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加德病人[综英美]》 1 1 热气，充斥着魔力的空气，咕嘟咕嘟的水声。 风吹树叶的声音。 洛基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大半身子都被浸泡在一口巨锅当中，锅底烧着滚滚柴火，让周围水气氤氲。锅中除了自己以外，绛色的液体当中还沉沉浮浮地煮着许多植物的块茎，看上去就像是一锅人肉汤的配菜。 ……什么人胆敢如此不敬！他腾地一下从锅里站起来，惊觉自己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连头都轻了不少——标志性的金色大角盔也已经被卸了下来，赤着身体暴露在空气当中，甚至还有点冷。 随后，不远处的木屋里有人走了出来，穿着中庭传统长袖衫，两臂袖管高高卷起。洛基先是想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一点颜色瞧瞧，看清楚了对方身后站着什么之后，他嗖地一下又缩回了热水当中。 “……” 一头和木屋差不多高的双足飞龙收着翅膀，和它的主人一起投来目光。 “那是能够治愈伤害的龙血。” 男人指了指那口大锅：“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的伤已经重得难以缝合了。” 洛基恍然检查自己的手臂和腰侧，皮外伤确实已经痊愈了一大半，只是诅咒还藏在皮下无法剥离，留下几道焦黑的刻痕。高纯度的龙血是极其珍贵的施法材料，用在人身上可以大幅度免除物理伤害带来的影响，一想到这里，他立即将自己露出水面的手臂也都塞进了锅里。 “这是哪儿？” 洛基环顾四周，空气当中的魔力（mana）浓度高得惊人，让他仿佛置身于阿斯加德：“亚尔夫海姆（alfheim）？” 男人顿了一下，看样子像是在脑海当中搜索合适的描述方法：“米德加德（midgard）。” 那怎么可能！洛基立即反驳：“米德加德人根本不会这么称呼他们的星球，他们都说自己是地球人！” “……我只是以为，按照你的沟通习惯来解释会比较好说明。” 男人自我介绍说，这里是地球北美地区一片环境异常的无人区，他负责这片区域的日常维护和管理，顺便照顾一些生活在本地的幻想种——说完指了指身后的双足飞龙，后者抖抖翅膀，发出愉快的鸣叫声。 “你的衣服，还有行李。” 男人从龙的脖子上解下一个布口袋，将他的甲胄和金色大角盔掏了出来，向洛基伸手：“赛尔温，管理人之外的职业是个医生。” “洛普特（loptr）。” 洛基说了个曾经在中庭使用过的假名，握住对方的手晃了晃，露出诚恳又感激的笑容：“我在宇宙里遇到了星盗，交战之后飞船发生事故，所以走了紧急传送通道……没想到掉到了中庭，哈。” “你知道的，传送偶尔就会发生这种小意外。” 赛尔温点头，看上去对这个解释深信不疑：“相位变换确实容易出错，我这里偶尔也会遇到一些走错了通道的客人。” 穿回衣服之后，洛基总算恢复了些诡计之神的从容。这儿看上去是个安全地方，好骗的中庭人管理着一大片无人区，而且还是个看上去热心肠的医生，适合重伤之后的修养。 “解除诅咒是件麻烦事，您最好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 医生指了指洛基的手臂：“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形式的诅咒，亏得您身体健康，如果是个普通地球人的话，在我见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枯焦的尸体了。” 没错，诅咒。 知道了一些糟糕的真相，在中庭闹了一通，和索尔大吵一架，偷走了奥丁的藏品，坠下彩虹桥离开阿斯嘉德，在宇宙里漂泊了一段时间，然后…… 兜兜转转，这里竟然还是中庭。 洛基跟着赛尔温走进小屋，靠墙的柜子上放了一排瓶瓶罐罐，他逐一看过去，里面全是些地球上不应该存在的好货：精灵根，龙的牙齿，魔术髓液，妖精翅膀的麟粉，以及一些大型魔兽的油脂。 中庭人是疏远魔力的种族，这些东西原本应当属于地球的上一个时代，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这里。 房间后面是一小片菜园，种着尺寸惊人的南瓜和蜂斗菜。赛尔温从水井当中取出冰好的西瓜，伸手在上面一弹，掰开成两半之后，将其中一半交给洛基。 “食物和生活用品基本上都在储物室里，您可以自己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如果还缺物资，能用钱在地球上买到的东西都可以提前打招呼，每隔一个月会有联络人给我送过来。” 塞尔温一边解释一边向远处看，表情有些惊讶：“啊，这么快就来了……这个月送来得有些早。” 洛基也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随后黑点逐渐扩大，变成一辆八轮带集装箱的重型货车。 车厢上绘制着神盾局的logo。 货车一路直线向这个方向驶来，在小屋前停下，驾驶舱开门之后，一位身穿宇航服的驾驶员艰难地走了出来，地球的重力让他的动作显得格外笨重。对方手中拿着单据和笔，送到塞尔温的面前：“您好，我是神盾局的科威斯，来送本月物资，麻烦签收一下。” 车厢里发出了砰砰两声闷响。 “这次怎么这么早？” 塞尔温问道。 “碰巧有需要您治疗的患者，就一趟送过来了，毕竟来这种地方需要全身隔绝外界空气……” 科威斯探员嘟嘟囔囔：“对了，您这儿有什么意外发生吗？边境监测站显示，这附近的空间曲率有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应该……” 塞尔温缓缓回头，原本洛基所在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头上顶着金色大角盔的短吻鳄鱼。 他把头转过来，语气很笃定：“没有。” “是有人在周围触发了空间跳跃吧。” 塞尔温轻描淡写地说：“您知道的，这在这儿很常见，许多龙都有类似的机能。” “那就好，本月例行询问结束。” 不要关注这里出现的任何奇异生物，探员在心中默念着出勤守则，伸手拉开了货车的后舱门，一只嘴里伸出触手的橘猫从车厢当中翻滚了出来。 “患者就是这位，它吞了太多岩浆，好像有些胃肠道不适……” 话音刚落，橘猫就摆出了猫科动物吐毛球的动作，肩膀耸动着呕吐起来。霎时间，大量的岩浆从口中喷涌而出，肆无忌惮地焚烧着地面，很快就在小屋附近形成了一个散发高温的岩浆池。 塞尔温：“……” 他面不改色地：“我知道了，治疗费用照旧？” “当然，还报销维修费用，它已经摧毁了一处重要的研究设施，好不容易才逮住送到您这儿来。” 探员的脑门直冒汗，距离岩浆池挪开了几步：“治疗需要多久？” “用不了太久，我手头正好有治胃溃疡的药。” 塞尔温的视线瞥向那口里面还装着龙血洗澡水的大锅，单手将锅提起来，送到了这只猫的面前：“喝吧，喝完以后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大量触手从猫嘴里喷出来，将那口锅彻底包裹又吸进体内，过了一会儿之后，蠕动着吐出一口空锅。 掺了龙血的药物立竿见影，橘猫原地抖动了几下，打出了一个长长的、有着浓烈硫磺味道的嗝，随后就恢复了原本的平静，甚至开始抬起后腿骚耳朵，和地球上任何一只猫看上去没什么两样。 这就治好了？科威斯探员眨眨眼睛，震撼不已。 接下来他开始穿着宇航服艰难卸货，塞尔温也过去帮忙，从车厢里扛出来了大量的生牛肉，整只猪火腿，冰冻鸡鸭，蔬菜，新发售的掌上游戏机，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草药。 等到这辆车原路返回，塞尔温站在物资堆砌成的小山和岩浆造成的一片狼藉中间，回头看向那条鳄鱼，语气奇怪：“洛普特先生，您和神盾局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 鳄鱼在一阵绿光之后变回了人形，洛基有些不自在地回答：“当然没有，只不过我之前在被星盗追杀，有些反应过度。” 那些中庭人是索尔的朋友，和范达尔他们一样。 他现在不想见任何索尔的朋友。 神核的力量无法使用，但周围空气中的大量魔力仍旧可以支持他运用一些小法术。绿眼睛的青年打了个响指，下一秒，遍布的岩浆池熄灭了下来，变成了黑色的火山岩。随后周围的植被朝着岩石碎屑的方向不断蔓延扩张，没过几秒钟，被刚刚那只猫所摧残过的地方就重新变回了平整的草地。 迎着塞尔温的目光，洛基挑起眉毛笑了一下：“重新自我介绍，洛普特，是个流浪法师。” 2 2 流浪法师对于自己“为什么染上诅咒”讳莫如深，也很少提及自己的事，大多数时候都只坐在一块石头上出神，显得有些精神不振。 “你最好别老是坐在那里。” 赛尔温提醒道：“那个地方……” “怎么？难道这里每块石头都有所有权吗？” 话音刚落，他就被突如其来的强风扇了个跟头。 “我是想说，那个地方是龙孵蛋的场所，岩石只是个伪装。” 赛尔温说：“不过现在好像已经不用我提醒了。” 洛基：“……”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头蓝白相间、半人高的龙盘踞在了自己原本的位置，而那块石头下方埋藏着几颗白外壳蓝底纹的龙蛋。 “阿维亚侏儒龙（aveapygmy），脾气有些暴躁［1］，占据它们常用的石头是一种冒犯行为。” 赛尔温说：“不过本质上是食草动物，喜欢吃水果和浆果，如果你想和它搞好关系，可以尝试喂它吃点西瓜。” 他才不干这种蠢事！洛基怒气冲冲地坐在了赛尔温庭院的躺椅上——人类总不至于和他抢位置。于是对方只能把自己的西瓜又掰开一半，喂给看上去还有些余怒未消的小龙，一点点和它讲道理：那一位是最近新来的客人，不可以对客人那么不礼貌。 龙叫了两声，气势汹汹。 “因为他受伤了，生病的人就是会有坏脾气。” 洛基从单方面的人话里猜出了恶龙先告状的场面，但他又看了一眼试图和龙讲道理的赛尔温，没有反驳。 “你之前治好了神盾局送来的外星猫，你是他们的人？” “偶尔帮忙而已，我这边收治广义人类以外的大部分生物，专业强项是幻想种。” 赛尔温看了他一眼：“还没问过，您属于哪个宇宙民族？不同物种的用药方法之间会有些区别，信息详细一点的话，能方便我寻找解诅咒的方案。” 洛基沉默了。 阿斯加德的银舌头向来能言善辩，此时他却含糊道：“就用通用的治疗方法吧，如果一定要找个参考的话，可以参照华纳海姆人。” “好，不过我对外星人了解不多，刚刚的问题只是想知道您对魔力的耐受程度。” 塞尔温说：“毕竟有些药物内部的魔力（mana）对魔力不适应的物种来说等同于毒药。” 人吃巧克力很香，狗吃巧克力会死。高浓度的魔力方便他施法，也会灼伤普通人类的神经。 “不过热可可大家应该都能喝。” 塞尔温递过来一个杯子，里面还飘着两块棉花糖：“尝尝？中庭特色。” 温暖甜蜜的液体灌进胃里。 而另一边，托尼·斯塔克也将杯中的热可可一饮而尽。 “不可能！” 他对着屏幕痛斥道：“绝对不可能！我做出来的空间曲率监测器绝对不会有质量问题！你们这是对我名誉的侮辱！” 屏幕另一边是弗瑞有些纠结的脸：“呃……你先别激动，我只是想排查一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随着地球逐渐被纳入宇宙的视线，防止外星偷渡客的任务刻不容缓。原本这方面的工作纯靠魔法侧的努力，包括维山帝至圣所在内的多家机构都能够对法术造成的空间跳跃进行监控，但这些组织无一例外都不打算对神盾局公开数据。 神盾局里目前没有坐班的法师顾问，魔术协会显然也看不上他们这群“多管闲事的美国佬”，于是尼克·弗瑞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寻找科学层面上的方法——托尼·斯塔克的空间曲率监测装置就是其中之一。 当事人表示，不论是法师的传送还是纯粹科学层面的空间跃迁都会在空间曲率尺度上留下痕迹，而反向追踪这种痕迹，就能够探测到有没有人在地球及近地轨道范围内施展空间法术。 理论上似乎完美无缺，但在实际运行当中，这些探测器却总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 ——虚数空间在魔术师群体当中运用得太频繁了。 从水果饮料的保鲜到宇宙偷渡客潜入地球都会产生空间变动，就像是地球当中无数频段的电磁波一样。而如果不能够精准识别是哪种法术，就会导致警报过于敏感，到处乱响。 “那附近肯定发生了一次规模够大的空间跳跃！” 托尼信誓旦旦：“斯塔克工业的产品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强度监测都做不到！” 售后服务的接线员态度极度暴躁，弗瑞只能再度解释：“托尼，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当地管理人反馈的结果是此地没有异常。”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的监管有没有问题？” 托尼反问。 “呃……” 那当然是因为他这边比较好联络。 但如果说实话的话，弗瑞确信自己肯定会被拉黑，于是他委婉道：“另一边我也询问过了，而且还以神盾局的名义派发了当前版本对外星非法偷渡客的遣返条例。” 根据条例内容，外星人首次来到地球的时候需要提前用地球人能理解的方式提交申请，具体流程和出国签证差不多，而像是索尔这样——信誉良好且对地球友善的外星人，还能更进一步申请滞留地球的绿卡。 “哈，地球绿卡。” 托尼嘲笑道：“瞧瞧你在说什么鬼话。” 弗瑞顿了一下，也觉得这个说法有些蠢，但政丿府方面又总出听上去就没脑子的馊主意，眼下这个结局已经是他们合理争取的结果。 总之就是，现在的地球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外星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球了。 * 塞尔温的小屋里，一个老式传真机突然启动，开始一页一页向外吐出打印纸。 洛基正坐在桌前喝蜂蜜茶，质地粗糙的木头杯子被他拿出了高脚杯的架势。塞尔温将那些传真收起来，读出了开头：“神盾局最新签发的文件，关于外星人偷渡客的最新管理条例……？” 洛基也接过去看，条例当中指出，所有地球外智慧生物（以人类智力为参考）来到地球都需要进行登记，滞留地球期间遵守地球当地法律，如果有恶劣破坏行为，就将遣返回原籍。 看完之后，洛基的感想是，中庭人真的是飘了。 “你这里到处都是外星生物吧？” 他说道：“除了你，好像就没什么别的中庭人。” 巴掌大的精灵拎着蜂蜜罐子飞过窗户，冲着他们两人挥了挥手。 “它们是地球的原住民。” 塞尔温说：“龙也是——只不过它们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地球的妖精域里。” 星球多维度的概念洛基当然也知道，他“啧”了一声，试图洗脱自己偷渡客的身份：“我来到地球是个意外！因为星盗的缘故，我失去了自己的飞船和财物……” 传真机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向外吐纸，上面提供了一份不建议入境的外星人名单，排第一的那个就叫洛基·奥丁森。 洛基：“……” 你们禁止洛基入境和我洛普特有什么关系。 “你待在这里暂时不用补手续，不过如果想去都市里逛逛，记得更新申请。” 塞尔温看着名单当中的描述，啧啧称奇：“时代真是越变越怪。” 那确实，洛基十分赞同地点点头，他曾经偷偷来过中庭许多次，每一次都是即来即走，从未听说过要留什么记录。 根据塞尔温的说法，这片土地连接着沃克麦尔，那里是充斥着魔力、有龙聚居的场所，妖精域中最著名的龙栖息地，而他是生活在这片交界地带的医生。 “交界地带？” 洛基有点懂了：“人类社会和妖精域？” “一点天然的相位偏移，你可以理解为，这儿是连接沃克麦尔和北美洲之间的通道。” 塞尔温解释道，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眼前的病人表情越发兴奋：“……你在做什么？” “只是随便看看，先生，没什么。” 洛基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振奋起来。 龙的全身上下都是珍贵材料：龙骨剑是瓦尔基里的传统武器，龙皮能够制作抗诅咒效果绝佳的手套，血液可以治疗伤口，龙牙是良好的施法素材。天空当中，巨大的水晶翼迅速掠过投下阴影，倘若能够合理的获取这些龙身体上的一部分…… 洛基仰望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这简直是一片活生生的金库，奥丁的收藏室当中都找不出这么多的龙制品。 得想个办法让他零元购，诡计之神堆砌起笑容：“您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算是，毕竟大部分人类都没办法在这种魔力浓度的环境下生存。” 塞尔温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台电脑：“每隔一个月收一次补给物资，代价是承接一些网络问诊——一些外面的医生解决不了的问题会被推送到我这里来。” 他说完，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有很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洛基凑过去看，屏幕当中是一个简易的网络问诊平台，塞尔温是唯一登录的医生账户，网页以一对一问答的形式记录了很多他的咨询内容。 比如…… 能治变种人吗？ 需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我发出激光的眼睛最近有点干涩疲劳，普通的滴眼液会被瞬间摧毁所以没法用。 「已邮寄一个足够坚固的瓶子」用完记得还。 瓶子没有被破坏，可是滴眼液却被蒸发掉了，没什么疗效。 建议使用耐高温材料用作眼部润滑。 那我不就瞎了吗？ 狼人在满月忍不住变身怎么办？很困扰。 亲，这边建议您搬到看不到月亮的地方生活。 哪有这种地方啊！有不用搬家的办法吗？ 「邮寄了一些药剂」您可以先喝一个疗程看看。 （一个月后追评） 这种怪药让我的人类状态和狼人状态融合了！我现在浑身狼毛根本没办法上班！ >>>可以试试看普通医院的脱毛业务，我这里也有强效褪毛的药膏。 差评！用了你的退毛膏以后我连头发都没了！ 看了几条之后，洛基：“…………” 这人大概也许，是个庸医。 3 3 塞尔温完全没有一个当庸医的自觉，实际上他的自我感觉格外良好，作为一个全科医生他治龙一把好手，从外星猫的胃溃疡到天使翅膀掉毛都有丰富的诊治经验。 洛基：“……” 他沉思了一下，惊觉：“那不就是兽医吗！” “具体来说，专长是人类以外对魔法抗性高的种族，不然的话很多药没法用。” 塞尔温看了他一眼：“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也算。” 洛基的第一反应是，夸这么大海口，也不知道奥丁的瞎眼这里能不能治。 不过他暂时还没有公然编排众神之父的胆量，只能在自己心里偷偷犯嘀咕。九界第一的法师虽然不专精治愈术，但也清楚自己作为一柱神的本源也就是神核受到了损伤，每一次施法都很受限—很难想象一个中庭医生能有办法治疗他这种疑难杂症。 这段时间里塞尔温也没有明显打算治病的态度，致力于用地里的南瓜和神盾局送来的大块肉喂龙，主打一个投喂大小动物的休闲乐趣。除此之外的爱好是打游戏，在洛基疑惑的视线扫过来之后，塞尔温很大方地分了一个手柄给他。 “我这里收藏的很全，试试？” 屏幕里的主角是个金发蓝眼睛的精灵族男人，背后斜背一把长弓，正在用一种特殊的法术装置将散落一地的零件拼成一辆车。 这种长相让他回想起小时候去亚尔夫海姆的森林里打猎的场景，那时候他和索尔一样，也是一人背着一把猎弓。当年的索尔还没有成长到现在这种脑子转化成了肌肉的模样，那个时候他们虽然也经常互相嫌弃，但总体来说还是一起行动的时候更多。 而现在，他不太想看见金发蓝眼的主人公。 “你没有别的事要做了吗，就这样消磨时间？” “在海拉鲁大陆的冒险值得这些时间。” 医生看着屏幕回答：“而且我很少有机会出门。” 洛基：“……” 这听上去就让人有些同情了。 他从小就去过宇宙当中的很多地方，索尔的冒险经历和他的名声一样远，而英雄的故事里总需要负责出主意的配角，他承担的就是那种角色。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洛基暗示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你身上有不正常的魔力流失，留在空气魔力充裕的地方会比较舒服。” 塞尔温解释道：“就像肺部受损的人类需要高压氧仓，你得先恢复一阵子，才能正常用药。” 他眨眨眼睛：第一次来地球吧？这里景色不错，很适合患者休养。 不是第一次，洛基想。 而且他对这颗星球也没什么好印象。 洛基当然知道中庭是什么样子，实际上，如果将交流范围局限在阿斯加德人之间的话，他完全可以自信表态没有人比他更懂中庭。 索尔和沃斯塔格他们对于地球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旧时代误解，相比而言，他可以轻松搞到一大笔钱，也懂得搭乘飞机的正常手续——诡计之神向来精于此道，到哪里都能够迅速融入环境。 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居住实在太闲，好脾气的医生态度积极地表示，他可以帮忙跑跑绿卡的流程，让对方能够合法滞留在地球上。 虽然本人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外星人绿卡，但洛基欣然同意。 于是当天下午下班之前，神盾局收到了一条ip地址来自沃克麦尔的申请。 “通讯地址……亚尔夫海姆。” 弗瑞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觉得念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人痛苦：“滞留地球的理由是紧急避险和病休疗养，获得了医生的人道主义援助。” 上帝作证，他发那些消息的时候根本没指望得到回复，没想到竟然真有死心眼法师来提交申请。 手机临时拍摄的照片当中，绿色眼睛的男人靠墙站立，两侧生着非常有精灵特色的狭长耳朵，长相和游戏当中海拉鲁大陆的冒险家有微妙的相似。 “亚尔夫海姆人大都是金发。” 塞尔温一边在电脑里填资料一边提醒他：“我知道流浪法师需要通讯地址这件事很离谱，但你最好编一个像一点的。” “光明精灵也有混血，而且亚尔夫海姆还有很多外族人聚居，只是个地址而已，又不限定种族。” 一阵绿光之后，狭长的耳朵恢复原状：“而且我本来的样子和中庭人看上去没多大区别。” 塞尔温沉默了一下。 “怎么？” 洛基露出警觉的表情。 “密度差得还挺大的。” 他指了指明显有一处凹陷的懒人沙发。 洛基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些心情复杂：阿萨神的身体密度比人类高很多，相比而言，他小时候一直是又瘦又轻的那一个，甚至能被索尔扔来扔去——那时候他从来没思考过这种不同的缘由。 又或者，他思考过，却又因为母亲的安慰而强行忽略了。 * 神盾局安排来对接手续的探员是科尔森。 洛基顶着一对林克同款精灵耳朵和对方见面的时候，科尔森本能觉得自己脑门一凉。 “那么……洛普特先生。” 科尔森带了一个临时赶制出来的护照，努力挤出营业性的笑容：“希望您的地球生活过得愉快。” 外星人的临时住址需要登记，出行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也会留下记录，不过塞尔温大手一挥，表示他的住址可以就留在这里，交通工具也不用担心，他这里到处都是。 科尔森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你有驾照吗？” “骑龙需要驾照吗？” 对方露出了清澈而迷茫的笑容。 科尔森：“…………” 弗瑞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的时候可没说需要面对的麻烦是双份。 外星人就算了，地球人为什么也这么不靠谱。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班还是要坚持上下去，科尔森笑眯眯地表示，如果愿意为神盾局解决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他们这边提供全天候打车业务，公事私事都能报销，环球旅行畅通无忧。 洛基盯着对方的脑门看，他上一次来中庭的时候给眼前这个蝼蚁脑袋上开了瓢，没想到他居然活到了现在。 实际上，科尔森不仅奇迹般存活，承担的工作还很繁重。他在厚实的宇航服里接通了电话，虽然略微侧身走远了几步，但塞尔温和洛基还是听到了通信器另一端传来的尖叫。 “长官！” 对面的情绪很激动：“我们要控制不住了——” 科尔森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微笑着挂断，随后转身看向塞尔温：“能不能麻烦你尽快把我从这里送出去？走正常通道开车离开这片区域需要开四十公里。” “当然可以。” 塞尔温说：“落点选哪里？” “就曼哈顿吧。” 科尔森说：“如果有得选的话。” 洛基本来以为他有机会顺道骑龙一起飞出去，但塞尔温直接带着他们两人走上一片草坪，草坪中央有个很醒目的蘑菇圈。 “你用大青褶伞（chlorophyllum）施法？” 科尔森皱眉。 赛尔温：？ 什么没听过的咒语。 “这是本地的妖精留下来的，咱们只是借用通道。” 他解释道。考虑到车轮子直接碾过来会压碎这些蘑菇，塞尔温干脆将那辆神盾局出公差用的加长轿车徒手举了起来，单臂握住前保险杠的金属辐条，自己站在蘑菇圈的最中央。 科尔森倒吸一口冷气：这车上装了完备的火控系统和热诱导弹，比普通汽车要重好几倍。 “你们看我干什么？” 他问：“快进来啊。” 洛基看着那条手臂，大为震撼：“……你真的是中庭人？” “混进去了一点点龙的要素，但大体上还是人类。” 塞尔温说：“我之前没有介绍过吗？” ——当然没有！ 诡计之神颇为拘束地站在了蘑菇圈里，旁边是神色同样紧张的科尔森。宇航服让他的所有行动都显得笨重，此时正一下一下搓自己手背上的隔热涂层。 随后医生打了个响指，下一秒，蘑菇圈开始焕发出光芒，他们脚下的草地逐渐变得柔软，最后啪地一声，像是支撑不住货物重量的塑料袋一样将他们三人漏了下去。 眼前的景色一晃，所有人出现在纽约的高空。 不远处就是曼哈顿帝国大厦的尖顶，洛基还没来得及感受空气中的魔力变化，就因为陡然的失重而迅速下坠。 科尔森脸色发青地用扬声器大喊，为什么落点不在地面！ “因为这是妖精通道，而它们都会飞！” 塞尔温用同样大的声音回答道，另一只手还捏着那辆神盾局的轿车。 科尔森满脑子后悔，他就该老老实实开那四十公里！他们擦过大厦的落地窗，里面震惊的社畜们面面相觑——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看到人和车从天而降的大场面。 强风呼啸，地面在迅速接近，塞尔温一只手握住轿车的前杠，整个身子在空中转体，另一只手对准地面，施展了最简单的魔力放出。 这几乎称不上是什么法术技巧。 但魔力仍旧起到了反推力发动机的作用，盾形的冲击波让他们三个连带那辆车都强制减速，落地的一瞬间，柏油路面上已经被卸掉的冲击力震出了一片蛛网模样的裂纹。 下一秒，咣当一声，轿车也重重摔在了地上，溅起一地扬尘。 红灯转绿，一辆辆车绕开他们摁喇叭，隐约有要形成交通堵塞的架势。更多的路人聚集过来掏出手机开始拍照，塞尔温站在视线形成的台风眼中央，认真地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过去。” 科尔森：“……多谢，不过不用了。” 他宇航服脑门位置的防护罩碎了一块，显得尤为狼狈。 4 4 他们的落点距离事发地点不远，虽然车已经用不成了，但没走多远，大家就听到了浩克的咆哮声。 洛基倒退了两步，想要趁人不注意抓紧机会开溜，但被塞尔温牢牢抓住了手腕。 他用力挣动手臂，然而兽医显得无动于衷。 “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大事。” 对方甚至还有空安慰他：“地球很安全的，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洛基：“……” 这人对安全的定义一定有问题！ “你刚刚的行为就已经造成足够的压力了！” 科尔森崩溃道：“地球人一般不会随便体验高空坠落！” 被点名批评的医生显得很无辜，龙不许上路，他只能走妖精通道。远处金红色的战衣悬浮在空中，洛基看了一眼，确定中庭仍旧是他不太待见的模样。 “是浩克——不过我估计你已经听到了。” 科尔森把他的面罩摘下来露出脑袋：“他好像出了什么异常状况，没办法冷静下来。” 单论火力覆盖，复仇者们倒不至于全无办法，但浩克的精神状态明显异常，他们又不能彻底放开手脚来痛打友军，因此只能且战且退，将战线一路拖到了这里。 “早说了我们应该招募一个法师！” 克林特在手里抽了一支箭：“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法师又不是垃圾桶，需要干一切你干不了的杂活。” 通信器中的娜塔莎说道，她在更远的地方和神盾局的探员们拉了一张拦阻网，等着托尼把浩克诱导到网上。 剩下的神盾局外勤探员们在驱散周围的路人，绿色的大块头一路横冲直撞，拐了两道弯之后一头冲进了拦阻网里。 能够拦下降落状态舰载机的军用拦阻网几乎迅速就被挣脱了两个抽芯铆钉。 路人迅速被清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塞尔温站在道路的一端，沉默注视着另一端的闹剧。 “这种情况确实比较罕见。” 他表情有些为难地对洛基说：“地球在大多数时候不会显得这么混乱……” “你别解释了！” 洛基奋力试图把手臂从对方手里拔出来，该死，这个中庭人怎么这么大力气。 似乎是总算意识到对方的不适，塞尔温松开了手，注视着正在挣脱拦阻网的浩克。克林特对着对方射了一箭麻醉针，但这并没有对浩克造成任何影响，箭尖在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就向单侧滑开来，仿佛射中的是一块表面光滑的石头。 魔力的波动一闪而过。 “是「硬化」。” 洛基突然说：“有人对它施了法。” “那是什么意思？” 科尔森立即问。 洛基给了对方一个“我很难跟你解释”的表情，但这点信息已经足够塞尔温推断出来发生了什么。大部分地球人都不是能适应魔力的种族，如果强行在没有回路的人身上生造出魔力的通道，就注定会带来大量的痛苦。 形同烙铁插进脊髓，匕首穿刺心脏。 金色眼睛的医生注视着浩克的动作：“魔力带来更强的力量，而痛苦会夺走理智，这种魔术依托他的痛苦为食粮。” 这是简单卑劣的手段，但胜在足够有效。科尔森若有所思地开始打电话，而另一边，浩克已经挣脱了拦阻网的桎梏，再一次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要再给他一箭麻醉试试吗？” 克林特问：“最后一支了，剩下的都是高爆弹头！” 他搭起弓，瞄准浩克的方向，却不敢立刻射箭。浩克的皮肤表面覆盖着奇怪的法术，贸然射箭不知道是否会给他增加更大的负担。 另一边，塞尔温摆出了迎击的姿势，几乎一秒不到的时间，浩克的拳头就直冲着他而来。医生两只手硬接住这一拳，整个人被震得向地里陷了半尺，路面塌陷开来，他自身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变形。 手臂和两腿上，都浮现出了湛青色的魔力刻痕。 中庭法师。洛基微微眯起眼睛，浩克掀起的强风吹开了对方额前的碎发，塞尔温一副很有格斗经验的模样，几次原地抵挡住浩克的攻击，那些能够轻易将路面轰击出凹坑的力道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太大影响。 但这样僵持下去是没有用的，塞尔温注视着对方已经开始抽搐的手臂肌肉：压榨身体所催动出来的魔力会使他不知疲倦地发狂，直到这具身体耗尽力量的那一刻。 “那是谁？” 托尼·斯塔克从半空追了过来，人脸识别对着赛尔温扫了一下，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出结果。 现代社会当中，大部分人都会将自己的个人数据录入网络，如果连他都查不到，要么对方做过特殊的面部伪装，要么这人是个不接入公共服务的原始人。 “神盾局的特殊联络之一，应该是个法师。” 娜塔莎在通讯当中说道：“或者医生——资料里对这个人的定义也很模糊。” “法师。” 托尼·斯塔克注视着正对浩克梆梆两拳的物理法师，发出了惊讶的感叹。几年之前他对于法师的刻板印象还是那种披着袍子头戴尖顶帽挥舞小木棍施法的形象，但显然新时代法师的多样性已经超出了大家的预期。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赛尔温身上的时候，洛基伸手探向腰间，摸出了一把巴掌长的匕首。 阿斯加德出品的法术匕首，附加了强化切断的特性以及爱神弗丽嘉的加护，对付浩克身上的这种劣等法术自然也不在话下。众目睽睽之下，狭长耳朵的精灵男人侧着身子切进了赛尔温和浩克之间的角力，高高抬起手臂，将那把匕首插进了浩克的手臂当中。 “浩克，认得，你——” 原本坚硬到能够弹开箭矢的皮肤此时像是豆腐一样被切开，科尔森甚至没来得及警告对方，这一切就已经发生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别紧张。” 赛尔温松开了手：“他刚刚破除了缠绕在这个人身上的魔术。” 围观的复仇者们稍微放心了一些，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浩克的体型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短裤破破烂烂的班纳，一头栽倒在地上。 洛基弯下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上下抛接之后重新收回腰间。这一回大家的目光又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托尼掀开自己的战衣面甲，自半空向下打量着对方：“你刚刚那个动作，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但是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一一这人的长相一看就明显不是地球人。 “仔细想想，说不定是在海拉鲁大陆。” 洛基启发他。 “林克根本不长这样！” 此时才赶过来的克林特正好接上这句。 * 清醒过来的布鲁斯·版纳从口袋当中摸出了一片碎玻璃茬。 那条裤子早就已经被浩克撑得破破烂烂，他在打算换裤子把这条扔掉的时候突然发现手感有些不对劲，几分钟之后，所有能赶到的复仇者们围着这一小片玻璃碎渣研究起来。 “扫描结果就是普通的玻璃，来自一支细口径的标准安瓿瓶。” 娜塔莎耸耸肩：“不过我们都知道，在面临施法者的时候，这种扫描能够起到的作用不是太大。” 单纯的科学侧势力就是有这点不方便，像是魔术协会和至圣所这种传承了千年以上的神秘结社根本懒得搭理他们，神盾局这种建立时间甚至不超过一百年的地方在大家的眼里属于那种“什么时候毁灭都说不定”的小角色，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个自诩维护世界和平的组织建立，每个都建立外交关系纯属浪费。 从人类文明的时间尺度考虑，神秘传承比国家的兴衰所跨越的时间还要更长，但该做的工作不会因为这些客观理由就消失。 另一边，赛尔温也很熟练地解释了自己当下的情况和洛基的境遇。 被外星人抢劫，飞船被摧毁，临时迫降传送到地球，一经发现就已经受了意识不明的重伤。他是守卫沃克迈尔多年的驯龙人，信誉度和职业生涯的长度一样高，神盾局很快就采纳了他这边的说法，并且惊喜地发现洛普特先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法师。 “可怜的家伙们。” 塞尔温冲着洛基耸耸肩，评价道：“他们看上去要被工作压垮了。” 而另一边，洛基也从科尔森的口中了解到了给自己泡龙血的医生究竟是什么来路。 神盾局建立早期，一支黄石公园无人区地质勘测的队伍在野外工作当中失踪，两天之后，他们浑浑噩噩地被送到了安全区域，却对自己此前的经历一点都回想不起来。 这种小意外上了当地新闻，随后神盾局就开始派遣探员对这片区域进行排查。经查后他们发现，这里的土地与一片危险的妖精域相连，而赛尔温就是生活在通往沃克麦尔狭间的唯一人类。 对方自称是个医生，却能够适应这里异常的魔力环境，在此后的时间里断断续续与神盾局建立了简单的合作关系——就像是洛基所看到的那样。 “那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吧。” 洛基问：“他为什么只待在那种地方？” “我们以前也问过，毕竟神盾局很缺法师——你也看出来了。” 科尔森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他说他因为一个预言而等在那里。” 洛基脸色微变：“一个预言？” “他说只涉及他自己的命运，我们就没多问。” 科尔森说：“你对预言也很感兴趣？” 5 5 不，洛基想，他当然不在乎。 一个中庭人，哪怕是混杂了龙的血脉、特殊一点的中庭人，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他向来擅长忽悠没脑子的莽夫，同一件事情重复两千年总会形成经验，眼下的情况不过是将自己以前最熟悉的流程再走一遍，就能拥有一个和浩克打成平手还有余力的跟班战士。 而且对方还顺带能当医生用，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天大的便宜。 为了龙血！诡计之神重整心情，快步跟上了从审查室走出来的赛尔温。 “神盾局的咖啡还不错，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推荐你也尝尝看。” 他说：“他们邀请我来做法术顾问，你觉得怎么样？我在中庭也需要一个赚钱的方法，不能总是住在你那里——那些人似乎之前也邀请过你，我想听听中庭本地人的意见。” 见赛尔温没有立即回答，洛基又问：“是因为没办法离开沃克麦尔太久吗？但你似乎也不是那种离开了高魔力环境就无法生存的物种。” “倒不是这些原因。” 赛尔温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是个医生，所以能够帮他们治疗一些棘手的生物，但如果他们需求的是法师，那就没办法了。” 他说：“因为我不是法师。” 洛基：？ 你不然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呃，因为一些原因而能够使用魔力。” 赛尔温解释：“但不代表对于法术和神秘学非常了解。” 哦，洛基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了这一切。就像是索尔一样——作为阿萨神拥有雷电性质的魔力，但除了凭着本能乱炸闪电之外什么细节技巧都不会。 他摇摇头，将索尔和阿萨神都从脑子里扔出去。 赛尔温对于神盾局的招揽倒是持着积极的态度：从他当医生的经验来看，外聘顾问大多数时候不需要做太复杂的工作，出诊费用也开得相当阔绰，还不约束职员兼职。他在沃克迈尔除了养龙还卖各种龙制品，神盾局心知肚明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喊他报税。 要知道，在美国就连贩丿毒的黑丿帮都得交税。 * 想要把独居良久的游戏宅从房子里撬出来需要一些技巧。洛基旁敲侧击地询问对方接下来有没有什么计划，暗示他“一直待在一栋房子里的人生相当无趣。” “我曾经去过很多地方。” 诡计之神张开手臂：“足迹遍布九界的每一个角落，锻造兵器的斯瓦塔尔海姆，世界树底的兀尔德之泉，搭乘飞船航行在亚尔夫海姆的云海间，你实在不应该将时间耗费在等待里。” 神盾局的委托随时可以等他们联络，至于沃克麦尔的守门人工作，既然既没有薪水又无任何乐趣可言，他完全没必要像是海姆达尔一样天天满勤上班。 他的描述足够生动，塞尔温也如他所料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我听说你留在那儿是因为一个预言。” 洛基说：“什么样的预言才会把人困死在那种地方无偿劳动？仔细想想吧，说不定你是被骗了。” 塞尔温仔细注视着对方的表情，随后很短暂地笑了一下。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他说：“那么以你的意见，我应该做些什么？” “一场冒险，一段旅行，或者一次难能可贵的游历机会。” 洛基高高扬起眉毛：“恰好，作为一名流浪法师，我正是这方面的专家。” 驯龙人先生似乎确实很好骗，没过多久就打消了怀疑，爽快地点点头：“我之前没怎么离开过那片地方，对城市的大部分了解都来自于网上，或许就像你说的，出去走一走也很重要。” 更好的消息是，对方在为神盾局工作的这段时间里积攒下来了一笔不菲的存款，而当事人显然没什么理财和储蓄的概念，十分慷慨地表示，他们可以在旅途当中丿共享这份财产。 “那么或许你需要一些旅行前的准备？” 洛基问：“比如给你的龙一些临走之前的嘱咐？” “噢，那个不需要。” 塞尔温说：“前段时间从罗马尼亚来了能活很久的人造人[1]，和我一样拥有一些龙的要素，而且愿意接替守门的工作。” 这似乎有些过于巧合了，洛基想，但对方的表情看上去真挚又坦诚，活像是那种从出生开始就没怎么撒过谎的宇宙民族——而且反正这对他有利，至于违背预言所造成的命运变动，既然当事人都说了只和他自己有关……那就问题不大。 现在，他最需要完成的任务就是，将带来地球的“那件东西”处理掉。 米德加德自古以来就是奥丁的垃圾堆，一旦有什么既不方便放在阿斯加德又不便于直接摧毁的东西就会扔到中庭去，反正当时的地球人活动范围非常狭窄，只要随便藏到某个山谷或者海底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而现在，人类的足迹已经涉及到了南北极，地球上“绝对安全”这地方已经所剩无几，但仍旧还有一些区域是他们所无法涉足的。 比如遥远的地下，比如星球的内海。 前往“下方”的通道已经很难再寻找，而地狱里说不定能有些门路。简单考虑之后，洛基下定决心：“我们可以先去英国。” 塞尔温态度很支持：“我也有一些住在英国的网友。” 两人下决定轻松愉快，感到悲伤的就只有神盾局——他们当然希望来地球的外星人都能老老实实待在同一个地方，可惜这两个人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随地能来一场环球旅行。 同时，他们没有护照，没有社会安全号码，也没有驾照。 这将导致他们从上飞机到入境的每一个流程都让人头痛，外星人引渡条例还只是个临时编篡出来的空头支票，实际执行起来才会发现哪里都是问题——洛基饶有趣味地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轿车，突然觉得适度遵守中庭社会的规则，给他们找点麻烦也还算有趣。 司机是个生面孔，科尔森介绍说，对方会送他们两个去机场。 “太感谢了。” 塞尔温说道：“说实话，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声称的愿意聘请外星人只是口头说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在神盾局上班。” “那是当然……等等。” 科尔森突然皱眉，在司机频频瞥向后视镜的目光当中发现了华点：“你刚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司机。” 洛基抱着手臂，听到身旁的医生发出无比真诚的提问：“难道不是斯库鲁人吗？” 科尔森：“…………” 他觉得自己的血压急剧起伏：“我们之前一直都不知道！” * 针对外星人在地球就职的法律条款（草案）迅速进行了紧急修订。 塞尔温和洛基没能顺利上飞机，因为人类法律修订的速度实在有限，而神盾局眼下还需要集中力量去解决他们被斯库鲁人渗透的问题。 当事外星人显得非常无辜：他只是想要在这里度过隐居的平静生活！好多外星人都这么干，他们根本没有恶意，地球从几千年前就是大家隐居的场所！ 他甚至感到有些委屈，如果不是被抓包现场的话，他和普通的中庭人看上去又能有什么不同呢？这些年来还不是勤勤恳恳地在神盾局领工资——反倒是同为地球人的九头蛇总是在你们这儿当间谍！ 听完这一通狡辩之后的科尔森：“…………” 也就是说，当你发现屋子里有一只蟑螂的时候，这里其实就已经藏着一千只以上的同伙了。 考虑到地球上现在目前还有许多外貌和常人有异的变种人，想要将这些“外星来客”彻底筛查出去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科尔森苍蝇搓手，转头看向塞尔温：你一直都知道地球上有很多外星人？ “对啊。” 他眨了眨眼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地球之所以被称为是“米德加德（midgrd）”，就是因为在神秘学的角度上讲，这里是许多维度的交界地带。虽说阿斯加德的官方传送通道是彩虹桥，但也存在许多隐秘的“近路”以供选择。 天堂和地狱会以地球为中转，倘若有某个不知死活的天使或者恶魔想要去对方的地界上考察一番，他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来到地球；而局限于地球内部的传送通道就更加普遍，蘑菇圈就是其中之一。 “总不能派人去原始森林里地毯式搜索，把所有的蘑菇圈全部的物理破坏掉。” 塞尔温露出诚挚的笑容：“我听说你们连越南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地雷都扫不干净。” 科尔森不太确定他这句话是否有嘲讽的意味，毕竟地雷不会在土里越埋越多，可蘑菇这种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繁衍得更加旺盛。妖精的通道多种多样，在北欧的一些地区，甚至就连零散的碎石堆都有可能构筑起妖精的道路。 “所以其实你们也没必要执着于给我办护照。” 塞尔温说：“走蘑菇圈的话，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到雪伍德或者威尔士。” “所以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英国的雪伍德和威尔士都有妖精的传送点了。” 另一边，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娜塔莎摘下了头戴式通讯器，菲尔探员刚刚的对话已经被全部转播了过来：“不至于毫无收获。” “而坏消息是，除非消灭地球上所有的蘑菇，否则根本没办法阻止他们满星球乱窜。” 巴顿探员两手一摊：“而我们总不能就为了这个把一种从白垩纪早期延续到现在的物种灭绝掉。” “把蘑菇灭绝。” 斯塔克嘲笑道：“听起来真不错，像是某种蘑菇吃多了产生的幻觉。” 6 6 想要把一样东西藏起来，有两种思路。 其中一种是将一滴水藏进大海里，随处可见却无法甄别；而另一种是将藏放到没人能够抵达的地方，再把通往那个地方的大门彻底焊死。 “其实还有第三种。” 伦敦的一家书店里，戴黑墨镜的恶魔伸手在空中一抓，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想办法把那东西毁掉。”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塞尔温和洛基没耐心再等神盾局的新规定出炉，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决定前往英国。考虑到洛基身上的诅咒尚未解除，塞尔温为旅行所提供的第一站建议就是前往伦敦的旧书店，那里有位常年居住在地球的天使，而天使这种生物向来擅长诅咒的消解。 洛基也觉得伦敦不错，他的社交圈子里有位恶魔喜欢在那附近歇脚，兴许能谈一谈对远古冬棺的处置办法。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通过蘑菇圈传送到了伦敦，随后发现他们要找的两个人此时同处一室，在旧唱片播放出的音乐当中享受咖啡和下午茶。 “……情况就是这样。” 塞尔温说：“我猜天使的奇迹会对解除这种诅咒有帮助。” “嗯……确实是这样。” 亚茨拉斐尔的表情有些紧张：“理论上，确实，天使擅长驱散诅咒。” 他“理论上”这个词读得格外重，说完之后，还飞速地向着洛基的方向瞥了一眼。 克劳利接着对方的话：“但是——奇迹并不是可以随便释放的。” 简单来说就是，天使在地球上能够行使的神秘全部都由天堂进行监督和管制，每一次的“奇迹”都必须要有书面汇报和留档记录，因为你这个就是行使这份力量正当且有必要。 然而问题在于，这就达到了反馈机制仅针对于地球人，也就是所谓的“米德加德人”，阿萨神并不在此列——同为能够运用魔力的智慧生命，他们在定位上处在同样的生态位。 赛尔温露出了“怎么这么麻烦”的表情：“听起来有点像神盾局。” “神盾局？” “国土战略防御……算了那不重要。” 塞尔温摇头，放弃了将那个绕舌的全名背出来：“实在没什么办法吗？” “要说完全没有的话，天使自然不应该拒绝来自他人的求助，但……” 问题在于怎样找借口应付天堂的审查，以及完成后续形成的文书工作——天使行使神秘的额度有限，他们两人显而易见不是虔诚的基督徒，连针对信徒的特殊福利通道都走不了。 “能够施展奇迹的也不止他一个。” 克劳利说：“我曾经给天堂打过工，还保留了一点点曾经身为天使时的工作技巧。” “那你来？” 塞尔温看他。 “可以，但要收费。” 克劳利耸肩：“免费服务排永远等不到的长队，付费业务效率更高，这很符合你们人类的社会生态。” 塞尔温：“……” 这未免过于地狱了。 克劳利的开价是一袋龙粪肥料，他的盆栽最近有点黄叶，威胁谩骂都不管用之后终于想起来要给它们加强营养。 塞尔温：“倒是没问题，但你不怕烧苗吗？” 那毕竟是可以用来培养黄金苹果的东西。 克劳利大手一挥：“没必要那么娇惯它们！” 两人签下口头协议之后，克劳利摘下墨镜，用那双金色的蛇眼镜仔细打量了洛基一番。随后他伸手打了个响指，一阵沉默之后，洛基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发现诅咒依然存在，毫无变化。 他用看第二个庸医的眼神看克劳利：“我应该庆幸你至少没有让它变得更坏？” “毕竟恶魔本身就擅长诅咒他人而非解咒。” 克劳利为自己开解：“不算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是不是解咒的方法不对？” 塞尔温问：“比起传统的破除诅咒，我们要往解开魔法陷阱的思路上考虑？” 听了半天外行低水平的法术探讨，九界第一的法师终于忍无可忍：“算了，你们先别讨论诅咒的事了。”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回阿斯嘉德和母亲商量一下，但至少这两个人肯定靠不住。诅咒不解决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他的首要问题是先把棘手的东西处理掉。 于是就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我想知道地狱里是否还有通往星球内侧的道路。” 洛基说：“如果有的话，我想往里面扔点垃圾。” “早就说过了，地球又不是垃圾桶……” 克劳利低声嘟囔着，表情遗憾地向两人解释，虽然理论上确实有那么一条通道，但它已经有至少一两千年没有启动过了。 “而且地狱现在也在戒严，想要偷渡不是很容易。” 克劳利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的那群人总有些神经过敏……上面的人收到了一个预言，让我们所有人都要做好准备。” “一个预言？” 洛基忍不住皱了皱眉。 “没错，一个预言。” 亚茨拉菲尔显然也知道些内情，此时加入了他们的讨论：“我这边也有传闻，那是上帝做出的预言……世界即将毁灭，而我们要在灾难之前做好准备。” 塞尔温：“等等，你说世界毁灭？像是诺亚他全家曾经面对的那种是吗？” “上面说得不太清楚，只是嘱咐我们做好准备。” 亚茨拉菲尔说：“说实话，我也很担忧……要是经营这么多年的书店就在世界末日当中毁掉，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 塞尔温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如果科尔森在场的话，估计会当场心脏病发作吧。 天使是纯粹的真以太生物，物质身体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降临到人类世界所必须的一层皮囊，即便整个人类文明被毁于一旦，他们也可以从更加高维的角度安然度过这场危机。 不过说实话，世界总是处在即将毁灭的节骨眼上，无数的超级英雄、特殊机构和魔术师结社都会为了规避世界末日而努力，因此赛尔温的心态还算平稳。 洛基从话题展开之后就有些沉默，坐在椅子上很焦躁地用食指敲打椅背。克劳利看了他一眼，给出了新的建议：“如果地狱的通道走不通，你还可以去至圣所看看——那是中庭人类所建立起来的多重维度守望机构，他们那边的法师很擅长空间跳跃，应该会有办法。” 不过是否会允许外星人往地球深处扔垃圾的需求就说不定了。 这也是方法之一，洛基思考了一下，就听到塞尔温在问：“你打算把什么东西放到世界的里侧去？” “是这个。” 绿眼睛的外星来客伸手在空气当中一抓，随后他的手中凭空浮现出了一个湛蓝色的立方体。 虽然外壳将它压缩得很安定，但这东西的内部显然存在着高浓度的魔力反应，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房间之内剩余三个人的视线。 “为了让你们能够了解到它的危险性，我做个简单的演示。” 洛基伸出食指轻轻敲了一下，直接按立方体上立刻吹出一道冷风，书店当中的唱片机原本还在徐徐放出亚茨拉菲尔精心挑选过的bgm，此时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唱片机都被冻成了结结实实的冰块。 亚茨拉菲尔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噢。” 克劳利说：“这确实看上去挺糟糕的。” “十分邪恶。” 亚茨拉菲尔很赞同：“而且还很危险。” “如果它里面的力量被彻底解放，足够将地球环境整个改变成冰河时代。” 洛基说：“甚至在极限情况下，足够熄灭一颗中等体量的恒星。” 这样的东西显然不能被人轻易夺取，他一脸正义地表情表示：一定要将远古冬棺藏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的地方，否则必然会招致灾祸。 “你就是因为这个在宇宙里被人追杀？” 塞尔温迅速在脑内联动了洛基来到地球的前情提要。 “嗯……算是吧，那不重要。” 洛基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它——这种规模的神造兵装很难被轻易破坏，而且即便被破坏，里面的力量泄露也会对周围产生影响。” 真是个有责任感的好心人，塞尔温忍不住称赞：“既然这样的话，地狱就更行不通了。恶魔原本就乐于在人类社会当中诱发混乱，最好不要将这种东西落在他们的手里。” 说完他看了一眼克劳利：“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没关系，我知道地狱里那群货色都是什么样子。” 恶魔挥挥手：“和天堂里的蠢驴没什么区别。” 洛基作为阿萨神虽然和寻常人类打过交道，但对于一直在暗处的至圣所却没什么了解。于是塞尔温主动解释，他们行使神秘的力量源流来自三位一体的维山帝，使用这份力量的前提就是立下守护地球的誓约。 就和那群复仇者一样是吧？洛基点点头，虽然他不太待见那群人，但真到了连地球都有可能陷入危机的关键时刻，他很确信至圣所的人会愿意和他合作。 亚茨拉菲尔表示，至圣所离他们最近的圣殿正好在伦敦，帮忙在地图上标了个位置。于是众人跟着地图上的指示一路找到了伦敦圣殿，刚一踏进退避路人的法阵，塞尔温就猛然刹住脚步，抖了抖鼻子。 “怎么了？” 亚茨拉菲尔停下来问他。 “我也觉得不太对。” 克劳利说：“小心点进去，这里给我一种不妙的感觉。” 空气当中传来了一股腥风。 7 7 龙的血统带来超乎常人的五感。 “从恶魔的角度上讲，我也不得不说这附近混了一丝很邪恶的感觉。” 克劳利说：“非常邪恶，来自其它维度的力量。” 亚茨拉菲尔使用的是天堂提供的标准身体，洛基如今遭受诅咒无法顺畅地使用魔力，听到提醒之后顿时都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伦敦圣殿用于防御外敌的措施被破坏得一片狼藉，负责守卫至圣所的法师倒在地上，赛尔温上前翻了翻对方的眼皮，确认那个人已经失去了呼吸。 “他们不是负责守护中庭的法师吗？” 洛基边走边问：“随随便便就会遭到攻击？” “除了那群人当中最强的几个——具体来说，除了至尊法师以外，其他人的水准和寻常中庭魔术师差不了太多。” 克劳利回答。 “……虽然中庭蝼蚁水平很低在我的预料之内，但，为什么？” 他们难道不是借用着维山帝的力量——那种古神意志的化身绝不可能轻易输给什么寻常角色。 “因为人类和我们不同，他们是和魔力不够亲和的生物。” 亚茨拉菲尔解释道：“他们使用生造出来的魔术回路来流通魔力，就像是从大海当中汲水，虽然海水无边无垠，但水桶的尺寸却有限。” 而在至圣所的所有人类法师当中，唯有至尊法师可以突破这种桎梏：“如今镇守地球的那一位被称作古一（theancientone），据说和奥丁都有些交情。” 这又让洛基有些不自在了起来。他跟着几个人走进至圣所的内部，倒在地上的法师数量变得更多，还有人在血泊里挣扎，空气当中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噢，上帝。” 亚茨拉菲尔倒退一步：“有人还活着，也不知道救护车能不能叫到这里——” “先做一下紧急处理吧。” 塞尔温转头看向洛基：“洛普特先生，您之前的匕首能借我用一下吗？” ？ 洛基掏出小刀抛给对方，被塞尔温抬手接住。只见他动作很流畅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一道红色的血线从伤口当中汩汩流淌出来，他另一只手垫着伤者的头和脖子，将血液灌进那个人的口中。 “我身上有一点龙的要素在。” 他解释道：“可以理解为这是高度稀释过的龙血，在紧急情况下可以提振他们的生命力。” “那我之前找你买龙粪——” 克劳利说了半句话，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幽幽盯着自己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没事了，当我没说。” 龙血的效果立竿见影，其中一位法师立即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塞尔温按了按对方的肩膀：“我是沃克麦尔的守门人，要是还有什么重要信息我可以帮你传达。” 于是对方身上的力气一松，歪着头断断续续吐词：“是卡西利亚斯，他是背叛者，他投靠了黑暗象限——” 对方的肺部受了创伤，拼命挤出这句话之后便头一歪陷入了昏迷当中。 伦敦圣殿当中还活着的人数量不多，塞尔温将他们挨个都喂了血，伤口紧急包扎处理之后抬出去，在普通人类能够触及的地方拨打了救护电话。圣殿当中的传送装置大开着，亚茨拉菲尔检查了一下，发现另一端通向纽约。 “那些人应该是从这里转移到了纽约。” 他判断：“噢，纽约……二百年前最新建立的圣殿，希望他们没事。” 现在显然是没有办法在这里谒见至尊法师了，亚茨拉菲尔和克劳利的身份不太方便和人类警方打交道，各自又有必要将伦敦圣殿遇袭的消息传回，于是留下了紧急联络的方法之后便各自离开。塞尔温和洛基等在原地，赶到的却并非是寻常医院的救护车，而是时钟塔法政科的魔术师。 “老天，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这几个了吗？” 为首的是个金发的大胡子男人，他表情惋惜地环顾了一圈，又咳嗽一声摆起了架子：“你就是沃克麦尔的守门人？看起来很年轻嘛……时钟塔接下来会处理这件事，你们就不用再担心了。” “这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家伙是谁？” 洛基小声问。 “米德加德的魔术协会，你可以理解为施法者的官方联盟。” 塞尔温同样压低了嗓音回答：“他们这些人……你就姑且当做是警察吧，叫第一原则执行局。” 一群乌合之众，洛基点头表示理解。至于为什么至圣所出了大事赶来的却不是医生，他对此并不在乎——无外乎是中庭人类喜欢内斗的秉性，以及他们惯常分不清主次的恼人天赋。 法证科的人带走了所有还活着的法师，以及留在圣殿当中的尸体。他们几乎是要将这座历经千年的圣所席卷一空，而塞尔温在确定了伦敦之行毫无收获之后，也建议先回一趟纽约——从敌人的行动路线来看，至尊法师出现在纽约的概率最高。 说到底，他并不认为这位守卫了地球接近500年的施法者能轻松被击败。然而等到他们踏出至圣所的传送门抵达纽约之后，不得不再次失望：这里的混乱情况看上去并不比伦敦要好多少，而唯一意识还清醒的法师告诉他们，敌人已经前往了香港。 又慢一步，洛基忍不住焦躁起来，单手拎起对方的衣领将这个可怜人提了起来：“你该不会接下来要告诉我，你们守卫中庭的至尊法师已经死了吧？” 对方露出了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于是洛基松开手，那人像是没了骨头一般滑落在地上。 “……” 这下就连塞尔温都失去了从容的表情，他掏出手机，决心给神盾局打个电话——谁能想到他上一次拨通这个电话只是为了采购最新出售的游戏机。 接电话的科威斯探员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急剧上升：“什么世界末日？什么圣殿？什么……等等这好像不是我能听的内容，你先不要挂机，我把你的电话转接给上级。” 塞尔温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第二个听电话的科尔森探员体会到了类似需要叫救护车的窒息感：“你等等，我转接一下局长——” 于是，又十五分钟之后。 复仇者联盟紧急会议。 “情况就是这样。” 弗瑞语气沉重地向还没有进入状态的众人解释他收听到的关键信息：“天堂和地狱两方都已经做出了世界即将毁灭的预警，而就在刚刚，我们失去了守护地球五百年之久的至尊法师……来自多维度的威胁时刻有可能抵达，而最近的一个，根据他们的说法，似乎叫作黑暗象限。” 复仇者们：“…………” 克林特放下了手中的手指饼干：“劳驾，我以为我昨天只是睡了一个晚上，而不是一觉醒来之后过了70年？” 被无辜波及的美国队长：“……实际上，就算是真的睡了七十年，也很难听到这么冲击性的消息。” 神秘侧可真是多年来不联系，一联系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关于世界末日的细节他们无从得知，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提前做出准备，托尼在听完了之后大声奚落道：“所以这个会开了就和没开一样？你把我们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听一通毫无来由的威胁？” “嘿，托尼，别这么刻薄——” 史蒂夫尝试提醒他。 “至少我们终于遇到一个愿意把眼睛从头顶上挪下来好好讲话的法师了。” 班纳评价：“虽然代价是这种听起来像是假消息一样的消息。” 考虑到法师的可控程度实在太低，斯塔克还是决心相信科学——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将能够探测空间学历变动的传感器制作成环球卫星网络，全天候监控近地轨道的空间区的变化，争取将潜在的威胁阻击在近地轨道之外。 除此之外，神盾局最好能抓一个法师来配合他做实验，将传感器的测量量程设置在有效范围之内。 弗瑞给了他一个“梦里什么都有”的眼神，表示他这边会尽力和可靠的施法者联系，预言的内容太不明确，他需要先收集更多的有效信息。 而另一边，纽约圣殿的塞尔温和洛基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龙传承了人类诞生之前就亘古存在的神秘，有那么一刹那，地球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却在转瞬即逝之后消失了。 “刚刚。” 塞尔温很不确定地问：“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很磅礴的魔力波动，估计整个星球的监测机构都发现了——如果你们有这种机构的话。” 反正这种规模的话，海姆达尔肯定是看到了，洛基很烦躁地回答：“谁知道你们的法师究竟在做什么。” 金色的传送门徐徐展开，一位披着红斗篷、形容狼狈的法师从门中跨了出来。他的身上遍布着淤青和细碎的伤口，精神看上去更是疲倦到了极点。他见到塞尔温二人之后，声音沙哑地开口：“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一个医生，和来自亚尔夫海姆的流浪法师。” 塞尔温说：“找至尊法师有点事，能劳驾帮忙引荐吗？” “哈，医生。” 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却没有力气做更多回应：“对，至尊法师……我就是，你们找我干什么？” 看着眼前的“至尊法师”，洛基的脸色终于彻底垮了下来。 8 8 这位至尊法师脸色苍白得几乎下一秒钟就会陷入昏迷，好在紧跟着他身后的那位亚裔法师还能够沟通，简单解释了之前发生的情况。 省流版就是，至尊法师刚刚发生了换代，黑暗象限险些入侵地球，而他们刚刚感知到的异常或许出自黑暗象限强行张开的空间裂缝，又有可能是大规模第五魔法所带来的影响。 时间魔法，洛基有些惊讶：“他是时间魔法师？” 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就他？ “不管你怎么想，他是至尊法师所选定的继任者，情况已经是这样了。” 亚裔法师摆摆手：“你们打算做什么？等他清醒过来之后我会帮忙转达的。” 洛基于是再度掏出远古冬棺，表达了想要将它扔进星球内侧的愿望。 然而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要求：“那不可能，先生，我们做不到。” “……为什么？” 洛基皱起眉头：“你们也是法师，应该很清楚这东西究竟会有多危险——” “没错，先生，但我们不能为此就联通星球的内海。” 王回答：“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可以这样处置危险品的……现在连接星球表里的通道早就已经彻底断绝，早就已经不是亚瑟王时期那个能够随便沟通内外的时代了。” 洛基皱眉争辩：“但米德加德以前就——”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多久以前，先生。” 王说：“但星之内海是比妖精域还要更深远的地方，在神代终结的现在，单凭如今的我们已经不足以抵达那里了。” “……” 洛基沉默了几秒，随后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够了！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们这些中庭蝼蚁……好吧，通道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你们就待在这——” 他环顾四周：“——这个垃圾堆里等死吧！” 他说完就转身大踏步离开，塞尔温紧跟在身后，顺便还帮忙关上了门。 只留下王一个人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垃圾堆？也没到这个份上吧……” 圣殿现在看上去只不过是凌乱了一些而已，基础功能还是都在的！ * 洛基在走出小半条街区的距离之后，停在了十字路口之前。 布里克街的街头车水马龙，却没有人朝这个方向投来哪怕一眼。即便他身怀能够将整个地球都冻成冰块的危险武器……不过米德加德人就是这样，天生适合被统治的民族，知道太多也没有意义。 而现，在宇宙的拯救者，九界第一法师，aka阿斯嘉德的正统继承……算了，总之，他要独自去解决这个危及世界的难题。 红灯转绿，无数行人从自己的身边鱼贯而过，洛基沉默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竟然不知道应该去什么地方——他没办法撬动太多引以为傲的魔力，又不能被海姆达尔发现，而过去曾经游刃有余的中庭如今看上去竟然也变得面貌陌生了起来。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跑步声。 塞尔温跑向他，稳稳地在旁边停住：“不然我们先去吃个饭？远古冬棺的事情等一会儿再一起想想办法——姑且我住在距离妖精域最近的地方，比起其他地球人，离你想去的那个位置还更近一些。” “……” 诡计之神终于开口：“你有推荐的饭店？” “哈，随便找找吧，我对这附近也不太熟。” 塞尔温笑了一下：“或者你来挑也行？” 洛基挑了个一看就很贵的高级餐厅。 餐桌上的洛普特先生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优雅得体，两个人各喝了点酒之后，赛尔温终于有机会提问：“那个神造兵器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它藏起来？” “这也是一个和世界末日有关的预言。” 洛基说，意料之中地看到对方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 “和那个天使所窥见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我这边收到的预言还要更详细一些。” 他用餐刀切开面前的水果塔：“末日来临之前必有征兆，而据我所知，象征着世界终结的征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漫长寒冬。” “——芬布尔之冬，寒冷而黑暗的冬天。” 眼前的流浪法师用咏叹调一般的语气缓缓复述那个预言：“春天、夏天和秋天全部都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不到尽头的严冬，这就是末日的先兆。” 塞尔温明白了什么：“所以比起规避末日，你想要直接回避这个冬天？” 洛基点头：“据我所知，宇宙当中唯有一样东西能够造成这种结果。倘若远古冬棺的力量被彻底解放，就能造成以星球为单位的大规模气候异常。” 困难的过程暂且不表，总之他在得到这个危险的预言之后，就从奥丁的宝库当中将这件神造兵装偷了出来，并且打算找个地方将它彻底处理掉——直接摧毁或者永久封存都可以。米德加德的星之内海原本就是备选方案之一，他在宇宙当中东躲西藏地漂泊了一段时间，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竟然还是来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 赛尔温点点头，为对方的旅途做了总结：“真了不起，先生，毫无疑问您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为了阻止世界末日而四下奔走，没有比这听上去更像是史诗的故事了。 “……但现在联通星之内海的道路走不通，只能另想办法。” 洛基有些懊恼地说：“中庭的环境变化得厉害，在我的印象里，至少一千年前……还有很多条路能够通向那个地方。” 而现在外星人想要访问甚至需要入境许可和签证了，真是离谱——他按下心中的焦躁：“如果能直接摧毁也行，可我之前尝试了许多种解析它的办法，贸然从外部进行破坏的话，只会将远古冬棺内部的力量一次性释放。” 别说地球，即便是以太阳为核心为它降温，远古冬棺的力量都会直接使太阳熄灭，从而为整个环太阳文明体系带来灾难。 塞尔温好奇地从对方手中接过这个蓝色的方块，它的手感比周围室温明显低个十几度，使用魔力探知进行检查的话，能够明显感觉到其内部蕴藏着的磅礴力量。 “你没想过将这东西托付给其他人吗？” 他问：“监管起来，或者封锁起来……我知道米德加德的魔术师当中不靠谱的居多数，但宇宙里总不至于一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 更何况这东西原本就是在奥丁的藏宝库里——塞尔温思考了一下众神之父的威望，觉得对方应该也不至于让这么危险的武器随意被启用。 ……不过也说不定，毕竟它都能被眼前这个人轻而易举地偷走，众神之父的不靠谱程度显著增加了。 这个原本很正当的问题却得到了相当激烈的回答。 “当然不行！” 流浪法师先生立即说道：“这件事必须要由我来亲自处理——交给谁都不行。” 塞尔温有些惊讶，随后将其理解为法师的执拗，凡事必须要亲自过手才放心——施法者当中确实多发这种性格，神盾局里也有不少类似的探员。 “那么至少，我们可以咨询一下更多人的意见。” 他说：“人类之外的话，我也认识一些魔女和中庭妖精，他们当中说不定会有人有办法。” “好吧。” 洛基妥协道：“就这么办。” * 一周后，经过神盾局探员们的不懈努力，他们终于联络上了魔术协会。 具体来说，是时钟塔当中距离世俗最接近的一个学部，现代魔术科。 然而对方的回应十分冷漠，简直称得上无礼：时钟塔是钻研魔术的机构，并不负责解决世界即将终结的问题，更何况经常就会有人宣称发现世界末日的征兆，这种事情往往是谁发现谁治理，时钟塔既不会出人又不会帮忙出钱。 言下之意，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负责联络的接线探员狠狠摔上了电话。 时钟塔每天都会收到大量意义不明的垃圾电话，这份通信记录当天晚上就被整理呈递到了君主的书桌上。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抽完了一整支烟，沉默片刻之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招呼自己的内弟子送出回执：“世界毁灭？问问他们是哪一家未来监测机构做出来的预言——如果不是诈骗的垃圾消息，就至少确认一下预言的精度和时间。” “是。” 灰发的女性收起文件，整理整齐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师父，世界真的会毁灭吗？” “从遥远的时间尺度上来讲，当然dy。” 君主说：“但那是人类所难以触及的时间，而我们平时所说的预言，时间跨度往往都局限于人类接触范围之内。” 也就是所谓的“近未来观测”，拥有这种能力的魔术师不算罕见，可观测的时间从几秒钟之后到数千年不等，本质上是一种基于现有条件对于未来的计算。 “啊，这一点我似乎还没有给你们讲过。” 他恍然：“这样吧，你通知一下，明天的课上我们来讲讲预知未来和世界末日的知识。” 9 9 “预言，即通过使用各式各样的近未来观测手段，对当代人类所做出的示警。” 埃尔梅罗二世如此定义道。 玛雅人认为，我们的世界以太阳纪为周期经历着重生与毁灭；在古印度人眼中，人类会经历由正法到末法的四个由迦（yuga）循环。 上帝曾经预言洪水降临令诺亚建造大船，俄狄浦斯王即便得知预言也难逃杀父娶母的命运。 对未来进行观测的手段也多种多样，古代的占星术就是如今天体科的前身，阿特拉斯院当中现今也存放着大型的灵子演算机，倘若将视野放宽到整个宇宙空间，“应当还会有更多探知未来的手段。” “老师，预言没有办法被改变吗？” 台下有人举起了手。 “我只能说，这个答案并非绝对。”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站在讲台上说道：“近未来观测手段多种多样，如果有人能够撼动时间与空间，乃至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障碍，说不定也会为这些干涉结果带来一丝扰动。” * 电话打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回音，虽然这个结果十分令人气馁，但神盾局对此还算有心理准备。 他们再度找到了赛尔温，想要从他这里确认神秘世界当中是否有人在采取积极的应对策略。 “至尊法师已经换代。” 塞尔温回答：“现在正是交接时段，说实话，我对新任的那位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对方曾经和我是同行。” 科尔森：？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他也曾经镇守过某个危险的地方……” “他之前据说是个神经外科医生。” 塞尔温说：“最近半年才刚刚成为法师。” 科尔森：“…………” 听上去变得更不靠谱了。 不过想想他们手下的那一群——克林特会在训练场里打高尔夫球，而班纳已经给自己报名了瑜伽班，致力于把腿掰到头顶上——悲伤的事实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们似乎看起来都不令人完全放心。 继至尊法师和天使恶魔都派不上用场后，塞尔温和洛基的第二次尝试是在沃克麦尔直接展开联通星球内侧的传送门。 他们站在空旷的原野上，面前是一条橘红色的巨龙。 “它叫橘子。” 塞尔温说：“你要不要来打个招呼？”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洛基仰头看着这头龙，拒绝了从对方手中递来的冷冻鳟鱼——手里拿着这种东西实在是不太体面：“这头龙能解决什么问题？” “超远距离的空间跳跃，这种龙是空间魔术的专家。” 塞尔温解释道：“大部分的龙都必须要生存在魔力浓度够高的环境里，人类社会对它们而言就像是缺乏氧气的超高空。但橘子——非常短暂地，它可以张开沟通人类世界和妖精域的空间通道。” 而倘若能够给它提供足够量的魔力，说不定也能短暂的联通沃克麦尔和星之内海。 理论上没什么问题，但：“足量的魔力？” 他虽然贵为十二神之一，但现在由于身负诅咒的缘故，并没有办法顺畅地运转自己的力量。 “这部分由我来。” 塞尔温说：“如果只是短时间提升魔力，我应该也能做得到。” “你明明只是个中庭人——” 而且看上去也并没有获得过类似维山帝这种高维神的眷顾……洛基刚打算如此反驳，就被空气当中急剧提升的魔力浓度震慑到。 医生的头发无风自动，连同周围草地上的枝叶都因此而簌簌动摇。他的皮肤上遍布着魔术回路所带来的刻痕，那些痕迹发出强光，带来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分割成碎片的错觉。 倏地，属于人类的浑圆瞳孔拉成了一道细线。 这是魔力短时间过载所带来的光亮，洛基非常清楚，奥丁在使用冈格尼尔，或者索尔全力使用雷神之锤的时候，就会产生类似的效果。 但理论上，中庭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们的身躯会因为无法适配如此庞大的魔力而彻底崩解。 强光当中，医生伸手摸了摸巨龙的鼻梁。 “可以吗？这是很重要的事……能不能请你帮忙试试看？” ——是商量的语气。 实际上，这种程度的魔力放出对塞尔温本人也带来了极大的负担，这句话的最后几个词吐字很轻，几乎让人难以听到，只不过洛基站在不远处看清楚了对方的口型。 名叫橘子的橘色巨龙微微颔首，他将洛基的远古冬棺衔在口中，一个巨大的、泛起橙红色光芒的魔法阵正在二人的面前缓缓成型。 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完整，没有任何一个具体的字符在其中——龙是古老的生命，它们行使神秘的岁月比文字的诞生还要更遥远。 紧接着，就在魔法阵即将完成的时候，它闪烁了一下，像是破碎的肥皂泡一般在洛基的眼前消失了。 “魔力不够？” 洛基猜测。 “也有这个原因，但它不是最主要的要素。” 塞尔温回答：“还有可能是因为，这种空间法术的极限本身就无法抵达星之内海。” 洛基沉默了片刻，表情若有所思。 或许就像海姆达尔一样——彩虹桥的力量可以将人送到大部分星球的表面，但却没有办法直接抵达内部，更别说“米德加德”的内部本身就有着截然不同的构造。 说不定来到这个星球本身就是错误的决定……洛基刚刚焦躁地皱眉，就被站在身旁的医生轻轻拍了拍肩膀。 “不过你不用太着急。” 塞尔温说：“我还会继续想办法。” 他的话音刚落，二人周围就再度浮现出了一个新的传送门。洛基还以为是法术延时生效，试图趁机把远古冬棺丢进去，就看见史蒂芬·斯特兰奇从传送阵当中走了出来。 紧接着跟在身后的是他的有着一面之缘的亚裔法师。 “尊敬的狭间守望者，我是新上任的至尊法……呃，怎么是你们？” 斯特兰奇咳嗽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伦敦圣殿的事情多亏你帮忙，但是现在至圣所现在还有些遗留的麻烦，卡玛泰姬还没恢复过来，我们这里人手实在有限——” “明明你们在一天之前才拒绝了我们的请求？” 洛基很危险地眯起眼睛，抢在赛尔温开口之前回答：“我们看上去像什么喜欢做慈善的好心人？” “古一在换代之前留下了维山帝的三件秘宝，维山帝之书，生命法庭之杖和阿戈摩托之眼。” 斯特兰奇语速很快地拦在对方的面前：“其中生命法庭之杖被莫度带走，阿戈摩托之眼在我手上……如果你能够解读维山帝之书的话，它记载着最强的白魔法。” 他的话语顿了顿，虹膜异色的眼睛直视着洛基：“里面也许会有解除你这种复杂诅咒的方法。” “……” 远古冬棺的问题暂时悬而未决，但如果他的魔力恢复，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困在地球上……广袤的宇宙当中总有解决方法，再不济他还可以把远古冬棺扔进黑洞里。 “而作为代价，我希望你们能帮忙——” “好的。” 塞尔温一口答应：“帮忙干什么？” “……帮忙清理一下趁乱从时空乱流当中涌现出来的怪物。” 斯特兰奇说完最后半句，终于忍不住吐槽：“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一边是想要拯救宇宙的英雄。” 塞尔温理所当然地回答：“而另一边是镇守地球的至尊法师，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斯特兰奇沉默着看了洛基一眼，态度不置可否；而后者的脸上也挂着警惕和嫌恶的表情，最后还是王站出来打圆场，说“现在还要再加上沃克麦尔的守卫者，简直是无敌的组合。” ——无敌的组合配合稀烂。 至尊法师的工作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全天候监控抵达地球的外来者，倘若空间跳跃的法术被触发，圣殿当中就能收到示警。塞尔温闻言很奇怪地看了洛基一眼，得到了斯特兰奇的补充：也有一些历史悠久且值得信赖的传送通道可能会绕行这种监控警报。 “还有一种情况，对方是手段很高明的法师，也能够极小概率地避开圣殿的追踪……唔。” 斯特兰奇操纵着眼前的金色法阵盘，有些疑惑地说道：“比如刚刚，就有外星人抵达地球。” “魔术形式为阿斯嘉德式，混杂了一些原初卢恩，属于备份过的合法信道……” 洛基的身形立刻僵住，注视着眼前这个经验尚浅的二流法师一通查询，最终从古籍当中得出了结果：“是彩虹桥，刚刚有阿萨神来到了地球，落点……在纽约？” 斯特兰奇很烦躁地“啧”了一声。 纽约，复仇者联盟基地前面的草坪。 彩虹桥的传送将草坪灼烧出了一片焦黑焦黑的印子。 索尔头戴金色的羽冠头盔，一只手持着妙尔尼尔，抬起手朝着大楼当中走出来的复仇者们打了个招呼。 “你们能不能固定一下落点。” 托尼·斯塔克抱怨道：“或者把草皮维护的费用结一下，这可是我的私人用地。” “彩虹桥的优点就在于能够抵达星球地表的任何位置……这不重要，吾友，我这一次所要带来的是一些危险的示警。” 索尔收起了轻松的表情，肃然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就是请你们帮忙寻找一下我行踪不明的兄弟。” 复仇者们当然还记得洛基，恶作剧之神给他们曾经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就在地球上？” “或许，实际上现在没人知道他在哪里，而我必须要赶在一切发生之前将他找到。” 索尔说：“因为这个预言和他有关。” 10 10 “占星学也曾经被认为是预知未来的学科。” 时钟塔当中，埃尔梅罗二世继续着此前的授课：“许多星星的运动都被视作拥有特殊的含义，比如水星在地心说视角下的逆行预示着厄运，而火星的滞留现象则是最为凶险的天象，中文语境里称其为「荧惑守心」，古人认为这甚至象征着帝王的陨落。” 当然，随着天体学的不断进步，人类在占星这一学说上也有了新的见解，但许多传承自过去的知识仍旧有着重要的神秘学意义。 “比方说天狼星（sirius）。” 埃尔梅罗二世在黑板上写下了这个词：“几乎在所有有记载的古代文明当中，都保留着对于天狼星星象的解读。” * “前段时间洛基去了一趟兀尔德之泉，一番周折之后向命运的三女神确认了一个预言。” 索尔坐在复仇者联盟基地的沙发上，接过啤酒易拉罐猛灌一口，喝干净之后随手将那个罐子捏扁：“这也是一段很漫长的故事……当然，这对你们而言不重要。” 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听神的家务事，托尼走神就走得很明显：“你们的兄弟矛盾又闹到全宇宙都开始听墙角的程度了？” “说实话，你们两个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什么遗传学上的相似。” 班纳回忆了一下这对兄弟的长相性格，给出了相当公允的评价。 “他离开了，还带走了奥丁宝库当中一件危险的武器……” 索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应该怎样向眼前这些人解释情况的严重性：“它能把整个地球冻成一个大冰块，不过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部分。” “……等等，我觉得这已经是了。” 史蒂夫忍不住说。 “最大的问题在于，那三位女神曾经宣告，他将带来众神陨落的末日，诸神的黄昏。” 索尔说。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对神话——尤其是北欧神话没什么了解，因此在索尔说出诸神黄昏（ragnarok）这个陌生单词的时候，大家的思路还都停留在“将地球冻成冰块”这个部分上。 托尼·斯塔克的人工智能适时给大家弹出一长串维基百科。 “这和女神的预言有什么关联？” 娜塔莎问。 “多年以前，父神认为这可能诱发末日到来前的征兆，就将远古冬棺收藏在了金宫之中，而现在，他把那件神造兵器偷走了……说实话，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索尔说：“所以至少，我要把他带回阿斯加德，让一切恢复原本的样子。” 没有任何人知道预言究竟会以哪种形式应验，但以索尔的角度，洛基虽然总喜欢恶作剧，却也不至于“邪恶”到希望他们这些阿萨神全部都死掉。 他的兄弟虽然乐于整活，但还不至于想要灭世。 “我们一起长大，相处了几千年。” 他说：“我当然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一定是三女神的预言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将会发生一个糟糕的意外，无论如何，我必须要阻止他。” 这毫无疑问是个糟糕的消息，但目前地球上并没有谁发现洛基的身影。娜塔莎忍不住问：“你们阿斯加德没有自己的寻人办法吗？我记得神话故事里应该有个眼力很好的人……” “噢，海姆达尔，他的眼睛能够看清楚宇宙当中的每一个角落。” 索尔立即说道：“但很遗憾，洛基的法术高超，精通各种变化，很难单纯通过观察来确定他的行踪。” 更坏的消息出现了，复仇者们想。 你将面对一个行踪千变万化的对手，这个人法术精湛诡计多端，携带着危险武器，还有可能带来毁灭九界的危险。 “而我们现在还没有哪怕一个法师。” 克林特说：“我早就建议过弗瑞提高招人待遇，多发点工资的。” “我可以出十倍，但这有什么意义？” 斯塔克走过去：“还不如让我好好研究一下阿斯加德的空间跳跃……你们那个叫‘彩虹桥’的，能再演示一下吗？方便我记录一下空间曲率变化的信息。” 危机在即，神盾局的联络部门也立即紧急发出了通信。 探员们的电脑键盘都被搓出了火星子，心中很难说没有愤愤不平：之前发消息爱理不理，这一次有神亲自发出示警，你们总不能还是毫无反馈吧？ 结果时钟塔确实给了回馈，邮件当中只有一个词，已阅（reviewed）。 片刻之后，神盾局的某个办公室里传来摔键盘的声音。 众所周知，在现代地球，大部分有人居住的区域都已经被信号网络所覆盖，而即便是无人区也可以通过卫星通讯等手段建立紧急联系。 就连珠穆朗玛峰都有信号。 加德满都的卡玛泰姬甚至还能连wifi。 然而以上种种时代的便利并不适用于空间夹缝，等到塞尔温浑身上下带着来路不明的生物血液和肢体碎块从传送门当中踏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手机跳出了满屏的未读消息。 滴滴答答流淌各色血液的个人形象让洛基忍不住朝侧面让了一步。 “你去干什么了？” 他问：“怎么弄成这样，这么——” “都不是我的血。” 塞尔温接过从半空当中丢过来的毛巾，囫囵擦了擦头发：“至尊法师换代的消息扩散之后，有不少人想要来分一杯羹。” 斯特兰奇紧随着对方从传送门当中踏了出来，魔浮斗篷将他包裹在其中，微微悬浮于地面。魔力构筑而成的维山帝之剑逐渐化作光粒消散，他有些意外地评价：“你说你是个医生，我还以为会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急诊和兽医可都是真正的体力活，先生。” 塞尔温笑了笑：“神经外科看起来也很有优势，您对魔力的精细操作精湛得不像是个刚刚踏入这一行半年的新人。” “新人至尊法师，有什么办法呢？” 斯特兰奇回答：“就算是刚入职医院的实习生在这种工作强度下也足够当个主任医师了。” 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还算轻松，洛基注意到，共同作战似乎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他想，同为星球的守护者，守卫米德加德的立场和医生的身份本身就会让他们拥有大量共同话题。 而他最好能够趁着这段时间尽快解读维山帝之书，并且从中寻求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自己的诅咒或者处理掉远古冬棺，无论什么办法。 随后，他注意到塞尔温拿起手机，表情微变。 “史蒂芬。” 瞧吧，他甚至已经开始直呼那个二流法师的名字：“神盾局的新消息，说是要让所有的神秘侧编外人员帮忙在地球上找个外星人——” “神盾局？我最近没空和他们打交道。” 斯特兰奇卸下魔浮斗篷，桌前自动飘来三个茶杯，杯中浮现出温度适宜的茶水：“这边的工作就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 “——说是要找阿斯加德的神，嗯……小奥丁森先生。” 塞尔温说。 洛基端着茶杯险些呛咳出声，在剩余两人奇怪的目光当中摆摆手，说自己只是不太习惯这种中庭特有的饮料。 “噢，有点苦是吧？现在的地球年轻人都爱喝汽水了。” 塞尔温若有所思：“圣殿当中提供汽水吗？” “圣殿有足够大的虚数存储空间，恒温且时间流速缓慢永不变质，想存什么都行，下次来的时候你能喝到冰镇的。” 斯特兰奇说：“说说刚才的话题……神盾局为什么要找这个人？” “王室纠纷吧，我没太看明白。听说那位是阿萨神的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 塞尔温划拉着手机，“你看过《权力的游戏》吗，说不定就是那样。” “……看不出来你看过的剧还挺多。” “我在没患者的时候还是很清闲的。” 塞尔温说：“毕竟那地方很少有人会来。” 神盾局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在这里掀起什么波澜，两人聊了一会就换了话题，拐到了医患纠纷的应对方法上。洛基翻着书斟酌了许久，才不经意般重新绕了回来：“关于神盾局的那个消息……你怎么看？” “什么？” 塞尔温反应过来：“你说那位洛基·奥丁森先生？” “嗯。” 塞尔温摆弄着手中的茶杯：“我上次听说这位王储先生的事，是他弄来的宇宙机器破坏了新墨西哥州的六个物流仓库，导致本来该给龙送来的饲料推迟了两个星期——当时好像就是因为他们兄弟两人的纠纷导致的。” 洛基：“…………” 他那个时候满脑子只想着给索尔一点教训，至于毁灭者沿途究竟有没有顺手破坏些什么，他还真没印象。 ……当时他还满心认为自己也是阿萨神当中的一员。 “不过后来神盾局让索尔把账单带回了阿斯加德，也不知道他这次来的时候有没有带赔偿款——王储总不至于还要欠钱吧。” 塞尔温说：“怎么，你认识他吗？” 洛基立刻说道：“刚刚只是随口一问，我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人。” 洛基·奥丁森给地球带来了破坏，和他洛普特有什么关系。 11 11 事关危险的武器，关于洛基·奥丁森的“通缉”很迅速被地下发了出去。 当然，或许是为了保全阿斯加德王氏成员的面子，又或许是为了避免造成恐慌，塞尔温所收到的通告当中并没有将理由写得非常清楚。 “九界第一法师……这是谁评的？我猜他们至少没有把古一算在其中——如果米德加德还被视作是九界之一的话。” 塞尔温和斯特兰奇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评价，洛基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发表意见：“我……他是阿斯加德最好的法师，而阿斯加德又是九界之首，自然而然就是九界第一的法师。” 至于那些星球的守护者，壁如古一之流，他们很少和宇宙之间的其它生命沟通，“又往往只擅长战斗，对于复杂的施法理论缺乏系统研究，根本体会不到这一门学问究竟有多么的美妙。” 法术是一门深奥且复杂的学说，如果仅仅只是用来交战，那么和索尔那群莽夫就没有太大区别了——洛基说到这里，嗯看到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斯特兰奇甚至露出了几分古怪的表情：“你对这些事情很了解？” “当然……嗯，毕竟我也是一直在宇宙当中漂泊的流浪法师。” 洛基迅速为自己找好了理由：“和你们人类不同，我们活得更久，在宇宙当中就能知道更多信息——活个一两千岁就会体验到了。” 斯特兰奇：“……” 古一的寿命说不定都没有这么长。 不管怎么说，阿斯加德的王储失踪事件到目前为止尚未给纽约圣殿带来什么影响。斯特兰奇给其余的两座圣所都发了消息，让他们如果监测到阿斯加德式的法术就尽快汇报，委托塞尔温顺手将这个应对结果告知神盾局。 “你不是不打算和他们打交道吗？” 塞尔温有些迷惑。 现任的至尊法师干咳一声：“我确实没时间去应付那群人，但不代表不可以从他们那儿骗……申请一些活动经费，你知道的，卡玛泰姬的经济情况向来不算太好。” 而神盾局既然愿意给赛尔温这个编外医生开那么高的工资，应当也不会吝啬于为他们这些地球货真价实的守护者提供经济支援。 逻辑严密，很有道理。 而且神盾局也确实打了钱。 * 洛基本以为索尔来地球通知消息以后很快就会再度离开，到时候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以洛普特的身份自由行动，然而他那平时不怎么聪明的兄长此时却仿佛展露出了惊人的直觉，以一种难以描述的执着留在了这颗星球上。 “你就这么确认他在地球？” 史蒂夫对这个大个子的坚持感到很不解：“要知道，宇宙当中可是有着无数的星星。” “我只是隐隐约约有种感觉……” 索尔喝了一口啤酒：“好吧，其实主要还是母亲的主意。” 她说对于一个法师而言，米德加德比其他地方更容易落脚——这里是无数“近路”的枢纽，环境也相对平稳，倘若是遇到了什么紧急避险或想要藏身的场合，中庭都是九界当中最优的选择。 “……说实话，作为地球人我不是很想听到这种说法。” 克林特评价道：“这意味着我们将面临着大量非法闯入的外星人。” 母亲总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更何况她和洛基都是法师，平时就有着更多的共同语言。然而想要在一个拥有70亿人口的星球上寻找特定的某个人难度系数仍旧还是太高了，通缉令发出过了几天之后，仍旧不见任何结果。 理由很简单，洛基这些天不是呆在纽约圣殿就是沃克麦尔，前者作为传承200年以上的魔术工房有着完善的反占卜机能，而后者……根本就不在地球的表面，海姆达尔也别想找得到。 只要把缺乏耐心的索尔熬走，就是他的胜利。 沃克麦尔没有真正的天空，取代星空的是一片高远的闪烁荧光。这里基于某种特定的魔力反应模拟出昼夜变化，其周期和地表的物理环境近似。 塞尔温在木屋的附近支了一口锅，锅里面翻滚着肉块和切开的植物块茎。这里面有一部分是神盾局运来的物资，还有一些令人叫不出名字，洛基猜测这应当是只在此处生长的特殊植物。 他们坐在两只树墩子上，碗也是木头碗，石头堆砌而成的灶火当中燃烧着木柴，整体风格与其说是朴素清新，倒不如直接称之为简陋。 “你既然不缺钱，就不能把这里重新装饰一下吗？” 洛基端着碗往嘴里倒炖菜，对着不远处的木屋指指点点。 占地面积有限的木屋里面叠加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空间扩张术式，让这个房子的内部结构看上去像是某种探险屋。 “这种魔力浓度，装修队根本进不来，我也没办法强求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宇航服过来工作。” 塞尔温说：“更何况周围到处是龙，当初能通电进来就已经费了很大力气。” 沃克麦尔的电能供应并不依靠输电线，而是来自于一个方舟反应炉和配套的变电设施。反应炉能够提供全年的用电消耗还有富余，“如果你没在那个时候突然来到地球的话，我原本打算买一套泵水设备来给龙洗澡。” 总体来说，这两年的生活已经比过去要好过太多，他能顺顺利利地窝在房间里打游戏全靠斯塔克工业带来的新技术，属于字面意义上的科技改变生活。 洛基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而“啧”了一声：那个把自己藏在铁皮罐头里的中庭人。 解读维山帝之书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注视着塞尔温用木棍拨弄柴火，石头灶当中有一枚直径八英寸长的龙蛋若隐若现。据说这种龙孵化出来之后能够牵动火焰的自然力量，可以用来生火、烧洗澡水以及烘焙蛋糕。 “它的母亲去了别的地方，临走之前拜托我帮忙照看一段时间。” 塞尔温说：“说实话，交给她来带我反而不太放心——那是个粗心妈妈，经常就会忘了给自己的蛋保温。” 洛基对龙的家庭关系不是很在意，他关注的角度在另一个方面：“等这条龙破壳之后，它的蛋壳会被怎么处理？” “有些小龙在破壳之后会吃掉自己的蛋壳，这算是一种生物本能，但如果从一出生就得到了良好的照料，蛋壳就会被留下来。” 塞尔温反应过来洛基的意思：“你想要这些蛋壳？这不是我能自己做决定的——你得去照顾它，给它足够的温暖，让它不至于因为缺乏养分而饥不择食……” 最后，在这条龙成长到足以和人沟通之后，再从对方那儿获取它与生俱来的第一件宝物。 怎么这么麻烦？洛基下意识地就想皱眉，他在阿斯加德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大多数时候只需要挥挥手吩咐下去，自然而然就会有人将其送到。 至于那些得不到的东西，比方说雷神之锤缪尔尼尔，他自己努力争取与否并不起到关键作用。 蛋还在炉火当中安静地躺着，塞尔温的这一大锅炖菜明显超过了两人的食量，等他们吃完晚饭之后就有嘴馋的双足飞龙过来捡剩饭。洛基一开始还对“他和几头龙共享一口锅”感到十分抗拒，而现在他已经相当麻木——毕竟这些龙的皮肤坚硬得能够抵挡住反坦克炮的攻击。 他现在开始要对龙皮手套的制作匠人另眼相看了，洛基想。 沃克麦尔是一片相当广袤的无人区，深处更是有着草原、丛林、火山和湖泊等不同的复杂地貌。在这里的道路交通基本都靠蘑菇圈实现，贸然踏足必定会迷路，而塞尔温的住处就正好建立在妖精域和人类世界的交界处，谨防有倒霉人类或者龙误闯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如果你能提供一部分魔力，我可以为这堆炉火施加一个短时间内不会熄灭的法术。” 洛基问：“这样算照顾它吗？” “当然，先生，等这孩子出生之后，我一定会告诉它您提供过的帮助。” 塞尔温笑了笑：“一条被游历星间的法师所抚育过的龙，说不定它的所有兄弟姐妹都会羡慕这种特殊的经历。” 他发现了，这人总是喜欢夸大其词——然而脸上的表情又太过真诚，让谎言之神根本挑不出说谎的痕迹。 医生从他手中接过匕首，将鬓角处垂下来的头发割断了一点，递了过来：“魔力大概这么多就够了吧？” 洛基点点头，将这些头发冲着火堆抛洒过去，一道绿光闪烁之后，火苗窜动了一下，随后就恢复到了原本的平静。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不会再熄灭了。 无需咏唱的娴熟魔术再度得到称赞，洛基很得意地颔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得不那么明显。 沃克麦尔的生活总让人回想起童年，他也曾经提着短弓和索尔一起穿行在亚尔夫海姆的森林里，就像是《塞尔达》那款游戏当中海拉鲁大陆的冒险。这里是龙的乐园，洛基原本以为他可以轻易坐拥各种各样的珍稀龙产品，但塞尔温表示，想要取得任何东西都要和当事龙本人沟通——他自己也是这样。 “它们很聪明，能够感受到人的善意。” 对方这么说的时候竟然真有几分医生的样子：“要真诚地对待它们，才能得到龙的帮助。” 当然，考虑到这些龙恐怖的战斗力和对魔力[1]，在武力威胁毫无用途的情况下，洛基也觉得这份礼貌十分有必要。 又过了几天，那颗龙蛋上裂了一道缝隙，而塞尔温恰好接到电话，要去神盾局处理一些公务。 他郑重地指着那个火堆：“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洛基看着唾手可得的蛋壳猛点头：“当然，你放心吧。” 12 12 神盾局的委托是治外星人。 具体来说，是阿斯加德人。 再具体一点的话，是索尔。 这几天里索尔滞留在地球上给神盾局造成的麻烦简直令基层探员人仰马翻，他连红绿灯都认不清楚，出现在大街上又会因为粉丝的合影请求而造成交通拥堵，和前女友见面被对方狠狠甩了一巴掌，日子过得十分精彩。 而生病的理由也很离谱，据说他误食了生长在城市公园当中的毒蘑菇，被这些蘑菇放倒之后甚至开始说胡话——普通的地球人在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只需要被送往医院好好处理，然而他们面对的是一位战斗力强横的阿斯加德人，在缪尔尼尔的威力加持之下甚至根本没什么人能够近他的身。 感到了痛苦的神盾局：“……” 他们不得不选择临时加钱，请塞尔温过来治疗蘑菇中毒。 根据神盾局所提供的信息，他服用的毒鹅膏是美国常见的有毒菌类之一，在处理得当的情况下，这种蘑菇不会致死，但会带来呕吐和致幻等一系列不良反应，并且对肝肾代谢功能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不过以上只是人类的症状，对于阿斯加德人的效果暂时没有临床记录。 “情况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种情况。” 科尔森太原站在透明的钢化玻璃门之前，看着索尔蹲在一台办公室旋转椅的旁边，唠唠叨叨和它讲述自己早些年与自己兄弟一起冒险的故事：“他的力气太大，一有人想要试图把他拉开就会遭到反抗……队长倒是能和他抗衡几招，但如果把索尔惹急了他还会放电。” 听起来像是一款皮●丘，塞尔温说。 “……那是你之前新玩的游戏？算了这不重要。” 房间里有一道被电得焦黑的印子，显然在赛尔温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就已经进行过诸多尝试。 好消息是，从索尔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他除了将当天的早饭吐了个干净并且开始胡言乱语之外，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更坏的效果。 而坏消息也很明显。 “他吃了布鲁克林展望公园里的——” 塞尔温很艰难地问：“的蘑菇圈？” 那种亮黄色的大号蘑菇一看就不是人能吃的东西……更何况那个蘑菇圈上有妖精留下的法术，属于认知干扰的一种，大多数人类在路过的时候都不会注意到那片草地上有什么东西。 然而问题在于，索尔自身的对魔力让这种低浓度的神秘不起效果——他甚至根本没看出来这里曾经被施过法。 观察到塞尔温的表情，科尔森也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是你们的一个传送点……” “那附近有一家我很爱吃的甜甜圈店，我还蛮珍惜那个蘑菇圈的。” 塞尔温的语气当中充满了遗憾：“想要等它自己长好估计还要几个月，在此之前那片通道应该都没办法用了。” 早知道就应该听那些妖精的话用伞形毒菌，他充满遗憾地感叹，这种蘑菇一看就知道有毒，长得明显一些反而大家就知道避开。 “可以的话还请你们千万别这么做——我记得那应该是全地球最糟糕的几种剧毒菌类之一，要是直接在地球毒杀阿斯加德的王储，会出严重的外交问题。” 科尔森捂住了脸：“你先去看看他的情况吧。” 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里，索尔还在喋喋不休。塞尔温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货真价实的阿斯加德人，对方几乎有着符合阿萨神特征的一切刻板印象——金发，浑身上下都是肌肉，对魔力等级极高，寻常水平的法术几乎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有效的伤害。 而索尔毫无疑问还是阿萨神当中的佼佼者，整个人从外部来看几乎是个无坚不摧的堡垒，他们直接暴露在宇宙空间当中也能存活，高温高压和辐射环境同样也很难造成有效的杀伤。 当然，毒蘑菇也一样。 “没错，他最喜欢那种大角盔，虽然在许多宇宙民族眼里，那看上去有些邪恶——但实际上，鹿的角、鹰的翅膀在阿斯加德都是英雄的象征……” “没有太大问题。” 塞尔温翻了翻索尔的眼皮，被对方一偏头躲了过去：“阿萨神的身体有很强的自我修复机制，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之后很快就会恢复。” “我猜他已经吐干净了？” 科尔森说。 “还不够干净。” 塞尔温说，并且在索尔和他旁边那把椅子谈得高兴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往他的嘴里塞了么样东西。下一秒，这位阿斯加德的王储殿下就重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开始剧烈干呕，最后变成喷射式呕吐，几乎要将自己胃里的胆汁都吐出来。 塞尔温早有准备地提前让开，于是呕吐物就喷到了科尔森的裤子上。 科尔森：“…………” 很好，现在他也开始想吐了。 强行催吐结束之后又猛灌几杯水，索尔总算从蘑菇中毒的状态当中缓解了过来。 “我没想到你们中庭的医生手法如此粗暴……” 他抓着头发，还是老老实实地向塞尔温道谢。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您不要再尝试食用米德加德的蘑菇圈了。” 塞尔温礼貌道：“那里是妖精的通道，还有少部分法师也会走这种捷径，而且为了防止有人误食，大家都已经尽量选用毒蘑菇了。” “嗨，我也没想到你们法师的——” 索尔停顿了一下，注意到这句话当中的重点：“你们中庭还有法师？” “呃，我当然知道过去有法师存在，但那应该是在2000多年以前……” 过去的米德加德也曾经是人与神共存的地方，不止他们阿萨神，还有许多神族曾经短暂滞留过这片土地，然而这早就已经是被写入传说当中的遥远过去，如今的中庭人早就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新规则。 “当然还有。” 他说：“只是不那么显眼。” 而且往往还多了许多兼职。 * 塞尔温的职业对于复仇者联盟的其他成员而言听起来格外陌生，可在索尔的眼里却十分熟悉。 “就像是中庭的海姆达尔一样。” 索尔向他们解释：“防止外面的人掉进去，防止里面的龙跑出来，简单易懂。” 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托尼扬了扬眉毛，问：“所以那里有很多龙？这算什么，农场主吗？” “我还以为你会骑着龙出现。” 克林特说：“像是电影演的那样。” 于是塞尔温只得再度解释，如今人类所生存的环境魔力浓度太低，对龙之类的生物来说并不宜居，而沃克麦尔同样也不适宜人类生存——“因此才需要有人看守在那里。” 他们对于眼前的医生都有些好奇。 弗瑞曾经尝试过把这个人吸纳进来长期打工，可惜之前对方一直以“自己不能轻易离开沃克麦尔”为理由拒绝，而最近这段时间里口风明显有松动，是神盾局的重点争取对象之一。 能够生活在高浓度魔力环境下意味着他混杂了一部分龙的血统，这在赛尔温眼中算不得什么需要被隐藏的秘密。更古老的年代里，中庭人类当中也不乏人龙混血的记载——比如《尼伯龙根之歌》或者《亚瑟王传说》。 “哇噢。”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道：“所以你的父母，他们哪一边是龙？不得不说我要称赞他们两个敢于冒险的精神……”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而其他听众则因为他的发言纷纷陷入沉思。 “……托尼。” 史蒂夫提醒他。 “好吧，我们的道德小警察要开始出警了。” 托尼·斯塔克举起双手，随后转头看向塞尔温：“我投降，但你仍旧可以私下里偷偷把那个答案告诉我。” “并不是每一个复仇者都像是他那样。” 克林特说：“我们其他人还都蛮正常的。” 在听说了中庭也有为数不少（和阿斯加德人口相比）的法师之后，索尔顿时有了新的思路。他认为洛基一定是藏在了这些法师当中，他擅长变化，又精通法术，一定能够完美融入米德加德的法师群体。 “这是关乎世界存亡的危机。” 索尔说：“如果你还认识其他中庭法师的话，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带回阿斯加德——” “等等。” 塞尔温问：“我之前还没有问过，为什么？” 他最近听说过的有关世界末日的预言可真是太多了，甚至不知道对方所收到的是哪一个版本：“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索尔果然也有自己的信息来源。 “世界树的树根，兀尔德之泉，命运的三女神那里。” 他沉声回答：“她们三个人一个看向过去，一个注视现在，一个指向未来，三个人手中的纺线编织全部的命运。这是宇宙尺度上最为精准的预言，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出过错。” 塞尔温若有所思，这确实是可靠的信息来源，看来末日的危机确实已经向整个世界投下了阴影。 “好的，这件事情我会帮你。” 他说：“谈谈你弟弟的特征？” 洛基·奥丁森，雷神索尔的弟弟是阿斯加德的银舌头，擅长施法的诡计之神，九界第一的法师，拥有货真价实的神职与神位，着装特征是标志性的金色大角盔，索尔说到这里的时候用两根手指竖到头顶，冲着赛尔温比划了一下长度——“他有好几顶类似的头盔，虽然角的长度有所区分，但风格都很一致。” ……那种模样的头盔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但。 “我再问一句。” 他说：“你的弟弟，毫无疑问是个阿萨神对吧？” “当然。” 索尔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属于阿斯加德。” 13 13 龙蛋的缝隙越来越大，它在火焰当中摇晃了一下，随后一个小脑袋顶破蛋壳，圆滚滚的眼睛和洛基四目相对。 大概是由于恒温法术的缘故，这头龙破壳的时间比原定的预计孵化时间要早一些。 刚一破壳，这条龙就打了个有火星的喷嚏，空气当中顿时弥散开了硝火和硫磺的味道，飞溅的火花也令洛基迅速收回了手。 蛋壳的内部闪闪发亮，有着宝石一般的漂亮纹理，可惜他现在用不出复杂的法术，没办法直接将这些蛋壳抢走。 好吧，他看着那条龙：按照沃克麦尔的规则，他要照顾它、保护它、饲养它，直到这头龙突然在某一天良心发现，愿意向自己心甘情愿奉献出它的蛋壳。 不过或许，也不是不能讨价还价一番…… 结果洛基刚想伸手，那头龙就伸展开全部的躯体抱住自己的蛋壳，翅膀的薄膜都贴在弧面，一副誓与蛋壳绝不分离的模样。 洛基：“……” 会读心术吗，这混蛋。 “收集宝物对于龙来说几乎是本能行为，想要从它们的手中掏走什么东西，非要费一番功夫不可。” 塞尔温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然龙也不会留下那么多的传说故事了。” 比如掳走公主什么的。 “你的工作忙完了？” 洛基随口问。 “嗯，神盾局让我去治疗索尔。” 塞尔温仔细观察着洛基的表情，见对方脸上没什么异常之后，又补充了下半句：“——他蘑菇中毒，吃了展望公园里的蘑菇圈。” 洛基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看来阿萨神也不过如此，也会犯听着就很愚蠢的错误。” “于是呢，你和那些光辉正义的复仇者们聊了什么？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一直被邀请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洛基用一根手指抛接饲料，逗着那头幼龙来抢：“龙血守卫，听起来也挺像是那些中庭英雄们会起的名字。” “索尔拜托我帮他寻找洛基·奥丁森。” 塞尔温说：“他说那和末日的预言有关。” 洛基不动了。 小龙原地扑击了两下，发现他的临时饲养员没有像是刚刚那样和自己斗智斗勇，猛地一口叼走了那块碎肉，用力咀嚼了起来。 “所以呢？” 诡计之神故作轻松地耸肩。 竟然让他在这个时候碰到了索尔，他在心里懊恼地想，这种好骗的蠢货一看就是会当英雄的料，被那群复仇者煽动一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你答应他们了吗？” “当然，如果这真的和末日有关。” 塞尔温挨着对方坐下来。 洛基觉得自己几乎能够听清楚他的心跳声——这里完全是医生的主场，他当然可以趁机逃进沃克麦尔深处，但所有的龙都会是他的耳目，结局不会有什么改变。 “所以……” 医生深深叹了口气。 他看着洛基：“你其实是偷了那位奥丁森殿下的东西吧。” 洛基：“……” 洛基：啊？ “你那个金色的头盔。” 塞尔温提醒他：“贵金属打造，阿斯嘉德风格，上面还有很多防御的法术，造价不菲，索尔特地给我提过这个。” 还想要阻止世界末日确实是好事，但多少也要注意一下手段，你这波偷得也太多了——医生的眼睛里明晃晃地透出谴责。 “要是世界最后没毁灭，但你被小奥丁森先生通缉，到时候很难解释的。” 他说：“把别人的衣服都带走实在有点缺德。” 洛基：“…………” 他才没偷人衣服！ 但是在卑劣的偷窃行为和他的身份彻底暴露之间，洛基还是十分屈辱地选择了后者。 “好吧，你说得对。” 他敷衍道。 拯救世界并非一个人的工作，洛普特先生可以想方设法毁掉危险的兵器，索尔当然也可以满宇宙去逮捕他的弟弟——前者想要摧毁末日预言的征兆，后者直接解决造成末日危机的当事人，在赛尔温眼里都算是行之有效的策略。 “所以我也打算顺手帮他的忙。” 他说：“找找那位奥丁森先生。” “你打算怎么找？” 洛基警觉道。 “追踪法术，虽然我用不出来，但至圣所那边应该会有办法。” 赛尔温从口袋当中掏出了一小撮金色的头发：“通过血缘进行追溯也是传统的神秘之一。” 哦，那没事了。 “我发自内心地希望你们能成功。” 他表情无比真诚地说道。 * 毫无疑问，斯特兰奇的施法没有成功。 本着看乐子的心态，洛基也全程旁观了这个用于追踪法术的施法仪式。现任至尊法师史蒂芬·斯特兰奇站在魔法阵的中央一顿令人眼花缭乱的杂耍，索尔的头发化作金色火星四散在眼前的牛皮纸上，可是他等了半天，空白纸面中没有浮现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斯特兰奇：？？ “是不是因为你成为法师的时间还太短？” 塞尔温不那么委婉地建议：“我这里还有一份备用的头发，或许我们可以再找一个经验更加丰富的法师来完成这个仪式。” “我刚刚施法的过程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简直是对天才法师的悍然挑衅，斯特兰奇立即说道：“只要他还在地球上，这张羊皮纸绝对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施法经验的差别或许会影响显示的精度，但“目标是否存在”是哪怕新手都很难失误的部分。 “但这就无法解释索尔为什么留在地球上不肯离开。” 塞尔温也凑过去看那张过于干净的羊皮纸：“他肯定还有别的理由。” 洛基说：“说不定他只是喜欢和他的中庭朋友以及前女朋友待在一起呢？” “不太像。” 塞尔温对这个明显讽刺的调侃报以认真的回应：“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担心自己的兄弟。” 洛基不说话了。 在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之后，他就没再和索尔见过面。 倒不是担心那个金发的蠢货真会把自己怎么样——他当然不会，就像是所有英雄故事当中的主角一样，然而他却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地成为英雄侧后方的那个人。 以地球为施法范围的法术没有结果，斯特兰奇大胆提出，不如从宇宙尺度上搜索看看。当然，以他的魔力水平只能测定出一个大致的方向，无法精确定位具体的距离，但这也已经足够给索尔提供一些行之有效的方向。 “你觉得他藏在宇宙里？” 塞尔温问。 “有可能，而且我也想验证一点自己的想法。” 斯特兰奇说完之后又看了洛基一眼，后者对着他耸了耸肩，示意他们可以尽情试验。 于是以整个纽约圣殿为根基，斯特兰奇花费了些功夫制作出了一个更加庞大的法阵。塞尔温划开手腕，血液沿着法阵的痕迹流淌开来，看得洛基十分痛惜：稀释的龙血也是龙血，用在注定没有结果的法术上还不如留给他。 魔力被彻底增幅之后，斯特兰奇进行了第二次施法，他的精神超脱身体向整个宇宙张望，然而片刻之后，新任的至尊法师再次睁开眼睛，冲着塞尔温摇了摇头。 “没有结果。” 他说：“我甚至能够感知到阿斯加德的方向，但那个方位上的应该是奥丁——而他弟弟的魔力反应不在任何一个象限上。” 这句话说得有些深奥，赛尔温问：“什么意思？” “要么是他弟弟已经死了。” 斯特兰奇说：“要么是他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兄弟。” “……” “这不可能！” 塞尔温将斯特兰奇得出的结论带回了复仇者联盟，索尔看上去像是完全无法接受，痛呼出声。 “他一定还藏在中庭当中的某个地方！” 金发的阿萨神坚持说道：“他是九界第一的法师，说不定会有什么防止被其他法师追踪到的办法。” 这倒也不无可能，复仇者联盟的其他成员沉思片刻，娜塔莎问出了一个致命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所携带着的远古冬棺会被遗留到什么地方？” 所有地球人倒吸一口冷气，不包括赛尔温。 “说不定会被什么别的人给偷了呢。” 他看向一边，尽量装作表情平静：“比方说什么试图阻止世界末日的好心人，想要帮你们把这种危险品给销毁掉。”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儿童睡前故事吗？” 斯塔克说：“乐观得太过度了吧。” “可能就是会有这种好事。” 塞尔温声音越来越小：“比如好心的外星人，流浪法师，愿意来拯救世界什么的……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复仇者联盟当中既有托尼这种对于心理学侧着毫无了解的外行，也有娜塔莎这种经验丰富久经考核的特工。 “细说一下那种好心人，塞尔温先生。” 她露出微笑：“不要紧张，我也只是好奇一下你的想象力能具体到什么程度。” 然而还没等他编出故事来，复仇者联盟基地的草坪上就再度迎来了三个武装齐全的阿斯加德人。沃斯塔格语气忧虑，大踏步走上前：“索尔，阿斯加德现在需要你回去。” 希弗被诅咒了，他们说，“屠神者”来了，他要杀死宇宙当中所有的神。 14 14 “杀死所有的神”这个说法，和“众神死亡的时刻”有着微妙的对应。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拥有基础的逻辑思维，很容易就将阿斯加德迫近的威胁和诸神黄昏的末日预言联系在了一起。众人被仙宫勇士们科普了“屠神者”的身份，他的目标非常明确，瞄准了以神的身份自居的任何宇宙民族——更具体一点的话，是拥有高浓度魔力核心“神核”的智慧生物。 “幸运的是，地球人不在他的目标范围里。” 范达尔说：“但我们确实没法再让索尔留在这里，阿斯加德需要他的力量。” 保护自己的家园自然更重要，索尔还没从“洛基有可能已经死亡”的情绪当中脱离出来，就匆匆忙忙站起了身：“你们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回阿斯加德。” 随后他向中庭的朋友们简短道别，希望他们能够在自己走后继续在地球上搜索洛基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千万要找到远古冬棺，避免末日预言的进程向前推进。 “等等。” 史蒂夫·罗杰斯第一个站了起来。 随后是娜塔莎，再之后是斯塔克。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可能杀死神的怪物。” 史蒂夫冲着眼前的大个子笑了一下：“希望你在紧急情况下还能想起自己的地球朋友。” “而且在那之前，我也有些细节想问。” 娜塔莎用了些力气按住塞尔温的肩膀：“比如远古冬棺和好心外星人的故事。” 塞尔温：“…………好的。” * 根据神盾局的档案记录，沃克麦尔的守门人拥有一些奇妙的“第六感”。 他在与人沟通的过程中能够以惊人的敏锐直觉判断对方的善意与否，当事人表示这并非是一种读心能力，而是能够直接观察到目标人物的身体状态。 “和你们测谎仪的运作原理类似。” 塞尔温解释道：“通过对血流、心率、灵魂状态等观察来进行诊断——我是个医生。” “顺带一提，先生，站在你旁边的那位应该与你不保持一致的立场。” 身后的那位探员骤然变色，在塞尔温话音刚落就要掏枪射击，可子弹直接命中皮肤却只让人微微吃痛。 那一小片被击中的地方显露出透明的鳞片状纹路。 事后经过排查证实，那位探员是九头蛇的间谍。神盾局与狭间的交流就这样逐步建立了起来，塞尔温对于患者来者不拒，也能解决一些特殊的伤情，比如外星猫的胃肠道功能问题。 “过去的你不会轻易离开沃克麦尔。” 会谈室里，娜塔莎注视着塞尔温的眼睛，特工有些锐利的目光令对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因为最近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吗？” “呃，是的，女士。” 塞尔温回答：“发生了一些事。” “和远古冬棺有关？” “……” 娜塔莎观察了他几秒钟：“不用紧张，我们每个人都有些秘密——但至少我们都希望这个世界平稳地运作下去，没错吧？” “当然。” 塞尔温乐得对方能在这个时候放过他：“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等到医生离开监控区，娜塔莎才冲着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克林特一偏头：“显而易见，他知道的信息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太明显了，情绪几乎都写在了脸上，体态动作所读取到的信息证明这个人根本没有做过抗审讯训练。克林特很疑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从他嘴里把情报撬出来也用不了多久。” “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的诀窍跟野生动物摄影差不多。” 娜塔莎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在被发现之前收集情报，效果比靠近了去问要好——你问得太多，他们反而会刻意保持距离。” 克林特惊叹：“你哪里总结来的经验？” “如果你多看看英国那群探员在面对时钟塔时总结的报告，你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娜塔莎说：“那群人都这样，一旦你表露出一丝发现了他们的态度，第二天这个人就会从你的生命当中消失了。” “被你说得像鼹鼠一样！” 路过的布鲁斯·班纳评价。 娜塔莎耸耸肩：“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装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留有余地收集信息——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对于毁灭世界没什么兴趣。” 另一边，塞尔温所带回来的消息令洛基重新焦虑了起来。 “屠神者，杀死所有的神……神核。” 他所受到的诅咒就直击神核，以至于即便身上的皮外伤被治好，也没办法像过去那样自如地使用法术。如果是索尔直面类似的伤害，大概雷神之力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时候他急于逃命，一路栽到地球上，也没有仔细甄别突然发起袭击的究竟是哪些人，如今从索尔的描述上来看，应该是对神族所发动的无差别屠杀。 诸神的黄昏，其特征之一就是众神死去。 如果能直接让索尔当场去世倒是挺好——他咬牙切齿地想，但要是牵连了整个阿斯加德，就没办法这么轻松去面对了。 “他的那群中庭人朋友就让他那么回去了？” 洛基问：“没有任何表示？” “队长说要去帮忙，斯塔克在调整昆式战机的状态，完成准备之后就一起搭乘彩虹桥。” 塞尔温回答：“你很关注这个？” 也没有很关注，洛基立即回答。 但他又不能守在地球上什么都不做——屠神者格尔异常强大，又似乎有着能够针对众神的办法，索尔如果就这么死掉，阿斯加德将失去最关键的一道防线。 他们的背后就是母亲，以及自己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他本该和阿斯加德没有一丝关系。 冷静，深呼吸。 诡计之神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开始将自己眼下的情况一一罗列。他现在魔力不足，难以战斗，至尊法师不能离开地球，那群复仇者又难以信赖。 而不远处这个半人半龙的混血——当事人正在和那条刚孵出来的小龙玩拍手手的游戏，一簇火焰猛然从龙嘴里喷出来，燎烧到了赛尔温的手背，而当事人只是稍稍甩了甩手，就毫不在意地继续和那头龙互动了起来。 ……不愧是龙。 洛基调整了一下情绪，走到塞尔温的身边。 “我有一桩很赚钱的生意，你干不干？” 洛基说：“收获够你把这里翻新三遍还不止。” “什么？” 塞尔温说：“事先说好，我对经商可不擅长——” “不需要这些。” 洛基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只需要跟在那群复仇者们的身后……认知干扰，或者用空间锚，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屠神者格尔已经杀死了为数不少的神，自然而然也就继承了这些神迄今为之所积累起来的财宝。复仇者们只对格尔本身感兴趣，而只要他们抓住这个时间差，就能趁着对方遭难将他的财宝一网打尽。 “我很擅长破解法术密码。” 洛基说：“经验丰富，万无一失。” 塞尔温语气微妙：“……从奥丁的仓库里锻炼出来的？” 洛基：“……” 他干巴巴地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紧接着洛基开始给对方画饼，绿色的光点从指尖纷纷扬扬飘散出来，牵动着周围环境当中的魔力构筑出复杂的图案：“而有了这些物资，你完全可以把这里荒凉的环境重新规整，如果收集足够多的神造兵器，就连成为中庭之王也未尝不可。” 中庭人的战力水平极其低下，从卡玛泰姬那个三流法师半年速通至尊法师之位就可以看出，想要统治中庭不算太难，如果能够从格尔那里收集到合适的神造兵器，他甚至可以直接将地球化作自己麾下的星球——就像是日神弗雷身为华纳海姆人，却统治着亚尔夫海姆一样。 然而医生却并没有为此所动，他的表情甚至称得上迷惑：“我为什么要成为中庭之王？” “为了防止一些更糟糕的人这么做？” 洛基一偏头：“据我所知，在你们这儿可一直都有不少人想要实现统治地球的愿望。与其让一群无能之辈得到那个位置，不如令真正合适的人获得执掌星球的权柄。” 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塞尔温想，不过这听起来就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全年无休的班上——他没少听过神盾局的探员们在这儿抱怨。 绿眼睛的青年神采奕奕，正打算乘胜追击再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边有些不对劲——那只小龙攀着他的裤腿想要往身上爬，发现洛基在看它之后，还很高兴地张开大嘴，露出两排森然尖锐的獠牙。 洛基：“……” 大概是基于某种破壳之后的印随现象，这条龙确实非常黏人。如今的他已经非常习惯，像是驱赶小动物一样把龙从他的身上撵下去：“去，去，我在谈论很重要的事，你自己找个地方玩一会儿，耶梦加——” “什么？” 塞尔温问。 “我们想办法潜入那群中庭人的飞船……” “呃，不是这个。” 塞尔温说：“你刚刚叫它什么？” 于是洛基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他看到眼前的医生眼睛垂了下来，先是注视着那头龙，随后又看了他一眼，让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抱歉，我该提前告诉你的。” 他说：“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这孩子孵化得这么快。” “你想说什么？” “我偶尔会帮助孵化一些龙蛋，将幼龙养大之后再放飞。” 塞尔温说：“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不应该给龙取名字。” “所以我叫了它又会怎样？” 洛基显得莫名其妙。 “龙不会轻易放弃别人送给自己的宝物，名字就是其中之一。” 塞尔温看着洛基的眼睛，对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抗拒最后变成了自暴自弃：“你们之间建立起了神秘学的联系，类似于父母和子女，这种联系比诅咒还要紧密且很难解除。” “简单来说，你要收养它。” 15 15 洛基脸上的表情像是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了这头龙的神秘学父亲。 太荒谬了，他想，他只是起了个名字而已，而且还是没怎么走心随口乱编的，情况怎么就会发展到这一步。 阿斯加德尚未得到拯救，远古冬棺的问题也还没能解决，屠神者格尔带来的阴影尚未散去，而他最开始只是想要这条龙的蛋壳而已……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洛基闭上眼睛试图不去看那头龙，一副想要逃避现实的模样。 “最开始当父亲确实有点容易让人惊慌失措。” 赛尔温说：“而且这不太符合礼节，你至少要先让这孩子的母亲知道，不然等她回来的时候，解释起来会非常尴尬。” 洛基：“…………” 他崩溃大喊：“你不要说得像是我已经和一头龙结过婚了一样！” 而且怎么接受设定得这么快啊！ 幼龙很明显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听懂人话的程度，听见身边的两个人闹出了更大的声响也只是很快乐地发出鸣叫声，它的声音牵动环境当中的魔力引发共振，让人的耳膜都一阵发痛。 洛基忍无可忍地施展了一个静音的法术，于是叫声戛然而止。 “这孩子最好还是不要来到世界的表侧。” 塞尔温按压着自己的耳朵：“等它稍微再长大一点，叫声被普通地球人听到估计会耳鼻出血而死。” 幼龙张着大嘴又叫了两声，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来，很疑惑地将它的身躯盘成一团。洛基看着身边的一龙一人，又觉得头痛起来——他旧有的问题一个都没有解决，却还在源源不断地遇到新的麻烦，活像是濒临游戏崩溃的俄罗斯方块。 “总之。” 他宣布：“我和这头龙之间绝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关系。” 赛尔温不置可否。 幼龙的态度也显得十分锲而不舍，洛基从一开始的有意躲避到最后近乎抓狂也不过用了两天，从四处躲避到崩溃大骂，都没能让这条获得了名字的幼龙宣告放弃。 他甚至施展了几个不算友善的恶咒——用在索尔的身上都能让他吃点苦头的那种，然而不知是他如今魔力不足，还是因为龙这种生物过于皮糙肉厚，那条龙甚至没觉得他造成了什么威胁，只当是在与自己玩闹，甚至显得更开心了一些。 洛基：“…………”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凳子上：“所以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放轻松，龙这种生物很结实，随便养养就能长大。” 塞尔温说：“至少你不用面对宇宙中大多数民族带孩子时候的痛苦。” 洛基：“……” 这听起来也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一根被啃干净了的牛腿骨，一抬手扔到远处，那条小龙就沿着抛物线兴奋地追了出去，最后闲着牛腿骨快快乐乐地飞回来，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尾巴用力摇摆，试图让洛基再扔第二次。 洛基：“所以我陪你玩这个，你能把自己的蛋壳让给我吗？” 龙在这个时候就又听不懂话了。 洛基再度叹气。 被收养又不是一件好事——他试图和对方商量：“龙最好还是和别的龙待在一起，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每天都等着捡骨头。而且，说实话，我也不算是一个太好的主人……” “是父亲。” 塞尔温在旁边补充。 洛基狠狠剜了他一眼，于是塞尔温态度顺从地不说话了。 然而不管当事人如何抗拒，名字都已经刻进了灵魂，如果按照阿斯加德的命名方法，这头龙甚至应该被叫作耶梦加德·洛基森。 ……只要稍微朝着这个方向思考一下就够让人血压升高。 而更紧迫的事还在后面，因为复仇者们很快就要出发。 托尼·斯塔克改造飞船的效率极高，不出一周时间，那艘原本设计用于近地轨道航行的飞船就拥有了简易的宇宙航行功能——据说在材料学方面还有些进步的空间，地球能够获得的振金有限，暂时还没能奢侈到用于制作飞船的外壁板。 但他们仍旧做了足够多迎击格尔的准备，力图要将这位身份不明的屠神者彻底打败。 洛基很焦躁地团团转，而那头小龙一脸迷茫地跟着他转，诡计之神绕着树桩子走了几圈之后猛然转身，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幼龙怒吼：“别跟着我！” 小龙被吓了一跳，它第一次看见洛基这么激烈的表情，原本快乐追逐的动作猛然拉闸，整个身子像是弹簧缩紧一样团成一团。 洛基大踏步走回去，居高临下垂着头：“如果你硬要认定这份收养关系的话，听着，你现在被遗弃了！” 话音刚落，天空变暗了。 沃克麦尔没有太阳，但却仍旧有着魔力构筑而成的昼夜变换，而现在，就仿佛这种规律失效了一般，暗淡的天空向地面投射出大范围的阴影。 层云当中，巨大的鳞片若隐若现。 “是这孩子的母亲来了。” 塞尔温看了看天空，“你要和她打个招呼吗？” 洛基：？ 他看了看身边这头不到一臂长的龙，又抬起头注视着天空当中一眼望不到尽头蜿蜒的影子。 他呆滞道：“它以后能长这么大？” 而且这还不是重点……他刚刚对这条龙，好吧，对耶梦加德所说的话该不会全部都被这位母亲听到了吧？ “呃，女士，我很抱歉，我是说，刚刚的那些话并不是我的本意。” 洛基注视着天空当中的那一片暗影，他甚至无法从中分辨出龙的躯体来，层云当中巨大的身躯缓缓游动，随后蓦然亮起一对金色燃烧的眼睛。 死亡的预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然而那条龙却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沉默着冲塞尔温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站在他身旁的中庭人表情近乎肃穆地点头，“我会亲自走一趟。” 巨龙缓缓颔首，随后消失在天空当中，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刚刚那是什么？” 洛基愕然回头：“它对你说了什么？顺带一提，这些话里有没有关于母子关系的部分？” “龙神法拉戈尔死了。” 塞尔温回过头来看他：“被屠神者杀死了。” * 龙神法拉戈尔，宇宙边境的守护者，是一位善良而强大的神。 传说它的身躯比山脉还要高大，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守望着宇宙边境的平稳。 “这听上去和你的工作差不多。” 洛基看了一眼塞尔温：“都是某个地方的守门员。” “龙确实会经常被视作是宝物的看守。” 塞尔温想要扯起嘴角笑一下，但没能成功：“她希望我能去一趟宇宙边境，为法拉戈尔入殓。龙的尸体如果不能被妥善处理的话会引来很多麻烦，所以至少要让这位神死得平静一些。” “——你打算一起去看看吗，洛普特先生？” 那是与屠神者相关的情报，洛基当然同意。 由于宇宙间信息传递的困难，法拉戈尔死亡的消息传到地球已经过了五年之久，不过好在那里地处偏僻，很少有人接近。 这一次他们的交通方式是走水路，米德加德作为宇宙曾经的传输枢纽之一保留了许多空间锚点，塞尔温先是带着洛基来到了一处湖泊边缘，随后便毫不犹豫地朝着水中走去，而洛基愣了一下，湖水打湿了他的裤脚。 “这是什么地方？” 他问：“我以为我们要去宇宙的边境。” “这条湖泊的底部通向仙女湖，就是中庭传说当中亚瑟王归还圣剑的地方。” 塞尔温解释道：“湖中的妖精们会把我们送到该去的地方，毕竟宇宙的边境太过寒冷，那里根本长不出蘑菇来。” ……重点是这个吗？ 洛基紧跟着对方缓缓走入湖水。 阿萨神能够在没有氧气的宇宙空间当中存活，但两个人并肩走入湖水的场面仍旧看起来非常糟糕。 衣服从裤管到腰部都被浸透，水没过脖子的时候，医生转过身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随后，整座湖泊的水像是抽水马桶一般旋转起来。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水体温度下降了许多，他们被传送到了一处冰封的湖底，塞尔温用了很大力气才自下向上破开冰层，两人形容略显狼狈地从冰冷的湖水当中爬了上来，周围是一片空旷的冰原和刺骨寒风。 他们的衣服上瞬间蒙了一层白霜，又被魔力带来的温度逼退。 “这可真够冷的。” 洛基嘟囔着，用法术给自己变出了一套斗篷。 “你居然也会怕冷？” 塞尔温露出惊讶的表情，身上浮现出丝丝白气，他先将自己的衣服蒸干，随后又用同样的方法帮洛基弄干衣服：“我还以为你们，呃，能适应大部分极端环境。” “神适应宇宙环境也会有个限度。” 洛基说，他抬起头向着远处张望，没费太多力气就看到了法拉戈尔的尸体——巨龙像山脉一般的躯壳实在太过醒目，占据了视野当中的大半空间，想看不到都不行。 “噢，奥丁啊。” 洛基睁大了眼睛：“这一身的骨头能做一个龙骨剑加工流水线。” 塞尔温看了他一眼，对方举起双手：“……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就是顺口那么一说。” “我只是有点奇怪，你信仰阿萨神？” 塞尔温问：“之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而且你自己明明也有神核。” 神信仰别的神听起来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不，从不，我不信仰他们。” 诡计之神猛然摇头：“忘记这个，只是个意外。” 好的，塞尔温从善如流地闭嘴，两人冒着风雪朝法拉戈尔的方向走去，两个小时之后，巨龙的身躯看上去没有一丝变化，随后他们意识到，这头龙的体积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 而距离也同样足够遥远。 “偏僻的地方就没什么传送点。” 塞尔温抱怨了一声：“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16 16 “格尔拥有一把能够直接命中神核的黑剑。” 范达尔在飞船当中向复仇者们介绍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希芙就是输在了这里，她受得伤很重，险些当场去往瓦尔哈拉，现在还在阿斯加德接受治疗……” 所以，所有的阿萨神族必须要避免自己被那把剑以任何形式直接命中。 “但为什么？” 驾驶位置上的托尼·斯塔克回过头来：“总不能那混蛋突然有一天精神病发，就决定要弄死所有的神吧？” “他们来自于一个神的虔信者种族。” 沃斯塔格显然做过充分的调查：“但简单来说，他们的神是个混蛋。” 宇宙当中并不是每一颗星球都适宜居住，而生活的困顿往往会迫使人们祈求神灵眷顾——这并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话题，毕竟早期的地球人也做过类似的事。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就很好解释了，失去一切的人往往容易走上极端的绝路，而倘若这样的人恰巧拥有强大的力量，那更是容易形成宇宙当中的灾害。索尔他们根据海姆达尔提供的信息迅速定位到了屠神者所在的星球，就在格尔即将用自己的漆黑常见贯穿一位神的胸膛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呵止的声音。 “住手。” 索尔说，他举起手中的缪尔尼尔，浑身上下窜起电流：“你的暴行就到此为止。” “神？” 浑身被漆黑雾气所包裹的格尔站了起来，他转过头，空洞的眼睛看向索尔所在的方向：“噢，又是一位神……还有神的仆从们。” “重新强调一下。” 斯塔克忍不住说：“我们是朋友，不是仆从。” “而且现在早就已经不是信神的时代了。” 娜塔莎补充道：“人类有人类自己的生活。” 双方洽谈不成，战斗一触即发。然而实际上，凡人和阿萨神的组合几乎连第一个回合都没有撑下去，格尔的力量似乎永无止境，而无论是枪械弹药还是雷神的雷霆都很难对它造成有效的伤害。 “阿萨神，你和我上次遇到的那一个一样弱。” 格尔笑了一下，没有鼻子的一张脸令他的笑容显得格外可怖：“那个施法者拼着最后一口气逃了，可惜神核受到重创，他根本活不下来。” 施法者，索尔的瞳孔皱缩，他想起了塞尔温曾经说过的话——宇宙当中的任何位置都已经无法定位到洛基。 “那是针对你们这些阿斯加德的神特意调整过的诅咒。” 格尔笑了起来：“没有人可以从中逃脱——” “你这混蛋。” 亮白色的雷光从索尔的身上迸射出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 几分钟后，复仇者们近乎是全军覆没。 就在格尔即将挥出致命一击的时刻，一个绿色的魔力方块突然张开，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随后方块骤然收缩，仙宫勇士们和复仇者在戈尔的面前生生消失了。 连同他们原本所在的土地，都被切割出了齐齐整整的方形轮廓。 * 另一边，宇宙边境。 “加快速度？” 洛基问：“你能在这种地方突然变出一辆车？”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塞尔温在法术的造诣上并不很高，只见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毫不犹豫地将洛基横抱起来。 洛基：？？ 没等他斥责出声，强烈的加速度就将他狠狠按在了对方的身上。 塞尔温几乎像是出膛的炮弹一般弹射了出去，以洛基的动态视力，能够清晰地看到他原本所站的那片地方因为冲击带来的反作用力而呈现出了蛛网一般的裂痕。 魔力强化双腿所带来的爆发力几乎能让他一步就跃出十几米，这种速度比在原野上飙车更甚，从洛基的角度，可以近距离观察到对方眼角下面逐渐蔓延起来的透明细麟。 “你为什么会是人龙混血？” 洛基突然问。 “我不记得了。” 虽然保持着高速的移动，但赛尔温的呼吸还很平稳：“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但我还隐约记得自己是从两个人类那里诞生的，双亲当中并没有哪一个是龙。” 都怪托尼·斯塔克所提出的构想实在太有精神冲击，让他忍不住想多解释一两句。 洛基：“……” 现在连他也不得不去脑补这种惊悚的画面了。 等到他们彻底接近龙神法拉戈尔的尸体，才彻底感受到了这位宇宙守护者的身形雄伟。 他们两个人站在法拉戈尔的脚边，甚至还没有对方的一个指甲尖大，巨龙的身躯化作肉眼看不见尽头的冰封山峦，静静伫立在这片空旷的荒原上。 “太可惜了。” 赛尔温叹息道：“这种体型的龙神寿命往往以亿年计，从无数文明诞生之前就一直守在这里，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被人杀死了。” “它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洛基看着法拉戈尔的尸体，龙皮能够制作拥有对魔力的战甲，龙骨是制剑的材料，这种生物高度的魔力亲和性意味着浑身上下所有的零部件都是良好的施法材料。 然而眼下这头龙的体积已经远超过普通工匠能够处理的范围，它的本体虽然已经死去，但神经和流通魔力的脉络却能保持活性许多年，尤其是在这种冰封环境下，倘若不能够妥善入殓，被有些人利用的话很容易会造成次生灾害。 ——让他既眼馋又痛惜。 “一般来讲，死去的龙会回归自然环境，成为星球构造的一部分，比如植被和土壤。” 赛尔温说：“但这周围全是岩石和冰原，没有别的生命形式，所以就需要手动抽出活化的部分。” 只见他从脖子处拽出一根坠着骨笛的项链，用力一吹。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空气当中的魔力却开始无端躁动。 “等等，这是什么？” 洛基看着他：“人类的指骨——你用你自己的一部分做成了笛子？” 塞尔温没有回答，金色的传送门在空中徐徐展开，名为橘子的龙从传送门里探出头，收起翅膀驯服地卧在他们身边。 “好姑娘，带我们去它的心脏那里。” 赛尔温摸了摸龙的脖子。 橘子高高扬起头，法拉戈尔的尸体上凭空裂开了一道能够容纳两个人通过的缝隙。 “走吧。” 塞尔温说：“走到心脏的位置，又是一段遥远的路途。” * 索尔睁开了眼睛。 “奥丁啊。” 范达尔挤在他的身旁感叹：“刚刚那一刻我还以为自己要去瓦尔哈拉了。” “当场战死的人才能去瓦尔哈拉。” 沃斯塔格认真反驳：“那种诅咒不会让你立即死去，而是衰弱致死，对阿斯加德人来说非常歹毒。” 所有人缓过神来，他们被传送到了一处山洞里，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很狼狈。在场唯一站着的是一位黑发绿眼的青年，头戴金色大角盔，身上穿着印有tva标志的短袖衫。 “洛基？” 霍根下意识出声，随后又仔细辨别着眼前人的长相：“不……你不是，你是什么人？” 索尔也看着他，眼前这个人的长相和自己记忆当中的洛基相似但不同，可整体带给他的感觉却非常接近：“你用了改变外貌的法术？” “如果你们是想问我的名字，那么毫无疑问，我就是洛基。” 青年冲着他们所有人宣告：“具体来说是你们这个宇宙当中洛基·奥丁森的变体。我在进行跨越世界的旅途当中，正好看见你们差点要死了……就顺手救了一下，不用在意。” 自称洛基的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类似秒表的东西，他对着上面的指针左看右看，露出有些不解的神情。 “怎么这么早？” 他说，语气迟疑了起来：“原本不应该这么早……这也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不同？” “等等，如果你也是小鹿斑比，能不能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托尼·斯塔克的面罩弹开，露出钢蓝色的眼睛：“你说你来自别的宇宙？” “我很赶时间，先生们，我不能在一个世界里停留太久。” 洛基语速很快：“如果一定要回答的话，是的，别的宇宙，还有别的时间——这条宇宙当中的我为了维护时间和平而工作。” “听上去是个了不起的职业。” 范达尔喃喃自语：“很难想象是洛基。” 眼前的洛基比他们熟悉的那一位看起来要年长一些，索尔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刚刚愈合的伤口。 “你们刚刚——那是格尔？” 洛基像是才反应过来般喃喃自语：“不对，这太早了——你们过早地遇到了格尔，而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要用更多的时间才会遇到他。” 索尔看上去像是完全没听懂，湛蓝色的眼睛里透出清澈的迷茫，而娜塔莎和斯塔克则若有所思：“在你的世界里，他出现得更晚一些？” “没错，你们要经历更多的磨练和……痛苦，没错，痛苦也是催人变强的要素之一。” 洛基看了一眼索尔，他的两只眼睛都还很完整，是过去那种年轻、莽撞又爱出风头的模样：“现在的你们没办法对付格尔。” “就像是刚出新手村的玩家没办法提前挑战boss一样。” 斯塔克听懂了，他嘟囔着：“这可不是个好比喻，听上去我们的宇宙是个糟糕的rpg游戏。” 时间线开始变得混乱了……身穿tva制服的洛基冲着大家摆了摆手：“总之，我赶时间，现在必须要离开了，祝你们好运。” “等等。” 索尔握住他的手腕：“既然你所在的时间是我们的未来，那么——过去这个时候的你，在什么地方？” 17 17 在宇宙边境。 然而tva的洛基也说不清楚，当时他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漂泊了一段时间——那是他如今比较羞于启齿的部分，更何况现在格尔的时间异常已经给世界带来了更多的变化。 “总不至于死了。” 他说，看着索尔骤然变色：“当然，有些世界里的我确实死了，不过不是现在，也不会这么仓促。” “总之，我赶时间，你们可以让海姆达尔把你们送回安全的地方。” 洛基问：“现在的他应该还活着吧？” 仙宫勇士们：“…………” 这听起来更不妙了。 范达尔磕磕巴巴地：“未来海姆达尔会死？” “谁知道呢。” 面貌陌生的洛基说，他消失在新的魔法方块里：“祝你们一切顺利。” * 巨龙法拉格尔的身体内部和洛基所想象的截然不同。 他们所行走的通道周围像是岩石一般坚固，沿途便布着偶尔窜过亮光的神经。 “静脉回廊，在地球上也有类似的地方。” 塞尔温说：“死去的龙会逐渐和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我们能够通过这些通道一路抵达龙的心脏。” “你受过法师的教育？” 洛基问：“好像对这些格外了解。” “中庭曾经也有死去的巨龙，人类为了挖掘龙的遗骸而形成了巨大的地下城市，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塞尔温回答：“因为我有龙的适应性，体力也很好，所以当过一阵子挖掘工人。” 从医生到挖掘工再到龙血守卫，奇怪的人生经历增加了。 他们从法拉戈尔的静脉当中一路穿行，周围空气当中的魔力浓度越来越高，普通的地球人到这种地方足以产生令人昏厥的不适，可塞尔温看上去却没有一丝异常。 最后，他们停在高悬的心脏之下。 这颗心脏在五年之前就已经停止了跳动，可周围的魔力浓度仍旧高得像是浸泡在真以太的液体当中一样。孤独的龙神已经没有了信徒，塞尔温闭上眼睛交叠双手，向它做出最后的祈祷。 神不会向别的神祈祷，洛基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注意到塞尔温的魔力正在和周围环境产生共振，医生轻轻吹起白骨笛，声音和周糟的魔力交织在一起。 笛声中，他们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温暖而明亮。 血肉的颜色黯淡下去，化作柔软的土壤；高耸的脊骨化作山岩的脊梁，魔力向四面八方逸散出去，重新汇入星球本身的循环当中。 整个过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向四周推进，然而巨龙的身躯太过庞大，以至于从整体角度上来讲，变化仍旧显得缓慢。翠绿色的嫩芽开始从新诞生的土壤当中钻出来，有的逐渐抽条化作树木，有的变成矮小的灌木丛，血肉也逐渐从这具庞大身躯的筋骨当中滑落，变成了新环境的一部分。 魔力开始注入这颗星球干涸的地下，形成了奔流不息的新生灵脉；原本刺骨寒冷的气候也开始被改变，洛基看了看脚下，绵密草毯当中，竟然钻出了好几朵不知名的白花。 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们仿佛已经经历过了千年的演化过程，这片土地变得生机勃勃，和他们之前所看到的那片荒原截然不同。 原来这就是龙的入殓。 最后，法拉戈尔的身躯全部化为自然的一部分，与这颗星球融为一体，只剩下原本体型庞大的心脏不断收缩，最后化成一块坚硬的结晶。 “如此伟大的生命，最后竟然也只剩下这么一点点。” 塞尔温表情看上去很惆怅。 而洛基则很眼馋，这是极高纯度的魔力结晶，单论材质品类甚至可以和索尔的缪尔尼尔以及奥丁的圣枪冈格尼尔相媲美，如果恰好能够遇上一个手艺高超的工匠，锻造出的法杖绝对能让他横扫九界。 更关键的是，如果直接用这件新的武器宰掉格尔，说不定也能解决迫近的诸神黄昏。 是时候拯救这个宇宙了，他想。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 洛基问。 “当然是送回沃克麦尔。” 塞尔温眨了眨眼睛：“要让那些龙也见一见他们多年以前的老朋友。” 肉身反哺大地，魔力汇入灵脉，破碎的灵魂创造生命，而最后的核心归于旧友，这理当是他最好的结局。 ……这也太浪费了！ 洛基快走几步，站在塞尔温的身边，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一副关系十分亲近的笑容：“它能做到的可不止安安静静的躺在龙的故乡——要是能够合理地、稍稍借用一点它的力量，我们甚至有可能为法拉戈尔复仇。” 医生转过头来看着他，洛基迎上对方的目光，接着说道：“屠神者格尔一直在宇宙当中横行肆虐，总该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他们——毫无疑问，我就是那个合适的人。” 诡计之神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始重新自我介绍。 “我，洛基，阿斯加德的王子，只需要你给予一点微小的帮助就能回归神国继承王位。” 他向着眼前表情明显惊愕地医生伸出手：“而如果你愿意的话——” “等等。” 塞尔温说：“这种诈骗短信里常见的内容听见别人亲口说出来感觉好尴尬。” “……你不相信？” 洛基皱眉：“虽然神核遭到了诅咒，但我是货真价实的十二主神之一……” “当然，毫无疑问你是一柱神，在最初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块魔力核心放在了对方的手中。 下一秒，从接触到的那一小片皮肤开始，洛基的手掌骤然变色，湛蓝的色泽逐渐蔓延到手臂，直到他仿佛被烫到一般，惊愕地将这块炉心摔开。 “……但不是阿萨神。” 塞尔温补充完了后半句：“龙往往具有窥见真实的力量，而碰巧我也继承了一点点这种特性。” 洛基沉默起来，周围的空气已经逐渐回暖，可他却觉得比最初抵达这颗星球的时候还要更寒冷。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发现他就是洛基。 为什么索尔描述成那种样子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理由实在是太简单了。 “因为我不是阿斯加德人……” 他甚至不愿意说出冰霜巨人这个词：“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塞尔温点头，不知道对方在生什么气。 “我是医生。” 他理所当然：“医生总要了解病人。” 洛基站在原地，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人龙混血的中庭人。或许是因为他的见识太过短浅，根本不知道冰霜巨人在宇宙当中究竟是怎样的种族；又或许是因为龙的神经过于大条，久居于沃克麦尔离群索居的家伙早就已经忘记了怎样维持最基础的警惕。 这一刻，他几乎回想起了当初直面奥丁时同样的愤怒和茫然，这其中还夹带着在对方面前身份暴露带来的羞耻感——那么自己一开始所做的全部伪装，所谓“流浪法师”的身份，亚尔夫海姆人的伪造身份，都是从最开始就被戳穿的可怜笑话。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先生。” 塞尔温露出在认真思考的神色，很敏锐地没去念那两个名字当中的任何一个：“……你还好吗？” 不，他不好。 这一切糟透了。 他还清楚记得年幼时候的索尔，那时候他们都是刚刚能拿起武器的年纪，他斗志昂扬地表示总有一天要将冰霜巨人这种生物全部杀光。 ——那个时候奥丁说了什么？ 再后来他站在高塔的瞭望台上俯瞰着索尔和他的朋友们比剑，弗丽嘉就站在自己的旁边，那个时候的索尔似乎就已经做好了成为战士的准备，他总是获胜，永远获胜，是金宫当中所有人都称赞的、冉冉升起的明星。 于是他施法把英雄变成了狗熊，理由是“索尔想喝蜜酒，而他思考了一下什么样的生物更适合搞到蜂蜜”。 这样的恶作剧横亘他们的整段童年，索尔不太在意，奥丁偶尔斥责，弗丽嘉总是劝慰，他一度觉得如果人生能够永远这样持续下去，他就站在索尔侧后方的那个位置——那也还不错。 直到命运的三女神降下预言。 金色的大角盔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塞尔温从月亮一样弯曲的投影中心捡起那块龙的结晶，不知道是否应该再递给他。 “你的身上有很强力的干涉法术，作用是改变人的外貌，我当时以为是外星人混进地球时作出的必要伪装……毕竟我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情况。” 塞尔温说：“但那在你生命垂危的时候会失效，所以——”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洛基说完了对方未竟的下半句：“在你眼里，我就是用那种样子抵达地球的。” 他想象着眼前这个人将一团血肉模糊的冰霜巨人捞起来，然后卸下头盔，想办法把他塞进那个装满了龙血和药材的锅里，随后法术的效果再度生效，他从本源的相貌变回了自己更加熟悉的模样。 那会显得很邪恶吗？ 中庭人大多数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一对金色的鹿角盔看上去很邪恶，即便它是尼达维的矮人工匠打造，倾注了大量的法术和心血。 “为什么王冠上有角？” 即便他也曾经仰望着奥丁的头顶。 “角象征着你父亲在战斗当中的英勇无双，鹿的角，鹰的羽翼，许多阿斯加德的英雄都会佩戴这样的装饰。” 他的母亲说，“向世界展现英雄的面貌，他们就会看见一位英雄，你明白了吗？”[1] 你属于这里。 “好的，我属于这里。” 这是谎言之神所说出的第一句谎言。 18 18 复仇者们被海姆达尔送走，紧急避险回到地球，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难看。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败仗。 就像他们所见到的那样，格尔非常强大，远胜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而这种异常强大的背后，或许还有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任下去。” 史蒂夫坐在凳子上：“一定要找到别的方法。” “洛基——我是说那个洛基，他说我们对上格尔的时间变得更早了。” 布鲁斯·班纳这一次没有跟着大部队前往，而是从众人的口中旁听了这一次惊险的宇宙旅途：“这是为什么？” “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索尔垂头丧气地坐在不远处：“他说我应该在经历过更多考验之后才去面对格尔——可现在哪里能弄来这么多考验？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个宇宙当中每时每刻都有神在不断死去，屠神者的脚步从不曾停息，甚至就在他们在地球上休息的这段时间，或许也会有哪一柱神孤独地死在远方。 未来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而在无数令人想想就头痛的悲观可能当中，“诸神的黄昏”就显得格外有存在感。 “总不会，未来他真的把所有的神都给杀了吧。” 娜塔莎皱起眉头：“宇宙当中所有的神全部死去，人们失去了众神的庇护，随后又有外界的威胁袭来……世界迎来货真价实的末日，预言会以这种形式实现吗？” “听上去逻辑还算完整，但还有一个问题。” 托尼·斯塔克提出了反对意见：“你这个故事里没有斑比——根据索尔的说法，是洛基引发诸神的黄昏，而在你这个版本里格尔的占比太大了。” 相比而言，洛基甚至没什么存在感。 这显然不符合诡计之神的设定。 “那么，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 克林特缓缓举手：“事先说好，我只是猜测。” 假设洛基引发诸神的黄昏是一个确定的预言，那么就是说它在这场灾难当中至少要起到导火索的作用——萨拉热窝事件引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程度。 最后整个世界打成一锅粥，费迪南大公遇刺这件事本身已经没有太多人关注，但它确实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假如洛基对这个世界做了些什么，碰巧令格尔提前出现呢？”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过早出现的守关boss可以像是龙卷风摧毁停车场一样清理掉他们这些“还没有来得及提升等级的新兵”，而整个世界在迅速失去了大量守护者之后，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触发连锁反应，直到走向灾难的终结。 索尔听完之后，先是下意识地反驳：“不！洛基他——” 随后他哑火了。 仔细想想，这还真有可能是洛基干得出来的事。 而这如果只是对方无心造成的一个意外，最糟糕的情况是，他们已经被捆上了名为诸神黄昏的脱轨列车。 * 洛基坐在树荫下面，背靠着树干，手中托着泛起蓝光的远古冬棺出神。他刚刚经历过一番情绪宣泄，甚至对对方喊出了“散布自己高高在上的廉价怜悯是否很有成就感”之类的话，让一向很好说话的医生都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他会生气。 以自己过去激怒阿斯加德人时的经验。 然而医生却只是愣住几秒就缓过神来。 “我向你起誓，我一刻都没有这么想过。” 塞尔温说：“顺带一提，迄今为止在地球上的旅途我都觉得还不错。” “……你对冰霜巨人没有什么看法吗？” “呃，但你和我差不多高？” 塞尔温说：“你是那种冰霜巨人里的生长发育迟滞患者吗？” 洛基：“…………” 他的情绪都被带偏了。 就像“神”泛指一切拥有神核的生物一样，冰霜巨人在对方的眼里说不定也只是无数宇宙民族中的一种。陷在思维误区里的人说不定只有自己——毕竟在米德加德人的眼中，他们都只是外星人罢了。 ……但他难道已经沦落到，要从中庭人的言语当中寻求精神慰藉了吗？ 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几度变幻，塞尔温思考了一下，也走到旁边坐了下来。 “所以你真的是，呃，奥丁之子？” 他说：“这算是婚内出轨吧。” 洛基：“…………” 他眼神凉凉地看了对方一眼。 “抱歉，都怪斯塔克。” 毫不犹豫地甩锅给不知身在何处的托尼·斯塔克之后，赛尔温问道：“那么其实，你是想阻止诸神黄昏，而不是像预言当中所说的那样引发它？” “你难道想毁灭世界吗？” 洛基反问。 当然不。 于是医生缓缓笑起来，得出了答案：“那你看，情况没什么变化，我们还是要想办法阻止诸神黄昏的发生，而你仍旧是那个为了世界而奔走的英雄。” 他眨了眨眼睛：“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你不用再去盗窃那位奥丁森先生的衣服了。” 不那么幽默的冷笑话，洛基想，而且还有一点区别——他根本不是一个“奥丁森”，众神之父也没有做出对不起母亲的事。 但他的心情确实好多了。 * 回到地球之后，塞尔温的手机终于恢复了通信，一连收到了十几条的未接电话提醒。 他仔细看了看，其中有一部分来自于科尔森探员，还有一些是弗瑞发的，再最后是几个没存联系方式的陌生号码。 而现在，陌生号码自动打了过来，他的手机像是被施了法一般主动接听，托尼·斯塔克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出现在了另一端：“怎么回事？你最近难道不在地球上吗？那是个有卫星通讯功能的手机——哪怕是月球上应该都能收发消息。” “呃。” 塞尔温略带歉意地回答：“确实不在，是有新的患者要来吗？” 根据自己的未接来电数量，他猜想这位新患者一定伤得非常严重：“我去了一趟宇宙边境，刚刚才回来。” “噢，难怪监测到了一次规模比较大的空间跃迁痕迹……哪里？” 对面拔高音量询问，随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后电话被挂断了。又过了几秒之后，换成了弗瑞打进来，他语气十分飘忽地感叹，没想到沃克麦尔的守卫平时不太出门，一次出远门就走得那么远——顺带旁敲侧击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镇守宇宙边境的龙神法拉戈尔被杀死了，我受邀去入殓他的遗骸。” 塞尔温回答：“地球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是宇宙中的事，不过和你口中的也有点关系……” 背景音当中传来了“法拉戈尔是谁”的问话，随后传来了男女高低不同的几声惊呼。 想要对抗格尔必须要汇聚他们眼下能够寻求到的一切力量，而塞尔温正好是知情人之一，理所当然地收到了邀请。 “正好我也有件事想要告诉你们……” 他犹豫了一下，对自己身边的洛基比划了一个让他放心的手势：“电话里说不清楚，纽约见。” 放下电话之后，洛基立刻就抱着手臂问道：“怎么，你终于下定决心把我交给那群复仇者们了吗？” “如果有需要，你可以一直留在沃克麦尔，这里欢迎一切能够适应环境的生物，神当然也一样。” 塞尔温回答：“具体怎么做要看你自己的想法。” 洛基的表情很抗拒。 他想要一口回绝对方，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决心解释一二。 “那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说：“索尔的朋友，中庭的英雄……我和他们相处不来。” 这是个足够委婉的说法，毕竟复仇者联盟当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揍过他或者被他揍过，双方之间的交流基本上都以动手告终。 但医生像是听不明白话一样问：“但你们是兄弟？” 恰恰如此。 洛基用力叹气——眼前这人肯定没有兄弟姐妹。 他把道理掰开尝试给对方听，这其中不得不说包含一部分的自暴自弃：“听着，在阿斯加德人的眼里，冰霜巨人是一种……危险的种族，甚至我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么以为的。” 他不知道奥丁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试图用代理人称王的形式来间接统治约顿海姆，又或许只是他那天心情好，碰巧想要再多个小孩：“索尔还不知道这个，但……” 但他总有一天要知道。 噢，塞尔温左手握拳敲右手手掌：他完全理解了这一切。 并且举一反三地联想到了地球上变种人的生活处境：“种族歧视是吧？” 他看对方没有明显反驳，心想自己至少猜对了一大半：“放心吧，这里是地球，如果堂而皇之表示自己种族歧视，就算是雷神也会陷入言论风波的。” 我们地球不搞这一套——塞尔温揽住他的肩膀晃了晃，龙的力气很大，以至于洛基也跟着对方的手劲来回摇晃。 “或者你留在这里，我去告诉他们远古冬棺已经安全了，接下来只需要全力对付格尔就好。” 他说：“也没必要一定亲自出面。” “那么就这样。” 不用直接面对复仇者们显然让他舒了一口气，洛基将那枚冰蓝色的方块递到塞尔温的手中，在对方接过去的时候又下意识用力握紧：“给他们看过之后就要带走，最终目的是要将远古冬棺扔进内海。” “当然。” 塞尔温说：“就像是最初计划的一样。” 19 19 再次进入复仇者联盟的基地时，塞尔温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自动门已经录入了他的人脸识别档案和虹膜信息。 “双重验证，更加准确。” 托尼·斯塔克从旋转椅上转过身子：“弗瑞最近被那群在神盾局里打工的斯库鲁人吓怕了，听说虹膜信息很难被模仿，非要在所有地方都加上这种验证。” “……其实如果给他们足够近的观察机会，虹膜和指纹都是可以完美复刻的。” 塞尔温说：“你们其实可以从魔力载量和灵魂形式里判定对方究竟是地球人还是斯库鲁人。” “好的，有你这句话，神盾局最新安装的扫描设备已经失去了它一大半的作用。” 斯塔克耸耸肩。 “而我们还是招不到法师。” 克林特说：“上次圣殿里联络的那一位是你朋友？” “其实我们也刚刚认识没多久。” 塞尔温说：“他没答应当你们的顾问吗？” “要了一大笔钱，但又经常失联。” 克林特充满羡慕地抱怨，显然对方已经提前做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事：“唉，法师。” 简单寒暄之后，大家迅速进入主题。另一个洛基所带来的情报量十分耸人听闻，塞尔温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原本的时间线发生了变动？我没听说过这件事——” 原本这种级别的危机应该去咨询至尊法师，然而很遗憾，现在的至尊法师是个还没有出实习期的新人，极大概率斯特兰奇自己本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许永恒龙（aeonwyvern）能够给我一些有用的信息。” 塞尔温将他们的描述记了下来：“还有任何好消息吗？” 大家摇头，于是他掏出了远古冬棺：“那么我这里有一个。” 冰蓝色的立方体在众人的目光当中莹莹发光。 “你从哪里弄到的？” 索尔立即问：“你见到了洛基对不对？” “我打算把这件神造兵器彻底封存。” 塞尔温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话：“具体来说是扔进星之内海，这样一来就再也不会有什么生活在表世界当中的生物能够触碰到它了。” “内海是哪里？谁交给你的这种办法？” 众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塞尔温不得不从末日预言的“漫长冬天”开始科普，再讲到如今星球的构造，最后将话题拐回了远古冬棺上：“如果预言的进程一定会按照某种顺序发生，那么我们只需要彻底消除其中的一个必经环节，就能够打断世界走向毁灭的进程。” “所以在你们这些法师的眼里，世界是一种多米诺骨牌，只要抽出其中的一张或者几张，剩下的牌就不会跟着倒下去？” 托尼·斯塔克表情古怪地问：“到底是谁给你灌输的这种奇怪想法？” 他把这句话说完之后就哽了一下，随后周围所有人都露出了近似的微妙表情，娜塔莎看他的脸色像是在看一个因为电信诈骗而亏损所有钱财却还不自知的可怜人：“算了，你不用解释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塞尔温：？ 他问：“劳驾，但你们懂了什么？” “具体来说就是，你被骗了。” 布鲁斯·班纳总结道：“或许你之前没有听说过，但洛基·奥丁森的神职是诡计之神，这家伙撒谎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言下之意，骗你这种人简直是轻松拿捏。 * 看着塞尔温一脸瞳孔地震的表情，索尔莫名感受到了一种过来人的怜悯。 “他向来如此。” 索尔说：“我小时候每周都要面对三五个恶作剧，被变成青蛙或者蛇。” 塞尔温想象了一下眼前的金发壮汉被变成青蛙的场面：“噢，那确实有点糟糕——我是说，您这种规格的神不是都拥有相当程度的对魔力吗？” 大部分的神秘在遇上他们的时候都会天然失效，就像是那个惨遭破坏的蘑菇圈一样。 “那是因为他的变形法术效果也非常强劲。” 索尔十分郁闷地回答：“他向来擅长这个，好像天生比别人更会变成各种各样的模样。” 塞尔温回想了一下自己打过的游戏：一方拼命堆防御，另一方就死命叠破甲，像是一种协同进化。 复仇者们的意见是，他们所处的世界或许发生了某种变化，而这种变化导致了时间的错动，带来一系列糟糕的影响。考虑到预言当中洛基就是即将带来诸神黄昏的那个人，而屠神者格尔所做之事正是令诸神灭亡，犯罪嫌疑人是谁简直不用多想。 “我不知道他是基于什么想法才打算这么做。” 索尔声音沉痛地说道，他觉得自己在几千年来都从未能理解过他的弟弟：“但即便他是恶作剧之神，这个恶作剧也有些太过了。” “……命运的三女神说，洛基即将带来诸神的黄昏。” 塞尔温缓缓重复道。 他脸上惊愕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娜塔莎放轻的声音，向这位一看就被骗得很惨的可怜先生解释：“他或许向你讲述过什么截然不同的版本，但你要清楚这是诡计之神的拿手好戏。” 塞尔温沉默了一下，想要在脑海当中搜寻一些用于辩驳的理由，比方说他在来地球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而拥有如此伤逝的人很难撬动毁灭世界的阴谋；又比如他迄今为止一直致力于规避世界末日，在这场孤身一人的旅途当中一直很尽力。 然而这不是能够说服眼前这些的人的证据，更何况，诺伦三女神…… “够了。” 他的身后突然有人说道。 一道绿光闪过，洛基从空气当中浮现出身影。他其实根本就没走远，使用蘑菇圈的技巧并不算太复杂，在塞尔温前往纽约之后不久，他就紧跟在对方身后隐藏身形来到了复仇者联盟的基地，之前众人的对话更是听得一句不落。 “如果你们只是想说这些毫无价值的废话。” 洛基握住塞尔温的手腕想要把他往回拽，然而对方的身形太稳，他使了点力气竟然没拽动，于是心情更坏的对复仇者们放了几句狠话：“——那么我们就要离开了，远古冬棺必然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个该死的预言也一样。” “恐怕我没法允许你们就这样离开。” 史蒂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他那把标志性的圆盾。 “如果一个人已经说过一万句谎言，那么他的第一万零一句得到信赖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克林特说：“你最好还是跟索尔一起回到阿斯加德。” 剩余几人也都各自摆出了如临大敌的姿态——虽然没有索尔那样频繁，但他们几个人也在洛基身上各自都吃过一些苦头。 洛基看着他们，手腕一翻，两把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好吧，如果你们这群人非要打一场的话。”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架势，同时在心里飞速思考。也不知道之前的那些话这个蠢货医生究竟信了多少，毕竟那群人说得真的很像一回事……从谎言艺术的角度上他甚至可以给个高分，只要主人公不是他自己。 如果立刻激发远古冬棺的力量，可以将在场的这些人暂时冻成冰雕，争取他们离开的机会。在心里迅速预演了一遍之后，洛基立刻就要去夺塞尔温手中的冰蓝色方块，然而对方却很稳当地倒退了一步，问他：“你怎么自己单独过来了，孩子呢？” 洛基：……？ 复仇者们：？？ 索尔：？？？？！ 医生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虎狼之词，还在一本正经地强调，那孩子的母亲暂时不在身边，它刚刚诞生没过多久会很需要陪伴，最好还是不要过久地将它留在沃克麦尔。 “……等等。” 钢铁侠战衣的面甲弹开起来，露出托尼·斯塔克无比惊愕的一张脸，他的视线在塞尔温和洛基之间来回逡巡，半天都没有组织好语言。 而索尔的反应则更加激烈，他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惊讶地瞪着洛基的脸，想要从那张他见过几千年的脸上辨认出来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毕竟塞尔温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很会说谎的人，那么造成这种认知偏差的很有可能是他旁边的另一位。 “这是怎么回事，洛基，一个孩子？” 索尔问道：“至少你应该先经历一下交女朋友这个过程，而且我猜父亲不会很高兴……” “只有你才会和中庭人建立那种关系！” 洛基崩溃道。 “而且地球人类的妊娠时长要十个月。” 克林特犀利补刀：“除非他在十个月之前就已经来到了地球……噢这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虽然世界末日近在眼前，但孩子的问题实在太有冲击性，以至于就连美国队长的思路都被带跑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如果你确实有一个孩子，那么他至少要受到合理的照顾……” “我没有！” 洛基强调。 于是经过合理脑补，众人纷纷露出了看向渣男的眼神。 洛基：“……” 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一道绿光之后，诡计之神和塞尔温手中的那枚远古冬棺一起消失了。 20 20 洛基在离开的时候只想着自己要远离这群头脑有问题的复仇者，等回过神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蘑菇圈的正中央。 习惯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不远处是匆匆忙忙跟过来的医生——他在路上用了一段隐形的法术，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踪迹，对方应该是找了他一会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怎么突然走了？” 塞尔温向他抱怨：“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你们法师都是这样吗？” “顺带一提，我已经给他们解释过了……关于你的孩子是头龙这件事。” 只不过当时大家露出了更加精彩的表情。 洛基：“……”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塞尔温：“重申一遍，我没打算收养那头龙！” …… 然而等他一踏进沃克麦尔，被命名为耶梦加德的龙就扑了上来。 洛基：“……” 他满脸抗拒地用法术竖了一道透明的墙壁。 复仇者们的说法格外扎心，冷静下来之后，洛基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搅和龙饲料的塞尔温，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回应索尔他们？” “嗯。” “说实话，他们的眼神看上去像是我下一秒就要被骗得只剩下骨头了。” 塞尔温说：“你以前真应该对他们好一点。” 他拥有得已经够多的了，洛基想。整个阿斯加德除他以外所有人的爱戴，光辉灿烂的名声和死亡恒星打造的兵器，以及奥丁几近永恒的偏爱——现在他至少理解了这份偏爱究竟是为什么。 如今向前回忆过去，许多蹊跷的地方就都有了答案：他从出生不久就被施加了强力的变形法术，而自己也在类似的幻术方面天赋非凡，那个时候母亲夸他有敏锐的施法才能，而实际上，或许他只是更习惯于用别的什么东西来覆盖自身。 谎言像是迄今为止的整段人生。 “另一个你曾经说过，我们所处的世界时间发生了一点点错位。” 塞尔温问道：“这或许就是战胜格尔的关键。” “……你也觉得是我干的？” “不，我只是觉得，你被牵扯进这件事的时机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更早。” 塞尔温回答：“还记得吗？你身上的那种诅咒——在为法拉戈尔入殓的时候我特意观察过，那位强大的龙神临死之前也蒙受过诅咒的痛苦，它的情况和你相似。” 洛基立即查看了一番自己的手感和手肘，那上面仍旧还有着淡青色的诅咒痕迹，来自神核的魔力正在一刻不停地向外泄露，让他除了维持自身生命活动以外，几乎很难使出什么具备规模的法术。 “这又能证明什么？” 他反问道：“说明我也是格尔的手下败将之一？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和那群复仇者们终于有了新的共同点。” “我没有亲眼见过格尔，但是斯塔克的战衣里面记录了他们当时遭遇战的全部影像资料。” 塞尔温说：“长得像是伏●魔，来自干旱星球的生物，手握一把特殊的黑剑，那把剑赋予了他弑神的力量……这些都和传闻当中的信息能够对应。” 然而问题在于—— “单纯从影像资料来看，格尔似乎不具备诅咒他人的能力。” 塞尔温说：“不然的话他早该用那一招来对付索尔了，而不是和他们费心思进行肉搏战。” “偶尔不使用法术直接近战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洛基说，他迎着对方的目标顿了几秒：“好吧，这听起来确实不太理性。” “也就是说，他对抗索尔和对抗法拉戈尔的方式是不同的。” 塞尔温总结道：“很大概率是，施法的另有其人。” 线索推进到这里就断了，但塞尔温的意思是，很有可能那位不曾谋面的施法者做了些什么，才导致整个世界产生了“本不该如此”的结果。 “把嫌疑人从我身上转移到另一个或许都不存在的人身上，很难说是一种有说服力的猜想。” 洛基抱着手臂评价，但不得不说，对方的判断让他心里更舒服了一些：“所以呢？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塞尔温说。 “……等等？” “我不知道。” 医生很诚恳地强调：“毕竟我又不是法师。” 洛基大声叹了口气。 然而现实并没有留给他们继续思考的时间。就在塞尔温开始研磨草药的时候，沃克麦尔突然发生了地震，振幅强度将那些刚刚碾好的药粉都晃了出来，烟气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 洛基立即问。 “这不是沃克麦尔内部的问题，是外界的地震波及到了这里。” 塞尔温立刻作出判断：“我们出去，外面肯定出事了。” 交界地带意味着容易同时受到两边的影响，塞尔温吹动骨笛，很快就召唤来一头双足飞龙。他们两人乘着龙飞离狭间，远远就看到旷野上升腾起类似蘑菇云的爆炸烟尘。 “噢上帝。” 他紧张道：“这周围可都是活火山，真出什么问题整个地球都要完蛋。” 洛基注意到了关键词：“——你信仰上帝？”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毕竟这种说法比较流行，就像你们把奥丁挂在嘴上一样。” 塞尔温解释：“我不是那种虔信的地球人。” “……看出来了。” * 弥散的浓烟当中，斯塔克红色的战衣显得格外醒目。 他从远处直直飞了过来，随后一个急刹车，悬停在了双足飞龙的面前。 “嚯，看着挺酷的，龙骑士。” 托尼·斯塔克直接忽略了坐在更前面的洛基，向塞尔温打招呼：“你也是听到动静之后赶过来的？” “嗯，那边出了什么事？顺带一提，如果你们打算在这附近交战的话，最好将战场转移到别的什么地方——这片土地下方就是活火山的岩浆池，一片连着一片，最后汇聚成一整个大的……没有人会希望刺激到它。” 毕竟黄石公园的火山喷发周期大概是六十万年一次，而它距离上一次的喷发已经隔了六十四年，如今正是蓄势待发的好时候，就差临门一脚的导火索。 金红色的铠甲摊开两只手：“我们也不想的。” 格尔挑的鬼地方，他们除了直接应战之外，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这里至少还算是一片人口稀疏的地区，有着大片的无人旷野，而倘若战场被选择在了纽约的曼哈顿，场面一定会血腥和被动许多。 远处的浓烟当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和恐怖的名声和极具威慑的杀伤力不同，格尔的体型轮廓看上去和一个普通地球人差不了太多。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得像是一片烂布，皮肤因为多年以来的困顿生活而遍布沟壑，手中握着那把标志性的纯黑之剑。 复仇者们的其他成员机动性显然没有托尼·斯塔克那么好，此时才乘车赶到，各自拿好武器严阵以待；更远些的地方，史蒂芬·斯特兰奇踏出亮黄色的传送门，迅速观察现场局势后，不动声色地朝着复仇者们的方向迈了一步。 “我这里监测到了一次非法空间跳跃。” 斯特兰奇说：“虽然没来得及向全宇宙发通知，但地球早就已经不是过去那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至尊法师。” 格尔深邃且空洞的视线投了过来：“利用的是三位一体的至高神，维山帝的力量——你虽然不是神，但却是神的虔信徒。” “看来你查资料的水平不错。” 斯特兰奇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他的手臂和手指仍旧在不正常地震颤着：“希望实际的水准也和查资料的本事一样高超。” 他一只手握成空心拳，缓缓探向另一只手的手掌，从掌中拔出了一柄金红色魔力构筑而成的剑。 战况一触即发。 龙不能在世界表侧停留太久，塞尔温招呼着双足飞龙将他们放在地表，也注视着格尔的动作。他的那把剑蕴藏着大量的魔力，以一对多还不落下风，格尔用粗暴的手段挥开其他复仇者们，没有任何犹豫的直冲着索尔而去。 洛基也看得很紧张——在过去的千年里，他没少跟着索尔和仙宫勇士们前往战场，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这一次他是真的陷入了苦战。 他打了个响指想要施法，绿色的魔力刚刚汇聚起一点点，尚未构成形状就在空气当中烟消云散。 米德加德外侧世界的魔力太过稀薄，洛基的拇指和食指焦虑地摩擦着，远处的格尔挥剑一击，就将复仇者们来时乘坐的交通工具切成了两截。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洛基说：“放任不管的话，你们中庭也会毁灭。” “多少还是要帮点忙的。” 塞尔温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他的瞳孔已经拉成了一道金色的细线。 广袤的视觉汇入脑海，空气当中的气味也开始清晰，汽油燃烧的味道、土壤的味道、风中植物的汁水味，还有遥远土地之下滚滚燃烧着的岩浆层。 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听觉当中，莎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塞尔温猛然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身旁的空气伸手，用力钳住了一条因为法术而完全透明的手臂。 熟悉的绿光闪过，洛基惊讶发现，被塞尔温捏住的那个人看上去衰老极了，可他的头上却戴着和自己风格类似的大角盔。 “——你是谁？” 21 21 洛基，洛基·奥丁森，诡计之神。 洛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个身份有朝一日会变成批发的。 眼前这个人毫无疑问用着和他自己类似的法术，从魔力的波动到法术的形式都无比接近，考虑到复仇者们曾经的遭遇，他几乎可以确认对方同样也是来自别处的洛基。 但和复仇者们描述当中的那一位不同，他看上去衰老极了。 鹰钩鼻子下方是一张疤痕遍布的嘴，对方的皮肤上甚至可以看见老年斑——他看上去简直比现在的奥丁还要更苍老一些。冰霜巨人的寿命长度和阿萨神接近，如果对方和他自己的种族一致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一位“洛基”一定已经度过了漫长到令人难以想象的时间。 五千年足以构筑出迄今为止近乎全部的人类文明，而五千年在阿萨神的生命当中，不过是让一位年轻神祇脸上增加一两条细纹。 想要衰老到眼前这幅田地，以如今洛基的想象，他几乎能够等待到时间的尽头。 老洛基似乎完全没有想象自己会被一个中庭人逮住，他下意识挣动了一下，毫无疑问没能从对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 “我的记忆里没有你。” 他眯起眼睛，回忆着塞尔温的这张脸：“当然，我曾经见过许多中庭人——原本地球还在的时候，那些复仇者……复仇者，多遥远的词。” 他重新确认，语气当中很笃定：他们当中没有你。 这也是时间带来的变化吗？ “我确实还没答应加入他们。” 塞尔温说：“感谢你提前告知我未来也没有。” “等等。” 洛基——更年轻的那一位忍不住开口质问：“所以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引发的……但为什么？” 正因为对方也是洛基，所以他才有比其余所有人都多的疑惑。 当然，眼下棘手的问题简直一个接着一个，包括但不限于他的个人身份、奥丁令人琢磨不透的态度、奇怪的诅咒……或许还要再外加一条从亲子关系上和自己强行绑定的龙。 但这不代表他会突发恶疾到希望所有人都死掉。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对方看着他，脸上戴着那种嘲弄式的同情：“你还没有经历诸神的黄昏，记忆当中的大部分人也都还活着，阿斯加德尚未毁灭，你根本不知道世界加诸于你我身上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 那种怜悯刺痛了他。 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向他提及命运。 “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 洛基质问道：“因为你把自己的世界搞得一团乱糟，像个可怜虫一样失去了一切，所以就要从你的烂泥浆里逃进别人的世界，将其余地方也都破坏得一干二净？” 不得不说，他在骂起自己的时候同样毫不留情：“好极了，你确实给了我一个提醒，让自己记得不要在几万年后变成这样一个废物。” 老洛基没有被激怒，他已经不会再像是个年轻人那般轻易动怒了——他只是长久凝视着眼前愤怒又茫然的那个自己。 “变体”，或者说“同位体”，这是多元宇宙当中定义同一个体的称谓。 “无数个宇宙，无数个世界当中，无数的阿斯加德，索尔和洛基。” 他嗓音沙哑，岁月摧折了阿斯加德银舌头的好声音，在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上的那些可怖瘢痕也都被带动，像是跳动着的毒蛇：“无数场诸神的黄昏，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死亡，你我都逃不掉这个。” 在纷乱时间线上，世界相似而不同，但总有些东西始终如一。 他曾经一度抵达时间的尽头，在一片旷野废墟当中痛苦地思考。众神死去的遥远未来当中，就连地球都已经变成了即将死灭的临终之星，只剩下极少量的人类和改造过的变异生物生存在灰色钢铁一般的星球上[1]。 而在世界终结的前夕，曾经令所有英雄们头痛的年迈反派得知了一个秘密。 “除了我所生活的那一个，还有无数的平行宇宙正在向前运转，时间和多元宇宙都不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只要方法得当的话……我还有机会挽回原本所失去的一切。” 就在他们交谈的过程当中，索尔被黑剑击中，即便他成功地使用妙尔尼尔进行格挡，屠神者磅礴的力量也将他高高击飞。他在空中划过弧线之后狠狠摔在了地上，将塞尔温不远处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凹坑。 雷霆之神从陷坑当中抬起头来，十分震惊地看着他们这边：“洛基……不对，怎么还有一个？” 多出来的洛基也不是他记忆当中“顺手救过大家一命”的那一位，他看上去简直比奥丁还要年纪大一些。数量明显不正常的洛基令索尔陷入了迷茫：“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们成功逮住了缔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接下来只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再杀掉格尔就能解决问题。” 洛基说完，召唤了两把匕首握在手中：“他在自己宇宙里引发了诸神黄昏，随后现在又想来破坏我们的，只要现在把他宰了——” “等等，这可是你自己！” 索尔连退两步，表情十分惊恐：“你对你自己下手也这么狠吗！” 见对方一副完全没听明白话的模样，洛基简直要被气笑了。看来奥丁之前把他丢在中庭荒野求生的经历并没有带来必要的成长，而等他的脑子重新长出来说不定还要花掉好几千年：“你到底知不知道——” 轰地一声，屠神者格尔的攻击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复仇者们迅速堵上了这个缺口，同时也对现场的情况感到惊讶：“又一个洛基？” 众人还在期待能有一个解释，但塞尔温觉得他已经解释不清了：这简直比最复杂的病例还要难说得明白。 “我在时间的尽头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老洛基的一只手臂还被塞尔温捏着，但他看上去对此浑不在意：“「洛基」就像是世界自我毁灭的钥匙，我所在的宇宙是已经即将走向终结的宇宙，而在你们这里，一切都还尚未开始。” “等等，他老年痴呆了吗，到底在说什么疯话？” 斯塔克的战衣掠过空中，适当出灼热的激光射线与格尔交战，将本就已经坑坑洼洼的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小心点，这下面可是岩浆！” 塞尔温看着那道深沟，那里面有些微妙融化着的糟糕东西，不知道是它们本来就长这样还是激光在其中出了力。 格尔几乎已经杀红眼，黑剑的末端化作黑色的烟雾缠绕在他的身上，疯狂榨取着这具身体所能抽出的力量。他已经杀死了大量的神，就连索尔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战斗当中不断向对方流去，汇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 就在这时，老洛基动了。 塞尔温对自己的力量格外有自信，从没想过对方能从自己手中挣脱，没料想他竟然干脆利落地斩断了自己的手臂，就这么带着伤口强行脱身。 他踉跄却敏捷地跑向格尔，对方神情恍惚了一下，从破烂的衣服当中飘出了一块四周泛光的石头。 “诺伦之石。” 洛基惊讶道：“那可是命运三女神压箱底的东西——你怎么连这个都拿到了？” “当然是因为，她们也都死了。” 年长者回答，在众神死去的遥远未来里，靠着幻术躲过一切灾厄的他反而成为了流浪到时间尽头的幸存者。他又花了些年头在宇宙当中游荡，回到了已经死去许久的世界树底，就连三女神的命运纺车都已经蒙尘。 格尔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你之前说过会协助我杀死那些神——” “没错，你已经杀死了足够多的神。” 老洛基抛接着手中的石块：“也让它收集到了够多的神核……这些死去的神会化身成世界融合的粘着剂，这种结局对他们来说应该也还算不错。” 战死的英灵进入瓦尔哈拉，死去的巨龙化身为自然的一部分，英雄的魂魄总是如此，而洛基一直活着，这就是他与他们之间本质的不同。 复仇者们围成半圈站在不远处严阵以待，却没有人敢于真的对他做些什么——托尼·斯塔克正举着他的掌心炮，那古怪石头当中翻涌的虽然是他暂时不能理解的魔力，但战衣所反馈出来的参数仍旧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以老洛基为中心，他周围的空间曲率正在异常地错动着，肉眼所看不到的魔力正在强烈震荡，无数死亡神明的魔力化作一团混沌的原浆，仿佛即将聚变出难以想象的灾害。 “我所在的世界已经走向了终结，而在这里，一切都还尚未发生。” 他抬头看看另一个更年轻的自己：“想要让我所在的那个宇宙恢复新生，还需要最后一个关键条件。” “——那就是消灭诸神黄昏的导火索。” 诡计之神向来不是什么仁慈的神，对自己动手似乎没有任何犹豫。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在思维逻辑上有着惊人的相似，都打算从“解决诸神黄昏的诱因”开始做起，只不过历经了时间的洗礼，后者远比前者要更决绝。 诺伦之石迸射出强光，就连周围的空间都隐约显出扭曲的模样，老洛基另一只手的皮肤已经开始寸寸皲裂，这种过载的魔力对他也造成了伤害。 这是必要的牺牲，他自己相较于整个新生的宇宙并不那么重要。 但…… “那恐怕不行。” 塞尔温说。 22 22 “——那恐怕不行。” 医生说。 于是老洛基终于又多看了他一眼，地球和复仇者这些词汇在他的记忆当中早已成为了遥远的符号，但他仔细回想一番之后，仍旧没想起索尔当年的朋友里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号人。 应该是没有——复仇者的法师人数原本就不太多，最常出现的熟面孔就是斯特兰奇，他也是中庭复仇者当中活得相对较久的那一个，维山帝在他的生命尺度层面上出了很大的力气。 “不管你是谁。” 他说：“这里没有你的事。” 但对面的中庭人也没有想要让开的意思，他很自然地站在更年轻的自己身前，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出现过许多次。 “那种诅咒的源头多半也来自你，对吧？” 塞尔温说：“说实话，我对法术并不了解——但想要向九界第一的法师成功施加诅咒，最好还是经验更加丰富的人才好下手。” 确实如此。 没有人比洛基更了解洛基。 老洛基并不否认自己所做的事，他原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又经历了多年的时间磋磨，既然连自己的死活都不怎么在乎，那么顺手葬送掉过去的自己显然也不是什么难做出的决定。 而年轻的那一位，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接近于恼恨。 “所以你也这么想。” 洛基咬牙切齿：“因为你输给了所谓的命运和预言，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也应当如此——你这懦夫。” 对方看向他的目光称得上怜悯，就因为他“什么都还没有失去”，“尚未经历灾厄”。洛基想不明白时间究竟会将自己变成什么鬼样子，但至少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变成眼前这样——像是个颠三倒四说不清话的老疯子，只要一出现就会让人恼火。 而现在，这个老疯子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那块石头。 诺伦之石焕发出强光，而那光辉之中隐约映衬出另一个宇宙的光景；就连格尔都察觉到了这边的危险，抛下与他缠斗的复仇者们大踏步跑了过来，却被众神死去之后神核的力量逼退在半途。 视线当中，年迈的神正在从手指尖开始崩解。 他背负着光荣的使命。 从遥远的时代开始，从众生还与人类并行的时代开始，所有人都会这样在他们的耳边呢喃——你背负着光荣的使命，你有一番伟业即将创造，你是众神之一。 而现在，他孤身一人走到时间尽头，又终于等到了那个时刻。 “他想把他的那个世界移植在我们的世界之上！” 斯特兰奇第一个反应过来，赛托拉克的深红布带冲着老洛基的方向蜿蜒而去，却同样在抵达对方身前的时候被阻拦。 随后是索尔，他怒吼着扑了上去，迎上怀念的目光。他熟识的那个索尔已经死去太久，但如果连接上这边的时间，就都还有挽回的机会——世界，索尔，母亲，还有整个宇宙当中的一切。 世界震荡着，似乎就连基础的物理法则都在被撼动，众人脚下的土地像是薄膜一般忽软忽硬，洛基趔趄了一下，几乎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头，可就在关键时刻，他的手腕再度被人握住。 “请在这里解放远古冬棺。” 塞尔温说：“我会提供启动它的魔力。” “你疯了吗？” 洛基愕然：“给现在的混乱场面再添上一笔？” “我无比确信。” 塞尔温说，强风吹起他的头发，让他在洛基的眼里看上去更像是那些传统的阿萨神：“和您一样，小奥丁森先生，我也曾经收到过一个预言。” 他注定要与拯救世界的英雄一同踏上旅程，完成一场足以镌刻在世界史诗上的巡礼。 阿斯加德人在握手的时候不会选择握住手掌，而是更向前一些，握住彼此的手臂。这是战士的礼节，象征着他们将托付彼此的生死。 洛基很确信赛尔温对这些礼仪毫不知情，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萌生了他们在并肩作战的错觉。 ……反正他早就已经被所有人否定过了。 斯特兰奇在暴风当中迅速施法，十二个魔法阵在众人身边展开，让这场世界融合的乱象被控制在了一小片范围内而无法继续向外扩散。 “做点什么！” 他额头沁出汗水，冲着人群大喊：“但凡有点用——随便什么！” 洛基端着远古冬棺，动作仿佛手中端着的是一捧烫手的岩浆。塞尔温的手握住他的手腕，遏制住了那种仿佛被烫伤的战栗，他的魔力像是流水一样汩汩涌过来，而那只手的温度也逐渐降低，指甲开始伸长，手臂生出层叠而透明的鳞片。 随后，洛基的手臂开始变蓝。 手臂，肩膀，脖子，脸颊，红色的眼睛。 即便是奥丁近乎永恒的法术，也会在同规格的神秘作用下暂时失效。 远古冬棺喷薄出高纯度的魔力，和老洛基手中的诺伦之石相抗衡，两位戴着大角盔的神祇相对而立，都带着近乎要杀死对方的表情。 索尔似乎是被自己弟弟的这副新尊荣惊呆了，他显然从来没见过对方展露出冰霜巨人的模样，直到被磅礴的魔力弹飞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直到一把剑打破了岌岌可危的平衡。 格尔的黑剑直接从正后方贯穿了老洛基的胸膛，这位被骗的屠神者几乎是将满腔的怒火全部灌注到了自己的剑锋当中，这一击毫不犹豫正中神核，令对方几乎无法站立。 失去了一条手臂，神核濒临破碎，老洛基笑了一下，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他以胜利者的姿态环顾四周，发出气若游丝的吐息：“太迟了，即便在这个时候杀死我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以胜利的姿态化作碎屑消失，可周围空间的动荡还在继续。就在格尔拔出剑陷入迷茫的时候，史蒂夫·罗杰斯抄起圆盾照着对方的后脑勺狠狠来了一下，趁着他踉跄的机会，洛基毫不犹豫地将他冻成了巨大的冰块。 众人站在充斥着战斗痕迹的荒原上面面相觑。 “这就结束了？” 史蒂夫看着已经变成了冰雕的格尔，实在很难想象为什么这一次他们获胜得如此轻易——难道就因为洛基手里那个危险的蓝色盒子吗？ “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班纳□□上身，两只手提着自己的裤子，有种自暴自弃的狼狈：“他刚刚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啪嗒，红色的浑浊圆斑滴落在地上。 班纳还毫无所觉，直到所有人都很惊恐地看着他。 “鼻子！” 钢铁侠的面甲掀起来：“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下一刻连他自己也开始流鼻血，塞尔温迅速反应过来：“立刻离开这里，弥散在空气中的以太会破坏你们的皮肤粘膜！” “这又是什么意思？” 托尼·斯塔克认知中的以太这个词往往用来形容一种局域网技术。 “就是世界裂开了，所以皮肤里面有毒的的组织液在向外渗透，而你们这些没有自保能力的细胞呆在这里就会死！” 斯特兰奇一边说一边施法：“你们不能再待在这儿……” 大地震颤起来，裂开巨大的缝隙。在所有人向下坠落的一瞬间，斯特兰奇精准地搓出数个传送门，将复仇者们全部接住。 “那你是白细胞吗？凭什么你——” 斯塔克很明显还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的声音随着传送门的关闭被丢在了外面，塞尔温的手机立即响了起来。 他挂断，但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且来电账号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考虑到关机都能被复仇者的黑科技接通，塞尔温顺手将手机捏碎。 “现在怎么办？” 脚下的土地塌陷崩碎，斯特兰奇漂浮在半空，赛托拉克的深红布带伸向四面八方，把三人像是蜘蛛网一样悬吊在半空：“我只能暂时将这片空间固定住，支持不了太久。” “你不是至尊法师吗？” “至尊法师又不是愿望机！你不是神吗？” 两个人毫无意义地争论了几句，洛基的脸色同样糟糕，米德加德连接着许多维度的通道，如果这里的表侧世界率先脱落，只会引来连绵不绝的麻烦。 深红布带一根接一根地崩断，留给大家做决定的时间越来越少，塞尔温思考了一下，看向悬挂位置比他更高的洛基：“你有什么头绪吗？” 洛基刚想恼火地回应“他能有什么头绪”，突然眼睛一转，注意到了斯特兰奇挂在脖子上的挂坠——阿戈摩托之眼，能够施展干涉时间级别法术的神造兵装，维山帝三位一体的至宝。 他看向对方：“把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摘下来给我，我就能布置一个减缓此处时间流速的法术。” “想都别想。” “那你们就吊在这里等死，等着星球内部的魔力泄露出去，大部分的中庭人都要完蛋。” “我还没有愚蠢到会轻信诡计之神的话。” 斯特兰奇毫不犹豫地反驳，却听到塞尔温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说的是真的。” “……什么？” 经验尚不丰厚的至尊法师愣了一下。 “就像是丝织品被抽走了一根线一样，如果不能及时补救，裂痕很快就会越来越大。” 塞尔温说：“不过阿戈摩托之眼确实不能轻易交给别人，延缓时间的法术由龙来施加也一样。” 正好现在世界产生了裂痕，久居于沃克迈尔的龙也能干涉世界的表侧。 塞尔温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骨笛，有着深红色鳞甲、翅膀泛起青蓝光辉的巨龙[1]从无限向下延伸的裂缝当中盘旋而起，洛基和巨大的瞳孔短暂对视，对方的目光让自己有种整个人都被穿透的错觉。 龙的魔眼。 充斥着魔力的视线让人屏住呼吸，塞尔温的骨笛发出一声短促的脆响，于是巨龙的翅膀再度泛起亮光，像是游动在空气中的一条大鱼一般，无声振翅又潜回深渊。 压力消失之后，斯特兰奇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今天早上吃剩下的半块三明治向下一扔，三明治的下落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悬停在了半空中。 “别往里侧乱扔垃圾。” 塞尔温看了他一眼：“永恒龙的魔力可以维持一周，至少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我们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