周嘉清以前的衣裳不好看了,好歹也是出远门见外祖一家,可不能让周嘉清的外祖父外祖母,以为周嘉清在侯府生活得不好。 所以这些衣裳首饰,都只是为周嘉清去杜坡做的准备,大婚的东西等搬到新宅子了,再开始采买,陈幸还说了别院太小了,装不下她要为周嘉清置办的嫁妆! 周嘉清将头发拆完,没有再挽起长发,披上外衣就到了陈幸的屋中。 一进屋,陈幸和靖安侯也在,陈幸将周嘉清拉到她旁边坐下后,急忙道:“周嘉华不见了。” 周嘉清问道:“三妹妹不是一直在孟尚书府,怎么不见的?” 她对这个三妹妹并未有多大的成见,她的生母只是一个姨娘,能教给她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又经常跟在李雅萱身后,李雅萱自然也不会教给她什么正确的观念。 周嘉华除了表面的使坏,嫉妒心重,周嘉清总拿她当没长大的孩子看待,一时顽劣而已,有时也能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是被李雅萱教导,她们二人嚣张不知礼数的样子如出一辙! 尤其是这次,周嘉华因为喜欢赵云知,一直在旁边帮助赵云臻,哪怕和周海洋周嘉豪为敌。 上一世,也是在逼嫁事件唯一替赵家兄妹开口说话的人,事后被周嘉豪和李雅萱整治了一番,打得浑身是血,以她的性子,竟也忍气吞声下了,没有怪过她们一人! 正是因为如此,重生以来,她对周嘉华并没有多大的恶意。 “听孟府的下人说,周海洋斩令的事传到孟府时,孟尚书的妾室,也就是周海洋大姨娘的生母,还担心华儿受不了打击,前去房中安慰时,才发现华儿早已不见了。”靖安侯皱眉沉声道,“爹只知道她性子也是活泼,眼皮子有些浅之外,再就不了解了,摸不透她性子就不知道,她到底能去哪?” 周嘉清问:“三姐姐的生母知道了吗?” “知道了,”陈幸道,“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刚才你没在,她实在没有办法了,都求到咱们府上了,我和你爹这才知道,纵然我们和周海洋一家有仇,可三姑娘也……” 陈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周嘉清,他们二人是想看周嘉清的态度,再决定要不要帮,毕竟周海洋一家害周嘉清最多,周嘉华作为她的庶长女,很难摘出来。 只要周嘉清有一丝不愿意,他们也就做这个恶人! “爹,娘,我们还是先找找三妹妹吧,这都马上深夜了,三妹妹一个女子要是在外过夜,对声誉也有影响的。”周嘉清说完,便吩咐春桃让双福双财赶紧安排人手去找。 “好,就听清儿的。”靖安侯见周嘉清宽容大度又思虑周全,欣慰极了,起身说完就出去了。 这人得找,还得偷偷找,不能惊动其他贵人。 一炷香都快燃尽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陈幸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有些焦急, “三姑娘能去哪儿?会不会被谁绑架了?孟柔今个看起来都像是失了魂似的。” 可能是周嘉华眼皮子浅的缘故,因为陈幸有钱大方,对陈幸一直很是敬重,同为母亲,孩子丢了,陈幸也很是同情大姨娘孟柔的。 周嘉清安抚道:“娘,爹带了这么多人已经去找了,再等等,既然大姨娘将三妹妹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想必有一些地方是她还没想到的,我们先不要慌,再仔细想一下,还有什么地方是三妹妹常去的,我们给疏忽了。” “好,芸香你再去问问三姑娘的丫鬟,让她好好想想。” “是,夫人。” “夫人,表姐,别院四周也没有。”芸香打起帘子,从外面走进一个白衣女子,正是周嘉华的好朋友赵云臻,后面跟着周嘉静。 赵云臻知道周嘉华的心意,想着或许她会在赵云知的附近。 “夫人,二姐姐,三姐姐她会不会……会不会去看二叔了?”周嘉静突然从赵云臻身后露出头来说道。 果不其然,秋菊匆匆跑来,说找到三小姐了,在回来的路上了,侯爷派人传回了消息,让别担心。 而周嘉华就是在关押周海洋的牢狱附近找到了。 周嘉清深深看了一眼周嘉静后,才慢吞吞说道:“五妹妹聪慧过人,娘,走,我们去看看三妹妹。” “谢谢大伯大婶,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父亲,他的确不好,人又坏,可他是我父亲,大牢我进不去,我想等明日行刑的时候可以看一眼,谁知道……谁知道我父亲已经死了……” 第210章 大姨娘是好是坏 周嘉华神思恍惚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丫鬟们急忙扶着她去房中,请王石过来诊治。 “人找到就好。”陈幸在门口感叹道,直到王石出来说,周嘉华只是忧思过甚,陈幸才放下心来,“迎香,快去周府一趟,给三姑娘的生母说一声,芸香,你去给尚书府带个话。” “是,夫人。”迎香和芸香应声退下后。 周嘉静看周嘉清给陈幸告辞后,转身就走时,赶紧追了上去,唤道:“二姐姐,等等我……” 周嘉清并未转身,背对着她问道:“这么晚了?五妹妹还有什么事吗?” “二姐姐,三姐姐曾在我面前提到过几次二叔,总归父女一场,二叔以前对三姐姐的爱我们有目共睹,我便猜想三姐姐会不会去看二叔了。”周嘉静也知趣的没有上前,站在原地,对着周嘉清的背影解释道。 周嘉清淡淡道:“三妹妹人找到就好了,五妹妹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有些责怪的意味,周嘉静恍若未闻,只继续道来,“以前在侯府时,有二婶和老夫人的刻意为之,二姐姐就与我生疏,如今……” “天色已晚,五妹妹早些歇息。”周嘉清说完就大踏步离开了。 靖安侯的这三个女儿,周嘉宁端庄,周嘉清沉静,那唯一的庶女周嘉静,到了别院后,却突然褪去了曾经卑微懦弱的模样,气质和两位嫡女不能想比,另有一股楚楚可怜的书香之气,有种邻家姑娘的可爱娇柔。 “静儿,听说二小姐不待见你?”大姨娘迎着进来的周嘉静急忙问道。 周嘉静走到屋中的软椅上,坐下后,瞪了一眼大姨娘身旁的丫鬟,两个丫鬟赶紧低下头退了出去。 就连其中一个丫鬟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都不敢惊动到周嘉静! 周嘉静扫视了一圈紧闭的门窗后,才慢悠悠道,“她又不是傻子,如今的态度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想。” “什么猜想?” “二姐姐开始怀疑我了,我以为是我想多了,看来的确如此,二姐姐应该派人盯着我了。” 大姨娘一头雾水,弄不清楚周嘉静在做什么打算,却不忍她和二小姐为敌人,劝道:“静儿,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二小姐怀疑你?先夫人是姨娘的主子,二小姐和现在的夫人从未为难过我们,我们只要安分守己,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你可千万不要……” “安分守己?”周嘉静斜睨了一眼大姨娘,冷笑道:“那是以前在侯府中,为了自保,姨娘我们两个可以安分守己,避开二夫人和老夫人。如今,不同了!姨娘要是再安分守己下去,‘周嘉静’这个名字就真的没几个人知道了!难道姨娘你愿意看着我一直做个透明人?这样生活一生还有什么意思?待及笄后,我再随便嫁个庶子,一辈子抬不起头,一辈子向你一样被主母牢牢控制!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懂吗,妾就是妾!哪怕三姐姐的生母有个强有力的娘家,只要是妾,她能越过二婶吗?三姐姐还不是看着二婶的眼色讨生活!要是我嫁人后能侥幸得一个孩子,到时我也只能教他如何成为一个透明人吗?” “静儿……你!”大姨娘看向眼前十分陌生的女儿,惊恐道,“静儿,你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要认命,这些不是你该肖想的事!” 闻言,周嘉静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竟有些控制不住地低吼道:“什么不该肖想?我只是想要一个父亲的爱,这也是肖想?每次看到父亲望向二姐姐的慈爱神情,我很想问问二姐姐,那是不是就是幸福?我也想知道,父亲对女儿的爱究竟是什么感觉?每次父亲毫不犹豫偏向二姐姐时,我就在想,要是我做错了事,父亲会不会为我说句话?会不会保护我?这些究竟是什么滋味啊,姨娘!你告诉我!” 这一番话大姨娘听到也极为心酸,她何尝不知道周嘉静从未得到过父爱,何尝没有后悔过! “静儿,你听姨娘说,这些都怪我,是我没本事留住你父亲,害得你被你父亲轻视。可你此时万不可再做什么事,惹得二小姐不喜,不管怎么说,靖安侯永远都是你父亲,你记住这一点就行了,你父亲都可以与养育他的继母断绝关系,你再有所动作,保不准下一个就要与我们断绝关系,到那时……” “姨娘,这些大道理你不需要对我讲了,你敢说你没有这样的私心?”周嘉静从软椅上起来,绕到大姨娘身后,双手轻抚大姨娘的双肩,不由失笑道,“你是对先夫人忠心耿耿,那是当初你还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可是没有人逼着你做父亲的妾,老夫人和二夫人不会,父亲不会,先夫人更不会!那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到你的心上人耳里的?还不是你发现怀有身孕后,对先夫人又难以启齿,便瞒着所有人你有身孕的事,想出这个法子。不然怎么刚好你被心上人放弃时,就这么巧被大夫诊治出了身孕?你知道你要为了孩子留在府中,先夫人是唯一的出路!你太了解先夫人了,只有她会真的不忍心这一条无辜的生命,姨娘,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不出所料,大姨娘的肩膀已经微微发抖,她甚至不敢转头面对自己的女儿。 周嘉静弯下身子,将头轻轻靠在大姨娘的肩膀上,漫不经心道,“就这样,你成为了父亲的大姨娘,也是父亲唯一的姨娘。可先夫人的死让你有些愧疚,你为了自己的心安,只能硬着头皮去暗中查探真相,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先夫人有赵家撑腰都无济于事,你有什么?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父亲看到你的忠心!” 被说中心事的大姨娘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嚎哭道,“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没有,我对先夫人忠心耿耿,我没有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第211章 进宫 周嘉清梳洗后,坐在桌前,看着跳动的火苗,一想到秦星玥还没有消息,不禁叹了口气,再过几日,她就要随着赵家兄妹二人一同去杜坡,留给她打点的时间不多了。 更令她不解的是,周海洋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贱人,早就应该在你出生时,将你一板凳拍死,和你那个短命的娘一起去死!即使我这一生做不了靖安侯,可好歹我母亲夺了你祖母的位置,你们都是……” 祖母的死是周老夫人造成的?莫非她生母的死也有蹊跷? “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得好。”夏荷劝道:“明儿王爷会来接小姐去长街。” 周嘉清点头,事情得一件件办,好在她的父亲已开府另过,看来明日还得去一趟周府。 另一边,大姨娘苍白地解释,显得十分无力,直到周嘉静离开很久后,大姨娘才在两个丫鬟的劝说下去休息,刚闭上眼睛,天已经开始发亮。 事情并不会朝着周嘉清所希望的那样去发展。 第二日一早,周嘉清正和陈幸一起用膳,靖安侯身边的小厮过来说,宫里来了人,正在前厅。 宫里来的通传嬷嬷态度有些生硬,直言让陈幸进宫一趟,还说二小姐和赵小姐无事也一起进宫。 话虽如此,可几乎就是站在旁边等着两位小姐到了之后,一起出门! 靖安侯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陈幸不是大安的人,这段时间才和大安城中的贵妇有了交情,和宫里的别说娘娘了,就连一个小主子都不认识。 他们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来者不善,非要带上周嘉清和赵云臻,莫非在打什么主意? “既然如此,本侯就和你们一道进宫。”靖安侯道。 “侯爷,您一个外男,出现在后宫中不太方便,还请靖安侯夫人和两位小姐不要误了时辰才好。”嬷嬷略显不满的话,当即让靖安侯有些恼火。 陈幸见状拉住靖安侯,笑道:“嬷嬷说得对,娘娘召我们进宫坐坐,你去做什么?我带两位姑娘去,何况在后宫中,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你尽管放心就是。” 这就是说万一有什么事,后宫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传话嬷嬷看了一眼陈幸,撇了撇嘴。 靖安侯见陈陈幸坚持,只得点头先应道,周嘉清和赵云臻过来后,就随着陈幸一起上了马车。 赵云知在门口看着马车走远,不安地问:“姑父,这个嬷嬷好奇怪,哪位娘娘传,也不说清,非要带上表妹和妹妹,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会不会有什么事?我先出去打听打听。” “我去趟宫里!”靖安侯说完便翻身上了手下早备好的马,陈幸的意思她明白,不让一道去,还不能私自去了?不让去后宫,皇宫这么大,又不是只有后宫一处地方。 “你留在府中,等会徐国公来了,你给他说一声。”靖安侯交待完赵云知后,就马不停蹄地从另一条路赶往皇宫。 马车上,周嘉清神情有些严肃,她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危险,赐婚的旨意下了没几天,想必这几位娘娘,没有这么胆大的可以快要和徐竟骁公然作对! 剩下的便是陈幸和赵云臻了,她们二人和宫中女眷几乎毫无关系,却非要急着召见,理由是? 这二人身后的势力都是武将,周边也没有战事,特别是赵云臻,在大安这段时间以来,做事也是十分低调,若不是寿宴一事,没有人留意到赵云臻,难不成赵家或者陈家挡了什么人的路?或者是想要拉拢她们两家? 这个时间上来看,还是……她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有人不满? 周嘉清目光沉沉,莫非有人想要用她二人牵制住自己? 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周嘉清也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上一世并没有宣她们进宫的事,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她将所有可能性都在脑海中过一遍,一旦有什么事情,能及时找个理由拖延住时间,想必父亲不会安心在别院等候,现下应该已经去打听了。 况且徐竟骁也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此事。 陈幸见周嘉清脸色不是很好,这样凝重的神情几乎没在她的脸上见过,想着到底是个孩子,遇到未知的事情,还会害怕担忧的。 这一刻,陈幸终于觉得她自己在周嘉清面前是个大人了,连安慰道:“老二不要怕,宫里的娘娘是有些古怪和神秘,倒也不是与我们为难,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要见见国公府未来的主母,你想想,这段日子,关于你的讨论就没停止过,她们好奇也不是很奇怪,拉上我和臻儿做个掩护罢了。” 周嘉清只顾着担心她们二人,却没有想过有人要为难自己,突然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太快了,周嘉清还没抓住,就想不起来了,有些心不在焉地让陈幸不应担心自己。 眼见周嘉清并没有被安慰到,赵云臻和陈幸索性转移话题,提起新开的酒楼有什么好吃的,哪里有新开了首饰铺,等会出宫了一起去瞧瞧。 周嘉清微微一笑说好。 待到了宫门口,早有前来接应的宫女,通传嬷嬷告了辞,便将她们三人交给宫女往里领去。 “不知是哪位娘娘召见我们,这又该如何称呼呢?”待通传嬷嬷朝着相反方向离去一段距离后,陈幸将一个装满银子的香囊塞到宫女手里。 宫女连忙推辞,并不接香囊,笑道:“夫人莫急,等会到了就知道了。” 不管陈幸再问什么都是笑而不答,只顾安心引路。 宫女越是如此,她们三人心头的疑惑也越重。 此时,花惜宫中,有两位华服女子说笑着,精美繁复的水红色宫装女子,容颜明艳,端的是华丽娇媚,梳着凌虚髻,白皙的脸颊上,因为说到有趣的事情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不过眼底泛着心不在焉也没掩饰几分。 只是身旁的女子察觉到,并未介意,依旧接着她的话说道。 第212章 贤妃和谢元赋 这女子鹅蛋脸,柳叶细眉的,她没有着繁复的宫装,白色烟笼梅花裙,外罩淡紫色织锦镶银边的薄衫,墨色的秀发挽起高髻,头上的首饰也是带一两个点缀其中,显得有几分随意却又不失典雅,略施粉黛,睫毛纤长浓密,一双如春水溢满的眸子含着笑意,令人十分亲切。 “宫中人人都说本宫性子沉稳,殊不知姐姐你最是深藏不露,性子最稳。”水红色宫装女子似笑非笑说道,语气多少有些不耐烦。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今日请陈幸三人来的德妃,也就是五皇子周王和八皇子的生母,在后宫中能有两位皇子是极为令人羡慕嫉妒的,甚至是十分遭人恨的。 可她为人一向低调,平日的话又很少,是以别的宫妃想要找事也只是如一拳打到棉花上一般,时日久了,加之两位皇子地位越来越稳,越来越少人再去生事。 要不是周王突然出事,德妃还能继续伪装下去! “妹妹说笑了,姐姐只是年长些,锦儿已经出嫁,更没人与姐姐说些外面的新鲜事,如今姐姐和你们这些年纪轻的在一起,难免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另一位白色衣裙的宫妃笑道。 她是诞下皇长女谢元锦的贤妃。 德妃笑了一声,“姐姐说笑了,就算公主出嫁了,姐姐想要知道什么趣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妹妹真会开玩笑……”贤妃微微一怔笑道,随即想起今日的正事,便另开了话头,说道:“到底上了年纪,身子更加惫懒,要不是陛下要我们二人来,姐姐我还真想躲在宫中偷懒。” 德妃有些不耐烦贤妃的态度,懒得再应付,向身后的宫女问道,“她们何时才能到?当真以为快要进国公府,连礼数都不知了,让本宫等好久!” “听说靖安侯在城中别院住着,不同于以前的侯府位置,那别院离皇宫可是很远。”贤妃依旧笑道,“妹妹莫急,想必这会也快到了。” 德妃的眼神微微沉了一下,道:“姐姐惯会为旁人着想,对了,陛下要我们请靖安侯夫人和周二小姐便罢了,怎么连赵家小姐也一道召见?” “总归是陛下的吩咐,我们照着办就是。” 见从贤妃嘴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德妃冷哼一声,挪开视线,别说有些不敬,就算她德妃只有一个皇子,也好过一个公主傍身的妃子! 不论后宫,稍微有些身份的府邸也都是如此,儿子总比女儿地位高,母凭子贵,生儿子女子的地位也就高一些。 如今的德妃,和以前大为不同,逮着人便要讽刺几句,尽管贤妃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贤妃的宫女却有些不满,正想提醒贤妃却瞧见引路的宫女进来了。 德妃问道:“来了?” 宫女对着德妃点点头,得到同意后才转身看向外面,就见陈幸和周嘉清,以及赵云臻走了进来。 宫女这才向陈幸三人介绍面前的娘娘都是何人,周嘉清和赵云臻随着前面的陈幸,垂头向两位娘娘请了安,见了礼后,就听到一个有些刻薄的声音传来:“哪位是与徐国公定亲的女子,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周嘉清将头抬起来,任由二人打量,陈幸想要侧开身子为周嘉清遮挡住一些目光,就听贤妃含笑道:“不错,模样长得真是好看,和徐国公就是一对璧人,在没定亲前就听周二小姐是个有才的孩子,在上一次的宫宴中就得了陛下的夸奖呢,能让国公看中的女子,周二小姐也十分优秀。” “许久不见,贤妃娘娘。”周嘉清对着赞誉不断的贤妃不冷不热开口。 饶是贤妃,都有些吃惊周嘉清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贤妃虽为四妃之一,并不得宠,容貌不是最盛的,才情,家族皆是一般,不仅因为她育有一女,尤其是她的性格,大度有礼,不争不抢,让皇上满意,便封了妃。 就是这么简单,便从众多女子中脱颖而出! 周嘉清却知道,她绝不是表面这样,看似无害的女人! 因为她——贤妃,是谢元赋后来的继母! 太子去世后,众位皇子夺嫡愈加凶险,其中最没有胜算的谢元赋在除去周王等人后,将自己治国的才能逐渐展现出来,被朝臣议论说再能干也抵不过有个宫女的生母,没有母族的扶持,一个人能有多大本事? 这个时候,皇上病重,贤妃却认了谢元赋为儿子堵住了朝臣的嘴,尽管贤妃的意图很明显,这个时候的谢元赋羽翼已丰满,有了贤妃的后盾,更是势如破竹! 只不过是二人暗中早已勾搭,在她成为谢元赋的妾后,贤妃见状就同意了谢元赋的这个要求,谢元赋没有隐瞒她,是以宫中宫外消息的传递都是她和贤妃二人,当初周嘉清就被贤妃纯良的外在给欺骗了,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就是最正义的事! 刚开始,她和贤妃亲如母女,直到她被打入冷宫前,她都不知这个披着人皮的狼有多可怕! 转头就可以和后来的皇后同仇敌忾,一步步看着自己颓败下去,丝毫不加提醒,里面还有多少她做的手脚,周嘉清都不敢细细回想! 她以为贤妃是她在后宫的救赎,岂不知贤妃是推她入深渊的一把利剑! 她们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 所以周嘉清才答应南安的请求,零零碎碎得到的消息也让她意外,贤妃不是西云国人,是个地地道道的东秦国人! 怪她上一世太傻,从来不知道西云和东秦两国的往事,可她不信贤妃对谢元赋的身世丝毫不知! 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句,贤妃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二小姐和贤妃姐姐什么时候相识的,本宫竟然都不知道。”德妃追问道。 周嘉清顿了顿,将思绪拉回,飞快将头低下,掩去眸中的恨意,重新抬起头来,是一副温顺的样子,回道:“小时候,父亲带着我和姐姐进宫来赴宴,在殿中瞧见过贤妃娘娘。” 第213章 赵云臻可有心上人? “原来是这样……周二小姐记性真好,这么久还能记得本宫,让本宫实在感到……。”贤妃柔声道,仿佛十分感叹周二小姐的惦念之情。 “呵……”德妃嗤笑一声,打断贤妃的感叹,冷哼道:“原以为入了国公眼的必定是端庄大气之人,没成想靖安侯府养出来的姑娘,也是这般喜爱讨好的性子?国公怕是不知道周二小姐的真正性子吧,哈哈……” 这突然来的指责让陈幸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来不及她反驳,就听德妃略显尖细的嗓音又问道:“周二小姐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臣女今年十四。”周嘉清没有计较,恭敬回道。 “十四了……”德妃沉吟了一下,突然扬起下巴笑道,“周二小姐是什么时候和徐国公相识的,据本宫所知,徐国公这几年可是没有出府,那周二小姐多大年纪的时候和……” “娘娘慎言!”陈幸的脸色已经拉下了,将周嘉清护在身后喝道! 未婚女子的声誉有多重要,德妃却在这,无不是在说周嘉清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了! “还请周夫人慎言!”德妃身后的宫女趾高气扬斥责道。 德妃还从来没有被一个臣妇当着众人面,这样撂过面子,眼见德妃的面色愈加不善,周嘉清还是没有开口! 就在赵云臻想好措辞时,听见贤妃温润的声音传过来,“周夫人不要见怪,德妃妹妹没有其他意思,好奇一下而已,并不是存心的。听闻徐国公专门在平湖书院考试时出府前去,当天周二小姐一举夺得第一,被国公一眼相中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贤妃为周嘉清和徐竟骁二人找了一个理由后,含着笑意转头望向身旁的德妃,道,“德妃妹妹许是有些吃醋周二小姐只认识本宫一人,对吧,妹妹?” 德妃再不情愿也不能由着性子,继续不分场合给侯府难堪,靖安侯本人,她的两位皇儿都没有拉拢来! 靖安侯的女儿转眼就和国公联姻,德妃的心底实在不甘,要是一早就将靖安侯拉到她这一边,现在不是如虎添翼了吗,这才有些没有控制住。 今日本就是皇上让她们二人来的,周王还在禁足,她还得好好在皇上面前表现。 陈幸接过贤妃的话,忙道:“臣妇不敢!” 德妃不情不愿的敷衍着,“既然已经赐婚,本宫也不问了,”德妃突然看向赵云臻,笑得及其善意,“赵小姐呢?听说比周二小姐只小几个月,也到了快出嫁的年纪了,可有心上人?” 赵云臻有些局促不安,脸上的慌张清晰可见,“多谢……多谢德妃娘娘关心,臣女再过几日就要……回杜坡了,臣女的婚姻大事想必家中父母会有打算,现在……现在提出嫁的事,臣女也不知……” “不用紧张,本宫就是好奇随口一问。”德妃觉得无趣极了,本来还想着赵云臻要是不错,拉拢到赵家也不错,可如今看来,实在有些拘谨,不识大体了。 要不是赵家只有这一个孙女,她也不愿意这样的人做她儿媳妇。 “对了,周夫人,今日本宫和德妃妹妹请你们入宫,就是想问问你关于大安城外的趣事,我们一辈子都在大安城,对城外的风俗人情十分向往,周夫人你嫁入侯府前,便跟着陈大将军游览了很多地方,后宫女子无不羡慕,便请了夫人你来,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贤妃一双如春水溢满的眸子含着笑意,声音又温和,令人十分亲切。 尽管如此,陈幸心中的防备没有松懈,要真的是这个原因,召见时为何不说? “大安城外比不得城内,有些不合规矩之处,还望娘娘见谅。”陈幸微微一笑道。 “无妨。”贤妃道,“本宫只是在话本上看过游记,还从未听过呢,周夫人尽管来说就是。” 德妃也点了点头,“周夫人坐吧。” 这时宫女搬来一个凳子,陈幸只得微微坐下一角,贤妃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周嘉清和赵云臻。 谢元赋得知徐竟骁和周嘉清赐婚后,知道皇上看重徐竟骁,对此想要试探周嘉清的事,带上赵云臻只不过是想要掩盖他的目的。 昨日谢元赋就让人传话过来,务必让贤妃注意周嘉清,她实在是不容小觑。 今日一见,周嘉清长得是很不错,可性子的确有些如德妃所说的讨好外,并未有何值得特别关注的,刚才德妃有些羞辱的话,她也未曾有过反击,有些不知所措反倒看起来有些木讷。 贤妃也有想过周嘉清是在伪装,她和谢元赋的关系没有人知道,为何要在她面前伪装?况且和徐竟骁定亲,想到这,贤妃向周嘉清望去,见她依旧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便松了一口气。 贤妃担心周嘉清会将这里发生的说出去,包括她的试探,索性就做了个好人,圆了场面。 “小姑娘都坐不住,让周二小姐和赵小姐陪着我们,也是难为他们了,白蕊,你带两位小姐逛逛花园,务必照顾好两位小姐。” 德妃有些诧异,皇上不是让她们二人来,主要是看周嘉清是个怎样的人吗?她只是个辅助的,皇上是当面交代给贤妃的,想必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吧,自然没有反驳的意思。 陈幸心中咯噔一下,通传嬷嬷非要带上赵云臻和周嘉清,这会贤妃却要支走她们,不免有些不安,恐怕说要闲谈大安城外的风俗也不是如此吧。 到底是在后宫,周嘉清有和徐国公的赐婚,至少,不会有事吧,尽管心中安慰着,可是陈幸的担忧还是被两位娘娘看出。 “传闻周夫人极为疼爱周二小姐,果真如此,母女情深让本宫大为感动,”德妃朗声说完,突然有些不耐烦正色道,“如此谨慎,在周夫人眼中,我们还能害了周二小姐不成?” “臣妇没有这个意思,娘娘……”陈幸解释道。 第214章 屋中第三人 “罢了,没有就没有,周夫人就讲讲城外的事迹吧。”德妃说完对着白蕊摆了摆手,“带两位小姐出去玩一玩。” 白蕊道:“是,娘娘。” “娘,我和表妹先逛花园了,等会您和娘娘们说完话,再来花园找我们。”周嘉清温声道。 二人恭敬地向两位娘娘告辞后,随着叫白蕊的宫女退了出来。 陈幸收到周嘉清的示意后,才安心坐定,对着两位娘娘侃侃而谈,不过她是挑些地方来说,有些民风粗鄙的,长养在深宫的女子不理解。 贤妃和陈幸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德妃觉得有些无趣,她的心思就没有在这些事情上。 后宫中随处可见的花园,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白蕊十分尽责地讲解花园各处,周嘉清也没兴趣,这里的角落她都无比熟悉,陈幸一个人在房中面对德妃和贤妃,她是有些焦虑的。 “周二小姐和赵小姐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在前面的水芫室中坐坐,那里是供游玩花园的贵人歇息准备的。”白蕊看二人都没有在听她的讲解,就提出这个想法。 周嘉清颔首,刚进去就见桌上都备好茶水点心,白蕊一直在旁侍候,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赵云臻就是想和周嘉清说话也不方便。 好在赵云臻练过武,耳力灵敏一些,察觉到有什么动静,猛然看见有一个东西晃过,便转身小声向着白蕊问了几句,白蕊便道:“赵小姐请跟我来,周二小姐稍作等待,奴婢很快就会过来的。” 周嘉清点头。 待赵云臻和白蕊走远后,水芫室的门关了起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周嘉清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压低的怒气:“还好我过来了。” 周嘉清微微一愣,转过头看向屋中最里面出来一男子,她好奇的不是这个人是谁,早在赵云臻说要去如厕,让宫女带路时,她也在赵云臻的示意下看到了一晃而过的究竟是谁? 周嘉清在意的是,徐竟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进宫后,宫女带的路,周嘉清就知道这是去往德妃住所花惜宫的路,才在进去之前找了机会让赵云臻表现拘谨些。 要是德妃的话,有徐竟骁的人手在牢狱,她现在还不知道周嘉清已经去过大牢看望周海洋了,这样一来,德妃的意图恐怕是在赵云臻身后的赵府上。 赵云臻的身份嫁给八皇子有些高攀,所以德妃才有些傲然打量赵云臻…… “王爷,她们想要干什么?”周嘉清皱眉问道。 “皇上是想了解你是怎样的人?便在四妃中选出她们这两位来。”徐竟骁走到刚才赵云臻的位置,就很奇怪,每次只有靠近周嘉清,他都觉得有祌说不清的愉悦。 “不对,”周嘉清想起刚才,叹息道,“皇上是一回事,德妃和贤妃却不这样想。” 徐竟骁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听周嘉清这样说,忙问缘由。 周嘉清就将刚才和两位娘娘的对话原原本本道来,连自己直到目前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你猜的大都没错,”徐竟骁听得眉头紧蹙,“皇上和德妃与贤妃的心思完全不同,德妃的确存了想要赵云臻嫁给八皇子的心,甚至是不择手段。若赵云臻不能成为她的棋子,这次后宫她都出不去!不过,你放心,纪承枫已经赶来了,这一处还有我们的人暗中守护着,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危,纪承枫去请旨了!” “请旨?”周嘉清有些奇怪,“赐婚吗?” 虽说赵云臻觉得纪承枫不错,可二人并没有表明过什么,就这样直接赐婚,赵云臻会不会…… “不是,他就算想要皇上赐婚,这个时机不太合适,上次宫宴中,皇上肯定安远大将军功不可没,却并未嘉赏。“ “所以,纪承枫求的是,赵家的荣誉?” “正是,这个旨意下达后,纪承枫就有理由过来带赵云臻出宫了!” 周嘉清还没有想清楚时,就见徐竟骁向前一大步,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她! 温热的手一再收紧手臂,像是生怕周嘉清化作微风一般飘走了。 徐竟骁骑马赶来,早在周嘉清入宫前赶到宫中,看到周嘉清对宫中布置十分熟稔,就连刚才周嘉清从旁边柜子拿出一个茶杯,给他倒水,他都注意到了,按理来说,这是周嘉清第一次来水芫室,却对里面东西的放置十分了解,没有用摆在桌上的茶杯,是为了堤防被宫女察觉到屋中还有第三个人! 徐竟骁的心头倏尔闪过一个念头,他很怕,周嘉清会真的随风消散。 周嘉清问,“怎么了?” 良久,才听到徐竟骁略显沉闷的声音响起,“贤妃想要对付的便是你!” 周嘉清淡淡道:“她是谢元赋的人!” 徐竟骁看向周嘉清心中一惊,他也是在得知贤妃下一步的行动时,隐约觉得可能和谢元赋有牵扯,而周嘉清此时还不知道贤妃的动作! 徐竟骁微微挑眉,“嗯”了一声。 “其实,在我进宫前,我还不知道她已经是谢元赋的人了,她刚才的试探就是想知道我是如何不同,显然我的表现让她失望了,觉得不过如此。谢元赋和贤妃都是谨慎之人,尽管如此,她还是会听谢元赋的话,不会放过我!”周嘉清淡淡笑着,带着微凉的冷意。 “的确如此,贤妃倒和德妃有着同一种的法子,想要你身败名裂!故意将你们带到花园,花园外面全是贤妃的人手,等会儿这里会发生什么,贤妃已经安排好了,可实在不巧,这一次,她将算盘打错了!” 想到周嘉清可能会被贤妃设计陷害,徐竟骁的心就紧紧地揪了起来,以贤妃性子和手段,可想而知,周嘉清并不能轻易脱身。 要是自己晚来一步,周嘉清就要被陷害身败名裂,找个机会扔到谢元赋的府中…… 谢元赋! 徐竟骁从未如此痛恨过这样一个人! 他以为周嘉豪已经是最令他痛恶的人了,谢元赋损失这么多,依旧不放过周嘉清! 第215章 她们想要干什么? 得不到便毁灭,阴狠毒辣,谢元赋实在该死! 周嘉清心中微微一惊,又听徐竟骁的声音传来:“周王禁足前,和谢元赋密谈过,伤了他们这么多人,狗也有被逼急的时候!如今只有你越早离开大安,越能保证侯府的平安,等个半年一年的,到时收集够西云国的所有人证据后,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了!还有,这几日不要通过南安打听宫内的事,有贤妃在。” 还有一个理由,徐竟骁没有说,便是这次赐婚,将周嘉清推到众人面前,尤其是爱慕过他的人,徐竟骁并不想周嘉清被这些人所打扰。 周嘉清点点头,“等我回来,谢元赋此人留着,我要亲手报仇……” 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混乱,一切都提前了…… 贤妃和谢元赋的联盟提前,对付她提前,德妃的想法也提前,尽管上一世赵云臻没有活到现在,德妃还是将主意打到赵家! 周嘉清这般神色不定,抬起头对上徐竟骁若有所思的目光,又很快移开视线,心下暗思,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者是她还没有真的准备好怎么说出这个秘密! 徐竟骁微微一顿,心中生出一种无奈的感觉,很快也将这点赫然抛之脑后,宠溺道:“好!” 周嘉清沉迷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徐竟骁一瞬的脸色,道:“今日进宫还召见了我娘。” 徐竟骁答:“他们也该知道了。” 周嘉清垂眸,想了一会儿,只道好。 既然都被徐竟骁搞定了,皇上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上一世周嘉清看了圣旨,得知她姐姐的婚姻,皇上竟然还能容许徐竟骁和她,这样的话,周家的势力也太大了,皇上真的愿意见到吗? 自从赐婚后,周嘉清一直在想,徐竟骁究竟是如何说动皇上赐婚的? 还有之前在宫宴上,周嘉清注意到皇上看到徐竟骁的目光,或许这也是他的秘密。 只是……周嘉清注意到徐竟骁今日的服饰有些不一样,有些疑惑正要说话,徐竟骁附耳轻声道,“有人来了,晚上找你……” 很快徐竟骁就从另一侧的窗户飞掠过去,周嘉清及时将茶杯放到原来的柜子后,门便被人推开了。 是白蕊带着赵云臻进来了,白蕊环视了一圈,有些奇怪周嘉清看起来没事的样子,便问道,“周二小姐怎么将门关了起来?” 周嘉清回过神,走到赵云臻身边才道,“刚才听到花园好像猫叫,有些害怕,就将门关了起来。” “猫?”白蕊狐疑道。 “你去看看,免得它又从哪里跑出来。”周嘉清拉着赵云臻坐下后,一副大小姐的气派指使道。 白蕊只得出去找人查看,这里的人手已经被贤妃全撤到花园外了。 周嘉清连忙询问赵云臻,赵云臻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来。 就在赵云臻看见徐竟骁后,装作肚子疼让白蕊带她去找恭房,一路上刚察觉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后,就见皇上身边的太监来了。 说到这时,就见白蕊已疾步走来,凝声道:“周二小姐,奴婢已经叫来几个小宫女前去查看了,保证不会再出现野猫。”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周嘉清和赵云臻都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不说,桌上的茶水点心也是一口未动! 直到有个太监进来请人,白蕊才带着她们出了水芫室,离开花园,就看见陈幸已在等候。 见周嘉清和赵云臻都相安无事,陈幸松了一口气,带着二人随着引路宫女出了皇宫! “娘,她们可有为难你?”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后,周嘉清才问道。 陈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她的性子直爽,却不是对危险一无所知,今日的事本身就值得怀疑,在宫中与两位娘娘小心应付,实在累人,正因如此,她才觉得更为奇怪。 两位娘娘的谈话真的就只是闲谈,却又刻意支开周嘉清和赵云臻,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就听周嘉清突然说起两位娘娘的家世。 “德妃,她的母家是上一任卫事大臣的董家,故而后宫人称她为董德妃。膝下有五皇子和八皇子,虽然只是妃位,所有人却视她为四妃之首。有皇上的宠爱,有容貌有家世更有子嗣,如今五皇子周王的倒台,也让她觉得有了落差后,伪装不下去,慢慢露出了真实面目,” “二叔周海洋的死就是她做的手脚,只因周海洋是她的手下!” “什么?”闻言,赵云臻和陈幸惊恐地看向周嘉清。 刚才在水芫室,徐竟骁的话让她明白了,她是可以暂时离开大安,松懈暗中敌人的警惕,保住侯府平安,可万一的话,要是父亲和母亲多知道一些事,就能更加安全些。 “贤妃的话,她只有一个出嫁了的三公主,在后宫中也不得宠,她的母家是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的郑家,凡举例种种,皆比不过其他三个妃子,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做到了四妃之一,故而,她是比德妃心思更深沉可怕的人,尤其值得我们防范!” 虽然陈幸已经在极力表现出平静的神情,不想将莫须有的担心说给周嘉清,可周嘉清的这番话,让她一路震惊到了回府! 靖安侯和赵云知在收到徐竟骁的消息后,就一直在门口等待,见三人平安归来,皆是松了口气。 三人在宫中谨慎得连一口水都没喝,便先去用饭。 待用过饭后,靖安侯便准备将陈幸叫到书房去问今日进宫一事,只因陈幸的脸色有些不对。 见状,陈幸就将这几人一起拉到书房,周嘉静在用过饭后也识趣的没有跟上去,她在刚才用饭期间的简单交谈中,已经得知一些事情,如今想不明白的,便是赵云臻手中的圣旨是什么? 到了书房,听完整件事情的叙述,靖安侯深深看了一眼周嘉清,问:“清儿如何得知的?” “王爷说的。”周嘉清一本正经地说着假话,也不全是假话。 第216章 孟柔的忧虑 靖安侯接过赵云臻手中的圣旨,上面写的无非就是感念边远大将军的功劳,给予的一些赏赐,由纪承枫护送过去。 “那就照着旨意来办,清儿你放心去,有爹在大安守着侯府,”靖安侯沉声道。 周嘉清道:“好。” 周嘉清和徐竟骁都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她不是侯府,只有她暂时离开,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保证侯府的安全! 靖安侯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周老夫人……” 既然知道董德妃和周海洋的勾结,周老夫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不过,周海洋刚死,德妃还不会这么快动手,徒惹嫌疑! “爹,您看这样如何?”周嘉清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华儿妹妹和她的生母,该如何?”赵云臻问道,有些焦急,毕竟周海洋是周嘉华的父亲,依着董德妃的性子,周老夫人不会放过,那周海洋的女儿呢? 他们几人谈论的主人公,周嘉华的生母——孟柔,正目光带着忧虑,似乎有些愤恨,望向床上消瘦的周嘉华。 她忧虑的周嘉华只是心病,思念去世的父亲! 愤恨的却是,周海洋那样的人实在不堪为人父亲,周嘉华却为了她而茶饭不思! “也不知皇上会对我们有何处置,自从得知老爷的死讯后,便一病不起。我天天去侍疾,也得不到她一个好脸色,这些日子荣华居也是一股药气,越来越重,眼看老夫人有些疯癫痴傻了,就没几日时间了,如今她就只有华儿这一个亲孙女了,也不说帮帮华儿,等她完全疯了,还怎么办?”大姨娘有些埋怨,接着转念一想,“实在不行,我就再去求求大哥,我也不贪心,只要能救了华儿脱离这个府邸就好了……” 周嘉华在翠儿的扶持下,坐起身来,她的长发披散下来,转头看向榻边的大姨娘,恰好被桌上的烛火映照下,看清她的脸色苍白,确实瘦削了不少,眼睛显得更大了,她缓缓道,“父亲已经死了,是好是坏,都是疼爱过我的父亲,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他罪有应得,我做子女的伤心是情理之中。” “好好好,都依你。”大姨娘无奈道。 “可你也不想想,你父亲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为何到现在为止,就处置了你父亲一人?”大姨娘接过翠儿手中的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周嘉华梳着,焦急道。 早在张大人前来抓周海洋前,周海洋对着二姨娘婉儿骂骂咧咧的话,越来越难听,她突然觉得很是厌倦面前这个男人,她当时想要离开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只是一个念头还没有仔细去想,就传出他的死讯,接着周嘉华消失不见的消息。 如今,就是有心离开也不能了,她也去过孟府,可父亲说谁也救不了,全凭皇上如何处置! “皇上打算如何,我想不出来。”周嘉华直接道,“可是,姨娘,不管如何,你万不要再去求大伯了!” “什么?”大姨娘一惊,“华儿,你为何要这样说?你大伯可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生路了!” 周嘉华叹气道:“大伯既然能直接要和我们二房分家,也说了断绝关系的事,想来不仅寿宴的事,嫡母以前做的事也知道了,里面多多少少都有我参与,有的还是我首当其冲的,这么久,他没来找我们算账,我们还想奢望什么?难道姨娘忘了大伯是如何砍断嫡母的腿吗?还有姨娘你,纵然没有参与,可你明知道不对,明知道嫡母存了要害二姐姐的心,并没有提醒二姐姐,对吗?” “可是你在寿宴上也帮过她说话,不是吗?” “姨娘,我真的很笨,我只是说了一句话,也没有帮到她们什么,反倒让父亲和嫡母记恨我。寿宴结束二姐姐让夏荷传话,你才说服父亲,说我是她唯一的女儿了,将我送回孟家躲避去了。还有我自己偷偷跑出去,也是大伯一家找到我医治我,纵是如此,二姐姐她们也早就还清了我不过开口说个话的情!” 眼见周嘉华这段时间亲眼看到这些变故后,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往日的跋扈和刻薄,大姨娘苦笑一声,她又何尝不懂其中的道理。 早年间刚入侯府,她就被李雅萱压制得死死的,若非她生下的是个女儿,只怕她们母女很难安然活到现在,饶是周嘉清一个嫡女,在靖安侯的眼皮子底下,都被李雅萱教导成嚣张跋扈之人。 思虑一番,她才让周嘉华依附李雅萱,只是为了让女儿越来越好,她怎么能想到会变成现下这个样子! 就算女儿没有做什么事,说出去谁信? 眼下周海洋李雅萱一家他们都死了,二姨娘跑了不见了,就剩她和周嘉华了。 大姨娘止不住地叹气,“唉……” “姨娘不用担心,既然皇上没有再下旨,说不准就是不想追究了。” 见周嘉华想得简单,大姨娘只能将忧虑揣在心中,不忍看到女儿失望的样子,她从孟府的态度上多多少少能看出,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心中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周嘉华身边的另一个贴身丫鬟红儿,进来禀告道:“三小姐,大姨娘,二小姐来了!” “谁?”大姨娘上前一把闭紧房门,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来了?” 红儿答:“靖安侯的二女儿,三小姐的二姐姐呀!” “天色都黑了,她现在来做什么,自从分家后,大哥一家就没再踏入过府中半步,”大姨娘想到刚才周嘉华的话,狐疑道,“她是来找我们算账的吗?” “嗯?”红儿不理解大姨娘的话,继续解释道,“算什么账?二小姐一进府直接去了老夫人的荣华居了。” 大姨娘是一点看不出来周嘉清的想法,以前身在局外,还能将她和李雅萱之间的争斗瞧个清楚,可现在事关生死,置身其中,她有些聪明的头脑也发挥不出多大作用。 第217章 我能来,也不是尽孝的 却说以前的这个侯府中,因为周海洋的死,全部拢在一层阴影中,再也看不到昔日热闹繁华的侯府,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一路走来,在双福和双财的掩护下,周嘉清和夏荷几人没见到有下人侍卫在值守,府中一片漆黑,只有零散的几处烛火,微弱得快要被黑暗吞没,道边的珍稀绿植由于少了奴仆的精心打理,全都呈颓败枯萎之势。 远处的湖水隐约发出一阵恶臭来,凉亭里的石桌被掀翻还没有复原,因为李玉赫带人来府里掠夺过几次,周嘉清扫视一圈更觉得府内异常凌乱不堪。 一直快到悦和苑门口,周嘉清和夏荷才不避开人手,径直走过,一直走到荣华居去。 周老夫人病重的这段日子里,除过周海洋的妾室,也就是大姨娘孟柔一直在侍疾,周嘉清竟然是第一个来看望她的人。 早在寿宴后,周老夫人的身子就有些弱了下来,因着李雅萱,周嘉豪,周海洋接连死去,尽管周老夫人薄情,可一个个打击接踵而来,她年迈的身体更是熬不住大病一场。 府中全部的银子都拿出来给她请大夫了,竟然拮据到付不起其他下人的月银,是以荣华居除过周嬷嬷,就只有一个做饭的奴仆还留在荣华居。 周老夫人她自己也算精通医术,不用大夫透露,她也明白自己怕是熬不过这个年了,思及此,她就更加着急了…… 如今老态尽显,和当初在府中稳重自持,贵气的老妇人判若两人。 抛开上了年纪,遭受打击外,单就繁花锦簇的靖安侯府,到如今衰败硕大的周府而言,不用旁人说,任谁都知道接下来会是个如何结局了。 故而那还会有人登门入府探望来。 其他人倒也罢了,周海洋的死,终究令周老夫人元气大伤,一病不起! 这一日,周嬷嬷刚坐在榻边喂过周老夫人吃完药,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听着有些杂乱,应该不止一人。 周嬷嬷头也没回,将手中的药碗递到旁边,有些埋怨道:“孟姨娘一日比一日来得晚些,你身为妾室,连这点自觉也没有,说句逾越的话,老奴看您眼里怕是愈发没有咱们老夫人了吧。” 虽是埋怨的话,语气却是温和,她也不敢太过于指责,如今能倚重的也就只有孟柔了。周嬷嬷得依靠孟柔母族的财力,也得依靠孟柔来侍候老夫人,周嬷嬷也上了年纪,往日 只是从旁侍奉,稍微下点苦的差事都是吩咐丫鬟去做,现下一个人照顾生病的老夫人难免力不从心。 “孟姨娘,你怎么还不接……”周嬷嬷有些奇怪,这么一会功夫,孟姨娘是一点眼色都没有,也不知道接过药碗,随即转头看去。 “你……” “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周老夫人还纳闷周嬷嬷没有生病,怎么还开始糊涂了,却见一个女子走上前来,站在榻边望向她! 只见周老夫人缠绵病榻这几日,衣裳都有些皱,头发已然全白,浑浊深陷的双眼使劲睁大想要瞧清眼前的人,这样看来,榻上的不过是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了。 “二……二姑娘来了!” 周老夫人在最初的讶异过后,心下快速盘算着什么,转而一脸慈爱朝周嘉清招了招手,“清儿,快来祖母身边,让祖母好好瞧瞧你……” 两世加在一起,周老夫人都未曾这么和蔼地叫过她! 周嬷嬷急忙让开位置,周嘉清依言坐到榻边,上一世,周老夫人哪里会有如今消瘦模样,缠绵病榻的日子? “二小姐,这是老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花香荔枝茶,说你们小姑娘就喜欢这种偏甜的口味,二小姐,您尝一尝。”周嬷嬷替周嘉清倒上茶,递了过去。 周嘉清微微一笑,没有接茶水,道:“不必了,周嬷嬷想必记错了,我不喜甜。” 闻言,周嬷嬷有些尴尬,她本来是想替周老夫人讨好周嘉清,想着年轻女子大都喜欢喝甜的。 周老夫人见状吩咐道:“老了不中用了,周嬷嬷近日照顾祖母,心身疲乏,罢了,你重新去给清儿换一杯茶。” “是是是,二小姐稍等,老奴这就重新泡茶,唉,您瞧,都怪老奴这记性。”周嬷嬷赔着笑脸说完立马退到旁边,重新泡茶。 “听闻清儿你得了皇上赐婚,这过不久就要出嫁了,想当初你母亲刚生下你的时候,还是粉粉一团。” 周老夫人莫名其妙提起这些,只见周嘉清一副倾听的模样,周老夫人眼神意味不明,又道,“你父亲不想纳妾便罢了,都怪祖母,当时非要给你父亲纳妾,这才阴差阳错地有了现在的这个大姨娘和五姑娘,我知道,你和你父亲心里一直记恨这件事……唉……” “你娘没有福气,早早走了,你继母刚进门又和你们姐妹不和,李雅萱那个浑蛋,让你在府中受了不少委屈,说起来,都怪祖母没本事,管不住二媳妇让你受了委屈……” “寿宴的事,祖母有口无心呀,也是到最后才发觉被李雅萱利用了……” 周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颇有悔意的话语,周嬷嬷在旁边沉默地泡着茶,夏荷和秋菊神色微微一动,唯有周嘉清神情丝毫未变,安静的听着。 见状,周老夫人继续说道,“还好,你也是个有福相的人,嫁入国公府也是我们府上的骄傲了,祖母没多少日子了,你二叔也死了,从前这些种种过去了就让它过去……” “老夫人,是非曲直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我之间不必再遮掩了,我能来,也不是尽孝的,你知道的,我来是有事要问你。”周嘉清直接问道,看到周老夫人脸上的惊讶,片刻后,抬眸笑道,“相反的,老夫人你这个态度也是有求于我,对吗?” 如此单刀直入,倒教周嬷嬷惊了一惊,她跟着周老夫人,自是知道这个二小姐从落水后,就变得格外不同。 第218章 和皇上的妃子不清不楚 只是周府已经衰败,周老夫人也时日无多,周嬷嬷心中焦急,也不是没有去求过靖安侯,周嬷嬷连别院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了,别说求情,就是见上靖安侯一面都实现不了,别院的守门侍卫远远看到她过来,立刻关紧大门,任凭她如何哭诉敲门,一概不开! 可现下的指望就只能落到周嘉清身上…… 周老夫人的心中有一股郁气升起,憋在身上也不能发作,看着周嘉清明明笑着的眸子,眼底却是淡漠的神情,她心中怎么不会觉得愤怒和无力…… 许久,才听周老夫人叹道,“你也即将成为王妃,一些事自是好办,常言道,落叶归根,海洋说到底是你的亲二叔,让他好好安葬了这点要求不算什么,二姑娘,这十几年来你在府中,祖母也从未亏待过你,吃的穿的向来是顶着你用最好的,你……” 话说得好听,不过是靖安侯在府中,不好在他眼皮底下虐待周嘉清而已。 终于说到这了,周嘉清微微一笑,语气里是刻骨的冷意:“或许,老夫人你应该先说说,我祖母是怎么被你害死的?” 周老夫人倏尔怔住,目光出现一丝慌乱,顿了顿,“你……你说什么?” “很简单,老夫人你说出事情真相,我会说服族长爷爷和父亲,将二叔的尸体埋葬在祖父旁边。”周嘉清淡淡道。 周老夫人之所以坚持到现在,无非就是为了她唯一的儿子身后事,在她心中,她的孙子孙女都可以再有,再培养,可是儿子就这么一个,她把周海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老夫人移开目光,含糊道:“你在胡说什么?你祖母一直缠绵病榻,是因病过世的,你怎么能信口雌黄,说是我害的……” “二叔的尸体已在大牢存放多日,大安依律,牢中没人认领的尸体,明日就会被丢到乱葬岗……” “二小姐,您也看到了,老夫人已经病了!不能听这些胡话!”周嬷嬷厉声喝道,尽管语气严厉,却也没有胆量真的与周嘉清抗衡。 靖安侯与二房断绝了关系,不会去认领,孟柔因为孟尚书的交代,也不会认真去办这件事,每次都是人言轻微来搪塞过去,何况就算剩下的周嬷嬷就是想领,也遭到暗中阻拦。 周嘉清理都不理周嬷嬷,看着榻上佯装平静的周老夫人,慢悠悠道,“想来老夫人也知道这个律法,可怜二叔死也不能瞑目,尸身还要被野狗恶狼啃食,可真和大哥一样的结局,倒也真是亲父子了,落得同样的下场,老夫人你说二叔可怜不可怜?” “二小姐!”周嬷嬷忍不住再次喝道。 周嘉清唇角一勾,“周嬷嬷可真是个尽忠的奴仆,一而再地打断我的话,莫非你是怕我办成老夫人嘱咐的事?” “自然不是。”周嬷嬷急忙否认。 “那你最好给我乖乖闭嘴,否则,二叔安葬的事,你自己去求族长!” 此话一出,周嬷嬷脸色一白,周嘉清的话令她心中发寒,她不是没有去求过族长,可是族长和靖安侯一样,十分不待见她们,若非周海洋身上有着老侯爷的血脉,恐怕就要被逐出族谱了。 “老夫人你是精明了一辈子,也为二叔谋划了一辈子,”周嘉清笑道,“到头来,二叔担着造反的嫌疑,这样劣迹的人,怎么还能在我周家族谱上?” “你敢?”周老夫人不再做慈爱了,动怒道,“周嘉清!是我小看你了,你故意提起这些逼我发怒,我是斗不过你,可他是你的二叔!你不说帮他一把,还敢将他逐出族谱,我告诉你,这是大不逆!” 说完,周老夫人猛烈地咳嗽起来。 “帮他?”周嘉清冷笑两声,实在不屑。 “再说了海洋一家都死了,你又安然无恙,你还要争个什么?她们是存了心思,想让你过得不好,可你如今不都活得好好在这吗?”周老夫人在周嬷嬷的拍打帮助下,慢慢止住了咳,定定地看着周嘉清,沉声道,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若说李雅萱的凉薄随了她的母家——李府,那周海洋和周嘉豪的自私凉薄,便是跟了周老夫人的,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有算计成功,便能否认了当初的坏心眼吗? 周嘉清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老夫人,许是觉得周嘉清的态度足够冷漠,周老夫人咳嗽渐渐弱了下去,不由转变态度开口道,“周嘉清,你敢在周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发誓吗?发誓不论真相如何,你都会依言将海洋安葬在周家……” “老夫人,你怕是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而我没有耐心了,还望老夫人多保重身体,好好养病。”周嘉清转身就欲走。 “二小姐,您……不能这样绝情……二老爷是您的亲二叔,老奴求求您帮帮老夫人,帮帮您的二叔……二小姐……求求您了……” 对于周嬷嬷的哀求,周嘉清充耳不闻,大步离去。 见状,周老夫人无奈只能喊住周嘉清,“等等,我说……” 见周嘉清停下脚步,周老夫人神色一顿,只是周嘉清又道:“还望老夫人莫要诓我才是,老夫人你只知道二叔死在牢中,都不知道是被谁害死的?想来二叔的魂灵在地下都得不到安息,毕竟我可是知道二叔是被害死的。” 听到周海洋的死还有蹊跷,老夫人心神一宁,咳嗽间隙还不忘问道:“你说……是……是谁害我儿的……” “二叔和皇上的妃子不清不楚,这才……”周嘉清故意没有说完,打量着老夫人惊悚的神情十分满意,打趣道:“所以,老夫人你最好如实交代,二叔身后的污迹就能少一些。” 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弱弱道,“当年,我入府后……” 原来周老夫人入府后,偶然发觉周嘉清祖母的病并不是没有法子,一看药方,才明白,原来有人想要她慢慢死去。 第219章 硬生生气死的 偌大一个侯府,竟然没有一人发现药方的不对,想到这里,老夫人便故作不知,一直侍奉在左右,这一侍奉便是五年,任劳任怨。 特别是在她的照顾下,周嘉清祖母竟然有些好转,在原配病逝后,老侯爷念及此情,便将周老夫人这个妾室扶正。 “该说的老身都说完了,那……海洋的事……你……”周老夫人神色不安问道,自从知道周海洋是被皇上的妃子害死的,老夫人心如死灰般绝望,既然周嘉清有所求,她便满足,只希望周嘉清能在这件事上高抬贵手。 “我娘呢?” 闻言,周老夫人身子一僵。 周嘉清淡淡道:“我娘郁积于心离世?” 怎么突然提起她的生母之死了? 周老夫人只觉得心中阴霾越来越重,勉强道:“是。” “郁积于心?好,很好,老夫人找的借口真好,要不要让当年‘死去’的舒娴过来说说到底是你逼死我娘还是郁积于心,如何?毕竟她是我娘的贴身丫鬟,事到如今,老夫人你还想狡辩抵赖吗?” 老夫人面上血色尽失,失声道:“你在胡说什么?舒娴?你也知道她都死去了,既然死去了你如何请她过来?周嘉清,你休要装神弄鬼,在老身的荣华居大放厥词!” “我说,舒娴命大留着一口气从死人堆里偷跑出来,当初你如何算计我娘我已经知道了!我娘从入府后一直视你为亲生母亲看待,在你强行想要为父亲纳妾后,我娘便不再与你亲近,那日在荣华居,究竟为了何事我娘和你争执了起来?让你不顾一切推了我娘,事后竟然用郁积于心了事,丝毫不提争吵过的事。”周嘉清沉沉道,“要是老夫人还不想承认,我让舒娴……” 周嘉清从舒娴写在纸上的只言片语拼凑出得知,她的生母和老夫人有一次激烈争吵,老夫人猛地推了一把她的生母,她的生母气愤之下竟一命呜呼,这一幕刚好落到舒娴眼里,这才造就了舒娴的惨状。 “不!不要!不要叫她来!”周老夫人听得心惊肉跳,骇然一惊,怔怔地看着周嘉清,“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年设法处死先夫人的丫鬟——舒娴,周嘉清才不足一岁吧,太恐怖了! 而舒娴被她毒哑嗓子,挖去双目双耳后才勒死的,周嬷嬷确认她没气了才扔到死人堆里,之所以这样残忍,不过是因为舒娴这个丫鬟听到不该听的,看到不该看的! 为什么周嘉清会知道舒娴? 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周老夫人深深出了一口长气,这一次彻彻底底完全的覆灭了周老夫人心中所有的念头! 许是觉得周嘉清的笑容过于刺眼,老夫人忍受不了那样的审视,别过了头,良久才听她低声道,“唉……是我,也不是我。” 老夫人说完就垂着头一直低声叹气的。 见老夫人实在难以启齿,周嬷嬷索性心一横,跪在周嘉清面前,颤声道,“二小姐,老夫人糊涂呀,当初老夫人是想给先夫人找不愉快,却不知道先夫人有心疾……” 什么? 一句话,让周嘉清仿佛定在原地,动也不动地僵在那一般! 怪不得就连舒娴也说,老夫人虽说推了先夫人,下手并不重,先夫人也是跌坐在椅子上,可是却因此丧命,怎么想都不合理。 周嘉清好像突然跌入万丈深渊,思绪一片空白,随着愈往下坠落,只剩一颗心脏强烈地跳动着,仿佛证明她此刻还在…… 慢慢她的头脑有些昏沉,脑海中的思想像是无法聚拢在一起的烟雾,飞散出去…… “清儿!”一个中年男子突然跃了进来,一把扶住怔愣的周嘉清。 周嘉清稳住身子后,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牙道:“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知道我娘有心疾?” 周老夫人依旧沉浸在看清男子后的震惊。 “清儿问你话,快说!”中年男子逼视道。 “老夫人说过,这心疾大都是心思不畅时才能发现的,老奴……老奴斗胆猜测……因为先夫人以前在赵府的时候,有赵将军和赵老夫人的疼爱,还有哥哥们的宠爱,先夫人心情开朗平和,甚少有忧思的时候,才没有发现吧……在侯爷……侯爷您纳妾后,先夫人时常忧愤俱加,引发了忧思,这才让老夫人发现了。可……可老夫人那个时候已经晚了,老夫人……老夫人是因为想让先夫人劝说侯爷纳妾,先夫人态度坚决,说什么宁愿一死也绝不如老夫人的愿,才让老夫人一时气急,这才……这才造成了悲剧,老夫人……”周嬷嬷诚惶诚恐地咽了一下口水,见男子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慌乱低下头说道,“老夫人害怕就没将先夫人有心疾这个事情说出来!” 周嬷嬷说话极为讨巧,明明是她们主仆想要致先夫人于死地,刚才还说什么老夫人当初只是想给先夫人找不愉快,人命在她们眼里就这般不值钱,现在不提老夫人想要故意耽误先夫人的病情,只说为时已晚,便做罢。 “分明是老夫人一直隐瞒我娘的病情,见强行纳妾只会见离了我父亲的心,便从我娘入手,可我娘却不按她的心意来办事,其实,当时那一推,并没有太大影响,不过是老夫人看我娘脸色不对,想起心疾的事,便心生一计,硬生生气死我娘,”周嘉清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逼视着周嬷嬷,“对不对?” 这些舒娴离得远并不清楚,也是周嘉清得知心疾后从中猜测。 “对……”周嬷嬷用袖子擦了擦汗,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口唾沫,对上周嘉清那阴森的眸子,竟让她心中一颤,有些斑白的鬓边生出冷汗。 此刻,靖安侯甚至顾不上问周嘉清是什么时候怀疑老夫人的,他完全沉浸在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撼中。 周嘉清生母赵玟儿死的时候,他当然知道! 第220章 靖安侯打周嬷嬷 记得那时候,赵玟儿的贴身丫鬟舒婷,也就是周嘉静的生母,被大夫诊治出有孕在身,靖安侯不想要这个孩子,还是赵玟儿觉得舒婷肚中的小生命是无辜的,这才求到他面前。 就这样,舒婷成为了靖安侯的大姨娘,也是他纳的唯一姨娘。 可还是还没等舒婷生下孩子,赵玟儿就郁积于心离世了! 那一刻,亲眼看着与他说好白发苍苍的人,却躺在榻上再也不肯睁眼时,他才知道他错的一塌糊涂,他的心,如同赵玟儿的身体一起冰凉下去! 倘若,赵玟儿有心疾的事,早一点知道…… 就算早一点知道,他坚决不同意纳妾,赵玟儿心软也不会同意残害无辜生命,因此怎么做都是两难。 而世上之事,哪里有这么多倘若,靖安侯将周嘉清交到夏荷手中,霍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他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猛然吼道,“老夫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直隐瞒不说!” 周老夫人下意识的浑身一颤,“海明……” 周嘉清要是直接说出来,恐怕靖安侯会怀疑,会奇怪,她从一开始想要的便是和寿宴那次一样,由靖安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 靖安侯和周嘉清前后脚来的荣华居,他遵从女儿的意愿,在暗处盯着,早在听到他母亲的真相时,靖安侯就已经忍不住要出来了,夏荷悄悄递了眼色他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他的母亲,他的夫人,竟然都是眼前的周老夫人害死的,明明他母亲和夫人身体的异样早被她发觉,却保持沉默,甚至逼死他的夫人,靖安侯是无论如何也按压不住内心的冲动! “老夫人,这几十年的时间对本侯来说就像个笑话,我……”靖安侯说了一半,突然顿口,一时间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以至于他不知要从哪里说起。 “侯爷,老夫人是做错了,可是老夫人这几十年来,对您一片真心,老夫人是违背您心意,让您纳妾,可也不是为了侯爷能多子多孙?侯爷,要是老夫人没有把您当成亲生儿子,这么多年来,您为何依旧安然无恙?侯爷,老夫人再糊涂,对您的心意……” 周嬷嬷嘶声狡辩着,希望多少能挽回一些靖安侯的心意,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来,自是知道靖安侯对亲人向来包容…… “哐当” 靖安侯猛地一脚,将榻边的椅子踢到周嬷嬷身后的墙上,椅子摔得四分五裂! 他目眦欲裂,死死盯着周嬷嬷,怒气冲冲道:“亲生儿子?周嬷嬷你不觉得荒谬吗?亲生儿子,所以间接害死本侯亲母?亲生儿子,所以害死本侯的先夫人,设计本侯的继夫人,残害她腹中骨肉,想要谋夺本侯的爵位,百般谋算本侯的女儿,弄得本侯家破人亡,看着本侯几十年如一日的孝敬她!把本侯当傻子哄骗几十年?你告诉本侯这是拿本侯当亲生儿子?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从靖安侯的反应中,周嘉清忽然意识到他下一步的动作,急忙喊道:“爹,老夫人是做错了,可您不能对老夫人动手,就算断绝关系,名义她也是您的母亲!爹!” 周老夫人怀疑地抬头去看,见周嘉清眼眸漆黑,黑得不见丝毫光亮,宛如深渊之下,看似平静,却似乎蕴藏了无数的危险,不由得心中一跳,她不会相信周嘉清有这么好心! “好!”说着,靖安侯转头冷眼凝视着周老夫人,逼着周老夫人收回在周嘉清身上打量的视线。 不能手刃仇人终究不爽,只见靖安侯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周嬷嬷,单手狠狠扣住周嬷嬷的脖子,靖安侯指节发白,可见他这手上的力道,以及满腔怒气了…… 然后,在周嬷嬷快要闭上眼睛不再挣扎时,靖安侯意外地松了松手中的力气。 就在周嬷嬷还以为靖安侯心软了的时候,暗中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靖安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夫人,你应该庆幸本侯听女儿的话,否则的话,老夫人你,现在就是这个下场!” 靖安侯咬着牙,带着浑身的恼怒气息,将奄奄一息的周嬷嬷重重地摔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如同刚才四分五裂的椅子一样,周嬷嬷重重地落在断裂的椅子上面,扭曲不堪的身子十分难看! “啊……”周老夫人低声呜咽着,巨大的惊恐已经让她发不出什么声音。 尽管未对周老夫人有何处置,可看到靖安侯用着一种全新的目光将她打量一番,周老夫人和靖安侯四目相对,她惊恐地发现,对方的眼睛里只有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之色,好像要射进她的五脏六腑,令她心中一凛! 周老夫人的手止不住的痉挛,往后退缩着身子,竟然将求助的眼神望向周嘉清,这是将周嘉清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周嘉清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忽然,她眼神一亮! 原来如此,周嘉清心里的疑问在此刻终于有了串联! 怪不得老夫人看着她和李雅萱相互争斗也不轻易出手,怪不得老夫人在靖安侯身边安插不进自己的人手,轻易就此罢手! 原先还以为是姐姐周嘉宁常常不在府的缘故,周老夫人鞭长莫及对付不了她。 心疾? 原来是心疾! 呵呵,果真防不胜防,原来周老夫人在侯府只手遮天的确不是说说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着靖安侯走出荣华居,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陈幸担忧的神色,就连靖安侯在她身边安慰的话语,她也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一直回到别院后的屋子躺在软椅上,周嘉清的心绪好像才回来了一些。 荣华居发生的一切,大姨娘孟柔不知道前因后果如何,她是有心打听,可是荣华居外面守着一排侍卫不能靠近,她只能隔着半开的院门,踮起脚尖想要看清里面,这一看就刚好看到靖安侯将周嬷嬷重重扔在地上。 孟柔心中一惊,靖安侯何时来的?怎么还出手打了周嬷嬷? 第221章 和老夫人对着干 孟柔正在思索时,便被丫鬟撞了一下胳膊示意,孟柔这才发现靖安侯已经出了荣华居里屋,快要过来了。 她慌忙直起身子,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声,就见靖安侯冷冷扫了她一眼,带着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周嘉清从她身边快步走了过去。 靖安侯那双眼里的愤怒和冷意,让孟柔不禁打了个冷颤,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动弹,竟然都忘了礼数! 她虽是姨娘,却也是府中唯一的姨娘,老夫人不能动,她却是要送靖安侯出府的! 孟柔反应过来时,回头去看,月光映照下偌大的府中,哪里还能再见到靖安侯一行人的人影! 便和丫鬟快步走进荣华居,丫鬟想要扶起周嬷嬷问个虚实,只听孟柔“啊”一声,惊叫声响彻荣华居。 “周嬷嬷……”丫鬟惊道。 孟柔紧走几步,来到周嬷嬷面前探了鼻息,讶然道:“周嬷嬷这是已经死了!” 荣华居里剩下了一个做饭的奴仆,此刻也听到屋内的动静赶了过来。 榻上的周老夫人依旧面色惊恐看向远处,孟姨娘面露不安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孟姨娘从袖口中掏出一把碎银放在奴仆的手里,交代她今晚好好侍奉周老夫人,突然才发现,多此一举。 不知何时荣华居院中已经站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先一步跨了过来,“客气”地请了大姨娘等人出去,说老夫人的今后由她们照料。 不必说,这是靖安侯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各位辛苦了。”孟姨娘勉强端起笑脸,和丫鬟们抬着也被请出来的周嬷嬷,一起离开了荣华居。 待回到悦和苑,她身后的一个丫鬟上前一步,看着大姨娘谨慎问道,“姨娘,果真要照做?” “他们是侯爷的人没错,”另一个丫鬟附和道,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姨娘,这么做的话,分明是要我们和老夫人对着干。” “和老夫人对着干?”孟姨娘低声道,“如今,老夫人还有多少日子了?还得罪了大哥,我还有得选吗?……” “姨娘的意思是……”两个丫鬟瞪大眼睛齐齐问道。 孟姨娘低下头,道:“关上院门,容我再想想……” 另一头,回到屋中的周嘉清坐在桌前,由着冬梅卸下首饰,取下头发,就听秋菊小声 小声问道,“小姐,明日周大人就要被扔到乱葬岗了,没有几个时辰了,可是三小姐姨娘那边会同意我们这样做吗?” “当然。”周嘉清回来净过脸后,此刻觉得异常清醒,把玩着手中的簪子,轻描淡写道,“孟柔最看重的就是三妹妹,她早已看清二叔的本质,怕是在二叔还没死的时候,就起了想要离开的心思。周老夫人也是,庶出如何,如今也只剩三妹妹一个亲骨肉,偏偏不论孟柔如何尽孝,周老夫人却不提及三妹妹往后如何,看来只有老夫人死了,周府才能是孟柔做主!” 夏荷道:“的确以周府如今的状况,只有孟姨娘半个主子的人能尽心尽力的去侍奉她,便是看在这些情面,以孝为由,将三小姐的生母抬成继室也不会怎样,毕竟周府衰败的不成样子,三小姐成了嫡小姐也没人去在意,因为她们母女需要这个身份。” “孟姨娘不知道的是,老夫人连嫡孙子的生死都不在意,怎么会在意她们母女俩以后会如何,要奴婢来看,老夫人自私薄情的样子,更想让她们母女陪葬也是没有可能。可若是,孟姨娘将今夜的事情说出去,怎么办?”秋菊一直担忧的便是此事。 “不会,若是说出去,孟柔她能得到什么?她要给谁去说?徒惹父亲对她冷眼相待?就算三妹妹是老夫人唯一的亲孙女了,老夫人也不会为三妹妹打算的!老夫人的眼中只有他儿子,若三妹妹是个庶子的话,老夫人拼了命也要护着二叔留下的血脉,而且在老夫人心中,庶出的女子怕是如奴婢一样,只因她是由妾扶正的,她最在意便是身份了,对三妹妹从前哪里有过一丝关怀,何论现在?而孟柔这几日也猜到老夫人的心思,为了周嘉华日后的污点能少一个就一个,孟柔也会帮父亲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毕竟……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春桃思量一番,诧异道:“小姐说得有道理,可说到底孟姨娘到底身份差一点,这么大一个府,到时候,就能由着她去做主?” 夏荷将温热的茶递到周嘉清手中,才解释道,“大安城先前是有先例的,张府因遭仇人报复,府中张大人的三姨娘怀着身孕晕倒,倒在浑身鲜血的下人旁边,侥幸逃过一劫,张家族长见她实在可怜,提议张府就由三姨娘做主,族长发了话,旁支也纷纷支持。” 周嘉清点头道,“是的,族长爷爷,也就是师父他不是多事之人,有师父和父亲表态,周家旁支想打什么主意,也要掂量掂量,旁支还要依附着父亲,因而只会顺从。” 春桃恍然大悟,“孟姨娘好歹还有个尚书的父亲,没有旁支出来搅事,有了母族的帮衬,这样想想,孟姨娘往后只会比现在更好,日子过得也是极为潇洒的。” “这可未必,她的夫君周大人是有罪之人,周大人的儿子私养精兵,就冲着二房意欲造反这个罪名,孟姨娘不会过得更好。”夏荷摇头道。 周嘉清接着夏荷的话,道:“夏荷说得对,孟尚书也不是糊涂人,顾念旧情的话顶多给予孟柔财物支持,还是偷摸得来,更不会有其他来往,从二叔死去这几日就能看出来。再说了,孟柔她一介女子又年轻,守着那么大一个府邸很难!没有银子,没有靠山,如何过活?若没有分家,她还可以活得很好。还有这件事过去了快二十年,你们不知道的是,当时张府那个三姨娘也是在生下孩子不久后,就被下人发现闷死在屋中,孩子也不见踪影,当时发现时,屋子里面的痕迹全都被抹干净,官府也是应付了事,到现在,那座府邸不知换了几次主人了。” 第222章 周嬷嬷的尸体派上用场 “奴婢们的确没有听过这回事,虽说知道张府的主人换了,奴婢还以为是张府三姨娘伤心欲绝,产子不久就悲痛离世,便有了主子更换的事,就没有多想。”冬梅眼神透露着一股怜悯,转而很快就掩饰过去,问道:“那这次周大人的事,会不会牵连孟姨娘和三小姐?” “不会牵连,二叔和周嘉豪都死了,周嘉豪私养精兵勾结皇子的证据已经坐实,周嘉豪作为二房的嫡子,这件事情论罪二房姨娘和庶女,其中是有回旋的机会,在传出二叔死讯的第二日,父亲就进宫了。父亲他憎恨二房和老夫人,却也不是连是非不分之人,父亲在二叔和周嘉豪这些事中没有插手过一次,因此保下两个毫不知情的弱女子不是问题。”周嘉清放下手中的簪子,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瞧了一眼,淡淡道,“命是保下了,往后还得看她母女怎么过。” 秋菊道:“三小姐以前还帮着四小姐欺负您,小姐为何对三小姐这么好?” “报恩吧。” 秋菊又问道:“据双福来报,孟姨娘很是担忧皇上降罪于她们,既然如此,小姐为何不去说明,任由孟姨娘苦恼。” 周嘉清又关上窗户,坐回到窗前的凳子上,若无其事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还要看她如何选择!” 孟柔虽然没有出手害过她,可这么多年,她清楚地知道周海洋的心思,依旧选择冷眼旁观她与二房的斗争。 可以说孟柔这个人,她是带着锋芒的装傻,身在二房的屋檐下,有着和主子相悖的心意,怎么能安然活下去? 她可能不是没有害人的心,只是不需要她出手便可坐享渔翁之利,也可能因为斗不过李雅萱,而选择一种她认为恰当的自保方式而已,其中是非孰能断言? 不过以前的孟柔到底猜错了,她以为周嘉清自奔为妾,还是谢元赋这样非常不起眼的皇子,就教唆周嘉华离她有多远离多远。 倘若没有这一世,孟柔还是猜对了,她周嘉清的确没有好前程。 随着二房越来越重要,周嘉清的身份却依旧是妾室,往后几次回侯府时,孟柔眼中的嫌弃也不再遮掩,故而周嘉清十分不喜欢孟柔,言语中多少都在抱怨孟柔。 上一世,就在两年后,孟柔还是死在李雅萱的手中。 当时李雅萱过来找周嘉清哭诉,说孟柔在府中顶撞她,还想要打她,李雅萱一时情急害怕推开了孟柔,不巧的是,这一推让孟柔磕到桌角,竟然没能救过来! 周嘉清还单纯地安慰李雅萱,说孟柔死有余辜。 现在想来,尽管孟柔对她不再遮掩,可李雅萱在二房地位稳当,她十几年来都这么过来了,甚少有过口舌之争,怎么还会去冲动顶撞李雅萱? 说到底是李雅萱做的局! 不对,这么冲动的样子不像孟柔,或许老夫人也在其帮忙了? 总归,孟柔输了。 周嘉清一直相信,人无完人,每个人人也都有私心,既然没有完全的善良,也都是自私的人,就看她是否心怀恶意,是否还有良知,亦或是不懂感恩? 与其将孟柔逼上绝路,倒不如让她能为自己所用! 她在后宫时,就听过贤妃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说聪明是一种天赋,那么,善良则是一种选择。” 选择善良的同时,也要有智慧,才能保护自己,善良和智慧同样重要。 她不知道孟柔是不是这种人,不过她没有为孟柔说明皇上的意思,也是因为真正的善良需要在合适的时候给予,而非无条件的奉献! 只有明智的选择,才能让周嘉清的善意得到真正的体现,她需要孟柔记着她这份情! 这一次,她将选择权交给孟柔,没有前世这些因果,孟柔今后的路,会不会顺着周嘉清的心意走下去,还是……孟柔想要另辟蹊径! 这也决定了周嘉清要不要再帮她们一把! 没过多久,就听到院子好像有动静了,周嘉清立马站起身来,顺着秋菊掀起的帘子看了出去,原来是刚才出去的夏荷。 “小姐,孟姨娘动作真快,”夏荷碎步上前,轻声道,“周府那边传来消息,孟姨娘已经将周嬷嬷的尸首抬了出去,趁此还用周嬷嬷的尸体在府中立了威!” 大约周府其余人得知周嬷嬷的死讯,也想看看孟柔会如何处理,周嬷嬷不同于旁人,毕竟是周老夫人几十年的亲信,要是周大人一家还活着,周嬷嬷虽是一介老奴,身份上可比周海洋的任何一个姨娘都要重。 如今周嬷嬷莫名死去,周老夫人只缩在榻上的角落处,一副受惊的模样,身边却多了几个稳妥侍奉的下人,只怕怎么处理孟柔得头疼几日。 谁知道,当夜孟柔回了一趟悦和苑后,吩咐府中所有的下人,尽管不多,也全都叫到悦和苑的院中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孟柔走到周嬷嬷的尸首旁边,掀起白布,面不改色地瞧着周嬷嬷的死状,弯扭的身子上,瞪大的双眼显得极为可怖,孟柔眉头轻皱一下就恢复如初。 那个在荣华居做饭的奴仆,也诧异于孟柔现在的态度,却瞧见孟柔冷喝道,“周嬷嬷往日很是得老夫人的信赖,今日我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原来是个欺上瞒下,在困难关头不与周府共患难,意欲卷金银细软逃跑的奴才!暂且不说这些,周嬷嬷竟然还想对老夫人下毒手,这样的人,便是没有我当即杀了她,闹到官府去,也不会留下她的命!当然,毒害老夫人的下人,我也不会饶她性命的!” “今日我就在此给你们说个明白,不论我们二房与大哥有什么过节,我和三小姐不包括在内!” 第223章 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还有,你们以前侍奉谁向着谁,如何我一概不提!从今夜开始,想要留下的,我不会亏待!想要走的,我也不会留下!现下可直接来我这,结清月银当即离去!可但凡留下是周嬷嬷这做派的,你们也看到了,统统都是这个下场!” 在悦和苑院中的所有下人中,有周海洋李雅萱的下人,还有跑掉的二姨娘下人,还有周嘉豪院子的侍卫。 孟柔此话就是说不管以前是谁的人,她都不追究,是留是去全凭他们做主,留下也只能以她为主子! 虽然承认了周嬷嬷是死于她手,可又以靖安侯为后盾保证,来收服零散的人心! “小鱼,你说呢?”孟柔转头看向角落上站着的一个稍瘦女子问道。 被孟柔唤作小鱼的正是在荣华居做饭的奴仆,她相貌略有缺陷,右脸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就安排做一些脏活在后院中,基本不出现在众人眼前,要不是周府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没有人手,几乎府中没几人知道有她的存在。 见此情景,小鱼躬身道,“姨娘说的是,奴婢也瞧见了周嬷嬷的丑行。这次多亏了孟姨娘救了老夫人,老夫人刚才还说等身子好一些特意来悦和苑感谢孟姨娘!” 孟柔和周嘉华身边的丫鬟自然向着她,其余人偷偷往荣华居那个方向瞅一眼,又瞄了眼 突然变得令人有些惧怕的孟柔,还有的更是瞧了眼,突然对着孟柔十分恭敬的小鱼…… 除过已经死去的周嬷嬷,小鱼便是荣华居里能说得上话的下人了。 到最后选择离去的是几个在外院的侍卫,和李雅萱的贴身丫鬟——紫诗和紫情。 她二人不是不想留下,可自从知道李雅萱和李嬷嬷被周嘉豪杀死后,就担惊受怕一直在兰心苑不敢出来。 她们知道从周府出去,还是李雅萱的贴身丫鬟,就冲这一点,大安城没有贵人会再次买下她们去府中做事的。 李雅萱身边贴身丫鬟的手和脸蛋,更是比起外面的百姓来说,娇嫩得很,除过侍候好主子,其他苦活累活也没干过,可是真要留下来吗? 以前李雅萱是如何待孟柔的,还是她们去动手的,如今落在孟柔手中,定不会善待她俩的,一番计较后,二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才决定离开! “孟姨娘这一招借力打力用得不错,看来就算周老夫人多活几年,府里还是会慢慢以大姨娘为首了。”秋菊听完分析道。 春桃狐疑道:“孟姨娘也是冒险,双福也说了,小鱼进去的时候,周嬷嬷已经死了,孟姨娘也惊讶周嬷嬷突然死了的事,她就不怕小鱼说出疑惑来?” 夏荷答道:“孟姨娘是故意的,她将悦和苑治理得条条顺顺,十几年来未出过差错,她会是见到死人就害怕的人吗?分明是拉上小鱼来见证周嬷嬷的死和她无关。小鱼由于相貌略有缺陷自卑这么久,突然有幸能选择主子表忠心,怎么会放弃?要是出府有更好的出路,早在周府发不出月银,下人逃跑的时候就跟着走了,何故一直留在府中?” “原来如此,小鱼她选择留在府中必定要……”春桃反应过来,正说着,便听周嘉清却是突然开口叫道:“春桃。” “小姐,奴婢在。”春桃连忙上前应着。 “再换个蜡烛过来,你们就都下去吧。”周嘉清背对着她们头也不回的道。 “是,小姐。”春桃忙答道,随即又一愣,“可是,小姐,现下已经丑时了,忙碌了一天,您也要歇息歇息才成。” “无妨,你们下去吧。” 桌上的烛火摇曳起来,夏荷见状,从里面拿出一件外衣,给站在窗边的周嘉清披上,不知何时,周嘉清又将关上的窗户打开了。 冬梅是最听周嘉清话的人,虽然纳闷,依旧听从吩咐换上了一根长蜡烛,看到了桌上的簪子,却将屋中几人拉了出去,独留周嘉清一人呆着。 周嘉清坐在桌前,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小姐今日这是怎么回事?”春桃摇了摇头,有些不解,“一切都按计划行事,小姐看起来却还心不在焉地发呆想什么。” “许是因为周老夫人的话,想起先夫人了,先夫人走得那么早,如今得知真相,小姐心里怎么能不难受?刚才从周府回到别院,在屋中说起孟姨娘的事,小姐也是勉强撑起精神来给我们解释。”夏荷站在院子,透过开着的半扇窗子看了桌前的人影,叹气道。 “也是,我们做奴婢的,尚且听了气愤感怀不说,小姐身为亲生女儿,哎……不能替小姐承担,只能由着小姐一人承受,想想都难受,”春桃想起什么,“咦,你们发现了吗?刚才夏荷从院子里进来的时候,小姐还是很期盼地看了过去……” 说到此,秋菊和冬梅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连夏荷也说注意到,周嘉清看见自己那一刻的眼神有些失望,她当时还觉得奇怪。 几人正在沉思缘由,就见春桃拧眉“啧”了一声,愤愤道,“对了,王爷呢?没有婚约前,夜里来得倒是顺手,自从赐婚后,很少见到他,但这个时候小姐需要王爷,王爷怎么反而不来了?小姐刚才怕将你当成是王爷来了吧。” 许是见惯了周嘉清稳重冷静的时候,这么失神的明显情绪,竟然很久没有出现在她脸上了。 “嘘——”秋菊小声道,“春桃,快别说了,小姐因为先夫人的事本就心情低沉,王爷又没来,你就别再提起来,让小姐听到了心里更加不痛快。” 春桃瘪着嘴嘟囔道,“不提了不提了,王爷不来罢了,轻一这两日怎么也不在,这下想要给国公府传个话都不成。” 听到春桃的抱怨,夏荷心中却有些疑惑,远在边外的时候,王爷都能寄过来信件,同在大安城倒像是陌生多了,王爷最近忙什么呢? 还是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第224章 下逐客令 “小姐应该是在等王爷吧。”冬梅道,“小姐从周府回来后,就一直拿着王爷送的碧兰棱花双合玉簪,拿起又放下,似乎有些微微烦躁。” 春桃小声道:“对,冬梅一说,我也想起了。” 夏荷闻言思量起了什么。 转眼天色都快亮了起来,周嘉清依旧觉得心中微微的烦闷,便站起来走出屋想要透口气,冬梅一直守在门外,见状想要上前扶着周嘉清,就见周嘉清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冬梅,我想一个人呆会。” 冬梅虽然心疼周嘉清一夜未眠,却还是顺从地没有上前。 别院里周嘉清居住的这个院子不算大,她顺着墙角走到院墙边的一棵榆树下,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初秋的早晨,整个世界是清凉的,还未完全升起的太阳,在淡青色的天空中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地洒在万物上。 周嘉清轻轻叹息一声,脑中猛然间又浮现起周老夫人的话来。 尽管这一夜,周嘉清已经回想起无数次她娘的事情。 是她,舒婷——父亲的大姨娘,娘的贴身丫鬟! 她想起舒娴的话,里面有一句提到了,是舒婷每日挺着孕肚来娘亲的院子! 舒娴是这么说的,舒婷一心为主,怕先夫人不习惯旁人的伺候,便每日来先夫人的院子,以此来证明自己绝无与先夫人争侯爷的心! 事实上,舒婷作为先夫人的贴身丫鬟,的确十分了解先夫人的心思,先夫人当时也心疼舒婷的遭遇,分明是为了救她却变成这样,看着舒婷的孕肚,先夫人心中又是难受万分,也是怜惜舒婷的遭遇吧! 周嘉清神色一黯,总归娘的心中十分矛盾! 对于父亲的这个姨娘舒婷来说,周嘉清小时候只觉得这个舒婷身为靖安侯的姨娘,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和周海洋的姨娘孟柔完全不同,总像只受惊的小猫,只会躲起来。 换做旁人的妾室还要向主母问安,侍候主母用膳等等,而陈幸为人直爽,不拘泥这些礼节。也是觉得有个别的女人在,影响自己的心情吧,就没让她上前侍奉过,办宴会,参加宴会也不需要妾室出面,舒婷也就能躲就躲了过去,一来二去就很少踏出过她的院子! 就连在府中偶尔碰见她了,也会微微惧怕,不过她以为是舒婷性子本就软弱,没有母族做后盾胆子就小,便也没有理会过。 而舒婷后来的变化也是在周嘉静长大后,舒婷才更加聪明的选择避开纷争,当夜周嘉静的试探,她就能知道这个五妹妹也绝不是个面上懦弱的人! 周嘉静,周嘉清心中冷笑,能让舒婷对她言听计从,也能挑拨了紫诗和李雅萱的关系,提起来却是个透明人,实属厉害! 更重要的是,竟能一直如透明人般,就连周老夫人和李雅萱都没有防范过她,早在周嘉清觉得不对劲,便让双福暗中顺便盯住时,便发现了紫诗还是被周嘉静收买后,给李雅萱的纸条,这才促成了李雅萱去“百膳堂”和周嘉豪对峙,告诉李雅萱周嘉芸的死亡真相,无异于一把利刃涌上心头! 早年期间,李雅萱借着侯府主母的身份,讨好老夫人动不动故意惩治舒婷和周嘉静,才让周嘉静心存怨恨。 总归是当年她们两人间的恩怨。 如今想来舒婷的种种作为,却是觉得浑身发冷,老好人比坏人更可怕,端着为你好的名义做一些让你觉得十分难受的事。 只是想来,那个时候舒婷到底胆子小一些,发现有了身孕,一心为了孩子,利用娘的心理,让她留在府中。 不然,都等不到周老夫人下手,娘就…… 想到自己的生母一生仿佛是个笑话,被身边的亲信,被周老夫人这样的亲人算计失去了生命,周嘉清心中不知是怒还是悲! 也不知在树下坐了多久,直到她觉得浑身上下微微发酸,周嘉清才发现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站起身来想要回屋去,一抬头就愣住了。 不远处,一男子静静立在墙下,他穿着玄色直襟长袍,白玉腰封紧扣着劲瘦的腰身,显得长身玉立,英姿勃发,乌黑的头发用简单的白玉银冠束起,容颜如画,说不出的俊逸矜贵。 只见他淡淡地看着她,头上的落叶分毫未落,显然已经到了许久。 “王爷……”周嘉清有些诧异,“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徐竟骁微微一愣,朝她走了过来,道:“清儿,你怎么了?” 昨日徐竟骁从宫中出来后,听说有了僧人的踪迹,就与纪承枫一起出城去忙着那件事,又是徒劳一番,回到府中一切布置好,便又出府去见故人。 而国公府这边,在寅时一刻有个乔装打扮的人在府门口鬼鬼祟祟,被侍卫抓起来正准备审讯时,碰巧被办事回府的静月瞧见,这才发现鬼鬼祟祟的人,就是周嘉清的贴身丫鬟——夏荷。 静月将夏荷带到府中,等到徐竟骁忙完回来时,就听夏荷说了今夜发生的事。 夏荷回府后在院门口守着,徐竟骁进来后,在院墙下瞧见周嘉清神情怅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觉得十分寂若,比起石塘庄那次,这次更加萧然! 周嘉清看着徐竟骁朝她走来,向她伸出手,看起来想要抚上她的发,却不知为何在快要触碰的时候,隔了一步的距离停下来。 徐竟骁只问她:“怎么在院中坐了一夜?” 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初秋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将天空染成了瑰丽的颜色。 黄叶与绿叶交相辉映,再有心爱的女子立在树下,如同一幅斑斓的画卷,阳光透过树枝零零散散地照在周嘉清的身上,徐竟骁一靠近周嘉清还是感觉到,她身上的凉意。 周嘉清一怔,别过头去,“等会母亲来叫我用膳,王爷大清早未经通传,出现在这里不合适。” 徐竟骁一顿,这个话分明是下逐客令,此刻他还不明白周嘉清昨日在宫中还好好的,这会怎么与他生疏了些。 第225章 要你管 徐竟骁想要解释些什么,奈何身子好像已经撑不住了,还是稳住身形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她,“这是师父调配出来的药丸。” “多谢。”周嘉清接过来,低头道。 眼见周嘉清的情绪实在低落,接过瓷瓶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就一直低头静默不语,徐竟骁心中一滞,望着周嘉清,有一种立刻把她抱入怀中的冲动,可还是用力地攥紧了拳头,硬生生地将这样的念想压了下去。 “清儿?”徐竟骁试探着叫道。 周嘉清闷声“啊”了一下,见她这般模样,徐竟骁更觉得周嘉清这次真的伤到了,她本是闺阁女子,有父母宠爱,就算心智成熟,有智谋。 但这种亲生母亲被害离世,第一次赤裸裸的将真相撕开,只怕她也承受不住…… 徐竟骁心中暗暗懊悔,应该昨夜陪在周嘉清身旁,这下,有心想要解释些什么,牵扯到那些人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又或许在周嘉清失落伤心的时候不宜提起那些事,遂而扬眉问:“这是给周老夫人用的药,可确保她能清醒几日,这样的结果,清儿你可满意?” 见周嘉清依旧不语,徐竟骁生平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急道:“清儿?我……其实……是这样的,北……” 忽然周嘉清抬起头,瞪着徐竟骁道:“要你管,哼!” 周嘉清的心情特别的不爽,明明在宫中说好昨夜来找她,堂堂一个王爷竟然食言不说,此刻看起来对昨夜没来的事还不知歉意! 远处的双福和双财同时瞪大双眼,周嘉清平日从容沉静,饶是在靖安侯和夫人面前也是一副大人的模样,何时变得如此幼稚? “快看,小姐这是在……”双福紧张地碰了碰双财,“是在向王爷……撒娇吗?” 说完“撒娇”二字,双福都有些脸红,难得见小姐这样,可是被他们在树顶上看到了,会不会不太好。 双财双福兄弟二人,一人性子闷,另一人性子执拗,而双财的性子就是沉闷的。 双财别开了头,闷声道:“我怎么知道?” 说完望向冲破地平线的朝阳,缓解这让他觉得诡秘气氛的尴尬。 徐竟骁低头望去,难得她有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面前的女子姿容沉静,唇色嫣红,最勾人的还是那双眼睛,犹如深井般清幽的杏眸,此刻因为怒视,仰头瞪了他一眼,但对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威胁,反倒更像娇嗔。 明明是深幽的墨色眸子,此刻看过去,眼底盛满了娇意,虽是怒视着他,他却觉得那样的娇视如同蜜浆,徐竟骁不自觉地醉在那双眸子里! 这样的真性情流露,在徐竟骁的心里,一瞬间又像是开满了桃花了。 周嘉清心中一动,目光落在徐竟骁有些发红的耳根上,这人是在……想什么? 她将衣袖一甩,侧开身子,别过视线,抬脚就从徐竟骁身边走了过去,哼,徐竟骁到现在竟然不知道错在哪里,脑子里还在乱想什么东西! 谁知道,不知是她心中憋着气,还是树下薄薄一层的落叶太滑了,抬腿上去,脚尖刚落地,竟然一滑,身子往后跌去…… “小心。” 幸亏徐竟骁伸手一拉,周嘉清才没有狼狈地摔到地上,这下可好了,刚想要赌气离去,偏偏还没走出一步的距离,就差点在他面前摔倒。 周嘉清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愤怒地扯开自己被徐竟骁拉住的手,气鼓鼓的样子,徐竟骁竟觉得周嘉清有点像丞相府上,纪承枫养的小金鱼在吐泡泡一样…… 有了这个想法,徐竟骁嘴角一勾,落在周嘉清的眼中,就是在讥笑她,难道是在笑她不舍得离去吗? 她忽然怒从胆边生,还非要证明自己不稀罕徐竟骁,转身就又离去。 这次周嘉清专门挑没有落叶的空地走,这下便稳当了,可是即便如此,周嘉清走得太急,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这次换成她的右脚又不小心踩到了落叶上,弄得她还没站稳又往下滑去,周嘉清惊呼一声,徐竟骁忙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 待二人回过神时,便是一上一下,徐竟骁好似骑在周嘉清身上,其实他并没有碰到周嘉清的身子,只是徐竟骁的玄色长袍与周嘉清的苏绣月华锦衫看似交织在一起,徐竟骁的手,下意识地垫在周嘉清后脑勺处,本无风拂过,树上的叶子却是纷纷落在两人身上…… 徐竟骁慢慢抽出揽住周嘉清的手,手腕一翻,手中的树叶脱手而出,冲向树顶。 双福和双财堪堪躲过没用几分力发出的树叶,吞了吞口水,原是树上的双福见状受惊蹬了一下树枝,他艰难问道:“小姐……小姐她被王爷压住……不是……被王爷……嗯?算了,双财,我们需不需要去救小姐?” 双财依旧僵硬的撇开脸去不看树下的状况如何,可是那副沉闷不自然的样子硬邦邦小声道:“管好你自己!” 他的心中无不后悔为何不在王爷来的时候,就赶紧离去呢? 可即便如此,他和双福也会在暗中保护着周嘉清! 院中屋里的春桃和冬梅听到声音跑了出来,一来就瞧见这一幕。 春桃很快的扫视一圈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看到什么,才疾速跑到树下一把推开徐竟骁,拉起周嘉清护在身后,心中是又气又恨,警惕地看着徐竟骁责怪道,“王爷在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来了,大清早的要是被旁人看到,旁人会如何想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难道王爷就是为了让我家小姐出丑吗?当初是很感谢王爷救了我家小姐一命,可王爷在赐婚后对我家小姐不闻不问,王爷这是……” 春桃向来胆大泼辣,说的话也是很直接,却是未曾意识到她一个奴婢如何能指责了国公爷? 且不说身份阶级上的不对等,就冲她这个态度,徐竟骁平生还未见识过如此放肆的下人! 第226章 孟琦华的付出 冬梅注意到徐竟骁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还是很快出言打断了春桃的话,恭敬道:“王爷,天色已大亮,到了用膳的时候,奴婢并未收到王爷今日前来别院的通传,想必王爷也知道此刻不太方便出现在这里……” 言外之意就是徐竟骁没有从别院大门进来,靖安侯和夫人不知道他会来,要是被他们看到,恐怕不合适。 冬梅心中却没有春桃那般气愤,她看得仔细,就算摔倒是徐国公将手垫在小姐头下,这等举动明明就是将周小姐看得比他自身更重要,往后有徐国公在小姐身边护着她,更能令人放心。 何况面对春桃的出言不逊,换做旁的人,只怕会不留情面地惩戒春桃。 不过,昨夜没有在小姐想要依靠的时候来,冬梅心中也是有一丝丝不高兴的,这才打发了徐竟骁走。 徐竟骁见状,也没多加停留,只道:“今夜我再来,现在确实不太方便,清儿你快进屋换个衣裳吧。” “等等,”徐竟骁刚转身,就听周嘉清叫住他,他回头一看,只见周嘉清对着他明媚一笑,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抓了一大把落叶就对着他扑了过去。 徐竟骁见周嘉清好不容易愿意搭理他,还对着自己笑,一时就呆住了,接着就是一捧落叶纷纷落在他的衣襟前,他伸手掸去前襟处几片不愿下落的树叶,再看面对的女子,一脸得意地望着他,正拍拍双手拂去尘土,乐滋滋道:“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春桃和冬梅两人顿时无语了,小姐今儿是怎么了,这般幼稚的举动就像是个三岁孩童! 此番动作落在树顶处二人的眼里,他们不懂情爱,不由得心中大震,还以为周嘉清又回到落水前的骄纵模样了。 “清儿你这种行为是不尊夫纲,本王一定会还回来的!”徐竟骁被泼得一身灰尘,故意板着脸正经道。 只要清儿能开心一点,区区落叶他又怎么会在意。 这种与亲近之人才能流露出的真性情,实在让徐竟骁大为受用,他觉得有些好笑,没有再继续逗留下去给周嘉清增加麻烦,故而他十分配合这样说道。 说罢,就见他转身跃上后面被另一棵树遮挡的墙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别院了。 徐竟骁自是走得潇洒之极,却不知树顶处二人那欣赏的目光,二人心中无不是在暗暗感叹,“何时才能拥有王爷这种轻功的三分之一呀。” 因为徐竟骁这样一打岔,周嘉清的心情没有那么烦闷,竟然觉得早上的凉风都舒爽极了,收起手中的瓷瓶,就和两个丫鬟回了屋中梳洗打扮去了。 秋意渐渐,带走了夏日的热烈,迎来了一丝丝清凉,青翠的树叶逐渐泛黄,在这美景中,徐竟骁却显得格格不入。 徐竟骁到了周嘉清居住别院的隔壁院子后,神色变得惨白异常,靠在墙角捂着胸口十分难受的样子,闭了闭眼。 昨夜,徐竟骁和纪承枫没能寻到僧人,按原计划出了国公府,待办完事了就前去别院找周嘉清,路过一个荒废的院子时,恰好遇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也瞧见了他,顿时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同他作揖行礼,喊道:“王爷。” 对于这个人,徐竟骁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今日也是一样,并未多余停留就要抬脚离去,却被她叫住,问道:“王爷,许久未见,身体可好些了吗?府中的药还够用吗?” 她不是不奇怪徐竟骁深夜要去干什么,不过,她知道对于徐竟骁来说,这不是她能知道的事,况且身为女子太过好奇徐竟骁的行迹,总是招人烦的。 “孟小姐,关于用药一事,本王不希望再从你口中说出来!” 徐竟骁语气淡泊,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警告,而他口中提到的孟小姐,正是孟琦华! 孟琦华的父亲孟回序是大安的中书令,鲜少有人知道孟回序却是沉迷于医术中,收集了不少名贵稀少的中草药,与徐竟骁的师父往日交流很多,两人在医术上惺惺相惜,当初徐竟骁在北鸣受了伤,需要的药正是孟回序手中独有的。 孟琦华本就聪慧,便从只言片语加上偷听他父亲的对话,大概明白了整个事情如何,从而决定跟随父亲钻研医术。 孟回序还以为爱女当真喜爱医术,心中甚悦,便毫不吝啬地传授她医术,特别是辨别珍稀草药一事。 大安城有好几处看起来荒废的宅院,殊不知都是孟家暗中培育草药的地方。 这些日子孟琦华更是亲自日夜守着,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徐竟骁需要的药快用完了。 说起来,她认识徐竟骁更早一些,为徐竟骁付出的也多,若非突然清醒过来的周嘉清夺得了平湖书院的第一,又怎会引得徐竟骁注意? 在赐婚之前,她竟不知徐竟骁中意的女子是她的好友周嘉清,可是她这么多年的付出都要付诸东流了吗? 即便被徐竟骁言语警告,孟琦华并没有受到打击的样子,眼中还是藏不住的担忧,她道:“王爷什么时候来孟府吧,让父亲帮您好好瞧一瞧,也算是对王爷身子多一重保障,有王爷的师父和我父亲,也能容易得多。” 孟琦华这么几年来一直暗中留意徐竟骁的动静,知晓他做的决定不会改变,既然在宠爱一事上,她比不过周嘉清在徐竟骁心中的位置。才艺画技也略逊一筹,可如今她拥有的这身辨别草药,培育草药的本事能压过周嘉清一头,更重要的是其中包含的心意,自然想法设法从这里留住徐竟骁! “不用!” 徐竟骁拒绝的话刚说出口,就见孟琦华神色一顿,不过很快脸带微笑又从容道:“王爷当以保重身体,小女以为王爷在忙什么,原是和周二小姐……前几日得知皇上赐婚的旨意时,我还想着这当中有什么误会,皇上何时能左右王爷您的心思了?只是父亲让我跟着出城一趟,耽搁了时间,遗憾还未向二位道喜。” 第227章 四公主的真心 “宫中之人尚且不知陛下的心思,原来皇上的心意就能被孟小姐轻易揣测到,实在不简单,况且,”徐竟骁闻言,看似夸奖的话语让孟琦华心中一顿,只见徐竟骁压根都没有瞧她一眼,不冷不热说道,“本王进城那日,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何来误会一说?” 孟琦华一愣,徐竟骁却已经迈步离开,而徐竟骁眼角的嫌弃,却是实实在在的落在孟琦华的眼底。 原来那日孟绮华刚在酒楼用完饭,出来后,就见到林之远跃马扬鞭,身后一行人好像朝着出城的方向奔去! 因为孟回序和徐竟骁师傅的缘故,她也知道了平湖书院的林先生是徐竟骁的好友,便跟了上去,一直在城门口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暗暗等待,看到了高调进城的徐竟骁! 也知道了徐竟骁护送马车到了靖安侯的别院…… 所以,徐竟骁是知道的! 看着徐竟骁远去的身影,孟琦华恨恨道:“徐竟骁!总有一日,我要让你明白,你没有选择我,是如何的错误!” 就在他从孟琦华的院子出来不久,走到寂静无人处时,一个乔装过后的黑衣人驾来一辆马车,在距他不远处忽然一拉缰绳,停了下来。 见状,暗中守护徐竟骁安危的暗卫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从暗处飞身挡在徐竟骁身前,此刻马车里有一男子探身出去,一刀飞了过来,精准地劈在暗卫的胸前! 徐竟骁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他身边的暗卫不说以一敌百,可这么快就被直取要害,一刀毙命。可见马车中的人出手狠辣,招式简单却不易破,刀上涂着扰乱心智的香味和见血要命的毒药,分明不是东秦国本国的招式! 此刻,更多的暗卫飞身前来,其中有明白这个招式的暗卫守在最外围。 马车里的人冷冷道:“还请徐国公禀退左右,前来马车一叙!” 徐竟骁心中一寒,对着暗卫淡淡道:“退下吧。” 待暗卫带着尸体都退到暗处去,徐竟骁站在原地并未上前,“出来。” 马车里静寂一瞬,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一个黑衣女子,黑衣女子看着徐竟骁,思索了下,取下蒙在脸上的方巾,用刀尖指着徐竟骁,嘶哑着声音喊道:“为什么?徐国公你杀了我们三皇子,如今还要抛下四公主去另娶他人!为什么!我们四公主的真心就这么不值得?” 说话的正是北鸣国四公主的贴身巫女,从小与四公主一起长大,一心只守护四公主一人,其心不可谓不忠心! “呵,四公主的真心?真心是什么,是故意伤了本王的副将,想让本王低头?用副将的性命威胁本王,这便是四公主的真心!”徐竟骁眼底带着若隐若现的嘲意,忽而,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人心底的秘密洞穿,漠然道:“瑶姑娘,本王的赐婚旨意这才下达几日时间而已,你远在北鸣知晓不说,这么快就能赶到大安,让本王不得不怀疑,你是跟随本王前来大安的!皇上可否知道你们北鸣派人前来我们东秦了?” “徐国公……徐国公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我来了,我能进到大安都是因为你!”瑶巫女一顿,艰难开口。 她的确是跟在徐竟骁身后,偷偷潜入大安的,就是想要替四公主讨一个公道,公道还没来得及讨,就得知了赐婚旨意,她就有如怒火中烧,要不是徐国公的踪迹实在难以捉摸,不至于等到今日。 等等,莫非这一切都在徐国公的算计之中? 瑶巫女恼羞成怒道:“徐国公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四公主有哪里对不起你,有哪里不如靖安侯的女儿,要让你这样羞辱!” “瑶姑娘慎言,当着本王的面说本王的王妃,本王看你活腻了!”徐竟骁的眼神微微沉,冷冷道。 话音未落,形势突变! 那赶马的车夫突然拿起一把刀,势如闪电地朝着马车里的另一位男子的脖颈直刺而去,角度刁钻阴损,令人防不胜防! 男子从未怀疑过车夫的忠心,哪里能想到有现在这一幕,别说怀疑,直到刀尖划过脖子时仍是一片茫然惊愕,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听见利刃划过肉体的声音,瑶巫女转头去看,只见刀光一闪,血花四溅,马车里的男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口吐黑血,气血身亡! “深知!”瑶巫女喊道,看清深知口中尽是黑血后,便明白他绝无可能生还! 就在她失神这一刻,徐竟骁出手打掉她手中的大刀,隐在暗处的暗卫也全部飞身而来,而瑶巫女也不是简单的人,立马回过神后,手一挥,身后的护卫尽数出来,两方顿时陷入苦斗中。 北鸣四公主手下的瑶巫女,此人最擅长布阵,制毒,不离手的大刀上面也全是叫不上名字的毒,她的招数也都是些旁门邪道,非常理招数不可制住! 而马车里的男子——深知,就是布阵的中心人物,也是瑶巫女走到哪儿每次都必不可少的人物,此刻少了他,阵法也就没有那么难以破解。 徐竟骁故意先让车夫杀了深知,扰乱瑶巫女的心智后,才迅速出手。 尽管如此,两方也是一番激斗,瑶巫女敢偷偷潜入东秦来找徐竟骁的麻烦,绝不是等闲之辈,在她的指挥下,少了深知,这个阵法却不断变换,着实令徐竟骁手下有些吃力,虽然操练的时候暗卫首领指点过阵法,可是现在阵法的变换却是令他们始料未及的。 看着周围刀光剑影,血肉纷飞,好在他和北鸣动过许多次手,有了经验,徐竟骁虽在激斗中,却仍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注意阵法的变化,很快发现瑶巫女布阵的缺陷,好像她不管如何变换,靠近马车的一角始终缺陷,难不成她是在用深知的尸体在布阵? “攻东南角!”徐竟骁沉声道。 “是!” 低而有力的应声中,暗卫们已经变换提前演练过的阵型,纷纷提剑冲向东南角! 第228章 本王看起来很缺银子? 正如徐竟骁所料,瑶巫女的侍卫很快在暗卫们的围攻下,很快就处于劣势下,瞬间一股血腥味弥漫整个巷子! 这般境况,瑶巫女的神情突然一凝,警戒地盯着徐竟骁的身后,“你是谁?便是周小姐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出来,拿命来!” 徐竟骁当然明白瑶巫女的想法,见大势已去,想要声东击西,可看到瑶巫女说完,真的改变战斗方向,果真朝着他的右后方攻过去! 瑶巫女使出的招式,招招致命,直逼过去,仿佛真的要杀了身后的周嘉清! 此处离靖安侯的别院很近,或许周嘉清真的在不远处,不论如何,徐竟骁绝不容周嘉清有任何闪失,明知可能是陷阱,仍然挺身挡住瑶巫女想要攻击的方向! 瑶巫女的招数实在奇特,徐竟骁抵挡她的攻击,同时注意她的招式变化,察觉到阵法中的一北鸣侍卫从马车那边急速逼近,凌厉的剑势朝着他的右后方刺去。 莫非,清儿真的在后面? 当下来不及细想,徐竟骁掠地飞身,悬空凌驾在半空,挥袖避开瑶巫女的纠缠,眼见已经来不及阻挡住侍卫的长剑,索性身形一晃,用身体替周嘉清挡住了那柄长剑! 侍卫没有料到徐国公会真的上当,他是在配合瑶巫女而已,况且四公主早已嘱咐多遍,切不可伤了徐国公! 瑶巫女也没有想到徐竟骁会如此,一时愕然,徐竟骁竟将周嘉清看得如此重要,那四公主还有余地吗? 趁着她错愕的功夫,徐竟骁长袖一挥,瞬间附近树叶犹如雷霆之势,泛着冰冷的绿光,纷纷扬扬朝着外围挥洒开来,而徐竟骁的手中已多出一把匕首,顺着树叶涌去的方向正中瑶巫女的眉心! 随即徐竟骁一掌劈在侍卫的脖子上,森寒的掌风令侍卫当场毙命。 见瑶巫女的眉心流出褐色的血浆,血如泉涌,面色蜡黄,痛不可耐,此时也发不出声音来,褐色血水糊满全脸,因此神色更显得狰狞,其他还在拼命抵抗的侍卫见状不禁心怯,攻势顿时弱了三分。 要知道有瑶巫女,有如一把利刃在手,北鸣国内一向敬重四公主,也不过是因为忌惮她身边的巫女而已。 徐竟骁冷笑一声,从死去侍卫的手中拿过他的剑,瑶巫女双眸圆瞪,努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随即察觉到颈部一痛,顿时眼前一黑…… 徐竟骁回到国公府,府中已有二人候着,一个老者,一个粉衣年轻男子。 那老者见徐竟骁进屋后,急忙拉着他道:“骁骁,快躺下,让为师看看……” 徐竟骁在桌前坐下来,摇了摇头,解开他自己的衣襟,露出伤口,“师父,您看……” “王爷这个样子,怕是和宁副将一样,背部焦灼得躺不下去……”粉衣男子着急道,“要不要杀了四……” 说到最后,显出一点杀气。 “不必,现在太早,”徐竟骁打断他的话,“未免节外生枝,没有瑶巫女,四公主和她的党羽也不会贸然潜入大秦,至于整个北鸣皇室……” 徐竟骁冷笑一声:“留得够久了!” 如果北鸣少了巫术……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封折子,那是今日去宫中请的旨意! 粉衣男子俯首喟叹,到底走到这一步了。 “回徐老爷子,瑶巫女眉心中的褐色血水已经流净,这是刚流出来的红色血水。”轻二端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小碗,进来禀告道。 他今日没有跟随王爷出府,留在府中负责保护宁远,他没想到这一场厮杀竟然十分激烈,就连王爷也身负重伤。 那些阵法最是诡谲,更为让人闻风丧胆的便是巫女手下拿的剑,一旦刺破皮肉,便像是钻进无数虫子一般,顺着血液啃噬着身体,令人十分难受。 徐竟骁的伤口不出意料地流出黑色的血液,徐老爷子皱着眉头正在用轻二端来小碗里的液体进行治疗。 这个时候,静月匆匆跑了进来,道:“王爷,王妃身边的夏荷来了,属下让她在……” 徐竟骁匆匆穿好衣裳就随着静月出来,听完夏荷的话,不敢耽搁一刻,就飞身前往靖安侯的别院去…… 是的,昨夜设计杀害瑶巫女就是徐竟骁的主意,他知道瑶巫女一行人跟着他进了东秦,到了大安后,却像水落到大海里,找寻不到,便有意暴露行踪,引她出现。 当初宁远的毒就是她下的,如今也算为他报了仇,徐竟骁搜寻天下奇书怪载,徐老爷子翻遍所有医书古籍,二人才惊觉巫女一族的软肋就是眉心,刺中眉心后,砍下头颅,这样等眉心的褐色血水流尽后,接下来流出来的红色血水竟是解毒的良药! 不知究竟如何,徐竟骁也要尽力一试,瑶巫女当时情形真的如同古籍上所记载的一样,就是不知道她的血会不会是解毒的良药? 他担心伤口的血液会流出来,沾染到周嘉清身上,故而有意拉开距离,就连扶起险些被落叶滑倒的周嘉清,他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靠在墙壁歇息的徐竟骁,以为昨夜会很快杀了瑶巫女,就能去见周嘉清,谁曾想,他竟然被那么轻易被骗也受了伤,从巷子里临走时,吩咐轻一去传话。 轻一昨日没在别院,是因为参与这件事,想起春桃刚才指责的话,徐竟骁突然察觉到什么,叫来身后的暗卫,吩咐了什么,暗卫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第一缕日光爬上墙头照在徐竟骁身上时,徐竟骁靠在墙壁,一动也不动。 粉衣男子端着小碗走过来,道:“王爷真是闲银子多,为了能靠近心上人,随随便便就买下一处宅院。” 这处宅子紧邻靖安侯的别院,尤其这个院子就与周嘉清居住的院子仅有一墙之隔! “本王看起来很缺银子?” “不是,王爷哪能缺这点银子,我只是感叹王爷花钱如流水,一点也不知道爱惜……” 第229章 王爷毒发了 徐竟骁未曾说话,惨白的脸上,眼底有淡淡青黑,粉衣男子愣了一下,惊呼道:“不会是毒上眼底了吧,王爷!” 徐竟骁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心,“没有这么严重。” 粉衣男子一边擦汗,一边埋怨道:“昨夜的事我都听暗卫说了,王爷再如何担心周二小姐,也不用这般以命去搏,王爷也不想想,周二小姐那样聪明,若真的出现在你身后,怎么能任由他们利用?王爷你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徐老爷子在你离开国公府后,有多担心,就怕万一巫女的血水不起作用,耽误了你的治疗,这可如何是好,况且日后您还要再去北鸣……” 他是匆匆找寻多处不见徐竟骁踪迹,这才挨着别院寻找,发现不知何时徐竟骁买下了这处宅子! 徐竟骁此时也觉得疼痛难忍,且这两日基本没休息,站了一会,竟有些头晕目眩,便道:“纪承枫!有这个时间啰嗦,还不快把碗拿过来!不想本王死,就闭上你那张嘴!” “好好好,我闭嘴。” 纪承枫打算上前解开徐竟骁胸前的衣襟,却被徐竟骁嫌弃地一把挥开,纪承枫脸色耷拉下来,委屈万分地将小碗递到徐竟骁跟前。 “收起你那副模样,再换掉那身碍眼的颜色!” 纪承枫“哎”了一声,不满徐竟骁连他的穿衣都要指点,转而疑惑道:“王爷这么爱干净的人,胸前怎么还有这么多的灰尘?” 徐竟骁没有理会,恨不能在此刻运功一掌击退纪承枫,也恨轻一怎么还不过来! 他真是想不通,纪承枫的嘴叭叭叭起来就停不下来,实在难以忍受。 徐竟骁单手解开衣裳,取出胡乱缠着伤口的白布,想用碗里的血水解毒,忽而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要用!不要用巫女的血水!骁骁……” 话音未落,徐竟骁眼前一黑顺着墙壁倒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老爷子,王爷是不是毒发了?”纪承枫站在榻边看着双眼紧闭的徐竟骁,诧异道,“古籍上不是说修炼巫术之人的眉心血,是解她们下毒的良药吗?” “古籍上是这样说,没错,取眉心血便是要了她们的命!这能让她们下毒的人,怎么会自取眉心血再去救人呢?从古至今,也没有一个巫女甘愿放弃生命去救人,因而,这到底如何,老夫也不能断定……”徐老爷子慌乱道。 在他发现瑶巫女的眉心血又从红的变成褐色,就意识到不对劲,让轻二带他前来阻止纪承枫拿走的一碗鲜血! 幸亏及时赶到,昨夜,徐竟骁却是用了巫女的血去解毒…… 这时,徐竟骁刚才吩咐的暗卫快步走了进来,焦灼道:“纪公子,轻一首领不见了……” …… 周嘉清换好衣裳就去前院陪着靖安侯和陈幸一起用早膳,赵云臻冲着她招手,旁边坐着的是赵云知,就连周嘉静和大姨娘也在。 因周嘉清明日一大早就要和赵家兄妹出发去杜坡,明日靖安侯还要和陈幸入宫请示新建侯府的地方,重新规划地方也不是能由着官员随意定夺。 进宫这是前段时间便定下来的日子,故而今日这一顿也算是送行。 陈幸上前拉住周嘉清的手打量,“清儿来了。” 丝毫没有提及昨夜之事,恐怕清儿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眼见清儿今日略施粉黛,是有意遮挡眼下的乌青。 陈幸心中一痛,话里话外想要令周嘉清心情好一些,就捡些其他话说,说今日出发去杜坡的东西她都置办好了。 靖安侯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现在人多口杂,不太适合。 只是他一个做人父亲为人夫君的,竟然到头来却将妻女庇佑不好,实在憋闷,只好沉默着用完膳。 见靖安侯有话对周嘉清交代,众人识趣地退下,大姨娘拉着周嘉静的手躲在人群最后面,这样的场合她是不敢说什么的。 倒是被大姨娘牵着手的周嘉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靖安侯,跟着回去了。 偌大的房间,转瞬便变得空荡荡的,就连所有丫鬟奴仆也随着众人出去了。 屋中,陈幸给靖安侯和周嘉清倒了杯茶,道:“老二,你父亲有话对你说。” 有关侯府里的这些事,也还是靖安侯自老夫人寿宴时才一件件看清,这其中都是周嘉清有意让他旁观的,有关后宅诡谲,他以前从不觉得这些事情似乎和周嘉清是沾边的,他身在府中几十年来,竟不如女儿心思通透。 “清儿是什么时候发觉这些的?”靖安侯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道:“以前你连书院的功课都做不明白,连旁人的挑拨之言都分不清,清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爹,自从那次落水,所有人都说我变了,要是我说我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做了一个梦,爹,娘,你们信吗?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看见了二房的真实心意,醒来后,才一步步避开他们。” 此话一出,两人静默。 一直以为,他们不是没有疑惑过周嘉清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只是愿意一直相信周嘉清。 陈幸道:“老二说的,我都信。” “既然清儿说是梦,那就是有神明在暗中保护清儿,这样,爹还能放心。”靖安侯眼角抽了抽,笑着看向周嘉清,竟是一点儿也不打算深究缘由了。 这就是她的父亲,听徐竟骁说,父亲也怀疑谢元赋,可见,父亲早就知道谢元赋的身份不对劲,她却在上一世以死相逼父亲,说非谢元赋不可! 父亲才松口,脸上流露出来的颓然和无奈,她却别过头不去注视,以此来让自己内心好受一些。 她何尝没有在深夜时想起父亲那突然老了许多的面庞…… 周嘉清轻轻摇头,那些惨烈过往挥散而去,她含笑道:“清儿和爹娘开玩笑呢。” 昨夜她得知祖母和娘亲的事心中难受,父亲何尝不是。 第230章 报应来了 母亲一心都在父亲和她的身上,也是忧心不已。 周嘉清见一个玩笑让父亲和母亲心中轻快一些,她也乐意做。 当然,重活一世这么惊骇世俗的话,她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周嘉清只是说她先发现了李雅萱的破绽后,一步步这才发现了二房的居心。 “老夫人的事,清儿你已安排好,爹也就不插手其中了,只是有一点,她如何慢慢死的,爹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提到周老夫人,靖安侯瞳孔猛地一沉,原本略微有些紧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好。” 靖安侯当夜从震怒中回过神后,才明白周嘉清的一片苦心,无论如何,周嘉清不愿意他如同周嘉豪背上一个弑母的罪名。 手刃仇人是快意,可免不了被朝臣们一个个弹劾,他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肩上的责任并不是他一人的。 况且,看到周嘉清的布置,周老夫人这等毒妇,要是真的死在他的盛怒之下太便宜了。 周嘉清送走靖安侯和陈幸,转身回到她的院子,在屋中的椅子上慢慢地坐下,既然父亲这么信任她,接下来,就该轮到她的报复了! 乱葬岗位于城外的一片树林中,狱卒一早便将牢里几具无人认领的尸体扔了过来,嘴里唾骂了一声“晦气!” 离一堆尸体不远的高大树枝上,竟用木棍们修建了一个临时落脚处,其中稳稳当当地靠坐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身下也贴心地铺满了稻草和软垫子。 只见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挂满了无声的泪水,从昨夜亲眼见靖安侯摔死周嬷嬷后,过于惊骇竟发不出声来。 靠坐在树枝上的老妇人正是周老夫人。 一堆堆的尸体发出的恶臭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老妇人却是努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他的儿子,乱哄哄的一堆尸体堆积在一起,特别是先前的尸体腐烂的腐烂,虫子爬满整个尸山,被野狗啃食的啃食,尸体变得支离破碎,尤为骇人。 周老夫人生生忍住心中不适,待看清楚最上头的尸体是周海洋后,呜咽一声便止不住流泪。 “周老夫人,您快瞧,那边是什么畜生?”老夫人身边那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正是昨夜来府中照顾老夫人的嬷嬷。 嬷嬷这才慢悠悠道:“原来是野狗来了,老夫人您猜这条野狗会先咬哪个尸体?” 她生怕老夫人看不清,还细心地一一讲解,“老夫人不用担心,野狗咬了离它最近的尸体,您的儿子呀,可好好的在那躺着。” 老夫人费力地往旁边挪一挪,想要离嬷嬷远一点,嬷嬷怎么可能轻易如她愿,也将屁股一抬紧紧挨着老夫人。 “原本想着,这一生再也无法得见高高在上的侯府老夫人,心里含恨而不得,谁知,老天长眼,您终于跌落尘埃,要不是二小姐告诉我们母女会等到这一日,我和女儿如何能撑到今日?二小姐如她的母亲赵小姐,都是大善人,您看,二小姐给您挑了这么一个好地方,这里树木葱葱,景致也好,老夫人能在这个地方静心养神再好不过了。不过您放心,我定会让老夫人越活越久,直到您能陪着您的儿子走完最后一程。”嬷嬷笑吟吟的脸伸到老夫人眼前道。 老夫人心蓦然抽紧,眼神带着疑惑盯着面前的嬷嬷,呜咽着不知说些什么话。 “您是想问我是谁?还是想问我说您儿子的最后一程是什么意思?”嬷嬷道。 听到周海洋,老夫人眼眸中流露出痛惜的神色,一会点头,一会又使劲摇头,一会又眼眸圆睁地看着面前的嬷嬷。 “老夫人别这样看我,我猜您点头是想问我到底是谁?摇头是不愿意看您儿子走完最后一程,对吧?”嬷嬷耸了耸肩,看着老夫人不住地点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老夫人精明一生,竟然也会糊涂,我自是好心,便尊重您的需求,您不爱听的我一概不说,怎么样?” 老夫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吐尽,就听嬷嬷的声音传来,“既然老夫人想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瞒您,您仔细看看,我面熟吗?” 见老夫人还是疑惑地望向她,嬷嬷摆了摆手,“罢了,您贵人多忘事,怎能记住区区贱民呢?早在几个月前二小姐告知我有这一日的时候,既然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就一心将自己吃成这个模样,只是因为我担心瘦弱的身子侍奉不了您左右,胖了些竟让老夫人眼拙得都认不出来了。” 嬷嬷想得远,就凭以前那干瘦的身躯,怎么能来报仇,吃得膀大腰圆也是为了能制服住老夫人,她是不想放过任何能让老夫人逃脱的机会。 见老夫人一脸错愕,嬷嬷才咧嘴一笑,说了一个名字,“呵,舒娴……这个名字老夫人可还记得?这是以前的赵小姐,您的前儿媳给赐的名字。” 听到熟悉的名字,老夫人神色一顿,仔细盯着嬷嬷的脸,一副恍然的样子呜咽着。 “想起来了吧,舒娴是我女儿!”嬷嬷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死死盯着老夫人,那是刻骨的怨毒,眼神里的恨意恨不得将老夫人抽筋剥皮,提到女儿,嬷嬷的浑身颤抖,止不住泪流,颤声怒道,“您真是好歹毒的心,毒哑我女儿的嗓子,挖去她的双目双耳后,不放心还将她勒死……” “我女儿命大逃过一劫,可她在榻上的每一日,她有多痛!这些您能体会到吗?要不是为了给赵小姐报仇,我的女儿怎么能苦撑这么多年?” “我每多瞧一眼娴儿,我的心里有多痛,老夫人您也是为人母亲的,您能明白吗?每日早上起来眼一睁,便是我女儿的惨状,每晚熬到深夜眼一闭,满脑子又是女儿的痛苦……” “原以为,我怀着满身的恨意无处排解,我的女儿是活了下来,却痛不欲生,直到二小姐的出现……” 第231章 好狠毒,好喜欢 嬷嬷的双眼凶光闪闪,恨不得一把抓住老夫人,把她碾碎嚼烂! 林中静默片刻,嬷嬷平复好心情后,又笑盈盈道:“对了,您不爱听的,我还是会仔细说来,老夫人您大可放心,刚才来到树林后给您喂的药,可是二小姐派人专门送来的,这可是极好的药,二小姐真是好孩子,您这么对待她的生母,她还愿意将珍贵的药材送给您,还特意嘱咐我将您侍奉得舒舒服服。” 老夫人怀疑地抬起头看向嬷嬷,周嘉清会有这么好心,来送上名贵药材? 片刻,便用手指去抠,想要将吃进去的药丸吐出来。 “老夫人,您省点力气,就算您吐出来了,我这还有呢,这可不是害人的药,是茸血丹,您知道吧。”嬷嬷笑着解释道。 老夫人心头一震,的确,她知道,茸血丹最大的特点就是能使人头脑清醒,补气血,有助减缓衰老带来的虚弱,可以维持体力,总归是会续命的良药。 周嘉清这样苦心筹谋,给她喂食这样珍贵的药物,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夫人心中疑惑,因为想不出,所以内心的恐惧变得更大,只见嬷嬷轻轻地开口,温声道:“老夫人放心,既然二小姐耗费心血,您就多活几日,二小姐知道您心系周海洋,所以一定会让您好好活着,看着周海洋在您眼前一点一点消失!” 只是嬷嬷并不知,这茸血丹是做过手脚的药,最大的特点就是保持头脑足够清醒!让老夫人时刻清醒的面对周海洋的惨状! 老夫人突然明白了,周嘉清让人侍奉她,调理身体,以确保她保持清醒的神智,却又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野狗啃食到一丝不剩,这其中的折磨不如杀了她! 不仅周嘉清,嬷嬷也是同样的心思,老夫人害了她女儿,让她时时忍受心痛,现在,就原封不动还给老夫人,让老夫人身为母亲,看到儿子这样心痛滴血,却又无计可施! 果然,嬷嬷好似透过老夫人的眸光猜测到她的心意,轻笑道:“老夫人,我知道您现在所求不过是死,或者是不这么清醒地活着。死有何难?可有我在您身边看着,您就歇下这个心思,我是不会轻易让您死去!” 看着老夫人越来越心痛的模样,嬷嬷忽然又笑道:“老夫人真是的,您怕什么?二小姐说了,怕您承受不住,白日的时候我陪您在这赏赏风景,晚上我就带您回周府歇息,二小姐果真是个善人,您说是不是?” 当初嬷嬷给周嘉清提议如何残忍弑杀老夫人,可是再残暴的刑法都不足以解恨,周嘉清说身体上的痛苦,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心中的痛。 因此派人将老夫人侍奉得舒舒服服,却要老夫人保持清醒地折磨老夫人,白日在林中所见心痛如绞,如各种酷刑煎熬。 夜晚回到荣华居,躺在舒适的床榻上,不知道周海洋的尸体又会在林中如何,开始控制不住的胡乱想象,蚀骨噬心,再次置身于地狱之中,尝尝日日无法安眠的滋味…… 被这样连番刺激,又有专门的人精心伺候,续命的药丸接连不断,终有一日会心力交瘁,生生的将头脑清醒的老夫人逼疯逼死! 续命的药丸饮用过多,且老夫人情绪不稳,怒火攻心,到时候,身体上的疼痛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二小姐当真好手段,好狠毒,”嬷嬷喃喃道,“我喜欢极了!” 被嬷嬷称赞的二小姐周嘉清,本在屋中生着闷气,眼下都到了戌时,徐竟骁竟然又没有来,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明日就要离开了,况且早上在院子还说,今晚会来的。 一次又一次爽约,周嘉清眸里闪过愤怒的光芒,禀退丫鬟后却见一道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屋里,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四个都站在周嘉清身后,双福和双财垂首立在门边,面上也显过一丝沉肃。 周嘉清在桌前紧紧皱着眉,这让双福心中稍稍安慰,他原先担心周嘉清得知这个消息后会紧张无措,如今看周嘉清面露沉色,却是没怎么紧张。 周嘉清看着面前的黑衣女子,徐竟骁是在谢元赋登基稳定后,才又身受重伤以至于消失不见,现如今不过建德二十年! 建德二十年,北鸣? 周嘉清闭上眼,脑中一瞬间划过某些片段:她穿着皇贵妃朝服,守着空荡荡的启祥宫,高聿过来告诉她一件事。 高聿说的是:“皇贵妃,北鸣四公主身边的巫女来到了大安,下毒伤了孟回序的女儿!” 周嘉清猛地睁开眼睛! 她突然想起来,当年,的确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皇上病重,北鸣四公主和三皇子出使东秦,不知为何,四公主身边的巫女伤了孟琦华,眼见孟琦华一日日消瘦不说,浑身如同火燎般痛苦,所有太医包括行脚大夫都看过了,皆是摇了摇头。 孟回序不放弃,求了一次又一次谢元赋,不过谢元赋和北鸣正处于联盟,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伤了和气,况且孟琦华不过一个大臣的女儿而已。 见状,孟回序闷在药房中,竟然让他真的歪打正着找到解毒的方法! 不过,这并不是都是建德二十年的事了,是在几年后了…… 或许当年的徐竟骁也发生过,她不知道而已,又或许,很多事情已经随着她的重生而改变了…… 幸好她当初全心全意辅佐谢元赋,就多嘴问了详细,虽然知道这个下毒与解毒她一辈子用不上…… 对了,是那个! 事情变得棘手极了,这个东西好找也不好找! 周嘉清捏紧拳头,压下心中的恶心,这个时候,该如何做? 屋中几个人都看着周嘉清神色变幻不定,皆是心中疑惑,却见周嘉清“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王妃,您现在要去看王爷吗?为了不被人发现,属下可以带您飞过去。”静月匆忙起身道,她就是那个黑衣女子。 第232章 难言之隐 “先不去看了,还有,你不要叫我王妃。” 还未成婚,王妃王妃的叫实在不好。 “啊?”静月一愣,惴惴不安道,“不叫王妃叫名字吗?王妃,这于理不合,王爷知道会打死属下的!” 自从国公府众人知道一向冰冷无情的国公爷,竟然主动求旨赐婚,全部统一口径私下称周嘉清为王妃,包括静月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叫周小姐! “我要出府一趟,”周嘉清眸光转向双福双财二人,道:“走。” 他二人对周嘉清的决定自然没有异议,自从跟着周嘉清,对她是越来越心服口服,此刻见周嘉清如此平静,心中倒是没有那么担忧徐国公了。 “属下这就去安排。” 见周嘉清点头,四个丫鬟没再说话,周嘉清让春桃和秋菊留在府里传递消息,夏荷和冬梅跟着周嘉清出去。 在静月的帮助下,周嘉清一行人出了府门口,坐在双福找来的马车上,便往前驶去。 “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谢府。” “哪个谢府?” “谢元赋。” 夏荷和冬梅一愣,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周嘉清要去的竟然是谢元赋的府邸! 闻言,在外赶马的双福和双财,虽然诧异周嘉清在徐国公昏迷不醒的时候,还要去四皇子的府上。 上一次齐王的事中,四皇子想要周嘉清为妾,他们二人也知道,周嘉清是个有主意的不假,这还是难以解释周嘉清为何要去找谢元赋。 还没有靠近谢元赋的府邸,就被突然出现的侍卫拦住了,双福对着侍卫说了一句,只见其中一个侍卫匆匆离去。 “什么?”谢元赋没听明白怎么回事,瞧见门口又跑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道:“四皇子,周二小姐找您!” 此话一出,灰衣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朝谢元赋看去,谢元赋神情也不见得有多平静,轻咳一声,掩住震惊,道,“周二小姐……你是说周嘉清!” “是的!”那小厮急道,“回四皇子,她说是靖安侯的二女儿,找您有事,要是您不见,她就要不客气了。” 灰衣男子道,“不客气?” “周二小姐说您要是不见,她杀……杀进来……”说到最后,小厮语气渐弱,都不敢去看谢元赋的脸色。 虽说谢元赋时常被其他皇子乃至公主嫔妃所欺负,到底是外在的表象,何况一个大臣的女儿,这么直接的威胁却是头一次。 周嘉清深夜来找谢元赋? 怎么想都古怪。 灰衣男子皱起眉,雨见林一事,二人龌龊已深,事情如何心知肚明却都未提起,这会周嘉清忽然找上门来,来者不善,他迟疑道:“主子,不妥,属下这要派人去附近查探徐国公的踪迹,这个时辰周二小姐前来,恐怕是……” “不必了,既然没有下人来报徐国公的踪迹,你再派人也是枉然,他的踪迹这么轻易打探到,我们何至于一直没有头绪?既然她敢来,”谢元赋突然开口道,目光似有深意,对着小厮道:“去将周二小姐请进来,就在前厅。” 周嘉清带着双福和冬梅进到前厅的时候,厅中只有谢元赋一人坐着,见周嘉清身后的两人,先是一怔,倒是没有阻拦,总不可能周嘉清会和他孤男寡女待在一起。 周嘉清带上丫鬟和侍卫也是此意。 只见周嘉清径直走到谢元赋对面坐下,不甚在意地将桌上的茶壶往过推了推,好腾出一方地方,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显得自然无比,仿佛是已将这个动作在这里做了无数遍一样。 谢元赋心中一惊,每次下人都会规矩地将茶壶放在正中间,可下人们哪里会坐在这个位置喝茶闲谈? 他们自然不会清楚,其实这个四边不规整的桌子,将茶壶放到靠近右侧一些来更为舒服。 可如今周嘉清是第一次来到他的府邸,也是第一次坐在这里,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没将这个小事放在心上,给下人去交代。 那周嘉清怎么会知道?还将茶壶移动的位置恰好就是刚刚好! 谢元赋忍不住有些侧目,大为莫名其妙。 周嘉清端坐在凳子上,目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墙壁。 被当成透明人一般对待,谢元赋心中多少有些恼怒,微微轻咳一声,道:“周二小姐,深夜前来府中不知所为何事?” “雨见林一事,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个说法,只好登门来,四皇子现在可以说了。”周嘉清道,一派从容,兴师问罪的模样,就算要问罪哪有深更半夜的。 谢元赋答:“我不知道周二小姐想要听什么。” “不知道?”周嘉清唇角露出一丝冷笑,面露讥讽,“四皇子以为装糊涂就能蒙混过去?当初没有提及我和母亲也在雨见林,四皇子你难道不知道吗?要是我和母亲去陈情,四皇子又该如何?你就不要在这与我打哑谜了,我和母亲的命差点交代你手中!你却倒好,躲在府中一句话也没有!” 谢元赋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周嘉清说的事情很惊骇,虽说的确很惊骇,要是被皇上知道雨见林中其实是为了杀周嘉清,又抓了陈幸,到时候会如何,结果很显然,靖安侯对皇上的份量比他自己要重许多! 其实他也一直疑惑出事这么久,为何周嘉清越发沉静,丝毫不提雨见林一事,事发当夜皇上赐婚的旨意就满城传开,他只好暂时按捺住,尽可能的将自己从其中摘出来。 他不是没有暗中调查,想知道周嘉清为何这样做,可有徐竟骁的人手,根本不敢妄动。 而周嘉清既然要去告发,还能将事情直白的告诉他! 谢元赋面不改色道:“虽说雨见林的确有我的人手,以至于让周二小姐怀疑,可周二小姐不明白,我也有难言之隐,这并非我意。” “难言之隐?”周嘉清眉眼冷了几分,凝声道,“什么难言之隐能让四皇子对我和母亲动手,既然我不明白,你就说清楚!” 第233章 玉灵九草 “周嘉豪是我的人不错,可我从未想过要去杀你,这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惹得周二小姐不快。当日他只说来借用几个人手,未曾料到他竟然想对你和夫人痛下杀手,若我早一点知道他的意图,万万不可能同意的。没有登门道歉是我的过失,我以为周二小姐……厌恶我,更不愿意见到我,便只好……罢了,到底是我的过错,何况周二小姐与我无冤无仇,我何必做这些事情来……” 闻言,周嘉清显得兴趣平平,更加直白地问道:“简直荒谬,不知道周嘉豪意图就能妄自借用精兵给他?这个理由骗骗三岁孩童尚可。既然你也知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莫非是因为不愿做四皇子你的妾,四皇子你才肆意报复,想要置我于死地?还是你真的存了想要杀我的心?” “不是……周二小姐你误会了……”谢元赋下意识地应道,周嘉清问得古怪,可是哪一点他都不能承认。 “传闻北鸣有一种药草,名为玉灵九草,是血水的好引子。”周嘉清打断道。 谢元赋“腾”的一下捏紧茶杯,再一次被震住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引子他有,周嘉清怎么会知道? 莫说周嘉清,放眼四国,甚少有人知晓,就连古籍上都不曾记载,的确是北鸣的灵草,巫族之人不会对外透露,若是徐国公告诉她,也不可能,徐国公知道的话,当年北鸣一战,徐国公损失惨重,却不知道如何解毒。 他之所以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西云先皇和北鸣巫族一人暗中交好,巫族那人便将四国之内唯一一本记载的解巫毒的古籍赠与先皇,这本古籍是他们西云皇室独有的,算是一国机密,除过先皇再就是他知道了,所以其他人根本不会知道的,遑论眼前的女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周嘉清从别处知道有这本古籍,为何就确定他有这个引子? 他偷偷往周嘉清那边瞧了一眼,只是周嘉清压根没有看向他,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周嘉清今夜找他是为了什么。 前面的事情怎样狡辩都无用周嘉清都心知肚明,他再要反驳也没什么意义,其实反驳不反驳,或许周嘉清并不在意,她传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她来不光是兴师问罪,其中曲折她都清楚,能这般笃定必定还有把柄! 如果是这样的话…… “周二小姐说的事很新鲜,”谢元赋飞快地收回目光,看着周嘉清,笑得更加谦卑有礼:“只是周二小姐带着这两个人过来……恕我说句无礼的话,周二小姐未免胆大,既然你觉得雨见林一事是我下的手,还有胆子只身前来,你就不怕……” 见周嘉清的目光逐渐从远处抽回,谢元赋淡淡笑道:“你就不怕你回不去?” “竟骁知道我过来。”周嘉清仿佛听到了笑话,不屑地冷声哼笑起来,接着又问:“你在说什么?我回不去?四皇子又要害我?这次打算怎么杀我?四皇子真是可笑!” “你!”谢元赋咬了咬牙,看向挑衅意味浓重的周嘉清:“周二小姐胆识过人,开个玩笑而已,周二小姐今日是特意来要玉灵九草的吧,这个引子我有,那周二小姐……” 他只是言语威胁,并未真的打算会将周嘉清在府中杀了去,要杀也是悄悄的,不会徒留把柄,比如雨见林,借别人之手,虽然失败了…… 周嘉清突然露出一丝不耐烦,斜视一眼,嘲道:“放心,我不是那言而无信之人,四皇子的顾虑我明白,既然之前我和母亲没有提起雨见林中的事,以后也不会提起。四皇子快去取,我在这候着便是,待我拿到东西,雨见林我从未去过!” 片刻后,谢元赋果真拿过一个锦盒,里面摆的是一株看似干枯掉的植物,周嘉清嗅了嗅,道了一声“爽快”就关起锦盒,让双福拿着。 谢元赋苦笑一声,哪里是他爽快,分明是周嘉清狡诈,先用雨见林一事威胁,再提出北鸣这株仙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株灵草是四皇子你欠我的,我和母亲两个性命险些被你屠害,换你一株草不过份。只要四皇子不要再想着谋害我一家性命,以前的事我不会计较。” 周嘉清心中暗暗道:不计较才怪,谢元赋你欠我的人命太多! “当初没有提起,不过是为了我和母亲的名声考虑而已。” 心中再次暗念道:名声算个什么,只是为了不能将你谢元赋逼得太紧,担心你西云国又换别的人扶持。 周嘉清这个东西要得理直气壮,说话又直接,根本就是有了靠山,故而谢元赋不敢妄动,往深一点再去想,恐怕是徐竟骁的意思。 “周二小姐说笑了,正如你所言玉灵九草是血水的好引子,敢问是谁受伤了,需要解毒?恰好我对这株灵草略懂一二,不知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谢元赋道。 “受伤?”周嘉清小声惊呼,随即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四皇子好奇心未免太重。” 走出前厅的门时,谢元赋突然问了一句,“对皇上的赐婚,周二小姐你是否……?” “很满意!” 坐上马车,一路疾驰,确保无人跟随后,冬梅才问:“小姐,四皇子已经怀疑了。” “是,可他怀疑不到王爷身上。”周嘉清蔑视的神情毫不掩饰,只因她足够了解谢元赋。 的确,谢府前厅里,灰衣男子从里面隔间走了出来,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片浅紫色裙角,谢元赋才收回望向外面院子的目光,灰衣男子看了看谢元赋,压下想问的那句话,狐疑道:“玉灵九草是解北鸣巫族的毒,北鸣有人来了?靖安侯府和徐国公府里,有人被巫术伤了?” 谢元赋并不赞同灰衣男子的说辞,“看周嘉清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这是受伤后用的,应该不是徐竟骁,如果这样算起来,只有徐国公的手下当年中了毒活到现在……” 第234章 心疼落泪 周嘉清当时要是随便说一个人受伤了的话,谢元赋还可能会觉得的确是徐竟骁,可她直接否定完,只能说这个灵草用作他用,算来算去,便是当年中毒的宁远! 夏荷没跟着进去,十分好奇,问道:“小姐,您说这株叫玉灵九草,它是真的吗?四皇子他想杀了您,怎么还会轻易帮您?” 周嘉清点头:“真的。” 谢元赋再想杀了她,在宫中的时候,郑贤妃已经布置好了却也临时撤了,他不会再肆意紧逼不放,况且他也不会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在她刚和徐竟骁有婚约,杀她固然是紧要事,谢元赋分得清孰轻孰重,可怎么会因为杀她而放弃他的大业? 何况,谢元赋暴露人前,已经不知觉树敌太多,他需要缓一缓,他以为周嘉清来是徐竟骁的意思,便卖了这个人情。 还有,她故意表露出来的熟稔,只会让谢元赋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犹疑更甚。 上一世,孟回序的药房中并没有玉灵九草,是谢元赋安排人放的,只因为经此一事,他发现孟回序也是个能人,知晓医术,对他来说有用,便暗中卖了这个人情给他。 而玉灵九草谢元赋有好几副,关于此引子,性状气味等等她都细细了解过。 只是……周嘉清面色一沉,谢元赋没有多解释,拿出玉灵九草等于封口,这不就是间接承认了当初雨见林一事,他就不担心徐竟骁找他麻烦? 若是他一点都不担心的话,要不就是徐竟骁不在大安,要不就是…… 谢元赋他要召回鹰师来大安了? …… 静月带着周嘉清来到屋中的时候,正好看到徐竟骁敞开的衣襟处露出的伤口,已经有些泛黑。 周嘉清心猛地紧缩起来,而徐老爷子接过锦盒,示意药童遮挡住巫女的头颅,担心吓到周嘉清,于是道:“有些血腥,周姑娘还是去隔壁房间稍作休息。” 周嘉清忙道:“徐爷爷,您不用管我,我想在这守着王爷。” 屋中各人都心切王爷的伤势,忙着手头的事情,没有功夫多想周嘉清一个待嫁之女留在这有何不妥。 生死面前,周嘉清不在意这些虚礼,徐老爷子也不是看重礼节,非要赶周嘉清出去,在他心中,巴不得周嘉清能照顾徐竟骁。 何况其他暗卫自然心中希望有王妃在此照顾。 徐老爷子带着药童在一旁捣鼓着灵草和瑶巫女的头颅,明明是很诡异的气氛,但不知为何,林之远心中却有些异样的感觉,周嘉清安静地守在徐竟骁榻边,只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丝丝缕缕的丝线,缠绕成一张网,将其他人隔绝开来,连带着诡异的气氛也变得不寻常了…… 周嘉清就那样静静守在榻边,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徐竟骁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就是这样一种氛围,让林之远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一念及此,他更觉得心里堵得慌,忙转过头不去看。 “徐爷爷,我来端着吧。” 许久,林之远听到周嘉清轻声话语,转过身来,只见她接过徐老爷子的托盘,好让徐老爷子开始给徐竟骁上药。 此时此刻,凝视着徐竟骁伤口的周嘉清,只觉得心一阵一阵地抽痛着,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徐竟骁这样的人竟能被巫女骗了…… 她也没有看到背后同样心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刚才一路过来,静月已经简单说了徐竟骁的计划,显然他有着周全的计划,就算没有,徐竟骁也不会轻易负伤,结果为了保护并没有出现的她,生生挨了这一刀。 换而言之,若徐竟骁没有看重她,徐竟骁哪会弄得如此艰难。 明明昨夜事出有因,可是,也在得知她的事情后,来别院看望她,甚至连伤口都没有包扎好,只是忍痛默默陪着她…… 周嘉清知道自己的情意,此时更觉心中微微痛了一下,难以尽表。 若是没有这株玉灵九草,徐竟骁可要如何,这份深情她怎么回报?她宁可徐竟骁对她少一些真心,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如眼下这般不知所措。 察觉到周嘉清对他的话恍若未闻,黯然的目光凝聚在徐竟骁的伤口上,越来越深,眼中的怅然令徐老爷子忍不住出声打断。 “周姑娘?” 周嘉清猛地回过神,定了定神,“徐爷爷。” “那些侍卫都笨手笨脚,骁骁的伤口包扎好了,劳烦周姑娘擦洗一遍,老夫再去配些下 次用的血水。” 闻言,屋中几个打下手的暗卫都纷纷侧目望向徐老爷子,被徐老爷子瞪了回来,那眼神仿佛是在说,真没有眼色! 他们追随王爷出生入死,处理伤口简直轻而易举,哪里有徐老爷子说的这般不堪。 周嘉清不知暗卫和徐老爷子的较量,取过徐老爷子手中的干净毛巾,在药童端着的温水中浸湿,拧干,然后小心擦拭着包扎好伤口后留在附近的血污。手指无意间碰到伤口处,吓了周嘉清一跳,眼里一滴泪迅速划过脸庞落了下来,周嘉清忙问道:“徐爷爷,我……我碰到王爷的伤口了,他会不会痛?” 言语之中,不自觉带的温柔和慌张令林之远十分陌生,在他眼里,周嘉清沉静聪慧, 齐王,雨见林一事中都不见她会慌张。 “不会,周姑娘你继续就好。” 周嘉清不明所以,但包扎好的伤口附近还有刚才上药流出来的血水,只是她的动作加倍的温柔小心。 看到这里,徐老爷子更觉得这桩婚事极为称心。 “周姑娘,是如何得知这个法子来解毒?”徐老爷子忙完后净过手,来到榻边问道,“老夫翻阅了几乎所有古籍,愣是没有见哪本古籍上提及玉灵九草。” 周嘉清这才转身看向徐老爷子,从他求知若渴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徐老爷子没有怀疑周嘉清,只是痴迷医术,很好奇而已。 “记不清了,很早时候忘了在哪看过,只不过刚好听说过四皇子手里有这株灵草。” 第235章 皇上支走周嘉清 周嘉清平静地看着徐老爷子,解释道。 这本古籍是西云国皇室独有的,她怎么能知道呢,便将此掩盖过去。 闻言,徐老爷子的神色顿时黯淡下去,见状,周嘉清便将古籍的事放在心上。 “林公子,纪公子还没有来信吗?”见徐竟骁顺利上完药后,静月才在旁边小声问道。 事关暗卫首领不见了的事,纪承熙将这里交给林之远来守着,他去寻找,现在已到深夜,一天的时间,纪承枫还没派人来信,如何不焦急。 “会不会纪公子出了什么事?”静月又问道。 林之远凝声道:“再等等,承枫说鸡鸣之时还没有等到消息,让我再派人出去。” 纪承枫一向机智,林之远和他相识多年,也明白他大多时的谋划,不能暗自参与,他说几时就是几时,否则扰乱了计划得不偿失,心里虽这样想,林之远看着天色即将要亮,心中不免忧虑。 他一早收到消息来此照看徐竟骁,与其说是照看,更是保护,纪承枫则出去寻找轻一,只是马上到了约定的时间,还没有消息传来…… 而大安城从不缺乏新鲜的事儿。 今日的这出热闹,说的便是风头无两的靖安侯的二女儿,也就是徐国公的未嫁娘——周嘉清,竟然在赐婚没有几日的时间中,跟随赵家兄妹二人一同去杜坡。 周嘉清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间去,其中的意味就很微妙了。 早在旨意下达那天起,这两个府邸竟然同时不见客,直接堵绝了想要上门贺喜的同僚朋友等。 不知是哪一方不满意,还是什么意思? “周二小姐这一走,岂不是起码大半年时间不在大安?” “是啊,徐国公还在大安呢,这可不就给了其他贵女的好机会了吗?” “嘿,正是,听说提早得知消息的高门世家都开始准备宴会了,”有人低声道:“虽然不能做国公的正妃,当个侧妃也是极好的。” “那不就是妾吗?” “说什么妾不妾的,能进国公大门,自然不同,那你看为何这些世家贵女都想挤破脑袋钻进去?光是能日日见到徐国公那张俊美的容颜也不枉为女子了,何况你也不想想,赐婚的旨意到现在两家谢绝贺喜见客,周二小姐这次出门,也不见徐国公来相送,怕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这误会……” 只见说话的人嘿嘿一笑,另一人从他眼神中很快反应过来,附和道:“啊,这么说也是,其他贵女们自然要多用心了。” 这些百姓们议论的声音并不低,周嘉清站在别院门口,能清晰地听到每一句。 “虽然来大安时日不多,却也明白徐国公不喜旁人肆意妄议他的私事,刚才好像听到了有谁在提徐国公,就不知到底说些什么?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下说徐国公的坏话?”赵云知含笑大声说道,却见议论的人闭紧了嘴巴。 “表姐,这些人都是眼红你的,明明你和王爷感情要好,他们不知而已,表姐,你别放心上。”赵云臻靠近周嘉清,拉着她的手,宽慰道。 周嘉清望向嚼舌头的百姓方向冷眼瞧了一下,闻言却是付之一笑,她的动作倒是快! 见周嘉清不说话冷眼瞧着,赵云臻以为她是将百姓的话真的听进去了,眼中瞬间有了疼惜。 这个时候,与周嘉清赵云臻交好的贵女们,都前来送行,依依不舍,却也不能耽误了时辰,简单说了几句各自珍重就分开了。 赵云臻已经上了马车,就在周嘉清踩上绣凳时,却见周嘉静松开了大姨娘的手,径直走到周嘉清身后来。 “二姐姐。”周嘉清喊她。 从上次周嘉静的试探后,这还是在府中多日第一次叫她,周嘉清垂眸,停了下要继续上马车的动作,淡淡答:“五妹妹。” “二姐姐不要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周嘉静现下也完全褪去了怯懦,尽管周嘉清没有回头看她,都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温软,“任凭旁人施展奇招,二姐姐您和徐国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嘉清的声音听不出冷热,道:“多谢五妹妹。” 周嘉静这才笑了笑,转身回到大姨娘身边呆着,两人一同目送这一行人离开。 “表姐,”赵云臻凑过来问,“五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周嘉静平日都是隔岸观火,这突然宽慰起来,令人不解。 赵云臻自从来到靖安侯府,和府中每个人都打过交道,就拿这几个姐妹来说,周嘉清不必说了。 尽管周嘉华是有目的地接近她,有时她还对他人出言不逊,倨傲无礼,对她更是十足用心,赵云臻却觉得这是真实的人,有喜有怒有悲有欢。 但这个五小姐周嘉静,她却是看不透,什么事在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表情,说是透明人吧,好像也不是,想忽略又忽略不了,可每次的确没有什么存在感,真是奇怪。 不过这样的人,她不认为是简单的人,心思必然多。 周嘉清不言,她若有所思摇了摇头,随着马车越走越远,周嘉静和大姨娘的身影也消失在别院门口了。 屋里,禀退下人后,大姨娘小声道:“静儿,你方才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敢上前招惹二小姐,自从上次之后,二小姐都不搭理我们,你这是何必……” 纪承枫手中的圣旨,关于感念边远大将军的功劳,给予的一些赏赐,由纪承枫护送过去。有纪承枫和赵家兄妹二人,为何偏要刚有了婚约的周嘉清也一同前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周嘉清是被皇上故意支走,待她再回大安,徐竟骁身边是谁可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纵使有圣旨,做得了正妃,没有宠爱在身,有什么用? “放心吧,姨娘,”周嘉静笑了,“旁人不知道国公爷的心思,你我二人还不知道吗?” 面对着发怔的姨娘,周嘉静抿了抿唇,笑道:“姨娘,国公爷身边的人只会是二姐姐!” 第236章 当年的选择 周嘉静要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徐竟骁受伤那夜,她在墙根处埋东西时,听见一个极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爷为了周二小姐受伤了……” 想必是侍卫等人小声议论了几句,随即一行人匆匆忙忙离去。 …… 周嘉清将将离开大安城三日,北鸣三皇子身死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北鸣指明要徐竟骁前来,否则不惜一切代价发起战事! 徐竟骁应允了,带兵离开大安,这么突然的事情,百姓们都惊动了,纷纷猜测莫不是要打仗? 倘若是真的,百姓自是苦不堪言,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要惹上战事。 自然而然,应允这件事的人也是火气颇重! 当日在御书房,皇上坐在书桌后的龙椅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着隔着一个书桌的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啪”得将手中的折子重重扔到桌上! 男子身后的侍从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立刻跪了下来! “徐明!”皇上指着跪着的侍卫,震怒道,“你来说!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朕就不信三皇子的事就这么巧!北鸣一个小小国家还妄想发动战事!” 叫做徐明的男子身子一个激灵,想到昨夜里徐国公对他说的话,登时有些犹豫,可他面前的男子依旧长身而立,见状,徐明将头垂得更低,恭敬道:“回皇上,北鸣向来作恶多端,老奴认为北鸣的气数快要尽了……王爷有心报的血仇,一举铲除北鸣的话……” “铲除北鸣?”皇上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站着的男子。 灭了西云国这么多年,要不是周嘉清在平湖书院那幅画,上至朝臣贵人下至平头百姓,无不认为是边远大将军残暴至极,他不能担这个罪名,幸好纪承枫提起了,他才顺势同意。 国泰民安是不错,经此一战,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却大失民心,何况面前的男子这条命怎么留住…… 怎么都得不偿失! “准确地说,应该是北鸣皇室一个不留!皇上,时机已到。”徐竟骁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皇上,懒洋洋地将皇上扔在书桌的折子随意拿起看,一摞摞折子无不是在控告徐竟骁杀了三皇子一事! “启奏皇上,”另一头,徐明也接着徐竟骁的话,道,“北鸣皇室作恶多年,当初老国公的毒是皇后的妹妹下的,这才落得暴病而亡,而国公夫人的下落不明,也是对外的说辞,实则国公夫人被北鸣皇室折磨致死。这些事实皇上您也知晓,北鸣皇室不亡,难以消除王爷心头只恨……” “胡闹!”皇上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难以消恨便由着他去送命?当年东秦、北鸣、西云、南楚四国鼎立的时候,又有哪国能去招惹北鸣?老国公和国公夫人的仇,当年也算是报了,北鸣巫术盛行,几年前他一怒之下出征北鸣国,结果伤了那么重,这次朕不会让他再重蹈覆辙!” “东秦一直避着北鸣,无不因为北鸣厉害之处,在于巫术,若微臣将巫术之首杀死,再一举攻破北鸣皇室?微臣心意已决,北鸣皇室一日不除,微臣心中一日不安。当初父亲离世的时候,皇上答应微臣三个请求,除却赐婚一事,如今这才是第二个请求!” 皇上脸上阴晴不定,望向书桌对面的男子,正是徐竟骁,他一身深红色官服,略显苍白的容颜,清冷又疏离,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清贵威仪。 北鸣国自是奸诈,当初看东秦灭了西云不久,战力各方面都还未恢复,便将主意打到东秦国上,恰好北鸣皇后的妹妹心悦老国公,以此挑起事端,徐竟骁出征那一战,虽没有一举灭了北鸣,也让北鸣苟延残喘着不敢再次冒进,徐竟骁也借机疗伤,伤势有了起色,便一刻也不愿等。 单单只因为爱而不得,便残忍折磨死了他的母亲,这份血仇他心中一日未敢忘记! 不光是皇后的妹妹一人残暴,心绪不正,在徐竟骁看来,北鸣皇室众人没有一个神智正常的,皇室众人关系混乱,感情观念扭曲,看上的男子女子哪会管你是否成婚! 雨见林见到周嘉清那一瞬间,徐竟骁的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疼痛,喘不过气来,他便有了这一生都要护着的想法,这念头一旦生出,很难掩藏住,既然藏不住,那就光明正大站在她的身边! 可是,北鸣终究是个顾虑,如今时机成熟,不能等了! “皇上,三思啊,”待徐竟骁和徐明离开御书房,皇上身后的齐公公便来连忙跪倒在地,“北鸣巫术猖獗这么多年,岂能如此容易被王爷杀死首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王爷到底冲动了,皇上您万万不可……” 皇上有些烦闷地摇了摇头,“朕答应不答应有什么用?要是他能听朕的话,就不是他了,朕也知道,老国公夫妇俩待他不薄,那般结局终究是他心里难以过去的坎。” 顿了顿,似是一些回忆涌上心头,皇上拿起折子反复看了又看,垂眸,淡淡道,“其实有时候,朕在想,当年那样做,是不是正确的?” “皇上,这不是您的错。”齐公公闻言一惊,有多少年了皇上从未主动提及当年的事,当年这就是最好的抉择,可是明明在眼前,却不能…… 唉,齐公公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抬头,岔开话题,“既然这样,皇上您要不要帮王爷?” “安林军,全数送到边界。” “是,皇上。”齐公公应道,安林军是皇上身后最重要的第二支军队,第一支军队须跟随皇上身边誓死保护皇上。 应承下来,齐公公心中不免替皇上感到心酸,亲自应允徐国公出征,皇上的心怎么会不饱受折磨? 另有一个公公走了过来,低声道:“启奏皇上,这次,北鸣另有一部分人还妄想进宫来,要不要给国公爷说一声。” 第237章 三思而行 “不用说,他自然知道。”皇上冷笑,“北鸣巫族的野心还真是大,既然来了,就留了几颗人头来。还有齐公公,四皇子来宫里的时候,你盯紧一些。” “是。” 皇上说完便拂袖而去,齐公公估摸着皇上走远后才起身,左右瞅了瞅,见此刻四下无人,齐公公才对另一个公公低声叹道:“哎,王公公,眼见这太平日子没有多少了,等北鸣事一过,也就免不了接着是他……” 宫中,明华宫里,同别的宫殿大为不同,也算富丽堂皇,更多的却是清新雅致,两相结合,竟不冲突。 郑贤妃正侧首坐在软榻上笑意盈盈的,她柳叶细眉,一双如春水溢满的眸子还是含着笑意,令人倍感亲切。 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郑贤妃此刻正在听什么小曲似的,再不济也应该是高兴的事吧。 郑贤妃下首站着一个长脸宫女,禀报的却是三公主府上死去的侍妾,就连死法也详尽说出,比如说喉咙被撕裂,比如说内脏被掏出,又比如说如何被马车拖行致死…… 她的侧首,正坐着一名年轻男子,在皇宫男子的衣裳显得有些寒酸,可是坐在这明华宫,他撤下那些自卑模样,绽放出来的容颜显得俊秀冷峻,反倒衬得衣裳别有一番看头,他对郑贤妃道:“郑母妃,这几个人死法倒是平淡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谢元赋。 他每次进宫都会去看望皇后和四妃,除过郑贤妃,皇后偶尔稍微待见,其他三妃压根不见,可谢元赋还是按礼给四妃送去并不太值钱的东西,当然,三妃都会瞧不上,扔出去也是常有的事。 这不过是谢元赋和郑贤妃的障眼法而已,周嘉清不知道的是,这一世并不是郑贤妃和谢元赋的联盟提前,其实上一世郑贤妃不是在她成为谢元赋的妾后,才决意投靠的。 早在郑贤妃第一时间察觉到谢元赋的身份时,就决定投靠,上一世也不过是蒙骗周嘉清的幌子而已! 况且两人的熟稔程度绝非刚刚联盟! 郑贤妃含笑看了一眼谢元赋,摆了摆手,站在下首禀告的长脸宫女便猝然住口,郑贤妃笑道:“有劳你从旁照看本宫的女儿了,赐赏。” 长脸宫女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忙诺诺地接过沉甸甸的荷包躬身退下了。 整个皇宫内的人都知道明华宫的下人过得最滋润,因为郑贤妃是个待下宽和大气的人,譬如长脸宫女,不过是个来回传递消息的下人,不仅得到丰厚的赏赐,还被郑贤妃抬高到照顾三公主的份上,这份荣耀实属光荣。 “都退下吧。”郑贤妃扫了一眼跟前的宫人,宫人们亦是规规矩矩地低头退了下去。 转瞬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郑母妃的宫人调教得极好。”谢元赋笑道。 之前有一次,有宫人受了指使告发郑贤妃和四皇子总是遣退宫人,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这事皇上知道有几日的时间,郑贤妃依旧装作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直到皇上忍不住去问,郑贤妃还觉得吃惊,觉得这有什么追问的。 细细想来,郑贤妃的性子也确实如此,总是会照顾他人情绪,不管是谁来到她宫中,无论位份高低,她都热情接待,不会冷落了谁,每次也是屏退左右,这不足为奇,并不单单是针对谢元赋而言。 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郑贤妃越是表现平静,仿佛就像是散步、用膳这么寻常的事情一样,皇上也越无可指摘。 最后,事情过了一年多,郑贤妃寻了由头,处死了当初告密的宫人,无舌,无眼,无鼻,无手,无脚的悬挂于殿中三日,以儆效尤。 每日郑贤妃面带笑意地从尸体下方走来走去,此后,宫人更加谨言慎行! “并不是凶神恶煞就能制服住下人。”郑贤妃笑盈盈道,“肯定其功劳施以恩惠,不要训斥,不要结仇,本宫都与你说了多少遍了。” 就连惩戒下人,她也是总是一副笑脸,令人觉得很不真实。 “是,郑母妃教训的是,”谢元赋感叹道,“可惜自雨见林一事后,儿臣被迫暴露,儿臣再如何解说无心夺嫡,谁人会信?儿臣就是不想结仇也结了不少仇,皇子还有大臣们,都将我视为仇人,行事越来越受约束,往日训练精兵哪里还会这么费劲,到现在被各方势力盯着,儿臣根本不能有所动作。” 闻言,郑贤妃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她总觉得谢元赋没有往日能沉得住气了,问:“这段日子就连皇上也注意到你了,听说下朝的时候,还随口问了几个大臣关于你的事,更何况其他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你也明白当下处境,如今时机未到,你这下……可得避开一阵了,继续做好一个默默无闻的‘四皇子’,懂了吗?” “既然皇上对我有了疑心,何不大大方方承认,这也从侧面能打消他对我身份的疑虑。”谢元赋道。 私下里,谢元赋是不会称皇上为父皇的! “你是个有主意的,”郑贤妃摇摇头道,“不过,眼下情势紧张,你最好三思而行,让他们去夺去争,到最后,我们再出手!” 见谢元赋没有搭话,郑贤妃继续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这么冒进的做法可不像你。” “没有,总是蛰伏在暗处,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谢元赋看郑贤妃脸上的笑意快要消散,忙道,“罢了,都听郑母妃的。” 郑贤妃笑了笑,忽而想到什么,道:“对了,前日周嘉清进宫来,你让本宫布置人手对付她,最后又让撤走,是怎么回事?” 上次陈幸三人进宫,她和董德妃奉旨试探周嘉清的事,谢元赋得知后便叮嘱她,雨见林一事周嘉清保持沉默实在奇怪,既然选择沉默就沉默到底,务必在宫中对她下手。 可是后来又派人告知郑贤妃临时要取消这个安排。 第238章 借刀杀人 “当日徐国公也进了宫。”谢元赋道,“郑母妃以为,周嘉清是个怎样的人?” “靖安侯的女儿,相貌不错,可性子看起来讨好外,没有值得特别注意的。”郑贤妃望向谢元赋,“之前你要将她纳进府去,虽说身份匹配,除却美貌,在一众官家女子中却实在没有特别之处。” 谢元赋微微一笑:“郑母妃您都被骗了过去。” 郑贤妃一愣,刚说的话虽贬低周嘉清,可是留给她的印象除了美貌别无他物,仔仔细细一想,怎么可能,不管是谁,性子如何,都有印象好坏之分,她却对周嘉清没有任何印象。 因而谢元赋一语点破后,郑贤妃自己也愣住了。 这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吗? 当然不是,谢元赋专门强调了,此人不可小觑,她竟然大意了! “郑母妃想起来了吧,”谢元赋一笑,“没有示弱,也没有强硬,更没有机智,露出破绽误导您,这位周二小姐可不一般,伪装的功夫比您都高明。” 郑贤妃狐疑地看向谢元赋,“真的是伪装?我记得她还未及笄,性子也不是想要怎样便怎样,毕竟本宫也不是容易被蒙骗过去的人。” “落水前,周嘉清骄纵愚钝,仗义助人,没脑子的人是她。落水后沉稳安静,却也咄咄逼人,也是她。考试时夺得第一绽放光芒是她,可愚笨不喜功课更是她,郑母妃,您说,哪个才是她?” 郑贤妃端着茶杯的水一顿,她真的让一个未及笄的女子给骗了过去。 谢元赋低下头,他没有说的是,周嘉清深夜来他府上讨玉灵九草的事,周嘉清一进府门,一举一动皆是极为熟悉。 那种熟悉,绝非偷偷潜入或者看过府内构造牢记于心的熟悉,那种熟悉,是真真切切生活过的熟悉! 他交出玉灵九草不仅因为周嘉清威胁,更是因为她的不寻常,当时他心中一跳,差点以为周嘉清是这个府的主人,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令他十分疑惑! “郑母妃,当初没能在雨见林中杀了周嘉清,她们反倒缄默三口,如今又有徐国公在身后,这下不能贸然动手了,”谢元赋压低声音道,“徐国公深不可测众人皆知,而周嘉清,更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你的意思是……等?”郑贤妃问。 “用不了多久,”谢元赋笑了笑,“现在对周家动手,势必惹祸上身,只有徐国公……” “你是说在队伍中加入我们的人?到时候趁机再将周家一网打尽,本宫怎么就没想到,此举甚好甚好……” “多亏了郑母妃在皇上身边留意到这个消息,朝中大臣都不知晓。” 郑贤妃听到最后,笑容亲切许多,倏尔眼神变得困惑,“仔细一想也不是十分稳妥的事,中途出了变故如何?以前没有皇上赐婚,还想着如何拉拢到徐国公,现在罢了,可周家不是普通的簪缨世家,以前没有靠徐国公地位也撼然不动,手里还会有其他底牌,到时候查出是我们害的徐国公,只怕又会受连累了。” 谢元赋摇头,眼中的狠戾乍然出现,“郑母妃多虑了,徐国公身边的那个人,我布置了这么多年,没有用过一次,徐国公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能怀疑到身边的这个人。我倒要看看没有徐国公,周嘉清还会用怎样的方法解困,周家的底牌还有什么?就算这次不能让徐国公消失,不能扳倒靖安侯,于我们并无连累!” “借刀杀人,还是你用得最顺手。” 周嘉清就算落水后变聪明了,可到底一个闺阁女子,无论如何办不成这些大事的,齐王之死,周海洋一家的死,都渐渐让谢元赋意识到徐竟骁一直在周嘉清的背后,这就不得不让他改变策略,转头对付徐竟骁了。 以往他却是从未想过对付这么一个连踪迹都摸不透的人! 至于雨见林一事,除却徐竟骁和周嘉清一伙人,其他人尽数死了,他想得知也没有办法,可要说是为了周嘉清母女二人的名声,他是万万不信的! 不过,无论用什么法子,靖安侯府注定灭亡! 靖安侯欠下的血债必要血偿! 国公府上,徐竟骁的书房,此刻还坐着一人,正是陈书,一脸焦急道:“怎么回事?你的身子刚刚恢复,怎么又要去北鸣?三皇子这事,你不知道北鸣那边对你虎视眈眈?” 徐竟骁正坐在长椅上,一身紫棠色华贵鎏金长袍,漫不经心道:“欠了本王的,本王讨要回来而已。” “讨要?”陈书看着他,向来温润如玉的面上显出愤怒:“你知不知道当年你是如何身陷囹圄的?你才恢复好了身体,又要进那个毒窝吗?你杀了三皇子,又将四公主身边的人杀了,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再能活着从北鸣走出来?” 见徐竟骁不为所动,陈书恢复了温文公子的模样,好言劝道:“我知道你想要为老国公和夫人报仇,这几年来你心中从未放下此事,可此事非同小可,当年你已将怒火发泄给了北鸣,我们筹谋这么久,不差再多等几年,我们东秦纵使王爷你武功高强,可到底北鸣人对你怀恨在心,又有巫术,这个节骨眼上,这一次,王爷……你不能去!” “陈书,”徐竟骁好笑道,“本王心意已决!” 陈书一愣,面上顿时出现一阵绝望的神情,徐竟骁决定的事还真没法阻挡! “你!”陈书再气也无可奈何,何人能改变徐竟骁的心意,尽管他,纪承枫,他们三人一起长大,称得上是发小,加上后来加入进来的林之远,可是一直以来,徐竟骁就是什么事都不会与他们三人商量,凡是大事都由他一人决定好,便吩咐他们几人如何去做而已! 当初徐竟骁一怒之下出征北鸣国的事,再去北鸣灭三皇子之事,如今又要三去北鸣…… 陈书想想都觉得前路艰难。 第239章 为何非去不可 “王爷你到底为何非要现在就去北鸣?我们东秦是不敢直接惹上北鸣,可他北鸣说出兵攻打东秦,他敢吗?无非是恐吓而已,北鸣哪有这个实力。”陈书在凳子上坐不住,起身来回踱着步,“王爷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知不知道,若是你赢了,自然好,可若是输了……你还有王妃,到时候你的王妃怎么办?” 陈书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庆幸,猛地挡在徐竟骁面前,道:“你放心独留她一个在世上?就不怕谢元赋又生狗胆?到时之远也在,王爷,你再想想,你果真放心?” 到了大安后陈书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周嘉清,得知了与谢元赋的一些事,他心思细腻,从他那日听闻徐竟骁昏迷不醒,赶过来时,这才第一次见到了徐竟骁的王妃,当时屋中另一边站着的林之远,眼神时不时落在周嘉清身上,明明灭灭甚是幽怨,似乎苦恼又似乎躲着什么。 待周嘉清离开屋子时,他才问了林之远也中意周嘉清,林之远否定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说到此处,陈书忽然顿住,徐竟骁不会想不到,陈书看向徐竟骁,问道:“莫非,王爷此去也是为了王妃?你担心四公主对王妃下手?” 徐竟骁微微点头,听到陈书王妃王妃的叫,他眼底自始至终都带着点笑意。 “可是,”陈书奇怪道,“除了四公主,能让王爷非要过去一趟,难不成北鸣和王妃还有什么关系?” 徐竟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道:“本王离开,你继续留在大安,多替本王照看靖安侯,她们一家的安危本王就交给你了。” 待陈书离开后,书房门被掩上,明灭的灯火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黑衣人,黑衣人道:“王爷,林公子他……” “他太闲了,”徐竟骁瞳色瞬间冷了下去,道:“让他和纪承枫把差事换了,由他盯着谢元赋,事无巨细尽数汇报!” “皇上将安林军拨到边界,”黑衣人道:“王爷打算如何?” “皇上费了心思,先晾着,查清楚底细再用。”徐竟骁眸光意味不明,遂而问道:“靖安侯打点得如何?” “回主子,您指派的那些人都安插在暗处,保护靖安侯一家,还有陈公子的人手,王爷不必担心,对了,王爷您走前不与靖安侯说一声,好让侯爷有个安排?” “不必了,”徐竟骁摆了摆手,“暗中打点就行了。” 他不是个居功自赏的人,做一些事就要去宣扬,何况,弄得过于严肃靖安侯心中不免担忧,这也不是周嘉清愿意看到的。 “轻一养好伤后,速去杜坡。” 黑衣人躬身称是,转身退了下去。 原来当夜,徐竟骁杀死瑶巫女后,从巷子里临走时,吩咐轻一去别院传话,他今夜来不了别院,让周嘉清不用等他,早点休息。 谁料,轻一善后的时候,察觉到远处的树下多了一滩血迹,甚是可疑,他蹲下身来摸了一下还没凝固,他细细回想刚才打斗中,双方应该没有人来到这里。 略微思索,便将善后的事情交给其他暗卫,他顺着血迹向前循去…… 眼见顺着昏暗的巷子边一路前行,血迹越来越多,轻一的心也越来越慎重,兜兜转转,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不再见到血迹。 轻一藏身墙头朝院中亮灯的屋中望去,思索了下,便隐去气息,飞上院中的树枝上,全然将要去别院传话的事给忘了。 不多时,便有一个人来到院中房前抓起门环,以一种特殊的节奏敲了几下,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屋内猛地喧哗起来,有来回踱步的声音,脚步声听起来不轻,看来不止一两个人,紧接着,刚才进来的那个人又从屋中出来,去隔壁的屋子取来一个东西,很快就又返回之前的屋中。 屋中几人低声说些什么,轻一为了隐蔽离得远一些,听得不是十分真切,然后就又听到一个男子的粗暴声音响起:“妈的?巫主被国公爷杀了,这下别说四公主了,我们怎么向陛下交差?” 紧接着便是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的声音,“咯吱”一声,是桌子裂开倒下的声音。 “干什么?小点声,主子还昏迷着。”另有一人不满道。 主子? 轻一神情凝重起来,他环视四周,这处宅院十分普通,周围竟然也全然一样,熟悉大安城各处的他,一时半会竟然分不清这究竟是哪里? 据他所知,这次来大安的除过以瑶巫女为首的北鸣人,另有一拨人直奔皇宫,这何又冒出一个主子? 明明暗暗的灯火中,修长疏朗的眉眼,褪去平日里的清冷,显出几分光彩来,宛如润玉上那一点微微的莹润,低头抚上伤口,徐竟骁心中一股暖流流过,显出几分温和来,果真如徐老爷子的猜测,徐竟骁得知是周嘉清为他擦洗的血污,心中暗暗思量,早知如此,他真该早早的多挨几次刀。 嗯?或许还可以这样……时不时的受个小伤,跑去找清儿…… 对,如此甚好! “清儿,等我……”徐竟骁垂眸,淡淡地笑了起来。 “下次见你不知又要多久,我一定尽快,等我。” 周嘉清离开大安城的第五日时,双福收到一封信交给周嘉清。 信是高聿寄过来的,信中说了大安这几日的事,其中有一件事便是徐竟骁要去北鸣的事,虽说是出征,却只带走了国公府手下的精兵,区区一万人这哪里是去打仗? 周嘉清将信烧毁后,长吁一口气,看来徐竟骁身子已经好转,当夜她离开时,徐竟骁眼下的乌黑已经变淡,伤口换下来的血水也慢慢变红,徐老爷子多次解释,保证说不出两日必会醒来,让周嘉清放心离去,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手上有巫女的眉心血和玉灵九草,就是解毒的良药,到底没能看到徐竟骁醒来,周嘉清心中始终忐忑。 第240章 李子酒,好喝 周嘉清不是没有想过什么两全之策,假装离开实则守在徐竟骁身边,可是这样风险太大,自从她从谢元赋处拿到灵草,就不得不防。 徐竟骁在大安城中遭北鸣人暗算受了重伤这自然不是小事,不过国公府连夜封闭了这个消息,徐竟骁受伤的事不能被旁人知晓! 好在暗卫和双福互通消息,每日都能了解到徐竟骁状况,确实是一点一点变好,尤其今日高聿也来信说了,他虽不知徐竟骁受伤的事,却提到了亲眼见徐竟骁出了国公府。 自从得知周嘉清和徐竟骁的婚事,高聿把暗中观察徐竟骁也当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来做。 出征? 周嘉清的猜测没错,之前在宫中的时候她注意到徐竟骁当日的打扮很不一样,现在想想,那身衣裳是官服,恐怕徐竟骁是那日穿着官服去求了皇上出征的事。 北鸣不灭,难消徐竟骁的心头之恨,既然只带了这么一点人,不对,徐竟骁想要的应该是北鸣皇室…… 天边太阳渐渐落山,晚霞明媚,向后远眺,已经看不见大安城的任何影子。 山路遥遥,附近没有客栈,赵云知在夜晚降临的时候终于找到一家农户,这是他们出发去大安时所投靠的那家。 农户一家也是热心肠的人,赵云知打点的也多,一看到又是赵云知一行人,农户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去,烧了好些饭菜,十分合口。 因着要赶路,还有两个小姐要保护,赵云知和纪承枫是万万不敢饮酒的。 纪承枫却闻了闻农户拿上前的一壶好酒,好奇问道:“王大娘,这是什么酒,闻着好清爽。” “回公子的话,这是李子酒,我们这山上一到夏季就有很多李子,没有几户人家,每年的吃不完实在浪费,以前就有人想着把多余的李子用来酿酒,让贵人们见笑了,我们不知道如何起名,想着是李子做的酒就叫李子酒罢,味道酸甜清爽,因此这个法子流传下来,你们平日里没喝过这些,您可别小瞧这李子酒,美容养颜此外还有促进消化的作用呢。” 倒是周嘉清和赵云臻闻着味,觉得不错贪嘴饮了些农户家酿的果酒,尤其是周嘉清,不晓得什么原因,竟然放下戒备多饮了几杯李子酒,虽说是果酒,到底后劲大,等到宾主尽欢后,周嘉清便有些昏昏欲睡。 按农户的安排,纪承枫和赵云知一间房,周嘉清和赵云臻一间,几个丫鬟共用一间,可周嘉清拉着夏荷歪歪扭扭走到农户院中最里面的房子处,竟然赖着不走,这间房不大,胜在布置清雅,和其他几间甚是不同。 王大娘瞧见便笑道:“大约这位小姐相中这里,这是我小女儿的房间,这才布置的与其他房间不同,既然小姐相中,便就放心住一晚,刚好她最近几天去姑母家了没在家,不瞒你们说,我们尤为疼爱小女儿,她是个极爱美的姑娘,要是被她知道有小姐这般俏丽佳人看中她的房间,不知能有多开心。” 纪承枫起先觉得不妥,一是这个房间实在太小只能住周嘉清一人,多一个丫鬟都挤得很。这样就得让两个姑娘分开住不说,周嘉清只能一人住在里面,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二是既然农户主之前没安排这间房,怕是不愿意让生人去住,尽管王大娘热情,说话也是讨喜,到底没安排,周嘉清现在醉着不知道,明日起来后,心里怕也过意不去。 王大娘好像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便连忙说之前没准备是因为太小了,不好安排,让他们放心去住,要是担忧小姐一人住,事关安全问题的话,就多派些侍卫在门口守着。 双福带人将房间里外仔仔细细查看一番,确定只有门口一个入口,门口有他们把守的确问题不大。 有双福和双财带着几个侍卫轮流守着,春桃和冬梅服侍周嘉清洗漱完换好衣裳,扶着她上榻。 “难得小姐能这么早的入睡。”冬梅掖好被角就和春桃出来了。 春桃再次仔细检查门窗后,才小声道:“是呀,我也从未见过小姐饮酒,许是得知王爷无事开心吧,只盼小姐今夜能睡个好觉。” “可又不像是高兴,我倒觉得小姐有心事,又不能言说,更像是借酒消愁。”冬梅忧心忡忡道。 “借酒消愁?”春桃实在想不到小姐在为何事发愁,“应该不是。” 冬梅临走时还是不放心,又回头叮嘱了双福双财二人一些事,这才拉着杵在榻边的春桃去别的房子休息了。 夜色越来越浓,黑沉沉的,这处庄子就像掉进了神秘的沉寂中,周围的一切静悄悄的,昏睡中的周嘉清翻了身后,又醒了过来。 说是醒,她的脸色依旧微红,醉眸微醺,迷离的眼像是蒙上了层水雾。 她坐起身来微微摇了摇头,就掀起被子晃晃悠悠地想下榻来,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滚下榻去。 迷迷糊糊中,一双有力的臂膀浮起她,隐约可闻见传来淡淡的白檀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幽:“小心。”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周嘉清强撑的一丝理智也松懈下来,顺势环住了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男子身材高大宽厚,伸手环住周嘉清腰身,屋内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安静到彼此的呼吸声都交缠在了一起,彼此的气息也都交融在了一起。 男子抱得有些紧,炽热的体温穿过衣裳熨贴着皮肤,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都没有动,男子目光肉眼可见地变得深邃,搂着周嘉清,下巴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这一刻,男子真希望能这样抱着周嘉清一辈子。 “唔……”男子耳边传来周嘉清一声轻呼,好像吃痛的样子。 黑暗中,男子轻轻松开一只搂着周嘉清的手,“呲啦”一声,随着火柴的快速划过,暗黄的火苗窜起。 第241章 克制不住 好在山里农户的窗户纸大都是兽皮做的,不透光,屋里蜡烛燃烧,外头也是看不到的。 微弱的烛火下,一身墨色薄袍子,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轻薄柔软无风自动,长身玉立,眉目低垂安静地注视着怀中的人儿。 烛火模糊,映出他清疏柔和的面容,一双凛冽黑眸的形状宛如浓墨一笔勾勒,流畅而贵气,又因头发散着,衣袍轻敞,显得妖冶至极。 矜贵清冷至极! 不是徐竟骁又是谁呢? 周嘉清抬起头,被酒意浸染的眼眸尽是迷蒙,歪着脑袋伸着手胡乱描摹他脸庞的轮廓,突然一愣,就连声音也带着微哑的醉意,道:“你……你是王爷?” “不对不对,”刚说完,周嘉清就摇头否决,“你,你不是王爷!说,你是何人,怎么长得如同王爷一样俊美……” “嗯?俊美……”徐竟骁看到周嘉清的样子,他双眸逐渐变得深邃。 周嘉清一眨不眨地回望这男人深邃的墨眸,红唇撩起一个艳美的弧度,慵慵懒懒开口,嗓音软糯勾人,“我看你像徐……竟……骁……” 徐竟骁竟从来不知,他的名字自她嘴里说出,会这么撩动,拖长的尾音就这么缓缓溢出,像是猫爪一样,又轻又软挠入徐竟骁的四肢百骸,惹得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冲动,不停在翻涌滚动。 怎料徐竟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身形不稳,原来他早已心乱如麻按捺不住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周嘉清说完话后身形不稳,竟一屁股坐在榻边,令徐竟骁扑了个空。 周嘉清眉头一皱,“徐竟骁,你是崴脚了吗?” 说着眼神飘向地面打量了一下,有些嫌弃地开口,“亏你还是会武的人,这样平得地面还能崴到脚,传出去定会被下属笑话的。” “我没有。”徐竟骁立刻反驳道。 又是崴脚? 他也猛然想起幸亏轻一不在,不然会在背地里有多么地取笑他。 犹记得第一次夜里找周嘉清拿王卫平的册子,被周嘉清打发,当时她说,“王爷还是早些动身回府,免得走得晚了,外面天黑路暗,王爷容易摔倒。” 而他也出乎意料的竟然验证了周嘉清的话有多神,真的崴了脚,轻一嘴角的笑意最后没能忍住。 见徐竟骁反驳得又快又急,周嘉清拧眉道:“行了,又没下人在跟前,还跟我犟嘴。” 徐竟骁弯下身子,若有所思地望向坐在榻边的周嘉清,问:“清儿,你这是没醉?” 可她带着浓浓酒味的温热气息喷到徐竟骁的脸上,醉眼朦胧地打消了徐竟骁的怀疑。 她的确醉了! “徐竟骁,你以前为什么无故消失?就连谢元赋……谢元赋他登基后暗中多次寻找……寻找你却一直无果……他找不到你的踪迹实在奇怪,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是……” 后面的话却是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是想不起来忘记了的样子。 可周嘉清短短一句话,在寂静的黑夜,显得尤为清晰,“谢元赋登基”“徐竟骁消失”这些字眼重重砸进徐竟骁耳里,令徐竟骁心中一跳,仿佛燃烧的蜡烛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徐竟骁慢慢站直身子,他的眸色渐渐晦暗,似乎比这山里深不见底的夜色还要悠长,只见周嘉清的面容似是忧虑万分。 这会在醉意下竟也坐不住身子,她试图坐稳却控制不住地摇摇欲坠,徐竟骁立刻抱住周嘉清的双臂稳住身形。 下一刻,只见他慢慢蹲下身子,视线与周嘉清平齐后,距离在一瞬间拉近,借着蜡烛的微弱光芒,徐竟骁仔细端量着近在咫尺的周嘉清精致的五官,看到周嘉清微愣的目光,以及慢慢泛红的耳朵,令人无法忽视的暧昧,内心更是有一种想咬一口的冲动。 徐竟骁有些调侃道:“没想到在清儿心里,竟然这么关心我,就连醉酒也关心我的踪迹,清儿,我一直都在。”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周嘉清刚才的话也极为骇人,顺着话茬问,说不定真能问出什么,包括一直困扰徐竟骁的问题。 细长的火苗在寂静的夜晚中跳动,牵动着周围的空气,当那烛光驱散黑暗,心中便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安宁,微暗的光线中,周嘉清穿着素白色的中衣,披散着头发,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沉静,也没有任何防备,眸子含糊无邪如小鹿般清澈,神态慵懒得像只温顺的猫儿惹人怜爱,徐竟骁绷紧了嘴角,到底没有趁机再问那些。 周嘉清也是疑惑徐竟骁的举动,她慢慢将头靠近徐竟骁,试图看清昏暗中徐竟骁在干什么,直到她的唇角擦着徐竟骁的脸庞而过,再也支撑不住将头靠在徐竟骁的肩膀上,呢喃道:“徐竟骁,你……你在看什么呢?” 情意融于空气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虚化起来,徐竟骁清晰地感受到自脖颈间温热的气息,如同轻若无物的羽毛在他心头一下下挠过,周嘉清的嗓音从他肩膀发酵晕开,这声音像是导火索,徐竟骁的心跳像是慢了半拍,他整个人瞬间紧绷。 “看你。” 说话的调子也沙哑得厉害,徐竟骁话刚说完,周嘉清的气息便又划过他的耳边,只见周嘉清离开他的肩膀,与他面对面,努力睁大眼睛看向他,似乎是没有听清刚才徐竟骁的话。再次问道:“嗯?你说什么?” 二人离得极近,也许受到了蛊惑,徐竟骁眸中某些情绪翻腾,最终忍无可忍,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肢,让她紧紧贴向自己,他鬼使神差的微侧下头,偏头轻吻上她的眼眸,接着是眉心,唇角,密密麻麻的细吻令人脸红心跳,安静的房间弥漫着一种微妙而柔和的气氛,他渐渐忘了自己的初衷,控制不住诱惑吻上那让他朝思暮想的柔软之上,鼻尖相触,微微急促的喘息声混在一起,她的红唇柔软而温暖,让他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第242章 徐竟骁,你太好骗了 直到周嘉清被徐竟骁吻得头晕,气息不稳“唔”了一声,推了徐竟骁一下,却被徐竟骁搂着她的腰牢牢贴近自己,低头加深了这个吻后才不舍慢慢分开。 或许是由于分开拥抱,都觉得房间内的温度似乎降低一些,徐竟骁蹙眉,要是没有周嘉清推开那一下,他恐怕不能自持…… 刚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克制也不想克制…… 好在周嘉清不是清醒的,还不知道此刻有些尴尬,只是又胡乱抚上徐竟骁的头发,喃喃道:“徐竟骁,你的伤好了吗?” 徐竟骁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慢慢放在自己的胸膛处,他稍微靠近了点,低沉暗哑的嗓音就这么萦绕在周嘉清粉红的耳垂边,“清儿,不是头发,是这里受伤了。” “还疼吗?”周嘉清细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徐竟骁的胸前滑动。 “不疼了。” “唰”一下,却是周嘉清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开。 徐竟骁有些无语,慢慢皱起眉,想了一下,难得见她这般淘气的模样,只想着如今周嘉清是喝醉了,否则定要好好“计较”一番。 周嘉清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徐竟骁,我要水。” “好。” 徐竟骁怎么也不会想到,转身去桌前给周嘉清倒水的功夫,周嘉清都干了些什么! 只见,周嘉清爬在地上,挥动双手,嘴里含糊道:“我是一只小鱼儿,游呀游……呀,池塘这么干涸,怎么没有水……水呢?徐竟骁,快……快倒水,没有水我就要快死了……我快不行了……我是一只快乐的小鱼儿……游呀游……在水里游呀游……” 徐竟骁怔忡了一瞬,先是想将地上的周嘉清扶起来,随即却又住了手,拉过一把凳子坐了上去,竟是好整以暇的欣赏起来,这不比那些舞女曼妙的舞姿还要美妙? “徐竟骁,你快来看,我游的好不好?”说完,还对着徐竟骁吐着小舌头做了个鬼脸,一派小女儿家的娇憨模样,倒是让徐竟骁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游得真好。”徐竟骁附和道。 周嘉清被夸赞了顿时脸色通红赶忙低下头,须臾又羞又怯地仰头偷瞄了徐竟骁一眼,美丽的笑脸略带红晕美艳不可方物。 他舌尖顶顶了腮帮,垂下长睫,薄唇勾起一丝近乎纵容宠溺的弧度。 周嘉清挑了挑眉梢,笑眯眯道:“你喜欢就好,我呀,还想多游一会,我是一只小鱼儿,游呀游……” 看着周嘉清在地上扑腾的样子,徐竟骁嘴角牵起一抹宠溺的笑,“清儿这个样子甚美,就不知道等清儿酒醒后会不会……” 一想到,周嘉清难堪脸红的模样,实在是不能得以亲眼见实为遗憾。 他微微起身,眼底自始至终都带着点笑意,更像是醉酒后的肆意,将沉浸在水里游的周嘉清扶起来,抱她去榻上。 刚想替她拉好被子,徐竟骁就听到周嘉清道:“要是一直能这么开心就好了,你说,做了他的妻子成为他的皇后,本宫会不会就开心了?” 妻子? 谁的妻子? 这两个字比刚才周嘉清口中的谢元赋登基更让徐竟骁惊骇,难不成周嘉清是想做谢元赋的皇后? 徐竟骁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慢慢地放了下来,狭长冷淡的眼底尽是深沉墨色,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将人卷入其中。 “周嘉清,在本王面前,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周嘉清猛地坐起身来,睁着眼睛,迷蒙的看着眼前人,嘴角有些微微上扬,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天真与纯真,娇嗔道:“徐竟骁,你在凶我?你敢凶我?我不嫁了。” 过了好久,徐竟骁松开手中的被子,俊美的脸僵了僵,黑沉沉的眸子隐晦如深海,浮起迷蒙的水意,把她给圈在怀里,他呼吸微滞,“是我的错,我再也不凶你,清儿,你答应我的,你只能嫁给我。” 周嘉清眨着眼,道:“嫁给你?嫁给你能做皇后吗?” 徐竟骁轻轻勾起周嘉清下巴,逼得周嘉清不得不和她对视,轻佻的动作被他做来,也优雅贵气,徐竟骁定定地瞧了她一会,眼神幽深,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周嘉清,你想做皇后吗?” 徐竟骁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融融烛火,对影二人,他始终不说话,屋里顿时安静得让人发慌,暧昧的气氛铺盖开来,他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喉咙,咽了咽口水。 却听到周嘉清黯然的声音响起:“不想了,再也不想去争后位了,为了这个位置……借兵灭门……这一次我不想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嗯?” 她本应该是个深闺里的贵女,却忍着心痛一步一步掀开亲人的虚伪,从竹林里听到她劝诫高聿远离谢元赋开始,她的每一步注定都是艰难的,可她从未放弃,直到石塘庄那晚,计谋得逞浑身却充斥的失落感,闷闷地砸到他的心里。 他不能再等了,她压抑的内心太痛苦了,她的心结,他定要为她解开! 徐竟骁的指尖从下巴缓缓上移,摩挲到了周嘉清唇角,指腹贴在她的唇瓣上,若有若无的轻蹭,呢喃道:“不会的,清儿,你要是想做皇后,我不会让你去争,我会……” 话未说完,周嘉清的头轻轻往下点了一下,刚闭起的双眼又睁开了,微愣一下,徐竟骁不舍得抽出手来,轻轻俯身将周嘉清的身子放好,轻声道:“罢了,清儿早些睡。” 徐竟骁替周嘉清掖好被角,从未照顾过他人的动作此刻有徐竟骁做起来,竟也行云流水般优雅,顿了顿,起身作势要离开时,却听见周嘉清嘟囔道:“徐竟骁,你太好骗了。” 他转头看向榻上的女子,见她双眼并未睁开,想必又是梦话,“太好骗了”得到这样的评价一下子让徐竟骁有些复杂的情绪顿时变得哭笑不得,他故意板起脸色,生硬问道:“本王哪里好骗?” 第243章 你要装睡到何时? 许是没想过周嘉清真的会回答,乍然听到时心中一跳。 周嘉清道:“巫女的借口竟然能骗过你,你还不傻吗?”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些果酒味,听到周嘉清轻柔的声音,徐竟骁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听周嘉清委屈的声音又响起:“你却白挨了一刀,要是没有救醒你,你有没有想想我该如何……你既然和我有了婚约,不能这般不负责任……” “当时听到消息后,我怕极了,心中仿佛缺了一块……也恨我自己,要是这一次没有与你牵扯,你的人生会不会更平顺……我恨自己又做不到放下你,我……” “要不是以前知道谢元赋手里有灵草,恰好能解毒,我……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徐竟骁,你让我怀疑自己……” “要是真有那一天的到来,除非你亲口告诉我,否则我都不会相信你不会再醒来,好不好?” “徐竟骁,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 一瞬间,各种复杂情绪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委屈的,伤心的,无能为力的全都交织在一起,说着竟然呜呜咽咽地好像哭起来了似的,只见周嘉清依旧轻闭的双眼,一行泪水从眼角划了出来。 耳畔传来他轻哑的呼吸声,他说得很慢,让她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好,清儿说得我都答应,这一生有我,清儿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相信我!” “嗯……我信,我等你从北鸣回来。” “从北鸣回来,你娶我……” “好!等我回来娶你!”他等了一会,直到榻上传来浅浅的呼吸声,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徐竟骁轻柔地拭去,在她额前印下一吻。却是没有离开,反倒在桌前写着什么,然后隔空掐灭那支快要燃尽的蜡烛,满室陷入漆黑后,良久才起身离去。 故而,他没有听到周嘉清嘴里还呢喃的一句话:“徐竟骁,你以前为什么无故消失?你 是不是……是……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已离世,还是因为一些缘故所以没有对外宣布?” “你要装睡到何时?” 冷不丁出现一个男子声音,榻上的人慢悠悠地睁开双眼,一手支起头侧身望着榻边凳子的男子,缓缓开口:“王爷,你这又是什么时候的多的兴致了?莫非王爷不放心我,深夜前来……” 眼见徐竟骁别过脸去,榻上的人这才泄气道:“罢了,我知道王爷才不会关心我,想必是不放心王妃吧,王妃一个人在北面的房子,你去看吧,她喝醉了……” “这一路,务必保护好本王的王妃!” 说完就见徐竟骁飞身离去,纪承枫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不是,王爷你大半夜过来就只有这一句呀,你这去北鸣一年半载的,就没有什么要对我交代的话?” “真是没良心的家伙,重色轻友,有了王妃忘了兄弟,还亏一起长大,哼。”纪承枫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赵云知的榻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赵云知才从深睡中渐渐转到浅眠中。 山里的秋夜,比城中更具凉意,凉爽的夜风轻轻吹过,带着山里特有的清新与宁静,山里被墨笼罩得密不透风,只有繁星闪烁才能令人胸口压住的石头轻一些。 从山石上俯身看下去,刚好正对周嘉清住的那间屋子,徐竟骁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自来从容的脸上颇有几分焦躁之意,淡然的眼眸中涌起阵阵戾气和不甘。 “砰”一声,不远处的半截树桩应声倒下,徐竟骁脸色疲惫苍白,身边的男子见状,终是忍不住劝道:“王爷,徐老爷子特意嘱咐属下,以您目前的情况,还是不要轻易动怒的好……” “本王只恨之前拖着残体回了东秦,果然……若再坚持一下,灭了北鸣,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了。” “王爷,您万万不能有这个想法,当年那一战,天时地利与人皆不如意,能够胜出北鸣,让他们乖乖臣服于我们东秦不敢肆意妄动,这已经非常人所及了。只不过谁能料到这两年巫术盛行……要是当年在北鸣多呆一日,王爷您的生命不保啊。现下您担心王妃,可王妃是个很聪明又特别的女子,不会将她置于险境之中,王爷得王妃这样的女子应该感到高兴,不用过于忧虑。”身边的男子若有所思道。 徐竟骁冷声道:“轻二,你是说,本王没有足够能力保护王妃吗?应该为让自己的王妃自保而感到高兴?” “王爷不是的,”轻二难得再次直言道,“王爷,虽然话不好听,可属下觉得王妃其实并不需要王爷太多的保护,那日王妃去四皇子府邸讨要灵草,看似带了四个人,其实在出发时就使用玉佩召回暗卫,在四皇子府邸四周暗中也是布满了暗卫。还有王爷您打点靖安侯府的安危,王妃也是早早布下人手,其中一部分是暗卫,还有一部分并不知道是王妃哪里来的人手。王爷,正是因为王妃与其他豪门贵女不同,才打动王爷的吗?况且,王爷您也并不喜欢事事都依附于您的贵女,王爷……” “够了。”徐竟骁沉声道,“王妃聪明与否,本王该做的一样要做!” 眼看徐竟骁往山里另一头走去,轻二在身后摇了摇头提着两桶东西也跟了上去。 只是跟小姐进去告个别,怎么王爷出来看起来不对劲?双福眸中意味不明,道:“双财,王爷怎么看起来像……像……” “像什么?”双财不解,他是刚过来准备换双福去休息的,碰到王爷和双福说什么,却没有看清王爷的神情。 “丢了魂似的,算了,王爷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猜透。”双福实在难以理解,一向清冷自持的王爷怎么失魂落魄的,又暗自欣喜,实为奇怪,直到很多年后,他也成家后,才明白王爷当初是为何了。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夏荷和秋菊就过来侍候周嘉清起床。 第244章 梦到数银子 进了屋后,夏荷却瞧见周嘉清虽然还身在榻上,却已经醒来。 “小姐,何时醒的?怎么不再多睡会?”夏荷好奇道,毕竟她听王大娘说李子酒后劲大,会贪睡,她便没有早早前来打扰周嘉清。 周嘉清也犹为纳闷,茫然道:“不停做梦,睡得不安慰,我也是刚醒的,只是……” 梦见了徐竟骁的伤不疼了,梦见了谢元赋冷落她转头宠爱其他嫔妃,梦见了她想要争后位,也梦见了徐竟骁消失,梦见了每一个孤寂的夜晚,前生今世混乱一起,实在是梦得乱七八糟。 秋菊走到榻边和夏荷齐齐看向周嘉清,道:“只是什么,怎么了,小姐?” “诺,你们看。” 随着周嘉清手指的方向,夏荷和秋菊一同看去,只见周嘉清拉起被子,露出一角来,下面是一摞摞的银票摆放着。 两人顿时大惊失色,昨日离开屋子的时候可并没有将银票从箱子里拿出来。 “小姐,您是不是梦到数银子了?许是您半夜借着酒劲下榻来捣鼓银票的。”夏荷最先反应过来打趣道,不怪她不谨慎,只是昨日将房子里里外外检查了很多遍,门口又有双财双福二人轮流带人把手,这么小的房间也实在藏不了什么人。 唯一的猜测便是周嘉清醉酒后的行为了。 周嘉清却说根本记不清有没有做过数银子的梦了,至于有没有数银票也是一点也记不起来,就连她为何没有在王大娘早就安排好的房间与赵云臻一起同住,也大为疑惑。 见周嘉清茫然的神情像个孩童般,秋菊轻笑一声附和道:“小姐,您想不起来也正常,奴婢在大安城就听说过,这些后劲大的酒醉了之后,一觉醒来便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昨夜小姐饮了好些李子酒,将自己给喝醉后,非要闹着住这里。小姐不用觉得过意不去,赵公子已经表示过歉意了,奴婢也备些银两临走时交给王大娘,小姐说过能用钱财解决的尽量多用钱财,至于小姐想不起昨夜的事,奴婢也问过王大娘了,正如秋菊所言,这醉酒就是这样的,无妨。”夏荷一边取过衣裳替周嘉清更上,一边解释道。 见周嘉清还是茫然的样子,秋菊眼疾手快立马到桌子下面的箱子检查,想要证实夏荷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才发现她们带的银票也全数在箱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菊表情古怪道,“昨夜双福和双财在门口把守,奴婢这就去问问。” 秋菊说完便转身出去。 “小姐,这银票加一起足足有我们带过来的三倍之多,”夏荷数完榻上的银票后,惊叹道:“莫不是夫人偷偷放在哪里的,被您昨夜翻出来了?” 这银票又多,来源实在莫名其妙。 周嘉清已穿戴整齐,只是还不是很精神,随手从被子里捞过一把银票,低头怏怏道:“应该不是,母亲给的已经足够多了,何必还遮掩藏起来更多的?” 手中的银票又看不出什么来,周嘉清心中纳闷不已,她的确想不起昨夜任何事情来,不过,谁会嫌弃银子多?便吩咐夏荷将银票收好,先洗漱吧。 “小姐。” 只见秋菊从外面匆匆跑来,一脸笑意的,俯首低声道:“小姐,王爷昨夜来过了。” “什么?那这银票自然是王爷放的。”夏荷也笑道。 秋菊这才将双福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原来昨夜真的是徐竟骁过来,他放下东西后出来叮嘱双福定要守护好周嘉清的安危,他自己伤势已好,让周嘉清不必担忧。 “王爷要去北鸣,还绕路过来看小姐,真真是放心不下小姐。”秋菊道。 周嘉清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脑海里有些模糊的片段,可是无论如何也拼凑不起来,只一遍遍叹道,王爷伤好了就好。 “咦,小姐,这也是王爷的东西吗?”秋菊收拾被褥时发现榻上还有一个锦盒,便将锦盒奉到周嘉清面前。 周嘉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同心结,同心结下方的两条的白玉吊坠上,分别仔细镌刻着“周”和“徐”二字,周嘉清拿在手中喃喃道:“同心结缕带,连理织成衣。” 夏荷和秋菊不懂周嘉清说的话,只是知道同心结的寓意非常美好,代表着心心相印,永结同心,也代表着夫妻之间的恩爱和幸福。 收起同心结的时候,周嘉清这才注意到盒子里面还有一张非常小的纸条,她拿出来打开一看,的确是徐竟骁的字迹不错,可是纸上只有短短一行话:小鱼儿,游得很好。 “啊?”夏荷和秋菊皆是一愣,看向周嘉清,只是周嘉清也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冥思苦想着徐竟骁写这句话的含义,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意思。 外面的春桃说赵家兄妹和纪公子过来了,周嘉清也顾不上深思,立刻收起盒子,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意思,应该不是紧要大事,否则何故与她打哑谜。 只是纪承枫在见到周嘉清后,才恍然觉得昨夜的徐竟骁实在有些不对劲,因为他注意到周嘉清似乎在掩饰着什么,而徐竟骁昨夜也是在掩饰着什么,现在仔细回想,好像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尽管王大娘说贵人给得足够多,不能再收,还是夏荷坚持让王大娘收下荷包,到底周嘉清擅自做主住了她小女儿的房间。 时间过得分外快。 自九月份离开大安,即使脚程快了一些,还是在十一月初的时候,终于抵达杜坡。 杜坡位于东秦国的西北角,是个很小的城,这里最大的官就属安远大将军赵世安了,无论之前大安城的人对安远大将军有何偏见,这边陲之地的百姓当年深受西云之害,一直对安远大将军深怀感激。 感激他让百姓有了安居乐业的生活,也感激正因为有大将军驻守,就连每年的赋税都减免了很多,这让当地百姓的幸福值更上一步。 第245章 这里就是杜坡 他们很少有人离开故地去得了大安,就算一心要出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因而不知道大安城的事。 只是一点,在他们眼中这么大的英雄不在大安却被发配在这,无论如何,皆是十分同情安远大将军。 所谓天高皇帝远,他们不会去猜测里面更深层的意思,故而不会顾忌着什么,非要与安远大将军划清界限表忠心。 何况赵家所有的人都平易近人,没有什么官架子,与百姓相处也十分和睦,因而赵家兄妹在看透靖安侯府的境况后,便一直劝说周嘉清来杜坡体验不同的人文情怀,想让周嘉清知道,人心其实可以很简单。 城门口的守卫远远看见赵家兄妹后,就高兴地打开城门,将一行人迎了进去,腿脚麻利的也去了赵府传递消息去了。 杜坡这么小的地方,周嘉清一行人刚一进城门,就被百姓好奇围观了起来。 互相一打听得知,是赵家在大安城的外孙女,登时又是好一阵热闹,嘴里一边说着吉祥的话,视线快要穿透马车的帘子,更有甚者想起赵老爷子的女儿早已离世,偷偷抹起了眼泪。 饶是春桃也架不住当地人的热情,都不敢掀起帘子往外瞅一眼。 还是赵云臻听着外面的动静,待马车走到人少的地方,悄悄掀起马车帘子一角让周嘉清看了看。 “表姐,你看,这里就是杜坡了。” 周嘉清往外一瞥,杜坡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心境不同,看到的风景也大为不同,上一世,周嘉清写了数封信不见外祖父有回信,在谢元赋的施压利诱之下,为了皇后的位置,到底亲自前来杜坡求外祖父。 当时一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待到了杜坡,她只觉得外祖父守着这么一个破败小城真是不值,如果这次外祖父去大安立下功劳,他们一家就不用再待在这小地方了。 谁曾想到,她竟然是来催命的,害得外祖赵家被满门抄斩,整整一百零六口人呀。 周嘉清想都不敢想那个场面,那些鲜血,那一条条的至亲人命…… 看到周嘉清脸上灰暗的神情,赵云臻有些不安地问:“表姐,你是不喜欢这里吗?” 她最怕的就是周嘉清看不上这里,她自小就在杜坡生长,没有觉得不好,只是说实话,风景到底与大安比不了,而周嘉清却是在大安成长的娇娇女,赵云臻怎么会不担心。 周嘉清收回思绪,笑道:“这里挺好的,我喜欢。” 为了证明她不是敷衍,周嘉清又说道:“杜坡虽然比不上大安的精致和富丽,却是另一番景象,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晚霞和街道。臻儿,你刚才也看到长街两侧的姑娘们这么欢快的模样,你想一下,你在大安能见到几个?” 周嘉清说得不错,这里少了一些男尊女卑,这里的姑娘活泼灵动,男子壮实大方,商贩热情又充满人情,大多数人都洋溢着笑脸,显得生机勃勃,这在大安的确很少见,大安长街出行的贵女矜持自重,鲜少有在街头嬉笑打闹的场景,男子风流倜傥,更不会瞧得起身份低下的商户,而商贩也是小心翼翼服侍贵女公子们。 赵云臻这才放下心来,笑了笑,“难得表姐观察仔细,原以为表姐只会看到城小粗犷,表姐喜欢就好,咱们先去看祖父祖母,臻儿再带表姐出来游玩,不出几日,表姐肯定能认识大多数百姓,他们都很淳朴。” 此刻赵府门前,早已围了不少人,有好奇看热闹的百姓,也有赵家人,可是相谈甚欢,气氛融洽,很难想象这是将军府的贵人和街头百姓,站在一起竟然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为首的那位是个穿着长袍的男子,是安远大将军赵世安,已年近七十,看上去却非常健壮,没有一丝老者的形态,他身形高大宽肩厚胸,肌肤黝黑须发半百,犀利的鹰钩鼻十分醒目,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透着隐隐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颇有几分当年的威武,只是他和百姓交谈起来,看起来就只是个面容和善的老人。 旁边是外祖母赵老夫人,生得端庄和善,靖安侯以前总说周嘉清的生母和赵老夫人极为相似,就连周嘉宁也遗传了赵老夫人的端庄,赵老夫人已到暮年,失去小女儿后才老态显现,可还带着很浓的书卷气,在见到周嘉清那一刻,她的眼眸如同冬日暖阳,明亮而和煦,透着深深的慈祥和关爱。 这两位老人周嘉清也算熟识,毕竟每隔几年便会来到大安靖安侯府给她和周嘉宁送些东西来,却从未留下好好吃过一顿饭便匆匆离去。 印象中只有一次在府中呆过几日的时间,当时她也六七岁的样子,现在才明白,以前是外祖父不被大安城的人待见,皇上也看似贬斥他来边陲小城,这样的尴尬身份要不是为了她们两姐妹,怎会来大安备受冷眼! 赵老夫人身后跟着两名中年妇人,一人英气,一人柔美,单从外貌来看,周嘉清便立马得知了二人的身份。 外祖父赵世安有两子一女,唯一的女儿是周嘉清的生母赵玟儿。 英气的妇人便是赵世安大儿子赵少淮的妻子——何岚岚,周嘉清的大舅母,可能是从营地才回来,一身戎装还未来得及换,她的父亲是赵世安手下的副将,因而她一出生便在军营长大,性子更豪迈一些,眉目端正面色红润,瞧着不苟言笑,眉眼凌厉英气,看上去不像是四十有五的年龄。 身侧的柔美妇人便是二舅母,她是赵少宵的妻子柳诗瑶,年纪稍轻,一身绣碧霞云纹大毛斗篷,光是站在那就显示着一种娴静而温柔的风度,嘴角一直翘着,瞧着也亲切万分。 周嘉清看到两个舅母后,才明白了赵云臻的性子到底随谁了。 大舅舅赵少宵有一子一女,大儿子赵云舟今年二十有五已成家,随父亲在与杜坡相隔一座小城的地方驻守。 第246章 小枫 一女便是赵云臻排行老三,今年十四,是孙子辈的唯一女子。 二舅舅赵少宵只有一子是赵云知,如今也十八到了成家的年龄了,在赵府排行老二。 赵云臻虽是大舅舅的小女儿,刚一出生得到了满家欢喜。 尤其是二舅母喜欢更甚,二舅母体弱,在怀赵云知的时候就吃了不少苦头,赵家人为了二舅母的身体考虑就没再要,故而二舅母只有一个孩子。 二舅母十分喜欢女儿,大舅母又要时常去营地,赵云臻便一直由二舅母抚育教养。 因而赵云臻自有轻灵之气,举止落落大方,礼数也很得体,也因为大舅母的缘故,可她柔和可人的外表里藏着一股英气。 周嘉清出生的时候,赵家人千里迢迢来过一次大安,之后再就是生母过世,继母陈氏进门的时候,外祖母特地挑选送来了春桃等四个丫鬟,接着便是两位老人家,隔几年送一些极为贵重的东西和银子过来,替她和姐姐在府中撑腰。 除过外祖父外祖母,周嘉清对其他人的印象十分模糊,哪怕上一世身为皇贵妃前来请求外祖父出兵的时候,她也是刻意保持着疏远的距离,只不过当时在她心中李雅萱一家才是她的亲人,故而两位舅舅和舅母十分气愤,闭门不见。 反倒如今一见,没想到日后相处起来却十分投缘。 大舅母性子直爽,拉住旁边的二舅母问:“弟妹,你一向聪颖,你觉得小姑子的女儿到底是个性子的人?” 二舅母笑了笑,温言细语道:“大嫂,咱们只是在周二小姐出生的时候瞧过一次,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的变化……想来周二小姐应该是个不错的人,云知和云臻寄过来的信上,不是说了周二小姐是个好人吗?” 话虽如此,二舅母眼中的笑意到底浮于表面。 “信上说得这么含糊,我倒是看不明白了,什么叫做好人?不杀人放火就是好人还是……”大舅母是个武将在她眼里好坏之分就是杀人放火,可她想要知道的是周嘉清的性子如何,是心眼多还是娇滴滴的又或许是别的。 遂尔不依不饶,靠近二舅母压低声音小声道:“弟妹,听说大安城中的贵女矜持得很,越是身份贵重越不好相处,这么多年,也没说看过父母和母亲,只看到父亲和母亲这么一把年纪还天天牵挂着她,不辞辛苦奔波于两地,这样看来周家小姐实在不懂……” “老大媳妇!”一声粗喝打断了大舅母的话,原是老将军开了口,尽管大舅母刻意小声讨论,老将军的耳力还是不减当年,大舅母连忙站直身子,尴尬一笑不再说话。 可是在两个儿媳妇的眼中,对周嘉清还是有些疏远的,一听称呼便知,只叫小姑子的女儿或周二小姐。 而靖安侯府周家小姐到底如何,就连百姓都十分好奇,一来好奇大安城中的官家小姐是个什么样子。 二来到底是老将军女儿的孩子,他们还是很怀念赵小姐的,便好奇赵小姐的孩子了。 三来娇生惯养的小姐从未来过这乡下小地方,会不会适应? 一时间,赵家府门口挤满了百姓,好在今日终于能够见着了。 就在大伙窃窃私语时,那几辆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为首骑在马上的男子正是赵云知,就在他翻身下马的时候,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后还有一骑马男子,可是面生得很。 身材修长腰背挺直,一身骑装被他穿出丰神俊朗之气,神采奕奕的容颜上,双眸犹如星辰般闪耀,鼻梁骨高挺,肤色偏白气质优雅,令人啧啧称赞。 “祖父祖母,”赵云知下马后就跑到赵世安面前笑不禁笑道,“伯母,娘,孩儿回来了。” 只是四位长辈的目光都只是短暂地停留在身上就向前方扫去,落在赵云知身后的男子身上。 除过赵世安,其余三人的视线又越过那男子,看向马车去,再俊美的男子,女眷心中还是首先好奇马车里的周嘉清的。 至于赵云知,到底经常见到,纵使分别这么久,也没多少想念,赵家向来如此,先是疼爱唯一的女儿赵玟儿,此刻最想见到的还是两个孙女。 那俊美男子不慌不忙,迈着矫健的步伐走来,在赵世安面前停下,接着笑逐颜开,道:“赵将军,好久不见。” 赵世安扶起行礼的男子,看向那张熟悉的面容,顿时一愣,“是你!” “是我。”男子微微一笑,“赵将军别来无恙。” 赵世安有一瞬间的呆滞,看着对面的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吃惊道:“小枫,你怎么来杜坡了?是不是你父亲又为难你了?” “没有。” 被赵世安叫做小枫的男子,正是纪承枫,见赵世安松了口气,补充道,“是皇上为难我。” “你……”赵世安粗声粗气道,“你做了什么?” “祖父,是这样的……” 赵云知及时解释了一番纪承枫来到杜坡的目的,还是没让赵世安放下心来,以至于后面两位妇人听到,都面露忧虑。 无一不是在想,圣旨上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马车帘子一掀,从里头跳下来一个丫鬟打扮的高挑少女,紧接着,一声甜甜的声音传了出来,“祖父祖母……” 还没等丫鬟朝马车里伸手,一个小姑娘便跳了下来,见状,赵老夫人和两位儿媳都有理由地上前围到马车边去。 “云臻,”赵老夫人和气地笑道,“在大安也是这般顽皮吗?” “哪有……”赵云臻抱起赵老夫人的胳膊撒起娇来,惹得她的母亲娇骂多大的人还没个正行,只是赵云臻吐了吐舌头,转头准备伸手接周嘉清下马车,视线扫过纪承枫身上时,脸色有些微微泛红。 在大安,天子脚下她不得已收起性子,谨言慎行,哪有这般肆意的模样,就是不知纪承枫会不会在意。 可是就算在意,她的性子便是如此,断不会为了旁人戴上面具! 第247章 皇后和嫔妃们的风姿 赵云臻心里的小矛盾无人可知,更不会想到这般娇俏模样落在纪承枫的眼里有多吸引。 还没等赵云臻出手,便见周嘉清已被春桃和夏荷搀扶着走下马车。 “外祖母。” 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赵老夫人看清来人眼眶已湿润,周围的赵家人和百姓却傻了眼。 这女子一身浅紫色缎面绣海棠镶毛狐皮大氅,朵朵海棠开满裙踞,领口处绒毛如缕,柔柔拂过下颌,更衬她面庞温润如玉,内着象牙白暗纹蜀锦裙,三千青丝随心挽起,发间的碧兰棱花双合玉簪流光溢彩,更衬她眉乌肤白,显得她沉静出尘,别具韵味。 可最令人震惊的还是她浑身的气度,她的表情平静,充满温和却又自然流露出不可违抗的气息,面对这么多人打量的目光丝毫不惧,落落大方威严高贵的样子让众人不免觉得这不是个小姑娘,更像是在朝为官的大人,亦或者…… “亦或者皇后和嫔妃们的风姿!”赵世安心中暗念道。 尽管周嘉清在面对赵老夫人时,收起那股戾气,尽可能地释放最大的善意,却让赵世安还是敏锐感觉到这个外孙女非常不同!至少与几年前在侯府见到的完全不同! 皇后或者嫔妃? 一想到这,赵世安诧异万分,周嘉清不过是个高门嫡女而已,性子再如何变化,怎么他会想到这里。 赵世安看清她的面容后愣了一下,忽然踱步而来,哈哈大笑喊道,“外孙女,怎么不叫我?” 周嘉清盈盈一拜,含笑道:“外祖父。” “大舅母,二舅母。”周嘉清同几位长辈一一问好后,便温顺地站在赵老夫人身旁,众人却诧异周嘉清是怎么分得清两个舅母。 只有赵老夫人蠕动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家谁人不清楚赵老夫人此刻的心情,因为周嘉清越长越与赵玟儿是有几分相似的。 包括赵世安刚才那句话,也是故意拉走赵老夫人的思绪,可看到周嘉清像是能看懂人的心思似的,选择站在赵老夫人身旁,这个态度和眼力见令赵家人十分欣慰。 待打好招呼后,纪承枫才掏出圣旨,于赵府门口宣起旨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远大将军自西云一战,风烈如存,百姓安得,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然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特嘉封其子赵少淮为明正将军,嘉尔冠荣,克忠报国守信全身,永赐天宠,以示皇恩,钦此!” 所以,这是替赵世安洗刷了旁人的看法? 这一日赵家人等得太久了! 整个杜坡都在欢呼雀跃,纷纷道贺,他们从未觉得大将军残忍,他们身处东秦边境,紧挨西云国,只知道是大将军守护了他们的故土,守住他们的女儿,妻子,母亲,才得以生存下来! 便是赵家众人也是激动不已,唯有赵世安神情平静,他在赵云知的来信上得知在平湖书院书画比试中周嘉清为他正名,皇上并未怪罪后,就知道这份圣旨不远了。 最初的喜悦过了之后,便是赵家人要在前厅议事了,纪承枫作为外人留在安排的院中休息。 说是议事,对于圣旨反倒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尽管背着恶名这么多年,可是生活在杜坡这个小地方,竟也慢慢抚平了赵世安内心的创伤。 其实,他也明白皇上根本没有怪过他,可流言猛于虎,登基之初,皇上不能为了他一家得罪大安众多的世家,当初还是皇上特意挑选的杜坡让他来驻守! 心中空缺的那一角似乎被缝补了一下,到底光明正大的就是不一样!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周嘉清! 赵云臻和赵云知你一嘴,她一舌地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也将靖安侯府的众人一一评判了过去,甚至将他们是如何陷害她和周嘉清的一件件都说了出来! 什么逼嫁赵云臻、真假周嘉清、雨见林涉险等等所有事情,可对于赵玟儿的真相却是只字未提,连孙辈的孩子都如此艰难,遑论赵玟儿了…… 厅中气氛立马变得十分异样。 一个探亲竟然险些断送了赵云臻一生,害死赵家兄妹二人,而外孙女能从侯府活着其中艰辛不敢细想! 他们只知外孙女要来探亲,却带来这样一个惊人消息,赵家人最是护短,听了兄妹二人的描述,众人神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向厅中站着的三位小辈,皆气愤不已,就连身经百战的赵老将军身子也是狠狠一震! “周嘉芸名声尽毁,死于亲兄长周嘉豪手中。李雅萱死于她一向重视的‘亲生儿子’之手。周嘉豪死于沼泽中被万虫蚕食。周海洋被牵连死于牢中,就连周老夫人也死在日日亲眼目睹周海洋尸体被啃食的折磨之中……” 她当然不可能如实交代出所有细枝末节,可赵家兄妹真真切切在侯府遭遇这些,瞒也瞒不住,况且二房的人大都死去,与其日后知道诧异万分,不如先行告知。 对牵连到皇子们或者其他各国势力,周嘉清尽可能地隐去部分事实。 至于周老夫人,周嘉清在来的路上就收到了舒娴母亲托人写的信了,也就是照顾周老夫人的贴身嬷嬷。 信中说了周老夫人没能撑过一个月就咽气了,尽管嬷嬷精心照料,饮食吃穿用度比起往日风头正盛的靖安侯府时,周老夫人过得还要滋润,可是蚀骨噬心日日无法安眠的滋味,令周老夫人的身子和精神终于撑不住了,病了起来。 名贵药材茸血丹也不起作用了,相反每日服用太多,在这一日终于反噬了,只一晚未见,周海洋的脑袋就剩少半个了,连番刺激之下,周老夫人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待她醒来,嬷嬷却一如既往地精心侍候,有种势必要将她恢复好的架势,她勉强撑起身子跪了下去,嘴里胡乱地呜咽着,想来也是请求嬷嬷结束她的生命。 第248章 送你上路 嬷嬷怎会如她的愿,又是掰开她的嘴巴将一粒茸血丹给扔了进去,就这样撑了两日后,她不堪重负,终于变得神志不清。 但这次,周老夫人无论如何逃脱不了接下来的折磨,如果茸血丹也维持不了她的清醒,那只能是身体上的折磨了。 嬷嬷给周老夫人的褥子上涂满了药物,她一躺下去便后背开始瘙痒起来,大半晚上的时间都在抓挠,旁边守夜的丫鬟视而不见,任由她难受抓红又够不着。 待清晨嬷嬷进来时,果然周老夫人的中衣已经脱下,后背也已经挠破,生出一个个恶疮来,这恶疮生出来后后背就不痒了,却是一丁点都不能碰。 故而连维持体面的衣裳一件都不能穿。 这会不痒了,她勉强趴着睡了半日,就这样一丝不挂地平趴在榻上,饮食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美,有专门的丫鬟来喂食。 而茸血丹的反噬也来了,周老夫人体内燥热得慌,要是碰到恶疮来,又疼又烫极为难受, 这样浑身疼痛的过了几日,趁着周老夫人睡着之时,大夫进来后把脉后轻轻摇了摇头便和嬷嬷退了出去。 即使在昏睡中也觉得后背犹如火燎刀刮般的疼,每日都在疼晕中昏沉过去,又在碰到后背时剧烈疼醒,这一日周老夫人不小心翻了个身,却因压到背部的恶疮,流下脓水,猛然又将周老夫人疼醒了。 周老夫人慢慢睁开眼睛,正是中午时分,榻边难得没见有人守着,后背再疼痛,周老夫人也极力忍着不发出丝毫响声,慢慢从榻上爬到地上,她想要去够桌上做针线的剪刀。 “嘶” 周老夫人实在难以忍受这痛意,隐忍着发出一声,正为自己发出的声音惊恐不已时,爬在原地不敢动,片刻后,没见有人进来,她松了一口气,又凄然缓缓支起身子一只手扶着凳子,另一手伸手够向桌上的针线篮子。 冰凉的触感正是剪刀,她心中大喜,终于可以了结了,拿到手中一看,却只是一块铁,忽然听到一声“吱呀”开门声,接着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眸光,周老夫人挣扎着转头望去,顿时一怔。 门外的阳光正盛,顺着门缝钻了进来,那张脸在门后的背阴处,看不清是否还如以前的娇媚,来人正是周海洋的大姨娘孟柔。 她就那样冷静地看着周老夫人,幽幽的眸光在暗处,仿佛带了不知名的仇意,忽然淡淡一笑,“老夫人小心,怎么还光着身子下榻来了?临死之人都这般不要脸面吗?” 闻言周老夫人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在嬷嬷面前这般是为了骗过她,可在儿子的妾室面前如此狼狈的模样实在屈辱得紧。 可尽管出言不逊,周老夫人在看清来人时还是心中一喜,来人是孟柔也好,至少她不必在装疯卖傻,她的眼眸中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光芒。 “是不是想求我替您寻个利器来了解生命?”孟柔的眼眸冰冷,声音却很温柔,“我不会如您所愿的!” 周老夫人愕然,望向孟柔的目光里充满了不解。 “这么多年来,我对您一向敬重,尽管察觉到您绝非善类,只因为您是周海洋的母亲,我便甘心与您站到一起,甘心尽力侍候您。可您对我和华儿实在令我心寒,我自知只是妾室,您帮着李雅萱打压我,任由她将绝子药灌给我,哪怕是在您儿子死了之后想要我陪葬,这些如何我都认了,可您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我华儿身上!”孟柔慢慢走近,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烈,“你竟然在得知周海洋死的那一日,想要杀死他唯一的女儿为他陪葬!只因为华儿是女儿!你也知道华儿性子嚣张不服管教,更不会舍弃性命,你竟然想要派刺客来暗杀她,好在那一夜她去大牢附近躲过一劫,可是你再次出手,竟然在饮食中下毒,这不会立马要了她的命,因为你还要靠我侍奉,靠我的银子,但是毒素日积月累,不出一年,她也就没了命!” 尚书府说周嘉话丢失那一夜,孟柔心一紧一紧地十分难受,最后被靖安侯找到后,她还是心慌得不行,她以为只是担心过甚,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周嘉清在离开大安城前,侍奉周老夫人的嬷嬷转交给她一封信,信中详细说了当夜的事,以及证据全都在列,还有饮食中的问题。 孟柔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她自然暗中托父亲的人手查探一番,就连每日做饭买菜的丫鬟小厮全都审问了一遍,还请来了好几个大夫,证明周嘉清没有一句虚言。 她也明白周嘉清的意思,周嘉清故意在周嘉华中毒几日后才说出,是周嘉清担心她日后反水,需要她做一些事情来表忠心,她便来了! “所以,为了华儿,我一定会和嬷嬷一起好好侍奉你,想要自杀的行为,我是万万不会允许的。” 孟柔已经知道真相了,还不让她了结生命,此刻听得周老夫人寒毛直竖,这样的残忍屈辱受尽疼痛的日子,她是一刻都不愿意再忍受了。 周老夫人光着身子颤巍巍地跪了下来,眸带祈求地看向孟柔,孟柔竟然读懂了她的眸色,浅浅一笑。 “既然老夫人行此大礼,我便不计较了,谁让你是周海洋的母亲,”孟柔从周老夫人手里拿过铁块放在桌上,顺势坐在放着针线篮子桌前的椅子上,轻拍双手,只见一个丫鬟盛来一碗肉汤端了进来。 “所以,这碗肉汤便是送老夫人你上路的。” 说着,孟柔接过丫鬟手中的碗,快速放到周老夫人面前,立马转过头去,感觉到脚下跪着的老夫人迫不及待像狗一样去舔舐着碗中的美味时,她再也坐不住仓促起身而逃,明亮的双眼慢慢有眼泪溢出,却在踏出门后眼中带有一抹决绝,直到丫鬟来报说周老夫人已享用完后,孟柔终是没有回过头,又站在门口许久后才离去。 第249章 周老夫人毒妇 回到悦和苑,孟柔嘴里一直呢喃着:“虽然说,用不着我来亲自端这碗汤,可是,你们母子对不起我,对不起华儿!” “二小姐知道了,也会更加善待我的华儿,可是,华儿,你一路还顺利吗?” 话说周老夫人暗自欣喜,以为孟柔到底心软,终于可以解脱了,直到夜幕降临,她还未曾有何改变,这难道不是下了毒药的汤吗? “周老夫人还没睡呢?”嬷嬷端着一张笑脸走了进来,看见周老夫人满是皱纹的干瘪脸上充满疑惑。 嬷嬷拿起还在地上的空碗,叹道:“真是吃得干净极了,大夫已经来看过你了,说你就剩这一两日的时间了,你偏偏心急讨要毒药,一想到过了今夜就与你生死相隔,说实话,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你才受了不到月余的折磨,我的女儿却受了十几年的折磨!” 看到嬷嬷一脸恨意与悲痛交错的样子,周老夫人第一次不再瑟缩起身子,反正嬷嬷也说了今夜她自己就死了,只是稍微有些悔恨快死时还讨要毒药,还向那个小小妾室下跪真是不该! “你还挺无畏的,这会又摆起了高高在上的架势,还以为你是贵妇人,哼,也不看看你一丝不挂什么德行,对了,你吃的那碗汤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毒。”眼见周老夫人错愕一下,顿时又恢复如初,嬷嬷眼眸中闪过一抹冷冽的杀意,“你在想就算没有毒药反正也没日子活头,对不对?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明知你快要死了,茸血丹都毫无作用,怎能任由你自然死去,这不是我初衷,哈哈,孟姨娘端的汤虽然没有毒药,你吃的却是用你儿子仅剩的躯体熬的汤!” 至于每个白日如何看到周海洋的尸体被野狗啃食,夜里如何辗转反侧噩梦不断。 接着生了恶疮毫无尊严又疼痛难耐,得知吃的什么又干呕不断,活生生气死咽气的,其中如何的伤心难过,她都一一将细节禀告给了靖安侯,靖安侯却觉得还是便宜了周老夫人! 只是无论周老夫人如何身死,他都不会觉得十足泄恨,不会原谅这个杀害了他母亲和妻子以及陈幸孩子的毒妇! “这比敌人还更加阴恶,竟会有如此荒唐的亲人!”性子最急躁的何岚岚站起来,她性子也是极为护短,二房的报应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听到二房是如何残害周嘉清一家人的,走到厅中拉起周嘉清的手,恨恨道:“早知他们是这样,清儿你怎么不早点来杜坡?” 一个称呼便见亲疏! 赵家和靖安侯府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不同的是,赵家彼此和睦友爱,是真正的一家人! 周嘉清微微一笑看向何岚岚,“虽然以前有些艰难,可有父亲在身边守护,他们到底也没伤到我分毫,大舅母不用担忧。” “二房那些人心肠歹毒至极,死有余辜,幸好你还好好的。”何岚岚道。 接着柳诗瑶也来到厅中,宽慰道:“既然来了,清儿就安心留在杜坡吧。”说罢,就看向赵世安。 只是赵世安的神色依旧震惊,脸色铁青无比,咬牙道:“周老夫人这个毒妇!” “外祖父,外祖母,这些事多多少少有我的安排,我便是这样的女子。”周嘉清小心翼翼道,这样说,言外之意就是这样的外孙女您还认不认? 一句“外祖父,外祖母”,便将主座上的两位老人的思绪拉了回来,眼前的少女,模样与赵玟儿有几分相似,可仔细一看与靖安侯更为相像。 赵玟儿热情温和,有种妇人少有的天真,而眼前的少女,分明也是身穿一身紫衣,温婉的颜色,却被穿出幽雅权贵的感觉,她的眼底,透出的是与年纪十分不符合的沉静与淡淡的沧桑,以及莫名有种上位者的感觉! 她真的是赵玟儿的女儿? 在那样吃人的府邸里生活,要是还单纯保留着少女的天真,她还能有命来到这里吗? 她就是赵玟儿的女儿! 虽然如此,二位老人还是在心中不约而同地默默将靖安侯臭骂了一顿。 片刻后,还是赵老夫人反应过来,接着柳诗瑶的话茬,道:“清儿,你不用怕,你二舅母说得不错,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便安心住下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欺人太甚!”赵世安一拳砸在桌上,心中似在滴血,他淫浸官场多年,不似这些妇人听到后只顾心疼同情,起初他觉得周嘉清性子实在不像赵玟儿,浑身上下透着气度非凡,小小年纪又令人捉摸不透,和以前去大安城见到的周嘉清完全不同,心中狐疑不已。 他看得出周嘉清刚才言谈之间有所保留,但是这些是真真正正发生的事,不论周嘉清使出什么手段,二房的确屡屡下手害他的亲人! 就因为靖安侯这个爵位,二房联手周老夫人害死靖安侯的母亲,妻子,继母的孩子,甚至连他的女儿也不放过! 周嘉清连称呼都不喊,直呼二房长辈名字,可见对他们是有多厌恶! 思及此,心中又悔又恨,对周嘉清的那些怀疑也不忍再去探究。 何况见周嘉清隐没了赵玟儿的事情,他心中微动,他能从周嘉清说的这些事中猜测到赵玟儿必定也是被二房害死的,可赵老夫人心思简单,以为女儿就是郁结于心,自从失去女儿后,赵老夫人心中的苦便一直按捺着,这么多年郁郁寡欢,周嘉清却只字未提,一下马车也站到赵老夫人身旁,到底是照顾赵老夫人的心情。 在平湖书院那件事,也能看出周嘉清心中一直拿他们当亲人! “外祖父……” 周嘉清知道赵家对赵玟儿感情深厚,她这个外孙女到底如何,刚才外祖母已经表态,外祖父只是气愤周家人的歹毒却没有再说什么,令她有些不安。 她并不是想要卖惨夺得赵家可怜,她只是希望能以此事为警醒。 第250章 明月公子 能让赵家早日明白,大安城中的勋贵人家没有赵家这么简单,生活得太顺心,到时候连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可不行,万一…… 万一战事再起,万一不得已与大安权贵打交道时,就在周嘉清胡思乱想之时,听到主座上略显沙哑的声音喊道:“好孩子,快过来。” 周嘉清放下心来,从善如流地向前走去。 既然赵世安表态了,赵老夫人和两位舅母也放下最后一丝担心,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依仗赵世安判断,先前在门口一见,赵世安尽管面上开心,却到底有点疏远,刚才在赵家兄妹陈述遭遇的事情时,赵世安也一直打量着周嘉清的反应。 特别是赵老夫人,待周嘉清走到身边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对女儿的思念,看到近在眼前的外孙女,顿时泪如雨下,一把搂住周嘉清,哽咽道:“我的孩子!” 赵老夫人这声“孩儿”夹杂了更多的是对女儿的思念…… 周嘉清任由赵老夫人温柔地抱着,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祖孙温情,赵老夫人的怀抱,也让她不由得有了一丝的恍惚。 赵老夫人有些激动道:“孩子,你受苦了,从前都是外祖母的不好,让你和你娘受了太多委屈,相隔太远不该不管你们母子三人,总怕多留几日让你们不方便了,应该在侯府多住些时日好好看清二房那些人……” 周嘉清心中百感交集,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外祖母何出此言,您和外祖父每隔几年来侯府为我和姐姐送些东西来,也是担忧父亲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府中,您担忧我们两姐妹遭人欺负,所幸有您和外祖父的力证,靖安侯府的众人瞧见我背后是有靠山的,明面上也算过得去!我过得很好,外祖母,您当年挑选的四个丫鬟很好,她们一直忠心守护着我,其实是清儿不孝,这么多年也不来看望您和外祖父一次,孝道一分未尽……” 见周嘉清将她的付出都记在心中,赵老夫人激动得难以自持,搂住周嘉清道:“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写信来告诉外祖母,你……这么多年了,外祖母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只能托你表哥表妹去大安城看你……” 赵老夫人絮絮叨叨说些感叹的话,赵世安站起身来,道:“还是先让清儿休息一下,往后日日得以相见,不急在一时。” 搂着周嘉清的赵老夫人听闻此话,慢慢松开周嘉清,泪眼朦胧地打量她,一时竟不忍放开手,只摩挲着她的手,“真好,外祖母能见到你安然无恙,真好!” 二舅母也劝道:“娘,如今清儿在赵家就住下了,正是应当开心的时候。” “正是,娘,这是个大喜的日子。”大舅母也附和道。 就连赵云知和赵云臻也跟着劝慰,赵老夫人抹了抹眼泪,笑道:“你们说得对,瞧我,平白拉着清儿跟着我抹泪。” 说完,便派人带周嘉清去了安排的院子休息,正是她的母亲赵玟儿出嫁前的院落。 要不是考虑到周嘉清一路奔波要休息,也需要一些个人空间放松,赵老夫人恨不得亲自带她去院子。 周嘉清微微一笑,向屋内众人行礼后退了出来。 只是,一起赶路的还有赵家兄妹二人,几位长辈却丝毫不提他们也要休息的事。 这样便很明显他们还有话要问赵家兄妹二人。 说了一会子话,赵老夫人心绪早已跟着周嘉清跑了,便张罗着要亲自下厨为周嘉清做饭,两位儿媳妇也跟了上去。 待女眷纷纷离去,赵世安看着赵云知道,“祖父还有些话要说,来书房吧。” 待到了书房,赵世安在椅子上坐下来,看向赵云知问道:“清儿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赵云知一一说道,只是也隐去了赵玟儿的事情,周家人是如何待周嘉清,靖安侯是为何 没有一早发现周家人的歹毒,这几年周嘉清的变化全都满盘交出。 虽然赵云知的用词已经很委婉了,话里流露出的凶险还是令赵世安心头一紧,看向赵玟儿院子方向的目光更加慈爱和心疼。 说了会话,赵世安才问道另一件事上。 原来,赵云知去大安城办事,就是办两件事,一是他的姻缘,他母亲柳诗瑶与当年好友给孩子定了下娃娃亲,可好友嫁到大安后多年后不见有书信往来,直到赵云知已年十八,便写信去询问当年之事还作数吗?柳诗瑶也想着作罢就是,这么多年不来往,或许好友早已看不起杜坡的他们,又因到底定过亲,不能随意再议亲还得询问一下对方才是。 这次好友的回信很快,只说让其归还当年定亲的信物,赵云知便带着信物去归还。 信中多问了一句赵世安和赵老夫人牵挂的周嘉清,来信说周嘉清爱慕四皇子。 这第二件事就是去打探周嘉清的情况! “你是说徐国公和清儿?”赵世安问道。 这进门半天的时间,发生的事情足以令赵世安难以消化。 除却书房,赵府俱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大安城中其他地方却是狂风暴雨骤然降临一般的阴沉。 谢府。 谢元赋坐在书房里神色阴鸷地盯着跪在眼前的人,“你是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北鸣那几人的踪迹?” 跪在地上的中年侍卫清楚地感受到谢元赋的怒气,心中暗暗叫苦瑟瑟发抖,“四皇子恕罪,属下已经派人将明月公子一行人,失去踪影的院子方圆百里都仔细搜查遍了。” 谢元赋目光锐利如刀,逼视道:“他没有回北鸣也没有来交头的地方,难不成他还会隐身了不成?” 中年侍卫忙道:“四皇子,虽然还没有发现任何踪影,属下却觉得周二小姐似乎和这件事情有关系,明月公子失踪那一夜,周二小姐来府中找您要的玉灵九草,正是解巫毒的,莫非是周二小姐与明月公子有什么过节……所以,属下……” 第251章 思母心切 谢元赋冷哼一声,语气满含嘲讽:“所以你现在告诉本皇子,明月公子是周嘉清弄走的?没有长进的东西!” 退一步讲,这是徐竟骁做的,谢元赋对此还是很有自信徐竟骁不会知道明月公子与他的关联,要知道和北鸣勾搭上,不是一年半年筹谋,若徐竟骁真有这个本事,还能在北鸣弄得满身伤痕? 这个明月公子是瑶巫女的师弟,但二人效忠的主子不一样,明月公子不满瑶巫女势力日益壮大,便搭上了谢元赋,四公主说到底也是一国公主,谢元赋却是未来有望登基之人,这样的话,明月公子就赌上了! 这次明月公子一如既往地住在谢元赋安排好的院子中,收到消息说师姐来到大安,意外地看到那一幕,谁料他们的师傅早就以防师兄姐妹之间相互残杀,在一开始便下了一种巫毒,令师姐弟连心。 瑶巫女身死那一刻,明月公子突然不受控制的止不住呕血,便有了轻一顺着血迹寻过来的一幕。 当夜,轻一躲在树上,听到屋内传出一人不满的声音,“干什么?小点声,主子还昏迷着。” 之前将桌子砸裂的男子,并没有因为所谓的主子昏迷这理由而放低声音,依旧激愤道:“瑶巫女死了,你们看这情形还不明白吗?主子还能有活头吗?你手里的药已经没用了,若瑶巫女还有一口气,你尚且能用药救回主子……认命吧,明月公子就不活了,我们不光要向陛下交代,四皇子这边还要怎么办?” 原来刚才进来的那个人又从屋中出来,去隔壁的屋子取来一个东西,很快就又返回之前的屋中,他取的是救明月公子的药,却不想瑶巫女一死,他也活不下去了…… 他们是在北鸣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上四皇子,如今一堆烂摊子可如何是好? 就在屋内几人争执不休的时候,轻一早已调动附近暗卫包围住了这处宅院。 谢元赋还不知道明月公子已经死在那夜,明月公子的手下也被轻一关在国公府的地牢里吐露出了不少他的事情。 周嘉清却是悠闲地在赵府住了下来。 住了没一日的时间,众人都瞧清了纪承枫和赵云臻的情意,也不知赵世安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还是大舅母变得鸡蛋里挑骨头似的,二人总是变着法子拉纪承枫去校场上练兵,练的不是兵却是纪承枫! 近日二舅母话都变多了,待纪承枫好不容易从校场上回来,苦不堪言,二舅母仿佛看不见他的疲累,拉着他问东问西好一阵聊,不出几日将纪承枫套了个底朝天。 就连纪承枫和赵世安的渊源也了解清楚了,原是赵世安去大安的时候被一小辈言语奚落,纪承枫用小小计谋害得那位小辈出丑就是了,年龄上的差别倒也没有影响到二人相谈甚欢,最后才发现纪承枫原是以前好友的儿子。 赵云臻带着周嘉清忙着四处访友,游遍杜坡,正如赵云臻所言,她竟然把杜坡这么些人都认识了。 正因为这样,周嘉清心中的阴霾少了一些,每日接触的都是心思淳朴的百姓,心里都轻松多了,内心的担忧散去不少。 若是任由周嘉清一直呆在院子,免不了触景生情,想到赵玟儿,刚来的那几日,日日睡不着思念生母,夜里将生母生活过的痕迹一一翻阅。 她很小就失去生母,对赵玟儿的印象模糊的不得了,只能从这些保留着赵玟儿生活原状的院子屋子,一一了解赵玟儿是怎样的人! 尽管报了仇,心里也是缺了一块,周嘉清有时在想,若能重生来得更早一些,是不是就能见到生母,救下生母! “小姐,这是夫人特意托奴婢带的安神香,是王大夫调制的,夫人担心您来到赵府不免伤怀。”冬梅从箱子底下翻出一盒东西,周嘉清同意后,她便加到香炉里点了起来。 春桃整理完带来的东西后,也跑到周嘉清跟前附和道:“夫人有心了,给小姐准备的银票多得不用说,来赵府给每个人都带了极为贵重的礼品,都是依照每个人的喜好来置办,还给赵老将军和老夫人搜罗来了适合他们身体的食疗膳食做法,每一个做法对应的功效和忌口。都和王大夫确认后一一标明,这份心很难得。” “是呀,能遇到这样的继母三生有幸!” 想到陈幸,周嘉清时常觉得亏欠,两世加在一起,她从未得到过如此纯粹的母爱,她不知道如何做好陈幸的女儿。 夜色融融,月亮昏晕,星光稀疏黯淡无光,黑沉沉的夜笼罩着大安城。 靖安侯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以手撑头,脸上是深深的倦怠之色,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即使如此,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靖安侯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下一刻便将警觉之态收起,道,“小幸,你来了。” 靖安侯单凭从脚步声都能听出正是陈幸来了。 陈幸微微一顿,走到靖安侯身旁的石凳前坐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靖安侯。 “小幸,你给清儿说了吧?”在陈幸面前,靖安侯卸下防备,心中的苦涩全都展现,“所以当初,其实你知道是赵玟儿拿错了花灯,你却看到我把她误以为是你,你什么都没解释,在那时候,你有过后悔吗?” 陈幸犹豫了下,摇摇头,“不后悔。” 是啊,怎么后悔? 建德初年,为了促进东秦各地世家交流,大安城举办花灯盛会,来自东秦各地的名门世家前来赴宴,其实也是变相的相看,当中就有赵玟儿和陈幸。 暮色沉下来时,街头巷尾,满城烟火长燃,喧嚣声烟花声震耳欲聋,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声浪嘈杂,大街小巷热闹极了,放眼望去,但见少男少女人人衣饰华丽,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到处无不是欢声笑语,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就连普通商贩因为宾客纷纷而喜形于色。 第252章 夫妻互诉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待嫁女子便纷纷手执一花灯,于长街上穿行游玩,男子要是遇到中意的,便可记住花灯的样子,于酒楼门口搭灯楼的小厮处查看册子上记载的花灯,每个花灯图案对应一个女子的名字。 当夜太过热闹,众人尽兴游玩,客来商往,长街两边的酒楼各处笙歌曼舞,人声鼎沸,宾客满座,热闹非凡,吃酒的声音,嬉笑的声音胡乱交织在一起,听着却格外动人。 赵玟儿和陈幸恰巧相邻桌子落座用饭,两个桌子花灯都挤在一起,临走时竟然拿错了。也是陈幸回去几日后才发现,只因为花灯颜色很是相似。 还不是靖安候的周海明,当日与几位好友在长街上,还没来得及看清隔着前方女子的容貌,便被那爽朗大方的笑声所吸引,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彼时的盛装女子好像不受人群束缚,脚步轻盈在其间灵活穿梭,伴随着阵阵清脆的说笑声,女子周围充满了欢乐的氛围,可花灯卡在人堆中拦住了女子继续前行的脚步,女子反倒没有生气,依旧从前方传来淡淡的笑声,不知怎么轻轻一拉,花灯便拉至人群头顶,便又落回到女子手中,周海明一下子记住了花灯的样子,以及女子浅蓝色的衣裙! 就在赵玟儿去河边放花灯许愿时,猛然看到赵玟儿手中的花灯时,周海明以为他再次遇见了他刚才相中的浅蓝色衣裙女子!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巧,花灯相似拿错了,竟然衣裙的颜色都一样,同样也是将门女子,性子天真爽朗! 衣裙花色乃至细节肯定不同,其实就只是颜色一样而已,夜色朦胧,周海明身为男子也没注意到。 皓月当空,华灯初上,潺潺的河流里倒影着少男少女的人影,树影下羞涩的容颜溢满整个叶下,却是无人注意到河里的花灯到底是个什么图案! 往后的日子中,也成就一段佳话,陈幸也是在后来听到人人称赞的神仙眷侣时,才恍然明白那个花灯拿错了! 若是不知道花灯的事还好,陈幸好奇下就去巧偷偷瞧靖安侯之子周海明是何人,可是却一眼误终生! 但是周海明和赵玟儿相携之手深深扎进陈幸的心中,没在大安多留几日就匆匆离开。 赵玟儿对此也是毫不知情,她只顾着游街玩乐,放下花灯许了愿后,转身便看见面前出现一个年约十七八,相貌俊美气宇轩昂的男子,他长身玉立,看见她容颜那一霎那,眼睛里光彩,宛如润玉上柔和的莹泽。 “那我去宜州办事的时候?”靖安侯现在回想从前的诸多事情,原本没有多想的真相便慢慢浮出水面,他的神色有些悲哀,轻声道,“小幸,那一路上的偶遇是你安排出来的?目的就是让我记住你?” 陈幸慢慢地垂下眼眸,轻轻地咬住嘴唇,神情变幻不定,最后还是点点头,“对不起,姐姐那……我本不应该再拿出花灯的,可是我很怕再也见不到你,夫君,我不应该……” 当年,陈幸遇到周海明来宜州办事,心中还是再次悸动了,忍不住写信去大安询问靖安侯府的事情,从嫁到大安的好友陈庆回信中得知,赵玟儿三年前死了…… 后来,陈幸便制造机会与周海明相遇,直到周海明马上要离开宜州了,陈幸索性穿上当年相遇的浅蓝色衣裙,手里提着一盏靖安侯忘不掉的花灯! “不,应该是我跟你说声对不起才是!”这声“夫君”,顿时勾起了靖安侯无数的情绪,坚毅如他,眼眶也不自觉红了许多,愧疚地将身边人揽入怀中,真正话到嘴边,靖安侯才察觉到言语的苍白无力,苦笑道,“其实,说这些也没有用……暗自赌气那几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做不好一个夫君,不论是赵玟儿还是你,我都没有照顾好,我对不起你们!你们的委屈不是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够弥补挽回的……” “造化弄人。”陈幸轻声道,“都过去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如果是最初得知周海明连她和赵玟儿都分不清,或许还在怨恨周海明,但经历这么多事情,陈幸很清楚周海明的为人,至于孩子……也是被周老夫人和二房算计,如果说她心思简单愚钝,看不穿后宅妇人的阴谋手段,在嫁进来这么多年的时日,却还是没有一个当家主母应有的谋算,何况是向来耿直,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周海明?岂能强求他将自己照顾的滴水不漏。 “造化……”靖安侯摇摇头,“还有宁儿和清儿,我也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宁儿失去生母后变得懂事有主见,常年游学在外不让我操心,每每来信都是报平安。至于报的血仇是清儿一手安排的,这些年来,我在府中时日不多,李雅萱掌府,清儿受了多大的辛酸磨难,十四岁的少女,却变成心思沉重的样子,看到她故意做些小女儿姿态来讨我欢心,我都难受……这些事都是清儿有意让我看到,若我能早些看清那些人,清儿就不会有顾忌,不敢在我面前直言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只希望杜坡一行,能让她做回自己。” 他这一生,作为夫君,没能护住赵玟儿,让她香消玉殒,让陈幸受尽委屈…… 作为父亲,也没能照顾好两个女儿…… 其实,他只想要好好守护家人,为他们遮风挡雨,但到最后,却似乎都做错了…… “宁儿报喜不报忧,也是为了让你不要担心,她在外游学,你安排了足够多的人手护着她,每到一地你都会尽快安排,这份心意宁儿也知道。没有什么对错,若宁儿在府中免不了遇到和清儿一样的磨难,至于清儿也会慢慢明白的,会愿意相信你的,或许她觉得事情与你我之前认知不一样,不敢贸然说出。可我们要给她时间,相信以后有什么事,她不会再变着法子让我们知道,而是直接讲出来。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是一下子就走到清儿心中的。” 第253章 造化弄人 靖安侯一怔,随即点点头,道:“嗯……” 接着认真道:“我知道你也早已知晓周海洋和老夫人,只不过配合清儿将他们的真面目撕开。清儿的话我觉得她并不愿意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说出来,我也不为难,她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小幸,以后我们这样好不好?以后再出现你觉得行为不轨的人,尽管还没有做什么,只要你心里不舒服,觉得他们有意图,你就直接告诉我。也许,有时候我和你的看法不同,但不管如何,我会记着你的话,慢慢验证,但无论如何,你身后有我,我会让你慢慢重新相信我的!” 相信两个字,说起来容易,想要做到却很难很难! “好!”靖安侯并没有迫不及待她如何回答,而是认真的,陈幸也的确认真思索他的话后,道:“夫君,我正想要跟你说五姑娘的事情。” 原本这件事也该让靖安侯知道,加上他又说出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先拿周嘉静的事情做个铺垫,便慢慢将内心的猜测说了出来:“虽然说她的性子变得开朗起来,这是好事,但她的心思似乎有些不纯,说句不该说的话,她的转变未必就是好事,到底不是亲生的,也不是我和清儿这般关系,有些事说多了,还是我这个嫡母的不是了。” 听到事关周嘉静的话,靖安侯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女儿因为是大姨娘的孩子,靖安侯甚少关心,不过该有的一切待遇比其他府中庶出的子女要高很多。 他对周嘉静知之甚少,只知道她以前胆小怕事,现在褪去这份胆怯,他本觉得是好事,或许是二房之前的压制。可经过陈幸这么一说,虽说还未察觉到不妥,他也答应会好好注意周嘉静的言行举止! 朔风渐起,寒意刺骨,呼啸的北风从枝丫上掠过,发出阵阵低吼之声,昏暗的天空上,漂浮着团团铅灰色的云朵,参差低垂,显得厚重压抑,纷纷扬扬,洒下漫天的雪花,迅速将天地染成一片素白。 纪承枫在赵府多呆了十日后,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 这一日,赵云臻一袭浅粉色灰鼠斗篷站在漫天的风雪里,显得越发娇嫩,她的肩膀和发髻上都落了雪,脸颊和鼻头被冻得微微泛红,但却不在意,和纪承枫道别后,看着他翻身上马,昂首挥鞭,只听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过后,宛如一阵旋风,迅速朝城门处直冲过去。 赵云臻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他的背影,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视线尽头。 飞奔出城门的纪承枫,身下的马却慢了下来,他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眸中的光亮仿佛在一瞬间湮灭了,半晌,轻轻说出一句话:“臻儿,我怕离别拉得太长,我会不忍心走的……” 杜坡的冬天比大安城来得更早一些,也更寒冷,一到下雪的日子,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关起门来,既然出不了府散心,呆在府中又怕赵云臻郁郁寡欢,周嘉清便来找她说话解闷。 赵云臻一边欣赏着周嘉清送给自己的白玉浮雕山水纹香筥,一边道:“昨日我和二哥去校场上看练兵,虽然纪公子有意隐瞒,可二哥看得出纪公子的武功高得很,远在我娘……不,可能远在祖父之上,纵然祖父说了纪公子不是丞相府如今的主母的亲生孩子,表妹,纪公子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丞相之子这么简单吧。” 周嘉清笑了一下:“纪承枫若是想要隐瞒,怎会让表哥看出来。” “也是。”赵云臻一下子豁然开朗,她还以为纪承枫故意想要隐瞒什么,说来也奇怪,大安城的公子贵女们,大都戴着面具生活,除过众人知晓的面孔外,还另有一副不为人知的面孔,周嘉清是这样的,二房众人也是这样的,现在发现纪承枫也如此,多少会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复杂而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心思。 可她从小生活赵家乃至杜坡却不同,可也不妨碍她对这个长得好看,性子复杂的表姐十分亲切,每个人的生活环境不同,她不能要求旁人都是赤诚爽朗之人。 早在侯府就已将她看作自己人,“表姐,纪公子和王爷关系匪浅,那王爷的武艺是不是还要高很多,当年北鸣一战的时候,我也有所耳闻,王爷这么厉害,应当是东秦第一人吧?” “东秦第一人?”周嘉清一怔,眼底的黯淡一闪而过,这么厉害被瑶巫女给骗了,实在是与这名号不匹配,不知道北鸣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那伤还会不会痛?尚且还未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开来,突然听到外面有丫鬟跑进来,连礼都没有行,满脸焦急地喊道,“小姐,表小姐,快……” “发生何事了,这么慌张,没得吓着小姐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夏荷望向冲进来的春桃,眉头拧紧,轻斥道,这里不是侯府,该有的规矩还得有着。 春桃一口气跑来,借着刚才夏荷说话的时候喘了几口气,这才好许多,忙不迭说道:“小姐,有一个说从大安来的陌生男子找您。” 陌生男子? 当周嘉清和赵云臻走到府门口的时候,便是这么一幕—— 男子衣着单薄,瘦削的身体在褪尽色彩的薄衣里,薄衣承受不住这寒风,男子不住的瑟瑟发抖,却一脸决然地比画着什么,想要再往前一步,看到包围一圈的士兵时,又不敢向前,脸上露出犹豫,担心,慌乱的各种情绪,手里拿着一张纸写着周嘉清的名字。 若不是被大舅母经过城门时注意到城守备和一个陌生面孔,就不会这么巧地带到赵府来。 除过赵世安和老夫人,其余在府的人都来了,看着陌生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周嘉清已经定亲,陌生男子拿着写有周嘉清名字的纸条,可以进城,却不能随意入府。 当周嘉清过来的时候,陌生男子一下子变得激动异常,双眼绽放出点点光芒。 第254章 陌生男子 望着被士兵和赵家人隔开的周嘉清,男子再也不怕围起来的士兵,更是意欲冲过来几次,手上挥舞得更卖力了。 春桃左看右看,实在不认得大安里有这么一个人,看着男子头发散乱像枯草一般随风飘摇,面黄肌瘦,眼圈泛黑,双眼里都是红色的血丝,脸上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子,浑身脏污,饶有撒泼的模样。 春桃厉色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见我们小姐?” 男子嘴唇向外翻动只是蠕动着,看着是发不出声音的样子,手里还是奋力的比画着,他眼底对周嘉清的渴望让春桃对他愈发厌恶。 “表姐可认识此人吗?”赵云臻狐疑道。 周嘉清摇了摇头,听到赵云臻的声音,男子也显得激动,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奋力的喊着,夏荷在一旁简直是看不懂男子的行为。 周嘉清明白这是不能说话,看样子男子认识她和赵云臻二人,遂看向他的手,道:“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懂吗?” 男子使劲点点头。 “你是从大安来的?”周嘉清问。 男子点头。 周嘉清怔忡了一瞬,接着问道:“你……你是靖安侯府的人?” 男子立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男子的手肿胀如馒头,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冻疮,就算识字怕也写不了,可这个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清儿,你看!”大舅母离得更近些,她看到落在男子脸上的雪花融化后,蹭出乌黑一片。 男子闻言一怔,伸手抚上脸庞,心下大喜,好似反应过来,转身去雪地里捧出大把雪来往脸上蹭,不多会功夫,脸上的麻子竟然都化在雪里…… “你是……”赵云臻呐呐道。 “三妹妹!” 大舅母瞧见周嘉清脸色不对,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妹妹,莫非是二房的人,准备发难,却见自己的女儿跑上前,拉住她的手,“你怎么这个样子?” 大安城到杜坡的路山高水长,跋涉千里,周嘉清一行人自九月份离开大安,脚程快了一些,才在十一月初来到杜坡,周嘉华是怎么一人来的,也只是晚了他们十日的功夫! 周嘉清出发那一日,周嘉华在周府坐立不安,一天天过去,她再也坐不住了也跟着起程了,同行的还有保护她的两个侍卫,这是她外祖父孟尚书留给她的,侍卫都是孟府的家生子,全家都在孟府做工,这一路便也安心。 他们三人出发的晚些,马匹不如周嘉清的马好些,便走的是小道,路程能近一些,小道危险,也有山匪出没,为了安全起见,周嘉华便女扮男装丑化自己。 没想到在接近杜坡的时候越来越冷,银子也所剩无几,一个侍卫摔破了腿血流不止,另一人高烧不断,方圆十里不见人农庄,周嘉华一咬牙,便留另一个侍卫在原地照顾。 所幸快到了,周嘉华孤身一人前来杜坡…… 在周嘉华被认出来的那一刻,她颤抖着双手又掏出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两个安置两个侍卫的大概地图,她说不出话已经两天了,还好行囊里有纸笔,前日便做好准备,不过墨汁被打翻了很多,画完地图就只能写出周嘉清三个字来。 赵府的士兵熟悉附近地形,不出半日就找到了那两个侍卫,他们也被抬进赵府来。 “大夫人,两位小姐,不用担心,这位小姐没有生病,是长途劳累的疲惫,好好休息将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初,一路奔波精神紧绷与寒冷的气候,令她只是暂时失语,醒来后服了药便可开口说话了,这侍卫也是皮外伤,用了药后烧也就退了。” 让大夫看过,也就放心了,周嘉清也让人传信回去给孟柔。 在周嘉华昏倒时,赵云知也听到消息从校场上赶了回来,周嘉华已醒来被丫鬟服侍着擦洗干净吃了药,换上崭新的衣裳靠坐在榻上,一眼望去,双颊凹陷难掩消瘦,面色苍白带着几分病态,与当初在大安所见判若两人! 自大安离去,赵云知从未想过还会再遇见,第一次没有刻意避开她,而是在榻边站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递给她一方帕子,道:“怎么醒来就哭了?” 周嘉华却是没有解释什么,垂着头没有接他的帕子。 赵云知见状,也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攥紧帕子再次递到周嘉华面前,颇不自然硬声道:“这个样子被臻儿和清儿看见又要担心了。” 周嘉华慢慢抬起头,似是在忍耐什么,赵云知的手便不由得僵在半空,有些束手无策,终于忍不住放柔声音道:“你怎么了?” “她们会担心不错,那你呢?赵公子你是在担心我吗?”周嘉华沙哑不清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只见赵云知别过脸去没有作答。 周嘉华暗暗叹了一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尽管嗓音沙哑,语速还是很快地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赵公子,你知道我的心意,那你如何想的?” 周嘉华在大安时,就因为不够勇敢,因为府中变故太多,也因为身份差距错失了可以开口的机会,可是见他骑马愈行愈远,她当即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不行,她需要问,这次一路追随来到大安,就是想亲口问他这一句! 赵云知微微张了嘴,愣了好一会儿,他与周嘉华视线相撞,只见她脸色慌乱,搭在被子上的因冻伤而肿胀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 周嘉华的掌心开始出汗,湿漉漉的触感让她更加不安,安静的房间内,如同一根紧绷的琴弦,随时可能因为过度的张力而断裂…… “抱歉……” 两个字让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周嘉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呐呐道:“果然……” 果然赵云知的心里没有她!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真正听到时又是另一种感觉,她全身紧绷,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打着她的心脏,呼吸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止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第255章 心意被拒 周嘉华抓紧被子的手因为用力而变得骨节突起,泛白,大滴大滴的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周嘉华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道:“你先出去吧。” 赵云知的身子有些僵硬,不知所措的抓着手中的帕子,他自认为欣赏的便是行事大气知礼数的女子,周嘉华在他这一样都不占,他印象中的周嘉华,在大安都是一个明艳爱笑的姑娘,眼皮子浅,对待不喜欢的人还有些刻薄。 她神情凄然,再也不抬头看他,然而眼泪越落越多,成串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赵云知再次抬起手,顿了顿,只将手中的帕子放到周嘉华身边,转身离去,出了门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起来,终于在冲出院子后猛地停了下来,一手扶住旁边的院门,他紧紧抿着唇,只觉得今日的雪花落在身上冷得出奇。 一道身影来到从他身后,“既然不想接受这份情意,就不要给华表妹留有希望。二哥,你这个样子实在不难令人多想。” 赵云臻在屋外刚想进去,便听到周嘉华的问话,片刻后赵云知推门而出,都没有看到她,一路冲到院门口才停住。 她和赵云知一起长大,比起一母同胞的大哥赵云舟,与赵云知的关系更加亲近,知道赵云知平日里瞧着对待什么事都兴趣平平,实则只是不习惯外露罢了。 明明已经拒绝了,可这副模样让人觉得他很难过。 赵云知“嗯”了一下,再没有说话,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其实,他不讨厌周嘉华,刚得知她一个女子追到杜坡来,说不动容是假的,从未有过哪个女子能这样靠着一腔热情做出这些来。 可从一开始,周嘉华因为喜欢他,对赵云臻的热情,哪怕和周海洋周嘉豪为敌他都知道也看在眼里。 就连他去大安退还定亲信物那日,也是周嘉华在旁安慰着,其实他不觉得难过,定亲之人又未见过,来到大安才得知对方三年前就已经嫁人了,他将信物归还给女子的母亲,只有周嘉华不明所以,怕他难过更怕他想不开,在旁说些他从未听过的民间趣事来逗笑他,他也知道了,原来深门大院的女子,竟然也会一脸痞气地讲些民间故事! 他也因此想过他的心是如何的,可到底周嘉华不是他所中意的! 她越热情,他越害怕,他不知道如何还清这份情义! 只能在二房发生变故时他暗中送去一些银子,来维持她们的开销,在周嘉华失踪的那一日,拼尽全力地寻找…… 可周嘉华越对他和赵云臻真心一些,他内心的不安也就大一些,总以为回到杜坡就可以不用再去想这些…… 他想,这最多是感动,不是感情! 赵云知只觉得方才实在有些失态,想了想,道:“等会你再进去吧,去看一看她。二哥知道该怎么做了。” 诚然,他在大安这段时间也算摸清周嘉华的性子,她高傲必不愿意被人见到现下的样子。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冷风横扫拍打着窗棂,风雪漫卷,一层层地将草木房屋覆盖,卷起院中未扫尽的残雪,带来一股彻骨的寒意,一夜之间处处冰霜! 大安城来的两位小姐都有些禁不住这种寒意,便整日的缩在屋中,不敢踏出房门半步,这样的天气周嘉清只好让周嘉华等来年时与她一道回大安,何况再由她一人回去,也放心不下。 周嘉华自那日后变得寡言少语,除过卧榻休养身体之外,哪怕难得放晴,她也顶多在院中坐一会,便又回屋去了。 赵云知也是有意不再时常跑到西院这边,找他的两位妹妹。 冬日残雪消融,春光破冰而出,漫长的寒冬终于过去,赵老夫人说再有几日冰雪完全消融,就不会再冷了,杜坡也就热闹了起来。 呆了两月有余的时日,赵家也对周嘉华渐渐放下心防,她安静话不多,不会惹是生非。 只有在除夕夜那一日,周嘉清才得以见到她的两位舅舅和大表哥,年关过完,大舅舅和大哥又开始上任,平日里见的次数少之又少,二舅舅却是在家呆了很久。 也只有那一夜,周嘉华难得出院来和赵家人团聚,与赵云知见过一次。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欢歌笑语乐意盈,除夕夜酒足饭饱后,周嘉清却对围棋突然来了兴趣,非要缠着赵世安讨要几招,赵世安看着双眼清亮的周嘉清,当即明白了,准备带周嘉清去书房。 “大舅舅,二舅舅你们都会围棋,也来吧,省得我被外祖父诓骗了去。”周嘉清转头看向席间赵少淮等人,挥手道。 待到了书房,周嘉清看着神色各异的赵家人,俱有些好奇地打量她,忽然开口问:“外祖父,听闻当年西云一战,您并未全数剿灭西云人!”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片刻后,大舅舅赵少淮反应过来,他性子乐观豪爽,笑道:“清儿不用怕,西云虽靠近杜坡,就算西云还尚有人生活在他们的故土上,你放心他们不会来到杜坡,便是来了,咱们赵家军也足够抵挡,这么多年了,西云还能有几人还活着,清儿没有必要为此担心。” 二舅舅赵少宵微微一愣,笑道:“清儿想说什么?” 周嘉清微微垂首,杜坡是边陲之地,与西云一山之隔,虽说西云余孽暂不足以威胁到东秦,哪怕是杜坡,可是以后呢? 谢元赋一党势必要铲除,免不了战乱,到那个时候,需要赵家兵,赵家兵还能如当年战西云那般英勇吗? 她状若无意问道:“既然大舅舅知道西云还有人,他们会不会想着复国?” 赵少宵的面色一僵,他不是武将没有上战场,故而不知道。 可赵世安和赵少淮的神色也不好看,甚至有些尴尬,当年那战就是赵世安和赵少淮亲父子上阵,他们最为清楚西云的确还有人! 第256章 万一复国 赵少宵也从几人的反应中很快明白了,他的父亲和大哥犯了大错,欺君之罪! 赵少淮捏紧了拳,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来杜坡是为了追究此事吗?” 不怪赵少淮激动,周嘉清这句话简直惊骇,这说出去影响的是整个赵家! “大哥言重了,清儿也是赵家人,清儿,你不要往心上去。”赵少宵连忙扯了他一把,看向周嘉清温和道。 赵少淮也察觉到刚才语气有些生硬,这么大的秘密猛然被周嘉清说出来,由不得他谨慎,继而缓和了语气,道:“大舅舅冲动了,没有吓到你吧。” 周嘉清摇了摇头,就听赵少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么多年并没有听过西云复国这回事,放心吧,西云就剩下弱童妇人,是不会复国的,都这么多年了,要是……” 周嘉清微微一笑:“两位舅舅,我不是来争论过错与否,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弱童已经长大,妇人也不单单是简单的百姓,若是真的有心要复国又如何?” 赵少宵没想到周嘉清会反驳,微微一愣。 书桌后的赵世安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怎么可能复国?”赵少淮正色道,“即使如你所说,复国是要打仗,有人马、有城池、有粮草,哪里有这般容易就能成事?” 周嘉清神色不动,淡淡道:“那她们心中不会恨吗?” 三人一愣。 “若是换了我,昔日的繁华已成过眼云烟,徒留一片残败,国破家亡,无限悲哀,悲痛之后,他们会如何想?打仗是难事不假,可是十几年的时光,他们有了时间筹备,还愿意继续每日躲在阴沟中生活?你们谁敢断定他们心中没有执念?” 周嘉清温和的声音下,却是坚定的语气,“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一方万事俱备,那赵家军还是以前的赵家军吗?” 此话一出,几人都是变了脸色,赵家军现在只有不足四分之一的将士留在杜坡,其余的都回到故乡,留下的将士尽管每日在校场上操练,可十几年的安逸生活,令心中松懈了许多,尚且保留着一些武力可以威慑一下闹事的人,说得直白点,就是比其他府邸的侍卫能好一些。 良久,屋中寂静一片。 西云人没有复国的想法,只是因为还不具备打仗或者其他的条件,看在赵家人眼里,却习以为常,谁知道,周嘉清今夜这一番话,却从另一个方面,他们未曾思考过的方面一语惊醒梦中人。 的确如此,西云国何曾有过普通的百姓,当年西云国上至皇上下至贫民百姓,几乎所有人都在习一种秘术,秘术的引子就是不懂秘术女子的躯体,西云寥寥无几,便将主意打到他国女子身上。 因此屡屡有西云人偷偷残忍杀害东秦女子,先是普通百姓,后来竟然不满足于此,渐渐也盯上了世家,行为更是愈加放肆。大多数世家都有女儿或者姐妹被掳去,毁了清白,残忍杀害,一具完好的尸首都没留下。 据说当时基本十户有女儿的家,当中就有八户被掳去做引子了! 若那些因赵世安不忍心杀害的人,为什么不可以有其他想法?若是想要复国,赵家军这次又怎么能抵挡得住? 赵世安的表情也慢慢变了,他看了周嘉清一眼,语气稍显生硬,可比起赵少淮的已经缓和很多,他道,“那你想说什么?” “外祖父仁慈,可您放掉的那些人不是良善的百姓,是余孽,是心有仇恨定要复国的余孽!”周嘉清说得直白,她现在面对的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军,说的是两国战争,那些委婉和柔情只能在家事上使用,看着赵世安一闪而过的痛苦,她便明白赵世安其实有后悔过,周嘉清微微一笑,说出此次来杜坡的真实打算:“趁着他们还没有完全的准备,外祖父您和大舅舅倒是不如趁机再度重振赵家军的荣光。” 再度重振赵家军的荣光! 屋中几人倒抽一口凉气,饶是赵世安,看着周嘉清也有些不可置信。 赵少宵眼前一亮,自守在杜坡后,每每见到校场上的父亲和大哥,总是少一些东西,恐怕周嘉清今日所言便是其根本原因,若真的能重振赵家军,想必父亲和大哥缺少的东西就会回来! 赵世安看了周嘉清好一会儿,突然笑道:“你这丫头,能想到这难得啊。要是你祖父还在世知道你如此聪慧……罢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大安已经有了西云人。”周嘉清道。 赵世安一惊,问:“谁?” “我之前的贴身丫鬟——采桑。”周嘉清沉声道:“她已经死了,西云修炼秘术已久,祖父在灭国上帮了大忙以至于祖父只身入虎穴,以身训术,为您争取到了有利时机,采桑只是西云人埋在我身边的眼线,西云在记恨我祖父,况且赵家呢?” 赵家没有安插眼线,有上一世的周嘉清还需什么眼线,取赵家的命犹如瓮中捉鳖! “无耻!”赵世安一拍桌子,两颊的肌肉都气得发抖,双眼通红,那秘术有多残忍不堪,他是见过的,当年一丝善心放掉的人,如今那西云竟然还在主意到周嘉清身上,莫非是想让周嘉清当那引子? 赵少淮也不可置信,问:“清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周嘉清颔首,谢元赋的事还不能说,可要让赵家认识到西云的确存有仇恨之心,只得误导让他们以为是用她做引子。 西云的下一个报复对象又会是谁? 不言而喻,是赵家! 赵世安虽是武将,却也不是头脑冲动之人,他看着她,面前的周嘉清神色从容,谈话行事气度皆比赵家如今二十有五的大孙子赵少舟,还要稳重许多,表面瞧着温婉,可却有一种淡淡的漠然,的确是将赵家当做亲人,也的确在算计赵家! 可这种算计却是保全赵家! “商讨围棋”结束后,几人相继回到席间。 第257章 重振荣光 路过廊下的时候面前出现一道身影,是本应该第一个返回席间的赵少宵。 他拦住周嘉清,笑道:“清儿,你究竟想做什么?” “保护我,也保下周家!” “你的贴身丫鬟,你不说是怎么发现的,她的主子是谁你也不说,就因为发现一个西云人,却把复国说得如此肯定,必然有其他原因。爹没有问,不代表我也不会问。”赵少宵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清儿,就算你是我的外甥女,我也要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要达到什么目的?事关整个赵家,我必须要问!” 周嘉清静静地看着他,赵家二房不同大房是武将,二舅舅父子俩都没有走这一路,他温和却也聪慧,眼下,便是对她起了警惕之心。 “二舅舅何必如此紧张,横竖赵家是我的亲人,我不会害了赵家便是,否则便不会推迟二表哥和表妹进大安城的事,也不会先行告知大安有西云人的事,二舅舅如此怀疑我,我做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可有一分对赵家不利?” 见赵少宵神色微动,周嘉清淡淡笑道:“西云采桑到我身边,是想害我,害整个侯府,当年祖父的事他们怀恨在心,一计未成必有后手,我是想要自保。况且,赵家军恢复往日风采,对赵家百利而无一害,西云余孽一旦东窗事发,不是赵家乃至皇上乐意见到的场景。还有,赵家越好,我背后的靠山也就也就愈加坚实,于我也更有益处,这就是我想要的目的!” 赵少宵压抑住心中的诧异,皱了皱眉,周嘉清将私心大喇喇的说出来,而且,句句说在他的存疑上,一时间,他也无话可说。 周嘉清道:“二舅舅放心,我不会害赵家,恕清儿隐瞒,只能说西云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便是这一点,我需要赵家,侯府需要赵家,也会全力帮助赵家!” 说罢,周嘉清轻轻对赵少宵行了一礼,径自离去了。 赵少宵在她身后思忖片刻,轻叹一声,恢复平日的温和,向大厅走去。 时间一晃很快就过去了,三月初的时候,周嘉清正坐在桌前收拾首饰,几个丫鬟也在整理箱子,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赵云臻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差点撞上刚好掀开帘子的秋菊,秋菊吓了一跳,连忙拉着赵云臻检查有没有被碰到,周嘉清看向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赵云臻轻轻把秋菊推到一边,气喘吁吁地抚了抚胸口,响起沙哑而颤抖的声音,道:“表姐,你有收到信吗?” “什么信?”周嘉清问。 “事关王爷的,”赵云臻简明扼要道,“咱们出发不久,王爷去了北鸣,刚才我收到纪公子的信,说北鸣皇室全数尽灭。” 周嘉清心中一跳,看着赵云臻戛然而止的话,一种不祥的预感直逼心头,轻声问道:“王爷……” 哪怕她刻意控制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可是她那带着一点点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自己。 “死了。”赵云臻没忍住,眼泪一下子掉下来,“王爷他死了!” 周嘉清在赵云臻心中早就如亲生姐妹一般,雨见林一事中更能看出二人的情意,此刻看到面前发愣的周嘉清,她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就在前日,王爷被心腹背叛,北鸣四公主以己为引,对王爷使了穿心术,同归于尽!” 徐竟骁,他死了! 周嘉清手中的白玉簪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块,秋菊和夏荷也没想着立马去收拾,皆惊慌失措地去看周嘉清。 周嘉清还是坐在桌前,簪子摔碎的声音并没有令她慌张,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样,她微微睁大眼睛,只是脸色变得煞白,深呼吸了无数次,终于张开颤抖的唇清喊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背叛,穿心术,死了。 和前生完全不同的结局,不是这样的! 上一世,他是消失了,可并不是在北鸣消失的?也不是这个时间,莫非当初徐竟骁也去了北鸣,谢元赋没有调查到? 谢元赋登基后暗中寻找失踪的徐竟骁,一直无果,还在说徐竟骁会不会已离世,因为一些缘故所以没有对外宣布? 周嘉清惊骇地垂下眼帘,轻轻的颤抖,颤抖的愈发厉害,眼眸已经完全闭上,夏荷如梦初醒一般,急急忙忙碎步上前扶住险些从椅子上滑落的周嘉清,才不至于跌落在地。 只见周嘉清薄如蝉翼的眼睑上,不停滚动的泪珠子! 在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周嘉清脑海中恍恍惚惚的浮起的,却是初见徐竟骁的景象,当初在平湖书院她误闯到有人的房间。 一句“等的就是你”就将她引到屋内。 只见屋内一男子,正面对她端坐着饮茶,一身玄色锦袍,矜贵与清冷浑然天成,脸色冷沉得像是有些苍白,眸色漆黑如墨,深邃的眼底吸引着她的目光,再往深看,惊觉他目光寒凉,透着一份淡淡的疏离。 这样的人真的已经死了吗? 背叛?何况临走时她交给一样东西给徐竟骁,怎么还会背叛? 须臾,周嘉清猛然止住了泪水,脸色如结了冰一般,缓缓直起了身子正襟危坐地看着赵云臻,乌黑的眸子,打转的泪珠在眼眶频频闪烁着,透着凌厉和森冷,“速去回信……” 赵家的前厅此刻乱作一团,纪承枫的一封信,搅乱了众人的人心。 比出发时又快了半个月,到四月中旬的时候,就快要即将抵达大安城门处。 正值阳春四月,晨光温柔不刺眼,春风拂面不觉凉,繁花似锦,芳草萋萋,白云飘荡,时而结群成对,时而散漫纷飞,轻盈地舞动在蓝天之间,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马车内的气氛却是异常沉重。 周嘉清来府不过半刻钟,接到消息的纪承枫便从丞相府赶了过来,她回来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是一人先行进城,被轻一绕过城门偷偷带入王府的,王府上下未挂丧幡,也没设置灵堂。 第258章 王爷死了 据说是太子第一时间赶回大安,请求皇上下旨的,说未过门的王妃还未回来,而定国王府经不起再次设灵,定要见到尸体他才甘心。 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可靖安侯和老丞相,以及长公主都极力支持,便有了现在的王府,可是满府的下人神情凄切,却也不玩忽职守,静静地做好手头的事,等着王爷的尸首回到府中来,想到此,下人的脸色阴郁更甚。 纪承枫迫不及待提到信上之时心有余悸,可还是愤怒与困惑居多,只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你信誓旦旦说王爷没有死,事关重大,我们三人定是守口如瓶再也没有旁人知晓。可要是他真的没死,王爷也不告诉我们他还活着的事,周二小姐,事实如何,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们吗?” 林之远特意送上长安花茶,周嘉清将其中两杯推到纪承枫和陈书眼前,眼下屋中只有他们四人,轻一和双福双财在门口把守。 周嘉清安慰道:“事实是王府不干净了,如今不告诉你们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你们且宽心,明日一早王爷便会解决此事,此事对他来说并不难,你们也清楚王爷是一个怎样的人,断没有白白被人陷害了的道理!” “王妃,我们是与王爷一起长大的,情分非同小可,”陈书气闷,他与周嘉清从未直接接触过,只是所有事实都证明徐竟骁被四公主害得同归于尽,周嘉清没有证据,空口无凭,他不免有些焦躁,“王妃你说的不清不楚,你这是觉得我们兄弟几人没用,帮不了王爷报仇,所以不想要将真相告诉我们,让我们来处理?” 陈书心里觉得有几分委屈,王爷有了王妃后果真就不是他们的好兄弟了,当初凡事都经他们之手,现在这么生死大的事情就真的瞒着一声不吭,他道:“一直以来,哪怕王爷就是什么事都不会与我们三人商量,凡是大事都由他一人决定好,但是定会吩咐他们几人如何去做,如今怎么就没有用处了……” 周嘉清无奈扶额:“陈公子是吧,你这……王爷不是这个意思,此事他会告诉你们的,只是不是现在,你们连一晚都等不了吗?再说了,王爷不让你们插手是因为如今还不是时候,再说了,正是因为你们的情分,插手其中会适得其反,而我不一样,我现在不是王府的人,我和王府的其他人没有感情,懂了吗?还有,我现在是按着王爷的意思来办事,陈公子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没有……”陈书语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王妃不要误会,只是不能为王爷做点事,感觉没有什么意义,罢了,王妃你说什么就什么,我不再多问,等到了明日你一定要将那人给我找出来,敢对王爷下手,我非得亲手废了他!” 周嘉清淡淡笑了笑,纪承枫看着她,想起以前周嘉清的行事十拿九稳,突然叹了口气,道:“王妃,我信你便是,再等一晚,要是明日我们还见不到王爷,我们就会用自己的行动为王爷复仇!” “好。” “我也信你,周二小……”林志远表态道,周嘉清没什么,反倒是陈书忽然间望向林之远,他才改口道,“王妃,我相信王爷没有死。” 周嘉清与他们三人又说了些话,天色渐渐晚了起来,用过饭后,眼下倒是没有也没别的事可做,周嘉清瞧见旁边的书桌上有些话本,便询问可以打开看后,静静的坐到书桌旁看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之远走来,劝道:“天色晚了,王妃还是早些去里屋歇着,这里我们三人守着便好了。”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周嘉清索性在这等着徐竟骁。 “对呀。”纪承枫促狭的眨了眨眼,周嘉清千保证万保证证明王爷没有死,一扫连月来的阴霾,他的心情愉悦了很多,道:“王妃你一直在此坐着等候,仔细着凉了,明日王爷回来了又要找我们三人的麻烦了。里屋的榻只有王爷曾经呆过,你就放心去歇息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周嘉清心中也是有几分焦急,她这么关心徐竟骁,纪承枫和陈书都是乐见其成的,纪承枫更是变着法儿的想要将两人凑一起,要是徐竟骁知道周嘉清在里面歇息后,他相信徐竟骁定会心情大好。 陈书弹了纪承枫额头,“真有你的,王妃也是你能随意打趣的,看来是王妃性子温柔,令你越发的无法无天。” 陈书收起嘴角的笑意,平静的看着周嘉清:“王妃你不要听承枫的,你可以去里屋歇息,榻的话……还是先别用了,王爷出发去北鸣前一夜就在这睡得,床褥还没更换。里面还有一软椅是崭新的,王妃还是早些歇息的好,免得我们被王爷叨扰。” 陈书始终觉得周嘉清和徐竟骁只是有婚约在身,可让一个清白的姑娘擅自躺在男子用过还没更换的榻上,多少有些不合适,毕竟被褥是这么贴身的东西…… 纪承枫却觉得陈书实在迂腐,两人互不相让争执起来,让林之远也来说说看,周嘉清瞧着他们几人打闹,突然想起上一世他们的结局,除过纪承枫早已在大牢中死去之后,另外两人在前生的最后都没遇到,也不认识,忽而长长叹息一声:“你们跟了王爷几年了?” 纪承枫几人一愣,谁都没有料到周嘉清为何会突然说起这话来,纪承枫和陈书对视一眼,道:“我和陈书是自小跟在王爷身边的,如今大约也有……十六七个年头了。” 林之远想了一会,轻声道:“我是在建德十二三年左右期间吧,跟随在王爷身边的,大约有七八年了。” “竟也有这么久了。”周嘉清低声道。 林之远没有听清,只是见周嘉清的语气低沉,担心道:“王妃……” 第259章 家贼难防 周嘉清摆了摆手,笑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你们跟了他这么多年,却还是不能将你们几人之间的关系被旁人知晓,王爷跟我多次提起,若非与他相识,你们皆是大安贵公子,肆意生活,被卷入到王府来,旁人以为和王爷攀上关系光鲜亮丽,实则处处危机,说起来,还是他的不是,因为他一人之仇连累你们。” 周嘉清说得莫名其妙,陈书连忙道:“王妃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能跟着王爷是我们的荣幸,王爷待我们很好,他只是不善言辞,默默替我们扫清障碍。何况,那种花花公子的生活我们才不稀罕。要不是有王爷,哪里还有如今的我们三人,说起来同病相怜,我们三人都是在府中艰难生存,这其中王爷对于我们的知遇之恩、救命之恩、知己之恩、提点之恩,单凭其中一种就值得我们誓死追随王爷,” 纪承枫和林之远也忙着跟着说道,当年在府中的艰难之事。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重墨涂抹在天际,月亮越升越高,穿过一缕一缕的微云,突现它的光芒,显得格外诡异,寂静中似乎有令人恐惧的力量。 周嘉清笑了笑,“罢了,马上天亮了,我先歇了,你们也休息会吧,等会还要迎接王爷。” 说着就站起身来,陈书嘱咐道,向里屋走去的途中会经过一个室内长廊,会有过道风需注意。 林之远忙将周嘉清进门脱下的披风,给她拿过去,他伸手想为她披上的心思不禁流露,陈书眉心蹙了蹙,周嘉清却眼疾手快接过披风,便向里屋走去。 夜凉如水,此时此刻,皆是灯火全无,四下里一团漆黑。 唯有一轮冷月孤悬夜空,清冷的银辉撒遍王府,府中陷入一片沉寂,深夜时分,什么声音都没有,院中连个侍卫都看不见,整个王府如同沉睡,寂静得厉害。 这个时候,一个不起眼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中,似乎是着急上茅房一般,顺着院子匆匆而过,只是经过最外头的院门时,不经意间在门柱上做些什么手脚。 那人一心用在手中的东西上,突然眼前一亮,漆黑的府邸陡然间出现无数个火把,直直地围在那人的身旁,明晃晃的火焰直逼那人脸上,一丝缝隙也没留下! 那人的头越垂越低,似乎不肯让人瞧见自己的面容。 轻一的声音在此刻响得极为清晰,“抓住了!府中真有内鬼!” 轻二也毫不客气道:“哼,家贼难防,抬起脸来,让我看看这畜生到底是谁?” 那人却将头埋得更低一些!原来如此,府中刚才不见的暗卫此刻全聚在他身后。 一人慢慢地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手里攥着一封信,火把将他的容颜映照得冷峻异常,然而眼底的失望却极力掩藏。 他走到那人身边停了下来,众暗卫看清时纷纷目瞪口呆,接着喜不自胜,只见他俯视着那人低垂的脑袋,片刻后,淡淡道:“林之远,你不敢回头看本王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人身子狠狠一颤,头愈发是抬不起来,众暗卫均是面面相觑,对于徐竟骁的突然出现已经十分震惊,尚且处在诧异之中回不过神,而徐竟骁口中的名字,王府的暗卫都不陌生,那是王爷的最为信赖的人之一,其中一小部分暗卫还是听从他的吩咐办事的。 平日里林之远是几人中性情最平和的,生得也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林之远深得徐竟骁信任,今日捉内鬼的事情是由轻一一手安排,听到林之远的名字,暗卫们都吃了一惊。 林之远像定住一般迟迟没有反应,徐竟骁却也并未着急,而是沉着气在他身后等着。 过了半晌,林之远终是慢慢抬起头来,顿了顿,转过身来,才在众暗卫和王爷等人面前露出他的脸。 林之远的表情一如平日里的书生气,好似只是才从平湖书院授完功课一样,面上甚至一丝被发现的惊慌失措都没有,看着徐竟骁,平静道:“瞒不过王爷的眼睛。” “林公子,这……”轻一等围在跟前的暗卫一见果真是林之远,皆有些难以置信,陌生地打量着林之远,好像第一日才认识他似的。 正在此时,悠悠转醒的纪承枫和陈书二人也从屋中冲了上来,瞧见暗卫围住的人是林之远不由大吃一惊。 纪承枫是个沉不住气的,登时走上前,抓住林之远的衣领便喝道:“老林,怎么会是你?” 没等林之远回答,他便一直重复着:“这不可能,你是配合王爷演的戏,将我骗过去,是为了捉真正的内鬼,对不对,这不可能!不可能是你!” 比起经常在外的陈书,以及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徐竟骁,纪承枫和林之远二人在一起的时日最长,多年来一同负责盯着大安城的各种事项,情谊自是深厚,见此情景,纪承枫震惊之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是一出戏!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之远,希望他能附和自己的话说下去,说这不可能的! 纪承枫焦急得很,一心想要林之远承认这是一出戏,在他看来,林之远有什么理由要来做这个内鬼陷害徐竟骁呢? 然而林之远却没有如他希望的那般附和,只是笑了笑,道:“没有演戏,王爷要捉的内鬼是我。王爷让周……王妃演这么一出戏,看来并不是十分肯定是我,不过,到底也没有抓错人。” 说完看了一眼纪承枫和陈书,林之远轻声道:“对不起。” “这怎么可能?”纪承枫一个没忍住,奋力撇开抓住林之远衣领的手,林之远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纪承枫神情有些激动,力竭声嘶地喊道:“我们三个追随王爷多年,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的情谊,当初你在林府上,王爷如何帮你说服你爹娘,让你变成现在的教书先生林之远。这么多年在大安,你也是一心帮王爷办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清楚?之远,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其实,你并不想陷害王爷,对不对?王爷又是将我们三人视作自己人,只要你说出来,王爷定会帮你想办法的,这么多年了,还有王爷办不成的事吗?就算王爷生气不帮,我也会去求王妃,王妃这么聪明,为了王爷,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第260章 难以置信 林之远微微一顿,却是神情更加凄然,从地上爬起来后,道:“为了王爷……呵呵,罢了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也没有难言之隐,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王爷吗?” 纪承枫转身看向身旁的徐竟骁,只见他眼底的神情愈发冰冷,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阴寒幽深,不由得呆愣在原地,再看面前的林之远,只觉得十足陌生,林之远眼里的坚决也是毫不掩饰。 徐竟骁只对轻一道:“你们留在院外便是了。” “王爷,”轻二担忧道,“属下还是……” “不必担心本王的安危,何况有承枫和陈书也在这里。”徐竟骁淡淡道。 轻一和轻二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带领众人退到院子外一里外守着。 “王爷待我们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陈书还是不能理解林之远的做法,在他心中早将王爷和其余二人视为亲人,一同并肩作战的好友,这个时候突然告诉他,林之远才是那个在暗中给了徐竟骁致命一击的人,陈书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之前纪承枫一直在说林志远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很是赞同,其实,在他赶到院中看到内鬼是林之远时,他第一反应便是计中计。 如今看林之远的态度和徐竟骁的笃定,一刹那,陈书的脸变得像窗户纸的煞白,眼中充满了困惑和愤怒。 林之远一如既往地说着对不起后,看向徐竟骁道:“王爷不惜以身作局,传播死亡的消息设出此局,就是为了抓我?未免有些劳师动众,全东秦的人都以为王爷真的死了。所以,王爷你早就知道我们几人中有一人是内鬼。” “是。”徐竟骁淡淡道,“也不是很早,能做出这些事的只能是本王最信赖的人,不得已怀疑到你们三人身上。布下身死之局,不只是为了抓内鬼,我知道王妃在府中的一番话,内鬼会想法子传消息出去,本王还想知道内鬼到底效忠的是谁?” “王爷和王妃向来聪明,果真般配,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林之远笑了笑,神情依旧平静地问,“王爷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的那个人是我?” 徐竟骁的眼底闪过一道异样的情绪,嘴角微微勾了勾,笑意却是冰冷:“林之远,本王最不愿意怀疑的人便是你!” 他淡淡的,似乎不带什么情绪的道,“你的母亲是西云人,你愿意追随我,这些年来将西云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禀告上来。身世之事,你却从不主动告知,本王可以容忍!你觊觎王妃,本王警告你后就在想,只要你安分守己,本王也不会再去多想!本王一直认为,你们三人是能陪我等到最后的胜利,是可以信任的后方,是不可能背叛本王的人!对王妃你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本王的警告抛之脑后,这次北鸣之事,你便忍不住了……” 林之远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徐竟骁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为他自己辩解一两分。 陈书听到林之远的身世后,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眼睛一动不动。 “觊觎王妃?”却是令纪承枫大吃一惊! 这么久了,他从未察觉到林之远的心思,直到被徐竟骁揭穿,陈书一脸了然的样子,他才恍然大意了,过去的种种浮现在眼前,也让他看到了蛛丝马迹的心机! “王府里对暗卫和下人的管教十分严谨,稍有一丝苗头轻一轻二便出面解决,本王并不怀疑他们之中有谁是内鬼,若说其中出了差错的地方,必然是去北鸣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在北鸣时本王记了起来,在受伤昏迷那一日,王妃为本王寻得玉灵九草亲自前来照顾本王的时候,师傅曾在我醒来后说过这样一句话,‘之远那小子还突然这么贴心了’,就是这句话,本王才觉得可能是你!” 陈书当时也在场,跟着回忆起来,“是啊,之远担心王妃身为女子并不会处理这些伤口,便在王妃走后有细心地检查了一遍,这有什么问题?” “就因为我的细心,王爷如何断定就是我所为的?”林之远笑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粗心的人,表现出的本性怎还会惹人怀疑? “你的细心的确说明不了什么,你就是这样的人。可你知道,除过大夫,本王的伤口何曾需要你们几人动手?以前你没有这样做,那一日为何要这样做?你曾说过,王妃此人聪慧心细如发,有她在,便万事周全。那么,有师傅和王妃在,你却依旧不放心检查一遍,这瞧着也没什么,可对你来说,林之远,本王的性子你清楚,你的性子本王也十分清楚,我们几人就只有你一人从文,你不愿意练武就是怕受伤,你怕受伤就是因为不敢看见伤口!当夜你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因为你看见王妃好像将什么东西交给本王。本王昏睡不醒,师傅从不与你多心,你却心慌之下出此下策,才没有注意到这些。本王不愿意被你们碰到身体,你也害怕面对伤口这两件事,林之远,正常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只会让师傅或是他的徒弟前来检查伤口的!” 纪承枫跟着一顿,抬眼看向林之远,他和林之远追随徐竟骁这么多年,自然明白徐竟骁说的话没错。他的性子更加细心谨慎,徐竟骁交代的事是切记在心的,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第261章 一反常态 林之远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徐竟骁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为他自己辩解一两分。 陈书听到林之远的身世后,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眼睛一动不动。 “觊觎王妃?”却是令纪承枫大吃一惊! 这么久了,他从未察觉到林之远的心思,直到被徐竟骁揭穿,陈书一脸了然的样子,他才恍然大意了,过去的种种浮现在眼前,也让他看到了蛛丝马迹的心机! “王府里对暗卫和下人的管教十分严谨,稍有一丝苗头轻一轻二便出面解决,本王并不怀疑他们之中有谁是内鬼,若说其中出了差错的地方,必然是去北鸣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在北鸣时本王记了起来,在受伤昏迷那一日,王妃为本王寻得玉灵九草亲自前来照顾本王的时候,师傅曾在我醒来后说过这样一句话,‘之远那小子还突然这么贴心了’,就是这句话,本王才觉得可能是你!” 陈书当时也在场,跟着回忆起来,“是啊,之远担心王妃身为女子并不会处理这些伤口,便在王妃走后有细心地检查了一遍,这有什么问题?” “就因为我的细心,王爷如何断定就是我所为的?”林之远笑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粗心的人,表现出的本性怎还会惹人怀疑? “你的细心的确说明不了什么,你就是这样的人。可你知道,除过大夫,本王的伤口何曾需要你们几人动手?以前你没有这样做,那一日为何要这样做?你曾说过,王妃此人聪慧心细如发,有她在,便万事周全。那么,有师傅和王妃在,你却依旧不放心检查一遍,这瞧着也没什么,可对你来说,林之远,本王的性子你清楚,你的性子本王也十分清楚,我们几人就只有你一人从文,你不愿意练武就是怕受伤,你怕受伤就是因为不敢看见伤口!当夜你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因为你看见王妃好像将什么东西交给本王。本王昏睡不醒,师傅从不与你多心,你却心慌之下出此下策,才没有注意到这些。本王不愿意被你们碰到身体,你也害怕面对伤口这两件事,林之远,正常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只会让师傅或是他的徒弟前来检查伤口的!” 纪承枫跟着一顿,抬眼看向林之远,他和林之远追随徐竟骁这么多年,自然明白徐竟骁说的话没错。他的性子更加细心谨慎,徐竟骁交代的事是切记在心的,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夜色正悄然退却,府邸的每一个角落,烛光如同疲倦的舞者,渐渐黯淡下来。而远方的天际,一抹淡淡的曙光开始悄然绽放。 林之远静静地站立着,半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好似自己先前疏忽的自嘲:“王爷真是明察秋毫,只是徐老爷子的一句无心的嘟囔,王爷便能洞察出此事的端倪,我心服口服。” “不,不止这一点。”徐竟骁的声音冷冽如冰,面容上那一抹肃杀之气愈发浓烈。 他继续说道:“还有,王妃在屋内向你们确认我还活着的事实时,这个消息让承枫和陈书的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充满了调侃和轻松。他们二人因为我未死而欢喜,然而,在这欢愉的氛围中,只有你一人神情恍惚,心不在焉,仿佛被某种情绪所困,他们的打闹也就只有你不在状态中!” 林之远皱了皱眉,满脸困惑:“我因为一直担忧王爷的安危,所以即便听了王妃的话,心中也仍旧难以完全放下。我这样的反应,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纪承枫抢在前头,语速有些快地开口道:“没错,你为王爷感到忧虑,那是理所当然的。但当我们听到王妃的保证,得知王爷尚在人世,难道我们的心情不应该是庆幸多过忧虑吗?” 徐竟骁审视着对方,缓缓问道:“自你见到本王的那一刻起,除了短暂的诧异之外,你脸上便未曾露出过一丝喜悦的神情。就连那些暗卫,虽然他们默不作声,但脸上的表情却与你截然不同。你只是惊讶于本王还活着,这很不寻常!” “不仅如此,当承枫收到王妃的来信后,他已然开始暗中布局,在做两手准备了。尽管他表面上应承了王妃的意愿,而在不引起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悄然策划着如何为王爷报仇!只要王妃说一句王爷的确死了,我与承枫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势必要立刻行动!既然王妃说王爷没有死,我能做的也是安抚暗卫和府中下人,让他们让他们保持冷静,各司其职,不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全都冲去给王爷报仇。可是你,你都做了什么?只是因为担忧王爷,所以说没有心思参与其中。难道王爷生死未卜,你便能置若罔闻没有心思?” 陈书连连摇头,话语中透露出丝丝无奈:“这句话对你来说也实在不正常,你不懂军法参与不到复仇打仗之中,尚情有可原。然而,之远你性格素来温和且心思细腻,即便是在无法安抚下人的时候,也总会找到一些别的事情来做。当年你也是陪着王爷一同上了战场的人,记得当年王爷险胜北鸣中了毒后,整个王府陷入一片混乱之中。那时,你除了担忧王爷和宁副将的安危,还细心地打理着府中的大小事务,使得王府上下虽然心忧,却并未陷入彻底的慌乱。因为你是一个情感不外露的人,从不轻易将内心的忧虑与伤感展露于外。但此次,你为何一反常态?不过是你心中有事,你觉得王妃只是危言耸听,你知道王爷死了,你看着我们忙碌,你无法平静下来!” 林之远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陈书所言,竟然一一被说中,让他感到既惊讶又无奈。 第262章 效忠何人 “什么!”纪承枫惊讶道:“怎么会?就算你娘是西云人,你和西云却是毫无关系,一直以来,你都帮着王爷对付……” “你和陈书二人是随王爷一同长大的,你们是东秦子民,但我不同,从我知道我娘是西云人后,我娘才说了她在西云还有几个亲人受谢元赋照料才活了下来,谢元赋从未要我做过什么,只说王爷是个值得追随的,我便来了,直到王爷你出发北鸣前,谢元赋找到了我……” 陈书没料到还有这么一个故事,他一直以为林之远只是晚认识了几年罢了,谁知道当初接近他们的时候,目的就不单纯! “谢元赋虽然让我追随王爷,却一直没有要我做什么事情,几年过去后,我娘的家人也年事已高慢慢死去,也不再受他的照拂,我以为他知道我是真心跟随王爷的,也不愿意和我来往。没有了这些牵绊,我以为当初的事情便是永远过去了,我也一直跟在王爷身边,想要一心一意的追随王爷,算是为当初的目的做些补偿。”林之远顿了顿,眸中填满愧意,“谁知道就在王爷你出发去北鸣前,谢元赋直接找到我,要我给王爷身边的侍卫下达命令,还让我给王爷下一味药,否则我娘的性命不保!” “所以你为了保护你娘,就对王爷下手了?”纪承枫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登时便道,“这或许情有可原,可即便如此,你在下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王爷?你以前的破事尚且不提,便是谢元赋让你这样做,你大可将此事告诉我们,哪怕你为了逼真,只告诉王爷一人,让王爷配合你演出戏不行吗?” “纪承枫,你懂什么!”林之远大喝一声,“你们身为东秦子民,清清白白的底子,大可以一心一意追随王爷,可我本就是谢元赋的人,若将此事牵扯出来,在你们心中还会相信以前我没有对王爷做过什么吗?没办法的,回不到以前了。再者,王爷如何神通广大,我是万万不敢拿我娘的性命来博!” “你简直冥顽不化!”陈书怒道。 “你们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无所谓,这是我应得的。”林之远勉强勾起唇,扯出一丝苦笑,不咸不淡道,“幸好王爷身边有徐老爷子,谢元赋才不敢下猛药,他想要一点一点蚕食了王爷的身体,我第一次下药心有不忍,便只下了一点,现在说起这些也无用,总归我险些害死王爷,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能接受。” “本王只问你一句,”徐竟骁淡淡道,“当年北鸣那一战,宁副将在北鸣国遭人暗算,不幸中了毒,是你设计的?” 纪承枫和陈书皆是一惊,他们却是不知道宁远的毒竟还是林之远设计的,原先还觉得宁远怎能如此粗心大意,中了北鸣的计才变成这个样子,原来竟是林之远吗? 林之远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 是他,只是宁远身份虽然低微,却不知为何一向瞧不起他,他对此还好,文武相对皆是如此。 他每次回府却总能听到他娘念叨宁远此人刚愎自用,不受一次挫折难以容人,当时他将徐竟骁当做真正的好友,不忍他痛失双亲便跟着一起去北鸣,虽不能上阵杀敌,却也能安抚士兵,就在第一时间他察觉到是计谋时,不仅鬼使神差地没有对宁远说出实情,更是略施小计撺掇宁远中计,可宁远每夜在王府忍受的折磨,他都深感愧疚,才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宁远的责任。 徐竟骁冷冷地看着他,若说他之前待林之语的态度冰冷,并没有愤怒,此刻的徐竟骁眼睛一眯,冰冷神情瞬息变得凌厉肃杀,一双锐目紧?住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沉寂的压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空气,在整个院中弥漫。 徐竟骁斥责道:“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在本王失去父亲和母亲,大战北鸣最难熬的时候,是你们三人陪在本王身边,本王只要在这世上还活着,必会用尽全力护你们周全。林之远,你为了你母亲毒害本王的事情,本王可以并不追究,换做是本王,也断不会用亲人的性命来赌!你这样做,本王无话可说!可你在出发去北鸣前,翻阅大量北鸣巫术的书籍,你比谁都清楚那巫毒下去,宁副将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胸口处会有一团灰黑色的印记,发作时疼痛有如剜心挫骨,被千万条毒虫啃咬一般,一日又一日,几年了?这非意志坚定之人必不可承受!当年你本可以再狠心一点,本王宁愿你直接害死宁副将,而不是如现在这样痛不欲生!这么多年,你什么都不说袖手旁观,却像个好友如同亲人一般照顾着宁副将!本王无法饶恕你的行为!宁副将还给本王说以前总觉得你是个文弱书生,和你没有什么话可说,直到你照顾他,他还为之前对你的态度觉得很抱歉!”徐竟骁抽回视线,冷笑不迭道:“还有,本王还没死,你就压抑不住感情了?你对王妃的僭越行为,无法原谅!林之远,你与本王之间,兄弟情义,今世此地,到此结束!” 其余两人沉默地立在一边,谁也没有说话,若说林之远下毒给徐竟骁,徐竟骁只是失望,宁副将的事,徐竟骁是痛恨愤怒,而事关王妃,徐竟骁却是无法原谅! 林之远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徐竟骁,徐竟骁从来性子清冷,除过复仇,就是对周嘉清极为上心,他一直忙忙碌碌地查探什么,从纪承枫的嘴里听过都是为了周嘉清,所以他不知道徐竟骁对宁副将的生死也这么在意,他一个书生,哪会懂得副将的重要性,懂得宁远对于徐竟骁的不可或缺!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没有错怪他分毫!如今徐竟骁的话,明确的表达了,他不会放过林之远! 第263章 冥顽不化 “谢元赋虽然让我追随王爷,却一直没有要我做什么事情,几年过去后,我娘的家人也因年事已高慢慢死去,也不再受他的照拂,我以为他知道我是真心跟随王爷的,也不愿意和我来往。没有了这些牵绊,我以为当初的事情便是永远过去了,我也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决定一心一意地追随王爷,效忠东秦!算是为当初的目的做些补偿吧。”林之远林之远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与无奈,“谁知道就在王爷你出发去北鸣前,谢元赋却突然找上了我,要我给王爷身边的侍卫下达命令,还让我给王爷下一味药,否则我娘的性命不保!” “所以你为了保护你娘,就对王爷下手了?”纪承枫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登时便道,“这或许情有可原,可即便如此,你在下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王爷?你以前的破事尚且不提,就算是谢元赋指使你做的,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我们?哪怕是为了更逼真,只告诉王爷一人,让他配合你演一出戏,难道不行吗?” “纪承枫,你懂什么!”林之远大喝一声,“我知道自从我应承了谢元赋的要求,无疑是对王爷的不忠!然而,你们身为东秦的子民,身世清白,可以毫无顾虑地全心全意追随王爷,而我却不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我,原本便是谢元赋的人,若将此事牵扯出来,你们还会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我吗?会吗?没办法的,回不到以前了。” 林之远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而决绝,“再者,王爷虽然神通广大,我是万万不敢拿我娘的性命来冒险。这份赌注,我输不起,也不敢输。”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他沉重的愧疚和无奈。 “你简直冥顽不化!”陈书愤然怒斥。 “你们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无所谓,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报应。”林之远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咸不淡的冷漠,“幸好王爷身边有徐老爷子,谢元赋才不敢下猛药,他企图用药慢慢侵蚀王爷的身体,我第一次下药时,心中实在不忍,因此药量只下了一点点。然而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毒药没有害了王爷,可那侍卫却是近身守护在王爷身边,到底也是我,是我终究还是差点害死了王爷,无论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能坦然接受。” “本王只问你一句,”徐竟骁的声音显得尤为平静,仿佛是在述说一件与他无关的小事,“当年北鸣之战,宁副将在敌国领土上意外遭人暗算,身中剧毒,此事,是你设计的?” 此言一出,纪承枫与陈书皆是大惊失色。他们原以为宁远只是不慎中了北鸣国的诡计,未曾料到,竟然与林之远有关。 林之远沉默了片刻,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切。 是他,只是宁远身份虽然低微,却不知为何一向瞧不起他,他对此还好,文武之道,皆是如此。 他每次回府却总能听到他娘提及宁远此人刚愎自用,若非历经磨难,实难容人。 那时,他将徐竟骁视为知己,眼见其痛失双亲,心中不忍,便毅然决然地跟随他踏上了北鸣的征途。虽不能亲赴战场挥剑杀敌,但他亦能安抚士兵,鼓舞士气。就在那关键的时刻,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他竟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沉默,没有对宁远道出真相,反而暗中施计,诱使宁远中计。 可宁远每晚在王府所忍受的折磨与痛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心中便充满了愧疚。正因如此,他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宁远的责任,希望能以自己的行动来弥补当初的过错。 徐竟骁的目光如冰锥般射向对方,不带一丝温度。若说之前他对林之语的态度只是冷淡如水,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愤怒,那么此刻的他,却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眼中闪烁着凌厉而肃杀的光芒。整个院子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寂得令人窒息。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徐竟骁的眼神冷冽如冰,他厉声斥责道:“你追随本王多年,当初,本王失去至亲,身处大战北鸣的生死边缘,要不是有你们三人与本王时刻并肩作战,共渡难关,很难说现在本王是何模样,那时本王便在想,只要本王还活在这世上,便誓必倾尽全力,守护你们的安全,让你们免受任何伤害!区区一个西云人的身份又有何妨?就连你母亲曾经的往事,只要本王在,便没人翻得出来!林之远,你为了你母亲毒害本王的事情,虽然触犯了本王的底线,本王可以并不追究,若换做是本王,也绝不会拿亲人的性命去冒险!你这样做,本王无话可说!” 他微微一顿,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愤怒:“你还记得,当年在你在出发去北鸣前,曾翻阅大量北鸣巫术的书籍,就是为了我方胜算大一些,你的心中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楚,一旦那巫毒侵入宁副将的身体,虽然他的外表看似毫发无损,但在他的胸口处,必定会悄然浮现一团灰黑色的印记。那印记在发作时,会带给他剜心挫骨般的疼痛,仿佛有千万条毒虫在他的体内疯狂啃噬,那般的痛苦,足以令人痛不欲生。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多少年?非意志坚定之人,又怎能承受得住如此非人的折磨?当年你本可以更加狠心一点,直接让那巫毒夺去宁副将的生命!但你没有,你选择了让他活着,却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这些年来,对那件事情只字不提,本王从未怀疑你,然而,你的行动却与你的沉默截然相反,又像个好友如同亲人一般照顾着宁副将!这令本王无法饶恕你的行为!” 第264章 到此为止 徐竟骁继而冷冷地斥道:“宁副将曾向本王坦言,他是个粗人,以往总以为你是个文弱书生,觉得与你并无多少共同话题。然而,自从你悉心照料他之后,他竟为先前对你的冷淡态度深感歉意。”徐竟骁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连声不已:“还有,本王尚在人世,你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感了吗?你对王妃的越轨之举,实难饶恕!林之远,你与本王之间的兄弟情谊,今日此地,便到此为止!” 其余两人沉默地立在一边,谁也没有说话,若说林之远下毒给徐竟骁,徐竟骁心中更多的是失望。然而,当涉及到宁副将的事情时,徐竟骁的情绪却是愤怒与痛恨交织,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怒火,仿佛要将一切背叛燃烧殆尽。 但最令徐竟骁无法原谅的,却是那与王妃有关的事情。这种背叛与伤害,让徐竟骁的心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痛与愤怒。 林之远猛地被惊醒,他惊愕地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徐竟骁。一直以来,徐竟骁都是个清冷孤傲的人,他的心中除了复仇之外,他的心中似乎只容得下周嘉清一人。他总是在忙碌地追查着各种线索,从纪承枫的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为了周嘉清。因此,林之远从未想过,徐竟骁对宁副将的生死也会如此在意。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没有错怪他分毫!如今徐竟骁的话,明确的表达了,他绝不会放过林之远! 林之远呆立当场,在这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定国王府中,他竟觉得连这个院子也变得陌生起来。往日的热闹喧嚣,此刻都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漠和疏远的气氛。他环顾四周,虽然还是他们四人在一起,但每个人的眼神都显得那么疏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阂横亘在他们之间。林之远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座孤岛,被无边无际的孤独和落寞所包围。 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走,试图找寻一丝往日的熟悉感。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那些熟悉的场景和气息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他如何寻觅,始终都是独自一人,孤独地承受着这份沉重的落寞。 片刻之后,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他低下头,轻声呢喃,仿佛在与自己对话:“我是个罪人,是个罪人……” 随后,他的笑声渐渐放大,充满了自嘲与无奈,仿佛要将心中的所有苦闷都释放出来。他的眼角甚至泛起了泪光,但他依旧在笑,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解脱。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徐竟骁,声音中带着一丝恳切:“如今,我还有一件事相求,还望王爷能够恩准。” 徐竟骁的眸子微微垂下,狭长的眼尾透出一抹冷意,宛如冰雪初融的湖面,寒冷而刺骨。他的目光中透露出明显的威胁之意,仿佛在说:“你最好想清楚你要说的话。” 然而,他终究微微侧身,让周嘉清从身后的暗处走了出来。周嘉清走到徐竟骁身旁,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已洞悉了他内心的想法。她淡淡地说道:“你想问什么?” 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王妃,您是从何时开始对我起疑的?”林之远的声音里藏着深深的探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周嘉清轻轻一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万千的谜题,她淡淡道:“从知道你是王爷身边的人那一刻起。” 林之远心中一凛,却觉得她的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二人相识之初,似乎并无太多的交集与深谈,她又如何能从那时便对他起疑呢?然而,他深知周嘉清智慧过人,心思缜密,或许是他未曾察觉的某些细微之处,早已落入了她的眼中。 林之远再次开口,问:“我知道自始至终,你都未曾真正看重过我对你的情感。如今我才明白,原来你一直在暗中防备着我。坦白而言,这份感情来得凶猛我都觉得奇怪,每每想起你,我便感到莫名的赎罪之情涌上心头,仿佛亏欠了你什么,却又无法明晰究竟为何亏欠。王妃,你可明白我说的意思?” 周嘉清听了他的言语,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真的洞悉了其中的奥秘。她淡淡地回应道:“明白,或许,这是你上一世欠我的债吧。” 徐竟骁微微侧过头,目光在周嘉清身上流转,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泛起了层层细微的波澜,宛如平静的湖面被微风轻轻掠过。 林之远听闻此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似乎还有一句话想要脱口而出,却又在唇边止住。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那个答案或许是他最不愿听到的。于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嘱咐道:“王妃,你还是转过去吧。” 话音刚落,林之远突然发力,一把从不知何处掏出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他的动作果断而决绝,仿佛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同时,他也担心这血腥的场面会吓到身旁的周嘉清。 纪承枫与陈书二人齐声惊呼,他们的视线瞬间凝聚在林之远的身上。只听林之远闷哼一声,身体如同失去了支撑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面上。他身上的血迹斑斑,触目惊心。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的血色,胸口的起伏显得异常剧烈,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伤口中不断渗出的鲜血,缓缓流淌,渐渐染湿了他的衣裳,甚至将身下的地面打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林之远紧咬着牙关,用力压制着身体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仿佛有无数把尖刀在割着他的肺叶。 第265章 绝无可能 然而,他的目光却依然坚毅地向上凝视着徐竟骁,他勉强断断续续地说着:“王……王爷,对不……对不起……承枫,看来……看来你说得对……上天不……上天不会赏赐我一段好姻缘……” 除过对不起这几人,林之远的思绪却飘向了遥远的过去,以前纪承枫说过,那时,纪承枫曾无意间提及,他偶遇一位僧人,那僧人神秘地告诉他,只要连续穿上粉色衣裳十天半月,便能与命中注定的有缘人相遇,缔结一段美好的姻缘。当时的林之远,对这番话嗤之以鼻,只当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如今却成真了。 此刻,院子再次恢复了宁静,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敢打破这份宁静。其实,以他们三人的身手,早在林之远拔出匕首的那一刻,便足以轻易将他制服。但三人都没有这样做,他们默契地选择了给予林之远最后一丝尊严和体面 他终于死了! 罪有应得的死了! 徐竟骁的声音低得几乎要被周围的寂静吞噬,道:“既然他畏惧刀刃的锋利,那就分尸了吧。” 话语落下,徐竟骁的手紧紧握住了周嘉清的手,两人的身影在月色中转向院子的出口。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仿佛被冰雪覆盖,步伐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快,仿佛有什么在催促着他。周嘉清几乎要跟不上他的节奏,徐竟骁突然一手揽住周嘉清的腰,声音低沉而温柔:“清儿,小心些。” 话音未落,他的双足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矢,腾空而起,轻盈地落在了屋顶之上。两人并肩而立,周嘉清悄然侧目,目光落在身旁的徐竟骁身上,他眼底的倦意明显,紧紧抿着唇,嘴角僵硬,似乎在压抑什么,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仿佛有一种默契在悄然流淌。徐竟骁突然像孩子般张开双臂,周嘉清心中一动,她转过身,缓缓走向他轻轻地将徐竟骁拥住,这个令他温暖的拥抱带着极强的安全感,是默默地揽着周嘉清的腰,俯下身子,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头,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疲惫和压抑都得到了释放。 “清儿,我很失望。”徐竟骁的声音里,有种平日里没有的疲惫,说完像是以她为支撑,身上的力道松松垮垮的,压了下来,侧头看向手中紧攥的信,是周嘉清写给他的信,要他注意防范的人! “你不能背叛我,清儿……” “不会的,我不会背叛你!” 周嘉清感受到颈间传来徐竟骁的气息,轻叹一声,她知道他们四个关系匪浅,特别是对于徐竟骁命途揣测的人来说,扶持相伴追随的情谊总是付诸万分信任,毫不怀疑! 最后却发现其中有人背叛他! 他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宽容几次却还是被深深背叛,心中的愤懑与失望可想而知! 在周嘉清的怀中,徐竟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周嘉清问:“王爷,其实在一开始,你就知道他父母不和,是因为他母亲的身份吧?” “是,林校用了很多办法没能除掉她,林之远以命相逼,看在林之远的份上,也不会对他母亲再如何了,可林校心里总归是一根刺……” “幸好王爷的身边有徐老爷子,他才没有下致死的药,又或许他做这些事情心里一直犹豫不决,想要完成谢元赋的命令来救他的母亲,又不愿意亲手毒死你。” “是。” “他的母亲,王爷……”周嘉清轻轻挣开徐竟骁的怀抱,想了想问道。 不管如何,迟早都要面对的! “她已经死了。” 原来,徐竟骁已经派人杀了他的母亲,她是西云人也会秘术,好在她与林校成婚后,便打算做一个正常的东秦人,谁曾想到,朝夕相处中还是被林校发现了,她杀了与林校自小有婚约的世家贵女后,变成她的容颜,这就是一切悲剧的来源…… 徐竟骁此时却是牵挂的另外一件事,问:“他没问得最后一个问题,应该是想要问你,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 “不会的,如果没有王爷,我和林之远也绝无可能,可能是上一辈子的孽缘吧。” 听到周嘉清的肯定,徐竟骁蓦然抬眸,漆黑的眸色一片炙热,道:“明日你随我进宫一趟吧。” 周嘉清一怔。 “我突然活过来了,”徐竟骁抿了抿唇,“还是先给皇上一个交代吧。” 诚然,除过王府的人,其他人都以为徐竟骁已战死在北鸣,突然出现,总得有个说法,这些他也不会在意,他在意的是,大安有人等着看周嘉清的笑话,当时他在昏迷,不代表他不知道周嘉清离开那日,是谁的人在嚼舌根子! 一堆无名坟墓跟前,新修的坟冢仓促完成,墓前立了一块石碑,如同其他坟墓一样,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不知是谁立的,也看不出墓主是谁,旁边却是一个几日前的新坟。 那便是林之远的生母坟冢! 两个年轻男子蹲在坟冢前,面前一个铁盆里是燃烧的纸钱,纪承枫一边烧钱一边叹道:“老林,命不由你,你是个可怜人,你再可怜也不能害了王爷和宁副将……罢了罢了,今生兄弟,只愿你下辈子做个清清白白的东秦子民!” 陈书也是对林之远的所作所为极为气愤,他们几人明明有能力阻挡悲剧的发生,却都默契地没有出手相助,他觉得那是林之远应该付出的代价,可到底被分尸,这个结果不免令他唏嘘,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尽管他常在外地,可林之远性子温和,对他的关心照顾,对他的帮助,他也是牢记在心。 想起以往来大安时,他们三人撺掇王爷一起把酒言欢,那种赤诚的日子往后再也不会齐全了,声音有些发堵:“之远,承枫上次说你不听他的,不穿粉色衣裳,没有遇到合适的姻缘,一心中意王妃,唉……这一次你就听承枫一次,好好投胎,做个东秦子民,清清白白的,下辈子再也没有牵绊! 第266章 新的侯府 言毕,二人神情皆是戚戚然,到底这么多年的情谊,怀着沉重的心情将铁盆里的纸钱燃烧殆尽,直到香炉里的香都快烧完了,二人才慢慢起来起身离去。 “王爷布这么大的局,就是为了在我们三人之中找出内鬼?”回过神后的纪承枫问陈书。 “王爷是在给他机会,”陈书道,“给他可以坦白的机会!” 当时,王爷的伤口并没有如预期那般好起来,徐竟骁将怀疑放在那一夜上药的时候。 周嘉清那夜在临走时,与徐老爷子说了这个伤口再用过药后的变化,不知是林之远准备出手下毒害徐竟骁,心中一直平静不下来还是什么缘故,他竟没有发现周嘉清去了里间给徐老爷子交代这些。 也是周嘉清察觉到林之远在跟前照看徐竟骁,却有些心不在焉,遂有些不放心,她将便这个变化写在纸上放进徐竟骁的长袖中,而徐竟骁从徐老爷子的嘟囔中,隐约察觉到林之远的不寻常,也不能完全凭这个就断定是林之远,不过能在伤口下毒的只能是他最信赖的人! 包括轻一在内的任何暗卫都不能轻易近身,当时有徐老爷子在,说到底也是他们三人嫌疑最大。 若真的如此,不只是为了抓内鬼,他还想知道是谁布置了这么多年,放一个这样的人在他身边,他知道周嘉清在府中的一番话,内鬼会想法子传消息出去。 他在北鸣的最后一日,只有四公主还活着,他让四公主自己动手,没成想四公主下了穿心术,他身边的近身士兵突然拔剑引术,徐竟骁便假装中计,就这样他与四公主同归于尽的事传遍东秦! 他不忍周嘉清难过,在周嘉清醉酒那晚,他也答应了周嘉清不会丢下她,既然说出来答应了,便一定要做到。 其实不用传递消息,周嘉清也觉得徐竟骁不可能死,她得知徐竟骁去北鸣,便让双财改变路线给徐竟骁送去了一封信,说的就是防范身边的人,特别是他手下肤色黝黑的那个,只是因为她在上一世见过谢元赋和徐竟骁的手下说过话,其实,也是在酒楼用膳时,侍卫搞错了包间给谢元赋连声道歉,这没什么,却极为不寻常! 且不论谢元赋一直卑微被人欺负,徐竟骁的近身侍卫会给谢元赋道歉吗? 难不成上一世就是这个人害了徐竟骁? 四月的天反反复复,早晨在赶路时还是蓝天白云,一片晴朗。 夜色还未完全退去,淅淅沥沥又突然下起了雨,不是瓢泼般的大雨,尽而是如丝如缕的小雨,点点滴滴,连绵不绝。湿润的雾气裹挟着水珠吹在脸上,让人有了几分清醒。 长廊的尽头,迎面飞奔跑来一名女子,这女子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摇曳,颜色艳丽,如同云霞般绚烂。一副着急又庆幸的模样,显得有几分可爱,她疾步而来,人还未至,那清脆的声音已如银铃般响起:“老二,老二!” 那声音在长廊中回荡,带着几分急切与喜悦,仿佛要将这夜的寂静都打破。 “夫人,你慢点!”跟在她身后的男子高声喊道,“小心地上的雨水!” 下了一天的雨,打湿长廊地面不少,下人还未完全清理干净,男子话音刚落,就见他的夫人便脚下一滑,好在她有那么一丁点的武艺,很快稳住身形不至于摔倒,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男子。 男子不在意的笑了笑,这才注意到女子身旁,还有一个妙龄少女,担忧地搀扶着女子,“母亲,您仔细脚下。” “嗯。”女子不着痕迹地抽出被搀扶的胳膊,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周嘉清面前,“老二,你都快吓死娘了,进宫这么久,一直等不到你和王爷出宫。” 周嘉清轻笑道:“娘,早上双财特意来报平安了,您还这么担心。不过……” “总归没有见到你人,放心不下。”陈幸拉着周嘉清左看看右看看,却没有注意到周嘉清尚未说完的话。 不过,爹和娘感情是愈发要好了,周嘉清暗忖道。 “你娘早上得知王爷没事,高兴极了,在宫门口等了许久不见你二人出来,衣裳都被淋湿了些,刚回来换件衣裳,就听到门房的人来报你回来了,这才着急忙慌的。好了,先进屋再说吧。”原是走在最后的靖安侯笑了笑,道,“夜里风大,进去吧。” 待一众人接连往最里面的院子走去,一路过来,瞧见周围的景致,夏荷不免感叹,“夫人真是用心极了。” 府邸算不上很大,比起之前的靖安侯府来说,小了许多,可布局规整,端方有序。 青砖铺就的小径,深黛色的瓦片在阳光下闪烁着沉静的光泽,两旁的绿树如屏,掩映着院内的景致。清泉自石缝间缓缓流淌,发出潺潺的水声,仿佛是大自然的低语。假山矗立,花香袭人,处处皆是景致,尽显雅致之气象。 沿着曲折的花径来到一处院落前,抬头望去,只见“陶然苑”三个大字镌刻在一块古朴的牌匾上,赫然挂在院门上。隔着院门抬头便见一座飞檐翘角的楼阁,掩映在随风摇曳的花树之间,推开院门,一片清幽的池塘镶嵌在院中,天色渐浓,在烛火的映照下,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环抱池塘一圈,别有一番雅致! 屋子的一切陈设都是照着周嘉清的喜好置办,没有点薰香,满屋子却是清甜的花香夹杂着淡淡禅香,还是陈幸日日摘来新鲜的花朵来熏陶。 旁边单独留出两个屋子来放她的衣裳首饰,一个屋子放置周嘉清收集而来的各种书籍。春桃几人目不暇接,看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以及装潢精美的楼阁,简直晃花了眼。 春桃小声打趣道:“小姐此后也算长安最富有的贵女了吧。” “这话以后别说了。”夏荷谨慎道。 第267章 更难对付 直到几人落座后,才注意到周嘉清身着深紫色的烟罗细锦衣,下身同色翠云纹裙,裙摆如烟似雾,紫色流转,仿佛将紫霞披在身上,衬得肌肤如凝脂玉般通透,往日脸上的稚气也渐渐褪去,露出一张更加清幽沉静的脸。 眉眼如画,似秋水天长,那双眸子更是敛在纤长睫羽下,静谧而深邃,只轻轻一眨眼便漾开澄澈波光,然后仔细去瞧,似有雪光,带着淡淡的清冷,却有一种威仪之感,淡定,从容,仿佛是天生拥有的气度,在这一天突然绽开了! 她抬眼看向靖安侯和陈幸,眼眸灵动,收敛起淡淡的漠然,能让人觉得亲近一些,仿佛她又的确是这样的性子! 其他几人都是微微一怔,即使一路走过来看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为周嘉清不经意之间的风华所惊住。 一直怔了片刻,直到周嘉静轻柔的声音传来,打破这处安静,“二姐姐,爹和母亲听闻王爷的事后,可担心坏了。” 陈幸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头,到底知道如何掩藏情绪,很快笑道:“要不是你爹不能随意离开大安,早就去杜坡接你了,想必是你屋中的佛祖保佑,你爹日日过来上香祈愿神明保佑,好在王爷的事只是虚惊一场。对了,这玉寿佛是从何而来?” 到底有些话不方便现在说,陈幸便将话头引到玉寿佛上来,几人看过去,陈幸在布置屋子的时候,已经将玉寿佛规制在墙边显眼的位置上,这是一尊高一尺六寸的玉寿佛,玉质圆润,通体温润,没想到心里的慰藉到底发挥出来了。 靖安侯心情大好,竟然学着陈幸的样子抱怨道:“也不知是谁,天天不是跟着我念佛祈愿,就是一副干架的模样立在府门口,让那些看笑话的人见此情景都悻悻离去。更不知是谁,说要守在府中为清儿撑腰,期间打了好几个多嘴的人,闹得纷纷扬扬,被皇上知道,让我看好夫人,故而不能离开大安,哈哈……” 眼见陈幸恼怒地跺了跺脚,靖安侯却是笑道:“我听下人说,玉寿佛是王爷送你的,”他打量了一下周嘉清,感叹道:“难怪这么显灵,如今你们也进宫面圣,述说了事情的原委,北鸣皇室从上至下疯癫一派,也已清除,王爷心中仇恨也该放下了,接下来你在府中便安心待嫁就好。不过,我的女儿越长越好看,为父竟然有些不舍得了……” “说这些干嘛?”陈幸撇撇嘴,得意扬扬地开口,“我的女儿自然好看!” “其实,爹娘没有离开大安是对的,不然旁人以为我软弱不堪,连回来奔丧都走不得了。”周嘉清好不容易找个空隙插进去话,一边将手中的书收起来。 “你爹也这样说,便歇下了要去杜坡的心思。”陈幸附和道。 从一入府,周嘉清便手里拿着这本书,这会子刚想先放下。周嘉静眼尖,瞧见那书的名字,奇怪道:“《西云志》?二姐姐怎么还看亡国的书?” “随意看看罢了。”周嘉清不慎在意的答。 靖安侯目光微微一闪,还是陈幸见状望着周嘉清,仿佛才想起来什么,轻声道:“清儿,用过膳你还是早些休息吧,今日进宫一天怕是累坏了,明日你在给娘好好说些杜坡的趣事。” 闻言,周嘉静和姨娘率先告辞后便离去了,不过周嘉静还是在离开前道:“二姐姐,你用过饭后早日休息,得空了我再找你,你不在的时候,府中只有我一人,孤孤单单的……” 靖安侯看了一眼将要离去的周嘉静,心中有些松软,竟然附和着说:“静儿得知王爷出事,也是十分忧心你。” 虽然只是一句话,可代表的含义完全不同,往日他很少会在意周嘉静,更遑论替她说话。 周嘉清微微一笑,道:“有五妹妹作陪,自然更好。” 靖安侯甚是满意,不过有些事务还要处理,下人催过一遍,也跟着周嘉静母女二人相继离去,不过陈幸和周嘉清默契的一同坐到菜刚上全的桌子旁。 饭桌上,陈幸有些担忧看着周嘉清,犹豫片刻,还是问道:“老二,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五妹妹变得不一样了。”周嘉清道。 明明是姨娘的女儿,虽说理应称陈幸为“母亲”,那一声声“母亲”竟然没有丝毫的扭捏,自然的好像陈幸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这一切当然不是真的由心而发,只能说,周嘉静的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 而且临走时的那句话,很难不让人多想,靖安侯只是因为她姨娘的关系才没有对她关心,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其他的地方都尽量去弥补。 那一句孤单,会不会触动靖安侯内心深处的父爱很难说。 闻言,陈幸也不藏着掖着,凝声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是在离间你们姐妹之情,我看她似乎想要与你亲近一些,可是,你要记住,凡事都得有些戒心,我觉得她不是如表面这样,她比李雅萱更难对付!” 比李雅萱更难对付?一句话就将周嘉静置于周嘉清的对面! 周嘉清问:“娘为何这样说?” “老二,你知道吗?当年我得知大姨娘是从何变成姨娘时,心中也很难去抉择她是对是错,每当她带着周嘉静来请安时,安守本分的模样,又从不生事,一度在老夫人想要为难我的时候,还会隐晦地提醒我,我对她的那点错意也就烟消云散了。看到周嘉静在二房的压制下胆小如鼠,我有些心疼,甚至还在想要不要将她母女的身份往上提一提,做个贵妾也是好的,可当时,你父亲坚决不同意,我还想要坚持说服他的时候……” 陈幸叹了一口气,眼神突然变得悠远了起来,“后来,我有一次想要与芸香互换衣裳,偷溜出去,你也知道,老夫人对我们这些儿媳妇规矩重。路过她的院子时,看到她小小的一个身影,没有了往日被欺负的唯唯诺诺,反而是冷言斥责丫鬟,虽没有看清面容,也能从语气中猜测是冷着脸的,斥责的人里面竟然也有她的姨娘,我以为是看花了眼,之后便故意扮了几次芸香,每每发现的周嘉静和在我面前变现的是完全不同的样子,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伪装的,那便是最可怕的。当时她才几岁呀!” 第268章 宫装丽人 说着说着,陈幸神色黯然,“你刚才也说她变得不一样了,事即反常必为妖。我向来看她不自觉带了几分警惕,自从与二房划清关系,周嘉静就不再唯唯诺诺的,尤其是你去了杜坡后,我已经说了不用日日过来请安,可她雷打不动的每日过来,就连大姨娘也频繁地走动起来,然而所作所为,不过是有所求。” 无论周嘉清有多么聪慧,看到周嘉静想要与周嘉清拉近关系时,陈幸还是心中不安,周嘉清终究是个还没及笄的孩子,而周嘉静从孩童时期开始骗人,她真的不敢放心她们之间单独相处。 故而沉吟道:“在娘没有看清她的为人,你尽量避开些吧,要是为了讨生活便也罢了,可要是心怀不轨,娘不愿意让你遭受亲人背叛,她虽是庶女,却也是你父亲唯一的庶女,我不可能避而不见,她的转变我给你父亲也说过,但就像刚才,你也见到了。至于她所求,求的是什么,想来也不过一个身份,一个底气吧。” “不止。”周嘉清轻声柔和道,闻着味端起杯中的酒杯,十分惊奇,随后一饮而尽,惊讶一瞬后,道:“就怕她所求不止如此,姐姐常年不在,我这一年里也就出嫁,娘可有想过,到时候就只剩下她一个侯府小姐了。” “所以她想要的是替代!”陈幸敏捷地答道。 周嘉清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陈幸说着,有些崇拜地看了一眼周嘉清,每每与她闲谈,仿佛她才是那个长者,甚至比靖安侯还要成熟稳重。 陈幸问:“要不要找个理由禁足她,还是?到底我也让你父亲留心她了。” “不用。她现在除过与娘亲近外,并未做出不利于娘的事,娘您也知道最多也是禁禁足罚个跪之类,并没有什么改变,”周嘉清听得这话,只浅浅笑着,“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这也是一个机会。” “机会?”陈幸不明所以。 “靖安侯府,因为周老夫人和二房的纠葛,如今家族人丁单薄,昔日恩怨虽然错在他们,随着时日推移,其他人也会淡忘我们才是受害者,只会看到眼前的情况。要是五妹妹有个好歹,旁人只会想是娘您容不下人,容不下庶女!这是一个展现您大度,有嫡母风范的好机会!” 何况,周嘉清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她的姐姐还没有回来,她所怀疑的事还不能验证!不过周嘉清相信,周嘉静所做的事情必有图谋,只不过她的隐藏伪装实在太好,找出她与那件事的牵连后,就算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就算她煞费苦心想要博得父爱,到时候对付她也并不难! 周嘉清问:“对了,娘,给姐姐回信了吗?” “回了,早上双财来府中对我和你爹说了王爷和你的事后,你爹立即就回信了,免得你姐姐担忧。之前怕你沉浸在王爷的死讯中,就没有说,你姐姐信中还说,他们一行人返回大安的途中,恰好途经杜坡,就打算去看看你们的外祖,看了外祖后会马不蹄停地赶回大安,定能赶得上参加你的及笄礼和大婚。” 早在周嘉清重生不久后,就给周嘉宁写了一封信,让他们二人务必更加小心,以免被人下毒。她以为在第一时间有所警觉,就能避免日后毒深入根部,无法救治!周嘉宁的回信也是保证一定会小心的。 大安城的皇宫里,淡淡的药味弥漫着整个寝殿,香炉里的熏香沉郁,能冲散一些药味。 皇上的双眼微微半闭,斜倚在柔软的榻上,在他身边,一位身着宫装的丽人静静地守候着,她的动作轻柔而娴熟,正细心地为皇上打着扇子,企图拂去殿内因雨后而略显沉闷的湿热气息。 这位丽人的装扮虽素淡,却绝非寻常宫女的服饰所能比拟,她手中所执的扇子,仿佛也沾染了她的温柔与雅致。她扇动的节奏恰到好处,既不会让皇上感到凉意过甚,又能有效地驱散周围的热气。 她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轻轻地拍打着皇上的背部,让他呼吸得更为顺畅。 直到皇帝轻轻摆了摆手,宫装丽人这才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从旁边宫女手中接过一碗汤药,接着用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地喂向皇帝的唇边。皇上皱了皱眉,拿过汤碗一饮而尽,才道:“朕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需要用勺子喂药。” 丽人闻言,温婉地笑了笑,轻声解释道:“臣妾是怕皇上觉得药苦。御医开的汤药,哪有一味是不苦的?臣妾每次喝药时都心生畏惧,故而担心皇上您也会觉得难以入口。” 她的声音柔和而动听,仿佛春风拂面,让人心生舒适。 皇上微微垂下眼帘,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深沉的复杂情绪。他轻轻拍了拍贤妃的手,声音中带着几分歉意和温柔:“贤妃,这皇宫之中,朕对你的疏忽,已然太久。” 时光荏苒,大半年过去,后宫中的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自从皇上同意徐竟骁前往北鸣的那一刻起,他便时常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尽管他早已得知徐竟骁的死讯只是虚惊一场,但岁月的无情侵蚀,终究让他的心境难以平复。 更何况因为太子在大安的时日少之又少,其他皇子的野心也愈发明显,反倒太子一派渐渐不敌。 五皇子八皇子来势汹汹,先前五皇子周王因王卫平,雨见林一事看似被禁足,但谋害太子一事,终让皇上怒气剧增,已经在周王府中解决了,德妃行为愈发放肆,已被降为贵人。 第269章 臣妾愚钝 雨见林牵扯出的另外一个四皇子,同样不是一个安于现状之人,心中的野心如同野火燎原,愈演愈烈。 七皇子与二皇子早已结为同党,自从德妃失宠之后,二皇子的生母淑妃不受德妃压制,在后宫里愈发活跃起来,连带着皇上看后宫中的女人也是十分不耐。 宫廷之中,风云变幻,暗流涌动。徐竟骁和太子这两人,皇上是操不尽的心,心中担忧的事情多了,他日渐苍老,身体也日渐衰弱。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郑贤妃如同一股清流,入了他的眼。郑贤妃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她从不争宠斗艳,只是安静地守在自己的宫里,在皇上生病的这段日子里,却成了他最常召见的侍疾之人。 在这样的圣眷之下,郑贤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已经悄然上升,郑贤妃仍如平日一般,不会主动与皇上说起位份的事,后宫缺一位贵妃。也不会像别的妃嫔想要套一两句皇上的话来,更不会仗着皇上的垂爱与其讨论朝堂上的事情。 相比之下,皇上对她更加满意了,有些不顺心的事也会主动提出来。 “北鸣皇室一出事,南楚就来人了。”皇上深吸了一口气,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忧虑,“自古以来,西云国以秘术称霸一方,北鸣皇室则深谙巫术之道,而南楚则是以巫蛊之术闻名于世。这三个国家如同三把利剑,将我们东秦紧紧地围在中间,先帝顶着重重压力建立东秦实属不易。好在如今西云已不复存在,北鸣皇室也已被我们彻底铲除。”皇上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凝重,“可传信的人说,南楚来得是太子和公主,这个时候……恐怕来者不善啊。” “皇上,”郑贤妃轻启朱唇,笑道,“南楚不比西云和北鸣,与我们东秦相隔千山万里,他们又能有何种算计?皇上过虑了,更何况此次来访的乃是南楚太子,已然是极大的诚意,依臣妾之见,这分明是南楚对我国的尊重与看重,或许他们只是希望与我国修好,共同维护和平皇上又何苦为此事烦恼,自寻烦恼呢?” 皇上面色微沉,冷笑一声,道:“看重?这便是你等不懂朝政之人的看法。昔日的北鸣亦是如此,可惜皇室已覆,朕也懒得再行追究。但这南楚,朕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令人不安。” 郑贤妃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臣妾不懂就不懂吧,朝中之事自有文武百官为皇上分忧。皇上英明神武,定能洞察一切。臣妾相信,无论南楚有何用意,都无法撼动我东秦的根基。臣妾身为皇上的妃子,只需尽心尽力地伺候好皇上,这便是臣妾的职责,也是臣妾最大的荣耀。”说完,她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继续为皇上打着扇子,那扇子轻轻摇动,带来阵阵凉风,仿佛也带走了朝堂上的纷扰和沉重。 女子无才便是德,在这个时候,愚笨也是一种保护,她若是继续和皇上讨论下去,便有了干政的可能,因此只是做着一个妃子的本分。 在郑贤妃的明华宫里,此刻也站着一人。那人身穿华服,身材修长,面容瘦削而冷峻,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散发着独特的光芒,正是谢元赋。 比起大半年前,他的卑微渐渐褪去,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贤妃娘娘侍疾去了。”他面前的宫女躬身正与他低声道。 “辛苦郑母妃了,这些东西本皇子就放着。” 天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说完,谢元赋便放下东西出宫去了。 在马车上,谢元赋握紧手中的东西,徐竟骁和周嘉清今日进宫了一整天,本想找郑贤妃问问清楚,突然展颜一笑:“陈进兴……不,现在应该叫韦应了,他神机妙算,说得果然没错,明日……” 平湖书院的陈进兴,当初一篇《君子论》被谢元赋看中,收入麾下,尽管此人爱慕虚荣时常不着调,重要时刻提出来的建议却是十分中肯,就比如周嘉豪提出王卫平与周王一事,跟着他时日久的幕僚都不赞成,只有陈进兴十分赞同,结果周王已经死了。重要的是他不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如今可是通政司家的嫡次子韦应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韦府拉拢过来。 在谢元赋心中更是认定了韦应如他一样,爱慕虚荣的性子只是伪装的保护色! “传令下去,将周二小姐的美貌聪明与家世,满城宣扬,务必让七公主知道!” 马车外的侍卫拱手称是,连忙掉落马头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谢元赋面上闪过一丝深沉,早上林校痛失爱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本以为徐竟骁真的死了,谁料一招以身作局,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如今再安然回大安,谢元赋有一种感觉,这是徐竟骁的下一步棋,或许他早就知道身边的林之远,所以当日去北鸣时才无所顾忌! 本来还想看看看没有徐竟骁,周嘉清还会用怎样的方法解困,周家的底牌还有什么? 反倒是他们全身而退! 自雨见林事件之后,宫中便以彻底查清事情为由,对他府中的侍卫士兵,乃至丫鬟嬷嬷,进行了一番地毯式的盘查。结果,竟然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士兵,这让人很难不怀疑这是徐竟骁在背后搞的鬼。 既然徐竟骁此人如此难以对付,那么,就不妨再让周嘉清成为一次靶子,将他置于风口浪尖之上,看看靖安侯府与定国王府会如何应对。 与其说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不如说他更无法容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这一次,他必须要让那些暗中作祟的人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他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待离酒楼门口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小孩的惊呼声响了起来,周嘉清回头去看,只见小孩很快起身拍了拍了屁股上的灰尘,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和尴尬,随后匆匆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270章 被人窥伺 周嘉清的目光微微一凝,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又转瞬即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要驱散心中的那一丝疑惑。春桃见状,由得好奇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周嘉清摇头道。 然而,周嘉清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个小孩远去的背影之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夏荷解释道:“那个小孩子走路不小心摔倒了,大概是怕周围的人嘲笑他,所以急忙跑开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最是强烈,最是在意面子。” 周嘉清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间,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向上移去,落在了对面的酒楼之上。心中一凛,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在小孩惊呼的那一刹那,她猛地回头望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然而,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却异常强烈,让她感到极度不适。她抬头望去,只见酒楼之上空无一人,只有风轻轻吹过,吹得窗帘轻轻飘动。然而,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却仍旧挥之不去,让周嘉清心中一阵莫名的烦躁。 她皱了皱眉,转身向夏荷说道:“我们走吧。”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对面的窗户之后,隐约可见两位身影。 一位是手执玉扇的年轻男子,风度翩翩,另一位则是面纱掩面的女子,她优雅地坐在桌旁,身姿曼妙得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 那女子月白色络丝素罗面纱掩面,增添了几分神秘,一身海棠色衣裙衣?翩然,勾勒出窈窕的身姿。乌黑的发丝如同流云般披散,肌肤白皙如玉,弯弯的柳眉下,那双眸子犹如秋水般流盼,尽管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但从那眉梢眼角的妩媚风情,不难想象其面纱下的容颜是何等的美艳绝伦。 她斜倚在椅子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户,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几分轻蔑:“这就是靖安侯府那传说中的爱女周嘉清吗?这样大的名声,哼,看来也不过如此。”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周嘉清的不屑与轻视,仿佛在她眼中,这位侯府千金不过如蝼蚁一般。 她身边的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眉眼生得与她有几分相像,然而,他脸上自嘴角向耳朵处的一道伤疤,却如同深秋的寒风,为他增添了几分难以接近的戾气。就连与女子相似含情的眼眸也显得生硬了许多。尽管如此,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相貌与大安的男子有着截然不同的美! 他的美,是一种野性的美,一种不羁的美,仿佛是从山间走出的猛虎,虽带着些许凶狠,却更显得英勇与独特。 他笑了笑:“能让定国王爷特意请旨赐婚的,绝非等闲之辈。何况,我听闻她虽不会武艺,却险些发现我们,这份敏锐与警惕,实在是难得一见!” “太子哥哥又有了新的猎物。”那女子轻轻一笑,眼角微微上挑,媚态尽显,仿佛一朵盛开的桃花,在春风中摇曳生姿,“听说她原本对四皇子颇有好感,不知为何,突然转了心意。不过,无论她如何转变,我始终觉得她不过尔尔,远没有传闻中那般美貌与聪慧。”她微微摇头,似是对那女子不屑一顾:“就算皇上赐婚又如何?想当年,北鸣国的四公主,那般倾国倾城的美貌,还以为能打动徐竟骁的心,结果呢?还不是惨死在他的手下。真是愚蠢至极,明知有上一辈的血海深仇,还妄想与他结为连理。哼,这靖安侯府的女子,别看她现在是未过门的定国王妃,保不准就是第二个四公主!” 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屑与轻蔑,仿佛不值一提。然而,她的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芒。 被叫做太子哥哥的男子笑了笑,并未接着那女子的话继续说,只是夹起桌上的生鱼肉片吃了下去。 另一边的窗户,有人躲在一层又一层的帘子后面,只露出一边的描金袍角,显然渐渐奢华的做派,此人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端起桌上茶盏凑近嘴边一饮而尽,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刚刚安顿下来没几日,宫里就有太监传了圣旨过来要周嘉清第二日进宫面圣,皇上如此着急,显然是南楚的使者已经到了。 众人都知道,这几日大安周嘉清的才名远扬出去,就连南楚那边的人一进到大安,也迫不及待打探她的消息。 周嘉清接了圣旨,安抚靖安侯和陈幸没事,吃过晚饭后,也各自去休息了。 周嘉华暂住在周嘉清相邻的院子里,因着之前那个周府在周老夫人死后,钱庄上的人前来讨债,不得已只能将府邸抵了出去,孟柔一介女子也经不住催债的闹。这样一来,她只能搬离,尽管她的生母还有一处小庄子,可是靠着娘家这么久了,她也不忍心,毕竟她的生母只是姨娘,孟柔也不想让她的姨娘在府中难做。 故而,她还在客栈住着,一边找合适的地方,能负担的起的宅子。 对于借住这事,经历过这些变故的周嘉华像是一夜长大似的,在府中也手脚勤快的帮忙做些活,能不麻烦旁人的一概不会劳烦,将自己住的院子打扫得也算得上整洁干净,又不多话,靖安侯一家没有什么异议,周嘉清也不在意。 结果到了夜里,周嘉华来到周嘉清的院子。 周嘉清道:“坐吧。” 她取下披风,来到周嘉清榻边,准备坐下时,脚下一顿,这才后退两步坐到榻边的凳子上,道:“二姐姐,我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你想说什么?”周嘉清让春桃她们退了出去,她从榻上坐了起来,周嘉华眼疾手快地拿来靠枕放在周嘉清身后。 “真没想到南楚来的会是太子和七公主。” 第271章 姐妹交心 周嘉华语气里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欣喜,她望着眼前的人,很是诚恳:“二姐姐,我们自小在大安城长大,却从未见过哪国的太子会亲自出到使我们东秦来。更没想到七公主一到,就点名要见你。二姐姐,这次是七公主亲自召见,大伯他们不方便与你一道进宫,你要是怕,我愿意陪你一同前往。大不了我扮作你的丫鬟,反正现在大安也没人还能记得我。” 以前纵使身为庶女,周嘉华却内心高傲,从未将周嘉清这个嫡女真正放在眼里。竟然也会有为她自降身段,担忧的一日,看着这样的周嘉华,周嘉清宽慰道:“没什么可怕的。” “当初在周府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府中面对嫡母和祖母她们的时候,二姐姐你害怕吗?” “不怕。”周嘉清淡淡答道。 在周府的时候,看到曾经无比信任依赖的亲人,实际是自己的仇人时,她的眼里也只剩仇恨,何来害怕?哪里会有像周嘉华说的孤身在府而感到害怕…… “你一个人进宫,面对七公主,不熟悉她的为人。二姐姐,你当真一点都不害怕?我怎么觉得她这是来者不善。”见周嘉清无动于衷,周嘉华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二姐姐怎么会怕,就算她是一国公主,终究站的地方还是东秦皇宫。而且还有王爷在,他不会坐视不管!” 提到南楚的那位七公主,周嘉清目光闪了闪,忽而又想到那日长街上窥伺的目光,如同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他们,还是来了! 上一世这个时候,皇上病情沉重,太子执政,还没等到太子大婚的时候,太子的毒却深入根部,无法救治而先于皇上薨逝,另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哀伤之中,紧接着皇上也忧思成疾随着去了。 而谢元赋登基不足百日,南楚的太子和七公主突然来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作为谢元赋的皇贵妃在宫中见到了南楚太子和七公主。 南楚的野心昭然若揭,他们一直在暗中窥视着三国的争斗,寻找着可乘之机,谢元赋根基不稳一直有所忌惮,当时有一位宫人说了句:“皇贵妃娘娘的容颜,犹如盛开的牡丹,将那流光锦映衬得愈发婉约动人。” 这样的话却如投石入水,瞬间打破了宁静,激起了层层涟漪。惹得七公主不满,她本就容貌出众,生平对容貌极为自负,更是见不得旁人当着她面夸赞其他女子。于是,便让她这个皇贵妃去南楚做人质。谢元赋不会同意,只是因为周嘉清真的去了便是再打他的脸,然而,他深知七公主的脾气,也为了显示大安对南楚的友好态度,谢元赋最终做出了妥协。他让周嘉清陪伴七公主一同游历大安,以此来平息这场风波。 说得好听是陪伴,实则是做七公主的侍从,七公主性情极为骄纵,令她觉得可怕,而太子也是个十分恶劣狠毒的人,不知道为了什么,总喜欢和七公主一起欺负她! 她陪伴七公主的那一个月,对周嘉清来说如同噩梦一般,每一天都极为艰难而屈辱,要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强忍心中的痛苦,否则她一刻也忍受不下去! 这一切都是在建德二十三年的时候发生的,如今才是建德二十一年四月! 周嘉清皱了皱眉,现在太子和皇上都还健在,谢元赋也没有登基,到底还是有些事情改变了。 周嘉华没有注意到周嘉清的出神,自顾自地说话:“原先我还想着,南楚女子的容貌都是十分貌美,特别是这位七公主更盛,能在有生之年,一睹她的芳容,那无疑是极大的荣幸。不曾想到如今她本人真的到了大安,我的心中却有些不安,没有了那种要见她的荣幸。” 说到此处,周嘉华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音色拔高,“对了,二姐姐,大安这段日子在流传关于你的才名和美貌,那七公主是不是因此才要见你?” 周嘉清微微一愣,这个五妹妹看来也慢慢开窍了,随即点了点头,就听周嘉华着急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姐姐,我明日陪你一起去吧,明知七公主不安好心……” “不用了!” 周嘉华的话如同鱼刺被堵在嗓子眼里,她艰难地从凳子上站起身,嗓音中带着一丝干涩:“二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都怪我以前三番五次地帮着嫡母为难你。若换做是我,只怕不会轻饶了你!”随着一连串的变故接踵而至,周嘉华也渐渐看清了世事的真相。此刻,她心中充满了懊悔与愧疚:“如今,你和大伯、大伯母能不计前嫌,慷慨地帮助我和娘,我实在觉得难以还清其中的恩情,我只想尽我所能,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否则内心始终难以安宁……” 眼见周嘉清的眸色渐渐沉了下去,周嘉华见状,心中一紧,双手不自觉地开始揉搓,急忙开口解释:“二姐姐,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并不是为了讨好二表哥而对你示好,一开始,的确存着这个心思,可与你和臻表姐相处时日久了,我……我的初衷就渐渐发生改变,我觉得你们是非常值得交往的好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们本人,而不是为了讨好二表哥了……” “我没有误会,我只是没想到能有机会聆听三妹妹的心里话。”周嘉清的声音淡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周嘉华心中的紧张也慢慢散去。 上一世两人可是冤家,但此刻,她却能感受到周嘉华的真诚,这让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中透着几分戏谑与轻松,“夜色已深,三妹妹还是早些歇息吧。” 言罢,周嘉清轻轻躺下,闭上双眼,作势准备入眠。周嘉华见状,心中虽有万般不愿,却也知此时不便再打扰,只得缓步向门外走去。 第272章 暂且搁置 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周嘉清的声音:“明日一早,陪我同往宫中,切记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闻言,周嘉华身形一顿,双眼发亮,她惊喜地转过身,只见周嘉清已经闭上眼睛,但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意,她立即声音清脆地大声应诺,表示即刻回房休息。 随即,她提起裙摆,步伐轻快地奔出了房间。 春桃见状,轻手轻脚地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开始服侍周嘉清休息。她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小姐,您究竟给三小姐许诺了什么好事?奴婢看自从侯府出事这么久了,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了。” “同意她陪我进宫。” 春桃有些意外,好奇道:“虽说三小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不会与小姐您为难,可是带她进宫也帮不了您什么。” 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将蜡烛的烛芯剪短了些,她刚一转眼,就见周嘉清敛下眼睑,好似睡着了。 另一边,陈幸坐在桌前梳着长发,虽然已为人妇多年,但卸下妆容与华服后,素净的模样依旧清丽,犹如二八少女,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明日清儿进宫,我心中难以安定。”陈幸轻声对着面前的铜镜诉说。 就在这时,从铜镜里映出来一个人影缓缓走来,是穿着中衣的靖安侯。他走到陈幸身后,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宽慰道:“明日清儿一进宫,半个时辰后,我也会入宫去,你无需过于担心,圣旨上只是说不能和清儿一起进宫,并未限制我单独入宫,我会暗中照看她,确保她的安危!” “我不是怕这个。”陈幸转过头来,“听闻南楚七公主自诩容貌天下第一,大安无人不知,可这几日大安的流言你也不是没有听到过,想必七公主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有妒意。” 靖安侯微微点头,就听陈幸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原本,我以为即便真因此事起了风波,有王爷在,也总能化解,可刚才,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靖安侯闻言,眉头微皱,目光变得凝重起来:“夫人何出此言?” 陈幸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怕你笑话,只是心头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我也只是猜测,总觉得此事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或许,背后还隐藏着其他的阴谋,具体是什么,我也想不出,也有可能是想多了吧。” “南楚之地,离咱们东秦相隔甚远,也难以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靖安侯思索道,“若是在容貌上计较,清儿也尚且能应付,可是如今你心中不安,却也想不出什么名头,除过容貌,清儿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南楚在意?” “婚事已经定了,我实在想不出了,或许,是这些日子来的变故,让我变得敏感许多,不敢再拿往常的想法去看待,罢了,只希望这一切都是我胡思乱想。”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靖安侯语带迟疑,沉默片刻,随后轻声对身旁的人说道,“夫人,你先去歇息吧,不用等我,我再出去一趟。” 谁知次日黎明时分,一名太监步履匆匆,面带难色,踏入靖安侯府。他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几分尴尬和无奈:“启禀侯爷,七公主昨夜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故周二小姐入宫一事,恐怕只能暂且搁置。” 靖安侯知道后,沉默了片刻,随后,他抬手招呼侍卫前来,低声吩咐道:“加强府中守卫,多安排人手巡逻,务必确保府内安全无虞。” 侍卫领命而去,靖安侯则负手而立,他昨夜那一趟可是好不容易从驿站中打听到七公主的为人,甚是骄纵,喜怒无常,如今日这般突然又不去了,显然是存心要让周嘉清难堪! 让众人都看到,一个臣子之女,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任由她的心情而已! 陈幸在饭桌上道:“明日便是皇上亲自接待南楚太子与公主的大日子,我们侯府上下,都需入宫参与。然而,衣物裁制已经来不及,下午成衣铺会送过来一些衣裳。届时,你们可尽情地挑选,务必选出最合心意、最能彰显侯府风范的衣物。毕竟,我们代表的是整个侯府,一举一动,都需得体大方,不能失了侯府的体面,不能……” 顿了顿,陈幸似觉先前的提议有些不妥,遂改口道:“罢了,还是挑一些素淡些的衣裳吧,礼节规矩上能过去的便是,不能太过招摇,也不能过于寡淡失了颜面。待南楚使者一行人离开大安后,你们看中的衣裳,我再为你们置办,就先委屈你们三位姑娘了。” 说到最后,陈幸的视线落在周嘉清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无奈,若说以前的周嘉清只是沉静丽人,如今身形也张开,那份稚气早已褪去,这般清秀绝俗,宛如星辰倒映在幽深的湖水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而那份与生俱来的气度,更是旁人无法模仿的。说她是公主,似乎也不为过,甚至在某些方面,她比真正的公主还要出色。 此时,周嘉静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母亲,我也能和你们一起进宫吗?” 在得到陈幸点头后,周嘉静有些兴奋:“这样就能看到南楚七公主了?我听闻南楚女子皆是十分美丽,皇室的人更是美貌无比,尤其是七公主当属第一美人,她……” 周嘉清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深沉,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周嘉华见状,不由得正色道:“咱们东秦的女子也不差!”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自豪,仿佛要为东秦女子正名一般。然而,当她看到周嘉静脸上那难以掩饰的尴尬和身后姨娘那微微不满的眼神时,她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周嘉华这才明白,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那个可以在周嘉静面前随意言语的三姐姐了。 第273章 挑选衣裳 她现在身处别人的屋檐下,比不得往日,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回想起那晚与周嘉清的对话,周嘉豪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南楚七公主并非善类。意欲为难周嘉清。 而周嘉静却似乎并不明白这一点,反而将七公主当作圣人一般崇拜,她就没忍住性子反驳了一句。 靖安侯的目光在两个姑娘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听了周嘉华的话,道:“昨天宫中的嬷嬷在统计府中前往的人数时,得知三姑娘也在府上暂住,就让带着都一道去。五姑娘刚才说想要见识南楚人的美貌,不仅你们好奇,人人都好奇。但是,三姑娘所说也有道理,我们东秦女子的容貌也不差!” 例如陈幸,她的风姿洒脱而又不失英气;周嘉宁则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尽显端庄之态;再看周嘉清,她就像那静谧的湖水,深邃且沉静,让人不敢轻易打扰;而周嘉静,她则似那初春的嫩芽,清秀可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在他的心中,谁会比侯府的人还要好看呢? 然而靖安侯却并未说出口,他和陈幸都深知,与七公主在容貌上相比,无疑是与她为敌。他们并不愿意陷入这样的纷争之中,更不想因此而被七公主为难。于是,靖安侯只说东秦女子不差! 明明只是想让两个姑娘和睦相处,但看着气氛越来越严肃,陈幸失笑道:“明日,大安城里的世家子弟都会到场,清儿已经有了婚约。若是你们两个在宴会上看到心仪的公子,我与侯爷也会为你们打听一二的。” “母亲,这未免太早了些……”周嘉静脸上顿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害羞道。 陈幸道:“趁此机会相看一下,彼此有个了解也好,但至于最终的决定,只要不是那非分品行不端之人,这个主,到时候便由你们自己来拿!” 她是自己看中的靖安侯,当初在靖安侯成婚的时候,她也被家中长辈催促着寻找良人,可她觉得婚姻大事,岂非儿戏,若不是中意的人,与之共度余生有什么意义? 故而,她在小辈们的婚事上,只是给一些参考意见,并不愿意做那乱点鸳鸯之人。 周嘉华听闻提及自己的终身大事,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后,随即恢复正常,反而没有丝毫的赧然与不安,道:“好的,大伯母费心了。” 周嘉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未开口说话,而坐在她旁边的周嘉静,手中的筷子突然间停滞在半空,目光有些狐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待到了下午,有成衣铺子送来好些衣裳,供众位小姐挑选,其中有几身成色绝佳、做工精细、布料上乘衣裳都被陈幸一一挑出,摆在一旁。剩下的衣裳则显得颇为普通,比如有的成色佳的,料子却平平无奇;有的料子虽好,但做工就略显粗糙。 周嘉静看在眼里,眼神微微沉了一下,却并未表露于色。待周嘉清挑选完后,她才装作一副欣喜的模样挑了几件衣物。随后,周嘉华也挑选了自己的衣物。 衣裳挑选完毕,首饰就更为简便了,只需根据所选衣物的款式和颜色,搭配着挑选相应的首饰即可。 因为在欣安苑待的时间比较长,陈幸在挑选完衣裳首饰后,便对三位姑娘细细叮嘱一遍进宫的注意事项,以及专门请了嬷嬷过来教导了一些基本的礼仪后,才算结束。 从欣安苑回到宁乐苑,大姨娘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她瞥了一眼丫鬟递过来的衣裳和首饰,眉头紧锁,不满地嘟囔道:“夫人是不是故意的?明日的宴会如此盛大,大安凡是五品以上官员都会携妻带子出席,这可是个展示风头的绝佳机会。可夫人偏偏将好衣裳拿出去,虽说留下的也是符合规矩的,可若是就这样穿出去,比起其他穿着华贵的贵女们,岂不是要逊色许多?” 她拿起桌上的两支木兰玉簪,轻轻在手中把玩,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就说这两支木兰玉簪,都不是名贵的玉料打造的,只是样子比起平常的新鲜别致一些,送给我都嫌弃,真真拿我们五姑娘当庶女!” 周嘉静来到屋中,光在各式各样的物品上逐一流连,这些都是她在周嘉清挑选完毕后,从剩余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其实木兰玉簪玉质是寻常些,雕琢却十分精细,花蕊上嵌着她认不出来的宝石,微微一动折射出的光华似乎木兰花盛开一样,十分好看,她已经尽力在剩下的首饰里挑出别具一格的首饰来! 尤其是看到花蕊中折射出隐隐的光华后,她心中便有了一个主意! 周嘉静微微皱眉,不赞同道:“姨娘慎言,往后不该说的话不要再说了!母亲这般做,恐怕是想掩盖侯府女子光芒,尽管有些缺憾,但一切都是按照规矩置办的,一点儿也没厚此薄彼,看不出有任何偏颇之处。” 大姨娘却似乎并未在意周嘉静的话,还在拨弄着其他首饰,问道:“那夫人挑选出的好衣裳,可都送回成衣铺了吗?” “送回去了。”周嘉静随口答道。 其实,她今日忙着学礼仪,并没有注意到那些衣裳的去向,究竟是留给周嘉清的还是送回成衣铺的,可她了解陈幸为人光明,不会在这些事上心思这么多。 她的姨娘以为周嘉清马上嫁入定国王府,靖安侯对她的态度也日渐和善,这使得她的心变得不那么安分了。周嘉清是嫡出,她是庶出,嫡庶有别,从规矩上来说,她的东西要逊一筹也无可厚非,但姨娘却不这么觉得。 只是陈幸做事越来越周到细致,更是有意无意地撇开与她的距离,周嘉静暗暗想着,见姨娘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静儿你没发现,三小姐以前和二小姐不合,可是,那夜她去了一趟二小姐的院子后,就高兴的跑了出来,会不会是……”大姨娘低声道,“会不会是周嘉清许了她什么好婚事?不然夫人今日何故提起明日进宫相看的事,三小姐也是一脸痛快的应承下来!” 第274章 华宴登场 大姨娘说的话,周嘉静自然明白,那夜的事情她也知道,她不是没有去示好过,周嘉华却像变了一个人,话很少,为何变成现在这样,也是丝毫不提。她心中有些不踏实,所以今日,就借南楚的事故意试探周嘉华,果然,周嘉华是坚定的站在周嘉清那边,现在,心中安定了,反倒觉得不足为患,而自己,本就比起周嘉华不知道要高贵聪明多少!如果周嘉华识相,不会做那个碍眼的垫脚石,她也可以跟她做对和睦亲热的姐妹,如果她不识相,非要做周嘉清手中的利刃的话…… “咔嚓”,周嘉静手中另一支不起眼的银簪断成两截! 手中的银簪就是她的下场! 她接受不了以前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周嘉华,会背离自己! 大姨娘猛一激灵后退一步,惶恐道:“静儿,你……” 她沉默了片刻,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声音低沉而坚定:“陶然苑的院子虽然封闭得严实,周嘉华的嘴巴也越来越紧,但不管她们在暗地里策划些什么,我的婚事,绝对不能任由她们来操控。周嘉华如今已经落魄至此,却还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真是可笑。” 周嘉静抚上明日要穿的衣裳后,眸光意味不明,她沉默了片刻,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声音低沉而坚定:“陶然苑院子严实,周嘉华的嘴也越来越严,可不管她们在背地里筹谋什么,我的婚事,绝对不能任由她们来操控!周嘉华如今已经落魄至此,却还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真是可笑。”她转身看向一旁侍立的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姨娘,你去把你身边那个手巧的丫鬟叫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她去做。” 姨娘微微颔首,立刻转身离去。 周嘉静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的衣裳上,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和决绝,让人不禁为之一震。 陶然苑里,周嘉清听着春桃和秋菊在外头打探的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徐竟骁亦已早早派人探听,将种种纷繁复杂的消息一一整理后,详细地向她汇报。 可周嘉清却觉得不一样的人,打听的角度不同,事情也与之不同,同样的事情,听起来是完全不同的说辞。因此,周嘉清对于这些消息,并不完全信赖,而是需要自己去分析、去判断。她需要从不同层次、不同背景的人口中,获取各种各样的消息,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看清事件的真相,身处复杂多变的大安城,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洞察力! 就拿三春楼来说,春桃以前还说有个三春楼就是好,被周嘉清警告道:“这么多年的恩人,恩情值还有多少我猜不出,恩情这种东西,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消磨的。当年的他,为了躲避追杀,无依无靠,自然是把恩人看得比什么都重。可如今,他手握大权,势力遍布四方,他真的还会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帮助我们吗?人情世故,总是如此复杂难测。所以,一次两次他会真心帮,往后就不要再去打扰了他了。” 春桃听了周嘉清的话,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她原本以为,有了三春楼这个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决定将周嘉清的话铭记在心。 纪承熙知道她回来的消息后,随即派人给她捎了封信,原本打算亲自来侯府找周嘉清的,可是新的府邸尚未举办乔迁之宴,不便随意造访。于是,她便决定待明日进宫时再与她见面。同样,南安郡主也是相同的想法,在宫中再聚。 然而,倒是孟琦华并没有表态! 次日,到了进宫接待南楚太子和七公主的时候了。 一大早,宫里的钟鼓声便响彻云霄,唤醒了沉睡中的大安子民。 百姓们皆是十分好奇南楚人的容貌,虽然无法进宫目睹,但他们仍然纷纷涌向宫墙外,竖着耳朵听着动静,想要捕捉一丝丝关于南楚人的消息。 江山如画,安宁祥和,华宴登场,似乎给人一种这片土地将盛世万年的错觉,然而,在这盛世繁华的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与暗流,却非百姓们所能轻易洞悉! 虽说只剩南楚能抗衡大安,可南楚的巫蛊之术诡异莫测,实在难以对付。往日,尚有西云和北鸣两国的术法相互抗衡,南楚的野心尚未打到遥远的东秦。可如今局势已变,南楚的触角似乎已悄然伸向东秦,就凭太子亲自出使这一点,其中的深意,又如何能令人心安?看似安稳的江山之下,实则暗潮汹涌。 哪里就真的是百姓心中所想盛世能够绵延万代,永不衰败? 马车已经备好停在靖安侯府门口,陈幸站在那里,正与周嘉清和周嘉华低声交谈,她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忧虑,见周嘉静来了,陈幸再次叮嘱道:“今日入宫,你们三人可得万事小心,言语之间,切莫有失,尤其是三姑娘,你需得多加留意,万不可冲动。” 陈幸语带担忧地看向周嘉清,生怕七公主在宫中会为难周嘉清,而她也知道周嘉华那晚过去想要帮周嘉清,可是她这个性子,冲撞了七公主也不好交代。 周嘉静静静地站在一旁,虚心聆听,她今日的装扮如清水芙蓉,穿的依旧是昨日挑选的那件衣裳,只不过早晨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她披了一件样式简约的披风。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只见周嘉清身着浅白色的缂丝如意纹素软缎褙子,那逶迤拖的碧荷月华裙,仿佛一朵盛开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曳,清新脱俗。 第275章 侯府缺钱 周嘉清的身上还披着一件莲青色撒花软烟罗大袖衣,为这清新雅致的装扮增添了几分神秘的韵味。她的发髻梳得整齐别致,发间插着一支钿花掐丝蝶形簪,腕间佩戴着一支羊脂玉手镯,温润如玉,增添了几分贵气。她的神态依旧沉静幽深,仿佛深不可测,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而周嘉华今日却一反常态,没有选择往日喜爱的亮色衣裳。她身穿了从未穿过的藕荷色素面杭绸百合裙,虽是贵气的一身,那张明媚张扬的面庞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尽管一身华服在身,却难以掩盖疲惫的气息,反而让她失了几分颜色。 只是周嘉华说没有失了规矩就不愿再换,或许是经过杜坡一事,她的心思慢慢沉寂下来,不再那么浮躁,就连衣衫首饰也不偏爱那张扬的颜色了。 “时候不早了,走吧。”靖安侯嘱咐完车夫,随即转过身来,提醒众人。 女眷们同乘一辆马车,车厢宽大暖意融融,座位上都铺着柔软的垫子,偶尔一阵晨风透过帘缝吹了进来,也是恰到好处的清爽,周嘉静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好像风中带来的丝丝凉意能透过布料侵入肌肤。 马车缓缓行驶,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稳,宫门前,早已有引路太监等候,将他们一行人恭敬地领进去。 周嘉静虽然低垂着头,但她的眼神却难以掩饰地四处游移动,似乎想要寻找什么,陈幸见状,轻声提醒她要注意仪态,以免她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而周嘉华则是显得异常肃穆,仿佛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无畏无惧! 众人跟随着太监的步伐,穿过一道道宫门,越往里走,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种庄严而神秘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终于,他们来到了大殿之中。靖安侯便与陈幸一行人被引到各自的位置,男女分席而坐。 此时,文武百官也已陆续到齐,他们或站立或落坐,面容上没有了往日的轻松与谈笑,无一例外都显得神情肃穆,一片凝重。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仿佛在讨论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必南楚这一次出使,到底令百官不安,他们知道,这次出使南楚太子或许将带来一些什么风波,整个大殿内,气氛压抑而紧张。 待陈幸几人刚刚落座,便有宫女领着几位夫人小姐款步而入。周嘉清正欲看清那个被穿梭于席间,忙着添茶指路的宫女挡住的身影是谁,一道惊喜的声音便蓦地响起:“清儿!” 周嘉清循声望去,只见纪承熙亭亭玉立,她今日穿得也颇为讲究,既不失了规矩,又尽显其活泼本性。眼见大殿之上众人纷纷侧目,纪承熙才恍然自己的声音过于响亮,有些失态,于是连忙收敛声息,放轻脚步,快步走到周嘉清身边,她与陈幸行过礼后,对着丞相夫人比划了一些,便一屁股坐在周嘉清身边,挽起她的胳膊来。 纪承熙的目光在周嘉清身上轻轻掠过,随后又转过将视线落在周嘉清身后的两个侯府庶女,她微微蹙眉,便道:“是不是侯府没有银子了?” “嗯?”周嘉清闻言,不由得一愣,抬头看向纪承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纪承熙没有在意她的反应,继续道:“你这身衣裳款式精致,但与往日所穿,总觉得与往日相比少了些什么,嗯……好像是成色看着略显不足,不如以前的布料,不过话说回来,清儿,你如今倒是越来越美了,即便是随意一番打扮也足以惹人羡慕。不信你瞧,这殿内好些人都在偷偷打量你呢。” 周嘉清听了这话,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纪大小姐说笑了,在我看来,你才是最美的。” 周嘉清的话倒不是空洞的奉承,而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从上一世,她就觉得如纪承熙这般明艳动人,又知礼数的女子,才应该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她的声音轻柔温婉,仿佛春风拂面,夸赞的话由她嘴里说出,似乎这便是真理,令人心生舒适。 都是年轻的少女,每当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容貌,尤其是来自容貌出众的人时,纪承熙脸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绯红。突然想起什么,她神秘兮兮地凑到周嘉清的耳边,压低声音问:“你知不知道南楚的七公主,最在意什么?” 周嘉清微微点头。 “最近关于你的流言蜚语越来越离谱,七公主也是听到了不少,她这么在意容貌……”纪承熙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忧。 然而,周嘉清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的笑意:“不过也是流言罢了,七公主哪里会与我真的计较。” 眼见周嘉清对此事毫无兴趣,纪承熙索性换个话题,又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今日郑贤妃要为四皇子挑未婚妻呢?如今皇子中,除过太子早有定下的太子妃外,尽管无人知晓究竟是哪个府上的女子,但其他成年的皇子们都已经成婚,唯独四皇子即将到了弱冠之年,还未成亲,不然你看这次为什么都要将各府庶女都带上入宫?” 周嘉清不禁微微一怔,上一世,不曾有过这件事,还是郑贤妃为谢元赋操持挑选女子?她神色凝了凝,忽而绽开一个笑容,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郑贤妃好端端的怎么会给四皇子做主?” “听说是皇上的意思。”纪承熙声音压得更低,“这半年来,四皇子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懦弱皇子,当初,他因周王一事受到牵连,失去了大半兵力,四皇子竟在御书房前长跪不起,誓言今后必将严加管教手下,称此类事情不会再发生,而他,当真说到做到!不仅亲自率领手下前往灾区,救济受灾百姓,事事亲力亲为,就连人人避之不及的安心坊,也被四皇子整治得井井有条。此举令朝中大臣刮目相看,纷纷赞叹四皇子心怀善念,有仁者之风范。这才令好些人恍然大悟,原来四皇子已经到了娶亲的年龄,身边却连个侍妾都没有,实乃不应该。” 第276章 选妃一事 提起通房一事,纪承熙脸上有些发红,仍是继续说下去:“其他大臣便坐不住了,他们纷纷向皇上提及此事,皇上听罢,便将这个差事交给郑贤妃来操办,今日宴会上,世家贵女云集,郑贤妃便打算趁此良机,为四皇子挑一门合适的亲事。 纪承熙提及的梅县洪水之事,周嘉清早都知道,那日,梅县突遭遇洪水肆虐,谢元赋闻讯后毅然请旨前去,第一时间奔赴灾情中心。 至于其他皇子没有主动提出,或许有其他考量,但更多的便是梅县这个地方的缘故,不过是个又小又穷的地方,自然不值当他们皇子亲自出马表现。 而安心坊,更不是皇子这种身份能亲临的。这里,不过是大安城外设置的收容垂老病弱,孤儿残童可怜人的救济处,环境恶劣不说,都是一些气息奄奄垂死病危之人,稍有不慎,就会失去好几个生命。存活率实在太低,令人望而却步。 在这里得不到功绩还没有油水可捞,而文武百官很少有人会真的在意这些人,鲜少有人能够注意到这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可怜人,也就不能提出安心坊面临的残酷情况。 因此,朝廷下拨的救济银两有限,待分到安心坊,都是所剩无几,难以济困。 哪怕有些腰缠万贯的商人大发善心,慷慨解囊,然而,如何识别是否是真的老弱病童,却没有个判定条件。一到救济的时刻,四肢健全的乞丐,手有小钱的百姓,甚至一群看似精力旺盛的孩子老人一窝蜂地涌了上来,这样的情况下,再多的银钱也难以维持下去。正因如此,这里的负责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人能够长期坚持下去。 至于四妃之事,原本四人平分秋色,但命运多舛,其中一妃早早过世,德妃又因种种缘由被贬为贵人,宫中妃位,便只剩下淑妃和贤妃二人还在其位。而淑妃又有二皇子傍身,再无闲暇顾及旁的皇子,于是,操持四皇子婚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育有一位公主郑贤妃的肩上。 说来也是奇怪,四皇子的生母尚在,不过是个小小的采女,哪里就能做得了这主? 周嘉清看着她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贴身丫鬟白薇的亲姐姐在宫里当差,昨日出宫的时候给白薇说的,这事在宫中已经不是秘密了。”纪承熙不禁心烦意乱,跺了跺脚,低声道:“若非此次宴会是接待南楚使者这般重要场合,我就装病不来了,偏偏前日又有宫中太监特地来统计参与之人,哪还能随意缺席?更不能草草装扮,只得隆重打扮。我可一点都不想嫁给四皇子,我只想悠闲的过一生。更何况以前有很多人同情这位四皇子的,我却不喜欢他,我总觉得他身上少了些什么,觉得他不真实,尽管他现在有些成就,我依旧很不喜欢他,模模糊糊总觉得他不是一个可怜人,就算是可怜人,那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周嘉清闻言不由失笑道:“你对他的看法,还是如从前一般未曾改变。” “不像你,早早定下婚约,不用担心他看中你,”纪承熙不置可否,沉吟片刻,突然一笑,悠然道,“不过,今日这么多贵女,他四皇子怎么会看上我的,论容貌家世比我甚的数不胜数,我又何必庸人自扰。清儿,你一向聪明,不妨来猜猜,郑贤妃最终会挑中谁,成为四皇子妃?” “我猜,”周嘉清撇了一眼谢元赋空荡荡的席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不紧不慢道,“这大殿之中,恐怕无人能成为四皇子妃。” 能成为四皇子妃的人只能是前世的柔昭仪,后来的皇后!他们自幼相依为命,感情甚笃,更是谢元赋一直极力保护之人,就连徐竟骁都没找到柔昭仪现在在哪里? 纪承熙不解地皱起眉头,狐疑道:“为什么?” 见周嘉清不动弹,她便轻轻晃动着周嘉清的手臂,周嘉清缓缓转过头来,那一刻,纪承熙整个人冷在原地,只见周嘉清幽深的眼眸中,蕴含着无尽的冷意,宛如被寒霜覆盖的湖泊,凝聚着冰霜,寒冷而深邃,令她心生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从未见过周嘉清如此模样,不禁开始怀疑,周嘉清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连忙唤了一声:“清儿?” 周嘉清闻言,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或许四皇子她,心不在此,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方才的冷漠阴霾一扫而空,纪承熙微微一怔,仿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罢了。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拢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掐进了手心,想要借此来压抑住内心的波澜!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她唇边扯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可是今日,哪怕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郑贤妃和谢元赋的如意算盘,注定要就此落空了。 转眼间,大殿已经坐满夫人贵女以及百官亲眷,皆是小声寒暄。 就连贤妃和德妃,也居于正中位置下首,此刻含笑看着底下的夫人贵女,偶尔也低头相聊几句,瞧着是十分亲切的模样。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高声唱到:“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闻声而动,纷纷自座位上起身,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宫殿的门口。只见皇上身着一袭龙袍,神色稳重威严,看起来和大半年前并未有什么不同,可仔细瞧去,便会发现,尽管皇上行走间并不用公公搀扶,但脚步却不如从前那般矫健与轻盈! 帝后二人相携而来,端坐于正座之上,他们的到来,让整个宫殿的气氛瞬间变得庄重而肃穆。 第277章 第一美人 谢元赋跟着诸位皇子站在正坐下首一侧,如今他风华渐生,不再像以前那般掩藏起来,乍然一看,俊美修长,惹得殿内不少贵女偷偷去瞧,想来其他皇子也对他心生防备了! 周嘉清也随着众人的目光往谢元赋那头看去,然而,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谢元赋身上,而是越过他,目光落在了他身后一众朝臣里的青衫男子身上,那人气质清高,却又似乎满腹心机格外引人注目,那种矛盾的气质融合在一起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分裂感。 那人正是通政司府的嫡子韦之。 周嘉清心中暗自感叹,尽管谢元赋身边已经有了陈进兴了,韦之到底还是走到了谢元赋身边。 不过,她先一步布局,将韦之的弟弟——以前的平湖书院教书先生陈进兴,现在的通政司府的嫡次子韦应,送到了谢元赋身边。以陈进兴的小聪明和现在与他同等的身份,这一世,韦之还能如以前在谢元赋面前如鱼得水吗? 当初陈进兴企图想下药强逼姐姐周嘉宁就范,此等行径,令人发指,简直是禽兽不如,她绝不会饶恕! 而韦之却对谢元赋大义凛然提出:“皇贵妃娘娘尊贵无比,怎可前去南楚做人质?可到底七公主怒气难消,这……”他微微一顿,似乎在思考如何化解这场危机,然后继续说道:“微臣倒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不如皇贵妃娘娘陪伴七公主一同游历大安,有娘娘金尊玉贵作陪,岂不昭示皇上您看重南楚,这样一来,七公主也能感受到我们东秦的诚意,心里的怒气也就消散几分,娘娘不损失什么,也不用去南楚做人质,为了东秦的稳定,娘娘何不同意?” 不损失什么? 他怎么会不知道七公主骄纵任性的性格,折磨人的手段千奇百怪,她在七公主手上被当个丫鬟奴仆妇倒也罢了,可七公主此人癖好古怪,每每想起那些晦暗的过往,周嘉清的眼眸便不自觉地蒙上一层阴霾。 韦之和陈进兴,不亏为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所作所为同样令人发指,不可饶恕! 谢元赋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忽然微微侧过身看过来,周嘉清感知到那道视线后,眼光流转,自然地看向别处。 谢元赋的目光落在周嘉清身上稍作停留,随即也转过头去。 在场的众臣及其夫人,带着各自的亲眷一一上前行过礼后,一股异样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在这庄重的场面显得格格不入,殿内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殿外,只见南楚的使者缓缓步入场中! 女子一踏进殿内,周围的空气立马被一种奇异的花香瞬间点燃,令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如梦如幻的仙境之中。 她莲步轻移,腰肢款摆,如同风中的杨柳,柔美而动人,流露出无法言喻的优雅与妩媚。她的长发并未同东秦女子那般挽成精致的发髻,而是任由其披散开来,宛如黑色的瀑布流淌在肩头,发间不知别着什么饰品,随着她的步伐头发轻轻摇曳,闪烁着如星辰般的光芒,犹如夜空中的星星,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的眼眸,精致而妩媚,深蓝色的瞳色,蕴含着无尽的魅力和柔情,月白色络丝素罗面纱轻轻掩面,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朦胧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面纱下隐藏的绝美容色。 随着她一步步走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美丽而神秘的故事,引人无限遐想。 瞧见四周众人眼中闪烁艳羡的神情,女子轻轻掩住唇边,发出一声浅笑,她抬起纤纤玉手勾起一缕散落在耳边的鬓发,眼波流转,慵懒地扫过席间众人,仿佛能瞬间将人的魂都要勾了过去,令人沉醉其中。然而,她的神色显得更加不屑。 虽是晚春时节,天气渐渐转热,但还是有些凉意,即便是那些为了争奇斗艳而精心打扮的官家贵女们,亦或者盛夏时节燥热的天气,她们也从未曾穿过如此单薄的衣裳。 女子却是穿着一袭淡紫色轻薄的长裙,那裙摆薄如蝉翼,轻如烟雾。这长裙乃是由最珍贵的南锦精心编制而成,南锦以经典的工艺和丰富的文化内涵著称,赢得了“天下名锦”的美誉,而此等南锦只有皇室中人才能有幸得到。 长裙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蝴蝶图案,那蝴蝶翅膀上的纹路细腻入微,仿佛每一根线条都蕴含着生命的律动,随着女子的款步而行的动作轻轻摆动,那长裙宛如一片流光溢彩的梦境,那蝴蝶更是仿佛活了过来,欲展翅飞翔。 这绣工之精细,恐怕是绣娘们耗费大半年心血,才得以完成的杰作。 女子与身侧的男子缓行至正坐之下,女子轻抬皓腕,解下面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面纱下的容颜极美,令人为之倾倒。她的肌肤如同凝脂般细腻,白皙中透着淡淡的桃花色,仿佛满园的春花都为她盛开。那双桃花眼更是潋滟璀璨,眼波流转间,犹如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神韵,令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她红唇轻启,贝齿微露,她吐露出如莺语般婉转动听的话语,声音在空气中缓缓流转,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精心打磨的珍珠,听在耳里,落在心头,激起层层涟漪,真是精致而妖媚的女子! 殿内众人皆被眼前女子所惊艳,纷纷感叹,南楚人的容貌真是一绝,而这女子当真为南楚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女子神情有些冷淡与傲慢,行礼的姿态却不甚恭敬,显得有些随意,这女子,便是南楚七公主南宫景晨。 在七公主身边,站着的是南楚太子南宫景皓,相较于南宫景晨的傲慢,南宫景皓至少明面上态度还算恭敬。他面带微笑,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目光温和地扫过殿内众人,仿佛来到东秦做客他是感到非常荣幸的。 第278章 郡主责备 然而,当众人的目光落在南宫景皓的脸上时,他们赫然发现,他的脸上竟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自嘴角延伸至耳朵处的,像是一条沉默的蛇,静静地盘踞在那里。这样的笑面虎之下,众人心中反而泛起一丝寒意,不得不猜测这位南楚太子,想必也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和善可亲。 他笑容中透着一丝狡黠,人们反而更加难以捉摸他的心思了,或许笑容背后还藏着深不可测的心机和手段。他的眉眼间,与七公主确实有着几分相似的神韵,但那神韵却又截然不同,透着一股野性的美。他就像是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猛兽,身上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魅力,既让人敬畏,又让人畏惧,不敢轻易接近! 众人的目光在七公主和周嘉清之间来回游移,他们似乎在寻找两人之间容貌上的差距,说实话,周嘉清的容貌在东秦不算数一数二的,可前段日子关于她的才名与容颜的传闻,众人都听到了,此刻更是免不了将两个相比起来。 陈幸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她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将周嘉清掩在自己的身侧,隔绝了那些探究打量的目光。 说实话,单论相貌,周嘉清的确不如南楚七公主,虽然如此,可是周嘉清好像并没有差很多,也只是稍逊一筹而已,就很奇怪。 相比起来,七公主的明媚,犹如夏日烈阳璀璨夺目过于张扬,令人不敢直视。周嘉清则是如静谧的湖水,波澜不惊,沉静而内敛。 这两种美,各有各的魅力,是完完全全不同的风格! 原以为周嘉清会连自己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见众人眼光来回扫视,并未觉得七公主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样的场面让七公主面色很快沉了下来,她不悦地瞪向周嘉清所在的方向。 南楚二人落座后,宴会的气氛才变得热烈,自然是歌舞升平,酒香四溢,言语晏晏间,一曲未终,身后就有一个人“啪”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周嘉清回头,便是一张熟悉的眉眼映入眼帘。 “刚刚一早我就瞧见你啦,可是咱们隔得太远不能过来,周嘉清,好久不见!”南安郡主此时端起桌上那杯晶莹剔透的果酒,举到周嘉清面前,端的是热情似火。 比起一年前刚认识的时候,南安郡主看起来也愈发美丽动人,身上的那种刻意骄纵也抹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真实感。她身着雪色绣金百花云霞罗襦裙,裙摆轻轻摇曳,如同云霞般绚烂,外面套了一件明黄色对襟广袖长袍,更显得身姿曼妙,她的头发梳成垂云髻,用珠花轻轻簪在脑后,雍容华贵,气质非凡! 先前在帝后与众皇室中人没来的时候,坐次都是按官位品阶之高低,井然有序。 然而此刻,到了赏歌悦舞的时候,座次之规稍显宽松,众人可以自由落座的,只要别失了规矩就好。说是自由,然真正能随心所动者,无非是官位特别显赫或是皇室中人才能随意走动,其他的人,仍是恪守本分,安坐于席,不敢逾越! 南安郡主轻抿杯中的果酒,那晶莹的液体在她的唇边流转,却难以掩盖她眸中闪烁的一丝不满。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周嘉清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这个人,当真是没有良心极了,当初听闻你与王爷的婚约,竟也不让我们上门祝贺。其实,当我知道王爷那种冷若冰霜的性子,竟然会给你送去谢礼后,我当初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你商量,没想到你与王爷的关系竟真是匪浅,果然让你亲眼见到宁远。那时我便在心中想,你们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哼,还搞得如此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 南安郡主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似乎对自己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而感到满意。她轻摆裙裾,姿态优雅地坐在软榻上,继续道,“不过,本郡主今日心情好,懒得与你计较这些。只是想起当初离开大安之时,相送时也因人多嘴杂,没能多说几句贴心话,你看你去了杜坡那么久,更是连封书信都不曾寄回。” 她的话语中虽然带着几分责备,但更多的却是调侃。 “既然在郡主眼中,我这么没有良心,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将那些李子酒送到长公主府上呢?”周嘉清闻言,轻叹一声,仿佛颇感无奈之样,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随意。 自从那日在农户家里尝过李子酒的味道后,周嘉清就念念不忘,想着同在大安的郡主和纪承熙,或许也没喝过这种农户自己酿的果酒,那清新自然的口感。 于是,她特地派遣侍卫前往那户农家,又买了一些李子酒,打算分别送到长公主府和丞相府,让他们也一同分享这份来自乡野的纯粹与美好。 提起李子酒,周嘉清又想起了回府的日子了,那日,她在府中喝到了李子酒,与农户家的一模一样味道,甚是奇怪,思来想来也只有徐竟骁送过来的。靖安侯和陈幸两人皆偏好品茗,对各种酒水没有什么兴趣,她就没有往府中送过李子酒。 可是,徐竟骁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喝?她在农户家里的时候,徐竟骁还在大安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吧。周嘉清心中满是疑惑,或许,是双福双财谁给轻一说的,传到徐竟骁耳里了吧,这样想着,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罢了罢了,”南安郡主微微撇了撇嘴,随后,她的目光在周嘉清的身上流转,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末了,她悠悠地开口:“熙儿说的果然没错,如今置办了新的侯府,想必府中的银钱也是捉襟见肘,怕是再难为你置办那些华丽的衣裳首饰了吧。” 周嘉清身上的衣裳,相较于往日的布料对比起来稍显差别,有些朴素,在南安郡主眼里,这样的变化无疑成了她府上经济拮据的明证。 第279章 胜在气质 南安郡主话锋一转,语含赞叹:“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容貌瞧着没有什么变化,气质却与往日完全不同,看起来整个人好像更好看了,莫非是杜坡的水土比大安更加养人?” 周嘉清微笑赞道:“郡主本就生的美,偏今日的装扮,真可谓美丽绝伦,华贵非凡,在我看来,皇宫之地,风水极佳,才是最养人的。若非如此,后宫之中难以寻到一个相貌平平之辈。” 南安闻言,嫣然一笑,哪有女子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赞其面貌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却也并不矫揉造作,打趣道:“就你嘴甜,对了,说到相貌,我瞧着比起那个什么七公主而言,你好看多了。老实说,单论五官之精致,你不及她,可你气度上更胜一筹。这样一来,你还能与她比较一下。要不是王爷和你有了婚约,恐怕侯府的门会被提亲的人踏破吧,你瞧,已经有不少年轻公子频频回头看你了。” 周嘉清的美,更多是胜在气质上,令人连带觉得容貌也能与南楚七公主争个高低了。 “郡主谬赞了。” 南安一边说着,一边不时地将目光转向七公主,来来回回对比。 “七公主,”南安轻声呢喃,目光在她那令人惊叹的容颜上流转,“她的美,如同天边最璀璨的星辰,美得让人窒息,美得足以摄人心魄。然而……”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眉头紧锁,好奇地问,“然而,这种美,却让人心生不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很是奇怪。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南安郡主的话音刚落,只见纪承熙不知什么时候也偷溜到二人身边,立马接上话茬附和道。 “可是,到底是哪里奇怪呢?”南安郡主轻蹙秀眉,似乎在努力捕捉那难以言喻的感觉,“虽然她的举止有些轻率无状,缺少应有的恭敬,行礼也不过是走过场般的敷衍。但我仔细去想,真正让我心生不适的,却并非这些。” 纪承熙和南安郡主两人,为此喋喋不休地讨论起来,直吵得周嘉清耳朵都隐隐发疼,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是气味。” 周嘉清不置可否,只是简单解释一二:“她用了大量的花香去遮掩,你们觉得不舒服的,多半是这股浓烈的花香。方才她一进殿内,一股异样的气息立马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被这股奇异的花香所占据,令人几乎无法呼吸,也感受不到其他的味道。渐渐花香淡了之后,空气中似乎还残留什么令人觉得不舒服的气息。或许,抹去那奇异花香,便是令你们不舒服的源头。” 纪承熙和南安郡主听了她的话,也都陷入沉思,似乎在思索着,只是片刻,纪承熙又道:“看,七公主又在干什么?她从刚才就时不时这样了。” 周嘉清不禁一怔,抬眼望纪承熙眼神示意的地方看去,正好对上七公主看来的目光。 那一霎那,时间仿佛凝固,周嘉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她知道,自己与七公主之间的恩怨,再也不会如上一世那般退缩,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是异常激烈的较量,这个她逃不掉的仇人,终于再次遇到了! 南楚皇室历来错综复杂,谋斗争此起彼伏,而七公主的生母虽无倾城之色,能走到贵妃之位靠的便是一身的媚骨,以及在后宫左右逢源的本事。 七公主从一出生便自带异香般惹得南楚皇上极为看重,此刻的七公主,身处人群之中,依旧是那么耀眼夺目,与众不同,看上去如上一世并无二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并对殿内众人皆为不屑。 然而……尽管靠着媚骨深得帝王宠爱,到底迟迟无子,在那个吃人的深宫之中只有一美貌公主傍身,再大的恩宠也会慢慢消散。何况,南楚皇宫佳丽如云,从不缺乏风华绝代的美人,贵妃身居高位,却也难以顶着这般压力,过得也不甚轻松了。 此刻,贵宾席上,七公主和太子并肩而坐,她手里正把玩着什么东西,好像在涂抹着手腕,但那双媚眼却紧紧盯着周嘉清,尽管两人隔得甚远,但周嘉清都能清晰感受到七公主眼中的怨恨与不满! 周嘉清目光在她腕间的动作上顿了一顿,又撇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小巧而精致,她唇角就勾了勾,却是极为冷淡的笑意。 以七公主这般爱美的女子,容不得半点瑕疵,生怕被人闻到什么不好的气味。可这么勤快补涂香膏,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如今贵妃娘娘渐渐不得势了,加之七公主的需求愈来愈大。在这种情况下,给她能支配的银子,怕是少了很多。 再如何高贵的不可一世的贵妃和七公主,一样也是要过日子的,少了银子的支撑,又如何维持得起来。 其实以七公主之前的容貌姿色,加上宫中的风水极为养人,她的生活本可以过得十分惬意。早日觅得佳婿,嫁个百官之子也算安稳一生。这样一来,也能时不时地助上一臂之力,为贵妃娘娘分担些压力,相互扶持必会好一些。 可是,七公主迟迟未曾谈及婚嫁之事。这让周嘉清在前世一直感到困惑不已。她曾以为,七公主的眼光极为挑剔,以至于世间男子无人能入她眼。 又或者,她是那样一个不愿为了权势而牺牲自己幸福的女子。 直到后来,她跟在七公主身边,她时刻留心,才得以窥见七公主的那些秘密! 七公主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周嘉清,心中涌起的都是无边的妒意。她瞧得清楚,周嘉清身上的衣裳料子,成色普通,之前也打听过,侯府乃是世家大族,怎么会差银子?何况还有个定国王府这棵大树。 不过,七公主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周嘉清对其容貌自负,她猜想,周嘉清定是担心自己的美貌会压过自己,故意穿的朴素掩盖其锋芒才如此做的。 第280章 得此佳人 哼,岂敢如此瞧不起本宫?南楚七公主心中恨恨道。 她原以为她周嘉清肯定会隆重打扮一番,自己便可光明正大赢过她去,谁知道她竟然不惜扮丑,七公主心中越发不忿,目光不自觉地跟随着那些频频往周嘉清那头的公子少爷们,七公主心中不甘和妒忌愈发旺盛,只恨不得周嘉清立刻死了才好。 任她目光如刀,直刺人心,周嘉清却是轻描淡写一笑,又侧头与南安郡主和纪承熙说着什么,仿佛七公主的存在对她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她甚至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不愿再投向七公主。 见到周嘉清这般无视自己的态度,七公主心中的怨毒之情愈发浓烈。她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狠厉,仿佛要将周嘉清生吞活剥一般。 几人讨论不出什么所以然,便有些失了兴致,纪承熙左顾右盼的,似乎在寻找什么,南安郡主见状,就问:“你看什么呢?” “定国王爷怎么还不来?”纪承熙收回目光,有些失望,“不是说今日接待南楚贵宾的大日子,谁都不能缺席吗?王爷怎么还迟迟不来,他把清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拐走了,我本就不满,到现在我还从未见过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呢。” 越说到最后,语气中更是充满调侃,似乎对周嘉清和定国王爷的相处模式颇为感兴趣。 南安郡主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得了吧,哪怕来的是南楚的皇上,王爷也不见得会亲自出来接待一二。再说了,便是今日他真的来了,难道你认为就清儿这般冷淡的性子,还能与同样冷冰冰的王爷,在大殿上上演一出眉来眼去的戏码吗?” “那倒也是,”纪承熙转头问周嘉清,好奇道,“你们两个都不爱说话,我倒是好奇,私底下相处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你们……” 纪承熙的话尚未说完,一曲已经落幕,空气中还回荡着余音。这时,七公主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自从我和太子哥哥来到大安,便时常听闻,说靖安侯府有一位美貌与才艺并存的女子,不知是在座的哪位,今日,本公主是否有幸能得见真容呢?” “回七公主的话,是臣妇的女儿,但七公主您所听闻的那些,不过这都是民间的流言罢了,哪里就能当真呢?”却是陈幸先周嘉清一步,站起来恭敬地回话。 然而,在这光影交错喧嚣的背后,贵宾席上却暗流涌动。皇上与南楚太子言谈间,虽表面和气,但细细品来,却能觉察出几分微妙的相互试探与较量。那些话里有话,弦外之音,无不是两国利益与尊严的较量。 朝臣们心领神会,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暗自思量。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宴会,南楚在此时前来东秦,背后必定隐藏着无数的算计与筹谋! 周嘉华一开始还端坐于席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锁定在周嘉清身上,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好能在第一时间保护周嘉清,然而,这坚定的姿态很快被眼前精美的吃食吸引了注意力。一会被那色泽诱人的糕点所吸引,一会又被那香气扑鼻的佳肴所牵绊,伸出筷子尝这个品那个,连饮品也不放过,她的视线开始不自觉地游移,直到最后,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下来,目光全都集中在琳琅满目的吃食上。 却就在这时,只听得七公主突然开了口,此话一出,热闹的筵席顿时又安静下来。 陈幸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着七公主行了一礼,说了刚才那样的话。 南楚太子闻言,却停下了与皇上的话语,转身笑道:“早就听闻贵府女儿姿色过人,才华横溢,便是大安偏僻的地方,也时常都充满了周小姐的传闻,哎,”他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之色,“若是我南楚能得此佳人,必定奉为座上宾,倍加呵护,视若珍宝。” 如此放肆的话,令整个宴席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周嘉清则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只见皇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瞳孔几不可见一缩,似是在沉思着什么,而宴席上的大臣们却是变了脸色,看向周嘉清的目光复杂无比。 纪承熙和南安郡主一下子紧紧抓住周嘉清的手,目光警惕起来。周嘉静神色微微一变,周嘉华和陈幸面色一沉。 说即便是偏僻的地方亦可有此传闻,表面上,是夸周嘉清才貌出众,却隐约透漏出一种别样的意味,似乎在暗示周嘉清为了散播流言,真是任何地方都不放过。 而他的最后一句话,则是真正的将周嘉清推到了风口浪尖,明明南楚国内有七公主这般容颜绝世的第一美人,却偏偏还要当着东秦皇上的面,将周嘉清带到南楚不说,什么南楚能得此佳人,岂不是太子看中周嘉清! 要知道,便是周嘉清没有婚约在身,如今也没有理由和亲过去,何况她是有皇上的赐婚的! 周嘉清的眸光微沉,她冷冷地凝视着南楚太子南宫景皓,他这人最喜欢的便是为难他人,总以刁难他人为乐子,仿佛他们南楚皇室的血统里就有恶毒这个字眼,代代相传至今。 只是因为周嘉清的容貌可能会超越七公主,即使两国之间尚未有半分对立,南宫景皓却仍旧不肯放过她,这份莫名其妙的敌意,恐怕就是注定的仇怨! 周嘉清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懑,她不明白为何南宫景皓会对她如此敌视。她自问从未得罪过他,也从未有过任何伤害他人的行为。然而,南宫景皓的眼中却仿佛只有敌意和恶意,仿佛她天生就是他的敌人。 皇上尚未开口,一声冷笑便突兀地打破了沉默,众人纷纷循声看去,不出所料,那笑声就是靖安侯,靖安侯本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一旦有关家人,更是态度强硬无比。 第281章 无礼举动 靖安侯放下手中的酒盏,看向南楚太子,声音低沉,含着一种似有若无的醉意,然而,那话语却是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警告与嘲讽,他沉声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殿下莫非只听了些街头巷尾的传言,却不知小女已许配给定国王爷的事?或许,是太子殿下体恤我东秦国的民情,深入百姓之中,才未能及时得知这桩婚事吧。” 分明是护着女儿的话,然而,落在众人耳中,却像是激起了千层浪,一个个皆将愤慨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南楚太子! 一个他国太子远道而来,身处东秦之地,怎么会不知道定国王爷婚配的事?却一心只想体恤民情?这究竟是何用意,东秦国的民情,凭什么轮得上他来体恤? 一句话,将原本只是两个女子之间的容貌比较,瞬间上升到两国之间的层面。 靖安侯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微妙的意味,既是对南楚太子的提醒,也是对他过于轻信传言的嘲讽。更是心思深沉的朝臣闻言,心中皆是一凛,暗自佩服靖安侯何时有这种机智与应变能力了。 皇上听后,却是深深地看了靖安侯一眼。 而南楚太子则是面色微变,似乎被靖安侯的话语刺中了要害。这下子,反倒将南楚太子南宫景皓放在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他之前的言辞何等张狂,如今就将自己陷入多不利的局面,这民情是不可能体恤的。可是就此作罢,却又仿佛承认了一般,令自己的威严扫地。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身边的七公主想要为难周嘉清,南宫景皓怒火中烧,狠狠地瞪了一眼七公主,眼神中充满了责备和不满。 而七公主自然也不愿南宫景皓被东秦朝臣猜忌,于是,她便将满腔怒火都撒在周嘉清身上,她看着靖安侯,突然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本就如清泉流淌,悦耳动听,却因为此刻的态度染上几分尖厉,仿佛冰刃划过,她微微抬起下巴,道:“哪里就是体恤民情所致,不过是无论在哪,事关贵府女儿的传闻纷纷不绝,纵使本宫和太子哥哥有心不去听到,也是避无可避。我们初来乍到,怎可随意打听他国隐私,太子哥哥不知而已,既然周小姐已经有了婚约,也是我们南楚没有这个福气罢了。如此,本宫心中更加好奇,倒不知是哪位女子了?” 将定国王爷的婚事说成隐私,不可随意打听,草草揭过。 靖安侯脸上依旧挂着那惯常的温和笑意,但言语间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小女年纪尚幼,当不起公主青睐。” 这话一出,七公主显然也没想到靖安侯会如此不给面子地回绝,面上瞬间升腾起一股不悦。她身为皇室血脉,自幼便习惯了众人的逢迎与讨好,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 先前她接过话茬,已经将体恤民情的话题轻轻带过,如今南宫景皓自然没有再插话的余地,他也懒得再费口舌,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悠然地品着杯中佳酿,冷眼旁观七公主如何为难周家人。 七公主面色一沉,怒道:“靖安侯,话可不能这样说!难道你的女儿如此傲慢,这是看不起本宫,甚至无视一国公主的身份?本宫倒是想不明白,是她不愿意与本宫打招呼,还是贵国的风气便是如此无礼吗?” 这样一顶不敬公主的罪名扣下来,东秦百官就是想遮掩也都遮掩不过去,谁让周嘉清只是臣子之女,又如何能与尊贵的公主相提并论? 就在此时,周嘉清不紧不慢站起身来,冲着七公主微微低头行了一礼:“臣女周嘉清见过七公主。” 她蓦然起身,厅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周嘉清身上。 谢元赋深深看了周嘉清一眼,却又迅速抽回,陷入沉思:时光荏苒,大半年的光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眼前少女站起身来,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她身姿挺拔,身着莲青色的衣裙,越发衬托出她肌肤的细腻如玉,晶莹剔透。在杜坡那样偏远的小地方呆了半年,严寒的风霜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让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越发引人注目。如同经过岁月沉淀的美玉,越发温润而有光泽。她眉目清秀如画,犹如山涧中流淌的清泉,给人一种宁静而舒适的感觉。 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种淡淡威严,不张扬却足以震慑人心。这种柔和与刚强的奇异融合,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禁为之倾倒。甚至连南楚的七公主,似乎都不如她这般气度天成。 谢元赋轻轻闭上双眼,脑海中回荡着方才看见她的那一幕。心中涌动的情感复杂难言。他说不清、道不明,为何总有这样一种感觉,仿佛周嘉清原本就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如此强烈,连他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然而,周嘉清的变化却是如此之大,仿佛一夜之间,她从一个他熟悉的模样,蜕变成了另一个人,让谢元赋既好奇又不解,同时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 七公主眉头微蹙,她未曾料到,在这近距离的观察下,周嘉清的气质竟是如此的不俗,但七公主之所以为南楚第一美人,总是有些骄纵的本钱。当即就轻扬秀眉,目光如炬,上上下下打量着沈妙,仿佛在审视一个犯人似的。七公主的唇角微微上挑,却没有透出多少笑意,又带着一丝不屑:“这位小姐又是谁,本宫没叫你,你又为何突然站起来?” 如此无礼的态度,惹得皇后轻蹙秀眉,对七公主的无礼傲慢感到不悦,她身边的宫女见状,连忙躬身,为这尴尬的气氛作出解释,道:“启禀七公主,这位小姐禀明身份,是靖安侯府的二小姐周嘉清,正是公主您要见的人。” 整个宫殿似乎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明明是七公主主动提出要见周嘉清,如今周嘉清礼貌地起身打招呼,她却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模样,这种无礼的举动实在让人费解。 第282章 品头论足 七公主对宫女淡淡的嘲讽,置若罔闻,皮笑肉不笑地道:“哦,原来你就是传闻中才貌皆为出众的周二小姐。只不过本宫倒是期望过高,如今一见,不免有些失望罢了。”她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道:“本宫曾听闻外界对你的赞美之词,原以为会见到一个令人惊艳的佳人,如今看来,传闻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这样的姿色,在贵国竟能被誉为美人,实在是让本宫有些意外。看来,本宫今日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七公主这一番话,可谓是一箭双雕。一是回敬了先前靖安侯对她太子哥哥的奚落,二是她心中真实的想法。她当然知道,周二小姐的容貌并非她所言那般不堪入目,可那又如何,谁让周嘉清的美名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怎么能不让她心生敌意?那她自然也要趁机奚落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在雄伟壮丽的保和殿上,雕梁画栋熠熠生辉,尽显皇家气派。大殿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庄严的气氛。靖安侯夫妇的脸色铁青,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朝臣们纷纷议论,即便是那些与靖安侯素有嫌隙的大臣,此刻也忍不住为他鸣不平。这场较量,并不仅仅是两个女子之间的美貌较量,它更是两国之间体面的较量。 七公主美眸微扬,不待周嘉清开口回话,便以挑剔的口吻率先发话:“仔细一看,你的面容虽非惊艳之姿,长得倒也算得上端正。不过,你身上的衣裳,”七公主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嫌弃之色,“本宫就不敢恭维了,虽然是簇新的,这料子也只是些寻常软罗,这种布料,在我们南楚之地,恐怕侍女都不见得会穿戴。再看你发间的那支钿花掐丝蝶形簪,虽然是赤金所制,不过样子似乎早过时了。而腕间的羊脂玉手镯,更是寻常款式平凡无奇,毫无新意。果然,是没见过场面的人,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这样的气度举止,穿衣打扮,实在是难以让人高看一眼。” 皇上与皇后面露不悦,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南楚的七公主却毫无顾忌地挑衅着,她那双锐利的眼眸从头至脚将周嘉清打量了个遍,言语间尽是对其的挑剔与品评。 若周嘉清是个性子软弱的,当众这样取笑,不知会如何难过地无地自容,可说到底是两个女子的争奇斗艳,他们若贸然插嘴制止,似乎又有些不合时宜。 而皇上瞥见周嘉清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也生出几分好奇,他想知道,在面对如此挑衅时,周嘉清究竟会如何应对,也就安坐于位,静观其变。 周嘉清好似早就料到了七公主会如此说,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卑不亢地问道:“七公主殿下,请恕臣女斗胆一问,臣女何时何处得罪过您吗?” 七公主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摇头,道:“没有。” 既然没有得罪之说,却如此对一个臣女品头论足,实在不像一个公主所为,其风度堪忧,不过,得到七公主的肯定后,周嘉清微扬下巴,掷地有声:“七公主容颜惊人,臣女早有耳闻。常听闻七公主您美丽得如同天上仙子降临凡间,在您眼中,常人皆显平凡,您看旁人自然觉得其貌不扬,这无可厚非。只不过,臣女所穿衣裳和所戴首饰,皆按宫中礼制精心挑选,是依了礼数的。虽说臣女衣裳的料子远不如七公主身上的南锦珍贵,也是上好的软罗绸缎所制成的。只是臣女未曾料到,这样的料子在南楚却是寻常之物,想必南楚人人富裕,真是令人羡慕。至于臣女的金簪,样子稍显陈旧,却也是去年的款式,东秦并无哪条律法明文规定,今年便不能佩戴去年的金簪首饰。若真如此,只怕会助长一股奢靡之风,那绝非我东秦所愿见的局面。至于,”周嘉清抬起手腕,看向腕间,“臣女的羊脂玉手镯,乃是臣女母亲所赐,意义非凡。比起首饰的新意来说,臣女更看重心意!再者,此次宴会,公主殿下和太子皆是东秦最为尊贵的客人,臣女又怎能过分张扬,装扮得奢华出挑呢?毕竟,得体与谦逊,方是待客之道。” 周嘉清的话如同细雨般绵密,每一句都精准回应了七公主先前的无理指责。 七公主说,她长得不丑,对此,周嘉清回应:因为七公主容貌最好看旁人便是如此。 七公主又言,她身上的衣料首饰皆显普通。周嘉清回应:南楚之地,金银遍地,实则她此言一出,众人皆知,近年来南楚皇室奢华之风盛行,导致民不聊生,国库空虚,而周嘉清此举,实则是在暗中讽刺皇室。并且她的装扮都是按了礼数并无一丝一毫的失礼之处。 最后七公主指责她未曾见过大场面,周嘉清回应:公主乃是贵客,我作为主人,自当让公主尽享尊荣。我若过分张扬,岂不抢了公主的风头?此乃待客之道,也是我对公主的尊重。 她的话语虽轻,却句句在理,又巧妙地化解了七公主的指责。 “呵,真是伶牙俐齿!”七公主神色微变,眉梢轻挑,透露出几分凌厉,她目光冷冽地锁定在周嘉清身上,似乎要将她看透,这个周嘉清,居然敢搬出主客之分来压她。 七公主责备道:“你也知道你们是主人,既然如此,却穿戴得如此简陋,这不是扫东秦的颜面吗?” 那些在场的夫人小姐听到这番话,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有同情的,有担忧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可七公主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继续说道:“也罢,既然被本宫看到了,就不能不管。这样吧,不如本宫派我的侍女带你下去,好好替你装扮一番,也算本宫对贵国的一番表示。” 第283章 交个朋友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则开始窃窃私语,有的低声议论着周嘉清的处境,有的则在猜测七公主的真正意图。 不过,若真随七公主身后的侍女而去,必定没有好事。 陈幸面色微变,这个看起来刁蛮尖刻的七公主,头脑居然也转得如此之快。周嘉清搬主客之分的规矩出来压她,她就立刻拿此做文章,说她穿戴简陋是扫东秦的颜面,又“好心”地要为她梳妆打扮。 虽然明知道七公主必定不怀好意,但却没有理由拒绝。就算传扬出去,七公主也可狡辩说她是一番好意,别人还会赞一声大度,反而会骂周嘉清不知好歹。 “多谢七公主殿下的好意,只是,臣女觉得这身并无不妥,因此……” 周嘉清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七公主从贵宾席上款款起身,手拿酒盏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她娇媚地笑着:“周二小姐不必推辞了,今日就当是本宫交周二小姐这个朋友,周二小姐莫非连这个面子都不愿意给本宫?” 虽是这样说,话语中却透露出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说着,七公主就握住周嘉清的手腕,想将其往外拉。陈幸心中大骇,七公主的这番话软硬兼施,再拒绝有些不识抬举,心急之下,忍不住想要拉周嘉清一把,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给七公主留下话柄,说周嘉清故意不愿与南楚七公主结交? 陈幸焦虑不已,心中犹豫不定之时,却见七公主不知怎的,将手中的酒盏轻轻一倾,那琥珀色的酒液便洒在周嘉清的衣裙之上,周嘉清低头一看,只见身前湿漉漉一片,这下不想换也得换了。 如此一来,即便是周嘉清再想拒绝,也已然没有了退路。她只得无奈地看了看陈幸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与苦涩。 而七公主则是一脸得意地微笑着,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悠然自得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呢?看来周二小姐只好换衣服了。” 陈幸和周嘉清都知道,此时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顺着七公主的意思行事。于是,周嘉清只得默默地站起身,准备跟随七公主的侍女去更换衣物。 就听见外头太监一声长长的尖喝:“定国王爷到——” 众人原本各异的目光倏尔朝门口看去。 便见自外头走来一道修长的身影,他大步而来,当他走到周嘉清面前时,脚步一顿。早在行走间,他已随手解开身上的华贵衣袍,此刻,他轻轻一挥,那衣袍便如同一片轻盈的云朵般飘落,将周嘉清那娇小的身躯严严实实地裹住。 周嘉清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明亮。而那男子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而温柔,仿佛在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身着一袭绣有金线的深红朝服,腰间,一条玄色云纹带优雅地束起,将他利落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他的气质清贵而不凡,即便是置身于满殿的男子之中,那身并不独特的衣裳,也仿佛为他赋予了独特的魅力,将众人尽数比了下去。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矜贵与清冷的气质浑然天成。他的眸色漆黑如墨,只是瞥向身旁的七公主时,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眼底泛着冰冷的光,让七公主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冷冽的寒意。 然而,当那双眼睛望向面前的女子时,却变得黑而亮,仿佛藏着万千星辰,璀璨而迷人。光影流转间,他的眸色也变得更加温润,削薄的唇轻抿着,透出一丝不容侵犯的傲气,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柔情。 这样的他,既高贵又清冷,既神秘又迷人,仿佛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众人皆是静默。 他的一举一动优雅矜贵,对比之下,方才觉得相貌还不错的几位皇子,此刻在他的光辉之下,竟显得如此平凡无奇。 而在大殿的一个角落,一名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竟骁,眼神中满是痴迷与倾慕。她似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冲破一切阻碍,冲到他身边去。然而,她的身边却有人紧紧地按住她,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仔细一看,这女子正是那日在宫宴上见到徐竟骁时失神的那位。 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七公主对周嘉清的刁难与为难,却有那么几个人,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其中,便包括这位此刻正痴迷地看着他的女子。她的眼神中,似乎还残留着对周嘉清的敌意与不屑,却又在这敌意与不屑之中,掺杂着对眼前这位优雅男子的深深倾慕。 皇上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目光转向站在下方的徐竟骁,戏谑地问道:“朕记得你今日身子抱恙,怎的又匆匆赶来了?” 徐竟骁向皇上皇后见过礼后,却对那两位来自南楚的贵宾视而不见,径直说道:“请皇上恕罪,微臣的未婚妻衣裙湿了,微臣恐她着凉,欲先带她下去更换。” “不行!” 眼见徐竟骁要带周嘉清离去,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羞辱一番周嘉清,岂能让徐竟骁轻易将人带走,七公主急忙出声阻止,眼中满是焦急与不甘。 然而,徐竟骁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如芒在背,那一眼好像闪着寒光的刀锋一般,似乎要将她的身体片片肢解开来,令她心底泛寒,呼吸顿觉艰难无比。 南楚太子此刻也是笑意盈盈地解释着:“本殿的妹妹意思是,王爷您身为男子,自然不懂得如何装扮,更别提手头有女子的衣裳可供更换了。不如就让七公主代劳,帮您挑选一身合适的衣裙。” “也是巧了,本王刚好置办了一些衣裳,打算送给清儿。既然如此,清儿便随嬷嬷去试穿一番,看看是否合你的心意。”徐竟骁的目光自周嘉清身上移开,转向南宫景皓,语调平淡却带着几分锐利,“本王的私事,南楚太子你也是要多管吗?不过……南楚太子你身为储君,不想着如何治国安邦,励精图治,成日和七公主琢磨着如何令清儿出丑,这样的行径,真是令本王难以相信。” 第284章 南安不悦 徐竟骁的话语虽不激烈,却足以让南宫景皓感到压力。而他这种毫不掩饰的维护周嘉清的态度,让殿内众人惊愕不已。 南楚太子的笑容原本如春风拂面,温暖而和煦。然而此刻,那笑容却像是被冻结在了脸上,渐渐失去了温度。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舒展开来,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皇上见状,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乐师继续演奏舞曲,而众臣们也纷纷举杯畅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小插曲,无足挂齿,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然而,众人心中都清楚,这场宴会虽然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暗流涌动之下,却隐藏着更加复杂和深不可测的变幻。 徐竟骁悠然地走到另一侧的贵宾席上落座后,纪承熙一边吃着宴席上的糕点,一边与南安郡主悄声说话:“王爷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啊,竟然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无视南楚太子和七公主,要知道,皇上对与南楚的关系可是极为重视的,王爷就不怕皇上治他的罪么?” “治什么罪,”南安郡主闻言,不由得轻笑出声,她压低了声音,却仍旧难掩其中的戏谑之意,“人家可是定国王爷,皇上宠信有加,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南安郡主的话虽然说得含糊,却也能让人听出其中的深意。她不敢说得太明白,毕竟这是在宫中,言多必失。然而,她的语气和神态,却已经足够让人明白她的意思了。 可皇室中人都知道,这位鲜少踏出府邸的王爷,其分量实则远超那些皇子们,或许是老王爷和老王妃的事,令皇上心存愧疚,又或许…… “王爷以前可从不参加宴会。”纪承熙一手托着腮,轻声地打断了南安郡主的沉思。她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打趣,继续道,“看起来,还是我们清儿魅力大,能让王爷在众人面前都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啊。只是不知,私底下他们会是如何的相处模样。” 纪承熙心中最为好奇的,便是那位平日里清冷矜贵的王爷,在无人之时,会如何与话不太多的周嘉清共度时光。瞧见王爷在那坐着,纪承熙眼珠子都快粘在人家身上了,仿佛想要看穿徐竟骁一般。 “说不定私底下,还不如刚才表现出来的那般热情呢。”南安郡主泼她冷水:“要真有那么上心,又怎会现在才出现?” 南安郡主和徐竟骁算是好友,可是她和周嘉清关系更甚。徐竟骁明知道大安的流言,也明知道七公主会为难周嘉清,偏偏这么晚才出现,这让她心中难免为周嘉清感到一丝不悦。 就连刚才,她和纪承熙都忍不住想要站出来为周嘉清辩解几句,都被周嘉清广袖下的手偷偷拉住,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多言。 “我打赌,他不会是你所说的这样。”纪承熙转头向后看去,推了推周嘉静和周嘉华:“要不你们来说说,你们与清儿在一起住着,王爷肯定找过清儿,你们觉得王爷面对清儿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被纪承熙突然一问,二人也略显讶意,周嘉静含蓄道:“纪小姐,这个我们真不知道。” 她并非真的不清楚,只是话到嘴边,又该如何去说。徐竟骁和周嘉清在一起时,往往都是单独相处,这样一说,岂非是说侯府女儿没有廉耻?再说了就算她知道王爷和周嘉清心意相通,也不能说,这是她不小心偷听到。更何况,陈幸还在一旁听着,她只能如此委婉地回应。 “说说嘛,”纪承熙的兴致似乎格外高昂,不肯就此罢休,“上次我在酒楼中,看到那个谁叫什么来着,当面拒绝一姑娘时,那种淡然隔着窗户我都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对,是曾经来你们府中小住一段时日的赵云知。你们觉得,定国王爷和他比起来,他们俩私下里,究竟谁更冷淡一些?” 周嘉华原本正深陷于对七公主刁难周嘉清事件的沉思之中,心中满是未能保护好周嘉清的悔恨。正当她默默自责时,纪承熙却冷不防地提及了赵云知这个名字。 偏偏周嘉华正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水差点呛入喉咙,猛地咳嗽了两声。周嘉静和纪承熙见状,连忙惊慌地捂住她的嘴,生怕她的失态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然而,他们的动作终究还是大了些,离得近的一些人纷纷看过来。 周嘉华急忙掩饰地擦了擦嘴角,试图平复心中的慌乱。就在这时,不知是真的还是错觉,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不过,她却觉得满大殿皆是身份高贵之人,还能有谁会关注到她,很快就将这个想法归于自己的错觉而已。 就在周嘉清出去更换衣裳之际,长公主姗姗来迟,恭敬地表示了歉意,皇上与皇后却丝毫不怪,他们知道长公主身体才康复不久,本来被免了可以不来赴宴,长公主却坚持以身作则,用过了药后赶来赴宴。 南安郡主见状,便和几位公主一道上前向长公主见礼,因纪承熙和南安十分要好,南安便拉着纪承熙一起上前。 如今的长公主,年岁已近半百,昔日那张略显严厉的面容,早已褪去了那股高高在上的威严气息。或许是那场大病,将她昔日的锐利与坚硬,一一磨平,化为如今的平和与温润。一眼望去,她与普通官家妇人并无二致。她笑着令南安她们起身,神情十分敦厚亲切。 她看向南安的眼神,也不再是以前那种柔得仿佛能滴出蜜来的深情款款。这样的长公主,虽然少了些许昔日的艳丽与锋芒,却多了一份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与智慧,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第285章 醒悟过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重病,让长公主在病榻之上深切地明白了一件事:若自己此番未能挺过这场病劫,那么她的南安又会如何呢?可当她亲眼看到,在没有她的管束与庇护下,南安竟然也能过得从容不迫,仿佛那小小的身影中,蕴藏着无尽的力量与智慧。长公主的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绪。她深爱着自己的孩子,那份疼爱几乎融入了她的骨血。然而,她也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呵护,如何担忧,南安的人生终究要由她自己来主宰。她不能永远地掌控南安的人生轨迹,不能陪伴她走完这漫长的人生旅程。 更何况,世间的男儿都并非如周海洋那般。 她明白,宁远与周海洋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不能因为她这段失败的感情,而误以为天底下身份不匹配的男子,都如周海洋般都不可靠! 更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突然出现在长公主的案头,信中所言,南安一直没有在做自己,伪装成长公主所希望的样子,可是本应该是最亲近的母女,南安却不信任长公主。心意要隐藏,情绪要隐藏,什么都要隐藏起来,连她们做朋友的都明白南安的苦楚,长公主却不明白!她不是想要劝说长公主非要同意南安的心意,毕竟情感之事向来复杂难明,她并不能保证宁远能够彻底康复,或是会始终如一地坚守这份情感。她所期盼的,不过是让南安能够活得更加洒脱,更加真实。哪怕长公主最终并未应允,至少在面对那些最为亲近的人时,南安能够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无需再刻意伪装,无需再整日里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将自己完全地封闭起来!信中还问,长公主不知道的是,她告诉了南安宁远的伤情,但南安却选择了独自承受,默默地躲在角落里哭泣,伤心欲绝。南安从未在长公主面前流露出半点软弱,仿佛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化作了一层厚厚的铠甲,被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让外人窥见分毫。这一切,却是长公主丝毫没有发现的! 一句“做朋友的都明白”,简直就是在昭示写信的人究竟是谁? 周嘉清,一个相识短短几个月的人,却已能洞察南安的内心苦楚。反观身为母亲的她,竟对此一无所知,这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长公主一开始也是气愤不已,誓要让周嘉清尝到苦头。她原以为周嘉清颇有几分才智,却不料他竟将南安教的教导背道而驰,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长公主被嬷嬷劝说过才发现,南安真的是时时刻刻都在隐瞒自己! 长公主冷静之后,渐渐明白,或许再如何疼爱孩子也要学会适当放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而她要做的,就是给予南安足够的支持和信任,让她能够勇敢地迈出每一步。 最为关键的是,即使南安在未来遭遇了挫折,长公主也有足够的能力和信心,为她撑起一片天空,为她兜底! 这是她作为母亲的责任,也是她对南安的深沉爱意。 宁远此人有情有义,他从北鸣回来那一刻,就主动与南安断了关系,生怕拖累了南安。她曾私底下见过宁远,都那般模样却从不将痛苦展露人前,更不会让南安知道他所遭受的一切。 看着信中诉说这样的南安,令长公主的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无奈。 她曾以为自己对女儿的了解已经足够深入,却未曾想到,这是她的女儿呀,竟被她逼得连最真挚的情绪都不敢轻易流露,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啊!而她,作为母亲,本应是女儿最坚实的后盾,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南安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那一刻,长公主的心如被重锤击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什么。她曾经以为自己的决定都是为了南安好,却未曾想过,这些决定竟然给南安带来了如此深重的伤害。 她想要弥补,想要找回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笑容灿烂的女儿。可她知道,这并不容易,她需要时间去了解南安,去倾听她的心声,去感受她的喜怒哀乐。只有这样,她才能重新找回那个完整的母女关系,让南安重新感受到母爱的温暖。 谁能想到,一场大病,竟让她想通了很多事,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当母女二人敞开心扉,真诚交流后,南安竟然放下了那些防备与伪装,开始越来越依赖她。她们之间的母女情感,也因此变得更加深厚与真挚。 “皇妹,你在想些什么呢?”长公主身旁的淑妃提醒道,她的年纪稍显年轻一些,容貌娇美可人,然而,她所生的二皇子谢元康,却与她截然不同,少年老成,沉稳内敛。 而坐在淑妃身边显得最为温软的,却是郑贤妃,经过淑妃的提醒,长公主已经回过了神。可是此刻,郑贤妃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南安等人,突然含笑道:“这位就是纪小姐吧,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皇后与其余嫔妃身上自带的那种宫廷贵人的风仪,虽令人敬畏,却不敢靠近分毫,但郑贤妃却如同春风化雨,她的眼神中流淌着如春水般的温柔,笑意盈盈,给人一种亲切无比的感觉。她望着南安等人的目光,仿佛是在欣赏一幅美丽的画卷,充满了欣赏与喜爱。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威严与疏离,反而更像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知心人,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即便如此,纪承熙的脸庞也在瞬间紧绷,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正坐上的皇后,闻言也不禁微微一怔,那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她若有所思地转向了纪承熙。 南安则是一脸困惑地看着纪承熙,她不明白,为何这位郑贤妃会突然对纪承熙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还要亲自召她上前相看。 其余两位公主则是默默地低着头,一语不发。 第286章 二妃较量 纪承熙缓缓地抬起头,那一刹那,她唇角的笑意如同被风吹散的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张略显冷漠的脸庞。 她知道,即便冒着触怒郑贤妃、背负不敬之名的风险,她也绝不愿在这个时刻给贤妃留下任何好的印象。 却是没人注意到席间的周嘉静,原本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甘,又很快掩饰过去。 郑贤妃细细打量着纪承熙,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她嘴角微扬,轻声笑道:“果真是个明艳动人的姑娘,早就听闻丞相府的女儿天生丽质,气质如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声音温柔而甜美,仿佛能融化人心。 大殿内的诸位夫人见此情景,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一些消息灵通的夫人,心中暗自琢磨着之前的传闻,郑贤妃有意为四皇子寻觅良缘,如今这般看重纪承熙,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而另一些夫人则觉得,纪承熙若能得此姻缘,也是一件美事。 纪承熙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只能淡淡道:“多谢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她的话语里,谈不上热络,并未流露出多少热情,甚至那基本的恭敬也显得如此匮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淡淡抗拒。这种抗拒的态度,还是很少出现在她面对长辈的时候。 郑贤妃微愣之后,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起来,她轻声问道:“不知纪夫人,纪小姐是否已经许下了婚配?” 纪承熙的母亲,身子瞬间僵硬如石,心底顿时冒出了一股冷汗。 谢元赋,并不是她和丞相想要为女儿择得佳婿,他们无心攀附皇室,纪承熙,这个被他们呵护着长大的女儿,她与丞相,两人心中所愿,无非是想为那个自小被宠在手心的女儿,择得一位良人,共度余生。故而将她的性子养得自由而无拘无束。这样的女儿如何能忍受得了宫廷里那些繁琐而严苛的宫规? 更何况,种种迹象皆表明,四皇子他并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可丞相,她也知道他一直拥护的便是太子,太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她也从未想过谋反之类,丞相又怎能轻易改变立场,卷入这皇位之争的漩涡? 她绝不会让女儿成为皇位争夺的牺牲品,沦为他人手中的棋子,更不愿让女儿陷入那无尽的权力漩涡。 可这郑贤妃,是宫中如今最获圣宠的妃子,第一句要打听的女子却是她的女儿纪承熙。 纪夫人更是心中暗自嘀咕,这位贤妃娘娘的眼光,难不成瞎了眼不成?她环顾四周,满殿之中,哪一个贵女不是如花似玉,不是出身名门,可为何偏偏是她家熙儿,被这位贤妃娘娘一眼看中了呢? 然而纵使她心中千般思量,万般咒骂,但她的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分毫,依旧保持着那份谦恭与恭敬,轻声答道:“回娘娘的话,小女今年刚满十五,尚未许配人家。” 然而,那略显不愿的神情却难以掩饰,又极力保持着端庄,两相结合的情绪甚是别扭地挂在脸上。 另有一旁的纪承枫,与丞相对视一眼,随后他的双眼微眯,甚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郑贤妃,随后便漠然地转过头去,仿佛纪承熙的婚姻大事,与他并无半分关系。 “如此甚好。”郑妃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然而,然而那笑容背后所藏的深意,却如同雾中远山,朦胧难辨,让人捉摸不透。 突然,她话锋一转,又道:“这般温婉贤淑的纪小姐,怎可草率地决定她的婚姻大事?本宫对她心生喜爱,竟不由自主地萌生了想要亲自为她寻觅良缘的念头。”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周围的夫人面上都忍不住露出惊讶,又了然的复杂表情。 淑妃却是忍不住开口,道:“贤妃姐姐说的这是说哪儿的话,这婚姻大事,终究得看人家小姐自己的心意,贤妃姐姐您素来贤良淑德,又怎会做出强迫他人的事情来呢?” 淑妃与郑贤妃之间的纠葛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淑妃看不惯郑贤妃故作谦逊,一副似乎超脱红尘之外的态度。 郑贤妃居然有本事生下了皇长女不说,淑妃原以为,即便是个公主,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即便现在再得皇帝的宠爱,终究也生不出儿子了,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因此,淑妃对郑贤妃的清高自持,虽然不满,却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随她如何清高自持也就罢了。 但让淑妃尤为恼怒的是,她听说皇帝有意将郑贤妃晋升为贵妃! 最让淑妃无法接受的是,可偏偏皇上有意将四皇子与郑贤妃联系在一起,这让淑妃不禁心生疑虑,皇帝这究竟是何用意?难道他真的对郑贤妃宠爱有加,甚至到了要借助皇子来巩固她地位的地步? 一想到此,淑妃真是觉得心烦与嫉妒,明明是那个当初在四妃中最不起眼,也是她最看不起的郑贤妃,却一步步地往上走,故而郑贤妃但凡说些什么,淑妃都会呛上几句。 郑贤妃听了淑妃的话,她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怒意,只是看着纪承熙笑而不语。 纪承枫低垂着眼帘,遮挡住了眼中那汹涌的恨意。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瞧不出什么,以为郑贤妃是真心喜爱纪承熙的,只有纪承枫自己知道,郑贤妃到底在想什么!她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算计和谋划,纪承枫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过是谢元赋前来寻仇而已,寻的便是雨见林一事的仇! 当初因为谢元赋害的赵云臻差点失去性命,还被周嘉豪羞辱。 自此之后,纪承枫便对谢元赋的手下频频出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与徐竟骁联手,接连重创谢元赋的兵力。偏偏折损的还是谢元赋最为信赖的力量,这让谢元赋吃了一个闷亏后,谢元赋便动了林之远这颗布置很久的棋子,险些连徐竟骁也命丧北鸣,可他还是输了! 第287章 试探口风 一次接连一次的失败,令谢元赋不由震怒,他岂是轻易善罢甘休之人?如今终于坐不住了,开始反击。 既然纪承枫不知好歹,那便从他的家人身上下手! “淑妃妹妹说的是,那本宫问你,纪小姐,你觉得……” 纪承熙听着淑妃的话,内心一阵慌乱,她只觉得心头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用力稳住身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 郑贤妃接下来可能的问题,在纪承熙心中已然明了。郑贤妃想要问的,无非是“你觉得四皇子如何?”这样的问题。 一个宠妃为皇子指婚,本无需过问她一个臣女的意见,但郑贤妃却偏偏如此做了,仿佛十足喜爱和重视她的感受,可是不论她如何回答,似乎都难以周全。 若说四皇子好,岂不是等于同意了这桩亲事?可若说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更不行,她不能将父母牵扯其中,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然而,她更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四皇子不好…… 如果这便是命,她认还是不认? 就在纪承熙苦苦思索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时,猛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纪承熙的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果然,郑贤妃接下来的话,不是那句众人以为的询问四皇子如何的话。 郑贤妃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试探,问:“纪小姐,你觉得本宫为你指婚可好?” 她依旧是往日那个温柔贤淑的郑贤妃,言辞之中并无半分逼迫之意,可尽管不是那句话,但大殿内的众人却仍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纪承熙身上,等待着她如何回应。 就连南楚太子也从众人各异的反应中,渐渐揣摩出了其中的端倪。看来,这位宠妃有意赐婚给这位小姐,然而所赐之婚却并非她心中所愿。南楚太子与七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决定做个看客,静静地观赏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戏”。 “臣女若能得贤妃娘娘亲自指婚,倍感荣幸!”纪承熙不卑不亢答道,比起刚才蓄意打造的不敬印象,此刻也全然褪去,端的是一副恭敬十足的模样! 郑贤妃微微一顿,似是没有料到纪承熙会如此平静,便招手让她上前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发现她的确毫无波澜,这才让纪承熙退下。 纪承熙和南安又坐到周嘉清的座位旁边,身后的周嘉静便轻轻戳了几下纪承熙的后背, 小声道:“纪姐姐,刚刚真是好险,你和二姐姐素来关系好,我和三姐姐不免为你担忧,你还好吧?” 话语间,她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关切,仿佛真是为纪承熙担忧的,接着,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钦佩:“不过,纪姐姐,你真是好勇敢。方才看你与贤妃娘娘交谈,竟然一点也不紧张。若换作是我,恐怕早就吓得舌头打结了。” 纪承熙感到一阵诧异,往日,那个在平湖书院总是怯懦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周嘉静,如今也敢主动开口说话了,加之是好友周嘉清的庶妹,便含笑道:“贤妃娘娘只不过多与我说几句话,没什么可怕的。” 周嘉静犹豫了片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不过……贤妃娘娘对你的态度似乎有些特别,她会不会……会不会有意要……那个……” 话说到一半,周嘉静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逾越了界限,有些不安地瞥了一眼纪承熙,见纪承熙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周嘉静才稍微放下心来,继续道:“贤妃娘娘平日里对人总是淡淡的,今日却特意与你聊了这么久。纪姐姐,你别怪我多虑,恐怕贤妃娘娘就是那个意思,如果真的如此,纪姐姐,你会不会同意?” “同意什么?五小姐的话,我听得一头雾水。如今,连贤妃娘娘的心思,五小姐也能轻易揣测到了?”纪承熙的语气不如刚才的温和,而是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让周嘉静心头一颤。她急忙辩解道:“纪姐姐,你不要生气,那些都是我胡乱猜测的,当不得真……” 见纪承熙依然不愿多言,周嘉静便识趣地不再多话。 “她怎么突然这么热心?”待纪承熙转过身后,南安凑近了些,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够听清,小声问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南安沉思片刻,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两人心照不宣,默契地再也没提刚才这些事。 这些贵女们,她们从小在充满权谋与算计的环境中长大,若是没有几分识人本领和心计,又怎能在这波诡云谲的世道中立足? 便是被父母宠爱的纪承熙,以及长公主格外偏爱的南安,尽管没有庶姐妹的算计与谋害,也被长辈教导如何保持一份谨慎和理智。 又过了一会,只见从殿外走进来一女子,她身着一袭灰玫瑰色的妆花缎玉丝锦裙,裙摆层层叠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犹如月光倾泻而下,洒落在地面之上。那裙子的色彩如烟似雾,淡雅而又神秘,如同薄雾中的月色,又似烟霞中的花朵,透着一种令人心醉的光泽。她外披一件苏绣月华锦衣,精致的刺绣在月华下若隐若现,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花朵在暗夜中绽放,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月华锦衣的华贵与妆花缎裙的淡雅相互映衬,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既高贵又不失温柔。她的发间斜插着一支镶珠鎏银簪,簪身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簪头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犹如深海中的明珠,更显得她容颜如玉,白璧无瑕。那垂坠的细细玛瑙流苏,仿佛在为她的容颜增添了几分灵动与仙气,在她行走间轻轻晃动,晃得佳人容颜似玉。 尽管她神情温和而恬静,朱唇微启,那股微凉而深邃的气息在她的身上愈发明显,仿佛是一座隐藏在深山中的古潭,静谧而深远。 第288章 周嘉清赢 周嘉清的美,绝非浮于表面的容颜之美,更多的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独特气质。她就像是一幅流动的山水画,既有山的坚韧与深沉,又有水的柔美与灵动。 当她轻轻一眨眼,那双眸子便如同湖面般漾开一片澄澈的波光。那波光,如同深潭中倒映的皎洁月光,清冷而深远,给人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感觉。仔细端详,那波光之中,又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之感,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南楚七公主眉头一皱,她原本以为周嘉清即便稍加修饰,但与自己那倾国倾城的容颜相比,终究有着天壤之别。正因如此,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拿周嘉清当作笑柄,企图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然而,此刻的周嘉清经过一番精心打扮,仿佛脱胎换骨,不仅容貌焕发,更透出一股不凡的气度。那身华丽的衣裳,她甚至从未见过,更别提拥有了。 殿内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周嘉清,欣赏与赞叹之情溢于言表。这一刻,他们无不为东秦感到骄傲,这次的比试,终究还是东秦赢了。 也是周嘉清会取巧,明知道五官不如南楚七公主,便另辟蹊径,在气度,衣裳装扮上与她彻底分成两个极端,也令人难以抉择,竟然分不出来好坏。 其实,她早有预谋,早在知道传闻的时候便置之不理,在大殿中也是一步步巧妙地激怒七公主。那件衣裳,正是徐竟骁早些时候送入侯府,让她进宫时穿的。她知道七公主会如何装扮,也知道七公主看到自己那样的装扮后,觉得轻视了她,定会心生不满,要求更换。 七公主自以为看穿了周嘉清的把戏,以为是她在逼迫周嘉清更换衣裳,以便与自己一较高下。殊不知,是周嘉清引导她迈入圈套。 从七公主叫嚣谁是传闻中的女子时,周嘉清便已经开始了她的表演,故意摆出一副故作姿态的模样,诱使七公主一步步踏入她的陷阱。 七公主,素来以美貌自居,总喜欢与女子比较容颜,仿佛这是她最大的骄傲。然而,若直接让她在这场美貌的较量中一败涂地,似乎又太过轻易,缺少了那种一步步将她击溃的痛快与满足。 这不,自作孽不可活,可不就是七公主非要与周嘉清一争高下,以至于撒酒撒酒弄湿衣裳,也要逼着周嘉清去装扮,岂料最终却是自己落了下风? 不过,比起七公主后来的结局,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此刻,殿内众人皆是惊叹连连,对周嘉清的容貌与气度赞不绝口。 就连一直淡然的谢元赋,也不禁对周嘉清的变化感到惊讶。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周嘉清的相貌何时变得如此出众了?即便他努力克制,也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周嘉清。 徐竟骁静静的凝视着周嘉清,眸中有无尽的笑意蔓延而开,仿若明珠生晕,光彩琉璃,眸底的温柔径自蔓开到嘴角,当他的视线与周嘉清相交时,那份温柔似乎又加深了几分。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只为她而存在。 就连他近日来的阴霾也一扫而开。 朝中的大臣们暗自唏嘘,他们何时见过定国王爷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这般模样,看来,真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而夫人小姐们,看着周嘉清,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周嘉清生的样貌好就罢了,还能得到王爷这般偏爱,真是令人又嫉妒又羡慕。 然而,在这热闹的场合中,周嘉清却感到了一丝不适,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略显黏腻、充满厌恶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徘徊。 此时她正居于殿中,正向皇上皇后行礼,不便去寻找那目光的主人。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急匆匆地踏入大殿,凑近徐竟骁耳畔低声细语。徐竟骁的眸光瞬间微沉,似在思索着什么。他轻轻转过头,对那太监低声交代了几句。太监随即转身,又匆匆向皇上禀报了一通。皇上听后,微微颔首,表示了认可。 徐竟骁见状,便站起身,准备离去。然而,在起身的瞬间,他的眼神却毫不掩饰地扫向南楚太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警告的意味。 方才,众人的目光都在郑贤妃和纪承熙身上,南宫景皓却是与徐竟骁“相谈甚欢”! 随着徐竟骁的离去,大殿内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众人中,幸灾乐祸者逐渐多了起来。 尤其是那位七公主,除了容貌出众外,似乎总有些别的本事。刚才,她的太子哥哥一直在暗中示意她保持冷静,不要轻举妄动。如今,定国王爷已经离去,她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七公主微微一笑,眉宇间透着一股狡黠,她巧妙地将话题一转,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对周嘉清容貌的赞许中转移开来:“听说周二小姐的才情也是名扬四海,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睹风采,为我们展示一番呢?” 她的话音一落,大殿内便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那位被提及的周二小姐,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与好奇。 周嘉清微微垂眸:“臣女才疏学浅,七公主谬赞。” “周二小姐何必谦虚。”七公主笑得温婉而又真诚,“本宫还在南楚的时候,就曾听闻一年前你在平湖书院的考试中,无论是才艺还是功课都得了第一,特别是那幅《清明扫墓图》的画作,更是技艺非凡,令人叹为观止。那句‘可怜西云遍地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诗句,真是深入人心,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周嘉清闻言,只是低眉垂首,并未多言。靖安侯和陈幸则是心中一紧,这画中的深意此刻被南楚的公主提及,多少带着几分挑衅和不善。 不由想起,也正是那时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周嘉清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289章 再次顶撞 当日,周嘉清站在高台上微微垂眸,仿佛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静谧。 她口中的话语,为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发声,讲述着那些惨烈而又震撼人心的战争画面。这些画面在众人的眼前逐渐浮现,仿佛时光倒流,带他们重新回到了平湖书院那一日。 想起旧事的还有一人,便是中书令孟夫人,也就是孟琦华的母亲。 孟琦华的心思她身为母亲最是明白,当日,在书院的那场比试中,孟琦华被周嘉清夺去了原本属于她的荣耀,屈居第二。而更让孟琦华难以接受的是,周嘉清竟然还吸引了定国王爷的目光。如今,外面都在传言,当初是定国王爷在平湖书院一眼相中了周嘉清,才有了请旨赐婚的事。 每当孟夫人回想起那些旧日的往事,心中的酸楚便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她无法承受。 她想起女儿为了定国王爷所付出的种种,那些日夜兼劳,亲手种植药材的辛劳,那些默默承受的委屈,却似乎都抵不过那个名叫周嘉清的女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七公主的话语还在继续,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直视着周二小姐,轻启朱唇道:“既然周二小姐对战事如此了如指掌,本宫今日也是心血来潮,想与周二小姐切磋一番。不如我们就比试投壶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有些意外,皇后更是忍不住出言劝解:“周二姑娘出身名门,自幼便是被靖安侯如花朵一般娇养着,哪里会懂得投壶这样的技艺?” 然而七公主似乎并未将皇后的话放在心上,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周二小姐既然对战事如此精通,想必也是平日耳濡目染。凭周二小姐的聪慧,区区一个投壶怎么不会?”说罢,七公主便转身吩咐身旁的侍女去准备投壶所需的器具。 众人见状,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叹这位七公主殿下的任性和难以捉摸。 “依本宫之见,七公主或许可以考虑换一项才艺来比试,毕竟满殿的朝臣家眷,若是误伤了谁,那可真是不好交代。”皇后轻声细语,但语气中的坚定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 可谁知,七公主竟然再次顶撞皇后,不以为意道:“皇后娘娘孤陋寡闻了,投壶不过是游戏一场,何来的危险?这在我们南楚,随处可见。” 说着,七公主便又笑起来:“对了,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当初赵将军的威名可是在南楚都有所耳闻的,而赵府中的女眷们,亦是个个风姿绰约,非比寻常。更何况,周二小姐的继母周夫人,也是出身将门,人们常说虎父无犬女,周二小姐拥有两位身为将军的外祖父,何况还有定国王爷这样的战神,是她未来的夫君,周二小姐又怎会是那种娇滴滴的弱女子呢?皇后娘娘只偏心周二小姐是个女子,本公主就不是女子了吗?再者说,当初出使东秦之时,父皇和母后都曾嫌弃我的武艺有所退步,特意叮嘱我要与将门之女切磋比试,好从她们身上学习几分真本事。若非皇后娘娘怕我学得什么,连我这么小的一个心愿都不能满足,还是娘娘您觉得东秦攻打周边国家日渐强大,我身为南楚堂堂的公主,就连与东秦的臣女一较高下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此言一出,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她的话,就像一支支淬了毒的箭矢,精准而狠辣地刺向在场每个人的心。她因败给了周嘉清而心生不满,此刻更是借题发挥,言辞间全无顾忌,仿佛完全忘却了,眼前这位乃是身份尊贵的东秦皇后。 她这番话,不仅将矛头直指皇后徇私偏颇,更是将整个东秦都牵扯其中。若是不接受她的挑战,那便是东秦仗势欺人,看不起南楚。 皇上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怒喝道:“放肆!” “微臣眼拙,却也能瞧出南楚此举,似乎并未怀揣与东秦修好之诚意,哼,真是令人费解。”一名朝臣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冷冷地指责道。 “七公主,你实在太过分了!”二皇子怒气冲冲地斥道,“你竟敢以下犯上,公然冒犯我东秦皇后,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这是何等的大不敬?” “南楚太子殿下,七公主大不敬之事,若不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难以向贵国皇上交代。”另一名朝臣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逼迫之意溢于言表。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其他朝臣与皇子的共鸣。他们纷纷附和道:“南楚太子殿下,你此行究竟是何用意?我等实在需要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朝臣们纷纷跃出,如同一群被激怒的蜂群,矛头直指那位七公主。这位七公主,看似拥有倾城之貌,实则内心空洞无物,她想挑衅周嘉清,急于让她接受比试,竟然对皇后出言不逊。 南楚太子面对众人的指责,面色微微一变,朝七公主看了一眼,随即又恢复了镇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诸位大人,南楚历来秉持着与各国友好交往的原则,本太子在此保证,这绝不会影响到南楚与东秦之间的邦交,这一点从未改变!我们此行也是怀揣着修好之心而来。然而今日之事,纯属七妹妹个人想要与周二小姐比试,周二小姐推诿,才让七妹妹有些焦急,并未是故意冒犯皇后。”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让人不由得信服了几分。然而,朝臣们却并未因此罢休,依旧紧盯着他们不放,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给出更加明确的答复。 皇上冷冷地扫了七公主一眼,沉声道:“南楚七公主,你此次前来东秦,究竟是何用意?若是来挑衅滋事,朕绝不轻饶!” 第290章 非要比试 皇上话语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令七公主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南宫景皓见情势紧张,立即从座位上站起,大步走到正座之下,郑重其事地向着皇上与皇后二人,行了一个东秦的大礼。 他神色肃然,语气中带着一丝恳切:“皇后娘娘,请您切勿生气。七妹妹年轻气盛,性子急躁,一时冲动,才犯下如此过错。并非是七妹妹有意不敬,本殿愿意代她向您赔罪,并保证今后会严加管教,不再让此类事情发生。还望您念在她初犯无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七公主脸色骤变,显然,她未曾料到,自己的一时口快竟会掀起如此轩然大波。她原本怒目中烧,瞪着那些指责她的朝臣,但此刻也不由低垂着头,眼眸里满是惶恐,不敢直视南宫景皓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 与其说她惧怕东秦皇室的威严,更不如是她自己恐惧南宫景皓,听闻皇上的震怒之声,南宫景皓出来赔罪,内心的懊悔与不安如潮水般涌来。而南宫景皓那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却像是冰冷的箭矢,直射入七公主的心扉,让她心头猛地一颤。 七公主急忙跪倒在地,身子颤抖,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颤音:“皇上,请您息怒。我……我只是一时冲动,并无他意。我知道我错了,我愿意向皇后娘娘赔罪,请皇上开恩。” 可是七公主那副恐惧的模样,众人也起了思量,不禁疑惑,既然七公主对皇上的畏惧如此深重,那她之前又怎会有那般冲动之举,敢于挑战皇室的威严呢? 只有周嘉清知道,七公主那份深深的忌惮和恐慌,源自于对南宫景皓的畏惧。在七公主心中,谁都不怕,唯独南宫景皓! 于是,七公主紧随着南宫景皓的话语,小心翼翼地向着皇后躬身致歉。如此一番折腾,南楚太子与七公主总算是郑重其事地表达了他们的歉意。皇后见状,虽然脸上仍带着一丝不耐烦,但最终还是轻轻摆了摆手,算是默认了此事就此揭过。 可是,东秦所展现的团结以及强硬的态度,却让南宫景皓陷入了沉思,恐怕东秦的实力不容小觑! 此刻,那名负责筹备投壶所需器物的侍女,手持各类用具,快步来到七公主身侧。 南楚太子见状,道:“投壶所需之物已然备齐,七妹妹你还要与周二小姐一较高下吗?父皇与母后的嘱托,父皇与母后的交代,你能牢记,为兄很欣慰。”他微微一顿,继续道,“方才你比试心切,欲从周二小姐身上汲取几分真才实学,不慎铸成大错。但念在你初衷是为了精进武艺,为兄也理解你的苦心。” 南楚太子这番话,巧妙地将七公主犯错的缘由悉数归咎于周嘉清身上。如此一来,即便七公主仍有意比试,她的行为也显得情有可原,如果七公主对东秦皇后不再出言不逊,这让朝臣再也没有理由责怪七公主,不让其比试。 原本以为,七公主受到东秦的责备后,会稍稍收敛起一些锐气,甚至有可能顺水推舟,提出终止这场比试。 然而,七公主在听完南宫景皓的话后,很快恢复了那盛气凌人的姿态,她接过比试的器具,目光如炬地投向周嘉清,语气坚定而充满挑衅:“本宫并非无理取闹,非要与你一较高下。这是父皇母后的嘱托,本宫岂敢轻易忘却?放眼整个大安,唯有你拥有两位将军作为外祖,这样的身份和背景,让本宫不得不选择你作为对手。那么,你,敢不敢接受本宫的挑战,与本宫一决高下呢?” 这时,一声清脆却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七公主殿下,臣女斗胆请命。”未曾料到,是后面坐的周嘉华站起来高声回应道,她的声音虽微颤,但眼神却坚定。 周嘉华心中满是内疚,想到自己未能保护好姐姐周嘉清,她便不再去关注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佳肴。她的目光,只紧紧锁定在周嘉清身上。当七公主再次发出挑衅时,周嘉华深吸了一口气,她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 “臣女……”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臣女是周嘉清的妹妹,二姐姐从未碰过投壶一类的游戏,倒是臣女曾经习得几分,愿意代替二姐姐与七公主您比试。” 坐在她身旁的周嘉静,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她发现,周嘉华虽然表面坚强,但她的双腿却在衣裙下微微打颤,额头上的汗珠也悄悄滑落。 七公主目光如刀,冷冽地扫过周嘉华的座次,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轻蔑地说道:“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子,有何资格与本宫一较高下?” 倒是周嘉清,瞧了一眼周嘉华,她明白,周嘉华虽然勇敢,但心中毕竟还是害怕的。然而,她依然选择站出来! 周嘉清便抢先周嘉华一步道:“若是臣女不接受七公主您的挑战,那岂非正好印证了您方才所言,让东秦蒙上看不起南楚,仗势欺人的恶名。也罢,既然七公主您执意如此,臣女自然不敢违背您的意愿。” 她说着,转身向周嘉华微微颔首,示意她暂且坐下。 方才那一番话,便将七公主又带入到刚刚的求饶事情里,“不敢违背”,到底还是说明了自己的心不甘情不愿,这句话也将周嘉清自己置于一个为了维护东秦颜面而不得不应战的立场。 南宫景皓何等敏锐,自然听出了周嘉清话中的弦外之音。无论接下来的较量结果如何,周嘉清都能保全身退,不论输赢,她周嘉清都不会被众人嘲笑。反之会让七公主成为众矢之的。这一手,玩得真是漂亮,不禁让他想起了那个同样狡黠的徐竟骁。 “周二小姐也太草率了,七妹妹尚未介绍我们南楚的投壶规则,您便欣然接受了比试。看来,周二小姐对此事还是胸有成竹,很有把握的。”南宫景皓道。 第291章 蒙眼投壶 “投壶,不就是将手中的箭矢,精准无误投掷进置于地上的壶中吗?这其中又能有多少规则?”殿中一位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所言极是,投壶之间的区别,无非在于箭矢的数量和壶的形制不同,又能有多少变化?”另一位男子接着话说道,似乎也觉得投壶的规则和技巧就是这些。 “听说为了增加游戏的难度,有些壶的口特别小,非得手法精准,才能将箭矢投入。”又有一位男子补充道。 众人议论纷纷,南楚与东秦相隔甚远,投壶的玩法或许也有诸多不同,但他们所能想象的,也不过是这些表面的区别。 “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周嘉清断然道,看向南楚太子,一字一顿道:“七公主不惜顶撞皇后娘娘,也要与我一比,那么,就请尽快开始吧。” 安侯看着周嘉清如此果敢的表态,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茶盏,南楚这七公主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七公主轻轻挥手,示意身旁的侍女将器具递给周嘉清。 南安与纪承熙二人相视,眼中满是忐忑。 只见七公主面带微笑,紧盯着周嘉清,缓缓道:“周二小姐果真是个爽快之人,这规矩其实简单得很,你我二人比试,便是要有一人蒙上双眼,手持箭矢,而另一人则将壶置于头顶,再由蒙上双眼之人将箭矢投进壶中。”她仔细观察着周嘉清的神色变化,继续道:“周二小姐,你可听明白了这规矩?” 周嘉华方才所言,众人皆知,周嘉清对于投壶这一技艺,可谓是毫无涉猎,更别提是在这般特殊的规则之下——蒙眼投壶。 这简直就像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人手中,任人宰割,光是想象那场景,便让人不寒而栗,背脊发凉。 靖安侯与陈幸早已是怒火中烧,靖安侯大声喝斥道:“此事绝不可行!七公主,你口口声声说是游戏一场,又何苦非要选择那些锋利如刃的箭矢?本侯看你分明是貌不如人便心怀不满,想要借此机会公报私仇,利用投壶游戏置我女儿于死地!” 然而,七公主却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几分狡黠与得意:“周二小姐已经答应了这个条件。”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周嘉清身上,她站在那里,仿佛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嘉清的神情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慌乱,反而显得异常镇定,仿佛将七公主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周嘉清微微颔首:“父亲不必担忧,七公主贵为南楚公主,且对投壶游戏驾轻就熟,她定有分寸,不会在大殿中误伤我的。” 周嘉清所言不过是强调其身份和这是在东秦,可这份从容和自信,让周嘉清在众人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也让东秦这边的气势丝毫未减。 南宫景皓静静地注视着周嘉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七公主对周嘉清道:“咱们一支定输赢,本宫先用箭来投你的壶,再换你来投壶。” 言语间,一场较量的先后顺序已然确定,东秦的众人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不满之色。他们心中暗自嘀咕,这七公主明显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在欺压人,真是让人气愤。 然而,周嘉清却仿佛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淡然地应了一句,“是。” 她的这种态度,反而让七公主心中更加郁闷:“本宫知道,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这样不公平,觉得本宫是在公报私仇。那不如,我们就请靖安侯来检查一下这些箭矢和箭壶,也好让大家心服口服,证明我们南楚并没有弄虚作假。” 让靖安侯来检查,也确实是一个能够平息众人疑虑的好办法,靖安侯哪能不偏向自己的女儿? 只是,七公主会这么好心吗? 周嘉清知道,七公主总爱以一种近乎病态的方式寻求满足,她特意安排靖安侯在旁目睹,无非是想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所受的伤害,以此来满足她内心那扭曲的快感。 皇子席上,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贵为一国公主,如此作风,实在不庄重极了,他冷笑一声,低声道:“这七公主倒是个不安分的主。” “不过周二小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七皇子目光落在与七公主并肩而行的周嘉清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王爷的眼光果然独到,选中她,恐怕也是被她那份从容不迫的气质所吸引。” “说起来,”八皇子如今身份大不如前,没有五哥周王的庇护,生母德妃又被降为贵人,他似乎有些自暴自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摸了摸下巴,目光肆无忌惮地黏在周嘉清身上,“这位周二小姐如今真是愈发有味道了,怎的我以前就没发现呢?” 突然,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目光转向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元赋,嘴角勾起一抹油腻的笑意:“四哥,你记得吗?以前周二小姐还为了你,将我们几人骂过,那时候,你就该趁热打铁,趁机夺取周二小姐的芳心才对!” 他的想法其实颇为单纯,如果周嘉清能成为四皇子妃,那一切都将变得简单许多。可惜,如今周嘉清已经与徐竟骁定了婚约,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心中满是无奈,并且也不敢妄动! 八皇子谢元柏向来风流倜傥,对于美人总是难以抗拒,以前因为有齐王在,他不敢轻易去争,再加上周王和德妃的严格管教,他即便有心也无力。但此刻,看着周嘉清那如花似玉的模样,他的心又不禁蠢蠢欲动起来。 说来,南楚七公主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显然八皇子倒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谢元赋淡淡道:“八弟说笑了。” 靖安侯在一旁,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支箭矢,确保没有任何的纰漏。 待周嘉清走到殿内的柱子旁,背靠着柱子站好后,侍女递上那只壶,轻轻地放在了周嘉清的头顶。 第292章 比试开始 七公主便让侍女为她蒙上了双眼,而靖安侯,虽然检查无误,但仍是放心不下,走到了周嘉清的身边。 周嘉清见状,只得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靖安侯这才堪堪离开站在离周嘉清一米开外的地方,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她。 “靖安侯爱女心切,人之常情。”就连皇上也金口玉言发了话,倒让南宫景皓也无法反驳。 只见七公主正缓缓地举起手中的箭矢,那支箭似乎并不那么得心应手,她一次次地举起,又一次次地调整方向。每一次的调整,都像是牵动着在场众人的心弦,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尤其是靖安侯,他此刻的脸色已是阴沉如水,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纪承枫也举起酒杯佯装不经意的好奇,慢慢踱到周嘉清不远处。 然而南安满脸愁容,神情既显急切,又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周嘉清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七公主,她的双眼被黑色的布条紧紧缚住。这一幕,让周嘉清的思绪不禁飘忽起来,她仿佛置身于大安的使馆之中,而非此刻这东秦保和殿上。 南宫景皓、南宫景晨以及那些随行的使者和奴仆们,如同观赏一出好戏般将她围在中间。 她,身为东秦的皇贵妃,本应是尊贵无比的存在,然而此刻却身着破旧不堪、缝缝补补的简陋衣裳,头上更是顶着一个令人作呕的尿壶,仿佛成了一个供人取笑的小丑。 她怯怯地瞧着对面那些面带嘲讽之色的人们,心中充满了无奈和苦涩,在那刻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痛苦。 对面的七公主,她一身华丽精致的装扮,犹如盛开的牡丹,绚烂夺目。然而,那双眼睛上缚着的紫色布条,也掩盖不了她嚣张的气焰。 她昂首挺胸,张扬地对着身边围绕的一众男女高声说道:“都看好了!今日,本宫要让东秦的皇贵妃来为本宫顶尿壶。待会儿,你们都得把眼睛睁大了,好好看清楚,瞧瞧这位尊贵的皇贵妃,是不是吓得花容失色,尿湿了衣裙?哈哈哈!”她的笑声尖锐刺耳,充满了挑衅和得意。 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将目光聚焦在那即将被羞辱的皇贵妃身上,交头接耳,皆表示定要好好瞧瞧,而七公主似乎更加兴奋了,她继续补充道:“一定要看清楚,然后告诉本宫!谁说得越详细越精彩,本宫就奖赏得越多!” 周围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她嚣张的扔出手中箭矢,那箭矢“咻”的一声飞过来,箭矢在距离目标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微微偏离,未能如愿投入壶中。 箭矢失去了目标,顺着周嘉清纤细的胳膊滑落而下,她顿时惊慌失措,尖叫一声。低头一看,只见右臂的衣裳已被划破,露出了一抹鲜红的血痕,丝丝血水缓缓渗出,染红了那片破损的衣料。 她狼狈不堪的样子立刻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周围响起了一片嘲讽之声。 若非谢元赋再三叮咛,为了大局的稳定,也为了他,周嘉清必须竭尽所能照顾好七公主,讨得七公主的欢心,绝不能任性妄为。 否则她如何能容忍这一切? 而这一切,都是在使馆内发生的事,面对靖安侯,她从未诉说过这些苦楚。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身为一国之君,连身边的妃子都护不住! 殿中的周嘉清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中却充满了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是心酸,还是仇恨? 她微微偏过身子一点,这个动作极其细微,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尖锐的破风声在寂静的大殿上空回响,看来七公主也是用了内力的,在场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紧张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胆小的女眷们更是吓得捂住了双眼,不敢目睹接下来的场景。 朝臣们心中却是明镜一般,他们清楚这位公主虽然性格骄纵狠毒,但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下,公然在东秦的地盘上射杀徐竟骁的未婚妻。然而,箭已离手,到底会如何,他们也不能打包票,这个力度杀不了周嘉清,误伤几分也是有可能的,更可怕的便是在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此刻的周嘉清,仿佛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那是一种决绝而又疯狂的光芒,她紧紧地盯着那支飞来的利箭,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只是落在众人眼中,却是她神态从容,处变不惊的稳重。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箭矢与周嘉清的头顶擦肩而过,微妙得让人心悸,最终既未能落入壶中,也未从周嘉清的衣裳上滑落。 周嘉清身旁不远处的靖安侯,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稍稍舒缓,纪承枫则是不露声色地向后挪了几小步,南安与纪承熙两人,在拍打着胸口,仿佛想要把刚才那份紧张与恐惧一并拍出体外。随后,南安一刻也不停留,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大殿。 谢元赋拿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苦涩的茶水在舌尖流转,却正好掩盖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忧虑。 整个大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南宫景皓原本挂着的笑容,也逐渐僵硬,最后彻底消失无踪。 七公主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有听到周嘉清那惊慌失措的声音,或是吓尿了被人嘲讽的声音。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她猛地一扯,将缚住眼睛的黑布条扯下,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愣住。 只见对面,她的箭矢静静地躺在地上,而那周嘉清衣袍完好,面上一丝惊慌也无,轻轻地说:“七公主,看来您的手法生疏了,并未投中臣女头顶的壶中。” 那话语虽轻,却仿佛带着几分得意的嘲讽,像一把无形的火焰,直烧得七公主脸颊滚烫,疼入心扉。 第293章 轮到我了 七公主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怒火中烧地看向周嘉清。 她心中愤愤不平,厉声道:“你方才一定是动了,定是你动了!本宫技术精湛,从未失手,若非你动了,本宫怎会投不中?” 皇后娘娘的脸上也露出了不悦之色,她冷冷地开口道:“南楚的公主,你好大的做派。莫非你是在说,这宴会上的数百人都在袒护周二小姐?是你非要比试,那便如你心愿。如今你输了,却又输不起,这南楚的作风,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周嘉清刚才的小动作却被纪承枫敏锐地收入眼中,当然他也不会去说。 被皇后奚落,七公主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南宫景皓,只是落在那阴沉如水的脸庞上,七公主不禁打了个寒战,她迅速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心中满是忐忑与不安。 竟然失手,这可如何是好?七公主心中慌乱不已,她该如何向南宫景皓交代?又该如何报这心头之恨? 愤怒和不甘,还有对南宫景皓的恐惧,在七公主心中不断翻涌,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周嘉清碎尸万段以泄愤。 “七公主,接下来,便轮到臣女了!” 周嘉清的声音平静响起,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南宫景皓轻咳一声,问:“既然七妹妹技艺不佳,周二小姐不用比试了,这次就当七妹妹输给你作罢。” 周嘉清却轻轻摇了摇头:“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比试还未结束,怎能轻易言败?这样的心态可不太好。” 说罢,南楚使者中果然有一人看了过来,周嘉清仿佛没有注意到这股视线,接着道:“七公主,我们继续。” “哼,周嘉清,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七公主的目光,犹如一把锐利的剑,落在周嘉清的脸上,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突然冷笑一声,那声音像是冰棱划过湖面,带着尖锐的寒意,那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了不屑与挑衅,“本宫都投不中,你就能保证你一定能投中吗” 如今,她的心中暗自憋着一股气,这蒙眼投壶的游戏,她向来是得心应手,从未有过半点差错。 今日,南宫景皓特意支走了徐竟骁,务必要让周嘉清成为这满殿之中的笑柄,以此让徐竟骁颜面尽失。 七公主心中也存着报仇雪恨的念头,她与南宫景皓虽未明言,但彼此心照不宣。二人并未打算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公然动手,只是打算在投壶之时,暗中施展手段,让箭矢在飞出的瞬间,巧妙地射开周嘉清的衣襟,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对于七公主而言,这本该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一桩。 她自问技艺娴熟,怎会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失手? 她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手,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这怎么可能?难道,自己的手法真的生疏了吗?这不可能,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每日勤加练习,只为让自己的举动看起来是那样无意而自然,仿佛真的是不小心射开了周嘉清的衣裳。 周嘉清静静地注视着七公主的一举一动,心中泛起一丝寒意,虽然前世在七公主身边的日子仅仅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她的性格、她的习惯,周嘉清却比任何人都了解得透彻。 不过是宫女一句无心之言,七公主便紧抓着不放,日日以戏弄她为乐,当着南楚众人的面“玩”蒙眼投壶,起初,箭矢不慎擦破了她的手臂,引起了南宫景皓的严厉训斥,使得七公主有所收敛。 想着不能留下伤痕,干脆以后总是故意挑开周嘉清的衣襟,露出她白皙的肌肤,然后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整整持续了一个月,却让周嘉清觉得度日如年。 对于她扔过来的箭矢,周嘉清太清楚了,干脆就微微偏头,让箭矢“恰好”擦着她飞过。 当然,就算有个万一,如今的她也不是一人孤身奋战,有她父亲还有纪承熙在旁边,更何况在旁边帮忙拿器具的太监,是徐竟骁的人! “如七公主所言,投不投的中,也得臣女试过再说。”周嘉清说着,已经吩咐宫女拿过布条,准备蒙上了双眼。 皇上看着周嘉清这态度,心中了然,他本就不喜七公主那等目中无人、不将东秦放在眼里的娇纵态度,此刻便笑着对那还在磨蹭、不愿举壶的七公主说道:“既然是比试,那就等周二小姐一试身手之后,再论输赢不迟。” 南宫景皓闻言,也轻轻扫了周嘉清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随即对七公主道:“七妹妹,皇上所言极是,你且去站好,这只是场游戏,周二小姐必然不会伤了你的!” 周嘉清面对这样的威胁,却显得异常淡然,仿佛那些话对她毫无影响:“放心吧,虽然臣女没玩过投壶,但观其七公主您刚才的技法,似也不难掌握。” 七公主闻言,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周嘉清不会投壶她是知道的,她先投壶,为得就是周嘉清颜面尽失,哪里还有心思与她比试。 此时南宫景皓与东秦皇上都已发话,她只能硬着头皮,沉重地走向指定的位置,她暗自安慰自己,或许周嘉清只是虚张声势,未必真敢对自己怎样。 当宫女前来禀告七公主已经准备就绪时,周嘉清手中的箭矢稳稳举起,她目光坚定而冷冽地看向了七公主的方向。 这一刻,众人都凝神屏息瞧着她的动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周嘉清蒙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上一世的记忆。 那时的七公主总是在将她的衣襟有意无意挑开后,见她十分狼狈的时候,七公主会大方地提出让她投壶,似乎是在给她一个挽回面子的机会,当然七公主头顶的壶是干净漂亮的壶。 第294章 未投进去 每次当周嘉清投出箭矢时,却总是故意偏离目标,落在离七公主很远的地方,那些南楚的奴仆们便会毫不留情地嘲笑她,让她抬不起头来。 因为她周嘉清是来讨七公主欢心的,就必须委曲求全,忍受这些屈辱和嘲笑,那样谢元赋才能满意。 然而,她心中的苦涩和不甘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无法平静,上一世的隐忍到了现在,她,再也不是谢元赋身边那个身份显赫,却束缚重重的皇贵妃了。 方才徐竟骁临走之时,告诉她:“待会儿,她随你处置,只是一个公主而已。你若想要她的命,本王为你兜着! 这一次,周嘉清终于得以一展心中那无数次演练过的动作。 周嘉清淡淡地开口,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挑衅与自信:“臣女今日初次尝试投壶,还请七公主不要躲避,免得臣女投不中。” 言罢,手一松,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周嘉清松开了握着箭矢的手,箭矢犹如一道闪电划破空气,带着不可一世的威势,直奔七公主头顶的壶口而去。 她神态自若,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果决,将箭矢毫无顾忌地冲向七公主去,这样感觉真好,她早就想这样做了! “嘣——”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箭矢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一根粗壮的柱子之中。 在箭矢飞来的瞬间,七公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寻找一丝逃脱的可能,但箭矢的速度实在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也像是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矢逼近自己,一股冰冷的恐惧从心底涌起,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的眼眸中,满是无助和惊恐。 终于,在箭矢即将触及她身体的瞬间,让她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 七公主身后的侍女们见状,慌忙上前扶住她。 南宫景皓猛地自座位上站起,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目光如利剑般直刺那支已深深嵌入木柱的箭矢。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与杀意,据他所知,周嘉清只是一个毫无武力的女子,眼前这支箭矢却为何如此凌厉地插入木柱中? 更令南宫景皓不解的是,周嘉清明明是在投壶,却没有箭矢飞出去该有的弧度,分明是将箭矢笔直地扔出,丝毫没有半点投壶的意思。 他的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周嘉清是想要取七公主的性命! 大殿内一片惊呼声此起彼伏,而周嘉清却从容地取下绑缚在眼睛上的黑布条,淡淡地扫了一眼那支箭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看来投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臣女也没投进壶中。” 是七公主提出了蒙眼投壶的玩法,周嘉清则是无奈应战,被七公主所逼。最终,尽管七公主与周嘉清两人都未能投进壶中,但七公主却在这过程中被吓得昏厥过去,胜负之分,已然一目了然。 皇上目睹这一切,心中甚觉痛快,他原以为,周嘉清不过是个深闺中的寻常娇娇女子,难以与徐竟骁相提并论。 他曾将周嘉清召入宫中,本意是让德妃与郑贤妃试探一二,可徐竟骁竟会紧随其后,说要去北鸣为老王爷王妃报仇,不得不中止试探。接着周嘉清与徐竟骁又一唱一和,演了一出假死抓贼的戏码。到底不是亲眼所见,周嘉清在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够格的。 然而今日在殿中所见,周嘉清的表现却让他刮目相看。他怎能看不出,七公主一步步走入了周嘉清精心布置的圈套之中。 而周嘉清面对七公主飞来的凌厉箭矢,却是泰然自若,丝毫不显慌乱。她的沉稳与智慧,在这一场较量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与谋略。 不愧为周嘉宁的亲妹妹,这样的女子,堪当定国王妃! 随即皇上的目光便落在周海明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靖安侯,你当真将女儿养得很好啊!” 靖安侯拱手称不敢,只是他心中也明白,皇上说的是周嘉宁和周嘉清都很好。 南宫景皓站在一旁,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和杀意,他原本以为今日之事,能借着七公主的手能够顺利将周嘉清牵扯进来,却不料事情发展出乎他的预料,此刻,他自觉颜面尽失,却又不知该如何扭转乾坤。 他目光转向周嘉清,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真是没想到,周二小姐竟藏有如此手艺。” 说着,南宫景皓便将插入柱子中的箭矢猛然拔出,只见箭尖已经完全没入柱中,痕迹深刻,不难想象周嘉清方才用了多大的力道,其狠厉程度可见一斑。 就因为七公主非要拉着她比试,才心生杀意吗?未免太暇眦必报了! 面对南宫景皓的疑惑和审视,周嘉清却恍若未闻,只是微微颔首,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淡然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南楚的奴仆们连忙上前,想要将七公主带走医治,当他们抬起七公主时,却惊讶地发现,她身下竟是一片湿润。 “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七公主竟然这么胆小?” “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堂堂南楚公主,实在……哈哈……” 一时间,哄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殿堂之中。 众人皆以戏谑的眼神注视着七公主,显然是七公主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失禁了。 由于七公主平时使用的香料极为浓郁,那股突如其来的尿骚味竟在瞬间被掩盖,让众人一时间也未能察觉。 南宫景皓站在一旁,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羞愤、无奈、尴尬……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面对眼前这一幕。 用不了多久,七公主被吓尿的糗事,不留一丝尊严的就会像野火般迅速传遍整个南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清儿,你方才的表现……”纪承熙拉着她的手,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简直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与那位吓得几乎失禁的七公主相比,真是高下立判,犹如繁星与萤火之别。” 第295章 心理交锋 “哈哈,真是痛快!”陈幸也忍不住放声大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才是咱们青儿的真性情。今日之举,真是大快人心!待会到府中,娘定要好好奖赏你一番。” 南宫景皓到了宴会中途便离开了,声称要去探望那位因惊吓过度而晕厥的七公主。 然而,众人心中都明白,今日之后,七公主与周嘉清之间的关系,只怕将如同水火,难以相容了。 殿内大多数人都认同周嘉清的做法。 她的身后有两位将军外祖和定国王爷为她撑腰,这样的背景自然让她行事果敢,也为东秦挽回了一次颜面。而这一切,都是那位七公主自找的,她在东秦的地盘上作威作福,任何有血性的人,都难以容忍! 可仍有一小部分人持不同意见。 他们认为,周嘉清本可以选择更为温和的方式来处理此事,而不必将事情推向如此僵硬的境地。毕竟,这样做无疑是将南楚得罪的彻底,对两国关系极为不利。 还有一人,看着周嘉清心中充满了快慰。她甚至希望周嘉清与南楚的关系能够越来越差,差到徐竟骁也保不住周嘉清! 不管众人怎么想,周嘉清和七公主比试完后,她得知南安匆忙离去的消息,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之感。她环顾四周,发现那位在殿中的太监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还未能得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周嘉清以果酒喝多了,感觉胸口有些憋闷为由,想要去外面透透气。陈幸见她有些异样,心中难免担忧,此时,周嘉华见状,主动提出陪伴周嘉清一同外出。 “二姐姐,可是觉得有些冷?”周嘉华察觉到周嘉清的身体微微瑟缩,见周嘉清点头,便让周嘉清等着她去取披风。 “周二小姐,坐在此处看什么呢?”周嘉清正出神地想事,她回过头来,只见一位身着南楚服饰的使者,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走到她身边。 若此人现下身着东秦之服,乍一看去,恐将误认为东秦子民。其面容颇具东秦之貌,不似那般棱角分明,反而有些让人觉得温和,肤色较南宫景皓更显白皙,身形修长,虽威而不猛,却自有一番风度。 “吴大人怎未陪伴太子殿下前往,探望七公主呢?”周嘉清不答反问,目光遥遥投向远处那座宫殿,那是南楚人在宫中的休憩之所。 言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吴大人,便是南楚使者之一——吴连成,此刻听着她的话语,那种随意中透露出的漫不经心,令他悠悠开口:“七公主受了辱,不会愿意看到微臣的,倒是周二小姐你,看着七公主一步一步踏入你的陷阱,若不是你一再故意,表现出不愿与七公主比试容貌,我想七公主也不会那般怒火中烧,以至于将酒水泼洒于你的衣裙之上。毕竟,七公主之美,早已艳冠天下,凡是有目共睹之人,都能一眼看出她比你更美。” 他说话的时候,双眸望着周嘉清,从踏入殿中,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周嘉清身上,直到七公主突然撒酒,强烈要求她更换衣裳的时候。那一刻,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仿佛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果然,当周嘉清换上一身新装,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她的美,虽在五官上依旧稍逊于七公主,但那份从容与气度,瞬间将七公主比了下去。 他心中那股直觉愈发强烈,这其中必定不简单。 周嘉清道:“七公主的确很美。”仅仅只是外表很美。 “周二小姐自然也不俗,”吴连成注视着周嘉清,见她对于旁人比她更为美貌的事实,似乎毫不在意,心中不禁有些惊讶。 他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可是,周二小姐对七公主的敌意似乎颇为深重,我猜,周二小姐与七公主之间,怕是有过一些旧日的纠葛吧,又或许,周二小姐和七公主是旧识了吧。说来也奇怪,七公主第一次来大安,周二小姐也未去过南楚,这其中疑惑,或许得借助神力才能得知吧。” 周嘉清望着他,他的猜测,虽然直截了当,却并未让她感到丝毫的慌乱。她的双眸平静,甚至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略微侧过头,声音轻柔而清晰,问道:“既然吴大人看的通透,为何不直接去告诉太子殿下,或者借助神力问一问呢?” 尽管吴连成已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他设想过周嘉清会矢口否认只是第一次见七公主,会威胁恐吓他多管闲事,甚至会表现出惊讶失措,但他却万万没有料到,她会给出如此云淡风轻的回应。 那语气,那神态,就像是在随口问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譬如——“你觉得这夜色美吗?” 吴连成被这样的回答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反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我真这样做?” 远远望去,宫殿中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似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在这僻静的一角,周嘉清与南楚使者之间,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心理交锋。 吴连成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嘉清,她那清冷的面庞上,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仿若他刚才所说的话,与她并无半点干系。 也是,能将七公主吓尿,甚至想要当场取其性命的女子,怎会轻易为这点小事而惊慌失措呢? 南楚虽不乏这样胆大过人的女子,但她们大多显得咄咄逼人,狠厉毕现,令人难以亲近。而周嘉清却与众不同,她总是从容不迫,仿佛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了如指掌,尽在掌控之中。就连杀死七公主这样的大事,在她看来也不过是计划中小小的一个环节。 吴连成,这位南楚朝廷中的一位官员,他的官职并不显赫,在众多朝臣之中,他丝毫不起眼。 然而,正是这样一位看似平凡的官员,却得到了南楚王的青睐与赏识。 第296章 使者身份 周嘉清曾经听谢元赋说过,倘若吴连成是个皇子,就没有南宫景皓什么事了,以至于南楚后来的事情,令谢元赋诧异不已! 上一世的谢元赋,对所知之事毫不吝啬,如今想来,这未尝不是一种命运的馈赠。 吴连成,只是南宫景皓身边那个看似不起眼的随从,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为南宫景皓出谋划策。因为他的官职低微,他不得不依附于强大的权势之下,不过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朝展翅高飞。如此看来,这个吴连成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他有着深沉的心机,扮猪吃虎,静待时机。 “怕?自然是怕的。只是,怕归怕,路还是要走的,不是吗?”周嘉清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可是吴大人,你并不会去对太子殿下说的,更不会依赖那虚无缥缈的神力来寻求答案,对吗?” 吴连成心中一凛,他知道,周嘉清的话句句说中了他的心事。对太子殿下说,自然不会,借助神力解惑,更不可能,若能解惑,吴连成何必一再试探她! 他没想到,这个少女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 然而,吴连成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抬起头,缓缓开口,又问道:“周二姑娘,你我只是第一次相见,你却似乎很了解我的为人,你就这么肯定?” 周嘉清听了他的话,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之色,反而轻轻地笑了笑,仿佛早已料到了他的反应,她悠然说道:“当然,太子离宴已经半个时辰,你若有心提醒,早已开口,又何须拖延至此。若神力这么容易解惑,你又为何让宫女传话与我?想来,吴大人到大安之前已经调查了很久了吧,你深知太子对徐竟骁的敌意,亦了解七公主对容颜的珍视。以你的沉稳与智慧,本应劝诫太子,太子会听你的话,就不会让这么愚蠢的事情在宴席上发生。于两国的友好来说,一个在东秦的宴会上,能逼着东秦臣女的太子和七公主,不仅让东秦国心生不快,也让南楚王蒙羞,而看吴大人你的样子,似乎对此种情况反而更为乐见呢。” 说完,她顺手从袖中取出一片翠绿的树叶,对着月色细细观摩起来,那树叶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仿佛在与她诉说着什么秘密。最终,她轻轻地松开了手指,那片树叶便随着一阵风飘然而去,落在了一片茂密的树丛中,与那些早已落地的叶子混为一体,再也难觅其踪。 吴连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周嘉清手中的树叶,这是宴会上一道精心制作的御菜中的点缀,整个碟子上,以各式树叶精心造景。当那位宫女端着御菜缓缓走来,她的目光在树叶上稍作停留,随后,她不动声色地曲起手指,看着周嘉清手中的杯盏,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宴会上人声鼎沸,周围的宫女们忙忙碌碌,无一人察觉到这微小的异样。 待宫女离去后,周嘉清伸手轻轻拿起碟子中的一片树叶,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一个“吴”,她心中一动,很快明白过来,刚才宫女轻敲三下的含义——那是在暗示他,三盏茶的时间后。 不过吴连成此刻也顾不得赞赏,只是淡淡一笑,对她这番话似乎很有些兴趣,他缓缓道:“周二小姐的这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附会。我身为太子的亲信,又是南楚的臣子,无论如何,自然是希望南楚能够日益昌盛。怎会像周二小姐说的这般,好像不怀好意似的,我之所以没有告诉太子,只不过我还没有完全确定我的猜测。” “吴大人,你若是真的有证据证明,我和七公主是旧识,并且是我设计导致了七公主被吓晕,太子殿下因此羞愤不已的话.....”周嘉清轻轻一笑,那笑容如同当夜的月色,既朦胧又带着几分狡黠,让吴连成心中不禁一凛,接着说道,“那么,你就更不会想要将这一切告诉太子殿下。” 吴连成,这位素来以沉稳著称的太子亲信,他的眸子这一霎那射出一种极为锐利的光芒,大概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消失在一汪平静之下,此刻却面露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太子都现在为止,都没有发觉周嘉清对他们的怨恨极深,并不是因为七公主挑衅她才有的怨恨。 他缓缓地抬起头,双眸锁定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可是周嘉清如何肯定他不会那样做?遂问道:“你为何会这么想?” 周嘉清不以为意道:“吴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一直依附于太子,可同为南楚王的儿子,为什么你就因为生母的缘故,而被剥夺了身份,淹没在朝臣之中?那高贵的血统,原本应该赋予你无上的荣耀与尊贵,可如今却只能让你在困苦中挣扎。你一次又一次地向南楚王,诉说着你的不公与委屈,最终却发现,毫无作用!在皇权的冷酷现实面前之中,你渐渐明白,唯有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让南楚王重新正视你。于是,你选择了南楚王最为头痛的问题——太子。你接近太子,为他出谋划策,消除他的疑虑,渐渐成为了他最信赖的心腹。因此,此次出使,他毫不犹豫地带上你,因为他深信你的忠诚,他绝对想不到,你这位被他视为心腹的人,竟然就是他的亲弟弟。说起来,太子脸上的那道伤疤,不也是拜你所赐吗?” 吴连成听着周嘉清的话,仿佛被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眸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紧紧地盯着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周嘉清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然而,吴连成却努力保持着冷静和镇定,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慢慢握紧,他的喉咙上下滚动着,像是在拼命地吞咽着所有的苦涩和愤怒,不愿让它们流露出一丝一毫。 第297章 你甘心吗? “其实比起脸上的伤疤,你真正想要的是剥夺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他只是有个做王后的生母,一出生便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你,尽管同样流淌着南楚王的血脉,却只能在众多臣子中默默无闻。你讨厌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明明你比他更聪明,明明身上都是留着南楚王的血液,为什么会这样?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你的亲生母亲死在王后手中,王后她自以为已经斩草除根,连你也一并除去了。当初你能活下来,我猜,是南楚王安排的吧。你深知王后母族势力庞大,她本人更是性格狠辣,行事霸道,已然对南楚王的地位构成了严重威胁。因此,南楚王绝不会扶持太子登上王位。你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所展现出的聪明才智,不禁让南楚王心生一计,你们想要联手扳倒王后和太子。” 吴连成的双眼中,一股难以掩藏的愤恨之火在熊熊燃烧,仿佛要将眼前的女子都吞噬殆尽,他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因过度的用力而泛起青白之色,如同冰冷的冬霜悄然凝结,透露出一宛如死亡的气息。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了冰冷与讽刺,却又透露出无尽的痛苦与不甘:“真是精彩绝伦,我吴连成竟然没有料到,周二小姐你还有编故事的本领。” 周嘉清闻言,微微扬头,唇边绽开一抹柔和却带着几分深意的笑容。她的面容白皙如玉,犹如一朵盛开的木兰花,清雅而高贵,她轻声说道:“吴大人为了名正言顺的要回属于自己的身份,当然也为了那个最高的位置……” “够了!”吴连成突然低吼一声,打断了周嘉清的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与不甘,仿佛被触及了内心深处的隐秘。 皇权之争,历来都是各国皇室中无法避免的漩涡。吴连成身陷其中,自然也难以独善其身。即便他能在南楚王的庇护之下,做一个循规蹈矩的臣子,但他的本性却难以掩饰。 可是,周嘉清对他的阻拦置若罔闻,继续娓娓道来:“我猜,你和南楚王的约定恐怕是,若你能在出使途中成功除去太子,你的身份也会昭告天下。” 吴连成的面容不再沉静,此刻,他的眉眼间涌起一股戾气,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令人觉得压抑沉重。他紧咬着牙根,双眼如鹰隼般锐利,紧紧地盯着周嘉清,仿佛要将他看透。过了好一阵子,吴连成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威胁与阴冷:“周嘉清,你果真是个聪明人,但是,在这世间,太聪明的人往往都难以长命。” “吴连成,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周嘉清脸色变得凝重,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你比南宫景皓有几分能耐,首次出使东秦,便能买通殿中的宫女,这份能耐,也仅止于此。我就在这里,你大可以试试,你有几分能耐能杀得了我?” “周嘉清,你未免太过天真,你知道这么多,以为我真不敢对你动手?此地乃是东秦皇宫,我自然会有所收敛。但是踏出这皇宫大门,若我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吴连成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轻蔑地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狠辣的光芒。 他瞥了周嘉清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难道你还真以为,凭你一个小小的臣女身份,就算是定国王妃,又能如何?你真以为东秦会为了你,与我南楚开战不成?” 周嘉清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道:“那你便试试看吧,不论是在这皇宫之中,还是天涯海角,正因为我是周嘉清,还知道你这么多秘密,你休想动我一根毫毛。你也不用恐吓我,吓唬我,一旦我有任何不测,南宫景皓和王后定会立刻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到那时,你不仅别想要回属于自己的身份,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更别提重回南楚了。”周嘉清看到被说中心事的吴连成,继续在他心口上捅了一刀,问:“吴连成,你甘心吗?” 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了! 相较于周嘉清那直截了当的威胁,他这点所谓的恐吓简直是微不足道,更何况,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他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他尚且还未成事,又怎么可能再自找麻烦,招惹更多的是非呢? 此刻,他的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捕捉到一个侍卫装扮的身影,目光正紧紧盯着这里,双眸中流露出的杀意,清晰而强烈! 这个侍卫显然是一直在这里保护着周嘉清,他却在周嘉清的提示下才注意到此人,他自认为武功高强,不说在南楚能名列前茅,至少也是前十的佼佼者,可如今,他居然对这位侍卫的存在毫无察觉,这让他不禁心生惊悸,这只是周嘉清身边的一个侍卫,都能如此厉害?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徐竟骁送到周嘉清身边,保护她安危的暗卫轻一。 “何况,我身后有两位将军一个侯爷,还有定国王爷。你很明白,一旦我命丧你手,他们或许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复仇。那么你呢,吴大人,你的背后又有什么?南宫景皓还是南楚王?且不说南宫景皓得知你的身份后,还会一如既往地帮你讨回公道?单就那时候,你猜,南楚王会如何看待你这位儿子呢?明明是为了解决太子而一起出使东秦,最后却杀了未来的定国王妃,这样的行径,岂不是为南楚引敌呢?吴大人,我与你无仇无怨,你是个聪明人,其中的利害关系,应该不用我再多做解释了吧。” 南楚的皇室沉溺于奢华与靡费之中,其风气如狂风般肆虐,使得整个朝廷上下都陷入了这股奢靡的漩涡。文武百官,无一不受其影响,纷纷效仿,致使国库日渐空虚,民生凋敝。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哀怨之声此起彼伏。 第298章 做出决断 南楚的国库已日渐枯竭,无法支撑起国家在战役中的庞大消耗。面对这样没有人力、财力的困境,东秦又灭了北鸣皇室的消息传来,更是如同晴天霹雳,南楚王心急如焚,为了国家的存亡,无奈之下,只得匆匆派遣太子出使东秦,希望与东秦签订盟约,让南楚成为东秦的附庸,以此来换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倘若这一切要是被吴连成搞砸,那么,南楚王还会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吗?恐怕答案只会是否定的。届时,南楚王对他只有汹涌澎湃的恨意与怒火,恨不得将吴连成碎尸万段,以平息东秦的怒火。而吴连成这半生的奋斗与努力,也将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付诸东流。 说得再清楚一点,吴连成与周嘉清无仇无怨,为何要杀她挑起战事?说穿了,无非是南楚王会坚信,吴连成是东秦派往南楚的奸细! 一个东秦女子怎么能成为南楚王宠妃?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的亲生母亲被王后所杀,他一步一步走来,终于与南楚王达成协议,又岂甘愿再次落入阴暗中?帝王之心,如同深渊一般深不可测,只要有一丝苗头,南楚王便不会这样对待他! 吴连成母子是奸细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同野草般疯狂蔓延,难以拔除。有了这种猜疑与不信任,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不论吴连成如何将功补过也无济于事! 吴连成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他本以为自己是棋盘上的棋手,可以随意操纵别人的命运,企图利用周嘉清与七公主之间的恩怨,借刀杀人,一举除掉那两人。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周嘉清竟然什么都知道,也看透了他,自己成了她的棋子,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怎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无论他如何追问,周嘉清只是微笑着,沉默不语。 此刻,吴连成的心情犹如被乱麻缠绕,复杂难解。周嘉清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即便他日后能够成功登上皇位,除非他拥有颠覆东秦的雄厚实力,否则周嘉清就如同悬在他脖颈上的一把无形的锋利之刃,随时可能落下,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既无法轻易斩杀,又难以彻底拔除,只能成为她的棋子! 南楚皇室如今的情形他再清楚不过,国库早已空虚,想要改变这一切,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即便他能够夺得大业,恐怕也无力与东秦抗衡。 想到此处,吴连成的脸色不由得一沉,垂头沉思。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刚才那种和气的神色。 短短几息之间,他已权衡了利弊,做出了决断。 只见,吴连成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玉质温润,光泽流转,显然价值不菲。他含笑道:“周二小姐为我解惑让我受益良多,希望这枚玉佩能聊表我的心意。” 周嘉清只是告诉吴连成,怎样做对大家都好,杀她,吴连成一辈子的谋算皆毁,反之,与她联手,她将助他一臂之力。 值得庆幸,吴连成选择了与周嘉清联手! 她接过那块象征投诚的玉佩,嘴角泛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轻声说道:“欢迎来到东秦,夜幕终将落下,属于你的荣耀与尊贵也快到了。” 吴连成微微颔首,他平素里总是保持着冷静与沉稳,极少显露出内心的情绪波动,但今日却屡次失态,还是被一个女子步步紧逼,令他不得不逃…… “二姐姐,总算是找到你了。”周嘉华此刻也带着披风,在宫女的引领下匆匆赶来,周嘉清推说这里可以避风就来了,却是忘了嘱咐宫女给周嘉华传个话。 出来这么久,是时候回到宴席上了。宴席的欢歌笑语已然渐渐退去,帝后已先行离去。 周嘉清和周嘉华进来后,脸上带着些许疑惑,显然察觉到了场中气氛的微妙变化,她问纪承熙:“娘和五妹妹去哪里了?” 纪承熙眨了眨眼,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周嘉清听着便松了口气,只要娘没有危险便好,若说有些值得说道的,便是周嘉静。 她跌进了四皇子谢元赋的怀中! 原是她在周嘉清出去不久后,也出了大殿。直到谢元赋准备迈出大殿的那一刻,突然,仿佛有阵轻风掠过,将刚好走进大殿的周嘉静身上的披风吹落在地。 这样的一个小插曲,使得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嘉静身上,披风落地,露出里面的衣裙,那衣裙看似普通,却在周嘉静的在一举一动间,在满殿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折射出如梦似幻的光华,十分好看。 这便是她那日看到木兰簪子时心中涌起的灵感。那一夜,她吩咐姨娘将身边手巧的丫鬟叫来,在原先的衣裳上做的手脚。 周嘉静以寒冷为借口,迟迟未脱那件披风,一则是为了瞒过周嘉清等人的发现,二则更是为了等待这一刻,让众人惊叹不已,就连近在眼前的谢元赋也微微愣住。 周嘉静因急于捡起披风而猛地起身,身形竟有些不稳,似要倾倒。谢元赋眼疾手快,迅速伸手将她扶住。然而,这一扶之下,却不慎扯破了周嘉静肩膀处的衣裳,露出一片如玉般的肌肤。周嘉静瞬间面色苍白,眼中泪珠打转,却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泪珠滚落。她这副强忍泪水的模样,令人心疼。 郑贤妃见状,心中一动,便大方的陪同周嘉静去换衣裳。陈幸作为嫡母,自然也是紧随其后,一同前往。 周嘉清轻轻挑起了眉梢,这个懦弱的五妹妹看中的原是谢元赋,竟敢在郑贤妃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要知道,这可是个一不小心就会赔上性命的风险游戏,她竟然也敢尝试? 话说回来,她这个庶女的身份,能有机会见到皇子们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如果这一次机会都把握不住,那下一次又不知何时才能等到? 第299章 甘愿为妾 真是人各有志,五妹妹的心气儿可真高,竟然敢把一生的荣辱都寄托在皇子身上。 然而,让人费解的是,那几位皇子中,她为何偏偏就看中了四皇子呢? 不过,周嘉静的运气倒也算不错。也不知道她跟郑贤妃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郑贤妃回到殿中,说会给周嘉静一个交代。 听到这个消息,靖安侯的脸色变得阴沉沉的。 “看这情形,你那五妹妹的终身大事,怕是已经板上钉钉了。”纪承熙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对周嘉静的不满。在她看来,谢元赋此人,能避则避,越远越好。可谁曾想,周嘉静这个刚满十三岁的少女,竟然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扑向他。 宴会总归落下帷幕,靖安侯与同僚们尚有些许事务需要处理,因此陈幸便先行引领着侯府的几位姑娘前往外头的马车处等候。 周嘉华她还未看懂周嘉静的心思,只是单纯地以为,那是周嘉清本就胆小猛然看到谢元赋被吓倒了,才有的那个小插曲。然而,她注意到周嘉静那经过精心修改的衣裳,这让周嘉华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嫉妒。尽管如此,周嘉华的情绪并未被这股嫉妒所淹没,她大步走在最前面,此刻更多的是为周嘉清能够战胜南楚的七公主而高兴。 纪承熙已经跟纪夫人先回去了,只剩下周嘉静一个人落在后面,她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此刻的热闹之中,她心不在焉地走着,目光时而飘向远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哪怕瞧着前面一个太监正对着周嘉清和陈幸低头哈腰地说着些什么,周嘉静也没心思考量,她的心思早已飘向了别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她看来,太监所说的无非是一些恭维的话语。 走出那座巍峨的宫门,侯府的马车便映入眼帘。周嘉清正欲前行,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她转过身去,只见长廊的尽头,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夜色深沉如墨,点缀着稀疏的星光,使得那人的面容在朦胧中显得模糊不清。然而,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周嘉清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凌厉愤怒,仿佛一股冷风,穿透了浓厚的夜色,直逼人心。 周嘉华和陈幸见周嘉清突然停下脚步,纷纷转过身来,目光随着周嘉清一同投向那长廊尽头,可是一片漆黑,周嘉华好奇地问道:“二姐姐,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周嘉清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什么。” 她并不想将那份莫名的情绪传染给周嘉华和陈幸,于是转而催促道:“娘,我们先去马车上等父亲吧,夜里的风有些凉,别着了风寒。” 说着,她率先迈开步伐,向着马车走去,周嘉华和陈幸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三人一同上了马车,车厢内顿时温暖了许多,周嘉静紧随其后,不多会功夫,靖安侯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周嘉清靠在车窗旁,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那道修长身影消失的方向。 一股莫名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如同涟漪般在她的心中荡漾,久久无法平息。 回去的路上,靖安侯与陈幸两人话语却少得可怜,他们试图用轻松的语气交谈,以掩饰内心的沉重,但那份严肃与凝重却难以掩饰。 周嘉华性子虽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此刻却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于是她保持沉默,没有多言今日之事。 夜色渐浓,侯府的马车在月色下显得愈发寂寥。他们心中都清楚,今日之事虽已过去,但其中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尽管靖安侯与陈幸他们二人依旧觉得是七公主不对在先,可皇权至上又有谁和你一个臣子讲道理? 他们真正担忧的,是七公主因此迁他怒于周嘉清,在背后施展手段,暗中使绊。 然而,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等回到侯府,周嘉清踏入自己的院落,一番梳洗过后,夜色已深。她点燃了蜡烛,昏暗的烛光映照着她的脸庞,显得愈发沉静而深邃。 夏荷见她并未有上榻休息之意,便轻声问道:“小姐,您可是在还在担忧七公主之事?” 周嘉清轻轻摇头,七公主南宫景晨一事,在她内心其实是非常可惜,可惜的是今日未能伤到,甚至杀了七公主! 然而,她也明白,让七公主如此轻易地死去,并非她所愿。 “小姐,五小姐这……”春桃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夏荷轻轻扯了扯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言。 她们都知道周嘉清最是厌恶谢元赋,偏偏周嘉静上赶着去谢元赋身边,就连她们为奴为婢的也都知道,周嘉静就算攀附上谢元赋,那也不过是落得个妾室的身份罢了。 周嘉静,虽是庶出之女,但身份地位也足以让她许配给一个官职不高的人做正妻。她身后有一个身为侯爷的父亲,还有一个身为定国王妃的姐姐,这样的背景足以让她过上安稳的一生。然而,她却甘愿为妾! 众人皆是不解,可这是周嘉静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都只能由她自己承担。 夏荷才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斟酌与思量:“春桃,你瞧小姐今日的神情,显然心绪不宁,对于五小姐的事,她此刻怕是无心细谈。待明日小姐心情稍缓,再提及不迟。” 春桃闻言,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整个院子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蜡烛的火光在夜色中摇曳,只剩下那几盏摇曳的蜡烛,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似乎在低声诉说着那些深藏不露的过往和秘密。 而周嘉清则静静地坐在桌前,等待着徐竟骁的到来,她知道,或许今夜过后,一切都会有所改变。 烛光在夜色中摇曳,渐渐黯淡下去,院子外头,万籁俱寂,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不忍打扰这夜的静谧。大安城,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城池,此刻似乎也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之中。 第300章 什么角色 周嘉清独自一人坐在屋内,发着呆,轻轻叹息了一声。 世上的万物,无不在时光的洪流中悄然变化。她,周嘉清,亦是如此。已不再是前生的那个自己,自然也会有其他人在这变化的岁月中悄然改变。而在这变化之中,她又看到了多少人的身影在悄然改变?而这些变化,又会给这盘棋局带来怎样的转折与变数,却是无人能够预料的。 周嘉清站起身来,将心中那份莫名的感慨与惆怅抛诸脑后。她知道,无论前方的路有多么艰难曲折,她都不能退缩,她轻轻地扫了一眼桌上那支即将耗尽生命的蜡烛,那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如同她内心的不安与迷茫。 她缓缓站起身,走向窗边。轻轻一推,窗户便敞开了一个缝隙,一阵微风裹挟着夜晚的凉意悄然而至,轻轻拂过她的面颊。 在这流转不息的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轨迹,她以为比别人多活一世,就可以掌控事情发展,可她,也只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一名过客,无法改变那些早已注定的结局。 “夜里风凉。” 正当她沉浸在这份感慨之中时,一声关切的话语,自窗外随风飘入,周嘉清这才发觉,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已悄然站立着一道身影。 他身披一袭墨色长袍,在朦胧的月色映衬下,那华丽的衣摆仿佛都沾染上了夜的神秘。那张俊美的脸庞,本是如诗如画,此刻却被夜色轻轻笼罩,增添了几分深沉与莫测。 她等的徐竟骁,果然在子时之际准时来到了侯府。因此,周嘉清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而惊慌失措。 轻轻地将窗户重新掩上,随后走到桌前,点燃了另一支蜡烛,暖黄色的烛光在屋内摇曳生姿,徐竟骁的身影自门外缓缓走入,他走到桌前,与周嘉清相对而坐,两人的目光在烛火的映照下交汇。 “你有话说?”徐竟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王爷替我安排的这一出戏,说实话,我很高兴!”她答道。 她所说的,正是徐竟骁在谢元赋散播的流言中巧妙添柴加火,又配合她故意引诱七公主前来比试的那一出。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徐竟骁的唇角微微上扬,道:“那就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透着一丝欣喜,然而,在周嘉清看来,他的喜悦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距离感。 周嘉清静静的看着他,道:“王爷,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我?”徐竟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只茶盏,那是一只珐琅彩月诗意茶盏,精致而华丽。他指尖轻抚茶盏,悠然转动,那姿态仿佛是在把玩一件精致的玩物。嘴角微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藏着千般思绪,缓缓开口:“这茶盏倒是有趣,周二小姐,大安风云都被你归在这杯茶里,浮浮沉沉,只是,本王心中有些好奇,不知在这风云变幻之中,本王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又或者,本王的哪一点值得你利用?” 他的话语直接而犀利,仿佛一把利剑直指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纱幕。周嘉清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眸,不再言语,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徐竟骁的声音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认识七公主?” 周嘉清心头微微一颤,徐竟骁说的是“认识”,而不是“见过”。 她自然是认识七公主的,早在得知七公主与太子即将来访的消息时,她就已经对徐竟骁提及了这次的计划。而谢元赋,为了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特意将她的才貌双全之名散布得满城风雨。周嘉清便顺水推舟,任由那些流言蜚语如同野火般在城中燎原。 那时,徐竟骁欲言又止,她知道,一个是出身南楚的尊贵七公主,一个是来自东秦的侯府小姐,南楚和东秦相隔万水千山,更别提七公主是首次踏足东秦的异乡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谁会将她和七公主联系在一起呢? 可她一心要去扳倒七公主,又怎能不让徐竟骁心生疑虑? 从他第二次去北鸣,周嘉清交代“斩草除根”,接着便是在宫中时,让他把谢元赋留下,她要亲自报仇。还有他去送行那夜,周嘉清喝醉了说出的话,接下来就是南楚的七公主之事。 他曾经隐隐察觉到周嘉清身上的异样,但却从未主动提及。他在心里默默宽慰自己,或许是周嘉清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开口,或许是她还在犹豫如何表达这个秘密。于是,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不去追问,因为他深信,总有一天,周嘉清会他敞开那扇紧闭的心扉,告诉他那个深埋心底的秘密。 这些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脑海中想起,提醒着周嘉清的古怪之处。徐竟骁并非没有耐心之人,在他心中,只要周嘉清的心,最终能属于他,那么,即使等待再久,又有何妨?不说又如何,可是…… 可是,他还未寻到僧人来解惑,清儿却…… 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徐竟骁开始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心中的那份疑惑与不安,始终如影随形,直到他得知周嘉清与南楚使者的对话!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突然很是害怕失去她,害怕这个秘密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鸿沟。他深知,他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了,他必须找到那个秘密的答案,才能守护住他们的爱情。 此刻,周嘉清静静地坐在那里,眉眼间看着没有丝毫波澜,拢在袖中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她抬起头,望向徐竟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认识。” 徐竟骁侧头看她,忽而两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凑近沈妙,在她耳边低声道:“哦?什么时候认识的?” 第301章 我的心意 周嘉清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呼吸轻柔而温暖,然而,她想伸手抚上去,却又突然收回去,不小心触及到男子衣裳上的金色扣子,如同冰封的玉石,冷冽而坚硬。他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探寻她内心深处的秘密。 周嘉清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避开了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绣着精致花纹的扣子上,那些繁复的纹路仿佛也在诉说着无声的故事。 她不自觉地轻轻地抚摸着扣子,感受着它冰凉而坚硬的质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我还不想说,徐竟骁,在等等我,好吗?” 她的声音淡淡的,像是飘散在空气中的轻烟,却又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凝重起来,周围寂静一片,只剩下窗外风声轻轻吹拂,发出细微的呜咽。 听到面前女子那温柔却略带苦涩的话语,徐竟骁心中的疑惑和责备之情,一点点消融,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复杂的情感所取代。 他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中,似乎隐藏着无数的话语与情愫,却又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无法轻易言说。 他心中的不忍渐渐占据上风,原本想说的话,此刻却哽咽在喉头,全部压在了心底。 徐竟骁缓缓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平静,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事到如今,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每一个字都如同落叶般轻轻飘落,却又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落在周嘉清心头。实际上,她从未在徐竟骁面前掩饰过自己的古怪之处。徐竟骁迟早会向她追问起那些过往,以前面对的到底是大安城中的人,她知道他们的秘密多一些,尚且情有可原。可这次是远在万里的南楚,一个与她过往毫无瓜葛的地方为何她会这么恨,还对吴连成这么了解? 她内心挣扎不已,她在犹豫,在思忖,是否该将一切和盘托出,所以她问,“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可是,当徐竟骁终于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她心中的犹豫却如潮水般涌起。还不是时候,她在心底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轻易地说出口。 然而,这种犹豫却与她一贯的果敢性格大相径庭,让她感到莫名的困惑,实在太不像她自己了。 多年之后,她才终于明白,那一瞬的犹豫其实是她内心深处的万般不舍在作祟。她害怕,一旦道出真相,会不会将徐竟骁吓走。 原来,是她舍不得这份情感!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像是被两股力量拉扯着,她想要告诉他,却又怕失去他,这种纠结让她倍感痛苦,却又无法自拔。 周嘉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王爷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之所以未曾隐瞒你,便是因为我从不想利用你。最开始在纪承枫那事上,我确实曾有过利用你的想法,我想通过帮助他来取得你的扶持。然而,自齐王之事后,慢慢的我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便再不愿对你有任何利用之心。我知道,我如今的所作所为,或许会让你觉得有所隐瞒,甚至觉得被欺骗。但我想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若王爷觉得,我并不值得你如此心意,那么这门赐婚……” 周嘉清话中终于还是解释了一番,可是周嘉清说得委婉,她却低估了徐竟骁的心意。 听到这里,徐竟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猛地站起来俯下身,深深吻住了面前女子的红唇上,这个吻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几乎将她后面的话语全都封住。 他的吻缠绵而深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在他的怀抱里,周嘉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不断回响,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她想要挣扎,想要推开他,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贴向他,仿佛被他的气息所吸引。 许久之后,徐竟骁终于松开了她,他低声问道:“这便是我的心意!赐婚如何?周嘉清,你真的想悔婚吗?如果你想要时间,我给你便是。不过,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当初我向皇上请旨赐婚时,我曾对他说过,我和你定会长久地走下去。如果我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痕,我愿意遭受天打雷劈的惩罚……” 他的嗓音低沉而缠绵,周嘉清听着他的话,脸上不禁泛起了一抹红霞。她连忙伸出手掌,捂住他的嘴,怒视着他。 他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狡黠与轻浮:“清儿,你真是太好骗了。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们就此扯平,如何?” 周嘉清毫不犹豫点头同意。 徐竟骁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以后,不准你再单独去见谢元赋!” 其实,他之所以如此坚决,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夜周嘉清去找谢元赋拿药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在农户家里那夜,周嘉清曾经说过的话,那些话如同针一般,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中。 她说:“要是一直能这么开心就好了,你说,做了他的妻子成为他的皇后,本宫会不会就开心了?” 那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嫉妒和愤怒。既然周嘉清想做谢元赋的妻子,他就更不能让周嘉清去见谢元赋了! “好。” 周嘉清不知道,他在向皇上请旨时是否真的说了那些话,可是他这番用意,也让她心头轻松不少。 她原本以为,今夜过后,要么她会鼓起勇气坦白一切,将徐竟骁吓跑;要么她会在沉默中让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可徐竟骁就这样轻松化解了她心头的矛盾与纠结。 徐竟骁自若地为自己倒上一杯茶,轻抿一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戏谑。他瞥了一眼仍沉浸在思绪中的周嘉清,似乎觉得她的模样颇为有趣,不由得轻声笑道:“清儿,你这是在想什么呢?莫不是在回味我们刚才的吻?” 第302章 自作多情 这句话一出,周嘉清的脸庞瞬间泛起一抹嫣红,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几分。 而徐竟骁则是心情愉悦,他那平时深沉清冷的面容此刻更显温柔,若是换做任何一位寻常女子,只怕早已被他的魅力迷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然而,周嘉清却怒视着徐竟骁,故意气愤道:“我在想,你长得如此俊美,大殿中偷偷盯着你看的闺秀不在少数,也难怪你要提前离席,却是害苦了我被她们记恨上,这都怨你!” 徐竟骁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脸上的慵懒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僵硬,除过周嘉清,其他女子在他眼中全都一样。 周嘉清见状,心中不禁畅快至极。 还未等她说话,徐竟骁却已经挑起眉头,戏谑地笑道:“清儿,你这是在吃醋吗?看来,你对我的心意,可不止一星半点,我觉得甚好。” 周嘉清道:“王爷,你可知‘自作多情’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吗?我才没那份闲心去吃你的醋,哼。” “你当初借宿在农户家里的时候,问我伤口还疼不疼,那时候的你,可不是现在这般冷漠无情。你真的忘了吗?小鱼儿……”他说。 周嘉清不狐疑地盯着他,问:“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看着我叫小鱼儿又是什么意思?” 徐竟骁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缓缓道:“看来,你是真记不得了,你喝醉酒那夜,我去找过你。” 周嘉清听着他的话,努力回忆着过去的事情,但脑海中却一片模糊,然后无辜地看着徐竟骁:“王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徐竟骁轻轻笑了笑,说道:“果然,李子酒好喝可不敢贪杯,喝多了,就连自己做过的事都记不起来了。不过没关系,清儿,我会帮你找回那段记忆,你想知道那夜你都做了什么了?” 周嘉清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她的目光在徐竟骁和自己身上来回扫视,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难道说…… 俗话说得好,酒能乱性,酒能误事,她虽不爱饮酒,只是为了随时保持清醒,但那一夜的李子酒,实在太过醉人。 然而现在…… 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紧张与尴尬,难道那一夜,徐竟骁来找过她,她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清儿,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徐竟骁装模作样地捂住自己的衣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王爷真是爱开玩笑,既然你来过,你也知道那时我已是烂醉如泥,又能对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做什么呢?”周嘉清强忍住心中的慌乱,面上却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态,她微微摇了摇头道。 此言一出,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徐竟骁,便是万一做了什么,也是徐竟骁的过失! 身为王爷的他,在这男女情事上,却如同一张白纸般稚嫩,了解得寥寥无几。每当回想起那夜的情景,徐竟骁便不禁感到脸颊微热,周嘉清说得没错,那晚,是他情难自禁终究没能克制住自己。 然而,徐竟骁不愿在周嘉清面前显露出自己的窘迫,他故作镇定,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似乎很羡慕那些在水中自由游弋的鱼儿,它们无忧无虑,快乐自在。你可曾记得,那一夜,你在地上‘游来游去’,真是好看。”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周嘉清,轻声叫道:“小鱼儿?” 周嘉清一时语塞。 “怎么?想抵赖吗?”徐竟骁见她这般模样,更是得意地笑了起来,逗她道。 周嘉清急忙辩解道:“我没有做过那种事。” “清儿,这次我可没骗你。” 周嘉清心中暗自叫苦,她明明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怎么可能承认呢?怎么想她也不会想要做一条鱼儿吧,还游呀游?徐竟骁这人真能胡说,分明是借机捉弄自己。 可是,看着徐竟骁那副笃定的模样,她又感到有些慌乱。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开始翻找匣子里的东西。片刻后,她终于找到了那张纸条,只见上面短短一行字:“小鱼儿,游得很好。” 周嘉清拿着纸条,心中五味杂陈。她竟然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偏偏还不自知,但她知道,此刻的否认只会让他更加得意。 这是她第二日酒醒的时候,发现有一个锦盒,里面除过分别镌刻着“周”和“徐”二字的同心结,还有这张纸条,她当时还疑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你使诈!”周嘉清见此事为真,抵赖不了,当机立断:“你怕我不认,才写下这些话,你早就料到了,这是你故意留下的线索,王爷,你可真是奸诈!” 徐竟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只是想要逗逗她而已。不过,看着周嘉清那气愤又略带羞涩的模样,徐竟骁决定暂时放过她,不再继续捉弄下去。毕竟,这样的小鱼儿,游得还真是挺可爱的,万一惹毛了,以后不再喝李子酒,也不会游呀游,还挺可惜。 半晌,徐竟骁才笑了,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周嘉清被他的突然转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眉头微皱,疑惑地反问:“什么?” 徐竟骁伸手,将桌上的香囊轻轻拿起,在指尖缓缓转动:“你是何时洞悉她的心思的?她的性格向来内敛谨慎,从未表露过半分情感,而你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就猜出她的想法,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去给你送药那夜就猜到了。”周嘉清道:“猜到她是倾慕你的,所以为你付出这么多,然而,我并未料到她和南楚有什么关系。直到今夜再次相见,隔着夜色,我也知道那个人就是她,那样的怒意,让我隐隐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可能有什么联系,王爷这样问,便是他们二人的确是了。” 徐竟骁听闻此言,眉头逐渐紧锁,他看向周嘉清,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道:“你是把她当过好友的。” 第303章 昔日好友 “早日看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周嘉清的面容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在长公主府的善意提醒,在书院帮我说话,那时,她应该也曾真心相待过吧。” 徐竟骁不忍:“清儿?” “没事,”周嘉清道,“既然她回来了,这样动起手来,我也无需再有任何顾虑。” 徐竟骁微微一怔。 他的清儿,还是这么心软善良。 几年前,他在北鸣受伤一事,因着他的师傅和孟回序的关系,也因为他需要的药正是孟回序手中独有的,于是孟回序也知道他的身体到底如何,孟琦华悄然洞悉了一切,借着跟随父亲钻研医术的借口,默默地为他操劳,亲自为他挑选、炮制药草。 在徐竟骁的心中,原本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地察觉到了她隐藏在微笑背后的深情厚意。可他却无法给予她想要的回应,徐竟骁先是拒绝了她的情意,让她不用浪费时间在他的身上,孟琦华听他的劝告,坚持着自己的情感。徐竟骁无奈,只好选择更为冷淡的态度,也是为了让她早点对他自己死心。 可是孟琦华表面上没有什么动作,私下里却是不停地搜集有关他的事情,就连他去酒楼用过的膳食,也被孟琦华记录着,长此以往,这种病态的爱恋,令徐竟骁感到深深的厌恶。 直至孟琦华开始接近周嘉清,当时他并未表露出对周嘉清的心意,他原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多虑,看周嘉清的样子还是很喜欢这个好友的,于是,徐竟骁选择了沉默,他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他就没对周嘉清说这个事。 到底还是小瞧了她,那次从雨见林回城的时候,在城门口看到一个马车,徐竟骁无意间在城门口瞥见一辆马车,心生疑虑,便吩咐徐竟骁去查探。 结果得知,那马车中坐着的,竟是孟琦华和她的丫鬟,他深怕孟琦华会对周嘉清有所图谋,遂下令对她进行了一番详尽的调查。 这一查,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 不过…… 徐竟骁转向周嘉清,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你是如何发现她懂得分辨草药的?” “气味。”周嘉清道。 每次孟琦华在她身边,她都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草药气息,虽不浓烈,却足以引起她的注意。旁人以为是她那位常年缠绵病榻的祖母所服用的药物留下的,毕竟孟琦华是个孝顺至极的女子,时刻不离祖母左右,这样的联想也合情合理。 周嘉清心中却总有些疑惑,这个味道并不是她祖母用的药味道,原本,这味道已渐渐在她心中淡去,直至那一日,在谢元赋的府上,她闻到了。 在谢元赋拿过来装着玉灵九草的锦盒时,她凑近细闻,除了玉灵九草的味道,还似乎有别的味道,她当时心中焦急,直到徐老爷子给徐竟骁用上药后,她放下心来。 此刻,她终于想起,这个味道正是来自孟琦华身上的味道,是治疗巫毒的草药的味道! 想必,那玉灵九草定是与其他治疗巫毒的草药一同存放在某个房间之中,故而沾染了这股独特的香气。 还有,去雨见林的时候,她让春桃留在府里,让冬梅盯着周嘉静,而周嘉静一直在府中呆着,于是春桃便顺带着也对她多加留意。 春桃就顺便盯着,冬梅便出府了,想着能帮到什么,这不,就看到孟琦华的一系列行动了。 周嘉清知道后,种种证据皆显示孟琦华和谢元赋有关系,可她却觉得不对,不是这样的。 冬梅则离开了府邸,她穿梭于街巷之间,细心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这不,孟琦华明明看到周嘉清一行人却视而不见,偷偷跟了上去,全被冬梅尽收眼底。 周嘉清得知这一消息后,种种证据似乎都在指向孟琦华与谢元赋之间的不寻常关系。可她总觉得事情并非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不是这样的。 赐婚的喜讯一传出,她的好友都写信祝贺,当然孟琦华也写了,品读南安和纪承熙的来信,字里行间洋溢着喜悦与感激,不难发现其中调侃之语多于正式的祝贺。相比之下,孟琦华的来信则显得中规中矩,寥寥几句祝贺之词,虽不失礼貌,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的信如此板正,仿佛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回想起与孟琦华那段的友好时光,如今,她即将嫁为人妻,孟琦华却只是以这样板正的语气送上祝福,这让她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倘若与她有婚约的不是徐竟骁,而是别人,孟琦华的反应又会是如何呢?是否还会只用寥寥几句祝贺之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意?还是会在信中流露出更多的不舍与祝福? 这只是她的猜想,在她从侯府出发前往杜坡时,在府门口那些嚼舌头的人是孟琦华安排的,这样一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而徐竟骁身死的事情传开后,每个人都很担心她,孟琦华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直至今夜之前,无人得知她的踪迹。 纪承熙说她祖母身子愈发不好,孟琦华日夜守在床头,尽心侍奉,即便是纪承熙亲自上门几次,也未能与她见上一面周嘉清却知道,孟琦华并非真的在侍疾。 今夜,那股恨意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隔着夜色在周嘉清的心中肆虐。更为奇怪的是,吴连成的身上也似乎萦绕着一抹极其淡雅的气味! 在出宫之时,周嘉清问太监的便是,中书令府上来的女眷都有谁,她捡到一个香囊,上面绣的字是“孟”。 如今大安城中,能进宫接待的孟府有两家,一是周嘉华母亲的孟尚书府,二是孟中书令府,周嘉清想问一下是哪位女眷不慎遗失的,她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失主,将香囊归还。 今夜宫中人多,遗失之事也显得稀松平常,小太监也没有多想,一一如实作答。 第304章 肉麻的话 正如周嘉清所料,孟琦华也来到了宫中,只是她进宫不久,便觉头晕目眩,难以支撑。太医诊断后,说是操劳过度,睡眠不足所致,只需静心休养几日,便可恢复。 于是,孟琦华便在偏殿安顿下来,未能出现在大殿之中。 周嘉清手中握着的,不过是自己的香囊,那上面的“孟”字,是夏荷绣制的。 徐竟骁望着周嘉清,虽然心中对她是如何得知吴连成的身份一事充满好奇,不过也没多加询问,只是道:“仅仅如此?” “不过是侥幸猜中了罢了。”周嘉清垂眸。 仅仅凭着吴连成身上的气味,她怎么会笃定吴连成和孟琦华的关系。或许是吴连成与孟琦华在殿外遇上,说上几句话沾染上一点也是有可能的。 真正的怀疑,还是从小太监口中得知孟琦华休息的偏殿时,而吴连成与她达成协议时,满心震惊之下离去的方向竟然是孟琦华那边! “还是清儿聪慧。”徐竟骁悠然自得地看着她。 “不过……”周嘉清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她在知道你战死北鸣的时候,竟然毅然决然地带着一小队人马前往北鸣寻找你的踪迹,这些年更是亲自操劳你的药草之事。王爷,你真的对她为你所做的一切,没有感动过吗?” “要说感动,王府之中,那些侍卫暗卫们为我付出的种种,甚至是牺牲生命,我该如何?对于他们的付出,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在其他方面,我必定竭尽全力去补偿,无论是名誉还是利益,我都可以给予。然而,唯有感情不可强求,我也给不了!她之前所做的这一切,我并非视若无睹,更非理所当然地接受。若不是用我的真金白银给孟老夫人续命,孟老夫人又岂能安然活到如今?”徐竟骁沉声道,“然而,她千不该万不该,戏弄你的感情,将你算计在内。” 原来孟老夫人近日病重是因为这个缘故。 周嘉清心里一动:“王爷,谢谢你。” 周嘉清谢的不光是徐竟骁事事站在她这边,为她着想,更在于他能够包容她那些与众不同的古怪,愿意给予她足够的时间! 徐竟骁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谢谢?以后若是再让本王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她这般郑重其事的道谢,倒显得两人有些生疏,徐竟骁心中不禁有些不悦,连称呼也从亲昵的“我”变成疏离的“本王”了。 周嘉清回过神来,看着他的脸,轻声应道:“谨遵王爷之命。” “何况,我身后有两位将军一个侯爷,还有定国王爷。你很明白,一旦我命丧你手,他们或许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复仇。”徐竟骁学着周嘉清的口吻,说着她今夜对吴连成说过的话。 “有什么问题?”周嘉清不明所以。 徐竟骁的眉头紧紧皱起,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不悦:“你说的是‘或许’,周嘉清,今夜,你一次又一次地低估了本王对你的心意,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她思索着这句话的原话是否是这样的时候,就在此刻,一道高大的身影忽地出现在她面前,把她给圈在怀里,将她温柔地拥入怀中。她微微一怔,呼吸几乎停滞,手下意识地抵在了他坚实的胸口上。 “你那夜喝醉了,可不是这样的态度。”他眼神深邃,比外面那轮月色还要璀璨动人,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周嘉清。 周嘉清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紧紧地圈住,动弹不得。 “你说,让我不要丢下你,要我娶你。”他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落在她心头的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这么肉麻的话,她怎么可能承认呢?她抬起头,瞪着他说道:“王爷记岔了。” “以后我会帮你想起来。”徐竟骁站起身,他的衣袍一角犹如夜色中的一抹墨痕,不经意间掠过桌面,将那个绣有“孟”字的香囊打翻在地。 他道:“明日我再来看你,清……小鱼儿。” 周嘉清:“……” 直至徐竟骁离开很久,周嘉清的脸庞才从那抹羞红中渐渐褪去了色彩,困意上来,却是忘了她还有话没问徐竟骁。 第二日,靖安侯一大早就进宫去了,似乎有要紧之事待办。陈幸也是天一亮,就前往了陈庆的府邸。周嘉华也恰好外出看望她的母亲,因此并未在府中。 如此一来,侯府便只剩下周嘉清和周嘉静母女二人。 陈幸让芸香在周嘉清起来后,给她传话,让她不要整日闷在府中,多出去走走透透气。恰好此时,纪承熙派人送来了一封帖子,邀请周嘉清有空时来府里坐坐。 便是往日,陈幸没有特意叮嘱她要接下帖子,这个情形分明是故意晾着周嘉静母女二人。 昨夜周嘉静这个举动,倒是令靖安侯和陈幸十分不满,回来之后,也不见周嘉静有个交代,靖安侯便让晾着她! 周嘉清也很识时务的接下帖子,随后坐上了马车,朝着丞相府的方向驶去。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行驶,路过平湖书院时,周嘉清想起了高聿,高聿是个守信的人,他已经通过侧敲旁击的办法,成功地为韦应铺就了通往谢元赋信任的道路。如今,谢元赋也发现了韦之这个人才,对他的器重更是日盛一日。 这无疑加剧了韦之与韦应之间的竞争,周嘉清心中暗笑,多一条狗来参与这场狗咬狗的游戏,岂不是更添几分精彩与刺激? 因为韦之道貌岸然,韦应禽兽不如,这样的两个人,终究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到那个时候,韦应是否会怀念起曾经作为陈进兴的自己,会不会后悔成为通政司府的嫡次子呢? 周嘉清刚走到纪承熙的院子时,便听见她对一个丫鬟说:“将那些银子都取出来吧。” 第305章 今日五号 周嘉清好奇地走上前去,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纪承熙道:“清儿,等会你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她们便乘坐着一辆马车,驶离了丞相府。马车在街道上穿行,不久后便驶入了一条偏僻的小巷,换乘了另一辆马车,这辆马车看起来毫不起眼,与普通百姓家的马车无异。 “尽管你昨日赢了那虚有其表的七公主,可到底是得罪了她,今日天未大亮,七公主吓尿了各种流言不绝于耳,她岂会轻易放过你?她还在大安,我们就低调一些总没错,反正那口恶气你昨儿也出了。”纪承熙解释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周嘉清听后,只是淡淡一笑,然而心中却想,这只是对七公主的一次小小惩戒,已,让自尊心极强的七公主只是感受一下被嘲讽的感觉。 纪承熙长叹一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我总觉得南楚使者像是带着厄运而来,你看,她们一来,我们都出事了,清儿你与她结下仇怨,我则被郑贤妃相中,就连南安贵为郡主,此刻也为了宁远的病体而焦虑不安,束手无策。” “宁远,这半年来不是好了很多吗”周嘉清接过她的话头,问:“怎么他昨日毒发,还没好吗?” 昨日徐竟骁匆匆离席是因为,宁远的身体好像恶化了,而南安,尽管心中焦急如焚,却仍然强忍着性子,直到确认周嘉清平安无事之后,才急匆匆地赶去探望宁远。 这些,她都是从轻一的口中得知的,而轻一安慰她,说无需过于担心,徐竟骁之所以表现得如此紧张,不过是为了演给南楚人看的一场戏而已。听到这里,周嘉清心中的担忧也稍微减轻了一些。毕竟,有徐竟骁未曾用完的玉灵九草在,徐老爷子曾说这草对宁远的巫毒有着奇效。 “没有,长公主今日一早,又开始搜罗各路神医去了。” “怎么会这样?” 这时,她才想起来昨夜本来想再问一下徐竟骁,宁远如何了,只是周嘉清心中还是很疑惑,为何徐竟骁要隐瞒自己? “唉,我这个事情是最好解决的,”纪承熙幽幽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无奈,“找个顺眼的人嫁了,或者干脆出家算了,那样郑贤妃也就无计可施了,倒是你和南安……” 看着眼前的纪承熙愁闷不堪的样子,周嘉清心中却猛地一颤,莫非纪承熙想要出家,这可不行,她不是什么六根清净之人,那寺庙的生活她是一日都难以容忍。 却是万万没想到纪承熙要去的地方是三春楼。 三春楼,还是和大半年前一样,虽然地处大安城最为繁华的街道尽头,然而门庭却如往昔一般冷清。 毕竟再富贵的人,纵有万贯家财,又有谁能承受得起三天两头品尝那千金一壶的茶呢? 周嘉清和纪承熙下了马车,几个随行的丫鬟紧跟其后,周嘉清还没来得及打量,就瞧见纪承熙深吸一口气已经径自往茶楼里走去了。 依旧是那位年轻的紫衣女子,她一眼便瞧见了纪承熙那一身气派的打扮,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的笑容,迎上前来,轻声道:“姑娘里面请,是想喝点什么?” 纪承熙道:“我找你们掌柜的,今日是五号。” 每月的五号,掌柜的都会在三春楼,这个规矩,纪承熙竟然不知从何处知道了。 “姑娘,是有什么事吗?”紫衣女子试探性地问道,她的话音未落,门外又走进一位女子。 她身着雾灰色的衣裙,宛如山间薄雾,若隐若现,含笑道:“扶柳姑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周二小姐!”叫做扶柳的紫衣女子,眼眸微微一凝,随即漾开一抹和煦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打趣道,“许久不见,周二小姐出落的越发出挑,扶柳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呢。” 虽说比起之前来说,周嘉清的稚气只是没有了,可是不至于让人认不出来。 只是在扶柳心中,却早已认定周嘉清不会再来了! 自从齐王那件事情之后,周嘉清便像是与三春楼划清了界限一般,从未再过问,也从未再提及那份恩情。 扶柳曾私下里向掌柜的打听,好奇地问:“有三春楼这样好的地方,周二小姐怎么不多加利用?” 掌柜的说了一句:“恩情是恩情,这东西,终究是有尽头的。在她心中我的恩情已还了,如今她对我,恐怕也不再有太多的信任了。” “那,掌柜的你如何想?” 掌柜的沉默片刻,然后淡淡地说:“将我的印子收起来吧,她不会再来了。” 扶柳还沉浸在思绪之中,只见周嘉清轻轻摇头,“扶柳姑娘,你言重了。” 扶柳闻言,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温和道:“周二小姐请随我来,至于这位姑娘……”她微微侧目,看向了周嘉清身旁的人,“还是请您在此稍等片刻。” “不是我有事找你们掌柜的,”周嘉清摇了摇头,解释道:“是我的这位朋友,她是丞相府上的千金,纪承熙。” 扶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大约是没想到周嘉清会带好友来这里,但她毕竟历经世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面带微笑领着周嘉清二人步出前厅,踏着青石铺就的小径,渐渐走向院中那条曲径通幽的抄手游廊上。这院落中的景致宛如画卷,美得令人屏息。仿佛置身于一个与尘世隔绝的仙境,四周的花木郁郁葱葱,苍翠的树木环抱着整个院落,树影婆娑,交织成一幅生动的画面。清澈的溪水潺潺流过,发出悦耳的声音,为这宁静的院落增添了几分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仿佛是从那绿意盎然掩藏的楼阁中飘来的,令人心生安宁。纪承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安宁,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清新的空气带走了。 她小声问道:“清儿,你是不是已经来过这里好多次了?我看你与扶柳姑娘之间似乎颇为熟稔,仿佛是老相识一般。” 第306章 三个消息 周嘉清道:“来过一次。” 如从前一样,扶柳将她们安置在上次的那个茶室中,她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请二位小姐在此稍作休息扶柳这便去请掌柜的过来。” 言罢,她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微胖的憨厚男子笑眯眯地走进了茶室,他感叹道:“周二小姐真是好胆识,能将南楚七公主吓破胆子。” 周嘉清听后,淡淡地一笑,道:“王掌柜过奖了,不过是侥幸而已。” 王福安向纪承熙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随后便落座于茶桌旁。他并不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纪小姐今日前来有何事?” 纪承熙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答道:“今日来找王掌柜,是想买三个消息。” 王福安先是一怔,随即道:“三个消息?纪姑娘想知道什么,在下自当竭尽全力相助。只是,纪姑娘可能有所不知,三春楼历来规矩,从未在一日之内接受过客人如此多的委托。但考虑到纪姑娘与周二小姐的交情深厚,这次便破个例吧。只是,纪姑娘可曾想过,这三个消息所需的银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银子嘛,自然不在话下。”纪承熙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犹豫之色,见王福安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微喜,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微微一笑:“王掌柜放心,只要消息属实,银子不是问题,不过,王掌柜,您未必能尽知我所求之事。” 王福安哈哈一笑,豪气干云地道:“纪小姐真会说笑,您这可就小看了我这三春楼了。” 得到王福安的肯定答复,纪承熙心中的忧虑稍减,她正色道:“王掌柜既然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这些银票,只是定金。若我能得到满意的答案,自然还有重酬相谢。” 他拱手道:“纪小姐请说,有什么消息要打听?只要三春楼力所能及,定当竭尽全力为您效劳。” “第一个是,王掌柜可知道四皇子的软肋,或者,他是否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福安闻言,微微一愣,目光转向纪承熙,带着几分疑惑:“四皇子谢元赋?纪小姐打听这个做什么?” 纪承熙轻叹一声,道:“宫里的郑贤妃,有意为四皇子挑选一门亲事,而我,恐怕正是她眼中的合适人选,可我并不愿意。因此,我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四皇子的秘密,以此来摆脱这桩我不愿接受的婚事。” 这便是纪承熙想要以谢元赋的秘密来换取她的自由。 这便是纪承熙心中的打算,她不愿在深宫之中,不愿被束缚于权势与利益之下,尽管周嘉清昨日说过,大殿之中,恐怕无人能成为四皇子妃。 可她还是被郑贤妃问到了婚姻一事,出宫之时,还是郑贤妃的贴身丫鬟亲自送她们母女二人出宫,回府之后,她看到爹娘的房间灯火通明,两人一直商量着什么,直到深夜也未见蜡烛熄灭。这让她不禁多想,难道自己的婚事真的已经成了定局?难道她真的要被指给谢元赋,成为那权谋斗争中的一枚棋子? “不瞒纪小姐,三春楼虽然做的是花钱解忧消灾的生意,但宫中的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卷入其中。”眼见纪承熙的情绪低落下去,王福安喝了一口茶,笑道:“可是也不难办,是个人都会有些秘密。” 纪承熙闻言双眼一亮,便有开口:“第二个是,王掌柜你也知道,南楚七公主这事,她是记恨上清儿了,那么,她有什么把柄吗?” 王福安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这南楚使者乃是首次踏足我东秦之地,且身份尊贵,乃是皇室血脉。她身边不仅有南楚精锐士兵严密守护,更有东秦将士寸步不离地保护着。想要在短时间内从她身上找到什么把柄秘密,实非易事……” “凭王掌柜通天的本事,只要那七公主还在大安一日,我相信,定能寻得她的一些秘密”纪承熙狡黠一笑。 王福安经历了与纪承熙前两次的交易,心中已是七上八下,他挤出了几声干涩的笑声,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纪小姐,不知您这第三个想要打听的消息是关于什么的?” “王掌柜不必担心,第三笔生意不是皇室中人。”纪承熙瞧着他:“我想救下一个人。” 王掌柜闻言,勉强笑了笑:“纪小姐真是宅心仁厚。不过,在下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纪小姐不惜来到三春楼这样的地方,而不是去寻找名医呢?” 纪承熙为王福安斟上一杯茶后,道:“他中的是北鸣巫毒,此人是定国王爷的副将宁远。” 王福安手持茶杯,手指微微颤动,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缓缓开口:“纪小姐,宁副将的确不是皇室中人,可你所求的三件事,分别牵扯到东秦,北鸣,南楚三地,实在是有些难办。” 周嘉清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王福安那故作姿态的模样,突然之间,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悠然说道:“熙儿,咱们走吧,若是王掌柜日后查到了什么线索,自然会派人送信到府上来的。” 纪承熙闻言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她感激地说道:“多谢王掌柜。” “没有想到,周二小姐还是如此信任在下,在下一定会替周……替纪小姐好好打听一番,只是有些旧话想与周二小姐说一下,不知可否方便。” “多谢王掌柜了,这些定金王掌柜先收着。”纪承熙起身,冲王福安颔首,便先行退了出去,说是在院中等候周嘉清。 “七公主此次明显是冲着周二小姐而来,但在下看来,周二小姐已然成竹在胸,有了自己的应对之策。”王福安一边说,一边将那银票逐一细数。 周嘉清笑道:“刀子都伸到脖颈了,我又岂能任由她宰割呢?” 第307章 何去何从 “坐以待毙,的确不是周二小姐的风范,还要多谢周二小姐毁灭证据之事,故而为了回报,事关周二小姐的消息,在下便多留意了几分,凑巧之下,竟得知了七公主一个秘密,她其实是……”王福安的声音压得极低,神神秘秘说道。 听完,周嘉清的脸上却未露出丝毫惊讶之色,这让王福安不禁苦笑。 原以为三春楼是消息的汇聚之地,无所不知,原来竟然不如面前的女子,他摇了摇头,继续道:“看来,周二小姐早已洞察一切,却依旧任由纪小姐前来探听消息。这样看来,在下想的不错,周二小姐也是情深义重之人。” 周嘉清自踏入三春楼的那一刻起,便心知肚明,纪承熙的目的,并非仅仅关乎她个人的事情。 她其实有能力去解决七公主的事情,但每每都是她出面解决遇到的问题,这让纪承熙心中难免生出一种挫败感,觉得自己似乎一无是处。 周嘉清这次也就由着她是了。 恰好,她也有事找王福安! 就在周嘉清准备转身离开之际,王福安却突然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诡异的阴冷:“在下觉得,那位七公主,留在世上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这话便是在提醒周嘉清,不要放过七公主,最好是将她除之而后快! 王福安还真是好心! 周嘉清没有回头去看,话语中却透露出几分不容置疑的凌厉:“三春楼,做的就是生意买卖,熙儿来此,是为了买消息,而你,则是负责提供这些消息。” 如此简单,一切皆是生意往来,过去的交情与恩情似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冰冷的交易! 王福安低头笑了笑:“是,最晚五日后,我必将消息送达纪小姐手中。” 王福安在茶室呆了片刻,听见扶柳推门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一抹忧虑:“掌柜的,周二小姐这种疏远的态度,实在令人心生不悦。虽然您说过对她的恩情已经还清,她不再信任您,但自从南楚使者来到东秦,您便一直默默守候着她,暗中查探她想要知道的一切。可是,她对您……” 扶柳的话音未落,她的目光落在了王福安手中的银票上。她微微一愣,随即问道:“掌柜的,您这是收了她们的银子?” 王福安轻轻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扶柳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无不是替王福安抱不平。 “够了,别再说了。”王福安终于忍不住开口,冷冷地打断了扶柳的话,“拿人钱财,为人办事,这是我们的规矩。她既然付了钱,我们就得把事情办好。” 扶柳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还从未被掌柜的凶过,她眼眶微红,显然是委屈极了。 “在大恩面前,她自然会觉得我会全心全意地帮她。如今她不再信任我,也是人之常情,竟,若是她真的如此轻易地全然信赖我,哪里会是如今的周二小姐。再者说,若是有个人总是倚仗着曾经的恩情来要求你为他办事,你又会作何感想呢?恩情固然深重,但也不能成为无止境地索取的理由。周二小姐深明这一道理,更何况,三春楼虽然势力庞大,但终究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王福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确实有些过重,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耐心地对着扶柳解释起来。 在扶柳陷入沉思之际,王福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的生硬与愤怒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忧郁和无奈。 他继续对扶柳说道:“扶柳,东西收拾的如何了?用过午膳后,我们就关门吧!” 关门,是再也不开了,大安城再没有三春楼了。 正如王福安所言,周嘉清此举是为了他好,这次,他在暗中查探南楚使者的时候,竟然意外地被一个不起眼的随从识破,此人正是南楚的吴连成。 这一发现,让王福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他猛然意识到,三春楼似乎正在悄然走向衰败。 而吴连成在短短几日的时间,就掌握了一些三春楼的手曾经伸向皇室中的秘密,他不会为了东秦而揭发这位神秘的掌柜。相反,他欲以此要挟三春楼,使其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 一旦吴连成得逞,后果将不堪设想。 或许,整个东秦的局势都将因他这一举动而风起云涌,而三春楼,也将陷入一场未知的风暴之中。吴连成深知,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在这场游戏中,他早已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猎物,他玩不起! 得知此事后,周嘉清毫不犹豫地动手销毁了那些可能引来祸端的证据。紧接着,她决定让王福安远离大安这片是非之地,她不希望吴连成以此来找到当初灭了齐王府的证据,齐王已死皆大欢喜,可若是帝王知道这背后是一个小小的茶楼在操办此事,会如何想? 一来,她不想吴连成势力日渐壮大,二来,她只是想延续陈幸父亲的那份善意,让这份情义得以流传,不愿看到王福安身陷险境,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刃。 至于王福安,她曾一度将他视作一个商人,只懂得追逐利益,随着谢元赋和孟琦华纷纷找上他,试图探听关于她的消息,王福安却以自毁招牌为代价,巧妙地欺骗了她们。 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王福安的内心深处,同样藏着一份情深义重。 这份情义,她怎能不铭记在心?她才对他说,生意只是生意,她不希望看到王福安以报她的恩情为由还留在这里。 王福安之所以收下那笔银子,全然是为了回报周嘉清的心意。正所谓拿钱消灾,这桩事,在他眼中,和周嘉清认为的一样,不过是一笔交易,仅此而已! “掌柜的,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这岂不是……”扶柳面露忧色,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舍。 第308章 教女不当 王福安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深邃而坚定:“三春楼不比往日了,说到底,我只是个百姓,再开下去,恐怕也是难以自保。而为了那份昔日的恩情执意坚守,到头来,只怕会成为周二小姐的累赘。” 即便没有这次的风波,几个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早已让大安城中的风云变幻莫测。三春楼的存在,早已成为了一个隐患,不宜再留。 宁乐苑。 大姨娘按了按额头。 她的贴身丫鬟竹风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姨娘,奴婢去青竹居打听过了,侯爷和夫人果真是为了冷落五小姐,才一个个都出府去了,姨娘,夫人还说您……说您教女不当!” 舒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无奈,她紧闭双眼,似乎在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 随后,她猛地一挥手臂,桌上的刺绣被她一股脑儿地拂到了地上,那些精美的绣品在地面上散落开来,细细看去,都是适合男子的花案。 这一年来,舒婷的性子似乎变得越来越凶厉了,即便在靖安侯面前,她依然保持着温柔体贴的模样。 贴身侍奉的丫鬟们也都未曾料想,自那日分家之后,舒婷的真实面目逐渐浮出水面。 又有周嘉静从旁暗示,若如从前安分守己就只能是个透明人,她怂恿舒婷去争夺靖安侯的宠爱,告诉她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关键,舒婷听了,心中涌起一股不甘与渴望,决定放手一试。 从此,舒婷每日变换着花样,或吃食,或刺绣,企图用各种方式讨好靖安侯。眼下也正在为他绣上几个可心的荷包。 然而,不论怎么做,她甚至连靖安侯的一句关心话语都得不到。 舒婷的心,渐渐从期待变成了失望,从失望变成了愤怒。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努力,却得不到靖安侯的半点青睐。在这愤怒与不甘之中,舒婷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靖安侯膝下尚无子嗣,若是她能够先一步怀上儿子,那么这侯府的未来,岂不是就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即便陈幸从未对她有过半分刁难,她也觉得陈幸碍眼极了,她甚至将贴身丫鬟的名字改作了竹风与竹雨,这两个名字与靖安侯的青竹居有着微妙的呼应,她不敢有什么打的动作,便以这种方式来膈应陈幸。 便是陈幸天天与靖安侯在一起又如何,还不是当初伤了身子,很难有孕! 她冷声道:“这个女人,说我教女不当,她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她连个亲生孩子都没有,凭什么指责我?” 若这一幕被靖安侯撞见,只怕会惊愕得合不拢嘴,难以相信这是平日里所见的那位温婉的姨娘。 竹雨道:“奴婢看夫人就是不满五小姐有这样好的婚事,才这样说的,可照这样下去,我们五小姐怎么办?” 总不能巴巴上前去问,还要不要女子的矜持了? 舒婷吸了口气,转眼她望了望身旁那位正悠然自得地品茶的周嘉静,正值青春年少,十三岁的芳龄,犹如初绽的花朵,浑身散发着甜美的气息。 再过两年,待她及笄之后,便可欢欢喜喜地出嫁了,她的好女儿,也是不负众望,已然为自己选中了一门令人满意的婚事。 周嘉静闻言,轻轻扬起唇角,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意:“姨娘,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郑贤妃已经发话了,父亲和母亲又能如何阻拦?他们不过是觉得我没按照他们的心意去挑选夫婿,便生了气。依我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路已铺好,下一步怎么走,自有他人操心,倒是你们两个丫鬟何必如此慌张?” 虽然她的话语仍旧轻柔,但那双眸子里却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舒婷的两个丫鬟被她看得心惊胆战,慌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奴婢们不敢。” 周嘉静微微低头,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片刻,她这才淡淡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自慌手脚,你们先下去吧。” “多谢五小姐教训,奴婢们记住了。”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便快速退了出去。 舒婷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愁:“唉,都怪姨娘无能,不能为老爷生下一个儿子。若是我能有个儿子,如今这府中的光景又怎会如此凄凉。” 周嘉静嘲讽道:“姨娘若是有几分真本事,又何须我如此费尽心思,为自己去挣下半生 的依靠。” 想到昨日里在宫宴上,周嘉清身着华服,那般耀眼夺目,风光无限,而纪承熙仅凭着丞相之女的身份,便轻轻松松地赢得了郑贤妃的青睐。 她们这种轻而易举的成功,让周嘉静感到十分的不甘。她不甘心就这样平庸一生,昨夜她不那样做,何时才能让人看到她的存在! 舒婷对于周嘉静的冷嘲热讽,早已如同家常便饭,并未过多在意。她问道:“你昨日与郑贤妃说了什么?” 周嘉静轻描淡写地回应:“我说,四皇子一开始想要的人是二姐姐,奈何二姐姐与定国王爷有了婚约,我也是靖安侯的女儿,身份上比不得二姐姐,但我并不奢求正妃之位,只是希望能在四皇子身边有个位置。如此一来,四皇子若想得知某些消息,岂不是更为方便?” “就这样?”舒婷听完,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心中颇感意外。 原本以为周嘉静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竟然这么简单。 对于郑贤妃那样的人,越是简单越有效! …… 靖安侯一行人在晚膳前也回来了,侯府里,下人们都在谈论新的话头。 “五小姐这次可真是争气,能进四皇子府,这可是高攀的喜事啊。”一位身穿蓝布衫的小厮兴奋地与同伴分享着。 “是啊,五小姐的福气真是不错。”另一位小厮也附和着,但话锋一转,“不过,你们注意到了吗?侯爷似乎对这门亲事并不太满意。今日四皇子府送来的贺礼,侯爷特地吩咐门房,一律不收,这其中定有蹊跷。” 第309章 苦口婆心 这时,一个身着青布褂子的婆子凑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什么喜事?你们有所不知,我听说啊,是五小姐故意撞向四皇子的,而且……”她顿了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促狭,“五小姐还故意露出了肩膀。” 婆子的话音刚刚落下,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后,下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宁乐苑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不解,甚至还有些许的不怀好意。 一名年轻的小丫鬟,此刻才反应过来,脸色慌张,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低声嘟囔道:“怪不得呢,侯爷没有重重责罚五小姐,已然是对她莫大的恩典了。也难怪侯爷要对她们母女二人这么冷淡,可看五小姐的样子,可是看五小姐那模样,好像还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丝毫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旁边一名丫鬟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瞪了她一眼,轻斥道“你这小蹄子可别乱说,是五小姐和四皇子不小心撞在一起,四皇子出于好心,伸手去搀扶五小姐,却不慎扯破了她肩膀处的衣物。如此说来,五小姐在这件事中,其实还是受害者呢。” “到底如何,咱们大伙又没瞧见,总之,这件事情不管乐意与否,都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摆上了台面,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肌肤之亲,本就是私密之事,更何况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当事人还都是身份显赫之辈,这桩婚事,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在这些世家皇室之间的姻缘中,他们之间的联姻,牵扯到诸多利益与权势的交换,哪里还能由得你愿或不愿呢? 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接受和顺从罢了。 “侯爷素来对五小姐的关怀并不深厚,可相较于大安城中那些庶出的小姐们,五小姐的生活却是样样不缺。更是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指责教训。不明白侯爷这回为何会对五小姐如此苛责。”有人疑惑道。 怎么严厉,靖安侯回府后,在独自在屋中沉思了一个时辰之久。 这期间,五小姐周嘉静却未曾露面,更未对他解释半句。最终,靖安侯下令将周嘉静软禁在宁乐苑中,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一个侯府都这么议论,遑论大安城中的其他人了。 青竹居中。 靖安侯静静地坐于屋内,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深沉的忧虑。陈幸轻轻将茶盏递到靖安侯的面前,轻声说道:“老爷,这是清儿特地为您选购的新茶,您尝尝看,是否合口味?” 靖安侯接过茶盏,低头轻抿了一口。然而,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这杯茶上,只是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淡淡地道:“这茶,不错。” “还是担忧五姑娘的事吗?”陈幸问道。 靖安侯轻叹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沧桑:“因为她是舒婷的孩子,我一看见她便想到赵汶儿。我知道我给不了她父爱,只能尽可能的在待遇上全然满足。但这次的事情,实在让我有些失望。” 陈幸心中明了靖安侯的忧虑,于是劝慰,道:“老爷,你和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她便是年轻气盛一时想岔,走了些弯路。只要我们好好教导,她总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苦心?”靖安侯冷笑一声,“你是下午回府的吧?你费尽唇舌在宁乐苑说了那么多,她可曾有一句话真正听进心里?你这番心意,可真是白白浪费了。我看她这般模样,完全是执迷不悟!” 陈幸虽然按照靖安侯的要求,刻意对周嘉静表现出冷淡,才前往陈庆的府邸。但陈幸心中对周嘉静仍存有一分担忧,毕竟是靖安侯的骨肉,不管怎样,也不能眼睁睁看她跳入火坑中! 到底有些不放心,她便早早回府,苦口婆心一堆劝慰,可周嘉静非但不听,反而委屈地反驳道:“若是不嫁给四皇子,大安城里还有谁会要我呢?我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陈幸连忙安慰,靖安侯今日一早就入宫,正是为了此事费尽心思。 然而,周嘉静的情绪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好转。她神色黯然,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无奈:“父亲虽然为我四处奔走,尽力斡旋,可那日在众人面前,我与四皇子已有肌肤之亲,这般的污点,如何能够抹去?即便日后我能嫁得他人,但那些闲言碎语、冷嘲热讽,必将如影随形,伴随我一生。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陈幸知道,在这世道中,女子的名誉重于泰山,一旦受损,便极难恢复。 “母亲今日能与我说这番话,静儿深受感动,”周嘉静眼含泪水,却硬是挤出一抹笑容,“可是母亲,即便父亲有能力让我不必嫁给四皇子,我们又怎能不顾及四皇子和郑贤妃的感受呢?外人必定会指责四皇子不负责任,非议郑贤妃出尔反尔。他们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母亲,静儿不愿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更不愿让父亲陷入为难之境。” 陈幸听着周嘉静的话,心中虽有疑惑,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没能说服下周嘉静,她便也不再坚持,只得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缓缓离去,打算另寻他法。 陈幸的眼底悄然掠过一丝忧虑的神色:“今夜,就让她好好想想,若是到了明早,她仍旧未能想个明白,那么,老爷您便去劝一劝她吧。我终究只是她的嫡母,许多话,她未必会全然听入耳中。但您去劝,说不定她会愿意听从您的意见。” 靖安侯闻言,微微一顿,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又发出一声叹息:“小幸,是我不好,不然你也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王大夫医术高明,有他一直在为我调理身体,说不定,还是有希望的。”陈幸豁然道,她不想让靖安侯愁上加愁,那次没保住孩子到底伤了她的身子,周尽管周嘉清一直请王石大夫为她精心调理身体,但长时间的等待和没有动静的结果,也让她的内心充满了忐忑和失落。 第310章 这小东西 待周嘉清回来后,秋菊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五小姐,她真的要嫁给四皇子吗?” 夏荷闻言,犹豫了一下才提醒:“如今她和侯爷闹得这么僵,这是铁了心要进四皇子的府。” “她倒是铁了心要往那四皇子的府里钻,拦都拦不住,”周嘉清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还真把谢元赋当成高枝了?” 郑贤妃在殿中说的那句话,分明就是周嘉静对她说了什么,她能说什么? 周嘉清即便不用费心去猜,也能料到一二。 想来,周嘉静的作用无非便是成为谢元赋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而且,若周嘉静并不觊觎那正妃的宝座,一个妾室之位,赠与她又何妨。 从周嘉静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对立便已成定局。 春桃站在一旁,眉宇间满是不解:“既然五小姐是要在这皇子中挑选一位高枝来攀,那为何不选择声望更为显赫的皇子?” 周嘉静为何偏偏选择四皇子?众丫鬟也是不解。 周嘉清揉了揉额头,在屋中的软榻边坐了下来,道“二皇子早已成婚,侧妃们也皆出身名门望族,她若想在其中混出个模样,难度可想而知。五皇子的母妃和哥哥都已失势,而他本人又是那种放荡不羁的性子,自然不是她的首选。至于七皇子,生母早逝,他现下依附的是二皇子,这也不是她会考虑的对象。如此算来,不就只剩下四皇子谢元赋了吗?更何况,她已得知谢元赋有意加害于我,冲着这一点,她也会选择谢元赋的。” 几个丫鬟俱是沉默寡言,最终还是秋菊率先回过神来:“五小姐的心气竟然这么高!” 原来,周嘉静的野心远不止于简单地攀附权贵。她的心中,竟然怀揣着一个更加大胆、更加冒险的梦想——她想要赌上一切,去赌四皇子会争夺到至高无上的位置! “可是,”夏荷不解:“小姐,这样一来,五小姐和四皇子他们两个人……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周嘉清闻言,唇边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应对?自然是要以不变应万变。她既然选择了谢元赋,那就让她去折腾吧。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看看她到底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其实,这对我们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五妹妹这般聪慧的人儿,从未有过什么破绽,即便在父亲眼中,她或许无法与我和姐姐相提并论,但终究也是父亲心中家人的一份子。如今她这般行事,简直是在自寻死路,要知道,她选中的还是谢元赋。父亲心中对她生母的最后一点愧疚,只怕也要因此烟消云散了。何况,五妹妹自以为她说服了郑贤妃,却不知……” “却不知她是人家手中的棋子!”周嘉清翻看起桌上放的书,道:“郑贤妃之所以表现的看重她,无非是想看看她究竟有多少能耐。若到时候她真的帮不上谢元赋的忙,谁又能知道,她……在郑贤妃或是谢元赋的面前,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要是没有本事,她周嘉静就没有退路了,郑贤妃和谢元赋不会对她轻易饶恕,她还以为谢元赋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她能帮助到他。 丫鬟们在一旁听着周嘉清的话,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看到周嘉清如此镇定自若,也不禁安心了许多。她们知道,只要有周嘉清在,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化险为夷。 大安城,这座繁华的东秦都城,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无尽的繁华与荣耀。徐竟骁,身为城中王爷,自然深知这脚下的土地价值连城。 从前,徐竟骁为了靠近周嘉清,买下了她暂居别院的隔壁院子,只为能多看她一眼,多感受一份她的气息。 如今,他再次出手,将靖安侯府两侧的府邸都收入囊中,其实是和侯府一起买下的,将中间的那个府邸,让手下巧妙地安排给了靖安侯而已。 此刻,他正在其中一个府邸的院子中,目光落在院中的一个物件上,神情专注。 “这小东西还别说,模样真招人喜欢,不过,王爷您怎么会想到要买下这个小东西呢?”一个青衣女子站在旁边,手中拿着食物,轻轻撒向水面。 走近细看,只见那东西有一身金光闪闪的鳞片,像是流动的黄金,随着水波的荡漾,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它的双眼明亮如星辰,尾巴则像是一把精致的扇子,在水中轻盈摆动,好不快活。 小巧玲珑,的确是惹人怜爱。 “哎哟,”一声轻叹从旁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长袍的男子正悠然自得地走了过来。 他瞧着盆池里的小金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王爷,你这是也开始学我养鱼了啊,就是以王爷的性格,养这些娇小可爱的小鱼,只怕是不太合适。要不,等会儿还是让静月把这些小鱼送到我府上去吧。” 叫静月的女子将手中的鱼食递给纪承枫,退到旁边,还是忍不住问一句:“王爷,这些小鱼,您是打算留下呢,还是真的要送给纪公子?” 徐竟骁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把夺过了鱼食,慢悠悠地撒到缸中,鱼食落入水中,立刻引起了池中小鱼的欢腾。它们欢快地游动着,争相抢食,兀自吃得欢快。 见状,静月识趣地不再问了。 徐竟骁望着那些悠然自得地啄食鱼食的小鱼儿,一脸欣慰地笑着,那笑容中似乎蕴含了无尽的柔情。 在一旁的纪承枫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矜贵冷冽的王爷,竟然会对几条小金鱼如此温柔,那画面温馨得几乎有些诡异。 第311章 打个喷嚏 他还以为这些鱼必定大有来头,可静月却说,不过是徐竟骁在长街上随手买来的而已,品种也不如他府中盆池里养的那般珍稀,却被徐竟骁当成个宝贝一样。 纪承枫正纳闷时,一个身影撞在他身旁,正是陈书。 陈书瞧见那鱼儿,好似见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他瞥向一旁的纪承枫,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们怎么都养起了鱼来?莫非这是大安最近兴起的什么新玩法?” 说着,他又转向徐竟骁,问道:“王爷,你没事吧,你又不是纪承枫那种纨绔子弟,什么时候有这闲情逸致了?” 纪承枫一听这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斜眼瞪了陈书一眼,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变成纨绔子弟了?养鱼这种风雅趣事,岂是你这种粗人能明白的?” “我粗人?”陈书也不乐意了,顿时两人吵起嘴来! 徐竟骁没搭理他们二人,他拿过一个渔网,捞起其中一条小鱼儿,举在半空中,那小鱼儿离开水一个劲儿地扑腾着,他仿佛在欣赏着什么珍贵的艺术品一般。 陈书瞧着徐竟骁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小鱼,忍不住打趣道:“看王爷那模样,该不会是馋了吧,要把这鱼……”说着,他向纪承枫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徐竟骁是想把这鱼杀了炖了吗? “这鱼吃不了,”静月不赞同道,小声嘟囔道,“王爷那神情分明是喜欢无比怎么会杀了,何况,就算能吃,这还不够塞牙缝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徐竟骁却突然将小鱼轻轻放入了缸中,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轻声道:“还是让它在这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动,更为可爱些。” 众人:“……” 王爷说的这不是废话吗?鱼儿不在水中游还要在哪里游? 纪承枫挑了挑眉,瞧着爱不释手的徐竟骁,道:“既然王爷这么喜欢,给它取个名字吧。” “就叫……”徐竟骁眯着眼睛,好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道:“就叫它小鱼儿吧!” 众人皆是抗议:“换个名字,王爷,您这名字取得也太随意了吧,莫非养只猫就叫小猫儿,养只狗就叫小狗儿,怎么会这样起名字……” 徐竟骁扫了他们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淡淡道:“闭嘴,本王觉得‘小鱼儿’这名字甚好。” 而就在这时,周嘉清突然打了个喷嚏,夏荷还以为周嘉清是着凉了。 “小姐,又是她!”春桃急匆匆拿着一封信跑了进来,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和愤怒,“南楚七公主又给您下帖子了。” 回想起上次七公主下了帖子却又临时变卦,害的被戏弄一番,这次又下帖子,谁知道七公主打的什么坏主意。 夏荷担忧道:“还是躲不掉,恐怕七公主邀请小姐去使馆是想要寻个机会报复,一旦去了,那就是在七公主的地盘上,她若真的想做什么,我们怕是连救都来不及。” 春桃连连点头,附和道:“没错没错,小姐,我们可得小心些。她丢了脸,这次必定会再耍手段的,我们可得提前做好防备,免得着了她的道,要不要奴婢现在将此事告知侯爷和夫人,推了这次宴会。” 周嘉清摇了摇头:“爹为了五妹妹的事已忧心不少,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你们看,七公主在帖子中明言,邀请大安多数公子小姐前来欢聚,如果我不去,岂不是显得心虚?何况,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爹知道了,拦得住一次还能拦住下一次吗?这件事我当初既然那样做了,便是没想过与她和解。” “可是……”春桃闻言,仍是一脸忧虑 “没有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办吧。” 使馆里,七公主收到了小厮的回帖,她打开瞧,面色逐渐阴沉下来。忽然,她猛地一拍桌案,将那帖子重重掷在桌上,声音冷冽如冰:“这周嘉清,倒真是胆大包天!” “景晨!”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动,原是南宫景皓推门而入。 他瞧见七公主愤怒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周嘉清定是接下了帖子。 七公主转身走向南宫景皓,将桌上的帖子递到他的手中,脸上露出几分撒娇的神色:“太子哥哥,你看,周嘉清果然答应了。这次,我一定要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身败名裂!”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如若再出差池,南楚你就别回了!”深知七公主性子的南宫景皓借机警告她。 “太子哥哥!”七公主闻言,跺了跺脚,面露不满,“长这么大,我何时受过这种侮辱,你听听外面的人都在说些什么?我身为你的亲妹妹,遭受这般委屈,你怎不为我出头,反而来责怪我?待回到南楚见了父皇,父皇也会做我做主的!” 当众失禁,对于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耻辱。 她的窘迫与无助被众人尽收眼底,她的尊严被无情地践踏,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甚至被那些微不足道的百姓当作谈资,肆意嘲笑与讥讽。 这样的屈辱,她如何能忍? 若非南宫景皓派人时刻守护在她身边,恐怕她早已因愤怒而失控,不知杀了多少百姓! “愚蠢!你以为此事真的传回南楚,父皇还会站在你这边吗?你别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南宫景皓冷冷道。 此次出使的目的便是想与东秦签订盟约,让南楚成为东秦的附庸,以此换取一线生机,稍作喘息。 这是南楚王的意思,故而,要是被他知道七公主因一己私心破坏两国关系,非但不会施以援手,反而会愤怒至极,恨不得亲手掐死她吧。 可是,南宫景皓却有着和南楚王截然不同的想法。 在他看来,南楚王年岁渐长,曾经的雄心壮志似乎也被岁月磨平,变得瞻前顾后,胆小怕事。东秦虽然在前战中取得了胜利,但又能有多少余力继续征伐南楚呢? 第312章 散心是假 更何况,南楚国内巫蛊之术盛行,东秦除过强大的兵力好像都是普通人! 南宫景皓也不愿打仗,那日宫宴上,他并没有表明南楚王的意思。 他一直在观望,心中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巧妙地挟制东秦,借此在南楚国内树立自己的威严。 尽管身为太子,可是南楚的皇子实在太多了,觊觎他太子之位的人也不在少数,他这个太子之位做得实在不稳定! 他甚至想要借这次出使的机会除掉周嘉清,以此来羞辱那个在各方面都远胜于他的徐竟骁。 而他素来也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既然周嘉清报复心这般重,那么,便让七公主在此次宴会之上,彻底了结与周嘉清的纠葛吧。 南宫景皓坐在一边陷入了沉思中,久久未发一言。 七公主见状,心中一惊,眼眸骤然瞪大,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太子哥哥,你莫不是临时反悔了吧?她曾在众臣面前让我们颜面尽失,我们不能放过她的!” 她深怕南宫景皓真的会因为出使的目的,而改变了主意。 在她看来,周嘉清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还轮不上以她一己之力,能影响到两国的邦交! 南宫景皓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说到哪里去了,倒是你,在这使馆里,不可轻举妄动,以免留下任何把柄。至于嘲讽挑衅,那都无妨,只要别牵涉到我们自己。你得学会利用他人之手,达到自己的目的。” 七公主听了这番话,十分满意,她笑了笑:“太子哥哥放心,我自有分寸。我不会给咱们带来任何麻烦,会严格按照你的吩咐行事。若真要有所动作,也绝不会打着南楚的名义。狗咬狗,我们只需看着就行了,何况你把狗都找到了,我还何须再动手。” 南宫景皓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你心中有数就好。” 夜色悄然降临,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覆盖了整个天际,一辆马车在长街上疾驰而过。 方才周嘉静与谢元赋的对话,被一旁的丫鬟方叶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方叶是周嘉静的贴身丫鬟,深受周嘉静的信赖,这才带着她出府,方叶此时坐在马车中却面露忧色:“五小姐,您真的要这么做吗?若是被二小姐察觉了,侯爷那边我们该如何交代?他绝不会轻饶您的!” 周嘉静哂笑一声:“原先我还以为四皇子在街头多看我一眼,是对我有了几分情愫。如今看来,却是我太过天真了。郑贤妃和四皇子这手算盘打得极好,表面上看,似乎是我周嘉静贪图他们的权势,想借此攀附上去,却不料,他们才是那幕后操控的棋手,想借我这颗棋子去对付二姐姐她们。” 方叶一惊:“五小姐,您是说……您所做的一切,竟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周嘉静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不错,他们以为我是个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却不料我周嘉静也并非任人宰割之辈,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女,突然间受到了皇子的青睐,而谢元赋更是暗中推波助澜,时不时派人向那庶女传递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诸如“要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日后恐怕再难有机会见到皇子了”之类的言语。 那庶女终究抵挡不了诱惑,做出了殿中那一举动,她以为自己是那位掌握着命运之线的人,能够借此机会一举改变命运,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条任人摆布的鱼。 然而,又能如何呢? 她并非愚钝之人,从谢元赋那略显焦躁的态度中,她已敏锐地洞察到,那位二姐姐已成为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隐忧。 四皇子这个计划,即便最终落败,她也能从其中脱身。刚才他的言外之意,她自然心领神会,若是她心生退意,不愿涉足其中,四皇子自有无数备选之人,她也不可能再进四皇子府了。 她答应了,不仅因为他是四皇子,更是因为她心中那份深藏的怨恨,她渴望看到周嘉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生不如死。 就在今日,靖安侯亲自来劝解她,他隐晦地提醒她,选择皇子作为依靠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无疑是走上了一条充满变数的道路。 靖安侯承诺,他会竭尽全力为她挑选一门门第高贵、显赫一时的勋贵之家作为归宿,定不会委屈了她。 说来说去还只是个勋贵,周嘉静觉得靖安侯偏心极了! 为什么周嘉清可以嫁给王爷,靖安侯也毫不迟疑地答应了这门亲事,而面对她的时候却不一样! 她心中恨不得她早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好让自己取而代之,从此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尽管她曾在郑贤妃面前故作淡泊,声称并不奢求正妃之位,若这次事办成了,身份上自然不同!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父亲既然这般看不起我,我也应当活出个样子,让他明白,我周嘉静绝不比周嘉清逊色。” “五小姐您这是要接下帖子?”方叶愣了一下:“您明知道郑贤妃他们是想利用您,您也还要去么?” “利用我?那说明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总比默默无闻、被人遗忘要好得多。”周嘉静摆了摆手:“侯府对我不仁,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总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一番。你放心吧,我只是去瞧瞧,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若是有什么不妥,我自然不会出手。” “若是……。”方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若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周嘉静淡淡笑道,“那么,郑贤妃这次也算是顺了我的意了。” 今日,周嘉静固执己见,无视靖安侯的良言相劝,靖安侯一气之下,愤然离去。周嘉静觉得委屈不已,遂声称欲出府散心,以解胸中郁闷。 说要出府去散散心,散心是假,实则来找谢元赋了! 第313章 一起走吧 周嘉静回想起刚才和谢元赋的谈话,他还真是心急。 大安城的一个不起眼宅院中,谢元赋正手持一只荷包,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 他笑着赞道:“这荷包上还能绣诗文,真是别致。原以为荷包上皆是花鸟虫鱼之类的图案,俗不可耐,却不料五小姐的心思如此巧妙,竟能将诗文融入其中,别出心裁。” 周嘉静微微一笑:“四皇子过奖了,只是静儿自知能力有限,帮不了四皇子什么忙,收下四皇子那么贵重的首饰,心中又过意不去。于是,只能亲手绣制了这个荷包,虽算不得什么值钱之物,却也是静儿的一番心意,还请四皇子莫要嫌弃。” “不嫌弃,”谢元赋瞧着那荷包,微笑着道,“说起来,本殿之前与五小姐提及的那些话,不知五小姐考虑得如何?” 周嘉静之前出府时,有一个信封扔到马车里,是一个帖子和一封信。 周嘉静犹疑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道:“她是我的二姐姐,就算不和,终究是同出一脉的家人。我又岂能再存那般心思,况且父亲要是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本殿说五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这心地太过柔软了些。”谢元赋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你与他们本是一家人,但靖安侯与周嘉清何时真正将你当成了家人呢?本殿昨日送去的东西全都被靖安侯拒绝了,他要是将你当做亲生女儿,怎么不会为你考虑?为什么要推三阻四的?” 周嘉静默然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谢元赋却是不以为意,他轻轻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到周嘉静的手中。 “这是郑母妃特意托宫人带出来的,让本殿交给你,这便是认定你的意思。再者说,你既然在郑母妃面前说了那样的话,本殿就将你当做自己人,便也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这件事不会失败,便是失败了本殿也能保你全身而退,五小姐,你要记住,四皇子府才是能真正庇佑你的地方。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谢元赋瞧见周嘉静有些动摇的神色,笑道:“这样吧,五小姐若是觉得此事难为,回头本殿再找其他人就行了。” 周嘉静低垂着眸子,犹豫了许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道:“还是由小女来做吧。” 谢元赋笑着站起身:“天色也快黑了,本殿这便派人护送你回府。” 等送走了周嘉静,灰衣男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问:“主子,周五小姐的态度似乎颇为迟疑,此事只怕难以顺利进展。” 谢元赋哂笑一声:“她不过是在没有得到更大的好处之前,故意摆出一副犹豫不决的姿态罢了。” 那枚玉佩,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称其为未来四皇子妃的信物,这样的许诺,在谢元赋眼中不过是空口白话,他又岂会真的认账? 夜幕缓缓降临,定国王府内却是灯火通明。 此刻,那凉亭里正坐着两人,都是生的十分英俊的青年,皆是俊逸非凡。 其中一人气质矜持高贵,仿佛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而另一人则显得更为洒脱不羁,眉宇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流韵味。 那位看似风流的青年,笑道:我今日进宫,将东西交给了郑贤妃。” 矜贵男子闻言,微微颔首,道:“你还是在意你这个妹妹的。” “胡说,”那风流男子非常不舒服地扭动着头,反驳道,“我哪有在意她?郑贤妃不过是想借此事报复我罢了,我不过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想牵连其他人。” “嘴硬!”矜贵男子轻笑一声,似乎对风流男子的口是心非早已习以为常。 正在这时,凉亭中突然出现了轻二的身影,矜贵男子问:“何事?” “回王爷,今日七公主给王妃下了封帖子。”轻二恭敬地向徐竟骁汇报。 “哦?”徐竟骁搭在凉亭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王妃从纪小姐口中得知了宁副将危在旦夕的事,好像……”轻二继续躬身说道,“好像有些生气了,便没有对您说。” “知道了。”徐竟骁轻轻点了点头,轻二转身退下在夜色中。 “你忘了给王妃说吗?这下有你好看的。”纪承枫有些幸灾乐祸,他与赵云臻相隔千里,经常看到徐竟骁和周嘉清在一起,尤为羡慕嫉妒。 “去不去?”纪承枫问。 “嗯?” “等南楚走后,我便动身去杜坡找臻儿,王爷,你呢?” “听你的。”徐竟骁挑眉:“去!” 转眼便到了七公主邀请贵女这一日。 这一日早上,周嘉清早早起来后,夏荷为她梳洗打扮,待一切收拾妥当,夏荷从妆匣中取出徐竟骁前几日送来的首饰,轻轻摆放在周嘉清面前。 “小姐,这些首饰样式既新颖又简约,贵气而不失雅致。”夏荷细心地挑选着,试图找到最能与周嘉清今日所穿衣裳相配的首饰,“您看,这个烧蓝玻璃掐丝珐琅簪配着小姐今日的衣裳,定能相得益彰,不显突兀。” 周嘉清瞧着夏荷手中的簪子,那是徐竟骁送来赔罪的,那日,他因为疏忽而忘记了告诉周嘉清关于宁远的事情,为此,他特地挑选了一盒首饰,希望能借此表达自己的歉意。 尽管如此,她在陪纪承熙去三春楼的路上时,心中逐渐明朗起来。 若是南宫景皓真的有那份能耐去伤害在定国王府的宁远,那么徐竟骁的府邸只怕早已是满目疮痍。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码,意在让南宫景皓放松警惕。 待周嘉清梳洗好后,在府中院子碰见了同样要出去的周嘉静。 “二姐姐,一起吧。”周嘉静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忿,然而极快地收敛下去。 周嘉静今日特意挑选了一支金镶珍珠簪子戴在发间,那珍珠颗颗饱满圆润,散发着柔和而淡雅的光泽,一看便知是极为难得的珍品。 第314章 原来是他 她一路走来,下人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让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得意之情。 可是,与周嘉清手中那支熠熠生辉的簪子相比,这所谓的珍宝却显得如此黯淡无光,简直是天壤之别。 然而,是谢元赋送给她的,当时,她满心欢喜,觉得这份礼物的成色已然是上上之选。自小以来,她在府中嫉妒的就是周嘉宁和周嘉清。周嘉宁便罢了,因为时常不在府中, 她冷眼看着周嘉清被李雅萱教导成那个样子,心中反而生出几分快意。却不知那一日,周嘉清的性情突然大变,犹如脱胎换骨,直到如今眼看就成了定国王妃。 每当想起此事,周嘉静的心中就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嫉妒之火。 周嘉清微笑道:“竟不知五妹妹也要去,我先出去了,在马车上等五妹妹。” 说完,周嘉清便带着静月径自出去了。 周嘉静却是问方叶:“那个丫鬟怎么回事?” “她叫静月,是定国王府的人,这前几日过来送东西,听说她做的膳食甚得二小姐欢心,王爷便将她送给了二小姐。”方叶答道。 “不至于带她去赴宴吧。”周嘉静狐疑道。 “五小姐您也知道,春桃和冬梅两人前往丞相府探望纪小姐,却不巧的是,夏荷不慎扭伤了脚,这便带着静月和秋菊了。” 周嘉静冷冷地吐出四个字:“诡计多端!” 等到了使馆,周嘉清的目光轻轻掠过众人,却停在了一个人身上,她微微侧头,轻声唤道:“静月。” “是。”静月闻言,立刻趋步上前,她感觉到周嘉清的气息中似乎藏着些许异样,于是问道:“王妃,您有何吩咐?” “他怎么来了?”周嘉清的目光并未离开那个身影,她问。 “回王妃,他今日出宫恰巧遇上了,就进来瞧瞧。”静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答道。 周嘉清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也到了?真是意想不到。 很好,她想知道,究竟是南楚与他暗中勾结,还是周嘉静背后的谢元赋? 所谓的宴会,实则不过是展示七公主美丽的宴会而已。 整个院子仿佛经过了一场华丽的蜕变,每一处都散发着奢华而精致的气息。一看便是重新收拾了一番,处处展现着无尽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精致的雕花窗棂,透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 花坛里,各色花卉竞相开放,争奇斗艳,散发出迷人的芬芳,让人陶醉其中。 今日,七公主身着一袭盛装,灵动而迷人,她穿梭于人群中,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在众人的瞩目下,七公主开始述说她的心声。她轻启红唇,声音婉转动听,她说自己虽身为公主,兄弟姐妹众多,但真正能够交心的却寥寥无几。 如今能够邀请到兄弟或者姐妹为一府的,见到诸位彼此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羡慕。她的话语中透露出淡淡的忧伤,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说到动情之处,她的眼眶竟然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滑落。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却已经带着一丝颤抖。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一个渴望亲情、渴望温暖的普通女子。 美人垂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直教人心生怜爱。 周嘉清此刻方才察觉,今日这宴会上,似乎每个府邸都是成双成对,或是兄弟,或是姐妹并肩,鲜少有人是独自赴宴的。 而此刻的七公主哭得梨花带雨,声声泣诉,倒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毕竟,与往日里那位高高在上、任性刁蛮的形象大相径庭,如今展现出如此柔弱的一面,这么大的反差,实在令人不忍苛责。 尤其是那些在场的男子,眼见这位美人儿愿意邀请他们赴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他们突然觉得,那日之事,是周嘉清的错,是周嘉清欺负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 周嘉清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心中不禁暗叹,南宫景皓的教导果然有效,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真是恰到好处。 七公主的声音却是头一次变得温柔而软绵,她娇滴滴地端起托盘上那只晶莹剔透的酒杯,:“这杯酒,本宫特地敬予诸位。如今身在东秦,是诸位让本宫在你们身上看到,那从来遥不可及的姐妹之情。”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流转,那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温暖。她继续说道,“愿诸位此后姐妹同心,兄弟携手。今日,本宫以这杯酒,向各位表达深深的谢意,感谢你们圆满了本宫心中的那份念想。” 说罢,她优雅地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尽显公主的风范与气度。 随后,一群侍女纷纷上前,她们的手中都捧着精致的酒壶,为在场的东秦公子贵女们一一斟酒。 众人纷纷举杯响应,姐妹兄弟共同举杯,欢声笑语间,仿佛十分和睦。 周嘉清一直没有动作,周嘉静见状,端起手中的酒杯,走到周嘉清面前,轻轻一笑:“二姐姐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周嘉清瞧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并未伸手去接她递来的那杯酒。 坐于主位的七公主,目光始终紧锁在周嘉清身上,此刻她心中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强忍下来。周嘉清这个贱人,真是越来越不识好歹了! 她原本还精心策划了一场戏码,深知周嘉清为人谨慎,便特意安排她的庶妹前来递酒。她本以为这样做能够降低周嘉清的戒心,谁料他竟连自己庶妹递来的酒也不接。那她这番心思岂不是白费了吗? 七公主心中愤愤不平,她心中暗自发誓,马上要让这个贱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周嘉静本就做贼心虚,眼见四周宾客皆放下手中酒杯,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这里,而她手中那杯酒却迟迟无人接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躁。 第315章 姐妹同心 她正欲开口说话,便听得七公主已经按捺不住,道:“周二小姐,你怎么不接自己亲妹子的酒?难道是跟五小姐有什么不和吗?连自己庶妹的敬酒都不接,难免周二小姐自持着嫡出的身份,便在府里欺辱庶妹?” 这番话,便给周嘉清定了罪。 今日的七公主,身着一袭华美的金丝昙花雨丝锦裙,锦裙的剪裁极为合身,将七公主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完美地勾勒出来,而她的身上依旧散发着那股令人心醉的幽香,似乎能够穿透层层空气,直达人心深处。 七公主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气质,令人不由自主地赞叹不已。只要她不开口为难与人,那股雍容之气便能持续保持。然而,一旦她开口为难,那原本的公主风范便会荡然无存,令人大跌眼镜。 “七公主说笑了。”周嘉清神色不变:“只是臣女今日身子微恙,确实不宜饮酒。此事,五妹妹也是知道的。” 周嘉静闻言,露出了一抹娇俏的笑容,她眨了眨眼睛,柔声说道:“二姐姐,这个果酒不醉人的,七公主今日特意赐给我们,也是希望我们姐妹之间能够心心相印,感情更加深厚。我们还是不要辜负了七公主这一番苦心,二姐姐若是不肯赏脸,妹妹还以为是二姐姐不疼我呢。” 周嘉静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抖了抖,周嘉清一把按住那只颤抖的手,另一只手则顺势接过了那杯酒,似笑非笑道:“姐妹同心?五妹妹,喝了这杯酒你就和我同心了吗?” 周嘉静抬头对上周嘉清那双深邃的眼睛,她脸上的笑意愈发诡异,她按住自己的手也越来越冰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好像看透了她一般,周嘉静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怯懦地低下了头,惴惴不安道:“是……是的,二姐姐。” 实不相瞒,在这一刻,周嘉静有那么一丝冲动,脑海中有一瞬间想过放弃的念头划过,只是因为她觉得她觉得周嘉清太强大了,强大到似乎自己在这场较量中毫无胜算了。 但,须臾之间,她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周嘉清见状,松开了握着周嘉清的手,她以袖掩面,将杯中酒喝得一干二净,随后亮出空杯,向周嘉静展示:“五妹妹,你看,我可是喝得一滴不剩。” 殊不知,这一杯酒也断送了周嘉静最后一丝机会! 周嘉静也紧随其后,将杯中的酒尽数饮下,她的声音娇柔甜美,却透露出几分坚定:“二姐姐,我也喝完了。” 那人今日简直是欣喜若狂,他在大殿时,就对周嘉清心生垂涎,当时他心中还曾暗自叹息,若周嘉清是那四皇子的妃子,他便可肆无忌惮地追求,无所顾忌。 偏偏周嘉清成了定国王妃,使得他只能遥遥相望,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惋惜。但每当他想起周嘉清那如花似玉的容颜时,心中的那股蠢蠢欲动的火焰便再次燃烧起来。 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托盘上那两只晶莹剔透的空酒杯,十分满意,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便转在周嘉清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上下打量,充满了淫邪与贪婪。 周嘉清只需一眼,便洞悉了此人心中那些腌臜不堪的念想。同时,她也立刻认出了,那日在殿中,那道目光带着几分黏腻,原来是他——八皇子谢元柏! 这时,七公主的声音打破了周嘉清的沉思,她轻轻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看来,本宫这次是真的错怪你了。既然如此,本宫便赠你一匹南锦,算作是对你的赔罪,你意下如何?” 一听到有着天下名锦的美誉的“南锦”,底下的贵女们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这珍贵的南锦竟然要赠予他人,怎能不让人心生艳羡。 七公主当日便是身着一袭南锦制成的淡紫色长裙,犹如仙子下凡,惊艳了众人。 要不是她那日咄咄逼人的姿态令人生厌,实在是周嘉清比不下去的。 今日,七公主的表现让众人皆感意外,她不仅未因那日之事对周嘉清为难怪罪,反倒大方赠予周嘉清那极其珍贵的南锦,此举无疑加深了众人心中对七公主的好感 “臣女多谢七公主。”周嘉清道。 侍女闻言,面露难色,推托道:“公主殿下,奴婢眼拙,库房里的那么多的珍贵布料,奴婢实在是分辨不出南锦来。” 七公主作为宴会的主人,自然不能将宾客们晾在一旁,便笑道:“这有何难,你带着周二小姐一同去便是。周二小姐见多识广,自然是能够识得南锦。若是周二小姐不认得,便由她随心挑选,看中哪匹便拿哪匹吧!” 这话说的,一来说周嘉清找不找得到南锦就凭她的本事了,若是她眼拙也没办法,二来让其随意挑选显得更大方了。 周嘉清心里冷冷一笑,静月跟着周嘉清转身,与七公主的侍女一起离开了院子。 双福双财身为男子,不能随着周嘉清一同进来,而秋菊早在使馆门口被拦下来,说是每人只能带一个丫鬟进来,周嘉清原本想留下秋菊,却被周嘉静打断道:“二姐姐,既然静月姑娘是王爷特意送给你的,便带着静月一起进去吧,王爷知道了也会觉得二姐姐想得周到。” 在周嘉静看来,周嘉清的四个丫鬟个个都是聪明伶俐,手段了得,她们能够将陶然苑守护得滴水不漏,自然也是周嘉清调教有方,必然不能跟进去,以免坏事。 此刻,看着周嘉清离去的身影,周嘉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托盘中的酒杯,突然卸下了刚才的紧张,眼中闪烁着某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使馆内宽敞而庄重,尽管她前世曾来过此地,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但此刻却感觉身体有些乏力。 她回想起刚才喝酒的情景,那时她假装喝完,用手帕擦拭着嘴角,生怕留下任何痕迹。然而,即便是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残留,也让她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第316章 油腻恶心 早在侍女放下托盘时,周嘉清的目光便悄然落在了那两杯酒上。她早已在不经意间示意静月将两杯酒的位置互换,不想还是中了招! 那微不可察的一滴残留,却如同烈火般在舌尖燃烧,猛烈的药力瞬间涌上心头,周嘉清心中一惊,不敢想象若是整杯饮下,自己将会陷入何种境地。 思绪飞转间,她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那托盘上的两杯酒,必定都被人动了手脚,这样的手段,除了周嘉静背后的谢元赋,还能有谁? 他可真是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置她于死地。 而与谢元柏暗中勾结的,无疑便是那位七公主。谢元柏与七公主两人皆是愚昧无知,却又喜欢自作聪明。若非背后有南楚太子操控,今日他们又怎能如此得意? 然而,今日之事仍透着几分诡异。 谢元赋竟敢在七公主的地盘上动手,想来他与南宫景皓之间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 周嘉清的身体渐渐感到疲惫,眼皮也开始沉重起来,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变得模糊而迷离。这一切,都被她身侧的侍女看在眼里。侍女看差不多了,便谎称钥匙未带,让静月带着周嘉清先往前走,前面就是库房了,可以在库房门口等她。 而在侍女离开后,周嘉清却是一步不动,很快吞下一粒药丸,静月则紧紧跟在她身后,身为杀手,她的直觉总是比常人更为敏锐。 静月微微停顿,环顾四周,原本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罕见的凝重之色。她压低声音:“王妃,我们遭埋伏了。” 南宫景皓有必要为了一个色鬼皇子搭上自己的清白么? 一旦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她周嘉清的名声将会毁于一旦,而南楚皇室也必将因此受到牵连。这样的风险,南宫景皓真的愿意承担吗? 谢元柏还真是个傻子,被人利用还不自知。相比之下,南宫景皓那借刀杀人的计策,在谢元赋面前显得如此稚嫩。谢元赋不仅设下毒计,更是一举除去了八皇子和她这两个心头大患,自己却能置身事外,全身而退。 周嘉清迅速整理思绪后,就见静月与四周窜出侍卫模样的人激战正酣。不过她身手敏捷,出手利落,很快几名侍卫已纷纷倒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其余的人见状,无不惊愕失色,他们本以为静月只是个擅长烹饪的丫鬟,谁料想她竟身怀武艺,且出手便是杀招,令人胆寒。 领头的侍卫眼中迸射出凌厉的凶光,他冷声下令:“杀了这个丫鬟,切记,不得伤害周二小姐分毫。” 话音刚落,周围的侍卫们迅速行动起来,将静月团团围住。足足有三十多名侍卫,他们手持兵刃,气势汹汹。静月虽然身手不凡,但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也难免有些吃力。 周嘉清突然看清了领头侍卫的面容,那张脸孔似乎与整件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心中猛地一颤,犹如一根无形的丝线,将整个事件串联起来。 一些原本模糊不清的事情,此刻也变得清晰起来。 南宫景皓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公然动手,但如果背后有如今正得宠不衰的郑贤妃推波助澜,那就另当别论了。有郑贤妃在皇上跟前的耳边风,南宫景皓想要的东西就更容易了。 而郑贤妃的手段,周嘉清十分了解,一旦出手,牵扯的怎会是一两个角色? 她总是会将所有的仇人一网打尽,而且必定留有后招,让人防不胜防。也正因为这样,南宫景皓才会与她联手。否则南宫景皓也不是个傻子,岂会轻易与她联手? 可是,就目前来看,她逃脱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她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或细节? 是什么呢?与郑贤妃有关的还有什么事,或是什么人? 这时,谢元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周嘉清的视线中,他的脸上挂着油腻的笑容,既恶心又刺眼:“周二小姐,这般近的距离下看,果真是美丽,美得让本殿心动。” 谢元柏的眼神如同饿狼一般,紧紧地锁定在周嘉清身上,周嘉清心中一阵厌恶,她微微皱眉,后退一步,与谢元柏拉开了距离,她冷冷地看着谢元柏,问:“你今日所作所为,可曾想过会带来的后果?” “周二小姐,你说的是定国王爷与靖安侯吗?”谢元柏似乎并不在意周嘉清的态度,他嘿嘿一笑,眼神中闪烁着淫邪之光。 他轻佻地笑道:“你尽管放心,待会儿本殿享用你之后,岂会留你在这儿,让你有机会指认本殿?本殿会将你丢弃在乞丐堆里,让他们好好款待你。可七公主却想要将你卖到大安最下等的窑子去,这可真是让人为难啊。”谢元柏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眉头紧锁,似乎在认真思量,“周二小姐,你这些年享尽了荣华富贵,如今也该是时候犒劳犒劳大安城的百姓是不是?等到那时候,靖安侯和王爷还会承认你是那尊贵的周二小姐吗?哈哈,真是让人期待啊。” 自从他的兄长和母妃失势后,谢元柏的心态真是越来越扭曲了,见不得别人的生活如意! 的确如此,这样的处理方式既能让他满足淫欲,又能确保他的身份不被泄露。毕竟,世家大族最重脸面,一旦女子名誉受损,被扔进乞丐堆中,哪个家族还会愿意承认这样的女子是自己府上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周嘉清还是觉得不对,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法,似乎并不符合郑贤妃一贯的行事风格。 谢元柏心中疑惑周嘉清不知害怕还在思考的样子,不过不管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那周二小姐的滋味了。 她在这里正被谢元柏紧紧纠缠,无暇分身。 而另一头,静月历经艰辛,终于将对手悉数歼灭,急忙朝着周嘉清的方向疾驰而来。 忽然,静月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坠入了一个坑洞之中。 第317章 难以逃脱 原来,这片地面上竟隐藏着一个陷阱,而静月在激烈的打斗中,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不过她的轻功造诣极深,这样的困境对她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可是久久不见静月出来,周嘉清心中愈发焦急。 她试图挣脱谢元柏紧紧抓住她胳膊的手,然而,谢元柏丝毫不松手,他的嗓音带着一种令人不悦的黏腻感,再次在周嘉清的耳边响起:“周二小姐,别白费力气了,那坑里我早已撒满了迷药,即便是神仙来了也得乖乖睡个几日才能清醒。其实,这个坑,我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生怕你会找个机会溜走。如今,真是真天助我也,让你这身手了得的丫鬟跌入其中。你大可放心,到时候她会陪你一起去乞丐堆的,到时候你们再诉主仆情深!只是可惜,若非顾及父皇的责难,我还真不愿将你这般美人送给那些腌臜的乞丐。” 他慢慢地顺着周嘉清那如白玉般细腻的胳膊摸索而上,周嘉清忍住恶心,她的另一只手迅速地从袖中掏出一件物品。 谢元柏看清周嘉清手中的物品,竟是一把玉梳时,他不禁愣住,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这是想用这把梳子再为自己梳妆打扮一番,以期能讨得本殿的欢心吗?还是,你以为仅凭这把破梳子,便能对付得了我?” 他咧着嘴,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邪恶的光芒:“现在,你还是省些力气吧。一会儿我们要做的事情,可是相当费力的。” “滚。”周嘉清冷冷道。 “周二小姐,何必如此拒本殿于千里之外?”谢元柏轻笑着,缓缓靠近周嘉清的脸庞,“本殿会竭尽全力,好好伺候周二小姐的,一定比那定国王爷让你……” 他的话语还未完全吐出,整个人却突然顺着周嘉清的身旁滑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周嘉清眼疾手快,连连后退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她手中握着的梳子,是徐竟骁当初送她的,也是对付过周嘉豪的。 这梳齿里藏有迷针,这些迷针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浑身瘫软,口齿不清,但它们的致命缺点也极为明显——周嘉清并不懂武,必须接近对付,确保针尖能够准确刺入对方的身体。 这也是刚才她不再挣脱的缘故。 她嫌弃地看着谢元柏狼狈地倒在地上,口中仍不断发出污秽的骂声,于是,她从地上捡起一把散落的剑,她紧握着剑柄,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挥。 只听得一声惨叫,谢元柏的一只胳膊便在瞬间与身体分离,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那只曾经玷污过周嘉清手臂的胳膊,此刻已经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谢元柏瞬间失去了意识,他双眼翻白,昏死过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接着,她转向静月那边,想要将她尽快救上来。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虚弱袭来,周嘉清喘息着,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她转身望向静月那边,想要将她尽快救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虚弱感席卷而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也变得如此无力,像是中了梳子里的迷针一样。 她回想起刚才喝下的那杯酒,但那杯酒中的媚药应该不至于如此霸道,更何况她已服下了解药,她不明白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周嘉清努力地想要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但最终还是顺着墙壁滑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和疑惑,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她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否则恐怕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可她此刻只觉浑身无力,若再不想出解决之策,待会儿那些在院中赴宴的宾客,一旦看到眼前的这幅场景,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更为关键的是,静月此刻仍旧深陷那个坑中,生死未卜。 就在此刻,一道人影突然闯入了这处原本宁静而偏僻的院落。 他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跌倒,当他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的女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愣神,紧接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痒意在他心头悄然滋生。 “纪承枫?”周嘉清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与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那男子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仿佛瞬间清醒了几分,正是丞相之子纪承枫。 他本来想要扶起周嘉清,却突然连连向后退去,“王妃,快快离去!我……我中了媚药……” 原来如此! 周嘉清心中恍然大悟,她不相信这院外会没有任何守卫,静月能够杀死那些侍卫,她自己也能轻易地刺伤八皇子,发生这一切都没有人能进来看一眼,任由事态发展。这其中的蹊跷,让周嘉清感到十分奇怪,她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布置,专门在这里等着她! 她要么被八皇子玷污后遗弃在乞丐堆里,从此在大安的土地上消失无踪,要不被众人看到这荒诞的一幕,徐竟骁的王妃和他的好友竟然在光天化日下…… 这两种结局,无论哪一种,皆是如此狠辣无情,也难怪周嘉静会一反她平日的沉稳,如此急切地采取行动。 毕竟,她尚未及笄,与四皇子的婚期尚远,何以如此迫不及待地显露出她的锋芒?这其中的计谋布局,任谁看来都堪称完美无缺,无懈可击。 在众人眼中,周嘉清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难以逃脱。 那么,究竟是什么使得郑贤妃对纪承枫动了杀心呢? 周嘉清的心中突然涌现出那个刚才被她忽略,想不起的事,她不禁追问道:“这么说,上次滨州的事,郑贤妃她在其中参与?” 纪承枫微微颔首,额头间,豆大的汗珠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与纪承熙母亲合谋的正是郑贤妃! 第318章 帮对人了 正如周嘉清所预见的那般,他将那些证据拓印了一封进宫送到郑贤妃手中,以此威胁不准让纪承熙嫁给谢元赋! 却在今日出府时突遭意外,他骑乘的骏马突然发疯般失控,他匆忙下马查看,却不料被暗中之人偷袭。 一股异香猛地侵入他的肺腑,那香气浓烈而诡异,让他瞬间感到一阵眩晕,待他醒来时,已是躺在现在这个院子的院外。 一股燥热从心底涌起,如同烈火燎原,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他明白,这是那迷情药的作用,即便是他方才故意划伤胳膊,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此刻也抵挡不住那药力的侵蚀。他的头晕目眩越来越严重,心底的燥热更是如同野兽般咆哮,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纪承枫算是自制力很强的了,但此刻,他的内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蚂蚁轻轻爬过,带起一阵酥痒难当的涟漪。他的脸颊不知不觉间染上了浓重的潮红,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急促,仿佛要将心中的火热全部倾泻而出。 他拼命按捺住自己的双腿,不想再靠近周嘉清一分,强行将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冲动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双眼紧闭,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仿佛在无声地抗争着内心的挣扎即便他如此努力地压制,那股欲望却像是野火燎原,愈演愈烈。 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会失去理智,甚至连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谁都会分不清。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便充满了愧疚和痛苦。他怎么能对得起徐竟骁和周嘉清?如果他做出了背叛他们的事情,那他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他们?更何况,还有赵云臻。他又怎么能去伤害她?他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个让她失望、让她痛心的人。 只是,暗卫为何迟迟未来,莫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他每次出行,身边总有暗卫暗中相随,以确保他的安全。 然而,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然快过一个时辰,却连一个暗卫的影子都没见到。即便是在这南楚的使馆之中,暗卫们或许无法全部潜入,但起码也应该有人去通知王爷才对。 他心中所虑,周嘉清亦是心知肚明。 然而,眼前最紧迫的问题却是那媚药,周嘉清身上就只有一颗解药,刚才她也已经服用了。 而现在纪承枫身上药效已经发作,他只觉得身子如同被烈火焚烧,难以忍受。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散落一地的兵器上,索性心一横,准备再刺上自己一刀。 周嘉清早就说过不用担心,她有办法绝不会让纪承熙嫁给四皇子,可事关他的妹妹,纪承枫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她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纪承枫,可知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一个人影身上,她知道这出大戏,他必定不会缺席。 “吴大人,戏看够了,也该搭把手了。”周嘉清淡淡道,“劳烦你把院子打理干净,还有,多谢了!” 其实,从一进来,周嘉清就注意到前方库房外面的树后有一个人影藏匿着,而吴连成起初并不是想要救她,他甚至想要亲眼看着周嘉清就此死去,他的那些秘密就不会被人发现。 在此之前,周嘉清敏锐地察觉到,前方库房外的树丛后,似乎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藏匿其间,似乎在窥视着这一切。 而吴连成的心中,原本并没有打算救下周嘉清,他十分清楚南宫景皓的计划,便前来此地想要亲眼看着周嘉清丧命于此,那样,他心中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便能够永远地埋藏在岁月的尘埃之中,再无人能够揭开。 可不论是那些侍卫出来与静月厮杀,还是谢元柏的出现,这一切都好像在周嘉清的预料之中。就连纪承枫的出现,她也只是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有了新的主意。 那一刻,吴连成深感震撼,他意识到,郑贤妃,南宫景皓,南宫景晨,谢元赋他们几人在周嘉清看来,根本不足为惧。 吴连成却心生一计,既然周嘉清如此从容不迫,何不顺水推舟,卖她一个人情?这样一来,既能缓和双方的关系,又能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片刻后,就见徐竟骁与轻一轻二便匆匆而至:“清儿,我来晚了。” 徐竟骁怀中紧抱着周嘉清,轻一则使劲地托着胡乱扭动的纪承枫,而轻二则是拥着静月,他们三人在吴连成的巧妙掩护下,迅速且悄无声息地朝着定国王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与往日相比,南楚使馆今日这里多了许多士兵,密不透风,似乎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入。 徐竟骁今日要陪着周嘉清一道前来,却被周嘉清拒绝了,刚出府碰到了三春楼的王福安,再来使馆时,却见重兵把守,毫无缺口,直到有一个小兵的出现,在他的引领下,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守卫的视线,终于来到了这个隐蔽的院子。 吴连成心中清楚,就算没有那个小兵,徐竟骁找到这里也只是晚一会的功夫,果然,还是帮对了! …… 等谢元柏醒来后还顾不得检查伤势时,却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砰”在他耳畔炸响,他惊愕地望去,只见原本紧闭的房门此刻已四分五裂,木屑纷飞,烟尘弥漫,在这混沌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 谢元柏定睛一看,那张冷峻的面庞是谁时,也是吓了一跳,他猛地从床上跃起,身体虽因伤势而疼痛不已,但此刻的他已无暇顾及,他颤声道:“徐竟骁,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徐竟骁步履矫健,几步间便跨入屋中,他身穿一袭玄色长袍,衣袂飘飘,宛如暗夜中的幽灵,他的眸光冷冽如刀,落在谢元柏鲜血淋漓的断臂上,令人不寒而栗。 谢元柏的双眼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竟然是在他自己的府邸! 第319章 真是傻子 原本守卫在寝殿门口的侍卫们,此刻却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他们的身体僵硬,面容扭曲狰狞,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更为骇人的是,他们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剑伤,每一道都深可见骨,无声地述说着方才的惨烈。 谢元柏在屋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这触目惊心的场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在使馆中,为什么会回到府邸来,更让他不安的,是眼前这位名叫徐竟骁的男子。 徐竟骁手持长剑,如同刚从血海中踏出的战神,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那剑尖处还有凝固的鲜血,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对谢元柏无声的警告! 谢元柏在榻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两腿一软,脸色苍白如纸。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他心中原本作为皇室的傲气与自持,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恐惧与颤栗。 他再也不敢在徐竟骁面前自称“本殿”,甚至连声音都颤抖得几乎听不清:“我……我……”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天也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徐竟骁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温度。 谢元柏身在皇室,自然明白,这位定国王爷绝非善类,他的手段狠辣,心思缜密,即便是以前胡作非为的齐王,在徐竟骁面前也不敢有丝毫的放肆和轻举妄动。而他徐竟骁,敢仅凭借着一人之力,率领精锐之师直捣北鸣,一举灭掉了北鸣的皇室,为父母报得血仇,如此气魄,何人敢小觑这位定国王爷? 徐竟骁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剑尖正对着谢元柏,他骤然失声尖叫,眼中满是惊恐:“徐竟骁!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我承认,我是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可我那是不小心碰到了周二小姐的胳膊,周二小姐已经砍断了我这只手臂,算是为我的过错付出了代价,你也该满意了吧?你,你究竟还要怎样?难道非要杀了我才肯罢休吗?徐竟骁,我告诉你,你这是在造反,是在挑战皇家的威严!” 徐竟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剑身之上,凝固的鲜血被绢布轻轻拭去,露出冰冷的寒光,他淡淡地问道:“说完了吗?” 声音平静得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谢元柏猛地自榻上跃起,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他声嘶力竭地呼喊道:“徐竟骁,我是被冤枉的啊!这一切,都是那个南楚的七公主南宫景晨在背后指使我的。对,是南宫景晨那个贱人,她因为当众吓尿的事,对周二小姐怀恨在心,意图报复。她许诺我,只要我帮她,就让她的兄长南宫景皓在父皇面前为我美言,让我重新获得父皇的欢心。你也知道,自从母妃失势后,父皇对我更是不再待见了,我在宫中的日子愈发艰难。徐竟骁,你要相信我,我是被迫的,我别无选择……徐竟骁,我是被逼的,我真的都是被那个贱人南宫景晨逼的啊……” “被逼的……”徐竟骁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在大殿中对本王的王妃露出垂涎的神情,南宫景皓又怎么会找上你?” 谢元柏心头一颤,他试图狡辩,但当他迎上徐竟骁那双深邃而冷酷的眼眸时,所有的辩解之词再也吐露不出。 “谢元柏,你真是个傻子!”徐竟骁不屑道,紧接着他淡淡道:“轻一、轻二。” 话音刚落,两名侍卫便从门外闪入,他们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王爷此次是真的怒了,这八皇子,居然胆敢对王妃心生邪念。不过正如王爷所说,真是个傻子傻到家了,被郑贤妃利用了还不知道。 这也正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谢元柏的双眼瞪得溜圆,惊恐地看着两名暗卫步步逼近,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颤抖着声音喊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别过来!救命!” 周嘉静自从那一日随同周嘉清出门赴宴回来后,就再也没见到周嘉清的踪迹。 当日,赴宴的人们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周嘉清的身影,七公主轻轻皱眉,疑惑道:“周二小姐怎的还不来?莫不是在这府中迷了路?” 那于是,她带领着众人前去寻找,奇怪的是,库房门口那个偏僻的院子除过一个深坑,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 就在这时,原本被拦在门口未能进院的秋菊匆匆而至,向众人禀报道。原来,她家小姐因为突感身体不适,便决定提前回府,因此派她特地前来向七公主告罪一声。 这处院子经过南楚人的精心改造,其布局颇为巧妙。进来容易,出去却绝非易事。不仅有重兵把守,而院子本身更像是一座小型迷宫。 整个使馆内,所以除了南楚太子和七公主二人,几乎无人知晓真正的出口所在。至于周嘉清,她自然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中了媚药的周嘉清,即便是侥幸逃脱,也难以从这迷宫般的院子中顺利脱身。还有谢元柏他也来了,他怎么会放过周嘉清,重要的是,连谢元柏也不见了! 起初,周嘉静以为是谢元柏带着周嘉清出去了,也许是谢元柏已经玷污过周嘉清了,或许是因与七公主的意见相左,他便擅自决定将周嘉清扔到了乞丐堆里?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总归计谋得逞,周嘉清已遭遇不测。 然而,当靖安侯与陈幸的话传入耳中,周嘉静的心如同被冷水泼湿,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腾而起。他们说,那日周嘉清从使馆急匆匆回府,满脸惊惶,声称因得罪了七公主,需得前往侯府别院暂避风头。可是,当她前往侯府别院时,那里却空无一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嘉静的心如同被巨石紧压,喘不过气来。 第320章 迫不及待 既然靖安侯和陈幸都见过周嘉清,那,周嘉清到底去了哪里? 不仅是她,谢元赋和七公主都感觉被困于一个无形的迷宫之中,让人摸不着头脑,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他们派出多少人手,如何地毯式搜索,周嘉清的身影却始终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七公主一想到周嘉清可能没中计,心中的怒火便熊熊燃烧,无法遏制。 她将所有过错一股脑儿地推到了周嘉静的身上,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她甚至下令残忍地处死了当初带周嘉清去往库房的侍女。在她看来,要么是周嘉静没有成功下药,要么是这个侍女被周嘉清暗中买通,放她逃脱了。 两日后。 多次对七公主的解释,已经让周嘉静的唇角急得泛起了血泡,多亏了谢元赋从中斡旋,七公主才没有将气全撒在她的身上,可是一些小惩罚还是未能幸免。 她一瘸一拐地刚踏入侯府大门,靖安侯便问她:“怎么了,你这是?” 周嘉静只是说这是不小心摔倒的,没大碍的。 靖安侯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显然对她的说辞有些不信。 陈幸在一旁见状,忙道:“还是请王大夫过来看看吧,以免伤势加重。” 周嘉静却摆了摆手,强撑着说道:“不必了,只是小伤,休息几日就好了。”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眼中的疲惫与痛楚却难以掩饰,心中的苦涩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七公主每日都要找个理由惩罚她一下,不是被当众用箭矢“不小心”刺破衣裳,就是把她当仆人一般呼来喝去,这次的惩罚虽然不重,七公主只是让她跪在院中的鹅卵石上思过,但却让她深刻地体会到了权利的好处,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往上爬,才能在这大安城里有属于她周嘉静的天地。 “你……你真的没事?”靖安侯的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沉重。 毕竟,那是他的女儿,从他知道周嘉静联合七公主暗害周嘉清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如被利刃所割,疼痛难当。他总在想,是他的错让周嘉静走上了歧途,可是姐妹相残的残酷现实,却让他心如刀绞。他不能原谅周嘉静对周嘉清所犯下的罪行,这份伤害,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无法容忍的。他决定与周嘉静断绝父女关系,以示警戒。然而,即便是在这决绝的背后,靖安侯的心中仍存有一丝不忍。他在想,若是周嘉静能够真心悔过,是否还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于是,在愤怒与痛苦交织的情绪中,靖安侯仍然保持着一份理智与宽容。他知道,断绝关系并不意味着要置周嘉静于死地,而是希望她能够从中汲取教训,重新找回自己的方向。 每当他多问一句,便是给她一次机会,希望周嘉静能如实说出,可直到靖安侯又问:“你可有什么想对父亲说的?” 如此直白,却承载着厚重的期望。 “没有,父亲,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房歇息。” 靖安侯看着她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空旷的府门口回荡,带着无尽的寂寥。 而南楚使馆内,七公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自从周嘉清失踪后,南宫景皓担心她冲动之下闯出祸端,便将她暂时软禁起来。她不知周嘉清到底如何了,只能在屋中焦急地踱步。 “太子哥哥那边还没有消息吗?”明安公主问身边的侍女。 那侍女摇了摇头。 “砰”的一声,七公主那平日里惯有的娇蛮与怒火此刻如同火山爆发,她猛地一挥手臂,将面前的杯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瓷片四溅。她怒目圆睁,声音尖锐而刺耳:“那个贱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侍女早已对七公主这样的性情司空见惯,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习以为常的无奈。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却突然惊呼一声吓了七公主一跳。 七公主猛地转身,一脚便将侍女踹倒在地,怒道:“废物!连收拾个东西都做不好,本宫要你们有什么用,你……” 谩骂的话语在嘴边打了个转,她忽然扫到侍女靠着的桌上有一封信,这信不知道是什么人放在这里的,她便拿起信来拆开看。 那封信,乃是八皇子的亲笔,信中提及,那一日,他原本想带着周嘉清出去直接扔到乞丐堆,却瞧见徐竟骁往这边来,不得已只得藏在外宅中。这两日周嘉清去别院的消息,其实是靖安侯和徐竟骁的一个骗局,只是为了保全周嘉清的名声而已,私下里他们也一直在寻找周嘉清。 眼见快要藏不住人了,倒不如在今夜就将周嘉清带到提前找好的乞丐堆里,这样一来,到时候,靖安侯和徐竟骁也不会承认周嘉清的身份了。 看完信后,七公主并未流露出丝毫疑虑,只是因为她在对付周嘉清一事上十分执着。 她面上的郁燥之色已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高兴与期待。她三两下将信撕得粉碎直至无法辨认其原貌。 随后,她欲派遣另一名侍女,将这个好消息火速告知南宫景皓。 然而,侍女却面带忧色地提醒道:“公主殿下,此事若被太子殿下知晓,以他的谨慎性格,必定会亲自出去核对一番才肯放心让您前去。而八皇子那边又催得紧,眼看天色渐晚,这一来一回,不知会耽误多少时间。说不定他就藏不住周二小姐了,被靖安侯那边找到,到时候您也就看不到周二小姐的下场了。” 七公主闻言,忽而心情有很好的对身边的侍女道:“你说的也是,来,陪本宫挑选一身耀眼夺目的华服,再将匣中珍藏的首饰尽数取出,本宫要细细挑选,好好装扮一番。本宫倒是想瞧瞧,那周二小姐在乞丐堆里究竟是何等模样,是否还能保持她往日的傲气与风采。快些,本宫此刻已是迫不及待了。” 第321章 来者何人 因为是在软禁中,除了七公主与两名侍女,再无他人。两名侍女相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后齐声回应:“是。” 子时,在城郊的深处,已沉入梦乡,只余下寂静的呼吸声在夜空中飘荡。 一座废弃的宅院,因为它的破败与荒凉成了大安城中几乎所有乞丐的避风港。 七公主站在府门口,透过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缝,向里窥视。只见,月光下,乞丐们或躺或卧,各自沉浸在深深的梦境中。 她再度转身,目光扫过那条寂寥的小路,那是通往此地的唯一路径,然而,那路上连一丝行人的影子都未曾捕捉到,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丝的焦急。 谢元柏在信里说,约在深夜之时这处宅院外面见面,这宅院很隐蔽,不会有别的人看到,方是安全。 七公主便是心中有些不愿意,可谢元柏都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她也只能接受。只是眼见着临近子时,却还未见有人前来,她的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七公主搓了搓手,试图驱散那从心底涌起的不安,对着身后的侍女喝道:“谢元柏到底何时过来?” 侍女道:“信上说子时前来。” 七公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七公主,子时将近。” 七公主抬头望向那漆黑如墨的夜空,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能隐约窥见一丝微弱的光亮,除了这寂静的宅院,四周唯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它们在夜风的吹拂下,枝叶沙沙作响。七公主的心,突然越发的不安起来,仿佛有某种未知的危险正悄然逼近,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清晰。七公主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丝喜色,她紧握的双手也微微松开,道:“来了!” 突然间,宅院四周涌出了一队黑衣人,七公主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等会将她扔进去,也不担心她会逃出来,你倒是颇费心思还带这么多的侍卫。” 她的目光在这些人影中快速穿梭,最终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谢元柏,周嘉清何在?为何不见她踪影?” 话音刚落,七公主的侍女便被其中一个黑衣人迅速出手,一掌击晕在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七公主不悦,大声喝问道:“谢元柏,你想干什么?” 然而,这群黑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质问一般,只是静静地朝她逼近。七公主看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身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你们不是谢元柏的人?” 紧接着,七公主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与冷厉:“尔等何人,竟敢对本宫不敬,还不速速退下!” 那些黑衣人仿佛对她的命令置若罔闻,依旧步步逼近,七公主的心头一紧,暗道不妙。她身边的暗卫迅速从暗处跃出,刀刃闪烁,寒光逼人。 毕竟是她瞒着南宫景皓偷偷溜出来的行动,只能带着四名贴身暗卫前来。面对黑衣人那汹涌如潮的攻势,四名暗卫虽勇猛无畏,但终究实力悬殊,势单力薄。 只见刀光剑影之间,四名暗卫很快便陷入了苦战,被黑衣人一次次击退。 七公主紧握着拳头,心中焦急万分,正和她所料想的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暗卫们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之中。 “你们是谁?”七公主的额头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她勉强维持着作为皇室的尊严,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恐惧,道:“你们可知本宫是何人?本宫,乃是南楚之地的七公主,今日若你们识趣退去,本宫愿既往不咎,放你们一条生路。但若你等执迷不悟,休要怪本宫日后请太子哥哥来讨个公道,届时,你们的性命,恐怕就难以保全了。” “哦,是吗?”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让人觉得极为动听悦耳。 听闻此言,七公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自信,以为她的话真的让对面这些黑衣人有所忌惮。原本激荡的心绪逐渐平复,她定定地凝视着对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继续恐吓道:“本宫,南楚之公主,岂会欺骗尔等鼠辈?今日,你们若是胆敢对本宫有一丝一毫的不敬,来日南楚皇室必将倾尽天下之力,让你们这群蝼蚁在这世间无处藏身,挫骨扬灰!若有谁真的不怕死,那就尽管试试看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七公主还是如此跋扈凶悍,那刚刚出声的黑衣男子,嘴角轻扬,笑声如寒风中的刀割,充满了刺骨的嘲讽。 “你笑什么?”七公主怒道:“站出来,让本宫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她怒目扫向那些黑衣人,只见其中一人,身姿如松,高大挺拔,即便是在昏暗的火把映照下,也能感受到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就是你在嘲笑本宫?”七公主紧握双拳,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正是。”那人回答得风轻云淡。 “你是聋了不成,不知道本宫是何人?那本宫就再说一次,本宫乃是……”七公主的声音越发严厉。 “不过南楚的公主罢了,哦,还有个第一美人的称号。”那人声音好听,却带着一股不屑与轻蔑,“即便如此,死了之后,也不过是黄土之下的一堆白骨,又有何特别?” “放肆!”七公主勃然大怒。 “放肆就放肆,本小姐便是放肆多回,你又如何?”突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 “本小姐?”七公主一愣,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抬眼看去,蒙着面巾看不到人脸,露在外头的一双宛如深邃湖水般宁静的眼睛。 “你……你是周嘉清!”七公主失声叫道。 那封信是八皇子谢元柏的字迹,来人却是周嘉清,七公主纵然再傻也明白了她已经中计了! 第322章 是个磨镜 夜色的阴霾如同她的心情,愈发沉重,而那股危险的气息,也愈发浓烈。 那名黑衣男子轻挥手臂,身后的黑衣人如同潮水般退去,七公主的心在这一刻开始疯狂地跳动,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不安。 七公主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警惕,试探地问道:“周嘉清,你诱我至此,究竟意欲何为?” 周嘉清的声音明明宛若初春的微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目光深邃,望向那扇紧闭的门扉,她淡淡开口,声音中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冷漠:“谢元柏可真是用心良苦,选了这样一处宁静之地,此时此刻,作为七公主的最终归宿,岂不是很好?” 只是因为不想事后被责罚,谢元柏便将周嘉清的最后归宿定在这里,这种阴险的伎俩,实在令人发指。 眼见对方动了杀心,七公主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呼出声:“你为何要这么做?周嘉清,你与本宫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并无深仇大恨?”周嘉清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南宫景晨,你的记性真是不好。你我之间的恩怨,岂是‘并无深仇大恨’六字便能轻描淡写的?” “即便本宫在大殿有意为难你,最后那狼狈不堪的,还不是本宫自己?你又何必耿耿于怀,紧追不舍?此刻你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未曾受到丝毫损伤,又有何理由对本宫纠缠不休?” “安然无恙?呵呵,那是本小姐侥幸逃脱,不是你南宫景晨仁慈!”周嘉清瞳孔骤然一缩,斥道。 周嘉清深深吸了口气,她实在难以理解这些作恶多端之人,似乎总以为只要未曾成功加害,便无罪一身轻。 “你!” “七公主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你爱而不得,所爱之人却不幸死在徐竟骁的手下,于是,你将这份锥心之痛,悉数倾泻在徐竟骁身上,以为所有的不幸,皆是他的过错。您想让徐竟骁也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是吗?”周嘉清淡淡道。 “你……”七公主的眼神中,惊愕如波涛汹涌,她颤抖着声音,“你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那黑衣男子也侧过头来。 “七公主,你是个磨镜,心中所爱,乃是北鸣的四公主!” 这简短的话语如同重磅炸弹,在两人之间炸开一片涟漪。七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震惊和羞愧,而黑衣男子则是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这一刻,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异常沉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这是上一世,她日夜陪在七公主身边,才发现的一个秘密,七公主爱上的人便是曾经去过南楚的北鸣四公主,正因为如此,才被南宫景皓紧握把柄,要挟着七公主和她的母妃为他做事,只是因为在南楚根本不能容下这对令人不齿的感情!她知道世人一旦得知,会如何取消嘲笑她,会如何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她,她怕,所以她不敢启齿,不敢忤逆南宫景皓! 只是上一世的周嘉清并没有和徐竟骁有情感纠葛,也让七公主给记恨上了。这一世,早在她得知南楚使者前来东秦的时候,她立即派人去打探消息,尽管大安城中关于她的传言还未被七公主闻,但七公主心中对她的那份杀意却已经悄然滋生。 看来,兜兜转转,是仇人的依旧是仇人。 周嘉清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转而轻笑道:“七公主,自使馆出来到此,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吧。” “是又如何,等会太子哥哥发现本宫没在,一定会派人出来寻找本宫的,周嘉清,你……”七公主闻言,脸上再度浮现得意之色,她今夜出来为了顺利,特意在使馆留下了一名侍女作为掩护,就算南宫景皓没有发觉,这侍女等不到她人,也会去禀告的。 “不会的,南宫景皓和吴连成在喝酒,今夜他们恐怕无暇顾及您的去向。更何况,”周嘉清瞥了一眼地上的侍女,“要不是你的侍女,你还不会出来吧?” 周嘉清的话像是一把利剑刺入她的心中,她回想起来,正是留在使馆的那个侍女惊呼一声,引导她注意到桌上突兀出现的信件。而此刻,她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因为正是那个此刻躺在地上的侍女,撺掇她不要告诉南宫景皓,独自出来的! “贱人!”七公主七公主怒不可遏地咆哮。 周嘉清平静地打断了她的怒骂,淡淡地问道:“香膏没带吧。” 七公主闻言,猛然惊醒,慌忙检查自己的衣袖。随后,又急切地俯身去翻查倒在地上那名侍女的衣裳。然而,无论她如何翻找,那香膏的踪影都未曾出现。 记得离开使馆时,那名侍女曾提醒七公主,带着香膏可能会有些不便,因此便由她代为保管。 七公主的心中充满了懊悔与愤怒,她恨自己的轻信,更恨那侍女的狡猾。她猛地转身,对着那名昏倒在地的侍女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废物,胆敢与周嘉清一起欺骗本宫!” 突然,她的目光转向了周嘉清,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怎么知道?” “你也不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好闻吗?”周嘉清笑道,说完,话音未落,她与身旁的黑衣男子默契地同时向后退去,然而,这一举动在七公主看来,却如同尖锐的刀刃,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自尊心。 七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愤怒如同烈火般在她的心中燃烧:“周嘉清,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窥探本宫的隐秘,还敢如此放肆!你以为,本宫会放过你吗?” 七公主身形一闪,便已经挡在了周嘉清的身前,她想亲手掐死周嘉清,然而,她的动作尚未及半,便被一旁的黑衣男子无情地打断。 那男子出手如电,一掌击出,带着冷冽的劲风,直接将七公主震退了数米之远。 这一掌,仿佛蕴含了无尽的力量,让七公主几乎无法承受。 第323章 种下善果 七公主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嘴角溢出了一抹刺眼的鲜红。 而这一掌,几乎夺去了她半条生命,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痛与无力。 “南宫景晨,你的罪行,深重难赦!便是为了南楚那些无辜受你荼毒的子民,本小姐亦无法对你手下留情。”周嘉清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因为接下来的这些话只有在七公主很小的时候,她的母妃对她说过,再也没有谁敢说过。 “你出生的时候样子的确很美,可你娇艳的外表下,隐藏着恶毒的心。你的母妃,为了掩盖你身上的那股与生俱来的恶臭,竟不惜以大量带有体香无辜少女的鲜血,为你炼制膏药,企图掩盖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多少年了,多少失踪的少女,多少因你而失去的鲜活生命,你还数得清吗?南宫景晨,这一生,便是为了偿还你欠下的命,也该悲惨的结束了,即便是千刀万剐,也无法洗清你身上的罪孽。” 周嘉清的声音越来越远,南宫景晨还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周嘉清会知晓如此之多,仿佛所有的秘密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一股汹涌的人潮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在其中…… “你,心软了?”黑衣男子问,这一次,他无法理解周嘉清的选择,他微微皱眉,继续追问,“你明明可以更决绝,更残忍,在她彻底崩溃之前,将她的那些秘密公之于众,让世人用唾沫和嘲笑将她淹没,那岂非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我并非心软。”周嘉清坐在马车中,轻轻摇头,“她是个磨镜,爱上北鸣四公主,这这份感情虽与常理相悖,不为世俗接纳,可单凭这一点,她又何错之有?她不过是追随了自己的心,她的爱没有伤害到别人,又何须因此受到世人的谴责和攻击?用她这份与众不同的爱去攻击她,这样的方法,我周嘉清不仅不屑,更不愿为之!” 是的,七公主爱上同性,这并非她的错,她的情感,她的选择,都值得被尊重,也没必要用这个让世人去攻击她! 她的话让黑衣男子不禁为之动容,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仿佛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了周嘉清的心意,也更加明白了周嘉清的与众不同! “那你又是为什么,为何没有将南宫景晨因掩盖体臭,而残忍杀害无数无辜女子的真相公之于众?”黑衣男子再次发问。 他心中早已构想出千百种能让南宫景晨生不如死的死法,可周嘉清却只选择了南宫景晨本来为她设下的死法,这,又是为何呢? 周嘉清微微侧目,递给了黑衣男子一个复杂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你也不懂吗?” 黑衣男子瞬间领悟,轻叹一声道:“我的清儿,你果然心善。你是为了避免那些无辜少女的家人受到牵连,你怕南宫景晨的罪行一旦大白于天下,会被南宫景晨的母妃迁怒,势必给她们带来无尽的痛苦和灾难,所以你才这样做。” 周嘉清点了点头,心中虽觉将此事公之于众,实在是大快人心,能解一时之愤。可南宫景晨的母妃,一旦得知爱女的死讯,定会心如刀绞,必然会将怨恨投向那些被害少女的家人,认为是他们泄露了秘密。南宫景晨的罪行固然深重,但那些无辜的少女和家人为何还要再受一次伤害? 周嘉清明白,她不能一一为这些受害者伸张正义,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那些人,守护着他们不再受到二次伤害。 此刻,周嘉清或许未曾料到,她今日所行的善举,终将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为她带来意想不到的善缘。 “徐竟骁,”周嘉清怏怏道,这些日子来的筹谋和算计,并未让她感到一丝报仇后的轻松,反倒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厌倦之感,她轻声叹道,“待郑贤妃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 身旁的黑衣男子正是徐竟骁,从那日他来晚后,看到那院中一幕,当初在雨见林时那种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让他无法平静,此后,她便寸步不离的跟在周嘉清身边。 周嘉清这一方面确实同郑贤妃一样,一局便要牵扯许多人,同样的她现在不愿在等了,她也想早日报仇! “再等几日,总得让你亲眼瞧见郑贤妃的报应,然后再带你去杜坡,如何?”徐竟骁轻抚着周嘉清的发丝,宠溺道。 “好。” “对了,”一想到那日来晚的缘由,徐竟骁坐正了身子,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思,“三春楼的王福安找到我,交给我一样东西。” 王福安临走时,交给徐竟骁一个东西,低声嘱咐道:“王爷,僧人曾言,不必刻意寻我,此乃徒劳之举。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现身。” 周嘉清接过徐竟骁递来的物品,眉头微蹙,眼中满是疑惑。 她不解地问:“王福安为何不直接交给我,而要通过你的手呢?” “或许他觉得我们两人相处的时光太过短暂,所以借此机会,想让我对你多一些示好?”徐竟骁难得打趣道,却也在无形中缓解了周嘉清心中的沉重。 徐竟骁见周嘉清没有怀疑,仔细端详着那方香,无论她怎样看,它都只是一块普通的香料,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也难怪徐竟骁会大意忘记了。 “王石和徐老爷子都已亲自查验过,这方香并无任何特殊效用,当然也没有任何问题,你若有意使用,大可放心去用。”徐竟骁道,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僧人会转交给周嘉清一方香。 他并非有意隐瞒,既然周嘉清还未打算向他透露那深藏的秘密,那么他去找寻那僧人的行动,毕竟是打探那些,也就暂且不让周嘉清知晓了。 徐竟骁的目光微微流转,望向远方,仿佛那遥远的距离中,隐藏着某种未知的答案。 第324章 点燃熏香 他知道,自己要尊重她,给予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处理那些她自己的事情。 天快亮的时候,周嘉清猛然间从睡梦中挣脱出来。 不知为何,她的梦境中似乎充满了无名的烦躁,如同乱线缠绕,让她无法安宁,即便醒来,那份压抑也如影随形。 她这几日一直就在侯府隔壁的宅院住着,也才知晓了徐竟骁竟然将侯府两边的宅院都买下来了,所谓的灯下黑,任凭其他人怎么寻找,怎么会想到这里呢? 她轻揉着额心,望着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她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那份烦躁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再也无法入睡。 她在这宅院中无所事事,时间仿佛在这里变得缓慢而冗长,徐竟骁总是劝她,那日受惊过度,应多加休息,因此丫鬟们总是等到天色大亮才前来唤醒她。 周嘉清躺在榻上,眼中却无半分睡意,她的思绪突然飘到很久之前做过的那个噩梦中。 周嘉宁的身上早已被抽打得血迹斑斑,她痛苦地呻吟着,周嘉清在梦中拼尽全力,想要冲上前去解救她的姐姐,但无论她如何挣扎,那无形的壁垒总是将她阻隔在外,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嘉宁受苦受难,而周嘉宁无论她如何努力,也爬不出去被鞭打的那个房子。 这个梦,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阴影,始终萦绕在周嘉清的心头。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它便悄然而至,让她在无尽的痛苦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周嘉清的心如同被巨石压迫,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不禁皱了皱眉,前世的周嘉芸,究竟对姐姐做了什么?而姐姐,是否真的如秦星玥所言,将那道至关重要的圣旨,交到了谢元赋的手中? 这些问题如同迷雾一般萦绕在周嘉清的心头,让她无法释怀,每当夜深人静,她就会陷入无尽的沉思,试图寻找当初的真相。 然而,毕竟是上一世,她想要寻找真相却又无法触及,只能在这无尽的沉思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那些零散的片段,试图拼凑出那遗失的真相。 原本,周嘉清想要推开窗户,散一散心中的闷气,突然摸到榻上有一个东西,周嘉清一愣,她借着窗外渐渐透入的朦胧晨光望去,原来是王福安通过徐竟骁转交给她的那方香,回来后她随手将其置于榻上,未曾想竟疏忽了收拾。 既然此刻无事可做,周嘉清便决定点燃这方香,王福安只是说这是助眠的,周嘉清也想试一试,便又躺在榻上,夏荷替她掖好被子,放下床上的纱帘,周嘉清再次闭了闭眼。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周嘉清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她睁开眼睛,空气里似乎都似乎都变得有些冷冽起来,竟像是冬日。 这本是初夏时节,却怎料寒意袭人,直接跌入了冰冷的冬日? 周嘉清缓缓坐起身来,头痛如被重锤击中,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的意识都淹没。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以前侯府的房间中! 身旁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同时,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令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周嘉清从榻上下来,唤道:“夏荷?” 竟无人应声,倒是身边女子的声音越发清晰了,她揉了揉眼睛,以便更清晰地辨清那声音的来源。 这才发现原本紧闭的窗户此刻却大开,寒风呼啸而入,周嘉清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女子正坐在软椅上,那女子的面容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模糊不清,只听得见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周嘉清不禁心中生疑,这女子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究竟在说着什么? 她走近了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就在这时,那腥味突然变得更加浓烈,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周嘉清心中一紧,不由地后退了几步,她望去腥味的源头,只见地上还躺着一女子,面容憔悴不堪,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薄棉布长衫,那原本柔和的粉色已被浓重的血腥所覆盖,衣衫几乎被鲜血完全浸透,唯有领口处还残留着些许原始的粉色痕迹。 嘉清终于明白,那令人作呕的腥味,正是这女子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 就连头发都被血水浸湿大半,粘连在一起,毫无生气。她脸色灰败至极,眸光又透出一种死色。 周嘉清瞪大眼睛,那是她的姐姐——周嘉宁! 周嘉宁向来端庄优雅,何时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大姐姐还是别再挣扎了,好生躺着歇息一番。”坐在软椅上的女子轻声细语地劝慰道“这样才能想起皇贵妃交代的那个东西到底在哪?” 周嘉清闻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终于模糊的面容清晰了起来,她身着鹅黄色的衣裙显得俏皮明朗,这样的装扮和这份天真无邪的气质,不是周嘉芸又是谁? 怎么回事?周嘉清的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周嘉芸明明死在周嘉豪的手里,怎么还活着? 此刻周嘉芸一手捧着温热的茶水,轻轻啜饮,似乎在驱散着周围的严寒。她的另一只手却握着一条鞭子,时不时地抽打着旁边的周嘉宁,“大姐姐还得好想起来才是。” “我想不起来了……”周嘉宁的声音微弱,眼神空洞,语气中带着几分绝望,“我的爹和继母死了,我外祖一家也遭遇不测,太子也离去了……我什么想也想不起来了,我还能想起什么?” 周嘉清的心猛地一沉,这场景,这对话,竟然是她上一世于除夕夜死前的前几日。她竟然回到了这个充满痛苦与绝望的时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太子!”一提到先太子,周嘉芸的声音便如同被凛冽的寒风切割,尖锐而刺耳,难听至极,她的面容此刻变得扭曲而痛苦。 第325章 真是无用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自私和贪婪,才导致了先太子的早逝。你明知我父亲有意将我许配给太子,却执意阻挠,如今,这便是报应了吧,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你!是你,都是你,是你克死了太子!若是太子还活着,登基的便是他,而我就是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可如今,一切皆成泡影,都因你而起!如今,四皇子已登基为帝,秦星玥更是荣升皇贵妃之尊,我的父亲不得不在她面前俯首称臣,就连我也要听她差遣。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让我与皇后的宝座擦肩而过!” 周嘉芸冷然嘲讽道,她的眼神里满是怨毒,想要嫁给的男子却已死去,而她看不起秦星玥,现在又不得不讨好秦星玥,这种感觉真是糟糕! 她站起身来执起长鞭又是一番鞭打,打过之后,她又想起什么,诡异一笑,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温柔,仿佛像个无知的孩子在述说一个美好的故事:“对了,你的家人还没有死绝,皇宫里还有那位尊贵的皇贵妃,不对,她已经不是皇贵妃了,你的二妹妹,依然活得好好的。若她知道家族遭遇如此变故,心中不知会如何悲痛欲绝?哈哈……” 周嘉宁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痛苦,她紧咬着下唇,试图阻止那即将喷涌而出的悲痛。然而,她终究没能承受住这沉重的打击,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周嘉清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周嘉宁,她的手却从周嘉宁的身体中穿过,仿佛触碰到了无形的屏障。 “真是无用。”周嘉芸厌恶地转身离去,她吩咐丫鬟,待地上那人醒来后再来通报,这屋内的阴冷,连她都觉得难以忍受。 待周嘉芸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地上的周嘉宁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一旁的丫鬟见状,急忙上前搀扶,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小姐,您这次能用装晕的方式躲过一劫,但下次呢?她们的手段层出不穷,这样下去,您又能撑到何时?” 周嘉宁轻轻闭上了眼睛,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被囚禁在此,她孤身一人,面对的是无尽的阴谋与诡计,背后是家人的离世和心爱之人的病重离世,这些沉重的打击如同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呼吸。 “为今之计只有那个办法了,”她环顾四周,确保无人窥探后,才悄悄贴近了周嘉宁的耳边,小声继续道:“小姐,这些年来,您对二小姐的呵护与付出,奴婢全都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他们以二小姐的安危为筹码威胁您,可小姐,那封圣旨,绝不能落入他们之手。若是不尽快将其送出,那人将永远无法得知其下落。因此,奴婢决定冒险一试,由奴婢冒充您,而小姐您则需趁机悄然离去…….” 周嘉清听到这里明白了,她们口中的那个东西,便是先皇的圣旨,这封圣旨的确是关于立储的圣旨,对,没错,是立储。 在谢元赋登基的时候,靖安侯就告诉周嘉清,先皇早已拟定了圣旨,便是太子登基,则周嘉宁必为皇后。 只是太子在谢元赋登基前夕,却因幼时落下的顽疾,不幸病发身亡,令这道圣旨终成空谈,周嘉清才决心扶持谢元赋。 当靖安侯不幸入狱,身陷囹圄之际,他不能将信件送出宫去,转而送到了周嘉清的手中,信中,靖安侯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先皇其实早已拟好了两封圣旨,而另一封,则是一道暗旨,秘密地立下了储君的人选。 这道暗旨,是为了应对那些无法预知的变故,是先皇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靖安侯也坦诚地告诉她们,自己并不知道暗旨上究竟写着谁的名字,但有一点便是,绝对不是谢元赋! 故而,她知道这个暗旨在哪藏着,只要将这封圣旨拿出去送到纪丞相的手中,他会明白的。 当靖安侯身陷囹圄,她亲眼目睹了高聿在谢元赋的刀下陨落,那一刻,周嘉清如梦初醒。在被放逐至冷宫的边缘,她仍奋力挣扎着,在最后的时刻,她设法将这个重要的消息传达给了她的姐姐,可是,这一切被秦星玥发现了,她便吩咐周嘉芸对周嘉宁严行逼问。 为了不让周嘉宁在吐露出圣旨所在前断气了,周嘉芸特地指派了她最为信赖的贴身侍女,细心照料,无微不至。 周嘉宁已是油尽灯枯,便将一切的希望都寄予在她的贴身丫鬟身上。 “不行!”周嘉宁制止道,“我这副身子已然支撑不了多久了,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的二妹妹。你必须活下去,只有你活着,才能替我照顾好她,我……父亲的冤屈,外祖一家……”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忽地用帕子掩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像是破碎的琴弦,在空气中回荡。 当她再次摊开帕子时,那上面已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圣旨在……”周嘉宁强撑着这口气,低声道:“切记,守好这封圣旨,妹妹说若父亲还不能出宫,就拿出来交给纪丞相,会有人从他手中去拿的……” 这些信息周嘉清都知道,是她交代给周嘉宁的,所以她帮助纪承枫,接近纪承熙,也是想要知道当时先皇立储的那个人是谁? 而周嘉宁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便故意用太子刺激周嘉芸,再装作晕倒使她离去,给她的丫鬟争取到时间。 正是有这一份暗旨,谢元赋的皇位做得极不安稳,他总怕有人会带着这封圣旨突然从他手中抢过这一切,他还有复国的宏愿,绝不能让这一切都毁在一封圣旨之上。他明白,只有牢牢掌握住那封圣旨,他才能在这场皇权的较量中立于不败之地。 这次周嘉宁真的晕了过去,她的贴身丫鬟,紧守在她身旁,眼眶里噙着泪水,却极力克制,生怕自己的啜泣声惊扰了她的小姐。 第326章 意见不合 她小心翼翼地照料着周嘉宁,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无尽的温柔。 最后,丫鬟深深地看了周嘉宁一眼,眼中满是不舍与坚定。她严格地遵从了周嘉宁的吩咐,在被关押的这几日,她们发现这里有一处密道,是周嘉宁小时候顽皮偷偷挖的,这密道很短,便是通到屋外的池塘那里。 周嘉宁的丫鬟,她的水性之佳,仿佛与这池塘的深邃融为一体。在月光的斑驳下,她悄悄从池塘的另一边上岸,也不是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只要能逃出去,一切就都有转机…… 因为周嘉宁浑身都是被周嘉芸打的鞭伤,也不会枭水,只能将这份生的希望寄托在她的丫鬟身上。 丫鬟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知道,只要她能成功,只要她能带回希望,周嘉宁就有机会得救,靖安侯府就有机会洗刷冤屈! 眼前的景色如流水般掠过,周嘉清恍若隔世,她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丫鬟湿漉漉的衣裳紧贴在肌肤上,她心头一紧,还是被周嘉芸捉住了。 无论她怎么审问拷打,那丫鬟一个字也不说,就在这时,一个粗使嬷嬷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她的声音颤抖而尖厉:“四小姐,不好了,大小姐她……她咽气了!” 这句话被刚好回到府中的秦星玥听到,她愤怒至极,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快步上前,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周嘉芸的脸上,将她扇倒在地。 “废物!”秦星玥怒喝一声,她特意嘱咐在知道那封圣旨藏匿于何处前,不能将周嘉宁给弄死了。 周嘉宁,那个她曾经深深信赖的姐姐,以及她身边忠心耿耿的丫鬟,她们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地交给谢元赋呢? 这个念头在周嘉清的脑海中疯狂地旋转,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落叶,无助而又凌乱。 她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锐而绝望,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悔恨都倾泻而出:“姐姐,姐姐,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喜欢谢元赋,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我不该的……”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懊悔和悲痛,自她重生以来,只有靖安侯和周嘉宁一直保持通信,她是一封信都没有写过,她有过怀疑,也有过相信,她不能说服自己彻底相信姐姐…… 一袭玄色袍子的男子静静地站在榻边,他的目光深邃,心疼地看着周嘉清在梦魇中挣扎。 “呼——”的一声,他缓缓吹灭了榻前小几上那袅袅升起的香烟。 这轻微的声响,仿佛一道解脱的符咒,使周嘉清猛地从梦中惊醒。周嘉清猛地自梦中静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此刻,一只大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那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温暖而安心。周嘉清不自觉地倚靠在那人的怀里,任由那熟悉而安心的力量将她包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周嘉清的心在男子的抚慰下渐渐平静下来,她不再感到恐惧和迷茫,她慢慢地坐直身体。 男子起身,片刻后,屋中亮起了烛火,他走到榻边坐下来,那张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深邃英俊,他的眼神深邃而温柔,隐隐透出一丝关切,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与优雅,无疑就是徐竟骁。 周嘉清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已经熄灭的香。香上虽然不再有火焰跳跃,但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却还未完全散去,如梦似幻。 那个梦,仿佛真的发生过一般,让她无法分辨现实与梦境。 “以后别用了!”徐竟骁伸出手,想要收起那方香。 “等等,”周嘉清垂眸道,两人心中都明白,今日周嘉清所遭遇的梦魇之源,正是由这袅袅香烟所引发。然而,她坚信这缕香或许能指引她揭开真相的一角,“先别收起,放着吧。” 徐竟骁微微一顿,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转向她,问:“你可知道此刻已至何时?” 周嘉清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天,轻叹一声:“这么晚了?我竟不知不觉间沉睡了一日?” 徐竟骁点了点头,若非他反应迅速,及时吹熄了那缕香,周嘉清恐怕还会继续沉溺在那无尽的梦境之中,不知何时方能醒来。 既然是僧人给的,恐怕这也是周嘉清的心结所致,徐竟骁轻轻地将手抚过周嘉清的发丝,道:“清儿,若你日后想要使用这香的话,我在你身边陪着便是。” “嗯,”周嘉清微微颔首,却又忽然想起一事,她抬头望向徐竟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么晚了,那七公主……” “她在乞丐堆里,不死即疯,南宫景皓若是寻到那里,看到那一幕,恐怕会是他此生都难以忘记的噩梦。”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嘲讽。 接着,便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八皇子谢元柏死了,死在自己府上,全府上上下下无一个活口,巡捕房的人马已经迅速赶来,他们穿梭在府邸的各个角落,搜寻着可能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喘息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迅速围了过去,只见一个奄奄一息的仆人正躺在血泊之中,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八……八皇子和南楚……密谋害……七公主和八皇子意见……意见不合……”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断了气。 当时八皇子的事牵扯南楚,更使得朝堂之上的局势变得微妙而紧张。 在这样的情形下,南宫景皓被“恭敬”地请入宫廷,令人费解的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南宫景晨,连同他身边的两个侍女也一并人间蒸发,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正当朝廷内外对此事议论纷纷之际,京兆尹的府邸又收到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消息称,大量的乞丐如潮水般涌向城外那座破败的院落,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期待,仿佛即将迎来什么重大的事情。由于人数众多,京兆尹不得不派人前往维持秩序,并顺便打探那院落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327章 太子节哀 南宫景皓听闻“乞丐”二字,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他直觉此事不简单。 他心中暗忖,或许是南宫景晨因冲动而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按照她的性子来说,可能是找到了周嘉清,想要私自处置周嘉清,便带到城外去的。 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他们已经牵连到八皇子惨案中,万万不可再在这时又深陷到谋害官家贵女的事情里! 于是他决定亲自前往查看,东秦这边当然是不可能再让他单独行动,他便和京兆尹一行人一起过去了。 却没想到,这一去,南楚七公主和众乞丐的事情,已经遮掩不住了,在大安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是从那绝美的容颜以及华丽的衣裳上,看出那被糟蹋而死的女子正是七公主! 金銮殿上,南宫景皓的面色瞬间阴沉,仿佛乌云压顶,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冰冷与嘲讽:“在东秦的疆域之内,我南楚的公主,竟被如此肆意侮辱致死。这份屈辱,我南宫景皓岂能容忍?本殿不得不怀疑东秦是何居心?或许,我应当立刻将此等丑事,一字不漏地禀报父皇,请他来决断这东秦的罪行!” 南宫景皓这有几分威胁的话,说得连皇上也不禁眉头紧锁,面露不悦。 当即,一位朝中重臣站了出来:“太子殿下,微臣也不得不有所疑虑,你们南楚此次前来,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意图?虽言有要事相商,但太子殿下自入大安以来,似乎对那所谓的‘要事’只字未提。贵国的七公主遭遇不幸,这确实令人痛心,但反观我东秦八皇子,全府上下惨遭屠戮,无一活口!太子殿下,这又该如何解释?” 南宫景皓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冷漠而高贵的神情,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此事与本殿又有何干系?” 而八皇子的生母,现今的董贵人,被一群御林军“拦不住”,此刻冲进金銮殿中,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在宫裙上,哀声欲绝地呼喊道:“皇上,此事怎能说与南楚无关?求皇上彻查此事!我的皇儿他……他就是被那七公主害死的,求皇上不要放了那南楚贼人,还皇儿一个公道清明!皇上……” 董贵人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的目光交汇,皆是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唏嘘。 曾经的董贵人,如花团锦簇,稳居四妃之首,身后还有两个皇子傍身,荣耀与恩宠并存。自从五皇子因故被禁足,最终自绝于府邸,董贵人的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崩塌。她心中的痛苦与绝望如同洪流般泛滥,不断地折磨着她,使她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皇上也逐渐对她冷淡下来。如今,八皇子的惨死更是让她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那些朝臣们,在感叹董贵人命运多舛的同时,也不禁对南宫景皓产生了疑虑与不满。他们各执一词,试图为董贵人讨回公道。 看到下面众人争论不休,皇上面色铁青,雷霆之怒在他的眉宇间翻滚,他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沉声道:“此事,实在太过恶劣!竟有人胆敢对朕的八皇子下此毒手,简直是不将朕放在眼里,更是公然挑衅明齐的律令戒条,罪行滔天,不容姑息!”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朕已经命大理寺全力彻查此案,揪出幕后真凶,还八皇子一个公道。至于南楚太子,朕希望你能暂时留在此地,协助调查,待真相大白之日,再行离去。” 本来是南宫景皓为七公主来喊冤,让东秦给他一个交代的,董贵人这一哭诉,便变成了为八皇子讨回公道的事了。 尽管皇上的话虽未直言软禁,但其中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虽说东秦怎么可能公然软禁他国太子?可是牵扯到八皇子的惨案,南宫景皓面色微变,但随即恢复如常,他深知此刻不是争辩的时候,只能暂时应承下来。 无需多言,皇子和公主的地位,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偏偏八皇子的下人含混不清的一句话,竟成了南宫景皓被质疑的导火索。 便是南宫景皓有心狡辩,这一查,也能查出他们的确有过合谋,而这勾结,虽是针对周嘉清的阴谋,但其中涉及两国皇室的牵连,却足以引发无数的猜测与疑虑。 南宫景皓的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凝重,他拱手道:“还请皇上能够彻底查明七公主遭遇的真相,否则,待本殿日后回国,父皇问及此事,本殿该如何解释,如何交代?” 这便是要东秦给一个交代,同样的,东秦的百官们也不甘示弱,他们坚决要求南楚也给东秦一个交代。 不可避免地,又开始了一场无休止的争论。说是争论,到底东秦人多,理由各异,让南楚一方在回应时倍感棘手,无力招架。 谢元赋见此,面上闪过一丝不满。 朝堂之上,虽然八皇子的一贯行径令众多朝臣心生不满,他效仿齐王的放浪形骸,令人侧目,可如何讨厌也是东秦之人,怎能容忍他国来欺辱杀害? 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东秦百官且能暂时放下个人芥蒂,团结一心,一致对外!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的守护者,绝不容许任何外来势力践踏他们的尊严。 见状,皇上冷峻地宣布:“南楚乃是我朝的贵客,此事,朕自会一并彻查,给南楚一个交代!” 话毕,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拂袖离去。 朝堂之上,百官们面面相觑,都能感受到皇上此刻的怒火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他们纷纷对南宫景皓投去冷眼。 却有一人的态度与众臣不相同,他从南宫景皓面前走过,温声道:“还请太子节哀。” 这人正是四皇子谢元赋。 南宫景皓正是愤怒的时候,见到谢元赋,他的面色并未有丝毫好转。发生这些,都是谢元赋和郑贤妃的盲目自信,他们曾信誓旦旦地说此事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第328章 你做得对 谢元赋他并未多言,只是在南宫景皓身后轻声道:“关于七公主遇害一事,也不全然是祸事。” 南宫景皓的眉头微蹙,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质疑与 不屑:“四皇子,人命在你口中,竟然轻如鸿毛,这是否意味着你眼中的南楚皇室,也是如此毫无实际的力量和威严?今日,你若不能给出一个令本殿满意的解释,那么,我们之间的联盟,或许就要重新考虑了。” 这句话虽未明说,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却已昭然若揭,如果四皇子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四皇子和郑贤妃在背后的事他也会捅出去。 谢元赋听罢,却是云淡风轻的一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太子殿下多虑了,若是您有意继续结盟,我自然会全力以赴。我们的合作,无论何时都是有效的。” 南宫景皓回过头,傅修宜笑了一笑,转身离开了。 南宫景皓微微侧过头,只见谢元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转身离去。南宫景皓在原地静默了片刻,目光在众人的背影上扫过,最终也缓缓转身,拂袖而去。 调查这两桩案子的人迅速行动起来,东秦的八皇子和南楚的七公主这两大皇室成员的卷入,使得整个大理寺都笼罩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氛围中。每一名官员都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 然而,事情的诡异之处在于,所有可能指向真相的线索,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巧妙地抹去,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痕迹。 大理寺的人企图从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但得到的唯一确凿事实,就是那位南楚的七公主与谢元柏之间,似乎确实存在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联系。 这样的发现,无疑让人联想到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桃色纠葛。但这样的结果,却是万万不能呈给皇上审阅的。皇上早已对皇子们下达了严令,不准他们以任何理由其余接近七公主。如今,这起案件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引发两国之间的不必要的纷争。 案情似乎就这么陷入了僵局。 徐竟骁在与周嘉清说完今日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春桃来报,靖安侯来了。 当靖安侯步入房间,见周嘉清正在用膳,就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一起用膳。 等膳食用完撤下去的时候,靖安侯还是一言不发,周嘉清就问:“爹过来看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清儿,”靖安侯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最终缓缓开口,“清儿,当初在使馆中,八皇子……八皇子他是不是心怀……” 周嘉清轻轻垂下眼眸,收起心中的万千情绪,轻声道:“爹,无论他心怀何种叵测,清儿定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靖安侯望着他,眼中满是复杂之色。他知道八皇子是被徐竟骁杀的,徐竟骁一向杀人利落。今日他亲自去现场看,只见八皇子的下身被残忍地砍断,那个玩意都被剁成肉泥。 如今的京兆尹早已不是王卫平了,他为了避免皇上过度悲痛,便将此事悄悄地隐瞒了下来。 靖安侯心中明白,八皇子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定是因他意图对清儿不利,这才触怒了徐竟骁有此举动。 “罢了,我只是想提醒你,既然我能猜到你与此事尚且有关联,皇上未必就不会一无所知,”靖安侯盯着周嘉清,面色一派严肃,今日在宫中,退朝的时候,皇上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让他不禁心中一凛。 若是其他人还是一回事,杀的却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唉…… 靖安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七公主在东秦的这段日子里,她并未与何人结下梁子,若真要细究,也就只有你一人罢了。而今,七公主与八皇子之间暗中往来的事情已被查明,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不论你是否真的与此事有所牵连,恐怕都难以置身事外了。除过南楚太子,总还会有人将目光投向你身上的。清儿,你现在非常危险。” 周嘉清道:“爹,您无需忧心,您忘了,真到了那一步,还有纪承枫,不是吗?” 的确如周嘉清所言,可是一想到周嘉清瞒着他去使馆赴宴,靖安侯就感到后怕,他眉头紧锁,沉声问道:“那日,你究竟有几分把握去的?” “九分。”周嘉清道,她不愿让靖安侯担心,便这样说。 其实只有七分把握,她觉得七分把握足矣,因为报仇的渴望已经让她无法再等待,她不想再等,其实靖安侯说的,周嘉清又怎么可能没想到?可是多看一日仇人在世上逍遥,她心中的不安和痛楚也就更深一分,她便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她和徐竟骁约定了时辰,若届时她未能出来,徐竟骁就会进来救她,她的疏忽除了院子中多出来的深坑,她未曾料到郑贤妃会插足其中,将这场局变得更为复杂。她参与了进来就将纪承枫也一道算计在内,只是周嘉清怎么只会带一粒解药去呢? 若这唯一的解药不慎丢失,或是被谢元柏抢先一步夺走,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她察觉到吴连成也在此地时,她心中便有了计较。她故意露出破绽,坦言自己只有一粒解药,实则是在试探吴连成,看看他是否值得她与之结盟。 还有徐竟骁给予周嘉清的,不仅仅是那坚实的后盾,更是那份让她能够毫无顾忌,勇往直前的踏实感。 “你,果真如此有信心?”靖安侯问。 这时,徐竟骁自外面进来,道:“请侯爷放心,我不会让清儿受到牵连。” 靖安侯这才放过周嘉清,他不知道周嘉清已经睡了一日,就嘱咐她早点休息,和徐竟骁一起去了书房,临走时他转过头来,对周嘉清说:“清儿,你做得对,遇到心怀不轨的就该砍下他那不安分的爪子,即便是皇子,也有爹为你撑腰,无需惧怕。” 第329章 此法尚可 事实上,靖安侯的担忧果真没错。 当天夜里,使馆内就偷偷来了一位客人,南宫景皓因牵扯到八皇子一案,在使馆内不得外出,谢元赋便亲自上门了。 南宫景皓的脸色并不太好,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倒也没有和谢元赋磨蹭,开门见山道:“四殿下如何打算?” 谢元赋淡淡一笑:“七公主遇害,我也深感遗憾。不过如今之计,却不在于立刻抓住真凶。” 南宫景皓眉头紧锁,目光如刀,投向谢元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一国公主遇害,乃是举国震惊之事,怎在四殿下口中,就变得如此轻描淡写?我南楚的公主,不过是来东秦做客,却在此地香消玉殒,四殿下,您觉得这能说得过去吗?” 谢元赋摇头道:“真凶不用我说,太子殿下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知晓那意图侮辱七公主之人究竟是谁。” 南宫景皓冷笑:“当然,能做出这等胆大妄为之事,除了徐竟骁和周嘉清这二人,还能有谁?”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几分狠辣,仿佛要将那两个名字刻入骨髓。 “太子不妨再想想,在皇上心中,七公主和定国王爷孰轻孰重?” 南宫景皓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思。 他并非因为这个问题难以回答,而是这个问题背后所隐藏的深意,让他不得不谨慎考虑。他回想起吴连成之前也曾向他提及此事,那时的他并未深思其中的利害,只当是一句简单的提醒。 然而此刻,他却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沉重。 徐竟骁自然比七公主份量重,杀害一国公主的确是头等大事,再如何头等会让东秦皇上交出徐竟骁吗? 自然不会! 这一点他很明白,当初在金銮殿上便没有直言幕后真凶是谁! 不仅因为七公主在第一次进宫觐见的时候,便得罪了皇后,传闻皇上对皇后很是尊敬,更是因为徐竟骁这么一个战神,东秦皇上更不可能交出他来。 那杀害七公主这件事查到最后呢? “最好的结果便是推出一个顶罪羊而已。”谢元赋提醒道,“真凶既然难以捉到,除非……” 南宫景皓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随即沉声问道:“你说靖安侯?” 谢元赋但笑不语。 如果不能扳倒徐竟骁和周嘉清,那动一下靖安侯也能让他心中这口恶气出一出。 如果说靖安侯为自己的女儿出头,由靖安侯手下的人出手,也并非全无可能。 “至于八皇子之事如何与靖安侯扯上关系?那下人言之凿凿,矛头直指我们南楚!”南宫景皓沉声道:“靖安侯即便有心为周嘉清出头,又怎会无端牵扯到皇家之事?你们东秦的官员,岂能是任人摆布的摆设?” 南宫景皓头疼得厉害,他不明白这些要如何嫁祸给靖安侯。 谢元赋叹息道:“太子还不明白么?周嘉清和七公主龃龉已生,那日,八皇子在院中意图对周嘉清不轨,靖安侯作为周嘉清的父亲,他怎能坐视不理?说他一怒之下为了女儿杀了八皇子,便将嫌疑指向你们南楚,也不是没有可能。” 南宫景皓的脸上依旧挂着犹豫的神色,但他的内心却已经悄然开始思索。特别是,当谢元赋已经巧妙地编织了靖安侯杀害八皇子的理由时,南宫景皓的眉头更是紧锁。 “你,又想利用本殿,去对靖安侯下手?”南宫景皓沉默片刻,终于怒声开口,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质疑与不满。 谢元赋微微一笑,反问道:“太子殿下,敢问在您的眼中,七公主重要吗?” 南宫景皓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仿佛是在嘲笑这个问题的多余。他轻蔑地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漠:“七公主?她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走狗而已,又怎能谈及重要二字?” 闻言,谢元赋就知道南宫景皓在朝堂之上的怒火,并非真的为七公主的死感到悲痛,而是因为七公主的死实在有损一国皇室的颜面,触动了皇室尊严的底线。 谢元赋遂而淡淡道:“生命已逝,无法挽回。但若以七公主之死为引,将靖安侯绳之以法,那么太子您因八皇子案件所受的冤屈,也定能得以昭雪。本皇子曾许下的承诺,自然作数,我与郑母妃都会倾尽全力,助你扫清前路障碍,助你铲除那些潜在的竞争者,稳固你的储君之位。” 后来谢元赋说了什么,南宫景皓什么也没听进去,他想要的如果谢元赋能给,他的冤屈能洗刷,而导致七公主惨死的周嘉清,也应该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等谢元赋走后,吴连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殿下,您这是何意?”吴连成不解地问道,“为何您要如此轻易地顺着四皇子的意愿行事?” 南宫景皓回过神来,看了吴连成一眼,“我以为,此法尚可。” 吴连成心中一跳,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道:“殿下,属下愚见,此事实在不宜操之过急。四皇子不过是想借您的力量来为他铲除异己。上次的计划,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呢,如今受到怀疑的是您,而他则置身事外。再者,殿下,请容属下直言,四皇子的势力如今连一个周嘉清都尚难对付,您又如何能确定他能顺利登基?至于那承诺您之后的种种,更是遥不可及。何况,殿下,您想一想八皇子的离世,究竟对谁最为有利?” 吴连成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封密信递上前:“殿下,您看,这是近日来,属下查探的消息。” 信上一一列举的都是周嘉清和谢元赋的恩怨,包括那些关于周嘉清才貌双全的事也是谢元赋散播的,原来,从一开始,对付周嘉清就是谢元赋精心设计的圈套! 南宫景皓的身影一顿,吴连成继续说着关于这桩事他的看法。 平湖书院。 韦应,身为通政司的嫡次子,本已无需再踏足书院教授功课。 第330章 不留后患 但是,每每一些妙计或者提醒的话,都是他从高聿口中得知,他在以他的口吻转述给谢元赋,正因如此,他深受谢元赋的器重,这份看重让他舍不得离开平湖书院,更离不开高聿。 可是自从他的哥哥韦之也来到谢元赋身边,韦应的地位就大幅下降。 今日亦是如此,兄弟二人从谢元赋的府邸中走出,韦之对他的冷嘲热讽,更是让韦应心中五味杂陈。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与愤懑,便一气之下又来到书院想要找高聿解闷来。 往日里,高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提起当下的事务,他那些独到的见解,“恰巧”地被韦应听到而已。 今日不知是心中太过焦灼,还是高聿也因最近的两起事情有些坐不住了,韦应直接去找高聿,倾诉自己的苦闷:“高兄,八皇子的事你如何看?” 当时,还有几个先生也在院中,高聿道:“此事已经交由大理寺的人亲自查办,想来不久之后就有结果了。” 事关八皇子的事,众人都在底下议论纷纷,韦应这样问,他这样回答也无可厚非。 韦应在此刻长叹一声,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 几位先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韦先生,怎么了,难道是这案子真的如此棘手吗?” 另一人则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这案件似乎还涉及到了南楚那边,莫非真的是南楚人下的手吗?” 他们几人皆是普通的教书先生,与今日站在他们面前的韦应不同,他知道一些常人难以触及的宫廷秘闻也很正常,几人的好奇心被点燃,便纷纷问道。 韦应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他清了清嗓子,便将能说的不能说的,全给说了出来:“若是大理寺的官员们真的能够查出个所以然来,那么,我们的皇上,又何须为此事烦恼不已呢?” 他微微停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见他们皆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便继续装模作样道:“此事之诡异,实在令人费解。究竟是谁,敢于在这东秦的土地上,对八皇子下此毒手?我想,这绝不可能是南楚所为。他们有何理由,又有何胆量,敢在我们东秦大开杀戒,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韦应的话更是挑起了众人的好奇之火,他们迫不及待地催促着韦应,渴望听到更多。 韦应也再不卖关子,道:“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但据闻,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可能与靖安侯府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靖安侯?”高聿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愕,“这怎么可能?靖安侯与八皇子素无过节,他为何要下此毒手?” 韦应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为何不会?你们还记得南楚那个七公主设宴的事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众所周知,七公主在大殿之上与周嘉清结下了不解之仇。她设宴的初衷,便是为了向周嘉清寻求报复。有传闻说,是八皇子看中周嘉清,所以与七公主合谋了这场宴会,想要借此机会……”韦应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那话语背后的深意,不言而喻,“但是不知为何七公主失手了,靖安侯知道了此事,所以靖安侯为了他的女儿杀了七公主和八皇子!” 众人在平湖书院听得是一片唏嘘,书院外不远处也有人在议论这些事! “韦应是你的亲弟弟,你也能下得了手?”谢元赋道。 韦之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他轻描淡写地开口:“不过是中途进来的人,谁又能断定他是否真的是我的亲弟弟?我倒是坚信,我真正的弟弟,早在四岁那年,便在山贼的刀下夭折。” 在这看似温和的笑容下,隐藏的是他冷冽而果断的内心。 他转头看向谢元赋,道:“殿下,对于不能为我所用之人,我向来不留任何后患。” 见谢元赋沉默,韦之再次主动提起来,他道:“早在母亲让他进府之时,我便打探了他这十几年的生活,他明明骨子里爱慕虚荣,为何还能甘愿一直留在平湖书院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教书先生,这才发现了每次他去平湖书院之后,他说的话就显得格外不同。” “所以你怀疑有人在背后教他?”谢元赋道,“今日这才故意激怒他,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韦之点头称是。 他们二人此举便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幕后为韦应指点迷津,出谋划策的。 谢元赋被韦应蒙蔽也是因为他以为韦应是和他一类的人! 此时的高聿全然不知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他回到房中,自桌头取过一张纸,研磨提笔,快速地书写起来。 此刻的高聿,尚不知自己接下来的一举一动,皆被暗中的几双眼睛紧紧锁定。 他回到房中,自桌头取过一张纸,研墨挥毫,快速地书写起来,信上流淌出一个个墨色的字迹,正是将他推入深渊的源头! 在七公主和八皇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靖安侯府里也出了一桩事,这事说大也不大。 周嘉静身上却突然生出了无数的疹子,无论府上的名医如何诊治,病情始终不见好转。靖安侯担忧病情蔓延,便决定将她送往城外的庄子上静养,希望她能在那里早日康复。 只是平日里温婉的大姨娘舒婷,这一次却像是变了个人,她哭闹不休,情绪失控,搅得整个侯府不得安宁。 即便是靖安侯这样素来宽厚待人、极少动怒的人,也被她闹得心烦意乱。 终于,舒婷又哭闹着与靖安侯发生激烈的争执后,靖安侯忍无可忍,他下令将舒婷关进祠堂,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 这一日夜里,寂静的祠堂内,舒婷独自一人,静坐于冰冷的石凳上,泪水如断线之珠,无声地滑落。 这祠堂是搬进来新近修建的,里面阴冷而潮湿,舒婷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第331章 豁出性命 就在这时,外头的门把却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舒婷微微一怔,以为是陈幸又派人前来送些吃食,以显示她的大度与关心。 然而,舒婷觉得这种假惺惺的关心,令她感到无比的厌恶。 于是,她冷冷地开口道:“我什么也不要,出去吧。” 外头那声音还在,舒婷愤怒地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我叫你出去!没听到吗?” 随着一阵略显刺耳的“吱呀”一声,门开了,却是周嘉静。 她或许设想过,可能是陈幸带着食物或棉被来探望她,然而,却从未想过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出现在这里。 在舒婷的心中,她的女儿总是那么自私而冷漠,从未将她这个生母放在心中,每当看到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凉薄,让舒婷对女儿的期待逐渐消磨。 周嘉静瞧了瞧外头,见并无异常,便迅速将门掩上,步伐匆匆地走到舒婷的身旁,将手上的篮子递给舒婷,轻声道:“外面守门的婆子吃酒去了,我偷偷溜进来的,我知道你一整天都未曾进食,怕你饿了,所以特地给你带了些吃的。” 舒婷听到这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未曾想到在这种时候,她的女儿会惦记着她。她的目光随着周嘉静的动作,落在了那个竹篮上。 周嘉静揭开竹篮的盖子,露出了里面各式各样的点心,那些点心看起来精致可口,显然是用心准备的。 舒婷心中满是感激,她觉得为了女儿闹这么一出她从不后悔。 她感动地接过周嘉静递过来的点心,轻咬了一口,那味道真是比以往任何的糕点都要甜美,当即拿起点心大朵快颐。 舒婷一边吃,一边看着她:“静儿,你且安心,姨娘就是豁出这一条命来,我也绝不会让你父亲将你送到庄子上去。你并未身染疾病,眼看你还有不到两年就及笄了,可以嫁入四皇子府,若此时将你送去庄子,岂不是毁了你的一生?待到回来时,又怎能让四皇子认可你的清白呢?” 闻言,周嘉静的目光轻轻扫过舒婷,仿佛是在审视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她的眼神中藏着轻蔑,大约是舒婷整日在府门中不怎么出门,又或许是到底她是丫鬟出身,见识短浅,周嘉静这时才明白舒婷为什么不能扳倒陈幸,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可周嘉静到死也不会明白的便是:纵使让她不屑一顾的舒婷,因为自己眼界的局限和无奈让她瞧不起,而舒婷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为周嘉静去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 此刻,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你以为,父亲将我送到庄子上,两年后会接回我?” 舒婷沉吟片刻,恍然道:“莫非……你父亲不会接回你来,是因为他……他不会再承认你这个女儿了?” “是,”周嘉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凄然的笑意,“是的,他已经知道了我欲对二姐不利的事,又怎会不愤怒呢?再加上,他本就不赞成我与四皇子的婚事,如今更是将我送到这偏远的庄子,断了我这一生!”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怪谁吗?怪你,谁让我偏偏从你的肚子中爬出,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得不到父亲的宠爱。这一切,都怪你!” 舒婷被她突如其来的狠厉吓了一跳,急切地解释道:“静儿,你千万别这样想,你父亲他对待家人最是心软,绝不可能不认你这个女儿的。就算姨娘得不到他的关爱,可你不一样,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会这样对你的,让你去庄子也许只是一时气话……” 周嘉静摇头一笑,越发觉得舒婷有些天真与愚蠢,自己与舒婷是说不通的。想来也是了,一个丫鬟出身的,能当个姨娘就已经不错,何况是靖安侯的唯一姨娘,已是天大的福分。 见周嘉静闷闷不乐,舒婷心中不禁急了起来,她连忙安慰道:“况且还有姨娘在,姨娘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周嘉静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舒婷的反应,见她如此坚定,心中虽有些感动,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甚至带着些许的不耐烦:“那姨娘,如今我有难,你既然之前说过,即便是豁出性命,也不会任由父亲将我送到那偏远的庄子上去,这话还作数吗?” 舒婷道:“当然,姨娘说的话,自然是算数的,只要姨娘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为你竭尽全力,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有姨娘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周嘉静微微一笑,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她将舒婷的手握得更紧:“你……能不能在死前再帮我一次?” 一听这话,舒婷登时惊呆了,什么“死前”? 她呆立片刻,随后挣扎着要从周嘉静紧握着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你……静儿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的,姨娘!”周嘉静不放手,眼神中充满了恳切,“你不是说,你会为了我豁出这一条命来,姨娘,求求你了!” 婷的视线落在周嘉静那跪在她面前的身影上,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两行眼泪登时就流了下来。 周嘉静带着几分决绝和恳求:“姨娘,如果你不答应,那我……我恐怕将再无生路了。姨娘,求求你救我一命,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夜色如墨,悄无声息地流淌在宁乐苑的每一个角落,等周嘉静回到自己的寝屋时,侯府似乎无人发现这一切。 秋菊问道:“小姐,您为何要帮五小姐遮掩她夜入祠堂之事?” 若不是周嘉清在暗中布置,她周嘉静怎么会顺利来去自如,不被察觉? “帮,为何不帮?”周嘉清看着春桃将门掩上,她手中的茶盏微微晃动,散发出淡淡的茶香。她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我的好妹妹,真是给我送上了一份厚礼啊。我又岂能不回赠她一份大礼呢?一直以来,我都在思索着该如何找个恰当的时机,将这份‘心意’送给她。如今,机会便这样摆在我的面前,我又怎能轻易放过?” 第332章 老魏是谁 夏荷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一来,侯爷心中也不会那般难受了,毕竟,五小姐是他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即便侯爷再如何生气五小姐对小姐所做的事情,也始终无法狠下心来彻底断绝这份父女之情。” 的确,靖安侯得知八皇子对周嘉清图谋不轨,其中的媚药就是周嘉静动的手,心中自然怒不可遏。 这怒火之下,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奈与困惑。他当然可以罚,可以严词训斥,甚至动用家法鞭笞,但如何能够下得了决心去杀了她? 若是选择在路上伪造意外,或是在那遥远的庄子里动手,即便再如何巧妙伪装,靖安侯心中也清楚,这一切是周嘉清做的,是周嘉清动手杀了她的亲妹妹,这样的结果,对于靖安侯来说,简直比刀割还要疼痛。 周嘉清可以杀了一切想要谋害她的人,这一次,害她的人却是她血脉相连的妹妹——周嘉静。 周嘉静今夜的行为,就是亲手将锋利的匕首交到了周嘉清的手中,一刀斩断了靖安侯与她之间那微弱而珍贵的亲情纽带。 “的确如此!”冬梅笑得有些嘲讽,““五小姐的行为,让我越发觉得她更像是二房那边的人。她自私,冷漠,精于算计,丝毫不顾及姐妹之情,母子之情。” 回想起那日的种种,冬梅的心中还弥漫着难以消散的恐惧。周嘉静,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毁掉周嘉清的一生。 春桃一愣,有些不解道:“小姐的意思是……” 无独有偶,靖安侯的书房中,也有人正在说着周嘉静的这一桩事。 “大姨娘今日一日都未吃东西了。”说话的是陈幸,她恨不得立刻将周嘉静逐出府去,可这与大姨娘毫无干系。 ”靖安侯闻言,眉头一挑,声音中满是不耐:“一日不吃,又能如何?反正饿不死她。” 陈幸又道:“我只是担心,若她继续这般闹腾,若是到了送五姑娘出府那一日还这么闹腾,又该如何是好?” “那就先关她几日,让她冷静冷静。”靖安侯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那就先关她几日,让她冷静冷静。若她仍是不知悔改,就想点办法,让她‘安静’下来。” 陈幸的心蓦地一跳,靖安侯向来以温和著称,极少展露出如此强硬的一面。这次,周嘉静的所作所为显然是触动了靖安侯内心深处的禁忌——姐妹相残! 尚未等到次日破晓,祠堂外便传来一声惊恐声,紧接着一位看守祠堂的婆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侯爷,夫人,不好了,大姨娘……大姨娘她……” 婆子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陈幸眉头紧锁,不悦地斥道:“你怎的如此慌张?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了何事?” “死了,”婆子颤抖着手指,指着祠堂那边,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大姨娘……她死了!” 大姨娘留下的遗书婆子交到陈幸手中,她用她的生命为周嘉静求情,字里行间,皆是她对靖安侯的恳求,希望他能收回将周嘉静送往庄子的决定。在信中,大姨娘痛斥周嘉静年少无知,冲动之下犯下的错误,险些将二小姐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而现在,她愿意以这微薄的性命,为周嘉静赎罪,为曾经几乎酿成的大错来赎罪! 靖安侯从陈幸的手中接过那封遗书,心中却掀起了波澜。此刻,他再也无法找到理由去惩罚那个曾经犯错的周嘉静。 可是,周嘉清等了这么久才抓住周嘉静的尾巴,她岂能容忍周嘉静这个罪魁祸首轻易逃脱了去? 于是,昨夜,她让双财双福把靖安侯最为信任的老魏,扶到祠堂的屋顶上去,这才看了一出大戏! 周嘉静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她怎么敢的? 为了逃避罪责,为了保住她在大安城的地位,为了维护侯府五小姐的身份,更为了她心中那份对谢元赋的执着,竟然狠下心肠,亲手终结了她母亲的生命。 周嘉静对老魏一无所知,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仆人,便对着他大声指责,企图推卸自己的罪行。然而,她所不知的是,老魏的存在不仅是她罪行的见证者,也是令她无法推卸的罪责的人! “这,也是因为五妹妹年少无知吗?””周嘉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冷淡,“魏老先生,乃是祖父当年的心腹,西云一事,他侥幸逃脱,得以保全性命。父亲为了感激他的忠诚,特地为他更名换姓,让他留在府中,如此德高望重的长者,五妹妹你,竟也敢对他口出狂言?只是五妹妹没了生母,这一次,又想借用谁的命来为你脱罪?” 周嘉静听到这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在颤抖中显得摇摇欲坠。她的脸上,泪痕满面。她是如何都没想到眼前的老者是这样的身份,在这一刻,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恐慌与决绝,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当老魏揭露了她罪行的真相,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逃避,再也无法推卸责任。 周嘉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她知道,这一次,周嘉静败在了自己的急躁上。 其实,周嘉静只要像以前能沉得住气,周嘉清她还真没想好如何杀了她而不让父亲难受,偏偏,她以为她去了庄子,周嘉清和徐竟骁会疯狂报复她,她急了! 事实上,周嘉静若是能如往昔那般,保持那份沉稳与冷静,周嘉清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不触及靖安侯痛楚的情况下将她置于死地。 偏偏,她以为她去了庄子时,她心中的恐惧却如潮水般涌来。 第333章 一杯毒酒 她害怕,害怕周嘉清和徐竟骁会疯狂报复,那种恐惧让她无法安宁。 于是,周嘉静急了,那份沉稳与冷静在恐惧的侵蚀下荡然无存,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开始在心底里慌乱地寻找对策…… “父亲,您不能……”周嘉静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急切地膝行上前,双手紧紧抓住靖安侯的衣袍,哭诉道。 “众所周知,我的女儿周嘉静,从使馆中回来后身体每况愈下,疹子遍布全身。这些日子一直在侯府养病,明日,本侯就会宣布,我的女儿在病痛的折磨中不幸离世。从此,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侯府的五小姐。”靖安侯淡淡道。 即使当初周嘉静对周嘉清下了媚药,靖安侯也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她能去庄子时远大安这些纷扰,能够痛定思痛,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放下,回归她应有的纯真与善良。 那么,他以后定会为她找个本分的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徒劳。 随后,靖安侯一脚踢出了一个丫鬟,那丫鬟惊恐地尖叫着,却无人敢上前阻拦。这一脚,仿佛也踢散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与期待。 周嘉静不仅敢弑母,做出同周嘉豪那等连禽兽都为之羞愧的罪行,更从丫鬟的口中得知,她竟然还联手舒婷,想让陈幸不再有孕,这一件件的事情都让靖安侯寒透了心! 而且,周嘉静的心思如此,日后定然会闯出大祸,这样的女儿,他不能要,更不能让她继续留在世上! “父亲,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不能这样!我也是您的女儿,您不能只疼二姐姐,就这样舍弃我,父亲!”周嘉静悲怆凄凉地大喊着,希望靖安侯能看在自己也是他的女儿的份上,留下她一条生路。 “不要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靖安侯冷冷地道,不再和周嘉静多说,起身离开了。 等到靖安侯派人将毒酒端过去的时候,春桃这才恍然道:“对了,小姐,您之前得知夫人迟迟未能有孕,便私下里调查,终于发现了五小姐身边那个丫鬟的端倪。您故意等到今日才揭露真相,是否就是为了让侯爷下定决心,不再对五小姐心存仁慈?” 春桃顿了顿,目光中闪烁着几分精光,继续道:“还有昨夜,您看似是在帮五小姐,其实是想坐实了她弑母的事?如果您不为她遮掩去祠堂的事,大姨娘或许就能及时获救,那么五小姐的罪名便无法成立。侯爷也不会有这么强硬的态度了。” “春桃变聪明了。”周嘉清嘴角轻扬,淡淡地笑了。 弑母与下毒未遂这可是两回事,大姨娘这样的人,实在可恶,可有着对她生母那一份情,她会认,因此,她并不愿亲手终结大姨娘的生命。 周嘉清亲自接过下人手中那杯毒酒,步入了宁乐苑。她目睹着双福和双财分别从两侧紧紧抓住周嘉静,再由夏荷将那毒酒灌入周嘉静的口中。 面对周嘉静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的谩骂,周嘉清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留着五妹妹的时日已经够久了。”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妹妹,周嘉清倒也为她留了一份体面,并没有折磨她。 回到陶然苑的时候,秋菊说:“这下小姐报了仇,府中之人也是一条心了,小姐终于可以松口气,不必再时时紧张提防了。” 周嘉清浑不在意地一笑:“是啊,总算是清净了。” 稍许过后,她仿佛有些疲惫,轻声吩咐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片刻。” 几个丫鬟见状,识趣地退下,周嘉清躺在榻上不久便沉沉地睡去了。 秋菊目光微转,轻瞥了一眼屋内榻上的人,随即走出房门,来到夏荷身旁,低声嘀咕:“夏荷,你有没有觉得小姐有些异样?她报了仇,理应心中畅快,可为何我瞧小姐,却似有些闷闷不乐,毫无那份应有的欣喜之情。这且不说,你有没有发现小姐这几日有些不对劲,总是疲累,可你看看,眼下还不到正午呢,小姐又睡着了。” 夏荷顺着秋菊的目光,也望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暗自思量。这几日来,小姐的确与往日不同。她睡的时间长了,醒来时脸上也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好像是有一点。”夏荷微微颔首,回想道,“小姐总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何止是精神不济呢?”春桃听闻此言,急忙走了过来,摇头道,“刚开始小姐不知为什么,对王爷送的那方香爱不释手,总是日夜不停地燃着。可是小姐却一日不如一日开心,心情也越发烦闷。每次我看小姐都是兴致冲冲地点着,醒来后却又似乎更加失落。这,莫非是那方香中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王爷送来的,我还拖王大夫又检查了一遍,王大夫说什么问题都没有。”夏荷道。 “我觉得不是那方香的问题,”冬梅此刻也悄悄凑近,低声说道“在那方香出现前,小姐好像就有些困乏的症状了。” “什么症状?”突然,一道低沉而冷峻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急忙转身,只见徐竟骁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院子之中。 她们立刻恭敬地俯身行礼,齐声说道:“奴婢们见过王爷。” 徐竟骁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刚要上前一步,便被夏荷微微侧身拦住,说周嘉清已经入睡,闻言,徐竟骁的脚步一顿,夏荷这才将她们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徐竟骁担忧的看了一眼屋内,才转身离去。 只有周嘉清自己清楚,她一遍又一遍地点燃那方香,只是为了想寻求上一世的真相,奈何只有第一次在梦中看到,其余几次皆是徒劳无功,梦境中再无任何痕迹。 当夜幕降临,徐竟骁再次悄然来到她的门前。 此时,周嘉清醒来不久也还不觉得很困。 第334章 她的下落 “周嘉静的事,你做得不错。”徐竟骁缓步走向桌子,悠然坐下,目光细致地在周嘉清的脸上游走,这让周嘉清不知所措,被徐竟骁如此直视,饶是她镇定,此刻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慌忙转过头去,避开那炽热的视线。 徐竟骁只是想要将周嘉清的症状详细地告诉了徐老爷子。 徐老爷子听后,再次审视了那方香,确认无误后,便嘱咐徐竟骁白天带周嘉清过来,他打算亲自为她诊脉,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对了,秦星玥的下落……” 秦星玥? 周嘉清猛地回头,问:“你知道了她在哪?” 徐竟骁道:“她现在在使馆。” 秦星玥竟然去了使馆,原来,她已被谢元赋作为向南宫景皓表忠心的筹码,献给了南宫景皓。 看来这一世,谢元赋和秦星玥终究无法再续前缘了。 徐竟骁与周嘉清说了几句,又见周嘉清有些乏累,便没有多做停留离去了,他也想尽快知道周嘉清这是怎么了。 夜色渐深,使馆内的南宫景皓寝殿里,一名女子正静静地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 她面容清丽温婉,身着一袭近乎透明的纱裙,她的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心生荡漾。 然而,她对着镜子的面容却显得有些阴鹜,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名女子,正是被谢元赋一直深藏不露的秦星玥。 她此刻的装扮,仿佛是为了迎接某个特殊的时刻。可那镜中的阴鹜,又让人窥见了她内心的挣扎与不甘。 秦星玥从未料想命运之轮会如此戏弄于她,自己竟然会和南楚的太子扯上关系,她从一出生便注定要嫁给谢元赋的,结果被周嘉豪玷污了清白之身,谢元赋不要她了,便将她送给了南宫景皓! 她根本没有别的退路! 第二日,周嘉清收到了高聿的信。 信中说,谢元赋挑唆南宫景皓将靖安侯推到了风口浪尖,让他成为了这起事件的替罪羊。 周嘉清倒是没想到谢元赋和她想出同一招,细细思量,她也就释然了。毕竟,谢元赋此人,素来擅长借刀杀人,此等计策于他而言,倒也并非什么新鲜事,而她的权谋启蒙也是来源于谢元赋,既然如此,但看这次谁更胜一筹。 周嘉清自己倒是不怎么担心,因着南宫景皓这个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吴连成,吴连成既然能救了一次,这一次也不会置身事外,毕竟,除去南宫景皓也是他的心愿! 信的最后,提及谢元赋此次的决心。说他势在必得,若是周嘉清自己真的无计可施,或许与谢元赋达成交易也未尝不可。毕竟,这计策本就是谢元赋为南宫景皓所设,若是交易能成,或许能化解这场危机。 周嘉清眉头微蹙,她总觉得信的最后一段内容有些莫名其妙,这是让她去求和? 更重要的是以高聿的性子,再说出向谢元赋求助的话来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这的确是高聿的信无疑,周嘉清摇了摇头,决定暂时将这封信的内容抛诸脑后。 她走到烛台前,借着蜡烛的火苗,将信纸投入了火焰之中。火苗迅速舔舐着信纸,不一会儿,信上的字迹便化为灰烬。 随后,周嘉清唤来春桃,让她去叫来双财和双福。春桃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双财和双福便来到了周嘉清的面前。 “府里你们培养的高手,大致有多少人?”周嘉清直接问道。 双财一愣,随即皱眉道:“给侯爷身边培养了一些护卫,夫人身边也有,加起来应当不到二十人,不过,他们的武功修为,目前是在当初我跟随小姐时的水平。” 双财双福自从得到徐竟骁的亲自指导,他们的武艺已经突飞猛进,跻身顶尖高手之列。然而,像他们这样的高手自然很少。 不过他们之前的功力也算不错的,可是还是远远不够,毕竟是靖安侯和陈幸的人身安全,周嘉清觉得怎么都不够。 “我娘曾经拨给你们的人呢?”周嘉清又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迫切。 这让轻二不知道的人手,实际上是陈幸父亲的人,大多都被陈幸送给周嘉清了,她觉得周嘉清比她更需要这些助力。 “最近一直由属下操练着,”双福问,“小姐可是担心南楚那边?您手中不是还有王爷的精兵,这些还不够吗?” “对了,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周嘉清一拍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徐竟骁曾经将那枚玉佩给了自己。 双财和双福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解。他们知道周嘉清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更不是一个会轻易忘记重要事物的人。但今天她的举动和话语,却让他们感到了一丝古怪。 “你们先退下吧。”周嘉清挥手打发走了那二人,随后将身子缓缓向后倾斜,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倚在了柔软的椅背上,她呢喃道,“怎么又觉得有些困了?” 初时,她也以为是身体抱恙,但经过徐老爷子和王石的仔细诊断,她的身体并无大碍。两人共同得出的结论是,长时间的睡眠不足与心中所承载的沉重压力,才导致了她近日的困顿。 既然只是困,便好好休息一番。 在百姓的议论声中,东秦的八皇子与南楚的七公主这两桩离奇之事,在街头巷尾,茶馆酒楼,无不议论纷纷,但大理寺的官员们,夜以继日地调查,却迟迟无法找到案件的线索和突破口。 南宫景皓派出的人同样未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整个宫廷,仿佛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压抑而沉重。 御书房里,东秦的帝王正襟危坐,然而,此刻的他脸色铁青,怒火中烧。 他将手上的密信狠狠扔到地上,密信上的字迹犹如他的愤怒,尖锐而刺眼。 皇上冷笑一声,让人不寒而栗。 第335章 心事重重 齐公公在一旁侍立,大气也不敢出,帝王一怒,非同小可,尤其是眼下,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上的脸色,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皇上的霉头。 那封密信上,赫然写着是江湖仇敌暗中策划,率领一批不速之客潜入八皇子府邸,血腥地结束了八皇子生命的可怕真相。 而通政司府竟然也参与其中,若不是他…… 皇上的目光中,愤怒如狂风骤雨般汹涌而来,他眼中的火焰仿佛要将一切虚伪燃烧殆尽。 通政司府从前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在皇上眼中,此刻却变得如此刺眼,仿佛所有的伪装都被无情地撕裂,只余下一个字:假! “胆大包天!”皇上面色阴沉道,“竟敢勾结奸佞,将罪责推诿他人,试图转移朕的视线。既然如此,通政司府上下,一个不留,全部斩首示众!” 在这瞬息万变的朝廷风云中,风向犹如翻云覆雨手,一夜之间便全然颠倒。朝堂的棋盘之上,原本就是暗流涌动,一招一式,都可能引起连锁的反应,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那么的突然和无常。 靖安侯府。 整整一日,周嘉清都呆在屋里,她吩咐夏荷去做一些能够提神醒脑的膳食。 眼下,南宫景皓和谢元赋正密谋着将靖安侯卷入其中,她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对策。 夜色渐渐降临,细雨如丝,无声地敲打着窗棂。 周嘉清却并未因此关闭窗户,反而任由那丝丝凉风携带着雨水的清新,轻轻拂过她的面颊。那凉意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令她清醒了许多。 周嘉清草草用过晚膳后,夏荷见她如此,心中担忧不已。 她怕周嘉清长时间地坐在窗前,极易着凉,于是,她轻声劝说道:“小姐,还是关了窗户,这夜风伴着细雨,寒风入体,恐会生病。” 然而,周嘉清却只是轻轻摇头:“眼下形势紧迫,我怎能安心入眠?我若一睡去,只怕又要睡很久,我不放心,南宫景皓和谢元赋的阴谋,我必须要想个法子来应对,若是我爹娘因此遭遇不测,我是无论如何都原谅不了自己的。” 夏荷再次劝说有她们守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们定会即刻唤醒周嘉清,可是周嘉清执意如此,夏荷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得默默地退了下去。 只见周嘉清独自坐在窗边,将烛芯剪了又剪,也不知剪了几次,直到那微弱的烛火在寂静中摇曳,映照着她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而疲惫。 窗外,大安城沉浸在一片深邃的宁静之中,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雨滴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周嘉清倒也存有一分机警,就在她若有所思之际,恍然间察觉到了徐竟骁的悄然到来。 徐竟骁今日从宫中归来,神情异常沉重,仿佛心事重重。 他,平时极少借酒消愁的人,今日却破天荒地拿起了酒杯,试图用那辛辣的液体来麻痹自己那颗沉重的心。然而,酒精的魔力似乎并未能完全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就在此时,夏荷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告诉徐竟骁,周嘉清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听到这个消息,徐竟骁原本还有些迷蒙的酒意瞬间消散无踪。 他匆匆赶来,只见周嘉清独自立在窗边,任由外头携卷着冷风与雨丝拍打在身上。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如此孤独,如此无助,她自己也是一副想要想些什么,看起来又好像想不起来的模样。 徐竟骁的心猛地一紧,他走到周嘉清身边,就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地覆盖到周嘉清身上。 恰逢此时,窗外的风势骤然加剧,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丝丝冰凉的雨丝,落在屋内,冷冽而刺骨。这突如其来的凉意令周嘉清不禁打了喷嚏,瞬间驱散了她的睡意。 徐竟骁迅速走到窗边,将窗户紧紧关闭,屋内的寒风与雨丝被隔绝在外,暖意渐渐弥漫开来。 他转身,走到周嘉清的身旁,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她。 “清儿,你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周嘉清此刻的模样明显不对劲,那种由内而外的疲惫与脆弱让他感到心疼。他知道,这段时间自己忙于处理七公主和八皇子的事务,以及频繁进宫,对周嘉清的陪伴和照顾都少了很多,他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与自责,他觉得他将周嘉清忽略了。 其实,并非他真的有所疏忽,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围绕着周嘉清,一有空闲,就赶来侯府看望她。只是,在徐竟骁眼中,只有时时刻刻地陪伴在一起,才不算忽略。 周嘉清嗅了嗅,问:“你,喝酒了?” 徐竟骁闻言,心中一紧,急忙松开了周嘉清,生怕自己身上的酒气会让他感到不适。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嗯,稍稍喝了一些。清儿,是不是这味道让你不舒服了?” 周嘉清摇了摇头,淡淡道:“无妨。” 见状,徐竟骁心中稍安,郑重道:“清儿,靖安侯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只需安心休养,不必为此操心。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嘉清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知道,只要有他在,无论面对何种困难,她都不会感到害怕,可是,周嘉清低声道:“我做不到,我怕我把什么遗漏了,他们要对付的,是我爹娘,我怕……” 徐竟骁轻轻握住她的手:“明日,清儿,你相信我,明日这些事情都会结束,南宫景皓也将离开东秦。” 周嘉清抬头,望向徐竟骁,眼中满是不解与疑惑。 “我今日入宫,觐见了皇上。”徐竟骁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皇上已经下令,此事到此为止,清儿,我们这就去杜坡吧。” 周嘉清点了点头,她的动作有些迟钝,仿佛还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徐竟骁看着她,眼中的狐疑之色愈发浓烈,但他并未多言。 第336章 死罪难逃 正当徐竟骁转身,准备去为两人沏上一壶新茶之际,周嘉清突然提高了嗓音,喊住了他:“等等!” 徐竟骁微微一怔,转身望向周嘉清:“清儿,怎么了?” “你明知故问,我岂能不知你心中所想?”周嘉清咬牙切齿道,“我最近是贪睡了不假,不是傻了!” “皇上为何会如此宽容?”周嘉清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波澜,沉声道。 徐竟骁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便不再绕弯子,说起了自周嘉清变得嗜睡后,他接手了周嘉清早已整理好的罪证,精心布置了一场大戏。 然而,在讲述这一切的过程中,只是隐去了其中皇上宽容的原因。 当日,通政司全府入狱之事,传的人尽皆知,自然也传到了使馆中。 花园中,石桌旁。 秦星玥听闻此事,不禁有些惊愕,倒是南宫景皓问道:“全府入狱了?究竟是何罪名?” “什么罪名还不知道,”那下人道,“但宫中传来的风声,似乎皇上这次决心要严惩不贷,恐怕……恐怕是死罪难逃。” 南宫景皓的目光轻轻扫过秦星玥,试图从她的眼眸中捕捉一丝情绪的波动。 他知晓通政司府与谢元赋之间的关联,但此刻的秦星玥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她微微低头,似是在悲叹,道:“怎么会这样……” “什么罪名都没有,却突然要治死罪?”南宫景皓笑了笑,“这其中,定有蹊跷,四皇子定是知晓其中缘由,对吧?” 说完,他又看着秦星玥,问:“玥儿,你想去问一下四皇子这究竟是为何吗?” 秦星玥被他的问题一惊,如同受惊的小鹿,慌忙从石凳上站起,膝盖一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颤抖着声音:“不……不必了,如今小女有幸成为太子殿下的人,四皇子发生什么事,都与小女子无关,还请殿下不要赶小女离开。” 谢元赋发生什么不仅与她无关,她内心隐隐觉得,通政司府倒霉,便是谢元赋倒霉,如此甚好。 她在被谢元赋送过来的那一日,无论她如何乞求,谢元赋都不曾改变心意,说不恨是不可能的,说她对谢元赋有多喜欢,大抵也是没有吧,只是从一出生便注定要嫁给的人而已。 可谢元赋,他明明知道她无法背弃家族、无法与旁人情投意合,却仍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秦星玥深知,正如谢元赋所言,这一切不过是复国大计中的一环,为了复国,这点牺牲算不得什么。 她的心情如同被拧紧的麻绳,错综复杂,难以解开。南宫景皓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未过多追问,只是轻轻一笑作罢。 而那个让秦星玥心中纠结的人,谢元赋,此刻也陷入了焦灼之中。 他未曾料到,八皇子一事,终归是牵连了许多麻烦,而东秦的官员和南楚的使者都在各自申冤,可大理寺那边却仿佛陷入了沉默,迟迟未有动静,突然就说不查了。 他们似乎有意将这份冤屈深埋,既不破案,也不查案。 就连南宫景皓今日又被皇上召入宫中,皇上的这个举动,让谢元赋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他也未曾料到,他的好幕僚——韦之,通政司府的嫡子,在出了一个将韦应身后的人捉到的好主意后,竟让整个韦府陷入了深不见底的牢狱之灾。 听闻是韦老爷在朝堂之上失策连连,竟让家族遭受了无妄之灾。 究竟是什么罪名也不甚清楚,同僚们虽议论纷纷,却都察觉到了此事背后的不寻常。 若是真因差事不周,朝廷自然会下发一道明明白白的圣旨,详细列明罪状。然而眼下的情形,分明是犯了不可言说的大罪! 路过的百姓瞧着今非昔比的韦府,俱是指指点点,说着说着就说到韦府的嫡次子韦应身上了。 韦夫人终于寻回了那个失散多年的孩子,原本以为韦应能重归家族,享受荣华富贵。 没想到韦应却是因福得祸,倒不如没有被找回来,一直做个平湖书院的先生也好过此时跟着下狱。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人群中突然有人疑惑道:“方才官差前来抓人时,我仔细瞧了瞧,似乎……并没有看到韦二公子的身影。”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他们回想刚才的情景,似乎没有见到韦应的身影。 百姓都注意到的事,官差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随着调查的深入,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那天,韦应从书院中出来,身旁跟随着一位小厮,那小厮的口中夸赞着一家小馆的酒水,声称其美味连大酒楼也望尘莫及。 韦应心动之下,便跟随他来到了那家小店,他未曾察觉到的是,那小厮眼中隐藏的阴鹜与狡诈。 韦应在酒香中沉醉,直到醉得不省人事。 待他被人发现时,已是数日之后,躺在城外荒山的草丛中。他的衣衫凌乱,身上布满了伤痕,显然经历了非人的“磨难”的。 既然通政司府入狱,谢元赋怎么能不焦躁? 私下里他和韦之走得近,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不出事的话这还好,一出事,恐怕他也免不了好。 谢元赋在宫中的眼线隐蔽众多,却也无法得知事情的原委,不过,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皇上的怀疑,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万万不能让皇上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起了疑心。 谢元赋紧握着拳头,越想越是气闷,冷冷道:“韦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书房的昏暗光影中,谢元赋的幕僚们围坐一堂,其中一位幕僚低声道:“殿下,眼下您必须尽快与通政司府划清界限,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必须证明您的清白。” “我自然明白。”谢元赋道,“可我现在连他们所犯何事都不知道,如何自证?” 第337章 你的猜测 其余几个幕僚纷纷出言献策:“殿下,与通政司府的关系您不必刻意避讳,毕竟与通政司府交好的人不止殿下一人。但若是您过分否认这种关系,反而会显得刻意和心虚。不妨顺其自然地承认这层关系,正因为不知何事,所以您必须将所有与通政司府的交往,都要推到韦之一人身上,为今之计,应当先去抹掉这些痕迹,从而保全殿下您自己的清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的心中都明白,一旦出局,必须牺牲自己以保全大局。 一名幕僚经过深思熟虑后,道:“殿下,皇上对皇子们私自结党之事,向来是忌讳至极。然而,若只是寻常朋友之间的交往,为了避嫌,殿下您却反而要去求情,岂不是让皇上觉得殿下您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位幕僚也颔首表示赞同:“韦之这步棋只有牺牲了,他与殿下走得近,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可若是通政司府所做的事殿下都不知情,皇上或许会以为殿下只是受到了无辜的牵连。”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又一位幕僚补充道,“既然韦之所犯的是死罪,那就应该尽早了结,以免他再吐露出什么不利于殿下的信息。” 谢元赋点了点头,就像韦之曾经说的,“对于不能为我所用之人,我向来不留任何后患。”对于这样的棋子,早些弃之,倒也是明智之举。 不过,谢元赋突然面色冷然,他喃喃自语:“不知为何,这一次的事情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不久,便有一封从宫中流出的信件,谢元赋看到后脸色更加阴沉,立马让陈浩前去处理。 话说陶然苑里,周嘉清听完这些事情后,她微微颔首,轻声道:“王爷,此次做得极好。” “多谢。”徐竟骁听闻此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他的心情似乎因这一句话而变得格外愉悦,连带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星辰闪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迷人。 “那我能不能去……”周嘉清试探地问。 其实,早在之前,周嘉清便吩咐双财去收集韦府贩卖的所有消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次八皇子的事情,这些消息竟被徐竟骁用得恰到好处,物尽其用。 而关于韦应的事情,她在收到消息说韦应被丢在酒馆中,看来有人蓄意要他沉溺于酒精之中,直至醉死。 周嘉清索性截了胡,抢先将韦之从酒馆中“救”了出来。 “将他卖到九等窑子去!”周嘉清冷冽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秋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九等窑子,那是大安城中最为卑贱的所在,接待的客人全都是最粗鲁不堪的下等人,一旦踏入,便如同被拖入无尽的深渊,日夜不息的接客,直至生命的终结。 可以说,只要被送进来,就意味着等待他的是深深的绝望。 “若他就这样轻易地死去,岂非太过便宜了他?”周嘉清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韦之的愤怒与不满。 可韦应和周嘉清别说过节了,甚至连几句简单的交谈都未曾有过。 周嘉清心中却滋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恨意,秋菊站在一旁,不解地望着她,心中满是疑惑:为何周嘉清会对这个几乎没有什么交情的人怀有如此强烈的怨恨? 窑子里,老鸨的双眼在男子身上游移,那细腻如玉的肌肤,那稍显俊俏的容貌,让她老脸不禁绽开了满意的笑容。 她兴奋地开口:“模样生得还行,也不知能在这行当里坚持多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来,不用多费周章,直接领他去吧,让那些客人们也瞧瞧这新来的可人儿。” “你想去看看他?” 周嘉清被徐竟骁的话打断了思绪,点了点头。 徐竟骁嗤笑一声,打断周嘉清的思绪,戏谑道:“我虽然不清楚你为何如此憎恨他们兄弟二人,可既然早都布置好了,不去亲眼看看他的下场,岂不是有些遗憾?” 周嘉清心中暗自思忖,既然徐竟骁很早就知道陈进兴的事了,那么再隐瞒也不过是徒劳,就道:“陈进兴……不对,是韦应,他表面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自从他成了通政司府的嫡次子,更是变本加厉,整日里游走在花街柳巷,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甚至一直觊觎我的姐姐。以前在书院时,因身份悬殊,韦应尚能有所收敛,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以韦应的秉性,我猜测,恐怕等姐姐回来后,他必定会迫不及待地登门提亲。我父亲定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他的母亲也会不惜处处找父亲的茬,以此来威胁父亲将姐姐嫁给他,威胁未果,韦应就会想下药强逼姐姐……” “你的猜测?”徐竟骁道。 周嘉清微微垂下眼睑:“这是我私下里的一番探查,据说韦之确实有这样的意图。” 徐竟骁嘴角勾起一丝玩世不恭的弧度:“那我看起来像是个傻子?” 周嘉清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徐竟骁的聪明才智无人能及,便不再拐弯抹角:“你到底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多久?” 徐竟骁眯起眼睛,佯装轻松道:“不过开个玩笑。” 周嘉清终于被此事搅得心烦意乱,她轻叹一声:“罢了,当我没说过此事,夜色已深,王爷,您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每当她心中不悦,便会不自觉地称呼徐竟骁为“您”,这样的称谓在她口中说出,竟显得有些疏远,果然,徐竟骁就蹙起眉头,脸上流露出几分不悦。 “还没有去看那两兄弟的结局。”徐竟骁叫住她:“你今日已经睡了一整天,想必也不需要再休息了。” 周嘉清重新坐回来,目光微微一闪,却是道:“什么意思?” 徐竟骁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想亲自陪你走一趟,去看看那两兄弟的结局。” 夜半时分,月亮悄然隐匿于云层之后,恰逢雨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凉意,地面被细雨打湿,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积水,每当有人踏过,便会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啪嗒”声,如同寂静夜晚中的轻语。 第338章 胡思乱想 本是夏日,却因为要迎接南楚使者,家家户户的屋檐下,挂起了那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那些灯笼在微风细雨中摇曳,光影交织,为这片原本宁静的夜色增添了一抹朦胧的色彩。 屋檐下,男子和女子面对面地伫立,他们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中被拉得很长,仿佛与这夜色、这积水、这灯笼,融为一体。 一名身形修长,举止间流露着沉稳的男子正低着头,细心地为身边的女子系上一块面巾挡脸。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倘若有人走近,定能听见那女子轻声的抱怨:“为何偏偏要我戴上这个?” 男子面对她的娇嗔,心中的涟漪泛起,手上的动作却未曾有丝毫的停滞,已然为她披上了一件柔软温暖的披风,又细心地将面巾系好,只留下一双明眸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熠熠生辉,越发显得她楚楚动人。 他低下头,在她的耳畔轻语:“你的身子柔弱,怎能吸入这寒冷的空气,万一着了风寒,我岂不是要心疼了?” 周嘉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身子柔弱?那你应该先护住你自己才是,你不是在南楚受过伤,才让你一直面色有些苍白……” 她的话未完,但其中的意味已然明了。 “我就不必了。”男子面容俊逸非凡,对于周嘉清的讽刺言辞似乎置若罔闻,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透着一丝不羁与自信,淡然地回应,“我觉得我的身子颇为强健,清儿若是不信,倒是可以亲自来验证一番?” 周嘉清:“……” 徐竟骁见状,也不再打趣周嘉清,脸上的戏谑之色慢慢收起,他撑起一把雨伞,牵起她的手并肩在空旷的街道上前行。 尽管此刻街上空无一人,寂静得只能听到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周嘉清环顾四周,心中仍不免有些忐忑。 徐竟骁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微微侧头,轻声安慰道:“别怕,我的人都在暗中跟着我们,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会立刻提醒我们的。” “就这么,直接走过去吗?”周嘉清惊讶极了,她原以为,会如过去那般,徐竟骁带着她直接飞过去。 “牢狱又不远。”徐竟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的调侃,“走一走,正好醒醒神。你若是整日窝在屋里,恐怕除了睡觉就无他想了,你这一睡,让我如何是好。” 周嘉清再次陷入了沉默,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思绪确实有些偏离了正轨。 方才,徐竟骁说什么“颇为强健,亲自来验证”的话,这会又说“除了睡觉就无他想”,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一道无形的牵引,让周嘉清的思绪飘向了某些不该想的地方。 幸好有面巾遮脸,她的容颜得以藏匿,否则,那张因羞涩而泛起的红晕,又该如何向徐竟骁解释呢? 徐竟骁的视线随着周嘉清那逐渐变得不自然的步伐而移动,他轻笑一声,缓缓道:“原来清儿,这么爱‘胡思乱想’。”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却也透露出一丝宠溺。 周嘉清听后,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她挣开了徐竟骁的手,加快了步伐,试图用行动反驳他:“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胡思乱想。” 可路面湿滑,又一心赌气,使得她的步伐变得不稳,就在她即将摔倒的瞬间,徐竟骁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眉头紧蹙,责备中带着关切:“走路要小心点。” 徐竟骁的袖中的手顺势下滑,再次握住了周嘉清的手。周嘉清心中一动,想要挣开,但徐竟骁的力道却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感到束缚,又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徐竟骁的宠溺之情溢于言表,他轻轻叹息,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温柔:“我错了,不该多言说清儿乱思乱想,清儿原谅我,好吗?” 周嘉清的脸色仍旧冷若冰霜,她挣脱着徐竟骁的束缚,声音决绝:“松开我,我不原谅你。” “不原谅?”徐竟骁的手却如同铁钳般紧紧握住,继续道,“那我更要抓紧了。” 周嘉清:“……” 此刻,细雨如烟,朦胧的灯笼下,街道仿佛被一层轻纱覆盖,显得宁静而美好。 雨滴轻轻敲打着地面,发出滴滴答答的旋律,湿漉漉地泛起一层层涟漪。 徐竟骁站在夜色中,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他微微仰头,望向那漆黑的夜空,只觉得今夜的夜色如此温柔。 而他不知道的是,比这夜色更加迷人的,却是他眼中闪烁的笑意。那笑意如烟花般绚烂,在黑暗中绽放,犹如星辰坠落,仿佛能照亮整个世界。 …… 昏暗的牢房中。 那位昔日风光的贵族男子,此刻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心中升起的疑云,远不止这次的牢狱之灾那么简单。原本,那精心策划的局,应该让韦应在一场酒色财气的迷醉中,悄然地、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世界。对于外界而言,那只是一场平凡无奇的意外。 但为何,韦应会出现在荒山中? 韦之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为?那背后的真相,又隐藏了怎样的阴谋与算计? 韦之还在试图梳理这其中的逻辑和线索,突然,牢狱的深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狱卒缓缓走来,在他的牢门前停下了脚步。那熟悉的身影,让韦之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陈浩!” 陈浩,是谢元赋麾下陈老幕僚的孙子,更是今夜与谢元赋接头之人,此刻,他换上了一身狱卒的装束,显然是混进来与他说话的。 “韦府究竟犯了何事?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韦之连忙低声询问陈浩。 第339章 活活气死 陈浩轻轻叹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他缓缓开口:“皇上虽未明确定罪,但韦府之事,你再仔细回想,其中哪一件是足以招致此等下场的呢?” 韦之沉默片刻,心中翻动着无数可能,他又想起了韦应的遭遇,不禁更加疑惑:“韦应之事,我们明明计划得如此周详,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陈浩道:“韦应,他的结局确实出乎了我们的预料,但四皇子总觉得,这背后似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韦府做过什么事足以招致此等下场?还有背后的大手是谁?” 韦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站在牢房的门口处,心中翻动着无数思绪,连陈浩都这样说,那韦府恐怕凶多吉少了,至于韦府曾经做过的事…… 莫非是那件事…… 可“背后的大手”是谁? 他脑海中闪过周嘉清的身影,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韦府所行之事,周密而谨慎,绝非轻易能够被人知晓。 更何况,周嘉清虽聪明绝顶,与韦府之间并无纠葛,她又何必要冒险涉入这趟浑水? 片刻,窗外传来的虫鸣声和远处的更鼓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安宁。 通政司,它的职责不过是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的,并无实权。 这么多年韦府的锦衣玉食靠的不过是贩卖其中的情报来谋利,这要是真的被皇上知道,只怕诛九族都不足以平息其雷霆之怒。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去,否则,一旦这个秘密被揭开,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为韦府洗清冤屈了。 可如今能帮他的只有谢元赋,皇室之人并不会重情重义,在这权谋交织的宫廷之中,唯有那些具备利用价值的人,方能在这场无休无止的权力游戏中存活下来。 韦之深吸一口气,他转向陈浩,声音低沉而有力:“陈浩,我已找到了扳倒周嘉清的筹码。这一次,我们无需亲自出手,因为她的这个秘密,不仅她自己尚未察觉,就连徐竟骁也一无所知。这将是致命的一击,足以让周嘉清万劫不复。” 他环顾四周,随后,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但此地并非说话之地,恐隔墙有耳。恳请四皇子设法助我脱困,待离开此地,我必将详细道来。” 陈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韦之这话,分明是留了一手,显然他早已窥见了周嘉清的端倪,一直在暗中查探,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一击即中,将周嘉清彻底击溃。 却没想到今日他自身却身陷困境,他只得提前将这个重大的消息透露给陈浩,希望能够借助四皇子的力量,摆脱眼前的困境。 实际上,对于韦之所说的一切,谢元赋早已从韦之的行动中洞察了先机,他提前一步捕捉到了隐藏的线索。 韦之的脸上,那曾经从容不迫的自信逐渐被一抹焦急所替代。他轻叹一声,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迫切:其实,此事并不难解决,韦府愿意出这份银子。只要四皇子能够在朝中为我们传达这份意愿,给我们一个申诉辩解的机会。这只是个误会,我相信,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只要能够离开这牢狱,或是得见天颜,那么一切尚有转机。只要有机会开口,那么一切便都还未到绝望的地步。 像这样关着不闻不问,韦之却是有些慌乱。 陈浩摇了摇头,道:“韦之,你这次惹上了大麻烦。” 韦之脸上的焦躁仿佛凝固起来,有些不明白陈浩的意思。 陈浩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石子,落在韦之的心头:“你可知道,你们此次贩卖的消息中,有一则,是关于什么的?” 韦之心中隐隐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他紧锁眉头,试图在脑海中拼凑出那则消息的全貌,但越是努力,越是觉得那消息仿佛被一团迷雾所笼罩,模糊不清。 黑暗中,陈浩的声音像是一道冷风,缓缓刮过:“是八皇子历来掠夺良家妇女的罪证!” 韦之的面色在刹那间如同白纸般惨白,他心头猛地一震,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倘若这个消息不慎泄露出去,是不是证明了八皇子的仇家上门杀了他,是韦府导致的! 所以,是韦府害死了八皇子? 次日,晨曦初露,朝霞映照着牢狱的冰冷石墙。 狱卒如常前来送饭,却意外地发现昨日还显得颇为精神的韦之,此刻竟坐在囚牢的最里面,一夜之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他的头发已经揉得凌乱不堪,向来睿智的目光仔细看去,能瞧见微微的慌乱,以及无法掩饰的绝望,或许还有一丝疑惑。 狱卒心中暗自咂舌,这韦大人,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韦之回想起昨夜,陈浩给他喂下了一种哑药,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浩,对着他无助的母亲,无情地揭露了韦应惨死的真相。 也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他活活气死,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母亲,在听到这一切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愤怒,最终竟然被活活气死。 而韦之,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无法开口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组合成的一句“韦之害死了韦应”都像是尖锐的箭矢,直刺他母亲的心脏。愤怒与绝望交织在她的眼眸中,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更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被活活气死。 而韦之,却只能站在一旁,无能为力。他的喉咙被哑药紧紧锁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无法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通政司府已经判定了死罪,只是谢元赋生性谨慎,还是要喂韦之哑药和挑了他的手筋的,让他不能言不能写。 韦之嘴角慢慢浮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想起曾经为了铲除亲弟弟,而对谢元赋说过的话:对于不能为我所用之人,我向来不留任何后患。 第340章 令人费解 而谢元赋,他确实听进去了。 那话语中蕴含的决绝与狠辣,如今却如同利刃般反噬他自己。 等陈浩离去后,黑暗中似乎又有人的脚步声,和狱卒们粗犷的步伐不同,那脚步声轻盈而缓慢。 韦之不自觉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昏暗的烛光在摇曳中勾勒出一抹黑色的轮廓,那袭衣裙的身影悄然走近,在光亮与黑暗的边缘处停留一瞬就离去了,虽然容颜被一层面巾所遮挡,那双隐藏在面巾后的眼睛也模糊不清,但韦之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嘲讽与不屑。 韦之的心头,悄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却莫名地感觉自己应该在向着那身着黑色衣裙的主人赎罪,那份赎罪之心,源自何处,他亦无法言明。 直到现在,他还在思索昨夜的女子是何人,那女子眼中的不屑,仿佛将他视为无足轻重的尘埃,那种轻蔑,几乎要将他内心的自尊击得粉碎。 他翻来覆去只能想到或许是周嘉清,可他又不是很确定,他自问,自己是否需要对周嘉清赎罪? 没有。 那,那个女子是何人? 他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这种迷茫与困惑,如同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要崩溃。 等徐竟骁和周嘉清二人离开牢狱后,他问:“我见你似有心事,是否原本有话要对韦之说?” 周嘉清轻轻摇头,仿佛想要将那些沉重的思绪摇散,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没有必要了。” 她心中原本打算与韦之清算上一世的恩怨,临到跟前,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周嘉清认为,让他不明不白地离去,在无尽的疑惑与猜测中耗尽心力,或许比让他明白一切来得更为残忍。 随后,她想要前往查看韦应的惨状,但徐竟骁却及时拦住了她:“一个死去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呢?若是再不回府,天就要亮了,到时候被侯爷发现我们深夜外出……莫非清儿已经等不及想要成为我的王妃了吗?” 韦应是被众男子凌虐而死,那浑身的伤痕,即便不去看也能想象得出来是何等的凄惨与不堪,这样的尸体,徐竟骁怎么会让周嘉清去看,便拿靖安侯出来当挡箭牌。 “回去吧。”周嘉清岂会不知徐竟骁的用心,既然有徐竟骁去处理这一切,她自然是放心的。而且,人已经死了,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让周嘉清感到了一种解脱。 出来这么久,她也觉得有些疲惫,就没有执意要去看。 回府的路上,雨已经停了,徐竟骁轻轻抱起周嘉清,声音温柔:“清儿,你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周嘉清顺从地依偎在徐竟骁的怀中,她闭上了眼睛,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无踪。 只是,徐竟骁眼底的担忧更加明显。 不过,徐竟骁微微抬头,瞥向那遥远的天际,轻启薄唇,呢喃道:“明日,必定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须臾,低头看向怀中熟睡的女子,道:“清儿,你也会好起来的。” …… 大安城有关通政司府这桩案子,其终结之快,犹如疾风骤雨,令人措手不及。 以至于百姓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无不感到一头雾水,仿佛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尘埃落定。 东秦皇上是在上朝的时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圣旨的,不过短短一日间,大安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韦府昔日的风光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凄凉与萧瑟。 府邸,如今已被查封;主人们,也早已沦为阶下囚,等待着将是斩首示众;家丁们,也将在无尽的流放中,度过余生。 大理寺那边似乎是保密,至今,关于那起案件的罪名,仅被笼统地定义为“办事不利,惹下大祸”。 这所谓的“大祸”究竟是什么,却是无人知晓,成为了大安城中的一桩未解之谜。 在南宫景皓被召入宫一趟后,也有一条传闻出来了。 据说,那日在城外乞丐堆里被发现的并非真正的南楚七公主,而是七公主在使馆内留下的一名侍女。这侍女偷偷换上七公主的华贵衣裙,意图与某男子私会,却不料陷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这传闻虽然轻描淡写,也是为南楚皇室挽回了几分颜面,尽管这颜面略显苍白与牵强。 四皇子府上一片沉肃。 他的脸上浮现出冷笑,那笑容中透露出难以名状的寒意。 他从未料到,南宫景皓那曾经显得如此合作的态度,竟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码! 还不等午后,谢元赋就匆匆入宫见了郑贤妃一面。 听完来龙去脉,谢元赋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有些脊背生寒。 “南楚王已经给南楚太子下了最后通牒,若是不能洗清杀害八皇子的嫌疑,还任由七公主一人坏了南楚皇室颜面,那么,他这个太子就不用再回来了。”郑贤妃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静静地凝视着手中那杯清茶,茶叶在其中宛如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时起时落。 她轻轻吹散了浮起的热气,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感慨:连这杯中的茶叶,都有沉浮起落之时,为何我近日来却连连受挫,诸事不顺? 思及此,她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听闻南楚皇室知道这些事后,皇子们乱成一团,纷纷将矛头指向南宫景皓,指责之声不绝于耳。若非有南楚王后在背后力挺,他这太子之位,怕是早已岌岌可危。在这个节骨眼上,南宫景皓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谢元赋道:“这是最后的通牒了?原来如此,不过……”他微抬眼眸,转向了一旁的郑贤妃,“这话说得这么快,想来南楚王也没有调查过背后的缘由,这般草率,莫非他是打算让南宫景皓就此罢休,息事宁人?这可真令人费解。” 第341章 危险逼近 谢元赋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南楚,虽在国力上稍逊于东秦,但亦非无反击之力。即便形势不利,南楚王也应有与东秦周旋的打算。至少,也应与东秦这边僵持一段时间,以观后效。他难道真的不想查明,杀死自己女儿的真正凶手,就这样轻易放弃?” 郑贤妃的眼眸在谢元赋的话语落下之际,显得尤为诧异。 谢元赋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在皇家的眼中,权力的天平上,一个公主的生命,或许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筹码。别说南楚王,换做他谢元赋,死一个公主而已,真相如何真的重要吗? 只听郑贤妃道:“皇家,向来只看重结果,真相如何,不过是浮云。南宫景晨已经香消玉殒,她不可能再复生。”她微微一顿,继续说道,“若能用她一人,换来这十年的太平与安宁,对于南楚王而言,又怎会不欣然接受?” 何况,这恐怕就是南楚王让南宫景皓出使东秦的真实意图吧。 所以很快,已逝去的南宫景晨,将在这场权谋与利益的游戏中,化作一个平衡的砝码。 毕竟,一个公主的身份,与这广袤的天下江山相比,还有什么不能舍得的? 除过谢元赋和郑贤妃在明华宫议论此事,南楚的吴连成在使馆中同样心事重重。 在这强者为尊的本质里,权杖与话语的权柄,总是自然而然地倾向于那些站在巅峰的强者。 呵呵,无奈的笑意浮现在唇边。 若是身为南楚太子的南宫景皓,在东秦皇上的威仪面前,能展现出哪怕一丝的反抗,或是为南楚的利益稍稍据理力争,或许,吴连成此刻的心情便不会如此沉重,如此失望。 正因为南宫景皓的回答是如此的干脆利落,仿佛在他的眼中,个人的私欲凌驾于南楚的利益之上,南楚的百姓、朝廷的尊严,在他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南宫景皓不再是那个承载着南楚希望的太子,而是一个被私欲蒙蔽了双眼的普通人。他或许沉醉于那短暂的虚荣与自满,将这一切视为自己努力争取的荣耀,而沾沾自喜。误以为自己只用一个七公主,就可以轻而易获取十年的安稳。 尽管他将南宫景皓视为仇人,可在面对一国尊严的问题上,他看到了南宫景皓的软弱,这样的态度,让吴连成心中最后一丝动容也化为乌有。在吴连成眼中,南宫景皓的所作所为就是无能与妥协!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忧虑:有此储君,南楚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或许,这片曾经繁荣的土地,终将在这无尽的妥协与无能中,走向衰败与沉沦。 吴连成不禁想,若是南楚的国力能再强大一些,是否就不必在东秦面前低眉顺眼,是否就不必被一个定国王爷的威势所逼,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徐竟骁的功劳。 他是和南宫景皓一同进宫,南宫景皓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为七公主讨回公道,他所求,不过是利用七公主的性命作为筹码,换取某些他心中的利益。当东秦满足了他的条件,南宫景皓便如同达成了交易的商人,满意地收手,不再过问。 吴连成,这个身处其中的旁观者,却并未察觉到,在这场交易中,自己对南宫景皓生出的怨愤之心,竟然比对幕后操纵一切的周嘉清还要强烈。 此刻的他,尚未意识到这份心思的转变,将在未来的日子里如何深刻地影响他的命运。 ……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郑贤妃与谢元赋在筹谋新一个计策后,便起身离开了明华宫,岂不知,危险已经向郑贤妃逼近。 郑贤妃轻轻端起面前的茶盏,只见茶水已微凉,茶叶静静地沉在杯底。她轻轻蹙眉,正欲吩咐身旁的侍女换上一盏新茶,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 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冲进殿内,她的脸色苍白,声音颤抖:“贤妃娘娘,大事不妙了。” 郑贤妃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宫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厉气势所震慑,心中暗自懊悔自己的失态,连忙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慌乱,才缓缓开口:“公主……公主她……她与驸马爷在御书房起了争执,此刻已经打起来了……” 宫女口中的那位公主,是郑贤妃那尊贵的皇长女——谢元锦。 郑贤妃有些头疼,她在后宫这么多年,谁人不称赞她一声亲切温和,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位贤淑的母亲,教养出来的女儿却与她截然不同。 诸事皆顺的时候,仿佛一位温婉的大姐姐,举止得体,可一旦有些许小事扰乱她的心智,她就变得暴躁易怒。 在郑贤妃的庇护下,谢元锦出嫁前曾是无忧无虑的公主。 自那红妆出嫁之后,谢元锦踏入夫家门槛,再无人似郑贤妃那般全心全意护她周全。生活如细水长流,总有琐碎摩擦,而在这波澜不断的日子里,谢元锦不再刻意去维持那份表面的贤惠。 郑贤妃为女儿精挑细选的这位驸马,虽家世平平,但胜在府邸清净,无那诸多繁文缛节和复杂的人情往来。更无那刁钻的老母亲,来对新媳妇进行那所谓的“规矩教导”。 而驸马本人,更是性情敦厚,方能包容她女儿那与生俱来的骄纵与不羁。 可是,随着驸马开始纳妾,谢元锦的性情变得变本加厉,她倚仗着自己为府中诞下一子的功绩,又倚仗着自己身为皇长女的尊贵身份,在府邸内肆意妄为,无人敢惹。 每当驸马的眼神稍微在哪个丫鬟身上停留片刻,或是脚步多踏入某个姨娘的闺房,谢元锦便如同被触动了逆鳞,无法忍受。 她不仅频繁地挑刺找茬,更是将那些无辜的丫鬟和姨娘残忍地杀害,手段之狠辣,令人闻之胆寒。 郑贤妃特意派了几个姑姑,从旁协助,杀就杀吧,就几个人命而已,在她心中微不足道。 第342章 驸马喊冤 只要女儿能舒心顺意就好。 只是近日来,郑贤妃的算计却连连失利,原本设计对付周嘉清的棋局,棋子一个接一个地被无情地剔除出局,就连被她算计的纪承枫,也像是消失一样,她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她以为有姑姑们在女儿身边照料,自己可以暂且放下心来,专心应对眼前的困局。 但谁曾想,短短几日之间,驸马怎能就和谢元锦打在一起了? 她刚想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见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已经急匆匆地赶来,传达了皇上的口谕:“贤妃娘娘,皇上有命,请您即刻前往御书房。” 一路上有皇上的人随行,郑贤妃也不好多问,那小太监只说是来传达旨意的,具体如何,他一个小小的太监怎能知晓? 言毕,便只是低头恭敬地走在前头,于是,郑贤妃只得将心中的疑惑暂且压下,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到了御书房。 她的脚步刚刚跨过门槛,便听到一声尖锐的怒喊,那是谢元锦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愤怒:“父皇,他竟然想要与儿臣解除婚约!” 郑贤妃心中虽也震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款步上前,依照宫中的规矩,先是规规矩矩地向皇上行了礼后,才起身轻声责备道:“锦儿,在你父皇面前,怎可如此放肆?若有冤屈,自有父皇与母妃为你主持公道,这般喧哗吵闹,岂不是失了体统?” 随后,她的目光转向那跪在地上,脸上带着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的男子,那是谢元锦的驸马,此刻的他,显得颇为狼狈。 郑贤妃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却又不失威严:“夫妻之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有些争执也是在所难免。但你们二人,怎能因为这些琐事,就闹得如此不可开交?更是惊扰了皇上的清静,真是胡闹。” 她先是为谢元锦开脱,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对驸马的告诫:谢元锦若是受了委屈,自有她和皇上为谢元锦做主。随后,再是轻飘飘一句话,便将此事的性质定义为了夫妻间的日常拌嘴。 不待那夫妻二人有所反应,郑贤妃便再次启唇:“皇上,臣妾恐扰了您的清静,这便领他们二人下去,稍作训诫。” 驸马似是不解其中深意,仍是跪于地上,脸上满是愧疚之色,道:“贤妃娘娘,微臣实在不该将这些家事拿到这里来谈论。但公主她……她近来的变化之大,仿佛换了一个人,再加上臣在府中实在害怕得很,因此才会如此。然,让皇上和贤妃娘娘为臣的琐事操心,臣心中实在惶恐不安,愧疚难当。” “害怕?”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和轻嘲,“你身为堂堂男儿子,竟说出害怕二字,本王真是觉得有些可笑。” 随着声音的响起,屏风后缓缓走出一名男子。他的气质高贵而内敛,面容如同初冬的湖面,清冷而深邃。正是那威名远扬的定国王爷,徐竟骁。 郑贤妃刚在一进来,注意力都全在谢元锦身上,对屏风背后那细微的动静,她竟是丝毫未曾察觉,如此一来,她想带那二人下去恐怕更难了。 原本,徐竟骁今日是入宫与皇上商讨要事。却不料,谢元锦与驸马也恰巧到访。 方才两人打闹时,无意间将茶水打翻,瞬间浸湿了徐竟骁的衣袖,他才去了屏风后面处理。 说是打闹,驸马他怎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对那金枝玉叶的公主挥拳相向?实际上,那不过是谢元锦单方面的发泄,而驸马则只能单方面地承受与防御。 驸马闻言慌忙摆手,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和无奈,他微微低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王爷莫要取笑,微臣此刻心中实在惶恐,甚至……甚至微臣都不敢回府了。” 皇上静静地坐在一旁,面容如常,目光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一切。而徐竟骁,这位一向以不爱管闲事著称的王爷,此刻却突然生出了几分好奇与兴趣,他微笑着,带着几分玩味地问道:“哦?这是为何?” “昨夜,微臣忙于公务,未能按时前往公主的寝宫陪伴公主。待从书房出来,回到自己院落时,却偶然听到隔壁院落有人说话,他们谈及府中接连发生的悲剧,那些无辜妾室和丫鬟的离世,描述得那般残忍,仿佛整个府邸都沉浸在血泊之中。微臣听得心惊肉跳,不禁失神,恍惚间,竟然一脚踩空。”说到此处,驸马的神情愈发凝重,“待微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恶臭。微臣环顾四周,这才惊觉,这竟是府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地牢!” 驸马越来越绘声绘色地描述,听得皇上眉头微蹙,眼眸中陡然绽放出慑人的精芒:“这是何意?” “回皇上的话,地牢之中,竟囚禁着这两年间无故消失或是离世的女子,或疯或傻或死。后来经过仔细查点,微臣发现已有数十名女子惨遭不幸,她们的容颜被残忍地摧残,面目全非,四肢被无情地扭曲,几乎难以辨认。更令人发指的是,她们的身体上被烙铁烫上了‘奸’的字样,只有身上所穿的衣物,还能勉强辨认出她们的身份……” 这简短的话语,却如同重锤一般击打在在场众人的心头,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谢元锦。 显然,能这样将此事闹到了御前,绝非空穴来风,驸马手中必然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谢元锦的罪行。 “父皇,是那些女子咎由自取,她们竟敢当着儿臣的面,公然勾引驸马,她们死有余辜父皇,母妃,儿臣冤枉啊,儿臣……”谢元锦也不否认,还以无辜者的姿态为自己辩解。 “住口!”她的话音未落,郑贤妃便愤怒地打断了她。 在这一刻,郑贤妃突然懊悔自己过于溺爱这个女儿,将她保护得过于周全,以至于让她分不清状况! 第343章 女子善妒 但郑贤妃的懊悔并非因为谢元锦所犯下的罪行,而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溺爱让谢元锦在犯罪时毫无顾忌,留下了如此多的痕迹,以至于驸马能够轻易地追查到她的身上。 更是懊悔谢元锦刚才的话便坐实了这个罪行! 女子善妒,这本是世间常态,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也难免沾染几分世俗的尘埃。但谢元锦的行为,已经超出了简单的嫉妒,她竟敢公然杀害那些无辜的女子,将她们的生命视若草芥,肆意践踏。 这样的行为,已非简单的嫉妒所能解释,郑贤妃深知,这样的行径,只会让皇上心生反感,更会让朝中的大臣们对这位公主产生深深的不满。 还好,死的只是一些贱命,此事还尚有转机,只有驸马不追究,公主能真诚地表达歉意,并巧妙地解释其中几位并非直接死于她之手,那么,这些事也就这样过去了,谁让她是公主呢? 在皇权的庇护下,公主,怎可能因一些微不足道的人命而背负罪名呢?这岂不是世间最大的笑话。 只是,正当郑贤妃准备开口,徐竟骁却突然插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戏谑:“你就被这点小事吓得连自己的府邸都不敢回了?可真是如老鼠般胆小。” 跪在地上的驸马急忙解释:“王爷,微臣被吓的事情不止如此。” 闻言,郑贤妃的心中划过一丝不安,驸马继续诉说,声音中透出一丝沉重:“府中出了这等大事,微臣自知应当谨慎行事,不得有丝毫轻率。于是,微臣遵从老父亲的教诲,打算进宫向皇上禀明一切,求得圣裁。未曾想,公主得知微臣有所行动后,非但没有一丝悔悟之意,反而对老父亲出言不逊,责怪他多管闲事。她甚至嘲笑老父亲孤身一人,没有人陪伴,才会来干涉微臣小两口的生活。” 说到此处,驸马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愤怒与无奈:“公主她竟然……她竟然用媚药,她……” 驸马的声音在此刻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巨石重重压在胸口,让他难以继续述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扭曲,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深深的痛苦与为难,仿佛内心的挣扎正在如狂风骤雨般肆虐。 就在此刻,王公公的身影从殿外疾步而来,他步履匆匆,却又不失稳重,小心翼翼地走到皇上面前,俯首低语。 皇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紧锁着眉头,目光如炬地扫向谢元锦,声音冰冷而威严:“谢元锦!还不跪下!” 谢元锦缓缓跪下,她的眼神中满是不甘地斜睨了一眼身旁的驸马,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熊熊燃烧:“不过是区区媚药,你竟也敢拿到父皇的面前来指摘!” 谢元锦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和轻蔑,仿佛是在嘲笑驸马的幼稚和无知,“哪家府邸没有这些玩意儿?就连那深宫后院,又何曾缺少过此等玩物?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话到此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些过于直接,于是,她急忙收住了口。但那份对驸马行为的不满,仍旧在她的眼神中闪烁,无法掩盖。 “呵,”徐竟骁冷冷一笑,声音中满是讥讽,“到底是嫁为人妇的女子,心思也变得如此粗俗不堪。提及那些低俗下流的药物,竟也能毫无顾忌,真是令人咋舌。” 徐竟骁无视谢元锦投射过来的愤怒目光,他轻描淡写地继续追问:“不过,公主身份尊贵,怎能亲自去购置这种药物?若是不慎被有心之人发现,即便是公主府上的下人代为购买,恐怕会累及公主的名声,成为众人非议的焦点。” 郑贤妃闻言,身体瞬间紧绷如弦,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本欲开口辩解,却未能及时阻止。 而此刻的谢元锦,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急切:“本宫 自然不会去那种那种污秽之地,那药物,是本宫从母妃的宫中得来的!” 明华宫里。 当所有的闲杂人等都被遣散,只剩下郑贤妃与她的心腹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浑身都气得发抖,她猛地喝道:“张姑姑,你速速去为本宫查明真相。昨晚驸马在地牢的发现,是否真如他所说,还有那驸马近日与何人有过接触,事无巨细,你都得一一打探清楚,不得有丝毫遗漏!” 接着,郑贤妃又转向另一名心腹:“李姑姑,你即刻前往驸马府,去看看那些跟在锦儿身边的那几人是死人不成,不知道在旁提点公主,也不知道遮掩此事,还任由驸马将此事闹到御前?你问问她们是不是活腻了?还有,媚药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皇上为何那样看着本宫?去,去,快去呀!” 张姑姑与李姑姑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急忙应声而退,忙于布置人手去打探消息。 郑贤妃此刻独自坐在那张紫檀木制的华丽软椅上,椅上雕刻着精美的春花湖水图,仿佛将她置身于一片静谧的春日湖畔。 然而,她此刻的心情却与这景色截然相反,眼眸中闪烁着极度的恼怒,手指紧握成拳,不住地颤抖,胸口的起伏更是如同翻涌的波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直到耳边再次响起张姑姑急促的脚步声。 郑贤妃抬眼望去,只见张姑姑面色颓败,言语间带着明显的慌张。郑贤妃紧咬牙关,沉声问道:“说!打听出什么结果来了?” 张姑姑的声音在颤抖中透露着深深的无奈:“回贤妃娘娘,驸马所言,句句属实,那晚的情景,确实如此。只是,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却无从查起。” 尽管看到张姑姑神色时,郑贤妃心中已隐约有所预感,但真听她说出来了,却还是怒火中烧。 她猛地站起身来,却忽然感到胸口中一股甜腥之气直冲喉咙,仿佛要撕裂她的理智。她强忍着这股不适,硬是将那股气息咽了下去,但那股眩晕和空白感却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无法抵挡。 第344章 荒谬荒唐 郑贤妃的身体在愤怒的火焰与眩晕的浪潮中摇晃了几下,最终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跌坐回了椅中。 她愤怒地斥道:“若是驸马府上的下人,又怎会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到底还是他做的!” 张姑姑吓了一跳,急忙趋步上前,轻手轻脚地替贤妃娘娘揉着心口,劝慰道:“贤妃娘娘您说的那人可是纪公子?您且宽心,老奴已经下令让人继续追查此事,只需稍等片刻,真相定会水落石出。再者,那地牢之事,也并非全然与公主有关。公主她不过是将人囚禁其中,至于那些不幸死去的人,说不定还是驸马故意‘栽赃’的。” 张姑姑言下之意便是想要将地牢一事推在驸马身上。 贤妃娘娘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是不是驸马栽赃陷害,本宫岂能不知?锦儿那脾气,我早就提醒过她,若是要动手,便干脆利落,一刀了结。何必留下活口,日夜折磨,这不是给驸马和她找不痛快吗?她总是不听,偏要将人囚禁在自己的府上,这不是自找苦头吗?” “倘若锦儿擅自行动,背着驸马屠戮无辜,纵是皇上心存宽宏,愿意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驸马心中的那份不满,本宫也可通过种种手段加以消解,金银财宝、荣华富贵,皆可抚平。然而,令本宫不解的是,若是锦儿在府内真的受尽委屈,她为何不直接告知本宫,寻求本宫为她做主?从小到大,本宫将她保护的滴水不漏,何曾有过一丝的委屈?可本宫在御书房,她竟然连一个目光都未曾向本宫投过来,这是为何?若她早早向本宫求援,本宫定会为她筹谋,哪里会变成现在这样?连驸马都知道地牢的事先要回报皇上,却惟独将本宫瞒在鼓里,不就是做贼心虚,他怕本宫洞悉他的阴谋。”郑贤妃的面色阴沉,仿佛那口压抑在心头的热血随时都会喷薄而出,直逼喉头。她冷笑连连,声音中充满了讽刺与不屑,“哪有什么查不出的人,分明就是纪承枫来报仇!这位驸马爷,可真是好手段!一边借着我的力量谋取他的利益,一边又与纪承枫勾结,企图将本宫除之而后快。若是没有本宫的庇护,锦儿岂不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好算计,好谋划!” 张姑姑面对此情此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无法解释公主的奇怪之举动,也无法为驸马开脱辩解,只能拣话来劝慰开解。 而就在这时,李姑姑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色紧张地说:“贤妃娘娘,驸马府的侍卫已经更换为皇上的人,您指给公主的那几位,前几日都被公主押在地牢之中。” 这句话如同烈火中的一滴油,瞬间点燃了郑贤妃心中的熊熊怒火。她原本已经波涛汹涌的情绪,此刻更是如同翻江倒海,难以平息。郑贤妃紧紧咬着牙,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聆听完李姑姑接下来说完的每一个字。 终于,她的忍耐达到了极限。 她猛地一挥手,手中的茶盏便如同被巨力击中,瞬间破碎成无数碎片。尖锐的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线,其中一片不偏不倚地划过了李姑姑的面庞,她的耳朵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即使面对这样的险境,尽管李姑姑颤抖着身体,低垂着头,也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什么?”张姑姑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她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李姑姑,眼中满是不解与惊愕,“你是说,公主竟然对驸马的父亲施用了媚药,让他与……” 郑贤妃原本以为,是驸马被其他女子所惑,才渐渐疏远了谢元锦,谢元锦因此才动了用药的念头。却没想到,是谢元锦嫌驸马的父亲多管闲事,竟对他做出了如此荒谬之事。 在后宫之中,郑贤妃虽见过无数的荒唐与丑态,但眼前之事,却让她感到难以启齿,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荒谬与荒唐。 怪不得皇上会如此震怒,这谢元锦,当真是愚蠢至极!她的所作所为,不仅玷污了皇家的尊严,更是触犯了伦理道德的底线。 不对,郑贤妃对女儿的责骂只是一瞬,听着张姑姑的劝解,她再细细思量这整件事的始末,也能了解个七八分。 纪承枫一事,周嘉清和徐竟骁岂会善罢甘休?他们二人,向来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饶是她这段日子来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却不料他们一开始打的主意便是她的女儿,她再防备有何用? 这个驸马还真有他的,他一进宫直奔御书房,根本没人来通报她一声。其中,自然少不了徐竟骁的暗中助力,然而,这位驸马爷却照做不误。 郑贤妃心中五味杂陈,枉她为驸马保驾护航这么多年,这驸马今日的行为,却是如此不把她放在眼中,甚至连个通报的消息都不曾有。 他这样做,无非是因为他对公主越来越来失望,而她这个公主的母妃插手太多…… 她越想越怒,这驸马爷,竟然与她一直想要除去的周嘉清勾结在一起,这简直是对她的一种挑衅,一种侮辱。 “好!好!既然她动了本宫的女儿,那就要跟本宫斗,本宫定要让她明白,一两次的胜利并非万能。还有那个驸马简直愚昧至极,若无本宫在背后指点迷津,他这驸马之名不过是空有其表,毫无实质!” 郑贤妃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心中的愤怒如洪水猛兽般难以遏制。每当想起谢元锦所做的一切,她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这股愤怒仿佛要冲破她的喉咙,撕裂她的心肺。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她再也无法忍受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贤妃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快,快传御医!” 第345章 一直跪着 面对两位姑姑的着急,郑贤妃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惊慌。她强忍着喉间的腥甜,用帕子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却是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她知道,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她不能在这里倒下,更不能让周嘉清看到她软弱的一面。 当时,在御书房,得知谢元锦是从郑贤妃的宫中取的那瓶媚药,皇上的眼神顿时变了,他微微颔首,示意郑贤妃先行退下。 显然,他打算单独询问谢元锦这媚药的来龙去脉。 不过,媚药一事很好解决,早在郑贤妃筹谋对付周嘉清之际,便已经将媚药的线索一一铺陈开来。这瓶媚药,原是她在李才人的宫中“偶然”发现的,也将此事禀告给了皇后,只是东西还没“来得及”呈上去,就被谢元锦悄悄拿走了。 这个女儿呀。 郑贤妃眼眸微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忧虑,只怕谢元锦会毫无保留地将所知的一切倾吐出来,幸运的是,关于她与谢元赋的事,这个女儿一无所知。不仅如此,郑贤妃的许多秘密,她都未曾向这个女儿透露过半分。 可是,谢元锦犯下的那件事该如何? “王爷呢?”郑贤妃咬牙道。 李姑姑道:“还在御书房。” “多久了?” “公主已经两个时辰没有出来了。” “走!” 事已至此,郑贤妃即便想要维持那份从容与淡定,也已无能为力。她的女儿所犯之事,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保持平静。若皇上因此震怒,施以惩罚,她虽能理解,也能设法化解。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异常诡异,明明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就是她的女儿谢元锦动的手,为何她的女儿会在那御书房内如此之久? 御书房外。 郑贤妃离去不久便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进去,而是静静地跪在了殿外。 从夕阳余晖洒满大地,到夜幕降临,星辰点点,她就这样一直跪着,跪在这片冰冷的石板上。 下人们见她如此,纷纷上前劝说,但郑贤妃却仿佛置若罔闻,她的眼中只有那紧闭的御书房大门,其实,她的膝盖早已麻木。 张姑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微微俯下身子,将声音压得极低:“娘娘,夜色已深,您已跪了多时,皇上若是知晓了,也定能体谅您的苦心。但此刻,皇上心中有气,未必能回应娘娘。娘娘,您又何苦如此折损自己的身子?您的身子要紧,只有您身子安康,才能为公主筹谋。” “是啊,天色都暗了,”郑贤妃眉头紧锁,望着逐渐降临的夜幕,不禁轻叹,“张姑姑,你说,这么一件事情,需要皇上花费如此长的时间去处理吗?” 此刻,有一个小太监从御书房出来跟着劝道:“贤妃娘娘,夜色已深,宫灯渐暗,您还是先回宫歇息吧,此事或许明日再议也不迟。” 郑贤妃微微一笑,她的面容依旧保持着那份贤淑与端庄,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本宫的女儿犯了错,本宫怎能置身事外?本宫愿代她受过,这也是本宫作为母亲的职责。” 此刻的郑贤妃,不仅是一位贤淑的妃子,更是一位为女儿不惜一切的伟大母亲。 小太监叹了一口气,将话传到书房皇上的耳中时,皇上闻言,淡淡地开口,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她若愿跪,那便让她跪着吧,谁让她教不好女儿?” 郑贤妃知道地牢一事,皇上对谢元锦虽有责备,但心里还是护着她的,可媚药一事,却是彻底割裂了皇上心中那仅剩的温情与宽容。 可,谢元锦毕竟是她的女儿,是她血脉相连的骨血。为了这个女儿,即便要她跪上一日,又算得了什么? 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位身着桃红色宫装衣裙的女子款款走来,那桃红之色,艳丽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仿佛将初春最娇艳的一朵桃花,直接裁剪下来,缝进了她的衣裙。 她的目光落在郑贤妃身上,嘴角挂着戏谑的微笑,轻声道:“贤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跪在此处?真是让妹妹吃了一惊呢。莫非宫中出了什么大事?还是姐姐你,不小心触怒了皇上,正在此处求皇上宽恕?” 佯装不解的问候后,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姐姐需要,妹妹愿意进去替你向皇上求情,如何?总归是姐妹一场。” 郑贤妃微微垂下眼帘,没有出声回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倒是她身边的李姑姑,见状忙上前一步,语态恭敬而又不失圆润地答道:“淑妃娘娘,老奴斗胆替贤妃娘娘向您表示感激,只是眼下,皇上和定国王爷正在书房深谈要事,淑妃娘娘此时进去,恐怕不太合适……” 李姑姑的话语虽然委婉,轻描淡写地提及徐竟骁也在,却巧妙地掩盖了谢元锦与驸马同在此地的真相。 而淑妃听闻王爷在殿内,就没有要下人通传她来的事。 她在这等大事上,心中自有分寸,懂得何时何地需收敛自己的行止。既然王爷与皇上正在殿内商讨要事,她自然不会冒然闯入。况且,闻郑贤妃在殿外跪着,她不过是来添上几句冷嘲热讽,自然没有真的打算进去打扰。 “既然王爷与皇上正有要事相商,那本宫便不再叨扰了。”淑妃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李姑姑不必再多言,作势要走,突然,掩嘴一笑,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乐子,“不过,话说回来,我怎的今日没瞧见大公主与驸马的身影?听宫人说,他们二人也进宫了,不知此刻身在何处?” 今日之事,除过御书房的几位,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驸马府上也全都有皇上的人严密把控,外界的风吹草动都无法渗透其中。 郑贤妃所知的点滴,不过是谢元赋传递给她的一丝风声。 淑妃眼尖地捕捉到郑贤妃肩头那细微的颤动,她的嘴角微微轻扬,看来,是郑贤妃那宝贝般捧在手心的女儿出了事,不管出了事,对于淑妃而言,都是她乐于见到的景象。 第346章 唤他父皇 她自然明了,那跪在她眼前的女子,并非几句言语所能轻易刺穿的。多年的交锋,每一次她挥出的拳,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 总之,看着郑贤妃那落魄的模样,淑妃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淑妃也不愿再费口舌,便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忽然,一名小太监脚步匆匆地从外殿过来,他的目光触及淑妃时,脸上掠过一丝歉意。他俯首恭敬道:“淑妃娘娘,今日皇上事务繁多,纪丞相也在殿外候着,现下正被皇上召见准备入内议事。您……恐怕淑妃娘娘您今日难以见到皇上……” “纪丞相?” 淑妃与郑贤妃几乎同时轻声呢喃,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皇上此刻召见纪丞相,是做什么? 然而,淑妃久居深宫,深谙宫廷礼仪,对于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向来是恪守不渝。皇上的左右,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她也从不轻易为难。 面对眼前这一幕,她微微一笑,表示理解,温婉道:“无妨,那本宫便不打扰了,明日再来便是。” 说完,她又转向一旁的郑贤妃,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道:“只盼姐姐能早日得到皇上的谅解。” 淑妃转身离去,留下一地的桃花春色和淡淡的笑声萦绕在宫墙之内。 倒是郑贤妃心中一沉,纪丞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谢元锦出事的时候才来,只怕来意不善。 不止纪丞相一人,连纪承枫也来了,他神情悠然,仿佛置身事外,郑贤妃见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羞愤。即便是面对淑妃的嘲讽与戏谑,她也能泰然处之,毕竟同为后宫女子,早已习惯了这宫闱之中的勾心斗角。 然而,当纪承枫从她身边走过,那短暂的目光交汇,却让她如坐针毡。 他的眼神中并无半分波澜,他的脚步更是未曾停顿,就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她正跪在冰冷的殿前,狼狈不堪。 这种无视,比任何嘲笑和讥讽都来得更加刺骨,尽管纪承枫的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郑贤妃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打心底处的不屑与轻蔑。郑贤妃知道,她想要除去的人,如今却以这种方式在她面前展现了他的冷漠与高傲。这份屈辱,让她心中的怒火愈燃愈烈,却也无可奈何。 她心中不禁疑惑,明明此刻谢元锦和驸马正在殿内,为何皇上会在这个时候召见纪承枫?纪承枫和她有仇,却和她的女儿毫无瓜葛,明明审问的是她的女儿,召见纪承枫这是何意? “皇上,事情的真相和公主所诉并无二致,但苦于没有证据,微臣不敢明说。不知道微臣哪里得罪了郑贤妃,郑贤妃竟对微臣怀有如此深重的敌意。她劫持微臣,强行灌以媚药,又将臣下置于使馆之内,与即将成为定国王妃的周二小姐待在一起。此等行径,究竟是何道理?若非王爷的英勇救援,恐怕微臣与周二小姐的清白,早已被玷污,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又或许微臣为了自证清白,会做出不明智的举动,那恐怕微臣此生再无机会面见圣颜,诉说冤屈。臣心中深感惶恐,细思之下,更是觉得此事背后,必有蹊跷。郑贤妃此举,究竟是何用意?是欲置臣于死地,还是欲借此破坏周二小姐与定国王的联姻?此等阴谋,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还微臣一个明白。”纪承枫言语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大吃一惊。 但无论如何,有她的亲女儿指认,郑贤妃这次,已然逃不掉的。 皇帝神色喜怒难辨,他沉声问道:“得罪?你明知贤妃她有意将你妹妹许配给四皇子,你就没有做什么吗?” “皇上,微臣有罪,微臣年幼无知,性格顽劣,实非四皇子良配。因此,微臣斗胆,私下拜访了郑贤妃,希望能为四皇子另觅佳偶。如今想来,此举实乃微臣思虑不周,行事鲁莽,已遭家父严厉训诫,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纪承枫低着头,声音中充满悔意,他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却是没有提及他去威胁郑贤妃那事。 郑贤妃在殿外苦苦跪到大半夜,终于,御书房的门开了,谢元锦与纪承枫父子一一走了出来,跪在她的旁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郑贤妃感到一阵茫然,她微微蹙眉,眼波流转,目光落在一旁的谢元锦身上。 而谢元锦此刻却如同雕塑一般,目不斜视,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已置之度外。 正当郑贤妃心中疑云密布之际,王公公的身影缓缓步入众人的视线。他手持明黄色的圣旨,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上说,驸马爷突遭恶疾侵袭,不幸离世,谢元锦悲痛欲绝,为了缅怀逝去的挚爱,她毅然决定从此封闭公主府的大门。 圣旨上又说,丞相之子纪承枫目无尊卑,挑衅皇室威严,即刻免去一切职务,贬谪至偏远的杜坡,以示惩戒。 圣旨上还说,郑贤妃险些害了丞相之子和靖安侯之女,移居冷宫! 这三道圣旨如同三把利剑,深深地刺入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激起了阵阵波澜。 在这波澜之中,皇上却端坐于龙椅之上,神态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举止从容,仿佛刚在书房中爆发的怒火与他无关,他还是那高高在上、冷静自持的帝王。 他看似端然而坐,若是细心观察,便不难发现他脊背间那不易察觉的僵硬,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汹涌波涛。 徐竟骁自那些人离开后,懒洋洋地唤了他一声“父皇”,随后,便漫不经心地走到皇上的对面,随意地坐下,仿佛置身于自己的府中一样,不过,他的目光里没有一丝尊敬。 第347章 您碰不得 皇上微微一怔,目光在徐竟骁身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徐竟骁,淡淡开口:“为了一个女子,你,终于肯开口了。” 这话里到底有些不甘的意思在里面。 皇帝对周嘉清的宽恕,实际上更像是一种策略。他让徐竟骁在私底下改变称呼,这本应是一场艰难的较量,但出人意料的是,徐竟骁为了周嘉清,竟然如此轻易地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那日,徐竟骁直面九五之尊的皇帝,他的言辞犀利如剑,他毫不避讳地发出警告:“皇上,我奉劝您一句,周嘉清,您碰不得。” 皇帝初闻此言,震惊之情溢于言表,然而,这怒火虽然猛烈,却并未露出半点要将徐竟骁置于死地的痕迹。 见状,徐竟骁终于摊牌,将一切和盘托出。 皇帝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徐竟骁,这身世之谜的蛛丝马迹,岂能逃过他敏锐的目光? 不论徐竟骁往日的行事有多嚣张,皇上竟能如此包容。他与太子情谊深厚,作为挚友,自然知晓太子身上的秘密,也从皇上微妙的态度、眼神,以及他与太子相交之间的点滴细节中,他隐约察觉到自身身世之谜的蹊跷。 他一直暗中查探,尽管当年的痕迹被抹去很多,但徐竟骁是何许人也,也能在细微之处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经过长时间的探寻和推敲,那些原本模糊、隐晦的线索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那些曾经隐隐绰绰、似真似幻的阴影,如今在他的眼前逐一显现,化为确凿无疑的事实。 是真的便是真的,徐竟骁本想一直置身事外,他知道他能被如此保护,恐怕是为了东秦的大业,他本可以选择继续沉默,安心做一个定国王爷。 可是在农户的那一夜,他听到周嘉清说想要做皇后,就是在这个时候,这简单的几个字,让徐竟骁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被轻易撼动了! 所以杀了八皇子不仅是因为他碰了周嘉清,徐竟骁更想以此来向皇上挑明他的想法,表明他的决心和野心,这样,就能更好地保护周嘉清。 在徐竟骁的言辞落下之后,皇上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终于,他沉声开口,揭露了徐竟骁身世的秘密,并质问他,为何不顾念手足之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徐竟骁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随即便被深深的冷漠所替代。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回应道:“手足之情?皇上,除过太子,那些所谓的兄弟,对我来说不过是些令我作呕的存在罢了。” 皇上的怒火在胸中燃烧,他厉声道:“徐竟骁,你要明白,朕身为九五之尊,充实后宫,这是身为帝王的无奈与责任,朕不可能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的。” “不可能?”然而,徐竟骁的回应却更加犀利:“是不可能,还是皇上不想那样做?”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仿佛在嘲笑皇上那虚伪的借口,非要把薄情说得这么冠名堂皇。 说完这句话,徐竟骁再也没有顾及皇上的脸色,他转身离去,背影在皇上的眼中逐渐模糊。 这么久了,皇上若有若无地释放出一些蛛丝马迹,终于让徐竟骁摊牌了,因此,皇上从那些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并不想让徐竟骁再装傻,便是为了女子也罢,总归徐竟骁是低头了,这样也好。 徐竟骁懒洋洋一笑,道:“托皇上的福,臣终于被您逼到了这步田地,不得不开口。”接着,他话锋一转,声音中多了一丝迫切:“那位神医,皇……父皇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他在何处了吗?” 皇上微微摇头,叹道:“据说,她一直在杜坡之地归隐,然而其确切的栖身之所,朕亦是无从得知。当年她离宫之时,只言杜坡民风淳朴,乃她心之所向。朕若强行寻她,她定会以死相逼。这些年来,朕所能做的,便是暗中派遣人手,这么多年,守护好那里的宁静而已,不使外界纷扰惊扰了她的清修。”他对这位神医的保护,让徐竟骁脸上闪过一丝不虞,皇上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停顿了片刻,接着道:“你那王妃的症状,朕已略知一二,恐怕是中了南楚特有的巫毒。你无需在南楚太子身上寻求解法,南楚虽以巫毒之名,威震四方,使邻国不敢轻举妄动,但南楚皇室与西云截然不同。他们的骨子里,流淌着对巫毒之术的轻蔑与不屑,更遑论去屈尊学习。特别是那位南楚的太子,更是傲气十足,怎么会通晓这些?这个规矩你也知道,南楚的使者,在踏入东秦之前,都要经过严密的查验,确保其中无擅长巫毒之辈。若真是南楚人下的手,那必然是有意与东秦为敌,但以南楚王的性格和立场,他还不至于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 “明白了。”徐竟骁道,“看来父皇有意安排纪承枫与我同行。” 听着徐竟骁越叫越顺口的“父皇”,皇上的心中乐开了花,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那深沉而威严的模样。他缓缓开口,声音中透着一丝洞察一切的锐利:“朕岂能不知你?你素来护短,纪承枫是你的挚友,他为了维护你的名誉,哪怕是一死,也不愿让周嘉清有半点污名。就凭这一点,朕就知道,你就会帮他,朕要是真的为难他,你还会坐在这与朕心平气和地交谈吗?” 徐竟骁不置可否,不过,他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 就又起身离开了御书房,徐竟骁的步伐轻快,不多时就赶上了在宫外守候的纪承枫,纪丞相已经先一步回府。 “谢元锦真是聪明。”纪承枫道。 “聪明?”徐竟骁道,“或许吧。但她的聪明,不过是为了郑贤妃,不得已而为之。” 纪承枫叹了口气,摇头道:“驸马也是蠢笨如猪,从一开始与我们合作,便可全身而退,此时早已是置身事外,安享富贵了。那嚼舌头的小厮,原就是我们故意安排,郑贤妃如何能轻易查出?地牢那桩事,又怎能将他牵扯其中?可惜,他太过冲动,激怒了谢元锦,让她不惜一切代价,用了那媚药,对他的父亲,对他……” 第348章 太疯狂了 谢元锦,真乃世间罕见的异数,竟然胆敢将驸马的父亲与驸马本人一同囚禁,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还胆敢在其中下了媚药。 这种行径,在纪承枫看来,简直超出了常理的界限,世间哪有这般毫无顾忌、肆意妄为之人?谢元锦的这一次举动,狠狠地敲打着纪承枫心中那脆弱的道德底线。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 “啧啧,倘若驸马今日选择沉默,不提及那些往事,公主的目的同样也能达成,只需借此时机揭露郑贤妃的罪行便足矣。然而,他为何非要如此呢?这样的做法,无疑让皇室的尊严蒙上了一层污点,皇上在权衡之下,自然会选择保全谢元锦而舍弃驸马。他这般的行径,岂不是在……”纪承枫的声音在此刻停顿,他原本斜倚在马车中的身子突然挺直,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语气也变得郑重其事,“驸马他,其实是刻意激怒谢元锦,他想一心求死!” “你还不算愚钝,”徐竟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淡淡道,“他迎娶谢元锦,本就非自己心愿,只是被现实所迫,无法抗拒。郑贤妃多年来的扶持,才让他到了如今的地位,但这一切,并不如他的愿,他只是郑贤妃手中一个棋子,是朝政上的傀儡来帮助郑贤妃办事,亦是深情驸马的傀儡,扮演着一个爱谢元锦的假象。何况,他心中所爱之人,竟被谢元锦以残忍的手段杀害,这份痛楚,他如何能够容忍?” 他微微停顿,接着缓缓开口,“他知道,仅凭地牢一事,谢元锦所受之罚不过皮毛之伤。而谢元锦那易怒的性子,他更是了如指掌。于是,他故意挑动她心中的怒火,让她在愤怒之下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谢元锦,也确如他所料,怒火中烧,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只是驸马他没有想到,谢元锦会疯狂至此。尽管他内心深处对谢元锦的恨意犹如烈火焚心,渴望将其挫骨扬灰,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与我们联手,来到皇上面前,将一切秘密悉数揭露。他自知杀不了公主,更无法自我了断这份纠葛,便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让皇上来了结他的性命,或许,他早已厌倦作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在这人世间苟延残喘。他自以为聪明绝顶,利用了谢元锦的软肋,却不曾料到,这一切皆是谢元锦精心设计的棋局,谢元锦利用了他达到自己的目的。若非此事,谢元锦又如何能如此自然地引出那媚药之事?这不过是她精心策划的序幕,以媚药为引,进而揭露媚药的来源,最后指向那郑贤妃对你的陷害。” 纪承枫在短暂的沉思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认同,然后问道:“谢元锦夫妇,他们自诩为黄雀捕蝉,却未曾察觉,真正的幕后黑手,正是你这位深藏不露的螳螂。” 此言一出,徐竟骁不禁侧目,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戏谑。他的眼神似乎在对纪承枫说:“你才是螳螂。” 纪承枫毫无察觉,眼神中流露出对眼前这位王爷的钦佩:“对了,王爷,你是如何想到此等计策,您故意将郑贤妃的秘密透露给谢元锦,又故意让她知道我们正在搜集证据,更是将我和周二小姐被郑贤妃陷害之事,如此明目张胆地摆在她的面前。这一切,才促成了谢元锦今日的这番举动。” “这个计划,其实是清儿想出来的。”徐竟骁微微一笑。 周嘉清曾交代徐竟骁说:“郑贤妃的罪行一旦暴露,她定会如惊弓之鸟,更加小心谨慎。明华宫如今已是铜墙铁壁,难以插入我们的人手,与其正面交锋,不如换个策略。” 她顿了顿,接着道:“对付郑贤妃,最好的武器,便是她最宝贝的女儿——谢元锦。只要让她亲手将郑贤妃送入冷宫,那才是真正的胜利。” 他当时心中不禁泛起疑惑,这计划听起来似乎天方夜谭,如何让谢元锦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然而,周嘉清却仿佛胸有成竹,她并未去探听什么,却仿佛对每个人的心思了如指掌。 而徐竟骁他不过是在执行她的计划。 另一边,圣旨宣读完毕后,谢元锦便以最后一次拜见郑贤妃为由,和郑贤妃一道回了明华宫。 踏入殿内,谢元锦毫不犹豫地跪在了郑贤妃的面前,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哀切:“母妃,您既然得罪了王爷和纪公子,便认了吧。” “什么?”郑贤妃闻言,心中一颤。 她已猜到,此次被徐竟骁与纪承枫联手设计陷害,皇上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予,便直接下旨将她打入冷宫。她心中满是疑惑与不甘,为何皇上会如此决绝? 她想过很多,甚至想过是谢元赋背叛了她,然而,此刻从女儿口中听到的这句话,却如同一块巨石砸在她的心上,原来这一切是她捧在手心的女儿指认的。 郑贤妃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看着谢元锦,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你……你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元锦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花:“母妃,从小到大,都是您说什么,女儿便照着办,您从不让女儿过问缘由,女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这一次,您就听女儿一次好不好?王爷他的手段母妃您也知道,您得罪了他不会有好果子的。” 郑贤妃心中的怒火如狂风骤雨般汹涌,终于没能遏制住,她猛地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了谢元锦的脸上,那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第349章 多谢哥哥 郑贤妃怒目圆睁,声音中满是质问的语气:“为什么?谢元锦,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究竟收了徐竟骁和纪承枫什么好处,竟能让你不顾及母妃的安危,执意害本宫去冷宫,嗯?” 谢元锦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一道鲜明的红印,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庞滑落。 她紧咬着下唇,仿佛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她不得不亲手将自己的母亲送进这冷宫,那是为了斩断与谢元赋之间的所有联系,自从她发现了那个惊天秘密后,又察觉到皇上也在暗中调查西云往事的真相,她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只有身处这冷宫之中,谢元赋就会与她的母妃断绝联系,而有她这个公主在外面帮扶,郑贤妃这一生也能过下去。 她知道,她的母妃极有主见,无论她如何努力,恐怕都难以动摇母妃的决心。可若是母 妃还不安分,母妃的命就要没了。 当初,她选这个驸马,不仅因为她的母妃满意,她自己也对他抱有深深的欢喜。她曾幻想,两人之间的结合,会是天作之合,会是两颗心彼此靠近的温馨画面。然而,现实却如冰冷的湖水,让她从幻想的梦中惊醒。 她也曾以为,只要她保持那份执着和坚定,总有一天,驸马的心会被她打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发现,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付出,她都难以触及驸马的内心。 从小到大,这种失控的局面还未曾有过,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于是,她开始对那些接近驸马的女子进行无情的惩戒,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捍卫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和地位。然而,驸马望向她的眼神,却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至是怪物,那种冷漠和疏离让她心如刀绞。 于是,她更加疯狂地寻找着线索,试图揭开驸马心中的秘密。 终于,她查探的消息便有了结果,她曾经杀死的一个小妾,竟然是驸马深藏心底的爱人,也是此生唯一的挚爱。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她所有的信念和幻想都击得粉碎。她突然明白,自己所有的付出和等待,都不过是一场笑话。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为了那个女子,竟然不惜故意纳几个妾,以此来混淆她的视线。 这份背叛和欺骗让她痛不欲生,她决定要用最疯狂的方式来报复驸马,让他尝尽所有的痛苦和悔恨。 与此同时,她意外地得知了她母妃的秘密,这秘密如同一块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更令人不安的是,她得知徐竟骁有意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打算将一切证据呈给皇上。 自她记事起,都是她的母妃为她遮风挡雨,她就如同温室中精心呵护的花朵,不论母妃在后宫步步为营、艰辛无比,但母妃却从未让她感受到一丝的委屈和痛苦。 然而,这个秘密一旦被揭露,母妃将面临无法想象的困境,所有的声誉和尊严都将化为乌有,被污秽之名所淹没。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受难。 她曾小心翼翼地试探过母妃,旁敲侧击地询问:“如果,一个女子深爱之人死去,说句大不敬的话,换做母妃您,您还会爱上别的男子吗?” 她试图从母妃的回答中寻找些许慰藉和指引,但母妃的沉默和复杂的眼神却让她更加不安。她深知,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为了母妃,也为了自己。这个秘密,她不能坐视不理,更不能让徐竟骁得逞。她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既能保护母妃,又能阻止这个秘密的泄露。 那时,她的母妃见她面色阴郁,误以为她对驸马动了杀心,便温柔地劝慰她:“若那驸马心中并无你的位置,你便是想要另寻良人,母妃也绝不会阻拦。杀了他换一个驸马便是,但若是换成母妃自己……”郑贤妃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微微低下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随后低声自语,“母妃或许做不到,母妃这一生,恐怕只能心系一人,再无他求……” 她的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坚定和决绝,谢元锦的思绪在那一刹那仿佛被冻结,后面的话,谢元锦没有听进去。 她知道她不能任由旁人指摘她的母妃,尽管眼下郑贤妃正沐浴在皇上的恩宠之中,但那份恩宠越是浓烈,一旦真相大白,必将引发更为猛烈的暴风雨。 她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亲自向皇上揭露郑贤妃与谋害纪承枫和周嘉清之事,这个罪名有徐竟骁在旁煽风点火,郑贤妃只能进冷宫了。 听到宣旨那一刻,谢元锦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总算是保住了郑贤妃的清誉和生命。 她不是没有去求过徐竟骁,徐竟骁却冷然回应:“郑贤妃,意欲图谋陷害本王的王妃,本王岂能对此视而不见,坐视不理?不过,若是她去了冷宫,本王或许可以考虑宽恕她这一回,饶她一条生路。” …… 纪承枫回到丞相府,刚一下马车,便见府门前,丞相夫人李氏和她的女儿纪承熙早已等候多时。 他面色如常,对她们的存在仿佛视而不见,一如往日般冷漠,径直向府内走去。 然而,李氏却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想要拦住他的步伐。 纪承熙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满是感激道:“此次,多谢哥哥……” 他轻轻一挥衣袖,李氏紧抓的手便自然松开,他冷声道:“不用。” 李氏见状,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纪承熙却似早已习惯了哥哥的冷漠,她微微一笑,继续道:“哥哥,你素来喜爱那入口冰凉的糕点,娘亲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些,不如你先去品尝一番,如何?” 纪承枫的眉头微蹙,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玩笑:“我还真是有些怕,就怕美味中藏着多余的东西。” 第350章 李氏道歉 “枫儿真会说笑,糕点便只是糕点,怎么还会有别的东西,还是尝尝看吧,或许你会喜欢。”李氏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周围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围成一圈,看这架势,他必须去了。 等到了前厅,李氏禀退左右,连纪承熙也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默默退至厅外。室内只剩下她与纪承枫两人,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片刻。 李氏这才看向纪承枫:“我知道,以前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必须承认,那些事情,是我的错。” 李氏的声音略显沙哑,仿佛承载着沉重的往事,“当年,你的母亲因难产而逝,但我可以向你保证,那并非我之所为。”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承认,我对于她的离世,心中确实有过一丝庆幸。你母亲在世时,她的存在确实让我不安,我对她挑剔、刁难,处处与她为难。但我也是女子,我深知女子分娩之痛,犹如在鬼门关前徘徊。我绝不可能在那个关键时刻做出任何不利于她的事情,这是其一。其二,便是你母亲一旦出事,我的嫌疑便是最大的。事后,我和你父亲多方查探了几年,才发觉,我多年的不孕和你母亲的难产全都是拜当初的德妃所致。仅仅因为你父亲在朝堂之上,与她的母族政见相悖,甚至反对了她封妃的提议,她便心生怨恨,借周海洋的手便对府中的女子下了毒手,其目的便是要让所有可能为你父亲诞下子嗣的女子都失去生育的能力。只不过你生母恰好在那时即将临盆,尽管德妃的阴谋被临时打断,但那些药物终究还是损伤了你母亲的体质,使得她在生产之时,未能挺过那一关。目睹了你生母的悲惨遭遇,我心中充满了恐惧。因此,我更加谨慎地选择衣食饭菜,才让她没有得逞。直到我生下了熙儿,加上府中只有我一个主母,再无其他妾室,心也就放宽了。未曾想,正是这份疏忽,让她再次找到了可乘之机,以至于我彻底失去了再次孕育生命的能力。” 纪承枫听罢这段往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显然对于李氏的言辞,他心中仍存疑虑,不过他还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周海洋的倒台之快原来还有他父亲的手笔。 李氏的嗓音再次悠悠响起,她似乎试图以那淡淡的语调,化解空气中的沉重:“我知道,你心中的疑虑如山重,总将我视为夺走你母亲性命的罪魁祸首。但你可曾深思过,若当年真相果真如你所想,是我狠下毒手,那么你父亲,这些年来为何始终对我以礼相待,未曾有丝毫的薄待?我只是将真相告知与你,你大可以再去追究,甚至彻查。” 言罢,她轻轻叹息,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无奈:“还有滨州一事,确实是由郑贤妃提出,我亦点头应允。可我只是想要让你摔一次跟头,不再那么狂傲。然而,如今看来,郑贤妃的谋划或许远超我的想象,我或许还是将她想得太简单了。所以,你能告诉我,滨州一事,是不是会让你……让你……” “是。”纪承枫的声音平静而淡漠,提起生死之间的事仿佛不在意道,“若无确凿证据洗清滨州之事的污名,我便会身陷囹圄,甚至还会在狱中被人暗杀做出自杀的假象!” 这是周嘉清曾经告诉他的,当时他还觉得周嘉清想得太复杂。随着他逐步深入调查,他渐渐发现,他的嫡母也不过是被利用了,而背后的郑贤妃,或是她背后的谢元赋,他们的目标远不止于此,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他的命,甚至想要借此引发丞相府的内斗,让这曾经辉煌一时的家族,逐渐走向衰败的深渊。 “什么?”李氏虽然早已在心底默默做着最坏的设想,但当这些话从纪承枫的口中冷静地说出时,她仍然感觉心中一震。她虽然与纪承枫处处针对,从未真正想过要置他于死地。他是丞相独子,她明白这个道理,她和丞相也算恩爱,怎么会杀了他的孩子呢? 在寂静的片刻之后,纪承枫正准备起身离去,此刻的李氏,经过深深的挣扎与自省,才艰难地从那份沉重的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她望向纪承枫,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庄重:“对不起。” 纪承枫并未给予她期待的回应,既未接受,也未否认。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见状,李氏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经此一事,我才明白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错误和离谱。关于熙儿的事,我已经听你父亲详细说过。你为了熙儿,不惜去威胁郑贤妃,甚至在面见皇上时,将所有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这些,我都铭记在心,感激不尽。从今往后……” 她的话尚未说完,纪承枫却已经打断了她,声音冷漠而疲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他转身离去,留下李氏独自站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复的了。 李氏为了纪承熙,在他去威胁郑贤妃后,也去了郑贤妃的明华宫里。 面对郑贤妃那似笑非笑的面容,李氏毫不退缩,她目光坚定,直截了当地提及了两人曾经的勾结。她声音中透着一丝凌厉,再次警告郑贤妃,不要将她的阴谋算计到她的女儿身上。郑贤妃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反问李氏:“你尽管说去,没有确凿的证据,你又如何能让众人信服?更何况,你就不怕本宫反将一军,将你谋害丞相之子的罪名扣在你的头上?到那时,你这个丞相夫人的地位将岌岌可危,失去了这个名头,你又如何为你的女儿撑起一片天?” 李氏闻言,犹豫一瞬,郑贤妃与她合谋,怎么会留下把柄,她心念一转,为了女儿,那这个罪她认! 第351章 聘礼清单 可今夜在御书房,面对皇上的震怒,纪承枫却是甘愿牺牲自己,以己身之过,背负起所有的罪责,最终使他被皇上贬谪至偏远的杜坡。 李氏闻讯,心中百感交集,便打算与纪承枫和解,也对他说出这么多年的真相以及她的歉意。 不过,纪承枫都走了,也没有尝一口那些糕点,于是,她急忙吩咐下人,将桌上那些精心制作的糕点,送到纪承枫的房中。 那些糕点,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既充满了对纪承枫的感激,又带着深深的歉意。 她清楚,那些已然发生的过往,再也无法更改,但心中的感激与愧疚,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 她也明白,无论未来如何,她都将铭记这份恩情,直到永远。 天边,那最初的晨曦,如细丝般悄然弥漫,如轻纱般轻柔地拂过天际,轻轻地,一点点地撕裂了夜的幕布。 随着天边渐渐泛起淡淡的金黄,大地在晨曦的温柔触摸下,宛如被一层朦胧的金纱轻轻覆盖。 微风轻轻吹过,带着树叶间细碎的沙沙声和远方鸟儿欢快的鸣唱,这些声音相互交织,如同一曲自然的交响乐,悠扬而宁静,让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宁静与喜悦。 在这美好的晨曦中,却有一则不幸的消息在悄悄地传播。 驸马的离世,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仿佛他的离去,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微不足道。 对于公主谢元锦来说,这似乎是一场无法言喻的悲痛,她因此闭门不出,将自己沉浸在深深的哀痛之中,与外界隔绝。 只是到底是悲伤还是被软禁,只有鲜少几人知晓内情。 这些消息中当属最令人诧异的,莫过于郑贤妃的骤然失宠,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如狂风骤雨般席卷后宫,令人震惊不已。 这位多年来稳重贤淑,尤其近段日子深受皇上宠爱的妃子,她从未恃宠而骄,始终如一地保持着那份谦逊与温婉,竟在一夜之间遭遇了如此变故。 更令人不解的是,郑贤妃的失宠似乎毫无征兆,听闻郑贤妃连闹都闹,就被送往冷宫。她的沉默与顺从,更是让人心生疑惑,究竟是怎样的罪名,让她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至尘埃?更何况没有被降位没有被褫夺封号,端着“贤妃”这个名分进入冷宫的还是东秦第一人。 后宫中的嫔妃们闻讯后,无不感到人心惶惶,她们纷纷猜测着郑贤妃的失宠原因。 淑妃作为后宫中唯一一位身居妃位的女子,更是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的心中也充满了惶恐与不安,如今,这个妃位还能不能坐稳她都有些不确定了。 近日皇室接连不断发生的事,仿佛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令人摸不着头脑。旨意频频下达,却常常令人一头雾水,难以捉摸其真实意图。 先是八皇子府邸惨遭杀戮,满府上下无一幸免,这一事件震惊朝野,人人自危;紧接着,通政司府因“办事不利”罪名被抄家,府中主子皆惨遭斩首,血腥的场面令人胆寒;接着便是一向温婉贤淑郑贤妃被扣上了“陷害纪承枫和周嘉清”的罪名,郑贤妃何时和这二人有什么瓜葛恩怨吗? 不论人们怎么猜测,南楚使者也在举行过送别宴会后开始启程离开东秦,只是南宫景皓尚不知自己踏上的竟是一条通往死亡的不归路! 皇宫这边愁云惨淡,靖安侯府近日的氛围也是变得格外压抑。 因为周嘉清的症状愈来愈明显,使得府中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被笼罩在了一片愁云之中。尽管府中众人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那份深藏心底的担忧与焦虑,却无法掩饰,同样也隐瞒不了周嘉清的双眼。 靖安侯和陈幸二人天天早出晚归,奔波于京城的大街小巷,寻找那些传说中的名医,希望能为周嘉清找到一线生机,不过都是无功而返。 想来也是了,徐竟骁既然说了要带周嘉清去杜坡找神医,大约也就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找的神医都找过了吧。 周嘉华每次见着周嘉清,她那双眸子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深深的愧疚。她自责,她总觉得是她自己没有保护好周嘉清,才致使周嘉清得了怪病。 为了弥补这份愧疚,周嘉华近日频繁地穿梭于市集的每个角落,只为寻找那些有趣新奇的玩意。她想用这些独特而稀有的玩意儿,为周嘉清带去一丝丝新鲜感,哪怕只是短暂的快乐。 每当她捧着那些精心挑选的玩意儿送到周嘉清手中,她都会轻声细语地说:“希望二姐姐能从中找到些许乐趣,二姐姐看着新鲜,也能解个困意吧。” 周嘉清站在侯府的庭院之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那浓厚的沉闷与忧虑,她不过是嗜睡了一些,有王石和徐老爷子在身旁时刻瞧着,她的身体并无大碍。 她的思绪飘远,不禁陷入沉思。这突如其来的嗜睡,或许正是她重生后,对过往缺失的睡眠的一种补偿,但这般奇异的现象,她又怎能向家人解释得清? 周嘉清心中虽然轻松,旁人却以为她是装出来的。 今日,她正坐在屋里,听着周嘉华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街头的趣事,那些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琐事,被周嘉华讲出来都显得格外新奇有趣。 就在这时,春桃却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小姐,夫人要你赶紧去正厅,定国王府的人送聘礼清单来了!” 周嘉清一时愣住,聘礼清单?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那双明眸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不忿情绪。 徐竟骁,他怎敢如此?她还未到及笄之年,他竟敢如此冒昧,送来聘礼单子。他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他认为她此刻身体虚弱,时日无多命不久矣? 步入正厅,周嘉华的目光瞬间被厅中的一幕吸引,只见陈幸手中捧着一样精美的红绸包裹的厚厚物件,专注地端详着。 第352章 再买宅子 周嘉华好奇地不得了,紧跑几步,只是几眼下去,她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周嘉清一脚踏入前厅,目光扫过屋内,这才发现屋里大多都是定国王府的人。为首的是一位她曾经见过的妇人,今日她身着一袭大红色的衣裙,裙摆之上,细细的金色丝线绣着团纹祥云,显得既庄重又喜庆。 见到周嘉清的到来,那妇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神态严肃地开口道:“王妃。” 此刻,靖安侯的眉头紧紧蹙起,他不禁咳嗽了几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尴尬和不满:“他们尚未正式成婚,这般称呼,于礼不合。” 静月从那妇人身后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不解的光芒,她疑惑地问道:“侯爷,婚事已经定下,周二小姐日后便是我们王府的王妃,我们王府的人,自然是按规矩这样称呼她的,何况,王府上下,皆是如此称呼,这有什么不对吗?” 靖安侯的脸色愈发阴沉,那位妇人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了静月,眼中满是责备之色,她低声劝道:“静月,你且住口,勿要再言!” “徐嬷嬷,静月年纪尚轻,不懂这些规矩,还请您莫要与她计较。”周嘉清见静月活泼如兔的模样,唇边泛起一抹笑意,轻声为她解围。 周嘉清口中的徐嬷嬷,乃是定国王府中的管事嬷嬷,先前,她曾来过之前的靖安侯府,为周嘉清送来了礼物。 陈幸闻言,亦是随声附和,她觉得这正是徐竟骁看重周嘉清,王府的人也认可周嘉清,这般想着,她不禁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靖安侯一眼,心中暗自嗤笑道:真是个老迂腐! 周嘉华目光落在周嘉清身上,见她在这里从容不迫的样子,便忍不住唤她:“二姐姐,你快来,瞧瞧这聘礼清单啊!” 提及聘礼清单,她简直比周嘉清还要十分激动,周嘉清见状,便缓缓走了过去。 尽管靖安侯夫妇都不是那种贪图虚荣、贪恋钱财之人,府中也不缺银两,但看到定国王府为这桩婚事所准备的聘礼清单,心中也不免为之动容。 这份厚重的聘礼,不仅仅代表了王府的诚意,更是对两家联姻的极高重视。 靖安侯脸上的阴霾,在这份重视之下,渐渐消散开来。 周嘉清乍然看到一个聘礼清单竟然那么厚实,心下就有些诧异,她随手翻阅了几页,心中的惊讶扩散开来。 便见聘礼清单上,每一页都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细细铺展开来,令人目不暇接。各不相同,尽显华贵与精致。 她诧异,这徐竟骁难道真的如此“败家”,要将整个王府的珍宝都作为聘礼送来吗?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床榻、屏风与桌椅等居室之物,不仅如此,每一样家具名称下面,都配有一幅与之相映的小小画作。 其中“流苏寒玉床”,画中的榻晶莹剔透,流苏轻垂,如梦似幻;而“紫玉珊瑚屏榻”,则是以紫玉为底,珊瑚点缀其间,紫玉深沉,珊瑚鲜艳,二者相映生辉,尽显皇家气派;再看那张“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其木质纹理如云似雾,缭绕其间,仿佛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画,而那镶嵌其间的理石,更是古朴而庄重;再观那“百宝嵌柜珊瑚迎门柜”,则是将百宝之精华融入其中,珊瑚迎门,寓意着财富与好运的源源不断;而那“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则是以紫檀为骨,玉石为魂,花卉点缀其间,既显高贵又不失雅致;“嵌黄杨木雕八仙人物挂屏”黄杨木雕的八仙人物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跃然纸上,与观者共语;接下来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紫漆描金,山水纹络,海棠造型,每一处都透露着细腻与精致;而那“竹节透雕龙凤呈祥太师椅”,竹节为骨,透雕龙凤,寓意着吉祥与和谐…… 当然,还有海青石琴桌松红林木宫凳、沉香木镂空龙纹宝柜、黄花梨镂空鱼跃龙门方桌、彩绘描金桃蝠纹方胜形漆几、紫檀雕端龙纹多宝阁、金丝锦织珊瑚屏风、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几、乌木边花梨心条案…… 第二类便是精致的摆件器物,比如:珐琅彩瓷戏双连瓶、白釉双龙耳瓶、海南黄花梨香道胆瓶、瑞士镇宅摆件、定窑白釉刻花缠枝莲花纹梅瓶…… 第三类是珍贵的衣裳布料,第四类是名贵的香炉与碗碟,依次是闪耀的金银首饰、珍藏多年的古玩字画、文房四宝、甚至马匹车辆、田宅铺子,以及银票与黄金。 “这些画作……”周嘉清的目光在那一幅幅画面上流转,熟悉之感涌上心头,她心中一个念头正在冒出。 静月答道:“回王妃的话,这聘礼清单的画作,皆出自您师傅舟元先生之手。” 此言一出,周嘉清与在场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舟元先生,那位在东秦画坛上享有盛誉的大家,他的画作深受众人追捧,每一幅都是千金难求。而今,他竟然为徐竟骁的聘礼清单上的珍宝一一作画,这样的壮举,无疑让众人惊叹不已。 想象着那冗长的画作数量,众人为舟元先生捏了一把汗,可想而知,届时徐竟骁与周嘉清大婚之日,这聘礼清单上的画作必将成为众人争相观摩的焦点。 每个人看聘礼清单的重点都不同,比如周嘉清就看的就是其中的画作;靖安侯看到是徐竟骁的态度,周嘉华,她的目光被那些金光闪闪的财宝所吸引,惊叹于徐竟骁奢侈。 而陈幸却与众不同,她的目光在清单上缓缓游移,眉头逐渐紧锁,她轻轻叹息,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侯爷,看这清单上的珍宝,数量之多,种类之繁,即便是我们现有的侯府,恐怕也难以容纳得下这些珍宝。”她抬头望向屋外,心下有个主意:“看来我们得再置办些宅子,方能将它们妥善安置吧。” 第353章 此言差矣 “夫人,您不用担心东西多,王爷已经有所安排,王爷说了,一个侯府放不下这些东西,那便将侯府两侧的宅院一并赠予王妃。左边的宅院与侯府规模相当,而右边的宅院更是侯府的三倍之大。如此安排,夫人便可放心了。”静月说着便轻轻地递过一份地契,“夫人这是地契,王爷特地交代,这些宅院并不计算在聘礼之中,而是他特地为王妃准备的,放置这些东西来用。”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目之所及的这三处宅院只是为了存放聘礼,这等豪气,简直是惊世骇俗,让人不得不感叹他的非凡手段与实力。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清单上的聘礼已是极致之时,徐嬷嬷却再次挥手,只见一群侍卫抬着沉重的箱子鱼贯而入。 徐嬷嬷微笑着介绍道:“这便是我们定国王府为新娘子准备的聘金,十万两黄金,以及聘饼、海味、三牲、酒水茶叶、四京果、四色糖……” 众人闻言,无不瞠目结舌,这聘金之厚重,远超常人之想象,即便是皇室尚公主之婚,聘金也不过是八万两白银而已,而徐竟骁却以十万两黄金作为聘金,其豪气之盛,可见一斑。 可当众人先是看到那聘礼清单时,每一项都是精挑细选,价值连城。此刻,那十万两黄金的聘金,在这琳琅满目的聘礼面前,竟也显得不那么耀眼了。 周嘉华此刻更是心潮澎湃,几欲昏厥。她震惊到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低声惊呼:“王爷这是何等的豪气,竟将如此多的珍宝作为聘礼。这……这简直是……那王爷岂不会落得个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的境地?” 静月说话也是随性,对于周嘉华的言行,她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深知周嘉华对周嘉清的情谊。于是,她微微一笑:“三小姐此言差矣。那聘礼之物,不过是王府家产中的冰山一角,仅占三成而已。王爷对王妃的珍视,又怎会舍得让她过上清贫的生活呢?至于为什么送给王妃三成的家产,便是因为要留下四成的家产,等王妃过门后肆意挥霍。还有剩下的三成的家产,王爷特意嘱咐了要留给侯爷和夫人,以及大小姐和三小姐的,说是感谢几位对王妃的照顾和保护。” 静月话落,徐嬷嬷款步从后方侍卫捧着的托盘中取出两份清单,其上所列之物与聘礼清单颇为相似,只不过这两份清单并没有画作。 这正是静月之前提及的王府家产的三成,其中的两成是一个清单,徐嬷嬷交到了靖安侯夫妇的手中,而剩下的一成则是给周嘉宁周嘉华的。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固,周嘉华原本就瞪大的双眼此刻更是圆如铜铃,她望着手中那份清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成家产的一半是给她的,其价值已然超乎想象,足够她买下两个侯府,甚至更多。 她这是要发财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财富,让她感到既惊又喜,却又有些手足无措。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手指在清单上轻轻滑过,却又如同触电般迅速收回。她觉得自己并未给予周嘉清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以前还嘲笑她,和周嘉芸一起欺负她,如今这…… “徐嬷嬷,这份清单我受之有愧不能收。”周嘉华思索再三还是不敢收下。 徐嬷嬷劝道:“王爷说,三小姐是王妃的姐妹,您待王妃如何,王爷都看在眼里。王爷此举并非仅仅是为了赏赐您,更是对您的一种信任和期望。三小姐,您还犹豫什么呢?莫非在您的内心深处,并不将王妃视为至亲姐妹?” 听到这里,周嘉华心中的那份不安与自责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欣喜与感动。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那份清单,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只是一旁的靖安侯皱着眉头,还是陈幸最先反应过来,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迟疑和谨慎:“王爷此举,委实令人费解。这些聘礼,难道不是应当在清儿及笄之后,再行送来吗?” 徐嬷嬷了然一笑,道:“夫人,王爷这是心急如焚等不及了,午膳后,王爷和王妃便要启程离开大安,等再次回到大安恐怕就是年关了。王爷希望能在清儿及笄之后,立刻迎娶她为妃,因此,这聘礼便先行送达了。” 静月补充道:“不过请侯爷和夫人放心,王爷对王妃的心意,天地可鉴,定会等到王妃及笄之后的。” 徐嬷嬷眼疾手快,迅速将静月拉至自己身后,小声轻斥道:“你这丫头,真是嘴快。东秦的规矩,哪有娶妻,娶还未及笄的,这不是在靖安侯和夫人的心头上戳刀子吗?” 见状,徐嬷嬷转身,朝着靖安侯和夫人微微欠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和恳切:“侯爷,夫人,王爷对王妃十分看重,这婚事上自然遵循礼仪,对了,夫人,请恕老奴直言,王爷对王妃十分看重,这婚事上自然是要遵循礼仪,不敢有丝毫马虎。另外,前几日老奴已将王爷的庚帖亲自送了过来,虽然王爷已请名僧为王爷和王妃算过八字,但王爷他孤身一人,身边没有长辈操持,所以这合八字之事,还得劳烦夫人多多费心,那王妃的庚帖……” 成婚之前是要交换庚帖的,靖安侯自然懂得,而徐嬷嬷的话语中,渐渐透出了一丝淡淡的哀伤,陈幸和靖安侯对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目光中的不忍,便见陈幸得到靖安侯的首肯后,她从袖中取出了那张周嘉清的庚帖,双手递给了一脸期待的徐嬷嬷。 徐嬷嬷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喜悦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庚帖,将其收入怀中,若非徐嬷嬷刚才故意提及王爷的父母,靖安侯恐怕还得好一阵说服。 毕竟,他对周嘉清的疼爱之情溢于言表,怎能轻易让她及笄后立刻出嫁。 待聘礼之事了过之后,周嘉清对徐嬷嬷轻声道:“嬷嬷,多谢了。” 徐嬷嬷忙称不敢,谦恭地回应:“王妃言重了,不过是老奴分内之事。还请王妃留步,王爷稍后便会亲自前来,与您一同启程。” 第354章 前生寒酸 待定国王府的人马渐渐散去,正厅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周嘉华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她好奇地望着靖安侯,问道:“大伯,这王爷送这么多聘礼,那大伯您……您给二姐姐的嫁妆该如何准备?” 靖安侯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似乎也在思考这个棘手的问题。 周嘉清则轻叹一声,她心知这嫁妆之事,确实是个不小的难题。毕竟,这聘礼已经足够丰厚,作为侯府的嫁妆,既要与之相配,又不能失了体面,这其中分寸的把握,确实需要好好思量。 在东秦的礼俗之中,聘礼与嫁妆之间,似有一把无形的秤,衡量着两家之间的诚意与地位。按常理来讲,那送出的聘礼多少,回礼的嫁妆便应与之相称,虽然不用超越,但也不能相差甚远。这般规矩,既是对新娘身份的尊重,也是对未来婆家的一种交代。 若嫁妆过于寒酸,难以与聘礼相提并论,那么新娘在婆家的地位,大都会被压一头。相反,若是嫁妆丰厚,甚至超越了聘礼,新娘在婆家的地位便会如日中天,风光无限。 因此,对于那些在家中备受宠爱的姑娘而言,她们的嫁妆与聘礼之间的数量,往往是最为接近的。这不仅体现了家中对她的宠爱,更是对未来婆家的一种宣告——她,是值得珍视与尊重的。 而众人谈及靖安侯的千金,那自然是府中的掌上明珠,宠爱有加。 所以这嫁妆…… 陈幸脸上漾起一抹盈盈笑意,轻声道:“怕什么,王爷肯给清儿花银子那才是好男人,至于嫁妆,我自有打算。我打算将手中所有的铺子全部折算成现银,再加上手头积攒的银两,虽然不能与王爷的聘礼相提并论,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众人闻言,再次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惊叹。他们早知陈幸精通商道,家境殷实,但今日方知她的财富竟如此可观。 只是,陈幸没说的便是,她所有的家产加起来应该只有徐竟骁的四成吧。但她愿意倾尽所有,只为给周嘉清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娘,您不必如此,您为清儿付出的已经太多,您这样将所有的都给了我,但您以后还有自己的孩子,您应当为他们留下些什么。我知娘心中对清儿无私,但若是娘执意如此,请恕清儿拒收您置办的嫁妆。”温柔地揽住陈幸的臂膀,轻声细语。 陈幸还想再劝,但话语未出,只见一个轻盈的身影,悄然从树枝上飘落下来,正是暗中保护周嘉清的轻一,他道:“夫人,关于嫁妆的事宜,您尽可放宽心。这是详细的清单,王爷已经置办好了,所有的物品就在隔壁的宅院里放着。” 靖安侯与陈幸对视一眼,两人皆摇了摇头,语气坚决:“王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为清儿置办嫁妆的银子,我们靖安侯府还是出得起的。” 无论轻一如何劝说,靖安侯和陈幸始终坚持己见,不愿接受王爷的馈赠。轻一深知他们的固执,只得在心中默默盘算,打算在大婚之日,悄悄地将嫁妆放入靖安侯府,以此成全王爷的一片好意。 到了午膳时分,众人心事重重地围坐一堂,想到周嘉清即将再度离开侯府,也不知杜坡那位神医能否为周嘉清瞧好病,成了他们心中最大的悬念。 靖安侯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叹道:“要是能把这神医请到大安来,那该是何等的幸事,哪怕为父亲自去请。” “爹,听说这个神医脾性古怪,就是皇上都难以请动,不过,女儿去看看也好,顺便也能看看外祖一家,况且,比起耗费时日等待神医的到来,女儿亲自前去或许更为妥当。再者,姐姐近日就要回来了吧?说不定在路上还能遇到姐姐呢。”周嘉清解释道。 用过午膳之后,周嘉清感到一阵倦意袭来,她准备前往屋内小憩片刻,等着徐竟骁。刚坐在软椅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早晨的陈幸,她手捧那本厚厚的聘礼清单,目光专注而认真,那模样让周嘉清忍俊不禁。 徐竟骁的行事风格总是那么出人意料,他竟在聘礼上下了如此大的功夫,周嘉清轻抚额头,心中暗自思忖,她前生嫁给谢元赋的时候,看着是四皇子,别说是聘礼,就连好一点的首饰衣裳都没有为她置办过。 当时的谢元赋说,府邸之内并不富裕,他自己更是崇尚简朴,甚至他连一个菜系都分不清,因此无力铺张操办,周嘉清便信了他的言辞,以为他这是一片赤诚。 情感之事,虽然无需计较得失,不求回报,但每一次涉及到她的事情,谢元赋就十分简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种简朴与平淡,让周嘉清在夜深人静时,总会感到一丝丝的寒意,从心底涌起。 如今她即将嫁给徐竟骁,心中对这位男子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不仅她自己对他情有独钟,徐竟骁亦给予了她超乎想象的温柔与呵护。这份深情厚意,如同春日的暖阳,悄然温暖了她的心田。让她对这桩婚事充满了期待与憧憬,甚至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在心中滋生。 周嘉华从屋外进来,道:“二姐姐,王爷来了。” …… “聘礼如此丰厚,王爷,你这是故意的吧?”周嘉清窝在马车内的软垫上问道。 “多?”徐竟骁漫不经心道,“清儿,看来你的格局变小了,如今也学会了这世俗的计较?须知,真正的价值,不在金银珠宝,而在你!” 周嘉清:“……” 她正要开口回应,又见轻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郑贤妃在冷宫突然发疯,嚷着要见皇上,那些侍卫虽然尽力阻拦,但郑贤妃毕竟是皇上的妃子,封号尚未褫夺,他们也不敢过分强硬,只得暂时将她控制住。” 第355章 竹林大火 “所以?”徐竟骁问。 “她死了。”轻二道。 周嘉清猝然抬头。 在幽深而冰冷的冷宫深处,此刻地上正躺着一个女子,她的四肢被粗糙的绳索捆绑着,一块破旧的布团,被塞入她的口中,让她连呼救的声音也无法发出。 尽管被这样对待,女子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打伤的痕迹,只有那双曾经充满灵气的眼睛,此刻瞪得异常硕大,只是没了气息。 这女子正是郑贤妃。 她曾以为自己对皇上的心思了如指掌,所以当谢元锦惹下滔天大祸,皇上震怒之时,她选择了沉默,没有哭闹。她以为她的封号和位份未变,只要她保持从容不迫,不惹皇上生气,那一切就会过去,要不了几天皇上就会将她接出去。 可是谢元锦那几句话实在令她疑惑愈深,让她不禁猜想,莫非谢元锦早已知晓她深藏心底的过往,才会如此行事?然而,这念头在她脑海中刚一闪现,郑贤妃便觉荒谬至极。若谢元锦果真具备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又怎会轻易被一名驸马玩弄于股掌之间? 说得直白一点,便是,她女儿有几斤几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直到夜幕降临,她这个想法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她的女儿自然不会察觉到这些,但若是周嘉清或徐竟骁有意将她的过往透露给谢元锦,那么谢元锦的种种行动,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徐竟骁和周嘉清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然而,此刻的局势紧迫,容不得她过多思量。若真是那两人暗中操纵,那锦儿岂非已成了他们的棋子被他们利用?她岂不会终老在这冷宫中? 不管皇上会不会再盛宠她,她不再装那贤良淑德的样子了,也要弄清楚这件事的背后真实意图,救她的女儿!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上定会被吸引来,只是,郑贤妃没料到吸引来的却是一个眼熟的侍卫,只见他动作迅速,毫不留情地掰开她的嘴,强行喂入一粒药丸。 她瞪大了双眼,满心不可置信,这竟是谢元赋的手下,他竟想要她的性命!! “你是故意的?不然谢元赋能这么着急动手?”周嘉清再次问道。 郑贤妃被打入冷宫,原本,谢元赋还抱有幻想,想要慢慢筹谋,寻找一个最佳的时机,将她重新带回权力的中心。然而,郑贤妃的突然举动,打破了他的所有计划。 郑贤妃突然慌慌张张地嚷着要见皇上,谢元赋的眉头紧锁,他知道,出于谨慎,这个时候不能再犹豫了,他决定牺牲郑贤妃,以保全大局。 “我不过是向清儿学了一招罢了,”徐竟骁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杀人的事我做不来,既如此,我便让她身边的人动手,将她除去,省得留着她是个祸害。”徐竟骁道。 徐竟骁他自诩不会杀人? 周嘉清听到此处,嘴角微微一撇,似笑非笑地看着徐竟骁。她知道,这徐竟骁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逗她开心。那送聘礼之事,他说是自己心急,但周嘉清心知肚明,那不过是徐竟骁为了让她开心,只有她觉得有趣,觉得快乐,好像睡意就能稍微减少一些。 轻二讲述宫里的事情,周嘉清静静地听着,她的眼皮渐渐沉重,最终陷入了沉睡。在即将进入梦乡之际,她轻声问道:“近日来,高先生似乎未曾给我回信,王爷,你去看过了吗?高先生最后一封信实在奇怪,他怎……” 话未说完,周嘉清已经进入梦乡之中。 “高聿一切安好。” 周嘉清交代给徐竟骁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办? 只是高聿的事,徐竟骁不想让周嘉清操心太多,他打算等高聿的状况有所改善后,再向周嘉清如实禀报。 当高聿重新苏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四周是装饰讲究的房间,屋内物品不多却胜在贵气,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还有两个侍卫服饰的人为他递上汤药。 高聿对于昏迷前的记忆只停留在书院里的竹林里,他清晰地记得,那天,他听完韦应的话,立刻前往竹林,那间与周嘉清商议事情的屋子中。 高聿的心中迫不及待,他坐下,铺开纸张,开始书写一封至关重要的信件,这封信将被送往靖安侯府,他刚刚将信笺小心翼翼地系在了窗台上那只驯服的信鸽的腿上,准备让它展翅高飞。 就在这一刻,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浪席卷了整个屋子,熊熊的火焰如同野兽般从四面八方窜出,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他惊慌失措地冲向门窗,却发现它们早已被人从外面牢牢地锁上,火势越来越猛,热浪滚滚,高聿的喉咙已经嘶哑,他拼尽全力地呼喊,希望有人能听到他的求救声。 只是一直等不到一个人,他绝望地环顾四周的火海,心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方才,明明与数位先生一道穿过竹林,准备去各自的房中歇息,只是高聿借机写信,便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借故称有些许疲惫,希望能在此地稍作休憩一会。 距离现在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他的呼喊和竹林里的大火却无人知晓。 高聿的心猛地一沉,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火势还这般大,这恐怕是有人想置自己于死地。 他努力保持冷静,但滚滚浓烟却让他逐渐失去了理智。这烟雾中似乎还掺杂着一种奇怪的味道,让他的头脑开始变得眩晕模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最终,他无奈地倒在了地上,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在高聿彻底昏迷前,只见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救了他。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醒来后问了身边的侍卫,才知道这里是定国王府,原来当日救他的人是王府的暗卫,也是周嘉清派去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人,就是这人发现韦应的不对劲,想要去通知徐竟骁,离开片刻的功夫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第356章 怪事频发 高聿心中一凛,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微微皱眉,问道:“我睡了多久。” “六日。”两个侍卫答道。 “近日都发生了什么?”高聿又问。 侍卫如实回答,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除过皇室和韦府的事情外,他听到,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平湖书院先生们,都在“意外”中不幸遇难,包括韦应,他也死了! “谢元赋!”高聿低吼一声,紧握双拳,心中的愤怒与悲痛如火山般爆发。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谢元赋的阴谋,谢元赋怀疑韦应背后有人,便设下此局,想要一举铲除隐患。只是谢元赋如此心狠,宁愿错杀,也不放过一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无辜的性命! 他狠狠地捶打着榻板,他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谢元赋的阴谋,连累了书院的同僚,只要一想起朝夕相处的同僚死于非命,他的心口处就痛得发狠。 如今,谢元赋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这无疑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往后想要误导谢元赋恐怕很难了。 他紧咬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场战斗,他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便是为了死去的同僚,他也要去和谢元赋争斗到底。 谢元赋既然发现了自己,那…… “信呢?”高聿问道。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还是徐竟骁进来解释道:“信已收悉,靖安侯安然无恙。” 因此,周嘉清收到的信上,信中的最后赫然写着:“若是周嘉清自己真的无计可施,或许与谢元赋达成交易也未尝不可。”这句话,应当是谢元赋加上去的。 徐竟骁凝视着熟睡中的女子,一想到信中的话,这个谢元赋贼心不死,徐竟骁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阴鹜。 为了东秦的安定,以后能真正的无后顾之忧,也为了皇上的那份无辜与责任,他必须将自己的私怨暂时搁置一旁,容忍谢元赋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阴鹜与怒火深藏,快了,等清儿好了,就该收拾整个西云了…… 不过,谢元赋总会为他做下的错事付出代价,虽然徐竟骁和周嘉清离开了大安,但四皇子府内却仿佛被一股不祥的阴霾笼罩,接连不断的怪事频频上演。 不是哪个宅院走水了,大火不幸吞噬了几个无辜的侍卫生命;便是精心打造的马车突然失灵,将一名侍卫压在了车轮之下,还不等到救治就没命了;又或者,是那几个侍卫因贪恋杯中物,醉倒在街头,最终再也没能醒来;甚至更为诡异的是,有的侍卫在平静无波的街道上走着,却突然被空中落下的重物砸中,瞬间丧命…… 这些事件看似微不足道,如同平湖书院那几位不幸遇难的先生一般,都被归类为意外,在大安城未能激起太大的波澜。 然而,在四皇子府内,这些怪异的死亡却像是一颗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虽然未能掀起滔天巨浪,却也让那湖水变得不再平静。 只有谢元赋知道他自己有多憋屈,失去一个如同左膀右臂的郑贤妃不说,现在看似死的都是普通的小侍卫,实则都是他亲手挑选、精心雕琢的心腹之将,他们被巧妙地安排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利剑,随时准备为他挺身而出。 他们的离世,更是谢元赋布局多年的心血化为泡影! “鹰师还有多久能抵达大安?”谢元赋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他猛地推翻了面前的一桌佳肴,脸色铁青地怒斥道。 灰衣男子站在下首,低垂着头,面对谢元赋的质问,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支支吾吾地回答:“主子息怒,鹰师……鹰师他在信上说,马上……” “马上?这‘马上’二字,我已听了半年有余,鹰师却仍旧未见踪影!”谢元赋的声音愈发冷冽,他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 谢元赋催促过无数次,可是鹰师每次的回信只有简单的“马上”二字,只是这马上,都过来半年还不见来大安,不怪谢元赋暴躁。 可是,西云所有的筹划与希望都寄托在鹰师的身上,谢元赋纵使心中再是不满,也只能强忍着怒火,继续等待。 灰衣男子见谢元赋如此,心中也是一阵忐忑,他深知鹰师的重要性,也明白谢元赋的焦急与无奈。他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期盼着鹰师能够尽快到来的消息。 不管四皇子府如何乌云笼罩,然而大安的繁华与喧嚣却未曾因此停歇,故事依旧在岁月长河中缓缓流淌,带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比如,靖安侯府内,却是另一番繁忙景象。 周嘉清的嫁妆筹备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各式物品需要这个空闲时间,迅速置办妥当。 对于靖安侯和陈幸来说,此刻的忙碌仿佛成了一种难得的解脱。他们忙碌着,心中却不再过分挂念周嘉清的情况如何。 这一日,陈幸拉着前来做客的陈庆,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轻轻展开手中的嫁妆清单,那上面列满了琳琅满目的物品,每一件都精心挑选,寓意深远。 陈幸问道:“庆呀,你且来瞧瞧,你说这嫁妆清单,我是该选那烫金贴金的,还是苏绣或蜀绣的更为合适?那烫金的虽华贵无比,璀璨夺目,但苏绣或蜀绣的却更为清雅脱俗,二者该如何取舍?” 陈庆接过清单,细细端详,她知道陈幸对这场婚礼的重视程度,却没想到这般重视,就这满满当当的,还说这是暂时想到的一部分,陈庆被震惊地只说:“烫金华丽,能彰显身份与地位;而苏绣与蜀绣则更显清雅,能体现修养与气质,全看你看重哪一点?” 陈幸闻言微微颔首,而后轻轻摇头,仿佛在否定先前的想法,但紧接着,她的眼中迸发出一种明亮的光芒:“不如,做成檀木的吧。” 第357章 太子死因 陈幸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决与期待:“对,就做成檀木的,深邃而古朴的木质,更为典雅不说,更符合清儿的气质。届时,再邀请一位书法大家,将这份清单上的字句,一笔一划地镌刻在这檀木之上。而且,檀木质地温润,既适合雕刻,又易于进行各种装饰。我还可以在每个器具名称的下方,粘附上与之相配的材质样品,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那份精致。” 见陈庆越听越迷糊,陈幸解释道:“比如白玉簪子,在它的名称下面就粘上白玉的玉料,天丝锦的衣裳,下面就附上了一块同材质的天丝锦料。如此这般,不仅让清单本身充满了贵气与喜庆,更能让观者一眼便能感受到每一件物品的精致与独特。这般设计,或许更为妥帖。对,还是这样比较好。” 陈庆不禁翻了翻白眼,带着几分无奈:“我说你啊,一个嫁妆清单,你究竟是要做得多么精细入微?瞧这架势,哪是清单,简直就像是在筹备一场华丽的展览了。若是侯爷瞧见你如此铺张浪费,他必定会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怎会让你这般的挥霍无度之人,执掌家中大权,成为主母呢?” “你懂什么,你未曾亲眼目睹那份聘礼清单,侯爷已然将其视为珍宝,郑重地将其珍藏于府库之中。”陈幸登时便挺了挺胸,骄傲自豪地道:“这嫁妆清单嘛,更是侯府尊严与荣耀的象征,它岂能逊色于那定国王府?我如今所筹谋的,乃是我女儿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你看那王爷,送来的聘礼何其丰厚,更有那嫁妆的赠予,但我陈幸,岂能依赖他人之恩惠?我和侯爷就是要凭自己的能力,将这场亲事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不能让大安城中的任何人小瞧了我陈幸的女儿,当然也要让王爷明白我们有多疼爱清儿!” 在一旁添茶水的芸香,嘴角也挂着一抹笑意,她轻声对陈庆说:“魏夫人,您若是觉得那嫁妆清单上所耗费的银子就算败家,那奴婢可得告诉您,侯爷给二小姐准备的嫁妆,那才是真正的‘败’家呢!” 陈庆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还不等她说话,便听得周嘉华嗖嗖嗖地跑了过来,望着陈幸,满脸都是兴致盎然的表情,急迫地追问:“大伯母,快告诉我,二姐姐嫁妆究竟有多少啊?” “你猜猜看?”陈幸迟迟不说,故意卖了个关子,不急不缓地笑道。 周嘉华歪着头,思索片刻,试探性地回答:“或许,是七七四十九抬……嗯,不对,似乎太过寻常。难道是……八八六十四抬?” “嗯?三姑娘你也太小瞧你大伯母了。”陈庆摇头道:“自古以来,这女子嘛,聘礼越多总是越风光的,你大伯母既然如此傲气,聘礼的数目定不会少。以刚才我看到的清单上所列的东西,我猜,应是那九九八十一抬。” 陈幸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那眼神中充满了对陈庆和周嘉华的极度不屑,她冷嗤一声:“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小看我们靖安侯府。我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这聘礼,绝非你们口中的九九八十一抬,而是整整一百二十八抬。” “一百二十八抬?”陈庆和周嘉华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这个数字,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代表着靖安侯府的雄厚实力和无比风光。 一月后。 四皇子府中,彻夜通明。 谢元赋端坐在高位上,目光如炬,注视着下方前来禀报的手下,缓缓反问:“南宫景皓,他死了?” 手下道:“正是,边关刚刚传来的急报,听闻消息传到南楚王宫,南楚王后好似受了刺激,悲痛欲绝已然有些神志不清。” 那日,南楚的队伍缓缓行进在边关的蜿蜒小道上,天际骤然翻云覆雨,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 就在此时,一伙凶悍的暴匪犹如鬼魅般出现,他们手持利刃,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企图劫掠这支看似富有的队伍。 暴雨中,视线被厚重的雨幕所遮挡,南楚众人与暴匪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刀剑交锋的声音、战马的嘶鸣与暴雨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当战斗平息,众人清点损失时,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南楚太子失踪了。他们四处搜寻,直到几天后,才在崖底找到了南楚太子的遗体。 关于太子的死因,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在混乱中逃跑时不慎路滑摔下悬崖的,也有人说他是被有心之人暗中推下悬崖的。然而,真相究竟如何,却无人能够给出确切的答案。 但无论如何,一国太子的生死都是一件大事。那些随行保护太子的众人,因为护主不力而难辞其咎,一律被判处了死刑。 当然,包括“吴连成”! 谢元赋挥了挥手,手下退了下去,只余他身旁几位幕僚。其中一个幕僚上前问:“南楚皇子众多,南宫景皓一死,南楚皇室必然又是一场风起云涌。安葬了南楚太子后,南楚朝堂上出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九皇子,传闻他还是南楚王与宫外女子所生的私生子。此子来历不明,却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只怕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边关之地,本有重兵把守,固若金汤。然而,竟有悍匪敢于公然抢夺财物,此事绝不简单。”谢元赋目光转冷,“南宫景皓,本来也是一颗极好的棋子,若非当初他身边有个叫‘吴连成’的随从,恐怕他早已成为我手中掌控南楚的利器。不过,他死了,也算是报应。” 幕僚道:“说起来,这吴连成身份也实在古怪得很,身为朝廷命官,却自愿舍弃那份荣光,甘愿屈身成为南宫景皓身边的一个小小随从,他又是如何能改变了南宫景皓的心意?” 第358章 幕僚疑惑 谢元赋笑了一声:“莫非你以为,凭吴连成的古怪,做不到这点?正是这‘古怪’,若非如此,他又怎会甘愿放下身段,呆在南宫景皓身边?” 幕僚恭敬地俯首:“还请四皇子明示。” “吴连成暗中打探我与周嘉清的恩怨,南宫景皓,原本决意要对靖安侯下狠手,然而,他却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与我断了联系,甚至避我如蛇蝎。这自然是有人在其提醒,除了吴连成,旁的幕僚,恐怕也是极力赞同除掉靖安侯的。南宫景皓在大小事务上,皆愿听从吴连成的建议,可见他在南宫景皓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谢元赋道。 “可是,”幕僚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就算吴连成的意见对南宫景皓影响颇大,但之前的计划明明是为了对付靖安侯,为何他还要费心去了解周嘉清与您的恩怨,而不是直接提醒靖安侯呢?” “靖安侯智谋却不及周嘉清。”谢元赋轻啜了一口茶,眼神微眯,仿佛在品味着茶中的韵味,又似乎在深思这个问题,“或许,周嘉清和吴连成早已暗中勾结,他利用我与周嘉清的旧怨来警示南宫景皓,让他以为我是在利用他作为棋子。这个周嘉清,真是深藏不露,手段高明,竟然能一眼从南楚使者众人中挑出吴连成。” “定国王爷吧?”幕僚道,“卑职觉得是吴连成与王爷之间私下来往,不一定是周嘉清。” “不错,可你不要忘了一点,”谢元赋回答,“在接待南楚的那个宫宴上,除了先行离去的徐竟骁,吴连成与周嘉清几乎是一前一后离开的。我派出的人手在四周搜寻,却未能寻得他们的踪影。而下人禀报,徐竟骁已然回府。因此,与吴连成达成某种共识的,绝非徐竟骁,而是周嘉清,这一点,确凿无疑。” 当初还不知道吴连成的作用,谢元赋却能在殿中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随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众人皆感叹吴连成放弃官位的决定过于草率,但我却不以为然。经验丰富的老臣,尚且在权势与富贵的迷雾中迷失方向,而吴连成,这个年纪轻轻的后起之秀,却能在这混沌的局势中保持清醒的头脑,审时度势,把握机遇。此次出使的众人中,他才是最为棘手的存在。那。所以,我觉得或许再大的官位他都看不上。” 幕僚看向谢元赋:“殿下,您是不是太过高看吴连成了?即便他提醒了南宫景皓,可也不能证明什么……” “不能证明什么?”谢元赋看着他,反问:“那加上一个中书令如何?” “中书令孟回序?”幕僚闻言,心中一惊,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瞬间明白了谢元赋的意图,震惊地看向谢元赋:“殿下的意思是……” 谢元赋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足够明确他要表达的意思。 “总之,南楚使者里最可怕的,不是南宫景皓或者南宫景晨,真正的隐患是吴连成。”谢元赋道,“此人年纪尚轻,却已展现出惊人的野心与智慧。若他手中握有重权,南楚的天际,恐怕将风起云涌。有他在,南宫景皓这块骨头,永远都啃不下来。” “好在,他们都已经死了。”幕僚听完谢元赋的一番话,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如今的南楚皇室,已是一片混乱,各自为营。” 谢元赋点了点头,道:“对于这般狡黠的敌手,若不能为我所用,其死去亦算是清除了一个隐患。然而,”他话锋一转,“我最为好奇的是,周嘉清为什么会与吴连成搅在一块。” “不仅如此,”幕僚点头附和,接过他的话,“更有蹊跷之处,据闻,那王石还亲自前往使馆为吴连成诊治,他频繁出入靖安侯府,此事已是人尽皆知。” 谢元赋道:“这几人之间,必定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世间之事,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南楚的队伍里有御医,但吴连成却偏偏选择了王石来为他诊治,这其中必有蹊跷。我在想,吴连成会不会从前就来过东秦?” 幕僚大惊失色:“殿下的意思是,吴连成从前就来过大安?见过周嘉清,甚至和周嘉清有过交情?” 若是如此,那么不仅仅是吴连成和周嘉清,就连那靖安侯府与定国王府,都可能与叛国通敌的阴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谢元赋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然而,他很快便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罢了,人已经死了,就算和周嘉清有联系,这条线也断了,”谢元赋笑道:“也许我们现在的重点,应该放在南楚冒出来的这个九皇子身上,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幕僚们与谢元赋皆沉默,一个念头犹如火花般在他们心中同时绽放:那么,九皇子的脸,一定是被南楚人或者东秦的人所认识的。 南宫景皓意外身亡之事,还是发生在边关。消息一出,东秦朝廷迅速作出反应,派遣官员率队前往协助南楚处理这起震惊两国的事件。 而在这支东秦的队伍中,一位名叫魏景文的监察御史也位列其中。 “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臆测,此刻尚不能作为定论。也罢,此次队伍中有我们的眼线,再等等,九皇子的秘密便能揭晓了。”他顿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周嘉清和徐竟骁现在怎么样?” 幕僚闻言,微微一愣,随后迅速在脑海中回顾了所有相关的信息,恭敬地答道:“还在路上。” 谢元赋轻描淡写地吩咐道:“继续盯着便是,他们找个送完聘礼要去杜坡拜见外祖的拙劣借口,便能轻易蒙蔽众人耳目?真是可笑。”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这一次,周嘉清恐怕回不来了,连王石和徐竟骁身边的神医束手无策,由此可见,那人的手法相当了得。不过,这也正是我们需要的。对了,看紧那人,只有从她口中,我们才能揭开吴连成背后真正的秘密。只要一想到周嘉清的结局,我倒是更加期待了。” 第359章 一间农舍 幕僚听得浑身发凉,却是不敢再说什么,恭敬地应声退下去办事了。 马车比不得骏马那般快,好在有纪承枫在,他知道时间紧迫,便决定先行前往杜坡,找寻那位神医的踪迹。 当道旁的树叶开始逐渐染上一层金黄,徐竟骁与周嘉清终于即将抵达杜坡。这一路上,他们只用了一个月零五日的时间,这已经是他们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了。 上一次,周嘉清在听闻徐竟骁的“死讯”后,一路不停地赶回大安,也用了足足一个半月的时间。 此时,徐竟骁手中紧握着一封密信,最后抬起头看向周嘉清,周嘉清有些不解:“王爷,你是有什么办法话跟我说?” “高聿的事情,帮你查清楚了。”徐竟骁道。 周嘉清在漫长的路途上,大部分时光都在昏沉的睡眠中度过,连高聿未曾回信的事情都几乎遗忘在脑后。 此刻,她听到徐竟骁的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她轻轻皱起眉头,问道:“他怎么了?” “他被谢元赋发现了,所以,谢元赋一把大火,烧了平湖书院竹林里的那几间屋子。” 周嘉清的心微微收紧,道:“那他……他还活着吧?” “谢元赋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一直在暗中教唆韦应,你觉得,他会留下这样的隐患吗?” “谢元赋手段层出不穷,”周嘉清蹙眉,面上焦虑之色蔓延,“尤其是这种在背后搞小动作害他被误导,这样的人,恐怕会被谢元赋残忍折磨……” 周嘉清望向沉默不语的徐竟骁,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她稍作思忖,然后缓缓开口,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试探:“你……是不是已经救了他?” “嗯。”徐竟骁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谢元赋企图以一把大火烧死高聿,尽管门窗皆从外面牢牢锁死,还仍旧在屋内布下了份量极重的迷药,定要斩断高聿所有逃脱的可能。之所以现在告诉你,是徐老爷子传信过来,高聿现在体内的迷药已经尽数散去。” 此时,他们的车队正行至杜坡城门前,守卫们一见从马车中走出的周嘉清,几乎是连令牌都未曾细看,便立即放行。 他们知道,这是赵家的那位外孙女来了,一下子,守卫们的欢呼声将杜坡的人们都吸引跑来围观。 百姓们纷纷喧嚣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与赞叹:“看啊,是周二小姐携着她的王爷夫君归来了!这王爷真真是气宇轩昂,风华绝代。” 这话传到徐竟骁的耳中,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但眼中却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周二小姐一路辛苦了。”有百姓关切道。 “周二小姐,既然来了,就多留些时日吧。”又有百姓热情地说道。 有人更是毫不吝啬地赞美道:“大安城的男子,果真是英俊非凡。原本以为那纪公子已是东秦的翘楚,但今日一见王爷,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纪公子虽好,但与王爷相比,还是逊色了些。” “我也是这个感觉,细观王爷的五官,无论是整体轮廓的和谐,还是单独审视每一处,似乎比纪公子都更胜一筹。” 若纪承枫此刻恰在耳闻这些议论,恐怕他又要失眠了。 然而,有人却道出了不同的见解:“这般比较,却是有失偏颇。纪公子对赵小姐的一片情深,若赵小姐听闻,恐会心生尴尬。再者,男子的外貌,终究只是外在,真正重要的,还是那份心意与人品。” “说得好。”此言一出,人群中便响起了一阵赞同之声。 这时候的周嘉清尽管脸上还略显疲惫,但她的神情已不复在大安时的那般沉静与谨慎。那份淡淡的疏离似乎在这杜坡的空气中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轻松与惬意。 徐竟骁心中暗自思索,杜坡这个地方,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能让周嘉清放下心头的防备,展现出如此真实的一面? 果然,环顾四周,如他之前翻阅古籍时所记载的那样,杜坡的风光与大安截然不同。这里的热闹并非喧嚣,而是一种能够温暖人心的温馨,仿佛身处一个大家庭之中。周围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仿佛这里就是他们心中的乐土。 就连刚才对他的夸赞,他都觉得听了极为熨贴,虽然在大安每天收到的称赞数不胜数,可这里的百姓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善意让人尤为愉悦。 周嘉清望着徐竟骁那稍显失神的模样,唇角微扬,挑起了几分玩味的弧度:“王爷不必着急,稍作休整,我便带你领略这杜坡的风土人情。杜坡虽小,却也别有一番韵味,相信不久后,你便能熟悉这里的每一张面孔。” 周围的百姓闻言,纷纷投来友善的目光,伴随着几声低语,有人笑着称赞:“周二小姐真是体贴入微,对王爷照顾得无微不至。” 就在百姓们轻声细语间,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扬起了一片尘土。为首的老者下了马,疾步上前,恭敬地施了一礼,朗声道:“微臣在此,欢迎王爷驾临杜坡。” 这边热热闹闹的,殊不知,不远处的山边悄然坐落着一间农舍。 大约是主人家对红色情有独钟,或者是喜欢红色带来的生命力,从门口的石阶到屋角的盆景,甚至那随风摇曳的花丛,都是一片热烈的红色,犹如火焰般燃烧,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这些红花并非杂乱无章,它们被巧妙地组合在一起,既有层次感又不失端庄大气。 偶尔,一阵微风掠过,带来了田野的清香和远处山林的芬芳,让人不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在这里,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让人忘却了尘世的喧嚣,只想沉醉于这片红色的花海之中,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与安逸。 院中的石桌子上,摆放着用清晨的山泉水刚刚煮沸的香茗。 第360章 握错手了 偌大的院子,唯有石椅上坐着一名男子,他身姿挺拔,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尽管正值清晨,朝霞如锦,那背影却依旧显得分外孤寂。 就在这时,院门被“咣当”推开,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位女子翩然而至。 她身着浅色调的雅致长裙,简洁而不失优雅,仿佛是大自然中最纯净的色彩在她身上绽放。她的装扮虽朴素,却流露出一种脱俗的气质。 女子的面容,如阳光般温暖明媚,端庄秀丽,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大户人家精心雕琢的教养与气质。她的眼眸中闪烁着聪慧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却又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平静。 她步履轻盈,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几步之间,她已欢快地奔向了那静坐于石椅之上的男子,那份喜悦仿佛让整个院落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男子并未回头,问:“你可曾听闻,大安的人们是如何评价你的?” 女子脚步一顿。 “他们都说,靖安侯府的大女儿,自有一番端庄娴雅之姿。”男子道。 “哦?”女子闻声,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那温柔如水的声线中,其中蕴含的警告之意却是丝毫不减,“你这是在提醒我,需得在你面前让我‘端庄’起来吗?” 男子这才转过身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她肌肤的细腻触感,眼中满是歉意与宠溺:“自然不敢,我岂敢让你为我而伪装?宁儿,你的真性情,才是我最为珍视的。” 被叫做“宁儿”的女子,便是靖安侯的大女儿周嘉宁,听罢这话,眼中的怒意渐散,也不再与男子计较。 男子又问:“你可瞧见了?” 周嘉宁似是极为高兴:“瞧见了,瞧见了,快到城门口时,我妹妹便下了马车,正如父亲信中所言,她变得沉稳了许多。” “是我连累了你,”男子叹了口气,轻揉着额心,“这么多年,你本应在家中无忧无虑,却因我而卷入了这纷扰,你与家人聚少离多,即便相见,也常是疏远……” “你我之间,何须多言。”周嘉宁轻轻打断了他,指尖轻抚过男子紧蹙的眉宇,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这一生,有你相伴,足矣。”短短十个字,蕴含了男子所有的情感与承诺。 “我也是。”周嘉宁柔声回应,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世上之事难有两全,我们无法做到,但愿他们能,这就够了。” 男子点了点头。 周嘉宁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话语里透出一丝苦涩:“虽不能时刻与家人相守,心中有彼此足以支撑,何况此刻的分离,不过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她顿了顿,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近日,妹妹的症状看起来越来越明显,那位神医的医术虽高,但能否治愈,仍是未知之数。” “不急。”男子安抚道,他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我们已经亲自去拜访过了那位高人,知道了她的身份,等竟骁带着你妹妹前去拜访后,她必然会竭尽所能,为你妹妹治愈的。” “也是,我自然相信她会倾尽全力。”周嘉宁听到这里,心中的忧虑稍稍减轻,但眉头仍旧微微蹙起,“话虽如此,但你为何不去看看你弟弟呢?毕竟,他是你唯一的血亲。” “看他?”男子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没什么好看的。” 周嘉宁知道男子和她抱有同样的想法,疏远一些也好,于是,她挑眉看向对方:“你倒是嘴硬。” “宁儿说是,那便是吧。”男子闻言,知道被看穿,只是轻轻一笑,“以前他只是王爷,便恣意妄为,即使是父皇,也难以对他有所约束。如今,他羽翼已丰,身份已明,恐怕连父皇也再无法左右他的意志。自然也是因为父皇心中明白,这天下终会是他说了算。” “你说得不错。”半晌后,周嘉宁回答,“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但此刻,我们尚不能将此事公诸于世。那些潜伏的余孽,尚未被彻底清除,父皇的肩头,已然背负了太多的重压,他无法再承受这样的风险。而我们,同样需步步为营,不可轻率行事。应当是光明磊落,怎能让那些余孽的阴影在其中肆意蔓延,践踏无度?”男主沉声道,其中蕴含的怒气,如同被压抑的火焰,虽未爆发,却足以感受到其炽热的温度。 周嘉宁静静地站在原地,她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层层迷雾,凝视着那遥远的未来。 未来? 周嘉宁自嘲一笑,她的目光似有忧伤,也有无尽的坚定。 片刻之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将心中的所有疑虑、担忧和重担都随着这口气一同释放,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然后,她缓缓坐在了身旁男子的身边。 …… 徐竟骁方踏入赵府的大门,随即转过身来,自然地伸出了手。 这时,赵少淮气喘吁吁地从外面疾步而来,一眼瞥见徐竟骁伸出的手,急忙双手紧握,连声道歉:“王爷,真是抱歉,让您久等了,是在下失礼,还望王爷海涵。” 周嘉清愣了一下:“大舅舅?” 还是她的大舅妈何岚岚,见状连忙走了过来,将自家夫君拉到一旁,笑着打趣道:“你这是发什么疯?乱握什么手,没看见骁骁这是要扶咱们清儿过门槛吗?” “啊,我这……”赵少淮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尴尬,双手似乎不知该放在何处,只得无措地搓了搓。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好奇地问道,“你……你刚才叫王爷什么?” 何岚岚似乎并未察觉赵少淮的惊讶,依旧自然而然地回答道:“骁骁呀。”她微微一笑,又补充道,“你也别总是王爷王爷的叫,听着总觉得有些生分。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何不叫得亲近些呢?” 赵少淮转过身去,看向旁边的几位赵家人,他们脸上皆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第361章 满院藤蔓 赵少淮的内心暗自喟叹,徐竟骁对周嘉清的那份关怀,真可谓无微不至。他身为王爷,却毫无贵族的傲慢与疏离,反而平易近人,让人心生敬意。这一刻,赵少淮对徐竟骁的好感,更是如同春水般上涨。 到底还没等周嘉清的脚步踏过门槛,纪承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简单地与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走到徐竟骁的面前,沉声道:“王爷,找到了。” 徐竟骁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顾不得片刻的休息,便和周嘉清再次出发。 只是徐竟骁临到跟前,心里却多了份沉重,现在,越是接近神医,他越是怀疑神医究竟能不能治好周嘉清。 神医的居住地倒是在杜坡城郊外,四周环绕着一片神秘的迷障,仿佛守护着这片圣地,使得不熟悉的人难以窥探其真容。 一路上徐竟骁有些心不在焉的,他时而望向那迷障,时而又回头看向周嘉清,周嘉清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用这么紧张,既然是神医,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相信他一定能够治好我的病。” 正当话声未落,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揭开帘子,就见一处看似寻常的农家院落。 门口站着两个体态胖胖的护院,他们的眼神锐利,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徐竟骁一眼便看出,这二人虽外形憨厚,但绝非等闲之辈。 护院二人目光如炬,一见他们下车,便拱手作揖道:“敢问哪位是定国王爷?我家主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话中却是丝毫没有提及要来看病的周嘉清。 徐竟骁身上的那股戾气如暗流涌动,微微蹙眉道:“本王今日携王妃前来,正是为了拜见神医,求得治病良方。神医既然已等候本王和王妃多时,那还请开门一见。” 护院微微颔首,面上表情不变,显然早已得到了主子的指示。而既是神医的安排,恐怕另有其意。 纪承枫见状,急忙上前解释:“王爷,是这样的,我已经问过了,这神医提出一个条件,必须先见王爷一面,再决定是否愿意为王妃诊治。” 徐竟骁扫了纪承枫一眼,却直接握住周嘉清的手,对一旁的护院道:“王妃是本王的至亲之人,绝非外人。本王不会将她独自留在此处。” 周嘉清心中一动,暗自思忖:难道这神医与王爷认识?她不禁抬头望向徐竟骁,眼中带着几分询问。徐竟骁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疑惑,微微一笑,道:“清儿,你且安心便是。” 而一旁的纪承枫却是眉头紧锁,心中暗暗着急。他见徐竟骁如此态度,连忙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提醒道:“王爷,这样会不会太冒失了?你这还是求人看病的态度吗?” 徐竟骁却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纪承枫的话:“怕什么?若是本王的王妃在此有个闪失,你们这群人,又有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护院、纪承枫:“……” 闻言,饶是周嘉清面上也忍不住露出尴尬之色,于是,护院再次躬身道:“王爷,神医的安排,小的自是不敢多问。不过,还请王爷与王妃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前去通报。” 言罢,护院便欲转身离去,院内,突然传来几声咳嗽声,其中一个护院猛一激灵,道:“还请王爷和王妃娘娘随小的进来。” 周嘉清被徐竟骁拉着,跟着走进来,而紧随其后的纪承枫,却被另一位胖胖的护院所拦,他面带歉意地笑了笑,随即关上了院门。 一进院内,眼前便是一片藤蔓的海洋。 长长的藤条在院内肆意蔓延,仿佛将每一寸土地都紧紧拥抱。护院在这绿海之中穿梭,他轻轻拨动着几道藤条后,才隐约能看见那道藤条后面有个人影渐渐浮现。 “主子,王爷和王妃到了。” “嗯。” 护院微微颔首便退了出去。 “严姨。”徐竟骁的声音在这静谧中响起,他转向身旁的女子,轻声道:“清儿,这是严姨。” 周嘉清虽然讶异徐竟骁为何和这个神医如此熟识的感觉,却面上不显,她乖巧地站在徐竟骁的身旁,随着他的引领,同样向那位神医恭敬地打招呼。 “你,就是徐竟骁的王妃?”半晌,一个略显柔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抬起来头。” 周嘉清闻声,轻轻抬起头。 在那瞬间,原本分隔他们之间的藤条仿佛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掀起,露出了其后的真容。藤条背后,摆放着一张软椅,其上靠坐着一位女子。她的年纪应该不算很大,也就四十多岁的模样,但风韵犹存,仍保持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与柔美。 只是她的双眼却与众不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像是能洞察人心。美貌与英气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或许是常年生活在杜坡的缘故,她的气质中更增添了几分平和。 周嘉清原本以为,那位连皇上都请不动的神医,定是一位满头华发的老者,却不曾想到,眼前的她,竟有着如此惊艳的容貌,与她心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可是,周嘉清的心头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诧异,这面容好像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在打量面前的严姨时,严姨也在打量她,严姨的目光更加犀利,那目光中,仿佛蕴含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足以让寻常小姑娘在其下显得局促不安。 但周嘉清面对这威压,她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波澜不惊。这让严姨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芒,似乎对她的坚韧与镇定感到了一丝意外。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徐竟骁的声音,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严姨,您看够了没有?” 周嘉清的心头又是一顿,对徐竟骁与这位神医之间的关系更加好奇。 也没料到徐竟骁敢这么对神医说话,他真的不怕神医不给她看病吗?而且,神医听了竟然也不生气。 “竟骁,你这样说,严姨也要生气了。”严姨此刻笑意盈盈,望向周嘉清的目光中满是慈爱。 第362章 意图何为 严姨微微颔首,对周嘉清投去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这便是竟骁所选的王妃,靖安侯府的周二小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骁的眼光,确实独到。” 周嘉清闻言,忙不迭的谦逊回应,称自己不过是一介凡女,哪里敢当如此赞誉。 “严姨,”徐竟骁看向严姨,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与急切,“人也见到了,也没被你吓到,现在,您快看看清儿到底怎样了?” 严姨见到徐竟骁对周嘉清如此上心,心中也是微微一动,直言道:“清儿,来,伸出手让我看看。” 周嘉清依言伸出手腕,严姨的手指轻轻搭了上去,双眼微闭,仿佛在倾听那细微的脉搏跳动之声。半晌之后,严姨松开了手,目光在周嘉清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徐竟骁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见严姨松开手,他立刻问道:“严姨,清儿的病情究竟如何?” 严姨叹了口气,缓缓道:“她确实是中了南楚的巫蛊之术。那让她昏昏欲睡的药,并非单独给她下的,应该是被融入了一种媚药之中。嗯?媚药,有人给清儿下媚药?” 严姨也不禁诧异,徐竟骁点了点头,严姨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这便是了,这昏昏欲睡的药是加在媚药中的,揉合了南楚的巫蛊之术,故而东秦的大夫再神通广大,又能瞧出什么呢?” “那……”周嘉清曾固执地认为自己身体无恙,但此刻,在严姨的直言不讳下,她的内心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焦虑,“除了时常陷入昏睡,我并未察觉有其他异样。若长此以往,会怎么样?会……死吗?” “死?倒是不会的,”严姨接过她的话,秀眉微蹙,“只是,这蛊毒,若以我们东秦的医术来比喻,便如同那绝子药一般,悄然无息地侵蚀着你的身体。若长此以往,你的体质将逐渐衰弱,最终,恐怕难以承受孕育子嗣的重负,明白了吗?” 徐竟骁闻言,心中一紧,追问道:“那可有解救之法?有没有子嗣我不在意,但清儿的身体却不能有失。” “能让你们过来,还能没有法子?这个下蛊之人能将蛊毒掺到媚药中来,也是别出心裁,你们抓到这人,可得小心应付,不过这人应该是刚接触巫毒不久,还不是很熟悉南楚的巫蛊之术。”严姨依旧靠坐在软椅上,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个精致的药瓶,微微晃动,“你们身边可有随行大夫吗?” 周嘉清微微颔首,回答道:“有,徐老爷子因需照顾宁远,所以此次杜坡之行,带了王石大夫随行” 神医将手中的药瓶递给周嘉清,道:“让他按绝子药的方子来治,只需在药方中加入这味药,便可将体内的巫蛊之毒排出。如此,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徐竟骁微微点头,正准备带着周嘉清离开,却听神医又道:“竟骁,你娘对你有很深的嘱托,她希望你能过得舒适快乐。至于你爹,他的心中也充满了苦涩,他的选择是出于无奈,并非本意。你,切莫责怪他们。” 徐竟骁并未接话,严姨轻轻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柔声说:“瞧我这记性,竟骁,你去屋内帮我搬两张凳子出来吧。” 为了让周嘉清免受劳累,徐竟骁只得遵从,他看了她一眼,得到了她轻轻的点头示意后,才转身离去。 待徐竟骁的身影消失在藤条背后,周嘉清微微一笑,看向严姨,道:“严姨,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与清儿说?” 严姨笑着叹了口气:“方才初见你时,严姨便觉得你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你是个内敛沉静的姑娘,严姨心中明白。然而,过于沉静的人,往往容易将世间万物看得太过淡泊。若是你始终如此,那么,那些想要靠近你、了解你的人,又如何对你打开他们的心房呢?” 周嘉清闻言,眉头轻蹙,她似乎能感受到神医话语背后的深意,却又觉得那层意思如同薄雾般,朦胧而难以捉摸。 “竟骁的父母对他很是看重,他的婚姻大事,虽最终得到了皇上的首肯,可当时皇上终究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当然,这不是你的问题。竟骁自然有法子抵挡皇上对你的任何试探,这些都过去了。既然你选择了与竟骁共度此生,那么严姨今日所言,不过是希望你能理解他对你的深深情意。”严姨道,“严姨对你是喜爱的,方才故意将你拒之门外,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考验竟骁对你的真心。你们在这短短一刻,严姨也能感受到竟骁对你的心意,尽管如此,严姨却无力左右皇上和竟骁的决策,甚至是你姐姐他们的决定,今日所言,只希望你往后知道真相也能舒服些。” 周嘉清心中有一丝不安,疑声询问:“严姨,你何时见过我姐姐?那您说的他们,究竟意图何为?” 严姨正要说话,自身后便传来徐竟骁的声音,道:“严姨,时辰不早了,我与清儿得启程回赵府了。” 言罢,他身形一掠,迅速来到周嘉清身侧,不容分说地牵起她的手,穿过那缠绕的藤条,转身离去。 马车在蜿蜒曲折的乡间小道上缓缓行驶,周嘉清心中满是疑惑,她微微侧过头,望向身侧的徐竟骁,问道:“严姨,她是你什么人?方才,你为何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而且,我注意到她始终坐在那张软椅上,似乎从未下来过。不对,是始终靠躺着……”周嘉清斟酌着字句,“嗯,她是有什么不舒服还是不方便?” “严姨,她是我的母亲的胞妹,也就是我的姨母。”徐竟骁顿了顿,继续道,“她曾经遭遇了一场严重的意外,那场意外导致她全身筋骨尽损,如今只能依靠那张软椅来维持行动。” 什么? 她似乎能感受到那份隐藏在平静叙述下的沉重。 第363章 你的秘密 于是,周嘉清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马车继续缓缓前行,而她的心中却掀起了层层波澜。怪不得刚才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她细细打量,徐竟骁与严姨的面容间,确实有着几分微妙的相似之处。 然而,此刻周嘉清心中的疑团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让她一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严姨遭遇了什么意外会如此变化? 徐竟骁的母亲,也就是老王妃,何时有了一个江南一带的妹妹?那又为何会选择隐居在这杜坡的深处? 更令周嘉清费解的是,她是如何知晓那巫蛊之毒的解法的?而最后,她留下的话语,又隐藏着怎样的深意? 见周嘉清不说话在思考,徐竟骁眼神微沉,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带着几分调侃的语调道:“今日你这般乖顺的模样,似乎许久没看到了。” 周嘉清微微蹙眉,而后反问:“莫非我以往在你眼中,都是凶悍的模样?” “不然?”徐竟骁心情似是很好,那笑容中似乎藏着些许过往的回忆与感慨,他缓缓道,“当初在竹林,听到你对高聿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透露出深沉又犀利,还咄咄逼人的感觉。那时我便想,靖安侯家的二姑娘,心思之深,言语之锐,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他的话语间,既带着几分戏谑,又透出一丝对过往的怀念。 周嘉清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越远越好,这是你希望的?” 徐竟骁唇角一扬,道:“这就对了,这样才像你,这才是你周嘉清应有的模样。你最近那种懒洋洋、无所谓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你往日的灵动和可爱?” 周嘉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心中那些沉甸甸的思绪也在这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定了定神,轻轻开口:“这是你的秘密,若你不想提及,我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她微微皱眉,似是在努力回忆,“那夜,就是你喝酒的那夜,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顿了顿,似是想要探寻更多:“你……你怎么……”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眼皮便沉重得如同压了千斤重担,让她无法再睁开。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只听得徐竟骁的轻声低语在耳边响起,但那声音已逐渐变得模糊。 …… 回到赵府后,徐竟骁对王石交代了一遍,很快又出去了一趟。 他的事情越来越多,周嘉清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却并没有追问,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敞开心扉对徐竟骁说出她的秘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同样,她也不会强求徐竟骁事事都对她有所交代。 可是,严姨的话,也让她意识到,难道真的有什么重大的秘密,是她无法接受的吗?这个念头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中,让她无法平静。 想着想着,却又收到来自大安的一封信,高聿在定国王府里住了下来,主要目的就是躲避谢元赋的追杀。 可是高聿被谢元赋怀疑后,几乎在一场熊熊大火中丧命。何况韦应已死,高聿也没法再为周嘉清去误导谢元赋了。 然而,高聿在信中说,东秦,虽然表面上看似一派繁华锦绣、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但在这表面的华丽之下,却隐藏着无数暗流,它们涌动不息,如同深渊中的巨兽,随时可能撕裂这虚假的和平。甚至可以说,随着东秦国力的日益强盛,那些暗流也愈发汹涌,愈发难以预测。 东秦越是这样,徐竟骁这位权倾朝野的重臣,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坐视不理。因此,周嘉清的道路,注定不会是一帆风顺、坦途无阻。 因此,高聿决定继续助周嘉清一臂之力,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谢元赋,因为他交好的同僚死在谢元赋的手下,这份深仇大恨,让他无法释怀,唯有亲眼目睹谢元赋的败落与死亡,他才能甘心。 高聿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对东秦未来深深的忧虑和不安,而他自己,也即将卷入这汹涌的暗流之中,这也是他如今的选择! 岁月如梭,秋去冬来。 秋日的金黄渐渐隐退,取而代之的是冬日的银白宁静,大自然的色彩逐渐变得单一而宁静。 秋风掠过,树叶纷纷扬扬,随着最后一片叶子缓缓飘落,冬日的序幕正式拉开。 天空开始变得愈高远而深邃,如同被泼洒了一层浓墨重彩的蓝。特别是在杜坡这片土地上,气温骤降,寒风如刀,呼啸着掠过大地,犹如万箭齐发,无情地穿透人们的衣物,直达肌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时光流转,转眼间,已是十二月三十日。 这一日,南安郡主与纪承熙一同前来拜访。 两人行至门前,只见周嘉清一身浅紫色提花雨丝锦长袄,身姿婉约,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佳人。她的眉目如画,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她站在那里,静若处子,那清丽幽雅的气质更是表露无遗,她的美丽并非张扬,却让人难以忽视。 两人见到周嘉清,皆是一愣,随后相视一笑。 “好你个周嘉清!”南安郡主一见到周嘉清,便忍不住嗔怪道,“你欲返回大安,怎不提前知会我等?好歹让我们有个准备,好去迎接你这位‘贵客’。” 南安郡主那积压多日的不满便如决堤之水,倾泻而出。她轻叹一声,继续道:“我们早已知道你会赶在年底回来与王爷成婚,只是,未曾料到你会如此晚归,真是让我们等得心焦。” “清儿,你的身体近来可好?”纪承熙不等周嘉清回应,便急切地追问,“我多次想去杜坡探望你,怎奈我爹自郑贤妃离世后,我父亲便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对我严加管束。即便是出府,也需他亲自陪同。这种管束,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364章 定有蹊跷 周嘉清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歉意与宽慰:“南安,宁远这正是最关键的时刻,身边不能离人,我又怎忍心再劳烦你前来接我呢?” 今日早上她刚到靖安侯府不久,便传来了宁远康复的消息。 说完,周嘉清又看向纪承熙,笑着道:“熙儿,你父亲这么做,其实全是为了你好。那杜坡之地,山高水远,路途艰难,你一个娇弱的姑娘,如何经得起这样的奔波呢?” 其实,纪丞相的担忧远不止于此。 他忧虑的是,若纪承熙未能如愿被指婚给谢元赋,加之郑贤妃的突然离世,若谢元赋因此迁怒于纪承熙,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这些深层的忧虑和算计,却不能让纪承熙知道,以免让她无端忧虑,徒增烦恼。 “咱们姐妹的,何须计较这些琐碎呢?”南安郡主爽朗地道,她拉着周嘉清,眼神中流露出对周嘉清的深深感激,道:“幸亏当时在宫中拦下你,这才全了我和宁远的姻缘,如今,为宁远寻来了那关键的治病良药,使他得以康复。这份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 周嘉清一封信成功地说服了长公主,使得南安母女俩的关系得以修复,更加亲密无间。而周嘉清的这份智谋与勇气,也得到了长公主的深深赞赏。如今,长公主也完全支持南安郡主的心意。 而当时烧了谢元赋府上的几间房子时,正是储存珍稀药材的楼阁。正当烈焰肆虐之际,王府的暗卫悄然掠过,悄无声息地窃取了诸多珍稀药材,其中便有一味宁远治病所急需的绝世奇药,这份地图还是周嘉清提供的。 这是徐竟骁的功劳,可是南安却说王爷和周嘉清即将成亲,还分彼此做什么? 虽然宁远康复了,可遗憾的便是这场大病却夺去了他作为一名武者的荣耀,从此,他再也无法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刀光剑影间,那曾经的英勇与豪迈,都化作了淡淡的回忆,永远地留在了他的心中。 “若你这样说,那我对你从宫中传递的消息,岂不是一直未曾给予你应有的谢意?”周嘉清笑着道。 回想起那段时光,那时,南楚使者进宫时发生的事,八皇子的生母被撺掇进殿哭诉的事,以及郑贤妃女儿那件事情,南安在其中巧妙地周旋,化解了不少的危机。 她的付出,周嘉清一直记在心上。 接着,周嘉清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纪承熙,她继续道:“还有,熙儿,自从我们相识以来,你便始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无条件地相信我,支持我。还记得那次吗?你为了我们三人,特地前往三春楼寻求化解的办法,这些恩情,我亦未曾向你表达过感激之情。” 她的声音柔和而真诚,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过去的回忆和对友情的珍视。在她的话语中,仿佛可以看到那些岁月里的点点滴滴,以及她与朋友们之间深厚的情谊。 在那段日子里,纪承熙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谜团——那个能解开世间万般疑难杂症的神秘之地,为何会突然不开了? 那一日,纪承熙踏入三春楼,怀揣着三个问题,期待从那里得到答案。 五日之后,三春楼如约而至,派人送来了承载着答案的信笺。 她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自己的,因为她不想嫁给谢元赋,于是,她问:“四皇子的软肋,或是他深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王福安的回信,简洁而直接:身份,便是他最大的软肋。 这寥寥几字,让纪承熙百思不得其解,她又继续向下看去。 她问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周嘉清的,她问:“南楚七公主是记恨上清儿了,那么,那么,有没有足以制衡她的把柄?” 王福安的回信,同样简练而富有深意:她,活着便离不开东秦。 纪承熙心中一惊,这是说南楚七公主会死,还是说七公主会一直留在东秦?她想不出来,只能又向下看去。 她问的第三个问题,是关于南安郡主的,她问:“宁远中的是北鸣巫毒,此毒阴狠无比,如何才能寻得解救之法?” 王福安在信上轻描淡写:解药之事,自会有人找到给宁远。 信纸在纪承熙手中轻轻翻动,每一个答案都令她不解,只是信的最后还有一句话:你什么也不用做,安心等着亦可。 细究往事,朋友之间,岂是几句言语能够轻易道尽的?索性热热闹闹的聊着这小半年里发生的趣事和变化。 南安郡主轻轻叹息,声音中满是感慨:“时间真快,记得以前还觉得王爷和清儿不过是浅交,哪曾想竟然快要成亲了。如此一来,熙儿便成了孤家寡人。我敢断言,自明日清儿与王爷喜结连理之后,你娘亲定会开始为你的婚事操心起来。” “我感觉一个人极好,那些上门说亲的人,说实话,无一人能入我心。”纪承熙道。 只是说到这里,纪承熙又想起了什么,声音也变得更加深沉,“其实,孤家寡人的,除过我,还有一个人。” 周嘉清和南安闻言,笑声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的沉默。 只听纪承熙继续道:“当初她与我们疏远后,更是整日见不到她的踪迹,更令人费解的是,孟府的门庭也变得冷清起来,竟也隔绝了所有前来提亲的人。如今,她已十七岁,还没许下人家,这其中的缘由,实在令人费解。”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夜,宫里突然传来消息,有人想要求娶孟琦华。”南安接着道。 “谁?””纪承熙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惊愕,周嘉清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南安郡主伸出两根手指,道:“是二皇子,他的正妃,不幸身患重病,久治不愈。此次的求娶,表面上看似是以侧妃之位为正妃冲喜,实则是权宜之计,等不了多久,二皇子妃的位置就是孟琦华的了。” 果然! 这中间,定有蹊跷。 第365章 近朱者赤 周嘉清心头微微一颤,却选择了沉默。南安也轻叹一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哦,对了,清儿,你的三妹妹呢?”纪承熙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压抑,便转移了话题问道,“自从你们分家后,她的变化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性子不再如以前骄纵刻薄,连那刻意讨好的姿态也淡去了不少。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想她曾与你那四妹妹为伍,再看看如今跟在你身边……” 南安郡主轻轻拉了一下说到劲头的纪承熙,纪承熙才恍然明白,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可能有些不妥,于是连忙住了口。 周嘉清微微一笑:“无妨,除过三妹妹华儿,二房中的其余人,我皆视作无物,非我之亲。” 纪承熙这才放下心来,接着道:“还有,但凡与你有关的事,她都显得极为上心。听我娘说,这次你们侯府准备明日成婚的诸多事宜,你三妹妹母女二人可谓是功不可没。她们每日亲自监督,事事亲力亲为,才使得府邸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焕然一新,布置得如此妥帖。这份细致与周到,真是令人佩服。明日你就要成亲,这会怎么不见她人?” “她说还有些东西没有置办到位,要去街上买一些。”说到这里,周嘉清就想到她这次去杜坡的时候,她的二表哥赵云知,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时,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问:“二表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赵云知似乎被她的直接问询惊了一下,随即慌乱地摆手,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啊……没,没有。我只是……只是……” 他的声音逐渐减弱,显然在寻找合适的借口。 周嘉清微微一笑,故意道:“哦?既然无事,那我便回屋去了。” 赵云知见她欲走,心中似有所动,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附和道:“好,好……院中风大,你身子还未完全好,清儿你快些回屋吧。王爷还在外头检查他们的练兵情况,回来的会晚些,清儿累了就早些睡吧。” 甚至于,赵云知还会故意错开话题,周嘉清察觉到了赵云知话语中的微妙变化,她不明白他心中的纠结与无奈,但她也清楚,有些事,不是言语能轻易解决的。 于是,她不再多言。 后来,当周嘉清准备启程前往大安,踏出赵府门槛的瞬间,她又回头望向赵云知:“二表哥,我记得我一到大安,你便频频望向我的身后,你在寻找什么?” 可是,赵云知依旧转移了话题,周嘉清只得作罢。 不过,赵家这次是随着周嘉清徐竟骁一道回大安,来参加她的婚宴的。 周嘉清被南安郡主和纪承熙的说笑声打断了思绪,索性不再去想,与挚友相聚的时光,总是过得分外的快,这不,天马上就要黑了。 周嘉清舟车劳顿,还未歇息,明日便要大婚,南安郡主和纪承熙也不好再做打扰,便告了辞,让周嘉清好好歇息,明日一整天都不得作歇。 随着周嘉清大婚之日的临近,夜幕下的大安城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喜悦与紧张交织的氛围所笼罩。 不仅仅是靖安侯府和定国王府今夜难眠,还有一处府邸内也弥漫着难以平静的氛围。 那便是工部尚书府。 在府内的一间闺房内,一名女子正焦躁地踱步,她的脚步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带着难以名状的紧张与不安。她已下令所有下人退下,唯恐母亲的敏锐觉察到她的异样,再次派遣眼线窥探她的内心世界。 她深知自己心中的情感无法掩饰,却又害怕这份情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 每次宫宴她都参加,尽管她从未缺席过任何一次,可惜她与他之间的交集却寥寥无几。 第一次,是在那为嘉奖平湖书院优秀学子而设的宫宴之上。她光是听到公公的通传,说定国王爷到了,她的面颊瞬间就泛起了一抹绯红。 终于,当她抬头望向大殿的入口,徐竟骁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身着华服,气宇轩昂,她瞬间陷入了呆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她的视线紧紧地黏在他身上,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痴迷。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仿佛只有他们二人存在于这个世间。当徐竟骁向皇上请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更是无法自控。那种强烈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若不是身边宫女那不动声色地按住她,恐怕她早已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可是,那一次,她追随着徐竟骁的步伐,竟被她发现徐竟骁在长廊尽头,为周嘉清献上了精心挑选的礼物。她离得远,不知道他们在一起说着什么,可那一幕,如同尖刀般刺痛了她的心,愤怒与嫉妒交织在一起,如同烈火般在她的胸腔中燃烧,让她无法平息内心的动荡,却也被她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第二次,便是在接待南楚使者的宫宴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竟骁,眼神中满是痴迷与倾慕。就在她内心的冲动即将化为行动,想要到他身边去的时候。然而,她的身边却有人紧紧地按住她,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这两次宫宴,仿佛是天意的捉弄,每次都以相同的方式验证了同一个事实——徐竟骁对周嘉清的看重。 此刻,她站在闺房内,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却是一片混沌。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情感,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份无法言说的痛苦。 她,素来乖巧,生活于她而言,总是如清水般简单明了。在她的世界里,一旦对某人动了心,便矢志不渝,愿为那份深情坚守到底。 可她又深知母亲的严厉,除过情爱一事,平日里,母亲的慈爱如涓涓细流。因此,每当她心中泛起波澜,那份微妙的情绪变化总是难以逃过母亲锐利的目光。 第366章 情爱一事 每当这时,母亲总会派遣丫鬟们,如影随形地紧紧跟随在她身边,一左一右,如同枷锁,束缚着她所有的情绪,不让她有丝毫的失态。 自从她鼓起勇气,向那徐竟骁表明了心中的爱意后,得到的却只是他冷漠的拒绝。她的母亲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劝她放下这段无果的情缘。 然而,她的心早已被徐竟骁的身影占据,那份情感如同春日的藤蔓,一旦生根,便疯狂地蔓延,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田,又如何能轻易割舍? 尽管如此,她也知道她的母亲是很爱她,可这份爱却似带着隐形的锁链,她的母亲怀疑她,警惕她,时刻提醒她放下对徐竟骁的深情厚意。 她的感情便是如此复杂,如同交错的藤蔓,在母爱的束缚与自我情感的挣扎中生长。她感受到了母亲的爱,却也感受到了那份爱背后的束缚,这使得她心中的叛逆如同被压抑的火焰,逐渐炽热,燃烧着。 可是,明日…… 明日,徐竟骁就要大婚了,就要娶周嘉清,她的心如同被巨石击中,痛得无法呼吸。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于是,经过短暂的沉思,她缓步走到桌前坐下,取出纸笔,笔尖蘸满了浓墨,微微颤动,仿佛承载着她所有的情感与挣扎,然而,当那支笔即将触及纸面的瞬间,她突然停下了动作,手中的笔悬在半空,久久未能落下。 她就这样坐在那里,手中握着笔,笔尖上的墨滴缓缓滴落,在桌上留下一道道不规则的印记。那些印记,仿佛是她心中无法言说的情感,无法抚平的伤痛。 她深知,手中的笔一旦落下,这封信送出去后,等待徐竟骁的是什么,或许,那将是他生命中无法承受的沉重打击,或许,那将是他因失去挚爱而陷入的无尽黑暗。 有一点她却了然于心,一旦那封信被送出,徐竟骁更不会爱上她,未来他们的关系,或许只会是冰冷的敌对。 对她而言,这样的认知如同利刃刺心,她不愿面对,却又无法逃避。 每当她的思绪飘向那个画面——徐竟骁与周嘉清并肩而立,笑容满面,眼中满是对方的身影,那份甜蜜与温馨直击她的心灵。那种情感,如同烈火般在她心中熊熊燃烧,化作一股难以言喻的恨意。 她恨,为何那个能与徐竟骁携手共度余生的女子,不能是她? 这份恨意,让她痛苦,让她挣扎,却也让她更加坚定,她紧咬牙关,心中的挣扎和不甘化作了笔下的坚定。 她提起笔,毫不犹豫地开始书写,每一个字都如同她的心跳,有力而急促。 既然她得不到的,周嘉清也别想得到徐竟骁的爱! 情爱之事,最是难解,最乱人心! 此刻,在侯府的一个院落里,也有人因情爱之事陷入苦恼。 孟柔看着周嘉华紧闭的房门,面上担忧更重。 周嘉华第一次心中有了心仪的男子,鼓起勇气表明心意,可惜有缘无分。 孟柔作为母亲,虽然心疼女儿的心酸,也不得不劝解她试着放下。 推开门,孟柔叹了口气,她望着面前那位低垂着头的周嘉华,轻声说道:“你就是这样躲着有什么用?感情之事,向来是缘分天定,强求不得。你曾说,你已经放下了,那么为何不能坦坦荡荡,将他只视作你的二表哥便罢了。你的逃避,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她看着周嘉华下午一见那人便借故逃离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明日便是清儿的大婚,你说要为你的二姐姐操持好一切,那你还要一直躲在这里不敢出去吗?”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周嘉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她轻轻摇头,声音有些沙哑。 同样的,侯府另一个院内,赵云臻端着茶点轻放在院中石桌之上。这才端端正正地坐在石凳上,看向赵云知,道:“二哥,既然喜欢,为何要藏着掖着呢?何不说出来?” 赵云知:“?” “大丈夫敢做敢当,”赵云臻一脸郑重地给他鼓气,“身为家人,我一定会支持你的,既然你喜欢华妹妹,就去说明白,我们赵家人从来没有门第之见。” 赵云知闻言,摇了摇头:“你误会了。” “你不喜欢华妹妹?”赵云臻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她疑惑地望着赵云知。 赵云知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何曾喜欢过她?” “可是,你自从华妹妹上次从杜坡离开后,”赵云臻控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派人偷偷查探华妹妹的身子如何了,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赵云知面上浮起复杂的表情,摇了摇头,解释道:“她毕竟是清儿的妹妹,我自然希望她能够安好。何况……她的伤,终究是因我而起,我……” 赵云臻不想听赵云知的解释,看着他:“二哥,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臻儿,”赵云知突然开口问,“如今,纪公子虽是为了参加王爷的婚宴而来大安,但婚宴过后,他便要返回杜坡,这是皇上给他的惩戒。即便他有意提亲,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接受吗?” “愿意。”赵云臻的声音坚定,“我当然愿意,从小到大,我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那我为什么要退缩吗?难道因为他被皇上免去一切职务,因为他被贬去杜坡,我就要改变初衷吗?我所心仪的,是他这个人,而非那些浮华的职务与地位。二哥,这些,你应当明白。” 赵云知微微颔首:“二哥知道,你找到了你心中的方向,找到了你愿与之共度风雨的人。这份坚定与勇气,二哥自愧不如,只能心生羡慕。” 说完后,他沉默了。 赵云臻好奇地看着他:“二哥,你该不会是嫌弃华妹妹如今的家世?” 赵云知微微蹙眉,随即站起身:“没有的事,臻儿,二哥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快回房子休息,莫要胡思乱想了。” 第367章 三十一日 大安的夜色掩盖了一切,在这宁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如同沉寂的礁石之下潜伏着即将喷涌的洪水,一场足以撼动天下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在四皇子府邸深处,谢元赋孤独地坐在高位之上,他的面容略显憔悴。 不久前,府中储存珍稀药材的楼阁地下室,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那些珍贵的药材化为了一片灰烬。 尽管是楼阁,但真正珍贵的珍稀药材,都被安置在了不为人知的地下室中,外人对于这一秘密一无所知。 那大火却如同有灵性一般,准确地找到了那个隐秘的所在,将其中的一切付之一炬。 那些药材,都是他多年来精心收集而来的,它们不仅仅是药材,更是他手里的筹码。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化为了乌有,可想而知谢元赋心中的怒火。 怒火之余,谢元赋的思绪又飘向了平湖书院的那场大火。那场火势同样凶猛,但令人奇怪的是,火场之中竟然没有发现高聿的尸体。这意味着,高聿在火势蔓延之前就已经被人救走了。 这一发现让谢元赋不禁开始怀疑,今日府中的这场大火,是否与高聿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联? 可查来查去,一点苗头也没有,仿佛高聿的踪迹在火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能从火场中救出高聿,又查不出高聿的下落,只能是徐竟骁了。 可他的心中不自觉地闪过周嘉清的身影,从她第一次来府中,好似对府中一切都极为熟悉的样子,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完全不似初来乍到。 他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去调查,却发现周嘉清竟然从未踏足过他的府邸。这一事实令他倍感困惑,仿佛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气氛笼罩在他的心头。 明日,便是周嘉清与徐竟骁的大婚之日。 一旦那日的钟声敲响,周嘉清便将成为王妃,与他彻底地划清界限。这种眼看着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女子渐行渐远的无奈,让谢元赋如何甘心? 夜幕低垂,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落,在这寂静的夜晚,谢元赋的思绪却如同乱线般纷杂,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中交错闪现,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是侍卫恭敬的行礼声:“殿下,工部尚书那边有动静了。” 谢元赋旁边的女子,原本沉浸在静谧中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被点燃的星辰般熠熠生辉。她迅速抬起头,目光中透露出急切的渴望,问:“如何?” 侍卫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件,双手呈上。 谢元赋接过信件,片刻后,他将信件递给了那女子。 女子迫不及待地接过信笺,阅读之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轻声自语,声音中满是愉悦:“真不亏是与我心思一致之人,选择的也是同样的方法。” 说罢,那女子迅速起身,步履匆匆地下去准备所需之物。 而谢元赋则悠然地靠上椅背,双眼微闭,脸上慢慢地浮起一个自得的笑容。 “徐竟骁,周嘉清。”他微微启唇,“我倒要看看,你们之间,还要如何再续姻缘。” 十二月三十一日。 天边,那一缕晨曦悄然露出,似乎还有些害羞,没有完全驱散夜幕的深邃。 而此刻,周嘉清却被夏荷的声音唤醒,她的睡眼仍带着一丝慵懒,原本,周嘉清以为昨夜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然而,她一躺上床榻,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和舒适,很快就沉浸在了甜美的梦境之中。 春桃手捧一碗热粥走来,她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小姐,先吃点粥垫垫肚子,今日的嫁礼繁琐,可不能饿着小姐您了。” 周嘉清微笑着接过碗,那粥的温度刚刚好,她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刚吃完粥,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陈幸带着赵云臻和周嘉华走了进来。 陈幸微笑着说:“清儿,喜夫人稍后便会过来为你细细梳妆,今日可是个重要的时刻。你再吃些糕点,免得到时候体力不支。” 夏荷见状,急忙上前,轻扶陈幸在一旁的软垫上坐下。 周嘉清则是微微颔首,顺从地伸出手,从盘中拈起一块精致的糕点,细细咀嚼着。 在东秦,有一个流传已久的习俗,那便是新嫁娘的妆容,皆由那些多子多福、福泽深厚的喜夫人亲手操持,以求新婚夫妇能有个吉祥如意的好彩头。 当周嘉清将那最后一口糕点咽下后,她才恍然大悟——今日为何要如此早早地起床。 从里到外,衣物一层层更换,先是那贴身的亵衣,柔软似云朵,再是雅致的中衣,轻轻覆盖其上,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最后,是那耀眼夺目的嫁衣,犹如天边最绚烂的晚霞,璀璨耀眼。 每一层衣物都是鲜亮的正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炽热而夺目,昭告着周嘉清作为正妃的尊贵身份。 换衣、绞面、梳头,每一步都需精心细致。 那些精致的首饰,一件件地佩戴在周嘉清的身上,仿佛是繁星点点,点缀在她那如玉般的肌肤上。胭脂水粉的涂抹更是讲究,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将她原本就清丽的面容,映衬得更加娇艳动人。 一层层,一道道,时间在这繁琐的仪式中悄然流逝。当所有的步骤都完成时,两个时辰已然过去。 周嘉清缓缓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身着锦绣华服的自己。 那衣裳,仿佛流淌的彩云,层层叠叠,每一层都犹如精心雕琢的画卷,华服上的锦绣图案,繁复而精致,飘逸而又不失庄重。 她的面容,被精心描绘的妆容点缀得如同诗中的仙子。那弯弯的柳叶眉,似新月般挂在她如玉的面庞上,增添了几分妩媚。她的双眼,深邃如秋水。唇瓣上,涂抹着诱人的樱桃红,微微上扬的嘴角,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媚意,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第368章 来得真早 周嘉清不禁疑惑,这真的是自己吗? 她还未从眼睛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听陈幸轻笑道:“喏,清儿,你瞧瞧,是谁来了?” 周嘉清回过头去,只见纪承熙和南安郡主并肩而至,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大盒,这是好友们前来为她添妆。 周嘉华与赵云臻,作为她最为亲近的人,已在昨夜为她精心添妆,然而她的姐姐却因故未能及时归来,这让周嘉清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一想到此,周嘉清的眼神有些黯淡下去,便见帘子再次被轻轻掀起,一个身影款款走了进来。 “姐姐!”周嘉清猛地惊呼出声,声音中带着深深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恨。 她的脑海中闪过前世姐姐那凄凉的结局,而那时,她竟然还在对姐姐心存疑虑。 此刻,周嘉清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紧咬着下唇,努力抑制住那即将决堤的泪水,但她的心中,却早已是波涛汹涌。 陈幸见状,连忙轻声劝慰:“清儿,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莫要让泪水沾染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周嘉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此刻,周嘉宁缓缓走来,轻轻地扶着周嘉清的肩膀坐在镜前,镜中映照着周嘉清那如花似玉的容颜,千娇百媚。 周嘉宁凝视着镜中的妹妹,心中五味杂陈,她紧紧握住周嘉清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清儿,今日你就要嫁作人妇了,姐姐心中满是欢喜,却也满是不舍。” 周嘉华此刻方才如梦初醒,她疾步趋前,来到了两人身侧。她细致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子,只见其端庄秀丽,温婉如玉,仿佛一朵盛开的白牡丹,清新而高雅。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姐姐?” 不怪她未能一眼认出,周嘉宁回府的次数确实稀少,屈指可数。 几个姐妹好友间的谈笑风生,使得众人逐渐感受到了周嘉宁的与众不同。在与她的交谈中,几人发现这位侯府大小姐的性情极佳,她的言语中毫无世家千金的架子,反而透露出一种难得的直率与豁达。 周嘉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笑着对周嘉宁说:“大姐姐,如今二姐姐,可是嫁到了大安呢,与咱们侯府相隔不远,大姐姐若是想念,随时便可登门拜访。不仅如此,王爷说了,也会经常带二姐姐回府来看望大伯和大伯母,这也是王爷对我们侯府的厚爱,特意安排的。” 周嘉宁闻言,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王爷有心了,考虑得极为周到。”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秋菊匆匆跑了进来,她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喜悦,仿佛有什么大喜之事即将发生,她气喘吁吁,几乎不能成句:“小……小姐,王爷迎娶的轿子已经到了府门前了。” 周嘉华忍不住嘀咕道:“不是说巳时三刻才是吉时吗?眼下不过辰时一刻,王爷怎么来得这么早?” 喜夫人闻言,眼中笑意更浓,她轻声解释:“三小姐,您或许还不甚明了,这婚嫁之事,新郎若提前到来,实乃对这门亲事之重视与满意。新娘子自然也是倍加体面,备受尊崇。”她稍作停顿,目光远眺,似是看向府门口,“不过,像王爷这般心急的,确也少见。想必定是周二小姐花容月貌,令王爷心驰神往,巴不得早些一睹芳容。” 随后,她又轻轻拍了拍周嘉清的手背,以示安慰:“二小姐不必着急,王爷虽已至府外,但一切仍会依照吉时行事,此刻时辰尚早。” 话虽如此,然而,在场的众人还是难免流露出些许慌乱之色。 喜夫人依旧细致入微,她再次审视着每一个细节,生怕有任何遗漏。待她口中唱出最后一句吉祥的话语,那如丝绸般顺滑的红盖头轻轻飘落,覆盖了周嘉清那娇羞的脸庞。 陈幸匆忙从袖中悄然取出一本小册子,她的手指在袖口的遮掩下微微颤抖,她偷偷塞给递给周嘉清,小声道:“清儿,这本册子你拿着,待嫁礼结束后,寻个空闲没人的时候,再打开看。” 周嘉清自然明白这是什么,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如蚊鸣般细小:“知道了,娘……” 前世,她与谢元赋虽未正式结为夫妻,自然也不会有人向她提及这些细枝末节。然而,身为曾经的皇贵妃,她在执掌后宫的岁月里,早已对世间的婚嫁之事了如指掌。 靖安侯府内,一片欢腾,议论声此起彼伏,说的皆是徐竟骁,他今日迎亲竟出乎意料地来得如此之早。 尽管徐竟骁身为王爷,地位显赫,但他依旧恪守礼节,早早地便来到了侯府门前,静静等候。 等待之中,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身后那列长长的队伍所吸引,那是由一队队仆人精心抬着、摆放的井井有条的聘礼。 “早有耳闻,王爷出手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位老者抚须赞叹,“看这聘礼之丰富,恐怕是将整个王府的珍宝都拿出来了吧。” “是啊,”另一位百姓附和道,他扭头询问着身旁正在点数聘礼的同伴,“你们数完了没有?” “数完了,数完了。”点数的人满脸喜色地回应,“这聘礼之多,简直让人叹为观止。王爷对靖安侯府的重视,可见一斑。” “究竟有多少?”先前的那位百姓,声音中透出一丝急迫与好奇。 “整整一百六十八台!”点数之人高声宣布,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犹如春雷乍响。 众人一片哗然,仿佛被这惊人的数字所震撼。 比起这堆积如山的聘礼,更为夺目的,莫过于那张精心设计的“聘礼清单”,它犹如一幅绚丽的画卷,被轻一轻二两位小心翼翼地高举于前,他们缓缓走过,让路旁的百姓都能一睹其风采。 第369章 热闹非凡 当然,那些收到帖子的世家,则可在稍后抵达王府时,细细品味这份“聘礼清单”的独特创意与用心。 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惊呼和赞叹,徐竟骁竟以如此盛大的排场来迎娶他的新娘,无疑让整个东秦都为之震惊。 在这盛大的婚礼上,徐竟骁还会在意合不合规矩吗?他更在乎的是如何为他的新娘带来一场永生难忘的盛宴。 而此刻,吉时已到,周嘉清在喜夫人的搀扶下,款步而出。 周嘉清身着一袭鲜艳如火的大红嫁衣,那抹红似烈火,仿佛照亮了整个侯府。 陈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中涌起难以言表的感慨。就连靖安侯,此刻也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紧咬牙关,努力让那即将溢出的泪水收回。只是他的声音微颤,带着几分哽咽,对着徐竟骁道:“竟骁,今日,我将我视如珍宝的女儿清儿,托付给你。望你日后能多多包容她,疼爱她,你们二人,要携手并进,相濡以沫。” 徐竟骁深深一拜,身姿谦卑而庄重,诚恳道:“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必会视清儿如己命,守护她、爱护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随后,徐竟骁轻轻搀起周嘉清,两人缓缓走向那象征着红火与祥瑞的火盆。他们的步伐稳健而小心,显得极为认真。 这一幕在谢元赋的眼中,却如同尖锐的箭矢,直刺他的心扉。 徐竟骁,身为尊贵王爷,本应高坐一旁,无需参与那寻常人家新嫁娘跨火盆的仪式。然而,他竟亲自扶着周嘉清,那冷峻的面庞上难掩的关怀,让人侧目。 他与她,明明都是外界传言中的铁腕人物,心狠手辣,行事果断,却在此刻,为这简单的仪式付出了异样的认真。 谢元赋在一旁静观,心中五味杂陈。他竟觉得这一幕如此不真实,仿佛是一场梦境。他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这一幕不该是由徐竟骁和周嘉清来完成。 正当他心中纠结,思绪万千之际,人群中突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将他的思绪冲散,也让他意识到,这并非梦境,而是真实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幕。 原是,跨过火盆后,徐竟骁微微俯身,轻轻地牵起了周嘉清的手。他的眼眸中,始终闪烁着那很少见到的笑意,那笑意中藏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期待与满足。 他慵慵懒懒地开口,声音清冽而动听:“清儿,今日,我终于娶到你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仿佛蕴含了所有的情深意重,所有的等待与执着。 紧接着,他俯身靠近周嘉清的盖头,轻轻地在她耳边低语,然后,他的嘴唇微微一挑,带着一抹诱人的弧度。他的吻,隔着那红色的盖头,轻轻地印在了周嘉清的额头上。 很快,他又迅速拉起周嘉清的手,稳稳地扶着她步入了等待的喜轿之中。 而在这喧闹的声浪中,却有几道疑惑的目光在闪烁,他们在人群中低声讨论着,想要探寻方才王爷究竟说了什么,他们猜测着,应该是王爷对周二小姐的深情承诺。 然而,真相往往出人意料。 实际上,徐竟骁只是轻轻地对周嘉清说了一句:“小鱼儿,回家了。” 等周嘉清上了轿子后,喜夫人连忙笑着唱到:“嫁妆——起!” 她的声音在喜庆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洪亮,仿佛要将这份喜悦传达给每一个人。 随着她的宣布,一队队身着统一服饰,抬着满满当当嫁妆的侍卫们,开始缓缓移动。紧随在鲜艳如火的喜轿之后,整个队伍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在喜庆的乐曲声中缓缓前行。 喜夫人口中吟唱着那耳熟能详的吉祥话语,仿佛连空气都沾染了喜庆的甜意。 与此同时,侯府的下人们忙碌起来,他们将精心准备的喜糖和喜钱纷纷洒向围观的人群。那五彩斑斓的喜糖和闪闪发光的喜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人们争相抢夺,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场面一度热闹非凡。 队伍前面的喜轿,不仅华丽非凡,更是舒适至极,即便是行走间也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原来,这轿夫乃是侯府中的暗卫,他们身怀绝技,行走间犹如踏风而行,使得喜轿平稳如镜。 整个队伍犹如一条巨龙,缓缓地在繁华的街市上穿行。喜庆的氛围随着他们的步伐逐渐扩散开来,在每一处角落绽放。 欢声笑语、锣鼓喧天,这热闹而喜庆的场景,仿佛将整个城市都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喜庆色彩。 在那浩荡的迎亲队伍穿梭于大安城的繁华街巷之际,不远处的宅邸楼上,悄然浮现了一位女子的身影。 她静静地倚在雕花的窗棂旁,直勾勾地注视着那绵延不绝的红色队伍,那是属于周嘉清的十里红妆。 随着队伍的行进,周围的喧嚣声、祝贺声,仿佛都离她远去。 她的耳畔,只剩下婢女们低低的絮语,讲述着这场亲事的种种细节。 她们口中的王爷,如何为即将成为王妃的周嘉清大费周章做了令人惊叹的“聘礼清单”,那足足一百六十八抬的聘礼,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在大安城中引来了多少羡慕的目光。 那女子听在耳朵里,更觉得嫉恨异常。 她的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情绪,那是嫉妒,是怨恨,是深深的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周嘉清能够嫁给徐竟骁,能够十里红妆,如此风光的出嫁,而她,却要嫁与二皇子,说到底只是做他的填房? 她凝眸望去,只见徐竟骁端坐于那匹雄壮的骏马之上,马首高昂,宛如王者。他的身影在队伍的最前端,引领着整个迎亲的队伍,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徐竟骁端坐于马上,姿态优雅而矜持,唇角那淡淡的笑意,始终没有消失。马匹的身上,缠绕着鲜艳的红绸制成的大花,鲜艳夺目,为这匹骏马增添了几分英武与神气。红绸在风中飘扬,如同火焰般跳跃,与徐竟骁身上的喜服交相辉映,更显得他英俊非凡。 第370章 洞房花烛 随着队伍的缓缓行进,他们终于来到了定国王府。 在一系列繁琐而又庄重的礼节中,周嘉清与徐竟骁完成了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等仪式。 当喜夫人高声唱到“礼成!”时,整个王府都沉浸在了一片欢腾与喜庆之中。 这一刻,周嘉清,正式成为了定国王妃。 尽管长时间的仪式让她感到有些疲惫,但她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喜悦。 这场婚事,是如此的盛大而隆重,被周围亲朋好友的祝福所环绕。她的父母,眼中闪烁着欣慰与不舍;她的姐妹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的好友们,紧紧握着她的手,传递着最真挚的祝福。 就连陈幸的爹娘,也特地跨越了千山万水,从遥远的他乡赶来,只为见证这一刻的喜庆与庄重。 在这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中,周嘉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她得到了这一切,又即将嫁给那个她深爱的人,这样的幸福,怎能不让她感到心满意足? 而在那喧嚣的另一端,南安郡主、宁远、纪承熙和高聿四人围坐,低声细语。 “真乃古语有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真如此,你们瞧瞧,放眼整个大安城,哪家府上的聘礼清单和嫁妆单子,能像定国王府与靖安侯府这般,用心之至,费尽心思。”南安长叹一声,目光流转,扫过院中围聚的众人。 这些受邀前来的,皆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平日里,他们举止得体,风度翩翩。然而此刻,他们却像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少年,满怀好奇地围着那两份清单,眼中闪烁着赞叹与羡慕。 他们甚至暗自思忖,若是能拓印一份,带回府上细细研读,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当然,除此之外,更受众人瞩目的,莫过于那两位极少在大安城中露面的尊贵身影——太子殿下与靖安侯的掌上明珠,周嘉宁。 他们极少在大安城中露面。 但今日,他们却同时出现在这里,为二位新人送上祝福,无疑为这场盛宴增添了无数的光彩。 他们的并肩而行,更是让人心生疑窦,不禁在宾客间引发了一阵窃窃私语。那些目光,有的好奇,有的探究,有的则是带着几分不解,仿佛想要从他们的身上探寻出些许的蛛丝马迹。 然而,周嘉宁与太子殿下却似乎并未在意这些目光。 可比之更受人瞩目的焦点,便是拜堂的时辰,皇上携淑妃前来观礼,他们的出现无疑为这场盛宴增添了几分庄重与尊贵。尽管他们仅仅现身了短暂的半个时辰,但那份皇家的威仪与恩宠,已足以让在场之人惊叹不已。 徐竟骁,这位天之骄子,此刻更是光芒万丈,他似乎比任何一位皇子都更得圣宠。 随着夜幕的降临,酒宴上的气氛愈发浓烈,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在这欢乐的时刻,众人却发现了,王爷竟然不见了踪影。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之际,喜房外传来了轻二那急切而又恭敬的声音:“王爷,前院的宾客们现在正四处寻找您的下落。” “本王今日不胜酒力,已然有些醉意了,要在新房歇下了。”徐竟骁轻描淡写地回应,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房中的命妇与小姐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怎么?诸位有意要为本王的新房添些热闹?”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知这不过是王爷嫌她们碍事,找个借口罢了。 更何况,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还在王府之中,有谁敢真的去闹徐竟骁的新房? 于是,在南安郡主的带头下,众女如同受惊的鸟群,纷纷起身,迅速离开了这新房。 待得众人散去,夏荷此时也略显局促。她犹豫着是否该留下服侍周嘉清梳洗,却被徐竟骁打断了她的犹豫:“夏荷,你也退下吧,这里有本王在。” 夏荷微微一怔,随后福了福身,恭敬地退了下去。 房中顿时只剩下徐竟骁与周嘉清两人,徐竟骁终于得以独处,他的心跳猛然加速起来,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他伸出手,取过旁边早已备好的宝剑,轻轻一转,剑柄轻巧地挑起那层厚重的喜帕。 突然眼前一亮,周嘉清看到面前的男子时也是一愣,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乍然看到他身着一袭耀眼的红色衣衫,周嘉清很是有些不习惯。 然而,周嘉清很快便发现,这位男子似乎天生便是衣架子,无论何种颜色,都能被他演绎得恰到好处,今日这红色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难得的艳丽,更加凸显出他俊美的容颜。 同样的,在那一瞬间,徐竟骁的呼吸似乎也被定格,那层精致的喜帕飘落下来,露出了周嘉清那绝美无瑕的容颜。 徐竟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怔怔地望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 她妆容华艳,娇艳欲滴,眉宇间,藏不住那丝不经意的娇羞,晶莹而妩媚。 周嘉清,平日里淡雅如兰,宛如一汪静谧的湖水,不张不扬。今夜却如牡丹般怒放,盛妆华服,光华流转,令徐竟骁为之惊艳。 而周嘉清那娇羞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柔与妩媚,更是让徐竟骁觉得心旌神摇。 今夜,是属于他们的夜,无需再掩饰,无需再隐藏。徐竟骁顺从自己内心的呼唤,缓缓俯下头去,想要更近距离地感受周嘉清的温柔。 周嘉清感受到徐竟骁的气息越来越近,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她声音轻颤道:“等等。” 然而徐竟骁并没有停下,他俯身贴近周嘉清的耳畔,声音低沉而温柔:“小鱼儿,别动。” 烛光摇曳,映照着帐外一片红彤彤的暖意,周嘉清的目光也随之飘忽,但她并未完全迷失,声音略带几分急切地提醒道:“王爷,且慢,我们似乎遗漏了一事。” 第371章 我喜欢你 徐竟骁闻言,微微侧头,顺着她纤细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声笑道:“哦?是合卺酒么?” 随即,徐竟骁起身,轻轻将周嘉清按坐在榻边:“你别乱动,这酒,我去取来。还有,你怎么还叫我‘王爷’呢?” 不一会儿,徐竟骁取过桌上早就备好的酒,拿了过来,一杯递至周嘉清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 两人目光交汇,仿佛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时刻,他们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两个差点连手中合卺酒忘记了,恐怕大安城还没有人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吧。 “清儿,”徐竟骁轻唤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幸福与满足,“真好,这一刻,我等了太久。我很开心,你终于成为了我的妻子。” 他伸出手臂,手中的酒杯与周嘉清的酒杯轻轻交缠,他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对她的温柔与喜爱。 “清儿,我喜欢你!”他轻声说道。 周嘉清轻轻扬起嘴角,回应他的深情:“竟骁,我也喜欢你。”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举杯,仰头,将杯中滑润醇厚的佳酿一饮而尽。 然而,就在此时,徐竟骁却突然放下酒杯,微微皱眉,仿佛没有听清她的话一般,再次追问:“你方才说什么?” “王……竟骁,你……你真的没有听清楚吗?”周嘉清脸上霎时就染上了一层红晕,弱弱问道。 “再说一遍,我想听。” “我……我喜欢你,竟骁……”周嘉清的声音却依旧软糯如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勾人心魄。 徐竟骁轻轻挑起周嘉清的下巴,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她深深烙印在心底。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吻了上去,他的吻,如同细雨般温柔而持久,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侵占和占有,他轻轻撬开她的牙关,两人的气息在唇齿间交织、缠绵,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追逐游戏。 终于,周嘉清成为了他的妻,他的唯一,他的小鱼儿! “竟骁……”周嘉清的呼唤被徐竟骁的深情吻痕吞噬,她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唇舌交缠的旋涡中,破碎而迷离。 而她的声音,虽微弱却充满诱惑,像是一种魔力,在徐竟骁的心头轻轻拨动。 他的名字从她口中轻轻唤出,诱使他想要探索更多,更深入她内心的秘密。 他轻轻摘去她头上沉重的凤冠,接着,他又缓缓拔下周嘉清用来挽发的金簪,那如丝缎般的长发顿时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她的发丝与她的眼神一样迷离,那一刹那,她仿佛成了世间最美的画卷,让人心醉神迷。 徐竟骁瞬间被眼前的周嘉清深深吸引,他轻柔地将她推倒在柔软的榻上,手指在她的面颊上轻抚,随后着她那迷人的脖颈滑去,最终悄然滑入衣领的缝隙。 “竟骁……别……我真的好难受……”周嘉清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小鱼儿……”徐竟骁轻轻呼唤着周嘉清的名字,她微微抬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抗拒了。 听到周嘉清说“难受”,徐竟骁微微一惊,从迷情中清醒过来,以为自己因为太过渴切而伤了周嘉清,但看到周嘉清的模样,就知道她只是无意识地说话,放心的同时,也感到了由衷的喜悦。原来,不是只有他在渴盼着接近周嘉清,对于他的靠近和亲热,周嘉清也同样会感觉到动情,这比什么都让他觉得开心。 “小鱼儿,乖,我不会伤害你的!”徐竟骁柔声道,却还是下意识地放柔了动作,左手探到周嘉清的腰间,轻柔地将腰带解开,慢慢地褪去了她的嫁衣。 温热的肌肤触到微凉的空气,周嘉清终于稍微清醒了些许,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以及他深情的眼神,顿时又瞬间迷失在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眸中,好一会儿才察觉到自身的情况,顿时羞不可抑,想要遮掩却又无力挣扎,只能轻声喊道:“等等,竟骁,蜡烛还没熄灭……” “好。”知道周嘉清害羞,徐竟骁便细心地熄灭了满屋的烛火,仅留下床榻边的龙凤红烛,微微摇曳,仿佛在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馨与浪漫。 紧接着他又放下了绣着和合二仙的绣帐,就在屋内光线逐渐黯淡之际,周嘉清无意间侧过头,目光触及到一个虎头缸,她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那是我的小鱼儿。”徐竟骁道,“洞房花烛夜,怎能少了小鱼儿?” 周嘉清依旧沉浸在那片朦胧的困惑之中,只是徐竟骁的手依然在她的身上游走着,她很快又陷入了迷情的昏沉之中。 红帐内,两人浅浅的身影相互交叠,在充满着思念和爱恋的氛围中,终于融为一体。 …… 次日,霞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周嘉清的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 那光芒在她的肌肤上流转,仿佛为她披上了一件华美的霞衣,使她本就动人的容颜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妩媚。 在这霞光的映衬下,她的每一处轮廓都显得那般精致,如此动人。 徐竟骁静静地凝视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想要让她永远成为他的所有。 这熟悉的触感,犹如昨夜的温柔再次侵袭他的心头,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趁机在那如玉的脸庞上轻啄一口。 然而,怀中的周嘉清似乎感受到了这微妙的氛围,她微微动了动,那双如同秋水般清澈的眼眸缓缓睁开。 徐竟骁嘴角挂着一丝慵懒而宠溺的笑意,轻声问道:“怎么,今日起得这般早?” 他深知昨夜周嘉清很是劳累,于是体贴地轻声道:“你且再睡会儿,时辰尚早。” 周嘉清暗暗道:抱这么紧,还怎么入睡? 第372章 来了圣旨 她试图起身,却感到身体仿佛被昨夜的疯狂所累,尤其是下身传来的不适,更是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那些甜蜜而疯狂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既感到羞涩又感到幸福。 徐竟骁看在眼里,他轻轻松开怀抱,让周嘉清得以自由呼吸。 很快,他便带着几分戏谑地轻声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可是,清儿,你这小脑袋又在琢磨些什么?既然你无心睡眠,那我们何不另寻些乐子……” 说着便将方才心头的冲动化作行动,朝着他觊觎已久的樱唇吻了上去。 周嘉清猝不及防,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只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别,别闹了,我们新婚第一日就起晚了,这成何体统。” 然而,他并未理会她的反抗,而是更加坚定地将她拥入怀中,深深地吻了下去。他的吻如同春雨般细腻,温柔地拂过她的唇瓣,将她所有的挣扎和犹豫都化为了无形的烟云。 徐竟骁轻笑一声,唇间溢出几分戏谑的低语:“新婚燕尔,何须恪守那些陈规旧矩?况且,晨起稍晚,不也正好彰显你我夫妻情深,缠绵悱恻?” 帐内春光旖旎,缠绵悱恻。 当周嘉清再次从梦中醒来,已是阳光洒满床榻,窗外鸟鸣声声,提醒着她,今日的阳光已如此灿烂。 屋内,徐竟骁的身影已不在。 夏荷和秋菊轻轻推门而入,步履轻盈,手中捧着华服,为周嘉清细心地穿戴衣衫,梳理发髻,并轻施粉黛。 “王爷呢?”周嘉清问。 “王妃,王爷一早便已起身,他特地嘱咐奴婢们,不必服侍他梳洗穿戴。”夏荷已经熟练改口道。 秋菊接过夏荷的话,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好奇与钦佩:“王妃,奴婢曾听轻一说,王爷自幼便习惯自己处理这些琐事,身边更是从未有过丫鬟近身服侍。” 周嘉清听后,微微点头,她知道徐竟骁的这些习惯,但听到秋菊再次确定后,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喜悦。 这或许是爱上一个人后就会变得自私吧。 从此,周嘉清便是人妇,夏荷便为她梳了比较端庄华贵的百花髻,那髻间,夏荷细心地插入了一套墨玉兰花簪,墨玉的深沉与兰花的淡雅交相辉映,仿佛一朵朵真兰在发间轻舞,灵动而又不失优雅。 而在发髻的正中央,一枚珍珠玲珑八宝簪傲然挺立,那温润的珍珠如同晨露般垂坠,轻轻滴落在周嘉清的额头,为她增添了几分柔润与妩媚。 珍珠的柔光与周嘉清的面色相互映衬,使得她的肌肤更显滑腻,眉目如画,仿佛凝聚了天地间的精华。 她身着大红色绣鸢尾花的盛装,那鸢尾花在红衣上盛开,更是栩栩如生宛如真花绽放,与她的容姿相互辉映,使她看起来既妩媚又高贵。 待周嘉清整理好仪容,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一个虎头缸上。她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里面是什么?” 一边说着,上前去看。 “这便是王爷珍爱的那条小鱼儿,我听徐嬷嬷提及,昨日在布置新房时,王爷特别嘱咐,务必将其安置在屋内。据说这条小鱼儿深得王爷喜爱,但平日里,都在院子里放着……” 夏荷后面的话,周嘉清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一听到“小鱼儿”,她便知道了昨夜徐竟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瞬间,周嘉清的脸上染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美丽而羞涩。这微妙的情绪变化,恰巧被走进来的徐嬷嬷捕捉到了。 徐嬷嬷见状,笑得合不拢嘴,这笑容与她初次在侯府亮相时的严肃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像是两个人似的。 “王妃,王爷这会在书房,您先用膳,王爷特意交代,让您不必等他。”徐嬷嬷道。 周嘉清微微颔首,由夏荷轻扶着她,跟随徐嬷嬷的脚步,缓缓步向外厅。 她心中略感疑惑,不禁问道:“嬷嬷,可是有何要事?” “宫里来了圣旨。” 定国王府的书房里,徐竟骁已经褪去了那一身耀眼的红袍,此刻正坐在书案后面,他的神色难得地显得凝重。 反倒是一身粉衣的纪承枫,懒洋洋地斜倚在桌前,笑道:“大婚之日,王爷何以摆出这般严肃的面孔?” 房间的一角,一个青年正悠然自得地坐着,他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望向徐竟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王爷,你特地邀请我们二人今日前来,这是何意?这大婚之日,难道还有比王妃更重要的事情?你就不怕,她心生不满?” 纪承枫想了想,点头赞同道:“陈书说的也是,王妃气度再大,也不会容忍大婚第一日便扔下她……” “说够了?”这时,一直未发一言的徐竟骁突然抬起头,冷眼看着眼前没正行的两个人。 纪承枫耸耸肩,正经道:“昨夜,南楚那边便已经派人送来了贺礼,我私自做主,暂时将其扣留,以免在大婚之日给你添乱。此刻,那些贺礼已经安然无恙地送到了前院。” “南楚?南楚王送的贺礼,你为何要扣留?”一旁的陈书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解。 “除了南楚王,还有南楚九皇子送的,你说我为什么扣下?”纪承枫没好气地道,“还有那位南楚九皇子也送了贺礼。你想想看,东秦这边对这位九皇子的身份几乎一无所知,他突然送来贺礼,岂不是太过蹊跷?这难免让人心中生疑。” 徐竟骁淡然道:“他如此行事,早已是根基稳固,无惧他人窥探其真实身份。” 陈书摸着下巴,惊异道:“这么快?果真是有南楚王的暗中助力,非同小可。” 徐竟骁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南楚王的扶持固然重要,但吴连成此人,亦非池中物。他的势力如今日益壮大,恐怕西云那边也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第373章 计划有变 纪承枫轻敲着额头,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谢元赋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想必这一两日内也会知晓。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徐竟骁,“王爷你今日叫我们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砰!” 徐竟骁将一物掷于桌上,随后淡漠道:“这便是。” 纪承枫与陈书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闪过一丝疑惑。陈书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问道:“这……是圣旨?说了什么……” 他的话尚未说完,纪承枫已伸手拿起那卷圣旨,打开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声音颤抖道:“你……王爷……这……这究竟是何意?” 圣旨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行字,他却像是看不懂似的。 陈书见纪承枫的反应,心中大感诧异,急忙抢过那圣旨,细细一看,脸色瞬间也变得惨白如纸,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这……王爷……这岂不是谋朝篡位?” “胡说什么?”徐竟骁沉声道,“计划有变,你二人……” 待徐竟骁吩咐完后,纪承枫撇撇嘴,有些急切地问道:“这么重要的事,王爷给王妃说吗?” 给周嘉清说吗? 徐竟骁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暗淡,他心中猜想,或许,她早已猜到了几分吧。 定国王府的早膳非常的合周嘉清的胃口,用过早膳后,徐竟骁过来了。 这时,王府的总管徐信走了进来,他恭敬地禀告道:“王爷,王妃,府上的管事们已经到齐,正在外面等候您的召见。” 徐竟骁微微点头,随后转向周嘉清,温和地解释道:“这是府上的总管徐信,你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他就是了。” 徐信连忙上前见礼:“老奴在此,向王妃娘娘请安。愿为王妃娘娘效犬马之劳。” 一行人来到花厅,众人早已静候,见徐竟骁和周嘉清进来,那些身影瞬间挺立如松,声音整齐划一地响起:“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徐竟骁轻牵着叶璃的手,引领她走向主位。待她安然坐下,他才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都起来吧,今日,本王正式介绍这位——我的王妃。从今往后,王妃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本王的意思,诸位可明白?” “谨遵王妃之命。” “甚好。”徐竟骁继续道,“清儿,这是徐嬷嬷,王府的内管事,内府的一应事务都归她管。你若有任何疑虑或不明之处,皆可问她。” 徐嬷嬷闻言,立刻恭敬地行礼:“老奴见过王妃。” 周嘉清微笑着点头回应:“嬷嬷客气了,日后还需嬷嬷多多指点。” 徐竟骁微微颔首,示意花厅里的管事们上前。他一一引见了那些打理着王府各项产业的要员,以及几位在王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此时,周嘉清身后的丫鬟们立刻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一一送到各位管事的手中。 三日后。 日头初升,晨光熹微。 身着黑红交织华服的徐竟骁立在马车旁,他的发束以玉冠精心挽起,透出几分不怒自威的尊贵。而他的身侧,则是身着鲜艳大红衣衫的周嘉清,映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眼如画。 两人虽然未有只言片语,但他们的目光短暂交汇时,就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与恩爱。 侯府门前,众人早早地便聚集于此,满心期待地等待着周嘉清的回门。 看着眼前改梳妇人发髻,那从里到外散发出的成亲后的娇媚与温婉,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靖安侯站在人群中,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周嘉清的身上。他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既有酸楚,又有欣慰。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周嘉清刚刚出生的日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嫁为人妇。 靖安侯看着她,心中充满了感慨。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旅程,而他将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众人纷纷上前,围绕着徐竟骁和周嘉清,欢声笑语不断,聊着家常,分享着喜悦。 侯府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可四皇子府近来又不甚愉悦了。 谢元赋的脸色冷冽而阴沉,道:“一群蠢货,高聿的行踪,还需要继续追查吗?他必然藏匿在定国王府之中。徐竟骁大婚那日,有个面容陌生的男子始终与宁远形影不离,那身形举止,不是伪装过的高聿又会是谁?而时至今日,你们还没查到秦星玥的下落,她难道会飞天遁地不成?我再说最后一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再找不到她,你们便不用再来见我了。” 下面的探子们小心翼翼地应答着,谢元赋心情显然烦躁到了极点,不耐烦地命令道:“滚!” 那几名探子如获大赦,他们纷纷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谢元赋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双手紧紧按着额心,眉头紧锁,神情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悦。 他送去的秦星玥,原本是为了讨好南宫景皓,以示他的诚意和忠诚。如今,南宫景皓已经安葬完毕,那些随行出使的、该斩首的人也一一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然而,从遥远的南楚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心生疑虑——秦星玥并不在其中。 秦星玥的失踪并非小事一桩,其中牵扯到她的身份,他必须尽快查明真相,否则,一旦事情败露,后果将不堪设想。 谢元赋自诩对秦星玥了如指掌,然而一番详尽的调查后,竟未能发现她的丝毫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殿下,”幕僚低声提醒,“南楚那边的眼线我们不便大张旗鼓地搜查,毕竟秦小姐是东秦人。一旦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两国之间的误会,甚至被误解为我们东秦意图对南楚太子不利。如今边关因南楚太子之事,已经加强了数倍的护卫,秦小姐若真的想要回来,也绝非易事。那么,她会不会……会不会躲在南楚哪里呢?” 第374章 收到密信 “不可能!”谢元赋道,“南楚她从未去过,一个人都不认识,想要安然无恙藏在南楚,根本不可能。” 听闻此言,幕僚的眉头紧锁,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竟也不知如何继续对话。 此时,谢元赋的声音却突兀地打破了这沉默:“不过,南宫景皓身边的随行人员,必然有识得秦星玥的。” 幕僚眼睛一亮:“会不会是秦小姐暗中投靠了其中的某一位,借此来掩藏自己的行踪。” 谢元赋却是冷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那些人早已被斩首示众,又如何能庇护她?再者,即便他们尚在人世,秦星玥在使馆之时便不受南楚众人的待见,她又怎会与谁结下深厚的交情,从而得到庇护……” 他倏尔止住话头,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交情?” 这个时候,他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疏忽。 一直以来,他把秦星玥当成“自己人”,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自从把她送给南宫景皓,那时,秦星玥百般哀求,他还是说服了她。 如今回想起来,秦星玥的心中是否有被强加的无奈与怨怼?若是她因此而心存芥蒂,那他与她之间的信任,岂不是早已出现了裂痕? 再者,他心中又生出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想,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周嘉清和吴连成交好,这样一来,秦星玥最有可能投靠的便是吴连成,吴连成的那份计谋,足够庇护秦星玥,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这一切猜想都建立在吴连成还活着的时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这人是谢元赋的心腹,他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封的信件,道:“殿下,南楚急报!这是我们在南楚的官员传出的密信,原是要直接送入皇宫的。他直接写了两封,一封送了过来,属下斗胆拦截,这两封一模一样,请殿下过目。” 谢元赋心中一动,忙接过信来,在南楚九皇子这件事情上,出现的时机十分蹊跷,谢元赋抽出信纸,迫不及待地开始阅读。 起初,他的神情只是略显急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却逐渐发生了变化,一股深深的震惊与愤怒在他的脸上交织。 突然,谢元赋猛地一手将桌上的茶壶也掀翻了,倾倒的茶水四溅,溅湿了桌面和周围的物件。 谢元赋的唇间仅挤出一个字:“好。” 就把那封信狠狠地砸在幕僚脸上。 幕僚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手忙脚乱,匆忙伸手接住那封飞来的信件。 信中提及的,是九皇子的异常行径,九皇子,竟与吴连成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其中的意味,已经足够令人心惊胆颤。 然而,更为离奇的是,信中又提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九皇子竟给徐竟骁送去了新婚贺礼,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徐竟骁的婚礼,南楚王赠礼尚属情理之中,这无缘无故的,九皇子又为何要送出如此贵重的贺礼? 无需任何实质的证据,只需凭借多年对定国王府的暗中观察,他的直觉几乎已经能确定,那神秘的九皇子,他,便是上次出使东秦的吴连成! 幕僚的手微微颤抖,吴连成,竟是南楚的九皇子?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了吴连成与徐竟骁两人联手,将整个南楚的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若徐竟骁或周嘉清早已与吴连成私下有所勾结,那么南楚所发生的一切,恐怕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殿、殿下……”幕僚看向谢元赋,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谢元赋的心情渐渐回归平静,但细观之下,他的手却仍带有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既然吴连成未死,那么我昔日企图与南楚结盟,以及在其中推波助澜,想要导致靖安侯丧命的种种阴谋,如今都已暴露无遗……” 这意味着,他们过去对南楚的所有图谋与算计,都已被吴连成尽收眼底。 那么,此刻南楚九皇子与徐竟骁又是否是为了复仇而来? 幕僚此刻的思绪如同被乱线缠绕,他愣住片刻,才道:“待会儿这封信送入皇宫,皇上便会知晓此事,想他南楚竟然派皇子假冒随从前来东秦,皇上也必然会有所举措。” “只怕未必。”谢元赋打断他的话:“南楚已痛失太子与七公主,即便咱们皇上再如何不顾及,也绝不会轻易将怒火撒向吴连成。更何况,皇上对徐竟骁的器重,已是众所周知。” 幕僚长叹一声,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他若是早些拿出这封信,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我们已是束手无策。” 谢元赋瞥了他一眼,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悦,显然对这名幕僚的迟钝感到不悦。他更希望的是能有一位智者,与他共谋大事,而非只会在困境中哀叹。 那幕僚被他这一眼看得心中发慌,只听得谢元赋声音冰冷:“愚蠢至极!他早就察觉到了端倪,必然已经设法向皇上透露消息。但可惜,就如同我的人手一样,他的信息也终究被徐竟骁所截获,因此才故意拖到今日,才让这封信得以送出。” “殿下,您的意思是,徐竟骁……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让我们知晓的?”幕僚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颤抖,“他隐藏的未免也太深了吧!” 谢元赋没有立刻回应,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座沉寂的冰山。幕僚见状,更加小心翼翼地继续道:“那秦小姐在九皇子……” “继续盯着他们,我倒要看看,秦星玥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浪花。背叛了我,她以为就能轻易逃脱吗?”谢元赋冷笑:“至于徐竟骁,他的手段确实高明。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传令下去,加强戒备,准备应对接下来的任何变故。” 第375章 去消寒宴 “这是何处?”周嘉清迷迷糊糊道。 徐竟骁将她自马车中抱起,一路穿越曲折的回廊,穿过静谧的庭院,直至来到那间新房里。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榻上,周嘉清微微张开双眼,朦胧中,她环顾四周,道:“嗯?我们…… 回家了?” 这句话听得徐竟骁极为开心,他低下头,柔声道:“嗯,回家了。今日,我的小鱼儿可是开心得很。” 周嘉清回到靖安侯府后,她拉着周嘉宁的手,两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从日头高照聊到夕阳西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晚膳过后,府内灯火通明,她与赵家兄妹围坐一堂,笑声与谈话声此起彼伏,那种温暖和亲近感让她心生欢喜。 在这个充满亲人和爱人的温馨氛围里,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值得珍视的快乐呢? 然而,喜悦之余,周嘉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她轻声问道:“还有一事,让我心中难以平静。那便是我姐姐的身体状况……” 徐竟骁见她提及此事,立刻收敛了笑容,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且放宽心,明日王石便会从杜坡归来。届时,他会与师傅一同前往探望你姐姐,他们的医术高超,定能为你姐姐好好诊治的。” 在周嘉清的心头,一直悬着一道阴影,那便是她生母所患的心疾。 她时常担忧,生怕自己的姐姐,甚至外祖父、外祖母也会遭此厄运。然而,经过细心的检查,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体并无大碍,这多少给了周嘉清一些慰藉。 可是,姐姐周嘉宁尚未接受检查,这仍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忧虑。 王石当时和她一起去的杜坡,因为严姨那里有个法子能帮王石的儿子彻底治愈,王石就耽搁了几日,好在明日便可回来。 成亲后的甜蜜让徐竟骁如同被甜蜜的糖霜包裹,他渴望能时刻与周嘉清相伴,共度每一个日日夜夜。然而,他也察觉到,在这份甜蜜之中,周嘉清的身体似乎显得有些疲惫,那份力不从心,让他既担忧又心疼。 何况今日实在太晚,眼见周嘉清说了几句话后就乏意渐生,徐竟骁只得生生按捺下去自己的冲动。 第二天早上,周嘉清醒来后,眼前是徐嬷嬷递过来的帖子,是工部尚书许家下的。 周嘉清微微一愣,工部尚书许家,与她们定国王府以及靖安侯府之间,素无交集,怎么会下帖子呢? “工部尚书许广治,此人掌管东秦屯田、水利、土木、工程等事务,为正四品官职。他这几年来将东秦治理得井井有条,颇得皇上的赏识,有意要升他的品级。此人不仅政绩斐然,且为人刚正不阿,是朝中难得的清流。”徐竟骁,此时也恰好走进房间,见周嘉清困惑,便主动解释。 周嘉清点了点头,心中明了,但依旧忍不住疑惑:“只是……这许家,究竟为何会突然送来这样的帖子呢?” 徐竟骁道,“你忘了?我们大婚之日,邀请了他。不仅如此,今年,更是轮到他们府上举办消寒宴。” 东秦世家,历来有着独特的传统。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每年都会按照顺序,轮流主持消寒宴。 徐竟骁继续解释道:“他的夫人,你可知是谁?” 听完后,周嘉清沉思片刻,随即让人回了帖子,只说会准时赴约。 五日后,就是消寒宴的日子。 周嘉清起了个大早,用膳的时候徐竟骁已经不在府里了,似乎从半年前开始,他每日都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夏荷正在给周嘉清梳头,自从周嘉清嫁入王府来,她一如既往地用着自己的贴身侍女。 说起来,在王府之中,女眷的身影寥寥无几,除了一众忙碌的厨娘、绣娘以及几位机灵的丫鬟,还有那位威严的徐嬷嬷外,余下的几乎全是男子。 春桃进来,她的目光落在镜中那位愈发娇艳动人的周嘉清身上。 她轻轻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调皮,道:“王妃,今日是您成亲后首次出席宴会,定要打扮的风华绝代,让那些还对王爷抱有幻想的女子们早早断了念想,也向众人证明,您才是这定国王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每当春桃在府外做事时,总能听到街谈巷议中对周嘉清与定国王爷婚事的议论。有的赞叹,有的羡慕,也有的人总是说,说周嘉清前生积了福,这辈子才能嫁给定国王爷。 这些闲言碎语,听得春桃愤愤不平,自家小姐哪里不好了?分明是那王爷主动追求,才赢得了小姐的芳心。 然而,春桃纵有千般不甘,万般无奈,仅凭她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堵住那悠悠众口? “春桃,你又何必为这些闲言碎语所扰呢?”周嘉清失笑,“世间之人,总有千百种心思,我们无法左右。再说,还有那许多人,想把他们的女儿送进来做妾,若是我对此一一介意,那岂不是要陷入无休止的烦恼之中,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王妃所言极是,”秋菊在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首饰匣中,细心挑选着簪子,一边道,“就算王爷成亲了,大安城中不乏那些仍对王爷心怀遐想的女子们,可即便王妃不屑于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今日奴婢定要好好装扮王妃,让那些女子的小心思化为乌有。” 正说着,门外传来徐管家轻轻敲门的声音,周嘉清示意秋菊前去开门。只见静月跟在徐管家身后,看上去愈发消瘦。 “今儿王妃要去消寒宴,”徐管家笑道,“王爷吩咐过,让静月姑娘随同前往,以保王妃周全。静月姑娘这些时日潜心修炼,功力已然更上一层楼,王妃大可放心。” 静月闻言,小声道:“王妃,再也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形了。” 周嘉清笑了笑:“谢谢徐管家。” 徐管家连连摆手,连声谦称自己不敢,他又交代了几句,确保一切事宜都已安排妥当,才悄然退下。 第376章 心怀叵测 车夫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启动,载着周嘉清向消寒宴的举办地——工部尚书府驶去。 工部尚书的家眷是近两年才从昌岭老家迁入大安的。 早年,由于工部尚书尚未升至尚书之位,他时常需要东奔西走,处理各地的工程事务,因此不便携带家眷,便让她们留在了昌岭老家。 如今,随着他官位的提升和稳定,家眷们才得以和他一起迁入这繁华的大安城。 而工部尚书有一夫人,便是冯梦雨的姑姑——冯丽华。 她并非尚书大人的原配夫人,而是后来以填房的身份,踏入了尚书府的大门,冯丽华嫁入尚书府后诞下一女。 在冯丽华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时,冯丽华对冯梦雨疼爱有加,视如己出。 因此,当冯梦雨无意中得知了姑姑与靖安侯之间的一段往事后,更是将矛头指向了周嘉清。她时不时地找茬,无非是想为姑姑出一口气,为那段未了的情缘寻求一个公道。 那时,冯丽华她明里暗里,用尽了心思,只为能够成为靖安侯的继室,靖安侯对冯丽华的深情厚意,始终无动于衷。她对靖安侯的爱,渐渐变得疯狂而执着,半年之后,靖安侯突然迎娶陈幸过门。冯丽华这才不再闹腾,听说,她最终离开了大安城,远嫁他乡,原来她所嫁之人,竟是如今的工部尚书。 这些长辈间的恩怨纠葛,周嘉清并不愿意过多涉足,只要她们不主动招惹,她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挑起事端。主要徐竟骁还告诉她说,冯丽华早都已经走出了那段悲伤的往事,开始了新的生活。 马车在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缓缓停下。 静月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道:“王妃,许府到了。” 马车停稳后,秋菊和静月一同将周嘉清从马车中扶了出来。 她们刚一下车,便看到许府门前已经停满了各式马车,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除了几名面无表情的守卫,门口竟空无一人,不见任何迎接宾客嬷嬷或者管事的。 秋菊愣住,疑惑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门前如此冷清?” 周嘉清的目光在门槛处轻轻一扫,她心中默默盘算,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侧过头,对身旁的秋菊问道:“那消寒宴的帖子,是以何人之名发来的?” 秋菊急忙从袖中取出了那张帖子,小心翼翼地展开,看了片刻后回答道:“是……是许府的三小姐。” 周嘉清听罢,唇角轻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看来,这是那位三小姐有意给我们设的难题,许府的其他人,恐怕还蒙在鼓里。” 秋菊说:“王妃,这是何意?” “工部尚书此人,绝不会公然与定国王府产生冲突。至于他的夫人,尽管与我父亲之间有些旧日的恩怨纠葛,但在这个时刻,她断不会选择在工部尚书升迁的关键节点上与我为难。昨夜王爷也说过了,她早已放下旧怨,若不然,她若真要发泄心中的不满,也只会是冲着我娘而去,而非我。而往年的消寒宴,我记得都是以一府主母的名义来邀请宾客,而非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姐。若是我猜得不错,今日我们收到的帖子,不仅名义上与其他人不同,就连赴宴的时辰也可能有所差异。不然,你们瞧,门口怎么这么多马车,照帖子上来看,而我们又没来晚,怎么偏偏这么多的人都提前来这么早?” 说罢,周嘉清心中轻叹,她已经感受到了那位未曾谋面的三小姐对她所抱有的浓重敌意。 静月亦是聪明伶俐,她微微眯起眼睛,随着周嘉清的视线望去,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蹊跷。她愤怒地低语:“这些人竟敢如此戏弄王妃,简直是目中无人,欺人太甚!让我亲自将那背后的小人揪出来……” 秋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即将冲到门槛的静月,劝解道:“静月,你且冷静些。许府此举,确实无礼至极,但我们身为王妃的侍从,更需保持冷静与分寸。若因一时冲动而鲁莽行事,只怕会引来更多的麻烦,给王妃带来更多的困扰。” “秋菊说得对,静月。我们身为王府的人,自当有理有据,不可因小失大。”周嘉清声音微微转冷:“静月,稍后你便去门前通报,若是他们只听命于许三小姐,对你置若罔闻,你便不要多做纠缠,直接回来,我们即刻回府。记住,声音要洪亮些,让过路的百姓都能听得清楚。” 周嘉清又转头向秋菊交代:“秋菊,你速去四周寻找些附近的百姓,将他们引到此处,要快。” 不一会儿,便有数名百姓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纷纷聚拢而来。 只见静月站在工部尚书的府门前,声音洪亮地请求通报,声称王妃已到。 意料之中,府门口的侍卫们似乎对这位王妃并不买账,无人理会她的请求,更有侍卫冷声回应:“你说是王妃就是王妃?” 目睹此景,周嘉清心中涌起一丝狡黠,她佯装气愤难平,叫来静月,准备转身离去。在围观的百姓中,开始为周嘉清打抱不平,纷纷指责府内侍卫的傲慢无礼。 秋菊在一旁,趁着混乱,偷偷凑近周嘉清耳畔:“王妃,您这般做,是故意要让那许三小姐吃了这个哑巴亏,心中不悦。倘若我们无人迎接便擅自进门,便落人口实,说我们定国王府不懂礼数,行事放肆。若是我们按照帖子上的邀请前来,却又因故不进去,那便显得我们失了敬意,成了言而无信之辈,更是让人看了笑话。” “正是如此。”周嘉清微微一笑:“既然那许三小姐对我心怀叵测,用此等伎俩来试探我,我岂能让她得逞?我这个‘受害者’,自然要奉陪到底,将这场戏演得更为精彩。这样一来,她……” 周嘉清的话语在此处稍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仿佛已经预见了接下来将要上演的好戏。 第377章 帖子不同 许府中,此刻厅里气氛正融洽的很。 许夫人冯丽华,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虽已年过四十,但她年轻时的俏丽模样依稀可见,而如今年华沉淀,更增添了几分从容与端庄。 “许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啊,”一名圆脸夫人笑语盈盈地称赞道,“这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了大安城,如今许大人的官位也是步步高升,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许夫人依然保持着那谦逊的态度,微笑着说道:“都是皇上大度,偏怜我家老爷而已。” 正当众人谈笑风生之际,一个小厮忽然慌慌张张地闯进门来,俯身在许夫人耳畔低语了几句。许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她急忙安抚在坐的宾客们稍坐片刻,声称自己需要处理一些紧急事务,稍后就回。 然而,在场的都是心思细腻的人,他们心中都明白,这恐怕是发生了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有几个腿脚麻利的丫鬟见状,也急忙跟着许夫人往府门口的方向走去,想要一探究竟。不一会儿,她们便回来了,说定国王妃好像被拦在门口了。 此时,这群好奇的夫人,她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府邸的门前,一位妙龄少女亭亭玉立,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华。她身着一袭茜色的刻丝蝶纹云锦披风,发间插着一支蝶形珍珠钗,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这女孩容貌娇美,瞧着很是淡雅和煦,这便是冯丽华的女儿,许家的三小姐,许蔓安。 此刻的许夫人却显得有些头疼,她对着面前的女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恳切和无奈:“还请王妃移步府内再说。” 说完,更是扭头恨恨瞪了一眼许蔓安,许蔓安垂下来头,不再说话。 只是,许夫人不管如何相邀,周嘉清依旧站着不动。 见众人到齐,周嘉清便淡淡开口:“恐怕,本妃并无资格参与许夫人的这场消寒宴。” 周嘉清虽身立台阶之下,她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温和沉静,仿佛与世无争。然而,当她微微抬起下巴,脊背挺直如松,那份从容与高贵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让人不由自主地用仰视的目光去看她,仿佛她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贵人一般。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嫁给了徐竟骁,从此她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成为了众人仰望的对象。 许蔓安环顾四周,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随后她压低声音,试图以柔和的语调化解眼前的紧张氛围:“周二小姐,何必如此动怒呢?我……” “住口!”许夫人站在她的身侧,脸色一沉,听得真切。 许蔓安到现在竟只称呼周嘉清为“周二小姐”,却不肯称之为“王妃”,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无疑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许夫人立刻打断许蔓安,语气严厉地训斥道:“在王妃面前,怎能如此失态,言语无状?”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许蔓安迅速调整情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微微一笑,转而恭敬地望向周嘉清,语气中充满了歉意与尊重:“周……王妃您终于驾临,我们都在此等候多时了。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王妃海涵。” “哎,徐三小姐此言差矣,若是知晓许府不欢迎我家王妃,又何须费心发送请帖呢?”秋菊目光转向一旁的纪承熙,见她也在场,便心生一计,微笑着说:“纪小姐,您也在此,不知能否让奴婢瞧瞧您的帖子?” 纪承熙与周嘉清交好,她身边的丫鬟闻言,连忙从袖中取出帖子,递给秋菊。 秋菊接过帖子,故作惊讶地道:“咦,还有这等事情?” 许夫人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紧。她还不知道为何门口的侍卫会对周嘉清出言不逊,但眼下周嘉清被冷落在府门外,已然成了事实。她心知不妙,这若是传扬出去,不仅是对周嘉清的不敬,更是对许家的声誉有损。 可已经赔礼道歉了,周嘉清依旧不愿意进来,这一直僵持在府门口实在不好看,还没等她劝回来周嘉清,其他赴宴的人都跟着来到门口。 许蔓安心中一跳,未曾料到周嘉清会如此直白地将事情揭露于众,不留丝毫遮掩。果不其然,她此言一出,四周的夫人小姐们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纪承熙早已走到周嘉清身边,她眉头轻挑,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咦,清儿,你这帖子倒是与我们手中的不同,赴宴的时辰不同,就连下帖子的人也有所出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秋菊微微倾身,细声细气地道:“我家王妃,依照帖子上的时辰,稍稍提前了些许抵达,却发现,诸位夫人与小姐来得更早。这帖子,原是许三小姐亲自所下,怎料许三小姐却说已在此等候多时?不过,我家王妃素来宽容大度,对此等小事并不会过多计较,只道是下人办事疏忽,便命奴婢前来府门口通传一声。却不料,许府的侍卫,竟对我家王妃的身份产生了质疑,声称王妃是冒充的!” 许蔓安听到那话,脸色倏然苍白如纸,这直白如刀的话语,几欲令她吐血。而那个丫鬟,竟还轻描淡写地称赞周嘉清大度,不与她计较! 许夫人则已洞察了这一切的真相,那日,她在筹备帖子之时,许蔓安自告奋勇,这才有了周嘉清那封和旁人不同的帖子。而许府门前的侍卫,一见周嘉清的马车便心知肚明来者何人,却仍装作不知,甚至刻意刁难,显然背后是许蔓安的授意。 许夫人心中明了,这一切都是许蔓安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故意设下的陷阱。她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这个平日里看似温婉可人的女儿,竟有着如此深沉的心机和手段。 如今,周嘉清不知从哪引来的百姓围观,他们纷纷为周嘉清仗义执言,谴责那侍卫的无礼。 第378章 过门不入 许蔓安的计谋一触即破,最终却落得个偷鸡不成反蚀米的下场。这一切,无疑让工部尚书的颜面尽失! 周嘉清却如同古井无波,她淡淡地开口:“罢了,一个下人的过错,又怎能累及主家?不过,今日我确实感到有些疲惫,还是先回府休息吧。” 若那周嘉清果真冷漠至此,连许府的府门都不愿踏入半步,那许府的颜面将何存?难道真要沦为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被世人指点议论,嘲笑不已? 许夫人脸上虽然难掩尴尬,但她仍旧努力地在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试图挽回局面,声音中带着自责与歉意:“实在是小女年轻无知,疏忽大意,未能将话语传达得足够清晰,以致造成了这场不必要的误会。今日王妃亲临,若不能稍作停留,许家定当深感失礼。” 众目睽睽之下,她既要表示歉意,又要维护自己女儿的名声,言辞之间充满了诚恳:“还请王妃给许家一个机会,赏脸入府一叙。许家必定尽地主之谊,略表歉意,也期望能借此机会,解开这小小的误会。” 许夫人这番话刚说完,便觉一股凌厉的目光如利箭般直射而来,仿佛带有冰冷的寒意,瞬间将她的话语冻结在喉头,原本想要劝解的言辞在舌尖上盘旋,最终却化作了沉寂,只余下如寒蝉般的沉默。 不等周嘉清开口,却见她身边施施然的走来了一人,在她身边站定后沉声吐出一个字:“走!” 这一声简短而有力的指令,打破了之前的沉默,却也如同那凌厉的目光,都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心生敬畏,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周嘉清对着纪承熙微微颔首,以示告别,随后转身,毫不迟疑地跟随着徐竟骁的步伐离去。 正当她即将登上马车之际,许蔓安突然疾奔而来,她的脚步匆匆,显然心急如焚。许夫人想要拉住她,但已是迟了一步。 许夫人脸色铁青,她看着站在马车旁的周嘉清与气喘吁吁的许蔓安,心中更是气恼。她瞪了许蔓安一眼,那目光中满是责备与失望。 两个丫鬟见状,急忙紧随其后,试图在许蔓安与周嘉清之间缓和气氛。 “且慢。”许蔓安道,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诚恳的歉意,然而,若是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那隐藏在歉意之下的两抹淡淡的红晕,羞涩又动人。 “周二小姐,”许蔓安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今日之事,实在是许府管教不严,扰了您的兴致,小女深感愧疚。还望您不要介意,若日后您有空闲,小女亲自登门赔罪。” “亲自登门?”周嘉清笑道,轻轻重复了这四个字,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似乎早已看穿了许蔓安的意图。 许蔓安微微抬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徐竟骁,她的声音更加柔和了几分:“王爷,小女有一事相求。不知王爷可否给予小女一个机会,让小女与周二小姐单独交谈几句?” 徐竟骁的脸上始终挂着一副淡漠如霜的表情,唯有周嘉清的声音响起,他的眼神才微微一动。 “竟骁,你先去马车上等我。” 听到周嘉清的话,徐竟骁才缓缓收回他冷淡的目光,沉默地点了点头,顺从地踏上了马车的踏板。马车在他的身影进入后,微微摇晃了几下,随后恢复了平静。 目睹这一切的许蔓安,心中五味杂陈。徐竟骁对周嘉清的态度,那种顺从,无半点迟疑与抗拒。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 嫉妒,这种情绪如同毒蛇般悄悄蔓延,侵蚀着她。 “许三小姐,请说。”周嘉清道。 “王爷是个很好的人,深受众人敬仰。说句许是有些冒昧的话,这大安城中,不知有多少女子,心中怀揣着对定国王府的憧憬,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那府中的一份子。而今,周二小姐您和王爷刚成亲不久,王爷对你的宠爱也是众人皆知。可是,时光匆匆,要不了几年的,王府里还会有新的女子进来的。小女并非想要对您有所不敬,只是想要提醒您而已,毕竟,未来的路还很长,王爷的宠爱谁又能预知呢?”许蔓安道。 周嘉清心中失笑,原本她还对许府三小姐许蔓安那莫名的敌意感到困惑。 据她所知,这女子在大安行事还算稳妥,鲜少与人产生纠葛。单从她对自己的称呼“周二小姐”,以及这番话,她便知道这个许蔓安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了。 这样说起来,她又想起一件事,当初在接待南楚的宫宴上,她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追随着徐竟骁,现在想来,便是许蔓安了吧。 周嘉清一笑:“许三小姐,你似乎对我的夫君很是仰慕?” 蔓安轻轻摆了摆手,似在安抚周嘉清的疑虑:“周二小姐不必介怀,男子纳妾娶妻,皆是世俗常态,此乃寻常之事。” 她稍作停顿,似乎在挑选更为妥帖的字眼,接着说道:“小女知晓您与王爷新婚燕尔,情深意浓。但,人生路长,您还需为长远打算。”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在为周嘉清的未来担忧,“周二小姐,您身后有两位外祖将军作为坚实的后盾,这自然是极好的。但请别忘了,我许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势头正猛。您若真心对王爷情深义重,何不借此机会,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如虎添翼,地位更加稳固?这样一来,王爷也会对您高看一眼的。” 周嘉清的心头掠过一丝惊异,她原本以为许蔓安只是一个对徐竟骁怀揣着单纯爱恋的天真女子。 然而,许蔓安的话,虽未直言,但其中的意味已十分明显。她是在暗示周嘉清,守着一个男人,尤其是像徐竟骁这样的王爷,绝非易事。那还不如主动为王爷纳妾,既能赢得王爷的欢心,还能为王爷增添助力,而这样的做法,对周嘉清自己而言,更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她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稳固自己的地位。 第379章 万难从命 “所以?”周嘉清问。 许蔓安微微扬起下巴,似乎在无声地宣告:是周嘉清有求于她。 她眼波流转,道:“若是周二小姐有意让小女成为王爷的侧妃,小女自然也会竭尽全力助周二小姐一臂之力。一来可以帮周二小姐稳固王爷对您的宠爱,确保您在这府中的地位不可动摇;二来,小女知晓周二小姐身上所患之毒,乃是来自南楚的巫蛊之术,此等异术在东秦,即便是医术高超的神医,恐怕也难以窥见其真容,更别提解毒之法了。” 周嘉清的目光在许蔓安身上停留了片刻,原本方才听许蔓安那一番话,觉得这许蔓安也有几分聪慧。眼下这话,却又让周嘉清有些摸不清楚许蔓安的底细了,许蔓安的话语,堂而皇之地道出,仿佛毫无顾忌。周嘉清心中暗自思量,这许蔓安究竟是真正的糊涂,还是隐藏了智慧,以此作为她的一种策略? “许三小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没想到你与南楚之间,竟然有了如此牵连。”周嘉清话锋一转,继续道,“观许三小姐这神态自若的模样,我倒觉得,或许与南楚有牵连的,并非是南楚人,而是我们东秦的某位佳人吧。” 此刻,许府门外,微风轻扬,似乎想要拂去空气中的沉闷,却仍旧难以驱散两位女子之间弥漫的微妙氛围。 周嘉清并未直接点破,但她的眼神与语调已经足够明确。 而许蔓安,心中只存着那嫁入定国王府的渴望,于是,她又一次焦急地催促道:“周二小姐,您觉得呢?” 周嘉清听后,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那笑容里似乎带着几分讥讽,她缓缓道:“许三小姐,本妃劝你还是早些断了这念头为好。”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许蔓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她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周嘉清会如此直接地拒绝她的请求。 她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周围的夫人目光就朝她们这头看过来。 周嘉清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为王爷纳妾之事,我却是万难从命的。王爷在请求皇上赐婚之前,便已与我父亲有过明确的约定,说绝不纳妾。正因如此,我父亲才会应允了这桩婚事。许三小姐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然而,此时此刻,正是王爷与我浓情蜜意,两心相悦之际,你提及纳妾,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着实让我心中不快。即使以后,岁月将我们的情感磨得平淡如水,王爷心中萌生了纳妾的念头,我也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我会亲自向皇上请旨,求得与王爷的和离。因此,许三小姐,你此刻提及这些,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许蔓安听得都是目瞪口呆。 定国王爷徐竟骁,风华绝代,相貌英俊,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如此卓越之人,一生怎会只钟情于一个女子? 世事如此,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尽享齐人之福,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乐事。而女子却不同,她们若是稍稍流露出嫉妒之情,便可能面临被抛弃的命运。这般世道,怎不让人唏嘘不已? 而周嘉清却宣告:“徐竟骁若是敢纳妾,我便敢与他合离。” 这岂非实在忒不知天高地厚了! 许蔓安,她的脸色因愤怒不解而变得铁青,她不顾身旁两个丫鬟的劝阻,低声怒斥道:“周二小姐,你这是何等的善妒!女子善妒,便是德行有亏,如你这样的女子,王爷是不会喜欢的!” 马车内,一声轻笑缓缓飘出:“本王的心思,岂容尔等凡尘妄自揣测?” 徐竟骁本就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敏锐非凡,那些话一字一句皆听了进去,尤其是周嘉清当仁不让的态度,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意。 他掀起车帘,道:“本王此生,只愿与清儿共度余生,白头偕老。若是有谁敢对她有丝毫的不敬,或是让她感到一丝的不悦,休要怪本王翻脸无情,定会让尔等满门陪葬。” 此刻,远处急匆匆赶来的许夫人与许大人,听到此言,他们的步伐瞬间凝滞。他们深知,这位王爷的话语,绝非空口白话,而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许大人本来在前院招待男客,却听到小厮说,府门口的侍卫得罪了定国王妃不说,更糟糕的是,她的女儿更是意欲纠缠定国王妃,这一赶来,便听到这样的话。 许大人心中大骇,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匆匆赶往府门口,尽管他连连作揖道歉,希望能挽回一丝颜面。 但徐竟骁并未给他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他轻轻一挥手,近旁的定国王府侍卫,瞬间便来到了许府门口那名侍卫的面前。那侍卫见状,脸色惨白,惊恐地想要后退。 一切都晚了。 只见定国王府的侍卫手中寒光一闪即逝,而那名许府侍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微弱的惨叫,舌头便已被利落地割下,鲜血飞溅,触目惊心。 四周,原本欢声笑语的众位夫人和小姐们,此刻已是惊声尖叫,乱作一团,纷纷抱头逃窜,寻找庇护之地。 自然,大安今年的消寒宴是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从今往后,在场的众人都会牢记今日的教训,没有人敢放任家中的下人在周嘉清面前胡言乱语了。 可众人也明白,这一切都是那侍卫咎由自取。 周嘉清登上马车时,回首对许夫人略有歉意道:“许夫人,今日之事,我周嘉清多有得罪,但事关王府尊严,还望您海涵。”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踏入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许夫人心中虽满腔怒火,却也无可奈何。这一切,皆因她的女儿而起。她女儿对徐竟骁的倾慕,让她对徐竟骁的过往也进行了详尽的查探。此刻,面对眼前的局面,她深知徐竟骁的手段已经足够克制,未将怒火全然发泄出来。 “许小姐,请留步。”徐竟骁的声音低沉,他刚将周嘉清轻扶进马车,便伸手挑起了马车的帘子,目光如炬,准确地落在不远处的许小姐身上。 第380章 过度关心 许蔓安诧异万分,又悄然掺杂了几许难以言喻的喜悦。 她迅速转身,目光紧锁在徐竟骁身上,只见他面色庄重肃然:“许小姐,你需得谨记,从今往后,本王不愿再从你口中听到‘周二小姐’这四个字,她,是本王的王妃,你应当尊称她为‘王妃’,明白了吗?” 马车很快驶离,留下的是一片震惊与议论。而周嘉清的名字,也在这一刻,再次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 王府屋内,周嘉清问:“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能赶到尚书府去?” “皇上,他快不行了。” 周嘉清的手微微一颤,茶盏中的热气轻轻升起,映出她震惊的面庞,她呢喃道:“这……怎么会这么突然?” 前世,明明是在太子薨逝之后,皇上才悲痛欲绝,一病不起的。如今,太子安康无恙,皇上又怎会…… “清儿,”徐竟骁道,“你可知,东秦这片土地的太平并非轻易得来。遥想当年,西云以秘术称霸,北鸣皇室则深谙巫术之道,南楚则痴迷于邪恶的巫蛊之术。而我们东秦,自古以来,却始终坚守正道,从未依赖过这些旁门左道。因此,我们如今的盛世繁华来之不易,这盛世之下,却也承载着无数的艰辛与牺牲,背后隐藏着无数人的血与泪。” 周嘉清闻言,心头一颤,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几分,她问道:“你是说,皇上……他体内也有毒?” 徐竟骁微微颔首。 这个消息,谢元赋在上一世却隐藏了如此重大的秘密。 徐竟骁见她如此模样,却是轻轻一笑,“是不是觉得出乎你的意料了?清儿,你向来心思细腻,似乎什么都能提前洞察。” 周嘉清微微垂下眼睑,试图掩饰心中的不安,轻声反驳道:“我?我又岂能洞察所有,怎会有那般神通广大。” 随后看向他,追问道:“你方才提及的,皇上的病情……难道早已暗中潜伏?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的病情,难道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徐竟骁轻轻摇头:“皇上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恐怕……已经回天乏术了。”说完突然话锋一转,“清儿,你可曾想过,皇上为何要让太子常年远游在外?” 周嘉清不假思索地答道:“不是为了历练?而是皇上深恐太子也遭不测?” 见徐竟骁的神情,周嘉清不可思议道:“难道……太子殿下也早早被人下了毒?那他……他现在如何了?” 周嘉清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带着几分紧张。 徐竟骁眼疾手快地扶住即将起身的周嘉清,道:“你姐姐,她自然是知道的。你先不要急,外界虽传言太子在外游历,但实则是他四处寻访名医,只为找到能够解毒的高人。而你姐姐,你也清楚,她自幼便被定为太子妃,她不是在书院苦读,便是随太子一同游学,又或是在庆华寺中,接受着成为未来皇后的种种教导。其实,那些游学的日子,也不过是她陪伴太子一同寻找解毒之法的掩饰罢了。” “太子和皇上中的毒,到底是什么?连西云或者南楚也没有人能解得了吗?”周嘉清问。 “能想的办法肯定都想了。”徐竟骁说完后,看向周嘉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 周嘉清并未捕捉到这一细微的变化,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说来奇怪,你与太子之间的情谊深厚,但外界却对此知之甚少。还有,关于徐老爷子与太子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嘉清回想起初次见到徐老爷子的那一刻,那时,她心中满是困惑,这位上一世亲口确认太子毒入骨髓、无药可救的老者,为何会出现在定国王府? “再者,皇上既然心中早已明了此事的严重性,缘何不早作打算,以求根除体内的毒?” 听闻此言,徐竟骁的眼眸微微一沉,仿佛夜色中的深渊,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亮。坐在他身旁的周嘉清,似乎能感受到那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淡然道,却又带着无法言说的沉重:“为了东秦的江山稳固,为了万千子民的安宁,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战争,从不是一场慈悲的游戏,它残酷无情,却也是守护国家的必然之路。” 正当周嘉清欲要追问之际,徐竟骁伸出手,指尖轻轻掠过周嘉清的发丝,如同在安抚一只惊惶的小鸟,道:“皇上的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今日入宫,皇上提及太子与你姐姐的婚事,已定于这个月内举行。所幸的是,他们早已为这日准备了数年。只是,未来的日子,太子与你的姐姐,将会面临诸多不易。” 周嘉清的手指在衣角上轻轻颤动,一想到她的姐姐即将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她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似乎觉得这事会很艰难,只是这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上一世是周嘉芸打死了她的姐姐,周嘉芸也已经死了,而秦星玥和谢元赋却是间接害死她姐姐的人,还安然活着。 徐竟骁却看出了她神情的异样,他轻声安慰:“太子已经做好了周密的安排,大婚之日定会平安无事。我也会尽我所能,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周嘉清轻轻摇头,似乎想要驱散那些莫名的忧虑。她抬头望向徐竟骁,问道:“这次的大婚,南楚,他们也会派人来么?” 徐竟骁神色微微转冷,道:“是的,南楚这次派来的是九皇子。” 这份来自吴连成的贺礼,让徐竟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清楚这份礼物背后所隐藏的深意,那是根据周嘉清的喜好,精心挑选的每一分细节,无不透露出无微不至的关怀与体贴。这种过度的照顾与关心,对徐竟骁而言,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第381章 闷闷不乐 “对了,”徐竟骁突然转移了话题,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周嘉清的脸颊,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仿佛是在宣告某种不容置疑的誓言,“我徐竟骁,此生只愿与你周嘉清共度,绝不纳妾,而你,也休想与我分道扬镳。听清楚了吗?” 周嘉清微微颔首。 紧接着,他看时辰不早了,又继续说道:“我还有要事需进宫一趟,今夜可能不回来了,你一个人睡觉,可不要太过想念夫君了。” 周嘉清的心里,倏尔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以至于看着徐竟骁玩笑般的神情,都没办法轻松起来,便没有理会他的打趣,问:“这次姐姐的大婚,你有把握保护好姐姐对吗?” 徐竟骁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摇了摇头,那动作似乎带着几分沉重。周嘉清的心,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扯住,瞬间提了起来。 然而,就在她心绪难平时,徐竟骁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浅笑。他轻声道:“我那是骗你的。” 周嘉清一时愣住,那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愤怒地看向徐竟骁,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徐竟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他懒洋洋道:“待太子与你的姐姐缔结百年之好后,我便将我的一切全盘托出,也好让你这颗悬着的心得以安放,省得你总是为此心神不宁,日夜忧思。” 他的话语中,似乎还藏着几分笑意,像是在逗弄一只不安的小猫。 他继续道:“清儿,你私下里费了不少心思,想要探寻这其中的秘密,却始终无果,是不是都气恼了?” 周嘉清心里一动,徐竟骁这是打算要与她说清楚他的秘密了吗? 皇上对徐竟骁的态度,令她生疑;严姨口中的话以及她这个人,更是让她心中的谜团愈发深重。据她所查证的真相——老定国王妃并无什么妹妹的;而徐竟骁与太子的关系,为何被刻意隐瞒,这其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太子与徐老爷子的关系,更是让她觉得错综复杂,仿佛是另一团乱麻,让她的思绪无法平静。 还有那夜徐竟骁的醉意,又是因何而起?她心中的疑惑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让她无法释怀。 当然,还有上一世徐竟骁在谢元赋登基那段时间的消失。那一段时光,如同一段空白的历史,让她无从追寻。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团乱麻,紧紧地纠缠在她的心头。她试图解开这团乱麻,但每一次都如同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让她无法找到出口。 尽管能揭开这些秘密的一角,让她心中有些许的慰藉。但为何在这姐姐的大婚之际,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这种不安,竟然让她无法安心享受这即将到来喜庆的时刻。 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祥的征兆,足以让她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而有力,在胸膛中“咚咚”作响。她努力尝试深呼吸,想要平复这份莫名的慌乱,但那股不安却像沉重的铅块,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静坐。 她沉默着,任由那份复杂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她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都捏碎在这无声的抗议中。 徐竟骁和周嘉清的话,并没有避着夏荷。此刻,徐竟骁已经离开,而周嘉清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显得闷闷不乐。 夏荷误以为周嘉清是因为徐竟骁的言语而心生不满,于是她轻声劝慰道:“王妃,王爷说的那些话您不要放在心上,王爷他只是不想让您过于伤怀,才一个劲地和您开玩笑呢。” “我知道。” …… 东宫里。 周嘉宁端坐于软榻之上,她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盘中的翡翠珠子,耳畔传来宫女的回报,关于今日消寒宴上的种种琐事。 当听到徐竟骁说:“本王此生,只愿与清儿共度,若有谁胆敢伤她分毫,或让她有丝毫不悦,休怪本王不留情面,灭了尔等满门。”这番情深意切的誓言时,周嘉宁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她自回到大安以来,始终保持着温婉端庄的形象,言行举止皆显大家闺秀之典范。然而此刻,那久违的、在外游历时的率性与洒脱,似乎随着这一笑而悄然回归。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宁儿,何事如此开怀?”太子那稍显冷峻却又不失温和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他踏入东宫,目光落在周嘉宁那欢快的容颜上,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淡淡的欣慰。 周嘉宁轻轻放下手中的翡翠珠子,任由它们在盘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道:“红雨,你将王爷的话,再次为殿下复述一遍,务必原汁原味,不失分毫。” 红雨闻言,连忙低首,将方才模仿徐竟骁的话语,一五一十、生动传神地重新讲述了一遍。 太子听完,眉头微蹙,轻叹道:“若是这话传到了父皇耳中,恐怕又要引得他在背后暗自摇头,大骂竟骁‘放肆至极’了。” 周嘉宁则轻笑出声,那笑声中透着一丝调皮与无奈:“竟骁他,总是这般直接,但在大安,能有他这样真心相待,愿意护着清儿,倒是令我意外。" “宁儿……”太子的话语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的目光在周嘉宁身上流转,渐渐地,那光亮仿佛被一层阴霾所遮掩。 周嘉宁看着太子在她身边坐下,悠悠然道:“皇室中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清儿能有竟骁的守护,我这颗心也算是安定了。” 随后,她微微侧过头,眸光流转,声音中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赞叹:“当然,你,也是极好的。” 这几个字,虽简单,却包含了无尽的赞赏和认可。 话音刚落,齐公公已恭谨地引着皇上步入殿内,气氛瞬间紧绷。 第382章 共度风雨 皇上的眼眸锋利冷冽,直直看向红雨,红雨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 周嘉宁轻轻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太子,眼中闪过些许责怪,仿佛是在责怪他为何对皇上的到来没有提前告知。随即,她转向红雨,轻声说道:“你先退下吧。” 红雨如获大赦,连忙低头行了一礼,而后匆匆退出了大殿。 皇上轻哼一声,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神色:“说来说去,若不是为了他的王妃,朕看他哪会如此主动来向朕自明身份?前日,他还特地进宫,言辞凿凿地告诉朕,休想往他的府邸里塞人。若他始终这般坚持,朕只怕他志不在此!” 太子深知皇上如今的健康状况,心中满是不忍,不欲与他争执,便轻叹一声,缓缓道:“父皇,宁儿贤淑端庄,有她作为榜样,她的妹妹自然也是出类拔萃。更何况,儿臣觉得竟骁的王妃,她温婉贤良,与竟骁情深意重,两人伉俪情深,实在难得。父皇,您若再执意为之,硬要塞人入王府,只怕会伤了他们夫妻间的和气,反而不美。” “哼,若真乃贤良淑德,又何至于此般心胸狭窄,善妒成性?”皇上的眉宇间满是不悦,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与责难,“周大小姐,难道你也以为,一个女子,若不能为夫君接纳其他女子,便是高尚之举?身为皇室中人,更当洞悉世间之道理。从权势的层面来考量,男子若仅有一妻,岂非在朝堂之上显得势单力薄,难以立足?这便是无福之兆!” 太子将周嘉宁护在身后,语调平淡却不失坚定,道:“父皇!时至今日,您还执迷于后宫佳丽三千的表象,以为那便是无上的福气吗?您还不明白吗?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自然是极好的。但世间男子,能真正做到此点的,寥寥无几。然而,竟骁他有这样的能力,他不需借助女子的力量来稳固地位,他能做到这一点,这恰恰证明了他的非凡之处,这才是他此生最大的福气!” “太子!”皇上眉头一皱,看向太子的目光颇为严厉。 周嘉宁,始终低垂着头,默默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言。她知道,此处并非她该插嘴的场合。 “是儿臣失言了。”太子话虽如此,但神情间却未见多少惶恐之色,只是接着道,“眼下,父皇,您如今应当多加保重龙体。竟骁是个有主意的人,若是过多插手,只怕会适得其反。” “朕自有主张。”皇上沉声道。 太子默然片刻,再次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关切:“父皇,下个月便是儿臣的大婚之日,还望您能多加保重身体……” “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与东秦江山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呢?”皇上的面容沉静如水,喜怒难辨,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朕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安排,无需多虑。” 太子微微欠身,问:“父皇,儿臣近日能否留在您身边,为您分忧?” “太子,”皇上道:“你是朕的骄傲,也是东秦的未来。如果朕不能撑到那一日,这东秦的万里河山,还得有你照应。” 太子垂下头不言,片刻后又抬起头,坚定道:“父皇,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不负所托,守护好这东秦的江山。” “朕最放心不下的人,是竟骁。当初他年幼不知,朕对他有愧。然而,如今风云变幻,天下将临乱世,朕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也不能任由他依着自己的意愿行事。日后,他若心生怨恨,或是终能理解朕的无奈与苦心,朕也只能尽此所能,无力再多了。” 皇上眼神深邃,凝视着殿外的远方,那遥远的天际似乎承载了他无尽的思绪和感慨。他轻轻叹息,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只可惜,你们母后临终之际,都未能再见到他一面。这是她心中的遗憾,也是朕心中的痛。” 太子望着皇上那沧桑的脸庞,心中也不禁涌起一阵酸楚,他劝慰道:“父皇,母后若在天有灵,看到竟骁如今这般健康、出色,必定会感到欣慰的。” “周大小姐。”皇上突然道。 周嘉宁看向他,只听皇上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为殿下分忧,是小女的荣幸,也是小女的福分。”周嘉宁笑着,那笑容里藏着几分坚韧与平和,仿佛再大的风浪也无法撼动她的内心。她轻声道,“小女陪伴殿下已有数载,殿下对小女的照顾与关怀,小女都铭记在心。这一切,小女已经深感满足。” 皇上的目光深邃,落在周嘉宁身上,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在唇边徘徊。他动了动那威严的唇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终究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移开了目光。 尽管尚未成亲,但在皇上的心中,周嘉宁早已是太子命中注定的太子妃。她自小便知晓太子的身体状况,并未因此退缩,反而选择坚定地陪伴在他身边。从幼年起,她便开始学习宫廷礼仪,被教习姑姑悉心教导,如何成为一个举止得体、贤良淑德的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 她的才华与美貌,让所有人都为之倾倒,但她却始终保持着谦逊与低调,从未因自己的身份而骄傲自满。周嘉宁的坚定与执着,让皇上深感敬佩。 他知道,周嘉宁是太子最好的选择! 周嘉宁则静静地低垂着眼眸,望着自己衣袖上那细腻的纹理,仿佛方才那番对话,不过是过眼云烟,淡然且寻常。只是那眸光,到底是有几分润湿了。 周嘉宁心知肚明,皇上的寝宫内,那浓郁的药香,如同无法掩盖的秘密,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而太子的身体,也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日渐黯淡,或许无力回天…… 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周嘉宁的眼中却充满了坚定与温柔。她明白,无论命运如何无情地摆弄,她都将与太子并肩而立,共度风雨。 第383章 好久不见 二月初二,本是冬日的严寒,却在这一日展现出了难得的温柔。天公似乎也被这世间的真情所感动,一夜之间,寒风尽散,取而代之的是暖阳高照,温暖如春。 赵云臻在这难得的暖阳中伸了个懒腰,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明日的期待。 明日,她将参加周嘉宁与太子的盛大婚宴,因此,赵家除过她的父母要回杜坡盯着小兵演练,其余人还在靖安侯府中。 屋里的秋菊笑着问她道:“赵小姐,今日可有意向去哪里赏景散心?” “我也未曾想好,待会儿去问问华妹妹吧。” “三小姐今日一早便与姨娘一同出门,准备再置办些嫁妆之物,怕是要到夜深才能回府。”秋菊道,“她走前吩咐奴婢告知赵小姐,赵小姐您若是想出去,不妨去找纪小姐,她近日里颇为闲暇。” “那便如此。”赵云臻道。 靖安侯府内,刚为周嘉清的大婚忙碌了一番,如今又忙于筹备周嘉宁的婚事,府中的小辈们,在这繁忙之中,就无暇顾及到了。 幸得当初,周嘉清与徐竟骁二人极力劝阻,坚决主张收下徐竟骁那份嫁妆。靖安侯与陈幸为了周嘉清的婚礼,精心筹备了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妆,周嘉清却执意只取其中五十台,她坚称,自己身为妹妹,在姐姐之前出嫁,已是不合规矩。 虽然靖安侯对子女一视同仁,但准备这些嫁妆却耗费了无数心血,周嘉清知道,若自己尽数收下,恐怕会影响姐姐的嫁妆筹备,届时万一有所不足,那便是她的过错。因此,她坚定地表示,原本这些嫁妆应当姐妹二人平分,但因她年幼,只愿取走其中五十台。 徐竟骁亦从旁劝解,最终,经过一番周折,靖安侯和陈幸才得以点头同意了,故而最后的一百二十八的嫁妆中有七十八抬是徐竟骁送的。 赵云臻来大安两个月了,这些日子,却很少见到赵云知,赵云知曾言自己在大安有几位故友,欲要逐一拜访,赵云臻虽觉此理由略显蹊跷,但想到赵云知素日为人诚实,鲜少对她有所隐瞒,便也未曾深究。 与此同时,纪承枫因皇上之令,仍被罢免官职,便在周嘉清与徐竟骁大婚后,随同她的父母回到了杜坡。 赵云臻走到院子里,忽闻墙外街道之上传来阵阵喧嚣之声,声音渐行渐近,愈发清晰。她不由得蹙眉,询问身侧的秋菊道:“你听听,外头这般热闹,究竟是何事?” 秋菊笑道:“明日便是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日,此刻禁卫军正忙碌地跟随过来,精心布置呢,这是街上的百姓们的欢呼声。” 赵云臻向来喜欢热闹,随即提议道:“那咱们也去看看吧。” 次日清晨。 周嘉清梳洗好后,就瞧见徐竟骁换了身衣服出来。 今日,乃是太子殿下的大喜之日,徐竟骁亦换上了正式的官服,窄袖高领,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腰间束带紧实,显得他身形利落而矫健。脚下踏着的青靴上,绣着精致的暗色花纹,为他增添了几分贵气与神秘。他站在那里,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贵公子,矜持而优雅。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周嘉清身上时,眉头不禁微微皱起,道:“这衣裳有些……” 虽是二月天气,春意渐浓,但冬季的寒意仍未完全散去。周嘉清却似乎并未在意这微凉的天气,她只穿了一袭软银轻罗绣花锦裙,淡紫色的裙摆如同云朵般轻盈,锦裙上面覆盖着一层薄纱,像是云雾一样,使她看起来更加飘逸出尘。 周嘉清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总是沉静如水,但今日的她,在这身衣裙的映衬下,却显得有些妩媚动人。 周嘉清瞥见徐竟骁的目光,不禁微微低头,审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装扮,问道:“我这身衣裳,是哪里不妥吗?” 徐竟骁道:“虽是初春,但二月天气仍带着些许寒意,还是添上一件披风为好。” 周嘉清闻言,心中不禁有些无奈。她抬头望向窗外,只见晨光熹微,天空湛蓝,分明是一幅温暖如春的景象。随着太阳逐渐升高,春意渐浓,哪里还需要什么披风? 徐竟骁继续补充道:“现在你的身体也属于我,可万不能着凉了,夏荷,你去将王妃拿件绒毛锦色披风取来。” 周嘉清点头后,徐竟骁这才作罢。 尽管周嘉清的心头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挥之不去,但周嘉宁与太子的婚礼终究还是如期举行,且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 围绕在靖安侯和陈幸身侧的人流络绎不绝,显然,许多朝廷重臣都在暗自羡慕靖安侯的福气,他的一双女儿,一个即将成为未来的皇后,另一个则已经成为定国王妃,荣耀与富贵皆集于一门。 随着宾客们逐渐散去,周嘉清与陈幸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正当两人刚说上几句话,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二皇子妃因身体缘故,不便参加,孟琦华作为二皇子的侧妃,自然也要来。 “清儿,好久不见!”孟琦华道。 这么久未见,孟琦华的身影已不再是往昔那般明艳照人,她的神态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那份曾经的贤良与明媚,似乎已被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悄然侵蚀。 “好久不见!”周嘉清从陈幸身边离开,走了过来,淡淡道。 孟琦华轻轻抬起头,她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期待与试探:“我以为,你会问我还好吗?” “嫁给二皇子还不好吗?” “只是个侧妃而已,虽说以后会……可,说到底是个填房而已。”孟琦华神色微黯,言罢,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似乎要倾吐所有的疑虑,“这赐婚的旨意,来得如此突兀,我甚至不知其中缘由,只觉心中充满了忐忑与不安。然而,我又能如何?那是皇上的旨意,我又岂敢轻易质疑?”她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积蓄着勇气,继续说道,“这些话我憋在心中很久,幸得我们是朋友,有你在,我也能将心中的压抑一吐为快。” 第384章 意外的吻 说完后,孟琦华的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许蔓安对她说过的话。 “本王此生,只愿与清儿共度,若有谁胆敢伤她分毫,或让她有丝毫不悦,休怪本王不留情面,灭了尔等满门。” 听到这些,她的内心已然无法保持平静。 她想去亲眼看看周嘉清,她嫁给了徐竟骁,凭什么还能享受着他无尽的宠爱?她想让徐竟骁知道,她并非真心愿意成为二皇子的侧妃。 周嘉清微微一笑,道:“世间姻缘,皆由天定。” “天定?”孟琦华反驳道,“清儿,你真信这天意吗?我倒觉得,姻缘之事,更多还是人为的。” 这时,一个太监从旁边匆匆走来,恭敬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孟侧妃,二皇子这会要走了,您不宜久留,还请尽快上轿吧。” 孟琦华闻言,向周嘉清欠了欠身,便随着太监的身影离去了。 “她?她竟然还来找小姐说话?真是厚颜无耻!”就在孟琦华离开后,春桃愤愤道。 “春桃!”周嘉清道。 春桃瞬间闭上了嘴巴,她紧咬着下唇,心中的不解如同乱麻一般纠缠不清。她不明白,为何周嘉清明明对孟琦华的为人心知肚明,却依旧选择了隐忍不发。 除此之外,南楚的九皇子也来了,不过,他是带着面具的。 他和周嘉清还未说上几句话,就见徐竟骁大步流星地走向周嘉清,动作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就道:“九皇子无事,本王就先带清儿去歇息一会,她忙了一天。” 他全然不顾九皇子那微微一沉的脸色,只是紧紧握着周嘉清的手,将她带离了喧嚣的人群。 周嘉清瞧着徐竟骁那张得逞的笑脸,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一脸狡黠的徐竟骁,与记忆中那个在竹林中初次相见,眼神凛冽、冷若冰霜的徐竟骁重叠。 她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何在吴连成来到东秦后,对他的态度变得如此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我发现吴连成只要一靠近,你便出现了,这是为何?” 徐竟骁看向周嘉清,似乎在仔细回忆,又似在故作迷惘地反问:“哦?我对他态度变了?有那么明显吗?” 见周嘉清不置可否,徐竟骁便笑道:“吴连成,他不过是一个随从,却能在南楚王的身边获得如此高的声望,甚至让南楚王丝毫不介意他母妃是东秦人的身份。这样的人,能是简单之辈吗?我担心你,怕你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从而受到欺骗。” 嘉清斜眼瞥了徐竟骁一眼,道:“徐竟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总觉得,他对你的心思并不单纯。” 周嘉清抽回被徐竟骁紧攥在掌心的手,平静开口:“王爷,你是否以为,只要有人对我投以一丝好感,我便会轻易地为之动摇,乃至抛弃一切,随他而去?或是说,王爷你对自己,竟如此缺乏信心?又或许,你在质疑的,是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否真的那般无足轻重?” 徐竟骁被她的话语击中,微微一愣:“清儿,我并非此意,只是……我……” 周嘉清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竟骁,我明白你的担忧,之前许蔓安出现的时候,我心中纵然很清楚你不会纳她为妾,可是看到她对你那份执着的情感,我心中也是有些酸楚。”她微微叹息,那叹息中带着几分坚定,“但请你相信,无论外界如何纷扰,我始终坚守自己的心意。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无论何时何地,都无人可以替代。” 她的话让徐竟骁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他忽然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猛地侧头,目光落在与他并肩而行的周嘉清身上。 这一刹那,他的反应出奇地有些迟缓,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但嘴角的笑意,却忍不住绽放。 周嘉清可是鲜少对他流露出如此明显的亲近之意,这不禁让他有些意外。 徐竟骁俯下身来,将脸贴近周嘉清的耳畔,声音低沉而温柔:“原来,我在你的心中,竟然这么重要……”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周嘉清的动作却比他的话语更为迅速。她骤然凑近,两人的脸庞几乎相贴,徐竟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一个轻柔而坚定的吻,轻轻地印在徐竟骁的面颊上,随后又迅速撤离。 这里,不同于前院的喧嚣和热闹,四周显得尤为静谧,只有微风轻轻吹过,偶尔带来远处人群的细语。 可是,吴连成仍未离去,他仍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目光如炬,注视着这一切。 徐竟骁的眼眸,在得到那个意外的吻之后瞬间凝固,随后他缓缓转过头,目光锁定在戴着面具的吴连成身上。尽管吴连成的面容被面具遮掩,但徐竟骁似乎能透过那层薄薄的伪装,洞察到吴连成内心的波动。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带着几分挑衅,几分得意,仿佛在向吴连成无声地宣告他的胜利。 周嘉清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绪。她感到自己仿佛也被卷入了这股幼稚的漩涡之中,与徐竟骁一同变得如此孩子气。 刚才,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徐竟骁语气中的一丝惶恐,那种情绪微妙而难以捉摸。就在那一刻,她不由自主地向前靠近,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若这一幕被外人窥见,或许他们会皱眉摇头,指责她在这熙熙攘攘的众人面前,失了应有的矜持与分寸。甚至,会私下里议论她,说她失了女子应有的端庄与德行。 可是,周嘉清并不在意,对她而言,外界的评价和眼光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徐竟骁因此能开心便好。 徐竟骁此刻的心情如同春日阳光般明媚,他望向周嘉清,问道:“你方才提及有事情要询问吴连成,夫君我替你去问便是,你就不要抛头露面了。” 第385章 大事不妙 周嘉清笑了,道:“好,那便劳烦你了。” 徐竟骁轻轻握住周嘉清的手:“清儿,你总是这般聪慧,当初吴连成还未露出任何马脚,你便已经能洞察其真实身份,实在令我佩服。” 周嘉清心头一颤,瞬间,千言万语似乎都堵在了喉头。好在徐竟骁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他话锋一转,道:“等会,你随我前往看望你姐姐,之后你就留在府中,安心等待。” 他顿了一顿,语气中多了几分慎重,“稍后,我会和太子随禁卫军一同入宫,我已暗中部署,派遣了信得过的暗卫,以确保你和你的姐姐安然无恙。此外,长公主今日也来了,我已嘱托南安向她提及,若我今晚未能及时归来,长公主会留在府中,与你相伴。”又压低声音道,“太子会悄然离去,无人知晓其行踪,你切记不要去找你姐姐,以免泄露了太子不在新房的秘密。” “晚一点你若没有回来?”周嘉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地看着他。 徐竟骁,向来行事沉稳果断,然而这一次,周嘉清的心头却笼罩着一层难以言说的不安。 今日,本是她姐姐的大喜之日,应是红妆铺地,笑语盈盈,满城皆是喜庆。然而她仿佛被一种难以名状的阴郁所侵袭,心中的喜悦与欢笑都似乎被冻结。 “放心,我和太子都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事的。”随后,徐竟骁暧昧一笑:“再说,有小鱼儿在府中等我,我又怎会舍得让自己身陷险境?” 周嘉清推了他一把,每次说到正事就是这样,她回过头,却感觉有道目光缠绕在她身上,她顺着那若有似无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日消寒宴上的许蔓安,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许蔓安身着素雅之衣,清新淡雅,气质与那日截然不同,她远远地站在那里,与周嘉清的目光对上,并未躲闪,反而微笑着向她看来。只是那目光让周嘉清本能的有些不舒服,还带着一丝她所熟悉的异样。 这种熟悉并非来自于许蔓安,而是一种周嘉清在别处感受到过的感觉,像是一只潜伏在暗夜深处的猛兽,耐心地隐藏在阴影之下,只等待着一个时机,猛然跃出,展开那致命的猎食。 这种冷冽而诡异的感觉,让周嘉清的心头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周嘉清定了定神,开口问道:“你之后,还曾去许府生事吗?” “你曾提及,因冯丽华之事,不愿再对许家有任何牵扯,我自然是尊重你的意愿,从未再去打扰,前提是许家人不能再让你感到一丝不悦。”徐竟骁顺着周嘉清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站在不远处的许蔓安,不禁有些疑惑,“她又惹你不快了?” “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嘉清蹙眉:“我总觉得许蔓安似乎有些不同了,可那种变化也说不上来,你最好多加留意,小心为上。” “皇上近来似乎对许家颇为青睐,我们对许家的动向也是格外关注,至今为止,许家没有何异常之举。”徐竟骁思索,见周嘉清露出谨慎的神情,又安慰她道:“今夜所发生之事,非但许蔓安不知,就连许尚书也未曾透漏。此事对大局影响甚微,你无需过于担忧。” 周嘉清再看向许蔓安的时候,只见许蔓安已经转身与其他小姐交谈起来。她便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只得作罢。 周嘉清从周嘉宁的新房出来后,她的目光转向了一旁静候的徐竟骁,问道:“你何时入宫?” “尚需片刻等待,届时宫中自会有信号传来。”徐竟骁挺直脊背,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继续说道,“现在时间尚早,不如我陪你再四处走走,如何?你想不想再去屋顶看星空?” 周嘉清:“屋顶?” 徐竟骁伸出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肢:“跟我来,我领你去一个绝佳的观星之地。” 随后,徐竟骁便引领着周嘉清穿梭在错综复杂的院落之间,他们绕过了一道道曲折的回廊,穿过了静谧幽深的竹林小径,最终来到了一处隐匿于深处的庭院。 这庭院仿佛是专为赏月观星而设,四周被高大的树木所环绕,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屏障,使得此处仿佛与世隔绝,即便身处屋顶之上,前院的喧嚣与热闹也丝毫无法侵扰。这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他们两人和满天的星辰。 当然,隐藏在暗中的暗卫暂且不提。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洒在屋顶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周嘉清抬头望去,只见繁星点点,星辰点缀在夜空中,与月光交相辉映,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她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似乎被星空所吞噬,只剩下无尽的宁静和安详。 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和树叶摩挲的细微声响。 徐竟骁的眼神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他微微扬起嘴角,仿佛捕捉到了某种令人愉悦的瞬间:“看那家伙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生畅快。” 周嘉清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轻一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他喘息未定,便急切地喊道:“王爷,大事不妙!皇上今日入宫后,突然晕倒了!一转眼的工夫,皇上便消失无踪,只余地上一片血印。太子殿下,他已从后门匆匆离去。” “晕倒,不见了?”听到此处,徐竟骁的眉头紧锁,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还没有给信号,太子就自己进宫?” “糟了!”他猛地回头,沉声道,“你们,务必小心护送王妃去前厅,确保她的安全。轻二,你随我来。” 周嘉清道:“你现在就要进宫?”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不定,随时都可能熄灭。那种莫名的预感,让她几乎想要伸出手去,紧紧拉住徐竟骁,阻止他离去的步伐。 第386章 等你回来 徐竟骁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平日里看向她温和的眼眸,此刻却染上了浓重的沉色:“计划有变,我必须立刻进宫。” 周嘉清的双手在衣袖中悄然紧握,她知道此刻自己不能成为他的束缚。她抬头看着他,道:“我等你回来。” 徐竟骁默然,身影瞬间跃起,轻二紧随其后,两人如同一道迅疾的疾风,瞬间融入了无边的黑暗,只留下一抹难以捕捉的残影。 周嘉清站在原地,她紧紧地扶着静月的胳膊,仿佛想从那里汲取一丝力量。此刻的她,心中再没了赏月的心情。 静月感受到了周嘉清的情绪,轻声说:“王妃,咱们下去吧。” 周嘉清点点头,心中的波澜却久久不能平息,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跳却如擂鼓般“咚咚”地敲击着她的胸膛。 她努力思索着今日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这场大婚,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东秦的地位,并不如想象中的稳固,其中,以西云余孽为首的一股暗流,正悄然涌动,隐隐有卷土重来之意,更令人忧虑的是,这股暗流似已悄然渗透至皇室之中,成为了那潜在的、无法忽视的威胁。 难道说,西云的鹰师已经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大安? 徐竟骁和太子应当是对此进行了周密的布置和计划,为何在预定的信号未响起之前,皇上却独自进了宫? 这其中,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禁卫军中或有叛逆之徒,他们暗中胁迫了皇上,使得皇上不得不提前入宫;二是,这或许是皇上自己的决定,他或许有着自己的打算,或许是在谋划一场更大的棋局,但是并未与徐竟骁和太子商量。 不管是禁卫军中有暗藏鬼胎的人,还是皇上究竟为什么要提前进去?他的决定,让徐竟骁的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凝重。周嘉清从未在徐竟骁的面庞上,见过如此严峻的神情。 她脚步沉重,思绪纷乱,随着静月走着,突然,一道凄厉的嚎叫划破寂静,只见一只野猫从幽暗的角落窜出,它的眼神闪烁着野性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恐惧与不安。周嘉清的心中陡然一个激灵,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然而,那念头在她的心中转瞬即逝,仿佛被一阵寒风吹散。 她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不安的思绪抛出脑海,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心口,那里跳动着的是她不安的心跳。 等去了前厅,却是一眼就瞧见了长公主。 “王妃,你怎么这样早就出来了。”长公主笑道:“还以为你会在里头多陪陪你姐姐。” 周嘉清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过去了,我若再逗留,恐有不便。”又看着长公主道,“长公主,您不必与我如此生分,王妃王妃的叫我,总归竟骁十分敬重您,而我与南安也是好友,我便腆着脸让您叫我一声清儿吧。” 长公主一愣,随即笑得更加热络了些:“你既如此说,那我便不再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唤你一声清儿了。” 周嘉清笑笑,如今的长公主,性情变得更为直率。 长公主拉着周嘉清的手,一边往另一头人少的地方走去,一边低声道:“今儿竟骁要进宫,你就随我在这候着吧。若是今夜宫中事务繁多,回不来了,我们就在太子府中同住一晚。” 周嘉清点头应允,笑容中却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忧虑,就问:“长公主,今夜究竟……” 长公主闻言,轻轻拍了拍周嘉清的手背,安慰道:“清儿,你不必担心了,竟骁在皇宫里还能出什么事?他自有分寸,定能妥善处理一切事务。” 周嘉清闻言,便也跟着笑了笑,心中却思量着,看来长公主是不知情了。若她知晓内情,那表情绝不会如此轻松自在。 此刻,周嘉清心中有些懊悔,她应当让高聿一同前来的。有他在,至少能商量出一个更为周全的计划。她因担忧高聿的安危,便将他留在了府中,如今她对于徐竟骁的布置一无所知,贸然行动只怕会适得其反。 随着夜色越来越暗,周嘉清的心愈发深沉,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始终不见徐竟骁的身影。 周嘉清吩咐轻一:“去打听看看,有没有王爷的消息?” 长公主宽慰她:“清儿,莫要担心,近日或许国事繁重,皇上或许留下了竟骁商议要事。这种情况,从前也是有过的。” 话虽如此,长公主的笑容中却也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时间渐渐接近子时,除了一些醉酒的朝臣在客房中酣睡,大部分宾客都已离去,徐竟骁还未回来。 周嘉清有些坐不住,便来到院中散步,却看见许蔓安站在不远处,神情似乎不悦,而她对面的中年男子一个劲地讨好,许蔓安这才不情愿地离开太子府。 正当周嘉清欲抽身离去之际,那中年男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骤然转身,眼神里交织着警觉与细察,可是,这抹戒备之色在他与周嘉清目光相触的瞬间,竟如同晨雾遇阳,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往日里那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风度。 春桃在一旁,眉宇间轻蹙,低语道:“王妃,您瞧那许尚书,表面上看去并未有丝毫醉态,却为何迟迟不肯离去?更奇的是,他面对自家女儿之时,非但未有丝毫长辈的威严,反倒显得格外谦卑,都有些低声下气的感觉了。” 周嘉清恍然,眼前之人,不正是那风头正盛的工部尚书,许蔓安的严父——许广治吗? 那日她在许府门口见过,他脸上满是讨好与歉意,随即周嘉清心中又诧异,许家人都是如此擅长变脸? 回忆起上一世,周嘉清知道工部尚书许广治与谢元赋之间并没有明显的联系,这让她对许广治今日的突然出现感到更加好奇。 第387章 还没消息 今日许广治留在此地,究竟有何意图? 耐人寻味的是,许广治留下了,他的女儿却回去了。而孟回序,也做出了相同的抉择。他因酒意正酣,选择了留下,但他的女儿孟琦华,也被二皇子府上的太监叫走,这都是巧合吗? “清儿,莫让寒气侵了身子,快些入内。”长公主的声音醒了沉浸于思绪中的周嘉清。 周嘉清刚进去,南安也恰好从别处归来,她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给周嘉清:“别担心了,王爷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若是因此受了风寒,王爷问起,我与娘亲可担待不起。” 周嘉清就笑了,道:“他哪里敢。”话毕,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缓缓开口,“长公主,冒昧一问,王爷与当今皇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好?” 周嘉清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谜团,那就是皇上在徐竟骁的生命里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知道长公主与皇上是兄妹,必然对皇上有所了解,是否可以从长公主处知道一点有关皇上的消息呢? 闻言,长公主一下子愣住了,她笑道:“竟骁这么优秀的臣子,哪有做帝王的会不喜欢呢?” 尽管长公主极力掩饰,那份一闪而过的愧疚仍旧被周嘉清敏锐地捕捉到了。 愧疚? 却正是因为长公主这个态度,使得周嘉清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 只听长公主又提醒道:“清儿,再等一等,若竟骁还没回来,你便与南安早些歇息吧。” 回到太子府早已备好的房间,周嘉清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她坐在榻边,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春桃见劝不动,便给周嘉清披上披风。 谁知道,这一坐,直到夜幕彻底退去,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晨光熹微,远远的长街里,传来商贩们的叫卖声,打破了清晨的沉寂。 周嘉清一边用早膳,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问道:“静月,王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王妃,尚无王爷的消息。” 周嘉清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日头已经升起,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彻底明亮起来。 “你们暗卫军里,难道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信号?”周嘉清问,“此次行动,王爷难道没有提前告知你们,一旦任务完成,会有何种信号来通知?” 静月和轻一闻言,皆是一愣,同时摇了摇头道:“回禀王妃,此次的计划,王爷并未向属下二人透露详情。” 周嘉清轻叹一声,便听得双福匆匆来报:“王妃,徐广治和孟回序二人刚醒来。” 周嘉清闻言,秀眉微蹙,心头不禁笼上了一层更深的阴云,暗自思量:“这局面真是越发棘手了。” 她勉强吞咽下几口早膳,味同嚼蜡,心中那块无形的巨石愈发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便来到院子里,试图驱散这份莫名的烦躁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院子的门口走了过去。 周嘉清眼眸一亮,随即起身,步伐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道:“陈书,且慢。” 陈书微微一愣,随即转身去看,周嘉清问:“你怎么先回来了?王爷呢?” “王妃这话是何意?”陈书疑惑地反问。 “你没有与王爷一道去?” “一道去哪里?你是说进宫吗?”陈书诧异:“王爷只是吩咐我这两天留在府中,协助王妃处理一些事务,并未提及要我有任何外出之事。” 周嘉清这就奇了,若陈书并未随行,那么这背后所隐藏的宫廷风云,或许比她最初预想的更为错综复杂。 “这个时候,别卖关子了,你且如实道来。”周嘉清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此次王爷他究竟意欲何为?” 陈书眼中闪过一丝委屈:“王妃,你这可真是为难我了。之前我就说过,王爷行事,向来都是独断专行,我们几人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关于他的大计,他从不会与我们透露半分,更遑论商量了。昨日他进宫,是与徐老爷子一同前往的,你也知道,王爷若是有重要之事,总会带上徐老爷子。我虽有心跟随,但王爷并未允许,更别提会向我透露半点内情了。” “徐老爷子?”周嘉清问:“他老人家为何也要前往?” 陈书道:“徐老爷子精通医术,若途中有个风吹草动,有他在自然能稳妥应对。” 周嘉清心中一紧,徐老爷子会医术,所以徐竟骁随身带着,可是,难道局势已经凶险到了这副模样? 徐竟骁这个人内心深处对情感极为珍视,就像对昔日的林之远,他总是不愿在未到绝境之时,便轻易地去承认那些。陈书是他的好友,徐竟骁行事,往往独来独往,不轻易与众人商讨,或许这份“不知”正是徐竟骁用自己的方式,在保全他们。 按捺不住的陈书,忙问:“王妃,是不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周嘉清轻轻摇头,却难掩一丝焦灼:“没有,只是王爷昨夜进宫,至今未归,我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挂念。” “不可能!”陈书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王妃素来沉稳内敛,怎会轻易显露这等不安?适才你的反应,实属罕见。加之近日我探访徐老爷子时,他也显得异常谨慎,言语间多有保留。此情此景,与往昔王爷欲行隐秘之事时,众人之态何其相似。”言罢,他微微一顿,“莫非,王爷筹划着不为人知的行动?” 她说:“我也不知道他此行意欲何为,你有皇上那边的风声吗?” “皇上?”陈书的目光转向周嘉清,仿佛被一语惊醒梦中人,猛地一拍脑门,那份恍然大悟的神情跃然脸上,急声道:“瞧我这记性,若非王妃提起,我几乎要将此事抛诸脑后了。就在王爷大婚的次日清晨,他特意召见了我与纪承枫,那时……” 第388章 伤得很重 正说着,春桃面带喜色,气喘吁吁地禀报道:“王妃,太子殿下回来了!” 陈书心系徐竟骁安危,闻讯之下,心中大石稍落,连忙转身对周嘉清道:“既然太子殿下都回来了,王爷自然也是无恙。王妃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走,我们去看王爷!” 说罢,转身间已掠出数步,满心欢喜地朝外院疾行而去。 周嘉清听闻后也是松了口气,目光追随着陈书心那抹急切的身影,心中暗自祈愿一切安好。 正当此时,府门缓缓开启,一队禁卫军步伐整齐地步入眼帘,他们身着铠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冽而庄严的光泽,领首之人,正是太子殿下。 周嘉清跟着众人跪下身来,太子示意众人平身。 周嘉清目光敏锐,悄然扫视四周,只见许广治面容平静如水,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而孟回序,却难掩神色中的一抹阴霾。 可是,在这众人之中,周嘉清却并未看到徐竟骁的身影。 待众人依令起身,孟回序却似是按捺不住,径直向太子发问:“太子殿下,敢问您此番自外归来,所为何故?昨夜乃是您与太子妃殿下共结连理之夜,何以未见您与太子妃同处一室?” 此言一出,空气似乎凝固,每一丝风动都携带着微妙的张力。 言罢,孟回序的目光似有意无意地掠过了以太子妃周嘉宁为首的众女眷,她们或惊或疑,神色各异,大婚之夜,太子不在新房,这实在不令人起疑? 而周嘉宁本人,却如同置身事外,容颜恬静如水,无波无澜,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与猜测,皆与她无关。 周嘉清早已侧身而立,挡去众人探寻的目光。 太子的眸光牢牢锁定在孟回序身上,缓缓言道:“丑时末刻,本宫忽闻宫外有贼人闯入,心中顿生忧虑,于是,便携同定国王爷,赶往事发之地。”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众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惊愕与不解。 直至此刻,他们才恍然忆起,自昨夜宴席始,便只见周嘉清孤身出入,而那位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定国王爷徐竟骁,竟悄然无踪。 太子殿下步步紧逼,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试问,在这皇城中,本宫的一举一动,皆需事先过问你孟回序之口,方能成行?” 此言既出,院内更显寂静,只余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低语,太子又向前迈了两步,眸光锐利,直勾勾地锁定在孟回序身上,仿佛要将其内心细细剖析。 孟回序见状,身形微颤,连忙俯身下拜,语调中满是诚惶诚恐与深深的自省:“太子殿下息怒,是老朽一时失言,唐突了殿下天威,实乃罪该万死。”言罢,他巧妙地话锋一转,似乎无意间提及,“对了,殿下,不知定国王爷此刻身在何处?怎么为何未与殿下同行?” 此言一出,周嘉清的心猛地一揪,周嘉宁站在周嘉清身边,几乎是本能地反手握住周嘉清的手。 “他与贼人交手之际受了伤,先行回府疗治。”太子道。 太子似乎也不想多言,简单说了贼人已经捉拿后,众人心下稍安,孟回序欲言又止,只是酒醒人未散,但气氛已悄然转变,众人皆心领神会,是时候各自散去。 偏在这微妙的时刻,许广治却似浑然未觉氛围微妙,悠然自得地提及了皇上即将迎来的寿辰庆典,其言辞间不乏关切与期待,浑然不觉周遭暗流涌动。 太子则在一旁,轻轻掠过他,嘴角微抿,冷哼一声,那沉默中藏着千钧之力,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皇上对许广治的青睐,素来是朝堂内外皆知的,然今日,许广治的这份恩宠在太子面前,似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遇,让人不禁唏嘘。 朝臣们皆心照不宣,私下里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令人讶异的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冷落,许广治非但没有丝毫愠怒之色,反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谦逊之态下,仿佛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喜悦,使得他那张素来温文尔雅的脸庞,有些古怪。 周嘉清心中挂念着徐竟骁的安危,恨不得即刻飞回定国王府。 周遭之人,虽心存好奇,欲一探究竟,却也被太子妃心领神会阻止道:“王爷此刻亟需安宁,诸位的好意,王妃她铭记于心,但此刻,还请诸位能给予王爷片刻的宁静,暂勿打扰!” 说到最后,已然是命令的口吻了。 此言一出,非但未减众人忧虑,激起了层层关于徐竟骁伤势的猜测与议论,愈发汹涌澎湃。 长公主与南安,两位皆是深谙宫廷权谋人物,即便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始末一知半解,却也凭借着敏锐的直觉,逐渐品咂出了周嘉宁话语间隐藏的深意。 长公主心中暗自颔首,对周嘉宁的见解颇为赞同,如今局势动荡,太子反而毫无顾忌在众人面前说徐竟骁的重伤,要不就是伤得很重,要不就是让敌人轻敌? 于是,她率先垂范,毅然决然地拦下了那些意图“关怀”,实则窥探徐竟骁境况的访客。 待得众人散去后,太子和周嘉宁还要再次入宫,太子目光深邃,沉吟片刻,终是开口:“这次,竟骁他伤得很重……” 言未尽,意已足。 太子的眼中闪过一抹沉重,他深知那毒物之厉,非比寻常,岂是轻易可解?即便是他与皇上这么多年,一直苦寻解毒之法,亦是束手无策。 周嘉清的心紧紧拧结成一团,眼眸深处,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与不安。 周嘉宁见状,心中虽也波涛汹涌,却强自镇定,轻声细语却字字铿锵:“清儿,越是在这个时候,越需要稳住心神,万不可让慌乱侵占了理智的领地。王爷他,福泽深厚,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此刻,我与殿下即刻入宫,定要寻得解救之策。至于爹娘那边,你且放宽心,我会先去安抚。” 第389章 侥幸得到 周嘉清闻言,淡淡点了点头,低语嘱咐道:“姐姐,家中之事,便全权托付于你了。爹娘,还有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你务必细心照料,莫让外界的纷扰扰了他们的安宁,更勿让宵小有机可乘,乘虚而入,扰了家中的平和与安宁。” 言毕,周嘉清与春桃一行人未敢有丝毫耽搁,即刻策马扬鞭,向着定国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静月安慰周嘉清:“王妃宽心,王爷武艺绝伦,非世间凡夫俗子所能比肩。此番或许正是他布局中的一环,就像上次传来王爷死讯的时候,意在迷惑对手,扰乱其视听。” 周嘉清摇头:“我心里感觉很不好。” 岂止是不好,她的心中仿佛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抵达定国王府之时,周嘉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步履匆匆地迈向府邸,一股沉郁的气息悄然袭来,只见徐嬷嬷正立于门后,步履不停地徘徊。 周嘉清的心,也随之沉得更深了一些,无暇多想,她张口就问:“王爷……此刻情形如何?” “王爷他……”徐嬷嬷闻言,面上愁云更甚,“徐老爷子正在全力救治之中。” 周嘉清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直奔向床榻之侧。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徐竟骁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双唇更是失去了往日的血色,显得异常苍白。 他小腿处的衣物被扯开,裸露的双腿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上面布满了交错纵横的刀痕,每一条都深刻而狰狞。 徐竟骁的身旁,轻二静默地伫立,手中紧攥着湿润的帕子,而那盆置于脚边的血水,颜色却呈深紫色,触目惊心。 她指着徐竟骁的伤口,语气都有些不稳:“这……这伤,这血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淬了毒。” 徐老爷子的话,如同寒风中的一记重锤,让刚跨过门槛的陈书瞬间僵立,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撼。 周嘉清整个人怔愣当场,她内心深处一直抱有一丝侥幸的安慰,希望这次是徐竟骁故意精心布置的局面。 当理智缓缓归位,她强迫自己从那片混沌中抽离,片刻后,她定下心神:“您可有解法?” 徐老爷子终是摇了摇头。 “此毒非同小可,非东秦之物,乃是西云与南楚两大毒术混在一起的绝命之作,你也知道,老夫便是穷尽毕生所学,亦难窥其全貌,更遑论彻底根除。”徐老爷子停顿片刻,继续道,“不过,老夫尚可一试,以毕生医术之力,或能暂缓毒势蔓延,为骁骁争取一线生机。但……即便如此,待毒势得以控制,骁骁这双腿,怕是已受重创,恐将永久失去行走之力……” 言毕,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唯余窗外微风拂过树叶的细碎声响。 “先解毒!想尽一切办法去解毒,总而言之,他的性命比他的腿更重要!”周嘉清厉声喝道。 在这紧要关头,每一个命令都牵扯着徐竟骁的生死存亡,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周嘉清却能在瞬息间斩断杂念,那份超乎常人的果敢与决断,令人不禁肃然起敬。 周嘉清的双拳紧握,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汲取天地间最后的一丝力量,用以平复了心情。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所有的慌乱与不安都被深深掩埋。 “眼下,每一息都珍贵如金。徐嬷嬷,吩咐下去,府中上下,所有人皆要配合徐爷爷。” 徐嬷嬷应声退下。 徐老爷子也没耽搁,又转身去配药,周嘉清随即对身侧的轻一轻声吩咐了几句,轻一会意,领命而去,步伐中带着几分急切。未几,他匆匆归来,神色中带着一丝释然:“回王妃,九皇子说可以。” 她轻轻颔首,仿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随即,她轻拈起春桃方才呈上的玉佩,手起处,清脆声响回荡,玉佩应声而碎,内里赫然显露出一粒乌黑发亮的药丸。 这枚玉佩,原是当初吴连成表明诚意送给她的,当时只说:“此玉佩,非比寻常,若遇绝境,碎之,内有救命之药。” 她将玉佩中的药丸递向徐老爷子,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徐爷爷,您看这个药可以帮王爷。” 她刚才派轻一问过吴连成,这药可以做解毒用吗?吴连成说,天下之毒,皆可解。 徐老爷子目光如炬,细细审视着那枚药丸,轻嗅之下,一股淡雅而奇异的药香悄然弥漫。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异与探寻:“确然,此物定能助骁骁脱困。只是,如此珍稀之物,你究竟是从何而得?” “侥幸得到。” 言罢,徐老爷子一刻也不敢耽搁,动作娴熟地将药丸置于玉杵之中,研磨直至化为细腻的药粉,随后,徐老爷子小心翼翼地将药粉融入温水之中,轻轻搅动,那水瞬间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将这药碗沿贴近徐竟骁的唇边,给他服下。 “此乃传说中的续命神丹,稀世之珍,其药效之神奇,足以逆转乾坤,无论是垂危之际的挽命,还是深入骨髓之毒的化解,皆不在话下。”徐老爷子难掩喜悦,“服下此丹,他体内的生机当能得以延续。然而,世人皆知,此丹古时流传至今,仅存三枚,是无数人心中的梦幻之物,每一枚皆是无价之宝,你竟有幸拥有一枚,实乃奇缘。” 周嘉清的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只听徐老爷子又道:“老夫这长久以来,竟是白白与那孟回序那等狡诈之徒周旋,他迟迟不肯交出那味珍稀解药,试想,若是在骁骁初染北鸣之毒之时,得此灵药相助,定能将其体内潜藏的每一丝毒素彻底涤荡,不留痕迹。而今,情势已非,新毒犹如附骨之蛆,其势更猛,与旧毒交织缠绕,彼此依托,使得解毒之路更加艰难,疗效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第390章 温暖人心 周嘉清猛然看向榻上的徐竟骁,她不明白,为何徐竟骁明知自己手中握有吴连成留下的珍贵解药,却从未提及此事! 都怪她疏忽了,她想着这既然是南楚的神药,却未曾细思,这天地间万物相生相克,或能意外破解北鸣之毒。 思绪间,已见徐老爷子步入正轨,准备为徐竟骁施展针法,众人见状退出。 周嘉清立于门外,目光深邃,徐嬷嬷上前安抚:“王妃,王爷既已服下续命丹,性命无虞,您便无需再过分忧虑。春桃那丫头告诉老奴,您昨夜未曾合眼,此刻,是该休憩了。这里有徐老爷子细心照料,加之老奴在一旁守候,定能护得王爷周全。” “嬷嬷,你们先退下吧,我想在这再陪陪王爷。” 徐嬷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却也知王妃性情坚韧,劝慰无用,只得轻声应允:“王妃,您定要珍重自身,半个时辰后,老奴让春桃扶您去歇息,可好?” 周嘉清应了,徐嬷嬷轻轻福了一福,领着身后的侍女们悄然退去。 她怔怔地坐着,目光空洞,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力悄然爬上心头。 她暗自思量,若徐竟骁真有个万一,自己又该如何?这念头如同锋利的刀刃,轻轻划过心弦,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一想到日后失去了这个人,一切就变得如此难以接受,仿佛整个世界都将随之崩塌。 很快半个时辰到了,徐嬷嬷来唤她,她便跟着春桃离开去休息,可她并未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来到高聿的院子。 院中,高聿已备好清茶,静候于石桌旁,禀退下人,好似一早便知道周嘉清会来找他。 他犹豫了一下,在周嘉清坐下后,终于开口:“别担心,有了续命丹,尽管解不了旧毒,也能事半功效。” 周嘉清闻言,沉默不语。 自那一夜起,周嘉清仿佛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在竹林第一次对他提及谢元赋后,她不再是昔日里那个恣意骄纵的闺阁女子,而是蜕变成为棋盘上步步精妙、深谋远虑的弈者。她的行事愈发显得游刃有余,无论齐王,还是府邸之内的二房暗涌,乃至南楚的太子与七公主之间的复杂纠葛,周嘉清皆轻巧地将这些人斩杀隔绝。 也是,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周嘉清从不让他参与,让他只负责韦应,在不接近谢元赋的前提下,诱导谢元赋做出错误的判断。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言语,实则句句皆是机关,悄然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让谢元赋在不知不觉中,做出了与她预期相符的抉择。她的每一步棋,都走得那么精准而深远,仿佛早已洞察了未来所有的可能。 他也看出来了,周嘉清之所以选中韦应,并不是此人如何,而是周嘉清和韦应甚至是韦府有深仇大恨。 他不知道韦府与周嘉清有什么仇恨,他心中暗自揣测,周嘉清对韦应这个人的憎恶,皆因韦应曾对周嘉宁怀有不可告人的倾慕。 韦应,被周嘉宁的容貌和才华所折服,奈何身份的鸿沟如同天堑,不敢造次。遂生邪念,盗用他人之作,冒充为自己的才华,以此来找机会和周嘉宁交谈。 韦应骨子里的品性如何,高聿一清二楚,当时,他还在想,若非两人之间横亘着那道难以逾越的身份鸿沟,以韦应那狡黠多变、不择手段的性格,恐怕早已是计谋百出,用尽腌臜手段,只为博佳人一顾。 因此,当周嘉清提出让他成为内应的请求时,他没有丝毫犹豫,爽快地应承下来。 一直以来,周嘉清表现出的智慧与果敢,让他误以为周嘉清无所不能,然而,就在这一刻,显露了她与寻常女子无异的那份柔弱与脆弱。 那…… 那个人,他会不会也在端庄温婉,从容不迫的表面下,藏着不为人知的脆弱与无助? 思及此,高聿的声音中夹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怀:“你先去休憩片刻吧,王府还需要你主持大局。” “不必了,”周嘉清看着外头,“我找先生,是有要事相商。” 高聿沉吟片刻,道:“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能静心商讨大计吗?不妨暂且放下重担,休憩片刻。莫待王爷康复之日,你却因连日操劳,身心俱疲,岂不错失了亲手洗刷耻辱、一雪前耻的良机?那将是何等遗憾。” 周嘉清闻言,随即释然。高聿所言极是,连日来的不眠不休,加之心中积压的哀伤与忧虑,尤其是对屋内徐竟骁伤势的深切挂念,确已让他心力交瘁,难以支撑起清晰的思绪。 周嘉清便又被春桃扶着去房中休息,刚合上眼帘不久,一阵喧哗声吵醒了她,虽说是睡下了,却半梦半醒实在难受,根本无法踏实地睡上一觉,便打开门。 门外,周嘉华的身影带着几分急切与慌乱,犹如一阵风般掠过门槛,直冲至她面前,令周嘉清不禁微微一怔,道:“华儿,你这是……” “大姐姐早上来府中说了王爷的事,她已经安抚好大伯他们的心绪,靖安侯府中有赵表姐和两位表哥照应着长辈的情绪,力求家中一切安稳无虞。”周嘉华快速交代完,又悚然道,“二姐姐,王爷他这次真的伤得这么重吗?” “是。”周嘉清垂眸,“太子殿下虽已在暗中广开才路,遍寻世间奇医,可是……远水难救近火之急。” 周嘉华沉默了一会儿,却是伸手握住周嘉清的手,坚定道:“王爷他,乃人中龙凤,天命所归,此番困境,定能逢凶化吉,你二人情缘深重,必能相守白头。二姐姐,你且安心。我虽自知才疏学浅,难以独当一面,但在这王府之中,我怎能让二姐姐岂能独自承受这份孤寂?你我姊妹相依,自当共渡难关,妹妹陪着你这事还是能做到的。” 周嘉华的存在,虽不耀眼,却足以温暖人心。 第391章 西云余孽 在这王府的深宅大院里,无论是陈书的策略,还是徐嬷嬷无微不至的照料,或是高聿在背后的指点,他们的关怀虽深,却总隔着一层血缘之外的微妙距离。 而周嘉华,仅凭那份纯粹的亲情,便足以让周嘉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力量。 周嘉清微微颔首,便和周嘉华一起来到徐竟骁的门前默默等待着。 直到夜幕低垂,星辰初现时,徐老爷子才打开门,面色凝重道:“续命丹之效,确为不凡,王爷体内毒素已得暂时遏制,未再肆虐全身。然,王爷体内原有北鸣之毒根深蒂固,加之新添南楚与西云之毒,三者交织,错综复杂,宛如千丝万缕,难以理清。老夫现需闭关专研解毒之法,此间,还望诸位勿要打扰,以免功亏一篑。” 众人闻言,心中虽有千般忧虑,万般揣测,却皆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一致的没有发问,若是研究不出又该如何? 周嘉清点头,道:“徐爷爷,此番此番王爷之安危,便全仰仗您了。” 随即,她差遣暗卫分头行动,向靖安侯府与太子府递去消息,只道是王爷病情已得暂安,然神思未醒,望二府暂且按捺关切之情,勿需急于探视,以免扰了静养。 回到屋中后,她禀退周遭侍奉之人,留下刚从徐竟骁那头出来的轻二,语气中多了几分急切,问:“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轻二面色微变,却也知此刻再无隐瞒之必要,遂沉声回应:“王妃,事情的全貌属下并不知道。昨夜之事,皆由太子殿下与王爷密商,连最隐秘的暗卫也未曾惊动。但是中途似乎出了什么变故,皇上突然消失不见,这是有人故意制造迷雾,意图诱使王爷与太子踏入陷阱,对太子殿下实施伏击。不仅为了护卫太子周全,更是心系皇上的安危,王爷毅然地挡刀才身负重伤。那刀上淬了剧毒,显然幕后之人图谋甚大,欲将皇上、太子乃至王爷一并置于死地。” 刹那间,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周嘉清的脑海中缓缓成形。 皇上本就时日不多,这场大婚,不只是皇上想要在生前看到太子完婚,更是一场深谋远虑的政治布局,一次以家族血脉与天下安宁为赌注的豪赌。其实这背后,隐藏着皇上与西云余孽之间,一场无声的较量! 帝王之心,深邃似海,皇上,以自身为饵,孤身涉险,以命相搏的决绝。他借这大婚之机,布下一场天罗地网,誓将那些隐匿于暗夜中的觊觎者,一网收尽。此举,非但为江山稳固,更为后世子孙铺就一条安宁之路,其背后,是对万里河山无尽的深情,对太子厚重而沉默的爱与担当。 周嘉清能猜到这么大的阵势,恐怕对付的便是西云余孽。他们如同潜伏的毒蛇,觊觎着每一寸光明。他们误以为这场皇室大婚是趁虚而入的绝佳时机,企图对皇上、太子乃至徐竟骁等朝廷重臣发动致命一击。 殊不知,他们正一步步踏入皇上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 皇上的棋局独独对徐竟骁与太子隐瞒了那玉石俱焚的决绝之计。 或许,皇上心中明镜,深知二人性情,知其必会力阻,故有此秘而不宣之举。正因如此,当一切悄然启动,徐竟骁方惊觉“计划生变”。 周嘉清猜测,徐竟骁俨然成为了西云余孽复辟旧梦路上不可逾越的巨石。他的存在,是对那些企图颠覆朝纲、重燃战火的势力最直接的威胁。只要徐竟骁一日不除,他们的阴谋便难以得逞,因此,才有了对他的追杀。 周嘉清本以为,重生于世,凭借着前世记忆的指引,足以在这世间行走自如,护得身边人周全,也让她在诸多世事中游刃有余,鲜少遭遇真正的困境。 可是眼下,现实却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告诉她,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即便是那跨越生死的智慧与力量,也有其无法触及的深渊。 此刻的她,如同寒夜里的孤舟,四周是茫茫无际的黑暗与冰冷,却寻不到一丝可以依靠的岸。 她,既非杏林妙手,亦不通解毒之术,手中唯一握有的,不过是一枚续命丹,所有生的希望,皆系于徐老爷子一人之身。此情此景,让周嘉清心中五味杂陈,颇为不适,仿佛置身于一场未知的风暴前夜,唯有静待命运的裁决。 东秦皇宫。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太子怒不可遏,手中的奏折被猛然间掷向冰冷的地砖。 周嘉宁轻叹一声,缓缓俯身,将散落一地的奏折一一拾起。 “西云余孽,何其狂妄,当真是胆大包天,野心勃勃。”太子面容冷峻,字字如冰:“若不是大婚当夜的行动,我竟不知,朝中乃至皇室竟然潜伏这么多的西云余党,肆意张扬,公然挑衅皇家威严,我心中之火,足以焚尽那嚣张气焰,恨不得亲执利刃,剖其腹,剜其心,饮其血,方能稍解我心头之恨,还这天地一片清明!” 语毕,四周空气似乎都为之一凝,太子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势,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们依仗秘术,又有权势,横行无忌,此番更是孤注一掷,若非竟骁以命相搏,舍身相护,后果不堪设想……”周嘉宁没有说下去。 太子殿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痛楚,道:“我……倒宁愿那一刻,以身代之的人是我!亦胜过亲眼目睹竟骁受难,心如刀绞。” “谢元恒!”周嘉宁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愤慨,“竟骁受伤,我心里也为清儿感到十分难过,虽然竟骁面上看起来毫不在意与父皇的关系,实则内心深处藏着比谁都重的情义与坚持。父皇的决断,明知会遭遇你与竟骁的反对,却依旧孤注一掷,未曾透露分毫,那背后藏着的是怎样一番苦心孤诣?换言之,即便父皇智计无双,为竟骁铺设了看似完美的道路,但那未必是他心中所愿,未必能契合他内心的真实渴望。你与父皇,何曾真的站在他的立场,细细思量过他的感受与抉择?” 第392章 变故突生 皇上并未受伤,只是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太子担起监国之责,周嘉宁却是毫直言不讳地剖开了眼前的局势,太子本就心情不悦,此刻闻听周嘉宁之言,情绪不禁有些失控,怒火在胸中暗暗涌动,几欲喷薄而出。 周嘉宁瞧他如此,语调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她深知太子的不易,也理解那份深藏于心的焦虑与责任感。于是,他轻声细语地提醒道:“殿下息怒,此时此刻,我等皆需冷静以对。竟骁虽已脱离险境,但其伤势仍需时日恢复,当务之急,便是外敌。” 太子闻言,缓缓合上眼帘,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腔的怒火与忧虑,尽数化为前行的动力,沉声道:“我知道。父皇与竟骁的安危固然重要,但国家的安危更是刻不容缓。” 这一刻,他不得不先放下皇上的病情与徐竟骁的伤势。 睁开眼的一瞬间,一抹淡笑悄然浮上唇角,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冷漠危险。 太子道:“他既欲将我等父子三人置于死地,这笔账,我自当亲自向他一一清算。西云余孽,苟延残喘至今,是时候让一切终结了。此次,我不仅要孟府一族陪葬,更要让这罪孽,延及九族,无一幸免!”他顿了顿,又一字一顿道:“至于二皇弟他们,亦是如此,逃?在这国难之下,何来活路可寻?” 周嘉宁微微颔首,她的目光穿过窗棂,落在了那片变幻莫测的天幕之上。方才还是碧空如洗,阳光如织,转瞬之间,便已是乌云压顶,预示着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靖安侯府的三小姐周嘉华,此时却显得异常安静,陪在周嘉清身边,除了夜里回屋去睡以外,其余时刻皆如同守护者一般,静静地与周嘉清并肩坐于屋内,难得她一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也能在这里呆上许久,虽然大多的时候都是坐着发呆。 很快到了第二日,一早起来,便找不见周嘉华,周嘉清吩咐双福暗中跟随,以防不测,毕竟她的性子向来难以安分。 这期间徐竟骁却还是没有醒过来,除了徐老爷子在榻边守着,施以针灸,炼药以外,王石也赶来了,因此,在两人的合力之下,徐竟骁的病情本应趋于稳定,脉象也渐趋平和,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正当众人稍感宽慰之际,变故突生。 徐竟骁的脉象突然变得纷乱无章,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微弱,突如其来的恶化,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之前的努力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徐竟骁的病情骤然间急转直下,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都笼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尤其是周嘉清,让她不得不直面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徐竟骁或许再也无法醒来。 徐嬷嬷站在一旁,目光中满是复杂与不忍,她犹豫再三,终于鼓足了平生未有之勇气,用近乎哽咽的声音向周嘉清提议:“王妃,此事……此事,老奴斗胆,以为是否该让太子殿下知晓一二……” 说这话的时候,徐嬷嬷的语气十分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似乎承载着千斤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等待着周嘉清的决定。 “不必。”周嘉清干脆利落地截断了徐嬷嬷的未尽之言,“暂时不要,还不到准备后事的程度!” 太子肩上的重担犹重,南楚的使者也还未曾离去,即便吴连成已表忠心,但其身份已非往昔,心中是否暗藏他念,实难揣测。为免太子与周嘉宁心生忧虑,不欲打草惊蛇,一切还需谨慎行事。 更是因为她不相信,徐竟骁真的就这样不会再醒来了。 就在这时,周嘉华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她和周嘉清关系好,周嘉清向来纵容她,王府上下,亦因此对她多了几分宽待与敬意,即便是偶有逾矩之举,也仿佛成了理所当然,让人不觉生厌,反添了几分亲切。 “二姐姐,二姐姐——”周嘉华的声音急切,她一进门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周嘉清的手,欲要向外奔去。 徐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几步,试图拦下周嘉华。 “二姐姐,快,我带你去找一个人。”周嘉华的话却如同连珠炮般,急促而坚定,“徐嬷嬷,万万不可耽搁,那位高人行踪难测,若是此刻错过,恐难再寻。他,能救王爷!” 这番话若换作旁人言之,或许真能勾起几分信任。 徐嬷嬷眼带疑惑地看向周嘉华,心中暗自思量,府中暗卫遍布大安,却未曾有丝毫风声透露,大安城深处竟隐匿着能解王爷困境的绝世高人。周嘉华,以她那直率冲动的性子,又是如何得知? 可,徐嬷嬷转念一想,周嘉华虽时有胡闹之举,但周嘉清却是稳重可靠之人,断不会盲目追随周嘉华的轻率之举。 不料,正当徐嬷嬷暗自宽慰之际,却见周嘉清竟也随周嘉华步伐,欲踏出门槛。 此刻,陈书如一阵疾风自外掠入,他连日来不眠不休,紧守靖安侯府与定国王府的安全防线,他身形一闪,已至近前,道:“王妃,府中事务繁重,亟需您坐镇中央,以安人心。此行我替你跑这一趟。” 周遭众人见状,亦是纷纷附和,脸上难掩对周嘉华此番决定的不信任与不解,仿佛每一道目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此行太过冒险,非王妃所宜。 周嘉华却坚持己见,语带几分神秘道:“二姐姐,你想不想救王爷?那位高人指名道姓要见的便是二姐姐你!” 徐嬷嬷闻言,眉头紧锁,语重心长道:“三姑娘,您心性纯良,尚不解这世间险恶。若真乃高人隐士,王府岂能坐视不理,定当倾尽全力以延请之,为王爷解忧。但此人行事古怪,分文不取,唯求面见王妃,此事蹊跷,恐有埋伏。一旦落入陷阱,后果不堪设想,三姑娘,您说是不是?” 第393章 无需迟疑 周嘉华面上掠过一抹不耐,道:“别婆婆妈妈的,他不是这种人,我信得过他!”言罢,她环视四周,只见众人脸上皆是疑虑重重,不禁将目光投向了周嘉清,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二姐姐,你,可信我一次?” “我相信你,”周嘉清道:“人生在世,岂能坐井观天,束手待毙?多一重尝试,便多一分希望。他既言能解王爷之困,又执意相见,此行,我非去不可。” 一旁的高聿闻言,嘴唇微启,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句低语:“你……真的决定要走这一遭吗?” 话语间,既有对周嘉清决定的惊讶,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不受控制的便又想起来了,若换做是那个人,面对此景,又会如何抉择?是否也会如周嘉清这样放下大局,只为了寻找到一丝能救心爱之人的方法? “若真有隐士高人匿于尘寰,其言必藏玄机,面对此等机缘,我亦当义无反顾,才不会遗憾。” 言罢,周嘉清已然换了副神色,道:“华儿,我们即刻启程。” 又转身对外头唤来双福和双财二人,道:“双福、双财,你二人紧随我后,务必谨慎行事。轻一、轻二,王府的安宁便托付于你们,务必守护周全。徐嬷嬷,王爷的起居饮食,还需您多加费心,待我归来。” 随即,她望向陈书,眼中闪过一抹信任:“若遇急事,陈书你便是王府的支柱,一切决断由你。至于太子殿下那边,若有垂询,我自会一力承担,你只需安心处理好府内事务便是。” 看着周嘉清乔装打扮离开的背影,徐嬷嬷语气中满是忧虑:“这……王妃此去,真能寻得那人的踪迹吗?” 陈书摇了摇头:“有心寻觅,总比无动于衷强上百倍。”又转头吩咐其他人:“王妃秘密出府之事,务必守口如瓶。若是谁不慎走漏了风声,后果自负!” 马车上,周嘉华道:“这位高人以前来过大安,我见过他,那时,他还说,二姐姐是我的贵人,只可惜,那时我跟着李雅萱母女,未曾将这话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中不禁带上了一丝惋惜与自省。 周嘉清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突然问起:“你为何这么相信他?” “这……”周嘉华不可思议道,“他昔日所言,竟如同预言般,一一应验于侯府之中,尤其是上次他离开前,说王爷正四处寻觅他的踪迹,又特地嘱咐于我,若有机缘面见王爷,务必转告一句——‘不必刻意寻我,此乃徒劳之举。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现身’。只是他神神叨叨说了好久,又神秘莫测地留下预言,言及王爷若遇重大变故,可再寻他。我只当是他随口胡诌,未曾放在心上。昨夜我见二姐姐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猛然想起这位高人所言,今天天一亮,我便来寻他,未曾想,这一切竟非虚妄。那位高人他果真回来了,更直接点明,要救王爷,非你亲自前去不可。” 言及此刻,周嘉清心中的奇异感觉愈发浓重,想着想着竟然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打起盹儿来。 一觉醒来,周嘉清是被人摇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见周嘉华瞧着她,道:“二姐姐,醒醒,我们到了。” 随着周嘉华下了马车,放眼望去,竟是大安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巷子,这时候已经是午后了,马车停在外头,一进巷子,午后的晴天却在这里显得阴沉许多,连一丝稍微明亮的光芒都好像渗透不进来,看着叫人心中怪害怕的。 双福与双财的眉头不约而同地轻轻拧起,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戒备,他们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谨慎道:“王妃,这条幽巷,属下二人遍访大安全城,记忆之中竟无半点痕迹,恐其内暗藏玄机,为安全起见,还请王妃三思,暂不入内为妙。” “听闻很早以前这里就荒废了,人迹罕至,高人便在这住下了。”周嘉华解释道。 周嘉清从双福手中接过那张泛黄的地图,细细端详,却未能觅得这处隐秘巷弄的踪迹。 她心中暗自思量,双福与双财跟随徐竟骁,对大安的每一寸土地都该是了如指掌,怎么连他们都未曾知晓此地? 他们身为侍从,首要之责便是确保周嘉清的安全,别是那能救王爷命的高人没找到,周嘉清反倒陷入了危险。 其实他们对于周嘉华口中的那位神秘高人,心中虽有疑虑,暗道这或许只是王妃的一时兴起,或是一瞬间的遐想与寄托,可周嘉清看了双福一眼,道:“既已至此,便无需迟疑,你们就在门口守着,我先进去了。” 说完,她率先往前走去。 周嘉华紧随其后,道:“二姐姐,且慢,你等等我!” 早在来的时候,周嘉华就说了,那高人只见周嘉清,故而,周嘉清让双福双财守在外面,自己则推开门,步入其中。 正当周嘉华一只脚刚准备伸过门槛,门扉却似有了灵性,突然合拢,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惊得她连忙收回脚步。 她用力推了推那扇门,却只见那扇门坚固如初,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 高人这是连她也不见了? 双福与双财二人,眼神骤然锐利,瞬间,刀剑出鞘之声清脆悦耳,寒光闪烁,二人身形微动,已然进入了戒备状态,只待一声令下,便化作两道疾风,誓要守护周嘉清周全。 这时,门里传来了周嘉清的声音:“华儿,你和双福双财安心等着便是。” 步入院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交织的院落。野草肆意疯长,破败的景致透露出久无人居的凄凉,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岁月无痕地侵蚀着每一寸土地。 若非周嘉华自来有喜爱走街串巷之趣,这样的隐秘所在,怕是要淹没在尘世的喧嚣之外,无人问津。 院中有五间老屋,斑驳陆离,屋顶的瓦片似乎随时准备随风起舞。 第394章 与空大师 尽管四周弥漫着一种不言而喻的荒凉与衰败,但仍有一隅之地,显得格外不同——那是角落的一间小屋。它保持着与院中景象不同的整洁,形成了鲜明对比。 见状,周嘉清她便抬脚走了过去。 方至那间小屋的门前,一阵略显粗犷却带着几分戏谑意味的嗓音自背后响起:“王妃大驾光临,贫僧未能远迎,实属罪过,罪过矣。” 周嘉清闻言,转身回头,看清那人面貌时,心头不禁微微一颤,脱口而出:“竟是你……与空大师!” 此刻,她豁然开朗,在马车内萦绕不去、难以名状的微妙预感,其根源竟在此。 原来,这位身披褴褛僧袍,被周嘉华尊称为高人的行者,正是她前世记忆中,于谢元赋登基前夕,她孤身前往明华寺,为其祈求平安时,偶遇的那位神秘僧人——与空大师。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当时这僧人的话让周嘉清耿耿于怀许久,周嘉清便一直记着他。 那日,在梵音缭绕的寺庙脚下,一位僧人设下一方摊位,旁边一块素雅的木牌上,几行墨色勾勒的字迹——以银换忆,窥探往生之后,亲人悲喜。 周嘉清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奇异的招牌吸引,疑惑道:“敢问大师,这‘以银换忆’是何意?” 僧人闻言,神秘一笑:“这位小姐,慧根不浅,在此,您只需慷慨解囊,以适量银两为媒,贫僧便能让您亲眼目睹,自己往生之后,至亲之人是悲是喜,一目了然。” 周嘉清闻言,心中不禁暗自思量:自己明明身着妇人之装,为何这位僧人却以“小姐”相称,而不是“夫人”?哪怕是“女施主”也行,这一丝的区别,在她心间悄然种下了一抹疑惑。 当然,在前一世的周嘉清眼里,根本不相信人还能重活一世,对重生之说嗤之以鼻,以为这不过是又一荒诞不经的戏码,用以蛊惑人心、聚敛钱财的伎俩罢了。 因此,面对那自称为与空和尚的僧人,她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轻蔑与不屑,仿佛已将对方归类于那些混迹市井、以虚妄之术谋生的江湖术士之列。 然,与空僧人非但不显愠色,反而笑道:“小姐,世间万物,皆在轮回中辗转,因果交织,织就万物之网。您此行,心怀虔诚,所求的是平安,也是为了您的夫君来求,可贫僧有一言,还请小姐务必一听。” “说来听听。” “小姐,若贫僧说,恐您此番奔波,所求之事,终将如镜中月、水中花,空幻难握,一番辛劳,或恐终归泡影……” 周嘉清闻言,秀眉颦蹙,眸光瞬间凝结成霜,断喝一声:“荒谬至极!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我心坚定,所求必有所应,岂能被一言所阻?” 言罢,她转身决绝,恨不能当即砸了这骗子僧人的摊子。 “您心中那份深情所系,错将浮世幻影当作了宿命的归宿。殊不知,红尘纷扰,真假难辨,您所认为的夫君,或许非您夫君。是以,您倾尽心力为其祈求安康,却不知这愿力,或许终将化作一场空,非但不能护他周全,反而让您自己陷入了无妄之灾的漩涡,受其牵连,难以自拔。”僧人的声音在周嘉清身后回荡,不疾不徐,带着几分超脱与哀怜。 让周嘉清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刚好从寺庙下来的住持来到周嘉清身边,道:“施主,那人不过是个云游四海的闲散之人,言辞之间多有不羁,还望施主莫要往心里去,愿施主能以海纳百川之心,宽恕其无状。佛门清净之地,宜静心养性,远离嗔怒,更不可让兵器之念,扰了这方清净。且吉时已近,还请施主速速准备,切莫因琐事误了正时。” 周嘉清闻言,胸中虽有怒火翻腾,但转念一想,身处这神圣之地,自当秉持慈悲之心,于是,周嘉清遂强按下心头的波澜,收敛了情绪,对着住持微微颔首,以表敬意。 随后与住持并肩,踏着石阶,一步步向寺庙深处行去。 待得下山之后,周嘉清并未见到那僧人,可那番话到底让她心绪难宁。 待回到城中,她急令仆从遍寻与空下落,翻遍大安城内外,无论是街巷深处,还是古刹名寺,皆不见其踪影,仿佛此人从未存在于世。 一阵清风拂过,思绪落下,这时,只见那与空大师轻抚长须,姿态悠然,即便是那身看似破旧不堪的僧袍,也似乎被赋予了不凡的气韵,流转间透出一股超凡脱俗的仙风道骨。 他缓声道:“世事轮回,又见面了,贫僧,已在此恭候王妃多时矣。” “世事轮回,又见面了”,这八个字让周嘉清瞬间明了,此人非但洞悉她两世的秘密,在轻描淡写间,便揭露了谢元赋非她宿命之伴的真相,更令人惊叹的是,上一世尘埃未定之时,便已窥见了终局的轮廓。 与空大师之言,非无根之谈,亦非臆想之辞,而是深谙天机之人。 加之徐竟骁暗中苦寻此人踪迹,其非凡之处,可见一斑。 周嘉清心中波澜四起,却也在刹那间归于平静,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眼神中满是迫切与诚挚:“与空大师,您早就知道我会找你?还请与空大师您救我夫君一命,我夫君身负重伤,命悬一线,还请大师慈悲为怀,施以援手,救他一命。他日若得脱困,我必以重礼相谢。” 与空大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眸轻轻掠过周嘉清,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面对大师的沉默,周嘉清的心不禁揪紧,那份焦急之情再也无法掩饰,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细微的颤抖:“大师,我恳请您,救救我的夫君吧。无论您有何要求,我皆愿倾尽全力。” 与空大师闻言,并未立即回应,而是缓缓转身,那双仿佛能洞察世事的眼眸,再次扫视了一圈这空旷而静谧的院落道:“王妃,让那些人暂且退避,以免扰了此间的清净。” 第395章 以血引毒 周嘉清闻言,立刻会意,她素手轻扬,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瞬间,那些原本隐匿于暗处,悄无声息地散去了,整个院落显得更加空旷宁静。 陈书奉命保护周嘉清的安危,怎么能让周嘉清独自一人跟着周嘉华去呢? 他深怕此行或许暗藏风险,于是,他悄然调动王府中最精锐的暗卫力量,暗中保护周嘉清,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等徐竟骁醒来,他如何同徐竟骁交代? “砰”的一声,竟是周嘉华不慎自墙头滑落,身影狼狈却眼神坚定。尽管她心中信任与空大师,可听双福双财说所有暗卫已悄然撤离,这份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还是免不了担忧周嘉清的安危,于是,她便翻墙而入。 周嘉清连忙扶起她,与空大师叹道:“唉,罢了,罢了。你心之诚,既是如此,便留下吧。” 闻言,周嘉华瞬间都不觉得浑身疼了。 与空大师这才道:“王妃与王爷的相遇,实乃冥冥中注定的福缘,乃王爷虔心所祈之果。王爷于贫僧有再造之恩,也是为了东秦社稷。”言罢,与空大师双眸微闭,仿佛与天地万物共鸣,继续道,“故而,贫僧愿以佛法为引,赠予二位一段非凡的因缘际会,愿此段因缘如同明灯,照亮王爷前行之路,护佑其身心康健;更愿此缘化作坚固的屏障,抵御风雨,守护东秦这片土地,使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他说得稀里糊涂,周嘉清目光却锐利地瞧着他,他继续道:“眼下,王妃你的心,已将他置于自己之上,甘愿以己之生,换彼之安,献出了续命丹,可曾思量过,是否值得?” “值得!”周嘉清认真道,“我从未为他付出过什么,既然有一丝能解毒的机会,便算作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吧。” “那……你自己呢?”与空大师的话中透着几分不忍。 “我?”周嘉清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想过,仅仅一粒可以解毒的“续命丹”给徐竟骁后,她的以后该怎么办? 她缓缓垂下眼帘,思绪纷飞,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我未曾想过,我只愿他能安然无恙。” 至于她自己,周嘉清似乎已无暇顾及太多。 她的身子刚去杜坡严姨那里看好,一股未知的毒素又侵入了她的身体后,又被她用血将那毒给唤醒了,仿佛是天意弄人,王石说,这个毒只能用那传说中的“续命丹”来解。 于是,在太子大婚的喜庆之日,她独自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寻至九皇子吴连成面前,询问此药是否可以解得了她身体中的毒。 可是,她从不后悔,她救下了陈幸的孩子,自己却因此身中剧毒。 是的,陈幸有了身孕。 周嘉宁的大婚前夕,陈幸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嫁妆,确保每一分每一毫皆尽善尽美。 步入库房,陈幸的目光细细扫过那堆满琳琅满目的嫁妆,最终定格在了一箱香料之上。那香气本应清雅宜人,此刻却隐约夹杂着几分不属于它的潮湿与沉闷。 不容迟疑,陈幸即刻吩咐下人,小心翼翼地将这箱香料抬至院中,要将底层潮湿的香料挑出去,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涌来,陈幸急忙唤来王石诊断,结果却令她既惊又喜——她,竟然有喜了。 兴奋之余,她指尖轻触那堆叠的错落有致的香料,想要亲自验证其无损无恙。却被周嘉清挡下了,提醒着沉浸在喜悦中的陈幸,如今身怀六甲,对于这些香气缭绕之物,还需多几分谨慎,少几分亲近。 随即,周嘉清接过陈幸的任务,亲自将香料一一拾起,细细去嗅,判断哪个沾有潮湿破损,不慎被那香料边缘的锋利所伤,指尖轻绽一抹殷红,其他好像没有多大影响。 当夜,周嘉清还在靖安侯府,尚未回到王府时,她就觉得有些头疼,王石闻讯赶来,眉头紧锁成川,细细询问周嘉清接触了什么,那箱看似无害的香料,成为了这场意外的元凶。 原来,周嘉清体内那本该已彻底消散的蛊毒,竟被这个香料中掺杂的东西将蛊毒唤醒! 得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周嘉清的心神非但未被恐惧吞噬,反而在第一时间,急切问道:“若是有孕之人,不慎吸入了这香气,又将如何?” “王妃所虑,莫非是指夫人?”王石道,“此香料中,麝香被以巫蛊之术融入进去,夫人之身,未受南楚蛊毒侵扰,寻常触碰,或许尚能保全无虞。但可恨那制香之人,心肠狠辣至极,竟在香料边缘雕琢出锋利如刃的细微之处,更以鲜血为引,使之更加阴狠。如此一来,使得这香非但阴毒,更添几分不可测之凶险。只怕夫人腹中胎息,将受其累,有不稳之虞。” 周嘉清闻言,心中虽波涛汹涌,面上却竭力维持着一份镇定与宽慰:“如此说来,只要娘亲的安康得以保全,便是万幸。” “夫人诚然无恙,然王妃您……您的血不慎沾染其上,又加之不经意间吸入其气,竟触动了潜藏于您体内的蛊毒之引。此毒之烈,非同小可,除非世间罕见之‘续命丹’现世,否则恐将令您抱憾终生,无法孕育一子!”王石面露愁容。 在杜坡跟着严姨为周嘉清解毒,王石的心也随着对南楚神秘蛊术的了解日益加深而愈发沉重。 随着王石确定周嘉清体内的蛊毒并不是之前的,周嘉清便着手调查,不过,她心念一转,手中既然有王石提到的“续命丹”,何况明日便是周嘉宁的大喜之日,吴连成必会亲临现场,到时候细探其体内蛊毒之谜,寻得一线转机就可以了。 想到陈幸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她不愿让这份喜悦蒙上阴影,更不忍见陈幸因未知而自责忧虑。而徐竟骁,此刻却也被世事缠身,无暇他顾。 第396章 强求不得 于是,周嘉清便让王石隐瞒了这件事。毕竟她手握解药,心中多了几分笃定与从容。 世事难料,她未曾料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阴差阳错的救了陈幸的孩子;更未曾预见,自己与徐竟骁,会同时需要这一枚“续命丹”! 这一切连春桃几人都不知道,眼前的与空却洞悉一切。 而周嘉华立于一侧,只觉云雾缭绕,难以捉摸其中真意。 与空的声音再次传来:“王妃不惜将世间难寻的救命仙丹赠予王爷,此等深情厚意,皆因王爷,的确如此,王爷他值得王妃你倾心相待。” 周嘉清心中自是明了徐竟骁值得,但闻与空此言,却觉其中意蕴深远,不禁好奇道:“此话怎讲?” “王妃,你还记得第一次见贫僧时,贫僧说的话吗?” “记得,您曾提及,只需奉上相应的银两,便能洞悉前世辞世后,亲人之悲喜。可这和王爷值得又有什么关系?” 与空又笑了,那笑容中似乎藏着千般玄机:“你既然这样想救他,便随我来吧。” 说罢,转身要往房中走。 周嘉清毫不犹豫地立刻跟上,周嘉华亦是紧随其后。 “待你亲眼见证那彼岸之畔的景致,心头的重重迷雾,自会如这轻烟般,随风而散,归于无形。”与空一边说着,一边指尖轻捻,一炷香悠然点燃,青烟袅袅,盘旋而上。 “彼岸?大师所指的,莫非是彼岸世界,人魂归处?高人,您胡说什么?我二姐姐正值芳华,安康无恙,何来‘彼岸’一说?您这番话,在诅咒我二姐姐吗?”周嘉华语气中既有不解也有几分不悦。 “华儿,”周嘉清呵斥一道,随即她的目光转向了与空大师,眼中满是不解,“大师曾言,唯有肉身未损,魂归离恨之时,方能窥见至亲悲喜之态?” 周嘉清记得上一世,与空曾说,只有死后身体完整,才能看到死后亲人的反应,上一世周嘉清无手无腿,还怎么能看? 话音刚落,周嘉清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放松,缓缓向后倾斜,仿佛连支撑的力量都已耗尽。周嘉华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用双手稳稳扶住周嘉清,让她得以安心地倚靠在自己的肩头。 期间,她放下周嘉清,前去向双福、双财二人通报平安的消息后又迅速返回,再次坐定,让周嘉清靠着她能舒服一些。 与空大师也给周嘉华说了,周嘉清和徐竟骁同时需要那颗救命的药丸,却被周嘉清给了徐竟骁。 直到夜色降临,周嘉华的肩膀和手臂酸痛不已,周嘉清方从一场深沉的梦境中缓缓苏醒。 周嘉华心中暗自诧异,三人同处这屋中,唯有嘉清一人被这香气所诱,陷入沉睡,醒来后,她的脸上依旧写满了疑惑:“大师,我于梦中四处寻觅,却终究一无所获,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彷徨。” “不必急于一时,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强求不得,亦无需急于求成。你体内的蛊毒非同小可,再耐心些时日,答案自会揭晓。”与空道。 “那我夫君……”周嘉清问。 “正是,大师,您引我唤来姐姐,莫非仅为让她沉入梦乡?那王爷与我二姐姐的安危,又将如何化解?”周嘉华的声音中难掩焦躁,语气中带着几分急不可耐的质疑。 与空大师瞧着二人期待的神情,目光落在周嘉清略显紧张的眼眸上,嬉笑的神情收起,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道:“贫僧虽无起死回生之妙药,亦不掌解百毒之秘法,但念及王爷乃王妃之良人,天命所归,自当竭尽所能,护此良缘不失。此缘,护佑王爷身体康健,远离病厄。” “嗯?没有解药?”周嘉华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有些措手不及。 半晌沉寂之后,与空大师摇了摇头,唇边溢出淡淡话语:““时辰至矣,回去吧,王爷定会无事。” 周嘉清心系徐竟骁的安危,心绪纷乱间,勉强向与空大师颔首告别,随后便紧握着周嘉华的手步出院门。 周嘉华的情绪显然未平,一路上嘟嘟囔囔,言语间尽是对与空大师的质疑:“这僧人分明是个骗子,仅凭几句谶语便欲安抚人心,世间哪有如此荒诞不经的救人之道?真是荒谬至极!” 刚跨出院落的门槛,二人便撞见双财双福二人,他们眉头紧锁,神色凝重,身后则是密密麻麻、整装待发的暗卫,只待一声令下,蓄势待发。 双财双福对视一眼,忙问:“王妃,可求得那灵丹妙药?” 周嘉华正要说话,却被周嘉清扯了一下袖子,她抬眸望去,只见周嘉清以几不可察的摇头,让周嘉华到嘴边的话语悄然咽回。 周嘉清道:“回王府。” 待行至马车旁,双福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终是忍不住开口:“王妃,那位高人究竟有何吩咐,让您独自在里面耗去了大半日光景?” 显然,周嘉清那略显疲惫的神色,在他眼中绝非毫无缘由。 周嘉清只留下一句:“回府再议。”便步入马车,留下双福在原地,满心疑惑却也只得作罢,紧跟其后,踏上归途。 马车内,气氛略显沉凝,周嘉华终是忍不住,低声向周嘉清问道:“二姐姐,你为何对此事不肯多言呢?” 在她看来,周嘉清为了徐竟骁,竟甘愿放弃那救自己的机会,这份深情厚谊,即便是世间最恩爱的夫妻亦难及万一。 “暂且按下不言吧,与空大师点香是让我看清楚一些事情,他也说了,我体内的蛊毒猛烈异常,需静待时日,方能窥其全貌。此刻,我娘身怀六甲,王爷犹在昏沉中,太子与长姐亦是步履维艰,朝堂之上更是风起云涌,人心惶惶,稍有不慎,便可能倾覆。若此时将此等忧虑公之于众,非但不能解困,只怕徒增众人忧虑,反而不利于我们各自肩负之重任。”周嘉清道:“再者言之,王爷肩上扛着比这更为千钧一发之事,需他亲自操持。此事,便让它暂时尘封心底,你我之间,亦不必再对第三人提及。” 第397章 国大于家 周嘉华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轻声道:“话虽如此,只是,二姐姐你一人承担,难免辛苦。还有,在王爷心中,世间万千,有什么再重要的事情能大过二姐姐呢?” “有,”周嘉清笑道,“世间确有一物,能凌驾于个人情感之上,那便是国家的兴衰、民族的大义。我辈身为局中人,自当以大局为重,守护这份超越小情小爱的责任与担当。” 周嘉华道:“二姐姐所言,莫非是平湖书院,先生说的‘国为重,家次之’之意?” 周嘉清点点头。 周嘉华道:“既然二姐姐如此说,我便照着做就行了。” 大安城,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城,此刻正沉浸在一片灯火阑珊之中。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灯火通明,映照出人间百态。车马穿梭不息,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迹上忙碌着,或为了生计奔波。对于刚刚在城中某一处角落发生的这些事情,城里的人却是不知道。 朝堂之内,气氛凝重而压抑,皇上龙体欠安,太子临危受命,监国理政。因太子久不在大安,而权力之巅,从来不乏觊觎者。二皇子,锋芒毕露,携七皇子与一众朝臣,其野心勃勃,意图撼动太子之位。另一边,四皇子誓要复国,这股力量,虽不显张扬,却如同潜流暗涌,随时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两股势力,一明一暗,如同双刃剑锋,直指太子。太子身处漩涡中心,既要稳固朝政,又要应对四面楚歌,每一步都需谨慎至极,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抛开这些,众臣心中疑云密布,他们只知道定国王爷,于太子大婚之夜意外负伤之事,虽有所耳闻,却如雾里看花,难窥全貌。至于王爷的伤势究竟几何,更是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秘密谈资。 就连靖安侯府,此刻却也如同被无形的网笼罩,对那夜之事守口如瓶,半点儿风声不漏,让这桩谜团更加扑朔迷离,引人遐想。 城中百姓与权贵,皆因这份未知的焦虑而夜不能寐,心中如猫爪挠过,痒而不得解。他们或低语猜测,或暗中查探,却皆如盲人摸象,所得不过皮毛,难以触及那夜的真相核心。 而在二皇子的府邸深处,烛光摇曳,将孟琦华那抹焦虑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她步履轻盈,却难掩心中的重压,在屋内来回踱步。 “江雨,”她终是忍不住,“我心中实在难安,总想着亲自去看望王爷,想知道他究竟伤得如何。若他伤势严重,我岂能安心?” 江雨安抚她:“依奴婢愚见,王爷之伤或许并未那般严重。试想,若真有大碍,王府内外岂会如此风平浪静,不见丝毫慌乱寻医之景?想来王爷定是没事的,再者,您若贸然前往,恐会不慎触及二皇子的忌讳,非但不能解忧,反添不必要的麻烦。” “我心中甚是忐忑,难以安宁。”孟琦华忧心忡忡地低语,“二皇子和四皇子到底在筹谋些什么?他们讳莫如深,只字不提,只道是欲给周嘉清些颜色瞧瞧。大婚前夕,我几经周折,终是劝服了那位小姐,她应允在大婚之日,她承诺会在当日给周嘉清下毒,而今,怎么出事的却是王爷呢?” 江雪进来柔声禀告:“小姐,老爷那边传来消息说,说是王爷的伤势并无大碍,请您暂且放宽心。但此刻前往,实非明智之举。老爷手中有救王爷之法,正静候王爷亲自上门相求呢。” 孟琦华闻言,面上掠过一抹不悦,却也知此刻不宜轻举妄动,只得勉强应道:“知道了。” 等安抚好孟琦华后,江雪步出房间,随着房门合上,脸上的温煦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情。 她转向身旁侍立的几位丫鬟,吩咐道:“你们务必尽心看护小姐,这几日之内,切莫让她踏出府门半步。若是坏了老爷和二皇子的事,到那时,可别怪我未曾提前警示!” 说到最后,语气阴狠,面目狰狞,以江雨为首的丫鬟们心头一凛,纷纷低头应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与此同时,在另一端的工部尚书府邸内,许广治与许蔓安正就着同一桩事细细商讨。 许蔓安拈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浅笑道:“定国王府,宛若铜墙铁壁,密不透风,近日来竟无半点风声漏出,叫人好奇。咱们那位定国王爷,此刻究竟是何等光景?我心中挂念,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真是愁绪万千,难以排遣呢。” “你啊,”许广治跟着笑道,从容不迫地落下一子,棋局顿时多了几分微妙的变化,“分明心中早已盘算周全,怎还会为这等小事烦恼?” 许蔓安轻捻棋子,道:“没有消息就是坏消息,徐竟骁那等傲骨铮铮之人,若能自如行动,怎会迟迟未现身影,其中必有蹊跷。” 两人你来我往,棋局渐入佳境。 “或许,这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吗?”许蔓安闻言,眸光微敛,“我敢断言,这绝非虚张声势。” “哦?愿闻其详。”对方闻言,不由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 许蔓安的目光掠过棋盘,仿佛那错综复杂的棋局中藏着世间万象,继而缓缓道来:“定国王府那头尚不明朗,但太子殿下的动向却是明明白白,毫无遮掩。他已经开始对孟家动手,且手段之凌厉,足以说明徐竟骁所受之伤非同小可。太子此举,岂是儿戏?” 许广治闻言,不禁放声大笑:“哈哈,原来你早已将朝中风云洞察秋毫,我这心中倒生了几分惭愧。既然你智计过人,不妨也来猜一猜,我接下来如何布局?” 第398章 难逃一劫 “这就难说了,徐竟骁和孟回序二人,暗中博弈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得到治病的良药。而皇上前段日子对许家的青睐有加,意图拉拢,你我心知肚明。你许广治又岂是轻易能为人左右的棋子?不过,世事如棋,局局新,步步惊心。徐竟骁此刻,命悬一线,恰似棋盘之上那颗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棋子,其生死浮沉,无疑将是影响你我决策的关键。是顺应时势,借势而上,还是逆流勇进,以不变应万变?此中抉择,皆需待那风云变幻之际,方能定夺。” 就是斗来斗去,孟回序万万未曾料到,自己的掌上明珠已悄然转身,投靠了西云! 孟回序仍一厢情愿地编织着与二皇子紧密相连的幻梦,以为如此一来,便能确保孟家荣耀的凤冠霞帔,在历史的舞台上永远熠熠生辉。 殊不知,这世上的棋局,远比他所见的更为错综复杂。 许蔓安道:“徐竟骁此番若不能逃脱此劫,仅凭二皇子一己之力,这天下终究还是要被西云掌控啊。” “定国王爷之名,纵响彻云霄,即便他智谋无双,计策连珠,又能奈世间纷扰几何?大局沉浮,岂是一人之生死所能轻易撼动?你怎么会觉得他仅凭一己之力,便能搅动天下风云?”许广治淡淡一笑,仿佛是在嘲讽她的痴人说梦。 “此言差矣,徐竟骁此人,非池中之物。其智深似海,胆识过人,种种事迹,所行之事,件件皆显英雄本色。你我皆亲眼见证,试问,如此人物,岂能轻易以常理度之?你不也这样想吗?”许蔓安回应道。 许广治执棋的手在空中一顿,棋子悬于棋盘之上,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许蔓安,道:“你倒是总能洞察人心,我心中所思所虑,在你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但话说回来,你以为,此番徐竟骁真能化险为夷,安然度过此劫吗?” 许蔓安闻言,目光微敛,陷入了沉思。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徐竟骁怕是难逃一劫。” 许广治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那双眼中既有探究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许。 “你可还记得几年前,徐竟骁孤身赴北鸣之役,当时他身受重创,命悬一线,世人皆叹英雄末路,料其难逃天命。谁曾想,命运弄人,他竟奇迹般地复苏,更以一己超凡之力,搅动北鸣朝野,令人刮目相看。”许蔓安浅笑,“可世事无常,好运岂会二度降临?昔日那份侥幸,或为天意垂怜。而今此番风雨,谁又能再为徐竟骁撑起一方晴空?你我心知肚明,那毒,非同小可,其厉害之处,唯有‘续命丹’可解。至于孟回序,他性情莫测,怎会轻易将如此珍贵之物赠予徐竟骁吗?人言世人皆道命运既定,徐竟骁却早已被无形的锁链悄然束缚,既逃不得,也挣不脱。” “是吗?”许广治的目光紧随许蔓安指尖滑落的棋子轨迹,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仿佛胸有成竹,“我却与你想的恰恰相反,几年前,徐竟骁药石无灵,最后却大难不死。徐竟骁之命,似有上苍护佑,冥冥中自有定数。此番境遇,徐竟骁自能再度化险为夷,逢凶化吉。” 许蔓安闻言,并未动怒,更无争执之意,只道:“如此,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许广治指尖轻敲棋盘,最终稳稳落下决定胜负的一子,悠然言道:“此局,你好似输了。” 许蔓安一瞧,果真如此,承认道:“呵,确是精妙布局,也罢,就让我们再弈一局,分个高下。” 许广治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棋局如人生,一盘定输赢。” 言罢,他转身离去,许蔓安凝视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唇边原本柔和的笑意悄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冷如霜的寒意:“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屋内,丫鬟们屏息而立,闻言,身形僵硬如木雕,眼眸中满是不敢稍动的畏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每个人心中都清楚,那位名为许蔓安的小姐,已然不再是往昔模样。 方才那一幕,许蔓安与父亲许广治之间的对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脊背发凉,心生寒意。 回溯数日之前,曾有那么几位心存忠意的丫鬟,试图向夫人冯丽华揭露府中的异变。 然而,她们鼓足勇气尚未跨出院门半步,两道幽灵般的身影凭空降临,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残忍而无声地将那些无辜的丫鬟生生拽回。 接着,那两道身影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剥离那丫鬟们的皮囊,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肌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恐惧,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绝望。 那一刻,侍奉许蔓安多年的记忆,那些关于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誓言,在所有人心中轰然崩塌,仿佛是在生生地剥夺了所有关于忠诚与善良的幻想。 自那日起,“忠心”二字,在众人心中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与迷茫,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便触怒了那位已经变得陌生的主人。 …… 似乎比来的时候快多了,没过多久,周嘉清一行人便到了王府。 下了马车,周嘉清步子走得急,没提防差点撞到一人身上,那人猛然一惊,旋即转身,目光触及周嘉清之际,神色由惊转喜:“王妃,您终于回来了!” 此人,正是徐嬷嬷。 徐嬷嬷的面容上,愁云未散,反添了几分凝重,她仍在府门之内徘徊踱步,这几乎成了她面对困境时的一种无意识的习惯。 周嘉清急忙问:“嬷嬷,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王妃,您前脚刚走,后脚太子殿下便来了。那王爷那堪虞的病情,到底没有瞒住他。您出府的事情陈公子一力隐瞒,先是谎称您正于药房熬制良药,却怎料太子殿下耐心非凡,静待佳音。陈公子绞尽脑汁,变换数番说辞,终是未能将时间拖延至王妃您回来的那一刻,太子殿下现下已经离去了。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怪罪王妃您不在王爷身边?您回来了就好,要不给太子府捎去一句话,向太子殿下解释缘由,想必太子殿下必能体谅一二,不致有所怪罪……” 第399章 王爷醒了 “哎呀!”徐嬷嬷轻拍额角,恍然间似忆起了什么,“王妃可有找到高人,求得那救命的灵丹妙药?” “尚未。” 徐嬷嬷闻言,微怔片刻,随即轻叹一声,重复道:“尚未么?也罢,没有便没有吧。” 周嘉华道:“徐嬷嬷,您向来是府中最为通透之人,怎会不知二姐的一片苦心?二姐姐是好心去找那救命的高人了,但听您言下之意,似有责备二姐之嫌,说起来二姐姐……” “三姑娘,老奴并非此意,实则是今日诸事纷扰,搅得老奴心绪都乱了,言语间失了分寸。”徐嬷嬷急道。 “华儿,不得失了礼数。”周嘉清适时插言,转而向徐嬷嬷询问,“嬷嬷,王爷状况如何?可曾醒来?” “醒了,王爷醒了!”徐嬷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喜悦,“老奴这才说,王妃没有寻到药也没事。” 这次换周嘉清露出一丝讶异之色,轻声重复道:“醒了?” “是啊!”徐嬷嬷笑意盈盈,继续说道,“午时过后,王爷的脉象渐趋和缓,徐老爷子与王大夫相继诊视后,皆言王爷伤势正稳步恢复,那毒也已成功解除,真乃吉人天相。” 周嘉清听闻徐竟骁毒已经解了,人已醒来,这回才是真的松了口气。 “我先去看看他吧。”言罢,周嘉清正欲转身向着徐竟骁的屋中走。 “王妃且慢,”徐嬷嬷却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道,“王妃,老奴有句话不得不禀,王爷醒来后,情绪似乎颇为不宁,双腿伤口尚且还未愈合,他却执意离府,陈公子见状,已匆匆追了出去,生怕王爷有个闪失。” “王爷他……执意离府?怎可如此任性?身子刚有起色,怎能不顾惜自己?就没人拦着?” 徐嬷嬷心中暗叹,王爷那倔强的性情,除了王妃您,又有谁能拦得住? 周嘉清沉吟片刻,心中一番思量后,方才领悟了徐嬷嬷那隐晦的忧虑。此刻,徐竟骁的身体正处于极度虚弱之中,双腿遍布伤痕,正需要有个能拦住徐竟骁的人,却偏偏她不在身旁,更别提那传说中的灵丹妙药,亦是无功而返。 思及此,周嘉清又看向徐嬷嬷道:“嬷嬷宽心,陈公子武艺高强,定能护得王爷周全。王爷或许只是心中郁结,需得亲自去解开某些结罢了。” 她深知,有些路,只能由徐竟骁自己去走,有些结,也唯有他亲自去解,方能真正释怀。 至于徐竟骁,他既已知晓周嘉清寻觅高人之举,又怎会袖手旁观?毕竟,这高人,他可是暗中找了很久。 随即,她对身旁侍立的春桃吩咐道:“你且去精心筹备几样王爷素日里偏爱的糕点,再熬上一盅温润的粥品,待王爷回来,便能即刻品尝。” 周嘉清的心绪如同被夜色缠绕的藤蔓,纷乱而又不安,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掠过桌上已经冷却的糕点。 夜色漫长,仿佛每一秒都在无声地煎熬着她的勇气。她害怕自己在徐竟骁眼中,成为无法被理解的异类;又深知逃避绝非长久之计,必须直面这份情感的试炼。 这份矛盾,如同双刃剑,在她的心田上缓缓切割。她渴望答案,却又害怕揭晓的那一刻会带来无法承受之重。这一夜,对她而言,既漫长又短暂,每一刻都在期待与忐忑中缓缓流逝。 最后,徐竟骁竟是彻夜未归,陈书让轻一带回消息,只道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第二日,周嘉清又是从早坐到晚,轻一风尘仆仆,带回的仍是那句:“王爷一切安好。” 转至第三日,府邸之外,车马辚辚,访客络绎不绝,皆是闻得徐竟骁苏醒,特来探望。 可是众人都进府片刻,却未见徐竟骁,周嘉清以徐竟骁病后体尚虚弱,需静养为由,婉拒了每一位欲入内探视的宾客。 此言一出,众人虽略有遗憾,心有不甘,却也深知徐竟骁的威严,无人敢轻易僭越,更不愿扰其静养,遂纷纷收敛好奇之心,面带理解之色,默默作罢。 正当周嘉清欲送宾客离去之际,行至院中,怎料,府门之外,一道身影悠然踏入,便是徐竟骁,他的周身环绕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凛冽之气,既有着病后初愈的几分柔弱,又不失往昔的沉稳与威严,让人不禁侧目。 他未曾在院中做任何停留,更未对周嘉清投以一丝寒暄的目光,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他的眼神,只紧紧锁在身旁那位女子身上,她体态轻盈如风拂柳,面容被一层面纱遮掩。 两人,一前一后,无视了四周投来的诧异目光,径直迈向屋内,留下一串令人遐想的背影,和满院惊愕的目光。 这一刻,全场静默。 看来,周嘉清这位王妃之名,竟是如此名不副实,对府中大事竟一无所知,连王爷未曾归府都未曾察觉。 前段时间,她还大言不惭地宣告“王爷不会纳妾”,言辞间满是自信与骄傲,转瞬之间,一切承诺皆成泡影。 目睹这一幕,周嘉清脸色骤变,她匆匆转身,对身旁的徐嬷嬷吩咐,让她代为照应那些宾客,自己则带着满腔的酸楚与凉意,黯然离去。 她心中百转千回,设想了无数种与徐竟骁重逢的场景:或许,他会将她视作异类,避之不及;或许他将会冷淡于她;甚至,一纸休书。 这些,她都能接受! 即便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周嘉清遭遇难堪与误解,她亦能强颜欢笑,淡然处之。 可是,最令她始料未及,莫过于徐竟骁,他竟携一女子归来,未留下一丝解释,更无半点温言软语以慰她心,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了! 这一幕,震碎了她所有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她不由得想,或许,徐竟骁已经因为那些事,对她厌恶至极了! 紧接着,一个声音喊住她,似乎是年轻女子的声音,十分的清脆,却似乎又有几分低沉,合在一起,便显得有些特别。 第400章 三日之后 那女子道:“王妃,还请留步。” 周嘉清的心,在这一瞬,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拨动,难以平复。 那清脆而低沉的声音,熟悉得恍若隔世,她不用去看,便知道衣袖下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下一刻,女子的声音悠然响起:“王妃,小女子斗胆,欲有几言相告。” 周嘉清挥手示意春桃不必拦着,只听她身后的女子往前几步,引得周围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汇聚。 周嘉清转过身,那女子正是许蔓安。 她身着一袭松香色锦缎长裙,发间则插一支落雨兰花簪,那双眸子,宛若盛夏正午的烈日,既炽热,又蕴含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清雅,令人一眼难忘。 许蔓安对着周嘉清行完礼,问:“王妃,您素来睿智过人,怎的却忘了大后天是何等日子呢?” 周嘉清一脸疑惑。 许蔓安笑道:“小女与诸位此番造访,一来是看望王爷;二是心中存有一惑,想向王妃您请教。您也知道,王爷近年来闭府不出,如今,恰逢王爷生辰将至,可小女等人并未收到王府的帖子,眼下仅余三日之期,不知王府是否仍打算为王爷举办庆典,以贺其寿辰?” “三日后……”周嘉清闻言,重复了一遍这个日期,似乎也在心中默默盘算着什么。 此言一出,周遭的夫人小姐们,本就因周嘉清独享徐竟骁的宠爱而心生醋意,此刻仿佛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纷纷按捺不住,开始窃窃私语,继而演变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议论。她们或明或暗地指责周嘉清是否因宠而骄,忘却了对王爷的敬重与关怀;又或是揣测王爷已经变心的事实。 这把火已经烧开,许蔓安便作势要走,周嘉清却在此刻开口,语带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许小姐心中,可还牵挂着王爷?大婚之日,未见许小姐为本妃奉上一杯祝福之酒,实乃遗憾。” 许蔓安闻言,也是一怔,旋即略带苦涩道:“王妃言重了,消寒宴那次是小女失礼了,如今想来,实属荒唐。请王妃放心,小女对王爷之情,已化作过往云烟,小女也不再对王爷有任何逾越男女情分的念想。” 周嘉清笑了,许蔓安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周嘉清道:“我还有些事情,便不在此奉陪各位了,还请见谅。” 言罢,她转而向一旁的徐嬷嬷吩咐道:“嬷嬷,就劳烦你代我送送各位夫人小姐。” 周嘉清忽而又想起了什么,笑道:“哦,对了,还有一事……既然诸位亲自来问,我便在此做主,三日后,如期举办!” 目送着众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周嘉清的身形不由自主地一晃,似是疲惫至极,险些失去支撑。 周嘉华和春桃眼疾手快地在身后扶住了周嘉清,周嘉华着急道:“二姐姐可是这几日太过操劳,身子不适?我让王大夫来瞧瞧。” 周嘉清摇头拉住了周嘉华,自从得知周嘉清身中奇毒,周嘉华这几日寸步不离,日夜守在周嘉清身边。 “柔昭仪……” 周嘉华轻声呢喃,这三个字,在周嘉清的心海中悄然翻涌,如同暗夜中的惊雷,震得她心神不宁。 一想到刚才许蔓安刚才说:“小女许蔓安见过王妃。” 在周嘉清的耳畔,却化作了另一番意味,不,你不是许蔓安,而是我此生势不两立的仇敌——傅柔儿! 这个在她辅佐谢元赋登基后,凭空冒出的柔昭仪,短短数载,便扶摇直上,登临东秦后位的傅柔儿 周嘉清的容颜在瞬息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心中的恨意,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喷薄的出口,理智却不断告诫着不可轻举妄动,只因为她现在是许蔓安! 她立身原地,任由那复杂的情绪在胸膛内翻江倒海,化作一道道无声的呐喊,前世之殇,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无人知晓,亦无人能解! 傅柔儿与秦星玥兄妹,她们三人联手,将她前世的光芒逐一吞噬,直至她跌入深渊。 那段惨痛的记忆,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而今,这三人,尤其是傅柔儿,竟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在等待徐竟骁回来的日子里,她内心交织着复杂情绪,一面是对重逢的渴望,一面是对未知的恐惧。与此同时,她未曾有片刻懈怠,定要揭开自己身中蛊毒之谜。经过一点点抽丝剥茧,所有的线索指向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字——许蔓安。 大婚那日,灯火辉煌,宾客如云,众人举杯相贺。 许蔓安,身为工部尚书唯一的嫡女,这杯酒周嘉清自然喝了,这才在消寒宴上,有了许蔓安那番话,这些结果,让周嘉清恍然意识到,那日之语或许并非仅指过往中毒之事那般简单。 近来,许蔓安的变化令周嘉清不解,双财屡次尝试靠近,欲一探究竟,却难以近身半分。而另一边,许蔓安与许广治之间的关系愈发深厚,许蔓安根本不懂朝堂之事,此情此景,就让周嘉清就有些疑惑。 还有,许蔓安那样喜欢徐竟骁,这才一月有余,就立刻能放下,提起徐竟骁完全是个不相关的人。 这份转变,让周嘉清心中那抹猜疑的苗头,愈发明显。 方才的试探,她便什么都清楚了。 周嘉清凶狠的目光让周嘉华一瞬间都有些发怔,她唤:“二姐姐……” “我没事。”周嘉清微微一笑,暗忖道:好戏才刚开始。 回到屋里,秋菊与冬梅迎了上来,两人脸上皆是歉疚之色,低声道:“王妃,三日后原是王爷的生辰,都是奴婢们的疏忽大意,竟未能及时提醒您,请王妃责罚。” 近日,众人都操劳徐竟骁的伤势,结果一致地忘记这个事情。 近日,府中上下皆被一股忧虑所笼罩,众人的心弦紧紧系于徐竟骁的伤势之上,不经意间,便淹没了日常的喧嚣与细碎,以至于这样重要的日子,也被遗忘。 第401章 茫然黯淡 待看清楚周嘉清后,两人相视,皆是怔然,她们二人也是在外忙着,方才回府,冬梅问:“王妃……这是怎么一回事?您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周嘉清神情憔悴,面容疲惫,那双眸子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这样的她,更像是骤然间承受了难以承受之重,整个人都被一种沉重的氛围所笼罩,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疼。 秋菊眸光微转,心中已有了计较,轻声道:“王妃,您先别急,奴婢这就去备上一碗热腾腾的粥食,暖暖身子。王爷既已安然无恙,您不必过于忧虑,以免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言罢,她轻拉过一旁的春桃,去给周嘉清准备膳食去了,秋菊不过是想问春桃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毕竟,只有春桃一直在府中。她和冬梅在外办事,夏荷因为性子谨慎稳妥,被周嘉清派去照顾陈幸,以确保她的周全。 而陈幸身侧,迎香及一众仆从,皆因那场蛊毒风波,受罚杖毙。细思之下,若非有奸佞小人暗中作祟,陈幸怎会无端涉足香料检查,实则是那等险恶之徒,欲借刀杀人,断绝了陈幸为靖安侯府延续血脉的可能。 不久,佳肴已备,热气腾腾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周嘉清示意二人都退下,独自坐于案前,那碗粥,温度恰到好处,暖而不烫。然而,面对这精心准备的食物,周嘉清竟无一丝食欲。 傅柔儿,这个名字在她心中反复咀嚼,傅柔儿怎么会变成许蔓安呢? 怪不得她暗中苦苦追求许久许蔓安却未果,谁曾想到,她已变成另一个人。 她强忍着内心的翻涌,才没有在知道她是傅柔儿时,就将她杀了,也是因为她是许蔓安,她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举动,只能让一切更加错综复杂。 兀自想的出神,就连手中那碗温热的粥冷却,周嘉清也浑然未觉。 直到春桃过来敲门唤她,才将她从思绪拉回。 春桃身后的周嘉华凑上前来问:“二姐姐,你是不是和王爷在赌气?” 周嘉清道:“为何这么说?” “你心里分明对王爷情深意重,我不相信你会忘了王爷的生辰。何况,王爷有多在意你,那份在意,绝非虚情假意,我也是知道的。今日之事,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以我之见,王爷绝非凉薄之人,更非会轻易让你伤心。”周嘉华想了想,“更别提,自赐婚之日起,你便细心筹备王爷的生辰,二姐姐,你有这份心思,又怎会轻易遗忘?这其中,定有隐情。” 周嘉清淡淡道:“许蔓安方才询问时,我确实忘了。” 周嘉华见状,不禁愣了愣,语气中多了几分焦灼:“生辰这事暂且不提,二姐姐你近日为王爷操劳过度,心中挂念甚重,偶有疏忽,亦是情理之中。但难道你就不愿去见见王爷,亲自问个明白?还有那位女子,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 春桃几人心下皆是这般思量,昔日王爷与周嘉清之间的情深意笃,曾是众人艳羡的佳话。可眼下王爷的突然转变,如晴天霹雳,让人难以释怀,更难以轻易相信。 周嘉清哪怕是怒意驱使,愤然质问徐竟骁,或者伤心流泪,也远胜过此刻她眼中的茫然与黯淡,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与温度。 周嘉清顿了顿,道:“今日累得很,我想早些睡了。” “嗯,也罢。”周嘉华点了点头:“这几日你也没怎么休息,人都瘦了一大圈儿,确该好好休憩一番,我便不打扰你的清静了。”言罢,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添上一句,“若是你想要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人,我自会替你暗中查探。” 这是在定国王府,徐竟骁今夜就是想要宠幸谁,周嘉华她还不足以去阻止,更无权干涉。 这一盆凉水,周嘉清并未对周嘉华浇了下来。 “还有,二姐姐,你放心,我虽对王爷抱有十足的信任,但倘若真有朝一日,他未能护你周全,让你受了委屈,我周嘉华誓不旁观,以我所能,为你讨回公道。” 等周嘉华走后,周嘉清却是辗转难眠,恐惧与伤心占据了她的全部心房! 次日一早,徐嬷嬷推门走了进来,对周嘉清道:“王妃,王爷刚刚醒了,要见王妃。” 周嘉清一愣,面露复杂之色,片刻后道:“我知道了,这便前去。” 寝室内,药香缭绕,徐竟骁显然已醒来多时,尽管体内剧毒已解,但后续的调养之道,却是不容忽视。 徐老爷子正端了一碗药从外头走进来,瞧见周嘉清也是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入房内,道:“骁骁昨日一回来便又陷入短暂昏迷了,老夫与王大夫彻夜守护,才见好转。现下,他的伤口尚需时日方能愈合,此刻更是容不得丝毫大意。王妃,今日还需您多加费心,细心照料王爷” 此言一出,无形中化解了那抹误会,明确了徐竟骁与那位神秘女子之间并无独处之时。 周嘉清闻言,轻颔首以应,随后,她接过徐老爷子手中的汤药步入内室。 徐竟骁只穿着中衣,披着外裳,半倚于榻上,手中轻捻一卷泛黄古籍,看得出来,这古籍被翻阅了很多次了。 因为受伤的这份清减,非但未减损其风采,反倒让他的面容轮廓愈发鲜明,棱角分明中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令人不敢小觑。 周嘉清立于门口处,目光落在那抹熟悉的身影上,心中五味杂陈。她欲抬步向前,却又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步伐凝滞。 这短短的距离,每一步的接近都预示着,她将直面那些她内心深处不愿触碰的疑问与恐惧。 然而,总有些时刻,需要鼓起勇气,面对那些无法逃避的问题。 徐竟骁,他以一种近乎慵懒的姿态半倚着,眼帘轻轻掀开,淡淡道:“再不过来,药都要凉了。” 周嘉清一顿,终是鼓足勇气,一步步直至榻边,将汤药递给徐竟骁,道:“你……身体还好吗?” 第402章 荒谬之谈 徐竟骁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嘉清的脸庞,重新落回到了手中那泛黄的古籍之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声吐出二字:“有趣。” “什么?” “我原以为,进来后,第一时间会问我那女子的事。”徐竟骁的目光再次与她对视,却又似乎穿透了她的眼眸,直视进她心底的每一个角落,“你,在防备我?” 他的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探究。 “怎么会?你我是夫妻。”周嘉清道。 两人之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片刻,只余下古籍翻动时细微的沙沙声,在这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 徐竟骁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但那笑意仿佛只是浮于表面,未及眼底深处。 他将手中紧攥的书卷合拢,指尖轻抚过书脊,最终将其置于案几一侧。随后,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周嘉清身上,低唤一声:“周嘉清。” “嗯?”周嘉清茫然抬头看向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徐竟骁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道:“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我想问你,在你心中,是否从未真正将心思用在我的身上?除了复仇之外,你的心房,可曾为我预留过一席之地?王妃之位,于你而言,让你心生委屈?”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难以名状的酸楚与不甘,继续道,“即便是昨日,我带那女子踏入这府邸,你的眼中也未曾有过丝毫波澜,更未问及分毫。莫非,就算我昨夜宠幸了她,你也能淡然以对,冷眼旁观,仿佛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室内,空气仿佛被无形之手凝固,沉重得如同铅块,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压抑,让人窒息般的难受。 周嘉清道:“我从未这样想过。” 徐竟骁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缓缓逼近,目光如炬:“如此说来,你我之间,就真的无话可谈了吗?你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问过我,对吧?” 周嘉清的目光,复杂而深邃,交织着对未知的恐惧、对过往的怀念,以及对眼前这份难以言喻情感的挣扎。 她甚至在这一刻抛却恐惧,想要坦白,想要大大方方地质问那女子的事情,却一想到徐竟骁那般维护的那神秘女子时,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勇气,让她在嘴边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停滞。 最终,理智与情感的交锋中,她选择了沉默与退让,退让可以让她的心意更加体面一些。 重生一世,她还是学不会如何爱一个人,于是,她那些所有翻涌的情绪,编织成一层薄薄的茧,将自己紧紧包裹。化作了一句倔强而又不甘的话语:“至少在这一刻,我的心中,确是无话可说。” 空气再次凝固,仿佛整个世界都已静止,只留下两颗心,在无垠的寂静中悄然对峙,寻找着那或许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共鸣。 爱,这本应是最纯粹的情感,悄然间,却被恐惧的暗流侵蚀,编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紧紧束缚了两颗本应无隙相依的心。他们,像是迷失于灵魂迷雾的旅人,彼此间隔着一层薄雾,看得见,却触不及,那份直视对方灵魂深处幽光的勇气,不知何时已悄然消逝,只余下两人在情感的幽径上,踽踽而行。 那份曾经的亲密无间,如今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这一刻,屋内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仿佛连空气都在诉说着他们之间那份难以言喻的隔阂与距离。 周嘉清的那一步终究还是没踏出来。 徐竟骁的目光幽深莫测,以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说道:“你不想呆在这,就出去吧。” 东宫。 周嘉宁听着面前的宫女将话说完,心间紧绷的弦终是松懈,面上也带了些轻松的笑意,轻声道:“既是如此,醒来便是最好的消息,终归是化险为夷,实乃幸事。”又忽而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关切,“对了,清儿此刻如何?她可安好?这番波折,怕是让她心力交瘁了吧。二人情深意重,清儿定是忧心忡忡,难以成眠。” 宫女闻言,面颊上掠过一抹微妙之色,似有难言之隐在心头徘徊,低头道:“回太子妃的话,定国王妃她……她……” 话至此处,她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言辞。 周嘉宁的动作一顿,道:“但说无妨。” “关于王爷醒来一事,奴婢还听到一些夫人言及许家小姐,是她率先提议前往王府探望王爷安康。” “众人到了王府之后,却愕然发现,王妃虽身处府中,却似对王爷的行踪知之不详。” “更引人注意的是,许小姐还提醒众人,三日之后,乃是王爷生辰之喜,而王妃对此似乎并无特别准备,连邀宾之帖都未曾递出。” “最令人讶异的是,王爷竟在众人瞩目之下,携一位神秘女子进了他的书房……” 说到这里,宫女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大逆不道。 “荒谬之谈!”周嘉宁厉声喝道。 宫女们闻言,身躯一颤,纷纷低垂眼帘,大气也不敢喘。 周嘉宁的怒意却是缓缓归于平静了下来,她淡淡道:“言本宫之妹不谙体恤之道?本宫却以为,区区尚书府千金,搅动风云,掀起如此波澜,其手段与智谋,也不是等闲之辈。” 殿内静谧,针落可闻,众人皆屏息以待,不敢有丝毫造次,只有她们近身侍奉的人才清楚的明白,周嘉宁并不是外界那种温婉如水、端庄娴雅的性子,相反,她私下里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雷霆之力。 “那神秘女子是何人?” 周嘉宁端坐于高位,双眸时而明灭。那孤高清冷的身影,在这金碧辉煌却空旷寂寥的东宫之中,更显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孤独与坚韧,仿佛是独自屹立于风雪之巅的寒梅,傲然而立,不言不语,却自有一番风华。 第403章 情意太晚 “九皇子,多谢了。” 九皇子眼眸微抬,一抹温润笑意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深意,他缓声道:“周二小姐客气了。” 言罢,吴连成侧身,示意周嘉清入座,疑惑道:“只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取她的性命?” 周嘉清笑容有些泛冷,她道:“在这个世上,不是每件事情都一定要有答案的,你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她欲加害于我,这便足够了。至于更多,或许连风都不愿细听。” 周嘉清抬起手,指尖似乎轻触着窗外不经意间溜过的风丝,神情落寞。 “若我能早些遇到周二小姐,该好,或许,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 闻言,周嘉清很快收回情绪。 吴连成凝视片刻,轻叹一声,语带无奈:“罢了,此刻再多言亦是徒劳,倒是让周二小姐见笑了。”言罢,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自嘲又似解脱的浅笑,继续说道,“我明白了,你行事自有你的道理,我本不该多问,只是,你何不直接了断,反要如此大费周章?” “杀人易,诛心难。”周嘉清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如何能让她真正体会到那份锥心之痛?我心中的怨与恨,唯有她经历一番折磨,方能得以稍稍平息。” 吴连成一怔,随即笑道:“周二小姐,依旧是那般决绝冷冽,竟能构思出如此残酷的游戏,让秦星玥与其兄长,以钝刃相对,骨肉相磨,直至双腿血肉模糊,双腿尽失。” 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凌迟,更是心灵无尽的煎熬与绝望深渊。 因为周嘉清提出的条件,谁先磨断对方的双腿,便能逃脱这地狱。那两人在这无边的痛楚中,理智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竟未察觉这不过是周嘉清的一个谎言。 “那是他们应得的报应,我只问你,那件事你什么想法?”周嘉清问,她知道吴连成光风霁月,看着温文尔雅,手段却是截然不同的狠戾。 吴连成轻抚着下颚,沉吟道:“东秦之境,风云诡谲,皇上意图借此风波,清除暗流涌动的势力,重塑朝纲清明。然,此计若不成,只怕会触动天下局势的微妙平衡,令九州大地再度陷入纷争与重组的漩涡之中,格局之变,难以预料。” “皇上或许终有一日会倒下,或许那暗中的势力会壮大。但,九皇子心中当铭记,东秦的天幕之下,尚有太子殿下高悬不坠,还有我的夫君徐竟骁。他们的存在,既是变数,亦是转机。南楚王虽对你青睐有加,然要让整个南楚的疆域与民心,皆为你所动,实乃任重而道远。只怕九皇子还要多费心了,这非一朝一夕之功,亦非仅凭恩宠可成。这需你以智谋为舵,以仁心为帆,方能引领万民归心,成就伟业!” “周二小姐过虑,我之心愿,自始至终,唯愿南楚能再现昔日之辉煌,重铸盛世荣光。非他求,非他念。” 周嘉清盯着他:“那样最好。孟琦华在使馆内的行径,那媚药中暗藏的蛊毒,险些害我终生难以有子嗣,以及她企图以此剥夺我娘亲身为母亲的权利,此等阴狠手段,你我二人皆心如明镜。我已遵循你的意愿,并未追究她分毫,这份情面,于我而言,已是极致。而今,我所求的,不过是你能将这南楚巫蛊之术的根源,让它彻底从世间消散。此举,不仅是为了我东秦的万世太平,更是为了这片大地上每一个无辜生命能免于恐惧与伤害。九皇子你,应该对那诡谲莫测的蛊毒最是深恶痛绝了吧,它如同毒蛇,悄无声息间便能摧毁人的意志与生命。” 他的心中,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那是关于母妃被蛊毒侵蚀的记忆。每当提及此事,他的眼眸便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仿佛那深沉的痛苦,能穿越时空的壁垒,再次将他紧紧缠绕。 他轻声细语,字里行间却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恨意与不舍:“怎会不恨?那蛊毒,害死我的母妃,让她在生命的最后十年,饱受折磨,日夜与疼痛为伴……而母妃临终之际,她强忍着蚀骨之痛,恢复了片刻的理智,除了对我无尽的牵挂,便是远在异国他乡的孟琦华了。” “这份情,你背负得太过沉重,也太过孤独。”周嘉清道。 他的母妃和孟琦华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妹,那“续命丹”也是她母妃的族中流传下来,到了母妃这一辈,便将剩余的两枚分别给了她们姐妹二人。 他可以保住孟琦华一次两次,却不可能次次保住,这份庇护并不能成为她肆意妄为的庇护所。不仅因为她做的事情实在恶劣,更是在挑衅吴连成的底线——她竟胆敢偷学那曾致她母妃于死地的南楚巫蛊之术,这份背叛与疯狂,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那些艰难的日子,是他的母妃,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空,陪着他度过,那份母爱,是他在冰冷的南楚唯一的光,永远照亮着他前行的方向。他仿佛又听见母妃临终前那愤慨而又不甘的遗言,在耳边回响:“若这世上没有巫蛊,像东秦一样该有多好……” 东秦和南楚是截然不同的战场,周嘉清暂时帮不了徐竟骁在东秦的事,她又无法坦然面对徐竟骁,而南楚又如同悬于东秦头顶的利剑,让她忧心忡忡,生怕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会让东秦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 在这紧要关头,她意识到,唯有寻找一位能洞察时局的盟友,方能化解这场危机。 想来想去,吴连成是南楚九皇子,此人不仅精于算计,对朝廷的每一丝动向都了如指掌,更怀揣着一颗除暴安良的赤子之心,誓要铲除那股潜藏于暗处的蛊毒邪恶,还南楚一片清明。 因而,吴连成这位九皇子才是最适合的人。 她相信,唯有与他联手,方能在这乱世之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第404章 矛盾爆发 夜色渐浓,星辰悄然铺满天际,而屋内的灯火依旧通明,吴连成并未回答那番话,而是问道:“明日,我就会离开,还是想问一句,是周二小姐又中了蛊毒吗?” 周嘉清摇了摇头。 见状,吴连成的心头不禁松了一口气,道:“那‘续命丹’,便是那破万毒之钥,片刻功夫便能化解任何毒,我猜想周二小姐定给王爷用了,如今得知周二小姐身体无恙,我心中大石终得落地,再无挂碍。” 话语间,吴连成的眼神柔和,却又保持着一份恰到好处的距离。 等周嘉清回到王府的时候,夜色已深沉得几乎能吞噬一切声响,她回到自己院子,推开门,进了屋,正当她欲解下披风,一个不转身,却意外撞见了一幅意想不到的画面。 徐竟骁此刻正慵懒地倚靠在软椅上,姿态中带着一丝不羁的洒脱,手中把玩着一支精致的簪子,那簪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你,怎会在此?”周嘉清问。 今日徐竟骁又召见了那神秘女子入府来,周嘉清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切,她怕一看到这场面,就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故而,她闭上眼睛,选择了“自欺欺人””,以为如此便能避开所有纷扰。 徐竟骁懒洋洋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描淡写地问:“这么晚了才回来?” “睡不着,”周嘉清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在外逛了逛。” 闻听此言,徐竟骁的眸光倏地一紧,仿佛夜色中骤起的寒芒,随即,他指尖轻弹,那枚雕刻繁复、透着温润光泽的玉簪,便化作一道银光,重重击落在案几之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簪身一分为二,裂痕中似乎还残留着未尽的怒气与不解,“哦?随意逛了逛?你就不怕外面夜深露重,着凉了吗?”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讥讽,周嘉清神色一凛,沉声道:“王爷若是有话,不妨直言,何必拐弯抹角。” “该不会是与吴连成月下对酌,畅谈风月去了吧?” 周嘉清心头全是南楚的事情,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在暗中监视我?” 徐竟骁却似未觉其不悦,淡淡吐出二字:“明日。” 周嘉清定定地望着他。 徐竟骁的眼神复杂,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渴望与脆弱,让周嘉清的心不禁微微一颤,仿佛被什么轻轻触碰,激起一阵莫名的悸动。他道:“明日,便是我生辰之日,府中上下皆已忙碌起来,而你,除了安排下人布置府邸,你都在忙些什么?你可还记得,你是定国王府的王妃,是我徐竟骁明媒正娶的妻子?” 言罢,空气中似乎凝固了片刻,只留下两人沉重而复杂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周嘉清望着他,眼中闪过诸多情绪,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放心,我已经安排好,明日你的生辰宴定会盛大难忘。” 可是徐竟骁盯着她,他的目光失望而带着微怒,他道:“你以为,我所求仅是宴席之盛?周嘉清,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晚,而你,却与吴连成月下品茗,谈笑风生。周嘉清,你心中,是否已有他的位置?” 周嘉清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那火,来得突兀,烧得她五脏六腑皆为之震颤:“你怎会如此想我?” 她为神秘女子的事情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她为徐竟骁得知她的身份而忐忑不安,她以为能坦然面对,每次到了想要倾诉的时候,却在面对徐竟骁那深邃眼眸时,所有的勇气似乎都化作了逃避的烟雾,每一次欲启齿的瞬间,都悄然咽回心底! 她以为徐竟骁知道了会主动来问她,可徐竟骁什么也不说! 又因为她不能帮徐竟骁的忙而自责不已,从始至终,关于太子大婚那夜发生的事,徐竟骁从未对她吐露过只言片语,让她不禁揣测,自己是否从未真正踏入过他的世界,成为他心中可信赖之人! 即便心存疑虑,可她依旧愿意帮助徐竟骁,她为了能帮助东秦没有后顾之忧;还有,她为了能寻得解毒的良药…… 这所有的一切,愈发沉重,她累了…… 周嘉清的怒火如被狂风骤雨点燃的野火,再也无法遏制,她声音颤抖而坚决:“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和旁的女子在一起,为何我就不能和吴连成赏月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徐竟骁闻言,眸光骤寒,身形一动,犹如猎豹捕食般迅猛,瞬间将周嘉清拉至自己胸前,动作之猛烈,让周嘉清不禁踉跄几步,幸而,他及时伸出右手稳稳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同时,左手指尖轻轻扣住她的下巴,力度中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你问我凭什么?” 他的话语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哪怕,我真的和那女子有什么,也没有关系?” “或许,你就不该去求取那道赐婚的圣旨!” 徐竟骁闻言,动作微滞,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手,周嘉清顺势滑落,坐在了榻边,那“或许”二字在他耳中回响,似乎带着无尽的疑问与试探。 “或许?”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随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周嘉清,语气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与淡然:“其实,你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对吗?”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艰难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言罢,徐竟骁没有再停留,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之外,他已经不需要任何答案了。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离去时的余温,以及那句沉重的话语,久久回荡,无法平息。 周嘉清孤影独坐于榻边,窗外月光似乎也难掩室内凝重的氛围。 春桃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方才她在外屋,里头这二人的声音也没刻意压低,倒是被她一字不落地尽归耳底。 第405章 遮掩藏匿 此刻,望着周嘉清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春桃鼓起勇气,轻声细语道:“王妃,您对王爷的疏离,奴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您与王爷之间,何须如此生分?尤其是关于九皇子之事,您何不直言相告?” 周嘉清没有说话,春桃又道:“王爷是带回了一个神秘女子,那日在众人面前是有些伤了王妃您的脸面。但此事背后,王妃您难道不想一探究竟吗?奴婢们心中亦是气愤难忍,私下里留意着,却发现王爷举止并无丝毫逾矩。每每当那女子居于室中时,要么是徐老爷子在侧,便是轻一、轻二二位暗卫相伴左右,未曾有片刻的独处时光。奴婢斗胆揣测,王爷此举,莫非是酝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筹谋?若真是如此,王妃您这样……罢了,还有王爷真的对那女子有什么想法,怎么还会这般在意王妃您的看法?王爷本就心思细腻,此番历经生死,易感多愁。王爷心中所愿,无非是盼着王妃能亲自探问那神秘女子之事。如此,或许能解他心中一丝郁结。而今王妃的沉默,在王爷眼中,或许成了一种隔阂。” 周嘉清揉了揉额心,眉宇间掠过一抹疲惫。王府内,下人们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看出来了徐竟骁和周嘉清似乎在冷战,俱是小心翼翼地做事,使得整个王府竟比徐竟骁病重卧床之时还要沉重几分。 春桃的话,她听了进去,确实,徐老爷子那天的解释,包括春桃她们的观察,或许,徐竟骁和那女子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心念至此,又回想起方才自己的一时冲动,周嘉清暗自思量,或许他们应该认真谈一谈,她不能再退缩了。 正当周嘉清鼓足勇气,前往书房寻找徐竟骁说个明白,徐竟骁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面容变得冷峻起来,比窗外冬日的寒风还要凛冽几分,猛然间起身,从她身旁掠过,未曾有丝毫停留之意。 周嘉清那句酝酿已久,满载着千言万语的“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就这样被生生卡在了喉咙。 春桃与冬梅紧随其后,目睹这一幕,不禁相视一眼,方才周嘉清明明就是有要和好的意思,徐竟骁这般冷淡,只怕是伤了自家小姐的心了。 周嘉清回到屋里,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徐竟骁那冷漠至极的眼神,视而不见的态度,实在是糟心极了。 两人皆是性情中人,徐竟骁,一如既往地清冷孤傲,内心藏着不可动摇的执着;而周嘉清,则擅长将心事深埋心底,更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倾诉出来。 当这两股同样坚硬的力量碰撞出的不是火花,而是足以割裂情感的锋利边缘,仿佛一夜之间便能吞噬掉所有过往的温情。 正当思绪万千,门外忽传来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徐嬷嬷笑盈盈地将一壶酒放在周嘉清的桌上,笑道:“王妃,这是府中新酿的果酒,香甜醇厚,特地拿来请您品鉴一番,看是否合您的口味。” 言罢,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意,仿佛那壶酒里更藏着未尽之言。 周嘉清望向徐嬷嬷,似乎早已洞察其背后的用意:“嬷嬷,你有话要与我说?” 徐嬷嬷一下子就笑了:“府中上下皆言王妃性情清冷而不群,自王爷受伤以来,王妃因故未曾多加探望,反而因一介女子之事牵绊了心神,众人心中难免为王爷感到委屈。老奴斗胆,请王妃勿怪他们无心之言,皆是出于一片忠心罢了。” 周嘉清摇头:“嬷嬷言之有理,他们所言,皆是实情无误。” “可是王妃性子并不是那样。”徐嬷嬷轻叹,“王妃不过是将万千思绪深藏于心,不愿轻易展露人前罢了。否则王妃一贯沉静,若非情深意重,怎会因三姑娘那番话语,便不顾危险决然地踏入未知,只为寻访那位传说中的高人?即便最终未得药草而归,那份只为心之所向的决意,已然是世间最珍贵的情意!” “最珍贵的情意……”周嘉清轻声重复。 徐嬷嬷点头:“一看到王爷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子,便将心底的情愫藏匿,王爷非是神人,如何能洞察到您未曾言说的情意?王妃试想,若有那么一日,您的身边有一个陌生男子出现而王爷却选择视而不见,不闻不问,您的心中,又将是何种滋味?是否也会生出几分委屈与疑惑,质疑王爷心中是否真有您的位置,是否真正在意着您?” 周嘉清怔住。 徐嬷嬷眼角含笑,温声细语道:“王妃,老奴斗胆揣测一二您的心思,您之所以踟蹰不前,皆因心中对王爷情深意重,唯恐那未知的答案,不似心中所愿,故而生了怯意,选择了回避。或许,早在那之前,王爷未曾向您和盘托出他的筹谋,便让您误以为,在王爷心中,您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心存不满了吧。” “莫非,唯有将心之所想,坦露无遗,方能彰显其真意?”周嘉清垂眸:“若心中那份在意深切如许,又怎会不解其间的情愫呢?” 徐嬷嬷闻言,轻叹一声,缓缓摇头:“男女之情,实乃这世间最为微妙莫测、难以捕捉之丝缕。或许,在这复杂之中,唯有勇敢地坦露心迹,方为正确。” “哦?” “您自是明了,王爷这一路,并非坦途。在这深宅大院之中,王爷所面对的,多是外界的阴谋与算计,那些来自敌手的暗箭,虽难防,却也合乎常理。然而,家宅之内,人心所望,莫过于一份难得的坦诚与真挚。”徐嬷嬷认真地看着周嘉清:“王妃,您身为王爷的结发之妻,是王爷心中最为亲近之人。若连您的心意,都需在这方寸之间遮掩藏匿,那么王爷虽能感知,却难辨其真意。他或许会疑惑,您遮掩起的情意,到底是深情厚意还是逃避?” 周嘉清的心猛然一颤,随后,内心如潮水般翻涌不息。 第406章 二月生辰 徐竟骁,那个在纷扰尘世中依旧保持着孤高清冷姿态的男子,即便置身于万马奔腾、千军万马的战场,亦能悠然自得,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笑意,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足以撼动其心。北鸣之战,他孤身深入敌后,那份胆识与魄力,让人望尘莫及。亲朋好友环绕,他却总能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这让他看似对一切都不甚在意,实则是对人心复杂的一种深刻洞察与自我保护。 正是这样一位看似冷漠孤傲的徐竟骁,内心深处却藏着一份最为纯粹的赤诚与天真。 她本来就不该怀疑徐竟骁的,就如同徐嬷嬷说的,她对徐竟骁动心,所以让她对徐竟骁的每一个举动都格外敏感,生怕他与那女子之间有任何交集,更怕自己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徐嬷嬷洞察秋毫,望着周嘉清脸上由阴转晴的神色变化,忽而又笑了:“王妃心结能解,实乃幸事。” 此刻,周嘉清的心境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明澈。 在人生的棋盘上,每一步虽需谨慎,但亦需有那份敢于落子无悔的勇气。既然世事无常,有些问题难以逃避,那么,勇敢地直面这一切吧。 “还有一个时辰多天就要亮了,王妃还是休息一番,明日是个全新的开始。”徐嬷嬷说完,拿起桌上那枚簪身已断的簪子,“这枚簪子,是南楚九皇子赠予王妃的大婚之礼,既然已残缺,便让老奴替您妥善处理。” 周嘉清这才注意到刚才被徐竟骁弄坏的簪子,回想起今日早晨,春桃在妆台前取出几个簪子挑选时,忘了将这个放回去。 徐竟骁瞥见妆台上的簪子后,误以为她正对着吴连成饰物暗自感怀。 二月二十一,是徐竟骁的生辰。 府中上下,一派喜庆祥和,红绸轻挂,花团锦簇,今年尤为不同,太子殿下隆恩浩荡,特赐殊荣,邀得大安城中最为声名显赫的舞者莅临府中,以曼妙舞姿,为这喜庆之日添上几分亮色。 一时之间,贺客盈门,络绎不绝。一辆辆马车辚辚而至,满载着各式各样的生辰贺礼,犹如潮水般涌入府中。 徐嬷嬷眼含笑意,将一件件贺礼仔细登记于册,待一切妥当,她将册子呈于王妃周嘉清面前。 徐嬷嬷笑了笑,道:“王妃今日气色颇佳,看来心情已是大好。”又犹豫了一下,终是吞吐着继续道,“常言道,夫妻拌嘴不过床头床尾事,转眼便能云开月明。不知王妃对今晚王爷的庆贺之宴,可有了什么贴心的贺礼打算?” “嬷嬷放心,贺礼已备妥。”周嘉清道。 徐嬷嬷闻言,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她又细细地叮咛了周嘉清几句,才离开。 周嘉清回到屋里,春桃和冬梅也跟了进来。冬梅问:“王妃要不要先休息片刻,再挑选华服与珠翠?毕竟,王爷的生辰庆典与旁人不同。他素来不喜白日里的喧嚣,尤其是女眷们的欢声笑语,故而白日里只在前厅迎接各位男宾。至于各府的女眷,则需等到傍晚再来即可。所以,王妃,您大可安心在此,不必急于一时。” 周嘉清道:“等会再休息,你且将那件东西取出,我再检查一番,确保万无一失。” 她接过冬梅递来的册子,指尖轻轻摩挲过每一页,仿佛是在与时光对话。每翻阅一页,她的眼神便更加锐利,偶尔蹙眉,似有不满意处,随即又迅速将那份缺失的意境悄然填补,直至整册内容无懈可击,方才满意地放下笔。 周嘉清将册子小心翼翼地放入特制的信封之中,转而递与春桃,道:“你等会子见了轻一,把这个交给他,让他去前厅交到王爷的手中。” 周嘉清又道:“冬梅,昨夜我吩咐你置办的食材,可都一一备齐了吗?你再盘查一番,切莫有丝毫遗漏,以免误了事。” 冬梅连忙道好。 二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周嘉清坐在屋里,却是松了口气。一切都布置妥当,这一次,她不会退缩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 春桃给周嘉清插上最后一支珠钗,笑道:“成了,王妃今日定能艳压群芳,让满座宾客无不侧目,心生赞叹。”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会为了博旁人赞扬而装扮自身?”周嘉清失笑。 言罢,她轻抚过镜中自己的容颜,指尖轻轻拨弄,最终将那支华丽的珠钗取下,转而挑选了一枚简约而不失雅致的墨玉兰花簪,轻轻插入发间。 那墨玉兰花簪,让她的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 春桃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提醒道:“这是王爷第一次送给您的簪子,意义非凡呢!” “走吧。” 几人一道出了院子,果然见静月早已静候多时。 春桃奇怪问道:“王爷没来?他不和王妃一道么?” 静月有些尴尬的回道:“王爷已经先去正厅了,让属下过来接王妃。” 这便有些让人觉得不妥了,徐竟骁和周嘉清明明身为夫妻,同在王府,反而是一前一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其中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春桃和冬梅就有些为周嘉清而不忿,周嘉清却是淡道:“行了,走吧。” 徐竟骁,是一个骨子里藏着骄傲,行事间又带着几分孩童般固执的男子。他的每一分喜怒,每一次决定,都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复杂而又纯粹。 对于这固执的安排,周嘉清并未过多计较。 正厅的主位上,一男子悠然落座,身姿虽算端正,却带着几分不羁与随性。他嘴角轻勾,任凭宾客们络绎不绝的恭贺之词如潮水般涌来,他仅是淡然以对,仿佛这一切繁华皆不入他心。 他身着一袭深邃的玄色长袍,那色泽浓郁得几乎能吞噬周遭的光线,铺展间,犹如夜幕悄然降临,为这盛宴平添了几分神秘而华贵的氛围。 第407章 以酒赔罪 随着一杯杯佳酿的轻酌,徐竟骁的面上渐渐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醺,但那双眼眸,还是清醒地观望着这场繁华盛宴。 女眷们穿梭其间,目光不时偷偷落在他身上,那份不羁与优雅交织的气质,仿佛天生便是吸引目光的磁石,让人心动不已,却又不敢轻易靠近,只能远远欣赏,暗自赞叹。 徐竟骁,年岁尚轻,却已风华绝代,容颜俊逸非凡,他出身又显赫,家世尊贵,引得无数佳人竞相折腰。 他非但未让这纷扰红尘乱了心绪,反而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以一场盛大的仪式,迎娶了靖安侯之女周嘉清,羡煞旁人。 但世事总爱留几分余地,给人以遐想。即便徐竟骁已心有所属,可不还是亲自带一神秘女子去了府中? 二皇子侧妃虽坐在二皇子身边,目光却似不经意间,悄然滑向了不远处的徐竟骁。 自数年前惊鸿一瞥,徐竟骁的身影便如烙印般深刻于她心间。 他的每一个举止,每一句话语,都悄然在她心湖激起层层涟漪,让她甘愿沉沦,无法自拔。 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能站在那个位置,与他并肩而立,共赏世间繁华。却意外地被周嘉清那个在她眼中略显愚钝的女子所占据。 每当思及此,她心中便不由泛起一抹难以名状的酸楚与不甘。 她有心想要过去同徐竟骁说两句话,可是眼下都是那些臣子在与徐竟骁恭维,身为二皇子的侧妃,即便心性再是刚烈,她也深知身份所限,无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逾越礼节的鸿沟,只得将满腔情绪化作眉宇间的一抹愁云,暗自神伤。 正当她沉浸在这份难以言说的郁闷之中,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人群,恰好捕捉到正与冯丽华笑语盈盈的许蔓安,那一瞬,孟琦华的面色瞬间凝重。 在那封密信里,她挑唆许蔓安:“试想,若徐竟骁大婚上,周嘉清不慎中了毒,此生无缘子嗣,徐竟骁还会一如既往地宠爱周嘉清?” 本来她是掌局人,自那场消寒宴后,一切似乎悄然生变。身为女子,总是心思细腻敏感,她清楚地感觉到如今的许蔓安对徐竟骁,没有任何倾慕之情! 这又是怎么回事? 许蔓安的身影渐渐从棋盘的一隅,移至了中心,成为了那个掌握全局之人。两人的角色,仿佛在一夜之间对调,曾经的掌局者,如今却需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揣测着许蔓安的意图与心思。 她心中正暗自思量间,那头许蔓安却是有些吃惊的道:“说来也是奇了,今日宴上,倒是一直都未曾见着王妃。” 在座的夫人们面面相觑,心中虽有同样疑惑,她们并非未察觉到周嘉清王妃的缺席,只是碍于情面与规矩,未曾言及。 有了许蔓安的开头,话题顺畅地转向了微妙之处——关于徐竟骁将军公然携女子入宴的种种猜测与议论。 “王妃,不会不来了吧?”有人问。 徐竟骁的眼眸轻轻一凝,扫向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正当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微妙的紧张之时,门口处,一个温和含笑的声音响起:“诸位久等了,来迟一步。” 众人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只见帘子掀开,一位年轻女子含笑往里走来。 她,正值芳华,容颜宛若静水深流,眉宇间自有一股宁谧。她微微抬起下巴,步伐从容不迫,行至主位一侧落座。 又有人问,何以众宾客皆已至,而身为这场盛宴主人的她,却姗姗来迟,这是何故? “家母方才偶感微恙,我亲自照料妥当,这才耽搁了时辰,还望诸位海涵。”她接过周嘉华递过来的酒,从容道:“既已迟到,自当以酒赔罪,权当是对诸位的歉意。” 周嘉清只是担心宴席纷乱扰了陈幸,便将陈幸和靖安侯安置在客院。 当然,中过两次蛊毒的她,此番更是慎之又慎,特意叮嘱王府上下,不容丝毫疏漏。 言罢,一饮而尽,既不失女子的矜持,又尽显豪迈之气,令人赏心悦目。 周嘉华在一旁,心中暗自惊叹。今日的周嘉清,较之往常,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魅力与气度,仿佛一夜之间,她多了几分淡然与通透。 许蔓安也怔怔地看着周嘉清,目光似有惊异。 她是有心挑拨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却不想周嘉清看起来毫无介怀,更让她在意的是,周嘉清对她知道多少? 那日,在王府,她觉得周嘉清说的那句话有些奇怪:大婚之日,未见许小姐为本妃奉上一杯祝福之酒,实乃遗憾。 等回到府中,她才知道,这竟然是周嘉清的试探!原来,真正的许蔓安,是给周嘉清敬过酒的! 在周嘉清与众位夫人寒暄完,转眼向身旁的徐竟骁看去,一官僚正毕恭毕敬地举杯给他敬酒,他淡然以对。察觉到周嘉清的目光后,他也未往这头看一眼,真是十足的疏离。 周嘉清微微黯然,也不知轻一将那封信给他没有,若是给了,而他依旧如此淡漠,那么今夜,他们的关系又将何去何从? 她心中五味杂陈,对于徐竟骁是否还愿意倾听她的解释,充满了不确定。 宴席之上,乐声悠扬,舞姿翩翩,一派热闹非凡,却似乎都与她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冬梅赶了过来,附耳低声道:“王妃,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周嘉清站起身来,对着女眷席上道:“诸位稍候,我先出去透透气。” 阁内,一桌精致的酒宴已备,春桃立于一旁,道:“王妃,秋菊已前往恭请王爷,不久便能过来。” 周嘉清轻轻颔首,眸中闪过一丝决绝,该说的终须一说,无论未来徐竟骁怎么看她,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她都已做好准备,坦然面对。 毕竟,世间再大的苦难,也难以企及她前世所经历的苍凉与绝望。 与此同时,徐竟骁坐于席间,一身华服,俊逸非凡,却难掩眉宇间的一抹不耐。 第408章 早已中毒 秋菊走了过来,低声禀报,引得他目光一闪,随即起身欲离。 一旁的陈书,眼尖心细,连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脸上带着几分戏谑:“哎,瞧瞧,王妃身边的人一来,咱们这位王爷便急不可耐地要追随而去。” “松手。”徐竟骁瞥他一眼。 陈书乖乖松手:“唉,真真是‘新人笑,旧人哭’,有了王妃便忘了咱们这些老朋友了。” 徐老爷子在一旁道:“你这小子,怎地学起了那闺中女子的多愁善感?王爷若是连王妃都不看重,难不成还要天天围着你这小子转不成?” 只见,徐竟骁轻轻整理衣襟,踏上了往阁楼去的路,心中暗自盘算:这封信是周嘉清转交给他的,可是,为何只有一个信封,里面空空如也? 不过,周嘉清将他今日相约于此,不管是要说什么,总归徐竟骁心中还是愉悦的。 阁楼里。 周嘉清刚结束了一番手忙脚乱的忙碌,她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那是她亲自做好的。她将这碗面与精心准备的酒肴一并置于桌上,旁边的果酒是徐嬷嬷那夜送过来的,还说是府里新酿的果酒,她一尝,这分明是李子酒! 正当她准备静候徐竟骁的到来,猝不及防,整个人头疼欲裂,她踉跄几步,试图稳住身形,却终究抵挡不住那突如其来的痛楚,话语未及出口,便已身形一晃,重重地摔倒在地,接着,便是一声痛哼。 徐竟骁刚到楼梯转角,就见守着的春桃和冬梅,连忙上前几步:“王爷,这一层楼只有王妃一人,唯恐您仍在气头上,这会王妃正在亲手为您做长寿面呢,以表心意。” 徐竟骁面无表情,眸中却闪过一丝笑意。他踏上木质楼梯缓缓而上,直至推开房门,就见桌旁,一女子伏在地上,连那准备好的李子酒也摔碎在地,酒香四溢! 徐竟骁脚步一顿。 窗外,月色如洗,清辉洒落,将屋内的一切勾勒得分外清晰,本应是良辰美景,诗酒趁年华,此刻却莫名地被一层寒意所笼罩。 今夜的定国王府,注定不同寻常。 院中,仆从穿梭,却皆是一副心事重重之态,夜色下的风,似乎也像是结了冰一般,让人的心头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王石跟到年轻男子身边,低声道:“王爷,王妃她……她早就中了蛊毒了……” 徐竟骁扫了他一眼,眸光深邃,宛如夜空最不可测的深渊,平静之下隐藏着即将爆发的暗涌,仿佛只需片刻,便能将周遭的一切吞噬于无形之中。 他反问:“早已中毒?” 王石打了个冷战,正欲细说原委,徐竟骁已经转头去问轻一:“孟琦华现下何处?” “刚回二皇子府。”轻一道,“而孟回序与二皇子则被太子紧急召入了宫中。” 徐竟骁道:“务必活捉,立刻马上。” 轻一领命而去,徐竟骁又看向王石,道:“你,今夜在此守候,不得有误。” 屋内,周嘉清静静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双眸紧闭,他叹了口气,在周嘉清的榻边坐了下来,目光温柔而复杂地落在她身上,心中五味杂陈。 桌上,一碗已凉透的面条摆放着,那是周嘉清亲手为他准备的长寿面,他拿起一旁的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那已坨成一团的面条。 徐竟骁觉得这是最好的饭,他将空了的面碗放在桌上,握住周嘉清的手,却是后怕了。 屋外,周嘉华的声音透着几分焦灼与无奈:“王大夫,你医术高超,这段时日一直给二姐姐诊治,难道现在真的束手无策,非得那‘续命丹’才能逃此一劫?” 王石苦笑一声:“是。” 周嘉华闻言,心急如焚,眼眶不禁泛红,道:“若二姐姐有个闪失,我有何颜面去面对伯父伯母?” 正当她情绪几近崩溃之际,徐竟骁的身影沉重地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他目光掠过周嘉华,转而询问一旁的王石:“她,究竟何时中的蛊毒?” 王石吞吞吐吐的,周嘉华见状,心中怒火中烧,一把将王石推向一侧,自己则挺身而出,决绝道:“让我来说!” 平日里,徐竟骁那冷峻的面容足以让任何人心生畏惧,但此刻的周嘉华,脾气一上来,谁都不怕,不忿道:“二姐姐先前总拦着我,不愿让我多言,如今她都躺在病榻上了,我岂能袖手旁观?有些事,若一味藏着掖着,不让有些人知晓,岂不是白白受了委屈,吃了大亏?二姐姐是在你受伤之前便中了毒,对,正是你们大婚之日,你们对周遭之人严加防范,却未曾料到,那毒手竟出自许蔓安之手。而二姐姐手里仅有一颗‘续命丹’,却毫不犹豫地给了你,这份深情,你怎敢辜负?你一转身,竟带回一名女子,真是让人心寒。我还曾极力为你说好话,说你与那女子之间并无半分不妥。即便外界对她议论纷纷,即便她身上背负着种种不解与误解,但有一点,她对你的真心无可置疑!” 徐竟骁的眼眸倏地一寒,转瞬便要迈步离去,他的衣袖被陈书紧紧攥住,陈书道:“你现在又要将许蔓安抓来?王爷,万万不可啊!只怕会与太子殿下共谋的大局背道而驰。许广治非比孟回序,此人行事更为棘手,此事须得深思熟虑,再作计较!” “放开!”徐竟骁冷道。 “你冷静些!”陈书道:“王妃既已洞悉真凶,却迟迟未动,甘愿承受万般委屈,此刻若贸然行事,岂不是辜负了她的隐忍与牺牲?” “她可以隐忍,我徐竟骁却绝不容忍!”徐竟骁道。 “王爷……”陈书正欲再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 轻一,平素里稳重如山,此刻却难掩慌乱之色,道:“王爷,出事了!” “何事?” “是……是孟侧妃,她将‘续命丹’私自服下了!”轻一艰难开口。 第409章 回到前世 “什么?”周嘉华猛地瞪大眼睛。 一旁紧握徐竟骁衣袖的陈书,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声音中多了几分急切:“她真的吞下了?那可是世上唯一的‘续命丹’啊。” 轻一点了点头,道:“她还说要见王爷……” “本王昔日皆因她手中那枚药,方与她虚与委蛇,共演这出戏码。而今,她已无药在手,竟还敢妄言求见本王,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那幽暗逼仄的地牢深处,孟琦华的身影显得格外凄楚,她周身遍布着斑驳伤痕。 她时而蜷缩于阴冷的角落,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那昔日平湖书院中才华横溢、风华绝代的才女形象,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模糊。 时而又见她强撑着虚弱的身躯,艰难地挪至牢门之前,双手紧贴着冰冷的铁栅,她瞪大了眼睛,使劲地向外瞅去,她曾无数次幻想徐竟骁还会出现。 等了许久并未见到徐竟骁过来,她再也无法遏制内心的愤怒与不甘,肆意咆哮而出:“徐竟骁!你,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我曾恳求你,让你陪我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你不要对周嘉清说。我就是要让周嘉清知道,徐竟骁你的心里还能装得下别人!我就是要让周嘉清尝尝和我一样心如刀绞的滋味!可你呢?却以如此拙劣的演技,将这出双人戏演得支离破碎!既然如此,我凭什么要将‘续命丹’交于你手!” “所以,你才将‘续命丹’吃了?”轻一赶来问道。 “正是!徐竟骁为了这粒‘续命丹’花费这么久的时间,我和我爹一直给他提供草药吊着他的命,却迟迟不肯将那丹药交予他手,心中所愿,不过是他能应允那桩婚事。可他转头却娶了周嘉清,凭什么?这些年,我的付出如同石沉大海,无声无息,我不甘心!我找到徐竟骁,说只要他愿意陪我演完这场戏,这药,便给他,也算是对我这些年情感的交代。”孟琦华的语气中满是不甘与愤恨,“可周嘉清,她究竟有何能耐,她什么都没做?为何能独得徐竟骁那般的深情厚爱?好,既然他二人情深意重,世上仅剩的‘续命丹’已化作我腹中之物,她又能奈何?即便爱得轰轰烈烈,周嘉清啊,她无子嗣为依,便如同无根之木,即便无我从中作梗,对她心生不满之人,只会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怕只怕,到那时,连徐竟骁本人,也会成为最先对她心生倦意,弃之如敝屣之人!” 轻一望着眼前几近癫狂的女子,摇了摇头,对身旁的人吩咐道:“王爷有令,鉴于孟侧妃这么喜爱女子没有子嗣,特赐‘幽闭之刑’,以示惩戒。刑毕,将她投入那混合了情迷之药的牛栏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幽闭之刑,是专为女性而设,主要有割去阴部和卵巢等。 孟琦华闻言,瞳孔骤缩,满脸不可置信,她颤抖着手指向轻一,声音嘶哑:“他……他怎敢如此?我孟琦华,即便有错,亦是二皇子府中的侧妃,身份尊贵,受皇室庇护,他怎敢如此肆意践踏,视皇权如无物,视我为草芥?” 以往来说,孟琦华最不愿意的便是提及“二皇子侧妃”这个身份,只当它是束缚,现在是不得已,她不得不紧紧抓住这个身份。 “还有我爹,我爹这么疼爱我,若知晓我受此等屈辱,定不会坐视不理……” “提此一事,或许孟侧妃尚蒙在鼓里。事到如今,我便告诉你,王爷从未用过你们孟府提供的草药,王爷能活到现在全凭着徐老爷子的医术。再者,谈及此事,还有一事不得不提,那便是王妃手中也有一颗‘续命丹’。你也知道,王妃所中之毒,唯有这药方能化解。王妃却毫不犹豫的将药给了王爷,这份深情,更非你那些精心算计所能相提并论?还有,你以为你的心意藏得很好,瞒过所有人,其实你爹早就知晓。他非但未曾有过将你许配于王爷的念想,反而,从始至终,意在牵制王爷,使之成为助力二皇子登顶的关键砝码。而你身边的江雪,非但是你的心腹,实则是你爹安插在你身边监视你的人。他唯恐你旧情难忘,心系王爷,便借江雪之手,将你软禁起来。若非王爷暗中斡旋,你以为你能轻易出得了二皇子府,与王爷谈条件?再者,孟家的野心,昭然若揭。你爹他梦寐以求的是让孟家之女戴上凤冠,母仪天下,故而将你送入二皇子府邸。你说,太子之位尚稳,储君之尊不容动摇。孟家此举,究竟是忤逆还是造反?而你,既是二皇子侧妃,还是中书令孟回序之女,你,死定了!” 轻一,素来沉默寡言之人,可跟在周嘉清身边久了,早就拿她当主子了,也将周嘉清那杀人诛心的手段,模仿得七八分相似。如今周嘉清躺在榻上,生死未卜,他心口的恶气待一个宣泄的出口,他才不会管孟琦华面对一连串残酷真相会是何等模样。 办完这些事,轻一走出了地牢,暗自叹道:这一夜,仿佛极为漫长,每一刻都沉重得让人窒息。 榻上的周嘉清却像是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周嘉清苍白的面庞上,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真实的宁静,仿佛她已悄然踏入了一个遥远的梦境里去了。 在梦里,周嘉清仿佛看到了前生…… 谢元赋今日又不回来,就算回来,也很少踏足她的院子。 这一日,周嘉清披上披风,吩咐冬梅取来一坛陈年老酒。而后,她和冬梅借着月色的掩护,悄然翻过四皇子府邸的高墙,步入了一墙之隔的小花园中去了。 这里,是她暂避纷扰,可以借酒消愁的一方天地。 园中,花木扶疏,暗香浮动,仿佛连空气都浸染了淡淡的酒香与花香。 大安城的灯火阑珊,喧嚣声虽遥不可及,却依稀可辨。而四皇子府邸因地处偏远,偶能听到也算是幸事。 第410章 万事顺遂 周嘉清就地坐下后,手抱酒坛将酒液自坛中倾泻而出。她举起酒碗,轻抿一口,那醇厚的酒香瞬间在唇齿间绽放,仿佛能驱散心中所有的忧愁与烦恼,一碗接着一碗,冬梅在一旁,眼中满是担忧。 “这大安城还是这么热闹啊。”周嘉清的声音格外低沉,几分醉意缭绕其间,她轻叹道,“何时,我能与他并肩,穿梭于这繁华之中,漫步于熙熙攘攘之间呢?” 言毕,一抹苦笑掠过唇边:“怕是终难如愿,即便是游遍这城中的每一处风景,也只得是我一人,独享这份美好。”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悄然临近,如同冬日里雪花轻触枝头,发出“窸窸窣窣”的细语,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冬梅心下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手中灯笼的提柄,将它举在身前。 周嘉清闻声回头,只见一抹身影自浓密的树影中缓缓走出,如同夜色中的墨色幽灵,渐渐显露真容。 那人身形挺拔,一袭深邃玄袍随风轻扬,脚踏青绿长靴,他的眼眸,在昏黄灯笼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冷冽的寒意,静静地落在周嘉清身上。 “你是……定国王府的……徐竟骁?”周嘉清眯着眼睛看他。 徐竟骁闻言,轻哼一声:“呵,竟是谢元赋的侧妃。” 他的言辞间流露出几分蔑视。 冬梅立于一旁,心中暗自焦急,一位是四皇子侧妃,另一位则是令人敬畏的定国王爷,二人若在此刻被他人撞见,恐怕会掀起不小的风波。 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这花园一角确实偏僻无人后,方敢压低嗓音,语气中满是恳切与焦虑:“王爷,我家小姐酒意已浓,奴婢正欲搀扶她回房歇息,还望王爷体恤,莫要惊扰了旁人才是。” 如此一番话,既表明了周嘉清的现状,又巧妙地提醒了徐竟骁当前情境的不便。 徐竟骁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周嘉清,那眼神中蕴含的凉意,仿佛能冻结周遭的空气,他转身就要走。 “徐竟骁,你等等!”周嘉清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嘉清的面容因酒意而微微泛红,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卸下了平日的矜持与防备,变得前所未有的坦率和炽热:“徐竟骁……你是不是也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她的话带着几分同情,还有一丝自己未曾察觉的温柔。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徐竟骁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微滞,他以为周嘉清知道了什么。 他缓缓转身,双臂悠然环抱胸前,眼神中闪烁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光芒:“哦?此言怎讲?” 周嘉清闻言,笑容更甚,她悠然自得地从旁侧取过自己喝过的瓷碗,将那坛子里的酒往里头倒了些,直至碗中酒液几乎要溢出边缘,这才满意地停手。 “世间万般愁苦,皆化作这碗中佳酿。一饮而尽,万般皆空,何愁不解?让那些烦恼与忧愁,都随着这酒香飘散,世间万物,终有释怀之日。”她将手中的碗递给徐竟骁,眼神中满是诚挚与豪迈:“若你心中仍有难解之结,徐竟骁,你可以跟我说说,有时候,说出来,便是最好的解脱。” 一旁的冬梅羞赧之情溢于言表,几欲伸手捂住自家小姐的嘴巴,以免失了分寸。 “本王何愁之有?” 周嘉清上前几步,踮起脚尖,目光落在徐竟骁身上,认真地看着他,道:“你瞧,你的眼角都快藏不住伤心了,我可是看得分明,你还嘴硬。” “四皇子侧妃,竟还藏着这等看家本领,能观人面相,洞察人心?” “承认伤心,并不等同于示弱。你我皆为人,谁没有几段难以言说的心事呢?”言罢,周嘉清轻轻摇头,手中的酒碗一晃,很快又将这碗酒喝了下去。 而徐竟骁,则是目光复杂,他仿佛在这一刻,看到了周嘉清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褪去了身为四皇子侧妃的束缚,显露出本真中那份不容忽视的骄艳与不羁洒脱。 周嘉清眸光流转,几缕醉意轻绕其间,道:“此碗酒,乃是我的一番心意,愿它能化作解忧之钥,酒过之处,伤心自散。” 他挑眉,缓缓开口:“看来,月下独酌,对你而言已非第一次了吧,想来那谢元赋并不爱你。” 冬梅的眼眸骤然圆睁,这徐竟骁的话未免也太放肆了,不仅狂妄无礼,更是刺向了周嘉清脆弱的心。可是她不敢直接将周嘉清强行带离,万一周嘉清意上头,发出什么声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届时便是百口莫辩。 周嘉清饮罢碗中最后一滴酒液,身形略显踉跄,却仍固执地捧起酒坛,再次满满倾注一碗,随后递向徐竟骁,眼神中带着几分迷离与坚决:“这一碗,你,必须饮下。” “不喝!” “你……”周嘉清的话语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你这人,怎的如此不解风情?这酒,你不喝怎么解得了忧愁?” 言罢,她已是不由分说,手执酒碗,凑近徐竟骁的唇边来。徐竟骁连忙推开周嘉清,不慎间,酒液溅落,斑驳了衣襟。 周嘉清见状,微微恼怒:“徐竟骁!” 闻言,徐竟骁抬手示意,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之间,他手法娴熟地检查起酒坛与瓷碗,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确认无误后,才对着徐竟骁微微颔首,随后又悄无声息地隐入暗处。 这时,徐竟骁亲自斟满一碗酒,随后,他仰头一饮而尽。 周嘉清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满意的笑靥:“此酒入你腹,过往云烟尽散,一切皆可放下,一切皆可重头再来!” 今日之事,着实超乎了徐竟骁的预料,在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他恍若被无形的力量抽离了所有支撑。他不想回府,也不想去盛玉满香楼,更不想呆在皇宫。他漫无目的地在街巷间游走,意外来到这里,而周嘉清竟能洞察他内心深处那难以言喻的悲愤与迷茫。刚才周嘉清那莫名的发火,突然令他不由自主地喝下了那碗酒。 第411章 指点迷津 “你说得对。”徐竟骁附和道。 “愿你此生,万事顺遂,无忧亦无悲。” 徐竟骁点头。 唯有冬梅,仍怔怔立于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只酒碗之上,这……这酒碗…… 她难以置信地思忖着:他二人,怎么共用一个酒碗! 三年后。 夜半时分,出发的队伍悄然集结。 为首的青年将领,徐竟骁,戎马轩昂,眉宇间凝聚着霜雪般的冷峻,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寒潭,令人不敢稍瞬对视。 “王爷,一切均已部署妥当。”轻一道。 徐竟骁缓缓回眸,他的目光穿越过那道厚重的城门,从此,再进城门时,便是以东秦皇子的身份攻打进来了! 这一战,不仅是为了个人的复仇,更是为了万千子民的安宁与未来。 “出发!” …… 夜幕降临,爆竹声声起,整个大安城都沉浸在欢歌笑语中。 皇宫内外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秦星玥刚走出冷宫不久,便有轻一奉命将她的残体收拾好,很快便又离开了冷宫,像是从未来过的样子。 直至子时,大安城郊外一处庄子的烛火还未熄。 “回主子,周家二小姐的尸身带回来了。” “还是晚了一步。”立在书桌后的徐竟骁喃喃低语道,那双深邃的双眼间神情晦暗不明。 他偷偷集结队伍,潜出被西云人占领的大安,准备在壮大势力,誓要在这片被侵占的土地上,重燃东秦的烽火,更为了父皇的与兄长的血仇! 可他没想到,谢元赋的心性竟会冷硬至此,连周嘉清也一并除了。 他在想,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靖安侯的遗愿。 回想以前,先皇看重靖安侯,皆源于老侯爷在平定西云之乱中的惊世奇谋。那时,老侯爷孤身犯险,入龙潭虎穴,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以血肉之躯为赌注,为赵世安赢得了扭转乾坤的关键时机。正是这一役,西云国轰然倒塌,这份沉甸甸的功勋,无疑成为了谢元赋日后步步为营,紧咬靖安侯不放的动因。 现在东秦皇室,渗透了许多西云人,侵蚀着皇室的根基。皇上和太子也死了,靖安侯,这位朝堂上的老将,表面上因为女儿是谢元赋的妃子,便对谢元赋俯首称臣,实则暗中联合一众忠贞老臣,誓要拨乱反正,重振东秦河山。 因此,靖安侯的女儿,徐竟骁他自然要救,可是,晚了一步! 徐竟骁,见惯了战场上的惨烈景象,却当他亲眼目睹周嘉清那冰冷的身躯,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与窒息。 她的死状,凄厉而绝望,她的双眸虽已紧闭,但那从眼角滑落、凝固成痕的血泪,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让人不忍直视,更不敢深想她生前所遭受的苦难。 这一刻,徐竟骁的胸腔内仿佛被巨石所压,难以呼吸。 他去找了与空大师,问如何能帮助周嘉清。 与空看着他,反问:“施主缘何执意要为她超度?世间因果轮回,各有定数。” 徐竟骁道:“大师,她曾在我困厄之时伸出援手,如今,见她落得如此凄凉境地,我……于心不忍。” “施主且回去吧。” 徐竟骁不解。 “施主宅心仁厚,这便是最上乘的超度之法。您的善因自会在她心中种下善果。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依老衲之见,施主只需妥善安置周二小姐的遗骸,让她得以安宁长眠,这便是对她最好的告慰。至于其他,但凭施主本心行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己心,便足够了。” 徐竟骁闻言,心中豁然开朗:“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这个冬日,似乎注定要增添鲜血,来书写东秦新的序章。 正当谢元赋与傅柔儿于寝宫内柔情蜜意,好不快活的时候,一支军队悄无声息地逼近。 城楼之外,寒风凛冽,一支神秘的军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逼近,将这座城池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阵前,一匹骏马傲立,马上之人抬头看向城楼,他身披锦绣战袍,虽已沾染斑斑血迹,却难掩其骨子里透出的高贵与超凡脱俗,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楼上那被束缚的帝王等人,狼狈不堪,任人摆布。 “徐竟骁!”谢元赋的声音自牙缝间挤出,带着难以遏制的愤恨与惊愕。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早已消失许久不见踪迹的定国王爷,以一股不可阻挡的磅礴之势,重新踏足这片本应属于他的土地,夺回了一切王权与尊严。 “谢元赋,你,身为西云之子,却心怀狼子野心,妄图染指我东秦的大好河山,更以卑鄙手段,伤我东秦无辜女子,此等罪孽,当以你之血,祭我东秦之殇!” 徐竟骁并未直接处死他,反而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下,以一种近乎仪式化的残酷,一刀一刀地缓缓剥离了谢元赋的四肢,随后,侍卫们手持沉重木棍,一棍棍落下,直至昔日的帝王风采被彻底碾碎,化作一地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 当然,不止是他,还有傅柔儿、秦星玥等一众西云之人,皆用周嘉清惨死的方式一一死去。 鲜血浸透了古老的楼台,模糊了视线,辨不清是生者无尽的哀鸣,还是亡魂幽幽的叹息,亦或是那无尽血色的蔓延。 在那黑暗而绝望的前世里,周嘉清几乎看不到一点光明,她的世界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紧紧包裹,在这无尽的暗夜中,总有几缕不经意间的微光,悄然照亮了她未曾触及的角落。 她,于混沌与绝望的缝隙间,看到了徐竟骁的身影。 周嘉清向来酒醒后便不记事,而冬梅,又不愿意给周嘉清增添烦恼,也没有开口提过那夜的事。 原来,只因那杯酒的情谊,徐竟骁竟然替她收了尸,为她料理了身后之事。 很多事情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包括与空大师曾言,只有死后身体完整着,才能看到死后亲人的反应,上一世她无手无腿,还怎么能看? 原来,这都是徐竟骁的功劳! 第412章 坦白心事 周嘉清慢慢睁开了眼睛。 目光所及,却是男子满眼的红血丝,一眨不眨地正盯着她,瞧见她睁着眼睛,徐竟骁眼中有难以置信的惊喜,似乎还未反应过来,顿了顿,才忽而道:“清儿……清儿你醒了!” 周嘉清点了点头。 “可有觉得哪里不适?”徐竟骁追问:“要不要让王石进来为你仔细瞧瞧?” 徐竟骁的声音里不自觉地添了几分急切与慌乱,平日里那份沉稳如山的气质,此刻已全然不见。他这般模样,实属罕见,仿佛整个世界的安宁都系于她一身。 周嘉清轻声道:“无碍,我感觉很好。” 话锋一转,她再次提起:“与空大师呢?” 此言一出,徐竟骁的脸色沉了沉,周嘉清初醒之际,最先关心的竟是旁人。这份突如其来的醋意,让他不自觉地紧抿了唇。 周嘉清见状,连忙解释道:“这次,多亏了大师,我才能看清一些事情。” 徐竟骁的面色终于缓和了几分,答道:“与空大师的确昨夜来过了,他说你今日会醒。倒是他,留下这番话语后,便又离开了,言及自己又要云游四海了。对了,王石与师傅合力,已将你体内的蛊毒压制住了,让它再也无法侵扰你的日常,除过你不能……罢了,反正,那夜的情形不会再发生了。” 他知道周嘉清有“续命丹”,却不知道周嘉清身中蛊毒,同样需要这颗药。而周嘉清竟为了他的安危,毅然将唯一的救命良药让出。此举令徐竟骁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揪紧,一股难以言喻的疼惜之情涌上心头。 徐竟骁见周嘉清不说话,轻声细语中带着几分急切:“清儿,你怎么不说话了?可是身子有所不适?” 周嘉清回过神来,看着他问:“我那日与空大师相遇,所燃之香,是我昏迷之因。此前,蛊毒牵制,这香便未及时发作,你生辰那日,恰巧发作而已。话说回来,那蛊毒并不能伤我性命,唯留遗憾,是此生无法孕育子嗣,承欢膝下,可对?” “清儿!”徐竟骁急声唤道,“你我之间,何须赘言子嗣之事?于我而言,世间万般美好,皆不及你一笑。我所求,所愿,所念,皆是你安好无恙,相伴左右。清儿,你切莫因这等世俗之见,动了离弃我的心思,你……”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里已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颤抖与急切。 “既然你不嫌弃,那我便厚着脸皮,赖定你了。”周嘉清微微一笑,“对了,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正好,”徐竟骁道,“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 “那日你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可是去见了与空大师?”周嘉清问道。 “是的。” “我现在要与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周嘉清叹息一声,目光流出一丝怅惘,“我想,与空大师应该都给你说了,事实上,”她的声音里,既有释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但转瞬之间,那份犹疑便被她以坦荡之姿轻轻拂去。周嘉清看着他,突然笑了,“我死过一次了,徐竟骁。” “清儿!”徐竟骁闻言,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打断了她的话,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疼惜与坚定,“我都知道了。” 周嘉清身形轻轻一颤,她看着徐竟骁,眼中渐渐涌出泪来:“我是个死人,徐竟骁,你明白吗?” “是又怎样?我明白,可我不在乎。其实,早在你那些异于常人的举止初现端倪之时,我已察觉到你的不同。曾经,我救了与空一命,作为回报,他赠予我一册古籍,其上所载,皆为重生之谜。我一直暗中苦寻与空,只因心中隐隐觉得,你或许正是那古籍中所述的重生之人。可我之后却爱上你了,我寻他,原是遵循古籍预言,重生者或有朝一日会突然消逝无踪,我深恐你也会在我不经意间离我而去。因此,我渴望寻得破解之法,只愿能与你相守。” 周嘉清愣住了,徐竟骁却是一把将她扯入怀中,他紧紧的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的眼眶微微泛红,但声音却异常沉稳:“清儿,你既已是我的妻,这世间万般非议,皆无法动摇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他的话穿透了周嘉清心中的阴霾,“听了与空的话,我久久不能释怀,我悔,悔不当初未能穿越人海,早些与你相遇。”说到这里,他狠狠地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我更悔,前世我晚了一步救你出来,让你孤身承受那般苦难,变得那般凄惨。但从今往后,我徐竟骁誓要护你周全!” 周嘉清感受着这份温暖与力量,心中的坚冰渐渐融化,两人的心,在这一刻,紧紧相连,再无间隙。 他,轻轻俯身,墨色的长眸中依旧流淌着往日那般淡然而深邃的温柔,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退缩与嫌恶,唯有满满的真诚与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寻找那份久违的安宁。在这一刻,周嘉清的心弦被深深触动,她伸出手臂,轻轻环绕上他的脖颈,紧紧地拥抱住他。 “幸好,”她轻声呢喃,“这辈子你没有错过我,我也未曾错过你。” 其实,她是有些激动的,她就说前生和徐竟骁毫无交集,怎么今生阴差阳错地绑在一起,扯也扯不开。 原来,一切早有注定,前世的丝丝缕缕,悄然间织就了今生的不解之缘。 …… 晨曦初破,周嘉清悠然醒转,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身侧的一抹温热,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还环抱着徐竟骁的腰身,他安然沉睡的面容近在咫尺,眉宇间挂着淡淡的宁静。 几缕日光羞涩地穿透帘幕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徐竟骁的容颜上,周嘉清的目光在光影与徐竟骁之间流转,昨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第413章 不重要了 不过是周嘉清将前世的过往和盘托出,随后,徐竟骁也解释了那神秘女子是孟琦华,配合她,不过是因为她手中的“续命丹”。 然后呢? 徐竟骁一时冲动,将她拥入怀中,两颗心在这一刻剧烈地碰撞着,仿佛要挣脱所有束缚,融为一体。在这激情与汗水交织的瞬间,悄然冲淡了心中积压已久的苦涩与伤痛。 此时,周嘉清的手却被人猛地一拉,随即,身体不由自主地滑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徐竟骁眼睛未睁,声音却清醒得很,带着餍足后的慵懒,道:“清儿,你在回味什么呢?现在还早,要不……” “不早了!” 她的发怒对徐竟骁毫无威胁,只见徐竟骁反是臂弯更紧了几分,周嘉清奈何不得,只得趴在他怀中。 “昨日里我与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你的话最后没能听到,只听到你说你父亲怎么回事?” “你想听,我就告诉你。”徐竟骁摸了摸她的头发:“先起来用膳吧。” 用过早饭,周嘉清就和徐竟骁走到了庭院深处,那里,一座凉亭悠然立于池塘之畔,池塘水面清澈如镜,映照着天光云影,几尾红鲤悠然穿梭其间。 周嘉清她留意到徐竟骁的神色已不复晨间那般轻松自如,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周嘉清就意识到,徐竟骁身上,藏着一个秘密。 “清儿,”徐竟骁开口道,“老定国王爷与王妃,并非我的血脉至亲。” 周嘉清一惊,倒是想起确实曾有一日,他自宫中归来,竟然独自饮酒那次,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而我真正的父亲,”徐竟骁轻轻转头,目光与周嘉清交汇,又迅速移开,似是不敢直视她眼中的波澜,“是当今圣上。” 一时间,凉亭内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徐竟骁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坚毅,却也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在凉亭边上站定,慢慢地讲述起来。 老定国王爷与王妃,乃是先皇后,亦是徐竟骁生母,最为深交的挚友。 先皇后,她毕生所求,不过是与君共赴白首之约,岁月静好,两不相离。然而,命运弄人,她的少年郎,注定要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而她,加冕为后,势必也要放弃一些东西。后宫深似海,她的心中那份年少时对爱情的执着与纯粹,在新人辈出的宫廷中,在无数次的权衡与妥协中渐渐褪色。 先皇后诞下的首位麟儿,本应是万民同庆之喜,却不料一出生便被人下了毒种。若非徐老爷子,只怕太子也是活不过当时。即便太子的性命得以保全,可是毒如附骨之蛆,深深扎根于太子的血脉之中,这具身体只怕能承载得毒素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如今太子已届弱冠又一,活一天便是一天。 对方的意图,要么彻底抹去这位未来储君,要么便以毒为介,让太子在痛苦与绝望中,目睹自己辉煌前程的逐步崩塌。 因而先皇后生下徐竟骁后,就和皇上将徐竟骁秘密托付于老定国王爷,也嘱咐老王爷保守徐竟骁身世的秘密。老定国王爷夫妇,果真是守信义,两人之后也没再要孩子,将徐竟骁视为己出。 那先皇后呢? 先皇后在那些年里,为了小儿子的身份不被怀疑,她不能去看,为大儿子的遭遇痛心,也因为皇上身边的新人越来越多,很快忧思缠身,最终压垮了她。 而先皇后之妹,也就是杜坡的严姨,她恨皇上害了她的姐姐。为了寻找解救太子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秘法,她先是深入南楚腹地,研习蛊毒之术;后又远赴西云,探寻秘术之道。然而,她在西云之地非但未得所愿,反遭奸人暗算,身中奇毒,落得个全身瘫痪的悲惨下场。从此,她只能隐匿于杜坡的迷雾之中,与世隔绝。 徐竟骁的话说完了,自始至终,徐竟骁的表情都十分平静,他眸色深沉如墨,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情绪。 周嘉清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徐竟骁的腰际,轻声道:“无论你的身世如何,你的父母是谁,你始终是我心中的徐竟骁。” 徐竟骁身子一僵,周嘉清的话拂散了他心头的阴霾与不安,他缓缓伸手覆住她环在腰间的柔夷,道:“我,绝不会重蹈他的覆辙,成为自己厌恶的模样。此生此世,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人,再无其他。” “你,当真不愿意成为皇子?”周嘉清轻声道。 “不愿,可那是他们用鲜血铺就的道路,我虽不愿,却也要守护着。”徐竟骁沉声道。 “那你……对于他,心中可有怨恨?”周嘉清问。 她所指的,自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那个间接导致先皇后悲剧的源头。 “不重要了。” “如此说来,我们只要朝前走便是。” 这一刻,周嘉清她终于明了,为何徐竟骁在那晚进宫出来后独自喝酒,原来,那正是他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也明白了之前的那个传言,徐竟骁曾在宫宴上狂傲说过“一生只娶一人,绝不纳妾”的大言,为何皇上会黑脸了。 …… 前段时日,关于定国王妃与王爷之间情感疏离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而今,眼见二人并肩出游大安,这谣言倒是不攻自破了。 他们对这里很熟,却因今日的心境而显得格外生动。周嘉清觉得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如今的她,她学会了以一颗更加坦荡的心,直面内心的情感波澜,无论是爱、是恨,皆能坦诚以对,不再逃避。 末了,她带着几分感慨与向往:“大安城固然繁华似锦,但在我心中,杜坡那份宁静与自在更舒服。” 徐竟骁一笑:“你又开始怀念杜坡的日子了?不如,我们过段时间再去。” 周嘉清轻叹一声,目光悠远:“说是容易,真要抛却一切,回归那份简单,又谈何容易。有时,我真羡慕那些行走江湖的隐士高人,他们无拘无束,心无挂碍,即便生活简朴,那份自在与精彩,却是许多人穷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 徐竟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周嘉清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侧头,俏皮一笑:“你这样看着我,莫非我脸上有花不成?” 他执起周嘉清的手,笑道:“待东秦的尘嚣落定,你心之所向,便是我足之所至,天涯海角,随你共赴。” “好。” 随后,他们二人带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去侯府看望陈幸。 第414章 皇上驾崩 宫中,御花园。 正值春光旖旎之时,桃花竞相绽放,粉嫩的花瓣密密匝匝,几乎将树枝都要挂满了。 周嘉宁坐在凉亭中,亭外,水波粼粼,映照着满池的桃花,倒是一番好景色。 侍女煮好一壶花茶,她轻抿一口,任由那份清新与甘甜在舌尖缓缓化开,周身环绕着淡淡的花香与茶香。 周姑姑立于她身侧,笑道:“瞧这春色满园,真是应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呢。” “春色虽美,却不及山头那片红色花海,方显春日之真正热烈与不羁。” 言罢,一抹淡淡的哀愁似乎在她眼底轻轻掠过,又随风飘散,只留下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坚韧。 正说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看到池边凉亭里的人,她微微吃惊,便走了过来,这处地方是她常常来散心的,后宫除过皇后,唯她最大,宫中众人皆知其好,自是不敢轻易打扰。 这女子,正是淑妃,二皇子的生母。 昔日里,淑妃总以华服丽裳、容光焕发的姿态出现,今日的淑妃看着却是异常憔悴。 不过在看到周嘉宁的时候,这憔悴却又在第一时间转化成恨意,她讥诮道:“远远的瞧见有人在此,正说是谁如此好兴致,原是太子妃。” 周嘉宁不置可否地一笑,道:“这里景色不错,本宫便在此处烹茶品茗,未料淑妃娘娘也有此雅兴,倒是巧了。” 淑妃冷笑更甚,目光如刀,冷冷地剜了周嘉宁一眼,言语间满是不屑:“本宫没有你这么闲情逸致,皇上龙体欠安,本宫哪得空闲来赏这风月无边。” “淑妃娘娘有没有雅兴暂且不说。”周嘉宁一笑,继续慢条斯理地斟着茶,将手中的茶碗推向淑妃的方向,“茶,总归在这里。” 淑妃闻言,并未去接周嘉宁的茶碗,她脸色微变,近日,前朝风云变幻,太子对二皇子及孟府的打压之势愈来愈盛,她日夜不息地照料着龙体,即便这样,她哭着求情亦不能撼动皇上神情分毫。 淑妃的一生,顺遂无忧,她凭借着母家深厚的底蕴,轻轻松松跃居妃位。二皇子谢元康,又是她的骄傲,他少年老成,沉稳内敛,行事周密,无需她过多挂怀。 现在,二皇子遭遇困境,身为母亲的淑妃,自然无法袖手旁观,此刻,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竟对爱子的种种筹划知之甚少。 “淑妃娘娘,本宫有一事不明,欲向您讨教一番。您瞧,茶壶在这里,几个茶杯也在这里,可是……”周嘉宁拾起那茶壶,话音未落,只听“哎呀”一声轻呼,手中的茶壶猝然碎裂,碧色的茶水瞬间洇湿了桌面。 “原是这茶壶,早已有了裂痕。”周姑姑提醒道,身后的侍女连忙收拾残局。 周嘉宁微微颔首:“所以,本宫心中所惑,便在于此,淑妃娘娘,既然这个茶壶碎了,本宫是该就地取材,以茶碗代之,烹煮花茶;还是应当循规蹈矩,取出早已备好的茶壶?” “太子妃,莫非是故意戏弄本宫吗?茶碗如何能担当煮茶之任,岂非荒唐?当然是将备好的茶壶取出来……” 话未说完,淑妃面上的讥笑已经变成惊恐之色。 …… 夜深时分,周嘉清睡得迷迷糊糊,轻一在门外突然说有要事禀告。 片刻之后,徐竟骁便进了屋,她睁开眼,见徐竟骁神情有些凝重,像是要出门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了吗?”她问。 “皇上病情骤然加剧,我需即刻入宫探视。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皇上的龙体日渐衰弱,尤其是自太子大婚之后,清醒的时刻愈发稀少。闻言,周嘉清的睡意消散得无影无踪,连忙坐起身:“我与你同去。” “也罢,将你独自留在府中,我亦是放心不下。” 言毕,两人匆匆整理行装出发,转眼就到了宫门口,宫门口却是满满当当的马车,皇上近侍齐公公疾步而出,面含焦急之色,躬身行礼道:“王爷,您可算到了,皇上和太子殿下正在宫里等着您呢。” “怎么回事?”徐竟骁道。 齐公公摇了摇头。 周嘉清目光微动,皇上恐怕很难撑过今夜,若真如此,那,那一位呢? 念头方起,就听齐公公低声道:“不过,需得提醒王爷与王妃,四皇子是最早来的。” 已是半夜时分,皇宫灯火通明,刚跨过寝殿的门槛,目光忽地柔和下来,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低语似自言自语:“这小子,心中还是念着朕的……” 而后,那沉重的身躯缓缓依偎进了太子坚实的怀抱之中,仿佛是将一生的重担与期望,都悄然传递。 终究,一道尖锐而悲怆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皇上——驾崩!” 殿外,群臣闻讯,无不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片,肃穆之中夹杂着无尽的哀痛与敬畏。在这沉重的时刻,孟回序猛然挺身,目光如炬,直指太子,其声震响大殿:“太子殿下,您到底对皇上做了什么?” 在众人错愕之际,周嘉宁却是拉过周嘉清,准备从寝殿另一边的门悄然离开。 周嘉清回眸看徐竟骁,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却很快被周嘉宁的话语抚平:“无事的,别怕,我们留在这里,不过是徒增烦扰。你看,连父亲都未急于现身,足以说明此事早有安排,我们只需静待其变。” 第415章 简单纯良 言毕,她径自拉起周嘉清的手,不容分说地步入那条密道中。密道内,空气略显沉闷,只余下两人细碎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周嘉清觉得今日的周嘉宁显出几分疲惫,这在她那素来沉稳如山、波澜不惊的性情中实属罕见。或许是因为皇上的事情? 对了,皇上身上的毒素已深潜骨髓,哪怕是“续命丹”在,也仅能解其毒势,却无法挽回那数十年累积于身的损害,那太子呢? 前世太子毒发身亡,早皇上一步先行去世,皇上在此打击下很快驾崩,徐竟骁却对他说,太子一出生便被下了毒,时日无久,那,她的姐姐可知道吗? “清儿?”耳边传来周嘉宁的声音,“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我说话你都未曾听见。” 周嘉清回过神来,道:“啊,姐姐,真是抱歉,我方才走神了。” “无妨,这么晚了,人因困乏而走神是很自然的事情,只是,你需得注意身子,莫让忧思伤了心神。” 周嘉清走着走着,终是按捺不住,问:“姐姐,清儿心中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姐妹,有何不可言?但说便是。” 只见周嘉清道:“姐姐,关于太子殿下体内所中的……那毒……你是不是早已知道?” “确是如此,我心中早已有数。”周嘉宁神色微敛,随即淡然笑道,又似有意无意地引导,或者说是转变话题,“清儿,你第一个提及的竟是此事,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你就不好奇寝宫那里会发生的事吗?” “太子与王爷筹谋良久,布局周密,孟回序此番举动,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他不知道王爷和太子的关系,误以为太子孤军奋战,如今他手中更没有‘续命丹’作为依仗来牵制王爷,其结局,怕是早已注定。” “你倒是心思细腻,洞察秋毫,孟回序今夜要做什么,王爷和太子如何布局,不用我们说,你早已了然于胸。”周嘉宁继续道,“那么,且让我问上一问,对于那位深藏不露的四皇子,你又如何看待?他在这场游戏中,会如何布局落子,是独善其身,或是更进一步?” 周嘉清道:“我刚进宫时就听齐公公说,谢元赋是最早来的,他这人最是谨慎,总爱隐匿于他人身后暗中筹谋,出头的事是不会做的,更遑论涉身那等起兵叛乱的滔天大罪之中。于他而言,权柄之路需清白无瑕,方能稳坐高堂。这次意在悄然衡量太子与王爷背后的力量深浅,而非急于一时之利。无论他怎样,我们的应对之法亦不变,西云之根,盘根错节,愈早触及,愈显棘手。先皇在你与太子大婚那夜,将西云众多潜伏者引了出来,加之这些年来的暗中搜集,待其成熟之际,再一举将其连根拔起,岂不是更为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周嘉宁讶异道:“你倒是十分了解他。” 周嘉清未正面回应,转而继续道:“话说回来,太子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借游历之名,与你寻觅解毒之法,而不是一早就将目标放在孟回序的身上呢?” 周嘉宁停下脚步,看着周嘉清,道:“世人皆传‘续命丹’有多神奇,仿佛能逆转生死,实则其力所及,仅限于解救半年之内的新毒而已。而当我们知道孟回序手中握有此等奇药之时,太子已经中毒十年了,那丹药于他,是没有用的。孟回序此人,心思深沉,自始便筹谋将孟家千金视为棋中一子,意在皇后之位,更对太子殿下之病况了若指掌。是以,他的棋局,从一开始便选择好了二皇子。朝堂之上,孟回序步步为营,行事滴水不漏,让人难以觅其破绽。更何况,他成心用这颗药牵制王爷,其心机之深沉,可见一斑。如此布局,他又怎会轻易松手,转而将药交出相助他人?” 说着,周嘉宁好像又想起什么,继续道:“其实说来也奇怪,殿下与王爷,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性情却大相径庭。王爷的骨子里,更多承袭了他那武将养父母的不羁与刚烈,行事间透着一股子将门特有的豪迈与决绝,利落而不拖泥带水。殿下擅长迂回曲折之道,行事如春水绕石,虽意在千里,却步步为营,直至时机成熟,水到渠成。若换作王爷,或许早已雷霆万钧,斩孟回序于襁褓,以绝后患。但殿下不同,他视孟回序为东秦基石之一角,他有才干,为东秦做出了很多贡献。即便多年间,那奇药未曾轻易示人,殿下依旧让孟回序得以在权力的边缘安然游走,这份庇护之下,孟回序的心性悄然膨胀,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了破茧而出。” “二皇子今夜,大抵是掀不起风浪了。” “是,尽管孟回序的才干贡献于我东秦,但我东秦朝堂,根深叶茂,其稳固非孟回序一己之力所能轻易撼摇。此中玄机,太子洞若观火,朝中肱骨亦心照不宣。唯独孟回序,尚沉浸于一己之念,未能窥见大局之清明。”言罢,周嘉宁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继续道,“傍晚时,我给淑妃说了茶壶茶碗的故事。世间万象,芸芸众生,即便是那些心机深沉、错综复杂的人,亦有其简单纯良的一面。譬如已故的郑贤妃,其智计百出,然究其根本,她简单的一面,不过是她的心上人——谢元赋的亲生父亲!这,便是人性最微妙也最真实之处。再观淑妃的简单纯良,最显见于她骨子里的那份不涉权谋的清澈。在她的世界里,从无半点异心邪念,更遑论那颠覆朝纲、图谋不轨的野心。造反二字,对她而言,重如千钧,是连想象都显得多余而沉重。这个道理淑妃懂了之后,二皇子的脚步也就拦住了。说来说去,也就只有孟回序一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尚不明白。” 第416章 越俎代庖 周嘉清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意,在这风起云涌的宫廷深处,二皇子蠢蠢欲动的造反之意,本欲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可周嘉宁像是一汪水,不动声色的化解了这场战役。 在她的面前,宫廷的尔虞我诈、权势的明争暗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周嘉宁的存在,就像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让周遭的喧嚣与浮躁都黯然失色,只留下一片宁静与深远,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 如周嘉宁所言,淑妃在听闻那番意味深长的故事后,并未急于前往照顾皇上,反是转身步入自己的宫闱,屏退了一众侍从。 那裂痕斑斑的茶壶宛如历经沧桑的帝王,周身环绕的茶碗恰似一群皇子们,而备用茶壶,则预示了太子那稳固不可替代的地位,茶碗岂能越俎代庖? 淑妃独自静坐了一个时辰,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与命运,与自己。 就连夜里突闻噩耗,她都未曾起身,突然,她动作决绝,一把锋利的匕首自袖中滑落,紧握于手,毫不迟疑地刺向了自己柔弱的臂膀,鲜血悄然绽放。 孟回序刚在殿外质疑是太子未能尽到侍疾之责,致使龙体早衰。 就在这微妙之际,一名宫女匆匆闯入,正是淑妃近身的心腹侍婢,她喘息未定,便已急声向二皇子禀报:“二皇子,大事不妙了……后宫之中竟有刺客潜入,其势汹汹,娘娘不幸遭遇毒手,伤势危急。您快去看看……” 自皇上龙驭宾天以来,淑妃娘娘未曾露面,此举本就引人遐想。皇后娘娘特遣人前去探视,不料竟引出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孟回序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一生的谋划竟然败在淑妃的伤上。 二皇子这一去,怎么还能再回来起兵呢? 当二皇子安顿好淑妃好,淑妃却是道:“皇儿啊,已经晚了,何必再博?” 的确晚了,孟回序已经被抓获,淑妃这是救了她儿子一命,但,也只是保住了他的命而已。 正说着,二人不知不觉走出密室,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周姑姑正在门口候着,见她们二人回来,便是急忙走到周嘉宁面前,道:“太子妃,王妃,寝殿外面乱成一团,全是鲜血和尸体。竟有人妄图行那忤逆之事,可很快被太子和王爷的人迅速平息了这场叛乱。众朝臣也亲眼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言罢,她微微一顿,神色更显凝重,“太子殿下刚颁下严旨,七皇子与孟回序,二人因犯下滔天大罪,即刻问斩,以儆效尤,稳固朝纲。” “七皇子之举,乍看之下,似是等不来二皇子耐性耗尽,孤注一掷,擅自做主起兵造反。恐怕这背后暗藏着多年隐忍与不甘,七皇子一直跟在二皇子身后,早就不满了,趁此机会,他放手一搏。至于淑妃的缓兵之计,虽显拙朴,到底保住了二皇子的命。” “王妃聪慧,正是如此。太子殿下已下铁令,二皇子此生将囚于高墙之内,永生不得与外界相通,任何人也不得探望!” 周嘉宁却向内室走去,道:“清儿,我需得先更衣一番,待殿下妥善处置完那些事,我亦将前往,料理父皇的身后之事。周姑姑,你先带清儿到前厅坐坐,给她斟些热茶。” 随着孟回序与七皇子的罪行得到应有的清算,淑妃终是得以“母子平安”了,表面看来,一切似乎尘埃落定,归于平静,周嘉清却怎么都觉得不大对劲。 等回了定国王府,天色几乎已经快要亮了。 周嘉清回到屋子里,将门掩上,独自坐在桌旁,昨夜,先皇猝然离世的消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包括周姑姑,皆被这股哀伤与忙碌紧紧缠绕,无暇他顾。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此刻,并非追问之时,她只能将那些疑问暂且搁置。 提及先皇,周嘉清的心头不禁也有几分难过。她想起徐竟骁说:“皇上他,不是一个好夫君,却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君主,或者,他也是一个好父亲。” 诚然,先皇她辜负了先皇后的深情厚意,未能成为那执手共度的良人。于她最渴求慰藉之时,先皇却流连后宫,能尽到一个夫君应有的责任与陪伴。可是,他对太子的栽培,对徐竟骁的扶持,无不彰显那份深沉的父爱与信任。再者,论及先皇对东秦的贡献,其功绩早已成为民间传颂的佳话,不可磨灭。 她默默地在心中为这位复杂而伟大的君主祈愿,愿他的灵魂得以安息,愿他所守护的这片江山,能够继续繁荣昌盛。 她的思绪一会飘到太子的身上,一会又挂念姐姐,又忧虑徐竟骁的哀痛,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是赵云臻和周嘉华来王府陪她了。 许府上。 许蔓安和许广治正在屋里说话。 许广治,自诩为书香门第之后,其居所之内,每一处布置皆透露出不凡的雅致与风骨。案几之上,几碟精巧细致的点心错落有致摆放着。 “你之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许广治皱眉问到。 许蔓安端起桌上的茶来饮了一口,淡淡道:“之前有一伙黑衣人正要对我出手,却被及时赶来的一人给拦住了,那人言辞凿凿,一口咬定他们找错了人,这其中太过混乱,是真是假都不知道。我再怎么调查,线索尽断,无处寻觅。” 许广治闻言,面色更添几分阴沉,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子寒意:“此事蹊跷,偏偏发生在徐竟骁生辰那日晚上。” 若说这世上有没有杀害自己亲生孩子的事情? 许蔓安以前是不信的,可是自打谢元赋的人找上门来后,她便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世上是有这样的事的。 谢元赋为了给傅柔儿一个身份,许广治得知后,毫不犹豫杀死了他的亲生女儿。 互利共生,各取所需,工部尚书之位,虽显赫一时,却难撼大局之根本,而许广治却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第417章 本能排斥 凭借许家这个名头,许蔓安日后想要嫁给谢元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许广治摇身一变成为国丈,便是许广治打别的主意,他二人又不是傻子,自然也会想法子谋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许蔓安就进了许府,成了许家的小姐,许夫人冯丽华信任她,许广治对这个“假女儿”既利用又防范。 许蔓安道:“既然查不出什么头绪,就暂且放下,总归于我们没有什么损失。之前我以为西云在大安的部署稳固异,不必忌惮什么,虽然和皇家关系微妙,到底还能平衡一二。不过近日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皇室众人的态度更是扑朔迷离,令人捉摸不透。往前一步,或许真能踏上康庄大道,高枕无忧,乃至复国大计指日可待;但若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不仅梦想成空,更恐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满盘皆输的下场。这其中的利害得失,委实让人难以抉择。” 许广治闻言,脸色亦随之阴沉下来,他说:“你的意思是,西云现在的局势很危险?” “危不危险我也不知道,”许蔓安冷笑一声,“孟琦华消失不见,孟回序那个蠢货,才刚露出头脚,就被连根拔起。虽说隔岸观火,不过越是这样,愈发让我心神不宁,我隐隐有种预感,这皇宫之内,对于四皇子而言,绝非安全。” “或许,只是你我的揣测过甚,未必尽然。”许广治想了想,到底还是摇头道,“孟回序起事那夜,四皇子非但未显丝毫异状,反是力挺太子,稳固朝纲。现在,他的身份毕竟是东秦的皇子,怎么可能到你说的那一步。至于定国王府对我等的戒心,大约是当初你揭露周嘉清不知道徐竟骁的生辰,让她于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可惜啊,那周嘉清却是命大,便身中蛊毒,却得徐竟骁不离不弃,深情以待。换做我来说,我是绝不肯要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子的。” 许蔓安:“周嘉清,她呀,可真是好命。” 许广治看向她:“当初,你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提起徐竟骁生辰一事?总觉得这个决定匆匆忙忙,稍欠考虑似的。” 许蔓安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道:“若我说,初见她时,我的心底便莫名生出一股不愿她存于这世间的念头,你信吗?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我总觉得这世上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许广治一愣,许蔓安却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她刚随着西云人来到大安的时候,正好是周嘉清的大婚。彼时,她还不是许蔓安,依旧是傅柔儿,扮做谢元赋的侍女跟在队伍后面,远远地瞧见徐竟骁接亲那一幕,许蔓安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靖安侯之女,周嘉清。 对于谢元赋,许蔓安自觉的非常了解,他们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彼此间更能清楚到感受到那份旁人无法理解的伤痛。他们本该是位高权重,锦衣玉食,璀璨一生。转瞬之间,国破家亡,他们被迫踏上颠沛逃亡之路。 那一日,阳光似乎都倾尽了温柔,只为映衬周嘉清周身环绕的无尽光辉,灿烂而温暖。她有徐竟骁的深情偏爱;父亲的宠溺庇护是她的后盾;就连继母也有着超越血缘的关怀与疼爱,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与完整;两个外祖陈家、赵家为了她都不远万里赶来祝福;好友更是有南安郡主和纪承熙真挚的友情。 她太幸福了,幸福地让许蔓安想起她灰暗的过往,那一刻,许蔓安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佛她便是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触及那份属于周嘉清的幸福与圆满。 不仅如此,许蔓安敏锐地捕捉到了谢元赋面庞上掠过的一抹难以言喻的失落。 失落?失落什么?莫非是他没娶到周嘉清吗? 她知道谢元赋先前确有借周嘉清之力,一步步往上走的计划,可他们年少情深,谢元赋曾对她许下承诺,无论如何,周嘉清只能是妾,而他谢元赋的正妻之位,非她许蔓安莫属。现在却看到谢元赋那样的神情出现在脸上,她的心不禁微微一颤。 那失落之情虽转瞬即逝,快得让许蔓安至今觉得那是不是她的幻觉? 在之后的日子里,许蔓安能感到周嘉清对她淡淡的厌恶与恨意。 …… 过去了整整一个月,重归往昔的庄严与秩序。孟回序一党的阴霾被彻底涤荡,太子顺应天命,登基为帝。 此间,周嘉清心怀忧虑,欲要去宫中帮着周嘉宁。然而,周嘉宁身为中宫皇后,不得轻易踏出半步。只是传信说,宫内自有他们,宫外的事情需倚仗周嘉清与靖安侯了,还说,等这些事了过之后,她会将周嘉清的疑问全都解决了。 这一日,徐竟骁去了宫中,周嘉清便又来到靖安侯府看望陈幸。 “清儿,你这般频频置办,怕是要将侯府变成市集了。”陈幸轻抚着尚不显怀的腹部,言语间却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自从知道陈幸有了身孕,周嘉清不仅贴心地将夏荷送来伴其左右,双福双财亦是如影随形,暗中护佑。周嘉清总不忘亲自操持,筹备着新生儿所需的一切,不知道男女,便都各买一份。 周嘉清与陈幸说了一会话,直至陈幸泛起了倦意,周嘉清扶她躺下,盖好被褥,而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步入院中,正巧碰见正要出门的赵云知。 “表姐,我总是觉得不安,”待赵云知出府后,赵云臻终于忍不住“你有没有发现,此番回杜坡的,皆是府中的武将——父亲、母亲、祖父,还有大哥与纪公子。而我和二哥,还有祖母却留在侯府,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尤其是二哥,他平日里行踪飘忽,大安城中竟有如此多的友人相邀,其繁忙程度,分明是比你这个大安本地的王妃还要繁忙。” “二表哥经常不在?” 第418章 自家院中 赵云臻便将她那日的所见说了出来,原来,她在太子大婚前夕,因好奇外面的热闹跟着去看,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赵云知。却以一副商贩的装扮,混迹于市井之间,她悄悄跟上去,可赵云知拐过一个胡同就不见了。 之后,赵云臻好不容易逮到回府的赵云知,便质问他,可赵云知一口咬定,赵云臻是看花眼了。 周嘉清当即吩咐暗卫跟着,她和赵云臻也来到赵云知当日消失不见的胡同里,可去了之后,的确只是个死胡同,四周高墙耸立。 赵云臻面露疑色,道:“或许那日长街上人潮汹涌,我真的看错了?” 就在她们二人走出胡同正要放弃,周嘉清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人是…… 周嘉清怎么也想不到,在大安竟然能瞧见三春楼的人。 送走赵云臻后,周嘉清跟着扶柳往里走去。 原来并不是个死胡同,其中一户人家的门前,悬挂的灯笼上藏有机关,轻轻一触,一侧狭窄的墙壁便悄无声息地滑向一旁。 她这下又开始忐忑起来了,王福安本事这么大的话,为何会对她的提议言听计从,远离大安?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缘由?她自己与三福楼的纽带,不过是借着陈幸的机缘搭起,这份力量看似微薄,却又意外的坚韧,让她不禁暗自揣度。 一路上胡思乱想着,连扶柳将她带到了目的地也不知道。 直到扶柳提醒她:“王妃,到了。” 周嘉清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与那窄墙一墙之隔的竟是三春楼的后院。 院中,一池碧水,远处,稀疏点缀的灯笼在枝头摇曳,洒下斑驳昏黄的光影,为这夜色下的景致添了几分朦胧。 光影交错间,隐约可见花园深处置有一张石桌,桌旁,两道身影一坐一立,虽隔着夜色与距离的朦胧,但依稀可辨,那应是一男一女,轮廓模糊。 周嘉清下意识地看向扶柳,扶柳道:“主子在前方等候,扶柳先告退了。” 言罢,她行了一礼,身影悄然隐于一旁。 及至近处,只见那名女子背对着她坐着,因此周嘉清第一眼看到的,是站起来的王福安。 直到那女子转身看过来,周嘉清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姐姐!” 竟然是周嘉宁!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周嘉清忍不住问。 “清儿来了。”周嘉宁的声音轻柔而散漫,“我不过是在自家的院中,有何不妥吗?” “自家院中”四个字,差点让周嘉清的脚步不稳,此时,一旁的王福安适时上前,恭敬而又不失温和地唤道:“王妃安好。” 周嘉清的目光,越过王福安,还是落在周嘉宁身上。 她坐在那里,姿态随性,全然摒弃了外界所需的种种束缚与端庄,她所着的衣裙也是朴素极了,只是借着灯笼微弱的光,可以瞧见衣裙袖口处精细的金线勾勒的细腻图案。 “这是怎么回事?”周嘉清道。 “三春楼吗?”周嘉宁道,“王掌柜的确是深受继母父亲大恩,他来大安创立三春楼,却是我在身后扶持的。” 短短一句话,解释了周嘉清心中的疑问。 也让她心中划过一个诧异的念头:所以,上一世,她以为谢元赋得到了三春楼,其实,这一切都是她姐姐在暗中操纵,三春楼从始至终都没有任谢元赋做主子! 她的姐姐,周嘉宁,的确是当皇后的不二人选。 “那二表哥,也是帮着姐姐干事?” 虽是询问,周嘉清的声音里不带丝毫迟疑。 “是。”周嘉宁轻轻一笑,将手中温热的茶碗向前一推,“我说过,我会解答你所有的疑问,今夜,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周嘉宁和家人素来和睦,可这么多年,那颗心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层轻纱,全府上下竟无一人能走进她的内心。 权势、地位、名利、才学,这些世人眼中的珍宝,在她眼中却似浮云掠过,她一直都很淡然,仿佛隔绝了世间一切温情。 此刻,她越是这般坦诚相告,周嘉清心中越是七上八下,甚至有一瞬间,她不想再听这些答案了。 周嘉宁再次开口:“你是不是觉得二表哥有时很奇怪,他有时明明为华儿所做之事感动,有时却冷冰冰的?这不怪他,暂且不说他的心意到底是什么,这都是为了华儿好。二表哥他,深入西云内部,可想而知,西云人会放过他吗?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周嘉清猛然一颤,她道:“二表哥身受秘术所害?” 她道:“是!” 一阵悲伤从周嘉清的心头掠过,不过转瞬便又逼着自己平静下来,道:“太子也是时日不多,那姐姐嫁给太子之前就知道他的病情么,还是嫁给太子之后……” 周嘉清想,若周嘉宁早知太子命悬一线,她是否还会嫁给太子吗?青春年华承受孤灯长夜的寂寥,非是一般女子所能承受之重。可若是嫁进来之后才知道,岂不是被欺骗着过完一生? “若是你,你怎么选择?”周嘉宁问。 周嘉清沉默了,是呀,太子与姐姐他们之间那份深情,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人,不管是何时知道的,总归是周嘉宁心甘情愿的。 因为,换作自己,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爱,本就是一场心甘情愿的奔赴。 夜风凉凉,扶柳手中捧着一袭柔软的披风,将它披覆在周嘉清的肩头,又很快退了出去。 两人静静地相对而坐,月光如洗,倾泻而下,将波光粼粼的池面染成了一片银白,每一道波纹都承载着月光的温柔,轻轻摇曳。树影婆娑,也随着夜风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一两声夜鸟的啼鸣划破宁静,清脆而悠长,更添几分幽深与孤寂之感。 周嘉清身形微动,正欲离开,却被周嘉宁意味深长的话语绊住了脚步:“清儿,我本以为,你会问我如何。你却问了太子的事情,你是在逃避什么?” 第419章 猜得不错 “没有。”周嘉清道。 “清儿,你说谎的时候真不可爱,”周嘉宁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话锋一转,“你能执掌定国王府毋庸置疑,可若是倘若未来你要背负得更重,面对的更复杂,你是否已做好准备?” 周嘉清心中一跳,周嘉宁这话中有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若是从前,周嘉清也不会多想,可是她知道太子的命运后,周嘉清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周嘉宁想要说的话。 她定了定神,道:“姐姐,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我会陪在王爷身边。” 周嘉宁看了她一会儿,摇头叹道:“你心性淡泊,无甚野心,这诚然是你的可贵之处,可是这也不好。”她道,“不过,王爷对你的用心我自是知道,即便他有一日身居高位,亦无需担忧,因王爷素来言出必行,他既言坚守本心,定会信守不渝。清儿,我和皇上办不到的事情,你们可一定要办到,替我们走完那未竟之路。” 周嘉清不想再听下去,索性心一横,道:“那么,姐姐你呢?你的未来呢?” 说完这句话,周嘉清就低着头,忐忑不安地等着对方的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才有声音响起,依旧是淡淡的,似乎不甚在意的声音,低低沉沉悦耳动听,却每个字重逾千斤般地砸在周嘉清耳中。 “你猜得不错。” 周嘉清猛地觉得自己眼圈有些发酸,她不由分说,跨步上前,双手紧紧环抱住周嘉宁,这一触之下,才惊觉,原来自己的姐姐,身形竟比自己还要单薄几分。 一股怒意夹杂着委屈涌上心头,她声音微颤,带着几分不被理解的气恼,道:“成日瞒天过海,连我也瞒,姐妹之情你是一点都不讲!” 周嘉宁淡淡笑了笑。 周嘉清气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明知自己身中剧毒,这些年为何只字不提?父亲寄出多少封家书,却只换回你寥寥几笔的回应。在你心中,莫非爹、娘,还有我,都已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吗?这份亲情,你究竟置于何地?你从来都没有将我们当做你的家人,是爹不疼你吗?娘对你不好吗?还是我在你心中……” “清儿,”周嘉宁打断她的话,“我这毒和太子的一样,无解。” 院子里安静下来,一时间静谧得只能听见风穿过树叶的细碎声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早在姐妹两人说话时,王福安便后退几步,此刻他正站在不远处,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微微叹息一声,总要走到这一步的。 周嘉清疑惑地看向周嘉宁,好像根本没听到周嘉宁的话,或者是她故意忽略,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姐姐,你在说什么?对了,你既然中了毒,定也遍访名医,寻求解救之法。还有严姨,她或许能帮你解毒也说不定,不如明日,明日我们就去杜坡,让严姨给你和二表哥看看。再不行,还有南楚九皇子,我给他说,他或许也能在南楚找到奇人异士也说不定,办法有很多,你和二表哥总要去尝试……” “徒劳,”周嘉宁道,“我们皆已时日无多。” 周嘉清絮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风卷起院子里的落叶,王福安拢了拢衣领,似有凉意,这个夜里,只有灯笼发出微弱的光,来勾勒今夜的轮廓。 周嘉清的目光惊疑不定,她迟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周嘉宁淡淡开口:“清儿,你别自欺欺人。” “不!这不可能!”周嘉清猛地摇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痛楚与抗拒,“你与我相识十几载,为何偏偏是你,中了这无端的毒?”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试图在绝望中寻找一丝希望的裂缝。人们对于难以承受的悲痛面前,往往显得异常迟钝,可能是心底并不愿意相信这个已经是“事实”了。 “祖母去世的事情,你不是调查过了吗?偌大一个侯府,竟然没人发现祖母药方的不对,这是为何?”周嘉宁道,“西云人在东秦,东躲西藏,伺机而动。杜坡因为有严姨在,先皇对那看管很严,西云人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于是,那无处宣泄的恨意与不甘,对准了我们,第一件事便是报复我们的祖父,祖父已死在西云,祖母尚在,便是他们下手的第一人。而我,身为靖安侯府的嫡长女,他们或许早就猜到因着祖父与外祖父双重赫赫战功与威望,我们靖安侯府会出一个皇后。不管他们怎么猜想,我便是第二个牺牲的人。先皇与父亲,未敢有丝毫懈怠,就偷偷给你身边安排很多人保护你,没能让他们得逞之后,他们消停了。或许是战术改变了,现在也知道了,硬碰硬的较量之后,他们转而采取了更为隐蔽的手段——利用人心,以柔克刚。谢元赋想要踩着你爬上去,再将你丢弃,所以,你能明白父亲知道你仗义之举救了谢元赋后,他的心中是何等愤怒与无奈?” 周嘉清说不出此刻她的心里是什么感觉,仿佛被堵了一团棉花。 她问:“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中毒的?” “记事起。”周嘉宁答。 周嘉清闻言,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心疼。 “记事起……”周嘉清喃喃重复,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咽,“你竟从那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时日不多?所以你一直刻意与我们保持着距离,是害怕那一天真的到来时,我们无法接受?” 周嘉宁不置可否,所以啊,她偏爱红色,她在杜坡的山顶上种满了红色的花,她觉得红色热烈而鲜明,是生命力的极致展现,也是她最为缺失的。 “清儿,我不知道你为何对谢元赋怀有那么大的敌意,既然你恨他,我们一起努力将西云的势力连根拔起。他不仅是你的仇人,也是我和太子,以及王爷,包括父亲的仇人。杀死一人易,灭其百众亦非难事,难就难在,如何将那潜伏于暗处,狡猾如蛇的西云势力,彻底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一一瓦解。更是要让那祸乱朝纲、有违人理的秘术彻底消失,唯有如此,东秦的未来方能摆脱阴霾,重归光明与繁荣。”周嘉宁语气淡然。 第420章 正式宣战 说完后,周嘉宁有些恹恹,周嘉清察觉到,比起上一次在宫中见到时,周嘉宁身上竟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沧桑之感,这痕迹非是容颜的苍老,而是那双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深沉与阅尽世事的淡然。即便如此,她依旧保持着皇后独有的那份高贵与温婉,风姿不减,仪态万方。 周嘉清似乎不愿意再进行这样沉重的话题,转过头去,道:“上次王爷想要捉许蔓安,是你的人过去劝阻了?” “许蔓安暂时不能动,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西云之事,尚需忍耐。避免西云有朝一日死灰复燃,再起波澜。”周嘉宁的目光有些悠长。 谈及傅柔儿,那个最终登上东秦皇后之位的女子,可是今生她和徐竟骁在后面追查得紧,傅柔儿为了实现这个愿意,不得不变成另一个女子的模样,周嘉清觉得十分荒谬,又很可笑。 今夜,周嘉宁是故意引她过来说了这番话,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交代遗言。 回到王府后,周嘉清的举止间流露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她依旧勤勉地履行着职责,每一份差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却不知,每个夜晚,一想到姐姐,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泪水成了她唯一能够宣泄情感的出口,夜夜沾湿枕头。 这几日徐竟骁依旧频频往宫里跑,应当是在和新帝共谋抵御西云之策。 谢元赋大约也隐隐感到了压力,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整兵力布局。在这份谨慎与防备之中,谢元赋又交织着一丝微妙的自信,他觉得徐竟骁不会这么快怀疑到他们身上,而那位新帝,若无确凿证据,亦难以轻易降罪于他们。一边是怀疑,一边是坚信,谢元赋自己都混乱了,恰好遂了皇室的心意。 “说起来,陈书那天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我那时心系你的伤势,未能及时曾追问,待你醒来,却不让陈书说,到底是什么?”周嘉清问。 自二人心扉敞开,坦诚相待以来,徐竟骁对她几乎知无不言,只要周嘉清开口询问,他就会回答。 可是今日,他却看着周嘉清没有说话。 周嘉清一愣,徐竟骁温柔唤道:“过来。” 见徐竟骁很是坚持的模样,她便站起身来,走到书桌边:“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被徐竟骁一把攥住手腕拉进怀里。周嘉清猝不及防坐在他的腿上,试图挣扎起身,脸颊悄然染上了两抹绯红,这大白天的万一被进来的侍卫看到了成何体统? 徐竟骁非但不松手,反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与认真交织:“清儿,你可还记得,那晚你醉酒后,说过你想当皇后。” “记得。”周嘉清低低应了一声。 “那么……”他说。 “我不想。”周嘉清道,“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世人皆羡,终非我心之所向。你既知我前生之事,知晓我昔日所愿不过是成为名正言顺的正室,而今,这份心愿已圆满达成,我心足矣。” 他有些苦涩地道:“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杜坡生活,我亦不喜那宫廷,但是眼下,必须得走这一步棋了。” 说着,他从书桌里取出一卷黄绫圣旨,这,正是徐竟骁大婚次日降临的密旨,一份在前世由靖安侯悄然守护的秘密,直至此刻才得见天日。其上,不仅揭示了徐竟骁身世之谜,更承载了皇位传承的重担。 “没有时间了,你姐姐想必已向你透露了几分,”他低低叹息,将周嘉清的手放在掌心,“为了东秦的千秋基业,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抉择。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先辈们用鲜血守护的疆土,在我手中沦丧?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能不能为了我容忍一下?” “身为王妃,我或许能以无嗣之身,求得世间诸多宽容与体谅,但你若承继大统,龙椅之下,岂能无后以继大统之基?” “不管我们有没有子嗣,你都会是我唯一的女人!” 徐竟骁的回应温柔而坚定,他的双臂未有一丝松懈,仿佛要将这份承诺连同她一同锁入怀中,直至永恒。 许久之后,周嘉清抬起头来看着他:“东秦的疆土需要你亲自去守护,那是你的责任,是万千黎民百姓的期盼,而我是你这条路上的羁绊……” 徐竟骁也盯着她,认真道:“天下黎明百姓,我要,你,我也要!” 周嘉清心中一动,短短片刻,忽而笑了。 …… 皇上与徐竟骁共谋大安未来之局,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飘摇,两人皆是心怀壮志,未曾有丝毫懈怠。而谢元赋与许光治亦非坐以待毙,开始着手调动自己私养在各地的人马。 一连好几天,徐竟骁都未曾回府,府里的暗卫们都要比往日里更忙些,更显得凝重。 未几,大安都城之内,一则惊雷般的消息骤然炸响,震动了朝野上下——昔日战功赫赫、已解甲归田的郑将军,竟举起了反旗,其麾下铁骑如云,迅速集结于云阳城下,以城池为基,筑起了一座对抗皇权的坚固堡垒,正式向皇室宣战。 这消息瞬间震撼了大安城的每一个角落,百姓们无不瞠目结舌,议论纷纷。 郑将军郑田,其麾下原本就雄兵如林,而今更有传言,他多年来暗藏锋芒,悄然间广开才路,招募壮士,购置战马,悄无声息间将麾下兵力壮大至令人咋舌之境地。 云阳城,这片广袤无垠的疆土,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却被郑田以雷霆万钧之势,稳稳占据。 第421章 天下哗然 郑田虽冠以“造反”之名,然其言辞犀利,字字铿锵,直指皇室隐秘——竟称自己是被迫揭竿而起,缘由乃皇室内部藏着不为人知的逼反真相:定国王爷与新帝联手致使诸多皇子无辜死亡,更令人心惊的是,新帝心智蒙昧,朝政大权,已落入定国王爷之手。而新帝他时日无多,令人不禁忧虑,东秦的未来,岂能轻易托付于一外姓权臣? 此言一出,四海震动,天下哗然。 还有二皇子和四皇子,谈及皇位更迭,徐竟骁局势局外之人,资格二字,对他而言,是万万没有的。 七皇子叛乱之军,是二皇子暗中培植的力量,这一真相,使二皇子此生无缘宝座。 无需郑田言明,万民皆晓,若新帝真的时日不多,那么继承大统的,只能是四皇子无疑。 毕竟,帝王之道,在于民心所向。即便定国王爷踏平荆棘,夺得宝座,总是不得民心的。试想,一位君主无法让万民之心归顺如一,那么他的统治便如同无根之木,难以长久。 春桃话语中满是不忿:“郑田此人,当真是厚颜无耻之尤!他竟敢颠倒黑白,将污水肆意泼洒于新帝与王爷的清白之上,将自己那造反之行,粉饰为忠臣受奸佞蒙蔽,反诬王爷心怀不轨,意图颠覆新朝。这等行径,岂止是可笑,简直是可恨至极!” 这时,冬梅恰巧进来,她是来请周嘉清的,闻言,便叹道:“郑田欲行造反之事,却也知‘名不正则言不顺’之理。”她继而沉吟,“郑田无需特意提出,那番言辞席卷四海,脏水四溅,百姓便自发地拥戴起四皇子,民心所向,尽在一念之间。” 周嘉清赞许地望向冬梅,冬梅的见识确已今非昔比,常人或许只会拘泥于四皇子继位的正统之名,而她却能洞悉郑田背后的图谋,这份敏锐实属难能可贵。 遂平静道:“是时候了,该高先生出手了,拨乱反正。” 春桃一愣,问:“王妃,您早就知道郑田会这样说?您和高先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自上次从三春楼出来后,我心中已有了计较。” 言毕,周嘉清随着冬梅就去了高聿的院子。 踏入院中,只见高聿正凝神挥毫,他的神情凝重而充满激情,仿佛胸中激荡着千言万语,亟待借由这方寸宣纸一吐为快。 待至全篇终了,他放下笔杆,双手执起宣纸边缘轻轻一抖,引得立于高聿身后的两位侍女,眸光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倾慕之色,却又羞涩地以低垂的眼帘遮掩。 上一世,高聿在谢元赋的一众幕僚中,年少有为,长得好看,周嘉清与高聿交情匪浅,也曾问过他可有心仪的姑娘,想要促成一段姻缘。 “娘娘,臣只想孑然一身逍遥自在,并无他想。” 说起来,一直到前生高聿死之前,高聿始终都是孤身一人,仿佛世间情愫皆与他无缘,未曾有过半点关于红颜知己的传闻。 这会儿,见高聿与两个女子站在一起,周嘉清却有些恍惚起来。高聿真的就没有心仪之人? 待高聿屏退侍女后,周嘉清接过那张墨迹未干的纸,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像是蓄势待发的利剑,欲穿透纸背,直击人心最柔软之处。 周嘉清对冬梅道:“冬梅,你将这东西拓印百份,送到大安城每个书院去,务必这几日教会学子。” 冬梅不敢耽误,便是应了,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写满字的纸出了门去。 世上之事,武能撼动山河,而智谋则能抚平乱世尘埃。郑田以口舌为刃,企图挑起纷争,我等何不逆转局势,化被动为主动,以昂扬之姿提振我方军心? 此番不仅要让郑田一败涂地,更要让他输得哑口无言! 从三春楼回来那晚,周嘉清就料到了谢元赋的这一步,他总归是想清清白白,如何清白,这郑田,无疑成了那最趁手的磨刀石。 于是,周嘉清与高聿二人,密谋对策,将这场风波化为己用。 “郑田,正值韶华,本是肩挑重担、大展宏图的年纪,却解甲归田,本就是一件怪事。”高聿道。 “高先生可曾细赏过府中珍藏的那幅《竹林风雨图》?” “自然,那画我曾有幸一观。”高聿点头,心中已隐约察觉到周嘉清话中之意。 “《竹林风雨图》,非但绘就了自然之景,更寓含了一段家族兴衰的秘辛。”周嘉清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是说当年有一世家,在迁徙过程中途经竹林时,被自己人在背后算计捅了一刀,所以风雨的意思是指这场变故。” 说到这里,周嘉清微微一顿:“那人就是郑田的亲爹,许光治的舅舅!看来,这家族的行事作风,依旧是那么热衷在背后算计捅人一刀,这次,捅的却是整个东秦。” 第二日清早,平湖书院沐浴在初升的曦光之中,公子小姐们围坐一堂,轻翻书页,声音悠扬:“忆往昔,先帝筚路蓝缕,立东秦之基业,其艰辛历程,吾辈铭记于心。东秦之安宁,非天赐之福,实乃无数先辈以血肉筑就之基,来之不易,吾等当倍加珍惜。西云之地,秘术横行,霸道无双;北鸣疆域,巫术诡谲,风云变色;南楚之域,蛊毒之术,令人闻之色变。而我东秦,屹立其间,自古秉持正道,不倚旁门左道,以仁义治天下,此等气节,照耀万古!生于东秦,受先贤之荫庇,享太平之盛世,实乃三生有幸!然愚妄叛国之徒,妄图乱我东秦皇室之心,吾辈当警醒,不可闭目塞听,忘却历史之痛。想当年,西云曾以秘术侵扰,我家国蒙难,英魂能安?生在东秦,养民以仁,育民以智,安民以法,民当惜此幸。东秦复繁荣,且看民心之!” 书院的学子们,读到这里,面上皆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激昂之色。 这篇文章里,先是说东秦创立,实乃荆棘满途,于三国邪术肆虐的阴霾夹缝中繁荣起来。而东秦却始终秉持正道,拒邪术于千里之外。言及今日之盛世,来之不易,繁华背后,承载着无数的艰辛与牺牲。再论生于东秦之幸。可,近来有外敌造反之事,目的是动摇我东秦之根本。想当年,东秦曾濒于西云秘术之祸,先人之血泪,犹在耳畔回响,英魂未安,岂能容此等宵小之辈再度猖獗?东秦这么多年的坚守实在不易,养育子民,庇护子民,使子民安居乐业,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幸福,实乃我东秦之根本,万民之心之所向。东秦子民更应该珍惜这幸福生活。故,吾呼吁东秦万民,勿忘历史之痛,珍惜眼前之福,东秦的再次繁荣,就看我辈的民心了! 第422章 书生狡猾 平湖书院率先垂范,城内诸学院竞相响应,全城的学子不约而同地沉浸在一篇名为《生在东秦,?何其幸也》的文章中。一时间,墨香四溢,笔耕不辍,学子们以满腔的热情与才情,将这篇蕴含深意的文章译成了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文字,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此文辞间,将苍生黎民推至了崇高的境界,瞬间点燃了民众心中的熊熊斗志。百姓闻之,无不义愤填膺,恨不能即刻披甲执戈,追随那讨伐郑田的大军,亲手斩断他的头颅。 有趣的是,此文与郑田的说法一样,也不提徐竟骁,以及他这个外敌。反倒激起了对他的强烈谴责,他的形象在百姓心中,已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百姓痛骂他是西云走狗,叛国之人。 东秦自开国以来,对百姓施以仁政,恩泽广布,此情此景,世人皆睹。故而,任何妄图颠覆东秦皇室,挑唆民心者,皆是逆天而行,绝非忠良之辈所能为也,其行必遭天下人共愤。 于是,沸沸扬扬的定国王爷涉政一事,便无人再提了。而四皇子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储君,更无人关心。 大安城中更有人将那晦涩难懂的文章,巧妙编织成朗朗上口的童谣,穿梭于孩童的欢声笑语间,成为新的流传,滋养着东秦的每一寸土地: 东秦创立艰,太平未易得。 我生于东秦,?何其有幸也。 世人苦西云秘术,北鸣巫术,南楚蛊毒。 朝看我东秦,暮看我之辈。 自古坚守正道者,未尝假此左道也。 今世繁自来,所载艰辛多! 我生于东秦,?何其有幸也。 今外敌之愚,乱我东秦心。 世人皆思当年害,其精魂能安否? 我生于东秦,?何其有幸也。 晨昏深深养育恩,今古悠悠民当惜。 东秦明日能几何?请君且看民心之。 春桃和秋菊未曾料想此番风波竟能汇聚如此众多人心之力,更不可思议的是,那肆虐的谣言竟如此轻易便被化解于无形之中。 二人望向周嘉清,眼中满是崇敬与钦佩,齐声赞叹道:“王妃,您真是智计无双,怎么就能想到这个办法呢?” 周嘉清笑道:“文章是高先生写的,我常言让你们闲暇之余多向高先生请教,可惜你们两个就是不听,只有冬梅一人愿意。” 提到学功课,她俩就头疼,春桃性情直率,行事如风;而秋菊,则是伶牙俐齿,善于言辞,可她俩偏偏在这学问之道上,每每提及,皆是一筹莫展。 唯有冬梅,周嘉清但凡有所吩咐,她总是默默应承,不折不扣地执行。 “文章是高先生的,可办法是王妃想的,您与高先生,皆令人钦佩不已。”秋菊连忙撇开话题。 与此同时,东秦的一个小镇上,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悠然漫步于石板铺就的街道,路过一学堂,门扉轻启,孩童们清脆的读书声交织在一起,正摇头晃脑的读:“忆往昔,先帝筚路蓝缕,立东秦之基业,其艰辛历程,吾辈铭记于心。东秦之安宁,非天赐之福,实乃无数先辈以血肉筑就之基,来之不易,吾等当倍加珍惜。西云之地,秘术横行,霸道无双;北鸣疆域,巫术诡谲,风云变色;南楚之域,蛊毒之术,令人……” 青衫男子步伐微滞,心中一动,随即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如此才情横溢之作,确实堪当那人的师长之任。” 东秦皇宫里。 周嘉宁手持着一份书信,笑着道:“陛下您看,还是清儿那丫头心思巧妙,大安城内各书院正暗自打探那篇惊世之作的幕后之人,谁料竟是位‘已逝’的先生所为。高聿之才,依旧犀利如昔,笔锋所至,谣言尽散。” 皇上轻哼了一声,道:“狡猾的书生。” “借他之手,外界谣言皆烟消云散。”周嘉宁轻挑眉梢,“怎么陛下好像一直都很排斥高聿?” 皇上闻言,神色微敛,沉默片刻,终是轻声唤道:“宁儿”。 周嘉宁“嗯”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皇上。皇上却似未觉,仿佛被案头那凤鸟衔环香炉深深吸引。那凤鸟展翅欲飞,口中轻衔一环,环内香炉正静静地吐露着半截熏香,青烟袅袅升起,最终化为虚无,飘散于无形之中。 周嘉宁望着这一幕,皇上这几日愈发心思沉重,每每说着话就陷入沉思中,这烟雾,似是在低语,却预示着终有一刻,他们也将随风而逝。 …… 一个月后,徐竟骁归来。云阳城的战役,郑田溃败得彻底。 而新帝展露出来的真实力量,让那些暗中觊觎、心怀不轨的臣子们心头骤寒,仿佛严冬里,被一盆夹杂着冰凌的冷水从头浇下,透骨之寒,令他们彻底清醒。 当那一具具被岁月遗忘,却奇迹般保存完好的遗体,逐一展现在众人眼前,众人像是狠狠灌了一口寒风。 更为诡异的是,这些遗体皆缺失了面容,这个手法不正是当初西云的秘术吗? 西云秘术,其精髓便在于,剥夺一张脸,赋予另一人全新的身份与命运。这蜕变的背后,隐藏着古老而严苛的法则——唯有尸身不朽,方能维系这张脸皮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