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嫡女:我靠装聋作哑走上人生巅峰》 第一章 “好亲事” 温锦华午睡醒来,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刚喝了一口茶,小丫鬟半夏就欢天喜地地跑了回来:“小姐!老夫人出面,这次可给你找了三门好亲事!” 温锦华眨了眨眼,心中十分不以为然,一个哑巴,能找到什么好亲事! 小丫鬟半夏扒拉着手指,给她细细分说着: “这头一个,就是门上好的亲事,出身侯门,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刑部侍郎!” 半夏又曲起一根手指,说起了第二个:“还有一位,是大理寺的少卿,去年刚丧了偶,先夫人没有子女,也是门不错的亲事!” 温锦华默默听着,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好家伙,一个刑部侍郎,一个大理寺少卿,搁在现代,就是一个警察局局长,一个法院院长! 这要是嫁给其中之一,生活该多丰富多彩啊! 前刑警温锦华来到古代以后,第一次,对嫁人有了兴趣! 半夏说着说着突然变得吞吞吐吐,温锦华扬了扬眉,看来这第三户人家,很有问题啊。 温锦华手指磕了磕桌面,这是她和半夏的默契:敲击桌面,表示她还想听下去。 小丫鬟半夏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家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小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偏偏就是个哑巴呢! 她轻声道:“第三位,是卫国公世子,听说从年初开始,人就不大好了,想要娶门新媳妇冲喜呢!” 温锦华撇了撇嘴,若是这卫国公世子,不是病,而是毒,那还有意思些。 这第三个,倒是最没意思的一个了。 温锦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在所有人眼中,宣威侯府的嫡长女,就是个哑巴。 缘自她小时候刚穿过来时,不屑于回应诸如饭饭,香香之类的童语,被家里人当成了哑巴! 以及至年岁渐长,温锦华惊喜发现,贴了哑巴标签后,她的嫁人之路,变得困难了! 在现代她都不想嫁人,何况古代! 但如今看来,她是躲不过去了。 今年是选秀大年,祖母已经急了,一定要把她打发出门,才好给两个堂妹选亲事。 皇上垂垂老矣,几个成年皇子,都已有了正妃,想要入局的勋贵人家早就开始布局,这时候再想掺和进去,已经迟了。 与其孤注一掷,不如坐山观虎斗! 看来这次,祖母是铁了心,要把她嫁出去了! 既然如此,她倒是要为自己,好生谋划一下了。 …… 素锦楼。 二楼雅座。 温锦华今日分别约了刑部侍郎卫渊,和大理寺少卿任清风。 没错,就是她的一号相亲对象,和二号相亲对象。 温锦华今日约二人见面,并非无的放矢,她前世身为刑警,审问过无数犯人。 温锦华自信,只要对方开口,她就能找到破绽! 从二楼向下看去,长街南是刑部,长街北是大理寺,二个衙门互成了犄角之势。 恰如二者如今的关系—— 势成水火! 温锦华轻敲桌面,这是她前世做刑警时养成的习惯。 一边思考,一边轻敲桌面,思路会顺畅许多。 从母亲杜氏口中得来的讯息,无论刑部卫大人,还是大理寺任大人,求娶之意都十分坚定! 二人甚至十分有诚意地把聘礼单子都列出来了,按杜氏的说法,聘一个侯门长媳都绰绰有余了! 这让温锦华越发疑惑了,就她所知,她和这两位大人平日并无接触,怎么突然间就搞出一副非她莫娶的架势了?! 温锦华的视线落到窗外,恰好看到一位红袍官员手持一把纸伞,自雨中缓缓走来。 似察觉到她的注视,红袍官员抬起头,视线相交,温锦华嫣然一笑,后者微微颔首。 温锦华知,这就是今日约了的其中一人了。 看其行来的方向,应是大理寺少卿任大人,正五品。 门很快被人敲响,温润男声响起:“可是温小姐当面?” 温锦华:“……” 这位大哥,她是个哑巴! 后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敲门后片刻,直接推门而入,温润儒雅的脸上露出了丝丝歉意。 温锦华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同时示意任大人自便。 圆桌旁有六张椅,她坐了一张,还有五张,都是空着的。 不出意外的,任清风坐到了她对面。 温锦华心中暗笑,刑警心理学里,这叫对位坐法,适用于提审犯人。 显然,这位同行在心中对她警惕十足。 鉴于温锦华的人设是个哑巴,来之前温锦华就做了十足的功课,把自己想问的问题写在了纸条上。 她直接递了一张纸条过去。 任清风人如其名,微笑时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他微笑着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纸条上赫然写着:任大人与刑部卫大人,可是有仇? 他皱眉看向了温锦华:“温小姐!你这是何意?!” 温锦华的第二张纸条,已经递了过来:不然你二人为何同时重金求娶? 任清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真道:“温小姐误会了!我对小姐——” 第三张纸条已经递到他鼻下:骗子! 任清风的话,突然就梗在了口中,说不出来了! 他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喝了一口,似下了决心,慢慢开了口: “温姑娘大概有所不知,刑部卫渊,订过三次亲,订亲的姑娘,都在订亲一年内就意外去世了!” “其中一位,正是舍妹!” 任清风面露沉痛之色,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排阴影,整个一忧郁美男子! 忧郁美男抬起眼,专注地看着温锦华:“在我查明真相前,我没有办法阻止他订亲,只能出此下策了!” 温锦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心里却莫名兴奋起来,三个!全死了! 同样的身份! 很有可能是一个连环杀手! 温锦华感到,她平平无奇的大家闺秀生活,终于要有点意思了! 任清风松了口气,正要继续,温锦华却一指房门,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任大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被打击感,看得出来,忧郁美男是真的忧郁了。 温锦华掏出纸笔,认真记下:嫌犯一号,善于伪装,不善说谎。 第二章 有内幕? 二号相亲对象没有让温锦华等很久,刑部卫渊同样一身红袍,却和任清风的儒雅随和截然不同。 他很英俊。 刀削斧劈的脸上写满冷崚,从头到脚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上下打量一番温锦华,同样在温锦华对面坐下了。 卫渊垂下眼,看了看任清风用过的茶盅,十分肯定地开了口:“任清风来过了。” 他抬起眼,定定地看向了温锦华,“他是不是说,我订婚三次,克死三个未婚妻,其中第二个,是他妹妹?” 温锦华:“……” 有意思。 卫渊这种手段,她以前也常用—— 主动告知嫌犯已掌握的情况,暗示对方:我知道的,比你想的还要多! 接下来,嫌犯会以为警方在求证,往往被牵着鼻子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打破这种手段的方法,也很简单—— 先发制人! 温锦华直接把自己的小纸条,递了过去: 我若嫁给任清风,你有什么建议? 冷面帅哥瞬间变了颜色,他忍了又忍,最后冷哼一声: “他表面上丧妻无子女,实际上后宅混乱,已有三个庶出子女!” 顿了下,卫渊冷笑出声:“他的元配发妻,说是病死,谁知道呢!” 温锦华:“……” 糟了!这个听上去,也相当不错啊! 任清风元配之死,一听就有问题! 后宅混乱,若是连主母都牵涉其中,其他妾室,岂不是更有冤屈! 温锦华得了主要讯息,一指房门,示意卫大人可以走了。 卫渊俊脸紧绷沉默片刻,拂袖而去。 温锦华拿出小卡片,认真记上:嫌犯二号,心高气傲,不屑说谎! 手指习惯性地敲起了桌子—— 是卫大人家的连环杀手案,还是任大人家的嫡妻遇害案—— 二者,听上去都是情节曲折,需要仔细彻查,非一时就能查清的案子! 都要她深入其中才行! 她生平爱刺激,最喜费尽千辛万苦,案子水落石出,受害人沉冤得雪,犯人绳之于法的时刻! 这两个案子,都极有吸引力。 温锦华一时之间,委时有些决定不下! 下一秒,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温锦华一怔,来人却对她笑了起来。 十七八的少年,颜色正好,唇红齿白,一笑两个梨涡,自来熟地贴着她坐了下来,张口唤道: “嫂嫂见这些烦人的家伙做什么!” 温锦华:“??” 少年对她灿然一笑:“我是许墨,我哥哥许砚……也就是卫国公世子!” “嗯,等哥哥死了,我就是卫国公世子啦!” 温锦华:“?!” 人话? 这个卫国公家的小世子,怎么看,都有点不正常的感觉。 “咦,这是什么?” 温锦华拦之不及,许墨快手拿过了她手边的卡片,看着上面的嫌犯一号,嫌犯二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嫂嫂,真是个妙人呢!” 温锦华沉默半晌,被许墨盯得有些发毛:“怎么办,这么好玩的嫂嫂,不想让给哥哥了呢...” 温锦华:“……” 许墨突然又兴致勃勃地拿了张空白卡片,塞了支笔到温锦华手中: “来!嫂嫂,也给我写一张卡片!” 温锦华正要拒绝,许墨似猜到了她的心思,笑眯眯地道: “写的好,我就告诉你,卫渊和任清风,争着娶你的原因哦!” 温锦华瞳孔一缩,这个理由,她委实无法拒绝! 她接过笔,犹豫片刻,还是写下了一句话。 许墨笑不见底,待她写完,迫不及待地拿了起来,看了一眼后,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微妙。 半晌,他收起卡片,若无其事地道:“好了,本……公子说到做到。” 许墨拿过两个茶盅,摆在了桌上,“这是任清风,这是卫渊。” “他们背后呢,各有一个主子——” 许墨的手指朝上指了指,温锦华秒懂,天家,皇子! 就不知道,是哪两位皇子了! 许墨轻咳一声:“两年前的辰妃旧案,你知道吧?” 温锦华双眼瞳孔一缩,辰妃! 辰妃本名林辰曦,是母亲手帕之交,温国公夫人的嫡长女,二位母亲常来常往,她和林辰曦也成了好友。 只是皇宫一入深如海,入宫后,林辰曦和她便少有来往了。 不过,年少时的情谊,到底非同一般。 三年前听闻林辰曦自缢而死,温锦华震惊之余难过了许久,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现在听这少年口述,竟是有什么冤屈! 温锦华心中激荡,拿起纸片,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字:“说!” 许墨一脸风轻云淡,“……三个月未被翻牌的年轻宫妃,突然有喜。” “而能够自由出入皇宫的,除了皇上,就是几位皇子了,可惜,辰妃到死,也没说出奸夫的名字。” 许墨耸了下肩,“这次,有人是铁了心要查,至于结果,就看哪位的手段,更高明了!” 他竖起的手指快速弯了下来,暗示必有一个皇子,因此案倒下! 温锦华明白了,皇位之争,已经到了极端白热化的程度,甚至连下属的婚姻,都被当成了筹码! 只是,温锦华尚有一事不明。 她皱起眉头,拿起一张空白卡片,刷刷写了一句话:卫大人和任大人,为何会找上我? 许墨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据说,辰妃死前几日,递了封信出来,收信的,是她唯一的闺蜜!” 温锦华愣了下,她确实收到过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也略微记得一二,林辰曦升为妃位,可邀人入宫,便邀她入宫做客。 她当时还蛮感兴趣的,结果没几天,就传出了林辰曦的死讯! 难道那封信,其实是一封求助信?! 藏了辰妃案的重要线索?! 温锦华立刻坐不住了。 什么连环杀手,什么嫡妻被害,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自幼装哑,林辰曦是为数不多对她示好的人! 温锦华,从来都是恩怨分明! 她起身就要离开,许墨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嫂嫂想要帮辰妃正名?” 许墨眨了眨眼,小动物一样的眼神无辜又让人爱怜:“那嫂嫂更要嫁到我家来了!” “到时候,我帮嫂嫂伪造一封信,嫂嫂丢出去让他们狗咬狗!” “我们再私下查明真凶!” 温锦华一怔,挣扎出自己的手腕。 许墨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温锦华不言不语,只拿了个茶盅,放到了代表卫渊和任清风的茶盅旁。 意思非常明确: 你背后的主子,又是谁? 许墨先是一怔,随即伏案大笑:“嫂嫂,快点嫁进来吧!” 第三章 刚成亲就 温锦华盯着面前的信纸看了又看,若非怕损坏原件,水浸火烤的手段,她都要用上了! 内容真的很平常,就是家常一样,说了些在皇宫里的生活,皇帝难得一见,平日里几个宫娥陪伴着,吃穿比府中用度要好,娘娘们也都和和气气。 问她下个月初五是否有空,愿不愿意进宫玩耍? 寥寥几百字,温锦华已经反复看了十几天,没办法,她现下只有这一条线索,她又不能把自己嫁给皇帝老儿,进宫去查案! 不过...这话语间到有些平淡的过于不寻常了。 “小姐,吉时到了,该上花轿了!” 温锦华眉头微皱,小心地把信叠了起来,塞到了随身荷包中,任由喜娘给她蒙上盖头,在一帮女眷的簇拥下,出了闺阁。 她没想到,那名为许墨的少年竟不是玩笑! 卫国府的提亲,来的如此迅速而凶猛—— 他们竟然请到了圣旨! 从交换庚帖,到下小定,再到成亲,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一个恍惚,温锦华就坐上了花轿。 卫国公世子病重体弱,由胞弟搀扶着拜了堂。 待三人在卫国公夫妇面前站定,准备拜天地高堂,许墨忽用仅三人能听到的话音说道: “我已告诉哥哥,嫂嫂为人温柔娴静,就是胆子小了点了!” 温锦华:“……” 总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 …… 温锦华确定了,许墨确实不怀好意! 拜过了堂这小子还一路牵着红缎,带他们到了新房! 卫国公世子所居名为栖梧院,院中自带小花园,温锦华足足走了盏茶功夫,才到了房前。 她蒙着红头巾,看不到屋中情景,许墨搀扶着许砚坐下,便来接引她坐在许砚身旁,一改一直以来嬉皮笑脸的样子,这少年正经了许多:“嫂嫂,稍候。” 片刻后,温锦华鼻端的药味浓郁凑近了许多。 后者一边咳,一边拿起喜杆随意挑开了她的盖头。 眼前一片通透,下一秒,温锦华就看到了她的新婚夫婿,卫国公世子。 他肤色极白,白的近乎透明,咳了几声后,脸色越发惨白。 五官将将只是清秀,似察觉到温锦华的视线,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过来—— 温锦华一怔,他的双眸漆黑而幽深,像是有两个旋涡,引得人挪不开视线! 这一双眼竟似画龙点睛,让卫国公世子一瞬间从苍白无力的病书生,化为了世外谪仙! 温锦华脑中,缓缓浮上一个词—— 钟灵毓秀! 卫国公世子的声音,也如他的长相一般清冷: “信来。” 温锦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目露疑惑。 许墨解释道:“辰妃死前,给嫂嫂写的那一封信。” 顿了下,少年突然催促道:“兄长身体不好,不耐久坐。” 温锦华犹豫了下,还是把信拿了出来。 信的内容她早已烂熟于心,或许,他们有其他的刑侦手段呢? 许墨接过信,小心放到了卫国公世子面前,后者以帕掩唇,避免咳到信上,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遂看向了许墨: “笔。” 许墨立刻递来了一支笔。 卫国公世子接过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速地在信尾,又添了一句话: 御花园中樱花正好,到时,我在樱林为姐姐设宴! 温锦华眼睛蓦然睁大,卫国公世子续写的这一行小字,竟和信中原字字体一样,大小丝毫不差! 只是墨迹新了一些罢了! 非是她见识短浅,温锦华前世也见过不少笔迹专家,仿其字来也能以假乱真,可那至少也要研究半天! 哪里像是卫国公世子这般,看上一眼,就仿写的唯妙唯肖! 许墨已经拿起了信,轻笑道:“还得哥哥出手!我手下那批酒囊饭袋,是断断模仿不了这么像的!” 卫国公世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许墨立刻噤声。 卫国公世子抬起一臂,许墨正要伸手,忽地转头看向了温锦华:“嫂嫂,快扶哥哥回床上。” 温锦华微微一怔,因了卫国公世子这一手绝活,倒对他起了些钦佩之意。 她听话的起身,扶起了卫国公世子,手碰到他手臂的一瞬,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人极瘦,且肌肤冰凉! 下一秒,卫国公世子的大半份量,就压到了她身上,却不觉得很重。 从书桌到床,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二人走的十分辛苦,倒不是她体能不好,只是要照顾到卫国公世子的步伐和身体,遂走的慢了些。 终于到了床边,温锦华扶着卫国公世子躺下,看着他淡若惨金的脸,不免惋惜。 “收起你的同情,哥哥不需要。” 许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锦华回头看了他一眼。 许墨扬了扬手里的信,“我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信丢出去,让他们狗咬狗。” 话罢,许墨径直转身,出了婚房。 温锦华合衣坐在婚床旁,看着卫国公世子,若不是他胸口偶有起伏,她几乎以为他死了! 几次都忍不住伸手去探他鼻息,第三次时,那双灿若繁星的眼再次睁开,定定地看向了她。 卫国公世子轻声开口:“她在向你求助。” 温锦华一怔,卫国公世子,已经再次闭上了眼,他清冷的声音,却在房中回荡: “你们许久未曾联系,她突然写信邀你入宫,宫妃一月才可见一次亲人,她不邀其母,不邀其嫂,独邀了你。” “可见她有烦事,不好对母嫂言。” 温锦华震撼当场,却越想,越觉得,卫国公世子的分析,极有道理! 因为她和林辰曦相处时,曾讲过些她上世办过的案子。 林辰曦一直认为,她是女中豪杰。 几次说过若是以后有难事,定来求助姐姐! 温锦华慢慢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却久久未饮,直到茶已凉透,才一口饮下。 又凉又苦,恰如她此时的心境。 这万恶的旧时代,长期的无事平淡生活让她放松了警惕,若是现代,她早就发现端倪,冲进林辰曦的家了,不过以她嫁人前的身份,也没有力量去查这深宫案情,不过现在… 刑部卫渊!大理寺任清风! 既然你们都想查这个案子,那就让她把案子,彻底翻起! 来个三堂会审! …… 温锦华痛下决心的功夫,卫国公世子眉头渐渐舒缓,特意娶了个哑巴夫人,总算清静了! 第四章 一封休书 温锦华做了决定,扭头一看,世子已陷入了浅眠,且睡得十分规矩,只占了半张床。 温锦华自动判定,另外半张是给她留的。 她也不客气,脱了大红嫁衣,露出里面雪白里衣,大咧咧地上了床——以前和兄弟们出外勤,什么情况没碰到过! 现在,也不过是兄弟换成了世子。 兄弟们脚还臭些,世子身上隐有药香,她闻着还满舒服。 温锦华很快陷入了沉睡中,这也是十年资深刑警的素质之一:二十小四熬夜后,倒地就睡,十分钟后爬起,人已经精神抖擞! 同样的,她的睡姿,也有些令人堪忧。 没办法,兄弟们都如狼似虎,但凡她柔弱一点,就别想盖被子了! 于是,浅眠中的世子只觉越来越冷,最后一个喷嚏,他直接醒来,扭头一看—— 好家伙,温锦华把被子全拽过去不说,还裹得严严实实,宛如粽子! 一个被角都不带露的! 世子沉默片刻,正要唤醒温锦华,大概被子太热,温锦华的胳膊自被中伸出,一肘呼在了世子胸口! 世子一个闷哼,气笑了,不再惜香怜玉,直接伸出食指,稳稳地堵在了温锦华鼻端—— 片刻后,温锦华的嘴巴越张越大,猛地睁开眼,翻身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耳边传来了世子冷冷的声音: “滚下去!” 温锦华一怔,慢慢转头,视线不经意间,落入了一双千年寒冰之顶,让人冷若冰霜的眼中。 世子不发一言,拽了拽被角,温锦华立刻反应过来—— 抢被大作战,她又赢了! 问题是以往都是和兄弟们一起,赢了是吹牛的谈资,这次,她的对手,是个病号! 病号在不久前,还帮她分析了案情! 按温锦华的理解,这就是需要保护的友军! 如同她之前做刑警时的各种友军:画像师!法医!数据分析师! 柔弱而需要她的保护! 温锦华麻溜地下了床,下床之后,还把被子,仔仔细细严严实实地给世子重新盖上。 她按照闺中习惯,很快在床角的柜子里找到了另外一套被褥,温锦华直接在窗边软榻上打了铺盖。 软榻窄了些,却也比行军床宽了,以温锦华过往经历,已称得上奢华了。 铺好被褥,温锦华舒舒服服地进了被窝,不到三秒又弹了起来,到书桌前写了张条子,交到了世子手上,这才转身,回到软榻上躺下。 世子听着少女很快响起的轻微酣声,又看了眼手上纸条:渴了叫我!不舒服叫我!有事尽可唤我! 温锦华前世刑警时,坐车里整夜蹲守也是常事,打地铺不算什么,世子倒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一夜,两个人都睡得很香。 五更声响,都没把两个人唤醒,还是许墨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才把二人惊醒:“哥哥!我来带嫂嫂去敬茶了!” 他直接推门而入,一眼看到了睡在里面床上的兄长,和在软榻上的温锦华! 许墨眉头一皱:“第一天就分床,哥哥是不喜欢新嫂嫂吗?” “我替哥哥休了她吧!” 说着,他竟真的到了书桌前,三两下写出了一封放妻书。 温锦华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他一写完,就眼睛一亮,拿了起来! 时下规矩,外嫁女被休,是可以带走自己的嫁妆的。 温锦华自侯府高嫁入国公府,府里给她准备的嫁妆很是说的过去:城里有房,郊外有别院,还有两处店面和一个庄子! 和离全部带走,她就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温锦华使劲儿吹着上面的墨迹,心里念叨,快点干,快点干! 世子平静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们两个,闹够了没?” 他先教训弟弟:“以后未经许可,不得擅自闯入,我叫你仿我的字,也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又看向了温锦华,见此女眉开眼笑,注意力全在那一纸休书上,心中莫名有些许不悦。 他咳了两声,轻声道:“你不是想查辰妃的案子?想的话,就把手里那东西放下。” 温锦华一怔,反应过来,是哦,她要是和离,就变成了平民百姓,想再接触这宫中奇案,难如登天。 现下卫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倒是好用,毕竟卫国公圣宠隆厚,卫国公世子夫人的地位,在勋贵社交圈,也排得上号。 温锦华不动声色地把墨迹已干的放妻书叠好,收入了随身小荷包中。 目睹了她动作的许氏兄弟:“……” 世子挑了下眉,这个夫人,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许墨感觉自己做了件很糟糕的事情,看这架势,想和离的,分明是新嫂嫂! 他心虚地到了床头,准备扶兄长下床去洗漱,却被世子一把推开,后者看了眼温锦华,唤起了新婚妻子: “锦娘,你来!” 温锦华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锦娘,喊的是她! 她在家中被喊大小姐大姑娘习惯了,父母长辈,直接唤她锦华。 乍一听只取了中间字的称呼,莫名多了些女孩家的温婉。 温锦华已把世子视为柔弱的友军,两个箭步就到了榻边,扶着他起了床。 许墨不爽,却还是在一旁教她给兄长洗漱,净面漱口,一套流程走完,又笨手笨脚地给世子穿上了一套大红喜袍。 他本就有些病态的白,被红色喜袍一映,倒显出几分玉面公子翩翩嫡仙的味道来! 温锦华这才注意到,世子生得极好,剑眉星目,配上一双有些寡情的薄唇,加上漠然双眸,很像是后世仙侠电视剧里的无情剑仙! 又扶着世子到窗边软榻上坐下,摆好小桌,许墨替二人传了饭。 清粥小菜,配了两碟虾仁茭白的包子。 世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今天没通知厨房,明天开始,你想吃什么,传个话就行。” 说着,他又咳了两声,许墨有些眼红地瞪了温锦华一眼,解释道:“哥哥身体不好,只能吃些清淡的——” 说着,他忍不住抱怨了句:“哥哥对嫂嫂,也太好了!” 世子沉默不语,脑海中,却浮现了昨日的纸条上的内容:……有事,尽可叫我。 第五章 自己查 温锦华看了看桌上的清粥小菜,拿出纸笔,刷刷写了两行字,递到了两兄弟面前。 世子低头一眼扫过:我不挑食!就是这份量……能不能多些? 许墨瞠目结舌,指着温锦华说不出话来,后者对他甜甜一笑,越发显得纸条上的内容如此荒谬。 世子倒是平静:“许墨,去叫厨房再上几笼包子——” 他声音一顿,抬眼看向了温锦华:“要几笼?” 温锦华看着桌上小巧精致的包子,也不知道厨房是怎么包出来的,比后世杭州小笼包还要小上一圈! 她提笔写了个二,又划提,犹犹豫豫写了个三,世子声音再度响起:“剩了也没关系,赏给下面人吃就是。” 温锦华毫不犹豫地划掉三,写了个四出来! 许墨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来,径直喊了下人过来,只说自己也要在这边用膳,叫再送四笼包子过来! 温锦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许墨嘴毒,心到是还不错,还想给她掩饰一二。 不过—— 温锦华把刚写好的纸条,递到了许墨眼前:你以后都要在这边用膳,然后看着我们吃? 不然如何掩盖她饭量大的事实? 许墨半张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世子已然笑出了声:“呵——” 这一声轻笑,宛如平地起雷,温锦华和许墨一起侧目—— 温锦华眼中,恰似一树寒梅悄然绽放,又似冰雪消融,乍暖还寒。 温锦华对友军素来爱护,以前为了早点拿到检测报告,能对法医一通输出,从头夸到脚,白大褂能说成玉树临风,身上的消毒水味说是清新怡人。 此时对笑起来如此好看的世子,自然也不吝夸奖:世子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一定要多笑笑啊! 世子低头看了眼,脸上还残留的些许笑意,反而消逝不见,他淡淡道:“吃饭。” 两个人吃饭倒有些像,都很慢,且无声。 区别只在于世子吃了一笼包子就停了筷,温锦华还在继续。 厨房也都是聪明人,后送的四笼包子,竟是四种馅,有猪肉小葱,胡萝卜羊肉,鸡丁什锦,还有一笼排骨的! 小小的包子里就包了一块小排,蒸的软烂脱肉,吸满汤汁。 温锦华爱极,该说不说,国公府的伙食,就是比侯府好上一大截。 许家两兄弟默默的看着她吃,许墨脸上,从最初的怀疑,到震惊,再到最后的麻木。 世子倒是始终淡然,在她吃掉最后一个包子后,还贴心问道:“还要不要?” 温锦华忙摇了摇头,她刚刚发现了,其实三笼半最好,不过是太美味,她才全部吃完,现下已撑得不行。 撤了饭桌,又上了清茶,许墨不时瞄她一眼,他看一眼,温锦华就回看一眼—— 看就看,谁怕谁啊! 当初她一双虎目,不知道盯哭了多少嫌疑人! 果然,许墨先招架不住,移开了目光。 见他这样,温锦华却突然想起一事,她拿笔写到:把我的信还给我! 许墨一愣,温锦华继续写道:我要自己来查! 许墨笑了,有一种终于赢了的感觉,他一脸不以为然:“你查?你拿什么查?你连皇宫都进不去!” 他一脸自傲:“你放心!交给我,三个月包给你一个结果!” 温锦华坚持己见:给我! 世子突然开了口:“给她,她查不出来,再说。” 世子又看向温锦华,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若是有人欺负你,阻挠你,你就自报身家。” “你是卫国公世子夫人,懂吗?” 温锦华完全没听出世子的潜台词,大大咧咧地回了一句:懂! 旁边的许墨看的直摇头,他家嫂嫂,只怕根本就不知道卫国公世子夫人的含金量! 温锦华自有打算,她一个卫国公世子夫人,身份是够高,但想插手办案,是绝无可能。 所以,她准备曲线救国,刑部卫渊,和大理寺任清风,不是都想办这个案子吗? 那就拖他们下水,掺和进去! 世子还贴心地给她安排了两个跑腿的长随,看他们猿背蜂腰,蹑地无声的样子,温锦华怀疑,这是两个练家子。 这样也好,温锦华自信从现代带来的擒拿术,放倒三五大汉不成问题,可要是坏人再多些呢? 刑警前辈总是一再告诫她们,办案时,再小心都不为过。 温锦华直接写了两封信,叫这两个长随分别送到刑部卫渊,和大理寺任清风手中,约了隔日见面。 待她忙完,已经日上三杆,世子放下手中清茶,淡淡地道:“走吧!” 世子身体不好,坐了软轿,温锦华更愿意走路,主要是看一看国公府的景观,实际是刑警本能,观察一下周围环境,踩一踩点! 走了足足一柱香功夫,才从世子所居的栖梧院,到了卫国公夫妇所在的听涛院。 听涛院院如其名,院外一个大湖,目测方圆二里,现下正值夏末,湖上莲花已谢,空余莲叶接天。 早有丫环婆子候在院外,足足十几人,却不敢上前,只在旁边护着。 许墨扶着兄长下了轿,待二人先行一步,丫环婆子才一股脑地围了上来。 当头的是个媳妇打扮,精明干练,未语先笑:“乖乖,昨天都在猜,世子夫人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我家世子松口娶妻!” “可不就是天仙吗!” 其他丫环婆子纷纷笑了起来,前方世子,脚步一顿,正要回头,温锦华已掏出纸笔,刷刷写了一行字出来! 于是,世子听到身后爆发出了更高的笑声,简直像是—— 正月十五花灯节时,无数烟花一起冲天! 许墨忍不住道:“也不知道嫂嫂说了什么,引得那群八婆一起发颠狂笑!” 第六章 心思各异 世子垂眸,唇角勾起一抹春风化雪般温和的淡笑。 许墨有些惊奇地看了兄长一眼,小狗似的凑近压低声音道:“兄长喜欢这个新嫂嫂?” 世子微顿,隐去笑意,眸光冷淡。 “谈不上喜欢,别忘了娶她进门的目的。” 墨色的视线落在新婚妻子乖软安静的小脸上,世子淡淡阖下眸子: “温锦华与辰妃是闺中密友,又自责没能救下辰妃,想要替辰妃查清真相,此事她必然要亲自动手,既然如今是一条绳上的,你要在暗中多帮衬她。” 许墨了然地点头。 本还想问点什么,就见清风明月的兄长朝着被包围的新嫂嫂伸出手,嗓音清冷平静: “锦娘,过来。” 温锦华听到世子的声音,如释重负,朝着身边的人点了点头,小跑着来到世子面前。 低头便写下几个字:她们很热情! 世子唇边的笑意稍稍隐了下去,苍白修长的手伸到新婚妻子面前,朗月疏懒: “走吧,父亲该是等急了。” 温锦华看着面前如玉般白皙漂亮的手,心里约摸猜测到是为了在长辈面前做样子,也不扭捏,直接将手搭了上去。 这手感可和从前那些一同办案的兄弟们不一样。 触感如玉一般细腻冰凉,教人爱不释手。 果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温锦华心中默默吐槽,侧头偷看了一眼俊美无双的世子,见他毫无察觉,又开始思考二人之间的合作关系。 怎样才能借他的势将辰妃一事调查清楚。 温锦华小脸儿凝重地跟着世子进了门。 殊不知第一次和女孩儿牵手的世子端的是冷静自持,其实早在握住女孩儿柔软小手之际就已经平白生出几分莫名怪异之感。 只得用一贯的波澜不惊来掩盖。 于是这对新婚夫妇各揣心思并肩同行。 听涛苑内院的布置处处都显露出奢华。 大到白玉梁柱,小到青瓷茶盏,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 温锦华只匆匆掠过便安静垂着眼睑,认真扮演好一个温顺知礼的新媳妇。 走至正厅,卫国公夫妇早已坐在高堂之上,锦衣华服,面色倒是温和。 温锦华略微松了一口气。 “父亲,母亲。” 许墨与许砚的声音同时响起,卫国公夫人率先弯起眼睛,声音很是温柔: “起来吧,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瞧砚儿今日的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卫国公抬起头看了过来,只淡淡回应:“是好了些。” 这副称得上冷淡的态度倒是让温锦华敏锐地嗅到了几分不对劲。 不待她细想,卫国公夫人便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笑意吟吟地活络着气氛。 “这便是新媳妇了,瞧瞧这水灵灵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好福气的孩子。” 温锦华装作羞涩地轻轻颔首,正欲上前行礼问安,却发现世子并未松手。 在两位长辈的注视下,温锦华心中猛然闪过某个猜测,于是只装作羞涩模样。 反正她装了个哑巴,又不能说话,谁也拿不出她的错处来。 “哎哟,”卫国公夫人笑意更甚,语气里满是挪逾:“难怪砚儿主动求娶,如此的娇娇儿,换我也是一刻也舍不得放开的!” 一旁的许墨也看了过来。 温锦华面上一派羞赧模样,低着头似乎不好意思看人。 晾够了人,许砚才敷衍地抬了下眸子,清冷的嗓音波澜不惊: “锦娘年纪小脸皮薄,母亲莫要打趣她了。” 此言一出,卫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是压不住: “好好好,从前我与你父亲总担心你性子冷淡,唯恐你冷落了人家姑娘,今日看到你们这般恩爱,也算是多虑了。” 她行为举止很是端庄,还有一种深居内宅沉淀下来的稳重。 “墨儿与砚儿自幼一起长大,如今砚儿已经娶妻,墨儿你素来浮躁,也该和你兄长一般,早日娶妻定定心性。” 许墨嗞着的大牙一下子就收了回去,弹跳着躲到自家兄长身后,坚决摇头: “我年纪也还小,还不适合谈婚论嫁呢!再说了,男儿该建功立业,哪能被儿女情长绊住脚!” 闻言,卫国公夫人被逗得掩唇直笑,一直冷着脸的卫国公也缓和了几分脸色。 “跟着你哥多历练也是好的,日后才能挑起我国公府的重担。” 这句话似乎另有深意。 只是不熟悉内宅争斗的温锦华和头脑简单的许墨没有听出来。 而许砚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墨色的眸子冷而空。 “锦华,你上前来。” 卫国公夫人仿佛察觉不到其中的波涛汹涌,慈爱地朝着温锦华招了招手。 温锦华听言上前了两步,福了福身子。 “砚儿对你有意,如今你们二人已是夫妻,日后也要相互扶持,琴瑟和鸣。砚儿这孩子比寻常人身体弱些,往后有了你,必然能休养得好,你们也要抓个紧,早日给我国公府添个大胖小子。” 催生这话果真是古今婆婆时常挂在嘴边的。 温锦华稍微一分神吐槽,恰好撞见卫国公幽深冷暗的视线。 绝对不是欢喜的模样。 温锦华只默默在心下留了个疑惑,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恭恭敬敬地给二老敬了茶,又得了卫国公夫人的一个大红包之后,就被世子寻了个借口拉走了。 出了听涛苑,许墨不自在地碰了碰鼻子仰天长叹道: “我就知道,今日来请安必然要被母亲念叨,我这如花似玉的少年郎可不想早早成亲挂死在一棵树上。” 温锦华瞧他这副臭屁模样忍俊不禁,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来。 于是故意写下:原来墨儿弟弟不想成亲是不满足只有一妻啊! 许墨一愣,立刻脸红气急反驳: “嫂嫂诬赖我!我分明是想跟哥哥认真学习,有一番建树!” 温锦华眼神分明写满了不信。 这可把许墨急得不行,忙向自家兄长告状: “哥哥!嫂嫂欺负我!你管不管!” 世子轻咳一声,苍白的唇角微勾,眸底有几分戏虐:“我与锦娘是夫妻,自然夫妻同心。” 言下之意便是不管,不能管,更不想管! 温锦华得意地朝着一脸破碎呆愣的许墨挑了挑眉,很是挑衅。 许墨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兄长,又看了眼温锦华,发现俩人就是在揶揄他,就被气走了。 许墨:没有人爱我,没有人! 第七章 争锋 温锦华见只剩下两人,既想问一问自己方才心中的疑虑,又担心触及到世子的隐私,左右为难之际,世子突然轻咳一声。 她一转头便撞进世子深邃清冷的眸子里。 “不必忧心,我此生仅有一妻。” 周身是世子浅而淡的药香,手边是冰凉似玉的大掌,近在咫尺的是世子那貌美无双的面容。 这种话从世子嘴里说出来,其实倒像是让她安心,毕竟现在他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温锦华也不作他想,等她查完辰妃的案子,天高任鸟飞!便随意摆了摆手: “我就是想打趣墨儿弟弟,玩笑一下。” 世子墨发滑落肩头,长睫轻掀,薄唇敛了几分红,温声开口: “嗯。”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 温锦华主动开口:“天热了,我先送世子回去吧。” 许砚眸光微沉,垂着的手微微收紧,话里听不出喜怒: “送?你要出门吗?” 温锦华一愣,没想到他竟然听出了自己话里的潜意思,也不藏着掖着,只是瞧见门口有探头探脑偷听的奴婢,寻了个合适的借口: “嗯嗯!我见夫君今日早膳用得不多,想出门买些零食让夫君尝尝鲜。” “零食?” 小娘子口中的称呼很是新鲜,勾起了许砚的好奇。 他瞥了一眼身后八卦的奴婢,便知晓了温锦华的用意。 于是屈指抵在唇边,淡声回应: “那就有劳夫人了。” 于是温锦华毫无负担地出了门。 本想看看能不能去大理寺碰碰运气,没承想刚走出卫国公府大门,余光倏地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在靠近。 可不就是应下隔日之约的任清风和卫渊。 见温锦华已经注意到他们,二人面色一喜,争先上前来打招呼。 “温姑娘。” “世子妃。” 一人一个称呼,态度不可谓不热切。 温锦华无奈,她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惹人非议,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于是冷冷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们安静。 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 意思不言而喻。 任清风和卫渊对视一眼,果断点头。 三人行至茶楼包厢,少了长街的人多眼杂。 待小二将茶盏送上退出去之后,任清风立刻亮出来意。 “世子妃说有新线索,不知是什么?” 卫渊也不甘落后:“还望世子妃不吝告知。” 温锦华摸到袖口里“加工”过的信件,庆幸自己虽然出门匆忙,好在带了从许墨那处要回的信件。 可瞧着二人这迫不及待的模样,又思及他们前些日子的行为,决定先晾一晾人。 提笔故意写下:约定之期是明日,二位大人怎么今日就来了? 任清风只得压下急切的心,寻了个借口:“恰好碰到,又事情紧急,焉知不是天意。” 卫渊也是如出一辙的话术。 温锦华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写道:岂知不是二位大人故意派人监视我,若真是天意,二位大人怎的如今还没有查破此案? 一番话怼得两人哑口无言。 温锦华权当出了一口恶气,也不再拖延,从袖口里取出信件,故意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信中她已说明自己收到辰妃生前的最后一封信,这二人查案心切,等不及明日,巴巴便赶来了。 这倒也方便了她接下来的行动。 温锦华将信放在手边,不疾不徐地落笔:这便是辰妃给我的信。 任清风和卫渊互相看了一眼,迫不及待想要上前拿过信件,却被温锦华眼疾手快地按在桌上。 强忍不耐,任清风眼神已经冷了下来,率先发问:“世子妃这是何意?是想阻挠在下查案吗?” 温锦华丝毫不怵,认真写下自己的要求:信可以看,但我有条件!二位大人谁能带我一起办案,这封信我就交给谁。 两人神色一瞬间讳莫如深。 二人各为其主,此案便是关键,而信是先机,更是唯一的线索,若得不到,便极有可能直接出局。 只是这位仅有过两面之缘的世子妃的要求实在古怪。 带她一起办案? 莫非是想替辰妃报仇? 还是想借此在世子面前冒头? 各种猜测在两人脑袋里飞速划过,无论面前这位世子妃目的如何,他们只知,信,一定得要! 于是二人展现出诡异的默契—— “我答应!” “我同意!”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 任清风和卫渊互不相让。 “我答应世子妃的条件,请世子妃将信交由在下,你我一同合作,必能水落石出。” 任清风微笑,给人如沐清风之感。 心中却是在想,办案事关重大又纷繁复杂,届时随便找个小事交给她搪塞过去便是。 比如身为辰妃闺中密友,去调查辰妃的闺中事再合适不过了。 卫渊慢了一步,脸色不虞,却也继续开口道: “我也可以同意世子妃的条件,空话我素来不爱说,但可以保证绝不让世子妃失望!” 他想得更简单,世子妃又如何,到底是一介女流,怎的入得了查案之地? 他只同意她的条件,可不管其他外因。 争相表现的两人再次互掐起来,眼神聚合之际更是剑拔弩张,硝烟弥漫。 温锦华权当看了场戏,十分阔气地摊开信推到二人面前,扬了扬下巴。 随后将写好的字条给两人看:一言为定! 任清风和卫渊见状,立刻伸出手,各自都只抢到信件的一角。 又是干瞪眼暗中较劲,最终担心毁了信件,只能妥协,勉强二人一同查看。 如温锦华未经许砚提示之前一般,二人兴冲冲看完,最后却一致失望。 他们同样认为这只是一封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常信,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更没有任何价值。 期待落空,二人面上都多了几分不悦。 任清风最先松开手,理了理袖口:“世子妃,我想我们的合作失败了,明日之约也就此取消。” 卫渊同样失望地将信推回到温锦华面前:“我也是如此想的。” 温锦华却不着急,只低头写下:为什么? 任清风站起身,出于文人修养,朝着女子抱了抱拳: “现在查案的关键,是需要让案子重启,否则就如鱼儿离了水,翻不起任何波澜。” 卫渊也紧随其后起身。 在这一方面两人的默契不可谓不一致:“皇上将辰妃之死当做了耻辱,明令禁止调查和议论,若是没有足够确凿的证据和重要的线索,皇上是不会同意重新审理此案的。” 温锦华故作疑惑,快速写下:什么才算重要线索? 第八章 线索 任清风此刻倒是静下了心,也没有了方才的不耐,柔声点拨:“比如信上明确出现了某个人,某位皇子。” 眼神中的失望被敛去,任清风已经走至门口,将手搭在了门上。 “这盏茶就当在下请世子妃的,若世子妃日后还有其他线索,今日的合作也还能继续,告辞。” 温锦华若有所思,看着即将离开的两人,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掷了过去。 茶壶直直掠过两人黑乎乎的脑袋,撞在门上,茶水溅了出来,四分五裂。 二人或多或少都因为突如其来的茶水“攻击”添了几分狼狈。 面色冷凝,任清风和卫渊回过头,不约而同地黑下脸。 “世子妃这是何意?” 温锦华优雅地拍了拍手,淡定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 在两人越发危险的视线注视之下,这才慢悠悠地写下一行字—— 倘若,辰妃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呢? 一石惊起千层浪。 任清风瞳孔震了震,惊讶过后只觉得荒谬。 “辰妃腹中的孩子绝无可能是皇上的,陛下有起居注,明确记录陛下的生活起居。” “宫中人人皆知,辰妃入宫三个月,在这三个月内,陛下从未留宿辰妃寝宫!” 卫渊也点头表示认同。 人尽皆知之事,更显得温锦华提出的猜测愈发荒唐。 温锦华只淡淡垂下眸子,对他们的反应早有预料。 只埋头写下:皇上不来找辰妃,辰妃就不会找皇上吗?辰妃入宫三个月久不得召,难道就不会心急吗? 再者,后宫争宠手段无数,皇上在这三个月内就不会被旁人算计,不省人事吗? 看清女子所写,卫渊直接沉下声:“世子妃,慎言!” 后宫女人众多,免不了有人耐不住寂寞动些歪心思争宠。 这种事素来都是不敢放在明面上的。 温锦华抖了抖纸条,看两人这不可置信的模样,撇撇嘴,继续引导: 二位大人,可别忘了,当今大皇子的出身。 任清风这时也不着急离开了,抬步走至气定神闲的世子妃面前,目光犀利: “世子妃是知道了什么吗?” 陛下如今仅有五位皇子,子嗣单薄。 当今大皇子,乃是陛下宴请大臣之时醉酒,与前来伺候的宫女所生。 宫规森严,宫女怀孕被发现,在即将被处死之时无奈说出真相,可皇上全然没有那夜的记忆,只以为宫女攀龙附凤胆大妄为,本是要直接乱棍打死的。 可当时皇上初登基,后宫无一人有孕,太后便将宫女救了下来,只待她生下孩子之后滴血验亲。 结果必然是皇帝子嗣。 只不过皇上一直否认,对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不甚喜欢甚至称得上厌恶。 哪怕后来大皇子渐渐长大,眉眼像极了皇上。 也因为出身被皇上视为耻辱,最终远离皇城,常驻边疆。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是只发生在皇上身上。 二人想通这一点,犹如醍醐灌顶。 任清风本还想追问温锦华,可到底时不待人,有了新的线索便须立刻查办。 是以也不过多纠缠,忙大步向外走去。 卫渊也是如此想法,朝着女子轻轻颔首,也快速冲到门口。 二人又是狭路相逢。 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谁也不肯让半步。 最后硬生生一起挤了出去。 温锦华不忍直视地低头扶额,难得有了后悔装哑巴的念头。 很显然,她的话给了他们新的查办方向,这会儿该是去调查辰妃入宫那三月以来帝王的起居注了。 就是不知道,这二人能不能从其中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将杯中的茶饮尽,温锦华思索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慢腾腾往国公府的方向走。 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 直到进了国公府,回到栖梧院,温锦华都没有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注意力也被院内许墨激情澎湃的声音吸引,她好奇地寻着声源走了过去。 正巧此时,许墨的声音异常清晰—— “……哥哥你是不知道,那任清风和卫渊有多狼狈,一身茶水,发梢甚至还挂着蔫黄的茶叶子,两个大男人卡在门口,挤来挤去,好不热闹!” 温锦华:“……” 许墨描绘得手舞足蹈,突然感觉兄长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了,疑惑地扭过头。 恰好和一只脚踏进来的新嫂嫂面面相觑。 “那个……哈哈哈……嫂嫂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墨尴尬地挥了挥手,又眼神四处乱飘。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会显得很忙碌。 温锦华只是没想到会被许墨撞上,还被他说给了许砚听,那她苦苦维持的大家闺秀形象不就破碎了吗! 心累,实在心累! 温锦华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刚到。 于是世子的目光便由她的脸转到了她的手上。 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起来,皙白玉指抵在额侧,状似不经意说道: “早膳用的不多,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 温锦华表情逐渐僵在脸上。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看着空空如也的两只手,还有眉眼清冷好似不染世俗的美人世子,温锦华灵光一闪,立刻走上前快速写下一段话: 我本是想替世子买来全皇城最美味的点心,可又觉得旁人做的少了些心意。 许砚默默掀开眸子,看清女子眼底的狡黠,却并不拆穿,只顺着她的话:“哦?夫人的意思是要亲自动手吗?” 温锦华连忙点头,就差把“我能行”放在脸上了。 世子微微勾了勾唇角,心情又好了点。 故而掩唇轻咳一声,面若冠玉:“那就有劳夫人了。” 第九章 吃食闹人 得到同意,本就心怀愧疚的温锦华立刻动力满满,让婢女带路去了小厨房。 许墨来回张望,毫不客气地控诉:“哥哥!嫂嫂明明就是忘了!” 世子慢条斯理看了过去,清冷似雪,许墨立刻噤了声。 只是还不忘小声嘟哝:“哼!哥哥偏心!我偏要去看看嫂嫂能做出什么山珍海味来!” 转眼许墨也跟去了小厨房。 世子坐在软榻上,无奈失笑。 再说厨房这边,温锦华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做一个不容易翻车的小酥肉。 虽说出门之时随口一提本也就是寻的借口,但既然说出口便不能做不到。 再者她与世子如今本就是利益共同体,对方都已经表现出来了,她只用顺坡下驴就是。 说干就干,靠在门口的许墨看着自家嫂嫂这熟练的动作,惊讶不已。 正欲过去交流一下,却不想下一秒就被下人有事叫走了。 没了门口那道好奇的视线,温锦华又加快了动作,炸了满满一盘小酥肉。 送往房间的时候,温锦华还在想任清风和卫渊二人能用那帝王起居注上查到什么。 直至小酥肉上桌,许砚看了一眼金黄的小酥肉,微微垂了下眸子,好似没有了那么期待。 快尝尝! 新婚妻子将纸条推到了面前。 世子抬眸,骨节分明的指头蜷了下,执起筷子,夹了一块小酥肉送入口中。 肉质细腻,外皮被煎得酥脆,入口也有浓郁的香气。 世子轻阖了下眸子,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还不错。” 温锦华微微一愣,看着对方已经放下了筷子,知晓他这是不吃了。 虽说只是为了应付,可到底还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就只尝了一口就不吃,难免有些打她的脸。 于是本着不浪费原则,温锦华将盘子挪到自己面前,取了一双新的筷子,自顾自地将东西塞进嘴里。 许砚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微微皱眉。 他经过下毒一事本就对日常饮食格外谨慎,加之身体原因,秉持着对温锦华的尊重,他能吃下一块已经是不错了。 可温锦华初来乍到,许是觉得冒犯了,世子本想强忍不适再夹一块。 却不想温锦华就像背后长眼睛一般,明明低着头,却能准备抱着盘子转了个圈,让他落了个空。 还想解释一番,下一瞬不适便翻涌而来。 许砚面色越发难看。 温锦华不经意抬头一看,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如此,索性抱着盘子去了厨房。 路上撞见匆匆赶回来的许墨,差点迎面撞上。 “嫂嫂,你怎么这么着急?” 眼睛落在温锦华手上的盘子上,许墨欢喜地凑近: “做好了呀?那我的那份呢?” 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许墨,又想到方才许砚那冷冰冰的模样,温锦华气不打一处来。 动笔的力道都大了几分:吃什么吃!没有了! 被牵连的许墨一脸无辜,挠了挠脑袋:“嫂嫂这盘子里不是还有吗?” 温锦华后退一步,拒绝意思明显。 许墨终于意识到新嫂嫂貌似生气了。 一番交流之后,温锦华终于平心静气了。 倒是许墨,看着手上满满当当纸条的控诉,叹了一口气: “嫂嫂,你是真的误会哥哥了。哥哥长期病痛,脾胃不佳,平时一口油腻不沾,能吃一块这东西,已是十分给面子了。” 闻言,温锦华倒是一愣 她竟是又忘了。 早膳之时许墨还说过,世子不喜油腻。 说到底是她惦记辰妃一事,迁怒了兄弟俩。 温锦华重重叹了口气。 许墨只觉得好笑,偷了一块小酥肉丢进嘴里,不忘安抚: “看来哥哥真的很喜欢嫂嫂,连自己的习惯都能打破……” 话音未落,侍女匆忙赶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妃,二少爷,世子刚刚突然不适,您快去看看吧!” 温锦华一愣,联想许墨和自己说的话,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她连忙站起身往房间赶回去。 许墨紧随其后。 刚进屋,就听得一声斥责:“世子身子虚弱,沾不得油腥,上次诊脉老夫就一再叮嘱,世子如此不爱惜自己身子,再有下次,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听到这话,温锦华心下一紧,连忙推门而入。 正欲请罪,只见侧卧在软榻上的世子眉眼低垂,温声启唇: “是我贪馋,劳烦太医了。” 温锦华有些尴尬和愧疚。 偏世子看过来的目光轻而淡,波澜不惊。 这让温锦华愧疚更深了几分。 却也只能在太医叮嘱之时认真记下。 临走,太医紧绷严肃的脸上倒是露出一抹笑。 他挎起药箱,谢绝了温锦华相送,只面露欣慰:“世子有夫人这般关心爱护之人,想必也能爱惜自己的身子些。” 一番话让温锦华羞愧不已。 回到屋内,想着太医的叮嘱,温锦华就想亲自去煎药弥补一下。 可世子仿佛洞察了她的心思,稍稍抬手拉了下她的衣角。 疏懒的眉眼微掀,苍白脆弱的面色看得人心疼。 他缓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就见温锦华拿出纸笔,快速写了一行字递过去:对不起,是我害你如此难受。 许砚将纸条抽走,修长的手轻轻握住自家夫人的指尖,清冷的眸色淡淡: “此事与你关系不大,原是我自己身子骨不好,反而拖累了你。” 温锦华没想到许砚竟没有怪她,但转念一想觉得他这般说无非是安慰她,怕她心有想法影响合作。 只是她素来不喜欢亏欠别人,于是抽出手,侧过身子低头写道:不会拖累,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瞧着这几个字,许砚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些,清雅自持:“有劳夫人。” 第十章 “知冷知暖” 不多时,婢女送了煎好的药来。 温锦华很有照顾病人的自觉,吹凉小心翼翼送至世子嘴边。 本想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的世子看着温锦华坚毅的眸子,叹了一口气,一口一口任由对方喂进嘴里。 药很快见底,温锦华端开一杯茶让他漱口,想了想,便抬手写下:我扶你去床上休息。 口中的苦味散了几分,许砚轻颔首,主动抬手搭在自家夫人柔软的手腕上。 已经扶过一次,温锦华也有了经验,试探性地抬手落到世子的腰上,小心翼翼扶着他上床。 掌心下的身躯实在清瘦。 等到世子上了床,她又觉得无事可干,于是借了一本古籍翻看。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因为药物影响浅睡了一会儿的许砚缓缓睁开眼,便见油灯旁自家夫人枕着书睡着了。 他放慢脚步起身,寻了一件披风,轻轻盖在女子身上。 低头之际正好看见她在书上的注解,墨眸露出几分赞赏。 许是被世子的动作打搅到,温锦华微微蹙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世子那清冷矜贵的面容。 她一愣,倏地直起身。 却不料动作突然,脑袋撞上了世子的右肩。 “唔——”一声闷哼自唇角溢出。 温锦华身体立刻僵住,不敢再动。 许砚直起身,抬手揉了揉被撞痛的右肩,再看温锦华一副小鹌鹑模样,忍不住弯了弯眸子。 “看来夫人果然身强力壮。” 温锦华有些尴尬,见世子揉着右肩,愧疚地伸出手。 意思很明显——我帮你揉。 许砚顿了顿,没有拒绝温锦华的手放在右肩上,随后淡淡垂下眸子: “这些书看得很伤神吧,夜里光暗,别伤了眼睛。” 温锦华仰头看着世子,轻轻给他揉着肩,闻言尴尬地点了点头。 看书能看睡着,也是丢脸丢到家了。 肩上的力道很轻,又不容忽视。 昏黄灯光下,女子恬静柔软的面容像笼了一层薄雾。 给他从未有过的祥和之感。 眉眼的寒意退了些许,许砚轻咳一声:“夜深了,夫人安置吧。” 温锦华点头,将他扶到床前,然后写了字条递过去: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许砚半靠在玉枕上,眸光懒懒:“好多了。” 温锦华仔细观察一下世子的脸色,发现确实比白日里好很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到太医的叮嘱,又低头写道:世子先睡,我守着你,有不舒服立刻叫我! 和昨夜很是相近的话。 世子敛着眉眼,颀长身形缓缓躺下。 在温锦华起身之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墨眸微掀: “不必如此辛苦,上来休息吧。” 言罢,许砚主动往里面挪了挪,空出一个人的位置给温锦华。 世子温声补充道:“你若是身体熬垮了,我们可就真成一对怨偶了。” 温锦华被逗得弯起眸子,也没犹豫,果断脱了鞋爬上床。 她当法医的时候可是和尸体都睡过,再者说,软榻哪有床舒服? 干净利落地脱了鞋子,温锦华还不忘递过去一张纸条:我就在你身边,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叫我! 世子莞尔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夫人费心了。” 躺在床上,温锦华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片刻功夫就睡了过去。 低软娇憨的清浅呼吸平稳传来,闭眼假寐的世子侧过眸子,静静落在枕边的夫人脸上。 本能的防备之心终于缓缓弱了几分。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也有了睡意。 他想,有这样一个知冷知暖的枕边人,也是个福气。 而当夜,世子就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知冷知暖! 温锦华睡觉喜欢裹进被子里,他是亲眼所见,于是也就亲眼看见温锦华一点一点将他那部分被子卷走,最后裹住。 许砚睁着眼睛,房间内很是昏暗,被子刚刚溜走的时候他试图攥紧,最终还是如流沙逝于掌心,把握不住。 然后他的夫人舒服地动了动身子。 世子有些茫然。 察觉到凉意,又想着最后挣扎一下,轻轻摸过去拽住了被子的一角,一拉才发现他的夫人裹得很紧,只拉出一片小角。 黑暗中,世子微微皱着眉,仿佛在思考什么大事。 最终妥协,将“抢”来的这一小片被角盖住自己腹部。 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胸前。 没过多久,他的夫人又翻了个身,于是好不容易抢来的被角也没了。 世子:“……” 一夜无眠。 温锦华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床上早已没了世子的身影。 看着严严实实裹住自己的被子,温锦华又舒服地埋进被子里蹭了蹭。 正在提笔练字的世子听到动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夫人昨夜休息得如何?” 清冷的声音自一旁传来,温锦华一愣,连忙从被子里露出头。 世子已经穿戴整齐,刚说一句话便止不住地掩唇低咳,脸色看上去更苍白了。 温锦华看着愈发虚弱的世子,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严实的被子,一个不好的猜测涌上心头。 她摸出纸笔,小心写下:我休息的很好,世子呢? 许砚止住咳嗽,因为咳得厉害,气血涌了上来,眉眼多了一抹红,竟露出几分艳丽:“如果夫人能将被子分我一半,我兴许也能睡得很好。” 完了,坐实了! 温锦华一贯都知道自己睡觉不安分,没想到这不安分已经蔓延到和一个病人抢被子的地步了。 她一脸的生无可恋,连忙爬起身收拾妥当,快速写道:我去给你找太医! “什么被子分哥哥一半?哥哥昨夜又没睡好吗?” 门外响起许墨的声音,紧接着他便带着今日来复诊的太医推门而入。 许砚眸色淡淡,走到软榻前坐下:“无事。” 伸出手让太医诊脉,见他的夫人满眼担心,咳嗽的同时忍不住勾起唇角。 不出意外,太医皱起眉头,直言受凉得了风寒。 温锦华整个人都被愧疚淹没了。 送走太医,许墨紧着眉把药方拍到桌子,难得动怒:“我知道了,昨夜,哥哥是因为嫂嫂抢被子才受凉的是不是!” 许墨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走,没等两人回答就又自言自语说了句: “这也就是说哥哥嫂嫂昨夜同床共枕了!” 温锦华对这事倒不甚在意,世子也没多做解释。 许墨当是两人感情升温,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 转头看着兄长这苍白虚弱的神色,气的同时又很担忧自家哥哥的身子骨: “嫂嫂,哥哥身子骨虚,凡事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你看你才来几日,哥哥就因为你生了多少次病了!” 许墨鼓着腮帮子,有些气道:“说不定,嫂嫂和兄长是八字不合呢!” 第十一章 负气出走 许墨的气话,让温锦华眉心一蹙。 他该不会撺掇着世子和离吧! 虽她手里面有和离书不假,但没为辰妃办清冤案,她说什么也不会就此放下卫国公世子妃的名头的! 是以,温锦华看向许墨,莞尔一笑后写下:干你屁事。 后者瞪大了双眼,正要拉着许砚来看,状还未告出口,就眼睁睁看着温锦华将那纸塞进了嘴里。 糯米纸,可食用,用于紧急撤回什么的,简直是当今最伟大的发明了。 许砚想到了温锦华与辰妃的关系,一斜飞眼,暗含警告:“许墨,不许生事。” “锦娘与我夫妻情分,饮食间出现偏差正常。倒是你,她是你嫂嫂,不要多管闲事了。” 说着,娇弱病气的男人看着他那新婚没几日的小娘子,眼底似有几分欣赏与期许。 自己是不能多吃油腻不假,可锦娘这一手厨艺,倒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就是不知道以后,锦娘又能编纂出什么样的花招,为求查明辰妃已死真相。 照着白日里许墨所说,他的锦娘可是个聪明人。 被许砚以这样欣赏的目光打量,温锦华倒突然多出了几分心虚。 她从前不知许砚胃口向来不佳。或是知道,但从未曾放在心上。 这一次倒是差点让她弄巧成拙,害了这卫国公世子。 万一许砚那病殃殃的身子一命呜呼,她别想查案了,就连活命都难保。 两人各有心思,受教训了一通的许墨,有点生气。 “兄长,她这顿小酥肉做的,是够美味,但不地道!” 话里面还有几分鸣不平,说这话时目光直落在许砚惨白的面孔上。 瞧哥哥那唇色,几近于无了! “许墨。”许砚没说别的,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让人瞬间如坠冰窟。 “兄长,她别做吃的,最好了!” 许墨哼一声,甩着袖子,拂袖负气离开。 却是在离开前,将太医留下来那张药方,稳稳放在了桌上。 门扣上,一时间,药香气随之飘来。 许砚却为之拧眉,目光紧盯着他离去那儿,放心不下。 这小子,脾气似乎见长。 温锦华倒将药方妥帖保管好了,那是明日午膳及后几日,要给许砚喝的药方。 这事她亏理了,不过她的这位二弟,似乎有点气不过啊…… 温锦华帮着世子捏了肩上盖的绒毯布衬,玩笑着写下一行字来,“我与许墨见面当日,也就给他写了鉴评,如今看来果真是对的。” 刚递过去,纤纤玉手又提下几笔,落字道。 “世上,只有哥哥最好!” 她先前将这两张字条塞进许砚薄而宽大的手掌里。 骨骼分明的大手悄悄攥住,可一眼目送门口的世子完全没有看她说了什么话。 他浅淡宽目下带着几分不悦。 温锦华一时猜不出他心思,索性就此安分下来。 回想许墨描绘自己是如何对待任清风和卫渊的,也觉得许墨看似对人对世轻薄不恭,但对自己家人,尤其是他兄长是极好的交情。 小手不自觉的放在桌上,盯着她提过的笔墨暗自发呆。 也不知道任清风他们各自查出些什么来了。 温锦华这边正动着脑筋,世子却有些安定不下来了,他收回视线,立马向着温锦华喊了一句。 “锦娘,你快去把二弟找回来!” 突然的一句吩咐,也让温锦华有些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找许墨? 找他干什么? 他方才那样,不是正大发雷霆,自己凑过去岂不是? 心里想着,对面的世子似乎是看出来温锦华在纠结什么。言道:“许墨看着好说话,平时吊儿郎当,为人不恭于世,可实际上脾气并不太好,如今因为这件事情生了怨气,只怕是要找旁人发泄!” “实则也不单是如此,再加上又是卫国公高门府邸,位高权重,旁人敬仰。” “若是许墨单单是发难于人,那么今日很有可能会演变出一场灾事。” 难得听许砚说这么长一串话,温锦华为之惊奇,不过惊奇的却是他话里面的内容。 她与许墨初次相见,就觉得那不过是一个翩翩少年郎,有些调皮任性罢了。 又怎可能是跟许砚所说那般,会刻意发难于人。 许墨那明朗的眉眼又再次的闪现在眼前,温锦华微微愣神的功夫,却已经是回了话。 笔纸像是落开了花,温锦华的字迹很绢秀,她说。 “他看上去不过是一十七八,你说他位高权重,这是何来的根据?” 许砚有些意外,看来他这个新娶的新娘子,在高官相争之间是一无所知。 她知道的太也太少了。 这对于卫国公世子妃而言并非是好事。 “你当真是不知吗?锦娘。”试探性的目光,在温锦华的身上打量着,世子更是为之皱眉。 对此温锦华坦诚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当真是不知。 许砚默了,修长的食指在桌边上轻叩,他思忖半晌,表示:“你不知道——阿墨,是锦衣卫副指挥使?” “所以这件事情,就交给锦娘来做吧。” 接连落下来的一句话,让温锦华浑身一震。 她现在才意识到,那个突然之间出现在茶房里面的少年,身份并不简单。 锦衣卫副指挥使,可并非人人都能当的。 也正如同许砚所说,若是许墨发怒,恐怕底下的人都要遭殃了。 “放心吧夫君,我一定会监控好小叔子的!”这一下子,连带着对许墨的称呼都变了。 许砚看着温锦华这么识趣的模样,也忽然之间被她逗笑。 尤其是见着她立马站直了身子,一副严阵以待。 但许墨的事情绝不能够假以辞色,他所说的并非是威胁,而都是实话。 “单单是你,还远远不够治住他。” 许砚对许墨很了解。 他这个弟弟,绝不会这样的信一个以合作之名嫁进来的嫂嫂。 就单凭温锦华是小弱身板,过去之后甚至都挡不住守家门的锦衣卫。 “这样吧,你先在房里呆呆,我这就叫几个人过来。” 世子说着,更是捂着唇,轻咳两声。 见他这样温锦华又想起来了,白日时他为其做小酥肉时,糊弄人的认真以及他请太医过来的时候,一脸胃部疼痛的为难。 一时之间,愧疚浮上心底。 第十二章 锦衣卫 等待亲信过来的时间,倒显得格外的缓慢,静听者屏风内坐火药罐在呼呼作响,温锦华时不时的偏头,看向旁边的娇弱世子。 世子直言。 “你不必看我,你倒不如想想到许墨的跟前时,该如何应对他的暴脾气。” 他甚至都想到,许墨可能会表面上对这个嫂嫂加以辞色,可实则直接将人拦在门外。 就是不知道依着温锦华的性子,会是怎样的跳脚。 只可惜了,他今日身子不适。且不能一同伴随而去,不然还可以看出好戏,看看他的弟弟是如何的作妖。 到底是弱不禁风,只在窗边吹了一阵的风,也就只能够是到屏风那,温锦华将他送到了药罐子跟前,让他闻着药香,亲信也到了。 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亲信,而一个则是侍卫。 二人恭恭敬敬的向温锦华行礼:“夫人妆安。” 许砚咳了几声,单薄的身子轻颤,声音略有些沙哑。 “他们二人,有一位是陪同我与许墨一同读书。有一位则是一同陪练武。只是我身子骨不中用,只能在旁边看着。” 好家伙,文武齐全,倒是好用。 温锦华也没含糊,直接带着人就离开了。 看着温锦华的背影,许砚倒也没多想什么,有那两个人在,他也不怕温锦华吃亏。 路上温锦华觉得有些无聊,便主动与这亲信和侍卫搭话。 二人的名字倒是好记,都是许砚与许墨分别给的名字。 那亲信名为式非,意欲为要他分辨清是非,再用心做事,而侍卫的名字则叫墨之,取自于许墨的墨字。 亲信话少,侍卫话多。 温锦华也知晓了,关于许砚与许墨不少幼年的趣事。 不过许砚自幼,被人发现身衰体弱,更有江湖术士加以推测,怕是命不久矣,也是因此,卫国公夫人经常提及要将许墨立为世子。 不过这些言论,均被许墨及卫国公等人压下。 加之许砚有才,渐渐的这种话声就被压了下来。 至于许墨,则是从小舞文弄棍,都不成体系。 但好歹有许砚耐心教导,算是他半个夫子,渐渐的许墨有所成。 当听完两个人的解释,温锦华才明白过来,为何许砚在许墨的心中占据了如何重的分量。 恐怕也不单只是如此吧。 卫国公及其夫人对这俩人的关心,疏于表面。 自第一日接触之时,温锦华怀疑许墨在幼年之时受过极大刺激。 又有着墨之所说的话推断,温锦华心中暗道:她的猜测,果真是如此。 马夫兢兢业业,却在半路的时忽然之间拉住了缰绳,倒是晃的温锦华一个趔趄。 坐在车前头的氏非与墨之也都没能好到哪去。 三人不明所以地探出了脑袋,正想要问马夫一些事情,却发现前面有一路官兵正抄着家伙事儿,气势汹汹且脚步极富节律地向着前方追赶而去。 看样子,像是在捉拿什么人。 氏非了然,向着温锦华解释。 “他们这是在捉人归案。” 本朝律法有所规定,但凡是锦衣卫上街捉拿案犯,行人务必要退避三舍,若有前行的马车或商行,也务必要停一下半炷香。 温锦华到此后,因着职业习惯已经熟读当朝律法。 只是从未曾亲眼见过,官兵上街捉人的画面,第一次看,还是被惊了一跳。但再次晃眼儿,看着这些锦衣卫如此训练有素的向着前方追去,温锦华忽然之间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你们世子说许墨就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所以这些人就是他……手下?”当写到最后一句话时,温锦华还有些迟疑。 她现在,才算是完全的理解到了。许砚口中所说的位高权重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阵仗,只是锦衣卫中的朱雀门,副指挥使统领北镇抚司四道门,朱雀、玄武、白虎、青龙,皆是太子爪牙,直接效忠于皇帝,连皇子都不允插手。”沉默不语的氏非,忽然之间开口补了一句。 这话中的信息量也着实是震惊到了温锦华。 原来那看起来翩翩俏少年,他的实力会是如此不凡,许墨他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可实则,背地里却是统领着大半个京都案犯的指挥家。 说不定这朝廷当中,立太子之时许墨都能够说得上几句话。 单凭许墨的出身,还有他如今是整个锦衣卫的副指挥使这两层身份,温锦华都觉得,她如今所认知到的许墨还是太过浅显了。 一路上,这亲信与侍卫都在为温锦华科普着许砚与许墨往年事迹。 而每听一件的同时,温锦华更是觉得怎么着也不能够得罪了许墨。 但两人在表面上并无任何案犯来往,这该怎么办呢? 也是在这一时间温锦华忽然之间想通了,当时她为了调查辰妃之死一事上,为何与任清风和卫渊商谈过后,许墨会突然之间闯进来? 许墨是赴锦衣卫副指挥使,他调查的命案绝不在少数,当年辰妃之案,恐怕也在他权限内。 只是碍于皇令,他调查的较为隐晦而已,当了解了这二者之间的牵连,温锦华恍然大悟。 她忽然之间懂得,当时,许砚意味深长的那个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温锦华沉默下来。 氏非望见温锦华暗自垂眸,只以为温锦华是不想与自己过度交谈。 罢了,他本身也不善言语,万一再惹恼了世子妃,那可就不好了。 而墨之则也是难得的少话了,只因为他们的正前方,正站着一队的锦衣卫。 他们正在被人调派着如何地将人的府邸包抄。 没想到再次找到许墨之时,他竟然正在抄家。 温锦华有些意外,却沉默下来。 许墨并不在这些锦衣卫之中,那就是在院里,可他们要如何的通过这层层的锦衣卫,才能够进入到其中呢? 墨之早已经看出些许端倪,他讲。 “世子妃,属下手中有一张令牌,这些锦衣卫见了,会直接放行,只是怕二世子他性情乖张不定,会将我们拒之门外。” 第十三章 拦路 温锦华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氏非。 说实话,她还真没跟这样的许墨相处过,也不太确定,一会儿等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氏非倒是坦荡:“世子妃,再不济咱们可以翻墙。” 温锦华一时愣住。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这种人能文也能武,他们不讲理不放行,自己也是硬茬儿。 瞬间温锦华就感觉自己有了底气,当场就让墨之带着那张令牌,前去到府邸的锦衣卫那里刷脸。 锦衣卫看着墨之脸盲,但见那张令牌,当场就要跪下了。 还是温锦华手疾眼快,让墨之快快搀扶。 “快起来吧,不用行如此大礼!”墨之他也上道,立即说。 对此守门的表示一头雾水,他用“您谁呀”的眼神,茫然又陌生的望着温锦华,却是迟迟没带动作。 直到从院中跑来一人,过来的人应当是当中级别较高的,只因为他腰间多了一宽湛色束带。 还有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跟守门的护卫完全不同。 “墨之大哥!”来人一声呼喊,倒也是惊了温锦华一跳,原来他在锦衣卫当中,也是占有几分份量的。 墨之点点头,上前去同那人说明来由,温锦华听不太清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到墨之的嘴一张一合的舌灿莲花。 街头的风吹过来,另温锦华彻底清醒的浑身一颤。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许墨迁怒旁人,哪怕这个人的确有罪,也不能是因为他们的一时喜怒而定罪。 尤其是涉及人命案事之间,更是不能够糊涂,轻率大意! “墨之大哥,我这一次不能够答应你了。” “大人如今就在院内。正值审判关键时期,若是私自放人闯入后果如何,我可担待不起。”对面的锦衣卫一脸的认真,他如实说着。 温锦华听到之后却眼前一亮。 正值审判关键时期? 那这么说来,一切还有的救了。 她悄悄的向着一旁的氏非打了个手势。 氏非立马会意,上前来,也就向着锦衣卫伸手。 锦衣卫可并不认得氏非,他与墨之间有交情,还是源于他们小时候进了一队练武。 迎着青勉练武与天赋加持,才有幸,经过一轮轮的筛选之后进入到这锦衣卫当中。 而墨之则一同陪伴许墨在幼时练武,因此他们锦衣卫十分熟悉于墨之,而并非是陪同许砚读书的氏非。 所以锦衣卫并不明白他这一举动究竟是什么?是想要上门寻衅滋事? “把令牌给他。”温锦华趁时机怼了一下氏非,氏非忙解释了一句:“玄武门通行令。” 紧接着,锦衣卫也是瞬间明白过来,无奈道:“大人吩咐了,除了他的总指挥令,任何令牌都不许放人。” 他生怕墨之不走,此时连连摆手,一副恭送的姿态讲:“墨大哥咱们有缘再聚,今日我们正在办案,怕是不能够招待了。” 话落,锦衣卫便将一块令牌塞进了墨之手中,凡是锦衣卫都识得这令牌,起码能够带着墨之他们进到二门上。 锦衣卫刚转身就要走,便被墨之反剪了双手控制住,顿时就有些懵了,反转过身子,一脸诧异又惊异不定的神情。 “墨大哥!?” “墨大哥,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吗?你非要在这个时候生事,非要在这时闯进来?” 他凑在了墨之的耳畔边小声说,可能是练过武却又有些意外,这声音却也足以让温锦华与氏非等三人听到。 氏非不爱说话,是温锦华主动的甩出袖子,拿出纸笔来。 在这光线并不明显的地方,她以纸笔代替,接过了这话茬儿。 “你给我们的令牌是假的,竟敢在我们面前这样的偷天换柱,胆大包天!” 讹人的话全都写了出来。 或许是上辈子审过太多打死不认罪,不招供的那些犯人,如今说起这些拿捏人的话,温锦华是一点都没卡壳的。 就连墨之都有些惊讶于温锦华的才能。 世子妃居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甩出这么多的字来,这手速是有多快呀! 任是他单身十年,也比不上啊…… 这一下子锦衣卫更是为之惊呆,面前的这人究竟是谁? 可又惦念着院内的许墨,还在招供犯人。锦衣卫不敢多耽搁,此时匆匆的摆着手解说一句。 “墨之,你莫要再耽误人了。” “这令牌是真是假,你一看便知。我与你兄弟几载,你的本事我还不知道。” 如此反问一句,却也没再给温锦华等几人耽搁的功夫,他转身就要走,却被墨之反手又摁在了边上。 守门的那一众锦衣卫的兄弟们,再一看如此架势,再也没能够忍住。 墨之是不是昔日好友,似乎不太重要了。 因为他这行为,无异于是拔刀挥向他们的心口。 甚至,有的锦衣卫已经拔刀了,他们就要围上前来问个究竟。 墨之自然知道这令牌的真假,只是需要借此点明温锦华的身份,倒是得委屈一下这兄弟。 “对世子妃不敬,你该当何罪?”墨之虽是松开了手,却一副严肃的模样。 也是趁此时机,离得近的一众锦衣卫,也都有些诧异的看了温锦华一眼。 只见被锦衣卫围在中央的那女公子,通身华丽,眼底敞亮。 这这居然是……卫国公府新迎进门的世子妃? 看这通身的气派……别说还真像啊。 温锦华目不转睛,直勾勾盯着大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锦衣卫也才愣神几秒,他反应过来,直言。 “行了,墨之,今日之事无不多与你计较。”说完就向温锦华抱拳,表示歉意。 “小人不识,多有得罪世子妃,还请见谅,只是公务在身,不可耽误!世子妃有缘再会。” 说完锦衣卫抱拳离去也没再看墨之一眼,对此墨之暗暗的摸了摸鼻子。 完了今日帮了世子妃与世子,他要是间离一个朋友了。 温锦华却跟身后的氏非打了一个照面,二人如同无其事般的重新回了马车。 马夫乖巧调转车头离开。 而墨之却像刚反应过来,才堪堪跟过去。 “世子妃,为何点明了身份却不进去了,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氏非沉默不语,倒是明白了温锦华的意思。 温锦华坐上了马车,又将一张纸通过小窗递给了墨之,后者展开一看,脸色瞬间亮了起来,看向温锦华的眼神都不由得添了几分敬佩。 而那纸上写的便是:只要他晓得我去过,不必见到他,他会来找我。 第十四章 回门 许墨回府的速度,快的超出了温锦华的想象,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至,前者进了府门便询问管家温锦华的所在之处,得知她在世子房中侍奉时,许墨脸上的神色简直精彩。 温锦华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苦涩药汤,走到了世子的罗汉榻前,舀起一勺送到世子嘴边。 许砚垂眸浅呷了一口,苦得皱起眉头,下一秒嘴角被一块糖抵住,甜蜜的滋味缓解着舌尖的苦涩,许砚怔怔的望向她,舌尖将糖卷了进去,她的指尖却被带到了一抹湿润。 “不是去找阿墨了吗?”许砚扯起嘴角,目光露出一抹疑惑。 温锦华放下瓷碗,垂首写下原因,方落笔着墨,便听见门外传进来的声音。 “嫂嫂跑的好快,怎么不多留几刻?” 温锦华娇躯一颤,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以最快的速度将纸上的字涂抹掉,因为那些话绝对不适合被许墨看到。 许砚见来人,心中便明白了,不紧不慢的端起药碗,汤匙轻碰瓷碗沿壁。 “哥....”许墨欲言又止,有些负气的转过身。 温锦华发觉许墨的气焰似乎一瞬间就淡化了许多,不由得转向许砚,目光探究的打量了一番,总觉得这个世子爷不是看上去这么孱弱的病美人。 许墨忍无可忍的抬手指向温锦华,道:“你,跟我出来!” 这一声令下,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本能的寻找救命牌,随即锁定了许砚,紧着便对许砚释放出百分之二百的求救信号,双眼含泪好不可怜的注视着床榻上的男人。 许墨冷笑道:“嫂嫂好歹也出身侯府,总不至于连这点胆量也没有吧?” 榻上的男人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却丝毫没有要解救她的样子。 早该知道男人都不靠谱! 温锦华绷紧了下颌,许墨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道:“嫂嫂,别磨蹭了,我大哥不可能救你的。” 温锦华终于认命的跟着许墨到了院子里,不自觉的挽着腰间的禁步在手指间绞动着。 许墨负手而立,直言道:“嫂嫂去找我,是奉了哥哥的命令?” 温锦华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闪躲,虽说这样说也不错,但却只说对了一半。 只是....总不能说她又打算利用许墨查辰妃案吧? 许墨眸光冷淡,神色十分漠然:“还是说,嫂嫂另有目的。” 他语气太过笃定,看似是疑问,温锦华却明白许墨已然有所察觉,进而佩服起许墨的头脑谋略,不由得想着,若是许墨做世子,或许比许砚更合适。 温锦华拿起毫笔哈了哈气,将笔尖湿润一番,随后龙飞凤舞的在随身携带的小本上写下: “辰妃案,你也经手过吧?” 许墨眸光闪烁一瞬,笑意不达眼底:“嫂嫂打的原来是这个主意,既然如此何必舍近求远,对于辰妃一案,或许没有人比哥哥更清楚了。” 这句话像是平湖里激起一声惊雷,劈的温锦华是外焦里嫩。 许墨撂下话就离开了,她连问清楚的时间都没有,只好先进了屋,前脚踏进门,便看到许砚衣带整齐的坐在铜镜前。 许砚转首看向她,眸中笑意温柔,美的像是画中人,语气也温和至极:“娘子,可否帮为夫束发?” 温锦华一时间恍惚,只觉得鼻头湿润,抬手竟摸出了一手的血,许砚神色焦急担忧的走向她,那柔软光滑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鼻子。 “这是怎么了?”许砚担忧的问道,又抬首冲着外头喊道:“来人,去找郎中来。” 温锦华闻言激动了起来,摆晃着双手拒绝,又想起拿毫笔出来,许砚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思,无奈的轻拍她的后脑,道:“既然见了血,就不能大事化小,自是要好好诊断一番,可不许任性。” 温锦华自然不想要郎中来,否则不就知道她是因好色才流了鼻血吗?到时候岂不是光着屁股拉磨,转着圈的丢人。 思及此,温锦华飒飒飒的在小本上写下:只是近日进补的有些多了,不劳烦郎中来这一趟,我此刻便要回房歇息了。 将这些话给许砚看过后,温锦华逃似的离开了朝晖阁,殊不知许砚望着她的背影,墨色的双眸里看不清情绪,神色莫名。 …… 本是三天回门,这几日却因许砚的病生生耽搁住了,幸而近日许砚好些了,便提出陪她一起回门,车马还未到侯府,温锦华便将脑袋伸出了小窗探看。 只是转瞬就被人扯了回去,她尴尬的挪了挪屁股,越发归心似箭。 也不知道祖母从佛寺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她还有许多事想问老太太。 一下马车,温锦华便老泪纵横,朝着那侯府大娘子,她亲生的母亲杜若梅就扑了过去。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卫国公府受了多少委屈呢,殊不知她本着既然来了,就得演好自己的人设,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哑巴在国公府里,受点委屈是理所应当的,自然会在回门时痛哭不已,无声之间倾诉委屈。 杜大娘子却时刻不忘礼仪,硬是将温锦华从她身上剥下来,笑的和蔼可亲:“劳烦姑爷陪同,我家锦儿没给你添麻烦吧?” 许砚颔首行礼:“岳母大人言重了,锦娘从未给小婿添麻烦。” 劳烦?温锦华看了眼许砚,心想这厮有什么可烦的,她一个身体心智健全的侯府嫡女,嫁给一个孱弱的病秧子,每日端茶送药的,她都没觉得烦扰,许砚有什么可劳烦的。 许是她一时忘形,险些将那心思浮在了脸上,幸而及时反应过来,换上一副谦卑温软的模样。 温老侯爷向来喜欢读书人,从前便听说许砚博览群书,如今许砚成了他的女婿,他便想与其共作诗词歌赋,论政策利弊,于是许砚一入府,便被温候叫了去。 雨花阁中,杜氏将温锦华拉进了内室,进了门才知晓杜氏为何如此焦急,原来是有人等着。 “锦儿,这位是当今天底下医术最好的郎中,专治哑症,从未失败过。” 温锦华早已习惯杜氏时不时的惊喜,这些年侯府请过不少郎中,而她这“哑症”,也砸了不少郎中的招牌,如今见这位意气风发的郎中,只觉得心中有一丝愧疚油然而生。 第十五章 翻墙 不消一刻,郎中便给出了诊断:“夫人,您家姑娘这哑症离奇的很,竟是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杜氏心有疑惑:“何意?” 温锦华看着在云屏外私语的两人,费劲的抻着颈子去听,却也没听出什么来。 杜氏送走了郎中,又回了内室,温锦华乖巧的坐在罗汉榻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这说来就来的演技,是她在侯府这么多年磨炼出来的,否则又岂能将侯府这些人精哄了这么多年。 杜氏叹了口气,坐下扶额道:“锦儿啊,你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温锦华笑着握住杜氏的手,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凭着母女俩这些年的相处,她不必写在小本上,杜氏也明白她的意思。 回府的马车上,温锦华撑着脑袋满脸惆怅,这老太太上山礼佛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下次回侯府是什么时候,看来捷径并不好走,还是得从许家两兄弟身上下手。 许砚一路无话,直至回了国公府,前脚进了暖阁,后脚便咳喘不止。 温锦华忙不迭将人扶住,满眼的担忧,许砚抬手道:“无碍,只是有些体力不支。” 若不是许砚说到这,温锦华才意识到,或许是许砚今日打扮的精神,让她险些忘记了眼前人是个病秧子。 温锦华在本子上写下‘对不住’三个字,自是满脸的愧疚,许砚笑着轻抚她的鬓角,似是在给她宽心道:“不碍事,我这是老毛病了,即便不陪你回门,但凡动弹一两下,兴许都要晕倒的。” 她当然知道许砚是在给她宽心,低头在纸上写道:“尝尝我做的茶汤吧,很不错的。” 许砚勾唇反问道:“有多不错,喝了可以百病全消?” 温锦华笑着摇头,又写下道:“若真是如此灵药,我早就富甲一方了。” 许墨自五月初旬便不常回家,许砚只说是为了戾王一案,温锦华再问,许砚便借着身子不适不多说了。 “当年吴王残暴,残害了不少官员和皇嗣。”院中,氏非抱着剑神情严肃。 温锦华欣赏氏非的言简意赅,但也不用这么惜字如金啊喂! 幸而有墨之在,只见墨之将剑挂在腰上,往石凳上那么一坐,便滔滔不绝道:“说起这戾王,也正是因为他残暴不仁,残害皇嗣,才导致圣上的手足兄弟死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桓王,而当初戾王造反被平,是因他麾下有人叛变,向陛下提交了一份名册,那名册里都是参与追随他造反的贵胄官员,宗室皇亲,后来那些人大多都被下狱诛尽,可虽说天网恢恢,也总有漏网之鱼,这名册上的人是杀完了,可戾王当初凭空集结三万兵力,若不是有手握兵权的人在后方协助,他岂有那个本事聚集那么多士兵为他所用?” 温锦华举起小本本发问:“可是,若是动用了士兵,应当是可查的啊。” 墨之笑着打了个响指:“没错,虽然那些士兵穿戴的甲胄并非我朝军中所有,但这么大一批军队被调出,军方不可能不做任何记录,陛下顺着查很快便查到了辅国将军徐庶云身上,只是当初苦于没有铁证证明那三军调令是徐庶云亲自发出,因此只杀了一个传令官了事,自光武17年起,锦衣卫就一直奉旨暗中查此案,近日来终于有了关键性证据,那日才会前往将军府抄家,二公子这几日大概都在诏狱审徐庶云吧。” 温锦华顿时心下清明,回想起当初辰妃案中牵扯到的三位皇子,其中五皇子懿王的生母,便是徐庶云的亲妹妹。 看来,这次是必须进一次徐府了。 马车上,墨之紧张兮兮的问道:“世子妃,咱们真要潜入徐府啊?” 温锦华无语,写下一行字给墨之看:“徐府守备森严,苍蝇都飞不进去。” 墨之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那您还去?” 这简直是在许墨头上动土,若是被发现了,以许二的脾性,保不齐直接将温锦华扭送回侯府,或是治上个妨碍公务,鬼祟盗窃的罪名。 温锦华勾了勾手,墨之也不知为何,就真的鬼迷日眼的凑了上去,小本本突然出现在眼前,墨之眯起眼睛仔细看上面的字,不由自主的读了出来:“真...相...险中求?” 她认真的点头,如今卫渊和任清风都不愿意分享案子的进度,也不会带她一起查案,现在抓到了一丝丝的线索,不管这徐家还有五皇子和辰妃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这都是一个突破口。 马车停在徐府斜对面的街口,温锦华和墨之掀起小窗的帘子往出看,只见整个徐府都被北镇抚司的人把守。 温锦华低头写下:“这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我们得想办法进去。” 墨之撇嘴一笑:“那您刚才搞得那么厉害,神秘莫测的,我以为您早就想到办法了才来的.....” 温锦华握着小本子敲在墨之脑袋上,随后做了个下车的手势。 片刻后,主仆二人走到了徐府后门墙根前,温锦华轻咳了两声,眼神示意墨之蹲下。 墨之抱着臂道:“世子妃,恕属下直言,这围墙不算低,若无外力辅助,即便是属下这样的精壮男子,也很难靠自己翻进去,您若是先进去了,遇到锦衣卫的人,可就不好脱身了。” 温锦华觉得这话有道理,摸着下巴琢磨了许久,大约半柱香的时辰后,式非抱着剑蹲在墙根下扎马步,一左一右的肩膀上踩着一大一小两只脚。 “氏非,再高点!”墨之压低了声音催促道。 温锦华双手扒住了墙上的瓦片,小脚格外的用力。 这氏非虽然话少,但还真是挺好支使的,比这滑头墨之强多了。 氏非有些不耐烦但也稳稳的慢慢升高,似乎这两人的重量于他而言轻如鸿毛。 墨之率先爬了上去,站定后伸手将温锦华拉上来,便对下面的氏非道:“氏非,你在这里等着不安全,先回去吧。” 温锦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若是被人发现后门墙根下有人,傻子都想的到定是有人翻墙进去了。 第十六章 暴露 啪嗒—— 墨之跳进了院子里,稳稳落地。 砰—— 温锦华纵身一跃,却因下肢力量不足而扑倒在地上,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疼,反而轻松的站了起来。 嗯?还挺舒服,这地板用什么铺的? 她拍着身上的灰尘,低头看去,只见墨之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嘴角还疑似冒着白沫子。 片刻后,温锦华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墨之擦拭嘴角的沫子,赔着心虚的笑脸。 墨之幽怨的盯着她,好像要将她看出十七八个大窟窿似的。 温锦华低头在小本上写下:“真是对不住,待我们回府后,我亲自庖厨赔你一桌全鱼宴。” 墨之此人最喜吃鱼,不拘什么做法,只要是新鲜的活鱼就好,看到这话,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 “成!” 主仆俩鬼鬼祟祟的从后门绕到后院角门旁,墨之敏锐的观察着周遭,温锦华抓着墨之腰间的皮带跟在后头,一颗心正提到了嗓子眼。 “擅闯锦衣卫办案现场,当以军法处置。” 一柄绣春刀不知何时搭在了墨之的肩膀上,锋刃反映着寒光,险些晃瞎了温锦华的眼睛,随即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抬眼看去,许墨身着暗红飞鱼服,头戴翼善冠,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墨之立即跪地拱手道:“属下有罪,请大人责罚。” 许墨双眸微眯,一双狭长的瑞风眼天生含情,此刻却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她。 “许墨!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一道尖刺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吸引了温锦华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两个锦衣卫押着一个双脚被镣铐锁住的少女,女子的双眼猩红,怨念重的好似要将眼里的刀子化作实形,好将许墨千刀万剐。 墨之扶起温锦华,也忍不住看过去,心下明白这大概就是徐庶云的那位独女,前些年被封为永安县主的徐妙离。 许墨将绣春刀入鞘,淡淡道:“做弟弟的劝嫂嫂一句,徐府的水可不是嫂嫂能淌的过去的,当心淹死,害人害己。” 温锦华本就不甘,闻言更是不服,下定了决心,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她认真在折子上写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随即将折子举起到许墨的眼前,余光却瞥到那徐姑娘竟然挣开了两个大汉的禁锢,拔下发簪直直的朝许墨冲过来,情急之下温锦华来不及装什么哑巴人设,陡然瞪大眼睛喊道:“当心背后!!”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见那徐妙离被踹出五六米的距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簪子也掉落在地。 许墨惊诧的看着‘始作俑者’温锦华,眼底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撼,他早就看出这小哑巴并非真的哑巴,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身手。 墨之亦是呆愣在原地,嘴巴久久无法合上。 温锦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一口气掉了两个马甲,顿时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你,把她踹飞了?”许墨的话语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恐。 温锦华惊讶于许墨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对她能说话发出质问,沉默片刻后,温锦华理直气壮道:“她要刺杀你!” 这....放在哪个时代都属于正当防卫吧? 墨之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许墨冷笑道:“你果然不是哑巴,装的还挺像。” “姓许的!你不得好死!!”徐妙离被人死死的压在地上,嘴角染血的模样可怜又可悲。 温锦华向来讨厌这种不分是非的人,忍无可忍的将许墨拉到了自己身后。 “你骂谁不得好死?通敌叛国的是你爹,下旨抄家的是圣上,关我家阿墨何事?” 徐妙离淌着泪不甘道:“我爹不可能通敌!欲加之罪,这都是欲加之罪!” 温锦华冷笑道:“县主,您自小用的是描金漆器,穿的是鲛绡锦缎,可你有想过,你吃穿用的是从何而来吗?” 她说的义愤填膺,却不知许墨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背上,似乎要把她看出一个窟窿来。 “县主食邑千户,受万民供养,本应以身作则,为万民谋福祉,而你父亲徐庶云,却一边享受百姓的供养,一边通敌反叛,想毁掉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毁掉他们太平安乐的日子,让他们血流成河,饿殍遍野,你若觉得你无辜,那因他而死的数万将士何辜?他们的妻儿何辜?事到如今,你觉得他不该死吗?” 徐妙离怔愣了良久,眼角淌下一滴硕大的泪珠,声音颤抖:“不可能.....我爹爹不会.....不.....” “自古以来,臣子食君之禄,必然担君之忧,案牍劳形,才得以报君恩。”温锦华走到那跌落在尘土里的金簪前,蹲下将其捡起:“徐庶云通敌已然证据确凿,他或许是一个好父亲,但从不是一个好将军,更不是一个好臣子。” 徐妙离绝望的阖上双眼,倒在了尘土之中,许墨抬手示意那两人将徐妙离带走。 温锦华转过身正好和许墨的目光撞上,一时间有些在熟人面前装杯的尴尬感。 不消片刻,温锦华都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随即将许墨和墨之拽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哑巴这件事,你们一定要保密!” 墨之并不理解,问道:“可是,早晚都会被知道的,而且世子爷可是您的枕边人,您也不说吗?” 温锦华唇角绷成一条直线,思虑了许久,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只需要保密就是,若还有第四个人知道,我不会放过你们俩的!” 温锦华自然有办法,杜氏请来的那个郎中,号称什么神医,若是让其住在国公府,长期为她调理,数月后她再慢慢开口说话,自然不会引起太多怀疑。 许墨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苦瓜,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所以!”温锦华转过头来直视着许墨:“小叔子,你听懂了吗?” 许墨难得的沉默了,从来没觉得“小叔子”这个称呼,如此的难听。 第十七章 时日不多 马车上,温锦华绞着手上的帕子,心慌的不敢直视许墨。 “那、那个、你.....男女有别,你还是下车去骑马吧?” 许墨勾唇倾身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偏头问道:“嫂嫂这是想趁机溜走?小弟竟不知那将军府有什么勾了嫂嫂的魂儿呢....” 温锦华喉头滚动,紧张的摇头,活像个拨浪鼓似的。 “冒昧提醒嫂嫂,千万记得您是个哑女,我兄长生平最恨被欺骗。” 许墨笑着提醒她,言外之意亦是威胁恐吓,温锦华憋着闷气,两人一路无言。 甫一回府,便和孙管家撞了个正着,温锦华瞧着孙管家着急忙慌的模样,便眼神示意许墨将其拦住询问。 “站住。” 孙管家闻声止住匆忙的脚步,转过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拱手行礼:“二公子安,世子妃安。” 许墨走上前去,问道:“方才见了我们,为何不行礼?这么匆忙,你要去哪里?” 温锦华也走过去听仔细,那孙管家面若金纸,抖若筛糠,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许墨自然也觉察了出来,一把攥住了孙管家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神情阴鸷道:“孙管家,你知道本公子耐心有限,劝你如实招来!” 孙管家终于崩溃痛哭起来:“一个时辰前郎中来请平安脉,说世子时日不多了,小的是想去抓药的,世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说不让说....” 啪嗒—— 温锦华手中的折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久久无法回神。 趁着恍惚间许墨松手,管家连忙爬起来去抓药,丝毫不赶耽误。 温锦华转身看向眼角已然泛红的许墨,还未开口安慰,后者便转身冲进了国公府中。 许砚孱弱的身体会撑到何时,她并不清楚,但她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一个活生生的人,即将埋入尘土,而她也即将变成一个寡妇。 还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片刻后,当温锦华站在院中瞧着那树下舞剑的男人时,竟有一瞬间心里万马奔腾。 “他....这是回光返照?”温锦华低声询问身旁的许墨。 许墨眼神不善的剜了她一眼,便走上前去,将许砚手中的剑一把夺下,质问道:“孙管家说你的病已经回天乏术,油尽灯枯,那你告诉我,你这是在做什么?” 许砚握着空拳抵在唇边轻咳,步履飘忽的走到石凳前坐下,虚笑着道:“我一时技痒,想再握一次绣春刀,可我已经拿不起来了,只能用这柄软剑来过过瘾。” 温锦华听不到兄弟二人说的是什么,也不好过去打扰,只见许墨竟然红了眼,紧紧抱住许砚,瘦薄的肩膀有些颤抖。 她看着突然打了个颤,轻敲脑壳腹诽道:“温锦华你还是人吗?这种情况怎么能磕起来呢??” “你在做什么?”许墨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温锦华面前,冷着脸质问她。 温锦华看到男人眼底的於红,懒得和将要失去哥哥的小崽种计较。 “锦娘,过来。” 许砚朝着温锦华伸出手,笑意温柔又平静。 她突然有些鼻酸,一想到这样好的人将要被烧成一捧灰,也忍不住红了眼。 扶着许砚回了堂屋,才坐在榻前,在折子上写道:“世子,我有一些事想要问您。” 许砚命不久矣,若是再不问辰妃案的细节,恐怕这案子真正的原貌就要被带进土里永世封存了。 许砚靠在床头,嘴角轻轻扬起道:“你是想问辰妃一案吧?” 这厮有读心术?温锦华无厘头的想了一遭,又觉得不可能,才平复心情,点了点头。 许砚垂下眼睫,语气惋惜:“林三姑娘入宫便封了妃位,是温国公府上下的荣耀,曾经煊赫一时,却不曾想,会落到如今到底地步...” “这个案子,已经过了三年,许多细枝末节,我不大能记得了,只知道当初辰妃与懿王、郑王、还有宣王,私底下都有牵连,这其中只有懿王和辰妃是少时情分,其中牵扯也最深,但案子查到最后,懿王却是唯一一个不曾进过辰妃寝宫的人。” 温锦华闻言心间咯噔一声响,连忙写道:“辰曦是最循规蹈矩的,绝无可能勾引皇子!” 许砚唇色苍白,扯动嘴角轻笑:“我知晓,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你说的,我自然信,可那时圣上不信,亦不愿此案继续查下去,陛下要保皇家的脸面,于是辰妃就被安上了一个私通后畏罪自戕的罪名,草草的结了案。” “那郑王和宣王呢?查过他们吗?” 温锦华在折子上写道。 许砚轻阖双眼摇了摇头:“郑王和宣王是淑贵妃所出,淑贵妃入宫二十六年,宠爱十数年不衰,颇有些手段,自是向陛下吹了不少的枕头风,才让陛下急着结案....” 温锦华攥紧了手中的笔,心里隐隐觉察到,辰妃自缢的真相,或许淑贵妃是那为数不多的知情人。 门廊下,许墨站在云屏前听着屋内的声音,眼前却不断闪过当初查辰妃案时,遇到的诸多奇诡,当年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想要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直至最后皇帝下令结案,许墨仍旧不信辰妃会是自缢。 一个数时辰前还让宫婢去采买脂粉头油的女人,绝不会是想要自尽。 卷宗上记录的寥寥几笔,唯有那一句许墨最是印象深刻: 卯时三刻,辰妃尸身悬吊于房梁之上,气绝身亡。 温锦华走到廊下,转身望向许墨,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走上前去说道:“阿墨,我要进徐庶云的宅邸,他家里一定有线索,当初只有懿王没有进过辰曦的寝殿,两人若真有少时情分,怎么会那么多年不去看她一眼?” 许墨讽刺道:“后妃与皇子,谈什么少时情分?” 温锦华反驳道:“无论是什么身份,情分就是情分!” 许墨弯下腰轻挑眉峰,问道:“嫂嫂,若我让你进了那徐府,可有好处拿?” 她被问的一愣,仿佛是静止了一般,下一秒她转身便要走,却被许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了回来。 “好,我答应你。” 第十八章 画作 徐府,云水台门廊之下,温锦华推开那被封了数日的外屋门,走过玄关云屏,便是琳琅满目的玉台金盏,名贵字画。 “这云水台,还真是富贵迷人眼。” 温锦华站在书桌前,垂眸注视着桌案上还未完成的画作,许墨走上前去与之并肩而立,将案几上的宣纸拿起,挑眉道:“很奇怪吧?徐庶云是个武将,不仅有一屋子的字画收藏,竟还会舞文弄墨。” “以他的俸禄,不可能收集到这么多名贵之物。”温锦华轻触纸面,双眼逐渐湿润:“这些都是宫里的东西,曦儿她....最喜欢这些字画丹青,曾和我说过,皇帝封赏六宫时,赏了许多的珍玩珠宝,偏偏没有名家字画,为此,她很是可惜....” 闻言,许墨一顿,看向温锦华:“何意?” 温锦华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那挂满名画的墙面下,说道:“福春山居图,栎阳仕女图,这都是辰妃曾经在家书中写过的,她说宫中女人大多难以相与,只有云嫔与她交好,又赞扬云嫔腹有诗书气自华,常和她一起,或是吟诗弄词,或是落墨绘彩,四年前,她寄回来的那封信中,除了抱怨自己未曾得到御赐的字画,还提了一嘴,言说云嫔送她字画,其中就有这两幅....” 许墨自此茅塞顿开,目光骤然亮起:“这两幅图都是世间仅有一件的宝物,价值连城,因所用纸张名贵珍稀,又和以天然彩墨绘制而成,世上难有仿品,若不是真迹,恐怕徐庶云也不会挂在云水台的墙上,这两幅图,是辰妃赏赐的。” 温锦华摇了摇头,冷笑道:“赏赐?若是赏赐,当年后宫中定会有人议论,依我之见,绝不可能是赏赐,是他在辰妃死后,将这两幅图带出了皇宫。” 看来,她所想的方向是正确的,辰妃的死,必然和徐庶云及懿王有关,若是为了两幅图,那么,这两幅图中,定然藏有重要的机密。 “阿墨。”温锦华突兀的唤了声,转身直视着许墨,问道:“可否让我将这两幅图带回府?” 许墨眯了眯眼,质问道:“带回去作甚?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想带回去留个念想...” 温锦华顺坡下驴,立即点头道:“嗯,辰妃仙逝,我一直难过于没有她贴身的物件做留念,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若是...若是能将这两幅图带回去,也算是有个念想了。” 她目前还不打算将自己的疑虑告诉许墨,她无法完全信任他,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她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 许墨也不知信没信,只是沉默着半晌,正当她以为这次没戏时,许墨勾唇说道:“这些字画金盏,都被归结于徐庶云通敌的赃物,明日便会装箱送入锦衣卫的库房中,整理造册后充公国库,若是少了一两幅名家大作,恐怕我们经历司不好向圣上交代啊,嫂嫂。” 温锦华向来知道许墨为人,从不做不利己之事,她眸中划过一瞬间的失落,自不愿为难许墨,点了点头道:“好吧,无论如何都多谢你愿意带我进来。” 许墨缄默不语的望着她,直到她转身要出去的那一瞬,许墨却出声唤住她道:“这些东西会在锦衣卫的库房中停留半月,我司务繁忙,后面这段时日,还烦请嫂嫂辛苦一些,每日送些家中的餐食来,好慰藉口腹之欲。” 温锦华几乎瞬间便听懂了许墨的弦外之音,笑着回过身:“没问题,我亲自庖厨,一定将你养的白白胖胖!” 只要每日都能进北镇抚司,又有许墨里应外合,去库房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此一来,以她做刑警多年的敏锐,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找到这画中的秘密。 后头几日,温锦华不是泡在厨房中做菜,便是在北镇抚司呆上一个下午,日落时分才回府,直至五月初九那日,温锦华失魂落魄的回来。 许砚提着灯站在廊下,见温锦华像是被人抽干了精神似的,幽魂一般的飘荡过来,便没有立即开口询问,只是将人带进房中。 温锦华坐在罗汉榻上,捧起一茶盏牛饮一大口,黯然神伤。 “怎么了?”许砚披着外衣坐在一旁,静待着温锦华的倾诉。 温锦华垂眸在折子上写道:“明日,那画中的秘密就要随着画作本身被永远的埋葬在国库中,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许砚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片刻后才道:“每一幅画,都是一个故事,它能透露出来的信息多少,取决于你如何看待,或许那秘密从来不曾藏匿,是你一直忽略了它。” 闻言,她开始回忆那日在云水台,她第一次看到那两幅图时许墨说的话,像是被人一棍子敲醒一般,起身便跑了出去。 锦衣卫库房内,温锦华一手拿着画纸,一手掌着烛灯,将烛火放在了那画的背面,慢慢的不近不远的烤着,半晌过后,仍然毫无反应,温锦华又拿起福春山居图放在火上烤,结果也一样。 温锦华彻底绝望的站起了身,手中的烛台险些没拿稳,一滴蜡滴在了那幅栎阳仕女图中,彩衣仕女的眼睛里,红色的蜡油顺着仕女的脸颊淌下来,像是泣血一般。 温锦华眉头一动,缓缓下蹲在仕女图前,偏过头仔细看着图中的仕女,不自觉将烛火靠近那画作,却不想仕女竟然开始融化,彩色的墨晕开一大片,纷纷流向底座,而卷轴中发出咯噔一声,温锦华伸手将画横了过来,一枚金钥匙便从轴中掉了出来。 次日一早,温锦华的马车停在北镇抚司大门前,她看着锦衣卫将那些字画金盏,宝物财帛都搬上了车,许墨骑上马背,正要跟车前去,温锦华出声唤道:“小叔!” 许墨转头睨了她一眼,便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温锦华催促马夫跟上,趴在小窗上又唤道:“你听见了,为何不理我?我有正事同你讲!” 第十九章 秘密 许墨在马背上悠然自得,闻声依旧装作旁若无人的模样,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对她也视若无睹。 温锦华拿他向来没办法,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许墨,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直说,冷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许墨冷哼了一声,道:“你平日里,唤我哥哥作什么?” 温锦华啧了一声,无语道:“我平日里是哑巴,如何唤他?” 许墨被噎了这么一句,面色上有些不满,温锦华却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不会是....”温锦华想到此处,顿时捂住嘴,一双杏眼笑弯。 许墨登时便有些慌,看都不敢看她,温锦华更是确定了心中猜测,笑着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我叫你小叔啊?” 许墨清了清嗓子,嘴角绷的直,好一会儿才嘴硬道:“嫂嫂若是喜欢撩拨我,回府以后,可当着大哥的面好好撩拨。” 温锦华笑眯眯道:“哎呀,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扭扭捏捏的怎么行?有要求就要提出来嘛,你不提出来,怎么知道我不会满足你啊?” 许墨说不过她,索性双腿一夹马身,马儿便走得更快了些,温锦华也催着马夫跟上去,声音温软讨好的唤了一声:“二郎,若你再不停下听我讲,我可就回去讲给我夫君听了,我夫君定是比你更聪慧的,又疼我,不像你如此冷漠....” 话音未落,许墨便勒停了马,转身下马走到了马车前,两步并作一步的上了车。 车厢里,温锦华正色道:“废话不多说了,昨夜我又去了一趟库房,本是想去看看那纸上有没有一些肉眼不可视的细微之处,却叫我意外发现了那幅仕女图是假的。” 许墨皱眉道:“仕女图是从宫中流出,上面有圣上亲印,龙泉印泥岂能作假?” 温锦华摇头道:“不,龙泉印泥是真的,但画,一定是假的。” 随即,温锦华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许墨,许墨神情严肃道:“这幅画是八年前阿式那部库里台可汗向陛下进贡而得,寻访这幅画的是库里台的亲侄儿,进贡这幅画的,是库里台的长子,若画是假的,你可知会牵连到多少人?” 温锦华淡然道:“我知道查起来牵连甚广,只是我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二郎若是知晓,请你为我解惑。” 许墨探究的看向温锦华,她问道:“锦衣卫查抄徐府,自然将那幅画登记过的,为何没有第一时间上报朝廷,追查这幅画是如何到了徐庶云的手中,甚至从未查过这幅画是何时被赏赐出宫,有没有被赏赐出宫,若你们将这幅画登记造册充公国库,陛下势必会亲自过目,若被陛下发现赏赐给辰妃的仕女图竟无缘无故到了自己臣子的府中,又会是何反应?” “还有,当初辰妃身死,按照宫中习俗,她的一应赏赐都会重新充入珍宝库,一应珠镯玉石,钗环首饰,自然是被亲近的妃嫔或是掌事宫女拿走,那时,宫中就没发觉,少了两幅名家大作吗?” 她的问题,似乎是在许墨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许墨靠在车厢壁上阖上双眼,抬手揉开了眉心,缓道:“嫂嫂,我提醒过你的,徐府的水很深,辰妃一案又牵连广泛,若是再往后查,事态的发展可就不受控制了,到那时,你会惹火上身的。” 温锦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勾唇道:“所以,你并不只是一个旁观者,或是调查者,而是故事里的参与者,对吗?” 霎那间,许墨睁开眼,直勾勾的望着温锦华,眼底涌出复杂的神色,他慢慢靠近她,一字一句道:“温锦华,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吃人的皇宫每一日都会吞噬一个自由的灵魂,宫里的女人,无论曾经是否得宠,大多数的下场都是香消玉殒,那是她们的命数,你见有谁真的会去一查到底吗?” 温锦华坚定的双眸中透出一股子倔强:“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那么多人想要模糊两者之间的界限,那是因为他们太过贪心,既想要名声,又想要地位稳固,不惜手中沾满鲜血,还要自欺欺人,向下洗脑,告诉所有人,这世间事,并非只有黑白,你觉得可笑吗?” 许墨沉默不语,似是陷入了深思之中,温锦华勾唇道:“二郎,无论这真相的背后是什么,我都要去看一看,我想要证道,证一个我心中一直以来都坚信不疑的道。” 就是无论沧海桑田如何变幻,无论是光武21年还是公元2031年,国家的律法,不再只是针对平头百姓,而是能将那些作恶多端,害人性命的恶人绳之以法,即便那人权势滔天,地位崇高,也不会容其逍遥法外。 许墨从未向任何人妥协过,可这一刻他似乎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劝温锦华,可心中那团火快要将他烧成灰烬,他从心底里涌出的情绪,是他从来就陌生的恐惧,而当他几乎立刻意识到,这恐惧是因为温锦华,是怕她受伤,怕她没命,怕自己控制不住局势时,他简直要崩溃了! 栖梧院中,温锦华坐在石凳上静静的点茶,时不时冲着树下弹琴的许砚笑一笑,心思却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曲毕,许砚按住了振动的琴弦,抬首看去,温锦华正在出神。 “锦娘。”许砚轻唤道。 温锦华撑着脑袋,抓着茶筅在盏中打沫子,完全没听到许砚在叫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许砚也已叫了三四声。 温锦华有些心虚的捧着茶盏走过去,笑着递到许砚手中。 许砚接过茶盏,道:“阿墨说陛下在内堂训斥了他,让他将那假画的事情压了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温锦华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耸肩笑了笑,在折子上写道:“今上当有自己的考量,此山不开,开他山就是了。” 许砚望着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愉悦,语气也轻快了许多:“锦娘向来通透,只要你不钻尖儿,自是有条条大路通天道。” 第二十章 生辰 世子生辰将至,国公爷想大办生辰宴冲冲喜,盼望着许砚的病能好的快一些,温锦华自荐包揽了厨房的活计,亲自设计了菜单,经过上次的失误,这次温锦华多用巧思,做了许多素肉食,既能满足口腹之欲,又不会过于油腻伤了许砚的身子。 试菜时,温锦华摆上了满满一桌,许墨扫视了一圈桌上的美食,皱眉道:“这些都是荤的?” 许砚勾唇笑道:“看起来应当是不错的。” 温锦华眼含温柔笑意的看向许砚,待再转向许墨时,便是满脸的无语,在折子上写道 “二郎尝都没尝过,就这样发表意见了吗?” 许墨冷哼了声道:“打眼一瞧就能瞧出来,需要尝吗?” 温锦华走过去用瓷匙舀上一勺酱爆肉丁布在许墨和许砚的碟子中,低头在折子上写道:“这道酱爆肉丁,看着闻着和吃着都是肉的味道,只不过实际上这些肉都是豆腐做的。” “豆腐?”许砚颇有些意外,对这道菜倒是有了不小的兴趣。 许墨不信邪的拿起银箸夹上一筷子送进嘴里品尝,皱眉道:“这不就是鸡肉?” 随即,许砚也品尝了一番,颇有些满意的夸赞道:“肉质瘦而不柴,荤而不腻,竟然是用豆腐制作而成,能想到这样的搭配真是奇才啊。” 温锦华很满意兄弟俩的反应,笑着写道:“到宴会那日,只有世子您的餐食是用素肉烹制,旁的人所用餐食,都会按照菜单实打实的做。” 许墨只觉得那“旁的”二字十分刺耳,没吃两口就放了筷子。 “大哥,我司中还有未处理的军务,先行告退了。” 许砚愣了一瞬,心里已然明白了什么,那是他自小带大的弟弟,又怎么会不知弟弟的心思。 “经历司的军务不急,今日就留在家中陪陪兄长,可好?” 闻言,许墨还未说话,温锦华都撇嘴坐在圆凳上,心想着若是许墨在家,今日又不能听许砚抚琴了。许砚拉着许墨的衣袖示意其坐下,随即对温锦华道:“锦娘,去叫厨房的下人给我下一把银丝面吧。” 温锦华敏锐的察觉到,许砚是要将她支出去,只是不知是为了何事,她只好先点头离开。 待她刚出了屋,便靠在廊下门前,并未走远。 “阿墨,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没有单独说说话了。” 许砚起身走向罗汉榻,许墨即刻起身搀扶。 待许砚在罗汉榻上坐定,许墨才道:“大哥,若是今日要说明白话,恐怕咱们兄弟二人反起龃龉。” 许砚无奈的勾唇笑问:“若是亲兄弟,血脉相连,两心相知,又怎会起龃龉?” “可如今我喜欢上的,是大哥的娘子。”许墨眼底流露出挣扎之色,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可以做出伤害兄长的事,不可以为了一个女子.... 许砚瞬时咳喘了起来,许墨忙不迭倒水递呈,手掌不止的顺着许砚的背。 “大哥,我不会与你争抢,你放心。” 许砚喘息着摇了摇头,方才止住了咳嗽,虚弱道:“我早已油尽灯枯,待我死去,你就是国公府的世子,那时你便可以娶了锦娘,和她好好过日子。” “大哥!”许墨是有逆鳞,那便是他的兄长,从来就听不得这些话,此刻听来更是心如刀割。 兄弟二人太过了解彼此,也太过读懂彼此的心,像是从未有过秘密一般,可这样的坦诚,令温锦华有些无法接受。 许墨离去时,温锦华已然去了小厨房,亲自下了一把银丝面,端进了朝晖阁。 “锦娘,药煎好了吗?”许砚笑的温和,却带着病气,让人心揪。 温锦华笑着将面端过去,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拿出折子写道:“药还在煎呢,阿墨怎么又走了呢?” 许砚的手指轻轻勾住了温锦华的掌心,她不知不觉被勾去坐在了许砚身边。 “锦娘...”许砚将她揽进怀中,轻抚着她的额发:“锦娘如此善良,若是哪一日我不在了,锦娘一个人可怎么好啊?” 温锦华闻言心突突的跳了两下,面对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年纪轻轻就将离世,心里一瞬间像是缺了一块似的。 她或许是将许砚当做了家人,当做了挚友,因此不愿接受许砚的离开,哪怕是嘴上说说,都觉得心绞痛。 生辰宴前夕,国公夫人的女使春笤来寻温锦华确认了一番宾客名单,里面熟悉的几个名字引起了温锦华的注意。 “懿王和宣王也要来赴宴?”温锦华在折子上写下询问道。 春笤点头:“世子妃许是刚进府不久,还不知道呢,懿王殿下和宣王殿下都是二公子的旧友,自然是要请来的。” 这段话像是惊雷一般炸开在温锦华的耳边,登时便怔在了原地,手中的名册逐渐被攥的皱起来,许墨和辰妃案的两个当事人都是好友,而这件事许墨从头至尾,都不曾和她说过。 她猛然回想起那夜,她拿着从画轴中掉下来的金钥匙,将整个徐府的箱子都开了一遍,最后终于打开的,是一个小小巧巧的楠木匣子。 而那匣子里,放着的是锦衣卫朱雀门的千户令牌,而令牌上刻着的是许墨的名字,推算时间四年前许墨正在锦衣卫朱雀门中做位及千户,那时她便怀疑许墨从始至终就不是调查者,而是参与者,可她没想到,许墨竟然参与的如此深。 温锦华强忍下悲痛和愤怒,故作一副平静的模样,并未让人看出情绪来,便回了栖梧院。 许砚向来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温锦华端着药进来时,他便看出了一丝端倪,接过药碗时,顺手握住了温锦华的小手,触手有些凉意,他皱眉道:“锦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温锦华扯动嘴角,笑着反握住许砚的手,安抚的轻拍了下,才拿起折子写道。 “此前在厨房淘米,许是水太凉的缘故。” 她其实,是想问许砚的,想问他许墨和徐庶云到底是何关系,为何许墨的千户令牌竟会在徐庶云那里? 第二十一章 立嗣 夜里,温锦华坐在铜镜前,不断的在纸上画思维导图,地上遍布的是凌乱的纸团,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内,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继续走下去,她有些害怕,怕万一许墨也是害死辰妃的凶手之一,若真是那样,她会毫不犹豫的复仇,将许墨绳之以法。 到那时,或许她和许砚的缘分,也就尽了。 三更的梆子敲响时,温锦华将脸埋在掌心中,静坐了半晌,她走进正屋,枯坐在许砚的床前。 不知何时,天蒙蒙亮起,许砚只觉得怀中有东西在挪动,缓缓睁开眼,便见怀中竟是温锦华,温香软玉的身子蜷缩起来,娇小的缩在许砚怀中,嘴唇轻轻颤动,似是在梦中也不安稳。 温锦华从未主动爬上过他的床榻,此刻他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小心翼翼的轻抚怀中人。 “世子.....别闹....困....”温锦华梦中呓语,忘了自己本是一个小哑巴。 许砚却并不意外,反而勾起一抹笑意,里面有纵容的意味。 “叫夫君。”许砚在温锦华耳边轻声道。 温锦华如梦初醒般激灵了一下,一骨碌坐起身,险些撞到了许砚的鼻子。 许砚笑着坐起问道:“怎么了?” 温锦华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似乎是想到方才竟然在许砚面前说话了,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掌事女使在门外唤道:“世子爷,大夫人请世子妃和世子爷一同前去听涛院说话。” 温锦华立即下了榻,手忙脚乱的穿上鞋子,随后取出折子写道:“我先去帮你打水洗漱,稍后给你梳头束发。” 无论如何,总不能许砚还没问话,她就自己撂牌吧?说不准许砚压根没听见她说话,总之还是要装下去的,虽说让许砚知道也无妨,但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重麻烦,以后还得多一份社交,那多累啊。 许墨回府正赶上用早膳,温锦华做了一桌子港式早茶,想着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些,也算是吃个新奇。 许墨进了主屋,便和温锦华的视线正对上,她一见这个人便想到辰妃,想到许墨和懿王的关系,脸色便好不起来,破天荒的向许墨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屈膝礼。 随后温锦华便在折子上写道:“还有一道蟹皇饺,我去端来。” 话罢,就径直绕过了许墨,走出了屋门,后者却满脸的疑惑,不知何处得罪了温锦华,只觉得气氛诡异。 许砚笑道:“回来的正好,坐下用膳吧。” 许墨落座后皱眉道:“这些都是什么?” “锦娘说这些叫港式早茶,我虽不知港式为何物。”许砚笑着给许墨夹了一只卤凤爪,随口道:“但爹娘对此赞不绝口,你也给大哥几分薄面,尝一尝吧。” 许墨捏起碟子里的凤爪左看右看,眉头皱出了川字,实在是难以下咽,嫌弃的将凤爪扔在碟子里,拾起手帕擦了擦手,说道:“如今立嗣的事情在朝堂上都闹开了,父亲还有心情吃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是不容易。” 许砚勾唇道:“皇家立嗣,与父亲何干?” 许墨拿起银箸给许砚布菜,将这几日朝局道来:“前些日子云妃娘娘诞下皇子,却不过七日就夭折了,叶家向圣上讨要说法,当朝状告懿王谋害皇嗣,查问之下却拿不出证据来,圣上治了叶如徽攀诬亲王的罪名,将其下狱,没几日又放出来了,只说是当时得了失心疯,一时冲动撒了癔症。” “懿王也愿意?”许砚语气淡然似是随口一问。 许墨哼笑了声道:“大哥也知道,懿王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恐怕这叶家以后举步维艰了。” 许砚慢条斯理的将虾饺夹到碟子中,慢慢用银箸将其外皮剥开,勾唇道:“可此事,又关立嗣什么事呢?” 许墨的目光落在那晶莹脂光的虾肉馅上,笑了笑道:“陛下的儿子有九个,多数都已及冠,除去早已战死的大皇子,二皇子今岁至三十,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已年过二十五,五皇子懿王也已二十二,其余皇子皆在十四岁之上,最小的十皇子也已经十二,谁会费尽心思害一个毫无威胁的襁褓婴儿呢?这不是自找麻烦?” “所以,百官在向圣上施压,要圣上早立储君,免得日后皇子夺嫡,纷争不断,手足相残?”许砚听到此处,心下早已跟明镜似的。 许墨勾唇道:“大哥果然是大哥,即便多年不曾参政,也能一语中的。” 许砚喟叹道:“恐怕,陛下不愿这么早册立储君,一个君王,当他要开始考虑储君人选的时候,也就是向所有人宣告他已经老了,咱们的陛下是一个怎样的人,想必你和我都再清楚不过,那些老臣即便是撞柱死谏,也不一定会有效用啊。” 话音方落,温锦华便端着蟹皇饺进来,笑着将菜放在膳桌上离许砚最近的地方。 许墨神情略微不满,置气一般的将那盘饺子夺来放在自己面前。 温锦华瞪了许墨一眼,伸手就要去抢,脚下却猛地一滑,眼看着就要扑向许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圈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的揽了回去,在惯性加持下,她一屁股坐在了许砚的大腿上。 而方才那同时伸出的另一只手,是来自许墨的。 温锦华感觉到屁股底下的异样,还没来得及看清许砚的神色,就立即弹了起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动,将温锦华的目光吸引过去,原来是许墨将银箸拍在了膳桌上。 “不成体统!”许墨一脸的嫌弃和不悦,好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许砚但笑不语,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虾片粥,见许墨起身就要走,还未开口挽留,温锦华就追了上去。 廊下温锦华追出去老远,终于开口将人唤住:“二郎!” 许墨脚步微顿,侧身看向身后的温锦华,说道:“我不可能带你进诏狱,想都不要想!” 温锦华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许墨无语道:“麻烦你下次不要把目的写在脸上,也让我猜点有难度的。” 第二十二章 宣王和懿王 温锦华望着许墨离开的背影,心中却并未打算放弃。 当年辰妃案知情者大多皆在皇室中,其案件细节卷宗又被皇帝明令禁止不许披露,皇帝有心将此案压下,许墨自然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如今只有进入诏狱,亲自问徐庶云,才有可能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宴会当日,温锦华早早安排了小厮女使在府门口迎宾,由女使将宾客一波波的带到外院花厅,备了男女席位,又小心安排了有过节的两户人家,待宾客纷纷而至,外院顿时便热闹了起来,席间语笑喧哗,笙歌鼎沸。 温锦华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处观察了一番,并未发现懿王和宣王的身影,心底升起一丝疑惑。 开席时间已定,懿王兄弟二人会姗姗来迟,却不可能真的迟到,到了这个时候还未过来,恐怕今日是见不到了。 温锦华方才如此琢磨,不消一刻女使便来禀报道:“世子妃,懿王殿下和宣王殿下到了。” 还真是踩着点啊? 她点了点头,便端起世子妃的范儿,双手交叠在腹部,勾唇走了出去。 懿王向来低调,不叫人高声通传,自然没想到温锦华会亲自来迎,长廊下三人碰面,温锦华端着莞尔笑意,规矩的行礼。 女使玉心跟随行礼道:“玉心拜见二位殿下,我们少夫人自小患有哑疾,不便说话,还请殿下见谅。” 宣王负手不耐烦道:“国公府就派了个哑巴来迎本王?” 温锦华和玉心目光交汇间,玉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行屈膝礼道:“今日本应世子爷亲自来迎二位殿下,只是不巧,世子抱病在床,身体孱弱,受不住累,为表珍重,自是应该让世子妃亲自来迎二位殿下,才不算怠慢。” 宣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懿王打断,后者温文一笑道:“国公爷思量得宜,安排恰好,劳烦温娘子亲自来迎,方才本王八弟多有冒犯,还请娘子见谅。” 温锦华心头一震,抬眸看向懿王,似是想询问什么,忽然想起自己如今是哑巴,便又将话咽回去,只是她心中已然有了底。 想来懿王与许墨是真的有情分在,否则一个常年在王府和深宫中的皇子,也断不会知晓许墨兄长娶的正妻是姓温的。 温锦华方才并没仔细看他,如今一眼便知懿王光风霁月佳公子的称号不虚,这个男人表面看起来,的确是个温润和善的君子。 宣王的脾气越发躁动,道:“什么时候进去啊?本王腿都站麻了!” 懿王笑着按上宣王的肩膀,安抚一般的拍了拍,说道:“老八,别着急,好酒好菜自是给你留着的。” 温锦华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了宣王肩膀上的那只手,老五和老八不合,是整个玉京都知道的事情,甚至可追溯到淑贵妃和已故的徐贤妃之间的恩怨,如今这老八却能被老五的一句话摁住,可见传闻中有几分真假。 这案子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位王爷甫一落座,温锦华便着人立即传膳开席,席间众人把酒持螯,一酬一酢,推杯换盏,温锦华请的舞班子将这些人迷的七荤八素,都沉浸在歌舞笙箫的快活中,宣王更是喝的尽兴,起身和舞姬一起跳了起来。 唯有懿王坐定在席上,浅酌了几口便停了盏,面带微笑的看着席间众人享美食赏美人,温锦华早知道懿王不是简单的人物,却没想到此人如此深不可测。 北镇抚司的事情将许墨绊住了一时半刻,待席面到了尾声才回来,路过花厅女席间还被国公夫人逮了个正着,训斥道:“今日是你大哥的生辰,你这个时候才回来待客像什么样子,你有那么忙吗?” 温锦华起身半跪着给国公夫人倒了酒,又看向许墨莞尔一笑,颔首示礼。 国公夫人也懒得和许墨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枣的木头多说什么,摆手道:“去吧去吧,别耽搁了。” 许墨拱手一礼,转头扫了一眼温锦华,眸中情绪复杂却又意味不明,随即离开了女席。 半个时辰后,温锦华端着餐食进了朝晖阁,许砚正坐在罗汉榻上看书,见人进来便收了书卷,笑脸相问道:“宾客都送走了?” 温锦华点了点头,放下饭菜便在折子上写道:“都妥善送出了府,只有宣王和懿王在二叔的屋里叙旧。” 许砚淡笑着问道:“你就不想问我,阿墨和懿王他们究竟是何关系吗?” 温锦华承认许砚有时真的很了解她,只是如今她问许砚,大概是问不出什么实话的。 她在折子上写道:“世子若是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若不想,何必多问。” 许砚伸出手,缓道:“来,过来。” 温锦华将手搭在男人的掌心,抬脚走近,许砚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勾唇道:“锦娘,我知道你想查清辰妃一案,为自己的好友沉冤昭雪,你不必担忧我会以任何方式阻止你,但我能做的,也仅仅是不阻止你....” 她太明白许砚的难处,整个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许砚不顾全家性命执意与她同进退,那许砚还真配不上做这个卫国公世子,有许砚这番话,她已然满足,也知许砚对她已是仁至义尽。 默了良久后,她垂眸写道:“我明白,珍重自身,保国公府上下平安荣华,这才是世子该做的。” 许砚抬手轻抚温锦华的青丝,眼里却带着些悲悯和心疼,温锦华看不懂也不在乎。 国公府外,许墨拱手行礼恭送宣懿两位王爷,目送着马车离去,转身便与温锦华四目相对。 拱凉亭中,温锦华慢条斯理的搓着手中的鱼食,笑着伸长了脖颈瞧那湖中的鱼儿。 许墨坐在一旁,神色冷漠道:“嫂嫂将我叫来,不会是为了让我欣赏嫂嫂喂鱼的吧?” 温锦华勾唇将手掌的鱼食一点点的洒进湖中,说道:“二郎和两位殿下的关系,倒是很亲密呢?” 第二十三章 徐庶云 许墨微顿一瞬,便恢复了常色,面不改色道:“北镇抚司是天子直隶,皇嗣不被允许插手,我与皇子的关系,如何算得上亲密。” 温锦华笑问道:“真的吗?可我怎么听春笤说,二郎和两位王爷,那可是天长日久的旧情分呢,先前怎么都没听二叔提起过呢?”话罢,又故作一副伤心的模样,摇头道:“今日我开口问了,二郎竟还打算瞒着我,真让阿嫂伤心啊...” 许墨未料到她会来这一招,一时有些乱了阵脚,就这一秒便被温锦华抓住了破绽,她站在亭边隔着木栏,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洒下湖中。 “北镇抚司,天子直属,可若是陛下得知皇子亲王,与锦衣卫副指挥使许大人情谊甚笃,恐怕会不太高兴。” 许墨习惯性的攥紧腰间的令牌,指节都泛起了白,咬着牙道:“你威胁我?” 温锦华笑着面向许墨,勾唇点头道:“是啊,就是在威胁你,国公府上下对外从未透露过你和五王八王的关系,应是知晓这消息传出去会有怎样的祸事吧?” 许墨怒极反笑:“春笤当你是家人,才会对你毫不设防,你转头就拿此事威胁我,是否太过无耻了?” 温锦华狡黠一笑道:“无耻?我本就是这样无耻的人啊,儿时只因不愿和长辈多说话,便装了十几年的哑巴,利用这个缺陷获取家人的宠爱和纵容,丝毫不觉得有愧,我为查辰妃案嫁入国公府,利用世子和你深入案情,如今还用这等令人家宅不宁的事情要挟你,更是绝无一刻内疚,自是大大的无耻!” 许墨眸光骤然阴鸷,一把攥住了温锦华的腕子,将其拉进怀中近在咫尺的距离,一字一顿道:“温锦华!” “是我啊~”温锦华笑着歪了歪脑袋,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手腕还在男人手中攥的泛红,看着许墨目眦欲裂的面容,勾唇道:“二郎唤我的名字,唤的可真好听,和世子唤的一样好听,只是不知二郎的心,是否也和世子相同呢?” 许墨发狠的收紧了力度,直到温锦华的指尖都泛了紫,忍不住疼的闷哼了出来,额头也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恍惚了一瞬,立即清醒了过来,愤怒的将温锦华甩开,转身离开了拱凉亭。 隔日,许墨驾着马车一路到了锦衣卫诏狱门前,身着男装的温锦华推开马车的两扇小门,环顾了一圈四下的环境,才走出车厢,朝着许墨伸出手。 许墨抬眼看向她,虽不甘愿却也伸出手将人扶下了马车,语气不善道:“平日里也不见你如此矜贵,那你还来什么诏狱,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温锦华从袖中拿出了一盏小瓷瓶,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奇毒半步颠!” 许墨白了温锦华一眼,不屑道:“天下奇毒,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北镇抚司找不到的,锦衣卫四道门,朱雀门最善用毒,你这瓶毒药和朱雀的相比,与补药无异,徐庶云是勇冠三军的大将,岂会害怕这个?” “是吗?”温锦华掂了掂药瓶,勾唇道:“那咱们就瞧好吧。” 温锦华走进诏狱大门,充斥而来的血腥味便将她包裹,她早知晓这里关押的都是些刑典重犯,每日都血淋淋的拖走不少人,因此无论怎么清洗这里的墙面和地面,都会残留浓重的血腥味,她下意识用帕子掩住口鼻。 而这一动作,落在许墨眼中,无非就是她太娇贵,压根受不了这里的环境。 “若是怕了,现在说还来得及,我可以立即带你出去。” 温锦华讥笑道:“许大人还真是想当然呢,怎么,女子就一定会怕这里吗?” 两人今日说话都夹枪带棒,谁也不让谁,此时更是无声的硝烟弥漫,直至到了拐弯处徐庶云的监房外。 温锦华走近铁栏前,却见那徐庶云竟浑身伤痕,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就连脖子也被戴上了铁圈,她转头问道:“为何要如此捆着他?” 许墨神情淡然像是早已司空见惯:“他是通敌重犯,又曾是我朝战神,能打能杀,力大无穷,若不将他捆严实了,诏狱可关不住他。” “大可不必。”温锦华摇了摇头道:“你抄家时他肯跟你走,便不会半途逃狱,否则他早该在抄家时就逃了,那时他若想,你们有谁阻止的了吗?” 许墨从腰上卸下钥匙,将监房的门打开,说道:“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到了就必须随我离开,明白吗?” 温锦华勾唇竖起了一个ok的手势,许墨看的云里雾里,却也懒得再说什么,便退避到不远处守着。 徐庶云跪在地上,头颅和四肢都垂着,关节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铁链拽着,锁骨处更是插入了数十根钢针,皮肉与钢针的缝隙已然结痂,又泊泊的冒血,在诏狱这阴森血腥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可怖。 温锦华喉头滚动了一圈,虽说前世在现代也见识过更恐怖的景象,但这位可和现代那些罪犯不同,这可是一个武力值相当强悍的罪犯,曾是国朝大将,深受倚重,在军中摸爬滚打数十年,战场上百战百胜令人闻风丧胆,纵使她早已老道,也不免会有些慌张。 “徐将军。”温锦华率先开口唤道。 哗啦啦——! 铁链突然发出哗啦的碰撞声,徐庶云猛地扑向了温锦华,吓得她往后退了步,才发现那铁链禁锢着徐庶云的行动范围,完全碰不到她。 她还未缓过来,身后许墨的讥讽声便传来:“早跟你说过,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徐庶云也没那么容易吐口。” 温锦华强压下心头的紧张,深呼吸了一番,慢慢起身道:“徐将军勇武一世,如今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要如此受人折磨凌辱,可真是让在下惋惜啊。” 话音刚落,徐庶云猛然抬头,那双沾着血色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温锦华,从喉咙处发出腐朽沙哑的声音。 “你,是谁?” 第二十四章 沉冤昭雪 沉默片刻,温锦华从腰间拿出瓷瓶,勾唇慢慢走了过去。 “我是谁,徐将军不需要知道。”她将那里面的小丸倒在掌心,将其慢慢搓热。 徐庶云惊慌的看着,后退了几步挣扎起来,铁链叮铃桄榔的响着,像极了一首交响乐。 “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想办法,让徐将军吃点苦头,如此一来,待我下次再来看望您的时候,徐将军就会乖乖回话了。” 当药丸呈现软态时,温锦华迅速伸手点在徐庶云的穴位上,掰开徐庶云的下巴,将药丸扔进去,随后点穴迫使徐庶云将药咽下去。 徐庶云目眦欲裂的瞪着温锦华,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她,许墨走进监牢中提醒道:“若是他死了,我可没法交代,到时候只能把你供出来。” 温锦华咂舌惋惜道:“我还以为你会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呢...” 徐庶云怒吼:“许墨!你竟任由她如此羞辱我!!” 许墨拉起温锦华的腕子,转身便将她拽了出去,一路掠过那些血腥可怖的牢房,直到看见大门处的光,温锦华踉跄着走出诏狱,转身将许墨的手甩开,摩挲着腕子上的於红,剜了许墨一眼,问道:“你在害怕?你怕他说出什么吗?” 许墨冷漠道:“我为何要怕?从前我是锦衣卫,与他同为武将,相熟自然不是什么稀奇是事,拿着这一点就想套我的话?” “那药只会让他精神亢奋,并不会要了他的命。”温锦华攒眉道:“阿墨,有时说多错多,你向来是个聪明人,怎么总在嫂嫂这里犯糊涂呢?” 许墨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在了原地,眼看着温锦华上了马车。 是啊,为何总是在这个女人面前失了稳住,慌了阵脚。 许墨骑着马跟随在马车旁,直到与马车平行,方才开口:“嫂嫂,有时我真的看不透你,若说你是一个聪明人,却也想得出装聋作哑这个笨办法,若说你是愚笨的,你又总能将我们这些见惯了阴谋诡计的人弄的无计可施,就比如说这一次,我就猜不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片刻后,马车的小窗缓缓被推开,温锦华的眼里充斥着不甘和坚定:“我说过,我想要证道,不仅是为了辰曦,为了她和我的情分,还为了这世间千千万万个含冤而死却被冠以恶毒罪名的女子,那些害死她们的人,不该还在这世上逍遥法外,即便真凶是皇帝,我也要将他告到文德殿去,我要让文武百官,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即便是天子,也无权草菅人命!” 温锦华自知这样的理想很难实现,哪怕是在那个开放的新时代,可若不尽力一试,又如何能够就此放弃。 许墨初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只觉得可笑,如今才感受到可悲,那时,可笑温锦华一腔孤勇做青天白日梦,而如今,他可悲这世间的公平竟要一个弱女子用血肉之躯蹚出来,而他们这些所谓掌控一切权利地位的男人,就是这世道不公的根源。 “许墨,你或许很难理解,我知道这世道的不公,知道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知道女子应该如何过才能安稳度日,知道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接受,我不认命,坚决不认,死也不认。” 马车的小窗关上,许墨的心中的门却彻底的打开了,他注视着那关闭的窗扇,不自觉勾起嘴角,那是欣赏,是赞叹,是佩服。 西郊城外的墓地中,温锦华用手帕轻轻拭去墓碑上落下来的灰尘和花瓣,仰首间见为墓碑遮阴的槐树,她勾唇深吸了一口气,垂眸对着墓碑道:“曦儿,待我为你昭雪后,便将你迁去一个有海棠的地方,在海棠花旁长眠,你应该会喜欢吧?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沉冤昭雪。” 翌日,许墨回府用午膳,席间一直欲言又止,温锦华不止一次发现许墨的异样,用完饭她便亲自将碗盘都撤下桌,端去了小厨房,走出厨房便看到许墨等在外面。 温锦华笑着走过去道:“不愧是副指挥使大人,很聪明嘛。” 许墨冷道:“为何要刻意隐瞒我大哥?” 温锦华因心虚惯性的摸了摸鼻尖,说道:“你大哥要为了国公府上下的荣耀和脸面打算,更要保全自身,若是他知道,会忍不住的帮我,那岂不是陷他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闻言,许墨满脸的不可思议,气愤道:“那你为何能理所当然的利用我?你就不怕我难保自身?” 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一点,只是潜意识觉得,许墨并非世子,即便是日后她失败了,许墨被牵连,只要她将罪名全部抗下,许墨也能落得个轻判,再者说许墨也并未全然是个无辜的人。 想到此处,温锦华端起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因为他是我的郎婿,是我的夫君,我们夫妇一体,我怎能害他?” 许墨被气的险些忘了正事,转身走出不远又折返了回来,板着脸道:“徐庶云说要见你。” 温锦华抱着臂微微一笑,淡然自若的点头,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成算中。 回到朝晖阁中,许砚在罗汉榻上摆弄着推枣磨,扭头见她进来,才招手道:“锦娘,过来。” 温锦华笑着走过去,弯腰看了眼小几上的推枣磨,在折子上写道:“世子什么时候喜欢摆弄这个了?” 许墨走进屋中,便听到许砚说:“既然要去诏狱,就让阿墨找几个弟兄保护你,徐庶云并非善类,我怕你会受伤。” 温锦华乖巧的点头,像个一碰就会掉眼泪的娇软小白兔,和平日里许墨见到的那个温锦华,判若两人。 许墨沉默片刻,主动请缨道:“我亲自保护嫂嫂,大哥放心。” 诏狱里,她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拎起小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捧着盏轻呷了几口。 徐庶云抬起被自己撞得血淋淋的脸,讥讽道:“在诏狱里还能喝得下去茶,你这个女人,真是可怕。” 第二十五章 进宫 “将军过奖了,妇人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担得起将军如此高的赞誉?” 茶盏搁在小案上,轻磕到了一角,温锦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勾唇道:“这里是解药,我只想问将军几个问题,将军若是好好回答了,这药便留给将军,让将军能睡个好觉。” 徐庶云顿时警惕了起来,眼珠子转着似乎在猜她到底要问什么。 温锦华开门见山道:“将军府中,云水台的墙上挂着两幅画作,皆出自于大家樊昌灵之手,其中那幅仕女图,更是樊大家的遗作,价值连城,而这两幅图原先都是宫里的东西,前些年圣上将其赏赐给云嫔娘娘,也就是今日的云惠妃,后来惠妃将这两幅画全部赠送给了她在后宫唯一的好友,林辰妃。” 徐庶云的脸色随着温锦华的话而逐渐变黑,他用力的握着手臂上锁拷的铁链,像是要将铁链生生掰断。 温锦华并未打算放过他,起身走近了一步,一把将徐庶云的下巴钳住抬了起来,满眼阴鸷的发问:“可这两幅图从未被赏赐出宫过,因此,我想问问将军,这两幅图到底是如何才到了将军的手中,将军可否为我解惑啊?” 徐庶云似乎早有预料,仰头大笑不止,温锦华可没有那么多耐心,走近道:“徐将军,如今您已身陷诏狱,再无重见光明的可能,难不成还要用自己的命,去帮他人湮灭罪证吗?” 面前人顿住,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慌,喉头颤动道:“我只是一条替主子办事的狗,一条狗,是没有权利知道真相的。” 温锦华掐住了徐庶云的脖子,收紧了五指,绷紧了腮问道:“我只问你,你的主子是谁!” “那时...我已是武将之首,封疆大吏!”徐庶云梗着脖颈痛苦的咬紧了后槽牙,脸色逐渐铁青:“能让我俯首称臣,甘为走狗的....还能有谁!” 温锦华松开手,任由小瓷瓶砰的一声掉在地上,轱辘轱辘的滚到了徐庶云脚下,随即后退了几步,转过身走出监房的一瞬,眼底的红疯狂蔓延,那条充斥血腥味的甬道,就像是深渊的巨口,她即将走到旋涡的中央,走到悬崖的边上,将要与深渊对视。 走出诏狱时,许墨就等在门口,温锦华敛了心绪,走向许墨:“回府吧,有些事情,我真的要麻烦阿砚了。” 许墨讥笑道:“白日里还说的好听,什么郎婿,什么不忍,如今倒是也忍了?” 温锦华勾唇道:“是啊,我本就是这样自私又薄情的女子,不必用上他的时候,便不舍得麻烦他,也不愿意他为难,必得用上他的时候,什么郎婿什么夫君的都不重要,你是这么想的吧?” 许墨被噎了这么一下,气闷不愿再搭理温锦华,他总是想不通,这个女人在他大哥面前和在他面前,变化怎能如此之大?在许砚面前像个乖巧娇软的兔子,人畜无害,纯良天真,而到了他面前,竟是如此的不择手段,色厉疾言,机关算尽。 傍晚,朝晖阁中,许砚握拳抵着唇轻咳了几声,抬起头来问道:“你要入宫?” 温锦华点了点头,在折子上写道:“徐庶云的主子在宫里,可他到底没说出那人是谁,但我入诏狱见徐庶云的事情,宫中大内定会知晓,他的主子若是知晓我入宫,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在我面前出现试探我的,他出现的方式或许会意想不到,但他一定会出现。” 许砚温文一笑道:“原来如此,此事对我而言并不难,数月前婚宴赏赐的圣恩还未拜谢,那便劳烦娘子陪为夫走一趟了。” 温锦华的笑意愈发明媚,扑进许砚怀里抱了抱男人单薄又不失力量的身躯,她不知如何感谢许砚,只想着往后一定好好照顾他,若是他真的不幸早逝,她自是永不会改嫁,会守着国公府,直到她能回到现代的那天。 大内规矩颇多,王孙公侯入宫都需出呈玉碟,然后再由守门将去报与皇宫二门上的守将,再一层一层的报到内宫去,其中需等待不少时候,因此皇宫外的马车上,温锦华才百无聊赖的数宫门口来往过路的百姓。 “哎....”温锦华忍不住叹气,又想起自己是个哑巴,连忙闭了嘴,心虚的睨了一眼许砚。 后者则是刻意的纵容,故作闭目养神,方才缓缓睁眼,见温锦华瞧他,便反问道:“锦娘如今怎么越发喜欢盯着为夫看,是怕以后看不到了?” 温锦华忙摇头,在折子上写道:“才不是,世子莫要说这不吉利的话,你要千岁万岁,我可是要看你一辈子的。” 此言写于纸上,温锦华扫过一眼脸颊耳垂便红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娇羞劲儿,只觉得恍惚的很,这些话都不像是她平日里会说的,方才就像是中了降头似的,怎么就心安理得的写下来了,还给许砚看了? 许砚嘴角微扬,眼角眉梢都爬上了愉悦快意,就连脸色都好了许多。 “有锦娘这句话,为夫死上一百次也甘愿了。” 温锦华闻言更是直接捂住了许砚的嘴,用坚韧的眼神反驳许砚的话,也示意他不许在说不吉利的,见她真的生气了,许砚忙将她揽进怀中,笑着道:“锦娘莫怕,为夫还能再活很久,还能再护着锦娘...” 温锦华靠在许砚的怀中,只觉得的眼睛有些许的湿润,全当是方才风大吹出来的。 守门将终于将玉碟又送了出来,走到马车旁将玉碟递上小窗,恭敬道:“下官见过卫国公世子,世子妃,您二位久等,皇后娘娘请二位入坤宁宫拜见,娘娘特意交代,世子还在病中不宜走动,便与世子妃一起坐马车入宫吧。” 许砚接过玉碟,颔首道:“多谢娘娘体恤。” 温锦华坐的端直,初次入宫可不好出岔子的,只是人的好奇心总是旺盛的,忍不住左看右看的,又得时时警告自己守规矩,这一番左右互搏下来,温锦华只觉得心累。 第二十六章 皇后 马车缓缓行驶,车帘之外,红砖青瓦,高高的院墙一路延伸,像是翻不过去的围栏。 温锦华光是随意打量几眼,就觉得宫中压抑感十足,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直觉胸口一阵闷闷的。 这一刻,她才深刻地感知到许墨之前对她说的话。 什么叫做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虽未体验,可光是走上这么一遭,她就大抵明白了。 许砚见状,轻笑一声,“又在想些什么呢?” “不必多虑,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为夫定然会护你周全。” 车帘外,有风呼啸着入了车厢之中,许砚话毕,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病殃殃的身子随着马车的行驶一颤一颤,眉宇紧蹙,病气四溢,让人不由得挂心起来。 温锦华瞬间慌张,此番是她请求进宫,许砚常年在家,鲜少出门,便是担忧这病症加重,可如今,他却丝毫没有犹豫,要她陪同进宫…… 此等情谊,温锦华不由心生涟漪。 她忙换了个位置,坐到许砚身侧,手掌轻拍他的背脊,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之物,又似在哄小孩。 许砚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角勾起,“锦娘放心,为夫无碍。” 温锦华停下了手中的东西,却焦急的在折子里写道:“这还没事?你不用嘴硬,既然是我请求你的,我自然会照顾好你。” 看他这硬撑的模样,温锦华心中的愧疚更深了,眸光微闪,若是此番进宫真能查出什么,她回去定要好好回报一番才是。 正想着,晃晃悠悠的马车却停了下来,外面有太监掐着尖嗓子宣告,“世子,世子妃到!” “下车了,进宫后,无论有什么事,切记先给为夫道明。” 许砚的神色难得凝重,剑眉微蹙,幽深的眼眸泛着一丝冷静,让温锦华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般肃穆的神情。 闻言,温锦华瞬间乖巧的点了点头,又快速在折子上写,“我定然不会轻举妄动。” 就算没进过宫,她也瞧见过小说里写,君心难测,在宫中,若是无意间犯事,都是掉脑袋的罪过,她惜命着呢! 见她温顺乖巧的模样,许砚不禁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满目柔光。 宫中规矩森严,就连下车也有讲究,携带女眷者,一向女眷最后下车,于是乎,许砚先行掀开帘子,缓缓下了马车,却未停止,反倒转身牵住温锦华的手,邀她下了马车。 落入旁人眼中,倒是让人眼前的恩爱模样。 果不其然就有太监开口,“世子还真是宠爱世子妃呢!皇后在殿中等待二位。” “烦请公公带路。”许砚温文尔雅的开口,顺势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递到他手中,那太监瞬间喜笑颜开,领着两人进殿。 温锦华身为刑警,她最见不惯的就是这种行为,不由气闷,“为何给他银两?” “锦娘心中不适?”他柔声问,声音低了低。 又耐心解释道,“虽说这公公只是为我们带路,可是若日后有可用得到他,说不定能给我们一些帮助,这就叫做人留一线。” 温锦华沉默,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行事规则,她就算不悦,却也难以干涉其中。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将真相查明。 两人一同进了宫殿,宫殿之内,四处富丽堂皇,四周伫立着四颗玉石制成的擎天大柱,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呈祥的图案,磅礴大气,奢华耀眼。 四周的桌椅竟也是上等的红木制成,角落里还摆着些与人同高的瓷器,光瞧着就价值不菲。 温锦华之前有猜想到宫中繁华,却未曾想竟到了这等地步。 眼底满是惊讶,一时呆滞住了,竟没发现,许砚已经开始行礼,他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给皇后请安。” 温锦华缓过神来,连忙低下头,颔首行礼。 礼毕,温锦华才抬眸瞧见坐上之人,女人身着一袭暗黄凤袍,精美的刺绣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绣在凤袍之上,头戴珠钗宝饰,姿态端庄大方。 见到两人,皇后保养较好的脸庞上扯出一抹笑,“怎么得空进宫来了?” 说着,她侧着脑袋,指尖在脑袋旁轻按了按,似有些不耐。 “娶了新妇,想领着她进宫来拜会一番。” 许砚不卑不亢的说着,嘴角始终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温锦华始终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观察着,说来奇怪,这殿里只有皇后一人,说起来,应该是继后,她曾从辰妃那儿了解过一些宫中之事,自从一次前朝皇后被罢,便是继后上位。 按理来说,世子来拜会,应当皇上和皇后同在的。 皇后随意问了几句,算是日常的寒暄,可对话间,温锦华却观察到皇后却时常揉着太阳穴,脸色也不大自然,眉间始终紧锁着。 随后,她迅速在折子上写下一行字,请宫女传到皇后跟前。 看见她的折子,皇后瞬间抬眸,竟是自进殿以来才正眼瞧她,眼眸微亮,带着几分欣赏。 温锦华眉眼柔和,又隐隐染着一丝英气,柳眉之下,明眸清澈生动,小巧精致的鼻子之下,粉嫩的薄唇……只可惜这张小嘴说不了话。 不然倒是一个妙人儿。 皇后沉声道,“你且上来吧。” 许砚滞了一瞬,心中竟蓦地紧张起来,她写了什么,皇后竟然让她上前去?如果一会出了突发状况他要怎么救她? 整颗心吊了起来,许砚担忧的朝温锦华投去目光,竟有一瞬后悔,不该将她带到宫中来。 正思虑之际,温锦华已经缓步走到了皇后身侧,她莞尔一笑,伸出手在皇后的太阳穴轻按起来。 许砚瞬间蹙眉,她这是在做什么? 温锦华手法巧妙,精妙的按了皇后头上的几个穴位,力道又恰到好处,一时间,皇后的眉头都舒展开来,心情更是爽朗不少。 “世子,你这新妇还真是个好姑娘啊!你可得好好待她!” 皇后和颜悦色,按得差不多了,她将温锦华的手牵了过来,轻拍她的手背,满眼都是欢喜。 她头疾一直久治未愈,现下,温锦华竟然一眼看出来,给她按摩一番,还得到了好转,岂能不欢喜? 第二十七章 裕王 温锦华不卑不亢的写下,“能为皇后娘娘解忧,是臣女的荣幸。” 皇后喜悦更甚,和颜悦色道:“日后可得常来宫中走动走动!” 温锦华瞬间眼前一亮,她自然希望能够常来,自己要调查的就是宫闱中的事,若是能常在宫中走动,说不定能获得更多消息。 可下一秒,她神色又黯淡下去,垂着眸做出为难之态。 皇后不解,“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许砚瞬间替她言语,“她自然也想的,只不过进宫需要的东西繁多,臣平日身体抱恙,恐不能常陪她前来。” “这还不好办?” 皇后大抵明了,瞬间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交到温锦华的手上,“日后拿着这个令牌,你便可在宫中出行无阻。” 温锦华瞬间弯眸,甜甜一笑,连忙点了点头。 不远处,许砚看着她,不由得欣慰一笑,温锦华果然不同寻常,刚进宫便得了皇后欢心,还得了这么大的恩赐。 在皇后宫中待了不久,许砚以身体做推辞,领着温锦华作别,刚出宫温锦华便在折子上写道,“我们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想来那人应当也能知道些风吹草动了。” 许砚眸子深邃一瞬,“嗯”了一声,静静的注视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临到嘴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宫中之事向来牵扯甚广,虽能引蛇出洞,但也忧心有心狠手辣之人就此盯上她,她在明处,不知暗处危险,恐怕这一路会走得困难。 可瞧见她满眼期待,憧憬热烈的模样,他又瞬间不想说那些劝慰的话语了。 若是她一心查案,那他便她身后护她周全。 只是,不知道还能护多久…… 思及此处,他眸子沉了沉,撩起她额间的一丝碎发,动作轻柔而珍惜。 温锦华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一直朝四下望去,若是那人得到消息,应该会出现。 然而,宫中路过两人之人,多为宫女太监,竟没有一个高位者。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自己预判有误? 温锦华挠了挠脑袋,终是叹了口气,不甘不愿的在折子上写下,“回去吧!” 出来这么会儿的功夫,天边已然有了暮色,两人正欲离开,却被一人叫住了。 “世子和世子妃怎想着进宫来了?” 寻着声音过去,温锦华才瞧见那男人,身着暗黑色锦衣,腰间白玉银纹,金子嵌边的红玉吊坠挂在身侧,手上捏着一扇子,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姿态,斜着眼笑,来意不明。 许砚在她耳畔低声补充道,“这是四皇子,裕王。” 温锦华瞬间明了,许砚上前一步,下意识的将她掩在身后,朝裕王行了个礼。 裕王瞬间一乐,连忙请其起身,故作姿态的走过来,目光却一直炯炯的盯着他身后的温锦华。 眼底兴趣十足,似在看猎物一般。 温锦华毫不示弱的盯了回去,甚至在折子上龙飞凤舞的写道:“裕王这般盯着我这个有夫之妇作甚?还请自重!” 裕王瞬间嗤笑一声,竟没计较,“许砚,你娶的这位世子妃还真是有意思!” “听闻还去了你弟弟所处的北镇抚司之中,胆子也是不小。” 温锦华瞬间一怔,警惕起来,微眯眼眸,审视着面前这位裕王,他此言竟是将她前几日的行踪知晓得一清二楚,可当时她只带着墨之两人前去,裕王又是如何得知?莫不是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派人看着她了? 真是细思极恐。 刑警生来的警惕感让温锦华瞬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容小觑。 不仅仅是他这番话,更是他的城府,此话是用来试探她暗示她些什么吗?亦或是说他在警告她,表明自己知晓得远比这儿多得多。 可温锦华从来不会怕这些! 她静静的望着他,柔柔一笑,折子上出现一行小篆,她极为认真的写着:“裕王切莫先入为主,女子并非你想得那般柔弱。” “伶牙俐齿。” 裕王分明是笑着说话,可却让人不觉而厉,浑身不自在。 许砚对上他的视线,始终坚定的站在她这边,虽然他身子算不上康健,可却硬气十足,“裕王过誉了,爱妻所言不过是事实罢了。” 裕王瞬间明了在两人这儿讨不到好处,自觉没趣,只道,“本王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你们且慢走。” “谢裕王。” 说完,两人便上了马车,车轮滚滚沿着官道一路前行,车厢之中。 许砚蹙了蹙眉,深邃的眼神紧紧盯着眼前人,语重声长道:“锦娘,日后若是进宫,我不在身侧,定要万分小心宫中之人,除了你自己,一个人都不能信。” 温锦华还在思索方才遇见裕王之事,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许砚忽地严肃起来,“你可记住了?” 轻握住她的手,略带冰凉的触感让温锦华缓过神来,她怔怔的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视线里带着一丝凌冽和紧张。 “记住了!”温锦华镇重其事的回应他。 许砚才稍稍舒了口气,一瞬竟有几分恍惚,在与温锦华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如此在意一个人。 原本自己身体抱恙,他自知活不了多久,本已早早接受,心中释然,可现在,他竟希望自己能再多活些时日。 思虑间,他微微垂眸假寐,温锦华见他休息,也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思虑起裕王之事。 进宫一番,收获不少,她心里大抵有了猜测,现下只差验证了。 两人一路各怀心事,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晚,月亮挂上树梢,此番进宫未得留下吃饭,温锦华一回来就饿得不行。 叫了几笼包子来,在房中吃了起来。 正吃着,许墨来势冲冲的走了进来,见状一把将包子全都移到一旁,紧盯着两人,眼眸间满是不悦。 “你倒是吃得香,你可知那宫中是什么地方?”说着,他还转过头去,有几分委屈,“哥哥你也真是的,怎么会答应她的请求?” 第二十八章 约见 “有我在,不必担忧。” 许砚对上他的视线,沉稳开口,许墨瞬间哑口无言,他自知哥哥心中有自己的打算,自己此番前来确实冲动了些。 温锦华眨巴着眼睛看他,弯弯唇,眼眸笑眯眯的,得意而开心,还从他身边将包子又移到跟前,全然一副仗着许砚为所欲为的姿态。 许墨简直无奈,只道:“吃吧,还要就给厨房说。” …… 次日一早,温锦华刚醒,就有丫鬟进屋,递了一张字条。 本来睡眼蒙眬的温锦华瞬间清醒,她急忙将那纸条拿了过来,定睛一瞧,上面赫然写着,“午时东边鹤语茶楼,有要事相见。” 字条没有落款,字迹也不大相熟,温锦华仔细观察了许久,却瞧不出半分端倪。 她又开口询问丫鬟,“这纸条是何人送来的?” 丫鬟却摇了摇头,直道是今日早上从门缝中蹦出来的,她一开门,却瞧不见人影,上面只写着,“给温锦华”四字。 丫鬟怕误了大事,这便急匆匆的就送来了。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还得她亲自前去会会。 莫不是裕王? 于是乎,温锦华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直到午时三刻,她才迫不及待的出了府,此番,她特地带上了帷幔,做了一番伪装。 待到茶馆之时,小二瞬间明了,带她去到一间上房,包间之中,只有一男子端坐着,手中斟着茶,抬眸见温锦华,面带微笑,将茶水推到对面。 温锦华挑了挑眉,竟然是任清风。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查案吗?上一次是与卫渊一同与她相见,这次怎地就单独约她了? 她款款落座,静望着他,写在纸上询问:“何事?” 简短的两个字,略显冷冽,任清风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这才开门见山道,“听闻你进宫去,皇后对你赞赏有加。” 他起初竟然没发现这女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要知道皇后待宫中之人向来挑剔,能第一次进宫就得她侧目之人少之又少。 可以说,温锦华是第一人。 “你查我?” 温锦华皱着眉,明显有些不悦,怎么总觉得无论她做了什么,下一秒就会被所有人知晓?这让她有些不自在。 任清风连忙摆了摆手,生怕温锦华误会,解释道:“不是不是,这件事宫中已经传开了,我自然有所耳闻。” 他说话间,温锦华低着脑袋,认认真真的在随身所带的折子上写着,她身上有种特殊的魔力,认真时尤其让人移不开眼。 展开的折子递给任清风的瞬间,他眸子一亮,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你的主家是裕王。” 折子上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她一面喝着手中的茶水,一面又暗暗观察他的神态,在心底印证自己的猜想。 果然如她所料。 裕王特意去跟她们打招呼,定然不是偶遇,想来恐怕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专门前来,而这几日任清风应当在查案才是,能这么快知晓关于她的消息,大抵就是裕王所言了…… “我此番前来,并不是因为此事,只想告诫姑娘,切莫与卫渊太多攀扯,最好一点儿瓜葛都不要有。” 他脸色少见的沉了下来,凝重的神态不由令人内心发慌。 可温锦华却浑然不受影响,轻笑一声,弯弯的眼眸如天上的皎月,又如明媚春光,让人拿捏不住。 任清风愣了愣,望着眼前的女子,越发觉得自己还是小瞧她了。 她的洞察力以及智力都远超他的预设。 知晓她不会仅凭一言相信自己的话,任清风思绪翻滚,犹豫一瞬,稍稍凑过去了些,神神秘秘的开口,“你知晓我们两个主家不同,但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 温锦华瞬间来劲了,连忙凑上去。 “他的主家不简单,恐怕与辰妃之事脱不了干系,但究竟还如何抉择,还是得看你。” 温锦华眸光潋滟,低沉下脑袋,指尖捻着下巴,认真的思索起来。 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若是卫渊的主家与辰妃有直接关系,那是否直接去跟卫渊合作能更加接近真相呢? 她心里暗暗的想着。 任清风不明所以,只能静静在旁侧等待,手中的茶水凉了,他也未曾动一口。 仿佛一直在等待她的回答,若是知晓她心中想法,恐怕要气得吐血了。 “为何你们对这案子都如此热衷?” 就温锦华看来,无论是许墨,还是裕王,皆跟此案有所牵连,可辰妃不过是个嫔妃罢了,与她相识以来,辰妃都并非什么城府极深之人,何至于牵扯至此? 可越是这般,温锦华越发觉得自己应当将一切查清楚,最好查个明明白白,将真相公布于世。 若是辰妃当真是无辜,也算是还她一个清白,给两人相识已久的一份交代。 此言一出,任清风不做声了,似有难言之隐,沉默良久,才开口转移了话题。 “我已然开始着手查后宫妃嫔的侍寝记录了,若是有结果,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也算是应了之前带你查案一事。” 这般看着,合情合理、重言守诺,温锦华却嗤笑一声,颇有几分不屑,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止步于此,果然,只是任清风寻的搪塞之言。 他定是觉得,她不过是女流之辈,如何能查案? “恐怕是裕王也对我所说的话感兴趣了,他也想知晓辰妃腹中之子究竟是谁的,何必说得那般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为我做事呢!” 她言辞犀利,面上却带着笑容,被戳穿的任清风瞬间尴尬的低下头去,连忙抿了口茶水。 “总而言之,切勿跟卫渊有所联系。” 他倒是也没恼,反倒温文尔雅的开口。 温锦华不予回应,只表示今日见面到此为止,她还有要事要做。 说完,她戴上帷幔直接离开,任清风坐在茶馆之中,从窗外看去,温锦华有目的的朝南边走,在人群中穿梭着,似乎已然有了谋划。 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他心下想着,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第二十九章 烟花 马车晃晃悠悠,可坐于其上的女人却是异常的坚定,只因这次,她要直奔北镇抚司。 若能找得到许墨,那自然是好事一桩,若找不到,只能够听天由命,自己想想办法了,心中想着,温锦华没再有所犹豫。 她撩开马车帘子向着外头看了一眼,眼神当中多有催促之意。 也不知马夫是否有所感应,如今自然而然的加快了鞭马的速度。 当日下午之时,到底是抵达了北镇抚司当中,她只身前往,叩响北镇抚司的府门之时,就已经有所交代。 信条上面明显写着:我来见京州副指挥使,许墨。 府衙的衙役听到后感觉有些讶异,他们思索再三,决定将这件事情告知到许墨大人耳中。 期间,温锦华则一直耐心的等待着。 其实她心中也有几分忐忑,不知这许墨是否会答应自己。 得到的答复是显而易见。 衙役重新的退了回来,他向着温锦华抱拳称道,“实在是抱歉。我们家大人,并不想见您。” 拒绝的意思很是直白,温锦华听到后心里有些黯然。 接下来衙役说的话,更是让温锦华将所有的念头全都打消。 “大人说已经对您仁至义尽,您不必再过来找他了,是为这事的话,还是免见了吧。” 温锦华颔首致谢,也没多跟人说些什么,没隔几日,这转眼已经是到了温锦华生辰。 白日里温锦华穿着朴素,只是在妆容上稍微有所整改,显得整个人更有些许的气色。 温锦华也并未曾跟旁人多说过生辰。有心人,却是不必她说,自然前来祝贺。 日落夜幕,温锦华抬眸看着天空,忽然之间有些许的期翼。 殊不知,就在这时,头顶上绽开一朵朵的烟花,烟花烂漫,炸于天际。 却又是昙花一现,泯灭于四周黑夜。温锦华一时惊愕于窗外的烟火,心想着到底是与何人的生辰撞了个巧,有幸得以见得,如此的烟花盛世。 这时,窗边的丫鬟开口提醒:“夫人,是世子。” 温锦华微微侧目,在这只有微微萤火的宽敞院落当中,看到了正坐于以上的许砚,他手中持了几根烟花。 周围的焰火气息还未曾消散,可许砚的到来,却无疑是为这院落平添了几分喜意。 温锦华有些惊喜。 她还想——是谁呢?怎么会是这样的巧。 没想到,是许砚特意为自己盛放了烟花,造了这一夜的烟花盛景,温锦华心地了然,让她的内心有一丝触动。 温锦华走上前去,带着细腻的笑容,拽住那几根烟火。 两人双手握在一起,温锦华却并没有急于放烟花,而是无声的看向了许砚。 四目相对,许砚满目柔情的看着她。 “锦娘,今日的焰火……可好看?” 温锦华没说话,只是嘴角的笑容,却倾泻了她内心之意,她凑上前去,抱住了眼前有些单薄的身躯。 怀中的娇软娘子让许砚为之心动,他伸出大掌,用手摁住了脊背将人拥护在了怀里面,加深了这一拥抱。 站在一旁的侍卫很是识趣,如今又在这个楼顶上放起了焰火,一时间焰火炸亮了整道天空,增添了一道道的色彩。 府上烟火齐鸣的响声,也是惊的许墨出院看。 “究竟是何人在我府上私自放了焰火?”许墨皱眉。 不知为何,他竟是忽然之间联想到了温锦华那娇弱又蛮俏的小脸。 身边的随从看了一眼许墨,又看看天上的烟火。 “回主子的话,看这个方向大致是世子院里面点的。” “是吗?我去看看。”许墨也有些好奇了。 依着许砚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无端的在自家院中点燃烟火,想来必是有什么喜事或讨好的事,他跟着下人搭的扶梯,上了楼顶。 却未曾想,竟然会借此眺望到那院中人紧紧相拥的一幕。 随从并不知道许墨究竟看到了什么,只知道许墨在下扶梯之时,满脸的落寞与怅然。 他也不敢多言,到底是主子之间的事情,这时只是悄无声息地将扶梯收回。 在撇望见许砚院里的那一幕,许墨的心底迟迟未能够平复下来。 自己对于温锦华而言,到底分量几何?或许连大哥的一根发丝都比不上吧。 遂又一想着前几日之时,温锦华赶着马车到他的北镇抚司里见他,虽说是有求之事,可他却是狠心拒绝。 一时之间许墨心中挣扎无比,他不知道该如何的应对。 纠结挣扎之下,许墨一头扎进到了酒楼当中,命下人上了十几壶的好酒。 买酒浇愁,直到醉了,烂醉如泥之时,才算是赶往府院当中。 可这一幕,正好是被世子抓了一个正着。 许砚看他喝成这个样子,皱眉道。 “阿墨,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但到底是喝醉之人,与他是讲不通道理的,许墨只是瞪了一眼许砚,骂道:“一个下人多管什么闲事!”许砚听着眉心直蹙,却没再多说些什么。 只得是命令一旁看见此幕的下人,直接将人扶到自己的寝房当中,也就此作罢! 只是隔日一早,许砚就找了许墨,他要与他谈谈心。 “昨日为何要深夜买酒。” 他为温锦华庆生辰,许墨却难过的去酒楼当中买醉,被晨起时被那么多人见到……这事儿,恐怕是不好给旁人一个交代,但他想许墨给自己一个交代。 许墨微微酒醒,他回想着昨日所瞥见一幕直言:“昨日我看到你与锦娘温存,心中竟醋意翻腾,真是嫉妒的要疯了,大哥,对不住,以后非必要,我不会回来住的,你不必担心。” 许砚不曾想过,许墨会如此的坦白,竟没有半点铺垫,与上次两人谈论此事相比,这次的气氛似乎更严肃。 “阿墨。”许砚落座在床前,勾唇道:“锦娘那么好,你喜欢她难道不是意料之内的事吗,何故为了这份心意而觉得有愧于我?如今,锦娘其实更依赖你,你可以做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帮她更多,所以阿墨,去帮她吧,别让她一个人走在那条路上。” 第三十章 血枯草 温锦华接到了皇后谕旨,说要入宫,替其舒经脉,按摩一番。 于是她进宫之前,亲自庖厨做了许多现代才有的甜品零食,例如薯片和辣条。 皇后试探着将辣条放进嘴里,顺着温锦华的指导慢慢嚼着,片刻后便被辣的脸颊红了一片,更是夸赞道:“此物真是鲜香麻辣,衬的宫中的那些个糕饼果子都太过寡淡。” 温锦华笑着在折子上写道:“皇后娘娘若觉得太辣,不如尝尝臣妇特调的可乐?” 说罢,皇后看向辣条旁的那杯乌漆嘛黑的东西,有些犹豫的看了眼温锦华。 温锦华又写道:“娘娘放心饮用,绝对不会令您失望的。” 皇后这才放心端起那杯盏,浅浅的呷了一口,顿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清爽了许多,微微的凉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了心口,惯性的打了个嗝,随后惊叹道:“这又是何物?竟然如此清爽畅快,竟比梅子汤都要解渴解辣?” 温锦华笑着写道:“回娘娘,此物叫可乐,就是喝了它便会很快乐的意思,夏日里饮用,清凉解暑,只是不可多用,当心寒气伤身。” 皇后将这些稀罕玩意儿挨个尝了一遍后才满足,倚在罗汉榻上招手道:“世子妃上次帮本宫按了按,这几日本宫的头便没有那么痛了,今日你再帮本宫按一按吧。” 温锦华微微颔首,随后走上前去,轻轻按揉着皇后的穴位。 片刻后,才收回手来,在折子上写道:“娘娘,臣妇此次进宫,还带了一张治娘娘头疼的方子,相当灵验,立竿见影,臣妇去太医院配一贴来吧?” 皇后倒没什么意见,这时微微点头应下,说道:“正巧,太医院半个时辰后会送坐胎药过来,你顺便帮本宫取回来吧。”说罢,她悄然一挥手,温锦华这就退下了。 取药时倒是碰见了些许宫女,有认出她身份的,便恭恭敬敬的唤一声,“世子妃。” 有的却全然不认识,就这样的与之擦过,温锦华也并不太在意。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竟在御花园当中,巧遇了懿王。 懿王一眼就认出了温锦华,这时顿住脚步来,正眼看着她。 “世子妃倒是好久不见。” 他也是在温锦华与许砚成亲那日,远远的看上了一眼,足以惊为天人。 “见过懿王。”温锦华也回礼。 懿王道:“世子的身子如何了?” 言语中,自是充满了关心,温锦华回想着昨日之事,倒也是回应。 “一切尚可,并无大碍。”温锦华浅笑:“日常时多看着,让人照料就可。” 许砚或许是身子弱上一些,可是心智却不曾差于同人。 懿王点头,“那便好,只是辛劳温娘子多多照顾着了。” 他抬头看向这似乎看不见尽头的御花园,直言劝道。 “从今往后,你可莫要过多的停留,这皇宫,可不是那样好呆的。” 懿王话中有话,更是多了几分劝告,以警戒之意,温锦华心中明白。 因着还要为皇后熬药之事,温锦华并不多闲话,只是匆匆说了几句,答谢后也就此离开。 在太医院取过药后,温锦华亲自进入到了膳房,她亲手熬药,以防万一。 熬药难免是要花些时日的,等待了片刻,温锦华眼角撇向那柴火灰渣中,却见那几许药渣。 她感觉有些好奇,往日里,自己熬过药之后,并不会将药渣丢在这里,那么这又是何? 心想着温锦华暗暗压下心中揣测,立即走上前去翻开查看。 这一看,她竟是惊吓了一跳,药渣当中,竟是藏有着血枯草。 前世她家中世代从医,到了她父母这一辈,依旧开着那间景芝堂,中药渣滓她打眼一瞧,就能瞧出是什么药,若不是她一心为报效祖国,非要去考警校,那她也定是成为一个中医,继承衣钵罢了。 这血枯草在现代唤作夏枯草,本身无毒无害,反倒对头痛有奇效,可皇后的药中有几味是决不能与此药一同入药的,若是人长期喝下去,再好补气血的药都无用,长此以往伤及气海关元,那就是神仙都难救。 想必,这宫中有人想要皇后的命。 若非要细查此事,恐怕……温锦华微微摇头,她可不想要惹事上身。 就如同懿王所说的一般,这皇宫极其危险,连皇后都要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生存,还要谨防有人在不知不觉间要了自己的命,她太难想象当初辰妃多么害怕,多么恐惧和无助。 时间一点点过去,熟悉的药香味传来之时,温锦华立马净过手。 看着药罐子里面的药已经熬成了型,就满意的点点头,她就此停了炉里的火,将这些药全都送到了皇后宫中。 正服侍着皇后吃汤药之时,温锦华在折子上写道: “皇后娘娘。臣妇曾在民间听过一故事,突然之间想起来,想要为娘娘解解乏,不知娘娘可否愿意听下去。” 皇后正觉得药苦,如今听到这话便迫不及待的点点头。 温锦华笑笑,又喂了一勺的汤药,才垂首在折子上写着,许久后才将折子送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接过折子,翻阅了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从前有个孝子,他在一铺面当中买了一口棺材,说是为家中老父备用。” “那些人见他家,家徒四壁,分外可怜,却有如此孝心,便深感其大义。” “那父亲病入膏肓,孝子时常去药铺当中买药,到了最后时期,不顾家中人无粮,又为其定了一口棺材,全当尽了孝心,可在两年之后,却有官兵追捕其子。原来这个孝子和药铺大夫串通,将老父亲常服的几味药调换,又加了一味与其相克的血枯草进去,天长日久,老父亲终是气血亏败,药石无医,死状可怖。” “后来,孝子被抓,老父亲也能得慰在天之灵……” 皇后看到了这里,竟是发起了呆,以至汤药未尽,而温锦华却也是口干舌燥。 她有些震撼的望着温锦华。“那照着你的意思是说,那民间老父亲岂不就是白白受苦,就此怨屈而死?” 第三十一章 察觉 温锦华放下了手中的汤碗,她回身之后,一脸平静写道:“也不算冤屈,到了最后也真相大白,只是可惜了老父亲一条人命,原本可活到九十九,如今七十九就走了,这故事便是警醒世人,入口之物当时常查检,身边人虽说不可过分怀疑,也不能全然信任,娘娘,您觉得对吗?” 后续温锦华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又帮助人舒通经络按摩了一阵,后面也就离开了,只是在这后续之时,皇后娘娘似乎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也是在温锦华走后,皇后才觉察了一场,她总觉得,这世子妃与她所讲的民间故事,似乎……是有所旨意。 在联想着近些天来皇宫当中所发生的事情,皇后心思一沉。 难不成是太医院那边有人故意挑事,在药中掺合了什么东西? 莫非她也会如同那民间老父亲一般,死的冤枉? 一想到这里皇后瞬间就觉得,自己在这偌大的寝宫当中呆的不太安心了。 当下,皇后立即就派了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宫人,前去太医院暗中彻查此事。 她非要将这个事查个清楚明白,查到水落石出,才算安心。 国公府。 温锦华自皇宫当中出来之后,就回了自家府邸的后院。 血枯草的事情非同小可,她务必要将此事告知到许砚耳中。 当晚时分,温锦华直接将这些全都交代了出来。 许砚听闻后为之皱眉。 “锦娘,难不成你想要管一管这个宫中的闲事?”许砚询问。 温锦华沉默着没说话,许砚也看出来些许端倪,他叮嘱到。 “敢这样的谋害皇宫中人,势必是有着天大的胆。锦娘,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温锦华一时沉默下来,其实她也不太想管此事,只是恰好被她撞见了,也不知皇后那边,是否聪慧的联想到了这些。 “皇后若是崩逝,整个皇宫中,谁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 许墨从门口走进来,人还没到话已经到了片刻。 温锦华并未多想,脑海中只有一个人,她与许墨对视一番,眸光微动,心下早已明了。 许墨像是知晓她的内心似的,代替她回答道:“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了。” 许砚冷笑道:“是啊,若是皇后崩逝,最有可能正位中宫的就是淑贵妃了,她育有二子一女,宣王更是当今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儿子,她占尽天时地利,只差人和了。” 温锦华坐在许砚身边,有些失落的摆弄着手指,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可她是警察,她无法看着一个人被毒害而不出手相救,如此一来便违背了她当初在红旗下的誓言。 许砚看出她的惆怅,勾唇压低了柔和的嗓音道:“锦娘,皇后娘娘在内宫盘桓多年,树大根深,至今屹立不倒,即便你不去掺和,她也能够察觉,她并非你以为的那般柔弱和善,明白吗?” 温锦华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只是她始终无法过了心里那一关。 月末,酷暑已至。 皇后又召温锦华入宫,这次却不是舒展经络,推拿按摩,而是与她同进了内殿。 温锦华跟随在皇后身边,只见内殿中跪在两个宫人和一个舍人,浑身抖若筛糠,看起来可怜至极。 皇后坐在榻上道:“前些日子本宫总是身子乏力,困倦不已,精神自然就差了许多,连带着头风病也翻了起来,简直是痛苦不堪,于是本宫便请了太医来诊治,谁知太医竟说是进药不好的缘故,本宫寻思着,每日也是照常进汤药的,怎就不好了?” 说罢,皇后的话顿了顿,又道:“所以,今日才将这三个接触过本宫汤药的奴才找来,好好的问上一问。” 温锦华即刻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想来是皇后听懂了那则寓言故事,将汤药查了个遍,才找出关键所在,这三个奴才都是和汤药有过直接接触的,也只有他们三个能够调换其中药草,那替淑贵妃办事的那位,定然也在这三个人之中了。 她想到此处,便在折子上写:“劳烦娘娘将这三人的档案册子给臣妇看一眼吧,臣妇有办法能够找到问题的所在。” 皇后抬手示意身边的大宫女佩云去取,随即对温锦华道:“世子妃素有七窍玲珑心,此事可要替本宫好好查明,莫要闹到了陛下面前,叫陛下担忧,龙体不安,到那时可就是咱们的错处了。” 温锦华颔首行礼,随着皇后的大宫女前往尚宫局调出这些宫人的档案资料,踏入尚宫局登造处,入眼便是一片荒芜,温锦华一路走来倒也发觉,这尚宫局除了司膳和司设,其余几司都是这番景象。 佩云一眼就猜出她所想,说道:“世子妃有所不知,宫中帝后例行节俭,后妃不敢穿戴张扬,就连最受宠的淑贵妃和云妃,都是一应锦缎素裳,发间能有一支碧玉簪子,都算是体面的了,自然连宫人也要裁减,已是许多年不大选了,司制和登造处没人也就不奇怪了。” 温锦华先前一直没有仔细看一眼佩云,方才目光落在佩云的身上,才发觉这个丫头容貌明艳,满眼都是野心勃勃的生命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安分的。 她心里虽想着,也不忘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取了宫人的宗卷,温锦华坐在长几后查阅,佩云走过去伸着脖子看,笑着问她:“世子妃,皇后娘娘这几日都不怎么喝药了,说是越喝身子越没劲,世子妃可知道是问题所在吗?” 温锦华的手指在宗卷的布帛上滑动,正找到了那宫人的名字,闻言手指顿了顿,抬眼含着探究的看向佩云。 佩云被看的心慌了一瞬,心虚的笑道:“世子妃,怎么这么看着奴婢啊?” 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在坤宁宫当差,伺候着中宫皇后,日日看着后妃晨昏定省的请安,也见惯了风光和落魄,知道后宫趋炎附势,波谲云诡,自然想着凭这么一张皮囊,怎么就不能赌一把,为自己争出一条通天坦途呢? 温锦华自问,若她不是现代人,自小被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的思想禁锢,眼里只有后院这一亩三分地,一切都要为了夫婿,为了孩子,即便如此,也不如在宫里做一个女官体面,所以,如果是她,她也会赌。 第三十二章 善意提醒 温锦华收回目光,在纸上写道:“皇后娘娘的病情,还未完全稳妥,依旧需得静养,且,娘娘的头疼症状已缓解了很多,近些年来,应该不会复发。” 佩云听出温锦华是在提醒她,若是再刺激皇后,怕是会引起头疾复发。 佩云抿紧嘴角,垂下眸子掩饰住眸底的不悦,扭头走到一旁站着。 温锦华继续看手中的资料,这是她特意留下来的,毕竟皇后既已怀疑了汤药,必然会派人彻查,这份资料便是证据。 她虽然怀疑佩云是那换药之人,但是还没有更直接的证据,所以她现在还不能点破。 温锦华继续写道:“近日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你要多上上心,不可马虎。” 佩云微微挑眉,她并没有听出温锦华话语中隐藏的深意,她以为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她作为贴身侍奉之人,自当尽心竭力的伺候皇后,她低眉顺眼的道:“是,世子妃。” 温锦华点了点头,便拿着资料,走出了尚宫局,坐上马车径直来到坤宁宫去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刚用完早饭,正靠着美人榻看书,见她进来,便招呼她过来,笑着问道:“锦儿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 温锦华摇头,将手中的档案递给皇后,恭敬的行了一礼,在纸上道:“请皇后娘娘支走其他人,臣妇有要事相告。” “哦?”皇后娘娘诧异,但还是支开了所有人。 “现在已经没有外人了,世子妃可以说了。”皇后娘娘淡声问道。 温锦华跪在皇后脚边,双臂交叠放在膝盖上,神色肃穆,郑重的在折子上写:“臣妇怀疑有人换掉了皇后娘娘的补汤。” 皇后一惊,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皱着眉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温锦华点了点头,又将手中的资料递给皇后,道:“臣妇亲眼所见,那碗补汤,原本是皇后娘娘吩咐御膳房做的,结果送到娘娘手里的却不是原来的汤药了。” 皇后盯着手中的档案,眼睛眯成一条缝,眼眸深邃而犀利。 温锦华继续写:“臣妇已命人严加调查此事。”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将档案扔回桌上,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如此对待本宫!” 温锦华忙劝慰道:“皇后娘娘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臣妇已经派人去追查了,皇后娘娘不必忧虑。” 皇后娘娘轻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道:“也不知这背后之人是何人……” 温锦华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脑海里快速的闪过几个人选。 皇后娘娘忽然问道:“世子妃是不是已经有怀疑对象?” 温锦华心中猛地一跳,表面不显山露水,淡淡的写:“这件事臣妇无法断定,但是臣妇认为最大嫌疑的就是皇后娘娘您身旁之人。” 皇后娘娘沉吟片刻,道:“本宫不愿往这方面想,毕竟,这宫里,总共才五六个人。” 温锦华低头不语,心里却觉得皇后太天真,若是皇后信任的人,根本不会在她的饮食里动手脚。 皇后娘娘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温锦华的建议。 良久,睁开眼,问道:“本宫能否与世子妃单独谈一谈?” 温锦华颔首,起身退至一旁,等待皇后娘娘召唤。 皇后娘娘打量着温锦华,半响后,道:“本宫十分喜欢你,只可惜你是个哑巴,在这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免孤单寂寞。” 温锦华抬起头,对皇后娘娘浅浅一笑,算是回答。 “若是世子妃有心,可否帮本宫一个忙。”皇后娘娘道。 温锦华点头。 皇后娘娘勾唇笑道:“以后啊,没事的时候就来陪陪本宫,本宫会记得你的好处的。” 温锦华再次颔首,她自然明白皇后娘娘的言下之意,不过她并不排斥。 “好了,本宫乏了,世子妃请回吧。”皇后娘娘挥挥手。 温锦华转身,叩首,算是告辞。 坤宁宫外,许墨一直守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温锦华出来,心中着急,忍不住上前想要进坤宁宫。 门口侍卫见状,立即阻拦道:“这里是皇后娘娘寝宫,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许墨蹙眉道:“放肆!我是卫国公二公子,你们也敢阻拦?” “小的职责所在,还望二公子理解。”两名侍卫不卑不亢的道。 许墨瞪了一眼二人,怒道:“不识趣的奴才!”说着,就要冲进坤宁宫去。 两名侍卫依旧纹丝不动。 许墨见状,也不敢强闯,只能愤愤不平地退回来,继续等待。 温锦华从坤宁殿出来,沿着花廊往外走。 不多时,淑贵妃带着四名宫女迎面走来,淑贵妃一袭粉紫色绣芙蓉裙,长长的裙摆拖曳于地,雍容华贵。 温锦华侧身避让,淑贵妃带着人擦肩而过,她停步回身,朝温锦华福了福身。 温锦华亦福身回礼。 淑贵妃脸上挂着得体端庄的笑,柔和的嗓音道:“世子妃,咱们又见面了。” 温锦华淡漠疏离的屈膝行礼,目光落在淑贵妃身后那四个丫鬟的身上,她们每人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着各种精致的点心和茶水。 “世子妃好雅致啊,竟在御花园赏景。”淑贵妃笑盈盈的问道。 “贵妃娘娘过奖了,臣妇也是闲来无聊随便走走罢了。”温锦华在折子上写道。 淑贵妃轻抿了一口香茗,道:“世子妃是个聪慧的人,该知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情,若是做错了,恐怕就不是罚俸禄这么简单的事了。” 温锦华抬眸看向淑贵妃,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淑贵妃被看得恼羞成怒,道:“世子妃这般看着本宫做甚,莫非觉得本宫冤枉了世子妃?” “贵妃娘娘误会了,臣妇只是在想,贵妃娘娘这是担心我惹祸上身,所以特意提醒吗?”温锦华在折子上道。 “你!”淑贵妃气极,狠狠的瞪着温锦华。 温锦华微微一笑,低垂眼睑,淡然的在折子上写:“臣妇失礼了,请贵妃娘娘勿怪。” 第三十三章 以下犯上 淑贵妃咬牙切齿的道:“你少在这儿假惺惺的装模作样!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今日是专程来找本宫晦气的,不过,本宫奉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些比较好,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终究会摔得头破血流!” 温锦华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写道:“谢谢贵妃娘娘提醒。” “哼!”淑贵妃拂袖,讥讽道,“许砚枉为卫国公世子,他一表人才,英俊倜傥,文韬武略,怎么就娶了一个哑巴妻子!”说罢,淑贵妃眼波流转,挑眉笑道:“不过也是,卫国公世子早已不复当年英姿,不过是个病秧子,终日缠绵病榻,倒和你这个哑巴绝配。” 温锦华笔尖微顿,神色变了一瞬间,不过她很快掩饰掉,写道:“世子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便是身子孱弱些,也比某些儿郎好太多。” “本宫倒希望许砚早日休了你!”淑贵妃恶毒的道。 温锦华闻言,眼皮微挑,眼里寒芒乍现,她放下毛笔,抬眸看向淑贵妃,写道:“贵妃娘娘看不起臣妇,但是臣妇总归是正室。而贵妃娘娘虽然身份尊贵,也只是妾。依臣妇愚见,娘娘在臣妇跟前,高贵不到哪里去。” “你——”淑贵妃一噎,怒视着温锦华,恨不得撕碎温锦华那张讨厌的脸。 “贵妃娘娘,恕臣妇告退。”温锦华淡然的施礼,转身就要走。 “站住!”淑贵妃看完温锦华所写内容后,当场大怒,“你竟敢口出狂言,辱没本宫!给我跪下!” 温锦华置若罔闻,径自往前走,淑贵妃见状,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忤逆犯上的贱妇给本宫拉下去,掌嘴!” 温锦华闻言,倏然转过身来,眼含冷冽地盯着淑贵妃。 “你……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被温锦华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淑贵妃忽然感觉全身凉飕飕的,有股寒意自脚底冒起。 温锦华冷笑一声,再度在折子上写道:“淑贵妃,这里可是坤宁殿。” 淑贵妃冷笑一声:“坤宁殿又如何?你以下犯上,罪有应得!”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掌嘴!” 淑贵妃左右宫女听此,立即上前将温锦华按在地上,其中一名宫女走上前去,扬手打下去,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坤宁宫。 淑贵妃冷眼旁观。 温锦华紧抿双唇,硬生生挨了这巴掌。 淑贵妃冷冷的道:“这一巴掌是教训你目无尊长,胆敢对本宫不敬。下一次再敢这样对本宫,就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温锦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恢复清明,再也寻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她缓缓比划,字里行间充满了嘲弄和讥讽:“贵妃娘娘真是好威风,竟然敢在坤宁宫动手打人,是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吗?” 淑贵妃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睨着温锦华,冷傲的道:“本宫乃贵妃,打死一个奴婢岂需要征询皇后同意!。” 温锦华不屑嗤笑,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淑贵妃脸色铁青,厉声道:“继续掌嘴!” 这边淑贵妃与温锦华刚一争执,便有宫女发现,转身去向皇后禀报了。 皇后娘娘知道淑贵妃与温锦华素来有矛盾,便带着几个宫女赶了过来。 于是,皇后娘娘刚好看到温锦华被宫女掌嘴,于是,隔着老远便让宫女出声制止,免得淑贵妃真的打伤了温锦华。 “住手,这里是坤宁宫,任何人不得在此造次!” 淑贵妃听到有人喝止,转身看到是皇后娘娘赶来,心中顿时懊恼。 她立即迎上去,顺势一脚踩到温锦华的手背上。 此时温锦华被两个宫女按住,只能双手撑地,这刚好被淑贵妃一脚踩上,疼得她脸色煞白,额头直冒冷汗。 皇后娘娘见了,忙叫停,“住手,淑贵妃,坤宁宫岂容你放肆?!” 淑贵妃连忙收回脚,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慌乱的说道:“臣妾方才太生气了,一时忘形才会不小心踩到温娘子的手,幸亏娘娘及时喊住臣妾,否则臣妾险些酿成大错。” “你呀!”皇后摇摇头,无奈叹息,她看向依旧被摁着的温锦华,柔声安抚道,“锦华,你先退下吧。” 温锦华点点头,起身出了坤宁宫。 许墨见温锦华出来了,立即跑上前,却赫然发现她的手背上满是淤青,顿时心痛万分,“你的手!皇后欺负你了?!” 温锦华面色淡漠,似乎没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痛楚,她抬步朝宫外走去,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无妨,等晚上回去涂药膏即可。” “是不是淑贵妃所为……”许墨急红了眼。 “不要瞎猜。咱们回去吧。”温锦华轻描淡写的打断许墨未说完的话,脚步沉稳地离开了坤宁宫。 许墨见状,只能咬牙追上。 温锦华从坤宁宫出来后,就坐马车回府,此时许砚也已返回府中。 许墨将自己所见和猜测告知许砚,许砚立即回房去找温锦华,看着温锦华正在侍女帮助下敷药膏,心疼不已。 “是不是淑贵妃所为?”他问。 温锦华垂首低眉,没有吭声。 许砚见状,脸上闪过一抹狠戾,冷冷的道:“欺人太甚!” 温锦华拦住他,在折子上写道:“世子,你不必为了我而去质问淑贵妃,惹她生气,今儿是我冲撞了淑贵妃,我甘愿承担责罚。” 许砚愤愤地瞪她一眼:“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真的没事,你可千万不要为我去招惹淑贵妃。”温锦华再次劝阻道。 “你不要拦我!” “世子,你若是因我而去质问淑贵妃,后面的事我会很难做。” 温锦华坚持不让许砚去坤宁宫闹事。她是故意激怒淑贵妃,并且想借机试探淑贵妃的态度,结果很明显,淑贵妃已经疯魔了,根本不顾忌任何东西,只图自己痛快。而她不希望许砚去触碰淑贵妃的逆鳞。 许砚无法,只能妥协,但仍是心疼不已。 “以后若是没有什么重要事情,或者有人陪伴,不要独自进宫了!” 第三十四章 朝堂弹劾 温锦华自然不会同意,在纸上写道:“我说过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许砚气愤道:“怎么如此不听话?!” 温锦华没有反驳,只是平静的写下一行字。 “我累了,想休息。” “……”许砚盯着她写下的字看了半晌,最终还是生气的甩袖而去。 许墨见许砚气冲冲地出来,迎上去问:“兄长怎么生气了?” 许砚冷哼一声:“还不是被你嫂嫂气的。” “嫂嫂怎么了?” 许砚不欲多言,摆摆手道:“罢了,被人欺负了,还不让我帮她,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许墨闻言皱了皱眉。 翌日,早朝。 许墨直接上奏道:“启禀皇上,近日有谣言传遍京城,称太尉大人贪污公款,以致国库空虚,百姓怨声载道,请皇上严查此事。” 这太尉大人正是淑贵妃的兄长,许墨为人向来睚眦必报,淑贵妃敢伤他心上之人,他自然要找找贵妃的不痛快,锦衣卫常年为皇帝收集百官动向,自然也掌握了不少罪证,若非证据确凿,他才不会轻举妄动。 皇帝微眯起眸子,扫视殿内众位大臣。 前朝后宫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对淑贵妃一家颇有忌惮,因此,太尉在户部当差时,皇上都睁一只闭一只眼,任由太尉胡作非为。 如今太尉沈令被参,还是被锦衣卫副指挥使当朝弹劾,于皇帝而言,是个除掉沈令的机会,如此一来沈家以后就不足为患了。 许墨忙道:“臣不敢妄议政事。但此事关系重大,臣也是收集了足够的证据之后,才敢向陛下禀报。” 皇上深邃的眼眸划过一丝锐利。 不等皇上说话,沈令当场暴怒,指着许墨道:“你血口喷人!” 许墨神色坦荡的说道:“微臣所言皆属实。沈太尉身居要职,又是朝廷命官,若无确凿证据,微臣不敢当朝弹劾。” 沈令大怒:“谁给你胆子诬陷上官!” 许墨不紧不慢的道:“太尉大人何须恼羞成怒?你私吞军饷一案,已有三名亲兵招供,另有二十余名衙役作证,难道太尉大人想抵死不认?” 太尉大人岂能继续容忍,他一个箭步冲向许墨,扬手便要扇许墨巴掌。 宰辅刘相公见状连忙挡在许墨跟前,怒斥道:“放肆!” 沈令停下动作,阴冷的目光射刘大相公,恶狠狠的警告:“刘城钧!你想跟我作对!?” 刘相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冷笑道:“文德殿上,岂容你如此放肆啊?陛下还在,你别在大殿上对朝廷命官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你!”沈令大怒,旋即转头看向皇帝,跪在地上道:“陛下!他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手眼通天,什么样的伪证找不到?人证也尽可屈打成招,臣不认!” 皇帝淡定的坐在龙椅上,冷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开口道:“既然许爱卿说有真凭实证,那便呈上来吧,若真如爱卿所言,朕必定不会姑息。” 沈令面色铁青,眉眼间也多了一丝心虚和慌乱。 许墨却是不客气的把一封举报太尉私吞军饷一案的书信递给了皇帝,并附加道:“这是举报书,另外的证据和证人,陛下可随时传唤。” 皇帝展开信,细细阅读,片刻后点点头,示意内侍呈给沈令,让他也看看。 沈令膝行而前,双生接过那封举报信,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迅速浏览一遍,待看到上面提及的数额时,整个人呆愣原地。 那封信是他收买举报人员写的,每一笔银子都清楚明了。而且,这些年他暗中捞取的钱财,全在里面。 皇上怒道:“沈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尉大人脸色惨白,噗通跪倒在地,急切地辩解道:“陛下明鉴,微臣冤枉啊!” “冤枉?”许墨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沈令,冷哼道:“若大人觉得冤枉,不如,即刻传唤人证上堂,由陛下亲自审理,如何?” 沈令张了张口,哑然失声。 他根本不知该怎么狡辩,因为那些银票就是事实。 皇帝勃然大怒:“好一个沈太尉,好一个沈令!来人!将沈令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打入廷尉府大狱待审!” “皇上饶命,皇上恕罪啊——”沈令哭喊着被拖走了。 “大理寺何在?”皇帝又道。 “臣在。”大理寺卿从官员队伍中走出。 “朕命你一个月之内,核实许大人手中所有的罪证,将此案查清!” 另一边,淑贵妃也已得知沈令因贪墨渎职而被查办的消息,顿时慌张地在寝宫中来回踱步。 她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更不敢派人前去探望,免得引火烧身。 坤宁殿内,皇后端着一盏茶递给了皇帝,见其面色有异,便猜到是今日朝堂之上沈令被革职一事。 “陛下!请您饶恕臣妾的哥哥,陛下!请您念在臣妾侍奉你多年的的情分上,饶恕他吧陛下!” 门外突兀的传来淑贵妃的哭喊声,皇后愣了一瞬,便眼神示意佩云出去看一眼。 佩云点头便告退,出了殿门才见这淑贵妃跪在廊下不停的磕头,掌事太监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佩云转头问道:“怎么不进去通传?” 掌事太监道:“佩云姑娘有所不知,陛下不愿见贵妃娘娘,奴才不敢去通传啊。” 佩云转身回了内殿,行礼禀报道:“回娘娘,陛下,淑贵妃娘娘是来替沈太尉求情的,额头都磕破了。” 闻言,皇后目光微动,看向佩云,眸中情绪不明。 皇帝怒而将茶盏摔碎在地,斥道:“让她滚回椒房殿去!否则朕现在就下旨杀了沈令!” 佩云闻言便退了出去,出了殿门站定道:“贵妃娘娘,陛下有令,让您即可回宫,否则便会直接杀了沈太尉,娘娘还是先回去吧,莫要在这个时候和陛下硬着来。”话落,佩云又走近一步,低声道:“此事是许大人呈堂证供,大理寺薛大人主办审理,根结并不在陛下这里。” 淑贵妃虽激进一些,却也听得懂话,闻言便知晓在这跪死也是无用的,立即起身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淑贵妃被贬 内殿中,皇后叹了口气,说道:“臣妾知道陛下烦心什么,这沈氏兄妹,一个在后宫作威作福,一个在前朝结党营私,树大根深,陛下早早便知道,只是在军事上,还要靠沈令这个太尉云麾大将军替陛下分忧,如今他被弹劾,又是证据确凿,陛下自是欣喜这毒瘤能被彻底拔除,少了一桩祸患,但也愁这军事上无人可用。” 皇帝握住了皇后的手,欣慰道:“皇后是朕的解语花啊。” 皇后无奈道:“若说此事,并不是偶然,昨日卫国公世子妃温氏入宫请安,为臣妾舒筋活络,侍奉汤药,却不曾想在离开时遇到了淑贵妃,淑贵妃那脾气陛下是晓得的,温娘子与臣妾亲近,她自然要刁难刁难,只是那温娘子生的烈性,听贵妃言语间冒犯了世子,便和贵妃争执了起来,淑贵妃向来是个火爆脾气,便将温娘子给打了....” “什么?!”皇上听此,回想起许墨一上朝便弹劾太尉大人,不由拧起剑眉:“温锦华被打之事……” 皇后忙道:“臣妾已经教训过淑贵妃了,不过,臣妾没想到许家二郎如此护嫂心切。” “岂有此理!”皇上怒道,“贵妃竟敢在坤宁宫打人,打的还是世子妃!简直是嚣张至极,无法无天!” 皇后低头道:“陛下息怒,此事是臣妾御下不严,管束无方。” 皇上挥手道:“传朕旨意,将淑贵妃降为淑妃,以示惩戒!” 皇后应诺离去,不久后,淑贵妃被贬为淑妃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淑贵妃得知此事,顿觉天昏地暗,恨得牙痒痒,偏生又无计可施。 宣王整日花天酒地,此事还是从秦楼楚馆听来的消息,得知太尉被革职查办,立即进宫面见淑贵妃,淑贵妃含泪道:“不光是你舅舅被革职查办,连母妃也已被降为妃位,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贱人!” 宣王怒道:“母后您别着急,皇上这是被许家蒙蔽了眼睛。我这就是国公府去讨个说法!” 说完,不顾淑妃阻拦,径直前往卫国公府上。 宣王硬闯进卫国公府大门,冲着大殿嚷道:“许砚、许墨都给我出来!” 小厮看门的都上来拦,谁知这宣王简直是力大如牛,横冲直撞的就进去了,方才一脚踏进大门,许墨便按着宣王的肩膀将人推了出去,并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宣王殿下。” 宣王闻言震惊的看着许墨,质问道:“你从前从不与本王如此生分,如今你兄弟二人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和本王就此断交结怨吗?” “若是殿下的妻子被人羞辱,殿下该当如何?”许墨负手而立,神情坚定道:“锦娘是兄长的妻,是我的长嫂,她无故受此屈辱,自然要替她讨回公道,莫叫旁人以为我卫国公府无人了!” 宣王怔愣了一瞬,随即撕扯住许墨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当朝弹劾我舅舅,害的我母妃被降位,从今以后,我们割袍断义,再无瓜葛,再见面便是仇敌!” 许墨眼神冷了一瞬,拱手道:“宣王请便。” 竟然是这等态度! 宣王瞬间怒不可遏,望着许墨僵硬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拍桌,“把温锦华叫出来!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让你许墨连往日情谊都不顾了!” 许墨神情微有闪烁,联想到少女,瞬间额爆青筋冷哼一声,“往日情谊?” “若是顾及往日情谊,那淑妃下手之时就当三思后行!” 宣王瞬间愕然,止住了声音,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也明白,许墨从不轻易招惹是非,如今挺身弹劾,甚至不惜与他断绝,这是触到他的逆麟了。 “言尽于此,宣王,慢走不送!” 话音落,许墨眸光坚毅,这是彻底摆明了立场,绝不再与宣王有半分瓜葛,登时间,宣王气得简直要爆炸,可却明白今日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长袍一挥,冷哼一声,利落的转身。 末了还不忘留下一句狠话,“许墨,你会后悔的!” …… 彼时,这朝中明争暗斗之事才刚刚落入温锦华耳中,许砚手下的小厮正向他禀报朝中近况,温锦华正巧在一旁听着。 沈太尉被弹劾,淑贵妃被降,简直大快人心。 “真是活该!”温锦华听完一切,愤愤的开口做出评价,随即又莞尔一笑,登时觉得自己的手也没那么疼了。 许砚见状,轻笑一声,眼含涟漪静观温锦华,泛起几分心疼。 这般受辱受痛,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此事,还多亏了许墨。” 许砚敛着眸,沉着声开口。 “许墨?” 温锦华瞬间好奇起来,这事怎么还跟许墨有关?她当初去寻他时,他可是态度坚硬如铁,死活不见她呢! 一想到这儿,温锦华又蹙眉,不由气恼起来。 大抵猜到她心中所想,许砚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如春风拂面,带着安抚人心的奇幻魔力,“你这是误会他了,自从知晓你的事后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担心着呢!” “弹劾沈太尉一事极为冒险,虽说他手握许多证据,可若沈太尉当朝推翻那些证据,恐怕此番下朝之人便是许墨了。” 温锦华是个聪明人,见许砚眉头紧锁,她瞬间明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霎时间,怒意消散,心田流过暖意。 这许墨倒是挺嘴硬心软的。 “既然如此,我给他绣刀当谢礼好了,以免日后他说自家嫂嫂苛待了。” 温锦华笑了笑,眉眼间如春风化雨,明媚得不可方物,她正欲伸出手来比划动作,可疼痛袭来,小脸瞬间皱紧,她倒吸一口凉气。 许砚瞬间紧张,凝眸于她芊芊玉手之上,略带红肿的印迹稍显刺眼。 “别乱动了。” 虽是命令,却带着几分宠溺。 许砚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腕,命令小厮拿来上好的金疮药,动作轻柔的为温锦华擦药。 一举一动都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之物。 温锦华也安静下来,静静的望着他,冰凉药膏沾在他的手指上,缓缓涂在她的伤处,疼痛也得到了缓解,她心中生出几分异样。 下一秒,就听见许砚饱含歉意的话语,“锦娘,此番让你受苦了,是我没护好你……” 第三十六章 懿王劝告 “兄……” 许墨前脚刚迈进屋,眼睛却迅速捕捉到这一幕。 许砚手握温锦华的手指,仔细的为她涂着药,眼中柔光潋滟,轻吹指尖,温锦华双眸认真的注视着他,仿佛这世界只剩他们两人。 一时间,心中生出莫名酸涩来,丝丝缕缕般蔓延开来。 正愣神之际,温锦华忽地仰起头,冲他粲然一笑,仿佛在说,“你回来了?” 许墨瞬间胸闷气短,竟有种无处容身之感。 恹恹道,“看着你们没事,我也放心多了,我还有公务,今日就不一同用膳了。” 他的言外之意是在说,不用等他了。 刚说完,还没等两人回答,许墨便利落的转身,脚下步子匆匆,仿佛真有什么急事。 两人见怪不怪,只道恐怕是近日宫中多发事端,他身为北镇抚司之人,忙碌些也是自然。 少年迅速逃离伤心地,一路脑袋空空,不知该做何想。 那可是自家嫂嫂,怎么能生出那样的心思?许墨一路垂头,难掩失落和惭愧。 沿街一路喧嚣,正如他的心一般,始终静不下来。 来到北镇抚司之际,内里都安静得出奇,许墨刚站在门口,剑眉瞬间竖了起来。 门前站立两个小厮,见许墨前来,紧绷的脸色瞬间舒展开来,似乎已经等待许久,眼神示意间,许墨瞬间明了。 里面正有人等着他呢! 眼神蓦地变得犀利起来,双手掀上衣袍,拾级而上,恢复平日翩翩少年郎模样,尽显肆意洒脱,潇洒得紧。 刚进门,他目光便触及到那位贵客。 不顾所以坐于正厅之中,手握一柄折扇,头冠金玉,身着圆领黄白锦衣,懒洋洋的坐在平日许墨坐的位置上,眼眸如炬,紧紧盯着许墨。 “近日,北镇抚司还真是热闹啊!” 许墨微眯着眼睛,自嘲的开口喃喃一句,旋即快步走到男人面前,礼数周到的喊道:“见过懿王。” “免礼。” 懿王扇子一抬,眼眸含笑,像个温柔有礼的公子哥。 这等人物,平日可是不常来北镇抚司的。 北镇抚司是什么样的地方?压制凶犯,审问罪人,将世间酷刑集聚一地,堪比人间炼狱之地,只会令人闻风丧胆,毛骨悚然之地。 平常,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轻易绝不踏足此地,就连路过都觉得晦气几分。 懿王作为堂堂皇子,今日竟然这么明目张胆。 许墨寒眸如利剑,簌簌朝懿王方向射去,说话间也是毫不客气。 要怪只怪这懿王没赶上好时候,恰好在许墨心情极其不好的时候来这北镇抚司。 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这里可不是懿王该来的地方啊!若是皇上知晓有皇嗣到这北镇抚司来,恐怕是要龙颜大怒了。” 他手朝天边拱了拱,冷哼一声,似劝非劝般轻笑道,“懿王可别害人害己啊!” 简直是口蜜腹剑,句句毒舌,简直没有给懿王开口的余地。 果不其然,懿王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浓眉紧紧皱成一团,识相的从座位上起身,缓缓朝许墨方向走去。 在离他约摸半尺之地立定,神色肃穆。 直愣愣的盯着许墨,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也不绕弯子了,此番前来,还请许大人高抬贵手,切莫赶尽杀绝。” 原来又是为了那档子事。 许墨不做回答,淡淡的瞥了懿王一眼,他并未使用尊称,当真是将自己的面子全数放下了。 竟然能让懿王做到这种地步。 许墨暗暗蹙眉,冷哼一声,戾气不减,他坐镇这北镇抚司便是严明公正,现下证据确凿,如此境地,他如何高抬贵手?如何放他们一马? 那不是痴人说笑吗? “懿王真是说笑了,许大人这称呼从皇子口中出来,我许墨还真是担待不起,更何况,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亡羊补牢可有意思?” 许墨呛声,懿王说不出话来,只暗暗握紧衣袖下的拳头,强忍着怒意。 甚至还扯出一抹似笑非笑来,“大人说的是。” 许墨款款而行,从懿王身侧擦肩,随之坐到属于他的位置。 端起旁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懿王还是不肯轻易罢休。 “那件事,恐怕许大人现在知表不知里,其中牵涉甚广,许大人若是想小施惩戒倒是无妨,奈何,这一举一动,恐怕要得罪宫中不少人。” 懿王一面说着,狐狸般的眼眸一面细细打量着许墨的神情,只见他眉宇略染愁绪,思索起来。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知道许大人可否理得清?” 许墨沉默一瞬,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温锦华近日一直查探宫中之事,深宫如海,面上的从来只是冰山一角,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还未可知,而今,他将收集的证据用来弹劾沈令,恐怕得动不少人的饭碗…… 懿王所言,他并非不知。 奈何一想到温锦华那双受了伤的芊芊玉手,被淑贵妃欺辱时,她定然委屈极了。 这么看来,一切也是淑贵妃自作自受罢了! 见许墨始终不松口,懿王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也只得作罢,只怪此番淑贵妃当真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眼见着气氛有几分僵硬,懿王忽地扯出一抹笑,思及方才来时,许墨浑身戾气十足,心情不佳,他提议道:“许兄,既然如此,倒也不勉强,可否赏个面子,一同去小酌几杯?” 这般,两人皆是心有一结,郁结难平。 许墨思忖片刻,虽然那件事不可以应允,但此事倒是可以。 他当即爽快的应下,两人放下姿态,似兄弟一般互相揽着便往那春风楼去了。 春风楼是这京城有名的酒楼,上乘好酒皆在其中,环境清雅,有声乐相伴,是个饮酒的好去处。 两人就这般在这春风楼一醉方休。 许墨喝得醉醺醺的,两颊微红如同天边云彩,他不善饮酒,不一会儿就醉倒在桌上。 微闭眼眸,轻声唤道:“锦娘。” 虽只有一声,却被懿王一瞬间捕捉到了,他醉意瞬间清醒不少,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了然一笑。 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 第三十七章 共同查案 约摸过了三日,温锦华手上的伤势有了好转。 不过也是,许砚日日为她涂药,又专门用那上好的药膏,自然好得快。 自从淑贵妃一事,温锦华去宫中走动的次数便少了些。 天大晴,湛蓝的天空看不见一点儿云彩,偶有树影下澈,立于窗外院中,投下一片阴影,稀碎的光芒穿过,略显惬意。 温锦华静静立于院中,风一起,墨色的发随风飞舞,霎时回眸,如昙花现世,静谧的美好。 她捋了捋头发,嘴里低声道,“一。” “二。” “三。” 刚数完,就有人传信过来,同上次不一样,此次清楚的写着落款,卫渊。 看来那家伙儿应该是有点进展了。 就是她这几日等得有点累了。 温锦华伸了伸懒腰,将自己随身的折子带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走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面前正是上次任清风相约的茶馆。 这两人怎么品味这么一致? 待上了楼,小二便将她领到了包间,刚进门,温锦华就呆滞住了,怔怔看着屋子中的景象,整个人如同石柱一般。 包厢中竟然不止卫渊一人。 只见,卫渊依旧一身红袍,腰间黑色暗纹腰带,面若冰霜,平静无波,见温锦华出现,也只是淡淡的暼过一眼,仿佛丝毫不在意。 他的对面,也是一袭红衣的任清风,他面带和煦微笑,令人如沐春风,柔声道:“温姑娘来了。” 温锦华落座,三人呈现三足鼎立之势,宛如三军会谈。 “你们找我来所谓何事?” 温锦华迅速在折子上询问,眼中含着几分期盼,希望能从两人口中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卫渊同任清风对视一瞬,纷纷转过头去,仿佛在作气。 “我先说!”卫渊开口。 任清风也紧随着开口,“还是我来说。” 温锦华:…… 她不厌其烦的写下,“究竟谁先说?” 任清风不等与卫渊做商量,如同抢答一般,迅速开口,“经上次姑娘指点,我们去宫中查了皇上的侍寝记录,确实发现几次不同寻常之处。” 卫渊生怕自己落后,待任清风停顿下来,他就迫不及待的补充道:“皇上三月中,共有五次醉得不醒人事,其中三次,宠幸了三位嫔妃,另一次是个小宫娥……” 温锦华听得眸光一亮,暗自在心底咋舌。 真不愧是皇帝,连睡觉都有人记录,感觉一点隐私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方便查案了。 “最后一次,最为奇怪,竟然在彤史和起居注上皆无记录。” 说着,任清风和卫渊都皱紧了眉头,若是没有记录,便无从查起,又如何能得到进一步的线索? 温锦华看着两人一脸陷入僵局的模样,轻声一笑,忙又写道,“能查到这儿正印证了我之前所说。” 一时间,两人瞬间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心中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若没有温锦华那番话,他们肯定是想不到去查这个的,这等聪颖可不是寻常家女子有的。 温锦华冷哼一声,轻睨两人一眼,不让眼中的笑意透出来,佯装严肃的写下问道,“私以为二位最初可是不看好小女的。” 是初,他们二人只因她是辰妃好友,才出此下策的接近她。 两人不约而同惭愧的低下头来。 “温娘子说笑了。”任清风讪笑着 “世子妃别说笑了。” 卫渊浓眉紧皱,只不过半月,两人便已经对温锦华刮目相看,面前的女子不容小觑。 此前,他们查案之际如无头苍蝇一般只能胡乱搜寻,温锦华一语点破,给了这个案件极大的转机。 并且又占据极为重要的位置。 二人心中纷纷有了算计,若是能与温锦华合作,想必一定能先人一步查清案件真相。 任清风弯弯唇,笑得清爽,率先做出邀约,“温娘子聪颖过人,我可带姑娘查案。” 没有想到任清风竟然先他一步,卫渊眉头皱得更深了,生怕自己迟了,急匆匆的开口,“世子妃也可考虑与我合作。” 温锦华指尖抵着下颚,见两人如此,登时觉得有趣起来。 她轻抿一口茶水,故作姿态的思虑着,目光更是在两人之中来回转动,宛如在挑选什么商品。 一个是刑部侍郎,一个是大理寺少卿。 从某些角度来说,都很利于她查案。 还真有些难以选择呢! 嗯……温锦华杵着下巴,秀眉微微蹙着,一脸的犹豫不决,两人炯炯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期待着她的下午。 “不如这样,我们三人组成探案小分队,一同查案,但无论有什么线索,你们都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可行?” 温锦华快速写好后双手撑在桌上,清亮的眼眸微微眨了眨,露出灿然笑意,一副诚恳至极模样。 两人对视一瞬,踌躇片刻。 才妥协道:“可行。” 温锦华瞬间满意的点了点头,纤细的手高高举起茶杯,又眼神示意两人一同举茶,两人瞬间纷纷抬起手中茶杯,三只茶杯在空中聚集,轻碰一下,清脆一声。 小小的仪式完成,三人一同饮下茶水,成立小分队。 “你们先将目前所有的消息告知于我。” 温锦华双手环抱着胸,严肃凝重的望着两人,写下的言语不容置疑,莫名让人信服。 “此前,我在大理寺查找……” 彼时,北镇抚司的牢狱之中,生了锈的牢门紧紧伫立于地面,将所有犯人困于其中,不见天日的牢房,一片阴冷潮湿。 许墨身着墨色圆领长襟,腰白玉环,墨色长发高高竖起,腰杆挺的直直的,只身在牢中走动。 一双黑靴最终在一间牢房之外停顿下来。 里面的人与之相反,一身囚服破烂不堪,头发虽不杂乱,却格外的毛躁,看起来已经许久未打理了,他的手被大铁链捆住,颓然的坐在地上,宛如一个活死人。 在听见牢房之外的动静时,那人才轻轻抬起头来,眼眸一斜,望向门外之人。 本来沉寂如深渊的眼眸微微亮了亮,瞬间有了动作,他连忙抬起手来,手腕上的铁链随之发出响声。 第三十八章 真正的主子 铁链铮铮,在寂静的牢房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许墨打开门锁,抬脚走了进去。 徐庶云瞬间朝他扑来,恶狠狠的笑了两声,出声道:“怎么你现在舍得来见我了?” “我记得上一次见我的还是一个小姑娘,此番前来莫不是因为她吧?” 徐庶云象征性的理了理自己杂乱的头发,笑得畅快。 见到他这副样子,许墨不由的皱了皱眉,半边脸隐在黑暗之中,瞧不清他的神情。 淡漠的声音响起,冷冽平静,“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眸光一寒,徐庶云的笑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穆凝重,甚至还有几分悲楚之色,“许墨,我虽身处诏狱,可别忘了,当初我也是如你一般的人物。” 许墨凝神闪出几分不悦。 见状,徐庶云接着道,“你可别忘了来时的路,当初那件事情,你可是居头等功。” 这番话警示意味明显,他这是在暗戳戳的点许墨。 一些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脑海,许墨瞬间眯起眼睛,脸上露出几分危险的表情。 徐庶云却不以为然,甚至以为自己此番话吓到了许墨。 他抬头望着这暗无天日的诏狱,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许久,外面的太阳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晓。 思量一瞬,他才开口道,“许墨,不如这样,你把我放了,我嘴也会严实一点。” 他自以为是商量的语气。 可在许墨看来却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咻”的一声,诏狱之中响起利剑出鞘的声音,寒光照铁衣,刀剑不长眼,一瞬间抵上徐庶云的脖子。 许墨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冰冷的眼眸如同索命的罗刹。 刀刃只要滑动一下,徐庶云便会人头落地。 可以说是,生死攸关。 “没有人可以威胁我,更何况,你不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吗?” 冷冰冰的语调如同寒霜一般,衬着颈部冰冷的刀刃,简直比日日待在这诏狱之中还要可怕。 徐庶云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生命的威胁, 瞬间后背浸出冷汗,身体不由自主的发颤,他原以为,自己能在诏狱中待这么久,是因为许墨不敢杀他。 可现在才明白,许墨杀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深深的恐惧笼罩着他,徐庶云瞬间陷入恐慌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牢狱之外快步跑来一个小厮,恭恭敬敬的朝他弯了弯腰,出声道:“许大人,皇上宣召。” 竟然来的如此突然。 许墨剑眉微皱,手中的刀刃稍微移开了些,回过头去看一下那个小厮,只道:“知道了。” 随即将刀重新放回刀柄之中。 只恶狠狠的瞪了徐庶云一眼,随后便转身利落的走出门去。 徐庶云登时如同劫后余生,胸口强烈的起伏着,微微喘着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进了牢狱之后,他原以为一切生死都不过如此,可真正直面死亡之时,他还是觉得恐惧。 许墨快步离开诏狱,而温锦华这边,几乎也将两人所掌握的线索了解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得到的有用消息并不多?” 温锦华皱眉,觉得事情有些难办。 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微微趴在桌上,摆了摆手写下,“好了,这一次的三军会面就到此结束,你们俩可以走了。” 任清风和卫渊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还等着温锦华下一步提示呢,奈何温锦华看起来怏怏的,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 看来今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二人还算有礼,拱了拱手,表明下次再见。 温锦华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望着两人先后离开包间。 随后拿起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都这么些时候了,还是没什么进展,看来得找找突破口才行。” 她将自言自语的说着,将茶水重重的扣在桌上,下一秒,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谁!温锦华瞬间警惕起来。 “卫渊。” 温锦华瞬间愣了愣,卫渊怎么去而复返,温锦华下意识的朝窗外望去,任清风已经走远了。 看来此番,卫渊是专门避着任清风回来的。 温锦华去开门,却见卫渊一本正经的望着她,直接开门见山道,“跟我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实属突然,温锦华愣了愣神,还没缓过神来,已经不由自主的跟着卫渊前往。 离开茶馆,卫渊并没有走多远,向东行数余一里地,在众多商铺之间穿行,绕过一间香铺,赫然出现一间阁楼,高高矗立着,上面一手好字题写牌匾,“白月阁” 温锦华抬眸,这卫渊该不会是要把她拐卖了吧? 正想着,卫渊转过头来,冷冽的脸上柔和着笑意,伸出手来,朝她做出邀请之势,“世子妃不必多虑,只是邀你见个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他甚至还补充道:“我以性命担保。” 问温锦华瞬间安心了许多,迈进阁楼,入目是一个高台,数条白绸白带垂落下来,抬头一瞧,阁楼之中竟然空了一处,投下一道日光。 若是夜晚,可能是一轮月亮垂挂其上。 设计之人简直奇思妙想,温锦华暗暗想着,一面打量着阁楼之中的景观,一面跟随着卫渊的步伐。 来到一间屋子,一道白月屏风立于门前,身后一道黑影,影影能瞧见其形,身材高挑,立在其后,虽然瞧不见人脸,但一举一动,皆显贵族风范,见有人来,屏风后面的黑影才稍稍动了动。 “这位是郑王。” 卫渊出声解释道,示意温锦华行礼,然而,温锦华却似乎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站在原地。 实则心思已经飞出几里地了。 她没想到卫渊此番竟然是带她来见郑王,难道郑王是他幕后的主子? 这倒是让温锦华有些意想不到,她此前知晓任清风的身后之人为懿王,却不知该如何知晓卫渊身后之人的身份。 本以为卫渊还会再多隐瞒一些时日,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带她来见郑王。 许是见女子没有动作,郑王恍惚一瞬,忽地笑了起来。 “温娘子还真是有意思呢!” 下一秒,声音就严厉起来,“竟然见到本王都不行礼。” 言语之间,威严尽显,温锦华瞬间愣住。 第三十九章 郑王 卫渊出声解释道,“世子妃不会言语。” 听见此言,郑王身形微动,耸了耸肩,又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本王便不拘礼了。” 随后,他款款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温锦华才得以见到郑王真颜,他有一双含情眼,微微眯着,显出几分凝重来,嘴角含着几分笑意,邪魅十足。 让温锦华不禁想,这么个人,怎么会培养出那么一本正经的卫渊当手下? “听闻温娘子聪慧十足,与位渊形成统一战线,如今也算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如将所知告知于本王。” 郑王出声,表明自己的需要,他想知晓如今温锦华对此事查到什么地步了。 看似将人拉到统一阵营,实则不然。 这一点,温锦华可是清楚得很。 她神态自若,微微笑了笑,旋即在纸上写起字来,郑王倒也耐心,静静的等着她。 “前几日我进宫去,发现辰妃之事牵连甚广,似乎还与以前的事情有关。” 温锦华将其拿到郑王跟前。 郑王瞬间皱眉,“何事?” “郑王不知道吗?就是宫中密事,想来此前郑王应该也听说过才是。” 温锦华写着,静静打量着郑王的神情,他眼底闪过一瞬的迷茫。 随后,郑王又笑了笑,似乎恍然大悟一般,“这是自然。” 温锦华瞬间明了。 她方才并没将自己查案详情尽数告知,反倒是用事套话,这种手段她以前审讯时便用过,先用一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查探对方知晓多少。 很明显,从郑王的表现来看,他知道得并不多。 甚至可以说,他对宫中以前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这般看来,他并非卫渊真正的主子,恐怕只是被幕后之人推出来的,藏得还真是够深的。 若他当真是幕后之人,定然掌握着宫中大把消息,而并非这般无知,她随意套话就能试探出来。 温锦华望向卫渊,眼色一沉。 他身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而这时,阁楼之下,一副陌生的面孔出现,小心翼翼的朝上面打量着,如鬼魅一般钻进阁楼之中,来到三人门外,似乎是在窃听。 然而,下一秒,却有人前来,那人瞬间翻身下楼,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白月阁。 身形隐在来往行人之中,与平常人无异,径直朝着北镇抚司的方向走,脚下步伐匆匆,面色严肃。 而温锦华对此却浑然不知。 良久,温锦华才从阁楼中出来,只觉今日收益颇丰,虽然还有许多谜题未解,可眼下已经有了两位同盟,日后办事也会轻松一些。 她照原路回府。 然而,刚进门,却见许墨一脸冰冷的望着她,环抱着胸,抵着门,将她的去路拦住。 “等等。” 许墨忽地叫住温锦华,利落的眸子紧盯着她,似要将人看出个花来。 这眼神莫名看得温锦华心中发怵,她皱了皱眉,顿住脚步。 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竟觉得有些紧张,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温锦华讪笑一声,微笑着盯着许墨。 “你方才去哪儿了?” 许墨却始终神情严肃,缓缓朝她靠近,周身携着强大的压迫感,高大的身影将温锦华笼罩着,那双眸子阴冷得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温锦华吞进肚子中。 迟疑片刻,温锦华才犹犹豫豫的开口,“白月阁。” 她很清楚,就算她不说,许墨也定然能查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还不如现在就妥协。 见她还算识趣,许墨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来,冷哼一声,“你觉得那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只身前往,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许墨将手抱在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里有温锦华看不透的情绪。 似乌云翻涌,让人难以捉摸。 但温锦华明白,他这是在担心。 温锦华温婉一笑,眼睛扑朔的望着他,明亮得如同天空中的星星,“小叔子这是在担心我吗?” 小叔子? 这还是温锦华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许墨瞬间拧紧眉头,面上显出几分不悦来,静静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警告道:“别说我没提醒你,郑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别跟他走得太近了。” 仿佛怕温锦华看出什么一般,他呢喃一声后,又开口补充道:“我哥定然也不会同意的。” 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关心是因为哥哥,她是哥哥喜欢的女子,他才这般在意。 然而,越是如此,却越发欲盖弥彰。 温锦华瞬间背起手来,踮起脚尖,一下子凑到他跟前,一笑眼里就荡漾起万千星芒,她静静的看着他,“这是在关心我呢?二郎。” 许墨瞬间扭过头去,耳根子却在发烫,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视温锦华的眼睛。 他只是很明确一点。 不想让温锦华陷入危险之中。 郑王这种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比温锦华清楚得多! “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也知晓什么样的人可以接近。”温锦华朝他眨了眨眼睛,明媚的笑了笑。 知晓许墨恐怕心中疑心,她继续道:“此番郑王找我是为了辰妃一案,他希望我能够将自己知晓的信息通通告知与他,而我也了解到了一点……” 温锦华喋喋不休的说着,看似是将自己与郑王相见的所做全数说了出来,实则不然。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许墨的动静。 她只是避重就轻的描述两人相见的详情,想试探许墨是何反应,毕竟之前她曾查探过,许墨恐怕也参与其中。 还未得出真相之前,所有人都有一定的嫌疑。 包括许墨。 她只是想通过此等方式,尽量试探出许墨究竟参与了多少,若是可以,她还是希望许墨好好的。 许墨仔细的听着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心中有数就好,想来兄长已经等你许久了,进去吧!” 这意思是她过关了。 温锦华瞬间喜不自胜,脚下步伐也变得轻巧起来,一蹦一跃就入了府门,许墨沉稳的跟在她的身后,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眼底泛起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宠溺。 第四十章 进宫调查 温锦华入了屋子,许砚早早在房中等着,他身体依旧不大稳健,阵阵咳嗽声响起,在她进门的瞬间,咳嗽声止住。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温柔笑意。 “锦娘回来了?” 他朝她伸出手来,温锦华顺势牵了上去,回头一瞧,桌上竟然全是她爱吃的。 许砚乐呵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婉娘这几日辛苦了,多吃点补补身子。” 温锦华眸光亮了又亮,已经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兄长,你就宠着嫂嫂吧!”许墨冷哼一声,紧接着又道,“吃慢点,别噎死了。” 温锦华瞬间白了他一眼。 人是挺不错的,怎么就长了一张毒舌呢? 不过一个小插曲一切倒也和睦温馨。 刚成立了三人小分队,温锦华与任清风两人的见面也频繁起来,若是有什么消息,两人都会想着先通知她,只要丫鬟递来纸条,温锦华几乎就明白是要见面了。 这不,丫鬟又拿来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老地方见。 温锦华不禁扶额,这两人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来到茶馆,任清风正坐着等着她的到来,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此番何事,温锦华就率先写好问道,“你身后的主子当真是懿王?可否见一见?” 美眸微眯,温锦华将手撑在桌上,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前日卫渊带她见了郑王,虽说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但到底也算是其中之一。 之前经过入宫一事,温锦华猜测任清风身后之人是懿王,然而细细想来,若当真是幕后之人,怎会那般轻易露面?思来想去,温锦华还是觉得不对劲。 倒不如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任清风扯出一抹似有非有的笑容,还在跟她客套,“温姑娘这是何意?” “别装。” 温锦华冷冰冰的睨着他,审视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两人对视着,似乎在打心理战,只看谁先甘拜下风。 任清风依旧坐得端正,如清风明月,周身气质淡薄,浑然不在意,“此番前来是想告知温姑娘,宫中之事恐怕查询进度会减缓,至于温姑娘过问之事,恐怕……” 见状,温锦华瞬间明了。 看来他身后的主子还想藏着呢!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再多问了。 做人还是得有些觉悟,这一点温锦华是明白的。 “我知道了,宫中之事,若是不便,不如让我去试试。”温锦华瞳孔微亮,写好折子后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你?” 任清风不由得有些疑惑。 温锦华瞬间笑了唰唰两笔,“正是,我可是有皇后娘娘亲自赐的特权。” 她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任清风瞬间想起来,确实,没有谁比温锦华更适合查宫中之事了。 “那此事便拜托姑娘了。” 任清风有礼的朝温锦华行了行礼,如谦谦公子一般,让人挑不出错处。 事不宜迟,温锦华刚做了决定,当即就决定入宫一趟。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此番入宫要顺畅得多,又因得了皇后娘娘的特许,沿着官道,竟是一路通行无阻。 与不少宫娥太监擦肩而过,长廊之后,温锦华来到皇后的宫殿。 未入殿,太监高声宣告,“世子妃到!” 此番同之前又有不同,不一会儿便有小宫娥出来,邀着温锦华往里面走,大抵是知晓她的身份,宫娥面带笑容,姿态恭敬十足。 “世子妃这边请,皇后娘娘说日后世子妃前来不必拘礼,直接进殿即可。” 温锦华见着这小宫娥,心中蓦地生出几分好感来。 忙点了点头,乖顺的跟着宫娥往里走。 没曾想,这宫娥竟然直接将她领到皇后娘娘的寝宫之中,温锦华瞬间明了,前次恐怕因为有外男在,才那般拘谨,这回皇后娘娘真当她是自个人了。 进了寝宫,就见皇后慵懒的躺在榻上,手边一盘精致的水果糕点,身后两个举扇的宫娥,虽随意,却不失姿态,依旧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 “见过皇后娘娘。” 温锦华乖顺的将提前写好的折子递上,行礼端端正正,看着实在乖巧至极。 本在假寐的皇后瞬间睁开眼睛,直接下榻来扶她,眼里的喜爱溢于言表,笑得和蔼可亲,“原以为经淑妃一事,恐怕世子妃不愿再来宫里了呢!” “这会儿,终于将你给盼来了。” 温锦华瞬间笑了笑,迅速在折子上写下一段话,惹得皇后开怀大笑。 随后,皇后屏退身侧宫娥,温锦华顺势上前,替她揉了揉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缓解几分头疼。 过了一会儿,温锦华写下折子问,“皇后娘娘近日可还在服用药膳?” 一提到这个,皇后娘娘瞬间蹙眉,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摇了摇头。 “未曾,多亏世子妃上次提点,本宫将那些药膳通通用来浇花,竟然发觉,本艳丽无比的花竟是一日比一日枯萎,现下已经死气沉沉了。” 描述之际,她的脸上出现一抹愤恨。 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宫中吃人不吐骨头,若是她不曾察觉,恐怕就要如同这花一般,一日日枯萎,直至生命尽头。 “究竟是何人要害本宫?”皇后娘娘胸口起伏不停,猛地拍了拍桌子。 “定然是淑妃那个贱人!妄想替代本宫的位置,就使这种阴招,虽然她时常得宠,可本宫却未曾想着这般害她!” 一想到这儿,皇后的双眸都泛起阵阵冷意。 她身为后宫之主,该有的大度还是有的,却没曾想竟然还是…… 温锦华见状,上前宽慰道,“娘娘不必太过忧心了,虽说淑妃嫌疑大,可现下终归没有证据,若是闹到皇上哪儿,恐怕皇后娘娘也讨不到好。” 看着折子上这语重心长的话语,皇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世子妃是个聪明人,以你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温锦华黛眉如远山,忽地皱了起来,思索一番,在折子上写道:“现下皇后娘娘可还保留着药渣?” 皇后指了指不远处的盆栽,本是一朵牡丹花,现下整朵枯萎了,深深的垂了下来,花谢花枯,毫无生气可言。 第四十一章 计谋 盆中保留着些许药渣,温锦华上前去,指尖轻轻一捏,将那些药渣弄到手心之中,她嗅了嗅味道,药味之下,一种奇异浓烈的臭味传来,略显刺鼻。 温锦华心中一怔。 这药渣之中的血枯草含量竟然比之前还多,这是要置皇后于死地的节奏啊! 竟然如此歹毒。 见温锦华表情不对,皇后心头一颤,连忙发问,“如何?” 温锦华将自己的所知在折子上细细道来,皇后看到折子的一瞬间,脸色瞬间发白。 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想要她的命。 “这毒妇竟然恶毒至此!”皇后怒斥道。 自己的性命被这般威胁,任谁也不能容忍。 温锦华十分明白皇后的感受,连忙写下安抚道,“皇后息怒,此事并非无法解决。” “臣女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皇后是否愿意配合。” 温锦华一脸有把握的样子,皇后瞬间凑上来,眼中满含急切,“但说无妨。” 若是能够将要毒害自己的人揪出来,一切都不是什么问题。 温锦华警惕的朝周边看了看,确定这房中无人之后,她才仔细的将自己的计谋写在纸上,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写了整整两页有余。 皇后一直耐心在旁侧看着,眸光一亮又一亮。 此等计谋,简直绝妙。 还没等温锦华写完,她便肯定道,“就按世子妃说的办。” 温锦华舒出一口气,待皇后看完,她瞬间就将那宣纸丢进火炉之中,炉火熊熊燃烧着,将完整的纸张烧成一堆灰烬,与火炉之中的柴火融为一体。 皇后滞了一瞬,更觉欣赏起来。 她细细望着面前的女子,明眸皓齿,精致小巧的五官处处显着生机和活力,仿佛初生的朝阳那般,让人想要盯着瞧,又觉得太过耀眼。 局已做好,只待淑妃的耳目自行入坑。 思量片刻,温锦华接着写道,“对了,此事切记千万别给任何人说,包括你身边最信任的人。” “佩云也不可?” 皇后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温锦华肯定的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找到那个人。” 见她态度这般坚决,皇后这才镇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待到午后,太阳高悬,皇后当众宣告,指明要让温锦华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每日进宫照料,无论是平日的侍奉或是煎药皆由温锦华负责。 此消息一出,佩云等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纷纷染上疑惑之色。 还有人开口问,“皇后娘娘,世子妃恐怕不擅长这些事,不如换个人选?” 可皇后仍旧毅然决然。 天色渐晚,待到傍晚十分温锦华才缓缓回到府中。 刚回来,许砚一如既往的在房内等待着她,然而,这一回,他的脸色却不大好。 见着她踏进门的瞬间,许砚转过身去,双手负在身后,眉眼间满满的纠结。 良久后,他才朝温锦华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刚成一番事情的温锦华,正筹划着接下来的事情,见此情形,歪了歪脑袋,清澈明亮的眼眸中闪过几分疑惑。 怎么许砚看起来表情不太对呢? 殊不知,她进宫之事许砚通通知晓。 温锦华乖巧的走了过去,来到许砚的面前,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低垂着脑袋,似在接受着审判一般。 见状,本来想说的一些话瞬间又说不出口了,兜兜转转来到需要的嘴边,最终只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声。 “锦娘,你说我该如何做呢?” 许砚深邃的目光静静的望着她,似将自己心底的情感全数倾诉进去。 “你可知道宫中危险重重,从来都是一步错步步错,多少人因为宫中之事丢了性命?这深宫如同围墙一般,别看着里面的人光鲜亮丽,实则不然,锦娘,且务必要万般小心。” 许砚说话时,浓浓的眉头深深的皱着,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满是忧愁。 最初,是因为温锦华太过聪明,才得以相识成亲。 本想借着她的聪明劲为案件做些贡献。 然而,现在他反倒希望她能傻一点,就安安全全的留在他身边就好。 许砚也清楚,温锦华如同一只雏鹰,定然得展翅飞翔,翱翔于一方天际,又恐怕她折了翼,入了荆棘丛生之地。 可谓是忧心忡忡。 温锦华点了点头,反倒认认真真的在纸上写了起来,随后举起来,一脸灿然的笑着,“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的,量力而行!” 见她天真可爱的模样,许砚一时也不想说得太多了。 他掩唇笑了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好。” 许砚清楚,这已经是温锦华能给他的最大承诺了。 然而,另外一个人却不这么想,温锦华刚安抚好许砚的情绪,更准备休息,一出门,一只大手用力一扯,将她捞到一旁,一瞬间捂住她的唇。 “跟我走,别惊扰了兄长。” 温锦华听出是许墨的声音,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点了点头,跟着许墨来到不远处的庭轩之中。 夜晚,月亮高悬,染着几分寒意。 “温锦华,你究竟是有多蠢?” 许墨刚将她扯到庭院中就忍不住出声斥责,他向来消息灵通,还在北镇抚司之际就已经听说她在宫中之事,这才迅速放下手中之事,匆忙赶回家来。 兄长可以容忍她这般放肆,可许墨却惶恐得紧。 “你以为那宫里真的那么好待吗?竟然还要伺候皇后一个月,你实在是……” 指责的话在一瞬间压在喉咙里,望着面前的人,他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他实在搞不懂,温锦华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何总是做出一些出乎意料而又危险的事情? 温锦华望着他,只见他态度强硬,双手将她肩膀拥住,一脸严肃凝重的开口,“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准进宫照顾皇后。” “最好不要跟宫里的人有什么牵扯。” 眸子一深,复杂的情绪在眼下翻涌。 可温锦华态度却也十分坚决,“你可知道,淑贵妃的两个儿子都可能与辰妃一案有关?” 她眼眸闪过一霎坚毅,肃穆而又凝重,竟带着几分将士出军时的决绝,如同要上战场一般。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辰妃是我挚友,无论如何,我都得给她讨个公道。” 第四十二章 国公夫人的阻拦 清脆悦耳的声音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夜空之下,她单薄的身影也显得雄伟起来。 许墨一颤,有片刻动容。 温锦华声音放缓,继续说着自己要走的路,“如今,皇后被下毒一案也与淑贵妃有关,我也许能顺藤摸瓜,查找出两案之间的关联。” “故而,才出此下策。” 温锦华算得上耐心的解释,却带着毅然决然的勇气。 见她去意已决,许墨只得无力的将手松开,月色将面前之人笼罩着,周身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芒,温柔而又力量。 “那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许墨说完,毅然决然转身离开,然而,藏在心里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想说的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他会在她身后保护她。 可有些话说出来,就是逾矩了。 解决了两兄弟的担忧,温锦华瞬间松了口气,她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中的圆月,皎洁无暇,纵然有片刻被乌云遮挡,也终会露出原来的模样。 有些真相,也总归要浮出水面的。 温锦华坚信这一点,怀着这样的决心,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次日一早,便有国公的人前来召唤,要见她一面,整顿一番,国公和其夫人已经早早就在听涛苑等候着。 两人同坐,宛如两座威严的大山,压迫感十足。 手边的茶水还未凉,看来是刚来没多久。 见温锦华前来,两人纷纷板着个脸,僵硬得如同木头一般,直愣愣的盯着她,盯得温锦华后背发毛。 这一大早的,两人怎么将她叫来了? 温锦华还算周到的行礼敬茶,来到两个人面前,这才看清两人的装束。 国公一袭青色常服,下巴攥着一把小胡子,凹进去的眼窝略显深沉,但眉眼间隐约能瞧见几分许砚两人的影子,他僵着脸,庄严肃穆的望着温锦华,似乎藏着些许愠怒。 一旁的国公夫人稍显大方,打量着温锦华,嘴脸带着笑,却有几分笑中藏刀之感。 “温氏,入了许家,你就应该明了一个道理。” 国公夫人率先开口,一张口就能听出两人对温锦华暗藏意见,恐怕是对她最近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 温锦华愣了愣,装出一副疑惑模样。 随后在纸上写道:“儿媳愚钝,还请母亲明示。” 国公夫人瞬间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身为世子妃,身为人妇,常常不在家中侍奉公婆丈夫,三不五时的在外走动,抛头露面,这传出去可不好听。” “我看啊,你以后还是不用出门了。” 国公夫妇向来不管儿女事,此次插手料是因为外头已经有了风言风语,温锦华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查案,不代表国公府的人也不闻外头的闲话。 她思虑片刻,在折子上写道:“儿媳是奉了皇后之命入宫随侍,并非贪玩不安于室,婆母若是不允儿媳出府,儿媳自当遵守婆母教诲,只是皇后娘娘那处,便要婆母亲自入宫去说情了。” 国公夫人将茶盏重重的搁在小几上,茶水四溅泼湿了夫人裙角。 “大胆温氏,你这是搬出中宫镇压于我吗?” 温锦华颔首低眉,并未回话,国公爷蹙眉道:“城阳候府也算是高门显贵,虽家中子弟才学不显致使门第落魄,却也是有爵之家,教出来的女儿竟如此没规矩吗?” “既是如此不知礼数,便在家抄录女则女戒,抄完再进宫去吧。” 国公夫人放下话道。 温锦华抬起头望去,眼里有些难色,若是不尽快进宫,皇后一人独木难支,且她还未完全掌握淑贵妃的计谋手段,只怕耽搁一时,会坏了大事。 “锦娘外出走动,是儿子默许,父亲若是要惩罚锦娘,便先惩罚儿臣吧。” 身后,许砚应声而来,跪在她身侧,温锦华眼含笑意的看向身旁的许砚,像是在看自己的大赦令一般,心中升起一丝安心。 国公夫妇见此情状,眉眼爬上一抹担忧之色,国公夫人更是起身将许砚扶住,心焦道:“砚儿,你身子还未好转,别动不动就跪,快起来。” 许砚将其母的手温柔拨开,直言道:“母亲大人,锦娘虽是个哑女,可儿子也缠绵病榻,已然辜负了她大好的年华,耽误了她一辈子,她自小便被圈于内宅之中,鲜少出门见世面,如今她既然已经成了儿子的娘子,儿子不愿她再被困于内宅郁郁寡欢,比起看她在这国公府中做一个提线木偶,做一个无可指摘的世子妃,儿子更愿意她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比起她谨小慎微的在儿子身边度日如年,儿子更希望看她笑。” 温锦华看向身旁的男人,她没想到许砚心里竟会是这样想的,虽然是为了查案,但难免还是让她心里生出了感动和感激。 国公夫妇闻言静默良久,神色也松软很多,看向许砚的眼神中,满含着心疼。 父母之爱子,便是如此了。 国公爷泄了气道:“罢了,你自小并未求过我们什么,这一次,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罚她了。” 国公夫人捏着帕子拭去眼角湿润,许砚双手交叠于额前,弯腰叩拜。 “多谢父亲母亲。” 温锦华的目光停留在许砚的面容之上,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握住了手拉了起来,转身跟随许砚离开了听涛院。 短短的回廊,温锦华却像是走了一辈子那样久,她望着前人那单薄的背,恍惚之间将人拉住,停下脚步。 许砚转过身:“锦娘,怎么了?” 温锦华缓步走近,笑着环抱住许砚的腰身,一副温柔和气之派。 “锦娘此生得嫁如此郎君,真真是三生有幸。” 许砚愣住片刻,反手揽住温锦华的腰,垂眸欣喜的问道:“锦娘,你愿意开口和我说话了吗?” 温锦华笑着抬起头,下巴抵在许砚的胸膛上,狡黠道:“好听吗?宣郎。” 第四十三章 侍奉皇后 伯宣,是许砚的字,温锦华老早便知晓,只是从前总觉得夫妻之间郎来娘去的,未免有些矫情肉麻,如今也不是那么不好说出口了。 许砚欣喜的说不出话,紧紧的抱着温锦华,手掌轻抚着怀中娇娇儿的后髻。 “好听,为夫曾听过昆仑云海,大漠鹰鸣,曾听过山涧清泉,瀑布飞流,鸟歌弦奏,而这些,都不如锦娘的一声宣郎好听。” 回廊屋檐之下,两颗心依偎在同一频率下跳动。 翌日一早,许砚便亲自送温锦华出了国公府,又配了两个女使跟随照顾。 温锦华道:“我入宫是侍奉皇后,自己带两个女使伺候像什么样子?” 再者说,她在家中时也没有用过女使,一向是亲力亲为,她不信任旁人,也并没有什么心腹。 许砚勾唇道:“你向来不用女使,不知其中便利,偌大的皇宫,若是皇后有物件让你去各宫取,你只怕是跑断腿都跑不过来的。” 温锦华笑了笑,不甚在意:“皇后娘娘召我入宫,是因为我有一手舒筋活络的功夫,又会侍弄汤药,坤宁宫那么多女使,东西六宫奔走哪里轮得到我?” “大哥多虑了。”许墨前脚跨出门,嘴便跟了上来,不阴不阳道:“嫂嫂是世子妃,朝廷命妇,纵使进宫也是陪伴皇后,谁敢真把她当婢女用?” 温锦华白了许墨一眼,这厮回回都没什么好话等着她。 许砚无奈的横了一眼许墨,又转向温锦华道:“女使可以不带,但最起码让为夫亲自送你入宫吧。” 温锦华本想点头答应,这一入宫便是一个月,要一个月见不到面了。 只是,她又想到上次许砚带她入宫拜见时,一直在马车上咳嗽,思及此,便果断道:“不必劳烦宣郎,二叔不是要去北镇抚司吗,那临近西华门,正好同路!” 许砚方才上马,一听这话便想直接纵马启程,温锦华看出许墨意图,一把拽住了墨之,笑道:“墨之啊,你家二公子不愿意捎我,不如你捎着我吧?” 话音刚落,便见许墨勒停要启程的马儿,转头目光森冷的看向她。 “上车,我今日公务繁忙,可不想因你耽搁了。” 许砚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温锦华达到了目的,笑着上了马车,又掀起小窗的帘子挥了挥手:“在家等着我,要记得按时服药。” 许砚笑着点头,目送马车渐行渐远,眸光却渐渐暗了下来,转身走进府中,本因病弱而微微躬着的背,此刻挺的笔直,直至身后大门缓缓闭上。 氏非不知何时出现在许砚身后,拱手道:“世子,属下即刻知会宫中,让他们照看世子妃。” “若是世子妃缺了一根汗毛....” 氏非立即会意,单膝跪地道:“世子请放心,属下明白。” 不远处,小厮前来接许砚回屋,眼见要到跟前。 转眼间,许砚的背又塌了下去,眉眼间尽是疲惫,虚弱的将手搭在小厮的手臂上,有气无力道:“走吧,回栖梧院。” 氏非领了命,便飞檐走壁顷刻间没了踪影,温锦华的马车刚行至北镇抚司前,以为许墨便将她送到这处,却没想到连停都不曾停下。 温锦华将头探出小窗,说道:“二叔,以你的聪明才智,自然知道方才在家门口,我是哄你大哥的吧?” 许墨冷漠道:“所以呢?” 所以呢?所以你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啊! 温锦华腹诽,面上却仍旧春风和煦:“那自然是不打扰你处理公务了呀。” “我答应了大哥会送你入宫,便不会食言,安心坐着,又不会卖了你。” 许墨说话语气冷硬,温锦华听着心里不舒坦,言道:“你今日怎么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我何时又惹到你了?” 许墨夹枪带棒自然有原因,若非昨日他在廊下听到见到那温情一幕,他或许不会如此暴躁,因心里总是不甘的想着—— 只差一步,他就能赶在大哥的前面来解救她。 只差一步,就那一步。 可今日见到许砚,他却恍惚梦醒一般,他有何资格不甘心? 从一开始,最开始,温锦华就不属于他,现在,以后,都不会属于他。 许墨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一路无言的护送她到了西华门前,皇后宫中的侍从早早的等在那里,见马车到来,笑着迎上前道:“奴婢坤宁宫总管钱有德,请世子妃妆安,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允许世子妃同上次一般,乘坐马车直抵坤宁宫。” 话落,稍顿了顿,又向许墨见礼:“许大人万安。” 温锦华把写好的纸条递出:“有劳钱宫令特地来迎我,臣妇遥谢皇后娘娘恩德。” 钱有德笑容满面道:“世子妃马上就能见到皇后娘娘,到时再亲自向皇后娘娘叩谢恩典即可,如此可真是折煞了奴婢。” 许墨神色淡漠,见马车要入宫中,开口道:“不劳宫令带路了,正巧陛下召我入福宁殿议事,顺路送吾嫂至坤宁宫就是了。” 马车中,温锦华隔着厢壁剜了许墨一眼,合着这厮一早就是算准的,才在那个时候离府,就是为了碰见她,送她入宫。 哼,诡计多端的男人。 福宁殿与坤宁宫相距不远,不消一刻便温锦华便已抵达坤宁门,她弯腰从马车中走出,许墨却早已等在马车旁,温锦华看出这厮目的,偏不扶着他的手下车,提起裙摆纵身一跳,便稳稳的落了地。 许墨见状火气便冲上了脑:“温锦华!” 温锦华立即举起手道:“在在在,你可小声些吧,这是皇宫,不是咱家炕头,嚷嚷什么?” 许墨被这么一噎,一股火气堵在胸口,顿时气闷不已,转身便直奔福宁殿,步伐不似昔日轻快。 温锦华得意洋洋的朝着许墨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转身看了眼身后给她拎行李的两个女使:“好了,将这些包裹给我就是,让马夫送你们回府吧,此处不需要你们侍奉了。” 女使春文摇头道:“世子派我们过来是为了保护世子妃的。” 第四十四章 秦王 “保护?” 温锦华疑惑的捏了捏春文的小细胳膊,问道:“就你们俩这小身板,腰还没我粗呢,如何保护我?” 春舞沉默着走近,将手上的包袱放在了温锦华的手中,突如其来的沉重拽的她猝不及防弯下了腰,只听到老腰咯嘣一声,温锦华痛苦的捂着要,抬起头道:“你们看什么看啊,扶我一把啊!” 春文连忙将她扶起,又拽着春舞跪在地上告罪:“请世子妃饶恕春舞,她年纪尚小,不懂规矩,误伤了世子妃,请世子妃恕罪。” 温锦华揉着腰倒吸一口凉气,认命的摆手道:“将我的包袱拿进去吧。” 佩云从正殿出来,见温锦华已到,笑着迎上去见礼:“娘子妆安。” 温锦华抬眼瞧了这佩云一眼,开口便是称娘子这等身份平级的称呼,不是不把自己当下人,是不把她这个世子妃当主子。 也是,佩云出身弘农郑氏,虽不是世家大族,却也是官宦之家,入宫作为公主的伴读已有年岁,一直留在皇后身边侍奉,不能和普通下人一般对待。 她缓了缓,活动了一番腰肢,才笑着写下:“方才在门口耽搁了片刻,我这就要进去给娘娘请安了,劳烦郑娘子带着我那两个女使,将我这行李安置妥当。” 温锦华笑罢,便径直进了正殿,佩云攥紧了手中的绣帕,方才的笑意此刻烟消云散,她转身看着正殿的门,心中更是不平不甘。 温锦华进了正殿门,便由女使引着去了内殿,皇后正在镜前梳妆,为半个时辰后后妃请安做准备,温锦华行至皇后侧方不远处,规规矩矩的跪下行了大礼。 皇后原本疲乏不悦,见了温锦华倒是来了几分精气神,笑着抬手道:“免礼吧。” “本宫方才还在想,你今日若是来得早,便能陪本宫一起到正殿上受众妃请安拜礼,也好让你看一看,这后宫的妃嫔中,有哪些是对这后位虎视眈眈的。” 温锦华笑着起身接过梳头姑姑手中的木梳,将皇后那一头如绸缎般光滑的秀发一梳到尾。 皇后透过铜镜的倒影看着温锦华,笑着问道:“你还会梳发髻?” 温锦华停下手,在折子上写道:“回娘娘,臣妇自小便手巧,时兴的发髻都会梳,娘娘额发高,不如梳一个高髻?” 皇后勾唇点了点头:“就听你的。” 后妃每日晨参暮礼,坐在坤宁宫里恭维着中宫,心里却指不定有多不甘呢,日日怨毒也是有的,只是没有人敢浮于表面。 发髻方才梳好,还未来得及簪花别钗,门外便传来通传声:“陛下驾到——!” 皇后缓缓睁眼,慢条斯理的抬起手,温锦华弯下腰伸出手臂给皇后搭上,扶着皇后起身走到云屏处,皇帝大步流星的跨进正殿的大门,直奔内殿而来。 温锦华恭敬的行跪拜大礼,皇帝径直掠过,似乎是没看见她。 皇后正欲行礼,皇帝便将其腕子扶住,道:“皇后不必多礼,起来吧。” 温锦华也随即起身,见帝后已经坐在了内殿的罗汉榻上,便有眼色的退至一旁。 皇帝落座后方才环视了一圈内殿,一眼便看见了温锦华,眉峰一挑,看向皇后问道:“皇后今日的发髻倒是别致,可是换了梳头姑姑?” 皇后眉眼含笑,抬手抚髻道:“梳头姑姑臣妾用惯了,不便更换,今日的发髻是卫国公世子妃温氏为臣妾梳的,陛下喜欢?” 皇帝的目光终于光明正大的落在了温锦华的身上,眸中似有一抹失望之色。 “原来是伯宣的内眷。” 温锦华上前来屈膝福身,礼数周全。 皇帝勾了勾唇,言道:“朕原听闻城阳候嫡女自出生便是个哑的,还曾觉得不配,今日一见,世子妃素装淡抹竟也难掩风华,难怪会让伯宣为之倾倒,非卿不娶。” 皇后心头一颤,睨了一眼温锦华,笑着道:“温娘子气质如兰,娴静端方,是个能干的,前些日子春夏交替,臣妾头疼病复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若非温娘子给臣妾按摩缓解,臣妾恐怕要多受几日罪了。” 皇帝闻言,看向温锦华的眼神越发炙热,皇后顿了顿又道:“温娘子与宣世子伉俪情深,恩爱缠绵,臣妾将她叫进宫,实在是扰了人家夫妻温存,陛下可得帮臣妾好好弥补弥补宣世子。” 温锦华微微抬眸,正好瞧见皇帝眼中转瞬即逝的失望和不悦。 “皇后说的对,朕明日就叫曹折带着赏赐去一趟卫国公府。” 皇后笑着起身礼道:“臣妾替温娘子和世子多谢陛下。” “昨日朕到学宫去考问皇儿们的课业,碰巧遇到了老四在教十三析读盐铁论,说的头头是道,想来是皇后的功劳。” 皇帝此话一出,皇后和温锦华便都明白,今日他为何会来,想必是见了秦王恪,才想起来皇后的。 皇后柔柔一笑道:“恪儿向来自觉,自小便视陛下如天神一般,此生最大的目标,便是成为陛下一样的人,自然是会格外用功,不敢有一日懈怠,臣妾倒是没怎么去看过的。” 温锦华垂眸沉思,这继后看来对皇帝并没有多上心,一心只为了自己的儿子,这能让皇帝暂时冷落淑妃,日日到坤宁宫来的机会都可以舍弃。 皇帝起身道:“这几日便让老四入宫来请安吧,你也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皇后闻言神色微动,起身谢恩道:“臣妾谢陛下恩典。” 皇帝起驾回了福宁殿,门外的一应仪仗便都撤走了,皇后无力的坐在罗汉榻上,阖目轻揉着太阳穴。 “陛下应允秦王殿下入宫,娘娘不高兴吗?” 温锦华在折子上写下,递到皇后面前。 皇后睁眼瞧了片刻,摇头道:“高兴,也不高兴。” 帝王喜怒无常,当初让秦王离宫立府,也是保他富贵安乐,这宫中的天家富贵,是最长久不了的,若是一直不犯错还好,若是犯了一点错,惹怒了皇帝,便不知是贬斥还是废黜了。 第四十五章 皇上传召 自几日前皇帝从坤宁宫离去后,温锦华便料到皇帝会再找机会见她。 因此,面对今日的传召,温锦华早已做好了准备,皇后却仍不放心她单独前去,温锦华跪在罗汉榻前,眉眼染笑的给皇后捏腿,意在安抚。 皇后扶额叹道:“楚王彻的生母,那已逝多年的静妃,曾是先帝第八子,北相王萧正淳的发妻。” 温锦华明白皇后此言之意,只是心下仍旧一惊,或许这等兄死弟继有违伦常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屡见不鲜,可她始终不属于这里,她的思想不属于这里。 她垂眸在折子上写道:“相王和陛下虽非一母同胞,可也是亲兄弟,陛下为何一定要娶了自己的寡嫂,不能在宫外置一处宅子好生善待寡嫂吗?” “本是如此的。”皇后抬首看向窗下那盆绿松柏,娓娓道:“文德二十一年,戾王祸乱,残害忠良,戕杀皇嗣,起兵造反,先帝的孩子们,多数都折在了那个时候,那时年幼的陛下是靠着孝恭太后躲过一劫,戾王的铁骑撞开朝阳门时,今上被孝恭懿太后藏在了坤宁宫的暗室中,后来援军赶到,戾王伏诛,可先帝却只剩下陛下这一个孩子了,只能等待陛下长大,再将皇位传给陛下,陛下自小并未被当做储君培养,也是最不起眼的皇子,彼时陛下并不知做一个帝王需要承担的责任,先皇后是个聪慧贤德的女人,一直辅佐着陛下坐稳了江山,那时本宫刚刚进宫,只封了个贵嫔,也并不得宠,先皇后对本宫很是照顾,相王遗孀入宫恰逢皇后怀孕,相王遗孀作为先皇后的表姊,理应侍奉照顾,可谁也不曾想到,陛下会对她起意....” 温锦华在国公府时,也曾听墨之他们说起过戾王祸乱,那时听着便只将重点放在徐庶云身上,如今听皇后说起,才想起当初徐庶云执掌虎贲军不久,军心尚不齐,先帝勤政爱民,仁政施下,百姓官员无不爱戴,虎贲军更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就凭徐庶云的调令,绝无可能让三万虎贲军投了戾王。 或许辰妃的死,与当初戾王祸乱有关,如今才只需将这些人,这些事都串联起来,便能知道最接近辰妃的那一条线上,都有什么人了。 半个时辰后,温锦华坐着皇帝御赐的轿撵,被抬到了福宁殿。 曹折引着她走进福宁殿,皇帝正挥毫泼墨,一展画技,温锦华瞧着如今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便不合时宜的想起皇后所说,那时的小皇帝与如今的皇帝,怕是已经判若两人了吧。 温锦华行至皇帝案前,福身行礼。 皇帝抬眼看去,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开口便问道:“温娘子这几日在宫中住的如何,还惯吗?” 温娘子?温锦华心里咯噔一声,心想着皇帝难不成真想强夺臣妻?竟如此光明正大,唤的如此亲昵。 她心里万马奔腾而过,面上仍一副恭敬姿态,在折子上写道:“回陛下话,皇后待臣妇极好,自然是处处都习惯的,多谢陛下挂心。” 皇帝搁下狼毫笔,状似随心的问道:“世子的身子可好些了?” 温锦华在折子上写道:“好些了,大夫说再吃几帖药,便能大好了,那时臣妇定当和世子入宫谢陛下惦念体恤之恩。” 若她不说许砚已经要大好,恐怕这老登还要数着日子盼许砚下黄泉,好直接将她纳入后宫呢。 皇帝听了这话,果然有些许的失落,只是那失落在眼中转瞬即逝,甚至都没留下痕迹,却被温锦华捕捉到了。 “伯宣自小便不如仲诚身强体壮,少时还曾被卫国公的妾室下毒,伤了根本,这才.....”皇帝说及此处,惋惜的叹了声:“朕就此失去了一位忠臣良将,再也没人能够统领锦衣卫了。” 温锦华闻言惊诧万分,皇帝此言之意,难不成是说许砚曾是锦衣卫? 皇帝似是看穿了温锦华神情下的震惊,勾唇道:“怎么,温娘子还不知道吗?” 温锦华心虚的颔首,还未来得及问清楚,曹折便走了进来。 “陛下,姬珩大人和李素问大人已经在宣政堂稍候了。” 温锦华如蒙大赦一般,忙行礼告退,只是刚转身便又被唤住。 “朕听说温娘子才华斐然,四岁便会作诗,空闲了可和朕的孩儿们一起切磋切磋。” 她回身笑着颔首,随着皇帝摆了摆手,她便逃似的离开了。 行走在宫道之上,温锦华心中又多了许多的疑问,许砚曾经是锦衣卫,可整个国公府却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此事,就连许墨也没有透露一句半句,这才是最让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许是想的太出神,她连轿仗声都没听到,垂着脑袋也没看前路,径直走到了轿撵仗队前,一双黑金登云履映入眼帘,她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眼前竟是一行仪仗,目光落在那轿撵之上,月白影纱倒映出若隐若现的美人身姿。 “你是哪个宫的,走路竟这么不长眼,见了云妃娘娘的撵也不行礼,是嫌脑袋沉吗?” 温锦华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蓝襦裙宫装的宫婢,疾言厉色的斥骂着她。 瞧这穿着打扮,像是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温锦华并未将她的斥骂放在心上,却独独听见那句云妃娘娘。 云妃,曦儿信中的那位云嫔! 温锦华顿时精神了起来,抬头看向那轿撵上白纱后的身影,交叠手掌屈身行礼,随后在折子上写道:“臣妇,卫国公世子妃温氏锦华,一时不慎冲撞了云妃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那宫婢闻言霎时间脸色有些白,嘴里嘟囔道:“哪有命妇穿的如此素净的.....” “丹霞,不得无礼。”云妃似清铃般悦耳的声音透过月影纱传出,令人心驰神往。 温锦华从前在信中得知,云妃出身低微,从前只是先皇后的洗脚婢,便是凭着好听的声音,才得了皇帝的宠爱,一路从才人到妃位,只用了八年,晋封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第四十六章 云妃 月影纱缓缓撤开,轿撵中美人的容貌仍旧隐藏在阴暗之下。 “温锦华,本宫知道你。”云妃平和道。 温锦华略显激动,她垂首拿出折子,平稳在上面写下:“臣妇虽不是头一次进宫,却是头一次见娘娘。” 云妃既然知道她,那必定是从辰妃口中得知,凭着一个久居深宫的洗脚婢,断然不会知道她。 丹霞抬头向云妃告知折子上的内容,云妃的声音很快便传出来:“故辰妃与本宫曾在深宫中相伴,情谊甚笃,本宫常听她说起在宫外的闺中密友,每每提起你,她便开心许多,不曾想她红颜薄命,而我们,竟有相见相识之日。” “既是在宫中服侍皇后,想必也能呆的久一些,辰妃还有遗物在本宫这里,你得闲了便来储秀宫坐一坐吧。” 温锦华渐渐的红了眼,看着那月影纱撒下,她躬身行礼恭送,随着轿撵离开,有些欣喜的泪水险些落下,她独身穿越异世,从一个襁褓婴儿到如今,无人知晓她最初有多么的恐惧,直到十岁那年遇到林辰曦,像是黑暗中照进来的一束光,那是她第一次心安。 这深宫即便波谲云诡,即便处处陷阱,道道杀机,她不惧,哪怕汲汲营营,步步惊心,她亦不怕。 回到坤宁宫中,温锦华记起皇后的药该煎第二次了,便想着先行去向皇后知会一声,行至正殿门前,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她不由得顿住了脚。 “娘娘,温氏去了福宁殿这么久还未回来,想必是已经取得了陛下的青眼,不打算回来了吧?依奴婢愚见,她就是故意勾引的陛下,这做世子妃,哪有做帝妃来的尊贵,温氏也是会盘算的....” 是佩云的声音,温锦华耳朵动了动,立刻便听了出来,却还想再听皇后对此事的态度。 “佩云,你是本宫的陪嫁丫头,平日里已经足够体面,切忌贪心不足,口舌招尤。” 闻言,温锦华只觉得松了一口气,许是还没有勇气面对,面对自己想要帮助的人却对自己怀有利用的心思,不想真应了许墨和许砚的那些话,她不想和这里的人一样,对人心没有一丝的希望。 温锦华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正殿,与佩云擦肩而过的一瞬,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草药味,很是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皇后见她回来,便坐直了身子,招手道:“你回来的正好,你过来,本宫有事想让你出个主意。” 温锦华行至罗汉榻前,皇后抬手赐座,诉说道:“恪儿生辰在即,陛下公务繁忙,无法为他操办,可本宫身为母亲,总不能不替自己的孩儿操办生辰,你帮本宫想想,这生辰如何操办,才能令他欢喜。” 温锦华想起这秦王萧恪,四年前成婚,娶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六姑娘霍君漪,去岁又诞下一女,被皇帝册封为永宁县主,受尽帝后宠爱。 她沉思了片刻,在折子上写道:“秦王殿下常年领军,骁勇善战,不若命人打造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秦王殿下一定会喜欢,至于生辰宴,皇后娘娘若是信得过锦华,便全权交由锦华来办吧。” 不就是别具一格的生日会吗?温锦华信心满满,连如何安排都想的七七八八了。 皇后莞尔道:“本宫自然是信你的,至于锻造短剑,你也着手去安排吧,请最好的锻铁师,不拘什么价格,本宫只要恪儿开心。” 温锦华突然有些疑惑,皇后明明有两个儿子,为何一心只有大儿子,却常年将小儿子放在学宫中,很少去看。 ........ “怀小十一时,皇后还是贤妃,那时正逢她父亲治水不利,惹得陛下震怒,若不是看在她即将临盆,沈氏全族早已被抄家流放,小十一诞下后便被陛下送去给先皇后抚养,而如今的皇后娘娘,便受母族连累,被陛下冷落,因此小十一自小就不在皇后身边教养。” 储秀宫中,云妃倚着罗汉榻上的凭几,语气缓缓道。 丹霞将一盏茶水放在罗汉榻的小几上,不解的问道:“可即便如此,十一皇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做母亲的,怎会不爱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云妃勾唇缓缓摇头道:“自古孩儿都是养在父母膝下,自然感情深厚,可小十一与皇后并无积年相处的情分,自然比不过自小养在皇后膝下的老四了。” “启禀娘娘,卫国公世子妃求见。”门外,宫婢通传声响起。 云妃捧起茶盏,轻嗅茶香,像是早有预料。 “请世子妃进来吧。” 丹霞闻声便垂眸退下。 温锦华走进内殿,环顾殿内摆设,皆是白玉翠翡,贵重异常,且云妃膝下唯有一女,并无皇子,也能跻身妃位,足以见皇帝对云妃的宠爱,不逊于淑贵妃。 “丹霞,给世子妃斟茶看座。”云妃不等她行礼,便率先开口道。 这是她初次看清云妃的容貌,不免有些诧异,云妃容貌并不显眼,不如淑贵妃美艳,不如令贵嫔娇美,更比不上皇后清丽,如此平平无奇,竟也能如此受宠。 温锦华福身行礼,随即落座在一旁,在折子上写道:“臣妇昨日失礼冒犯,承蒙娘娘宽容慈悲,不与臣妇计较,今日臣妇是来谢恩赔罪的。” 云妃笑着摆了摆手:“当年辰妃常跟本宫提起世子妃,每每提起都眉开眼笑,心神向往,言语间足见姐妹情深,本宫都有些吃味了。” 温锦华今日前来,自是想问当初辰妃之死的个中细节,旁人也许不知,或是知道也不会说,可云妃当初与辰妃情谊深厚,又久居深宫,不会不知晓其中细节,也最有可能将实情告知于她。 她沉默半晌,才问道:“云妃娘娘面慈心善,可否为臣妇答疑解惑呢?” 云妃轻笑道:“世子妃说说看,本宫试试能不能为世子妃一解心中疑惑。” 温锦华不再犹豫,问道:“辰妃自小心性乐观,绝无可能自尽,可当初辰妃自戕,究竟因何故?” 第四十七章 被浇了一盆冷水 云妃静默半晌,眸中溢出悲痛,伤怀道:“不瞒世子妃所说,当初本宫也怀疑过,可锦衣卫在紫宸宫中,找到了辰妃的绝笔书,字字泣血,令人悲痛,本宫也不得不信...” 丹霞拿来那封被云妃珍藏已久的书信,躬身递给了温锦华。 云妃捏着绣帕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说道:“如今本宫将这绝笔信交给你,你拿走罢。” 温锦华看着手中的信,只觉得头晕目眩,辰妃留有遗书之事,许墨并未同她讲过。 天色浓郁,直到夜里,温锦华合衣躺在床榻上睡下。 本以为今夜好梦,可没曾想到没过多久,这头上突然之间传来哗啦的水声,紧接着便是被褥一沉,身上也跟着湿了。 佩云看着面前已经被自己泼湿的床褥,也是冷哼了一声,随即将手中的木盆丢到了一旁去,也将做若无其事一般的睡下。 当觉察到是同寝的佩云所作,温锦华也没忍着。 她凭什么要忍气吞声? 翻开床入起身后,温锦华依葫芦画瓢也端起来了一木桶的水,随着哗啦啦一阵水声响之后,佩云尖叫着蹦起来。 温锦华将折子拍在佩云面前,上面写着:“我与你同住,是因皇后崇尚节俭,我也不愿铺张浪费,另洒扫出宫殿来居住,因此你才能与我住在一起,你须知道,我才是主子,你只是个奴婢,即便你是皇后的陪嫁,我也照样收拾的了你。” “你!”佩云气的脸红脖子粗,却不敢多说一句话,方才也是一时嫉恨太过,没忍住失了分寸。 可这又是在宫里,若真闹出什么动静来,皇后娘娘势必是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了这些,佩云也只能是咬了咬咬牙,狠狠的瞪了瞪温锦华。 后者自知今晚无法睡下,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耳房门口,夜风习习,倒是舒服。 到半夜,温锦华却有些撑不住了,本身浑身都已经被佩云浇透。阵阵夜风吹来,自然是凉的不行。 想着佩云却是又从旁边扯了一床褥子,就那样勉强睡下,温锦华冷笑。 这肇事者,还能够安然睡一下,凭什么呢? 她该不会以为: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到此就结束了吧。 是以,温锦华一个起身,当即就来到了皇后宫中。 皇后本就浅眠,如今温锦华过去之时,正头痛的睡不着,如今见了温锦华过来,便是问起了何事。 对此温锦华有话说话,当场在折子上写下。 “锦华在塌上酣眠,却是遇得一盆冷水浇下,如今未能完全歇下,还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一听这话,那还得了? 本就是有些睡不着的皇后,自然是趁着夜色前来此处,断了断官司。 “佩云,你这婢女还不起来,皇后娘娘要问个究竟!” 佩云睡得正香,如今耳旁边突然之间炸开宫里嬷嬷的喊叫声,也是跟着一个机灵坐起来。 完全起来之后,当看清宫里面不光有她跟温锦华,还有宫里的管教嬷嬷,佩云当场震惊坏了。 温锦华则是向着皇后指示。 伸手掀开了自己的那床褥子,随后向着皇后道。“娘娘请看,这是妇人所下榻的床铺!” 皇后当真是走过去捏了捏,一摸便感受到了浓浓的湿气,顿时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佩云见此,也赶忙的叫起冤来。 “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这一夜才是睡得正香,可一起来就见到了您,还有管教嬷嬷于我耳畔边,站着说话。奴婢也真是不知道……” 可皇后娘娘哪里能够听得了她这些话,当场就喊了一句:“够了!” 随即她斥责道。 “佩云,你一个小小宫女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佩云被这一句话吓得不轻,她愣了一下。 “皇后娘娘,奴婢的床铺也湿透了啊,若是奴婢所为,又为何要浇湿自己的床铺啊?” 这时,皇后有些迟疑的看向了温锦华,她眼神当中带了几分闪烁不定的光。 这天晚了,她是头昏的睡不着,也的确是有些拿不清主意,到底是谁冤枉了谁。 温锦华写道:“皇后娘娘,臣妇先前要为您去熬药,这熬制到半途,药已成型,剩下的便是明日天亮,再熬制的事情。” “可谁知道,这一回来刚刚躺下,便有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且不说臣妇心底里面怨不怨。她一个小小宫女又是怎敢如此对待,皇天告命,圣旨之下所封的世子妃?” 佩云一听到了世子妃这三个字之后,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可她说的这些是实话,而且是自己先动手。 有了这么一出,皇后娘娘自然知道究竟是谁的过错,这时候有些头痛的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俩之间的私事本宫也就不过多掺合了。” 说完,就带着管教嬷嬷离开了。 只是离开之前,管教嬷嬷悄悄的看了一眼佩云,眼神当中多有旨意。 佩云心虚的低头来,不敢与之对望。 温锦华也并没有过多理睬那宫女,管教嬷嬷命人多送来了新的被褥,温锦华这才是得以歇下。 等到了次日,天刚蒙蒙亮,温锦华就爬起来为皇后煎药了。 可没曾想佩云进过来了,她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温锦华的身旁,满脸歉意的说道。 “昨夜之事是我有所不对,奴婢来向世子妃您请罪。” 温锦华一看,来者是她,便打了一个哈欠,故作困顿的模样。 随即在折子上写道:“罢了,若是你真有心赔罪,不如替我守着药罐片刻,待我去太医署将皇后娘娘新一疗程的药方配了。” 佩云听到之后,诚惶诚恐的答应了下来,“世子妃您放心!” 心中却止不住的窃喜,腹诽着温锦华的愚蠢和大意。 说着她眼神里面浮现着亮光。 眼看着佩云上了钩,代替了自己煎药,温锦华没再多说什么,打着哈欠闪身就出去了,可这时,她是站在小厨房的门外,窥视着。 也在许久后,温锦华为之惊讶了,她从未曾想到过,佩云竟没在此时掀开了药罐的盖子。 第四十八章 皇后之病 她居然没在里面下血枯草?! 顿时温锦华心中起了怀疑,难不成,佩云换了别的方式吗? 后续将今日的这药膳送上去之时,温锦华特意的将此事,与人说了说。 皇后娘娘则是困惑道。 “世子妃,你为何认为,一定是佩云呢?”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温锦华眼底的光亮更甚。 温锦华将其中问题细说了一番,“在宫中,后妃的餐食药饮均有造册,侍寝伴驾也有通史记录,唯有这起居习惯,是除了心腹以外,旁人所不得知晓的,太医的药方不拘什么时辰,只要娘娘一日喝下三碗,每一碗需间隔超过两个时辰,可一日有十二个时辰,淑贵妃无法预判娘娘会在何时饮药,唯一的办法,就是收买娘娘的心腹,让她将血枯草下入娘娘的药中,便能确保万无一失。” 温锦华句句所说都为实话。 皇后听到之后,一时沉默下来。 是啊,原本只有贴身宫女才能知晓的习惯,淑贵妃又是怎么能够蒙过这宫里的诸多眼线! 也唯有是贴身宫女泄露了此事,才能够得以认清。 想了想皇后也就答应了下来,“行,那本宫就同你一起,将这局做下去。” “那就劳烦娘娘,派人出宫去郑家查探一番,若锦华想得没错,郑家定是出事了。”温锦华在折子上写道。 半个时辰后,温锦华偷偷的将药换了过去。 当着佩云在皇后面前侍奉时,将那一碗汤药奉上,而皇后也没有任何疑虑,就这样的喝了下去。 佩云就守在这一旁,如今看到之后,立即就递上了手帕来,帮着人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不久后,皇后突然之间感觉到一阵晕眩。 “佩云。本宫感觉有些劳累,你且扶着本宫到榻上休息。” 丫鬟闻声,立即就上前去。 在佩云的搀扶之下,皇后到了软榻之上,慢慢躺下之后,也就合衣睡去。 眼瞧着皇后晕眩在床,佩云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就朝着外面的太监喊了一声,“快去传太医。” 温锦华虽说是出了皇后的寝宫,可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向,见着皇后宫里来人,她则是让身旁的小太监跟着去回了话。 “皇后的御用太医,暂且离了宫。说是要马上回来,还请娘娘那边耐心稍等。” “皇后娘娘都晕厥过去了,你们这些太医,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唉,这也是无奈之举,且先等等吧,奴家这就回去传个话,看看皇后身边的大丫鬟怎么说。” 等着他走之后,小太监才重新的返回到了旁边。 温锦华就站在那树旁,这回她可是动用了自己的小荷包。 也唯有金银,才能够让这个太医陪他们演戏。 而这时待在旁边的太医,却有些坐不住了。 “世子妃等到现在,火候也差不多了吧,臣这就过去替娘娘看病?” 温锦华点点头。 小太监不明白温锦华何意,无奈道:“世子妃,奴婢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头疼症发作,您却扣着太医这么久不让去,万一皇后娘娘有了三长两短,怕是您和奴婢的脑袋加在一起都不够赔啊....” 温锦华勾唇不语,淑贵妃这个时候应当在午憩,若不是佩云,待淑贵妃知晓皇后发病,也得是半个多时辰以后的事情了,若淑贵妃即刻便到了,那便坐实了佩云的罪。 此后太医先去了皇后宫里,温锦华则若无其事的待在了太医院。 到了皇后宫里,太医如同往常那般,先跪地请安。 后宫妃嫔,有头面的,听了消息早就过来了。 淑贵妃如今见太医这般,拘束于繁琐礼数,也就赶紧的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快去替皇后娘娘看看。” 淑贵妃稍且宽了一口气的坐下,在旁边耐心的等着。 把了脉过后,太医回过头来,将手中的东西全都一一放下,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他跪着面向众人直言。 “皇后气血双亏,恐怕是回天乏术。” “还望淑贵妃,早作定夺。” 顿时,宫里面的众妃嫔脸上都露出震惊,却又沮丧的神色。 “不是世子妃也在这吗?将她召过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 底下的人自然是去了,温锦华应召前来。 不过在温锦华到皇后宫里前,淑贵妃以心急于温锦华还未曾到,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先离开了。 美名其曰,要找找温锦华。 还待在皇后宫里面的其他妃嫔见了,更是纷纷觉得,淑贵妃的确是为妃嫔之表率。 温锦华与淑妃终是在重华门宫道上碰了面,她不惧不畏的行了礼,便绕过了淑贵妃,径直向前。 “本宫没让你走。”淑贵妃气定神闲的理着流仙广袖,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转而看向了淑贵妃,在折子上写道:“皇后娘娘宫里急召,不知道淑贵妃将我拦在此地,意欲为何?” 淑贵妃瞧着那一行字,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愠怒,却又立即压了下去。 “宫里的太医不堪重用,世子妃不若拿着本宫的令牌出宫,去外头招揽郎中入宫为皇后治病,别白白耽搁了病情,世子妃以为如何啊?” 温锦华会意,早料到淑贵妃会想尽办法拖延皇后的病情,若非她提早与皇后及章太医商议做局,如今皇后恐怕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她忍不住勾唇冷笑,睨了淑贵妃一眼,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并非她所想的那般有头脑,只是有一副空皮囊罢了。 既然如此,那在这背后替淑贵妃出主意的外置大脑,会是谁呢? 温锦华思及此处,也懒得和这个蠢货周旋,转身便想离开。 “站住!”淑贵妃呵了声便走到了温锦华面前,神色森冷:“与本宫作对的人,下场只有一条,就是死,世子妃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如何选择吧?” 温锦华抬眼看向淑贵妃,在折子上写下:“郑娘子的脚程真是快,这么快就通知到了娘娘宫中,臣妇自然也在娘娘的五指山下,哪能做出有损于娘娘的事情来呢?” 淑贵妃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以为温锦华识趣,却并未听出弦外之意。 第四十九章 楚王当街欺人 温锦华回到坤宁宫中,太医还跪在皇后床前,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她走进内殿对着后妃们福身行礼,各色美人的脸上都充斥着轻蔑和不耐,她环顾了一圈,却并未见云妃。 她在折子上写下段话来,片刻后便将折子递给了一个小宫婢,让其代自己念出来。 “皇后娘娘急病发作,坤宁宫内不宜有太多人在,还请各宫娘娘回宫稍歇,若皇后娘娘需妃嫔侍疾,坤宁宫令会另行通知。” 这些嫔妃们巴不得马上离开,听了这话,面上装出一副不舍担忧的模样,心中却早已雀跃欢呼。 待众妃离开后,皇后便应声而醒,太医跪在地上叩拜:“微臣给娘娘请安,娘娘放心,微臣方才为您请脉,发觉您体内血枯草的药性已经逐渐减退,趋近于无了,稍后只需多加调理,便能完全恢复。” 皇后叹了口气,看向温锦华,问道:“佩云那妮子呢?” 温锦华在折子上写道:“应该还在淑贵妃宫中。” 佩云在凤澡宫等了许久,还未等到消息回来,便打算先行回坤宁宫看情况,方才离开凤澡宫几步路,便被一麻袋套了起来。 …… 秦王生辰在即,温锦华亲手画了匕首图样,拿着皇后的令牌出宫。 入宫半月有余,再次出宫自是留恋宫外的热闹繁华,那庄严肃穆的皇宫,能将任何一个女人憋疯。 温锦华找到了一家有名的铁匠铺,据说这家铁匠,曾在为先帝打造过一柄长五尺的帝王重剑,此剑陪先帝征战半生,赫赫威名。 “师傅,不管用什么材料,越珍贵越好,七日后我过来取。” 温锦华在折子上写道,这师傅得了旨,抡起锤子便砸了起来。 她安排好了这处,便想去一趟城中的南曲班子,南曲的歌舞伎名动京畿,若请这些人排上一些现代的歌舞剧,定会让人眼前一亮。 “驾!驾!” “王爷,朱雀大街不许纵马疾驰,您慢些!” 温锦华走上正街,街道上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有扛着担子走街串巷的,热闹非凡,她正沉浸在这祥和热闹的气氛中。 啪嗒啪嗒—— 身后突兀的传来马蹄凌乱,她下意识转过身看去,只见一身着焰红收袖圆领袍的男子,身骑高大骏马,鬃毛深红,是匹烈性马,而那垂髫小儿正要过街,眼看着那男子的骏马无法急停,温锦华几乎没有犹豫,狂奔过去一把将孩子抱在怀中,就势在地上翻滚一圈,男子勒紧缰绳索性带着马儿凌空起跳,温锦华躺在地上抬头便见马儿的肚子从自己身上掠过。 这下子,怀中的幼童也立马嚎啕大哭起来。 温锦华翻身起来,看着幼童如此,手足无措,此时幼童的母亲才哭喊着跑过来,将孩子从她手中接过,不住的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温锦华起身看向马上之人,以身躯挡住前路,目光带着灼灼的怒意。 “大胆!楚王殿下的马你也敢拦?!”另一匹马上的随从打扮的男人呵斥道。 那男子安坐马背之上,并无半点下马道歉的意思。 原来竟是楚王萧彻.... 传言萧彻狂妄嚣张,常常以权势压人,皇帝有愧于其母,自然会对其多番忍让,纵容的萧彻不知天高地厚。 温锦华站定不动,不惧与之对视,仿佛其若不下马道歉,便不让萧彻离开。 “还不让开!”那随从又一声高呵。 温锦华若不是要装着哑巴,必然要与其好好理论一番,方才打算拿出折子。 “吾嫂冒犯,请楚王殿下恕罪。” 许墨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温锦华转身看去,眸中尽是不满,和这个混不吝的混账有什么好请罪的? 楚王神情不屑,语气中稍有轻蔑:“原来是卫国公世子妃啊,本王还以为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敢拦本王。” 许墨勾唇拱手道:“吾嫂一介妇人,自是不识大体,冲撞了殿下,下官代嫂嫂给殿下赔罪了。” 楚王随从疾言厉色道:“你不过是我们殿下的一条狗而已,就连卫国公世子都不敢拦我们殿下的马,你有多大的面子求这个情?” 闻言,许墨的温锦华的眸子蓦然暗了下来,前者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恢复了恭敬的模样。 “那你想如何?”许墨看向那随从笑着问道。 “本王身为皇子,弄死一个世子妃,不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需要给谁面子吗?”楚王似笑非笑的挑眉道。 简直是个混世魔王! 温锦华气闷,却又不得不闭嘴,免得让人抓住把柄。 许墨微微勾唇,走上前一步道:“殿下就是想让我国公府举家灰飞烟灭也无妨,吾嫂近日来陪侍坤宁宫,今日亦是为了亲王殿下的生辰而出宫采买,殿下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臣的面子不打紧,可若是驳了中宫的面子....” 坤宁宫三字,的确是让楚王有所忌惮,即便皇帝再纵容他,也不会让他骑在中宫和嫡子的头上,他没有这个信心。 只是有些意外,一个哑女竟能博得皇后的信任,让其将秦王的生辰都放权给温锦华筹办。 碍于皇后身份,楚王是投鼠忌器,到底是离开了。 只是在他离开之后,温锦华便看向许墨,许墨直言不讳道: “楚王如何自会有人上报,你不必刻意言说。皇后如今身子不适,还是莫要为皇上添忧。” 温锦华不甘心道:“这楚王竟是如此骄纵狂妄,陛下就这样纵容吗?” 许墨漠然道:“楚王生母是先相王的发妻,陛下将其强娶,令其一生郁郁寡欢,红颜早逝,自然对楚王有愧疚之情,平日里只要不闹出人命,陛下多是纵着的,我劝你也不要去试探陛下的心思。” 他顿了片刻,又道:“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温锦华心情愤懑不满,语气相对冷硬道:“不必劳烦。” 说罢,她便转身向南曲班子的方向走,留下许墨一人在原地无奈。 不消一刻后,她便和班主谈好了价,并打算明日亲自来编舞,临走又被班主拉着吃茶,甫一脱身,便想去胭脂铺子和一些珍玩店里逛一逛,只因出宫前许多宫人托她在宫外代购。 方才走出南曲班子,抬头便见对面茶楼之上,那对坐饮茶的两人,不就是卫渊和任清风? 第五十章 三人聚首 任清风一眼就看到了温锦华,他探过半边身子,面带笑意,朝下唤道:“温姑娘,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不如一同上来饮茶,如何?” 本想偷偷溜走的温锦华脚步一顿,心中不住叹气,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茶楼。 二楼雅座,任清风一袭白衣,一把折扇在手上把玩,任谁见了都得称赞一句,好一个风神俊朗,温润如玉的公子哥。 他笑盈盈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温锦华,打趣道:“温姑娘,一段时日不见,怎得干起了采买的营生?” 任清风平日里处事颇为稳妥,待人如沐春风,这还是温锦华第一次见他说玩笑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温锦华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任清风才明白过来,忙上前接过,语气带着歉意道:“温姑娘,抱歉。” 东西一脱手,温锦华才觉得轻松,她忙摇了摇头,掏出折子写道:“不碍事,多谢。” 给他看过之后,又写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三人联盟后,虽然也常常见面,但是像现在这样三个人聚齐还是很难得的。 卫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抬起眼对着温锦华微微颔首,这便算打招呼了,好在几人认识的时间不算短,温锦华早就习惯他这个性格了,倒也不是很在意。 任清风淡淡一笑:“温姑娘,自从你进宫之后,我们想联系你都很困难了,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我便约了卫渊出来,想聊一聊案子的细节,看还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来。” 原来是这样,温锦华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同他们大概说了一下,现在她忙着皇后的案子,其他事都有点顾不上了,她都已经很久没回家见许砚了,都有点想他了,也不知他在府里过的怎么样。 卫渊皱了皱眉,冷淡道:“宫里形势复杂,那些娘娘没一个是好惹的,世子妃如果为了查案,闯龙潭虎穴,若是有丝毫损伤,那我们……” “不如你撤出来吧?” 撤? 怎么可能撤出来,温锦华好不容易进了皇宫,得了皇后娘娘的信任,现在终于在后宫扎稳脚跟了,再过段时日她定能在后宫找出辰妃案的真凶。 眼下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温锦华柔弱的脸上闪过坚定的神色,她摇了摇头,在折子上写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任清风眸中划过一丝欣赏,他笑道:“温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女中豪杰,我们果然没看错人。” 卫渊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冷淡道:“时辰不早了,再过半个时辰宫门就要落锁了,我们送你一程吧。” 温锦华刚想摆手拒绝,却见卫渊已经拎起了桌上的东西,率先下了茶楼。 好吧,有两个免费劳动力帮忙拎东西,也不是不行。 有了任清风他们的帮助,温锦华的脚程就快了很多,不到一刻钟便已经到了宫门口。 外男不得入后宫,任清风也只能送温锦华到此处,便将东西递给了她,看着她消失在眼前,两人才离开。 到了住处,温锦华将自己买来的胭脂水粉,香囊荷包分给了宫婢们。 宫婢久居后宫,乍一见到新鲜玩意,都稀罕的紧,后院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宫女们为了感谢温锦华,还将自己偷藏起来的零嘴拿出来,与她一同分享。 温锦华见她们高兴,自己心里也开心,摆手婉拒了她们的好意,在折子上写道:“不必客气。” 与她们闲聊一番之后,温锦华去太医院为皇后娘娘取药。 取完药回坤宁宫的路上,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好姐姐,我害怕,是真的……” 声音忽远忽近,温锦华却还是听出了是谁的声音,是佩云。 她在这里做什么? 好奇心的驱使下,温锦华蹑手蹑脚往声音处走去,透过稀疏的灌丛,她果然看见了佩云,而被佩云拉扯的宫女可不就是淑贵妃的贴身婢女元月么? 因离的远,温锦华并不能听清她们在聊什么,只看见佩云的脸色十分苍白焦灼,拉着元月的衣袖不肯让她离开。 而元月看似在安慰她,实则态度非常不耐烦。 贵妃性格嚣张跋扈,她的贴身婢女自然也是如此,但能容忍佩云这么拉拉扯扯,二女之间的关系应当不一般。 温锦华本想再凑近听听,谁知道一不小心踩到了枯树枝,寂静的夜里,那声响尤为响亮,她心中不由一惊,再抬头那里还有佩云和元月的影子? 想必是察觉到有人在附近,两人偷偷摸摸离开了。 温锦华不由暗暗懊恼,她刚才如果小心点,恐怕能知道更多信息,现在打草惊蛇,只能先回去再做打算。 回去的路上,温锦华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怪异。 皇后娘娘屡次被害,种种迹象都表明佩云包藏祸心,与淑贵妃里应外合,狼狈为奸。 娘娘作为一国之后,早就应该处置了佩云才是,为何还会任由佩云跟淑妃宫里的人来往? 而且每次淑妃以下犯上,皇后娘娘都不加以惩处,正是因为她的不作为,淑妃如今才会越来越过分。 可是皇后娘娘为何要这么做呢? 莫非淑贵妃有把柄在皇后娘娘手里,只要有这个把柄,即使她再翻腾,也翻不出皇后娘娘的五指山。 现在不动淑贵妃,是因为留着贵妃还有用处,所以皇后选择放纵她的恶行。 皎洁无瑕的月色下,明明无风,温锦华却还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此刻才明白了卫渊、许墨的担心。 后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女人赖以生存的本事便是心计,没有一副心计,在深宫里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即使如此,温锦华却仍旧没有打退堂鼓,既然来到这里,不弄个是非曲直,不让恶人伏法,不让冤情昭雪,她是决定不会离开的。 第五十一章 伴君如伴虎 温锦华心中有疑虑,她选择亲自去问皇后。 回了房间后,屋内点了蜡烛,旧着昏暗的烛火,温锦华拿出折子一笔一划地写着,写完之后晾干墨迹,将折子放回怀中,她躺回被窝。 忙碌了一天,又撞见佩云和元月私会,温锦华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头一沾到枕头,不消一刻钟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鸡鸣的第三回,温锦华才被同院子的宫女匆匆喊起。 她连忙穿衣洗漱,谢过小宫女之后,便急匆匆煎药,端着药碗到了坤宁宫伺候。 现在皇后娘娘所有需要入口的东西,都是由温锦华看过之后,确定没问题,才会呈到皇后面前去。 宫人嬷嬷们都知道皇后娘娘离不开世子妃,故而对温锦华十分客气。 哪怕现在温锦华迟了一些时刻,贴身伺候皇后娘娘的嬷嬷也没有丝毫的责备,只温声道:“世子妃,娘娘等了您许久,您进去吧。” 温锦华点了点头,忙端着药进去了。 伺候皇后娘娘喝完药,便替她梳头。 黄铜镜中倒映着皇后娇艳华美的面容,温锦华手中握着羊脂玉做成的玉梳,一下一下梳着鬓角,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皇后瞧见了她的样子,亲切的握住了她的手,温柔道:“世子妃,你这是怎么了?” 温锦华手一抖,忙跪了下来。 皇后蹙起眉:“这是怎么了?你是本宫的恩人,怎动不动就跪?可是昨日为秦王的生辰奔波累着了?” 温锦华摇了摇头,掏出了怀里的折子,递到了皇后面前,第一页写着:“娘娘,昨日回宫路上,民妇看见了佩云和淑贵妃的贴身宫女元月在一起,两人拉拉扯扯,似乎有秘密,娘娘对佩云和元月的来往知情吗?” 皇后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温锦华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大半,皇后娘娘果然知情! 她心跳一点点加快,接着又翻了一页。 “娘娘,您手里是否握着贵妃娘娘的把柄?” 此话一出,皇后脸色的笑意荡然无存,一双凤眸乌沉沉地望着温锦华,与之对视上便觉得深不可测,令人心悸。 温锦华的掌心早就汗涔涔的,却还在佯装镇定,面上一点不露怯。 两人对峙许久,忽然皇后笑了起来,意味不明道:“本宫早就知道世子妃聪慧,没想到你比本宫想象的还要聪明,当真是心细如发。” “只是在后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聪明人,越是聪明的人在后宫里越是活不长久,世子妃,你可明白?” 明白,她当然明白皇后这番话是在敲打她。 温锦华勾了勾唇,扯出一丝苦笑,她在折子上写道:“民妇有罪,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笑了笑:“本宫还没说什么,你何罪之有呢?” 温锦华:“皇后娘娘,民妇只是想替您分忧。” 看到这行字,皇后又笑了:“本宫知道你对我的心,不然不会为了本宫的事情这么上心,你先起来吧。” 听到这话,温锦华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跪得有点久,膝盖有点隐隐作痛,温锦华悄悄弯下腰揉了揉膝盖。 皇后看在眼里,弯了弯唇:“世子妃,你过来坐下,本宫跟你说个故事。” 温锦华心中一紧,但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坐在一侧,皇后幽幽开口:“你猜的不错,淑贵妃确实有把柄在本宫手里。” “你可还记得楚王?” 温锦华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楚王,不过皇后提起楚王是为什么呢?难道这件事跟楚王有关系? 就在温锦华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后接着说道:“说起楚王,他也是个可怜人,他的生母是被人所害!” “而害他母妃之人便是淑贵妃!” 此话一出,如天雷一般炸开,温锦华耳边嗡嗡的,一时之间无法吸收这巨大的信息量。 淑贵妃害了楚王的母亲,她为什么要下此毒手呢? “当年淑贵妃记恨楚王妃,记恨她的才华,又妒忌王爷对她好,儿子又聪明伶俐,嫉妒之下,她用朱砂毒害了楚王妃。” “这件事也是这几年,本宫四处托人调查才得知的真相,因为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宫并没有揭发她,没想到竟然被你给察觉了。” “这便是全部的真相,本宫信任你,才会告诉你,你可要替本宫保守秘密。” 听完这整件事,温锦华心里有点闷堵,她是个识时务的人,虽察觉到皇后话语中有所隐瞒,但也明白即使自己再追问,皇后也不会说出实情的。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呢? 楚王妃当真是淑贵妃所杀吗? 温锦华想了一会,接着又在册子上写道:“皇后娘娘,民妇一定会保守秘密,绝不会泄露半句,请皇后娘娘放心,不过佩云这人不忠不义,实在不是适合留在身边。” 皇后娘娘一扫方才的阴霾,笑了起来,温和地拍了拍温锦华的手:“本宫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有你在本宫身边,本宫很放心,至于佩云,她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只不过现在她比较警惕,本宫找人盯了她很久,也没有找到她的马脚,所以暂时还动不了她。” 温锦华点了点头:“民妇明白。” 离开坤宁宫之后,温锦华觉得自己背后全都被汗水给浸湿了,她看着蓝天白云,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现在她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皇后娘娘平日看着温和,实则也不是个傻白甜,心里清楚着呢。 不过她能一步一步走到皇后之位,必然也是很有手段的,之前温锦华是被皇后表现出的柔弱给蒙骗了,现在想来她手中也并非完全干净,说不定也沾染了人命。 所以皇后刚刚说的话,温锦华并没有全信,听一半留一半,看来以后她要加倍小心才行,在这谍影重重的宫闱,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中。 她可不能死,她还有许砚,还要替辰妃翻案,为了这些重要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下去。 第五十二章 瓮中捉鳖 院墙下,红墙黛瓦,温锦华身着宫装穿梭在小道上,与四周鲜艳妍丽的花骨朵相互照应,自成一副风景。 她一路走着,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太医院。 “我来给娘娘取药。” 自从温锦华到了坤宁宫,一向都是她替娘娘取药,故而太医都认识她,一见她来便将准备好的药包递给了她,笑眯眯道:“早就准备好了,世子妃,您拿好。” 温锦华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但并没有离开,只是露出纠结的神色望着太医。 太医好心地问:“世子妃可是有为难之事?不如跟老臣说说,臣如果能帮的上忙,定然会帮。” 温锦华抿了抿唇,递出了折子:“这几日蛇虫较多,我晚间睡觉睡不安稳,想讨要一些麟粉,不知道太医院可有?” “自然是有的,世子妃稍等片刻,老臣这就去拿。”说着太医转身进了药炉,不一会便拿着一个黄纸包走了出来,递给了温锦华,并且嘱咐道:“此物易燃,可千万不要碰到烛火了。” 温锦华点了点头:“我知道,多谢太医。” 谢过太医之后,温锦华拿着东西回了住处。 她将药放好,便打开了黄纸包,向太医讨要麟粉自然不是为了蛇虫,她想到了一个能让佩云显出真面目的办法。 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的抓到佩云的罪证,帮到皇后,她才能尽快脱身。 温锦华仔细地将麟粉涂抹在皇后经常使用的药罐上,如果佩云就是下毒之人,她必然要动皇后娘娘的药罐,自然也会沾上麟粉。 次日一早,温锦华照常去煎药,意料之中地发现药罐消失不见了。 鱼儿上钩了,她挑了挑眉,快步前往皇后的寝殿,禀告了此事,并且要求皇后封锁坤宁殿,任何人只进不出。 皇后蹙眉:“一个药罐,丢了便丢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温锦华:“娘娘,民妇有办法揪出背后之人,娘娘看戏便好。” 她如此笃定,皇后便不再疑心,吩咐嬷嬷安排此事。 很快坤宁宫大门紧闭,以药罐被盗为由,嬷嬷召集众人齐聚在前殿中,按照名册挨个点名。 中宫有窃贼,此乃大事。 宫人们站成一列,三三两两接头交耳,语气尽是惊慌。 “谁胆子那么肥敢偷娘娘的物件,活腻了不成?” “这个杀千刀的,偷东西就算了还连累咱们!” “嘘,别说了,嬷嬷看过来了!” “……” 只有佩云白着一张脸,双手不安地紧握着,并未参与到其他人的讨论中。 温锦华站在皇后一侧,将他们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 点名结束,嬷嬷合上册子,恭敬道:“娘娘,连带洒扫的宫女,人都在这儿了。” 皇后点了点头,看向温锦华:“世子妃,本宫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你说你知道谁偷了本宫的白玉药罐,现在可能揭露谜底了?” 温锦华莞尔一笑,朝皇后行了个礼,信步走了下去。 她随意走着,路过宫人时刻意做了停顿,走到佩云面前时,扭头看向皇后,手一指,意思明确——佩云便是偷药罐之人! 嬷嬷反应很快,下一瞬便将佩云从队伍中拽了出来,拉到堂前。 “好你个小贱蹄子,娘娘对你不薄,你竟然偷窃!” 佩云闻言,慌慌张张跪下,直呼冤枉。 “奴婢伺候娘娘多年,为何要偷盗呢!况且伺候娘娘用药的一直都是世子妃,奴婢觉得分明是世子妃偷了这药罐!” “贼喊捉贼,嫁祸给奴婢!皇后娘娘明察!” 好一个栽赃嫁祸,祸水东引。 还好温锦华早就做了准备,她拿出折子,递给皇后。 皇后看了一眼:“你如何证明佩云便是偷盗之人?” 温锦华接着递出折子:“这很简单,只要将所有门窗关上,不透一丝光亮,民妇就能证明。” 皇后娘娘将信将疑,但也照着她的意思去做了。 不一会寝殿就暗了下来,温锦华径直地走到了佩云的面前,抓住她的手往上一翻,她掌心沾染了麟粉,正在发光。 温锦华又写道:“为了抓住毒害娘娘的凶手,民妇早就在药罐上涂抹了麟粉,只要她碰过药罐,手上便会留有证据。” “你既然说伺候娘娘用药的一直是我,是为何要碰这药罐呢?” 与此同时,嬷嬷在佩云房间里搜出了药罐。 温锦华接过查看,道:“里面果然被参杂了血枯草,想来是我今日去药房去的早,她加了血枯草之后,还未来得及放回原处!” 听到这话,皇后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对着佩云道:“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本宫自认对你不薄,你竟然这么对待本宫!” “本宫问你,淑贵妃那个贱人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谋害本宫!” 药罐被搜出来,佩云无话可说。 嘭嘭嘭—— 佩云一连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上渗出了血迹,她哀哀哭泣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是被逼迫的,奴婢不是成心想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饶了奴婢吧!” 皇后最伤心之处无非是被身边亲近之人背叛,虽然她之前有所怀疑,但当真正的证据摆在面前,她还是觉得心寒以及痛心。 堂堂一国的皇后,竟然还笼络不了一个婢女的心,她这个皇后做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佩云哭得梨花带雨,她伤心欲绝:“皇后娘娘,是贵妃利用奴婢的亲人,奴婢只是想救自己的家人,才一时之间鬼迷心窍害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知道错了!” 皇后到底是于心不忍,失望摆手道:“既如此,你去暴室吧。” 佩云惊惧的望向皇后,此时此刻的眼泪倒显得更真,哭喊着磕头:“暴室不是人待的地方,奴婢若是进了暴室,一定会没命的,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啊!” 皇后不愿再与其说半句,别过了脸,轻阖双眼养神。 两个内监将佩云从地上拉起来,便架着离开了正殿,佩云的哭喊声渐远,温锦华却清晰的听到皇后叹了声气。 “凭着佩云的证词,不足以让陛下相信淑贵妃有加害本宫的心思,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皇后突兀的出声,温锦华心里自然明白,勾唇在折子上写道:“佩云并未说出全部的实情,她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定会留有更多淑贵妃加害的证据自保,皇后娘娘稍安,一切尽在锦华的成算中。” 三日后,暴室传出消息,佩云想要见温锦华一面,她随即前往暴室探望,谁知刚一进耳房,佩云便跪在了她面前。 “世子妃!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愿意协助世子妃!” 第五十三章 合作 佩云浑身伤痕累累,血迹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出,她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脸色惨白,嘴唇乌青,可见她在暴室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刑罚。 而温锦华这几日不见她,是故意晾着她的,让她清楚她现在的处境,只有乖乖合作,才会有一条生路。 温锦华:“你想好了?” 看着折子上的字,佩云连忙点头,“我……我想好了,我愿意配合,只要世子妃能保我出去,这地方太可怕了,我、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只要能从这暴室里出去,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看到佩云这般凄惨的模样,温锦华心情有几分复杂,她告诫自己不要心软,现在最重要的是保皇后,扳倒淑贵妃才是。 温锦华又写道:“好,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暂时还不能出去,但是你放心,我会跟皇后娘娘打招呼,你呆在这里不用再受那些刑罚了。” 佩云愣了会,接着急切道:“那……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温锦华勾了勾唇,接着道:“你被关在这里好几日了,淑贵妃那边恐怕是坐不住了,留着你对她来说是个威胁,我看她今日就会有动作了。” 看到这行字,佩云瞳孔一缩:“世子妃的意思是淑贵妃要杀我灭口?!” 温锦华瞥了她一眼,她还不算太笨。 佩云紧张起来,她语无伦次道:“那……那我岂不是很危险?我……我不想死!” 温锦华:“放心,既然要请君入瓮,自然要保护好你这个诱饵,只要你乖乖配合,就不会有事。” 跟佩云说完之后,温锦华离开了暴室,回了世子府。 她一回到府内,刚到寝室许砚便来寻她。 “锦娘。” 温锦华一转头便看见许砚站在门槛前望着她,她弯了弯眼,喜悦跃上心头,“宣郎。” 平日里她为了装哑巴,从不在人前开口,只有许砚知道她的声音很好听,轻柔中又带着一丝坚韧,入耳令人有说不出的舒心。 “今日怎么回来了?” 温锦华将最近皇宫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许砚说了一遍,她叹了口气:“我怕宫里的侍卫本事不够,不能抓住杀手,这不就回来搬救兵了!” “对了,阿墨呢?他在不在?” 赤日炎炎,温锦华一早奔波,满头大汗。 许砚掏出帕子仔细地替她擦汗,他了然一笑:“原来锦华说的救兵是阿墨啊。” “那许墨他武艺不凡,对付宫里的杀手应该绰绰有余。” “我不找他找谁啊!” 温锦华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到了软榻上坐下,看到他微微苍白的俊脸,心里不免泛起几分酸涩,“你别担心我的事情了,几日不见,我瞧着你又消瘦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按时吃饭啊!” 她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关心,许砚很受用,他温柔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道:“无碍,别担心。” 温锦华还想再说什么,门口传来冷淡的声音。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顺着声音,温锦华看向门口,只见许墨冷着脸逆光倚在门上,脸臭臭的,不知道谁又招惹他,让他生气了。 “当然不是,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找你帮忙。” 许墨哼了哼:“才进宫多久就有麻烦了?我早就告诉你了,宫里很危险,你非要进宫,现在搞不定了,就跑回来搬救兵了?” 他话说得很不客气,许砚微微咳嗽了声,警告地看了许墨一眼,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我说的是实话,哥,你要是真的担心嫂子,这次就让嫂嫂留在家里,别再进宫了。” “那可不行!我现在还不能离开!”温锦华立刻拒绝,许墨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许砚:“阿墨,只要锦华想做的事情,我是不会阻止她的。” 温锦华心中一甜:“还是宣郎对我好。” 看着二人情意绵绵的模样,许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自嘲一笑,“好吧,随你吧,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许墨说完便要走,温锦华立马喊住他:“阿墨!我找你是真的有事,你能不能帮我?” 虽然许墨生气,但总是没有办法拒绝温锦华,明明不想停留,脚却不自觉地停下。 气氛冷了下来,许砚适时开口:“阿墨,帮帮你嫂子。” “好,看着兄长的面上,我帮就是了。” 许墨顺坡下驴,温锦华趁热打铁:“好!那你今晚跟我一起进宫!” 回宫的路上,温锦华耐心嘱咐许墨一些细节,成败就在今天晚上,不能出一点纰漏。 许墨拉扯着身上的太监服,不悦地瞪了温锦华一眼。 “你让我捉杀手而已,又没有必要让我扮成太监?” 温锦华弯了弯唇,笑道:“挺好的啊,这身行头挺像太监大总管的,拜托,男人不能入后宫,只能委屈你了。” 看着温锦华笑盈盈的模样,许墨很难不怀疑她不是故意的。 入夜,月色皎洁。 温锦华和许墨躲在暗处观察着暴室,到了子时,四周静悄悄的,还没有一点动静。 许墨扬了下眉:“你确定今晚会有杀手来杀人灭口。” 温锦华嘘了一声,小声道:“我确定,再耐心等会。” 一刻钟之后,一道黑影在掠过窗外,温锦华的心一下提起,而许墨的反应比她更快,纵身一跃,追着黑影而去。 温锦华紧追其后,只见许墨很快追上了黑影,跟对方缠斗起来。 他一脚踹在了黑衣人的膝盖,迫使他跪下,接着挟制住了那刺客的双手,扯下了遮面布。 这时,温锦华带着皇后一行人追了上来,看到杀手的模样,皇后震怒:“元月,果然是你!” 元月见到眼前众人,便知道她中计了,顿时心如死灰。 人捉住了,皇后听了温锦华的话,并没有先行审问,而是将元月关进了偏殿。 元月一晚上未回,淑贵妃定然会自乱阵脚,只要她一乱,便会露出马脚。 皇后勾起一抹冷笑:“明日一早,本宫要请皇上看一出好戏。” 第五十四章 惩罚 次日一早,正如温锦华猜测的那样,淑贵妃气势冲冲闯进了坤宁宫。 宫婢小心翼翼地阻拦:“贵妃娘娘,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您不能擅闯。” 淑贵妃嚣张跋扈惯了,一巴掌打在了小宫女的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瞬间显现出来,她怒目而视:“一个贱婢也敢拦本宫!” 小宫女捂住脸,畏畏缩缩低着头,不敢再拦。 “那本宫能不能拦得了淑贵妃啊?” 这时,皇后在温锦华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温锦华朝挨打的小宫女使了个眼神,对方接受到眼神,低头退了下去。 皇后坐在主位,眼皮一撩,“淑贵妃有皇上的宠爱,如今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本宫是中宫,坤宁殿也是你能闯的?” 元月不见了,淑贵妃心急如焚,那里还记得什么礼数。 她快走几步,着急道:“元月在哪里?” 皇后没想到她那么沉不住气,不过她越沉不住气,事情便越顺利。 “什么元月?本宫不懂贵妃话中的意思。” “少装蒜了,元月一定被你关起来了,她昨天出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本宫不明白,元月是贵妃的宫女,她不见了,你要到本宫这里来找,难道元月昨天来了坤宁殿不成?” 淑贵妃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昨夜元月就是要到暴室杀佩云,她一去不回,肯定是你将元月关起来了!” 皇后凤眸一眯,冷笑道:“哦?那元月为何要杀佩云呢?” 淑贵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将真实意图说了出来,她捂住了嘴巴,紧张道:“没有……本宫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说来给朕听听!” 伴随着一声皇上驾到,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踏进了大殿,身后还跟着那个被贵妃扇巴掌的宫女。 刚刚在路上,皇上已经看过了温锦华事先写过的信了,了解了事情始末。 方才到坤宁殿,亲耳听见贵妃承认派人杀佩云一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淑贵妃见到皇上,脸都吓白了,她当即跪了下来:“皇上,您……您听臣妾的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是不是你一直以来给皇后下毒!想杀了皇后!” 皇后落下眼泪,柔柔道:“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贵妃指使佩云在臣妾的药里下血枯草,若不是世子妃发现其中端倪,臣妾早就命丧黄泉了。” 皇上怜惜地拍了拍皇后的手,关切道:“放心,朕一定会为皇后做主。” 接着他看向堂下跪着的淑贵妃,“贵妃,你可知错?” 事已至此,淑贵妃已无法再隐瞒,她扑了过去,跪在皇帝的脚边:“皇上,臣妾知道错了,您原谅臣妾一回吧,现在皇后娘娘不是也没什么事吗?” “臣妾保证日后一定恭顺伺候皇后娘娘,绝不再有异心!” 看着淑贵妃苦苦哀求,皇上脸色难看至极,“你好大的胆子,皇后是朕的发妻,你竟然敢对她动手!” “来人,传朕的谕旨,褫夺淑贵妃的贵妃之位,降为妃位,从今日起,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殿一步,你好好呆在你自己宫中静思己过,再生事端,朕饶不了你。” 谕旨一出,众人皆十分诧异。 谋害中宫,当赐死罪。 可皇上只是夺了她的贵妃之位,贬成妃子,明摆着是要护她。 皇后脸上泪痕未干,尖而长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却丝毫不觉疼痛。 “皇后,念在她是初犯,朕才做如此处罚,皇后应当能体谅朕的苦心吧。” 皇后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仪态:“既然皇上已下谕旨,臣妾听皇上的便是。” “好,朕还有事要处理,皇后歇着吧。” 皇上说完,便离开了坤宁宫。 温锦华看着皇后难看的脸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皇上放了淑妃一马,不是他对淑妃有多深的情意,只是因为淑妃身后的家族,他需要他们的扶持,便不能动淑妃,只是可惜了皇后。 皇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道:“本宫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温锦华应声退了下去。 解决了淑贵妃一事,温锦华让许墨先回去,她还要在宫里再呆一段时日。 次日一早,温锦华照常伺候皇后娘娘用药,趁着用药的时候,她向皇后提了佩云的事。 皇后扶了扶发髻,诧异地看了温锦华一眼:“你想让本宫放了她?” 温锦华点头:“民妇承诺过佩云,如果佩云愿意配合,就给她一条生路。” “没想到世子妃还是个重情义地,你去吧,她现在应该还在暴室。”皇后淡淡道。 得了皇后这句话,温锦华便去了暴室,刚刚靠近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一股不详的预感绕上心头,她加快脚步,冲了进去。 只见佩云躺在地上,鲜红的血不断的从口中吐出,她痛苦地呻吟,还留有最后一丝气息。 怎么会这样? 温锦华冲上去,扳过她的身子,她一眼就看出佩云中了毒,她身旁还有个琉璃杯,杯中有残留的酒液。 佩云是喝了毒酒而死的! 暴室位于中宫,没有皇后的指令,谁也不能靠近,这杯毒酒是谁送来的,不言而喻。 自始至终,皇后都没打算放过佩云。 她杀不了贵妃,但处置一个婢女还是可以的。 温锦华浑身打了个冷颤,即心惊于皇后的狠辣,又痛心佩云的逝去。 权势之下,平民百姓不过是蝼蚁,他们要杀一个人如同碾死蚂蚁一般简单,皇后最终还是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或者说,皇后其实根本没有变过,她从来便是这样的人,是温锦华还是不了解后宫的女人。 温锦华并没有去质问皇后佩云的死因,只是给了内监一些银子,拜托他们好好安葬佩云,也算是尽了一分心意。 她的举动自然瞒不了皇后,不过皇后没有点破,只淡淡道:“世子妃是个好心人,但在后宫,光有好心是无法生存的,本宫希望世子妃能理解本宫。” 第五十五章 秦王生辰 温锦华温顺地应了下来,皇后对她的态度很满意。 “明日便是恪儿的生辰,世子妃点子多,可要好好准备。” 秦王的生辰,温锦华自然不会怠慢,她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午时,温锦华去了趟南曲班子,班长一见她便激动地迎了上来,“世子妃,你来的正好,咱们的曲子已经编排的差不多了,您上座听一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 温锦华点了点头,刚刚落座,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女,脸上蒙着轻纱,按照队形袅袅婷婷走到大堂前。 乐声骤然响起,舞女们随着鼓点,卡着节奏跳起舞来。 温锦华一边欣赏着她们的舞姿,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改进她们的舞步。 一曲终了,温锦华已写满了好几张宣纸,她拿给班长看,上面还有她标的注释。 舞女们都是专业的,跳的舞自然是无可指摘。 但这首曲子是兰陵王入阵曲,是将士出征之曲,它代表着刚烈,勇敢和决心。 舞蹈动作应刚柔并济,舞女们理应跳出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之感,但刚刚那些舞女的舞姿柔弱有余,刚烈不足,还远远配不上这支曲子。 班长看完之后,大呼妙绝,连忙去修改编舞了。 温锦华没有离开,盯着她们练舞,看她们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满意为止。 离开南曲班之时已经是晚上了,她回了屋,刚刚躺下便沉沉睡去了。 秦王生辰,皇后大摆筵席,请了不少重臣来参加。 秦王和秦王妃准时入席。 皇后招了招手,“恪儿,你们过来,坐到本宫边上来。” 他们到了,宴席便能正式开始了。 温锦华拍了拍手,舞女们踏着轻盈的步伐涌入殿中。 动听悦耳的丝竹声骤然响起,舞女们翩翩起舞。 席上来的都是王孙贵胄,世上最绝妙的舞蹈他们都见识过,初始他们并不觉得这支舞有多特别,只是当个消遣听听。 然而到了舞曲中段,乐声陡然激荡起来,舞女们的身姿从柔到刚,她们的舞步也越来越快,与乐声相互照应,竟给人一种驰骋沙场,金戈铁马之感。 在场的众人深深地被舞蹈所吸引着,特别是秦王夫妻,看得十分入迷。 一曲终了,众人沉溺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过了许久,秦王带头鼓起掌来,皇后十分满意:“很好,这支舞编排得真好,本宫都看痴了。” “世子妃,你办的很好,赏,都赏!” 不止温锦华,南曲班也得了很多赏赐,班长喜笑颜开,却不敢居功,跪在地上道:“这支舞多亏了世子妃,世子妃还给这支舞起了个很有气势的名字——兰陵王入阵曲。” 秦王欣赏地看了一眼温锦华:“没想到世子妃柔弱的外表下,竟有一颗铁血丹青之心,当真是才女!” 曲子只不过是个开胃菜,温锦华另外还准备了礼物。 她走上前去,从怀里取出了个锦盒,递给了一旁的侍从,盒子上贴了纸条,内侍一看便将这锦盒递给了上座的秦王妃。 王妃很诧异,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把精美的匕首。 她眼睛一下就明亮起来,将匕首从盒子中取出,上面雕刻的花纹很特殊,像一株并蒂莲蜿蜒而上,顶端镶嵌了一颗绿珠,很是吸睛。 秦王妃拔出匕首,锋利的光闪过她的眼,她不由赞叹:“好一把匕首,真是妙极了。” 温锦华弯了弯唇,她就知道出身将门的王妃会喜欢。 “多谢你,世子妃,我今天太开心了,没想到王爷的生辰,我也能收到礼物。” 秦王拍了拍她的手,宠溺道:“王妃喜欢就好,母妃,世子妃送了这样一份大礼,母妃要好好赏赐世子妃才是。” 皇后满意点头:“那是自然。” 还没等她开口,总管大太监尖细的声音从大殿门口响起。 “皇上驾到!” 皇上亲临秦王生辰宴会,大臣们纷纷站起来,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请起,今日是恪儿的生辰,既然是生辰,便是家宴,不必拘礼。” 皇上客气了几句,便拉住了皇后的手,温和的笑道:“皇后,朕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说。” “我们的恪儿乃人中龙凤,昨日朕收到战报,蛮夷再次进犯,朕决定封恪儿为神武大将军,带五千精兵出征!” 随着皇上强有力的声音,皇后的心一点点沉下。 在场的大臣都跪了下来,一边恭喜秦王,一边称赞皇上英明,只有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看不出一丝喜悦。 宣布完这个消息,皇上淡淡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皇后没了兴致,提前散了宴会。 深夜,皇后一个贴身婢女都没带,亲自去了皇上的寝殿。 她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看在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上,请皇上收回让恪儿出征的旨意吧!” “恪儿是我唯一的孩子,如果恪儿死了,臣妾、臣妾也不想活了!” 皇上不耐地皱起了眉,他将笔往桌上一丢,“皇后这是做什么?朕金口一开,岂有收回的道理?” “这次出征,恪儿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后哭得梨花带雨,皇帝却没有丝毫的怜惜,冷淡道:“皇后请回吧。” “不、皇上,求您怜惜臣妾,不要让恪儿出征,臣妾真的不能没有恪儿,皇上有那么多孩子,臣妾只有恪儿一个!” “闭嘴!”皇上动了怒,他站起身,压制着火气道:“皇后,你身为一国的皇后,理应为国分忧,怎能为了恪儿不识大体?” “恪儿是你的儿子,难道不是朕的孩子?朕相信恪儿一定可以战胜归来。还是你对恪儿没有信心?” “当然不是,臣妾……”皇后咬了咬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上再次打断:“来人,送皇后回去,皇后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一番话彻底伤了皇后的心,也打碎了皇后最后一丝希望。 身在天家,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但是虎毒不食子,皇后没想到,皇上——她的枕边人竟然狠心至此,连恪儿都不放过。 第五十六章 赴宴 次日,众位宫妃聚于殿外等候请安,然殿门迟迟不开。 不一会嬷嬷走出来,宣了娘娘懿旨。 “娘娘今天犯了头风病,不宜见客,诸位请回吧。” 妃子们应是,纷纷退下。 温锦华则觉得娘娘头风病为假,心病才是真的,恐怕是因为秦王出征一事心烦。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皇后也不外如是。 正想着的时候,嬷嬷走到她的面前,恭敬道:“世子妃,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温锦华一愣,继而点头走了殿内。 皇后娘娘只着中衣,卧在斜榻上,神色憔悴。 “你来了,到本宫这边来。” 皇后拍了拍身侧,示意温锦华过来,她走上前坐下。 “世子妃,昨日本宫去求了皇上,希望皇上收回成命,你猜皇上有没有答应本宫呢?” 看皇后这个模样,皇上自然是没有答应的。 温锦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皇后淡淡一笑:“放心,本宫找你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并非是找麻烦的。” “你既然能帮我找出毒害我的凶手,设局将其引出来,足见你的聪慧机敏,你有没有法子能让恪儿免于出征?” 听到这话,温锦华心中暗暗叫苦,君命难违,皇后让她出主意,真的太看得起她了。 但皇后既然开口,温锦华又不能一点都不说,不敬皇后也是重罪。 温锦华想了想,她写道:“皇上已经下旨,要想让他收回成命,恐怕很难。” 看到皇后失望的脸色,温锦华又道:“与其想着躲避,不如直接迎战。” 皇后:“世子妃这是何意?” 温锦华忙写下:“娘娘,臣妇的意思是可以让王爷做足准备再去前线,娘娘放心,如果王爷有任何需要臣妇帮忙或者世子帮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帮的。” “皇后娘娘,臣妇知道皇上此举伤了娘娘的心,但是娘娘顶撞皇上,与皇上对着干,与娘娘并没有好处,若是皇上生气,秦王也会被牵连。” 温锦华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皇后自然明白她的好心,并没有怪她多事。 她说的没错,和皇上僵持下去,对恪儿没有好处的。 不如跟皇上和解,为恪儿争取更多的利益。 皇后跟温锦华聊完之后,多了些精神,她坐直身体,笑道:“世子妃,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世子有你这样的妻子真是三生有幸,听你这么说,本宫心里好受多了。” “为了恪儿,本宫会振作起来的,替本宫梳妆吧。” 温锦华抿了抿唇,拿起了桌上的玉梳,替皇后挽了发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皇后被皇上训斥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再加上连十五,皇上都没有在坤宁宫留宿。 后宫众人议论纷纷,私底下都说皇后娘娘要失宠了。 对这些流言,皇后不置可否,只照常打理着后宫事务。 这日,皇后娘娘一早将自己关在了小厨房,捣鼓了好些时辰才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转而去了御书房。 “天气越来越炎热了,皇上操劳政事辛苦,本宫亲自下厨做了冰酪给皇上消暑解乏,公公,麻烦你通传一声。” 大太监脸上堆起笑,谄媚道:“皇后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去通传。” 他进去后,不一会就将皇后迎了进去。 皇上坐在龙椅上正在批奏折,听到皇后进来的动静眼皮抬都没抬一下,他冷淡道:“皇后来这做什么?如果还是为了恪儿的事情,朕劝你不必再说,朕不想听。” 皇后拎着裙摆,弯唇走上前,他将冰酪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在皇上面前:“皇上,臣妾已经想通了,皇上是看重恪儿,才封他为大将军,是臣妾狭隘了,不懂皇上的苦心。“ “这点心是臣妾亲手做的,皇上尝一尝?” 看到皇后温柔小意的模样,皇帝这才没有动怒,对着她温言道:“你能这么想,那便是最好了。” “皇上,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恪儿带五千精兵前去攻打蛮夷,臣妾怕兵力不够,大内不是有一支禁军,不知可否随恪儿一同出征?” 这个要求倒不是很过分,皇上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那好吧,就听皇后的。” 随即帝后二人一同用午膳,打破了皇后失宠,帝后不合的流言。 与此同时,身在坤宁宫的温锦华收到一张拜帖。 明日午时,秦王妃请她到府一叙。 温锦华捏着拜帖沉思,她和这位王妃只是在秦王生辰时见过一面,她们并不熟悉。 不知道为何秦王妃会邀请她呢? 正在温锦华考虑要不要去赴约的时候,前来传话的嬷嬷笑道:“咱们这位王妃素来不喜欢跟京中贵女来往,世子妃是头一个,想来王妃是觉得与世子妃投缘,这才设宴邀请的。” 温锦华笑了笑,写道:“锦华会准时去赴约,请嬷嬷告知王妃。” 去赴宴也不好空着手去,温锦华提前了一个时辰出宫,在集市逛了逛,想选件礼物送给秦王妃。 她知道秦王妃养尊处优,金银首饰应当不缺。 若要投其所好,上次匕首也送过了。 哎,送礼可真是个令人头疼的事。 温锦华逛着逛着,路过一家药材铺,忽然想起她的嫁妆里有一支千年人参,人参可补气益血,又能延年益寿,最适合习武之人了。 思及此处,温锦华回了一趟府,将人参取出来,便往秦王府的方向而去。 秦王府门口,小厮站立两侧看守大门。 马车在秦王府门口停下,温锦华在婢女的搀扶下了车,她将拜帖递给了小厮。 小厮翻看了一下帖子,笑道:“原来是世子妃,王妃已经等候多时,世子妃请随我来。” 温锦华随着小厮进了秦王府大门,只见府内环境淡雅,所见之处并没有华贵繁丽的装饰,院子中栽种了花草树木,在仆人的修剪下,正绽放出迷人的生机。 一群野鸟在半空中盘旋,飞累了就落在枝桠上休息,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温锦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回到了丛林,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第五十七章 秦王妃 穿过长廊,便是另一番天地。 左边一侧是块空地,只摆放了一列武器,其余什么都没有。 小厮见她好奇的眼神落在空地,解释道:“这是我家王爷练武的地方,王妃每日也会在此晨练。” 温锦华颔首,心中却道这里虽然是王府,但却没有什么规矩,最起码没有给女人设规矩。 通过跟小厮的接触,温锦华便知道秦王妃是王府的掌家人,下人们都信服她。 她对秦王妃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小厮带着她到了一处八角凉亭,亭中摆着一张石桌,有酒有佳肴。 王妃换下了那日生辰宴上华美的宫服,换上了轻便的骑马装,显得整个人十分飒爽,英姿勃勃。 温锦华看呆住了,秦王妃缓缓回头,笑道:“世子妃,我等你许久了。” 她这一笑打破了尴尬,温锦华走上前,并将装着人参的锦盒推到她面前,手在桌上比划:“请王妃笑纳。” 秦王妃爽朗收下了,“说起礼物,我更喜欢你那日送的匕首,瞧,我随身带着呢。” 顺着秦王妃的视线,温锦华看下去,只见那把小巧的匕首正插在王妃的腰间,十分贴合腰身。 温锦华莞尔:“王妃喜欢就好。” 秦王妃给温锦华到了一杯酒:“那日在宴会上,我见你饮酒,这是我的珍藏,你尝尝,你一定会喜欢的。” 清酒入喉,清冽又带着似有似无的辛辣感,但并没有寻常酒水的干涩感。 王妃说的不错,确实很好喝,她很喜欢,一连喝了好几杯。 秦王妃笑了:“我见你第一面开始,我便知道我们是同路人。” 说着她拍了拍手,侍女端着下酒菜走至凉亭,一盘一盘摆到两人面前。 在外温锦华要扮演好哑巴的角色,所以说话时只能写下来,与人沟通是非常缓慢和麻烦的。 但这秦王妃却一点也不介意,非常的有耐心。 “世子妃,你知不知道我这次设宴请你来,是为了什么?” 温锦华思考了一下,写道:“是为了王爷出征的事吗?” 看到这行字,秦王妃顿时乐了,“你肯定以为我是请你过来,帮我想办法阻止王爷出征的是吗?” 温锦华点了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秦王妃摇了摇头:“我实话与你说,其实我并不反对王爷出征,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王爷的战场就是沙场。” “他若能打退蛮夷,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一桩,况且我对王爷有信心,他一定能打赢这场仗回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跟她一起去。” 温锦华默默听着,对秦王妃的尊敬更多了几分。 秦王妃的手支着下巴,慢悠悠道:“世子妃真是个妙人,寻常人哪怕是我的爹娘听到我刚刚那番话恐怕都要训斥我,说我离经叛道,不安于室,但我看你的神情就很平淡,仿佛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你不觉得我像个异类吗?” 温锦华摇了摇头,她写道:“王妃品行高洁,非寻常人可比,我很羡慕王妃,也欣赏王妃的志向。” 酒过三巡,二人都有些微醺了。 温锦华脸颊染上了红晕,她坐在石凳上摇摇晃晃,秦王妃随性地靠在栏杆上:“要不是你不会说话,不然非得拉着你玩行酒令不可,只有这样喝酒才有意思。” “别误会,我没有嫌弃你不会说话一事。” 温锦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误会。 就在这时,秦王妃兴致来了,拉起了温锦华:“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放着的可都是我心爱之物,我与你投缘才跟你分享的,跟我来!” 说着二女离开了凉亭,拐过两个角,才在一间朱红色大门口停下,上面挂着一把大锁。 钥匙秦王妃随时携带着,她开了锁,推开门。 温锦华吃惊地看着屋内的东西,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武器。 秦王妃弯起唇,邀请温锦华踏入她的世界,她如数家珍般,一件武器一件武器介绍,言语间都透露出对兵器的喜爱。 而这些武器都各有来历,有的是秦王妃花重金打造的,有的是比武赢下来的。 “我在闺阁时,时常跑去军营玩,跟那些将士们打架,打架自然要有彩头,我每次都赢,不知不觉就攒下了半间屋子的兵器,嫁给王爷之后,我把这些也随着嫁妆一起带过来了,王爷便为我准备了这间兵器库。” 说着秦王妃语气落寞下来,她擦拭着心爱的武器:“只可惜嫁人后,很少有机会舞刀弄剑了。” 秦王爷能纵着王妃晨练练武,又为她准备了武器库,可见是真心疼爱她的。 看见这满屋子的兵器,一个想法跃上了温锦华的心头,她知道要送什么了。 温锦华埋头在折子上写字,走到秦王妃面前,拉了拉她的袖子,将折子递给她。 秦王妃皱了皱眉:“这软猬甲是何物?” 温锦华又写:“跟盔甲差不多,但是贴身穿在里面,非常轻便,最主要的是软猬甲用天蚕丝所制成,刀剑,水火,都无法损失它分毫。” 秦王妃来了兴趣:“真有这么神奇?这世上还有这种宝贝吗?我爱收集兵器,却还没见识过这种宝物。” 温锦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也是从书里面看到的,若是王爷穿上软猬甲出征,在战场上,寻常的刀剑伤害不了王爷,王爷的安全也能多一分保障。” “好!天蚕丝我可以派人去寻,但是怎么制作呢?王爷出征之日迫在眉睫了,我怕来不及赶制,赶不上王爷出征。” 秦王妃高兴之余又担忧起来,温锦华淡淡一笑,她既然说出了软猬甲,自然有制作的法子。 看到她的笑容,秦王妃又道:“你有办法是不是?” 温锦华点了点头:“我可以教王妃缝制软猬甲,只要王妃将天蚕丝准备好,最快三日时间便能缝制完成,一定能赶上王爷出征。” 秦王妃激动地拉住了温锦华的手:“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你多留些日子,全当陪我了!” 第五十八章 伉俪情深 天蚕丝极其罕见,不过对于秦王妃来说,在三天内收集足够的天蚕丝并非难事。 很快她便带着足量的天蚕丝来到温锦华面前:“世子妃,你看这些天蚕丝足够制作一件软猬甲吗?” 温锦华大致看了一眼,何止足够,制作完成后还能略有盈余。 她当即提笔写道:“王妃放心,材料足够。” 看得出来,秦王和王妃的感情很不错,制作软猬甲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事关秦王自身安危。 王妃并不打算嫁接他人之手,她亲自挑灯制作,温锦华坐在她旁边哈欠连连。 “王妃,这边是制作软猬甲的全部工序。” 将制作过程画在图纸上,温锦华才得以休息。 “世子妃当真是奇女子,我从未见过制作如此精良的软甲,便在此先一步替秦王谢过世子妃。” 温锦华大方摆手:“无需客气。” 随后,王妃安排丫鬟带温锦华去休息,而她自己则连夜赶工制作软猬甲。 日上三竿,温锦华睁开眼,王妃依旧没有休息。 看她手中的软甲已经制作好一半,完全可以赶得上秦王出征。 “王妃也要注意休息,不要累坏身子。” 温锦华专门提醒了一下,万一出事,可没有牵连着自己。 好在王妃自由分寸,她中间也休息过一段时间。 用过早膳,秦王邀请问温锦华去书房对弈。 温锦华如约而至,临近出征秦王倒是淡定,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目前温锦华见到的几位皇嗣中就属他有人君之气。 秦王的眉宇间既有当今圣上的威武霸气,言谈举止亦不缺少运筹帷幄之意,当真是继承了今上和皇后的所有优点。 “世子妃可知卫国公世子从前在锦衣卫的地位?” 对弈间,两人开口闲聊。 温锦华闻言愣了一下,下笔如飞,在纸上写道:“略有所知,仅浮于表面,王爷可否细说?” 她只知道许砚曾经也是锦衣卫的人,却不知道他在锦衣卫的地位有多高。 本想从秦王这里套话,谁知他话锋一转,却又聊到了别的地方。 温锦华自是聪慧之人,她知道秦王不愿意在此事上面多说,并未追问。 就是不明白,既然他不愿意细聊,为什么又会提到此事? 这些王爷也没有一个是简单之辈,本以为秦王浓眉大眼,现在看来,他也继承了皇上皇后说话只说一半的能力。 一番棋局下来,温锦华被杀的丢盔弃甲。 “王妃意不在此啊,前半盘分明已经占据了上风。” 秦王笑着下了最后一颗棋子,堵死了温锦华的所有退路。 温锦华自知是心不在焉所致。 看到秦王脸上的笑容,她突然愣了一下。 该不会是亲王想让她输了这盘棋,所以才会开口提到许砚的过去吧? 她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秦王,按理来说,秦王不该如此腹黑才对。 收拾了一下棋盘,两人又开始第二局对弈。 不知为何,秦王脸上浮现一抹愁容。 “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温锦华本以为即将出征,秦王愁得应该粮草行伍方面的问题。 却不曾想他愁的是另外一件事。 “本王不愿王妃随我一起上战场,可她坚持如此,你能否帮帮我劝劝她。” “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王妃自幼习武,固然武艺高强,却难免会有所疏忽!” 当朝秦王居然也有烦心事,听到秦王的宿舍,温锦华才明白王妃也要和秦王一同上战场。 这夫妻二人倒是一对贤伉俪,属实是互相奔赴了,难怪他们的感情如此深厚。 略微沉思片刻,温锦华在纸上写道:“此事我恐怕无能为力,王妃心念秦王,常人恐难以动摇其心思。” 秦王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他是王妃的枕边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王妃。 斟酌一二,文锦华再次写下一行字。 “立嗣在即,陛下此举分明有些偏心,对待王爷难免有些不公。” 秦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好在他并未生气,温锦华是皇后派来的,也算是体己人。 “这话可千万莫在他人面前提及,容易授人以柄,本王没有入住东宫的意愿,不是所有人都想坐上那个位置,至少我就不感兴趣。” 他很洒脱,这让温锦华再次有些惊讶,几位王爷中居然有人不想当皇帝,在这个时代,着实让人难以费解。 不得不说秦王的思想很超前,当然,也有可能秦王不愿意透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 翌日清晨,王妃终于将软猬甲缝制完毕。 温锦华陪同她一起去西郊大营找秦王把这件礼物送给他。 秦王正在练兵,褪下华服身着铠甲的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看起来威风凛凛,王妃笑颜盈盈的看着意中人。 秦王也注意到了他人的到来,准众将士自行训练,随后带着他们进入营帐。 “王爷,此乃软猬甲,世子妃在一本奇书上看到的,穿着它可刀枪不入,你快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帮你修改一下。” 秦王褪下外甲,一边将软猬甲披上身一边开口。 “有这件软甲陪同本王上战场就行,王妃就不用亲自陪同出征了,本来是在忧心你的安危。” 秦王想借此机会劝说王妃留在京城。 谁知王妃意志坚定,拍了拍身子。 “王爷莫要忘了我也有一件金丝软甲,同样刀枪不入,安全方面自然不用担心。” 眼看着王妃去意已绝,秦王只能转头用眼神向温锦华求助。 温锦华自知无法劝说王妃,只能换个角度。 “王妃巾帼英雄,陪同王爷一同出征,也算是一桩佳话,况且我朝将士骁勇善战,必不可能出差错,再次恭祝王爷凯旋。” 秦王有些无奈,只能选择妥协。 软猬甲很合身,穿在身上基本看不出来,战场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这件软甲,会帮他免除许多危险。 可惜没有看到王妃披甲的样子,温锦华有些遗憾。 不过也不用着急,出征之日,她会前来相送,届时自然可以一睹芳容。 第五十九章 温情 总算忙完秦王府的事情,温锦华也得以歇息一段日子,许墨亲自来王府接她回府。 他的性格是一点也没变,身着锦衣卫制式长袍,看样子刚从衙门回来还没来得及歇脚,好好的人就是长了张嘴。 “呦,这不是我家婶婶吗?这么长时间不回复,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温锦华听出来他是在阿谀自己,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的确有些不合适。 她提起笔刷刷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叫二叔担心了,却是我不对。” 看到这个很久以前的称呼,许墨眉头一跳,温锦华聪明伶俐,有时候却很气人。 偏偏他拿温锦华一点办法也没有,换做其他人早就被他抓进锦衣卫大狱重刑伺候。 秦王妃看到两人拌嘴只是嘴上不饶人,脸上的表情却很温馨,顿时看出端倪眼神在两人身上不停来回扫视,含笑不语。 这国公府倒也奇妙。 “这次宫中之事多谢世子妃施以援手,另外这件软猬甲也算本王欠你一个人情,若有需要尽管差人来寻。” 秦王本就厚道之人,温锦华离开之前他开口表示感谢,并且许下承诺,随后夫妇二人目送两人离开。 马车上空无一人,温锦华也不再遮掩:“怎的就你一人,世子怎么没来?” 听了他的问话,也不知道许墨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愁容。 “兄长病情反复现如今卧病在床,我怀疑他大有可能是思念成疾。” “??” 温锦华没有注意到他的嘴角,只当许砚当真是病情反复,顿时归心似箭。 这段时间她的确不着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宫里,再加上秦王府这段日子。 最起码有半个月都没有回去过,多少有些不合适。 回复之后她便直奔栖梧院,路上遇到下人与他打招呼都来不及回应。 看到这一幕,许墨撇了撇嘴。 栖梧院内,温锦华和许砚四目相对,许砚脸色如常时一般苍白,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一抹红润。 这意味着许砚的身子并未反复,相反,现如今反而看起来比之前更健康。 “你诓我?” “嫂嫂莫要诬陷人,你跑那么快都来不及听我把话说完,前些日子兄长病情反复只是近期有所好转而已。” 听着咱们两个的对话,聪明如许砚,大致猜到见面发生了什么。 “这就不和你计较了。” 温锦华白了一眼许墨,懒得理会他,转头直奔许砚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向来如此直率的表达自己的心意,从不遮遮掩掩。 连带着现在许砚也习惯了这种感觉,他将手中笔放在桌子上,轻轻将温锦华揽入怀中。 夫妻两人相拥,温存许久。 温锦华只感觉自己有很多话要与许砚说,这就是思念的感觉。 若是没有感情,只会相顾无言,恨不得尽快分离。 许砚早就帮温锦华准备了点心,两人面对而坐。 “宫里近期的变故有些多,我也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 温锦华将一枚点心塞到嘴里,塞帮子高高鼓起,就像是冬日里囤积粮食的小松鼠。 许砚脸上比往日里多了些许笑容外加一抹温柔。 “那就暂且不要想,吃完再说。” 温锦华从头至尾将皇后和舒贵妃之间的恩怨说给许砚听,后面加上了自己的分析。 “我总感觉淑贵妃并非外人传言的那么聪明,轻轻松松就被皇后试探了出来,她那智商看得我都有些着急。” 温锦华神奇的形容再次逗笑了许砚。 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想法,形容别人聪明与否,哪有那么着急的。 温锦华身上有种魔力,和她接触太久就会让人忍不住着迷,为她的魅力所折服。 无论是天马行空的想法还是大大咧咧的性格都令人如沐春风,挑不出丝毫毛病。 “这么说对此事你还有所怀疑?” “没错,淑贵妃背后可能另有其人,从她前面的布局来看,所作所为与她的人设不符,要说背后没人指点,我是不相信的。” “只是此人隐藏颇深,整件事中都不曾露头,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温锦华代入自己前世的办案思维,此人藏于暗中,到现在都没露出狐狸尾巴,想要把他揪出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倒是可以做出猜测,她大概率是淑贵妃身边人,否则断无可能布置出如此完善的计划。 若是宫外有人给淑贵妃出谋划策,绝不会如此顺畅,更不会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听完温锦华的分析,许砚唤来许墨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 “许墨,你回一趟北镇抚司,查一下与淑贵妃母家有联系的官员,最好彻查一下其女有无入宫为妃者。” “淑贵妃久居后宫,想要接近她只有这一条路子,她身边的宫女恐怕没有这个胆识与路子。” 温锦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先前也怀疑过淑贵妃身边的宫女,但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宫女很容易盘查,一番审讯过后,该招的自然都招了。 许墨略微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转身离去。 刚来到北镇抚司,他就碰到了锦衣卫千古澹台易,只见对方鬼鬼祟祟的从案牍库离开。 迎面撞上许墨,面色上多出一抹慌张。 虽掩饰极好,在许墨面前难免露出破绽,一来两人地位差距过大,二来许墨审问过不少犯人,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站住,今日不是你当值,在这里做什么?” 察觉到异常,他拦下澹台易打算问话。 却不曾预料到对方根本不打算开口,直接暴起发难,抽到就像许墨砍了过来。 “是谁给你的胆量敢向我出手。” 许墨冷笑一声,轻松应对。 手中长剑如臂指使,乍眼看去,挥舞的密不透风,澹台易根本攻不破。 再打下去,迟早会惊动其他人。 澹台易自知不是许墨对手,趁其不备,直接丢出手中长刀,在许墨转身躲避之间,他一个起落翻墙而逃。 第六十章 澹台易的底细 澹台易很明显心中有鬼,许墨自然不愿意轻易放他离开。 紧随其后翻越高墙追了出去,也顾不得许砚给他安排的任务,两人一追一逃,很快就来到了林郊。 澹台易不敢和许墨硬碰,逃到这种地方,肯定心里有鬼,许墨心中万分警惕,他担心对方在这里有埋伏。 好在周围没有看见其他人。 很快前方出现一辆马车,大概率是为了接应澹台易。 果不其然,双方碰面之后,澹台易翻身就钻进马车。 “想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哪有那么容易,真是一点也没把我放在眼里。” 许墨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弩,他的目标不是澹台易,弩箭飞出刚好射中马头。 高大骏马翻身倒下,他的手弩催了剧毒,毒杀一匹马不在话下,这是锦衣卫每个人的标配。 见此情景,澹台易和驾车的黑衣人只能跳车逃跑。 许墨再次追了上去。 “想办法杀了他,不除掉他,我们两个根本逃不出去。” 黑衣人怨恨澹台易把敌人带到自己身边,偏偏一点办法没有。 澹台易非常清楚许墨的身手,明知自己不是对手,怎么可能停下! “你自己找死,我可不会拦你,我劝你最好不要鲁莽行事,他的实力很强,你我二人联手未必是他的对手。” 黑衣人很明显不相信,就他们两个耽误的这段时间,许墨已经抓住机会追了上来。 眼看着跑不掉只能转身迎敌,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杀向许墨。 他们的攻击被许墨轻松挡住,三人交手缠住一番黑衣人才明白许墨的实力为何能让澹台易如此忌惮。 “分头跑。” “都给我老实留下,莫要再让我耗费精力。” 许墨手中暗器飞出,射中两人双腿,本打算分头逃跑的两人顿时跪倒在地,失去行动能力。 “你倒是挺拥有自信,居然想从我手上逃走。” 许墨脸色阴沉的看向澹台易,平白无故害得他浪费这么长时间。 “是你们自己交代,还是我带你们回大狱?” “呵呵,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 许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黑衣人的后槽牙居然藏着毒囊,没想到他居然是个类似于死士之类的角色。 这意味着他背后之人的身份必然不简单。 他宁可死也不愿意泄露。 培养死士本身就没有那么容易,绝大部分都是收养孤儿从小培养,如此方能让他们忠心耿耿。 有能力悄无声息做到这一切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噗嗤!” “怎么你也想死?他不知道我的手段,难道你也不清楚?” 澹台易后槽牙也有毒囊,此时想要服毒自尽已经晚了一步,许墨伸手一刀将他的胳膊钉在树上,同时卸掉他的下巴将毒囊从后槽牙抠了出来。 为了防止对方咬舌自尽,或者身上藏着其他手段,他特意上下其手检查了一遍。 确保万无一失这才提着对方返回北镇抚司。 一路上澹台易闭着眼一脸绝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锦衣卫大狱意味着什么,进去的人别想囫囵出来。 更何况是许墨亲手审问。 将澹台易丢到大牢内,许墨先是用清水冲洗了一下双手,似乎嫌弃两人脏了他的手。 反复冲洗干净,他才拿着一块白布边擦手边来到澹台易面前。 “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届时我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澹台易眼中满是慌乱,不过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显然他还是打算硬扛,似乎早就猜到这种结果,许墨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他安排两个锦衣卫把澹台易绑到一副铁架子上面,墙壁四周挂满刑具。 许墨伸手从墙上取下了一副鞭子,这副鞭子常年浸泡在毒液之中,毒液不会使人致命,沾染到皮肤可以让人瞬间恢复清醒。 再加上辣椒水,可以达到最顶级的折磨。 看到这副鞭子,澹台易浑身颤抖。 “那接下来就让我陪你好好玩玩。” “你可千万得多撑一会,得让我尽兴才行。” 许墨嘴角微弯,手中鞭子大力挥出。 “啪!” 牢房内响起了阵阵惨叫,前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澹台易就坚持不住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盘托出。 “没意思,我还以为你能硬扛到天亮,看来你的骨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硬。” 许墨的声音缓缓响起,他面前的澹台易俨然已经没有人形,更关键的是他身上的黑衣纤尘不染。 一滴鲜血都没有溅上去。 根据澹台易的交代,他利用职位之便给一伙食言分子下了盐引,用于帮助其光明正大的贩卖私盐。 “知道这伙人的来历吗?” “我不清楚,我只负责其中一个环节,他们的身份来历一概不知,我并非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人,只是被他们抓住把柄中途拖下水。” “像我这种中途加入的人,永远无法得到他们的信任,他们不会将太多东西告知于我。” 许墨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感觉澹台易背后就像是有一张大网,而他也不过是浮于水面的棋子。 这张大网隐藏在暗中牵扯甚广,盐铁向来暴利,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触到这种资源。 他背后的势力中最起码有一个朝廷大员。 甚至有可能牵扯的更多。 一直折腾到天亮,你从探台一嘴里闻不出其他东西,许墨才能派人把他关押起来,严加看管。 无论如何,澹台易都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暂且不能放弃。 “邓州案,时隔多日,总算又浮出水面了。” 许墨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打算去上朝。 此事他还没有来得及告知自家兄长,只能等退朝之后回府细说。 却不曾想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邓州盐税大不如前,此事居然到现在才上凑,锦衣卫都是一群废物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邓州的盐税奏报刚刚呈至圣前,与往年相比对不上账,当地官员互相推卸责任,谁都不愿意承担。 皇帝大发雷霆,直接将奏折甩到群臣脸上。 第六十一章 出发邓州 群臣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沾染,绝大部分人都低头不言,生怕牵连到自己。 这种事情没有人敢插手,历朝历代但凡关乎盐铁大计,哪一次不掉上百颗脑袋,甚至灭门惨案也属正常情况。 “尔等皆是一群尸位素餐的腐儒!” 眼看着没人开口说话,皇帝略显失望。 一场朝会就这样匆匆结束,但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一场小朝会。 退朝之后,六部尚书大理寺卿,先行一步,进入福宁殿候旨。 许墨沉思片刻,并未冒然前往,谁敢保证澹台易背后势力没有六部尚书支持? 这件事情只能告知于皇帝,除此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得信任。 一直等到富宁殿只剩皇帝一人,许墨才请旨进入。 “陛下,臣有要事汇报。” “说。”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晴不定。 一直等到许墨将澹台易与邓州盐贩勾结的事情告知皇帝,皇帝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的身子也缓缓从龙椅上坐正,压迫感顿时迎面而来。 “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才告知于朕?” “回陛下,臣昨夜才把人抓到,连夜审问正打算今日汇报与陛下。” 在皇帝面前,许墨比平日里多了一丝端庄,少了一抹玩味。 总算有了一点锦衣卫指挥使的样子。 对话结束,皇帝迟迟没有开口,许墨恭恭敬敬立于圣前,亦未曾开口打扰。 “许墨,朕接下来的话听好了,命你亲自去邓州暗中查访。” “但凡牵扯到此事的官员,如实汇报,不要有任何遮掩,另外此事不要惊动朝中重臣,准你行便宜之权。” “臣遵旨。” 对于皇帝的安排,许墨心中早有预料,以他的身份本身就避不开这件事,无论如何皇帝都会派禁卫前去查封。 现如今只是稍微提前而已。 离开皇宫,许墨回到府上就将这件事全盘告知许砚。 “兄长,此事牵扯甚广,我一个人恐怕没有办法应付,而且兄长当初娶嫂嫂便是因为邓州案,我总感觉邓州出事,暗中有一双大手在推动。” “慎言!” 听完他的话,许砚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笔,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温锦华不在身边这才看向许墨。 “此事不要再提及!” “恐怕瞒不了多长时间,兄长还去早做准备。” 许墨犹豫片刻开口道。 “我自有分寸。” 不管到什么时候,许砚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似乎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的心底泛起波澜。 府上多了一个温锦华,他的生活才平添一些色彩。 因为温锦华总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这是常人所不能给他的感受。 “不过你说的没错,但是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我会修书一封入宫请求与你一同前往邓州调查此案。” “这伙私盐分子的真实目的恐怕不仅仅是贩盐赚钱,他们暗中必然与草原各部有所勾结。” 提到这件事,兄弟两人都面露怒色,许砚眼神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那我们便不要耽误时间,抓紧时间请示圣上。” 许砚修书一封差人秘密送到皇宫。 他将自己的猜测全部写在信上告知于皇帝,想来皇帝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果不其然,他的书信刚送到皇宫没多久,便看到曹折亲自带人前往国公府送来一份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卫国公世子许砚亲自前往邓州彻查私盐贩卖一案,钦此!” “世子,接旨吧。” “谢陛下。” 如此高调宣旨,这与皇帝先前给许墨的安排不符。 兄弟两人在心中一琢磨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明查私盐贩卖,暗访与草原勾结之事。 这才是皇帝的本意,他之所以如此高调,就是告诉众人让锦衣卫调查的是私盐贩卖,省得打草惊蛇。 “陛下口谕,世子此去邓州有先斩后奏之权。” 曹公公还带来了皇帝手中宝剑,朝中谁都知道这把剑代表的意思,如朕亲临。 可见皇帝的确重视这件事,草原向来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各部明面上臣服,实际上背地里暗流汹涌。 每逢秋末,有几个部落都会直入边关打秋风。 每一次都让边关损失惨重,勾结草原对于皇帝来说绝对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 “我跟你们一起前往邓州。” 曹公公刚离开,温锦华就来到许砚面前开口。 听到他的话,许砚眉头一跳,他有些担心温锦华得知两人结亲的真正目的。 实际上,温锦华并没想那么多,她之所以跟在许砚身边是打算保护他,毕竟他还是个病人。 秦王妃可以跟随秦王出征,她温锦华也差不了多少,不至于连个案子都不敢查。 “胡闹,此去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况且邓州地处边关,与草原接壤,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你老老实实待在府上等我归来。” 许砚言辞拒绝摆明了不打算带她一起。 似乎生怕自己说的有些重,引起温锦华的怀疑,他又补充了一句。 “况且如今辰妃一案已经到了关键阶段,不得耽搁,你还是留在京城彻查此案为好。” 温锦华有些奇怪,自打她进入府上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许砚的态度如此坚定。 她抬起头直视许砚,许砚毫不掩饰的与她对视,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端倪。 温锦华只能就此作罢。 “好吧,那就如你所说,我不去便是,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去邓州途中最好带着郎中。” “那便拜托锦娘安排。” 听到他话里的信任,温锦华也更加仔细认真了。 国公夫妇亦得知许砚准备起程前往邓州,特意将他叫到自己身前千叮咛万嘱咐。 “砚儿,此去路途艰辛,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要是病情反复。” “儿谨记教诲。” 许砚面色如常,一双眸子一如既往的灵动。 看到他这个样子,国公夫妇难免黯然神伤。 他们不知道许砚曾休书一封给皇帝,难免有些抱怨,皇帝明知自家儿子卧病在床还把他派到邓州。 第六十二章 一生之敌蜜蜂 两人无比担心许砚的身体状况。 邓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一路颠簸,谁知道许砚抵达目的地后还能否保持现在的状态。 这年头交通不便,长途跋涉绝非易事,能平安康健的到达就很不容易了。 “公爷,要不你向陛下请示一下换个人去邓州。”卫国公夫人担忧道。 “胡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轻易做出更改,陛下金口玉言,我如何好在朝堂上开这个口。” 卫国公看着自家夫人一眼,不过他并没过多苛责,毕竟自家夫人也是担心自己的骨肉。 “砚儿,此去邓州,万事小心,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再查案,此案背后牵扯甚广,莫要把自己也牵连进去,成了他人替死鬼。” 卫国公的政治嗅觉很敏锐。 他自然嗅到了端倪,可惜这件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提醒许砚。 许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父亲放心,儿谨记教诲。” …… 与父母辞别,回到栖梧院,许砚就开始收拾行李。 他本以为温锦华会舍不得自己离开,却不曾想回来之后都没有看到温锦华的影子。 这让许砚有些奇怪,不过他只当温锦华在查案,并没有过多追问。 次日凌晨,车队已经准备妥当。 随行还有皇帝安排的一个太医,看样子皇帝也知道许砚的身体状况,特意做出了安排。 “兄长,该出发了。” “离开京城这一路上恐怕不会太平静,咱们得早做准备。” 许墨也觉得有些奇怪,温锦华居然没有来送许砚,这有些不符合常理。 两人最近又没闹什么矛盾。 就算许砚不同意她跟随一起前往邓州,温锦华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才对。 这一趟分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再见面了。 最起码都得几个月见不到。 “出发吧。” 许砚面色如常,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了解兄长的许墨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淡淡的不满。 想来兄长心里应该也有这个疑惑。 而两人谁都没有想到,早在他们昨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温锦华就回到了府上。 在他们把行李封装好之后,温锦华就留到了行李车上。 “嚯,这都什么破路,出一趟门还真没有那么容易,屁股都快要被抖碎了。” 行李车本身就简陋,没有太多防护,里面的空间也不大。 待在里面可谓是难受至极。 温锦华只觉得自己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折腾了大半夜,本来她还想在车里睡上一会。 结果出了城,根本就没有机会合眼。 所幸,许砚和许墨都没有发现她。 “等远离京城地界就跟她们摊牌,到时候他们再想赶我走,也没有那么容易。” 温锦华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地图。 在上面用炭笔勾了一下,确定现在的所处的位置。 转眼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一行人在驿站停了下来,打算今晚就在这里略作歇息。 “公子,我已经把周围排查了一遍,驿站里除了我们之外,就是几个往京城送信的官员,并无危险。” 墨之办事一向很靠谱。 许砚点头在他的扶持下,从车上走了下来。 许墨没坐马车,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前方开道,偶尔才会在车上歇息。 相比较马车下车的空间,他更喜欢马背。 就在他骑马返回经过行李车的时候,突然眉头一皱停了,骑着骏马在马车四周转了一圈。 “墨之,你们是怎么照顾行李的?” “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有小贼溜到了我们的行李车上。” 他这一开口,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马车内,温锦华不小心被蜜蜂叮了一下。 她正打算把蜜蜂抓住给自己报仇就听到了许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顿时吓得她不敢动弹。 凑近一些还能听到她嘴里的碎碎念。 “千万不要上车,千万不要上车……” 许墨用刀鞘挑起行李车的帘子,看到里面的温锦华顿时有些无语。 “坏了,兄长,你带了什么行礼,竟会成精,居然在马车上幻化出了人形!” 眼看着被发现,温锦华自知藏不下去,也不再遮遮掩掩,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 看到熟悉的身影,许砚眉头一挑。 此时温锦华的状态实在不算太好,行李车密不透风,汗水湿透的衣服,额头上的几率秀发也粘在脸上。 再加上胳膊被蜜蜂咬了个大包,青一块红一块。 嘴角还沾着几块糕点。 “把你留在京城查辰妃案,怎么一点也不听话?” 许砚伸手帮她擦掉了嘴角的糕点,顺手扯过她的胳膊看了一下被蜜蜂叮咬的地方。 “我这不是担心他们粗手粗脚路上照顾不好你。” “你选的那个不会照顾人。” 温锦华一副我很靠谱的样子。 忽略掉她晚上和自己抢被子,害自己感染风寒外加一顿饭炫三笼包子的事,姑且算她有心。 许砚如是想道。 “天色已晚,先进去休息吧。” “墨之,吩咐驿站尽快送一碗热汤过来,另外多准备一些吃食。” “是。” 温锦华觉得自己不打招呼就跟他们出镜,多少有些不合适,做乖巧状跟在许砚身后一言不发。 许墨狗胆包天,不停在他身边挑衅。 “嫂嫂,早上那会我还以为你跟兄长吵架了,都不来相送。” “行李车内的感觉怎么样,也难为你了一路不说话,难不成没有那只蜜蜂,你今晚打算睡在车里?” “快闭上你的嘴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周围只有他们兄弟两个,温锦华快速开口道。 很快就有一桌子热菜送了上来。 温锦华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大馒头就咬了下去。 菜品还算丰盛,就是没加调料,味道是稍微差一点。 许墨和许砚兄弟俩就这样看着她风卷残云般扫掉半桌菜。 一边吃还没忘了招呼兄弟俩不要客气。 许砚都没怎么动筷子,就喝了一碗清淡的粥外加几块豆腐。 许墨在一旁和温锦华争着吃食,两人硬是把一顿清汤寡菜吃出热火朝天的模样。 第六十三章 夜间行刺 吃饱喝足,温锦华舒坦的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肚子。 “真舒服啊,行李车真不是人坐的。” “那当然不是给人做的,没看那是装行李的车。” 许墨有些无语。 “明日我会安排墨之送你回家。” 许砚认真的看着温锦华,邓州之行他连自己的安危都没有办法保证,怎么可能带着温锦华。 更何况自己和温锦华的婚事牵扯到了邓州案,此事他还没有做好和温锦华坦白的准备。 “别啊,好不容易都走到这里了,再送回去多麻烦,不要耽误大家的行程。” “你们两个都走了,我一个人待在京城也不安全,辰妃案背后同样牵扯甚广,甚至牵连到皇亲贵胄,一个不小心,小命可就没了,所以思来想去,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邓州躲躲为好。” 看似说得大义凛然,实际上温锦华不过是想找借口跟他们去邓州。 许砚知道温锦华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 沉思片刻,便也不再坚持。 “既然这样,那你就留下吧,不过先说好,这一路都要听从我的安排。” “那没问题。” 温锦华答应的很快,生怕许砚后悔再次改变。 吃过饭之后,几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消了消食。 “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加紧时间赶路。” “等等。” 温锦华开口,在场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她吸引过去。 “我们现在已经远离京城,要是有人对你们下手,今天晚上就是最合适的时机,我怀疑我们已经被人盯上。” “我建议你们两个换房间休息,这样刺客来袭更容易防备。” 她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 许墨实力强悍,不像许砚是个病秧子,刺客要是真的闯进他的房间,想逃出去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嫂嫂,你这是想拿我的性命去换兄长的安危,难不成我在嫂嫂心里一点地位也没有?” 许墨有些不满,他觉得温锦华太过偏心许砚,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温锦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全然没有察觉到许墨并未开玩笑,而是真的有些不高兴。 “你忍心让世子爷这个病秧子去对付刺客,来一个两个还好,我可以解决,万一有更多人,恐怕我也是自身难保。” 说到这里,温锦华也忍不住发起牢骚。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如此高调如何查案,悄悄给你们一道圣旨,这样才好在不惊动邓州官员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抵达。” “陛下自有他的想法,圣意不容揣测。” 许砚眼神示意温锦华不要多说,这里毕竟是在驿站,隔墙有耳。 他们的话传到皇帝耳朵里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许墨最终还是答应换房间。 两人刚进到房间内,温锦华就发现许砚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去叫太医过来帮你检查一下。” 还不等她推门离开,手腕就被许砚一把抓住。 “不用,休息一晚上就好了,可能是路上太过劳累。” “你晚上跟我一起睡,不用打地铺,顺便照顾一下我。” 听到许砚说要一起睡,温锦华本能的有些害羞。 不过一想到自己是为了照顾许砚,她便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去胡思乱想。 反正两人也不是没有在一张床上一起睡过。 不过当他们真正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温锦华还是难免有些别扭害羞,她能感受到旁边人的呼吸。 温锦华的脸和脖子一片温热,也不知道是气氛使然还是自己的心思作祟。 “睡吧,在行李车上待了一天,肯定很难受,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又得赶路。” 似乎是察觉的温锦华的别扭,许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嗯。” 也没有在床上挣扎太长时间,没过多久,温锦华就进入了梦乡。 许砚一时半会却睡不着,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温锦华的脸上,她似乎做了什么美梦,鼻子不停耸动,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 许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挂着一抹笑容,没过多久,他也沉沉的睡了过去,待在温锦华身边他的心难得平静。 深夜,旁边的房间突然传来了刀剑交错的声音。 温锦华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了起来,许砚知道她的身手不简单,却没有想到她的警惕性如此之高。 自己还在愣神的间隙,温锦华已经快速穿好衣服将枕头边上的长剑抽出来拿在了手里。 “果然有刺客,还好提前换了房间,要不然今天晚上恐怕难逃一劫。” 正说着她就打算提剑出去。 “不要出去,交给二郎他们就行,你这个时候出去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容易添乱打乱他们的阵型。” 略微沉思片刻,温锦华便在房间内老老实实呆了下来。 许砚说的没错,在不知道外面情况的前提下能不出手,两人出京带的都是锦衣卫的顶尖高手。 再多敌人他们都有办法应付。 差不多过去一炷香时间,外面才彻底平静下来。 很快,温锦华就听到外面敲门声伴随着许墨的声音响起。 “兄长,嫂嫂,你们这边没有冲进刺客吧?” 温锦华点燃油灯一把拉开门:“我们这很安全,刺客都抓住了吗?” “总共三个刺客,一人冲进了我的房间行刺,另外两个在外面接应都已经被控制起来。” 两人交谈的间隙,许砚也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 “走吧,出去看看,我倒很想知道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派刺客来行刺你我二人。” 院子里三个黑衣人被绑在一起。 除了他们携带的侍卫之外,还有负责守护驿站的军士在一旁,只不过他们的脸上并不是很好看。 许砚身上虽暂时没有官身,但他带着皇帝的圣旨前往邓州,更不要说现场还有一个锦衣卫副指挥使。 所幸他们两人没有出事,否则驿站这边给朝廷没有办法交代。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何人如此大胆,连锦衣卫那群煞星都敢招惹。 “看起来倒不像死士?” 许砚观察一番,开口道。 “的确不是。” 驿站远离周边城镇,独立在荒郊中,这些人选在这里动手,便是给自己留有退路。 第六十四章 当朝太傅 可就算不是死士,能被安排过来执行这种任务,他们对于背后之人一定非常忠诚。 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巴问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交给我吧,我还没有见过锦衣卫敲不开的嘴。” 许墨满脸自信,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就是手上没有太多工具。 “墨之,把人带出来,兄长你们稍微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有办法让他们开口。” 许墨出手必定没有那么简单,锦衣卫的名号温锦华也听说过。 折腾了半晚上,她还想尽快回去休息。 “嫂嫂,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来比较好,你的嘴可没有那么容易撬开。” “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能让他们成功开口,以后你不许和我顶嘴!” 温锦华很是自信,反倒让许墨不敢轻易和她打赌。 “那你试试。” 许砚有些好奇自家娘子会如何操作。 “先把他们三个分开,各自关押在不同的房间。” 温锦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根羽毛。 她的逼供办法很简单,就是挠痒痒。 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绝对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更关键的是她把这三个人关押在不同的地方。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办法通信,谁也不知道同伴会不会招供,在心理压力下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扛不住。 “墨之,去挠他的脚底板,什么话都不要问,我去别的房间看看。” 温锦华有模有样的背着手,在三个房间内不停转悠。 很快三人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最终温锦华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好审讯的人来到他身边缓缓开口。 “你的同伴已经招供了,你还打算坚持到什么时候,继续坚持下去也没有用,我只是想通过你确定一下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 “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说出真相,我会算你戴罪立功,我虽不能保证你能活下去,可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既不是死士,想必也是为了生计,若是折在这里,妻儿没了经济来源,也没了男人顶梁,想必过得会很辛苦呢....” “若你今日招供,我最起码可以保证,你的家人从此不会缺衣少食。” 似乎被最后一句话吓到,黑衣人很明显有些慌张,温锦华此言便是在警告他,他还有家人,而且锦衣卫,会查到他的身份,到那时... 他自己不怕死,就是自己的家人万一落到锦衣卫手里,最次也是流放岭南。 锦衣卫这群人出手毫无分寸,管你老幼妇孺,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给我家人一条生路,我愿意招供。” “痛快,墨之,你来记录一下他说的话。” 第一个人的嘴撬开,另外两个人也隐瞒不了多长时间。 许砚和许墨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温锦华操作,只觉得这一幕非常有意思。 “还能这么审讯囚犯?” “只是给了他们一些心理压力而已,锦衣卫的名头比我想象的还要吓人,你们平日里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没过多久,一份完整的口供就送到三人面前。 这批刺客是当朝太傅韦源安排过来的,他们是韦源府上的亲卫。 看样子韦太傅被吓得不轻,仓促之间都没有来得及收买死士,只安排了几个亲卫过来。 事发突然,他完全来不及做好准备,再不派人暗杀许砚,他就会彻底远离京城地界,到时候想要追上去都没有那么容易。 “可韦太傅,为何要刺杀世子?”墨之有些不解。 “邓州刺史韦德是韦源的胞弟,也就是说这件事还牵扯到当朝太傅,我本以为这老家伙还算老实,现在看来,牵扯到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多。” 出发之前,许墨就在案牍库查看了邓州的官员简历,自然知道这层关系。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韦源就待在京城,他这边要是敢乱来,一家人都逃不掉。 “狗急跳墙而已,他自然知道安排人刺杀我们意味着什么,只是不得不这么做。” 许砚面无表情,哪怕牵扯到当朝太傅此事对于他来说依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说当初布防图的丢失会不会也和太傅有关,毕竟一个徐庶云想要做到这一切还没有那么容易。” “要是朝中有人接应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里应外合把布防图泄露出去,谁能想到,当朝太傅也会通敌。” 温锦华在一旁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她对邓州案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毕竟这件事当初闹得满城风雨,但凡京城人都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况且此事还牵连到卫国公一家。 “韦源必然与此事有关,邓州刺史韦德亦难辞其咎。” “先把这几个人秘密送回京城,切记不要让其他人有所察觉,中途不要假借他人之手,暂且关在锦衣卫大牢,一定要保证他们活着。” 好不容易抓住一点证据,可不能就这么丢掉。 韦源为人滑不留手,异常谨慎,就算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也不会留下太多把柄,想要把他揪出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墨之,你带着我的身份令牌亲自回去一趟,把人送到锦衣卫大狱再离开,我们先行一步赶往邓州,通知朱雀门的宋千户和李千户,让他们带上两队锦衣卫,快马赶往邓州,我们在邓州与他们汇合。” 许墨作出安排,想要彻查邓州案,仅凭他们目前这些人手恐怕有些不够用。 折腾到半夜,众人才来得及休息,第二天起来已经快到中午。 温锦华在床上伸一个懒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她的动作,许砚想到了猫,这副慵懒的样子和猫咪如出一辙。 “过来吃点东西吧,等会又要出发。” 一听到有东西吃,温锦华顿时清醒了过来。 匆匆洗了一把脸便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咦,驿站这边居然也有包子。” “是兄长让人快马加鞭给你买回来的,剩下的带着路上吃。” 温锦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矫情,路上随便带点干粮就可以。 前世和兄弟们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条件比这艰苦的多。 有时候在山里逮捕逃犯,身上甚至只带几根能量棒。 许砚乘坐的马车比行李车舒服得多,最起码不会硌屁股,身子下面有专门缝制的毯子。 累了还可以躺下来空间非常大,比之后世的飞机高铁当然差了一些。 不过条件比前一日相比还是好了许多。 “累的话就在车上躺一会,停的时候我再喊你起来。” 昨天晚上林林总总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刚坐上车没多久,温锦华就犯起了迷糊。 第六十五章 何分轻重? “锦娘,锦娘....” 温锦华在睡梦中听到熟悉的声音,空灵悠远,她想睁开眼睛,却困得眼皮子沉沉。 这一路舟车劳顿,中途经过了五个驿站,她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吃饭,一点脑子都不愿意动了,从前在现代出远门也没有这么难受,便知马车根本就不是人坐的,她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适应的。 许墨一把撩开了马车的小窗,语气不善道:“说要来查案的是你,睡不醒的也是你,你这个样子能查什么案子?” 温锦华一听到‘查案’二字,立即便清醒了过来,险些将正事给忘了。 她揉了揉眼睛,拍着脸颊让自己醒神,嘴上还反驳道:“谁说我睡不醒了,之前在客栈你可是输了的,今后不许再和阿嫂顶嘴!” 许墨气不过正要顶回去,便收到了来自兄长的眼神警告。 温锦华看向许砚道:“咱们到哪里了?” 马车悠悠的停下,温锦华弯着腰走出车厢,便见不远处邓州的界碑立在那里。 “这么快就到邓州了?” 温锦华的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兴奋,当初邓州粮草一案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可百姓们并不知其内情,温锦华嫁入国公府后,许砚也不曾对他说起过此案,因此她对此案仍旧一知半解,许是前世做警察查案惯了,但凡碰见一个案子,甭管大小,都想亲自查一查,更何况是如此大的一桩案子。 许墨冷笑道:“怎么,嫂嫂难不成后悔跟来了?” 温锦华白了许墨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后悔的?等着吧,你很快就会知道带着阿嫂来,是多么明智的决定了!” 向来以巧舌如簧著称的许墨,也总是说不过温锦华,想必也是一物降一物。 温锦华方才和许墨休战,抬头便看见从界碑那处走来的一家三口,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缝了补丁的衣裳,面黄肌瘦的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看着就营养不良。 许墨拽着缰绳驱马上前,将那一家三口堵住,温锦华看见那夫妻二人脸上的惊慌,连忙下车跑过去道:“二郎,休得无礼,下马说话!” 许墨作为锦衣卫副指挥使,皇权特许,天子直属,即便是见了亲王,都能在马上颔首示礼罢,更别说是面对平民,向来如此。 此时,也不知道为何,他竟然甘愿听话,下马道:“你们不必惊慌,我们是从玉京来的,专门查邓州盐务,将你们拦下,只是想问问,南境四州虽在边境,却也地富物饶,你们为何要离开?” 那夫妻中的男人无奈嘲讽道:“地富物饶....只是对于那些达官贵人来说,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早就活不下去了,谈何富饶?” 温锦华疑惑追问:“即便你们过得清贫,怎么就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那夫人长叹道:“大人,你们有所不知,从前邓州贸易昌隆,虽然偶有草原人来犯,百姓却也能将就过活,每家每户都能存下些傍身钱,可如今....” 夫人眼神中含着绝望:“如今邓州的税务繁重,盐价攀升,已经到了一百两银子一斤粗盐的地步了,更遑论细盐的价格,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如何买得起那么贵的盐?” “官盐自古由朝廷定价,这些盐商竟敢如此猖獗的恶意抬价!” 许墨气愤的握紧了绣春刀,恨不得直接砍了那些盐商。 男人啐了一口,愤愤道:“什么官盐!他们卖的都是私盐,从前年起,官盐一入邓州界内,便会被抢,随后便有一些私盐贩子到城中兜售私盐,那些个狗官原本还做做样子,后来收了私盐贩子的好处,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温锦华闻言震惊:“私盐贩子在邓州竟然过了明路?” 如此猖獗大胆,连当地的官员都能收买,想必不是普通的私盐贩子。 许墨和温锦华相视一眼,瞬间便明白他们这是想到了一处去。 “那如今,你们要去哪里?”温锦华问道。 夫人摸着孩子的头发,无奈道:“离邓州最近的,便是荆州,我们打算去那里定居,虽说要从头再来,定是十分辛苦,也比在邓州的强啊。” “大人!”男人激动的问道:“你们此次前来,真的能将盐务查清,让那些私盐贩子滚出邓州,还邓州百姓一片净土吗?” 许墨从不向人做任何万无一失的保证,因此正犹豫时,温锦华便抢下话道:“你们放心,如今邓州局势不稳,你们去荆州待上一段时间也好,我向你们保证,待你们再回来时,邓州定然会和从前一样繁华富饶!”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夫妻俩一个劲的鞠躬。 看的温锦华十分心酸,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会愿意离开故乡,前往他乡谋生? 许墨瞪了她一眼,眼看着那对夫妻带着孩儿远去,遂转身斥道:“温锦华,谁给你的权利做那番承诺?你可别忘了咱们此次来邓州,最重要的是什么!” 温锦华道:“我们此来邓州,是为了查清当初的粮草失踪案,慰藉当初在邓州战死的数万英魂,是与不是?” 许墨被问的一愣,温锦华又问:“查清当初的案子,是为了我朝百姓以后不再受草原侵扰,开创太平盛世,是与不是?” 许墨默认的别过了头,温锦华冷笑道:“查案是为了百姓,整顿盐务也是为了百姓,可如今百姓因盐价攀高而不得不背井离乡,流民四起,左右都是为了让百姓能够吃饱穿暖,夜不闭户,如此,你是如何掂量的轻重?何为最重?” 许墨被噎的哑口无言,虽生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的确如此。 “锦娘说的不错。”许砚不知何时下了马车,走到了他们身后。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先解决了邓州的私盐买卖,让邓州百姓回归正常生活,况且草原人和私盐买卖脱不开关系,咱们也只能从此处入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