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主母重生当天手撕穿越女》 第1章 大娘子,来生再见了 “叩首。” “拜。” 寒冬腊月,苏妤跪在结着冰的地面上头,骨头缝都是冷的,牙齿上下地打颤。 “拜。” 苏妤向下叩首,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也不知是不是磕头的方向不对,那一瞬间,她莫名地恍惚一下。 再次抬头时,她眼睛里面满是惊讶、震惊、不敢置信。 她还沉浸在侯府黑暗、肮脏、狭小的地牢里,刑具更替在她的身上使用,肉被一片片割下来,她撕心裂肺的惨叫,痛不欲生地忍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她的脖子被人攥住,窒息,无法呼吸了…… “大娘子,祈福是不能中断的,你只有诚心祈祷,小侯爷方可转危为安!” 苏妤从痛苦的记忆中剥离,抬头看着对面,那里立着一位正在撒着祈福符纸的道士,视线挪移,扫视一圈。 这里是…… 玉真观? 她居然回来了。 回到刚嫁入侯府四年的时候。 此时,她的丈夫季泊安还是小侯爷,他去渝州治水三年未归,她效仿祖制磕头祈福叩拜,需在风刀霜剑里叩拜一千下。 她一下下的磕。 额头都磕破了,身体也被冻坏了。 当时,她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只想丈夫能够平安归来。 后来,丈夫真的回来了,她的人生也渐渐地走向了黑暗…… “大嫂嫂,这点苦都吃不得,你还配当侯府的大娘子吗?!” 苏妤望向不远处的三清殿,红木的双开门敞开着一面,侯府三小姐季夕颜悠闲地坐在一把椅子上,身侧放置着一个炭盆,手里还抱着汤婆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配吗? 侯府确实不配! 她的外祖白氏一族是富可敌国的商贾,前世,有人诬陷外祖父贩卖私盐,皇上震怒,全家入狱。 她想寻门路为外祖父奔走,还未出门,侯府一家都变了脸。季泊安更是迫不及待把她关进地牢,然后,手段狠辣地虐待她、凌辱她,只为问出藏宝图的位置。 那时她才知道,他从来没爱过她,他只爱她的钱和能力。 她被囚禁的第七日,割肉的伤口都发烂发臭了,她痛得死去活来,呼吸都困难的时候,地牢迎来了一束光,季泊安带着庶妹苏若姝来了。 “姐姐,白外祖父被五马分尸了,白舅舅被凌迟了,侄儿们被活活吊死了,我怕姐姐想白家人,就把他们的头颅留下了,算上奴仆是一百二十人,姐姐看看人全吗?” 苏若姝笑颜如花地说着,后面的奴才们送进来无数个托盘,其中放着一颗又一颗的头颅,里面有最宠爱她的外祖父,有惯着她的舅舅,疼惜她的舅母,黏着她的侄子们,还有誓死效忠白家的忠仆…… 苏妤的心好似被挖掉了一块,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抬头,双眼充血地死死地瞪着季泊安。 “是你做的……” “没错,我是故意把白家贩卖私盐的账本放进书房了,只有白家灭了,广平侯府才能平步青云。” “季泊安,你是畜生,畜生!” 季泊安薄唇抿了抿,大手攥住她纤细的脖子,刺骨的冰冷触碰她的肌肤,青筋拱起一用力。 苏妤被窒息的感觉包围了,脸被憋得青紫,眼睛鼓了出来,她要死了吗。 “告诉你个秘密吧。”不知何时,季泊安趴在她的耳畔,用冷清的声音低语,道:“当年承诺要娶你的傻小子,根本不是我。你不怨无悔、当牛做马的付出,全都给错了人。” 他,他骗她…… 苏妤在窒息的边缘,眼前发黑,说不出一个字。 “黄泉路长,奈何桥深。” “大娘子,我们来生再见了。” 季泊安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着,伴随着一声‘咔嚓’的脆响。 她的生命终止在这一刻,无尽的恨意笼罩全身,她死不瞑目。 自从嫁入侯府以来,她便全心全意地为了侯府,她用娘家的钱补贴破烂衰败的侯府二十年,给侯府小姐添箱十里红妆,散千金拉拢朝臣,抬庶妹为平妻,请名师教导名下的庶子、庶女。 她扪心自问,她从未做错什么,他们为何要这样待她…… 不,她错了!她识人不明,没有看出这家人的蛇蝎心肠。 是她害死了白氏全族…… 已经倒下的尸体流下一行血泪,那是她没有消散的恨! 侯府!季泊安!苏若姝!她要化作厉鬼,她要啃食他们的血肉,她要把他们加注给她的苦难、伤痛、悲痛,如数奉还! “大娘子!你不诚心祈福要出事的!出了事,你能承担罪责吗?” “大嫂嫂,快些继续叩拜!” 苏妤的意识回归,耳边还盘旋着道士和季夕颜的催促声,她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抬起自己年轻且没有冻疮的双手瞧看着。 原以为会变成厉鬼,没想到老天爷开眼,居然让她回到了二十年前,还真是应了那句来生再见了。 重来一世,她可不会傻傻地受难了。 苏妤侧了侧身子,揉了揉麻木的腿,道:“我刚才看见太上老君了,他说我至善至诚,他会赐福的,让我不用再祈福了。” “你胡说八道!!”季夕颜扔下汤婆子从三清殿中冲了出来,她指着苏妤有些生气地说:“奠本虔诚,献弥恭虑!效仿祖制,就需虔诚完成,否则神灵会降罪哥哥的。” 降罪? 那还好了呢。 苏妤看着眼前的神龛,嘴角浮现出戏谑的笑容,道:“话是太上老君说的,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他。” 问太上老君? 去哪里问? 天宫吗? 道士憋了一口气,道:“那,那你给太上老君请出来?!” 苏妤站起了身子,平声道:“是你不信又不是我不信,平白无故地招惹太上老君,他万一不保佑小侯爷了,那该如何是好。”说罢,她还双手合十,振振有词地念着圣号。 “你!你!”季夕颜用力地跺了跺脚,恼怒非常,道:“此事,我会原原本本地禀告母亲,事关哥哥安危,母亲一定不会包庇你的!” 第2章 宴哥哥,你还怨我吗? 小侯爷是侯夫人董氏的逆鳞,谁都不能伤害半分。 若非如此,季夕颜也不会利用玄学了,没错,这道士是她找来的,其目的只为磋磨苏妤。 至于理由…… 她就是单纯看苏妤不顺眼,苏妤的父亲只是五品官,同侯府差着好几个台阶呢,她看不上苏妤的出身,更看不上苏妤的一身铜臭味,故而总在明里暗里地拉踩她。 玄学的事情不能拿到明面上闹。 季夕颜不想讨得没趣,故而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大帮丫鬟们离开了。 “大娘子,我们要追吗?” 苏妤的袖口被贴身丫鬟琥珀拉扯两下,不用问,她也能知道对方的心思,此处是玉真观,距离侯府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呢,侯府出行只有一辆马车,若是季夕颜走了,她们回去便麻烦了。 然而。 前世时,苏妤是规规矩矩叩头完毕的,她同季夕颜没有吵、没有闹,后者还是趁着她歇脚的工夫,独自乘坐着马车回府了。 那时,苏妤还傻傻地追了一会,导致自己困在山中不上不下的位置,最后只能走回来,发热数日,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这一世,她不想叫醒装睡的人,更不想自讨苦吃。 “不用。”苏妤淡淡地回应一声,然后,回头看着道士,道:“敢问道长师承何门?” 道士被没头没尾的话问得有些懵,不过在外行行骗多年,身份还是张嘴就来的:“我乃忘无山,第一百代传人。” 苏妤非懂似懂地点了点头,平声道:“把他的腿打断,扔回忘无山,再问问掌门有没有这位传人,若是有,掌门的腿也打断。” “是。” 苏妤能带出来的侍卫,大多是心腹,他们早就看不惯道士欺负大娘子了,故而一拥而上,直接擒住了想要逃跑的道士。 “你们不能抓我,放开我,放开我……” 假道士被侍卫们按压在地,害怕得浑身哆嗦。 苏妤是心地善良的人,她见不得血腥的画面,带着琥珀转身离去,后头还响彻着撕心裂肺的嚷嚷声。 “亵渎神灵,你们会有报应的!” “大娘子,我错了,都是三小姐吩咐我的,求你放过我吧。” “啊!我的腿!” 最后,应该是腿断了,剩下的只有凄惨的哀嚎。 琥珀心惊肉跳道:“大娘子,他,他说是三小姐……” “没有证据的事,莫要宣之于口。” 苏妤早知真相,奈何假道士是江湖骗子,他的攀咬能被轻描淡写地揭过去,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有些事,不出手则已,出手要一击毙命,斩草除根。 …… 玉真观是道门清净地,这里的住持有些道行,故而总有香客来此修行。 苏妤带着琥珀来回逛着,她从前院溜达到后院,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的似是在找寻什么。 ‘啪--’ ‘啪--’ 后院,提供居士们小住的宁心林内,院中的葡萄架上头吊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他披头散发的,脑袋在一边,嘴角还挂着血丝,黑色的蛇骨鞭染着血渍一出一回的,击打在他的身体上面,还能带下几块碎肉。 “说,是谁派你来刺杀顾王爷的?!” 男子的对面站着二十多位士兵,他们全员身穿精致的玄铁黑甲,粗犷的大手随意搭在刀柄的位置,释放着寒意和肃杀之意,领头的男人手持着蛇骨鞭,抽打、审问着。 “留口气,别打死了。” 后方有一张摇椅,其上躺着一位身穿蟒袍的男人,他肌肤似是病态般苍白,狭长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发紫的薄唇还挂着笑意,似是在欣赏散发男子的哀嚎一般。 “是!” “大娘子,是,是顾王爷和神策军!”琥珀哆嗦一下,冷汗不受控地冒了出来。 京城之中,所有的权贵和皇族全算上,若说最怕谁,莫过于煞神顾王爷了。 顾宴是当今唯一的异姓王,因得先帝信任临终封为摄政王,手握京畿兵马大权,武掌权人人皆惧的黑甲卫,文掌管官员选拔,经济大权,控制朝堂。 他残暴至极,朝臣痛心疾首,可奈何他一手遮天,无人敢不从,当今天子都要称他一声皇叔父! 苏妤把食指抵在红唇上面,面上没有任何惧意,反倒故意抬脚踩向一旁扫成一坨的雪堆发出‘咯吱’的声音。 “谁在那?!” 苏妤眼前一晃。 是神策军的首领拔刀了,刀尖对准了长廊口的主仆,待看到是女子后,他微微蹙眉,道:“神策军办案,闲人退避!” 苏妤的内心是害怕和惶恐不安的,然而,她重活一世能够看清大局,如今只有顾王爷能帮助她了。 她紧紧地攥住拳头,微微地屈了屈膝,声音温柔似水,道:“我,我是来找顾王爷的。” 首领上下打量着苏妤,自家王爷生得帅气还权势滔天,惹得不少闺阁姑娘芳心暗许,这位……估计又是来自荐枕席之人吧,可她分明梳着妇人发髻…… 首领眉毛一拧,“夫人请回吧,我家王爷不见外人。” 这个结果,苏妤并不意外。 前世,外祖父没出事前,她曾去王爷府求顾宴办事,可是还没进门,就被丫鬟婆子们撵出来了,那时是在正街上头,还有围观的百姓,她又羞辱又狼狈。 她担心旧事重演。 可奈何,顾王爷高不可攀,错过这次机会,再想见面就是难比登天了。 她若是早重生一会就好了,回到刺杀时还能替他挡挡剑,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她的眼圈红了,带着哭腔道:“宴哥哥,你还怨我吗?” 宴,宴哥哥…… 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院中的神策军们也听到了她的声音,震惊地看过来。 此称呼江尚书家的嫡女也喊过,当时顾王爷震怒不已。他不打女人,过后却把怒火发泄在江尚书的身上,找出不少江尚书玩忽职守、以权谋私的证据,一并严查承办,画面十分血腥。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周围的空气好像被冻结了一般。 琥珀的腿都软了,她悄悄地扯着苏妤的衣袖,仿佛在说‘要不我们跑吧’。 苏妤哪有心思管她,现在他们身份悬殊,见上一面难如登天,如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必须一搏。 “宴哥哥,我只想看你伤到没,看见你平安无事,我绝不扰你清净,可以吗?” 第3章 疯了,这女人彻底疯了 疯了,这女人彻底疯了。 神策军们已经能想象到,等一会顾王爷会如何震怒,然后带着他们冲到这女人家里,给她的家人们扒皮抽筋了。 “过来。” 没有腥风血雨,没有狂风暴雨,反倒是一反常态,顾王爷居然同意让她过来了! 这…… “!!!” 神策军们似是见了鬼,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嘴巴也已经合不上了。 “谢谢,宴哥哥。” 苏妤喜极而泣,她用帕子擦着泪水,快步跑下台阶,步步朝着摇椅上面的男人走去。 顾宴已经坐直了身子,修长的手指敲着摇椅的边缘,嘴角挂着阴冷的笑容,道:“你担心我?” “听说你遇刺了,我放心不下。”苏妤的眼圈还滚着热泪,似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惹人怜惜。 “呵。”顾宴笑了,笑容似太阳般灿烂,但是声音是寒冷刺骨的。他身子慵懒地躺在摇椅上面,一下下地摆动着,洞察人心的眼睛似是能看穿苏妤,居高临下道:“还有事?!” 她承诺‘确认没事就走’的,可是看见顾宴没事,还是站在原地没动,顾宴不留情面地戳破谎言,还变相地催促着她离开。 苏妤羞愧地垂下头,若是以前她脾性大,肯定转身就走。 可是如今。 她是好不容易凑上来的,哪里不甘心这样离去,豆大的泪水悄然滑落:“你还要狠心疏远我吗……” 曾经,苏妤和顾宴差点定过亲。 苏妤八岁那年,生母难产而死,外祖父牵肠挂肚,便把她接回白家养着。 那时候,顾宴住在隔壁的宅子,他们总在一起玩耍,算是邻居、玩伴,亦是青梅竹马。 她喜欢缠着顾宴。 顾宴也宠着她、惯着她。她喜欢梅花,他攀山摘取。她喜欢吃食,他排队去买。 只要她中意的物件,哪怕艰难险阻,他也会想方设法地弄到手。 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她芳心暗许,他承诺待她及笄,便登门求娶。 然而,造化弄人。 及笄礼之前,顾宴不知为何,居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苏妤大病一场,苏父意图攀附侯府,同狼子野心的季泊安一拍即合,季泊安以探病为由日日来白府。 苏妤憔悴不已,闷在屋子里,暗中打探顾宴的消息,还写信提醒他及笄时提亲的事情。 然而,等到及笄宴都结束了,顾宴还没有回来。 他是不是后悔了,他是不是不想娶她了…… 她心如刀割,伤心欲绝数日。 还没缓过劲来,季泊安就来提亲了。 他说:“其实,我们见过的,你五岁时在衡山走丢,我发现你时,你哭得似是小兽,我把你背下山,你闹着说要嫁给我,我许诺非卿不娶。” 记忆充斥在脑海里,苏妤忍不住湿了眼,当初的承诺照进了现实,她再想想不告而别的顾宴,或许这都是上天的安排。 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两家开始筹备婚礼。 半月后,顾宴回来了。 他一双狭长的双眼藏着无尽的怒火,紧闭着薄唇没有说话,把她送给他的木雕娃娃给摔成两段后,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曾经的情意绵绵变成爱恨交融。 自此他们失去了联系…… 后来顾宴一路平步青云,权倾朝野,苏妤则是在季家整日操劳,再也没见过他。 回到今日,木已成舟,苏妤想化解矛盾,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顾宴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视线挪移开楚楚可怜的美人儿,伸直修长的大腿落下,黑蟒靴支撑在地面上,停止了摇椅的晃动,道:“回房!” “是。” 一声令下,神策军全员整装待发,还不忘带上伤痕累累的刺客。 他要走…… 为什么? 他们还没有说完话。 苏妤的身体僵直,望着顾宴离去的背影,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想错过这唯一的机会,本能地往前追去,左右脚打结,身子控制不住地倾倒,鼻子差点贴在顾宴的后背上头,道:“等等……” 顾宴没有回头,但是脚步停止下来。 苏妤生怕他离开,紧紧地攥住他腰间的衣服,有些恳求地说道:“侯府的马车走了,我下不去山,宴哥哥能带我一段路吗?” 顾宴转过身子,目光垂落,眼中带着戏谑和凌厉的寒芒,道:“这就是你说的不纠缠?” 苏妤无法回答刚才的承诺,眼泪在眼圈里头打转,看上去更加委屈了,哽咽着求他:“帮帮我,求你了……” “你哭的,特别丑。” 丑…… 原本的梨花带雨变成倾盆大雨,苏妤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不想哭的,她也不想利用他的,只是时至今日,她早已没有办法了。 她好害怕,好恐惧。 曾经被黑暗吞噬的人,迫切地想要抓住那一束光。 顾宴青筋在额头上暴跳,他转过身,想要往前走,却发现后头扯着的小手没撒手,他有些不耐烦地说:“本王回京有事,再不松手,你我都别回京了。” 听到这句话时,苏妤本能地撒开攥着的衣角,胡乱地擦了擦泪痕,脑袋还有些发懵,紧跟着意识到他同意带她下山了。 她健步如飞地追了上去,窃声窃语地道:“谢谢……” 前面的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后头的神策军则是无语非常,主子不是要礼拜三日吗,啥时候要回京办事了,这怎么顺的路? 算了,王爷的事,还是少打听吧。 …… 顾王爷的出行规模很大,一辆由四匹汗血宝马拉着的马车,上头的绸缎是别国进贡来的,其中还有象牙作为装饰,每一处都透露出精致感。 苏妤坐在一侧,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可是一双眼睛不规矩悄悄地打量着顾宴,好像在探查些什么。 “眼珠子不想要了,就抠出来吧。”顾宴端着一碗热茶呷了一口,轻飘飘地说出这句寒冷饱含着威胁的话语。 摘眼睛…… 这怎么可以呢。 琥珀握住苏妤的胳膊,她想好了,若是顾王爷发了疯,她就直接冲上去,绝不能让他伤害大娘子。 这话换成寻常人听见,肯定会害怕的。 所幸,苏妤了解他的性子,还没那么恐惧,不过她还是老实地收回视线,小声道:“王爷是想天天看着这双眼珠子吗,不怕做噩梦吗。” 说罢,她还故意往前面凑了凑,这是他们小时候的相处模式,同兄妹般嬉笑打闹。 这是她的试探,是她的挣扎。 她想知道顾宴还讨厌她吗,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顾宴闻到了一股甜甜的果香味,熟悉的味道闯进了鼻腔,他面色阴沉,一把推开苏妤:“滚远点。” “哎哟。” 这个阴晴不定的小心眼,莫名其妙就生气的混蛋家伙! 苏妤摔回原处,敢怒不敢言地咬着唇。 第4章 宴哥哥是帮我出气吧 马车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面,有些摇摇晃晃的。 顾宴修长的指尖撩开帘子往外面看,忽看远处有一辆马车行驶在前面,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只见其上挂着广平侯府的府徽。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苏妤,再瞅瞅外头的马车。 薄唇略动,淡漠朝着外头的神策军吩咐:“哪来的泼皮破落户儿也敢走在本王的前头,你们去把前头的马车拆了!” “是!” 神策军从不质疑顾王爷的命令。 首领领了旨,率领着一队冲上前去,士兵驾马挡住行驶的马车。 马夫赶忙拉紧缰绳,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车厢里人仰马翻的。 “哎哟!” “你怎么行车的?” “哪来的贱民敢拦阻侯府的马车,不要命了吗?” 车厢内传出季夕颜的咆哮声。 不过一会,季夕颜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额头磕破了一块,脸上挂着灰尘,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看向马匹上的首领,当刚刚碰触到的时候,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一抖。 神,神策军!!! 季夕颜褪去嚣张跋扈的姿态,取而代之是温柔的做派,恭恭敬敬地说道:“军爷,可是有事?” “你们挡住了王府马车的归路,顾王爷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我等奉王爷之命,前来扫除障碍。”首领也是人才,竟然将拆马车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季夕颜茫然地看着宽敞的道路,此路足够两驾马车并驾而行,哪有阻挡?她心中一凛,急迫道:“军爷,是不是有误会……” “王爷之令,岂容他人置疑!”首领冷冰冰地说出没有感情的句子,然后,抽出腰间的佩剑高举,道:“拆车!若有违抗者,斩!” “是!” 四面的士兵包围过来,呈现出密不透风的一个圈,他们抽出佩刀凶神恶煞地朝着马车砍去。 “啊……”季夕颜连下车的时间都没有,她是直接摔下去的,手掌按在泥里面,掌心被石子划破出血。 ‘咔--’ ‘砰--’ 马车连接的木条被砍断,车厢木板被劈得四分五裂的,挡风的布帘被撕碎。 顷刻间,好好的马车变得破烂不堪了。 “你们……”季夕颜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然她敢怒不敢言,一口气憋在心中,委屈得直落泪。 首领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不曾施舍她一眼,待确认马车被拆解后,直接驾马回顾王爷的马车,拱了拱手,道:“禀告王爷,已经处理好了!” “嗯,做得不错。”顾宴清冷的声音顺着车窗钻了出来:“继续行车!” “是!” 顾王府的马车继续前行着,因为路边有马车的木头碎片,故而步伐稍微慢了一些。 车子同季夕颜擦肩而过的时候,季夕颜突然出声,道:“王爷,夕颜知错了,夕颜没想耽误王爷办理公务的,王爷切莫怪罪。” 她的声音娇羞和柔情似水,不用猜,就能得知她的心思了。 顾王爷年纪轻轻就权倾朝野,他家中还无父无母,宅院中没有长辈管束,他生性清冷,后院干净,绝对是最佳夫婿的人。 季夕颜的心气高,一心想要嫁入王府,曾不止一回想接近顾王爷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得见,她可得好好珍惜机会。 顾王爷没有搭理季夕颜,她居然追着马车跑了起来。 “王爷,我的马车被你拆了,我回不去,不知王爷能否捎我一程……” 这样的方式有些不知廉耻,可若能借此攀附上顾王爷,一切都是值得的。 车厢里头,顾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俯身在苏妤耳畔低语:“季小姐想让我捎她一程,你说,我送她吗?” 季夕颜是侯府的三小姐,若是她上了车,别管苏妤和顾宴是何关系,她都会闹上一番的。 这是吓唬她吗…… 顾宴打小就是疯子般的存在,想法全凭心,她猜不出他的真实心理。 苏妤的小手紧张地抓着裙摆,但是面上不显,她眨着无辜睁大眼睛,在顾宴的耳畔低声回应,道:“都听宴哥哥的。” 顾宴拧了一下眉头,身体坐正,挑了挑眉,冷笑道:“真乖。” “我一直是这样乖的。”苏妤紧张得心脏快要蹦出来,百般讨好地说着。 “走!” 顾宴清冷的声音响起,车夫举起马鞭用力一抽。 “驾--” “啊……”季夕颜是跟在车身侧面跑的,如今马车突然行驶,她吓了一跳,脚下没站稳侧身摔倒在地,她的头还重重地磕了一下,发髻都摔乱了。 “小,小姐……”尘鸽手忙脚乱地上前搀扶。 “滚开。”季夕颜打开她的手,眼圈通红含着泪珠,声音都带着哭腔。 她丢脸丢大了。 顾王爷没缘由地拆了侯府马车,她恬不知耻地上前,王爷理都没理直接离开。 现在她还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她可怎么回京…… 他为何要这么对她。 季夕颜委屈得不行,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怨恨地瞪着离去的马车。 …… 有人欢喜有人愁。 马车走远些后。 苏妤提起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怯懦地抬头看着顾宴,眼中满是真诚,道:“刚才宴哥哥是帮我出气吧,谢谢你。” 小时候,除了白家的亲人外,只有顾宴愿意护着她了。 只可惜,错过了,回不去了…… 苏妤垂下头,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顾宴神色冷漠嗤笑,道:“自作多情。” 城外的羊肠小路上头,马车在这里来回绕路,已经绕城数圈了。 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都熄了灯,若再不回去,恐要落人话柄。 琥珀已经急得转圈圈。 苏妤内心担忧,但还是老实坐在羊毛的垫子上头,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停车。” 马车停在了离城门不远的位置,从这里走到广平侯府还需要一会的路程,只能凭借着月光前行。 而并非是顾宴心狠故意给苏妤扔在远处,而是她已为人妻,若是外男送她归来,恐落人话柄。 “还不下车?” 苏妤缓缓起身,在狭小的马车里行了一礼,道:“谢谢你送我归府,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这是为日后能光明正大去顾王府的铺垫,她需要顾宴的保护,她也想帮助顾宴。 前世,顾宴死在白家还没出事前夕,昔日,她被季泊安囚禁在地牢里折磨时,曾听他说过这是阴谋等只言片语。 虽不知全貌,但是她多了一世记忆,抽丝剥茧也能提供助力。 他保护她,她助他平安顺遂,还算是公平。 顾宴深邃而锐利的眼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拧了拧,他的食指敲打两下车窗的位置,外头的首领凑了过来,等待着他的命令。 “去查查!” “是!” 第5章 告了大娘子的状 苏妤回到广平侯府已是戌时了。 她刚刚进入府门,李婆子立刻迎上来道:“大娘子,三小姐回来闹了,告了大娘子的状,您可得小心点。” 这是一会就能知道的事,婆子提前说出来不过是卖个人情。 “谢谢告知。”苏妤从袖口拿出赏钱,塞进李婆子的掌心,对方是婆母院子里的婆子,结个善缘,以后没准有用。 “大娘子抬举我了。”李婆子高兴地攥着赏钱,不愧是大娘子,出手就是阔绰,颠这重量得是一锭金子! 主院十分雅致,院中摆放着一盆盆的菊花都是名贵的品种,因为婆母喜菊,这些都是苏妤砸下重金买回来的。 苏妤扫视一圈,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她抬脚走进一门,还没进入正房时,便听得一声声哭声。 季夕颜哭得肝肠寸断,快要断气了,道:“我只想大哥哥平安归来,嫂嫂偏不配合,还扯出看见太上老君的荒唐事,母亲,你要为我做主。” 她摸准了董氏的命门,只要是事关季泊安,别管真假,她都会信上一番的。 董氏听闻祈福失败后,脸色难看得不行,一拍桌子怒道:“平日瞧着是稳重的,大事怎么如此荒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平日千好万好,可遇事两三句话就能化作乌有。 侯府一家人的变脸,苏妤前世经历得淋漓尽致,所以也没有失望,她迈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她的声音刚刚落地,身子就似是落叶般晃悠一下,脚底发软,差点栽倒在地。 “大娘子!”琥珀和李婆子赶忙上前搀扶,稍慢一点,苏妤都得摔倒了。 董氏原是憋了怒火的,可是转头看到苏妤的样子,所有的斥责全都憋进了嘴里。 他们一家还得靠苏妤的钱吃喝,可不能出事。 她赶忙起身搀扶苏妤坐下,道:“这,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苏妤情况确实是不好,她在马车里补了粉,现在脸色是惨白的,唇瓣没有血色,头上的发髻被扯得凌乱,棉袄沾染着泥点子,裙摆还有些磨破的痕迹,绣着花的棉鞋都发黑了。 这…… 董氏回头望向季夕颜,后者有些心虚地错开眼睛。 苏妤大口喘口气,柔弱无骨地坐在椅子上,好似几句话都能背过气去:“路上出了些意外,母亲,别担心。” “大嫂嫂,你,你别装!你还没说玉真观的事情,好端端地祈福为何中止了?”季夕颜可不想让她轻飘飘地滑过去,直接把话题引到这件事上头。 “母亲,我看见太上老君了。”苏妤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她坚定不移地看着董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中写满了真诚、肯定、不容置疑,“祈福时,恍惚间,我宛如进入梦境,太上老君说侯府有福,无须担心,小侯爷明日能归。” “太上老君还说,那位道人是骗子,不让我再继续祈福了,仙人的旨意,我不敢不从,只得停止祈福。” 董氏看着苏妤真挚的眼神,有些发蒙了,“真有如此奇事,你竟然见到太上老君了?!” “母亲,你别听她胡诌,没有证据的事,岂不是全听她一面之词了。”季夕颜急忙上前,摇晃着董氏的胳膊,不依不饶地说着。 “证据?”董氏有些茫然,玄学之事一向没有定论,最终也是她决定个对错裁决。 苏妤和季夕颜回来时都惨惨兮兮的,她也不能偏向谁,还真是难做。 “母亲,我有证据的。”苏妤略动红唇,从袖子里拿出一沓纸,递给了董氏,道:“那道人声称师承忘无山,我命人去调查了,忘无山的掌门说门内无此弟子,还写下这封亲笔信证明。” 她并不是无脑之人,可不会为出一口气,便命人大闹忘无山,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这一纸证言。 忘无山的掌门是聪明人,弟子行骗的事传扬出去,他们一脉的声誉全毁,故而无论假道士是否为忘无山门徒,掌门都不能承认,更需在第一时间划清楚界限。 苏妤拿捏人心,得到这张能证明说辞的纸,不仅能占据此番暗算的制高点,更方便她以后的行动。 董氏摊开那张纸,其上是行云流水的字迹讲述事情的原委,最后还有忘无山的掌门印记,这是做不得假的。 当即怒道:“居然敢冒充道门中人,还真是可恶!” “孩子,这回是母亲失察,你吃苦了。” 董氏心疼地拍了拍苏妤的小手,又暗暗瞪了季夕颜一眼。表面上是心疼儿媳妇,实际上是不想让她深究,以此来掩盖季夕颜找假道士的真相。 苏妤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儿媳是小侯爷的妻子,给丈夫祈福,我一点不觉得苦。更何况,我还见到了太上老君,有仙人赐福,我也安心了。” “好孩子,不愧是我们侯府的儿媳。”董氏满意地笑笑,看来此事是掀过去了,“辛苦一天了,你定是累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不用请安了。” “是,那儿媳先告退了。” 苏妤缓缓地站起身,福了福身子,朝着外面走去,还没走上两步,忽然双眼一闭,一头栽倒在地。 ‘砰’的一声落下,整个正屋都乱作一团。 “大娘子晕倒了,府医快请府医!” “这好端端地怎么昏倒了呢?!”苏妤手里可掌着侯府的经济命脉,董氏自然十分担心苏妤出事,上前要帮忙抬人。 “我家大娘子实在是苦天寒地冻的日子里祈福叩首劳累不堪,还没缓过劲,就被逼无奈走山路回来,山路崎岖还结着冰,山风刺骨的冷,大娘子体弱还摔了一跤,因而熬不住了……” 琥珀趁机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说着话,而这段话是回府前苏妤教给琥珀的,琥珀不理解为何,可还是一字一句背诵下来。 “还有这事!”董氏回头瞪了季夕颜一眼,她知女儿不喜苏妤,可是此事做得实在过分些,若让别人瞧见广平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季夕颜心虚地歪过头,嘟囔一声,道:“我也受伤了。” 第6章 小侯爷终于回来了 寒风吹得雪花在空中旋转,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棂,能听到外头的北风呼啸声。 苏妤坐在床榻上面,喝完一碗苦药,拿帕子擦了擦嘴。 现在是亥时,距离主院昏迷,刚过去半个时辰。 期间,董氏和季夕颜装模作样地陪了一会儿,没多久,便称身体不适,回房休息去了,想来是捏住了她的性子,以为此事能够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还是大娘子办法多,您这一昏迷,主院也不能再闹了,再过几日,您康复了,玉真观的事情也能度过去了。”琥珀跪在床边给苏妤捏腿,眉飞色舞地分析着局势。 她的说法同府宅中大多数的想法一样,都认为苏妤昏迷是拿捏婆母的手段。 苏妤把药碗放在托盘里,唇角挂着不易察觉的浅笑,“我这病轻易好不了。” 明日季泊安就要回来了,按照前世的记忆,苏若姝是同他一起回来的,到时候侯府争斗不休,还需提前做好准备。 纤纤玉手拔掉头上的珠钗,尖锐的一头刺破指尖,鲜血滴落染红了绢帕。 “大娘子,您这是做什么呀!”琥珀焦急地握住苏妤的手指,想方设法地为她止血。 苏妤转动手腕,抽回手来,道:“你去把主母找来吧,就说我咳血了。” 琥珀的脑袋是懵的,“大娘子……” “你不想我白受罪吧。” 苏妤的声音清冷且平缓,还有不容置疑的权威。 琥珀是忠心不二的,不忍心主子吃苦,心一横往外面跑去,还聪明地嚷嚷着:“不好了,大娘子咳血了。” 如此一闹,刚刚平静的广平侯府再次乱了套。 府医急如火星而来,还没站稳,就被人拖进主卧,因为苏妤提前塞过钱,故而把脉时,他一直眉头紧锁。 “林大夫,我儿媳如何了?”董氏侧坐在床榻边缘,因为没睡醒的缘故,眼底还有些发黑。 府医摇了摇头,道:“大娘子的身子孱弱,现下受了寒,需要好好将养着,不能劳累,受凉,上火,避免留下病根。” 董氏右眼皮一跳,“需调理多久?” “半月。” “这么久!”董氏握着苏妤冰凉的小手,内心担忧无比,侯府一大家子的花销多,此时病倒,可如何是好,“那个挨千刀的假道士害人不浅,惹得你重病不起,母亲心疼。” 婆母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戏楼里的台柱子都没有她能演。 苏妤早已看透这一家的本性,伸手在枕头下面拿出侯府的对牌,虚弱地塞进董氏的手心,道:“儿媳不孝,不能为母亲分忧了,还得劳烦母亲操劳家事。” “这怎么行!”董氏如遭雷击,退后一步,用力把对牌塞回去,道:“我年纪大了,前年对账都出现了纰漏,还是你当家,我更放心。” 是放心,还是贪心呀。 广平侯袭爵传承三代,曾经的荣光不复存在,如今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不节衣缩食,注定是要衰败的命运。 然而,这一大家子早已习惯挥金如土,哪里舍得吃苦。 故而,他们煞费苦心的娶苏妤回来,再无耻的把烂摊子扔给她去解决。 前世,她眼瞎心盲看不明白,这一世再也不能了。 “母亲切勿妄自菲薄,儿媳看账的本领,还是您教的呢。”苏妤再次把对牌塞进董氏的手中,用力地一攥,迫使她不能撒手,道:“只是半月,儿媳想养养身子,您心疼心疼我。” “这……”董氏是想拒绝的,奈何苏妤已经把话说死了,若再不答应,便说不过去了,“哎,我只帮你看半个月,时间一到,你还是要担起重任的。” “那是自然了,还是母亲最疼我了。”苏妤灿烂一笑,璀璨的笑容中藏着看不见的刀。 董氏还是有所不安,道:“既然是帮你管着,这对牌,你先收好吧,别来回折腾了。” 此时,苏妤摇了摇头,“对账都需用到对牌,若是对牌不在多有不便,母亲还是先拿着吧。” 说来也是。 董氏是彻底推脱不得了,明明是风平浪静,内心却有惴惴不安之感,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 是错觉吗? 原本就是夜深时,董氏陪苏妤说了一会话,适才回房休息。 …… 次日,清晨的露珠滴落在花瓣上面,同前世的轨迹一模一样,府门口驿站传来消息。 说是,小侯爷回京了。 这消息似是平地的响雷振奋人心。 苏妤正在屋子里看着诗书。 琥珀欢天喜地的跑进来,道:“小侯爷回来了,侯爷夫人要所有人去门口候着。” 苏妤没有多余的情绪,合上书本,淡漠道:“去把那件绣着荷花样子的衣服找出来,再寻几件素雅的银饰。” 琥珀诧异道:“您同小侯爷多年未见了,还是好好打扮一下吧。” “不用。” 苏妤的唇角泛起嘲讽的笑容,这个时候季泊安已经同苏若姝勾搭在一起了,苏若姝是善妒的性子,肯定要扣着人的,她哪怕是打扮成一朵花,也勾不回他早已出走的心。 而且,她现在看他一眼都嫌脏,更不想要他一文不值的真心了。 两刻钟后,广平侯府的正门口,全家无论是主子或奴仆,都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三年了! 小侯爷终于回来了。 马车徐徐驶过街巷,积雪在车轮下面发出吱吱的响声,拉车的两匹马停下脚步,车厢里季泊安缓步下车。 他浑身透出一股平和的书卷气息,身穿着淡蓝色的长袍,袖口都有些破损的痕迹。 董氏迎了上去,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地说:“我的儿,你受苦了……” “孩儿不孝,您担心了。”季泊安抚慰着董氏的后背,忍不住地伤感起来。 他们就在正街的中央上演着母子情深,路过的百姓都要回头侧目,还有眼窝子软的忍俊不禁湿了眼眶。 车厢里的苏若姝耐不住性子钻了出来,因为车厢太高了,伸着脚够不到地面,有些焦急地说:“夫君,我下不去了。” “您等我一下。”季泊安同董氏说上一声,适才跑上前去,一把握住苏若姝的小手,嗔怪的说:“你怎么自己出来了,这还怀着身子呢,万一摔倒,如何是好。” 第7章 大娘子被气晕了 苏若姝借着力下了马车,脸颊有些发红,娇羞着说:“妾身不想打扰夫君和母亲叙旧,想着自己下来没事,可谁想好心办坏事了,妾身错了……” “真拿你没办法。”季泊安叹息一声,宠溺地帮她把外头的大氅紧了紧。 “泊安,她是……”董氏忍不住疑问。 季泊安回过头,眼神本能地忽略苏妤的身影,平声道:“她名为苏若姝也是苏家女,这回沧州一行,她还陪我度过三年的困苦,还不惧怕危险在紧要关头救我性命,王爷敬佩她是奇女子,因而给我们赐婚,现下她已经怀有我的骨肉了。” 赐婚,怀有骨肉! “这是天大的好事呀!”董氏喜不自胜,全然忘记了苏妤这位儿媳妇。 一模一样的情景,苏妤立在门前似是戏文里的丑角,季夕颜故意撞了一下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压低声音,道:“大嫂嫂,看来你家的庶妹,更讨我哥哥的欢心呀。” 前世,此时的苏妤又伤心又恶心,不想在这里出丑,直接回到房中独自承受。 这一世,她岂能让他称心如意! “她是你的妻子,那我是你的谁?”苏妤悲痛欲绝地出声了,浑身抖动,步履艰难地向前走,眼泪珠子不受控地往下掉,道:“我等你整整三年,我守着侯府三年,你现在告诉我,她是你的妻,那我是谁,你告诉我。” “啊。”苏若姝故作害怕地退后一步,正好跌入季泊安的怀抱里,泪盈盈地哭道:“姐姐,我没想跟你争,你别怪夫君……” 季泊安怜香惜玉地挡在苏若姝身前,恼怒地看着苏妤,道:“我只是纳若姝为平妻,你有何容不下的。” 正妻无过错,为何娶平妻,这是对正头娘子的羞辱。 苏妤眼角的泪滴悄然而下,同前世一样的作践,侯府联合苏府施压,迫使她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头咽,她活该被他们欺负吗? “平妻,平妻……”她宛如魔障一般地念叨着这句话,忽然,眼睛不受控地闭紧,身子似是断了线的风筝般落下,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雪地里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大娘子!”琥珀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单手托着苏妤的头,泪如泉涌,大声嚷嚷:“大娘子重病着呢,府医说不能伤心,否则会愈演愈恶的……” “请府医,快去请府医!” 小侯爷的夫人被气晕了! 围观的百姓本来就多,刚才还感慨着侯府的母子情深,现在则口风骤变。 “小侯爷娘子真可怜,她苦等着小侯爷归来,夫君还没进门,就要另娶平妻。” “妻子无错,为何要再娶,这不合规矩。” “或许是小侯爷娘子无所出吧,不过,小侯爷去渝州治水三年未归,若是有所出,这才是有问题了。” 刺耳的声音落入侯府每一位的耳朵里,那些尖酸刻薄之言代表着侯府的风评。 高门大户是最要脸的,董氏只觉得臊得慌,压低了声音道:“还不给你妻子抱回去。” “是。” 季泊安的心中恼火,没有出口可以发泄,只能憋着不上不下的,弯下腰,抱起苏妤淡薄的身体,大步流星的朝着侯府里走去。 …… 两日中,苏妤昏迷了两回,每回都是被抬着回来的。 她的身体被季泊安放在软乎的床铺上头,眼睛微微眯起一道缝,看着黑着脸的季泊安拂袖而去。 此时,侯府全员都在正厅里面,因为距离不远,隐约还能听见他们的谈论声。 “她肯定是故意的。” 苏若姝望着走出门的季泊安,直接扑倒在他怀中放声大哭,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却没想到,她能不顾侯府的颜面,直接在门口闹开了,你听见了吗?他们说的好难听。” 她自从穿越以来,便一直是顺风顺水的,娘家有父母疼着,出门有季泊安宠着。 曾经,她一直已天命之女自称,哪里甘心丢了脸面呢。 季夕颜讥讽道:“瞧瞧你,说的还怪委屈的,明明就是你大着肚子进门,还不允许旁人生病了。” 她不喜欢苏妤,却不代表她能看得惯苏若姝,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还真是小门小户的庶女,上不得台面。 “你!!!”苏若姝泪如雨下,心中却已经在喷火了。 “说什么呢!”季泊安护妻心切,厉声道:“苏妤善妒故意装昏!此事分明是她的过错,你作何把事情推到若姝的身上去。” “说什么浑话。苏妤去为你祈福时伤了身子,天寒地冻就在玉真观门口跪着,昨天就昏迷一回了,今个怕也是强撑着去接你的,你还用这事惹她,肯定是受不住的。” 董氏实在看不过去了,出言说了句公道话,还用余光狠狠地瞪了苏若姝一眼,她是支持儿子抬平妻的,刚才在门口的态度就能表明了。 不过,这都是建立在侯府颜面无损的前提下的! 如今苏若姝伤了侯府的脸面,这也别怪女眷们没有好脾气了。 季泊安自知理亏不说话了,苏若姝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周围的恶意,眼睛里的泪水更胜了,还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 “府医来了!府医来了!” 琥珀扯着收了重金的府医进来,似是一道疾风般冲进主屋里面。 苏妤躺在床上继续装晕,手腕上落下一层薄纱,一双有力的手按压着她的手腕。 然后,府医一声长叹,道:“大娘子是急火攻心所致,原本就伤了身子,这回怕是难养了。” 这话同苏妤的要求一样,反正是先把病症坐实了,抽出府中的烂事来,然后再说后面的事情。 居然是真的…… 这回季泊安和苏若姝不说话了。 季夕颜得意洋洋的环抱着肩膀,道:“这回信了?” “我不知道。”季泊安垂下头,要是早知道她生病,他一定会找更好的机会,而不是在门口刺激她。 都怪若姝逼得他太紧了,否则,他也不至于昏了头脑。 “还要再养多久?”董氏的反应是最大的,旁人脑袋犯浑,她的头脑可是清楚的,这一大家子都得靠着苏妤活呢。 府医沉吟了片刻,道:“最少三个月。” 三个月…… 董氏头疼欲裂。 第8章 想要和离,苏若姝想当嫡女? 三月的开销,全都要从董氏的口袋里出去,这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你,都怪你!你惹她做什么!就急于一时吗?” 董氏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转头朝着苏若姝发作,目光触及她挺起的大肚子时,后面难听的话被强行压了下去。 “我,我……”苏若姝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她只是想成为平妻,有何过错,这都是她应该得到的。 “快别哭了,吵得人头疼。”季夕颜厌烦的摆了摆手,朝着董氏道:“女儿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别聚这里了,都回去吧。”董氏心烦意乱的,不想再看见苏若姝了,发号施令后,适才领着一大堆下人离去。 “夫君……”苏若姝委屈的不成样子,这同她想象的全然不同,实在是太憋屈了。 季泊安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回去说。” 外头的闹剧终于停歇了。 屋里的苏妤适才睁开了眼睛。 “大娘子。”琥珀有些局促的开了口,试探道:“您要同侯爷和离吗?” 这几日,主子变化巨大,她摸不准其中的深意,只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苏妤回头瞧着她有些意外,“你这丫头难得聪明一回。” 真,真说准了…… “您要何时和离?” “三个月后吧。” 府医给她留有三个月的装病时间。 期间,她可以做太多事了! 把侯府的财帛榨干,撤回给季泊安铺的所有路,彻底毁掉侯府在乎的一切,把他们一步步推向深渊! 前世,他们施加在白家和她身上的恶果,这一世,全都要自行承担。 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 时间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又是一日,阳光似绸缎般柔和。 而苏妤正在窗下津津有味的看书,自从摆脱管家大权以后,生活也变得舒适惬意。 “大娘子,小侯爷来了。” 苏妤听着琥珀焦急的禀告声,似是早有预料般头也没抬。 昨日,苏若姝吃哑巴亏了,她不是能隐忍的性子,回去必要同季泊安大闹一场,后者是怜香惜玉的,不忍看心上人伤怀,只得从她这里下功夫了。 “小侯爷回主院自行进来便是,没必要禀报的。” 苏妤用帕子捂住嘴巴咳嗽两声,季泊安同看热闹的季夕颜进来时,便正好看见这一幕。 “真够能装的。”季夕颜撇了撇嘴巴,嘟囔一声。 “别瞎说话。”季泊安已经给人惹昏一回了,生怕再出旁的事,压低声音,道:“你要是存了不好的心思,不如趁早回去吧,别再惹你嫂子生气。” “我不说就是了。”季夕颜打定主意要看苏妤的难堪,故而不愿轻易离开。 季泊安确认妹妹不会惹事适才作罢,窗边的罗汉床空了一面,顺势坐下去,伸手去触摸苏妤的手,道:“昨日是我不对,我不该不顾及你颜面在门口提此事的,你别生气了。” 苏妤不留痕迹的抽回手,强忍着恶心,抬头望看去道:“小侯爷以为我是为了面子吗?” 季泊安心虚的眼神躲闪,避重就轻道:“平妻一事,我应先同你商量的。” 商量? 宠妾灭妻的事,有什么好商量的。 “咳咳……”苏妤被气得连连咳嗽起来,眼睛里夹杂着泪水,道:“事情发生三年了,你有充足的时间能提前写家书告知我,或许我会不喜,或许我会伤心,可也总比满怀期望的去接你,然后一盆凉水浇下来要痛快的多。” 季泊安自知理亏,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可知,我是如何病的吗?有道士说,你三年未归是遇劫了,妻子需效仿祖制祈福,方可化解,我在寒冬腊月里叩首一千下,我的身子好冷,膝盖好疼,额头都破了……” “我不怕疼,我不怕累,我只求你平安归来,我们能长相厮守,如今你平安回来了,却告诉我要另娶她人,我怎能不怨你,季泊安,我恨死你了!” 苏妤以柔克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季泊安的无情无义,甚至还不惜把恨宣之于口。 她太了解他的虚情假意了。 他是典型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主,那她便直接给他的牌坊戳碎吧。 “你!!!”不要脸!!! 季夕颜原本在看热闹,忽听得苏妤扭曲事实真相的说辞,硬是给一张脸都气黑了,分明是她找假道士设局坑害苏妤的,是她逼着她不得不叩拜的。 可如今…… 她居然把功劳大包大揽到身上,真是气煞她也! “夕颜,你要说什么?”季泊安眼睛一亮,眼中夹杂着求助的光芒。 刚才的指责一针见血,全然没有办法反驳的空间,他只得希望向来厌恶嫂子的妹妹想法子了。 然而,昔日的算计都是背地里的手段,无法拿到明面上来说。 季夕颜哑巴吃黄连,憋闷不已,干脆一跺脚,道:“我累了,先回去了,你们慢聊吧。” 这…… 非要跟来的是她,关键时刻还不出力。 季泊安瞪圆双眼,无可奈何。 只能垂头一叹道:“我不是想瞒着你,而是想亲口告诉你的,你伤了身子,不能生育,若姝陪我走过苦难,王爷还想给我们赐婚,我不能拒绝……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曾经,苏妤有过一个孩子,其身体孱弱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她伤心欲绝,还伤了根本。 此事一直是她的心结。 季泊安明知如此,还未达目的不自责手段,用她最在乎的事情捅刀子,扯出王爷当挡箭牌、 这是算准她以大局为重,定然会委曲求全吗? 苏妤的嘴角泛起冷漠的笑,道:“事已至此,谈论这些早已没有意义了,我身子不好,不想在这件事上费心了,侯府事宜全由小侯爷决断吧。” 她想不管了…… 这怎么行! 他并不是来求她原谅的。 而是…… 苏若姝的生母是妾氏,想要当平妻需记到主母名下,然而白家外公强势不愿同意此事,苏父软弱不敢强行加名,故而只能让苏妤从中周旋。 前世,苏妤是强忍着恶心促成此事的,这一世是断然不会了。 第9章 回白家,请宴哥哥相助 “可她终是你妹妹,没有你首肯,苏家是不敢给她记为嫡女的。你就当可怜可怜她……”季泊安彻底看明白了,苏妤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了。 屋里的侍女们闻言心中一紧,还有感性的直接湿了眼眶,侯爷居然想让大娘子想办法,把苏若姝记到苏家主母名下…… 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这是小侯爷的意思,还是苏若姝的意思?” 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一遍,苏妤的面色平静,不悲不喜,缓缓问出不相干的问题。 且此题是极其难回答的…… 若说是苏若姝的意思,苏妤可以拒绝,若说是他的意思,他们之间怕是要有隔阂了。 脑海里回想起苏若姝梨花带雨的小脸,想想沧州生下的长子季星然,以及现在未降生的孩子。 他不忍心让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吃苦,心一横道:“都有。” “我明白了。”苏妤的声音凉薄,没有多余的情绪,道:“我稍好一些,便去白家拜访祖父,小侯爷请回吧。” 不似前世般忍气吞声,而是直接表明她不喜的情绪,她会带着被背叛的情绪一直到他们和离。 她要让他抱憾终身! “你好好修养,若是身子不爽利,便及时传唤府医,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休息。” 季泊安看出苏妤不待见他,也不想凑上来讨没趣,反正日子还长,待她适应消气后,再哄她也不迟。 更何况,昨个苏若姝哭了一夜,早饭只喝了一口清粥,惹得他心疼不已,希望这个好消息能平复她心中的苦闷,晚上能多吃些东西,可别给身子饿坏了。 “大娘子!!” 琥珀看着季泊安毫无眷恋的离去,心里替主子憋闷委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侯爷太欺负人了……” 苏妤回头看见哭的跟花猫般的小可怜,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伸手搀扶她起身,道:“现在还没到你哭的时候,待回白家,你再好好的哭闹一场。” 此生她决定毁灭侯府了,早没温良恭顺的必要了,而包羞忍耻答应此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白家的外祖父。 曾经季泊安为讨他欢心也没少下功夫,想让外祖父彻底放弃孙女婿,唯有把昔日的委屈全部拿到明面上来,再给其一种她快要被逼死的错觉。 而这也是她故意在侯府门口被气昏的原因之一。 想必,现在消息已经传回去了。 苏妤敛了笑,道:“去备车吧,去白府。” “是。”琥珀火急火燎的出门安排去,已经迫不及待想同白外祖诉说冤屈了。 …… 紫东街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此乃是京都赫赫有名的白皇商的住所。 侯府的马车停在门前,苏妤掀开车帘往外瞅,熟悉的府宅映入眼帘,想起前世亲人们的遭遇,情绪难以控制的涨红双眼。 “小小姐回来了!” 门口的侍卫朝着里头呼喊,没过一会管家昌叔大步流星的跑了出来,面色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上前搀扶正要下车的苏妤,道:“老爷和大少爷去城南看铺子了,估计得一会能回来,老奴派人去催催。” 苏妤把手搭在昌叔的胳膊上面,借着力下了车,“生意是大事,我用过晚膳再归,不急于一时。” “那可不行,老爷日日念叨着您何时归,今个好不容回来,若因老奴不禀告而耽搁,怕是要被剥皮抽筋了。”昌叔说着玩笑话,可实际情况也是大差不差的,苏妤是家主的心肝肉,绝不能怠慢分毫。 苏妤心中一酸,眼眶再次湿润了,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昌叔,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会,待外祖回来,你再喊我。” “得嘞……” 昌叔愣了一下,本能的答应着,他未曾错漏小小姐眼中的泪水,平日最爱笑的人儿,如今变成了愁颜不展的样子。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行,得赶紧给家主找回来…… 苏妤用余光扫视一圈,方才一半是真情流露,另一边是故作悲凉了,只有她受伤了,白家才能舍得狠心。 白府的西厢房有一处精致典雅的院子,这是外祖父送给她院子,取名珍宝阁,暗喻为最疼爱的珍宝。 “你们在院外守着吧。” 她一声命令后,便独自一人走进院子里,两侧的梅花被风吹动,带来一股淡淡的香气。 呼吸着熟悉的味道,目光看向墙另一侧的柿子树,这是隔壁的树,春日时茂盛的树枝会越过墙头掉果子下来。 还真怀念。 她爬上墙头,抚摸着干枯的大树,忽然垂下的脚裸被一只大手攥住,垂头一看,对上一双深邃而寒冷的双眸。 “春日你偷柿子,冬日要偷枯叶吗?”顾宴的声音凉薄还带着一丝戏弄。 所说的话语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的童年趣事,曾几何时柿子结果子的时候,她都爬上前头去采摘,而他一边说她是女贼一边护着她的安全。 是回不去的过往…… “难得回来,看见它触景生情,故而爬上来看看。”苏妤故作平静的抚摸着树干,实则内心紧张不已。 “去年,它便不再结果了,已是枯树,没什么好看的。”顾宴撒开住着她脚踝的大手,掌心还带着一丝余温。 树都枯萎了,还真是物是人非。 苏妤心口有些发闷,顺着墙壁翻到顾家的院子里面来,抬头望着顾宴,俯身下跪,道:“我遇到一事,请宴哥哥相助。” 顾宴居高临下的望着脚边的位置,如今他身居高位,叩拜他的不尽其数,然唯有苏妤是特别的,这一拜直接把仅存的情谊弄的消散殆尽了。 曾经悔婚改嫁,如今无事不登三宝殿! 或许,她从未爱过他! “何事?” 他笑了,是嘲笑昔日的自己,是讥讽薄情寡恩的女人。 “宫中有一位秋太医堪称妇科圣手……” 顾宴平静的听着苏妤的话语,心中有了猜测,想必是季泊安回来了,她想要孩子了,故而想求秋太医治愈隐疾。 “我想求一味不能房事的药,或是医师搭脉,便道重症难愈,需好好修养的药。” 试探中带着祈求的柔弱女声落下,炸开在平静的院子里,似是平地中炸开的雷。 第10章 三日后见,孙女要和离 什,什么…… 季泊安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妾氏,而她想笼络他的心,还想发设发的装病,这是为什么? 苏妤心中没底,脑袋一直耷拉着,故而错过顾宴震惊的表情,道:“宴哥哥,你能帮我吗?” 她太了解季泊安的手段了,此行白府若不成事,定会怀疑他们有了裂痕。 破镜重圆的法子就那么多。 她不想顺从他,又想在不被怀疑下把侯府推进漩涡,这是唯一的选择。 “你记恨他纳妾了?” 顾宴是最不适合问这件事的,无论怎么说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但他很想知道答案。 “算是,也不光是。” 前世的遭遇痛彻心扉,不是一个狠字能够包含的。 然,今生季泊安还没有犯大错,重生一事玄之又玄,不能宣之于口。 故而苏妤用模棱两可的方式回答。 顾宴看出她的难言之隐,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致,道:“三日后,你来我府中取药吧,辰时过期不候。” 刻意补充这一句,似是关系的终结,更是变相在说他们早已没有牵扯,他不会同以前那般苦苦等她了。 “谢谢宴哥哥……” 明明是理所应当的事。 苏妤的心好似被一双大手攥紧一样,闷闷的喘不上来气,快速的收拾好情绪,缓缓的站起身子。 抬头望着他,平声道:“西城有一座卧龙山,此地有罕见的矿物,能用于行军打仗,这地方是周地主的产业,他发现后曾偷偷开采,若想占为己有,怕是要花费些功夫。” 前世是苏若姝发现此事了,给此物起名为硫磺,称能做出毁天灭地之物。 起初侯府是信她的,可后来一直没弄成便搁置了,三年后,有一能工巧匠居然真把硫磺变成火药,还用着军事上头了。 因为这是苏若姝得意好一阵,而侯府则是后悔不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宴目光中藏着一抹寒芒,能用于行军打仗的矿物,此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而且她为何要告诉他? 朝廷非常重视军事,侯府大可用此事换取前程! “你不信我?” 说来也是,他们不再是当初的青梅竹马了。 他是顾王爷,她是侯府的大娘子。 所处的立场注定是不同的。 至于苏妤为何要把事情告诉他,她是想利用他不假,然她也不想亏欠他,前世的记忆是能帮上他的事情,故而她选择告诉他。 罢了,都是欠下的孽。 “收购矿山,开采的费用,我全权承担。事成,你把本金还我,事不成,你就当我白折腾你一场吧。” 苏妤手中最大的底牌,便是背后富可敌国的白家,开采一座矿山的费用,还是能轻而易举拿出的。 她说真的? 顾宴拧着眉头,不得不重视所说之言了。 …… “小小姐,老爷回来了,在正厅等您呢……” …… 隔壁的围墙传来昌叔的嚷嚷声,打破二人沉默的氛围。 “我该走了。”苏妤转过身,熟练的朝着柿子树上头攀爬,踩着以前留下来的小坑,回头道:“宴哥哥,三日后见。” “宴哥哥明天见。” 记忆中的少女同翻墙的女子重合,竟有一刹那的恍惚,顾宴望着空荡荡的柿子树,不知何时,她已经回到白府的院子中了。 “王爷,快尝尝柿子饼吧。”侍卫铁手捧着一旁柿子饼跑了过来,赞许道:“还是咱们王府的老树厉害,年年都开花结果的。” 此言应是传到了对面,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好似心情很好。 顾宴则是黑了一张脸,“闭嘴!” 话真多! …… 另一边,苏妤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缓步走向门口,取下横木门栓,道:“从南城回来可有一大段的距离,外祖父怎回来的这么快?” “还不是因为您回来了,老爷和大少爷是骑马回来的。”昌叔淡淡一笑,不留痕迹的催促一声,“老奴可不能拖着您了,让老爷知道怕是要责罚奴才喽。” “你是外祖的心腹,他可舍不得的。”苏妤笑了一声,也不磨蹭缓步走出们去。 前厅距离的不远,绕过小花园再拐个弯便到了。 隔着远远的地方,隐约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琥珀不知何时被叫到了厅中,此时正同外祖父和舅舅说着什么,后者们似是红了眼眶。 “外祖,大舅……” 苏妤三步化作两步的跑了进去,临死前白家一族被割下头颅的事,还历历在目,眼眶中的泪水雨下般掉落。 外祖父的怀抱好暖,同幼时的记忆一模一样。 她错了,是她害死了白氏全族…… “不哭不哭,哭的外祖心里疼。” 白天罡拍着孙女的后背,哄着她的同时还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这季泊安竟然敢负你!是欺负我们白家无人了!” 大舅白九天磨牙凿齿:“我不会让他得偿所愿的,我这就去广平侯府为你讨回公道!” 昌叔是心思细腻的,通报时特意提了一句小小姐流泪的事情,他们怕苏妤报喜不报忧,故而先寻了琥珀来问话。 玉真观叩拜一事,小侯爷要娶平妻一事。 桩桩件件直戳白家的肺管子! 没直接杀过去跟他们家拼命,都是因苏妤来得快的缘故。 “别,别去……”苏妤伤心过了头,哭的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还想护着他家?!”白九天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暴躁,耐着性子说:“他们敢如此欺辱你,就是捏准了你委曲求全的性子,若是我们家不出面,他们只会得寸进尺的。” “你大舅说得对,一味退让并非明智之举,白家也是时候该表明态度的。”白天罡难得赞成长子的意见,随声附和着。 “不,不是的……”苏妤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缓缓的跪下身子,坚定的说:“广平侯府害我至深,我下定决心要同他和离了,然……我心中有怨,适才暂时同他家纠缠……” 和,和离…… 此言一出,似是惊涛骇浪。 白天罡险些没站稳身子,道:“丫头,我们白家出面定能压下平妻一事,未来你还是当家的主母,没必要为一时长短,而舍去一段良缘的。” 第11章 告了黑状,占主母座位 这就是季泊安的厉害之处,曾经他真的伪装的很好,一副情深义重非她不可的样子。 骗了她,还欺骗了白家一族。 苏妤知道有些不得不说,黯然神伤的低下头,道:“外祖,有些事,我没同你们说,广平侯府不是好的,季泊安娶我也并非是心仪于我,而是因为我带去的丰厚嫁妆。” 什……什么! 此言一出,可谓是惊涛骇浪,外祖父和大舅都被震惊了,久而久之无法自拔。 白天罡久经商场,率先反应过劲来,黑着一张脸,道:“你说的清楚些!” “侯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一家奢靡无度,若无外账填补窟窿是万万不行的,故而刚入府没多久,婆母便几次三番在我面前哭穷,然后把管家大权交付于我,硬是让我用嫁妆填补。” “哪有用嫁妆填婆家窟窿的!这事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白天罡火冒三丈。 “以前我是不知道嫁妆不能填补婆家的……”苏妤流下一行泪来,顺便告了苏家的黑状,道:“我出门前,曾回苏家待过几日,继母陈氏明里暗里教我用钱讨好婆家。” “直至季泊安带苏若姝回来,我才想明白,原本他们早勾搭在一起了,再想想陈氏的话,她应是早就知道,因而生出我为她女儿铺路,再给人送进来当平妻的主意,到时候,便是坐享其成了。” 好……好歹毒的主意…… 孙女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算计了。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们!”白九天拍案而起,想要冲出去同他们拼命了。 捧在后掌心里呵护的珍宝,居然让歹人如此算计! 若不是发现得早…… 怕是要被吞的骨头都吐不出了。 “别冲动!”白天罡呵斥一声,回头望向苏妤眼中满是心疼,道:“丫头,你愿同我们说这些,应是有了主意,对吗?” “是的。”苏妤跪直了腰板,不吝啬眼中的恨意,道:“我想求外祖断掉侯府和苏家的帮助。” 两家都是有铺子的,只是此前经营不善,如今都是靠着白家的供应活着的。 这是她斩向侯府的第一剑,经济命脉! “本该如此。”白天罡上前搀扶,心疼都快要溢出来了,道:“丫头,侯府如此对待你,你想和离是理所应当的,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切莫被仇恨迷失了双眼。” 他算是看着苏妤长大的,最了解这孩子的心思了。 侯府固然是可恨的,但在一滩浑水里头搅和,迟早脏了自己的身子。 他不想看她受伤。 “谢谢外祖,孙女明白的。” 苏妤趴在他的怀里,忍不住的啜泣起来,若只是伤害她,是可以忍气吞声的。 但他们最不该伤害白家和最爱她的外祖。 她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一定! …… 天色已经渐晚了,马车停在广平侯府的门前。 苏妤从正门进入,还未走上两步,便见角落里有一位侍女朝着这边偷瞄,瞧见她进门后,蹑手蹑脚的朝着里头跑。 “拦下来!” 命令一声。 琥珀风驰电掣冲上前去,一把扯着那人的头发,硬是给人逼得逃不得,道:“你跑什么,莫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没,没有,我是着急给主子取大氅,适才怠慢了大娘子……” 侍女扯出的谎经不住推敲的,苏妤缓步上前打量她一圈,平声道:“你是小侯爷房中的夏至吧,听松居距离这里挺远的。” 一句平淡且没有情绪的分析,似是压垮夏至的最后一根稻草,身子抖动似是筛子,拼命的磕头。 “大娘子开恩,奴婢不是故意骗您的,是……是小侯爷带着苏二小姐去正厅用膳了,怕您回去不喜,故而派奴婢来看正门的……” 这…… 此言一出,正房伺候的下人们都暗中为大娘子鸣不平,正厅用膳是正妻的专属尊荣,这是在打主子的脸! 所有人偷偷观察着苏妤。 她把一缕碎发挽到耳后,用平淡如风的声音,道:“正好,我也饿了,去正厅用膳吧。” 大娘子是要同小侯爷硬碰硬了。 完了,要出事了! 苏妤风风火火的赶赴正厅,路途中还遇上几位试图报信的下人,全都用绝对的武力镇压了。 顺利无阻的抵达正厅,还未进去就听得苏若姝的讨好声,“母亲,您尝尝这道蟹粉狮子头,这蟹粉是从渝州带回来的,很是香甜。” 季泊安在一旁帮腔道:“这蟹粉保存不易,若姝为带回来给您尝鲜,曾尝试诸多法子,适才成功带回的。” 一言一语,撬动着董氏原不坚定的心,面上的不喜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是一副温和的表情。 刚想开口说话,却忽听苏妤淡然的声音,“蟹粉很宝贵吗?侯府每月都需消耗三斤的,我还当是寻常的东西呢。” 伴随着声音落地,原本热闹的正厅突然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望着苏妤。 她怎么来了? 为何没有下人来禀告! 还撞上苏若姝在正厅用膳,这回真坏事了! “妤儿,你回来了,快坐下……” 董氏的这句话刚出口,便后悔了。 现在苏妤的座位,正被苏若姝坐着。 也不能让正妻坐到妾氏的位置上去。 这可如何是好。 “姐姐快坐下吧。”苏若姝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存心想要羞辱她。 “你想让我坐哪里?主母是坐在妾氏前头的,哪怕是平妻也要守着尊卑礼仪,你占着我的座位,还要我找地方坐,是故意羞辱我吗?” 苏妤毫不留情的撕碎苏若姝的伪装,似是一把尖刀挖开她最介怀的东西。 尊卑,嫡庶…… 这些都是她想要还得不到的! “你去后面坐。”季泊安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心上人的腿,好似在提醒什么,道:“妤儿,你劳累一天,应是饿了吧,快坐下用膳吧。” 苏若姝不情愿的让开位置,苏妤没有坐下去,而是平淡道:“她还没有进门,现如今都算不上良妾,你能带她来正厅用膳,还冠冕堂皇的坐着属于主母的位置。你还想让我忍了恶心,权当无事发生吗?” 第12章 苏妤居然对季泊安发难了 苏妤居然对季泊安发难了?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 三年夫妻分别,再好的感情都要淡上几分,侯府还要有怀有子嗣的新人进门…… 破镜不重照,大娘子不该这般冲动的。 季泊安的面色阴鸷,道:“你在指责我?” 当着侯府全员的面说这些,真是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我的位置被她人占去,我该没脾性的一声不吭,然后再不了了之吗?”苏妤不退让的向前一步,平声道:“别告诉我,你不知此举是不合规矩的!” 他知道这样是错的,否则也不会让侍女守在门口通报了。 然而。 季泊安并不觉得有错,他只是想给心爱之人一个未来,“她是你妹妹,还是我长子的生母,日后要当侯府的平妻,是有资格在正厅用膳的。” “夫君……”苏若姝被情郎的维护,惹得红了眼眶,不枉她自降身份给他做妾。 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所有人都能看得明白局势。 董氏都觉得有些过分了,但也不能当众反驳儿子的面子,只能暂时闭口不言。 “好,很好……”苏妤的内心没有伤感,但形势所需她流下一行泪来,似是奔溃般的宣泄,道:“外祖说,苏家的事情,他不会再管,明日你便可带苏若姝改族谱去,你们此生便绑在一起,别再来恶心我了!” 这是表面的撕破脸,同样也是为接下来的事情做铺垫,真期待,他们得知白家不再帮助侯府的表情! 该说的话都说了,也没有久留的理由了,转身朝着后院跑去,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妤儿,妤儿……” 董氏眼睁睁的看着苏妤离开,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回手打了季泊安一下,道:“你怎么答应我的!她还病着,你惹她作甚!” 真当照顾侯府容易? 三个月贴补家用,都要把侯府的积蓄掏空了。 若是苏妤撂挑子彻底不干了,别说情情爱爱,侯府一家的未来都会陷入一片黑暗中。 “她是接受不了若姝进门,想法子同儿子闹脾气的,正好趁这阵子磨磨她的脾性,待她全然接受了,儿子再去找她谈谈也不迟。” 季泊安倒上一杯黄酒,恭恭敬敬的递到董氏面前,道:“母亲,您别担心了,儿子心中有数的。” 听闻此言,董氏的脸色稍稍好看一些,用眼神瞥一眼门外,又瞥了下苏若姝,道:“你要如何闹腾,我不管,但切莫不能伤害侯府的根基。” 昔日,苏妤没进门前,侯府曾陷入遣散奴仆的惨境,同样的日子,不能再经历第二回了。 “儿子明白的。” 因为闹腾一场,晚膳其乐融融的氛围被破坏了,侯府众人食欲不振,没用几口,便各自回房了。 “夫君,我是不是错了,一开始我就不该贪贪恋你,否则你也不会如此为难了……” 苏若姝窝在季泊安的怀里哭,后者的一颗心都要被她弄碎了,爱妻为讨好母亲,付出太多精力了。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却偏偏被苏妤破坏了…… 她心里如何不难受。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季泊安耐心哄着,道:“你腹中还有孩子,要多想想开心的事,白外祖已经同意了,明日你就能入族当嫡女了,到时候我用八抬大轿迎你进门,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宴。” “谢谢夫君……”苏若姝梨花带雨的。 这是故意惹他心疼的,他有多心疼她,便会有多恨苏妤。 两日的羞辱铭记于心。 等着被她夺走一切吧。 …… 另外一边,侯府的浮云阁。 苏妤坐在罗汉床上头,抬头望着屋子里垂头丧气的侍女们,平声说:“月字开头的留下,其余的都出去吧。” 侯府的大娘子场面大,除陪嫁丫鬟外,还有八位伺候的侍女,当初赐名时分为两组,月字开头是琴棋书画,秋字开头是梅兰竹菊。 “是。” 陪嫁丫鬟不用出去,被撵出去的只有秋字开头的四人,她们出门时都有些憋闷,好像是不被大娘子信任一般。 待房门被推上后,苏妤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呷了一口,道:“你们可知我为何留你们,而撵她们出去吗?” 这话有些不太好回答,若是提及太敏感的话题,恐有挑拨离间之嫌。 侍女们来回对望,最终站出来的是年纪稍大的月琴,跪下道:“因为奴婢们得大娘子信任。” 琴棋书画四人都是孤儿,同被府中的瞎婆收养了,早年瞎婆病重是苏妤花费重金寻名医看诊的,因为这事主子还被董氏责备过乱花钱。 “你是明白人。” 前世,月字的丫鬟们忠诚,宁可被打死也要护着她,反观秋字的丫鬟们不是别院的眼线,就是背主求荣的叛徒。 重生一世,能更好的区别善恶,能善待值得的人,也是一种幸事。 “你们和瞎婆的身契,我已经买下了,今后你们再也不是侯府的丫鬟了。” 苏妤把茶盏放在桌子上,平声说:“我从不亏待身边人,日后我会为你们相看合适的人家,待出嫁时,也会准备丰厚的嫁妆。” 此言一出,四位侍女的眼圈都红了,同一时间跪下身子来。 “谢谢大娘子。” “我,我不嫁人,我要陪着大娘子。” 七嘴八舌嚷嚷着忠心之言。 苏妤不忍发笑,道:“这事还早着,你们现在想嫁,我也不愿放人。” 四位侍女稍稍安心些。 苏妤话锋一转说起正事,道:“我听闻小侯爷早年心仪一女,还因为她闹出很多荒唐事,你们都是侯府的老人了,同我说说这事。” 这事是侯府的忌讳,董氏曾三令五申不许提起的,然而是大娘子想听…… “那位姑娘姓白名寒烟,曾是宫中白御医的嫡女,小时候小侯爷总去寻她玩耍,还童言无忌说非她不娶。” “后来,白御医犯了事,寒烟姑娘变成罪臣之女了,夫人不许小侯爷同她有瓜葛,起初小侯爷还闹了几场,后来不知怎么得便没有消息了。” 月琴讲述着曾经的过往,而这事同苏妤听到的版本所差无几,唯一的区别是…… 第13章 断了侯府的生意 真相是董氏不想让小侯爷痴迷于白寒烟,故而用了钱,命人给她卖到东林的万花楼中了。 此女能歌善舞,一首琵琶名扬天下。 当时,季泊安正在袭爵的关键期,得知青梅竹马的消息,如坐针毡不得安宁,恨不得解决其于水火中。 那时还是苏妤想发设发给事压下来的,并提出派人去接白寒烟来侯府。 然奇怪的是…… 当她的人赶到时,白寒烟已经香消玉殒了。 老鸨说,是有一富户看上了她,花费重金给她买下,谁承想她刚烈,居然自戕了。 这同调查到白寒烟的性格并不相符。 失足陷入泥潭中,还能挣扎出一片天地的人。 是绝不会放弃生机的! 她曾怀疑此事的苏若姝做的,然她却恶人先告状,硬是把这事扣在她的头上。 而这也是季泊安折磨她的理由之一了。 苏妤从往事的记忆中抽离,望着眼前的侍女们,道:“你们当中有谁见过她的?” “奴婢见过。”月画跪在月琴的身侧,恭恭敬敬的说:“奴婢没伺候您之前,曾在二门负责给后院报信的,寒烟姑娘出事没多久时,曾来过找过小侯爷,当时夫人不许她进门,她还跟奴婢周旋一阵,奴婢能清晰记得她的样貌。” 不错。 苏妤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搀扶她们起身,道:“我需要你们帮我去做一件事。白寒烟如今在东林的万花楼中,改名换姓了,但小字里还有一烟字,你们需接近她,想办法给她带回来。” 苏若姝最在意的是小侯爷爱,那她便首先摧毁这一文不值的东西。 “大娘子是想权衡……”月琴聪明伶俐想明白事情的关键,但心中有些放不下,道:“寒烟姑娘同小侯爷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您不怕养虎为患吗?” 若还爱小侯爷,定然是要怕的。 “这侯府困不住我多久了,你无须为我担忧。”苏妤拍了拍月琴的肩膀,就差直接把话说明白了。 月琴微微一愣,很快便想通了什么,道:“奴婢同月画这便出发,必要给人带回来。” “好丫头。”苏妤温柔的望着她们,这一世,她要好好保护身边人,要让她们一生无忧。 …… 不知不觉,已到申时了,侯府到达一批特殊的客人,侯府外面店铺的掌柜们全都来了,大约有十多人的样子。 往日巡店时掌柜都没有这么全的…… 董氏望着人群,错愕的说:“各位掌柜怎么一起来了,可是店铺出了什么事?” “夫人,您这是明知故问了……” 绸缎庄的掌柜大步上前,拱了拱手,道:“敢问,侯府是如何招惹白家了?他们把给绸缎庄供应蚕丝布都终止了,要知绸缎庄是靠蚕丝布撑着的,断不得的。” “酒楼是靠着望月酒活着着,这东西是酒楼的招牌,如今白家的酒坊不再给我们供应望月酒了,这是把我们往绝路上推。” “白家矿石也不卖给首饰铺了,白家的玉石都是上等的料子,是没有替代品的。” “白家不是侯府的亲家吗?他们为何要如此狠毒!断我们生路!” “白家产业滔天各行各业都有涉猎,凡是经商的就与之断不掉联系的,我们得罪不得啊。” 掌柜们都是生意人。 都是站在盈利的角度上权衡分析。 这些人是不知侯府的烂事,否则定会说上两句-- 能娶白家女回来是三生幸事,还痴心妄想要娶平妻欺辱她。 小侯爷是昏了头了! 董氏听着诉说的侯府店铺现状的声音,只觉得天昏地暗险些昏厥过去,道:“给小侯爷请来!” “去!快去!” 就说不能得罪苏妤,他偏不听。 这回好了,侯府赖以生存的路被堵住了。 怒火直冲天灵盖,恨不得给苏若姝撕碎了。 …… 侯府闹得不可开交了。 董氏七窍生烟,不留情面给小侯爷和苏若姝全都骂了。 娇滴滴的娇妻都动了胎气。 但另外一边是母亲,季泊安左右为难,最终决定找苏妤过来说清楚。 苏妤收到消息时,正在小憩,不着急面对全家的怒火。 留出缓和情绪的时间,适才不紧不慢的出了门去。 刚刚进入正厅,脚还没有落地。 ‘砰--’ 茶盏便炸开在中间,碎片四处横飞着。 “你若不想让苏若姝进门便直说!没必要用这些肮脏的手段。” 季泊安怒发冲冠的发泄着,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应是董氏打的。 “呜呜。”苏若姝跪在董氏的脚边抽抽搭搭的哭泣着。 苏妤跨过门槛,缓步走到董氏下方的位置坐下,抬头,疑惑道:“婆母,小侯爷的火是冲着我来的!我何时惹他生气了?” 好一招明知故问! 董氏压制着胸口燃烧的烈火,道:“丫头,你有什么事同我说便是,何苦断了侯府的营生,此事你做的太狠绝了。” 苏妤不明所以,“什么营生?” “白家给侯府的合作全断了,你别说其中没有你的手笔!” 季泊安直接把事情说明白了,不给她继续装聋作哑的机会。 “全断了?” 苏妤微微一愣,迟疑思考道:“生意上的事,本就是利字当先,从古至今,便没有稳定这一说,白家同侯府断了往来,或许是合作不顺,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强词夺理!” 苏若姝眼圈涨红一片,实在的委屈的不行,因为这事董氏羞辱她是贱人,还让她罚跪在此处,无尽的恨意快把她吞没了,道:“你前脚同意让我进门,后脚便联合白家断掉侯府的生意,白家是你的外祖家,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话是侯府众人的心声。 此事发生的太过凑巧。 除了是苏妤,便无人有此本领了。 所有的眼光聚集在一处,想要让其给个解释。 苏妤淡淡的笑了,“我去白府是小侯爷授意的,谈论的是给苏若姝改族谱的事,外祖答应我后,我便回府了,旁的事,我是一律不知的。” 清冷淡然的话语落在地上,把事情推卸的一干二净的。 第14章 白外祖来了(一) 还顺便把回白家一事,扣在季泊安的脑袋上。 “你!!!”季泊安的心烧起熊熊烈火,然而一切都是猜测,全然没有证据埋怨怪罪她。 门口的侍女走进来通传道:“夫人,亲家老爷和夫人来了。” 而所谓的亲家,是苏妤的生父和妾氏陈氏了。 闻言,苏若姝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爹娘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的,“太,太好了……” “快请。” 董氏平缓的出声。 苏家算是侯府的半个盟友,苏妤进门一事全靠苏府的帮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苏家和苏妤的形同水火,这回亲家来不知是如有神助,还是火上浇油了。 侯府众人全都存了不一样的心思,耐心的等待着。 不过一会,苏君墨便带着小妾陈氏进门了,无非是五品朝散大夫,要同亲家见礼的,“夫人安康,小侯爷……” 季泊安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迫切的道:“岳父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苏家应是遇到相同的境遇了,苏君墨脸色难堪至极,平声道:“我有事需同侯爷娘子谈谈,请小侯爷行个方便。” 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同这个不孝女争辩,更不想让侯府得知苏家被白家断了经济一事。 老父亲想留点脸,偏有不随他意的逆女。 “父亲是不是白家给咱家的生意往来断了,我们侯府也是一样的情况……” 这是苏若姝最拿手的挑拨离间和同仇敌忾,还在闺阁时就总用这招对付苏妤,总说她背后有白家瞧不起苏父云云。 她想多苏父这位盟友。 却忘记侯府和苏父的要面子,一段话让两家人没脸了,还真是好本事。 脸面被庶女毫不留情的掀开。 苏君墨干脆破罐子破摔,望着始作俑者,怒火滔天,道:“我是哪里惹你和你外公不快了,好端端的断了同苏家的生意,还有你姨娘的铺子,也全都被迫关门了。” 因为复仇,她暂时不能同侯府撕破脸。 生父则是完全不同。 苏妤抬起头,冷漠的看着推她进深渊的凶手,道:“我又不是白家的家主,同谁做生意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有这工夫不如去外面寻寻生路,没准能碰好更好的合伙人了。” 这话没留活口。 一副不想管和不想问的态度。 “大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 陈氏想想折损的铺子,心疼不已,道:“白家的家主是最疼你,和谁做生意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何须为同你妹妹置气,而毁了我们的生路,你这是自私……” 带陈氏来的根本原因,便是有些话苏君墨没脸说出,只得借着她的嘴来表述。 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往日你们赚银子时也没说我大度,如今断了合作,便成自私了。” 苏妤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把话挑的更明白了,道:“我是白家的外孙女,没资格掺和家中的生意,此事我是断然不会说嘴的,谁劝也没用。” 这…… 此言一出……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原以为是不满苏若姝进门的故意拿捏,待事情平复便会有生路的。 然谁承想,苏妤居然把话直接说死了…… 下定决心断合作了? 这……这怎么成…… “妤儿,你告诉我,你想不想让苏若姝进门,你若不想,只要婆母活着,我便绝不让她入侯府!” 董氏是率先想通一切的,事情再发展下去,便是无法挽回的地步了,若再不做些什么。 是彻底得罪苏妤和白家了。 她说什么…… 这段话似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苏若姝的心中,崩溃的捂住肚子嚷嚷着:“我腹中子是你们侯府的骨肉啊……” “母亲,您怎能如此狠心!” 季泊安心疼的一颗心都要碎了,抱住苏若姝摇摇欲坠的身体,滔天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道:“苏妤!你如此善妒,就不怕我休妻吗?” 休……妻…… “泊安!” 董氏发了雷霆怒火,此言的兴致太严重了。 要是被传到白家的耳朵里…… 事情便再无转圜的地步了。 因为一个女人,要得罪侯府的财神爷。 他是疯了吗? “你要休妻?” 苏妤缓缓的站起身,已然被这幼稚的发言逗笑了。 “没有没有……”董氏赶忙出来打圆场。 “……”季泊安则是沉默不语,这话说出来后,他便后悔了。 他对苏妤的安排,有冷淡有嫌弃有利用,唯独没有放她离开的…… 侯府需要苏妤! “我们白家的女儿!没有被休的!” “只能和离!” 洪亮的声音从外头传递进来。 不知何时,白天罡黑着脸站在门口,手里还抓着侯府门房的小厮,撒开堵着他嘴巴的手。 “呜呜呜,白家家主打上门来了。” 小厮尽忠职守的嚷嚷着。 但这声通知来的太迟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 全都被听到了! 坏,坏了! 不祥的感觉笼罩在心头,董氏站起身,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亲,亲家,你来了……” “不敢当!” “你儿子不是要休妻吗?” 白天罡跨过门槛。 无视正厅中的所有人,步步挡在苏妤的面前,道:“这是欺负我家丫头无人护吗?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死呢!” 外公…… 任何的言语无法形容内心的温暖,白家是最坚实的堡垒。 无论做什么,都坚定不移的站在身后。 苏妤的眼眶红润了。 “误会误会。”董氏打着哈哈,说:“方才两个孩子拌嘴,话赶话的急了些。” 捏了逆子一把。 这回季泊安不敢犯浑,赶忙弯腰行礼,道:“外祖息怒,这事怪我,我一时冲动失了言。” “不敢当小侯爷的歉!” 白天罡躲开这一拜。 回头扫视厅内众人,用包藏着愤怒和冷漠的声音说。 “诸位的铺子生意如何,你们心中应是有数的吧,明面是同白家合作,实则全都是依靠白家的好货撑着!” “稀罕货在市场上可抵万金,普通商贾想拿货,需先买够足量价码的其他货,适才能拿回去搭配卖着。” 第15章 白外祖来了(二) “白家是经商多年不假,但店铺的商品也不是路边捡的,都是有成本跟着的。” “昔日诸位家中都有难关,白家供货是帮衬之意,实则合作的账目是月月亏空的,现在瞧着时机成熟,便给你们撤了拐杖独立行走!” “结果,有人来闹我孙女,有人要休妻。” “谁给你们那么大的脸!” 白天罡原是火爆的性子。 这事还关乎小外孙女,更是不容退让分毫。 铿锵有力的质问声落在地上,所有人全都被堵的哑口无言。 其中苏君墨和季泊安更是无脸面抬头,只因最后一句闹孙女和休妻,说的正是他们…… 这便是金钱的力量! 没有任何官阶,白天罡只凭借背后的财富,就能给侯府和朝廷官员骂的全体无言。 “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搀扶走一半路,人还没站稳的,便撒手,白外祖是打定让所有人都摔死的主意了。” 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苏若姝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 绝对不能失去控制! “曾经,我确实是想帮人帮到底的,只是这平衡被人打破了,我们白家也不准备再做善事了。” 白天罡居高临下的说着,话语当中的意思是清晰明的。 无偿帮助苏家和侯府的根本原因,都是想让外孙女过的好些。 然而,贪心不足蛇吞象。 沾着好处,还欺辱着苏妤。 真当白家是泥捏的性子。 “你!!!” 苏若姝是想把无情无义的脏水泼过去的,谁承想,白天罡调转锋芒,应是把她牵连进来了。 侯府和苏府都是外强中干的情况,没有白家的帮衬,日子将艰辛穷苦。 事情因她而起,这份埋怨不全都得怪罪着她的头上…… 好狠毒的心思。 想通一切后…… “白家主,您这是埋怨我了……”苏若姝跪下身子,抽抽泣泣的说:“我原是没有想当平妻心思的,是在渝州时王爷为我们赐婚所致的,若因为这事引起您的不满,我愿意自降为妾,只愿您能息怒……” 绝对的强权面前,所有的阴谋手段都显得不值一提。 昔日的算计,苦心的经营。 全被白天罡给活活闹没了。 她好恨…… “可别,王爷赐婚是喜事,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能质疑王爷的旨意。” 以退为进,这手段在他面前显摆,未免是太稚嫩了些。 “我们白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侯府所居高位行事难免身不由己,故而我同意让你为平妻,答应苏家抬你为嫡女的想法。” “但有一点,你不能记在我女儿的名下,只能挂在续弦夫人的名下。苏老爷,这事不过分吧?” 没想到岳父会问他的想法,苏君墨大脑空白一瞬,赶忙回答着:“不,不过分!” “老爷。” 陈氏脸色难看无比。 国法是不允许妾氏扶正当续弦的,想让女儿当嫡女挂在续弦名下,苏君墨需另娶一位妻子。 宠妾多年了,她决不允许别人压着! 故而想方设法给苏若姝挂在先夫人名下头。 但这一切…… 却被白天罡用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毁了,好恨!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白天罡怕是要被这娘俩给活剐了。 “亲家说的无错,就按照你说的办。”董氏满心只有侯府的利益,道:“都是为人父母的,我懂亲家的心情。你放心,这孩子有我护着,日后谁也欺负不了她去,这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经此一事,她把事情看得通透些。 侯府还未破茧重生,经受不住任何风浪的。 其余的心思都收收吧。 先护好白家这颗大树才是正事。 “侯爷夫人是疼妤儿的。” 护佑的话,苏妤刚进府的时候,董氏就同白天罡承诺过。 时过境迁回头再看。 当初的承诺没有兑现,还用新的诺言给他画饼。 生怕他饿到似得。 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天罡话锋一转,道:“侯爷夫人,还有一事,需麻烦你了。” “什么事?” 现在这个节骨眼找董氏办事,这是哪怕是动用全部关系也得去办的。 “我想带苏妤回白家住几日。” 白天罡的声音落在地上,似是一道炸雷一般。 正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这究竟是事过了,还是事没过。 有点摸不准白家主的意思! “这……”董氏快要被无尽的担忧吞没了,好悬没站稳身子,道:“亲家,这是何意呀……” 有些话还是说明白些好。 侯府是囊空如洗的情境,可经受不住此等折腾的。 “不怕侯爷夫人笑话,白家的第三代,只有苏妤这一位丫头,我疼惜的紧,生怕她憋出毛病,故而想带她出去走走。” 这是计划中没有的部分,是到侯府后生出的心思。 阴谋、算计、肮脏的心思。 都用在他最珍惜的外孙女身上,他心疼啊! “妤儿的身子骨不好,不能劳累,需好好修养着的。”季泊安打着关爱的旗号说,实则是看形势不好,若再不拦阻怕是要出事情的。 “千金大夫游历至京城,正好可以请他看诊。”白天罡顺势接茬,忽想到什么,道:“家中还有一株千年灵芝和天山雪莲,是最滋养不过的,回去可以给你煲汤喝。” 千金大夫看诊需千金。 天山雪兰、千年灵芝都是罕见的珍品。 此等调理的手段,同在侯府里修养比较起来。 高低立见。 季泊安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胸口憋着一股子火,回头望向苏妤,强忍着愠怒道:“妤儿,你想去吗?” 按情况来说。 回白家小住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无人再碍事,他能更好的安置苏若姝。 二来,短住在白家,有利于关系缓和。 然而…… 潜藏在深处有一颗自卑的心,他不喜欢苏妤同白家相处密切,更不喜欢她回白家去。 俗称是当了婊子还得立牌坊了。 “想去。” 苏妤还有事情没办完,原本是不着急回白家的。 目光触碰到愤怒的眼神,其中暗藏着自轻自贱的情绪。 她突然改变主意了。 美好的坏主意浮现心头。 或许,她能把他毁的彻底。 第16章 平妻变外室 苏妤愿意回去。 其他人再说什么怕是有帮藏祸心的嫌疑。 “听妤儿的。”董氏拍板定了事情,然后快步上前,扯着柔软的小手不撒开,道:“丫头,你可别待太久,我该想你了。” 用情感作为由头,实则是满是算计的心。 “好。” 苏妤应了一声后,便同白外祖离去了,全程有说有笑的,似是在喜悦逃离魔窟。 望着远去的背影,正厅半晌没有声音,所有人都似是被点了哑穴一般。 “姐姐不想让我进门,她想要逼死我,逼死我……”苏若姝似是断了线的风筝,哭天抹泪的依偎着不远处的方桌。 “老爷,肯定是苏妤窜弄的,她是不想让若姝好过,她想要害死她……”陈氏紧跟其后崩溃的嚎啕大哭。 娘俩的哭泣的声音似是一把火,都要把季泊安和苏君墨的心给融化了。 “逆女,这个逆女!” 同以前一样,陈氏只要是哭天抹泪,苏君墨偏着的心就会倾斜,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苏妤的头上。 “你还怀着身子,不能伤心的。”季泊安上前搀扶住娇妻,耐心的擦拭落下的泪珠。 抽抽涕涕的哭声,快要把董氏给烦死了,抄起桌上的茶杯摔了出去。 ‘啪嚓--’ 瓷片溅落到处都是。 “哭哭哭,就知道哭!好好的福气,都让你们给哭没了,哭散了!” 董氏好歹是侯爷夫人,原就有上位者的压迫感,如今还发了火,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 刚受了憋屈无处宣泄,现在所有的怒火汇聚一处,“苏家亲家,你别现在闹得欢,方才白家家主在的时候,你可是屁都没放一声的,现在人走了,你骂上了,是想说两句出气,还是想把困难丢给我们侯府啊!” 娘俩哭两声就想换的侯府冲锋陷阵得罪白家? 真拿侯府当傻子了! “亲家,我,我没有……”苏君墨闹了个大红脸,本想是骂两句本找回脸面的,可谁承想,惹得面子被拿下来踩了。 毕竟是亲家公,董氏也不能抓着他发难,目光转向不成器的儿子,道:“你同苏若姝的事,我原是不想管也懒得管的,但你做事没有章程,伤及到侯府的根基,就别怪我当娘的插手你房中事情了。” “苏若姝诞下侯府长子有功,还同主母是同族的姐妹,今日便抬为贵妾,稍后同亲家老爷过了纳妾的文书,便算是侯府中人了!” 这……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都鸦雀无声。 平妻变成贵妾。 怎么能行! “婆母……”这回苏若姝是控制不住的伤心和着急了。 筹谋多年是为了不当妾啊…… 她不想同陈姨娘一样,获得男人的心,却终生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她是穿越女! 理应有更好的未来! “若不为妾,就当外室,我们侯府不需要平妻!”董氏的态度强势,此事她绝不会退让分毫的。 …… 回到白府的珍宝阁。 苏妤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头,月棋把从侯府打听回来的事,当笑话说给她听,道:“二小姐是心气高的,不甘为妾,直接装昏过去,侯爷夫人默许她要当外室了,给连人带包裹的扔了出去。” 这话说完后,院中的侍女们都感觉解恨,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妄想同大娘子抢位置,这便是下场! 说说闹闹一会,院中的氛围和谐无比,琥珀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道:“小姐,白家加急的马倌传信回来了,上面还刻着一个月字。” 不用猜,定是月书和月琴了。 算算时间,应是昨晚抵达东林的,现在便来信了? 这也太快了。 信中的经过说的详细,两姐妹抵达东林后,因惦念正事便直接去了万花楼。 说来也巧,当时在台上演奏的正是白寒烟。 月琴花费一百两买下她的春宵一刻,老鸨不可能拒绝到手的银子,当场便破了她当清倌人的规矩。 白寒烟心如死灰前来接客,月琴却告知她是侯爷娘子的人。 只要不是蠢的,应知道该怎么选了…… 信上说,白寒烟下跪磕头,祈求大娘子救她出苦海,写下一封卖身契以表忠心,若非月琴拦着,还差点服下了妓院的绝嗣秘药…… 还指望她生孩子呢,绝嗣怎么能行。 苏妤扫视信中的内容,嘴角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不错。” 摇椅边有一张小桌,贴心的侍女早已准备好纸笔,拿起狼毫笔洋洋洒洒的写了几行字。 第一封是给侍女的,先是夸赞一番,然后命她们去东林的白家去取钱。 第二封是给东林分舵白家管事的信件,命他从旁协助着,青楼价格虚,切莫在买人上头吃亏了。 把信纸折了几折,塞进备好的信封里。 “命马倌加急送去,切莫耽搁了。” “是。”琥珀恭敬的接过信,马不停蹄的办事去了。 …… 不知不觉已是夜时。 抬头望着黑色天幕上的星河闪闪,苏妤拿起一壶热酒,对着壶嘴喝了一口。 侍女们全都被她撵去睡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她和热酒以及想要同喜的风。 摇椅一摇一摇的,重生后便是提心吊胆的,好久没享受这惬意的时光了…… 忽然,裙摆被人拽了一下,似是正在爬腿的猫,腿上有什么趴在上头的感觉。 苏妤茫然的转头看去,却对上一双闪烁乌黑的大眼睛,那是一位三岁左右的奶娃娃,嘴里还咬着一块柿子饼,有一下没一下的咀嚼着,道:“我是你隔壁的邻居,你是我娘吗?” 隔壁的孩子? 娘? 想起来了。 此子是顾宴的儿子,其名为顾丞安,外界有传言实则是养子的,然无论真相如何,顾宴对他疼爱非常,无论前世或今生,谁都不能伤他分毫。 “小家伙,你认错人了……”苏妤被惊得咳嗽出声,一张俏脸被憋得通红道。 “哦。” 顾丞安盘腿坐在她的腿上,得知答案后没有伤感,而是继续啃着柿子饼。 就好像…… 刚才的问题是随口一问的一样。 第17章 没有娘的小家伙 “小家伙,你没有娘吗?” 鬼使神差的问出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她便后悔了。 暂且不说这是顾宴的私事,光说此问题对没有生母的孩子而言也残忍的事情。 顾丞安咬着柿子饼的动作停滞了,错愕的瞪圆无辜的大眼睛,道:“你不怕我?” 这话出自三岁孩子之口未免好笑些,然想想他父亲是顾宴,一切便都释然了。 往昔,顾宴把儿子视为眼珠子,是谁也动不得的存在。 “你没伤害过我,我为何要怕你。”苏妤平静的回答道。 此子同顾宴一样,都是被外界妖魔化了。 殊不知,哪怕是屠城的恶人,内心也有柔软的部分,只要不害她,她便不会害怕。 或许是同顾宴青梅竹马的原因,有些事她要看得更通透些。 “你真特别,怪不得爹爹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他喜欢她可以…… 但是顾宴也喜欢她…… 苏妤的脸颊有些发烫,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罪魁祸首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而是继续啃着柿子饼,用模糊不清的语言,道:“我爹说,我娘被坏人害死了,可我不信这鬼话,想试试找找看。” 害死了? 苏妤微微一愣,回想前世顾宴的处境,他是权倾朝野不假,但是暗地中的势力蠢蠢欲动,若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也不相信我?”顾丞安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疑惑,有些不乐意了,三下两下的把柿子饼吞掉,道:“我爹爹那么厉害,不可能保护不住一个妇人的,我猜一定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也许是她同我爹吵架了,或许是她不想要我了。” 明明是悲伤的话题,小家伙的表述态度却是极其淡然,就好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生而不养枉为人母,若她是不要我爹还好,若是她不想要我,我一定会杀了她的。” 狠辣的声音不符合年纪,稚嫩的小脸挂着阴霾。 真不愧是顾宴养大的孩子的。 “你还有柿子饼吗?”苏妤没有接茬他的情绪诉述,而是话锋一转,提出一个前后不沾边的问题。 小家伙的眼中满是迷茫。 缓和半晌,适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油纸,摊开里面是诱人的柿子饼,道:“还剩两块了,我们一人一个吧。” “好。” 一大一小啃着柿子饼,速度和动作都是同步非常。 他们还分享着美食心得,京中哪家的果子好吃,哪家的烧鸡更美味,多少有些美食知己的感觉了。 …… “小少爷……” “您在哪啊?快出来吧……” “老爷回来了,您别害奴婢挨板子啊。” …… 隔壁的院子中传来侍女焦急的找寻声,顾丞安不喜的皱了皱眉头,一口吞下剩下的饼子,顺势从膝盖上面跳了下去,道:“我该回去了。” 若只是侍女来找并无关系,偏偏是爹爹回来了,要是寻不到人怕是得把整个府宅都翻过来的。 不想让爹知道他来隔壁了,柿子饼姐姐是刚寻到的新玩具,还没新鲜两天,不想轻易失去。 “我送你回去吧。”苏妤缓缓站起身子,忽然有些犯难的指了指柿子树,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两府是隔壁不假,可若想光明正大的进门,需先通过门房、二门、内院的。 要似是刚才那般突然出现,唯一的解释只有柿子树了。 “上回看你爬过一回,我便记住路了。” 顾丞安所说正是白日她怕柿子树进顾府一事,当时他远远的看着,默默地记了下来,晚上特来实施的。 “……” 这算不算带坏小孩子…… 苏妤无语的抽动两下嘴角。 好歹有大人跟着,不能让小家伙用危险的方式爬树,因而苏妤化身为人体梯子,攀爬向上的同时,还单手抱着小家伙。 顾丞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处于特别的角度斜看着苏妤,用鼻子嗅了嗅,有一股淡雅特别的香味,还挺喜欢的。 下回,一定要问问是哪家的香料,他也要买上一份。 不知不觉,已经到达树和墙壁平行的高度了,苏妤需带着孩子平安着地,故而得先翻到对面的院子里去。 然而…… “你是何人,为何要抱着小少爷?” 一双有力的小手紧紧的拽着苏妤的腿部,还用力的往下拽着,道:“敢偷小少爷,我看你是找死!” 来人是顾府的侍女,听声音正是刚才找孩子的,想来应是把她当成贼人了。 苏妤刚想解释,怀中的顾丞安急了,大声喝道:“丁冬!把你的手撒开,撒开!” 或许是话说的太晚…… 丁冬没有抽回力气,用力一拽,树上的苏妤原被扯得重心不稳,身体不受控的向后仰去,向下滑的同时,本能的把顾丞安护在怀中。 然后…… ‘砰--’ 后背落地,灰尘掀了起来。 好,好疼…… “你没事吧?”顾丞安从温暖的怀抱中钻出来,探头看着呲牙咧嘴的柿子饼姐姐,一颗心焦急的不行。 苏妤对上一双充满担心的大眼睛,强行控制疼痛的表情,道:“没,没事……” 实话实说,真是挺疼的,地上的路面不平,凸出来的石子硌在背上,没有流血,但肯定是青了一块。 但不想让这孩子担心,只得故作坚强着。 “哪来的贱蹄子,居然敢偷小少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侍女丁冬是强势的性子,全然无视他们的互动,朝着后面的侍卫们嚷嚷道:“快给这贼人抓起来,送去官府衙门!” “是。” 这位伺候小少爷之前,曾是王爷院子的侍女,因而在府中说话有些分量。 侍卫们领命,赶忙上前抓人。 “快住手,住手!” 顾丞安从温暖的怀抱中钻了出来,双手伸开挡在前头,似是保护小鸡仔的老母鸡,面上挂着藏不住的愠怒,道:“她是我的人,你们谁也不准伤她!” 此言一出,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寂静了,侍卫们摸不到头脑的看向丁冬,后者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小少爷同顾王爷的性子是如出一辙的,往日里难接触、冷漠、寡淡、手段狠辣、有仇必报,哪怕是房中伺候的侍女都需小心谨慎些。 第18章 别喜欢我爹,我娶你 可现在…… 他却挡在一位女子的面前,还说那是他的人。 这…… 侍卫们想起丁冬的命令,脸色都有些难堪了,没搞清楚状况就让他们拿人,这是想害死他们吗? “小,小少爷……” 丁冬是直接傻了眼了。 今日苏妤翻墙的时候,是她陪着小少爷在远处看着的,当时他的脸色很难看,应当是不喜欢此苏妤的。 可这一会便变了摸样,她难不成会什么妖术不成? 不甘心的跪在地上,道:“她不打一声招呼,便把您带出府,没准是安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更没准是冲着王爷来的,您可别被她蒙蔽,不要引狼入室啊……” 这是她的常用手段,利用顾丞安对生母的那颗矛盾、纠结、充满恨意的心。 真相没弄清楚之前。 小少爷是不允许任何人占生母位置的! 平等的排斥所有刻意接近王爷的女人。 “她不一样!” 然而,这一回丁冬踢到铁板上面了。 顾丞安毅然决然的说着,他承认,起初去院子找她,是因为看见她同爹爹说话,生出想吓唬吓唬她的心思。 但是接触下来,她跟他在一起聊天、吃柿子饼。 似是朋友般接触。 刚才她还保护他…… 他要是还揪着这点抵触她,那才是无情无义了。 “您怎么能护着她!她是王爷的青梅竹马,曾经还伤害过王爷,更是您生母最大的威胁,您一定要铲除她,铲除她的。” 丁冬深爱着王爷,自然也知苏妤和顾宴的情史,得知他们又见面时,她是心急如焚的,故而刻意在小少爷耳边吹风,希望能借他的手铲除苏妤。 可不知为何,事情变成意想不到的样子。 原本该跟她同仇敌忾的小少爷,居然站到情敌的阵营里,这怎么能行。 “你别说是为了我好,你是有私心的。” 顾丞安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年龄尚小不假,但长期处于上位者的高度,好多事都能看得明白些。 回想往昔种种,丁冬总在他耳边念叨谁家的小姐不好,还有哪位侍女意图勾引爹爹云云。 曾经不说,是因为她尽心侍奉,而不是他甘心被利用的。 “小,小少爷……” 龌龊的心思被挖了出来。 丁冬跪着的身子一斜,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丁冬,你不能留在我身边了。” 有些话不说则已,一旦出口便没有转圜的余地,爹爹容不得包藏祸心的侍女在他左右,即便他不说也会想办法处置她的。 “不,不要……”无尽的恐惧要把她淹没了,跪着往前挪移,道:“您别赶奴婢走,要被您撵出去,奴婢就没有活路了,小少爷开恩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顾丞安终归是个孩子,心中有无尽的不舍,但也需当断则断了,道:“把她带走吧,带去给郝嬷嬷处置吧。” 口中的郝嬷嬷是顾府的管事,亦是顾宴的奶母,那是一位赏罚分明的主。 交代她处置,是一点情面也不讲了…… 侍卫领命把面如死灰的丁冬架往外拖,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她失了心疯道:“奴婢尽心尽力的侍奉您,您却因为这贱人赶奴婢走!您怎可这般无情无义!您是逼奴婢去死!” 初遇王爷是秋日时,一颗芳心不自觉的跳动,情不自禁的爱上了他。 努力的伺候,她从多如牛毛的侍女中拔尖,前来伺候小少爷,就是想从这里入手,日后能当王爷的妾氏。 可现在梦碎了。 “我无情无义吗?”顾丞安转头问苏妤,长长的睫毛自然垂落,似是有些难过。 “犯了错的是她,责任却推给了你,你不觉得可笑吗?”苏妤用柔和的声音安慰着可怜巴巴的小家伙,看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头。 顾丞安被她摸愣了,似是小狗般甩甩了脑袋,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认真的说:“你不要喜欢爹爹好不好,再过几年,我就长大了,到时候娶你回来做大娘子。” “?” 苏妤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远处传来一声暴怒声:“顾丞安!你给我滚过来!” 回头望去…… 把顾府翻了个底朝天,后得知儿子在院子,便火急火燎赶来的顾宴到了,此时他的脸黑成一片,攥拳的骨节咔咔作响,道:“现在本事大了,敢往隔壁跑了?” 随手抄起院中不知是做什么的木棍。 他要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别别别,爹!”顾丞安连忙摆着手,慌不择路的开始跑着,道:“我未来夫人还在这,给我留点面子……” “……” 闻言,顾宴的脸更黑了,手中的木棍举得更高,道:“站住别跑!” 老父亲教子场面太过暴力了,苏妤这位外人不好久留,只得从原路返回到自个的院子,有些口渴,拿起没喝完的酒想喝上一口,倒了倒,里头已经冻上冰碴了。 算了,回房睡觉吧。 …… 次日清晨一早,天刚亮,苏妤便起床了,简单的收拾一下,饭都没吃一口,便来到白府尘封已久的鸳鸯楼中。 此地是她素未蒙面的外祖母生前居住的地方,匾额也是外祖起的名,寓意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昔日为避免外祖触景生情,家中小辈都不主动来这里,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有必须来此处的理由。 推开沉重的大门,屋内没有一丝灰尘,桌椅板凳的木头都被磨得发亮了,墙边有一整排的柜子,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 这些是外祖母留下的亲笔书,更是季泊安想要得到的藏宝图。 没错,白家从来就没有宝藏,有的只是超前的知识! 白天罡同往日一样,起床先来看望亡妻,谁承想,却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外孙女,“妤儿,你怎在这里?” 苏妤恭敬的福了福身子,转身望着浩瀚的书海,道:“有些事想不通,想来外祖母这里找找答案。” 白天罡扫视书架,眼中带着浓浓的柔情,“你外祖母是有大才之人,多看看她的手卷,确实对你有益处的。” 第19章 外祖母的苦心筹谋 “孙女也是这么想。” 千万别小看这一整列,其中上到帝王心术、兵法、治国平天下,下到商贾、驭下之术、建筑、小说全都涉猎了! 而白家的起源也是仰仗着商贾的书籍发家的。 随手拿下一本书翻看两页,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外祖母是农女出身,怎能懂这么多知识的。” 这话牵扯到尘封的记忆。 “这事我也纳闷过,你外祖母嫁入家门时,曾经意外坠湖,自此后是性格大变,说自己不属于这个时空,说她是经济学的博士生导师,还曾选修过历史、汉语言的类目等等。” “奇言怪语,惹得人以为她疯魔,好悬找道士来除妖。后来她也再也不说这事了,闲来无事,便开始写书,后来哪怕是身患重病时,也要完成最后几本。” 白天罡不舍地触摸书籍的封皮,每一本书都承载着妻子的心血,每当看到这些都不忍触景伤情。 或是悼念亡妻的关系…… 寻了一个理由,便回房休息了。 苏妤留在此处,一本一本的翻阅着,或许是两世为人的缘故,竟从一本名为《商中商》的小说当中看出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是一篇讲述贾家商贾富可敌国,一步步登上巅峰的故事,只可惜故事的最后,皇权变动贾家一无所有。 后头还有一个相似的黄家发展史,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变动将至时,两家合二为一,能凭自身毁掉全国的经济,无人敢敌! 明白了! 外祖母是早就看到不远的将来的,否则也不会在重病时,也要坚持完成书籍的创作了。 白家的雏形已经构建完成了。 她需用书籍给鸡蛋篮子的新主人创造完整巅峰体系! 这是白家最后的防线。 “外祖母……” 看懂书籍中藏匿下来的深意,浓烈的亲情触动,不忍落下一行泪来。 擦拭眼角的泪滴。 苏妤又遇到了第二个难题。 按照前世的记忆。 外祖父不懂帝王心术,强行灌输过犹不及。 大舅舅不是经商的材料,白家成型的产业都无法管顾,更别提从头创业了。 小姨是有商贾天赋,但姨父自诩是读书人绝不会允许妻子经商,且后宅中还有一堆烂事,更是分身乏术。 这可怎么办…… 抬头看向屋内悬挂的外祖母画像。 恍然大悟。 或是习惯…… 亦是困在侯府大娘子的框框里久了,差点忘记,她的经商天赋曾一度被外祖父夸赞,前世外祖父生病在榻,白家遇劫难,也是她主持大局的。 若是如此! 这事为何不能由她来做! 女子经商是天下人所不容的。 然她无所畏惧! 想明白这一切后,看书时更为认真仔细了,硬是把一本本晦涩难懂的书籍,灌输进脑袋里。 甚至是废寝忘食了。 ……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店铺事情繁忙外祖和大舅都未回来,苏妤独自一人用膳。 还未用两口,便听得马倌传回来的消息,月琴和月画已经带着白寒烟回到京都了。 现在给人安置在外头的客栈里。 此事乃是大喜,饭也没心思用了,直接命人套车出去,白寒烟是搅乱侯府的一步棋,必须得亲自前去。 颠簸的马车里,琥珀有些心疼地递来油纸包的糕点,道:“大娘子,您也太不爱惜身体了,早膳和午膳都没用几口,晚膳食了一筷子笋尖便出来了,什么事都没您身子重要的。” 苏妤拿起一块糕点,自知理亏,话锋一转说起玩笑道:“主要有疼惜我的,我也不用劳心照顾自己个了。” “大娘子!”琥珀不乐意地嘟了嘟嘴巴。 ‘哐当--’ 前行的马车不知被何挡住了去路,突然被迫停了下来,马夫望着前头堵着路的人群,骂骂咧咧道:“要打去一旁打去,切莫堵了贵人的路!” 然而,前头闹腾得厉害,对他的辱骂是充耳不闻的。 撩开帘子朝着外头看,前头百姓围堵在一处,中心是一位卖身葬母的男子,旁边还有一位拿着藤条抽打他的女子,道:“你是萧家的庶子,就是萧家的物件!你的命由不得你做主!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啪啪啪--’ 男子直直地跪在牌子的后面,一动不动地任由抽打,然也不听从其的命令,更像是无声地抗议似是。 “又是萧家的烂事,真晦气!” 马夫没好气地呸了一口,隔着帘子禀告着,“小小姐,这人家是我们巷子里有名的泼皮户,今的事怕也是不能轻易罢休的,我们只能绕道而行了。” 卖身葬母…… 姓萧…… 苏妤望着不远处有些眼熟的男子,总觉得遗漏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你知道他们家的事?” 这…… 马夫微微一顿,道:“此子名为萧余生,其母林氏是萧家以前买来的童养媳,原一切都好好,偏萧家是势利的,后看上杀猪匠的女儿潘氏,便给林氏降为妾氏了。” “潘氏是善妒明里暗里磋磨林氏,不日前,林氏被累死了,萧余生是孝顺的,要卖身葬母,偏潘氏狠毒,想给他卖去富户家当奴才去,如此便闹了起来……” 毕竟是一条巷子的门户,哪门哪户家的事情,还是瞒不过老邻居的。 庶子! 卖身葬母。 话语贯串在一起,连接成一条完整的线。 她知道他是谁了! 此子是前世鼎鼎有名的枭雄大魔头萧生。 “去给他买下来,切记,一定要把卖身契拿到手!” 摘下腰间的荷包,银子、金子、银票哗哗往外倒,一股脑塞入马夫的手中。 “用,用不了这么多的……” 双手捧着一大把的钱财,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些别说买一位普通老百姓家的庶子了,即便是买一个院子的奴才,都是够了的。 “我让琥珀跟你去,事成之后,赏你一锭金。” 此等重要的事,当然不能只让马夫去办,必须得由琥珀跟着更为稳妥,至于派马夫前往,是想借助同巷邻居的关系,快速地获得对方信任。 此子至关重要,必须要给其弄到手! 第20章 买下未来的枭雄 萧生是枭雄不假,但世人都要称他一句忠勇。 前世。 依旧是卖身葬母,同样是潘氏阻拦,这事闹得极大,京都的女纨绔灵安郡主得知此事,瞧着有趣,便生出给人买下的心思。 潘氏漫天要价给人卖出。 灵安郡主有折磨人的怪癖,用尽阴损的手段折磨羞辱萧余生,其生不如死,活得都不如一条狗。 又过几年,九州国同漠北联姻。皇室无公主,灵安郡主被封为灵安公主前去和亲。 许是报应的缘故。 她同漠北可汗相处不佳,还时常因小事争执,最严重一回,可汗居然失手给她打死。 九州国不敢轻易破坏盟约,忍气吞声不予追究。 原以为这事便过了…… 可谁承想,三年后,枭雄萧生横空出世,打着为灵安公主报仇的旗号,同漠北不死不休! 虽然最后东洲国和漠北联手,给其除掉! 然同漠北斗争的时候,萧生啃下漠北三座城池,断除漠北王的左膀右臂,给周遭国吞噬漠北打下雄厚的基础。 这便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一代枭雄! 望着前方的人群,强压激动的一颗心,此事若成,图谋之事将获得一大助力。 想事情的工夫,马夫已经来到人群前面了,“萧家的,可不能这样打孩子,若给人打坏了,你哭都找不到地去。” “无非是庶子死就死了!”潘氏是心狠手辣的,不留余地地责打着,“老娘好心送你去富户家为奴,你个贱人生得别不知好歹!” “不许骂我娘!”一声不吭的萧余生突然抬头,愤怒的一双眼睛紧紧地锁着潘氏,似是一只随时可能扑上来的狮子。 狠辣是有震慑力的…… 潘氏不自觉地退后一步,紧跟着便觉得没脸,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道:“哎哟我的老天爷,都快要看看啊,庶子要弄死嫡母了,我费心费力地把他养大,竟换来这样的待遇啊,呜呜,我的命好苦……” 上一刻还是喊打喊骂的恶毒嫡母,现在就变身成苦命的嫡母了。 周围的百姓都觉得此行径可耻,但九州国是孝字当道的时代,故而也没人愿帮助萧余生说话。 “快别哭嚎了!我们府中有一个空缺,能给十两银子,你留八两卖人,你留二两葬母,你们商量一下,若有意向,我去求求府中的管事去。” 马夫弄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所说的话,全是刚刚琥珀逐字逐句教他说的。 没办法…… 潘氏是贪婪的性子,若不用此手段算计,她定是不愿意放人的。 “十两银子!” 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富户家只能给五两银子,现在是直接翻了一倍的。 “卖卖卖!愿意卖的!现在就可跟主家老爷签文书。” “不能卖……”萧余生用干哑的声音说,“马叔,对不起,我娘入不得祖坟,我若葬她需买地,二两银子不够……” 曾问过价的,全买完需十二两银子,足够买两个年轻的力工了,而这也是他明明是身强体壮的,却卖身葬母多日无人问津的根本原因。 “二两你还觉得不够?若按照我意思,一个铜板都不给你!”潘氏破口大骂,可不能让这逆子把银子弄飞了。 萧余生依旧是低头不说话,琥珀在马夫耳畔低语几句,后者领悟贯通。 三步两步走上前去,蹲下来低语:“余生,不是叔不帮你,现在卖人的价格,你也是清楚的,十两是给得多的了,你要是信我,便先签了文书,葬母的事,实在不行,叔在想办法给你筹一筹……” 这话说得仁至义尽了…… 周围的百姓们都看出是个好去处了,纷纷出言劝道。 “你这是碰上好人了,你不知道外头牙行的价格,轻手利脚的壮丁才二三两银子,碰上富户能给五两。” “没错,我家刚买的人,比你年纪小些,只花了一两银子,若遇上精打细算的人家,买上十个养上几年,能省去不少银子。” “你叔还愿意帮你凑钱葬母,还有什么不知足。” 都是为了他好的话,更是想尽办法劝解他的…… 思绪控制不住的回想起母亲。 “对不起,叔,我……” 萧余生想要拒绝,可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马夫故意展示袖口中的金光。 是金子! 惊得眼珠子要掉落下来。 浑身一震。 突然见想明白了什么! 什么门户买人能给十两银子,要帮他筹钱,还有暗示的金子。 一定有贵人在暗中助他,一定。 “给叔添麻烦了,我愿意跟你走。” 话锋在顷刻间一转,无论是马夫、潘氏,还是围观的百姓,全都是心中一喜。 “他答应了!我们何时签文书,拿银子!”潘氏喜不自胜。 “等着!”马夫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做戏做全套,讨好地看着琥珀道:“管事,咱家左右是要买人的,不如买我看着长大的,用着也踏实。” 琥珀拿出在马车中提前准备的文书,道:“麻溜点弄,别给采买的时辰耽搁了。” “是是是。” 马夫连连称是拿着文书走到潘氏和萧余生的中间,因为没有纸笔的缘故,只得把手咬口子用血来签。 萧余生动作麻利,一狠心咬破手指按了上去。 潘氏不舍得弄伤自己,沾着他的血压了手印。 此事进展得顺利非常。 自今日起,他便是苏妤的人了。 “给你银子!”马夫从袖口拿出几锭银子,直接扔在潘氏眼前的地上。 “发财了!发财了!”潘氏跪在地上捧着银子咬,弄得一嘴巴泥土也不嫌脏。 周围的百姓都对其嗤之以鼻。 至于办完正事的两人则是领着萧余生前往马车,后者有些茫然,压低了声音偷偷说:“叔,我的银子……” “你小子是傻子吗?”马夫敲了敲他的头,小声呢喃着:“等会要见的主子,是救你出苦海的贵人,你小心侍奉着,这钱便出来了!” 想想小小姐给的钱,随便拿出一点都够他葬母的了。 还真是好命的傻小子。 “好好……” 萧余生非懂似懂的应了一声,然后管不了那么多,径直追在马车后头。 第21章 贪婪潘氏,想全家流放? 偏僻的小巷子,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因为考虑萧余生着急葬母。 苏妤没有耽搁,而是挑开车帘子,道:“东郊有一块风水宝地,适合当做祖坟的去处,白家也有丧葬生意的铺子,棺木直接去那里挑选即可,不用考虑价格,选最合适的。” 似是谪仙般的女子淡淡的说着,所说的内容还是同葬母有关的事情…… 萧余生愣了神,半天没反应来劲。 后来是马夫看不下去,用力推了推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恩。” 从前没伺候过主子也不知道当奴才的规矩,身子向下一拜,直接跪了下去,道:“谢主子帮我葬母……自今日起我就是您的人了,上刀山下油锅,哪怕要了我的命,我都在所不辞!” 这话是下人表忠心的固有台词了,苏妤便不止听过一回,然这次情况却有所不同,这是一代忠仆的承诺,是能终其一生的。 “起来。” 抬了抬手,平声说:“我派亲信跟你去,若遇困难,你同他说便是,还有……” 话还没有说完,巷口的侧面便钻出一个人影,道:“小姐开恩啊,这钱能不能别给他,全给我们家就成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潘氏,刚才签完卖身契,便觉察不对劲,故而一直在后头悄悄跟随,未曾错漏前头的赏赐和许诺,故而如今的一颗心是心花怒放的,恨不得直接取而代之了。 东郊的风水宝地是什么概念,那是城中富户都买不来的祖坟,还有可以随意去棺材铺子中挑选,千万别小看棺木了,稍昂贵些的,都够买一座宅子了。 林氏不过是一个妾氏,还是已经死了的人,何须用这么好的东西,还不如全拿回萧家去。 “你胡说什么!”萧余生恼怒非常,葬母一事是费尽辛苦才促成的,如今刚刚有望,潘氏却想贪掉这些东西,简直是痴心妄想! “滚一边去!”潘氏给他挤到一边去,万般讨好的说:“夫人,您有所不知,这小子是我们家干活的主力,给他带走,就是要我们家的命,您不给点补偿什么的?” 刚刚她可是听见京都白家的名号了,此乃是全国最富裕的商贾之家,平日给奴仆的赏钱都是没有铜板的,最次也得是碎银。 家中庶子有命,居然能入白家为奴,她必须得想办法抠出点钱来! “潘氏!你无耻!”马夫愤怒不已的骂道。 “这事同你有什么关系,主子还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犬吠。”潘氏是泼辣的丝毫不给脸面,转头朝着苏妤搓了搓手,道:“小姐,您看……” “我看?”似是银铃般的笑容响起,苏妤单手支撑着下巴,慵懒的看着她,道:“若是舍不得干活的主力,大可以不卖了他,现在人钱两清,你还同我索要钱财,青天白日的做起梦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毫不给情面的一段话说出口,周围的下人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你!!!”潘氏闹了个大红脸,全然没想到富贵人家的夫人,竟然是这般难说话的。 这同她前头想的根本不一样…… 然若是就此放弃又不甘心,咬了咬牙道:“那林氏是萧家人,他爹还没死,我们说给她葬去哪里,便是葬去哪里的,还不如我们各自退一步,你给我五十两银子,再给林氏找一处别的地方葬了去!” 无耻之尤! “你莫要逼我鱼死网破!”萧余生的眼中藏着滔天的怒火,所说的话不是吓唬而是真心所想。 自从林氏死了以后,原本水深火热的日子变得更加煎熬,他早觉得这日子活的没意思了,若不是为了母亲,真不愿苟延残喘的活着了…… “你个小畜生别吓唬我,你现在刚攀上京都白家,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能舍得搭进命去?”潘氏阴冷的笑着,反正她是下定决心要咬下一块肉来了。 而这么做的原因有二,一来是贪图诱人的钱财,二来则是不甘心让林氏葬在那么好的地方,活着她就要压她一头,即便是死了也要这般。 恨,好恨…… “潘氏旁的说的有错,但偏一句话说的在理,你已是白家的人了,岂能轻易跟人同归于尽去。” 苏妤淡然且冰冷的声音响起,闻言萧余生原本疯狂的情绪瞬间平息了,心中涌起一股子控制不住的内疚…… 主子应当是要妥协了吧,都是因为他,都是他害的。 “哈哈,还得是夫人明事理!”潘氏喜笑颜开的,似是看见无数的银子朝着她招手似得。 苏妤平静的抬了抬手,缓缓说:“钱,我可以给你,但有一件事也需趁早处理,我听闻林氏是童养媳,应是过了文书和官邸的,若下葬,也需用正妻之礼!” “这绝不可能!”潘氏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林氏是妾氏,当初卖回来时无非是年纪小些,根本没有过童养媳的礼,岂能算是正妻。” 这么多年,她一直压在林氏头上,故意的磋磨她,都是童养媳一事的心病,现如今陈年的旧事被挖出来,还要在下葬礼压她一头,决不能容忍! 苏妤居高临下道:“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朝廷有规定,买人需上奴籍,童养媳是单独记录在册,若是林氏在前,你在后,你便是妾,萧家便是宠妾灭妻,按照律法,是需要流放的!” 此事并不是故意吓唬,而是真的明文规定的,不过此条例实行复杂,因而只在皇亲贵族、官员、富户的府宅中执行,寻常百姓家多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而林氏记录在册的事情也是属实的,前世萧余生被潘氏一家的贪婪逼得无路可走,只得状告亲父宠妾灭妻,他挨了三十杖,萧家则是全家流放的下场。 “这,这不可能……”潘氏的三观都要炸裂了,此事她从未听说,绝对是故意编出来诓骗她的。 “你若不信,我们可以直接见官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你输了官司,便要全家流放了,你只有一次试错机会的。” 淡雅的笑容中,藏着似刀锋般的寒冷。 第22章 要当侯府第一的宠妾 见官…… 流放…… 冷汗弥漫着后背上头,衣衫都湿透了,潘氏的双腿害怕的抖了抖,都快要被吓死了。 这位是白家的小姐,总不能拿见官的事扯谎,定然是有所把握的。 “对对对!不行就去见官!”马夫堆积在胸口的淤堵,宣泄而出道:“豪门大户都没有敢把妾抬做正妻的,只因一日为妾,便终生为妾了,只有穷困人家的泥腿子才无所顾忌!” 拿着不对的事情当歪理,还威胁小小姐,谁给她那么大的脸! “你,你们欺负人……”潘氏知道没理,但也不甘愿轻易放弃,憋屈的不行道:“你们也不怕坏了名声吗?不怕我日日出去闹,让天下人好好看看白家的嘴脸!” 好想杀人! 萧余生都快控制不住情绪了。 “随你闹去。”苏妤把一缕碎发挽到耳后,笑了笑:“我们白家每年行善的银子足有万两,若因你三言两语就能破坏名声,那倒是白家的失败了。” “你你你!!!”潘氏快要被气疯了,明明是柔和带笑的语气,却字字句句都是威胁,且还抓住蛇的七寸,迫使她不得不屈服。 好不甘心啊…… “现在摆在眼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你继续闹去,最后我们见官了事,第二萧家不得再纠缠萧余生,若让我知道你们背地里有什么肮脏的手段,可别怪我到时候辣手无情了。” 苏妤拿起小桌上的清茶呷了一口,慵懒非常的说:“快些给我答案,我还有事,没工夫同你磨蹭的。” 答案…… 她有的选吗? 要么是挖出陈年旧事,她变为妾氏,萧家被流放,要么是萧家彻底不联系萧余生。 两者对比下来,只能选择后者。 狠辣的手段逼得她喘不上气来,道:“夫人去忙吧,我……我不再打扰了……” 不甘心说出选择,只得用变相表达态度的方式。 ‘哗啦--’ 车窗的帘子被放置下来。 “驾--” 马夫一抽鞭子,不屑的瞥了潘氏一眼,毫不眷恋的离开了小巷子。 “主子,对不起,是我惹祸了,您罚我吧。”萧余生是跟着马车行走的,想想刚才潘氏贪婪的事情,心中的愧疚都要弥漫出来了。 “此事你选择不得,何故牵连你?”苏妤的声音透过车厢传递而出,平声道:“先去处理你母亲的事情,日后尽心尽力为我做事,便是做好的回报了。” “是。”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此生是何德何能,居然能碰上这么好的主子。 …… 安香雅舍是京都的客栈,亦是白家送予苏妤的一处产业,现也是白寒烟的安置处。 二楼有一处雅间,月琴和月画带着手足无措的白寒烟来到了这里…… 这是她第一回见白寒烟。 她生得一双好看的眼睛,似是一潭清水,还有些楚楚可怜,身上带着一股子雅致,还有些诱人的气韵。 再回想下苏若姝,她有些明白,季泊安喜欢女子的样子了。 “给大娘子请安。”白寒烟刚刚进门,便双膝跪地,诚恳的叩头,道:“主子仁慈,救奴婢出狼窝虎穴,奴婢此生哪怕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这是个聪明人,明白身契和未来都掌握在谁的手里,想方设法的表忠心。 “起来吧。” 白寒烟同萧余生不同,苏妤并不在意她的忠心。 “明日,我会安排,你同季泊安见面的,你需想发设发讨他欢心,还需成为他的妾氏,你能做到吗?” 这…… 闻言,白寒烟茫然了,抬起头来,道:“奴婢不想与你分宠。” 她原以为…… 大娘子带她回来当通房丫头的,这种主要是在大娘子屋里伺候,偶尔能伺候侯爷,乃是主母们拢宠的一种手段。 然现在…… 她居然让她为妾氏,难道是试探吗? “我不需要‘宠’。”苏妤打破她的胡思乱想,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意,道:“话说得明白些,我需要你成为侯府的第一宠妾,无人能撼动你的位置,你能做到吗?!” 当季泊安的宠妾啊…… 原是曾经有情的青梅竹马,利用情谊再加些手段,便能得到他的心了。 白寒烟自认不是难事,叩头道:“奴婢原为您肝脑涂地,主子赐药吧……” 所谓的赐药,应是绝子嗣一类的秘药了。 很显然…… 她误会月琴拦她服药的目的,以为是她耍手段,服用假的绝嗣药了。 “无药赐你。”苏妤垂了垂眼皮想了想,道:“你若是有孕是最好的,我可将其抬为嫡子,仍养在你的屋里,但这一切,都要看你的本事了。” 扫了扫白寒烟平坦的肚子,若是三月内怀孕,能在怀孕时便抬嫡子,但若超出这个时间,便是过期不候了。 似是梦一样…… 抬头看着前方的小侯爷娘子,茫然、错愕、不明所以的情绪,全部涌上她的心头。 现实发生的事情,同曾经的假设大相径庭。 好不真实的感觉…… …… 苏妤同白寒烟谈好事情后,并未着急离开客栈。 想了想萧余生的事情,吩咐着:“安排一座宅子去,萧余生暂时住在那里,再去寻几位白家的老管事,每日同他讲讲商道的课去。” 上来便用的趁手,那是话本子里的故事,现下还是已培养为主。 琥珀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然不敢质疑主子的命令,道:“还有一事,您吩咐我找的香料师父找到了三位,其中有一位还是宫中六尚房出来的老宫女,手艺是极其高超的。” “不错!”苏妤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决定要从商后,便开始安排部署了,最初起步的生意选择的是女人生意。 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首饰珠宝。 还有白家的货源相助,定能创造出第一桶金! 回想前世,苏若姝也做过类似的生意,自制的胭脂水粉,还给它们其别致的名字,比如花露水、香水一类等。 起初这生意火爆的不行,可谓是一货难求,然渐渐地却产生了问题,有客人接连生出疹子,后来还闹到官府衙门去了。 第23章 季泊安负荆请罪,顾王爷的规矩 侯府赔偿了一笔钱,适才给事情平息下去,店铺也不得不关门了。 然而,这事在苏妤看来! 生意是好生意,只是做生意的人不行。 前世,苏若姝生怕方子被人得知,整体的制作过程,都是她一人完成的。 殊不知专业的事情,就需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的道理。 苏妤按照前世的记忆写下热卖的香水味道,然后命人调制去了,除要求速度外,其余的说一概不予参与。 …… 天色渐晚了,已经劳累一日了,苏妤乘坐着马车回到白府,有些慵懒的昏昏欲睡。 刚刚拐到小巷口时,昌叔在此处等候多时,拦住了前行的马车,严肃的上前,道:“小小姐,您从后门回家吧,小侯爷不知怎的,居然闹着要负荆请罪来,现在还在门口跪着,周围全是围观的百姓。” 负荆请罪? 够卑劣的主意! 应是看事情失控,不想让苏妤继续留在白家,因而出的下策! “让他在门口闹着也不是事,外头该怎么说咱们家!”苏妤恼怒的走下马车,此事关乎到白家的声誉,稍有不慎,整个白家女眷的名声,都得搭进去。 季泊安是为了一己私利,全然不顾及白家死活了! 通过拐弯的边缘,朝着正门的方向看去,此事季泊安笔直的跪在那里,后背还象征式的背了一根荆条,“孙婿知错,请外祖父赎罪,孙婿来接大娘子回家。” 一遍遍的来回重复着。 周遭百姓都被惹得于心不忍起来,“好歹是堂堂的小侯爷,白家给家中大娘子带回去,给人逼得负荆请罪,终归是过了些。” “事情的起因,好像是小侯爷要纳妾,侯爷娘子善妒,不让人进门,还让白家外祖断了同侯府的生意。” “这白家是首屈一指的富商,他们家发了话,谁还敢同侯府的生意合作,这是给人往死路上面推。” “这小侯爷真是可怜啊,娶妻不贤德,就是此等的下场。” 周围响彻起议论纷纷的声音,还有侯府提前安排好带领节奏之人。 此招是董氏想出来的主意,白家断掉侯府的生意,苏妤还被白天罡带回去。 侯府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其变本加厉,故而用以退为进的方式来给白家一个教训! 这才是真正的广平侯府,全家都是手段阴险龌龊的。 “小小姐,您不能去。”昌叔误以为探查情况的苏妤是想冲出去,一把拦住她的身子,道:“老爷说,这是逼迫您就范的法子,若是这回妥协了,您日后的处境,怕是要难了。” 白家是商贾之家,不同官宦世族,没有那么在乎名声。 这回若是退了,侯府只会愈发得寸进尺,故而绝不能退! “那也不能由着他败坏咱家的名声!”苏妤有幸能重活一回,这一世她只想保护她的家人,哪怕是搭上她的性命,拳头紧紧被攥紧,似是下定了决心,道:“从后门进府,我出去同他对峙,一定要快!” 火急火燎的朝着后门过去,脑海里拼命构思着应对之策,需用什么手段立于不败之地等等。 ‘轰隆--’ 突如其来的一声响,那是来自正门的位置,往回跑的脚步停住,目光不自觉的朝着正门的方向看去。 隔壁的正门被一股子巨力推开了,异姓王顾宴缓步走了出来,他的肌肤似是雪一样白,深邃的眼眸能洞察一切,唇瓣有些发紫。 冷清的声音暗藏着愠怒,道:“哪里来的破烂户,胆敢在本王门前吵闹!” 这位爷出来的时候,周遭的空气都仿佛瞬间寂静了,京城中人,谁人没听过顾王爷的名声,那是真能杀人的主。 “呜呜呜,是顾王爷。”百姓怀中的女娃娃放声大哭,还没嚎上两声,就被大人堵住了嘴巴,满脸惊恐的望着顾宴,压低声音道:“别,别吵!” 值得庆幸的是,顾王爷没有理会这场插曲,门口守卫的神策军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禀告王爷,闹事者是广平侯府的小侯爷,传闻是小侯爷娘子病了,白家老爷带她回来修养的,可刚才又说是小侯爷娘子不许小侯爷纳妾,适才闹出的一遭事情。” 因不知主子是何意,故而把两种情况都说了。 “此等破事也能闹到本王门前?”顾宴没闲工夫判断对错,慵懒的挥了挥手,平声道:“影刃,你去教教小侯爷,莫要扰人清静的道理。” “是。”影刃领命。 周围的百姓们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由替小侯爷捏了一把汗,顾王爷的规矩是不死也得退层皮的。 季泊安前头被顾宴的出现吓到了,一直没敢说话,但现在看着步步靠近的影刃,有些话不说不行了,“顾王爷息怒,我没想打扰您休息的,实在是……” ‘砰!’ 影刃可不管那么多解释,一脚便踢在季泊安的心窝上头,胆敢扰王爷清净其罪当诛。 发闷的痛楚传递在胸口,血腥味充斥在口腔中,一口血喷了出来。 季泊安的身体不受控的往后跌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他为何要帮苏妤,难道他们旧情复燃了?这怎么行!这决定不行! “我的天,顾王爷饶命啊!!!”董氏原本是藏在不远处的轿子里,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如今看儿子挨打,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慌忙跑过来,跪下道:“我,我儿不知您在这里休息,不是有心惊扰您安宁的,求您看着不知者无罪的份上,便饶恕他这一回吧。” 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顾王爷是有王府的,理应在王府休息,而不是跑来老宅,第二层她同季泊安的想法一样,此事事发突然,顾王爷还有护着苏妤之意,莫不是余情未了了? 影刃的声音阴冷的说:“此处是顾府的老宅,王爷回来住,还需同你们禀告吗?” 脚下没留情面再次给季泊安踹翻,后者再次喷出一口血来。 “王爷劳累一日,好不容易安睡的,却因你这么个玩应儿惊醒,剥了你的皮都不嫌多!” 第24章 顾宴和苏妤旧情复燃了? 强权之下,什么阴谋手段都是多余的。 影刃根本不接他们母子的话茬,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暴打季泊安的上头。 能跟在顾宴身边的暗卫,手下必然是有拳脚功夫的,一来一回毫不留情。 “噗嗤……”季泊安忍不住吐出鲜血,痛苦的感觉快要把他吞噬了,好疼好疼。 大脑乱成一团,想不通顾宴除了护着苏妤以外的理由,还有为何放着王府不住非得跑到白家隔壁来。 难道他们的误会解开了? 季泊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各种恐惧的可能袭来,都快要被吞噬了。 不,不行! 他煞费苦心才把苏妤得到手的,她生是侯府的人,死也得是侯府的鬼。 “住手,别打了,别打了……”董氏看不得儿子受苦,挡在季泊安的面前,道:“顾王爷!我女儿是当朝的太后,季泊安是她的亲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事便这么算了吧!” 这位太后正是侯府的大姑娘季薇星了,此女是先皇的贵人,昔日也不受宠的,唯一便是命好,曾为先皇产下一位儿子,先皇驾崩时,只有二岁的儿子,适合继承大统。 然而,前有皇叔,后有权臣。 现如今七岁的皇帝全仰仗顾宴的护佑。 都是表面风光罢了。 董氏不是不知季薇星的处境,而是两者相害取其轻,她必须得护住侯府的根! “影刃回来。”顾宴轻描淡写的说上一句,目光落在凄惨的母子身上,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差点忘了,小侯爷是太后的弟弟,管教不严恐有损太后声名,明日进宫时,本王会亲自同太后禀明的。” 听闻此言,董氏好似置身于冰窖一般。 明日进宫,那岂不是早朝吗? 顾王爷是要参小侯爷一本,他要闹大事情! 他为何要这么做,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同太后不是利益共同体吗? 难不成真是因为苏妤! 这几乎是母子俩唯一的想法了,除了这个可能外,顾宴好像再无对广平侯府动手的可能了。 坏了! 无论是季泊安还是董氏,都察觉到事情失控了,想要阻止却没有抗衡的能力。 “谢王爷宽容。”董氏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谢,朝着季泊安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搀扶季泊安起身,几乎是扛着他的半个身体,朝着人群外头走去。 闹剧已经结束了。 顾宴冷漠的扫一眼他们离去的背影,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走上两步忽然想起一事,停下脚步,道:“影刃,你去把罪魁祸首,给本王找来!” 罪魁祸首? 不能是季泊安,只能是苏妤了。 影刃是自幼跟随主子的,清楚地知道主子和苏妤的事情,其中包括苏妤背叛主子,还有主子消沉的那几年。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早就想把苏妤千刀万剐了,想让她此生都别在主子面前碍眼。 然而,他又是忠仆,此生都不会违背主子的命令。 …… 影刃来到白家的时候,正厅中全员都是齐全的,当看见他到来时,全都是紧张不已。 “我奉王爷之命前来,请小侯爷娘子进府一叙!” 小侯爷娘子这几个字咬的很重,甚至还有嘲讽的意味。 这女人应当很后悔吧,放弃有权有势的王爷,同那户破落户成亲去! 此生应当也是惨惨戚戚的下场了! “这,这为何突然召见……”白天罡心中一凛,自从两家婚事黄了后,便再无联系了,再想想近些年传闻的事情,无尽的恐惧快要将其淹没了。 “别担心,外公。”苏妤不留痕迹的攥了攥白天罡的大掌,平声说:“奔波一天也饿了,等回来我要吃刘嬷嬷熬的甜羹。” 这是变相在说无需担心了。 “好,都给你准备着。”白天罡放心不下的说着,眼睁睁的看着宝贝孙女同影刃出了门去。 …… 苏妤缓步朝着前头走去,走出白府的大门,进入白府的正门,突然脚步一停,平声对影刃说:“你是故意去白府喊我的。” 曾经,顾宴也会派遣影刃来找她,但都是从墙翻过去,留下一封信来,待她看到时,就会通过柿子树爬过去的。 然而这一回是影刃坏了规矩,居然从正门而入,京中百姓都能看见,还吓坏了白家祖父。 若只是因为前者,苏妤定是会一声不吭的,可偏是惹了后者,这是她决不能容忍的事情。 影刃回头望着她,平声道:“你同王爷早已没有关系了,你最好距离王爷远一些,别再惹他厌烦了!” 曾经的伤害或许主子能忘记,但他却是永生难忘的,他从未见过如此消沉的主子,似是没了半条命。 “宴哥哥若是厌烦我,为何要找我过来?”苏妤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你!!!”影刃快要被她无耻的样子气死了。 这个妖女,妖女! 看着对方吃瘪的样子,刚才的愤怒适才消减不少,然而,同样的事情,不想再发生了。 “你、我、玄枪、宴哥哥,咱们四个算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外祖很照顾你们,带我们放过风筝,给你买过棉衣,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有火大可冲着我来,别冲着他使劲,他年纪大了,经受不得吓唬的。” 苏妤掏心窝子的话,使得影刃愣在原地,他和玄枪是自幼陪着主子的,自然知道白外祖有多照顾他们,年少穷时,还都是靠白家外祖的救济。 有些人或许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但是顾王府的侍卫却应是不忘初心的。 他因为一己私利,居然去吓善良的老人,简直是罪该万死! “王爷在柿子树等你,直接过去就行。”影刃想明白这一点,告诉苏妤去处后,便转身朝着西南方向走去。 那里是顾王府惩罚下属的地方,此番是他错了,理应被惩处。 “这事我是不会告诉宴哥哥的。” 苏妤伸手去拦,还未碰触到胳膊,就直接被他打飞了手,影刃的声音冰冷至极,道:“我对不起白外祖,却从未对不起你!你欠王爷的!这辈子都偿还不清!” 第25章 我愿意做顾王爷的钱袋子 当初影刃有多么祝福他们能幸福,现在便有多么恨! 她为何要破坏所有的美好,若是一切都未曾有变化的话,或许现在的王爷还是幸福的。 苏妤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溢于言表的情绪。 …… 后院的柿子树,下面放置着桌椅板凳,其上还放着一壶热茶,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热乎乎的茶杯,一口口的喝着温暖的茶水。 顾宴同以前一样帅气,唯一不同是,他面上多了几分沧桑和疲惫。 权利和付出是对等的。 一步步攀登上今时今日的地位,岂能不付出辛苦。 苏妤缓步走上前来,似是画卷的男子,好似知道她来了,平缓的说:“这是你要的药物,一个月服用一颗,此药是秘方,不伤身体的。” 精致的瓷瓶被放置在桌子上面。 好一个完整的句号一样。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苏妤自然是了解他的,语气中有些失落道:“宴哥哥,你是要撵我走吗?” 给药的时间比约好的早到一天,这并不符合顾宴的性格,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他想断了这份牵扯。 顾宴深邃的瞳孔里藏着戏弄,道:“小侯爷娘子,想用什么身份同我继续联系?” 他们是差点成亲的人,曾经是有情的,这份情谊曾是最美好的,却又像抹布一样令人恶心! 还不如当形同陌路的陌生人,这样对彼此都好。 苏妤清楚他的性子,明白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撩裙往下跪去,寒冷的雪地带来一股子冰凉。 她一改柔柔弱弱的样子,平声道:“顾王爷,您知道我有经商能力的,我可以无偿给您供应钱银,我能帮到您!” 再给一点时间,筹备的店铺全面开张,到时候便要稳定的金钱来源了。 顾宴需养着一大堆神策军,这些都是需要钱来支撑的。 “你想帮本王?”顾王爷冷清的声音夹杂着诧异,暂且不管他们以前的情谊,现在苏妤也是广平侯府的大娘子,理应是站在太后的背后才对! “是!”苏妤触碰上那双令人发寒的眸子,强撑着保持着镇定,道:“我愿意成为王爷的钱袋子,替您鞍前马后!” 一味的用前情联系,并不是最牢靠的关系,能把他们绑在一起的,只有利益。 唯有这样他才不能甩开她! 他才能护佑白家! 曾经的情人要变成下属,顾宴不知是何心情,久久都没有说话,抬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长安公主回来了,明日举办百花宴会,递帖子去侯府没回应,她说想你,要本王带句话。” 这话是突如其来的一句,弄不明白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索性,苏妤没有急于一时,而是平静说:“明白了,我会去的。” 长安公主乃是她的闺中密友,亦是先皇的长女,先皇过世以后,她回封地避朝堂纷争数年未归。 回想前世,因为太后和长安公主的关系微妙,董氏苦口婆心劝了她一宿不让她去,第二日还是直接装病给她拖住的。 长安公主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不愿给她添麻烦,自此再有类似的事情也不再喊她了。 “下去吧。”顾宴一挥手,抬头望着天空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是……” …… 苏妤离开顾府,回归白家安慰外祖父一番,便回到珍宝阁的院子里,望着枯枝窜出的柿子树,一颗心发闷般的疼。 这一切,不都是她算计好的吗? 通过情谊联系顾宴,再用君臣划分界限。 她可以帮他,但不想拖他进泥潭。 明明都是想好的…… 胸口有一股子发闷的痛,似是残留下来的情绪,她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不能再有不属于她的牵扯了。 …… 次日一早。 琥珀带来消息,香料师父们的动作很快,已经研制出雏形,需再磨合几日方子,便能投入市场了。 对此,苏妤很满意,用嫁妆钱以萧余生的名义买了几家店铺,已经安排人手装修了,能保证同时进行。 “长安公主送来请帖,邀请您参加百花宴去,侯爷夫人传口信来,说是她病重,想请您回去侍疾。” 琥珀汇报着同前世相似的事情,同样的手段想控制她第二次,殊不知,她现在早已不在乎侯府怎么想了。 苏妤道:“去把长安公主送我的头面和裳裙拿来,我穿那一套去。” 以前她们的关系好的人尽皆知,前去宴会都会穿相似款式的裳裙,这套衣服是一个月前送来的,不用问,便能知道是长安公主的意思了。 这回她不光要去,还要把她们的情谊展现的彻底! 宴会举办的地点是长安公主的府邸里,门口一辆辆高门大户的车子停下,一位位权贵从中走出,给人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广平侯府的马车也抵达了这里,下车的正是董氏和季夕颜,前者全然没有生病的样子,唯独只有脸色不是很好看,道:“大娘子还没回信?” 李嬷嬷有些为难的说:“话是带到了,但是白家也没有个回信,也不知是传没传进去。” “即是带话,没有不告知主子的道理,我看她是明知母亲病重,却不想回来侍疾了。”季夕颜一直是厌烦苏妤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落井下石,道:“我听说大哥哥被顾王爷打了,可是因为那贱妇!” 昨日季泊安是抬着回来的,这事自是瞒不住的,再加上京中还有风言风语,所说都是顾王爷惩戒小侯爷一事。 “这不好说。”董氏捻动手中的佛珠,语气阴冷的说:“若是这回她真的来了,我便该给她个教训了!” 前几日闹,她愿意低头,全是看在白家和侯府的合作上面,现在合作也断了,苏若姝也变成外室,苏妤若还不知足,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侯爷娘子,你也来了。”常平侯府的夫人快步上前,行了个平辈之礼,握住董氏的手,纳闷道:“怎不见你家的大儿媳,往日她长安公主关系最好,如今这热闹应前往才是。” 此局美其名曰是百花宴,实则是长安公主的接风宴,还有择婿宴,原是关系密切的两人,哪有不过来相见的道理。 第26章 百花宴长安公主 “她身子骨不适,应是来不了的。”董氏皮笑肉不笑的回答着,这位常平侯夫人往日是最爱看热闹的,这哪里是问她苏妤,分明是看他们家的笑话来的。 “哦……”常平侯夫人拉了个长音,有些惋惜说:“还以为能瞧见以前双珠同妆的风景了,如今错过,还真是可惜。” “确实可惜。”董氏敷衍的回应一句,故作着急便要往府邸里进,道:“宴会要开始了,还是早些进去吧。” “我们一起!”常平侯夫人快步跟在后头,忽想起不日前的传闻,压低了声音,道:“你家大儿媳重病回白家一事,是真是假啊?外头还有说,你们家和白家决裂,断绝生意往来的,还有说小侯爷宠妾灭妻的!”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全然不顾及董氏的颜面,竟挑尖锐刻薄的话来问。 “没有的事!”董氏都快要被气炸了。 方才的声音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一圈的夫人都听清了,好多人都停下谈天,专心致志的听这头的动静。 侯府的脸面就被放在地上踩,都是因为苏妤,都是因为她! 人心都是歪着生的,季泊安千错万错,都是他的儿子,她从始至终真心怪罪的,只有苏若姝和苏妤! “瞧瞧这暴脾气,无非都是戏言而已,怎么就生气了。”常平侯夫人掩着嘴轻笑两声,软刀子戳人心最致命。 董氏深深地瞧看她一眼,也明白有些话不说,将会没有中止的道理,道:“我是恼怒,这些散播谣言之人!我家大儿媳同我儿关系亲密,从未出现问题,而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不远处的热闹声打断了。 “快瞧!是长安公主来了!她依旧是那么美,哎,只可惜我家臭小子没有命,已经娶了嫡妻。” “殿下的裳裙是苏绣的手艺吧,那蝴蝶样子绣的栩栩如生,定是花费大价钱的。” “等等,就无人注意殿下身边的女子吗?她是何人为何同殿下穿了一样的裳裙,头面都是相差无几的!” “你不知道她吗?她是广平侯府的小侯爷的正妻,也是长安公主的闺中密友,以前参加宴会时,都是穿颜色不同的裳裙,我们还戏称为双珠来着的。” 目光顺着人群看去,后花园的位置一前一后两位女子同行,前头是长安公主一袭紫色裳裙,头戴点翠的头面,后头是苏妤一袭宝蓝色裳裙,头戴点翠。 一模一样的装扮! 她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了,不光是来了,还明着同她作对,她把侯府的颜面放在哪里? 董氏都快要疯魔了,周围的话语一句句的落下,有人还有意无意的看着她,似是利剑狠狠地戳在心间,脸皮把直接拽下,再也贴不起来了。 “小侯爷娘子不是病了吗?这怎康复这么快,定是宫中太医的妙手回春了。”常平侯夫人终于看到了热闹,捂着嘴巴轻声笑了起来。 其余的夫人们不敢这般明目张胆,但是董氏刚才出了大丑,此事也确实可笑,故而遮着嘴巴低声轻笑。 刺耳的声音一声声钻进耳朵里。 她快要疯了,快要癫狂了!恨不得活剐了苏妤! …… 另外一边,鲜花布满的花园中,许久未曾见面的友人,停在一处凉亭的前头。 长安公主缓缓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笑道:“侯府没给我回信,我还以为他们得拘着你,不让你出来了。” 苏妤拿起桌面上的果茶递了过去,“侯府确实有这意思,但是好在我住在外祖家,不用理会她们的意思。” 长安公主笑盈盈的接过来,顿了顿说:“不过,你终归是侯府的大娘子了,同我接触密切怕引起太后不满,这事也是我没考虑周全的。” “不会。”苏妤暂时不想说计划和离的事,环顾四周没有外人,附耳在她的耳边低声:“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上官公子不是良配,无论如何都不能嫁。” “什,什么……”这句话直接给长安公主弄懵了,有些傻了眼,道:“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公子是世族大家的继承人,乃是这批选拔中的优选,其实她也有倾向他的意思,只是还在观察期,故而没有表露出来。 “这事说来复杂。”苏妤抿了抿唇,平声道:“侯府的季夕颜也是适婚的年纪,她一心想要嫁高门,当时也相看中上官公子,但是这事被太后拦下了,如今还推给你,其中必有隐情。” 这事其实是半真半假,季夕颜确实喜欢上官公子,但是太后拦下却是在长安公主回来之后。 前世,长安公主则上官公子为驸马,原无感情故一直是相敬如宾的,然而却突有一年,长安公主身患恶疾病逝,再一打听,原来是上官公子常年寻花问柳,故而患上花柳病。 后来折磨她时,季泊安曾说,这事太后是一早就知的,全都是算计! “你要是这般说,我便明白了。”长安公主紧紧地钻进粉拳,心口憋着滔天的怒火,她自认为已经退的够远了,可太后却一直咄咄逼人。 切莫忘记,兔子还会咬人的道理。 “还有一事要跟你说,这事可能要毁了你的宴会了”苏妤贴到长安公主的耳朵边低语,越说话对方的眼睛瞪得越大,下巴张得都快要掉落在地了。 …… 百花宴不同寻常的女宴,终归是相看的宴会,故而划分出男宴的区域。 季泊安因为刚被打过的缘故,脸上还有些淤青未退,故而一直坐在一个角落里独自饮酒。 要不是因为太后的旨意,他真是不想来丢人的。 “小侯爷,老夫人来信了。”小厮蹑手蹑脚的跑来,小心翼翼的递上一封信。 季泊安顺手接过,平静的打开,目光扫视其中的内容,一股滔天的怒火席卷而来,差点要把他淹没了,“谁准她来的!” 信中说的明白,口信已经带到了,可她偏一意孤行,不光来了,还同长安公主穿一样的裳裙,这让旁人如何想侯府! 第27章 太后到了,外祖母的遗物 广平侯府的一家子全都气炸了,掌权已久的上位者,极其厌烦事情失去控制,现在他们都意识到,不能再让苏妤离开侯府的掌控了。 必须要给她带回来,控制在能掌握的范畴里! “太后驾到。” 宫中的小太监发出刺耳的一声,一位身着华贵的女子缓步走进门来,此女正是广平侯府的大小姐季薇星,同样也是九州国当朝的太后。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所有的高官夫人和千金小姐们叩拜,全都是参见这位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 “都起来吧。”季薇星是一副淡雅平和的态度,这是多年身处高位养成的仪态,而且少年皇帝不得权,她身为亲母也不能锋芒毕露,只得给出和蔼可亲的错觉。 提着裙摆缓步朝着高位上面走,余光一瞥,正好看见长安公主身侧的苏妤。 眼中先是划过一丝错愕,紧跟着带着些许愠怒,然后把情绪藏好,皮笑肉不笑地道:“许久未见弟妹了,瞧着气色挺好的。” 这话意有所指,侯府的事情她都听说了,包括季泊安要抬平妻一事,她责怪过季泊按捺不住性子,但终归是一家人不会真的埋怨。 然而苏妤不同! 白家断绝侯府的生意,就等于断掉她的钱银,还有白家带走苏妤一事,根本就是打侯府的脸。 还有现在同长安公主的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她不可容忍的地方反复试探,若不再给苏妤个教训!侯府的威严何在,太后的尊严何在! “是吗?”苏妤明知她是何意,却淡淡地笑了笑,道:“太后有所不知,前段时间我身体抱恙,外祖父心疼得不行,大把大把的罕见药材给我塞,气色要再不好,怕得是虚不受补了。” 非但没有服软,甚至变本加厉用软刀子狠狠地刺过来。 这是季薇星没有想到的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长安公主也瞧出针尖对麦芒的架势了,一来是纳闷她们的关系怎么这么差,二来是猜测是不是因为她们亲近而导致的原因。 然而,暂且不管是什么,苏妤是她的友人,也不能看着她挨欺负去。 “噗嗤,白外祖父最疼你了,必得想方设法给你补补的。”长安公主用帕子沿着嘴巴,轻声笑了笑,“回头我也让宫中的女医给你瞧瞧身子,切莫留下病根才好。” “别别,好殿下,饶了我吧。”苏妤连忙讨饶了,自从得了顾宴给的丹药以后,她都不敢让白家的府医看诊了,生怕查出什么毛病,再惹得外祖父上了大火,以为她讳疾忌医。 “瞧你。”长安公主点了点她的脑袋,道:“别以为本宫不知,你定是怕苦。” 两姐妹嬉笑打闹的样子,惹得周围的夫人忍俊不禁。 然而,这一切看在季薇星的眼睛里,却是另外一种光景,新帝登基多年,但因年纪尚小的原因,前朝一直还有另立新君的说法,还有支持长安公主效仿前朝女帝登基的。 这些年…… 长安公主虽然一直居住在封地,但是实力未减退,因为她才大费周章,给人弄回来,想办法弄上一位不得权或是被养废的驸马。 前朝想要控制她,主要还是因为她是女子,若是她日后称帝,她的丈夫将会是半个帝王。 这样对比之下,明显是辅佐女帝更为得利的。 而现在苏妤明知这一点,还故意跟她走近,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眼底的寒芒掩盖不住,都想给人生吞活剥了。 百花宴终归是一场宴会,正主们全部入场以后,便正式进入了主题—— 射箭、投壶、酒牌令、曲水流觞、酒筹令等游戏被拉开序幕。 夫人和小姐们都参与到其中,但实则他们玩乐的兴致不高,全都醉翁之意不在酒,都在观察着男宴那边的动向,说是分席而坐,可实则只有一纱之隔,互相都能隐约朦胧地看见对面的情况,这也是相亲宴的意义了。 季薇星冷冷地望着苏妤一眼,突然心中涌出一个坏主意,道:“今个是长安公主回来的大喜日子,本宫知道公主喜欢射箭,故而拔个头筹。” 语毕的同时,她随手摘下头上的金玉凤钗,笑里藏刀地望着苏妤,道:“此物名为金玉凤钗,乃是太上皇赐给白家老夫人之物,白家的外孙女是本宫的弟妹,一年千秋时送上的贺礼,本宫便用它为彩头,射箭获得头筹者,便可获得!” “金玉凤钗。”苏妤目不转睛地望着闪闪发光的珠钗,突然感觉手心被人划了一下,回头看去是长安公主,她无比地紧张地望着她,好像在说‘不要冲动’。 然而。 若是别的东西,她或许会无感,但偏偏是金玉凤钗! 此物乃是她的陪嫁,更是外祖母的遗物。 无论是前世或今生,她是断然不会送人的珍贵物品。 三年前,季薇星辅佐新帝登基,太后之位还不稳定,总有些倚老卖老的诰命妇人用资历说事,当时她憋屈得不行,把主意打到金玉凤钗上头,想用先皇来压人。 起初苏妤是不同意的,但谁承想,季泊安居然擅作主张强行给珠钗偷走,还美其名曰是借。 但所有有借有还。 可这一借,季薇星便把它视作自己的东西,日日都佩戴着,好几回苏妤讨要,她都用理由搪塞回去。 至于现在,所谓头筹也并非是想把珠钗送出去,而是镇远将军之女同她关系密切,此女最擅长弓箭,一定能赢下比赛! 季薇星就要她看着外祖母的遗物被作践,她要她清楚地明白,这就是不听话的惩罚。 “沈风眠是最擅长弓箭的,想必定能获得头筹,太后还不如直接送给她,也省得枉费工夫。”长安公主心中憋着火,夹枪带棒地嘲讽一句,只要不是傻得怕都能听明白其中深意了。 季薇星悠哉地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含笑如风道:“即是比试,便是能力高者得,倒也是不失公平。” 公平? 哪里公平了! 第28章 太后不懂射箭怕是有失公允 “无碍的。”苏妤低声说上一句,回握长安公主的小手,缓缓地站起身来,道:“既是比赛,便是谁都可以参与了,我便斗胆挑战一下。” 她也要参加? 季薇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道:“弟妹,你怕是弓箭都没碰过吧。” “确实不曾。” 这一世的这时候,她只碰过两回弓箭,年少时顾宴带她去狩猎,第一次是他教她如何拉弓,第二回是遇到豺狼,她想帮助顾宴驱赶射箭,但却射偏了,事后他还安慰她好一阵。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她射箭! “小侯爷娘子若是不善弓箭,我怕是胜之不武。”一旁的沈风眠正在擦拭着弓箭,有些慵懒地挑了挑眉头。 方才太后说彩头的时候,便是大势已定了,好多闺阁小姐都没有自取其辱的心思,她原以为是随便射两箭,便能获得胜利的。 可谁承想,半路居然杀出来个苏妤。 这位同太后的关系很微妙,说是一家人却又针锋相对的,弄不清楚是聪明还是傻了。 “能同沈小姐比一场,也是一段佳话,便当是锻炼了。”苏妤缓步走下高台,抬手拿起侧面长桌上的弓箭,垫了垫重量,道:“还有要参加的吗?” 此言一出,回答她的全是沉寂,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太后给沈小姐抬的脸,苏妤不知为何跑出来相争,两位正主斗法,旁人躲避还来不及,岂会上杆子的冲上去。 “应当无人了。”沈风眠随意拿出一支箭,一拉弓箭铉一箭而出,正中靶心,道:“该小侯爷娘子了!” 随意的一弓,便射中靶心,出神入化的一幕,惹得四周是满堂喝彩。 “好好好!!!” “沈小姐也太厉害了!” “不愧是镇远将军家的嫡女。”高位上头的季薇星高贵地鼓了鼓掌,挑衅地望了长安公主一眼,好像在说‘苏妤输定了’! “酒凉了。”长安公主似是没看见一样,命令一旁的侍女换酒,袖子下的粉拳紧握,难以掩盖内心的紧张。 该苏妤了。 沉重的弓箭拿在手里用力一扯弓箭铉。 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靶心,一松手。 ‘嗖--’ ‘砰--’ 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她的箭居然把沈风眠的箭打掉了。 寂静…… 前所未有的寂静快要把一切吞噬了,接踵而至的便是冲破天际的掌声。 “好!!!” “小侯爷娘子深藏不露啊!!!” “这怎么可能!”季薇星险些要蹦起来,一双眸子紧紧地锁着苏妤,满是不可置信。 她居然会射箭,她怎么从来不知的? 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思绪停留在一处,似是恍然大悟一般。 她竟然敢藏拙!!! 这个贱人是故意的!!! 事情捋顺了,滔天的怒火即将喷涌而出,无意识地扫视桌上的金玉凤钗,此物意义深远,绝不能丢,不能丢。 “该沈小姐了。”苏妤把同样的话还给沈风眠,一样的轻描淡写,好像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一般。 “你,你居然会射箭……”沈风眠也被这一手惊呆了,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能够准确无误击落她射中的箭,苏妤的箭术必在她之上。 “曾经感兴趣过,学过一阵,后来便懈怠了。”苏妤平声回答着,这话是半真半假的。 前世,季泊安把苏若姝娶进门后,她确实是重病了一阵子的,管侯府的事情没那么尽心了,导致董氏进宫去抱怨过。 同样是一场宴会,她大病初愈原不想去,偏董氏生拉硬拽她前往,那时长安公主了解情况,没有故意同她亲近,而她不忍好友伤心,便折了一枝牡丹花给她送去。 然而,这却引起季薇星的不满,同样的比试,同样的彩头,获胜的沈风眠。 她想要争夺却没力争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风眠把它还给太后,还美其名曰说,只有她才配得此物。 那明明是外祖母的东西,是她的陪嫁,她们凭什么强取豪夺。 这件事刺痛了苏妤的心,或是赌气,或是埋怨她的无能,自此后她发疯般地练射箭,手指摸得出泡结痂溃烂,都不曾休息一日,这是她心中的恨,她的怨念。 值得庆幸的是…… 一切重新来过了。 她可以用箭术光明正大的挑战季薇星,她要亲手把外祖母的珠钗赢回来。 “随便练练,便能有此本事,侯爷娘子过谦了。”沈风眠皮笑肉不笑地说,原以为是普通的比试,可谁成想居然碰见如此强劲的对手,这场比赛要输啊。 ‘嗖--’ ‘砰--’ 后头的情况跟前面相似,沈风眠先射箭,苏妤击落,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季薇星看着赛场的结果,都快要疯了,她现在无比后悔拿凤钗出来比试,此物代表她的颜面,不能丢。 一个龌龊的主意爬上心头,拍了拍手,道:“好了,适可而止吧,两位都是非常优秀,这一场应算是平局!” 是了,平局就没有获胜者,金玉凤钗还是她的囊中物。 “平局?”长安公主不乐意了,语气冰冷道:“太后不懂射箭怕是有失公允,这场比赛是苏妤在靶上的箭更多,理应是她赢的!” 场中谁的箭更多谁获胜,这早已是不成文的规矩。 而现在季薇星试图打破这规矩,破坏平衡,夺走本该属于苏妤的胜利! 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原是一场小比,何须那么计较。”季薇星用喝酒掩饰面色的不自然,平静道:“现在是难分伯仲的局面,即使如此……” “太后,公主!”苏妤平和的声音打断她后头的话语,随手从箭框里拿出五支箭,道:“既然难分胜负,那分出来便不麻烦了。” 说话的同时,五支箭同时放在弓箭铉之上,用力一拉,弓箭顺势一飞而出。 ‘嗖嗖--’ ‘砰砰砰--’ 五支箭同时落在箭靶之上,给其上的箭同时打下五把。 这,这…… “厉害!”长安公主激动地鼓掌,以前怎不知苏妤还有这一手。 “你……”沈风眠是目瞪口呆的,一支箭打下来还正常,五把同时射箭还都能打下来。 这是何等的天赋!!! 第29章 拿回外祖母的遗物 五支箭同时射中靶心,还把上面的箭打落下来。 昔日,苏妤练箭已经达到疯魔的程度,尝试过把箭打落,后期不满足还尝试多根箭打落。 前世是因为心中的不甘和不愿,谁承想,居然还有用上的一天。 “沈小姐,到你了。” 苏妤慵懒地把弓放置在桌面上。 这一局胜负已分了。 沈风眠抬头看着箭靶,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是擅长弓箭不假,但无非是比闺阁女子接触得多些的水平,日后也不上战场打仗,没有勤学苦练的必要。 “我输了!” 放置下弓箭,不甘心地望着苏妤,这手射箭的功夫没有十年八载下不来,输得不冤。 “好好好!!!” 雷霆般的掌声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谁都没想到苏妤能逆风翻盘,而且还是用碾压般的方式获胜的。 “我的天,竟然是小侯爷娘子赢了,这比赛也太刺激了些。” “五支箭同时射掉箭,这手功夫也太出神入化了。” “简直是女子的楷模。” 各种各样的声音接踵而至,长安公主眉开眼笑的,欢呼雀跃地挥动着双手,替好友感觉欣喜,道:“妤儿,你好厉害!” 苏妤回应地挥舞着手,所谓的厉害是通过前世磨炼而来的,不想伤春悲秋,但这一切也是她应得的! 转身朝着高台上头走去,步步走向前端的位置,抬手拿起桌上的金玉凤钗。 “谢谢太后的彩头了。” 若不是季薇星同前世般自信,仍然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她也没办法拿回凤钗。 “是弟妹应得的。”季薇星粉拳偷偷在袖子里面攥紧,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此物跟着本宫时间长了,竟还有些舍不得了。” 当然舍不得,此物不光是一支凤钗那么简单,它还代表着太上皇的赏赐,同样也是她在诰命妇中的颜面。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其把此物物归原主的含义。 然而,此乃是苏妤煞费苦心得回来的,岂能拱手让人,道:“确实是好东西,我外祖母也舍不得,时不时地给我托梦,这回有幸再得回此物,应是缘分,我准备把它送回白家供奉在祖祠,告慰外祖母在天之灵。” 曾经,季泊安能盗取一次,便能偷盗第二次。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暂时不能离开广平侯府,因而要给重要的物品寻一个好去处。 哪怕是再不要脸,季泊安也不敢去白家祖祠去偷盗的,白外祖父视外祖母的东西为眼珠子,敢把东西拿走,白家就敢闹得尽人皆知。 “你!!!”季薇星快要被气炸了,参加一回宴会,居然把珍贵的凤钗弄丢了。 现在对方还没有归还的意思,所有的一切累积在一起,愤怒值冲破云霄,快要给她淹没了! 她怎么敢的! …… 一个时辰后,百花宴进入重点的部分,前面是千金小姐和世家公子们展示本领,现在中间的纱帘撤掉,可以到处走动,尝试接触。 长安公主也是适婚的年纪,她不想出嫁,可也不想把婚姻弄成权利的牺牲品,故而也生出挑选一位驸马的心思。 因为前头苏妤叮嘱过她,故而直接否决不是良配的上官公子,现在正在同一位梁家的公子闲谈。 婚姻大事,苏妤不好过多地参与,但也没有走远,而是在凉亭附近的一处,悠闲地喝着茶水,暗中观察着适龄的公子哥。 因为有前世记忆的帮衬,筛选过程异常顺利,已经选出好几位人品极佳的人选了,待回头给它做成册子,再给长安公主送去。 “我们谈谈吧。”不知何时,季泊安来到亭子中间,深情款款地望着苏妤,道:“我把苏若姝送出府了,即便是进门也是为妾,没人能撼动你的地位,你不要同我闹脾气了,好吗?” 表面的情深义重,却也藏不住他龌龊的一颗心。 按照苏妤对于季泊安的了解,他现在应当是很生气的,恼怒她不听话前来百花宴,更愤怒她夺走季薇星的金玉凤钗。 “妤儿,人生路磕磕绊绊,没有夫妻是不吵架的。”季泊安看苏妤没有理会他,寻了一处坐了下来,道:“你是侯府的大娘子,做事需为侯府多多考虑些,你擅作主张同长安公主交好,还夺走了长姐的凤钗,你是把侯府的颜面放在地上踩。” 这个时候的他顺风顺水的,没有后头几年的深沉心思,心中的恼怒藏不住,还没说上两句好话,便开始责怪上了。 不过说来也是,这几日先是白家撤掉帮助,他还被顾宴暴打,现在还碰上苏妤这事,心态若不爆炸,那才是真的有问题了。 “小侯爷是不是忘了,这支金玉珠钗是如何跑到太后娘娘的头上去的了。”苏妤的嘴角挂着嘲讽的浅笑,强取豪夺久了,还真把此物当成自己个的东西了。 “你我非要分得这么明白吗?”季泊安恼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道:“夫妻本是一体,我的长姐便是你的长姐,你理应帮她才对!新帝登基以后,诰命夫人是如何为难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立于道德的制高点,不遗余力地谴责着苏妤,好像她犯下逆天大错一样。 然真实情况,却是她没满足他们的龌龊心思。 “当初,金凤珠钗是你偷走的,我说,这是外祖母的遗物,我是不会送人的,你说,只是借太后戴一阵,可如今,珠钗四年未曾归还,如今还当成彩头送了出去,若不是我善弓箭赢了回来,它现在是不是就佩戴在沈小姐的头上了。” 苏妤直接把事情戳破挑开来说,全然没有给他留脸的意思,对待君子和对待小人的方式不同,季泊安只配被后者对待。 “你!!!”说到底,季泊安还是理亏的,明知这件事没理,却不愿意轻易放弃,故而闹出现在的局面来,“你太自私了!!!你是广平侯府的正妻,应当事事为侯府筹谋的!!!” 闻言,苏妤笑了,前世她这样做的,但他是如何回报她的,还想让她傻傻地奉献一生,用她的性命和白家作为踏板,早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第30章 我赚的钱,全部都给你 “昔日,我为侯府筹谋,事事都考虑你,而你是怎么待我的?”苏妤把碎发挽到耳后,浅笑出声道:“你要把苏若姝抬成平妻,想让我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你如此待我,还想我事事想着你,你认为可能吗?” 当初的错误反复提及,哪怕季泊安想方设法的弥补,依然是无济于事。 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想让季泊安后悔,而是想在他的心里埋藏一根刺,待和离以后,他再面对苏若姝的时候,便会把这件事全都怪罪在后者的身上。 没办法,他就是这般自私自利的人。 “我已经给她变成外室了,你还想要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适可而止吧!”季泊安快要被气疯了,滔天的怒火压制不住,一点点的往上窜动着。 “我不想怎么样。”苏妤缓缓的站起身来,平声道:“世上是讲究公平的,没有做错事,而不付出代价的,如今暂时算是平衡,我们也别要求对方,再付出更多了。” 代价? 平衡? 季泊安的心中涌动着怒火,何着她做这么多事,都只是为了所谓的平衡。 她只是被苏若姝稍稍威胁一下地位,而侯府的损失,可是实实在在的。 这公平吗? 真的公平吗? ‘砰--’ 一掌重重的打在桌面上头。 季泊安咬牙切齿,道:“即是公平!你长期住在白家也不是个事,今日便回侯府来住吧!以后踩着侯府脸面也不许再做了,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些事累计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了,别再继续试探限度了。 “我需回去同外祖打声招呼,免得他担心了。”苏妤还有事情要回侯府处理,故而顺势应了一声,暂且算是定下了。 季泊安闻言以后,难看的脸色稍稍缓和些许,没有适才的暴躁情绪了。 终归是宴会,久留在此地会惹人看笑话去的,找寻一个理由后便离去了。 至于苏妤,原本的心情被破坏殆尽了,有些烦躁的在院子中来回走着,回想着前世的事情,回想着后续的安排。 “你回侯府还能当我的钱袋子吗?” 一声冷笑掺杂着嘲讽的声音,顺着头顶响起。 苏妤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发现居然是顾宴,对方居高临下的朝着下头看她,眼睛里藏着寒冷。 “宴哥哥!!!”苏妤喜不自胜的说:“当然可以,我赚的钱,全部都给你,一分都不给侯府花去。” “……” 这样的回答惹得顾宴有些无语,心情还是有些沉闷的,说话的态度也不友善,道:“我不需要同人瓜分的钱袋子。” 此言有一语双关之意,一方面是说钱袋子,另一方面是说苏妤这个人。 暂且不论他们现在的关系,曾经有情是既定的事实,他自认为无法把她放置到朋友或合作的位置上去。 “我若和离可以吗?”苏妤眨了眨眼睛,试探小心翼翼的说:“和离以后,我的钱便都是宴哥哥的了,无人会同你分享了。” “?” 她想要和离? 这是顾宴没有想到的,或者说是想到却遗漏的,想想山上求助上马车,想想苏妤和侯府闹翻,再想想她所求不能房事的药物,一切一切早就说明,只是他从来没朝着那个方向想去。 顾宴薄凉的唇略动,说出冰冷的两个字,道:“何时?” “三个月吧。”苏妤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平声说:“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得花费几日的光阴,宴哥哥,你能等我吗?” 问题落在平静的院子里,似是恒古最大的难题。 三个月的时间并非是重点,而是他为何要等她,他又在等着她什么。 顾宴垂眼望着她,薄情的唇瓣略动,含笑说:“苏妤,你可有后悔,放弃我?” 后悔没有等他,后悔背叛他另嫁他人,后悔抛弃曾经的誓言。 目光紧紧地锁着对面的女人,不想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而回应他的…… 先是一抹错愕,失落,还包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道:“后悔无用。” 这话回答的狡猾,是后悔过发现后悔无用,还是因为后悔无用所以不去后悔。 顾宴的一颗心仿佛是被狡猾的猫儿勾了一下,然后对方便迅速逃开一样。 想要询问最终的答案,奈何对方已经回答过了。 算了。 时过境迁,弄不弄清楚都没有意义。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希望你能信守承诺。”顾宴的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好像有威胁的意味。 同样是威胁。 他的威胁要比季泊安的威胁,要致命的多! “好,一言为定。”苏妤孩子气的伸出手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晃动两下,道:“若我中间遇到困难,你可一定要帮我。” 所谓的困难,应当是侯府不愿意放人一类。 和离书难求,只得需要顾宴助她一程了。 这可不是阴谋利用,而是赤裸裸的阳谋。 “聒噪!”顾宴冷笑一声,转身朝着府宅的深处走去。 苏妤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想来现在长安公主选婿已经选的差不多了吧,她得赶紧过去看看。 …… ‘哗啦--’ 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人,他的目光紧紧的锁着离开的顾宴,视线又落在离开的苏妤身上,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头离开的季泊安。 因为着急恢复同白家的合作,故而他是折返回来,想同苏妤商量此事的。 可谁想,他竟然看见这样的一幕。 顾宴和苏妤,原本该形同水火的两个人,居然在一起说话了。 虽说距离的远没有听清,但是他能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还有拉钩的东西。 她究竟答应了他什么? 难道是要重归于好吗? 她已经是广平侯府的大娘子了,能不能有一点自觉!她只能是他的!她注定此生要给他当牛做马的! 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快要被折磨疯了。 当然,他没有被愤怒冲刷理智。 这事决不能闹大,更不能让长姐知道,当初他娶苏妤全是长姐的意思。 若是她知道此事,怕是会嫌弃他无能,到时候袭爵都将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