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明》 第一章家变 南京城。 靖难刚结束，南京城的战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好在朱棣提前下令不得扰民，这才让整个南京得以保全。 城破的动荡让百姓们心有余悸，唯有躲在家里才能有些安全感。 “爹，娘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要不你续个弦吧。”魏明边吃边说道。 作为来自后世的灵魂，他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虽然被老爹警告过多次，但是依然我行我素丝毫不改。 魏明来到这里数年了，刚来的时候他其实想过要去投靠朱棣，混一个从龙之功，可惜年纪小、没有门路，根本没机会投靠。 好在老魏家诗书传家，温饱不愁，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是能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加上魏琮这个爹对他从小呵护有加，魏明干脆就此躺平，准备安心享受生活。 “咳咳咳......” 魏琮猛地听到如此虎狼之词，顿时被呛到。好在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儿子口出惊人之语了，咳嗽几声之后才缓过来。 小女儿停下吃饭，脑袋躲在大碗后面，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爹，什么是续弦啊？” “咳咳咳，喔，库库库......”魏琮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若是知道什么叫社死的话，肯定能够表达出他此刻的心情。 狠狠朝魏明瞪过去：“你吃饭就好好吃饭，没事胡说八道什么？没看到淼淼还在这里吗？” 魏明侧头看向妹子，见他正古灵精怪地满脸偷笑。伸手用筷子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随手把她的脑袋按进饭碗里面，“吃你的饭，大人的事情少打听！” “哦。”魏淼人小鬼大，一本正经地点头答应。不过看她滴溜溜转的黑白眸子，就知道她肯定不会乖乖的听话。 魏琮当然也看穿了小女儿的小心思，连忙转移话题道：“咳咳，今天铁器作坊那边传话过来，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你明天过去看看吧。” 原本魏家是没有这铁器作坊的，不过自从魏明知道寻常铁锭和精铁之间数十倍的价格差距之后，便立刻弄出这个作坊，专门用来熔炼精铁，也就是后世的钢。 魏家能从小富变成大富，都靠了这个作坊，穿越古代，赚钱的路子太多了。 “好吧，明天一早我就过去看看。”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侧头看向门口就见到管家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满脸的惊慌失措。 管家一边跑一边喊：“老爷，外面来了好多锦衣卫。” 锦衣卫！ 魏明听到这三个字心里一咯噔，锦衣卫刚刚被朱棣重新启用，新官上任正在缇骑四出满京城的抓人，那些王公贵族听到这三个字都要心里抖三抖。 话音未落，只听“轰”得一声，明显是大门被撞开了。 魏明忽然看向一旁发呆的妹妹，低声朝老爹说道：“爹，我先带妹妹回房避一下。” 魏琮满脸沉重，不假思索地点头，“赶紧去，你也不要出来。” 魏明略微一点头，立刻拉起妹妹朝着后院走。 “哥......发生什么事？”魏明没有多说，只是抱着魏淼走进柴房。 看到魏明把自己丢进柴房，魏淼皱起眉头，“这里好脏......” “脏才好，惹人嫌弃，不会有人来。”魏明认真地道。 两手抓住她的肩膀嘱咐：“你躲进去，我去看看老爹那边。没看到我，千万别出来。” “嗯。”魏淼虽然不懂为什么，但很听话的主动躲进去。 魏明将她藏好之后松了口气，再次嘱咐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声，然后快步向前院走去。 等他重新走到前院的时候，魏综已经被数十个锦衣卫团团包围。 而为首的锦衣卫，竟然是他的街坊何非。 不过，魏明丝毫没有欣慰感，因为他知道这何非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魏家赚了钱，于是开始接济这些街坊，而这何非就是一泼皮无赖，经常来混吃混喝，拿了接济的钱也不想着好好过日子，就知道吃喝嫖赌。 去年年底，何非的爹去世，他拿出十两银子为其办丧事，十两银子，这可是普通人一家两年都赚不到的钱，可这何非竟然狼心狗肺的说他给的太少。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何非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皇上有旨，诛灭方孝孺十族。有人举报你爹是方孝孺的学生，跟咱们走一趟吧！”何非朝着魏琮一指，厉声下令。 “来人，绑上带走！其他人抄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谋反的证据。”何非狞笑道。 听到何非的说辞，魏明心里一紧，这个时间点和方孝孺扯上关系，那是十死无生啊！ “何大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哼，你爹当年可是说过，自己去听过方孝孺的课，难道还能有假？” “大人，那方孝孺此前名气极大，去听过他课的人没有十万人也有八万人，我爹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和方孝孺根本其实扯不上任何关系。” “那就是去听课了？这样便是有谋反嫌疑，少说废话，给我滚一边去，否则我直接杀了你！” 很快，后院就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好一会，那些锦衣卫才意犹未尽地从后院出来，几十个箱子就这么明晃晃被抬出来。 何非走到一个箱子面前，两个锦衣卫连忙将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银锭。 看着这一箱箱的银子，何非顿时猛啐了一口。 “呸，老子当初就看出来了。你有万两的家资，当初我爹去世竟然才给我十两。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魏明深呼吸，不想和白眼狼谈这件事。 “大人，我家并未谋反，至于这些黄白之物，只要大人愿意放了我爹，尽可拿去。” 在魏明看来，钱可以再赚，人要是没了，就真的没了。 何非则嘿嘿一笑，“你爹是不可能放的，今天我必须带走，不过，听一位大人说你家的铁器作坊很赚钱啊！” 魏明恍然，原来是有人看上铁器作坊了！ 自己的铁器作坊能够直接把铁矿石炼成精钢，这其中的利润比别人高了十倍，这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啊！ 魏明早就担心自己炼钢会被人盯上，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进行，甚至每次都不敢多炼，只是一点一点的放到市场上。 没有想到，就算是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是那位大人看上了我那小作坊？”魏明近身询问。 “没错！”何非坦然道，“我能成为这锦衣卫，也多亏了那位大人看上你的作坊呢，嘿嘿，说不得我还要谢谢你！” 魏明深吸一口气：“对方来头很大？” “呵呵，大破天！”何非冷冷道。 听到何非的话，魏明顿时露出灿烂笑容，然后直接伸手。 啪！ 重重的一巴掌直接扇在何非脸上。 “既然对方身份大破天，在满足那位大人之前，我就算打了何大人，何大人也不敢动我一丝一毫吧？” 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魏明竟然直接扇了何非这个锦衣卫一巴掌。 “找死！” 当即就有锦衣卫拔刀，想要一刀杀了魏明。 魏明却是死死盯着何非。 “慢着！”何非将嘴里的血一口吐掉，“魏小子，你很有种啊，不过你说的没错，现在我确实不敢动你，这巴掌我认了。” 看到何非得样子，魏明更加开心了，看来何非真的只是一个小卒，还是个识相的小卒，怪不得能被某个大人物看上，做这件事。 “那……草民可就不客气了！” 啪啪啪！ 魏明左右开弓，又扇了何非几巴掌，把自己的手都打疼了。 何非已经被打蒙了，但是感受脸上的疼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意，直接拔出怀里的刀。 “哎哎，何大人别生气啊，我要是死了，得不到那秘方，何大人也会死的很惨吧？我只能挨何大人一刀，何大人身强体壮说不定要挨上几十上百刀，何大人也不想和我一个草民同归于尽吧？” 听到同归于尽，何非的身形再次顿住，只是死死盯着魏明。 他已经成了锦衣卫，要地位有地位要要银子有银子，自然不愿意和魏明一起死。 “何大人可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个人胆子小，要是把我吓死了，到时候何大人也要陪葬的。” 魏明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对了，也别想报复我爹，否则到时候那位大人让我交出秘法，我就对他说，见不到何大人的人头，我就不交秘方。何大人也不想因为意气之争就丢掉自己的命吧。” “好好好，魏明公子果然不凡，难怪能置办如此家业，这口气我何非吞下了，不过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说着何非大手一挥，带着魏综离开。 魏明则是在大喊：“爹你放心，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到了狱中想吃就吃，想喝就喝，酒菜不合胃口就骂他们。何大人和诸位大人可要照顾好我爹，否则我会拉你们陪葬的。” 看着魏综被带走，魏明眼中满是怒火，可是他阻止不了。 唯一幸运的是，经过自己得测试，对方肯定不敢对他爹下手，否则他爹得怕是活不过今晚。 “哼，山不转水转，这句话应该我说！” 第二章目的 魏明其实有点后悔，果然当初的想法是对的，应该不畏艰难去投靠燕王，攫取地位权力，可惜他被躺平的生活迷惑了，以为这么一直下去也很好，忘了这个时代是会吃人的。 “先把眼前的困境给渡过去吧！”魏明转身去找妹妹，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 “哥！”听到魏明呼唤她的声音，魏淼连忙推开遮住她的干柴和杂草，不顾一切地扑到魏明怀里。 看着妹妹惊魂未定如同小鹿一样的眼神，魏明伸手把她的头揽进怀里。 魏淼安定了一下心神，才发现只有大哥一个人回来，没有看到老爹的身影，立刻慌张道：“哥，咱爹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爹有事出去了，过两天就回来。” 魏淼严重有些迷惑，但毕竟年纪小，还是相信了自己的哥哥。 次日一大早，魏明暂且安顿好妹妹之后，就急匆匆地来到铁匠作坊。 铁匠作坊平日里交给一个叫老袁的铁匠打理，魏明只有在需要炼钢的时候才会过来。 走到门口，看到老袁正在开门准备营业。 魏明冷冷盯着老袁：“你老实说，炼钢的事情你告诉过谁？” “公......公子何出此言......” 魏明目光冰冷地望向他，“人家都找到我家里了，你还要狡辩吗？炼钢的事情只有你知道，除了你还有谁。” 老袁见避无可避，“扑通”一声，跪在魏明面前，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扇自己耳光，“我对不起公子！” 魏明摆手打断正在营造悲情的老袁，“你替我带句话过去，就说只要放了我爹，炼钢秘法我双手奉上。” 说完，魏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没有再看老袁一眼。 事实上魏明回到家之后，没有等多久就听到前门传来铜环碰撞在铜钉上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来得好快！”魏明暗道。 还没有等他起身，前院顿时传来一阵沉重杂乱的脚步声。 “真是横行无忌！”大明律规定，擅闯他人宅院，主家可以打死勿论。 对方敢不请而入，显然是没有把魏家放在眼里。 魏明来到前厅，魏明便看到两队家丁打扮的人，笔直地站在前厅周围，看到自己也没有分毫动容，就好似没有看到他一样。 甚至魏明从他们身上看到一丝令行禁止的味道，这根本就不是普通家丁，有可能是行伍出身。 魏明走进去，就看到厅堂上首坐了一个老者。 老者穿着青色的锦袍，一副神态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就好像是在他的家里一样。 魏明大踏步走进去，直接摆明车马问道：“我爹被你们抓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知道了吗？锦衣卫。”老者丝毫没有掩饰，“不过魏公子昨天晚上的表现，可是让我大吃一惊啊，一个平民百姓敢把锦衣卫总旗的脸都给打肿了。” “嘿嘿，这不都托了大人的福？” 老者听了也嘿嘿一笑，明白魏明话里有话，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存在何非不敢还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魏明一家才会和锦衣卫对上。 不过，老者见到魏明如此，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也怕遇到一个愣头青，宁死不肯交出秘方。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很多技术的主人是宁可死，也不愿意外传，他蛮横地闯进来，就是为了施压，然后再说两句好话，让魏明不至于太冲动。 现在看到魏明还算懂事，他趁热打铁道：“把炼钢秘术交出来吧，我保你一家无事。” 魏明却没有回答，反而询问：“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主家姓朱。” “姓朱？难不成是哪位王爷？” “别打听了，主人身份尊贵不是你能够知晓的。把秘方给老夫吧，我拿到秘方，立刻就会下令放了你爹。” 魏明却没有轻信对方的话，就算对方真的把他一家当成屁给放了，那何非也不会放过他。 “放了我爹，秘方给你！” “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没得选！”老者笑呵呵摇头，“不交出秘方，你全家都得死！” “呵呵......”魏明笑了起来，朝着周围一指，“你有权有势，而我只是一介草民，若是我先把秘方都交给了你，到时候你反悔不肯放人，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明盯着老者，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让老者心惊的话：“与其如此，还不如鱼死网破。我虽然难逃一死，但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老者怒气勃发，猛地将茶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怒目圆瞪。 看到老者的反应，魏明知道自己猜对了。 语气一转平静地道：“我只想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您是贵人不用和我这样的草民一般见识，对吧？” “秘方必须要先交出来，否则就不用谈了。”老者狞笑着看向魏明。 魏明平静地和他对视，甚至主动前倾凑过去，两人双目之间的距离只有半尺。 “我可以退一步，先把秘方给你。不过这秘方还需要配合专门的炉子，等到你们放了我爹，我再把炉子的诀窍告诉你们。” 这样，魏明也不怕对方反悔！ 老者缓缓退了回去，忽然笑了起来，语气也缓和下来：“难怪老夫看铁匠作坊里的炉子和别的不一样，你说的就是那个炉子吧？” “正是。”魏明点头，重新回到自己站立的位置，“不过那个炉子太小，根本满足不了你们的需求。你们想要大量炼出精钢，就必须要重新建个更大的炉子。而这炉子怎么建的，只有我知道。” 魏明很确定，对方更在意的是能够大量炼钢的技术，肯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原来炉子大小还关系着精钢的产量......老者这才明白过来。 实际上，他们早就和老袁串联了，可惜，老袁在他们那尝试无数次，都没办法炼制精铁，原来问题在炉子上。 魏明一个人偷偷的卖，本来就不需要多少产量，小炉子就可以满足。但是他们不行，若是没有更大的炉子，他们手里的秘方基本上没什么价值。 “可以，老夫今日就能把你爹放回来！”说着老者起身走到魏明面前，笑盈盈道：“走吧。” 很快，魏明跟着老者上了马车。 老者闭目养神，魏明却是偶尔打量老者一眼。锦衣卫不久前刚重新创建，正是管理制度最严格的时候，一般权贵根本没资格让锦衣卫出动，对方既然能够调动锦衣卫，看来权势不是一般的大。 魏明眉头微微紧皱，现在朱棣刚刚占领京城没几天。建文朝的勋贵都在夹起尾巴做人，敢如此肆无忌惮抢夺自己的人，多半是跟随朱棣的从北方来的。 跟着朱棣从北京而来，又姓朱，如果老者没骗他，不出意外就是朱棣自己那一家子了？朱棣本人应该不至于，那么大概率就是儿子…而现在这个时间点，直接跟着朱棣来南京的儿子，只有一个而已！ 另外两个可能刚到南京不久，也可能还在往南京的路上。那么对他下手的人，大概率就是，朱高煦？ “不过，就算你是朱高煦，敢拿我家人的命威胁我，也是触及我的底线了！”魏明默默开始回忆有关朱高煦的一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朱高煦原本历史上的下场就不好，他不介意加速这个过程，他熟知历史，如果他愿意投靠太子，随便几招就能让朱高煦死无全尸。 第三章我的秘方呢？ 在两人的沉默当中，马车来到了目的地。 梁柱上传来“咚咚”两声，魏明和老者同时睁开眼睛。 “到了，走吧。”老者淡淡地看了魏明一眼。 魏明起身掀开帘子跳下去，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不是诏狱，而是一处不错的院落。 老者被车夫搀扶下马车。 “我爹在哪里？” 老者这时候抛开对魏明的看法，笑着道：“秘方呢？” 魏明随手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丢给老者。 册子落到手里，老者都没有想过魏明会如此随意就把价值百万的秘方交给他，两眼发直地看着魏明。 “你......就把这东西随便带在身上？” 魏明当然不会轻易把这东西带在身上，要不是老爹被人扣住了，他都不会把这东西落到纸上。 见魏明默认，老者也不知道该说魏明胆子真大，还是说他行事莽撞。他原以为魏明会告诉他一个地址，让他派人去拿呢。 “走吧，你爹就在后院。”既然秘方到手，老者也不拖延，带着魏明朝内院走。 魏明紧紧盯着老者，一言不发跟在他的身后。内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的都是锦衣卫，这种情况让魏明心里越发地凝重。 原本他只有六成的把握，对方是朱高煦的人，现在看来对方把锦衣卫当成家奴来使唤，他的把握又高了两成。 毕竟历史上，第一任锦衣卫指挥室纪纲，其实是亲朱高煦的，认为朱高煦会登上皇位，两者关系极好。 刚刚走进后院，魏明就看到两个锦衣卫把老爹从屋子里拉出来。 “爹，儿子来接你回家！”魏明连忙跑上去，魏明紧紧地将他抱住，在他耳边说出这句话。 “你怎么来了，这里……” “没关系的爹，安心跟我回家便可。” “这是怎么回事？咱能回去了？” 魏琮知道他被抓的这段时间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想要从儿子口中得到答案。 可魏明没有急于和老爹解释，只是说道：“咱们先回去再说！” 魏明扶着老爹就要往外走，刚一转身就看到那个管家。 “公子请便，还请不要忘了咱们的约定。” 魏明心里松了口气，点头道：“放心，明天你们派信得过的匠人去铁匠作坊，我教他们便是。” 一个炼钢法而已，魏明根本没有放在心里，能够用它换得老爹平安，就是它最大的用处。 反正这样的秘方，魏明脑子里还多得是。 “魏老爷，魏公子，以后常来啊！” 魏明扶着老爹刚刚才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令人火冒三丈的声音。 回头就看见何非那张的脸。 魏明从管家口中得知，他只想抓住老爹逼自己把秘方交出来，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家搬空的打算。 也就是说，何非自作主张洗劫了自己家。 当然，不管何非做了什么，当何非带人闯入自己家的时候，只要自己还活着，对方就得死。 “原来是何大人，大人从我家搬走的东西，应该能还回来了吧？”魏明冷冷地道。 何非故作惊讶，“魏公子何出此言？” 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管家，见管家束手一旁，没有要管的意思，何非笑嘻嘻地道：“兄弟们大半夜的出趟差事不容易，总不能让咱们空手而归不是？” 魏明当然也不是要计较那些银子，他要的是何非的命，于是继续道：“别的东西你可以不还，不过提炼精盐的秘方......你总该还给我吧？” 魏明故意压低声音，只让何非和身后的管家听到。 果然，管家听到“提炼精盐”四个字，眼睛陡然朝何非射去摄人的光芒。 这个时代，粗盐和精盐的价格也有十倍的差距，如果能有这样一个秘方，那也价值千万。 他对何非这样的人收刮油水并不在意，但是何非胆敢私藏秘方这样的重宝，那就是在找死！ 何非看到老者的眼神，指着魏明破口大骂：“你胡说......什么秘方？我根本就没见过。” “是啊，究竟是什么秘方，老夫也很好奇呢。”老者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既挡住来势汹汹的何非，又冷冷地看向魏明的眼睛。 何非虽然怒不可遏，但他真的没有胆子敢冲撞管家，只得止住脚步。 而魏明则是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笑呵呵道：“顾名思义，当然是教人如何把粗盐提炼成精盐的。” “粗盐可以提炼成精盐？”以管家的城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拢在袖袍里的双手都下意识地握紧。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粗盐才什么价？精盐又是什么价？ 如果真有这样的秘法那么价值丝毫不亚于高炉炼铁，毕竟盐可是刚需品，每个人都要吃盐。 随后，管家转头看向何非。 不等他说完，魏明轻轻摇头插话，“不对吧，何大人？秘方就在我的房间里，你把我家都搬空了，会没有得到秘方？” 魏明看着管家噬人的眼神，心里忍不住畅快大笑。 “不过既然何大人没见到，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在回家去找找，我就先告辞了。”说着，魏明带着魏综离开这里，不管身后两人。 “何非啊何非，等你死了，我还会花十两给你厚葬的，你连儿子都没有，应该没人嫌弃我给的太少了！” 魏明还在想着明天应该把何非葬在哪里，要不要请人去何非的坟头跳舞庆祝？ 管家没有管魏明，却死死盯着何非。 何非更慌了，只见他神色惶恐地解释：“大人......末将真的没拿什么秘方！他害我，他在陷害我啊！请大人明察秋毫！” 说着，何非双手抱拳跪在地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冒出汗水，魏明一句话就让他陷入绝境，他心里把魏明恨死了。 “狗东西给大爷等着，等过了这一关看大爷怎么玩死你！你还有一个妹妹......” 不知道何非想到了什么，狰狞的面孔上竟然浮现出兴奋。 管家再次回头看向魏明，他现在不在乎这秘方在谁的手里，不管在谁的手里，他都有信心拿到手。他现在需要确定的是，是否真有这样的秘方。 而魏明也没有说话，只是朝管家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和死人多说一个字，他都觉得晦气。 管家瞬间明白了含意，低头略一思量，魏明这是要用提炼精盐的房子买何非的命。 随手摆摆手道：“魏公子真是人中俊杰啊，早点回去吧，明天一早我会派人去接你的。” 魏明微微点头，“放心，我言出必行，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忘记的。” 说完，就扶着老爹转身离开。 第四章你的冤屈，我知道 何非脸上的狰狞表情还没有收敛，就看到管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心里一惊，他扑通一下跪在管家面前，紧紧抓住管家的衣衫，连忙解释道：“大人要相信小的，小的真没有拿他说的什么秘方啊！”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管家拍了拍何非的肩膀：“咱相信你是被魏明陷害的，魏明也知道他是在陷害你。所以你不用叫屈，这些咱都知道。” 但是，魏明是要用价值亿万的方子，买这个何非的命啊，他能拒绝嘛？ 总管似乎是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你也是锦衣卫，应该明白想要证明你的清白，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何非脸色唰的一下煞白，额头上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沿着脸庞流下来。 锦衣卫流程是什么样子，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天锦衣卫抓了成千上万人，他就没有见过谁能够把所有的刑具全部试一遍的。甚至连一半的刑具都没有用完，人就被折磨死了。 “大人......饶命！”何非抬头满含绝望地哀求。 总管发出一声长叹，他俯下身来，伸手在何非脸上拍了两下，叹道： “你这个人很是聪明，对咱也算是恭敬周到。但是咱现在要的是精盐的秘方，你有吗？” “只要你拿出精盐秘方，咱不仅立刻放了你，还让你步步高升。甚至如果你恨魏明的话，咱都可以把他全家抓到你面前，任你处置，如何？” 何非顿时怔住，他本来就没有拿精盐秘方，这是魏明诬陷他的，他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再说了，就算是他有，现在拿出来岂不是说明精盐秘方的确是他拿走的，却在刚刚不肯献出来？ 不管他是拿，还是不拿，都是死局！ 见何非无话可说，总管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关注他。 朝着另外一人道：“好好伺候你们总旗大人，伺候好了你就是总旗。” 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总旗这顶官帽会从天而降，两眼瞪大看着总管大人，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小的多谢总管大人提携！多谢总管大人提携......”此人猛地跪在地上，几下跪行到总管面前五体投地拜下了又拜。 总管轻咳一声，笑眯眯地朝着他挥手一抬：“起来吧，用心办事为咱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小的一定尽心竭力。”此人笑着起身，自然而然占据了刚才何非的位置。 随后他侧头看了何非一眼，谄媚地朝总管道：“大人放心，小的原本就是用刑出身，就算他的嘴是铁石铸就，小的也能让他开口。” “哦？”总管看了此人一眼，没有想到他随手点的人，竟然还是一个人才。 微微点头，随意地道：“那就交给你了，不要让伤到他的脸，免得认不出来，希望你不要让咱失望。” 何非看到曾经的手下背叛自己，还爬到自己头上，气得他发疯。 立刻挣扎着吼道：“许老三，本官对你可不薄啊！你不能......” 许老三上去高举右手，全力朝着何非脸上扇下。 “啪！！！” “狗东西，许老三也是你叫的？” 何非懵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往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被他一个眼神就吓到两股战战的许老三竟然敢打他耳光。 “看什么看？”还不等何非反应过来，许老三又是反手一巴掌扇过去。 接连两巴掌让何非认清楚了现实，许老三直接朝左右锦衣卫喝道： “给我拖下去，看我怎么摆弄他。” 何非绝望了，他一边被锦衣卫拖走，一边竭尽全力地朝着总管大人伸手，凄厉地惨叫道：“大人饶命，饶命啊......” 处理了何非，许老三连忙转身，在总管大人面前点头哈腰地道：“大人放心，小的很快就会让他把所有做过的事情都想起来。” 总管饶有兴趣地看了许老三一眼，忽然觉得此人比何非更加听话。 “记住，不要伤到他的脸。” 说完，总管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是是是，小的铭记在心，不敢或忘。”许老三一边点头哈腰地说着，亲自送总管出门。 第五章解气 魏明扶着老爹离开院子，没有提前准备马车，两人只能靠着两腿走回去。 好在老爹没有吃苦，身上也没有伤势，走回去问题不大。 两人没有说话，一路回到家里。 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背对着坐在屋檐下的妹妹转过头来。 “爹！你回来啦！”魏淼跌跌撞撞冲向老爹，一下子扑到怀里。 因为魏明没有说魏综是被抓，所以魏综实际上对魏淼而言只是离开了一晚上。 “爹，你带淼淼回屋吧。” “你要去干什么？”看到魏明转身要出门，老爹和妹妹齐齐看向他。 魏明笑了一下，解释道：“今日老爹脱困，应该庆贺一下，我去买些好菜回来。” 家里无人，他只能自己去。如果只是落魄了，仆人不至于全都跑了，但是牵扯到诛十族的方孝孺，谁也不敢多留。魏明也不怪他们，毕竟这是死全家的大事，谁敢牵连。 魏琮虽然没有吃苦，但是他担心两个孩子，哪怕是山珍海味放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吃得下。 于是，魏琮点点头嘱咐一句，“快去快回。” “好的。”魏明答应之后，迈步出门。 家财被何非洗劫一空，魏明身上只有几贯便于携带的宝钞。往后的生活还要先靠这几贯宝钞顶着，可不能一下子花完了，否则往后全家都只能去喝西北方。 魏明没有去酒楼买席面，只买了一只烤鸭和一块肉，以及一些米粮。 魏明回到家里的时候，老爹已经把妹妹哄好了。 看到魏明回来，老爹先是一喜。随后看到魏明手里提着的肉，脸色顿时一垮，“你买些熟食回来就好，这生肉怎么弄啊？厨子都跑光了，也没有人会做饭啊......” 魏琮老脸一红，他从小衣食无忧，一心只读圣贤书。以往有着下人照顾衣食，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落难了才发觉，原来他除了读书之外，竟然连块肉都不能煮来吃。 百无一用是书生......魏琮这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爹你们坐着吧，我去做饭。”魏明把烤鸭放下，提着肉和米粮朝着厨房走去。 “你？”魏琮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不解地问道：“你会做饭吗？什么时候学会的？” 魏明停下脚步，转身笑着回道：“这还用学吗？看一眼不就会了吗？” 看一眼就会煮饭？魏琮对庖厨完全不懂，但是他没有听说过谁看一眼就会的。 见魏明就要去厨房，他豁然起身连忙跟着去。 “等等，老夫看看你怎么煮饭的。” “我也去！”魏淼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跟着跑过去。 魏明回头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不忍心打消两人的好奇，点头道：“好吧，正好可以帮我烧火。” 来到厨房，看着魏明手法熟练地洗肉、切肉、煮肉一气呵成，父女两人面面相觑，这是看一眼就能够学会的？ 魏明熟练地把煮熟的肉捞起，流行一锅肉汤。撇去渣滓，把米倒进去开始煮。肉汤慢慢煮干，米饭完全吸收肉汤的精华变得晶莹剔透。 “好香啊！”魏淼情不自禁地吸吸鼻子，还没有揭开盖子，她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开饭！”魏明哈哈一笑，把饭菜端到桌子上。 三人端起碗筷相视一笑，开始吃饭。 眼前的饭菜和前两日相比，只能算普通。但是直到把这顿饭吃完，都没有锦衣卫冲进来。 经历过生死巨变之后片刻的安宁，都能够让三人都感到格外的满足。 次日一早，魏明推开门，突兀地看到总管带着一群人站在外面。 “吓我一跳......”魏明一边埋怨，一边问道：“贵人既然来了，为何不直接派人进去唤我？” 总管瞥了魏明一眼，淡淡笑道：“老夫也是刚来，正要派人去找你。” 然后语气一转，说道：“既然你出来了，那咱们就走吧。快点去你的作坊，你也想早点和老夫两清吧？” 最好是划清界限......魏明默然点头。这些人有权有势，又心狠手辣，魏明一点和他们产生瓜葛的想法都没有。 “那这就走吧。” 总管侧身让开道路，伸手示意魏明上马车。 马车平稳，坐着很舒服，而且速度还不满。不过片刻时间，就来到作坊。 “大人，拜见大人。”老袁看到熟悉的马车前来，连忙从铺子里出来，跪在马车面前不断叩头。 魏明掀开帘子出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又是满腔怒气，又是犯恶心。 老袁抬起头来，猛地看到魏明的脸，被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里？” 魏明察觉到身后的总管也出来了，顿时跳下马车，朝老袁讥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不来，难道你知道高炉是怎么建的吗？” 老袁当然不知道，可是被魏明如此噎了一下，他心里非常难受。 忍不住出言讥讽：“是你的秘方又怎么样？马上你不也要乖乖拿出来？咱给你卖命多久了，每次你加料的时候都防备着我。看你一会儿还敢不敢藏着掖着......” 还没说完，老袁就看到总管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迎接上去，谄媚地道：“贵人慢点......小心脚下。” “小的为贵人引路。”还一脸殷勤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热心地给总管解释：“贵人有所不知，这魏明奸诈得很，他把炉子建在后院，寻常人根本就不知道......” 来到后院，老袁手脚麻利地打开门将众人迎进去。 魏明冷笑看着老袁在总管面前不断地献殷勤，完全就是在一个跳梁小丑。 一进门，总管就看到一座高耸的炉子。第一次看到如此怪异的炉子，总管睁大眼睛，满是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特殊炉子？” “是的。”魏明一边点头，一边带着众人来到炉子面前。 这只是一个简易的小高炉，只有一丈多的高度。这是为了保密的需要，若是再高就会被墙外的人看见。 总管围着炉子转了一圈，“这炉子是怎么建的？” 魏明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图纸，递了出去。 老袁看到图纸，两眼发出绿光伸手就要夺过去。见到这一幕，魏明忍不住露出笑容，实际上，他是特意递给老袁的。 老袁也不辜负魏明的小动作，连忙接过手，仔细查看起来。 等到老袁看了好几眼之后，魏明这才“后知后觉”笑盈盈地看着总管道：“大人应该不会让这图纸，落到外人手里吧？” 说完眼睛看向老袁，谁是外人不言而喻。 老袁看着手里的图纸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立刻气得跳脚尖叫着道：“魏明，你休要挑拨离间！” 转头立刻朝总管谄媚道：“贵人，小的忠心贵人可是看在眼里的。小的对天起誓，生生世世都给贵人做事。” 总管看了老袁一眼，笑呵呵地道：“你的忠心咱的确是看到了。” 老袁满脸笑容，如同一条老狗一样低下头去，顺便还得意洋洋的朝魏明看了一眼。 “按照道理来说，魏小子对你算得上不错，可你最后却吃里扒外。这份忠心，老夫可不敢要！” 老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不敢置信地望着总管，哭丧着哀求道：“贵人，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您答应过会让小的来掌握秘方的......” “真是傻子一个！”魏明都被老袁的天真给气笑了，摇了摇头。 见老袁还不明白地看向自己，魏明也不介意给他解释一番：“从你背叛我的那刻起，就没有人再敢用你。既然你能够背叛我，那么谁能够保证你不会继续背叛？与其用你，别人为何不用他的人？至少，自己人的忠心怎么也要比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更有保证不是？” 老袁这才明白他被人骗了，不仅什么都没有捞到，还把他原本的生计给砸了。这一切都是源自他太贪心，想要把秘方弄到手。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无所有。 总管也不和他客气，摆手下令：“把他拖出去。” 老袁心情沮丧到极点，脸色灰白。如同一根木头一样被人拖走，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到老袁落到如此下场，魏明心里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第六章朱高煦献宝 总管翻看手里的图纸了一眼，眉头一下子皱起......他一个都看不懂。 随手把图纸递给身后的匠人，“你们看看。” 几个匠人逐一将图纸看了一遍，纷纷脸露难色。 “怎么了？”总管看到匠人们的反应，皱着眉头问道。 为首的匠人拱手行了一礼，不好意思地谄笑着说道：“大人，这图纸......小的等看不懂......” 总管听了之后目光看向魏明，若不是魏明神色如常地站在面前，他都要怀疑这图纸是不是假的。 魏明也不多做解释，示意匠人把图纸还给自己，然后才道：“既然这样，正好这里有炉子，那我就给你们逐一介绍一番吧。” 匠人目光看向总管，等着他的意思。 总管停顿了一下，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魏明的要求。 魏明拿到图纸，带着几个匠人对着炉子逐一介绍起来。 “......都明白了吧？”魏明介绍一遍之后，环视着几个匠人。 几人从魏明介绍开始，两眼就逐渐冒光。现在更是对魏明佩服不已，听到魏明的话之后，几人拼命点头。 总管也从一开始的担忧，逐渐放下心来，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上前笑呵呵地问道：“怎么样？都学会了吗？” 为首的匠人压抑不住心里的惊喜，抱拳朝着总管一拜道：“大人，我等已经明白了炉子各处的作用。只要有图纸，想要建起来问题不大。” “好，那就好。”总管非常高兴的点头，这意味着魏明的确是没有骗他，把真正的图纸拿出来了。 魏明将图纸还给总管，语气平静地说道：“没关系，如果他们哪里还有疑问的话，可以来找我教他们。” 说着，魏明又递给总管一张纸，上边记录着提炼精盐的方法。 看到这方子，总管忍不住露出笑容。“好，那咱们就两清了，告辞！” 他现在要赶紧回去向主人禀报，或者说邀功。 不过，魏明却没有让对方离开，反而是说道：“贵人只管拿秘方去交差，我还在研究那本上古奇书，未来必然还会有更好的方子，到时候一定再献给贵人。” 魏明的话，让总管身体一震，脸上神色变换不定：“好，那我就等魏公子研究处更多更好的方子了！” 说完，总管径直离开，而魏明略微松了一口气，他的命保住了。 功劳这种东西，永远不会有人嫌多，留下自己一家有益无害。 看着总管远离的背景，魏明喃喃自语：“难怪老朱家的官事多钱少，随时可能被杀头，依旧那么多人想要做，有权有势就是好啊！后世躺平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不适用呀！” ...... 朱高煦还没有被封为汉王，不过也住在王府当中。朱棣已经称帝，他被封王只是迟早的事。 在常人眼中，好似朱高煦就只会领兵打仗武夫，但其实朱高煦算得上是文武双全，甚至还能作出不错的诗。 徐皇后明白读书的重要，从小就对三兄弟严加管教。这就导致三兄弟都是精通文武，只是他们各有所长而已。 朱高煦正坐在长案后面，皱着眉头处理着军务。虽然燕军攻破京城获得胜利，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京城一片混乱，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恢复当初的模样。 就在这时，总管满面笑容地走进来。 “拜见王爷。” 朱高煦封王是铁板钉钉的事，府里的人自然提前称呼起来。 听到声音就知道来的是谁，朱高煦头也没抬，一边翻阅着文书，一边淡淡地问道：“何事？” “小的今日得了一炼治精钢的秘方，特来进献给王爷。”总管献殷勤道。 “放着吧。”朱高煦没有丝毫反应，这些天不管是外面的官员，还是府里的下人，前来献礼的实在是太多。理由五花八门，甚至就连祥瑞都不知道有多少。 一开始朱高煦还兴致勃勃，现在经历的多了也就没有分毫好奇之心了，甚至都懒得分心去看。 总管听了一愣，他知道若是就这样把秘方放下就离开，恐怕根本就还没有被王爷看到，就被扔到哪个角落里去。 一心邀功的总管，当然不甘心他的功劳不翼而飞，继续道：“此秘方能够直接把铁矿炼成精钢......” 不等总管继续说下去，朱高煦忽然抬头瞪眼盯着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作为常年领兵打仗的大将，朱高煦比任何人都清楚精钢和铁对军械的重要。 总管心里大喜，王爷越是重视说明他这次的功劳越大，连忙说道：“用此秘方，可以直接炼出精钢。” “拿过来。”朱高煦大手一伸。 总管连忙将秘方和图纸双手奉上。 朱高煦同样急不可耐地翻看起来，很快他就发现看不懂。 “你确定这秘方是真的，试过了没有？” “虽然还没有试过，不过有人用这秘方炼出来精钢的......”说着，总管便将他如何发现精钢，并且查明来源，然后又是如何把秘方弄到手的。 甚至就连他用什么计策逼迫别人把秘方交出来，都巨细无遗地全部说了出来。 朱高煦耐心地听完，他不仅没有觉得总管啰嗦，反而对他忠心的态度十分满意。 至于这秘方的原主人，朱高煦根本没有在意，连名字都懒得去记住。 “如此说来，这秘方是真的了？”朱高煦非常高兴，他仿佛看到，他将此秘方献给老爹之后，老爹欣喜若狂的表情。 “小的敢拿人头担保。”总管连连保证，甚至建议道：“若是王爷不信的话，小的现在就派人修个炉子炼钢试试。” “不用了。”朱高煦摆手否定了总管的计划，一边将手里的纸张折叠起来，一边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准备一下孤要进宫。等孤从宫里回来，就论功行赏。” “多谢王爷，小的这就去准备。”总管欢天喜地拜下，后退几步出门，转身去安排。 ...... 紫禁城，奉天殿。 朱棣高坐在龙椅上，看着空空如也的朝堂发愁。他凭借能征善战攻破京城，把朱允炆赶下皇位自己坐了上来。 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朱棣靠武将夺得皇位，却不能用武将来治理江山，还是需要文官才行。 偏偏他麾下猛将如云，但是却没有文官。北平的燕王府倒是有几个文官，不过那是朱允炆派来监视他的。早在他起兵造反的时候，就被杀掉祭旗了。 文官本来就集中在朱允炆的手里，原本朱棣以为打下京城之后这些文官会臣服于他。那这个问题，自然而然也就解决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文官会跑！ 原本朝廷当中六百有余的官员，在他攻破京城之后，死的死、被他抓来下狱的下狱，归附他的文官只有可怜的十几人......其余官员全部逃走了。 才十几个官员，这怎么治国？ 好在靖难之役的动荡会持续一段时间，朱棣还有时间重新启用官员，把朝廷运转起来。 “爹。” 正当朱棣皱着眉头在想提拔哪些人合适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朱棣没好气地抬头看向朱高煦，看到他一点规矩都没有的样子脸色顿时一沉，训斥道：“告诉过你多少次？就算是你要见朕，也要先让太监通传，不能直接冲进来，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朱高煦满不在乎点头，“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朱棣目光一凝，有些不耐烦。虽然他不满儿子直接冲进来，但是也知道再怎么训斥他作用也不大。 而且现在紫禁城里面也糟糕得很，京城破了的时候逃走的可不止文官，还有宫里的宦官宫女，宫里的人手完全不够。 朱高煦连忙解释道：“今日儿子得了一个好东西，爹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东西？你不会也给老子弄什么祥瑞吧？”朱棣一脸不屑地说道。这些日子，他也被所谓的祥瑞弄得腻烦了。 “是炼钢秘法......”朱高煦一边将秘方和图纸拿出来，一边说道。 朱棣也没有在意，示意身边的太监将东西拿过去。 见老爹没有重视，朱高煦当然不甘心就这样算了。连忙解释道：“爹这可不是普通的炼钢秘法，这种法子可以直接把铁矿石炼成精钢！” 秘方刚刚到手，还来不及看就听到儿子如是说道，朱棣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向儿子：“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朱棣完全就是在军营里厮混长大的，他太清楚精钢对于制造军械来说有多重要。 “爹您放心，儿子已经找人问过了，千真万确。”说着，朱高煦便将他的人是如何发现精钢，又如何顺藤摸瓜得到秘法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下，当然他说的版本是他买来的不存在威逼，管家更是一点戏份都没有。 “好，做得好。”朱棣高兴地哈哈大笑，虽然他看不懂秘方和图纸，但是没关系，只要确定这是真的就行。 “记你一功，回头老子自有封赏！” “多谢爹。”朱高煦等得就是这句话。 以前老爹只是燕王的时候，朱高煦觉得他当一个世子也不错。还可以偶尔出关清除一些部族，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可是当老爹成了皇帝之后，他的想法就变了。哪怕是将来被封王也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虽然他不是嫡长子，但是就凭他在靖难当中的功劳，怎么就不能问一问鼎之轻重？ “下去吧。” “儿子告辞。”离开的时候，朱高煦倒是遵守规矩，一点都没有随意而为的样子。 朱棣将手里的秘方和图纸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一旁伺候的太监见了，也适时打趣着恭喜道：“恭喜皇上，得此宝物，大明军力必然更上一层楼。” 朱棣高兴地看来太监一眼，颇为得意地道：“你倒是有眼光，一下子就想到这秘法的用处。” “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咱也该开点窍了。要不然，岂不是太笨？”太监跟着谈笑起来。 朱棣笑着点头，算是赞同太监的话，随后吩咐道：“去，把纪纲给朕叫来。” “是。” 很快，纪纲便来到奉天殿。 见礼过后，低头站立在下面，等着皇上的旨意。 朱棣将炼钢秘法放在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收起，这次将目光投向纪纲。 “去查查炼钢秘法是怎么能回事，不懂的可以去问老二。” “遵旨。” 纪纲领命出去，立刻就找上朱高煦询问怎么回事。得到信息之后，他立刻对魏明展开调查。 魏明卖精钢的事情虽然做得小心，但是根本禁不起锦衣卫查探。 不过一日功夫，纪纲便拿着这件事完整的来龙去脉，向朱棣复命。 “皇上，臣已经查清楚了。炼钢秘法是一个叫魏明的秀才弄出来的，他怕被人觊觎，所以一直都是偷偷的卖。” “原来是这样。”朱棣微微颔首。“咱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抢了，刚好我这边缺少官员。” 随后说道：“既然是秀才，又会炼钢，还能老成持重，那就给他一官半职吧。” “传旨，命魏明为虞衡清吏司大使，专门负责炼造精钢一事。” 自从朱棣坐上龙椅之后，就十分喜欢下旨。不管大小事情，都喜欢下一道圣旨。 就好比是刚才这件事，传个口谕吩咐下去便可的事情，他都喜欢亲自下旨。 第七章赐官 魏明坐在窗边，两眼无神地望着外面，就连老爹走上楼梯，来到他身边都没有发现。 魏琮看到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魏明看到老爹来了，连忙伸手替老爹拉过一把椅子，闷闷不乐地摇头：“没什么。” 见儿子不肯说，魏琮也只好宽慰道：“老夫知道你是为之前的事情担心，不过此事已经过去了。好在咱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了。” 魏明却不是这样的想法，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哑问道：“这次咱们虽然躲过去了，但是将来未必不会再遭遇啊！” 整个宽敞的二楼，突然变得极端安静。 魏琮沉默良久，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儿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一个何非就差点弄得自己家破人亡。这京城当中比何非能耐更大的人多的是，谁能够保证将来不会碰到？ “那你有什么打算？”魏琮从这件事已经意识到了儿子的不凡，他想先听听儿子的意见。 魏明看着老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爹，咱们家这次之所以会被人欺辱到如此地步，就是因为咱们家里没有人做官。如果咱们家里有人做官，恐怕就算是秘方被人盯上，他们也不敢贸然用如此残暴的手段。他们会想着和咱们商量，甚至会拿钱出来买。所以咱们家若是想要过得安稳，必须要有人做官才行。” 魏琮听了之后，突然苦笑起来，迎上儿子期待的目光道：“你的意思是，想要老夫出来做官？” 魏明摇头，说道：“爹你现在只是一个举人，就算是做官也只能从一些小官做起。我的意思是，爹可以争取考上进士，然后再出仕为官。” “进士......”魏琮听得连连摇头，“进士哪里是想考就能考上的？再说了，本来明年是有会试的，可是你看现在的情况，谁知道明年会是什么样子？” 魏琮说着便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今年的变化太快，好像忽然之间燕军就兵临城下，短短时间就攻破固若金汤的京城。紧接着就传出建文帝自焚而死的消息，随后就是朱棣重启锦衣卫开始大肆抓人。 直到现在整个京城都乱作一团，谁还会去关心明年的会试？ 连会试都不确定，就更加别说是考进士了。 “不。”魏明微微摆手，“我认为不管是谁当皇帝，明年的会试都不会取消的。而且越是这个时候，皇上越是要举行会试，如此才能收拢天下人心。” 魏琮愣了一下，随后点头赞同儿子的看法。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面露难色，微微摇头叹息道：“进士不是那么好考的，爹也考过几次，可都是名落孙山。就算是明年去考，也未必能够考得上。” “话说回来，你也是秀才，你自己为何不去考？” 魏明神情古怪地看了老爹一眼，心道：若我还是你那个宝贝儿子，当然可以去考。可自己不是啊！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过，你叫我怎么考？ 不考还好，艺考全露馅了。到时候恐怕就连老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他儿子。 毕竟年纪轻轻都考中秀才的人，不可能连四书五经都是两眼一抹黑。 “爹，咱们家......” 魏明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前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现在对这种突发状况都非常敏感，连忙跑下楼，急匆匆来到前院。 一队军士站在两旁，这些军士身披札甲腰挎宝刀，身高普遍要比常人高出一个头。在军士的中间，是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虽说是太监，但是他的身形甚至比那些军士还要魁梧几分，若不是穿着朱红蟒袍，谁看都认为这是一个将军。 这些人什么来头？魏明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排场。 不等魏明开口询问这些人的来路，老爹一手掐在他脖子上，直接将魏明按着朝地上跪下。 “鄙人魏琮，拜见公公。” 公公......果然是宫里来的人......低着头想着，就听到老爹继续说话。 “不知道公公此次前来......” “好事。”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没有半点宦官的阴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魏家子魏明，聪慧机敏才华横溢，特擢为工部虞衡清吏司大使，于三日后到任。钦此！” 这还......真是一件好事......我就这样当官了？ 魏明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太监手里的圣旨，这东西真的是给自己的？ 看到父子二人失态的举动，太监只好出言提醒道：“还不快领旨谢恩？” “哦......” 魏琮立刻反应过来，再次拉着儿子跪拜下去。 “草民代犬子，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 “谢皇上......”魏明也跟着说道。 太监满意地点头，随后说道：“礼毕。” 魏明跟着老爹从地上爬起来。 太监双手将圣旨递到魏明手里，笑着说道：“这是皇上特意给你的。” 圣旨入手，魏明顿时就感觉这东西分量不轻，仔细一看原来两道轴都是玉石做的。 第一次见到这东西，魏明很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写了什么，随手就想打开看看。 看到魏明要打开圣旨，太监眼疾手快地按住，意味深长地看着魏明说道：“想看，回房间去看。” 这......难道也还有什么规矩吗？魏明不明所以，看到老爹也在朝自己摇头，便放弃了打开的想法。 太监笑着站了回去，挥挥手，几个宦官各端着一个木盘从后面走上前来。 “这是你的官服和告身，三日后记得去工部点卯，迟了可不好。” “是，多谢公公提点。”魏明一一接下。 三日后是自己第一次点卯，若是不能准时恐怕会被上司厌弃。 “圣旨送到，那咱这就回宫向皇上复命。” 魏琮本来还要挽留一二，可太监态度坚决，直接带人离开。 “皇上怎么会突然给你赐官，皇上什么时候见过你了？”魏琮满脸好奇地看着儿子。 魏明愣了一下，摇头道：“我没有见过皇上，皇上也没有见过我。” 对于朱棣，魏明还是很好奇的。能够有机会见的话，他想要见见。可是魏明很确定，自己的确从来没有见过朱棣。 “你真的没有见过皇上？”魏琮更加好好奇了，朝着官服和告身一指：“那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皇上不知道你，就会给你赐官？” 魏明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美滋滋地打量官服，上好的锦缎制成，摸上去触感微凉柔软贴肤，一边随意回道：“这就不知道了，或许皇上听说过我呢？” 魏琮明显不信这样的话，不过儿子被赐官怎么都是一件好事，他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本来还想爹你参加来年会试的，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直接给我赐官。”魏明笑着摇头，他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转变，脑袋一片混乱差点让他失去头绪。 “现在我有了官职，咱们家也能够轻松一点，再也不用担心被人随意欺辱。明年的会试，老爹你还参加吗？” 魏琮也跟着笑了，点头道：“当然要参加，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机会。” 他不想把全家所有的压力都放到儿子身上，他也要站出来为儿子撑起一片天。 “那好！咱们父子齐心，其利断金！看谁还能欺辱咱们！”魏明伸出手掌和老爹碰了一下，哈哈大笑。 回到房间，魏明好奇地打开圣旨想要看看里面。结果很快他就傻眼了，只见里面写着一句话： “小子，给你个官当当！” 就这么一句话？这特喵是皇帝说的话？ 刚才那太监巴拉巴拉说了那么一通，魏明还以为他是照着圣旨读的。结果没有想到，原来是太监自己发挥的。 把圣旨重新收起，魏明忽然笑了：“朱棣，还真是......有点意思！” 第八章爹，咱家有钱了 次日一早，魏明试了试新的官服感觉不错。 “哥哥穿着真好看。”魏淼不停地围着魏明转圈，眼睛都在冒光。 魏琮也非常高兴，不过他想要尽量保持着当爹的威严。咳嗽两声，却板着脸嘱咐道：“上任的时间不要忘了，否则会被上官认为你目无尊长，被弹劾丢官都是有可能的。” “爹你就放心吧，我明白轻重。”魏明诚恳说道。 若是刚来的时候，魏明才不会把这九品芝麻官放在眼里。但是经历过破家的屈辱之后，他现在格外珍惜这个身份。 这个官职虽小，但却是朱棣亲自下旨赐官的，即便是锦衣卫也不敢随便抓捕自己。而且以自己的本事，将来未必就不能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魏明高高兴兴地走出房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身上官服的模样，就看到总管带着人直接走进宅院。 总管远远地便拱起手，笑呵呵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没想到才两日不见，魏公子竟然做官了，恭喜恭喜！祝魏公子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很明显，总管是知道魏明被赐予了官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如此客气，魏明也不能冷着脸应对。 他也笑出声来，朝紫禁城方向拱拱手，谦虚道：“哪里哪里，区区不才，全靠皇上抬爱。” 魏明是在提醒这个总管，自己可是入了朱棣眼的人，普通的九品你不在意，但是朱棣都知道的九品，你敢动吗？ 很明显，不敢。 所以总管也显得十分客气：“此次拜访乃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魏公子。” “总管不妨直言。” “哈哈，魏公子快人快语。”总管朝着后边一招手，只见后边有人抬着箱子，有人拖着……一个人？ “锦衣卫何非私闯民宅，强抢民财，经过拷问，证据确凿。”总管说道，“魏公子，这一箱就是何非私吞的银钱，如今物归原主了，至于这何非，任凭魏公子发落。” 魏明看着地上的何非，心知这何非主要是用来交易那提炼精盐的方子，至于这箱子钱，大概是看在自己这身皮的份上。 “有劳总管了。”魏明没有问为什么十几个箱子只剩下了一个，只是感谢。 “哈哈哈，此等害民之贼，我最是无法容忍的，这次为了给魏公子出这口气，特意将他带了过来，魏公子看看如何处理？” 魏明看了看已经血肉模糊的何非，于心不忍的说道：“既然人都这样了，那就直接埋了吧。” 听到直接埋了，原本宛如烂泥的何非忽然睁开眼。 咳咳……何非刚开口，就开始不断的咳血。 “魏少爷，魏少爷，我是何非啊，我知道你心肠最好了，我们可是街坊啊，你帮我家那么多次，没有你我早就饿死了，你再帮我一次吧，当我是个屁放我一马。” 魏明看了看何非：“哎，何非啊，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心善，这是不愿意你继续受罪啊，所以才给你一个痛快。” “不，不，我，我还能救一下，我还能活，还能救……” 何非一边咳血一边求饶。 魏明却是不看他，只是从地上的箱子里拿出一锭银子，交给拖着何非的两人：“我跟何非毕竟街坊一场，两位替我将他埋了吧，对了，他爹就葬在城北五里外的那处坟场，麻烦两位走一趟。” 两人看着魏明递过来的银子，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了总管。 总管咳嗽一声：“魏公子，这何非还活着呢，是要活埋吗？” 魏明一敲脑袋：“你看我这脑子，忘记了他还没死，那就麻烦先给他一个痛快，再埋吧，一定要埋在五里坟场，我前些天答应他的，要去祭奠他。” 听到魏明的话，总管只觉得全身寒气直冒，但是依旧吩咐道：“杀了他，然后拉去埋了。” “不，不，我还能救，我不想死，还能救……” “是！”两人点点头，然后不顾还在求饶的何非，直接将何非的脖子扭断，随后拿着魏明手上的银子，托着何非的尸体离开。 看着何非被拖着，魏明脸色丝毫不变，甚至在考虑，去祭奠的时候要不要穿官府，要不要请人跳支舞…… 总管不在意何非，继续看向魏明：“魏公子，这次前来叨扰，除了这何非的事之外，其实是想请问一件事。” “总管客气，有事直说便可。” “此前得到那提炼精盐的方子，里边有一物叫做活性炭，不知为何物？” “就是木炭，碾碎即可。”魏明回答。 “原来如此。”总管点头，“感谢魏公子回答，我就不继续叨扰了，告辞，告辞。” 魏明也没有挽留。 如果他还是那个草民，这个总管必然盛气凌人的冲上门，甚至直接随便派个人询问他， 但是，他现在是个官了，为了知道什么叫活性炭，总管不仅带上何非，还送上了一箱银子。 即便这银子本来就是他家的。 又从箱子里取出一锭银子：“权势还真的是好东西，仅仅换了一身衣服，在朱棣那里挂了一个号，待遇便天差地别。如果我现在是二品官员，恐怕这总管连上门询问的勇气都没有吧？” 收敛了情绪，魏明笑着冲房间里的魏综道：“爹，咱家有钱了！” 第九章曹全的不满 魏明正在梦乡，猛地感觉到有人在用力地摇晃自己。 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便看到老爹正举着蜡烛站在自己面前。 “爹你这是干什么？”魏明不解，自己困得要死，为何老爹要把自己弄醒。 “干什么？”魏琮反而怒了，瞪大眼睛质问儿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魏明满脸不解。 “今天是你走马上任的日子，难道你忘了？”魏琮怒其不争地看着儿子。 魏明这才回想起来，翻身过去又要睡下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那也不用这么早来把我叫醒吧？” “再晚你就赶不上去当值了。”魏琮不由分说之间掀开被子，把魏明拉起来。 魏明看着窗外漆黑一片，往上还能看到星星点点，不禁大声叫道：“现在才晚上，当什么值啊？”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点卯？”魏琮放下手里的油灯，一边给魏明拿官服，一边问道。 “什么？”魏明还真的不知道，“不就是打卡吗？” “什么打卡？”魏琮一愣。 魏明顿时反应过来失言，连忙遮掩道：“没什么......” “快点穿好官服，咱们这里距离工部还远，你需要早点过去候着，这个时辰出发刚刚好。”魏琮见儿子还没有穿衣衫的举动，干脆亲手帮他穿起来，“今日是你第一日当值，也是第一次见上官，别等到卯时你才到，那样上官会不喜的！” 魏明这才明白，原来“点卯”的意思，就是卯时打卡？卯时是什么时候来着......早晨五点到七点。 点卯是在五点。 魏明这才回想起来，好像大明的京官都是早上五点钟开始上班，然后好似还没有假期。 这特么比996还残暴啊，007在大明的上班制度面前就是个屁！ 当魏明穿好官服，被老爹推着出门，随手递给他一根竹竿灯笼之后，他突然有点不想当这个官了。 但是，想到这几天的屈辱，这是一个没有权势就会被人欺负到死的时代，于是魏明跨步走向黑暗中， ...... 魏明就靠着只能照亮周身三尺的灯笼，来到工部衙门，在书吏的指引下走向虞衡清吏司。当然书吏没有给魏明引路，以魏明九品的官职能够给指路也是看在他第一次来的份上。 独自走进虞衡清吏司，魏明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我还是第一个来的？”魏明心里不由得埋怨起老爹，这么早把自己赶过来，结果自己还是第一个到的。 魏明上辈子当了那么多年的打工人，从来没有第一个到公司过。心里十分不爽，总觉得自己来早了就亏大发了。 没等多久，魏明听到有人从外面走进来。还以为是自己的同僚来了，结果转身一看来人穿着正五品官服。 “下官魏明，参见大人。” 来人微微颔首，然后一摆衣袖径直走到上首位置坐下。 在魏明惊讶的目光当中，此人淡定地道：“不用吃惊，本官就是这虞衡清吏司郎中曹全。” 听到这曹全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魏明连忙再次拱手道：“原来是曹大人，下官参加曹大人。” 曹全微微摆手，算是回应了魏明。翻开案桌上的名册，清了清嗓子道：“开始点卯。” 魏明愣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鬼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整个虞衡清吏司除了曹全和自己，就没有第三个人。 “魏明。”曹全淡淡朝着魏明看过去。 “下官在。”魏明来不及细想，拱手行礼。 然后曹全就把名册重新合上，随口说道：“好了，你下去吧。你的事务房出门左转，门外有书吏带你去的。” “大人，这整个虞衡清吏司就只有下官一人？”魏明简直难以置信。 感情点卯就只点自己一人，若是没有自己这曹全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曹全点头道：“不错。” 听到曹全的话，魏明有点无语，不过很快就想通其中关键，朱棣这是大清洗了，加上官员逃跑，这才有了这么多的空缺？他能当上这个官，也得益于此啊。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只要干掉这个曹全，那我就能从九品一举成为五品官了！”魏明喃喃道。 他现在可是对于升官有着非常大的渴求，他就是要一步一步走到最高。 “你在嘀咕什么？”看着魏明站在自己面前嘀咕，曹全不满道。 “我在想干掉……在想如何才能不负皇恩。”说到这里，魏明拱手道：“皇上命下官督办炼钢一事，还请大人调拨匠人和物资，下官好尽快建炉炼钢。” 曹全目光一冷，认为魏明是在拿皇上去压他。本来就对魏明能够得到皇上青睐非常嫉妒的他，当然不肯让魏明顺利完成皇上的旨意，好借此机会平步青云。 “没有。” 魏明一愣，不解地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曹全淡淡地道，“你自己也看到了，工部人手不足本官没有多余的人给你。” “大人，下官只是想要一些工匠。”魏明解释道：“有了工匠才能建造高炉，完成皇上的旨意。” “你少拿皇上来压本官。”曹全顿时怒了，一手抓起惊堂木狠狠地砸在案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工匠都被调去他用了，本官没人给你。还有，炼钢是你的事，完不成也是你的责任，和本官何干？” 魏明面对咄咄逼人的曹全，沉默几秒之后，说道：“那请大人先调拨一些物资给下官吧。” “没有。”曹全仍然是不肯松口，“物资还没有完成清点，现在给你了，上面清查起来怎么办？” 既不给人手，也不给物资，这让自己如何炼钢？魏明都愣住了，若是到期完不成朱棣的要求，真的会要人头落地，这可不是开玩笑。 这家伙是蠢还是傻，难道不知道完不成命令，他和自己都会死吗？朱棣会听他们两个小人物的解释？ 虽然他想干掉自己这个上官，也没想着在这方面下手啊，毕竟这事一个弄不好就会同归于尽，这家伙可真的勇。 不管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魏明再次提醒道：“大人，此事非下官一人之事，完不成任务咱们整个衙门都要吃挂落的呀！” “又拿皇上压我？”曹全冷笑，“你还不够资格，现在，立刻滚出去，不要打扰本官公干。” 魏明听到对方的呵斥，没有多说，因为他终于确定，这家伙脑子是真的有问题。 想到这里，魏明反而露出一丝笑容：“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曹全看到魏明离开，到嘴边的茶水也不喝了，直接一把重重地顿在案桌上，茶水飞溅他满手都是。 “哼！一个无耻的幸进之徒，有什么资格敢质疑本官？本官堂堂进士及第，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认为魏明被皇上赐官，一定是走了谁的门路。想当然地就看不起魏明，认为魏明是无才无德之辈。 ...... 魏明来到自己的事务房，别说这房间还挺大的。原本应该不止一个人在用，可是现在只有魏明一个人有资格。 对于今天曹全的刁难，魏明是一点都不在意，毕竟长官愚蠢，他升官自然就越容易嘛，他现在甚至希望未来的长官都和这曹全一样，那他有把握十年内登顶。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先看看这虞衡清吏司成分吧。”魏明也没闲着，了解了一下环境之后，就开始翻阅衙门内的公文资料，先做到知己。 这一看就是一整天，魏明准时到点下班。 回到家里，老爹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带着妹妹坐在桌子旁边，等候着自己。 看到儿子回来，魏琮连忙起身，笑着问道：“今日是你第一日当值，感觉怎么样？” 看着老爹满脸期待的笑容，魏明收敛一下心情，笑着回应道：“还不错，挺清闲的。” 魏琮听到一切顺利，他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这上司见下属的时候其实也和见新官差不多。郎中大人今日没有刁难你，看来他人不错。” “爹你说得对，他可是天大的好人，我未来的官途都在他身上了。” “哦？他竟然如此看好你？” “他看不好看我不重要，主要我很看好他。”不等魏琮询问细节，魏明连忙说道：“忙了一天我都饿坏了，来来来，一起趁热吃。” 魏明自己倒不是很饿，但是妹妹肯定饿坏了。老爹的话刚刚落下，她就立刻端起碗拿起筷子，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 “多谢爹，吃饭，吃饭。”魏明笑着坐下。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第十章原来是朱高煦 当值了几天，魏明才发现，原来大明朝点卯是早，但是也不用等到旁晚才下值。 工部其他官员下午三四点钟就跑了，根本就没人管。 不过明知道曹全对自己有意见，魏明刻意把下值的时间拖到五点。结果发现，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因为这个时候，曹全早就溜出衙门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这一日，魏明刚刚从衙门里溜出来，就被一行人拦住。 “敢在工部衙门口劫朝廷命官，你们好大的胆子。” 为首一人脸上没有对工部丝毫的畏惧，反而呵呵笑着朝衙门口看了一眼。掀开衣袍露出一角，“我家大人要见你，请吧。” 飞鱼服......看到来人展露出的衣袍魏明心里一紧，这群锦衣卫简直就是追魂恶鬼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深吸口气，知道形势比人强，魏明沉声道：“前面带路。” 为首的人走在前面，其他人则分布魏明左右，将他围了起来。走过街道转角，上了一家酒楼。 来到三楼一个雅间门口，为首之人有节奏地扣了三下房门，躬身轻呼道：“大人，人带来了。” “让他进来吧，你们在门口守着。”屋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为首之人推开房门，伸手朝魏明示意：“进去吧。” 魏明迈步踏过门槛，便看到房间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满各色菜肴。 “请坐。”看到魏明走上前来，年轻人满脸笑容地伸手示意。不过他并没有起身，显然魏明还不够资格。 魏明无奈叹了口气道：“不知大人高姓大名？寻下官所为何事？” 年轻人也不隐瞒随意道：“我听说你那里有一份提炼精盐的秘方？不知可否拿出来一观？” 魏明摇摇头：“不是在下不给大人，而是这东西已经有主了。” 年轻人眉头一皱，不满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应该知道，这东西世上只能有一份。若是在下拿出两份，那恐怕对方也不会放过在下。”魏明连忙解释道，“甚至，就连大人手上的这一份，他们都会拼命毁去。” 精盐秘方最值钱的地方，就在于绝无仅有。只有垄断才能够发挥秘方最大的价值，若是有第二份，甚至是第三份出现，那这秘方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年轻人听完，抬头看向魏明，冷笑一声：“你想拿他来压本官？” “对了！”忽然，他语气一顿，继续说道：“恐怕你还不知道他的背后是谁吧？” 魏明试探道：“当今圣上次子汉王？” 年轻人冷哼着说道：“原来你已经猜到了。不过实话告诉你，汉王虽然尊贵，但是本官的靠山也未必怕了他。你想拿他来压本官，简直是痴人说梦！” 魏明眨眨眼，这家伙还真能吹啊，如果是普通的平头百姓还真就信了这鬼话。 “既然大人无惧汉王，直接找他的管家要便是，想必那区区管家也只能乖乖双手奉上秘方。” 年轻人眼睛一眯，两道寒光照在魏明脸上：“看来你真不怕死啊！” 守着门口的飞鱼服也听不下去了，他转身站在门口，沉声道：“大人，既然这狗官不知死活。那不如就把他抓进诏狱，所有刑具给他来上一遍，就不信他不松口。” 年轻人脸上也露出狞笑：“既然你要找死，那本官就成全你......” 咣，随着一道拔刀声，一柄寒光闪闪的架在了魏明的脖子上。 看到这柄刀，魏明顿时就不困了呀。 “来，大人用点力，最好一刀送走下官，别让下官太痛苦。”说着魏明竟然主动把脖子往刀刃上靠了靠。 “你找死！”旁边的飞鱼服立刻也拔出刀，似乎要一刀剁了魏明。 魏明原本不困的眼皮顿时又耷拉下去：“别光说不做啊，有种的就一刀杀了我，但凡不杀，你们就是没卵子的。” 看到魏明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所有锦衣卫都惊呆了，这人，真的这么勇？ “呵呵，笑死个人，真以为自己披上一层皮就当自己是个人了？如果我没这身皮，或许怕了你们，但是现在咱们都是皇上的狗，分什么高低！” 魏明冷冷道，“来，有本事就动手，我倒要看看你那靠山是不是比汉王更厉害，就算汉王杀我都要脱层皮，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什么成分。” 魏明的话让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他们确实很牛逼，但是那仅限于民间，对于那些没有靠山的平头百姓，如果他们敢杀九品的魏明，那么其他官员就会担心明天八品官会不会被杀，后天七品官会不会被杀，一旦开了这个头，所有官员都会自危，为了自己的安全，那些官员会咬死这些锦衣卫。 “怎么，都懒得动手？那下官就先告辞了。”说着，魏明大笑着走出房间。 看着魏明嚣张的模样，一群锦衣卫顿时咬牙切齿：“大人，要不我们私下……” “你想拉着本官一起死吗？”年轻人怒道，这可是天子脚下，朝堂官员被杀，那是什么概念？真以为其他人查不出来他们和魏明私会过？ “哼，再让他嚣张一会，本官有的是办法炮制他。” 第十一章构陷 这几天魏明虽然无所事事，但是他也没有闲着。他把虞衡清吏司里里外外都仔细查看了一遍。把很多信息都探查了一遍，包括衡清吏司大致工匠数目，大致的物资数目。 那些工匠根本就没有多少事情在做，大多数工匠都整日整日地闲着，但是曹全就是不肯调拨给自己。 不过，魏明这些天也没再去找过曹全，和一个没脑子的人说一句话都觉得侮辱自己的智商。 “虽然刚见面我就想取代你的位置，但是我真没想在这件事上闹幺蛾子啊，是你逼我提前动手的，哎！”魏明摇摇头。 这些天他已经有计划了，如果运作的好，三天之内，这虞衡清吏司既要姓魏了。 他已经约了那位汉王总管，只等着今天下职之后，就去给对方“送功劳”。 魏明这些天一动不动，反而让曹全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这小子真的就是个废物？整天游手好闲？哼，果然是个废物！不过，本官岂能容得下你这种国之蛀虫！” 他丝毫不记得自己不给魏明任何发挥的机会，只觉得魏明游手好闲。 “来人！”曹全呼喊一声。 一个笔帖士闻声进来，笑着躬身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曹全来到笔帖士面前，背着手左右踱步。 笔帖士察言观色，小声问道：“大人可有烦心事，不知道小人可否有为大人效劳的机会？” 听到这话，曹全顿时停下脚步，转身满脸笑容地看向笔帖士：“难得你有这份心意。” “大人过奖，如果大人有事需要小的效劳，小的一定赴汤蹈火！”笔帖士连忙跪下去表忠心。 曹全为了收服笔帖士的心，还亲手将他扶起来：“你去盯着魏明，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一旦他有异动，及时来禀报本官。” 这件事对于笔帖士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生怕错过这个机会，他连忙答应道：“是，小人愿为大人耳目，绝不负大人。” “去吧。” 曹全看着笔帖士离开，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资料已经看完，就等晚上行动，魏明真正变得无事可做，但是很快有一个笔帖士提着壶茶水走进来。 魏明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面孔陌生，不禁问道：“你是？” “哦......”笔帖士笑着解释：“昨天给大人送茶的人有了其他公务，只能小的来给大人送茶。” 魏明微微点头，也没有多想。别看虞衡清吏司只有曹全和魏明两个官员，但是笔帖士可一点都不少，足足有几十个。 魏明才刚来几天，只认识经常给自己送茶的那个。现在换了一个，他也没有多想。 笔帖士还把茶水给魏明续上，“大人请用茶。” 然后才放下茶壶离开。 到了晚上，魏明在“汇峰楼”包间内和那位总管见了面。 “哈哈哈，魏大人，怎么有空请我喝酒啊。” 魏明也不介意对方的直接，说白了还是自己地位不够，拱拱手道：“总管大人客气了，能请大人喝酒，可是我得荣幸。” 总管明显不相信魏明的话，笑呵呵的说道：“魏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实不相瞒，前些时候，有一伙锦衣卫找上下官，想要强抢下官手中提炼精盐的方子。” “嗯？怎么回事，具体说说。” “那天，一个自称背景无惧汉王殿下的年轻锦衣卫想要强抢方子，不过下官以死相逼，拒绝了。” 听到魏明的话，总管点点头，只是严重有些寒芒闪烁。 魏明知道对方在考虑要不要除掉自己，也不在意：“总管大人，如果那锦衣卫所说是真，莫非总管大人乃是汉王殿下的心腹。” 听到汉王心腹几个字，总管很开心：“不错，咱就是为汉王效命的。” 听到总管承认，魏明顿时装出惊喜的模样：“没想到竟然是汉王殿下，我一直听说汉王殿下作战英勇，深的陛下喜爱，未来未必不能更进一步啊。” “慎言！”总管假装呵斥。不过很明显这个总管很开心，毕竟朱高煦当了皇帝，他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魏明顿时笑嘻嘻的拍打自己的嘴巴，一副奸诈小人模样，“对对，下官多嘴。” “不过，总管大人，汉王殿下毕竟不是嫡长子，想要登上那九五之位，怕是还需要继续立功，继续讨取陛下欢心才行啊。” 总管不满的看着魏明，这事是你一个区区九品能操心的？ 似乎没看到总管的不满，魏明自顾自说道：“总管大人，实不相瞒，这几天做了官，我才知道啊，这没有背景想要升官那是难如登天啊，所以我特意来给汉王殿下献计，只希望能够得到汉王殿下一二照拂。” “献计？你能有什么好计策？” 对于让朱高煦讨取朱棣欢心，他本人也在做，否则就不会有抢魏明技术的事情了。 “在下官看来，汉王殿下宛如项羽在世，最适合在战场上立功，只需要汉王殿下多打胜仗，自然就能讨得陛下欢心。” “废话，这谁不知道，问题是，仗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别看朱棣刚占据南京，实际上，大明的烽火还远不到停歇的时候，不出意外，这场动乱还要持续两年，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朱棣征服。 “打仗需要钱粮兵器，这些从哪来？” “粮食，这个马上秋收，税收上来，自然有粮食，而钱，汉王殿下得到了精盐提炼的秘方必然可以赚不少钱，加上原本的军资，也不会少了军士的赏赐。” 管家点点头：“那兵器呢？” 说道兵器，魏明似乎来了精神：“至于兵器，实不相瞒，下官这些天在虞衡清吏司仔细调查了一番，如果虞衡清吏司全力生产，一月足以产钢铁百万斤！这些钢铁能够打造近十万柄刀剑。” 听到月产十万柄刀剑，总管直接愣住了：“你在开玩笑吧？真以为咱什么都不懂？现在虞衡清吏司一月能有十万斤的钢铁产量就不错了，百万斤？你是没睡醒？” 魏明顿时笃定到：“绝对能产百万斤，下官岂敢骗总管？” 看到魏明信誓旦旦的模样，总管顿时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很快，总管举起酒杯：“如果你没开玩笑，那算你一份功劳，以后汉王殿下一定会照拂。” “好好，如果能够得到汉王垂帘，那是下官的福分啊。” 说完了正事，两人喝了几杯酒，又闲聊几句，随后就各自回家了。 看着总管离开的背影，魏明露出笑容：“这么大的好消息，他一定会忍不住告诉朱高煦的吧，毕竟这可是杀敌立功争夺太子之位的好机会啊。” 当然，也是这个总管“献计”朱高煦的好机会。 虞衡清吏司目前确实一个月只能产十万斤钢铁，但是他魏明可以让这个产量翻十倍。 而其他人却做不到，那么，在汉王这个满脑子都是杀敌立功的家伙眼里，谁是最合适当虞衡清吏司得长官？ “可惜了，现在能量太小，否则可以把虞衡清吏司能产百万斤钢铁的消息以谣言的方式透露给所有的将军们，这样那些将军会一起施压吧？” 毕竟，将军们眼中杀敌立功也是一切啊，这些人一起施压的话，就算朱棣也得退让几分，虞衡清吏司得长官非他莫属。 可惜，虞衡清吏司就两个人，这么做太容易被查出来，事情闹大，他也跑不掉。只能靠着朱高煦施压了，毕竟这计策不出意外是总管提出来的，在这点上，总管绝对会守口如瓶，这事如果说出来，就没他总管的功劳了，所以这计策只会是他总管一个人的计策。 接下来几天，魏明每天上班打卡后开始做些工匠活，装模作样。 一直到下班归家，只等事情发酵。 第十二章耻笑 曹全的事务房中。 刚给魏明送完茶的笔帖士来到这里，朝着坐在椅子上的曹全拜下：“参见大人。” 曹全微微颔首，“免了吧，魏明这几日在干什么？” “在大人的神机妙算之下，他还能够干什么？自甘堕落，做些工匠活而已。”笔帖士恭维着说道。 曹全听完笑了起来，显然他对自己的计策很满意。 “那就好，继续盯着。” “是。”笔帖士俯身答应下来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些犹豫。 见曹全正志得意满，小声试探着问道：“不过小人有一事不解，不知道大人可否指点一二？” 曹全这才正眼瞧过去，笑着说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笔帖士斟酌一二之后，问道：“小人听闻魏明是奉皇上旨意炼钢，咱们这样拖着他......万一被皇上知道了......” 笔帖士以为有着曹全做靠山，起初并不把魏明放在眼里。可是当天听闻魏明是皇上下旨赐的官，并且是奉旨炼钢之后，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他怕和曹全做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曹全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不满之色。 笔帖士见曹全就要发怒，连忙解释道：“小人就是担心这件事连累到大人......” 见笔帖士是为自己考虑，曹全刚刚冒出的怒气立刻就散了。 哈哈一笑，和笔帖士解释道：“这你不用担心，本官早有计较。” 见笔帖士满脸不解，曹全更是非常自得，继续说道：“什么奉旨炼钢，那不过是魏明往他自己脸上贴金罢了。不过是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想要压制本官的借口！” “大人英明，一眼就识破了那魏明的奸计。”笔帖士连忙奉上马屁。 偏偏曹全对此十分受用，他继续说道：“再说了，谁说本官不给他调拨了？” “嗯！啊？”笔帖士脑子反应不过来宕机了，他满脸不解地看着曹全。一会儿不调，一会儿又调，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本官若是被给魏明调拨工匠物资，到时候他炼不出来钢，到皇上面前告本官一状，本官该怎么办？”曹全看着笔帖士的眼睛。 “这这......”笔帖士完全糊涂了，他不明白曹全究竟要干什么，“那为何大人又不给他呢？” 曹全呵呵一笑，老神在在地往后靠在椅背上，笑盈盈说道：“本官从来就没有想过不给他工匠物资，因为那样本官也吃罪不起。但是......” “本官可以拖啊！” “皇上日理万机，炼钢这样的小事根本就不被皇上放在心上，短时间内皇上是不会想起来的。本官要做的就是在皇上想起来此事之前，把工匠物资调拨给魏明。” “到了那时候，他完不成皇上给他的旨意，那就和本官无关了！” 笔帖士恍然大悟，瞪大的双眼里面充满了佩服。竖起拇指赞道：“高！真是高啊！大人把工匠物资给了魏明，他自己炼不出钢来，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这样一来，谁也不能说大人的不是。” “服了！小人心悦诚服！” 说着，笔帖士朝曹全五体投地跪拜下去，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 “哈哈哈！”曹全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觉得这个笔帖士实在是太贴他的心意了。 ...... 乾清宫。 朱棣坐在案桌后面，一手撑在扶手上，手指慢慢捋着胡须。 身材胖胖的太子朱高炽，正在向他汇报着事情：“......建文三年朝廷的赋税是三千七百六十二万五千一百四十三石，由于靖难之役的影响以及爹您下旨减免山东、河南、河北等地的赋税，今年的税收恐怕会大大减少。” “减少？”朱棣一听就不乐意了，这可是他的钱袋子，“要减多少？” 朱高炽抿了抿嘴唇，道：“据夏尚书的推测，大概会减少一千万石。” “这么多？”朱棣豁然起身，双拳紧握一副十分不甘的样子。 朱高炽重重点头。 朱棣挥舞起拳头，犹豫了片刻又无奈放下，叹道：“一千万石就一千万石吧，既然是夏元吉说的，那多半就不会有错的。” 说完，朱棣重新瘫坐到椅子上，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看到老大还站着一旁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朱棣不由得呵斥问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如朱棣所愿，朱高炽又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今年的钢铁产量也下降了很多。” “钢铁怎么会下降？”朱棣横眉瞪眼看着朱高炽，“赋税减少还可以是因为打仗，但是生铁应该增加才对，怎么会减少？” 钢铁关系着军械制造，朱棣这样好战的人对此极为敏感。 朱高炽摇头叹了口气，“自从爹您进入京城以来，锦衣卫就没日没夜地抓人。人心惶惶之下，谁还能安心炼铁？再加上官员几乎抛光了，更加没有人去管炼铁的事情，不减少才怪了！” 朱高炽对锦衣卫大肆屠杀官员极为不满，只是他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够借此机会劝说父皇一二。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一双虎目看着朱高炽，沉声说道：“爹知道你对重启锦衣卫不满，不过此事是必须的。你自己也看到了，那么多官员宁愿逃跑也不愿臣服朕。他们还心念着建文，还想要建文重新杀回来夺了朕的江山！” “若是没有锦衣卫盯着百官，你知道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吗？” “可是爹，杀戮过重只会增加仇恨，只会让他们更加怀念建文！”朱高炽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要说了！”朱棣大手一挥打断，瞪眼看着儿子，咬牙切齿地道：“此事到此为止，朕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是。”面对态度坚决的老爹，朱高炽也只能暂且退让。 就在父子两人议事的时候，朱高煦不顾太监的阻拦直接就冲了进来。 “急急忙忙的成何体统，现在咱是皇帝，你们是太子王爷，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朱棣不满道。 “嘿嘿，爹……父皇，我这不是着急吗。” “着急？急什么？” 朱高煦连忙说道：“父皇，我刚才听说赋税已经交上来了，这下咱们可以去打山东了吧？” 朱高煦知道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能打，只要不断胜利就能不断的积累功劳，同时获得军方的效忠，这对他未来超过老大坐上皇帝有着天大的好处。 听到打山东，朱棣严重也带着期待之色，朱棣本质上和朱高煦差不多，都渴望战争，无论是个人欲望还是作为一个皇帝必须统一大明，他都很希望攻打山东。 只有朱高炽眉头紧皱：“父皇，二弟，兵者国之大事……” “哎哎，老大，有话你就直说，少之乎者也的，听着头大。”朱高煦不满道。 朱高炽没好气开口：“赋税确实刚交上来，但是钱粮比之以往少了很多，不利于动兵，而最主要的，去年钢铁产量极低，根本没办法打造军械，二弟，是你要赤手空拳去打山东吗？” 朱高炽的意思很明显，钱粮不多，勉强挤一挤能凑出来，但是这没有钢铁的问题，可没办法凑。 听到朱高炽的话，朱高煦露出奇怪的目光：“老大，难道你不知道虞衡清吏司一月可产百万斤钢铁？光是虞衡清吏司就足以支撑数万大军军械供给了吧？” “你是没睡醒？”朱高炽觉得这二弟是疯了，区区一个工部衙门能月产百万斤钢铁？ “我记得很清楚，虞衡清吏司过去三年，最多的一次，月产十三万四千斤钢铁，最少一次只有八万斤，哪来的百万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朱高煦大喊大叫，“我手下的人经过仔细调查，确信虞衡清吏司可以月产百万斤钢铁，老大，不会是你故意隐瞒，或者被蒙蔽了吧。” “哼，如果二弟不相信我，大可把李文喊来问问。” 现在工部的尚书还空着，只有一位侍郎，李文。 朱棣也对钢铁产量的事情很在意，毕竟现在钱粮有了，只差军械就能开战了，所以让人把李文喊了来。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汉王殿下。”李文看到三人，立刻行礼。 “不用多礼。”朱棣率先开口，“把你喊来，是想问问你，现在虞衡清吏司一个月能产大概多少钢铁？” 李文作为侍郎，对于一个下属衙门不太了解，只记得大概数字，于是斟酌道：“具体数目微臣并不知晓，但是从之前看到的公文来看，大概是十万斤上下。” 听到李文的话，朱高炽脸色平静，他为人憨厚，从不会嘲笑弟弟。 但是朱高炽为人急躁，那位总管信誓旦旦说月产百万斤，他就急急忙忙跑到朱棣这来了，如今被朱高炽和李文弄得下不来台，急躁的人大多好面子，朱高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问题。 “不可能，一定能产百万斤，我要去虞衡清吏司看看，否则我绝不相信。”朱高煦嘴上不断嚷嚷着。 朱棣看着朱高煦的样子，无奈点头：“那，摆驾，去虞衡清吏司！” 十三章升官 很快，朱棣一行人来到了虞衡清吏司，因为朱棣不允许门侍通禀，所以也没人发现皇帝来了。 可是当朱棣几人转了半圈之后，顿时脸色怪异起来，空，太空了。 一个衙门居然看不到几个人？哎，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能空成这样，也是让朱棣不免咋舌。 “算了，把曹全喊来吧，一个人都看不到，也没什么看的。”朱棣吩咐道。 很快，曹全赶来，立刻行礼，朱棣则是摆摆手：“你这虞衡清吏司还有多少官员？” “回禀皇上，只剩下官和那魏明。” 朱棣眉头微皱，魏明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魏明我好想有点印象？” 听到朱棣的话，曹全大喜，原来朱棣根本没把魏明放在心上，所以便随意道：“那魏明自从入了衙门，就自甘堕落，每日竟然在做些下贱的工匠活，毫无官员体面……” “哦？还有这样的官员，带朕去看看。” 很快，朱棣一行人就看到了正在装模作样的魏明。 魏明也同样认出了朱棣，他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钢铁产量这么重要的事，又由朱高煦捅到朱棣面前，朱棣果然来了。 “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朱棣看了看魏明腿上的泥土，又看向那堆陶土，不禁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魏明站起来平静地道：“如皇上所见，臣想烧制一些陶土砖出来。” “陶土砖？”朱棣第一次听说这东西，不禁好奇问道：“烧来干什么？” “用来造炉子。”魏明如实说道。 朱棣顿时眼睛微微眯起，他总算是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上下打量魏明一眼，追问道：“这些事难道不是匠人做的吗？怎么让你一个官员来做这些事情！” 魏明看向正躲躲闪闪想要避开的曹全，随意道：“虞衡清吏司内的工匠都在待命，微臣只能自己动手，做一点是一点，不能辜负皇恩。” 朱棣更加懵逼了：“工匠都在待命是什么意思？” “微臣也不知道，都是曹大人告诉微臣的。”魏明也没有打小报告，只是很平静的叙述。 朱棣也没想太多，转而看向曹全：“虞衡清吏司得匠人如此紧缺吗？” 曹全浑身颤抖，连忙跑到朱棣面前跪下，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开口。 看到曹全如此模样，朱棣心有不满，有事你就说啊，缺人又不是你的错，你怕个什么劲。 朱棣作为马上皇帝，最不喜欢这种人。 “李文，虞衡清吏司缺官员也就罢了，难道工匠也大量缺失？” 李文摇头：“工匠并未缺少，臣也不知道细节。” 朱棣看了看魏明又看了看曹全：“魏明，你来说，虞衡清吏司是不是匠人稀缺？” “回禀皇上，虞衡清吏司不缺匠人，只是在待命。” “待命？待谁的命？” “臣不知，此乃曹大人之言。” 朱棣再次看向曹全：“既然匠人不缺，那为何让堂堂一个官员做工匠活？那些匠人又在待什么命？” “臣，臣……” “说！”朱棣厉喝，马上皇帝的威严尽显无疑，曹全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 “臣，臣……有罪，调度不利……” 虽然畏惧，但是曹全也不真的傻，如果说刻意在为难魏明，那他就死定了，所以他只能承认调度不利，这样最多就是承担能力不足的罪名。 魏明看着曹全，这家伙没想到还有几分急智，他不能直接说曹全不给他人，因为这是在打小报告，容易承担“越级上报”得名声，这在官场可是大忌。 不过在朱棣面前丢了大脸，曹全就算不死也得滚蛋了，这虞衡清吏司终究还是要姓魏的。 朱棣看着曹全的窝囊模样，心里就来气：“这事暂且不提，朕问你，虞衡清吏司一月可产多少斤钢铁？” 听到这个问题，曹全松了一口气，回答道：“上月产钢铁九万斤，上上月十一万斤，估摸着都在十万斤上下。” 朱棣听到曹全的话，看向了朱高煦，意思很明显，这下你死心了没？ 可是朱高煦看着曹全这模样，也很不舒服，反而魏明应答自如，能让他多看两眼：“你，魏明是吧？你告诉本王，虞衡清吏司能不能月产百万斤钢铁？” 听到百万斤，李文和曹全都愣住了，这不扯淡嘛。 魏明听到本王的称呼，顿时看向了朱高煦：“回禀王爷，下官也不知道当不当讲。” “有什么不当讲的，直接说，我只想知道答案。” 魏明看似为难的看了看曹全又看了看李文，狠狠咬牙道：“虞衡清吏司确实有月产百万斤钢铁的可能。” 恩？ 所有人都愣了，奇怪的看着魏明。 朱棣率先开口：“你这话什么意思？何为可能？” “回禀皇上，经过我这些天的了解，如果利用高炉炼铁，匠人们同心同力，虞衡清吏司有潜力月产百万斤钢铁。” 百万斤真不多，也就几百吨而已，后世一个小作坊的产量。 “你所言为真？”朱棣激动道。 真的能产量翻十倍？那岂不是说，以后再也不用为军械发愁了，想打谁就打谁？马上皇帝顿时变得兴奋。 “皇上，只是有潜力，还需要一些要求，比如铁矿石充足，匠人充足，燃料充足等。” “这些东西，朕都可以给你。”朱棣沉声道，“朕只要一个答案，能不能月产百万斤。” 魏明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能！” 朱棣和朱高煦顿时笑出声，朱高炽和李文等人则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魏明，你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曹全呵斥道。 魏明假装豁出去的模样，一字一句顿道：“无论什么罪，如果做不到，无非一死而已。” 听到魏明拿命去赌，周围人顿时不说话了，就连曹全也闭了嘴。 “好，既然你愿意拿命担保，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朱棣忽然道，“下旨，封魏明为虞衡清吏司郎中，负责虞衡清吏司生产钢铁一事。” “不可！” “陛下三思！” 当朱棣下令的瞬间，数道声音响起。 朱棣看向开口的朱高炽和李文：“有何不可？” “陛下，这魏明非是科举出身，又没有什么功劳，年纪轻轻便从九品升做五品，于理不合啊！” 朱棣笑了笑：“朕不在乎，谁能让这虞衡清吏司月产百万斤钢铁，谁就可以当这虞衡清吏司郎中。李文，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大可说一个名字出来，我也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当然如果完不成，那就拿命来抵吧！” 李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开口，朱高炽同样闭嘴。 说着，朱棣又看向了曹全：“至于你，太子，给他安排去别处吧，以他的能力当个九品官试试，不行的话就贬为庶民吧，不要浪费粮食。” 朱高炽点点头，也对曹全不太满意。 “魏明是吧，朕给你机会，三十天之后我要看到百万斤钢铁，或者你的人头！” 魏明做出慌张的样子，立刻开口道：“陛下，三十天不够，根据下官的调查，目前虞衡清吏司得矿石只够产三十万斤钢铁，以往足够三个月之用，但是现在却是不足，还需要大量补充，如果调度中不出问题，需要六天。” 听到魏明的话，一行人又愣了一下，因为魏明说的太详细了，甚至连调度矿石需要多少天都说的清清楚楚，像是能干事的人。 “好，朕给你三十六天，另外调度矿石等问题，我会让汉王督促，保证不会有任何耽搁。” “陛下皇恩浩荡，臣定当以死相报。” 朱棣点点头，然后带着一群人离开，场上只剩下了曹全和魏明。 等朱棣走后，魏明看着魂不守舍的曹全，轻声道：“曹大人这是何苦呢？如果当初老老实实配合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哼，算你运气好，碰到陛下巡游，不过一个月之后，老夫会亲眼看着你人头落地。”曹全不屑一顾。 魏明噗嗤一声，还真的以为朱棣来这里是意外？ “实不相瞒，皇上来这里，是本官略施小计的结果。” 曹全瞪大双眼看着魏明，难以置信。 “别做出这副表情嘛，其实上任第一天我就知道，取代你这种蠢货最多只要三个月的时间，不过你比我想的还要蠢，逼得我我剑走偏锋，只花了不到十天就把你干掉了。哎，以后老实点做个九品的蛀虫吧，官场不适合你！” 拍了拍曹全的肩膀，魏明离开这里，去寻找工匠干活。 以后，这虞衡清吏司就姓魏了。 十四章撕破脸 略施小计，不仅轻而易举地掀开了曹全这个绊脚石，还从九品大使一跃而成正五品郎中，魏明的心情十分愉快。 回到家里，把自己高升的事情告诉老爹。 结果没有想到老爹不仅没有丝毫高兴，反而训斥道：“你糊涂啊！” “怎么了？”魏明不解，明明是自己胜了为何老爹却是一副气得跳脚的样子。 魏琮心里万分焦急，甚至后悔没有提前告诉儿子官场的禁忌。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已经迟了，只能够把这其中的忌讳告诉儿子，让他引以为戒。 “官场上以下克上，是大忌。” “这个我有分寸，曹全也没死，我也没说曹全什么坏话，不会有大事。”魏明接连摇头。 魏琮却不认同儿子的说法，苦口婆心地说道：“但是你排挤上官是事实，以后除非你上边没人，否则谁不担心被你排挤？” “哎，这也没办法，那曹全不断刁难我，如果不干掉他，我迟早会和他一起呗朱棣弄死，两害相较取其轻吧。” 魏琮无奈地摇头，叹道：“哎，也是，都怪那曹全太蠢。不过在此期间，你肯定会受到所有官员的排挤，你要有所准备才行。” 不就是遭受一些白眼和闲言碎语嘛......魏明自忖承受地起，深吸口气下定决心道：“这点爹您放心，那些人还没有资格被我放在眼里。” 魏琮略微放下心来，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官场如战场，以后遇到事情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才是！” “知道了。” ...... 次日，虞衡清吏司。 由于曹全被调走，魏明又还没有走马上任，整个虞衡清吏司群龙无首，自然就没有点卯这回事了，当然虞衡清吏司只剩他这一个官，其他都是吏，也不需要点卯。 魏明近十天来每天三四点起床，如今他负责点卯，自然可以睡到自然醒。 “当领导就是好，只要不太过分，晚一点上班都是小事。” 上任第一天，其实并不需要去衙门，而是要去吏部报备，领取新的官服，做完这些，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魏明直接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魏明又一次被人截住。看到还是上次那锦衣卫，魏明呵呵轻笑两声：“怎么？你的主人还是没有死心吗？或者脸还没被我打肿？” 锦衣卫板着脸，冷冰冰地没有半点笑容，沉声道：“请大人跟咱们走一趟。” “前面带路，本官倒是要看看他又要玩出什么花样！” 还是那家酒楼，还是那个雅间，还是一桌子美味佳肴，还是同样的人坐在同样的位置上。 “说吧，这次又本官又想干什么？不会还是想要挟本官交出秘方吧？” 年轻人没有说话，先是上下打量魏明一眼，之后才笑着调侃道：“真是小瞧了魏大人啊，短短时日不见，大人竟然从一个九品，一跃而出朝廷五品高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知道我是正五品，还敢派人来劫我，你胆子倒是不小啊。”魏明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蛛丝马迹，笑盈盈道：“不知道擅自劫走五品官员，会是什么罪名？” 年轻人丝毫不惧，两手放在官帽椅扶手上，大马金刀地说道：“锦衣卫从来都是给别人定罪，还没有人敢给锦衣卫定罪。别说你一个区区五品了，锦衣卫抓的二品大员都不在少数，甚至连公侯都有，你算个什么东西？” “哎，年轻人就是喜欢装逼，说的这么厉害，你去抓一个我看看，只要你现在敢抓，我立刻把秘方给你。”魏明不屑道，“那些蠢话，骗骗无知百姓就罢了，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又或者蠢话说多了，你们自己都信了？” “呵呵，我知道魏大人油米不进，我也确实不敢动你，但是嘛，总有些不法之徒，做出一些入室抢劫杀人的事情。” “用家人来要挟我......”魏明怒到极点反而笑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对方，语气冰冷地道：“你还真是，毫无底线！” “不过，难道阁下就没有家人嘛？还是说只有你能找到一些不法之徒？” “想要拿这个要挟本官，真是愚蠢至极，痴心妄想！” 说完，魏明直接转身离开，看都不看周围的锦衣卫一眼。 十五章我的地盘我做主 虞衡清吏司。 魏明刚刚从工部侍郎李文哪里点完卯回来。 原本魏明以为整个虞衡清吏司都属于他了，自然就没有人点他的卯了。没有想到他还是要每日点卯，甚至比以前，还要更早一些。 坐在堂上，魏明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堂，终于是体会到了光杆司令的无力感。 虞衡清吏司郎中之下，设员外郎两人（从五品），主事四人（正六品），以及四个大使职位，但是现在全部空悬，一个官员都没有。 好在十四个经承，还有十个在，分别管着军器案房、窑冶案房、杂房、火房、司库、军需库、硝磺库、官车处、措薪厂等等。 笔帖士更是一个不少，全都在任上。 从这里就能够看出，越是品级高的官员，越是不愿意归附朱棣。相反对于经承和笔帖士来说，他们没有品级，他们做事只是为了挣得一份薪俸养家糊口。只要还有人给他们发薪俸，他们就不会走。 “来人。” 魏明朝着门口喊了一声，立刻就有笔帖士走进来。 “请大人吩咐。” “去把司里所有人都给本官叫来。” 笔贴士闻言惊讶当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魏明见笔贴士没有照办，不由得抬头看过去。 笔贴士浑身一震，连忙躬身道：“大人恕罪，大人的意思是，把所有人经承和笔贴士都叫来？” “还有工匠。”魏明见对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补充了一句。 笔贴士脸色陡然一变，他没有想到大人连工匠都要叫来，不由得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的，虞衡清吏司工匠数百，全部叫来恐怕这里站不下......这里是公堂，以前从来没有匠人来过这里......” “而且工匠手里都有着活计在做，若是全部叫来恐怕会影响很大。” 魏明知道，在古代，工匠地位极低，没资格等堂。 仰头靠在椅背上，魏明抬眼看向笔贴士，说道：“以前没有人叫过工匠来这里，难道本官就不能叫吗？” “不，没有。”笔贴士顿时吓得跪在魏明面前，“大人恕罪，小没有这个意思。大人执掌虞衡清吏司，当然是想叫谁来大堂都可以。” “那就好。”魏明淡淡点头。 笔贴士再也不敢多言，起身便道：“小的这就去通传。” “去吧。”魏明微微摆手。 看着笔贴士转身就要走出去，魏明又叫住了他：“等等。” 笔贴士连忙顿住脚步，转过来躬身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把所有工匠都叫来，的确是有些不妥。”魏明思考一番之后，问道：“虞衡清吏司有多少大匠？” “二十三人。” “那就把经承、笔贴士和大匠叫来。” “是。”笔贴士松了口气，连忙加快脚步去通知。 经承和笔贴士很好找，几乎都在司里面。但是大匠却是在各库各房，有的甚至没有在虞衡清吏司，需要人亲自去通传。 得到通知的大匠纷纷诧异地看着笔贴士，满肚子的疑惑不解。 客气拱手询问：“敢问大人，大老爷真是要我等前去拜见？以前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啊，这是......” 笔贴士按理说并不是虞衡清吏司的官员，还称不上什么大人。但是身份又要比这些匠人高一些，匠人自然也要将笔贴士的身份往上抬一抬。 人情世故，随处可见。 笔贴士一路骑马狂奔过来，连气息都还没有喘匀。好不容易把大人的命令传到，结果还被一群大匠质疑...... “这是大老爷的命令，去不去你们自己看着办！” “大人息怒。” “大人息怒......” 一时之间，众大匠纷纷劝道。 最终，一个胡子花白的大匠被众人推举出来，他拱手朝笔贴士一拜，谄笑着道：“还请大人见谅，此事实在是太过突然，以前也没有这样的先例。不知道大人可否透露一二，大老爷这是为何呀？” 笔贴士平常本来就是这些匠人和官员之间的联系人，和这些匠人也算是熟人。而且平常他有事，这些匠人也没少出力帮忙。 也不想把关系弄的太僵，叹了口气道：“老方头，不是咱不肯告诉你，而是大老爷真的只下令要你们前去，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你说咱们怎么知道？” “甚至咱顺势问了一嘴，都还被大老爷训斥了一顿！” 姓方的大匠老头顿时明白笔贴士这是尽力了，连忙上前安抚道：“多谢大人费心，回头老头子请大人喝酒。” 笔贴士赶了这么远的路，早就累得有些精疲力尽，他摆摆手叹气道：“以后再说吧，现在你们立刻准备一下，赶快去见大老爷。若是让大老爷等久了，咱也救不了你们！” ...... 虞衡清吏司大堂，一排排人站在里面一动不敢动。 前面站着的是经承，然后便是笔贴士，最后的大匠则站在最后面。 这些大匠大多数都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只有少数几个中年人。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不时地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衫，总是感觉自己的棉布衣衫和前面的绸缎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大老爷到！” 随着笔贴士一声高呼，原本窃窃私语的大堂瞬间变得落针可闻。众人纷纷伸长脖子望着侧门，都想要看看这位新来的大老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看到魏明走进来的瞬间，众人纷纷发出惊呼之声。 这位大人也太年轻了，根本不像是朝廷五品高官，反而像是他们的子侄辈。 魏明走到上首位置坐下。 跟在身旁的笔贴士见众人还是窃窃私语，连忙呵斥一句： “肃静！” 随后转身朝魏明躬身，“请大人训示！” 魏明摆摆手，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诸位，本官初来乍到对虞衡清吏司的具体情况还不够了解，你们都把各自负责哪方面说一下。” 他前些天只是调查文件资料，至于每个人的分工，他没资格知道，如今当了家，自然要了解一下。 说完目光看向左手下方第一人，正是刚才跟随在魏明身边的笔贴士，旋即说道：“就从你开始吧。” “是，大人。”笔贴士微微躬身，随后介绍道：“小人唐杰，负责算房......” 魏明听了微微颔首，然后目光看向第二人。 “小人......负责文书记录......” “小人......负责火房......” 经过众人的介绍，魏明才知道在虞衡清吏司里经承和笔贴士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司里的火房有着专门的食堂，可以为司里的官员提供午饭。经承和笔贴士虽然不是官员，但是毕竟他们是离官员最近的一群人，所以他们也有资格在火房里吃上一顿午饭。 只是他们吃饭的地方和官员是分开的，当然伙食也不如官员。不过在这还没有解决温饱的年月里，能够有一顿免费的饭吃，他们也非常满足了。 “那匠人们的午饭是怎么吃的？也有地方吃饭吗？” 唐杰愣了一下，随后摇头：“回大人话，衙门里一直都没有这个先例......” “哦？”魏明抬头，目光朝后面的大匠问道：“那你们午饭是怎么解决的，难道不吃饭吗？” 老方头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他只好躬身一拜，说道：“回大老爷话，小的们都是自己带干粮对付一下。” 魏明顿时皱起眉头，旋即舒展开来：“你们干的可是力气活，光吃一点干粮顶得住吗？” 老方头没有想到大老爷不仅没有嫌弃他们，反而还关心起他们能不能顶得住。干粮当然顶不住，不过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工匠地位低，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忍。 见这大匠没有说话，以为他是不敢说，魏明直接转头朝唐杰吩咐道：“给他们修个饭堂，让他们晌午有个吃饭的地方。伙食嘛，和你们一样，钱就从司里出了。” 众大匠听到这话，纷纷惊讶万分地看向大老爷。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落到他们头上。可是这样的好事，真的能够变成现实吗？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他们都不敢相信。 “大人！”唐杰心里焦急，不得不出言提醒。本来向说虞衡清吏司从来没有过这个先例，但是一想到刚才大人对先例的态度......觉得大人肯定不会听劝的。 于是唐杰转而说道：“大人，别的司都不是这样的，就咱们自己弄的话......恐怕会遭来非议......” 魏明的目光在唐杰身上扫了一眼，淡淡地道：“无妨，不用管他们。他们若是有意见，只管来找本官便是。” “这......好吧。”大人都这样说了，他还能够说些什么？ 不过唐杰还是再次提醒道：“可是大人，司里各窑、库、房、厂都不在一起，响午集中在一起吃饭恐怕会多有不便，也会浪费不少时间。” “哪里有这么麻烦？”魏明大手一挥直接定板道：“就让各窑、库、房、厂自己建饭堂好了，让他们自己做饭，司里只负责把钱粮调拨下去便好。” 虞衡清吏司工匠数百人，几乎是经承和笔贴士的十倍。而且这些出力气的工匠吃得又多，这要吃去多少钱粮。 唐杰脸露难色，苦笑着劝道：“大人，这耗费太大，小人恐怕难以为继......” 不等他说完，魏明打断他的话：“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本官来想办法，你只需要按照本官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小人遵命，多谢大人。”听到这话，唐杰瞬间直起身来。不用他担心钱的问题，他就只需要把钱粮调拨给匠人，这对他来说简直太简单了。 他没有办法搞到钱，难道还不会花钱吗？ “小人等多谢大人开恩！”一众大匠直挺挺地跪拜下去，真心实意地感谢魏明，第一次将这个年轻的魏大人牢牢记在心里。 因为这是第一个关心他们匠人的官员，以前的官员根本就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更加别说是关心他们的吃没吃饱饭了。 别看只是一顿午饭，但这能够给这些匠人节约不少粮食。虽然他们为朝廷做工，有着一定的薪俸，但却并不多。一家人生活的话，哪怕是再节约也是不够的。因此，不少匠人的妻子都会选择织布，补贴一点家用。 而有了衙门提供一顿免费的午饭，他们就可以在家里少吃一点，等来到衙门再大吃特吃。这样一来，他们家里的开销就减少一大截，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知道感恩就好......魏明欣慰地想到。 抬头目视众人，魏明直接说道：“本官已经在皇上面前立下军令状，一个月之内造炉子炼出钢铁。希望你们能够竭尽全力，不要让本官失望。” “大人放心，小人等哪怕是累死，也一定让大人把钢铁炼出来。”老方头不等其他人开口，他便当先说道。 “没这么严重。”魏明淡淡一笑，“只要你们按照本官的吩咐来，就不可能完不成的。” “大人宅心仁厚，若是小的等还不知道感恩，小的还不如一头撞死。”老方头情绪激动，立刻拍着胸口保证道：“只要大人吩咐，小的们万死不辞！” 魏明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把其他所有事情停下。全力建造高炉炼钢，首先你们要按照本官的要求把陶砖烧出来。有了陶砖，才能够把高炉建起来。” 什么高炉，这些大匠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没听说过也没有关系，反正大人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做就行了。 魏明将建造高炉的事情逐一吩咐下去，得到命令的众人各司其职，虞衡清吏司整个衙门都围绕建高炉运转起来。 十六章炼钢 “大人，那魏明在虞衡清吏司胡作非为，大人该管管了......”工部另外一个郎中满脸愤怒地来找侍郎李文。 李文正在房间里练着笔墨，哪怕是听到郎中的话也没有抬头。 直等到他将字写完，才放下笔抬头问道：“魏明怎么了？” 郎中走上先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字，连忙竖起拇指赞道：“大人这字笔走龙蛇，有雄健挺拔之姿，真是越来越练达了！” 李文笑了笑，没有在意郎中的马屁。一边用丝帕擦着手，一边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魏明竟然给所有窑厂都设立了饭堂，让所有匠人免费吃用。”郎中义愤填膺，捏着拳头挥舞道：“他这不是中饱私囊，想要吃空衙门嘛？而且下官麾下的匠人看到虞衡清吏司提供午饭，一个个都有怨言了，做事也没有以前得力。” 李文看着郎中没有说话，直到等他把手擦完，将丝帕重重扔到桌子上。 “嘶......”郎中被李文的举动吓到，额头冒汗连忙躬身拜下。 李文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厉声喝道：“魏明是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的，他若是在一个月内炼不出钢铁就要人头落地。这个时候，谁挡在他面前，他就敢和谁拼命，你让本官去管他？” “下官不敢，不敢......”郎中连连否认，抬头一脸诚恳地道：“下官绝对没有要害大人的心思，绝对没有！” “谅你也不敢！”李文冷哼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这郎中毕竟是他的心腹，他不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责罚郎中，敲打一下也就够了。 “别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起来吧。” “谢大人。”郎中这才直起身来，右手用袖袍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李文担心他吃了这个亏，再对魏明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出来，嘱咐道：“不管魏明现在要做什么，你都当作是没看见。只要他没有把虞衡清吏司烧了，都不用理会。” “是，下官记住了。”郎中也是鬼迷心窍，他看不惯魏明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心生嫉妒想要来李文面前告魏明一状。没有想到，反而被教训了一通。 “下官告退。” 李文点点头。 郎中刚一转身，李文又说道：“还有，把你下面的人管好。哪里有那么多的怨言，把事情先做好再说。” “是。”郎中连忙转过来朝李文再次躬身，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下官回去就让他们好好干活！” ......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魏明直接来到窑房这里，亲自教一众匠人如何修建高炉。 “高炉就是这样，需要用防火砖来修建，也就是陶砖。” 老方头点头表示明白，“大人放心，咱们这里有十几口砖窑，烧这点陶砖没有一丁点问题。” 魏明点头，说道：“那你就尽快把烧陶砖这件事吩咐下去，另外高炉炼钢和你们以往炼铁不同。” “你们以前炼铁，直接把铁矿石堆在木炭上，就可以炼出铁来了。但是高炉想要直接炼出钢来，就不能用木炭。” “这是为何？”老方头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可行的方法，现在直接被大人一口否决。 “因为木炭的温度不够，不可能把铁矿石直接炼成钢。”这其中的原理很复杂，魏明也和老方头解释不清楚。 “那咱们用什么？” “用焦炭。”魏明知道老方头不可能听说过焦炭，便直接解释道：“焦炭是用石炭做的，而且并不复杂只需要......” 听了大人的话，老方头大大松了口气，“原来石炭可以这样变成焦炭，这并不复杂，请大人放心石炭这里就有很多，小的这就安排人去做焦炭。” 虽然魏明的要求很多很复杂，不过看在每天都有一顿免费午饭的份上，没有一个匠人有怨言。都拿出十二成的力气，在修建高炉。 终于在二十多天之后，一切准备就绪。 “大人，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老方头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跑到魏明面前说道。 说真的，这些天他感觉要比以前累很多。不过看在免费午饭的份上，他一点抱怨都没有，反而觉得非常充实，浑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干劲。 正式炼钢这么重要的日子，魏明当然要亲自盯着才能够放心。 高炉下面的火早就升起来，透过火门就能看到里面的熊熊大火。 “开始下料！” 随着魏明一声令下，高炉右边的人把焦炭慢慢倒进去助长火势，左边的人把铁矿石粉末倒进去。两边的水力鼓风机完全放开，全力朝着高炉里面送去空气。 所有匠人各司其职，虽然他们都是第一次亲自炼钢，但是魏明已经将各个环节和他们说过无数次。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魏明朝唐杰和老方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不用这么紧张，咱们坐下来等着便是。” 以前在铁匠铺的时候，魏明就已经炼过好几次，那还是在只有一个人帮忙的情况下。而现在人手充足，更加没有任何问题。 唐杰和老方头听到魏明的话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额头上已经汗珠密布了。 “大人真是好气度，不动如山。”唐杰叹了口气，“倒是小人，让大人失望了。” 老方头也满脸苦笑地说道：“小的从小就是铁匠，但是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紧张过。若是这高炉一日真能炼出大人说的那么多精钢，小的就算现在去死，也足以瞑目了。” “老方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怀疑大人？”唐杰笑呵呵地调侃道。 他这些日子都跟在魏明身边，和老方头经常来往，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相互了解颇多。现在唐杰对老方头没有丝毫成见，甚至还能和他开起玩笑。 “小老儿当然相信大人，你不要污蔑小的......”老方头小心地偷瞄一眼魏明的神色，大着胆子反驳。 “哈哈哈......”唐杰见此大笑起来。 魏明没有去阻拦两人之间的调侃，这个时候他心里也有些紧张，也需要这样的调侃来缓和心情。虽然他有过用高炉炼钢的经验，但是毕竟这个炉子是刚刚修建的，究竟有没有问题谁也说不准。 “出钢咯......” 随着匠人一声唱和传来，唐杰和老方头顿时止住话。 尤其是老方头，只见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想要亲自看看高炉炼出来的精钢是什么样子。 魏明豁然起身，立刻吩咐唐杰道：“快，提醒他们注意安全。还有，准备好裁料起钢！” 其实不用魏明吩咐，钢水槽两边就有匠人手拿长长的铁钎，严阵以待。 从早上忙活到下午，第一批钢料经过冷却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 魏明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敲在钢料上，悦耳的嗡鸣声连绵不绝，足以证明这是一块好钢。 “你们继续炼钢，本官去向皇上报喜！” 第十七章好消息 魏明来到宫门口就被守卫拦住。 “站住，干什么的？”守卫横刀跨步上前。 魏明立刻顿住脚步，笑着拱手问候道：“下官有要事求见皇上。” “等着。”守卫点点头，转身便走向一侧的厢房。 他们只是护卫之责，像是传话进宫这样的事情，有另外的宦官负责。 守卫来到厢房门口，站定，躬身一礼道：“公公，有官员求见皇上。” “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几秒钟之后，木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宦官。 宦官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语气很冲地问道：“人在哪里？” “外面。”守卫和宦官本来就相对独立，虽然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是双方都是各行各事互不干涉。 宦官当先一步走在前面，来到魏明面前。仰着头鼻孔对着魏明，趾高气扬地道：“咱家还以为是哪位大人要求见皇上，却没有想到是一个五品小官。” 魏明本来是准备拱手行礼的，听到对方这话顿时就收敛笑容，把背脊挺立起来。 对方都语气不善，魏明也自然懒得笑脸相迎。 “呵呵”冷笑一声问道：“怎么？本官不配求见皇上吗？” “你！”宦官没有想到一个五品官敢给他脸色看，气得捏起兰花指朝着魏明指过去。 宦官虽然年轻，却是从燕王府来的老人。来到这紫禁城之后，以前的那些宦官，哪怕是身份比他高的，都在他面前点头哈腰地讨好他。 再加上这些日子朝廷动荡不安，百官惶惶不可终日，总有官员会求到宫门前。哪怕是面对一个小宦官，这些人也一点底气都没有，恨不得将宦官当成是亲爹对待。 一来二去，这宦官的心气便被捧得太高了。 五品官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有什么资格求见皇上？” 魏明笑了，神情古怪地打量宦官一眼。 “本官有没有资格求见皇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是皇上说了算的。你一个传话得乖乖去传话就是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替皇上决定见谁了？虽然你没了卵子，但是本官还是要说一句，有种的就陪我在这站着，咱俩都别动！” “好，好得很！”宦官气得咬牙切齿，但偏偏不敢反驳。他若是敢说他能，过不了明天他的脑袋就要搬家。 宦官虽然不敢反驳魏明，但是他却能坏了魏明的事。既然斗嘴皮子他不是魏明的对手，那他就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皇上今日事务繁忙不见外臣，你回去吧！” 朱棣不见外臣？魏明根本不信。 现在朱棣刚刚登基不久，正是需要向世人证明他皇帝权威的时候，他怎么会不见外臣？ 还有，现在朝廷就那么几只大猫小猫，连六部的运转都处于半停滞状态，哪里来的那么多事务需要朱棣处理？ 这狗东西就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魏明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无妨，我今天就在这里站着，今天见不到皇上，我就站到明天。” 面对魏明的威胁，宦官心里也是有些发毛。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被魏明一句话吓退了，那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踩他一脚？ 咱是燕王府老人......皇上就算是知道，应该也不会为这点小事责罚自己......宦官在心里给他自己打气。 一旁的守卫看不下去了，他对这宦官一点好感都没有，觉得这就是一个无事生非的蠢货。 不过这里毕竟是他守卫的宫门所在，若是闹出动静来，他也避免不了要受到牵连。 于是，他上前一步，附耳劝道：“公公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只是传个话而已，皇上见与不见尚未可知。说不定皇上根本就不想见他，也说不定？” 守卫最后一句完全是废话，谁都知道既然是皇上下旨炼钢。现在精钢炼出来了，皇上是一定会见的。 不过，这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借口。 想了一下，宦官心里有了退缩的念头。 瞥了魏明一眼，只丢下一句：“等着吧。” 宦官满肚子火气，磨蹭半天都还没有走到奉天殿。不过却在半路上碰到了正要去奉天殿的马和。 “你是？”马和只觉得这个宦官有些熟悉，于是便问了一句。 宦官连忙向马和只报身份。 “那你这是......有谁想要求见皇上吗？”马和只略微一想，便明白了。 “回公公，是一个叫魏明的小官。” “你说是谁求见皇上？”马和听到名字有些熟悉，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魏明。”宦官都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的一切。 马和是谁？他可是皇上曾经的亲兵，平日里就是鞍前马后地服侍皇上，后来更是在靖难之役中屡立战功。要不是运气不好被箭矢伤了命根子，论功行赏不说封侯，至少也能受封一个伯爵。 马和现在更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不是他这种不知名的小宦官可以比拟的。 就连马和都对那魏明如此重视，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人在哪里？”马和追问道。 宦官浑身一阵激灵，立刻回过神来朝着宫外一指，“就在宫门口。” 马和微微颔首，随后吩咐道：“咱这就去向皇上禀报，你去把他带进来。” “是，奴婢这就去。”宦官不敢抬头，怕被马和从他神色当中看出端倪，转身急匆匆朝着宫门跑去。 ...... 日头有些烈。 魏明百无聊赖地等着，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魏明以为还需要等很久的时候，便看到宦官一阵风似的跑过来。 边跑还边高喊：“魏大人，魏大人......” 这样巨大的动静，在这戒备森严的宫门口极为突兀，瞬间就把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守卫自然也看到了宦官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态度，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魏明看着宦官大呼小叫地跑到面前，满是好奇地盯着他。 宦官气喘吁吁，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弓腰塌背地道：“原来魏大人和马总管是认识，大人为何不早说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都不识一家人了吗？大人快快请进！” 谁特么和你是一家人？家里出个太监，这特喵的不是晦气么？ 魏明嘴角抽了抽，没有功夫和宦官瞎扯，淡淡地说道：“谢了。” 神情冷淡至极，根本不想和这宦官有丝毫瓜葛。 宦官不傻当然能够看出魏明的态度，不过此刻不同刚才，他不仅不能表露出丝毫不满，还一脸谄媚地躬着身在前面为魏明引路。 第十八章耕战立国 一处偏殿。 这里原本是荒废的地方，现在却被朱棣下令改成了一个练武的地方。里面摆放着各种兵器，刀枪剑盾长矛弓箭无一缺漏。 朱棣正在手挽强弓，屏气凝神地盯着远处的箭靶，手指无声一松。 “咻”一只箭矢如幻影一般射向箭靶，正中红心。 “啪啪啪！”马和一边拍着手，一边走过来，笑道：“皇上真是好箭法。” 朱棣回头看到马和，脸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反而发出十分惆怅的一声叹息，随手把弓扔给马和。 “再好有什么用？毫无用武之地啊！” 比起当皇帝，其实朱棣更加喜欢征战沙场，那种命悬一线热血沸腾的感觉，让他极度迷恋。 马和跟在朱棣身边多年，当然知道皇上最惆怅的是什么事情。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实现皇上的愿望，只能苦笑着低下头。 朱棣也知道这件事指望不上马和，随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皇上，魏明求见。”马和总算等到合适的机会，连忙说道。 “魏明？”朱棣先是一愣，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随后回想起来，微微点头：“他有什么事？难道有了什么成果？” “皇上英明，应该是有些成果。”马和连忙附和。 朱棣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哈哈哈，看来这小子办事还很得力嘛，算一算这才十来天吧？” “是的。”马和也笑着点头。 “嗯，不错，是个能办事的。”朱棣再次称赞，随后吩咐道：“传他进来。” “是。”马和一边躬身答应，一边心里却念头翻涌。 皇上对魏明的态度，有些特别啊！一般来说，能够得到皇上称赞一次，就算得上是前途无量了。可是皇上刚才却接连两次赞赏魏明，显然对魏明非常喜欢。 简在帝心！ 这魏明未来，不可限量！ 很快，马和便带着魏明走进来。 魏明跟着太监走进来，看到朱棣站在一堆兵器当中没有觉得丝毫不妥，连忙跪拜下去：“臣魏明，拜见皇上。” 朱棣从魏明走进来就一直盯着他，当他看到魏明脸上没有丝毫异色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 没有让魏明起身，朱棣反而饶有兴趣地走到他面前，问道：“你难道就没有觉得，朕站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吗？” “有什么奇怪？”魏明抬眼看向朱棣，满脸的不解。 呀？ 朱棣的兴趣更浓了，他不禁惊讶地说道：“朕是皇帝......这里存放的都是兵器，难道你就没有丝毫奇怪？” “皇上乃是天下之主，只要皇上愿意，想去哪里都可以。”魏明实在是不明白朱棣的意思，只能苦笑着道：“臣的确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朱棣瞪大眼睛，看了魏明片刻，继续问道：“难道你不认为朕不理朝政，反而来这里舞刀弄枪射箭是本末倒置吗？” 朱棣虽然才登基没多久，但是却已经有文臣若有若无地开始旁敲侧击。提醒他要重视文治，要效仿高祖皇帝以仁治国，要勤政爱民。 反正话里话外就一句话，他朱棣现在是皇帝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整日在军营里面厮混了。要承担起皇帝的责任，要有帝王的威仪...... 这样的劝谏，朱棣也不好责罚那些文官，更加不可能一怒之下把他们关进诏狱。 为了避免那些文臣在他耳边聒噪，朱棣只好减少了去军营的次数。命人在宫里清理出这个偏殿，当他手痒得不行的时候，可以来这里过过干瘾。 朱棣突然发现，眼前的魏明似乎和其他文臣完全不一样。 “皇上尚武，乃是大明之福，怎么会是本末倒置呢？”魏明十分不解朱棣为什么会问出这样脑残的问题。 “来人，赐坐。”朱棣大手一挥，眼睛冒光地看在魏明。 魏明一脸懵圈，自己只是来禀报炼钢的消息罢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马和更是心里剧烈震动，他看到皇上摆出一副虚心问对的样子待魏明，对魏明更加高看一眼。 连忙示意宦官将锦墩搬过来。 直到坐到锦墩上，魏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看到对面满脸期望的朱棣，魏明一下子陷入沉默当中 朱棣才不管那么多，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大家不是都说尚武不好吗？你怎么会认为尚武是大明之福？” 这问题简单啊！魏明的思绪一下子回到网上和别人争论这一点的时候了。 “皇上，中华自古以来就是耕战立国。种地和备战这是汉人的立命之本，当然是大明之福！” “耕战立国？”朱棣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顿感新奇。 他以前听到的都是以孝立国、以仁治国，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耕战立国！ “什么是耕战立国？” 这下轮到魏明惊讶了，不会吧，朱棣连这个都不知道？ 面对朱棣期盼的眼神，魏明沉默了几秒，才笑着说道：“皇上应该明白，凡是打仗就是打钱。甚至在臣看来，打仗比拼的就是资源。而资源从哪里来？” “打仗就是打资源......”朱棣越是琢磨，眼睛里面的光芒就越是明亮。 他迫不及待地道：“继续说，资源从何而来？” 一旁的马和听到两人的对话，脸色一变，无声地挥手让所有人全部退到殿门之外。 “资源，当然只能依靠种地和手工制造而来。”魏明淡淡地笑道：“粮食、布匹、木材、钢铁哪一样不是这样来的？若是没有这些东西，这仗还能够打下去吗？” “当然不能。”朱棣对征战太清楚了，甚至比魏明都要了解得多。 只是以前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被魏明提醒自然一点就通透。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魏明也不介意多说一点：“种地可以积累打仗所需要的资源基础，同时农人劳作又能够锻炼体力培养优质的军士。耕种劳作和训练战备之间的相互交替是十分必要的，耕作生产资源和征战相互结合，相互转化，相互促进......这才是耕战立国！” “好！好一个耕战立国！”朱棣忍不住拍手称赞，甚至他脑海里都已经浮现出堆积如山的物资和一眼望不到头的精锐之师了。 看向魏明的目光，朱棣竟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朱棣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他收敛住情绪，试探着问道：“可是有不少人大臣都告诉朕，应该以文治国，这样天下才能长治久安。怎么到了你这里，偏偏是耕战立国呢？” “皇上最好是不要信了他们的鬼话！”魏明丝毫没有客气。 如此粗俗的言语，听得一旁的马和眼皮直跳。他没有想到魏明一介文官，说出的话竟然和军营里的兵痞一样。 朱棣却反而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对魏明的话十分受用。一股熟悉的感觉传遍他全身，让朱棣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那你说说，以文治国怎么就是鬼话了？” 魏明撇撇嘴，毫不犹豫地道：“文官之所以说这话，那是因为他们想要皇上重视文教。而一旦皇上重视，那么他们这些依托文治而生的人，自然而然能够获得极大的好处。相反，若是皇上重视军武，自然得到好处的就会是军中大将。” “既然鼓吹以文治国能够得到好处，而另外一个他们却什么都得不到。如此一来，他们为何会不断地吹嘘以文治国如何如何地好、怎么怎么样重要，也就不足为奇了吧？” 朱棣听得完全呆住了，他原本以为魏明会像讲经一样辞藻华丽的论辩呢，没有想到魏明竟然直接撕下文官的遮羞布！ 说什么以文治国，不过是为了得到好处！ “这......这......”朱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 五味杂陈地看着魏明，朱棣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马和也是满脸震惊地望向魏明，心里庆幸刚才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要不然，魏明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那些文官还不把他给撕了？ 多少文官奉为圭臬的东西，多少文臣一辈子的坚持......结果在魏明口中，只是“私利”两个字而已。 “臣就是这样，心直口快而已。”魏明一脸无所谓地道。 “好一个心直口快！”朱棣高兴地哈哈大笑，“不过朕喜欢！” 顿了顿，朱棣好奇问道：“这么说，以文治国在你看来就是一无是处？” 魏明停顿了几秒，认真问道：“敢问皇上，大明的文治比得上前宋吗？” 朱棣神情一怔，随后摇头：“前宋文风鼎盛，大明......还要差上一筹。” 魏明淡淡地看了朱棣一眼，什么叫差上一筹？简直是差一大截，甚至都有难以望其项背的感觉。 不过这不是重点，魏明很满意朱棣的回答，继续说道：“可是前宋直到灭亡都没有能够一统天下，燕云十六州一丢就是三百一十九年。而大明的文风不如前宋，但是却在短短的十五年内一统天下，不仅重新将失去几百年的故土收复，还横扫整个大漠。” “敢问皇上，这些依靠文治，能够实现吗？” 当然不能实现！ 若是能够实现的话，前宋早就应该实现了。 “朕明白了。”如此直观的对比让朱棣大受震动，而且前宋距离现在并不远，当时什么情况史书上有不少记载。 “当然，臣也并不是说以文治国就一无是处。”魏明语气缓和道。 有一次出乎意料的话让朱棣再次惊讶地看着魏明，问道：“你还有什么高见？” 马和支棱着耳朵，满是佩服地望着魏明。能够让皇上以征询意见的态度来对待魏明，这是极为少有的。他这辈子，只在皇上面对道衍大师的时候见过。 “不是什么高见。”魏明笑着道：“文治的确是对管理百姓、安定一方有着不小的作用，也不能完全舍弃。在臣看来，这两者是一个主从的关系。耕战立国乃是根本，是国家强大的保证，就如同一块皮一样。以文治国则是毛，是对耕战立国的补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主从，主从......”朱棣嘴里忍不住念叨起来，越是琢磨他的眼睛就越是明亮。就如同原本笼罩在他眼前的迷雾逐渐被风吹开，眼睛看到了明亮的阳光。 “哈哈哈......”朱棣这些日子的烦闷瞬间一扫而空，笑得极为畅快。 看着长笑不止的朱棣，魏明不由得看向旁边的马和，轻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马和意味深长地看了魏明一眼，低声道：“魏大人，你立大功了。” 作为跟在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马和当然明白皇上为何笑得这样畅快。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就有不少文官在皇上面前说不能妄动刀兵，要与民休养生息......就差说出那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话来了。 可是在皇上心里，四夷未服，北方蒙元还做着南征的美梦，随时都可能南下。这种时候，怎么能够放下刀兵？皇上之所以来这里射箭解闷，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魏明没有明白，马和也不再多说。 朱棣却不再继续说这件事，转而问道：“听说你炼出钢铁来了？” “是的。”魏明连忙回答。 本来就是来禀报这件事的，结果被朱棣一句话给带偏了。 朱棣毫不在意，他心情大悦地说道：“正好今日朕有空闲，便亲自去看看你炼出来的钢，怎么样。” 这是啥意思？难道朱棣要去看炼钢吗？魏明没有想到，朱棣还有这样的兴致。 “摆驾，去工部。” “遵旨。” 第十九章产量惊人 御撵出宫，声势浩大。 很巧的是，在宫门口碰到了前来求见的成国公朱能和淇国公丘福。 “你们这是？”朱棣看了两人一眼问道：“有什么事要见朕吗？” 朱能上前躬身道：“回皇上，五军都督府还欠缺不少军械，臣恳请皇上下旨军器局调拨一批。” 军械缺乏这件事，朱棣本来就一清二楚。刚刚经历过大战消耗那么多，哪里会有不缺乏军械的？ 可是军器局对此也没有办法，李文早就向他禀报过了。缺乏钢料，短时间内军械造不出来。 这也是为何朱棣下令魏明一个月内必须要炼出钢来的原因。 “你们来得正好，虞衡清吏司刚刚炼出钢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自从知道朱高煦的炼钢秘方是从魏明手里得来的时候，朱棣就派人将魏明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同时也知道了高炉炼钢的产量有多大，虽然有些不信，但正好趁此机会亲眼看看。 朱棣的话朱能和丘福当然不敢不听，两人齐齐躬身回道： “遵旨。” 两人起身跟着朱棣的御撵，不过他们的目光都不约如同地看向另外一边的魏明。他们都非常好奇，这年轻官员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跟在皇上身边。 同时，魏明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目光碰撞之间，彼此相视一笑。 “这是哪家的俊杰？成国公认识吗？”丘福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笑着询问道。 朱能微微摇头，淡淡地回道：“不认识，不过看官服是工部的，只有五品，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两人聊了两句没有结果，便将此事抛在一边。反正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的确是不值得他们关注。若不是因为在皇上身边看到，他们都不会多看此人一眼。 魏明也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看到两人，被朱棣唯二封公的两人，怎么能不引起魏明的好奇呢？ 工部。 门口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书工部二字，其下还有雕刻着“冬官第”字样，工部尚书也称“冬官”。 “臣李文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文一得到皇上要来的消息，连忙带着工部官员出门迎接。 朱棣从御撵上走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工部衙门，语气平静地道：“免了，平身吧。” “谢皇上。”李文这才慢慢起身。 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御撵旁边的魏明，忍不住上前两步来到魏明身边，咬牙切齿地埋怨道：“你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何会突然来工部？你怎么不提前告诉老夫？” 魏明本来是准备和李文解释的，可是一听到他竟然把火气洒到自己头上，顿时改变了主意。 “大人，下官一直跟在这里，有机会提醒大人吗？” 对于朱棣为何会来，虽然魏明一清二楚，但是却只字不提。 李文顿时被噎得不轻，不肯甘休地继续追问：“那你可知道，皇上突然驾到所为何事？” 他现在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皇上驾临。若是能够从魏明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那他也好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魏明却顾左右而言他，下巴朝着朱棣的背影，示意李文道：“大人赶快跟上吧，皇上可走远了。” 李文回头看到皇上就快要转过照壁了，再也顾不得追问魏明，连忙提着长袍急匆匆追上去。 魏明嗤笑一声，加快脚步跟上。 窑冶厂从来没有今日这么辉煌过，竟然得到皇上御驾亲临。 魏明突然想到高炉还在炼着钢，若是朱棣进去恐怕会打断匠人炼钢。若不是高炉炼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高炉里面的钢水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一旦没有及时处置到时候恐怕会弄出事故。 于是他急忙上前拦住想要进窑冶厂查看的朱棣，“皇上，里面危险，不能进去。” 朱棣眉头一皱，不悦地道：“朕也是见过炼铁的，为何不能进去？” 当初朱棣在北平准备起兵的时候，由于兵器缺乏，他干脆在王府里面偷偷炼铁。所以对于这些，朱棣并不陌生。 魏明见朱棣还想进去，连忙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高炉炼钢和以往不同。钢水会源源不断的流出，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除非彻底把炉子停掉。皇上一旦走进去，匠人们肯定会跪拜皇上，钢水没有人处置四处流淌会把整个地方烧掉的。” 听了魏明的解释，朱棣皱起眉头，他当然不想把高炉彻底停掉，但是又非常想要进去看看。 “这样吧，传旨让他们各司其职，不用拜见。”朱棣抬眼看向魏明，问道：“这样总行了吧？” 魏明一愣，他没有想到朱棣会这么执着。可是朱棣都这样决定了，他也不能再反驳。 只能躬身道：“臣替他们，谢皇上隆恩！” “免了。”朱棣摆摆手。 魏明连忙进去，吩咐下去。 刚一进门，就碰到老方头。 “哟，大人不是去向皇上禀报了吗？怎么样？”老方头看到魏明回来，不由得关心起他进宫的结果来。 还怎么样？皇帝都御驾亲临了，你说怎么样？ 魏明来不及和他解释这些，连忙朝他吩咐道：“赶紧告知下去，一会见到皇上不用跪拜，皇上免了你们的礼了。” 老方头愣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等会儿！大人你说谁来了？” “皇上！皇上来了。”魏明再次大声说道。 “哎呦，额的祖宗哎......”老方头两腿一软，就要坐到地上。 好在魏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大声喝道：“站起来，皇上都免了你们的礼了，你这还没有见到皇上呢，跪什么跪？” “对对对，老汉一会儿见到皇上再跪......”老方头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魏明气急，拉起他呵斥道：“本官不是说了吗？皇上赦免了你们的礼，哪怕是见到皇上也不用下跪。不仅仅是你，还有其他人，你立刻去告知其他人，就算是见到皇上，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千万不能耽误了。” “额的娘呢。”老方焦急万分，连忙说道：“小老儿哪里有这种本事，就算是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信啊。这件事，还是需要大人亲自去说才行！” 魏明一想也是，就连自己告诉老方头，他都没有第一时间相信，更何况是其他人？ 没有办法，魏明只要进去再次和众人说了一遍。 好不容易将众人安抚住，魏明连忙出去向朱棣禀报。 朱棣正等得有些焦急，便看到魏明出来，还不等他开口便问道：“安排好了吗？” 魏明一愣，连连点头：“臣已经安排妥当，皇上请！” 一行人这陆续走进窑冶厂，由于魏明刚刚提醒过的缘故，所有匠人都忙着手里的活计，并没有停下。 不过也免不了匠人们，纷纷好奇地朝着这边看过来。 朱棣一进来就看到一大片堆放矿料焦炭的地方，忽然他看到地上摆放着一根四四方方的钢条。 加快脚步走上去，低头看了一眼，便问道：“这就是你炼出来的钢料？” 魏明点头：“是的。” 朱棣俯身下去，屈指朝着钢料一弹。 “叮~~~” 钢料发出连绵不绝的清脆声。 朱棣眼睛顿时一亮，立刻朝朱能和丘福招手：“你们快来看看，这钢料优劣如何？” 朱能和丘福早就好奇了，闻言连忙上前，同样屈指敲了几下。 朱棣笑盈盈地看着朱能，问道：“怎么样？” 朱能把耳朵贴在钢料上，在不同位置敲了几下。起身面对皇上，点头吐出两个字：“好钢！” “是啊，这钢料用来锻刀一定能够锻出宝刀来。”丘福一边摸着钢料，一边爱不释手地赞叹到。 魏明听到丘福的话顿时愣住，锻刀？这不是浪费材料吗？ 岂料，丘福的话得到了朱棣和朱能的一致认同。 “不错，这样的宝刀到了战场上，一定所向披靡！”朱能神色兴奋地道。 朱棣面带微笑地点头，“嗯......” 魏明忍受不了，抿了抿嘴唇插话道：“皇上，好钢料应该用来造火器才对，这样才能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话语落下，周围瞬间一片安静。 以朱棣为首，朱能和丘福以及其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魏明。 “哈哈哈......”突然，朱棣爆发出一阵爽朗地笑声。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丘福笑得前合后仰。 朱棣笑得止不住，连连挥手示意朱能，“你......你来给他解释。” 当朱能看到这么多钢料都是魏明炼出来的之后，他对魏明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从原本的无足轻重，变成了值得他重视的人。 因此，朱能也不介意和魏明拉近一点关系，笑着解释道：“你有所不知，火器声震如雷，看似声势浩大，但其实论威力是远远不如箭矢的。” “火炮还要好一点，能够在骑兵冲过来之前，打出去好几次炮弹。但是火铳几乎只有一次机会，一次之后便只能面对敌人的弓箭。” 魏明听到大明的火器竟然这么拉跨，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提醒道：“火器的威力可以继续提高，但是弓箭已经是巅峰了。” 朱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魏明一眼，随后看向朱能和丘福。 两人都对魏明的执着感到无语，干脆把目光瞥向一边，不想理会魏明。 朱棣无奈，只好说道：“既然你不信，那正好后日便是五军都督府演武的日子，朕允许你进去观看。” 在朱棣想来，魏明肯定是从说书人的口中听到火器威力巨大，还把这件事当真了。等到他亲眼见过火器的威力，就不会这样想了。 “这就是你造的炉子？”看过了精钢，朱棣的目光落到远处高高耸立的炉子上。 听到朱棣允许自己观看演武，魏明决定到时候一定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火器的威力，怎么可能这么拉跨？ 正在魏明思考当中，陡然听到朱棣的问话，连忙回道：“是的。” “这东西一日能够炼出多少钢来？” 魏明心里估摸了一下，缓缓道：“如果日夜不息的话......大概两万斤吧。” “什么？”丘福瞬间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魏明的手臂，大声喝道：“一日两万斤，你确定？” 嘶......魏明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从手臂传来，如同被无数针扎了一样。 第二十章赏赐 朱棣看到魏明满脸痛苦顿时怒了，这是他的宝贝，捏坏了怎么办？ “丘福，撒手！” 丘福闻言下意识手一松，犹自不服气地朝朱棣辩解道：“皇上，这小子多半是在欺君，哪里有一日炼铁两万斤的窑子？” 魏明在丘福松开的刹那，拼命用手揉搓了几下，才感觉到剧痛逐渐减轻。 朱棣没有理会丘福，转而看向魏明，皱着眉头问道：“这个炉子一日就能炼出两万斤精钢？可是你原来怎么没有这么多？” 朱棣亲自派锦衣卫查过魏明，他当然知道别看这炉子小，但是炼出来的钢可一点都不少。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老二给盯上。 可朱棣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也没有料到这一个炉子，一天就能炼出两万斤精钢。 而大明现在每年产出的铁料也不到两千万斤，看清楚这是铁的产量并不是精钢，精钢的产量要低很多，也就百万斤左右。也就是说，只要有六个这样的炉子，大明每年就能够产出两千万斤的精钢。 六个炉子就能顶整个大明的两百多个铁冶所和铁冶厂，这简直超越朱棣的想象。 “千真万确，臣不敢妄言。”魏明拱手行了一礼，解释道：“臣以前炼得少，一来是因为怕一下子炼多了，被人盯上......” “咳咳！”朱棣不等魏明说完，连忙咳嗽两声打断他的话。 魏明顿时反应过来，现在说这个不是揭朱棣的短吗？毕竟自己就是被他儿子给盯上，秘方被夺走了的。 朱能察觉到皇上的神色有异，他看了一眼没有看出什么来。见皇上没有细说的意思，他也不敢打听。只是余光看向魏明，他觉得这小子和皇上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便宜勾当？ 顿了顿，魏明继续说道：“这第二嘛，就是臣毕竟是小本经营，做不出来这么大的炉子，而炉子的大小是直接能影响产量的。就现在这个炉子而言，一日炼出两万斤精钢，没有太大的问题。” 闻言，朱棣更加震惊，深吸口气指着高炉问道：“你的意思是，把这炉子造得更大，它每日炼出的精钢会更多？” “当然。”魏明点点头，随后轻声道：“不过以现在的材料能够造这么大，已经差不多到顶了，再大一些会很容易坍塌，倒是得不偿失。”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非常渴望能够整顿军备，钢铁当然是越多越好。不过转念想到，能够日出两万斤也不错了，真有需要的话。不能建更大的炉子，难道还不能建更多的炉子吗？ 只要炉子够多，多少钢铁得不到？ “很好！朕很满意。”朱棣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钢料，又看了看忙碌的匠人将一块块通红的钢料抬出来摆放整齐，越堆越高。 “谢皇上。”魏明笑着躬身一拜。 满意就好，只要朱棣满意，那就说明自己完成了当初朱棣的要求。而自己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五品官，也算是坐稳了。 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位居正五品，自己应该是整个大明最年轻的正五品了吧？ 朱棣转身看着魏明，直接摘下身上的一块玉玦扔给魏明，豪气干云地道：“需要什么直接进宫来找朕要，无论是匠人、钱财、矿石，朕都会满足你，而你先给朕炼出一百万斤精钢来，到时候还有赏赐。” “是。”魏明下意识地伸手，一把将玉玦抓在手里，随手放进怀里。 看到魏明如此随意，朱能的眼角不由得抽了抽。魏明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朱能却十分清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把这个东西给一个五品小官。 丘福更是两眼发红，死死地盯住魏明，嘴唇抿紧似乎是咬着后槽牙。 朱棣看到魏明的举动，也是一愣，随后就哈哈笑了起来，微微摇头叹道：“回宫！” “臣，恭送皇上。”魏明不用跟着朱棣，便站在大门口将其送走。 朱棣刚走，李文直起身来，便朝魏明厉声喝道：“魏明，这是怎么回事？” 魏明没有回答，朝着自己手臂一指，“大人，下官还受着伤呢，等下官先去治伤如何？” 不是魏明不想给李文解释，只是手臂剧痛未消，实在是没有时间和他啰嗦。 “你！”李文本想呵斥魏明，可是忽然想到面前的可是皇上都喜欢的人，再说炼钢一事还要靠魏明。 只能把高高举起的手放了下来，憋气道：“去吧。” “谢大人。”魏明呲牙咧嘴地揉了揉手臂，转身离开了工部。 事实上，魏明并没有去医馆，而是直接回到家里。 这样的皮外伤去医馆也没有什么用处，回家用热帕敷一下，活血化瘀效果最好。 “妹子，去给我端盆热水来。”一回到家里，魏明就朝魏淼吩咐。 魏淼“哦”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大哥要用热水干什么，也连忙去准备。 听到消息的魏琮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看到魏明在脱衣衫，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大白天的脱衣衫，这样的举动在古人看了的确是少见。 魏明没有说话，随着他把衣衫脱下，肩膀上的淤青顿时显露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魏琮看到一惊，连忙上去查看起来。 魏明无奈叹息一声，总不能说是被淇国公给弄的吧？就算是说了，难道还能去找丘福报仇不成？ 即便是想报仇，魏明也非常确定自己打不过丘福。 只能含含糊糊地解释：“没什么，被人捏了一下。” 见儿子没有明说，魏琮顿时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儿子现在可是朝廷命官，正五品虽然在经常里面不算大，但也不是轻易能够忽视的了。 一般人根本不敢如此对待儿子。 把儿子伤成这样，还能够让儿子不愿意提及的人，不用想身份都不会简单。 正在这个时候，魏淼端着热水进来，她一眼就看到大哥手臂上的伤势。 惊呼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魏明还在想该怎么和她解释，老爹就直接摆手说道：“不该问的别问，你过来给你哥敷一下，小心一点。” “嗯。”魏淼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点头，果然不再追问。 妹子给自己热敷的时候，老爹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他又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瓶药酒，递给魏淼吩咐道：“一会儿给你大哥用上。” 妹子的手法很是轻柔，魏明只感觉到一根软绵的手指在自己肩膀上一点一点地涂抹药酒。不知道什么时候，魏明睡着了。 第二十一章读书写字 次日天还未亮，魏明来到工部点卯。 点卯过后，魏明刚要转身离开，就被李文一口叫住。 “魏明，你留一下。” 其他几个官员听到李文这话，纷纷转头看了魏明一眼，不动声色的离开。 魏明眉头一皱，不用想都知道李文找自己是怎么回事，看来自己昨天的敷衍并没有让李文放弃追问。 “大人。”魏明拱手一礼之后，两手垂放在前面，等着李文的问话。 李文满脸笑容，一点都没有上司对下属的威严，朝着身边的椅子一指，示意道：“坐。” 魏明眼帘一抬，扫了李文一眼，没有挪动脚步，“下官还是站着吧。” 李文也没有坚持，弹了弹长衫朝魏明问道：“皇上昨日怎么会突然来工部？” 魏明眉头一挑，这李文还是在怀疑自己昨日陷害他啊......不管怎么说，李文总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没有必要还是不能和他翻脸。 停顿了几秒钟，魏明诚恳地道：“事情是这样的......” 朱棣下令自己炼钢的事情李文是知道的，魏明也就不再和他多说。直接将炼出钢来之后，自己进宫向朱棣禀报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文笑呵呵地听着，直到听完之后，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炼出钢来是好事，可为何你不向本官禀报，却要直接进宫呢？” 这是在责怪自己越权吗......魏明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抬头望向李文，神情淡笑着回道：“炼钢一事，大人可是让下官全权负责。况且，此事干系着下官身家性命，下官有所急切了，也是在所难免。” 李文听完，静静地看着魏明不说话，也不表态。 魏明则同样平静地看着李文，就算是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有错，这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若是李文非要小题大做的话，那魏明也不会对他客气。 再说了，魏明也没有想到朱棣会亲自来工部啊。算起来，这还是朱棣的问题，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李文不满有怨气，有本事朝朱棣发去！ 片刻过后，李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魏明任然是不动声色，就这么看着他笑得前合后仰。 一会功夫，李文收住笑声，朝着魏明点头道：“好，能够得到皇上的青睐你果然很有本事。” “大人过奖了。”魏明微笑着回道。 “以后你要尽心竭力为皇上办事，知道吗？”李文似乎是在提点魏明，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下官明白，多谢大人提醒。”这样的套话魏明也不陌生，自然应对自如。 李文端起茶杯，吹口两口，淡淡地道：“去好好干吧。” “下官告辞。”魏明拱手一礼之后，转身离开。 李文就这么看着魏明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一个声音从李文背后响起：“大人。” 李文没有回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道：“此人如何？” “大人......”李文身后的声音带着一股森冷的意味，顿了许久才传出来：“此人不可小觑啊！” “那这么说......”李文看着面前的茶杯，狠狠喝了一口，将嘴里的茶叶吐掉：“他会是本官的绊脚石了？” “大人想要成为工部尚书，绊脚石当然会有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此人太过年轻，资历浅薄，能够对大人的影响恐怕也有限。” 自从朱棣称帝登基以来，工部尚书之位一直空悬到今。李文原本只是一介小官，在建文朝的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量。 但是建文旧臣逃走之后，他却一跃而成工部侍郎。这个位置距离尚书只有一步之遥，他当然不可能不心动。 从他执掌工部的那天开始，他就将尚书之位是为禁脔，自然不肯落入他人手中。甚至就连一丁点的威胁，他也不允许存在。 魏明太过年轻，没有什么资历，这的确是他的最大的缺点，但是李文却没有那声音乐观。 现在的皇上做事没有丝毫章法，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以今日皇上对魏明的态度，说不定哪天真的就把魏明摆到工部尚书的位置上，谁又敢多说什么？ 李文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对此他不得不防！ ...... 魏明来到虞衡清吏司，没有去自己的事务房，而是直接来到高炉这里。 现在这高炉才是魏明最大的依靠，只要高炉不出问题，他就高枕无忧。 “大人，这里热得很，还是去外面凉快一下吧。”老方看到魏明，连忙迎上来，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魏明刚进来站立一会儿，也觉得衣衫都被火光炙烤热了。点点头，听从老方头的建议出来。 来到天井里面的石桌坐下，朝着老方伸手示意：“老方啊，来坐。” “不敢，小的站着就好。”老方知道魏大人随和，但是尊卑有别，他也不会坏了规矩。 魏明也没有坚持，抬头望着他问道：“你在虞衡清吏司做工，有工食银吗？” “回大人，有的。” “有多少？”魏明两手放在石桌上靠近一点，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方连忙点头，满脸笑容的道：“小人每个月能够从虞衡清吏司拿到一两五钱银子的工食银。” 一个月一两五钱银子，一年就是十八两。这个收入在百姓当中，已经不算低了，就算是养活一家五口也足够。所以，老方头才能够笑得出来。 很多人以为大明的匠户很惨，但那是在大明中后期。在大明初期的匠户，生活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是指的老方头这样为朝廷服务的官方匠户，而民间工匠的收入要低得多。 魏明听完微微点头，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 老方头看到大人不动声色在沉思，心里也不禁开始打鼓，甚至脸上的笑容都逐渐消失了。 忽然，魏明抬头看向老方头，问道：“一个月才一两五钱银子，这也太少了。” “大人，小人的工食银已经不多了。小人是大匠才有这么多工食银，其他的匠人更少......”老方头还没有说完，顿时回过神来他好像误会了...... 好在魏明并没有在意，他继续问道：“那其他人的工食银有多少？” 老方头不知道大人想要问什么，只得如实回道：“一般匠人是一月一两银子，学徒只有三百文。” 三百文......这恐怕只够学徒自己糊口吧......魏明顿时眉头一皱。 魏明抬头望着老方头，直接说道：“这次建造炉子炼钢，你们出了大力。这样吧，本官把你们的工食银全部加一倍。这件事，你负责告知下去，务必要让每一个匠人学徒都知道。” “大......大人，要加小的们的工食银？”老方头人都麻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只听说过当官的想办法从他们身上收刮的，就没有听过会主动给他们加工食银的。 “当然。”魏明点点头道，“这次能够炼出钢来，得到皇上的赏赐，你们也是功不可没。本官早就说过，只要这次能够及时炼出钢来，本官就不会亏待你们的。” 老方头当然知道大人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这种话难道不是敷衍他们的吗？ 以前的官员不止一次的给他们说过同样的话，甚至许诺的时候比魏明要诚恳地多，但是没有一次兑现的。 大人竟然要向他们兑现承诺？ 老方头挥手狠狠朝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咱不是在梦里吧？” 看到老方头自己扇自己耳光，魏明顿时皱起眉头：“你这是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老方头根本不觉得脸上的疼痛让他不舒服。这样的疼痛越疼越好呢，越疼就说明他刚才不是在做梦，听到的都是真的。 “小的代大家多谢大人！”说完，立刻朝魏明跪下。 “起来吧。”魏明伸手一抬，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们想要加工食银，必须要达到本官的要求才行。” “啊？”老方头还没有站起来，听到这话顿时就一个踉跄摔到地上。 大人这不会是在耍咱吧......老方头心里泛起嘀咕。可是他转念一想，大人耍自己又什么好处？再说以大人的为人，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最终，老方头还是没有忍受住工食银加倍的诱惑，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大人，怎么才算达到要求？” “很简单，本官会让人教你们识字。只要你们学会读和写，本官立刻就给你们加工食银。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加，够公平吧？” 这是魏明早就计划好的，那就是让所有匠人识字。古代有太多不错的工具和科技，但是在都没有在历史长河中流传下来。 这就是没有文字记载，只能够依靠口口相传的弊端。直到宋应星编撰《天工开物》，才算是完成了对当时科技的一个总结。可即便是这样，也避免不少大量的科技消失在口口相传当中。 造成这样结果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匠人几乎并不能识字。魏明既然执掌虞衡清吏司，管着这么多工匠。别人他管不着，但是自己手下的工匠必须要学会识字。 当然，识字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也是一件让人十分痛苦的事情。这些匠人生活不错，未必就愿意去吃这个苦头。 所以，魏明决定以钱来诱惑他们。看看究竟是识字的痛苦大，还是银子的诱惑力大。 “公......公平......”老方头又是高兴，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高兴的是，大人的确没有骗他，是真的要给他们加工食银。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大人竟然让他们读书写字？ 他们是匠人啊，做工不久好了吗？干嘛还要读书写作？当然，老方头并不是决定读书辛苦，他只是觉得以他的身份，不敢如此高攀。 “那你就去告诉所有人吧。”魏明两手在大腿上一拍，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 “小的恭送大人！”老方头到现在都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只觉得刚才的经历太过虚幻，完全超出了他的以往的认知。 摇摇头，老方头也只能把魏明的话转达下去。 结果可想而知，每个听到大人要给他们加工食银的人，都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甚至一个劲地说魏明的好话。 可是当他们听到魏明的要求之后，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眼了。 读书写字是什么鬼要求？ 众人纷纷看向老方头，别的匠人和学徒不敢出声，有其他大匠却问道：“老方，你是不是听错了？” “就是，你不会是在戏耍咱们吧？又是给咱们加工食银，又是要咱们读书写字，这......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对啊，老方！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有资格读书写字吗？难道......你还想要考一个秀才老爷出来？” “哈哈哈......” 如此调侃，顿时就让所有人都笑出声来。 老方头黑着脸，连忙挥手：“去去去，你们以为老夫听到的时候不震惊？实话告诉你们，老夫听到大人的话的时候，也是不信。可是再三向大人确认，这就是大人的意思。” 众人听罢，一个个面面相觑。 “难道，大人还真想让咱们去考秀才不成？”有个工匠大着胆子出声。 “得了吧！”刚才调侃老方头的人直接大手一挥，嗤笑一声朝那工匠道：“就你？还想考秀才老爷？” 工匠也觉得他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偌大的大堂里面，安静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冥思苦想魏明的目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想通。 “咳咳！” 四周太过安静，老方头轻轻的咳嗽都极为响亮，瞬间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大家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忽然，刚才那工匠又把脖子伸了出来：“要不，咱们就学一学？毕竟......那可是一倍的工食银啊！” 银子！ 听到这两个字，所有人的眼睛都蒙上一层白蒙蒙的光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有用。 所有大匠都在心里计算，若是工食银加一倍，那他们一月就有三两银子，一年就是三十六两。县学里面有名的经师，一年也才四十两银子的俸禄。他们竟然有一天也能够和经师的收入差不多？瞬间，就连他们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所有的工匠也在计算，他们每月多一倍的工食银的话，那岂不是偶尔都能够吃上一顿肉了？或者积累几个月给媳妇买上一根银簪子？还是给家里的小人买几块往日看都不敢看的桂花糕？ 就连学徒也没有避免在心里计算，他们的工食银虽然最低，但是加一倍之后给他们带来的改变却是最大。至少，他们在养活自己之余，能够再养活一个人了。在家里他们也有了贡献，而不是成为爹娘口中白养的！ “不就是读书吗？干了！” “对，想这么多干什么？难道咱们不愿意读书，大人就会同意了？” “干了！” “干了！！！” 第二十二章主动请缨陈名怀 隔日一大早，老方头就来魏明事务房门口等着。 魏明刚刚点完卯，回到司里就看到老方头抱着手，在自己门口来回踱步。 “不是辰时才上工吗？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大人。”老方头听到魏明的声音，连忙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拜道。 “免了吧。”魏明淡淡点头，打开门回头看向他：“进去说。” “是。”老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进去。 魏明坐在椅子上，朝老方头问道：“说吧，这么早来找本官，所为何事？” “大人。”老方头斟酌了一下，捏着声音问道：“大人让小的给所有匠人传话的事情，小的已经告诉他们了。” “哦？他们怎么说？”魏明淡淡点头，对老方头的效率感到满意。 老方头顿时笑道：“他们当然是对大人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大人就是咱们的再生父母。” “就没有人反对吗？”虽然魏明心里也不认为会有人反对，但还是问了一句。 毕竟这是给他们增加收入的好事，除非是傻子才会反对。当年魏明身为打工人的时候，若是老板有这个觉悟......公司若是赚不到钱，魏明比老板都还着急。 “这是大人的恩德，哪里会有不开眼的反对？”老方头立刻直起身来，拍着胸口保证道：“大人放心，小的已经和所有人说过了，没有一个反对的。” “那就好。”魏明也没有将这点放在心上，开始思考起怎么开始实行。 见魏明没有说话，老方头迟疑着问道：“大人，有句话小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老方头这才鼓起勇气，说道：“大人，现在高炉那边根本离不开人，若是要咱们都读书的话，恐怕有些不好办啊！” 高炉不是不能停，只是每次停下来都非常麻烦。停下来之前必须要把炉子里的钢水完全排出来，这就需要浪费很多的焦炭，烧上一整天才行。 而且重新开火也是不容易，需要提前将炉子烧上一天，才能够开始炼钢。 一来二去，至少需要耽误两天的时间。所以最好的就是，高炉一直不停地炼钢。 “这好办，反正你们也是分成三组。那就根据各组的时间，等轮换之后再学呗。”魏明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老方头也点头赞同：“还是大人有办法，小的这就回去告诉他们。” “去吧。”魏明没有挽留，顿了顿之后说道：“本官这里还要琢磨一下，该请什么人来教你们。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等候本官的告知。” “是。” 老方头走后，魏明想了一下，朝门外喊道：“来人。” 一个笔贴士走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魏明想了片刻，朝笔贴士问道：“本官想要请一些教书先生，你可知道哪里能够找到？” 他对这些不甚了解，这才想着笔贴士也是读书人，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教书先生？这可不好找。”笔贴士没有多想，随口说道。 “哦？怎么说？”魏明见笔贴士真的知道，不由得抬头望向他。 笔贴士笑了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靖难之役天下乱了四年，能够安心读书的人本来就少。再加上皇上登基之后，不少官员都逃走了。现在京城当中，不少读书人都到了衙门里面。小的也是因此，才来到工部的。” 魏明顿时明白了，这是物以稀为贵啊。这些人轻而易举就能够在衙门里面谋个差事，谁还愿意做个教书先生？ “这么说，现在即便是本官去请，也请不到人了？” “这倒不一定。”笔贴士继续说道：“大人年纪轻轻就是工部郎中，前途无量。想要找个西席，还是能够找到的。不知道大人家里哪位公子需要，小的可以替大人去问问。” 笔贴士这话说得极为现实，就算是做教书先生，那也要看看主家是什么背景。只要你的身份地位够高，就不愁找不到西席先生。 而这对于读书人来说，也是一条出路。 科举虽好，但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是每个人都有信心，一定能够金榜题名的。对于那些信心不足的人，或许找一个门第高的去当西席先生，反而是极好的一个机会。 历史上不乏西席先生出身，结果却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的人。 但是，我这不是为自己找的啊！ 匠人的身份本来就低微，一直都被读书人看不起，若是他们知道是去教匠人读书......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同意。 魏明有些犯愁，用力在脸上搓了一把。 试探着问道：“若是，本官是请他们来教匠人呢？” “教匠人？”果然这个消息够劲爆，笔贴士都被震惊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魏明无奈摇摇头，十分惋惜地道：“看来，你也认为不可能吧？” “这......小人的确是没有办法......”笔贴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转而好奇问道：“大人想要请人教匠人读书？不知道是哪位匠人？” “咱们司里的所有匠人。”魏明抿了一下嘴唇，十分惆怅地叹息一声。 “啊？”笔贴士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后逐渐沉吟起来。 忽然，他抬头望向魏明，“大人，小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大人可否恩准？” “嗯？”魏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说来听听。” “既然大人不好找人教他们，不如让小的试试？”笔贴士紧张地盯着魏明，咬牙道。 没错！他想要赌一把。 虽然教匠人读书，传出去了会有人说他自降身份，但没关系他也可以用教书育人遮掩过去。只要脸皮厚一点，就问题不大。 若是他能够借此机会和大人拉近关系，等到将来大人平步青云之后，他自然也可以借此水涨船高。 若是没有重大的机遇，他这辈子就是一个笔贴士到头了。而现在机会就摆在他眼前，就看他能不能抓住。 “你？”魏明认真地考虑起来。 眼前此人能够进工部担任笔贴士的差事，显然也是饱读诗书的，而且至少也是一个秀才，比自己丝毫不差。 更何况，他能够得到跟随在主官身边的机会。显然也是用了心思的，至少学问要比其他笔贴士更强。 也就是说，不管是学问，还是人情世故，他都不差。 忽然魏明反应过来，他还是真是一个极为适合的人，甚至比去请教书先生都适合。 请的教书先生若是嘴巴不严，说不定就会把衙门里的事情传出去。但是换成他，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几秒钟之间，魏明有了主意。 试探着问道：“你可还有着差事，再去教那些匠人，你忙得过来吗？” 笔贴士闻言大喜，大人如此为他考虑，那正是说明将他当作自己人了。 连忙说道：“大人放心，小人猜大人也不会一直都教匠人们吧？只要隔上一段时间教授一次，小人是没有问题的。” 魏明一想，也觉得他说得有理。读书写字对于匠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不然魏明也不会用银子来诱惑他们了。 隔几天教一点，其他时间让他们慢慢消化一下，这样或许更好一点。毕竟匠人也要日夜劳作，本来就疲惫，不能一下子给他们加太重的担子。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魏明思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人陈名怀。”陈名怀大喜过望，连忙躬身拜道。 魏明点头看着陈名怀，知道他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得好处。但魏明对此并不在意，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只要陈名怀尽心竭力的做事。不用他开口，魏明都不会亏待他。 更何况，相比起什么哭都不能吃，什么事都不想做，却想要获得好处的人，魏明更加喜欢陈名怀这样的。 至少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交代陈名怀之后，魏明就没有管了。这几天由于炼出不少钢料，朱棣有忙着锻造军械，于是便让军器局来提走钢料。 物资交接从来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每一笔都必须要分割清楚，否则将来后患无穷。尤其是第一次，魏明必须亲自盯着，不能交给其他人。 接连忙了几天，才算是把第一批钢料交割完成，魏明这才松了口气。 回到事务房子，突然见到陈名怀满脸憔悴，不由地问道：“名怀，你这是怎么了？” “大人。”陈名怀无精打采地抬头，强提精神回道：“没什么，就是这几日没有睡好，有些累。” 魏明眉头一皱，顿时猜到是怎么回事。问道：“是因为教匠人读书太累了吗？” 陈名怀微微摇头，说道：“教书倒是不累，不过......就是他们怎么教都不会......” “怎么回事？”魏明脸色一沉，瞬间想到是不是那些匠人不想学，故意折腾陈名怀。 “是......” 还没有等陈名怀说完，魏明便打断道：“走，带本官去看看。” “好吧。”陈名怀点头答应下来，转身带着魏明过去。 这里是一处偏厢房，被清理出来作为学堂。 魏明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巧看到有不少人在里面，正在埋头写写画画。 这......这些匠人学得挺热情的啊，应该不会故意折腾陈名怀吧？ 带着疑惑，魏明走进去。 “拜见大人。”有匠人看到魏明走进来，连忙起身拜见。 “拜见大人......”其他人听到，也纷纷起身。 魏明站着朝他们摆摆手，轻笑着说道：“都坐吧，不用拘束。” 然后转头朝陈名怀问道：“这不是挺好的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是这样的。”陈名怀低声在魏明耳边说道：“他们也愿意识字，小人教得也没有问题，但就是学起来太慢了。” “太慢了？”魏明眼中露出疑惑，“什么意思？” 陈名怀苦笑一声，解释道：“可能是资质的问题，一个字他们都需要学很久，而且还经常记不住。” 魏明目光看了所有人一眼，不解地问道：“是一个人这样，还是所有人都是这样？” “所有人都是这样。”陈名怀叹息着吐出一口气，若仅仅是一个人这样，那他也不用如此劳累了。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他才会变得如此。 魏明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在人群当中走了一圈。很快他就发现，陈名怀说的都是真的，不少人都在反反复复地写一个字，但是偏偏就是记不住。 同样的一个字，每次写出来的笔画都不一样，不是少了一笔，就是位置不对。 怎么会这样？ 若是这样继续下去，那所有人都别想学会识字了。 第二十三章改教简体字 看着匠人写出来的一个个繁体字，魏明的眉头越皱越深，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就出在繁体字上！ 魏明并不是觉得繁体字不好，恰恰相反，从文字演化来说，繁体字才真正是从小篆演化而来的文字。 但是它有一个极大的缺点，书写太过麻烦，而且还并不容易辨别。并且同字异形的字太多，完全就是冗余没有必要的。 这对把一个茴香豆的“茴”字都要写出四种写法的老学究来说，当然是不容他人置喙的真理。但是对于初学者来说，识字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而魏明之所以想要教匠人们识字，并不是希望他们能够写出“茴”字的四种写法。而是希望他们能够将自己的技艺记录下来，避免失传了。 相比起繁体字，简体字才是对匠人们最合适的字体。 “啪，啪！”魏明站着讲台上拍了两声，“大家先停下。” 所有人抬起头望向魏明。 魏明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暂时不要学了，先暂且回去休息吧。等本官先做些准备，然后大家再来。” 听到不用学识字了，匠人们出奇地没有失望，反而纷纷松了口气。若是在他们亲身经历之前，若是谁要是夺走他们读书的希望，那恐怕会被他们视为仇敌。 但是在知道读书的艰难之后，众人一点想要识字的念头都没有了。甚至不少人心里想到，他们本来就是匠户，怎么可能成为读书写字的秀才老爷？ 匠人们纷纷起身，向魏明告辞之后，离开这里。 陈名怀睁大眼睛看着一个个匠人走出学堂，他不禁咽了咽唾沫，不甘心地朝魏明问道：“大人，咱们就这样半途而废？” 大人千万不能就此放弃啊......若是大人放弃了，那他的前途也完蛋了。陈名怀还没有天真到仅仅教授了几日，就能够和魏明攀附上。 无功不受禄啊！他寸功未立，如何敢由此奢望？ “谁说要半途而废了？”魏明转身看着他，解释道：“只是现在你教的这些东西不行，需要更改一下。” “更改？这......这如何更改？”陈名怀抿了抿嘴唇，他还以为大人误会了，认为他藏私，连忙说道：“大人，小的当年启蒙的时候，先生也是这样教授在下的。在下绝对没有丝毫藏私，都是按照先生的法子教的。” “本官没有说你藏私。”魏明抬起手朝他安抚了一下，“你先生教你的，未必就适合你教他们。想要他们尽快学会识字，还需要改变一下。” “这两日你也正好可以轻松一下，等本官弄好了会找你的。” “多谢大人。”陈名怀听完，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可不想就此失去了。 而且能够得到大人的解释，那就说明大人是真的将他放在心上的。这一点，让陈名怀尤为高兴。 等等......陈名怀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他总算是注意到大人的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 “什么叫以前他先生教的没有问题？只是需要改一下？启蒙课业千百年来都是一样，都是从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教起，难道大人还能够把这个改了？” 当陈名怀回过神来抬头张望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魏明的身影了。 魏明在匠人学堂里面的时候，就看到匠人们在学千字文。想要教会匠人们简体字，那就必须要先教陈名怀学会简体字。 毕竟最终去教授匠人的是他，而不是魏明自己。 好在简体字可以和繁体字一一对应，魏明只需要照着千字文将每个字对应出来，就可以让陈名怀去教授了。 若是陈名怀学不会简体字怎么办？ 魏明看着自己写的繁体简体一一对应的千字文，笑着用手指弹了两下，“这很好办啊！让陈名怀边学边教就是。正好这样他也可以掌握一门字体，这是对他好！” 这是魏明的想法，而陈名怀完全就不这样想。 当魏明将陈名怀叫来，当面把简繁双体字的千字文交给他之后，笑着说道：“这些天本官想了一下，那些匠人之所以学不会识字，是因为原本的字体太过繁杂。本官将其改简单一点，这样那些匠人学起来会简单很多，应该不会再有学不会的问题。” 听到大人说，在几天之内就重新编撰出来一套简单的字，陈名怀震惊到无以加复。 在他看来，字这个东西千百年流传下来，早就被前人先贤精益求精，已经到了字体稳固不容更改的地步了。 从秦朝延续到现在，历经一千多年，期间虽然也有所改动，但是都并不大。民间虽然有书写异体字，但那都是闲来无事的涂鸦而已，根本不被人们所认可。 这才几日功夫，大人就能够大言不惭地说改变原来的字形？而且还能够把识字变得简单？ 带着怀疑的态度，陈名怀接过千字文打开。 仅仅是一眼，陈名怀就感觉到一阵头疼。原本的千字文他了然于胸，根本不用去看。而在原本字旁边对应的，就是大人更改之后的字体？ 这字体给陈名怀的第一个影响就是简单，极度的简单，简单到仅仅寥寥几笔就能够勾勒出一个字来。 但是在陈名怀看来，这样的字和民间那些异体字没有多大差别，都是不会被人们认可的。 “大人就想属下教他们这些字？” “是的。”魏明点头笑道：“这些字简单，他们应该能够很快学会。” 陈名怀欲言又止，再看书本一眼。好吧，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字的确是要比原来的简单太多了。 “属下遵命。”陈名怀躬身行礼，顿了顿又道：“不过启蒙还需要百家姓和三字经......” “这个你不用操心，你先用这千字文教着，本官以后将百家姓和三字经给你。”魏明早就想好了，那些匠人能够把千字文学会，就能够勉强读和写了。 之后再让他们学百家姓和三字经，自然就会事半功倍。而且，这样一来，魏明也有时间将简繁双体字的百家姓和三字经写出来。 第二十四章信安伯张辅 今日，魏明没有去工部点卯。 自从那日李文找自己谈过之后，魏明就觉得他若有若无地在针对自己。最明显的就是，每次点卯的时候，李文都是装作无疑地看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一次，魏明或许还会认为是巧合。每次都这样，魏明就明白了，李文这家伙在留意自己的行踪。 虽然不明白李文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这样被人惦记着的感觉非常不好。 渐渐地，魏明对点卯有点厌烦。 而今日是朱棣大校场观看演武的日子，点名让自己随行，自然不需要去工部点卯了！ 睡觉睡到自然醒，魏明心情愉悦地哼着莫名小调，一边在妹妹的服侍下洗漱穿衣。 “皇上去看演武，怎么会让你跟着？”老爹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问道。虽然魏明已经给他解释过了，但是他总是觉得这里面有些奇怪。 魏明神采飞扬地转过身来，一边扣扣子，一边笑着回道：“爹，皇上是天子，他想要谁跟着，谁就得跟着啊。难道，我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见儿子有些强词夺，理魏琮有点生气了，满是疑惑地问道：“演武是勋贵和武将的事情，你一不是武将，二不是勋贵，你只是一个文官啊，你跟着去能够干什么？” “那可未必，说不定皇上会赐我一个爵位，让我也成为勋贵呢？”魏明嘻嘻哈哈地说道。 “越来越没个正形了。”魏琮听了这样的话不仅没有半点开心，反而还眉头紧皱：“勋贵至少是伯爵才算，你难道还指望皇上赐你一个伯爵？” “哎，那可未必啊！”魏淼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插话：“大哥这么厉害，年纪轻轻就是朝廷正五品大官了，将来说不定还不止封伯爵哩！” “对！”魏明穿戴好了，伸手捏了捏妹妹的脸蛋，笑呵呵地说道：“大哥以后给你挣个公爵回来，你就是公爷的妹妹！” “越说越是离谱，非军功不得封侯，这是高祖皇帝顶下的铁律，难道你们都忘了？”魏琮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转身走了，“还封爵？早点睡吧，梦里啥都有！” “哈哈哈......” “嘻嘻嘻......” 魏明和妹妹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对于老爹的话魏明却不赞同，他是不知道朱棣有多么喜欢打仗啊！说不定那天自己跟着他出征，一不小心就立下军功了呢》 而魏淼就是古灵精怪地捣乱，反正她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大校场在京城东南面的郊外，朱棣肯定是从朝阳门而出，直接去大校场。 而魏明则只能从光华门而出，从南面绕行进入大校场。 这时候的人出行方式分三种，首先速度最快的赶路方式就是骑马，只不过马匹价格昂贵，不是一般人能骑得起的。在京城，就算是最下等的马，价格也在三十两银子左右。这还是下等马，至于中等马、上等马则更贵。至于顶级的宝马，那更是诸多武将勋贵的心头肉，价值千金！ 而想要骑马，还不仅仅是只买马就可以了。还需要喂养，马的食量很大，还需要吃精粮，而且一般人还不会养马，还需要请专门的养马倌...... 总之一句话，一般人出行根本就别想骑马。 其次的出行方式，就是坐轿。这也是一种很贵的方式，虽然轿子看似要比马匹便宜很多，但一样需要养抬轿的人，同样是一步巨大的开销...... 所以，下到贫民百姓，上到一些家境不富的官员，都会选择统一的出行方式。 走路！ 魏明也只能靠两条腿走路，不过他仅仅走不到一半的路程，就累的满头大汗。 “该死的，这要是有橡胶的话，我现在就让匠人做出一辆黄包车来，这样去哪里都方便......” 咦......魏明本来是随便一想，却忽然觉得这个想法越来越可行。若是真的把黄包车造出来，这样不仅能够极大方便人们的出行，还能够形成一个产业......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试试。 紧赶慢赶，魏明总算是赶到大校场。 还没有走到门口，马和就迫不及待地朝魏明挥手。 甚至还快步朝着魏明迎上去，“你怎么才来？快点，皇上都已经到了，演武马上就开始了。” 手臂被马和拉住，魏明有些尴尬，好奇问道：“公公难道不应该跟在皇上身边吗？怎么会在这里？” 马和拉着魏明快步向前，头也没回地道：“皇上来了，问了你没来，于是便让咱来门口接你。好在咱刚到门口就看见你了，若是你还没有到，咱都要派人去接你。” 接我好啊，这样我说不定就能骑一下马，节约一段脚程。还埋怨我来迟了，你们倒是骑着马轻松自在就来了，我可是靠两条腿走来的。 没等魏明在心里想多久，他就被马和拉到朱棣面前。朱棣的位置是在一个高台上，朱棣坐在椅子上，其他人则站立在他周围，将他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臣魏明，拜见皇上......” 看到魏明有些狼狈不堪的样子，朱棣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止住他的话道：“免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你不是说刀枪弓箭不如火器吗？今日朕就让你开开眼界，究竟是火器厉害，还是刀枪弓箭厉害！” 魏明被马和带领到左边，距离朱棣很远处站定。没办法，朱棣现在左右两边站着的都是公爵侯爵，论身份魏明就只能够站在这里。 “呜~呜~呜~” 浑厚的号角声响起，大校场远处开始出现人马。最前面的人骑在马上，人马俱披着札甲，背后背着旗帜，排成一排威风凛凛。 他们之后，便是整整一个方阵的骑兵。 这个时候，战鼓雷动！ 一排骑兵开始扬鞭加速，等到从高台面前冲过的时候，齐齐举弓射向箭靶子。箭靶子太远，魏明有些看不清。 不过在下一刻，箭靶子那边就传来巨大的欢呼声。一个声音有小到大传来，“十箭全中红心！” 高台这边的人听到“十箭全中红心”，周围的人也开始欢呼起来。就连坐在椅子上的朱棣，都禁不住露出笑容，其他人勋贵也是面露喜色。 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魏明也情不自禁地心潮起伏。一股热血在体内流转，浑身激动。 忽然，魏明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样？咱大明军威鼎盛吧？” 魏明转头朝身边看去，只见对方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让人见之难忘。这人是谁？这么明显的特征，自己刚刚过来的时候应该会注意到才是。 “在下张辅，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张辅......魏明瞬间明白眼前的人是谁了。笑着躬身道：“下官魏明，见过信安伯。” “哈哈哈，原来是魏大人。咱们一见如故，倒是不必如此。”张辅的意思是，两人可以平等相交，不用客套。 这倒不是张辅就是如此的平易近人，不在乎身份尊卑。只是他刚才看到皇上派马和出去，很快马和就带着魏明回来。 而魏明偏偏只是一个工部郎中，一个文官被皇上带来看演武，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不用想都知道，魏明能够被皇上如此青睐，必然有过人之处。 于是，张辅便主动上前与魏明搭话。 魏明也有意拉近和张辅的关系，目光看向正在演武的骑兵，不由得问道：“这些骑兵能够在策马飞腾之中，还能够百发百中，真是罕见的精锐。” 张辅见魏明对骑兵演武好奇，便主动给他解释：“这是朵颜三卫，他们本来就是蒙元人，后来归附朝廷。骑射是他们最拿手的本领，当然厉害。” “是吗？这就是朵颜三卫？”魏明听了张辅的介绍，不由得再次朝这些骑兵看去。 只可惜，这些人都带着头盔披着面甲，再加上高速移动，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不过从他们的身形上来看，的确是要比汉人高大一截。 见魏明对演武很是好奇，张辅越看魏明越是顺眼。因为就他所知道的，通常文官对武将是没有好感的。平常完全没有丝毫往来，甚至就算是大街上当面碰到，文官都会嫌弃地转身离开，根本不搭理武将。 现在有这么一个对演武很感兴趣的文官，张辅觉得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于是，便耐心地在一旁给魏明介绍。 “这些骑兵就不是朵颜三卫了，他们是皇上在北平的亲卫。不过现在和朵颜三卫一起，护卫皇上。” 魏明看得目不转睛，身旁有着张辅随时介绍，就好像是在比赛现场看比赛一样，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这些人虽然也是弓马娴熟，同样也在高速奔跑之中百发百中，但是他们身形更加小巧，在马背上更加灵活。甚至有人做出藏身于马腹，又飞身而起，开弓、射箭一气呵成的惊人动作。 骑兵过后，便是步兵。 这些步兵就没有骑兵整齐划一的感觉，他们有的手持长矛，有人手持刀盾。一步一声大吼：“喝......杀！” “喝......杀！” ...... 同样气势十足，不可小觑。 张辅继续介绍道：“这是班军，其中又分中军、左军﹑右掖军和左哨军﹑右哨军。除了从北平跟随皇上而来的军士之外，还有来自中都留守司、河南、山东、大宁三都司卫所，以及原本京师的马步官军。” 魏明看得津津有味，不过这班军的确给人一种很杂乱的感觉。甚至除了步卒之外，里面也有骑兵。不过班军的骑兵比起前面的朵颜三卫，要差上一大截。 甚至，魏明还看到有人推着厢车出现。 “信安伯如此熟悉，不知道用火器的是什么军，他们在哪里？”魏明忽然想到朱棣让自己来看演武的目的，可不是让自己过瘾的。他是想要借这次演武，让自己承认火器不如弓箭。 张辅神情古怪地看着魏明，久久没有说话。 魏明没有听到张辅的回答，转头看向他。看他如此神情，不由得问道：“怎么了？难道他们没有来吗？” “不。”张辅摇头，随后神色更加古怪，有种欲言又止地样子，说道：“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他们。” 魏明没有在意，转过身去准备好好看看这大明的火器。 随着演武进入尾声，这个时候魏明才看到一只惨不忍睹的人马走过来。 他们身上不仅没有札甲，甚至连普通的皮甲都没有，就穿着一身棉布衣衫或者是麻布。手里的家伙什也是五花八门，甚至很多在魏明看来完全就是稀奇古怪。 什么一个大铁锅上有六七根铁管子，眨眼一看还以为是加特林呢。什么两人拖着一个木箱，木箱里面密密麻麻的布满箭矢。什么一个木头雕刻的鸟，下腹部帮着两根穿天猴，引线就这么吊着，随着人的走动还一甩一甩的...... “这都是什么东西？”魏明非常诧异，这些人比起军士，更像是街头卖艺的杂耍。 张辅很努力才把脸上的笑容憋回去，他语速极快地说道：“这些就是你想看的火器。” 似乎怕说慢了一点，他就要笑出声来。 “什么？”魏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朝着下面一指：“这些就是火器？” “当然，如假包换。”张辅狠狠地点头，还耐心地朝魏明逐一介绍：“看到那军士手里拿的了吗？那就是火铳。” 魏明顺着张辅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军士手里拿着只有一尺长的棍子。 这是火铳？你逗我玩儿呢！ “还有那个，看到没有？那个就厉害了，叫三眼火铳，可以接连发三次！” 三眼火铳......魏明的目光落到另外一个军士手上。这三眼火铳看起来的确要比火铳大上一些，但是这有什么用？这东西还是只有一尺长啊！ 以大明的炼铁水平，魏明不信这东西会有多大威力。 “还有，还有，看到那木头鸟了吗？那叫神火飞鸦。”张辅拉着魏明的肩膀，继续介绍道：“点燃它腹部下面的火箭，它就可以直冲敌营。” “冲向敌营之后呢？难道就用一块木头，便能砸死敌人吗？”魏明没好气地说道。 魏明对大明的火器大感失望，难怪当初自己提出要造火器的时候，朱棣会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把自己换成他，恐怕就不止是大笑了，甚至是嘲笑。 就这些火器，甚至连弓箭都比不上！弓箭勿论是从攻击距离、攻击速度、杀伤威力，哪一样不吊打这样的火器？ “不！”张辅摇头反驳，“神火飞鸦里面装有火药，冲进敌营之后就会爆炸。” “就这么小的木头，里面能够装多少火药？能够炸死人吗？”魏明根本不信这东西有多大的威力。 黑*火药的爆炸速度本来就不行，木头太脆又不能密封，这能有多大威力？ 张辅顿时沉默了，他的确是没有听说过谁是被神火飞鸦给炸死的。都是利用神火飞鸦爆炸的巨大声音来扰乱对方的阵型，从而给冲阵的骑兵提供机会。 “还有火炮呢，火炮威力总够大了吧？”张辅看到火炮，连忙指给魏明看。 魏明也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看过去，结果却瞬间失望透顶。 没错，这火炮总算是有了魏明印象中的样子，但还是那个问题，太短了！ 整个火炮魏明目测一下，大概只有两尺长的样子。这么短的火炮，能够有多少射程？ “这火炮威力巨大，能够打到一千步之外，可以在敌人的冲锋阵型当中糜烂出一条血道。”张辅看到火炮比之前都要兴奋，看来也是一个喜欢巨炮的家伙。 不过在魏明看来，一千步......大概才七百米，这真的好远啊...... 这就是大明的火器？魏明不禁非常失望。 第二十五章改进火器 魏明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怏怏站着台上。 相反，张辅倒是恪守一个尽职尽业，继续提醒魏明道：“快看，火器点火了。” 魏明朝着演武场看去，果然看到那些军士拿出火折子，点燃引线。 首先开火的是最短小的那种火铳，只见他们将火铳对准箭靶。只听“嘭嘭嘭......”的声响接连不断传来，而对面报中靶情况的人却久久没有传来声音。 不用说，火铳的铅子根本就没有打到靶子上面。甚至有没有这么远，都不知道。 而这些军士就好像表演一样，也不管有没有打到靶子上，把火铳收起就离开了。 后面紧跟着的三眼火铳，和刚才的火铳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接连开火了三次，但同样是没有丝毫中靶的情况...... 接下来各种火器轮番上阵，却和之前的骑兵骑射相比，却连一个中靶子的消息都没有。 甚至，神火飞鸦有一个还飞偏了，爆炸之后伤了一个人。好在神火飞鸦本身威力就不大，只是将其炸成轻伤，要不了他的命。 最后的火炮没有让魏明很失望，轻而易举就越过箭靶子打到远处。 魏明没眼看了，干脆和张辅闲聊起来。张辅身为伯爵，刚才那么热心地给自己介绍，他的善意魏明能够感觉得到。 正当两人聊得火热的时候，马和急匆匆跑过来。 “张辅拜见公公。”张辅出乎意料地站起来，朝着马和一拜。 魏明诧异地看了张辅一眼，又看向马和，忽然察觉到这马和似乎有些非比寻常啊。 从刚才和张辅闲聊当中，魏明能够感觉到张辅内心的孤傲。这在魏明看来很正常，聪明人都是孤傲之辈，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再加上张辅家世不凡，他爹是皇上心腹爱将，为皇上征战立功无数。而他自己也年纪轻轻就跟在老爹身边，也是屡立战功。这样的人若是没有一点傲气，那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卓越？ 但是魏明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孤傲的张辅竟然会向一个太监行礼。 马和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张辅，然后朝魏明道：“皇上召见你呢，快走吧。” “哦！”魏明只好暂且放下心里的念头，就要跟着马和过去。 经过张辅面前的似乎，忽然停住脚步，拱手道：“伯爷，咱们往后再叙旧。” 张辅见魏明似乎不知道马和是谁，又见马和也没有要他介绍的意思。一双如同点漆的眸子里有着好笑的意味在流转，点点头道：“后会有期。” 魏明这才跟着马和离开。 ...... 朱棣看到魏明来了，顿时哈哈大笑朝魏明一指道：“怎么样？现在知道火器和弓箭的区别了吧？” “臣知道了。”魏明躬身回道。 朱能和丘福见魏明拜下，不禁齐齐笑了起来。而其他人虽然不认识魏明，但是能够被皇上指名召见的人，当然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看到魏明只是一个五品小官，众人更加好奇这人为什么能够受到皇上的青睐。 “知道就好。”朱棣也没有想着为难一个五品小官，只是觉得魏明有些有趣，想要他心服口服而已。 “回去只好好好炼钢，务必要保证军器局的需要。” 魏明直起身来，再次躬身道：“启禀皇上，臣仍然以为，火器的威力远胜刀枪弓箭。” 朱棣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不高兴。朕之所以让你来，只是让你亲眼看看两者的区别的，不是要你死鸭子嘴硬的。 朱棣最讨厌文官的一点，就是文官仗着能够引经据典而强词夺理。有时候朱棣明明知道文官的理由是不对的，但是偏偏他没有办法反驳，这样的朱棣怎么能不气？ 原本以为魏明和其他文官不一样，没有想到竟然也是一路货色。这就好比你在路上看到一个美女，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冲上前去要联系方式，结果美女掏出手机却把收款码打开了。 刚才的臆想有多美好，现在就会有多么厌恶！ 朱棣也是这样，原本对魏明欣赏在这一瞬间，通通转变成了对他的厌恶。 没好气地道：“刚才你可是亲眼看到了火器和刀枪弓箭各自的威力如何，现在你还认为火器的威力更大吗？” 朱棣右手下意识捏紧，只要魏明敢强词夺理，他就绝对不会放过魏明！ 这是欺君！ 魏明直起身来，昂首回道：“火器的威力不如弓箭，那是因为军器局造的火器威力不行。但是却不代表臣造的火器威力，会不如弓箭......” 朱棣怎么也没有想到，魏明竟然会给这样一个答案。 “等等！”朱棣一挥手打断魏明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会造火器？” “臣的确会造火器。”魏明坦然点头。 朱棣呵呵一笑，刚刚前倾的身躯往后瘫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在椅子上，一只手扶着额头。 显然，他不信魏明的话！ 其他人勋贵也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其中丘福更是肆意哈哈大笑，指着魏明的鼻子讥讽道： “就你，还造火器？你可知道这些火器都是谁造的吗？” 魏明眉头一挑，望向丘福道：“我的确不知道这些火器是谁造的，不过这些火器......” “咳！” 突如其来的一声动静打断了魏明的话，魏明侧头看向正在掩鼻的马和。 马和连忙朝朱棣告罪：“咱实在是没有忍住，请皇上治罪。” 朱棣当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治马和的罪，淡淡挥手道：“免了。” 魏明猛地发现朱棣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似乎不见了，就连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疏远。 再回过头去看向丘福，只见刚才都还大笑着嘲笑自己的丘福这个时候面色平静，目光看向一旁，似乎刚才嘲笑自己的人，根本就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他娘的......自己刚才好像被人算计了......而且魏明还猜测到，这件事应该与朱棣和造火器的人有关！ 要不是刚才马和咳嗽打断自己的话，一旦话出口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火器怎么样？继续说，朕想听一听。”朱棣语气平静地朝魏明说道。 可朱棣说得越是平静，魏明就越是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无形压力。 面对朱棣的询问，魏明不得不开口，只是他将话语转圜了一下，说道：“这些火器虽然不错，但是和臣造的火器还是有点差距。” 随着这句话落下，周围寂静无声。 其他勋贵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纷纷侧过头目光看向别处。 丘福本来已经失望了，可是万万没想到魏明竟然还要主动跳进来。 “真是年轻气盛，不知死活啊！” 朱棣板着脸，再次冷冰冰地问道：“这么说，你认为大明火器不怎么样？” 朱棣为何会生气？ 这就和一桩陈年旧事有关了。当年朱棣为了讨还是吴王的朱元璋开心，到处搜罗各种技艺献给朱元璋。这其中就有一个制造大明火器的关键人物，陶成道！ 而随着陶成道造出的火器在历次战事当中屡建奇功，朱元璋更是封赏陶成道为万户，朱棣自然也因此得了不少好处。 可是在就藩北平之后，在和蒙元作战的过程中，朱棣很快就发现火器的各种弊端。 可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别人指责说又是另外一回事。若是火器被人说得一文不值，那岂不是在把先皇和朱棣的脸一起打？要么就是先皇有眼无珠，要么就是朱棣欺君罔上。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绝对禁止被提及的，谁提谁死！ 的确是很差......魏明认为的火器根本就不是大明这样的，这样的就不应该叫火器，应该叫烟花才对。 “皇上。”朱能罕见地站出来，躬身说道：“年轻人见识短浅，又不懂兵法，怎么会理解我大明火器之威？” 这话的意思就是，魏明只是一个文官他只能看到眼前的火器威力不行，但是他怎么知道想要发挥火器的威力，是必须要配合军阵的。 朱棣也赞同地点头：“你说得不错，军阵配合之妙岂是他一个小子可以明白的。” 说完，摆摆手示意朱能退下。 转头朝着魏明道：“听到了吗？” 魏明当然明白朱能是在帮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自己什么话都不说，那么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这样一来，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朱棣面前提起火器两个字。大明的火器就此止步不前，数百年后彻底被西方所赶超。 魏明不甘心这样的历史再出现，若是他来大明什么都不去改变，那为何又要来？ “皇上！”魏明可没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觉悟，再说了朱棣可不是老虎，这是龙，要吃人的！ 于是，他转变了一下说法：“臣有办法改进火器。” 嗯？听到魏明这话，朱棣心里的确容易接受很多，脸上的笑容重新出现，好奇问道：“你真能改进火器？” “臣愿意一试。”魏明正色道。 朱棣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指着魏明，朝其他勋贵说道：“看到没有，这才是为朕分忧的样子。” “臣等愿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棣的话把一众勋贵给吓了一跳，纷纷跪在地上表忠心。 朱棣看着地上众人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精光，他的确是在敲打这些人。自从入京之后，加官进爵似乎填不满这些人的欲望，一个个在京城里面豪强掠夺，有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朱棣非常强势，他愿意给地，才允许别人拿。他不愿意给的，别人就不能伸手。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朱棣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不急不慢地道：“朕只是在说这小子而已，和你们无干，都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纷纷叩头谢恩之后，才站起身来。 朱棣也没有再和这些勋贵说什么，他目光落到魏明身上，笑着说道：“既然你会改进火器，那你就改一改看看嘛。若是真的能够有所成就，朕不吝赏赐！” 他的这句话既是对魏明说的，也是对身边的勋贵说的。“只要你们给朕好好干，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何必要去掠夺百姓那一点鸡毛蒜皮？” “谢皇上，臣必定竭尽全力！”魏明太有把握了。自己或许不可能比所有人都聪明，但是却能够有比所有人都长远的见识。 别人不知道火器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会朝哪个方向发展，但是魏明对此却是一清二楚的。 “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朱棣朝魏明笑了笑道。 “回宫！” 第二十六章靠人不如自己造 朱棣的御撵向着朝阳门的方向而去，从那里进宫最近，也最安全。 其他勋贵则三三两两地散去，有人离开之前话多看了魏明几眼。 张辅越过人潮，挤到魏明面前。上下打量魏明几眼，脸上满是五味杂陈的神色，叹道：“你还真是......” “我怎么了？”魏明早就对此有所怀疑了，正好张辅也是勋贵当中的一员，而且他爹曾经是朱棣的心腹重臣，很多事情别人或许未必知晓，但是张辅多半是清楚的。 “难道我刚才说错话了？” 张辅微微颔首。 魏明心里顿时一紧，连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方便和我说说吗？” 若是不和你说......那我就不用挤过来了，直接顺着人潮走了就好......张辅伸手拉过魏明，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出去再说。” 两人离开大校场，张辅还给魏明准备了一匹马。并排走在一起，边走边说道：“......事情就是这样，你刚才的确太过鲁莽了，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往前冲。你若是继续这样的话，早晚会吃亏的。” 不仅仅是吃亏，还容易被人借机算计......魏明现在确定了，刚才丘福就是在故意利用信息差，算计自己。 魏明把自己和丘福有数的几次见面回忆了一下，却没有找到究竟哪里得罪了他，让他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丘福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 相反，马和与朱能都是帮了自己的。若不是有马和出声打断自己，或许此刻自己已经被朱棣下令抓到诏狱去了。 甚至，若不是朱能及时出言帮了自己一把，朱棣都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自己，更加别说还让自己改进火器了。 找个合适的时间，自己应该感谢两人才是。 “你这么知道的如此清楚？”魏明见张辅对朝中各种隐秘信手拈来，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不禁好奇问道。 张辅淡淡一笑，说道：“因为我爹啊！从我懂事开始，我爹就慢慢将这些事情当作的茶余饭后的闲聊说给我听，还让我保证不可外传。时间一长，知道的就多了。” 魏明知道张辅的老爹张玉是在靖难之役当中战死的，关于张玉的话题只能张辅自己说，自己一个外人万万不能提及。 拿人家已经故去的亲爹说事，无论如何都是深仇大恨。 张辅的神情也落寞了一些，沉默许久。然后转而朝魏明问道：“你真的能够改进火器？” “当然。”魏明没有隐瞒点点头，笑吟吟道：“我比较喜欢看杂书，看到过几种改进火器的办法，似乎能够让火器威力大增。” “什么书这么神奇？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张辅根本不信，若是真有这样的办法，那别人何必要记载进书本里？直接拿着它来献给皇上，搏一个荣华富贵不好吗？ “咳咳。”魏明没有想到张辅这么不好忽悠，只好继续编造道：“我看到的时候早就破破烂烂了，哪里还有名字？” “那书呢？”张辅紧追不舍。 “没了。”魏明两手一摊，满脸诚恳地回道：“我看过之后随手一丢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后来就找不到了。” 张辅更加怀疑，不过他见魏明不肯说，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调侃道：“你怎么和道衍大师一个德行，这么神神叨叨的。” “怎么？他也看过什么书，然后又找不到了吗？”魏明当然知道道衍就是大阴谋家姚广孝，难道他当初也用这个理由糊弄过朱棣？ 不过姚广孝为了鼓动朱棣起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真的用过这样的理由也说不定。 “那倒是没有。”张辅呵呵一笑，见魏明开始紧张起来，更是明白了魏明刚才就是在胡说八道。 “不过听闻道衍大师神机妙算，或许你可以找他算一算，说不定就帮你把书找到了呢？” 能找到就见鬼了......姚广孝再妖孽也顶多表现在他的智慧上，他难道还能跑到后世把书本拿过来？ 看着张辅似笑非笑的神色，魏明知道他已经猜到自己在随口胡说，只是他并没揭破而已。 魏明也笑盈盈地点头：“是吗？那有机会，还真要请他算上一卦。” 张辅看了魏明一眼，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场景了，脸上的笑容逐渐绽放开来。“真有这样的机会，那我倒是想要看看。” 随后对魏明发出邀请，“我府邸就在聚宝门的大功坊，若是你有闲暇的话，可以来找我。” 张辅身为伯爵都主动邀请了，魏明若是不答应那也太过拂张辅的脸面了。连忙拱手拜见：“多谢伯爷盛情，若有机会必定拜访。” 两人相约之后，便各自转身离开。 ...... 回到家里，魏明琢磨了一下丘福为何会针对自己。在没有收获之后，只能把这件事暂且放在一旁，专心想怎么改进火器。 火器并不复杂，主要就是火药、铅子、和火枪。高碳钢就能造出优良的枪管，而高碳钢可以通过炼钢时候渗碳得到。 “来人。” 陈名怀走进来，躬身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去，给我弄点火药来。”魏明头都没抬，随口说道。 陈名怀愣了一下，满脸苦涩就是不挪动。 魏明察觉到陈名怀的异样，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大人，火药都是由军器局严加看管的，小人恐怕弄不来。”没有办法，陈名怀只能如实说道。 “你不去问问，怎么知道？”魏明觉得弄点火药应该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就自己在大教场看到的火药，威力也不咋的。 陈名怀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的，小人这就去试试。” “快去快回。”魏明随意挥挥手，再次低下头去继续画图。 陈名怀欲言又止，他倒是能够快去快回，但恐怕就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果然，陈名怀去了军器局，刚开始对方还是很热情的。毕竟都是工部嘛，算起来也是一家人。可是当对方一听说想要借一点火药，立刻就翻脸了。直接把陈名怀从军器局赶走，根本一点客气都没有。 没有办法，陈名怀只好回去向魏明说明情况。不过事情没有办成的他不好意思走进魏明的屋子，最后只能在门口徘徊。 魏明好不容易才把火枪的结构画完，疲惫地伸了一下懒腰。结果一眼就看到站着门口踌躇不前的陈名怀，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来？火药借到了吗？” “回......回大人。”陈名怀见躲不过，只好走进来。 一边走，一边垂头丧气地说道：“小人无能，没有借到火药。” 魏明看了他一眼，背靠在椅子上，两手交叉放在前面，问道：“怎么？他们不肯借吗？” “不肯。”陈名怀使劲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不仅不肯借，他们一听到小人借火药，立刻就把小人赶出来了......按照道理来说，即便是不借，他们和小人说清楚就好了，应该不至于如此才对......” “罢了。”魏明摆摆手，打断陈名怀的话，摇摇头道：“不借就算了，本官自己想办法。” 本来魏明借火药也只是想要打个幌子遮掩一下而已，毕竟“一硫二硝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这对魏明来说就是常识，谁还不知道啊？ 不过，魏明在朱棣面前说了是改进火器的威力。他觉得若是连一点参照物都没有，就搞出威力这么大的火药，在朱棣面前好像有些说不过去。这才临时起意，让陈名怀去弄点火药回来，将来也好当作是借口。 却没有想到军器局竟然不借？ 既然如此那魏明也不用遮掩了，直接开始造火药。至于解释，等朱棣问起来再说，若是朱棣不问，那就作罢。 “咱们司里有硫磺、硝石、柳枝炭没有？”自从陈名怀向魏明表明心迹之后，魏明就让他实际代管整个虞衡清吏司所有事务。 一来可以给其他人树立一个榜样，只要是真心归附魏明的，魏明不会吝啬给他们好处。这样可以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归附。 二来也免去了魏明很多麻烦，不被繁杂的事务所累。 “有，都有的，而且量还不少。”陈名怀见大人竟然没有责骂他，心里顿时万分庆幸，忙不迭地点头回道。 “若是大人需要的话，小人这就给大人送来。” 魏明微微颔首，直接起身吩咐道：“不用送来了，直接送去窑冶房那边。另外，你把所有空闲的大匠都找来，我有事吩咐。” “是，小人这就去。”陈名怀干劲十足地转身，出去安排。 魏明来到窑冶房的时候，陈名怀和十来个大匠都在这里等着了，老方头正好也在这里。他们面前摆放的，正是硫磺、硝石、柳枝炭。 “本官需要火药，你们谁会做？” 听了魏明的话，那些大匠脸上都露出神秘的微笑。 老方头笑容贱贱的，低声道：“小老儿一看到大人准备的这些东西，就知道大人是想要弄火药了。大人放心，火药并不稀奇，咱们都会弄。” “不过咱们只能弄一般的火药，用来做个爆竹还行。想要做到军器局那样的火药，咱们还不行。” “为什么不行？”魏明疑惑问道。 老方头笑呵呵地解释：“大人误会，不是小的们不行，而是您没有军器局的秘方。听说他们弄的火药除了这三样之外，还有加了不少秘密的东西，所以威力才会那么大。” 就那样的威力，还算大？魏明根本看不上眼。 而且，火药的成分就是这三样，再加其他的东西进去，那不就是在加杂质进去吗？这样威力只会减小，不会增大。 魏明没有和众人解释，微微点头吩咐道：“那你们就开始做吧。” “好嘞！”老方头连忙点头答应下来，随后挥手将大匠分成三组，分别开始处理原料。 只见他们熟练地将硫磺、硝石、柳枝炭全部碾碎，直至碾成粉末，然后便将三种原来混合起来。 “等会儿！”魏明立刻喝止了他们，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就是这样造火药的？” 处理原料的第一步难道不是提纯吗？柳枝炭还要好一点，几乎不需要再次提纯，只需要碾成的粉末尽量细腻就可以了。 但是硫磺、硝石可都是原矿啊，这两种东西是必须要经过提纯的。 而且，就算是要混合，那也应该先称量，然后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吧？哪里有这样不称量就混合的，简直的胡闹！ 老方头一脸奇怪地望着魏明，不解地道：“火药就是这样做的啊，混在一起就行了。用来做爆竹，是没有一丁点问题的。” 做爆竹或许可以，但是绝不能用来做火药！ 魏明沉着脸，直接呵斥道：“都放下！” 见大人怒了，老方头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连连朝其他人挥手示意：“听大人的，放下，都放下！” 魏明深吸口气，目光扫了一眼惶惶不安的众人。长叹一声之后，说道：“从现在开始，本官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不要问，不要说，把你们看到的都给本官烂在肚子里。” 眼看大人说得郑重，那些大匠纷纷左右看了别人一眼，最后在老方头的带领下庄重跪下承诺：“大人放心，小的等人誓死不会透露一个字。如有违逆，死无葬身之地，子孙不复！” 陈名怀看着眼前的场景，当大人没有赶他出去，而是让他留在这里见证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已经和大人联系在一起了。 “大人，小人发誓绝不会透露今日之事！” 魏明淡淡点头，随后说道：“都起来吧。” 第二十七章高纯度火药的威力 等所有人都站起来之后，魏明开始分配任务。 “首先，老方头你带着人把硝石提纯。” “大人，什么叫提纯？”老方头第一个愣住，不解地问道。 于是，魏明又逐一将硝石提纯的步骤告诉他。 “大人这好麻烦啊......”老方头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从来没有听过火药是这样弄的啊......这样造出来的火药真的好吗？” 魏明强硬地说道：“这你不用管，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来做就行。哪怕是失败了，本官也不会怪你。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一定要不折不扣地按照本官说的来，明白吗？” “明白。”老方头立刻答应下来，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放心，咱们别的或许不会，但是要论规矩......咱们比谁都要讲规矩！” 魏明一想，这倒也是。若是论创新，老方头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或许不如年轻人，但是若论循规蹈矩，那年轻人根本就比不上他们。 “那就好。” 有了魏明提供详细的提纯步骤，虽然有点麻烦，但是老方头等人都一一克服。 很快就把成品拿过来，展示给魏明看：“大人，您看这合不合用？” 魏明看到黄色的粉末、洁白如雪细小晶体的硝酸钾以及细腻的炭粉，顿时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的硫磺、硝酸钾、木炭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而不是先前淡黄到发白的硫磺、灰到发黑的硝石。 “就照这样，你们先给本官弄七十五斤硝酸钾、十五斤炭粉、十斤硫磺出来。”魏明亲自检查之后，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立刻吩咐老方头。 至于魏明为何要弄这么多，那是因为手里没有合适的称量工具。如果只想要弄一点点来尝试的话，那需要十分精确的称量工具，最好是天平。 否则的话，就只有像魏明这样。既然少量的没有办法精确称量，那就干脆把总量弄大。总量越大，配比就能够越精确。 老方头连忙点头答应道：“大人您就瞧好吧，明天，最多明天小的就把这些给大人准备好。” 次日一大早，魏明刚来到虞衡清吏司，就从陈名怀口中得到好消息。 “大人，方大匠那边已经按照大人的要求，把东西准备好了。” “这么快？”以魏明的估计，弄这么多的原料，还必须要提纯。老方头那些人，怎么也要弄很久，能够下午准备好就已经不错了。 没有想到，老方头还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走，去看看。”魏明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陈名怀，来到窑冶房。 老方头看到魏明来了，连忙献宝似的迎上来。 不等他开口，魏明就急忙问道：“听说你们把东西准备够了？” “总算是不负大人所托。”老方头微微躬身行礼，笑得有些得意，又有些矜持。 “走，带本官去看看。”魏明边走边好奇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的？” 老方头连忙解释：“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昨晚大家伙都没有睡觉而已。” 魏明闻言惊讶地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老方头一眼，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叹道：“辛苦你们了。” “从来就没有人对咱们像大人这样好过，只要大人有令，小人等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不过就是熬一夜嘛，算不得什么。”老方头呵呵地笑着，淳朴的笑容让魏明大受感动。 这个时候再说其他也没有意义了，说多了反而容易伤了老方头这些人的心。 “多谢了。”魏明抿了抿嘴，诚恳地说道。 说完，不等老方头再说什么，魏明便直接说道：“走吧，带本官去看看。” 看到装在木箱里的硫磺、硝酸钾和炭粉，魏明吩咐众人：“来，现在就像你们以前做火药那样，把这三样东西混合起来。” “小心一点，不能用铁器，全部都用木器？”高纯度的硝酸钾遇到剧烈的碰撞就会爆燃，这么多堆在这里，若是一下子引燃了，那在场所有人都要看到太奶奶了。 “大人，弄好了。”老方头带着一众大匠把三种原料混和起来，然后分开装在二十个木箱里。 魏明上前查看一眼，看到熟悉的颜色脸上禁不住露出笑容。 “大人，这就是成了吗？”老方头实在是好奇地很，大人这样弄出来的火药，究竟行不行！ 反正他心里是没有底气的，就怕做失败了。 魏明回头朝他看了一眼，笑着道：“成不成，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魏明朝陈名怀伸手，示意他拿张纸过来。 拿着陈名怀递过来的纸张，魏明简单折叠两下，然后从木箱里面铲起一点火药。不多，大概一两左右。 随后魏明拿着火药走出房门，来到坝子中间，将火药放在地上。一伸手，陈名怀连忙将火折子递到魏明手中。 火折子刚刚一靠近火药，瞬间“呲”的一声，火光爆闪之间一大团火药瞬间变成白烟袅袅飘起。 就这？ 老方头和陈名怀对视一眼，都认为是失败了，其他人也是差不多这样的想法。 唯有魏明大喜，拍着手站起来，朝众人宣布：“成了，这才是本官要的火药。” 老方头犹豫片刻，叹道：“大人，这和小人等之前做的也没有多大区别啊......” 言下之意，是不是失败了？ 魏明呵呵一笑，没有区别？从燃烧来看的确是区别不大，但那是老方头等人不懂的缘故。 在魏明看来，区别大到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自己配比的火药燃烧速度，要远远比老方头等人制作的火药，要快得多！ 火药的威力大小，就是看它的燃烧速度。速度越快，爆炸威力越大。 “来人，取一斤火药来。”魏明懒得和他们解释，还是让他们亲眼看看比较直观。 “记住，只取一斤，千万不要多了。” 很快，便有匠人取来一斤火药。 魏明将火药递给老方头，吩咐他：“造个匣子装起来，用木棍压实。” 老方头也很好奇这火药究竟有什么不同，连忙按照大人的吩咐一一做了。 随后，魏明带着众人来到司里的堆料场。看到遍地只有碗口大小的铁矿石，魏明放弃了一开始的想法。这么小的铁矿石在一斤火药的威力加持下，杀伤力会恐怖到令人发指。 魏明还不想死，连忙将目光放到场上的一棵树上。 “去树下面挖个坑，把这东西埋进去。然后点燃，记得引线一定要准备三尺以上。” “好嘞。”老方头拿着火药就朝着树木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招呼别人帮他挖坑。 很快，老方头转身示意一切准备就绪。 魏明顿时拉着所有人躲到院墙后面，并且朝老方头大喊：“点火之后赶紧跑回来，要快！” 老方头听到了大人的话，但是却不以为然。这东西虽然大一点，但不还是一个爆竹吗？至于大人的话，在他看来是过度紧张了。 朝着火折子吹了口气，左手拿起引线点燃。然后不慌不忙地起身，悠哉游哉地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魏明看到老方头把引线点燃之后，竟然还不跑！立刻朝他大喊道：“快跑！赶紧过来躲着。” “哎，来了。”嘴上这么说，但是老方头的速度却还是和原来一样。 魏明看着引线快要燃烧到末尾，来不及了......一个念头浮现在魏明心里。就算是老方头现在开始跑，他也不可能跑到院墙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魏明立刻朝他大吼道：“趴下！马上给本官趴下！” 老方头听到魏明的话，下意识两腿一软，膝盖一弯朝着地上趴下去。可是还不等老方头趴到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 他只赶紧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巨浪袭来，直接将他掀翻，在地上滚了好多圈才停下。 躲在院墙后面的人更加呆住了，他们刚才只看到树下闪现一团火光，随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他们脑海碾压而过。 身旁不断传来飞沙走石的声响，等到烟雾散开之后，众人这才发现，整棵树已经完全消失了。 “老方！”魏明一步当先冲进去，查看老方头的情况。 老方头这个时候只觉得满脑袋都是星星，耳朵里面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楚魏明在说些什么。 “老方！老方！”接连喊了两声，魏明见老方没有丝毫反应，立刻朝陈名怀吼道：“快去找大夫来。” “咳咳，不，不用。”老方头终于是缓了过来，挥手阻止道：“我没事。” 说完，便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魏明诧异地看着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没事？” “没事，真的没事。”老方头说话越来越利索，的确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随后老方头面带尴尬地笑道：“老方鲁莽，倒是让大人担心了。” 魏明长长舒了口气，摆摆手叹道：“你没事就好，其他都是小事。” “多谢大人。”老方头脸上一红，本来就是他没有遵照大人吩咐行事，结果惹出祸患还让大人担忧，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这，这，这......可怕啊！”听到有人惊呼。 魏明寻声望去，这才发现原来是有人看到了火药爆炸之后的变化。 原本的树木不见了，只能从周围散落的零碎枝叶，才能够找出树木存在的痕迹。地上更是出现了足足有一张八仙桌大小的巨坑，周围的泥土完全消失不见，这也是导致刚才飞沙走石的罪魁祸首。 望着这一切众人心有余悸，若是刚才他们没有听从大人的吩咐躲到院墙后面。那他们就算是运气好活下来，至少也要身受重伤，不是每个人都有老方头的运气的。 第二十八章白糖 时间倒回到一刻钟前，军器局里面，郎中正在陪着侍郎李文说话。 “大人您也应该管管魏明啊，不能让他这样无法无天。”郎中一边把茶水给李文续上，一边若有所指的说道。 李文端起茶杯，将鼻子放在茶杯上面深深吸了口气。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传遍四肢百骸，让人神清气爽超凡脱俗。 放下茶杯，李文淡淡地问道：“他又怎么了？” 郎中陪笑着说道：“他竟然派人来，要下官给他火药。” “你给他了？”李文抬眼望过去，眼神带着不满。 “那怎么可能呢？”郎中连忙摇头，笑嘻嘻地说道：“没有大人的吩咐，下官一钱火药都不会给他。更何况这魏明做事也太不懂规矩了，他来工部这么久，从来就没有主动来见过下官。即便是求到下官这里，也只是派一个不入流的笔贴士前来，直接就被下官派人给轰出去了！” 李文听罢哈哈笑了起来，随后摇头叹道：“他不仅不懂规矩，还敢以下犯上顶撞老夫。一个好汉还需要三个帮呢，老夫倒是要看看在这工部里面，他一个人能够翻起什么浪来。” “大人放心。”郎中拍着胸口说道：“他不就是仗着有皇命在身，没有能奈何地了他吗？可是皇命也有结束的时候，到了那时，不用大人吩咐下官就能折腾死他！” 你有这样的觉悟最好......这样就算是真闹出事情来，那也和本官毫不相干。这些都是你自己认为的，本官可没有说过要你针对魏明的话......李文满意地端起茶杯，朝着郎中示意道：“喝茶！喝茶！” 郎中连忙将茶杯端起抿了一口，赞叹道：“好茶，好茶！” 他不是看不破李文的欲擒故纵，但是他仍然是心甘情愿地上钩。富贵险中求，这世上就不可能有完全没有风险，却获益丰厚的事情。 郎中针对魏明的确是有着风险，但是这风险在他看来是极小的，但是他能得到李文的好意，收获是巨大的。 彼此心怀鬼胎，两人齐齐大笑起来：“哈哈哈......” 就在此时，一声雷鸣轰隆而来，震地两人眉毛直跳。 李文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脸色阴沉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迟疑着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郎中也面色凝重，朝着窗外看了两眼，猜测这说道：“看方向，这动静好像是从虞衡清吏司传过来的......难道，魏明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很有可能！”李文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怒骂道：“这个魏明，就没有一天能够让老夫省心。” 那是你将他视为肉中钉眼中刺......对于李文的野望，但凡是工部品级高一点的官员，就没有不心知肚明的。也只有魏明还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他对李文的威胁有多大。 郎中神色沉凝一下，暗笑着试探道：“大人稍待，不如让下官先去打探一番？” “哼！”李文怒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跳起。 “这工部还是本官说了算，不是他魏明。老夫倒要看看，他魏明究竟想要干什么！” 说完起身不顾郎中的劝阻，气冲冲地朝虞衡清吏司而去。 李文来到虞衡清吏司大堂竟然没有看到魏明的身影，怒而拦住一个笔贴士，责问道：“魏明在哪里？” 笔贴士看到侍郎大人发怒，腿都被吓软了。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大人，魏大人在窑冶房。” “他去窑冶房干什么？”李文一把将笔贴士提起来。 “小人......小人不知......” 冷声一声，李文这才松开笔贴士，又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大堂，怒喝道：“他一个堂官，不坐镇堂里把握全局，反而是跑到窑冶房里和匠人厮混，简直是有辱斯文，本官一定要上奏皇上，弹劾他！” 旁边的郎中也没有想到魏明竟然是一个这样的人，摇着头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叹道：“以前听说他是泥腿子官员，还以为是以讹传讹。没有想到，他还真的和泥腿子混在一起......” 眼里扫了这里一眼，充满了对魏明的鄙视，转而朝李文问道：“大人，那咱们还去找他吗？” 李文怒不可遏，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郎中，破口大骂道：“你都知道那是泥腿子待的地方，竟然还问咱们去不去？怎么？你也想和泥腿子为伍吗？” “没有！下官失言，下官该死！”郎中连忙低头认错。 他知道李文现在最在乎的就是羽毛，若是让他和魏明一样落得一个和“泥腿子”为伍的名声，那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让李文难受。 “走！”李文气得猛然拂袖，转身离开这里。脚步如风，就怕被“泥腿子”的名声给沾染上。 魏明回来之后，看到一个笔贴士神色惶恐地站着门口。不禁走上前去，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不舒服吗？” 笔贴士看到魏明的瞬间，就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站起来行礼：“大人。” 魏明淡淡摆手，算是答礼，再次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大人，刚才侍郎大人来过了。”笔贴士理清了头绪，立刻向魏明说道。 “哦？”魏明微微一怔，随即皱眉李文来干什么？ “既然是侍郎大人来了，那你为何不立刻来告诉本官呢？还有，侍郎大人现在在哪里？” 笔贴士吞吞吐吐地道：“侍郎大人来了，但......但立刻就转身走了......” “走了？这是怎么回事？”魏明沉声问道。 笔贴士便将李文和郎中的对话，巨细无遗地和魏明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有些担心地看着魏明。 说实话，当听到李文骂自己“泥腿子”的时候，魏明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不过随即他就眉头舒展，自己只是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别人想说就由他们去说罢了。 不过，自己却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告诉自己该怎么做！ 抬起头见笔贴士还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魏明朝他微微摆手：“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笔贴士见大人没事，悄悄吐出一口气之后，转身走了。 “泥腿子？”魏明摇头呵呵一笑。 笑声当中，对李文的嘲讽之意甚浓。 搞定了火药，魏明忽然想到那句话，“一硫二硝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要不要......弄点白糖加进去试试？ 白糖大明根本就没有，就连被世人所推崇的糖霜，那也不是真正的白糖。只是在熬糖的时候，因为冷却速度不一样，糖和水分结合而成的糖霜罢了。糖霜里面水分很大，并不是很甜。 “那就试试。”想做便做，魏明立刻将详细的白糖制作方法交给老方，让他去办。 老方没有让魏明失望，很快就有了结果。 “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啊！” 魏明看到老方欢天喜地地跑进来，猜测着问道：“怎么？成了？” “成了。”老方用力地点头，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大人您是不知道，把泥水倒进糖里，小老儿心疼坏了。” “可是当看到真的雪白如霜的糖之后，小老儿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简直一会儿在地下，一会儿在天上。” “别的不说，咱们光是卖这糖霜，就要发财了。” 魏明听着老方头欢喜的声音，背靠在椅子上，笑容淡淡地看着他。 当听到老方头说要卖白糖的时候，忽然打断他的话：“本官什么时候说过要卖了？” “啊？不......不卖吗？”老方头愣住，随后不解地问道：“那咱们弄那么多糖霜出来干什么，只是吃吗？” 若是吃的话......似乎也很不错啊......老方头随即想到。这么多糖霜，大人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以大人的宽宏，肯定会分给他们一些。 能够吃上糖霜，老方头也十分满足。 不过一想到糖霜和普通糖的价格......老方头就觉得不能卖的话，就太可惜了！ “本官自有用处。”魏明早就有了决定，这些白糖可是用来掺在火药里的。 不过，究竟能不能行魏明没有把握。若是不行的话，那倒是可以考虑老方头的建议，直接卖了赚钱。 “走吧，带本官去看看。” “好的，大人请。”老方头带着魏明过去。 魏明来到熬糖的地方，只见一排匠人齐齐看向自己。 “大人！” 微微点头，魏明直接说道：“白糖在哪里？让本官看看。” “白糖？不是糖霜吗？”老方头疑惑地看了魏明一眼，问道。 魏明微微一笑，没有给他解释。 第二十九章求人不如求己 “这个不重要。”魏明直接摆手让老方头不要再问了，然后吩咐道：“等白糖冷了就收集起来，本官要用。” “放心吧大人，小的一定办得妥妥的。”老方头嘿嘿一笑。 “嗯。”魏明笑着点头，补充了一句：“收集的时候小心点，宁愿浪费也不能把杂质混进去。” 很快老方头就把收集到的白糖给魏明拿来。 魏明将白糖和火药混在一起，经过多番试验，最终魏明不得不承认失败。 什么加点白糖大伊*万，火药加了白糖之后燃烧速度反而变慢了。当然产生的能量一定是更多的，毕竟白糖本来就是含高能量的东西。 不过......这似乎更加适合用来做发射药！魏明摸着下巴想到，燃烧速度变慢，也就是说发射药燃烧的时候产生的膛压更低，这就降低了枪管或者是炮管的要求。 而产生的能量又很大，这就会让铅子或者是炮弹初速度更高，射程更远！ “大人，这......没成吗？”老方头见魏明沉着脸一言不发，不由得担心问道。 魏明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叹了口气，随后又摇头。 这既点头又摇头地把老方弄糊涂了，这究竟是成还是没有成啊？ “大人这是何意？” 魏明一边想着，一边随口解释道：“喔，这东西没有我想的那么大威力，从这点上来说是没成。” “啊......”老方头顿感失望，他是多么希望大人能够成功。大人这么好的官，就应该做什么都成功才对。 “不过，本官想到了它另外的用处。”魏明忽然笑了，抬眼看着老方头道：“从这点上来说的话，倒也可以说它成了。” “这样啊？”老方头脸上的失望消失不见，露出庆幸的笑容：“这倒也好，不算是一无所获。” “嗯。”魏明淡淡点头，随后朝老方头吩咐道：“去，再弄点白糖过来，这次咱们重新尝试。” “是。” 魏明首先让老方头将白糖直接和火药混合起来，可由于白糖是颗粒的，火药是粉末的，这样混合起来摇晃几下白糖就会自动分层，白糖从火药当中分离出来。 而且白糖吸水，这样的火药非常容易受潮，根本就行不通。 后来魏明想到既然粉末的火药行不通，那干脆就做成颗粒火药。做颗粒火药需要先用水把火药粉末像和面一样揉成团，然后再用筛子挤压成颗粒，晒干之后就可以用了。 既然要加水，那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白糖一起加进去。没有想到这次尝试非常顺利，一次就成功了。 “大人，要不小的去借杆火枪来试试？”陈名怀跃跃欲试地说道。 魏明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他这个读书人，竟然还是一个喜欢火枪的狂热分子。听到自己说这是专门给火枪准备的火药，他就想用火枪试试。 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你找谁借？找军器局吗？他们连火药都不借给你，还会借火枪给你？” “火药他们的确管得很严，但是火枪却看管得并不严，或许就有机会呢？”陈名怀还是没有死心，想要尝试一下。 “算了吧。”魏明直接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什么看管严不严的，只不过是一个敷衍陈名怀的借口而已。 若是军器局真的愿意借，那他们自然有办法借出来。既然借不出来，那就说明人家根本就不肯。 自己可是奉皇命改进火器的，用火药是天经地义，和看管严不严没有丝毫关系。 “人还是要靠自己。”魏明淡淡地说道，“与其上门磨破嘴皮，咱们还不如自己造来的轻松。” ...... 庆丰楼。 三楼雅间，李文早早便坐在里面等着，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很快门外传来店小二引着人上楼的动静，李文原本微眯的眼睛瞬间睁开，期盼地望着房门。 “嘎吱”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看到熟悉的人走进来，李文连忙笑着迎上去。 “袁大人能赏光，真是让本官喜不自胜啊！快快请入座。” 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到，恐怕要惊掉一地下巴。 李文再怎么说也是工部侍郎，正三品大员。而这位袁姓官员，身上穿着督察院的官服，只是一个正七品的监察御史。 一个正三品大员竟然朝正七品小官行礼，而且言语之间还一副恭维小官的样子，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来人跟着李文来到椅子上坐下，笑眯眯看着李文说道：“李大人客气了。不知道李大人今日找袁某，所为何事啊？” “袁大人，如此美味佳肴当前，咱们边吃边说如何？”李文没有直接开口，反而委婉地说道。 来人笑盈盈地看了李文一眼，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伪君子的嘴脸。他还是觉得直来直去更加爽快，这样拐弯抹角地闹了半天，最后还是要说到正题上。 不过既然李文邀请自己吃饭，来人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李文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发出一声哀叹： “唉！！！” 来人抬头看向李文，笑呵呵地说道：“李大人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若是有袁某出得上力气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当然，既然李大人都知道托人将袁某请来，那想必应该也是知道袁某的规矩吧？” “知道，当然知道......”李文见姓袁的张口就要提钱，心里忍不住鄙视。 真是穷鬼出身，一点矜持都没有。 但姓袁的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什么矜持、什么遮掩都是在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既然大家都是出来卖的，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别特么弄得当了婊子，还要立一块贞节牌坊！这东西不仅不能够遮羞，还特么让人极度恶心。 “那你的银子呢？”姓袁的直接问道。 李文心里顿时像是吃了米田共一样恶心，他是一刻都不想和眼前的粗人待在一起，但是他又不得不咬牙忍着，而且还必须要装出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 不得不说，李文此刻的样子和教坊司那些强颜欢笑的妓女，没有什么两样。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还真是又当又立。 “大人，请过目。”李文从桌子底下搬出一个檀木盒子，放到桌子上。 姓袁的一边吧唧着嘴，一边直接用筷子将木盒掀开。看到里面的白花花的银子，顿时朝李文看过去，讥笑道：“一百两？这么看来，对方和李大人的恩怨也很大啊。” “咳咳......”李文连连咳嗽，脸上烧得慌，不敢抬头看对方。 “好吧。”姓袁的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两下嘴，一把将盒子抱在怀里. “说吧，你想弹劾什么人？” ...... 第三十章弹劾 御书房。马和拿着一叠奏折急匆匆地走进来。 “放下吧。”朱棣有气无力地朝御案左边示意一下，叹着气问道：“这些又是哪里送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朱棣对翻阅奏折非常上心。因为这在他看来，这是皇权的体现。朱棣急于向世人证明，他当皇帝是天命所归，他也能够当好皇帝！ 甚至一开始的时候，由于大多数官员都逃跑了，朝廷震荡不安，根本就没有什么奏折，朱棣还为此大发雷霆之怒，惩罚过几次。 可随着六部重新开始运转，送到朱棣面前的奏折自然就逐渐多了。而朱棣也面对越来越繁重的批阅奏折，逐渐开始不耐烦了。 马和正在整理御案上的奏折，听到朱棣的问话，连忙停下手里的伙计，转过身来回道：“回皇上，是督察院弹劾的奏章。” 朱棣眼神一凝，看到马和手里拿着一封奏折。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什么？” “弹劾魏明的奏章。”马和老老实实回答。 “弹劾魏明？”朱棣顿时笑了，“魏明才当官多久？他就到了要被弹劾的地步了？” 乘此机会，朱棣随手把毛笔放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盈盈地看着马和。 马和见皇上心情很好，也附和着笑道：“朝中为官，谁能不弹劾别人，谁又不被人弹劾？人之常情而已。” 朱棣哈哈一笑，随后忽然沉吟下来，神色不悦地道：“你说的都是那种为官多年的人，但是魏明才做官多久，这就有人视他为眼中钉了？” “把奏章拿过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弹劾魏明。” 魏明的举止虽然有时候并不符合朱棣的心意，但是总体上来说他对魏明还是很有好感的。再说了，一个才当官几个月的人，能够有什么把柄被人弹劾？ 多半又是一些鸡毛蒜皮的风言风语...... 朱棣打开奏章看了一眼，嘴角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目光极快地将奏折扫完一遍，“啪”的一声合上，随手丢进一旁的木箱里。 “弹劾魏明官仪失度，简直是不知所谓。” “魏明官仪失度？”马和眼帘一垂，很是随意地问道。 朱棣淡淡地看了马和一眼，随口说道：“就是魏明亲自和稀泥的那次，被人传出去了，不知道怎么传到了监察御史耳朵里。” 马和顿时想起来了，低头看着皇上，轻声道：“魏大人那次，不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嘛......要不然，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马和想要替魏明说话，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因为这个被弹劾非常不划算。 “哼！”朱棣重重地一巴掌拍到御案上，“什么叫出此下策？在朕看来魏明做得对!” 朱棣站起来，背着手在书房里边走，边说道：“魏明能够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没有坐着干等，而是自己想办法做事，这很好！” “至于说他官仪失度......呵呵，其他人倒是没有官仪失度，不过他们也不做事啊！” “皇上说的是，其他人和魏明比起来，的确是没有东西就不会做事。”马和松了口气，看来皇上还是很在意魏明的，根本不会被接受魏明被弹劾。 朱棣回头看向跟着他的马和，皱着眉头问道：“这袁刚是怎么回事，朕让督察院监察百官，那么多人他不弹劾，偏偏去弹劾一个才上任不到一个月的魏明？” “下旨督察院，申饬一下！” “皇上息怒。”马和连忙劝道。 “嗯？”朱棣眼帘一垂，“怎么了？” 马和直起身来，正色道：“皇上，风闻奏事乃是监察御史之责。虽然这件事魏明的确没有问题，但是上奏弹劾也是监察御史本分。若是因为这样就收到申饬，恐怕会对言路不利。况且，若是皇上因为监察御史弹劾魏明，就下旨申饬督察院，恐怕会让魏明受到孤立......” 朱棣看了马和一眼，没有说话。不过他却微微颔首......现在朝中建文旧臣众多，有不少还是朕恨之入骨的人......监察御史......或许将来还有用处，的确是不能申饬。 “好，那这次就算了。”朱棣淡淡一笑，嘱咐马和道：“回头你私下去告诉他们，督察院监察百官难道就没有重大的发现么？” 马和听罢猛地抬头望向皇上，眼神当中的骇然之色挡都挡不住，直接流露出来。 看到皇上冰冷的目光，马和知道，秋后算账开始了！ 燕军攻入京城，天下各方闻风而降。这其中还包括不少在靖难之役当中和皇上针锋相对的人，武将也有，文官也有。 虽然皇上即位之后，也下旨给这些人一定的赏赐。但是作为跟在皇上身边的马和深深的知道，皇上对这些人是如鲠在喉，不将其除去不快的！ 赏赐他们只是为了暂时的安抚，为了稳定住天下局势。只要天下平稳下来，就是这些人的死期。 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是，奴婢这就去。” ...... 魏明下值之后，刚刚走到巷口就被人拦住。 看了一眼，魏明认出来人：“怎么又是你们？每天闲得慌？” “主人有请！”两个锦衣卫也不多说，直接挡住魏明的去路，示意魏明去巷子里面。 “本官倒要看看你们又要玩什么花样，带路。” 同样是酒楼里面，同样是三楼雅间。 魏明一进门就看到熟悉的那个锦衣卫总旗，大刺刺地走到他对面，没好气地道：“纪总旗，这次又有什么花样？” 顿了顿，故意嗤笑着朝对方说道：“该不会是纪总旗欺软怕硬，不敢去找汉王要秘方吧？” 面对魏明的讥讽，纪总旗心里暗恨，脸上却还是一副笑语吟吟的样子。 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朝着面前桌子上的酒菜说道：“这家酒楼的厨子有独门绝活，做出的菜味道和其他都不一样，坐下来尝尝？” 魏明低头看了一眼，的确是色香俱全。不过这个时代再怎么美味的菜肴，和上辈子比起来都要差太多。别的不说，光是味精鸡精就能把这个时代所有的菜肴干趴下。 咦......若是自己缺钱了，倒是可以弄一弄。 “还是免了吧。”魏明收回目光看向对面，说道：“本官只是单纯想看看纪总旗的新花样。” 纪总旗看着魏明那副我等看猴子玩出更多把式的模样，愈加恼火，但咬咬牙还是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本官刚刚得到消息，你被人弹劾了。” 我被人弹劾了......魏明低头皱眉想了片刻，也想不到谁会吃饱了撑的弹劾自己。 “谁会弹劾我？”魏明好奇问道。 纪总旗连连摇头，笑道：“这可不能告诉你。不过，若是你愿意把秘方给本官看一眼的话，本官不仅会告诉你是谁，而且还能帮你解决他，如何？” 魏明客气地拱手，笑盈盈道：“就不劳驾纪大人了，别人弹劾本官，说明本官还有不足之处，本官改就是了。再会！” 留下纪纲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神色凌乱，他没有想到魏明竟然连被人弹劾都不在乎。 这不对啊，其他官员但凡听到自己被弹劾，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怎么着魏明跟别人不一样啊！ “大人，这狗东西如此不知好歹，咱们也不用和他客气。”身旁的锦衣卫看到总旗大人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立刻上来添油加醋，想要捞些功劳。 总旗转头看向下属，嘿嘿笑道：“你准备怎么和他不客气？” “既然咱们不能抓他，那小的就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麻袋把他套来。”边说锦衣卫还边兴奋起来，右手伸出五指缓缓捏紧，似乎想要把魏明抓在手心之中。 “等他落到小的手里，小的有的是办法让他把秘方说出来。” “你办法挺多的啊！”总旗朝着锦衣卫淡淡一笑。 “能为大人分忧是小人的荣幸。”锦衣卫以为得到总旗大人的赏识，连忙跪下表忠心。 总旗低头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既然你办法这么多，那你就去诏狱当差吧。” “多谢大人......啊？诏狱？”锦衣卫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下一刻他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连忙求饶道：“大人，小人知错，求大人开恩。” 别看在锦衣卫当差似乎风光无限，但是这其中也有着好坏之别。就拿眼前这个锦衣卫来说吧，别看他只是跟着一个小小的总旗，但是这位总旗大人身后有着巨大的靠山。 在锦衣卫里，就算是千户大人，见了总旗也要笑脸相迎，甚至称兄道弟的。他能够跟在总旗大人身边，自然也要被其他锦衣卫高看一眼。 而锦衣卫里当差最差的地方，就是诏狱。诏狱不仅对凡人来说是地狱，对于当差的锦衣卫来说，也是一样。 在诏狱当差，首先就被限制不能离开诏狱。诏狱里面暗无天日，在里面当差的锦衣卫有可能一整天都看不到阳光。而且，诏狱里面充斥着各种臭味，甚至比茅厕的味道还大，谁愿意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当差？ 其次，还没有油水。被抓紧诏狱的人，早就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就被人把身上值钱的给搜刮干净了，诏狱里面锦衣卫不可能从这些人身上捞到一根毛的好处。就算是有人前来探望，那他们也只会孝敬守门的锦衣卫银子，同样是没有好处落到他们头上。 而他跟在总旗大人身边，整日在京城当中横行无忌。累了还可以去青楼快活一番，也没有人敢收他的银子。甚至时不时地还有商户主动送上茶水钱，求他照顾一二。有吃有喝，收钱收到手软，这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滚！”总旗眼睛一瞪，呵斥道：“若是你不愿意去诏狱当差，那本官也不介意将你送进诏狱！” “愿意，小的愿意去当差。”锦衣卫被吓到了，他跟在总旗大人身边，可是清楚地知道总旗大人真的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连忙爬起来，就像一只被打断腰的丧家之犬，想要再对主人摇尾乞怜，主人却看不上他，只能等死。 一旁的其他人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地看着，以往喝酒时候的称兄道弟，现在都变成了笑话。少了一个人，那他们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他们高兴来不及。 总旗大人身份尊贵，谁不想巴结？ “大人，难道咱们就这样放过那狗官？”另外一个锦衣卫上前，轻声问道。 总旗冷哼一声：“哪有这么便宜？既然魏明不知好歹，那本官就去帮他的对头。等到他丢官罢职了，一个平民百姓到时候还不是任我揉捏！” “到了那时，就应该让他主动把秘方给大人送来。还让他把妹妹献出啦，否则就杀他全家！”锦衣卫连忙笑着帮腔附和。 “那是！”总旗眉头一挑，颇为意外地看了眼前的锦衣卫一眼，能够想到这样的爽点，看来这是个人才。 “哈哈哈！！！” 第三十一章借刀 魏明走下酒楼，发出一声冷笑，头也没回地离开。 可是很快，走在路上的魏明就想到。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朱高煦应该已经做出精盐来了。毕竟把不能吃的盐矿提炼成精盐，本来就并不复杂。再加上自己写得非常详细，朱高煦就算是头猪，他手下也一定有聪明人，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朱高煦弄出精盐，一定是要卖的......魏明眼睛一亮，伸手拦住一个过路的男子。 “这位大人，敢问何故拦住在下？”这个男子身型高挑，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很有礼貌地朝魏明行礼，动作也中规中矩，看来是一个读过书得懂礼节的人。 “知道京城里面哪里有精盐卖吗？”魏明直接问道。 “回大人，以前倒是没有卖精盐的铺子，不过最近听说在大功坊有人开了一家，大人或许可以去看看。” “谢了。”魏明侧身让开。 “草民告辞。”男子也头都没抬，急匆匆地跑了。 魏明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一个大男人连头都不抬，难道还能害羞了？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朝着大功坊而去。 在魏明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巷口，一双快要喷出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登徒子，还是朝廷命官呢，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拦本姑娘......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忽然，她低下头看了自己的衣着一眼。这才回过神来，懊恼地道：“对哦，今日我是扮成男的出门的，所以......他把我当成是男的了？” 原本以为这女子要对他刚才误会了魏明道歉呢，没有想到她下一句话更加难听：“竟然看不出来我是女扮男装，什么眼神啊？真是白瞎了！” ...... 大功坊。 朱元璋称帝之后，认为在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文武大臣中，徐达的功劳最大，当为“功贯古今第一人”。本来朱元璋是很想把自己当年称吴王时所住的府邸——吴王府，赐给徐达的。不过徐达连连称谢，却死活不肯接受这一封赏。 于是，朱元璋下诏令在徐达王府前的关帝庙，为徐达修筑甲第和园林，并建了一座气势宏伟的石牌坊——大功坊。 大功坊周围，不仅住着公侯勋贵，就连皇子的王府也是在这周围。往东北一点便是府学，这里林荫蔽道，书声朗朗，文采风流，冠绝宇内。再往前一点就是大名鼎鼎贡院，每当会试之时，天下学子云集于此，鱼跃龙门登科及第，从此高官得坐骏马的骑，体验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向南则是千古留名的烟花之地，大名鼎鼎的秦淮河就是蜿蜒在此。这里有靡靡之音，有咬唇私语，也有男女互诉衷肠。才子佳人吟诗作对，轻吟浅唱间引得旁人羡煞。官员富商一掷千金，寻得半晌贪欢！ 自然而然，这里便成了京城最为繁华之所。 当魏明被耳旁的喧闹声惊醒之时，他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大功坊了。 一个青石铺成的宽阔广场立刻映入魏明的眼中，广场上有许多文人雅士、四方游客，有人三五好友成群，有人携美出行。 广场上，还有好些小贩挑着扁担，边走动边叫卖着各种吃食玩意儿。魏明也有些饿了，便随便找一个小贩买了一个卷饼，一边吃着一边向他打听道：“听说大功坊这里有人开了一家精盐铺子，不知道是在哪里？” 这些小贩整日走街串巷，若是有新的铺子开张，他们最是一清二楚。而且魏明还先照顾了他生意，才开口询问，自然知无不言。 只见小贩竖起拇指，赞叹道：“大人也是来买精盐的？就在那大功坊的门口，绕过去便看到了。” “这东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一下子就把大功坊最显眼的位置占了，还没有人敢说什么......” “多谢。”魏明懒得听小贩唠叨，寻着方向找过去。 果然绕过石牌坊之后，就看到一个门脸极阔的店铺。阔面四间，全都是一个铺子。 而且走进铺子的人很多，哪怕是四间店面全部打开，门口也出现了一定拥挤的迹象。 有人走进去的同时，也有着人走出来。这些人出来的时候手里几乎都提着一个纸包，显然是买到精盐的。 魏明也跟着挤进去，门口看着拥挤，但是店铺里面确是宽松不少。魏明看着一整排木桶里面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盐，这些盐的颜色不一。门口的摆放的盐一眼看过去发灰，显然并不是最上等的精盐，但就算是这样的盐，也要比其他地方卖的盐好很多。 而洁白如雪的精盐也有，不过数量只有三分之一的样子。 魏明嘴角露出微笑：“看来，朱高煦的人也是废物。都有了完整过滤精炼盐的秘方了，造出来的盐还是只有三分之一合格。” 正当魏明四处转悠的时候，被一个管事的注意到。他看到魏明只看不买，还不时地伸手尝一尝，立刻朝身旁的伙计使了一个眼色。 伙计心领神会，上前拦住魏明，躬身笑道问道：“敢问大人，可是想要买盐吗？” “是啊，本官就是来买盐的。”魏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说道。 伙计连忙笑着朝魏明示意：“咱们这里有各种精盐，就算是大人想要最上等的精盐，咱们这里也不缺，不知道大人想要买多少？ 魏明转身扫了一眼，微微摇头道：“你们这里的盐，本官都看不上。” 伙计闻言，脸色瞬间变了，低喝一声：“原来大人不是来买盐的，是来找事的？” “找事？”魏明呵呵一笑，“你们还不够资格。” 管事也听到了魏明的话，他直接走过来，沉着脸说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说着上下打量魏明一眼，讥笑道：“原来是工部的五品官......呵呵，别说你只是一个五品，就算你们侍郎李文来了，也要规规矩矩地低头！” “哟！”魏明笑着看了管事一眼，打趣道：“你还认识李大人，看来你也不简单啊！” “哼！知道就好！”管事下巴一扬，鼻孔对着魏明说道：“不卖就赶紧滚吧。” 说完，还不耐烦地挥手，就像是在赶苍蝇一样，完全没有把五品官放在眼里，把狗仗人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魏明知道对方有汉王撑腰，是不会怕自己的。 随手抓起一把盐，摇头道：“你们这盐精炼得不行。” “想惹事是吧？”管事顿时怒了，瞪大眼睛呵斥道：“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用打听。”魏明淡淡一笑。 正当管家举起手，就要朝着魏明挥下的时候。 “汉文府的秘方是我给的，我说你们这盐做得不对，有什么问题吗？” 管事硬生生收回手，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明。他虽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是也从来没有透露过这是汉王的产业。 就连旁边几家来头不小的铺子都不知道，都还在打探他的来历，这五品官怎么会一口道破？ “不用猜了，去把你们主事的叫来吧。” 管事惊疑不定，朝伙计嘱咐一句：“看着他。” 然后急匆匆地朝着后院跑去。 没过多久，管事回来了。 “大人，总管大人有请。”管事刚才居高气傲的样子完全不见了，换成一副谄媚的模样。 看得一旁的伙计目瞪口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管事大人如此对待一个人。 “前面带路。”魏明拍拍手，将粘在手上的盐粒拍掉。 管事连忙躬身，伸手示意：“大人请！” 带着魏明来到后院的一个屋子外面推开门，转身朝魏明说道：“请进，总管大人在里面等着。” 魏明微微点头，抬步走进房间。 “嘭”的一声，外面的管事将房门关上。 魏明站在原地侧头看了一眼，眉头皱起。 “进来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 魏明听到顿时一笑，果然是那个人。 走过去掀开帘子，曾经从自己手里夺走秘方的总管正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 “坐。”总管朝魏明伸手示意。 魏明点了点头，走到总管对面坐下。 “听你说，咱炼出来的精盐不好？”总管笑眯眯地看着魏明问道。 魏明咂摸一下嘴巴，笑着点头说道：“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成品率太低。” “成品率？”总管疑惑地看了魏明一眼。 魏明微微点头，解释道：“在我看来，你们最好的那种才算得上是精盐。可是这样的精盐你们每次能够炼出多少，有四成吗？” “三成。”总管直接说道。 魏明笑了，叹了口气道：“在我看来，这样的精盐至少要有九成以上，甚至是九成五才算是合格。而你看看你们，才多少？” “按照你这说法，那咱们的确是不够格。”总管脸上的笑容飞快褪去，神色阴沉下来喝道：“可这秘方是你拿出来的，咱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给的秘方是假的？” “得了吧！少拿这些来试探我。”魏明挥手打断对方，冷笑道：“若是秘方有问题，那你们根本就炼不出精盐来。明明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怎么？还想赖在我的身上？” “我问你，你们有没有严格按照我写的步骤来？就没有省略过一些步骤？” 总管的脸色顿时僵住，他们还真的把一些似乎并不重要的步骤给省略了，难道问题是出在这上面？ “行了！”魏明摆摆手，认真地说道：“你们怎么做我不管，如果你觉得就现在这样卖便足够那也行，今日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总管转念一想，魏明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只要回去试一试就知道了，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他笑呵呵地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魏明脸色一沉，神情郁闷地道：“你把秘方拿走了，但是锦衣卫那边却追着我不放。” 总管眼眸里面露出疑惑之色。 “就是那个总旗。”魏明没好气地道：“他已经找过我两次了。” “这和咱有什么关系？”总管听完笑了起来，甚至饶有兴趣地看着魏明，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呵呵......”魏明气笑了，豁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总管，说道：“既然如此，那下次他再逼迫我的时候，我就把秘方给他吧。反正我是快要顶不住了，这样也能省了麻烦。” “你敢！”总管猛地拍桌而起，双眼喷火地盯着魏明，大声喝道：“魏明你可不要忘了，咱们之间可是有着君子协议的。若是你敢把秘方给他，老夫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就麻烦你赶紧去解决这个总旗！”魏明毫不退让，反而朝总管呵斥道：“你们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我这个池鱼。否则，我是不会为了你而握着秘方不撒手的！” 说完，魏明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总管神色飞速变幻，朝魏明伸手道：“等等。” 魏明转过身来，看着总管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不由得笑着问道：“怎么了？” 总管沉默半晌，才叹着气道：“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还动不了他。” “有意思，堂堂汉王竟然会拿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官无可奈何，真是有意思！”魏明嗤笑着道。 以前你不是把汉王吹嘘得牛逼哄哄吗？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反正我不管，只要他下次再来逼迫我交出秘方，我就直接给他。” 说完，魏明不再理会他，直接走了。 第三十二章 弹劾我贪污，我直接做假账 自从朱棣把弹劾魏明的奏章扔了之后，他以为这件事已经就此过去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好戏才刚刚开始。 看到马和拿着一封奏折进来，朱棣淡淡地问道：“这又是谁的奏折？” 马和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干涩地回道：“回皇上，是袁刚弹劾魏明的。” 朱棣眉头皱起，啪的一下将毛笔放在笔架上，顿时有些生气地道：“袁刚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弹劾？” 马和双手捧着奏折，硬着头皮说道：“这次袁刚弹劾的事情，和上次不一样。” “哦？”朱棣将信将疑地把奏折拿过去，打开一看： “......浪费公帑......私自加薪俸......中饱私囊......” 越看朱棣越是紧紧皱眉，他可以不在乎魏明“失仪”，但是如果魏明贪污、中饱私囊，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去，让户部去给朕查，查个水落石出！” “是，奴婢这就去。”马和连忙后退出殿门。 朱棣看着这道奏折目光明灭不定“朕对你抱有厚望，希望你不要自毁前程！” 一个时辰之前，虞衡清吏司。 魏明看着眼前乔装打扮的小宦官，摒退周围所有人，只留下两人独自在屋内。 “你说有人弹劾我浪费公帑？” “是的，马总管让奴婢告诉大人，还请大人早在准备。”小宦官微微点头。 魏明看着对方，思考了片刻点头道：“多谢公公前来告知。” “既然话已传到，奴婢这就回去了。”说完小宦官不等魏明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魏明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的确是不宜在这里多留，便没有阻止他。 不过想到自己又被袁刚弹劾......魏明心里的火气就蹭蹭往上冒。这袁刚简直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扯都扯不掉...... “来人。” 陈名怀推开门进来，走到魏明面前轻声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魏明来不及和他解释了，直接问道：“本官让你做的账目，你做出来了吗？” 自从知道被监察御史风闻奏事那么不讲道理之后，魏明就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身边可能出现的把柄都排查了一遍。虞衡清吏司的账目，当然是重中之重。 “大人请放心，小的都已经做好了。”陈名怀胸有成足地点头。 魏明听了，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道：“都是按照本官教你的办法来做的吗？” “全部都是按照大人给的办法来做的，小人可以保证。” 那就好......魏明送了口气。虽然虞衡清吏司的账目是肯定有问题的，这倒也不是说魏明就真的在贪墨、真的在中饱私囊。 这不是魏明给司里的匠人增加了薪俸嘛......又开设食堂给他们吃饭，这些都是需要钱的。而且这些钱魏明并没有上报工部，自然也就是不合法的开支，只能通过做假账才能把它弥补上。 而做假账也是有着技术含量的，就大明现在的做假账水平，和现代社会的财务管理方式比起来，简直就好比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而魏明以现代财务的做假账方法做出来的账本，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够看得出破绽来，那就是真的。 “来。”魏明朝陈名怀招了招手。 陈名怀连忙上前，躬身道：“大人请吩咐。” “你去告诉所有匠人，就说他们的薪俸还是原来那些......至于饭堂......告诉他们，那是他们自己带来的粮食，本官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屋子而已。而且这屋子，原来就是废弃不用的。” “大人放心，小的保证办妥当。”陈名怀也知道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大人就会麻烦缠身，而且他们这些小吏，下场只会更惨，毕竟魏明可没有拿什么好处，最多就是失职，而他们是真的吃了拿了，指不定要下牢狱。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魏明看着陈名怀的模样，也不觉得奇怪，这群人拿了好处，当然和自己站一条船，否则他们会先死。 该做的自己都做了，现在就等着别人前来查了。魏明的注意力一直放到门口，等着即将到来的风雨。 第三十三章 超出时代的假账 果然，一刻钟之后，有笔贴士急匆匆地跑进来。边跑边喊道：“魏大人，魏大人在哪里？” 魏明深吸口气，豁然起身走出房门，朝着笔贴士沉声问道：“何事？” 笔贴士先是朝着魏明见礼，然后才说道：“魏大人，李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李大人找本官何事？”魏明故意问道。 笔贴士没有抬头，回道：“小的并不清楚，不过李大人说请大人务必立即过去。” 魏明顿时就明白了，这是想要把自己先从虞衡清吏司弄走，好方便他们下手啊。 “走吧。”既然已经有了准备，魏明也愿意按照他们的计划走。 “大人，请。” 魏明刚一走进工部大堂，李文就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格外热情地道：“魏贤弟来了？” 魏明的目光直接落到在一旁坐着的两个人身上，是户部的两个郎中。果然，这是想要查自己的账目！ 收回目光，魏明神色淡淡地朝李文行礼：“下官拜见大人。” “免了，免了。”李文也不介意魏明的冷淡，反正魏明一直就是这样对他的。以前他都拿魏明没有办法，现在好不容易魏明要完蛋了，他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见魏明看向户部的人，李文故意拉着他来到两人面前，笑着介绍道：“这两位是户部的郎中，他们此次前来是奉旨查虞衡清吏司的账目。” 李文说完，眼睛一直盯着魏明，他多么希望能够从魏明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惜，他又失望了！ 魏明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李文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该死的东西，你现在大祸临头了，还在这里给本官装！本官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多久！ “来人啊。”李文朝着身后示意了一下，故意大声喊道。 “下官在。” “去，把虞衡清吏司的账目拿来。”李文扺掌笑道，有些压抑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故作好意地对魏明说道：“本官相信魏大人是被冤枉的，不过两位户部的同僚也是皇命在身，还请魏大人不要介意。等他们将虞衡清吏司查了，没有问题，魏大人就可以回去了。” 魏明看着李文心里嗤笑不已，这是恨自己不死，又不敢表露出来。不知道李文现在心里憋屈不，反正他都替李文憋得难受。 魏明仍由李文拉着自己坐下，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但是在李文看来，魏明这是心如死灰了！ 很快，虞衡清吏司的账本便被拿进来。两个户部郎中结果账本带走，查账需要反复核实，不是他们两个人在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需要拿回户部去查。 账本被带走，李文自然而然就放开了魏明。还故意嘱咐道：“魏大人今日就不必当值了，本官允你半日假，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就能还你清白了！” “那就多谢大人了。”魏明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直接转身回家睡觉去。 既然是李文给的假，不用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 李文看着魏明离开，兴奋地在大堂内就唱起曲儿来。 抑扬顿挫的声音，非常欢快。 很快，户部便将查账的结果禀报朱棣。 “你说什么？虞衡清吏司的账目没有问题？”朱棣有些不敢相信，满是不解地望着马和。 马和连忙将手里的奏折呈上去，“这是户部送来的查账结果，还请皇上过目。” 朱棣猛地一把抓过去，打开一看，脸上逐渐露出笑容，哈哈大笑道：“看来袁刚的弹劾是无中生有，魏明这小子，总算是没有让朕失望。” “是啊，监察御史风闻奏事，可能是他听差了吧。”马和点头笑着附和。 别看马和表面镇静，但是他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根本就还在持续。他相信袁刚一定是掌握了魏明的把柄，才会如此笃定地弹劾的。但是户部竟然没有查出一丁点的问题，这让马和大为诧异，魏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朱棣原本笑着的脸色顿时一沉，皱起眉头想了片刻之后，抬头说道：“监察御史虽然有风闻奏事之权，但是也不能道听途说就胡乱弹劾。去告诉袁刚，让你好生反省一下。” “皇上，这恐怕引起误会啊。”这相当于是在限制监察御史的权力，马和不得不提醒道。 “误会什么？”朱棣沉声喝道：“你只警告袁刚便可，又和其他御史无干。再说了，像他这样弹劾一次，朕就要派户部去查验一次，那朕还有时间处理朝政么？” “奴婢，遵旨。” “皇上有旨，让你好生反省......” 督察院当中，一个小宦官怀里抱着拂尘，仰着头低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袁刚，用尖利之中带着阴柔的声音训斥道。 袁刚跪在地上，余光瞥见周围朝他指指点点的动静，心里恨得抓狂。他袁刚何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过如此大丑？尤其是那几个和他不对付的御史看笑话的样子，更是让他咬牙切齿。 今日，他可是在同僚面前丢人现眼，颜面无存！ 训斥完之后，才一摆拂尘，淡淡地道：“领旨谢恩吧。” “臣袁刚，领旨谢恩！” 即便是心里憋屈地快要爆炸，袁刚还不得不抬头的时候笑脸相迎。因为小宦官会把他见到的一切，都回去向皇上禀报。若是被皇上认为他心有不甘，恐怕他的命就到头了。 “嗯......”小宦官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袁刚这才挣扎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整个人失魂落魄就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 “哟，袁大人今日是怎么了？好像有点不高兴啊......” 还没有等袁刚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戏谑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几个和他不对付的人干得好事。 “哎，你不要问人家袁大人。人家袁大人不知道想要拍谁的马屁，结果拍到马腿上了......” “咦？不对吧？我记得这不叫怕马屁啊，拍马屁那至少是高攀，他这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踢到铁板上了！” “哈哈哈......” 袁刚怒火中烧，转身看着几个奚落他的人，猛地抬手指着他们，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你们都给本官记住，记住今天你们说过的话！” “记住就记住。”有人不仅不受袁刚威胁，还走上前来，讥讽道：“你以为就你是监察御史，就只有你能弹劾人？咱们也是！” “哼！”知道拿这些人没有办法，袁刚不再自取其辱，拂袖转身离开。 他一出门，立刻就派人十万火急去把李文叫来。 李文只得到袁刚找他的消息，还以为是大事已定，连忙前来赴约。 走进酒楼，来到雅间里面，看到袁刚坐在上首位置，桌子上却一个菜肴都没有，不禁笑道：“大人怎么不叫酒菜？如此大喜事只当庆祝一下，算在本官头上。” 说着，李文转身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来人......” “够了！”袁刚咆哮喝止。 这个时候李文才发现袁刚的脸色不对劲，“你，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袁刚一步步逼近，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厉声喝道。 “你给的什么狗屁消息，什么魏明浪费公帑，什么中饱私囊，结果呢？” “这......”李文被袁刚的样子吓住，有些惧怕地后退，连忙说道：“这些都是真的啊，魏明的确是浪费公帑！” 至于中饱私囊......李文没有说，因为他也没有把握魏明有没有中饱私囊。毕竟魏明就算是做这样的事情，也会做得非常隐秘，不会被他知道。 但是李文以己度人，他觉得魏明花了那么多钱，不可能自己一文钱都不拿，肯定是会贪墨很多的。 “放你娘的狗屁！”袁刚一大片唾沫星子喷到李文脸上，“皇上下旨户部查过了，魏明的账目没有任何问题！” “这！这不可能！”李文简直是不能相信他的耳朵。 魏明这段时间花了多少钱，他可是看在眼里。那些钱早就超过虞衡清吏司的日常开支了，账目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问题？ “皇上派户部查虞衡清吏司的账目难道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以为本官在骗你？”袁刚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恨不得把李文生吞活剥了。 “你知道吗？为了你这破事，本官今日被皇上下旨反省！你知不知道督察院里面有多少人在看本官的笑话？本官今日可算是把一辈子的脸面丢尽了！” 第三十四章见钱眼开 李文没有时间听袁刚诉苦，他满脑子都是在想魏明究竟是怎么把账目做平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不应该啊......” “怎么不可能？”袁刚冷笑一声，说道：“皇上都派户部去查了，你觉得是户部在包庇魏明，还是皇上在包庇魏明？” 李文听着缓缓摇头，两个都不可能！若是皇上想要包庇魏明的话，那就和上次弹劾一样，直接置之不理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派户部过去查账。既然皇上派了户部去查账，那就说明皇上也是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的。 至于户部包庇魏明，这更加说不通。魏明才当官几天啊？他连工部的同僚都还不熟悉呢，怎么可能和户部搭上关系。而且就算魏明和户部一两个官员相交莫逆也没有用，账目是很多人一起查的，这两个人没有查出问题，其他人也会查出来。 除非......是工部尚书出手帮他！ 可这更加不可能，工部尚书郁新那是恨不得将一文钱掰开成两个花的人，对浪费公帑中饱私囊深恶痛绝，根本就不会帮魏明说话。 李文百思不得其解...... 袁刚却不管李文在想些什么，他现在只想从李文身上捞回损失，沉声道：“这件事闹大了，你给的一百两银子不够！”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文皱起眉头问道。 袁刚毫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阴鸷地说道：“你必须在补偿本官五百两银子。” 李文没有说话。 袁刚以为他不愿意，脸色顿时一沉，冷森森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五百两也补偿不了本官今日收到的屈辱。不过这件事本官自认倒霉，就这么算了。” “我给你一千两。”李文蓦然抬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袁刚顿时一愣，认真地看了李文几眼，他有些想要拒绝。 他不是傻子，李文既然敢拿出一千两，那就说明李文还要需要他继续出力。 有心想要拒绝，但是五百两银子在一刻不停地诱惑着他。 深吸口气，袁刚最后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继续弹劾魏明。”李文笑吟吟道，只是他目光冰冷充满了仇恨。 “这不可能！”袁刚想都没想就摆手拒绝，同时他反过来劝李文：“听本官一句话，既然你笃定虞衡清吏司的账目不对，而户部偏偏又没有查出问题。这不管是怎么看，都说明魏明这小子的手段不简单。想要扳倒他，没有那么容易。” 李文深深看了袁刚一眼，这样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甚至他能够说出的道理比袁刚说的还多，还有道理。 但是没有用啊，自己若是不扳倒魏明，那自己这辈子恐怕就和工部尚书无缘了。工部尚书的位置只有一个，自己和魏明必须要倒下一个！ 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大人就说同意不同意吧。”李文淡笑着看向袁刚。 “我......”袁刚鼓起勇气，沉思了几秒之后却摇了摇头，“你把五百两给本官就行，本官不会再管你和魏明之间的破事。” “一千五百两。”李文没有失望，只是神色平静地说道：“而且，我不是让你现在弹劾魏明，而是等到将来有机会一击毙命的时候，如何？” “一言为定！” 面对李文询问的眼神，袁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用力和他握在一起。 李文走出酒楼，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虽然暂时将袁刚安抚住了，但是也是出了血本。一千五百两银子，这几乎将他在京城全部的家当都要掏空。若是不写信回去向家里要点支援，要不了多久他全家都要上街上讨饭。 “魏明！都是你害的，老夫绝对饶不了你！”猛地拂袖，李文低着头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第三十五章狼狈为奸 李文刚刚转过一个街口，就被人拦住去路。 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结果发现身后也被人堵住去路。 于是他色厉内荏地喝道：“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拦截朝廷命官，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为首之人呵呵一笑，随后将罩在外面的衣袍拉开一点，露出飞鱼服一角，“你和本官将王法？” 李文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战战兢兢地道：“诸位......下官冤枉，下官是冤枉的啊......” “哈哈哈......”所有锦衣卫顿时笑了起来，他们对李文的反应非常满意。 这才是官员见到他们应该有的表现，遇到魏明接连几次都丝毫不给他们面子，他们都还以为锦衣卫这张皮没有威慑力了呢。 现在，高高在上的感觉总算是从李文身上找回来了。 堂堂工部侍郎，不一样在他们面前瑟瑟发抖？ “跟咱们走一趟！”为首的锦衣卫上前一步抓住李文的手臂。 “不，我不去，我不去诏狱......”李文恐惧到浑身发抖，拼命地挣扎。 “放心，是咱们大人想要见你，不是去诏狱。”锦衣卫玩够了，耐心解释道。 李文惊魂未定地看了四周一圈，发现其他锦衣卫并没有围上来拿下他，的确是不像要抓他的样子。 他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堆满笑容问道：“敢问，不知道是锦衣卫哪位大人想要见下官？” “问这么多做什么？去了你就知道了。”锦衣卫脸色沉了下来。 面对锦衣卫的喝骂，李文浑身情不自禁地一抖，连忙陪着笑脸弓腰驼背地道：“是是是，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锦衣卫松开李文的手，几人见李文围在中间，一起朝着一家酒楼走去。 李文看到锦衣卫没有抓他的意思，心里的惊慌逐渐平定下来，不过面向锦衣卫的时候，还是露出一副谄媚的模样。 来到三楼上，锦衣卫先是推开门，站在朝着里面躬身道：“大人，人带来了。” “让他进来。”一个带着几分邪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李文听到之后，浑身微微颤抖一下，有些担心地望着锦衣卫。 锦衣卫向他转头示意。 李文一言不发，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走进去。 当他进门的瞬间，外面的锦衣卫随手将门‘嘭’的一声关上。 李文亦步亦趋缓慢地走着，慢慢朝着里间靠近。 当他一步迈进去，看到里面坐着的人的时候，脸上神色先是一阵茫然，随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连忙小步快跑过去，拜道：“原来是纪大人，下官拜见纪大人。” “纪大人若是找下官，派个人传句话，下官必定随叫随到。现在这样麻烦纪大人，下官惶恐至极啊！” “哦？这么说，你是嫌弃本官多此一举了？”纪总旗瞥了李文一眼，神情淡淡的说道。 “不敢！下官不敢！”李文被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下官的意思是，纪大人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派人递个话就是了，不必劳烦大人如此操劳。” “对了，当初纪大人乔迁之喜，下官还去拜访过呢......” “是吗？”纪总旗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李文立刻指天发誓，大声道：“下官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就是......” 面对纪总旗看向他的目光，李文尴尬地笑了一下，低头道：“就是当时去拜访大人的人很多，下官没能够挤进去......” 什么没有挤进去，只是李文在给他脸上贴金，当时他根本就是被人赶出来了。 “哈哈哈！！！”纪总旗被李文搞笑的样子逗乐了。 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叹着气问道：“知道今日本官找你来所谓何事吗？” “还请大人直言，下官愿为大人马前卒。”李文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他的机会来了，当然要牢牢抓住不放！ “好，很好！”纪总旗笑着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起来，咱们坐下说话。正好，这里的酒菜不错，咱们边吃边说。” 李文连背脊都不敢挺直，哪里还敢在对方面前坐下？连忙赔笑道：“不敢，不敢......大人吃便是，下官站着听就好。” “让你坐，你就坐。”纪总旗眼睛一瞪，目光带着威胁盯着李文。 李文不敢反抗，“那，下官多谢大人恩赐。” 然后才慢慢坐下，不过他还是不敢去拿筷子，低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纪总旗也不再去管他，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听说，魏明和你不对付？” 李文瞬间愣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魏明竟然和这位大人扯上关系。 难道魏明是他的人？ 李文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地站起来，连忙告饶道：“大人，下官，下官不知道魏明是您老的人，下官......” 李文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求饶：“下官该死，下官有眼无珠，还请大人饶命......” “住手！”纪总旗沉声喝道，“本官什么时候说过魏明是我的人了？” “嗯？啊......”李文呆呆地看着对方，一时之间更加糊涂了。 见李文如此胆小，根本经不起风吹草动，纪总旗不再和他拐弯抹角，干净利落地说道：“本官和你明说了吧，魏明三番五次和本官作对，你有没有办法替本官出口恶气？” 李文先是惊讶于，就凭一个小小的魏明，怎么有资格和纪总旗作对？同时又瞬间兴奋起来，有这位纪总旗想要找魏明的麻烦，这一次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他死定了！ “大人要下官怎么做？”李文带着兴奋的神色问道。 “你是他的上官，难道还拿捏不了他吗？”纪总旗淡淡地道。 我拿捏他？李文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怎么？你做不到？”纪总旗露出不悦之色。 李文嘴皮子抽动，他很想在纪总旗面前表现得出色一点，但是让他拿捏魏明，他真的做不到啊。 真是一个废物......纪总旗淡淡地看了李文一眼，还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指望李文。 “那魏明有什么把柄，这你总算是知道吧？” “这个......”李文语气迟疑。 纪总旗怒了，不满地道：“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知道.....”李文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吞吞吐吐地道：“不知道......” 纪总旗脸上刚刚露出笑容，还没有等他高兴，就被李文给弄郁闷了。恶狠狠地盯着李文，厉声喝道：“你究竟知不知道？” 李文连忙解释：“大人，请听下官说。” “说！”纪总旗眼睛一瞪，若不是想从他这里得到魏明的把柄，他才不会和李文这么客气。 李文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连忙将明明虞衡清吏司开销很大，但是魏明的账目却没有丝毫问题的事情说了出来。 “若说把柄的话，下官只知道这么一个，不过皇上已经派工部查过账目了，没有丝毫问题......” 原本他以为病急乱投医会惹怒纪总旗，没有想到对方听了之后，却认真地思考起来。 过了片刻，见纪总旗没有说话，李文有些诧异地问道：“纪总旗也认为魏明有问题？” 纪总旗这才瞥了李文一眼，呵呵笑道：“当然有问题，只是想不通透罢了。” “还是大人厉害，一眼就看出魏明有鬼，下官佩服！”李文连忙送上一个马屁。 岂料纪总旗摇摇头说道：“本官也看不出来。” “呃？”李文不解地看着纪总旗，他见对方说的饶有其事的样子，还以为有对方有多厉害呢，没想到只是一个样子货。 纪总旗没有理会李文的轻视，摸着下巴说道：“你确定他真的在浪费公帑？” “这个......”李文干笑一声，见纪总旗露出不满之色，连忙说道：“原本下官是这样想的，毕竟魏明让那些匠人吃得好是事实，而且听说他还给匠人加了薪俸，若是没有浪费公帑，他哪里来的钱？” 纪总旗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李文偷瞄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过后来皇上查过没有问题之后，下官也就不确定了。至于现在，下官实在是说不准。若是大人想要弄清楚的话，恐怕需要大人自己去找答案了。” 纪总旗微微一笑，豁然起身说道：“既然他给匠人加了薪俸，那就好办了。本官直接拿那些匠人开刀，看看他们有没有加薪俸，加了多少。” 李文闻言一喜，连忙恭维道：“对啊，以大人的能耐，只要抓住那些匠人他们想不招供都不行！” 锦衣卫最擅长的不是抓人，而是屈打成招。只要进了锦衣卫诏狱，就没有见过不肯招供的。有魏明护着那些匠人，自己拿他们没有办法。但是一旦进了锦衣卫，那就不是魏明说了算的了。 “呵呵，所以还要请你帮忙才是。”纪总旗淡淡一笑。 李文连忙躬身，拜道：“任凭大人驱使。” “附耳过来。”纪总旗朝李文招手，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文越听眼睛越是明亮，忙不迭地点头，“下官这就去办。” 第三十六章炸死你个龟孙 隔日，魏明和往常一样在虞衡清吏司当值。 突然陈名怀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大叫道：“大人，不好了，锦衣卫来抓人了。” 魏明皱起眉头，疑惑问道：“锦衣卫来抓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抓的人不少，其中有些是朱棣下令抓的，但是也有些是锦衣卫胡乱抓的。就比如当初的老爹，何非为了公报私仇抢夺自己的秘方，编造一个和反贼牵连的借口，便将老爹抓走。 魏明不认为司里有谁会和反贼有关，都是些养家糊口的普通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走，去看看。”魏明知道事不宜迟，立刻起身赶过去。 他不能让锦衣卫在自己地盘上胡乱抓人，否则这和当初自己家被冤枉的时候，有什么区别？那时候没有人替自己说话，但是现在魏明站出来，说不定就能避免许多家庭遭受大难。 魏明赶到的时候，正好截住前来抓人的锦衣卫。 “站住，你们想要干什么？”魏明急忙跑过去，拦在所有锦衣卫面前。 “魏明，锦衣卫办事，你赶紧滚开！”李文见到魏明真的要庇护那些匠人，他不怒反喜，连忙呵斥道。 魏明一抬头就看见李文站着锦衣卫那边，正在朝自己大喝。 皱起眉头，魏明不解地问道：“大人，现在工部是由您执掌，你就这么看着锦衣卫肆无忌惮的冲进来抓人？” 李文才不管这些，继续说道：“赶紧滚开，锦衣卫奉旨行事，岂是你能够多嘴的？” “锦衣卫抓人，那也要有证据。”魏明坚决不肯让开，昂首大声喝道：“工部乃是朝廷六部之一，若是被锦衣卫随意把人抓走，那工部颜面何在？” “大人，您也不想工部在其他各部面前，颜面尽失吧？” 李文当然也不想这样，但是现在他不是没有办法嘛。 不等李文说话，纪总旗背着手施施然地从后面走出来，笑吟吟说道：“锦衣卫抓人，不需要证据。魏明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本官连你一起抓！” “是你？”魏明看到纪总旗的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恐怕来者不善。 而且恐怕抓匠人不过是个借口，冲着自己来才是真的。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哈哈哈，今天你说什么也没用，本官一定要把人带走。”纪总旗觉得总算是在魏明面前出了口恶气，心情十分愉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魏明身上，都在等着他如何抉择。 李文看着魏明的目光是充满戏谑的，他非常想要知道魏明在面对锦衣卫的时候，还能不能和面对他那样桀骜不驯！ 纪总旗倒是没李文那么有信心，按照他和魏明接触的情况来看，想要魏明屈服不会如此简单。 匠人们纷纷看着魏明的背影，可是很快他的目光就黯淡下来。魏大人是个好人，但是毕竟他面对的是凶名在外的锦衣卫。 “大人，要不算了吧......”有匠人在魏明背后轻声说道。 魏明回头看了他一眼。 匠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人，咱们行得端坐得正，清清白白做人，就算是锦衣卫也要讲道理吧。” 魏明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锦衣卫若是讲道理，那还是锦衣卫么？你以为进了锦衣卫，他们还会给你开口的机会？ 魏明感叹着匠人的天真，不过这也让他下定了决心，绝不允许锦衣卫把人抓走。 纪总旗看了魏明片刻，没有看出什么，猛地挥手：“来人，把人带走！” “你敢！”魏明大喝一声，再次拦住。 纪总旗嘴角露出冷笑，大声喝道：“锦衣卫奉旨办事，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得到命令的锦衣卫一拥而上，甚至还有人把手放到刀柄上，准备随时出刀杀人！ 面对恶狼一样冲过来的锦衣卫，魏明高举朱棣送给自己的玉玦，同样大声喝道：“本官奉旨改进火器，现在此地乃是火药重地，没用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能踏入半步！” 冲过来的锦衣卫猛地急刹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魏明手里举起的玉玦。纷纷迟疑不敢上前，回头望向总旗大人。 纪总旗看到玉玦的瞬间脸色变得铁青，他想到了所有可能，但就是没用想到魏明手上竟然有着皇上御赐之物。 “老方。”魏明沉声喝道。 “小的在。”原本满脸沮丧的老方现在瞬间变得神勇无比，挺直腰杆回道。 “去把火药都拿来，谁要是敢踏入一步，就给本官炸死他们！”魏明毫不犹豫地下令。 “啊？”老方顿了惊了，呆呆地望着魏明，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炸死锦衣卫，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做了，他连想都不敢想！他认为就算大人有着皇上御赐的玉玦，也顶多和锦衣卫讲和罢了。 “听到没有？”魏明再次喝道。 “啊......小的这就去。”老方转身朝着厂里走去，不管大人想要做什么，他都要先听从大人的命令，把火药拿过来再说。 纪总旗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他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竟然会变得让他骑虎难下。他恶狠狠地盯着魏明，双眼发红。 其他锦衣卫则站着原地，既不敢前进，也不敢后腿。只能先等着总旗大人的下一步命令，再做打算。 “魏明，你非要和本官鱼死网破吗？”纪总旗不认为魏明一介书生，真的有胆子杀锦衣卫。 现在就看他和魏明究竟谁能够咬牙撑到最后，谁撑到最后谁就赢。 这个时候老方也把火药拿来了，魏明拿起一块被油皮纸张包起来的火药，掂量了一下大概半斤重。 “杀锦衣卫形同谋反！罪诛诛九族，魏明你可要想清楚！”纪总旗看到魏明手里的火药，厉声呵斥。 “呵呵，难道纪大人不知道火药最容易走火嘛，今天有匠人不小心导致几十斤火药走火爆炸，也很合理吧？” 魏明脸上带着一丝狰狞。 “至于诸位锦衣卫大人，只能是因公殉难了，我会去皇上面前为诸位大人鸣不平，替诸位的遗孀多要些赏赐的！” 说着右手把火药举起，左手揭开火折子的盖子，作势就要点燃引线。 “魏明！！！你敢如此对我？”纪总旗恨得牙痒痒，他还真的不敢上前。 “他不敢点燃火药，都给本官上！”纪总旗自己不敢上，只能吩咐手下人上。 那些锦衣卫瞬间连哭死的心思都有了，大人呐，前面就是火药您让咱们冲上去......这和送死有什么分别？ 见没有人行动，纪总旗怒了，大喝道：“你们怕他干什么，就他手里的那点火药，能够有多大威力？” 对啊......火药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这点火药的确不用害怕。 魏明知道这群人没见识，多说无用，直接点燃自己手里的半斤火药包。 “啪”的一声，火药包落在锦衣卫的面前。 “轰隆！！！” 一声雷霆在众人脑海中炸开，纪总旗等人只看到那包火药瞬间变成一个大火球，然后便是脑海里不断震荡的声音。 所有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看到距离火药最近的锦衣卫被掀翻，而最前方的锦衣卫，已经被爆炸波及，下意识遮挡面庞的胳膊被大面积烧伤，腹部腿部也有多处被烧伤。 看着连一个锦衣卫都没炸死，魏明心道，火药威力还是差了不少，不过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拿五斤的火药包给我！” 很快，魏明手里多出一个比之前大了几圈的火药包。 “魏明！你竟然敢炸锦衣卫！”纪总旗看着被烧伤的手下，脸上带着惊恐，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魏明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炸都炸了，还认为老子不敢，净说些屁话！” “造反了！你真的造反了！”纪总旗气得糊涂了，连忙朝锦衣卫下令：“给本官拿下他，拿下他！” 但是其他锦衣卫看着为首锦衣卫惨叫哀嚎，身上多处变得血肉模糊的样子，再看看魏明手里比之前还要大好几圈的火药包，哪里敢上？ 魏明则是作势要点燃手里的火药包。 这一次锦衣卫再也没有刚才的勇气，他们看到火药飞过来立刻连滚带爬地起来，拼命地往后跑。 “啊......”就连纪总旗都爆发出一声尖叫，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完全没有冲过去抓住魏明的想法。 魏明手里的火药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扔出去，一声声雷霆巨响在锦衣卫身边炸开。 所有人这个时候脑子里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逃！逃离这里，逃离工部，离魏明那疯子越远越好！ 于是，工部外面的百姓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起先百姓听到工部内传来巨响，并没有太在意。毕竟不久之前，工部也发生过类似的响动。 可是当这巨响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的时候，就引得百姓纷纷驻足，好奇地望着工部里面。 “这工部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你知道吗？” “咱也不知道......” “那就看看吧......” 这些百姓原本是想先看看工部的动静，若是一会儿便安静下来，那他们就走了。 可是没有过多久，他们便发现有人竟然跌跌撞撞地从工部跑出来。一边跑，一边还不时地往后看去，脸上充满恐惧，就好似见到鬼了一样。 还不等百姓惊奇，越来越多的人从工部里面跑出来，而且表情都和刚才的那人一模一样。 “难道......工部真的闹鬼了？” 还不等百姓想明白，就有人大声惊呼道：“锦衣卫，怎么是锦衣卫？” 锦衣卫......凡是听到这三个字的百姓，下意思地就想转身立刻离开这里。这些瘟神，谁沾上谁倒霉！ 可没有人想触这样的霉头！ 不对，这些锦衣卫是逃出来的？人们还没有离开，转念便纷纷想到了这一点。究竟是怎么回事，让高高在上的锦衣卫都如此狼狈？ 好奇心终究是战胜了对锦衣卫的恐惧，这些百姓不仅没走，反而越聚越多。 当看到锦衣卫总旗都狼狈不堪地跑出来，众人更是纷纷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魏明！你敢炸我，你就等着被诛灭诛九族吧！”纪总旗哪怕是跑到大街上，仍然是不服气地回头朝着魏明大吼。 魏明冷笑一声，“诛我九族老子也要先炸死你，去你娘的！炸死你个龟孙！” 作势就将手里的火药一扬。 “啊！！！”纪总旗再也受不了了，发出一声尖叫，被几个锦衣卫护着亡命地逃离这里。 魏明当然没有将这个火药点燃，刚才在工部他为了将锦衣卫逼走，不得不吓唬他们。就连扔出去的火药魏明每次都非常有分寸，都是往空隙大的地方扔。 要不然，就以火药的威力，那些锦衣卫一个都别想逃离工部，全部都得死在里面。 可惜，纪总旗等人都被吓破了胆，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顾着亡命奔逃。 而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面对这么多百姓的目光，魏明又没有真的发疯，怎么可能继续炸锦衣卫？ 见纪总旗带走所有人都逃走了，魏明收起火药，转身走了进去。 留下满大街的百姓面面相觑，他们今天看到了什么？ 工部的人拿火药把锦衣卫炸得亡命奔逃！ 不得了了！ 惊天八卦啊！！！ 第三十七章告状 魏明来到虞衡清吏司看到所有人匠人都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大人......” 见老方头欲言又止的样子，魏明淡淡一笑，说道：“怎么了？” “大人这件事闹大了，锦衣卫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啊！”老方头紧张到说话都不利索了，连忙朝魏明跪下说道：“大人，到时候就说火药是小老儿点的，是小老儿炸锦衣卫的......” 魏明一愣，顿时笑了起来，没有想到老方头竟然甘愿替自己顶罪。 “对对对......”匠人接二连三跪下去十几个，纷纷愿意替魏明顶罪，“大人，到时候就说是咱们炸锦衣卫，和大人您无关！” “你们这是干嘛？”魏明抿了一下嘴唇，无奈叹道。 老方头连忙说道：“大人，以前从来没有官老爷多看过咱们这些匠户一眼，没有人在乎咱们是不是冷着，是不是饿着。是大人您来了之后，咱们的日子才好过起来。只要保住了大人，咱们才能保住现在的日子，大人不能出事啊！” “大人，就让小的们替你去吧！”老方头带着十几个匠人朝魏明磕头。 “都给我滚起来。”魏明大喝一声，劈头盖脸地朝老方头等人骂道：“你们替本官顶罪？你们当锦衣卫的人都死光了吗？他们可都是逃出去了，到时候一指认就完了，你们顶罪有什么用？” “啊？”老方头愣住，然后便懊悔地连扇自己耳光，“小老儿该死，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活着离开！” “得了吧。”魏明朝着众人抬手，止住他们的话，说道：“放心，本官早就料到这一刻了，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 一来他扔火药包很有分寸，其实没炸死人，最多就是炸伤，其次，火药易燃易爆，他不小心走火很合理啊，只要他咬死是实验走火，谁也没办法。 “大人，你说的是真的？”老方头明显不信，以为魏明是在安慰他们。 魏明呵呵一笑，抓紧时间吩咐道：“几个锦衣卫而已，本官还没有放在眼里。” “陈名怀，老方头！” “属下在。” “小的在。” 两人连忙答应。 魏明郑重地说道：“本官这就进宫求见皇上，在本官没有回来之后，这里不能让任何人进去。谁要是胆敢闯入，那就......” “那就火药伺候！”老方头恶狠狠地道，看向魏明承诺：“大人放心，小老儿哪怕舍了老命，也不会让人进去。” “那就好。”魏明看着老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安心待着，等本官的好消息。” 魏明现在要立刻去见朱棣，只有抢在锦衣卫前面，他才能够占据主动。 锦衣卫最恶心的地方还不是诏狱，而是他们会跑到皇帝面前恶人先告状。那个锦衣卫总旗背后有靠山，又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跑去找朱棣告状的。 若是让锦衣卫先一步跑到朱棣那里污蔑魏明，那可就全完了。 魏明速度极快，消息都还没有传到宫门口，他便先一步来了。 “哟，魏大人，今日还是要求见皇上吗？”宦官看到魏明，连忙从厢房里面钻出来上前迎接。 魏明拿出玉玦点点头，说道：“还请公公尽快通传。” 宦官看到玉玦，眼睛里面更是露出震惊之色，连忙笑道：“大人不用在这里等候，请跟奴婢进宫，奴婢立刻去禀报马总管。” “那就多谢了。”魏明朝着宦官拱手，现在他和锦衣卫正在进行时间赛跑，早一点见到朱棣就多一些胜算，他当然不会客气。 按照规矩在皇上愿意见魏明之前，他只能在宫门口等候的。不过也不是没有变通的办法，那就是宦官直接把魏明放进去，一边前去通传。这样对宦官来说有些风险，一旦上面怪罪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魏明手里既然有御赐之物，那即便是上面怪罪，宦官也可以有理由开脱。 这样一来自然就没有被问罪的风险了，而又能卖魏明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御书房。 马和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满脸的凝重之色。 “又怎么了？”朱棣瞥了马和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他这几天处理政务有些焦头烂额，心里正憋着火气。 马和虽然知道皇上现在心情不好，若换成是其他事情的话，他绝对不会来打扰皇上。但是这件事太大了，根本不是他能够遮掩得住的。 见马和没有说话，朱棣也意识到肯定出了大事。顿时坐直身躯，沉声喝道：“说！” “刚刚得到消息，锦衣卫去虞衡清吏司抓人......” 听到只是锦衣卫抓人，朱棣的神色顿时一松。抓个人而已，算什么大事？ 忽然朱棣想到，虞衡清吏司只有魏明一个郎中，其他都是匠人，锦衣卫跑去抓人，能够抓谁？ “他们去抓什么人？”朱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没有朕的旨意，他们就敢去抓魏明？” “没有。”马和连忙摇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上的神色，低声回道：“锦衣卫是去抓匠人......” 只是抓匠人啊......朱棣微微摇头，顿时他连关心这件事的兴趣都没有。 “可是魏明不同意，拦住了锦衣卫。”马和继续说道。 朱棣听到魏明竟然拦住锦衣卫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转念一想，魏明是虞衡清吏司主官，锦衣卫去抓他下面的人，他想了解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那些匠人犯了什么罪？”朱棣决定先听听是什么情况。 马和连忙摇头，说道：“没有！锦衣卫只是怀疑匠人，便去抓人了。” 怀疑？朱棣顿时露出不悦之色。锦衣卫虽然是天子亲军，但是仅凭一个怀疑就冲进虞衡清吏司抓人，是不是有些太过肆无忌惮了？工部再怎么说也是朝廷的衙门，同样是他朱棣的脸面。 “后来呢？”朱棣这个时候也明白，事情肯定不会这样简单，否则马和也不用欲言又止一点一点地和自己说了。 马和见皇上终于开口问了，连忙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了出来：“后来，魏明坚决不让锦衣卫进去抓人......” 听到这里，朱棣的眉头顿时一皱。虽然锦衣卫不是奉旨办事，但是怎么也是天子亲军，魏明三番五次阻拦，是不是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魏明说他奉皇上旨意改进火器，虞衡清吏司乃是火器重地，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能进去！” 朱棣听到这里眉头一松，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他想起来了，的确是吩咐过魏明改进火器。魏明能够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并且立刻执行，这让朱棣很是满意。 而且魏明也没有做错，若是他在虞衡清吏司改进火器的话，那闲杂人等的确是不能擅自进去，拦住锦衣卫也属合理。 “继续说。”朱棣越来越好奇结果如何。 “锦衣卫和虞衡清吏司相持不下......魏明便拿出造好的火药想要逼退锦衣卫，并且声称这火药的威力是军器局的十倍......” “等等！”朱棣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马和，急切问道：“你说什么？他真的把火药造出来了？而且还比军器局的威力大十倍......这怎么可能？” “的确是这样。”马和微微点头。 这些话马和都是刚刚听魏明告诉他的，他刚刚听到的时候也不相信。若不是有着后面把锦衣卫炸得狼奔豕突的事情，马和也不相信魏明造的火药威力会这么大。 “好！好家伙，他还真是没有让朕失望，真的造出威力这么大的火药！”朱棣兴奋得忍不住击掌庆贺。 他是马上皇帝，当然知道火药的威力对火器的战力究竟有多大影响。本来只是他的随心之举，没有想到魏明竟然给了他如此巨大的惊喜，他怎么能不高兴？ 可是马和接下来的话，充分让朱棣明白，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本来锦衣卫就此退去，那就相安无事了。可是纪通却强令锦衣卫冲进去抓人，于是就......” “就怎么了？”朱棣抬头看向马和，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于是，魏明就点燃火药......炸锦衣卫......” 朱棣愣住了足足十几秒，才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他是一个文官，你在说什么？他敢用火药炸锦衣卫？” 马和面露苦笑，无奈地叹道：“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子，闯下如此祸事......” 说着，马和的目光悄然看向皇上。 朱棣脸色一沉，不管怎么说魏明炸的是锦衣卫，炸的是天子亲军，伤的是他这个皇帝的脸面。 顿了几秒，朱棣沉声问道：“锦衣卫那些人怎么样？有伤亡吗？” “伤了几个，不过都不严重，都还活着。”马和连忙说道。 朱棣愣了一下，有些惊奇地问道：“你说什么？魏明的火药威力那么大，竟然没有死的，只是有几个人受伤？” 朱棣严重怀疑刚才马和是不是把火药的威力吹嘘得太过了，他能够想到比军器局火药大十倍的威力是什么样子，不可能只伤到几个人。 “也许，魏明也不敢真的下死手，他只想吓吓纪通，把他逼走吧......” 听了马和的解释，朱棣微微点头，也只有这个可能。 忽然，朱棣反应过来，厉声喝道：“魏明那狗东西呢？” “已经在殿外请罪了。”马和连忙侧身，伸手朝着殿外示意。 朱棣怒气冲冲地以拂袖，大声道：“让他滚进来！” “是。” 马和还没有走出去，另外一个太监前来禀报：“皇上，纪指挥使求见。” 马和听到，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哟呵？都凑到一起了啊！”朱棣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直接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正好可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 “是。” 马和加快脚步出去，立刻带着魏明进来。 魏明跟着马和来到御书房，立刻跪拜下去：“臣魏明，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别特么万岁了，朕早晚要被你气死！”朱棣不顾礼节，直接朝着魏明破口大骂，“老实给朕交代，你怎么会和锦衣卫闹起来？” 魏明也知道这件事闹大了，现在自己的小命就在朱棣一念之间。连忙露出委屈的样子，解释道：“皇上明鉴，臣自从奉旨改进火器之后，便一直尽心竭力地办这件事。可是锦衣卫突然就要闯进来抓人，臣......” “继续说啊！”见魏明顿住，朱棣眼睛一瞪，他现在就想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魏明连忙点头，继续说道：“臣还以为，又是谁在为难臣呢。”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怎么会为难你？”朱棣勃然大怒。 魏明却开始装傻，木然地说道：“可是，锦衣卫要将全部的匠人都抓走啊。皇上，若是没了匠人，臣如何改进火器？” 嗯？朱棣眼神猛地一凝，心里开始怀疑起锦衣卫的目的来。 就算是匠人里面有人和那些逆臣不清不楚，顶多也就一两个人罢了。锦衣卫真的是为了抓叛逆，那也应该只会抓那几个人而已，怎么会把虞衡清吏司全部匠人都抓走？ 直接把虞衡清吏司抓空，只留下魏明一个。别说魏明怀疑有人在为难他，换成是朱棣自己，他也会这样认为。 “纪纲到了没有？”朱棣决定暂时按下，先问个清楚。 第三十八章纪纲输了 “回皇上，纪指挥使马上就来了。”刚才进来禀报的太监额头冒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快就问到纪纲头上。 同时心里也把纪纲埋怨死，这都什么时候来，还拖拖拉拉的...... “让他立刻给朕滚进来！”朱棣不满地咆哮道，本来他就一肚子火。 纪纲一路跑过来，目光看向刚才的太监，结果对方却抬头挺胸目视前方，根本就没有和他交换眼神的意思。 纪纲心里微微泛起疑惑，抬步走进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工部郎中跪在里面。结合今日纪清来他面前委屈诉苦的话，一下子就猜到对方是谁。 “这人好生警觉，竟然也能想到来找皇上告状这一招？” “臣纪纲，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让纪纲站起来，直接问道：“你求见有什么事？” 纪纲低着头，余光看了旁边的魏明一眼，沉声回道：“启禀皇上，臣要告发工部郎中魏明，阻拦锦衣卫办案，还敢残杀天子亲军，其罪当诛！” 纪纲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旁边这人的神色，竟然发现对方从头至尾脸色没有丝毫变化......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这人不是魏明？ 不等纪纲想清楚，朱棣沉声问道：“锦衣卫怎么会去工部办案？” 纪纲心里顿时一沉，按照往常的经验，皇上听到有人胆敢杀天子亲军，应该勃然大怒然后下令诛灭九族才对，怎么会如此冷静地问起锦衣卫去工部抓人的原因？ 可是纪纲没有办法，面对皇上的诘问，他不得不回答。 斟酌了几秒，只能硬着头皮回道：“锦衣卫得到消息，虞衡清吏司有匠人可能和建文旧臣有所牵连。所以，想把人带会锦衣卫盘问一下。” 朱棣目光冷厉地看着纪纲，幽幽的问道：“怎么？建文已经走投无路到需要靠着几个匠人的地步了嘛？” 皇帝和卑微的匠人扯上关系，这也太侮辱智商了。 纪纲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抬头对上皇上冰冷的目光，又连忙把头低下。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皇上今日的问话怎么总是出乎他的意料。难道皇上不应该问抓人的结果吗？怎么会问他们想要抓几个人？ 如果皇上问起锦衣卫抓人的结果的话，那他正好可以趁机状告魏明。这样一来，皇上必然会迁怒魏明，那他就绝对完蛋了...... 一旁的魏明听着，心里不禁笑了起来。自己着急忙慌地前来求见朱棣，就是为了防着锦衣卫恶人先告状。 别看纪纲的话看似没有什么问题，都是如实回答的。但是他的话里，在不知不觉间引导着朱棣的想法。如果没有自己提前来让朱棣了解情况，那朱棣此刻的想法必然会被纪纲的话给引导到另外一个方向。 那魏明恐怕就真的难逃一死了。 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是魏明抢在纪纲前面把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经过植入了朱棣的脑海。纪纲再这样想要引导朱棣就不可能了，反而会引起朱棣的反感和质疑。 这就是告状的精义，谁先把对自己有利的说辞放进朱棣的脑海，谁就能抢的先机。 余光瞥向纪纲，魏明对这个历史上以心狠手辣闻名的锦衣卫指挥使非常好奇，想要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一看，发现这纪纲的长相竟然很不错。从侧面来看，俊朗不凡，一点都没有半点阴毒狠辣的丑恶模样。 真是人不可貌相，老天怎么会让这样的烂人，长了这么一副皮囊？ “臣......”纪纲说不下去了，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说！”朱棣咆哮喝道。 纪纲顿时吓得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魏明的瞳孔顿时一缩，忍不住用余光看向纪纲。他完全没有想到纪纲竟然会如此警惕，又如此决绝。一旦发现朱棣的态度不对劲，立刻不管不顾直接低头认错。 纪纲怎么说也是为朱棣鞍前马后的人，靖难之役当中也是立下不少功劳，只要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朱棣通常都不会杀他。 纪纲这样直接低头认错的态度，反而更容易被朱棣接纳，更加不可能将他怎么样。 魏明心里微微叹息，本来还以为能够借此机会彻底除掉这个隐患的。没有想到纪纲竟然如此机警，连这样的难关都被他如此轻易度过。 不过这才是真正的纪纲，就历史上他做下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需要一个聪明的头脑？若是纪纲真的是个蠢货，那他也不可能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 毕竟，朱棣的眼睛又没瞎，会把这样的位置交给一个笨蛋。 一想到以后会被纪纲怀恨在心，魏明就感到一阵头疼。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改变什么，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这次能够反客为主，让纪纲直接认输也算是一点收获。至于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魏明就不信凭借自己远超这些人的见识，还弄不死一个纪纲？ “混账！”朱棣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气冲冲地指着纪纲骂道：“没有朕的旨意，是谁让你擅自调动锦衣卫的？” “臣，罪该万死！”纪纲一听到朱棣的话，就明白皇上是想要敲打一下自己，毫不犹豫地认错。 朱棣气冲冲地来回踱步，越骂越大声：“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今天把虞衡清吏司的人全抓了，明天是不是要把整个工部都抓干净？后天是不是要轮到其他各部？你把朕的臣子都抓起来，是不是你要替朕去管理整个朝廷？”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有此妄念！”纪纲不断把头磕得“嘭嘭”作响，不断求饶。 朱棣发泄了一通，火气逐渐消了。重新做回到椅子上，目光冰冷地看着不断磕头的纪纲。 面无表情地问道：“纪通是你侄子吧？” “是的。”纪纲抿了抿嘴唇，咬着要回答。 纪通不是他侄子，那是他亲儿子。纪纲自己也知道皇上把他放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是想让他做什么。 为了避免被人报仇，牵连到他儿子。于是他便假装自己没有儿子，把儿子当作是侄子养在身边。这是他早就预谋好的一环，甚至还在他没有遇到朱棣的时候，他就已经谋划好了的。 因此，就连朱棣都不知道纪通真正的身份。 朱棣手里摩挲着一块玉牌，面无表情地看着纪纲。半响之后才说道：“最近草原有些不安稳的迹象，你让他去查一下怎么回事。” 纪纲没有说话，刚才他磕头认错的时候都没有犹豫，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钟，才听到纪纲极度不甘的声音： “是......” 魏明也惊奇地望着朱棣，原本他以为纪纲会轻松过关，没有想到最后朱棣竟然给了他一个严厉的惩罚。 别看朱棣只是让纪通去草原查探，看起来好像就是戴罪立功一样。但是要知道草原可是蒙元人的地盘，去草原查探只能是查探蒙元人的动向。 蒙元人的动向是那么好查探的？魏明虽然不知道每年为了查探蒙元人，锦衣卫究竟死了多少人，但是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人数肯定不少。 明人和蒙元人长相习惯完全不同，去了草原上就和鹤立鸡群一样亮眼，这样的情况就导致大明想要获得蒙元的信息非常困难。 纪通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明人，去草原上打探消息那几乎是九死一生。所以，才会让一向阴毒狠辣的纪纲，都不得不犹豫起来。 “退下吧。”朱棣淡淡的扫了纪纲一样，他将纪纲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但是却和没有看见一样。 “微臣，告退！”纪纲的额头一片通红，显然他刚才磕头是真的在用力磕，并不是在糊弄朱棣。 纪纲起身的时候，侧头看向魏明，两道目光正好对上。 面对纪纲充满杀意的眼神，魏明淡淡一笑。心里已经想到了对策：你纪纲执掌锦衣卫的确是牛批，但那是朱棣将锦衣卫当成了一把清楚不归顺者的快刀。若是锦衣卫在朱棣心中不再重要，没有了锦衣卫的纪纲又算是什么东西？ 纪纲心里冷哼一声，一个乳臭未干的兔崽子而已，就敢如此对待自己，他纪纲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若是纪通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几十年的心血就全毁了。纪纲就不信了，他手握锦衣卫还会斗不过魏明！ 纪纲毫不犹豫地走出殿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既然纪通去草原的事情不可更改，那他就必须要为纪通做好完全的准备，这样才有可能从草原活着回来。 就在魏明想着该怎么对付纪纲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脸上针刺般的疼痛，回过神来就看到朱棣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魏明心里一惊，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低下头去。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火药炸锦衣卫！”朱棣恶狠狠地声音传来，“难道你想造反吗？” “微臣知错，请皇上治罪。”魏明立刻学着纪纲的样子认错，先认错：“但这件事其实是个巧合。” “巧合？” “对，纯粹的巧合，我正在试验新火药，没想到锦衣卫闯了进来，结果就被误伤了。” “误伤？” “是啊，误伤，我提醒他们这火药威力巨大，有事等下再说，他们却不在意，直接闯了进来，然后就被波及了。” 朱棣却懒得再看魏明唱戏，直接摆手道：“你造的火药，威力真的有那么大？” 火药。 这才是朱棣斥责纪纲，袒护魏明的真正原因。当然，乘机敲打一下纪纲，也是朱棣其中一个目的。 但若是没有火药，魏明今日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脱身。 第三十九章 坦白局 “千真万确，臣不敢欺瞒皇上。”魏明松了口气直接点头，还从怀里拿出一包火药说道：“若是皇上不信的话，可以立刻试试。” “魏明！竟然敢把火药带到御前，来人呐，把魏明拿下！”马和看到魏明拿出火药的瞬间眼皮子直跳，他立刻挡在朱棣前面，并且朝外面大喊。 门口哗啦啦进来一大群守卫，立刻就朝着魏明围上去。甚至有人手里的刀已经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朝着魏明劈下。 “住手！”关键时刻，朱棣大声喝道。 守卫立刻停住。 朱棣一把拨开马和，朝守卫道：“都给朕出去。” “是，末将告退。”守卫朝着朱棣抱拳一拜，然后退了出去。 朱棣这才看向马和，笑着戏谑道：“当年你也是斩将夺旗的猛将，怎么能被这一点点火药给吓住，难道你没见过火药吗？” “皇上，火药危险，还请恩准微臣将火药拿出去。”马和躬身说道。 朱棣却朝马和摆摆手，他自己走到魏明面前，伸手拿起火药左右看了一眼。 问道：“这就是你造出来的火药？” “是的。”魏明回答。 “你就是用这东西炸锦衣卫的？”朱棣眼帘一垂，眯着眼睛看了魏明一眼。 魏明连忙低头：“非是我炸他们，他们只是被波及。” 朱棣懒得在这件事上深究，顿了片刻，朱棣再次问道：“那些匠人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浪费公帑，给他们增加薪俸？” “有。”魏明老老实实承认。 结果这个回答却让朱棣再次一惊，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真的浪费公帑？” “臣没有浪费公帑，更加没有中饱私囊......”魏明立刻澄清，一人做事一人当，做过就是做过，没有做过的坚决不会承认。 “臣的确给匠人加了薪俸。” 朱棣侧头看了一眼马和，见他满脸的迷茫。 回头十分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给匠人加薪俸？” 魏明长叹一声，解释道：“皇上应该听说过伯乐相马的故事吧？” “有屁快放。”朱棣直接爆粗口，“再啰嗦，信不信朕把你关到诏狱去？” “臣的意思是，哪怕是千里马，只要不精心喂养，都会变成一匹劣马。”魏明连忙说道，“想要得到千里马，就不能舍不得给它吃精粮。” 朱棣饶有兴趣地看了魏明一眼，笑呵呵地道：“怎么？难道你认为那些匠人是千里马？” “没错。”魏明郑重点头。 朱棣笑呵呵地抱起双手，耐心地道：“给朕一个理由。” 魏明想了一下，说道：“因为匠人对大明的作用很大！匠人炼铁、锻造军械、制造工具......这些每一样对大明都至关重要。” “从古至今，每一次技艺的变化都会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铁器出现之后，以往的青铜兵器就被摒弃。有了百炼成钢的技艺之后，人们又看不上一般的铁器。到了现在更是强攻劲弩，火枪火铳层出不穷。而这些东西的出现，都要归功到匠人身上。若是没有匠人，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魏明将匠人手工业对大明发展的益处和朱棣说了一遍，也不管他有没有理解，直接说道：“匠人明明为大明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为何就不能给他们加一些薪俸呢？甚至在臣看来，一个大匠大明的重要性，比一个七品官还大。以七品官的俸禄来对比，大匠的薪俸不应该如此低下。” “这就是你为自己找的理由？”朱棣语气淡淡地问道。 魏明心里忽然怅然若失，诚恳地说道：“臣并不是在为自己开脱，而是在陈述事实。就拿织机来说，同样是一个妇女用现在的织机能够织出的布匹是以往的十倍。这样的变化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因为匠人改良了织机吗？” “如果天下的织机都被改良，那么岂不是每年天下织出的布匹也是以前的十倍？以前天下人衣不蔽体，但是有了十倍的布匹之后，总能有衣穿了吧？” “如果还不能让天下人人有衣穿，那就继续改良织机，让它织出的布匹是现在的十倍、百倍、千倍......只要一直改良下去，总能够让天下人再不用衣不蔽体！” 朱棣一开始是当成闲话来听的，可是逐渐他的神色变了。 忍不住打断魏明的话：“你的意思是，只要匠人一直改良下去，就可以做到？” “当然。”魏明用力点头，还提醒道：“不仅仅是织机，其他的也是一样的道理。就拿炼铁来说，以往大明一年产出的精钢也不过几十万斤而已，但是臣改良了炼铁炉子，现在一日就可以产出四万斤。如果增加炉子，还能够产出更多。”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大明产出的精钢比现在的铁都多，那皇上还会为制造军械发愁吗？” “哈哈哈......”朱棣的心被魏明的话给引动，他已经开始在幻想大明一年产出两千万斤精钢的景象了。 到了那时，朕想造多少军械就造多少。什么边疆隐患，什么蒙元铁骑，通通都要臣服在朕的脚下。 如此看来，既然匠人这么重要，魏明给他们增加一点薪俸倒是真的不过分。 不过朱棣并没有直接免了魏明的罪，而是不置可否地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无凭无据地让朕如何信你？” “皇上，臣可以证明。”魏明连忙拱手说道。 想要凭据还不简单？继续改进火器就是了，等到真正的火枪横空出世，朱棣不高兴才怪。那时候，他根本就不会在意给匠人增加薪俸这样的小事。 朱棣微微一笑道：“那就证明给朕看看。” “这个......臣还需要时间。”魏明有些尴尬，现在他可没有办法拿出证据来。 “无妨，朕等得起。”朱棣十分大度地挥手，转而说道：“暂且将这一过记在你头上，若是真能证明给朕看，那就给你免了。若是不能，罪加一等！” “微臣，领旨。”魏明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马和看到皇上满脸欢喜的样子，就知道魏明这一次不仅安全度过，甚至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更重了。 别看皇上说什么罪加一等，皇上连时间都没有限定，不就是给魏明的机会吗？时间一长，说不定皇上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 朱棣眼含深意地看着魏明，问出心中的疑惑：“既然你的确是给匠人加了薪俸，那么为何户部查账的时候，却又没有查出丝毫问题呢？” 甚至，朱棣都怀疑魏明是不是和户部勾结在一切，联合起来糊弄他。要不是相信郁新的人品，朱棣都想要派人去把郁新找来和魏明对质。 “臣......做了假账。”魏明不好意思地回道。 “你说什么？”朱棣并不是生气，而是根本不信魏明的话，他气急反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户部查不出来你做的账目是假的？” 魏明微微点头，他吞吞吐吐地道：“应该......差不多是这样吧。” “你做的假账，竟然连整个户部都没有看出来？”朱棣哈哈大笑，指着魏明厉声喝道：“你认为朕好蒙骗吗？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 毕竟在朱棣的认知当中，整个天下做账目最厉害的人都在户部了。现在魏明说他一个人就能超过整个户部，朱棣怎么可能相信？ 若是朱棣信了，岂不是说他寄予厚望的整个户部，都还不如魏明一个人？ 第四十章朕要亲自查验！ “臣说的都是真的。”魏明无奈叹息一声。明明说的是实话，但是朱棣偏偏不信，还以为魏明是在骗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朱棣大喝一声，脸色阴沉地看着魏明。 朱棣知道魏明不可能骗他，毕竟魏明都承认自己做假账了。但是这样对朱棣的打击就太大了，他的整个户部汇集天下做账目的高手，结果却还不如魏明一个人，这样的结果朱棣怎么能够接受？ 魏明见朱棣处于癫狂的边缘，连忙说道：“若是皇上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朱棣眼神里面立刻恢复清明，“对啊，究竟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怎么试？”朱棣沉声问道。 魏明早有准备，笑着说道：“皇上可以给臣几个真真假假的账本，看看臣能不能把其中假的账本分辨出来。” 朱棣沉吟几秒钟，侧头朝马和说道：“去拿些账本过来。” 同时是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都拿真的来。” 马和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出去安排。 很快，马和就抱着一摞账本回来，朝朱棣说道：“皇上，账本已经拿来了，一共十本。” 朱棣指着马和手里的账本，朝魏明说道：“这里面有五本是假的，有五本是真的。若是你能够把其中假的账本全部找出来，那朕就相信你。” “臣遵旨。”魏明躬身回道。 朱棣朝着马和挥动一下手：“把账本给他。” 魏明从马和手里接过账本，还笑着朝他说了一声：“多谢。” 朱棣也想要看看魏明究竟有什么手段，朝马和吩咐道：“拿个算盘给他。” 魏明听了微微一笑，躬身道：“多谢皇上好意，不过臣不需要用到算盘。” “你要查账，怎么会用不到算盘？”朱棣还是第一次听说查账本不用算盘的，那用什么？ 魏明淡淡一笑，回道：“只是查看账目真假而已，又不是要逐项仔细核实，不用算盘也可以。” “魏大人，皇上一片好意，你还是接受吧。”马和见魏明如此托大，担心他玩脱了，连忙劝道。 魏明朝着马和笑了笑，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公提醒，不过在下真的不用。” 马和见魏明执意如此，只好无奈地回头望向皇上，等皇上决定让他怎么做。 朱棣看了魏明一眼，朝马和一挥手：“他不用就算了。” 然后朝魏明说道：“等你找不出假的账本，朕绝不会饶不了你！” “这本是假的。”朱棣的话音都还没有落下，魏明就直接扔出一个账本。 朱棣愣了一下，朝马和投去一个问询的目光，他还以为马和没有按照他的吩咐，拿的都是真的账本呢！ 马和哭笑不得，朝皇上缓缓点头，示意他完全按照皇上的吩咐，拿的账本都是真的。 朱棣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经历过刚才的事情，他下意识地有点偏信魏明。现在看到马和的示意，他不禁暗暗发笑： 让你小子嘚瑟，连算盘都不用就想要查清楚账目！这不，立刻就要出丑了吧？ 朱棣对于他故意坑魏明的举动没有丝毫歉疚，他完全可以当作是在考验魏明。如果魏明真的有本事的话，那就应该查出所有账目都是真的。 “哦？是吗？这账本哪里有问题？”朱棣笑呵呵地问道。 正好，魏明这个时候又发现了一本，同样扔出去说道：“这本也是假的。” 随后笑着向朱棣说道：“皇上能等臣先把假的账本都找出来之后，再说这些账本为什么是假的吗？” 死鸭子嘴硬......朱棣饶有兴趣地看着魏明，他正等着看一会儿魏明出丑的样子呢，怎么会不同意？ “好好好，你先看完再说。” 到了这个时候，朱棣根本就不信魏明会查账。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查账本是什么样子，那是一人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按着算盘，然后逐项开始计算，最后才对照算出的结果才能够知道这账本究竟有没有问题。 可是魏明呢？算盘都没用，就这么随意翻翻账本，就能够看出真假了？ 能看出才是见鬼了！ 真是天方夜谭。 朱棣淡笑着喝了一口茶，眼带笑意地看着魏明，就等着魏明查完账本的那一刻。 马和看到魏明又翻完了两本账本，他也不信这样就能够把账目查清楚，叹着气摇头重新回到皇上身边。 他不管了，他也管不了。魏明一意孤行，他也没有办法拉住。 “这本也是假的。”魏明把最后一本账目放下，朝朱棣说道：“这些账目里面，这三本是假的。” “是吗？你确定这三本是假的？”朱棣笑呵呵地看着魏明，好心劝道：“要不朕还是把算盘给你，你重新再算一遍。” “魏明，皇上一番好意，你可不要不知好歹！”马和见此机会，连忙疯狂地朝着魏明使眼色。 朱棣察觉到了，但是却没有阻止马和，仍然是笑吟吟地看着魏明。 魏明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说道：“不必了，臣已经看完了。” 朱棣放下手里的茶杯，叹了口气，坐直身躯问道：“那这么说，你确定这三本是假的？” “确定。”魏明信心十足。 马和眼神一片黯然，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尽力了...... “哈哈哈......”朱棣瞬间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他由内而外地感到一阵痛快，太痛快了，一扫心中的郁垒。 “马和，你来告诉他！” 马和只好站出来，痛心疾首地看着魏明摇头：“魏大人你错了，这些账本都是真的。” 说完，马和就退了回去。心里叹道：虽然这的确是皇上故意坑你，告诉你这里面有一半是假的，但是你这也错得太过离谱了。 而且还坚决不用算盘，从头到尾都好像玩笑一样，根本就没有一丁点认真查账的样子。 若是魏明认真查了，哪怕结果错了，皇上可能都不会生气。毕竟，这是皇上先故意引导魏明的。 但是偏偏魏明选择了最作死的方式，这下就连他也不好替魏明说话...... 朱棣笑够了，脸色沉了下来，目光犀利地看着魏明，厉声问道：“怎么样？心服口服了吧？” 魏明听了马和的话，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是对于这些账本的真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摇摇头，举起手中的三本假账目说道：“皇上，臣以为这三本的确是假的。” 朱棣都被魏明给气笑了，侧头朝马和说道：“看看，他还是不肯死心啊。” 马和觉得魏明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悔改，连忙提醒他道：“知错就改，皇上圣明难道还会连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你？你这样咬牙不肯承认，对你毫无益处。” “皇上，这三本账目就是假的，臣绝对不会看错。”魏明郑重回道。 朱棣怒了，他本来是对魏明较为宽容的。正如马和说的那样，如果这个时候魏明低头认错，那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他不会追究魏明。 但是魏明执迷不悟的举动激怒了朱棣，他朝着魏明厉喝一声说道：“实话告诉你，马和给你看的是六部送来的账本。每一本都是经过户部核验过的，怎么可能会错？” 看到朱棣生气了，魏明知道即便是自己再怎么坚持这三本账目是假的，朱棣也不会相信。 于是，他换了一个说法，道：“皇上可知道臣是怎么看出这三本账目是假的？” “你怎么看？”朱棣冷冷地看了魏明一眼，他对魏明的态度非常不满，“你不是在胡乱看吗？你出去打听打听，又像你那样查账的吗？” “臣用的是自己的独门办法。”魏明笑吟吟地解释，“臣这个办法能够快速查验账目真假，而且准确度几乎是十成！” “什么办法？”朱棣听着都不由得好奇起来。 能够快速查验账目真假，而且准确度还这么高......这世上有这样的办法？他怎么不知道。 魏明笑着朝马和说道：“公公可否拿些纸笔过来？” 马和听了之后，看向朱棣。 “不用那么麻烦。”朱棣沉声说道。他直接抓起御案上的纸笔，走到魏明面前递给他。 “谢皇上。”魏明双手恭敬地接过纸笔，然后说道：“皇上可否屏退左右？” 这个数学法则太重要了，魏明还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朱棣微微点头，摆了摆手淡淡说道：“都退下。” 除了马和之外，周围的宦官宫女很快全部退到殿外。 魏明这才提起毛笔唰唰唰几下，在纸张上写下从一到九，九个数字。 然后朝朱棣说道：“账目里面不管记录的是什么内容，终究都会归结到数目上面。而数目，是用数字来记录的。” 朱棣听得愣了一下，魏明的这句话他听得懂，但是这有什么用？ “你究竟想说什么？” 魏明笑了笑，继续解释道：“只要是数字，那就会有一定的规律。比如账目，这其中记录的每个数目，他们第一位的数字都会符合一个规律。” “什么规律？”朱棣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他虽然听不懂魏明在说些什么，但是魏明的话却给他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因此，朱棣并没有打断魏明的话，反而继续问道。 魏明没有直接说是什么规律，而是将朱棣的目光引向纸张上的数字，笑着问道：“以皇上看来，这些数字出现在账本里面，应该会有什么样的规律？” 这个朱棣还真不知道......但是他是皇帝啊，哪怕是不知道他也要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朝着九个数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朱棣感觉到眼睛都变得干涩了，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有什么规律，你就直说！”朱棣没好气地瞪了魏明一眼。 魏明连忙避开朱棣的目光，淡淡地说道：“这九个数字，按照常理来说，它们每个出现的机会，都是一样多的。如果一在账目里出现十次，那么九应该也出现十次......” “这有什么问题？”朱棣也认为这个说法没错，他也是这样想的。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魏明摇了摇头，“实际上，一个账本是真的话，那么里面所有数目的第一个数字，一出现的机会要比远远超过其他数字，数字越大出现的机会就会越小。” “一出现的机会是三成又一厘，二出现的机会是一成七分又六厘，三出现的机会是一成二分又五厘......九出现的机会最小，只有四分六厘。” “只要是真的账本，那么里面数目的第一个数字，必然就会附合这个规律。而一旦不符合，那么这账目就肯定是假的！” 朱棣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是用这个办法，在不用算盘的情况下，找出这三个账本的？” 马和更是满脸震惊地望着魏明，魏明说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连起来他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的。”魏明坦然承认。 朱棣深吸口气，神色凝重起来，看了魏明片刻问道：“那么，你凭什么又认为你的这个办法是对的？如果你这办法本来就是错的呢？” 魏明呵呵一笑，手朝着其他七本账目一指，说道：“那七本账目里面的数字，全部都符合这个规律，皇上还认为臣的办法是错的吗？” 若是要和朱棣解释这其中的数学原理，那即便是魏明说出来，朱棣也未必能够明白。但是没有关系，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这还不好解释？ 朱棣看了看七本账本，又看看魏明手里的三本。 现在的情况就很明显了，如果魏明的办法是错的，那么这七本完全符合规律的账本，没有办法解释。 如果魏明的办法是对的，那么他手里的三本账目，就是假账！ 马和一想到这点，脸色顿时变得忧心忡忡。这些可都是六部的账本啊，而且还是户部严查过的，若是这三本账目真的是假的......那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朱棣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朝着马和一伸手：“把算盘给朕！” 马和猛地惊醒，连忙将算盘递到皇上手里。 “朕要亲自查验！” 第四十一章朱高炽的遭遇 噼里啪啦...... 雍容华贵的御书房里，只有朱棣拨动算盘珠子的声音。 魏明与马和一左一右站着朱棣身后，两人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只能用眼神无声交流。 “那三本账目真的是假的？” “怎么？公公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只是，若是那三本账目真的有问题，那恐怕就要天塌了......” 魏明顿时沉默下来，过了十几秒才朝马和递过去一个眼神：“这可不关我的事。” “呵呵，好一个不关你的事啊......这可是六部的账目，若是其中有假的，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以皇上的脾气，恐怕会杀得人头滚滚，才肯罢休啊......” “这些都是朝廷蠹虫，死了不是更好吗？”魏明有些不解，马和怎么会替这些人求情。 “你以为咱在为这些蠹虫求情？这些蠹虫死有余辜，咱都恨不得掐死他们。咱担心的是，一旦皇上杀心一起，到时候不知道会牵连多少无辜之人。难道你把几个月前京城的风声鹤唳，都给忘了？” 这怎么可能忘？魏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几个月前朱棣挥起屠刀，锦衣卫横行肆虐，午门外地面上的血迹就没有干过，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无边的阴影当中。 就连自己家，也算是间接受到这场风波的波及，差点家破人亡。 “公公想要在下做什么？” 马和见魏明愿意出手帮忙，连忙示意他，“现在皇上恐怕只能听进去你的话，一会儿你要想办法尽量安抚住皇上。至少，不能波及太多的人......” “我......尽力试一试......”魏明无声地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自己只是按照朱棣的意思找出假的账本，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朱棣亲自将七本真的账目算了一遍，的确如魏明说的那样，全部都符合魏明的规律。他又将魏明找出来的三本账目算了一遍，结果的确是出现了明显不符合的情况。 现在一个问题就摆在朱棣面前，左边是七本账目和右边的三本账目，其中必然有一边是假的。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欺瞒朕！” 朱棣大喝一声，一巴掌重重砸在御案上，剧烈的震动将账本都震得飞起，有两本都掉到地上。 “皇上，皇上息怒啊！”马和连忙小步跑过去，一边将账本捡起来放回去，一边劝道。 朱棣双眼通红，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样子，朝着马和怒骂道：“你让朕息怒，朕怎么息怒？朕三番五次告诫他们，为官要清廉，不能中饱私囊，不能贪墨。只要他们一心一意为朝廷为大明，难道朕还会亏待他们吗？” “可是结果呢？结果就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们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贪赃枉法、做假账！” “朕要杀！朕要把他们都杀光！” 马和被皇上的话吓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个时候皇上根本不会听他的话，连忙朝魏明投去求助的目光。 魏明看到马和的示意，他不想掺和进来。他只是一个工部郎中，在百姓面前算是高高在上的大官，但是在各部尚书面前，他只是一个弟弟。 可是马和催促的急切，魏明不得不站出来说道：“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可声张。” 朱棣见魏明开口，哪怕是心里愤怒不已，他也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朕的面前贪墨？” “皇上，这些蠹虫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魏明脑子急速运转，拱手说道：“但是他们却隐藏在百官当中，他们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平常根本难以辨别出来。” “现在，臣倒是觉得这是一个把所有蠹虫一网打尽的机会。有了这个办法，却可以让这些蠹虫无所遁形，但是这三本账目才能涉及几个蠹虫？顶多也就几个罢了，而朝廷当中这样的蠹虫远远不止这么几个。若是现在打草惊蛇，让其他人有了防备，恐怕就不好将其一网打尽了。” 朱棣听完，瞬间瞪大眼睛。不断地揣摩着魏明的话，最后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头认同地道：“你说得没错！若是现在朕就追究，那倒是打草惊蛇了。” “你这办法，若是被人知道有了防备，会有影响吗？”朱棣朝着魏明问道。 魏明苦笑一声，叹道：“皇上，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臣的这个方法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自然无往不利。但若是被人知道，有了防备，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其实就算是被人知道，虽然会有影响，但是并不会很大。这是数学本身的法则，不是知道之后，就能够避免的。 但是为了尽量拖住朱棣的屠刀，魏明只好把情况说得更加严重。 朱棣长叹一声，伸手在魏明肩膀上拍了拍，郑重说道：“你很好，没有让朕失望。朕也认为，这是一个将那些蠹虫一网打尽的机会。” “放心，朕很有耐心。”朱棣目光朝着殿门外投去，好像是看到百官当中有些蠹虫正在为他们贪墨而没有被察觉而欣喜。 朱棣立刻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目光冷厉地说道：“朕就在这里耐心地等着，等着他们全部都跳出来的一天。” “马和，你想个办法，把朝廷所有账目都给朕拿来。”朱棣立刻朝马和下令。 马和没有直接答应，反而犹豫了几秒，说道：“皇上，朝廷账目众多......” “天下这么多账目，皇上是不可能全部亲自查验的，臣以为此事交给信得过的大臣去办就是。”魏明见朱棣要亲自查验账目，也被吓了一跳。 这么多账目，根本不可能靠朱棣一个人查验完。 朱棣冷静了下来，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朝魏明问道：“那朕该怎么办？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魏明神情顿时一滞，问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啊，那些人是皇上您绝对信得过的啊。 朱棣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沉吟着想了片刻。 朝马和吩咐道：“太子在干什么？” “太子殿下正在户部历练......” “哼！”朱棣冷哼一声，不满地说道：“朕看他这样历练还不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都一无所知！” “皇上，若不是魏明的办法特殊，恐怕也没有办法察觉到账本会有假的......”马和抿了嘴唇，劝了一句。 朱棣一想也是，目光落到三本假的账目上。这些账目做得太好了，完全看不出真假。若是没有魏明的办法，恐怕谁也不会认为这些账目是假的。 想到这里，朱棣对太子的怒气平息下来，继续吩咐道：“去，把太子叫来。” “是。” 很快，胖胖的朱高炽便来了。 他满脸笑容地走进来，看到站在一旁的魏明，略微愣了一下。 随后就躬身走到朱棣面前，跪下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朱棣心里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散去，看到儿子跪在面前，有心想要让他跪着，给他一个教训。 不过朱棣看到儿子仅仅跪了一会儿，额头就开始冒汗，有些于心不忍，便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谢父皇。”朱高炽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着问道：“爹，您老叫儿子来有什么事吗？” “怎么？没事老子就不能叫你来了？”朱棣本就不满，听到朱高炽这样说，更是一怒爆发出来。 “不不不，爹随时都能叫儿子来......”朱高炽连忙说道。 这些日子户部有些繁忙，他的事情也很多，突然被老爹叫来，打乱了他的计划，才会有刚才那一问。 不过面对发怒的老爹，朱高炽可不敢咋刺，连忙告饶。 朱棣见儿子小心谨慎的样子，有些心疼，想要安抚一下他的情绪，问道：“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还好......”朱高炽见老爹难得关切地问话，心里非常感动，连忙表示他一切都好。 “就是最近的事情比较多，忙了点而已。” 朱棣不禁好奇，“工部最近在忙些什么？” “正在查验各部的账目。”朱高炽随口回答。 岂料就在他这一句话落下之后，整个御书房的氛围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朱高炽忽然愣住，他聪明至极当然知道这种变化一定和他刚才的话有关。短短几秒钟时间，他就认真把刚才的话回忆了八遍，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知道刚才的话错在哪里。 魏明用力把头埋下，不忍直视朱高炽接下来的遭遇。 果然，朱棣在顿了片刻之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么说，你这些天都在工部查验账目？” “是的。”朱高炽搞不清楚情况，只能硬着头皮回道。 朱棣拿起那三本假账，递给朱高炽，悠悠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看看这三本账目有没有问题吧。” 朱高炽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摆在父皇面前的账本了，不过他并不没有在意。现在看到父皇递给他的账本，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四十二章试验火药威力 没有办法，看着近在眼前的账本，朱高炽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他就当父皇是在考验他的查账能力。 于是他拿过算盘，就在这御书房里，噼里啪啦的算起来。 将三本账目全部核算一边，朱高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把账本递给父皇。 “爹，儿子都算过了，没有问题。” 马和都看不下去了，他连忙撇过头去不忍直视。 朱棣笑吟吟地看着儿子，没有让他将账本放下，淡淡地说道：“这三本账目都是假的。” “不可能！”朱高炽顿时惊呼起来，连忙将账目收回去。 又一一对照，核对了一遍，数目严丝合缝，没有问题啊！ “爹，这数目是对的啊。” 朱棣咂摸一下嘴巴，微微点头说道：“数目对得上，但是这账目是假的。” “这不可能！”朱高炽使劲摇头，躬身道：“儿臣也查了不少账目，既然数目能够严丝合缝地对上，那么就不可能是假的。” 朱棣没有和儿子争辩，侧头朝着魏明说道：“魏明，你去告诉太子，这账本究竟是真是假。” 得罪人的事情，朱棣为什么偏偏要我来做？他怎么不叫马和？ 心里腹诽不已，魏明也只能站出来，朝朱高炽躬身拜道：“臣拜见太子殿下，这账目的确是假的。” “这不可能。”朱高炽还是坚持他自己的看法。 朱棣见儿子如此固执，不由得怒道：“魏明有个独门办法，可以直接查验账目真伪......” 朱高炽听到父皇告诉他的方法，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办法，可以直接查验账目真假？ “殿下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自己试一下。”魏明笑呵呵地朝朱高炽示意。 对！这办法究竟是怎么回事，试一试便知道......朱高炽连忙在三本账目上试了一遍。 “这这这......竟然真的是假的？”哪怕是到了现在，朱高炽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猛地灵光一闪说道：“若是这方法有问题呢？” “那你就继续试试这些！”朱棣毫不客气地将七本真的账目扔给过去。 朱高炽没有说话，他继续一一尝试起来。 很快，朱高炽沉默了。他已经相信了魏明的办法是可行的......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那三本账目竟然真的是假的？ 朱高炽不甘心地将三本账目又仔细核对了一遍，两眼无神地喃喃自语道：“数目都对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即朱高炽看向魏明，诚恳地问道：“这账本究竟哪里是假的？” 朱棣闻言也笑了起来，他也想知道这账本究竟假在哪里。 于是，他朝魏明道：“你能把它找出来吗？” 小事一桩......魏明一脸轻松地朝朱棣拜道：“臣可以一试。” “给你。”朱高炽连忙将手里账本递给魏明。 魏明接过账本坐下，这一次他必须要用到算盘了。 经过魏明一番仔细查找之后，很快就有了发现。 “找到了。” 听到魏明的声音，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朱棣甚至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魏明身边 魏明举起账本，指出其中的一处给朱棣看。 朱棣看了一眼，“入白棉五千斤......这有什么问题？” 魏明淡淡一笑，说道：“单从这一句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皇上请看后面。” 魏明将账目翻到后面，示意朱棣看。 “去白棉布五十匹......”朱棣看着上面的数字，神色逐渐变得冷厉，他开始察觉到是怎么回事了。 “五千斤白棉可不止织五十匹白棉布，那么这多余的白棉去了哪里？”魏明一边摇头一边问道。 “而且，这样的情况还不止这一处，皇上请看这里明明前面是木炭，但是到了后面却变成了石炭。木炭和石炭的价格相差三倍不止，这其中的差价......” “这些蠹虫！”朱棣气得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好像是想要活活把这些人咬死一样。 朱高炽满脸佩服地看着魏明，这些他刚才算的时候也看到了，但是却没有将前后联系起来。 “太子！”朱棣大声喝道。 “儿臣在。”朱高炽连忙躬身。 “现在你知道该怎么查验账目了，朕要你暗中将所有人的账目都查一遍。看看那些账目有问题，那些人在做假账，都给朕一一记录下来。”朱棣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些蠹虫全部找出来，一一踩死！ “儿臣遵旨。”朱高炽知道一场狂风暴雨就要来了，只要等他将账目全部查清楚之时，就是那些贪官人头落地之日。 朱高炽余光朝魏明看了一眼，躬身说道：“不过儿子有个要求，还望父皇答应。” “说。”朱棣眼帘一垂，似乎已经预料到朱高炽想要说什么。 朱高炽颇为兴奋地说道：“魏明精通会计之事，又善于查账，为了万无一失，儿臣恳请父皇让魏明协助儿臣。” 经过今天的事情，朱高炽确定魏明是一个难得的大才，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将魏明拉到他这一边，那收获简直难以想象。 对于朱高炽的要求，魏明自己是没有意见的。自己得罪了纪纲，又和朱高煦有着仇怨，正是最需要靠山的时候。 而朱高炽身为太子，深受朱棣的厚望，这样的大腿非常适合魏明。 朱棣扫了两人一眼，却迟疑起来。顿了十几秒之后，朱棣摇头说道：“魏明现在要尽快改进火器，没有时间帮助你查账......” 朱高炽闻言一阵失望。 岂料，朱棣随后说道：“不过，若是你在查账过程当中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可以让魏明帮你一下。” “多谢爹。”朱高炽欣喜地躬身拜下。 虽然魏明不能跟在他麾下，但是有了父皇这句话，那他就可以随时将魏明召去。毕竟什么时候遇到困难，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么？ 魏明也是高兴，只要自己和朱高炽之间多来往几次，感情加深之后不愁他不肯庇护自己。 交待朱高炽之后，朱棣松了口气，暂时放下心来。他转身看到御案上的火药，下意思地走过去拿起来。 朱棣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目光落到手上把玩着的火药上，眼睛里精光一闪，转身朝魏明问道：“这火药的威力真的有军器局的十倍吗？” “火药？什么火药？”朱高炽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情况，他没有作声，目光落到老爹手上。 何止才十倍......魏明十分清楚这火药的威力，见朱棣还有所怀疑，连忙说道：“皇上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尽管一试。” “那就试试。”朱棣高兴地站起来，拿着火药就要出去试试。 马和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说道：“皇上，宫里恐怕不适合试火药！宫里妃嫔众多，若是受到惊吓，微臣万死莫赎其罪！” 朱棣一想，也觉得在宫里试的确是不合适。 “那就去大教场，让朕看看这火药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马和见皇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知道劝不住，连吩咐下去准备御撵。 见父皇坐上御撵，朱高炽来到魏明身边，悄声问道：“什么火药？” 魏明本来就有抱朱高炽大腿的意思，连忙和他仔细说了一遍。 “你！你拿火药炸锦衣卫？”朱高炽胖而短的手指指向魏明，惊讶地合不拢嘴。 “殿下，臣只是为了自保而已。”魏明想要尽量给朱高炽留下一个安分守己的印象。毕竟人们总算喜欢守规矩的人，如果让朱高炽误会自己到处惹祸的话，恐怕到时候他未必会庇护自己。 “你拿火药炸锦衣卫，竟然一点事都没有？”朱高炽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父皇为何没有惩罚魏明。 那可是锦衣卫，天子亲军，父皇的颜面。大庭广众之下被魏明拿火药炸，结果魏明还一点事都没有，反而还得到父皇的看重？ 朱高炽觉得他有些看不懂父皇了，就算他是太子，若是做下这样的事情，父皇就算不收拾他，至少也要臭骂他一顿。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间，御撵已经来到大教场。 朱棣迫不及待地跳下来，看着眼前一大片空地，说道：“就在这里吧。” 马和站出来，连忙说道：“皇上万金之躯，切不可如此犯险。试火药的事情，还是交给魏明吧。” 这可是威力巨大的火药，谁能够保证不出一点问题？万一出了事情，那在场之人万死莫赎其罪。马和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 至于魏明，反正他在工部也炸过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魏明也担心朱棣不熟悉火药，弄出麻烦来。于是他走上前去，笑着说道：“皇上，这火药非常危险，还是让臣来点燃吧。” “滚！”朱棣瞪大眼睛朝着魏明怒喝一声，十分不满地道：“不就是火药吗？朕连火铳都点过，害怕一小包火药？” “皇上，这火药威力和您以前见过的那些完全不同......” 魏明还想要再劝一劝，可不等他话说完，朱棣就直接拿出火折子吹燃，朝着引线点去。 “呲呲呲......” 魏明目瞪口呆地看着燃烧的引线，见朱棣还一脸好奇地看着，连忙惊呼道：“皇上，快全力扔出去！” 朱棣撇撇嘴，有些埋怨魏明的大呼小叫。 “皇上！”魏明再也顾不得了，直接就要冲上去。 好在朱棣猛地弓身，奋力一扔，将火药远远抛出去。 第四十三章朱棣炸嗨了 看到火药飞出去，魏明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大吼道：“快，保护皇上！” 魏明立刻挡在朱棣的前面。 两边的军士顿时围上来，组成一道人墙将皇上保护起来。 “轰隆！” 火光乍现中，雷鸣般的声音震得众人头皮发麻，一股强劲的热浪冲击到军士身上，脸皮都被这股气浪挤压到抖动起来。 好在关键时刻，这些军士全力抵挡住了气浪的冲击，只是阵型有些散乱，并没有被击溃。 朱棣瞪大眼睛满脸兴奋地看着火药爆炸之后的地方，手脚并用又推又踢将挡在他面前的魏明和军士推开。 “滚开，都给朕滚开！” 朱棣冲到被硝烟笼罩的地方，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这种浓浓的硝烟味道让他有种重回战场厮杀的感觉，让他极为迷恋。 “父皇！” “皇上......” 朱高炽、魏明马和几人立刻冲上前去，满是担心地望着朱棣。 朱棣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在几人身上，随着烟雾逐渐散去，他从地面上看不出火药爆炸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很是失望地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应该做些准备再试的。” 从刚才火药爆炸的动静来看，魏明说这火药的威力是军器局的十倍，是一点都没有夸张，甚至朱棣认为还不止十倍。 可是这威力究竟有多大，没有办法很直观地看到。 “魏明，把火药给朕。” “啊？”魏明一愣，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到朱高炽与马和拼命地朝自己摇头。 朱棣见魏明没有给他火药，顿时转过身朝着魏明怒喝道：“叫你把火药给朕，听到没有？” 同时还朝着朱高炽马和一指，“都给朕闭嘴！再敢多说半个字，就给朕滚！” 朱高炽短短的脖子一缩，低着头不敢再暗示魏明。 “皇上，臣就带了一个，没有了。”这是事实，魏明带火药进宫，只是为了告诉朱棣自己的成果罢了，怎么可能会带很多？ 朱棣瞥了魏明一眼，沉声说道：“那就立即去把火药给朕拿来。” 魏明眼睛转动目光看向朱高炽，见他一声不吭，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好吧，臣这就去办。” 说完，魏明转身离开。 “记得多拿点火药，朕要好好试试威力。” “是。”刚刚走出去几步的魏明闻言，连忙停住脚步，转身朝朱棣回道。 ...... 虞衡清吏司。 李文被魏明炸得抱头鼠窜，跟着锦衣卫一起跑了。工部乱作一团，也没有人能管。 这样乱糟糟的情况下，就更加没有人来虞衡清吏司。工部的其他官员现在躲虞衡清吏司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主动凑上来？ 不过即便是如此，老方头等人还是死死地守住虞衡清吏司门口。手里拿着火药，眼睛瞪大盯着四方，好像一旦发现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火药伺候。 魏明来到虞衡清吏司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模样。 “大人！”老方头一眼看到魏明完好无损地回来，连忙惊呼一声。 其他匠人也欢天喜地朝着身后的人大吼：“大人回来了！” 老方头随手扔掉火药，飞快地跑到魏明面前，上下打量着魏明，“大人没事吧？” 魏明抚掌一笑，摆手道：“没事，本官没事。老方，去抬一箱火药跟本官走。” 朱棣着急得很，魏明也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下去。 啊......众人一呆。 老方头以为又有人找魏明的麻烦，立刻大吼道：“该死的，没完没了了吗？这次不用大人动手，小老儿炸死那些龟孙！” 魏明连忙伸手安抚住暴跳如雷的老方，沉声说道：“你在瞎胡闹什么？没人找本官的麻烦，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那......那为何大人还要用火药？”老方头不信，他认为大人是不想连累到他们这些匠人。 大人这是没有把他们当成是自己人啊，三番五次地对他们好，现在遇到事儿了却不想牵连他们。 若是这个时候还让大人一个人去犯险，那他们这些匠人以后还不被人戳脊梁骨给戳死啊。不行，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大人一个人去，他老方头豁出去了！ 魏明瞪了老方头一眼，笑骂道：“是皇上很看重咱们的火药，让本官带一箱过去看看威力。” “原来是这样......”老方头憨厚地笑了起来，不断地点头：“那就好，大人没事就好......” “别啰嗦，赶紧带上火药跟本官走。”魏明时间紧迫哪里有闲工夫在这个浪费，连忙挥手吩咐。 “好嘞。” ...... 大教场。 朱棣等的有些火急火燎，瞪了马和一眼，说道：“派人去看看魏明究竟是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都还没有回来？” “是。”马和连忙躬身点头。 朱高炽倒是巴不得魏明一去不复返，这样父皇就没有机会炸火药了。火药这东西那么危险，万一要是伤了父皇，那可如何是好？ “爹，你也不用急......” 还没有等朱高炽说完，马和立刻就回来禀报：“皇上，魏明回来了” 朱高炽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目光顺着门口看去，果然看到魏明正带着一个箱子回来。 不用说，那箱子里面装的肯定就是火药。 朱棣听到高兴地站起来，“快点把火药给朕拿过来！” 魏明听到，让人将箱子放下，自己拿了两个跑到朱棣面前。 朱棣看了魏明手里仅有的两包火药，脸色阴沉地道：“朕让你多拿，结果你就拿这么两个？” “皇上，臣带了一箱过来。”魏明笑着解释道：“不过这东西太过危险，为了皇上的安危臣让他们待在远处，每次少量地拿过来。” 朱棣听了魏明的解释，看了远处的箱子一眼，点头道：“还算你小子有良心，就这样吧。” 说完伸手示意魏明将火药给他，魏明连忙将火药递过去放到朱棣手上。 朱棣点燃火药引线，奋力朝着军士用来练功的木桩林扔去。 只听“轰隆”一声，距离火球最近处的几根木桩当场断成数截，临近木桩上缠着的军士用来练功的麻绳也是瞬间燃烧起来，不过这种燃烧仅仅持续了十几秒钟便熄灭。 朱棣走上前去观察，看到的结果让他频频点头，眉开眼笑地说道：“好，这威力真是让朕惊喜。” 朱棣看完之后还不过瘾，还要继续用火药炸这些练功桩，“退开，朕还要试试。” 朱高炽看得头皮发麻，连忙拦住老爹，劝道：“爹，够了，再炸下去这里就全毁了。” 朱棣倒是不在乎这点东西，不过有朱高炽拦着他，终究不好继续炸这里。 目光一转，朱棣看到不远处的秦淮河。眼睛一亮，朝着魏明挥手示意：“带着火药跟上。” 这是要......炸秦淮河吗？魏明眼睛发愣地看着朱棣大步朝着秦淮河边走去，连忙让人带着火药跟上去。 秦淮河从长江分流，穿京城而过。大教场里面也有一段秦淮河，不过是属于在京城的下游。 炸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影响，朱高炽也不好再继续拦住，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 朱棣将火药点燃扔到秦淮河里面，十来秒钟之后，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河面上顿时出现一大片白色水花，巨大的水浪向天冲起数丈之高，如同倒悬的瀑布一样，极为壮观！ “哈哈哈！！！”朱棣超乎寻常地高兴，接二连三地炸秦淮河。 “轰！” “轰！” “轰！” ...... 一道道巨大的水浪平地升起，炸开的水雾甚至都飘到岸边众人身上，在众人的衣衫上面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朱棣越玩越上瘾，他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魏明会拿着火药追着锦衣卫炸。 这特么真的太过瘾，太爽了。 朱棣炸得飞快，看到魏明手里没有火药了，还以为他没有拿过来，立刻瞪魏明一眼喝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火药拿来！” 魏明满脸哭笑不得的神情，两手一摊道：“没了，臣拿来整整一箱的火药，都被皇上炸完了。” “没了难道你不知道再去取吗？”朱棣很不高兴。 朱高炽连忙上前劝道：“爹，您老已经炸了快一个时辰了。” “啊？已经过了这么久吗？”朱棣惊讶道，他明明没有什么感觉啊，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爹，您看看天色。”朱高炽无奈地朝着天空一指。 朱棣抬头一看，太阳都快要落山了。现在就算魏明去工部把火药拿来，也来不及了，那时天早就黑了。 无奈之下，朱棣只能作罢。随后朝魏明说道：“你这火药很不错，没有让朕失望。” “谢皇上赞誉。”魏明微微一笑，谦虚地回道：“改进火药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把火器也改良才算是完成。” 朱棣淡淡点头，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笑着朝魏明说道：“有了改良火药的前车之鉴，朕相信你改良火器也一定不会让朕失望。好好去做吧，朕还是那句话，无论你需要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 说到这里，朱棣想到魏明和锦衣卫之间爆发的冲突。朝马和说道：“传令锦衣卫，从今日起，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查魏明和虞衡清吏司。” “遵旨。”马和连忙躬身应下。 朱棣笑着朝魏明挑了挑眉毛，意思好像是在说，看朕够意思吧？ “多谢皇上。”魏明真心实意地感激朱棣，有了他这道旨意，魏明就安心多了。 本来魏明还担心纪纲吃了这么大的亏，自己虽然不怕他，但是却挡不住他拿自己家人下毒手。 锦衣卫的手段，想要人无声无息间消失，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魏明都准备回去之后，提醒老爹和妹妹千万不要出门。可是这样也不是百分百的保险，锦衣卫拼了命报复，就算是躲在家里作用也不大。 没有想到朱棣竟然提前帮魏明解决了这个问题，魏明当然是感激不尽。 “朕乏了，回宫吧。”朱棣淡淡地摆手，朝马和说道。 马和立刻高呼一声：“起驾！！！” 第四十四章纪纲的狂怒 朱棣回宫了，但是朱高炽却没有跟着回去。 魏明好奇地看着朱高炽，不禁问道：“殿下难道不回宫吗？” 朱高炽脸很胖，他一笑起来眼睛就会自然眯起，一副弥勒佛的样子。 “孤想去走走，不知道魏大人可有闲暇？” 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啊，还是说朱高炽想要考验自己......不管怎么说，这对魏明都是一个机会，他当然不会拒绝。 “恭敬不如从命。” 朱高炽招来一辆马车，邀请魏明坐上去。马车宽敞，还设有上下座位。当然是朱高炽坐在上面，魏明坐在下面。 主次分明。 马车缓缓行动，屁股底下传来的震动，让两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魏明很不适应这样的摇晃，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就这么细小的表情都被朱高炽看在眼里，他禁不住露出惊讶之色，随后又归于平静。 “魏大人好像对税赋之道十分精通啊。” “不敢当，下官只是胡乱说一通罢了。”魏明连忙俯身说道。 上位者都喜欢谦虚的人，魏明既然想要抱朱高炽的大腿，那么他也不介意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出来。 果然朱高炽对魏明的态度非常满意，这样能力出众有品格高尚的人，谁不喜欢？ 朱高炽哈哈一笑，轻声说道：“本来孤是想要你直接来帮忙的，可是你也看到了，父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唉......”朱高炽说着发出一声长叹。 魏明眼睛里光芒一闪，带着笑意问道：“不知道殿下在忧心何事？” 朱高炽脸色沉了下来，叹道：“孤也没有想过朝廷里面竟然有人敢做假账，而且更为可怕是还骗过了户部审核。孤不知道户部有没有问题，但是就做假账这一件事，你可知道影响会有多大吗？” 魏明沉吟片刻之后，试着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整个朝廷都糜烂了？这应该不可能吧？” 历史上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啊......魏明觉得朱高炽是担心过重了。 朱高炽目光凝重地说道：“孤现在没有证据，但是既然连这样的账本都有人造假，那孤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 魏明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朱高炽的想法是对的。现在还没有开始排查，谁也不知道朝廷里面这样的蠹虫究竟有多少，所以朱高炽做这样的打算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才是真正的老成谋国。 谋略不是咋咋呼呼，咋咋呼呼的是武将，谋略讲究的是于无声处听惊雷。 想到这里魏明脸上有些发烧，他这段时间就有些咋咋呼呼了，不过他也没有办法。他又没有朱高炽那样高的身份，甚至开始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这个时候若是不做出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吓退心怀叵测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找死呢！ 就比如说锦衣卫进虞衡清吏司抓人，魏明不用火药，和他们讲道理，能够让锦衣卫知难而退吗？ 见魏明低着头没有说话，以魏明是因为知道这件事牵连太广，迟迟下不定决心。 朱高炽笑了笑，叹道：“孤也不是非要你做些什么，孤只是希望在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够尽心尽力的帮孤一把。” 魏明愣了一下，连忙扺掌一笑道：“殿下放心，有需要下官的地方，下官必定万死不辞。” “好。”等的就是魏明这句话，从腰上摸出一个令牌递给魏明，“这东宫的令牌，有了它你可以随时来东宫找孤。” “多谢殿下。”魏明连忙接过，这是多了一道护身符啊。 虽然朱棣也给了魏明一块玉珏，但是那东西严格来说并不能随意进出皇宫。而朱高炽这块不同，这是真正的通行令牌。 “好了，你到了，先回去吧。”朱高炽见魏明接下，淡淡一笑。 魏明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到自己家了。 “下官告辞。”连忙起身向朱高炽一拜。 朱高炽微微颔首回应。 魏明掀开帘子张望一眼，果然看到自己家的大门。 跳下马车之后，魏明看着马车逐渐消失在街口。 ...... 另外一边。 纪纲神魂落魄地从御书房离开，随着他距离御书房越远，他身上唯唯诺诺的神色越淡，还没有等他走出皇宫就完全消失不见。 大踏步走动之间鹰视狼顾，冷厉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这才是锦衣卫头子的风采。 “大人......” “大人......” “大人......” ...... 纪纲从镇抚司衙门口走进内堂，一路上受到无数人的尊敬，但是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看到指挥使大人满脸怒气，旁边的两个千户悄悄对视一眼，两人嘴唇紧闭不敢出声。 过了半响，纪纲才出声道：“去把纪通叫来。” “是，下官这就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此刻他们都不愿意待在阴晴不定的纪纲身边，就怕大人一怒之下拿他们出气。 好在两人知道此刻不是争执的时候，其中一人抢先一步转身出去，另外一人只好满脸不满地看他一眼，只能就此作罢。 纪通听到二叔叫他，立刻就来了，笑嘻嘻地道：“拜见指挥使大人。” “你的伤势怎么样？”纪纲面无表情地看了纪通一眼。 纪通只是对外说他受伤了，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受到一点伤。 他本来就躲在最后面，而魏明也只是为了驱赶他们，并不想真的要他们的命。因此，纪通除了跑得狼狈了些，并没有吃多大亏。 “没事了。”纪通挥舞一下手臂，转而问道：“指挥使大人，不知道皇上如何处置魏明？最好是把他抓到诏狱，下官一定要让他好看。” 纪纲吞了一口唾沫，忍气吞声道：“皇上并没有责罚他，此事就此作罢。” “啊？这......”纪通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连纪纲都出马了，最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纪通一想到他被魏明炸得抱头鼠窜，大庭广众之下丢尽脸面，而偏偏魏明一点事情都没有，这让他如何接受？ 他纪通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立刻大喊大叫道：“这不可能！皇上不公，我要见皇上......” “闭嘴！”纪纲直接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打断纪通的话，指着纪通的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一旁的千户见到，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往常指挥使大人对纪通有多袒护，他可是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骂了纪通？ 要知道，以前指挥使大人从来没有骂过纪通一个字！ 事情大条了，千户心里只有这个念头，更加不敢插话，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好让纪纲注意不到他。 纪通也被骂的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前对他百依百顺的二叔，竟然会毫不客气地骂他。 意识到问题严重的纪通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一个“不”字。 纪纲这才用平静地语气，缓缓说道：“皇上指名要你出关探查蒙元情报，你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出关吧。” 探查蒙元情报......纪通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下去。以前他还公开嘲笑过去蒙元探查情报的锦衣卫是等死鬼，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要踏上这九死一生的路。 “二叔，我不去。”纪通吓到了，两腿一软跪倒地上，直接跪行到纪纲面前，抱着他的腿大声痛哭：“求二叔开恩，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是家里的独苗啊，我不能去蒙元，会死的......” 纪纲心里一阵剜心剧痛，你不是家里的独苗，你特么是我的独苗......但凡有一丁点办法，纪纲也不会把纪通派到草原上去。 但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他也不能违背。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纪通的性命。 “卢森。”纪纲没有理会纪通，转头朝着一旁的千户说道。 卢森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他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指挥使大人对纪通的溺爱。现在叫到他的名字，不用猜都能够知道，指挥使大人是想要他跟着去保护纪通这个纨绔。 卢森根本就不想去见鬼的草原，但是在指挥使大人冰冷刺骨的目光下，他连反抗的念头都做不到，只能跪下回道：“下官在。” “本官待你不薄吧。” 卢森听到这句话，心里更是凉透了。他现在万分憎恨自己的双腿，刚才怎么就没有反应快一点，抢在别人前面跑出去？ 这样，他也就不用面对这九死一生的局面了。 “大人待下官恩重如山，大人若有吩咐下官万死莫辞......”卢森都快要哭出来了，却还要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不过他也不用装，他现在的确是一副泪流满面的样子。 纪纲总算是露出了见皇上之后的第一个笑容，他站起来亲手将卢森扶起来，叹道：“现在本官也只能指望你了，放心本官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纪纲也知道卢森不可能不知道去草原有多么危险，他自然要给出好处才能把卢森安抚住。 “本官只要你把他从草原上活着带回来，伤了残了本官都不怪你。只要你让他活着回来，本官就和你结为异性兄弟，此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此巨大的利益让卢森顿时呼吸都急促起来，这件事虽然风险极大，但是回报同样丰厚无比。 反正已经不可能躲过去了，卢森干脆一咬牙朝指挥使大人承诺道：“大人请放心，就算是赔了下官这条性命，也一定还给大人一个全须全尾的人。” “好，好！本官没有看错你。”纪纲接连在卢森肩膀上拍了两下，开怀大笑道。 “二叔......”纪通哭出来了，他见纪纲回头目光如同利剑一样看向他，又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委屈道：“二叔我还不想死，去了蒙元我会死的......” 纪纲脸色阴沉，厉声喝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若是抗旨现在就要人头落地。你是选择现在死，还是去草原上死？” “我......我不选......呜呜呜......” 纪纲见他情绪已经崩溃，不再和他啰嗦。回头看向卢森，说道：“放下，这次不管你需要多少人手，多少钱粮，你只管提出来，本官全部满足你。” 卢森听到这话，心里好受了一些。他也是从尸山血海当中杀出来的，若是做好完全准备，未必就不能带着纪通活着回来。 “多谢大人，下官这就去准备。” “去吧，等你准备好了，本官就把纪通给你送去。”纪纲现在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卢森头上。 安顿好卢森，纪通直接朝着外面大喊一声：“来人。” 刚才出去通知纪通的千户连忙走进来，低着头抱拳回道：“下官在。” 他刚才在门口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当他看到指挥使大人让卢森护送纪通去草原的时候，他心里庆幸万分。若是当时他迟了半步，那去草原的就是他了。 纪纲神色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地道：“去，把魏明的爹和他妹妹给本官抓到诏狱。” 千户脸色一变，纪通就是因为招惹魏明，才落得九死一生的下场。现在魏明在他心里早已经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若非这是大人的吩咐，他根本就不想听。 但是他更加不敢在这个时候反对，惹怒了大人，那去草原的或许就要加上他了。 没有办法，千户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下官这就去办。” 正当这个时候，宦官尖利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圣旨到！！！” 纪纲猛地一惊，连忙迎上去跪下：“臣纪纲，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 宦官拂尘一扬，说道：“传皇上口谕，锦衣卫从即刻起，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查魏明和虞衡清吏司。钦此！” 纪纲底下的头顿时一阵颤动，双眼发红恨得发狂。 “纪大人，接旨吧。” 面对宦官的催促，纪纲深吸口气强行将怒火压了回去，抬起头来双手高高举起，面无表情地道：“臣接旨，谢皇上隆恩。” 宦官传了口谕便回去了，留下瞠目欲裂的纪纲。 一旁的锦衣卫再次感叹今天是他的幸运日，刚才他还在犯愁该怎么办呢。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不准锦衣卫再查魏明，居然无声无息之间就将此事解决了。 只是......千户偷偷看了指挥使大人一眼，连忙将头死死地低下去。现在指挥使大人一定怒不可遏，他万万不能触这个霉头。 “滚！”纪纲双手握拳，浑身紧绷地扬天怒吼。 第四十五章一战成名 无数人都看到了锦衣卫在工部门口抱头鼠窜的景象，于是所有人的八卦之心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不停地有人发动自己七大姑八大姨远房舅舅的关系，拼命想要打听那一日工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别说，这些人无孔不入，还真的被他们打听出一些情况。 于是，魏明一战成名，震动京城。 自从当今圣上重新启用锦衣卫以来，锦衣卫的凶名能止小儿啼哭。这才不到一年，锦衣卫便接连掀起大案，无数人头落地，几万人受到牵连而家破人亡。 现在，竟然有人敢用火药炸锦衣卫，最后还能安然无恙？ 一时之间，无数人都在打听这魏明究竟是何许人也。 “哈哈......说时迟那时快，魏大人点燃火药引线就朝着锦衣卫走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你们猜怎么着？” 一处酒楼当中，一大群百姓围着一个人支棱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而中间这人正在说得口吐飞沫，不亦乐乎。 “怎么着？”有人连忙问道。 中间的人得意扬扬地一昂头，捋着下巴上不多的几根胡须，卖足了众人关子，才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手指朝着众人比画道：“火药炸了，锦衣卫被炸得人仰马翻，但是魏大人却毫发无伤......” “好好好！！！”鼓掌声四起。 就这样完全不符合实际的吹嘘都有人叫好，甚至还像亲临现场一样激动。 偏偏在酒楼的二楼，就有一群锦衣卫正在喝着酒。听到下面闹哄哄的动静本来就不满，又听到下面的人把他们锦衣卫肆意奚落。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猛地灌下一口酒，起身盯着正说得唾沫横飞的人，咬牙切齿道：“敢编排锦衣卫，简直是找死！” 说着立刻提起绣春刀，走下楼梯。 一旁的锦衣卫想要将他叫回来，却被另外一人拦住。 “让他去，不给这些百姓一点颜色看看，他们怎么会对咱们有敬畏之心？” 听到这话，想要叫回锦衣卫的念头只能作罢。 百姓看到锦衣卫提着刀走过来，声音顿时压了下去，不敢再大声喝彩。 而那中间说话的人也禁不住慢慢闭嘴，不敢再多言一句。他自己吹牛逼是一回事，当着锦衣卫的面胡说八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锦衣卫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来到近前“唰”的一声抽出绣春刀指着中间的人，狞笑着说道：“妖言惑众，跟本官走一趟。” 跟锦衣卫走一趟......还能活着回来？中间的人顿时被吓住，他浑身禁不住颤抖起来，鼓起勇气反驳道：“你，你拼什么抓我？” “凭什么？”锦衣卫龇牙咧嘴地笑了，“就凭老子是锦衣卫，够不够？” 当然够，锦衣卫有先斩后奏之权。别说是一个百姓，就算是朝廷命官，只要不是皇上在乎的，也可以随意抓走。 中间的人浑身颤抖，心里十分后悔刚才图一时之快，口无遮拦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锦衣卫也抓人也要有证据，不能随便给人扣一顶帽子，就抓人吧？” 锦衣卫怒了，直接转身朝说话的人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锦衣卫的事，你也跟本官走一趟！” “若是小老儿不去呢？”来人一边转过身来，一边说道。 锦衣卫见对方穿得一般，但是说话底气十足，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来头，敢和本官如此说话？” “没什么来头，小老儿是虞衡清吏司的大匠。”这个人正是老方头。 锦衣卫顿时脸色变换了数次，几次三番想要将这该死的老头拿下，但是他却偏偏不敢真正动手。 楼上的锦衣卫见到情况不妙，连忙低喝一声：“走。” 一行人从楼上走下来，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和老方头对峙的锦衣卫看到，顿时转身一言不发地跟着离开。 当百姓看到锦衣卫竟然雷声大雨点小地走了，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等他们高兴过后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是有一个虞衡清吏司的大匠来着？ 人呢？等他们回头找的时候，早就已经看不到老方头的影子了。 老方头来到虞衡清吏司，找到正在忙碌的魏明，低声说道：“大人，小人今日在......” 将酒楼的事情告诉魏明。 魏明听了一愣，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受到百姓的追捧。不过转念又将此事抛开，现在自己最紧要的是造成优良的火器，其他事情自己管不着，也没有能力管。 “我知道了，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魏明不可能为了百姓而去硬抗锦衣卫，他能够护住虞衡清吏司这些匠人，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况且锦衣卫现在仍然是朱棣手里最锋利的刀，他是不可能放弃的。因此，若是真的和锦衣卫硬抗，那才是找死。 “来，咱们再试试......我就不信，造不出火枪来。” ...... 一日魏明正在和匠人商讨该怎么改进火枪，结果却被告知太子殿下召见。 想到当初自己和太子的约定，魏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来的东宫求见太子。 “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朱高炽看到魏明来了，顿时放下手里的毛笔，笑了笑道：“孤不是给了你令牌吗？你怎么就不主动来看看孤？非要孤派人叫你，才肯来是吧？” 魏明脸上顿时一阵羞赧，连忙不好意思地说道：“下官......” “好了。”朱高炽摆摆手，笑着说道：“和你开个玩笑，孤知道你忙。” 这倒是真的，魏明的确是在忙着改进火器，倒不是真的不想来拜见朱高炽。 “不知道殿下今日召下官前来，所谓为何事？”魏明还在惦记着改进火器的事情，若是朱高炽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他就准备告辞了。 朱高炽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朝着周围的宫女宦官挥挥手，将他们全部打发出去。 然后才语气沉重地道：“暗中查账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哦？”魏明顿时想起来了，好奇问道：“殿下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若是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请殿下吩咐便是。” 岂料，听了魏明的话，朱高炽脸上顿时露出苦笑，看了魏明一眼说道：“难处倒是没有，不过情况很糟糕。” “殿下这是何意？”魏明有些不明白，既然没有难处，那叫自己来干嘛？ 不过见到朱高炽把身边的人都支开，魏明知道这必然有朱高炽的道理，安静地听着。 朱高炽深深地看了魏明一眼，吞吞吐吐道：“孤暗中查了，做假账的人有点多......” 魏明一听，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看了朱高炽一眼，不会是到了这个时候，朱高炽还想着袒护这些蠹虫吧？ 压低声音，魏明问道：“殿下，这里面有您的人？” 朱高炽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有些委屈地道：“你就对孤如此没有信心吗？孤还没有眼瞎到连这种蠹虫都要招揽的地步。” “既然不是殿下的人，那殿下为何会......纠结？”这就让魏明有些迷糊了，不知道朱高炽在为难什么。 朱高炽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他们并不是孤的人，但是他们毕竟的朝廷命官。孤若是就这样把东西交上去，不知道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你也是知道父皇的脾气的，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到时候绝对会杀了这些人的。” “杀就杀呗，贪官污吏不杀，难道还留着他们过年吗？”魏明的看法和朱高炽完全不一样。 第四十六章朱高炽的坚持 朱高炽没有想到魏明竟然会这样说，顿时被噎了一下，半响没有出声。 “怎么？下官说错了？”魏明有些谄谄地道。 朱高炽嘴角抽了抽，强颜欢笑地摇头：“没有，只不过......” “涉及到的人不少，若是都杀了，恐怕又要血流成河啊。” 血流成河就血流成河，以朱棣的强硬不会有这点顾忌......魏明顿时反应过来，不是朱棣有顾忌，有顾忌的是朱高炽啊。 “殿下的意思是？”魏明有些猜不到朱高炽的心思，小声问道。 “这件事因你而起，你能不能在父皇面前为这些人说说好话......”朱高炽也觉得他这个要求非常不合时宜，脸上满是尴尬。 “太子殿下，这些可都是蠹虫啊！”魏明没有表明态度，而是提醒朱高炽道。为一群贪官说话，这是魏明没有想到的。 朱高炽当然不会听不明白魏明的弦外之音，他沉默良久之后，说道：“自从父皇进京以来，锦衣卫接连掀起大案，京城百姓无不为之惊惧。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孤不想午门之外再一次血流成河。” 魏明顿时明白了，朱高炽这是一不想朱棣再杀人，二想要给百姓一个安定的环境。 百姓好不容易才逐渐安定下来，这个时候若是大开杀戒，那么难免会引起不好的猜测，弄得人心惶惶。 “这些人做假账贪墨公帑，本来就论罪当诛。殿下若是因为这些顾忌而饶他们一命，那恐怕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公平。”魏明觉得一是一，二是二，不能因为杀这些蠹虫会引起百姓不安，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朱高炽微微摇头，说道：“孤没有想过饶恕他们，不过论罪的方式很多，不一定非要砍头。” 这倒是说得过去，有时候人活着比一刀砍了还要难受......魏明看了朱高炽一眼，犹豫片刻说道：“殿下此事还是禀报皇上处置吧。” 这么大的事情，您来找我一个五品官，是不是太过高看我了？若是被朱棣知道了，那还得了？ 朱高炽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也并没有因此而责怪魏明，反而笑了笑道：“孤也知道这件事太难，既然你也没有好的办法，那就算了。” 朱高炽低着眉头，这件事他不好询问太多的人。之所以问魏明，那是因为魏明本来就知道此事。若是问其他人，难免不会造成消息泄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下官......”魏明的确不想牵连进这件事里面，当初也是因为朱棣盘问自己为何给匠人加了薪俸，账目却能够对上。不得已之下，才说自己会做假账的。 没有想到，竟然会引出这么多事情来。 朱高炽摆摆手，语气平和地说道：“算了，孤再想想办法。” 魏明松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请辞。对于贪官污吏，魏明早就深恶痛绝，哪怕是朱高炽相求魏明也没有想过帮那些蠹虫脱罪。 虽然贪墨的是公帑，并不是搜刮百姓钱财，但是归根结底这些钱财还是百姓交上来的赋税。这些人死有余辜，多活一分钟都是在浪费空气。 朱高炽的仁慈，魏明也非常喜欢，跟着这样的人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拿去填坑。但是在这件事上，魏明认为朱高炽有些过度仁慈了。 ...... 翌日，魏明受到张辅的邀请，来到酒楼喝酒。 张辅现在有爵位没官职，整日在京城里面到处闲逛。但是用他的说法来说，这日子过得一点滋味都没有。还是有魏明能够陪着他喝两杯之后，他才觉得有点滋味。 魏明却认为张辅是在自己面前炫耀，“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是什么？”张辅一边端着酒杯，一边问道。 “就是像你现在这样，整日飞鹰走马、柳眠花宿、混吃等死。”魏明满脸说不出来的羡慕，这家伙什么都没做，就靠着老爹立下的功劳，便混了一个伯爵还不够，竟然还嫌弃这样的生活。 如果可能的话，魏明都想对他说：要不咱们换换。 “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张辅须发皆张怒目而视，他要纠正魏明错误的想法。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想着混吃等死呢？ “岂能郁郁久居人下？”魏明不等张辅说完，下意识地补了一句。 “什么久居人下？”张辅对魏明突然插话很是不满，不过转念琢磨一下魏明的话，说道：“你这话也不错，大丈夫谁不想要建功立业？” “我不想！”魏明淡淡摇头，抿了一口酒。 见魏明如此烂泥扶不上墙，张辅先是一怒，随后又想到一件事，小声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弹劾的事情？你可以尽管放心，以后都不用担心这样的事情了。” 魏明知道张辅在这件事上是帮了自己的，笑着说道：“你就这么确定？” “当然。”张辅大手一挥，说道：“别看咱只是一个伯爵，无权无势，但是咱也不是没有靠山的。” “哦？你还有靠山？”魏明更加好奇了，笑吟吟问道。 张辅顿时放下酒杯，沉声说道：“你不信？实话告诉你，那天你说了事情之后，咱就去找太子殿下了。有太子殿下出马，以后谁要是再弹劾你，都不用怕了。” “你说什么？你找的太子殿下帮忙？”魏明顿时瞪大眼睛，连筷子上的菜掉在桌子上都没有发现。 张辅还以为魏明不信，连忙说道：“当初殿下在北平的时候，就对咱很照顾。来到京城之后，也一如既往地照顾咱。” 他和朱高炽年龄差不多，一个是燕王世子，一个是燕王麾下心腹大将的儿子，能够混到一起才是正理。 “不是，我的意思是，当初我被弹劾的事情，是太子殿下帮我摆平的？”魏明见张辅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 张辅用力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嗯！当然是太子殿下帮的你。” 见魏明神色阴晴不定，张辅顿时明白了什么，笑着说道：“你不会认为是咱帮你摆平的吧？这你也太高看咱了，咱一个末位伯爵，说句难听的话狗都不会闻一下，哪里有能耐帮到你？” 魏明当初就在奇怪，张辅一个勋贵怎么就能打着包票帮自己解决弹劾的事情。关键是，他还真的做到了。 本来魏明以为张辅是和那个官员有关系，没有想到他竟然跑去请太子出手。 “怎么了？”见魏明不说话，张辅不由得问道。 魏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吗？”张辅歪了歪头，一副毫不在意的说道：“这不过是件小事，用不着放在心上。” 对你来说是小事，但是对我来说这太子的人情就欠大了。关键是，自己还刚刚拒绝了朱高炽......魏明一想到朱高炽当时的反应，都觉得换成是自己都未必能够做到朱高炽那样毫不在意，反而还能笑呵呵地和自己说话。 “我特么被你害死了......”魏明看向张辅的眼神十分复杂，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与此同时，朱棣御花园走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让朱高炽去查验账本的事。有些奇怪，怎么过了这么久老大还没有把查验结果送来？ 这可不是老大的办事风格啊！ 回头朝跟在身边的马和问了一句，“老大这些日子有送奏折来吗？” 马和认真想了一下，惊奇地笑着说道：“咦？皇上不提醒，咱还没有发现，这几日还真的没有太子殿下的奏折送来。以前太子殿下可是经常送奏折来的......” 朱棣皱了皱眉头，说道：“派人去问问，让他查账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是。” 很快，马和便派人去问朱高炽。 朱高炽当然还是不肯交查账的结果，只是说还在查验当中。 朱棣也没有当回事，以为是账目太过复杂，老大还没有查验清楚，于是也没有再派人去问，只等着老大查验完之后将结果禀报给他。 可是又过了一段时间，朱棣还是没有收到朱高炽的结果。 顿时皱起眉头，问道：“老大是怎么回事？让他查个账本，他查这么久都还没有结果？” “派人再去问问。” “是。” 宦官很快回来，告诉朱棣，太子还没有把账目查清楚。 朱棣立刻怒了，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大声喝道：“查个账目这么久都没有查清楚，他究竟是干什么？来人，传太子觐见。” “传，太子殿下觐见......” 朱高炽本来只想到拖一下，等拖到老爹忘记这回事，或许此事就能够过去了。但是没有想到老爹对这件事情的重视，超乎他的预料。 现在下旨传召，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前去拜见。 “儿臣拜见父皇......” “滚起来。”朱棣没有等儿子行完礼，便直接呵斥道：“让你查账本的事情，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查得怎么样？” “儿臣......儿臣还在查验当中......”朱高炽低着头不敢看老爹的神色，硬着头皮回道。 朱棣火眼金睛，他一看到原本处惊不变的儿子在他面前变得如此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明白这件事情里面有鬼。 “你是没有查验完，还是查验完了之后不敢禀报？” 朱高炽浑身一抖，胖胖的身躯微微晃荡。抬起头来，拱手说道：“儿臣......儿臣还没有查验完......” “够了！”朱棣怒了，大喝一声：“究竟涉及到多少人，你老实给朕说清楚。” 朱高炽没有办法，只能低头哀求道：“儿臣以为，这些人虽然有罪，但......但罪不至死！” “混账！”朱棣气得跳起来，走到朱高炽面前抬脚就要踢过去，“有罪没罪是你说了算的？” “皇上，皇上不可啊......”马和连忙冲上去挡在朱高炽身前。 朱棣可是久经战阵的猛将，他力气比一般的武将更大。这一脚要是下去了，朱高炽不死都要骨断筋折。 “儿臣恳请父皇开恩！”朱高炽还是想要将那些人救下，并且阐述他这样做的原因，“父皇，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将这些人都杀了，那刚刚运转起来的朝廷恐怕会立刻陷入混乱啊。不如，将他们的罪过暂且记下，等以后再论罪？” 朱高炽这的确是在为朝廷着想，朝廷现在官员都没有几个，若是再将这些人都杀了，那朝廷就可以原地解散了。 第四十七章追缴 “天下想要做官的人多得是，朕就不信离了他们，朝廷就完了！”朱棣根本不听朱高炽的劝说，坚持要杀这些蠹虫。 朱高炽却不赞同老爹的看法，语速飞快地说道：“天下想要做官的人的确如过江之鲫，但是父皇，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这些人现在分布天下，但是朝廷现在就需要人手啊，总不能等着他们从天下各处聚集到京城，朝廷才开始运转吧？” “况且，谁又能够保证，这些人当官之后就能够保持清廉，不浪费一文钱的公帑，不贪墨一文钱？” 朱棣心里明白老大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现在偏偏不听，立刻呵斥道：“你给不给？” 话都说道这样了，朱棣当然猜到不是老大这么久都没有查清楚账目，而是老大在故意袒护这些人，不肯把他们交出来。 朱高炽低着头，不断底认错哀求，但就是不肯交出名单来。 “好！很好！”朱棣怒了，真正的怒了，他指着朱高炽冷笑道：“现在你胆子大了，都敢要挟朕了，是吧？” “儿臣绝不敢有此妄念，儿臣只希望父皇能够网开一面。”朱高炽被老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跪着过去抱着老爹的腿解释。 朱棣却不听儿子的哀求，指着朱高炽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以为没了你，朕就没有办法了吧？” “来人，立刻让魏明进宫。” 朱高炽眼睛里露出震惊之色，他最怕的就是父皇让魏明来查账目。 “父皇......” “闭嘴！” 很快，魏明急匆匆地跑进宫里，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宦官带进殿内。 “臣魏明，拜见皇上。” “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魏明接连拜了两次，才静静地等候着。 朱棣指着魏明，朝着朱高炽大声说道：“现在魏明来了，那些蠹虫的名单你是交还是不交？若是你不交，那朕就立刻命魏明查验六部账目！” 魏明顿时愣住了，原来朱棣召我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再给他们一个机会......”朱高炽满脸哀求地说道。 魏明跪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朱棣和朱高炽父子两人争执不休，眼看着局面就要失控的时候，魏明突然说道：“皇上，臣对此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说，你快说。”朱高炽听到，连忙满怀希望地看向魏明，急切地说道。 魏明目光在朱高炽身上扫了一下，没有停留，落到朱棣身上，静静地等着他吩咐。 朱棣很满意魏明的态度，沉吟片刻之后，一挥衣袖说道：“说来听听。” “皇上，即便是现在杀了这些人，朝廷的亏空也补不回来。”魏明慢慢地说道。 不等魏明说完，朱棣立刻打断他的话，嗤笑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既然亏空补不回来了，那朕反而还要放他们一马？” “不！”魏明使劲摇头，态度坚决的说道：“臣的意思是，既然他们给朝廷造成了亏空，那朝廷的钱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没了吧？应该让这些人亏空补齐！若是他们能补齐的话，那倒是可以网开一面饶他们一命。若是不能补齐，那再杀了也不迟啊！” “补齐亏空？”朱棣愣了一下，觉得魏明的这个说法有点意思。以前怎么没有人想到呢？这些蠹虫贪墨的是朝廷的公帑，即便是杀了他们，朝廷的亏空也已经存在了。 还不如先让这些人把亏空补齐，这样朝廷才能没有损失。 “怎么补？”朱棣对于这个办法很感兴趣，忙不迭地追问道。 “当然他们贪墨多少，就补上多少。”魏明觉得这样才算公平。 朱棣也认为合理，下意识地点点头，算是赞同魏明的办法。 不过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些蠹虫贪墨的钱财，恐怕早就被他们挥霍了吧。想要他们补齐亏空，恐怕并不容易。” 朱高炽见父皇同意了魏明的办法，不禁下高兴起来，只要那些人补齐亏空就能够活命，这可比他向父皇求情网开一面，可要轻松多了。 但是下一刻他听到父皇的话，又顿时为那些人担心起来，祈求他们千万不要把贪墨的钱财挥霍一空了，否则他都没有办法救他们。 “皇上，这些人贪墨的毕竟是脏银，短时间内他们挥霍的可能性很小。”魏明再次说道：“即便是他们挥霍了也没有关系，他们为官多年家里总有宅子、田地、铺子这些东西吧。亏空填补不上，那就用他们的这些东西折价填补。若是家产都还填补不上亏空，那就让其子孙后代继续偿还，一直偿还到补上亏空为止！” 朱高炽震惊到目瞪口呆！ 他原本还以为魏明是在帮那些人，现在听到这样的话，他才发现魏明的手段竟然这么狠辣。相当于直接查抄了贪官的家产不说，还不上的还让子子孙孙都不得安宁。 这......这虽然没有杀人，但是这也太狠辣了...... 一时之间，朱高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与他相反，朱棣却高兴地哈哈大笑。他眼睛里面一片明亮，脑海里面灵光不断乍现。 “好，这个办法好。这样一来，朝廷就不怕那些蠹虫贪墨了。” 不管那些蠹虫从朝廷贪墨多少，一旦东窗事发他们就不得不全部吐出来。而且一旦填补不上亏空，还要累及子子孙孙。 这样一来，谁还敢轻易贪腐？ 毕竟和一时的欲望，和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还不完的债只能永远做穷人比起来，真是不算什么。 “甚至，这些官员的近亲都有帮忙还钱的义务。这样一来，他们为了避免被官员拖累，就一定会紧紧盯着官员的风吹草动。一旦被他们发现，他们第一个就要举报官员，这能够极大地打消官员贪墨的侥幸心理。”魏明继续说道。 朱棣听得两眼放光，抚掌大笑道：“这些官员贪腐，就算他们能够瞒过旁人，但是他们一定瞒不过身边亲近的人。朕干脆下旨，凡是举报的不仅无罪，而且还重重有赏！” 不得不说，朱棣的确是一点就通透，这么快就学会举一反三了。 魏明笑着点头道：“有了皇上这道旨意，官员哪怕是贪腐了，也不敢花出去。这样就可以让他们贪腐的念头，大大降低。” 亲近之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家里平日里过的什么日子，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若是那一天突然变得阔气了，那多半就是贪腐了。如此一来，贪官即便是贪墨了，也不敢花出去。钱都花不出去，他们费尽心思地贪墨还有什么意义？ “臣还有一个建议。”魏明再次躬身笑道。 “快快说来。”朱棣连忙抬示意魏明畅所欲言，和刚才对待朱高炽的态度，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朱高炽神色莫名的复杂，他甚至都有些觉得，父皇对魏明的喜爱要比他都更多一些。 “臣以为，针对官员贪腐的问题，皇上应该针对此事成立一个专门的治理衙门，由皇上直接掌管。”魏明说道。 朱棣听了满脸疑惑，尝试着问道：“专门的治理衙门......那么这个衙门该怎么建呢？” “皇上，但凡贪墨几乎都会涉及到做假账。皇上应该用召集一些专门做假账的人，来对朝廷各部的账目进行审查、钱粮奏销情况并追缴国库欠款和打击贪腐。” “好，这个办法好，朕允了！”朱棣高兴地连连搓手。 打击贪腐，这是他老爹想做，但是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若是他能够做到，那岂不是说他比老爹还要厉害？ 这样一来，他即位就更加是臣民所望、天命所归！ 朱棣决定了，这件事他一定要做成。不仅对朝廷、对百姓都有好处，甚至对他的价值更大。 可是朱棣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样的衙门，一般人恐怕不能胜任吧？现在朝廷人手缺乏，恐怕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召集合适的人选......” 朱棣非常失望，眼看着能够超越老爹的功绩就在眼前，却没有办法尽快拿到，这让他非常难受。 “臣倒是有些人选，就不知道皇上是否肯启用他们......”魏明眼睛里面闪过一道光芒，故意犹豫着说道。 “哦？还有这样的人？”朱棣大喜过望，连忙朝魏明示意：“快告诉朕哪里有这样的人，朕立刻就启用他们。” 魏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缓缓转头看向朱高炽，轻声说道：“这些人就在太子殿下手上。” 在我手上？我手上哪里有这样的人.......不对，朱高炽立刻反应过来，瞬间明白了魏明指的是什么。 朱高炽眼神复杂地看着魏明，他本来是想魏明帮忙好让父皇饶这些一命的。现在看来，父皇不杀这些人的可能性很大。 毕竟要人活着才会还钱，才会填补亏空。 但是，朱高炽总是有种感觉，这些人活着要比死了还要痛苦！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责怪魏明，毕竟魏明的确是做到让这些人活命了，也不算是辜负他。 朱棣也反应极快，他顿时脸色一沉，看着魏明说道：“你说的是那些蠹虫？” “正是。”魏明掷地有声地回道，怕朱棣心有芥蒂不肯同意，连忙解释道：“皇上，这些人能够做假账而不被户部发现，显然他们精于此道。甚至整个大明，都没有比他们更懂得怎么做假账的人了。让他们去查假账，必然会无往不利！” “至于他们原本的罪过，那当然是一码归一码。该让他们填补亏空的，就让他们填补亏空。归还了的，就算是皇上开恩饶他们一命；还不上的，那就让他们戴罪立功。” “如果皇上肯下令，凡是他们查出来的亏空，他们都能够获得其中一成的奖赏的话，恐怕他们会更加拼命地追查到底！” 嘶......朱高炽听到魏明的话，不禁倒吸口凉气。给查亏空的人一成奖赏，这些人还不都疯了啊！ 朱高炽甚至都已经想象出这些人不肯放过一丝一毫查账的场景。 朱棣沉吟了许久，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确是最合适的。虽然他对这些蠹虫深恶痛绝，但是让他们戴罪立功，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这些人还需要先把亏空填上，朝廷也没有吃亏。 “好吧，朕同意了！” “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魏明立刻跪下去。 朱高炽满心复杂，最后他还是高兴地朝老爹跪拜下去：“多谢父皇开恩！” “不要谢朕，你要谢就谢魏明吧。”朱棣淡淡地看了儿子一眼，转而说道：“现在，可以把名单交给朕了吧？” “是，儿臣这就写出来。”朱高炽走到旁边，提笔写下他查到的贪官的姓名。 第四十八章神兵利器 次日早朝。 朱棣接连下两道旨意，一是成立会考府，不受户部管辖，由皇帝直接掌控。专门对朝廷的钱粮使用各种开销，有监督和审查之权。只要得到皇上允许，他们就可以随时随地地盘查任何衙门的账目。 二是下令从即日开始，凡是对朝廷造成亏空的官员，对于贪墨的赃款都必须进行追缴，哪怕是抄家也要把亏空填不上 这两道旨意一出，顿时就在朝堂上投下一块巨石，震荡着每一个官员的心。虽然众官员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但是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一来是皇上本来就乾纲独断，根本容不得他们反驳。二来是这毕竟是针对贪官的，若是谁敢开口反对，那么你是几个意思？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不过这件事引起的风波一直传递到很远，直接影响到大明朝的未来。 而最倒霉的，就是那些被朱高炽查出来的贪官了。他们虽然逃过一劫，保住了性命，但是最好的结果也是家财被拿来充公填补亏空，最差的甚至把宅子田地全都卖完了，还是填补不上，只能暂时欠着。 而这些人现在都像是发了疯一样，整天红着眼睛盯着其他官员。凡是查获朝廷一笔亏空，等补上之后他们就能够得到一成赏赐。现在这些人全部都指望着这个赏赐来养家糊口，甚至是安宅置业，重回巅峰呢。 ...... 经过长达几个月的奋战，还在是魏明知晓的情况下，终于把米尼步*枪造出来了。 虽然只是前装线膛步枪，不过已经用上了燧发，这枪的优势已经被魏明叠加到了现在工艺的极限。 “这就是你用这么久做好的火枪？”朱棣看着魏明抱着一个雕花楠木盒子，哪怕是见到他都还舍不得撒手。 朱棣朝着马和示意了一个眼神。 马和笑着上前，伸手就要接过魏明的盒子。微微用力，竟然没有从魏明手上拿过来，马和一脸淡笑地着看着他。 最终，魏明依依不舍地将盒子放到马和手上。 马和将盒子放到长案上，打开。 朱棣顿时就看到一柄精美的长枪被几道环固定着，衬在丝绸底上。走上前去，朱棣一伸手就将火枪拿起来。 “皇上，不如让臣来为皇上演示一下这火枪？”魏明舔了舔嘴唇，这东西自己虽然试过威力，但是越是这样，魏明就对它越是喜欢。 男儿怎能不爱火枪！ “不用，你来给朕介绍一下就可以了。”朱棣下意识地一摆手挪开火枪。 真是小气啊......回去之后就让老方头赶紧给我再弄一把，拿回去慢慢玩儿。 魏明连忙解释道：“皇上，这火枪长七尺。” 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计算长度的方式。 朱棣点点头，这个长度要比军器局造的火枪长一尺多，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火枪的威力从来都和长度无关，还是需要看威力如何。 “威力怎么样？”朱棣猜测应该会比军器局的火枪威力更大。 “一千步之外能够击穿手指厚的木板。” “什么？”朱棣简直是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握住火枪的手指顿时收紧，“你说的是一千步！不是一百步，也不是三百步？” “是的，一千步。”魏明笑着点头。 滑膛火枪的射程本来就很短，就算是到最后的火枪也不过是两三百米而已。军器局的火枪连火药都充满杂质，威力根本就不大，不知道射程有一百步没有。 现在魏明的火枪直接把射程提高到一千步，甚至还不止，朱棣当然惊讶万分。 火炮都才只能打一千步左右，现在火枪的就能打这么远？ “嘶！”朱棣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是真的，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哪怕是这火枪能打五百步，朕也算你大功一件，你确定真的能打一千步？” 朱棣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如果你说这东西只能够打五百步远，朕也会重重赏赐你。但若是你信口开河，那么朕不仅不会赏赐你，还要治你的罪。 “皇上一试便知。”魏明早就已经试过了，这火枪最远能够在八百多米的距离，都有着足够的杀伤力，可不仅仅只能打这么远而已。 “好，朕就试试。”朱棣两眼放光，他看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这火枪，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了。现在有了魏明的话，他当然不会再有丝毫犹豫。 “皇上，这可是在宫里，试验这等凶器，恐怕非常不妥啊。”马和头皮发麻，上次皇上也想要在宫里试火药，还好当时劝住了，要不然整个宫闱还不被吓得鸡飞狗跳啊！ 没有想到试火药的事情才过去没有多久，皇上竟然又想要在宫里试火枪？ 这，这，这皇上真难伺候...... “什么凶器？这是我大明的神兵利器，如何在宫里试不得？”朱棣说着便朝魏明伸手，“把火药和铅子给朕。” 马和立刻朝着魏明投去警告的目光，一副若是他敢拿出火药和铅子来，他就要从上去咬死魏明的架势。 可是魏明本来就没有带这两样东西，两手一摊无奈地道：“皇上，上次是臣不懂规矩，现在臣可不敢把火药带进宫里来。” 马和松了口气，看来上次叮嘱魏明的事情，还是起到作用了。他连忙朝朱棣说道：“皇上，既然如此不如让魏明把火药和铅子都送到大教场去，去那里试火枪岂不是更好？” 大教场试火枪当然更好，但是朱棣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啊。手上拿着这样的神兵利器，却不能立刻试试，这和裤子都脱了，结果却碰见女朋友是男人有什么区别？ 没有理会马和的话，朱棣朝着魏明呵斥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火药和铅子拿来？” 魏明没有想到朱棣连一刻都等不了了，不过宫里试火枪的确是有些不妥当啊。若是平安无事倒也罢了，若是闹出什么动静来，岂不是要算在自己头上。 想了一下，魏明找到一个让朱棣去大教场试火枪的理由，“皇上，这次臣不止造了这支火枪，还造有一门火铳和一些其他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都太重，臣也不可能搬进宫来。不如就让臣将这些东西都送到大教场去，请皇上移驾？” “哦？你还造了火铳？”朱棣大为惊讶，原本火枪就足够给他惊喜了，没有想到魏明还造了火铳。 火枪都被魏明改良成这个样子，朱棣很想知道他会把火铳改成什么模样。 想了一下，朱棣重重点头，“好，那就移驾大教场。” 随后朝马和吩咐道：“另外，既然是试火器，那就让朱能和丘福都来吧。” 朱棣如此安排，魏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无非是想要这两位军方大佬看看火器，好让他们回去思考新的战法。 新的火器出现，必然会打破以往的战法。如果火器改良了，新的战法却没有跟上，那会极大地拖累战斗力的提升，甚至会出现不升反降的现象。 “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魏明立刻就察觉到这对张辅来说是一个机会。 朱棣好奇地看了魏明一眼，他现在心情很好，笑着说道：“说吧。” “不知道皇上可否允许让张辅也来看看？”魏明没有把握，只能小心翼翼地提出。 “张辅？”朱棣忽然一愣，看向魏明问道：“你怎么和他认识？” “皇上您忘了，上次在大教场演武，臣就站在信安伯身边。”魏明避免朱棣误会，连忙解释道。 “哦！朕想起来了。”朱棣果然还记得上次演武的事情，便没有继续追问，微微笑着点头道：“那就让他也来吧。” “多谢皇上。”魏明大喜。 “还不快去把火铳搬到大教场去？”朱棣对此毫不在意，却不断地催促魏明。 “遵旨，下官这就去。” ...... 张辅听到宦官传旨，让他去大教场的时候，他还满脸懵逼的。 他身上虽然也有军职，不过只是一个虚位，手底下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平日里也不用去大教场。 “这位公公，不知道皇上命咱去大教场干什么？”张辅凑到宦官面前低声询问，一块银锭悄无声息地落入宦官的手中。 宦官掂量一下手里的银子，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连忙说道：“伯爷放心，是好事......” 紧接着，宦官便将魏明成功改良火枪，皇上想要在大教场试火枪，魏明向皇上建议让他也一同前往观看的事情说了出来。 张辅一瞬间感动不已，他知道这样的机会究竟有多么难得，没想到魏明竟然会为了他当面向皇上求情。 “好兄弟......” 第四十九章试火枪 大教场。 魏明带着一队匠人，吭哧吭哧把火铳，也就是火炮推到大教场。 得亏造的时候给这大炮安装了一对木轮子，要不然还没有这么轻松推到大教场。 朱棣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大炮，他走上来好奇问道：“你这火铳......怎么是这个样子？” 朱能和丘福看到朱棣动了，他们也连忙跟上去。 魏明连忙解释道：“火铳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朱棣眉头皱得更深，伸手拍了拍冰冷的炮管，“这么薄会不会炸膛？” “不会。”魏明把握十足地回道，“皇上别看它薄了一点，但整体度精钢一次浇铸而成的。不仅重量更轻，而且也比军器局的火铳更加坚固。” “这样啊。”朱棣点点头，有了魏明的保证他总算是放下心来。 随即又问道：“你为什么会想着把火铳放在这车架上？” 魏明得意地笑了起来，这就是见识的差距了。军器局造的火炮，一般用铜铸造。铜是什么，铜在大明就是钱，一贯钱才七斤左右。而一门大炮的重量少数也有七八百斤之重，更大的甚至会超过千斤。光是材料的价钱就十分高昂，再加上损耗了人力成本，这样算下来一门大炮的造价就是天价。 造价的麻烦还不算是最大的，这样的大炮最大的麻烦是移动不便。像那些超过千斤的大炮，一旦造出来几乎都是安放到城墙上，直到报废都不会挪动一下。 轻的那些倒是可以移动，不过也极为麻烦，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行。而且速度极慢，根本没有机动性可言。 “回皇上，臣造的这大炮重量还不到三百斤，一匹马就能够轻易拉动。可以快速行进，移动方便。而且可以调节仰角，实现不同的射程。” “才三百斤？不会没什么威力吧？”丘福撇撇嘴，戏谑地看着魏明。 “对啊，威力怎么样？”朱棣一听也连忙问道。 火铳最关键的就是威力，如果重量减轻了，威力也跟着减小，那这样的改动就毫无意义。最好是，重量减轻而威力保持不变。 “威力比军器局的火铳更大。”魏明信心十足地说道。 朱棣听了满意地点头。 丘福却冷笑一声，说道：“真实情况究竟怎么样，还需要试过才知道。现在就说威力大，有些言之过早吧？” 魏明眯着眼睛看了丘福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看自己不顺眼，一点打击自己的机会都不放过。 而朱能就要比他友好得多，虽然朱标也没有在朱棣面前帮自己说过话，但是他保持沉默也是一种善意啊。 “那就试试啊！”谁怕谁啊，反正火炮拉到这里来就是要试炮的。早点试，晚点试，结果都一样。 “够了。”见两人剑拔弩张就要争执起来，朱棣抬手拦住，说道：“一样一样来，朕先试试火枪。” 有了朱棣发话，魏明和丘福只好侧开目光，不再针锋相对。 “火药呢，拿过来。”朱棣从楠木盒子里面拿出火枪，朝着魏明伸手。 “还是让臣来为皇上装火药吧。”魏明担心朱棣第一次不会弄，还是自己上手方便一点。 朱棣也没有坚持，他把火枪递给魏明。 魏明结果火枪，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一小袋火药。 “咦？你这火药怎么像沙子一样。”朱棣第一次看见这样漆黑如墨的火药，指着问道：“难道上次你拿来的火药，就是这种？” 以往军器局的火药虽然也是黑的，但是其中总会带点灰色。 “不是。”魏明摇头微微一笑，解释道：“上次臣拿来的火药还是粉末，这些火药是臣专门为火枪造的。” “哦？为何要专门做这种火药？”在朱棣看来都是火药，一个粉末一个沙子有什么区别吗？ 魏明一边把包裹火药的油纸打开，一边解释道：“这种火药能够让火枪的威力更大，而且也更加不容易炸膛。” 没有优质的钢材，魏明只能用一般的高碳钢来做枪管。这种枪管当然是比不上无缝钢管的，为了避免炸膛不仅需要把火药做成颗粒，还需要把枪管壁做得更厚实一些。而且还在枪管外面加了四道铁箍，一切都是为了使用的安全。 装好火药，再把铅弹从枪口放进去，用一根长木棍轻轻捅几下，把铅弹和火药压紧实。 魏明抱着火枪，笑着说道：“皇上，不如就让臣先来试试吧。” “是啊，皇上，让魏明先试试。”马和闻言连忙说道。 这年头火枪炸膛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谁也不能保证这只火枪就不会炸膛。万一若是试枪的时候伤到皇上，那可如何是好？ “你一个文官，懂个屁的火枪......你能试出什么结果来？”朱棣为了能亲自上手开枪，连睁眼说瞎话都毫不脸红。 这枪可是魏明造的啊，说魏明不懂火枪......这理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吧？ 见皇上就要上前，朱能抢先一步站出来，说道：“皇上，这火枪毕竟没有试过，不如让臣先来试一次，然后皇上再试？” 朱棣看了一眼挡在面前的朱能，知道朱能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再加上朱能很少开口求他一件事，考虑到不好反驳朱能。 朱棣只好点点头，说道：“只试一次啊！” “多谢皇上。”朱能躬身一拜。 朱棣把他侧向旁边，手朝朱能摆了两下，十分心有不甘的样子。 朱能走到魏明面前，伸手：“拿来吧。” 魏明想了一下，把火枪递过去。 “火折子拿来。”朱能再次向魏明伸手。 见朱能将火枪放在腰间，并不怎么会用的样子，便指着道：“公爷，这火枪不用火折子去点，就可以开火。把这个机簧拉起来......将这个燧石盖上去压紧......这里有着盖帽挡住喷出来的火焰，所以公爷不必担心会被伤到眼睛......可以直接用眼睛瞄准，这里是瞄点，这里是准星......瞄点通过准星瞄准目标，就可以扣动这个扳机了。” 光是听魏明的解释，朱能都觉得如同魔音贯脑一样，叹了口气道：“你这火枪，好像有点复杂啊。” 复杂吗？魏明微微一笑，军器局的火枪倒是不复杂，但是那火枪又短威力又小，而且还毫无准头可言。 战阵之上军士拿着火枪就像刚才朱能那样，放在腰间朝着前面就直接开火。至于能不能打中，天知道。 这也是军士的无奈之举，那种火枪完全就是反人类的设计。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火药被点燃之后有一部分会从引线口喷出来，若是用眼睛去瞄准，恐怕会直接把眼睛烧瞎。 这样恐怖的火枪，谁还敢用眼睛去瞄准？只能尽可能地远离自己，随意乱放。 复杂不复杂不重要，只要威力够大就行了。魏明相信，只要亲眼看见火枪的威力，没有人会嫌弃它复杂的。 “放个箭靶！”朱能虽然嘴上念叨，但是手上却丝毫不含糊，朝着一旁的军士吩咐道。 “皇上，魏明是不是说这火枪能够打一千步？”正当朱能在等候放箭靶的时候，丘福笑呵呵地问道。 朱棣没有说话，转头看向魏明。 魏明不知道丘福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沉吟几秒钟之后点头：“没错。” “哈哈，那为何不直接放个一千步的箭靶试试这枪是不是能够打这么远？”丘福笑了起来，指着正在一百步位置放箭靶的军士说道：“为何还要放这个箭靶？” 这火枪的射程一千步轻轻松松，但是却并不意味着真放一个一千步远的箭靶，朱能就能够打中。 若是脱靶了，那谁知道这火枪有没有打到一千步？ 到时候丘福肯定会跳出来，指着魏明欺君罔上。魏明不知道丘福为何处处和自己作对，正要开口。 朱能却抢先说道：“咱老了，老眼昏花，一千步太远了，咱连箭靶都看不清，就更加别说是打中了。” 说完之后，朝朱棣说道：“还请皇上体谅臣。” 朱棣也没有非要试试能不能打到一千步的意思，朝朱能微微颔首，笑道：“你想箭靶放多远，就放多远。” “多谢皇上。”朱能躬身一拜，笑着朝已经摆放好的箭靶说道：“就这个吧，一百步也不近了。” 说完，举起火枪，回忆着魏明提醒的各种要点，逐渐将瞄点透过准星指向前面的箭靶。 用力扣动扳机。 “砰！”一小团白烟从枪柄处炸开，没有丝毫火焰，显然火枪的密闭性很好，泄露出来的气体很少。 在众人的眼中，前面的箭靶没有一丝晃动。 就在众人以为没有打中的时候，前面传来军士的声音： “击穿箭靶，正中红心！” “好！”听到军士的声音，张辅情不自禁地握拳大吼一声。 他太激动了，哪怕是皇上面前也没有忍住。 男人天生就喜欢有杀伤力的兵器，从小时候捡到的斩草无数的直棍，到宝刀宝剑，没有一样不受男人欢迎的。 现在看到火枪的威力这么大，张辅自然欣喜若狂。 朱棣听到张辅的声音，侧头看了他一眼，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也跟着笑了起来。 朱能看着手里的火枪，还没有回过神来。他感觉刚才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按照魏明说的方法瞄准，然后扣动扳机，就这样便正中红心了？而且威力大到轻易将箭靶击穿！ “好，好枪，真是好枪啊！”朱能目光落在火枪上，就好像是落到一件绝世宝物上面。 两手不停地摩挲着，爱不释手。 “皇上，臣刚才还没感觉呢，还想再开一次。” 朱棣那颗躁动的心早就饥渴难耐了，要不是第一枪危险很大，他根本就不会给朱能开第一枪的机会。 现在竟然还想要继续？门儿都没有！ 朱棣直接上前，一把将火枪夺回来，递给魏明道：“给朕上火药。” 魏明连忙将火药铅弹燧石重新装上，递给朱棣。 “给朕上一个三百步的箭靶！”朱棣接过火枪，大声喝道。 刚才魏明指点朱能的时候，朱棣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根本不用魏明啰嗦，他直接抬手将火枪举起瞄准。 “砰！！！” “击穿箭靶，正中红心！” 一样的结果，只是这次的箭靶更远。 第五十章三神兵问世 火炮装药非常简单，甚至比火枪都还要简单。 魏明将定装好的火药放进去，用推杆压紧实，再把装有铁珠的铁筒放进去，微微压一下，再将引线插上去，就完成火炮装药了。 “来人，把火把拿过来。”看着魏明完成装药，朱能兴奋地搓搓手，朝着一旁的军士喊道。 军士连忙去取火把。 魏明趁此机会告诉朱能这火炮上的一些功能，“公爷，这里是刻度。” 朱能刚才就看到了火炮上面标注的数字，可是却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的，现在看到魏明将其指出来，便问道：“这有什么用？” 朱棣也好奇地凑上来，看着火炮上的数字。 魏明手指在刻度上指着，解释道：“这标注的是铁弹大概的落点，这里标注的是两千步，意思就是说，当这个刻度对准这里的时候，火炮的落点大概就是在两千步的地方。” “那这些一千五百步，一千步，也是这个用处？”朱能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指着另外两条刻度问道。 “是的。”魏明点头。 朱能很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对准两千步刻度，火炮就能恰好打到？” 是啊，你怎么就知道哪个刚好对应哪个距离？ 不仅仅是朱能好奇，其他人也非常疑惑。 魏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当然是......当然不是算出来的。这火炮或许在朱棣等人眼中十分先进，但在魏明看来却太过粗劣。 这样的火炮，根本就没有办法通过弹道计算来精确的确定弹着点。 “当然是用火炮试出来的啊！” 魏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朱能差点窒息。 他指着魏明，“你试出来的？” “当然啊。”魏明呵呵笑道：“能打到什么位置，试一炮不就知道了？” 朱棣顿时大跌眼睛，他刚才还以为魏明有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办法呢，没有想到魏明竟然用的是这种办法。 不过，不得不说这办法还真是简单直接，朴实无华！ “这么说，你已经试过了？” 魏明点头，解释道：“火炮铸造出来当然要先试试，不然怎么知道会不会炸膛？” 这倒也是......朱棣点点头。 就在魏明和朱棣谈话间，朱能已经在军士的帮助下把火炮调整好了。 “皇上，还请退避一二。”朱能当然不敢让朱棣待在身边，万一炸膛了怎么办？ 朱棣没有坚持，转身避开这里。 朱能点燃引线，随着“呲呲”的声音消失 “轰隆！”一声巨响，一到粗壮的烟柱从炮口猛烈喷出。 下一刻，远处的箭靶瞬间倒下去一大片。 “这......”朱棣瞪大眼睛，这威力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连箭靶都倒下去这么多，试想一下如果是骑兵，那还不伤亡惨重？ “来人，来人！”朱棣顿时大吼，“给朕牵马过来。” 朱棣等不及军士汇报情况了，他想要亲自去看看。 大教场里战马不少，但是都没有在这附近。试验火器动静本来就很大，离得战马太近的话，会惊到战马。 张辅听到朱棣的话，连忙朝着马厩跑去，很快便前来几匹战马，把最好的一匹战马交到朱棣手上。 朱棣接过缰绳，朝张辅露出一个笑容，根本不用张辅帮忙，他一个飞身便稳稳地坐到马鞍上。 “驾！” 看到皇上骑马冲过去，朱能、丘福纷纷骑马跟上去。 张辅把缰绳递到魏明手里，两人也联袂骑马过去。 只有马和一人留在原地，他要在这里守着火炮，脱不开身。 来到试验场，朱棣看到东倒西歪的箭靶，其中还有几个直接碎裂满地狼藉。脸上的笑容完全压抑补助，仰天长笑起来。 朱能也看得神色凝重，他一点一点在箭靶上寻找着痕迹，好像是想要弄明白这些箭靶被打到瞬间发生的事。 “两位爱卿，你们觉得怎么样？”反正朱棣自己对火炮的威力非常满意，这样的威力真是闻所未闻，比原本只能靠着声音震慑敌人的火铳，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朱能看了丘福一眼，见他低头不语，便叹息一声郑重说道：“威力很大，臣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改动，火铳的威力竟然会变得如此夸张！” “臣以为，魏明改造火铳厥功甚伟！” 魏明听到朱能的话朝廷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和丘福的刻薄不同，朱能对自己要宽容地多，魏明自然也对他抱有善意。 朱棣笑着微微点头，转而看向丘福，问道：“你认为呢？” “臣......”丘福很不想承认火炮的威力，刚才他还借口火炮贬低魏明，现在若是承认了，岂不是成了他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吗？ 可是皇上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逼迫他表明态度。 “臣也认为这火铳威力很大。”没有办法，面对皇上的压力，丘福只能低头承认。哪怕这是在让他自己扇自己嘴巴子，他也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他就是要敲打丘福一下。本来臣子之间的矛盾，朱棣通常是不会管的。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推上一把，纵容臣子之间的不和，这对他坐稳江山有不小好处。 若是魏明不能体现出价值，那么今天或许朱棣根本就不会敲打丘福。但是既然魏明在火器改良上如此精通，那么朱棣就要考虑一下魏明的感受，敲打丘福也就顺理成章。 朱棣这才朝问道道：“朕说过，只要你造出的火器让朕满意，朕就会重重赏赐你......” 说着，朱棣却开始犹豫起来。因为他也不知道，究竟该赏赐魏明什么才好。 升官？朱棣微微摇头，这恐怕不行。他刚刚才给魏明升了官，而且还是连升八级，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若是再升，恐怕会引起朝廷非议，对魏明来说不见得就是好事。 那......进爵？除了升官之外，也只有这个赏赐了。至于赏赐金银财物，这是应有之义，不能算是奖赏。 丘福看出了皇上的犹豫不决，同时也猜到皇上极有可能会赏赐魏明爵位。他心里十分不甘心见到魏明一跃而出勋贵，立刻沉声说道：“皇上，臣以为赏赐一事可以暂且缓一缓。虽然魏明改良火器有功，但是这些火器在战场上究竟如何，尚未可知。若是现在赏赐，那将来......” 丘福故意拖着没有把话说清楚，但是他的意思却很明白。那就是，没有上过战场检验，谁知道这些火器有没有其他的缺陷？如果现在赏赐了魏明，那将来出了问题，恐怕今天的赏赐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朱棣愣了一下，他听懂了丘福的弦外之音，开始迟疑起来。毕竟这事关他的颜面，不得不慎重。 再想到此事还是要考虑一下，便想要暂且缓一缓。 魏明看到丘福出言打断，顿时心里气愤。别看丘福只是说缓一缓，但是这样的事情一步慢步步慢，是坚决不能缓的。 现在趁着朱棣高兴，说不定他金口一开给自己封爵都不一定。可等到朱棣冷静下来，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魏明来大明这些年算是明白了，想要在大明活得自由自在，必须要有爵位。 当官都没有半点用处！当官就是一个给朱棣打工干活的，有了爵位才算是和朱棣入股。 一个只是打工仔，一个却是小股东，这能一样吗？ “皇上，臣今日还有一件自己造的火器，想要请皇上过目。”魏明全力为自己争取机会，这个时候可不是犹豫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犹豫一下，将来一定会后悔终生。 “哦？是什么火器？”朱棣的注意力果然被魏明的话吸引过来。 魏明说道：“皇上去一看便知。” “好，那朕就好好看看。”朱棣哈哈大笑起来。他当然知道丘福和魏明之间的争夺，不过却乐见如此。 一行人骑马回到火炮所在，魏明立刻让匠人把箱子搬上来。打开一看，是一箱木柄手榴弹。 魏明拿起一个朝朱棣说道：“上次见到皇上用火药炸秦淮河，臣生出灵感便造了这个东西。” “哦？这东西也是扔出去炸的吗？”朱棣好奇从魏明手中拿过一个，仔细看了一眼。 “是的。”魏明点头，见朱棣一脸好奇地看着木柄，便解释道：“加上这个木柄，就可以扔得更远。” “是吗？”朱棣对于这种小改动非常有兴趣，手腕摆动两下，就想要试试。 魏明重新拿起一个手榴弹，朝朱棣说道：“臣为皇上演示一下这个东西怎么用。” “先打开这里的盖子......拉出引线......然后用力快速猛拉！”魏明左手用力将引线扯掉，立刻大吼道：“全力扔出去！” 魏明奋力一扔，只见手榴弹远远的落进秦淮河里。 “轰隆！”比上次朱棣更大水花炸开。 朱棣满脸兴奋地问道：“朕怎么感觉，你这东西明明比上次朕扔的火药小，可是威力反而更大？” “皇上，臣刚才说过，火药爆炸的威力除了和火药有关之外，也和空间的大小与密闭是否牢固有关。”魏明连忙解释道：“虽然上次的火药多，但那只是用油纸包裹的。而这一次确实用铁壳包裹的，不可同日而语。” “原来是这样。”朱棣微微点头，随后又笑着说道：“你这东西用起来倒是方便的很，连点火都不用了。” 魏明看了丘福一眼，笑着说道：“臣考虑到战场上风云莫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起雨来。如果还是用火来点燃的话，恐怕会受到下雨天气的影响，因此特意做成这种样子。” 连天气都考虑到了，朱棣听得连连点头，随即问道：“火枪也是如此？” “是的。”魏明点头回答。 “不错，很不错！”朱棣称赞完之后，将火枪、火炮和手榴弹都试了一遍。 这三样东西在朱棣眼里，都是威力巨大的神兵。 “这火铳威力这么大，再叫火铳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应该和其他火铳区别开来。”朱棣说到这里，朝魏明问道：“这些都是你造的，不如就由你来起个威武的名字如何？” 起名这样人前显圣的事情，不用说朱棣肯定是想的。魏明又不傻，怎么会抢了朱棣的风头？ “这些都是臣为皇上造的，还请皇上赐名！” 果然，朱棣眼睛里面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求朕赐名，那朕就勉为其难了。” 顿了顿十几秒之后，朱棣说道：“朕听你叫它火炮、大炮，这个名字虽然不错，不过却不够威武。” 停顿了一下，朱棣一拍手掌，说道：“就叫神武大炮！” “皇上赐名果然是极好。”丘福第一个赞道，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动声色地看向魏明。反正只要不是魏明起的名字，他就高兴。你魏明再厉害，不也没有机会给自己的大炮命名吗？ “再来！”朱棣莫名兴奋，就好像是上瘾了一样。 五百步距离...... “砰！！！” “击穿箭靶，正中红心！” 七百步距离...... “砰！！！” “击穿箭靶，正中红心！” 一千步！ “砰！！！” “未中！” 这一次，箭靶完好无损。 “哈哈哈，皇上，臣就说魏明在欺君，他这火枪根本就打不到一千步。”丘福听到军士报来的结果，顿时高兴起来。 魏明深深地看了丘福一眼，接二连三地说自己欺君，这是想皇上处死自己吗？ 丘福虽然是国公，但是魏明也不会怕了他。而丘福也只是在皇上面前进些谗言，魏明现在虽然不能把丘福怎么样。但是却可以将此事记下，等到将来一并结算。 自己现在不如他，并不代表将来还不如他！ 朱棣低头想了片刻，摇着头说道：“应该不是火枪的问题，应该是朕没有瞄准。” “皇上，其实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连箭靶都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细点，想要打中是很困难的。”魏明如实说道。 这个距离，除非是天赋异禀的神射手才有可能打中。一般人，如果没有瞄准镜，根本连箭靶都看不清。 显然，朱棣并不是天赋异禀。 朱棣想了一下，说道：“传令，让他们将十个箭靶排成一排，朕就不信了，这样还打不中！” 魏明听得摇头暗自叹息，这根本就不是箭靶少的问题。除非把箭靶放大到能够看见的地步，否则想要击中，难！ “砰！！！” “击穿箭靶，左下！” 嗯？魏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朱棣，还真的被他给打中了？ 虽然不知道朱棣打中的是不是他瞄准的那块，但是能够这个距离上打中，不得不说朱棣的眼力可真好！ “哈哈哈，这下丘福你没有话说了吧？”朱棣高兴地朝丘福调侃。 丘福在听到击中的消息后，脸色飞快地变换了数次。听到皇上的话，丘福连忙陪着笑脸道：“皇上千步传杨，定会传为佳话。”丘福这个老不要脸的，一听到皇上调侃他，就立刻拍马屁逗皇上开心，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哈哈哈，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朕这也是凑巧而已......”朱棣嘴上说的谦虚，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谦虚的样子，他满眼兴奋地望着远处的箭靶。 “来人，把箭靶给朕搬过来。”朱棣想要亲眼看看，这块在一千步远处被他打中的箭靶是什么样子。 四个军士抬着箭靶，小步快跑过来，将箭靶放在地上。 朱棣上前一眼就看到箭靶左下方，有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 厚厚的箭靶被直接击穿，朱棣在孔洞上摸了一下，起身看着魏明赞道：“你改良的火枪很好，一千步的距离还有这威力，打到人身上恐怕必死无疑。” 朱能、丘福和张辅纷纷仔细查看孔洞，看过之后两人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震撼。 魏明造的这火枪，不管是威力、距离、准确度都要远超以往他们见过的任何火枪。 或者说，从这一刻起，火枪被魏明硬生生地分成了两种。一种是魏明造的火枪，一种是其他火枪。 “臣恭喜皇上，得此神兵，四海威服，指日可待！”朱能高兴啊，这样的神兵利器出现，大明军力必然会再上一层楼。对于他这样的军中大将来说，再也没有征战四方更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丘福好不在意明明刚才他还在奚落魏明，现在却恭贺起这火枪来。 丝毫不提这火枪是魏明造的，脸皮厚度让魏明叹为观止。 朱棣看向魏明，郑重说道：“朕说过，只要你能改良火器，朕不吝赏赐。说吧，你想要什么？” 问我想要什么？这就是赏赐自己的态度？魏明心里忍不住腹诽，谁都知道朱棣说出这话，并不说自己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而是在说，让自己提出一个相当的要求，他不会拒绝。 可是，魏明还真的不知道该提什么要求......想了一下没有头绪，魏明干脆转移话题。 笑着说道：“皇上，火器可不仅仅火枪，还有火炮呢。” “哦？”朱棣眼睛一亮，“快给朕看看。” “遵旨。”魏明连忙点头。 忽然，魏明想到试火炮，还是需要有箭靶才足够直观。 便朝朱棣拜道：“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朱棣非常高兴，摆摆手便答应了。 “请皇上下令在两千步远处摆上几十个箭靶。”魏明说道。 “哦？你的火炮能够打这么远？”既然火枪都能够打出一千步开外，那么大炮肯定能够打得更远。但是两千步这个距离，还是让朱棣有些出乎意料。 而且，看大炮威力大不大，就看能够打多远便知道了。 “你用箭靶干什么？”朱棣问道。 魏明微微一笑，解释道：“皇上，以往的火铳发射的都是单个弹丸。虽然威力很大，但是真到了战场上其实很难打中敌人。战场上火铳发挥的作用，其实更多的是依靠巨大的声响来震慑敌人。” 朱棣微微点头，对于这一点他比魏明更加清楚。不过他现在听到魏明说起，联想到火枪的威力，顿时眼睛一亮问道：“怎么？难道你有办法，能够让火铳轻易打中吗？” 魏明心里微微一笑，这样的办法当然有。但是依靠大明如今低级的工业基础，可还做不到。 “臣可没有这样的本事。”魏明淡淡摇头。 朱棣听了不仅有些失望，谁都知道火铳威力巨大，碗口大小的铁弹不管击中什么，对方都是四分五裂的下场。但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容易打中敌人。 见魏明承认做不到，丘福抱着双手冷笑起来：“本公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也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嘛。” 朱棣眉头微微一皱，他的确是有些失望，不过却并没有责怪魏明的意思。毕竟魏明造的火枪威力巨大，就从这一点上就证明魏明的确是善于火器。 不过朱棣也没有开口斥责丘福，毕竟丘福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而责罚他。 正当朱棣左右为难的时候，朱能侧头看了丘福一眼，说道：“先看看这小子怎么说，咱总觉得他又会给咱们一个惊喜。” 魏明的目光在丘福的脸上扫了一下，朱能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与其和丘福逞口舌之争，还不如用事实来扇的脸来的更爽。 于是魏明话锋一转，笑了笑道：“但臣改进了火铳，把原本的一个铁弹，换成几十个小铁珠。这样一炮下去能横扫一大片，总能够打中的。” “你......你说什么？”朱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朱能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他小时候打架一把沙子洒向对方的情景。 “你的意思是，你这火铳一次可以打几十个铁珠出去？” “公爷说的没错。”魏明猛地点头回道，同时目光朝着丘福瞥了一眼，见对方满脸羞红无地自容之后，才收了回来。 “立刻！马上！试给朕看！”朱棣要干脆的多，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挥手朝魏明下令。 “遵旨。” 魏明正要去准备，却被几步赶上来的朱能推到一边。 “让咱来试试！” “公爷......”魏明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朝着朱棣看去：“皇上命臣开试炮......” 朱棣其实也想亲自上手试试，但是他看到马和满脸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知道马和是不会答应的。 “你就让他先试试吧。” “好吧。”既然朱棣都开口了，魏明自然不会阻拦朱能。 还热心地从箱子里拿出火药和铁珠，火药同样是颗粒火药，铁珠只有拇指大小，这两种东西都经过提前处理。 火药用油纸密封保存，避免防潮。铁珠被装在一个比火炮口径小一点，只有三寸高的圆柱形的铁筒里。 油纸包着火药朱棣还能够理解，但是这铁珠被装在铁筒里，他就不明白魏明的用意了。 “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把铁珠装在这里面？” 其他人也听到了朱棣的话，他们对此也是十分不解，纷纷看向魏明。 魏明连忙解释道：“皇上，是这样的。火炮能够把铁弹打出去，主要是依靠火药爆炸只是产生的气将铁弹推出去。” 朱棣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够解释火铳，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被气推出去的......你的意思是火药爆炸的那些烟气吗？” 呃......这样说也没有毛病，魏明点头笑道：“是的。” 朱棣顿时陷入了沉思。 朱能却急切说道：“可是这不对啊，火药燃起来都会冒出烟气，可是为什么火药只有放在火铳里冒出的烟气才能把铁弹推出去，而放在地上却不能？” “因为地上并不是密闭狭小的空间啊。”魏明两手比划着握在一起，解释道：“火药想要发挥威力，就必须要在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火药燃烧起来一瞬间冒出大量的烟气无处释放，就会产生爆炸。火炮也是这样，只是火炮留下了一个口子，这样冒出的烟气便会集中起来一起从炮口喷出，这样就能将铁弹推出去。” “那这和你把这些铁珠装在铁筒里，有什么关系？”朱棣又问道。 魏明拿起一颗铁珠示意朱棣：“皇上，铁弹本身够大，几乎和炮口相差无几，这样大量的烟气来不及通过铁弹和大炮之间的缝隙跑出去，才会推动这铁弹一起冲出去。可是这铁珠太小了，如果直接把铁珠装进去的话，铁珠之间会有大量的缝隙可以供烟气直接跑出去。这样会浪费掉大量的烟气，威力就会减弱很多。” “原来是这样！”听了解释，朱棣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着对魏明说道：“你倒是想得很是周全，提前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谢皇上夸奖。”魏明笑眯眯地躬身一拜。 朱棣笑着亲手将魏明扶起来，说道：“若是所有人做事都有你这样用心，那朕就要轻松多了。” 这话被旁边的人听到，朱能愣了一下并没有任何表示，低下头去看木架上的火炮。丘福的神色却陡然一沉，眼神阴沉下去。 张辅听到之后，从心里替魏明高兴。 “皇上，臣只是做臣的分内之事。”魏明笑吟吟地回道。 朱棣看到几人各自不同的反应，顿时回过神来他刚才的话私下里说还好，大庭广众之下还真不是很适合。 “好，好一个分内之事。”朱棣赞叹一句，朝着魏明示意：“去帮成国公吧。” “是。” 第五十一章天价！ 魏明无语地看了丘福一眼，这马屁拍得简直一点水平都没有。既然这是朱棣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名字，他当然觉得是极好的，还用你说啊？ 果然，朱棣只是淡淡地笑着看了丘福一眼，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反而朝着魏明问道：“你觉得如何？” “臣觉得还不够威猛。”魏明轻描淡写地说道。 丘福听了暗自大喜，这小子还是太年轻跟随皇上身边的时日尚浅，揣摩不到皇上的心思。皇上都定了名字，岂容许你一个五品小官说三道四。 果然，朱棣面皮微微抽了一下，好在并没有发作，毕竟是他主动让魏明说的。 朱棣故作没事地笑道：“那你有更好的名字吗？”你最好是有，若是没有你看看朕怎么收拾你。 就在刚才的电光火石之间，魏明已经想好了对策。否则，他也不可能冒着触怒朱棣的风险，说出这样的话。 “臣以为，再加上永乐二字，更加妥当。” “嗯？”朱棣的神色顿时阴转晴，好像整张脸都变得明亮起来。 “加上永乐二字，永乐神武大炮！”朱棣抚掌大笑，欣喜地说道：“好名字！这名字好，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就叫永乐神武大炮！” 丘福顿时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魏明并不是要顶撞皇上，而是和他一样要拍皇上的马屁。而且，魏明的手段要比他更加高明。 魏明目光看向脸色难看的丘福，见他冷哼一声避开自己的视线侧过头去。心里不由得暗暗嗤笑：真以为自己傻啊，你都能拍朱棣马屁，为何我不能？ 而且丘福的手段粗劣至极，就像是关羽向刘备表忠心时候的张飞一样，没有什么文化只能重复说一句“俺也一样”。 魏明的手段就要高明太多了，加上“永乐”二字，那就足以向世人证明这是永乐年造的大炮，是永乐皇帝的功绩。而平平无奇的“神武大炮”这名字，没有明确的指向，谁知道这是哪位皇帝造的？ 就连不怎么开口的朱能，也不得不点头赞道：“这个名字的确更好。” 他当然知道皇上的心思，现在民间都有皇上得位不正的传言，哪怕是以锦衣的凶威都不能完全打破这个传言。皇上正是急需向世人展现他的功绩，来证明是天命所归的时候。 这个时候谁若是敢反对，那就真的是作死了。 朱棣见丘福侧身低着头，好像是想要躲开，让众人都注意不到他。朱棣却偏偏朝他问道：“丘福，你认为呢？” “臣以为，这个名字甚好！”丘福也是能屈能伸，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个不字。哪怕他很不愿意去赞扬魏明，也不得不低头称赞，至少他嘴上必须这样说。 “哈哈哈，好，既然大家都认为这个名字好，那就这样定了！” 最终朱棣拍手定下命名，再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朱棣命名上瘾，有了魏明的提醒他立刻将火枪命名为永乐神火枪，就连手榴弹也没有放过被他命名为永乐掌心雷。 按照朱棣的说法，这东西是用手扔出去的，和道教传闻当中的掌心雷类似。 “真是神兵啊！”朱棣抚摸着火枪，就好像在看一件绝世珍宝，随即朝魏明说道：“魏明听令。” “臣在。”魏明立刻回答。 “尽快给朕造出一万杆永乐神火枪，五百永乐神武大炮，十万永乐掌心雷！” 朱棣说完之后，半晌没有等到魏明的回复，不由得看向他，皱眉问道：“怎么了？需要什么只管提出来便是，朕都满足你！” “皇上......”魏明脸上露出苦笑，说道：“永乐神武大炮和掌心雷都没有问题，唯有这永乐神火枪......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朱棣一脸轻松地问道。在他看来，只要一道圣旨下去，什么麻烦都不是麻烦。 魏明只好解释道：“皇上明鉴，这神火枪的关键就是在这根枪管上，这根枪管非常难造！” 朱棣带着疑惑的眼神，反复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出枪管和其他部位有什么区别，问道：“朕怎么没有看出哪里特别？” “皇上请看这里。”魏明指着枪口边缘位置。 朱棣一眼看到一排浅浅的凹陷错落有致，不解地问魏明：“这是什么？” “这是膛线。”魏明笑着解释道：“这是火枪威力远比军器局火枪更大的关键，如果没有这些膛线，那么这火枪的威力和军器局的差不多。” “嘶！”朱棣倒吸一口凉气，他完全不相信这么弯弯曲曲的几道凹槽，就能让火枪的威力提高这么多？ “你此话当真？” “臣绝无虚言！”魏明认真回道。 朱棣握着火枪，目光扫了其他人一眼，沉声说道：“这件事大家都烂在肚子里，绝不可泄露出去！” “臣等省得！” 告诫了众人一句，朱棣才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魏明，问道：“要把枪管做成这样，会很麻烦？” 朱棣将枪口对着阳光，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样子。结果发现并不容易看到枪管底部，但是就这样借助光线他都能够清楚地看到，凹槽从枪口开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为止。 不用猜朱棣都能够想到，这凹槽多半是贯通整个枪管的。 这枪口还没有一指大，想要在这样狭小的管子里面，尤其是还在精钢上，凿出这样的凹槽，这个难度只是想想都让朱棣头皮发麻。 反正他是想不到魏明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凹槽凿出来的。 “皇上果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到问题所在。”魏明笑了笑道，随即叹息一声：“这火枪最重要的是这些膛线，最麻烦的也是这些膛线。现在虞衡清吏司里面只有十几个大匠才能够做到，但即便是他们做这样枪管的成功率也不高。” “有多少？”朱棣猜到这东西很麻烦，但是没有想过竟然会这么麻烦。 只有十几个大匠能做，而且听魏明的意思，还大多数都不能保证成功？ “做十根，大概能成一根吧。”魏明估计了一个数字，连忙又补充了一句：“通常，一个大匠一个月只能做成一杆永乐神火枪。” 只有一成......一个月才能做一杆？朱棣顿时呆住了。他刚才一开口就是一万只永乐神火枪，那岂不是说光是浪费的枪管就有九万？ 才十几个大匠会做，也就是说一个月才能做十几杆出来。一万杆永乐神火枪需要......朱棣心里飞速计算起来......好几十年？ 好几十年过去，他还会不会活着都不一定了，火枪竟然才堪堪造出来一万？ 不行，绝对不行！朱棣一想到他心中的远大抱负，就使劲摇头。 “朕若是把天下大匠都调给你，有办法尽快造出一万杆永乐神火枪吗？” “这个......”魏明吞吞吐吐地道：“或许可以吧......” “朕要的是行，还是不行！”朱棣心情十分暴躁，朝着魏明吼道：“不是要这模棱两可的话！” 魏明沉吟片刻，咬牙道：“如果光靠大匠的话，虽然教会他们之后，他们就能够做火枪。不过想来成功率也会和先前一样，很难尽快造一万杆出来。” 朱棣紧绷的脸顿时松懈下来，他没有责怪魏明，因为他自己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之所以会问魏明，不过是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而已。 “不过......”魏明迟疑着说道。 “不过什么？”朱棣瞪大眼睛，殷切地望着魏明。 “不过，若是臣能够让这些匠人集思广益，或许能够改进现在的制造方法。这样一来的话，倒是有可能做到。”魏明小声地说道，显得很没有底气的样子。 朱棣认真地看了魏明几眼，忽然笑了起来。不断地点头赞道：“好，这才是全心全意为朕办事的样子。” 朱棣背着手走了两步，转身朝魏明说道：“魏明听封！” “臣在。”魏明深吸口气跪下，抱拳说道。 “升魏明为工部左侍郎，暂署理工部事务。”朱棣郑重说道：“朕将整个工部都给你，务必别让朕失望。” 工部管理天下匠人，这一下别说大匠了，就连普通匠人、学徒每一个都要受到魏明的管束。 魏明对没有得到爵位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能够一跃而成工部左侍郎，也是非常满足了。爵位的事情不急，可以慢慢来。 甚至朱棣都担心魏明会有别的想法，又安抚了他一句，解释道：“高祖皇帝定下铁律，非军功不得封爵。不过你的功绩朕都记在心里，只要你不负朕，朕必不负你！” “多谢皇上隆恩，下官定当同心戮力为皇上效力。”魏明俯身拜下去。 “起来吧。”朱棣笑着摆摆手。 “谢皇上。”魏明行完礼之后，才从地上起来。 朱棣笑着对魏明说道：“你还有什么难处，可以一并说出来。” “钱。”魏明毫不客气地点头。 “要多少？朕回头就让太子调拨给你。”朱棣十分大方，只要把他需要的东西造出来，什么条件都好说。 魏明停顿了一下，没有直接说出数字，而是说道：“永乐神火枪的造价得二十两，永乐神武大炮是一百两，至于掌心雷就很便宜一钱银子一个。” “多少？”朱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魏明。 按照魏明说的价格，一万杆永乐神火枪这就是二十万两银子，五百门永乐神武大炮就是五万两，十万掌心雷倒是便宜才堪堪一万两而已。 不过这样加起来，就是二十六万两。就这么点东西，还不算火药的钱，朕就要花出去二十六万两银子？ 丘福更是直接朝魏明，骂道：“好你个魏明，皇上才刚刚升了你官，你就是这样回报皇上的？你是不是天真地以为皇上不知道火枪的价格？告诉你，寻常火枪也就一两银子多一点，不会超过一两五钱银子。” “咱看你这是欺君罔上，想要中饱私囊！” 就连朱棣看向魏明的眼神也变了。 魏明却等丘福说够了，才不慌不忙地朝他问道：“说完了没有？” “你！”丘福一口怒火堵在喉咙，差点没有背过气去，“好，好，好！本公就好好看看，你怎么狡辩！” “狡辩？”魏明呵呵冷笑一声，朝丘福嗤笑道：“你也说了，那是普通火枪的价格。但是永乐神火枪，是普通火枪吗？” “光是这枪管，就要造十根才能够成功一根！这样算起来，二十两银子一杆的造价，还算贵吗？” 朱棣顿时反应过来，低头想了想，要按照魏明的说法倒也合情合理。 第五十二章战法 朱棣低头看了手上的永乐神火枪一眼......这东西威力的确是极大，但是造价也是高得离谱，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抬头看向魏明，朱棣发出一声长叹道：“现在朝廷刚刚安定，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恐怕朕没有这么多钱粮给你。” 朱棣满脸的无奈，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样三件火器啊。按照他的想法，这些数量只是初步的尝试。等魏明造出来，并且确定效果好的话。那他想要造的数量，甚至是现在的十倍。 不过朱棣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初步的这些数量他都不怎么负担得起，更别说想要造十倍的量了。 魏明看了一眼满脸失落的朱棣，认真想了一下说道：“或许等以后改进工艺之后，价格会降下去。但是现在，臣真的没有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朱棣自然是懂的。他点点头，没有责怪魏明的意思，说道：“朕先从内库调给你十万两，你就先按照这些钱来造，能够造多少算多少。” “臣遵旨！”只要有钱就好说，魏明最怕朱棣见火器造价这么高，就后悔不造了。 一口气花出去十万两，朱棣吸口气都觉得心肝疼得厉害。转头朝朱能和丘福说道：“你们今日也看到火器的威力了，对于火器的战法，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朱能早就开始在想这个问题，只是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真正想清楚。于是他朝皇上拱手，说道：“臣还需要一些时间回去好好想一下，一旦有所进展，臣定来禀报皇上。” 朱棣目光又看向丘福。 丘福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他刚才就只顾着盯紧魏明了，还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朱棣也不让他为难，大度地挥挥手说道：“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吧，有消息了就告诉朕。朕也要好好想想，咱们一起探讨。” “是。” 张辅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睛，从头到尾朱棣都没指望他。 “回宫吧。”朱棣朝着马和吩咐。 “臣，恭送皇上......” 朱棣坐着御辇走了。 丘福朝魏明冷哼一声，转头翻身上马直接离开。 朱能看着丘福气冲冲地离去，朝魏明问道：“你是怎么得罪他了？” 魏明苦笑着说道：“如果我说，我有限的几次见到淇国公，皇上和公爷都在，公爷会信吗？” 朱能没有继续探究，只是淡淡地点头说道：“放心，淇国公虽然冲动易怒了一点，但是他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只要皇上没有点头，他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顶多就是在言语上让你不舒服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多谢公爷提醒，下官省得。”面对朱能的好意，魏明当然不会不识好歹，连忙回礼。 至于朱能的话，魏明会信一部分，但也不会完全指望。 朱能和丘福地位相差不大，丘福在朱能眼里的样子，并不能直接套到魏明身上来。魏明什么身份，朱能又是什么身份？丘福在朱能面前会有顾忌，在魏明面前可不一定有。 张辅见朱能走了，他也朝魏明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便急匆匆地想要离开。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魏明转身叫住正要翻身上马的张辅。 张辅回头，满脸笑容地朝魏明说道：“你刚才没有听到吗？皇上让咱们回去想火器的战法。老哥我能不能起来，就看这一哆嗦了，还不紧紧抓住？” “放心，老哥知道你让皇上传话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让我在皇上面前露个脸。这份恩情，老哥会牢牢记在心里的。”张辅右手握拳，朝着自己胸口上捶两下，“不过现在老哥真的很急，下次一定好好报答你！吃肉、喝酒，还是去青楼、教坊司，都算在老哥头上！” 说完，张辅就要骑马离开。 “回来！”没有办法，魏明只好朝着张辅大吼一声。 张辅满脸无奈，他现在心里焦急万分。要知道这个时候，若是他能够抢在成国公和淇国公之前想到适合火器的战法，哪怕是还不够成熟，也能够在皇上面前留下一个深刻印象。 说不定就能够借此机会领军，一展他的抱负了！ 可是面对魏明的话，他又不能不听，毕竟他是将魏明当成了真正的好友。 张辅翻身下马，走到魏明面前，叹了口气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行吗？” 魏明笑意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古怪地说道：“你们是不是有点看不起我这个改良火器的了？难道你以为我就只会改良火器，不懂火器的战法？” “你还懂火器战法？”张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满是怀疑的口吻说道：“你懂战阵吗？” 他对魏明的了解，这就是一个书生，根本就没有在军中厮混过，怎么就会懂战法呢？ “我是不懂战阵。”魏明呵呵一笑，转而说道：“谁告诉你不懂战阵，就不懂火器战法的？” 张辅听着十分无奈，摇头道：“你连战阵都不懂，怎么可能懂战法？” “什么是火器战法？”魏明反问了一句。 张辅连忙摇头，说道：“我还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想到的。” “那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火器战法。”魏明呵呵一笑，说道：“火器战法，就是竭尽全力的把火器的威力挥发到最大！” 把火器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原本张辅是不信魏明懂战法的，但是这句话却如同一道惊雷一样落进他脑海，瞬间炸出无数灵光。 但是这些灵光都如同闪电一样转瞬寂灭，张辅就算是想抓也抓不住。 他顿时变得抓耳挠腮，整个人都焦躁起来，两手抓住魏明的手臂，轻声细语地哀求道：“好兄弟，快，快把火器战法告诉老哥......” “现在相信我懂了？”魏明好笑地看了张辅一眼，笑盈盈地道。 “信了，信了！你就赶快告诉我吧。”张辅连连点头，就如同啄米的小鸡一样。 魏明却说道：“火器战法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楚的，先回去再说。” “这倒也是......”张辅下意识地点头。战法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够说得清楚的话，那么皇上就不会让成国公和淇国公回去再想了。 忽然，张辅回过神来，连忙对魏明连拉带推，“走走走，快回去，好好和老哥说说。” 魏明侧头笑嘻嘻地看着他，故意说道：“怎么？现在不忙着回去想战法了？” “有你这个现在成的在这里，我还胡乱想什么？快点走，我已经等不及了。”张辅再次催促。 魏明直接把张辅带到家里。 老爹看到堂堂信安伯竟然跟在儿子屁股后面，还一副弯腰塌背的样子，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就连张辅给他问好，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魏明不得不提醒他，叹着气道：“爹，张辅在问候您呢。” “啊？哦！”老爹手忙脚乱地把手在身上整理一下，连忙躬身拜下：“草，草民魏琮，拜见伯爷。” “哈哈，魏老不用多礼，快快请起！”张辅大笑一声，就要主动上前亲手将魏琮扶起来。 魏琮见此架势，哪里敢让伯爷亲手来扶，连忙自己直起身来。 张辅也只好作罢，侧头看向魏明得意扬扬地挑了挑眉头。意思好像是在说：看到没有，老哥是伯爷，你爹见到都要行礼...... 魏明眉头一皱，顿时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目光，示意他：你是不是不想要火器战法了...... 张辅顿时脖子一缩，连忙躬下身来，面上带着谄笑。 “爹，你让家里弄些酒菜，我......”魏明一边朝老爹说道，一边看向张辅：“我和信安伯，有些事情要谈。” “好好好，老夫这就吩咐下去。”魏琮虽然不知道自己儿子怎么会和信安伯如此熟络，但不管怎么看这对魏家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你们谈，你们谈就好。” 魏明顿了几秒，才说道：“那，我就带信安伯去书房了。” “去吧，去吧！”魏琮眉开眼笑地朝着儿子挥手。 魏明带着张辅刚刚离开，魏淼就一个闪身来到老爹身边，好奇地问道：“爹，跟着哥的那人是谁啊？” “信安伯。”魏琮两手交叠在前面，身躯微微后仰，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 “信安伯是谁？”魏淼平日显然对勋贵不甚了解，连忙问道。 魏琮侧头看了女儿一眼，解释道：“信安伯张辅，他爹就是大名鼎鼎的张玉。可惜，战死了。” “啊......”听到死人，魏淼柳眉微微蹙起，心情有些不好受。 “去，让下人给你哥他们送一壶热茶去。”魏琮吩咐女儿。 “好嘞。” 魏明带着张辅来到书房。 张辅朝着书房扫了一眼，忽然叹息起来，摇头说道：“你这里怎么是家徒四壁啊？” 魏明一愣，随后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自己这书房挺好的啊，有门窗户、有桌椅，怎么就家徒四壁了？虽然门窗和桌椅都陈旧了一点，并没有换新的，但是也算不上家徒四壁吧？ 张辅见魏明一脸的不服气，便伸手指指点点起来，啧啧有声地道：“你看看你这周围的墙壁，连一幅山水画都没有。就算是没有山水画，你挂上几幅字也行啊。就算你弄不到名家的墨宝，自己写两幅字挂上去也可以嘛。” 我写字挂上去？魏明顿时发出一声低笑，调侃着说道：“我写两幅字给你，你拿回去挂上，好不好？ “那倒不用。”张辅摆摆手就拒绝了，“我挂的都是名家字画，你的字想要挂上去，还是等你成了名家再说吧。” 呃......本来魏明是想要恶心他的，没有想到竟然反而被他恶心到了。这张辅会不会说话，火器战法他还想不想要了？ “怎么？难道你对成为名家没有信心？”张辅满脸疑惑地望着魏明。 魏明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误会他了，他刚才不是在侮辱自己，而是真的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名家...... 我自己都没有这个信心...... “还有你这些博古架上，怎么都是空空如也呢？”张辅见魏明没有说话，继续指着博古架说道：“灰都这么厚了，你就算是不摆点古玩上去，之上也应该摆点玉石瓷器啥的。” 这一次魏明聪明了，不去接张辅的话，免得备受打击。 “还有这地上，应该弄个毛毯垫着的......” 还有完没完......魏明心里火气蹭得上来了，冷笑道：“你要是有多余的毛毯，送给我垫着，我也不会介意的。” “好啊。”张辅竟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连连点头，“你还真说准了，我府上还真有不少毛毯，都是新的，回头给你送点过来。” 还真的送啊，那魏明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连忙凑上去，指着刚才张辅看过的博古架说道：“伯爷您看看，这架子都空了......” “小事，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古玩玉器过来。瓷器什么，摆上去平白丢了身份。”张辅豪气地挥手，半点犹豫都没有。 “那，我这墙上呢？”魏明连忙拉着张辅转了一圈。 张辅同样毫不犹豫地说道：“我那库房里还有几幅山水画，虽然不是大家的手笔，但也是名家的真迹，回头就让人给你送来。” 好家伙，这一圈下来，张辅竟然一口气送出来这么多东西。 第五十三章朱棣的惊喜 魏明都惊呆了，把手放在他额头上。 “你这是干什么？”张辅一拍手，把魏明的手打掉。 “你这是干什么！”魏明的声音比张辅更大，不解地问道：“你没病吧？无缘无故地送我这么多东西？” 张辅笑了笑，施施然坐到椅子上，一手撑在椅子上，一边笑道：“瞧你说的，不过就是一些东西嘛，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再说了，看到你这么困难，我这个当兄长的，还能不表示表示？” 魏明会心一笑，心里非常感动。 正在这个时候，下人端着一壶茶进来。 魏明亲手为张辅倒上茶，笑着递给他。 张辅接过之后叹息一声，并没有喝，而是说道：“你还是快点把火器战法告诉我吧，要不然这茶我可喝不下。” “火器战法嘛，小事一桩。”魏明径直走到书架位置，翻找了一下。 “找到了。” 魏明转过身来，随手把一本册子丢给张辅。 张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册子上的几个大字“火器步炮兵操典”，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早就准备好了？” 魏明嘿嘿干笑两声，随意说道：“平时没事的时候想了一下，就写下来了，你可以看看合适不合适。”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随意放在书架上？”合不合适张辅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他的脑子快要疯掉了。 “有问题吗？”魏明淡淡地说道。 张辅顿时感觉到喉咙被堵了一下，他默不作声低下头，将册子拿起来打开。第一眼就让张辅感到震惊，“这......这......” 张辅飞快地翻动操典，一目十行飞快的看了一遍。 见张辅看完操典之后，两眼呆滞默不作声。魏明端起茶杯朝廷示意了一下，笑着问道：“怎么样？” 张辅顿时回过神来，脸上露出苦笑。眼神复杂地看了几眼手上的操典，无声的吸了口气，使劲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就奇怪了，东西放在你的手里，你看也看了，现在告诉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魏明奇怪地看着张辅，你不是精通战阵吗？怎么连操典都看不懂？ 张辅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魏明解释，立刻起身道：“我先拿回去琢磨一下。” 说着就要往外走。 魏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饭吃了再回去啊，都让人做了......” 张辅却头也不回，只是朝魏明摆摆手道：“这次就不用了，下次再说。” 然后不顾魏明的分说，直接急匆匆地离开。 魏明见劝不住他，只好将他送出大门。看着张辅骑马扬鞭跑了，不由得嘀咕一声：“这么着急的干什么......” 张辅回到府里，立刻把他自己关进书房，还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靠近。 就这样张辅挑灯看了一夜，还是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想了一下，拿起册子就朝外面走。 御书房。 马和走进来，在朱棣身边轻声说道：“皇上，信安伯张辅求见。” 朱棣听到之后，手为之一顿，无声叹了口气道：“张辅啊......” 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在他身陷重围的时候，带兵拼死冲开一条血路，然后又为他断后的人。 张玉。 “世美！” 马和听到朱棣念起张玉的字，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断。 过了片刻，朱棣低头伸手轻轻在眼角擦拭了一下，调整好心情说道：“传他进来。” “是。”马和走到殿门外面，高呼一声：“传，信安伯觐见~” 张辅走进来就要跪下行礼。 朱棣看到张辅，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张玉，顿时摆手道：“免了吧。” 张辅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才躬身道：“谢皇上。” 朱棣上下打量张辅，越看越觉得他和张玉很像。忽然他看到张辅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不禁好奇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正好，张辅来找皇上，也是为了说这件事的，就连忙说道：“回皇上，是火器战法。” “火器战法？你这么快就想出来了？”朱棣大为惊讶，赞赏地看着张辅点点头，笑着说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世美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成材也会欣慰的。” 听皇上提起自己的老爹，张辅神色暗了一下。当初老爹战死的时候，他也在军中，只是并没有和老爹在一起，是后来才听说消息的。 张辅一直都在为当初的事情后悔，他认为当初若是和老爹在一起的话，他就能够把老爹救出来，老爹也就不会死...... 朱棣看到张辅的神色，顿时明白他的话勾起张辅的伤心了。连忙咳嗽两声，带着歉意地说道：“你也不用太伤心了，世美虽然不在了，但他是为朕而死的，朕是不会辜负你们的。” “谢皇上。”张辅连忙收敛好心情，眼睛泛红拱手回道：“皇上误会了，这并不是臣想出来的。” 说着，张辅双手捧起册子。 马和在得到朱棣的授意下，走下来将册子拿过去放在御前。 朱棣打开看了一眼，他也和张辅一样瞬间被震撼到。不过他比张辅有臣服，没有焦急地飞快翻看一遍。而是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看，直到看完之后。 朱棣眼睛慢慢闭上，随后睁开看着张辅，沉声问道：“这册子是哪里来的？” “是魏明给臣的。”张辅老老实实地回答。 “魏明？不可能！”朱棣想都没想就摇头否定了张辅的话。 朱棣的领兵打仗经验要比张辅更多，也更加老练。他一眼就看出来，这火器战法写得极好，甚至连士卒装备训练都有明确的要求，这哪里是一个从来没有进过军营的文官能够写出来的。 张辅倒是没有看出来这点，他见皇上不信，只好再次说道：“臣万万不敢欺君，的确是魏明给臣的。而且他亲口说了，这是他写的。” “这真是他写的？”这一下，轮到朱棣吃惊了。 他低头再次把操典看了一眼，若不是这话是张辅说的，他还真的不会相信。 难道魏明这小子......竟然还是一个文武全才？朱棣心里暗暗想到。 张辅干脆将他当初问魏明的话，一并说了出来：“......当初臣问他为何能够写出火器战法，他给臣的答复是，火器是他造的，他最为清楚火器的威力和优劣。所谓战法不过是竭尽全力发挥火枪的威力优势，减小劣势短板而已。” 朱棣听得浑身猛然一震，豁然起身急切地问道：“这话真的是他说的？” “千真万确！”张辅重重点头。 “哈哈哈......”朱棣大笑出声，笑了片刻之后再低头看着手里的操典，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小子还真是......处处给朕惊喜啊！” 第五十四章魏琮的尴尬 “好好好！”朱棣拿着册子高兴地朝张辅说道：“这东西先留着朕这几日，回头让人给你送一份抄本过去，朕记你一功！” “谢皇上。”张辅连忙躬身，“臣告退。” “嗯，回去吧。”朱棣点点头，嘱咐一句：“记得好好琢磨一下火器战法，朕有用你的时候。” 听到皇上的话，张辅顿时一愣，随即顿时大喜起来，连忙拜道：“是，臣一定认真揣摩，必不负皇上期望！” 他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重新掌兵建功立业吗？现在总算是得到皇上的明确答复，他岂能不高兴？ 朱棣看到他满脸的兴奋，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是在怪朕没有让你掌兵？” “臣不敢。”张辅连忙低下头，拱手行礼。 朱棣从他的话里面听出几分埋怨，摇了摇头说道：“你要埋怨就埋怨吧，朕这是为了你好。当初朕就已经对不起你爹了，更加不能对不起他的儿子。朕不让你掌兵，是不想让你继续战场上舔血，你知道吗？” 说着，朱棣心情十分低落，声音低沉地说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朕只想让你好好地活着，这样对你爹也有个交代。” “多谢皇上厚爱！”张辅眼泪纵横，顿时朝着朱棣跪了下去，豁然抬起头倔强地望着朱棣，说道：“可是皇上，臣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宁愿为皇上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垂垂老死在床榻上！” 朱棣深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亲手将张辅扶起来，重重拍了拍张辅的肩膀，说道：“朕知道了，先回去吧。” 看着张辅走出殿门之后，朱棣才回到椅子上坐下。沉默良久后，轻叹一声问道：“马和啊，你说朕该怎么办？” 见马和没有说话，朱棣再次问道：“换成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臣也宁愿为皇上战死沙场。”马和语气虽轻，但是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朱棣侧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了决定。 随即再次拿起操典仔细看了一遍，竟然又有新的收获。朱棣不禁惊讶，摇摇头笑道：“没想到，这魏明还是一个文武全才。” “恭喜皇上得此英杰。”马和也替皇上高兴。 不过朱棣的眼眸里还有着一股莫名的意味，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什么？你是工部左侍郎了？正三品？还署理工部事务？”魏琮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这才多久啊，几个月而已，自己儿子就从一介白身一跃而成朝廷正三品大员！而且还执掌整个工部，几乎是名义上的工部尚书？ “如假包换。”魏明笑吟吟地道。 魏琮看着儿子那张年轻，还带着稚气的脸。顿时苦笑道：“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竟然能够执掌工部，这要是说出去，谁会相信？” “爹！”听到老爹如此贬低大哥，魏淼顿时不答应了，“我个本事大，朝廷不是说任人唯贤吗？我哥本来就是贤才，别说是左侍郎了，就算是工部尚书大哥也做得！” 说完，小脸一仰，得意扬扬地朝老爹挤出一个白眼。 魏琮溺爱地看了魏淼一眼，心里直摇头。若是朝廷真的是用人唯才的话，那身穿朱红朝服站在奉天殿里的就应该是那些皓首穷经的老学究，而不是现在的那些人。 “你真的成了工部左侍郎？”哪怕是到了现在，魏琮还是有些不信。 魏明淡淡一笑，说道：“爹，儿子和你开这样的玩笑，有意义吗？” 魏琮听了微微点头，的确，若是玩笑的话，那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以年龄来看，魏明能够当上正五品的郎中也已经是世所罕见了。 “执掌整个工部，这份重任可不轻啊，尤其是现在朝廷百废待兴的时候，你千万要谨慎行事啊！”魏琮有些担心地望着儿子，就怕他年轻容易意气用事。 魏明心道：虽然我生理年龄的确年轻，但是心理年龄可一点都不年轻。上辈子也是经历过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哪里会轻易被人算计？ 笑着点了点头，魏明回道：“儿子明白，爹你就放心吧。” 魏明越是这样说，魏琮心里就越是担心。可是现在木已成舟，他也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希望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多提醒魏明。 看着儿女脸上喜气洋洋的样子，魏琮忽然发出一声感叹：几个月之前自己被人诬陷身陷囹圄，家里只留下儿子女儿，眼看就要破家灭门。没有想到转眼之间，不仅全家平安无事，甚至儿子竟然一跃而成为朝廷重臣。 世事变幻无常，简直比梦境还要突兀，还要迅速。 “对了，你的学业准备得怎么样了？来年就是开春了，皇上为了安抚天下民心，极有可能会开恩科啊！”魏明忽然想起老爹准备赴考这件事连忙问道，还不由得调侃一句：“到时候老爹你金榜题名，咱们父子同朝为官，那该是何等荣耀！” 魏琮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满地瞪了魏明一眼。 魏明不明所以，还问道：“怎么？难道老爹你没有准备？这可不行啊......” 魏明皱起眉头，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业精于勤荒于嬉！学问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老爹你不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来年如何能够高中？” 魏琮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他面红耳赤地瞪着魏明，不满地说道：“你不是已经做了工部左侍郎了么，老夫考不考得中进士、当不当官，又有什么区别？” 魏琮本来就没有想着做官，如果他想要做的话，哪怕是举人的功名做官是绰绰有余的。魏明还只是一个秀才呢，不也做到如今的地步？ 魏琮之所以想要考取进士做官，那是因为经历过何非的事情，人认为家里没有做官很不踏实，容易被人轻易拿捏。 但是现在魏明都做到工部左侍郎了，他认为他没有必要再去考进士了。就算是他考中进士，那也要从七品官做起，等到他成为正三品，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爹，话不能这样说啊？咱们父子同朝为官，也能够传为一时佳话，不是吗？”魏明想要再劝劝，“再说了，人人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到时候有儿子给你撑腰，没有人敢打压你。” 魏琮的嘴角抽了抽，有你在的确是没有人敢打压老夫，但是他们一定会笑话老夫。父子同朝为官，的确是一桩美谈，但那是父亲身居高位，儿子官位在先。 自古以来，有谁见过儿子堂堂正三品左侍郎，而当爹的却是一个七品小官的美谈吗？ 笑谈还差不多！ “老夫懒得和你说，你好自为之吧！”魏琮一拂袖，怒气冲冲地走了。 “咦？”魏明不明所以地看了老爹一眼，满脸不解地侧头问妹妹：“爹他这是怎么了？今天谁得罪他了吗？” 魏淼哪里懂这些，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连连摇头。 第五十五章道衍 坤宁宫。 皇后徐妙云看着朱棣满脸笑容地走进来，顿时笑着迎上去问道：“皇上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哦？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朱棣好奇的问道。 徐妙云一边帮朱棣吧外套脱下，一边笑着说道：“自从来到这京城之后，皇上还是第一次笑着来臣妾这里。” “哦？”朱棣下意思地伸手在下巴上摸了一把，随后笑着叹了口气道：“朕也想要笑啊，可是以前朕真的很难笑得出来。” 徐妙云当然知道朱棣以往为何整日愁容满面，微微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笑着问道：“那今日皇上为何如此高兴呢？” “哈哈哈，因为一个小子。”朱棣故意吊着徐妙云的胃口，朝她眨了眨眼睛。 小子......徐妙云顿时好奇起来，如果是美人让朱棣心情好的话，她还能够理解一些。小子......算怎么回事？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皇上如此高兴？” 朱棣便将魏明改良火器，并且献出战法的事情，和徐妙云说了一下。 徐妙云也是将门虎女，对于战阵并不陌生。她一听到魏明改良出火器的威力，顿时就明白这会对大明军队的战力提升到何等地步。 “魏明......”徐妙云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笑着朝皇上道喜：“恭喜皇上得此英才！” “哈哈哈，朕也没有想到他会给朕如此大的惊喜。”朱棣一边拉着徐妙云入座，一边笑着说道。 “既然是贤才，那皇上可要好好待他，好让他为大明出力。”徐妙云声音温柔，叮嘱朱棣一句。 朱棣连连点头，“放心，朕已经升他为工部左侍郎，暂时署理工部，不会亏待他的。” “工部左侍郎？”这一下，轮到徐妙云吃惊了，她小声问道：“刚才听皇上说是个小子，不知道这魏明多大年纪？” “年纪？”朱棣想了一下当初锦衣卫向他禀报的信息，说道：“虚岁十九，实际上十八岁吧。” “十八......”徐妙云吃惊地望着朱棣，犹豫了一下说道：“皇上，十八岁的工部左侍郎，这是不是太年轻了？” “朕也知道他太年轻了。”朱棣点点头，叹道：“若是他现在有四十岁的年纪，朕根本就不会升他为左侍郎，直接让他当工部尚书。” 徐妙云见朱棣误会她的意思了，顿时苦笑一下也不争辩。转而说道：“对了，皇上，今日天界寺传来消息，说道衍要在寺内为皇上祈福。” 本来朱棣的心情是很好的，听到道衍两个字，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冷哼一声道：“他真要想帮朕，就不应该在寺庙里给朕祈福，而是应该入朝来协助朕！” 徐妙云知道皇上和道衍之间是怎么回事，皇上想的是道衍就应该还俗接受封赏，并且入朝为官来帮助皇上稳定朝局。 建文旧臣大部分都逃之夭夭，朝廷各部为之一空，就连那些投降的建文旧臣，恐怕也不能完全信得过。 这个时候，若是道衍愿意入朝为官，那么皇上就会轻松很多。但是道衍偏偏坚决不肯，宁愿挂单到天界寺，也不愿意踏入京城一步。 皇上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埋怨道衍，平常根本不愿意提起他，哪怕是偶尔提起心情也会变得很差。甚至皇上现在独自支撑着朝廷，也是有着和道衍赌气的因素，他想让道衍看到，哪怕是没有道衍他也能够将天下治理地很好。 而对于道衍的想法，徐妙云也多少猜到几分。道衍这是担心他功劳太大，皇上封无可封，这才选择功成身退。 对道衍来说，现在他退下来还能够保住皇上对他的情谊，若是等到将来两人有了矛盾，那才是得不偿失。 而徐妙云自然是希望两人能够和好如初，就像当年两人在北平的时候一样。徐妙云也一直在为这个目的努力，这才有了刚才她说的话。 “皇上，道衍大师也是为了皇上龙体安康，大明越来越好嘛。” 朱棣看了徐妙云一眼，对于她一直想让自己和道衍讲和也是心知肚明。摇了摇头，叹息道：“朕自认并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但是道衍却总是认为伴君如伴虎，不肯来帮朕......朕是这样的人吗？” “皇上一片赤子之心，日月可鉴。”徐妙云螓首轻轻点了一下说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也不能怪道衍，毕竟世人皆是这样认为的，他也难以免俗啊！” “什么难以免俗？”朱棣不认同这个说法，立刻高声喝道：“魏明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朕？朕看那老和尚就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越活越回去了。” “好好好，皇上说什么都对，就当他胆子小吧。”徐妙云见皇上又要生道衍的气，立刻暗笑着安抚。 朱棣心里却忽然把魏明和道衍进行比较，两人对他的态度还真是南辕北辙。而徐妙云的话却让朱棣脑海里闪出一个想法，他很想知道当道衍看到魏明改良出的火器，会是一个什么想法。 ...... 次日一早，朱棣没有处理任何政务，直接吩咐马和准备马车，便微服来到天界寺。 没有提前告知道衍，朱棣拿着火器操典径直走进道衍的禅房。 看到道衍坐在巨大的一个“禅”字下面，眼帘垂下手里拨弄着佛珠，正在默念佛经。 朱棣没有出声，直接做到道衍对面的凳子上。 过了片刻，见道衍还是一如刚才的样子丝毫没有动弹，朱棣笑了笑道：“这就是你为朕祈的福？” 道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朱棣，嘴上默念经文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直到他念完之后，才说道：“祈福重在心诚，贫僧诚心为皇上祈福，在哪里不是一样？” 朱棣怒了，豁然坐直身躯，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道衍，大声喝道：“你若是真想要帮朕，就应该来朝堂上。而不是躲在这里，整天念你那没用的佛经！” 道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他连忙将眼帘垂下，低头说道：“贫僧尘缘已尽，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到皇上。” “狗屁的尘缘！”朱棣再也绷不住了，立刻站起来走到道衍面前，破口大骂：“当初在北平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朕说的。那时候，你怎么不和朕讲什么尘缘？” 那时候的道衍，整天穿着一身袈裟，但是却从来不干念经的事。整日里都是撺掇着他造反，那时候道衍嘴里可没有什么尘缘已尽的狗屁话！ 道衍无奈地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朱棣。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说出口。 朱棣却大声地说道：“朕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只要你肯来帮朕，朕绝不负你！” 道衍听了，再次把头低下去，淡淡地道：“皇上麾下人才济济，贫僧不过是一无是处的和尚。皇上只要用好朝中大臣，必然能够再创盛世，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呢？” “好好好！”朱棣怒了，指着道衍喝道：“你是不是还在埋怨朕杀了方孝孺？” “贫僧没有埋怨皇上。”道衍淡淡地说道，双手合十道：“贫僧劝皇上留方孝孺一命，那是因为杀了他得不偿失。不过既然皇上执意要杀他，那贫僧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朱棣看了道衍一眼，脸上慢慢浮现笑容：“朕姑且信你。不过朕告诉你，杀方孝孺朕不后悔！” “皇上不后悔就好。”道衍眼神复杂地看了朱棣一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按照他的想法，朱棣留方孝孺一命，更加容易收拢天下读书人的心，这对朱棣坐稳江山是有着非常大的好处的。 “朕当然不会后悔！”朱棣怒目一瞪，大声说道：“当初他方孝孺不肯为朕所用，那又如何？现在大明天下，不一样稳如泰山吗？少了他一个方孝孺，朝堂各部也一样运转如常。” 道衍心里长叹一声，皇上看似在说方孝孺，其实何尝不是在说他呢？他不肯入朝为官，朱棣肯定会心有芥蒂的。现在之所以没有直接挑明，那是因为朱棣还顾念着他曾经的功绩。 朱棣看了道衍一眼，忽然说道：“最近朕还真的发现了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恭喜皇上。”道衍微微躬身，心里却想着：果然，皇上还是对他有了怨愤，专门拿这样的事情来刺激他。 接着，朱棣便十分高兴地把关于魏明的事情仔细说给道衍听。言外之意便是，没有你道衍，朕还有别人，并不是非你道衍不可的！ 道衍起先并没有在意，他认为朱棣是为了刺激他，才把魏明说成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大才的。“看看，这就是魏明写的火器战法，你好好看看。”朱棣笑眯眯地看着道衍，将手里的火器操典递过去。 道衍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去接。他皈依佛门，按照道理来说应该远离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可是他听了朱棣说魏明造出的火器威力那么夸张，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战法，才配得上这样的火器。 别看道衍现在身披袈裟，整日吃斋念佛，但他也是跟随朱棣上过战场的人。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像他这样上过战场的人，对于神兵利器本来就比别人更加痴迷。 朱棣也不着急，就这么把火枪操典递到道衍面前。 果然，道衍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没有忍住接下。 打开操典，道衍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他合上操典，闭上眼睛似乎在冥思什么。 “怎么样？这火器战法如何？”朱棣笑呵呵地问道。 “好重的杀气！”道衍眼睛没有睁开，嘴唇却有些哆嗦着道。 “杀气？”朱棣没有想到道衍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是战法，当然要有杀气。” 道衍睁开眼睛，看向朱棣，发出一声长叹，摇头道：“贫僧不是这个意思，贫僧的意思是，写这战法的人，杀性很重！” “你是说魏明的杀性重？”朱棣哈哈笑了起来，指着道衍道：“没想到你这老和尚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实话告诉你吧，魏明就是一个还不到弱冠的年轻人，他是一个读书人，连战场都没有上过，哪里来的杀性？” 道衍却一脸凝重地摇头，“没上过战场，不代表他没有杀心，读书也不能就说他仁慈。” “皇上您看这册子，贫僧一页一页地看过来，发现通篇就只写了两个字。” “什么字？”朱棣疑惑起来，他对道衍还是非常信任的。而且以他对道衍的了解，极少看到道衍的神色如此沉重。 “杀人！”道衍从牙齿缝隙里面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见朱棣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道衍抬头死死地盯着朱棣道：“用最简单、最迅速、最高效的手段去杀人！在此人眼里，对面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牲畜，可以毫五负担地全部杀光！” 朱棣皱着眉头，一把将火器操典拿回去，自己又看了几眼，然后说道：“这又如何？” 道衍深吸口气，笑着说道：“皇上可否让贫僧看看这位大才？” 朱棣想了一下，点头：“好，有机会让你见见。” 第五十六章执掌工部 工部。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不知道这位新晋左侍郎暂代署理工部魏大人的这第一把火会烧向哪里...... 工部衙门里面，整整齐齐的两排人在等候着点卯，这些人心里念头各自不同，纷乱复杂。 有担心新来的魏大人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的...... 有希望趁机给魏大人留个好影响，以便抓住机会更进一步的...... 但是所有人的心情都没有一个人复杂，那就是李文！ 李文站在最前面，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早就将工部尚书之位看做是他的了，魏明刚刚冒出一点苗头，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魏明赶走。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魏明提前一步成了左侍郎，看似和他相当，但是魏明署理工部，就连他都要被魏明辖制...... 魏明姗姗来迟，从侧门走到主位上坐下，笑着说道：“让诸位久等了，有点事耽搁了一下，还请见谅。” “大人客气，我等也没有等太久。”几乎所有官员都俯身齐齐回道。 魏明是主官，他可以客气，但是他们这些属官却不能有丝毫怠慢。 笑了笑，魏明低头看着面前的名册，随手翻开：“开始点卯吧。” “唐澄。” “下官在。” “丁钧儒。” “下官在。” 工部官员很少，除了魏明和李文两个侍郎之外，就只有四个清吏司，每个清吏司各一个郎中。 现在虞衡清吏司连郎中都没有，是魏明管着。 很快就点到最后一人。 “李文。” 魏明等了几秒，没有听到李文回话，眼睛微微抬起朝着李文看去。 李文脸皮一阵抖动，见魏明看着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十分艰难地抬起手： “下官在。” 魏明淡淡一笑，一下子将名册合上，说道：“好了，点卯完毕，诸位各自去忙吧。” “谢大人，下官等告退......”众人朝着魏明拱手行礼。 就连李文心里也松了口气，连忙跟着行礼。 正当李文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魏明轻声叫住了他。 “李侍郎还请留步。” 李文刚刚迈出去的脚步顿时僵住，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其他人见到，纷纷侧头看了李文一眼，连忙转过头去假装没有听到，连忙加快脚步离开。 不过十来秒钟，整个堂内就剩下魏明和李文两人。 李文深吸口气，转身朝魏明躬身一拜说道：“下官以往多有得罪大人，还请大人处置。” 魏明笑吟吟地看着他，摇头道：“李大人这说的哪里话，你又没有犯错，本官何来的理由处置你呢？” 若是你犯错了的话......那本官处理你就是名正言顺！ 李文混迹官场多年，不会连这样的话都听不明白。他抿了抿嘴唇，咬牙瞬间朝魏明跪下，痛哭流涕地说道：“下官以前是猪油蒙了心，还请大人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一定痛改前非，一定为大人马首是瞻！” 猪油蒙了心......魏明看着李文，想到他当初带着锦衣卫冲进虞衡清吏司的样子，这可不像是被猪油蒙了心啊。这是不惜和锦衣卫勾结，也要置自己于死地！ “李大人误会了，咱们都是为皇上效力，只要李大人一心一意做事，以往的事情本官自然会既往不咎。”魏明笑呵呵地看着李文。 现在工部就只有这么大猫小猫三两只，李文再怎么说也是右侍郎，还是能够发挥不小的作用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魏明并没有证据。既然不能一下子打死他，那魏明宁愿暂且先放一放，等到李文按捺不住跳出来的时候，再对他一击毙命。 “多谢大人宽宏大量，下官必定痛改前非，竭心尽力为大人办事。”李文也不管魏明的话是真是假，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去吧。”魏明看着李文淡淡地道。 “下官告退。”李文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魏明目光一直落在李文身上，就这么看着他离开。过了片刻问道：“名怀，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不信。”陈名怀沉吟片刻之后摇头。他在工部待的时间比魏明还要长，他可是从李文来工部开始，一直到现在的。 虽然以前的他并不能接触到李文这样的高官，但是这样他反而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李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以说，从李文来到工部开始，他就将工部视为囊中之物，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大人，李侍郎在工部根深蒂固，大人还要小心才是。” 魏明笑着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为皇上造火器。只要能够尽快造出皇上需要的火器，其他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若是不能，恐怕再小心李文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时候就不是李文的事情了，而是朱棣要找自己算账。 陈名怀听着微微点头，和皇上的旨意比起来李文的确算不上重要。 不过陈名怀还是再次提醒道：“小人曾经听说过唐澄是李文的心腹，大人要小心他。” 唐澄，营缮清吏司郎中。魏明脑海里立刻回忆起唐澄的样子，刚才点卯之后唐澄可是一眼都没有多看李文，便直接离开。不知道他的想要和李文划清界限，还是想要迷惑自己，这样的人的确要小心一些。 “本官明白了。”魏明笑着点头，朝陈名怀示意道。 陈名怀松了口气，他现在可是和魏明绑在一起，魏明若是倒霉了，工部根本没有他这个小小的笔帖式立足之地。 魏明伸手从桌子底下拿出一道任命，扔给陈名怀。 陈名怀下意识接过，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吃惊地抬头望向魏明，结结巴巴地问道：“大人，这，这是？” “司务厅司务，从九品。”魏明笑着说道：“品级是低了点，不过你先将就干着。等到以后有机会，本官再想办法给你升上一升。” 这......这叫将就？陈名怀不敢置信地望着魏明。 工部内设司务厅，设司务两人，协助工部尚书处理事务。也就是说，这司务等于是工部尚书的秘书，只是叫法不一样而已。 别看司务只是从九品，但宰相门房七品官。司务可是工部其他官员和工部尚书之间的联系纽带，除了左右侍郎之外，就算是各司郎中对司务也是客客气气的。 完全是一个品级小，但是权力极大的官位！ 反正用一个郎中和陈名怀换司务，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多谢大人，大人再造之恩，下官赴汤蹈火也难以回报万一！”陈名怀直挺挺地朝着魏明跪下，五体投地说道。 “好了，不用如此多礼。”魏明摆手示意陈名怀起来，“本官说过，只要你用心为本官做事，本官是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陈名怀感动地一边流泪，一边感谢魏明。 要知道像他这样的笔帖式，最难的就是由民到官这一步。工部里面的笔帖式，不乏干了几十年，从年少有为熬到垂垂老矣却还只是一个笔帖式的。 而陈名怀现在还不到三十岁，也就是说未来只要他稳步晋升，到老也有极大的可能混个六品官做做。 魏明安抚住陈名怀的情绪之后，沉吟着说道：“本官现在肯定不能够像以前那样整天待在虞衡清吏司里，那边你要帮本官多照看着。” “是，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陈名怀掷地有声地说道。 正是因为对陈名怀放心，魏明才会把这件事交给他。陈名怀本来就是虞衡清吏司的人，对虞衡清吏司的事务非常了解，后来跟着自己更是明白自己对虞衡清吏司的态度，由他来照看着是最好不过的了。 “还有就是李文。”魏明盯着陈名怀的眼睛，嘱咐道：“派人给本官盯着他，不求他为本官做事，但绝对不能让他从中捣乱。等忙完眼前的事情，本官再来收拾他。” “是。” “下去做事吧。”魏明笑着朝陈名怀点头示意，笑着说道：“先去把你的官服领了。” “下官告退。”陈名怀捧着任命，小心翼翼地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出去。 没过多久，陈名怀穿着一身官服来了。 魏明看到他的样子，一边点头一边啧啧有声地道：“不错嘛，果然是很有威仪。” “在大人面前，下官哪里有什么威仪。”陈名怀知道魏大人是在调侃他，连忙苦笑一声说道。 然后他连忙躬身，拱手一礼说道：“大人今日刚刚走马上任，对工部其他各司恐怕还不熟悉。大人要不要到各司走走，下官好提起告知下去。” 魏明沉吟一下，觉得陈名怀说得有理。自己执掌工部，若是连工部本事都不熟悉，那就太敷衍了。 正要点头，却忽然看到一个笔帖式急匆匆地走到门口。 “什么事？”魏明朝着门口看过去。 陈名怀连忙转身，看到门口的笔帖式他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询问。 片刻之后，陈名怀挥手将笔帖式打发走。来到魏明身边，低声说道：“大人，外面有宫里的人前来找大人。” 宫里的......魏明顿时起身点头，说道：“本官知道了，巡视各司的事情你先和他们通个气，时间等本官有空闲再说。” “是。”陈名怀拱手一礼，没有跟着魏明离开。 第五十七章 不杀人打什么仗 魏明走出工部大门，一眼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色锦缎的马和。 “马公公，您这是......”魏明快步走上前去，惊讶马和怎么会在这里。 马和淡淡一笑，伸手朝着身后一辆黑色的马车一指，说道：“上去吧，皇上在等你。” 皇上在等我......他等我干什么，这要催火器也不用这么着急啊，我今日才刚上任呢......带着满肚子的疑惑，魏明上了马车。 一掀开帘子，就看到朱棣大马金刀坐在里面，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好。 “臣魏明，拜见皇上......” 还不等魏明行礼完，朱棣眼睛霎时间睁开，炯炯有神地盯着魏明，摆手道：“免了，坐吧。” “谢皇上。”魏明靠着马车壁坐下。 没有听到外面车夫的吆喝声，但是马车却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火器造得怎么样了？”朱棣低沉的声音在车厢中回荡。 魏明微微一愣，还真是为了造火器的事情来的？ “皇上，臣今日才上任，连工部都没有仔细查看过，便被皇上召来了。”魏明苦笑着说道。 朱棣一想也是，旋即不再问造火器的事。转而拿出火器操典，朝魏明问道：“这是你写的？” 魏明一眼就认出这正是自己给张辅的操典而且还是自己亲笔写的原本，不由得地问道：“皇上，这应该是臣给信安伯的东西吧，怎么会在皇上这里？” “朕乃是天子，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朱棣目光幽幽，玩味地看着魏明，“你为何不把这火器操典给朕，而是要给张辅？” 这话就没有办法聊了啊......魏明脑子转得极快，连忙陪着笑脸道：“皇上误会了，臣给张辅最后不也到了皇上手里吗？” 这倒也是......朱棣笑着微微颔首，他当然明白魏明为什么要让张辅从中插一手，不就是为了给张辅一个立功的机会嘛。 “你要是直接把这东西给朕，那朕肯定会给你记上一功，封赏于你。但是现在嘛，这功劳可就是张辅的了......” 魏明干笑一下，连忙说道：“臣能够以不到弱冠之龄执掌工部，已经是皇上厚爱了，不敢再奢望封赏。反而是张辅......” “你的意思是张辅更加需要这份功劳？你把朕当成什么了？”不等魏明说完，朱棣就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皇上，难道张辅是庸才吗？”魏明没有被朱棣吓住，反而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朱棣顿时沉默下来，他当然知道张辅也是难得的将才。只是因为张玉的原因，他才不愿意让张辅去冒险。但现在既然张辅自己有建功立业的想法......朱棣也不会拦着他。 “好了，说说你这火器战法吧。”朱棣岔开话题，把手里的火器操典举了起来。 笑着对魏明说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什么想到？”魏明不解地问道。 朱棣很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你一个书生，是怎么会懂战阵上的事？” “这个......”魏明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朱棣可是马上皇帝，想要在战阵上糊弄住他很难，反正魏明是没有信心的。 朱棣也一眼瞧破了魏明的心虚，他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问起别的事情：“你也不用拿什么看过的杂书来糊弄朕了，朕看的杂书只会比你多。” 顿了顿，朱棣问道：“朕问你，你这火器战法怎么都只注重杀人？” “战场之上，不就是为了杀人吗？”魏明疑惑。 朱棣愣了一下，随后呵斥道：“谁告诉你战场上就是为了杀人了？首先要师出有名，这样才能士气旺盛......” 魏明颇为无语地看着朱棣，战场上不就是你死我活的杀戮吗？讲什么师出有名，有什么用？ “皇上，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战场上为了获得胜利，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臣也只是让火器的威力尽可能的发挥出来，应该算不上什么错吧？” 朱棣顿时止住话语，直愣愣地看着魏明。心道：看来老和尚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这魏明果然杀性极重...... 见朱棣没有说话，魏明也不敢随意出声，缩了缩脖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外面传来几声敲在门梁上的声响。 “到了，下去吧。”朱棣淡淡地说道。 魏明愣了一下，起身道：“那臣这就下去了。” 说完，魏明转身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马车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寺门面前。 “天界寺？” 魏明听说过这寺庙的名字，知道这是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寺庙，也是大明最大的寺庙。 不过......朱棣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带着疑问魏明跟着朱棣走进寺庙里。 来到大雄宝殿，魏明奇怪地发现这里竟然一个和尚都没有，有些不正常啊。 而朱棣对此视如无睹，直接越过佛像朝着后面走去。 魏明自然而然地抬步跟上，却被马和转身拦住。 他笑眯眯地朝魏明说道：“皇上有事要办，你现在这里等着。” 魏明看了一眼朱棣快要看不到的背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笑着点头道：“好的，那下官就在这里等着。” 马和听了，微微点头，连忙转身跟上皇上。 魏明目光扫了一圈，周围都是各种罗汉的泥塑金身，中间的巨大的三尊佛像。站在佛像下面朝着佛头望去，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魏明知道这是埋藏在人心里的巨物恐惧感，佛家正是利用这一点来威慑那些愚昧百姓，对此他毫无感觉，轻飘飘地将目光挪开。 无所事事，魏明便在这大雄宝殿里面胡乱转悠起来，将所有凶神恶煞般的罗汉看了一遍，等到再次转到前面来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袈裟的老和尚正跪在佛像面前诵经。 魏明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好笑的意味，走到和尚身后就这么看着他跪在蒲团上诵经。 等了片刻，老和尚就好像没有察觉到魏明一样，对他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 真是沉得住气啊......这是想要我先开口吗？魏明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偏不出声，直接转到老和尚面前。 本来魏明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没有想到转到老和尚面前之后才发现，对方竟然是闭着眼睛的。 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既然你要装瞎子，那我就将你当成是瞎子。 魏明直接伸手在老和尚眼前来回晃悠，他就不信这和尚会一点感觉都没有。试过的人都知道，哪怕是闭上眼睛，只要不是真正地睡着，有人在面前挥手的时候，还是能够感觉到面前光暗变化的。就算是感觉不到，那掀起的风也会吹到老和尚脸上。 装......我让你装......继续给我装！魏明越挥手越是卖力，最后干脆就是对着老和尚的脸扇风，但是他始终都是一言不发。 没有办法，老和尚只能无奈地睁开眼睛。不睁开也不行啊，魏明在他面前扇得虎虎生风，他若是继续闭着眼睛，那也太假了。 “施主，这是在干什么？” 魏明看到老和尚装不下去了，这才收回手，微笑道：“没干什么，给你打个招呼。” 说着，魏明把手背在身后，不得不说刚才扇得有点猛，手腕有点刺痛。 “施主能够来到这大雄宝殿，看来是与我佛有缘！”老和尚双手合十道。 魏明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衍，你这些话忽悠一下无知百姓就够了，不用来忽悠我。” 道衍没有承认，反而好奇问道：“敢问施主，何为忽悠？” “就是诓骗！”魏明呵呵笑道：“对了，你也不用否认。能够让皇上为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的，这天下除了你道衍和尚，不会有第二人！” 其实魏明在看到道衍一身黑色袈裟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谁了，不过既然道衍想要故作神秘，那魏明也有兴趣陪他演一场戏。 道衍还是面无表情，就好像魏明说的人和他毫无关系一样。若是魏明连这点都看不透，那根本就没有资格受到朱棣的重视。 “施主既然来了，为何不拜佛？” 魏明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有完没完？这样故弄玄虚很有意思吗？ “我为何......”魏明本来想要说自己为何要拜佛的，可是看到道衍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顿时想到一个馊主意。 嘿嘿一笑之后，说道：“大师刚才是在拜佛？” 道衍一愣，没有想到魏明会这样问，他下意识地点头。 “当然。” 魏明眼睛里面有光芒流转，笑呵呵地说道：“那大师是在拜佛呢，还是在拜心中的欲望？” 是在拜佛......还是在拜心中的欲望......道衍顿时愣住，甚至他的脑海里瞬间掀起无数滔天巨浪，好像是有无数的佛音从天上传来，每一道都在质问他：“究竟是在拜佛，还是在拜他心中的欲望！” 躲在佛像后面的朱棣听到魏明的话，他也是一愣，随即双手便下意识地握紧。他在紧张......紧张道衍究竟会如何回答......若是...... 道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越来越紧皱，就在他显然无边痛苦的时候，忽然他眉头一松，抬起头来望着魏明，反问道：“难道施主心中没有欲望，才不愿意拜佛的吗？” 魏明对于道衍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大感惊讶，这老和尚有点本事啊，不亏是自诩身负屠龙术，成天叫嚣着让朱棣造反的和尚。 见魏明没有回答，道衍心神大定，他刚才差点就被魏明的话给套住，陷入自我否定当中了。若是他长久以来的信仰被魏明击破，那信念全毁都是轻的，甚至可能直接让人发疯。 现在看到魏明也达不出来，道衍笑着追问道：“看来施主也没有答案。” 朱棣也松了口气，魏明答不上来才是正常的，他还那么年轻若是就能够答上来，那才不正常。 “谁说我没有的？”魏明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盯着道衍，抬手朝着正中间的佛像一指，“若是我没有欲望，那应该佛来拜我！” 佛来拜我......好狂妄的口气！道衍甚至感觉到，魏明这话和佛祖成道之时说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有异曲同工之妙！ 道衍叹息一声，他怕魏明再说些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忙岔开话题问道：“火器操典是你写的？” 怎么会问起火器操典来了？自己只是把操典给了张辅，怎么好像现在是个人就看过？ “当然不是，在下一介书生，哪里懂战阵上的事？”魏明睁着眼睛满嘴胡说。 听到这话，躲在佛像后面的朱棣都差点笑出生来。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死皮赖脸的，若不是他手里还拿着火器操典，他就信了。 道衍无奈地看了魏明一眼，他再一次对魏明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有了更深的了解。 第五十八章朱允炆的下落 “难道你就不觉得杀戮过重吗？”道衍不再和魏明拐弯抹角了，他发现若是还像以往那样虚虚实实的说话，魏明能够带着他绕圈子，把他给气死。 魏明乐了，嗤笑一声道：“杀戮过重？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是不是以为吃了几天斋饭，念了几句佛经，就认为你慈眉善目了？” “论杀戮，谁比得上你掀起的靖难之役？” 道衍眼帘一垂，低声说道：“皇上乃是真命天子，就算是没有贫僧，也会有人其他人前来帮助皇上。靖难之役同样不可避免，这和贫僧无关。” 和你无关？这样的话让魏明顿时不爽，盯着道衍冷声说道：“四年战乱，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以为这是一句与你无关就能够掩盖过去的吗？” “难道你想为建文抱打不平？”见魏明抓住不放，道衍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一点，他眯起眼睛看着魏明。 朱棣也是脸上一沉，他对魏明给予厚望。但......若是魏明一心偏向建文的话，那他绝不会留下魏明！ “建文？”魏明冷哼一声，嗤笑道：“一个废物而已，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他抱打不平？我这是为百姓不值，四年战乱百姓吃了多少苦头？” 魏明对于朱棣和建文之争没有丝毫兴趣，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在魏明看来这都是老朱家自己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但是因此而牵连百姓，这就不对了...... “你......你说他是废物？”道衍都惊了，他刚才还在怀疑魏明是不是建文的人，现在听到他这样说，顿时打消了念头。 开玩笑，哪怕是他和建文敌对，但是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建文是废物这样的话。就算魏明真的是建文的人，他这样说了建文也不会放过他。 朱棣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下来，他侧头看了马和一眼，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魏明笑着摇摇头，看着道衍莞尔一笑道：“坐拥整个天下，却被你一隅之地逆风翻盘，但凡建文脑子正常一点，你都不会有丝毫机会。他不是废物，还能是什么？” “贫僧说了，此乃天命如此，与贫僧无关。”道衍脸色一沉，不满地瞪着魏明。 道衍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被魏明如此轻视，他当然也会心里不爽。 “天命？”魏明呵呵一笑，饶有兴趣地说道：“长兴侯善守之名天下皆知，但是建文却偏偏下旨让长兴侯进攻。如果当初建文让长兴侯死守徐州，你还有半点机会么？” 朱棣仔细地分析起魏明的话，片刻过后他脸色顿时一阵惨白，如果真让耿炳文死守徐州，他就算是夺下整个北方，也不会有丝毫的机会。 道衍既没有承认，也没有慌张，还是一脸平静地面对魏明，“所以贫僧才说，皇上乃是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这句话，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魏明也不得不承认，道衍这个理由的确无懈可击。 “魏明，闭嘴！”朱棣呵斥一声，从佛像背后走了出来。 魏明寻声望去，看到朱棣的瞬间里面不由地笑了起来。 继续躲着偷听啊，别以为我看不到你，就猜不到你在偷听了。都什么年纪了，还想要让道衍来试探，自己躲在后面偷听。 “拜见皇上。”魏明笑着躬身拜下。 朱棣无奈地看了魏明一眼，他本来是想要听听魏明和道衍之间说些什么的，没有想到魏明一下子把话题转到建文头上，让道衍根本不敢搭话。 这......他还怎么偷听啊？ 没有办法，朱棣只好自己站了出来。 “朱允炆虽然矫诏窃取大位，但他毕竟是高祖皇帝孙子，容不得你置喙。”朱棣大踏步走过来，指着魏明喝道。 朱棣向世人说，本来高祖皇上当初是要传位于他的，是朱允炆矫诏，趁着他不在京城而抢先登基。 不得不说，朱棣的这个说法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当初高祖皇帝驾崩，各地藩王想要进京祭拜，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伦理纲常，是必须的事情。大明以孝立国，不可能连高祖皇帝驾崩，各地藩王都不能进京吊唁。 但是朱允炆偏偏就下令不准藩王进京，甚至还说这是高祖皇帝的遗诏。按照朱允炆的说法，这是高祖皇帝担心朱允炆镇不住各地藩王，才不让藩王进京的。 可是仔细一想，这种说法根本就很没有道理。高祖皇上是什么人，他可是从一介布衣在短短十五年内平定天下的猛人。他既然知道朱允炆镇不住天下藩王，那为何会传位给他？难道就不能把皇位传给一个能够镇住天下藩王的人？ 因为这样才能够保证大明安定，对大明才会最有利的。 至于说高祖皇帝喜欢朱允炆，愿意把皇位传给他这个不能镇住天下藩王的人......这种说法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个人喜好和江山社稷比起来孰轻孰重，朱元璋会不知道？而且朱元璋在临终前的确数次传召让朱棣进京，并且传闻在驾崩的前一刻，都还在不停地问燕王进京没有。 种种迹象表明，朱元璋当时的确是有传位给朱棣的想法的。要不然，老朱就不应该传召朱棣进京，而是一纸诏书让朱棣自尽。以老朱对朱棣的了解，他不会不知道朱棣会造反？ 而朱允炆的操作更是让人对他是否矫诏的疑惑加深，首先诏书并不是高祖皇帝亲自写的，而是文官写的。 按照朱允炆的说法，是高祖皇帝病重不能亲自手写诏书，让文官代笔的。乍一看这个理由似乎说得过去，但是仔细一想，传位诏书何等重要？这么重要的东西，高祖皇帝怎么可能让文官来代笔？ 而且，高祖皇帝病重，一开始又不是病得连笔都拿不起来了。当高祖皇帝察觉到他身体真的不行了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提前写下传位诏书。 其次，朱允炆在高祖皇帝驾崩之后，还不等将高祖皇帝葬入孝陵，就急急忙忙地即位登基。这在历朝历代以来，都是没有过的，完全不符合礼法。朱允炆一个口口声声把礼法挂在嘴上的人，会罔顾礼法，要说他心里没有鬼，恐怕鬼都不信！ 而且从朱允炆这一系列操作当中，魏明总会品出一股味道。一股书生眼高手低，做事顾此失彼错漏百出的味道。 所以在魏明看来，朱允炆当初多半就真的矫诏才登上皇位的，朱棣并不是在冤枉他。而且他多半还是和文官联合起来，里应外合干成这件事的。 “微臣知错。”魏明连忙低头认错。 朱棣听了无奈地看了魏明一眼，当他看到魏明脸上的笑容的时候，他就知道魏明刚才只提到朱允炆，就是为了刺激他站出来。 万万没想到，他还真的一脚踩进魏明挖的坑里。 朝着道衍伸手示意了一下，朝魏明介绍道：“你猜得没错，这就是道衍。” “原来真是道衍大师，失敬，失敬！”魏明连忙笑着朝道衍拱拱手。 “都坐吧。”朱棣抬手朝两人示意了一下，自己先一步坐到蒲团上。 道衍一言不发，低着眉头掀开僧袍坐到朱棣的左边。 魏明上前一步，在朱棣的右边慢慢坐了下去。 朱棣左右看各自看了两人一眼，叹了一声说道：“今日没有外人，朕也不瞒你们。当初若不是朱允炆倒行逆施，以致天下臣民怨声载道，朕也不至于会清君侧。可恨他那些旧臣竟然挟裹着他逃了......” 恐怕不是朱允炆被那些人挟裹着逃走的吧，恐怕是朱允炆自己要逃跑吧，您都攻破京城了，他再不逃走，难道等着被杀吗？ 或许朱棣不会杀他，但是朱允炆不敢赌啊！ 魏明本来不想开口参与到这么要命的话题，但是对面的道衍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好像朱棣的话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抬眼看到朱棣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魏明顿时明白朱棣为什么要提起朱允炆了。这......还是试探啊，他怕自己是朱允炆的人......看来，自己必须要向朱棣表明自己和朱允炆没有丝毫关系，否则今日自己恐怕走不出这个大雄宝殿。 魏明深吸一口气，表情自若地问道：“朱允炆不是在宫里引火自焚了吗？怎么会逃走了呢？” “他的确是宫里引火自焚了，也有穿着龙袍的尸体，但是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朱棣盯着魏明的眼睛，冷笑着说道：“但是你信这烧死的就是他吗？” “不信！”魏明直接摇头笑了起来，淡淡地说道：“这伎俩太过拙劣了，恐怕除了朱允炆本人希望皇上信之外，没有一个人会信。” “哼！朱允炆这个废物，他不仅无能，还天真！”朱棣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 随后却发出一声叹息，说道：“可是自从那以后朕就再也没有找到过他丝毫踪迹，好像他真的死在了宫里一样。” 想要找朱允炆......这恐怕是朱棣的执念。魏明沉吟一下，转头看向道衍，笑着说道：“听闻道衍大师推演之术天下无双，可以前知五百载，后知三百年。皇上想要知道朱允炆的下落还不简单，让道衍大师算上一卦不就知道了？” 道衍闻言猛地抬头，看着魏明笑呵呵地看着他，立刻朝着魏明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喵的，贫僧平日里忽悠愚昧百姓的话怎么能够当真？贫僧要是真有这个本事，早就把朱允炆找出来了，还能够等到现在？ 忽然，道衍感觉到旁边一道目光看向他，连忙侧过头去正好和朱棣的目光对上。 没有办法，道衍只能硬着头皮，双手合十回道：“阿弥陀佛，贫僧已经测过卦。” “结果怎么样？”朱棣连忙问道，他是真的相信道衍的算卦能力，也真的想要找到朱允炆的下落。 “建文毕竟做过帝王，身上有百神庇佑，卦象一片模糊，贫僧什么都看不到。”道衍不愧是和尚，能说会道这一点已经被他用得出神入化，两句话就把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不让朱棣生气。 朱棣满心失望，摇头叹息一声，只能无奈地道：“朕相信只要他还活着，哪怕是翻遍整个天下，朕也能把他找出来！” “其实想要把朱允炆找出来，皇上也不用翻遍整个天下。”魏明见时机差不多了，笑呵呵的说道。 话音一落，朱棣和道衍的目光齐齐落到魏明身上。 道衍满脸疑惑，他的确是想不到办法找出朱允炆，要不然他也不会糊弄朱棣了。要知道他和朱允炆也是生死大敌，只要有一丁点的办法，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而朱棣则疑惑地望着魏明，问道：“你有办法把朱允炆找出来？” 第五十九章福建 面对朱棣的目光，魏明淡淡一笑，说道：“臣可没有道衍大师算无遗策的本事，不过臣倒是可以替皇上分析一下，或许会有所收获。” “说说看。”朱棣眉头微微一皱，他从心里是不信魏明能够有办法的。毕竟在他看来，道衍的本事要比魏明大得多，连他都没有办法，魏明还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道衍的本事是经过朱棣亲自检验过的，至于魏明......只是目前让朱棣有些满意而已。 既然朱棣想听，那魏明也姑且分析一波。这样也可以向朱棣证明，自己和朱允炆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皇上当日攻入京城，朱允炆知道大势已去想要逃走，那么他会选择逃向哪里？” 朱棣撇撇嘴，不满地瞪了魏明一眼。朕若是知道朱允炆会逃向哪里，早派人去抓他了，还会在这里听你的办法？ 道衍只是淡淡地看着魏明，没有任何表示。 顿了顿，魏明继续说道：“皇上自北南下，当时整个北方几乎都被皇上占据。朱允炆若是逃往北方，那就是自投罗网。” 朱棣仔细想了一下，也赞同魏明的看法，朱允炆的确不可能逃向北方。别看朱允炆当过皇帝，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朱棣还是了解的。如果朱允炆没有皇太孙的身份，他就是一个生性怯弱的书生。 让他反其道而行之，去最危险的北方，朱允炆没有这样的胆量。 “其实东面也是同样的道理，当时皇上大军正在从东面而来，朱允炆更加不可能逃向东面。”魏明继续说道。 道衍微微抬起头，他看向魏明的目光带着惊讶。短短几句话就排除掉两个方向，把朱允炆逃走的可能集中在南边和西面，这样的本事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现在就只剩下西面和南面了。”魏明淡淡一笑，“臣先说西面。说实话，臣认为朱允炆去西面的可能性不大。” “为何？”朱棣捋着胡子看了魏明一眼，他心里已经开始相信魏明了。 魏明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如果朱允炆选择向西逃走的话，那他就只能够走陆路。而且越往西，人烟就越是稀少。他们想要最快地逃离京城，就只能够选择骑马。皇上想象一下，一条道路上，上百匹马急速狂奔，一路上烟尘滚滚，这岂不是在告诉皇上他朱允炆就在那里，赶快去抓他？” 朱棣听了顿时笑了起来，他对骑马出行太过熟悉了，知道魏明说得没错。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年代马匹可不是普通人能够骑得起的东西。除了官府，就只有极少数的豪富之家才能够用得起马匹。一行百多骑在路上狂奔，实在是太显眼了。 “你认为他们会逃向南边？”道衍的好奇心完全被魏明勾起来了，忍不住问道。 “下官不敢保证，但是下官认为朱允炆有极大可能会逃向南边。”魏明点了点头，朝道衍说道。 “理由呢？”朱棣面色凝重，两手抱在胸前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魏明。 “其一，朱允炆身边跟着的人，大多数都文官。”魏明伸出一根手指，掷地有声地说道：“而这些文官大多数都是南边的人，他们对于南边非常熟悉。哪怕是南边人口更加密集，他们也有把握可以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其实这也是臣认为朱允炆不可能逃向西面的原因，因为他们对西面根本就不熟悉。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逃向西面就是找死！” “其二，相比起走陆路，走水路要更加隐蔽。一条小河，一艘破烂的渔船，里面藏十来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完全可以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悠哉悠哉地顺流而下，旁人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往渔船里面有没有藏人上面去想。” 朱棣听得连连点头，常人就算是看到了渔船，也顶多会问一句有没有鱼获，谁还能游到船上亲眼看看里面的情况？ “其三，朱允炆知道皇上肯定会派人找他，整个大明几乎没有他立足之地。这种情况下，他逃离大明越远就越安全，而还有什么比直接离开大明还要安全？想要离开大明，最近最快的路是哪条路？” 魏明说完笑呵呵地看着朱棣。 朱棣眼睛一亮，顿时握拳在手心里一锤，语气沉重地道：“海路！” “皇上此言甚是，朱允炆想要离开大明，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海路坐船离开。只要他登上船，不用半个时辰，就会消失在茫茫大海上，想要找到他就难如登天！”魏明莞尔一笑道。 朱棣听了，捏紧的拳头又无奈地松开，叹声道：“这么说朱允炆早就逃到海外，朕抓不到他了？也难怪锦衣卫查了这么久，一点踪迹都没有。原本朕还责怪锦衣卫不得力，现在看来的确不是他们不尽力。” 人都逃到海外了，锦衣卫在大明境内当然找不到朱允炆。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魏明眼中光芒一闪，笑呵呵地说道：“臣以为朱允炆根本就没有逃往海外，他就在大明境内。” 只要证明朱允炆还在大明境内，那锦衣卫要么就是办事不尽心尽力，要么就是锦衣卫当中有人和朱允炆勾结，隐瞒不报。 不管是哪种，都是能够让锦衣卫在朱棣心中的重要性大减。若是能够让朱棣对锦衣卫生出恶感，那就最好不过了。 道衍呵呵一笑，微微摇头道：“你自己都说了，朱允炆逃到海外是最安全的。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又怎么可能继续留在大明？” 朱棣没有说话，他知道魏明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魏明看了道衍一眼，有些奇怪他为何会替锦衣卫说话。神情自若地继续说道：“皇上，臣刚才就说过，朱允炆可不止他一个人啊，他身边还跟着不少旧臣。” “如果朱允炆是一个人的话，那他肯定有多远逃多远，毫不犹豫地会逃向海外。但是他身边的那些文官真的能够抛家舍业跟着朱允炆逃向海外吗？要知道在文官眼中，海外可都是蛮荒之地，是他们这些人最鄙视也最不愿意去的地方。而这些人在南边根基深厚，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亲朋故交，想要护住一个朱允炆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他最好是待在南边！”朱棣瞪大眼睛，刚刚松开的拳头又重新握了起来。 低头想了一下，道衍皱着眉头问道：“不过南边数省，朱允炆究竟会藏在哪里？” “会不会在云南？”朱棣的目光幽幽，语气带着莫名的意味，“云南地广人稀，山高林密，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去处......” 道衍豁然抬头看了朱棣一眼，连忙撇开目光不敢搭话。 魏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藏身的好去处，朱棣这明显就是在暗指沐晟和朱允炆勾结嘛。 也不怪朱棣会多疑，实在是沐晟手握几十万兵马坐镇边陲。如果一点疑心都没有的话，那才叫不正常。 “臣以为，朱允炆不会去云南。” 朱棣闻言看向魏明，问道：“理由呢？” 魏明耐心地解释：“云南虽然是边陲之地，轻易就能够离开大明境内。但是向南都是十万大山的烟瘴之地，以朱允炆的养尊处优，未必能够受得了。” 烟瘴可不是寻常的雾气，一不小心可是会要人命的东西。就算是跟着朱允炆的文官敢去，朱允炆都不一定敢拿他的小命开玩笑。 “况且，云南还有着岷王。传闻岷王与西平侯有所嫌隙......” 魏明虽然和沐晟并不认识，但是认为沐晟镇守边陲，让华夏大地金瓯无缺，可谓是劳苦功高，不应该平白无故地被朱棣所猜忌。 二来是沐晟对外征战勇猛，接连镇压麓川叛乱和偷袭大明的缅人。不过却没有一鼓作气开疆拓土，直接打到印度洋边上，让魏明颇为遗憾。如果沐晟再勇猛一点，就能够让大明再坐拥一大海洋。 大明一定要在印度洋上有自己的出海口！ 魏明决定下次见到沐晟本人的时候，可要好好的和他说道说道。 虽然魏明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朱棣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岷王对坚决削藩的朱允炆可谓是恨之入骨，如果朱允炆敢去云南，一旦被岷王知道肯定不会放过他。 而有着岷王在一旁盯着，沐晟也不敢藏匿朱允炆。所以，他刚才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说的不无道理。”朱棣朝着魏明点点头，转而问道：“那么以你之见，朱允炆最可能会藏在哪里？” 魏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道衍，笑眯眯地问道：“不知道道衍大师可有什么高见？” 道衍知道他刚才装神弄鬼把魏明得罪了，现在是趁机报复。无奈地看了魏明一眼，低头叹道：“南边诸省都有可能。不过以朱允炆的怯弱性格，他恐怕会尽量逃得远一点，可能广东的可能性很大。” 道衍学聪明了，他知道不能再用神神叨叨的话来糊弄朱棣。这个时候若是还想着糊弄，那极容易被朱棣发现。但是他又真的不知道朱允炆会躲在哪里，只能胡乱猜一个。 而且还不能乱猜，于是他便挑选出广东这个他认为最有可能的地方。而且广东人烟稀少又临海，完全符合朱允炆藏身之地的特征。 魏明微微惊讶地看了道衍一眼，这不愧是干神棍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就算是他说错了，别人也找不到借口去责怪他。 厉害啊！ 魏明回过头来，见朱棣还在等着他说话，便笑着说道：“南边有两个地方最不起眼，别的地方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这两个的确却是兵家不争之地，最容易让人忽略，也最容易让人藏身。” “兵家不争之地？”朱棣笑着问了一句，摇头叹息道：“你这说法倒是新鲜，是哪两个地方？” “广西和福建。”魏明直截了当地说道。 “广西......福建......”朱棣听着沉吟片刻，抬头朝魏明说道：“这两处都是山高林密，适合藏身的好地方。但是广西在内陆，只有福建临海。那这么说，朱允炆是躲在福建？” “皇上真是明见万里，一眼就看出朱允炆藏身所在。”魏明笑着恭维一句，点头说道：“臣也是这样想的，朱允炆的确最有可能藏身在福建。” “哈哈哈......”朱棣对魏明的话很是受用，越看魏明越是满意。 道衍听得微微惊讶，抬起头看了魏明一眼。这马匹拍的，的确是毫无生硬的痕迹。 魏明笑盈盈地瞥了道衍一眼，什么叫拍马屁？我这是让皇上有参与感，若是皇上听了这么久，连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岂不是让皇上大失所望？ “福建。”朱棣目光一凝，沉声道：“马和。” “在。”马和立刻上前来躬身拜道。 “传旨锦衣卫，立刻进入福建探查。哪怕是把福建掀个底朝天，也要把朱允炆给朕找出来。”朱棣带着怒气喝道。 “皇上，锦衣卫恐怕不适合去福建探查吧。”魏明连忙提醒道。 如果朱允炆真的躲在福建，以锦衣卫的众多耳目怎么可能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也就是说，锦衣卫里面肯定是有人和朱允炆勾结。 现在把查探朱允炆的事情交给锦衣卫，这不是等于让锦衣卫向朱允炆通风报信吗？ 朱棣大手微微一摆，意味深长地看着魏明，笑着说道：“放心，朕自有计较。” 魏明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自己都能够想到的事情，朱棣不可能会想不到。以朱棣的多疑，恐怕早就对锦衣卫产生了怀疑。 那么，现在朱棣命锦衣卫去福建查探，就是一种试探？一是可以试探出锦衣卫当中和朱允炆勾结的人，二来......也可以试探朱允炆究竟有没有藏身在福建？ 一箭双雕啊！厉害。 魏明暗自深吸口气，朱棣能够一隅之地逆风夺得天下，果然不是侥幸！ “你和锦衣卫之间的事情，朕知道。”朱棣笑着看了魏明一眼，“只要朕还在一日，锦衣卫就不会拿你怎么样。” “多谢皇上，臣这点心思被皇上一眼就看透了。”魏明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不过有了朱棣这句话，魏明倒是可以放心一点。但也不能全信，有机会还是要把锦衣卫弄死才能安心。 伴君如伴虎，朱棣今日这么说，来日可就不一定了。 锦衣卫的存在始终让魏明如鲠在喉，欲除之而后快。 但从朱棣刚才的话，魏明也能够看得出来。朱棣现在对锦衣卫还是给予厚望的，而没有朱棣点头谁也拿锦衣卫没有丝毫办法。 魏明虽然想要拔掉这根肉中刺，但暂且也没有好的办法。 第六十章迁都？ 不过，锦衣卫要把福建犁地三尺，恐怕百姓的日子不会好过......魏明对锦衣卫的无法无天可谓是感同身受。他能够帮助朱棣把朱允炆找出来，但是却不愿意一省百姓跟着受苦。 想了一下，魏明趁着朱棣心情很好，说道：“皇上，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朱棣想都没有想，直接答应了魏明的要求。 魏明连忙笑着说道：“臣是这样想的，朱允炆不可能躲在百姓家里。他要躲，也只会躲在当地的士绅大族当中，而这些人也正是那些文官的靠山。所以臣想恳请皇上下旨，严令锦衣卫不得扰民。倒是那些士绅，可要好好地查一查。” 朱棣听了，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表示。 就连道衍也不禁露出焦急之色，小声地提醒道：“皇上，此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 朱棣朝道衍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道衍无奈地闭上嘴巴，抬起头朝着魏明埋怨地瞪了一眼。 魏明对两人的反应十分惊讶，这是怎么了？我不就是说了一句要好好查查士绅吗？怎么就和犯了什么忌讳一样。 朱棣沉吟片刻，看向魏明问道：“你认为是士绅和那些文官勾结，藏匿朱允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魏明两手一摊，笑着说道：“寻常百姓能够让全家吃饱就不错了，哪里会有余力去供养那么多人而不被人发现？也只有当地的士绅大族才能够做到。而且士绅大族独霸一方，他们想要封锁消息也十分容易。” 朱棣听着微微点头，朝马和说道：“传令下去，让锦衣卫重点探查士绅大族，不得侵扰百姓。” “是。”马和领命。 道衍看到皇上下旨，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皇上，贫僧以为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士绅大族在南方的势力极为庞大，就算是现在朝中不少大臣都是出自士绅大族。若是贸然行事，恐怕会对江山社稷不利......” “那又如何？”朱棣怒气冲冲地看着道衍，他早就受够了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道衍抿了抿嘴唇，叹息一声再次提醒道：“可京城毕竟是在江南，还是要安抚人心为上......” 朱棣却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大不了这江南朕不待了，迁都！” 迁都......魏明惊讶地看了看朱棣，难道朱棣这迁都的念头，是因为自己才冒出来的？ 不对啊，朱棣迁都的念头应该和江南的士绅大族有关，自己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魏明看向道衍，只见对方一脸埋怨地望着自己。 这是啥意思？都怪我呗？ 朱棣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目光锐利地道：“无论是谁胆敢隐匿朱允炆，不管是什么背景、什么势力，朕都绝不会放过！” “皇上，好好的为何要迁都啊？”魏明干笑一下，好奇问道：“江南这么好，若是迁都不就可惜了么？”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朱棣见魏明还有心情吟诗，顿时冷笑一声道：“江南是好，但是这里文官士绅盘根错节。你也说了他们心向朱允炆要超过朕，朕若是待在这里，恐怕不得安寝！” 想不到朱棣竟然还真是被文官和士绅给吓走的......魏明目瞪口呆地望着朱棣，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真是朱棣说出口的。 在魏明的印象当中，朱棣非常强势，从来都不会畏惧什么。朱允炆要削藩，朱棣不愿意坐以待毙，直接起兵反了！攻破京城，以方孝孺为首的文官不愿意投降，那就杀！哪怕是为此背上骂名，也在所不惜！ 魏明还以为，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朱棣害怕呢。没有想到，还是有连他都怕的东西。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小看朕？”朱棣眼睛一瞪，朝着魏明发火。 “不不不，臣岂敢有如此妄念。”魏明连忙摆手解释。 朱棣或许弄不了文官和士绅，但是他一定能够轻易拿捏自己。为了少吃苦头，魏明直接投降。 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不过，迁都的话，皇上想要迁去哪里？” “北平！”朱棣没有丝毫掩饰，直接说道：“朕的根基在北平，而且北平本来就是前元故都，气象恢弘有资格成为帝京。” “况且残元未灭，随时都有可能会再次铁蹄南下。朕坐镇北平，也可以及时调度兵马，守卫大明江山！” “天子守国门，皇上真是好大的气魄！”魏明不仅感叹，亲耳听到朱棣的话，感受他纯粹的决心，魏明才明白朱棣为了守护后世子孙信念。 “天子守国门？”朱棣听到魏明的话，顿时眼睛一亮，他情不自禁地叹道：“好，好一个天子守国门！这就是我大明皇帝的气魄！” 见朱棣异常兴奋，魏明却不得不打断道：“可是臣以为，迁都北平不可取！” “为什么？”就连道衍都不明白魏明为何反对迁都了，疑惑地望着魏明道：“既然你都认为迁都北平，是天子守国门，为何又要反对？” 朱棣皱起眉头看着魏明，既然魏明刚才还为迁都而赞叹，现在又反对，显然魏明一定有他的理由。 “你有高见？” 魏明连忙摇头谦虚地道：“不敢当皇上赞誉，只是臣的确有一点不同的看法。” “说来听听。”朱棣抱着双手放在胸前，等着魏明的话。 魏明沉吟片刻，说道：“若是迁都必然就会大兴土木修建宫城，耗费必然极大。现在天下刚刚经过战乱，正是百姓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若是耗费太大必然增加赋税，导致百姓苦不堪言。到时候百姓生活困苦，恐怕会有更多的人怀念朱允炆，对皇上不利。” 朱棣听了，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显然这个理由，还不足以打动朱棣。 魏明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皇上迁都北平，肯定会迁徙百姓填充北平吧？” “这是当然。”朱棣毫不犹豫地点头。 既然要将北平作为都城，那么现在的规模格局就远远不够，迁徙百姓自然是应有之意。 “臣不知道皇上准备迁徙多少百姓到北平，不过预计几十年之后北平的人丁肯定会超过百万之众。”魏明十分笃定的说道。 朱棣微微点头，算是认可魏明的说法。而这也是他所期望的，毕竟是作为京城所在若是没有百万之众，那岂不是还不如金陵？那他迁都，岂不是要被世人所笑话？ “皇上有没有想过，北平突然增加这么人丁，每年需要消耗多少粮食，粮食补给又从何而来？”魏明顿时苦笑道。 朱棣顿时愣住，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北方本来就缺粮，若是再多了百万人丁，光靠北方诸省粮食肯定是不够的。 “那么，当初前元以北平为帝京的时候，粮食又是怎么解决的？”既然不明白，朱棣干脆直接问魏明。 魏明低头苦笑一下，说道：“当初前元是靠着大运河，把江南的粮食运到北平。” “既然前元可以运粮，那朕自然可以。”朱棣毫不犹豫地说道。 魏明抬头望向朱棣，叹了口气道：“可是靠大运河运粮，代价太高。一斤米粮从金陵运到北平，沿途的花费至少是原本米价的三倍。百万人丁每年需要米粮几百万石，每年光是运送这些米粮，朝廷就要白白浪费几百万两银子。” “这样的代价，皇上愿意付出吗？”如果朱棣说愿意，那魏明就懒得再说了。 不过朱棣暗暗咬了一下后槽牙，显然他是不愿意的。 一年白白浪费几百万两银子，这些钱要是花在军械上，能够增加多少精兵？ 六十一章计将安出？ 见朱棣面上的神色开始动摇，魏明苦笑一声，低声说道：“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说。”朱棣目光瞥了魏明一眼，淡淡地说道。 “北平的地理位置不好。”魏明一边斟酌，一边想着怎么说才能够显得委婉一点。 朱棣眉头一皱，不解地道：“位置应该没有问题吧，毕竟前元也是将北平当做京城的。” 魏明连忙摇头，说道：“前元之所以将北平作为京城，那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北平正好处在草原和中原的界线上，可以同时遥控草原和中原。这对前元而言，无比重要。” “可是现在草原和大明乃是敌对的，将京城放在北平......这就几乎等于是将整个大明放在悬崖边上，太危险了。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将京城置于敌人刀锋之下的道理。” “哼！对于朕来说，蒙元人不可能有机会把刀锋架到京城之上。”朱棣高傲地一抬头，不屑地嗤笑。 魏明只能陪着笑脸点头，说道：“是，对于皇上来说，蒙元人就是草原上的羊群，可以随意被皇上驱赶。但是将来呢？” “皇上认为后世子孙都如皇上一样英明神武，都和皇上一样能征善战，都能够把蒙元人像羊一样驱赶？到时候怎么办，总不能到时候又要迁都吧？” 朱棣眉头紧皱，露出三道深深的皱纹。他再怎么自信，也不能保证后世子孙都和他一样能征善战。 就算是现在他的三个儿子里面，也就老二汉王勉强算得上能征善战，但是和他相比都还有不小的差距。 至于老三，勉强算是寻常将军的水平。 老大就更加不用说了，他只在守卫北平的时候崭露过头角。后来连战场都没有上过，自然谈不上什么能征善战。 “那朕就拼了这条老命，彻底覆灭蒙元！”在朱棣看来，既然蒙元对北平有威胁，那就将这个威胁彻底消灭，那就不用担心了。 魏明听了却摇摇头，也没有直接反驳朱棣的话，而是继续说道：“高祖皇帝八征蒙元，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几乎是耗尽了高祖皇帝的所有心血。可是到现在为止，蒙元仍然是活跃在草原上。” 如果直接说朱棣不行，那魏明恐怕会有被朱棣砍头的危险。于是魏明干脆和朱棣摆事实，你老爹征伐了草原八次，一辈子的精力都耗费在这上面，到现在还是一样没有彻底消灭蒙元。 你朱棣有何德何能，能够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别你爹还厉害？ 朱棣当然不会认为他比老爹还厉害，在他心里老爹永远都是最厉害的！ 听了魏明的话，朱棣也不得不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彻底消灭蒙元的可能性。 片刻之后，朱棣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说道：“不是父皇打不过蒙元，而是一旦明军进入草原，这些人就会无耻地往北逃跑。等到明军粮草耗尽，他们又会钻出来偷袭......每次都是因为这样，让父皇不能尽全功！” 朱棣扼腕叹息，为蒙元人的无耻感到愤慨。 魏明对朱棣的愤慨感到无奈，你老人家都要砍别人的头了，别人还不跑，他们是傻的吗？ “这就是蒙元人的资本，广袤的疆土能够让他们辗转腾挪。大明虽强，但是想要彻底消灭他们，也是难如登天。” “其实对大明也是一样的，大明疆土更加广袤，战略纵深更大，更加就不应该把京城放在蒙元人的兵锋之下。” “如果迁都北平，蒙元人可以输无数次，可以输几十上百年！但是大明只要输一次，那就是万劫不复！” 土木堡之变就是这样，虽然有着于谦力挽狂澜。但是大明再也没有余力反攻草原，从此之后一直都是被草原压着大。 如果当初朱棣没有迁都北平，而仍然是定都金陵。那么未必有皇帝会想着亲征，即便是有土木堡之变，也不会对皇帝和朝廷造成巨大的心里震慑，对蒙元不会太过恐惧。 他们会想着，大明只不过是输了蒙元一次而已。而在此之前，大明曾经赢过草原十几次。很容易就能够重整旗鼓，和蒙元一较高下。 但是土木堡之变后，蒙元兵锋直抵京城吓破了整个朝廷所有文官勋贵，包括皇帝的胆。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要一提到蒙元人，这些人就会想起兵临城下的恐怖模样，未战先怯。 大明从此以后一蹶不振，再也不见初期的辉煌。 朱棣看着魏明，顿了顿嗤笑一声说道：“难道你认为偏安江南就是好的？前宋也偏安江南，最后还不是一样难逃灭亡一途？” “既然皇上提到南宋，那还请容许臣说道一二。”魏明呵呵笑了笑。 朱棣知道魏明肯定又有他的理由，不过在沉默几秒钟之后，他还是点头同意：“说吧，朕倒是想要看看你还能够说出什么样的歪理。” 魏明没有去和朱棣争辩什么歪理道理，而是直接说道：“南宋的确是偏安江南，世人皆骂其懦弱无能，不能北伐重整河山。但是却不能否认，正是因为南宋的偏安，才让赵家王朝多延续了一百多年。” “王朝兴替不可避免，如果有朝一日后世子孙能够让大明多延续一百多年，皇上是应该痛骂其不思进取，还是会感到欣慰？” 朱棣本来是铁石刚强的，但是却被魏明这句话给干沉默了。 是该痛骂？还是该欣慰？ 按照朱棣自己的想法，他当然是会痛骂不肖子孙的。但是他从大明、从老朱家来看，似乎又应该感到欣慰。 毕竟王朝有兴衰起落，这是天道，不可违逆！能够在没落的边缘，让朱家再延续一百多年，难道还不应该欣慰？ “而且，自从宋以来，江南就是朝廷最重要的财赋来源。”魏明见朱棣不说话，继续为自己这边加上一块重大的砝码。 “朝廷养百官需要钱粮，练兵需要钱粮，钱粮是第一位的。没有钱粮，哪怕是朝廷，也什么事都干不成。” “如果皇上迁都北平，那么就意味着几乎放弃江南这块财赋之地。由此而带来的可怕后果，皇上可曾想到过？” 朱棣眉头皱得更深，但他还是没有改变迁都的想法，摇摇头说道：“朕即便是迁都北平，也不会放弃江南。到时候朕派忠臣良将镇守江南，一样可以得到钱粮。” 魏明笑着点头，撇撇嘴说道：“表面上看，这样似乎可以，但是只要深思一下，就知道根本就是两回事。” “怎么就是两回事？”朱棣沉声问道。 魏明说得有些累了，挺直背脊不动声色地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道：“江南太富了，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无论是什么样的忠臣良将，都难以保持忠心。即便是每年他们都能够为朝廷提供大量的钱粮，那么他们从百姓身上搜刮的钱粮一定会多出几倍。” “这可是对大明的稳定极为不利！” “况且，就连皇上都觉得镇不住江南，难道这些忠臣良将还能够镇住江南不成？” 魏明笑吟吟地看着朱棣，直接揭穿他的心思。 朱棣之所以想要迁都，不就是因为觉得镇不住江南，待在这里难以安寝吗？连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却认为只要派几个忠臣良将就能够做到，这岂不是笑话？ 道衍深深地看了魏明一眼，这小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这样揭开皇上心里的伤疤，也不怕被皇上一怒之下给砍了。 朱棣的脸色不好看，毕竟谁被这样拉掉底裤，脸色都不会好看。 心里虽然对魏明有怒气，但是朱棣并没有发作，因为他知道，魏明话糙理不糙。他都不能镇住的江南，交到别人手里只会更加糜烂。 “皇上，就连百姓都知道，钱财一定要落袋为安。”魏明丝毫没有察觉到朱棣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把江南这个钱袋子攥紧，手里有钱不管做什么都无往不利。相反，若是没钱，那不管想要做什么，都是寸步难行！” 朱棣微微点头赞同魏明的说法，他当王爷那么多年，手下十几万兵马，怎么又会不知道钱粮的重要？ 只是以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并没有受到他的重视罢了。 叹息一声，朱棣看了一眼道衍和魏明，笑着说道：“朕没有想到，在朕眼中百利而无一害的迁都，在你看来却是有着这么多的缺陷。” “臣只是就事论事，绝没有别的意思。”魏明见到朱棣竟然委婉地承认错了，连忙躬身说道。 上一个想要朱棣认错的是方孝孺，现在恐怕十族都快要砍没了吧......魏明可以没有想要试试朱棣的刀锋利不锋利的想法。 朱棣没有发怒，反而满脸欣赏地看着魏明，点头道：“说得好，就事论事，朕需要的正是你的就事论事。” 朱棣的意思很清楚，朕需要你的就事论事，但是也仅仅限于就事论事。你可以帮朕分析这其中的利弊，但是究竟该怎么做，如何下决定，还要朕亲自来。 谁也不能替朕下决定！ 而魏明的态度也是这样，这才是朱棣欣赏他的原因。 朱棣微微皱起眉头，叹息一声说道：“刚才你也听到了，江南士绅盘根错节，朕想要稳住江南恐怕不容易。” 说完看了魏明一眼，你既然认为迁都不好，那就给朕一个不迁都的理由啊。你说的那些危害都是将来的，但是江南士绅的危害却是眼下的。 若是不能彻底解决江南士绅这个难题，朱棣还是决定迁都北平。 魏明秒懂了朱棣的意思，不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道衍。 笑着说道：“听闻道衍大师才智过人，不知道是否有良策？” 道衍白了魏明一眼，双手合十道：“贫僧若是有办法，早就告诉皇上了，还能等到这个时候？你有办法就说，若是真能解决这个难题，皇上不会亏待你的。” “没错，朕一向赏罚分明。只要你的办法可行，朕给你记功！”朱棣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说实话，朱棣自己也不想离开金陵。江南繁华，烟雨靡靡......谁想要离开这样的地方，跑去北方风吹日晒吃沙土，那就是脑子有病。 可是形势所迫啊，朱棣攻入京城之后才发现，原来皇权不下乡，竟然不是一句笑话。江南士绅盘根错节，早就和百姓紧密联系成铁板一块，他除非将所有人都杀光，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解决掉这些士绅。 可是若是他真这样做了，那大明王朝还不等他解决掉士绅，就要先一步崩塌！ “臣倒是有一点浅见。”魏明淡淡一笑，点头说道：“其实高祖皇帝早就看到士绅和文官的问题了，也做了一些举措，只是可惜没有尽全功而已。” 朱棣和道衍两人都想不到解决的办法，若是魏明轻易想到，那岂不是说他们都不如魏明？ 道衍倒是好说，虽然这老和尚毕竟阴险，但是魏明还不怕他。 可是朱棣就不行了，若是魏明让朱棣觉得颜面大失，一怒之下砍了魏明的脑袋，那该怎么办？ 所以，魏明先开口，把功劳推到朱元璋头上。 如此一来，朱棣若是嫉妒，那就嫉妒朱元璋去啊！他敢吗？ 而且，这样也让朱棣更加容易接受。 果然，一听到这件事和老爹有关，并且老爹也做了一些事情，朱棣顿时兴趣大增，迫不及待地问道：“哦？父皇也知道这个问题，做了什么？ 六十二章不迁了！ “公田和皇庄！”魏明微笑吐出几个字。 朱棣和道衍听完，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明白魏明的意思。 公田两人都知道，这的确是高祖皇帝的手笔。高祖皇帝认为，各地官府应该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毕竟老朱自己住在紫禁城里，都还要亲自耕作，种点稻谷、茶叶什么的来吃用。 朕身为皇帝都是如此勤俭，你们这些做官的还想要偷懒？ 于是，老朱一道旨意下去，直接给各地衙门划分了不少的公田，让衙门自己种地补贴开销。 而由于是衙门自己划分的，所以这些公田几乎都是当地最好的田亩，都是能够产出最高的上等水田。 朱元璋也是想当然，他以为给了各地衙门公田，那些当官的就会去种地。真实的情况是，这些衙门的官员根本会亲自去种地，他们有的是手段将种地这件事分摊到百姓头上。 而百姓凭白无故地要多付出劳动，却没有丝毫收益，自然不会用心种地。几乎都是到公田上随便糊弄几下，然后便回家了。 这样的情况下，公田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产出。 当地官员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本来就对皇上让他们种地不满，现在公田没有收成他们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会真的靠这些田里的产出吃饭。 皇庄的情况也差不多。 老朱或许是小时候被饿怕了，担心将来的子孙吃不上饭，在全国各地圈下大量的土地作为皇庄。 皇庄的所有产出都是皇帝的，但种地劳作这些事情，却是百姓的。 百姓当然不会认真对待，和公田一样，每年春耕的时候都是随便糊弄几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皱了皱眉头，朱棣不解地问道：“这公田和江南士绅有什么关系？” “皇上可知道士绅是如何拿捏百姓，让百姓不得不依附他们，以至于让当地百姓只认当地士绅大族，而不认朝廷王法的吗？”魏明露出淡淡的笑容，问了一句。 “他们是怎么做的？”不等朱棣开口，道衍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见朱棣看向他，道衍连忙解释：“贫僧也曾为此困惑许久，一直都想不通其中的关隘。现在听到这小子提起，一时之间失态，还请皇上见谅。” “哈哈哈，无妨。”朱棣笑着摆摆手，说道：“朕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一起听听这小子怎么说。” 魏明面对两人期盼的目光，点头说道：“士绅的依仗，就是土地。” “每一个士绅大族，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手里必然有着当地大量的土地。而且士绅对土地的渴求是没有止境的，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土地弄到手里。” “比如说，他们会趁着丰年的时候拼命压低粮价，让百姓的收益减少；又会在荒年的时候，拼命抬高粮价。这一来一去，几乎就能够把百姓的财富掏空。他们就会逼迫那些在荒年维持不了生计的百姓，将土地贱卖给他们。” “甚至就连婚丧嫁娶，这些士绅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趁此机会谋夺百姓手里的土地。” 朱棣听得眉头皱起，不解地问道：“按照你的说法，那百姓应该恨士绅才对，怎么又会听他们的呢？” “因为士绅的手段更加高明啊！”魏明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就拿荒年来说，士绅并不会直接让百姓把土地给他们。土地可是百姓的命根子，谁都不会轻易撒手的。但是他们可以变通一下，比如通过借钱的方式，表面上是把钱借给百姓，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可实际上却是驴打滚的高利贷。九出十三，只要百姓向他们借钱，那就不可能偿还得上，最终只能够把土地抵押给士绅！” “而且从始至终，钱是百姓主动借的，这些士绅反而成了好人。甚至在百姓失去土地之后，士绅还会好心地把土地租给他们种。” “如此一来，士绅就成了百姓全家衣食所系，又怎么会不听他们的呢？” 朱棣倒吸口凉气，他听了魏明的解释这才明白，原来士绅是用土地把百姓和他们绑在一起的。 “百姓一家的衣食住行，甚至是生老病死都和士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的情况，他们是选择听士绅的，还是选择听朝廷的？” “这些蠹虫，通通该杀！”朱棣没有想到士绅竟然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对付百姓的，这几乎完全把百姓的身家性命都捏在士绅手里，也难怪士绅在江南如此根深蒂固。 “这些士绅下欺压百姓，上勾结官员，侵吞大明以肥己，的确是该杀！”魏明笑了笑点头，语气一转说道：“不过现在他们把自己和百姓绑在一起，将百姓作为挡箭牌，想要动他们并不容易。” 道衍深吸口气，他现在是真的相信魏明有办法解决士绅。至少在士绅与百姓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上，他就没有魏明看得清楚。 “想要把士绅和百姓分开......需要公田和皇庄？”道衍好像明白了什么，十分意外地看着魏明。 “不错。”魏明点点头，随后继续说道：“既然士绅的依仗是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而皇上手里有着大量的公田和皇庄，若是能够把这些百姓都吸引到皇上这边，那么自然不会再有人愿意为士绅挡箭，自然不攻自破！” “这......恐怕没有如此简单吧？”道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本在他看来难如登天的问题，就这么轻易而举地被魏明给解决了？ “当然不会如此简单。”魏明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这些士绅之所以能够随意地拿捏百姓，最关键的一点还是绝大多数百姓都不识字。士绅让他们签订一个契约，他们都不知道契约上写的是什么，就稀里糊涂地画押了。” “而朝廷的政令也是通过公告传递下去的，百姓不识字就只能够依靠识字的士绅来给他们解释政令。士绅掌握了话语权，哪怕是对百姓有利的政令，在他们的歪曲成盘剥百姓。” “所以想要真正的瓦解士绅，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至少，要先让大量的百姓识字之后，才有可能。” “让百姓都识字？这恐怕不可能吧。”道衍还是保留着对读书人的敬畏，他想都没想就摇头。 魏明呵呵一笑道：“短时间内让所有百姓识字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皇上可以让少部分百姓先开始识字。” “难道要选一些百姓出来，教他们识字？”朱棣听得连连摇头，他觉得这个办法不现实。 魏明摇头道：“不用选，只要皇上让那些租种公田和皇庄百姓的孩子有机会读书写字。不出十年，士绅就再也不可能在百姓当中一手遮天。” “不错。”朱棣笑着点头，显然对魏明的话很满意。 魏明连忙趁热打铁说道：“而且，这些人是靠着皇上给他们土地，他们才能够衣食无忧。皇上又让他们有机会读书，将来必然对皇上感恩戴德。谁要是还想要诋毁皇上，他们第一个不答应。”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皇上还怕几个小小的士绅么？” “哈哈哈......”朱棣高兴地禁不住大笑起来，好像已经看到士绅一蹶不振，就此没落的场景。 “而皇上需要付出的，就只是公田和皇庄的土地而已。”魏明继续说道：“现在大量的公田和皇庄都基本上处于半荒废状态，还不如拿出来租给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只要把赋税定的足够低，臣相信会有大量的百姓愿意来租的。” 朱棣重重点头，大手一挥说道：“天下都是朕的，朕还有什么舍不得？朝廷的赋税是三成，那朕就只收他们两成的租子。至于赋税嘛......这是朕的土地，当然不用交赋税了。” 只收两成......魏明惊讶地看了朱棣一眼，这位还真是对百姓非常大方啊！别说是只收两成租子了，就算是收三成，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都要疯狂。 以魏明知道的，那些士绅租给百姓的土地，一般都会收五成的租子。过分一点的，甚至会收到七成。 “臣替百姓，感谢皇上的仁德！”魏明连忙躬身一拜。 没错，魏明就是在为自己揽功。功劳这个东西，有时候要往外推，就好像刚才魏明把功劳推到朱元璋头上一样。有时候又要往自己身上揽，就好像现在这样。 这一推一揽，运用之妙完全存乎一心。 若是魏明忙活了半天，什么好处都捞不到，那么他忙活这么多干什么？ “很好，魏明你没有让朕失望，为朕解决了这个心头之患！”朱棣狠狠地吐出一口气，长久以来积压的怨愤好像都随着这口气消散一空。 “臣只是提出一点浅见而已，没有贻笑大方，就是臣的幸运了。”魏明矜持地一笑，一副完全不敢居功的样子。 但其实当朱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魏明的功劳就被他记在心里了。 道衍眼神呆滞地望着魏明，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地过分的小子，手段竟然如此老辣。庖丁解牛一样，以无间入有隙。悄然无声之间，就把士绅和百姓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轻而易举地分开。 正巧，这个时候朱棣注意到了道衍的失神，不由地轻笑着问道：“和尚，你看魏明怎么样？” “很厉害！”道衍下意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朝着朱棣躬身一拜，说道：“恭喜皇上得此贤良之才。” “哈哈哈！”朱棣非常高兴地大笑起来。 魏明在一旁笑眯眯的不说话，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多不合适。最好的办法就是闭上嘴巴，等着道衍夸赞自己。 甚至魏明都觉得道衍那颗光头顺眼了一点，至少他还知道在皇上面前夸赞自己，说明他眼光还是不错的嘛。 “迁都一事......”朱棣目光冰冷地看向大殿外面，本来他拿江南士绅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够灰溜溜地想要迁都回北平，来个眼不见为净。 但是现在既然他有办法收拾这些士绅了，那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他朱棣征战无数，连靖难之役这么艰难的境地都被他闯过来了。江南士绅竟然还想要把他从京城挤出去，朱棣怎么能够咽下这口气？ “迁都一事暂时搁置。”朱棣抬头看向魏明，沉声说道：“既然办法是你提出来的，交给别人朕也不放心，就一并交给你来办。此事重大，不要让朕失望。” “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除此毒瘤。”魏明立刻拱手回道。 道衍抬头看了魏明一眼，摇头叹道：“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这些士绅不仅拿捏百姓。朝中不少高官都是出自他们当中，还需要谨慎行事。” 六十三章 士绅就是纸老虎 朱棣听到道衍的提醒，顿时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没错，朝中还有不少他们的人，此事还需要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是应该的，不过也没有必要因此而太看得起那些士绅......魏明想了一下，说道：“皇上此言有理，不过臣以为士绅不过是纸老虎而已，不必太过看重他们。” “纸老虎？”朱棣咂摸一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朝魏明说道：“你形容得很好，这是士绅可不就是纸老虎吗？他们本身根本就是一无是处，只是仗着百姓愚昧，欺上瞒下躲在幕后，把百姓推到前面来和朕对抗。等他们失去了百姓的信任，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一捅就破！” 魏明笑着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臣以为，那些租种公田和皇庄的百姓，他们的身家性命完全依赖皇上，对皇上有着十分坚定的信任。如果皇上开恩，不仅让他们读书，甚至让他们做官，或者是进入明军为皇上征战，那么不管是谁想要抹黑皇上，这些人第一个站出来不答应！” 朱棣听得眼睛一亮，满眼惊讶地望着魏明。他是真的吃惊了，就连朱棣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仔细一想，魏明的这个建议非常好。试想一下，这些人从小就靠着租种皇上的土地而活命，不管是为了他们自己，还是为了子孙能够继续吃上这碗饭，这些人都会坚定地拥护皇帝。 因为只有把皇帝守护住了，才能够守护住他们世世代代的饭碗。 为什么明朝的皇帝，除了前面几位之外，后面的总是给人一种在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感觉？ 在魏明看来，这就是因为皇帝没有基本盘的原因。 明朝后期，虽然文官都把皇权至高无上挂在嘴边，但他们的目的是依靠皇权去愚弄百姓。在他们眼里，从来就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过。 为什么文官能够如此猖狂？不就是因为皇帝孤家寡人一个吗？ 如果皇帝有这么一群铁杆支持他，哪怕是人并不多，只要有几百万百姓支持皇帝，试试看文官还敢不敢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一切恐惧都源于实力不够！ 无论文官有多少计谋，只要皇帝紧紧守住基本盘，他们根本就翻不起任何风浪！ “好！”朱棣高兴地一拍双手，“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务必办得漂漂亮亮。” “是！臣定不负皇上重托。”魏明大声回道。 道衍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了魏明的目的，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厉害！恐怕就连说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唐太宗，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抓住百姓的心，没想到几百年之后却被你给想到了。” 朱棣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魏明。听了道衍的话，他这才知道魏明的想法，究竟有多么惊艳。 魏明淡淡一笑，朝着道衍点头道：“当不得道衍大师如此称赞，臣只是竭心尽力做好分内之事而已。” 朱棣一想到唐太宗都没有做成的事情，他却有机会做到，心情就激动得说不出话。朱棣可是知道他父皇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能够比肩唐太宗，加尊号天可汗！ 可惜，父皇为此宵衣旰食了一辈子，也没有做到。 若是他能够做到，那就再也没有人敢质疑他了。 “哈哈哈，现在说这些事情还太远。”朱棣笑着说道：“不过朕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 事情议定，朱棣从蒲团上长身而起。 魏明和道衍见到，也连忙跟着起来。 朱棣笑着看了魏明一眼，说道：“你今日一席话，朕获益良多。不过朕今日还有政务要处置，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你以前来过天界寺没有？” “回皇上，臣不曾来过。”魏明连忙躬身回道。 他本来就不信什么烧香拜佛之事，来到大明朝几年从来没有进过任何寺庙。 朱棣微微点头，笑着说道：“那正好，你可以在天界寺好好看一看，这寺里诸多景色还是不错的。” “是。”魏明不明白朱棣为何要让自己看什么寺庙，不过还是先答应下来。 朱棣笑着朝道衍摆摆手，说道：“你就不用送朕了。” 随后看向马和，“回宫吧。” “臣，恭送皇上！” “贫僧，送皇上......” 等到朱棣走远之后，魏明才直起身来。 百无聊赖地看了周围一眼，朝道衍说道：“大师留步，在下告辞。” “你要去哪里？”道衍笑眯眯地问道。 魏明直起身来，侧头看了一眼高大的佛像，笑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当然是回家了。” 道衍却摇摇头，笑着说道：“不，你还不能回家。” “为什么不能？”魏明的脸色顿时不好了，难不成你还想要拦住我吗？ 道衍呵呵一笑，说道：“皇上吩咐让你在寺里看看，那你就必须看过之后，才能离开。” 这......有些霸道啊......魏明看着道衍满脸的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 随后笑了起来，想要蒙混过关，说道：“大师何必如此死板？反正皇上都离开了，也不会看到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去的。只要大师不说，我不说，我什么时候回去，难道有区别吗？” “贫僧会说。”道衍淡淡一笑。 “你！”魏明顿时被道衍噎得不轻。 有这老和尚盯着自己，魏明知道想要直接离开是不可能的了。 “看看就看看，我倒是想要见识一下，你这破庙里面有什么花样。” 说完，魏明直接转身走出大雄宝殿。 走了一段路，回头一看道衍正不急不缓地跟在身后。 魏明转过身来，皱着眉头不满的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道衍微微一笑，说道：“你第一次来天界寺，想必对天界寺不甚了解。贫僧倒是可以为你解答一二，让你领略这天下第一寺院的妙处。” 我特么才不想知道这破寺院有什么妙处......魏明冷哼一声看着道衍。虽然心有不满，但是魏明知道道衍说的话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他的目的就是要盯着自己，防止自己偷偷溜走。 “你要跟，那你就跟着吧。”魏明丢下一句，转过身再也不理会道衍。 反正朱棣说的是让自己在天界寺里看看，走马观花也是看，只要自己把天界寺逛一遍，就算是没有违背朱棣的意思。 就算是道衍，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魏明加快脚步，只想着赶紧走完这破寺庙，早点回家。 “这里是金刚殿，供奉的是怒目金刚。”魏明想要敷衍了事，但是道衍却偏偏不让他如愿。 魏明走到哪里，道衍就跟到哪里，而且还热心地为他介绍寺庙里的各种建筑。 见魏明没有理会，道衍也不生气，继续跟着魏明走到下一处地方，依旧如故地介绍道：“这里是天王殿，里面供奉的是四大天王。” “这是正佛殿......” “这是左观音殿......” “这是石轮藏殿......” 魏明听道衍在耳边聒噪，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立刻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道衍，怒吼道：“你有完没完？” 道衍长叹一声，微微摇头道：“看来你对佛门的成见很深啊。” 魏明眉头顿时皱起，自己对佛门算不上成见......只是，毫无感觉罢了。 不过既然道衍这样认为，那为了将他尽快赶走，魏明也不介意他认为自己对佛门有成见。 “那又如何？”挑了挑眉毛，魏明故意说道。 道衍好奇地看了魏明一眼，叹声道：“不知道佛门可曾得罪过你？” “没有。”魏明摇头。 “那可曾对你家人有过伤害？”道衍又问。 “也没有。”魏明微微一叹，见道衍还有继续问下去趋势，完全没有耐心和他磨叽的魏明在。 直接摆手打断道衍的话，说道：“你不用说了，我对佛门没有好感，但是也没有恶感。只是没有耐心听你介绍，明白吗？” 六十四章投诚 “既然你对佛门没有恶感，那为何连看一眼的闲情逸致都没有呢？”道衍双手合十，笑呵呵地问道。 魏明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微微摇头。这和尚还真是会断章取义，自己明明说的是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到他嘴里就变成了没有恶感了。 魏明平静地看了道衍一眼，既然你非要和自己理论清楚，那我就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上下打量道衍一眼，魏明笑着说道：“道衍大师，你信佛吗？” 道衍一愣，笑着张开双手向魏明展示他的袈裟，说道：“贫僧当然信佛。” “什么是佛？”魏明淡淡一笑，继续问道。 “见性是佛。”道衍虽然是个造反的和尚，但是他也是和尚。魏明这样的问题，当然难不倒他。 “如何见性？” 这个问题顿时把道衍难住，让他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魏明淡淡一笑，两手一摊说道：“你看，你成天念经拜佛，知道见性是佛，但是却不知道如何见性。你自己都不知道佛是什么，现在却要来劝我拜佛，岂不是可笑？” 道衍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了魏明一眼，双手合十拜道：“佛乃觉性，人人皆有觉性，但是觉性不等于人。在我看来，芸芸众生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饥馑之忧、无蔽体之寒、无病痛之苦，便是佛。” “你们在高山上广修寺院，看似高人一等远离红尘，就以为能够距离佛更进一步。但是你们却没有想到，这反而距离真正的佛更远了。” “芸芸众生......便是佛......”道衍听着，嘴里喃喃自语，不由自主地侧头，目光好像越过天界寺看到下面密密麻麻劳作的人影。 “道衍受教。”道衍朝着魏明恭敬一拜，如同在拜佛一样。 魏明看着道衍，笑着感叹道：“我也不是指教你，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罢了。论对佛的理解，你肯定有你的想法。但是，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不会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希望你也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人还是要靠自己，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做。” “不过，最后我还是要送你一句话。” “请说。”道衍正色朝着魏明伸手示意。 “幽幽古刹千年钟，不过是痴人说梦！”说完，魏明长笑一声，大踏步朝着门口走去，直接离开了天界寺。 而这一次道衍并没有再继续阻拦，他站在石阶上看着魏明离开的背影。目光幽幽，喃喃自语道：“......芸芸众生是佛......都是痴人说梦......” 魏明转过一条道路，回头看一眼，已经看不到道衍的身影了。 这才放慢脚步，摇着头叹道：“劝我拜佛？真是吃饱了撑的。” 魏明说完就离开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一个女子看向他厌恶的表情。 “拜佛的是吃饱了撑的......他这是在骂我吗？”女子脸色气的煞白，一双秋水剪瞳朝着魏明的背影怒目而视。 哪怕是在生气，也有无限风情！ “咦？这个人好眼熟啊......”女子看了魏明几眼，顿时觉得似乎在哪里碰见过，“对，上次在街面上撞到自己，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的登徒子！” 瞬间回想起来，女子更是气得嫩脸发红，就要上前去找魏明理论，结果却发现魏明早就已经没影了。 “做贼的吗？跑得这么快！”女子气得牙牙痒，粉拳一扬，一跺脚骂道：“别让我再碰到你，否则一定让你好看！” 被魏明这样一打岔，女子拜佛的心思顿时没了。气冲冲地转身出了山门，来到一辆马车旁边。 看到女子回来，侍女连忙迎上去问道：“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道衍大师不在？” 早什么早......女子气冲冲地白了侍女一眼，小脸气鼓鼓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 “回去。” 说罢，直接走上马车。 谁又得罪小姐了......侍女躲着吐了吐舌头，连忙跟上马车。 马车来到大功坊，在一处门脸极大的府邸停下。女子走进府里，立刻就有人管家迎接上来。 “大兄在哪里？” 管家闻言一滞，站在面前手足无措，吞吞吐吐的就是不敢说话。 女子轻声叹息，说道：“是不是又在饮酒？” “是的。”管家面露苦笑，满脸无奈地道。 “带我去。”女子沉声说道。 “小姐这边请。”管家侧身让开道路，伸手示意。 女子跟着管家来到大兄的书房，看到满地狼藉，酒肉残羹铺满整张桌子。而她心心念念的大兄，早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扑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本来想要劝说一二的她，只能无奈发出声长叹。随后让人将大兄扶到床上休息，把这里打扫干净。 父母没了，二哥也没了，偌大一个府邸现在就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可是大兄每天酗酒，不是醉到不省人事，就是在不省人事的路上，根本指望不上。 整个府邸所有的事情都要落到她这个女子的肩上，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已经尽力了，但是看到不省人事的大兄，又不忍心放任不管。 压力大到让她只能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有时候她都想要去找大姐哭诉一番，可是一想到姐夫......她又犹豫了。 ...... 魏明倒是没有注意到有人对自己恨得牙牙痒，摆脱了道衍之后，他便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次日一早，魏明来到工部当值。 点完卯之后，看向丁钧儒说道：“钧儒，你留一下。” “是。”丁钧儒不明所以，立刻顿住脚步。 其他人则是纷纷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离开。 等其他人都走了，魏明这才问道：“你可知道，天下公田和皇庄的土地大概有多少？” 丁钧儒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魏明，小声说道：“大人，这恐怕要户部才知道。” 户部管理天下鱼鳞黄册，人丁多少田亩多少都被记录在案。 魏明笑了笑，抬手示意丁钧儒不用紧张，说道：“本官当然知道详细的数目只有工部才有，不过本官并不是想要详细的数目，只需要一个大概就行。屯田清吏司掌管天下水利，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不不不......”丁钧儒使劲摇头，害怕魏明误会，连忙说道：“约数下官还是知道的，大概有九十万顷。” “哦？这么多？”魏明大感惊讶，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多。 原本魏明以为有三四十万顷就不错了，这些土地足够养活两三百万人。有着这些人作为后盾，皇帝根本不怕任何士绅。 没有想到，数目还要比魏明猜测的多了一倍多。 见魏明对此十分有兴趣的样子，投其所好丁钧儒就多说了一些。 “这其中官职田并不多，不到二十万顷，大部分都是皇庄。” 官职田就是公田，收益主要是用来支付官员的俸禄米粮。 整整七十万顷的皇庄......魏明倒吸一口凉气。 这朱元璋究竟圈了多少处田地？ 他是属鼠的吧，为后代子孙积攒下这么多陈粮？ “大人，下官说的只是估计的数量，并不准确。”丁钧儒也担心大人把他说的当真了，到时候若是差错太多，他也要吃挂落，连忙解释道：“大人若是想要更加详细的数目，还是要去户部查看才行。” 魏明淡淡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说道：“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下官告退。”丁钧儒拱手一礼之后，转身出去。 就在他走出大堂门口的瞬间，两道目光同时落到他身上。 一道来自李文。 他看到原本经常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丁钧儒，现在根本就不正眼看他一眼。李文心态失衡，怒火中烧。现在看到魏明专门把丁钧儒留下，李文不禁想到魏明究竟和丁钧儒说了些什么。 是向丁钧儒询问他李文做的种种事情，想要找机会扳倒他？ 李文心里忧心忡忡，食不安寝难受至极。 另外一道目光是来自唐澄。唐澄以往是李文的心腹，但是自从魏明执掌工部之后，就连李文都受到冷落，更何况是他？ 而对于丁钧儒这样人却受到魏明的看重，唐澄极为嫉妒。在他看来，丁钧儒这样的人就只会埋头苦干，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凭什么能够得到魏明的青睐？ “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唐澄侧头朝着李文的事务房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李文也偷偷的窗户口看丁钧儒。 “这......”唐澄连忙收回目光。 魏明正在查看火器制造的情况，陈名怀走了进来。 “大人。” 魏明抬头看向他，淡淡的道：“什么事？” 陈名怀连忙拱手说道：“唐澄求见。” 唐澄......听到这个名字，魏明眉头微微一皱。 对于唐澄是李文的心腹这件事，工部里面谁不知道？毕竟以前唐澄跟着李文的时候，在其他人面前作威作福，可是得罪了不少人的。当时有李文在，这些人当然不敢说唐澄坏话。 但是现在魏明执掌工部了，李文受到冷落，其他人当然不会再和唐澄客气。 魏明暂时没有理会李文和唐澄，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置两人。没有想到唐澄竟然按捺不住，主动前来见自己。 他想要干什么......难道想要投诚？ 想到这里，魏明顿时笑了起来。如果唐澄想要投诚的话，魏明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唐澄不像李文那样，和自己有仇。 不过，唐澄想要投诚，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他的投名状要让自己满意。 “让他进来。” “是。”陈名怀转身出去，很快就带着唐澄进来。 唐澄一看到魏明，连忙跪下去，一点都不介意魏明的年纪还没有他儿子大这一点，脸上更是没有丝毫的难堪。 “下官唐澄，拜见大人。” 魏明微微惊讶了一下，看了陈名怀一眼。 陈名怀两手一摊，无声叹息一下，他也没有想到唐澄竟然会这样。 “你这是做什么？”魏明放下手里的册子，朝陈名怀道：“还不快点将唐大人扶起来？” 陈名怀连忙上去，“唐大人快快请起。” 唐澄也没有坚持，顺势起身。不等魏明问他，便主动叹叹息一声，将营缮清吏司的情况仔细向魏明禀报。 不得不说，唐澄不愧是营缮清吏司郎中。在他的陈述下，魏明对营缮清吏司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这种感受，是魏明光看文书而没有的。 文字是死的，记录文字的人总是喜欢按照个人爱好对内容进行一点点修饰。而且文书记录没有主次之分，不像唐澄陈述的那么脉络分明。 魏明忽然觉得，唐澄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只会溜须拍马一无是处，他还是有两刷子的。 “本官知道了，难得你有心向本官解释营缮清吏司的情况。听了你的述说之后，本官清楚多了。” “对大人有用就好，下官也就这点能耐了。”唐澄矜持地笑着，谦虚地说道。 魏明笑盈盈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如果唐澄是来交投名状的话，那么仅仅这些东西，可还不够。 营缮清吏司的情况虽然复杂，但是魏明多花一点时间还是可以弄清楚的。 六十五章师兄弟 唐澄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真的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如果有，他会毫不犹豫地交出来。 苦笑了一下，唐澄说道：“大家都以为下官以前和李侍郎走得很近，知道他的不少事情。但是李侍郎为人滴水不漏，下官实在是对他的事情并不清楚。” “哦？”魏明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答案他是不满意的。 不过魏明也不急，笑呵呵地朝着唐澄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回去吧。营缮清吏司那边，还需要你尽心竭力。” “是，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唐澄无奈，只能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唐澄走了之后，魏明转头看向陈名怀，淡笑着问道：“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陈名怀低头想了一下说道：“下官进工部的时候，唐大人就是郎中了。下官一直都没有机会接触他，对于他的事情并不了解。” “不过......”陈名怀抬起头看着魏明，认真的说道：“下官并不相信他。” 魏明呵呵轻笑起来，朝陈名怀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 连陈名怀都能够想明白的事情，魏明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抬头看到陈名怀还在这里，魏明顿时问道：“还有事？” 陈名怀微微点头，说道：“是这样的，下官听从大人的吩咐征调匠人到虞衡清吏司制造火器......” 魏明眉头一皱，连忙沉声问道：“出事了？” 朱棣现在可是最看重火器的，若是出了差错就连魏明都不好向朱棣解释。 听到陈名怀提起，魏明自然紧张起来。 “没有！”陈名怀见大人误会连忙摆手，紧接着解释道：“是这样的，大人不是增加了虞衡清吏司匠人们的薪俸吗？现在征调过去的那些匠人，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抱怨衙门不公平......颇有，颇有怨言......” 陈名怀越说声音越小，甚至就连该怎么和魏明说，都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尽量选择一个委婉的说法。 其实那些匠人何止是颇有怨言啊，早就破口大骂了。哪怕是他们不敢当着官员的面痛骂，在私底下也少不了痛骂衙门的。 魏明一听，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明明两边的匠人都是做一样的活计，结果一边的薪俸比另外一边少了一半，这谁能够甘心？ 见魏明没有说话，陈名怀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提醒，“大人，征调过去的匠人怨言很多，已经开始影响到他们每天做事了......” 魏明顿时脸色一沉，火器制造最关键的就是精细，不能够出一丝一毫的差错。这些匠人带着情绪上工，自然不会认真对待。 若是真的因此而出了差错，那才是得不偿失。 “本官明白了。”魏明微微点头，看向陈名怀问道：“他们现在还是如此吗？” “是的，而且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陈名怀可不敢在魏明面前隐瞒，连忙说道。 不过他也犹豫了一下，替那些匠人说了句话：“不过大人，他们都是一些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大人还请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魏明颇为意外地看了陈名怀一眼，笑着说道：“你以为本官在生他们的气？” 陈名怀抿了抿嘴唇，不敢回答。 岂料，下一刻魏明沉声喝道：“本官在生你的气！” “下官知错。”陈名怀悚然一惊，连忙跪下。 魏明盯着他，气冲冲地说道：“你是司务，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陈名怀想说，他也是刚刚才知道不久。若不是他有事去了虞衡清吏司一趟，他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魏明见他欲言又止，顿时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才刚刚知晓？” “下官不敢。”陈名怀听到这话，更加不敢出声了，连忙低头认错。 魏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加重语气说道：“本官早就告诉过你，让你看着虞衡清吏司，你就应该每天都去查看一遍。为何这么久了，你才去？” 陈名怀这才明白，原来真的是他错了。若是他每天都去查看一下虞衡清吏司，那他早就应该发现这个问题，向大人禀报了...... “下官知错，请大人责罚。”陈名怀心服口服地朝着大人拜下去，哪怕是魏明要重重处罚他，他也心甘情愿。 “念在你还没有铸成大错，这一次本官暂且饶了你。”魏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淡淡地道：“起来吧。” “多谢大人。”陈名怀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人，那些匠人虽然心有怨言，但是他们也做了不少事情，还请大人不要处罚他们。” 魏明看了他一眼，顿时笑了起来，好奇问道：“你自己都还没有摘干净呢，就想着替他们开脱？” “下官不是为他们开脱。”陈名怀摇摇头。 魏明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干同样的活计，薪俸却相差一倍。别说是他们了，本官若是遇到这样不公的待遇，本官比他们骂地还狠！” “大人......这......”陈名怀都被魏明的话给逗笑了，他言语失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念在他们初犯，本官就饶了他们。”魏明考虑了一下说道。 陈名怀闻言大喜，连他脸上的沮丧都没有了，连忙躬身拜道：“多谢大人宽宏大量。” 魏明朝陈名怀抬抬手，示意他起来。 顿了顿之后，说道：“走吧，带本官去看看。” 这件事不解决，火器制造一定会出问题，魏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此事继续拖延下去。 “是。”陈名怀连忙带着魏明朝着虞衡清吏司而去。 虞衡清吏司。 两拨匠人正在对峙。 一边为首的正是老方头，另外一边同样是一个老头子为首。不过此人和老方头不同的是，他看起来要比老方头更加苍老，脸上一大片络腮胡。 “老方，你休要得意！”络腮胡朝着老方头抬手一指，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十分憋屈。 老方头却和对面完全不一样，只见他满脸笑容，得意洋洋地看着对方说道：“老夫凭什么不得意？老夫现在一个月的薪俸是三两银子，听清楚，这可是银子！不是你们领的哪些铜钱宝钞之类的，老夫凭什么不得意？老许，你一个月能够领多少薪俸啊？” 虽然朝廷规定一贯宝钞兑换一千文铜钱，或者是一两银子。但是实际上，犹豫朝廷胡乱发放宝钞，又没有准备金，不能随时等值兑换。 刚开始宝钞少的时候还好，百姓都认宝钞和银子等价。但是随着宝钞越来越多，百姓也逐渐意识到这东西就是一张纸。 于是，百姓自然而然不愿意使用宝钞。宝钞的价值就开始下跌，现在一贯宝钞通常只能够换取七百文左右。要不是朝廷严令所有人不得拒绝宝钞，恐怕这价值还要大跌。跌到五百文以下，也不是不可能。 而银子的价格自然就上涨。 老方头每月能够拿到三两现银，而老许却只能够拿到一贯五百文左右。其中只有五百文的铜钱，还有一贯的宝钞，这算下来差别就大了不止一倍。 老方头这是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故意刺激对方。 果然，老许被刺激得气喘如牛双眼发红，死死的盯着老方头，好像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和他拼命。 双方匠人，也是剑拔弩张！ 魏明来到虞衡清吏司，看到的就是这幅样子。 “这就是你说的颇有怨言？”魏明侧头看向陈名怀，淡淡地问道。 这哪里是颇有怨言啊？看这样子，若是自己晚来一步，就要爆发出流血事件啊！ 自己刚刚接手工部不久，就发生匠人打架互殴的事，这传了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恐怕就连朱棣，都会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执掌工部，说不定都会把旨意收回去。 陈名怀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他完全没有想到仅仅是短短时间，事情就能够发展到如此严重的程度。 “下官......下官，刚才来看的时候，还不是这样样子的......”陈名怀手足无措地向魏明解释。 魏明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正在对峙的双方，沉声喝道：“都在干什么？” 听到魏明的怒吼，两边的人都侧头看过来。 看到魏明的瞬间，老方头更是眼睛一亮，连忙跑到魏明面前，拱手行礼：“小的拜见大人。” 相反，老许看到魏明的瞬间，脸色一片灰暗，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魏明看了老许那群匠人一眼，收回目光看着老方头，沉声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老方头一听，就知道大人生气了，连忙辩解道：“大人，这可不能怪小人啊。” “是老许......”老方头转身抬手朝着老许一指，说道：“他们嫉妒小人等的薪俸，总是对咱们很是不服气，认为以小人等的本事，没有资格拿这么多薪俸。总是拿话刺激小人，小人气不过才和他......” 老许听到老方头这样说，顿时也顾不得魏明的身份了，连忙冲上来拱手行礼道：“小人拜见大人。” “免礼。”魏明看了他一眼。 老许直起身来，朝着魏明说道：“大人万万不可轻信这老家伙，明明是他仗着薪俸高，故意挑衅小人。小人忍无可忍，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老方头似乎理亏，不敢大声反驳老许的话，只能小声嘀咕道：“你还拿手艺说事呢......” 老许听了眼睛一瞪，大声说道：“老夫有说错吗？当初咱们一起做学徒的时候，你那样手艺比得过我？”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是不如你，但是现在我不比你差！”老方头当然不肯服软，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够了！”魏明大喝一声，打断两人的争执。 看向老许，沉声问道：“这就是你们争吵的理由？” 老许被魏明的威势一逼迫，反而激起了他心里的委屈。他豁出去了，满脸不服气地说道：“小人敢问大人，明明咱们做的都是一样的活计，为何老方头他们的薪俸就要比小人等高一倍？而且发的还是现银？难道小人等就是后娘养的，就只能领宝钞？” “老许！”陈名怀见了，立刻呵斥一声：“在大人面前，你胡说什么？” 陈名怀担心老许的话激怒魏明，连忙打断他。 老许听了，满腔愤懑却不能发泄，只能咬牙叹息一声，把头低下。 他身后的人也是满脸委屈，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魏明听了，淡淡地点头道：“的确是本官考虑不周。” 众人一听，顿时楞然地看向魏明。 陈名怀更是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想要提醒：“大人......” 魏明摆摆手，示意他不说话。 “不过薪俸之事，是在你们征调到虞衡清吏司之前定下的。当时你们并不在这里，没有算你们的一份也是正常。” 老许两眼顿时燃起希望，惊喜莫名地望着魏明。 魏明笑了笑，看向老许问道：“怎么？你们也想要增加薪俸？” 涨钱谁不喜欢？老许这些人当然不能免俗。 连忙齐齐朝魏明拜道：“请大人垂怜。” “起来吧。”魏明微微抬手，朝着众人说道：“薪俸本官可以给你涨，但是你们应该知道，本官也是有要求的。若是达不到本官的要求，薪俸是不可能涨的。” “敢问大人，不知道是何要求？”老许代替众人朝魏明问道。 魏明听了，转头惊讶地看了老方头一眼，不解地问道：“你没有告诉他们？” 老方头干笑两声，连忙摇头回道：“小人没有。” 说完，老方头顿时朝着老许，神气地道：“看到没有老许，咱们的薪俸也不是白拿的。” “大人放心，小人等哪怕是拼死也要达到大人的要求。”老许什么都不问，先答应下来。 他转头看向老方头，冷笑道：“当初学徒的时候你就不如我，老夫就不信你都能够做到的事情，老夫会做不到！” 魏明听了，好奇地问老方头：“你们认识？” 老方头顿时干笑一声，低下头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的......” 老许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他朝着魏明一拜说道：“大人，小人和他师出同门，不过他从学徒开始就比不过小人。” “老许，我说了那是当初，不是现在！”老方头对老许恨得牙痒痒。 “原来，你们还是同门师兄弟啊。”魏明更加感兴趣了。 “回大人，小人是师兄。”老许分毫不让，不肯让老方头占一丁点便宜。 “那就比一比......”老方头没有办法了，只能选择和老许比拼技艺。但是他心里清楚，他赢的希望很小，顶多和对方打平。 见老许就要答应下来，魏明抬手打断两人，“好了。” 六十六章朱棣不满意 魏明看着老许，说道：“本官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识字。只要你们识字，本官就给你们加薪俸，加到和老方头他们一样。” 识字......老许顿时满眼疑惑地望着魏明，这是什么奇怪要求？ 魏明淡淡朝着老方头挥手，说道：“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老方头。当初他们就是识字之后，才加了薪俸的。” 老许看向老方头。 老方头微微颔首，满脸无奈地说道：“的确是这样。” 老许沉吟片刻，虽然大人的要求非常奇怪，但是为了薪俸......拼了！ “小人等愿意。” “那就好。”魏明点点头，说道：“随后本官会派人教你们识字，等你们达到要求之后就给你们加薪俸。如果没有达到要求，那就不好意思。” “大人放心。”老许立刻拱手说道：“若是小人等达不到大人的要求，也没有脸面加薪俸。” 这态度不错，凭本事吃饭，谁也说不出个错来。 魏明有点欣赏老许的直率了，想了一下，说道：“刚才你们不是要比拼技艺吗？现在本官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老方头和老许纷纷看向魏明，两人心里杂念纷呈。 老方头有些心虚，他轻声问道：“不知道大人想要我等如何比试？” 魏明笑着看了老方头一眼，又看向老许，笑着说道：“很简单，现在你们都在造火器。应该都知道神火枪难造吧？” “这样，本官看你们两边的人都差不多。干脆你们就分成两批，各自造火器，那边的火器造得好，成功率高，就算那边获胜。如何？” “好！小人愿意。”老许立刻大声回道。 见老许都答应了，老方头自然也不肯示弱，咬牙点头道：“小人也同意。” 魏明见了，高兴地拍拍手。这样才好啊，有竞争才有进步。整天都靠本官来教你们，那要教到什么时候？ 本官哪里有这么多时间？ “那就这么定了。”魏明拍板定下。 顿了顿，魏明觉得这样还不够热闹，干脆说道：“既然是比试，那就不能没有彩头。这样，你们两人谁若是获胜了，那就担任虞衡清吏司大使一职。” 此话一出，老方头和老许两人瞬间眼红。 虞衡清吏司大使虽然只是正九品，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官职。他们这些匠人，哪怕是大匠，想要得到一个官职，比登天都难！ 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岂能不心动？ 老方头更是知道，大人原本的官职就是虞衡清吏司大使，若是他能够得到，那必然能够拉近和大人的关系。甚至，就此受到大人的庇护也说不定。 拼了！ 拼了！ 两人 同时看向对方，双方的火药味浓烈到极点。 随后魏明便离开了虞衡清吏司，将地方留给了老方头和老许两人。 陈名怀跟着魏明离开，犹豫着说道：“大人......” 魏明侧头看着陈名怀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问道：“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陈名怀才叹声说道：“大人以虞衡清吏司大使为奖赏，恐怕他们之间会争得非常激烈啊！” “所以，你要把他们给本官盯紧了。”魏明再次提醒陈名怀，说道：“技艺上的争斗，你由着他们去。但是谁要是搞其他的下三滥招数，你就要制止他们。” 魏明从来都不吝啬以最坏的心思度量别人，尤其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根本经不起丝毫考验。 知道虞衡清吏司大使对于两人的诱惑力有多大，若是良性的竞争魏明当然高兴，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可若是两人争到疯狂，无所不用其极那就不是魏明的初衷了。 “是下官谨记。”陈名怀连忙回道。 刚刚因为他疏忽，差点酿成大错，现在他自然不敢怠慢。 两人刚刚回到工部大堂，魏明就看到一个宦官正等在里面。 “公公久等了，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魏明走进去问道。 宦官笑着一摆拂尘，笑着说道：“咱家也是刚到，魏大人，皇上召你进宫。” 朱棣找我？魏明沉吟一下，不知道朱棣找自己什么事。 见宦官还在等着，便点头道：“有劳公公。” 宦官笑着说道：“魏大人客气了，还请赶紧随咱家进宫吧，皇上还在等着呢。” “好。” 朱棣见到魏明，连忙示意他免礼。 魏明只好起身，小声询问道：“不知道皇上召臣觐见......” 朱棣叹了口气，说道：“朕这几日把你说的想了一下，你说得没错。哪怕是帝王，还是要有人拥护才行。” “历朝历代以来，皇帝看是高高在上，但其实屁用没有。” 魏明听得微微一惊，朱棣是怎么有这个认识的？难道真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关系？ 没有理会魏明，朱棣继续说道：“大汉亡于外戚干政，大唐乱于藩镇割据。前宋倒是吸取了大汉和大唐的教训，既没有让外戚干政，也避免了藩镇割据，但是却被文官把控朝政。堂堂九五之尊，说的话还不如宰相管用！” 朱棣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扶手上，他身为皇帝显然对前宋宰相这种掌控朝政的行为是最反感的。 “而高祖皇帝则是吸取了大汉大唐前宋的教训，裁撤中书省，废除宰相，集大权于皇上一身。”魏明补充说道。 朱棣看着魏明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这就是父皇的目的。” 随后朱棣微微摇头叹道：“可惜朱允炆不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竟然听信齐泰等人的谗言，放权给文官，竟然想着垂拱而治。” “把父皇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真是不肖子孙！” 这话魏明就没有办法接了，毕竟这是他们叔侄之间的事情。 “不说这些了。”朱棣摆摆手结束这个话题，随后问道：“火器造得怎么样？” 魏明点点头，回道：“和臣估计的差不多，平均一日能够造三十支永乐神火枪的样子。” “才三十支。”朱棣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他还是感到一阵失望，“要一年之后，才能够造出一万支？” “以现在的速度来看的话，的确是如此。”魏明点头。 六十七章夏元吉 朱棣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几步，叹道：“锦衣卫传来消息，草原又有异动。” “难道，他们还敢南下？”魏明有些惊讶，在他记忆里永乐年间蒙元人好像没有南下过吧，都是朱棣北上攻打他们。 “以往每年朕都会带兵清扫一下草原，可是最近几年......”朱棣微微摇头叹息一声，“大明动荡的消息肯定会传到草原上，那些蒙元人恐怕又要生出野望了。” 魏明闻言顿时反应过来，靖难之役打了四年，这么大的动静蒙元人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朱棣大军都在大明内作战，草原自然就没有人管了。没有了明军的骚扰，草原上的部族肯定会相互吞并壮大起来。 现在，可能已经成了气候。 看来朱棣是想要防范于未然，开始备战。 朱棣感叹一番之后，把目光放到魏明身上：“一万支永乐神火枪还是太少了，你有没有办法能够加快制作速度？” 魏明沉吟片刻，低声说道：“臣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说。”见魏明还真有办法，朱棣心里一喜，连忙朝着魏明挥手，同时转头朝马和说道：“赐座。” 朱棣几步走到龙椅上坐下，背脊挺立笔直，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魏明。 魏明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皇上，现在永乐神火枪都是大匠在做，但并不是说这东西只有大匠才能做。匠人也会做永乐神火枪，只是他们的成功率更低，浪费会更大。” “也就是说，要花更多的钱粮？”朱棣有些牙疼，现在朝廷穷得叮当响，户部的国库能够饿死老鼠，他哪里来的钱粮给魏明消耗。 魏明也知道朱棣拿不出钱来，不过他既然把事情说了出来，那就有不需要朱棣调拨钱粮，还能够制作更多火器的办法。 “臣这几天认真观察过，发现其实这些匠人和大匠在制作永乐神火枪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哦？那他们怎么会成功率低？”朱棣好奇问道。 在他看来，既然匠人和大匠差的不多，那成功率也应该差不多才对。 魏明连忙解释：“他们之所以成功率低，那是因为他们有比大匠更加明显的短板，而大匠是没有短板的。但是在制作神火枪的部分零件上，匠人和大匠制作的的确没有分别。” 朱棣愣了一下，他没有明白魏明意思，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臣的意思是，或许可以将永乐神火枪分成一个个单独的零件，然后将所有的零件组装起来，这样就成了一支完整的永乐神火枪。”魏明笑着说出最终的目的。 朱棣眼睛一亮，顿时惊喜地抬手指着魏明，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就好比打仗一样。先是化整为零，然后再集中起来？” 魏明顿时惊了，没有想到朱棣竟然瞬间就完全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而且还和战阵结合起来。 果然不愧是马上帝王，这战阵交锋简直就刻入了骨子里。 朱棣看到魏明目瞪口呆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道：“不用这么惊讶，这种事情朕在草原上经常干。” 说着便手舞足蹈地给魏明解释：“草原上的部族都是分散放牧，而且他们都是随着牧草走的。今天或许在这里，明天就会搬到另外一处。” “若是朕带着大军合兵一处，那极有可能一次出征只能碰到几个小部族，得不偿失。但是化整为零就不一样了，朕的大军可以像梳子一样，把整个草原梳理一遍。” 魏明点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他还有疑惑：“可若是遇到大的部族怎么办？化整为零之后，遇上蒙元大部族恐怕不是对手吧？” “遇到大部族更好！”朱棣冷笑两声，说道：“朕提前规定每支军队多少时日必须归来，若是哪支没有及时归来，那就说明他们遇到大部族了。朕就可以合兵一处，全力一击！” 厉害！ 如此一来，只要被明军碰上的大部族，不管他们打还是不打明军，都不可能逃脱明军的追击。 “原来如此，微臣受教。”魏明笑呵呵地拱手行礼。 难怪朱棣对自己的话理解那么快，原来他早就不止一次地亲自干过这样的事情。 “你的这个办法很好，颇有朕用兵之妙。”朱棣先是赞赏了魏明一句，然后才问道：“按照你这办法，每日能够制作多少永乐神火枪？” 魏明心里估计了一下，说道：“工部的大匠不足百人，但是匠人却超过大匠的十倍。如果能够化整为零造永乐神火枪的话，应该能够提升十倍。” “好！”朱棣猛地拍手，说道：“那你就放手去做吧，有什么事，朕都给你担着。” “遵旨。” ...... 工部。 陈名怀脚步匆匆地走进来，低声说道：“大人，虞衡清吏司那边糖没有了。” “没有了就出公文找户部调啊。”魏明没有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随意说道。 陈名怀苦笑一声，解释道：“已经向户部要了几次了，但是都没有回音。” 魏明缓缓抬起头来，问道：“你有没有去问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官去问过。”陈名怀连忙说道，同时也松了口气：“户部的答复是，糖没有了。而且还质问咱们用这么多糖，是干了什么......” 魏明顿时听出户部的态度不对劲，看着陈名怀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难道他们还敢抗旨不遵？再说了，咱们用糖来干什么，需要告诉他们吗？” “下官也这样说了，可是......”陈名怀满脸苦笑，无奈地说道。 “可是什么？”魏明有些生气，户部这些官难道还想插手到工部来？ 虽然在世人眼中，工部乃是六部之末，而户部仅次于吏部的实权衙门，但是这并不代表户部就要高工部一等。 “可是他们说，这是夏大人的意思。”陈名怀叹息一声。 夏元吉？ 魏明皱起眉头，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陈名怀能够处理的了。点点头，说道：“本官知道了，你这就随本官去户部一趟。” “是。” ...... 六部都在洪武门和承天门之间的长安街右边，左边是五军都督府和太常寺。工部居于长安街末尾，靠近洪武门。户部则是在长安街前面位置，只在宗人府和吏部之下。 从分布的位置就能够看得出来，工部的地位的确是不如户部。 魏明带着陈名怀出门，没有多久就来到户部。 守门的看到魏明穿着户部侍郎的官服，也不敢阻拦，连忙陪着笑脸迎上来。 “敢问大人此来户部，所谓何事？” “本官工部左侍郎魏明，前来找你们夏大人有事商议。”魏明直接自报家门，“不知道夏大人可在？” “在的。”守门的连忙点头，不敢隐瞒，很是客气地伸手说道：“请大人到厢房休息，小的这就为大人通报。” 魏明点点头，跟着他来到厢房喝茶。虽然因为户部不肯调拨糖的事情，魏明憋了一肚子火，但是没有见到正主，他不会拿这些看门的撒气。 ...... “大人，工部左侍郎魏明求见。” 夏元吉正在查看国库的账目，看到上面所剩无几的数字。他把手指头掐了一遍又一遍，都快掐秃噜皮了，也没有想到就这么点东西怎么才能够让朝廷支撑万今年剩下两个月的办法。 被人打断思绪，夏元吉十分不喜，他皱着眉头看了来人一眼，问道：“你说谁要见本官？工部左侍郎魏明？” “是的。” 夏元吉顿时怒了，一把将账目摔在桌子上，怒喝道：“最近几个月，就属他们工部耗费的钱粮最多，他还敢有脸来见本官？” 属下顿时一阵尴尬，这人都来了，就在门口，您老还在想他敢不敢来见您？ “大人，那......要不下官出去把他打发走？” 夏元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出气的机会，怎么肯轻易放过。连忙摆手，说道：“不用，让他进来，本官倒是要看看他怎么给本官交代！” “是。” 魏明大踏步走进户部内堂，一眼就看到一个容貌清瘦、眼角因为苍老的原因下垂、留着花白胡须的老头子坐在首位上。 不用猜，这肯定就是夏元吉。 “本官魏明，见过夏大人。”魏明朝着夏元吉拱拱手，淡淡地说道。 魏明和夏元吉官职相当，地位也是差不多。一个执掌工部，一个执掌户部。 所以魏明没有必要对夏元吉行礼，只是拱手打个招呼足以。 夏元吉虽然听说过魏明的名字，但是却没有想到魏明竟然这么年轻。这年龄......比他的儿子都要小好几岁吧......这就当上工部左侍郎，和他平起平坐了？ “你？你真是魏明？”夏元吉有些吃惊。 “如假包换。”魏明淡淡地道。 “工部左侍郎？”夏元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实在是让他太吃惊了。 魏明笑了笑，说道：“如果本官敢乱报官职的话，恐怕皇上第一个就要砍本官的头吧？” 夏元吉这才相信了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正三品的工部左侍郎。 不过这样反而让夏元吉对魏明更加没有好感，他听说过皇上直接给魏明赐官的事情。原本他对此并不在意，因为皇上不止向魏明一个人赐官。 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下旨赐官的就有数十人，根本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是当夏元吉看到魏明这么年轻的就成了正三品大员，还是认为他是一个阿谀奉承皇上的幸进之徒。 “你来找本官何事？”夏元吉心里对魏明厌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魏明听了，顿时皱起眉头，这夏元吉也太无礼了。 自己和他官职相当，他坐着就不应该让自己站着。无论如何也应该请自己坐下，然后安排上茶水，再说话谈事情才对。 可是现在，茶水没有，甚至就这样让自己站着和他说话，还连基本客套都没有了，连一声大人都不愿意称呼自己，直接称呼你......这是把自己当成他的下属了吗？ 魏明脸色顿时冷厉起来，毫不客气地问道：“听闻户部不愿意调拨糖给工部，不知道夏大人可知道此事？” “知道。”这是有公文往来的，夏元吉抵赖不了。 知道就好......魏明闻言笑了起来，说道：“本官此来，就是为了请大人为工部调拨糖。” “调拨不了。”夏元吉摇摇头，不耐烦地看着魏明。 六十八章孤可以知道吗？ 这么干脆地拒绝，连一点脸面都不给，魏明顿时心里微怒。 沉声提醒道：“夏大人，本官手里可是有着皇上旨意的。无论工部需要什么，户部都必须要提供。” 魏明不提起这件事还好，一提起这件事，夏元吉心里的火气就直接往上涌。他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下一道这样的旨意，这简直就是明摆着让户部为所欲为啊！ 要知道户部的职责是协调朝廷钱粮调拨，但有了皇上这道旨意，那户部不管怎么调拨，恐怕都不会让人满意。 而工部也一定会拿着这道旨意，来要求户部调拨更多的钱粮。 夏元吉眼睛一瞪，顿时喝道：“你少拿皇上来压本官，了不起本官告老还乡！你能找谁给你调拨，你就找谁调拨。” “不要来找老夫！” 现在的户部就是一个烂摊子，夏元吉本来就不愿意接手。要不是皇上央求他担起户部的担子，要不是他也不忍心看到朝廷糜烂，他早就回家养老去了。 以他的资历，就算是辞官不干了，皇上也拿他没有办法。 魏明一愣，没有想到竟然遇到一个倚老卖老的家伙。 夏元吉却还不够出气，继续大声说道：“你们工部就只会要！要！要！但是你怎么就不来户部看看，去看看国库里还有多少钱粮？” “就这几个月，你们工部要去了多少钱粮？实话告诉你，这几个月就属你们工部要的钱粮最多，礼部还不到你们的一成！现在还来要，你怎么不把国库都搬到工部去？ 搬国库......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朱棣不会同意的。魏明想了一下，微微摇头放弃这个想法。 看着怒气冲冲的夏元吉，毫不退让地说道：“工部需要的每一文钱粮都是用用处的，夏大人若是以为本官浪费公帑的话，可以向皇上上奏。” “本官当然要上奏！”夏元吉怒地猛拍桌子，须发皆张地瞪着魏明：“到时候看你如何向皇上解释！你们工部以前一年用的糖还不足一石，可是你看看现在才多久？你们工部调过去的糖就超过一百石，你最好给本官解释清楚，为什么突然需要这么多的糖，都拿去干什么了！否则，本官一定会上奏皇上。” “你要上奏皇上，那是你的事情。”魏明丝毫不怵，自己既没有贪污，又没有浪费，根本就不怕夏元吉上奏朱棣。 “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把工部需要的糖调拨过去。”魏明也不再和夏元吉客气，直接说道：“至于本官拿糖来干什么，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无可奉告！” 夏元吉气得胸口突突直跳，他堂堂正三品大员，执掌户部，魏明竟然连一点糖的用处都不告诉他，还说他没有资格知道工部拿糖来做什么...... 在夏元吉看来，这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正当夏元吉怒不可遏的时候，一个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同时还传来一句话。 “咦？魏明？你怎么在这里？” 魏明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转过身去，顿时看到朱高炽正穿着一身明黄蟒袍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连忙躬身行了一礼：“下官魏明，拜见太子殿下。” “快快免礼，这么客气做什么？”朱高炽笑着亲手将魏明扶起来。 夏元吉看到朱高炽和魏明如此亲近，不由地皱起眉头，问道：“殿下，你和他认识？” “哦......”朱高炽转过身来，朝夏元吉介绍道：“这是魏明，孤说的记账方法，就是他告诉孤的。” “什么？殿下说的记账法，是他告诉你的？”夏元吉非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向魏明。 夏元吉对这记账法非常推崇，他本来就是老户部，干了一辈子记账了，自然能够一眼看出这种记账法的高明之处。 这种记账法不仅非常方便，甚至还杜绝了做假账的可能，当然这是夏元吉这样认为的。这样高明的记账法，夏元吉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他眼中的幸进之辈创造的。夏元吉顿时意识到，他刚才似乎有些太过武断，好像是误会魏明了。 朱高炽本来就是一个聪慧的人，刚刚他看到魏明的时候非常开心，倒是没有注意到异常。现在见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立马就意识到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们这是......”朱高炽分别看向魏明和夏元吉，笑着问道：“怎么了？” 朱高炽这一招就是揣着答案问问题，孤知道你们之间有矛盾，但是请看在孤的脸面上，放下这个矛盾。 事实证明朱高炽的脸面的确够大！ 夏元吉看了魏明一眼，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说道：“看来下官和魏大人之间有些误会，不过没关系，说开了就好。” 既然夏元吉都主动低头了，魏明也不会在朱高炽面前抓住不放。 也附和着笑了起来，点头说道：“夏大人说的没错，一点误会而已，倒不是什么大事。” “究竟怎么回事？”朱高炽笑吟吟的看了两人一眼，他知道别看现在两人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但是只要他不在这里，两人之间的矛盾绝对会再次爆发。 想要真正调解矛盾，就必须要弄清楚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元吉听了，顿时低下头沉默起来，似乎并不想说。 朱高炽只好把目光看向魏明。 魏明咳嗽一样，淡淡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朱高炽听了觉得魏明的要求并没有什么问题，他皱起眉头疑惑地看向夏元吉，问道：“夏大人为何不愿意调糖给工部呢？” 夏元吉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捋着胡子长叹一声，说道：“殿下，不是下官不愿意给调拨糖给他，实在是户部存储的糖也不多了。而且殿下请看，这是工部最近几个月调走糖的数目。这可比工部以往数需要的糖都多了，他拿这么糖来做什么。” 说着，夏元吉拿出早就准备的账册递给朱高炽。 朱高炽接过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夏元吉说的没错，工部近几个月调走糖的量的确很大。 “而且老夫也并不是不给他糖，只是老夫问他这么多糖究竟用来干什么，他却死活不说，这让下官如何是好？”夏元吉还在一旁补了一句。 朱高炽微笑着看向魏明，捏着手里的账册，慢慢开口问道：“为何不告诉夏大人，你拿这么多糖有何用？” 魏明无奈叹息一声，坚决的摇头说道：“这件事下官还真不能告诉他。” 夏元吉气急，没有想到在太子殿下面前，魏明还是如此不给他脸面，连这点事情都不肯告诉他。 朱高炽也没有想到魏明如此回答，他看了夏元吉一眼，朝他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转头看向魏明，笑着问道：“那孤能够知道吗？” 魏明沉吟片刻，重重点头笑道：“殿下当然可以。” “好！”朱高炽对魏明的态度很满意，笑着说道：“那你说吧，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魏明看了夏元吉一眼，微微躬身说道：“既然殿下想要知道，那就请殿下移步工部吧。” 夏元吉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是嫌弃他在旁边偷听？ 朱高炽考虑了一下，转身将账册交给夏元吉，淡淡笑道：“那夏大人就继续处理事务吧，孤去一趟工部。” 夏元吉又不可能开口说他也要去，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魏明跟着朱高炽离开户部，两人就这么走在大街上。 朱高炽边走，边笑着和魏明说道：“你提供的记账法很有用，在户部里面试行之后，所有人都说账目要比原来的更加清晰，不容易记错非常方便。” “对殿下有用就好。”魏明笑着附和点头。 “孤很好奇，这样好的记账法，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朱高炽侧头看向魏明。 魏明微微一笑，说道：“殿下忘了？臣可是对查账很有心得的，结合做其他人做假账的手段，很容易就能够想到如何改良记账法。” 朱高炽听了呵呵一笑，微微点头算是赞同魏明的说法。但是他心里想的确实没有这么简单，如果知道如何查账和做假账，就能够想出如此优异的记账法，那早就有人想出来了。 可是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提出这样的记账法？ 不过朱高炽也没有深究，反正知道魏明有大才便可。既然魏明自己都不想张扬，那他自然也乐见其成。 两人来到虞衡清吏司，当朱高炽看到魏明带着他来到制作火器的地方之后，顿时皱起眉头。 他猜到或许糖和制作火器有关系，难怪魏明不肯告诉夏元吉。 如果糖真的和火器有关，那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可是朱高炽不明白，糖还能和火器扯上关系？ 魏明带着朱高炽来到制作火药的地方，指着正在熬制白糖和火药的匠人，笑着解释道：“工部之所以糖用得多，那是因为用来制作火药了。” “糖还能够用来制作火药？”朱高炽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朱高炽朝着周围扫了一眼，顿时看到整整一斗洁白如雪的东西放在旁边，顿时几步走过去，惊讶地问道：“这是糖霜吗？你竟然拿糖霜来做火药？” “可是不对啊！户部调拨给你的都是红糖，从来就没有糖霜......”朱高炽顿时又满脸疑惑，他有些看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魏明跟上来，笑着点点头说道：“殿下说的没错，这就是糖。若是殿下不信的话，可以尝一下。” 说完，魏明伸手沾了几粒糖放进嘴里。 朱高炽看到，也以同样的方式准备尝一下。手指放进嘴里，糖粒入口即化，一股浓郁香甜的味道充斥朱高炽整个嘴巴。 这的确是糖......他眼睛一亮无比确定。但是味道却比他吃过的糖霜更好，也更加甜，有一种腻腻滑滑的感觉。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朱高炽瞪大眼睛看着魏明。 魏明笑了笑，说道：“这就是糖啊！” “你当孤没有吃过糖霜吗？”朱高炽顿时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说道：“就算是宫里的糖霜，味道也没有你这个好。你告诉孤，这是糖？” “这就是糖。”魏明无奈点头，解释道：“不过却不是糖霜。” 在朱高炽的认知里，糖霜就是最好的糖，价格昂贵非常，甚至卖到一两银子一斤的地步。但是魏明说这不是糖霜，但是却比糖霜更加香甜，让人回味无穷，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道真的是糖？可是，有这样的糖吗？ 六十九章填补国库 正当朱高炽在疑惑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看到了让他更加惊悚的一幕。 只见一个匠人在锅里加上水，把满满一斗雪白的糖倒了进去。 正当朱高炽还在想，这么好的糖倒进水里，这是暴殄天物的时候。 然后倒进去的东西更加让朱高炽难以置信，他竟然看到匠人跟着就把漆黑的火药也倒了进去。 “你，你！”朱高炽指着魏明瞠目结舌，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问道：“你竟然真的把这糖用来制作火药？” “当然，难道殿下以为下官是在欺骗殿下吗？”魏明淡淡一笑。 朱高炽顿时一阵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才缓了过了，摇头说道：“不，孤就是想不到这糖究竟和火药有什么关系。” 想要知道这个，很简单啊......魏明微微一笑：“当然是加入糖的火药，威力会大很多。” “火药里面加糖，威力会变大？”朱高炽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满脸惊讶地望着魏明：“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魏明笑呵呵地点头，随后叹道：“要不然下官也不会把糖加进去。” 朱高炽再次看了一眼雪白晶莹糖，点头相信了魏明的话。的确，这么好的糖一看就让人喜欢不已，若是没有作用加到火药里，那就是真正的暴殄天物了。 “可是孤记的户部调拨给你的黑糖啊，你这样的糖是从哪里来的？”朱高炽再次问道。 魏明笑了一下，伸手示意：“太子殿下，这边请。” 这是又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要让孤看么......朱高炽心领神会，点点头跟着魏明而去。 魏明让朱高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是如何把黑糖提炼成白糖的。 朱高炽认真看完之后，呆呆地看着魏明问道：“糖水里面加泥浆......这办法是谁想出来的？就这样便能够把黑糖变成糖霜......” 朱高炽觉得，但凡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想往糖水里面加泥浆......哪怕是败家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谁又能够想到，浑浊的泥浆竟然能够把黑糖变成糖霜......不这东西比糖霜还好！ 魏明尴尬一笑。 朱高炽顿时明白了，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叹道：“不用说了，一定是又是你想到的吧？” 自己做的事情似乎太多了，这让魏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朱高炽现在可没有精力管魏明，他瞬间想到这种办法能够带来多大的利益。 “普通的黑糖浆价格也就比盐贵一点，大概二十文一斤左右。但是糖霜......最便宜的时候都是一两银子一斤，这可是一千文。两者的价格相差足足有五十倍！而这糖比糖霜还要好......价格自然就更好，甚至加倍都不是不可能......” 而刚才朱高炽看得很仔细，虽然黑乎乎的糖水炼成这样雪白晶莹的糖，虽然会浪费一些糖水，但是浪费的并不多。 也就是说，把黑糖变成雪白晶莹的糖之间的获利能够超过一百倍！ 朱高炽瞬间两眼反光，他转身紧紧抓住魏明的手臂，带着哀求说道：“能够把这秘方给孤吗？” 魏明脸色顿时露出古怪的神色......朱高煦从自己手里拿走了秘方，朱棣也从自己手里拿走了秘方，现在又轮到朱高炽了？ 这一家子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想要从我身上薅羊毛？ 不过魏明无所谓，笑着说道：“下官将殿下带来，自然就没有要不告诉殿下的意思。” 是啊......朱高炽这才反应过来，他都从头到尾把制糖的全部过程都看了一遍，现在他回去就能够让人照着葫芦画出瓢来。 干笑一声，朱高炽笑着说道：“这毕竟是你的东西，孤还是要征得你的同意才好。” 魏明怔怔地看了朱高炽一眼，对比起朱高煦的巧取豪夺，他这样的行为算是非常仁厚了！ 不愧是仁宗，处处都把臣子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一点仗势欺人的想法都没有。 “殿下要这秘方，不会是想要制糖来卖吧？” 朱高炽见被魏明看破心思，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重重地点点头，叹道：“你是不知道，户部的国库现在能够饿死老鼠。若不是有着夏元吉苦苦撑着，朝廷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提到夏元吉，朱高炽也趁机替他向魏明说说话。 “你也不要怪夏大人不给你调拨糖，实在是他也非常为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感叹了一句，朱高炽收敛念头，继续说道：“孤正是想要用你这秘方，制糖贩卖，也好充实一下国库。” 国库空虚，但是朝廷却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国库主要来源还是赋税，但是天下刚刚经历过靖难之役的动荡，百姓本来就过得十分艰难，现在根本就不是增加赋税的时候。 甚至父皇还下旨赦免了几个省的赋税，这让国库进一步雪上加霜。 想要在短时间内增加赋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着什么一本万利的买卖...... 朱高炽没有想到，以往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竟然会这样轻易地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他对魏明十分的感激，这制糖秘方的出现，对早就久旱未逢甘露的朝廷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国库空虚......卖一点糖就可以了？”在魏明看来糖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他都懒得吃，吃多了容易得糖尿病。 这样的糖竟然能够弥补国库？这让魏明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哈哈哈......”朱高炽非常的高兴，他以为魏明是担心糖卖不出去，笑着解释道：“你放心，这样的糖不管出现多少，都一定不会愁卖的。” “你别看现在国库空虚、朝廷艰难，但是那些王公贵族可一点都不难。他们哪个不是身家巨富，只是以往孤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银子掏出来罢了。” 魏明见朱高炽这么有信心，他也就不再担心了。而且朱高炽说的也没有错，不管什么时候，难的永远都是平头百姓，穷的也只会是他们。 对于那些高官显贵来说，他们是永远都不可能穷的。 “放心，这件事，孤会给你记上一功，不会让你吃亏的。”朱高炽笑着拍了拍魏明的肩膀。 “多谢殿下。”谁还会嫌弃功劳多啊？魏明拱手一拜，十分坦然地接受下来。 朱高炽没有忘记他来此的目的，重重地点头说道：“你放心，糖的事情孤来解决，不会耽误你制作火药的。” “有劳殿下。” 朱高炽现在只想立刻回去把糖炼出来，然后卖出去，再买回来黑糖继续炼。如此循环，要不了多久，国库就能够缓上一口气了。 ...... 朱高炽急急忙忙地离开工部，连魏明要送他都没有答应。直接来到紫禁城，求见父皇。 看到儿子的瞬间，朱棣不由得笑了起来，问道：“看你红光满面的样子，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父皇料事如神，的确是天大的喜事。”朱高炽连忙笑着说道。 “哦？还真有好事啊，来，过来说给爹听听。”朱棣干脆放下手里的书本，笑着朝朱高炽伸手示意。 朱高炽走上前，胖胖的身躯费劲地朝着老爹拜下。 朱棣对这个老大什么都满意，但就是太过肥胖一点都没有他的英明神武。 “行了吧，咱们爷俩之间就免了。你拜得费劲，爹看得也累！” 朱高炽却坚持行完礼之后，才直起身来，说道：“儿子从魏明那里得了一个炼糖的秘方。” “什么秘方？”朱棣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再次问道。 “炼糖的秘方......”朱高炽连忙解释道：“可以把黑糖炼出比糖霜还好的糖来......” 朱棣听到儿子的话，心里顿时一紧，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不由得捏紧。 等朱高炽说完之后，他面如如常地问道：“这还真是一件喜事，不过这是魏明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爹，儿子是这样想的。”朱高炽连忙说道：“现在国库空虚，而黑糖和糖霜的价格相差不下百倍，若是儿子把黑糖炼成糖霜再卖出去，短时间内就能够获得一笔不小的财富，可以让国库缓一阵子。” 朱棣对儿子的话大感意外，他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再次问道：“你说什么？你要把卖糖的钱，拿来填补国库？” “对啊。”朱高炽愣了一下，满脸不解地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不拿来填补国库，还能够干什么？” 朱棣没有说话，而是神色凝重地看了儿子片刻。 然后脸上才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口说道：“没，没什么问题......爹只是问一下。” 朱高炽没作多想，连忙满脸喜色地说道：“既然爹同意，那儿子就去做了。” “去吧。”朱棣微笑着朝朱高炽挥挥手，笑眯眯地说道：“爹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 朱棣目光幽幽地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之后，才淡淡地问道：“马和，你说同样都是朕的儿子，差别怎么会如此之大呢？” 马和站在一旁把头低下，不敢出声。对于太子殿下的任何事情，他从来都是不会发表自己意见的。 七十章花得更多 朱棣闭上眼睛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叹道：“同样都是朕的儿子，一个得了秘方之后就只会想着怎么捞钱以肥己，一个却想着填补国库......马和，你说他们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朱高煦得到精盐秘方的事情根本就瞒不过朱棣的眼睛，一开始朱棣还以为老二会向献炼钢秘方那样，把精盐秘方献上来，为朝廷着想。 结果他没有想到，老二竟然私藏了，而且很快就炼出精盐在京城中售卖，大发其财！ 马和显然不知道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都大。但是显然他听出来了，皇上这是对汉王不满，既然皇上都已经有了选择了，那马和当然也就不再纠结。 笑着附和道：“皇上，太子殿下毕竟是做兄长的嘛。” 兄长这个身份有时候的确很好用，不仅仅是代表年长了而已，在大明朝还代表着对兄弟姊妹有着照顾的责任。 马和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太子殿下是兄长，那他就有着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既然是要照顾弟弟妹妹，那他就不能够只想着自己，得为大家考虑。 相反，汉王就没有这个顾虑，他没有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他只需要照顾好他自己就行了。 朱棣侧头看了马和一眼，顿了顿之后才无声地笑了一下，点点头。 刚才马和那句话看似轻描淡写，但却是真正的厉害至极。 表面上看似乎是在说兄弟之别，但是本质上却是在说，汉王自私自利不会顾忌手足之情！ 朱棣虽然是皇帝，但是他终归也有着老去的那一天，不可能永远坐在龙椅上。而这继承人的问题，就是朱棣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如果选择汉王，那么一个不会顾忌手足之情的帝王，将来朱棣其他的子女会有什么样的命运，显然可以轻易想象得到。 虎毒不食子，朱棣虽然能够对文官举起屠刀，但他也是希望在他走了之后，他的那些子女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的。 选汉王，显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虽然朱棣对汉王非常喜欢，但是涉及这样的事情，他不会犯糊涂。 这也是朱棣只是看了马和一眼，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的原因。朱棣心里，已经开始偏向了太子。 ...... 朱高炽很擅长经营之道，得到制白糖的方法之后，他回去立刻让人制作大量的白糖，然后开始在京城中售卖。 白糖一经面世，顿时就受到几乎所有达官贵族的追捧。就连朱棣在尝过白糖的味道之后，都忍不住下令让朱高炽往宫里送了一大批。 人对甜味的追寻是刻在骨子里的，甜味让人极度满足的感觉让人非常迷恋，而且人对糖是会成瘾的！ 以前的糖之所以没有成瘾的作用，那是因为那些糖的纯度太低，导致甜味大大降低。 但是白糖不同，这种高纯度的糖对人的成瘾性，甚至比尼古丁都要高出好几倍。 所以，朱高炽的白糖根本不愁销路，而且越卖需求就越是旺盛。似乎不管他做出多少白糖来，都能够被轻易地抢购一空。 不过短短时间，朱高炽就赚得盆满钵满，让已经干涸的国库，十分明显的重新积累了浅浅的一层钱粮。 国库有钱了，夏元吉狠狠地松了口气。当从太子口中得知，白糖是从魏明那里得来的秘方之后，夏元吉大度的原谅了魏明。 虽然不知道魏明调拨那么糖来做什么，但是他都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调拨过去。 不过很快夏元吉就发现，随着他调往工部的物资越多，工部需要的就更多。 似乎工部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不管他调拨过去多少物资，都填不满这个窟窿。 没有办法，夏元吉只好哭丧着脸，拿着账目前来找太子。 “殿下请看，这是上个月工部调走的东西。” 朱高炽一听是工部需要的，看都没有看一眼，便说道：“工部的确需要不少物资，只要他们要的都调拨给他们。” 朱高炽没有将工部制作火器的事情告诉夏元吉，但是他从父皇处得知，父皇是给魏明下了严令的。 所以朱高炽认为，不管工部需要多少东西，都必须要满足。因为这不仅仅是工部的事情，更加是父皇的事情。 夏元吉无奈地看了朱高炽一眼，再次将手里的账本递过去，叹道：“殿下还是好好看看吧。” 朱高炽这才抬起头惊讶地看了夏元吉一眼，顿时明白一定出了什么变故。 接过账本，接连翻开几页，粗略地看了一眼。 朱高炽顿时皱起眉头，不由得惊讶道：“怎么这么多？” “就是这么多。”当初朱高炽去了工部回来之后，便下令把糖调拨给工部，但是却没有和他解释，夏元吉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聪明的夏元吉自然不会去追问，往后每次工部需要物资的时候，他都调拨得十分痛快。 “照这样的速度，恐怕要不了多久，殿下才刚刚为国库弄到的钱，就要再次被花光了......” 如果一直都是向以前那样穷，夏元吉除了感到钱粮艰难之外，并不会觉得难受。 但是这刚刚才小富了一波，现在立刻又要重新回到当初的穷困，夏元吉就受不了了。 “孤去找他。”这么庞大的消耗，朱高炽都不知道该怎么替魏明向夏元吉解释，只好亲自去问问魏明。 朱高炽来到工部找到魏明，将账本放在魏明面前，无奈叹息一声：“上个月工部怎么用掉这么多钱粮？比之前都要多得多。” 魏明接过账目看了一眼，点头道：“没错，这些东西都调拨到工部了。” 苦笑一下，朱高炽继续说道：“孤前来可不是问你这些东西调到没有，孤是想问你，前几个月工部的花销就比以往一年都大了，没有想到仅仅是上个月工部的花销，就要比之前都还大！上个月，你究竟做了什么了？” “没做什么，就是造火器而已。”魏明淡淡地说道，朝着账本上指了指：“殿下应该也能看到，下官需要的东西其实和前几个月都差不多，只是量大了而已。” 这仅仅是量大了而已吗？这是大了十倍！朱高炽看着魏明，连忙问道：“之前也是造火器，为什么不需要这么多物资。现在也是造火器，为什么需要这么多？” 魏明听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解释朱高炽未必会下相信，还是让他亲眼看看，才更加直观。 “殿下有时间去一下虞衡清吏司吗？下官想到那里为殿下解释。” 朱高炽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好吧。” 魏明带着朱高炽来到虞衡清吏司，带着朱高炽走进制作永乐神火枪的地方。 边走边抬手指着说道：“这里是制作永乐神火枪的地方。” 魏明拿起一支制作好的永乐神火枪，朝着朱高炽展示，笑着说道：“以往这永乐神火枪只能够由大匠来制作，而且成功率不高，大概制作十支才能够成功一支。” “这么低？”朱高炽一张圆脸上，两条卧蚕眉齐齐抬头上扬，“这样岂不是会浪费很多？” “是的。”魏明坦然说道：“不过浪费的都是枪管，而这些不合格的枪管可以回炉重铸，也算不上是浪费。” 枪管报废了，还可以回炉重铸，再次利用。否则，那工部需要的物资就远远不是现在这点了。 朱高炽微微点头，不解地问道：“既然是大匠才能够制作，那么为什么上个月会增加那么多呢？难道，工部上个月制作永乐神火枪也更多了？ “是的。”魏明笑着点头。解释道：“这样的永乐神火枪，一个大匠一个月才能够做出一支。皇上认为速度太慢，让下官想办法加快速度。” “于是下官便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这永乐神火枪化整为零，把所有零件都制作出来之后，再组装起来。如此一来，普通匠人也可以制作永乐神火枪了。” “殿下请朝那边看，那些匠人正在制作永乐神火枪的零件。” 朱高炽侧头顺着魏明指出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大群匠人正在各自坐着手里的零件。 “孤明白了。”朱高炽点点头，叹了口气道：“造的永乐神火枪更多了，你需要的东西自然会增加。” “是的。”魏明含笑着点头。 朱高炽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愁容满面地道：“可是实话告诉你吧，若是你继续这样制作下去，恐怕等不到过年，国库就要再次空了......” 国库怎么又要空了......魏明听到这话，心里顿时觉得国库好像和自己犯冲一样，动不动就要摆烂给自己看。 若是没有物资，那火器制造就只能够停下来，这是魏明万万不能接受的。 朱高炽看向魏明，带着祈求的口吻说道：“你，能不能制作的少一点，也好让国库缓一缓？” 魏明十分为难，这和他的计划完全相悖。 可是面对朱高炽的眼神，他又没有办法直接拒绝，只好说道：“殿下，此事恐怕不是下官能够决定的......” 言外之意便是，既然是皇上下旨制造的火器，那自然只能够由皇上来决定。 朱高炽也明白这一点，他点点头理解魏明的难处，叹声说道：“看来，孤必须要求见父皇了。” “你随孤一起去吧。”冷不丁的，朱高炽朝着魏明说道。 “啊？”魏明愣了一下，连忙小声说道：“殿下和皇上之间的事情，下官去好像不太合适吧？” “这件事也和你工部有关，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朱高炽却坚持要魏明跟着。 “好吧。”魏明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朱高炽一刻都没有耽搁，带着魏明从工部离开，直接进宫求见。 朱棣听到太子来见他非常高兴，上次太子无意识的举动让朱棣非常满意，立刻让人将太子传进来。 “传太子殿下觐见......” 听到宦官尖厉的声音，魏明缩了缩脖子，把朱高炽推到前面，说道：“殿下快进去吧，下官就在这里等着便是。” 朱棣对火器有多么看重，魏明是知道了。朱高炽想要让朱棣减少火器制造，无疑于是在挖朱棣心头肉。 朱高炽进去就好，自己没有必要凑这个热闹。 朱高炽见魏明死活不肯进去，又拗不过魏明，只好自己独自进去。 七十一章自己找矿 魏明在殿门口支棱起耳朵，想要听清楚朱棣和朱高炽的谈话。 见魏明把耳朵贴在门口，一副偷听的样子，旁边的守卫看到目光冰冷的朝着魏明的脖子上扫去。 魏明感觉到脖子一凉，抬眼就看到守卫盯着他，顿时“嘿嘿”干笑两声，挥挥手朝守卫打了一个招呼，继续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 守卫慢慢收回目光，没有理会魏明的举动。要不是魏明是太子殿下带来的，就他刚才想要偷听皇上话的举动，守卫就可以一刀砍下魏明的脑袋！ 不知道在鬼门关面前逛了一圈的魏明，在他的竭尽全力努力下，总算是听到了一些朱棣和太子的谈话...... “......休想让朕减少火器......” “......父皇不减少也行，户部这烂摊子儿臣是一日都接不了了，父皇还是交给别人吧......” “......你要气死老子是不是？......” “......爹，国库没钱啦......您就缓一缓再造难道不行吗......” 吵得这么激烈......不会要打起来吧......魏明竭尽全力将耳朵贴近门口，想要听得更加清楚一些。 没有想到下一刻，魏明就听到朱棣朝着门口一声咆哮。 “魏明！给朕滚进来！” 魏明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震得有些发痒，下意思地用手指扣了扣，才抬步走进殿内。 “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免了，滚起来吧。”朱棣十分不耐烦地打断魏明的话，冷哼着说道：“什么万岁？说得好听，朕早晚要被气死！” 要被谁气死朱棣没说......但是魏明下意思地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没有理会魏明，他看着父皇苦口婆心地说道：“爹，您把魏明叫来也没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没有户部提供钱粮，他一支火器都造不出来。” 这倒是事实......没有材料没有钱粮，即便是魏明也没有办法...... 朱棣生闷气地坐在龙椅上不说话，他看着朱高炽就来气，大声呵斥道：“你不是在卖糖吗？多卖一点不就行了？” 朱高炽见父皇如此执迷不悟，立刻大声反驳道：“爹！您以为这白糖是想要多少有多少吗？还是说炼这些白糖是不要成本，也不要匠人的？” “就算是这些都不要，那终归需要时间吧？这么短的时间，儿子能够赚多少钱回来？” 朱棣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他只是气不过而已。 “再说了，儿子也不是不让您造火器，只是想让父皇先缓一缓。等到国库有钱了，再造便是。”朱高炽见父皇低头着头一声不吭，语气顿时缓和下来，劝道：“今年国库真的是太难了，只出不进不说，父皇您还免了好几个省的赋税。现在真的没有余力，造那么多火器了。” “你少来骗爹！”朱棣骂了朱高炽一句，豁然站起来走到朱高炽面前说道：“说什么等国库充裕了再造火器，爹问你，国库什么时候充裕过？” 朱高炽顿时语塞，他刚才打的就是拖的主意，能拖一天是一天...... 朱棣越说越气，站在朱高炽面前，唾沫横飞地说道：“你以为就是爹好战是吧？你以为爹是没事造火器玩儿是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大明已经几年没有清理草原了？草原上那些部族，他们在大明无暇顾及他们的时候，有没有壮大？” “朕造火器，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爹说得都对！”朱高炽叹了口气点头。 还不等朱棣高兴，他又两手一摊，继续说道：“可是户部真的没钱了，就算是爹不愿意减少火器制造，也没有什么用。到时候，自然会停下来。” 朱棣语气一滞，抬手点了点朱高炽，却说不出话来。 朱高炽这句话的确是点在了朱棣的要害上，没有钱粮就算是朱棣不想停，也是不可能的。 “魏明！你就不说句话？”拿朱高炽没奈何，朱棣顿时就把气撒到魏明头上。 谁让他要跟着来呢？这个时候朱棣不拿他撒气，还能拿谁撒气？ 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我能说什么，我敢说什么......魏明顿时暗暗叫苦。 见朱棣和朱高炽都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的话，魏明心里真的万分后悔被朱高炽拉来。 “臣以为......” 听到魏明的话，朱棣和朱高炽都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紧张地盯着魏明。 “......皇上说的对！的确要防范于未然，有备无患才行。”最终，魏明还是选择了支持朱棣。 朱棣顿时高兴地哈哈大笑，朝着朱高炽说道：“看到没有？不造火器怎么行？不造火器，朕拿什么来抵御蒙元？” 朱高炽不满地瞪了魏明一眼，转头朝老爹冷笑道：“以前没有火器的时候，父皇不一样打得草原部族抱头鼠窜？怎么现在就一定要火器了呢？” 然后回头看向魏明，沉着脸说道：“魏明说了又有什么用？他能够凭空造出火器来吗？” 朱棣顿时被噎了一下，他看看魏明无奈地叹息一声。魏明只是能造火器，但是没有原料他什么都造不出来。 见两人都在僵持着，魏明顿时想到了一点，咳嗽一声说道：“皇上，太子殿下，臣有个想法。” “哦？快说来听听!”朱棣眼睛一亮，顿时对魏明寄予厚望。 朱高炽大圆脸动了动，眉头微微皱起。他倒不是不满魏明捣乱，他是担心魏明没有让父皇满意而被迁怒。 “制造火器需求最大的是铁矿和石炭，花销最大的也是这两样。”魏明不急不缓地说道：“户部的铁矿之所以不足，那是因为铁矿需要从外省运过来，代价太大。” “若是能够在京城附近找到一个铁矿的话，那成本就要小很多。” 朱棣原本对魏明是抱有很大希望的，但是听了他的话之后脸色却沉了下来。 魏明的话看似有道理，这样肯定会节约一大笔。但是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京城需要的矿石必须要从外省调过来？ 不就是因为京城周边没有铁矿吗？ 至于魏明说的现在才去找铁矿，朱棣并不看好：“这......铁矿恐怕不容易找到吧？” “魏明，你不要胡来。”朱高炽斥责了魏明一句，说道：“京城周边根本就没有铁矿，即便是有也不容易找到。如果铁矿是这么好找的话，那还会等到现在让你去找吗？” “臣正好对探矿了解一点，就是想要试试......”魏明呵呵一笑，我这不是试试，我这是揣着答案问问题。 金陵城的当涂县就有着一个巨大的铁矿，只是还没有被发现而已。 当然，这些话魏明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只能够装作一副想要尝试的样子。 “既然这样那你就派人找找吧，若是能够找到工部就自己采矿，用来制造火器。”朱棣没有抱丝毫希望，正如太子说的那样即便是有也不容易找到，否则早就被人发现了。 朱棣淡淡的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儿臣回去之后就会减少调拨物资给工部，还请父皇见谅。”朱高炽这话既是对着朱棣说的，也是对魏明说的。 “臣这就回去派人查探一番。”魏明躬身一拜之后离开。 刚刚走出殿门，就被朱高炽拦住。他不解地看着魏明，叹声问道：“刚才在父皇面前，你就直说便好了，为何要支持父皇，结果还把自己牵连进去？” “下官并不是在选择支持谁，下官认为皇上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魏明淡淡地摇头。 朱高炽顿时皱起眉头，疑惑问道：“你也担心蒙元人会南下？虽然这几年大明没有征伐草原，但是他们应该还没有这样的实力吧？” 魏明笑了笑，说道：“就算殿下说的是对的，草原部族的确还没有实力南下。但是那有如何？他们今日不南下，明日都会南下，无非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这可不一样。”朱高炽摇头，叹道：“若是能够晚几年，等国库缓过来，即便是他们南下也不怕。” “的确是不怕，但是恐怕百姓会遭殃。”魏明使劲摇头说道：“下官以为对付蒙元人，最好的办法还是御敌于草原。这样不管草原打成什么样子，中原百姓都不会受到影响。” “有了安定的环境，百姓才能够放心地男耕女织，为朝廷提供赋税，进一步支援朝廷大军。” “御敌于外......”朱高炽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只有这样才是对百姓和朝廷都是最好的。” 顿了顿，朱高炽一摆手叹道：“不说这个了，你提出在京城周边找铁矿，难道你真的能够找到？” “下官也是试试而已，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魏明笑着回答。 朱高炽点点头，表示了解了。他发出一声长叹，看着魏明说道：“虽然孤知道希望渺茫，不过孤还是希望你能够找到！” “借殿下吉言！”魏明拱手一礼。 朱高炽摆手叹道：“不过工部的物资孤还是要减少的，否则国库就要空了。” “下官......明白。”魏明也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 太穷了...... 七十二章不是皮裘穿不起！ 由于户部调拨的物资减少，虞衡清吏司也闲了下来。 正好趁着大多数匠人没事，魏明来到虞衡清吏司向他们宣布要找铁矿的事。 众人听了之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陈名怀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大人，准备在哪里找？” 魏明淡淡地说道：“就在经常周边找找吧，若是太远了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即便是找到也没有什么意思......” 京城边上...... “大人。”老方头摇着头，一脸没有希望地说道：“实不相瞒，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就没有听说京城周围哪里有铁矿。” “若是别人发现了，那还用得着咱们来找吗？”魏明反驳了老方头一句。 老方头听了也觉得大人的话有理，可是真要去找，他却没有什么信心。 魏明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本官也不是要你们必须找到，只是让你们派点人去找找看而已。” 这样就轻松多了......随着魏明的话音落下，老方头等人明显地松了口气。 “那就找找看吧，正好这几天大家的事情比较少......”陈名怀看了众人一眼，点头说道。 随后陈名怀朝魏明拱手问道：“不知道大人想要从哪里开始找？” “京城周边，都有哪些地方？”魏明反问。 陈名怀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他对京城周边再熟悉不过，连忙回道：“应天府八县，上元、江宁、句容、溧阳......再远就是当涂了......” “那就从远的当涂开始吧。”魏明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目标集中在当涂县。 “是。” 既然大人都发话了，老方头等人也没有意见。不就是找找铁矿嘛，虽然翻山越岭十分辛苦，但是以大人给他们的照顾，这点辛苦根本就不被他们放在心上。 ...... 冬至已过，天气变得寒冷。风吹在脸上，能够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哈口气，都能够清晰地看到气在空中冻成一团雾。 这天魏明下值回家，看到妹妹一边给手哈口热气一边跺着脚，站在门口张望。 “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大哥回来啊。”魏淼笑得眉眼弯弯。 魏明看到他小脸都被冻得红扑扑的，有些心疼道：“你等我干什么？下值了我自然就回来了。你在家里待着就好，在这里吹风你不冷吗？” “不冷。”魏淼说话的时候，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揭穿了她的谎言。 “快！赶紧进去。”魏明连忙拉着妹妹走进府里，感觉到她的手都在颤抖，魏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倒并不是说魏家穷得没有衣衫给魏淼穿了，才会让她冻成这个样子。一来是魏淼站在门口吹着寒风，本来就要比屋子里冷得多。二来，这年头保暖的衣物就只有皮裘，而且保暖效果还不怎么样。 魏淼穿的也是皮裘，但是她还是被冻成这样。 就连魏明这几天出门的时候都感觉到一阵寒意，身上的官服的绸缎做的，根本就挡不住寒风的吹拂。 一阵寒风吹过，浑身上下都好像是被淋了冷水一样。 得想办法弄点保暖的衣物，要不然这冬天还有一个多月，自己不一定能够熬过去。 “爹，家里有棉花吗？”魏明一见到老爹，立刻问道。 论保暖，还是棉花靠谱。 “没有，你拿棉花干什么？”魏琮不解地问道。 “拿来做衣衫。”魏明随口回道，然后继续问：“那爹你知道哪里能够买到棉花吗？ 魏琮没有回答，反而一脸奇怪地问道：“你用棉花做什么衣服？你说的是棉布吧？” “棉布也要。”魏明微微点头，继续问道：“这两样哪里能够买到？” “上中下塌坊都可以买到，这三处地方不仅仅是卖布匹，其他绸缎、盐、茶、纸都能够买到。”魏琮对京城的了解，显然要比魏明更加清楚，随口就说了三个地方。 魏明微微点头，笑着说道：“明天我就去看看。” “你真的要去买棉花和棉布？”魏琮眉头皱得更深。 “当然。”魏明有些意外地看了老爹一眼，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你真要做衣衫？做给谁穿？”魏琮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些叹气地说道。 魏明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当然是给咱们自己穿。” 果然是这样......魏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你乃是堂堂正三品的工部左侍郎，若是穿棉布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 魏明顿时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朝廷又没有规定咱们不能穿棉布，不是绫罗绸缎棉布这些，都可以穿吗？” “是可以穿......但是......”魏琮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儿子这是怎么了，非要去穿棉布。 堂堂工部左侍郎去穿棉布，这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能穿绫罗绸缎的人，没有人会选择去穿棉布。穿棉布最多的是商贾，难道你想要和商贾一样？” 魏明顿时明白了，商贾可是四民最末，社会地位极低，和从事贱业的差不多。 朱元璋规定，商贾不能穿绫罗绸缎。但是商人有钱，显然是不愿意和百姓一样穿便宜的布帛的。 于是，这些商人便盯上了穿着舒服，而且价格也要昂贵一些的棉布。 可是不穿的话，魏明担心他会被冻死啊。就算是冻不死，冻感冒了，在大明现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都极容易一命呜呼。 他可不想找死！ 至于脸面，脸面和小命比起来算什么？ “先看看再说吧。”魏明见老爹反对，就含含糊糊地说道。 魏琮当然一眼就看出儿子的心思，但是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是魏明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即便是他也拦不住。 次日下值之后，魏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上塌坊。这里人来人往，接到两边都是买布帛的铺子，门口还挂着各种各样的招牌，在随风飞舞。 魏明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个招牌上写着棉花、棉布几个字，便抬步朝着铺子走去。 刚刚走进铺子，一个伙计连忙笑着迎上来，拱手问道：“客官想要买点什么？” 魏明扫了一眼，看到柜台上放着一匹匹的布帛，没有看到棉花。 顿时皱起眉头，问道：“有棉花吗？” “有有有！”伙计连忙点头，笑着问道：“不知道客官想要多少？” 魏明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一件大棉衣大概需要棉花四五斤左右，就算五斤......自己、老爹、妹子三个人，每人做四件，这就需要六十斤。 再加上每人两床棉被......这又要六十斤，加起来就是一百二十斤了。 “来两百斤吧。”魏明干脆凑个整数。 “两......两百斤？”伙计上下打量魏明一眼，眼前的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看着也不像是家里有人需要织棉布来补贴家用的样子...... “怎么？没有吗？”魏明顿时皱眉。 “有有有！”伙计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管他买回去干什么呢，只要把棉花卖出去最重要。 至于人家买回去是织布，还是扔了，那都和他无关。 况且，说不定人家还就有织布的癖好呢...... “两百斤棉花是吧？”伙计连忙笑着抬头问道：“不知道客官高居何处？小的也好给客官送到府里去。” 说着，便给魏明递过来一支吸饱墨水的毛笔。 魏明提笔在纸张上写下一个地址，淡淡地说道：“就送到这里吧。” 伙计双手接过去一看，顿时道：“魏府？好的，不知道客官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要，能够送吗？”魏明立刻道。 “能送，能送，小的马上派人给客官送去。”伙计连连点头。 魏明听了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出店铺。 “客官慢走！恭送客官！”伙计见魏明离开，连忙跟着把魏明送出门。 京城卖东西付钱方式多种多样，如果是卖一些小东西，那就随手掏钱付了。但若是卖的东西比较多，或者是比较贵重，那就可以让店家派人把东西直接送到家里。 家里结账不仅安全，而且也非常方便。 同时店家也不怕买主跑了，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店家的效率很高，魏明前脚回到家里，他们后脚就抬着棉花到了。 付了钱之后，店家还热心地把棉花抬到魏明指定的房间里面放下。 家里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如此大的动静自然让魏琮注意到。他看着伙计将棉花抬进厢房里面，什么话都没有说。 等到这些人走了，他才皱着眉头问儿子：“你真的要穿棉布？” 魏明伸手抓了一把棉花放在手里搓揉两下，很洁白很蓬松很有弹性。 见老爹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魏明笑着说道：“穿棉布会让人笑话，但是却没有说不能穿棉花吧？” “穿棉花？”魏琮愣了一下，没有听懂儿子的意思，“棉花怎么穿？” “爹你就等着看吧。”魏明笑了一下，然后才道：“对了，爹，我还需要一个裁缝。” 本来魏明是想要用棉布和棉花来制作棉衣的，但是既然老爹说穿棉衣会被人笑话，魏明就把自己的想法改了一下。 锦缎比棉布更加密实，用来做棉衣或许要比棉布更好一些。把棉花装进锦缎里面做成棉衣，这样总不会被人笑话吧？ 魏琮很快就找来一个老裁缝，手艺没得说。 虽然魏明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老裁缝都老老实实地一一满足。 看到做好的锦缎棉衣，魏明提起来用力抖了几下，把粘在外面的棉花线头抖落。 “来，老爹，穿上试试看。” 魏琮看了儿子一眼，没有上前。 魏明以为老爹嫌弃棉布，举着棉衣前后看了一眼，确认看不出来半点棉布的样子。 “这都是锦缎啊，又没有棉布，老爹也不穿？” 魏琮看了两眼，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任由儿子给他穿上。 “这才对嘛。”魏明一边帮老爹整理着棉衣，一边笑着说道：“从上到下笔挺如青松一样，看看穿上多精神。” 魏琮平日里本来穿的就是长衫，现在穿上下面快要垂到脚背的棉衣，除了觉得样子有些别扭之外，并没有难受的感觉。 甚至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感觉不到寒冷了，甚至浑身上下竟然传来一股股暖流。 “咦？”魏琮不敢置信地摸摸手，又放在脸上感受一下。 仅仅是片刻时间，他的双手竟然就不冷了，而且已经暖和起来。 七十三章棉袄更具性价比 魏明拿出一件大红的短袄，朝着妹妹笑道：“来，穿起来试试。” 魏淼早就看上了这件明显小一号的短袄，笑着点点头伸手让大哥给她穿上。 魏明给妹妹穿好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眼，笑着点头道：“好看。” “嘻嘻嘻......”魏淼非常高兴，很快她也感到浑身上下传来一阵阵暖流，顿时惊讶道：“我不冷了，大哥我真的不冷了......” 说着，魏淼和蹦跳了两下，咯咯笑着说道：“好轻松啊，这可比穿皮裘要轻多了。” 皮裘很重，就算是对于魏明这样的男子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更何况是像魏淼这样的小女孩，那简直就差不多和一块木板压在身上一样。 而且由于现在的鞣制工艺还不行，皮裘普遍都很硬，穿起来并不舒服。 棉花就要比皮裘轻多了，就魏淼身上穿的这件棉袄，总重量也就一斤多一点的样子。而且棉花柔和，一点都不勒，可以自由地活动手臂，十分舒服。 “好好好。”魏明哈哈接连大笑几声，有效果就好，做之前魏明都还没有把握，现在看到效果这么好当然高兴。 随后，也拿起一件棉袄给自己穿上。 “爹，我想到一个挣钱的法子了。”魏明笑吟吟地看向老爹。 魏琮也笑着点头，他自然明白儿子指的是什么，不就是眼前的棉袄么。 棉袄材料简单，不过就是棉花和布匹而已。制作起来根本就不费事，但是保暖效果却很好。 这棉袄简直就是御寒的良品，只要做出来根本就不愁没有人买。 魏家自从遭逢大难之后，铁匠铺子就被迫关了，虽然后来追回来一点钱财，但是和魏家原本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全家现在唯一的收入就是魏明的俸禄，但是以大明官员的低俸禄，这点钱粮只能够让全家勉强生活得下去，远远谈不上富裕。 人可不是能活着就行的，魏明将来娶亲，魏淼将来的嫁妆，这些可都是要花大钱的。 魏琮说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让老夫来安排。你现在是工部左侍郎，若是被人知道你经商，小心别人弹劾！” 官员不得经商，但是大明商人背后站的都是官员。 这就是大明朝的现状。 哪怕是现在的魏明，他也暂时改变不了。甚至他若是不肯和光同尘，要么就别插手经营，要么就要有被人弹劾的准备。 “好吧......”魏明知道老爹的办法才是最稳妥的，也不再说些什么。 ...... 虞衡清吏司。 魏明带着陈名怀正在视察火器制作情况。 陈名怀跟在魏明身边，一边走着一边向他汇报：“......由于户部不给咱们调拨铁矿，现在炼钢的炉子已经只能够炼一天空两天了......永乐神火枪每日只能制作大概六十支左右......” 一天六十支虽然要比最初的时候多了一倍，但是和魏明想要的还是差太多了......魏明皱起眉头，问道：“去当涂县的人怎么样？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有消息传回来，但是却还是没有找到铁矿的消息。”陈名怀点了点头说道。 “还没有找到......”魏明听了顿时泛起一丝不满，他记得当涂有一个非常大的铁矿，按照道理来说这样的铁矿不会小，怎么去找了这么久都还没有找到？ 不过......魏明随后想到，现在的探矿技术可远远比不上后世。如果矿藏埋深一点，就算是站在矿床上面，也未必能够发现铁矿。 但愿这矿藏能够浅一点吧，否则别说是那些匠人了，就算是魏明也没有办法确定铁矿的位置。 想到这里，魏明收敛起心神，也没有了责怪那些匠人的想法。 转而关切地问道：“他们传回来的消息怎么说？当涂县有没有为难他们？” “这倒是没有，他们毕竟是咱们工部派过去的人，当涂县令还是对他们颇有照顾的......不过......”陈名怀连忙说道，怕魏明误会了当涂县令。 毕竟人家不仅十分热心地配合，还尽量提供帮助，到头来还被魏明给误会......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将来谁还肯卖力地为工部做事？ “不过什么？”魏明顿住脚步，转身看着陈名怀。 陈名怀连忙拱手说道：“是这样的，这几天越来越冷，匠人们有需要跋山涉水，所以就导致有人被冻病了......” “冻病了？”魏明瞬间瞪大眼睛，这个年代冻病了可是要人命的，这些匠人每一个都被魏明视为珍宝，千万不能折损了。 “人怎么样？” “人已经没事了。”陈名怀连忙说道：“冻病的是老许的一个徒弟，发现之后就立刻将他送到山下的县衙里面。县令还安排是郎中照顾，吃了几副汤药之后，人已经缓过来了。” 人没事就好......若是死了魏明都要心痛死...... “老许的徒弟怎么回去探矿？”魏明疑惑问道：“本官记得当初只安排了老方头的徒弟去吧？” “是这样的，老许担心老方头输了之后，会拿这个当借口，于是他非要派徒弟跟着去。下官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下官知错......”陈名怀解释了一下，连忙低头认错。 魏明看了他一眼，本来想要责怪两句的，不过想到老许和老方头之间的比试，顿时打消了念头。 笑着说道：“这次就算了吧，老许为了不给老方头丝毫狡辩的机会，看来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多谢大人。”陈名怀先拱手感谢魏明，然后苦笑着说道：“大人是没有看到，这两人现在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谁也不服谁。连带着他们两人的徒弟，也是都看不惯对方，这样下去......下官担心会出问题。” “不用担心。”魏明笑着摆摆手，看不惯才好呢，有竞争才会有动力，真当本官两杯的薪俸是白拿的吗？ “等到他们分出胜负，就不会有问题了。” “大人......”陈名怀更加担心了，他一脸紧张地说道：“下官担心他们分出了胜负，恐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就现在老方头和老许的局势，不管他们谁输了，都会在另外一方面前抬不起头来。关键这还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啊，包括他们身后的几十个徒弟，都要抬不起头来。” “这恐怕对虞衡清吏司来说，不好吧？” 陈名怀是担心，两边闹出仇怨来不好收场。 魏明却没有这个顾虑，在他看来闹起来才好，闹得越凶奋起追赶的动力就会越大。 “无妨，这次输了，那下一次想办法赢回来就是，有什么可闹的？” 陈名怀听到这话顿时被震惊了，目瞪口呆地望着魏明，问道：“大人的意思是......以后还要让他们比试？” “比！当然要比，老方头不是喜欢比试吗？那本官就让他比个痛快。”魏明呵呵一笑。 陈名怀认真地看了魏明几眼，他理解不了大人究竟是怎么样想的，微微摇头不再说些什么。 魏明则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想到探矿的匠人被冻病。 现在的天气，越是往后只会越来越寒冷。 要么现在就把人从山里撤出来，这样的话探矿的事情就只能功亏一篑。而工部这边还等着铁矿开炉，显然是不可能把人撤出来的。 既然要继续探矿，那就必须要解决匠人的保暖问题，否则真要冻病死一个，魏明肠子都要悔青！ 想到保暖，魏明立刻想到了棉衣！ 若是有棉衣御寒，那匠人应该就不会受冻了。 可是现在自己也是刚刚做出棉衣，老爹虽然说将制作棉衣的事情交给他，但是这才过去几天，老爹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现在就把棉衣做出来...... “工部有棉花和布帛吗？”魏明转头问道。 陈名怀愣了一下，不明白大人问棉花和布帛干什么，连忙点头说道：“有，有的。” 户部虽然减少了工部物资的调拨，但那主要是铁矿和糖这些消耗太大的东西。一些平常消耗不大的东西，比如棉花和布帛，户部还是照常调拨的。 “那就好，你立刻找几个裁缝。”魏明简单地给陈名怀说了一下制作棉衣的过程，“......让人制作一批棉衣出来，立刻送到当涂县去。” “这......这样有用吗？”陈名怀有些怀疑，毕竟这种棉衣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他也从来没有见识过，对于它的效果带着深深的怀疑。 “有没有用，你先找人做出来不就知道了？”魏明催促道：“快去！”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陈名怀连忙转身告退。 陈名怀的速度很快，棉花是现成的，布帛也是现成的，甚至工部就连裁缝都有。按照魏明的吩咐，陈名怀很快就造出第一批棉衣。 这些棉衣就没有魏明自己制作的华贵，就是简单的棉布将棉花包裹起来，再用针线一块块地分割固定住，避免棉花一处多一处少的漏风，导致不保暖。 不过棉布对于匠人来说，已经算是奢侈的布帛了。 本来陈名怀也想用麻布的，这样会便宜很多。但是试着制作了一件，发现不行。 用麻布制作的棉衣，由于麻布之间的空隙很大，不仅漏风不保暖不说，甚至还会漏棉花。 这哪里行？ ...... 棉衣很快被送到当涂县，正好刚病愈的老许徒弟也要回到山上，就让他带着棉衣上山。 老许徒弟一穿上棉衣，就瞬间发现棉衣的保暖效果。和他当初在山上冻病相比，现在的他穿着棉衣走在山上，完全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冷。但是吹拂在脸上的寒风却又在提醒他，不是现在比以前暖和，而是他身上的棉衣比以往的衣衫更加保暖。 在他的记忆里面，别说是亲眼见过了，就算是听都没有听过这样保暖难道东西。 “师兄，我回来了！”老许徒弟找到山上的人，笑着打招呼。 师兄看到他没事，顿时脸上露出笑容，连忙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左右打量一眼惊讶地问道：“你真的没事？” 在山上冻病了，几乎十成十的会感染风寒，在这样的情况他竟然还能够活过来，的确是让所有人都非常惊讶。 就连老方头的徒弟这边，也纷纷起身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看着他。 甚至还笑着点头，朝他说着恭喜的话。 死里逃生！的确十分值得道喜。 而他们双方的师傅虽然彼此不服对方，但是也不能否认两人乃是同门的事实。 如此算起来，他们这些人其实也算是同门。虽然大家现在是竞争关系，但是也不妨碍他们彼此恭贺对方。 “哈哈哈，好，好样的。”师兄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若是在京城，师兄一定要和你大醉一场不可！” 这个时候师兄才发现师弟身上穿的衣衫与众不同，不由地问道：“你穿的这是什么？” 师弟连忙说道：“咱不是被冻着了嘛，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回工部了。魏大人听说之后，就派人做了一些这样衣衫给咱们送到当涂县衙。正好小弟要上山，就给大家带来了。” “没想到你病了一场，还给咱们弄到一件衣衫......”有熟悉的人顿时笑着打趣道。 师兄却猛地回头瞪了此人一眼，呵斥道：“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师兄显然在众人当中威望很高，他一开口，被呵斥的人根本不敢反驳，连忙低下头去心甘情愿地被师兄教训。 其他人也没有一个敢为此人说话的，纷纷紧闭双唇。 师兄瞪大眼睛在众人当中扫了一眼，双眼通红地说道：“别说什么冻病一场换来衣衫的屁话，以前咱们冻病的时候还少吗？可是你们有看到谁给咱们送过一件衣衫？” “别说是冻病了，就算是你冻死了，你们见过有哪个当官的多看过咱们一眼吗？” 一阵怒斥的话，教训得众人抬不起头。 “是啊，以前当官的根本就不会多看咱们一眼。就算是死了，也就是草草了事，甚至连后事都是咱们自己想办法筹备......”开口的人是老方头的徒弟，也是这些老方头的徒弟当中资格最老的师兄，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有资格开口。 他看着师兄重重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不是什么用病换来的，这是魏大人的恩德！” 师兄看过来一眼，然后才回过头去朝着他的那些师弟们，郑重说道：“这的确是魏大人的恩德，你们都要牢记这恩德！” “你们自己想以下，以前你们有听说过那个当官的会为你们加薪俸吗？不要拿识字说事，这就是一个借口而已！而且让咱们识字，最后不也是对咱们有好处？你们可曾见到，这其中对魏大人有什么好处了？” 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看了一眼，纷纷摇头。 的确是对魏大人没有丝毫好处，但是魏大人偏偏就做了。 “来，把衣衫都换上。既然魏大人恩重，咱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哪怕是踏遍这当涂所有高山，也要替魏大人把铁矿找到！” 众人纷纷换上棉衣，而且很快他们就感受到了这衣衫的与众不同之处。 “呀，我感觉到后背热了啊......” “穿上好暖和啊，这究竟是什么衣衫？” “不会是皮裘吧，我听说皮裘是最暖和的......” “狗屁的皮裘！皮裘咱也有幸穿过，根本没有这样暖和......” 众人纷纷对棉衣的保暖感到惊讶，虽然他们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知道，比皮裘还要暖和的东西，价格一定不会便宜！ 而魏大人却舍得把这么贵重的衣衫给他们穿......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哪怕是拼了命，也要把魏大人要的铁矿找到！ 七十四章偏厢车 信安伯府。 张辅把魏明叫来。 两人坐在一起，桌子上摆满了酒菜，边吃边说话。 “皇上已经决定了，准备成立神机营，专门使用火器。” 神机营！ 朱棣还是设立了神机营啊！ 只是和原本的神机营不同，原本的神机营虽然各种火器琳琅满目、花样众多，但是真正有威力的就只有大炮。但即便是大炮，威力也远远不如魏明改良过的。 而现在朱棣有了魏明制作威力巨大的三种火器，神机营的战力肯定会远远超过以往。 看到魏明愣住，张辅还以为魏明没有想到，便笑着解释道：“其实自从你向皇上展示火器之后，皇上就有意要把火器单独出来。只是皇上需要考虑多一些，这才拖到现在。” “神机营......”魏明看了张辅一眼，笑着问道：“你在里面担任什么官职？” 看到张辅脸上止不住的笑容，又提到神机营，魏明哪里还猜不到他已经如愿以偿了！ 只是对于张辅在神机营里面担任什么官职，还不清楚而已。 张辅脸上绽放出春暖花开的笑容，点点头道：“神机营副指挥使，但是皇上却没有安排指挥使。” 魏明一听，这就不和当初自己一样吗？虽然朱棣只是让自己担任虞衡清吏司大使，但是虞衡清吏司却没有郎中，这简直就是变相地让自己掌控虞衡清吏司。 “看来皇上的意思很明显，若是你做得好的话，那将来神机营指挥使就是你的了。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张辅笑着微微点头，皇上的意思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至于他能不能得到神机营指挥使的位置，哼哼！不是他看不起其他人，除了成国公和淇国公之外，其他人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不值他一晒的。 而成国公和淇国公，还有着五军都督府等着他们掌管呢，哪里有时间再来管神机营？ “哈哈哈，还是要感谢你的火器操典，否则我还真不一定能够得到这个位置。” 而且就算是有人要和他争，张辅也不怕，有着魏明帮他，他就不信谁能够从他手里把神机营争过去！ ...... 果然，从张辅告诉魏明消息之后，没过多久。 朱棣就在朝堂上正式宣布，设立神机营，暂定一万人，副指挥使张辅。 对于朱棣的这个决定，一众大臣都没有意见。 一来，军队变动，本来就没有文官置喙的余地。就算是他们反对朱棣也不会听，而是会继续把他的旨意执行下去。 二来，勋贵武将对于张辅担任副指挥使也没有意见。 虽然朝中也有资历比张辅更加雄厚的武将，但是这可是神机营，第一个以火器为主要作战方式的军队。以前都没有神机营这样的军队，资历再雄厚有什么用？ 而且张辅作为张玉的儿子，哪怕是看在张玉的面子上，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和张辅争夺。 张辅上任第一天，就把魏明叫到军营里面。 一来是想要魏明亲眼看看神机营的阵容，二来也是想要魏明再给他出出主意。 站在点兵台上，迎着寒风，魏明一点寒冷的感觉都没有，甚至面色红润，似乎有要微微冒汗的感觉。 张辅颇为诧异地看了魏明一眼，好奇道：“看你文文弱弱的，不过你这身体可真是强壮，竟然和咱这个猛将都差不多。” 张辅挥了挥拳头，虎虎生风。他越看魏明修长的体格，越是觉得奇怪。 见张辅满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为了满足他的好奇，魏明叹息一声，把棉衣拉出来展示给他看。 说道：“不用看了，我就多穿了这个。” “这是什么？”张辅伸手摸了一把，觉得柔软温暖，十分舒服。 “棉衣，若是你想要的话，回去我给你送几件。”魏明淡淡地道。 张辅顿时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就是穿着这个才不惧寒风的，不过咱不用，咱本来就不惧！” 魏明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嘴硬的人就是这样，明明脸色都冻得有些发白了，还一副完全没有事情的样子。 “来，咱让你看看神机营的军威！”似乎是担心被魏明看穿，张辅连忙转移魏明的目光。 等魏明把目光投向教场之后，张辅大踏两步走到台前。 右手高高举起，大声喝道：“列阵！演武！” “呵！哈！”下面的神机营军士开始操练起来。 张辅转身朝着魏明说道：“要不要下去看看，下去看得更清楚。” “好吧。”魏明点点头，跟着张辅走下高台。 刚才在台上魏明并没有看清楚，等走到军士面前，他才发现。这些军士竟然身穿札甲，手拿刀盾或者是长矛在操练。 张辅得意地向魏明说道：“看看这札甲如何？这可都是新的，还是咱厚着脸皮去求皇上，才得来的这一千套札甲。” “可是......”魏明皱着眉头，朝张辅问道：“这札甲应该很重吧，穿着它还能打仗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辅顿时呵呵笑了起来，给魏明解释道：“这札甲虽然沉重，足足有三十斤。但是一旦穿在身上，对付没有身披重甲的人，那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说是以一敌十，都是少了的！” “你也不用担心他们穿着札甲会行动不便，能够穿札甲的都是军中勇士，三十斤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没有问题。而且你不知道，他们披上札甲，骑上披甲战马，那就是重甲骑兵。你是没有见过重甲骑兵冲锋的景象，那威力......啧啧，简直就是摧枯拉朽，无可抵挡！” 张辅沉浸在回忆重甲骑兵冲锋的恐怖威力当中...... 军士在操练，两人在其中穿梭。 魏明有些不认同张辅的说法，叹道：“若是其他明军的话，身披这样的重甲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你这是神机营啊！主要用火器作战的，可不是靠重甲骑兵冲锋。” “那又怎么样？”张辅神色如故地说道：“有总比没有好，而且没有重甲骑兵，若是战场上遭遇对方骑兵冲锋，拿什么来抵挡？” 魏明还是摇头，说道：“我的确不懂骑兵作战，不过我懂火器。若是对方骑兵冲锋，那就先用火炮散射。骑兵冲入神火枪的攻击范围，至少要折损一半，这时候火炮和神火枪齐射，骑兵恐怕根本冲不过来。” “这只是你的想法。”张辅摇头，显然不认同魏明的说法，继续说道：“你没有见过骑兵冲锋，那简直就是快如闪电。虽然你的火炮威力巨大，但也不可能消灭对方一半骑兵，顶多两三成罢了。” “神火枪想要抵挡住骑兵也是很难，再加上火炮，就算是能够让对方折损六七成。但是这剩下冲破你封锁的三成，也能要了你的命，你知道吗？只要冲进你的阵型里面，骑兵对步兵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魏明听到张辅的话，就明白他低估了密集火力的威力。毕竟张辅没有亲眼见过，即便是魏明怎么和他解释，恐怕也难以让他相信。 于是魏明转而说道：“就算是要防备敌人骑兵冲进阵型，那也不应该用重甲骑兵。” 不管是什么骑兵，想要发挥威力都必须要全力冲刺才行。重甲骑兵想要冲刺起来，需要的距离就不可能短。 重甲骑兵从阵型里面冲出去，必然会影响到后面火器的发挥。毕竟这时候的火炮可没有什么精准可言，若是重甲骑兵冲出去之后再继续开炮，那打到自己人怎么办？ 让重甲骑兵冲锋，反而会让火器束手束脚，这样火器的威力至少降低一半！ “除了重甲骑兵能够挡住对方骑兵，还能用什么？”张辅却认为，除了重甲骑兵之外，没有什么能够挡住骑兵的冲锋。 魏明想了一下，说道：“可以用偏厢车。” “什么车？”张辅想了一下，确定他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偏厢车！”魏明给张辅解释道：“车辕长一丈三尺，宽一丈，高八丈，厢用薄木板制成。上面同样用木板盖住，可以防备敌人箭矢。厢上掏出一尺见方的孔，安置活板，平时可以封闭，等到战时可以打开，军士就可以通过厢孔用神火枪攻击敌人。每辆偏厢车配十名军士，平常出行的时候可以在左右跟随。当战时就可以把偏厢车前后相接，钩环锁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圈，连成一道抵御骑兵冲锋的木墙！圆圈的中间，还放置火炮朝敌人骑兵开火！而且偏厢车平时还可以载人、衣物、粮食、火药、器械等等。” 张辅听得目瞪口呆，魏明说得很清楚，他的脑海里已经出现偏厢车勾连成一道铜墙铁壁的样子。 试想一下，草原上，原本一只神机营军士带着偏厢车在行进。一辆辆的偏厢车载着各种辎重，两旁则跟着各五名军士，一边说说笑笑，一边跟着偏厢车走。 时不时的，还可以推偏厢车一把。 正在此时，忽然大军里面号角声响起。军士迅速把偏厢车勾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军士把偏厢车勾连起来之后，就立刻爬进偏厢车里面躲藏起来，厢孔纷纷打开，举着神火枪严阵以待。 中间的火炮迅速列阵，军士将火药和铁弹装填进去，立刻开火！ 张辅想到这里，只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这样的阵容，根本就不惧怕骑兵的偷袭。 草原上为什么骑兵最为厉害？除了骑兵杀伤力强，威力巨大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骑兵来去如风！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算是敌人不占优势，他们根本就不和你硬碰硬。完全可以利用骑兵的灵活性，越过你的主力，跑到后面去偷袭你的后勤。 没有后勤，没有粮草，要不了多久前面的主力要么就趁着粮草还没有耗尽退回来，要么就等着因缺乏粮草崩溃，全军覆没！ 可是有了偏厢车之后，神机营根本就无惧骑兵偷袭，完全可以慢慢悠悠地把辎重粮草运到最前线！ “咱真是聪明，会想到把你请来。”张辅一把搂住魏明，哈哈大笑道：“你还真是给咱一个天大的惊喜！” 魏明见张辅想明白了，淡淡地说道：“所以对于神机营的军士来说，有着偏厢车保护，再厚的札甲对于他们都是没有用的。你与其留下这些札甲，还不如拿去换点其他的东西。” 是这个道理......张辅笑着点头。札甲防御再强，那也不可能和偏厢车相比。如果就连躲在偏厢车都要受伤，那穿再厚的札甲也没有用。 七十五章张辅也要棉衣 既然札甲对于神机营没用，那正如魏明说的那样，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去换一些其他东西回来。 札甲多宝贵啊！ 这可是所有将领都眼馋不已的东西，若不是张辅厚着脸皮去求皇上，他根本就搞不到这么多的札甲。 不过即便是要换，那也要和皇上换。否则，这么多重甲私自交换，皇上怪罪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若是神机营没有骑兵的话，那可就没有办法追击敌人了。”张辅沉吟着说道。 魏明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谁说神机营不要骑兵了？我只是说重甲骑兵并不适合神机营。” “我认为神机营真正需要的是速度最快的轻骑兵，而不是重甲骑兵。神机营的主要作战方式，应该是利用火器的威力先击溃敌人，然后再让轻骑兵去追杀。而不是让骑兵先击溃敌人，再用火器去追杀！” “没错，正是应该这样！”张辅听得眼睛一亮，心里瞬间豁然开朗。 “哈哈，那咱就用札甲向皇上换偏厢车。一千札甲，向皇上换一千辆偏厢车，想必皇上很愿意换的吧！” 这还用说？札甲制作十分繁琐，价格非常高昂，一套就价值数十两银子。而偏厢车才值多钱，别看它大，但是价值也就是三四两银子而已。 十倍的差价，朱棣会不答应才怪了！ “你也别这么实诚，一千札甲有一千札甲的价值，此时不趁机多换点东西，更待何时？”魏明笑着提醒他。 张辅懊恼的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他刚才只顾着高兴，忘了这茬了。 札甲不仅贵，而且稀少。就算是换到价值更多的东西，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张辅心里开始默算起来，他还缺什么东西，能够向皇上换些什么东西...... 正在两人交谈直接，神机营的军士已经操练完了。 刚才的操练让军士们浑身发热，甚至连汗水都冒出来了。不过现在逐渐平静下来，被寒风一吹，刚才的汗水就变成了刺骨的冰寒，一众军士冻得嘴唇发乌。握着刀枪长矛的手指，瑟瑟发抖。 张辅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让军士继续站在这里了，否则非得要冻病了不可。连忙挥手，让众军士散去。 这些军士回到营中，就必须要第一时间去泡一下热水，否则容易得风寒。 张辅忽然想到魏明身上穿的衣衫，想了一下问道：“你这衣衫，贵吗？” 魏明一听，顿时明白了张辅的打算。笑着说道：“你想要给军士穿？” “当然。”张辅点头，解释道：“你是不知道，草原上要比这京城更加苦寒。我在想反正也不用穿札甲了，那还不如让他们穿上你这样衣衫，这样就也不用怕草原上的风雪了。” “我这棉衣倒是挺贵的。”魏明笑着说道：“不过既然你是给军士穿的话，那就没有必要用锦缎的布帛。可以用棉布来做，会便宜很多。” “那好，你给咱准备一万件......你这棉衣。”张辅打手一挥，就要给神机营军士每个人弄一件。 魏明笑着摇头道：“这我可没有办法答应你，就算是工部也没有这么多棉花和棉布。” “咱知道。”张辅笑着点头，说道：“咱刚才不是没有想到，向皇上要什么东西吗？现在咱想到了。” 魏明顿时颔首一笑，明白了张辅的意思。 ...... 张辅送走了魏明，立刻就进宫求见皇上。 朱棣听到马和说张辅求见，笑着说道：“今天是他第一天到神机营上任的日子吧，怎么？他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这么急着求见朕？” “回皇上，看张辅满脸笑容，可能并不是遇到麻烦。”马和躬身回道。 朱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是。” 张辅大踏步走进来，立刻朝着朱棣跪下：“臣张辅，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 朱棣等他行完礼之后，才说道：“起来吧。怎么样，到神机营还习惯吗？” “谢皇上隆恩，臣必定奋勇杀敌，报效皇上！”张辅再次跪下，朝朱棣感谢道。 朱棣哈哈一笑，朝着张辅抬手说道：“你有这个心就好，今日求见，所为何事？” 张辅起身，笑着说道：“臣想要用札甲向皇上换些东西。” “哦？”朱棣顿时好奇起来，他放下茶杯，又是微笑又是疑惑地对张辅说道：“你之前才央求朕给你一千札甲，现在怎么又不想要了？” “臣不想要了。”张辅笑着点头。 这就让朱棣奇怪了，他疑惑地上下打量张辅一眼，确定他没有发癫。 笑着问道：“能和朕说说，这是为什么吗？” 张辅拱手一礼，笑着说道：“臣以为重甲骑兵对神机营并没有什么用。” 几天之前，你还央求着朕给你札甲，还说没有重甲骑兵神机营根本就没有办法作战，现在却来和朕说重甲骑兵对神机营没用？ 究竟哪一个才是你真正的话？ 朱棣笑着看了张辅一眼，忽然问道：“今日，你是不是带魏明去神机营了？” “皇上果然慧眼如炬！”张辅满脸佩服万分地点头说道。 他都还没有说，只是说了不想要札甲了，就被皇上猜到自己想法转变，是因为魏明的缘故。 朱棣顿时更加好奇起来，悠悠地问道：“他又是怎么说的？” 张辅立刻将魏明认为重甲骑兵没用，和偏厢车的方略说了出来。 朱棣听到偏厢车作战方略的瞬间，豁然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张辅。 抚掌一笑，说道：“好，好一个偏厢车！” 马和听了，也笑着附和道：“散则成车，聚则成墙！魏明真是把皇上的化整为零、聚则成势，用得出神入化。” 朱棣一愣，随后便想到，这不正是他和韩度提过的化整为零、聚则成势吗？ 没有想到魏明除了将它用在制造永乐神火枪上之外，还用到了神机营的战法里面。 “原来是皇上提点魏明的。”张辅看到马和的眼神，灵机顿时一动，说道：“咱就说他一个书生，哪里懂这么多神鬼莫测的战法。” 拍马屁要有技术含量，要不着痕迹，要让被拍的人察觉不到他在被拍马屁！最好的办法就是引申被拍人自己做过的事情。 七十六章经商 朱棣哈哈大笑起来，对两人的话十分受用。 趁着这个机会，张辅便提出他的要求：“既然臣也用不到札甲了，便想用一千套札甲向皇上换一点别的东西，不知道皇上能否应允？” 这一千套札甲既然调拨给神机营了，那就是神机营的东西。虽然现在神机营用不着了，但朱棣也不可能开口要回来。 反而像张辅这样，拿来和他换其他的东西，变相地把札甲送还回来，让朱棣十分高兴。 札甲这东西不仅造价昂贵，而且大军里面永远都缺，是不可能觉得多的。也就是神机营特殊，用不上罢了。 “好！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朱棣大大方方地挥手。 “臣想要一千驾偏厢车。”张辅连忙说道，偏厢车乃是代替札甲的关键，他第一个说了出来。 “没问题！”朱棣毫不犹豫地答应。 一千驾偏厢车才多少钱，一千套札甲又是多少钱？朱棣不用细算，就知道占了一个大便宜。 “臣还想要一些棉花和棉布。”张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在他看来，一千套札甲换一千驾偏厢车合情合理。毕竟札甲是他从皇上那里要过来的，现在还想要棉花和棉布，属实有些过分。 不过朱棣却不这样想，在他看来既然张辅这么识趣，那就再给他一点东西，就算是赏赐他了。 “要多少？”朱棣淡淡的笑道。 “一千石棉花和两百匹棉布。” 朱棣顿时被噎了一下，倒并不是被这点数目吓到。说实话，这点棉花和棉布对朱棣来说，不算什么。 棉花也就五两银子一石左右，棉布三百文一匹。一千石棉花和两百匹棉布加起来，也就是才五千两银子而已。 和札甲价值数万两银子比起来，完全就是不值一提。 朱棣好奇的是张辅要这么多棉花和棉布干什么。 他上下打量了张辅一眼，笑着问道：“你确定要棉花和棉布？朕还以为你会要一些军械呢。” “臣确定。”张辅笑着点头说道：“神机营刚刚开始起步，现在最重要的是操练军士，还没有到需要军械的时候。” 这话倒是说得在理......朱棣颇为认可地点头。 “不过，你要棉花棉布干什么？”朱棣好奇问道。 棉布他还能够理解，用来做衣衫嘛。可是棉花呢？棉花只能用来织布，难道张辅要自己织布？ 想到这里，朱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张辅坐在一架织机面前，笨拙地用粗大的手指去挑动细小棉线织布的景象。 张辅见皇上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心里突如其来地感觉到一阵不妙，连忙将他用来制作棉衣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要做棉衣？”朱棣大为惊讶地看了张辅一眼。 张辅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解释道：“不是臣做，是臣找魏明帮忙做棉衣。” “魏明？”朱棣顿时皱起眉头，怎么又是魏明，真是不管什么事情怎么都有魏明的影子？ “仔细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张辅连忙把魏明穿棉衣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还说道：“臣就是看军士操练太冷了，想要给他们换一件暖和的衣衫，并无他意。” 朱棣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问道：“你说魏明自己做的棉衣？” “他是这样说的。”张辅点头。 朱棣想了一下，猜测到多半又是魏明弄出的新玩意，顿时来了兴趣。 站起来呵呵一笑，说道：“走，朕去看看。” ...... 魏明正在家里和老爹商量制作棉衣售卖的事情，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连忙出来查看。 “皇上？”魏明看到来人的瞬间被惊了一下，连忙上前迎接拜道：“臣迎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草民魏琮，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 “都起来吧。”朱棣摆摆手，随意说道。 然后看向魏明，问道：“听说你做了什么棉衣？拿出来给朕看看。” 魏琮看了一眼儿子，连忙说道：“草民这就去为皇上拿来。” 没过多久，魏琮就抱着两件棉衣回来。 “皇上请看，这就是棉衣。” 朱棣伸手一抓，只觉得柔软舒适，眉角顿时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将棉衣看了一边，说道：“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只是厚实了一点。” 魏琮笑着躬身说道：“看起来的确和其他衣衫差不多，不过穿起来之后区别很大。这棉衣要比其他衣衫更暖和，草民穿给皇上看看。” 说完，魏琮便打开一件棉衣，直接穿在身上。 感觉到浑身有些臃肿，魏琮笑了笑解释道：“皇上，臣里面已经穿了一件棉衣了，现在再穿一件就有些紧......不过却非常暖和的。” 朱棣笑着点了点头，短短片刻时间，他已经看到魏琮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了。 说道：“若是穿着不舒服，那就脱下来吧。” “是。”魏琮连忙听从皇上的话，把外面的棉衣脱掉。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在寒冬之季竟然还会被热出汗水。 “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朱棣好奇地看着魏明。 我怎么想出来的......沉吟片刻，魏明给了朱棣一个看似说得过去的理由。 朱棣也没有深究，反而他刚才也是随口一问而已。 “你怂恿张辅向朕要棉花棉布，你想要干什么？”朱棣的目光变得森冷，露出尖牙朝着魏明笑。 “什么叫怂恿？”魏明顿时大感冤枉，朝着张辅看过去。 结果发现张辅竟然把脸侧向一边，根本就不敢掺和进来。 顿时瞪了他一眼，回头笑着朝朱棣解释道：“张辅他不是想要给神机营换衣衫嘛，正好棉衣比较合适。他正好需要，而臣正好可以提供，这不就是巧了嘛......” 见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魏明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就是你让张辅向朕要棉花棉布的理由？”朱棣饶有兴趣地看着魏明，笑吟吟问道。 那是当然......想要制作一万件棉衣，至少要几万斤的棉花。这么大的数量，京城当中没有哪个铺子能够提供。一般的铺子也就有个几百千来斤罢了，若是存得太多卖不掉，那铺子还不亏死？ 想要一次性弄到这么多棉花，只能够找朱棣。 “咳咳......”面对朱棣询问，魏明掩饰了一下尴尬，解释道：“臣觉得这棉衣肯定会受到百姓喜欢，想要建个作坊......这不张辅正好需要嘛，臣就想着能帮他一点是一点。他提供棉花棉布，臣帮他做成棉衣，当然只收取一点微不足道的费用。” 朱棣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盯着魏明沉声问道：“你可是朝廷的官员啊，你敢经商与民争利？” “臣以为这不是与民争利，而是与民有利！”魏明摇着头说道。 朱棣一愣，“与民争利，与民有利？” 一字之差，含义却是天差地别！ 本来朱棣都想要教训魏明几句的，听到他这句话竟然有了一探究竟的兴趣。 “话说得倒是不错，那你就好好说说，怎么一个与民有利！”朱棣干脆自顾自坐下，抱着双手静静地看着魏明。 魏明微微躬身之后，才说道：“皇上，对于百姓来说，衣和食都是同样重要。” 朱棣微微点头，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那么，越多的粮食对百姓是不是越有好处？”魏明笑吟吟地看着朱棣，继续说道。 朱棣一愣，随后笑着微微颔首，说道：“当然，若是百姓能够每餐饱饭，年年有余粮，那朕就能安心了。” 百姓安定，则天下安定。这个道理，朱棣十分清楚。 “那么，臣建造制作棉衣作坊，是不是每多制作出一件棉衣，天下百姓就多一人能够穿上棉衣？这对百姓来说，是不是有利的？”魏明说着直起身来，坦然面对朱棣的目光。 朱棣怔住，他猛地发现脑子似乎有点乱。 “等等，你这话......你这话似乎有问题......” “请皇上指教，臣的话哪里有问题？”魏明拱手朝着朱棣一拜，“臣洗耳恭听！” 朱棣拼命地想要找到反驳魏明的地方，可是越想却反而越是觉得魏明所言不虚......怎么会这样？ 不能与民争利这几个字，朱棣从小就听父皇不断地告诫他。现在当了皇帝，也还有百官在不断地提醒他，不能与民争利。 “不！不对！”朱棣突然大叫起来，指着魏明说道：“你制作棉衣赚钱，难道还不是与民争利吗？” 魏明淡淡一笑，说道：“臣斗胆问皇上，在此之前，有百姓制作棉衣吗？” “这个......没有。”朱棣顿时迟疑起来，摇头。 “既然在此之前都没有人制作棉衣，那么何来的利益呢？”魏明两手一摊问道：“连利益都没有，又何谈与民争利呢？” 朱棣哑口无言，只能看着魏明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好吧，就算你这次不是与民争利，不过以后这种事情，你还是要少干。否则，小心被人弹劾。” 弹劾......魏明心里呵呵笑了，飒然一笑说道：“皇上以为，朝中大臣就只有臣经商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朝堂之上还有人经商？”朱棣眉头一皱，沉声问道。 魏明笑着淡淡摇头。 朱棣心里顿时一松，可是还不等朱棣喘口气。 魏明就笑着说道：“不是大臣当中有人经商，而是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不经商的。” “这不可能！”朱棣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朝着魏明怒目而视：“你休要为自己开脱，就要攀诬他人。” 朱棣起身背着手左右走了几步，转身朝着魏明喝道：“他们平日里提醒朕最多的就是不要与民争利，他们怎么可能经商？” “皇上，臣不知道是谁在提醒您，但是这个人一定坏透了。”魏明叹了口气说道：“官员的俸禄究竟有多低，皇上比臣更加清楚。皇上不会以为，他们就只靠着俸禄生活吧？” 朱棣顿时皱起眉头，这一点他曾经也有疑惑，不过并没有深究。 “怎么？你是嫌弃朕给的俸禄低了吗？” 朱棣这话说得非常严厉，甚至已经开始有些厌恶魏明了，认为他贪得无厌。 魏明听出了朱棣语气，不过并不在乎，继续说道：“臣是正三品，月俸是三十五石。” “你也知道你月俸三十五石，你可知道普通百姓一月才能挣多少钱？”朱棣大声打断魏明的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如果只说吃饭的话，臣家里人丁少，三十五石倒是吃不完。”魏明笑着说道。 朱棣皱了皱眉头，听到魏明承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皇上，人活着不可能只吃米粮就足够了啊！”魏明叹了口气，说道：“除了吃饭之外，还要不要吃菜？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米之外，其他还需不需要？” “甚至除了这些，总要有衣穿吧？那需不需要买点布匹？家里有女眷的，需不需要买一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 “这些可都要钱啊！” 朱棣想了一下，抬头看向魏明，沉声说道：“即便是你说的这些，三十五石的月俸也够了。” “是，臣的确是够了。”魏明笑着点头，说道：“那是因为臣家里的人少，另外一个就是臣的品级高。皇上你放眼整个朝堂看看，有哪个正三品官员家里，只有三人的？” “哪个不是仆从如云，出个门都是乘坐轿子，前呼后拥的？谁会像臣这样，出门还要靠着两条腿走路？” 朱棣听到魏明的话，下意识地朝他腿上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朕见你走路也没有什么不好。” “皇上以为臣是愿意走路的吗？臣为什么不坐轿子，还不是因为臣穷吗？臣若是有钱，臣也要坐轿子。”魏明满脸无奈地瞥了朱棣一眼。 七十七章钱权合璧，天下无敌！ 朱棣摇摇头，说道：“这样只能说明其他官员有钱，但是并不能说他们经商。” “那么，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呢？”魏明笑吟吟问道。 “当然是他们家里提供的。”朱棣呵呵一笑，说道：“你以为朕不知道吗？这些官员家中几乎都是当地大族，他们本来就有田地收益。” “皇上的意思是，这些官员家里把田地收益拿来供养他们？”魏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自然是这样。”朱棣淡淡说道。 “哦......我明白了。”魏明仰头笑了一下，转而说道：“臣可不可以这样认为，这些官员寒窗苦读十几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中，出仕做官为朝廷效力，然后还每年拿着家里送来的钱粮在京城过活？” 朱棣听了魏明的话，顿时心里冒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魏明脸上笑容顿时收敛，认真地盯着朱棣问道：“难道他们折腾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每年自己出钱为朝廷效力的吗？” “皇上是不是觉得奇怪？” 朱棣皱着眉头，微微点头。 魏明呵呵一笑，语气极重地说道：“因为这是圣人才能够做到的事情！恭喜皇上，朝廷百官皆是圣人，大明兴旺指日可待！” 朱棣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哪里听不出魏明话里有话？不就是刚才朕斥责了你一句嘛，你就敢如此讥笑朕？ “你的意思是，他们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魏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这世上或许有如此无私的人，但是不可能整个朝堂都是。若是做官都不能养家糊口，还要从家里拿钱出来，那么他们为何要做这个官？” 朱棣沉吟着，不得不承认魏明的看法。抬眼问道：“那眼下是怎么回事？” 魏明呵呵一笑，说道：“既然明明是吃亏的事情，但是又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那么就说明他们能够从其他地方把损失找补回来。就是像臣说的那样，背地里在经商牟利。” “这群混账！”朱棣手掌重重地在大腿上一拍，怒骂道：“口口声声要朕不与民争利，没有想到与民争利最多的就是他们！” “他们当然会告诫皇上不要与民争利。”魏明笑呵呵地说道：“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就是民。与民争利，争的可是他们的利益，这让他们如何肯罢休？” 朱棣愣了一下，一脸懵逼地看着魏明，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喃喃自语道：“原来，与民争利......是这个意思？” 魏明苦笑一声，叹道：“那不然呢？经商是要本钱的，皇上不会以为，任何一个百姓都能够有这样多的本钱去经营吧？” “皇上别看他们嘴上都是忠义，其实心里都是生意。”魏明干笑着说道。 这句话彻底让朱棣暴怒，“这些狗官，竟然敢如此欺朕，朕绝不会放过！” 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魏明看了朱棣一眼，毕竟自己心里也是有着生意的......刚才都还告诉朱棣，要制作棉衣来卖呢。 “皇上，其实有时候也不能怪臣等。”魏明吞吞吐吐地说道：“实在是臣等的俸禄，太低了点。” 朱棣看了魏明一眼，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俸禄的确太低了......可是朱棣也没有办法改变啊。 “这可是祖制，难道你想让朕更改祖制？” 朱棣虽然口口声声说他起兵是为了靖难，清君侧。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他就是造反得了天下。 这让朱棣对父皇曾经的种种决定都十分恭敬，不敢有丝毫改变！大明以孝立国，朱棣担心他改变了父皇的决定，会被人抓住把柄攻击他得位不正。 皇位是朱棣最看重的，他不允许有丝毫瑕疵！ “皇上，臣倒是还好。”魏明见朱棣目光冷厉地看向自己，没有选择继续和他硬顶，换了一种方式。 “臣毕竟是正三品，月俸三十五石，虽然不可能大富大贵，但也是能衣食无忧。甚至就算今日皇上拦住臣，不让臣建作坊做棉衣的买卖，臣也能够有别的办法弄到钱。” 朱棣看了魏明一眼，沉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不会是想着贪墨吧？” 呲笑一声，魏明淡淡地说道：“皇上不会忘了，臣没有做官之前是做什么的吧？臣靠着一个铁匠铺子，就能够积攒几万贯的家业。” “别的不说，臣随便弄几个秘方卖出去。多了不敢说，几千几万贯还是能够弄到手的，这总不能算是经商吧？” 当然不算，若是连这样都算经商，那其他官员到处给人写字，索求润笔费岂不是更加不行？ 毕竟魏明也只是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些字而已。 魏明发出一声长叹：“可是皇上想过没有？那些七八九品的官员，他们的俸禄才多少？” “一个正七品的县令的月俸才六石多一点，这点俸禄不仅要养活县令全家老小，还需要养活整个县衙的官员，皇上认为可能吗？” 朱棣也知道不可能，只是以前他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是不敢去想。 细思极恐啊！ “官员俸禄太低，连养活全家都做不到。这就等于是在变相地逼迫着官员要么去贪污受贿，要么就去搜刮民财！” “他们敢！”朱棣眼睛一瞪，怒喝道。 魏明倒是微微摇头，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不敢的！” 朱棣猛然站起看向魏明，鼻子里喘着粗气。 “人终归是要吃饱饭才能够活下去。”魏明一脸坦然地望着朱棣，继续说道：“饿极了的人究竟会有多么可怕，臣相信皇上比臣更加清楚。普通百姓饿极了，尚且要吃人，更何况是官吏？” “当年高祖皇帝也认为百官不敢，可是结果如何？哪怕是高祖皇帝立下剥皮萱草的酷刑，最后也没有能够挡住官吏贪墨。” 朱棣听了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失，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百姓饿极了是什么样子，朱棣亲眼见过。当年他父皇不就是因为饿极了，才起兵覆灭了不给他吃饭的大元吗？ 官员饿极了的样子，朱棣也见过。剥皮萱草这样酷刑，以朱棣这样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人看到，都感到头皮发麻，但是最终却还是没有拦住官吏贪墨的手。 连父皇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真的能够做到？ 朱棣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抬头第一次认真地询问魏明：“可是自父皇之后，怎么就没有听闻过百官贪墨？” 魏明闻言笑了，摇着头叹道：“高祖皇帝在的时候，官吏贪墨成风，连剥皮萱草都不能阻止官吏贪墨。可是自从建文即位之后，官吏贪墨瞬间就消失干净了！皇上不会以为，他们都变成好人了吧？” 魏明感觉有些好笑...... 朱棣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他看了魏明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建文无道，他这是在包庇那些贪官污吏，不顾百姓死活！” 朱棣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异常明亮。自从他即位之后，就不断地命锦衣卫找朱允炆的污点黑料。 因为只有朱允炆的污点越多，他起兵清君侧才越正义，他即位才越是天命所归，理所应当！ 可是锦衣卫找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 没有想到他在魏明这里，竟然发现了朱允炆的一个要害！ 只要把朱允炆包庇贪官污吏这件事坐实，那不仅朱允炆无道不配为帝，就连他身边的那些臣子也是国之蠹虫！ 他朱棣起兵，就名正言顺的清君侧！ 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事实，明明父皇在位的时候那么多贪官污吏，怎么你朱允炆一即位之后，就消失干净了？ 朱棣转念之间就大概想到了对策，不过他并没有和魏明说。 见朱棣没有说话，魏明只好提醒道：“皇上，若是不加官员俸禄，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其实在魏明看来，现在就出问题了，只是这件事牵扯太广，不能一蹴而就，只能够徐徐图之。所以，魏明才尽量说得委婉一点。 朱棣皱起眉头，看了魏明一眼，问道：“你想说，这些官员现在也在贪墨？你刚才不是说，这些官员都在背地里做生意吗？” “贪墨是一定有的，做生意也是一定有的。”魏明叹息了一声，说道：“甚至有官吏一边贪墨，一边背地里做着生意，也是有可能的。” “相比起来，背地里做生意的要好上一点，他们不会搜刮百姓，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说？”朱棣疑惑问道。 在朱棣看来，只要不搜刮百姓，再坏能够坏到哪里去？ 魏明只好解释道：“皇上不会以为，官员经商就会像商人一样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吧？” “官商勾结就足够可怕了，若是官商一家，岂能还有别人的活路？” 朱棣这才反应过来，官员经商可不就是官商一家吗？ “官员经商，左手握权，右手握钱。钱打不开的地方，权可以打开；权力抵达不了的地方，可以用钱来铺路。钱权合璧，天下无敌！只要这股风一起，天下其他商人就再也没有半点活路，迟早全部沦为官员的附庸。” “囤积居奇的危害，想必皇上也知道。可若是官员作为靠山囤积居奇，那百姓还能有活路吗？” “嘶！！！”就连一辈子冲锋陷阵都没有变过脸色的朱棣，想到魏明描述的场景，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甚至......”魏明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有朝一日被百官掌握了天下钱粮，他们甚至可以左右皇权！” 百官经商，进而掌控住天下商贾，而这些商贾又掌握着天下钱粮......朱棣不敢想象，到了这一步，掌控了天下钱粮的百官，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不，不是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而是他们想做什么，就能够做什么！ “你也是这样想的？”朱棣目露凶光，不断在端详魏明的脖子。 好家伙！我好意提醒你，要警惕百官的危害，结果你第一个就怀疑到我头上了？魏明无语地看向朱棣，摇头笑道：“皇上臣就算是想要作死，也不应该会选择这样诛灭九族的方式吧？臣只是想要赚点钱来花花，可没有这样的想法。” 朱棣也知道魏明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否则他根本就不会提醒朕。若是魏明不说，朱棣自忖他恐怕永远都会想不到。 七十八章财往高处聚 朱棣冷静下来，他看了魏明一眼，说道：“既然你敢在朕面前说出来，那你应该就有应对之策吧？一并说出来，朕给你参谋参谋......” 明明就是你想要知道，说什么给我参谋......文官造反也是造您老朱家的，和我魏明可没有关系...... 魏明笑着点头，说道：“皇上果然明见万里，臣的确是有一点浅见。” “快说！”朱棣马不停歇地催促。 魏明清了清嗓子，说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涨俸禄，然后严查官员经商。天下官员不可能全部都是两袖清风，但同时也不可能全部都是贪官污吏。皇上需要通过涨俸禄来保证那些清官的生活，把他们保护起来，用他们来和贪官污吏作斗争！” 朱棣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不可能去把贪官污吏一个个找出来，还是需要依靠那些清正廉洁的官员。 “难道朕就不能下令，禁止官员经商？”朱棣想要一劳永逸。 魏明笑着点头说道：“皇上当然可以下旨。不过您有张良计，他们也有过墙梯。他们自己可以不亲自经商，把事情交给同宗兄弟侄子，甚至是毫无关系的商贾。就算是皇上能够把他们查出来，这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其实百官现在就是这样干的，聪明的甚至躲在幕后，根本就不露丝毫把柄。 “可是涨俸禄......”说到钱，朱棣眉头更是皱成一个川字，无奈叹声说道：“国库空虚啊。” “臣还有一个办法。”魏明笑着说道。 见朱棣抬头看向自己，魏明继续说道：“既然百官掌控天下钱粮会危害无穷，那么皇上为何不干脆提前掌握天下钱粮命脉？” “掌握天下钱粮命脉？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说说！”朱棣眼睛一亮，虽然他还不明白魏明的意思，但是他有预感，魏明的话对他非常重要。 “臣的意思是，皇上完全可以把和百姓生活相关的基础物资掌控在手里，比如粮食和盐。只要把这些关键时候百姓的必需品掌握在手里，那么即便是有人想要闹事，百姓也不会跟从。只要百姓不乱起来，不管是官员还是商人都只是无根之萍，朝廷轻易就可以将其剿灭。” 朱棣听得连连点头，魏明说得的确在理，这让他原本紧张的心情缓了口气。 低头想了一下，朱棣叹道：“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轻松的。” 魏明微微点头，笑着说道：“好在并不急促，皇上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来。” 朱棣微微点头，这或许是他唯一的安慰了。 忽然，朱棣疑惑地看了魏明一眼，问道：“你怎么对这些如此了解？” 魏明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后世某音上刷到的吧？ 咳咳两声，魏明说道：“臣平日里喜欢观察百姓的生活，颇有感悟。” 朱棣倒是没有怀疑，毕竟他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会想到这些。 “没想到这些人平日里为国为民，背地里却是搜刮民财。” “水往低处流，财往高处走，自古以来都是这样。”魏明感叹了一句。 朱棣听得两眼放光，连忙问道：“怎么说？” 魏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面对朱棣炯炯有神的眼神，魏明只好干笑着说道：“臣的意思是，水是从高处流向低处，这是天道不可更改！而财富确实从低处朝高处聚拢，这是人性。” 朱棣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也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不可改变？” “是的。”魏明点头回道。 朱棣沉吟一下，疑惑地看向魏明问道：“朕乃是天子，应该是最高的吧？可是，朕为何这么......” 朱棣挪挪嘴唇，最后也没有说出“穷”这个字。 不过他的意思，魏明听明白了，微微点头说道：“那就说明，有人把皇上的财源给截断了。” 朱棣瞬间明白魏明指的是谁，就是那些背地里经商的文官！ “继续说。” 魏明沉吟一下，说道：“虽然所有财富都来源于百姓，但是百姓却难以留住财富。因为人心都是贪婪的，有权有势的官员会想尽千方百计把财富从百姓手里夺过来。不管是用看似合情合理的办法，还是巧取豪夺，其实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财富会向着上方流动。” “而更高层的官员，又会以另外的方式继续把财富从底层官员手里收刮走。这就好像是虾米吃泥土，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一样。” “大鱼吃小鱼......”朱棣点头叹道，“你这个形容很贴切。但是这样长此以往，终究会出问题的吧？” “当然会出问题。”魏明摇头笑道：“由于人性贪婪的缘故，上层越是索取，就越是会贪婪无度。可是百姓创造财富的速度是有限的，一旦满足不了上层的搜刮，那就会开始啃噬百姓。这个时候皇上应该比较熟悉，那就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最终先前的王朝覆灭。” “然后新的王朝兴起，开始继续这样的循环。” 朱棣浑身一震，他满脸吃惊地看着魏明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朝代更替的原因？” “是的。”话都说到这里了，魏明也不再遮遮掩掩。 朱棣沉默了，他深吸口气朝魏明说道：“父皇曾经向诚意伯问过大明始终......” 朱元璋还真的干过这样的事......魏明顿时好奇起来，问道：“刘伯温怎么说？” 朱棣看了一眼魏明，微微摇头说道：“朕也不知道，父皇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结果。不过......父皇当时还是很满意的。” 不知道结果......这就没有意思了，魏明颇为失望，还以为能够听到什么秘辛的，结果确实空欢喜一样。 朱棣看了魏明一眼，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不过后来朕听父皇无意中透露，好像大明国不足三百年......” 三百年......魏明听了，反而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刘伯温真的有这么厉害，能够算到大明国运？ 回过神来，魏明见朱棣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魏明连忙咳嗽一声，笑了笑说道：“他这不会是猜的吧？毕竟从汉以来，除了前宋之外，都没有三百年。” “朕也不知道是不是三百年，或许是朕记错了，也有可能......”朱棣从魏明脸上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 魏明顿时麻住了......朱棣刚才，他哪里是在告诉自己秘辛......他根本就是在诓自己...... “这些都不重要。”朱棣见从魏明口中套不出话，摆摆手岔开话题，说道：“关键是，有没有办法打破！” 打破......看来朱棣也是想要大明千世万世而为君啊......魏明心道。 “想要打破这种财富向上积累，其实也有办法。” 魏明抬头看向朱棣，继续说道：“那就需要皇上把财富集中到手中，然后再回馈到百姓身上。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循环。可以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道理朱棣一听就明白了，但是真要做起来，他觉得恐怕不容易。 “那么，朕该如何才能把财富，集中到朕的手里呢？” 魏明没有说话，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养猪、抄家！每当养肥一头，就杀了吃肉。这样可以完全把聚集起来的财富搜刮干净，一丝一毫都不会浪费，可以完全反馈到百姓身上。 不过，这需要皇帝非常强势。否则，恐怕会导致朝廷动荡。 “征税！” 征税......朱棣一愣，大明从来都不会对官员征税。皇明祖训有规定，但凡是秀才就可以免税，至于举人、进士，那免的更多。 至于官员，从来都是不用交税的。相反，交税的都是百姓。 七十九章千古一帝 向百官征税！ 朱棣看着魏明，考虑片刻之后摇头，反驳道：“父皇在皇明祖训当中赦免秀才以上读书人的赋税，朕若是向他们征税岂不是违背父皇的旨意？更何况，百官也不会答应。” 朱棣一会儿顾忌皇明祖训，一会儿就顾忌百官。前怕狼后怕虎的行为让魏明十分失望，想要做成事，怎么能够有顾忌？ 呲笑一声，魏明冷冷地道：“若是皇明祖训真的不可违逆的话，那皇上现在不应该在京城，而是在北平！” 你起兵的时候都没有想过会不会违背皇明祖训，现在却拿着不放了？ 朱棣听到魏明暗指他起兵谋反，顿时就像是被戳中了遮羞布一样，怒目喝道：“魏明！你找死！” 马和看到魏明如此刺激皇上，都被惊地魂飞天外。等他回过神来之后，顿时就看到充满杀意的皇上。 连忙上前，一把将魏明扣住，朝朱棣说道：“皇上，这小子胆大妄为，容咱将他拿下听从皇上处置！” 魏明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马和扣在桌子上，他感觉到肩膀一阵撕裂的疼痛。回头朝马和喝道：“放开我！” 马和看了魏明一眼，嘴角抽了抽。他之所以扣住魏明，就是想要替皇上出气，只要皇上的气出了，魏明的小命就保住了。 相反，若是将魏明放开，那才是害死他！ 虽然这样会让魏明吃点苦头，但现在正是他吃苦头的时候，吃的苦头越多越可怜，就越是容易让皇上出气。 “你想找死吗？”朱棣目露凶光地盯着魏明，咬牙切齿说道。 魏明艰难地抬头看了朱棣一眼，忽然笑了一下说道：“看来皇上的心胸，还是不够啊！” 敢说朕心胸狭窄......朱棣恨得抓狂，虽然他以前非常欣赏魏明的才华，但是在这一刻他心里充满了杀意。 “朕的心胸怎么就不够？若是不给朕一个交代，朕诛你九族！” 魏琮听到，顿时吓得浑身颤抖。其实他刚才听到儿子的话的时候，就被吓得脸色苍白，神魂落魄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皇上，犬子无知，犬子无知......还请皇上开恩，饶他一命！”魏琮顿时跪下，不断地向朱棣求情。 可朱棣根本看都没有看魏琮一眼，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魏明。 魏明看着朱棣，反问道：“看来皇上根本就没有明白，想要成为一代明君，甚至是千古一帝！真正重要的是什么，真正的重点在哪里。” 听到“千古一帝”的说法，朱棣的新潮禁不住掀起滔天巨浪。 以往他只听说过对于皇帝最好的评价，也就是明君了。可是千古一帝......意思是千古以来所有帝王里面的巅峰，无可超越的皇帝？ 这个名号，可太贴朱棣的心了！ 甚至他看向魏明的目光，都变得杀意全无。仅仅是四个字......仅仅是“千古一帝”这四个字从魏明口中说出来，他就能够原谅魏明刚才的莽撞。 “你认为重要的是什么？”朱棣看了魏明一眼，沉声问道。 马和见皇上这就改变了对魏明的态度，也非常的惊讶。他刚才都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保住魏明的小命呢。还没有等他想出来，魏明仅仅是说了一句话，就解决了？ 马和见皇上神色缓和，连忙趁热打铁用眼神向皇上请示，要不然放了魏明...... 朱棣看到马和的眼神，微微颔首。 马和连忙松开手，退到皇上身边站定。 魏明感到手臂一松，连忙直起身来，埋怨地看了马和一眼，揉了揉手臂缓解疼痛。 “皇上可知道唐太宗李世民？”魏明笑着问道。 “朕当然知道。” 朱棣能不知道吗？父皇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比肩唐太宗李世民，甚至为了这个目的不惜把整个大明的朝政运行体系都直接照搬大唐。 父皇曾经不止一次在朱棣面前提及唐太宗，要求他们学习唐太宗的种种举措。 “那么皇上以为，唐太宗是明君吗？”魏明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问道。 “当然是明君！”朱棣掷地有声地回道：“天可汗之名，震铄古今！若连唐太宗都不是明君，那历朝历代以来就没有明君了。” “可是唐太宗杀兄杀弟囚父啊！”魏明笑着故意摇头一叹。 朱棣顿时愣住，他忽然有些明白魏明为什么要提到唐太宗了。 李世民杀兄、杀弟、囚父，可谓是不孝到极点，但他仍然是天可汗！ 朕做的这些事情...... 魏明淡淡地看了朱棣一眼，心里不屑想到。朱棣就是起兵造个反而已，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出起兵的旗号，只能掩耳盗铃地说是“奉天靖难”。这要是换成李世民，反了就反了，有什么不敢打出旗号的？ 甚至造反成功都登基当皇帝了，朱棣还在拼命地证明他只是想要“清君侧”，并不是要谋反。 朱棣不说还好，他越是这样说就越是让人觉得他心虚。 朱棣顿时明白了魏明的意思，他回想自己这几个做的事情，和唐太宗比起来的确是......太过小家子气。 “你觉得朕如何？”朱棣沉吟片刻，反而有些紧张地问魏明如何看他。 魏明笑了笑，说道：“臣以为皇上现在只是一时迷茫而已，只要皇上找到方向，将来的功绩一定会超过唐太宗李世民，成为真正的千古一帝！” “这......咳咳......”朱棣都被魏明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连忙低下头，即不敢厚着脸皮承受下来，又不肯放弃这样的机会。 毕竟这可是他最为敬畏父皇，宵衣旰食了一辈子都没有达到的高度。若是他能够做到，那他就真正能够无所畏惧地去见父皇了。 想到这里，朱棣顿时明白，难道......这才是魏明说这些话的目的？他想要朕超越父皇，超越李世民，成为真正的千古一帝！ 瞬息之间，朱棣感受到了魏明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就连刚才魏明的讽刺，都被朱棣自动想成是魏明在激将他。 “朕......真的能够做到吗？”朱棣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魏明，藏在袖袍里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朱棣竟然开始紧张起来。 八十章白糖专营 “皇上能不能做到臣不知道。”魏明淡淡摇头，然后看向朱棣的眼睛说道：“但是臣知道，若是皇上去做，就有希望，若是不做，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 做还是不做，选择权在你！ 像朱棣这样的人，心性坚定如同磐石，不会因为魏明的几句话，就发生动摇。他刚才紧张只是陡然听到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心神失守罢了。 若是现在魏明十分笃定地告诉朱棣，只要按照他说的话做朱棣就一定能够成为千古一帝。或许朱棣现在会高兴一下，可是等到他冷静下来就会想到魏明是不是想要借此控制住他，让他言听计从！ 这不就是傀儡吗......朱棣可是从身经百战杀出一条血路的人，他能够受得了当别人的傀儡？ 而现在魏明的话就不一样了，把选择权交给朱棣。不管朱棣怎么选择，都是他自己决定的，不会责怪到魏明头上。 朱棣想了一下，摇头叹息：“更改皇明祖训......朕倒是可以试一试......可是想要向百官征税，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改皇明祖训，朱棣咬咬牙跺跺脚也就做了。可是向百官征税...... 官绅是让朱棣都感到头疼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迁都北京。他从小在京城长大，真当他不想留在舒适的京城吗？ 想要征百官的税当然难，但是魏明也没有指望朱棣真的能够有勇气征税。 笑了笑，说道：“既然皇上不愿意征税，那就只能想办法将王公贵族的钱掏出来了。” 征税都难，还想要直接让这些人把钱掏出来......朱棣认为魏明是在异想天开。 “断人财路，可是犹如杀人父母。”朱棣呵呵一笑，摇着头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魏明没有丝毫担心，笑着说道：“很简单，既然他们不愿意花钱，那咱们就想办法让他们花！” “如何让他们花钱？”朱棣疑惑问道，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知道这些人府里都是有田有地仆从如云，那就应该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缺，你还想要让他们花钱？” 魏明没有反驳朱棣的话，等他说完之后，才说道：“皇上应该知道管仲卖茅的故事吧？” 没有等朱棣回答，魏明继续说道：“当时各国都不愿意再供奉周天子，于是便纷纷停了供奉周天子的钱粮。偏偏那个时候承担奉养周天子的是齐国，如果各国都不愿意再出钱，那么奉养周天的这副重担就要全部落到齐国头上。” “齐桓公当然不肯吃这个哑巴亏，于是他就找到管仲。管仲便为齐桓公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对齐桓公说，江淮一带有种草名叫茅草。可以请周朝天子派兵将这一块地方暂时控制起来，然后向各国发布消息：周天子要去泰山祭神，想要一起参加的，自己带上江淮之间的这种茅草织成的垫子，泰山不准备凳子。进入之前要求严格检查垫子，不是按照要求准备的垫子，便请他们离场，取消他们参加的资格。” 魏明笑了笑，继续说道：“此令一经发出，各国便纷纷派人去江淮，想要取茅草织垫子。等他们赶到茅草产地时，周天子的军队早在那里等着了。想要取茅草，可以，拿黄金来换。而且既然天下人都想要来取，价格就应该一贵点，一捆茅草100两黄金概不二价。茅草的价格比黄金还贵，短短三天之内，天下的黄金便聚集到周天子手中，周天子赚得钵满盆满，居然一下子收到超过七年的供奉。” 朱棣听着魏明的陈述，眉头逐渐皱起，显然他开始了思考。 魏明等了朱棣片刻，见他没有说话，便笑着继续说道：“这个故事告诉臣，只要控制一种稀缺的资源，不管这资源是茅草也好，还是石头也罢。只要将这种东西的需求创造出来，就能够把别人的真金白银掏出来。” “可是......”朱棣仔细想了片刻，还是没有想到究竟有什么东西是那些人没有，而且是必须的。 见朱棣看着自己，魏明顿时知道他还没有意识到，微笑着点头说道：“白糖就是。” “白糖？”朱棣顿时回想起来，连忙问道；“是太子在卖的白糖吗？” “是的。”魏明淡淡一笑，说道：“白糖制作简单，用普通的糖就可以，咱们很容易就能够把白糖完全控制在手中。” 朱棣听得缓缓点头，看向魏明的目光也有了笑意。 “不错。” 也不知道朱棣究竟是在说魏明这个人不错，还是在说白糖这个办法不错。 “不过这样的话，那现在太子殿下卖的白糖价格就有些低了。”魏明轻声说了一句。 朱棣顿时皱起眉头，王公贵族究竟有多少金银，朱棣或许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个极为庞大的数字，就靠着几两银子一两的白糖，那要卖到猴年马月才能够把王公贵族的钱掏出来？ “可是现在太子都已经在卖了，难道还能涨价不成？”朱棣有些惋惜地摇摇头，若是他早知道白糖这么重要，他一定不会让太子便宜就卖了。 魏明笑了笑，说道：“其实太子殿下并没有错，只是当时的情况不同而已。当时殿下想到的就是，能够在短时间内把尽可能多的白糖卖出去，尽快获得收益填补到国库当中。只有价格便宜，才能够卖出去更多的白糖。” “而且本身白糖的利润就很高，太子殿下也不会在乎卖得便宜一点。” 朱棣深吸口气，他刚才的话没有责怪太子的意思，只是发出一声感叹而已。 不过听到魏明忙不迭地替太子解释，他顿时笑了，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就这么着急地为太子说话？” 呃......都这个时候，朱棣还不忘试探自己？可是试探又如何，朱棣只有三个儿子，汉王和自己有仇，赵王根本就没有即位的希望，自己能够选择的就只有太子。 “太子是君，臣是臣子。臣子为君分忧，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面对朱棣的诘问，魏明没有丝毫躲闪，堂堂正正地望着朱棣的目光说道。 朱棣深深地看了魏明片刻，再次说道：“朕乃是天子......” “所以臣为皇上分忧，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魏明毫不退让地道。 朱棣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魏明的意思很明白，虽然皇上你发现臣选择了太子，臣也的确选择了太子，但是只要皇上还是天子，那么臣就天经地义的是你的臣子。 “好好好......”朱棣笑着摆摆手，把这件事情略过不提，转而问道：“所以你认为，可以涨价？” “当然可以。”魏明也收敛心神，继续把心思放到白糖上来。 “可价格一高，这买的人可就少了。”朱棣也在担心这个，毕竟现在的国库可还靠着太子贩卖白糖来续命。 若是一个涨价导致白糖卖不出去，国库没有了收益，那夏元吉恐怕又会来他面前叨叨...... “涨价不会导致白糖卖不出去，反而会卖得更多。”魏明十分坚定地说道。 朱棣顿时好奇地望着魏明，这和他知道的可是南辕北辙。 涨价买的人还会更多，这怎么可能？ “仔细说说......” 魏明连忙点头，解释道：“涨价的确会导致买白糖的人减少，首先普通人肯定就会觉得不划算，而不买了。但是，这样正好可以把普通人和达官贵人区分开来。” “区分开来......”朱棣眼睛一亮，沉吟片刻觉得领悟到了什么，但是却又抓不住，连忙问道：“这样区分开来，有何用意？” 魏明无声叹息了一声，微笑着说道：“达官贵人从来都看不起普通人的，如果普通人也能用得起的东西，皇上觉得还会受到他们的喜欢吗？” “他们会觉得这东西拉低了他们的身份，让他们和普通人用一样的东西。” “要知道脸面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比命都重要。” “可是......”朱棣皱起眉头，问道：“现在这些人也在买白糖啊。” “现在他们会买，那是因为白糖是会让人上瘾的。”魏明呵呵笑道：“只要尝过白糖的味道，就会十分迷恋这种感觉。越长时间没有尝到，便会越想要吃。普通人或许会因为穷而断掉这种想法，但是有钱人绝对不会。他们现在之所以自降身份吃白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作祟。” “你说什么？吃白糖会上瘾？”朱棣眼睛一眯，看向魏明的目光有些危险。 魏明坦然地点点头，说道：“不仅会上瘾，而且还对人有害。浅尝辄止可以，绝对不能多吃！” 多吃白糖时间一长身体就会出问题，各种疾病都会爆发出来，若是染上糖尿病，那就便是魏明都没有丝毫办法。 他还没有本事合成出胰岛素来。 朱棣听了魏明的话，脸色非常难看。他没有想到白糖这种吃了能够让人感到无比幸福和美好的东西，怎么会伤害人的身体呢？ 不过对于魏明的话，朱棣还是相信的，他认为魏明绝不会是在危言耸听。 “你的意思是，少吃一点没事？”朱棣连忙问道。 “没事。”魏明笑着摇头，解释道：“不仅没事，少吃一点白糖对人还有好处。这就好比是人参一样，用得好可以救命，用得不好就能要人的命。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过犹不及！” 朱棣点点头，这样的道理的确是无处不在。 “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魏明见朱棣同意了，连忙说道：“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只要皇上表示喜欢白糖，并且把白糖夸成无上妙品。下面的那些王公贵族自然会跟风追捧，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会在所不惜的！” 的确是如此......要论对王公贵族的了解，朱棣可要比魏明更加清楚。别说是能够给人带来幸福和愉悦的白糖了，就算是一只鸟、一只蛐蛐，只要受到追捧，都能够价值万金！ 可是......朱棣一想到魏明要他站出来带头吃白糖，而且还告诉他白糖吃多了是有害的，顿时就感觉不好了。 “你明知道白糖有害，你竟然还敢让朕吃？”朱棣对魏明怒目而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害他这个皇帝。 其他人一听到什么东西对皇帝有害，恐怕连忙将这种东西有多远扔多远了，魏明竟然还敢让他吃？ 魏明尴尬一笑，连忙解释道：“皇上，臣不是说了嘛。少吃一点是没事的，而且对皇上还有好处。臣自己也吃呢，也不见臣有事。” “而且臣相信，以皇上的雄图大略是不会被白糖这点小小的诱惑所难住的。” 朱棣冷哼一声，知道魏明说得没错，嗤笑道：“算你识相，朕怎么可能会被白糖所迷惑！” 八十一章上瘾 朱棣回宫了，并且离开之前向魏明表示，不会追究他建作坊的事情，但是要魏明低调一点，别让人抓住把柄。 魏明本来就是这样做的，自然不停地点头答应下来，反正不管朱棣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管他要求什么魏明都答应。 直到将朱棣送出大门看不见仪仗的影子了，魏明才长长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朱棣给忽悠走了！ 至于朱棣回去之后会怎么经营白糖，会怎么收拾那些王公大臣，魏明才不管那么多。 反正，只要朱棣不收拾自己就行！ “皇上......这就走了？”魏琮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没有想到皇上在知道儿子建棉衣作坊时候，竟然把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当儿子在皇上面前承认建棉衣作坊的那一刻，魏琮都感觉到魏家都要完蛋了呢...... “走了......”魏明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笑着看向老爹。 “走了好，走了好......”魏琮一边弓着身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道 魏明有些奇怪地看了老爹一眼，不解地问道：“爹，你这是咋了？” “咋了？”魏琮的声音瞬间提高八度，他跳起来一巴掌就朝朝着儿子的脸上扇下去。临到头了，又改变了主意，一巴掌打在儿子肩膀上。 魏明被打的有些懵圈，一脸疑惑地看着老爹。 老爹却还不够解气，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要是想你爹死，我现在就上吊去。往后说话之前先想想咱们全家的性命，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好不好？” 原来老爹是因为自己在朱棣面前说了那些话的缘故......魏明顿时明白了，连忙低头道：“爹，儿子知道错了。” 魏琮气不过，猛地抬起手，最后看着儿子的眼睛，还是没有打下去。 冷哼一声，背着手走了。 ...... 朱棣还没有回到宫里，他想到既然要拿白糖做文章，还是先去找太子问一下。 便朝着马和问道：“太子在哪里？” 马和连忙躬身回答：“回皇上，听说太子最近很忙......应该是在户部，咱这就去通传。” “不用了。”朱棣看了一眼前面就是长安街，直接抬手说道：“去户部。” “是。” 很不巧，朱棣在户部没有找到太子。得知太子回东宫了，他便直接回宫，朝着东宫而去。 朱高炽果然在东宫，朱棣很容易就找到他。 不过当朱棣看到太子之后，脚下的脚步却突然变得缓慢起来。 他两眼看着朱高炽正端着一碗白糖，正在用勺子大快朵颐。 魏明说糖吃多了有害的话顿时在朱棣耳边响起，他脸色一沉快走几步上去。 “儿臣拜见父皇。”朱高炽看到老爹来了，连忙放下碗和勺子，用手帕擦了一下嘴巴，躬身拜道。 朱棣神色阴沉，没有让朱高炽平身，反而看了一眼碗里的白糖，怒喝道：“谁让你吃的？” “啊？”朱高炽见老爹生气了，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事情，可是他将最近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哪里有不妥当。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老爹猛地来上这么一句，顿时把朱高炽的思绪都搅乱了。 “儿臣......这是白糖，难道儿臣不能吃吗？” “也不是不能吃......”朱棣下意识说道，随即反应过来，呵斥道：“谁让你吃这么多的？” “多？”朱高炽更加紧张了，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以为老爹是认为他吃了太多的白糖，耗费太多而生气。 “可是......爹，儿子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啊......总不能吃一点白糖，就有错吧......” 朱高炽委屈极了，堂堂大明太子多吃一点白糖就要挨骂，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太子吃不起白糖呢。 朱棣顿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太子误会他的意思了。 深吸口气，叹道：“朕并不是在说你浪费，朕是在说你不应该吃这么多的白糖！” 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朱高炽深深地看了老爹一眼，他认为老爹可能是不高兴了，来拿他撒气。 “白糖吃太多是有害的！你知不知道！”朱棣见解释不清，干脆直接说道。 吃太多白糖有害......原来老爹是在关心自己......朱高炽心里松了口气，视线碰到老爹严厉的眼神，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摇头。 “魏明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朱棣见了，也知道他误会太子了。 “魏明？”朱高炽有些奇怪这和魏明有什么关系，可是面对老爹的眼神，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摇头道：“没有，他没有和儿臣说过这些。” 朱棣眉头一皱，有些奇怪为什么魏明没有和太子说过这些，不过随即又被他抛之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太子别吃这么多白糖！ 看到快要胖成一个球的太子，朱棣眼睛里面闪过一丝不满。他英明神武伟岸不凡，怎么会生出这样胖的跟猪一样的儿子...... 原本想要下令禁止太子吃白糖，可是一想到他即将要鼓励众人吃白糖。若是现在下令禁止太子了，那消息传出去还不被那些人怀疑？ 想到这里，朱棣抿了抿嘴唇，说道：“记住，白糖少吃一点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多吃！” 朱高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装满白糖的碗，十分惋惜的样子。 “听到没有？”朱棣看到太子这个样子，顿时怒了。 朱高炽回头看向老爹，犹自狡辩道：“爹，不过就是一点白糖而已......” 朱棣眼睛一瞪，喝道：“你以为是爹在为难你？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魏明。” “好吧。”面对老爹的旨意，朱高炽只能低头答应下来。不过白糖对他感觉太好了，准备找机会向魏明问个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棣教训了太子一番，这才将他准备严格控制白糖，并且提高价格的打算说了出来。 朱高炽听到，顿时眼睛瞪大，满脸委屈的说道：“爹，你都要吃白糖，还要让众人吃，却要儿臣......” 听到父皇准备让所有人都吃，却又禁止他吃太多，朱高炽顿时感觉到这也太不公平了...... 朱棣瞪了他一眼，才不管太子的感受，直接问道：“你就告诉朕，这样行不行吧。” 朱高炽连忙收敛心神，想了片刻点头，目光如炬地说道：“没有问题！儿臣早就将白糖保密起来，现在只有儿臣能够制作出白糖。即便是涨价，那些人也只能够从儿臣手里买。” 朱棣哼哼两声，十分不在意地说道：“即便是别人做也没有关系，朕下一道旨意严禁其他人制作白糖，谁若是敢私自制作，就地正法！” 这才是朱棣的一贯作风，泄密又如何，把知道秘密的人砍了，就等于没有泄密。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不要让朕失望。” “是，儿臣一定竭尽全力。”朱高炽这段时间都在为空虚的国库发愁呢，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他当然十分高兴。 朱棣吩咐太子之后，便离开了。 朱高炽在送走老爹之后，站在东宫门口沉吟一番。既然这件事是因魏明而起的，那他想要做好这件事，最好还是先去问一下魏明。 正好，无缘无故被老爹训斥了一顿，朱高炽也很想要知道，为什么不能吃白糖。 隔日，朱高炽便派人把魏明召到东宫。 “父皇把经营白糖的事情交给了孤。”朱高炽淡淡地看了魏明一眼，好奇问道：“你怎么就能笃定哪怕是涨价了大家也会争相购买白糖？还有白糖不能多吃，究竟是不是真的？” 魏明听到朱棣将事情交给朱高炽，倒是没有觉得意外。本来白糖就是朱高炽在卖，他当然是第一选择。 对于朱高炽问白糖究竟能不能多吃......魏明看了他一眼，顿时明白了。 笑着说道：“殿下完全不用担心没有人买，白糖只要吃过之后就会上瘾的。” “上瘾？”朱高炽疑惑地看了魏明一眼，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魏明微微点头，解释道：“殿下吃了白糖之后，有什么感觉？” “很甜。”朱高炽看了魏明一眼，沉思片刻继续说道：“吃了之后会感觉......很舒服......很满足......” “吃了之后，殿下还想不想继续吃？”魏明笑吟吟问道。 “想......”朱高炽下意识回道，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不过他说的也是真实感受，吃了白糖之后的确非常想吃。而且越没有吃到，就越是想吃。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被父皇发现吃那么多白糖而挨了一顿教训。 “这就是上瘾。”魏明淡淡地说道。 随后上下打量朱高炽一眼，神色凝重的说道：“臣忘了告诉殿下，白糖常人可以吃一点，不会有事，只是最好不要多吃。” 朱高炽无奈点点头，那他以后就少吃一点...... “可是像殿下这样的，最好是一点都不吃！” “嗯？”朱高炽瞪大眼睛盯着魏明，不悦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魏明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板着脸说道：“白糖会对人有害的原因，就是因为多吃会让人长胖。殿下这样的再继续吃白糖，那不是火上浇油么？” “一点都不能吃吗？”朱高炽实在是舍不得白糖的味道，刚才他对上瘾两个字还不理解，现在他想到以后都不能吃白糖的难受，他瞬间理解了。 这个时候只要他有钱，只要没有人拦着他，哪怕是再贵的白糖他也会买的。 “一点都不能吃！”魏明语气十分凝重。 朱高炽叹口气，小声说道：“能不能吃一点？你也说了，吃过白糖之后是会上瘾的......” 见朱高炽可怜兮兮的样子，魏明只好无奈点头，说道：“殿下一定要记得少吃！” “孤不会忘的。”朱高炽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八十二章藩王进京 为了提高白糖的身价，朱棣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一直在想着究竟怎么才能够让白糖风靡起来......很快，他便等来一个绝佳的机会。 诸藩王进京！ 朱棣以朱允炆听信谗言残害高祖皇帝子嗣为由奉天靖难，现在成功之后当然要善待藩王，以此来彰显他奉天靖难的正确性。 朱棣入京之后，不仅对为他打开金川门的谷王朱橞十分优容，不仅给朱橞增加了两千石俸禄，还给他增加了三百卫士。 而且入宫之后，就立刻派人去解救被朱允炆囚禁起来的周王和齐王。 不过还有其他藩王在封地，朱棣想要和众藩王叙旧也好，联络感情也罢，都需要等到所有藩王进京之后才可以。 最后一个藩王，秦王朱尚炳终于进京了。 每个藩王进京，朱棣都会单独见上一面以示恩宠，朱尚炳也不例外。 不过和其他藩王见到朱棣叙旧拉家常不同，朱尚炳看到朱棣的第一眼就开始大声哭了起来。 朱棣都被朱尚炳给搞懵了，他惊讶着站起来，走到朱尚炳面前关切问道：“你，你这是哭什么？” “皇上......小王被欺负了......”朱尚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道。 “被欺负了？”朱棣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是藩王，谁敢欺负你？” “潼关守将姚镇！”朱尚炳提到姚镇的时候，咬牙切齿眼睛突出，好像姚镇如果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他就要扑上去把姚镇活活咬死的样子。 “姚镇？”朱棣听到脸色一沉，怒气冲冲地问道：“一个小小的守将竟然敢欺负你？他把你怎么了？” 朱尚炳闻言大喜，连忙添油加醋地说道：“......他一个小小的守将竟然敢不让本王进城，把本王拦在城外冻了整整一夜！要不是本王身体硬朗，就要被他扔在城外活活冻死了！” 朱棣听了朱尚炳的话之后，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漏洞，抬眼看到朱尚炳，沉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潼关的？” 朱尚炳自知理亏，喏喏地不敢出声。最后在朱棣的目光威逼下，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半......半夜......不过皇上，潼关城外是真的很冷啊，小王的侍卫都染上风寒了，小王也差点被染上......” 朱尚炳话里话外都是潼关守将的错，但是朱棣却已经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潼关虽然在内地，但也是咽喉重镇西域锁钥。半夜是宵禁时间，怎么可能打开城门让朱尚炳进城？ 夜幕之下，视线不清，谁能够保证朱尚炳身后有没有跟随着兵马？ 一旦潼关有失，守城将士全部斩首，所以守将又怎么可能会半夜放朱尚炳入城？ 朱棣看着撒泼打滚的朱尚炳有些不耐烦了，侧头看了马和一眼。 马和立刻上前挡在朱棣面前，朝朱尚炳大声喝道：“你侍卫都染病了，你带着病气怎么能来觐见皇上？还不快退下！” 朱尚炳顿时懵了，他的侍卫没病，他刚才之所以那样说，是觉得反正没有办法对质，想要把他自己说的更加凄惨一些而已。 没有想到竟然被马和抓住把柄，斥责他带病面圣。 “小王......”朱尚炳想要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现在若是说侍卫没病，那刚才岂不是在欺君？追究起来，他一样不会好过。 没有办法，朱尚炳只好连忙站起来，一边装模作样地道歉：“是小王疏忽，小王有罪......” 一边在马和的威逼下，逐渐退出殿外。 朱棣当然看出来朱尚炳是在告黑状，只是碍于安抚藩王的目的，不好发作而已。 “爹，这件事潼关守将谨守本分，并没错......”朱高炽担心老爹会袒护朱尚炳，从而处置守将，连忙说道。 朱棣侧头看了太子一眼，说道：“怎么？以为你爹老糊涂了？” “没有，没有......”朱高炽心里一喜，连摇头说道。他原本以为老爹会为了包庇朱尚炳，而选择处罚潼关守将，现在听到老爹不是这个意思，他当然高兴。 “父皇春秋鼎盛，正当是大鹏同风起扶摇九万里之时，何谈老矣？” 朱棣看了太子一眼微微一笑，显然对他的话很受用，顿了几秒钟说道：“传旨，潼关守将姚镇恪尽职守，加官一级。” “是。”马和立刻躬身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 张辅很快就拿到了棉花和棉布，他立刻来找到魏明。 “棉花和棉布皇上都调拨给我了，你什么时候帮我做棉衣？”张辅找到魏明，嘴里就没有停过，一刻不停地说道：“咱可要提醒你，这冬天已经来了，眼看着天色一天比一天昏暗，一天比一天冷，你可要快一点。” “这么快？”魏明有些惊讶，能够做一万套棉衣的棉花和棉布，这可不是小数目。朱棣这么快就给张辅凑齐了？ “太子殿下不是说国库空虚吗？怎么这么快就给你凑齐了？” 张辅笑着坐下，叹道：“国库是真的空虚，不过今年棉花丰收，各地都尽量用棉花缴纳赋税。如此一来，国库的棉花自然堆积如山。现在国库里面什么都不多，就是棉花棉布多。” “原来如此......”魏明也想起来了，以前朱元璋为了鼓励百姓种植棉花，特意规定了棉花的价格，也就是不论市场价格如何，朝廷都会以这个价格收纳赋税。 今年棉花丰收，自然会造成棉花价格下跌。而百姓见用棉花缴纳赋税有利可图，当然会尽量缴纳棉花。 当然，百姓也不可能把全部的赋税都用棉花缴纳。那样的话，棉花的需求变大，价格自然就会涨回来了。 “现在棉花棉布都到手了，咱马上就可以给你。”张辅看了魏明一眼，疑惑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把棉衣给我。你可要抓紧时间啊，再过两个月就是腊月了，到时候若是没有棉衣，神机营将士的日子会很难过。” 魏明看着张辅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 张辅看了一眼，疑惑说道：“一个月？你莫不是在和咱开玩笑？” “十天！”魏明呵呵一笑。 “这不可能！你就算是把全京城的裁缝都找来，也不可能一个月缝出一万件棉衣！”张辅完全不敢相信魏明能够在十天之内缝出一万件棉衣。 一个月张辅都认为魏明是在吹牛，十天怎么可能？ “走吧，带你去见识一下。”魏明起身拍了拍手，转身朝着张辅笑道。 张辅疑惑地看着魏明，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究竟哪里来的把握，能够在十天之内缝出一万件棉衣？” “去看看，你不就知道了？”魏明一脸轻松地耸耸肩。 张辅盯着魏明的眼睛，重重点头道：“好，那我就等着你给我惊喜！” 棉衣作坊在城外，秦淮河的下游。距离京城有不短的路程，魏明和张辅骑着马赶到。 看到一片十来亩地大小的地方，整整齐齐的五排房舍排列其中。 “你这地方......有点小啊。”张辅骑在马背上看了一眼，有些嫌弃。 魏明淡淡地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走吧。” 两人走进门口，主事看到魏明来了连忙站出来。 “族兄，这位是......” 主事魏舟行，是魏明的族弟，连表兄弟都算不上。 这也是应有之意，若是魏明选择了表兄弟，说不定都还会被人查出来牵连到他身上。用魏舟行这个族弟就没有问题了，毕竟其他官员也是这样操作的。 谁敢揭破这层窗户纸，谁就是所有人的公敌！借对方十个胆也不敢。 本来魏琮是想要一族里的长辈来坐镇的，他认为年纪大的人做事要靠得住一点。 但是魏明坚决反对！ 年纪大的人经历够多，做事的确比较稳妥。不过也会有倚老卖老的问题。 要知道这作坊是魏明建的，虽然让老爹出面，但也不过是借个名头而已。若是对方拿出长辈的名分来压自己，那魏明该如何是好？ 为了这一点考虑，魏明最终选择了魏舟行。 “这位是信安伯。”魏明朝着张辅示意，介绍道：“这是我族弟魏舟行，人很聪明，就是不喜欢读书。” “草民拜见伯爷。”魏舟行对于自己族兄竟然带来一位伯爷很是意外，连忙躬身行礼。 至于魏明说的他聪明但是却不愿意读书，魏舟行只能够报以尴尬的笑容。 他家里并不是供养不起他读书，相反是他自己对读书毫无兴趣。一见到摇头晃脑的教书先生就头昏脑涨，根本读不下去。 读了多年，他也只是读了个能写会道而已。 相反，他对经商很感兴趣。曾经主动向父母提出要经商，结果却遭到父母的严词拒绝。父母想要他读书金榜题名，哪里会同意他经商？ 经商可是贱业！ 这一次，也是魏明亲自出面，才说服了魏舟行的爹娘，让他得到了这个机会。 所以，魏舟行对魏明十分感激，完全就是言听计从。 “免了吧。”张辅笑着摆手，淡淡说道：“咱和你族兄乃是一见如故的知己，不用如此见外。” “多谢伯爷。”魏舟行笑着回了一礼之后，才起身。 魏明淡淡笑着看了两人一眼，说道：“舟行，带咱们去作坊看看。” “族兄这边请。”魏舟行连忙在前面带路。 来到房舍里面，张辅看到整个房舍里面人头攒动。一条条长案直接贯通整个房舍，长案两边站着人正在缝制棉衣。 “你这是......早就开始缝制棉衣了？” 魏明白了他一眼，“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是作坊，可不是专门为你做棉衣的地方。若是除了你的棉衣，我就不再做其他的生意，那还不早就亏死了？” 这话倒是说得有理......张辅干笑了一下，魏明总不能指望着他拿点生意过活。 目光扫了一眼，看到的裁缝竟然都是年轻面孔，不由得惊奇道：“你哪里找来这么多的裁缝，而且都还这样年轻？” “这不是裁缝。”魏明摇头说道。 “不是裁缝？”张辅又看了那些人一眼，明明就看到他们在埋头缝制棉衣。 魏明笑了笑说道：“这是裁缝学徒。” “你莫不是在和我说笑？”张辅使劲摇头，一副完全不信魏明的话的样子，说道：“学徒没有出师，怎么会缝制衣衫？” 魏明笑了笑，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是裁缝学徒。你也不想一想，京城才多少裁缝，我就算是能耐再大把所有裁缝都找来，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啊。” “而且，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他们都比较年轻。” 这些人都比较年轻这一点，张辅早就看到了，不过他却没有朝裁缝学徒上去想。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学徒是不可以做衣衫的。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张辅满脸好奇地看着魏明。 魏明带着他走进房舍，边走边和他解释道：“他们虽然只是裁缝学徒，但是对于针线活还是熟练的。虽然他们不会做种类繁多的衣衫，但是我只要求他们做一种，那就是棉衣。” “各种各样的衣衫他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全部学会，但是只学做棉衣，而且还是非常简单的棉衣，难道他们还学不会吗？” “你说什么？你只让他们做一种棉衣？”张辅惊了，他还真的没有想到魏明会用这样的办法。 只学一种，自然就能够很快学会。而学会之后，魏明便直接让他们制作。熟能生巧之下，哪怕是他们一开始做的棉衣并不是很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技艺必定会越来越熟练。 到了最后，甚至和真正裁缝做出来的棉衣，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我本来就是要卖棉衣的。不让他们做棉衣，还能够做什么？”魏明呵呵笑道。 张辅见魏明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抬头，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魏明，问道：“我的意思是，你就只做一种棉衣？难道就没有想过做的式样多一点？” “毕竟你只做一种棉衣的话，那恐怕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如果你做的样式多一点的话，那肯定会好卖一点......” 魏明想了一下，棉衣这种东西哪里有这么多讲究？只需要保暖、便宜就够了，那需要那么多的样式？ 不过张辅的话也提醒了魏明，自己的确也应该做出一些特别的棉衣来，主要针对有钱人的需求。 想到这里，魏明笑着点头说道：“你这建议很好，不过现在我手里可没有多少裁缝。还是等这些人成长起来之后，再来考虑这件事吧。” 张辅听了魏明的话，他侧头看向正在埋头制作棉衣的学徒看了一眼。这些人现在还是学徒，但是在日以继日的不断重复练手之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够成为真正的裁缝了。 看了作坊之后，张辅再无疑惑，回去之后立刻就派人把棉花和棉布给魏明送来。 八十三章道衍登门 自从藩王进京之后，百姓闲聊的话题就更加丰富了。毕竟这些都是龙子，百姓自然好奇他们和常人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很快，百姓就再也没有闲心谈论这些王爷的八卦了。因为有人因为在酒肆里面谈论到齐王朱博，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语，只是提到朱博的名字而已。就被听到的齐王家仆给拿下，直接抓到齐王面前。 最后，这个百姓就此消失了。不用猜都能够想到，他恐怕早就已经没命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京城百姓顿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议论齐王朱博，连带的也没有人再敢议论其他藩王。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尤其是那些注视着整个京城的人。 ...... 天界寺。 一座禅房里面。 道衍身穿黑色袈裟，坐在“禅”字下面，正在闭目默念佛经。 “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此人来到道衍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无声无息地进来，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道衍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看向窗户外面的京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风！ 寒风！ 寒风呼啸，还带着一点点冰雨。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这么冷的天气，还飘着细雨，没有人愿意出门。 道衍走在街道上，连雨伞都没用，仍有身上被冻雨淋湿，一步一步来到魏府门口。 当魏明听到有人敲门，出来之后看到道衍这副样子，不由得瞪大眼睛。 疑惑问道：“道衍？你怎么来了......” 魏明怎么也没有想到道衍会来找他，而且还是一副这个模样。自己和道衍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交集，唯一一次的见面，也就仅限于被朱棣带到天界寺的那次。 而且这仅有的一次见面，两人也是针锋相对，道衍不在背地里恨自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主动来找自己？ 可是，现在道衍偏偏就来了。 魏明满意奇怪地看了道衍一眼，顿时看到他身上的袈裟都被雨水浸湿了一大片。 顿时皱起眉头问道：“这样的天气出门，你连一把伞都不打？” 道衍脸上还沾着雨水，却不妨碍他露出笑容，双手合十道：“贫僧没有打伞的习惯。” 没有打伞的习惯......那你就待在天界寺别出门啊！即便是出门，你也别来找我啊！ 魏明长叹一声看着道衍，无奈地说道：“这样的天气你还敢不打伞出门，你就不怕得风寒吗？还是想要找死啊？” 道衍斜着眼睛看了魏明一眼，笑着说道：“贫僧身体康健，可不像你这么容易染上风寒。” 这话是什么意思......暗指自己身体素质不如他？魏明看着道衍站在寒风中也纹丝不动，看来这家伙也是练过的。 “快进来吧，赶紧去烤烤火。”魏明瞪了道衍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担心你死在这里，没有办法给皇上交代，我才不会让你进门。” 哪怕是面对魏明如此明显想要把他赶走的态度，道衍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抬步就走进魏府。 来到房间，看到道衍肩膀上的袈裟都湿透了，魏明好意问道：“你要不要换件衣衫？” 道衍微微一笑，看着魏明说道：“贫僧自从出家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除了袈裟之外的其他任何衣衫。” 这和尚的意思，还想要自己给他准备袈裟？真是给惯的......爱穿不穿，反正受冻的也不是自己......魏明看了道衍一眼，顿时笑着岔开话题：“你不是在天界寺吃斋念佛吗？今日怎么有空进京了？” 道衍作为奉天靖难的第一功臣，自从朱棣进京之后，他就躲到了天界寺里面。哪怕是朱棣再三邀请道衍还俗做官，他都坚决不受。到了最后，甚至连出一步天界寺的门都不肯，就更加别说是进京了。 所以，当魏明看到道衍破天荒的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才会如此惊讶。 “如果贫僧说只是想走动走动了，你信不信？”道衍笑眯眯地看着魏明问道。 我信你大爷......魏明心里疯狂吐槽。道衍是什么人啊，老奸巨猾都不足以形容此人。能够被朱棣忽悠到起兵造反，以绝对的劣势还能够逆风翻盘，这样的人一举一动都不会像他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魏明只要还没有疯，都不会信道衍只是想要进京走走。 就算道衍只是单纯的进京走走，但是京城这么大，凭什么就要走到自己家门口？ “我信！”魏明呵呵笑着点头，立刻朝躲在门外探出头来偷听的老爹挥手，大喊道：“爹，这和尚来咱们家化缘，快去看看后厨还有什么吃的没有，赶紧拿过来。如果没有，那就去庆丰楼订上一桌席面。” 魏琮神色尴尬地从门外走出来，他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 眼前这和尚一看就气度不凡，哪里会是儿子口中来化缘的穷和尚？而且看儿子和对方如此的熟悉，一看就是交往甚厚。 自己儿子再怎么说也是工部左侍郎，堂堂正正的朝廷高官。能够和自己儿子认识的和尚，怎么说也是闻名一方的大师。 “敢问大师雅居哪座名寺古刹？” 道衍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贫僧在天界寺挂单。” “原来是天界寺！”魏琮顿时再高看道衍一眼，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儿子两眼冷冷地盯着他。 已经到嘴边的话顿时收了回去，干笑一声说道：“你们谈，你们谈，我去给你们准备酒菜！” 说完，见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魏琮原本想要试探一下两人之间究竟怎么了的，现在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转身出去。 道衍看到魏琮走了，这才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魏明说道：“怎么？你把贫僧当成是到处化缘的和尚了吗？” “难道你不是和尚吗？”魏明呵呵一笑。 上下打量道衍一眼，别说就道衍这气度还真让人一看就知道他非常不凡。对此魏明也没有惊奇，要是道衍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当初也不可能成功忽悠朱棣起兵造反。 收回念头，魏明看着道衍笑呵呵地说道：“怎么？你看不起化缘的和尚？” 道衍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微微自得的表情出卖了他，他的确是看不起那些到处化缘的和尚。 一言可扶草莽化真龙，一计可兴一地灭一国！ 这是他道衍的骄傲！ 魏明不知道道衍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从道衍的表情，魏明知道他此刻非常骄傲。 眼珠子转了转，魏明呵呵笑道：“可是高祖皇帝也曾经四处化缘，没有当初高祖皇帝化缘的那个碗，哪里来如今偌大的大明江山？” 呃......道衍心里的傲气顿时被魏明拦腰截断，郁闷得差点吐血。偏偏他还没有办法反驳，毕竟高祖皇帝的确是当过化缘和尚，毕竟他虽然扶朱棣登天，但是和高祖皇帝从一个碗开始，最后鼎定天下比起来，他做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 “呼......”道衍双手合十，慢慢闭上眼睛，过了片刻之后又睁开，收敛心神说道：“贫僧此来找你，是有事要和你说。” 魏明笑呵呵地看着彻底破防的道衍，在我面前装逼，还拿捏不了你个和尚了......真是把别人当成傻子一样忽悠习惯了，竟然想要把这招用到自己身上。 这才是找自己办事的态度嘛......想要我出力，还想要先声夺人占据着主动权，把自己当猴子一样指使，天下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魏明毫不犹豫地端茶送客，十分惋惜地说道：“本官人微言轻，恐怕帮不上大师，大师还是另请高明吧。” 道衍顿时愣住，他没有想到魏明竟然如此油盐不进。他刚才故作神秘，就是想要勾起魏明的好奇心。 年轻人嘛，总是对什么都好奇。又正是十分想要表现证明自己的时候，只要略施小计，还不愁魏明不上钩？ 没有想到，魏明竟然和寻常年轻人的轻浮完全不同......道衍有种感觉，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而是和他一样经过风霜磨炼出来的老狐狸...... 面对魏明端茶送客的姿态，道衍视而不见。 他满意疑惑地望着魏明，迟疑着问道：“你......今年多少岁？” “明年就及冠了。”魏明淡淡笑道，“到时候还请大师来观礼啊，大师先请回吧！” 面对魏明明目张胆地赶他出门，道衍不仅没有要走的打算，反而还笑着坐了下来。 魏明脸色一沉，自己都这样失礼地赶走道衍了，这样他都还不想走，反而坐了下来...... 这只能说明，道衍对自己的麻烦很大......不是一般的大...... “大师，这样就没有意思了......”魏明两眼狠狠地盯着道衍，语气不善地说道。 道衍却一脸轻松，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一下僧袍，微笑着说道：“贫僧却觉得很有意思。” 见魏明脸色越发地难看，道衍却发出一声轻叹，笑着说道：“本来贫僧也没有把握的，可是看到你如此老谋深算，贫僧忽然觉得希望大增。” 说完，朝故意凑近魏明，朝他眨巴眨巴眼睛。 魏明顿时一愣，心里有些后悔。如果刚才自己装得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一样，道衍反而会觉得没有希望，就此放过自己？ 难道，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狗屁！ 魏明顿时清醒过来，自己刚才若是装作什么都不懂，只会被道衍牵着鼻子走，踩进他早就布置好的圈套里。 目光一凝，魏明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把本官当成什么了？我乃是朝廷堂堂正三品高官，你一个和尚敢威胁本官？” 道衍却笑了起来，用拇指掐着小指尖朝魏明比划着说道：“正三品而已，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职，你还真当你是个人物了？你要不要出去打听打听，比你品级更高的正二品也好，那些超品的公侯也罢，问问哪个敢在贫僧面前炸刺？” 这话就有点太......太特么真实了......以道衍的身份，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和尚，的确没有谁敢在他面前炸刺...... 魏明气得无语又无力，看了道衍那颗闪闪发光的头，这颗脑袋......还真特么硬......自己惹不起。 既然硬的不行，魏明就来软的。他连忙起身，主动把茶水给道衍倒上，轻声细语地哀求道：“大师做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小子就是混球一个，做事莽撞。不是小子不愿意助大师一臂之力，实在是怕坏了大师的好事......” “要不，您就把我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面对魏明献出来的殷勤，道衍一概来者不拒，笑眯眯地全盘接受。 “贫僧放了你，可是谁放了贫僧啊？” 魏明一听顿住怔住，能够让道衍陷入困境的人......整个大明，也就只有朱棣了吧？ 难道，这是朱棣的意思？ 八十四章你是锦衣卫？ 道衍像个牛皮糖一样，赶又赶不走，自己又不能动手打他......拿官职身份威胁他，更是一个笑话...... 弄得魏明一点脾气都没有，泄气地问道：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道衍听了，顿时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眯眯地问道：“今日京城里面发生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什么事情？”魏明没有听明白道衍的意思。 他是真的不知道京城里面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魏明每天除了要去工部安排事务之外，还要亲自去一趟虞衡清吏司盯着火器制造，下值之后还要去自己家的棉衣作坊看上一眼...... 整天忙得快要连轴转，哪里还有闲心去关心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道衍顿时皱起眉头，不悦地问道：“藩王进京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皇上都定了吉日要宴请诸王嘛，怎么会不知道？”魏明一脸迷糊地看着道衍，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 道衍顿时被魏明的话气地噎住，不再和魏明拐弯抹角，直接摊牌道：“齐王残害百姓的事情，你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齐王残害百姓？什么时候的事？”魏明顿时皱起眉头。 要说这齐王朱博还真不是东西，自从就藩之后，就对封国百姓十分残暴，经常有殴打百姓属官的事情发生，甚至直接把人活活打死。 为此，朱元璋都不止一次下旨教训过朱博。 可是朱博却死性不改，每次被教训之后只会消停一段时间，然后又死性不改，变本加厉地残害百姓。 毕竟朱博是亲生的，朱元璋也不能真的把他打死，只能教训之后不了了之...... 朱元璋在的时候，朱博都是这个样子。现在朱元璋不在了，自然更加没有人管他了。 “就在前几日，就在这京城！”道衍目光冷厉地说道。 “他！”魏明也感到非常震惊，深吸口气瞪大眼睛说道：“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他敢残害百姓？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哼哼......”道衍沉着脸说道：“他吃没吃贫僧不知道，但是贫僧知道他现在比吃了，还要有恃无恐！” 魏明面色凝重地看着道衍，问道：“怎么说？” 道衍深吸口气，叹道：“他们已经知道，皇上会善待他们这些藩王。有皇上作为靠山，你说他还需要吃熊心豹子胆吗？” 这的确不用......不过朱博就这么笃定朱棣会包容他残害百姓？ 魏明沉吟片刻，说道：“皇上以朱允炆残害藩王起兵，现在为了向世人证实这句话，皇上善待藩王这是必须的。可是......皇上顶多就会给藩王赏赐一些财物，给他们加一些亲王俸禄罢了。怎么可能会无限地包容他们？” 甚至魏明觉得，朱棣能够做到这样，恐怕未必就是心甘情愿。 别看朱棣是被朱允炆的削藩逼迫的起兵造反，但是对于藩王拥兵自重的危害，恐怕朱棣和朱允炆的看法和态度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必须要削藩！ 不削藩，大明皇位根本就坐不安稳。 今日他朱棣都能够起兵夺得天下，难保什么时候别的藩王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所以，说朱棣会包容藩王残害百姓，魏明是不信的。 道衍呵呵笑了起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魏明一眼，说道：“这个道理皇上明白，你我明白，但是齐王却不明白。” 听到道衍多次提到齐王，魏明也逐渐揣摩到他的心思。 不禁沉声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道衍深吸口气，双手合十又分开放在两腿上，挺直背脊声音低沉地说道：“削藩，替皇上除此祸患！” 削藩！ 说得容易。 魏明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道衍想要削藩，首当其冲的不是别人，正是朱棣。朱棣若是答应削藩，那就说明当初朱允炆做的是对的，而他起兵奉天靖难就是错的，就是造反！ 这让朱棣如何能够答应？ 道衍作为朱棣身边的第一谋臣，应该不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吧？ “你以为这是谁的意思？”道衍呵呵一笑，老神在在地说道。 魏明听了，顿时端起茶杯猛地将一整杯茶水全部倒进嘴里。 咽下之后，叹道：“今日我没有见过大师，大师还请离开吧！” 魏明决定不掺和进道衍的事情，这道衍太疯狂了，竟然要和朱棣对着干！ 虽然削藩的确对朱棣非常有好处，但是只要朱棣不想削藩，谁敢提谁死。 在永乐朝，就没有朱棣不敢杀的人，包括他道衍在内！ 自己就更加是一个小卡拉米了，别看现在朱棣对自己非常看重，那是因为他需要自己给他造火器。但若是自己触犯了朱棣的逆鳞，杀自己来朱棣也不会有丝毫负担。 “你以为贫僧是在给你找麻烦？”道衍面对魏明的驱赶，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笑着说道：“贫僧是在救你！” “救我？”魏明呵呵笑了，只要朱棣不想砍自己的头，还轮不到道衍来救自己。 若是朱棣想要自己的命，那恐怕道衍都救不了自己。 魏明朝道衍拱手致谢道：“那本官就多谢大师了，回头本官一定去天界寺奉上香火钱！” 面对魏明的讽刺，道衍神色不变，继续笑着说道：“听闻你和汉王有仇怨？汉王派人洗劫了你家，还把逼迫你交出秘方？” “那你知不知道，齐王和汉王的关系很好？两人可谓是臭味相投，若是齐王知道你和汉王之间的事情之后，会不会把矛头指向你？” 魏明一听道衍的话，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他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汉王朱高煦为了逼迫自己交出秘方的事情，虽然动静不小，但是朱高煦做得十分隐秘。 出面的是汉王府管家，做事的是锦衣卫，而且就连带头的何非都死了。这件事就只有锦衣卫和汉王府管家，以及自己知道。 自己和汉王府管家肯定不会透露出去的，那也就是说，这个消息只能够从锦衣卫泄露出去...... 那么，道衍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和锦衣卫有联系？ 魏明顿时眯起眼睛，重新仔仔细细地打量道衍一番。 忽然说道：“听闻道衍大师神机妙算，不知道能否给我算上一卦？” “你想算什么？”道衍微微一笑，看着魏明。 魏明沉吟片刻，露出尖牙道：“就算你今天，会不会被我打！” 道衍一愣，随后便沉下脸色，说道：“贫僧在和你说正事，不要无理取闹！” 魏明顿时瞪大眼睛，深深地看了道衍一眼。从道衍这句话当中，魏明听出了道衍的心虚敷衍......也就是说，传闻道衍的神算，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这才是真实啊！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能够预测未来的人。世上每天会发生多少事？这些事情相互之间会产生多少碰撞？甚至是一个人转瞬即逝的念头，也可能完全改变这个人接下来的决定。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猜想当中的超级量子计算机都不可能精确推测到将来发生的事情。 道衍一个凡人，怎么能够预测到？ 但是......道衍在辅助朱棣的时候，的确是神机妙算，就好像是可以预知未来一样，事事争先！ 就连朱棣绕过济南，直扑京城，一举攻破京城赶走朱允炆，也是在道衍的建议下实施的。 试问当时道衍还在济南城外，他怎么就知道京城是真的空虚？ 这世上没有什么预知未来，只有准确及时的......消息！ 对！就是消息！道衍一定是提前得到了京城空虚的消息，才能够如此有把握绕过济南直取能够成功！ 魏明想到这里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 可很快他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究竟是谁在为道衍提供消息？而且还是如此准确的消息？ 首先，朝廷不可能给道衍提供消息。朱允炆虽然废物输给了朱棣，但当时朝廷可是完全向着他的。朱允炆在宫中自焚的消息传开之后，整个朝廷的六百余官员，直接逃走五百九十多人。整个朝堂为之一空，就从这一点，这些官员就不可能给道衍传递消息。 剩下那几十个后来投靠朱棣官员也不可能，他们虽然投降了，但更多恐怕是舍不得放弃之前多年的心血罢了。顶多就是看到了朱棣麾下无文臣可用，想要借此上位出头而已。并不代表他们之前就背叛朱允炆，给道衍传递消息。 其次，普通百姓也不可能。普通百姓甚至都未必能够看出京城的兵力变化，连是否空虚都不知道，怎么给道衍传递消息？ 那道衍得到的消息，就只有可能一个来源......那就是当初被朱允炆裁撤掉的锦衣卫！ 比如，像何非的父亲一样！ 这些锦衣卫原本只是普通的军士，有些还是街道上的混混，往日受尽旁人的白眼和嫌弃。一朝得势成了锦衣卫，却能够把朝廷高官、王公贵族踩在脚底下任凭蹂躏！ 这种从最底层翻身，把原本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下的快感！是任何事情都比拟不上的！ 而且，也能够越做越让人上瘾！ 朱允炆却听从文官的建议，直接裁撤掉锦衣卫。这对锦衣卫里面的人来说，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 试想一下，整个京城里面，谁最希望朱棣能够攻破京城？谁最希望朱允炆能够一败涂地？ 不是别人，正是这些被裁撤掉的锦衣卫！ 只要朱允炆还在一天，他们就永无翻身之日！ 只要朱棣能够攻入京城，那他们就能够再次皇权在握，重新把达官贵人、王公贵族踩在脚下！ 而偏偏，锦衣卫最擅长的，正是打探消息！ 京城当中的消息对于其他人或许两眼一抹黑，但是对于锦衣卫来说确实再简单不过！ 甚至锦衣卫很有可能并不是后来才和朱棣勾结在一起，而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源源不断地向朱棣提供消息！ 而接收这些消息的人，就是道衍！ 正是有了锦衣卫提供的消息，朱棣才能够百战百胜，以一隅之地而逆袭夺得天下！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朱棣刚刚即位，就立刻恢复了锦衣卫！ 原本魏明以为，这是朱棣为了追查朱允炆的下落，才启用锦衣卫的。现在看来，恐怕这本来就是锦衣卫凭本身的功绩，重新得势的！ 魏明满脸骇然地看着道衍，喃喃自语道：“你是锦衣卫的人？” 八十五章孰轻孰重？ “不！”魏明一声大喝，站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道衍，大声喝道：“锦衣卫是你掌控着的？” 道衍乃是朱棣身边第一谋臣，他怎么可能是锦衣卫？更何况，他一直都在朱棣身边带着，根本就没有来过经常。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锦衣卫一直都是道衍在掌控！ 这也是为何，他能够未卜先知、处处先朱允炆大军一步的原因！ 听到魏明的话，道衍古井无波的心境都禁不住掀起滔天巨浪！ 道衍真的被魏明震惊了！ 究竟要多少聪明的智慧，多么敏锐的思维，多么心细如发的洞察力，才能够在他短短几句话当中，推测出他掌控着锦衣卫来？ 道衍在欣喜的同时，又多魏明生出忌惮之心。 欣喜的是，魏明如此聪慧，只要愿意帮他，那么合他们两人之力，还真有极大的希望做成这件事。 忌惮是，道衍第一次在智慧上没有了绝对的信心。他就算是面对朱棣，都没有这种感觉。别看朱棣凶残暴掠，动不动就下令砍头，但是在道衍眼里从来都没有伴君如伴虎的危机感，他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可以让暴怒的朱棣在他面前冷静下来，听从他的引导和安排。 但是对于魏明，道衍真的有些怕了！ “贫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贫僧就在一和尚，害怕功高盖主躲在寺庙里敲木鱼的和尚。”道衍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 道衍虽然很快就收敛住心神，但是他神色剧变的那一刻，却被魏明清清楚楚地看到。 魏明顿时大喝道：“你少特么来忽悠我，你敲个屁的木鱼！” “我被汉王逼迫这件事，只有我和汉王以及锦衣卫知道，就连当时主事的锦衣卫都死了。你在天界寺闭门不出，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道衍怎么也没有想到，魏明竟然是从他刚才提到的事情当中，推测出消息来源于锦衣卫的。 面对魏明的追问，铁证如山之下，道衍也不得不承认：“既然你都猜到了，那贫僧也不瞒你。皇上起兵之前，锦衣卫的确是贫僧在联络。不过后来贫僧就不再管俗事了，锦衣卫自然就由指挥使掌管，和贫僧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仅仅凭这样一句话，就想要撇清和锦衣卫的关系......这可能吗？ 别忘了，锦衣卫最擅长的除了打探消息之外，就是潜伏了！天知道道衍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谁又知道锦衣卫里面，究竟有多少道衍的人还在潜伏着？ 毕竟，他曾经掌管过整个锦衣卫！ 魏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既然你知道我和汉王的事情，那么应该也知道我和锦衣卫之间的矛盾吧？” 道衍一愣，想要摇头否认，可是想到他还需要魏明的帮助，就一下子愣在那里。 虽然道衍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看到他的表情，魏明就明白了。 顿了顿之后，魏明再次问道：“你觉得，我会帮锦衣卫？这不等于是自掘坟墓吗？” 道衍顿时抬手止住魏明的话，说道：“那是你和纪纲之间的仇怨，贫僧还管不了纪纲。不过贫僧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这次你帮了贫僧，将来你对付纪纲的时候，贫僧可以全力助你，如何？” 道衍直接和魏明谈条件，反而让魏明有些相信他的话。 或许道衍还真的和纪纲掌控的锦衣卫没有关系，毕竟道衍掌控下的锦衣卫究竟有多么恐怖，朱棣可是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若是继续把锦衣卫交给道衍，恐怕朱棣自己都不能睡得放心。 不过道衍的话也表明了，这狗秃驴果然是还掌握着一部分潜伏的锦衣卫。而且这些锦衣卫对道衍极为忠心，否则也不会冒着被纪纲发现的风险，向他传递消息！ 光是从掌控锦衣卫上，道衍和纪纲就不可能是一伙的。 这让魏明放下心来，认真地思考起道衍的承诺。 虽然自从上次见过一面之后，纪纲就再也没有找过魏明的麻烦，甚至都没有暗中派锦衣卫骚扰过魏明，但是魏明心里十分清楚，找麻烦、骚扰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只有一些低级的人才会用。 像纪纲这样的大佬，讲究的是不动则已，一动必杀！ 纪纲现在一定躲在暗处盯着自己，他在等，等自己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说心里话，魏明扳倒纪纲并没有多大的信心。并不是魏明不是纪纲的对手，而是现在朱棣非常需要纪纲这一把锋利的刀，来替他铲除建文旧臣和不听话的臣子。 只要朱棣一心护着纪纲，魏明不认为自己有机会扳倒他。 抬眼看向道衍，魏明心里思绪翻涌。在不能扳倒纪纲的情况下，道衍的承诺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就算是道衍不能和自己一起对付纪纲，只要他在自己被纪纲攻击的时候，帮自己在朱棣面前说句话，就能够让自己转危为安。 只要自己能够承受住纪纲的全力一击，那么死的就会是纪纲了！ 所以，道衍的承诺让魏明十分心动......不过一想到道衍要自己帮助他削藩......魏明就感觉到一阵牙疼。 这特么的什么事啊，虽然收益很大，但是难道也很大啊...... “怎么样？”道衍看到魏明逐渐开始心动了，也不着急催促，老神在在地双手合十，淡淡笑着问道。 魏明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帮助道衍。 沉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道衍见魏明终于答应帮他，心里顿时一喜，呵呵笑着说道：“现在齐王不是残害百姓吗？那就让他继续残害下去，只要积累地天怒人怨，此事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魏明一边听着一边端起茶杯，抬眼看向道衍，问道：“你想要让齐王惹得群情激奋？” “当然。”道衍笑着点头。 魏明低下头，沉吟片刻问道：“那么，这件事当中，我似乎不能做什么？” 既然我都没有出力的地方，那道衍又为何非要自己帮忙？ 道衍呵呵一笑，颇为自得地点头说道：“没错，不过贫僧还是想要听听你的看法。” 原来......道衍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只是象征性的来听自己的看法吗？魏明抿了一口茶水，沉吟起来。 “不够！” 道衍冷不丁地听到魏明的话，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不够？” 魏明抬头望着道衍，微微摇头说道：“仅凭百姓，还不足以扳倒齐王，就更加别说是所有藩王了。” 道衍顿时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疑惑地问道：“皇上爱民如子，齐王在京城残害百姓，本来就罪大恶极，若是他接二连三地残害百姓，皇上一定会厌弃他。” “厌弃归厌弃。”魏明还是摇头，不赞同道衍的看法，说道：“但是厌弃却不等于要削藩。皇上的确是爱民如子，但是这要分什么时候。” “你什么意思？”道衍愣了一下，紧接着问道。 魏明呵呵一笑，说道：“皇上在百姓面前，当然会爱民如子。但是把藩王和几个百姓放在一起衡量，那就未必了......” 面对魏明意味深长的笑容，道衍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有些发白，他这才明白他漏掉了什么...... 在他眼里是齐王残害百姓，但在皇上眼里，究竟是诸王重要，还是百姓重要...... “如果皇上真正在乎百姓的话，那当初何必要奉天靖难......”魏明意味深长地看着道衍，说道：“要知道四年的奉天靖难，可是让天下百姓吃尽了苦头啊......” 道衍听了之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他看向魏明，不得不承认魏明说的有理......比起百姓来，恐怕皇上会更加看重藩王。 “难道，就没有办法？” 道衍非常不甘心，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将来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魏明忽然抬头看向道衍，笑着说道。 道衍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魏明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俗话说，火炭没有掉到自己的脚背上，是不会知道疼痛的。若是，这火炭掉到了皇上的脚背上呢？” 八十六章徐妙锦 “你什么意思？”道衍眯起眼睛看着魏明，带着些许危险。 魏明呵呵一笑，紧接着目光看向皇宫方向，叹道：“你都知道皇上现在需要向藩王释放善意，以此来证明朱允炆削藩是错的。这个时候皇上只会袒护齐王，别说是死一个百姓了，就算是死的再多，对于皇上而言都不过是隔靴搔痒，没有什么感触。” “所以你想......”道衍目光凝重地望着魏明，他真的没有想到魏明竟然会如此大胆，把主意打到皇上头上。 “想要皇上能够感同身受，那除非......”魏明看着道衍，呵呵一笑道：“是皇上在乎的人受到齐王的伤害才行。” 皇上在乎的也就是皇后和三个皇子了......魏明的意思是要把他们牵连进来？道衍想了一下，猛地摇头，抬头看向魏明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想要齐王伤害到皇后和太子他们？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顿了顿，道衍继续说道：“先不说齐王本来就认识皇后和太子汉王赵王三人，就算是齐王不认识。你以为皇上知道你在从中作梗之后，还能够放过你？” “难道，除了皇后和太子汉王赵王他们之外，皇上就没有在乎的人了吗？”魏明当然知道这四个人的不能碰的，但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若是朱棣还有在乎的人呢？必然那个大臣之类的。 道衍刚想要摇头，据他所知，的确是没有这样的人了。 可是道衍忽然看到魏明，顿时眼睛一亮，笑着说道：“你别说，还真有一个人或许皇上会在乎。” “谁？”魏明一喜，心里十分高兴。 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样的人......只要有一个这样的人，自己的计划就能够完美实施了...... 面对魏明满脸的期盼，道衍呵呵一笑，抬手朝着魏明一指，说道：“你！” “我？”魏明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阴沉道：“你莫要开玩笑！” “贫僧没有开玩笑。”道衍看着魏明呵呵一笑，说道：“若是皇上不看重你，会带你来找贫僧？你以为贫僧是什么人都能够见到的吗？皇上既然带你来见贫僧，就是想要让贫僧好好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堪当大任。” “你说，皇上如此看重你，难道不是在乎你吗？” 皇上在乎我有个屁用......魏明可是知道道衍究竟想要干什么...... 按照自己的设计，先想办法让齐王针对此人，然后让朱棣知道此人被齐王欺负，然后暴怒之下废掉齐王，甚至得借此机会一举削藩...... 这其中，被齐王欺负的人，有大概率结果都不会好，小命不保都是可能的......原本魏明并不在乎此人的死活，反而魏明又不认识此人。 但是当这个人变成魏明自己之后，魏明顿时就不愿意了......死道友不死贫道，没有道友活着贫道先死的道理！ 道衍见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贫僧明白了，你不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一关己就坚决不答应......有了你做样子，贫僧倒是相信的你的计策能够奏效。” 魏明听了，没好气多瞪了道衍一眼，说道：“我不管你的狗屁计策会不会奏效，反正想要我去招惹齐王，门儿都没有！” “贫僧早就说过了，齐王和汉王相交莫逆。你不去招惹齐王，但是齐王恐怕会来招惹你啊！”道衍笑着说道。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非常的高兴。原本他只是来找魏明，希望魏明能够帮他出出主意。 没有想到魏明不仅把主意出了，还把他自己都贡献出来。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举两得啊！ 魏明见道衍贼心不死，顿时挥手打断他的念想，说道：“你别想从我身上打主意，就算是齐王来找我的麻烦。我也未必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虽然惹不起齐王，但是太子殿下一定能够劝住齐王。到时候只要齐王一来找我的麻烦，我就立刻去向太子求救。” “想要牺牲我而成全你的功绩，你做梦！” 道衍顿时怔住，脸上刚才的笑容也没有了。因为他知道魏明这种打算成功的可能性很高，齐王本来就认识朱高炽，这个时候有朱高炽亲自出面，恐怕就算是齐王也不敢乱来！ 道衍沉默了，如果魏明真的这样做的话，那他还完全拿魏明没有丝毫的办法。 “你就不能......” “不能！”魏明瞪大眼睛，目光凶狠地盯着道衍。 道衍面对魏明的警告，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当着魏明的面，和魏明商量让他做出牺牲，魏明能够答应才怪。 毕竟，魏明又不傻！ “贫僧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保证......呵呵，这世上哪里有靠得住的保证？别说是一个人的口头承诺了，就算是一个国家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契约，都有不会遵守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人的口头承诺？ 魏明懒得和道衍继续说下去，瞪了他一眼，笑吟吟地反问道：“其实道衍你忘了一个人，这个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比我可要高多了......要不，让这个试试？” 道衍顿时神色尴尬起来，对于魏明提到的这个，不用猜测他都能够想到，这个就是...... 他自己！ 道衍不仅在朱棣最为迷茫的时候，为他指明了前进道路和方向。在朱棣起兵之后，道衍一次又一次地帮助朱棣化险为夷，甚至还为他出谋划策。 奉天靖难这一役，道衍劳苦功高。偏偏他在功成之后立刻身退，丝毫不眷恋权位。这让朱棣总是觉得对道衍非常亏欠，总想要想着法子补偿道衍。 道衍躲到天界寺当和尚之后，朱棣直接下旨将管理天下僧人的事情交给了道衍。就是想要能够对道衍补偿一二...... 若是这个时候齐王突然伤到了道衍，那朱棣一定会暴怒发狂的。 道衍忽然想到了一个拒绝魏明的理由，缓缓摇头说道：“贫僧当然不行，齐王是认识贫僧的。倒是你，齐王不认识你，你才是最好的人选。” 这人选如此好，怎么不见你道衍来当？魏明才不信道衍的话，疑惑问道：“齐王怎么会认识你？你不是一直都在北平跟着皇上吗？” 当时的道衍，还没有名震天下。在其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颇为善于讲佛经，跟在燕王身边讲经的和尚。 哪怕是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人多看道衍一眼。 堂堂齐王，怎么会认识他一个和尚？ 呃......道衍顿时理亏，齐王朱博当然不会认识他，他们两人连面都没有见过，怎么会认识？ 道衍刚才的话，只不过是想要在魏明面前蒙混过关而已，没有想到被魏明直接揭穿...... “那你说怎么办？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白白浪费吧？” 魏明脖子一缩，身躯朝着身后一仰远离道衍，摇头说道：“反正你不要指望我......若是你还有人选，那就尽管去做。若是没有，那此事就此作罢！” 想要我来充当出头鸟，门都没有！ 道衍见魏明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也十分无奈。哪怕是他，也没有办法逼迫魏明。 低头想了一下，道衍还真的想到一个人选。 他抬头看向魏明，说道：“贫僧又想到一人。” “谁？”魏明顿时有些奇怪。 这样的人能够找到一个都是凤毛麟角，虽然说道衍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但是魏明自己都不确定当自己和朱博起了冲突之后，朱棣究竟会袒护哪一边？ 没有想到，道衍竟然这么快就又想到一个。 “魏国公徐达的次女，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徐妙锦！”道衍说完之后，静静地看着魏明。 魏明听了之后，低头沉吟起来。 徐妙锦......还真别说此人简直太合适了，道衍这和尚的眼光就是够毒辣、够阴险。 徐妙锦作为朱棣的小姨子，这可是比白月光杀伤力都还要巨大的存在。男人多年以后和曾经的白月光相逢，白月光说句话男人不一定会听，但是小姨子说句话，就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 朱棣也是男人，他敢说就没有对小姨子有什么别的心思？ “可是......”事到临头，魏明却有些犹豫起来，看向道衍问道：“这是一个弱女子，把她卷进来若是被伤到，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放心吧，贫僧会安排妥当，不会让齐王伤到她的。”道衍心里已经开始谋划了，甚至有可能都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魏明不想和道衍这个使用手段连一个女子都坑害的人在一起，想要撇清自己的干系。 道衍一眼就看出魏明的打算，立刻冷笑着说道：“你觉得徐妙锦不行，那就你来吧。反正你和她，必须要选一个！” 想要撇清关系？哪里这么容易，道衍目光冷冷地盯着魏明。既然魏明听了自己的计划，那么他就只能够一条道走到黑了，想要中途退出......呵呵，当年就连皇上都没有做到，你魏明凭什么认为可以？ “那......那好吧......”死道友不死贫道，魏明只好选择徐妙锦了。反正自己又和徐妙锦不认识，自然也没有心理负担。 “那就这样定了，你等贫僧的好消息。”道衍见事情谈妥，他也起身走出魏家。 魏明现在看道衍的眼神，完全就和看瘟神一样。巴不得把道衍送走，以后再也不要登门！ 这特么第一次来，就把自己给带进坑里，还不知道能不能爬得起来...... “爹，回头在门口养几个大黄狗。”魏明目光看向一旁屋檐下空着的大片地方，这个地方正适合养狗。 “好端端的，养狗干什么？”老爹有些不解。 虽然他并不反对养狗，也觉得现在自己家里人少，养几条大狗看家护院也是有必要的。 “下次这和尚再敢来，你就放狗咬死他！”魏明怒气冲冲地说道。 魏琮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半开玩笑半教训地朝儿子说道：“你在胡说什么？道衍大师不仅是有德高僧，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做官和他多接触，有你的好处！” 还好处......你老知不知道咱们全家都差点被那和尚给害死？算了，老爹被道衍和尚的伪善给迷惑了，指望不上他了。 魏明背着手，一边摇头一边朝着家里走去。还不忘回头朝老爹摆摆手，提醒道：“爹，养狗的事情，千万别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魏琮立刻大声朝着儿子说道。 随后魏琮便低头，想着该去哪里买狗来养。 想要养看家护院的狗，就得从小狗开始喂养，这样狗才能够认主。 八十七章报仇 齐王朱博，洪武三年受封齐王，就藩青州，出镇开平以防备蒙元人。 洪武二十三年率领护卫诸军跟随燕王朱棣北征蒙元诸部，大胜而归，也算是藩王里面能征善战的人物。但是朱博经常以善战沾沾自喜，心性越发残暴，对待百姓也十分凶残。 朱允炆即位之后想要削藩，正好这个时候陈迪告发齐王有叛变的意图。于是朱允炆便将朱博召回京城，废为庶人和周王朱橚一起被关押在大牢里。 直到朱棣攻破京城之后，才派人将两人放了出来。当时还闹出了笑话，朱博两人不知道这是朱棣派来放他们的人，还以为是朱允炆要杀他们，吓得两人趴在地上哇哇痛哭，丢尽了颜面。 或许朱博是因为曾经手握雄兵的藩王，变成了连一个狱卒都惧怕不已的阶下囚，再加上被吓到趴在地上痛哭的丢脸经历，让朱博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越来越凶残暴掠，动辄害人性命！ 朱博现在暂住在朱棣赐给他的一处宅子里面，整座宅子都在朱棣残暴的威压之下，那些宦官女仆根本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爷？”一个家仆笑着走了进来，看到朱博正在喝着闷酒，心里顿时一紧。 朱博喝酒，一喝酒醉，一醉就发疯，一发疯就要杀人...... 家仆看到这一幕，不害怕才怪。 朱博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是还没有完全喝醉。他眯着朦胧的眼睛，抬头看向家仆，见是他身边的家仆，脸色略微好了一点，说道：“你进来做什么？没看到本王在喝酒吗？” 家仆连忙上前，躬身笑着说道：“王爷，你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 “呵呵！”朱博听了，冷笑两声，低头看向家仆的脸，颇为好笑地问道：“怎么？你要来陪本王喝酒？还是说，你有什么好玩的点子？” 陪您喝酒......家仆额头上顿时被这句话吓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上一个陪朱博喝酒的人，早就已经变成狗粪了！ 家仆还想要继续活着，他还不想死，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王爷，小的打听到一个好消息。王爷若是听了，保证会有兴趣。” “说了听听......”朱博又喝了一杯酒，身躯往后靠了靠，淡淡地说道：“若是你的消息本王没有兴趣，你可知道后果？” 后果就是死啊......家仆有些后悔了。他得到消息之后，只想着在王爷面前邀功，完全忽略了见到王爷时候的危险......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家仆一咬牙，连忙说道：“小的打听到，当初向建文告发王爷的陈迪，他的女儿就在教坊司呢。” “什么？”朱博瞬间浑身一震站了起来，所有的醉意都被这句话给一扫而空。 只见朱博满脸清明，哪里有半点喝醉的样子，一把抓住家仆胸口的衣衫将他提到面前，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家仆不敢挣扎，一边半蹲着双腿，一边拼命地点头说道：“小的使了银子找教坊司的人核实过，就是陈迪的女儿，明天晚上就要开始第一次接客了。” “哦？明天才第一次接客？”朱博的兴趣顿时大增。 手一松，放开家仆，朱博两眼放光地望着窗外。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陈迪这个奸臣，竟然敢污蔑本王。现在你虽然死了，但是你女儿还活着......” “桀桀桀......放心，本王明天晚上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女儿的......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发泄了一阵，朱博这才回头看向家仆，满脸大笑着说道：“好！你这个消息让本王很满意，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家仆连忙跪下叩拜，然后才在朱博不耐烦的挥手当中离开。 他刚才说的使了银子打听消息，不过是一句想要证明他做事用心的话，实际上他一文钱都没有花，只是和教坊司的人闲聊几句，就把消息弄到手了。 没有想到，王爷竟然会赏赐他一百两银子。 ...... 隔日傍晚，朱博早早的便准备好，等着这一刻。 骑上宝马，带上亲卫，气势汹汹地朝着教坊司冲过去！ 朱博住宅周围的百姓看到齐王出门，顿时作鸟兽散，急急忙忙地朝着街道两边散开。 齐王能够弄死一个百姓，那么他就不会在乎他在街道上狂奔，会不会撞到百姓。 “这些人怎么能在大街上纵马奔驰？若是撞到了人怎么办？” 有个年轻的书生刚才躲避的十分狼狈，现在看到马匹走远了之后，顿时愤懑地喝道。 旁边的人听到这话，顿时齐齐看了书生一眼，连忙转身走开，尽量远离这个书生。 似乎害怕被书生牵连到。 不过也有好心的人，提醒书生：“公子应该不是京城人士吧？” 书生顿时一阵羞赧，不好意思地拱手回道：“在下的确不是京城人士，不过将来在下金榜题名之后，入朝为官就能够留在京城了......” “公子若是想要入朝为官，那刚才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好心人再次提醒。 却被书生误解了意思，认为是在取笑他，顿时怒气冲冲地说道：“本公子说的是事实，那些人在大街上纵马就是不对！” “公子可知道刚才过去的那些是什么人？” “什么人？”书生一愣，随后仰起头义正言辞地说道：“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不管什么人也不能够当街纵马！” “那是齐王！” “齐王也不能......”猛然间，书生顿时回想起来，他最近听到过的不少消息，都是关于齐王的。 而且，齐王的嚣张跋扈，书生自然也知道。 “原来是齐王殿下，那就没事了。” 说完，书生缩了缩脖子，一扭头钻入人群当中，几个闪身就再也找不到了。 “切！还以为是个有骨气的，没有想到还是一个窝囊废！” “这也不能怪他，齐王谁能够惹得起啊？你惹得起吗？” 此话一出，刚才还在嘲笑书生的人，顿时就闭嘴不言，连忙转身溜走了。 教坊司。 门口围满了达官贵人，寻常的富商连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作为官府的机构，教坊司原本并不是和青楼一样的地方。最开是教坊司，虽然也会收留年轻貌美的少女，但训练她们都是在重大的节日或者是皇帝有需要的时候，进行歌舞表演的。 也就是说，最开始的教坊司其实是一个朝廷的文工机构。 可是后来，教坊司便逐渐开始变了味道，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官员和勋贵狎妓取乐之所。并且，逐渐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寻欢作乐的地方。 没有办法，其他青楼顶多就是买几个穷苦人家的女孩，把才貌出众的精挑细选出来。 而教坊司的女子，光是来源就要比其他青楼要高得多。犯官之女、被问罪的大户人家女儿，甚至是异国公主，都不是没有。 因此，每当教坊司有新的女子接客，总是会吸引无数的达官贵人前来。 这一次，同样也是如此。 齐王半途当中耽搁了一下，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教坊司门口的所有人都已经进去了，甚至就连大门都关上，不再让人进去。 “驭！”朱博一勒紧缰绳，把马稳稳当当的停在教坊司门口。 教坊司里面传来的曲乐之声，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只能够站在这里偷听几耳朵。 但是朱博不是一般人，他上前朝着大门踹了几脚，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好胆！哪里来的莽货，敢来教坊司撒野！” 里面立刻传来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大门猛地从里面被打开。 “哪个......” 还不等教坊司的人骂出口，朱博就扬起马鞭，重重地抽了下去。 “啪啪啪！” “啊！”教坊司的人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就被抽得四处躲避，边躲边大声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有人来闹事，我都快要被打死了！” “什么人胆敢......” 回答他们的是接二连三响亮的鞭子声。 “啊......” “啊......” “啊......” ...... “王爷，王爷息怒！”终于，教坊司的主事见事情闹大了，连忙出来，才把朱博给认出来，连忙上前哀求。 朱博这才停下没有抽主事，冷笑着问道：“陈迪的女儿今日接客？” “是，是的。”主事搞不懂齐王为什么要问陈迪女儿的事，不过面对齐王手里不断在他面前晃动的马鞭，主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去！把人送来伺候本王！”朱博没有丝毫客气，直接朝着主事一指。 主事顿时感到十分为难，吞吞吐吐地说道：“王爷，陈迪的女儿已经卖出去了，下官也要顾忌教坊司的名声，总不能再去要回来吧？要不，王爷另选一个，下官包王爷满意......啊！！！” 不等主事说完，朱博的马鞭就猛烈地抽在主事脸上。 “你在交本王做事？” “不敢，不敢......”主事连忙捂着脸，低声下气地说道。 “那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朱博一瞪眼，马鞭就要再次扬起来。 “王爷......下官不敢啊！”主事的一边抽泣，一边跪了下去，说道：“是汉王买下的，下官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啊......” 汉王的脾气也不好，而且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子，论身份比齐王都要高贵。 若是主事敢这个时候去打搅汉王的好事，那他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但若是他不去，齐王也能够像捏死蚂蚁一样，轻松地碾死他。 左右为难之下，主事只能够听天由命！ “汉王？”朱博听到主事的话，却没有继续用马鞭抽他。 反而低头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这才抬起头，踢了主事一脚，说道：“走，带本王去看看。” 看看......这，这有什么好看的？难道齐王还有这样的癖好......主事满眼惊诧地看了朱博一眼。 还好主事及时收回目光，否则要是被朱博发现，恐怕当场就能够打死他！ “是，请王爷随下官来。” 朱高煦今日非常高兴，他也是听到陈迪的女儿在教坊司，并且会在今天晚上接客之后，急匆匆敢来的。 当初朱允炆将他们三兄弟扣留在京城的时候，这个陈迪就不止一次地向朱允炆建议，杀了他们三个。 这个仇，朱高煦又怎么会不记在心上！ 陈迪早就死了，朱高煦想要报仇都找不到好的机会。 不过今晚，就是他报仇雪恨的机会！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三声扣门声。 朱高煦脸色一沉，这个时候被打扰，他当然不高兴 “什么事？”声音低沉地朝着门外问道。 “回王爷，齐王想要见王爷。” 门外侍卫的话让朱高煦一愣，齐王见自己干什么？ 虽然两人私交甚好，但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不行吗？非要这个时候说？ 考虑了一下，朱高煦还是起身开门走出去。 八十八章朱高煦跪下 朱高煦来到门外的走廊上，一眼就看到朱博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面。 他笑着走过去，拱手道：“王叔今日怎么会有闲暇来这里？” “哈哈哈......”朱博拉着朱高煦坐下，笑着说道：“咱们叔侄可是有阵子没见了，听说你最近发财了？” “嗨！发什么财啊，不过是下面的人弄了一些小玩意儿。”朱高煦笑着摇头说道：“王叔你是知道咱的，咱从来都不管下面人的事情。” 朱高煦不傻，他才不会承认发财的事情。不过他也知道，他卖精盐的买卖越做越大，根本不可能瞒得过朱博的眼睛，只好把事情推到下人头上。 朱博再怎么说也是齐王，他总不能拉下脸来和下人抢东西吧？ 朱博自然明白朱高煦的意思，而且他的目的也不在此。虽然的确对朱高煦的精盐买卖眼红，不过他认为精盐是朱高煦从外地弄到京城的，虽然赚钱，但恐怕成本也不小。 若是朱博知道，朱高煦的精盐根本就是从粗盐里面提炼出来的，几乎没有多少成本，那他恐怕抢夺朱高煦的心思都会有了。 “听说贤侄把陈迪的女儿买下来了？” 朱高煦听了眉头一皱，他疑惑地看向朱博，问道：“怎么？难道王叔要为她求情？” “求情？”朱博顿时恶狠狠地道：“他爹当初诬告本王谋反，本王恨不得弄死她！” “原来如此。”朱高煦也想起来了，朱允炆就是凭借这一点把齐王贬为庶人的。 既然不是求情，“那王叔的意思是？” “陈迪死了，本王是不能找他报仇了。不过本王想要把仇，发泄到他女儿身上，不知道贤侄能否成全？”朱博没有丝毫遮掩，直接问道。 朱高煦沉吟片刻，点头笑道：“反正本王的仇人很多，今晚也不差陈迪一个。就成全王叔，本王再去找找其他的仇人。” “多谢贤侄，本王日后必有厚报！”朱博笑着拱手，凑近朱高煦的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够听清楚的声音说道：“贤侄放心，王叔以后一定支持你！” 支持干什么，朱博没有说，只是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认真地看了朱博片刻，顿时飒然一笑，拱手说道：“那就，多谢王叔了！” “好说，好说！”朱博笑眯眯地点头。 朱高煦微笑示意一下，起身离开！ ...... 隔日。 在教坊司折腾了一晚上的朱博，晕晕乎乎地离开。 刚刚出门，还不等侍卫扶他上马，朱博恍惚间就看到一个白衣女子。 虽然女子面带纱巾，但是仅仅从她婀娜多姿身段就能看出，这个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美人！”朱博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侍卫，跌跌撞撞地朝着女子跑去。 朱博本来就距离女子不远，还不等守卫反应过来，他就冲到女子面前。 女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却被朱博以为女子要逃跑，连忙双臂一挥，紧紧地抱住女子。 “啊！”女子被吓得魂飞天外，连忙尖叫起来：“救命啊！” 朱博不仅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更加兴奋地抱着女子，更大声地喊道：“啊！救命啊！” “啊！救命啊！” ...... 听到朱博反而在喊救命，这把女子给搞蒙了。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朱博就大声笑着说道：“叫吧！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就从了本王吧，本王让你做王妃！” 果然，街道上虽然有不少百姓，可是众人在看到齐王之后，纷纷扭头躲开。 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 魏明神色自然地从巷子里面走出来，看到这一幕顿时一声大喝：“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强抢民女，你好大的胆子！” 先给朱博安上一个强抢民女的帽子，魏明飞奔上去，一脚将朱博踢了个狗吃屎！ 女子看到魏明冲上来救她，一双美目顿时愣住，连大喊“救命”都忘记了。 魏明没有看女子一眼，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朱博身上。 再怎么说，朱博也是能征善战的藩王，一身武艺丝毫不比军中猛将差。若不是他昨晚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又喝了太多的酒，魏明那一脚未必就能够踹倒他！ 朱博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却两腿发软，没有站起来。 他的侍卫却冲了过来，“好胆！竟然敢袭击王爷，论罪当诛！” “大胆！”魏明一声大喝：“本官乃是工部左侍郎，署理工部。尔等是要造反吗？” 齐王侍卫顿时止住脚步，别看他们对百姓嚣张跋扈，那是因为欺负了百姓，百姓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但是朝廷高官却不同，尤其是现在的朝廷高官，几乎都是皇上的心腹重臣。他们这些早就已经过气了的齐王侍卫，还真的不敢抓魏明。 原本齐王侍卫在朱博被朱允炆贬为庶人的时候，就已经鸟兽散了。现在的这些，都是朱棣重新给朱博配上的。 朱博见他的侍卫被魏明一声喝住，顿时气得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魏明挥手大声道：“一个狗官而已，都是给咱们老朱家干活的狗。都给本王上，打死了算本王的！” 面对气势汹汹的朱博，魏明心里也十分紧张。不过没有办法，今日他的必须要站出来的。 想要在朱棣的眼皮子底下瞒过他的眼睛，那就必须要把一切都做得合情合理，让朱棣找不到丝毫异常之处才行。 道衍虽然想要做成此事，但是他以前天天都躲在天界寺里闭门不出。若是突然出现在京城，岂不是引起朱棣的怀疑？ 只有魏明，这条路本来就是他去往工部的路。而且以前魏明也是经常走这条路去工部的，这样魏明才有正当的理由出现在这里，不会引起朱棣的怀疑。 这也是正是道衍找魏明帮忙的另一个原因，因为道衍实在是不适合亲自来做此事。 不过这样一来，魏明就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所遭遇到的一切，都只能够靠魏明自己解决。若是解决不了，那就会让魏明陷入危险当中。 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齐王侍卫在朱博的呵斥下，再次狞笑着冲过来。 魏明立刻拿出朱棣赐的玉珏，大声喝道：“本官有皇上御赐之物在此！你们真的要造反吗？” 侍卫再次被魏明喝止住。 朱博见了，顿时大怒：“一群废物，他有御赐之物又如何？又不是拿的圣旨，有什么好怕的！” 侍卫纷纷看向朱博，心道：你是不怕，你是亲王，就算是皇上知道也最多训斥几句就算了。但是他们若是敢冲上去，那就是大不敬之罪，死都是轻的。 见没有侍卫敢上前，朱博气得亲自朝着魏明冲过去。 魏明看到朱博冲过来，心里焦急万分。自己一个文弱书生，可没有办法挡住朱博这样的猛将。刚才之所以能够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一来是魏明蓄力已久，二来是朱博没有丝毫防备。 现在朱博有备而来，哪怕是他醉醺醺的，自己都不一定是他对手，这点自知之明魏明还是有的！ 魏明开始对道衍咒骂起来：该死的秃驴，你不是说过会有人帮忙的吗？怎么这么久都还没有来？ 若是再不来，恐怕就只能给自己收尸了。 朱博一拳猛地朝着魏明挥过来，魏明根本不敢硬碰，连忙侧身闪开。 两人就这么纠缠了几个来回，朱博没有碰到魏明。 正当两人一追一躲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咦？王叔，你这是在干什么？” 朱高煦浑身酒气地离开教坊司，一眼就看到远处的动静。走近了才发现其中一人竟然是朱博，连忙出声问道。 朱博回头看到朱高煦来了，顿时大喜道：“贤侄快帮我抓住这个狗官，等本王要捏死这个臭虫！把这美人抢回去，咱们叔侄共享！” 朱高煦抬头朝魏明看去，他虽然不认识魏明，但是却认识魏明身上的官服。 工部左侍郎...... 这官职可不低啊，对方又那么年轻...... “王叔，算了吧。”朱高煦一把抱住跌跌撞撞他身边的朱博，正想要安抚两句，却猛地看到一旁的少女。 朱高煦顿时瞪大眼睛，浑身一个激灵，酒气消失得干干净净。 “刚才朱博说的什么？把这美人抢回去？和自己分享？” 朱高煦顿时感觉到嘴里发苦，连朱博都顾不上了，两腿直挺挺地朝着少女跪下。 “小姑！” 八十九章吊起来打！ 小姑......什么小姑？朱博醉意上头，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朱高煦朝着女子跪下，顿时哈哈大声嘲笑朱高煦：“你......你竟然向一个女人下跪。” 堂堂一个大男人，向一个女人下跪的确是够丢脸的。 可是现在朱高煦丝毫没有觉得丢脸，他疯狂向朱博示意，让他赶紧跪下来。 可是朱博偏偏要作死，他猛然朝着女子冲过去，伸手就要拉下她脸上的纱巾。 “让本王看看，你这小妞究竟有什么了不起！” “大胆！你们......在干什么？”朱棣身边跟着道衍和尚，一行人突然出现在这里。 魏明听到朱棣声音，猛地回过头去，看到朱棣身边的道衍。魏明心里不由得一阵暗骂，他以为道衍说的会有人来救他......魏明还以为道衍安排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救自己呢，没有想到道衍竟然是把朱棣给骗到了这里。 可是道衍难道就不怕朱棣不来吗？就刚才那样的情形，哪怕是耽搁一点，自己都会被朱博给打死！ “父......皇......”朱高煦目瞪口呆抬头看向父皇，他不知道父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宫，又怎么会恰好来到这里，他只知道事情严重了......额头上的汗水密密麻麻地冒出来，朱高煦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向父皇解释，才能够蒙混过关。 “咦？皇上？”朱博回头看到朱棣，连忙收回手跑到朱棣面前，笑嘻嘻地躬身拜下：“皇上怎么会来了？” 朱博仗着这位四哥对他很好，随意到连行礼都免了。 朱棣脸色难看地扫了朱博和朱高煦一眼。 还不等朱棣说话，旁边的女子顿时梨花带雨地朝着朱棣微微一福。 “徐妙锦......拜见皇上。” 徐妙锦？朱博猛地回头看向女子，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不是朱高煦胆小，实在是面前这女子他和朱高煦都得罪不起...... “皇上，臣弟......”想到得罪徐妙锦的后果，以及刚才他对徐妙锦做的事情，朱博脸色瞬间苍白，两腿一软和朱高煦一样跪了下去。 “妙锦，你怎么了？”朱棣看向徐妙锦的瞬间，脸色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露出微笑地问道。 徐妙锦眼眶里面有泪水打转，她一只小手捂住嘴巴。深吸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悲痛到说不出话来，发出一阵压抑至极的低泣声。 朱棣脸色一沉，侧头目光恶狠狠地看向朱高煦和朱博。这样场景，不用别人向他禀报，朱棣都能够知道一定是这两人欺负了他的小姨子。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小姨子安抚住，一会儿再收拾这两个。 转过头去，朱棣露出自认为最为和善地笑容面对徐妙锦。 还不等他开口，徐妙锦委屈着哽咽说道：“皇上，徐妙锦失礼......徐妙锦告退......” 说完，徐妙锦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转身朝着家里跑去。 朱棣脸色极度难看，他侧头朝马和示意一个眼神。 马和连忙躬身回道：“咱这就去送徐妙锦姑娘回家，一定不会再让她受到委屈。” 说完，马和就连忙朝着徐妙锦追过去。 朱棣这次微微放心了一点，转头看向魏明，冷声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臣要去虞衡清吏司，走这条路是最近的啊。”魏明连忙解释。 朱棣一愣，随即脑海里便回想起工部和虞衡清吏司之间的位置，顿时明白魏明说的没错，这条路的确是最近的。 也就是说，魏明只是无意间路过这里碰到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朱棣相信了魏明，边开口询问道。 魏明连忙说道：“臣来的时候，只看到这位王爷对那......对徐妙锦行为不轨，前面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并不知道。” 其实前面怎么回事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就是魏明说的这些。魏明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取得朱棣信任，同时别让朱棣怀疑到自己头上。 没有看到道衍跟在朱棣身边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魏明一眼，他这么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避免被朱棣怀疑吗？ 如果魏明说他从头到尾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么朱棣一定会心生疑问。“为什么魏明能够看到完整的过程？是不是故意早就等在这里？” 而像魏明这样只说看到残缺不全，这才更加能够让朱棣相信。 而且，魏明这样说，还有一个目的。 朱棣听了，果然没有怀疑魏明的话。他走到朱高煦和朱博面前，沉声问道：“是这样吗？” “皇上......”朱博战战兢兢，根本不敢看朱棣的眼睛。 朱博本来还是非常硬气的人，毕竟他一出生就是皇子，后来还受封藩王，执掌过十几万大军。 可是在被朱允炆贬为庶人抓到牢里关起来之后，朱博很快就被朱允炆给吓破胆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哪里还有当初齐王纵横漠北的威风。 朱博不敢在朱棣面前狡辩，他只好把矛头指向魏明。抬手朝着魏明一指，大声说道：“皇上，都是这狗官污蔑臣弟，皇上一定要诛此奸臣！” 我是奸臣......魏明心里微微一笑，说实话就连魏明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忠臣，还是奸臣。 若说忠心，魏明自己都知道他是没有的。毕竟经历过信息时代的洗礼，他很难对一个人保持忠心，顶多就是知恩图报而已。他受过朱棣的恩惠，自然要回报于朱棣。 若说奸臣，魏明很清楚他也不是。 朱棣看了朱博一眼，根本没有理会他歇斯底里地大吼。 朝魏明一指，冷笑着问道：“你认识他是谁吗？” “臣弟......”朱博看了魏明一眼，他还真的不认识魏明，只能低头道：“臣弟不认识......” 朱棣又看向魏明，笑着问道：“你认识他吗？” 魏明当然是认识朱博的，只是在这个时候，魏明只能说：“回皇上，臣也不认识。” 朱棣这才回头看向朱博，说道：“这是魏明！你连人都不认识，就认定他是奸臣，恐怕是你在做贼心虚吧？” “臣弟......”朱博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有些后悔刚才说魏明是奸臣。 是啊，他连人都不认，又怎么能分辨对方是忠是奸？ 既然朱博无话可说，朱棣便把目光移向朱高煦，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朱高煦在朱棣面前根本不敢有丝毫隐瞒，他抬头看了老爹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说道：“儿臣，儿臣也没有看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子从教坊司出来，就看到......” 听着朱高煦说的内容和魏明差不多，朱棣微微点了点头。既然两人的话大概都能对应上，那么就他们两人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你刚才说，你从哪里出来？”朱棣盯着朱高煦问道。 朱高煦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教坊司。” 去教坊司对于朱高煦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去教坊司干什么？”朱棣皱着眉头问道。 去教坊司还能够干什么......听到父皇的问话，朱高煦顿时觉得不好意思，把头侧向一边，没有开口。 道衍听到朱棣询问朱高煦为何会去教坊司的时候，心里猛地一紧。若是朱高煦说了出来，朱博或许就会把他为何要去教坊司说出来，朱棣对照一下一定会发现问题。 好在，朱高煦没有脸在父皇面前说起这样的事情，选择了闭口不言。 而朱棣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看向朱高煦厉声喝道：“这么说，欺负你小姑的事，你也有份了？” “没有！”朱高煦连忙抬起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忙解释道：“绝对没有！父皇明鉴，若是儿子知道是小姑的话，肯定会拦住齐王的。” 朱棣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魏明，问道：“你来的早，有没有看到？” 魏明一愣，随后使劲摇头，说道：“臣看到的全都一五一十向皇上禀报了，其他的，真的没有看到。” 朱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魏明片刻，然后才把目光收回去，看向朱博。 “以前朝臣多次弹劾你，朕只以为可以让你引以为戒，每次都只是口头警告你而已。朕是希望你能够借此改过自新，现在看来你是屡教不改，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叹了口气，朱棣摇头道：“白白浪费了朕的一片苦心！” 听到朱棣的叹息，朱博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像就连天上的阳光都比刚才暗淡许多。 果然，朱棣感叹了一番之后，立刻板着脸朝朱博说道：“来人！送齐王回去闭门思过，无诏不得踏出半步！” “是。”朱棣一声令下，立刻就有锦衣卫上前，一左一右拖着朱博就走。 朱博顿时慌了神，他自从被朱棣派人救出来之后，就再也不想回到被人看守的日子。 “皇上，臣弟冤枉......臣弟冤枉啊！” 可是朱棣听了丝毫没有理会喊冤的朱博，甚至还冷冷地朝他看了一眼。 朱棣回过头来，看向朱高煦，眉头皱了皱，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正在这个时候，魏明顿时拱手说道：“皇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罪大恶极，切不可就此轻易放过。否则，天下百姓如何看待皇上？” 本来朱棣是想要像以前那样处罚一下朱高煦就算了，可是听了魏明的话之后，他不得不犹豫起来。 朱高煦闻言顿时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调戏小姑的是朱博，连朱博都被放走了，难道还要处罚他不成？ “父皇，这件事和儿臣无关啊......” 在朱棣看来，这件事就是朱博和朱高煦一起做的。现在朱高煦见朱博被押走了，就口口声声说此事和他无关，想要撇清干系......真当朕是老糊涂了吗？ 朱棣怒了，气喘吁吁地瞪着朱高煦。 魏明见了连忙咳嗽一声，说道：“皇上，这可是向百姓证明皇上大公无私、爱名如子的绝佳机会啊。” 朱棣侧头看向魏明，沉声问道：“怎么说？” 道衍眼睛眯起，他似乎猜到魏明想要干什么，连忙急切地朝魏明使眼色。 但是魏明装作没有看到，继续说道：“皇上攻破京城，百姓本来就处于惶恐不安当中。后来锦衣卫又到处抓人，这进一步让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到现在京城百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往日的安定。” “但若是皇上向百姓展示出大公无私、爱民如子的一面，不仅能够受到百姓的爱戴，也能够尽快让百姓的心安定下来。” 朱棣当然明白魏明的话指的是什么，战乱的确会让人心不安，而锦衣卫缇骑四出也对百姓的骚扰非常严重，这些朱棣都心知肚明。 之所以朱棣没有去管，并不是他不想让百姓安定下来，而是他没有办法做到。既然明知做不到，那还不如等百姓自己安定下来，虽然这样会花很长的时间，但是朱棣也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听到魏明的话，朱棣也不由得微微点头，这的确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若是能够向百姓证明他这个皇帝大公无私爱民如子，那就能够最大程度地让百姓安心。 百姓安定，京城就会安定，甚至很快就能够让刚刚经历过战乱的百姓，也安定下来。 天下安定，他这个皇帝才坐的安稳。 “你有什么建议？”朱棣最终还是认可了魏明的话，问道。 魏明低头说道：“可能......要让汉王吃一些皮肉之苦。” 朱棣看了朱高煦一眼，浑身腱子肉非常结实，想来一些皮肉之苦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点苦肉计就能够换来人心安定，朱棣认为还是很值得的。 “继续说。” “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打齐王一顿，最好是吊起来打。如此一来，就连汉王侵扰百姓都被皇上严惩，试问还有谁敢违逆？百姓见到之后，也就能够安心了。”魏明一本正经地回道。 朱高煦听了，顿时瞪大眼睛，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魏明，大喝道：“魏明是吧？本王和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如此害本王？” 可是在父皇面前，朱高煦又不敢放狠话。连忙转头看向父皇，哀求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但是这件事，真的和儿臣无关啊！” 现在已经不是这件事和朱高煦有没有关系的问题了，现在只看朱棣是不是需要用朱高煦来安抚人心。 显然，朱棣是真的非常需要安抚人心的！ 于是，朱棣瞬间暴怒，一把夺过旁边锦衣卫的绣春刀。举着刀鞘指向朱高煦，喝道：“来人，给朕吊起来！” 锦衣卫顿时都傻眼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皇上亲口说出来的。 汉王可是皇上的亲子啊，这......这真的要吊起来打？ 下一刻锦衣卫就回过神来，连忙扑上去将朱高煦五花大绑，在旁边的树上吊了起来。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 可是不管朱高煦怎么喊叫，他还是被锦衣卫给吊了起来。 随后朱棣就举起刀鞘，朝着朱高煦劈头盖脸地打去。 “啊！” “爹，儿子知道错啦......” “饶命啊，爹！” 一声声惨叫，瞬间传遍整条大街。 九十章反响 一处酒肆里面。 “你们听说了吗？”一个食客神神秘秘地侧身靠近旁边的同伴，压低声音说道。 可是当这食客说话的时候，整个酒肆好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食客的声音清楚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听说什么？”有人不明所以。 “你不会是想说，皇上把汉王吊起来打的事情吧？”有人显然听说过这件事，脸上的笑容非常神秘。 “你们也听说了？”有人立刻凑过来，接话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打汉王？”有人显然第一次听说，连忙好奇地问道。 于是乎，在座的人就你一句我一嘴，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而且越说越是离谱。 有什么汉王当街强抢民女，被皇上撞见吊起来打...... 有什么汉王抢了几十个民女，被皇上发现之后吊起来打了三天三夜...... 甚至还有更过分的，说是汉王抢了男人，被皇上吊起来打，一边被打汉王还一边维护着那个男人...... 总之，传闻越来越离谱，再也找不到最初的模样。 而酒肆里的食客听了之后，都纷纷觉得非常过瘾。甚至，面对其他人再一次添油加醋地讲好几遍，每一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不得不说皇上真是明君啊。” “是啊，连汉王犯法都绝不饶恕，这样的皇上自古以来少有！” “皇上大公无私，这才是我等百姓之福！” ...... “可是，皇上杀了那么多的大臣，还是太过残暴了。”说话的人听着百姓一个个开始歌颂起皇上，心里顿时怒急，忍不住插话道。 食客听到这话之后，不仅没有害怕起来，反而还哈哈大笑道：“在我看来，皇上杀的都是该杀的。” 说话的人顿时大怒，可是他又不敢和食客争吵起来，只好压抑着怒火，语气尽量平和地说道：“方孝孺乃是闻名天下的大儒，难道也是该杀的吗？” “方孝孺？”食客一愣，随后摇头说道：“咱不认识方孝孺，也不知道什么大儒不大儒。咱只知道，建文几年是咱们这些百姓日子最难过的几年。别说是和洪武年相比了，就连现在也比不上！” “就是，就是，建文四年里的确是咱们最难过的几年......” “谁让咱们百姓日子不好过，谁就该死！什么大儒不大儒的？大儒若是真的中用，那就应该让咱们百姓过上好日子！” 说话的人看到如此景象，气得双眼发红，藏在袖袍里的手捏紧拳头，在不停地颤抖。 就在此人起身想要上前和百姓理论的时候，猛然被旁边一人拉住。 随后这个丢下一块碎银子，招呼着其他人径直离开了酒肆。 其他食客看到人走了，也不在意，继续回过头去听别人吹嘘皇上打汉王的事情。 不过就在那几人出门的瞬间，酒肆最里面的一桌食客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两人立刻起身，跟着那几人出门。 ...... 乾清宫里。 朱棣听着纪纲的禀报，当他听到百姓认为他是明君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哎呀，咱朱老四一个大老粗，竟然也会被百姓认为是明君，这可真是......深得朕心呐！ 当他听到有人为大臣抱不平的时候，朱棣脸上顿时露出冷笑，说道：“这些人有问题，多半是藏起来的建文余孽。” “皇上慧眼如炬，锦衣卫立刻跟踪过去，查到了一处建文余孽的据点。” “好！”朱棣瞬间兴奋起来，两手一拍猛地看向纪纲，焦急地问道：“你没有打草惊蛇吧？” “没有！”纪纲连忙摇头，解释道：“当时他们也是恰好碰上，人手不足，担心会打草惊蛇，便没有动手。” “好！！！”朱棣立刻下令，“你马上命人将此地严密监视起来，朕要你将每一个进出的人，每一间进出坛坛罐罐都给朕查清楚。朕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棣右手五指张开，狠狠地一抓，似乎要将那些人抓在手中。 “是，臣遵旨。”纪纲也非常兴奋，这一次对他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没有想到几个锦衣卫只是去吃顿饭，就能够遇到建文余孽。 这些建文余孽可谓是让朱棣寝食难安，现在有机会顺藤摸瓜，他当然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朱棣忽然朝纪纲问道：“派去福建的人，查得怎么样？” “回皇上，经臣查探，福建的锦衣卫的确出了问题。”纪纲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毕竟福建的锦衣卫按照道理来说，也算是他的下属。 福建的锦衣卫有问题，他也逃不了干系，至少一个御下不力是免不了的。 可是纪纲根本就不敢有丝毫隐瞒，他知道若是向皇上一五一十地禀报清楚，他顶多就是一个御下不力的罪名。可若是他敢有丝毫隐瞒，将来被皇上知道之后，那可就是和建文余孽同流合污，死都是轻的。 朱棣冷哼一声，坐回到龙椅上，板着脸说道：“跟随建文的人一定不会少，这么多人哪怕是坐船也不是三两只船就能够挤得下的。只要进入福建，就不可能不被锦衣卫发现。可是这么久了，福建锦衣卫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当然是出问题了！” 见皇上如此笃定，纪纲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有另外的消息来源，更加不敢隐瞒。 连忙说道：“皇上此言甚是！据臣查探来看，福建锦衣卫千户已经倒向当地的士绅。臣发现了几起士绅欺压百姓，甚至闹出人命的消息，却被锦衣卫千户给拦截下来，并没有上报京城。” “但是，臣却没有发现福建锦衣卫有发现那人的线索。” 朱棣冷声一声，说道：“你没有查到，那并不代表福建那边就没有发现。” “臣无能，请皇上治罪。”纪纲听了，连忙跪着拜下请罪。 朱棣淡淡地摆摆手，算是饶过纪纲这一次，继续说道：“难道你以为福建锦衣卫千户不知道那人事关重大？他即便是得到消息，也一定不会落在纸面上的。” “对啊！臣怎么没有想到？”纪纲顿时恍然大悟，满脸佩服地望着皇上，立刻拱手说道：“臣这就连夜提审他，一定让他交代出那人的下落！” 纪纲也是发了狠，若是真的能够找到建文帝的下落，光是这一份功劳就足够他逍遥一辈子。 朱棣却微微摇头，说道：“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就算此人是福建锦衣卫千户，他也未必有资格得到建文的消息。更何况，他也是锦衣卫出身，难道还不了解锦衣卫的手段？他如果真的知道建文的下落的话，恐怕在你们抓他的那一刻，他早就自裁了。” “皇上说的是，是臣异想天开了。”纪纲顿时一阵泄气，好好的功劳，眼看着就要飞了。 “你不要把重点放在福建锦衣卫千户身上。”朱棣看着纪纲，手指一点道：“福建那些士绅才是你要重点查找的地方。” “回皇上。”纪纲连忙拱手，说道：“臣已经下令仔细盘查福建那些士绅了，现在已经把有名的士绅大族都盘查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臣准备下一步，把那些小的士绅也仔细盘查一番。” 朱棣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纪纲的做法，说道：“你记住，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建文身边不可能没有人跟着，能够躲藏的地方无非就是士绅家族当中，和荒无人烟之地。福建山林繁多，这些最适合藏身的地方，也不能放过。” “是，臣遵旨。”纪纲拱手一拜。 随后，朱棣想起纪纲方才禀报的时候，说起百姓痛骂建文余孽的事情。 笑着问道：“那些百姓，真的认为现在的日子要比建文时候好过？” 纪纲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问这个，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几个百姓的想法，完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丝毫用处。 不过既然是皇上问起，纪纲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这是百姓亲口说的，四个锦衣卫都是亲耳听到的。” 朱棣会心一笑，他似乎有些明白魏明的那句话了。 “皇上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百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是皇上连百姓都失去了，那就只能够成为孤家寡人，如何与文官相斗？” 没错，百姓虽然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字，但是至少他们知道生活好不好。 以前朱棣对于朱允炆，还是心怀愧疚的。毕竟朱允炆在的时候，天下也是一片太平，无数读书人为朱允炆奔走相告，把他说成一代明君。 现在朱棣才知道，原来朱允炆的明君不过是那些读书人吹嘘出来的。要不然，百姓的日子怎么会比经过四年战乱之后，还要难过？ 想到这里，朱棣眼神顿时一凝，他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建文四年，百姓的日子会那么难过？” “啊？”纪纲听到，顿时懵圈了，这个问题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要论栽赃陷害，纪纲自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可要说到关于百姓的事情，他对此还真是一无所知...... 朱棣听到纪纲的声音，一眼就看出来纪纲这是误以为在问他。 淡淡摆摆手，朱棣说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是，臣告退。”纪纲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弓着身子后退到殿门外之后，才转身离去。 朱棣看着纪纲离开，目光望着虚空片刻，手指在龙椅上敲了几下，说道：“传旨，让魏明进宫！” 九十一章办法 魏家。 魏明看着面前的道衍，疑惑地问道：“这个时候你还敢进京？难道你就不怕被皇上察觉到异常？” 道衍神色平静地摆了一下僧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这几日是皇上要贫僧入宫讲经，要不然你以为贫僧会进京来找你？” 魏明听了，眼睛顿时瞪大，连忙问道：“所以你那天也是奉皇上旨意入京的？” “当然。”道衍淡淡地说道。 “难怪......”魏明认真看了道衍一眼，叹道：“我说你怎么会突然进京来找我，原来是早就有正当的借口。” “呵呵......怎么？你担心贫僧被皇上发现？”道衍微微一笑，说道：“你是在担心贫僧？” 咦......这话说得太特么恶心了......魏明只感觉浑身上下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恶狠狠地朝道衍喝道：“我担心你怎么还不死！” “贫僧不会死。”道衍微微一笑。 魏明一听，顿时乐了，装神弄鬼都敢装到自己面前了？ “哦？你不会死？要不我捅你一刀试试？说实话，我很想看看不死的人是什么样子。” 道衍丝毫没有生气，举止优雅地喝着茶水，说道：“贫僧只会圆寂，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切......原来就是故作神秘的换了一个说法而已，魏明还以为道衍说他真的不会死呢！ 差点被道衍引入歧途，魏明心里十分不爽，反唇讥笑着说道：“你怎么确定你能够去西方极乐世界？你做了那么多恶事，下地狱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吧？” “地狱对于贫僧来说，也是极乐世界。”道衍微微一笑，双手合十。 魏明惊讶地看着他，当道衍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真有宝相庄严的味道。 这话就没法接了，魏明低头嗤笑一声：“说吧，你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自己和道衍能够不见，就坚决不见，免得引起朱棣的注意。这个道理，道衍不可能不明白。 而他今日竟然还来找自己，那就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和自己喝茶的。 道衍果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盯着魏明的眼睛，问道：“那天你为何不按照咱们计划的做？为何要让皇上当街打汉王？” 魏明看向道衍的眼神顿时愣住，果然，自己的举动还是没有瞒过道衍。 “没什么，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一时兴起？”道衍冷笑一声，说道：“你可知道，你的一时兴起会让咱们两个都受到牵连？而且贫僧不认为你是一时兴起，恐怕你从答应贫僧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吧？” “这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魏明微微一叹，见道衍死死的盯着自己，只好说道：“我和汉王有仇。” “什么仇？”道衍一愣，他认为像魏明这样聪慧的人，早就应该不会被仇恨蒙蔽才对，怎么可能在那样关键的时候，弄出那样的岔子来呢？ 魏明不可能连节外生枝的道理，都不明白！ 于是，魏明便将朱高煦为了逼迫自己交出炼钢秘方，抓了自己老爹和洗劫了自己家财的事情，说了出来。 道衍听得一怔，这件事道衍当然知道，但是他没有想到魏明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件事情，而在皇上面前节外生枝。 “这不是你真正的理由，你一定还有着更加重要的目的。” 道衍看着魏明，十分笃定地说道。 “这就是真正的理由，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能够今天报仇雪恨，就绝对不会留到明日。”魏明盯着道衍的眼睛，一脸坦然地说道。 道衍根本不信魏明的话，冷笑着说道：“有仇报仇？可是当初也没有见到你去找朱高煦拼命啊，怎么拖到现在，就等不及了呢？” “那时候是没有机会，若是有机会你看我找不找他就完了。”反正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验证，魏明当然可以随便说。 道衍听了沉默片刻，看了魏明一眼，叹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用不着拿这些不着调的理由来搪塞贫僧。” “言归正传，现在虽然朱博被禁足了，但是想要让皇上下定决心削藩，还是不容易啊。” 见道衍放弃，魏明心里也松了口气。 道衍这个妖孽和尚，闻弦歌而知雅意，见叶落而知秋冷。若是他继续抓着不放，魏明都不敢保证不会被他看出端倪来。 现在放弃，正合魏明的心意。 “皇上本来就想要削藩，难道你以为皇上不会知道藩王的危害吗？皇上能够起兵奉天靖难，难道就不怕将来有一天，有其他藩王有学有样？皇上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和合适的方法而已。” “那你有办法？”道衍笑眯眯地看着魏明。 魏明呵呵一笑，说道：“咱们不是已经把借口送到皇上面前了吗？” 道衍微微点头，他忙活这么多，又是联合魏明，又是苦心谋划，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那么，现在就差合适的方法了，你有什么想法？” 魏明微微摇头，笑道：“不是我有什么想法，而是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秃驴，又想套自己的话。 道衍闻言顿时一笑，说道：“汉武故计。” “推恩令？”魏明立刻想到这点，目光看向道衍。 道衍笑着微微点头。 魏明低头沉思片刻之后，笑着对道衍说道：“想要施行推恩令，皇上必须掌握着绝对的实力。这一点，皇上倒是不缺。” “怎么？你有不同的看法？”道衍听了，顿时皱起眉头问道。 “哪有？”魏明微微一笑，连忙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皇上毕竟是以朱允炆苛刻藩王而起兵的，推恩令......似乎也苛刻了一点。” 道衍低头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魏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抬头看向魏明，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魏明正要说，却忽然看到老爹出现在院门口。 立刻大声朝老爹喊道：“爹？怎么了？” 老爹知道自己在和道衍谈话，没有十分紧要的事情，他是不会来打扰自己的。 魏琮连忙走过来，朝道衍拱手致歉道：“对不起啊，大师。” “无妨。”道衍微笑着点头。 魏琮转而朝魏明说道：“皇上派人来召你入宫。” 召我入宫？魏明下意识地看向道衍。 道衍沉着脸，微微摇头，示意此事和他无关。 魏明一想也是，道衍来找自己本来就冒着被朱棣发现的风险，他又怎么会让朱棣在这个时候召自己入宫？ 那就是说，这是朱棣临时起意了？ 朝道衍示意一下，魏明朝老爹说道：“咱们快去，别让传旨的人久等了。” 魏琮连连点头，带着魏明离开，把道衍一个人丢在后院里面。 道衍也没有久留，在魏明离开之后，他就从后院悄无声息地走了。 ...... “臣魏明，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魏明恭敬行礼。 “平身。”朱棣微笑着点点头。 “谢皇上。”魏明回礼之后，才站起身来。 朱棣看着魏明，淡淡地说道：“你可知道，朕今日为何召你入宫？” “回皇上，臣愚钝，不知！”魏明微微躬身，干净利落地回答。 九十二章老朱家不养闲人 面对魏明直截了当的回答，朱棣不解没有因为魏明不知道而生气，反而对他的直来直去十分欣赏。 顿了顿之后，朱棣双手在龙椅上一撑起身走下丹陛。 背着手，叹道：“你对藩王怎么看？” 我对藩王怎么看？我站着看。 魏明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朱棣，见他没有套路自己的样子，反而脸上充满了忧虑，魏明顿时明白了朱棣的想法。 看来，朱棣也是想要削藩，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已。 “其实......”魏明停顿了一下，见朱棣看过来，才继续说道：“微臣看来，高祖皇帝设置藩王以拱卫京畿的想法，根本就是有问题的。” 魏明没有直接说高祖皇帝错了，而是说他的想法有问题，这样朱棣就更加容易接受。 果然，朱棣听了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责怪魏明，反而说道：“继续说。” “高祖皇帝想要皇家后世子孙，都能够承袭王爵，都能够衣食无忧，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甚至在微臣看来，这是高祖皇帝的慈爱之心。” 朱棣听到魏明的话颇为意外，要知道魏明可是亲口怂恿他更改皇明祖训的，他还以为魏明对高祖皇帝没有那么尊敬，可万万没有想到魏明会认为高祖皇帝有慈爱之心。 要知道，在许多官员眼中，虽然他们不敢说，但是心里却认为高祖皇帝残暴的。 “但是......” 听到这话，朱棣眉头挑了挑，他转身认真地看着魏明。 魏明继续说道：“高祖皇帝分封诸王，让诸王镇守一地，看似京城有事诸王可以带兵进京拨乱反正，但其实这是在分散大明的整体力量。常人都知道，拳头要握在一起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岂有四处分散的道理？” 朱棣本来以为魏明是想要说藩王拥兵自重，是个极大的隐患，大明必须要消除的。没有想到魏明竟然转而从分封诸王分散了朝廷的力量来说。 “来人，赐座。”朱棣朝着马和喊了一句，然后回过头去朝魏明说道：“继续说。” “谢皇上。”两个宦官抬着锦墩过来放下，魏明就依朱棣的话坐下。 继续说道：“高祖皇帝分封诸王，赐给王府土地，除了想要将来能够勤王之外，最大的一个原因还是希望诸王能够依靠土地生活下去。高祖皇帝认为，他能够靠着种地生活下来，那么藩王就应该可以。” “可是皇上，那些藩王会仅仅靠着种地生活吗？” 会个屁......朱棣自己都没有靠种地生活，不仅有着亲王俸禄，他还利用北平需要防备蒙元的借口，将整个封国的赋税全部收在手里。 其他藩王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朱元璋想得很美好，他认为老朱家不养闲人。把藩王分封出去，不仅可以减少朝廷的负担，也可以替他镇守一地，可谓是一举多得。 毕竟老朱在的时候，朝廷国库一直都十分拮据。再加上老朱称帝之后，又八征蒙元，花费不知凡几。根本就没有余力白白养着二十几个藩王，还不如早点分封出去，也能够给国库减轻负担。 从老朱其他的举动当中也可以看出这一点来，比如卫所制度。把天下土地划分出卫所，用卫所的土地来养兵，不用朝廷花费一分一毫，就能够白得百万大军。 卫所制度在大明建国初期，是非常合理的。这个时候蒙元刚刚惨败，实力未损，随时都有可能挥军南下。这个时候若是没有足够的大军抵御蒙元，恐怕刚刚建立的大明就会被蒙元倾覆。 而且这样不仅可以减轻朝廷国库负担，有了土地的卫所兵，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作战勇猛敢于拼命。这也是大明初期兵力强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原因。 毕竟就算是蒙元人，遇到拼命三郎也会发怵！ “藩王可以收取封国的赋税，藩国越多封国就会越多。”魏明继续说道：“藩王把封国赋税拿走了，朝廷能够收取的赋税就会越来越少。如果有一天，所有赋税都被藩王拿走，朝廷一文钱赋税都收不到，那就会国将不国！” 朱棣听了发出一声长叹，微微点头说道：“朕也是有此担心......”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心，朱棣才会想着削藩。 魏明没有等朱棣开口，有些事情他的确是不好说出来。这个恶人自己能当，但是朱棣不行。 只要不是朱棣亲自表态说出来的，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即便是自己说错了，朱棣都能够及时补救。 “臣以为，削藩势在必行！”魏明朝着朱棣拱手一拜，义正言辞地说道。 朱棣抬头看向魏明，没有说话。 魏明继续说道：“若是不削藩，藩王数量只增不减，将来一定会极为庞大，到时候光是藩王的俸禄就足以把朝廷国库压垮！” “到时候朝廷没有办法养兵御敌，也没有余力供养百官，会发生什么事情，恐怕不用臣来说，皇上都十分清楚。” 朝廷做什么不要钱？不管是百官俸禄，还是边军粮饷，这些都是不能少的。若是连百官俸禄和边军都没有钱粮可拿，那这个朝廷也就活到头了。 “可是，父皇分封藩王，就是想要藩王生活的好一点，这样也不行吗？”朱棣还是有些犹豫。 魏明立刻大声道：“高祖皇帝这样想没错！可那是因为高祖皇上时候，只有二十几个藩王。以大明之力，供养这点藩王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藩王不会永远只有这么少，等到将来藩王封国遍布整个大明的时候，试问皇上用什么来养活这么多藩王？” “况且，臣也没有说要苛待藩王。”魏明说到这里，语气缓和了下来。 见朱棣疑惑地看向自己，魏明继续说道：“高祖皇帝所求的，不就是希望能够保证诸王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臣以为，将诸位召回京城，提高诸位的俸禄，这样或许才是真正对藩王更好的照顾。” 京城繁华，要说没有藩王希望留在京城，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就算是封国再好，比起京城来差的不知一点半点。不是每个藩王都喜欢手握重兵守卫边疆的，也有一些藩王反而更加希望留在繁华的京城。 “增加俸禄......这不也是在增加国库的负担吗？”朱棣看了魏明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 魏明呵呵一笑，摇着头说道：“皇上，藩王真正花钱的大头是养兵。如果光是诸位自己生活，哪怕是天天锦衣玉食，又能够花几个钱？” 朱棣一想，还真是这样。当初他在北平，手握十几万大军，每日花掉的钱粮都是一个巨大的数目。 相反，皇后和三个儿子却没有花多少。甚至皇上勤俭，接连几年都没有置办过新衣。 “花了大量的钱来养藩王护卫，可是这些护卫却对朝廷没有丝毫用处，这钱完全就白花的。”魏明两手一摊，耸耸肩道。 朱棣眯起眼睛看向魏明，花钱养藩王护卫不仅仅白花钱，甚至还有可能遭到反噬。 这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削藩吧...... 朱棣沉吟片刻，然后才缓缓抬头看向魏明，问道：“如果朕想要削藩的话，该怎么做？” “诸王现在不是都在京城吗？”魏明淡淡一笑，右手五指捏成拳头，说道：“索性，皇上就以想念诸王，不忍心与诸王分开为由，将他们全部留在京城！” 这个理由......朱棣微微点头，倒是说得过去。 “可是，你不要忘了，本是因为朱允炆苛待藩王、要削藩才奉天靖难的。”朱棣直接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若是现在削藩，岂不是落人口实？” “谁说皇上要削藩了？”魏明呵呵一笑，说道：“当初建文削藩，可是直接将好几位王爷贬为庶民，不仅被夺了王爵，甚至还将湘王逼迫到全家烧死在王府当中，惨绝人寰。这才是削藩！” “皇上太过想念诸王，不忍心分离，这是看重亲情的表现。于是便在京城当中修建王宅，以供诸王居住。而且为了让诸王过得更好，皇上还将诸位俸禄一加再加，怎么能说皇上是在削藩呢？” 听了魏明话，朱棣不由得微微点头。他本来就想要削藩，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借口而已。 既然他采取的方式和朱允炆不一样，那就没有人能够说他是在削藩。既然便是有一些藩王会不服，朱棣也不会在乎。 向周王、谷王这样的藩王，肯定会希望能够留在京城的。他们的封地在大明内部，手里也没有多少兵马，自然也没有什么野心。相比起封地的荒僻，他们当然更加希望能够待在繁华的京城。 但是像辽王、宁王这样手握重兵的藩王，在封国他们的命令比皇帝甚至都好使，完全可以做到一言九鼎。他们当然不想要被困在京城，想要回到封国去。 不过朱棣是绝对不会放辽王、宁王回去的，尤其是宁王。当初朱棣向他借兵的时候，亲口承诺将来共享天下。 那时候朱棣也没有把握能够夺得天下，他只是想要增强自己的实力，才这样和宁王说的。 可是现在，朱棣准备反悔了。 如果将宁王放回去，那他一怒之下起兵了，怎么办？ “可是......”朱棣反而迟疑起来了，“在京城中修建这么多王府，花费应该也会很大吧？” 魏明目瞪口呆地看着朱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朱棣连房子都不愿意给那些藩王？ “这个......”魏明停顿了一下，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可若是连王府都没有，那诸王住在哪里？” “现在的宅子不行吗？”朱棣直接问道。 现在朱棣将一众藩王都安排住在宅子里面，虽然都是五进的大宅子，可这规模和王府比起来，简直就是一间破茅屋。 短时间内住一下，众藩王或许看着朱棣的份上，还能够忍了。要让他们长期住下去，还要被削藩，恐怕没有一个藩王会答应。 不管朱棣做的多么好看，那都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而已，他本质上就是要削藩。 可魏明没有想到，朱棣连这样的钱都不愿意花。 “现在的宅子......或许够诸王自己住，但将来他们的家眷来了，恐怕住不下吧？”魏明只能委婉地提醒朱棣，该花的钱就要花，别想着能省则省。 藩王进京基本上都是孤身一人，带着几队侍卫就来了。他们一个人住宅子不会有问题，但是他们都有着家眷啊！ 而且，他们的家眷还不少。 既然朱棣要将众藩王都养在京城，那肯定是要把所有藩王的家眷全部接来的。 朱棣发出一声叹息，说道：“可是修建王府花钱不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修好的。在此之前怎么办？难道朕还要将他们先放回封地，然后再召回到京城来？” 这些藩王又不傻，现在只是认为朱棣会厚待他们，才会屁颠屁颠地跑来京城捞好处。 若是被他们察觉到朱棣也想要削藩，恐怕回去之后就再也不肯进京了。 可朱棣的话也有道理，若是现在就将诸藩王的家眷接到京城来，却没有地方住，恐怕藩王也会趁机闹起来。 “臣倒是有个想法，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成。”魏明一下子就想到了水泥，若是自己有水泥的话，那修建起来不要太简单。 可是想要得到水泥也不容易，虽然工部有高炉，但是想要烧制水泥，还需要重新修建炉子才行。 “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朱棣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明。 工部虽然管着宫殿建造，但是修建一座王府需要多少时间，朱棣还是知道的。魏明竟然说有办法能够在短时间内修建起王府，哪怕是所有王府都可以同时修建，也让朱棣吃惊。 “这个......臣需要制作一种东西，但是究竟能不能做出来，臣没有太大把握。”魏明只要这样解释。 还好朱棣对魏明非常信任，哪怕是他说得遮遮掩掩，朱棣也没有深究。在他看来，究竟怎么回事，等魏明试过之后就知道了。 而且魏明已经给了他很多惊喜，说不定这次也是一样，没有必要现在问清楚。 “好！”朱棣笑着点头，说道：“那朕就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臣，尽力而为！”魏明拱手一拜。 九十三章劝说 汉王府。 朱高炽听说弟弟被老爹打了，便赶来看看他的伤势。 当朱高炽看到躺在床上的朱高煦，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老爹打你......是真打啊？” 朱高煦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兄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要不然你以为呢？难道你认为老爹是在开玩笑？” 朱高炽顿时干笑两声，他一下子被朱高煦说中心事。没错，他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他认为老爹是在众人面前做个样子，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真的把朱高煦吊起来打？ “真没有想到你伤的这么重......”朱高炽看到孔武有力的弟弟都被打的卧床不起，他难以想象当初老爹究竟打得有多狠！ “你来干什么？”朱高煦没好气地瞪了兄长一眼，他不想被兄长看到他如今狼狈的样子。 朱高炽连忙说道：“母后让我给你送点药来，没有想到你伤的这么重。知道的话，咱早就来看你了。” 朱高煦对此暗暗冷笑一声，若是以前的话他肯定会相信大哥的话。但是现在......自从老爹当了皇帝之后，他心里的想法就变了。 凭什么老大什么都不做，就在北平安安稳稳地躲了几年，父皇称帝之后就立刻将他封为太子。 而他跟着父皇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差点连命都没了，结果父皇却只是给了他一个汉王？ 朱高煦认为老爹偏心，论功绩他才应该是太子。 心里有了芥蒂，朱高煦看待大哥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想到三弟早就来看过他，而大哥却拖延到现在才来，还是为了替母后送药才来的......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弟弟放在心上，甚至，恐怕巴不得他死了吧...... “多谢大哥。”朱高煦缓缓闭上眼睛，淡淡地说道：“把药放下吧。” 朱高炽奇怪地看了二弟一眼，不解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母后说这药治外伤很好，还是咱来给你抹上吧。” 听到朱高炽要给自己上药，朱高煦没有丝毫感动不说，还怀疑起来：“这药究竟是不是母后送的，或者说老大有没有中途掉包，谁也不知道。这药......本王不能用！” 朱高煦顿时瞪大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侧头朝朱高炽说道：“大哥......” 见朱高煦没有下文，朱高炽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朱高煦脑海里灵光一闪，只见他缓缓说道：“刚才御医才给咱用过药，现在再用，恐怕两种药会有冲突。要不大哥先把药留下，等下次御医换药的时候，咱再让他换上？” “这样也好。”朱高炽没有多想。 同时用两种药，药效的确会发生冲突。轻则没有效果，重则引起中毒，的确是不能乱用。 “那咱就把药放在这里，你记得让御医给你用上。这样，母后也能够安心。” “知道了。”朱高煦笑了笑说道。 他现在只想让朱高炽安心，好让朱高炽早点离开这里。 朱高炽转身把药放在桌子上，他看到二弟满身的伤痕，不由得心疼万分。 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让父皇下这样的狠手？” “咱什么都没做！”说到这个，朱高煦就满肚子怒火。 朱高炽颇为意外地看了二弟一眼，诧异地说道：“这不可能吧？若是你什么都没有做，父皇怎么可能会打你？” 父皇虽然从小没有怎么管过他们三兄弟，但是对他们还算是比较宽容。哪怕是他们犯错，父皇更多时候都是小惩大诫。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把二弟打成这样？ “咱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朱高煦见大哥不信，顿时满肚子委屈地说道：“那天本王听说教坊司......” “嗯？”听到二弟去了教坊司，朱高炽顿时好奇起来。都是男人嘛，谁还不知道去教坊司是想要干什么。 “难道父皇是因为你去教坊司，才打的你？”朱高炽满是奇怪地问道：“可是不应该啊......父皇可没有下令禁止咱们去教坊司，怎么会把你打成这样呢？” “父皇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件事！”朱高煦没好气地叹了口气，随后便将经过说了出来： “......本王只是从教坊司出来的时候，看到朱博在调戏一个女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高煦顿时露出不要意思的表情，诺诺地说道：“本王就是好奇朱博究竟想要干什么，便上前去看看......谁能够想到，朱博调戏的人竟然会是小姑......” “是小姑？”朱高炽顿时惊了，他猛地抬起手指着朱高煦问道：“你......你不会也？” “咱没有！”朱高煦知道大哥想要说些什么，他连忙否认没有调戏小姑，“我认出小姑是瞬间就明白事情闹大了，哪里还敢跟着朱博胡闹？” 朱高炽一想，微微点头。 这倒也是，朱博不认识小姑，但是老二肯定是认识，他哪里敢放肆？ “既然你没有......跟着朱博胡闹，那为何老爹会发这么大的火，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朱高炽更加不解了。 提起这个，朱高煦顿时两眼通红，恶狠狠地说道：“都怪一个狗官！本来老爹处罚了朱博，并没有要处罚咱的。可是那狗官向老爹说了几句话，结果......” 结果自然不用朱高煦再说，朱高炽自己都看到了......结果就是朱高煦被老爹在大庭广众之下吊起来打。 “你这还真是......”朱高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此看来，朱高煦什么都没有做错，结果却挨了一顿打，完全就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不对，也不一定是无妄之灾...... “以前咱就提醒过你，不要轻易得罪那些文官你不听，现在吃到苦头了吗？”朱高炽一边摇着头，一边好奇问道：“你和那人是有什么仇怨吗？他怎么会在老爹面前告你状？” “狗屁仇怨！”说起这个，朱高煦就更加不忿了，咬牙切齿地说道：“咱根本就不认识他，谁知道他怎么会在老爹面前害咱？” “无冤无仇还会害你？这不可能吧，谁敢这么得罪你？”朱高炽更加好奇了。 两人竟然不认识，但是对方却在父皇面前状告二弟，这就奇了怪了。 “一个叫魏明的狗官！”朱高煦咬牙切齿，好像是要把魏明的名字给咬碎一样，他恶狠狠地说道：“这狗官给本王等着，等本王痊愈了，绝对不会放过他！” “谁？”朱高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又和魏明扯上联系了？ “魏明！”朱高煦再次说道，抬头看向大哥，问道：“大哥认识？” 朱高炽很想说他不认识，可是他协助处置政务，怎么可能连朝中官员都不认识？而且，他即便是替魏明隐瞒也没有丝毫作用。 正如朱高煦说的那样，等他痊愈之后，轻而易举就能够打听到魏明究竟是谁。 考虑再三，朱高炽微微点头，说道：“认识。” “他究竟是谁？”朱高煦第一次得到魏明的消息，十分激动，连忙就要坐起来问大哥。 朱高炽连忙安抚着他坐下，才缓缓说道：“他是父皇亲自简拔起来的官员，现在是工部左侍郎，执掌整个工部。他从九品到正三品，只用了极短的时间。” 说到这里，朱高炽顿时想到，或许提高魏明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能够让老二打消报复魏明的念头...... 朱高炽顿了顿，满脸认真地说道：“父皇对魏明极为看重，你若是找他麻烦，老爹一定会不喜的。” “大哥什么意思？”朱高煦顿时不乐意了，瞪大眼睛说道：“难道大哥要让咱忍气吞声？” 朱高炽顿时怔住，没有想到就算是他提到父皇，二弟也还是不肯罢休。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朱高炽苦笑一下，说道：“只是你找魏明的麻烦，父皇一定会生气的。你这是何苦来的......” “本王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朱高煦顿时喝道：“凭什么他可以无缘无故地陷害本王，本王却不能报复回去？” “这个......”朱高炽顿时犹豫起来，说道：“他还真不是无缘无故找你的麻烦......难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朱高煦顿时沉默片刻，不解地问道：“咱第一次见到他，怎么知道他是谁？” “你......”见朱高煦不像是在说假话，朱高炽只好提醒道：“你献给父皇的炼钢秘方，是从哪里来的？” “炼钢秘方？”若不是朱高炽提起，朱高煦都快要把这件事忘了。 他想了一下，说道：“那是下面的人献上来的。” 随即朱高煦反应过来，问道：“难道这炼钢秘方和魏明有关系？” “太有关系了！”朱高炽重重点头，叹了口气道：“这炼钢秘方本来就是魏明的，你下面的人为了得到这秘方，不惜把他爹抓了起来逼迫他。你说，他和你有没有仇怨？ “这和本王有什么关系？”朱高煦却更加愤怒地喝道：“逼迫他的是下面的人，那他去找便是，为何要陷害本王？” “可是，你下面的人打的可是你的旗号。”朱高炽叹息着摇头，说道：“平日里就提醒你要对下面的人严加管束，你却不以为然。要不然，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哥不用说了！”朱高煦立刻摆手打断朱高炽的话，他重新躺了回去，看都不看朱高炽一眼，说道：“这件事本王自有计较！魏明既然敢陷害本王，那就要承担本王的怒火！” 朱高炽见劝不住他，只要叹息一声放弃。 看到朱高煦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朱高炽只好说道：“那二弟好好修养，有时间咱再来看你。” “不送！” ...... 朱高炽离开汉王这里，走出门回头朝着府内看了一眼。想到魏明得罪老二的事情，他就感到一阵头疼。 想了一下，朱高炽干脆没有立刻回到东宫。 坐到马车里，朱高炽想了一下，轻轻在车厢壁上敲了两下，说道：“去魏家。” 九十四章我就是故意的 魏明正在想着水泥是怎么造的，便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一抬头，就看到朱高炽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魏明连忙站起了，迎上前去。 正要躬身行礼，朱高炽却摆摆手，说道：“免了吧，孤路过你家门口，便进来看看你。” “谢殿下。”魏明笑着起身，没有揭穿朱高炽的话。 什么路过自己家门口，顺便来看自己？自己家距离东宫和户部都很远，完全就不在一个方向，朱高炽平日不是在东宫，就是在户部。要么就是在东宫和户部之间的路上，再怎么路过，也不会来到自己家门口。 魏明一边心里吐槽着，一边把茶水给朱高炽倒上。 朱高炽接过茶杯，想了一下问道：“听说那天，你正好和老二碰到一起？” 魏明心里猛地一紧，面不改色地问道：“不知道殿下指的是哪天？” “就是老二被父皇打的那天。”朱高炽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抬头看向魏明，等着他的回答。 魏明点点头，说道：“没错！那天下官正要去虞衡清吏司路过那里，就看到齐王在当今强抢民女......” “咳咳咳......”不等魏明说完，朱高炽就连忙出声打断。 面对魏明不解地目光，朱高炽苦笑着低头解释道：“强抢民女这话，以后最好不要提。这对小姑的名节有碍！” 徐妙锦还在待字闺中，若是到处传她被人当街调戏了，这对她的名声不好。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只要是男女之事，不管谁对谁错，都是女子的错。哪怕徐妙锦是魏国公府千金，也依然不能免俗。 魏明恍然大悟地微微抬头，立刻改口说道：“后来皇上就来了，处罚了齐王和汉王。” 朱高炽见魏明施施然坐下，顿时抬头看过去，意味深长地问道：“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吧？难道不是你在父皇面前状告老二，害的他被父皇给打了？ “没错，下官的确是故意向皇上告状的。”魏明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向朱高炽承认，继续说道：“下官向来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汉王既然敢抓我爹，差点让我家破人亡，那就不要怪我报复他！” 朱高炽听了，脸上充满苦涩，他低着头朝魏明说道：“如果孤说，抓你爹的是王府的下人胡作非为，老二根本就不知情，你信不信？” “我信！”魏明立刻点点头，随即反问道：“可是这样又如何，若不是汉王纵容，王府的人敢做出如此破家灭门的事情？” “太子殿下想要为汉王开脱？”魏明沉声问道。 “孤......”朱高炽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魏明却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立刻大声说道：“或许在殿下看来，这见识只不过是王府下人的一次胡作非为。毕竟下官只是损失了一大笔家业，人还活着。” “可是殿下想过没有？就连下官都有这样的遭遇。若是换成是普通百姓，后果又将如何？” “是不是要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朱高炽顿时沉默，他知道魏明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有极大的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 甚至，朱高炽都能够猜到，魏明肯定不是第一个遭受到齐王府逼迫的人。那么，以前的那些被齐王府逼迫的人呢？ 恐怕早就已经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吧...... “可是......”朱高炽抬头看向魏明，叹息道：“你也不应该在父皇面前陷害老二，你想要出气孤可以帮你。甚至，孤都可以出面让老二赔偿你的损失。” “多谢殿下了。”魏明笑着拱拱手，笑着说道：“不过下官相信，凡是都要靠自己。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就算是殿下愿意帮忙，但是下官不愿意！” 魏明毫不客气地表明，自己就是要亲自找朱高煦报仇。 朱高炽听了，无奈地叹息一声，看着魏明说道：“你们两人还真的有点像。” “谁？”魏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你和老二。”朱高炽重重吐出口气，说道：“他也是这样说的，要亲自向你讨个说法。” “随便。”魏明无所谓地道：“让他放马过来！” 朱高炽见魏明如此不在乎的样子，连忙提醒道：“你可不要掉以轻心，老二发起怒来，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有时候，就算是孤都未必能够劝住他。” “我知道了。”魏明听了朱高炽的话，沉着地点了点头。 朱高炽微微摇头，叹道：“你也太过莽撞了，让老二被父皇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吊起来打，让他颜面尽失。要不然，孤都还能帮你劝住他......” “殿下以为下官莽撞？”魏明听到这话，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朱高炽看到魏明的神色变化，他顿时瞪大眼睛，惊讶万分地问道：“难道，你是故意的？” 魏明微微一笑，没有解释，反而说道：“殿下似乎和汉王十分亲近？” “亲兄弟嘛，孤看着他长大的，当然亲近。”朱高炽也没有多想，点点头表示魏明说的没错：“不仅是老二，老三和咱们的也很亲近。” 魏明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对朱高炽说道：“或许以前殿下三兄弟之间，兄弟情谊非常浓厚。但是殿下难道没有发现吗，世事已经变了！” “你什么意思？”朱高炽顿时皱起眉头，目光不善地盯着魏明。 魏明一看，显然朱高炽被自己的话打动了，或者说是提醒了，只是他心里还是不肯承认罢了。 “以前皇上只是燕王，齐王赵王并不在意殿下继承王位。可是现在不同了，皇位可只有一个能坐！”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老二老三会和孤争？”朱高炽脸色十分难看，魏明话有挑拨他们兄弟情谊之嫌。 “既然你都说孤继承王位，老二老三并不会有意见。现在孤是太子，继承皇位他们又怎么会不愿意？” “哈哈......”魏明听了朱高炽的话，都被逗笑了。 他看着朱高炽，认真的说道：“燕王之位再好，也只是一隅之地，岂能和整个大明天下相提并论？他们不介意殿下继承王位，但是一定会和殿下争夺皇位。每一个能够触摸到龙椅的人，都会对皇位生出觊觎之心，这是人性，不可改变！” 朱高炽听了，沉默着许久没有说话。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也实在找不到反驳魏明的话。 “殿下不是想要知道，我为何要在皇上面前状告汉王吗？”魏明笑了笑，说道。 “为何？”朱高炽的确对这一点很是好奇，刚才被魏明岔开话题，他才没有继续追问，现在既然魏明提起，他当然想要问个清楚。 魏明神色一沉，目光凝重地看着朱高炽，靠近他说道：“自古以来，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吊起来打的皇帝。下官......就是要断了汉王的念想！” 朱高炽听了之后，瞬间瞪大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明。 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这么简单的事情，魏明竟然有着如此深意...... 不过仔细一想，魏明说的的确很有道理。自古以来，的确是没有出现过被人吊起来打的皇帝...... 这不仅仅是魏明在报复老二......更是在帮自己......朱高炽终于想明白了，他满脸又是苦笑，又带着感激，神色复杂地看着魏明。 “你！” “孤何德何能，让你如此为孤谋划？” 魏明呵呵一笑，说道：“因为殿下仁厚啊！下官在殿下麾下做官，肯定要比在他们手下更加轻松。” “就因为这个？”朱高炽根本不信魏明的理由，这也太离谱了。 就为了轻松一点，魏明就豁出去把老二得罪死，如此帮助自己？ “殿下以为，若是汉王，或者是赵王成功，会怎么样？”魏明淡淡地问道。 朱高炽顿了一下，摇头没有说话。 九十五章成功 既然有些话朱高炽不敢说出来，那魏明就帮他说。 淡淡一笑，魏明看着神色不断变化的朱高炽，说道：“殿下仁慈，将来若是殿下登临九五，那汉王和赵王都能活。可若是换成汉王或者是赵王，殿下一家老小还能活吗？” 朱高炽闭口不言，他其实自己对此也非常清楚。但是大位究竟落到谁的手里，只能是父皇说了才算。 不过对于魏明的心意，朱高炽还是点头表示感激。 随后嘱咐魏明，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也不要再找老二的麻烦。” “这次也能够让我出气了，我倒是可以答应以后不会再针对汉王。”魏明笑了笑，话锋一转说道：“可若是以后汉王来找我麻烦怎么办？难道殿下要只能被动挨打吗？” 如果朱高炽真是这样的想法的话，那魏明恐怕就要重新考虑了。 朱高炽喘息一声，胖胖的手掌摆动两下，说道：“这件事孤会和老二说的，此事就此为止，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好！我答应。”魏明微微一笑点头，但是心里却没有太过乐观。 或许以前汉王会对朱高炽言听计从，但是现在两人的身份已经从相互帮衬的亲兄弟，变成了皇位的竞争对手，汉王究竟还会不会听朱高炽的，谁也不知道。 ...... 朱高炽走了之后，魏明就把注意力放到炼制水泥上来。 现在比起当初魏明炼钢的时候，条件可要好太多了。整个工部，只要魏明一声令下，就能够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 水泥是如何造的？魏明只记得水泥最重要的就是石灰石、黏土及铁矿渣这三种原料。把石灰石和黏土磨成粉末，这就是生料。把生料煅烧成熟料，然后再把熟料和铁矿渣混合在一起磨成粉末，这就是水泥。 铁矿渣虞衡清吏司多得很，都快堆积如山了。陈名怀早就向魏明禀报过，希望派人将那些铁矿渣清理出去，都被魏明拒绝。 哪怕是在陈名怀看来，这些废物一样的铁矿渣堆在那里非常占地方，但到现在都还是堆放在那里。 石灰石工部本来就有，至于黏土......虽然工部不多，不过只要告诉朱高炽一声，他都会想办法给自己送来。 随着魏明一声令下，虞衡清吏司炼钢炉旁边，立刻又立起几个炉子。原料一到位，魏明便吩咐匠人开始烧制水泥。 虽然大家都不明白为何大人要把这些泥土一样的粉末放进炉子里煅烧，不过对出对大人的尊敬，这些人什么都没有问。 反正大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可即便是这样，当第一炉熟料烧制出来的时候，还是失败了。熟料和铁矿渣磨成粉末之后，加上水搅拌均匀，结果却没有凝结。 “问题出在哪里？”魏明看着一脚就踩烂的水泥，眉头紧皱。 旁边陈名怀和一堆大匠围着魏明，却没有一个敢出声。他们都不懂这东西，根本就提出不出有用的意见。 “大人。”最后还是老方头站出来，拱手说道。 “说。”魏明微微抬头朝着老方头抬了一下，示意他尽管说。 老方头连忙说道：“大人，这烧制东西，无非就是一个火候的问题。就像在以前炼钢的时候，小老儿也炼出过一炉子废钢。后来发现，就是火候不够！” “火候......”魏明顿时眼睛一亮，他立刻想到应该是炉子的温度出了问题。 要么就是炉子温度不够高，要么就是温度太高把这料子烧废了。 魏明伸手在炼废的水泥里面抓了一把，放在手上搓揉几下。随即轻轻拍掉手里的废料，说道：“来人！立刻重新开炉，这一次把炉子温度给我烧到最高！” “我就不信了，还弄不了这个......” 第二炉烧出来，结果同样是烧废了。 不过没有关系，魏明立刻下令开始烧第三炉。这一次，他让人把温度降低一点。 第四炉...... 第五炉...... ...... 终于在烧到第十一炉的时候，熟料和铁矿渣磨成的粉末掺水和起来，凝结成了完整的一块。 “这......这真是神奇啊，一堆粉末加水和上，却能够变得如同磐石一样坚硬！”有人满是惊讶，看向魏明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这是好东西啊！好东西啊！”有人一眼就看出这东西非同凡响，尤其是对修建城墙和宫殿的匠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宝贝。 “大人，这......咱们成功了吗？”陈名怀满是兴奋地看着魏明。 魏明微微颔首，笑着点头说道：“没错，成功了！” “大人烧制出这样神奇的东西，将来必然会青史留名。既然这东西是大人烧制出来的，那么还请大人给他起个名字吧。”陈名怀一番好意，同时也想拍拍魏明的马屁。 可是魏明却淡淡摇头，没有给这东西起名字。 随后朝匠人问道：“烧制的细节、火候，全都记录下来了吧？” “大人放心，小的早就让人记录下来了。”老方头笑吟吟地点头。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当初大人让他们读书，并不是刻意为难他们。而是他们能够读书写字，对于他们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就像现在这样，只要尝试出一种秘方，他们就可以用笔把详细的资料都记录下来。将来别的匠人看到，完全不用一带一的教导，只要按照资料里面的详细流程，就可以重新把东西做出来。 而他们以前却不是这样，以前他们的手艺只能够通过口口相传。但是人的记忆力毕竟是有限的，谁能够记得清楚整个详细的流程？ 就算是能够记得，也未必能够原封不动地详细口述出来。这样的教导方式，哪怕是父子相传，也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失传的时候。 “来人，给我装上一袋，我要带进宫去。”魏明点了点头，再次吩咐道。 ...... 御书房。 朱棣听到马和说魏明求见，他立刻传召魏明进来。 看到魏明手上提着一个布袋子，朱棣顿时好奇地看了一眼。随后他眼睛一瞪，满脸惊喜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东西？你真单纯做出来了？” “托皇上洪福......”魏明还没有说完，就被朱棣把袋子抢了过去。 “快给朕看看。”朱棣猛地打开袋子，一股灰尘翻涌而起。 要不是朱棣立刻撇开脸，灰尘就要扬他一脸。 看到袋子里的东西，灰不拉几的像泥土一样，朱棣顿时皱起眉头，带着怀疑的目光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宝贝？你不会是搞错了吧？” “皇上这东西看着虽然的确是......丑了点。”魏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夸水泥了，干脆实话实说。 “不过，它的用处极大，的确是一件宝贝。” 朱棣已经没有刚才兴致勃勃的心情了，他嫌弃地把袋子递给魏明，说道：“好吧，那你就让朕好好看看，这东西究竟有何了不得的地方。” “是。”魏明笑着点头结果袋子。 然后邀请朱棣来到殿外，并且像马和要了一些沙子。 至于水，倒是不缺。每个宫殿周围都摆放着一圈装水的大缸。这本是用来防火的，现在魏明用一点也没有问题。 魏明将沙子堆在地上，堆成一个小山尖，然后从尖头开始在沙子里面掏出一个坑。把水泥全部倒进去，再把水也倒进去，然后开始搅拌沙子水泥。 很快，魏明便将沙子水泥和好了。 直起身来，擦干净额头的汗水，转身朝朱棣说道：“和成这样就可以了，这个时候想要弄成什么样子，就可以做成什么样子，等到明天凝固之后，就会保留下来。” “这样就好了？”朱棣皱着眉头看了地上一摊砂浆一眼，他看不出来着东西有什么神奇之处。 魏明笑了笑，有朝马和要了极快青砖。像泥瓦匠一样，用砂浆把青砖黏合起来。 可是很明显，刚刚和成的砂浆对青砖一点黏合作用都没有。就算是把青砖放上去，都能够看青砖摇摇晃晃地把砂浆挤压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朱棣不解地问道。 魏明也没有做多少，他只是黏合了十来块青砖，便停手了。 指着砌好的青砖，魏明说道：“皇上可以明天再来看看。” 朱棣摸着下巴，看了一眼地上的砂浆和青砖，点头说道：“好，那朕就明日再看。” ...... 次日一大早，天色刚明。 马和就急急忙忙地跑到朱棣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皇上......” “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样慌慌张张的。”朱棣沉声呵斥了一句，张开双臂任由宫女将龙袍给他穿上。 马和右手猛地朝着御书房方向一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皇上快去看看，魏明做的......做的那东西......不一样了......” 马和也不知道该如何像皇上解释，只能含含糊糊地说道。 朱棣一听，顿时回想起来昨天魏明做的东西。他一抬手，示意两个宫女推开，自己亲手把龙袍扣上。 立刻说道：“走！随朕去看看。” 马和陪着朱棣来到御书房外，他抢先一步跑过去。照着地上凝固的砂浆就是一脚，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皇上请看，这东西昨天还像是一团面糊一样，可是今天就变得坚若磐石。”马和说着，又用力地踹了几脚，结果却连一点沙子都没有踹掉。 “皇上，咱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是这东西真硬啊！” 朱棣当然看出马和是在真的用力踹，他也不敢相信昨天还是一团面糊的东西，今天就能够变成磐石？ 几步上前，重重地一脚踹过去。朱棣感觉他完全就像是踢到石头上一样，脚底隐隐作痛。 “皇上，还有这个。”马和神色激动地朝着砌起来的青砖一指，同样一脚踢过去，却没有能够把青砖踢到。 “这也变成了铁板一块！” 朱棣这一次没有再用脚去踢，他走过去顿时身子，右手使劲地推了推青砖，发现竟然纹丝不动。 他这才满脸骇然地站起来，拍拍手说道：“这的确是个宝贝啊，不仅自身能够凝固如磐石，还能够用来砌砖？” “没错！的确是宝贝啊。”马和笑着附和道：“以前砌砖都是用糯米黏土和石灰，可是也不可能做到这样坚固。有了它加固城防就要简单多了，简直是事半功倍啊！” 朱棣眼睛一亮，顿时笑着点头赞同。 大明现在的敌人主要是蒙元，而抵御蒙元骑兵最好的东西，就是坚固的城防。如果有了大量的这些东西，那么不管是加固城防，还是新修城池都会十分方便。 难怪，魏明认为他只要做出这个东西，就能够在短时间内把所有藩王的王府修建出来。 用这东西来修建房子，的确是要快捷太多了。 “快，传魏明进宫。” 魏明跟着宦官来到御书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朱棣正在拿着一柄铁锤，在敲击凝固的砂浆。 看着朱棣一下一下地挥下铁锤，魏明心里自动回荡起一连串的声音。 “八十......八十......” “臣魏明......”魏明正要躬身拜下。 朱棣却猛地直起身来，随手把铁锤丢掉，朝魏明摆摆手哈哈大笑着说道：“免了！” “谢皇上。”魏明目光看向地上的砂浆板，虽然被朱棣用铁锤敲，不过也只是出现一些浅浅的坑洼，并没有裂开。 “好东西啊！”朱棣拍拍手，满脸感叹地说道。 魏明微微一笑，说道：“这东西可以用来修桥补路，修缮岸堤，加固城防，事半功倍！” 朱棣笑着点头，这些他也想到了。 “这东西的确用处极大，你要赶紧多做一些出来。” “是。”魏明连忙点头，随后意有所指地说道：“臣能够制作出这东西，全靠皇上的洪福。不知道，皇上可否为这东西赐名？” “赐名？”朱棣微微一愣，侧头看向魏明，脸上逐渐露出笑意。 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朕就给他赐个名字。” 说完，朱棣沉吟起来，片刻之后说道：“这东西像泥土一样，又像灰一样，那就叫泥灰吧。” “泥灰......”魏明惊呆了，朱棣起的这个名字，可是大出魏明所料啊。 原本魏明想到曾经朱棣给火枪、火炮起名的时候，都要加上永乐两个字，那现在自然也会给水泥加上。 没有想到，朱棣竟然就起了“泥灰”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 “怎么？”看着魏明满脸的诧异，朱棣反而笑着调侃道：“你不会认为，不管什么东西朕都要加上永乐二字吧？” “哼！这可是朕的年号，可没有那么便宜。神火枪和神火炮不同，那毕竟是国之神器。这泥灰......虽然用处很大，但是还不够格。” “皇上英明。” 九十六章演武威慑 正当魏明又要炼钢，又要烧制泥灰，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朱棣再次派人把魏明召到宫里。 魏明行礼之后，直起身来，看到朱棣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顿时便明白朱棣恐怕还没有下定削藩的决心。 想了一下，魏明神色淡淡地问道：“皇上可是还在为是否削藩，而举棋不定？” “唉......”朱棣发出一声长叹，低声说道：“若是直接削藩，朕担心恐怕会引起众藩王群起反对。” 藩王当然会反对，因为削藩损害的正是这些藩王的利益，他们不反对才奇怪了。 不过见朱棣如此犹豫，魏明也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反而淡淡地笑着问道：“那皇上想要怎么做？” “削藩......”朱棣迟疑了一下，重重点头说道：“是一定要削的。不过，朕以为可以将他们的封国置换到大明境内。” “这样一来，或许他们也更加容易接受。” 毕竟封国没有变化，这些藩王还是能够在他们封国里面当土皇帝，为所欲为。 “而他们既然离开了边关，那么自然就没有理由再保留护卫......” 朱棣最为忌惮的，就是边塞几王的护卫。这些边塞王的护卫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万兵马。甚至比挡住朱棣起兵奉天靖难的时候还要多。 在朱棣看来，只要能够把藩王护卫削去，哪怕是做出退让也是值得的。 魏明听了之后，微微摇头不赞同朱棣的想法。 轻轻一笑，说道：“皇上应当可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如果就连皇上都不能够快刀斩乱麻，彻底解决藩王的问题......那么将来，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了。” “皇上是想要把隐患，留给后世子孙？” 把隐患留给后世子孙，朱棣当然是不肯的。他虽然对一种藩王感到十分棘手，不过该他承担的责任，朱棣还是能够担当起来的。 “你就非要朕把这些兄弟侄儿圈禁至死？”朱棣看向魏明的目光带着冷厉。 魏明淡淡摇头，呵呵一笑道：“皇上现在顾念亲情，那么不知道他们的子孙将来会不会顾念亲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朱棣这一下是真的生气了，他紧紧盯着魏明，目光带着严厉。 “皇上莫非忘了，这大明江山，他们的子孙也是有着继承权的......只要......”魏明没有说完。 但是朱棣已经明白了魏明的意思，只要他朱棣的子孙没了，那么其他藩王的子孙当然也可以继承皇位。 “放肆！”朱棣一声爆喝。 魏明这话和诅咒他断子绝孙有什么区别？朱棣不怒才怪！ “唐太宗当年也没有想到，当大唐王朝到了后期，江山社稷会掌握在一圈宦官和文官手中。甚至就连唐太宗的子孙，都只能够任人摆布！” 朱棣一听，瞬间冷静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虽然魏明的话十分不好听，但是他说的这种情况，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甚至唐太宗的情况要比他还好，唐太宗杀光了兄长弟弟的子嗣，将来不管大唐江山怎么变换，始终都还是属于唐太宗的子孙手中。 可是......老爹给他生了这么多弟弟。除非他也学唐太宗狠下心把，所有人藩王子嗣全部杀光，否则魏明的话就未必不会成为现实。 想了一下，朱棣还是没有唐太宗的勇气，敢直接把其他血亲全部杀光。 他看着魏明，沉声问道：“难道朕把藩王召到经常，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吗？” “当然不是。”魏明微微摇头，随后说道：“但是将诸王放在眼皮子底下，总要好过把他们放出去吧？” 放在眼皮子底下，不管有藩王有多少子嗣，全部都要看皇帝的脸色活命。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不敢有其他的念想。 但是放出去就不一样了，山高皇帝远的，谁知道他们会秘密做出什么事情来。 朱棣听了沉吟片刻，微微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表明他赞同魏明的想法。 魏明见此，连忙说道：“皇上是否在担心，那几位实力强大的藩王会不服？” “唉......”朱棣发出一声长叹，微微点头，这都快要成为他的心病了，但是他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只要他向那几位边塞王说要削藩，就一定会招来他们的不满，甚至就此起兵造反都有可能。 “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魏明淡淡一笑，说道。 朱棣侧头看向魏明，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的意思是，那些藩王之所以敢有反心，不就是认为他们的兵马不比朝廷的差吗？”魏明意味深长地看着朱棣，继续说道：“可若是皇上让他们明白，就他们手里拿点兵马，和朝廷一比根本什么都不是。若是起兵和朝廷大军一碰，就如同以卵击石。” “那么，他们还会不满，还敢不满吗？” 朱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世上说到最后其实还是靠实力。若是他有碾压一众藩王的实力，那么别说是削藩了，就算是把他们全部贬为庶民，都不会有一个人敢反对。 可是......朱棣偏偏没有这样的实力啊。 见朱棣眉头深皱，满脸不解，魏明继续说道：“皇上，神机营那边经过信安伯的严加训练，已经初具战力了。而且，臣这边也给神机营提供了一千余永乐神火枪和三十门永乐神火炮，还有一些掌心雷。” “这点东西只能够一千来人使用吧，又有何用？”这些情况朱棣比魏明还清楚，但是他却不认为仅仅凭借这些东西，就能够把一众藩王给震慑住。 但是魏明有不同的想法，淡淡一笑说道：“皇上，一千军士当然不算是强大的实力，但是他们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军士啊。” “皇上完全可以用这一千军士，在众藩王面前演武一番。同时告诉他们，这样的军士皇上还有一万，甚至是十万！” 火器威力巨大，哪怕是一千军士展露出来的战力都是极为惊人的。若是这样的军士，还有十万......魏明敢保证，所有藩王都要被吓尿！ 朱棣听了，顿时明白了魏明的打算。 这一手敲山震虎，玩得真是出神入化啊......朱棣看着魏明，哈哈大笑起来，赞道：“好！好一个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这个办法，深的兵法精要啊！” “多谢皇上夸奖。”魏明笑着躬身拜下。 朱棣终于是下定决心，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大声喝道：“好！朕就邀请诸王观看神机营演武，也好让他们知道，朕既然给了他们体面，那么他们就要接着。若是他们不想体面，那么朕就让他们体面！” 魏明离开，朱棣开始筹备起神机营演武的事情。 ...... 隔了一天，张辅神色激动地来找魏明。 见到魏明的瞬间，他就开门见山地问道：“让神机营在一众藩王面前演武，这是你向皇上建议的？”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魏明一愣，随后好奇地看着张辅。 张辅仰头看着魏明，深吸口气叹道：“为兄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你知道吗？你给了为兄一个最好的机会，也是家父想要看到的机会......” 张辅虽然一直以他父亲张玉为榜样，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现在他以张玉为名，可见他对魏明感激之情有多么深入骨髓。 “你我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魏明哈哈一笑。他向朱棣建议的时候，的确是想到这对于张辅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没错！若是咱再说下去，倒是显得咱扭扭捏捏了。”张辅高兴地一拳锤在魏明的肩膀上，说道：“那为兄就不和你见外了。” “嘶！”魏明只感觉到一股剧痛从肩膀传来，让他嘴角都变形了。 张辅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道歉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一高兴咱就忘了，你是文官了......” “没事......”张辅都这样说了，魏明还能够说什么？ 所以，哪怕是魏明咬牙切齿地开口，还是在说着“没事”两个字。 张辅也看出魏明是在强撑，不过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一下魏明。 只得苦笑着说道：“你虽然是一个文官，但是对火器战法却非常精通。时间一长，咱都把你当成是有名的将军了。” 当将军有什么好的？餐风露宿吃不尽的苦头...... “既然你接到皇上的旨意了，那你准备好了吗？”魏明笑着问道。 张辅立刻右手握拳在自己胸口拍了两下，说道：“放心吧，有你给的战法，还有咱这么长时间的训练，神机营一定会让那些藩王大吃一惊！” 魏明微微点头，这样他就放心了。 九十七章四王相聚 朱棣在谋划着削藩，藩王里面也有人察觉到不对劲来。 尤其是辽王朱植、宁王朱权、肃王朱楧和沈王朱模，这四位手握重兵的边塞王。 一处普通民宅里面，这四位藩王聚在一起。 辽王朱植看了其他三人一眼，首先开口道：“诸位有没有察觉到，京城里面的风向有些不对？” “京城里面不是挺热闹的么，有什么不对？”肃王朱楧目光一闪，淡淡地说道。 今日是辽王朱植把大家着召集起来的，虽然肃王朱楧应邀来了，但是却不代表他就会听从朱植的话。 论年纪他朱楧才是四人当中最年长的，朱植这样做事首先就会不被他喜欢。 朱植也知道他将众人召集起来，这位兄长肯定是不会高兴的。不过既然朱楧肯来，那就说明他心里也是有所察觉的，并不是像他刚才说的那么轻松。 于是，朱植便笑着致歉道：“事关我等身家性命，小弟也顾不得了。失礼之处，还望十四哥海涵。” 两人虽然母妃不是同一人，但是通常也是以兄弟相称。 朱楧对朱植的话很满意，没有继续和他纠缠，直接问道：“你今日把咱们找来，究竟想要干什么？” 朱植淡淡一笑，看向宁王朱权和沈王朱模，问道：“两位弟弟认为四哥怎么样？” 朱模还没有说话，朱权却冷笑起来，说道：“狡诈如狐，心如毒蝎，不要脸至极！” 三人听了脸上都是一阵尴尬，没有想到朱权对朱棣的怨气这么大。 不过他们想想就能够理解了，当初要不是朱棣装作去探望朱权，朱权怎么可能会毫不设防地将朱棣放进城里？ 没有想到朱棣一进城就将朱权给控制住，活生生从他手里夺得了八万精锐和朵颜三卫。 八万精锐或许对朱权来说，还不算什么。反正只要他有钱，随时都能够再训练出八万精锐出来。 可是朵颜三卫就真正让朱权心痛到滴血了，这些蒙元组成的骑兵，就算是建文朝廷都没有，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 而且，朱棣当初明明在朱权面前指天立誓，等他奉天靖难成功之后，就与朱权共享天下。 为此，朱权甚至还在靖难当中，为朱棣出了不少计策。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朱棣一旦进京登基之后，就再也不提共享天下的话了。 朱权差点被气到吐血，朱棣奉天靖难他可谓是出力最大，结果却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 甚至谷王朱惠仅仅是开了一个门，都受到朱棣加封俸禄。 朱权不生气才怪！ 要不是朱棣一直把他裹胁在身边，他根本就不会听朱棣的来到京城。也只有这些蠢货才会一听到朱棣说要给他们加封，就舔着脸跑到京城来。 主权冷笑着看了其他三人几眼，显然他心里的蠢货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听到朱权的话，朱楧皱了皱眉头，说道：“他再怎么说也是四哥，你就不能客气点吗？” 朱楧最看重长幼尊卑，朱权的话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朱权瞪了朱楧一眼，刚要开口反驳。 朱植却笑着打圆场，说道：“十四哥勿怪，毕竟十七弟又出钱粮又出人马，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捞到，有些怨气也是应该的。” “不过，咱们四人当中，对四哥最了解的还是属十七弟。不如，就让十七弟来说说，四哥这个人究竟怎么样？” “哼！”有了朱植插话，朱楧也不好当场翻脸。 而且朱植说的没错，要论对朱棣的了解，他们当中还真就是朱权为最。他自己虽然也对朱棣有所了解，但那是在朱棣就藩之前的事情。 朱棣就藩之后，两人之间只有偶尔的书信往来，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哪里还谈得上了解不了解？ 朱权也把一肚子的火气压了下去，他看了三人一眼，摇着头叹气说道：“你们就不应该入京。”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里面的空气顿时凝固，似乎有无形的寒风萦绕在众人身边，让他们心里猛地一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楧皱着眉头问道。 朱权淡淡地看了朱楧一眼，笑着说道：“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轻易入京。待在封国，手握大军，这才是你们的依仗。就算是老四要加封藩王，哪怕是你们不来京城，也绝对不会少了你们的一份。甚至，你们还可以得到更多......” “可惜啊，你们竟然轻信了朱棣的话。为了一点封赏就急不可耐地跑来京城，身边就只带一点护卫，能够干什么？” 朱权的意思，在座的人都明白，可是他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的意思是，四哥会将咱们囚禁在京城？”朱楧呵呵笑着问道，他还是不行朱棣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顿了顿，朱楧继续说道：“你可不要忘记了，他当初是如何起兵的。不就是因为朱允炆苛待咱们这些藩王，才逼得老四不得不放手一搏吗？” “现在他敢囚禁咱们？那老四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如何有颜面面对朱允炆，面对天下人？” 朱权看了朱楧一眼，呵呵冷笑着说道：“你还真是对朱棣的无耻一无所知啊......” 见两人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朱植连忙插话说道：“两位，咱们先不要彼此有成见好吗？” “没错，既然十七哥最了解咱们这位皇上，那就让十七哥来说吧。”朱模也说了一句。 见此，朱楧只好哼哼两声，不再和朱权针锋相对。 朱权也朝朱楧苦笑了一下，说道：“十四哥以为小弟是在夸夸其谈吗？实话说，当初起兵的四哥，就不再是咱们熟悉的四哥了。更何况，现在他还登基称帝！” 朱权深深感叹了一番，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人是会变的这句话，究竟有多么血淋淋。 “本王的封地和四哥本来就是挨着，和四哥的关系，你们当中没有谁比本王和四哥更亲近了吧？本王和四哥的书信往来，要比你们都要多吧？” “可是，结果又如何呢？本王就是因为对四哥太过信任，才会毫不顾忌地打开城门让他入城。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朱棣出其不意将朱权扣下，整个宁王府的兵马全部被朱棣一网打尽。 “到现在，你们竟然还对当今皇上抱有期望......”朱权摇了摇头，重重地叹息几声，一言不发。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就连朱楧都开始意识到。这次朱棣召他们进京，恐怕还真是另有目的。 “你们说，皇上会如何处置咱们？”朱楧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咱就想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封地。” 只要能够回到封地，朱楧打算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封地一步。 京城的套路太深了，让他有些胆寒。 “应该能吧？”朱模听得也有些心里发虚，不确定地说道。没有办法，朱权的话实在是太吓人了。 关键是朱权的话句句都有依据，论关系情谊的确是他和当今皇上最为亲近。可即便是这样，朱权也落到如今的境地。 就连谷王朱橞都被加封了，朱权却还是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 这要说不是朱棣故意的，谁也不能相信啊。 “我看咱们想要回到封地，恐怕是有些难了。”朱植发出一声叹息。 要不是有这个担心，朱植今日也不会把三人找来商议。 “这几天，咱也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 “你发现了什么？”朱楧一听，连忙问道。 朱植却摇摇头，说道：“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过咱就是觉得京城的气氛不对劲。” “哪里不对？”朱模抬头看向朱植问道。 他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和他刚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与当初他离开京城去封地的时候，甚至要更加繁华不少。 说实话，朱模都有些喜欢待在京城的感觉了。他觉得，他的封地和京城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片苦寒之地。 朱植目光看向朱模，笑了笑说道：“秦王进京也有些时日了吧？可是你们见过皇上说什么时候接见咱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