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裔战神》 作者的话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鄙人的愿望便是在真心付出的基础上,收割天下人赋予我的那些果实,请大家关注《皇裔战神》,关注“收割天下”。 读者须知 《皇裔战神》这则故事其实是鄙人所撰写的《金雕侠影系列》中的第二部,第一部名叫《义胆孤星》,剩下三部依次是《大漠雕翎》、《绝世天骄》和《天下江湖》,另外还有一部番外篇,叫做《宗师传奇》,如今这六部小说除了《宗师传奇》尚在撰写之外,其他的大部分已经接近尾声。 在《金雕侠影系列》之中,几乎囊括了南北朝近乎三十年的历史,里面涉及的人物众多,为了写好这部系列,鄙人参阅了大量的正史和野史,之所以要这样做,只是想给武侠小说在读者心目中重新做一个定位,并不是所有的作品全都胡编乱造,在读小说的过程中,鄙人希望读者能够从中汲取一些有益的历史知识,这是鄙人的初衷,敬请读者予以批评指正。 声明一点,鄙人之所以将第二部故事先传了上来,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由于《义胆孤星》是鄙人第一次尝试撰写的作品,其故事框架和语言结构存在一些瑕疵,为了让读者在看书的过程中,不责骂鄙人,故而先将《皇裔战神》先传了上来。 另外,《金雕侠影系列》虽是一套丛书,但每个故事都可单独成篇,所以,读者在赏阅《皇裔战神》的时候,大可不必担心故事的不连续性,鄙人相信,只要您认真地读下去,一定不会感到后悔。 鄙人如今已过而立之年,生平说话做事都是直拉直去,也因此而吃了不少的亏,所以在最后,鄙人还要说明一点,如果读者看到了这则小文,觉得鄙人言语方面有欠斟酌,还请读者见谅。 敬请关注《皇裔战神》,关注收割天下,谢谢! 关于书中一些人物和事件的解释 新上传的内容中,关于黄鼎、黄鹰、陆法和、以及邺下之战的情节详见拙著《义胆孤星》,黄君、张天师(张符)、姬神光(二祖慧可)和马瑶琼、孙道清以及姬神秀之间的恩怨详见拙著《宗师传奇》,由于《义胆孤星》和《宗师传奇》尚在修改完善中,过一段时间才能和读者见面,敬请大家原谅。 分享一下 鄙人自认是个不入流的天才,经过数个小时努力,终于将书面制作完成,高兴之余,决定晚上连续更新,请各位大大们在分享鄙人快乐的同时,莫忘了给予支持和推荐,大恩不言谢,鄙人自会以努力回报各位大大。 【说明一下】 《皇裔战神》已经完本,正逐步上传,希望看书的大大能够予以支持。您的收藏和推荐,便是鄙人最大的动力,收割天下顶礼拜谢! 唉!····· 支持《皇裔战神》的朋友,晚上的更新跟您告个假,今天有点累了,而且心情不太好,对组织上有点意见,又不能大声嚷嚷,憋在心里有点难受,请准许我明天继续更新2章,谢谢大家的支持! 【一个决定】 鄙人经过十余天的关注,发现新书竞争属实激烈,为了让自己的作品,不被归纳与垃圾的行列,决定每一次上传都要细心整理,尽可能的防止错字、段落不明等情况的发生。 由于这个决定,鄙人开始对已上传的作品进行修改,但为了不耽误原有读者对本书的鉴赏,鄙人想每天更新一章,时间安排在晚上八点之前。 鄙人本来已经有点灰心,不过,痛定思痛之后,已经恢复了心态,知道上传作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故而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谢谢大家! 一只脚踏进棺材的武侠 经过多年的阅读积累,我把武侠小规定为几大类。 第一类是血腥诡异型,代表人物是陈青云。在这类的武侠作品中,充斥着大量的暴力,用不了几行字,便有一场打斗,与其说是武侠小说,倒不如说是对一场接一场仇恨火拼的描述,一开始看起来还行,时间长了便感觉很乏味。 第二类是铁血江湖型,代表人物是柳残阳。关于柳老师的作品,我看了很多,包括《青龙燕铁衣》、《铁血侠情传》、《玉面修罗》等等,感觉柳老师对于那种江湖门派之间的恩怨描写得很是透彻,不过,略感不足的是他对人物感情的表述,有些不足。 第三类是飞花逐月型,代表人物是卧龙生。牛老师和古龙一样,也是个花间高手,有事没事的总喜欢喝花酒,由于经历颇多,所以在他的作品中,处处彰显着男女之间那种剪不断理还乱情感关系。虽然这是牛老师小说中最吸引人的地方,但也是他的软肋,如果对一种事情描述太多的话,无疑会造成审美疲劳。 第四类是书香门第型,代表人物是梁羽生。作为新派武侠小说的开派宗师,梁老的文化底蕴无疑是最好的,最明显的无论在他的哪部小说里面,片头都有一首词,这尚在其次,读他的小说,会让人有一种书卷气扑面而来的感觉,如果不是梁老有着深厚的门第基础,怎会涌现出浓浓的书香? 第五类是峰回路转型,代表人物是古龙和温瑞安。这俩人一开始的时候,走的并不是简约而富有哲理的路子,古龙一开始效仿的是卧龙生,而温大侠也是采取的平铺叙事的风格,只不过后来为了求变,先是古龙开创了情节诡谲,言语简洁的写作途径,而后,温大侠才拿来主义。无论怎样,作为四大天王中的两个人,他们都为武侠小说的辉煌,做出了别人做不到的贡献,借此向他俩致敬。 第六类是绵里藏针型,代表人物是萧逸和司马翎。个人认为,这俩人在写作风格上是大同小异的,其作品无论是故事框架,还是叙事文笔,以及对人物的刻画,虽无惊世骇俗之笔,却是绵密悠长,到了随后,点睛之处往往能够一针见血,其实个人一直认为这俩人也该是一代宗师。 第七类是挑动人心型,代表人物是金庸。关于金大爷,人人是耳熟能详,就不在这里赘述了。 第八类天马行空型,代表人物是倪匡和黄鹰,大家都知道倪匡又叫卫斯理,他主要是写一些科幻小说,其实他的武侠小说写得也很不错,不但主次结构营运的很到位,而且里面充斥着不少悬念,读起来别有一番滋味。至于黄鹰,由于其人谢世的比较早,很多人都不知道,事实上,这个人是很有才华的,我们的古大师喜欢风花雪月,疏懒的时候,便想找人代笔,除了司马紫烟之外,最重要的人便是黄鹰。黄鹰代表作是《大侠沈胜衣》,这部小说,无论是故事,还是里面的内涵,都不比《楚留香》逊色。多说一点,黄鹰不但小说写的好,而且还是个出众的编剧,风靡一时的香港鬼怪僵尸片,有一大部分是他操刀编制的。 第九类是大胆变革型,代表人物是黄易。对于黄易先生,个人十分敬仰,也不在这里叙述了。 第十类是逆水行舟型,代表人物是收割天下和眼下的武侠同仁。说句心里话,武侠小说到如今,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延续,已经走向了没落,尤其是在一个什么都讲究快和新奇的时代,这种代表着正义的书面文化,很可能会不知不觉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看到这篇帖子的人,希望您能够少看一点那种“真枪实弹”的日欧文化,对中国的武侠小说多一点人文关怀,不要让这种曾经给无数人带来快乐的成人童话,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也许这是危言耸听,不过早点呼吁,还是要比马后炮来的及时,您说是吗? 【战神的尿裤子时代】 本来想多发几个帖子,赚取些点击,冷不丁的回家一看,见到书评里有这样一句话【希望写小说都能宣扬一下,正能力量。能够缓解社会的压力,能够稳定人心】,禁不住心有感触,不自觉的停下了书评的脚步,想写几个字与大家分享。 其实,我相信写小说的同仁,大多抱有着这样的念头。 一是为了乐趣,坐在电脑旁,敲着键盘,写下自己所想表述的东西,看着自己的思绪一点点成为笔墨的记录,那份满足感绝不是达到了某种物质高度所能比拟的,因为这代表着自己在如此喧杂的世界中,留下过痕迹,并不是如同白驹过隙一般,来了又走了,起码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第二种写作意念视为了生存。其实,我是一个有经济基础的人,之所以写作乃是出于第一种想法。我看了很多的网文,潜意识里明白一件事,有很多的作者其实是大学生,这里不乏经济困难的人群,为了应付自己的开销,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在繁杂的学习之余,从事网文创作,因为他们都抱有一种理想主义,希望在如今苛刻的就业环境中,闯出一条新路,等到毕业的时候,不必为了寻找合适的工作而四处奔波,同时有的人或许会想,一旦作品受到了青睐,不但就业的前景可以解决,而且还会给完成学业带了经济上的帮助,我相信怀着这样念头写作的人大有人在。 第三种写作的动机,也许就是我书评中那位高人所说的那句话:【希望写小说都能宣扬一下,正能力量。能够缓解社会的压力,能够稳定人心】。这句话表面上看来,似乎通俗易懂,其实里面所包含的东西是很深刻的。我相信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而进行写作的人,最终的目的都是想要让作品达到这样的高度,尽管现在快餐文学很吃香,但是能够撼动人心的作品,仍是会倍受青睐的。 现在生活压力丛生,人们很希望通过某种方式来排解心灵的困扰,读书无疑为此提供了良好途径,如果能在欣赏到爽文的同时,又能够享受到某种心灵的契合,这对于创作者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回报。 坦诚的说一句,我是一个新人,发了这篇帖子,是不是哗众取宠,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作为一个新人,其实也有几句话想和大家共勉。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能够登上网文这块舞台,其实心中都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能够受人重视,就拿我来说,每一天要面对很多事情,可是一闲下来,就会在上传作品后,通过发一些网帖(对于新人教宣传,对于有成就的人来说叫广告),来吸引眼球,其实这蛮辛苦的,如果人家能够给予回应,那自是不必说了,但若是因此而受了几句冷语,说实话,心里是很生气的,谁都在新人时期呆过,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给您求助了,那是他对您的期望,也是对您身份的一种肯定,呵呵呵·····打住!。 对于《皇裔战神》这部书,我一直想说明一点,它本身是一部慢热的小说,开头【大约14万字左右】并无吸引人之处,我当初如此写的目的,只是想交代一些人的来龙去脉,但随着故事的发展,大家很快就会看到它新意的地方。 《皇裔战神》里面的故事很复杂,诸位在审阅它的同时,一定不要走马观花,提醒一句,往往会因为一句话,一个场景的错失,造成对后面出现的情节有了观感上的误差,可以说,《皇裔战神》在15万字之后,便进入到了环环相扣之中,诸位千万不要错过。 说了这么多,不求赚求支持的掌声,只求对自。这接近月余网文经历的一种心灵释放,到此为止,愿网上的朋友各得所需,各有所成,《皇裔战神》胡言乱语,有意见敬请直言,呵呵呵! 【有喜和大家分享】 首先向关心《皇裔战神》的诸位大大通禀一声,《皇裔战神》已经签约,这多亏了诸位的鼎力支持,使它在20多天中便通过了编辑的审核,借此向诸位大大们说一声,谢谢了。 其次,向大家说明一下,由于不少的热心大大指出,《皇裔战神》的书皮有待商榷,小子决定更换,尽管小子是个电脑超一流的笨手,但也一定要把它办得像样,哪怕是不眠不睡,也在所不惜。 再有一点,小子现在成了哑巴,如果大家在书评中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一旦小子恢复了说话,定会给予回复的,请各位大大放心支持《皇裔战神》,收割天下在此先谢谢了。 最后,恳请大大在审阅小子更新的同时,如果感到满意,一定要多来点拨,若是手里富裕,别忘了赏几张红票,顺便收藏一下,小子会叩拜领赏的。 最最后,《皇裔战神》要歇斯底里的说一声:我爱大大们! 醉里寻欢 工作之余,勤于写作,但人终有疏懒的时候,面对家人的欢声笑语,无意间偷闲一回。其实人世间什么最重要,金钱?权势?名望?这些都是狗屁。我的话到不一定对,但是,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明天继续更新,请诸位留意。 更新说明 小子上午有事,涉及人民健康,所以决定把更新时间安排在中午,希望大大们一如既往的支持点击,届时别忘了收藏和红票,谢谢! 落花有意随流水,不知漂泊到谁家? {今日已经有了第一更,下午继续更新正文】 作为一个网络写手,很想在作品上传之后,能有一个不错的人气,初始之时,事情的发展还真如此,可是花无百日红,当作品过了新书阶段,一夜之间便淹没在了书海之中,由于在页面上露脸的机会减少,相应的点击也开始减少,尽管没过几天,信心已是倍受打击,不知道自己的作品还可以撑多久,深有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之感。 熟话说“酒香也怕巷子深”,虽然自己对作品的质量踌躇满志,但也衷心的希望,看到文文的朋友,能够予以点击,收藏,或赏几张红票,如果以老朋友的身份再引来新朋友,收割天下将不胜感激,临了,祝各位朋友周末愉快! 《皇裔战神》脸上的麻子 【今天已有正文更新,如果朋友觉得更新少了,可以在后面留言,我一定会再次予以更新的】 看了一下这两天的书评,其中有人说了,《皇裔战神》本应一开头,便应该火辣辣的,要不然对不起这么火爆的“战神”两个字。 我想了一想,觉得说的有道理,可是,有道理归有道理,心里还是爱莫能助,因为《皇裔战神》已然成完本,我虽然是它的作者,但是现在无能为力,这就像生儿子似的,孩子都出来了,才嫌他眉眼不过漂亮,未免为时已晚,尽管整形技术越来越臻至完美,可是万一出点偏差,岂不让我儿子抱憾终生? 况且,我一直都认为,小说慢热不是毛病,许多好莱坞大片不也是逐渐才进入高潮吗?所以说,朋友,一定要有点耐心,别的不敢说,只要您耐着性子看完几片之后,或许就不感觉他不够火辣了。 这不是玩笑,我之所以把这部作品起名为《皇裔战神》,并非是图它名字响亮,而是因为他的的确确够爽,相信我朋友,只要看下去,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最后,还得求一下支持,现在从新书榜游弋到小老人儿,在网页上露脸的机会少了,如果没有您的点击,没有您的收藏和推荐,《皇裔战神》只能含着眼泪和公众白白了,呵呵。祝大家晚间愉快! 网文世界里,有一双眼睛望穿秋水(戏虐的玩笑) 【今日已有更新】 扛着的这尊战神,走进网文世界,不知不觉间,已是一个多月。 在这段时间内,战神为了签到一份好的卖身契,可谓是费尽心机,不时的要在人家的地盘上吆喝两嗓子,企图得到主人和南来北往过客的注意,借着青睐之际,弄些钱财,作为通往网络神殿的路费。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万般努力之下,虽然还没有得到适当的卖身契,但是战神好歹算安了身,有了一所尚可遮风挡雨的签约公寓。 按理说,这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没达到资本主义生活水平,但起码已是小康阶级,应该很满足。 然而,无论是人也好,还是所谓的战神也好,都一样存在求上的虚荣心,眼看着周围每个小神仙,都在别人的布施之下,喜气洋洋,尤其是在年关时候,更是穿红挂绿,战神也会感到有一丝羡。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战神只好佯作掩耳盗铃状,偷摸儿的借着说几句话的机会,不时往站着排的大神小菩萨中间加楔,企图让乐善好施的人们记住他那张狰狞的厚脸皮,从而指点几下,再扔几个大钱儿。 呜呼呼,尽管战神有时也很难过,但殊不知在他的背后,却始终有一双望穿秋水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悲伤,他的快乐,他的忧愁,他的期盼,都在那双眼睛里积攒着记忆。 呵呵呵,其实那双眼睛中一直闪烁着坚定的目光,只是战神不知道而已。 天道酬勤,赠给所有扛着作品走进网文世界的人。 20万句话【今日已有一更】 作品已经上传20万,把第一卷的内容尽数与大家共勉了,由于后面的书评大部分是捧场红票以及广告,所以对于自己作品的质量褒贬,并不是太清楚,希望大家日后看书的时候,多提意见。 如今第二卷已开始上传,前面该交代的事情大不份完结,开始摆脱第一篇遗留下来的问题了,换句话说,逐渐的步入本篇小说的正题,希望大家能够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接下来交代的情节,一环扣一环,大家审阅的时候,希望多留意一些细节,以免看到后来产生不必要的疑惑。 《皇裔战神》第二卷主要想表述一段爱情,以及一些似幻似真的玄妙修为经历,其中情景有着很多的依据,绝非凭空想象,恳请大家不要错过。 总而言之,希望大家伸出扶助之手,尽管《皇裔战神》在内部点击以及红票支持还有收藏,都有不错的表现,但是普通点击有点不让人满意,所以恳求大家自己赏阅的时候,别忘了做一下宣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骂骂不如众骂骂,希望更多的人能参与共勉。 罗嗦一句,《皇裔战神》已经完本,逐步上传,但它属于新书,很需要支持,如果扑街了,那真的很遗憾。 顺便说一句,《皇裔战神》每天保证两更,如有特殊情况,会予以说明,如果点击很好,我会三更,甚至会四更、五更,决不食言。 老子的最恨·· 由于应付每两年一次的考试,这几天忙碌的昏天地暗,书也没来的及更新,明天开始继续上传。 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别的行业也像我的工作一样,一年中充斥着无数次的考试,似乎有些人如果不琢磨点事情,他就活不下去一样,姥姥的,真让老子一干人等痛恨至极········ 告示 今天星期三,本人法定放假休息,明日再继续更新。 上架感言【今天已有一更】 挺尴尬的!我之前说过,战神不会上架,然而我食言了,造成这样的局面,原因很多,但是我并不想解释。 半年前踏入网文世界,一开始的念头纯粹是试水,没想到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飘来飘去,飘上了书架。 既然已经上架,唯有厚着脸皮求一下人气,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俩全没有的,好吧,您拿块砖头,我把脑袋洗干净了,您砸一下,我也会万分感谢。 战神是个完本小说,绝对不必担心没了小jj,它还有一百多万字没有上传,接下来的故事开始逐个填坑,尤其是对刘寄北这位土包子,怎样成为的战神,怎样左右了北周大局,并且此后性情大变,成为一个比较奢血的狠人儿,做出主要的填补。 参杂一句,相信看书的朋友大多对于汉末三国耳熟能详,对于南北朝后三国的乱套事,比较陌生。 在这里,我要替那段历史做做宣传,非常的有特色,希望看到感言的朋友,即使把战神扔到垃圾箱里,可对于后三国时代一定要看看。 说实话,收割天下是一个很厚道的人,并且脾气火爆,虽然挨了不少刀,但是,比较起结交的好哥们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当然,还有一些妹子。 在此,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以免一时疏忽,遗漏了哪个兄弟姊妹,没准真会拿着板砖来找我讨公道。 哈哈哈,顺便提个醒儿,天下不嗜酒,但喜欢喝酒,而且喜欢喝多了瞎说话。若是哪个朋友的书评,忽然间在一夜之后,多了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精评,千万不要介意,权当天下酒后无德,送给您的酒瓶子。 临了,道一声诸位平安,看书是一种享受,写书更是一种乐趣,期待更多的朋友参加到这个游戏中来,哦,别忘了届时和天下打个招呼,支持是一定的。 笑着说一句 真是一本好书,越往后越精彩,连我自己都爱看,真的,不骗人! 新书 俺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原想再攒点底稿,等过一段时间再发书,不过,俺斟酌再三,一想新书快接近80万字了,终于耐不住心头瘙痒,于是催促自己,还是赶紧发了吧。 尽管上一次发书,遭遇了点波折,但事情都已经摆平,所以这一次俺定会心无旁骛的把书传上去。 新书《时空行者》投入了我很大的精力,也许文笔没什么改变,但我已经尽力了,尤其是在故事安排上,尽可能做到逻辑性和玄幻相结合,同时也不忘输送一些最新的知识。 至于具体内容,大家可以自己去赏阅。由于本人从事的职业关系,所以,有一些地方可能术语性挺强,大家如果读者费劲,不妨留言指出,我会在书评中予以回答。 本人一直希望能有一部自己的科幻玄异小说,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很可能不像大家预想中的那么完美,不过,我作为第一个读者来说,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嗯,另外说一件事,《时空行者》新书期间,每日两更,如果点击比较好,收藏比较满意,我会不定时加更,反正底稿有的是。 最后,俗套的说一声,尽管我有一部上架小说,但事实上我仍是个新人,所以,很需要各位的支持,你们的点击,你们的收藏和红票,就是我写好小说的动力,希望大家不要吝惜。 下面是《时空行者》的直通车,大家点击即可进入。啰嗦一句,既然您点击了,如果觉得还行,并且手里宽绰,请别忘了收藏和红票,呵呵呵呵,谢谢大家了。 说一点事情 这本书传到现在,已经没剩下几个读者,作为一个写手,感到有点困惑,另外,原本以为上架之后,能够多赚一点,不料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纵横政策变了,哎呦嘿,直弄得我有点压抑,不知道是否该把自己的心血继续挥霍。我得想一下,嗯,如果想通了,可能继续上传········ 继续上传 有人喜欢武侠,给俺发了信息,左右一想,稿子在手里,闲着也是闲着,慢慢更新吧,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一直追书的人失望。 关于2014年更新 一直跟到现有收费章节的读者不是太多,所以更新节奏不会太快,但绝不是太监。今日元旦,祝各位书友万事如意。明日更新。 明日更新 明日更新。 第一章:残虏(1) 【写在开篇前面的话,《皇裔战神》是《金雕侠影系列》的第二部,在《皇裔战神》中,有一些环节涉及到系列一《义胆孤星》的内容,所以大家看时,难免有时候会产生疑惑。不过,我在这里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皇裔战神》虽然衔接上一部故事,但它完全可以单独成篇,大家可以放心大胆的看。另外需要说明一点,在《皇裔战神》中,需要交代的事情很多,它属于慢热的小说,越到后来,越是复杂,大家在观看的时候,一定要有耐心,假如真耐不住性子了,可以给我挑毛病,包括语法,错字等等,千万别留客气,呵呵!还要说一下,在《皇裔战神》中,涉及了很多的历史、玄学知识,大家看的同时,如果感兴趣,可以翻阅有关于南北朝的书籍,因为我在写小说的时候,是用一种尽可能真实的态度去完成的,无论是小说里的面地理,还是风土人情,都尽力斟酌过,希望朋友们可以审查。最后,恳请看书的朋友,至始至终支持《皇裔战神》,我所写的不是快餐文学,也不是什么爽文,而是一种希望能唤起大家对成人童话重新认识的作品,谢谢大家!】 刘寄北算算时间,自从大儿子刘嵩被陆法和等人带走之后,到如今已经半年有余,可是一点信息都没有,禁不住很是惦记刘嵩。 另外,刘寄北也看得出来,妻子萧若幽尽管表面上装作没事一般,悉心照料小儿子刘离,可是在这半年中,萧若幽明显的消瘦了许多,平日里常常的发呆,有意无意的总是要看上自家的院门几眼,这使得细心地刘寄北明显的感觉到妻子那种惦记儿子的心思。 小儿子刘离自从生下来之后,身子倒是很健壮,每每见到刘寄北和萧若幽的时候,不是手舞足蹈,便是咧嘴憨笑,十分的惹人喜爱。 正是因为刘离的降生,使得刘寄北夫妇减少了许多忧愁。 这一日,刘寄北坐在床边陪着妻子萧若幽看护着刘离,又见到她时不时地盯着院门查看,刘寄北心中连声叹息,知她又在惦念着刘嵩,于是柔声说道:“妹子,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萧若幽竟似没有听到刘寄北的话一般,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随后,仍是呆呆的看着院门,刘寄北禁不住心中一阵黯然,伸手捅了捅萧若幽,提高了声音说道:“妹子!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说!” 这一下萧若幽才缓过味儿来,轻轻的转过头,原本失望的脸色已是被她隐去,向着刘寄北微笑道:“你看我,真是岁数大了,就连这耳朵都不灵光了。” 接着,她为了掩饰自己刚才不妥,故意嗔道:“大哥你可不许因此而笑话我,更不许嫌弃我呦!” 最后,她才问道:“大哥要跟我说什么?” 刘寄北先是一笑,随即打趣道:“你我夫妻一体,我若嫌弃了你,不就是等于嫌弃了我自己吗?” 萧若幽听他这么一说,禁不住心中很是甜蜜,情动之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本清丽的脸上竟是泛起了一阵红晕。 那种娇羞不胜的模样,看得刘寄北心中一荡,不由自主的脱口赞道:“妹子你生得真是好看,刘寄北这辈子能娶到了你,真是好福气!” 萧若幽尽管和刘寄北夫妻多年,但是听到丈夫如此夸奖自己,还是十分的受用,禁不住小嘴一抿,轻声说道:“其实我能嫁给大哥,才真是幸运呢!” 刘寄北心中一阵感动,轻轻地将妻子揽在怀里,说道:“虽然你没说出来,但是,每一次你不自主的看着院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惦记着嵩儿紧了。” 萧若幽鼻子一酸,将头埋在丈夫的胸前,两行清泪顺腮而下,无声的抽噎了起来。 刘寄北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说道:“其实,我和你一样惦记着嵩儿,如今陆先生他们已经走了半年多,可是一点回信儿都没有,这几天我便在合计一件事,你看我是不是自己到江南走一趟,要不然心里头就是不踏实。” 萧若幽轻轻离开了丈夫的怀抱,背过脸去,将泪水拭干,然后转过头来,眼望着床上兀自酣睡的刘离,说道:“刚才你跟我说有事商量的时候,我便猜到了大哥的意图,其实这样也好,嵩儿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全都依靠别人。如今离儿和我身子都很健康,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照顾了,大哥既想去一趟江南,那便去吧,不用惦记我们娘俩。再说,如果你走了,一旦我们有了困难,想要找人帮忙,不是还有慧光大师那些人吗?” 刘寄北叹道:“话虽是如此,但留下你们孤儿寡母,我总是不放心啊!” 萧若幽笑道:“你看你,又是要走又是要留的,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这般优柔寡断,可真要被我笑话啦!” 刘寄北也笑道:“还笑话我呢,也不知刚才是谁又哭又笑的?” 萧若幽俏脸微红,嗔道:“我一个女儿家哭哭笑笑又能怎样,谁让我身边有你这个大靠山了?难道人家心里不舒服的时候还要硬憋着不成,抑或是高兴了也要装作无所谓一般,我可没那么深的城府。” 刘寄北被萧若幽一顿女儿家本色的抢白弄得无以应答,温柔一笑,伸手在自己的妻子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佯装叹道:“我与你夫妻多年,无论什么事,从来也没有说过你的时候,你这张小嘴真是厉害得很,大哥我甘拜下风!” 萧若幽看到刘寄北那种奇特的笑容后,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将身子轻轻的倚在了他怀中,俏脸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竟是不再说话了。 刘寄北感到一丝奇怪,便环抱妻子细腰,两只大手交叠放到她的小腹之上,并且十分自然的用下颌轻轻摩擦着她头顶上的秀发,柔声问道:“妹子怎的不说话了?” 萧若幽一边感受着刘寄北大手上传过来的热力,一边享受着头顶上那种酥麻的滋味,心里满是柔情蜜意,暗道:大哥这些年跟着慧光大师学了些功夫,可他从来也没有真正的与别人交过手,另外大哥为人善良质朴,这一次又不知要出去多久,外边兵荒马乱的,真得好好嘱咐嘱咐他才行,再说大哥那种奇特的笑容太有感染力,很少有人会对此视而不见,哼!这也得叫他加点小心。 萧若幽想到后一件事儿,竟是凭空多出了一份她自己才能明白的担心,禁不住抬起螓首,脸上掠过一丝忧虑,看着刘寄北的眼睛说道:“大哥这次江南之行,一定要谨小慎微,山外边的年月向来不太平,大哥要加万分的小心。再有的便是大哥无论到了哪里,都要记挂着嵩山里,还有我们娘俩时时的盼着你回来!” 说到后来,萧若幽已是眼睛再次湿润了起来,并且声音也是低到了几乎微不可闻的地步。 刘寄北迎着萧若幽的目光,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深情,语气异常坚定地说道:“妹子的心思大哥明白的,无论这一趟江南之行的结果如何,大哥保证会回来找你们娘俩的。” 萧若幽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将俏脸贴在刘寄北胸前,忽然低声浅笑,腻着声怪怪的说道:“大哥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刘寄北爽快的说道:“咱们夫妻一体,妹子有话尽管说来,大哥听着也就是了。” 随后他又奇怪的问道:“我与妹子夫妻多年,怎么从未见你像今日这般怪异的语气?” 萧若幽将抱着刘寄北的手臂紧了紧,并且在他的怀里扭了扭柔软的身子,说道:“大哥先答应了我,我再说出究竟是什么事。” 刘寄北禁不住心中泛起了糊涂,他自然知道妻子是在撒娇,俩人虽是做了多年的夫妻,可像这般腻着他还真是少见。 于是,刘寄北掷地有声地说道:“妹子连儿子都为我生两个了,我还有什么不答应的?说吧,只要不违背做人的良心,以及关乎我刘家的名声,无论什么事,大哥都会答应你的!” 萧若幽仔细回味了刘寄北刚才的豪言,仰起俏脸,微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希望大哥这一次江南之行,不要再弄出个什么英雄救美的事来!” 刘寄北初时尚是没有会过意来,但是当他见到萧若幽脸色逐渐变得嫣红,猛然间缓过了神儿,笑道:“这世间除了你之外,刘寄北再也不会看上别的女人了,妹子你尽管放心吧!” 随即他又叹道:“当年我俩在战乱中相识相知,那是前生早就注定好的缘分,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岂是想遇便能遇到的?” 萧若幽心中暗自叹道:大哥你是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多么有魔力啊! 萧若幽自幼便生在宫中,深受梁武帝萧衍的宠爱,性子本是极度骄傲,可自打侯景之乱后,嫁给了刘寄北,便一心想做好媳妇分内的事情,她能够这样,完全是因为她深爱着刘寄北的缘故。 她肯为刘寄北付出一切,但是出于女人天生的嫉妒心理,使得她还是在刘寄北要走的时候,稍稍叮嘱了他一下。 不过她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女子,况且也知道刘寄北的秉性,既然见到刘寄北已是如此的作出了保证,于是嫣然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时,她和刘寄北身后床上的小刘离忽然发出一声哭泣,惹得俩人俱都扭头去看,只见包裹刘离的襁褓下面已然湿了一块。 刘寄北和萧若幽相互看了一眼,萧若幽嗔怪的说道:“都怪你只顾着和我说话,离儿尿了我都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麻利地打开了襁褓。 襁褓尚没有完全打开,一股尿臭味儿已是扑面而来。 萧若幽“咯咯”一笑,眼盯着已然醒了过来的刘离,笑骂道:“小东西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你这般又尿又拉的,还不得为娘给你收拾?” 她说完,满眼笑意的瞧着旁边的刘寄北,那眼神儿直叫刘寄北忐忑不安。 刘寄北干咳了两声,惶然的问道:“妹子你该不会想让我去收拾离儿留下的残局吧?” 萧若幽笑道:“看把你吓的,这事哪是你们男人干的活啊?我是想让你弄点水来,给离儿洗一洗弄脏了的屁股。” 刘寄北哈哈一笑,说道:“办这事简直就是轻车熟路,妹子你稍等片刻,大哥马上便将热乎水给你端来。” 说完他从床沿上站起身子,径直到了外屋,准备热水去了。 第一章:残虏(2) 刘离只是哭了一声,见到萧若幽正在解开他的襁褓,便不再哭了。 随后,这小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萧若幽,舌头不住的吞吐,神情则换成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萧若幽看在眼中,那叫一个稀罕。 由于刘寄北的热水还没有拿来,萧若幽打开襁褓后,只得慢慢的将刘离屁股下面的尿戒子撤了去,为了防止刘离再次将襁褓弄脏,便轻轻地提起刘离的两条小腿。 尽管萧若幽知道刘离现在听不懂她的话,可她还是笑眯眯的说道:“儿子饿了吧?等一会儿,你爹端来了热水,娘为你的小屁股弄干净之后,包管让你吃的饱饱的,一直到心满意足为止。” 刘寄北行动迅速,只一小会儿的工夫便将水端来了。 他放下水之后,一边看着妻子麻利地收拾儿子的脏屁股,一边不住的想道:要是嵩儿也在这里,我们一家四口该有多么好啊!这一次南行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结果,否则真没法向现在的这对母子交代。 忽然,刘寄北记起一件事情来,赶紧向着已然忙活完的萧若幽问道:“明日走时,妹子莫忘了提醒我,将祖上传下来的那张没有字迹的羊皮和母亲留下来的玉镯子一起带上,说不定我这一次南行,除了能找到嵩儿之外,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他说完,翻了翻眼睛,又想起一事,对着萧若幽叹道:“将那把谁也拔不出鞘的刀也带着吧!若是遇到了狼虫虎豹一类的东西,它也许会有些用处。” 萧若幽瞧着刘寄北,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 刘寄北沿着少室溪向南走着。 按着他的想法,先是沿着少室溪进到颍水,然后搭乘一只小船,由颍水顺流而下,直达淮水,接着再徒步走到江南。 刘寄北一边赶路,一边回想起自己与妻子离别时的情景。 萧若幽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女子,尽管知道丈夫这一去道路遥远,而且沿途多有战乱,可谓是危机四伏,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嘤嘤凄凄的扭捏神态。 一大早儿,萧若幽便将刘寄北出门时的所需之物尽数准备妥当,然后一边给孩子哺乳,一边盯着刘寄北将肚皮吃得胀了起来。 直到这时,她才再一次嘱咐刘寄北,叫他一路多加小心,早去早回,不用惦记自己和孩子,她一定会将这个家照顾的妥妥当当。 当刘寄北走出家门的时候,萧若幽便没有出来送他,而他也没有回头。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背后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这使他心头不时的升起一阵阵温暖和眷恋之情。 刘寄北十分明白萧若幽对他的感情,清楚她之所以没出来送他,那是怕他看到她依依不舍的泪水。 说到底萧若幽终究是一个女人,能够做到这般坚强,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刘寄北由衷的知足。 他知道自己能够拥有这么一位聪慧体贴并且明白事理的媳妇,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时正值清晨时分,小路两边山坡上绿意萌萌,少室溪更是水雾氤氲,可是刘寄北却有些感到料峭轻寒。 对于这条路,刘寄北十分的熟悉,他知道再转过一个山坳,便可见到对岸的少室阙。 随后,再沿着少室溪的西岸南行,是一处很长很深的林地,而这处林地之内常有飞禽猛兽栖居,一般的樵夫游人是很少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平日里,那些到少室溪游看少室阙的闲雅之人,常常能隔着少室溪听到林地里的虎狼吼啸。 端的是风雅与凶险并存,别有一种古怪的情致。 刘寄北身怀武功,自然不怕那些狼虫虎豹,平日里打柴时,倒是常来这里。 不过,因为他是个十分稳重的人,并不会因为自己身怀绝技而有丝毫的懈怠,所以,每一次经过这里的时候,他还是会提起精神,随时准备应对不测的事情。 现在的刘寄北已过了而立之年,常年的农樵劳作以及练武修行,使得他体格魁伟,身手也极为敏捷。 尽管少室溪岸边山路难行,可是刘寄北行走起来,却是毫不费力,步履轻盈而稳健。 当太阳在少室溪东岸的山峰上完全的落出脸的时候,刘寄北已是拐过了那个山坳,隔着溪水,望见了不远处的少室阙。 他既不是文人也不是墨客,对于什么少室阙也好,太室阙也罢,自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刘寄北只是瞄了一眼两处少室阙之后,便再也没有去瞧它,而是将眼光落到了近在眼前的那片幽深晦暗的林子上。 他摸了摸那把永远也拔不出鞘的家传宝刀,心道:“老伙计,你可是咱刘家祖传的宝贝,尽管你中看不中用,可终究还是件铁家什,若是遇到了什么狼虎之类的畜生,那可对不住了,就拿你当件应手的家伙吧! 对于这件祖传的东西,刘寄北可是伤透了脑筋,尽管他试了无数次,想将刀从鞘中拔出来,可是无论怎样使劲,就是不能如愿。 他想尽了办法,也将这把刀研究了个遍,却怎也不知其中的诀窍所在。 为了这事,他还将刀带来了少林寺,希望以慧光大师的无上智慧,能够给他一点启迪。 可是,慧光大师查看之后,却给了他一个哭笑不得的答案。 慧光大师告诉他,拔不出来的时候自然拔不出来,能拔出来的时候自然就能拔出来了。 当时,刘寄北还心中暗自嘀咕,嗔怪慧光大师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有一点,倒让刘寄北深感奇怪。 当他每次握住这把带鞘的刀时,都会产生一种亲切平和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相识多年的一个老朋友,完全没有隔阂,几乎可以融为一体。 慧光大师虽是没有给出令刘寄北满意的答案,但却教给了他一套玄妙的刀术,叫做《安明刀法》。 这套刀法不但招式奇幻,而且着意刀势和身心的配合,讲究步快手疾,劲沉势猛,身心合一,无牵无碍,实是一套了不起的刀术奇葩。 经过多年的苦心习练,对于这套刀法,他已经颇得其中三味。 刘寄北正往前行,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几声鸣叫,紧接着从树林子里“呼啦啦”飞出无数小鸟,不辨东西的到处乱飞。 如此乱糟糟的过了好一会,那些小鸟才各自隐入到了密林之中。 刘寄北暗自警惕,便停下脚步,手搭凉棚,向着空中望去。 由于天空无云,阳光明亮得很,以至于有些晃眼。 刘寄北看了一阵儿,并没有什么发现,于是他不再理会,径直顺着岸边狭长的小路向前行去。 小路也许很久没人行走了,路面上生出了一些春后小草,像披着一层绿茸的羊肠一般进入到了溪水边的树林深处。 刚才群鸟隐遁之后,林子里已是再也没有聒噪之声。 刘寄北走入林子之后,虽是将警惕性提到了极致,可是面对如此空荡荡的境况,禁不住也是心中感叹,暗道:一鸟不鸣,山林奇幽! 此念刚过,忽听远处也不知道是什么鸟,陡然又传来一声鸣叫,在整个林子里回荡着。 这一下,倒着实使得刘寄北吓了一跳。 等到回过神儿来之后,刘寄北四下看了看,仍是不见有什么异常,禁不住哑然失笑,忖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看来在这空空荡荡的密林之间,冷不丁的来上一声,幽则幽矣,只是也怪吓人的了。 林子愈密,光线则愈暗,刘寄北整顿心情,继续前行。 靴子踩在柔软的小草之上,只是发出极其轻微的窸窣之声,俨然他已经成为这一片幽深林子里的一部分了。 林子十分幽深绵密,刘寄北行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走到尽头。 他估摸着此时已是晌午时分,腹中相应的感到有些饥饿。 于是他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倚在一棵两名壮汉方能合围且又枝干繁杂的大树旁,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萧若幽为他准备干粮,吃了起来。 干粮吃完,他又从背上解下水袋,打算喝上几口之后便开始走路。 孰料他刚喝了一口,忽然天上又传来几声鸣叫,紧接着刚才群鸟乱飞的情形再一次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次有些不同的是,除了那些鸟之外,林子里忽然刮起了一阵风,而在那阵风中,夹杂着急骤的兽蹄之音,与此同时,刘寄北闻到了一股微腥的味道。 第一章:残虏(3) 刘寄北静摄心神,寂然不动,敛聚目光循声望去,由于林间树木枝叶繁多,光线有些晦暗,他竟是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奔跑。 不过,凭着多年山上砍柴的经验,他由那阵急骤的兽蹄声可以得出结论,应该是鹿麂一类的野兽,受了惊吓之后而发出来的。 为了避开无谓的麻烦,他悄悄地站起身来,将水袋挂好,像猿猴一般飞快地爬到了树上的隐蔽处。 他刚刚在一个枝杈处坐稳,便见到林子里,顺着山坡的方向跑来一群赤麂,慌慌张张,上蹿下跳。 还没等他合计过味儿,倏然见到赤麂后面,跟来一群呈扇子面展开的野狼。 赤麂奔跑的很快,眨眼间就到了他藏身的树下。 可是,野狼群却像是受过训练一般,不但行动迅速,并且井然有序,就在他的树下,稳稳地将那群赤麂围了起来。 狼与狼之间显得极为默契,围住赤麂之后,只是低啸徘徊,不让那群赤麂逃走,并没有主动攻击。 刘寄北正纳闷间,突然闻听几声震耳的虎啸,禁不住心头一颤,暗道:莫不是山林中召开了野兽大会,怎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到这里了呢? 他连忙循声望去,却见十几只吊睛白额猛虎也朝着自己的树下奔来。 无论是赤麂还是野狼,见到猛虎奔来,俱都现出骇异的样子。 尤其是被狼群围住的那些赤麂,显得分外惊慌,有的甚至发出阵阵的颤抖,已然失去了原先的欢实模样。 那群野狼虽然也显出惶恐不安的样子,有几只甚至开始出现了躁动,但并没有因此而乱了之前围捕赤麂时的阵形,依旧将猎物围了个严严实实。 那些猛虎挟带着王者之风,很快的来到了野狼的外围。 令人奇怪的是,这群山中霸主竟是嘎然而止,规规矩矩的蹲坐在地上,并没有向野狼抑或是赤麂发动攻击。 一个个只是不住的摇头晃脑,样子如同一只只驯服的家猫 刘寄北心中十分诧异,他从没有见到过如此怪异的景象。 看着树下面的虎狼群,他心中忖道:真是怪了,都说是坐山观虎斗,如今老虎也学会了这招,竟是坐观狼麂斗。 另外,还有件事也令他颇为不解。 对于他这样的常年入山打柴的樵夫而言,遇到虎狼本没什么稀罕。 据他所知,野狼聚在一起捕食猎物乃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平日里老虎却都是独来独往的。 除了发情的时候,公虎和母虎能够聚到一起,或者是母虎抚养幼崽时,才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三两只虎。 像眼前这样,多只老虎群居一处,无疑是难得一见的奇事。 刘寄北心想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就在脚下,除了一头体格巨大的猛虎外,其他体型相近的猛虎不下十来只,这可是常人做梦都见不到的事情。 另外还有一点,也让他感到惊异非常。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懂规矩的老虎,更没有见过遇到如此多的老虎而不赶紧溜之大吉的野狼。 野狼是非常聪明的家伙,它们团体意识很强,不但懂得消耗猎物的体力,借此来捕捉比它们大得多的野兽,而且还会审时度势。 若是单独的一头虎遇到了狼群,狼群会根据彼此力量的对比,以及是否有争夺利益的必要,来选择该不该与老虎争斗。 但在大多的情况下,狼群会离得老虎远远地,以免发生流血的事情。 然而此时的树下,却是一反常规,竟是出现了虎狼和平共处的怪异景象,这不仅让刘寄北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甚至于让他心里头直犯合计,眼睛见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阵急凑的鸟鸣声,将刘寄北揪回现实中来。 他透过树枝间的空隙望向天空,隐约见到高空中,两只黑影不住的飞翔徘徊。 当他将目光移向树下的时候,变故突生,只听“嗖嗖嗖嗖”几声锐啸,数支利箭由不同的方向射向了树下面的狼群。 紧接着便闻听几声野狼中箭后发出的痛苦的哀鸣。 与此同时,一阵马蹄声纷至沓来,并且东北方面还有人兴奋地说道:“围捕了大半天,连个鸟影都没见着,没想到一旦遇着,竟是一大群的野狼。” 前者说话之声未落,便有人接道:“既是射猎,便应以猎杀猛兽最为过瘾,像赤麂这些小玩意儿捕捉的再多,也是没什么意思,哥哥你看,那里还有一些现成的大虫作为箭靶呢!” 随后,这人又轻“咦”了一声,奇道:“猛虎怎会与野狼为伍,真是好生奇怪了。” 尽管蹄声如雷,可是二人说话之声,却丝毫没被蹄声所掩,显示出二人浑厚的中气和精湛的内力。 接着,由山坡的方向猛听有人骂道:“哪里来的匹夫如此大胆,竟敢伤了我的家畜!” 刘寄北坐在高处,环顾四周,先是见到东北方向来了一群北齐的兵将。 为首的两匹马上分别坐着两名将官。 其中一人身材极是魁梧,一身甲胄鲜明,此人单手抓住缰绳,另外一只手则正握着一张强弓;与他并骑而行的另外一人身形高瘦,面色极是阴冷,一看便知道是一个狠角色。 后者手里面没有弓箭,不过单手却握着一长一短两柄利剑。 在这二人的身后面,跟着数十名不是握着弓箭便是手持长矛的北齐官兵。 就在群马奔腾之间,现出腾腾的杀气,端的好不威风。 刘寄北心中狐疑,不知道这群北齐官兵是些什么人物,不过瞧着那带头两人的架势,隐约间意识到,来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他向着野兽来时的方向看时,却见到又来了一群人,看他们的装束,均是编发左衽,一个个五官轮廓极是明显,显然是一群胡人。 此时的北齐境内虽是鲜卑人的天下,但是,自从北魏孝文帝实行汉化之后,鲜卑人经过数十年演变,无论是习俗还是穿着打扮都已经同汉人没有明显的区别了,所以,鲜卑人不再是左衽穿衣,均都变成了右衽。 可是,眼前来的这群人却仍旧延续着北方游牧民族编发左衽的习俗,因此显得尤为扎眼。 这群胡人显然与那些官兵不是一伙的,等到两伙人马在兽群外边碰面的时候,刘寄北明显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刘寄北有些糊涂了,看着那些官兵来时的方向,显然有些箭矢是他们发出来的,但是那支东南方向射过来的箭矢却是谁射的呢? 带着心中疑问,他敛聚目力,凝神向着东南方向望去。 这一看之下,他豁然明悟,只见离着自己这边不远的地方,隐约看见一条人影藏在树丛之中。 若不是他高高的爬到了树上,还真就发现不了那个人。 刘寄北看到那人寂然不动,正注意着这边的情形,心中暗道:看来这个人与那两伙人也不是一起的,他又是何方神圣呢? 刘寄北正寻思时,忽然听见树下那伙官兵中身材魁梧的将官说道:“真是好生奇怪,见过养猪养狗,没见过养狼养老虎的!刚才谁说这些野兽是家畜?你倒说说看,这些家畜是如何养得的?” 那伙胡人中现出一人,身材一般,面相也生的十分普通,不过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彪悍和雍容的奇特气质,使得别人不敢对他生出轻视之心。 这个胡人手持一把弯刀,操着一口略有些变味儿的汉话说道:“我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在伤了人家的畜生之后,还如此嚣张,原来是与斛律光齐名的独孤永业啊!你不在豫州好好呆着,跑到嵩山这里来横行霸道,莫不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么?” 那个身材魁梧的将官正是北齐名将独孤永业。 独孤永业与斛律光在北齐军中并称为“枪矛双雄”,俩人乃是一时瑜亮。 不过独孤永业和斛律光之间却是十分合不来,原因是独孤永业十分讨厌斛律光的跋扈。 就在独孤永业担当豫州司马的时候,斛律光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独孤永业纳了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做妾,于是斛律光便仗着自己比独孤永业的官阶高,以及家世的显赫,向着独孤永业索要那名美女。 独孤永业天生傲骨,为人很是倔强,从不肯趋炎附势,面对斛律光气势凌人的无理要求,独孤永业断然拒绝,当着送信人的面,亲手杀了那名美妾,并且将美妾的头颅递给了送信人,叮嘱他一定将人头带给斛律光。 送信人不敢执拗,只得照办,当他将美妾的头颅捎给了斛律光的时候,斛律光手捧人头,凝视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从此,斛律光便于独孤永业生出芥蒂,俩人即使是同时上殿面君,见了面招呼也不打一声,高洋为此还在暗中调和过,可是俩人仍是水火不相容,谁瞧着谁都别扭。 高洋死后,太子高殷登基,但是实际朝廷的大权却是被高殷的叔父高演执掌,高演为人仔细,并且很有谋略,他知道斛律光和独孤永业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便将俩人分别调开,斛律光做了并州刺史,而独孤永业则来到了洛州做刺史。 打那儿之后,这俩人一南一北,谁也不用瞅谁别扭了。 独孤永业来到洛州,他的结义兄弟高宝宁因为朝廷要对营州进行人事调整,高宝宁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是个什么官,因为闲暇无事,所以便也随着他来到了洛州。 洛州虽然和北周毗邻,但是,此时的齐、周两国尚是和睦阶段,所以,自从独孤永业来到洛州之后,还真就没有什么战事发生。 独孤永业除了处理地面上的一些事务之外,一旦有了闲暇便会和高宝宁来到嵩山打猎,借以修行身手 第一章:残虏(4) 就在一年半之前,北齐太尉陆法和夜入皇宫,盗走丹书,结果引起邺下大乱。 高洋震怒之余,调集手下高手猛将前去围捕,不料想中途竟然杀出个黄鼎,使得场面更加惨烈。 独孤永业和高宝宁都参加了那场争斗,可是,合着那么多北齐名将、高手之力,最终还是被黄鼎带着其余的贼人施施然的走脱了,这对于独孤永业和高宝宁来说,可谓是触动非常。 经过痛定思痛,独孤永业和高宝宁这哥俩便时常聚在一处,将天外有天的感叹化为动力,勤勤恳恳,修习武功。 俩人经过一年半的悉心研习,彼此间都觉得武功大有进境。 独孤永业和高宝宁人都是擅使左、右手兵刃,所以在武学的套路上自有其相通之处,二人取长补短,更是各有心得。 这一次,高宝宁随着独孤永业带着亲兵入嵩山打猎,已经在山中转悠了两天,然而,收获却是少得可怜。 独孤永业提议远一点搜寻猎物,在高保宁表示赞同后,俩人便带着亲兵不知不觉的深入到了少室阙对岸。 当他们看到一大群的赤麂被野狼追逐的时候,禁不住都来了精神,于是在独孤永业的示意下,大家各掏弓箭射捕野兽,孰知竟然杀了别人所谓的家畜,这可使得独孤永业等人大是不爽。 就在那个胡人认出独孤永业的时候,独孤永业也已认出那个胡人。 独孤永业禁不住心中大是奇怪,便试探着说道:“你是郁久闾庵罗辰?嘿!我说什么人敢将猛虎野狼视为家畜呢?原来竟是长安青门外被斩杀的一群孤魂野鬼!” 他口中虽然这么说,心里面却暗自嘀咕:这家伙乃是柔然残虏,本该在六年前便已经死了,今日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呢? 高宝宁盯着那个被独孤永业叫做郁久闾庵罗辰的胡人,心里也在琢磨:这人要真是郁久闾庵罗辰,那可真是怪了。 高宝宁虽然不认识郁久闾庵罗辰,但是对于他的事情还是知道的。 那个胡人发觉高宝宁正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因为感受到高宝宁目光中的阴冷,所以,不自禁的一股寒意在心中油然而生。 他暗自忖道:“这人目光犀利阴冷,大概便是独孤永业的结拜兄弟高宝宁。此人常年呆在营州,突厥人对他噤若寒蝉,今日一见倒还真像个厉害人物。 胡人心中虽然另有盘算,嘴上却对独孤永业说道:“独孤将军记忆力真是让人佩服,只一眼便认出我是那个无家可归的柔然可汗来了。记得当年你在文宣帝高洋手下,还是一个中书舍人,尽做一些传宣圣明、起草诏书之类的活计,哪曾想八年之后,竟然也混出个模样来了。嗨!瞧着你现在这副趾高气扬神态,该是个什么刺史一类的官了吧?” 如此戏谑的言语经他半生不熟的汉话说出,别有一番怪异的味道。 独孤永业还没说话,他身后的那些亲兵可耐不住性子了。 有人已经喝道:“好你个不开化的胡狗,独孤将军的官阶是你叫的么?” 还有人骂道:“放屁,边陲残虏!” 更有人斥责道:“躲在山沟里的柔然流寇,说话莫要没得轻重!” 众亲兵七嘴八舌,哗然一片。 郁久闾庵罗辰身后的手下闻听北齐兵咒骂他们的可汗,俱都现出怒意,纷纷抽出腰间的弯刀,一边向着独孤永业这边凑来,一边用着怪异的汉话还骂北齐兵。 一时间,咒骂之声此起彼伏,乱成一片,形势也倏然变得紧张起来。 郁久闾庵罗辰忽然伸出臂膀,凌空一挥,示意手下人住嘴之后,先是一阵冷笑,朝着独孤永业等人哂道:“说我们是胡狗?嘿,真是有趣,您们这些鲜卑王八蛋又是什么?汉人还不是也叫你们胡狗!说我们是残虏?哈,这便更有趣了,只要我郁久闾庵罗辰不死,一定会等到你们这些鲜卑狗覆亡的时候,看到那时谁是残虏!” 接着,他看了一下中箭之后,倒卧在地上的几匹奄奄一息的野狼,以及被狼群围起来的尚是惶恐不安的那些赤麂,神情甚是悲悯。 随即,他又回头,瞧了一眼那几只蹲坐在地上,两眼放出贪婪的目光,并且不住的舔着舌头的猛虎,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独孤永业的身上,冷冷的说道:“你们鲜卑人历来重利轻义,当年我率领族人投奔高洋,本是抱着一片赤诚,孰料却遭到他的冷遇,将我们安置在马邑川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不闻不顾,任凭我们自生自灭。” 他说到这里,黯然叹道:“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族人北返,不曾想却遭到高洋的追杀,等我们逃到了漠北的时候,数万柔然人就只剩下几千人,嘿!好一个文宣帝啊!满口的仁义安抚,骨子里却是冷血嗜杀!” 郁久闾庵罗辰回头看了一眼手下人,见到他们一个个俱都露出悲戚的神色,禁不住眼眶有些湿润。 他回过头来接着说道:“如果不是高洋的出尔反尔,柔然人哪里又会被突厥人像狗一样的追杀?没办法之下,我只好又率领剩下的几千柔然人到了西魏,然而宇文泰那老杂种更是歹毒,为了讨好突厥人,竟是将数千柔然人当成了礼物,斩杀在长安青门外,若非天佑我族,只怕柔然人还真就因此而灭种了!” 他越说越是激动,到了后来,脸色已经是变成了铁青,声音又是悲愤又是激昂,两只眼睛仿佛要冒出火来,看那情形似要将独孤永业等人吃了方才甘心。 独孤永业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位没落的柔然大汗,心里面也有着一丝的同情。 他知道郁久闾庵罗辰说的是实情,可是现在两方面已经势成水火,容不得他生出任何的怜悯之心。 于是他说道:“柔然人反复无常,自古以来便有明鉴,我们不诛杀你们,难倒还等到你们这些柔然余孽羽翼丰满之后,回过头来反噬我们吗?” 他叹了一口气,接道:“斩草便要除根,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们都不明白,难怪当年太武帝拓跋焘将你们柔然人叫做蠕蠕,脑子真就像虫子那么简单,像你们这样的种族不灭亡,那才叫老天爷不长眼了呢?” 独孤永业的一席话顿时惹起柔然人怒火,大家纷纷将手中的弯刀指向了独孤永业,瞧着那份躁动,只要郁久闾庵罗辰一声令下,大家俱都会不顾一切的冲向独孤永业。 独孤永业瞧见柔然人那边群情激动,毫无惧色。 他不慌不忙地将弓挂好,顺手抽出两支长矛,并在一起,单手握住,眼光在柔然人里面不住的巡视着。 也不知怎的,独孤永业自从和郁久闾庵罗辰等人邂逅之后,心里面一直惴惴不安,总有一种不触底的感觉。 就在独孤永业的注视下,忽然从柔然人里面,施施然地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十分瘦小,行走之间,隐约可见他嶙峋的骨架在破旧的袍子里逛来逛去,很是滑稽。 刚开始的时候,竟有几个北齐兵卒不知好歹的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其实这也怪不得别人讥笑,若非他自己走了出来,而是站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柔然人之间,还真就不容易被发现。 可是当他走了几步之后,以及站定的时候,却是再无人敢于笑话了。 在这数息之间,他竟然显得诡异异常,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让人摸不透的玄妙气质,就凭这份独特的气质,已足让所有人的目光为之追随。 他见到由于自己的出现,现场已经变得寂静下来,便朝着独孤永业那一边的人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却像带着魔力一般,使得独孤永业那一边的坐骑,纷纷后退,并且有几匹马还发出了怪异的嘶鸣。 发生如此情景,他恍如未见,眼光游弋道虎群那边,轻叹一声,走了过去。 独孤永业和高宝宁神色骤变,他俩也同手下人一样,眼球深深地被这个瘦小的人吸引住。 随着那人向猛虎群走去的背影,高宝宁的瞳孔也逐渐的在收缩。 直到那人走到了猛虎群中最大的一头虎前面停住身子的时候,高宝宁的呼吸已经显得不怎么流畅了,他低声向着独孤永业说道:“哥哥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吗?” 独孤永业感受到一向以冷静著称的高宝宁心中的不安,于是有些疑惑的低声问道:“我虽是感到了那人的不一般,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高宝宁一脸肃然的叹道:“好妖异的气质啊!” 独孤永业经他一提醒,方才恍然应道:“不错,兄弟是一语道破此人不同凡响的地方!你看他行走之间,袅袅娜娜,看似阴柔无骨,可是偏又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错觉,真是怪异的很。” 那人像是听见了独孤永业和高宝宁的对话一般,竟是回过头来朝着俩人一笑,直到此时,独孤永业和高宝宁才发现,原来这人并不是柔然人,瞧着他黑黝黝瘦弱的面相,倒是个不择不扣的天竺人。 面对着天竺人那诡异的一笑,独孤永业和高宝宁尚是好说,心中虽都不由自主的涌起了一阵莫名的不舒服,但也没有太多的异样,然而他俩身后的那些亲兵却被天竺人笑得满肚子恐慌。 不仅仅是人,就连那些亲兵胯下的坐骑,更显得局促不安,有些马又在不自主的“踏踏”后退了,并且不住的扬脖鸣叫。 独孤永业和高宝宁对视一眼,俱都看出了彼此间心头的震惊。 独孤永业紧了紧握住双矛的大手,扭过头去紧盯着那个天竺人,暗道:也不知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鸟,今天一旦翻脸,还真就得多加小心! 高宝宁的眼光也移向了天竺人,他先将抓住缰绳的右手按在马背上,然后像似不经意一般又将倒执双剑的左手搭在右手背上,并且上半身也变得犹如标枪一般挺拔,一双眼睛眯成一线,紧紧的锁住了天竺人,心中暗道:管你是个什么货色,若是有何变故,老子第一个便削去你那个小黑头! 天竺人显是感觉到了独孤永业和高宝宁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气,忽然之间已将笑容敛去,面色变得阴暗起来。 他那双深陷在眉骨下面的小眼睛,闪着妖异的光芒,再一次瞄了一下独孤永业等人后,便锁定在面前的巨虎身上。 说来也怪,那只巨虎原本目露凶光,摇头晃脑,不住的低声咆哮,随时似要起身择人而噬,可一见到天竺人之后,竟然驯服异常,规规矩矩,一点都没有山中霸主的气势。 巨虎不住的用脑袋轻轻地摩擦天竺人伸出的手掌,并且间或的伸出舌头轻舔天竺人的手心。 这一幕令在场的独孤永业和高宝宁等人看得目摇神驰。 大家做梦都没有想到,人虎之间还会存在这种亲昵的关系。 众人不约而同的都生出天竺人是个妖怪的奇异念头来。 随后,就在大家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天竺人忽然伏在猛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只巨虎听完之后,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仰首发出一声响彻山林的怒吼。 这一声顿时引起一阵慌乱。 第二章:鸣镝(1) 包括独孤永业和高宝宁的坐骑在内,所有的马匹不是前蹄扬起,发出“唏啾啾”的暴叫,便是“踏踏踏”的后退哀鸣。 更有甚者马腿打颤,在不堪负荷的情形下,前蹄酥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骑在这些受惊战马上的北齐兵,有些已随着战马的惊慌不稳而仓促跌落。 独孤永业和高宝宁的战马虽然也受惊而作人立状,可是这俩人久经战阵,并且武功高强,生生地夹住马腹,各自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硬是将胯下战马弄得安静下来。 俩人骇然的相互对视一眼,俱都知道,今日可能会遇到平生之中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些柔然人倒像似见惯这种情形一般,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奇,看到北齐兵这边人仰马翻的窘状,有些柔然人已经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被野狼群包围的那些赤麂,此时更是惊慌失措,不住的想要寻找狼群中的空隙逃生,乱糟糟的前扑后蹦,完全是一副吓破胆的模样。 野狼群虽然也显得有些焦躁,可还是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了赤麂上,无论是赤麂向哪个方向逃窜,均有野狼在前面迎着,如此灵性有效的合作围捕,比一群猎人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头巨虎也许是头领,在它一声巨吼之后,其他老虎也都纷纷站起,并且附和着吼叫了起来。 一时间,山林之中,虎啸马嘶,人声麂叫,乱成一片,同时也远远地传了开去。 高坐在树枝上的刘寄北,看到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情景,心中不禁好生震撼。 他和少林寺的慧光大师忘年交多年,不但从慧光身上学了诸多武艺,而且对慧光大师的一些传闻也是了如指掌。 在少林寺里,至今还流传着慧光大师骑虎下山的美谈,为了证实真伪,他还真问过慧光大师,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慧光大师知道刘寄北并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他能够问自己,必然是对那事有些怀疑,换句话说,他只是想要求证一下而已。 于是,慧光大师也不隐瞒,便将那一次听达摩讲法,随后遇到雪崩,在达摩的帮助下,他骑着猛虎下山的过程告诉了刘寄北。 刘寄北听了之后,就将这件离奇的事情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偶尔便会拿出来遐想一番。 他之所以这般有兴致,实际上也是好奇心使然,潜意识里倒希望自己也能遇上这么一件奇事。 同时,他对达摩显现的那手驯兽之术也是无限向往。 没想到今日,刘寄北亲眼见到了一个人竟是能够如此的驯服野兽,心中的震撼实是笔墨所无法形容的。 他禁不住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想法,暗道:难道天竺人都会这种驯服猛兽的本事吗?若真如此,对我中土而言,倒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尽管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是,他还是感觉到自己心中的不安。 随后,他又暗自觉得有些好笑,忖道:我本是一个深山里的樵夫,天竺人会不会驯兽的本事,以及对中土有没有什么威胁,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天竺人没有掺和进来,可是,如今的大江南北还不是一样的乌烟瘴气,甚至在鼎足而立的三国之外,一直龟缩在江陵那块弹丸之地,仰人鼻息的萧家人,也同样不肯放下噱头,以梁国自居,天下已然够乱的了,即便是在加进天竺人,又有何妨。 他想到这里,心中顿时升起一阵酸楚,暗自叹道:在乱世之中,那些达官显贵,还是一样的快乐逍遥,清苦的依然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刘寄北正胡思乱想之间,却见树下面又发生了一件奇事。 这一次更是大大的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天竺人似乎很满意虎啸山林所造成的震撼,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巨虎的鬃毛。 那只巨虎如同磐石一样,稳稳地站在地上,一双凶睛本是瞪得大大的,昂首张口,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但在天竺人的抚摸之下,竟又变得温顺起来,不住的摇头晃脑,时不时的便将巨头搭在天竺人的衣襟上轻轻摩擦,像极了一只驯养的家猫。 郁久闾庵罗辰忽然对天竺人说道:“我们退隐深山,本来与世无争,可是,我们的家畜却于今日被这群人无端杀死,国师你看该怎么办呢?” 说罢之后,他将头一转,恶狠狠地盯着独孤永业和高宝宁等人。 独孤永业迎着郁久闾庵罗辰的目光,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位柔然可汗眼中的杀伐之意,心中立刻生起警觉。 他身经百战,自然不会因此而无以应措。 只见他神色不变,头也不回的一举右臂,手中的两只长矛,斜斜指向天际,这个动作无疑是在警示手下人,随时准备应战。 果然听他朗声说道:“后面的儿郎们听好了,你们稍安勿躁,立刻给我拿出鲜卑人的军威来,莫让人家瞧扁了咱们的大齐铁骑!” 高宝宁“嘿嘿”冷笑道:“嵩山本是洛州的后花园,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都归洛州所有,你们这些柔然余虏竟是在人家的后花园里养起了家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郁久闾庵罗辰脸色倏地变得更加阴郁,恨恨的说道:“看来天下虽大也无我们的栖身之所啦!” 接着,他振臂一挥,仰天说道:“柔然儿郎们,我是谁?” 所有的柔然人俱都高举手中的弯刀,状若疯狂的喊道:“天之骄子,草原可汗!” 郁久闾庵罗辰怆然一笑,猛地一把扯开衣襟,露出强悍的胸肌。 迎着林间的微风,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天空,接连大笑几声,随后倏然将手中的弯刀照着胸肌轻轻一割,鲜血顿时染红了刀锋。 他轻舔刀锋上的鲜血,本来平凡的那张脸上,显现出一股炙热的光彩,而眼睛之中更是露出困兽般的凶光。 他回过头来,对着那个天竺人一使眼色。 对于郁久闾庵罗辰等人的冲天豪气,天竺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他只是瞄了一眼独孤永业一干人,轻轻的拍了几下巨虎的脑袋。 忽然,也不见天竺人怎样动作,一下子翻身上了巨虎的背。 就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天竺人在虎背上,身子化作了一个无比怪异的模样,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被震慑住了。 刘寄北躲在高高的树上,看到天竺人在虎背上摆出的那个姿势,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天下间竟是真的有人,能将身子扭曲成这个样,并且还表现出一副洋洋自得、大为受用的表情。 天竺人几乎像没有骨头一般,两条腿夹着巨虎的身子,身子后仰,然后一弯,硬是在他的裤裆下,将他的脑袋钻向了前面。 他那条脖子也说不出的怎就这么长,几乎已伸到巨虎的耳朵旁边。 大家眼见着天竺人在巨虎的耳朵旁边,又嘀咕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语言之后,那头巨虎沉闷的低吼一声,铜铃一般的眼睛顿时射出骇人的凶光,直盯着独孤永业一干人等。 只看它蓄势待发,沉肩弓背,鬃毛乍起,瞧那模样,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噬啖独孤永业等人。 巨虎低吼后,其他的猛虎也都纷纷效仿,尽数展现出山中之王的野性来,一个个凶相毕露,幽黄的兽目中闪出贪婪的光芒。 独孤永业两腿紧紧夹住马腹,一对长矛早已分握在两只手中,但见他在马背上静立如山,顿时涌起一股沉凝厚重的肃杀气势。 他胯下的那匹久经沙场的战马,显然也受到了主人的感染。 它不但没有显现出刚才的慌乱,而且还用一只前踢不住的刨着地上的泥土。 与此同时,马儿的脖子也在频频的抖动,口中更是不断的发出将要上战场时,才会发出的嘶叫。 独孤永业后面的那些亲兵,因为长年驻扎在周齐边境,所以大多是见惯场面的悍卒。 当他们看到主帅那种犹如山岳般的笃稳气势后,也都各执缰绳,纷纷稳住战马。 有的已经弓弦搭箭,有的则是挺起长矛,一个个全都严阵以待,准备好迎战一切突发的状况。 高宝宁阴冷的目光早就锁定在了天竺人的身上,看着他骑在虎背上的那个古怪的姿势,虽然感到好笑,可是怎也笑不出来,相反的倒是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 高宝宁本身是一个武学高手,知道如果一个人的身体能练成如同竹片般柔韧,那乃是困难之极的事情。 而这个天竺人竟是更胜一筹,已经将身体练得好似没了骨头一样,简直是匪夷所思。 并且天竺人浑身上下,又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不用与其动手,只是看着就已经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了。 高宝宁心中早就盘算好了,一旦天竺人骑着巨虎蹿过来,自己怎也不能让他将气势蓄满,定要在他之前抢得先机。 先法治与人,后发受制于人,这个道理高宝宁心知肚明。 另外,他还知道,只有将自己阴狠诡异的剑法奇快的展开,把天竺人连人带虎的缠锁住,方有一丝胜算。 否则,一旦给天竺人留出了空挡,说不定这个妖孽一般的家伙,会使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厉害本事来。 高宝宁心思笃定,就在真气激荡之下,他手中贴在一起的那对雌雄剑竟是发出“叮叮当当”的相互撞击的声音,任谁也都能猜出此时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了。 呆在树上的刘寄北也明显的感觉到了地面上的凛厉入骨的杀气,禁不住身上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心中暗自觉得丧气,忖道:今日刚从家里出来便赶上这事,瞧着下面的情形,等一会儿备不住便要来一场大战,若是没有人发现我也还罢了,可是一旦被下面的人看见,难免不被牵扯进去。若真搅在了这等打打杀杀的麻烦事里,那才真是何苦由来! 刘寄北心中升起不可言喻的的烦恼,可他知道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途径离开这里,最好的办法便是藏好自己,静待地面上的事情完结之后,再悄悄溜走。 无奈之下,他不自禁的将呼吸调整到若有若无境地,并且一动不动,尽可能的不发出动静来。 此时的他犹如猫头鹰一般,悄然隐藏在了高高的树上,俯瞰着地面上的一切。 第二章:鸣镝(2) 郁久闾庵罗辰感受着林间的肃杀之气,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当年纵马征伐的草原上,一颗几乎沉寂若死的心脏,猛然间活了过来,那张本是没多少生气的脸孔,也在一霎那间焕发出异样的神采。 随着周身气机的流动,郁久闾庵罗辰的身子眨眼间变得如山峰一般挺拔,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握刀的那只手臂里流淌的血液是那样的充盈,而那把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弯刀就像有了生命一般不住的在震动,那是一种渴望,渴望被他劈砍,同时也渴望在阔别战场多年之后,重新再喝到敌人的热血。 郁久闾庵罗辰凝望着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柔然人,看到的是一张张渴望征伐的脸孔,忽然之间,他心中有着一阵感动。 虽然柔然汗国没落了,然而,柔然人天生粗犷好战的血性是怎么也不会消亡的,这不禁让郁久闾庵罗辰的心中又涌起了一丝希望。 前些日子,据潜回漠北的柔然斥候归来说,突厥人对于柔然人,虽然见一个杀一个,但仍有很多的柔然人幸存了下来。 这些柔然人聚集在一起,形成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为了躲避突厥人的追杀,纷纷向西方迁移,假若能有一个强悍的柔然领袖振臂一呼,这些部落一定会蜂拥归附,从而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虽说还不至于和突厥人一较长短,但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可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 郁久闾庵罗辰听完了这件事情后,生出满心欢喜,盘算多日,一种东山再起的念头在他心中潜滋暗长。 他虽有心潜回漠北招揽旧部,但有一件事他尚没有笃定,那就是拿不准国师在这件事情上会否支持自己。 对于这位神秘天竺国师的心思,他心里是一点谱都没有,不过,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就是他身边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少了这位国师。 若没有这个天竺国师的精心布置,只怕在六年前,郁久闾庵罗辰便已经在长安青门外身首异处了,所以,如果他想回到漠北成就一番大事,一定要得到这位国师的帮助才行。 然而,令郁久闾庵罗辰有些不明白的是,这位国师自从六年前,带着他来到了嵩山之后,便开始变得神秘起来,时不时的就要消失一段日子。 据别的柔然人讲,国师经常会去少室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郁久闾庵罗辰知道国师性子古怪,如果对他提出疑问,得到的答案一定是缄默,所以,尽管郁久闾庵罗辰满肚子的疑惑,可因为一些以往的教训,还是硬生生闷在了肚子里,从来也没有问起过这件事情。 这个天竺人在郁久闾庵罗辰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是柔然汗国的国师了,那时候,郁久闾庵罗辰的父亲郁久闾阿那瑰便十分推崇这位天竺人,汗国里的事情,无论巨细都会向这位天竺国师征求意见,并且言听计从。 郁久闾阿那瑰死了以后,柔然汗国分裂,要不是国师护着郁久闾庵罗辰,争到了汗国一半的土地,郁久闾庵罗辰恐怕早就被他的叔祖郁久闾邓叔子杀了。 可以说,直到今日,这位古怪妖异的天竺国师已经救了郁久闾庵罗辰两次,至于国师为什么回来嵩山,又为什么会偷偷跑到少室山,郁久闾庵罗辰觉着自己实在没有必要非得问个明白,只要国师对他一心一意也就行了。 此时,见到双方都有些剑拔弩张,郁久闾庵罗辰眼光落到了国师身上,他知道,其实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和其余的柔然人动手,只是国师一个人便可以轻松打发了独孤永业和高宝宁那些人。 对于郁久闾庵罗辰而言,心目中十分敬仰自己的这位国师,在他年少的时候,便听身边的人说过,国师和如今的突厥大汗阿史那俟斤以及都斤山的黄鼎并称为“漠北三雄”,一身武功已臻化境,不但平生少遇敌手,而且还帮助他的父亲郁久闾阿那瑰夺得了草原霸主的地位。 多年以前,库莫奚人崛起草原,铁蹄所致,所向无敌,由于身后更有神秘的精绝门主葛都的支持,所以,草原上的各个汗国均对此无可奈何。 不过,当库莫奚人已经威胁到柔然汗国的霸主地位的时候,郁久闾阿那瑰在国师的劝说下,毅然对库莫奚人发动了雷霆攻势,结果获得大胜,把库莫奚人赶出了柔然人的势力范围。 从那以后,国师在草原上的地位如日中天,像神一样被柔然人所崇拜,郁久闾庵罗辰虽然年纪不大,却也对这位国师崇拜的了不得。 不知不觉之间,国师已经陪伴郁久闾庵罗辰多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国师那一身诡异绝伦的武功。 在他的记忆中,国师一旦展开那一身的技艺,简直就是一个没有实质的幽灵,不禁叫人防不胜防,而且还会生出无处着手的颓废感觉,那才叫一个难受! 今天,面对着昔日的仇家,郁久闾庵罗辰不禁又把取胜的希望寄托在了国师身上。 在郁久闾庵罗辰的注视下,国师朝着独孤永业和高宝宁等人诡异的一笑之后,猛然间又展现出了他那不可思议的武功 只见国师两脚一磕虎腹,借着巨虎向前腾空之际,也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然将身体脱离了虎背,原本屈曲的身子已然伸展开,轻轻柔柔,犹如一缕青烟般平平的向着独孤永业飘了来。 速度之快,鹰隼莫及。 而国师胯下的那只巨虎就在他离开背上的一刹那,原本腾空向前的身子竟然稍微停顿了一下,待它着地之后,毫不停留,再一次四蹄腾空向着独孤永业等人蹿了过去。 看到了如此难得一见的景象,在场诸人都是目瞪口呆。 可就在这个时候,竟然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嗖嗖”的两声,由南面突然射过来两支箭。 箭矢疾如流星,那只巨虎身子犹在空中,正好被那流失射了个正着,只听巨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随后,“噗通”一声,由空中硬生生的栽倒在地,待人看时,只见飞来的那两支箭,不偏不倚,正中头颅,俱都将大半个箭身没入到了巨虎的脑袋里,箭尾兀自在“咄咄”的晃动作响。 其他的猛虎本已随着巨虎的蹿起,纷纷动作了起来,可是当巨虎中箭落地之后,这一群兽中之王显然也受到了惊吓,没有一只猛虎再敢向前冲,俱都停住脚步,并且有的已经不住地悲吼后退了。 独孤永业早就注意到了国师的动向,当巨虎刚刚窜起的时候,他已经将周身的功力聚集在了双矛之上,待到国师离开虎背,攻向自己的一刹那,他的双矛便化作了团团矛影,上护其身,下护其马,连人带马照顾的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独孤永业心道:你来袭我,连门都找不到,看你能奈我何? 由于独孤永业感受到了国师强大的气机,所以他一点都不敢大意,整个的心神俱都用在了防御国师的攻击上,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巨虎的事情。 高宝宁一直用气机锁定着国师,当国师动作了之后,高宝宁在气机牵引之下,扭过身子,手中的雌雄双剑像两条灵蛇一般,闪电般刺向飘来的国师。 高宝宁的剑法以阴狠诡秘并且快捷无论而著称齐境,他在营州担任司马多年,突厥人很少进犯营州,这里面有很大成分是忌惮高宝宁的剑法和韬略。 雌雄双剑相辅相成,吞吐不定,幻化成一张虚实难测的剑网,径直将国师如同青烟一般的身子裹在了其中。 独孤永业和高宝宁俱都是北齐著名的高手,俩人联手,其威力自是不同凡响,可是这一次俩人却是打错了算盘。 就在独孤永业和高宝宁俩人兵刃组成的天罗地网中,国师的身体像随风飘来的烟雾一样,聚散不定,任凭矛剑使得是如何的密不透风,国师总是能在其间找到空隙,根本就伤不到他。 高宝宁和独孤永业顿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 独孤永业心道:这是什么身法,简直就是妖术! 高宝宁暗道:此人身法奇快,双足好像不落地一般,在我和哥哥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围攻之下,竟如闲庭信步,如此武功,真是罕见之极。 高宝宁心中还有一种古怪的想法:如果这个人与一年半前大闹邺城的黄鼎打上一架,不知道俩人谁会赢呢? 国师显然受到了巨虎被射杀的影响,猛然之间,在他那瘦小的身体中迸发出无比的杀气,这使得身在战局中的独孤永业和高宝宁首当其冲的明显感受到了,俩人心意相通,知道国师很可能要使出重手。 果然不出所料,独孤永业还没看清国师用了什么手法,耳中猛然听到了“叮叮当当”四下声响。 独孤永业顿时感到两股沛莫能当的大力分别加诸与双矛之上,一时间膀臂发麻,要不是他内力深厚,意志坚韧,只怕早将双矛扔了出去。 尽管兵刃没丢,可是他就在这一瞬间,已是空门大露。 独孤永业暗叫一声不好! 第二章:鸣镝(3) 果然,就在独孤永业警觉惊诧的时候,一条鬼魅般的影子直朝他的怀里撞了过来。 无奈之下,独孤永业只好右手弃矛,将毕生功力凝聚于右掌之上,迎着那道影子悍然拍了出去。 只听一声沉闷的声音过后,那道影子忽然间消失不见,而马背上的独孤永业则身子摇摆不定,要不是旁边的高宝宁及时地出手帮忙,只怕独孤永业已经跌落马下了。 高宝宁虽是扶稳了独孤永业,但此时他的心胸之间也是极不舒服。 刚才,他的双剑几乎与独孤永业的双矛不分先后的被国师弹开,就在那一瞬间,国师加诸在雌雄剑上的霸道内力,沿着他的臂膀倏然而上,顿时让他明显的感到胸口发闷,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幸好国师把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独孤永业的身上,并没有继续对高宝宁痛下杀手,否则,高宝宁莫要说还有精力去扶独孤永业,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在马上骑得稳了。 国师在猝然一击之后,并没有对俩人不依不饶,而是令人费解的又退回到了柔然人那里。 其实,从国师骑虎发动攻击到争斗结束,也就是数息之间的事情。 在大家的印象中,巨虎中箭在先,随后便听到独孤永业那边“叮叮当当”响了几下,接着,大家就听到犹如闷雷一般的闷响。 等到大家瞪圆眼睛循声看去时,却见高宝宁正扶着独孤永业端坐在马背上。 此时的独孤永业面色青白,嘴角沁出血丝,一只矛提在手中,另一只矛却掉在了他坐骑旁边的地上。 不可思议的是,国师竟像似根本就没动过一样,静如塑像一般站在倒卧的巨虎旁边,没有人知道,此刻他正在想些什么。 刘寄北一直是一个最忠实的看客,自打国师骑上虎背开始,刘寄北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他。 一开始的时候,刘寄北看到国师那种诡异的骑虎姿势,禁不住豁然心动,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 据他猜测,国师能够展开那样的姿势,应该是一个擅使瑜伽术的高手。 对于瑜伽术,刘寄北只是听慧光大师比较笼统的介绍过这种功法。 慧光师承天竺高僧佛陀,而佛陀乃是除了达摩之外集天竺武功于大成的另外一人,所以对于在天竺已经流传了几千年的瑜伽术并不陌生。 瑜伽术是能将意念和身体完美结合的一种功法。 修习一般的瑜伽术,可以使人达到一种静息平和的状态,从而却除烦恼,祛病延年。 正因为瑜伽术的这个特点,在天竺国,无论南北,练习者大有人在。 然而,真正具有技击性,以及通过练习而达到某种神通的瑜伽术功法,却是秘而不宣的。 据佛陀所知,整个天竺国,能将瑜伽术练入化境的只有钵颠阇梨所创建的蛇王门一派的弟子。 曾有人亲眼目睹蛇王门的弟子运用瑜伽术,简直是不可思议之极。 别的暂且不说,只是将人埋在土中数日不死,便可知道蛇王门的瑜伽术是何等的神奇。 佛陀曾告诫慧光和僧稠两位大师,要是将来遇见了蛇王门的高手,如果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远而避之。 这不仅仅是因为蛇王门的瑜伽术可怕,更重要的是除了蛇王门中少数具有慧心的人之外,其他的弟子大多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佛陀曾为此做了一些解释,据他说也许是蛇王门的一些弟子过于注重瑜伽术的技击之道,而忘却了瑜伽术还有使人笃静至虚、恬淡忍忍的功用,所以才会在不觉之中,染上争强斗狠的恶习。 佛陀在交代这些话的时候,还颇有一下感叹,他认为修习高深的瑜伽术,出现了如此的负面结果,实在不是当年瑜伽大师钵颠阇梨的本意。 对于佛陀的话,慧光大师一直铭记在心,他也是一再叮嘱刘寄北,若是遇到了会这种霸道的瑜伽术的天竺人,一定要躲得远远地,切不可鲁莽招惹。 当时,刘寄北虽是将这段话牢记在心,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想来,自己乃是一个深山里的樵夫,怎么会有机会遇到会那种瑜伽术的天竺人呢?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今天还没有走出家门多远,他便活生生的遇到了一位。 刘寄北由慧光口中知道,精通瑜伽术的高手,一定是耳聪目明之辈,故而见到了国师,他还真怕自己一不注意便卷入到了下面的纷争之中。 所以,他变得更加小心起来,唯恐国师有什么天通耳、千里目之类的神通,发现了自己。 刘寄北正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下面的情况,忽然听到南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便有人娇声说道:“大叶护的箭术真是神奇,一下子便射到了那只大老虎的脑袋,你们快看!那群人都傻眼了,呵呵!他们一定是没有见过像大叶护这样的神射手。” 那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清脆动人。 接着又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嘿!雕虫小技而已,妹子若是喜欢,大哥哥隔三差五的便领你去射猎如何?” 先前说话的那人显然是一名女子,只听她笑道:“那自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大叶护军务繁多,就怕到时候没有时间了。” 此女刚说完,便有一人瓮声瓮气的说道:“小师妹有意偏袒大叶护,二师兄我心里不服!” 那女子嗔道:“二师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看,那里好多人呢,怎么样子那么凶巴巴的?莫不是大叶护杀死的老虎是他们的。” 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刚要响起,也不知为什么,竟是在“哎呦”了一声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刘寄北在树上看得清楚,原来由南面一行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身材苗条,显是一个汉人打扮的女子。 在女子的两侧,分别走着两个壮汉,俩人高矮差不多,其中一个一身突厥人的打扮,手执一张强弓,龙行虎步,充满一股不可抗拒的霸气。 而另外那个身穿胡服的大汉明明也是拿着一张弓,却不知为什么,硬是叫那女子抢了过来,插在了他的背后,大汉显得颇有些无奈,摇了摇头之后,像似叹了口气。 这三个人的身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身形高挑,也是一名身着汉服的男子。此人背后插着一把刀,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三个人身后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当四个人走到大树下面的时候,所有的柔然人俱都对那个手执强弓的突厥壮汉怒目而视,可是突厥壮汉一点没有惧怕的意思,竟是嘿嘿冷笑了几声后,操着生硬的汉话说道:“我以为是哪些人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呢?原来是一群漏网之鱼啊!” 郁久闾庵罗辰直盯盯的看着这个同样编发左衽,但却是个突厥人的壮汉,脸色变了数次之后,仰天悲啸一声,却没有言语。 接着,他将目光对准了突厥壮汉后面那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身上。 身形高挑的男人像见了鬼似地,白净的脸忽然间变成了青色,紧接着便要开口惊呼,但嘴张到一半,又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闭上了嘴巴,而后再不敢正视郁久闾庵罗辰凌厉的目光,默默的垂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郁久闾庵罗辰长叹了一口气,阴沉沉的说道:“老二你没想到吧,大哥我还活在人间!嗨,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过来,莫非你已经忘记自己身子里淌的是柔然人的鲜血吗?” 身形高挑的男人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郁久闾庵罗辰,眼珠转了转,轻轻地摇了摇头之后,便不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巨虎尸体旁边的国师身上,眼神一下子便变得炙热起来。 国师似乎对其他的一切并不关心,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死虎,忽然,他发出一声怪啸,声音低沉而婉转,并且持续有顷。 就在国师这一声怪啸后,只见那些猛虎纷纷聚到了他身后的不远处,十分驯服的蹲坐在一起。 而原本围着赤麂的野狼群,当猛虎聚在一起的时候,便在一匹头狼的带领下,犹如一群幽灵似地转眼间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狼群一走,赤麂化作鸟兽散,东窜西跳,就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顷刻间逃窜得干干净净。 随着猛虎的归堆儿,以及狼群和赤麂相继散去,除了天竺人和柔然人之外,其他的人禁不住都松了口气。 大家不约而同的在想,面前又是虎又是狼的,尽管没有对人马发动攻击,可是瞧着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毕竟不是一件高兴事,如今狼群散去,猛虎又被归弄到一块儿,大家原本十分紧张的心情俱都松弛了一些。 国师慢慢的将目光由巨虎的尸体上,移向了拿着强弓的突厥壮汉身上,说出了他到这里的第一句话:“阿史那俟斤好吗?” 第二章:鸣镝(4) 直到这时,手拿强弓的突厥壮汉才豁然注意到巨虎旁边还有个天竺人。 他仔细的看了一眼国师之后,稍稍沉吟,禁不住脸色微微一变,不自觉的答道:“有劳国师挂念了,大汗叔父龙精虎猛,硬朗的了不得,只怕我这年纪比他小了很多的侄儿,拍马都及不上他的强悍。” 国师眼中闪现出妖异的光芒,用着不太地道的汉话淡淡的说道:“本来你射杀了本国师的虎奴,本国师便可以取了你的性命,不过,若是这么做了,传到了你叔叔阿史那俟斤的耳朵里,只怕会说本国师以大欺小,所以,本国师先将这笔账记上,今日决定暂且放你一马。” 他不待突厥壮汉回答,径直向着女子另一侧的那个壮汉问道:“射中本国师虎奴的另一箭,一定是你这莽汉射的了?” 国师问询的那个壮汉生就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体格粗壮,显得极为彪悍有力。 尤为醒目的是,他的一张脸孔极为宽阔,上面镶嵌着一双略有些天真的环眼和一张巨口,样子虽是生得有些难看,不过却有一种不令人讨厌的憨态。 他直愣愣地瞧着国师,本想咧嘴一笑,可是当他触及国师那有若实质的妖异目光时,竟然把嘴咧到一半便收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答道:“不错,那大虫脑袋上插着的另外一支箭正是我射的!” 他的话刚说完,只听“叮叮铃铃”几声之后,就见他旁边的女子伸出腕子上挂着几个小铃铛的左手,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只听他“哎呦“一声惨叫,满脸诧异地瞧着女子,样子极是迷茫。 那女子却不再理他,笑靥如花的向着国师说道:“我们真不知道这只老虎是国师圈养的!否则,我们养着它还来不及,哪里会去杀它啊!” 随后,她话锋一转,脆生生的接着笑道:“我师父和二师叔时常念叨着国师,尤其是我二师叔黄鼎,他经常跟我们说,“漠北三雄”之中就数您气量最大,武功也最高,只是这些年也不知您上哪去了,他心里可惦记着紧呢!” 国师脸上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异色,淡淡的说道:“原来你是黄君的弟子。” 那女子抢着说道:“国师法眼无伦,一看便是一个准。” 她一指自己小巧可爱的鼻子说道:“我叫伽罗,乃是师傅最小的弟子。” 接着,她一指身边那个脸孔宽阔的壮汉,说道:“这是我的二师兄赫连拓疆,我师父和二师叔最喜欢弟子的便是他了。” 随后,她曼妙的笑了笑,朝身后指了指,笑道:“至于三师兄,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他是谁了。” 国师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接下她的话茬,而是怜悯的瞧了一眼地上的虎尸,叹道:“看来今天本国师的这只虎奴算是白死了。” 就在这时,离着这里不远处的东南方向的天空中又传来几声鸟鸣,手执强弓的突厥壮汉浓眉一拧,警惕地向着林子东南方向望了去。 看了有顷之后,突厥壮汉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怪了,连个人影也没有啊!” 国师奇怪的看了一眼突厥壮汉,然后向着赫连拓疆说道:“你的那张强弓大老远的便能将本国师的虎奴射杀,想来定是劲力非凡,可不可以拿来让本国师看一看?” 赫连拓疆面露为难之色,看那模样并不愿意将背后插着的强弓递给国师。 伽罗看他犹豫,禁不住面色一寒,嗔道:“二师兄可真小气,你就把那张破弓递给国师看一看,又能怎样!” 就在她说话这当口,已是一把将强弓取了过来,并且顺手从赫连拓疆的箭囊中摘取了一支鸣镝,一起递给了国师。 看到伽罗如此乖巧,国师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语气怪怪的说道:“小姑娘不但聪明,心肠也不错。” 随后,他摆弄了一下手中的鸣镝,煞有介事的向着伽罗问道:“刚才射杀本国师的虎奴时,为何不见你让他使用鸣镝呢?” 伽罗略有些不好意思,先是微微一笑,接着俏脸晕红的说道:“国师既然要表演射技,强弓虽是有了,自然也得用威震草原的霸道箭矢嘛!” 其他人听到两人间的对话,俱都糊涂起来,唯有树上的刘寄北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刚才,躲在东南方向树后面的那个人,也许是站得久了,不自禁的动了动,恰好引来天空中正不住盘旋的两只类似鹰隼的大鸟的注意。 两只大鸟发现那人之后,立时俯冲了下来,就在那人藏身的树木上方发出了鸣叫。 这个突发状况使得那个人受了惊扰,竟又是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恰好被目光锐利的国师捕捉到。 而那个突厥壮汉因为所处位置的关系,虽然也有所警觉,但他却没有发现那人。 刘寄北一直提防着天上盘旋的那两只鸟,直到此时,他才弄明白,那并不是普通的飞禽,很可能是经过驯养的天眼。 如今他虽然借着树冠的浓密,将自己的身体藏得很好,但是,他心中十分明白,时间久了,难保不被那两只鸟发现。 无奈之下,刘寄北尽管心中十分恼火,但他不得不强行忍耐,一动不敢动地伏在了树干之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刘寄北注意到一件事情。 自从赫连拓疆一行四个人来了之后,高宝宁和已经受了伤的独孤永业一直在狠狠的盯着他们,俩人虽是没有言语,却是悄悄地向着手下人打了个手势。 看到了主帅的指示之后,数十个鲜卑骑兵正在悄然的排成战阵,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独孤永业见到手下人知会了自己的意图,便把眼睛微闭,胸口随着吐纳起伏不定,那模样自是在加紧调息疗伤。 刘寄北心道:不知道独孤永业这边的人,是不是与后来的那四个人有仇,若真是从前有什么过节,那今天可就热闹了。 刘寄北看罢了国师手中摆弄着的鸣镝,再瞧了瞧后来的那个叫伽罗的小姑娘,心道:这个少女显然是聪明绝顶,她已经猜到了国师定是发现了什么,并且也看出国师是想借着赫连拓疆的弓箭干点什么,所以故意抽出一支鸣镝来递给国师。 随后,他不禁暗生感叹,忖道:她多半是存了一个想借着鸣镝的声音,而对国师的目标发出警告的念头,这是一个心思灵敏并且很善良的小姑娘。 刘寄北虽然很少走出嵩山,但是,当年他曾经游历过大江南北,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和物,所以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阅历。 况且,在他的家里还有一个见闻广博的前朝公主,时不时的向他讲诉一些新奇事物,这也使他充实不少。 再者,毕竟刘寄北是当年纵横天下的不世枭雄刘裕的嫡传血脉,虽然表面上谦和礼让,但是骨子里自有祖上传下来铁血豪情,特别是经过佛门宗师慧光大师的悉心调教之后,尚武情怀还是深入骨髓的。 潜心武学的人,必然留心于当世著名的兵器。 归于这几点原因,对于鸣镝这样名声在外的箭矢,刘寄北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不但一眼便能认出鸣镝的外形,而且还知道有关于鸣镝的一段故事。 鸣镝的产生有一段骨肉相残的故事。 秦末汉初,原本被秦将蒙恬赶到漠北的匈奴头曼单于乘着秦地大乱之际,率兵南下,攻取了河南之地,于是匈奴又变得强大了起来。 就在头曼单于的儿子冒顿做了匈奴太子后,头曼单于又和最宠爱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于是冒顿失宠。 随后,头曼单于在耳边风的作用下,一心想罢黜冒顿,便把他送到月氏国做人质。 刚到了月氏国,头曼单于就向月氏国发动了攻击。 明摆着父亲这是要置儿子于死地。 然而冒顿有勇有谋,侥幸偷了匹快马逃了回来。 冒顿归国后,碍于人言可畏,头曼单于就让冒顿做了万骑之首。 于是,冒顿为了进一步的保护自己,开始进行筹划。 他先是制作鸣镝。 鸣为响声,镝为箭头,鸣镝就是响箭,它射出时箭头能发出响声。 接着冒顿在训练手下人时,做了十分严格的规定。 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于是又射其马,射其爱妻,左右皆跟其发射。 一切完善之后,冒顿和父亲头曼单于出去打猎,冒顿用鸣镝射杀头曼单于,左右跟从射杀之。 然后,冒顿尽诛其后母与弟以及不听话的大臣,自立为单于。 冒顿是匈奴最为雄才大略的单于,在他的带领下,匈奴人开疆拓土,纵横草原。而助他夺取单于宝座的利器鸣镝,自然也随之名扬天下。 鸣镝由镞锋和镞铤组成,缝补一面中起脊,以免弧内凹,镞铤横截面呈圆形,具有攻击和报警的用途。 少女伽罗没有将杀伤力极强的三棱透甲锥递给国师,却是递给他一支鸣镝,其善意用心自然不言而喻。 国师把弄了几下鸣镝之后,并没有急于发射,而是轻轻扯去了一侧的箭羽,然后才将鸣镝搭在了弓弦上。 就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国师已是拉起了强弓。 第三章:伽罗(1) 别看国师身材瘦小,可他挽起赫连拓疆的强弓来,却显得极是轻松。 只听他轻喝了一声“着”,弓如满月,箭似流星,鸣镝发出尖锐的啸声,已然被射了出去。 树上的刘寄北感到很奇怪,他亲眼目睹那支鸣镝的去向,并不是射向了东南方向隐藏的那个人,而是朝着林子南面极速飞去。 可是,那边空空如也,真不知国师为什么这样做。 不过,刘寄北很快便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则让他真正的被震慑了一回。 他做梦也没想到,人世间还有这样的箭法。 林间树木生长的杂乱无章,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往往会被其他树干所遮掩,在这样的林子里,很难将箭射得很远。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国师射出的鸣镝竟然会拐弯,明明刚射出去的时候,是朝着南面而去,可是眨眼间便拐向了东南。 尽管飞过的路线呈弧形,但是,就好像计算好了似的,鸣镝只要沿着这道弧线,恰好可以穿过树与树之间的空隙。 如此射技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刘寄北眼见着鸣镝射向了东南方向躲在树后面的那个人,心道:虽然鸣镝的叫声刺耳,但是,依着国师如此射法,那个人多半是躲不过去了! 果然,他树下面的所有人在听到鸣镝的声音嘎然而止之后,竟有人发出一声痛哼。 有几个柔然人立刻犹如豹子一般,迅速地冲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紧接着便听到几下激烈的打斗之声。 再过了一会儿,那几个柔然人架着一个人便回来了。 刘寄北亲眼目睹了所有的情形。 就在鸣镝被射出去之后,那个人立刻探出头来,注视着这边的动向。 瞧其情形,似乎很疑惑国师的做法。 然而眨眼间,那支鸣镝便拐着弯奔他而去。 也许这种情形太出乎他的意料,直到鸣镝要射中他时,他才懂得应付。 由于那只鸣镝劲力太大,尽管那个人挥动手中利剑,砍断了鸣镝,可是鸣镝的箭头仍是射中了他。 这一下,不偏不倚,鸣镝正中他的左肩。 那人中箭之后,发出一声痛哼,接着仰面跌倒。 不过,他很是彪悍,身体跌倒后,迅速的站了起来,看到几个柔然人奔来,不但没有落荒而逃,相反的倒是挥动手中利剑迎了过来,与柔然人战在了一起。 刘寄北看出那人身手不错,若不是身受重伤,几个柔然人还真捉不住他。 可是,由于受到了伤势的困扰,最终,那人没能架住柔然人的围攻。 刘寄北眼见着他打着打着便晕了过去,随后,柔然人一拥而上,架起他就回来了。 国师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箭术,将树下面的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大家像瞧着怪物似地直愣愣地盯着他,直到柔然人将中箭的那人架了回来,大家才缓过了神,一起向着中箭的那人望去。 中箭的是一个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材十分魁伟,虽然晕了过去,但是,周身上下仍旧流露出一股雍容富贵的气质,端的显得极不平凡。 国师看了看中箭的年轻人,叹道:“好一个雍容俊美的年轻人,你千不该万不该躲在树丛后面,偷偷射杀我的狼奴,这一次只怕你会后悔来到嵩山惹事生非了!” 国师说完示意手下人将年轻人弄醒。 一个柔然人由背后解下水袋,打开袋口,照着年轻人的头便将袋子里的水倒了下去。 年轻人受到冷水的刺激,猛然间醒了过来,当他看清周围的情形时,并没有显现出多大的慌乱,这使得所有人都暗自惊异。 少年用力挣了挣,企图摆脱架住他的两个柔然人。 可是那两个柔然人孔武有力,而且年轻人左肩又受了重伤,发力之下很是疼痛,故而,年轻人竟是没有挣脱。 好在国师似乎看穿了年轻人的心思,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那柔然人松开他。 少女伽罗看到少年脸色发青,头发湿漉漉的样子,禁不住有些怜悯,略微沉吟一下之后,便从怀中掏出手巾,递给了他。 少年用右手接过手巾,很是感激的看了看伽罗,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姐姐了!” 伽罗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身旁的突厥壮汉和赫连拓疆,以及身后面的身形高挑的男人,俱都不自禁的面露不虞之色。 尤其是赫连拓疆,竟然重重的闷哼了一声,目光之中露出了杀气,恶狠狠地瞧着那少年。 少年似乎感觉到周围的敌意,不过,他却显现的并没有怎么在意。 他先是用伽罗的手巾擦了擦发髻上的水渍,接着又抹了把脸,然后,就在很多人的怒目而视中,随手将手巾揣到了了怀里。 他最后大力的抽了抽鼻子,显然在回味擦脸时,手巾在他面庞上留下的香味。 赫连拓疆再也忍受不住,怒喝一声,说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女儿家的随身物品岂是你说拿便要拿走的,还不快还回来,否则老子第一个便来宰你!” 少年轻蔑的一笑,不屑地说道:“你这莽汉是她什么人啊?要你来管!” 赫连拓疆怒不可遏,握紧拳头便要出去动手,却被身边的伽罗拦住。 只听她对着受伤的的少年肃然说道:“他是我的二师兄,我的事情自须由他来管,你这少年傲慢无礼,早知这样,我绝不将布巾借给你,免得你来亵渎我!” 她一脸的薄怒,原本白嫩的面颊上竟是撒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有着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少年似乎没有想到伽罗如此刚烈,竟是愣了一下,随即略显得有些羞愧,对着伽罗说道:“姐姐恕罪,其实我并没有丝毫不敬的意思。你我尽管萍水相逢,但是姐姐能在如此情形之下,给予我关怀,我今生都不会忘却。若是刚才有了唐突之处,还请姐姐多多见谅,如果姐姐觉得实在不解气,就尽管惩罚我,我绝不还手也就是了。” 少年直白大胆,一席话倒说得伽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只是淡淡的说道:“谁要惩罚你了?” 看看一旁虎视眈眈的柔然人,她眉头轻轻一皱,叹道:“等着惩罚你的人多着呢,哪里还会轮到我这小女子啊!” 少年自是明白伽罗的话中之意,俊美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傲,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的这些个人,忽然对着国师说道:“阁下武功盖世,竟能射出会拐弯的箭,真是让小子开了眼界。” 国师听少年这样一说,心中自是十分受用,不过他城府甚深,尽管心里自得,却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瞧着少年人,并没有任何表示。 少年人心道:你个天竺老阿三,明明心里高兴,却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还真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物。 他心中虽是这般想着,口中却叹道:“我本是一介草民,因为闲赋在家,觉得无聊,便独自到深山狩猎,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好容易看见了一堆野兽,忘情之余就胡乱地射了一箭,真没想到我这不入流的箭法,竟射中了一只野狼,唉!偏偏这一支箭,为我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早知如此还不如避开了事。” 少年语气中肯,瞧得众人俱都心中一软,以为他真是无意间闯到了这里来,碰上了本不该碰到的事情。 树上的刘寄北心道:这少年一直隐藏在暗地里,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无心生事,只怕早早的就溜之大吉了。瞧他昏迷初醒,便能这般镇定,可见此子大不简单,且看一看那些人是怎么应对他的吧? 郁久闾庵罗辰似乎并没有将少年人的事情放在心上,自从赫连拓疆四个人到了这里,他的目光便锁定在了突厥壮汉和伽罗身后面的那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身上。 国师倒是对少年人兴趣十足,等到他自顾自地将话说完,国师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竟是显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只听国师用他那招牌式的汉话怪怪的说道:“牙尖嘴利的小子,竟是将自己说得置身事外了一般,你要不是成心射杀我的狼奴,我看那才是怪事了!” 少年“嘿嘿”一笑,略显尴尬的说道:“若说射杀野狼这件事,您还真没冤枉我。” 接着,他叹道:“我也没有您那般超凡入圣的箭法,如果不用心射上一射,还真就射不中呢!” 说到这里,他偷眼看了一看国师的脸色,见其脸上仍是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立刻话锋一转,正气凛然地接道:“可是,天地良心啊!这世间养猪养狗的比比皆是,小子见识再多,也从没想过野狼猛虎还有家养的!如果原先便知道,就算再借给小子几个胆儿,小子也绝不敢箭射您的狼奴啊。” 第三章:伽罗(2) 少年说及此处,斜眼睨视国师脚下倒毙的那只巨虎,哂道:“再者说来,一只野狼难道还比一只巨虎来得重要吗?国师就算是要惩罚,也应该先可射杀巨虎的那人开始,否则,绝难让小子心服口服!” 接着,少年看了看赫连拓疆和突厥壮汉以及独孤永业那一边的人,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又自顾自的叹道:“唉,如果国师真的先拿我开刀,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让小子孤家寡人一个呢?既然比不上人家底子厚,便只好自认倒霉,除了在黄泉路上多喊几声国师欺软怕硬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 少年说到此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悲愤,紧接着又化作了满脸的冷笑,眼睛一点都不退让的与国师对视着。 一旁的伽罗眼见着这小子语气铿锵,一会儿是一副无辜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了视死如归好汉,心中暗自好笑:如此少年倒是一个厉害角色,转眼间竟能变幻出不同的脸孔,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她身边的突厥壮汉心中生气,他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少年人企图将国师的目标嫁接给他的意思,自是比谁都清楚,禁不住心中暗道:小杂种,不用你现在胡说八道,呆一会儿,即使柔然人放过了你,我也定要将你的舌头拔掉! 突厥壮汉心中虽然满满的恨意,可是,由于国师仍没有表态,他也只能强压怒火,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然而,还没等国师对那少年的话做出反应,郁久闾庵罗辰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朝着伽罗后面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猛然阴沉沉的说道:“二弟你若是一味的躲在仇人的羽翼之后,不肯过来,可别怪哥哥立刻与你翻脸。” 随后,他往前跨了一步,一只手扬了扬手中的弯刀,一只手拍打着坦裸的胸口说道:“咱们柔然男儿,个个是响当当的汉子,没有一个贪生怕死,尤其是你,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尊贵无比,假使再执迷不悟与锻奴为伍,莫说是我,即便这些柔然男儿也会瞧你不起!” 伽罗轻轻地扭过身子,美丽的眼睛先是瞟了一眼身后的那个男人,俏脸上隐约露出一丝不屑,然后她回转过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她的这一举动显然刺激了身后的那个身形高挑的男人。 只见他偷偷瞟了一眼国师,见其无可无不可得点了一下头之后,微一沉吟便发出一声厉笑,昂首越过赫连拓疆,走向了郁久闾庵罗辰。 他口中更是朗声说道:“郁久闾遗忍辱偷生为的便是今天。天佑我柔然汗国,今天在这里让我遇到了大哥,从这一刻开始,郁久闾遗再也不会与锻奴在一起了。” 他走到了郁久闾庵罗辰的身边,对着国师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国师这些年对家兄的照料,郁久闾遗大恩不言谢,将来国师如有差遣,郁久闾遗定会水火不惧,万死莫辞!” 接着,郁久闾遗伸开臂膀,同郁久闾庵罗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有些呜咽地说道:“这些年让哥哥受苦了!” 还没等郁久闾庵罗辰说话,旁边的那些柔然大汉个个手举弯刀,一起鼓噪,纷纷叫嚷,显得群情激昂之至。 那个突厥壮汉看到这一切,面色微变之际,忽然发出一声狂笑,冷冷地骂道:“果然是一群丧家之犬,亡命之后,臭味相投,刚刚邂逅在一起,便狂呼乱叫。” 看到所有的柔然人都对他怒目以待,突厥壮汉更是得意,冷哼一声,哂道:“哼!若是嗷嗷狂吠就能扭转乾坤,只怕我阿史那摄图多养几只猎狗,便可早早的将你们这些自大的蠕蠕逐出草原了。” 郁久闾遗放开他的哥哥,猛然间回过头来,对着阿史那摄图咬牙切齿的怒道:“锻奴听着,若不是你狐假虎威的仗着阿史那俟斤那老东西撑腰,只怕你早死个千百回了!今日,在这深山老林里,看你还有什么仰仗之处,嘿嘿!你我之间的一些是是非非也该算个明明白白了!” 他大有深意的瞧了一眼伽罗后,抽出背后插着的钢刀,脸色凝重的慢慢向着阿史那摄图凑了过来。 突厥壮汉阿史那摄图怡然不惧,将手中强弓掖好,随手由背后解下斩马刀,将刀头和刀柄的接头麻利地一拧,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立时显现在大家的面前。 阿史那摄图倒执斩马刀,一边默默计算着郁久闾遗与自己的距离,一边用手指着他,恨恨的说道:“早就知道你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真该在草原的时候便将你格杀!来吧!让你家大叶护看一看你究竟都有些什么本事?” 他嘴上刚刚说完,心中已经计算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攻击距离。 然而,就在阿史那摄图将心一横,手中的斩马刀恰好锁定了郁久闾遗的时候,后者却在这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两个人的算位之准真是令人咋舌。 阿史那摄图身边的伽罗明显感受到了面前凌厉的杀气,她扯了扯一脸茫然的赫连拓疆,拉着他悄然的走到了一边。 然后,她一本正经的说道:“记住了二师兄,你一定不要莽撞,眼下还不是我们插手的时机,先看看情形再说。” 接着,她又颇感忧虑的叹道:“如果三师兄真敌不住大叶护,那些柔然人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所以,我现在最为担心的倒是大叶护了,如果他有什么闪失,我们还真不好向木杆可汗交待。” 赫连拓疆听完之后,看了看伽罗,又看了看郁久闾遗,表情颇为犹豫。 伽罗见他如此,禁不住有些着急,下意识的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美目圆睁的嗔道:“我跟你说的话听到没有!” 赫连拓疆面色十分难看,他迟疑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先看看再说吧!” 他对这位小师妹素来没有忤逆过,也一向都相信她的眼光,可是,郁久闾遗毕竟是他的同门师弟,并且在几个月前还救了他一命,所以,他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只好表面上违心的顺从了她,暗地里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的师弟受辱。 独孤永业通过这一段的调息,已然恢复了八、九分功力,当他睁开原本半闭的眼睛,凝视已是剑拔弩张的郁久闾遗和阿史那摄图的时候,忽然感觉坐骑旁边的高宝宁捅了捅自己,连忙向着高宝宁望去。 只见高宝宁兀自瞪着眼睛望向前方,口中却是在低声说道:“那个突厥壮汉便是阿史那摄图,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可在突厥人的心目中,却是一个了不起的好汉。听说他身为突厥大叶护,那是仅次于木杆可汗的掌权人物。我们与北周都想和突厥人建立良好的关系,眼前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现在只要我们帮上他一把,这小子回到突厥之后,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木杆可汗,如此一来,还怕日后突厥人不与我们北齐通好吗?” 独孤永业知道他的这位结义兄弟久在营州,对于突厥人的事情很是了解,现在见他这么一说,便低声应道:“兄弟说的很有道理,其实,即使我们不帮阿史那摄图,这些柔然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说到这里,偷偷一指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低声说道:“这俩人不正是一年半前大闹邺城的贼人吗?尽管现在文宣帝已然驾崩,朝堂之上坐着的是孝昭皇帝,但是,我们身为朝廷重臣,怎可对犯下滔天罪行的贼人视而不见,既然在这里遇上了,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绳之于法。” 高宝宁点头轻叹道:“看来今日也只能如此了!” 那个少年对于郁久闾遗和阿史那摄图谁死谁伤一点都不在乎,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便是如何的逃走。 可他也知道,若想安然逃离,就得制造混乱。 只有此地乱成了一锅粥,他才有机可乘,否则,就算借他一对翅膀,也甭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那个柔然国师的闪着妖异光芒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直瞧得他浑身不自在,无形之中,这让他很是恼火。 少年禁不住心中忖道:现在,这些人还不知道我的身份,等一会儿,两个蠢货打完了架,周围这些人,便会将注意力重新落在我身上。无论他们那一方把我抓回去,一旦知道了我是蒙州刺史杨敷的儿子,那可就糟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一缩脖子,暗道:别的不说,只需拿我向爹爹要挟,依着爹爹的性格,定然不会因此而做出任何损害北周的事情,如此一来,抓住我的人没准儿一怒之下,“咔嚓”一刀,要了我的小命,唉,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处了。 少年人想到了这里,禁不住泛起了愁,不自觉地将原本与国师对视的目光移向了头顶。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他竟是大吃一惊。 第三章:伽罗(3) 原来少年隐约见到大树高高的枝干上竟是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少年灵机一动,连忙装作无事一般,将目光转到了正在对恃着的阿史那摄图和郁久闾遗两个人身上,看着两个人下一步将要发生什么变化。 少年几乎可以肯定,呆在树上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柔然人抑或是北周那边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一个人呆在树上。 那人之所以藏在了树上,显然是不愿意让树下面的人看到。 少年人心中忽然燃起了希望,忖道:这位老兄可以说是唯一与我没有关联的人,既然不是敌人,那便是友人,说不定我能够离开这里,还真的需要这位老兄的帮助?现在很明显,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位老兄呆在树上,我也暂且当做不知,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可对不住了,树上的老兄你就当一回靶子吧! 刘寄北已经意识到那个少年发现了自己,但他却不知少年为何没有声张,禁不住心中暗自疑惑,不明白少年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既然人家也装作没看到一般,自己也用不着不打自招,还是稳稳地躲在树上静观其变为妙。 也不知怎的,刘寄北对于那个少年没有声张一事,竟是在心中升起了一丝感激,隐约间在脑海里现出一个念头,一旦那个少年有事,他刘寄北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国师见少年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便也将眼睛对准了正欲动手的阿史那摄图和郁久闾遗两个人的身上,心中暗道:郁久闾遗秉承黄氏一派绝学,而阿史那摄图却是木杆可汗手把手教出来的高手,这两个人相斗,自然可以映射出漠北两大派武学的精髓,今日可得好好的看一看,这些年黄家和阿史那家族又有些什么新鲜玩意。 郁久闾庵罗辰紧盯着他的手握钢刀的亲弟弟,见其恰到好处的停在了阿史那摄图的斩马刀攻击范围之外,渊渟岳峙,一派大家风范。 尤其是郁久闾遗身上的衣袂无风激荡,显然是将真气提到了极致,能够做到这一点,即使是郁久闾庵罗辰都甚为佩服。 郁久闾庵罗辰看着郁久闾遗的背影,忽然之间心中涌起一阵欣慰。 当年,他的父亲郁久闾阿那瑰将郁久闾遗送到了黄君那里,恳请黄君将其收做弟子,那时候,他还大为不满。 在他认为,尽管黄君声名远播,乃是漠北第一高手,但是,先不言当时柔然汉国如日中天,没有人敢对柔然王室的人有任何的不敬,单单拿国师天竺人迦旃林提来说,其人武技通玄,比之黄君也不遑多让,有现成的高手不用,何必巴巴地求人家将柔然尊贵的王子收做徒弟?这摆明是舍近求远的做法。 现在看来,郁久闾阿那瑰做出的那个决定真是英明至极。 国师迦旃林提虽然武功高强,也很有谋略,不过经过他这么多年的细心观察,这位国师并不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柔然汗国上的,而且此人十分吝惜自己的武功,根本就不肯将身上的武技全都教授于人,想来当年郁久闾阿那瑰定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将郁久闾遗送到了黄君的门下。 再者,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如日中天的柔然汗国说没就没了,硬是在短短的几年之间,被昔日只知道窝在都斤山打铁的一群突厥人生生给打败了,即便是他这位柔然大汗也同样被迫沦落到深山之中,靠着狩猎维持生计。 然而,就在他带着柔然人逐渐的走向没落的这段时期内,郁久闾遗不但在黄君那里学得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更是靠着黄君的庇护,躲过了一场接一场的劫难。 就像六年前,如果郁久闾遗没有在黄君门下学艺,那么大概也随着郁久闾庵罗辰一道被西魏人捉住,很有可能会同大多数的柔然人一样,被斩杀在长安青门外。 他作为柔然可汗之所以避过一难,全是迦旃林提的功劳。 迦旃林提先将他装扮成一个近卫的模样,再将那个近卫化装成他的模样,两个人的身份互换之后,迦旃林提又疏通了看护柔然人的羽林军头领,因此才悄悄的逃了出来。 而后,便在迦旃林提的带领下,他和一些幸存的柔然人跑到了嵩山之中,这一呆便是六年。 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郁久闾遗,哪曾想鬼使神差之下,今日竟邂逅与此。 现在的郁久闾遗已不是当年那个稚气未干的毛头小伙子了,这位柔然王子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所有看着他的人感到一股逼人的气势。 阿史那摄图在半年前,于颍水边同陆法和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等他找回受伤离去的金雕之后,便开始给金雕疗伤,可是那把匕首将金雕的翅膀伤得很重,足足养了十余天,金雕的伤势才算养好。 阿史那摄图眼见着自己心爱的金雕被陆法和所伤,实在是不甘心如此便放过了陆法和与任淑真。 于是,他便带着那两只金雕一起南下,准备找到陆法和之后,报那金雕被伤之仇,可是由于他耽误了十余天,最终也没有追上陆法和三人,失望之余,一想自己离开大漠也很长时间了,便生出北返意图。 孰料快到嵩山的时候,竟是遇到了郁久闾遗他们三人。 阿史那摄图虽是看不起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但是,对于黄君最宠爱的美貌女弟子伽罗却是情有独钟。 如果不是黄君在漠北有着超然的地位,只怕这位突厥大叶护早就将伽罗收入帐中了。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在一年半前回到了漠北,见到了阔别四年的黄君,便将那四年中的所有事情尽数告诉了他们的这位师傅。 黄君听后,虽是对于郁久闾遗利用元韶而导致元氏灭族的事情大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因此而责怪郁久闾遗,只是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话。 随后,黄君问了问这四年里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相处的情形,彼此间有没有不愉快,有没有一起联手对付过敌人。 赫连拓疆尽管对郁久闾遗大为不满,但由于他为人不喜小肠鸡肚,所以,并没有把郁久闾遗欺负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郁久闾遗则生怕赫连拓疆说出事实,故意避重就轻的询问黄君,为什么要提起他和赫连拓疆有没有联手对敌的事情。 黄君当然不知道郁久闾遗另怀鬼胎,见到俩人不解的模样,便奇怪的叹了一口气,再没有任何言语。 赫连拓疆见过了黄君之后,便找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小师妹伽罗。 伽罗瞧见二师兄回来了,并没有表现出赫连拓疆所想象的那么兴奋,不过当她听到赫连拓疆所讲的中原各种奇闻异事以及风土人情时,却是大为着迷。 正因如此,她缠着赫连拓疆一连好几天,直到赫连拓疆再也讲不出什么新意的东西了,伽罗这才放过了他。 黄鹰自从受伤回到漠北之后,黄君一边为他疗伤,一边询问他受伤的情形,并且将斛律光牢牢地记在了心中,尽管黄君嘴上并没有说要怎么办,可是别人都知道黄君定是心中有了主意,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突然消失,到那时,那个斛律光可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黄鹰伤愈之后,黄君便严肃的告诫他,如果再胡乱生事,莫说是别人,黄君自己都不会再放过他。 黄鹰虽是野性难驯,但是他真的十分害怕自己的这位大哥,知道黄君言出必行,若真违背了黄君的意愿,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漠北武尊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黄鹰害怕之余,只好规规矩矩的呆在了漠北,不过他另有打算,一旦等这段风声过去之后,寻到机会,从新回到北周,找到独孤楷,再为身后事做些打算。 黄鼎在邺城面对北周诸多高手的围攻,虽是带着黄鹰等人强行突围逃脱,但是也受了不大不小的内伤。 回到漠北之后,黄鼎便很少抛头露面,一面自行调养,一面悉心专研武技,即使是对黄君,黄鼎也很少前去相见,一个人呆在都斤山深处,与雪山松柏为伍,同飞禽走兽为邻,倒也是过得逍遥自在,自得其乐。 黄鼎人虽是生的巨大,可是心思却并不鲁钝,对于他的哥哥黄君的感情,可谓是十分复杂。 一方面很是敬仰钦佩,一方面却将黄君视为他武道修行的一个目标。 黄鼎天资很高,即使是黄君也时常称赞他,说他在于自己年龄相同的阶段,成就已经是超过了自己,如果俩人不是兄弟,而是敌人的话,那么,黄鼎将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 对于黄君这样的评价,黄鼎自然是十分自得,然而,他心里头却是很清醒,自己这一生要想在武道修为上超过哥哥黄君,那不仅需要时间和机遇,更是需要付出常人根本就想象不到的辛苦的。 伽罗自从听到了赫连拓疆对于中原的描述之后,便对长城之内的物什儿充满了好奇心,当她在赫连拓疆那里再也问不出什么新奇的东西时,便将脑筋放到了郁久闾遗的身上。 第三章:伽罗(4) 伽罗是黄君最小的弟子,对于同门的诸多师兄,她最喜欢与之相处的是二师兄赫连拓疆,而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三师兄郁久闾遗。 在她看来,二师兄赫连拓疆为人朴实诚恳,同他在一起简单,用不着花太多的心思,但是三师兄郁久闾遗就不一样了,不但心眼太多,而且狡猾势力。 只要和郁久闾遗在一块儿时间久了,她就会觉得很不舒服,所以平日里,她尽量的躲着他。 尽管她知道,这位三师兄对自己可能也有喜爱的心思,不过,她为此却毫不心动。 她心里很清楚,能让自己心动的人还没有出现。 即使是二师兄赫连拓疆,伽罗也只是将他看作好相处的大哥哥,其间并不涉及男女之情。 因为对中原的事物过于沉迷,她虽是讨厌郁久闾遗,可还是找过他几次,俩人在一起的话题自然是关于中原的风土人情以及一些奇闻妙事。 但是到了后来,伽罗越来越感觉郁久闾遗瞧着自己的目光异样,这让她很是害怕。 另外,赫连拓疆知道伽罗找过郁久闾遗之后,不但对她很是生气,而且,他还找到了郁久闾遗狠狠地吵了几回。 伽罗知道,二师兄在不明所以的情形下,已经是醋意泛滥了。 于是,为了避免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伽罗就不再找郁久闾遗了,不过,她也没闲着,有事没事的总往师傅黄君那里跑,显然又在打她师傅的主意了。 初时,黄君也很奇怪,伽罗一向都很害怕自己,怎么现在却是一反常态,接二连三的往自己这里来,并且总问一些当年自己在中原的事情。 到了后来,黄君便明白了,原来这小妮子的心开始不安分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黄君当年带着尚是幼小的伽罗来到了都斤山之后,直到现在,她也没有离开过都斤山。 如今她已是二九年华,除了一颗怀春的少女之心外,对人世间的事物也是充满无限幻想。 当黄君明白了伽罗的心思之后,既不点破她,也没有表明态度。 直到有一天,伽罗羞红着脸,告诉黄君她想到都斤山外边看一看时,黄君才漠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黄君告诫伽罗,想到外边逛一逛不是不行,但一定要和郁久闾遗以及赫连拓疆俩人一起去。 因为这俩人在外边呆的时间长,经验也多,有他们跟着伽罗,作为师父的黄君会觉得很是放心。 有二师兄陪着自己,伽罗自然十分高兴,但对于郁久闾遗也跟着自己,她心里却是很不舒服。 然而,冰雪聪明的她,知道自己的师傅说一不二。 如果她在这件事情上有所忤逆,那么,自己想到外边走一走的事情保准就告吹了。 于是伽罗顺从了黄君的要求。 不久之后,黄君将伽罗、赫连拓疆以及郁久闾遗一起叫到了面前,拿出一个木匣以及一封书信,告诉三人为他去办一件事。 黄君嘱咐他们,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一定将书信和木匣送到泾川回中山的西王母宫,并且要亲手交到宫主马瑶琼的手中。 他嘱咐完之后,大有深意的看着伽罗三个人补充说,去过了回中山,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便听要从伽罗的安排,除非伽罗想回漠北,否则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就得陪着她。 如果伽罗中途有了什么闪失,那么她的这两个师兄干脆就在外面自生自灭,也不用再回都斤山了。 伽罗很是感激师傅黄君,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想让她这一次好好的游玩一下。 于是伽罗眼泪汪汪的离开了师傅之后,便和两位师兄整理行装,下了都斤山。 到底是一个新奇的少女,自从下了都斤山之后,伽罗便很快的忘记了与师傅离别时的不快,一路上指指点点,到处留下了她快乐的笑声。 对于这位聪明貌美的小师妹,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俩人都是欢喜到心坎里去了。 一路上不管有意无意的,只要是伽罗对他们其中的哪一个稍微假以辞色,都会让另一个很不舒服,到了后来,她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于是,尽量的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她欢喜赫连拓疆多一点,却也不想使得郁久闾遗过为难堪。 一行三人就在这种微妙的情形中过了玉门关,进到了长城之内。 此时的突厥虽然与北周较为和睦,但是,离得长城近的那些个百姓还是很惧怕突厥人的掠夺,不是举家迁移到了内地,便是干脆就跑到了塞外,所以,进入长城之后,在很长的一段路程中,见到的百姓并没有多少,这使得伽罗多多少少的有些失落,同时她心里情不自禁的也生出了感叹。 连年不息的战乱,最为困苦的还是老百姓!如果将来的某一天,她有能力的话,一定会尽自己的力量,在最大程度上改变这一切。 伽罗毕竟是一个小姑娘,等她逐渐的适应了这样状况后,便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长城之内的一些物什儿上了。 特别是随着三人逐渐的深入到了中原腹地,遇到的人也越来越多,赶上的事也越来越繁杂,伽罗不觉间逐渐的活泼和高兴起来了。 每每看到新鲜的东西,她就不住的问东问西,直问得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俩人左支右绌,难于应对。 三个人游游走走,这一日便来到了回中山。 对于回中山,三个人虽都没有来过,但是脑海中并不陌生。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师傅黄君与回中山中的西王母宫渊源很深。 尽管黄君平日里并不怎么讲述有关于西王母宫的情形,可是,一则出于好奇,二则西王母宫的名声太过于响亮,黄君的众弟子们私下里还是经常聚在一起,谈论有关西王母宫的诸多轶事。 回中山位于泾州安定郡的泾川,如果沿着泾水一路而行,走不了多远便可到达泾水注入到渭水的河口,河口的旁边就是北周都城长安。 回中山之所以被人起了这个名字,原因则是出在了周穆王的身上。 当年周穆王驾着八骏游历天下的时候,得知泾川有一座山中住着神话一般的人物,好奇心起,便来到了那座山,最终找到了传说中的西王母。 西王母在宫里的瑶池中宴请周穆王多次,使得周穆王大是欢喜,过了很多日子也不愿离去。 等到他强迫自己离开的时候,一边回忆着他与西王母见面的种种情形,一边流连于西王母宫所在的那座山上的美景,不住的回头观望。 后人便根据这个美丽的传说,将西王母宫所在的那座山起名为回中山。 伽罗他们三个人自小就知道这个美丽的故事,当时就心中无限畅想,那个回中山究竟是怎么样的美好呢?而西王母又究竟是怎样一个妙人呢? 能让周穆王流连不已的山与人,怎能不叫人生出无限遐想? 他们三人进入到了回中山之后,心中忽然之间升起肃穆之情。 他们知道回中山在当今天下人的心中是何等的神圣。 别的不论,就只拿西王母宫一派的绝世武学来说,堪为天下各门派之翘楚,尤其是每一代的西王母本人,简直就是神话一般的人物。 他们的师父黄君一生都极为自负,可是每一次当他有意无意的谈论起西王母宫的时候,那神情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极为推崇这一代的西王母马瑶琼的。 因为受到了世俗的传说和黄君的影响,自从他们进到了回中山,便悉数收拾起原先那种看待其他事物时的漫不经心,俱都抱着朝圣地心态,向着回中山之巅的西王母宫走去。 他们顺着山间的小路,踏着青石阶拾级而上,只见山路两旁树木葱翠,景色幽幽,到处透露出一种深邃神秘的气息。 自从他们踏上这条小路开始,在山中便再也没有见到过闲杂人等,这使得他们颇感奇怪,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如此充满美丽宜人的景色,为什么会没有其他人来此观赏游玩呢? 当他们走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地势较为平整的地方时候,赫然的看到了一个小石牌坊横跨在山路上。 三个人走得近了,这才看清牌坊两边的柱子上分别雕刻着几个字,虽然字迹斑驳,显得年代久远,不过仍然可以辨认。 伽罗仔细看后,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会没有人在山上游历观赏。 原来牌坊左面的柱子上刻着“昆仑逶迤兮尾荡八荒”,而右边的柱子上则刻着“天人止步兮威震四方”。 一共是十八个字,却是字字威严,容不得有人生出丝毫轻慢之心。 就在石牌坊旁边还立着另外一块小石碑,上面另刻着几行汉字,伽罗念罢之后,竟是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她从来也没有想到,原来师傅黄君竟是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但是经过今天这一路上的见闻,伽罗不得不对她的师傅有了另外一番估价。 石牌坊上的字迹虽是写得极为威凌幽远,却也及不上石牌坊旁边那个小石碑写的几个字有威势。 倒不是那几个字有什么威吓之处,而是那几个字下面的题款实在太吓人了。 第三章:伽罗(5) 小石碑由上往下一共有三处字迹。 最上面的那些字,从痕迹来看,既不是斧雕也不是凿刻。 也不知当年的人是怎么将字迹弄上去的,虽是比较浅显,又经过多年风雨的侵蚀,但依然能够辨认清楚。 那几行字迹是“武林圣地,俗人绝禁;若有不从,殒命张君”,下面的提款却写着黄君的名字。 而在黄君的名字旁边有一个深深的横槽,显得尤为突出。 在石碑的中间位置还写着几个小字,与上面龙飞凤舞的笔体大不一样,字迹不但工整,而且娟秀,一看便知是女人的笔体。 只见几行小字写的是“俗间事当了,莫问鸾凤好。残思落瑶池,云霞伴青鸟”。 几行小字的下面又有着几个深入石碑的大字,无需特意查看,便知道是有人故意用斧凿刻上去的。 字迹凌厉滂沱,彰显出刻字之人在当时是处于极度的愤怒和悲伤之中。 这几个字是“世人禁地,擅入者死“八个大字。 伽罗凝视这些字迹很久。 尽管是僵化在石碑上的文字,可是那些字却像有着魔力一般,硬是让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悲伤和恐惧。 这让她很是疑惑。 她疑惑自己为什么会产生一种突兀的悲伤,而在这种悲伤一闪即逝之后,竟又涌起了无穷无尽落寂的感觉。 最终,她在寂寥的心情背后,体验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一种莫名的却又揪心的恐惧 就在伽罗沉浸在又悲又苦的冥想之中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身边刮过了一阵旋风,紧接着便听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声响。 待她回头看时,却见一个拱桥似的人形,如同鬼魅一般和自己的两个师兄斗到了一起。 由于那人身法奇快而古怪,一时间伽罗竟是没能认清,来者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也就是数息之间的事情,伽罗便见到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各自后退,而那条人影转眼间便朝着她而来。 伽罗虽然武功不弱,但较之她的两位师兄还是有一段距离。 还没等伽罗反应过来,她已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然后便如腾云驾雾一般。 只听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 惊悸之下,伽罗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两边的树木不住的后退,胸腹之间备受压迫。 她顿时明白了自己正处在一个人腋下,并且随着那个人奔跑,飞快地向着崖顶而去。 不待她有所挣扎,惶惶不安的心脏忽然一顿,她已被那人放到了地上。 伽罗双足落地之后,禁不住脚步不稳,眼看着就要来了个大趔趄,却被人一把揽住。 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样的手法,竟使得伽罗原地打了个转,随后就停了下来。 伽罗惊疑未定,连忙向着周围看去。 只见她停脚的地方是一个矗立在水池中央的巨大的亭阁,亭阁与一个大山洞之间有着一个桥廊相连。 亭阁的四周是一片碧绿的水潭,水潭之上雾气氤氲。 在氤氲的雾气中,显现出大大小小十余个水上小亭阁,每一个小亭阁又都有精巧的桥廊相通,而那些小亭阁无一例外都与伽罗所处的巨大亭阁相连。 透过水汽,她隐约间看见水池周围皆是石洞, 石洞之中,山泉喷涌而出,共同喷洒在水潭之中,激起了那一层层的水珠和雾气。在袅袅升腾的雾气之中,水池周围的峭壁若隐若现,既显得神秘,又显得高不可攀。 最妙的是在水潭的周围,崖间石后竟是生出了一株株硕大的桃树,有的树上已经是桃实累累,而有的树上却是桃花开的正浓, 眼前的一切完全是违反了俗世间常规的理念,直叫伽罗有着不真实的感觉。 伽罗下意识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当她确认自己是活在了现实中的时候,禁不住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感知能力了。 直到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时,她才真正的认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伽罗扭转螓首,四处寻找,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禁不住心中一阵害怕。 可是,当她不自禁的低下头时,无意间瞥见了身旁的一个身影,更是惊骇万分。 她从没有想到人世间竟是会有这么样的人。 甚至于多年以后,她成为了天下女人的表率,仍是对此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奇怪的人,确切的说是一个长着三条腿的人。 说他长了三条腿,完全因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那人如果能直起腰的话,只怕伽罗的师叔黄鼎都要逊色三分。 可是,那人天生便是一个罗锅,腰梁弯得就像石拱桥,头和屁股几乎是在一个水平线上。因为他的头离地面不远,所以伽罗看不清他的面貌。 不过,这人尤为醒目的是缺少了左臂,由于特殊的身体构架,他剩下的那条胳膊和两条粗壮的腿,十分稳当的支起了他硕大的身子,简直就如一只罕见的三足动物。 令伽罗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就在这个畸形人的拱形后背上,除了别了一支石斧之外,竟然还落了一只同样畸形的鸟。 这只小鸟如家雀大小,羽毛呈青蓝色,卓立于那驼子的背上。 称它为畸鸟,是由于此鸟生了三条腿,而且是并列生的。 当它站在怪人的背上的时候,两边的腿收了起来,只有中间的最为粗壮的那条腿卓然而立,伸开的脚蹼像吸盘一般牢牢地把在了驼子的身上。 此鸟默然不鸣,既不惊惧,也不欢愉,就像是没有看到伽罗一般,恬淡翕然,似要梦赴黄粱一般。 伽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也不知道夹着自己的人和拍了自己肩头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凭着她聪慧的头脑,多多少少还是猜出个大概来。 眼望四下无人,伽罗强行收起心中的恐惧,向着那罗锅一连串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刚才是你把我夹持到这里来的吧?咦,为什么我的两个师兄不在了?你究竟把他们怎么样了?你是谁?” 那个罗锅扭转脖子,硬是将大半个脸朝向了伽罗,然后呲牙一笑。 这一下不要紧,直把迦罗又吓了一跳。 她见过丑的人,却做梦都没见到这么丑的人。 那是一张五官挪移的脸,没有一个零件是在原本应该生长的位置上。 脸上横七竖八的布满疤痕,并且左面的眼珠子还没了,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大窟窿,歪嘴巴一笑之后,露出的是几颗参差不齐的黄牙。 伽罗惊骇万分,耳中听到罗锅口里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尽管他说得很是努力,可迦罗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听清。 正当伽罗又惊又怕又疑惑的时候,却听见一个轻柔美好的声音透过雾气传了过来:“小姑娘不要怕,青鸟虽然是个哑子,可是心地很善良,他不会害你的。” 伽罗顺着声音望去,却见岩壁上一个大山洞中闪出一行人影,当先那人袅袅娜娜,仿佛是漂浮在雾气之中,直似神仙中人。那个山洞与伽罗所在的亭阁之间有一道桥廊相连,一行人影转眼间便来到了亭阁里。 伽罗仔细看了看当先说话的那个人时,一时间竟是呆了。 伽罗见过好看的女人,却是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那种震撼实在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伽罗本身便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可是见到面前的这个女子时,原本很以自己容貌而骄傲的她,愣是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那是一种只应天上有,世间哪能见的美丽。 女子的身后面跟着一群仆人,一半是男,一般是女。 无论男女都身着黑衣,黑衣上面则饰有虎豹的图案。 伽罗望着那女子,原本有些害怕的心境,忽然之间被恬静和崇仰所代替。 不用别人介绍伽罗也知道,眼前这个神仙般的女子一定是西王母宫的主人马瑶琼了。 女子微笑的看着伽罗,檀口轻开,刚才那轻柔好听的声音又一次在伽罗的耳边响了起来。 只听女子说道:“是黄君叫你们来找我的吗?” 随后她又颇有些幽怨地叹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呢?一转眼已是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当青鸟听到黄君的名字时,竟是发出了一声犹如受伤的野兽才能叫出的低吼。 无论谁听了这声低吼,都能感觉到青鸟心中的愤懑。 那女子眼神温柔的看了一眼青鸟,轻声说道:“唉!事情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恨他。” 青鸟又是发出一声闷哼,手脚并用,以一种特有的韵律,慢悠悠的像一座会移动的拱桥,顺着桥廊走了开去。 伽罗目送着青鸟落寂的离去,口中却回答着刚才那女子的问话。 她说道:“我们都是黄君的弟子,这一次来回中山也确实是师傅的意思,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我不是走上来的,而是被人夹持至此。哦,对了,我的两个师兄现在到了哪里?” 随后,她又窘红着脸问道:“您就是西王母宫主马瑶琼吧?” 女子淡然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凝视着伽罗说道:“黄君这人做什么事情都很细致,瞧瞧他收的这个女徒弟,既美貌又乖巧,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第四章:天王(1) 伽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宫主才是好看呢,伽罗与您比起来,简直就是丑的不能再丑了。” 马瑶琼神态曼妙地捋了捋鬓旁的散发。 她虽是无心而为,可那种仪态万千的风情就在这时立刻彰显无遗。 伽罗尽管是个女子,却也为马瑶琼所展露出的绰约风姿深深地倾倒。 马瑶琼似乎没有注意到伽罗震撼的表情,眼光从她的脸上移了开去,黑宝石般的双瞳无限深远,凝视着水潭边一株正在盛开的桃花,意味深长的说道:“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好看又会给谁看哪!你看那桃花,开得多么的娇艳,可是在这里,又有几个真正懂得赏花的人呢?” 伽罗十分准确的把握到马琼瑶心中那份入骨的寂寞,禁不住也随之感到了一种莫以言表的惆怅。 她呆了一呆之后,叹道:“花儿虽艳,却是无人欣赏,这可真够寂寥的了。” 马瑶琼瞧着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见她忽然的说出这样一句酸楚楚的话来,直觉得好笑,于是她调转话题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牌坊外面的那两个男子也是黄君的徒弟吗?” 说话间,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露出笑意,不待伽罗回答,接着说道:“小姑娘美貌聪明,惹人怜爱,我虽只是远远的看了两眼,就已觉得很是喜欢了。不过,那两个男子看起来倒并不怎么样,一个样貌粗俗,一个透着奸诈,不过他俩的武功确实不错,能在青鸟的手上走上几个回合而没受到重伤,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伽罗心中暗惊,她知道自己两位师兄的武功虽说远比不上师傅黄君,可也是第一流的高手,天下间能够经得起他俩联手一击的人,实在不多见。 现在听马瑶琼说话的意思,那个叫做青鸟的驼子似乎轻而易举的便可以将两人击败。 伽罗回忆起石牌坊那里的情形,知道马瑶琼说的是真话。 她暗自忖道:我的两位师兄明显不是青鸟的对手,也不知他们受了伤没有?不过,听她说话的意思,两位师兄即使是受了伤倒也不会太重。可是他俩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青鸟掳走,为何到现在也不见他俩的动静,莫不是这俩人明知道不是青鸟的对手,无奈之下不管我了吧? 伽罗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失落的感觉。 转瞬间伽罗便又推翻了这个假设,因为她心中十分清楚,就算是郁久闾遗临阵脱逃,可赫连拓疆绝不会对她置之不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找她的。随后,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一次来到西王母宫,是她的师傅黄君授意的,如果黄君知道西王母宫的人不会很友好,那他又怎会让自己的三个徒弟平白无故的来送死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伽罗心中笃定之后,禁不住又燃起希望。 她佯装疑惑的看了看马瑶琼,试探着说道:“我叫伽罗,那个样貌粗豪的男子是我的二师兄赫连拓疆,而另外的男子则是我的三师兄郁久闾遗,宫主可知道我的两位师兄现在在那里吗?” 马瑶琼笑道:“小伽罗定是担心两位师兄了。放心吧!西王母宫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没有必要,是禁止陌生男人入宫的。他们俩只是被挡在了石牌坊的外面,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马瑶琼见到伽罗的脸色变得平和多了,知到小姑娘已经从忐忑不安的心境中调整了过来,便接着问道:“你们大老远的从漠北赶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 伽罗答道:“这一次我们三个人来到西王母宫,本是师傅的主意,他老人家交给了我们两样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师傅只是说一定要我们亲手交给您。现在那两样东西都没在我的手里头,一件是由二师兄保管,而另一件却是三师兄带着身上,您若是想见到那两件东西,不妨让我的两位师兄进来。” 马瑶琼嫣然一笑,说道:“其实,我要想见到那两件东西,倒不一定非得让他们俩进来,只需让现在盯着他俩的那几个高手,将他俩擒住,在身上搜出来也就行了。小姑娘大概是惦记着两位师兄紧了,竟是说出了这么个理由,好让我带他们进来与你相见,真是巧妙的心思,不愧是黄君的好弟子。” 随后她又叹道:“这么美貌聪明的女徒弟,黄君定是很喜欢你了?” 伽罗被马瑶琼说中了心中所想,颇有些不好意思,佯装没有听到马瑶琼的后一句问话,说道:“宫主有所不知,我三师兄为人倒还圆滑,懂得见机行事,可是我二师兄赫连拓疆却是天生一根筋,若是被逼急了,他可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保不齐在被擒之前就毁掉了他身上的那件东西。” 伽罗说到这里,偷眼看了一下马瑶琼,见到她并没有表现出愠色,于是接着说道:“师傅指定我们来回中山见宫主,那便说明他觉得和宫主的关系不一般,而宫主也一定不会难为我们这些小辈。再者,今日有幸见到了宫主,虽没有说上几句话,可是伽罗就以经觉得宫主亲切异常了,简直就是一个天仙的化身??????” 她说着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发现马瑶琼隐约间露出笑意,便故意叹道:“伽罗自惭形秽之余,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知道了师傅为什么对宫主念念不忘了。” 马瑶琼听罢,先是一怔,随后笑容逐渐在脸上扩展开,最后直到笑得花枝乱颤。 伽罗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马瑶琼欢笑的时候,她身后的那些仆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垂下了头,无论男女都有意的避开这难得一见同时也让人心摇神驰的一幕。 伽罗也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少女,可是当她见识到马瑶琼这种动人心魄、引人遐思的美貌姿仪,情不自禁的竟是生出了一些妒忌,暗道: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梦魇,真不知还有什么样的男人能够不为所动? 这时,伽罗心中忽然升起疑问,她师傅虽是从来也没有透露过他和马瑶琼之间的事情,不过,凭着少女特有的灵异心思,她意识到师傅与马瑶琼之间定是有着不平常的关系。 一个是男人中的翘楚,一个是女人中的极品,这两个人本是相配的不得了,可是为什么没能走到了一起呢?真是让人想不通。 马瑶琼笑罢,向着身后的一个领头的男仆人说道:“你去一下石牌坊,告诉四大天王不要再拦着那两个小子了,把他们俩也带到这里就是了。” 那个男仆虽然也有了些年岁,却生得很是好看,尤为突出的是这人左面眉毛旁边有着一道伤疤。 这道伤疤不但没有损及他的相貌,相反的倒是为他增添了一份粗犷的味道。 此时的他低眉顺眼,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口中含糊不清的支吾了一声后,转身就走了。 可是,就在他离去的一瞬间,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竟是立时变得硬挺了起来,龙行虎步之余,流露出不可一世的轩昂气度。 另外,伽罗又发现了一件奇事,原来在那位男仆应允支吾的时候,伽罗竟是发现此人也是一个哑巴。 伽罗心中忖道:先前的那个青鸟就是一个哑巴,这里又发现了另一个哑巴,这难道是个巧合?按理说西王母宫乃是武林圣地,用人自是应该十分讲究,青鸟是个哑巴也就罢了,可是这里又出现了哑巴,真有些不明白了。 伽罗正思忖间,却听马瑶琼说道:“你这个小丫头,不但聪明伶俐,口齿却也这般了得,说起话来软硬兼施,真是不得了。” 随后,她有些怪怪的瞧着伽罗说道:“小姑娘觉得西王母宫比起漠北的都斤山如何啊?” 伽罗被马瑶琼看得心惊肉跳,又听她说出这么一句突兀的话来,隐隐间觉得不妙,心中暗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瞧着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一个掘到宝的盗墓者,真有些吓人。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伽罗的心头,伽罗情不自禁的心里一阵哆嗦,忖道:这个寂寞的女人不会是看中我了吧?若真如此,那可就惨了,整天陪着她哀怨凄惨,我可受不了。 伽罗连忙说道:“西王母宫乃是人间圣地,自然不是都斤山可以比拟的。” 刚说到这里,她便发觉马瑶琼瞧着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炙热起来,连忙佯装一脸的诚恳,叹道:“都斤山虽然又冷又荒凉,但是伽罗从小便呆在了那里,根也扎在了那里。多少年过去了,伽罗早已经习惯了那里的人和事儿。就好像沙漠里的骆驼,尽管沙漠环境是那么的恶劣,可那里才是骆驼最爱呆的地方,如果将骆驼带离了沙漠,即使是水草再丰美,骆驼也不会呆习惯的。” 伽罗说到了这里,偷眼看了一下马瑶琼,只见马瑶琼脸上流露出淡淡的遗憾,禁不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马瑶琼默然了一会儿,忽然间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身后面的仆人们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到园子里摘取上好的桃子送来,既是黄君的弟子们到了我这里,怎也不能怠慢了,要不然那个护短的老东西不知会怎样的怪我呢?” 那些人俱都哑然支吾了一声,纷纷回转过身子,顺着来时的路径走了开去。 第四章:天王(2) 伽罗听得那些吱唔之声,一股寒意发自心底。 就像她潜意识中预想的那样,在西王母宫中,真的有很多的哑巴,只是她不知道这些哑巴天生如此,还是人为造成,若为后者,这西王母宫的手段也未免太过于毒辣了。 伽罗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偷偷瞧了瞧马瑶琼,可是无论她怎样看,就是没法将阴险毒辣和这神仙一般的女子联系上。 伽罗暗道:看来这些哑巴,大有可能是马瑶琼四处收集来的,就凭这么美丽的女子怎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呢,否则,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忽然间,伽罗想起黄君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他告诉她说,这世间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毒死人不偿命。 伽罗当时年纪还小,就问黄君为什么,黄君一边摸着小伽罗的头发,一边笑着说她将来就会明白的。 黄君说的这句话,伽罗时常就会记起来,既像似有一些明白,又像似有一些不明白。 今天也不知怎的,看着马瑶琼美好的容颜,再又想到了那些哑巴,伽罗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黄君的那句话。 正因如此,伽罗脸色忽明忽暗,阴晴不定,既显得满脸的疑惑,又显得颇为不安。马瑶琼双目如炬,注意到了伽罗的神情变化。 她似乎已经看穿了伽罗的心思,苦笑一声,轻轻说道:“小丫头就会胡思乱想,要知道有时候看到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伽罗“哦”了一声,状若恍然道:“宫主是在说我吗?” 马瑶琼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的叹道:“这里就我与你,若不是说你,难道还会说我自己吗?” 伽罗笑道:“宫主说的真对!我就是爱胡思乱想,刚才不自觉地又跑了神儿。” 随后,她眨了眨眼睛,故意解释道:“都说西王母宫的桃子很好吃,并且可以补气延年,今天宫主说要以此物来招待我们,只这一项,便将我的魂儿给扯走了!” 她说着说着,眼神中更露出期待,叹道:“我心里头就在想啊,这传说中的桃子是怎么一个好吃法呢?想着想着,也就走了神儿,倒叫宫主见笑了。” 说完,她垂下螓首,俏脸眼见已变得羞红。 马瑶琼不置可否,轻轻一笑,说道:“你的两位师兄来了!” 伽罗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便疑惑地问道:“他们能来的这么快吗?” 话刚说完,伽罗便隐约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仔细辨认之下,方知是她的二师兄赫连拓疆正在说话。 只听他说道:“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小师妹真的就在前面吗?这么黑的地方,可别把她给吓着了。” 伽罗心中一阵感动,尽管知道赫连拓疆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扔下她的,但是,现在亲耳听到他这般牵挂着自己,仍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一阵温暖。 伽罗心中震惊,这个神仙一般的西王母宫主莫不是具有天通耳吗?怎就有那么好的听力?竟是在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了声音,并且还凭着声音判断出是自己的两位师兄,这份功力真是神乎其神的可以了,也不知自己的师傅能不能办到? 就在伽罗胡思乱想之际,赫连拓疆已是来到了水潭边,步出了石洞。 赫连拓疆只觉眼前突然变得开阔,就在那片绿莹莹的水潭中央,矗立着一座古朴精美的亭阁,透过氤氲的雾气,亭阁之中的其中一人不正是让他牵肠挂肚的小师妹吗? 赫连拓疆高兴之余,三步并作两步的顺着桥廊奔向了潭中的亭阁,他身后面紧跟着的便是郁久闾遗。 郁久闾遗虽是没有表现的那么热切,不过,他是自家明白自家的事。 就在刚才那会儿,小师妹被那驼子掳走的时候,他的心几乎痛得要死。 直到那时,郁久闾遗忽然间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其实,他对伽罗的感情一点都不比赫连拓疆少,只不过他身负灭族灭国的大仇,不得已之下,强行压制自己的感觉和感情而已。 就像之前他和赫连拓疆呆在邺城的时候,初始之时,他还拿小师妹来调侃赫连拓疆,可是到了后来,每一次见到赫连拓疆一脸幸福的谈起伽罗时,他的心总会莫名其妙的发生痉挛。 一开始,他尚是不以为然,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不过随着次数的增多,他也就变得迷惑了。 甚至于有时候他开始问自己,究竟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妒忌赫连拓疆,为什么不愿意二师兄说起小师妹的事情? 逐渐的郁久闾遗有了患得患失的情绪。 但是,当郁久闾遗潜意识中认识到自己可能也喜欢上小师妹的时候,他十分痛恨那个念头。 在他的心目中,替柔然祖上和族人报仇,那才是第一等的大事,至于儿女私情,简直就是干扰他办大事的绊脚石,实实在在是要不得的。 可是,当郁久闾遗回到了都斤山,再一次见到了小师妹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原本比磐石还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小师妹的一颦一笑总是不时的闪现在他的眼前,这使他很是苦恼,甚至于他开始有意的远离小师妹。 所以在他回到了都斤山之后,除非是小师妹亲自来找他,否则他绝不会主动去找伽罗。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越是这样想将伽罗摒除出自己的生活,伽罗的影子越是在他的世界里显得浓重。 郁久闾遗开始觉得自己活得很辛苦了。他曾经因为耐不住心中的苦闷,就来到了黄君那里,本是想将自己压在心里头的事情告诉师傅,却被黄君拦住。 黄君只是瞧了瞧他的那种患得患失的表情,便告诉他说,每个人都一块禁地,因为所处的环境不一样,所以针对每一个人的禁地形势也不一样。 但是无论怎样,每个人都不该擅自闯到那块禁地之中的,如果闯了进去,就必须付出代价,至于代价有多大,只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任何人都帮不上忙的。 黄君还告诉他,男女之间的那块禁地,一旦逾越了,就很难找到回头的路。 郁久闾遗从黄君那里回来之后,师父的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更是觉得无所是从了。 这一次,黄君派他和赫连拓疆一起陪着伽罗办事,他不愿来,但是一想到自己若是不去了,那不是给赫连拓疆和小师妹创造了许多独处的机会,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在滴血,无奈之下,只好跟着来了。 就在这回中山中,事情突然生出意想不到的变化,一想到伽罗被掳走,今后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郁久闾遗真的感觉到了他的心在痛。 那是一种莫以言表深入骨髓的痛楚,于是他豁然明白了,他是真的不能没有了小师妹。 郁久闾遗跟在赫连拓疆的身后,尽管大部分的心思都在伽罗的身上,可是他还是要比赫连拓疆谨慎得多。 刚才在石牌坊那里,他和赫连拓疆被青鸟三五下便击退了,青鸟也不难为他俩,径直夹起尚是没有缓过神来的伽罗就走了。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惊悸之下,就要追赶,岂料他俩还没有抬腿,就在石牌坊后面又转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一下子就拦在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身前,其身法之快,并不比刚才那个驼子差多少。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连忙站稳身形,待他俩这么一看,只见身前站着的四个人俱都是渊渟岳峙。 虽然都只是看似简单的往那里一站,但那种无形的压力直如有形之物一般扑面而来,不仅让人喘不过来气,而且还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明白,这四个人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虽是跟着黄君学艺多年,可是黄君却是很少在他俩面前谈起西王母宫的事,所以他俩对于西王母宫也是讳莫如深,究竟里面有着那些个人,并不是很熟悉,起码眼前的这四个人他俩就不知道。 四人中除了一个拿了把巨剑之外,其他的三个人却是各执陌生的奇门家伙,一件是个琵琶,一件是把铁伞,而另一件则是一条软鞭。 那四个人拦住去路之后,只听抱着琵琶的那个人怒道:“回中山乃是俗人禁地,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是不顾石碑上的警语,硬闯上山,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 赫连拓疆也怒道:“我们本是好心来送东西的,岂知无缘无故的就叫一个怪物掳走了妹子,若你是我,会不会还管什么鸟警语,并因此而不敢上山呢?” 说完,他就要硬闯上去。 郁久闾遗急忙伸手拦住赫连拓疆,说道:“二师兄切勿莽撞,待我问清楚了再闯也不迟。” 他不等赫连拓疆有所反驳,就将其拽到了身后,口中却是向着那四个人说道:“我们三个人本是漠北黄君的弟子,今日来到了这里,实在是受了师尊的嘱托,想要将两件东西交到西王母宫主的手中。对于贵山的规矩,事先我们并不知晓,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要请各位多多海涵。” 手持铁伞的那人“嘿”然冷笑道:“我们不管你两人是谁派来的,如果没有宫主的允许,即便是黄君本人来此,若要经过我们四大天王这一关,也得凭些真本事,否则一切免谈。” 第四章:天王(3) 赫连拓疆心系伽罗安危,早就不耐烦了,现在一听这话,顿时心头火气,挣开郁久闾遗的抓扯,猱身而上,口中怒道:“管你什么四大天王还是西王母,谁夺走了我的小师妹,赫连拓疆便与谁没完!” 赫连拓疆身受黄君亲传,已经将“火龙功”练得颇有些火候,尤其此时急怒交集,发出“火龙功”之威力与平时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硕大的拳头,夹着火龙功的劲力,刹那间,连周围的空气都随着赫连拓疆的出手而变得炙热了起来。 赫连拓疆所使的拳术名叫“霸王锤”。 相传这套拳法乃是西楚霸王项羽所传,讲究的便是大开大阖,一击伤敌。 此时赫连拓疆含怒出手,霸王锤更是具有不可一世、一往无前的气势,即使是他身边的师弟郁久闾遗也都暗自吃惊,不明白为什么赫连拓疆的功力竟是突然间增长了这么多,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见神杀神、见鬼斩鬼的魔王,声势极为骇人。 郁久闾遗眼见赫连拓疆已是抱定了硬闯的念头,既怕他有失,同时也惦记伽罗,故而紧随着赫连拓疆向着西王母宫的四大天王冲了过来。 郁久闾遗性格阴柔,黄君因材施教,传了他一套“玄冰劲”的内功心法和一套“绵拳”功夫。 “玄冰劲”霸道而阴损,若是有人被玄冰劲所伤,就会如坠冰窖,直至全身经脉冻结而亡。 它与陆法和的“阴符功”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阴符功”比“玄冰劲”更为高明了些. 所谓高出一筹的地方,便是在于“阴符功”可以使对手在争斗中毫无警觉的情况下中了阴毒,乃是自然而然的,而“玄冰劲”却需要有意而为之,故而落了下乘,可是无论怎样,“玄冰劲”都可以说是一门很了不起的独门功夫。 “绵拳”招法巧妙,拳无定式,讲究的是“观阵势,疾闪转,虚晃实击腿似箭,柔若水,软如绵,见缝插针破胆寒”。 讲得明白点,绵拳是一套绵里藏针、刚柔并济的上乘拳法,有着专以破除内家真气的妙用。 郁久闾遗资质很高,若不是他心有旁骛,只怕他的这两种功夫早就练到了化境,尽管如此,“玄冰劲”和“绵拳”还是被他练得有了一些火候,并不比赫连拓疆差了多少。 郁久闾遗紧跟着赫连拓疆发动“玄冰劲”,寄出一式“绵拳”,以“玄冰劲”和“绵拳”的阴柔,配合起赫连拓疆的“火龙功”以及“霸王锤”的阳刚,向着西王母宫的四大天王袭来。 令他俩意想不到的是,经过这么一有意的配合,陡然间,竟是将各自拳法的威力提高了数倍。 在西王母宫的四大天王看来,他俩就像一团狂暴的龙卷风一般,打着旋儿向着自己这边而来。 四大天王禁不住都有些惊诧。 刚才,青鸟和眼前的这俩人想斗的情形他们都是亲眼所见,尽管青鸟的武功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要高出一些,可若是四大天王联手的话,青鸟并不见得就能将他们怎样。 两个年轻人在青鸟的手下显得左支右绌,并没有表现出怎样的强横,所以在四大天王想来,这两个年轻人也就是一般的一流高手,并非是什么棘手的人物。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俩个年轻人此时一动手,竟和之前大不一样,立刻表现出不可一世的气势来,这可是四大天王所没有意料到的,不仅让他们俱都感到了一丝惊奇。 其实,也不怪四大天王为之震惊,即使是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都不知道,如果俩人将自身所学联合应用的话,武技威力可顿时提升数倍。 黄君讯究天人,不但精通阴阳五行之术,而且还善于将其中奥妙运用在武学之中。 他早就发现“火龙功”和“玄冰劲”可以互补,而“绵拳”与“霸王锤”这两套拳法又可以连璧使用。 黄君之所以几年前就可以放心的让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深入邺城,是因为他早知道,如果俩人联手的话,可以将每个人的功力提升数倍,即使是遇到了绝顶高手,俩个人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对于这件事,黄君却是从来都没有对俩人说起过,这也是黄君性格古怪的地方。 在他认为,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如果一味的手把手教导,只怕他俩永远都进不了绝顶高手的行列里。 只要让俩人经常的在一起御敌,迟早有一天,俩人会领悟到其中的奥妙的。 但如果期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比如其中的一个人忽然殒命,那只能怪俩人的运气不好。 上一次,郁久闾遗由邺城归来,黄君还特意问了问他俩是不是有过联手对敌的事情,当看到俩人一副不知所谓的愕然模样,黄君禁不住心中叹息,知道俩人尚是没有领悟到联手御敌的好处。 另外,黄君不是不知道郁久闾遗为情所困的矛盾心境,之所以又让郁久闾遗跟着赫连拓疆陪同伽罗来到西王母宫,其中的一个真实目的,就是给俩人再一次创造联手御敌的机会。 而黄君另外一个目的也是想让郁久闾遗在下山的过程中,多经历一些人事,自己去解决挥之不散的心结。 黄君历来都是一个强者,所以,他认为逃避是一种懦夫的表现,无论对人还是对事,都应该勇敢的面对。 他不希望自己的徒弟软弱,哪怕是对待感情。 这一回黄君的其中一个心愿终于在西王母宫外的石牌坊实现了。 因为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心系一件事,所以心意也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再者又受到了四大天王气机的激发,顿时将俩人联手的潜力发掘了出来。 他俩人心意相通,阴阳相济之下,“火龙功”和“玄冰劲”融为一体,阴阳二气相互追逐激荡,“霸王锤”与“绵拳”相辅相成,刹那间,便将俩人武技连璧的威力尽数发掘了出来。 周围的空气在他俩人气场的牵引之下,形成了一阵可怕的旋风,卷起草木石块,向着四大天王汹涌而至。 西王母宫的四大天王都是来之西域,为首的叫做曹罗吒,擅使琵琶,他是北齐的琵琶高手曹妙达的父亲曹僧奴的同胞弟弟,家传琵琶绝技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名满西域了。 那个手持巨剑的叫做刘毗璃,他的亲弟弟在北齐可是大大的有名,这个人就是影子刺客刘桃枝。 刘桃枝和刘毗璃的父母早丧,是刘毗璃这个大哥哥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刘桃枝养大,并且教给了刘桃枝一身的武功。 刘桃枝长大之后,一个人来到中原闯荡,并且成为了高洋的御用杀手,深为高洋宠幸。 等到刘桃枝的事情传到了刘毗璃的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西王母宫的护法天王,虽然深为有这么个弟弟而感到痛心,曾经数次想要到北齐将刘桃枝弄回西域,可是由于西王母宫的门规所限,最终也没有办成这件事。 多年以后,刘毗璃随着心境的改变,也就逐渐的对他弟弟的事情淡漠了,直到现在,几乎已经忘记了他还有刘桃枝这么个弟弟。 刘毗璃早在西域的时候,便开始收集古往今来的各种剑谱,由于本身习武的天分很高,并且十分刻苦,就在抚养刘桃枝的时候,刘毗璃已经是剑术大成,在西域闯下了极为显赫的名声。 后来,刘毗璃因为挑战西域佛门第一高手傅准,结果大败于傅准手中,一气之下,他便离开西域,来到长城之内,适逢西王母宫的上一任宫主,被其收于回中山中,成为了四大天王的其中一人。 刘毗璃当年入山的本意本是想学得西王母宫的剑法之秘,重新回到西域挑战傅准,岂知当他入得西王母宫而将这个念头告诉了老宫主后,却被告知,一旦学了西王母宫的绝技,便要终身呆在西王母宫中,除非自废武功,否则绝对不允许下山半步。 那时的刘毗璃已经受到了老宫主的点拨,自是不肯废掉武功,无奈之下,只好留在了西王母宫,这也是他没有下山找回刘桃枝的原因。 也许是在回中山里呆久了,抑或是年岁也逐渐的增大,等过了些年之后,刘毗璃那种争强好胜的心思竟是逐渐的淡漠了,现在的心情,只是停留在卫宫护山以及精研武道这两件事上,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能够打动他的心思了。 剩下的两个天王皮博叉和闻沙门本是同门师兄弟,他们来自于西域一个叫做精绝国的王室后人所建立的门派,这个门派叫做明尊派,其派中弟子大多是精绝国王族的后裔。 精绝国原本是西域一个很富庶的小国,距离长安西去约万里,在一个号称死亡之海的沙漠边上,乃是古丝绸路的必经之路,来往的商人都要在这里驻脚打尖,所以这里的人极为好客,同时见闻也很是广博。 纯正血统的精绝人不足四千人,可是由于地处东西相通的咽喉要路,所以来此定居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包括西域其他一些国家的人,有于阗人、天竺人、焉耆人、大月人、大宛人还有一些波斯人等等,随着人口的增多,原来的精绝国人就逐渐的与后来的那些居民发生了冲突,而就在这时,由波斯人带来了一种宗教,这种宗教崇尚光明,以火为神,故称为明尊教,又名摩尼教。 第四章:天王(4) 由于明尊教的教理是祛恶扬善,推崇“光明、善美、和平、秩序、洁净”的光明世界,所以,这种教派被带到了精绝国之后,很快的便受到了国人的追捧,甚至凌驾于佛教和其他的本土宗教,其中,尤为笃信的便是精绝国的王室成员。 受到明尊教的教义影响,原本愈演愈烈的本土国人和后来居民之间的矛盾逐渐地缓和了下,进而开始了和平相处。 就这样经过数十年之后,精绝国本土民众开始和后来的侨民通婚,并且生下了不少混血的精绝国新一代的居民,从而使得纯正血统的精绝国人越来越少。 然而,具有野心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有的。 二百多年以前,精绝国出了一个人物,这人乃是波斯人和混血的精绝国人所生,不但聪明绝顶,而且练武的资质很高,年纪轻轻就已经名满西域。 凡是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阴险狠毒,而且很有野心。 他不甘心如此富庶的精绝国总是被血统纯正的王室成员所执掌,而他们这些混血的精绝国人只能做平民抑或是奴隶,所以他暗地里联系了一些武功高超的亲信,悄悄的组成一个团体,并将这个团体起名为“精绝门”。 那时候,匈奴人因为抵挡不住柔然人和鲜卑人相继攻击而不得不向西迁移,这个颇有野心的混血精绝国人趁着这个契机,悄悄联合了一个西迁的匈奴部落,用以帮助他夺取精绝国。 如果成功了,那么作为酬谢,他会把精绝国一部分宝物送给匈奴人。 结果两方面一拍即合,顺利的达成了缔约。 双方就在约定的那一天直接对精绝国发动了袭击。 匈奴人向来是劫掠成性,等他们杀红了眼睛的时候,根本就不管什么狗屁约定。 无论是哪一方的,只要是精绝国人,就一律杀掉。 于是,好端端的一个富庶的小国,转眼之间,便从西域这块版图上被抹掉了。 精绝国王族的人因为受到了部分国人的拼死保护,所以,有一些人携带着精绝国自古以来收集的各种文集秘谱和一些珍宝逃了出来。 这些人后来组成了一个神秘的门派,便是明尊派。 之所以叫做明尊派,一是这些人仍然笃信明尊教,二是包含了希望明尊能够庇护他们意思。 明尊派在建立后的二百余年中,不断地同宿敌精绝门发生争斗。 由于明尊派在建立的时候,带走了原来精绝国收集的大量武学秘笈,所以,那些王族的后裔武功也是越练越强,在两方不息止的争斗中,原本势单力薄的明尊派逐渐的占据了上风。 然而,就在几十年前,明尊派又发生了分歧,门派被迫分成了两个支脉。 皮博叉和闻沙门所在的一支称作明尊派系,而另一支则叫做摩尼派系。 明尊派能够一分为二,其原因还要从精绝国的国情说起。 精绝国因为地处西域要塞,所以,可以接触到东西方各种武学,而精绝国的王族历来都有忧患意识,知道自己的国小,一旦遇到了外族的侵扰,实在是难于抗衡,所以只有用最好的武功来装备相对较少的军队,这样才有可能在一些战争中获取胜利。 出于这个念头,精绝国的王族对一些高深的武功秘谱趋之若鹜,只要是见到抑或是听到,无论在何处,他们都会付以重金求购,所以,自古到今,精绝国的王族密室中收集了很多的武功秘笈。 不过有一点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这些收集来的秘笈正邪不分,而且良莠难齐。 特别是有一些武功,一旦修练了之后,会改变人的心性,变得暴力阴毒,而这种武功又比正统武功更容易上手,所以具有很强的诱惑力。 明尊派刚建立的时候,一些原来掌管这些武功秘笈的王族武人曾经严肃的告诉族人,一定不要练习这些邪门武功,否则将会堕入邪恶的境地。 如果有胆敢私下偷偷练习者,一经发现绝不姑息,重者处死,轻者废掉武功,并将这样的告诫诉诸于派里的门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人抱着侥幸的心态,便开始偷习那些邪门武功。 结果这些人一经发现之后,只是被逐出了明尊派,并没有被处死抑或是废掉武功。 由于那些严厉规定逐渐地被明尊派里的人所淡漠,故而,练习邪门武功的人也就逐渐的多了起来。 到了后来,明尊派竟是分作了两各派系,一个是皮博叉和闻沙门所在的修习正统武学的明尊派系,另一个则是他俩的师叔巨木枭所领导下的摩尼派系。 明尊门中的人主张行事谨慎宽容,而摩尼门的弟子却是行事乖张暴戾,尽管两个门派都是明尊派一脉衍生,可是到了后来,却弄得水火不相容。 巨木枭坐化之后,摩尼门的新任门主苻常生私下里勾结精绝门主葛都,对明尊派正统武学派系进行偷袭,差一点就将其连根拔起。 如果不是明尊派系中的其他人见机得快,硬是生生地拖住摩尼门和精绝门的大部分高手,使得皮博叉和闻沙门有了一丝逃生的机会,否则,今天也就没有西王母宫的这两位护法了。 他俩逃了出来之后,因为对手过于强悍,不得不远赴长城之内躲避,机缘巧合之下,被上一任的西王母收做了护法天王。 其实,皮博叉和闻沙门也曾想过回到西域报仇的事情,不过他俩也知道西王母宫的规矩甚严,所以一直到今天也没能回去过,久而久之,二人也就泄了气。 他俩都知道,原先的明尊门已是和二百多年前的精绝国一样,成为了昨日的黄花,即便是他俩回到了西域,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的,所以,二人打定主意,今生终老在这西王母宫也就是了。 皮博叉和闻沙门乃是纯正的精绝国王族的后裔,俩人的武功在来到西王母宫之前也是精绝国秘传的正统功夫,等到了西王母宫,又受到了上一代西王母的悉心指教,所以俩人的武功并不比曹罗吒和刘毗璃差,只不过俩人来到西王母宫的日子比那俩人短些,所以在四大天王的排名中靠在了后面。 四大天王不但各怀绝技,而且相处多年,彼此之间极为默契。、 如果四人联手,就算是当年的黄君也没讨了多少好处,所以,当他们面对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如同龙卷风一般的攻势时,虽然对俩人的表现颇为惊讶,但却没有丝毫的怯懦。 四大天王之首的曹罗吒不进反退,怀抱琵琶倏地倒纵了开去,与此同时,琵琶声骤然响起,声音浑厚苍劲,大气滂沱,直有穿云裂石的气势。 那声音如同有着灵性一般,直奔着形成龙卷风的风眼中心的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而去。 陡然间听到这种震慑心脾的琵琶声,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身形不由得滞怠了一下,显然是被蕴藏在琵琶声音里的劲力阻挡所致。 刚听到琵琶声的时候,无论是郁久闾遗还是赫连拓疆都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有着什么锐利的东西侵入到了他俩的脏腑之间,并且不住地搅动,使得心胸很郁闷,就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俩个人不约而同地感到骇然,各自心中嘀咕:这个拿着琵琶的人莫不是会使魔法,要不然天下间哪会有这样的人物,只是拿着一把琵琶,发出声音便能伤敌,真是不可思议。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气机虽是被琵琶声阻挡了一下,可是由于之前俩人的气势蓄得太满,相互间的身形虽是顿了一顿,仍然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带动周围的草木石头,继续向着四大天王席卷而来。 其他三大天王见到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如此气势,禁不住都生出一丝感叹。 对于曹罗吒的琵琶声里蕴含的内劲,他们是深深知道的。 莫说是人,即便是石头,如果曹罗吒全力施为的话,恐怕也会在石头上留下印迹。 可在曹罗吒的琵琶声奏响之后,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只是身形稍稍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异常,这可让包括曹罗吒在内的四大天王不得不对他二人刮目相瞧了。 眼看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掀起的龙卷风马上便要波及到另外的三大天王的时候,只见老四闻沙门冷笑一声之后,手中那把“摩天伞”倏地旋转起来,并且随着旋转伞面也逐渐的打了开。 伴随着摩天伞的开启,伞面上劲气四溢,嗤嗤有声,声势极为骇人。 摩天伞的伞头正冲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而皮博叉与刘毗璃则如鬼魅般霎时消失在了张开的摩天伞的后面。 与此同时,曹罗吒的琵琶声越发的高亢激昂起来,而随着声音被带出去的曹罗吒的劲力,也一波比一波沉重,使得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感受的压力越来越重,不觉间俩人的嘴角已是沁出了血丝。 更令人恐惧的是,就在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眼中不断变大的摩天伞的庇护下,一把闪着冷艳光芒的巨剑透过龙卷风的风眼,刹那间便插到了二人之间。 而且,在巨剑的光影里,一条软鞭犹如毒龙般左右狂摆,目标竟是俩人各自的颈项。 (5) 第四章:天王(5) 四大天王毕竟是当今少有的高手,就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他们已经清楚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形成强大气场的破绽之处,那就是气场中心的风眼。 如果将俩人分开,强大的气场必定一分为二,再也形成不了旋转的气机,而那股可以摧毁一切的风团也会随之消散。 四大天王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同时也是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初次配合欠缺了火候,俩人形成的强大气场在波及到了闻沙门的那把摩天伞之后,如同破堤的洪水遇到了分水岭一般,强大的气流顺着摩天伞的伞面,夹带着之前卷起的草木石块,呼啸着向着四面八方散去,而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也同时被巨剑一分为二,各自向着两侧纵了开来。 俩人脚步尚是没有站稳,已然各自又被如影随形的软鞭卷起,硬生生的被摔了开去,跌了个七荤八素。 四大天王所受压力最为沉重的要数闻沙门,尽管摩天伞化去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俩人合璧之后的大部分功力,可是剩下的力道仍然让这位西王母宫的护法天王大感吃不消,一时之间胸腹之内气血翻腾,若不是他生性坚忍,同时借着后退之机消除了收受的大部分压力,否则他极有可能因此而受了内伤。 曹罗吒因为没有摩天伞的保护,竟是被那些划过伞面,向着四周激射的石块弄得有些狼狈,一面弹着琵琶,一面不停地闪展腾挪,倒是像极了一位能歌善舞的女伎。 跌倒在地的赫连拓疆,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已经爬了起来,昏昏然觉得周围什么都在转动,背对着四大天王,晃动身子,不停地指指点点,口中更是含糊不清的说道:“快将我的小师妹交出来,否则我与你们没完。” 皮博叉看着赫连拓疆如此滑稽,禁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当他听到了赫连拓疆的话时,稍加分析,已知其意,于是,随手一抖手中的软鞭,那条软鞭顿时像灵蛇般倏地卷住了赫连拓疆的脚踝。 接着皮博叉手腕一动,说了声“去”,赫连拓疆硕大的身子又一次犹如腾云驾雾般的飞了出去。 只听“吧嗒”一声,赫连拓疆掉到了地上,纵是他皮糙肉厚,也有些承受不起,这一下差点就把他摔得背过气去。 皮博叉笑道:“就是不将你的小师妹交出来,你又能怎么样?不要以为会翻几个筋头,别人便怕了你。” 郁久闾遗赖在地上暗自调息,他知道今天是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处,如今只有挨一时算一时了。 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他觉得四大天王并没有想要自己和赫连拓疆的性命的意思,要不然,人家早就一拥而上,将自己俩人大卸八块了。 郁久闾遗耳中闻不到赫连拓疆的声息,禁不住暗自叹道:我这个二师兄什么时候能够改一改自己鲁莽的脾气,眼前的事明摆着,如果一味的叫嚣,只会自讨苦吃,可他偏偏不信邪,这下倒好,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了。 郁久闾遗回忆起刚才的情形,只觉得自己和赫连拓疆联起手来,竟是如此了得,禁不住暗自窃喜,心想自己和赫连拓疆虽然在四大天王的手上吃了败仗,可那是自己俩人初次连璧,尚是没有达到心意相通的境界所造成的,如果他日俩人好好的研究研究,彼此间的配合再默契起来,与这所谓的四大天王一较长短,也并非是绝然不可的事情。 郁久闾遗想到了这里,似乎有了一丝的感悟,禁不住心头生出一丝喜悦,可是转眼间又发起愁来,暗自忖道:我们师兄弟眼见着是打不过人家了,而且小师妹又被人家掳了去,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四大天王眼见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于是相互之间对视了几眼,俱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闻沙门收好摩天伞,一指地上的赫连拓疆,对着皮博叉笑道:“这小子刚才还好生硬朗,怎么这样不禁摔,躺在地上已是好一会儿了,按理说该醒了,莫不是真的被你给摔死了吧?” 皮博叉皱了皱眉,本想走到赫连拓疆跟前看看究竟,却不知为何,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回头对着曹罗吒说道:“我和他无冤无仇,本无意置他于死地,只想教训他一下而已,若他真就如此的不禁摔,即使是死了那也只怪他身子骨不结实,怪不得我。” 曹罗吒叹了口气,好似要有话说,孰料地上的赫连拓疆竟是一翻身子,仰面朝天的躺着骂道:“混账老鬼,爷爷本不会自己跌倒,要不是你,爷爷哪里能躺在地上迷糊了这么久,来来来!你先别走,等爷爷起来后,我们再比划比划!” 皮博叉又好气又好笑。 好气的是这家伙一口一个爷爷,所谓的礼仪在他的面前根本就是一堆狗屎, 然而,令皮博叉又感到好笑的是,这家伙虽然不懂礼节,却透落出直率天真的一面,头脑简单,一根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顾忌,比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可强得太多了。 另外,皮博叉还真有点佩服赫连拓疆,心想此人真的十分彪悍,别人不知道他摔得有多重,但是皮博叉却是一清二楚,平常之人若是也像他那般被自己摔了出去,没有个十天半月绝对爬不起来,可是,这家伙只躺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已蠢蠢欲动,显然,摔的那一下,他完全能够受得住。 郁久闾遗一听到赫连拓疆有了动静,原本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暗道:二师兄还真是好身子骨,被人这么折腾,竟还没断了气儿。 皮博叉轻轻一甩手中的软鞭,立即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动静,只听他煞有介事的说道:“小子有种你就起来,如果我再摔你一次,你还能爬起来的话,我今天就还你的小师妹。” 赫连拓疆一听这话,面上流露出喜色,翻着眼睛盯着皮博叉说道:“如果我再被你摔一次还能爬起来的话,你真的会放了我的小师妹?” 皮博叉同其他三位天王交换了一下眼色,见到他们都露出默许的神色,便非常淡定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你再摔一次而真能爬得起来的话,我们四大天王一起向宫主求情,请她放了你的小师妹。” 郁久闾遗心中暗自叹息,也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酸楚陡然间袭上了心头,他禁不住问自己:我能不能也会像二师兄那样,为了搭救小师妹,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了呢? 赫连拓疆大笑一声,先是躺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面朝下翻了个身,四肢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的爬了起来。 赫连拓疆自己倒没觉着什么,不过在场诸人,看到他爬起时那种吃力的模样,禁不住都替他着急,包括皮博叉在内,眼神之中也流露出怜悯的神色。 等到他直起腰,晃晃荡荡站起来之后,皮博叉试探着问道:“你还要试一试吗?如果不行,你可赶紧说出来,否则,这一次极有可能会送了小命的。” 赫连拓疆“呸”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大嘴巴,哂道:“那些话是从这里说出来的。” 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掷地有声的接道:“可不是从这里冒出来的,所以说自然算数,来吧!爷爷我在这里接着也就是了!” 随后,他黯然的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郁久闾遗,恨恨的说道:“出手吧!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师弟一个人走在了黄泉路上。” 一旁的四大天王俱都心中叹息。 行走江湖的人,哪一个不敬重这种视死如归的汉子,若不是皮博叉同赫连拓疆打的赌事关四大天王在西王母宫的声誉,他们还真会就此放过了赫连拓疆。 郁久闾遗躺在地上,身子虽是一动不动,可是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儿。 他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不该起来,如果起来了,没准儿会和赫连拓疆一道丢了性命,那么,甭说是搭救小师妹,即便是自己的血海深仇也没得报了。 可若是不起来,等一会儿,赫连拓疆与人家的打赌事情过去,定会有人过来看一看自己究竟是生是死,一旦被人家发现自己是在装死,那么这件事流传到江湖中,只怕一辈子都洗脱不掉胆小鬼的称号了。 就在郁久闾遗左右为难的时候,只听皮博叉清啸一声,他那条软鞭打着旋儿甩了出去。 也不知他是怎样办到的,只是一甩,就甩出一团子鞭影,而在重重叠叠虚实难辨的鞭影中,劲气嗤嗤作响,更可怕的是,鞭影周围的空气竟是在那一瞬间就如长鲸吸水般被吸到了鞭影中,包括一些落叶也同样被吸了进去。 赫连拓疆这一次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皮博叉的功力。 他虽然性格直爽,却不是傻瓜,看到人家这样的武功,禁不住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忖道:完了,这一次只怕真的会一命呜呼,小师妹呀小师妹,二师兄为了你也只能做到这样子了! 赫连拓疆心中雪亮,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干脆放弃了挣扎,把眼一闭,静待着那凝重如同山岳般的鞭影将自己搅个粉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四大天王的身后面升起了一道淡淡黑烟。 这道黑烟奇快无比,眨眼间就来到了赫连拓疆的身前,紧接着就听到“轰”的一声闷响。 赫连拓疆顿时感到自己周围劲气激荡,直带着他的衣襟猎猎作响,而他的那张大脸更是被生猛的劲气刮得生疼。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愕然发现自己的身前竟站着一个挺拔的黑衣人,而皮博叉软鞭的鞭梢此时正握在此人手中。 第五章:书函(1)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的意料,皮博叉显然是认识那个黑衣人,只听他不解的说道:“你来这里作甚?还不放开我的软鞭!” 来人轻轻松了手中握着的鞭稍,也不说话,只是用两只手比划了几下,然后转过身指了指赫连拓疆以及趴在地上的郁久闾遗,又对着四大天王点了点头。 曹罗吒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对着其他三大天王说道:“鬼仆能亲自来这里接他们,这说明宫主是真的想让他们进去,走吧!否则宫主会不高兴的。” 其他三个天王纷纷点了点头,俱都来到了曹罗吒的身旁,其中皮博叉还朝着赫连拓疆笑了笑,说道:“不管怎样你今天算是逃过了一劫,而我也没有输,等将来若是还有见面的机会,我们一定要将这个赌约完成,怎么样?” 赫连拓疆正沉浸在适才发生的情境中。 他也是武学的行家,自然知道皮博叉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鞭是如何的难以应对,可是身前的这个黑衣人也不知是怎么弄的,竟然十分轻松的就化解了皮博叉鞭法,这份功力简直是惊世骇俗之极,只怕连他的师傅黄君也不见得能比黑衣人做的更加完美。 皮博叉的一句话将赫连拓疆从沉思中惊醒,他回敬道:“话虽如此,只不过到了那时候,你再拿什么来与我赌呢?” 皮博叉笑道:“世事难预料,等到时候再说吧!”他说完,又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郁久闾遗,略有些不屑的说道:“起来吧!如今宫主可是邀请你们入宫了呢,如果再趴在地上,那机会可就没有喽!” 皮博叉说罢,与其他三位天王对视了一眼,颇有些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四个人越过石牌坊,转眼间就失去了踪影。 郁久闾遗趴在地上羞愧万分,直到再也听不到四大天王的脚步声了,他才呻吟一声,勉强的翻身站了起来,俊脸发热的向着赫连拓疆问道:“刚才是怎么的了?咦!他是谁?那四个人上哪去了?” 赫连拓疆看到郁久闾遗晃晃荡荡的模样,连忙蹒跚着过来扶住郁久闾遗,关切地问道:“三师弟你没事吧,刚才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事就好。那四个老家伙见到这个黑衣人之后,比划了一阵子就溜走了,不过他们临走时说话的意思,好像西王母要请我们进去,师弟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郁久闾遗心里明白着呢,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事,于是顺着赫连拓疆的话说道:“原来如此,师兄你没有受伤吧?”随后,他面对那个黑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西王母真的想让我们进宫吗?” 黑衣人左侧的眉毛一挑,那道疤痕就像是忽然间活了过来,连连游动不已,这一奇妙的变化立时显得黑衣人杀气腾腾,不可一世。 黑衣人并不说话,只是侧过身子,朝着上山的道一摆手,然后也不管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领没领会他的意思,一个人当先越过石牌坊,向着山上走去。 赫连拓疆一拉郁久闾遗的袖子,颇有些不平的说道:“反正我们也要到西王母宫去问一问小师妹的事情,这下由他带路何乐而不为呢?三师弟走吧,你腿脚不方便,我搀着你也就是了。” 郁久闾遗挣脱了赫连拓疆的搀扶,淡淡的说道:“不用了二师兄,你照顾好自己便行了,我可以行走,不用你搀扶。” 赫连拓疆也不在意,说道:“你要是真的行,我就放心多了,走吧,那个黑衣人腿脚好快,不紧赶着点,没准一会儿,这家伙就没了影。” 二人不再说话,急匆匆地跟在了那个黑衣人的身后,向着山上进发。 一道上,只见山路蜿蜒若蛇行,青松翠柏之间,观榭楼台相互掩映,亭阁廊桥错落有致,所有的建筑物均与周围的自然景致相协调,一派浑然天成的的景象,毫无斧凿的人为痕迹。 景致虽美,可是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却是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此时他俩都是一个心思,那就是早点见到西王母,将黄君交代的事情快快办好,然后领着小师妹便溜之大吉。 黑衣人一直在前边引路,也不与他俩搭讪,三个人不言不语的就来到了一个山洞前面,那个黑衣人朝着身后面一招手,然后便进去了。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互望了一眼,便也跟着进了山洞。 山洞幽深,却很宽敞,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行了好一阵儿,也没走到头,于是赫连拓疆有些沉不住气了,便朝着前面说出了伽罗隐约间听到的那些话。 随后,赫连拓疆便发现带着他们走进山洞的那个黑衣人却忽然没了影踪,正欲发作的时候,眼前一亮,终于走到了山洞的尽头,借着光线,他总算是瞧见了自己牵挂到心眼里去的小师妹伽罗。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来到了水潭中央的亭阁里后,赫连拓疆高兴之余,竟是过来一把拉住伽罗的小手,脱口问道:“小师妹你还好吧!他们没有欺负你吧!“说完,便对着伽罗左顾右看,一派嘘寒问暖的模样。 郁久闾遗虽是没有赫连拓疆表现得那么直接,可是自从入得亭阁后,他的眼睛也是只注意着伽罗一个人,浑然没有拿着西王母马瑶琼当回事儿。 伽罗见到了两位师兄虽然也很高兴,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尽管握着自己手的是如同亲哥哥般的二师兄,但是少女的娇羞还是让她急急的将手缩了回去,并且对着赫连拓疆嗔道:“二师兄你干什么呀?” 话一出口,伽罗马上意识到有些不妥,于是连忙调转话题,对着赫连拓疆笑道:“二师兄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小妹我刚才还担心你们两个呢!现在好了,大家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师兄妹三人又聚到一起了。” 赫连拓疆显然没有意识到伽罗的微妙变化,仍旧是满脸的笑意瞧着伽罗,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不停地相互搓着,口中也一个劲儿的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伽罗娇羞的看着这位二师兄,禁不住心中升起一丝愧疚,究竟是为了什么,一时间伽罗也说不清楚。 她的眼光绕过赫连拓疆,落到了郁久闾遗的身上,笑着说道:“三师兄你也没事吧!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像你这么精怪的人,无论到了那里,都不会有事的。” 郁久闾遗听罢,禁不住脸一红,平日里十分凌厉的嘴巴,此时却是大打折扣,只是嘟囔着说道:“还好!还好。” 一旁的西王母看到了三个人的微妙变化,已然是了然于心,暗道一声:情之一物,自古到今,真不知有多少人为之欢喜,为之悲哀啊! 伽罗瞥见了一旁的西王母,连忙加以引荐,对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说道:“两位师兄快来拜见宫主。” 直到这时,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马瑶琼,二人一看之下,眼珠子好悬没掉了下来,随后俩人不约而同的垂下了头,跪拜下来,口中齐念道:“都斤山黄君座下弟子赫连拓疆、郁久闾遗拜见宫主。” 马瑶琼淡淡的说道:“你们起来吧!我与你们的师傅渊源很深,算起来你们也不是什么外人,先前之所以不让你们进山,实在是西王母宫的规矩所限制,你们也不要太过于在意。”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一起站起身来,先是郁久闾遗垂首说道:“西王母宫本就是武林圣地,多了一些规矩也是无可非议的事情,只是我们初次来到这里,真的不知回中山里的一些忌讳,今日如果有了冒犯之处,还请宫主看在我们师傅的面上,既往不咎,我们三人将是感激不尽。” 马瑶琼轻轻“哼”了一声,正待说话,却不料伽罗“咯咯”笑道:“好了三师兄,你不要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宫主了,其实宫主早就将这件事淡忘了,她哪里会和我们这些小辈儿斤斤计较啊!对吧宫主?” 马瑶琼嗔怪的看了一眼小伽罗,没好气的说道:“这里就属你最古怪精灵,什么话都要你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啊?” 伽罗“扑哧”一笑,打趣儿道:“伽罗哪里古怪精灵了,若真是那样,还会被人家一捉一个准儿,像个沙包似的一晃就扛到了这里来呀?” 一句话弄得包括马瑶琼在内俱都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先前带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来到这里的那个黑衣人钻出了山洞,在他的身后面跟着十来个男女仆人,那些仆人的手中俱都端着东西,大家井然有序的来到了潭中的亭阁里。 先是有个男仆将亭阁中间的石桌擦干净,紧接着那些仆人相继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放到了石桌上,原来是十几盘精致的小菜和一些杯盏,而这些小菜的中间却是一个大玉盘,盘子里面放着几个样子奇特的桃子。 第五章:书函(2) 这些桃子之所以被称作奇特,那是因为它们并非鼓圆的,而是扁圆形,中心向里面凹屈着,其中的一个凹屈面生着桃蒂。 这些桃子别看形状古怪,可是个头却很大,每一个桃子都要有成人的拳头那般大小,并且红彤彤的鲜艳可爱,汁水饱满的似忽要破皮而出,无论是谁,只要看上一眼,都会生出强烈的食欲。 伽罗暗自吞了一下口水,满脸欣喜地问道:“宫主这就是传说中的蟠桃吧!样子虽是生的有些古怪,可是很招人稀罕呢。” 马瑶琼喝退那些仆人,坐在了石桌旁的石凳上,对着伽罗微笑道:“小姑娘的见识倒也不差,这的确就是蟠桃。你不要看它样子古怪,可是味道却真是很好的,虽说吃了不能使人白日飞升,但是对于增强体质,保持年轻的容颜还是很有效果的。” 她说完,便从盘子里捡了个最大的蟠桃递给了伽罗,示意她吃,然后又对着赫连拓疆以及郁久闾遗说道:“你俩虽是没有受到什么重伤,不过身子还是有了亏损,吃一些蟠桃,这会对你俩恢复体能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赫连拓疆一听这话,当下也不客气,拿起一个蟠桃便吃,嘴中“嗒嗒”有声,看得伽罗脸直发烧,禁不住暗自里捅了一下赫连拓疆,嗔道:“二师兄!”她把“兄”字的尾音拉得极长。 赫连拓疆张口结舌,不明所以,拿眼睛瞧了瞧伽罗,又看了看马瑶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郁久闾遗的脸上,含糊不清的愕然问道:“怎么了,你们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我?” 郁久闾遗脸上微微露出鄙夷的神色,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己也拿出一个蟠桃,很有品相的吃了起来。 伽罗倒是摇了摇头,微笑着对赫连拓疆说道:“似你这般吃东西,再好的东西到了你的嘴里,也不会品出个什么滋味的,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赫连拓疆刚将一个桃子吃完,伸手抹了抹嘴边吃掉桃子后残留的汁水,裂开大嘴巴尴尬一笑,说道:“桃子本来就是吃的东西,快吃慢吃都是吃,最后还不是一样的都到了肚子里。” 马瑶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对着伽罗说道:“小姑娘不要管别人,你自己先品尝一下蟠桃是什么滋味吧!这桃子可不是在哪里都能吃得着的呦!” 伽罗还以一笑,不再说话,开始仔细的品尝起蟠桃来。 马瑶琼瞧着伽罗的吃相不但好看,而且是那么的细仔,禁不住打心眼里更是喜欢伽罗,心道:这个小姑娘倒是有些像我年轻的时候。 随即在马瑶琼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妒忌,转而又化作了无声的叹息,在她看来,此时的伽罗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年轻,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然而这样的梦幻般的年华却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马瑶琼暗自感慨:人生最大的敌人莫过于时间了。 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石桌上的东西已然是荡然无存了。 伽罗只是吃了一个大蟠桃,而郁久闾遗除了吃下几个蟠桃外,再就是夹了几口小菜,至于酒水却是丝毫未动,然而赫连拓疆却是大快朵颐,鼓起腮帮子,甩起大槽牙,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将其他的东西划了个干干净净,尽管如此,仍是目露凶光的盯着石桌,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皮,一边转动着大眼珠子,很显然他是意犹未尽,大概也只是吃了一个半饱而已。 马瑶琼显然并不在意两个男人是不是吃饱,她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下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便问道:“你们师傅交代的东西是不是该让我看一看啦!” 赫连拓疆“哦”了一声,便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裹,想也不想的递给了马瑶琼,而郁久闾遗却是犹豫了一下,不自觉的看了一眼伽罗,当见到伽罗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慢慢的将信件呈递给了马瑶琼。 马瑶琼还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她先是将小包裹放到了石桌上,然后神色不定的拿着书信,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低声向着伽罗问道:“他交给你们这些东西时,有没有说些别的话?” 伽罗和赫连拓疆以及郁久闾遗相互间交换了一下眼色,不明白马瑶琼为什么这样问,不过伽罗还是轻轻的说道:“师傅只说务必要将这两件东西亲手交到宫主的手里,其他的话却没有交代。” 马瑶琼面色一暗,在心里头叹息一声,凝视手中书信有顷,这才在其他三个人的注视下,轻轻的撕开了火漆,拿出信笺,玉手一抖,信札便已展开。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展开的那张空空如也的信笺上的时候,除了马瑶琼之外,其他的人俱都露出了不解之色,而马瑶琼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其间包含了失望、忧伤、寂寥,甚至还有一种愤怒包含在里面。 就在伽罗三人的疑惑中,也不知马瑶琼用了什么手法,只见那只玉手一动没动,而手中的信笺却是像有着生命一般一点一点的缩了回去,最后竟是龟缩成一个小纸团。 忽然,马瑶琼嫩白的手心里无火自燃,顷刻之间小纸团便化作了一小堆灰烬,恰巧一阵风过,已是将马瑶琼手心中的灰烬吹得干干净净。 随后,马瑶琼喃喃自语道:“原来他和我还是无话可说啊!” 此时的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似乎并没有听清马瑶琼的话语,而是俱都现出满脸的惊骇,他们都是黄君的门下高手,自然知道马瑶琼在不经意间露出的是什么样的功夫。 所谓的一流高手就是经过多年的内练修行,将自身的真气修炼得强大起来,并且可以贯通于经脉之间,一旦遇到强敌,真气受到触发之后,可以随着意念流转,进而起到护己伤敌的作用。 一般的行功者,像这样能够把苦心修炼的真气运行于体外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就连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也只是初亏门道而已,而马瑶琼却与一般的一流高手大不相同,她却能随意的将身外边虚空中的元气化为己用,像海绵吸水一般吸收虚空中的先天元气,这可不知要比赫连拓疆以及郁久闾遗强了多少倍。 更可怕的是,马瑶琼似乎已经练到了能够自如运用三昧真火,这可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都知道,假如马瑶琼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功夫绝不在黄君之下了,正因如此,俩人禁不住骇然的对视了一眼,俱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震撼。 伽罗的武功修为要比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弱得多,尽管她也瞧出一些端倪,可是对这些她并没有起得多少念头。 然而,当她注意到马瑶琼将手中信笺烧掉的时候,脸上流露出那种复杂的神情,她竟是不能自己,芳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了一股怜悯。 马瑶琼茫然地望着散荡在空中的灰烬,似乎已忘记了还有一个小包裹没有打开,倒是伽罗轻轻的一句话,使她记起了这件事情。 伽罗虽是一个纯纯静静的天真少女,但是天生聪慧,并且十分敏感,她已从马瑶琼的神情中隐约的猜到了一些事情,至于究竟是关于哪一方面的,她倒是朦朦胧胧,似懂非懂,不过有一个念头她却是十分清晰的,那就是马瑶琼于黄君的关系要比之前她所知道的复杂得多。 伽罗心中酸溜溜的,便有意调开马瑶琼的心思,于是问道:“信笺宫主已经看过了,而那个包裹我们也亲手交到了宫主的手中,现在师父交代的事情都已办完了,请问宫主,如果没什么事了,我们三个人可不可以下山了呢?” 马瑶琼如梦初醒一般看了看石桌上的小包裹,也不理会伽罗的问话,纤纤十指飞快的打开了它,只见里面露出的却是一个小木匣。 马瑶琼瞧了瞧其他三人,淡淡的说道:“你们三个要走也不迟,且待我看罢了这个木匣再说吧!”也不知怎的,马瑶琼现在的语气已完全没有了刚才在拆开信笺前的友善。 郁久闾遗偷偷看了一眼伽罗,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是见到伽罗并没有注意到他,既而保持了缄默,与另外俩人一样注视着马瑶琼打开了木匣。 那个木匣很是讲究,乃是沉香木所制,匣子虽小,却是显得十分厚重,并且散发着阵阵的香气。 马瑶琼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的打开了匣子,就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下,从里面取出一块绸布来。 在这块绸布的一面上,中间绣有一条小龙,而龙背上则骑着一个道人。 龙身蜿蜒向上,昂首摆尾,背上的那个道人却是须髯浮动,衣袖蹁跹,两者合在一起,很有一种飘然升迁的感觉。 另外,尤为醒目的是道士骑龙的图案上方写着四个隶书“参合图谱”,而在图案的周围则布满了蝇头小隶。 绸布的另一面也是布满了图案,可还没等伽罗三人看清是什么的时候,马瑶琼已经合起了绸布,淡淡的说道:“原来你们的师傅也不过如此。” 看到经自己这么一说之后,伽罗三人面上露出迷茫的神色,马瑶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此间事情已了,你们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不过我也请你们见到黄君之后,为我传上一句话,告诉他:‘没有痕迹了’。” 第五章:书函(3) 马瑶琼说完话,伸手指了指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来时的那个山洞,便将脸扭到了一边,显然再也不想搭理他们三个人了。 伽罗和她的俩师兄感到很没趣,尽管一肚子疑问,可是也不能死皮赖脸的再呆在这里,于是,她朝着马瑶琼说道:“多谢宫主盛情款待我们,宫主的话我们也一定会带到,现在我们便去了。” 伽罗本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见到马瑶琼似像没听到她说话一般,仍是没有一点动静,只得暗自叹息一声,扯了扯一脸茫然的郁久闾遗以及面露愠色的赫连拓疆,示意他们不要再生事端,随后,三个人静悄悄的顺着来时的路径走了开去。 马瑶琼似乎像有着感应一般,就在伽罗等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山洞口的时候,她的脸已然转了过来,眼角赫然沁出了泪珠,玉手轻抚沉香木匣,轻轻吟道:“一闻清越起霓裳,松鹤共舞啸北堂。曲尽人去无痕迹,瑶池蟠桃齿留香。” 马瑶琼吟罢,不觉间两行清泪已是掉了下来。 ????????????????????????????????????????????????????????????????????? 西王母宫里冷冷清清,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带着伽罗顺着原路返回,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他们三人很快的就过了那道石牌坊,接着再往山下走了一段路之后,伽罗忍不住向着郁久闾遗问道:“三师兄你为人很聪明,见过的事情也多,你倒是说说看,这个西王母让我们转告给师傅的那一句‘没有痕迹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郁久闾遗见到心仪的小师妹如此相询,一时间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沉下头思索道:“依我看马瑶琼指的该是那件绸布吧!保不齐她之前见过那东西,而那件东西原来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物什儿,而这一次她竟是没有见到,所以才会这般说话。” 他说到这里,见到伽罗将信将疑的模样,就接口道:“我也是猜的,究竟是怎么回事,等见了师父,你问问他不就是了嘛!师傅一向对你最好,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告诉你的。” 伽罗小嘴一嘟,轻轻“哼”了一声,哂道:“三师兄最会说辞啦!一下子就把事情推到了师傅那里,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师傅性子可怪着的呢,他要是不想说的事情,别人怎会问得出来?” 说到了这里,也不知她想起了什么事情,“嘻嘻”一笑,朝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问道:“你们都比我入门要早得多,但是我且问问你俩,你们何时见过师傅的真面目啊?” 郁久闾遗尚是没有说话,赫连拓疆却是张口说道:“这倒也是,我就从来也没有见到过师傅生的是个什么样子,再说,他老人家整日里都带这个面具,我就是想瞧一瞧,也没处瞧去啊!” 郁久闾遗默然,其实他也一样,自打入了黄君的门下之后,就从来也没见过黄君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每一次见到这位漠北武尊的时候,黄君都是带了一个青铜面具,倒底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有时候,郁久闾遗便在琢磨,可能唯一知道底细的,也就是黄君的两个兄弟,甚至连黄君的儿子都有可能不知道他的容貌如何。 伽罗嘟囔道:“师傅可真怪,冬夏都带着那么一个吓人的青铜面具,也不嫌闷得慌。”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无论师傅的模样生得丑俊,就凭着他老人家那满身的本事,天下间一定有好多女人喜欢他了,依我看,这位西王母??????” 她说到这里,忽然间意识到两位师兄都在盯着自己,禁不住一种羞涩涌上心头,于是嫣然一笑,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依着两位师兄的意思,我们既然已经下得这座回中山,办完了师傅交给我们的事情,如果再到外面游山玩水,是不是很不合规矩?”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你眼望我眼,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伽罗见他二人相顾愕然,便眼珠一转,一本正经的叹道:“倒不如我们即刻就回漠北都斤山吧,师父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将他交代的事情办妥了,所以他必定提心吊胆的惦记着我们,如果我们光顾着自己高兴,把他老人家忘在脑后,那可是我们这做徒弟的不厚道了,三师兄你说是不是呢?” 说到了这里,伽罗故意将尾音拉得很长很长。 还不待郁久闾遗说话,赫连拓疆毅然说道:“师父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们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好了,以后的事情都要听从小师妹的安排。” 他说到这里,见到伽罗逐渐的喜上眉梢,禁不住豁然不解,迟疑的说道:“小师妹,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要是觉得没玩够,我们便陪着你到处走一走,别看现在关内兵荒马乱的,有我和你三师兄在身边,绝对不会有歹人能够伤得了你;但如果你觉着外边的世道太乱了,看不惯这种骨架连天的景象,一心的怀念着都斤山的安谧闲逸,那我们就回都斤山好了,我和你三师兄全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我们怎么做都行!” 郁久闾遗斜着眼睛看着赫连拓疆,心中很是狐疑:这位二师兄一向是笨嘴拙腮,往往好好的一句话,等轮到了他说,却总是词不达意,往往会弄巧成拙,惹得别人很不高兴,可今天是怎么了,这一手马屁拍得实在高妙,简直就是溜到了小师妹的心眼里,几乎将小师妹的所有念头都捉摸得清清楚楚,实在不像是他这等人能够想得出来的事,真是活见鬼了。 郁久闾遗是这般心思,可是赫连拓疆却是一如往常的面不更色。 由于刚才所说的话完全是由心而发,所以赫连拓疆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好意思,不仅如此,而且就在伽罗下山的途中,每逢她遇到了磕磕绊绊的地方,他也不管自己身处于何等危险的位置,总是想方设法的让伽罗舒舒服服的过去,这使得郁久闾遗更是恼火,暗道:姑且让你这献媚取宠的家伙先高兴着,一旦等到了机会,非得让你丢个大丑不可。 于是,郁久闾遗尽可能的放缓了语气,接着赫连拓疆的话茬说道:“其实我也和二师兄的意思一样,只要小师妹高兴,我是怎么都行。” 伽罗斜着眼睛看了郁久闾遗一眼,笑道:“三师兄你见多识广,依你看我们该到哪里走一走呢?” 郁久闾遗沉吟一下,说道:“我们现在身处于北周境内,若是依着我,说实话倒是想到长安城去一趟。” 他说到这里心中涌起一阵悲伤和愤恨。 伽罗甚为不解地问道:“长安虽好,可是却没什么玩的地方,况且我听人说,那里的水既苦又涩,难喝得紧着呢!为什么三师兄想到那里去呢?” 郁久闾遗叹道:“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觉得伤心的地方,有时候越是想去看一看。” 伽罗奇道:“怎么会呢?一个人若是到了伤心地,难道不怕被勾起伤心的事情吗?若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自寻烦恼了。” 她忽然问道:“三师兄难道去过长安吗?你为什么会认为那里是你的伤心地呢?” 郁久闾遗摇了摇头,说道:“其实长安我也没去过,不过那里与我的渊源很深,你年纪尚小,自然有许多事你不知道。” 伽罗笑道:“我不知道,可是你告诉我不就知道了吗?” 郁久闾遗神色一黯,眼光掠过身旁的赫连拓疆,并且努努嘴后说道:“其实你二师兄也知道这件事的,你可以问他。” 伽罗好奇的目光转向了赫连拓疆,问道:“三师兄不愿意说,那么二师兄你告诉我长安为什么是他的伤心地好吗?” 赫连拓疆一愣,不解的摆摆手说道:“我哪里知道这事儿,他也没跟我说过!” 伽罗气道:“三师兄可真是的,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直接告诉我也就是了,何必将这事赖在二师兄身上!” 郁久闾遗很是郁闷,争辩道:“你二师兄不是不知道,而是他脑子没有转过那个弯儿。” 随后,他瞪着赫连拓疆问道:“六年前,长安青门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赫连拓疆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间记起一件事情来,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恍然道:“经你这一提醒我倒记得了,原来你指的是柔然人被斩首的那件事啊!” 伽罗的大眼睛闪了闪,隐约间意识到了一点倪端,神情变得庄重起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俩不要像打哑谜似的,这不是让我着急吗?” 郁久闾遗轻蔑地瞟了一眼赫连拓疆,有些急躁的说道:“好吧,也不用二师兄说了,我自己来说好了。” 他长叹一声之后,就将当年郁久闾庵罗辰带着族人投奔宇文泰后,因为宇文泰害怕突厥人的武力威慑,所以在长安青门将三千多柔然人尽数斩首的事情告诉了伽罗,最后狠狠地说道:“我的叔祖父郁久闾邓叔子粗鄙狠毒,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可是哥哥郁久闾庵罗辰却是待我极为亲厚,周人见利忘义杀了他,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第五章:书函(4) 伽罗等郁久闾遗说完,着实大大的吃了一惊,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三个人各怀心事,默默地向山下走着。 等到了山脚下,伽罗这才叹道:“原来三师兄还有这样的伤心事啊!唉!这人真是的,为什么不能和和气气的呢?非要你杀我,我杀你的,到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郁久闾遗回首望了望身后面郁郁苍苍的回中山,颇有感触地说道:“其实在这世上,哪一个人没有欲望啊?有的人为了权力,有的人为了情爱,有的人贪图财帛,有的人则是摒弃不了口腹之欲,更有甚者仅仅是为了贪图一点口舌的便宜,总而言之,人世间的欲望千千百百,各式各样,并且永无止境。而当这千奇百怪的欲望得不到满足时,自然就会发生很多让人想也想不到的事情,正所谓荒诞的世道产生了荒诞的人,进而荒诞的人做出了荒诞的事情啊!” 伽罗看到郁久闾遗一脸的不高兴,便笑道:“好了三师兄,不要再发那些感慨了,假如小师妹我将来有了能耐,一定要使这世道不在荒诞,你看好不好?” 郁久闾遗口中戏道:“但愿将来有这么一天,三师兄若是还有命在,一定会好好谢一谢小师妹你的。” 他说话的同时,心里却大不以为然,暗道:真是不知深浅的小姑娘,这个疯狂的世道岂是你这样的一个女流之辈左右得了的? 郁久闾遗当然不能讲心里话说出来,他也知道伽罗如此说话其实是在逗自己一笑而已,所以心里还是十分受用。 他本是个狡黠惯了的人,而且很少像刚才那样流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回想起刚才说出去的一些事情,颇有些后悔的感觉,于是他笑道:“其实刚才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我冒冒失失得到了长安,被人认出是一个柔然人,那还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况且长安里的水确是苦的很,像小师妹这样喝惯了都斤山甘甜泉水的人,到了长安还真是找罪受,我看不如这样吧,回中山脚下就是泾水,我们可以沿着泾水南行,等到了黄河,我们不去长安,而是顺着黄河向东进发,到北齐境内玩一玩,我和你二师兄对齐国还是比较熟的。” 伽罗笑道:“就是嘛,即使伤心地,何必自己去找不痛快。那我们就按着三师兄的想法,到齐国走一走。” 小姑娘说到此处,古灵精怪的一笑,接着嘟囔道:“不过呢,齐国走完了,我看最好还是到江南再走一走。好容易出来一回,怎也要让自己玩的高兴,二位师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赫连拓疆与郁久闾遗相视一笑,二人都知道,这小姑娘表面上是在征求他俩意见,实际上却是心意已定,哪里会由得他俩做主。 不过二人也都明白,只要这一次让小伽罗高兴了,早点晚点回到漠北,师傅黄君都不会责怪他们的,所以说送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当下,俩人连连点头,俱都大赞伽罗想得周到,惹得伽罗嗔怪连连。 泾水在长安城东约百里之遥注入黄河,然后黄河一路东流,先后经过北周境内的华、同、虞、邵四周,之后便进入到了北齐境内的北豫州。 伽罗在两位师兄的陪同下,一路上游山玩水,很是快活,在她看来,不但感到关内景致宜人,更是觉得风土人情与关外大是不同,所以这一次借着为师傅送东西的机会而大肆游玩,觉得很是过瘾。 待由泾水进入到黄河之后,伽罗他们三人就雇了一条渔船,顺着黄河而下,看到黄河浑浊的河水,以及大气滂沱的水流,伽罗的兴致一直居高不下,虽是一个小姑娘,却不时的发出一些感慨来,直惹得两位师兄常常相顾莞尔,深为她天真烂漫的一面所吸引,也对她更是生出了爱慕之心。 不觉间这一日就来到了虞州境内,黄河流到了此处便有了一出独特的景致三门峡。 所谓的三门峡相传是大禹治水时,使用神斧将高山劈成“人门”、“神门”、“鬼门”三道峡谷,河道中由鬼石和神石将水面分成三流,如同有着三座门,三门峡由此而得名。 因为河道中有鬼石和神石阻碍水流,所以河水到了这里进入峡谷后,便开始变得湍急起来。 给伽罗他们掌舵的是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艄公,经常驾船行走于三门峡地段,为了安全起见,艄公在驾船快要进入峡谷之前,便沿着黄河的北岸前行。 当渔船进入到峡谷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变得暗淡起来,峡谷之内的光线更是变得迷离,若是按着艄公的意思,可将渔船停在岸边,待明日天光放亮的时候再走也不迟。 可是伽罗玩心很重,一直缠着艄公不放,按着她的意思,已经到了这里,不如顺着激流漂泊,那一定是紧张刺激的一件事,她实在是等不及明天早晨再去体验那种感觉了。 郁久闾遗脸色铁青的不置可否,可是,赫连拓疆看到小师妹如此着急,很是于心不忍,于是,不顾郁久闾遗快要杀死他的目光,毅然的掏出钱财,一面对艄公进行心灵和肉体上的威胁,一面给予艄公钱财的诱惑,最终让不松口的艄公同意了伽罗的想法,决定夜间过峡。 此时正值七月中旬,天高云淡,明月如盘,当渔船小心翼翼地行驶到了峡谷中段的时候,皎洁的月色已经在旁边的峭壁上露出了大半个脸,月光如水照在湍急的水面上,映衬着两旁陡峭的岩壁,直使人有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刚进入到峡谷不久,伽罗感受到了渔船的动荡漂泊,一度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这个极好新奇事物的小姑娘对夜间行船所带来的刺激,感觉很是惬意,不时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和突发的惊呼。 这使得行船的艄公很是郁闷,一个劲儿的嘟囔说,一味如此便让他心绪不宁,若是分了心,弄不好就会翻了渔船,到时候难免便宜了河底的鱼鳖,那时可不要怪他。 赫连拓疆看到伽罗如此高兴,觉得自己实在是做了一回称心的事,可他一个劲儿的听着艄公唠叨,便觉得心烦得很,为了让艄公闭嘴,他就威胁艄公,如果艄公再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那么,即使是渔船没翻,他也会将艄公扔到河里面喂了王八。 这一下果然有效,那个艄公再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一心地驾驶着那艘渔船。 郁久闾遗对这一次水上之行是深感后悔,自从进入到泾水之后,他就开始晕船。 好在他内功颇为不错,如果在平缓的水面上行船的时候,他还能忍得住,可是一旦船只进入到了湍急的河道,他的脑袋和肚子就不再听使唤。 尤其是现在行驶在峡谷之中,随着渔船的颠簸,郁久闾遗就开始了遭罪之旅。 在他看来,两边的岩壁一直在旋转,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停地呕吐,无奈之下,他也没心情再去听旁边的人说些什么,一个劲儿抓紧船舷,将脑袋探出船外,连连吐个不停,最后连苦水都吐光了,当实在没有别的可以吐的之后,他干脆开始了连声的干哕,这使得他身边的赫连拓疆不时的发出得意的笑声。 伽罗也知道郁久闾遗只是晕船而已,虽然见他痛苦万状,但是现在的渔船已经进入到了峡谷的里面,水流异常湍急,若想靠岸停泊,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能做的也就是经常的用小手拍拍郁久闾遗的后背,并且不住的安慰他,希望藉此来缓解她三师兄那颗快要吐出来的脆弱心脏。 就在郁久闾遗的干哕声中,渔船顺应水流,眼看就要驶出这段峡谷了,隐约之间,映衬着如水的月色,伽罗忽然看见离着自己这艘渔船不远的水面上,游漂下来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就着湍急的水流,那团东西转眼间来到了渔船旁边,她也是眼尖,一下子便发现那团东西实际上是伏在一块木板上紧挨着的两个人。 由于水势迅猛,那俩人伏在木板上很快的就要同渔船擦肩而过,伽罗手疾眼快,探出了大半个身子,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衣襟,并且喊道:“水中有人,快来帮忙啊!” 水流的速度很快,从而带着物什儿的力道也是不小。 伽罗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下盘难免不稳,她虽是紧紧地抓住了那个人的衣襟,可还是随着那人被水带动的力道一个劲儿向着渔船外边挪动,渔船也开始变得更加不稳,并且船身已然开始倾斜了。 本来脑袋晕的一塌糊涂的郁久闾遗,先是听到了伽罗的尖叫,紧接着感到渔船马上就要翻了,就在刹那间,他顿时明白了过来,一伸手将另一个人的衣襟抓住,并且回过头来,及时的喝道:“回去,不要过来!” 他这话是朝着奔过来的赫连拓疆说的,因为他知道,一旦赫连拓疆也凑了过来,那么船身在偏重之下若要不翻,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一旁的艄公早就吓得面无人色,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此处的险恶,就在这段河道底下和岸边,有着无数的暗礁和石块,那可是锋利的很,一旦渔船翻了,落入到了水中,被那锋利的石块连番刮着,保准是体无完肤,一命呜呼。 所以就在郁久闾遗大喝的同时,他也脱口喊道:“快回来,不要命啦!” 第六章:玉镯(1) 赫连拓疆虽然有些鲁钝,可身子却是灵活得很,就在他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已是本能的退了两步,一下子靠在了渔船的左舷上,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郁久闾遗和伽罗各自“嘿”了一声,纷纷将手里抓着的人弄到了渔船上。 那个艄公也是经验丰富,驾船的技术真是没的说,尽管渔船经过刚才这般折腾,可在他连番的操纵下,转眼间就恢复了之前平稳的样子。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了被救起的两个人身上,却听得其中一人用着微弱的声音说道:“韩擒虎谢谢各位救命之恩,请你们先看一看我的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众人听此人自诉名叫韩擒虎,都觉得没什么印象,不过见他一被救起之后,全然没有理会自己怎样,而是顾及着身边的那个人,这份热乎儿心肠倒是让人十分钦佩。 郁久闾遗本想问些什么,可是绷紧的神经此时松懈了下来,那种晕船的感觉又已袭来,禁不住闭紧了嘴巴,靠在了船舷上,眼睛半睁半不睁的,等着别人去问。 伽罗凑到自己救起的那个人旁边,仔细的看了看,只见这人双目紧闭,呼吸极不规律,显是受了内伤之故,不过他此时虽然有点憔悴,但样子倒生得很是不错,尤为让人难忘的是,此人的前额之上竟是隐有五个肉色的柱子,直接贯入到了发髻之中,如此奇特的貌相还真是让人难忘。 伽罗叹道:“韩壮士你的这位兄弟已然昏了过去,真不知他是怎么趴在那块木板上,而没有掉到水里头去的?” 韩擒虎喘了几口气,低声说道:“我的这位兄弟毅力惊人,在他昏过去之前,一定是抓紧了那块木板,另外,我也一直拽着他,可能这就是他为何没有落水的缘故吧!” 伽罗眼光再一次移到了昏迷的年轻人身上,心道:看他的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倒还真是有股子狠劲儿。 她看着他的样子,脑海中不自禁的又闪过一个念头,忖道:这小子是我救上来的,总得知道他叫什么,要不然以后再遇到,他和我打起招呼来,如果还不知他姓甚名谁,那可有多尴尬啊! 于是伽罗就对着韩擒虎问道:“你们俩是什么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掉到水里去啦?现在知道你叫韩擒虎,这个人又叫什么名字?他是我救上来的,恩公怎么可以不知道自己救的人名字呢?” 韩擒虎躺在船舱中,扭过头看了看这位美貌的小姑娘,本是想要笑一笑,可是由于太过疲劳,脸上的肌肉又太过于僵硬,这一笑直是达到了皮笑肉不笑的可恶境界,看得伽罗直起鸡皮疙瘩,赶紧说道:“有话你就说,用不着笑成这样。” 韩擒虎吃了个瘪,可是心下却毫不在意,说道:“好厉害的小姑娘!” 他刚说到了这里,忽然间像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不住的用眼睛四处查看,赫连拓疆瞧着奇怪,便问道:“你在找什么呢?船里就这么几个人,没有什么人会害你俩。” 韩擒虎干咳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与兄弟两人有一个包裹带着,这会儿我是在找它呢。” 伽罗不满的说道:“你们俩被揪上来的时候,我们谁也没看到什么包裹一类的东西,大概是被水冲走了也说不一定,况且,能够活着已经是不错了,还记挂着身外之物,我看你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韩擒虎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道:“那包裹了的东西要说值钱也很值钱,要说不值钱也不值钱。嗨!不说它了,刚才你不是问我他叫什么名字么,现在我告诉你,他叫杨坚。” 韩擒虎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被伽罗救起来的那个人。 伽罗低声重复了几下这个名字,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心道:看来这俩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随后,伽罗又想到一点,便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另外一个问题呢?快说说,你俩为何半夜三更的有觉不睡,却来到大河里泡澡?” 韩擒虎刚想说话,却听被叫做杨坚的少年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紧接着吐出几小口河水,再后就见他颇为无力地睁开了眼睛。 韩擒虎大喜,叫道:“兄弟你醒啦!太好了,你可将哥哥吓得够呛。” 好半天杨坚才有了意识,只听他喃喃的说道:“韩大哥我们这是在哪里?乌漆麻黑的,莫不是在阴曹地府吗?”接着用鼻子嗅了嗅,犹如梦呓般的问道:“是什么这样的香?” 韩擒虎“嘿嘿”一笑,说道:“这里若是阴曹地府,哥哥我就是阎罗王,竟是胡说!我们已经被人救了起来,你旁边的那个小姑娘便是你的救命恩人,还不谢谢人家。”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杨坚后面的问题。 杨坚借着皎洁的月光,看了看身旁的伽罗,见她生的艳丽不可方物,年纪却比自己还要小,也不知怎的,明明“谢谢”俩字已经到了嘴边,可怎也说不出来,而他那颗好悬没停止跳动的心脏也一个劲的开始打欢儿。 伽罗到底是个女儿家,初始之时,听到杨坚尚在迷迷糊糊之际,还一个劲儿地闻着自己的体香,禁不住心中生起嗔怒,暗道:这人怎么这样儿,人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呢,就开始胡言乱语,想来也不会是个好东西。 可是当她接触到杨坚的目光时,赫然涌起一种难明的情绪,不自觉地她的心也“扑通、扑通”跳得有些紊乱,情不自禁地想道:这家伙虽是剩下小半条命,怎的眼神竟是那般怪异,直瞧得我好生不自在。 此时渔船在艄公的操纵下已然离开了峡谷,相应的水势也就变得平缓了起来,杨坚虚弱的问道:“姑娘,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伽罗撇撇嘴,说道:“我又不是这地方上的人,怎会知道此时到了哪里?”她抢白了一句之后,便问那艄公道:“船家我们现在是到了哪里啦?” 艄公正在专心操纵渔舟,根本就没有听到伽罗的问话,结果伽罗找了个好大没趣。 船尾的赫连拓疆顿时有些怒了,扯开嗓子问道:“兀那厮,没听到问你到哪里了吗?还不快点说说!” 经他一吼,艄公这才恍然,他是怕极了这个壮汉,连忙答道:“这里还是虞州地面,不过再往前不远可就到了邵州了。” 韩擒虎一听,硬是欠起了身子,对着杨坚说道:“原来我们并没有漂到北齐那边,这里还是周国境内。” 他说完,又向着河左岸看了看,说道:“船家前面可有地方能够下船?” 伽罗师兄妹三人很是疑惑,郁久闾遗更是想道:这俩人年岁虽是不大,不过却是各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个叫韩擒虎的家伙生得硬朗彪悍,而这个杨坚却是富贵深沉,想来二人也定非等闲之辈,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艄公见到此时水势已经平缓,知道过了凶险的地方,于是对着韩擒虎说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处浅滩,好汉若是着急,倒是可以在那里登岸。” 艄公说到了这里,禁不住上上下下的瞧了几眼韩擒虎,略有些迟疑地说道:“好汉真的叫做韩擒虎?” 韩擒虎正色道:“大丈夫姓名怎可胡乱捏造,我当然就是韩擒虎。船家若有指教。尽管直说也就是了。” 船家避开了韩擒虎夺人心魄的目光,小声嘟囔道:“好汉不要误会,小人听说掌管虞州的大将军韩雄的大儿子就叫做韩擒虎,因为不知道是不是赶巧儿,所以才会如此一问。”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移向了水面,佯装专心驾驶渔船。 韩擒虎面不更色,坦然点头说道:“难为你只是一个河边的渔夫,知道的还真是不少,不错,我就是那个韩擒虎。” 说完,韩擒虎扫视了伽罗三人一眼,目光中隐约带有一丝警惕,只听他继续说道:“看三位也绝不是等闲人物,若是在平时,韩擒虎绝不会如此直白,只不过今日三位是我和杨坚的救命恩人,所以韩擒虎不想作何隐瞒,有什么也就说什么了。” 韩擒虎一指倒在甲板上的杨坚,说道:“我这个兄弟也不是等闲人物,他的父亲就是大将军杨忠。” 接着他看着杨坚叹道:“此次,我俩跑了一趟差事,我的兄弟意外的受了点伤,因为急着回到玉璧,所以不顾峡谷里水势湍急,连夜争渡,岂料运送我俩过河的那艘渔船太过陈旧,并且舟子也是技艺生分得很,结果渔船散了花。” 伽罗睁大眼睛,兀自心惊地问道:“你俩可真是的,干嘛那么着急啊,非等在夜里着急忙慌的过河?” 韩擒虎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船坏了之后,舟子八层喂了鱼蟹,而我和杨坚侥幸抓住一块渔船散花后剩下来的一块板子,顺流而下,本以为大半只脚已经踏入到了鬼门关,没什么活着的盼头了,却不料意外地遇到了各位恩人,竟是又将我俩拉了回来。大恩不言谢,众位尽可留下姓名,若是将来有个马高蹬短的时候,只管来找我们哥俩,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惜。” 他瞟了一眼前面,随后又叹道:“不过眼下,我兄弟的伤势颇重,并且我俩另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与各位多做盘桓,还望众位多多包涵。” 韩擒虎说到这里,忽然向艄公沉声说道:“麻烦船家找一处能够下船的地方,我和我兄弟想要上岸。” 第六章:玉镯(2)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听后,心中不觉都是一惊,他俩虽然不知道韩擒虎和杨坚是何许人也,但对于韩雄和杨忠却是颇有耳闻,那俩人乃是北周著名的将领,尤其韩雄更是名声远播,号称北周军中的第一高手。 赫连拓疆倒没觉得怎样,郁久闾遗却在心中盘算,忖道:眼前这俩小子都是北周实权人物的子弟,今天意外的救了他们,倒是该结交一下为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用到,将来对我的复仇大业也许有着意想不到的帮助。 伽罗对于韩擒虎和杨坚的家世一无兴趣,她听得韩擒虎说的话有些含糊,深感不满,于是撇了撇小嘴儿,说道:“说的倒是好听,谁知道你俩这一走,还会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情啊?现在这世道,受人恩惠之后转眼就忘的人如同过江之鲫那般多,没准儿你俩就是这样的人呢。” 杨坚看着眼前这个美貌的小姑娘,用着虚弱的声音说道:“姑娘你会错意了,我和韩大哥确实有要事在身,否则我们绝不会这般着急离去。” 随后他看到伽罗脸上狐疑不定,忙又正色道:“即便我和大哥这般匆匆忙忙地走了,也请你们放心,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俩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救命之恩。” 郁久闾遗晕船的感觉已经差了许多,闻听此言便笑道:“大丈夫救人于危难之中,乃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哪里还会指望有什么抱不报答的,两位既然有要事要办,只管离去也就是了。” 他转过头,看着伽罗打趣道:“我们这位伽罗小师妹最爱开玩笑,平日对我和二师兄也是一样的捉弄,所以你俩对她的话不要太过于当真。” 伽罗圆睁凤目,瞪着郁久闾遗,嗔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啊?怎的竟是帮着外人说话。”接着小嘴一扁,不屑地说道:“谁像你那么多的心眼,我可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另一边的赫连拓疆瞧着古怪灵精的伽罗,挂着满脸的笑意,不住的点头,尽管没有说出什么,不过,任谁都已看出他对这位小师妹实际上喜欢到了极点。 郁久闾遗看着赫连拓疆那副表情就感到厌烦,禁不住闷哼一声,说道:“二师兄是怎么啦?一个劲儿的点头,像个应声虫似的,是不是生病啦?” 赫连拓疆将大眼珠子一翻,哂道:“我可好得很,你才病的不轻呢,要不然怎么会一直吐个不停?” 伽罗开口笑道:“可不是吗,他不但心里头有病,就连肠胃也是病得一塌糊涂,多亏河水不怎么清亮,要不然经他这般连呕再吐,弄得脏兮兮的,只怕连河神都不会轻易地放过他的!” 师兄妹三人半真半假的一斗嘴,搞得别的人也轻松了不少,杨坚的眼光一直跟着伽罗转,当他看到这个貌美的小姑娘宜嗔宜喜的模样,也不知怎的,竟是感到满心的欢喜,不仅觉得伽罗很是熟悉,并且也很亲切。 杨坚和韩擒虎就在几天前,尊奉勋州刺史韦孝宽之命,夜探郑州城,取了叛将许盆的人头,并且顺手盗走了良驹盗骊和赤骥,受到了祖铤和刘桃枝的追杀。 而后他俩在嵩高县邂逅陆法和等人以及带着元昊的任约,不料想任约看中的那两匹骏马,想要据为己有,于是和俩人打了起来,结果杨坚中了任约一记摧心手,受伤之后被韩擒虎救起,在祖铤和刘桃枝赶来之前,韩擒虎带着杨坚遁走。 他俩不敢在齐地再做停留,便一路向着西北而来,尽管经过韩擒虎的悉心救治,可是杨坚所受的内伤并没有什么起色,所以韩擒虎心急如焚,一心想早点回到玉璧,或者是驻守在虞州的他老爹韩雄那里,找个医术高超之人,好好地救治杨坚,这也就是他为什么硬要横过峡谷的原因。 结果真如韩擒虎所说的那般,弄的渔船被毁,舟子失踪,韩擒虎和杨坚俩人落入激流,若不是巧遇伽罗等人,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杨坚听到伽罗师兄妹的话,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名叫伽罗,于是试探着问道:“原来姑娘名叫伽罗,真是人如其名,难怪我闻到一股幽淡的香气。” 随后,杨坚不自主的念道:“华严经云:菩提心者,如黑沉香,能熏法界,悉周遍故。” 伽罗一愣,她知道这几句经文便是自己名字的由来,“伽罗”一词本是天竺语,意为黑沉香,而这个名字也是黄君取的。 因为伽罗天生一种奇特的体香,闻过之后,令人神清气爽,扫却烦躁之心,故而颇使人难忘,黄君学究天人,精通典藏,所以给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伽罗此时的心境颇为古怪,两颊不觉间爬满了红云,彰显得艳丽不可方物,除了专心驾船的艄公之外,其他的几个年轻人俱都为其所动,赫连拓疆更是不堪,哈喇子几乎都要掉了下来。 伽罗感受到了渔船里的古怪气氛,于是,佯装怒道:“你们都瞧我做什么?”之后便对着杨坚嗔道:“什么法华经不法华经的,你都乱说些什么啊!你要走就赶紧走,省得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人啦!” 杨坚不知她说话真假,禁不住有些不自然,连忙说道:“刚才我并无歹意,实是由心而发,如果言语有了亵渎之处,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他顿了一顿,看到伽罗面色稍霁,于是掉转话题问道:“适才我听那两位与姑娘以师兄妹相称,想来你们乃是同门,姑娘可否告知那两位的姓名,以使得在下和韩大哥知道救了我们的是哪些朋友。” 韩擒虎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杨坚的身旁,附和着说道:“杨兄弟说的很有道理,直到此时,我们还不知那两位朋友的名字呢?” 郁久闾遗不待伽罗说话,连忙说道:“我是郁久闾遗,乃是伽罗的三师兄。” 紧接着他不紧不慢的一指赫连拓疆说道:“他是我们的二师兄。”却是没有提及赫连拓疆的名字。 伽罗见到郁久闾遗这样做事,心中很是生气,便大声说道:“我们的二师兄名叫赫连拓疆。” 然后她又补充道:“我们这位二师兄一向言语不多,但是为人却很好,谁要是交了他这个朋友啊,那可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噢!” 她说完,不忘向着郁久闾遗瞄了一眼,直把郁久闾遗瞄得暗自苦笑,酸溜溜的心道:看来她还是对二师兄好一些。 韩擒虎念叨了几句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名字,眼睛向着前面望去,只见不远处隐约闪现出一片浅滩,心中知道下船的时机已到,随后,他有些奇怪的扫了一眼郁久闾遗,忽然问道:“这位兄长姓氏好似柔然国的国姓啊?” 郁久闾遗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柔然汗国的遗孤。” 韩擒虎当然知道六年前长安青门那件事,于是他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今日承蒙兄长救得一命,他日如是无违大义,韩擒虎必当厚报。” 言下之意,那自是在说,如果将来是因为国家的事情,韩擒虎绝不会因为今日郁久闾遗救了他一命而做出损害国家的事情。 郁久闾遗心中叹息,暗道:本以为今天捡了个便宜,孰料却是救起了一个忠君爱国的主儿,看来即使是将来我与宇文氏有了争斗,这家伙也不会帮我什么忙了。 其实郁久闾遗心里虽是这般想,可他也很敬佩韩擒虎为人。 他知道能够这样直白的就将自己的立场说出来的人,乃是心胸磊落的英雄,而这样的人时常是值得交往的,于是他虽是略感失落,可还是说道:“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备不住我们今日散伙后,再也就见不到了呢!况且我现在只是一个江湖中人,早就没有了争强斗狠的心思,能够平平安安的度日也就依足了。” 韩擒虎并不在意郁久闾遗说的是真还是假,因为他心中自有打算,尽管自己这条命是郁久闾遗救的,可如果郁久闾遗拿此来要挟他做出损害周国的事情,那是万万不行的,大不了将自己的这条命还给郁久闾遗也就是了。 就在不觉间,渔船已经在一处浅滩靠了岸,韩擒虎抱起杨坚说道:“诸位,漂亮话就不说了,我们兄弟在这里与你们告个别,还是那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将来我们定会还有见面之机,如果诸位有了什么难处,尽管来勋州找我们,只要是我们兄弟能做到的,一定会义不容辞。” 说完,韩擒虎与杨坚各自向着伽罗师兄妹道别。 韩擒虎抱着杨坚来到了渔船的左舷,正要跨过去的时候,也不知怎的,韩擒虎竟是脚下一滑,差一点就要跌倒。 幸亏伽罗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韩擒虎,要不然韩擒虎这一跌倒,恐怕也会将怀了的杨坚给扔了出去。 韩擒虎虽是没有跌倒,可杨坚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仓促之间竟是抓住了伽罗的手臂,紧接着下意识的顺着手臂下滑到了伽罗的手腕,当韩擒虎站稳的时候,杨坚的手已经是握住了伽罗的小手。 第六章:玉镯(3) 一开始的时候,伽罗尚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玉手已被人捉住,她还关心的向着韩擒虎问道:“没事吧,这是怎么弄的?我看你大概气力未复,所以才会如此不济事。” 说到了这里,伽罗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急之下,连忙甩开,却没有挣脱,待她看时,禁不住又羞又怒,对着杨坚喝道:“你还不放手,抓着我干什么。” 杨坚之所以抓住伽罗的柔荑,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如今经她这么一声怒喝,他顿时缓过神来,连忙将大手松开。 虽是如此,刚才盈握玉手时那种肉软如绵、滑似玉帛的感觉,一下子就将他的心占得满满的,只想着再抓一下才好。 伽罗看到杨坚愣愣的表情,忽然间满心的嗔怒也不知怎的,竟是一下子化作云雾散,不觉间倒生出一种想笑的感觉。 她强忍住内心的笑意,瞪了一眼杨坚,佯怒道:“下次若再这么不规矩,看我不斩了你的手。” 杨坚耷拉着脑袋,表面上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暗地里却是回味着刚才入手滑腻的感觉,自觉心中很是快活。 韩擒虎与其他人也都知道这是一场误会,尽管伽罗的小手被人握了一回,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心头都不怎么舒服,可是也不能藉此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韩擒虎抱起杨坚登上了浅滩。 杨坚的面孔朝着韩擒虎的身后,他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伽罗,尽管那艘渔船在皎洁的月色中离开了浅滩,一点一点的向着下游驶去,最后终于消失在视线里,但是伽罗的样子仍然游荡在他的脑海中,使得他久久不能自己。 直到韩擒虎好奇的问他:“你的身上什么在响?” 他才醒悟了过来。 杨坚在自己的身上找了找,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得朝着韩擒虎揶揄的说道:“刚才你听到了什么,莫不是疲劳过度,有点耳鸣吧?” 他话刚说完,随着自己衣袖的摆动,耳中就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于是连忙住嘴,将衣袖抬了起来,这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袖口处竟是挂着一串小铃铛。 他好奇地将那串小铃铛摘了下来,仔细瞧看之下,他才发现原来这几个小铃铛竟是连在一个玉制的手镯上。 由于疑惑不解,他看了看玉镯,又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思忖了一下,才豁然明白。 玉镯之所以挂在了他的袖口上,是因为这些小铃铛都是红铜制成,铃铛的表面制有图案,那些图案又都是用银丝绘就,其中有一个铃铛上面镶嵌的银丝松动了,弯成了一个小钩,而这个小钩正好挂在了他的袖口上,所以才没有掉了下来。 杨坚端详这件挂着铃铛的玉镯,瞧见玉质上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形图案,心中好生赞叹,同时也暗自奇怪,不知道这件精美玲珑的玉镯是自己什么时候弄来的。 不过,当他由镯子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的时候,心中豁然明白了,原来这件镯子的主人竟是伽罗。 刚才下船的时候,由于韩擒虎脚下打滑,伽罗下意识地搀扶,杨坚不自主的抓住了伽罗的手臂,之后又沿着她的手臂一直滑到了小手,很有可能就在这个时候,将她手腕上戴着的这个玉镯撸了下来。 由于事出突然,所以包括伽罗在内,当时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杨坚想得明白了,禁不住轻轻晃动了几下手中的玉镯,就在铃声轻响之中,他丝毫不理会韩擒虎怪异的眼神,一边闻着玉镯上伽罗的体香,一边瞄向了渔船消失的方向。原本异常疲惫的脸上竟是泛出了淡淡的笑意。 ?????????????????????????????????????????????????????????????????????????? 渔船沿着黄河进入到了北豫州之后,由于艄公不肯再继续前行,伽罗师兄妹三人便在虎牢关上了岸。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临黄河,山岭犬牙交错,自成天险,从古到今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深为历代兵家所重视,尤其经历了汉末刘、关、张三英战吕布的事情之后,更使得虎牢关名声大震。 尽管虎牢关名声显赫,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可是伽罗却显得心不在焉,她一直在为丢失的那件玉镯而心中郁郁。 那件带着铜铃的玉镯虽不甚名贵,但是它对于伽罗的意义可不一般。 伽罗打小便是一个孤儿,当年被黄君发现时,她尚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在她随身的物品中,只有这么一对儿玉镯还算稀奇。 按着黄君的说法,这对儿玉镯也许是证明伽罗身份的唯一信物,可是,现在这对信物却在不觉中丢失了一只,怎能不叫伽罗倍感懊恼。 其实伽罗也曾怀疑是被杨坚弄走了玉镯,不过当她发现玉镯已丢失时,渔船早已经驶出很远了。 伽罗明白,即使是让艄公调转船头,回去寻找杨坚,也大有可能一无所获,况且,究竟是不是杨坚拿了玉镯,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伽罗最终放弃了回去的念头,闷闷不乐的随着两位师兄进入到了虎牢关。 此时已近晌午,由于虎牢关为兵家重地,而且位于周齐两国的边境上,所以,除了驻扎的军将之外,关内的居民并不多,街道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颇有一种气象萧索的感觉。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也知道了伽罗的玉镯丢失的事情,若是按着赫连拓疆的想法,无论如何也要回去寻找杨坚,即使玉镯不在杨坚的手里,也可以再四处找找,如果真找不到了,那便死心了。 郁久闾遗却不像赫连拓疆那般执着,在他看来,赫连拓疆的想法实在没有保障,与其浪费时间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还不如省些精力,好好地带着伽罗游玩一番,尽早的使她忘记玉镯的事情。 故而,一进入虎牢关之后,郁久闾遗便口若悬河的讲起了关于虎牢关的一些奇闻异事,并且不住的察看伽罗的表情。 伽罗知道两位师兄对她都是好意,所以,尽管心中不快,可还是尽量的将心情放得平缓了下来,不住地顺着郁久闾遗的指点四处观看。 他们三人行了一夜的船,每个人都有些饿了,在郁久闾遗的建议下,三个人本打算找一处店家吃点饭,歇息一下,可是三个人踅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处像点样的店家,无奈之下,三个人只好在一处茶棚处住了脚。 茶棚不大,伽罗三人进来的时候,茶棚内的客人只有一个。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年轻人。 由于那人是背对着伽罗三人,当他们进来的时候,那人只是扭回头匆匆地看了一眼,便回过头独自吃茶,所以,伽罗三人也没有特殊在意。 只是在那人一扭头的时候,他们觉得那人似乎很年轻。 由于伽罗心情不太好,所以食欲并不佳,只是喝了点茶,略微的用了些点心,就不再吃了。 她一旦没有吃饭的心情,其他两个大男人自是不好意思大快朵颐,所以这顿饭吃得甚是沉闷。 等到郁久闾遗匆匆结了帐之后,伽罗便坦言告诉两位师兄,虎牢关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再雇上一个船老大,顺着黄河而下,一直到汲郡,然后北上,索性到北齐的国都邺城散散心。 按着伽罗的说法,她这么大了,还真没有到过所谓的天子脚下走走,真是太可惜了。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见到伽罗可算是有乐意去的地方了,自然十分的高兴,于是俩人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下来。 并且,郁久闾遗自告奋勇地说,邺城那地方他是再熟不过了,一旦到了那里,他自会带着伽罗好好玩一玩,莫说是什么三台,即使到皇宫里走一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当郁久闾遗说自己对邺城很熟的时候,一旁的赫连拓疆便显得十分不爽,他狠狠地瞥了一眼郁久闾遗,嘟囔着说他虽然也像郁久闾遗一样在邺城呆了四年,可是整日里就只呆在那个黑黢黢的猫洞中,邺城里繁华景象一点都没见着,说起来可真是生气。 郁久闾遗知道赫连拓疆怪罪自己将他强行闷在元韶府中四年,于是,郁久闾遗安慰赫连拓疆,说他也会带着赫连拓疆好好地在邺城里走一走的,以此来弥补赫连拓疆那浪费掉的四年自由。 他们三人说说走走,离开了虎牢关,等到了黄河岸边,还真雇到了一艘渔船,于是三个人再一次顺流而下,直奔邺城的南面门户汲郡的治所“枋头”。 伽罗三人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离开茶棚的时候,那个白衣人也起身结了帐,远远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这个白衣人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生得十分俊美,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他生着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眸子眨动之间,闪着一种妖异的光芒。 白衣人站在黄河岸边,看着伽罗三人登上了渔船,向着黄河的下游而去,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流露出贪婪的神色,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更是显得妖异无比。 只听他喃喃自语:“好一个美貌的小妮子。” 第六章:玉镯(4) 一路无话,伽罗三人乘坐的渔船到了枋头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三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疲倦了,彼此之间一商量,都觉得应该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等休息一宿,恢复了精神,明日再走也不迟。 枋头又称枋城。 东汉建安九年时,魏武帝曹操攻打袁尚,围困邺城,在淇水入黄河口处用大枋木作堤坝,拦截淇水,禁止其注入河道,以此来增加水量,便利漕运,枋头的名字由此而来。 枋头在魏、晋时期,俱为军事要地。 东晋桓温北伐后燕慕容垂,既于此地战败。 此时的枋头为汲郡的治所所在,不但北齐有重兵驻扎,而且也是大量商贾布衣聚居之所,端的十分繁华,比起虎牢关的寥寂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伽罗他们没费什么劲就找了一处不错的客栈,三个人也是累了,匆匆用过了晚饭之后,便来到了客栈的后院客房。 两位师兄看到伽罗一直不太高兴,为了避免自讨没趣,索性也都没再多说些什么,各自进了了房间,进而打算安歇。 伽罗自己一间屋子,而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合住在一起,他俩的房间就在伽罗的旁边。 伽罗进到了房间之后,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坐在了榻上,见到在明媚的月光映衬下,窗棂上不住晃动着的婆娑树影,回想起自从离开都斤山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就在恍恍惚惚之间,伽罗禁不住发起呆来。 伽罗聪明绝顶,在这一路上,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两位师兄对她的情意,尤其是二师兄赫连拓疆,为人虽然有些愚笨,可是,对待她显然情根深种,只要是他能够办得到的,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想也不想的便去求取,哪怕是搭上他的性命,他也绝不会在乎的。如此一个有情的大好男儿,正应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可是她知道,自己对他却没有丝毫的心动。 至于三师兄郁久闾遗,伽罗也看得出,他同样是十分的喜欢她。 尽管郁久闾遗为人自私奸猾,可是对她的那份心思却是怎也装不出来的,尤其是她在被青鸟掳到了瑶池,当他看到她时,那种炙热兴奋的眼神着实让她受到了触动,觉得三师兄并不像她之前所想象的那么讨厌。 然而,男女之间并非仅仅不讨厌便能够双宿双栖的,那是需要一种心灵的契合,才能够在未来的日子中,同经风雨,永不言弃的。 伽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由于她的经历特殊,又受到自古以来最古怪大宗师黄君的言传身教,所以她自有一种审视姻缘的观点,绝非普通女子可比。 故而,她知道对三师兄不讨厌归不讨厌,可是她对他比对二师兄还要提不起兴致,如此一来,也只有让他失望了。 伽罗想到了这里,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头脑越发的混沌了起来。 也不知怎的,伽罗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马瑶琼那张忧郁的脸庞来,紧接着又显现出师傅黄君那副冰冷的不近人情的面具,两者不停地穿插纠葛,直弄得伽罗心烦意乱。 就在她辨不清是真是幻的时候,忽然间马瑶琼和黄君的面具都不见了,代替的却是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孔。 开始时面孔有些模糊,渐渐的变得明朗了起来,原来那人正是自己救起来的年轻人杨坚。 隐约间,伽罗看到这家伙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并且不住的晃动着手中的一件东西,仔细辨认之下,她认得那件发出叮叮当当的东西正是自己遗失的玉镯,连忙喊道:“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岂料在她一喊之下,杨坚连同他手中的那件玉镯竟是倏然消失,她焦急之中,连忙喊道:“你别走!” 伽罗猛然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望着窗棂上的树影,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试了试额头上的细密的汗珠,禁不住怅然的发出一声苦笑。 原来不觉间她竟然倚在塌边睡了一觉,而刚才又是马瑶琼,又是黄君、杨坚的,却是做了一场梦。 伽罗暗自忖道:“看来这几天,我确是有些劳累,也真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她想到这里,便下了床榻,整理整理被褥,便打算休息,无意间她瞥了一眼窗户。 忽然,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怔怔地盯着窗棂上闪现出的一个人的半边脑袋。 就在这一刹那,伽罗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是很快的她就醒悟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她遇到了贼。 伽罗紧盯着窗棂上显现的影子,暗道:不长眼睛的家伙,竟是将主意打到本姑娘的身上了,我且不露声色,看你将要如何? 窗户外边的那个人显然也不是一个鲁莽的贼人,稍稍探过脑袋之后,就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 伽罗心中狐疑,就在她还以为那人走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轻响,原来有人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竟是轻轻的敲打了一下窗棂。 伽罗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十分小心的贼人,他如此做,无外乎是投石问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睡也没睡。 于是,伽罗更是提高了警惕,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床榻,静静的盯着自己的窗户。 果不其然,那声轻响过后好一会儿,一条人影慢慢的闪现在了窗棂上,紧接着伽罗便见到窗纸破了一个小洞。 伽罗连忙闭上了眼睛,耳朵却是竖起了老高,听着外边的动静。 就在这时,猛然间听到窗外一声喊叫:“兀那厮,你要干什么?” 紧接着伽罗便听到衣袂掠空的声音,她连忙睁开了眼睛,却见窗外的人影一闪而逝。 伽罗想也不想的飞身而起,撞破窗棂便到了外边,却见一个人背对着她,正卓立于天井之中。 伽罗怒道:“好个大胆的贼人,竟敢夜内欲行不轨之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拦在了那人身前,丝毫不给那人喘息的机会,立时便展开了“白云散手”。 “白云散手”是黄君独创的一种掌法。 有一天黄君独自到了都斤山深处,不觉间被山头萦绕不散的白云所吸引,看得久了,竟是心有灵悟。 等他回到了住所之后,便闭关不出,一个人呆在洞里,回想着白云升腾翻卷的景象,并且结合“柔拳”的精要,终于在百日闭关期满之后,创造出一套诡谲奇幻的掌法。 黄君将这套象形掌法取名为“白云散手”。 “白云散手”表面上虽以短、小、软、绵、巧见长,其实,却是内藏奇、变、厚、轻、涌的武学大哲,实是一套了不起的掌法。 黄君曾自诩他的“白云散手”一点都不逊色于西王母宫的“九变绝户掌”,甚至是尤有过之。 “白云散手”主要是以阴柔为主,而伽罗又深受黄君喜爱,所以黄君就将这套掌法独传给了伽罗。 由于黄君的古怪脾气,此后他再也没有使用过“白云散手”,可以说,普天之下,现在除了伽罗之外,没有其他的人能使出这套奇妙的掌法了。 那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伽罗如此快速地攻了过来,更是没想到伽罗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刚一伸手,竟是使出这样一套奇妙的掌法,一时间张口结舌,面露惊骇神色,也顾不得抽出背上的长剑,急忙使出师门拳脚,接架相还,与伽罗斗在了一起。 亏得他武功不弱,而且师门秘技也有独到之处,再又由于伽罗年纪尚小,功力不深,临敌经验也不多,使得他虽是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几个照面之后,便渐渐地稳住了阵脚,并且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伽罗来。 就在他俩动手之后,伽罗隔壁的赫连拓疆同郁久闾遗也跳到了天井中。 赫连拓疆见到自己的师妹正与一个年轻人斗在一起,情急之下,便要纵身而上,企图换下伽罗去与那年轻人争斗,不料却被身旁的郁久闾遗一把拽住,只听郁久闾遗说道:“二师兄莫要着急,我看那年轻人不似有什么恶意,咱们还是先看看再说。” 赫连拓疆也是急昏了头,经过郁久闾遗提醒之后,他再一仔细观瞧,赫然发现,那个年轻人武功实际上要比伽罗高出许多,俩人现在虽是互有攻守,可是那年轻人明显的留有后劲,确实是手下留着情呢。 那个年轻人一边与伽罗打着,一边注意着来到旁边的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他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只看刚才赫连拓疆的举动,就知道旁边这俩人定是伽罗的援手,禁不住心中苦笑,暗道:我这是何苦来着,放着觉不睡,却来做什么好人啊。 无奈之下,他对着伽罗说道:“姑娘定是误会了,我实非你所想象的那人。” 伽罗气道:“你这人与我素不相识,大半夜的跑到我的窗子前,如不是我想象的那人,还会是谁?” 她嘴中一边说着,一边将“白云散手”使到了极致,一时间掌影飘忽不定,连绵不绝,如同春蚕吐丝一般,似要把年轻人缚困在其中。 看到如此精奇的掌法,年轻人心中升起一阵感慨,暗道:眼下这个姑娘年纪尚小,便这般了得,若是假以时日,其成就不可限量!可见天下之大,能人奇士真的数之不尽。 第七章:高颖(1) 年轻人虽然不怕被伽罗所伤,但也很不愿意再被她纠缠,于是,就在她翻卷飘逸的掌影之中,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啸声。 啸声先是高亢持衡,随后变得婉转低沉,与此同时,应着连绵不绝的啸声,年轻人的身子犹如蛟龙一般腾空而起。 到空中之后,年轻人张开双臂,呼扇了几下,竟是远远的飞出了圈外,这一下可大出伽罗以及她两位师兄的意料之外。 郁久闾遗脱口而出,叹道:“‘弄箫引笙,龙凤齐翔’,原来你是东海璇玑岛的人!” 年轻人笑道:“朋友好眼力,竟是识得‘遁悟长生功’,只是小弟功力未逮,弄得马马虎虎,简直成了四不像。” 伽罗本要再次追上那年轻人,却是被郁久闾遗及时拦住,随后,他低声向着伽罗说道:“我看此人并无加害之心,师妹稍安勿躁,且先听听他说些什么,然后,咱们再作打算。” 他说罢,悄悄地向着赫连拓疆使了个眼色。 可是,赫连拓疆就在他使出眼色的时候,已然腾身而起,跃上了旁边的东厢房,口中大喝:“藏头缩脑的杂碎,你给老子出来!” 伽罗显然被赫连拓疆此举弄得有些糊涂,不过等她看去时,却见赫连拓疆已经和一条白影缠斗在一起了,俩人打斗的速度极快。 顷刻之间,众人听到厢房顶上拳掌交接之声不绝于耳,接着见到赫连拓疆一连退了数步,脚下的瓦块随之发出“噼啪”的碎裂声音,等到郁久闾遗纵身也上了房顶的时候,只见一团白影倏地消失在了瓦面上,然后便听有人冷冷的将话传了过来:“漠北黄氏武学也不过如此,真是好大的名头!” 郁久闾遗站在瓦面上,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怔视有顷,直到伽罗和那个年轻人也纷纷跃上屋顶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对着赫连拓疆问道:“二师兄你没事吧?” 伽罗来到了赫连拓疆的身子旁,借着月光,她注意到赫连拓疆原本古铜色的肌肤,差不多变成了红铜色,她知道这是赫连拓疆的火龙功运到极致才能显现的征象,看来刚才,赫连拓疆已经是全力而为了。 赫连拓疆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事。那家伙的武功实在是比我高明。” 此时天井中的打斗之声已经引起了客栈其他客人的主意,若不是在这个时代时常发生打打杀杀的事情,大家都抱着自扫门前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谁也不愿意沾惹是非,只怕天井里早就人头攒动,沸沸扬扬的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好趣儿的人打开了窗子,悄悄地躲在窗子旁边,向着天井里不住的张望着。 那个年轻人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动静,对着伽罗三人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先下去吧!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是讲话的地方。” 说完,他自顾自的先跳下了房顶。 在他身后,伽罗等人也随着跳了下来。 郁久闾遗师兄妹三人回到了伽罗的房内,那个年轻人也跟了进来,此时的伽罗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所以对于年轻人的介入并没有说些什么,她只是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身材高矮适中,广额燕颔,眉宇间英气逼人,一袭天蓝色的衣衫裹住健硕的身躯,背后则插着一柄长剑。 伽罗左瞧右瞧,怎么看也觉得此人不像是坏蛋,禁不住暗自想道: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会半夜三更的偷瞧女儿家的寝处呢? 年轻人看到伽罗神色古怪,已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禁不住有些生气,说道:“本欲捉贼,却被当贼,这世间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伽罗小嘴一撇,正要争辩,却听郁久闾遗说道:“其实你也用不着解释,我们现在都知道你不是什么劳什子贼人,我师妹刚才是误会你了。” 伽罗瞧了一眼郁久闾遗,佯装不解的说道:“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误会他了,我出去时正撞上了这人,难道我的眼睛还会骗了自己不成?” 赫连拓疆忽然说道:“小师妹这一回真是你错了,做贼的另有其人,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那贼人正是在屋顶与我打斗的白衣人。” 随后,赫连拓疆少有的沉吟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见到伽罗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便陡然喝道:“兀那厮,你要干什么?” 说完以后,他像没事般的似笑非笑看着伽罗。 伽罗本就是个聪明人,只是江湖经验尚浅罢了,陡闻年轻人这一声断喝,禁不住下了一跳,本想要发作,猛然间想起刚才在窗前,便是有人发出这样一声喊叫,惊走了贼人,如今细细回味,那个声音却是与面前的年轻人极为相似,由此看来,还真就错怪了他。 伽罗醒悟之后,也不像其他少女那般扭扭捏捏,径直向着年轻人谢道:“看来是伽罗错把好人当贼认了,刚才得罪之处,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年轻人微微一笑,摆手道:“些许小事,不足谢尔!倒是三位,显然不似一般人,高颖在这里请教了。” 说罢,他朝着郁久闾遗三个人抱了抱拳,自顾自的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赫连拓疆看到此人十分洒脱,心中生起好感,指着伽罗说道:“她是我们的小师妹,名叫伽罗,而他??????”回手又一指郁久闾遗说道:“他是我的三师弟郁久闾遗,我叫赫连拓疆,我们都是漠北武尊黄君的门下弟子。” 伽罗因为高颖对她有示警之恩,所以,赫连拓疆如此的介绍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郁久闾遗却是大不以为然,心道:二师兄就是这么没脑子,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人,竟是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人家底细,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高颖说道:“原来几位真是漠北武尊的弟子,怪不得身手这么好,看来今日即使是没有我这个外人示警,凭着几位的武功和阅历,那贼人也定不会讨得什么好处。” 赫连拓疆忽然拍了一下大腿,说道:“总算记起来了,我说怎么面熟呢?” 其余人俱都被他吓了一跳。 伽罗嗔怪的问道:“二师兄记起什么了?如此大呼小叫,似你这般可是会吓死人的!” 赫连拓疆憨厚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让你们受惊了,我陪个不是还不行吗?” 其他人见到赫连拓疆憨态可掬,便都没有再责怪些什么,伽罗更是笑道:“有什么你就说呗,谁还会因为那点小事怪你的呀!” 赫连拓疆说道:“适才在房顶上与我动手的那个人,我一直就觉得面熟,现在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感情就是我们在虎牢关茶棚里遇到的那个白衣人。” 郁久闾遗想了一想,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瞧着那人的装扮和身材,确实是茶棚里遇到的那个白衣人。” 高颖忽然说道:“我见那个白衣人在伽罗姑娘窗前探头缩脑,不似有好作为,所以发出一声断喝,惊走那厮,令我所料未及的是那厮的身法奇快,还不待我追上前去,那厮已然跃上了东厢房,晃了几晃就没了影踪。我正寻思是不是该追一追的时候,伽罗姑娘已然冲了出来,不问青红皂白,便于我打了起来。” 他说到这里,偷眼看了一下伽罗,见她已然面露愠色,暗道:小姑娘面子矮,尽管她做出了鲁莽事,可还是不愿意被人提起。 于是,高颖便将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我本以为经过咱们这么一折腾,那厮该是有多远走多远,可没想到,这家伙竟是没走,还呆在了厢房上看热闹,这份胆量端的很令人佩服。” 高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伽罗不屑地说道:“这份贼胆儿是够大了,可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好人要遭殃了。高先生既然对这样的人很是佩服,不妨索性相仿,或许别人也会赞你胆子大呢!” 高颖听罢,知道刚才自己的话果然引起了伽罗的不满,禁不住心中苦笑,暗道:好家伙,刚才还公子、公子的称呼呢,一下子就变成了高先生了,还是圣人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他也不介意,淡然一笑,说道:“高颖做事光明磊落,岂会做出那般宵小之辈所擅长的龌龊事情。” 高颖知道如果再与伽罗做话语的纠缠,很可能会没完没了,于是他不待伽罗张嘴的当儿,急忙接着问道:“其实我很奇怪,那人躲在东厢房上无声无息的,你们俩是怎么发现的呢?” 他口中的俩人自是指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 赫连拓疆抢先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只要看一看地上的人头影儿,就知道有人躲在哪里啦! 高颖恍然道:“今夜明月如水,那时尚是上半宿,月光东来,自是可以照出白衣人的影子。嘿!那厮虽是精明古怪,却忽略了这点,也就是他的身手还不错,否则,今夜只怕要被留在这里了。” 第七章:高颖(2) 郁久闾遗冷不丁的问道:“高兄弟年纪轻轻,武技如此了得,即使在璇玑岛也不是等闲人物吧!” 高颖淡淡的说道:“我在璇玑岛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名弟子而已,比我强得多的人不知有多少,况且,我的身手比起二位来,也是不敢恭维。” 郁久闾遗见他说得滑头,心中略感不快,于是,语气怪异的说道:“据我所知,东海璇玑岛的门人一向很少涉足江湖,高兄弟大半夜的能在这里露面,倒叫人感到意外。” 说到这里,他忽然露出一丝坏笑,叹道:“无论怎样,能在小师妹的窗外遇到了高兄弟,总的来说也算是我们的荣幸!” 他故意将“意外”和“荣幸”四个字说得语调重了些,任谁都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无外乎是说:你们璇玑岛的人不是神神秘秘的吗?半夜三更的跑到伽罗的窗户外边,是不是也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高颖今年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经历颇不平凡。 他的父亲名叫高宾,本是汉化的鲜卑人。 高宾与已故的北齐清河王高岳乃为同宗兄弟,俩人打小在一起,有着过命的情谊。 后来高岳投靠了高欢,而高宾一直追随在高岳的帐下,陪着高岳一起出生入死,建立了无数的功勋,其中包括游说陆法和归降北齐。 可就在五年前,平秦王高归彦向文宣帝高洋进谗,说高岳在城南的房子犹如皇宫,引起高洋嫉恨,进而高洋开始疏远高岳。 高岳虽然文韬武略惊人,可是颇好酒色,曾召唤邺下美伎薛氏姊妹陪酒取乐。 后来,薛氏双姝中的妹妹被高洋看中,应诏入宫,被高洋纳为妃子。 而那位姐姐则因为在一次酒宴上,为她父亲谋求官职,引起高洋暴怒,竟是被活活锯死。 高洋纵欲过度,常常产生幻觉,尽管对薛妹很是宠幸,可是一想起薛妹与高岳曾经有染,便心生郁闷。 他将薛妹纳入后宫不久,便时常怀疑薛妹与高岳藕断丝连,于是昏聩之余,以毒酒赐给高岳,让高岳自尽。 高岳乃是百战功勋,自然不服,于是同僚高归彦便劝解他,说如果他喝掉了鸩酒,就可以保护全家,否则难免会株连不少人。 高岳无奈之下,只得辞别老母,满心愤恨的饮下鸩酒,含冤而死。 即便是这样,高洋仍不解恨,他又砍下薛妹的头,放置在邺城东山宴会中,在座众人无不惊骇,却又都无可奈何。 随后高洋又将薛妹肢解,削去皮肉,把骨骸制成了琵琶。 在回宫的过程中,一边摆弄着骨骼琵琶,一边疯疯癫癫的吟唱。 对于高洋以往的骄奢残暴,高宾尚能淡然处之,但是这一次高洋无缘无故的却将当世名将高岳赐死,这可让高宾大为恼怒。 于是他怆然反出北齐,投到了北周大司马独孤信的帐下,成为其颇为赏识的僚佐。 独孤信每每遇到颇为棘手的事情,总是会将高宾叫了来,征询高宾的意见。 高宾阅历颇深,见识广博,而且很有谋略,往往能够针对独孤信难题,给予很有见地的办法。 就这样经过长时间的接触之后,高宾成为了独孤信备受信赖的智囊,俩人的情谊也越见深厚。 正当高宾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的时候,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两年之后,高岳的悲剧竟然重演,只不过这次的对象却是独孤信。 那年秋末,周文帝宇文泰北巡,不慎途中身染重病,便派驿马传令,召见侄子中山公宇文护赶到泾州拜见。 宇文泰自知大限已至,几个儿子尚都年幼,如今外面敌寇强大,所以,他把天下大事就全托付于宇文护,并且嘱托宇文护一定要尽力而为,完成他平定天下的愿望。 几天后,字文泰卒于云阳,世子宇文觉继位,独孤信也被任命为太师、柱国、太冢宰。 宇文觉当时年仅十五岁,一切大事均由宇文护裁夺。 不久,宇文护建立北周,拥立宇文觉为周天王,自任大司马。 宇文护名望地位一向较低,虽受宇文泰倚重托以后事,但众多王公大臣对其独掌政权,皆是怏怏不乐,俱都不肯服从于他。 其中以赵贵为尤。 赵贵也是朝中元老之一。 当年,正是他首推宇文泰代统贺拔岳的余部使其发迹,后又跟随宇文泰屡次出征,由于功勋显著,故而被封为八大柱国之一,地位同等于宇文泰。 谁知宇文护建立北周后,竟加倍排挤他,使他地位大不如从前。 赵贵不堪忍受,就想除去宇文护,但他的势力还略嫌单薄,于是开始拉拢独孤信。 赵贵知道独孤信遭到宇文氏排挤已久,心中也正愤愤不平。 独孤信听赵贵一说,深觉言之有理,只是感觉时机尚未成熟,便劝赵贵不要鲁莽行事。 岂料此事竟被开府仪同三司宇文盛探知,随后他迅速告到朝廷。 宇文护大怒,趁着赵贵上朝之际将其抓获,并且把所有关联此事的人都满门抄斩,唯独孤信除外。 因为独孤信名望素重,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所以,不得已之下只是免去他的官爵。 但这仅是权宜之计,一个月后,宇文护趁着御赐美酒的机会,逼令独孤信自尽于家。 高宾作为独孤信的僚佐,也曾参与了密谋之事。 等到扳倒宇文护的事情未遂之后,高宾也受到了牵连,为了躲避祸事,高宾带着家人不得不迁至蜀中。 到了蜀中之后,高宾结识了一个蜀中豪门,这个豪门便是出了陈国大将侯瑱的宗室。 尽管侯瑱在陈国鲜衣怒马,荣华富贵的了不得,可是,他的家族并没有因此而迁至江南。 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当年侯瑱的父亲侯弘远在蜀中创立的航运买卖太大,而且在蜀中的根基也太深,一旦舍弃了太过于可惜。 因为侯弘远已于多年前在讨伐白崖山蜀贼张文萼一战中身死,所以,主持侯家航运买卖的担子便落到了侯瑱的堂弟侯凤先的身上。 侯凤先为人沉稳机警,善于经营,在蜀中极有声望。 他不但生意做得好,并且学武的天赋极高,因为侯家和璇玑岛特殊的关系,所以,他也深得璇玑岛的武学真传。 高宾结识了侯凤先之后,便成为了侯家的熟客,而已是半大小子的高颖更是整日里的混在了侯家。 高颖年少明敏,有器局,小小年纪便涉猎诸子百家,尤其擅长辞令。 高宾很喜欢这个儿子,在高颖读书之余,常常教他一些兵法韬略,并且传授一些武功。 高宾虽是身经百战,韬略和实战经验总是有的,可是论起武功来,也顶多算是一个二流高手,正因为此,高宾除了自己教授高颖武功之外,还请了一些有名气的武学高手来教导高颖。 高颖天赋异禀,资质超人,什么东西一教就会,等他随着高宾来到蜀中的时候,其武功造诣已经不比他的父亲差多少了。 高颖在侯家混的日子久了,便引起了侯凤先的注意,他颇为爱惜高颖的天分,便有意将其送到璇玑岛深造。 于是,侯凤先就将这个念头知会了高宾。 而那时的高宾也正为高颖缺少名师的事情犯愁,俩人一拍即合,就在高颖十五岁那年,他被侯凤先送到了东海璇玑岛。 璇玑岛主周灵超见到高颖后,感觉在高颖的身上有着爱徒侯瑱的影子,所以颇为喜爱高颖,便将自己的独门武学“遁悟长生功”的精髓教给了高颖。 那时在璇玑岛学武的少年还有一个人也颇为了得,这人是周灵超的曾孙周罗睺。 周罗喉的年纪比高颖小些,为人孤傲狂放,但是很讲义气。 对待别人,周罗睺从不爱理睬,但是对于高颖却是一见如故,两个人在璇玑岛学武的过程中,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高颖在璇玑岛学武到了第四年,忽然接到侯凤先的信件,说他的父亲高宾要他回到蜀中一趟,有事情让他办理。 高颖知道自己的父亲高宾一向谨小慎微,如果不是有大事情发生,他是绝对不会打搅自己学艺的。 于是,高颖辞别了师傅周灵超和周罗睺一干人等,独自回到了蜀中。 等到高颖见到了高宾之后,却见到高宾瘦了很多,显然是患上了重病,经过询问,这才弄清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年独孤信在自尽之前,告诉了高宾一件事情。 北魏孝明帝武泰元年,尔朱荣发动了河阴之变,掌握了北魏实权。 这年秋天,尔朱荣与葛荣在滏口展开大战。 葛荣麻痹轻敌,战败身亡。 尔朱荣见俘军中的独孤信本是鲜卑贵族,又年少英勇,气度不凡,便提升他为别将。 不久,独孤信受命征讨义军的残余势力韩楼,他在战场上表现十分出色,单枪匹马,出阵挑战,一举擒拿了韩楼手下的一员干将袁肆周。 此后,尔朱荣对他更加看重。 元颢入洛阳后,独孤信再次受命为先锋,与颢军战于河北,并且大破之,回去后被赐爵爱德县候,迁为武卫将军。 尔朱荣死后,高欢尽灭尔朱氏,独揽北魏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可一世,唯独当时坐镇荆州和拥兵关陇的贺拔胜、贺拔岳兄弟不肯从命于他。 于是高欢挑拨离间,唆使关西将领侯莫陈悦谋杀了贺拔岳。 贺拔胜得到消息后,唯恐奸人从中获利,忙命身边的大都督独孤信立即入关,接任贺拔岳的职位,招抚余众。 独孤信日夜兼程地赶到陇关,进而得知贺拔岳部下已经推举字文泰作了统领。 宇文泰也是武川镇人,他与独孤信自幼相好,后来又在沙场上并肩作战,感情可谓笃厚。 二人异地相见,分外高兴,不久,独孤信受命到都城洛阳向北魏孝武帝报告关陇一带的情况,行至雍州,恰好遇见孝武帝派遣的大使元毗,遂中途折回荆州贺拔胜处。 此后独孤信寻征入朝,魏孝武帝元修很赏识他,并且委以重任。 高欢在朝中掌权,想自立为帝的心思昭然若揭。 孝武帝实则只是高欢手中的一个傀儡,由于权力之争,二者的矛盾愈演愈烈。 永熙三年,孝武帝元修拉拢宇文泰、贺拔胜等人,暗中调兵遣将,决定与高欢决一雌雄。 但是元修孱弱无能,眼高手低,根本不是高欢的对手,最后,元修无奈之下,只得西逃长安投靠宇文泰。 独孤信闻讯后,颇感为难,因为当时他的父母妻儿全在高欢的辖地之内,若想追随皇上,则需舍家而去,落个不孝的名声。 但是,孝武帝元修毕竟是堂堂一国之君,独孤信既然食其俸禄,便应为其尽忠,如果他舍弃元修而留了下来,只怕会落下不忠之嫌,况且他的昔日好友如今都已坐镇关中,对他来说,前途甚为有利。 权衡利弊之后,独孤信最终决定追随元修,西入关中。 于是,他马不停蹄,一路追赶,至洛阳西北的漉水,终于赶上了孝武帝元修。 孝武帝见独孤信单骑而至,可谓感慨万千,赞叹他能够舍弃妻儿,追随自己,实在是大义为先,于是赐御马一匹,进而升任他为浮阳郡公。 自此,魏分东西。 就在那一年,高欢另立傀儡孝静帝元善见,自己执掌朝政,并且迁都于邺城,既是东魏。 宇文泰则鸩杀了孝武帝元修,于大统元年另立文帝元宝炬,定都长安,便是西魏。 从此之后,东西魏之间开始了十多年的对峙。 第七章:高颖(3) 其实,对于这一段往事,高宾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的是独孤信在东魏竟遗有一子,名叫独孤罗。 自从独孤信只身单骑潜回关中之后,高欢一怒之下,便将独孤罗秘密的囚禁了起来,希望以此来要挟独孤信叛离西魏,但是遭到了独孤信的拒绝。 如今已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就在这些年中,独孤信从来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儿子独孤罗。 无独有偶,大统十二年,凉州刺史宇文仲和聚众反叛,独孤信率怡峰前去征讨。 宇文仲和固守武威城,独孤军屡攻不下,相持甚久。 独孤信仔细斟酌形势,终于找出了叛军的漏洞。 就在一天的深夜,他命手下诸将用云梯从东北方攻城,自己则率精兵从西南方进攻,两面夹击叛军。 城内宇文仲和的士兵们正昏昏入睡,等到发觉,虽然奋力抵抗,但为时已晚。 黎明时,独孤信率部攻入城内,擒捉宇文仲和,并俘获了叛民六千户,全部解押至长安。 独孤信因此被拜为大司马。 独孤信功劳倒是立下了,并且也升了官,得到了赏赐,可是,在这一次剿灭宇文仲和的过程中,他又将另外一个女儿也给弄丢了。 本来行军打仗不允许携带家属,可是在独孤信带人攻打宇文仲和之前,他遇到了一位家乡的故人。 据这位故人说,当年独孤信舍弃父母妻儿,追随元修入关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得到了信息,由于见机得早,他的父母并没有被高欢派去的人捉住。 而独孤罗之所以被人家拿住,是因为高欢安排人去的时候,这小子也不知玩到哪里去了,独孤家的人没有找到,为了顾全大局,只好舍弃了独孤罗,举家匆忙逃走了。 当独孤罗回家的时候,恰巧被高欢的人捉个正着,这也正是高欢后来仅以独孤罗来要挟独孤信,而没有提到他的父母的原因。 那个故人还告诉独孤信,他的父母已是搬到了凉州一带,但具体在哪,却是不甚详细。 独孤信知道这件事情后,略感欣慰,于是回家将此事告知了现任的夫人。 他的夫人建议到凉州去一趟。 独孤信正为此事考虑的时候,便赶上了宇文仲和造反的事情,于是他自告奋勇带兵前去剿灭宇文仲和。 独孤信的夫人知道了夫君将要带兵出征,而且目的地竟是凉州,便跟独孤信商量,让他请求皇上和宇文泰,允许她跟着独孤信一起前往凉州。 初时独孤信坚决不同意,说他的夫人异想天开,哪有带兵打仗携带家眷的事情。 可是,他的夫人却自有一番道理。 据她说,从古到今确实没有家眷随伍出征的,不过,事情也不是不能变通。 如果让她去了,一则可以照顾独孤信的起居,二则可以寻找独孤信的父母,以免独孤信为此事分心,进而影响到与宇文仲和作战的大事。 再者,自打她过了门,便从来也没有见过公婆,若是公婆不在了,那还好说,可是,现在公婆很可能活得好好的,她这做媳妇的怎的也要亲自接回来,否则,便是不孝了。 独孤信经不起夫人的软磨硬泡,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事告知了宇文泰。 孰料宇文泰竟是点头同意了,并且告诉独孤信,这事包在他的身上,由他禀明文帝元宝炬。 经宇文泰这么一说,独孤信便知道此事已能行得通了。 果不其然,元宝炬以征途遥远,鞍马劳顿,主帅需要有侍从照顾为由,准许独孤信携带家眷。 等到独孤信带着人马出了长安,走出老远的时候,独孤信的夫人才告诉他,随同他一起前往凉州的家眷,除了她之外,还有独孤信的小女儿。 独孤信一听勃然大怒,责骂夫人胡闹。 岂知独孤信的夫人振振有词的告诉他,女儿太小,这一去凉州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手下的那些丫鬟婆子又令她着实不放心,所以还是自己带着照顾起来好些。 事已至此,独孤信也是无奈,便带着这对母女来到了凉州。 大军进驻到凉州之后,独孤信根本就顾及不到寻找父母的事情,于是,这件差事便落到了他的夫人身上。 他的夫人虽是大家闺秀,却是精通骑射,既然独孤信没有时间,她就带着女儿领着一小队亲兵在凉州地面开始寻找独孤信的父母。 寻找了多日,独孤信的夫人仍是一无所获,偏巧这一日,顺着马城河一路向北寻找,眼看就要到达野猪泽的时候,偏赶上了沙尘暴。 众人无奈之下,只好找出背风的地方暂时躲了起来,不料想竟遇到了马贼。 两下打了起来之后,由于马贼数目较多,独孤信的夫人这边寡不敌众,带来的那些亲兵纷纷战死。 最后,独孤信的夫人无奈之下,强行忍住悲伤,将小女儿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然后骑马引走了马贼,所幸半路上遇到了前来寻找她们的西魏骑兵,惊走了马贼,她才得以保全。 独孤信的夫人心系爱女,连忙骑马回来寻找小女儿,令她诧异的是,藏着小女儿的地方空空如也,而且旁边竟死了很多的马贼。 独孤信的夫人跟疯了一般,不顾依然猛烈的沙尘,四处寻找爱女,最后晕厥在寻找的路上,多亏随行的骑兵将她送回了营地。 独孤信那时正同宇文仲和僵持着,虽然知道女儿丢了,却也无暇分心,只是派出骑兵四处寻找。 可是,直到打败宇文仲和,并将其活捉之后,小女儿仍是一点讯息也没有。 既然已找了多日都没有找到,独孤信的心也就越发沉重了起来,尽管擒获了宇文仲和,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喜悦。 就在之后的日子里,独孤信亲自带人又寻找了女儿以及父母多次,仍是没有音讯,眼看归期已近,独孤信身为一军主帅,自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拖延回师的日子,于是,带着伤感和失落回到了长安。 女儿丢失了多年,独孤信为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常常责怪自己意气用事,若不是为了迁就夫人,也不至于将女儿遗失在凉州,弄得死活都不知道。 就在赵贵被杀之前,独孤信知道想要除掉宇文护的事情非常危险,弄不好便会落得灭门之祸,所以他特意将高宾找来。 独孤信嘱咐告高宾,一旦自己遭到了不测之灾,希望高宾能够代替自己找回那遗失的一儿一女,也算是给独孤家留下香火。 独孤信交代完高宾这件事不久,还真如他所料,果然遭到了宇文护的报复,只不过情况要比他想象的好一些。 除了他之外,家里的人并没有被处死,而是被流放了,但是,这件事却一直被高宾记在了心中。 独孤信遇难,高宾带着妻儿来到蜀中,尽管过着隐居的生活,可是高宾却是从未间断过对独孤信遗失子女的寻访。 事情也是赶上凑巧,前一段日子,侯家由南方运来一批沉香木,打算运往北齐中山宫,由订货的人口中得知,独孤罗一直被高氏囚禁在中山宫内作为奴仆。 独孤信死后,独孤罗已成无用之躯,于是身份慢慢地暴露,也逐渐的被一些人所知道,继而传到了侯家人的耳朵里。 高宾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便亲自动身去了一趟北齐,通过关系,进入到了中山宫,打算疏通相干人员之后,将独孤罗救了出来,不料其间出了岔子,差一点将命搭在了途中。 他回到蜀中之后,细想之下,左右再无相信的人,只得通书一封,求得高颖回来相助。 高颖在此之前并没有听高宾提起过相关事情,猛的一听说这事儿,不由得暗自为难。 他知道,此时的北齐和北周虽是表面上平安无事,大家和平共处,实质上却是暗潮涌动,彼此都有吞并的意思。 东西魏刚开始对恃的时候,东魏的国力要强于西魏。 就拿两国临界的黄河来说,一到了冬季,首先西魏这边将黄河的冰层打碎,以防东魏来袭,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高洋执政的时候。 可是,到了天保末年,由于高洋的残暴昏聩,国力江河日下,北周已不像当年那样惧怕北齐。 与此同时,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黄河不再是北周这边打破冰层,而是轮到了北齐这边。 每至冬日,北齐一方率先破冰,以防北周的军队踏过黄河,侵扰北齐的国土。 表面上周齐两国互通商贾,实际上均在边境上加强力量,今天你在这里建了一座城池,明日我便在掣制你城池的地方建造另一座要隘,两方面都是虎视眈眈,谁也不服谁。 如今的北齐表面上是高洋的儿子高殷君临天下,实际上却是他的两位叔父高演和高湛在执掌权柄。 尤其是高演,其人谨小慎微,从小就在官府机要中打滚,如今再增几岁就到了而立之年,十多年的从政经验,使得高演玩弄政术颇有一套。 而且,高演气度深沉,野心不小,在他身旁又有智囊王晞辅佐,用不了多久,北齐的大权十有八九会落入到他的手中。 若真如此的话,北齐必然增加边境的防范,严密盘查过往的行人。 独孤罗作为一名还有些价值的囚犯,想要躲过这些关口,平平安安的回到北周,还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况且,中山宫戒备森严,高宾便是大意之下,遭到了护卫中山宫禁军高手的围攻,尽管能活着回到了蜀中,可连独孤罗的面都没见到,并且还因此受了严重的内伤,可以想象,想要将独孤罗救出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第七章:高颖(4) 高宾见到高颖很是犹豫,禁不住心中叹息。 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难处,但是,在他落魄的时候,是独孤信给了他机会,不仅让他有了容身之所,而且还给于他施展抱负的地方,可以说独孤信对他有着知遇之恩。 另外,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他已经答应了独孤信,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事办妥。 于是他郑重的告诉高颖,尽管这件事十分危险,可是又不能不为,所以,即便是搭上了高颖的性命也要去做。 他还说,对于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谁让高颖是他的儿子呢,老子没做完的事情,当儿子的自然得义不容辞的去完成,即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不可摊上忘恩负义的名声。 高颖见到父亲的态度很坚决,知道此事绝对推脱不掉,便点头答应了高宾。 他辞别了高宾后,一个人离开了蜀中,前往河北定州。 一路上,他晓行夜宿,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枋头。 入夜之后,按着常规,他投入到了这家客栈,由于心中有事,夜不能寐,索性一个人到了天井散心,不想无意间竟撞上了刚才的事情,也算是帮了伽罗一个忙。 高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这些年随着高宾东走西奔,阅历不可谓不丰富,而且几年前他又到了璇玑岛学艺,经过了大宗师周灵超亲自的点拨,无论武功还是心思,都不是普通人可比拟的。 对于郁久闾遗的冷嘲热讽,高颖心里自然透着明白,于是他冷冷的说道:“璇玑岛弟子不愿意在江湖中露面,那是因为江湖中人良莠不齐,以怨报恩之徒大有人在,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还不如无事,若是要无事,干脆就不在江湖中游逛,这就是璇玑岛弟子为什么很少涉足江湖的原因。” 他说到这里,见到郁久闾遗的脸色颇为不自然,心道:就像你这样的人吧,明明知道我绝无恶意,却还在搬弄是非,这不就是没事找事吗?还是师傅说得对,永远不要将别人估计得太好,殊不知人心本恶啊! 高颖当然不能将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他也不愿意做了好事后,还惹得一身不是,故而,他将话锋一转,淡淡的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是非非总有弄得明白的时候,今日高颖有幸结识漠北武尊的传人,真是幸运得很,如果将来有缘的话,高颖一定会与各位好好盘桓一段日子。” 随后,他佯装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叹道:“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我想各位也是有些劳累,高颖便不在此处打搅了。” 说完,高颖转身便要走开。 赫连拓疆性格直爽,觉得郁久闾遗讥讽人家,颇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拦住高颖说道:“高兄弟怎么说走就走啊,今天若不是你及时提醒,只怕小师妹真就受了那贼人的算计。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不如唤来店家,准备一些酒菜,我们好好地盘桓一番,既算是咱们的一点谢意,又算是与高兄弟接风的酒宴,你看怎么样?” 高颖很喜欢这个大汉,朝着赫连拓疆一抱拳,笑道:“赫连哥哥性子豪爽,倒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只是小弟也有要事在身,而且多日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了,实在不能陪着哥哥喝酒聊天,不过,等我俩再次见面的时候,兄弟一定会与哥哥来个不醉不归。” 赫连拓疆颇感扫兴,本还要再次挽留高颖,却被郁久闾遗示意拦住,只听郁久闾遗说道:“既然高兄弟有事,那么我们就不再挽留高兄弟了,高兄弟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伽罗好一阵儿不再吱声了,此时看到高颖真的要走,便对着高颖说道:“今天的事情还是要谢谢高公子,虽然小妹对那贼人已是有些防备,可那贼人武功高强,而且胆大妄为,说不定还真就着了他的道,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伽罗一直在看着高颖,说到这里,见到高颖的脸色已不像刚才那般阴郁,便接着说道:“高公子武艺高强,而且人又很聪明,办起事情来定会得心应手,不过,小妹还是要说,如果高公子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可千万不要与我们客气,只要知会我们一声,小妹和两位师兄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高颖听到伽罗语气诚恳,也是感到十分受用,心道:女人真是善变,这不,又由“先生”变回“公子”了。 他心里虽然这般想,口中却是说道:“伽罗姑娘的心意,高颖算是领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这一次自己的任务,禁不住心中感叹,半真半假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扭捏的人,如果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若能联系到各位的话,备不住真就得麻烦各位了,只是到了那时,各位可不要推脱不认识我高颖。” 他后一句话自是在开玩笑,不过伽罗还是接口道:“请高公子放心,漠北武尊的弟子,一向很守承诺,否则,就连师傅都不会饶了我们,对不对呀,两位师兄?” 赫连拓疆连连点头附和,而郁久闾遗却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 高颖看在眼里,禁不住很不舒服,暗道:这个郁久闾遗看来可不怎么样,与他交往真得小心些。 随即高颖转念一想,便觉得自己很是好笑,心中禁不住自嘲道:花花世界,世事无常,谁知道我与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这个郁久闾遗奸诈也罢,实诚也好,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真是庸人自扰。 高颖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和伽罗三人纠缠,推开房门,就那么走了。 他走了之后,伽罗也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赶了出去,一个人躺在了床榻上,本有心睡一下,可是心里乱糟糟的,竟是难以入眠。 朦胧中,她觉得眼前不住的闪动着人影,一会儿是那个白衣人,一会儿是高颖,再过一会儿,杨坚的影子又出来了,弄得她很是混乱。 直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伽罗的脑袋才有些昏沉,闻着房间里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知不觉的竟是睡了起来。 伽罗睡着睡着,忽然感觉有些凉意,于是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想要将被子紧一紧,孰料一抓之下,竟是抓了个空。 伽罗不自主的睁开了眼睛,一看之下,禁不住大惊失色,原来映入眼帘的却是薄薄的晨曦,还有的就是快要西落的月亮。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忙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却忽听身后有人说话:“真是精彩的一夜!能让我流连往返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伽罗大惊失色,芳心突突乱跳,一骨碌坐了起来,只见两旁滩涂隐隐,自己正处在一艘小船之上,沿着河水顺流而下。 原来她此时正置身于黄河之上。 伽罗顾不得仔细研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忙将头转了过去,却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正背对着她,卓立于船头之上,迎着晨风,白衣飘飘,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船中除了伽罗和那白衣男子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说来也怪,小船虽是无人驾驶,却是顺流而下,很是平稳。 伽罗看到了白衣男子,马上回想起睡觉之前和赫连拓疆争斗的那个贼人,一时间心意大乱,骇然问道:“你是谁?为何左次三番的与我为难,我们有什么仇怨吗?” 伽罗一连问出两个问题,那白衣人却是头也未回的说道:“我叫葛玦,本与你无冤无仇,但是,我自小就有一个怪癖,凡是被我看中的美好东西,就一定要得到,这也就是我为何会找上你的原因。” 伽罗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 那个白衣人虽然没有瞧着她,但是,对于伽罗的一举一动却有如亲眼所见,只听他悠然说道:“放心吧,小姑娘,葛玦虽然喜好美女,却从不轻薄。捉了你到此,只是想先与你认识一番。” 他说到这里,轻轻的耸了耸肩,颇有些戏谑的接着说道:“当然,姑娘若是觉着葛玦还算中意,想要与葛玦欢好,葛玦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伽罗听他的前半截话,直感到这个自称为葛玦的白衣男子语气婉转轻柔,好似情人间的慢声细语,禁不住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可是,当葛玦说出后半截话的时候,不由得引起伽罗的愤怒。 她脱口而出,骂道:“下三滥的东西,满嘴的放??????,谁会主动与你欢??????” 伽罗毕竟是个少女,虽是在愤怒的时候,也醒悟到那个“屁”字和那个“好”字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伽罗越说越气,便要起身教训这个无耻的白衣人,不料一动之下,只觉得两条腿酸麻无力,竟是没有站得起来。 她不甘心的又试了试,结果却一如之前,两条玉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没有一丝力道,若要站起来,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 伽罗惊惧之下,禁不住哭了起来,向着那白衣人葛玦骂道:“无耻的登徒子,你将我的两条腿怎么了?” 第八章:劫色(1) 葛玦“哧”的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轻笑,依然头也不回的说道:“‘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宋玉自以为学识渊博,样貌蹁跹,所以就不把其他人放到眼里,借着登徒子来抬高自己,实在是一个大大的欺世盗名之徒。” 接着,听他继续朗朗说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说到这里,葛玦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这样一个东家之子,试问天下间何人能够不动心。” 随后,他语气一转,不屑地说道:“宋玉这家伙,自以为此女趴在墙头上看了他三年,而他却是毫不心动,如此沽名钓誉之徒,可谓是天下间道貌岸然的骗子之典范。” 伽罗自是知道葛玦说的是《登徒子好色赋并序》中记载的事情,她尽管觉察到这个叫做葛玦的白衣男子颇有些不可理喻,但听他用那种多变的语气如此一说,竟觉得他所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此时她已经无暇想及这些事情,一边哭着,一边朝着葛玦喊道:“我不要听这些,你将我的腿怎么了?” 葛玦轻轻的回过头来,柔声向着伽罗说道:“放心吧,你的腿并没有什么大碍,两个时辰后,被我封起来的经脉自会贯通,那时你想走到哪里都可以。” 他痴痴的凝望着伽罗,忽又叹道:“这么美的小姑娘,一哭可就不好看了。” 直到此时,伽罗才看清眼前这个白衣人生的是个什么模样。 那是一张足以让天下女子均为之侧目的脸孔,清奇灵秀而不失儒雅,尤其是如画般的两道剑眉下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根本就不似人世间的眸子,深邃而忧郁,眨动之间,有着一股近乎妖异的美。 葛玦见到伽罗停止了哭泣,怔怔的看着自己,似乎知道自己的容貌引起了伽罗的注意乃是很自然的事情,一点都没有丝毫的自得,挑了挑剑眉,淡淡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呢?” 葛玦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你还不是和别的女人一样,看到我的容貌之后,被我所倾倒。 伽罗聪明绝顶,哪能不知道葛玦是在讥讽她,于是收回了目光,皱皱小鼻子,不屑地说道:“别臭美了,你虽是长得不错,可是对于我来说,看你跟看个木头啊,石头啊,没什么不一样。” 葛玦不明所以,哂道:“那你直直的盯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莫不是我脸上长了花不成?” 加罗撇撇小嘴儿,不屑地答道:“你的脸上花倒是没有一朵,不过,眼屎却有一堆。” 她说完,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葛玦愕然,下意识的摸了一把眼角,果然在他的右侧内眦处擦下一点灰尘。 他瞧着伽罗笑得厉害,便说道:“到底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又哭又笑的,也不觉得害臊。” 伽罗立时止住笑声,鼓着腮帮儿,冷冷的盯着葛玦,好久不说话。 葛玦觉得奇怪,便来到了伽罗的身旁,问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呢?莫非心里在憋着坏吧?” 伽罗恨恨的说道:“害臊的该是你这坏人!你千方百计地将我捉了来,摆明是一个大男人在欺负小女孩儿,现在落到了你这坏人的手里,我哪有话可说?” 葛玦似乎想要说什么,忽然之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紧接着,伽罗便看到他淡蓝色的眼睛中妖异的光芒大盛。 而后,他脸上白玉一样的肌肤开始逐渐地变成了青色,面颊的肌肉也不停的在跳动,刚才的那副轻灵儒雅的模样很快的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贪婪邪恶的表情。 这个变故使得伽罗一下子害怕起来,拖着不能动的两条腿,不住的向后移动着身子,满眼恐惧地望着葛玦,颤声问道:“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葛玦十分痛苦的发出一声类似野兽般的低吼,满眼的欲望,直直的盯着伽罗,逐渐的向着伽罗饱满的胸脯伸出了两只手,那神情似乎要解开伽罗的衣衫。 伽罗好生害怕,早没了从前的睿智,一个劲的哆嗦,近乎哀求的向着葛玦说道:“你不要这样,求求你,离我远一点好吗?” 葛玦脸上的青气越来越重,眼里的妖异之色也是越来越浓,不过,他也像忍受着绝大的痛苦一般,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低吼道:“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了,对不起了!” 眼看着他的手已经快要碰到了伽罗的酥胸时,伽罗再也忍受不住恐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突然,就在伽罗的哭声中,陡闻听黄河的北岸传来一声大吼:“杀千刀的淫贼,你要干什么?” 葛玦忽听那一声悲愤的怒吼,竟是不自觉的将手缩了回去,脸上的青气也随之变淡。 他昂起头来,循声望去,只见北岸上飞快的奔走着两道人影,仔细一看,却是陪着伽罗的那两个黄君的弟子。 发出怒吼的正是在客栈东厢房上与自己动手的大汉,而他后面跟着的,便是随即也跃上东厢房的那个样貌俊美的男子。 葛玦朝着大汉笑道:“谢谢!若不是你发出了一声兽吼,喝退了我的魔性,只怕今日我便要辣手摧花了。” 来的这俩位不是别人,正是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 今晨他俩起来之后,来到了伽罗的房间外,敲了很多次房门,里面却是毫无动静。 因为上半夜的事情,俩人均是有点担心,赫连拓疆一急之下,震断了门闩,等他俩进到屋里一看,哪里还有伽罗的影踪。 俩人心中大骇,尤其是当郁久闾遗闻到了屋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之后,几可断定,伽罗大概是中了迷香,被人掳到了别处。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找到了店家,询问高颖是不是已经走了,店家点头称是,并且告诉俩人,高颖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结了账钱,一个人急匆匆地向着北面而去。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一听这话,顿时排除了高颖掳走伽罗的可能性,俩人正不知从何下手追逐伽罗的时候,却听店里的一个小伙计说出一件事,给了他俩一点线索。 原来,那名小伙计夜里内急,便到茅房去小解,当他完事儿站起来提裤子的时候,却见明媚的月色里飘起一道白影,就在房顶上一闪而过,消失在南面的正房上。 小伙计初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天亮之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正赶上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在店里头向着店家询问讯息。 俩人得知这件事后,相互间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上半夜遇到的那个白衣贼人,颇为感到此事不可思议。 师兄弟俩商量了一下,觉得大有可能是白衣人去而又返,趁着他们休息懈怠之际,使用了迷香,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了伽罗。 俩人心中焦急,不知道伽罗落到了白衣人的手中,会是什么后果,别的暂且好说,如果白衣人是一个采花贼,那可真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顾不得仔细结账,匆忙扔下一些店钱,便向着南面追访了下去,等他们到了枋头的码头边,恰好遇到一个船老大。 “这货”此时正在乐滋滋的数着银钱,冷不丁的看到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连忙将银钱塞进怀里,神色慌张不定。 第八章:劫色(2) 郁久闾遗注意到船老大神色古怪,便上前询问他可曾遇到了一个白衣人。 船老大初时尚是支支吾吾,后来赫连拓疆听得不耐烦了,一把揪起船老大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随后,赫连拓疆走到一棵小碗口粗细的树前,用另一只手抓住树干,随手一拧,只听“咔巴”一声,小树顿时被折为两段。 然后他环眼一瞪,言不言语,就只是面色阴沉的盯着船老大的脖子,那意思好似在说,到底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树干硬? 船老大哪见过这个,早已吓得三魂七魄跑了一半,还算他比较识相,赶紧用剩下的另一半神智,将他所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 原来,就在不久前,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带着一个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来到了这里,用一些钱财买了他的小渔船。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一个人贩子,并没打算将渔船卖给白衣人,但是,当那白衣人拿出可以买到数艘小渔船钱财的时候,他的良知终于消失在了钱财的诱惑之下,连犹豫一下都没犹豫,便将渔船卖给了那个白衣人,并且还安慰自己:这年头儿,拐卖个仨俩人的,乃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说到底,做好人终究不能当饭吃,还是我自己一家人的肚子重要。只是那个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还真是好看,要是被白衣人卖到了妓寨里,倒是有点可惜啦。 船老大当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眼前这俩人,可是,即使他想告诉,那俩人已然没了心思去听,尤其是那个大汉,话听到了一半,便一把将他甩开,撒开两条大长腿,顺着他指点的方向便跑了去。 而那个样子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也像火上房子了一般,急三火四的跟在大汉的身后,沿着黄河向下游追去。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二人将轻身功夫使到了极致,一路沿着河岸飞奔。 好在黄河这一段的河岸还算低平,跑起来并不算费事。二人一口气奔出大约三十余里,终于见到河面上飘着一艘小渔船。 他俩目力都很不错,离着小渔船虽是还有些距离,但是俩人已然看见了船里面的葛玦和伽罗。 赫连拓疆本要大声喊叫,却被郁久闾遗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巴。 郁久闾遗急急的低声告诉他,如果现在喊叫,只会是打草惊蛇,弄不好白衣人便将渔船驶向了对岸,那样一来,除了游过河道外,再也没有办法追回伽罗! 赫连拓疆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尽管心中焦急万分,可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俩人在岸上紧跟着渔船向下游走着,可是当赫连拓疆见到伽罗马上就要受辱的时候,终于按耐不住,发出了那一声可以震破心胆的巨吼,这一下才暴露了俩人的踪迹。 郁久闾遗朝着葛玦说道:“船上的这位朋友,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阁下何苦挟持我们的小师妹?如果阁下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们明言也就是了。似阁下这般明目张胆的强抢漠北武尊的门人,无疑是想以整个漠北武林为敌,这又是何苦来着!我看阁下还是快快将船停下,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彼此之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喝上一杯水酒,相互交个朋友,那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吗?” 葛玦不屑地笑道:“漠北武尊!好大的名头,不过依着你俩的本事,我看这武尊的称号似乎有些言过其实,恕我直言,如果有一天黄君遇到了我门中的第一高手,只怕他这数十年不败的神话终究是要破灭的!” 赫连拓疆不待葛玦说完,便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真是狂妄得可以。咱们废话少说,你且上来,我与你比划比划,不敢应战的便是孙子。” 郁久闾遗怕赫连拓疆激怒白衣人,连忙打圆场说道:“听阁下的语气,自然不是平常人,可否告诉我俩,阁下师承何处?阁下说的门中第一高手又是何人,如果真要与我师尊切磋一二的话,就先请放了我俩的小师妹,等我们一起回到了漠北之后,一定会将阁下的讯息带给师尊。” 葛玦刚想回话,却听伽罗忽然抽抽嗒嗒的说道:“你这人自以为很了不起,却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来!你若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不服我师父,便应该先将我放了,然后,光明正大的去挑战他,像你这样的绑了我来,真是让人瞧不起!” 葛玦一愣,歪着头想了一想后,瞥了一眼岸上紧跟着小渔船的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见到那俩人亦步亦趋的惶恐模样,忽然间露出嘲弄的神色,对着伽罗说道:“你对我不必使什么激将法,我这人自小就很有主意,并且十分清楚自己的本事,若是对付你的两位师兄,或许还有一些胜算,但要是去挑战黄君,时机却不成熟。” 他顿了一顿,接着傲然说道:“不过,即使黄君知道了我是谁,想要来对付我,可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家的长辈对黄君,一向都很感兴趣的。” 伽罗看到葛玦将手一背,脸上流露出的淡漠和坚毅神色,禁不住芳心一沉,暗道:今日算是遇到对手了,这家伙蒸不熟煮不但,软硬不吃,并且很聪明,实在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伽罗停止了哭泣,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已不似刚才那般麻木无觉,心里稍微的稳当了些。 因为此时对于葛玦无计可施,所以她干脆不再说话,将目光移向了一边,摆明是不再理会葛玦。 葛玦对于伽罗此举并不在意,向着岸上的赫连拓疆喊道:“兀那大块儿头,你与我不是在客栈的厢房上已经比划过了吗?滋味如何,只怕谁也没有你清楚。明明技不如我,此时却依然口出狂言,我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是最当之无愧的了。” 接着,葛玦又将话锋对准了郁久闾遗说道:“你道我是三岁小儿那么好糊弄的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这厮样子虽不差,可是骨子里却比那大块头坏的太多了。话说的倒是斯文,可没一句是真的。像你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见得多了,并且平生最恨的也是你这种人,我劝你还是乖乖的闭上嘴巴,免得话说得越多,越是遭人讨厌。” 郁久闾遗盯着这个白衣飘飘的绝顶俊美的男子,禁不住有些自惭形秽,同时也油然而生出一股妒忌来,暗道:且先由着你乱扯舌头,一旦等你上了岸,定要将你弄得连你老母都认不出来。 他心中虽是如此想着,口中却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阁下难道真的誓要与我们为敌吗?” 葛玦淡然一笑,说道:“非也,非也,不过话说回来,谁让你们的小师妹生得如此惹人怜惜呢?慢藏诲盗;冶容诲淫,而我又是一个见色起意的风流人,看见这么美好的尤物,如是轻易地就放了过去,老天爷会惩罚我的,这种划不来的买卖我是怎也不会做的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赫连拓疆拾起一块大石头,向着渔船便砸了过来,并且听赫连拓疆怒骂道:“砸死你个采花贼!” 石头挂着风声,奔着渔船呼啸而至,这乃是赫连拓疆挟怒出手的,威力自是不凡。 葛玦计算着石头的速度,眼见着石头快要砸上渔船的时候,葛玦足下用力,那条小渔船竟是突然加速,恰到好处的避过了石头。 只听“哐咚”一声,石头在船尾不远处落入到了水中,激起了好大一片水花。 第八章:劫色(3) 葛玦“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古有精卫填海,现有莽汉填河!我与你有怨隙是想当然的事情,可是黄河却哪里得罪你了,用得着这样愤恨它吗?” 赫连拓疆听他嘲弄自己,眼珠子都要恨得迸裂了,指点葛玦怒道:“你这采花贼,即便是跑到了天涯海角,老子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葛玦大不以为然的说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我现在很忙,没功夫和你们瞎折腾,请恕我失陪了。” 话刚说完,也不知他是怎样做到的,那条小渔船再一次加速,顺着黄河,随波而下,没多久就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伽罗听到赫连拓疆的怒吼声逐渐的远去,一颗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尽管她的两条腿已经恢复了知觉,并且感觉也能动了,可是面对小船周围的滔滔河水,她也是一筹莫展。 由于伽罗自小在漠北长大,根本就不识水性,如果冒冒失失的投入水中,其结果只会喂了鱼虾。 虽然她心中焦虑万分,甚至有着深深的恐惧,但是冰雪聪明的她,自然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无奈之下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船上,一声不吭,静静地等待着脱身的机会。 葛玦似乎吃定伽罗不识水性的弱点,自从甩开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他就不时的似笑非笑的看着伽罗,直弄得伽罗很是恼怒,最终伽罗忍不住嗔怒道:“你两只眼睛贼兮兮的不怀好意的盯着我看,究竟想干什么?” 葛玦肃然道:“孔丘不是说过吗?食色性也!你如此秀色可餐,我若是不好好的看看,岂不是暴殄天物?” 伽罗知他在调笑自己,心中虽是有几分薄怒,可也有一些受用,不过她怎也不好意思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于是佯装没听到葛玦的话,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看你说话引经据典,举止也不似粗俗之人,可你为什么做出挟持我的事情了呢?难道你真是一个好色的采、采??????。” 她终是不好意识说出“采花贼”三个字。 葛玦已经知道了伽罗的言外之意,看到她娇羞不胜的模样,只觉得艳丽不可方物,暗道:小姑娘虽是年纪不大,却真是一个动人心魄的尤物。 他淡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说道:“其实也不瞒你,这一次你被我捉来,不仅仅是因你生的好看,还有一个原因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伽罗见他说得认真,便奇道:“我是一个小女子,既无钱财,又无权势,想不通你还会因为什么捉了我回来?” 葛玦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并没有说假话,我真的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很严肃的接道:“甚至于包括男人。” 当他看到这句话引得伽罗因为吃惊而露出愕然的表情后,脸上禁不住又流露出揶揄的神情,向着伽罗眨了眨眼睛,用一种颇有些玩味的语气说道:“你的三师兄我就瞧着挺好的,说不定哪一天心血来潮,真的会捉了他去,做我的男宠。” 伽罗见他说得恶心,便别过头去,不屑地说道:“你这人真是个魔鬼,净是说些不要脸的话,也净是做些不要脸的事。” 葛玦看到伽罗如此作为,心里猛然的产生一种兴奋,白玉般的脸颊逐渐的开始变青。 亏得伽罗听得自己一句话说完,好一阵儿没有听到葛玦说话,颇感奇怪,于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猛然见他神色大异,想起不久前他也是在脸色剧变后,作出的疯狂举动,禁不住大惊失色,连忙大声喝道:“不要这样,你又吓着我了!” 伽罗的这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显然起了作用,眼见着葛玦冰冷妖异的眸子中灵光一动,之后便看到他脸上的青气逐渐的散去。 过了一会儿,葛玦长出了一口气,笑道:“你倒是现学现卖,不久前你二师兄的那一声兽吼将你救了,现在你也来这一招,嘿!我告诉你,这一招可不是那一次都管用的。” 随后,他又淡淡的说道:“你的两条腿不是已经能动了吗?为什么不逃走?” 伽罗惊疑未定,有些不自然的答道:“谁说我两条腿能动了?若是真的可以走动,我早就走了,难道还会赖在这里受你欺负吗?” 葛玦哂道:“不错,你若是能走早就走了,可这不是由于你的两条腿不能动,而是因为你被困在渔船里,跳到水里是自寻死路,所以你不走。” 伽罗假装泰然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识水性喽,那好吧,咱们走着瞧!” 葛玦不再理会伽罗,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到此时已近黄昏,他略作沉吟之后,喃喃自语道:“我们已经过了黎阳郡,离着济北郡还有很远的水陆呢,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天黑之前,还真得踅摸个地儿安身,要不然荒郊野外的,我尚是好说,你却??????” 他说到了这里,拿眼瞟了一下伽罗,笑道:“你可是我的宝贝,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我的肠子都得悔青了。” 伽罗没好气的说道:“肠子青了,不正和你的脸一个色儿了吗?哼,我才不相信你会那么好心呢!” 她说话的同时,禁不住暗自发愁。 自从她与葛玦接触以来,葛玦给她的印象就像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无论是什么套,都不会套中他的,这使得她很感无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能从这家伙手中逃了开去。 葛玦忽然问道:“听说你师傅与突厥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面合心不合,这话是真是假?” 伽罗见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间无所适从,于是试探着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合不合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葛玦奇怪的看了一眼伽罗,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既然你这样问我,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这一次捉了你回来,与阿史那俟斤有些关系。” 伽罗回想起葛玦刚才的问话,隐隐之中有些苗头,不过其轮廓却是混沌的很,故而,她没有说话,静待着葛玦将话说下去。 果然葛玦见到伽罗没有搭茬,便接着道:“突厥汗国取代了柔然汗国之后,成为了瀚海沙漠群的霸主,这使得突厥周边的部落颇为紧张。” 他说到这里,仿佛是来了谈兴,话锋一转,问道:“也不知你听没听说过,就在突厥汗国的东南面,还有一个叫做库莫奚的强盛部落?” 伽罗点了点头,说道:“库莫奚族源出东胡,为鲜卑宇文部之后,与契丹本是同族异部,北魏登国年间库莫奚和契丹分开,各自形成一族。对于这事儿,草原上的大部分人都知道。” 葛玦笑道:“每个人都知道未免言过其实,不过你也说到了点子上。由于突厥汗国的日渐强大,已经威胁到了草原上其他部落,所以,为了生存,其他部落不得不未雨绸缪,而最有效的办法,无疑是相互之间联合起来。” 伽罗认真地听着,她知道葛玦不是凭空捏造,自从‘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东征西讨,将突厥打理得越来越是强大,周边的一些游牧部落确实有了紧迫感,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彼此之间形成稳固的联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第八章:劫色(4) 葛玦继续说道:“库莫奚和契丹本就是同宗,面对日渐窘迫的状况,两方面都有要合拢的意思。” 伽罗奇道:“契丹于北魏初期便分成了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絮部、黎部和吐六于部。在不到二百年的时间里,契丹八部各不统属,这使得契丹人实力大损。七年前,高洋便是瞧准了这个机会,组织人马打败了契丹人。契丹人被掠十万余口,其中一部分被送到营州、平州境内定居;另一部分则偷偷北遁,投奔了突厥,而后又为突厥所逼,最终散布在白山黑水之间,剩下的契丹人因为无路可走,不得不寄居于高丽境内。所以在七年前,契丹八部已经基本瓦解,库莫奚若是要找盟友,怎么会看上契丹人呢?再者,据我所知,库莫奚虽然和契丹同宗,可是,两族自从二百多年前分开后,就不断的相互倾扎,以至于水火不相容,这一次又怎会轻而易举的和好了呢?” 葛玦见到伽罗谈起草原上的秘辛来头头是道,也是大感惊奇,禁不住暗自称赞她颇有些学识。 于是,他故作不以为然的哂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天下间既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契丹虽然是四分五裂,但若纠集起来,依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有它作为盟友,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你这么聪明,怎么连这一点都想不通呢?” 伽罗看了看他的表情,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莞尔一笑,说道:“你的话当然有道理,不过,即使是化敌为友,也得看一看情形,就拿契丹和库莫奚来说,已经积累了几辈子的仇怨,怎能说不记着便不记着了呢?我看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他数次仔细的端详伽罗,只见她说话娓娓动听,明媚的大眼中闪烁着无穷的智慧,一点都不像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倒有几分女诸葛的味道。 葛玦忽然间在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暗道:要是有这么美貌聪明的小姑娘做老婆,倒也不错。 随即,当他意识到自己生出了这个念头后,禁不住心中打了个冷战,恨恨的问自己: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你不要命了吗? 伽罗似乎没有注意到葛玦闪烁不定的眼神,仍旧接着刚才的话茬,滔滔不绝的说道:“库莫奚在和契丹分开的二百多年间,逐渐的分成了五个部族,分别为:辱纥主部、莫贺弗部、契箇部、木昆部和室得部。每部都设有俟斤一人主事,后来,在对外的征伐中逐渐形成了大的部落联盟,阿会氏为联盟的大俟斤,五部皆受其节度。现在的大俟斤名叫阿会昆吾,据说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连突厥木杆可汗都十分忌惮他。但是此人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缺点,就是太过于高傲。库莫奚一向对突厥敬而远之,必要时会拿出财物来向突厥进贡,可是到了阿会昆吾当上大俟斤后,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数次顶撞突厥使者,这使得木杆可汗十分恼火,若不是木杆可汗分身无暇,只怕早就来平定库莫奚了。” 她说到了这里,忽然叹道:“虽然库莫奚暂时没有刀兵之祸,可一旦等到木杆可汗有了空暇,我看阿会昆吾就不会如此嚣张了,如果我是他,便该抓紧时机,四处的联络盟友,甚至于派人通融突厥人·······” 言及于此,伽罗眼睛一亮,自言自语的说道:“难怪阿会昆吾肯在这时候和契丹结盟,原来他也感到了害怕·······” 说着说着,也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竟然止住话语,拿着眼睛不住的瞧着葛玦,神色颇有些古怪。 葛玦奇道:“你说意正浓,为何止住了话头?快往下说啊,我正听得来劲儿呢。” 伽罗撇了撇小嘴儿,叹道:“虽然还不太肯定,但你抓我的另一个原因,我想自己应该是猜到个大概了。” 葛玦叹道:“跟你说话好像真的省了很多麻烦,你倒说说看,另一个原因究竟是什么?” 伽罗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与契丹抑或库莫奚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我大约能猜到,你这一次捉住我,极有可能是想以我来要挟师傅,让师傅去同木杆大汗说说话,至于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葛玦抚掌笑道:“果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小姑娘,竟是让你说中了大部分!既然这样,那剩下的部分便由我来告诉你吧!” 伽罗心中冷笑:你若是真的想以我作为筹码来要挟师傅,那你就大错他错了。师傅一生都没有被别人胁迫过,虽然我是他甚为宠爱的弟子,可是他也绝不会因此而接受你任何的条件。顶多是我死了,他会不计代价的为我报仇而已。 伽罗想到这里,禁不住心中又犯起了愁,不知道如何才能摆脱眼前这个怪胎。 好在她善于掩饰,尽管心中凄苦,却没有表现在脸上,故意佯装不屑地说道:“你能那样的坦白?这可叫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葛玦一笑,淡淡的说道:“你不必讥讽我,该说的我自是能说,不该说的也决不能告诉你。” 伽罗冷冷一笑,说道:“我是不能强迫你,可是我却能管住自己的耳朵,就算你愿意说了,我也得愿意听才行啊!” 她话虽然这样说,但因这事终究与她有关,所以她的一对儿小耳朵还是早早的立了起来。 葛玦像能看通伽罗的心思一般,并没有再在言语上与她纠缠,而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对契丹族毫无兴趣,但是我与库莫奚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因为他们的大俟斤阿会昆吾乃是我的大师兄。” 伽罗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忽然问道:“你的武功这么好,而你的大师兄也是草原上的一方霸主,可见你的师门一定很了不起,喂!你究竟是师承何处? 葛玦随口说道:“我出自??????。” 他刚说到这里,连忙止住话题,朝着伽罗微微一笑后,接着说道:“我出自一个很了不起的门派,只不过你年纪还小,告诉你也不会晓得的,我们还是说说大师兄的事情吧!” 葛玦说完话,眼睛一直盯着伽罗,暗道:这个小丫头,差一点就将我的来历骗了去,看来我与你说话,还真得提高警惕,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又会被你套了出来。 伽罗有意避开了他怪异的眼神,鼓了鼓腮帮,佯装生气道:“不说就不说呗,何必拿我的年纪说事儿呢?” 她话锋打住,瞄了一眼葛玦,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看你的师门多半是没什么名声,抑或是恶名昭著,你一说出来便会觉得丢脸,要不然,你早说了。” 葛玦不愿意在这件事上与她没完没了的绕下去,于是自顾自的说道:“大师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自从他成为了库莫奚的大俟斤之后,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不但将库莫奚五部联合起来,而且还使得族人很是富裕,如今,库莫奚俨然成为了草原上新崛起的一股强悍力量。” 接着,他又颇有感触的叹了一口气。 伽罗看着奇怪,便道:“这是好事啊,可你为什么像是不开心的样子,难道不愿意看到库莫奚强大起来吗?” 葛玦摇了摇头,慨然说道:“大师兄虽无吞并草原的野心,却也不甘心将自家的财物无故送人。” 伽罗“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草原上本就是弱肉强食,弱者为强势的部族进贡,这已经是草原上不成文的规矩。” 葛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竟让我觉得你身子里淌的血,也满有野性的。” 伽罗白了葛玦一眼,不屑地答道:“这有什么稀奇的,高山里和草原上长大的人,谁没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野性啊!真是少见多怪。” 葛玦多次见到伽罗曼妙多变的少女风情,觉得她无论是一颦一笑,还是一嗔一怒,都别有一种情致,让人看了,情不自禁的便生出一股子爱怜。 他心中暗自叹息:小丫头不知深浅,不时的在我面前卖弄风情,殊不知哪一次又会引得我兴起,到那时,只怕你会后悔这辈子是个女人。 第九章:劫匪(1) 葛玦接着原先的话题说道:“其实,突厥人成为草原上的霸主已是不争的事实,做为同样彪悍的部族,库莫奚的整体实力与突厥还有很大的差距,正因尊崇了草原上强者为王的法则,库莫奚每年都要向突厥进贡。然而,这本身已经让库莫奚承受了很多压力,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齐人竟也伸出贪婪的爪子,指令库莫奚部族每年都要朝拜,如此一来,终于激怒了一向高傲的大师兄。” 伽罗听着他说起库莫奚的事情,由于少女好奇心性,越听越觉得有趣,竟是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甚至连她的两条腿何时收坐在翘臀下,她都浑然不知。 葛玦见到她兴趣盎然的模样,也为有这样一个忠实的听者而起了谈性,于是他继续说道:“自从文宣帝高洋执掌北齐大权以后,由于他的强横,迫使库莫奚先后到北齐进贡四次,将无数的名马、文皮送了过去,这让大师兄极为痛心。幸好文宣帝是个短命鬼,由于酗酒狂暴,终于在去年呜呼哀哉。消息传到了库莫奚,无人不抚掌称快,直道今后,再也用不着将库莫奚人极为珍视的名马和文皮,平白的送给齐国啦!” 伽罗插话道:“高洋是死了,他的儿子高殷也确实懦弱无能,不过,据我听说,现在北齐实际的掌权人乃是高洋的弟弟高演,这个人还是很有本事的,只要有高演在,只怕库莫奚人高兴的有点早了些。” 葛玦叹道:“不错,确如你所说的那样,北齐只要有高演活着,库莫奚若想断绝朝贡,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大师兄可不这么想。” 伽罗奇道:“你不说阿会昆吾很是了得的吗?若连这一点他都没弄明白,我看你对他的夸赞,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葛玦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大师兄文武全才,可就是过于骄傲。他不是不知道高演的能力,只是没有将高演放到眼里而已。在他看来,此时的北齐主弱奴凶,君臣猜忌,正是扭转乾坤的好机会,所以才请了我来,让我给他帮忙。” 他说到了这里,便止住了话题,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是不愿意将阿会昆吾请他的意图说出来,而这正是伽罗最为想知道的。 伽罗当然明白葛玦的心思,所以她故作淡然的说道:“阿会昆吾是个非常人,他在库莫奚多年,比谁都了解眼下的形势,哪会被你的三言两语便给打动?我看到了最后,还是他把你给说服了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巴巴的跑到北齐来了?” 她说着说着,竟然向葛玦笑了一下,然后又眨了眨大眼睛,问道:“说吧!你是不是心中憋着坏呢,打算要刺杀高演?” 葛玦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此时高演死了,那对库莫奚一点好处都没有。” 其实,伽罗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她只是希望将葛玦的话引起来,从而弄清楚他最终目的。 伽罗故意露出失望的神色,说道:“刚才你还说‘北齐只要有高演活着,库莫奚若想断绝朝贡,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怎么这会儿又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了呢?” 葛玦叹道:“其实大师兄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趁着人家正乱的时候,捞得一把是一把,这种趁火打劫的情形自古以来便没什么稀奇。” 伽罗见他怎的都不肯将要办的事情说出来,便问道:“其实库莫奚与北齐的恩怨跟我一点关联没有,你何苦捉了我回来呢?” 葛玦笑道:“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据我所知,在黄君的一众弟子中,他最为宠爱的便是你。如果我捉住你之后,知会黄君一声,让他跟木杆可汗说说,一旦北齐和库莫奚起了冲突,请木杆可汗也来分一杯羹,你猜他会不会做这个顺水人情呢?” 伽罗扁着嘴说道:“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她心道:现在绝不能让他知道师傅是一个不受要挟的人,否则我在他心目中便没了分量。这家伙是个善变的怪胎,没准儿会因此来害我。 葛玦自然不知道伽罗心中的想法,接着她之前的话答道:“我对漠北黄家的事情确实是了如指掌,实不相瞒,我的二师兄还和黄老三是结拜弟兄呢!” 伽罗心中一惊,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失声道:“什么?你的二师兄竟然和黄鹰师叔是结义兄弟?” 葛玦神秘一笑,叹道:“没想到吧,说起来咱俩还有亲戚呢!” 伽罗心中暗想:跟黄鹰师叔结义的一共有五个人,不知道这小子口中的二师兄到底是五个人中的哪一位呢? 随后,她又想道:当年在西域,黄鹰师叔和他的结义兄弟无恶不作,一起被称作西域六贼,若不是师傅出面斡旋,只怕黄鹰师叔早就死了,自古以来,便是人以群分,能够跟黄鹰师叔混在一起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葛玦见到伽罗一会儿面色凝重,一会儿又露出不屑的神色,禁不住很是奇怪,便试探着问道:“看你的脸色阴晴不定,是不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想和我套关系,从而让我放了你啊?” 伽罗啐道:“你不是早就把我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了吗?如果你想放我,只怕早就放了,哪还用得着我套关系啊?” 葛玦笑道:“没想到你对我倒很了解。说的一点都不假,尽管我明知你是黄君的徒弟,可为了顾全大局,我还是得把私人关系放到了一边。” 伽罗叹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黑心肠,快说吧,你还知道些什么?” 葛玦满脸坏笑,说道:“我知道的自然不少。就拿追我的那两人来说,其中的壮汉是你的二师兄,名叫赫连拓疆,另一个名叫郁久闾遗,是你的三师兄。自从在虎牢关茶棚见过你们之后,我便知道遇见的是谁了。其实,这一次途经北齐,目的本不是你们,只不过一时的心血来潮,我才捉了你。” 他说到这里,脸上忽然收起笑容,露出诡异的神色,接着又笑了,而且笑得极为阴郁,使得伽罗有些骇然。 只听他接着说道:“其实也怪你生的太美貌了,我不是说过吗?我一向对美好的事物倾爱得很,若是平白的放过了你,我真会很后悔的。” 伽罗见他越说越兴奋,真害怕他又犯毛病。 于是,出于本能,她站起身子,岔开话题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你不是说要找个去处吗?还不快找,难倒真打算夜宿荒郊不成?” 葛玦晃了晃头,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哪里像被我捉来的俘虏,分明就是一个颐指气使的大小姐!” 伽罗嫣然一笑,揉了揉腿后,轻轻地踢踏了几下,说道:“你本来就是自找麻烦,放着好好的事情不做,偏来捉我,这下该知道我有多么难伺候了吧!” 葛玦在暮色中看到了伽罗那一笑,禁不住呆了一呆,随即心中苦笑,暗道:真是个小妖精,你如此的引诱我,说不准什么时候,老子便按耐不住性子,将你这生米给做熟了。 他一边在心中瞎琢磨,一边悠然地说道:“前面黄河稍稍向东南拐弯的地方,北岸便是濮阳,虽然荒凉了点,可要找个安身的地方,应该不是难事。” 说罢,葛玦不怀好意的笑了一笑。 伽罗嗔道:“你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难看吗?简直就像一个鬼魂。” 葛玦毫不示弱的答道:“你真聪明,竟然一下子猜到我想什么,不错,我刚才确实在想鬼魂的事。” 第九章:劫匪(2) 伽罗到底是一个女孩子,听了葛玦的话后,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得急道:“我只是那么一说,你可不要吓我。” 葛玦肃然道:“濮阳连年征战,枉死的人不知有多少,有鬼魂游荡自是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我劝你,到了地方之后,可不要乱走,若是不听我的话,撞见了你不该撞见的东西,可别怪我不是没有提醒你。” 葛玦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伽罗的两条玉腿,郑重其事的告诉她说:“顺便说一下,你的两条腿虽然能走动了,但是却无法施展轻身功夫,因为我在你的经脉间用了独门手段,你根本就使不出武功来。天下间只有我和我爹能够解开,第二个人都不用想,包括你的师傅黄君。” 伽罗不动声色,暗自运导真气,一试之下,禁不住心中凉了半截。 原来,当她想要把丹田中的气机运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丹田好似被人家上了一把锁,尽管里面气机充盈的很,可就是无法运行到经脉中去。 伽罗对葛玦恨得牙直痒痒,心道:有朝一日,这厮若落到了我的手里,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耻辱,都要一并讨还,眼下,暂且顺着他,不过,他要是真的对我施起禽兽般的行径,那我也只有嚼碎自己的舌头,以死来保全名节了。 伽罗虽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神色,但是,葛玦却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样,悠然地说道:“你心中定是恨我得紧,不过,我却并不害怕。” 伽罗忍不住问道:“你以这种不光明的手段对付我,难道真的不怕将来我会报复你吗?” 葛玦眼光落到了前方,淡淡的反问道:“猎人会害怕被自己捉住的猎物吗?” 伽罗啐了一口,嗔道:“你是猎人?我看你倒似一匹饿狼?” 葛玦阴郁的一笑,也不与她争辩,只见他足下用力,吐气开声,口中蹦出了个“拐”字,那条渔船便像是被他施了魔法似的,船头一转,奔向了北岸。 伽罗见到他露了这一手,心中知他是运用强横的真气,以足代舵,使船挑头,不由得暗自叹道:这个家伙虽然阴沉可恶,但他的一身本事,可真是不容小觑,比起我的两位师兄来,功力显然要胜上一筹。 小渔船靠岸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了起来。 伽罗跟着葛玦离开了渔船,葛玦寻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先将小渔船藏好,然后带着伽罗沿着一条小路向岸上走去。 伽罗好似无意的一般,向着黄河的上游瞥了一眼,却听葛玦头也不回的哂道:“你那两位师兄即使是轻身功夫再好,也要明日清晨方能来到这里。我看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我们已经乘着渔船走得老远了。” 尽管伽罗非常不服气,可她不得不佩服葛玦对事物的灵敏嗅觉,暗自叹道:这家伙就像是会“读心术”一般,能够看懂别人的心意,我若是想脱离他的的控制,还真需花些心思。 伽罗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地跟着葛玦。 俩人离开小路后,踏上了官道,径直向着濮阳城走去。 濮阳古称帝丘,据传五帝之一的颛顼曾以此为都,故有帝都之称,濮阳之名起于战国,因其位于濮水之阳而得名。 濮阳曾经很富庶,并且人杰地灵,出了很多了不起的人物,最为著名的如军事大家吴起、儒商子贡、助秦变法的商鞅、一代枭雄吕不韦、以及纵横家张仪等,这几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濮阳地处要隘,自古到今,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尤其是到了宋、魏对恃的时候,濮阳更是战乱不息,干戈纷起,致使大量原住居民被迫迁徙。 另外,造成原住居民减少的还有一个原因。 边塞游牧部落陆续入居濮阳后,便和汉人杂居融合,而游牧部落向以放牧为生,为了方便畜养牲畜,就将濮阳的大片耕地改为牧场,以至于这里的田地受到破坏,使得以农耕为主的原住汉人没有田地耕种,不得不举家迁走。 故而在近一百五十年间,濮阳已经面目全非,人烟更加稀少了。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官道上,谁也不说话,葛玦摆出一副不相信伽罗会逃跑的架势,大步流星的只管向前奔着。 他身后的伽罗因为经脉受制,使不出功夫来,所以与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也就没什么区别。 她见到葛玦丝毫不理会自己的感受,而自己的两条腿越发的沉重,禁不住很是生气,便恶狠狠地朝着葛玦的背影不出声的咒骂了几句,然后,气呼呼的说道:喂!你只顾着自己赶路,一点都没想及身后面还有一个弱女子,你还是不是个大男人啊?” 葛玦停下身子,回过头来,对着伽罗笑道:“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就没把你当成女子,现在你既然说了,我就显出点风度,来一回怜香惜玉。” 伽罗慢吞吞地走到葛玦身旁,嘟着嘴说道:“现在这条路上除了我俩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你看看此时月亮都那么高了,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旁的灌木荒草又那么浓密,被风一吹,‘哗啦啦’地直响,我一听到这动静,心就‘突突’地乱跳,不要说像你那般走得飞快了,即使是现在这般站着都觉得吃力。” 她说到这里,忽然听到葛玦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几声,不由得掩嘴笑道:“原来你的肚子开锅了,哎呦!我的腿都走麻了,看来我们得在这休息一会儿了。” 她倒一点不做作,径直来到路旁,背对着灌木丛,找了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葛玦知她故意拖延时间,若在自己吃得饱饱的时候,倒不是很在意,可这时候还已经饥肠难耐,于是他故意板起了脸,煞有介事的对着伽罗说道:“不是我没有提醒你,你没感觉到此处阴森森的吗?这里可是死过好多的人,无数的冤魂野鬼在此处纠结,东飘西荡的,若是被撞着了,那才叫晦气。既然你不想走也就算了,我可不想惹没必要的麻烦。” 他说罢,用那双有些妖异的眼睛,四处的看了看,然后,迈开两条长腿,向前走去。 伽罗虽然知道葛玦是在吓唬她,可是少女心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当葛玦说完,她还真觉得脑袋后面冷嗖嗖的,连忙站了起来,对着葛玦怒道:“你除了会吓唬我之外,还会做些什么?” 葛玦也不理她,仍旧向前走着。 伽罗无奈,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可嘴里却一直在嘟囔着葛玦是个大坏蛋之类的话。 俩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走了一段路,拐过一个弯道口,前面已有灯光闪耀,显示出不远处便有人家。 葛玦叹道:“还好,终于见到亮了,要不然真得在荒郊野外度过一夜喽!” 第九章:劫匪(3) 他回头看看一脸恨意的伽罗,正色道:“你以为我真的不能饿上一顿吗?告诉你这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此处有没有鬼魂我是不知道,不过,强盗却多得很,我倒无所谓,你可是一个美貌的小姑娘,一旦被人家抢了去,到时候恐怕连哭的余地都没有!” 伽罗大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武功这么高强,难道还怕几个蟊贼吗?别在那妄自菲薄了!” 葛玦一笑,妖异的眸子精光一闪,说道:“看来你对我的信心倒是蛮大的,不过我可告诉你,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濮阳这块地方久经战乱,能在这里纵横的贼人,必是久经磨练的悍匪,虽然我不怕他们,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准儿看你被抢了,我便溜之大吉,哈哈哈!” 伽罗一听这话,忽然也发出“咯咯”的一阵娇笑,手指着葛玦说道:“你不就是个没事找事的人吗?要不然为何巴巴的把我抓了来。” 葛玦看到伽罗如此嘲弄自己,禁不住止住笑声,颇为无奈的说道:“到底是个小姑娘,心性就和七八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伽罗眨了眨眼睛,不失时机地说道:“你都承认我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小姑娘了,那么我和你商量个事行吗?” 葛玦看着走到近前的伽罗,借着月色,只见她眉目如画,小脸蛋在水银般的月色里更显光洁,有着说不出的可爱。 忽然之间,他心中升起难得的怜爱,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你想和我商量什么事?” 话一出口,葛玦便觉后悔,意识到伽罗定是要他解除加诸于她身上的手法,以至于让她恢复武功。 岂料伽罗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我们遇到了强盗,求求你便让他们将我捉了去吧!” 说完,她看到葛玦一脸愕然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伽罗心道:别以为我会求你恢复武功,你要是那样好说话的人,只怕早就将我身上的经脉恢复通畅了,这次捉弄你一下,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葛玦恢复常色,叹道:“既然你执意如此,也未尝不可,等真的遇到了强盗再说吧。” 他将话说完之后,催促她道:“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了,前面可能有寄宿的地方,你也不希望我们在外边过夜吧!” 伽罗嗔道:“走就走呗,你那么大动静干什吗?我耳朵又不聋。” 说完她越过隔绝,领头向着灯光处走去。 葛玦忽然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看着伽罗苗条的美丽背影,心道:这次捉了个小妖精回来,真不知是对还是错?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向前走去。 眼看着前面的灯光逐渐的近了,忽听伽罗发出一声尖叫,葛玦大吃一惊,连忙飞身上前,问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伽罗一脸惊骇的指着右边的灌木丛说道:“这里面有人!” 葛玦心道:莫不是被我言中了,真的遇到了贼人? 他半信半疑的望着伽罗所指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什么动静,于是转回头看了一眼伽罗,刚想问她是不是眼花了。 可是当他看清伽罗的表情时,禁不住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伽罗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听她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葛玦明白了伽罗是在戏弄他,于是没好气的说道:“我看见了。” 伽罗奇道:“你看见什么了?” 葛玦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看见一个不知深浅的小妖精正在满嘴的胡说八道。” 伽罗白了一眼葛玦,可又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小手一掩檀口,又“嗤嗤”的笑了起来。 可是就在伽罗笑声未落之际,只听她刚才所指的那处灌木丛里“窸窣”作响,竟真的走出了一个人。 这一下不但葛玦觉得意外,即使是伽罗也是张大了小嘴,瞧着走出来的那个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在如水的月色里,美好的面貌令人难忘。 他与葛玦比起来,少了一份妖异的气质,却多出了一份沉稳。 葛玦瞧着来人只觉得眼熟,却是不知在哪里见过,暗自提起护身真气,一边提防着来人,一边搜肠刮肚,努力的回想自己究竟认不认识来者。 伽罗借着月光,也在仔细的打量眼前出现的这个男人。 她与葛玦一样,对于来者有着一份发自内心的好奇。 按理说,在这荒凉的地面,夜里从灌木丛中冷不丁的走出一个人来,应该引起行人的恐慌,可是伽罗面对这人,不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觉得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使得伽罗好生奇怪。 来人的眼光先是在葛玦的脸上停顿了数息时间,神色略显得有些惊异。 不过,当他察觉出葛玦与其对视的目光中,妖异的神色越来越浓时,他便及时的将目光移向了伽罗。 伽罗感觉到,当来人看清她的模样时,脸上惊异的神色越发的重了。 正因如此,伽罗更加的感到奇怪,隐约觉得来人有些地方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半会儿的又说不上来。 葛玦见到来人和伽罗对视着,俩人的目光似乎粘合在一起,深感不解,于是看了看伽罗,心道:她是怎么啦?对一个陌生男子竟是这般的孟浪? 殊不知当葛玦一看伽罗的时候,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感觉来的这个男人眼熟,原来他竟是与伽罗颇为相像。 葛玦心机深沉,尽管心里面很是惊异,却是不露声色,他向着来人问道:“这位朋友你是何人?藏在灌木丛中,难道是想在我俩身上捞点什么好处不成?” 来人一惊,从伽罗脸上收回目光,朝着葛玦一笑,说道:“朋友误会了,我乃是一个过路的行人,因为内急,所以到草丛中小解,对于二位实在没有非分之想。” 随后,他微笑着对伽罗说道:“小姑娘瞧着眼熟,不知是哪里的人?” 伽罗眼珠转了转,略有些迟疑地答道:“我是哪里的人与你有关系吗?你虽然瞧着我眼熟,可是我却知道咱们从没谋过面。” 来人洒脱的一笑,说道:“小姑娘既然如此说话,倒是提醒了我,看来我的确是认错人啦!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耽误两位了,咱们就此别过。” 他说走就走,转身便欲离去。 葛玦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眼前这人十分的不简单,眼看着他转身欲走,便一晃身形,拦在了他的身前,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在这等荒凉的地面,能够与阁下邂逅,也算是一种缘分,不如多谈几句,何必急着要走呢?” 来人只觉眼前一花,本来离着自己数步之遥的带有妖异之美的年轻人竟然堵在了身前,这使他深感震撼。 他的身世颇为坎坷,自幼便被父母抛下,由仇家捉住后,送到了一个连鬼都不想呆的地方,一晃便是二十多年,若不是他性格坚韧,而且能够忍辱负重,只怕早已活不到今天了。 因为遭受了多年的欺凌和压迫,所以,造就了他沉稳厚重的性格,无论面对何等突发的状况,都不会使他露出太多的异样神情。 就如现在,他虽是感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敌意,也看到了年轻人惊世骇俗的身法,可他仍旧是面不更色的笑道:“两位与我素昧平生,而且我看两位也是有要事在身,现在天色已然不早,我们还是各走各路,各办各事吧,若是有缘,日后再叙岂不是更好?” 第九章:劫匪(4) 葛玦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正待说话,猛听得响起一声呼哨,紧接着由左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蹿出一些蒙面人来。 只听其中有人骂道:“他奶奶的!本以为今夜只能弄点圈养的小猪,没想到竟是遇到了三口过路的大肥羊,儿郎们,送到了嘴边的肥羊可不能跑了!” 其余蒙面人的纷纷应诺,“呼啦”一下将葛玦他们三个人围了起来。 葛玦和伽罗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没曾想在这里还真就遇到贼了。 葛玦看着一众蒙面人,心中冷笑,忖道:“听这意思,贼人原先的目标并不是我们,极有可能是前面亮着灯的住户,嘿!合该着他们倒霉,偏偏软的不挑,捡硬的捏,这一回遇到了我,可算是撞到刀尖上了。 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不远处亮着灯光的人家。 果然,那里的灯光倏然而灭,就在月色里,影影绰绰有几条人影,慌慌张张的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想来那些人定是听到这边的喧哗搅闹,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知机的藏了起来。 和伽罗长得像的男人看到这个情景,暗自心中叫苦,忖道:现在半个身子还没逃脱虎口,却又落到了贼窝里来。等一会儿,若是中山宫的追兵寻到,那可真是九死一生了。 他用眼睛不住的四下查看,希望趁人不注意,找到一丝空隙溜之大吉。 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那些蒙面人全都眼露凶光,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和身边的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空隙可乘! 无奈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凑向了伽罗,下意识的想道:小姑娘手无寸铁,可不要被这些贼人伤了。 伽罗很疑惑的看着挡在身前的这个男人,心道:此人真是奇怪,我和他萍水相逢,看他这架势,明显的是要保护我,姑且不论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只是这份心意便让人很难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葛玦倒是没有注意到伽罗这边的情况,他将精力都放到了蒙面人那边。 其实,在此之前,他与伽罗谈起濮阳盗贼时,虽然有一点戏谑的成分在里头,可是有一点,他并没有胡说,这里的强盗确实很凶悍。 濮阳经历了太多的战祸,百姓既然嗷然,盗贼自是蜂起。 整个濮阳境内,大大小小的盗贼团伙不计其数,由于僧多粥少,盗贼团伙之间也经常火拼,到得最后,能够存活到的贼人自然是濮阳境内最为强横的。 一旦遇到了这样的贼人,就算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一定不要掉以轻心,否则,结局一定是个苦果。 葛玦自小就在江湖中混,对于这个道理,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如今面对突然出现的这伙蒙面强人,他不禁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密切注意着强人的动向。 为首的蒙面人手持一把厚背砍山刀,生得身形巨大,比葛玦还要要高出一个头。 只见他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面孔被一块黑布遮去大部分,露在外边的一双眼睛,闪着野兽般的光芒,肩膀宽厚,胸膛开阔,上身衣襟半掩,心口处露出毛茸茸的胸毛,别有一番瘆人的气质。 在他的旁边,背着手站着一个与他高矮差不多的男人,身材修长适中,穿着打扮很是整洁,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露在蒙面黑布外边的一双眼睛闪烁不定。 这人身上的气质与葛玦倒有些相似。 剩下的蒙面强盗显然以这两个人马首是瞻,虽然将葛玦三人围在当中,纷纷晃动着手里面的钢刀,呼号乱叫,但是,他们的目光大多在察看那俩人的意向,没一个敢轻举妄动。 那个身形巨大的蒙面大汉,单手晃了晃厚背砍山刀,用另一只手指着葛玦三人说道:“呔!过路的肥羊,将身上值钱的物什儿一并拿出来,如果手脚若麻利点,说不定大爷便饶了你们的贱命,否则,莫说钱财没了,就连尔等的肉,都会被大爷享用了。” 随后,他转过头,对着旁边背着手的那人笑道:“几天来,还真没有生得干净点的肥羊给我打牙祭,倒有些馋了,大哥你看眼前这几头肥羊,一个个生得十分俊俏,尤其是那个母的,水灵灵的,嫩得很哪,想想都要流口水。” 他说到了这里,眼光情不自禁的落到了伽罗身上,喉咙间“汩汩”作响,很明显这家伙是在大咽口水。 伽罗听到大汉的话音儿,知道他便是这伙贼人刚现身时最先说话的那主儿,暗道:这贼人和那位大哥看来便是贼人的头目了。 接触到大汉贪婪的目光,她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就像没穿衣服一般。 伽罗不禁一阵恶心,避过了大汉想要噬人的目光,朝着葛玦恨恨的说道:“你快去将那个满嘴胡话的禽兽杀了,再听他说话,我就要吐啦!” 她的话音儿还没落下,在场的所有人俱都见到眼前忽然飘起了一团白雾。 这团雾气看似氤氲朦胧,飘忽不定,可在霎那间便将说话的大汉罩住。 紧接着众人就听到“噼啪”两声响,再一看时,那团白雾又倏然归拢成一个人形。 有的人感觉是在做梦,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人形。 只见那人形背着手,在距离大汉几步远的地方站着,正悠然的看着大汉。 他正是葛玦。 所有人俱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深深的震撼住了,包括伽罗在内。 她虽然在客栈亲眼见过葛玦的身手,但那只是惊鸿一瞥,如今她自始自终都看在了眼里,心中的惊骇实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 伽罗是个懂行的人,她知道就凭葛玦刚才显现的那种绝世身法,已经超出了原先对他的估价。 她暗自想道:看来他的武功比起两位师兄,不止是高出了一筹。 挡在伽罗身前的那人也是一脸的惊骇。 他从没想到,一个人能在突然间变得像没有实质似的东西一样。 于是他诧异的想道:这简直就是妖术,太不可思议了。 他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就在年纪尚小的时候,便见过不少能征惯战的将军。 尤其是他的父亲,那是一个被世人所推崇的英雄,不但谋略过人,而且弓马娴熟,堪称一时的俊杰。 可是,若是拿他的父亲和眼前这个有着妖异气质的年轻人一比,两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差的太悬殊了。 由于过分惊骇,他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合上。 被葛玦扇了两记耳光的那名大汉,一时间也没醒悟过来,直到觉察出两边脸颊又热又疼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在不经意间,竟然硬生生的被人扇了两记大嘴巴子。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生疼的脸颊,咧了咧嘴巴,“噗”的一口,吐出两颗带着血的大槽牙。 “嗷”的一声,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猱身而上,厚背砍山刀高举过顶,朝着葛玦便劈了过来。 由于大汉过分轻敌,被葛玦重重地扇了两记耳光,心中实在恼火之极。 故而,他这次一出手,便是全力施为。 第九章:劫匪(5) 刀光月色,相互辉映,就在一刹那间,在场众人都是感到了一股森寒的肃杀之气。 大汉的这一刀化繁复为简洁,去芜存菁,招式看似简单,实则是他多年武学修为之升华。 如果敌人胆怯,自会躲闪,那么在大汉的面前便失去了先机。 如此一来,大汉后续刀法就会如长江黄河一般,连绵不绝,不将敌人卷杀在滂沱的刀势中,决不罢休。 其实,大汉的武功很是不弱,刚才之所以让葛玦得了手,一半是因为他过于大意,另一半则因为葛玦出手太过疾进。 事实上,就算大汉的武功不及葛玦,可他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要不然他也不会被一位北齐的当权人物选中,来到濮阳这块非之地强抢豪夺,为那人攫取了数也数不清的财富。 葛玦见到大汉来势凶猛,不禁也吃了一惊,暗道:我倒是有些小看他了,这家伙的刀法不错啊。 他脚下不丁不八,身形笃稳,冷冷的瞧着大汉的刀势,眼中妖异的光芒越来越炽盛,白玉般的脸颊上,聚集的青气也是越来越浓重。 眼看刀锋将要劈上他的头颅的时候,只见他倏地一转身形,已将身子侧了过来,一拳闪电般的轰在了厚背砍山刀的刀身上。 当厚背砍山刀受力之下,猝然激荡偏出之际,他又如同鬼魅一般,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欺身而上,一掌拍向了大汉的胸膛。 由于他现在心存顾忌,所以一出手便是取人性命的招数。 就在刚才,他眼见大汉使出这样凶悍的刀法,便知道今日遇到的不是一般的悍匪,如果不能在片刻之间解决掉眼前的麻烦,一旦被缠住,那么他就很难顾及到失去武功的伽罗。 伽罗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他原先设定的计划,就会全盘落空。 不但失去了要挟黄君的筹码,而且,他还会因此与漠北黄家结下了不能调和的冤仇,如此一来,实属得不偿失! 故而,葛玦打定主意,只要一出手,就是全力而为,誓要一举破敌。 大汉那看似满有把握的必杀一刀,忽然间失去了目标,这使得他难以适从。 随即,他见到敌人一拳轰向了自己的厚背砍山刀,本想躲开,却因刀势用老,难以变招,只好眼睁睁地看到拳刀交接。 奇怪的是两者并无声响发出,可是他明显的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内劲顺着手臂直达胸腹之间。 那种感觉摧心裂肺,简直不可忍受。 由于疼痛难当,大汉的身子明显的停滞了下来,偏偏在这时候,葛玦那只白里泛青的手掌,已然要印在他的胸口上了。 大汉顶着摧心裂肺的疼痛,心知肚明无法躲开,惊怖之余,不由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号,暗道:完了!这次算死在小肥羊儿的手里了。 他虽然笃定自己这次在劫难逃,可是葛玦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葛玦已经注意到自己欺身而上的时候,原来大汉身边站着的那个背手之人也动了。 那人动如脱兔,显然不是一般的高手。 果不出葛玦所料,当他的手掌快要印在大汉的胸膛的时候,从大汉左腋下竟是伸过来一只手。 那只手屈指成抓,眨眼间又化爪成掌,当手指完全伸直的时候,恰好与葛玦的手掌印在了一起。 两掌相交,这一次倒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葛玦在这一声之后,身子顿时向后飘去。 当他站稳时,只觉胸口间略微不舒服,真气也随之有了些许波动。 葛玦暗道:这人功力虽不及我,但也足以挤进当世第一流高手之列了。 他注意到自己站定的时候,那人仍然刹不住势子,向后接连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子。 接着,那人便疾急的向他看来。 葛玦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人眼中的骇然神色,禁不住心里生出一丝嘲弄,暗道:总走夜路,难免有遇到鬼的时候。这次无论如何也该让你们知道,天底下,不见得谁都是待宰的肥羊,扮猪吃老虎的也大有人在! 同时他心中又涌起疑问,感觉那人使出的武功与自己所熟识的一个门派颇为相似,可又略有差异。 那人在与葛玦对了一掌之后,站稳身子,看了他片刻,忽然问道:“你是精绝门的人?” 葛玦凝视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是魔门的传人?” 那人叹道:“为什么现在都管我们叫魔门呢?其实你应该知道不是魔门,而是摩尼门。” 葛玦笑道:“那还不都是一样,就像猪又叫做豕一般。”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显然对葛玦这个比喻很是恼火。 不过,他想起葛玦刚才表现出来得强横武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若然翻脸,只会是自取其辱。 于是,他强行按下愤怒,心道:这笔帐且先记着,等我和师叔的计划成功,定向精绝门葛都那个老东西讨还公道。 他想到这里,连忙将眼中的怒意隐去,没有言语。 伽罗听到这俩人的对话,忽然想起师傅黄君曾经说过,在西域武林之中,最为神秘的两个门派,一个叫做精绝门,一个就是魔门。 这两个门派传承已久,可甚少为世人所知。 新鲜事儿自然会引起人的好奇心。 尤其是伽罗这般天真烂漫的少女,奇闻异事更是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既然让她知道了开头,心里便会惦记着结尾。 再者,她亲眼见到葛玦在三、两招之内,便已震慑住眼前这帮贼人,料想他们该不会不知好歹的上来讨打。 既然没有危险存在,又能听到武林秘辛,她自是大大的高兴。 不过,她生怕自己一说话就断了人家谈论的兴致,所以屏住呼吸,静待着别人说下去。 可是,就在这时候,手持厚背砍山刀的大汉忽然闷哼一声,紧接着“哇”地吐出了一口淤血,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那个人赶紧走上前去,一把扶住有些晃荡的大汉,关切地问道“老二你没事吧?” 大汉恨恨的说道:“精绝门的人真狠啊!” 随后他摆脱了那人的搀扶,用厚背砍山刀拄着地,晃了晃脑袋,环视周围,沉吟了一下,叹道:“大哥,我们还是走吧!” 那个人点了点头,发出一声呼哨,示意手下人聚到一起。 然后,他向着葛玦说道:“你我师门渊源极深,今天的事情全当个误会,你们自管离去,恕我们不奉陪了。” 葛玦心中产生疑问,据他所知魔门中人,家资颇丰,根本就不会为生计犯愁,哪里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可是,今夜却见到了做贼的魔门中人,这太不合常理了。 他心道:这事蹊跷得很,定要弄个明白。 于是,葛玦佯装哂道:“师门的渊源是一码事,我们之间又是另一码事,你们无缘无故的拦路强抢,现在又说走就走,天下间哪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接着,他脸色陡然一变,阴森森的说道:“要走可以,你们得留下点东西,否则,难免日后不长记性!” 第十章:王琳(1) 大汉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真以为我们怕了你不成?” 葛玦冷冷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假如我技不如人,想让你们放过我们,你们能轻易的就让我们走吗?” 大汉为之语塞,倒是那人及时接过话茬,说道:“俗话说得好‘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 伽罗忽然插话道:“若真想‘日后好相见’,你们便将遮脸的那块布扯下去,让我们认识认识你们都是谁?否则今后走在道上,你们认识我们,我们却不知道你们是谁,那还怎么好相见呢?” 葛玦听罢,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听到这个小姑娘说的话没有?你们若想全身而退,就按着她说的去做,要不然???????哼!” 他脸一绷,一双妖异的眼中杀气腾腾,和着明媚的月色,显得格外恐怖。 大汉和那人相互间对视了一眼,显得有些迟疑。 葛玦不耐烦的催促道:“对你们已经很客气的了,还在那儿瞎琢磨什么?” 那人冷冷的答道:“你不要咄咄逼人,我们之所以对你一再忍让,并不是因为怕你,而是不想今夜的事情,导致彼此的师门生出怨隙。” 葛玦哈哈大笑,不屑地说道:“今天就算苻常生来了,我也会如此做的,更何况是你们这些根本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废话少说,你们倒底做还是不做?” 大汉怒哼一声,恶狠狠地说道:“你真是逼人太甚,看来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大汉寄起厚背砍山刀,便欲上前和他厮杀。 不过此举却被那人拦住,只听他叹道:“我们和精绝门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二弟不可鲁莽,且让我和他理论。” 大汉脸憋得通红,指了指葛玦,又看了看那人,最终叹了一口气,收起厚背砍山刀,没有作声。 那人看到自己的话已经生效,便朝着葛玦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是摩尼门弟子,今夜在这里遇到三位,本属偶然??????” 葛玦没有搭理他,而是面朝官道的北方,蹙起眉头,凝神倾听。 众人见他这样做,都感到奇怪,包括那些强盗在内也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北方。 过了一会儿,大家隐约听到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了过来,纷纷感到诧异。 只有和伽罗面貌相似的那个男人忽然间变得局促不安,显然他是意识到了什么。 伽罗感受到了他的异样,便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这般紧张,难道从北面赶来的那些人与你有关吗?” 他回过头来,眼神变得有些疑惑,低声答道:“可能是冲着我来的,若真是他们,来得可好快啊!” 伽罗皱起眉头,一边凝神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一边不解地问道:“现在已经入夜很深了,那些人马不停蹄的来追你,可见对你势在必得,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他脸上流露出愤懑的神色,叹了口气,说道:“我叫独孤罗,本被囚禁在定州中山宫为奴,只因不甘心遭受定州刺史安德王高延宗的侮辱,偷偷的逃了出来。高延宗因为咽不下这口气,便派了亲卫想要捉我回去。我本以为在清河已经将他们甩开了,谁知道这群家伙还是追了上来。” 伽罗并不知道安德王高延宗是何许人也,便问道:“那个叫高延宗的家伙是怎样的侮辱你了,让你不顾性命的逃了出来?” 独孤罗气愤地说道:“他简直就不是人,别看年纪不大,做起坏事来却是匪夷所思。” 他听到蹄声越来越近,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并且不住地四下踅摸,瞧那神情显然怕极了来捉他的那群人。 伽罗心中不忍,便安慰他道:“你不必如此惊慌,即使来捉你的真是那群亲卫,有我和葛玦在此,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独孤罗亲眼目睹了葛玦那身超俗的武功,听到伽罗这样说之后,情不自禁的便将目光对准了葛玦。 不料,葛玦也正向他看来。 葛玦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他看了一眼惶恐不安的独孤罗之后,转向伽罗哂道:“你倒很会做人啊!力由我出,好人却由你来做,这种如意的算盘我也想打一打。” 伽罗妩媚一笑,答道:“谁让你对我做了手脚,要不然我还真不求你呢?” 葛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早知这样,真不该将你带了来。” 伽罗发出一阵“咯咯”的娇笑,引得其他人都向她看来。 当这群大男人看到她花枝乱颤的模样时,大家的眼珠子好悬没掉了下来。 包括葛玦在内,所有人都是一个心思:这小丫头哪里还是个人?简直就是一个勾魂摄魄的小妖精,太让人忍受不住了。 伽罗感受到大家异样的目光,连忙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独孤罗:“趁着那群人还没来,你快跟我说说,高延宗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恨得牙直痒痒?” 独孤罗见到葛玦已然默认会帮他,禁不住心中大定,低声答道:“高延宗是文襄帝高澄的第五个儿子,母亲陈氏原是广阳王元深的家妓,后来陈氏为高澄所得,俩人欢好之后生出高延宗。” 伽罗撇了撇小嘴儿,鄙夷的说道:“原来他出身与禽兽家庭,难怪你说他不是人。” 独孤罗接道:“高延宗生出不久,高澄便被膳奴兰京刺杀,于是高延宗归了文宣帝高洋抚养。高洋很喜欢高延宗。在高延宗十二岁的时候,高洋还允许高延宗骑在他的肚腹上,让高延宗在他肚脐里撒尿。高洋经常抱着高延宗说,可爱的孩子只有这一个。高洋问高延宗想做什么王,高延宗说想作卫天王。高洋找来杨愔,一问才知,根本就没有卫郡亦或卫州这种地方,既而封高延宗为安德王。” 伽罗不解地问道:“如此说来,高延宗只是一个被宠的顽童而已,他能做出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 独孤罗愤然道:“高延宗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是,自从他来到定州做刺史的那一天,老百姓便没有消停过,尤其是中山宫的人备受荼毒。” 他正说话间,忽听葛玦叹道:“如果你们现在就走了,岂不是错过了热闹?” 独孤罗不明所以,连忙循声望去,正看见葛玦身子一闪,堵住那伙强盗的去路。 原来,那个大汉见到葛玦和伽罗只顾倾听独孤罗说话,对他们似乎放松了警惕,便对着其余人等一使眼色,打算趁机悄然离开,孰想刚一动弹,便被葛玦察觉。 大汉见到去路已被封住,便朝着自诩为摩尼门弟子的那人怒道:“大哥你看,我们已经如此忍气吞声,他还是不依不饶,我们跟他拼命算了?” 那人看了一眼大汉以及自己的同伴,见到他们一个个眼露凶光,显然都动了真怒,禁不住心中暗喜。 可是他依旧不露声色,一边听着快到近前的马蹄声,一边摇了摇头,叹道:“等一会再说吧!” 大汉还要强辩,却被那人喝止。 大汉无奈之下,只好把气撒在旁边的同伴上,晃了晃手中的厚背砍山刀,怒道:“全都是没用的东西,平日里嚣张跋扈,一遇到真章便成了龟儿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着我躲开面前这瘟神啊!” 瘟神指的自然是葛玦。 他听了之后,也不介意,见到大汉被人搀扶着走到一边,便笑了笑,朝那个摩尼门人说道:“没想到你说话这么有威慑力!” 那人眼神不定,淡淡的说道:“难得你这般威风,等一会儿若还如此,那才叫在下佩服。” 第十章:王琳(2) 很显然,刚才独孤罗和伽罗之间的谈话,那人听的一清二楚。 而且,他也猜到,假如来的真是独孤罗的追兵,葛玦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他才说出刚才那句话。 葛玦为此大不在意,他悠然退回伽罗旁边,朝着独孤罗冷冷一笑,说道:“还有什么没讲的,趁着有空赶紧说!那些人转眼便到,届时就没机会了,如果不满足这位姑奶奶的好奇心,她一定会几宿睡不着觉的。” 伽罗白了他一眼,嗔道:“谁几宿睡不着了?” 她好像丝毫不在意逐渐掩来的马蹄声,催促独孤罗说道:“关于这个高延宗,你刚说了一半儿,剩下的赶紧说,要不然可真来不及了。” 她看似说得漫无机心,实际上却令有打算。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眼前的景况,如果不再增添点乱事,凭着葛玦的机警,想要从他手中逃走,简直是白日做梦。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她倒希望来的是独孤罗的追兵。 如果葛玦真的不肯置身事外,有他和那些追兵周旋,再加上一旁对他恨得满眼冒绿光的那些强盗,一旦打起来,无疑会乱成一锅粥。 到时候,凭着她的古灵精怪,说不定能从中找到机会,溜之大吉。 至于葛玦说她经脉受制的事情,打死她都不相信自己的师傅解不了。 故而,她决定缠住独孤罗,绝不能让这个救命的鱼饵溜掉了。 出于这样的心思,她故意装的十分好奇,逼着独孤罗讲下去。 独孤罗自然不知伽罗心中转的鬼主意,虽然他听着马蹄声,感到心里突突乱跳,但是,一见到她满脸的兴奋和期盼,还是强加镇定,继续开始往下说。 “高延宗十分喜爱利器,时常寻找能工巧匠为他打造,一旦铸成,他不用别的来实验利器的锋利程度,专门找活人来试,正因如此,枉死在他手中的无辜人不知有多少。然而,更令人发指的是他还有一个嗜好。他在楼上大解,让人在楼下张嘴接着,随后,又叫那人吐出来,再用蒸熟的猪肝掺着他的粪便饲喂左右,如果有人面露难色,他便加以鞭挞。” 独孤罗说到这里,伽罗只觉得一阵恶心,连忙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 她捂着嘴,生气的的说道:“这家伙真不是人,简直就是一个畜牲。” 话音儿刚落地,已然来了一队北齐铁骑。 独孤罗指了指为首的一男一女,说道:“果然是他俩带人追了来。这个男的名叫祁连延长,那个女的唤作兰芙蓉。这俩人本是夫妻,武功极为了得,被人称作‘鸳鸯刀’。他俩是高延宗花重金聘来的首席武卫。自从我逃出中山宫,他俩便带着人穷追不舍,有几次差一点就被他俩捉到,幸亏我见机得早,才侥幸的从他俩手中溜走。” 伽罗借着月色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对男女,只见男的体格魁梧,国字脸,五官倒也端正;女的身材娇小,却是玲珑备至,样貌妩媚。 这俩人骑马来到众人近前,首先扫视了一下葛玦和那伙蒙着脸的强盗,接着,将目光对准了独孤罗。 那个被独孤罗称作祁连延长的武卫,先是反手示意身后的人勒住战马,接着和旁边叫做兰芙蓉的女子在马上耳语了几句。 然后,祁连延长在马上直起身子,对着独孤罗朗声说道:“独孤先生,大王一向对你不薄,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像个小偷似的悄悄溜走?如果先生真想离去,只需和大王言语一声,大王定会让先生如意的。” 独孤罗心想事已至此,已无躲藏的必要了。 他索性挺直脊梁,对着祁连延长不温不火的说道:“大王是什么人,贤伉俪最是一清二楚,难得你俩还对他忠心耿耿。” 祁连延长冷冷的说道:“独孤先生可不要忘了,在大王来到定州之前,你只是中山宫里一个做苦工的官奴,若不是大王恩赐,将你从牢里放了出来,只怕你今日仍在中山宫里做苦力呢?” 独孤罗哂道:“做官奴也好,蹲大狱也罢,总比呆在王府里接别人的大便强啊!” 祁连延长脸色微变,看了看身后的手下,随即转过脸来,叹道:“大王爱惜人才,知你有些学识,而且又是贵胄后裔,所以对你礼遇有加,可你却不识好歹,妄自逃走,这可是死罪啊!” 兰芙蓉也附和道:“大王虽然有时异想天开,可对你总是不错,你以为他真能对你做出那种事情来吗?实话告诉你,大王只是开玩笑而已。” 独孤罗摇了摇头,说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他想让我做人肉便器,那是万万不行的。” 祁连延长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们都是大王的奴仆,无论大王想让我们做什么,都应该遵从,先生还是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听从大王的处置才是上上之策。” 独孤罗盯着祁连延长,语气平缓的叹道:“说不定有一天,大王心血来潮,也让贤伉俪的其中一人呆在楼下,张起嘴巴,承接大王排解之物,到那时,不知你们是否还会对大王顶礼膜拜呢?” 兰芙蓉怒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若非你是独孤信的后人,还有些可用之处,只怕早就被人杀了。现在独孤信已死,你以为自己还是之前的那个宝贝吗?真是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看我来捉你!” 她虽然生得娇艳妩媚,却是脾气火爆,一提缰绳,战马顿时前蹄腾空,发出一声暴叫。 紧接着,她催动坐骑,直向独孤罗奔来。 独孤罗大惊,正不知该向哪里躲闪,忽见葛玦如同一团无形质的白雾,了无声息的飘到了兰芙蓉的战马旁,轻轻地在战马的肚子上拍了一掌。 随后,独孤罗眼前一花,只觉腰下一紧,已然被人提起,带到了一旁。 等他站稳时,这才恍然将自己挪开的正是葛玦。 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猛听兰芙蓉胯下的那匹战马发出一声哀嘶。 既而,战马口鼻流血,轰然倒卧。 要不是兰芙蓉见机得早,匆忙的跳到一旁,只怕也会随之跌卧尘埃,弄一个灰头土脸。 葛玦像没事似地轻轻拍了拍手,在所有人惊叹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朝着祁连延长夫妇说道:“祁连山‘鸳鸯刀’名动西北,却在几年前销声匿迹,没曾想竟是躲到人家的院子里,做起了奴仆,真是出人意表!” 兰芙蓉俏脸铁青,由背后抽出一把小弯刀,纵身上前。 弯刀寄起冷森森地刀罡,舞得跟一团雪片似地,奔着葛玦就来了。 葛玦怡然不惧。 直到兰芙蓉的弯刀将要及体的时候,他才动了。 第十章:王琳(3) 在兰芙蓉的眼中,原本站在身前,一直面带微笑的葛玦,竟然倏的消失了。 她身后忽然响起了祁连延长的惊警声:“小心,他在你的后面!” 兰芙蓉大惊失色,连忙将小弯刀使得泼水难入,护住周身。 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家伙是个鬼魂,决不能让他靠近! 其实,葛玦并不像大家所想象的那么轻松。 他知道祁连延长和兰芙蓉是对真材实料的高手,早早的就闻名于西域。 如果他和祁连延长夫妇中的任何一人单打独斗,料想可以稳操胜券的,可若是夫妻联手,使出名动西域的鸳鸯刀法,那可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所以,他打定主意,想趁着兰芙蓉急怒攻心,还没有与她丈夫联合起来的时候,一举将她剪除,以免留下后患。 葛玦身为精绝门主葛都的独子,已将精绝门的武功学得登堂入室。 尽管和他老子比起来,差了些火候和经验,但葛都会的武功,葛玦也都熟悉。 尤其对精绝门中一种玄妙武技“仿鸟迹”,他更是练得火候十足。 就连他老子都对此赞不绝口,声称葛玦的造诣已经颇得其中三味。 这一次葛玦为了速战速决,便使出了精绝门的不传之秘“仿鸟迹”。 “仿鸟迹”是一种象形的无上身法,讲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旦施展,飘忽不定,不着痕迹,有着鬼神莫测的玄机。 兰芙蓉虽然听到了丈夫的提醒,并且也将护身的刀法使到了极致。 但是,由于葛玦的身法太快,出手也是极为巧妙和准确,所以,就在兰芙蓉密若蚕茧的刀丛中寻找到了一丝破绽,一掌拍在她的香肩之上。 这一掌用的正是精绝门的毒辣功夫“摧心手”。 有心算无心之下,兰芙蓉闷哼一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跌了出去。 葛玦刚她一掌打飞,几乎在同一时间,迎住了匆忙飞身奔来的祁连延长。 祁连延长使的是一把长而阔的弯刀,刀法走的路子刁钻凶狠。 他眼看着自己的爱妻被葛玦震飞,也不知是死是活,心里对葛玦愤恨到了极点,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闪电般的奔着葛玦的脖子砍来。 葛玦怡然不惧,心中冷笑,暗道:母鸟没了,看你这公鸟还能怎样? 他头一低,倏地滑向了一侧。 借着祁连延长换招的机会,他鬼魅般的欺身而上,发出“摧心手”的劲力,一掌对着祁连延长的胸口印去。 祁连延长弯刀不及回防,只好连连后退。 可是,他身法远不及葛玦快速,眼睁睁地瞧着葛玦的手掌越来越大,禁不住心中一凉,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忽然从空落下,径直到了葛玦和祁连延长之间。 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来人脚一着地,他的拳头也碰上了个葛玦的手掌。 只听“轰”的一声,葛玦飞退。 来人也是刹不住身子,向后疾飞。 当他和身后的祁连延长撞到了一起的时候,他倒是站稳了,可祁连延长却是承受着两个人的力道,身子一下子飞了开去,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紧接着脑袋一歪,呕出了一口鲜血。 好在祁连延长并没有就此晕过去,而是看了看眼前救他的那个人。 当他当看清来人时,连忙挣扎着站起身来,抱拳施礼,说道:“多谢王大将军相救,请恕争斗之所末将不能叩拜。” 犹如神兵天降的来者回头看了一眼祁连延长,挥了挥大袖,淡淡的说道:“些许小事,权当为你家主人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说完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兰芙蓉,见她胸口起伏急促,便叹道:“鸯若是遇到不测,岂不让鸳也不能独活,平白的毁了一段姻缘,这可是人间的惨事,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将她搀起来弄走。” 祁连延长连忙挣扎着走了过去,扶起兰芙蓉关切地问道:“夫人觉得怎么样?” 兰芙蓉气息奄奄的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话。 祁连延长知她伤得颇重,便将她背在身上,回到了自己人之中。 这时,就听那人断然问道:“你和任约是什么关系,怎也会摧心手这种毒辣的功夫?还有你们这群蒙头遮面的家伙,想来该是这一带的贼人吧!” 葛玦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救了祁连延长的人。 只见他年近四旬,清清瘦瘦,显得有些类似江南读书人的文弱,但一双眼睛却是锐利非凡,直可透视人心。 尤其是高高的鼻梁下一张嘴巴,抿得紧紧的,并且唇角下划,平添了一份落拓的孤傲。 由于之前,葛玦听到祁连延长称他为王大将军,此时,又见他说出任约的名字,而且显得很熟识的样子,略微思忖,已然猜出他是谁了。 葛玦眼中妖异的光芒忽然间炽盛了起来,答道:“原来你是与陆法和齐名的王琳,怪不得武功如此高强。” 接着,他傲然一笑,背着手,说道:“我叫葛玦,任约正是我的二师兄。” 随后,他叹道:“早闻‘覆雨翻云’大名,出身于淮南剑派,今日才得以一见,说实话,真有点相见恨晚” 来人笑道:“年轻人好毒的眼力,不错,我确是王琳,只不过那‘翻云覆雨’的名号,却担当不起。 猜到的归猜到的,当王琳真的承认自己是谁后,葛玦心中还是吃了一惊,忖道:真是晦气,怎的今晚竟遇上他? 他之所以有这样沮丧的念头,是因为他对王琳知之甚祥。 王琳字子珩,会稽山阴人。 他生于梁武帝普通七年,原本是兵家出身,自小拜在宗道先生臧妗门下,而后转入淮南剑派。 其人能文能武,并且慷慨仗义,不拘小节,虽然仕梁为将,但在江湖中却是名声斐然。 正因如此,江湖中历来有一句话,说的便是王琳的故事。 自古忠义无三人,除却关二是王琳。 关于这句话,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太清二年,侯景渡江,梁武帝派王琳献米万石。 当水路走到一多半的时候,建康被侯景攻陷,王琳当机立断,将所献之米全部沉在了长江之中,乘着空船回到了荆州。 侯景遣爱将宋子仙进攻湖北,目标就是郢州。 王琳得知消息,准备妥当之后,设下计谋,大败贼寇,并且擒住宋子仙。 随后,他又随王僧辩平定了侯景,立功无数。 所以说剿灭侯景,若是论功劳之大,他实与怪杰杜龛不相上下。 正因为此,他依仗功勋,放浪形骸,结果遭到王僧辩的嫉恨,遂将他囚禁。 亏得他平素行侠,又能倾身下士,每次所得的赏物,从不饱入私囊,手下人对他极为爱戴。 在被王僧辩囚禁之后,他手下皆为不服。 特别是以他手下猛将陆纳为首的一众人马,不但拒绝朝廷的招纳,而且还杀死前来接管军权的朝廷命官。 陆纳扬言如果朝廷不将王琳放出,那么,他和王琳旧部便要与朝廷为敌。 当时,南梁已经风雨飘摇,迫于陆纳所逼,终于妥协,将王琳放了出来,但为了灭绝后患,却将王琳等人贬到岭南。 不久之后,梁元帝被西魏围逼,征招王琳赴援,为了缓解矛盾,封王琳做湘州刺史。 王琳不计前嫌,带着人马赶赴长沙。 当他得知西魏已经平定了江陵,并且杀死梁元帝萧绎,把萧詧扶上了皇位,他悲伤之余,三军皆缟素,为梁元帝举哀。 与此同时,他派遣部将侯平率舟师攻打萧詧。 而他则屯兵于长沙,传檄四方,邀请诸路人马共举大事。 随后,由于他的侠义名声,长沙藩王萧韶及上游诸路豪雄共同推举他主盟。 可是,侯平频频破解萧詧的梁军,逐渐的变得桀骜不驯,并且距他越来越远,无论是心理,还是处事,都开始和他疏远。 为了缓和矛盾,他委身下言,企图挽回和侯平的关系。 岂料,此举不但没有达到目的,无形之中倒增长了侯平的气焰。 终于,侯平假借克扣粮草的借口,幡然与他翻脸,不再受其调度。 他一怒之下,决定征讨这个曾经与他同生共死的弟兄。 第十章:王琳(4) 【近日连续更新,求推荐、点击、红票,敬请各位大大顺便广播一下,通知一下身边人,谢谢】 王琳遣将征讨侯平,不能攻克,又因师老兵疲难以掩进,于是,他寻思后进之计。 他派遣使者到北齐通好,并献驯象;又与西魏摒除旧怨;同时亦向萧詧称臣。 陈霸先既杀王僧辩,推立敬帝,又遥封王琳为侍中,企图招安他。 结果,却被他拒绝。 他大造楼舰,准备力量,要对陈霸先所扶持的梁国用兵。 在他的军中,所有的将帅各乘一舰,每次出征,战舰数以千计,威势十分骇人。 陈霸先篡位之后,眼见他不能驯服,便派遣大将侯安都、周文育等人征讨。 侯安都出发的时候慨叹万分,师出无名,必败无疑。 果不其然,在沌口一战,陈军大败,侯安都和周文育被他捉住。 若不是看护侯安都和周文育不当,被二人逃走,只怕这两人早就命丧黄泉了。 王琳为了稳妥起见,便将军部移居到了郢州,带甲十万,练兵于白水浦。 江南渠帅熊昙朗一直就不怎么对陈霸先有好感,所以,他当先发难,结果兵败身死,脑袋留在了建康。 熊昙朗兵败之后,王琳心有不甘,接着派遣李孝钦、樊猛与余孝顷同讨陈霸先,结果三将军皆败,并为陈军所擒。 一开始的时候,西魏攻克江陵,永嘉王萧庄年年仅七岁,躲藏在一个张姓人家,随后被王琳发现,恭迎到长沙。 经王琳与文宣帝高洋撮合之后,决定立萧庄为帝. 萧庄册立后,文宣帝高洋遣兵援送萧庄,并且派遣兼中书令李騊駼册拜王琳为梁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王琳遣侄子王叔宝率所部十州刺史子弟赴邺,尊奉萧庄纂梁祚于郢州。 萧庄封王琳为侍中、使持节、大将军、中书监,改封安城郡公,其余官爵以北齐高洋马首是瞻. 到了陈霸先篡位后,王琳辅佐萧庄,并且屯兵于濡须口。 北齐高洋派遣扬州道行台慕容俨带领兵马莅临长江,为王琳摇旗呐喊。 陈霸先派遣安州刺史吴明彻趁夜于长江里逆流而上,将袭湓城。 王琳遣巴陵太守任忠大败吴明彻,杀得吴明彻仅以单骑逃走。 他率部乘胜追击,陈霸先恐惧,急遣司空侯安都等拒敌,并嘱咐侯瑱在他将骄兵傲时,一定要避其锋芒,引入芜湖,以期后战。 侯瑱认为王琳正是刚值兵胜,锐气正炙,所以,先要躲避,于是侯瑱引军入芜湖藏了起来。 当时西南风忽然的刮了起来,王琳率军驻于长江上游,认为此风正可相助,一路带着人直取建康。 孰知他们刚出芜湖,侯瑱等等人便率众徐出芜湖,悄悄地跟在了王琳的舰队后面。 两者交兵后,西南风反为侯瑱所用,王琳因此兵败. 兵士投水死之十之八九,其余兵将皆弃船上岸,结果一样悲惨,大部分为陈军所杀。 兵败之前,王琳曾命左长史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辅佐和护卫萧庄. 等袁泌得知王琳兵败之后,便投降了陈国. 刘仲威将萧庄送到了历阳,也反身投靠了陈霸先. 王琳穷途末路,只好与萧庄同降与北齐。 葛玦虽在西域长大,但是他自小便有大志,觊觎中土已久,所以对于中土的能人异士颇有研究. 王琳名动大江南北,葛玦自是对他颇为熟悉. 不过这一次王琳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葛玦却不知情。 淮南之地,北齐与陈国之间势力交织,频有战事发生. 于是北齐大丞相高演便委派王琳到合肥召集旧部,打算向南进取。 他到了淮南之后,一边招募兵勇,一边征收修缮战舰。 淮南的百姓向来便对他颇具好感,当其振臂一呼之后,淮南百姓从者如云,趋之如骛,皆愿为他卖力。 陈国合州刺史裴景徽是他兄长王珉的女婿,听到他来到淮南的事情,有意携合州之地以及部属归降北齐. 故而,裴景徽将这件事悄悄的知会给王琳. 由于事关重大,王琳不相信别人将此事告知邺下,为了稳妥起见,决定亲自回到邺城告知大丞相高演。 王琳为人谨慎,知道裴景徽的事情越快办妥越好,所以他经常是连夜赶路. 今日入夜不久,他便赶到了黄河南岸,雇了一艘快艇之后,渡过了黄河。 上了岸,他很快的来到了官道上,一路继续向北赶。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忽然听到前面有打斗的声音. 于是,他闪身进了灌木丛,摸索着向前进发。 等他来到了打斗的地方,恰好祁连延长和兰芙蓉也刚刚带着人赶到了这里。 王琳认识祁连延长和兰芙蓉,知道这对夫妻是安德王高延宗的贴身护卫. 当他看到祁连延长小命将要不保之际,这才纵身加入了战局,救下了祁连延长。 王琳很是惊讶于眼前这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看其年纪还不到三十,可是功力却颇为深厚,较之自己一点都不逊色。 他曾与任约有过数面之缘,俩人虽未交过手,但他对于任约独门功夫“摧心手”,还是有一些了解。 他知道那是一种很阴毒的功夫,专门破除内家真气,伤人脏腑。 今日见到面前这个年轻人也使出“摧心手”来,便知此人定是与任约有着不平常的关系。 一问之下,他方才知道此人乃是任约的师弟。 他手指拿着厚背砍山刀的蒙面大汉说道:“濮阳这块地方本来就够乱的了,偏又多出你们这群打家劫舍的家伙,更是乱中添乱,我王琳平生最恨的便是你们这些强盗,今日在这里遇到了,怎的也不会让你们平平安安的走了。” 那大汉似乎有些畏惧王琳,听了这话之后,竟是没有还嘴,求助地将目光移向了身边的那个摩尼门人。 那个摩尼门人显然犹豫了一下,随后才对王琳说道:“盗贼有大有小,像王大将军这样的盖世人物,本应该去对付那些盗国的大贼,而我们这些人小打小闹的,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王大将军若是真的与我们为难,不觉得有辱身份吗?” 王琳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这个贼人措辞竟是如此犀利,不禁哈哈一笑,说道:“当真有趣,看来你这个贼人大不简单!竟拿出什么大贼小贼的话来讥讽我,你倒说说看,你这贼是怎么个小法儿?” 摩尼门人道:“生逢乱世,饥不裹腹,我们弟兄纠集在一起,弄点小钱,只要能填饱肚子,也就满足了,依王大将军看,我们这样的贼小不小呢?” 葛玦估摸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暗道:多了一个王琳,今日可就麻烦多了。这人实实在在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据说他武功传承于淮南剑宗,极为擅长“翻云手”和“覆雨剑”。刚才虽只和他过了一招,但他功力之深厚,一点都不逊色与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单他一人,我的胜算就不大,若是再加上祁连延长和那伙强盗,今日定然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绝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 第十一章:入魔(1)【第二更】 【眼看排名下滑,小子心急如焚,恳请各位大大予以支持,点击、收藏、推荐,给啥要啥,小子感激涕零】 葛玦想到这里,便接着摩尼门人的话茬说道:“堂堂的魔门中人,竟说自己是个混口饭吃的小角色,难道就不怕辱没了你们魔门的威名吗?” 王琳显然也知道魔门是怎么回事,听了葛玦的话之后,他眼中寒芒一闪,哂道:“原来你们这些贼竟是魔门的人,来头可不小啊!差一点就被你们蒙了过去。” 摩尼门人看了一下葛玦,眼中杀机四溢。 随即,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硬是将杀机隐去。 他对着王琳说道:“事已至此,我只好和王大将军说实话了。其实我们并不是盗贼,之所以扮成这等模样,实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说到这里,他故作神秘的朝着王琳使了个眼色,低声叹道:“王大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葛玦哂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这般鬼鬼祟祟定不是什么好事,只要是个耿直之人就绝对不会去听。” 接着,他佯装无意的看了一眼王琳,十分诚恳的说道:“再说,王大将军乃是一代人杰,哪会让你这般小人呼来喝去?” 伽罗领悟到了葛玦的心意,在他身后附和道:“王大将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平生纵横天下,什么人没有见过啊?区区一个小贼,王大将军怎会被你支使!” 王琳循声望去,只见葛玦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俊朗无匹,女的貌美如花。 王琳便问道:“你俩是什么人?” 接着,他又单独对伽罗笑道:“小姑娘定和这位葛玦是一伙的,要不然何以会顺着他说话!” 祁连延长在王琳身后,连忙答道:“小姑娘身旁的那人名叫独孤罗,乃是大王钦点的要犯。这一次末将带人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捉他。至于独孤罗旁边的那个小姑娘,末将便不知道了。” 王琳似乎并没有听进他的话,依然看着伽罗,叹道:“好个美丽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伽罗脆生生的答道:“我叫伽罗,是被他给抢来的。” 说完,她先是用手一指葛玦,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葛玦老脸一热,狠狠地瞪了一眼伽罗。 没想到这一下,竟然惹得伽罗一阵娇笑。 而后,便见她撇了撇小嘴儿,不屑地说道:“难道不是吗?” 王琳瞧着他俩之间的关系颇为古怪,便笑着对葛玦说道:“你这妖里妖气的小子,不仅离间的本事了得,没想到还是一个强抢民女的主儿,真是后生可畏啊!” 说罢,他摇了摇头,大是不以为然。 葛玦知道,此时申辩毫无用处。 于是他潇洒地耸了耸肩膀,满脸的无所谓。 王琳忽然转回头,嘴巴抿得紧紧的,眼中寒芒不住闪动。 他不错眼珠的看着那个摩尼门人,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不说明白,今夜休想离开这里!” 说完,陡然听他断喝道:“儿郎们听着,将这里所有人围起来,没我的命令,一个都不能放走。” 摩尼门人眼见着王琳身后的北齐骑兵“呼啦”一声纵马围了过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对着手持厚背砍山刀的蒙面大汉叹道:“今日若不以实情相告,看来王大将军是真的不会让我们走了。” 随后,他忽然伸手扯去了面上的黑布,对着王琳说道:“王大将军你再看看,可否识得卑职?” 其余的蒙面人见到他露出了真面目,也都效仿,纷纷扯下黑布,显示出本来面目。 王琳仔细盯着这个摩尼门人的脸。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颇为耐看的面孔。 方脸尖下颌,长眉入鬓,目若朗星,五官生得很是好看,就是脸色略微显得苍白了些。 王琳看了好一阵儿,方才叹道:“原来你是长广王高湛的开府行参军和士开。” 接着,他不禁奇道:“你不是被文宣帝贬到了马城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王琳博闻强记,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被他见过一面,日后见到,都会记得。 他当年在荆湘之时,手下将官众多。 在他亲览众将的时候,无一人叫错名字,可见其记忆力是何等的惊人。 这个和士开本是西域徙至河北的胡人后裔。 和士开的父亲名叫和安,在东魏官至中书舍人。 和安是一个很善于观察和曲谄的人,从一件小事上就可以看出他的心计。 东魏孝静帝曾在夜里和大臣们聚会讨论问题,命和安去看一下北斗星斗柄所指的方向。 众所周知,北斗之柄所指方向代表着皇位。 当时高欢专制朝廷,有自己称帝之意,和安深谙这一点,因此,他故意回答说,他不识北斗星。 很明显,他这是在阿谀高欢。 果然,高欢听说这件事之后,就认为和安是个难得的人才,任命他为黄门侍郎,后来又升他为仪州刺史。 和士开秉承家风,善于逢迎阿谀,比起他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年幼时就聪明伶俐,反应机敏,同年龄的孩子都比不过他。 和士开少年时被送到了西域老家,十余年后,回到了邺城,投靠高欢的第九子高湛。 天保元年,高湛被封为长广王,和士开为高湛的开府行参军。 高湛特别喜好一种名叫握槊的游戏,和士开对此非常擅长,这是他得以被任用的主要原因。 再加上他生性乖巧,善于谄媚,又弹得一手好胡琵琶,因此日益受到高湛的亲宠。 他曾暗地里奉承高湛,赞其不是天人,而是天帝。 高湛表面上诚惶诚恐,实际上却是高兴之极。 趁着左右没有第三人,高湛回答和士开说,他也不是世人,而是世神。 俩人相伴甚久,兴味逐渐相投,到了最后,高湛竟觉得一日不可少了和士开。 北齐文宣帝高洋觉察到和士开这个人太轻薄,不想让高湛与他关系过于密切,因而责怪和士开狎戏过度,把他流放到马城。 王琳是在一次宴饮中,通过高湛的介绍,认识了这位和士开。 王琳本是军伍出身,对于一些靠着献媚谋生的小人,颇为瞧不起,可是碍于高湛的面子,他对和士开并没有给予冷遇。 不过,他对和士开可也没有多少印象。 因为在他心中,和士开只不过是高湛游耍的一个对象罢了,并没看出有什么特异之处。 所以,对于他来说,记不记得和士开都无所谓。 然而,世事就这么巧,偏偏他觉得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竟在这荒郊野外中和他相逢了。 若不是他记忆力颇佳,只怕还真就想不起眼前这位是谁来着。 和士开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指了指身旁拿着厚背砍山刀的大汉,对着他答道:“这是我的亲弟弟和士休,他也在大王手下谋事。我们这次来到河北濮阳,是奉了大王的口谕秘密办事的,至于办什么事,王大将军回到了邺城,不妨去问我家王爷。您也知道,像我们这些当属下的,如果擅自将大王所交代的事情透露出去,后果之惨烈是显而易见的。希望王大将军看在我家大王的面子上,不要与我们为难,此恩此情我们也绝不敢忘。” 王琳心道:你们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了吗?早就听说有些皇亲国戚私养了一批死士,紧要关头,专门负责刺杀之事。平日里便到一些纷乱是非之地,打家劫舍,聚敛财物,以供他们的主人奢侈挥霍。眼下这些人蒙头遮面,半夜三更的在此拦劫,多半是为了做那强抢苟且之事,唉!皇帝的亲叔叔尚是如此不自爱,社稷焉会长久?我终究是一个依附北齐的落拓外人,自保尚且不暇,哪里会管得了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任由他们自处也就是了。 他进而打定主意,便道:“既然是长广王交代你们行事,自有其机密之处,我也就不多问了。” 说完之后,他示意拦住和士开等人的北齐铁骑,闪开一条去路,淡淡的说道:“你们有要事在身,我也就不再耽搁你们,等你们把事情办好之后,请代王琳向大王问好。” 葛玦站在对面,眼睁睁的瞧着人家成了一路人,禁不住大是郁闷,心道:什么事嘛!这不是官匪一家亲了吗? 于是他怪声怪气的说道:“真是世风日下,官匪相互勾结,叫我们这些老百姓可怎么活啊?” 第十一章:入魔(2)【今日第三更】 和士开本打算一走了之,孰料被葛玦的一句话,竟弄得再也压制不住心头怒火。 他心道:此子仗着自己是精绝门的人,接连对我无礼,不如今日便在这里宰了他,免得日后撞见,再生出是非来。 他打定主意之后,便对着王琳说道:“据我所知,精绝门的大弟子阿会昆吾,正是大齐疆北邻居库莫奚的大俟斤。此人野心勃勃,觊觎大齐良久,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也许就会对大齐用兵。眼前的这个葛玦是精绝门的弟子,阿会昆吾是他的大师兄。说不定他这时候来到大齐境内,便是替阿会昆吾打探消息,我们都是吃大齐的俸禄为生的,今日怎的也不能让这几个细作溜了去。”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正义凛然起来。 他盯着王琳问道:“王大将军意下如何?” 王琳双眼寒芒四射,看着葛玦答道:“这人妖异异常,该不是什么善类,捉了他也许对天下人是个善事。不过,王某即使是对敌人,也不喜欢以多欺少,他可由我一人对付,至于??????” 他将眼光对准了独孤罗,接道:“至于独孤罗,他是安德王想要的人,该有安德王的人处置。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叫伽罗的小姑娘,我看倒不似坏人,反正捉了她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由着她吧!” 独孤罗迎着王琳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冷嗖嗖的。 他禁不住暗道:此人目光冷峻,定是心志坚决之人。他既说今日不会放过我,看来我定然难逃其手。 他回头瞧了瞧伽罗,低声说道:“今日他们是铁了心捉我回去,我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是一个死。等一会儿,他们来捉我的时候,我会尽力地拦住他们,你趁机逃入灌木丛里,一走了之。这些人都是反复无常之徒,口中虽说不伤害你,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变卦?所以能逃就逃,千万不要犹豫。” 伽罗听得出独孤罗语气真挚,禁不住心中感动。 她暗道:我与他萍水相逢,且不论他能不能帮到我,只是这份侠义的心肠,便足以让人感到温暖的了。 伽罗不置可否,对着葛玦大声说道:“葛大哥你既然捉了我回来,就不要丢下我不管,否则你就不是男子汉!连老天都会唾弃你。” 她这一声葛大哥,直叫得葛玦怦然心动。 他暗道:这小丫头片子自打被我捉了来,一直就没让我好过,处处与我为难,现在陡闻她的一声葛大哥,听到耳朵里,还真觉得怪怪的。 葛玦眼中妖异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头也不回的答道:“放心吧,伽罗妹子,有我葛玦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伽罗心中喜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等一会儿,祁连延长带着人来捉独孤罗大哥的时候,我就故意拦在他们之间,我倒要看看该死的葛玦救不救我? 她故示柔弱的说道:“葛大哥说话一定要算数啊!我一个弱小的女子有了闪失倒不要紧,大哥的威名若是没了,那才是天大的事情!” 葛玦“哈哈”一笑,说道:“小丫头又给我灌迷魂汤,不过,葛大哥听着还蛮顺耳的。你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吧!” 接着他豪气干云的说道:“今日我倒要看看名动天下的‘翻云覆雨’,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来吧,王大将军不是要捉我吗?看你有什么本事说此狂话?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王琳冷然一笑,说道:“今日我便以‘翻云手’来捉你,看好了小子,我来了!” 他说动就动。 陡然间,他的身子毫无征兆的旋转了起来,周围的空气也倏地形成一团涡流。 气机随着他的身躯不住转动,只见他的宽袍大袖越来越鼓胀了起来。 猛然,王琳如同一团黑云也似的压向了葛玦。 他那两只嶙峋的大手在黑云中若隐若现,吞吐不定。 直到此时,葛玦才知道王琳为什么会有“翻云覆雨”之称。 尽管没见到王琳的另一项绝技,可就眼下他突兀使出的“翻云手”,真是有一种云谲波诡的感觉。 其中的玄妙利害,不在局中,则无法体会。 葛玦正在局中。 在王琳出手之后,葛玦就感到自己身边的空气,仿佛一下子便被抽干了似的,这让他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 他有点艰于呼吸视听,一颗心几乎要蹦了出来。 另外,王琳那两只根本就没什么肉的大手,在一团黑云之中,如同两只恶龙的爪子一般,翻飞不定。 其变化几乎是没有迹象可寻。 可是,葛玦却明明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要害,无一不处在那两只大手的威胁之下。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真是让他难受之极。 他心头电闪,暗道:“盛名之下实无虚士。 紧接着,葛玦豁然省悟,难怪王琳能纵横天下,多少人拿他没有办法。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身上的本事强横。 葛玦心神笃定,奋起无穷的斗志。 他眼中妖异的光芒大盛,脸也变成了淡青色。 正当王琳化身的黑云将要遮住葛玦的身影时,他已然动了。 他的动根本就不合常规,挺拔伟岸的身子,仿佛一下子就没了骨头。 只见他一下子便钻进王琳化身的那团黑云中,左突右扭,如同一颗惊涛骇浪中没有根的浮萍一样,同样没有可查巡的轨迹。 周围的大部分人全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看着二人相斗。 众人的耳中不时听到俩人拳掌交接时,发出的“噼啪“之声,端的声势骇人。 祁连延长看了一会儿,知道二人一时之间分不出个胜负来,于是收回目光,将心思放到了独孤罗的身上。 当他迈开步向着独孤罗走去的时候,却发现独孤罗也正一眼不眨的盯着他呢。 显然,独孤罗对那一边的争斗,并不怎么关心,他关心的还是自己怎么能从这里脱身。 他看着周围的北齐骑兵,尽管脑筋转得飞快,一刻也没闲着,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无计可施。 由于心中焦虑,他的眼光便没离开过祁连延长。 因为这里只有祁连延长最令他恐惧。 祁连延长感受到独孤罗的不安,心中略有些不忍。 他是知道的,这一次独孤罗逃走,乃是出于自我保护,实在是无可非议。 然而,他心中更为清楚的是,同情归同情,独孤罗还是要捉回去的。 否则,依着安德王高延宗的性子,说不准会因此而怎么处置他呢。 祁连延长对围着独孤罗和伽罗的北齐铁骑一挥手,说道:“独孤罗乃是大王要犯,你们端坐在马上自在什么?难道只会看热闹,还不快下来捉人!”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那些骑兵轰然应诺,纷纷跳下马来,手执兵刃,就来捉拿独孤罗。 独孤罗向着伽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自己行动之后找机会脱身。 其实,他这是第一次见到伽罗,可也不知怎的,面对危险时,他倒没有想到自己,首先顾及的却是身后面的这个小姑娘。 如此奇怪的念头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伽罗佯装点了点头,可就在如狼似虎的北齐兵来到近前的时候,还没等独孤罗有所动作,她已是闪身挡在了独孤罗和北齐兵之间。 与此同时,她扯开嗓子,朝着独孤罗喊道:“你快跑,否则就走不掉了!” 第十一章:入魔(3)【今日第一更】 【小子已经是拼了命的往上传,可是点击依然不景气,希望审阅稿子的各位大大,能够对小子多一些支持,无论是点击,收藏,亦或是红票推荐,小子都感激莫名。也希望各位大大能够帮助小子,扩大一点影响,多宣传一下,小子在这里先行叩拜了。】 独孤罗大惊,他怎也没料到,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小姑娘,竟是反过来帮助他逃走。 由于事发仓促,他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可就在这一犹豫的时候,祁连延长已是杀气腾腾的赶了过来。 他伸出大手,抓向独孤罗,口中喝道:“往哪里走?跟我回去。” 伽罗内劲虽失,但武功尚存,情急之下,她舍弃了北齐兵,迎着祁连延长,猛然使出了“白云散手”。 她先是一记“云起龙骧”,使得祁连延长被迫弃了独孤罗,不得不以单手迎击她这一招。 然而,伽罗见目的既已达到,哪里再肯同祁连延长硬拼。 于是她玉手变招灵动,手指成鹤嘴状,一叼祁连延长的手腕,紧接着借力使力,就着祁连延长的去势,往回一带。 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引云出岫”,乃是以柔克刚的妙招。 也怪祁连延长大意,他根本就没将捉拿手无缚鸡之力的独孤罗当回事儿,在他想来,只要葛玦不参合,独孤罗必定手到擒来! 至于伽罗,祁连延长因为不知道她的底细,所以更是没放到心上。 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吗?还能惹出什么事来?他心里这般想着。 然而,天下间的事还就是这么怪,越是没当回事儿,越是有事儿。 祁连延长本意也就是想把伽罗扒拉开,所以并没有使出太多的劲道。 也多亏他无心插柳,要不然只怕脸丢得比现在还要大。 尽管如此,祁连延长在不经意下,还是被伽罗这一招“引云出岫”带得身子向前抢了去,要不是他下盘的功夫扎实,只怕这一下要让他来个狗吃屎了。 祁连延长“蹬蹬”连抢了几步,面对手下人诧异的目光,一张国字脸已经涨得通红。 今天他两番受挫,先是被葛玦弄了个灰头土脸,但因为葛玦的武功属实强他许多,所以即使输了也好收场。 可是,现在他把脸丢在伽罗这里,可让他有些受不了。 惊疑之下,他不由得恼羞成怒,再也不管伽罗是谁,暗道:你男的也好,女的也罢,老子今天定要宰了你这妖孽,方才出得心中这口恶气。 祁连延长挥动另一只手里的大弯刀,像发了疯似地奔着伽罗就来了。 只听他口中怒道:“小妖精使诈,看我不劈了你!” 伽罗早就料到祁连延长不会善罢甘休,就在他挥刀之前,她已是朝着葛玦大喊道:“葛大哥快来救我,这厮玩命了!” 此时的葛玦,正对王琳赞叹不已呢。 他久在江湖中行走,长城内外的高手也不知会过了多少,可是真正能与他抗衡的对手,却是少之又少。 时间久了,他多多少少有一些落寂。 倒不是他目空一切,而是觉得,如果没有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的敌手进行切磋,那么对于自己今后武功的拔升会非常的不利。 剑厉砥石出,梅香苦寒来。 学武之道也是一样,不同的阶段需要不同的磨刀石,只有将每一阶段每一层次的对手都踩在脚下的时候,自己才能逐渐地攀上武学的顶峰。 王琳无疑就是葛玦最好的砥石之一。 他的“翻云手”玄妙无穷,亦正亦邪,很是不好应付。 另外,他功力深厚,悠扬绵长,一点都不逊于葛玦。 遇到了这样好的对手,葛玦竟是有一种期盼,希望这场架打得久一点。 他之所以有了这种无聊想法,是因为他好久都没有打得这么爽了。 葛玦虽然与王琳斗得正欢,但对于伽罗那边的情形,他还是一直在关注着。 听到了伽罗的呼声,他颇有些无奈,心道:刚刚热了身,正逐渐的步入佳境,这个小妖精便来捣乱,早知她是个麻烦,何苦捉她来? 不过,他想归想,知道自己绝不能让伽罗受了伤。 这绝对是他一个烫手的筹码,运作好了,对他好处多多,但若是在他手中有了什么闪失,那可是后患无穷。 于是,他顾不得再和王琳纠缠,连忙使出《仿鸟迹》的“滑”字诀,想要溜出战局,赶到伽罗那里照顾她。 孰料他一动,王琳在气机牵引之下,竟是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 他竟然没有甩开王琳。 不但如此,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和士开察觉到他的意向,竟也毫无征兆的加了进来。 一拳直轰向了他右侧的空门。 身在战局中的王琳,意识到和士开突然间袭击了葛玦,禁不住很不高兴。 他也与葛玦一样,很久没有真正地与旗鼓相当的对手过招了。 对于一个学武之人来说,终究有些艺痒难耐的时候,今天他可遇到这么一个止痒的地方,哪里会轻易的让人插手。 况且,他做事向来光明正大,非常忌讳以少胜多的龌龊事。 就在之前,他与葛玦动手时,还嘱咐手下人,绝对不要插了进来。 可是,和士开不但没有听从,还以突袭的方式,声也不言语一下便加了进来,这让他大是反感。 不过,他还是忍住脾气,没有发作。 这倒不是他怕了和士开,而是因为打狗还得看主人,谁让和士开背后站着一尊大神,对于长广王高湛,他却是不能不有所忌讳。 高湛是高欢第九个儿子,与高澄、高洋以及现在的北齐大丞相高演都为娄太后所生。 他自小深得高欢喜爱,为人很是聪明,但心地却十分毒辣。 高湛与他的三哥高浚不合,于是在高洋囚禁高浚和高欢七子高涣的时候,他抓住机会,出言中伤他的这两位哥哥。 即使是高涣和高浚喊他小名,求他帮助说情,他也一概不理。 而且他还蛊惑高洋用长矛刺杀他的两位哥哥,并在随后将俩人烧成焦炭,可见他心地之狠毒。 对于这么一个人,高洋活着的时候尚能威慑,可是高洋已死,唯一能让高湛有所顾忌的人,就剩下北齐大丞相高演了。 甚至连高湛的亲生母亲娄昭君,也对他无可奈何,每逢他做下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位当朝太后都只得佯装糊涂,任他胡为,权当不知道而已。 王琳毕竟是汉人降将,无论其本身威望多高,到了人家高氏的朝廷里,无疑会受到猜疑的。 所以,这些年来,王琳做事低调,尽可能地不与高氏宗亲发生冲突,以免被人进些谗言,摊上不必要的麻烦。 今天就是这样,王琳心里虽恼,可还是忍了下来。 和士开显然是抓住了他的这种心理,故而乘隙出手。 因为震慑于葛玦的武功,和士开在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敢造次,可这回有王琳的加入,他便再无顾忌。 他这人睚眦必报,鉴于葛玦的傲慢,以及对他三番五次的凌辱,他早就忍无可忍,眼下总算得到机会,便想一举将葛玦杀死。 和士开虽然心眼不大,但他并不愚蠢。 他在西域多年,由于摩尼门和精绝门特殊的关系,他对于精绝门主葛都的脾气知道很多。 他知道那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而且报复起来手段极为残忍,再加上其人武功盖世,即使是摩尼门的当家人苻常生,都要让其三分,尽可能的不与葛都发生冲突,更何况是他这等人。 虽然他不知道葛玦到底与葛都是什么关系,不过,葛玦是精绝门的人,这可是如假包换的事实。 而且葛玦也姓葛,即使是脑子再笨的人,也能猜到他定是和葛都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如果不能将这样的一个人一举杀掉,等到日后,事情传到了葛都的耳朵里,那才叫后患无穷呢。 和士开既然安上了必杀葛玦的心思,所以在葛玦和王琳争斗时,他便一直在寻找机会 当伽罗开始求救时,和士开预感到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葛玦听到伽罗叫喊之后,身子就像随风草似的,在王琳如同黑云般的身影中,几乎是贴着地面滑向了一边,所去方向自然是伽罗那里。 和士开瞧准机会,趁着葛玦身法用老之际,料他来不及再生出变化,便突然出手。 这一出手自是尽了全力,而且对准的地方也是葛玦的要害之处。 和士开心冷似铁,暗自想道:让你狂妄自大!让你说话口无拦遮!今日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处! 第十一章:入魔(4)【今日第二更】 【屁股被人踢了好跺脚,小子是拼了命的往上传,恳请大大们予以收藏、推荐,如果有红票,小子更是感激涕零,如果能顺便通知一下亲朋好友,小子则趴在被窝了哭泣,乐极而泣吗!】 在和士开想来,葛玦只顾着躲开王琳的“翻云手”,根本就料不到自己突然使出杀招,所以,即使是他武功再高,也绝对逃不过自己这致命一击。 退一步来讲,就算葛玦侥幸躲开了要害,暂时保住了一条命,可也难免要身受重伤。 到了那时,再经和士休以及其余的弟兄一拥而上,即便是王琳顾及身份,不再帮助自己这边,那他葛玦也是在劫难逃。 所以说,取其小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和士开什么都算对了,就有一点他算错了。 其实也不能说他算错了,而是该说他低估了。 他低估了《仿鸟迹》的妙用。 《仿鸟迹》原是古天竺蛇王门的一种秘技,为蛇王门中的一位奇人所创。 有一天,那位奇人为了躲避风雨,便来到一棵大树下。 他忽看见树枝上栖息着一只受伤的小鸟。 尽管风雨奇大,有的树木枝叶断裂横飞,有的则摇摆不定,可是那只小鸟却能毫发无损的站在树枝上。 虽然小鸟被吹得左摇右晃,东倒西歪,但它既没有被风吹走,也没有跌落于树下。 看到了这种情景,那位奇人颇有感悟。 于是,他捉住那只受伤小鸟,回去后,每日与小鸟为伴。 他想尽办法来斗弄小鸟,使得小鸟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时间久了,奇人心有灵悟,结合自己多年寒暑不缀习练的瑜伽功法,自创出一套奇妙的身法来,这便是《仿鸟迹》。 《仿鸟迹》历来受到蛇王门的重视,被看作是镇门的宝贝。 可就是这本记载着奇妙身法的秘笈,却偏偏于一百多年前凭空消失了。 据蛇王门弟子的数十年查探,得知《仿鸟迹》秘笈不知为何竟流落到了西域,被一个叫做“精绝门”的神秘门派得到。 为了讨回门中的武学瑰宝,蛇王门派出了最高明的弟子。 这个弟子便是后来被称为漠北三雄之一的迦旃林提。 迦旃林提到了西域,通过十余年的明察暗访,找到了精绝门的所在地。 他见到葛都之后,想要索回《仿鸟迹》的秘笈,却遭到葛都的断然拒绝。 动起手后,迦旃林提不是葛都对手,只好悻悻的离开了精绝门。 从那之后,迦旃林提数次索取,均是铩羽而回。 后来,迦旃林提当上了国师,想要借助柔然汗国的力量,逼迫精绝门交出《仿鸟迹》的秘笈。 孰料,葛都得知消息后,竟然先行一步,主动将精绝门搬到了大弟子阿会昆吾的库莫奚部。 那时的柔然汗国已经逐渐走向没落,而库莫奚正在草原上崛起,所以,与公与私,迦旃林提都拿精绝门没有办法。 但是,想要夺回《仿鸟迹》的秘笈,一直是迦旃林提终其一生所追寻的目标。 直到现在,柔然汉国覆灭了,迦旃林提还是剑走偏锋,隐藏在嵩山里,不为别的,只为在嵩山找到一样东西。 只要有了那件东西,他便不会再输给葛都,进而也就能讨回《仿鸟迹》的秘笈了。 一旦成功,他便可以光明正到大的回到天竺师门交差了。 《仿鸟迹》练到化境时,可以随意的扭转身体,不受环境的约束,任凭周围的境况怎样局促危险,终究可以找到破绽逃生。 所以说,这部《仿鸟迹》秘笈,实是一门了不起的习练身法的绝世武学。 正因如此,迦旃林提才会不遗余力的想要夺回这本秘笈。 葛玦自幼研习《仿鸟迹》,虽然没有练至化境,但已经成就斐然,就连他老爹葛都也对此赞不绝口。 今日,葛玦觉察到和士开横刺里杀来,心中也着实吃了一惊,暗怪自己大意,没将这个摩尼门人记挂在心。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来不及多想。 他的身子本如铁板桥一样在地面上滑行,孰料竟在他吐气开声之后,已是掉转了过来,变成了面朝黄土背朝天。 紧接着他顺势在地上一拍,身子顿时像一只张来翅膀的老鹰一样,倏地腾空而起。 这一下不仅躲过了紧随在身后的王琳压迫过来的“翻云手”,同时也使和士开打过来的一拳落空。 与此同时,尚是在空中的葛玦手指连动。 只听“嗖嗖”几声过后,祁连延长惊叫一声,跳到了一旁,而伽罗也发出了几声娇呼。 就在大家诧异的瞬间,葛玦并没有直接落到了地上。 他的臂膀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挥动几下之后,身子划过一道优美的合乎天地至理的弧线,翩然落到了一旁。 再看他时,脸色铁青,眼中闪现着蓝色妖异的光芒,骇人之极。 一时间大家都被他震慑住了。 正当大家都弄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葛玦眼望明月,陡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怒吼,紧跟着他冲进了和士休那一伙贼人中。 还没等那些人反应过来,葛玦已是像捏死蚂蚁般,“噼里啪啦”的连续击杀了几人。 那些人简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死掉了。 看着如同鬼魅一般的葛玦,和士开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喉间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呼:“大家快走,他会“虐情宝鉴”,这小子入魔了!” 和士开乃是摩尼门传人,对于精绝门的武功也略知一二。 据他所知,精绝门里有一种极为厉害的武功,叫做“虐情宝鉴”。 这个“虐情宝鉴”可谓是邪门至极。 因为“虐情宝鉴”虽然可以激发修习者的潜能,瞬间提升修习者一倍的功力,但却要以丧失修习者的理智为代价。 一旦进入到了“虐情宝鉴”所激发的状态,便会人性全失,成了一只嗜血好淫的野兽。 所以多少年来,精绝门中都禁止习练这种武功,即使是葛都本人,都不敢染指这项邪门的功法。 和士开曾听他的师叔陆令萱介绍过这种邪门武功。 而且,直到现在,他对陆令萱当时的警告依然是记忆犹新。 陆令萱告诉他,一旦遇到精绝门的人施展“虐情宝鉴”,除了逃跑躲避,别无办法。 无论是谁,一旦被会使“虐情宝鉴”的人缠上,那是不死不休。 还有一点,能够使出“虐情宝鉴”的人,一定是个世间少有的高手。 这样的人使出“虐情宝鉴”来,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谁不躲闪,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如今在月色里,他陡然看到了狂态毕现的葛玦,脑海中立刻想起了陆令萱的话语,情急之下,他这才大喊警示。 伽罗自从葛玦落下后,便发觉他很不对劲儿。 当她一接触到他那种特有的蓝色妖异的眼神,猛然想起白天在船上,他就出现过这样的脸色和眼光。 只不过那时远没有现在这般强烈。 伽罗禁不住骇异萌生,同时也心中奇怪。 葛玦这人的心思实在是叫人弄不懂,就在他落下之前,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块小石子,被他用劲力发出之后,其中一枚打在了祁连延长握刀的手腕上,及时的将祁连延长快要劈到她面前的大弯刀击落,从而解救了她。 同时他发出的另几枚小石子,却是打在了她的身上。 伽罗虽然感到有些疼痛,但令她惊喜的是,被石子打过之后,她体内原本淤滞在丹田的真气已如脱缰野马一般,顺着经脉运行。 显然葛玦解开了加诸在她身上的桎梏,使她恢复了武功。 伽罗望着扑入贼群之中的葛玦,只见他犹如一团白色的雾气,飘忽不定,指东打西,完全不知他下一次会出现在哪个方位。 而且他出手极为残忍,眨眼间连着扭断了好几个强盗的脖子。 那些强盗在临死之前,连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便一命呜呼。 这种情形直看得人心惊胆寒。 第十一章:入魔(5)【今日第一更】 【今天是周末,祝各位大大心情愉快,希望您在心满意足的情况下,别忘了推荐和红票,一看到这些,小子便感到特别有动力,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和士开那一声惊呼,使得伽罗如梦初醒. 她马上意识到,如果不趁着这种慌乱的时候逃走,机会稍纵即逝,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于是她脑筋飞转,寻思着脱身之计。 和士休对于眼前的突发状况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手持厚背砍山刀直愣愣的盯着形同鬼魅到处杀人的葛玦。 他正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看见葛玦眼放淡蓝色的凶芒,倏地一下转到了他的近前。 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和士休下意识的一刀劈向葛玦的顶门。 恰在这时,他耳边猛然响起了和士开的惊呼,禁不住手一哆嗦,一刀顿时劈了空。 随后,他便感到自己的脖子像似被人上了一道铁箍,顿时使他上不来气。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他那样一条大汉,此时已被修长的葛玦高举过顶。 和士休人在半空,两只脚不住的乱蹬,舌头耷拉多长,双眼也一个劲儿地翻白儿,眼见是出气多,入气少。 一时间他只感到头昏眼花,脑袋里如同装了千百只蚊子“嗡嗡”的直叫唤。 和士开亲眼目睹自己的弟弟被葛玦掐着脖子举了起来,当真是心疼至极。 而葛玦似乎佷欣赏和士休此时的模样。 他扭动着头,不住的看着手中的何士休,显得很是投入。 葛玦并没有立时扭断和士休的脖子,却像猫戏老鼠似的瞧着挣扎的和士休,淡蓝色的眼神中透露出阴森的玩味。 其他的强盗投鼠忌器,只是围着葛玦打转,没一个敢上前动手。 他们生怕一出手,激怒了葛玦。 只要葛玦大手一扭,和士休的颈骨就会“咔嚓”一声断为两截,到那时,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其实,此时的葛玦早就没有了任何正常人的情绪。 对于他来说,被他卡住脖子举起的和士休就是一个玩具。 一旦他觉得这个玩具没有意思了,便会毫不怜惜地将和士休的脖子扭断。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杀死和士休,完全是出于一种动物的本能,觉得这个猎物比先前的那些强壮,并且也多了点趣味。 所以,他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是留着这个猎物,还是宰了它。 和士开知道如果再拖延时间,和士休即使是不被扭断脖子,也会因窒息而死。 时间不等人,和士开决定冒险一试。 和士开欲动,有人比他动得更快。 那个正是有着“覆雨翻云”之称的王琳。 一开始,王琳对于和士开连招呼都不打一下就加入战局,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心想这不是拿自己根本没当回事儿吗? 不仅如此,他还很鄙视和士开偷袭的行径,心道: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胡人种儿,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哪有一点大丈夫的气节啊! 王琳虽是很瞧不起和士开,但是当他见到葛玦更是像野兽一般的做法时,禁不住泛起了侠义心肠。 他也没有多加考虑,飞身形便上来搭救和士休,心道:管你什么入不入魔,先救下人再说。 也不知王琳从身上什么地方竟是弄出一把短剑来,移动之间,剑随人走,就在葛玦的身周挽起了朵朵剑花。 明明是一把剑,却硬生生幻化出无数把剑,所有的剑尖光亮闪闪,就如同下起了一阵冷森森的剑雨。 和士开见到王琳不经招呼就出手相救他的弟弟,禁不住心中很是感激王琳。 他知道此时即使是自己上去帮助王琳,也是无济于事,甚至会成为其累赘,于是他停住身形,静待情况的变化。 当他看到王琳展开的剑法时,暗道:这大概就是覆雨剑了吧!果然是名不虚传。 同时他心中更是感叹,忖道:王琳能够挥洒自如地展开这样神奇的剑术,难怪他能纵横南北,始终屹立不倒,真是个武学奇才! 王琳挥洒出剑雨席卷葛玦的时候,伽罗虽是很想看看结局,不过她还是压住了心头的好奇。 她明眸一扫,只见祁连延长左手按在右手腕上,正全神贯注的看着王琳那边,知道逃走的时机已经成熟。 她悄悄扯了一把身旁的独孤罗,明眸引导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近前的两匹战马上,并朝着战马怒了努小嘴。 独孤罗会意,迅速的点了点头,不过他的眼神中却是流露出一丝疑惑。 伽罗知道独孤罗对她的能力有所疑虑,可是她却毫不在乎,心道:不用你小瞧我,等一下你就知道我有多厉害了。 虽然感到不以为然,但她知道时间紧迫,于是,她一边引带着独孤罗一点点的向那两匹战马靠过去,一边注意着葛玦和王琳相斗的情况。 “虐情宝鉴”虽然可以使人性丧失,却是可以提升人的本能,并能把各种感觉攀升到常人无法比拟的高度。 王琳的“覆雨剑”尽管来得无声无息,可是对于葛玦来说,自从王琳飞身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由于“覆雨剑”剑势威力巨大,葛玦潜意识里知道耽误不得,于是他顾不得杀死和士休,就那么随手一扔,将和士休诺大的身躯凭空掷得老远。 只听“扑通”一声,和士休跌落尘埃, 由于和士休先前缺少气息,而后又被葛玦重重一摔,一时间头昏脑胀,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晕了过去。 和士开赶紧奔了过去,将和士休抱在怀里,查探他伤得怎么样。 葛玦扔出手中的累赘之后,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吼叫,与此同时,闪电般的钻进了王琳挥洒出的剑雨之中,活像一个没有形质的白色幽灵。 在剑雨中葛玦闪展腾挪,并且以常人看不见的速度,挥动手指,准确无误的弹击着王琳的短剑。 由于两人动作奇快,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清俩人交手的情况,只是瞧着一团白色的雾气在一片剑雨中飘来飘去,并且不时的传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如此诡异精彩的打斗,深深的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住,大家甚至怀疑此番景象是不是在梦中所见。 王琳身在战局之中苦不堪言,他实在没有想到葛玦的“虐情宝鉴”会如此厉害。 在此之前他与葛玦交手时,对葛玦深厚的功力虽感意外,却也不惧。 可是这第二次交手,他明显感到葛玦与那时大相径庭,不但身法比上一次快了很多,而且功力之强劲也远非上一次可比。 每一次王琳的短剑被葛玦弹中时,王琳都会感到手臂麻痛得很,若不是他心志坚韧,只怕早就将手中短剑扔了。 王琳心道:这家伙现在就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野兽,可是我却越来越感到吃力,如果像这样没完没了的与他打下去,到了最后,凶多吉少的一定是我,可是,若要就此一走了之,我又怎可忍心弃了他们不管? 王琳正左右为难的时候,那边的伽罗却是在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慢慢的移到了靠她最近的那两匹战马旁。 她悄悄地指了指其中的一匹战马,向着独孤罗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明显再说:你骑这匹马! 独孤罗一直悄悄地跟着伽罗,当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后,便慢慢的移动着身子靠近了指定的那匹战马。 伽罗看到独孤罗到了预定的位子,满意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她瞟了一眼祁连延长和他手下的北齐兵,只见他们依然浑然忘我的注视着那场千载难逢的精彩打斗,禁不住心中得意,暗道:你们尽管看戏吧!我和独孤公子可要走喽。 和士开虽然关心王琳和葛玦的战况,但他更关心是自己弟弟和士休的性命。 自从他抱住和士休时,发现他的弟弟像条死鱼似的,软绵绵毫无生机,不由得心意大乱。 他连忙探试和士休的鼻息,却发现和士休气息虽弱,,却是连绵不断,于是心下稍定。 他知道和士休并无大碍,进而开始左右瞧看,想要找来帮手,替他照看和士休。 就在这时候,他无意间瞧见伽罗和独孤罗走到了战马旁,顿时明白这俩人想要趁着慌乱逃之夭夭。 于是,和士开下意识的指着伽罗和独孤罗喊道:“他俩要跑,快拦住他俩! 第十一章:入魔(6)【今日第二更】 【努力了一整天,又是更新,又是联络感情,可是显效甚微,小子非常焦虑,恳请大大们赶紧救火,点击也好,收藏也罢,还有红票,只要能给的,只要能让小子的排名往前靠一靠,小子便感激不尽,谢谢大大们了·····】 假如和士休没有受伤,和士开对于伽罗与独孤罗溜不溜走,他倒不会太在意。 因为这俩人也和他没什么利害冲突,他又何必平白的树立冤家。 可是,和士休先被葛玦打伤,随后又差点被其掐死,和士开恨屋及乌,认定伽罗和葛玦是一伙的,所以,他对于伽罗同样恨得咬牙切齿。 由此及彼,独孤罗自然也被连累。 当和士开眼见着伽罗俩人蹑足潜踪地想要溜走,以他那种小心眼儿,又怎会轻易的就让这俩人如愿。 和士开一声提醒,让本来专注于葛玦和王琳的精彩战况的祁连延长等人回过神儿来。 等祁连延长的眼光扫过去的时候,伽罗和独孤罗已经非常默契地,一起腾身上了各自的战马。 伽罗心里透着明白,她知道耽搁不得,所以她麻利的重重一拍独孤罗胯下坐骑的屁股,同时双脚一磕自己坐骑的马肚子。 俩匹战马受惊之后,不约而同地各自发出一声嘶叫,飞也似地驮着他俩,向着官道的南面奔去。 当连人带马冲过拦截的北齐兵勇时,其中一名兵勇反应较快,手中长矛照着伽罗便刺来。 伽罗娇笑一声,躲过长矛,随手一抓,马速不减,硬是将长矛夺了过来。 然后,只见她反手捉着长矛,闪电般的向着祁连延长飞刺过去,并且头也不回的笑道:“你家的东西还给你!” 祁连延长眼见长矛向自己飞来,禁不住心中气恼。 他身子一侧,一把抓住长矛的矛柄。 他本想抓住长矛后,再回掷给骑马离去的伽罗,心想着既使让伽罗躲过去,也可以暂时延缓一下她离去的速度。 可是当他抓住长矛的时候,猛然觉察到长矛携带的力道还不小,无心之下,他竟是被那股子力道带得身子向前连抢了几步。 骇然之下,祁连延长悔恨之极,心中责怪自己不长记性,竟被一个小姑娘连着两次弄得出了丑。 一众北齐兵勇不待吩咐,纷纷吆喝着想要上马追赶。 孰料,随着王琳那边突发一个特别清脆的响声之后,一团白色的雾气刹那间飘了过来。 构成这团雾气的正是葛玦。 葛玦并不是有意过来替伽罗垫后。 王琳与他相斗,逐渐力促,正不知该如何罢手的时候,手里的短剑再一次被葛玦弹中。 由于之前短剑反复受力,虽是精钢打造,其内部已然有了欠茬儿。 这一次受到葛玦的力道太重,短剑经受不住,竟是生生断为两截,所以发出特别清脆的响声。 王琳见到短剑断了,心头大惊,连忙跳到圈外。 由于葛玦弹断短剑的力道太大,还没等王琳仔细端详,剩下的那半截短剑已然把持不住,“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王琳羞臊万分,知道自己今天丢人丢大发了。 葛玦震断短剑之后,忽见王琳退出战局,正待不依不饶,却听另一边人喊马嘶。 于是,他舍了王琳,直奔着祁连延长这边就过来了。 在他潜意识中,哪里声音大了,哪里喧嚣得紧了,哪里就是在和他作对。 这好像吃人吃上瘾的老虎一样,人越多越热闹的地方,老虎越是高兴光临,不为别的,只因它的胃口好。 王琳手臂发麻,双手几乎不能握拳,同时又感到体内真气耗费颇巨,胸口沉重的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他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此人如同野兽,劲力无穷无尽,即使是短剑未断,我也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王琳气馁的同时又有些感到侥幸,如果不是短剑及时断了,那么他与葛玦僵持下去,到了最后,输的一定是他,甚至于把命都可能输进去。 可以说,王琳因祸得福,剑虽断了,却救了他一命。 王琳忽然涌起一种无力的感觉。 他看到祁连延长等人被葛玦追杀的东躲西藏,惨叫声此起彼伏,而另一边的和士开也早就见机的抱着和士休躲到了灌木丛中。 至于和士开带来的那些强盗,同样是四散奔逃,只恨爹妈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 王琳暗自叹息,心知今天自己走了霉运,放着正事不办,却平白做了强出头的鸟,结果不仅丢了名声,还损失了随身携带多年的短剑。 他心中连连后悔,暗叹自己得不偿失。 看着四处追杀齐兵的葛玦,王琳涌起一丝疑问:这究竟还是不是人呢? 王琳知道自己再也做不了什么,于是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断剑,便悄然走开了。 伽罗与独孤罗两马并骑而下,在皎洁的月色里,很快的来到了黄河岸边。 俩人勒住坐骑,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看一看身后的动静。 只见除了他俩之外,并无追兵掩来,俩人不由得相视一眼,俱都松了一口气。 伽罗不自禁的奇道:“那些人是怎么啦?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溜走,竟是无动于衷,真叫人费解。” 独孤罗似乎心有余悸,他又回头望了一下,然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苦笑道:“不搭理我们还不好吗?如果真像个跟屁虫似的,吊着我们不放,那才叫人头疼呢!” 伽罗听后,嫣然一笑,说道:“你说的也是。噢,对了,现在我们已经甩开了他们,下一步你要到哪里?” 独孤罗叹道:“我本想到周国去,可是又怕遭到边境齐军的堵截,所以打算到河南洛州走一趟。” 伽罗奇道:“你对洛州很熟悉吗?” 独孤罗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黯然,叹道:“镇守洛州的独孤永业是我的本家,先在他那里避避风头,等过了这阵子,我再寻找机会离开北齐。” 伽罗喜道:“洛州在黄河的南岸,距离此处不远,只要顺着黄河往上游走,不多久便到了。正巧我也要沿着河岸向西去,如此一来,我们又可以结伴而行了。”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面色忽然一黯,轻声叹道:“只不过等我寻到了两位师兄后,我们还得各走各的了。” 她也不怎的了,自从遇到了独孤罗之后,便觉得这个男人与她很是熟稔。 虽然这种亲切的感觉非常难以形容,甚至于不能用语言来表达,但是有一点她却能够划清,她和独孤罗的亲近感绝对和男女之情无关。 独孤罗看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小姑娘,微微一笑,说道:“看你年龄比我小了许多,鬼主意却是不少。今夜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定逃不了那群人的追杀,他们要是真的将我带了回去,高延宗一定不会轻饶了我,所以说我还真得谢谢你。” 伽罗抿嘴儿一乐,轻轻一磕坐骑,说道:“嗨!什么谢不谢的,济人于危难之中,正是我辈应为,走吧!不要总念叨这点事儿。” 独孤罗哈哈一笑,点头赞道:“好一个小巾帼,倒叫我这须眉男儿汗颜得紧了,走,咱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俩人沿着黄河岸边的小路,骑马西行,一路上说说笑笑,原本枯燥的行程竟也变得生动有趣多了,不知不觉间,俩人已是走了不下百里的路程。 说不出因为什么,伽罗随着路程的行进,一颗心忽然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若按着她之前所设想的情形,此时已经该和赫连拓疆及郁久闾遗相遇了,可是直到现在,那俩人连个影儿都没有,这不禁让她有些焦虑。 独孤罗似乎感觉到了伽罗的不安,他试探着问道:“怎么了小妹妹?刚才还好生高兴,现在为何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可有什么心事吗?” 伽罗嘟着小嘴说道:“我的两位师兄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因为心里记挂着他们,所以有点担心。” 独孤罗勒住战马,眼望东方,却见一抹鱼肚白已经呈现在天际。 他知道天马上就要亮了,于是安慰伽罗,说道:“小妹妹不用着急,他俩可能行程较慢,所以,咱们还没有遇到他俩。不用着急,咱们再往前赶一段儿,也许就能见到了。” 伽罗无奈,只好跟着独孤罗继续赶路。 这一次,伽罗明显的变得沉默多了,再也没有开始时的说笑兴致。 瞧着伽罗忧心忡忡地模样,独孤罗忽然觉得很是心疼。 于是,为了解闷儿,独孤罗便问伽罗:“小妹妹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第十二章:冤家(1)【今日第一更】 【今日小子打算连续更新,恳请各位大大连续关注,如有不妥敬请指出,并请书评留言。无论点击、收藏、还是红票,小子都万分感激,希望大大审阅的同时,别忘了替小子多做宣传。多一人观看,小子便多了一份动力,最后,祝愿各位大大休息日快乐,在此先谢谢了!】 伽罗被独孤罗这冷不丁的一问,倒弄得有些糊涂,蹙着眉问道:“我什么问题没有回答你呀?” 独孤罗笑道:“我们刚见面时,我不问你是哪里人吗?直到现在,你也没有回答。” 伽罗睁着大眼睛,诧异地说道:“我没告诉你吗?” 随即,她又像恍然大悟一般,轻轻“哦”了一声,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说道:“瞧我这记性儿,你若不说,我几乎都忘记了。” 接着,她叹道:“我打小便是一个孤儿,是师傅将我带到了都斤山,并把我抚养长大,若说我是哪里的人,应该算是漠北吧!” 独孤罗略有些失望的“噢”了一声,沉默了一阵儿,叹道:“原来你是漠北的人啊!” 然后,他又嘟囔道:“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周国的人呢!” 伽罗奇道:“我是周国人!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独孤罗脸上神情古怪,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不觉得我俩有点像吗?” 伽罗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确实有点像,不过,天下间长得像的人多着呢,况且,这和我是不是周国人有什么关系?” 独孤罗看到伽罗回答他时,有些心不在焉,禁不住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伽罗看到他没有说话,于是,好奇的扭过头问道:“你怎不说话了呢?” 独孤罗轻笑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有些事不太可能,说了也等于没说,所以干脆就不讲了。” 独孤罗似乎不愿意在原有的话题上多做盘桓,因而他岔开话题道:“小妹妹找到你的两位师兄后,接下来打算到哪里去?” 伽罗想了一下,答道:“我从小就在都斤山长大,一直闷在那里,早就期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现在有机会出来了,怎的都要见识一下。等我见到了两位师兄,定要他俩陪着我到江南走一趟,听说那里不仅风光秀美,而且奇闻异事也很多,我想一定会很精彩!” 独孤罗见她说着说着,便眉飞色舞起来,一扫之前愁眉不展的模样,禁不住心中莞尔,忖道:到底是小孩心性,说起高兴事儿便将烦恼都忘了。 不过,既然见伽罗高兴起来,他也为之欢喜,所以,赶紧附和道:“江南水乡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能够到那里走一遭,确实是不枉此生了。” 伽罗隐约的从独孤罗的话中读懂了一些忧伤,她好奇地问道:“大哥哥定是去过江南,要不然怎会知道那里好玩儿呢?” 独孤罗慨然叹道:“我幼年时期便被人捉了去,呆在定州多年,除了定州和家乡,我哪也没去过,更甭说什么江南了。” 伽罗皱起秀眉,不解地问道:“大哥哥既然没有去过江南,怎知道江南好呢?哦!对了,大哥哥为什么在小的时候便被人捉了去啊?” 独孤罗借着晨曦,瞧着伽罗那张钟天地之灵秀的面庞,微微一叹,似乎在回忆往事,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话。 伽罗心明眼亮,看到独孤罗一副沉默的嘴脸,知道他陷入了往事之中。 于是,她知趣地闭上了嘴巴,默默地随着他,骑马向前赶路。 俩人不久之后,快马加鞭,当太阳升起一竿子高的时候,已是赶到了黎阳郡。 自从踏上黎阳郡的土地,伽罗便越发的不高兴了。 她开始变得忐忑不安,两种情绪不停地在她心中摇摆。 她一方面希望两位师兄都平安无事,完完整整的与她见面。 另一种方面,出于少女的虚荣心,她好像又希望他俩遇到点事,以至于延误的时间没来追她。 换句话说,她所寄望的事实:两位师兄不是不惦着她,而是无暇分身来找她。 伽罗患得患失,默默的骑着马伴在独孤罗前行。 其实,此时的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也在黎阳郡内,他俩还真就遇到了麻烦。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眼睁睁的在黄河边上目送着葛玦带着伽罗乘船远去,赫连拓疆恨得无力可使,竟是生生地将岸边一棵小树扭断。 他对着郁久闾遗怒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怎么就这样让那小畜生带着师妹跑了呢?” 郁久闾遗无奈的耸了耸肩,讥讽道:“我是没有办法,你若有什么高妙的主意,我听你的也就是了。” 赫连拓疆一跺脚,兀自呕气的说道:“我要是有办法还问你干什么?平日里,你倒是一副足智多谋的样子,等到了叫真章儿的时候,却是苦着脸一筹莫展,真是没用!” 郁久闾遗知道若与赫连拓疆这样纠缠下去,定是没完没了。 所以,他干脆不再理会赫连拓疆,展开轻身功夫,沿着河边的小路,向着黄河下游追了去。 赫连拓疆也知道光埋怨郁久闾遗毫无用处,还不如像他一样,能追多远就追多远来的真实。 于是,赫连拓疆也猫下了腰,将轻身功夫展到了极致,随着郁久闾遗追了下去。 等到了入夜的时候,俩人赶到了黎阳郡。 尽管俩人功力不弱,但是,这一路长途奔跑也使得俩人疲惫不堪。 疲劳还算不得什么,令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这对师兄弟沮丧的是,在这一道上,俩人连伽罗的影子都没看着。 师兄弟俩进到了黎阳地面,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了黎阳郡城。 郁久闾遗腹中饥饿,便对赫连拓疆说道:“今日是追不上了,二师兄你看我们是不是先找点东西,填填肚子再说?” 赫连拓疆将眉毛一立,刚想说辞,只听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响,便无奈的点头说道:“就依你吧!但是,我俩一旦吃饱之后,定要连夜赶路,否则,耽搁下来,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小师妹了,那可是现在的头等大事!” 郁久闾遗沉默不语,心道:就你挂念着小师妹吗?我心里比你还急着呢! 他带头快步走进了郡城里面,四下观看,寻找落脚吃喝的地方。 黎阳郡的郡城靠近黄河岸边,北面便是齐国的都城邺下,正因如此,这座郡城可以说是邺城的南大门。 因为地理位置重要,所以郡城里面还是比较繁华的。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很快的就找到了一间店铺,到了里面,不待店家询问,开口就要了吃喝。 店家一瞧这俩人风风火火的样子,知道是急于赶路的客人,于是也不多话,径直吩咐小二拿来了酒肉。 赫连拓疆与郁久闾遗各怀心事,谁也不搭理谁,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俩人吃了没多久,忽听店外人喊马嘶。 郁久闾遗瞄了一眼,隔着窗子什么也看不见,心想反正自己也是个过客,来的是谁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吃饭最为重要。 于是,他埋下头继续大快朵颐。 赫连拓疆压根儿就没抬头,一个劲地往嘴里塞东西,腮帮子动个不停,口中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间插着一扬脖,喝上一口酒,那吃喝的模样才叫一个自在。 店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只听一人喝道:“店家快拿些酒肉来,官爷们着急赶路,如果耽误了,可饶你们不得!” 此人说话的语气强横,店里的人包括赫连拓疆以及郁久闾遗在内,不约而同的向店门望去。 一望之下,别人尚不如何,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却是暗自苦笑。 俩人对视一眼,郁久闾遗禁不住低声叹道:“真是晦气鬼撞上了倒霉蛋儿,怎么在这里竟遇到了这个家伙?” 第十二章:冤家(2)【今日第一更】 【小子无心之下,已被禁言,哑巴之苦莫以言表,唯请各位大大倾力支持,小子在此叩头拜谢。今日【皇裔战神】又有更新,希望审阅的大大给予点击收藏,当然能赏个红票那是最好,另外,还希望大大鉴于小子口不能言的份上,多为小子宣传一下,小子一定会鞠躬尽瘁,死命更新,谢谢!】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这哥俩倒不是特别在乎说话的那人,因为连喊带叫的这位仁兄,虽然中气十足,但看其装束,只不过是一个北齐军中的百夫长而已。 但是,在这位仁兄身后进来的一群人中,对于其中为首的一个,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却是记忆犹新。 就在一年前,他俩还与此人直面沙场,尽管彼此未曾真正交手,但对阵的双方却是打得天昏地暗,直弄得大半个邺下都不安宁。 正因为有了这样令人难忘的交往经历,所以他俩和此人之间可谓是记忆深刻,要说彼此谁忘了谁,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此人生得身材高大,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隼目盼顾之间显得锐利而深远。 尤其令人难忘的是,此人脸上彰显着无尽的暴戾之气,让人觉得他极难相处。 在他的身后背着一把明晃晃的巨剑,将他衬托得极为扎眼。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刚才只是一打眼儿,便认出他是北齐宫廷内的御用杀手刘桃枝。 去年,黄鼎带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大闹邺城的时候,刘桃枝也参与了堵截他们的战事。 由于黄鼎太过于强横,北齐倾尽高手也没能将黄鼎诸人留住。 从那之后,这件事便被那晚参战的齐人视为了奇耻大辱。 他们不仅忘不了黄鼎那个大块儿头,就连赫连拓疆与郁久闾遗俩人,也在他们的记忆中烙下了深深的痕迹。 在进店的一群人里,还有一人也引起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注意。 这人虽然是中等身材,显得清清瘦瘦,但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兵勇中,一点都不被别人所遮掩。 他生了一张白色面皮,脸颊线条明朗,一双细长的眼睛,蕴含的神情吞吐不定,两撇八字胡下,一对儿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面色极为阴冷,没有一丝笑意。 在他的身后则斜背着一把形色古拙的琵琶。 对于这人,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却不认识。 不过,他俩都心知肚明,能与刘桃枝并驾齐驱的人物绝不会是等闲角色。 赫连拓疆还想再观望观望,却被郁久闾遗暗中踢了一脚。 赫连拓疆诧异非常,眼带怒意刚要说话,却见郁久闾遗对他悄然的摇了摇头。 只听郁久闾遗低声说道:“二师兄勿要怪我不懂规矩,我轻踢你一脚,只是想让你保持低调。小师妹现在生死未卜,我们实不易节外生枝。既然他们还没有注意到我们,我们更应该收敛形迹,似你这般仰着脑袋盯着人家不放,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若真因此遭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赫连拓疆听他提起小师妹,连忙将头低了下来,自顾自的轻声吃了起来,并且一边吃着,一边转着大眼珠子,暗中察看是否已有人注意到自己。 身背巨剑的人确实是刘桃枝,而他旁边背着琵琶的那个人,正是随他一起到郑州城接纳北周降将许盆的著作郎祖铤。 刘桃枝和祖铤到了郑州城,见到了许盆,孰知这位北周降将酒醉之后,还没享受到应有的荣华,便被潜入郑州的杨坚和韩擒虎生生拿走了脑袋。 如果只是如此也还罢了,最可气的,杨、韩俩人竟然来了个顺手牵羊,趁着逃离的时候,盗取了高演的两匹宝马赤骥和盗骊,这可使得刘桃枝和祖铤俩人大为紧张。 死了一名降将倒好说辞,可是丢了高演的两匹宝马,那可是头等大事。 于是,俩人带着手下开始追杀刺客。 结果追到了嵩高县,杨坚却因为和任约之前的一场大战,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在韩擒虎舍命相护之下,早已经逃之夭夭。 刘桃枝和祖珽虽然晚来一步,但却遭遇了任约与陆法和等人。 经过一场糊涂战之后,任约和他的滑头弟子元昊各骑一匹宝马溜之乎也,而陆法和等人也安然离去。 俩人和一众手下不但寸功未见,而且刘桃枝还在这件事里,被任约打了一记“摧心手”,他因此受了点轻伤。 相比之下,祖铤就惨了,生生叫由吾道荣震碎了两根肋骨。 这俩人回到了郑州城后,各自休养了十余天。 刘桃枝伤势痊愈,祖铤也恢复不少,尽管骨头没有完全长上,但是活动已无大碍。 不久之后,俩人决定回邺城复命。 刘桃枝和祖珽之所以着急赶回邺城,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据他俩的心腹探得的消息,如今的邺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暗潮涌动。 大丞相高演经过首席智囊王晞的怂恿以及赵彦深的规劝,已然不在满足现有的身份地位。 他下定决心,想通过禅代的方式,攫取侄儿高殷的帝位。 但是,此举却遭到以赵道德为首的一些大臣的反对。 高演无奈之下,便把希望寄托在太皇太后娄昭君的身上,孰料娄昭君的态度也是摇摆不定,并没有给予他强悍的支持。 这让高演很是恼火。 他不知道从哪一方面入手,才能得其所愿。 刘桃枝和祖铤都是野心勃勃的家伙,当他俩分别得知这个消息后,谁也不想错过了成为宠臣的机会。 他俩都清楚一个事儿,高演早早晚晚都要取缔高殷,成为齐国之主,现在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刘桃枝和祖铤各怀心事,都不想让献媚的机会溜走,所以,他俩不约而同的都想尽早赶回邺城,趁着这个浑水摸鱼的机会,捞点实惠。 俩人潜意识里达成默契之后,便带人过了黄河。 当见到天色已晚,俩人一商议,都觉得黎阳离着邺城已是近在咫尺,着急回去也不在乎这一晚。 于是,俩人决定带着手下,今夜在黎阳郡城住宿,待明日天亮之后,再向邺城进发。 一行人进入郡城后,左右一踅摸,正好也看到了这家店铺,既而决定在里面打尖。 等他俩带人到了店里,店家先前便被那位百夫长喝破了胆,此时哪敢怠慢,弯腰献媚的逢迎着众人。 事也凑巧,刘桃枝挑来挑去,偏选中了赫连拓疆与郁久闾遗旁边的桌子。 他和祖铤坐下来后,吩咐其余的人也在另一张大桌子旁坐下。 店家送来了酒肉,刘桃枝和祖铤的随行人员早饿坏了肚皮,见到酒肉上桌,便都狼吞虎咽的吃喝起来。 他俩的那些手下,平日了横行惯了,一高兴就什么都不顾及了,吃喝之余,不时的发出吆喝之声,搅得店内颇不安生。 刘桃枝倨傲的坐在桌子旁边,一只胳膊肘压在了桌面上,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先是扫了一眼手下人,见他们吃喝高兴,虽是吆三喝六的,却不制止,相反的眼角眉梢竟是露出一丝疏懒的笑意。 他轻啜了一口酒,对着祖铤说道:“孝徽的伤势不碍事吧?” 祖铤微微一笑,答道:“还好!其实也只是伤了点骨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劳都督挂念了。” 刘桃枝叹道:“此去郑州原本顺利得很,怎料出了刺客这码子事,幸好我俩将刺客尽数围剿杀死,否则真不知该怎样向大丞相交差啦!” 祖铤瞄了一眼刘桃枝,心中暗笑:这人可真是个人物,说起谎话来面不红心不跳,只怕连他自己都相信编出的谎话,做人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可谓无往而不利! 在嵩高县陆法和与任约等人各自逸去,刘桃枝无法追击,只好将那家小酒肆的主人以及小二杀了充当刺客。 尽管祖铤当时晕了过去,不知实情,可他醒了之后,仔细询问手下人,这才知道刘桃枝为了交差,竟使出了李代桃僵这一招,。 他心中虽对刘桃枝鄙夷,但他不得不承认,刘桃枝如此做事亦不失为一条良策。 祖铤当然不能表露出任何的异样神色,相反的倒是“哈哈”一笑。 他本想奉承刘桃枝几句,然而,一笑之下竟然牵带了受伤的肋骨。 他只觉一阵锥心的疼痛,不由的笑声嘎然而止。 尽管他疼得两条眉毛蹙到了一起,却是没有发出一声哼叫,性子倒显得十分硬朗。 刘桃枝猜出祖铤是伤势发作,连忙装作关心的说道:“孝徽伤势未愈,不可坦兴而为!我看你今日饮食用罢,还是早些休息为妙。” 祖铤眉头舒展,说道:“祖铤些许小伤算不得什么,养一些日子也就好了。” 随后,他又叹道:“全仗都督将贼人抓获,对于许盆被害总算是有了交代,不过,那两匹宝马却是大丞相的心爱之物,如今下落不明,真不知如何向大丞相说辞。” 刘桃枝也是一叹,瞟了一眼祖铤,说道:“人言祖孝徽足智多谋,舌辩之才天下无双,就连神武皇帝都另眼相看,可是,如今却见到孝徽也有一筹莫展,这可让刘桃枝困惑得紧了。” 祖铤细长的眼睛里神光一闪,哂道:“天下人众口纷纭,说辞难调,祖铤本就没当回事儿。” 第十二章:冤家(3)【今日第一更】 【各位大大们好,从现在的章节,可是进入波诡云谲的人心世界,大大们欣赏的同时,一定别忘了留言,将小子的不足之处指出来,同时希望大大能够予以收藏和推荐,高兴的时候赏一张红票,小子在这里千恩万谢了。】 祖珽看到刘桃枝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禁不住生出好胜之心。 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其实丢了骏马,也不是没有斡旋的余地,关键是如何将大丞相放在赤骥和盗骊上的心思转移到别处。” 刘桃枝不解的问道:“怎么可能呢?只要我们俩一见到大丞相,他首先询问的定是许盆的事情,而这件事有了凶手的首级作证,大丞相倒也不会儿怪罪我俩,不过,等到许盆的事情一说完,他难免会想起了盗骊和赤骥那两匹马。” 祖珽点了点头,狡黠的问道:“然后呢?” 刘桃枝黯然道:“然后大丞相也许会问,那两匹马不是被刺客盗去了吗?为何刺客捉住了,而那两匹马却没有了?如果我俩不能交代明白,没准大丞相一怒之下,就将我俩下了大狱,唉!到那时什么都完了。” 他说到这里,不觉间露出惊悚的神色。 祖铤微微一笑,不温不火的说道:“既然都督和我一起办事,现在出了岔子,自是应该同舟共济。” 接着,他正色道:“我且问都督,现在摆在大丞相面前的哪件事最为重要?” 刘桃枝大有深意的瞄了一眼祖铤,见他面色深沉,一脸的严肃,禁不住心里泛起了合计,忖道:“大丞相想要篡位已是路人皆知,只不过大家都明哲保身,谁也不愿先开其口,以免遭来横祸。祖珽身为著作郎,为人极是聪慧,对于这事他心里透着明白,此时,他如此问我,分明就在试探,看看我是否和他开诚布公。” 他想到这里,佯装吃菜,借机瞟了一眼祖珽,见其直盯着自己,禁不住又想道:“我和他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飞不了他,也蹦不了我。今日我若不先点破此事,他定会怪我怀有二心,即使有良策,也绝不会据实相告了。 刘桃枝想到这里,心思笃定。 他将食物咽了,放下筷子,低声向着祖铤说道:“其实何须要我言明,孝徽心中早就有数。”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祖珽依然期待着他把话说完,便不再犹豫,叹道:“对于大丞相来说,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登上九五之位,其余的事情与它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祖铤淡然一笑,低声说道:“都督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难道就不怕祖铤泄露出去,藉此高升吗?” 刘桃枝哂道:“我拿孝徽真心相对,自然不信孝徽会藉此坑我!” 说到此处,他面露笑容,淡淡的接道:“况且,除了我俩之外,再无旁证,即使孝徽言于他人,说我谋逆,又有何证据啊?” 祖铤摆摆手,肃然道:“都督莫要见怪,孝徽只是开一玩笑而已,当不得真的。” 随即,他环顾左右,见到店内除了大呼小叫的那一帮手下之外,其余食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唯独离着自己这张桌子不远处还坐着俩汉子。 他虽看不清那俩汉子的相貌,但见二人只顾埋头吃喝,对自己这边浑不在意,便放下心来。 他低声对刘桃枝说道:“我俩要想将丢马的事情隐去,只有转移大丞相的注意力,而最能吸引大丞相的事,正是刚才都督所言的事情。如今大丞相莅临宝座只差一步之遥,若有人顺势推一把,自然水到渠成。王晞之辈固是谋略出众,可惜天生胆小怕事,并且爱惜羽毛,决不能将心中所想尽付于大丞相。就比如怎样扫清御座前的障碍,王晞就不会说。因为赵道德私下里与王晞交情甚笃,王晞岂肯为了成全大丞相的帝位,而将好友置于刀斧之下?然而,我们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尤其是都督,身负绝世武功,并且善于??????” 他说道这里,忽然停住,眼角眉梢尽是揶揄的神色。 刘桃枝面色阴冷,祖铤的言下之意他自是再明白不过了。 当年文宣帝篡位,也有许多东魏的大臣反对,可是那些大臣不是死了,就是在一夜之间掉转了口风,谁都知道此事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作为高洋的御用杀手,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了他的剑下。 祖铤虽未明说,却是在点播刘桃枝重操旧业,拿起他的巨剑,为高演扫平登上宝座的障碍。 刘桃枝闷“哼”了一声,黑着脸低声问道:“孝徽的意思,无非是想让我再当一回屠夫罢了,我刘桃枝为了身家性命,坦然应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倒要问一句,孝徽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差事,不知孝徽自己将如何处之呢?要知道此去郑州可不止我刘桃枝一个人哪!” 祖铤知道他心中不忿,便道:“都督请放宽心,祖孝徽绝不会独善其身的。” 他摸了摸受伤的肋骨,又直了直腰,好整以暇的接道:“为大丞相扫清障碍,需要一明一暗。都督真刀真枪的冲锋陷阵,我岂会落在都督的后面。现在朝中除了赵道德一帮大臣之外,宫中的阻力也不容小觑。别人不说,只是皇太后李祖娥,就不会心甘情愿的将她儿子的帝位拱手让人。” 刘桃枝点头应道:“半年前,杨愔等人引颈受戮,其实就和李祖娥有着莫大的关系。” 见到祖珽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他不禁心中得意,滔滔不绝的低声说道:“李祖娥身为文宣帝的遗孀,自是希望当今皇上能长治久安。可是,她也看得出来,自从文宣帝驾崩之后,大丞相和长广王位高权重,对于皇上很有威胁。于是,她才串通杨愔等人企图驱逐两位亲王,甚至将脑筋用到了太皇太后的身上,想在两位亲王离京之后,罢黜了太皇太后。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看似易如反掌的事情,结果却功败垂成,不但杨愔等人被杀,而且她和太皇太后之间也萌生了芥蒂,若非太皇太后很是宠爱皇上,只怕早就将他们母子罢黜了。” 祖铤抚掌轻笑,说道:“都督一言中的。沉疴郁结,岂可轻易解决。我们只要在李祖娥和太皇太后之间再下点猛药,将她们原本快要崩溃的关系弄脱了节,太皇太后自然会倾向于大丞相了。有了太皇太后的支持,大丞相又政权独揽,并且在都督的辅佐之下,朝廷上下再无人羁绊,罢黜皇上母子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吗?到那时,大丞相既已化身为九五之尊,岂还会因为两匹马而难为我们?他不给咱们加官???????呵呵呵!” 祖铤意犹未尽,却发出连声的浅笑,住口不说了。 不过任谁都知道他言下之意,自然是:高演不给他和刘桃枝加官进爵,便如何如之何了。 刘桃枝面露喜色,赞道:“好一个围魏救赵、混水摸鱼的妙计,也只有著作郎这样的智者才能避重就轻,想出如此的好办法。” 他说话之时,就见旁边坐着的那两个汉子低着头匆匆忙忙的要向外走,虽然他觉得俩人似曾相识,但因他正沉浸在无限的遐想之中,所以并没怎么在意。 忽听店家猛然向那俩人喊道:“客官留步,这酒饭钱实有多余,待我找给两位。” 那俩人闻听此话,其中的壮汉下意识的回过头来,说道:“不用找了,某家急着赶路呢!” 刘桃枝心中疑惑,什么人这么大方,忙循声望去,却与那大汉对个眼熟儿。 他正思忖间,只见另一个汉子扯了一把壮汉,神色有点不对劲儿。 壮汉飞快的瞧了一眼刘桃枝,忙不迭的转过头去,随着另一个汉字匆匆向外走去。 刘桃枝觉得俩人形色可疑,便下意识地喊道:“兀那俩人站住,我有话要问!” 他不说则已,经他一说,那俩人恍若未觉,竟是走得更加快了。 刘桃枝脑袋灵光一闪,猛地想起来这俩人是谁了,禁不住重重喝道:“漏网贼人哪里去?” 他抽出巨剑便追了出去。 第十二章:冤家(4)【今日第二更】 【被禁言的滋味挺难受啊,如果小子再能开口说话,一定会感谢在如此窘境中支持小子的那些大大。《皇裔战神》已是今日第二更,希望大大们支持,无论收藏,还是红票,亦或是推荐,小子都感恩戴德!】 祖铤突逢异状,竟是一头雾水,但见刘桃枝脸色巨变的追了出去,知道定是发生了非常事,于是取下琵琶,朝着手下人一挥手,也尾随着刘桃枝来到了店外。 只见皎洁的月光下,刘桃枝已经和那俩汉子交上了手,并且听见他阴测测的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漏网的贼人,今夜管叫你俩有来无回!” 祖铤听得糊涂,连忙命人将那俩汉子以及刘桃枝一起围了起来。 他对着争斗中的刘桃枝问道:“他俩是什么人,惹得都督如此大动肝火?” 刘桃枝偷出空隙,愤然道:“这俩人曾在去年随着黄鼎搅闹邺下,乃是一对罪不可恕的漠北贼人,孝徽莫要多问,先助我捉了俩人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巨剑挥洒到极致。 一时间,剑光和着月色,清亮亮,好似水银泻地相仿,端的把他护了个严严实实。 其实,不用刘桃枝求助,祖铤也看得出来,刘桃枝虽然武功高强,可是面对那俩汉子的夹击,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于是,祖铤悄悄地点手叫过一名亲兵,嘴唇翕动,疾快的向他耳语了几句. 那名亲兵飞也似地走了之后,祖铤默不作声,细长的眼睛逐渐眯成一道缝,面色凝重的开始寻找机会帮助刘桃枝。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上前参战,并不是他不愿意帮助刘桃枝,而是因他肋骨受损未愈,实不宜过早的大动干戈.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帮助刘桃枝,他的琵琶之内暗藏机关,只要被他瞧准机会,藏于琵琶内的钢针是一打一个准儿. 就在前几天,跟随任约的元昊便好悬丧生在他的钢针之下。 去年在邺下,北齐众高手群斗黄鼎的时候,刘桃枝并没有与郁久闾遗以及赫连拓疆俩人真正的交过手,因为那时的黄鼎实在是太抢眼了,几乎所有的北齐高手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黄鼎身上. 由于从没有过正面交锋,刘桃枝对于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武功可谓是一无所知。 他本以为这俩人只不过是一对小喽啰而已,没什么了不得的,岂知一交上手之后,他便大为后悔。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武技的强横大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俩人任拿出一个较之黄鹰也绝不逊色多少。 刘桃枝与黄鹰倒曾于一年前在邺下的昭阳殿顶上交过手,所以他才有此比较。 那时的刘桃枝心有顾忌,并没有全力施为,但他心中有数,知道自己的武功比黄鹰要略高一筹。 眼下这俩汉子的武功,尽管哪一个也强不过黄鹰,但也都没差了多少。 如果单对单,刘桃枝绝对会占尽上风,但若是以一敌二,他便显得左支右绌了。 其实这也不能说他武功不行,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俩人合在一起时,即使是西王母宫的四大天王都甚为头痛,更何况是他了。 赫连拓疆练的是至刚至阳的武功,而郁久闾遗走的则是阴柔的路数,俩人凑到一起,一阴一柔相得益彰。 刘桃枝虽然全力展开巨剑,可是在俩人汹涌而至的拳头面前,他也仅仅维持个尚能自保而已。 祖铤也是个武学的行家,对于刘桃枝现在所处的尴尬境地,自是一目了然。 他暗自心惊,忖道:一年前便听说漠北黄家的人大闹邺城,尽管文宣帝集结了当时朝中诸多高手,联合进行缉拿,可还是被人家全身而退。初时我尚是不以为然,但瞧着眼下这俩人的武技,竟连刘桃枝都落了下风,可见一年前的那伙贼人能够大摇大摆的走出邺城,并不是什么讹言啊。 祖铤不动声色的向着其他齐兵一挥手,示意他们加入战局帮助刘桃枝,而他自己则退到了一旁。 他悄悄地调整了一下琵琶的机关,细长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仔细地踅摸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破绽,准备挑到时机,射出琵琶内暗藏的钢针,一举制敌。 郁久闾遗十分不愿意在这里与刘桃枝纠缠,他只想摆脱眼前的敌人,尽早的和赫连拓疆离开,去寻找伽罗。 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刘桃枝等人绝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和赫连拓疆的,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己和赫连拓疆展开雷霆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刘桃枝,否则,极有可能重复历史,出现去年邺城被围的局面。 赫连拓疆倒是想得比较简单,对于他来说,眼前的事情就是一个字“杀”! 谁挡他的路了,谁不让他走,就把谁解决掉! 所以,赫连拓疆毫无保留,已然将“火龙功”发挥到了极致。 他那饭钵大的拳头早已经变成了赤红色,每发出一记拳头都带起一阵炙热的罡风。 “霸王锤”的招式一经他展开,更是犹如下起了一阵狂暴的拳头雨,大有一种霸王重生,舍我其谁的气势。 同狂暴的赫连拓疆比起来,郁久闾遗就像是一个诡异的幽灵。 他运起“玄冰劲”,行云流水一般展开“绵拳”,穿梭在赫连拓疆的拳影之中,总是能在赫连拓疆最薄弱的地方,予以最恰到好处的补充。 尽管那些齐兵各持利刃长矛悍不畏死的加了进来,可是面对赫连拓疆与郁久闾遗天衣无缝的配合,他们却有一种无处着手的颓废感觉。 一名齐兵手中长矛一抖,本是刺向了赫连拓疆,也不知怎么了,竟是被郁久闾遗一把抓住了矛头。 那名齐兵还没缓过神的时候,一股阴冷之极的劲力竟是灌入到了他的体内,刹那间就将他的脏腑弄得一团糟。 等到郁久闾遗放手的时候,这名齐兵仍是愣愣地呆在原处,口鼻内流出殷红的血液尚未滴落便凝结在脸上。 另一名齐兵手举钢刀飞扑郁久闾遗,钢刀尚未劈下,胸口却中了一记“霸王锤”。 在他被打得飞到了空中的时候,耳边犹自回荡着之前听到的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当他“噗通”落地之后,兀自抬起脖子,却看不到自己的胸膛。 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还是脖子一歪,就在疑问中一命呜呼。 有好事的早已替他看到,他的胸膛竟然深深的塌陷了下去。 齐兵的加入并没有减轻刘桃枝的负担,这位北齐恶名昭著的影子刺客鼻洼鬓角已被汗水打湿,手中那把冷气森森的巨剑舞动的也有些力不从心。 他有些后悔,心想自己干嘛非得强出头,是贼人也好,是流寇也罢,事情都已经过去一年了,甚至连文宣帝都见了阎王,这干自己什么事啊,放着悠悠在在的日子不过,却来没事找事,真是何苦来着! 刘桃枝对于祖铤迟迟不肯出手相助甚为气恼,不禁暗自恨道:我与你联袂南来,本应该同舟共济,可是你却眼睁睁的看着我出丑,今日若我能摆脱窘境,这笔帐日后一定要和你清算。 其实他真错怪了祖铤。 由于他被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俩人打得狼狈不堪,根本无暇去注意祖铤的举动,所以他没有看到祖铤一直在寻找机会。 祖珽两只细长的眼睛,已经眯起来多时,不过,由于那些齐兵加入战局之后,场面变得更加混乱,进而干扰了他的视线,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发出钢针。 刘桃枝尽管此时相当被动,但他不得不苦苦地支撑着,因为只要他稍微一撤守,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便会尾随而至,把他打成一堆肉泥。 第十二章:冤家(5)【今日第一更】 【小子今天本来休息,但为了争取大大们的点击和收藏,所以还是忍受疲劳,进行了今天第一次更新,只要大大们支持,小子就算再苦再累也不会断更的,希望大大们审阅完后,予以红票支持,小子下午还有一更,大大们万望留意,哦,对了,小子恳请大大除了红票之外,一定要进行推荐,小子万分感谢,先行叩拜了】 直到此时,刘桃枝才有些后悔,暗恨自己当初没有跟哥哥刘毗璃好好地学艺。 他的哥哥刘毗璃是地地道道的西域人,由于西域的特殊地理位置,东西方武学在此得到了广泛的交流与融合,所以,在西域一代,不但研习武技的氛围浓厚,而且还具有很好的学武底蕴。 刘毗璃自小就痴迷于剑术,有了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再经过数十年寒暑不缀修习,刚过了而立之年,便成为了一派剑术大家。 然而,正所谓人无完人,尽管刘毗璃在剑术上造诣十分深厚,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十分称职的师傅。 刘桃枝是他的亲弟弟,又比他小了很多,哥俩自小就没了爹娘,因此他很疼爱刘桃枝。 但是,刘桃枝少了父母的关怀,打小性格就十分孤僻,并且叛逆的心理极为强烈。 刘毗璃剑法大成之后,便想把刘桃枝也教成剑术高手,进而在他传授刘桃枝剑法时,所用的方法也十分严格。 俗话说欲速而不达,虽然刘毗璃盼弟成龙,不过,方法却有待于商榷。 只要刘桃枝稍微没达到刘毗璃的要求,刘毗璃便会大发脾气。 刘桃枝本来就性子古怪,再经过这样的教法,日子久了,刘桃枝便产生了抵触情绪。 由于他不敢忤逆刘毗璃,所以,在叛逆心理的驱使下,他只好阳奉阴违。 当刘毗璃在眼前时,他仍是像模像样的照着哥哥教的去做,可当刘毗璃一离开,他便凭性而为,完全将刘毗璃的话当做了狗放屁。 刘毗璃的剑法本是大开大阖,正气凛然,乃是十分正统的武学,可刘桃枝的剑法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表面上路数与刘毗璃一致,骨子里却是阴狠毒辣。 等到刘毗璃发觉了刘桃枝的这种剑术风格时,刘桃枝已是完全沉溺其中,再想改变,根本就不可能了。 事已至此,刘毗璃悔恨之余,惊怒交加,他狠狠的训斥了刘桃枝。 也正因此,刘桃枝一气之下远赴中原,再也没有回到西域去见他的哥哥刘毗璃。 很多年过去了,尽管刘桃枝不服气,一直刻苦的研习剑法,但成效却是不大。 刘桃枝曾为此很是苦恼,不过,他那时已经身在仕途,由于身边的琐事太多,所以他也顾不及查找原因,究竟自己的剑术造诣为什么难以提高。 所谓人做事天在看,正因为他当年的一时叛逆,才导致了今天的窘境, 如今他面对赫连拓疆与郁久闾遗俩人的联手攻击,虽想奋力抵挡,无奈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从前舞得跟雪片似地巨剑现在有着说不出的沉重,在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一波又一波的联手攻击下,他气喘如牛,剑法中露出的破绽也是越来越明显。 上来助阵的北齐兵有一些已经注意到了刘桃枝的状况,为了维护主将的安全,这些北齐兵变得更加强悍。 他们倒不是对刘桃枝有多么的忠心,原因是如果刘桃枝战死,那么这些护卫将全部成为刘桃枝的陪葬,甚至会牵涉到他们的家人。 大不了都是个死,如果死了自己还可以保证家人的安全,那就豁出去了。 这些悍不畏死的齐兵大多是这么想的。 一时间,北齐兵狂呼乱叫,刀枪并举,极度疯狂的围着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厮杀。 “嗤嗤”两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过后,祖铤终于在刘桃枝尚未殒命之前发出了两枚钢针。这两枚钢针取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像都斤山雪谷中强悍的牦牛一般的赫连拓疆。 ????????????????????????????????????????????????????????????????????????? 赫连拓疆人高马大,可他并不愚蠢。 见到刘桃枝气喘吁吁,手中巨剑不时的露出破绽,赫连拓疆心知肚明,刘桃枝再也支持不了多久。 于是他更加催紧“火龙功”,尽数使出“霸王锤”中致命的招数,企图在三两拳之间便把刘桃枝送回姥姥家。 郁久闾遗眼神阴冷,他也看出来刘桃枝明显的不支。 趁着刘桃枝巨剑上栏,横削赫连拓疆手腕之际,郁久闾遗身子顿然前倾,“玄冰劲”倏地发出,一拳直奔刘桃枝前胸空门而来。 刘桃枝眼瞅着郁久闾遗拳如闪电乘虚而入,可他剑势用老,回防无暇,只得用空着的手去拂郁久闾遗的脉门,企图以此来化解危机。 赫连拓疆倏地撤回如同饭钵般的拳头,使得刘桃枝巨剑落空,同时他一挥大手,拍在旁边缠着自己的一名高大的齐兵脸颊上,怒道:“滚开!” 那名高大的齐兵哼也未哼一声,便横跌了开去。 等那名高大齐兵落地时,恰巧又砸在另一个齐兵的身子上,顿时,俩人一起成了滚地葫芦。 紧接着,挨砸的齐兵“扑腾”一下站起来,再去看砸到他的那名齐兵时,禁不住吓的魂飞天外。 只见那名齐兵口鼻冒血,颈骨断开,脑袋已然耷拉在肩膀旁边,眼睛正瞅着自己的腋窝,模样真是诡异之极。 挨砸的齐兵震骇过度,竟是呆在了那里。 赫连拓疆一掌拍死一名高大齐兵,浑未在意,随即寄起“霸王锤”,魁梧之极的身子如同豹子一般快捷,对着刘桃枝欺身而上,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赫连拓疆心道:这一拳定要砸扁你的脑壳,看你还敢不敢阻拦爷爷? 刘桃枝在赫连拓疆拳头未至之时,本想一掌破解郁久闾遗直奔前胸的那一拳,孰料他一掌拂出,却见郁久闾遗诡异的一声冷笑。 与此同时,郁久闾遗猛然撤回了拳头,同时脚下移动,身子滑向一侧。 他收拳回肘,顿时击在劈他一刀的一个齐兵的胸口上。 这个齐兵胸臆受击,“玄冰劲“倏然透入,不但震断了他的心脉,并还冻结了他心脏中的血液。 北齐兵保持着攻击时的模样,轰然倒地。 郁久闾遗忽然撤拳,刘桃枝还没来得及欢喜,眼前就又有一个逐渐变大的拳头直奔他面门而来。 刘桃枝来不及躲闪,心头疾叹一声:出头的椽子先烂,今日我刘桃枝算是小命没了! 灼热的拳罡临面,他知道这一拳自己是挨定了,于是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正当他心灰意冷之际,忽听“嗤嗤”两声轻响,紧接着赫连拓疆闷哼一声。 尽管脸上的肌肉被赫连拓疆的拳罡震得一阵颤抖,可他还是猛然睁开了眼睛,恰好捕捉到赫连拓疆愤怒的眼神。 只见这家伙正怒气冲冲的盯着自己的胳膊。 说也奇怪,赫连拓疆的那条胳膊竟是忽然软了下去,“吧嗒”一下掉在了身旁,并且像没了骨头似的不住晃动着。 刘桃枝诧异非常,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听赫连拓疆陡然发出一声巨吼,怒骂道:“那个畜生暗算老子?给我滚出来!” 他这条胳膊是不能动了,但是另一条胳膊没事儿。 他一怒之下,那条好胳膊突然爆长,一下子捉住一名愕然齐兵的脖子,随即大手暴扣,只听“嘎巴”一声,生生捏断了那名齐兵的颈骨。 他大手一甩,愤怒的将齐兵的尸体扔了出去。 其余的齐兵先是听到赫连拓疆一声巨吼,被震得心淫摇荡,然后又看到他状如魔神般的行径,一时间俱都涌出发自心底的寒意。 大家不约而同的惊恐后退,生怕这家伙兽性大发,捉了自己,大手一捏,像掐死个蚂蚁般的掐死自己。 郁久闾遗也很疑惑,不过当他借着明亮的月色,看到赫连拓疆胳膊上星闪的两点光芒时,他恍然大悟:原来有人乘乱出手,发出两枚暗器伤了赫连拓疆。 瞧着赫连拓疆胳膊松垮的样子,那两枚暗器十有八九是伤了他的曲池穴和肩井穴,要不然胳膊也不至于像秋千似的荡来荡去。 赫连拓疆心中恚怒非常,大眼珠子杀气森森飞快的环视周围,最后定格在悠然自若的祖铤身上。 他阴森森的问道:“白脸皮的直娘贼,定是你暗算了老子!” 第十三章:惊变(1)【今日第一更】 【更新稍微晚了几分钟,请大大们见谅,还是那句话,大大们看过之后,请予以收藏,如果有红票赏赐,并加以推荐,小自是万分感激!】 祖铤毫不在意的瞟了一眼赫连拓疆,淡淡的说道:“我只是发出两枚钢针,废了你一条胳膊而已,哼!早知你如此粗鲁,便该再发一枚,直接取了你的性命。” 祖铤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他并不是不想发出第三枚钢针。 因为在他的琵琶之内,每次只能藏着三枚钢针,前几天在嵩高县的时候,他已经发出一枚伤了元昊,而后他顾及养伤,并没在机簧内续补钢针,所以这一次只能发出两枚。 祖铤一直在寻找机会发出钢针,他眼见着赫连拓疆的大拳头就要砸在刘桃枝脸上,终于按耐不住发了出去。 为了保证刘桃枝的安全,他不得不将两枚钢针都用到了赫连拓疆的一条胳膊上。 祖铤的几句话顿时惹得赫连拓疆更加愤怒了,他瞧也不瞧的接连拔去插在穴道上的钢针,并且将钢针随机握在手中。 钢针虽然拔离了穴位,但是他的胳膊仍然用不上力道。 赫连拓疆心知肚明,即使钢针无毒,穴道一伤,没有十天半月的时间,胳膊也休想恢复正常。 他对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白脸皮直娘贼恨之入骨,暗道:直娘贼,今日若不扒了你的皮,我绝不离开黎阳郡城。 赫连拓疆也不说话,忽然之间长吸了一口气,紧跟着周身发出爆豆般的声响。 就在众人惊异不定的目光中,赫连拓疆竟然长大了。 郁久闾遗脸色大变,惊急之下,脱口而出,说道:“‘聚精补遗’!二师兄你不要命啦?”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恩师黄君,本是一个十分高傲的人,技不如人对他来说是件非常看不开的事情。 他不但要求自己处处要比别人强,而且也希望自己的弟子不会战败。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在传给自己弟子的每一样武功中,都有一种适合于那个弟子的独门功法。 这种功法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使功力增长一倍,但是散功之后,使出功法的人必当虚弱之极,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休想恢复原来的功力。 黄君将这种功法叫做“聚精补遗”。 聚的是随后几个月的精气神,补的是眼前的不足及纰漏。 由于这种功法比较耗神,所以黄君传授的时候,一再告诫门下弟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黄君门下弟子每个人习的武功路数的都不一样,而这个武学奇才却能因势利导,根据每个弟子的特点将“聚精补遗”的心法活学活用。 所以,黄氏弟子每个人的“聚精补遗”之法各有路数,别人的心法拿来自己用,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今日赫连拓疆本就心系小师妹,脾气火爆,现在无端的又遭了暗算,自是再也抑制不住火气,一怒之下,竟是使出了自己的“聚精补遗”之法。 顷刻之间,除了被钢针封住穴道的右臂之外,其余肢骸之内的真气激荡澎湃,火龙功的劲气充斥周身经脉。 在他头顶之上,雾气升腾,那张古铜色的大脸已经变成了赤红,眼白儿充血,双目圆睁若铃,真如下界的金刚,入世的魔王。 除了郁久闾遗之外,赫连拓疆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众人哪见过如此怪异的情形,刚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虽然高大点,但还有点人模样。 然而,在眨眼间他竟又长大了很多,变得跟个魔神似的,这可真叫人难以置信。 赫连拓疆晃动着酸麻无力的右臂,也不回答郁久闾遗的问话,脑子里就一件事,冲上前去将那个白脸皮阴阳怪气的直娘贼撕个粉碎。 要不然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只怕憋也憋死他了。 刘桃枝眼看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怪物,一时间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直愣愣地瞧着赫连拓疆,心里面一片茫然。 忽然间,他眼前浮现出黄鼎的影子,禁不住奇怪的想道:黄鼎那怪物怎么“噌”的一下子,蹿到了这里呢? 等到赫连拓疆像头浴火神牛一般瞪着火红的眼睛舍弃了他,奔着祖铤而去的时候,他这才使劲的摇了摇头,总算认清楚状况。 他暗道:是我眼花了?刚才与我动手的壮汉,怎么体型一下子竟变得这么大?虽然比黄鼎略微逊色点,但也相去不远了,真他妈的是个怪物! 刘桃枝心中惊惧,见到变成“怪物”的赫连拓疆没有理会自己,心中很是庆幸,慢慢地向后挪动着身子,忖道:上半场的角抵戏,大爷我玩命的糊弄完了,这下半场就留给你祖铤将就着弄吧! 祖铤再也不能泰然处之,他着急的回头看了看远处,心道:“去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他紧张的看了看面前的红眼大汉,暗道:这家伙神情好生骇人,哪里还有一丝的人味儿。 接着,他又在四周快速的搜索了一下,暗自叫苦道:随我而来的亲兵经过刚才的厮杀,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一个个脸绿的就像嫩茶叶似的,眼见着骇破了胆,嗯,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祖铤再又扫了一眼刘桃枝,只见这位几年前叫着喊着只带三千人,就能到长安将宇文泰抓回来的大都督,正偷偷的向后躲着。 他心中暗恨刘桃枝没义气。 祖珽知道现在不是讨论义气的时机,他心中不住的后悔,暗道:怎么会成了这样呢?那两枚钢针竟平白的引来了一头野兽,我可真是没事找事! 他可不比刘桃枝,尽管心中害怕,但却不影响思路。 祖珽心头电转,就在这一瞬间的工夫,他脑中不停地筹划着应对之策。 首先,他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硬碰硬的对付敌人。 他在旁边观察多时,知道这个红眼大汉即使在没“变大”之前,武功也不比自己差,按着现在这情形,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红眼大汉定要比刚才强悍多了。 祖铤现在肋骨伤势未愈,平时的功力连六层都使不出来,所以他心里头明白,决不能力敌。 既然硬碰硬不行,那只有巧取。 如何才能巧取呢? 祖铤心中忖道:兵法有云:‘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我现在战不能战,跑又跑不了,躲也躲不开,唯有示之以弱。所谓‘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我摆出一副弱小的模样,定会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一旦他心中生出可以对我予取予夺的怠慢心思,自会露出破绽,那时我乘虚而入,利用琵琶内的另一件东西,杀他个意想不到,这不正应了兵法中的“以正合,以奇胜”的道理了吗? 他主意打定,也不顾及身份,对着凶神一般走来的赫连拓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还没等他说话,面前已是飞来一物,也是“扑通”一声,不过却是掉在他的面前。 祖铤看时,只见一个表情惊愕的人头显现在他面前。 他禁不住心里头一哆嗦,暗道:果不其然,红眼大汉今非昔比,功力大增,只是这么一伸手,就将一个齐兵的脑袋搧没了,可见他武力是何等的霸道。 其实丢了脑袋的那名齐兵也是倒霉,他站哪不行,偏偏站在了赫连拓疆走向祖铤的道上。 如果他及时地让了开来,赫连拓疆此时就一个心眼儿,决不会难为他。 然而,这名齐兵好似被吓傻了一般,竟然呆然不动,所以,赫连拓疆就轰的一拳打了过去。 只一下,就将齐兵的脑袋打得搬了家。 当赫连拓疆一脚将他的尸身踢倒时,那名齐兵的脖腔里还兀自“嗤嗤”的蹿着血,情景极是血腥。 第十三章:惊变(2)【今日第一更】 【小子的作品已经不在新书榜的范围了,所以,会少了很多点击,敬请大大们多多多多支持,求收藏和红票,推荐更佳,谢谢!另外,向大大推荐一本新书《老夫盖云》,敬请大大予以关注】 赫连拓疆不紧不慢地走到浑身哆嗦的祖铤身前,充血的瞳仁中露出一丝惊异。 他本以为这个白面皮的直娘贼也是一个扎手的人物,若想报仇必定会有一番舍死忘生的恶斗。 此时他的胳膊受伤,武功自然大打折扣,一旦白面皮直娘贼武技强横,那么他的胜算就不大。 可是眼见着祖铤现在体若筛糠的模样,他禁不住有些后悔,忖道:这个白脸贼竟是个大大的样子货,一见到我威风凛凛的模样就吓得魂不附体,早知如此,何必非得用“聚精补遗”的手段来。 祖铤怀中抱着琵琶,低着头颤声说道:“英雄饶命,鄙人有眼无珠,不识英雄了得,无意间冒犯了英雄,还请英雄高抬贵手,放过鄙人一命。” 他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赫连拓疆,见其一脸的迷惑,连忙又垂下头,诚惶诚恐的接道:“若能得到英雄宽宥,鄙人今生愿为奴仆,鞍前马后绝不敢懈怠。” 他说罢,已是痛哭流涕,埋头跪伏于地上。 刘桃枝眼见祖铤变成了这般模样深感意外。 他所知道的祖铤虽然贪图小利,自私不羁,有点放浪形骸,但为人还是有些傲气的。 尤其是当祖珽面对不得意的人,通常情况下是不会低头的,然而今日却一反常态,还没怎么样呢,他便先告饶了,这可与其一贯的作风颇为不符。 刘桃枝禁不住有些疑惑起来,这还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位祖孝徽? 他一边在心里念叨着祖珽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丈夫不负身”,一边转动着脑筋。 不觉间他竟感到祖铤很可能另有筹谋,于是冷眼旁观,一声不出的溜到了相对较远的地方,静待着事情的变化。 郁久闾遗静悄悄地来到了祖珽的旁边,也没有吱声,低着脑袋看着。 他同样感到疑惑不解,不知道祖珽下一步要干什么? 赫连拓疆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看着祖铤屁股撅起老高的跪在月色了,忍不住照着祖铤的屁股便踢了一脚,口中恨道:“本来还当你是个人物,谁知竟这般孬种,宰了你这样的东西,平白污浊了大爷的手。” 祖铤叩头如捣蒜,口中说道:“大英雄说的极是,像我这样的东西实在不配死在您的手上,鄙人贱命一条,死了喂狗都不吃,所以,英雄还是高抬贵手,饶了鄙人吧!” 赫连拓疆通红的眼珠子一瞪,恶狠狠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上下嘴唇一碰就让我饶了你,刚才你发出暗器伤我的右臂的时候,你怎不知道饶了我呢?喔!对了,刚才你还说如果知道我粗鲁,早就一针射杀了我,来呀!我就是这么粗鲁啦!你能拿我如何?你倒是杀给我看哪???????” 忽然一阵繁重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顿时打断了赫连拓疆的说话。 他意犹未尽的循声望去,只见黑压压来了一群齐兵,甲胄鲜明,清一色的长矛,执立如林,气象森严的直奔着这边而来。 赫连拓疆错愕了一下,他不知道这对齐兵是怎么赶到这里来的。 于是他向着郁久闾遗看了一眼,下意识的想求以答案,孰料就在这一瞬间,竟然又发生了一件更令他错愕的事情。 原本跪伏于地上的祖铤不失时机的突然直起身子,怀里除了抱着一把琵琶之外,手中竟然持有一把细长的利剑。 这把剑也不知他是从哪里鼓捣出来的,剑光闪过,利刃直直向着赫连拓疆的肚子刺来。 赫连拓疆本是抬着头,上半身欠着,也就是说,他与祖铤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了。 祖铤只要将跪在地上的身子直起来,脑袋便能顶在赫连拓疆的肚皮上。 距离如此之近,而祖铤又是猝然发难,赫连拓疆即使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也是极难避开祖铤的利剑,更何况是在他错愕之时? 利剑如灵蛇,寒光森然之间,剑尖已然刺到了赫连拓疆的肚皮上了。 祖铤狂喜之极,进而要全力将利剑贯入赫连拓疆的肚子里。 他心中一股恶念电闪而过:扎你个透凉儿。 可就在这时,猛听“叮”的一声。 祖铤的利剑的剑脊竟然被人踢了一脚。 仓促之下,祖珽受不住大力,手里的利剑把持不住,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利剑飞出的同时,剑尖在赫连拓疆的肚皮上划出一道口子。 伤口长长的深深的。 鲜血顺着伤口涔涔而下。 赫连拓疆和祖铤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呼喊,只不过祖铤发出的是惊呼,而赫连拓疆则是惨叫。 祖铤脑子灵活异常,惊呼过后,不待别人反应过来,已是滚到了一旁。 然后他飞身站起,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奔过来的齐军中。 他一眼看见打头引路的正是之前自己派出去的那个亲兵。 祖铤顾不得与其打招呼,对着周边的齐兵喊道:“贼人在那里,赶紧将他们围起来。其中的一个贼人已被我刺伤,可别让他们跑了。” 说罢,他将声音敛去,悄然躲在了一旁,静看事情的下一步变化。 一脚踢飞祖铤利剑的正是郁久闾遗。 对于祖铤前倨后卑,郁久闾遗深感不妥,因为他怎么看祖铤都不是那种一见到强者就变成奴颜卑膝的人。 所以郁久闾遗来到了近前,关注着祖铤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下一步能起什么幺蛾子。 果不出郁久闾遗所料,当祖铤闻听自己这边的援军已至,那双细长的眼睛中立时迸发出凛冽的杀气。 郁久闾遗心头一紧,知道变故将生。 就在祖铤一剑刺出的时候,郁久闾遗想都没想的一脚踢出,从而将利剑踢飞,救了赫连拓疆一命。 赫连拓疆的肚子被祖铤的利剑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很快地染红了衣襟。 这一下顿时让他大怒,伸手扯开衣襟,露出浑身虬结的肌肉,顺势将衣衫横勒在腰腹上,借以止血。 接着只听他怒吼一声,迎着齐军就冲了过去,那情形状若疯狮。 郁久闾遗担心赫连拓疆有失,连忙跟在他的后面紧随不舍。 郁久闾遗心道:二师兄疯了,他为人虽是有些愚蠢,可是极为倔强,最受不得别人欺骗,那个白脸的家伙口是心非,暗箭伤人,这可触了他的霉头,嗯!只怕二师兄非得将那白脸人撕烂了,方能平息怒气。 郁久闾遗看了看迎面扑来的齐军,只见其行伍队列异常整齐,绝非一般的散兵游勇,心知来者不善。 他暗自合计:如果陷入这样悍勇兵丁的围困之中,想要全身而退,恐怕真不是件容易事。 郁久闾遗虽然心有顾忌,不想再去厮杀,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无论如何都劝不动赫连拓疆回头。 可是,若让他就此弃了赫连拓疆而独自离去,他又于心不忍。 不管怎样,在黄君门下,他和赫连拓疆是相处最为日久的师兄弟。 况且赫连拓疆曾经陪着他在元韶府中,一呆就是四年之久。 若是没有赫连拓疆的帮助,他想要报柔然和拓跋氏之间的宿仇谈何容易。 所以,他郁久闾遗就算再自私自利,也不会做出那等独善其身的糗事来。 况且,此次虽有可能面对的是北齐的精兵,但他还有一招杀手锏没有使出来,那就是他自己的“聚精补遗”功法。 倘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他绝不再顾忌,即使拼着随后的几个月疲软如棉,也不想现在便任人宰割。 第十三章:惊变(3)【今日第二更】 【求点击红票和推荐支持】 躲到角落里的刘桃枝看到刚才那一幕,心中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对于祖铤他实在是琢磨不透。 此人聪明自负,又能屈能伸。 不但诡计多端,而且懂得审时度势。 最让人不安的是他眼前一套,背后一套,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实在让人无从测度。 归根到底,和如此一个诡谲多变的人称兄道弟,这让刘桃枝惴惴之余,又有些恐惧。 刘桃枝虽然摸不透祖铤,但他看到来了救兵,一种油然而起的喜悦倒是真的。 他暂且放下揣摩祖铤,向着其余的三个亲兵打了个手势,示意三人跟在郁久闾遗的身后掩其不备。 安排妥当之后,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终于可以躲过一劫了。 剩下的三名亲兵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相互之间俱都露出畏缩的神色。 可是没有办法,军令如山,莫敢不从。 三个人只好怀着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心思,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 祖铤远远地瞄见了奔过来的三名亲兵,忽然之间心里记起一事,暗道:嘿嘿!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叫过身旁一名齐兵,伸手由那名齐兵背后解下弓箭。 那名齐兵不解其意,疑惑的看了看祖铤,却被祖铤眼睛一立,吓得暗里吐了一下舌头,连忙当做没事似地继续前行。 赫连拓疆像旋风一般卷入到了增援的北齐军中,尽管当先的北齐兵勇组成长矛阵迎击他,可在他摧枯拉朽似的冲击下,齐军一下子就乱了阵脚。 事实上并不是增援的齐军无能,遇到了赫连拓疆这样的高手,那些本来可以在战场上发挥很大作用的长矛阵根本就形同虚设。 尽管赫连拓疆现在的身形巨大,但他的胳膊也是奇长。 长矛离着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只要他左臂一伸,就能探进长矛阵的空隙。 还没等那些齐军缓过味儿来,他的长臂已是一卷一抖,顿时被他抢走一捆长矛。 赫连拓疆闪电般转了个圈,然后将腋下夹着的那些长矛甩出,顿时“劈了啪啦”的砸倒一片齐军。 趁着混乱之际,赫连拓疆又是一声怒吼,蹿入到齐军阵营之中,便开始了无情的杀戮。 郁久闾遗紧跟其后,也冲入到了齐军队伍里。 为了减轻赫连拓疆的负担,郁久闾遗背对着赫连拓疆的方向,防止有人从背后袭击。 可他刚转过身的时候,还没有动手,却见之前刘桃枝身边被他和赫连拓疆杀剩下的那三个亲兵,不约而同发出惨嚎。 等他疾急去看时,只见那三个亲兵竟是纷纷中箭,也不知是谁下的毒手。 祖铤看着倒下去的那三个亲兵,心中没有一丝怜惜,暗道:刘桃枝将人灭口,充当刺客,我也可以照样搬来,留着他们满嘴的胡说八道,那我日后还怎么有脸做人啦! 他对自己射出去的箭绝对有信心。 这可不是祖珽盲目自信,在齐境能和他的射技一较长短,只有高阿那纮一人,甚至连北齐军界“枪矛双雄”中的“落雕都督”斛律光都要逊色他俩三分。 祖铤正自鸣得意之际,忽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连忙看时禁不住吃了一惊。 原来在他身边,不知何时竟是站着一个女子,一身的缁衣,脸色十分苍白,五官却是生得很俏丽。 此女往那一站,无声无息,有着一种幽柔的气质。 祖铤认识这个女子,她名叫陆令萱,乃是长广王高湛府中的乳娘,地位虽是卑微,但却很得王妃胡氏的恩宠,在长广王府中可以说呼风唤雨,权势十分嚣张。 不过,陆令萱的身世却是一个谜。 祖铤只知道陆令萱的丈夫名叫骆超,在东魏孝静帝时因谋反被杀,陆令萱随后入宫。 直到高洋篡位,陆令萱辗转进入到了高湛府中。 等到王妃胡氏临盆之后,生下王子高纬,陆令萱便成其乳母,并且深得高湛夫妇赏识。 由于陆令萱为人低调乖巧,擅长逢迎,并且办事果敢练达,所以长广王府中的一些大事,陆领萱均有参与。 高湛从未因陆令萱是一个奶妈而轻视过她,相反的遇到为难之事还常常予以请教。 陆令萱往往能把事情打理的得心应手,久而久之,高湛倒十分倚重陆令萱,这也是陆令萱在王府中地位超然的缘由。 祖铤与高湛往来密切,经常出入长广王府,自是认得陆令萱。 陆令萱陡然出现在这里,着实让祖铤吃了一惊,他心道:她不在王府中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祖铤疑惑的看了看陆令萱,下意识的问道:“此处兵荒马乱的,养娘不在王府,怎会来了这里?” 陆令萱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柔声答道:“婢子到郡府中办事,恰巧听说祖大人在这里,因为婢子心系祖大人,故而前来看看究竟。” 祖铤心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来不来能有何作为。 他虽是不以为然,但是面子上仍旧要过得去的。 于是他说道:“有劳养娘挂念了,祖铤还好,倒是养娘身子娇贵,这里又乱七八糟的,实在不适合养娘驻足。” 陆令萱淡淡一笑,伸出玉手拂了拂前额的刘海儿,说道:“祖大人这样说是不是觉得婢子会碍手碍脚的呀?” 祖铤讪讪一笑,连忙说道:“养娘说的哪里话来,祖铤乃是一番好意,深怕哪个不开眼的伤了养娘,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陆令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掩口笑道:“看来倒是婢子误解祖大人一番好意了,可也是的,争强斗狠本应是男儿汉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往里面参合什么?” 她虽是这样说,眼光却开始游移。 看到赫连拓疆像头猛兽似地披荆斩棘一路杀了过来,离着自己和祖珽驻足的地方已是不远,陆令萱显得有些惊慌地说道:“那人是谁啊?怎么生得这般骇人,瞧着他的神情竟是冲着祖大人来的。” 祖铤也正一眼不眨的盯着逐步杀来的赫连拓疆,看到他豁开围攻的齐军,像头发了疯的野牛一般势不可当,祖铤心里还真生出一股怯意。 他心不在焉的说道:“这家伙还真是强横,虽只剩下一条好使的胳膊,却还是如此骁勇,看来这些兵丁未必能拦得住他啊!” 陆令萱淡淡的说道:“这一次婢子是随着司州牧大人来的,有他在此,那两位贼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祖铤一惊,奇道:“兰陵王也来了吗?我为何没有见到他。” 陆令萱伸出玉手一指,对着祖铤笑道:“祖大人忘了么,我们这位兰陵王与人争斗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大人快看,那个脸上带着面具的不就是兰陵王吗?” 经陆令萱提醒,祖铤这才恍然,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果然见到齐军中有一个身材高挑的人。 那人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衫,背着手侧身卓立于赫连拓疆前进的方向上,由于他侧着脸,祖铤只能看见他脸上带着的一少部分面具,不过,就凭这一点,祖铤也知道那人定是兰陵王高长恭无疑了。 兰陵王高长恭是文襄帝高澄的第四个儿子,虽然今年只有二十岁,但却被认为是高氏一族中武功最为卓绝者。 高长恭天资聪悟,俊美绝伦。 由于生得不够威猛,所以高兰恭为了隐遁这个他自认为的缺点,特意命能工巧匠为他打造了一副狰狞的面具。 每与人动手时,高兰恭总是以面具示人,时间一长,面具几乎是兰陵王的一个标志了。 第十三章:惊变(4)【今日第一更】 【求收藏红票和推荐,万分感谢!】 高长恭年纪虽轻,但其武功在北齐境内却是大大的有名,即若强如段韶、斛律光之辈,都甚忌惮这位兰陵王的身手。 兰陵王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政务娴熟,虽然贵为王爷,却是勤恳尽责,这与其他的王勋贵族有很大的不同。 他身为司州牧,黎阳郡正是其辖区。 高长恭刚由邺城来到黎阳郡,为的是躲开邺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是个聪明人,而且政治嗅觉异常敏锐,对于六叔高演现在想要篡位的意图,他自是心知肚明。 高长恭十分清楚自己耿直的性情,生怕自己一时冲动,触怒了高演而惹来杀人之祸,故而,他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悄悄地带着一些精悍的亲卫来到黎阳巡查,借以躲避烦心事。 祖铤事先遣走的那名亲卫风风火火的赶到了郡府,正赶上黎阳郡守贺兰豹子设宴款待高兰恭。 贺兰豹子是高兰恭手下的骁将,被高兰恭倚为膀臂,高兰恭每次来到黎阳郡巡查,贺兰豹子都会尽心款待。 而高兰恭对贺兰豹子从来也不隐瞒心事,在一定程度上,黎阳可以说是高兰恭放松心情的去处。 本来高长恭满腹心事欲对贺兰豹子倾诉,可是今天酒席宴上却多了个不速之客,这人便是陆令萱。 陆令萱此次来到黎阳郡实是受到了胡氏的差遣。 长广王的这位王妃虽是名门之后,却是特别在意财色,并且生活奢侈,花销无度。 为了供应自己挥霍,胡氏便和高湛商量想捞些偏门,干什么呢?后来胡氏想出一个主意来。 投靠高湛的能人异士众多,整日里的在王府中吃吃喝喝,花销也是颇为不小。胡氏便建议高湛,与其养着他们,还不如让他们去办点实事。如今,战乱之地很多,朝廷对此又是置之不理,既然如此,干脆让那些地方再乱点。将府中养的这些有本事的人送到乱处,来一个浑水摸鱼,趁乱聚敛些钱财。不过,具体用什么手段,那就靠他们自己去斟酌。 此事一跟高湛说出,高湛不置可否,只扔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便走了。 胡氏得了高湛的默许,便开始物色人员。她颇为得意地将物色好的人叫做鱼鹰。等人员齐全之后,她便把鱼鹰送到了不同的地方。和士开与和士休就是其中的一股鱼鹰。 鱼鹰放出去了,总得有人把鱼鹰获取的“大鱼”,也就是巧取豪夺而来的钱财,弄回王府,而干这差事的必须是胡氏能够信赖的人。 胡氏选来选去,陆令萱便成了她的不二人选。 如今小王子高纬已经四岁多了,由于陆领萱悉心的照顾,使得高纬对这位乳母很是依赖,其亲热程度甚至比他对亲生母亲胡氏还要强些。 若是别的母亲或许会多多少少的生出些醋意,可是这位胡氏却大不以为然,相反的倒对陆令萱更加亲昵,王府中无论大事小情,她都要和陆令萱商讨参议。 正因如此,由陆令萱联络鱼鹰,胡氏认为是再恰当不过了。 另外,还有一点令胡氏也颇为欣赏,这个陆令萱别看文文弱弱的,却是一个福将。 她在王府的这些年,无论做什么事从没有失过手。 即使是在比较凶险的境况下做事,陆令萱也总是能将事情办好,这使得胡氏对陆令萱更加刮目相看。 和士开与和士休这对鱼鹰兄弟来到濮阳这块地方已是有些时候了,胡氏通过高湛的关系,暗地里知会了黎阳郡守贺兰豹子,要他对横行于濮阳地面上的和氏兄弟睁只眼闭只眼。为了堵住贺兰豹子的嘴巴,胡氏嘱咐陆令萱将和氏兄弟为其强抢的财物分出一部分送给贺兰豹子,贺兰豹子本就惧怕高湛的权势,如今又得到了好处,自然是心领神会任其所为了。 今日,高长恭的突然造访使得贺兰豹子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按着惯例,这几天陆令萱就会到了,也就是该给他贺兰豹子送封口钱来。贺兰豹子知道高长恭比较清高,如果让其知道自己纵容强盗横行的事,高长恭一定会弹劾自己。所以,当贺兰豹子与高长恭碰面时,贺兰豹子心里面七上八下的,生怕这时候陆令萱撞了来。 天下间的事情就是这么怪,你越怕啥越来啥,高长恭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有人来禀报,说长广王府中的养娘求见。 贺兰豹子心中惶恐,强自镇定,吩咐手下人去迎接,并且嘱咐手下人传话,说过一会儿再去见陆令萱。 高长恭在邺城时便曾听说,他的九叔高湛府中有这么一个风云乳娘很是了得,如今又看到贺兰豹子鬼鬼祟祟的,似乎有事瞒他,就对贺兰豹子直言,说他也想见一见九叔府中的养娘. 其实高长恭心中正疑惑着呢,贺兰豹子作为一名外调郡守,怎么会与一个王府中的奶娘有所关联?这让高长恭怎也想不明白。 贺兰豹子无奈,只得命人将陆令萱直接带到这里。 等到陆令萱被带来之后,她一眼便看到了高坐在上的兰陵王. 也不知她是怎么认出高长恭的,一到了酒席宴前,便神情自若的给高长恭行礼,口中自称婢子。 高长恭仔细的打量了陆令萱,尽管他眼神犀利异常,可是陆令萱仍旧是一副贤淑稳重的模样,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没有一丝慌张。 陆令萱表面上无动于衷,其实自打见到高长恭的第一眼开始,陆领萱就被高长恭的容貌深深地打动了。 陆令萱早就听说北齐境内第一美男子是兰陵王,不过她从未见过高长恭,一直以来,陆令萱以为对于兰陵王貌美无匹的传说只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的,可是今日一见,陆令萱心里着实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从没想过,一个男人怎么能生出如此俊美的容颜呢?由此,她合计着,当年的卫玠也不过如此吧? 卫玠,别字叔宝,生于西晋武帝太康七年,卒于怀帝永嘉六年,是河东安邑人。他是魏晋之际继何晏、王弼之后的著名的清谈名士,初任太傅西阁祭酒,后任太子洗马。司马睿带领晋室南迁,卫玠也随之南渡,然后到都城建康,因为江南人早就听说卫玠美貌无匹,所以等待观看卫玠容貌的人趋之若鹜,大有观者如堵墙之势,由于卫玠不堪观者所累,回到寓所之后遂病而死,从那以后,便有了看死卫玠之说。 卫玠唯美,美受其累,累而致死,卫玠可谓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甚至比被爬墙头的貌美东家之子偷看三年的宋玉和行于洛阳道上遭单身妇女围戏的潘岳可强了太多。 陆令萱得睹兰陵王容颜,其内心的震撼实难以笔墨形容。 对于她来说,一生只为权谋而活。 她从没有想过在男人身上能获取什么。 说白了,男人只不过是她实现心愿的踏脚石。 正因为这样,即使她对自己的丈夫骆超,也从没有付出过真实的情感,虽然当年骆超起兵造反,是她在旁怂恿起事的,但对于骆超的死,她却从来也没有感到半点的愧疚,唯一能让她想起骆超的事情,就是她和骆超还育有一子洛提婆。 她如今已经年逾四十,早过了怀春的年纪,可是一见到貌美无匹的高长恭,也不知怎的,在她的心中竟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幸亏她城府深沉,多年以来,已然养成了一种善于掩饰情绪的能力,尽管心潮澎湃,但在面色上却如一泓秋水,平淡无波。 第十三章:惊变(5)【今日第一更】 {恳请收藏关注,赏赐红票,谢谢】 高长恭自是不知道陆令萱复杂的内心世界,当他看到这位长广王府中的权势人物一副娴熟优柔的模样,原本猎奇心思已然淡了许多。 他自恃身份,不愿与一个奶娘多做交谈,于是,对着陆令萱微微一颔首,转而朝贺兰豹子示意,寻思让贺兰豹子吩咐手下人将陆领萱带下去。 贺兰豹子等的就是高长恭的这个眼色,看到高长恭示意之后,自是喜不自胜,刚要命人带走陆令萱,孰料高长恭又改变了主意,摆了摆手,喝退了贺兰豹子的人,对着陆令萱忽然问道:“养娘身为九叔父府中的乳娘,不在府中侍奉我的堂弟,来到黎阳郡城可有什么事吗?” 高长恭不仅容貌长的俊美,声音也是颇为好听,他这一声问出后,竟是惹得陆令萱心头一颤。 好在她心思灵巧,连忙答道:“回王爷的话,婢子是奉了主母之命来到黎阳郡城,想找贺兰大人讨还一些东西。主母说那些东西是她早时候放到贺兰大人这里的,具体是什么,婢子就不清楚了。假如王爷想知道,那只有去问一问贺兰大人啦!” 贺兰豹子一听陆令萱这样说话,禁不住心中懊恼,忖道:好个婆娘,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事情一推二六五!事实上是你代表长广王府前来贿赂与我,这下可倒好,竟然成了我欠你们府上的了。 贺兰豹子虽然是武将出身,却不失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否则他也不会深受高长恭的信任而被视为心腹。 当下他连忙佯装恍然地笑了笑,随即解释道:“当年末将被委任黎阳郡守时,承蒙九王爷恩宠,特为末将送行并摆下家宴,内子酒后受王妃所邀,入了内宅,因为看中了王妃一件女人家的饰物,一时酒后图快,便表露了出来。” 他说到这里,偷偷瞄了一眼陆令萱,见其虽然低着螓首,却是似笑非笑,禁不住心中暗恨。 不过,由于旁边还有一个大看客,他自是不敢有所显露,继续往下说道:“王妃十分慷慨,见到内子贪慕,索性成全了内子的心思。可是没想到王妃酒后醒悟,那件东西本是皇太后的赏赐之物,万万不容另择其主的,故而王妃想要讨回那件东西,另找一物赏赐给内子。” 他叹了一口气,略显得有些不好意的说道:“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很久,本来末将应该派人把东西送回邺城,可是王爷您也知道,黎阳这里人多事杂,末将整日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安排,所以至今也没将此事办成。唉!说起来真是惭愧,到现在竟然还得王妃亲自派人前来取走,这可让末将如何消受,您一旦回到邺城,若有机会见到王妃,一定要为末将说辞一二,否则末将可真是没脸了。” 高长恭“嘿嘿”一笑,摇了摇头,大不以为然的说道:“没想到婶娘端的小气,既然已经将东西给了人,怎又好意思讨要回去?真是,真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语气之中隐约流露出一丝鄙夷。 贺兰豹子连忙解释道:“其实这也怪不得王妃,那件东西本就是皇太后心爱之物,王妃得到之后很是珍视,如今讨了回去也在情理之中,王爷千万莫要曲解了王妃的意思。” 高长恭见到手下这员虎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暗觉好笑,但他宅心仁厚,不愿在此事上纠缠下去,以至于让贺兰豹子难于做人,于是想岔开话题,岂料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禁军大都督刘桃枝和著作郎祖铤遭遇贼人,现在正打得不可开交呢! 贺兰豹子一听这话,心道:长广王府的人也太不知道好歹了,你们在濮阳兴风作浪,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如今竟是闹到了我的郡城来了,这可真是得寸进尺。 他虽然忌惮长广王府的权势,但他作为一郡之长,眼皮底下出了事,自是不能等闲视之,何况这里还有一位大菩萨盯着,他更得有所作为。 于是他斜睨了一眼陆令萱,眼见她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本已经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禁不住又忖道:莫非我估计错了,这一次来到黎阳城里闹事的不是那些鱼鹰,而是另有其人? 高长恭一听黎阳城里闹起来贼人,心中大怒,不待贺兰豹子说话,他猛然喝道:“天子藩篱,凭生盗贼,若不能以儆效尤,何以安我民生,壮我国威。” 贺兰豹子猛听断喝,不备之下,禁不住一哆嗦,还没等他言语,忽见高长恭冷厉的目光已然瞟了过来。 高长恭淡淡的对着贺兰豹子说道:“带上你的精兵,随我一同前去捉贼,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黎阳城里滋事?” 高长恭与贺兰豹子带齐人手便向着出事的地方而来。 陆令萱开始时也怕是和氏兄弟闹的事,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的那位师侄和士开一向精明透顶,决不会弄出这等胡闹的事情。 不过,她虽然这般想着,但终究心中有鬼,放心不下之余,为了以防万一,便悄悄的跟了来。 高长恭并没有注意到尾随的陆令萱,他一边走着,一边寻思着:祖铤和刘桃枝不是到郑州招抚降将许盆去了吗?怎么会在黎阳城遇到了贼人?莫不是这俩人已经将事情办完了,在回来的路上偶然间碰到了贼人? 高长恭一路上脑子里划的尽是问号,等到他和贺兰豹子带人来到离着祖铤不远的地方时,他停住了脚步。 他先示意其余人继续前行,而他则不慌不忙地将背后一张奇大的面具戴在了脸上,遮起他绝世的容颜。 陆令萱眼看着兰陵王戴上了面具,心里竟是没来由的叹息了一声。 由于跟随高长恭的人都知道,戴着面具作战乃是这位兰陵王独特的一个习惯,所以,他的亲兵并没有显出异样的神情,仍旧训练有素的前行。 高长恭面具戴好之后,一眼便看到祖铤身后跟着的赫连拓疆,他也是大吃一惊,暗道:这是何方神圣,怎么生得如此巨大?著作郎不但精明绝顶,而且武功也是不弱,如今却象一条丧家犬似地被人撵着,看来今日还真是遇到硬茬了。 兰陵王不仅武技强横,而且性格十分坚韧,通常情况下,他是遇强则强,从来也不会因为面对强大的敌人而感到怯懦。 今日也是一样,尽管初遇赫连拓疆,深感不寻常,但他依然保持沉着冷静,观察着赫连拓疆冲到自己军中之后的一举一动,并且心中涌起了无穷的斗志,暗自思量,无论如何,都要将在自己辖区闹事的贼人绳之以法。 天清若水,皓月当空。 生活在这时代的人似乎早已经见惯了杀伐与争斗,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变得麻木不仁,此时,不单街上闲人绝迹,房舍之中也同样寂静无声。 大概是见得多了,平民百姓对于街上的厮杀根本就惹不起兴趣,兀自高卧与屋舍之内,既没有探头观看者,也没有喧哗鼠窜之人。 赫连拓疆自打冲入到齐军之中,几乎所向披靡,全无一合之将。虽只一条胳膊,却是纵横无忌,挥洒睥睨,大有一种舍我其谁君临天下的气势。 郁久闾遗跟在赫连拓疆的身后,眼见着齐军越聚越多,心中不免犯愁。 他暗自叹息一声,心道:二师兄如今杀红了眼,劝他离去简直痴人梦话,可是,来的这些齐军虽都武技平平,却有一种森然忘死的气势,显然不是平常的兵丁。熟语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反之亦然,只怕这带队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唉!今日真不知如何收场了? 第十四章:变身(1)【今日第一更】 【求收藏、点击、红票、推荐、关注】 郁久闾遗正一面思量,一面无奈,满心纠结的时候,猛觉斜刺里迸发出一股强劲的杀气。 他心中大吃一惊,意识到是高手来临的征兆,于是连忙调整内息,斜眼观瞧,果见一名彪悍的北齐将官,高举狼牙棒恶狠狠地向着他扑来。 狼牙棒本是一种重兵刃,演变于古兵器“殳”。 狼牙棒是由棒头、棒柄、钻三部分组成。棒头为椭圆形锤状,锤面布满铁刺;棒柄为坚木,长约四尺,棒头装于其上;钻为铁制,下有尖,装于棒尾,既可以保护棒尾不致破裂,又可以击敌。 狼牙棒本非中土武器,在漠北以及西域一带颇为常见,不过,随着鲜卑人入主中原,这种霸道的武器才逐渐被汉人所熟知。 且先不论使用狼牙棒的人武技如何,若是没有一把子力气,想要舞动这种笨重的兵器简直是痴心妄想。 所以在战场上,一旦有人以狼牙棒作为武器,首先就该想到使用它的人,必定是力大无穷之辈。 郁久闾遗武学修为不弱,他一眼就看出身旁这个将官使起狼牙棒举重若轻,想来定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武功高手,于是他心中生出十二分小心,静摄心神,将“玄冰劲”凝聚成最佳的状态,准备迎击这名使用狼牙棒的将官。 操使狼牙棒的人正是贺兰豹子。他的膂力在北齐赫赫有名,手中狼牙棒的招数也堪称一绝,正因如此,他在北齐军界绝对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贺兰豹子也不瞎,他早就看到了像魔神一样的赫连拓疆,见到这大家伙野兽一样的行径,他不无例外的感到一阵心虚。 贺兰豹子心中暗道:既然冠绝军中的兰陵王在此,那么,这头凶残的野兽就交给他处置吧! 随后,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他又不禁引经据典的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一本正经的想道:曹孟德不是说过吗,不如敌强则避之,我还是找那个像柔弱书生的贼人试试身手吧! 贺兰豹子打定了主意,这才向着郁久闾遗动起了手。 狼牙棒挟着风雷之声,照着郁久闾遗当头砸来。 贺兰豹子恶狠狠的想道:嗯,娘娘腔的贼人莫要被我砸着,否则定会成为一张肉饼,届时只怕你亲娘也认不出来。 郁久闾遗脚下不丁不八,眼睛一眨不眨斜盯着贺兰豹子,似乎对当头砸来的狼牙棒浑然不知。 贺兰豹子被他盯得竟然有些心虚,可如今已似箭在弦上,即使想要收起狼牙棒,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索性心一横,开口说声“着”。 狼牙棒挂定风声,变得更加迅猛,倏然之间就要砸在了郁久闾遗的头上。 郁久闾遗明显感觉到了沉重的狼牙棒上牵带的劲气,心道:这个将官不但气力不小,内力似乎也很不错,倒不可小看了他。 郁久闾遗就在思想之间,身子忽然动了。 他轻轻的向后挪了半步,狼牙棒顿时在他面前砸下,与此同时,他的身子“噌”的一下,向着贺兰豹子的怀里便钻了过去。 贺兰豹子哪还不知道郁久闾遗的用意,心中大大震惊,忖道:看不出来,这么文文弱弱的一个人,身法竟是如此之快,看来我之前还是大意啦! 贺兰豹子的应变也是极快,虽然见到郁久闾遗不怀好意的向着自己怀里撞来,但他不退反进,凌空飞出一脚,直取郁久闾遗胸口。 郁久闾遗说了声“来得好”,身法不变,“玄冰劲”立时发出,而且并指如戟,直戳贺兰豹子脚心的涌泉穴。 郁久闾遗心道:你想一棒砸死我,等我先把你的脚废掉了再说。 贺兰豹子大惊,他本以为自己将郁久闾遗估计的够高了,岂料还是差了一大截。 当下他来不及再继续踢下去,连忙拧腰转腹,另一只脚用力,使出一招“白鱼登舟”,身子倒纵了开去。 也真亏得他了,倒不是因为这一招难度有多高,而是他手中还拎着那么沉的一条狼牙棒,竟然硬生生的退出好远,殊不容易。 郁久闾遗见到贺兰豹子姿势狼狈,禁不住为之莞尔,嘲弄道:“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说得就是你这样的吧?” 贺兰豹子听到郁久闾遗将自己比作了驴子,心里头顿时气开了花。 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眼睛里凶芒闪闪,猛然间“嗷”的一声,将狼牙棒唤起万千棒花,扑天盖地洒向了郁久闾遗。 郁久闾遗明知自己此举定会激起对手的凶性,他却全然不惧,嘴角边竟还泛起了一丝冷笑。 他放开怀抱,展开独门身法,游曳于贺兰豹子挽起的棒花之间,虽是面对漫天棒影,却是进退自如,有惊无险。 赫连拓疆此时此刻眼中根本就没有别人,不远处抱着琵琶的祖铤,才是他恨得牙直痒痒的眼中钉。 他这人死心眼儿,为了达到一个目的,根本就不会顾及其余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站在他身前的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他连正眼都没瞧过。 高长恭年纪虽轻,却是久经战阵,交过手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 他已经观察了一阵子了,眼见着赫连拓疆气势如虹,知道不能轻易阻其锋芒,必须抓住破绽之后,一举而击之,方能降伏这个大家伙。 高长恭看了一会儿,隐约间意识到眼前这个巨汉的锐气正逐渐的减少,正自奇怪,忽见巨汉走过的路上,挥洒出一道道血迹,方才恍然大悟。 他目光如炬,直盯着巨汉绑在胸腹上的衣衫,只见那上面血迹殷殷,禁不住暗道:怪不得他的气势正逐渐的减弱,原来已然受了重伤。嗯,任你武功怎样高强,如果一味的流血,只怕不需别人动手,流血也会流死你。 其实赫连拓疆也已经有所觉察,尽管“聚精补遗”之法霸道,可是这一路杀来,为了应付那些死缠烂打的齐军,赫连拓疆还是花费了很多的力气。 这尚是其次,在此之前祖铤暗算赫连拓疆那一剑,对他才是最致命的。 虽然那一剑没有伤到要害之处,但是造成的伤口却颇为巨大。 半尺长的口子,并且很深,尽管被勒紧的衣衫压迫着,然而,鲜血还是汩汩的一直流个不停。 这也多亏了赫连拓疆体质强悍,若是换了郁久闾遗,只怕早就流血过多,晕倒在地了。 在复仇的怒火中,赫连拓疆用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祖铤,他暗自估摸着再往前迈进一些便能对上他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赫连拓疆忽然之间觉得一阵头晕,他一巴掌拍趴下一名齐军之后,情不自禁的用左手捧了一下额头。 这个动作虽是那么不经意,却被高长恭抓个正着。 于是,高长恭就在这一瞬间身子猛然窜动了起来。 他好似一支离弦的箭一样,直奔着赫连拓疆的怀里撞来。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形容的就是眼前高长恭的举动。 赫连拓疆虽是认死理儿,可他并不傻。 他知道刚才的头晕很可能是自己失血过多的缘故,不禁心里面也暗自嘀咕,忖道:照这样下去,究竟得淌多少血啊?只怕那白脸皮的直娘贼没怎么着,老子却要先一命呜呼了。 他正有些彷徨的时候,却见旁边忽然闪出一团淡蓝色的影子,当下心中震惊,暗道:这里怎么还躲藏着一个如此可怕的高手? 赫连拓疆虽惊不乱,使出“霸王锤”中的一招“推窗望月”,挟着“火龙功”的劲力,如封似闭的严阵以待。 高长恭暗赞一声:果然是高手! 他身形不变,疾如旋风,硬是闯到了赫连拓疆的怀里,双拳连环击出。 就在一瞬间的功夫,他已是发出了一十三拳。 只听犹如连珠炮一般,接连发出爆豆般的声响。 当声响嘎然敛去的时候,他倏地后退。 由于戴着面具,看不出他脸色的变化,但从起伏不定的胸脯来看,刚才那一阵急风骤雨般的打斗,已是耗费了他不少的气力。 赫连拓疆的大手横亘在胸前紧紧的捂着,他既有些茫然又有些惊异的盯着高长恭好一会儿,忽然咧开大嘴惨然一笑,问道:“你是谁?好快的拳头啊!” 第十四章:变身(2)【今日第一更】 【跪求点击、收藏、红票、关注与推荐,谢谢】 高长恭强自按压下胸膛里翻腾的真气,故作平静的地答道:“我便是兰陵王高长恭,你这贼人又是姓甚名谁?快点报上名来,高长恭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他嘴上强硬,实际上却是暗存余悸,心道:这个大家伙内劲霸道,武功之高是我平生仅见,若非他受了重伤在先,并且一条胳膊不方便,我想今日绝对会讨不到什么好处的,刚才那一十三拳中仅有两拳打倒了实处,也不知他伤到什么程度? 赫连拓疆吐了一口血沫子,对着高长恭说道:“某家乃是漠北武尊座下二弟子赫连拓疆。原来你就是那个兰陵王,怪不得戴着面具,想不到你的武功这么好?嘿!若不是我今日先是受了那直娘贼的暗算??????” 他手一指躲在最后面的祖铤,恨恨的接道:“你兰陵王武功再好也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我却不如你了。不过,你想要就此擒拿亦或是杀了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高长恭点点头,叹道:“你说的确有其事。漠北黄家武学冠绝当世,教出来的弟子也是磊落若斯,真是令人佩服!” 他说到这里话锋陡然一转,冷冷的接道:“我兰陵王可不管你是漠北漠南,还是黄家白家,只要你在我大齐境内犯了罪责,我就要将你绳之以法,若你一味负隅顽抗,休说你是黄君的弟子,即便是天帝的儿子,高长恭也一并抓了。” 赫连拓疆“嘿嘿”冷笑,不管内腑受伤之后,顺着嘴角淌下的血水,大手箕张,然后朝着高长恭勾勾手指,语气嚣张的说道:“只说不做是孱弱,来来来!尽管上来与你家爷爷动手也就是了,休得在那里口吐白沫的说个不停。” 尽管赫连拓疆肆意挑衅之能事,可高长恭恍若未闻,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将目光紧盯着他的身后。 其实不只是高长恭,其余人的目光也对准了赫连拓疆的后面。 赫连拓疆注意到大家都露出神经兮兮的模样,当下心中狐疑,忖道:这些人怎么了?难道我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奇事不成吗? 当赫连拓疆转回头看时,禁不住心中苦笑,只见他后面站着一个人。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剑来得贴切,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阴森冷厉的气息,往那里只是这么一站,让人胆寒的杀气便向四方席卷而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郁久闾遗。 郁久闾遗早就注意到了赫连拓疆与带着面具的高长恭刚才那一战之后,赫连拓疆受了不轻的暗伤。 郁久闾遗心中叹息,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拿出最后的那张底牌,只怕今夜自己和赫连拓疆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于是郁久闾遗不再顾忌,毅然催动玄冰劲气,动用了自己的那套“聚精补遗”的功法。 运用“聚精补遗”的功法必先假借先天自然之精,并且炼精化气而逆用之,促使百节通透,九窍玲珑,五蕴空寂;然后,洞启玄关,直以我天地人之三心,应乎天地人之三元,玄窍瞬间自内而开出,四肢百骸真气充盈,无论各种不同层次之阴阳,及致乎于不闻不见中,直致乎先天太极交生之物,顿然提升倍余功力。 由于陡然耗费了太多的先天之精,致使散功之后,周身倦怠,没有几月之功,休想恢复使用“聚精补遗”之前的功力。 因为个人习练的内功途径不同,所擅长的内功阴阳迥异,并且不同的人体质也不尽相同,先天之精同样存在着很多差异,故而,习练聚精补遗的方法也各是不同。 在黄君的众弟子中,除了伽罗没有习得聚精补遗的功法之外,其他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聚精补遗”的路数。 赫连拓疆的武功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所以他的“聚精补遗”采的是自己体内的元阳之精,而郁久闾遗恰恰相反,“玄冰劲”乃是天下间有数的几种阴柔功夫之一,故而郁久闾遗的“聚精补遗”采得是他体内的元阴之精。 郁久闾遗眼见着今夜定不能善罢甘休,被逼的没有办法,只有使用了“聚精补遗”的功夫。体内真气悄然运行一周天之后,已将元阴之气便走奇经八脉,倏地将“玄冰劲”力提高了一倍以上。 他本就生得阴柔有加,如今在阴气大盛之下,更是显得阴森冰冷,离得他近了,都会感到一种沁入骨髓的寒意。 郁久闾遗趁着大家被他的变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伸手飞快的扯了一下赫连拓疆的衣襟,说了声“跟我走”。 他只是那么一跨步就来到了贺兰豹子身前,还没等贺兰豹子缓过神来,一下子就抓住了贺兰豹子的狼牙棒,“玄冰劲”骤发。 突兀之下,贺兰豹子顿觉一股阴冷无匹的劲力循臂而上,紧接着便有着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禁不住张嘴吐出一口白蒙蒙的雾气,下意识地将手中原本握得紧紧的狼牙棒松了开去。 郁久闾遗冷冰冰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随着贺兰豹子松手之机,一拳看似轻飘飘的击向了贺兰豹子的胸膛。 亏得贺兰豹子见机得快,就在拳头要打上他的胸膛时,错步拧身让过前胸要害,但却没躲过肩头。 也没什么声响,只见贺兰豹子一声惨哼之后,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了起来,重重的跌落在齐军之中。 郁久闾遗顾不得去看贺兰豹子的死活,将夺到手的狼牙棒递给了身后的赫连拓疆,淡淡的说道:“二师兄给你,这是你最趁手的兵刃!” 赫连拓疆尽管脑袋发晕,胸口发闷,但是见到郁久闾遗递过来的狼牙棒,还是开怀一笑,答道:“毕竟是三师弟最了解我。” 赫连拓疆随手操过狼牙棒,猛回身一招“横扫千军”,四尺长的狼牙棒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拦腰扫击跟了过来的高长恭。 高长恭眼见着赫连拓疆和另一名贼人将逃,他哪里会眼睁睁的放走,于是趁赫连拓疆转身之际,展开身形窜了过来,企图阻止二人逃遁。却不料赫连拓疆像是脑后生了眼睛,刹那间又转回身子,一条狼牙棒毫无征兆的扫向了他。 高长恭十分忌惮赫连拓疆深厚的功力和绝顶的膂力,知道若是被赫连拓疆一棒子扫个正着不粉身碎骨才怪,无奈之下,倏地身子后退。 幸亏高长恭轻身功夫不弱,狼牙棒紧贴着他的衣襟扫了过去,惊得他一身冷汗,不自禁的暗中庆幸:亏我没有对他心存轻视,否则不受伤才怪了! 赫连拓疆一棒惊走高长恭,实际上他的气力也使得七七八八了。 适才他与高长恭对敌之时,由于只有一条胳膊尚可运用,争斗中吃了大亏,被高长恭快似流星的拳头接连打在了肩头和前胸上,要不是高长恭功力没有他深厚,并且他仗着“聚精补遗”的功夫护体,只怕此刻早已倒在了地上。 尽管如此,赫连拓疆也是快到了油竭灯枯的境地了。 刘桃枝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先前看到赫连拓疆连晃脑袋再吐血的,一颗心便蠢蠢欲动了起来,摩拳擦掌的想要加入战局趁火打劫。 可是紧接着刘桃枝就看到郁久闾遗“噌”的一下,也无缘无故的长高了一脑袋多,这一下顿时让刘桃枝那颗不安分的心偃旗息鼓了。 他心道:别没事找事了,眼见后面那人也像会魔法似的能长个儿,说不定比之前那头野兽还厉害,还是消消停停的眯在一旁当看客吧! 第十四章:变身(3)【今日第一更】 【求收藏、红票与关注】 刘桃枝龟缩在一旁本以为没人注意到,却不料被祖铤抓个正着。 祖珽心里十分反感刘桃枝能惹事不能扛事的做法,于是尖着嗓子喊道:“刘都督不要光顾着看热闹,你想抓的那俩贼人可是要跑了啊!” 他喊完,见到刘桃枝先是呆了一呆,随后便向他看来。 在明亮的月色中,他看到刘桃枝的眼中满是恨意。 祖铤浑不在意,抱着琵琶,耸了耸肩膀,低声嘟啷着道:“本来的嘛,若不是因为你,哪有今天的事啊?” 他无意间转过头瞧了一眼旁边的陆令萱,却发现这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祖铤愕然,暗道:长广王府中的这位奶娘走路怎么跟个游魂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他想到这里,忽然无缘无故的从心里竟是泛起了一股寒意,只觉得身子冷嗖嗖的,并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刘桃枝心头明镜,知道祖珽故意陷害他,于是假装没有听见祖铤的话,依旧躲在战局的外围,好似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 郁久闾遗挫伤了贺兰豹子,以耳代目,觉察到赫连拓疆也击退了高长恭,便低声对着身后的赫连拓疆喝道:“你紧随着我冲出去,若再耽搁了时机,只怕我俩谁也走脱不了!” 赫连拓疆虽然有时会对郁久闾遗大喊大叫,但在事实上,还是很依赖这位三师弟,他知道郁久闾遗为人冷静,而且鬼主意也多,此时面临窘境,更是对郁久闾遗惟命是从,当下闷哼一声:“听你的也就是了,还喊个什么?” 郁久闾遗也不与他计较嘴巴上的事情,劈手从旁边一名齐军手中夺过一把钢刀,没等那名齐军躲闪,反手一刀已将其拦腰斩成两段。 他高举钢刀,阴测测的大喝一声:“我俩与你们这些兵丁毫无冤仇,不要白白送了性命。如今你们的头儿都躲着我俩儿,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要命的赶紧给我俩儿闪开一条道路,否则,别怪我钢刀无情,见一单杀一个,来一对宰一双,黄泉路可宽绰的紧着呢!” 高长恭眉头一皱,暗道:今夜若是就这么让他俩逃了,我兰陵王的脸面可就丢得大了。 他虎吼一声,大声说道:“众亲兵听着,胆敢有龟缩不前贪生怕死者,一概斩首,如有能伤得贼人分毫者,赏十金;若造成贼人伤残者,赏百金;若能将贼人擒拿抑或是击杀者,赏千金。” 高长恭一席话说出,众亲兵轰然应诺。 正应了那句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齐军趋之若鹜,狂呼乱叫高举兵刃,像蚂蚁遇到糖似地奔着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蜂拥而来。 郁久闾遗心中长叹一声,暗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诚不欺我啊! 他想到此处,再无丝毫怜悯,心冷似铁,钢刀呼啸劈出。 一时间泛起万千刀影,所到之处,人头飞滚,血肉横飞,哀号之声此起彼伏,煞是凄惨。 尽管齐军悍不畏死,可是却挡不住郁久闾遗前进的脚步,他用雪片也似的钢刀生生劈出一条血路,带着赫连拓疆艰难的向着重围之外而去。 刘桃枝看到如此景象,暗自庆幸自己眼光独到,没有愣头愣脑的加了进去。 尽管他猜测事后可能会遭到高长恭的质询,但是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只要祖铤不在一旁添油加醋,事情还不是他怎么说就怎么算。 他打定了主意,大不了自己就说受了内伤,无法再继续厮杀下去而已。 刘桃枝偷眼看了一下另一侧的祖铤,只见那家伙也不知又从谁的手里取过一张弓来,已是箭搭弦上,看其瞄来瞄去的情形,也不知他要射向哪一个贼人。 刘桃枝灵机一动,暗道:今夜他已是伤了一个贼人,若是再让他伤了另一个,那么我可就全让他比下去了。 他想到这里,脑海中闪过祖铤跪地求饶的情形,再又忖道:这厮多半是想要咸鱼翻身,借着一箭之力讨回自己的名声,嘿嘿,若真如此,那你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要是糗了,那便大家一起糗吧! 刘桃枝“哈哈”一阵怪笑,在夜空里传出老远,随后,只听他大声说道:“著作郎箭法无双,既然对准了那俩贼人,可不要放空箭哪!” 就在刘桃枝说话的时候,祖铤的手略微一哆嗦,弓上箭矢应弦而发,流星一般直射郁久闾遗。 岂料赫连拓疆听到刘桃枝的话已是回过头来,眼见着箭矢射来,连忙一挥左手的狼牙棒,“叮”的一声,将射向郁久闾遗的箭矢击落,然后这家伙竟冲着刘桃枝傻傻一笑,说道:“多谢提醒!” 刘桃枝虽然有意破坏祖铤的冷箭,但被赫连拓疆这一句道谢的话,还是弄得哭笑不得,他暗道:这一下算是与祖铤结下梁子了。 随即他又想到,祖铤跪地求饶的事情,现在只有他刘桃枝知道,有了这件不光彩的事情掌握在手中,也不怕祖铤能够怎样。 祖铤心知肚明刘桃枝有意破坏自己的好事,尽管心中异常愤怒,可也毫无办法,只得将这件事牢记在心中,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整治刘桃枝一回。 高长恭一心只想捉住贼人,眼见自己的骁将贺兰豹子自从被贼人击飞之后,便再无动静,心知他凶多吉少。 看到贼人已经一鼓作气将要突围而去,高长恭异常焦躁,索性从旁边亲兵手里夺过一只长矛,情急之下,猿臂一抖,顿时幻出虚实不定的朵朵矛影,铺天盖地的向着赫连拓疆戳来。 其实高长恭并不擅长使矛,他应手的兵刃是一对熟铜锏,由于来时匆忙,他并没有将熟铜锏带在身上,此时逼得没辙了,只好操起长矛来拦截赫连拓疆。 好在高长恭平日里跟洛州刺史独孤永业交好,后者一对短矛使得颇为了得,甚至和斛律光并称为“枪矛双雄”,可见其在短矛上的造诣之高。 高长恭通过耳濡目染,对于矛法也不陌生,这一次情急使出长矛,却也得心应手,气势不凡。 赫连拓疆伤得眼前直迷糊,只顾着跟随郁久闾遗逃命,根本就对背后掩来的漫天矛影毫无所觉。 不过,赫连拓疆身前的郁久闾遗却是耳聪目明,听到后面劲气不善,知道有高手掩来,于是他挥刀逼退前面的齐军,身形“滴溜”一转,毫无征兆的来到了高长恭的面前,只听他口中怒喝一声:“匹夫敢尔?” 刀花飞出,只听“喀嚓”一声,竟是一刀斩断了高长恭手中的长矛。 不但如此,郁久闾遗强横的“玄冰劲”汹涌而至,使得高长恭差点没僵到那里,情不自禁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拿着剩下的半截矛杆,赶紧向后退去,暗道一声:这是什么功夫?竟是如此的阴冷毒辣。 高长恭一退,顿时让齐军的士气瓦解,等到郁久闾遗又转回去的时候,齐军已没有了刚才的强悍,有意无意的躲闪着郁久闾遗的目光,更有甚者脚下竟慢慢地向后移了开去。 郁久闾遗心中大喜,暗道:亏我一开始就使出霹雳手段,接连挫败敌人主将,并且表现的杀人伎俩也如切菜般自然,致使这些齐国的精锐之师几乎骇破了胆,否则,如此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累也将我累死了。 郁久闾遗丝毫不给齐军调整心神的机会,他又是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尖啸,白亮亮的刀花在夜空中泛起,折射出去的月光令人目不暇给。 随着他这一次发狠,接连又有几名靠得近的齐军丢掉了性命。 这一下的效果,如同旷野焦雷,彻底使得围着的齐军丧失了斗志。 第十四章:变身(4)【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收藏,求关注推荐】 合围之势随着齐军的溃散而迅速崩盘,高长恭的呼喊声已是淹没在齐军的嘈杂喧嚣之间,再也没人注意到他这位主帅在说些什么了。 一时间,兵败如山倒,亡命各为之。 郁久闾遗不敢停留,他是自家事自家知,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已是心力交瘁,过不了多久,只怕比赫连拓疆也强不了多少。 趁着混乱,郁久闾遗搀起将要晕倒的赫连拓疆。 就在此时,只见赫连拓疆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子顿时“劈啪”作响,转眼间恢复了原来的身材。 郁久闾遗暗自叹道:经过这件事之后,他恐怕要修养上好一阵子,唉!小师妹也不知怎样了?真是乱上加乱! 赫连拓疆的身子变回原样之后,郁久闾遗提着他行走起来,倒真省了不少气力。 郁久闾遗先是夺了一匹战马,接着将赫连拓疆放到夺来的马背上,随后自己又抢了一匹战马。 他飞快的上了马之后,牵着自己和赫连脱缰的马缰绳,策动两匹坐骑,就在这乱糟糟的境地里,扬长而去。 ??????????????????????????????????????????????????????????????????? 郁久闾遗催动两匹战马,不敢再有所停留,一路狂奔下来,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已是快要奔出了黎阳郡的地界。 他俩正往前行的当口,郁久闾遗体内真气忽然变得不安生起来。 郁久闾遗知道这是将要散功的征兆,他惶恐的回过头来,瞧见后面并无追兵,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身子就在瘫软中变回到之前的模样。 他周身乏力,勉强的看了一眼旁边坐骑上的赫连拓疆,见其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不由得一阵难过,心道:二师兄莫不是失血过多死了? 郁久闾遗勒住两匹战马,勉强的从自己的坐骑上爬下来,来到赫连拓疆的坐骑近前,伸手扒拉了他一下。 却见赫连拓疆毫无反应,郁久闾遗禁不住心中着慌,于是,赶紧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只觉得虽然十分微弱,却并没有气绝,郁久闾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四下观望,远近并无住户,不由得发起了愁,忖道:二师兄急需疗伤,我也要调整气脉,可是左右荒无人烟,即便是饿也能将我俩饿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郁久闾遗正思忖间,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他连忙循声望去,暗道:若是齐军追来,我俩可就如同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不过,在他一看之下,禁不住喜出望外,原来骑者非别,正是他担心之至的小师妹伽罗,只不过随她一起前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却不认识。 伽罗也正忐忑不安着呐,她远远地瞧见迎面奔来两骑,随后便见到其中一人下了马,而另外一人则是趴在了马上。 由于连番经历了惊险,所以她有点犹豫,不知道来的是好人还是坏蛋,不过,待她仔细观瞧之后,禁不住又惊又喜,已然认出那俩人正是她一直惦念的两位师兄。 伽罗知会了独孤罗之后,二人催动坐骑,很快的来到了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落脚的地方。 她匆匆跳下马来,急疾来到郁久闾遗身旁,一眼看见她的二师兄如同死过去了一般,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连忙问道:“二师兄怎么了?难道???????” 郁久闾遗见到伽罗只顾着赫连拓疆的安危,并没有注意自己,心中涌起一阵醋意,可他又不便于发作,只是答道:“此时非是讲话的时候,等一会儿三师兄自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眼前最要紧的是先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这里现在并不安全。” 伽罗似乎没有注意到郁久闾遗脸上异样的神色,她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三师兄你没有受伤吧?” 只是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问候,竟是使郁久闾遗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他高兴地应道:“三师兄没什么事,只是有些疲劳。” 他瞄了一眼跟着伽罗一起来的独孤罗,心中一惊,暗道:这人怎么与伽罗生得那般相像?于是诧异的问道:“他是谁?” 伽罗不假思索的答道:“他名叫独孤罗,乃是一个文弱书生,是我不久前认识的一个大哥哥。” 独孤罗跳下马来,朝着郁久闾遗淡然一笑,说道:“此处既不安生,我们不妨过河,对面便是与金墉﹑虎牢﹑碻磝并称为河南四镇的滑台。” 郁久闾遗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他将赫连拓疆抱下马来,解开系在赫连拓疆腰腹上的衣衫,只见一道深深的伤口横亘在赫连拓疆的肚子上。 尽管伤口此时已经不再流血了,但红黑色的血痂满肚皮都是,样子触目惊心。 伽罗看到此景后,骇得连忙别过了头,脱口说道:“谁这么狠心?将二师兄伤成这样啊!” 郁久闾遗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先将赫连拓疆的那件血衣收了起来,再把自己的衣衫解了下来,系在了赫连拓疆的伤口上,然后才叹道:“那人被刘桃枝唤作著作郎,并且怀抱琵琶,我想他应该是北齐与高阿那紘并称骑射无双的祖铤。” 伽罗恨恨的说道:“这人我是记下了,有朝一日遇到此人定要为二师兄报仇。”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就听有人阴森森的接道:“好啊,我捉了你们回去见到了著作郎,你尽管向他报仇也就是了。” 众人一惊,不约而同地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缁衣的中年女子像朵乌云似的飘了过来,无声无息,身法奇快。 郁久闾遗比其他人都要惊异,暗道:这个女子不是站在祖铤身旁的那人吗?她怎会来到这里?瞧着她的轻功,此人大不简单。 伽罗盯着过来的陆令萱,也不知怎的,心里面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她疑惑地问道:“你是谁?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捉我们?” 陆令萱诡异的眨了眨眼睛,轻轻说道:“你们是贼,我又是王府中的人,不捉你们还会捉谁呢?” 她看到伽罗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忽然“扑哧”一笑,说道:“噢,对了,你不是问我是谁吗?好,我现在告诉你,你可要记住了,我叫陆令萱,是长广王府中的养娘。” 伽罗不屑地说道:“原来是一个奶妈啊!你不在王府中抚育孩子,却到这里滋事,你还真当自己是吃俸禄的了?” 郁久闾遗已经看出来人大不简单,正要提醒伽罗不要轻敌,却听独孤罗在一旁嘟囔着说道:“原来她就是高湛府中的那个养娘陆令萱啊!” 郁久闾遗闻言一惊,暗道:他怎会认识这位奶妈呢?忽听独孤罗朝着伽罗喊道:“伽罗小妹妹不要轻视她,这个陆令萱可不是一般的养娘喔!” 独孤罗身在安德王高延宗府中日久,早就听人谈论过长广王府中有这么一个叫做陆令萱的特殊人物,虽是一名贱婢,却颇有权势,乃是除了高湛夫妇之外,长广王府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伽罗听到独孤罗提醒自己,便开始仔细的打量起陆令萱来,却见陆令萱正在呆呆的望着独孤罗,眼眸中流露出的神色极是古怪。 第十五章:杨素(1)【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收藏、推荐】 陆令萱神色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她见到独孤罗样子俊美无匹,一时间颇受震动而已. 她暗道:这人又是谁?怎么生得也是这般俊朗,跟兰陵王倒是难分伯仲。 陆令萱之所以尾随到这里来,其实是有着一种说不出口的缘由。 她见到兰陵王那么多人都拦不住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心中未免焦急万分,可她又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展露武功,所以,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之后,她决定单身一人跟在贼人身后,一旦到了偏僻处,再出手捉住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 陆令萱自从见到兰陵王高长恭之后,便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那就是很想得到高长恭的青睐。 由于她此时身份卑微,尽管在长广王府中呼风唤雨,可她也明白自己再怎么风光,到了兰陵王这里也只是一个婢子而已。 若想引起兰陵王的注意,只有做出令兰陵王想也想不到的事情,所以她才尾随着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而来,其实她和这俩人本无私怨,完全是出于想要争宠的心理。 陆令萱虽是惊异于独孤罗的俊美,但对他却并不感兴趣,见到独孤罗好似知道自己,陆令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轻轻拂了一下鬓边的发丝,吃吃笑道:“看来我的名声好大啊!你又是谁?怎会认识我。” 独孤罗见到此女有些妖气,禁不住一皱眉头,不屑地说道:“我怎会真的认识你,只是听人说过高湛府中有你这个奴婢而已。” 他没有将自己的姓名告诉陆令萱,倒不是怕她知道后会怎样,而是觉得此女举止言辞有些孟浪,不屑告诉而已。 陆领萱感到独孤罗语带轻视,心中升起一丝怨恨,暗道:不用你看不起老娘,等我捉了你时,弄得你生不如死,到那时再看你如何求我。 郁久闾遗见到陆令萱把眼神不定,心里也是一阵厌烦,暗道:二师兄伤势颇重,实在是不宜再做耽搁,可是眼前这婆娘夹杂不清的胡搅蛮缠,还是快点打发了她才好。 郁久闾遗试了试真气觉得有些紊乱,而且身子又极度疲乏无力,不由得心中忧虑,忖道:陆令萱敢独自找上门来,一定有所仰仗,眼下我功力大打折扣,也不知道小师妹能不能应付得了? 他想到这里,便把眼光落到了独孤罗的身上,之前他就听伽罗说过独孤罗不会武功,只是一名弱书生,此时再仔细端详,怎么看都看不出独孤罗像会武功的模样,禁不住有些恼火,想道:也不知道小师妹是从哪里找到这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 独孤罗虽然不会武功,可心思却十分灵动,见到郁久闾遗眼神带出鄙夷的神色,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禁不住脸上发热,暗道:与其在这里碍事,我还不如走了。 独孤罗想到了这里,忽然灵机一动,对着陆令萱喊道:“你既然想要捉贼,那就只管冲着我来!在这些人之中,他们都是为我做事的,不是有句话叫做‘擒贼先擒王’吗?那你便先将我捉了吧! 他说完就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翻鞍上马,朝着陆令萱一招手,戏谑的骂道:“不要脸的贼婆娘来捉我吧!” 其实独孤罗根本就不知道伽罗的两位师兄为什么被叫作贼人的,他这么做只是想将陆令萱引开。 他虽不会武功,可眼光确实不错,瞧着陆令萱鬼里鬼气的模样,便知道不是好相与的,担心伽罗等人不是其对手,故而出此计策。 无独有偶,对于陆令萱来说也不知道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是犯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这两人是刘桃枝和祖铤要捉得贼人,如今听独孤罗这么一说,禁不住也泛起了狐疑,暗道:这个男子虽然俊美,可是却显得有些柔弱,并不像会武功的样子,身为贼人的头领,要想驾驭好手下人,身手的强横是必不可少的,难道这人深藏不露? 独孤罗见到陆令萱眼带疑虑,知她在怀疑自己的分量,心道:若是给了你思量的时间,难免会看出破绽来,反正我留在此处也是无用,即使她不来捉我,我也是一样要走的,索性快马加鞭,就别在这里磨蹭了。 独孤罗双脚一磕马腹,忽然催动马匹,奔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来时的方向就下去了。 伽罗大吃一惊,脑海中飞快的闪过疑问:他是怎么了?脑子出问题了吗?竟是做出这等荒唐事。 可当她见到一身缁衣的陆令萱如同幽灵一般的紧随着独孤罗而去的时候,忽然明白了独孤罗的心思,心里生起感激之情,不由自主地朝着独孤罗离去的方向喊道:“大哥哥,我们会去看你的!” 她话一出口,禁不住又自后悔,连忙掩住檀口,暗道:我本是想告诉他,会去洛阳看他的,可我这么一喊,更是让陆令萱以为他是我们的贼头儿了。 她想到这里,便又要喊话,却见尘土飞扬处,早没了独孤罗和陆令萱的影子。 郁久闾遗长出了一口气,暗道:多亏了独孤罗这个傻瓜引走了陆令萱,要不然今日十有八九难以走脱。瞧着陆令萱离去的迅捷,并不比奔马慢,若她真的留下来捉拿我们,就算是我功力鼎盛的时候,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这副样子。 伽罗呆呆的站在路上,凝视着独孤罗离去的方向轻轻地说道:“他根本就不会武功,也不知能不能在那恶婆娘的手上逃脱?” ```````````````````````````````````````````````````````````````````````````````````````````````````````````` 伽罗和她的两位师兄按着独孤罗的意思渡过了黄河,却没有在滑台镇内驻留,而是在滑台边上的一个小村子呆了下来.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赫连拓疆需要疗伤,而郁久闾遗也急需调养,为了不惹人注意,自然是找一处偏僻的地方安置下来,等到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都恢复的七七八八之后再走也不迟。 三个月后,郁久闾遗恢复了功力,而赫连拓疆的伤势也好了许多,差的只是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由于在小村子里呆得时间过长,三个人也都觉得厌烦,于是三人离开了村子,继续南行。 前一段日子,三人经历了许多意外之事,所以变得很是低调,尽管一路上仍然抱着游玩的心态,但谁都尽量避免张扬。 一道上,三个人饱览名山大泽,品尽中原风土人情,倒也落得个逍遥快活。 伽罗三人刚从小村子出来的时候,便听说了如今的北齐皇上已经不是高殷了,而被他的叔叔高演取而代之。 据说,就在高演登基的几天前,原本硬朗异常的赵道德莫名的得了重病,整日的呆在了家里,就连上朝都成了问题。 这位最不同意高演当皇帝的大臣一旦窝在了家里,其他的对高演登基有意见的大臣便都三缄其口,谁也不说话了。 另外,促成高演登基最主要的原因是得到了娄昭君的支持。 这位太皇太后之所以下旨罢黜了高殷母子,是因为皇太后李祖娥在宫中使用蛊术诅咒娄昭君,幸亏被祖铤大人意外察觉了此事,及时的禀告了太皇太后娄昭君,使得太皇太后免遭蛊毒之害。 高殷即被罢黜,跟着是祖铤、刘桃枝等一帮大臣苦口劝进,高演推辞不过,只得勉为其难的做了皇帝。 他把高殷改封为济南王,娄昭君又变回了皇太后,而原来的皇太后李祖娥则称为文宣皇后。 当伽罗三人由百姓口中知道了这件大事之后,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相对而笑。 赫连拓疆早由郁久闾遗口中知道了那白脸皮的直娘贼便是祖铤了,他笑罢,恨恨的骂了一句:“这直娘贼的阴谋竟然成真了。 伽罗听他说的粗鲁,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随后便问个究竟,赫连拓疆嘴笨,还是郁久闾遗将那日在酒家中偷听到的祖铤与刘桃枝的的一番对话告诉了她。 伽罗听完以后秀眉微蹙,深深感到宫闱之间险恶异常,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这事与三人没什么关系,权当这耳听那耳冒也就是了。 第十五章:杨素(2)【今日第二更】 {求红票,关注收藏与推荐} 伽罗三人向南走了将近一个月,他们于途中又听说了一件大事。 高演登基之后,为了扫清北方库莫奚的侵扰,率领着大军直入库莫奚腹地,大破阿会昆吾带着的库莫奚和契丹联军,俘获牛羊七万余头凯旋而归。 就在高演进军库莫奚的时候,南边的陈国忽然侵扰北齐疆土,却被驻守在合肥的王琳率军挫败。 据传言,陈国之所以趁着高演带着人马深入库莫奚的时候侵扰,很可能是与库莫奚达成了某种默契,只不过陈人没有想到驻守合肥的竟是擅长水陆作战的名将王琳,结果才无功而退。 也不知怎的,伽罗由陈人侵扰北齐的事上竟然联想到了葛玦。 凭着直觉,她意识到这件事肯定和妖里妖气的葛玦有着关系。 一想起葛玦,伽罗便有种难明的情绪,尽管他曾经绑架了她,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恨他,甚至连厌恶都谈不上,有时竟然还会有点想他,这使得她本人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这一日伽罗跟着两位师兄到了扬州的梁郡,正赶上元日,三个人看到郡城内一派喜庆景象,也是深受感染。 在无论伤势还是功力都已经恢复的赫连拓疆的提议下,三个人走进了一家酒肆,好好的吃喝了一通。 等到吃喝完毕,郁久闾遗忽然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说了出来,结果使得三人都有些扫兴。 究竟是什么事呢?原来三个人的盘缠已经不多了,如果现在就终止游玩,尚是勉强可以维持到漠南。 伽罗闻听之后,自是小嘴嘟起多高,拿眼睛不住地瞧着俩师兄,最后盯得郁久闾遗无奈,只好一边叹着气,一边叮嘱另外俩人今后一定要节省,否则就算饿也得把三人饿死了,更甭说游玩了。 既然掌钱儿的吐了口,伽罗和赫连拓疆便不再担心,不觉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兴致,变得有说有笑了起来。 伽罗说话算数,为了节约开支,第二天她就拖着俩师兄离开了郡城。 十余天后,伽罗三人来到了合州地界。 本来伽罗很是高兴,因为过了合州便是长江,等再过了长江,就到了风景如画的江南了。 伽罗一直就盼着能到江南走一遭,眼看着期盼成真,她哪能不高兴?但令她颇为诧异的是,这一路上逃难的老百姓竟然越来越多,她接连问了几个,如此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前几天遥领合州的陈国刺史裴景徽毅然投奔了他的叔叔丈人王琳,结果惹得陈人大怒,再一次气势汹汹渡过长江攻打合州。 王琳当然不能等闲视之,于是他率军奋起反击,如今两国军队正杀得难解难分,合州的老百姓为了躲避战祸,这才纷纷迁走。 另外,在逃难的人中,还有一些是从江南来的,据难民们所讲,现在的江南也是烽烟四起,尤其是洞庭湖一带,北周大将贺若敦和独孤盛各自率领军队与陈人激战正酣,简直就是乱成了一锅粥。 伽罗知道了这些事之后禁不住意兴阑珊,几天下来都是郁郁寡欢。 两位师兄经过耐心的询问,这才知道伽罗已经生出了返回都斤山的念头。 伽罗想得很周全,她之所以想回去,一则是因为盘缠无多,总不能饿着肚子游山玩水;二则江南正值多事之秋,无法放开怀抱尽兴游玩;另外,再有一点就是她自始自终都在记挂着独孤罗。 由于不知道独孤罗最终能不能摆脱得了陆令萱,所以伽罗很想去趟洛州一探究竟。 既然伽罗已经决定回返,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便遵从了伽罗的意见。 一行三人为了节省盘缠,晓行夜宿,加紧赶路,目的地自是洛州。 他们一路向着西北进发,过淮河,经豫州,跋山涉水,不久之后就来到了嵩岳之南,恰巧遇到也正北返的阿史那摄图。 阿史那摄图本就对伽罗爱慕非凡,这一次无意间遇到自是不肯离开,虽然他对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历来没有好感,尤其是对郁久闾遗更是心存戒备,但是碍着伽罗的面子,他尽量避免使性子,这一道上倒也相安无事。 进入嵩山,阿史那摄图的两只金雕发现了兽群,酷爱狩猎的阿史那摄图和赫连拓疆一时技痒,同时又都有一份在美人面前争锋的微妙心理作崇,俩人便忍不住较量起射技来,这下倒好,竟将柔然国师迦旃林提养的虎奴射死,从而陷入到了尴尬的境地之中。 由于氏族的仇怨,阿史那摄图就对郁久闾遗本就充满敌意,此次在这嵩山之中,又与郁久闾遗言语不和,虽然面对着众多的柔然人充满敌意的眼睛,这位突厥大叶护却是怡然不惧,将突厥人好勇斗狠的天性尽数的表现了出来。 斩马刀阴凉若水,泛着寒光,冷厉的刀罡紧紧的锁定郁久闾遗。 阿史那摄图心道:此处除了伽罗与那边的北齐兵将之外皆是敌人,形势对我十分不利,如果我因为怯懦一走了之,即使有命回到了大草原,只怕也没脸活下去了,所以今日定要誓死一战,无论结果如何,也决不能玷污了我大突厥勇士的威名。 郁久闾遗能够挺身而出,迎战阿史那摄图,先是受了伽罗鄙夷的眼神刺激,接着又因郁久闾庵罗辰的一席话,将他压抑许久的彪悍天性诱引了出来,想起惨死在突厥人手中的族人以及自己多年的忍辱偷生的经历,一时间怨气冲天,再也不顾后果,一心要与阿史那摄图斗个你死我活。 阿史那摄图擅长他叔叔木杆可汗的“燕都技”中的“练气技”和“兵技”,一身的内功修为自是不用说了,而他的斩马刀更是练得出神入化。 几个月前,阿史那摄图与陆法和相遇时,阿史那摄图同陆法和打了一架,虽然当时他输了半招,但那并不是他武功比陆法和差了多少,而是陆法和的“阴符真气”过于邪门。 就在俩人动手的过程中,陆法和寄居在宿铁刀上的“阴符真气”,不知不觉地将他的经脉逐渐的冻结了,使得他的身手远不及平时灵活,故而输了陆法和半招。 阿史那摄图纵横大漠,在年青一代中简直就是个神话,他早就知道黄君门下的弟子个个武功高强,出于争强的心思,他早就想找些机会同黄君的门人比试一下,看一看到底是自己的“燕都技”强横,还是黄君的嫡传武学了得。 阿史那摄图运起木杆可汗的独门“练气技”,裘衣鼓荡,真气四溢,雪亮的斩马刀猛然间高举头顶,发出一声怒吼,犹如平地里打了一声焦雷,随后,斩马刀倏地劈下,直取郁久闾遗的面门。 一旁的柔然国师迦旃林提眼中妖异的光芒忽然转盛,心中暗赞一声:好一招“分钗劈凤”,刀势威猛刚凌,却又不失细腻,也只有木杆可汗能创出如此玄妙的刀法来。 第十五章:杨素(3)【今日第一更】 {求推荐、点击收藏、红票支持} 迦旃林提心中感叹,当年的“漠北三雄”之中,武功最为刚猛的是黄鼎,自己则是走的阴柔的路子,而亦刚亦柔却又不失偏颇的乃是突厥大可汗阿史那俟斤。 尽管在大漠人的心中,三人并驾齐驱,不分伯仲,可是,迦旃林提却知道如果从长远来看,他和黄鼎的武学修为很可能会逐渐的落到了阿史那俟斤的后面,因为他和黄鼎在研习武学的途径上都有所欠缺,而阿史那俟斤却是刚柔并济阴阳双修,其潜质要比他和黄鼎有着绝对的优势。 不过,想当然是一回事,实际上却可能是另外一回事,黄鼎天资绝高,况且又有个不世出的武学天才哥哥黄君在旁加以辅佐,其前景也是难与预测。 而他迦旃林提则另有捷径提升武学,只不过他现在尚未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迦旃林提忽然想到当年佛陀东来,归落少林寺,按理说佛陀所携带的“光相六尊者”的手札,就应该藏在少林寺里面,可是他偷入少林寺那么多次,找遍藏经阁,却没有丝毫收获,真不知那部传言中的武学瑰宝《光相如是观》,究竟在没在少林寺里面? 如果载有“光相六尊者”绝世武学的《光相如是观》,只是世人凭空捏照出来的东西,那么,他呆在嵩山苦闷了六年是小,夺不回陷没在“精绝门”中的师门《仿鸟迹》的秘笈可就是大事啦! 迦旃林提想到这里,心里面开始变得忐忑了起来,对于郁久闾遗和阿史那摄图的争斗也显得不那么关注了。 郁久闾遗眼见阿史那摄图刀势凌厉,心头涌起的诸多赞叹,就在这一瞬间飞快的闪过脑际:难怪大草原的各部族将他视为年青一代武学中的佼佼者,甚至于师尊都对他欣赏有加,送了他一个“龙卷风”的绰号,这小子确实是有两下子。嘿,他这一招“分钗劈凤”不但气势绝佳,而且分寸拿捏得也恰到好处。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记刀招,却被他化腐朽为神奇,俨有风雷压顶之姿,端的不可小觑。 郁久闾遗怡然不惧,在最近这几个月中,他先后遇到的都是不可一世的高手,每一次争斗过后,都使他对自己的武功更加了解。 尤其是上一次面对赫连拓疆受伤的窘境,他一人抵挡众多齐军兵将的围攻,虽然被逼使出“聚精补遗”的应急功法,但是能让他带着已经昏迷的赫连拓疆逃脱,仍使他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 郁久闾遗面色凝重,就在阿史那摄图乍动之时,他已是将手中那把由齐军手中夺来的钢刀匹练般的挥出,迎架阿史那摄图凌空劈来的斩马刀,护住自己的头顶空门。 于此同时,他身形跟进,另一只手握紧成拳,看似如棉,轻飘飘的一拳寄出,直取阿史那摄图的胸膛。 钢刀迅疾凌厉,丝毫不讲究花哨。 郁久闾遗寄存在钢刀上的“玄冰劲”劲气激荡四溢,阴冷森然。 而他发出的那一拳却是相形见绌,轻柔无力,冷眼看去,好像对人毫无威胁。 阿史那摄图见到对手反应奇快的使出一刀,虽是普普通通的一招“架海擎天”,却朴实无华,恰好可封住自己凌厉的“分钗劈凤”的去路,禁不住也是暗赞一声了得。 不过阿史那摄图仰仗自己强横的内力,倒想硬碰硬的同郁久闾遗对上一招。 相比之下,他对于郁久闾遗后面那一拳,倒不是太过于在意。 在他想来,郁久闾遗与自己年岁差不了多少,即使是功力强于自己,只怕也强不了多少。再说郁久闾遗分心二用,功力必然会打折扣,自己就算拼着挨了郁久闾遗一拳,顶多也就是受个轻伤,但是自己那当头一刀,郁久闾遗若挡不过去的话,可就不是只受点轻伤的事情了,只怕郁久闾遗大半个脑袋都会被斩马刀削去,如真这样,拼着自己受点轻伤还真是值得的。 阿史那摄图天性喜欢冒险,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扔下自己大叶护那一摊事,只身来到了中原。 这种喜欢冒险的天性使得他极富赌徒资质,不过,赌归赌,但他并不缺少谋略。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如果赢了赌局,而他又没受到什么损失,自是再好不过了,但若是非得让他搭上点什么才能赢的话,他也只有拼着挨上一拳来换取对手的脑袋,说到底,那种血本无归的赌博他是决不会干的。 阿史那摄图刀势不变,但是身子却奇异的扭转了过去,恰好躲开了郁久闾遗拳头的去路,这一下妙到毫巅,看的其他人膛目结舌,谁也没有料到这么魁梧的一条大汉,身子竟是如此的柔韧。 郁久闾遗也是心头一惊,别人是不知道,他这一刀一拳其实是另有玄机。 表面上看钢刀挂定风声,应该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功力,其实这只是假象,发出的那一拳才是他的杀手锏。 如果阿史那摄图对他发出的“绵拳”视而不见,一旦被他打中的话,就足以让阿史那摄图后悔的肠子都能青了。 战阵之间,不厌诈伪。 郁久闾遗并不知道阿史那摄图是怎么想的,他还以为阿史那摄图已经瞧破了自己的意图。 眼见着自己发出的那一拳没了着落,而阿史那摄图气势如虹的那一刀已是快要到了自己的脑瓜顶了,郁久闾遗暗叹一声,身形倏地前蹿,寄起的钢刀不失时机地挡住了阿史那摄图的斩马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两刀接触并没有发出爆裂脆响,而是响起一阵使人牙根发酸的刺耳之声,并且两刀之间还迸射出连串的火花。 原来郁久闾遗身子前蹿,手中钢刀护住顶门,架住斩马刀后,钢刀使用的是一个泄驭之力,刀随人走,硬是从斩马刀头滑向了斩马刀的护手,所以才发出刺耳之声以及一连串的火花。 郁久闾遗加在刀上的劲力较弱,虽然他已经使出了泄驭的巧劲,但斩马刀还是伤了他,若不是他见机得早,避过了脑袋,只怕真会将头丢了一半,尽管如此,他的左肩还是划开了一道口子。 也正因为斩马刀伤了郁久闾遗的左肩,使得郁久闾遗的左肘力道大减,所以才救了阿史那摄图一命。 郁久闾遗的绵拳里面肘法颇多,大致可归为五类,即上撬肘、下砸肘、平摆肘、后幢肘和回身肘。 他之前寄出的那拳虽然落了空,可是他还有后招。 就在他弓背弯腰,闪电般同阿史那摄图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出了绵拳中的“上撬肘”,一肘正撞在了阿史那摄图的软肋上面。 只听“喀嚓”一声,阿史那摄图的肋骨竟是生生被撞断了两根,疼得这位突厥猛汉呲牙咧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急忙向一旁跳了开去。 【今日还有更新】 第十五章:杨素(4)【今日第二更】 【求推荐收藏,红票关注】 郁久闾遗还没来得及将肩头的血迹擦擦,只听一声呼哨,如同蝗虫一般的箭矢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射向了郁久闾庵罗辰带领的柔然人以及那些聚在一起的猛虎。 紧接着,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北齐军,“呼啦啦”纷纷骑着马赶了过来,瞧这情形显然是帮着阿史那摄图而来。 独孤永业联同高宝宁对阿史那摄图这边注视良久,他俩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但要借此机会结交阿史那摄图,还要将一年半前漏网的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抓来了回去。 所以他俩早就示意身后面的齐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待他俩一声令下,便冲上前去将所有人围住,务必使一个贼人都不能逃脱。 独孤永业和高宝宁眼见着阿史那摄图受了不轻的伤,俩人竟是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号令,在他俩的带领下,所有的北齐军俱都冲了过来。 为了使郁久闾庵罗辰这边的老虎不再构成威胁,事先独孤永业已在暗中吩咐了下去,一旦发动了攻击,所有人乱箭齐发,管他是柔然人还是老虎,全都照射不误。 郁久闾庵罗辰因为心系胞弟郁久闾遗和阿史那摄图之间的争斗,所以并没有十分注意到北齐军那边的动静,仓促之下,他忽然听到喧闹异常,禁不住大吃一惊,恍惚中竟是大腿中了一箭。 他吃痛之下,连忙用柔然语说出:“儿郎们快散开,齐贼突袭。” 话音未落,“噗噗”两声,他的肩头和胸口又各中一箭。 郁久闾庵罗辰也算是硬朗,他挥动手中弯刀,砍飞其他的箭矢之后,竟是用另一只手接连折断了射中自己的箭矢,几乎连哼上一哼都没发出。 不过,有点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当他折断胸口那支箭的时候,剧痛之下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其他的柔然人在突兀状况下也是多人中箭,被射中要害的立即一命呜呼,而伤得没有那么严重的柔然人则纷纷散了开去。 他们有的没入到了林子里面藏了以来,掏出弓箭还以颜色,有的则直接站在原地,回过身子与北齐军对射。 柔然武士自古以来便擅长骑射,并因此而驰名天下,尤其是跟随郁久闾庵罗辰逃出来的这些柔然人,更加弓马娴熟,无一不是精良的百战精锐。 他们人数虽然少于北齐军,但是当他们真正稳当下来之后,两边这一对射,北齐军也有人开始纷纷落马,局势立即改变,已然不是刚才一边倒的样子了。 最为倒霉的还是那些猛虎,尚没来得及接到迦旃林提的指示,就在齐军一通乱射之后,变成了一堆堆刺猬。 其中有没断气的老虎瘫软在地上,不时地发出虚弱的悲嚎,样子既吓人,又很是惹人怜悯。 伽罗和赫连拓疆看到郁久闾遗肩头染血,便都想过来帮他包扎,岂料脚还没动弹呢,一蓬箭雨便射向了他俩。 俩人下意识地展开身法躲了开去,然后各自藏在一棵树后,等到他俩不约而同的再去看时,原先所站着的那块地方,此时俨然成为了人间炼狱,横七竖八净是些惨不忍睹的尸体。 刘寄北一直静悄悄的呆在树上,看到如此场面之后,禁不住有些心惊肉跳,暗道:人命在这个时候,竟是如此的脆弱,卑贱得犹如草芥一般。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两方人马,该站着的站着,该骑马的骑马,可是在片刻之后,已经是成了一些没有生命的肥料。 在所有人当中,刘寄北比较挂念的当数伽罗和那个被鸣镝射伤的少年人。 他之所以挂念伽罗,完全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善良,心中既有好感,当然不愿她受到伤害。 至于那个身中鸣镝的年轻人,则是因为他事先隐藏了刘寄北的行踪,出于一种简单的报答心理,故而,刘寄北也不希望他受伤。 当乱箭射起的时候,刘寄北先是看到伽罗连蹿带跳地躲了开去,接着便望见树下面的那个少年人,硬撑着把身子滚出老远,随即十分狼狈的也找了一棵大树作掩护。 他心中暗自感叹道:这个少年人躲箭的样子虽然十分难看,却也不失为保命的一个好办法,此子在仓促之间,竟然能够应付得如此稳妥,可见其心智真就很不一般。 刘寄北正寻思间,忽然心生警兆,连忙凭着感觉看去,却见那个柔然国师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爬到了树上,就在下面正眨着一双妖异的眼睛盯着他。 猛然间出现如此情景,刘寄北禁不住诧异非常,他暗自吃惊,心道:他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此人如同鬼魅,真是骇人。 刘寄北见到人家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于是调整心态,朝着迦旃林提一笑,说道:“国师不要误会,我实在是一个局外人,与你们任何一方都没关联,只是凑巧赶上了这件事,你忙你的,用不着顾忌我。” 迦旃林提看到刘寄北泛出的笑容,眼睛妖异的光芒竟是为之一淡,像似想起了什么事一般,低头沉吟了一下,随后很快的就抬起头来,说道:“你是谁?怎么会‘拈花一笑’的功夫?” 这两句话直弄得刘寄北有些糊涂,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支吾了一下,方才愣愣的答道:“我叫刘寄北,本是这山里的樵夫,咳咳咳,我一生从没出过山,每见着人除了会傻笑之外,哪里会你说的什么‘拈花一笑’的功夫呀?我看国师定是误会了。” 刘寄北说到这里,忽然地低声惊呼:“国师快看!郁久闾庵罗辰倒地不起了,喔!郁久闾遗去搀他了,啊!有危险!” 迦旃林提连忙看去,果然见到郁久闾遗正从地上搀起郁久闾庵罗辰,可就在这时,独孤永业已然杀到,手中双矛一前一后,直取郁久闾遗。 不仅如此,另一边的阿史那摄图也窥准机会,杀气腾腾的奔了过来。 这家伙定是恨坏了郁久闾遗,丝毫没有顾及肋骨的伤痛,人尚是离着郁久闾遗还有着一段距离,他手中的斩马刀已是早早地举了起来。 此时的他须发怒张,双目圆睁,状若出战猛虎,样子十分可怕。 随着他一声巨吼,斩马刀带着一道寒光,直斩郁久闾遗。 第十五章:杨素(5)【今日第一更】 【好书求收藏,求红票,求一切推荐】 迦旃林提能够爬到了这棵树上,并非惧怕那些箭矢,而是他已经察觉到此处还隐藏着高手。 先前他用鸣镝伤了那个少年,本以为少年就是自己觉得不安的人,可是将少年捉了过来后,他的心仍是不能安静。 为此,他又仔细向四周踅摸多次,却依然没有发现别的异常迹象,不觉间竟是多了一件心事,总在心里汩汩漾漾。 当独孤永业和高宝宁突然带着人袭来的时候,迦旃林提无意中望了一眼刘寄北藏身的大树,这才发现了一直让自己不安心的陌生人,所以他才借着躲避箭矢之际,悄然爬了上来。 迦旃林提一生都在为夺回师门遗失的秘笈《仿鸟迹》而忙碌,甚至就连做了柔然汗国的国师也都是当时的权益之计,不过,人毕竟大多是有感情的,尤其是他又在柔然汗国呆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的同郁久闾家族生出了些许感情,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想尽办法由长安救走郁久闾庵罗辰等人。 此时看到郁久闾兄弟情势危急,迦旃林提顾不得再和刘寄北纠缠,身子毫不迟疑的弹射而出,如同一缕青烟,霎时间就飘了下去,恰好挡在了郁久闾遗的身前,而独孤永业的前手矛也刚刚刺到。 迦旃林提伸出枯瘦的手掌,也不作势,一下子就将独孤永业的前手矛抓住,单臂用力向旁边一摆,顿时架开了独孤永业紧接着刺来的后手矛,与此同时,迦旃林提吐气开声,伸脚一戳,撅起一块泥土,一抬脚,那块泥土挟着他的劲力向着杀来的阿史那摄图激射而去。 坐于马上的独孤永业就在迦旃林提摆动矛头的时候,已然感到一股大力涌向胸口,他之前便被迦旃林提伤了一次,此时还是心有余悸,慌忙之下,竟是将前手矛扔掉,一拨马头,转身而去。 阿史那摄图正气势汹汹的奔向郁久闾遗兄弟,一边赶来一边心头电闪,忖道:这俩柔然余虐,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回到大漠兴风作浪,今日如此机会摆在眼前,无论如何都要解决了他俩。 阿史那摄图高举斩马刀,卯足了劲刚劈了过来,忽然见到眼前人影一花,还没看清是谁过来了,就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劲力十足的砸了过来,他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持刀向一旁躲了开去,只听旁边有人发出一声惨叫,待他扭头看时,却见一名齐军仰面朝天的跌了开去,脸上尽是乌漆麻黑的泥巴。 阿史那摄图大惊失色,暗自惊讶,什么人有如此的功力,当他惊疑不定的寻找时,正好见到柔然国师迦旃林提的那双眼睛。 接触到迦旃林提冰冷而妖异的眼神,阿史那摄图心头竟是不自觉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道:此人不愧能与大汗叔父齐名,这一身的功夫已臻化境,我比起他来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今天若是有他横加阻拦,那两个柔然余虐多半是动不得了。 果然就听迦旃林提生硬的说道:“做人要知道见好就收,你们突厥人已经逼得柔然人无家可归了,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我看你还是乖乖的回大漠吧!冲着你叔叔阿史那俟斤的面子,我实在不愿意和你动手。” 阿史那摄图尴尬一笑,操着语调怪异的汉话说道:“既然国师已经如此说了,若我再穷追不舍的话,确实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随后,他一边收起斩马刀,一边叹道:“好吧!今日便放过他们俩,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国师若回到了大漠,可千万别忘了到都斤山来,我叔叔想你可想得紧着呢。” 迦旃林提知道阿史那摄图有些不忿,故意以阿史那俟斤的名号来讨个面子,于是他淡淡的说道:“若是有缘的话,我一定不会忘记拜访老朋友的。” 阿史那摄图不再说什么,他眼望四周,只见柔然人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北齐军也是没剩下几个人了。刚才同他一起攻击郁久闾兄弟的那个北齐将军则骑马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剩下的一只短矛,正在看着自己和迦旃林提,而另一名北齐将军却已从马上下了来,手持一对雌雄剑正与赫连拓疆斗得正欢。 阿史那摄图心道:今日多亏了这些齐人,否则我再神勇只怕也难逃此地。 他想到这里,忽然之间有些不明白,这些齐人与自己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郁久闾庵罗辰不备之下连中三箭,伤得最重的要算插在胸口的那一箭。 尽管他生性凶悍,可这一箭真的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他胸肌发达,这一箭又凑巧射在了肋骨之上,否则一旦射入胸腔,伤了心肺,那他即使有九条命只怕也得呜呼哀哉,不过,严重的伤势还是让他耐受不住,不自觉地昏了过去。 郁久闾遗眼见着自己的哥哥中箭之后倒了下去,一时间顾不得横空乱飞的流矢,赶紧来打郁久闾庵罗辰的身旁,想要扶起他,而在这时独孤永业和阿史那摄图便乘乱攻了过来,结果被国师迦旃林提击退。 郁久闾遗顾不得其余的事,连忙将他哥哥弄到了一旁,撕开郁久闾庵罗辰的衣襟,急不可待的查看伤势。 赫连拓疆本来躲在树后,可当他看到郁久闾庵罗辰倒了下去之后,郁久闾遗不顾自身安危前去相救,赫连拓疆禁不住热血上涌,也在流矢中蹿了出去,想要帮郁久闾遗一把,不料正碰上策马而来的高宝宁。 赫连拓疆一开始只觉得此人眼熟,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但当他看到高宝宁手中的雌雄剑时,豁然知道了在哪里见过此人了。 高宝宁大喊一声:“贼人休走!” 他径直从马上跳了下来,雌雄剑挽起两朵剑花,迅疾无伦的直取赫连拓疆。 赫连拓疆哂道:“难为你们这些鹰犬了,事情都过了这么久,还没完没了的记着。” 他口中说话,身子却连番转动,避过高宝宁的雌雄剑,两个大拳头展开“霸王锤”的招式对高宝宁还以颜色。 尽管赫连拓疆的“火龙功”威猛无铸,但是高宝宁剑法以阴狠诡异见长,并且剑势极快,面对赫连拓疆的“霸王锤”拳法的疯狂反击,高宝宁仍是丝毫不落下风,一时间俩人竟斗个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伽罗见到赫连拓疆蹦了出去,知道喊他无用,于是她也从树后面走了出来,不经意之下,一眼看见了被鸣镝射中的那个少年人。 只见少年正靠坐在一棵树下,两腿箕张,其中的一条腿上正插着一支箭,瞧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是为怎么处理这只箭而发愁呢。 【还有一更】 第十五章:杨素(6)【今日第二更】 【焦心如焚,求红票、点击收藏以及关注,否则要扑街了】 伽罗对中箭的少年并无恶感,虽然之前觉得他言语有些轻薄,不过后来,见他对自己道了歉,便不再怪他了,此时瞧他一副无助的样子,禁不住同情心起,连忙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样了?要帮忙吗?” 那少年见机得早,就在箭矢满天飞的时候,他想都没想,趁着没人注意他的机会,摆脱了看着他的柔然人,就地一滚,躲在了旁边的一棵树后面。 可是正当他暗自庆幸的时候,一条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大腿,“蓬“的一声被流矢射中,疼得他闷哼一声。 他本想将流矢拔出,可他不知道箭簇有没有倒刺,所以才愁眉苦脸的想办法,就在这时候,伽罗恰如救星似的过来了。 少年闻听伽罗那么问他,情不自禁的一皱眉头,指了指腿上的箭矢,反问道:“姐姐没看到这只箭插得有多深吗?” 接着,他察觉伽罗秀眉一蹙,连忙把脸上快要拧到一起的褶子尽数展开,换上一副笑脸,朝着伽罗说道:“姐姐来得正是时候,快帮我瞧瞧,这只箭是不是有倒刺的那种?” 伽罗没心情与他夹杂不清,她环顾四种,只见周围的树上插着不少的箭矢。 她接连拔取几支,发现箭上并没有倒刺,便回到少年旁边,对他揶揄的一笑,说道:“别的箭是没有倒刺,但你这支我可不敢保证,你自己不妨赌一赌吧!” 少年眼巴巴地盯着伽罗手里的那几只箭,忽然浓眉一拧,仿佛要慷慨赴死一般,对着伽罗说道:“管它有没有什么劳什子倒刺,姐姐替我拔了吧!要不然我带着它走起来,殊不方便。” 伽罗心思笃定,知道他中的那箭肯定没有倒刺,既而蹲下身子,用手紧紧的抓住箭杆,笑道:“其实也不必非得拔了它,你只要将它折断,走起路来还不是一样的方便。” 少年眼珠转了转,知道伽罗故意逗弄他,便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哦,我自己怎没想到呢?还是姐姐聪明,嗯,那就求你快点把它弄断吧!” 当他见到伽罗好像真的要折箭后,连忙变换了口气,叹道:“离开家的时候好好的,没想到回去时,肉里面竟带了个箭簇。求求姐姐,你还是替我拔了吧!” 伽罗听到他这样说,心中涌起一股笑意,暗道: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只是吓一吓,便露出原形了。 她忽然一本正经的指了一下少年的肩头,皱着眉问道:“你的另一个肩膀上也中了箭,你难道没感觉到疼吗?” 少年一惊,连忙扭头去看。 就在这一瞬间,少年自己肩膀上的箭倒没看着,却感觉到自己的大腿猛然发出侵入骨髓的剧痛,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哼,下意识的向着大腿看去,发现原先插着箭的地方,鲜血汩汩而出,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已将衣衫染红。 接着,少年又看了一眼伽罗,见她满脸愕然的盯着手上一支箭,而那支箭的下面带着一团血肉,“滴滴答答”的正往下面流着鲜血。 少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肩头并没有再中箭,那是伽罗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而故意那么说的,其目的是避免他拔箭时害怕。 这本是伽罗的一番好意,不过事情出了一点差头,他的运气不好,大腿上中的箭还真就是带有倒刺的。 另外,伽罗在拔箭的时候,为了减少他的痛苦,尽量的用劲,企图干净利落地一下子就将箭拔出,结果箭是拔出来了,却多出了一团子肉。 伽罗脸色煞白,十分愧疚的看着少年说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倒霉,竟是中了一支带有倒刺的箭。” 她说到这里已是泫然欲涕。 少年一改之前不羁的样子,尽管他疼得嘴角直哆嗦,但还是说道:“没事儿,姐姐不必介意。不管怎样,箭已经拔掉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伽罗正待说话,忽然感觉有人过来了,连忙扭头去看,却见一个生得十分忠厚的三十左右岁的男人,对着她微微一笑,说道:“箭都拔出来了,还不帮他包扎伤口?” 她从没有想到一个人的笑容竟会有那么大的感染力。 眼前的男人虽生得不是十分俊美,但当他微笑时,却能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就在那一瞬间,可以使人忘却烦恼,满心的舒畅,这感觉真是太奇特了。 伽罗受了来人笑容的感染,竟没有注意到他都说了些什么。 来人见到伽罗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后,也不生气,径直来到了少年的旁边,在伽罗的对面蹲下身子,从少年的身上扯下一段衣襟,十分麻利地将伤腿包扎好,然后对着少年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试试自己能不能走,如果可以的话,你得赶紧离开这里。” 少年对来人的举措并不致谢,而是疑惑的问道:“你从树上下来,为什么自己不走,却过来为我包扎伤腿?” 来人正是一直躲在树上的刘寄北,他对于伽罗和少年之间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当见到伽罗误将有倒刺的箭拔出之后,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心中觉得不忍,趁着没人注意,便下了大树,赶了过来援手。 刘寄北听到少年这样问自己,不由得愕然。 他还真就没有想到自己走不走的事,此时少年一问,他才恍然,说道:“你问的事我没想过,不过现在倒是觉得该走了。” 少年得到答案之后,眼中露出异样的神色,他凝视着刘寄北,诚恳的说道:“其实我没有将你的藏身之所说出去,并不是我特别善良,而是觉得你或许会对我有用处,所以我才保持了缄默。” 刘寄北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四下观瞧,并且无所谓的说道:“无论怎样,你都没有将我说出去,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说完,转过脸来,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扶你起来,你先试试能不能走?” 少年收回目光,叹道:“哦,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得出来,你的确是一个好人。” 他一边说着,一般摆脱了刘寄北的大手,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刘寄北直起身子,看到少年疼得前额沁出了一成细密的汗珠,暗叹一声:好个强悍自负的少年! 不过他口中却是淡然说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小心伤口迸裂!” 少年道了声谢,眼光落到了柔然人和齐军那里,见到两方面都是损失惨重,稀稀拉拉的没剩下几个人,知道此时不走,等一会儿说不定又会出现什么事。 他强自忍耐,迈开伤腿走了几步,只觉得箭创有着专心的疼痛,不由得叹了口气,颓唐的说道:“走吧!无论能走出多远,总得需要试一试。” 说罢,他转过头对着伽罗一笑,说道:“我叫杨素,伽罗姐姐如果有机会到蒙州,可以来找我,届时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的。” 伽罗向着杨素点了点头,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她求助似地瞥了一眼刘寄北,却见刘寄北又朝她笑了一笑。 她虽然已经领教过刘寄北笑容的魅力,但这一次仍是被弄得芳心悸动。 她赶紧低着头正欲走开,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对着刘寄北红着脸问道:“我还没有领教这位好心的大哥姓名呢?” 她说到这里,眼神竟是变得异常执着。 刘寄北道出姓名之后,低头想了一下,随后对着杨素叹道:“你我虽然萍水相逢,但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吧!” 【看完之后求留言】 第一章:杜杲(1)【今日第一更】 【哭着喊着求红票、收藏、不给就撞墙】 刘寄北背着杨素很快的没入林地西面的树丛中。 杨素趴在刘寄北的背上,尽管山地崎岖,可是他却感受不到颠簸,便对着刘寄北问道:“刘大哥也练过武功吧?要不然背起我来怎会轻如无物,并且奔走如飞。” 刘寄北头也不回的答道:“我是练过几天武功,但都是不入流的功夫,上不得台面。我之所以走得还算不慢,是因为常年在山里面砍柴,走惯了山路而已。” 刘寄北一边搭着话,一边思忖着前面的路线,想了一会儿之后,便问杨素:“蒙州离这里多远?你是怎么来到嵩山的? 杨素叹道:“蒙州在嵩岳的西南,距离这里不是很远,走路也就是三五天的工夫。至于我为何来到这里,就是说了,只怕大哥也不信我。” 刘寄北漫无机心地反问道:“你不说怎知我不信?” 随后,他又接道:“假如你不愿提起,就当我没有问过。” 杨素扭回头,看了看身后面,见到没有人追来,便叹道:“我是被爹爹赶出来的!由于没有目的地,所以稀里糊涂的只身来到了北齐,听说嵩山风景秀美,便来游玩。在深山里呆了几日,见到山中野兽众多,想起身上盘缠无多,为了节约点路资,就想打上几只野兽实腹,岂知误打误撞之下竟碰上了这事,唉,真是倒霉得很!” 刘寄北深有同感的说道:“天下间巧合的事情又不止你一人能遇到,我不也是吗?今日早晨还好好的呢,没想到一出门便遇见了这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倒没损失什么,只不过耽误些行程罢了。” 杨素见他说得十分认真,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话,禁不住心中有些愧疚,暗道:这位刘大哥应该是个好人,我这样骗他真有些不该。 他想到这里,便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刘寄北见到他忽然变得沉默起来,便感到奇怪,于是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箭疮发作,疼的不敢说话。 杨素沉吟一会儿,方才不答反问道:“刘大哥真相信了我刚才说的话吗?” 刘寄北奇道:“你说的话中规中矩,我有什么不相信的啊!” 他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说道:“现在已近黄昏,我这一路狂奔也该走出很远了。嗨,我说兄弟,咱们不妨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然后再走也不迟?” 刘寄北后面的话虽似像自言自语,但显然也在征询杨素的意见。 杨素伸手摸了一把刘寄北的脖子,手掌触到一些汗水,心中满是感激,便对刘寄北说道:“大哥还是歇一歇吧,我看那些人自顾不暇,多半是不会追来了。” 刘寄北其实也真有些累了。 杨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身子却十分沉重,这一路刘寄北背着他奔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即便是刘寄北这样的内功高手也累得周身见了汗。 刘寄北应了一声,找了处平坦的青石,先将杨素放了下来,接着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汗水,随后用袖子擦了擦。 他对着杨素说道:“你的肩头和大腿各中一箭,肩头的伤口倒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也就愈合了,可使大腿的伤口却是不得了,没有月余时间只怕好不了。” 说到这里,他面露难色,叹道:“假如我身边没有紧要的事情,倒是可以护送你回蒙州,不过??????” 他话锋一转,眉头一皱,直视着杨素道:“实不相瞒,我这一次走出嵩山,本想去一趟江南寻找犬子,所以?????唉!只怕难以陪你回蒙州了” 杨素本想说你既然有事那就自忙吧,但一听刘寄北是去江南,他心中灵机一动,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 他表情严肃的对刘寄北说道:“原来大哥是去江南寻找儿子,如果大哥相信我,我倒可以帮大哥一把。” 刘寄北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问道:“小兄弟快说说看,你如何帮我?若真如此,大哥实在是感激莫名,就算将这条命送给了兄弟,大哥也绝不会吝惜。” 杨素沉吟一下,说道:“其实,我也是估摸着此人应该能够帮上大哥。” 刘寄北不耐烦地催促说道:“小兄弟有话尽管说来,莫要踌躇支吾,这样会急死大哥的。” 杨素连忙说道:“实不相瞒,小弟的爹爹就是蒙州刺史杨敷。” 当他看到刘寄北听了之后,并没有露出惊异的神色,猜到刘寄北可能并不知道杨敷是谁,于是继续说道:“对于我爹大哥可能不认识,但不知大哥听没听说过杜杲这个人呢?” 刘寄北面上露出尴尬神色,摇了摇头叹道:“大哥我已经好久没有走出深山了,对于外边的事情一无所知,说出来倒叫小兄弟见笑了。” 杨素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白云岭上过,岁月不知寒。其实大哥这种逍遥自在的生活才是最让人羡慕的,像我等人物终年混迹在万丈红尘间,整日里放浪形骸,勾心斗角,实是不堪其累啊!” 刘寄北看看杨素,见他小小年纪却能说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来,心里暗觉好笑,不过此时心系要事,顾不得仔细思量,向着杨素正色道:“话虽如此,但多数人还是喜欢热闹的去处。这些先不要提了,小兄弟还是说说刚才的事情吧!噢,对了,想你可能一天都水米未沾牙了吧?我这里有些干粮,你不妨边吃边说。”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先前吃剩下的干粮递给杨素,接着又解下水袋,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抹了抹嘴巴,又将水袋也递了过去。 杨素此时还真就有些饿了,他也不推迟,先后接过干粮和水袋,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杜杲,字子晖,京兆杜陵人,曾是修城郡守,后来平定叛乱有功,转为司会上士。此人的谋略武功暂且不提,杜杲最让人钦佩的是他的胆识和口才,其雄辩之术不亚于当年舌战江东群儒的诸葛武侯,亦或是古时素有三寸不烂之舌称号的毛遂。” 刘寄北听得有些糊涂,趁着杨素喝水之际便问道:“这个杜杲先生能不能说,与我寻找儿子有什么关系啊?” 【今日还有更新,请留言,恳求真心读者精灵支持】 第一章:杜杲(2)【今日第二更】 【脑袋很疼,强忍上传,求红票收藏与关注】 杨素喝完了水,便笑道:“大哥你莫要着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杜杲能言善辩在周国是出了名的,正是由于他的这个才能,所以北周与别的国家进行礼尚往来的时候,总是由他来担当使节。” 他说到这里,大概由于已经吃饱了,便将剩下的干粮和水袋还给刘寄北,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自己的伤腿,随后才接着说道:“当年西魏军攻陷江陵的时候,现今的陈文帝陈茜的兄弟陈顼那时正在江陵作为人质,西魏军撤出江陵的时候,陈顼便随着西魏军被迫迁移到长安。等到陈茜继位之后,曾派人出使周国,数次想讨要陈顼回陈国,初始之时,因为陈顼身份特殊,所以大冢宰宇文护并不想将陈顼放走。” 刘寄北隐约之间觉得这个陈顼,很可能与自己找儿子刘嵩的事情有关,于是默不作声听杨素往下讲。 杨素继续说道:“距今大约二十多天,由潜入到陈国境内的细作回报说,五个多月前,深入到陈国的大将贺若敦带领周军已是被围困在湘川一带,随他一起攻打陈国的独孤盛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带领残兵败将退回到了周国境内,大冢宰害怕贺若敦全军覆没,企图以释放陈顼回国作为条件,希望陈军解开围困之势,允许贺若敦率军归国。” 刘寄北叹道:“如果这件事真能促成的话,对于那些征战疆场的将士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随后,他又奇道:“但是,这件事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涉及方方面面,光凭宇文护一厢情愿,和解之事能成功吗?” 杨素叹道:“成与不成,谁也说不准,不过,事已至此,终归要试一试才知道,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大冢宰才找来能说会道的杜杲去出使陈国。” 刘寄北逐渐的有些明白了杨素的意思,不过,为了尽早知道结果,他不敢出言打岔,静待杨素说下去。 杨素看到刘寄北规规矩矩的样子,竟是哑然失笑,暗道:这位刘大哥倒是个老实人,看他那样,显然是将我的话听到了心里去,嗯,此番能结交到这样一个人,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他一边心里嘀咕,一边捕捉到刘寄北因为自己的一笑而露出不解的神色,连忙敛去笑容,继续说道:“杜杲本是家父的故交,此次受命宇文护前去陈国交涉,在路过蒙州的时候,便来探望家父。他原本想和家父见了面之后就走,熟料竟然意外地染上了风寒,所以就在我家小住。我出来的时候,他病得正重,为了使他早日康复,家父已经命人,急速入长安去找神医姚僧垣,我猜此时,姚僧垣应该在来蒙州的路上了。” 对于姚僧垣这个人,刘寄北可是知道的。 此人原是江南人,因为医术高超,颇受当年的梁武帝的赏识,后来,西魏军攻克荆州,擒住姚僧垣,接着姚僧垣又辗转到了长安。 大冢宰宇文护闻知此人医术通神,便将他招到左右,作为幕僚,后来便推荐为官。 当世之中,若论医道之精除了江南神秘的药王门之外,周、齐、陈三国还有五人颇为了得。 其中,北周的神医有两人,一个便是姚僧垣,另一个名叫许澄,而齐国则有徐之才和马嗣明是医道中的翘楚,至于陈国那人则叫许智藏,乃是许澄的同宗。 对于另外四人刘寄北并不知晓,他之所以听说过姚僧垣这个人,完全是因为他有一个博文通达,而且兰心慧质的公主媳妇萧若幽。 兰心公主萧若幽乃是梁武帝萧衍最为宠爱的女儿,萧衍闲暇之时总是将萧若幽带在身边,而姚僧垣作为萧衍的首席御医出入宫中乃是常事,久而久之便被萧若幽所熟识。 萧若幽自小聪明可爱,对待臣下从不施以颜色,因此也深受臣下的爱戴。 姚僧垣为人很是随和,由于十分喜欢萧若幽这个小公主,所以每一次入宫的时候都忘不了弄一些奇异的果子送给萧若幽吃,正因如此,俩人十分熟稔,私下里萧若幽总是亲切的管姚僧垣叫做长胡子叔叔。 姚僧垣这人虽然心眼不大,但却十分重情义。 当年风云贼臣侯景围困建康的时候,姚僧垣不顾妻子儿女,毅然服侍在萧衍左右不离不弃,因而备受世人推崇。 等到建康被攻破以及宫城陷落,百官大都逃散。 姚僧垣假道至吴兴,同郡守张嵊婴城自守,抵御侯景大军。攻战累日,郡城终究被攻陷。 姚僧垣虽是躲了些日子,但最后仍被侯景部将侯子鉴捉住。 侯子鉴早就听说过姚僧垣大名,不忍加诛,因此姚僧垣逃过一劫。 梁元帝萧绎平定侯景,就征召姚僧垣赶赴荆州,并封给他晋安王府谘议的官爵。 当时,虽然平息了侯景大乱,但朝廷之中忠佞不齐,朝政混淆,和萧衍明白当政的时候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 姚僧垣为了这事时常忧虑深重,果然不久后,西魏军忽至,攻城略地,江南顿时人心惶惶,众多大臣纷纷寻找去处,而姚僧垣却一直呆在梁元帝萧绎的身旁,直到江陵陷落,梁元帝死了以后,姚僧垣才被迫押解到了长安,而后遇到了宇文护。 在萧若幽同刘寄北谈起往事的时候,有时便能讲到姚僧垣,所以,刘寄北对他并不陌生。 此时,听杨素提起姚僧垣,刘寄北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对着杨素说道:“传言这个姚僧垣医术精湛,如果他真能来的话,杜杲的病必然会迎刃而解。” 刘寄北说到这里,忽然间又意识到什么,他沉吟了一下,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不过,就算姚僧垣来了,并且药到病除,可是杜杲经过这么一耽搁,岂不是延误了正在交战的陈、周两国之间的大事了?” 杨素奇怪的看了看刘寄北,语气怪怪的说道:“就连刘大哥都想到了这件事,唉!??????” 刘寄北不解地问道:“小兄弟你欲言又止,莫非我有地方说的不对吗?” 杨素摇了摇头,叹道:“其实大哥所想亦是我所想,但是爹爹和杜伯父是怎么想,我却不知道了。” 刘寄北奇道:“小兄弟你为何语气怪怪的,而且这么说话又有何用意?难道令尊和杜杲另有所想,并不认为耽误了几天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本想三更,但脑袋太疼,今日到此为止】 第一章:杜杲(3)【今日第一更】 【求收藏、红票支持】 杨素无奈的说道:“此次杜伯父病重之后,我便跟家父说,如今江南战事正是吃紧的时候,实在不易耽搁与陈国磋商陈顼回归江南的事情,所以,可以用杜伯父的名义向朝廷请命,申明情况,恭请朝廷另派一人前往陈国,抑或是允许杜伯父就地选择一人代替他到陈国聘问。无论朝廷选择了那项措施,只要先将消息送到了陈国,那么,就有可能延缓陈、周两家人马无谓的的厮杀,同时也为杜伯父痊愈赶往陈国争取了时间。” 刘寄北点头赞道:“小兄弟年纪虽不大,但想起事情来倒很周全,你说的办法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杨素苦笑道:“大哥赞同我有什么用啊?家父和杜伯父他俩一致反对我的建议。他俩说如果按着我的办法去做的话,定会引起大冢宰的猜忌,认为杜伯父故意拖延时间,不肯在两军交战之时,冒着丢失性命的危险出使陈国,非得给他一个失职的罪名不可,所以说那样做实在有些冒险。” 刘寄北疑惑的问道:“杜杲既然害怕被宇文护猜忌,那么他为何还要使人到长安去请姚僧垣来呢?难道这就不怕宇文护知道他停留在蒙州的事情吗?再者一说,杜杲只不过是染上了风寒而已,蒙州如此大的地方难道就找不到一个精通岐黄之术的医者吗?” 杨素笑道:“大哥的心思还真是细腻,就连这点你都想到了,显而易见,你还真就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 他顿了一顿,看到刘寄北若有所思,便接着说道:“其实杜伯父自有打算。他和爹爹都是戎马半生的人,对于军旅之间的事情知之甚详。按着他俩对贺若敦的了解,如果贺若敦诚心死守营地的话,陈军即便是多出他很多人马,也休想在极短的时间内击垮贺若敦,所以他俩料想时间并不是很紧迫的,另外?????” 话到这里,也不知为何,他竟然喘了几口气,停了下来。 刘寄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而是呵呵一笑,说道:“兄弟说的极是,令尊身为蒙州刺史,执掌一方多年,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致力民生,都有独到之处,而杜杲这人,我虽然初次闻名,但料他久经宦海浮沉,尤其是还经常出使他国,本该是个见惯世面,而且善于应变之人,如果他俩都是这般意见,我想总该是有一番道理的。” 杨素也笑道:“大哥又让我吃了一惊!” 刘寄北“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我一个山野粗人,一拍脑瓜顶,浑身冒土气,还有哪里会让你感到惊奇的?” 杨素听他说的有趣,禁不住笑得更欢了,好一会儿止住笑声,指点着刘寄北叹道:“你知道吗大哥,咱俩虽然没有相处多久,但我看你的言谈举止,自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淳朴之中,透着直率,却又不失睿智和圆滑,你这样的人啊????” 刘寄北皱了皱眉,随后松弛了一下面颊上的肌肉,笑道:“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是不是让人觉得很愚蠢?” 杨素赶紧摇了摇头,眼角眉梢露出异样的神色,颇有感慨的说道:“你这样的人啊,如果被谁误认为是愚蠢,简直就是那人瞎了眼。” 刘寄北憨厚一笑,杨素顿觉一阵春风沐浴着自己,禁不住一呆。 刘寄北倒不觉怎样,他岔开话题问道:“我刚才听兄弟的话意犹未尽,你是不是将剩下的也说给我听听啊?” 杨素诧异了一下,眼珠一边转着,一边问道:“哪些话没说完,我怎不?????噢,原来你是指家父和杜伯父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打算啊!” 他说到这里,一拍大腿,孰料竟是碰到了伤口,疼得他本是满脸兴奋,顷刻间变得愁眉苦脸,五官几乎挤到了一块儿,可他仍是不忘指着刘寄北说道:“我就说大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表面上老实厚道,实际上却是玲珑备至,咳咳咳??” 刘寄北瞧了一眼他大腿的伤处,责怪的说道:“你也不小心点,要是伤口迸裂了,只是出血便很不好止住了。” 杨素不以为然,提醒刘寄北他有话说之后,便接着原先的话题侃侃而言。 他说道:“杜伯父之所以坚持到长安去请姚僧垣前来医病,其实也不全因为蒙州无良医。姚僧垣当年初到长安的时候,便是被宇文护豁免,并且提携成小畿伯下大夫,故而,姚僧垣乃是宇文护的亲信,由他嘴中说出去的话最能让宇文护相信。如今请了姚僧垣前来,正可证明杜伯父非是拖延时日不肯到陈国,而是真的身染重病不能前行,这样便可消除宇文护的疑虑。” 刘寄北心道:这些官场之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我这山里人自是不会明白的,光是听着就已经觉得很厌烦了。 他想到了这里,便对杨素问道:“其实杜杲的打算也不错,如此一来,就把他自己的责任摘除的干干净净了!” 杨素叹道:“话虽如此,可这都不是万全之计啊!两军对敌变化万千,哪有什么常理可言?无论哪一方一旦出现了空隙,只要被另一方抓住契机,定会乘虚而入,所以说战场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定式,要不然何谓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说啊?我认为一味的等,不如主动赢取时机,也就是越早让两方面兵将知道两国将要和解的事情越好,否则夜长梦多,说不准会出现什么乱子呢?” 刘寄北道:“小兄弟所虑极是,即便是我这样不懂军旅事物的人听着,都觉得事情确实如此,可令尊怎么就不同意呢?” 杨素尴尬一笑,说道:“爹爹极为固执,我便是因为坚持己见,惹得爹爹生气,一怒之下便将我赶出了家门,并且还告诉我,除非想明白了,否则就再也不要踏进那个家门。” 刘寄北叹道:“原来小兄弟就是因为这事回不去家的啊!”言下之意大不以为然。 杨素心道:刘大哥虽然为人不错,可我毕竟与他初次相识,如今已经让他知道了我的一些事情,总算说得过去了,至于其余的事情,只怕对他说了,他也不会明白。可也难怪,哪个少年会像我似的,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离开家到了敌国境内,一方面悉心探察敌情,用以应对眼下蒙州的危机,另一方面趁机观察敌国的山川地势,好为将来登台拜帅时所用,唉!莫说是他了,只怕是很多人都不会相信的。 杨素想到这里,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冲天豪气,暗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庸人辛苦寻富贵,岂知我杨素是怕富贵来寻我。 第一章:杜杲(4)【今日第二更】 【一如既往求红票收藏,可就是没人给,太惨了】 刘寄北自从离开嵩山那个林子之后,也不知怎的,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如同一个人赶夜路时,时常觉得脖子后面冷嗖嗖的,好像被鬼吊着似的。 此时,他看到杨素脸色阴晴不定,便担心的问道:“小兄弟脸色不好,是不是箭创疼痛所致,若是这样,我俩还需快些赶路,有些话可以一边赶路一边说。” 杨素看到林地光线已经变暗,知道快入夜了,他对着刘寄北说道:“刚才确如大哥所说的那般,腿上箭创疼痛难耐,只是山路崎岖,而且光线幽暗,即使轻身独行也是不便,更何况大哥又背了我这个累赘,真是难为大哥了。” 刘寄北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所谓,爽快的的说道:“小兄弟只管放心,在夜里走山路对我来说本是常事,你莫要为此事忧虑。倒是你的伤势着实让大哥担心,如果耽搁久了,只怕会引起溃烂,到时候医治起来,就算医道再高明,也变得十分棘手了。” 他说完之后,也不征求杨素意见,一把抓住杨素的两只胳膊,探下身子,背对着杨素说道:“快上来,咱们还是尽快赶路要紧。” 杨素伏在刘寄北宽厚结实的后背上,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暗道:刘大哥热忱善良,颇有侠义心肠,此次能在危难之中遇到他,无疑是我杨素的福气!???????????????????????????????????????????????????????????????????? 天亮的时候,刘寄北背着杨素到了颍阳城。 刚入城内,他便将杨素安置在一所破旧废弃的寺庙里,自去寻了些刀伤药以及干净的棉布回来。 他顾不得歇息,先为杨素清洗了伤口,上了刀伤药,并且包扎妥当,然后满脸关切的问道:“小兄弟现在感觉如何?箭创还有那么疼吗?” 杨素没有回答,心里面却是热乎乎的,为了遮掩情感,他不答反问道:“大哥觉得昨夜我跟你说的办法可行吗?” 刘寄北沉吟了一会儿,在杨素的身旁坐了下来,并伸手从怀中掏出吃剩下的干粮,分了一半给杨素。 他将干粮地到了嘴边,却没有去吃,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又将干粮放了下来,转头对着杨素颓然叹道:“不这样做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江南我虽然去过,但是对那里我并不熟悉。现在犬子信息皆无,偌大个江南,我还真不知道到哪里前去寻找。如果能得到陈人的帮助,多使一些眼线,比起我自己漫无目的找寻,何止胜强百倍?可是,这事若跟杜杲说了,他会答应帮忙吗?” 杨素本来皱起的双眉,听他一说之后,顿时舒展开来,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杜伯父与家父乃是过命的交情,他对我更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 说到这里时,杨素看着刘寄北,叹道:“这一回如果没有大哥帮我,只怕我这条小命早就留在了嵩山之中,就冲这一点,杜伯父也不会推迟的。况且,大哥的事情也不算怎样难办,只要陈人在江南各处关口贴上告示,标明大哥儿子、陆法和以及那位道姑的体貌特征,如此这般一传十,十传百,大哥何愁找不到他们仨啊?” 在这一路上,刘寄北已将要找儿子刘嵩的前因后果,挑些可以说的尽数告诉了杨素,所以杨素才知道和刘嵩在一起的还有陆法和以及任淑真俩人。 刘寄北听完杨素的一番话,禁不住有种茅塞顿开快感。 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杨素说的话后,伸手解下水袋晃了晃,岔开话题说道,“这一路上汗出了不少,水也喝得干了,小兄弟你先在这里再呆一会,大哥去寻些水回来。” 杨素仔细的审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只见此处了无人迹,除了残垣断壁之外,便是破烂的佛龛,就连佛像都只剩下了半边身子,唯一喘气的也就是呆在寺旁一棵大树上饿的打蔫儿的几只乌鸦而已。 他认清没有不妥之处后,心头笃定,便对着刘寄北笑着说道:“大哥倒是会找地方,这里除了你我之外,怕是再也不会有人来了。大哥尽管前去,不必为我挂念。” 接着他又打趣道:“其实这袋子水,我喝的比你都多,尽管如此,现在我仍是渴的要命,若不再弄些水来,只怕流血没流死我,渴也得把我渴死了!” 刘寄北陡然一笑,那笑容就如同清澈的涟漪一样,逐渐的在脸上扩散开来,看得杨素呆了一呆,脱口说道:“大哥的笑容真的好奇特啊!” 虽然见到杨素的惊叹,但是由于刘寄北知道自己笑得确实是和平常之人不一样,所以当下也不在意,带着水袋便走了。 他俩歇脚的寺院离着人群聚居的地方并不算近,刘寄北拿着水袋一边走,一边埋怨自己,暗道:刚才去弄刀伤药和棉布的时候,怎就不多长一个心眼,将身后的水袋子灌满不就成了,何苦还得再走一遭,真是不长脑子。 他走着走着,忽然之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竟然变得浓重了起来,心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觉得不踏实,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由于下意识使然,他不禁四下望了望,只见道上除了稀稀拉拉的几个百姓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状况,于是心下稍安,自顾自的心里打趣道:刘寄北啊刘寄北,你定是一向安生惯了,冷不丁的经历了大祸事,便会觉得后怕。嘿!你可不要忘了,在你身体里面流着的可是宋武帝的血脉呀!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祖先的脸喔。 走了一阵儿,不知不觉间,他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竟忽然消失了。 他顾不得思量究竟是怎么回事,急匆匆的找了户人家,说明了来意,打取了水后,便拿着水袋迅速的往回赶。 当他快要到了破庙门口的时候,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油然而起。 他惊恼之余,连忙向着寺庙内看去,却见在杨素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杨素坐在台阶上,无奈的向着刘寄北一笑,说道:“这位老人家就是舍不得我俩,大哥你也看见了,他老人家现在对我多好啊!” 第一章:杜杲(5)【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收藏、一切支持,谢谢】 此时的杨素虽然是坐着,但上半身挺得笔直,一双手也被反剪到身后。在他的脖子上则套了一条绳索,而且绳索已被收紧,致使他脖子上的肉也被勒得轻陷了进去。 所幸他刚才还能说话,要不然刘寄北还真判断不出他现在能不能喘气。 另外,刘寄北看得清楚,绳索的另一端紧紧地握在杨素身后站着的迦旃林提手中,而这位柔然国师此时也正冷冷的看着他。 见到了突然出现的迦旃林提,刘寄北这才醒悟自己为何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了。 据他猜测,自从他和杨素离开了嵩山,迦旃林提就很可能一直在跟着他俩。 刘寄北武功本传自少林高僧慧光大师。 他跟随慧光大师所研习的“安明神功”,乃是佛门正宗心法,是慧光在禅定中悟出来的法门,修练到一定程度,不但可以使人逍遥自在,不嗔不怒,而且还能提升修习者的感知能力。 刘寄北尽管生得有些发憨,但他并不笨拙,而且为人勤恳。自从受了慧光大师的指点,他便寒暑不辍的加以习练,经过这些年的辛苦付出,此时他的“安明神功”已经颇具功底,能够收心守窍,精气神合而为一,五气会聚不分。既是达到了攒簇五行、和合四象这等初窥殿堂的武学境界。 对于已经达到刘寄北这种境界的内家高手来说,其本身就如同一面镜子,内可以详查己态,外可以感知异状。 正因如此,他能在无心之下,察觉到自己被跟踪,对于他这种层次的高手而言,一点都不奇怪。只不过他习武之后,历练的机会不多,对于自己究竟达到怎样的程度,现在还很模糊,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拥有了这种能力。 迦旃林提见到刘寄北一脸诧异的模样后,妖异的眼神倏地变亮,脸上也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操着古怪的汉话说道:“你究竟是谁?怎的会‘拈花一笑’的功夫?” 刘寄北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迦旃林提如此相问了,只不过和上一次比起来,这次少了“究竟”两个字。 他暗道:这个柔然国师为何对“拈花一笑”如此着迷?而所谓的“拈花一笑”又是什么武功啊? 刘寄北感到一头雾水,他对着迦旃林提一本正经的说道:“晚辈名叫刘寄北,本是嵩山里的一个樵夫,若论上山砍柴确实在行,至于什么‘拈花一笑’的功夫,却是闻所未闻。” 迦旃林提听了之后,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正在沉吟,却听杨素忽然侃侃说道:“世尊在灵山会上,手拈金色菠萝花示众,那时众徒俱都默然,唯有摩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说道:‘吾有妙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柯迦叶’,这便是‘拈花一笑’的由来。” 他说到这里,微微蹙起眉头,不解道:“其实,释迦牟尼这里所传示的,乃是一种安详、静谧、调和、美好的心态,是不能用任何语言和行为来打破的。这种心态纯净无染,无欲无贪、不嗔不怒、安静平和、无拘无束、乐观放达、不露痕迹、难以撼动可与天地长存,即所谓‘真如妙心’,亦是‘普照一切、含藏万法’的妙法眼藏之所在。所以摩柯迦叶与佛祖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心心相印,拈花一笑便心有灵犀,不需任何特殊的表达。” 他停下话茬,扭回头朝着迦旃林提抗议道:“国师能不能将套在我脖子上的绳子松一松啊?你勒得这样紧,害得我呼吸都不畅快了,这还让我怎样说话?” 刘寄北看到杨素的脸,果然已经涨得通红,便忍不住说道:“我兄弟只不过伤了国师一个畜生而已,国师何必这般折磨他?有话好好说不就行了。” 迦旃林提翻了翻深陷在眼眶中的一对儿眼珠子,想了想之后,似乎觉得刘寄北的话有些道理,于是将绳套松了松,对着杨素冷冷的说道:“你的经脉已被我独门手法封住了,现在除了我之外,只怕中土无人懂得这种手法,所以你不要妄想逃脱。” 杨素一边听着,一边瞧着迦旃林提的眸子,心中竟是生出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伸出手来,试探着解去绳套,忽见迦旃林提眼中妖异的光芒倏然转盛,连忙罢手,苦笑一声,叹道:“我不就是伤了你的一匹狼?用得着这样煞费苦心的待我吗?” 迦旃林提面无表情,不理杨素,却向走过来的刘寄北问道:“你真的是一个樵夫?我跟随你俩已经一夜,看着你的身手显然是一个内功高手,现在我来问你,你要据实回答,否则莫怪我手没分寸,一不留神或许勒死了这小子。” 刘寄北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心道:如此卑劣的手段,哪像名震漠北的高手所为啊。 他知道眼下不是较真儿的时候,于是,淡淡的说道:“如今刀把握在你手里,我哪敢造次啊!你尽管问吧,我是知无不言。” 虽然他已经尽量忍耐,但在言语间已是显得有些不客气了。 迦旃林提毫不在意,他瞧着刘寄北,眼中泛着妖异的光芒,问道:“你这一身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他说到这里,似乎还不放心,一晃手中的绳子,淡淡的接道:“我再说一遍,你可不要骗我!否则便是真的害了他。” 杨素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转回头对着刘寄北苦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哥刚才的话说的对极,所以你还是尽量的顺着国师的话吧!” 刘寄北脸上也现出怒意,对着迦旃林提冷冷的答道:“刘寄北虽只是一个樵夫,却是从不打诳语。” 随后,他淡然说道:“不错,我确实学了一些粗野功夫,教我手段的乃是少林寺里的一位老和尚。” 迦旃林提脸上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神色,他追问道:“你的师父是少林寺里的哪个和尚?” 刘寄北断然答道:“我没有师傅!” 第一章:杜杲(6)【今日第二更】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更新一天没有红票。我心依旧,大家明白的,我都要哭了。求您给点红票吧,我就爱那玩意儿。】 这一下就连杨素都吃了一惊,暗道:刘大哥是不是气得糊涂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也能说得出口? 在这个时代,虽然讲究谈虚论玄,但是尊师重道也一直备受世人所推崇,尤其是尊师甚至与国家的兴亡都有关联,即所谓的“国将兴,必贵师而重传。贵师而重传,则法度存。国将衰,必贱师而轻传。贱师而轻传,则人有快。人有快,则法度坏”。 正因如此,尊师重道的行径早已经深入人心,故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说。如果有了师傅,却不承认,那绝对是不能被世人所接受的事情。 迦旃林提虽然是天竺人,但他对中土文化并不陌生,也知道尊师重道这一码子事,此时闻听刘寄北忽然说出这种石破天惊的话来,禁不住呆了一呆,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其实刘寄北并没有说谎,事实上他一直都想要拜慧光为师,可是慧光虽然尽心尽力的教了他武功,但是却拒绝二人有师徒的名分,究其原因,是慧光察觉到在他的气质里蕴藏着一种玄妙的东西,料想他可能另有机缘,不肯因为自己而损坏了刘寄北的天命宿业。 正当杨素和迦旃林提都大惑不解的时候,刘寄北又加了一句,这才使得二人恍然大悟。 只听刘寄北叹道:“教我武功的那个老和尚法号慧光,我与他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迦旃林提点了点头,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煞有介事的说道:“原来是他!哦,这就难怪你会‘拈花一笑’的功夫了!” 杨素心中责怪刘寄北老实,暗道:天竺老贼显然已被你刚才的话给弄迷糊了,何必再补上后面的话?这下倒好,听天竺老贼的弦外之音,似乎已把握住了什么玄机,若真如此,备不住后面还有更大的麻烦呢!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插科打诨的问道:“国师辛辛苦苦地跟了我们一夜,现在肚子饿不饿啊?” 接着,他转首对着刘寄北喊道:“嘿!大哥你身上还有没有东西吃?” 还没轮到刘寄北应答,他又一本正经的喃喃自语道:“我看多半是没有啦,国师恐怕只能喝点水解解渴了。” 迦旃林提对他的这套把戏,一点都不在意,等他说完之后,只是冷冷的说道:“多谢好意,本国师并不饥饿,留着东西还是你们自己吃吧!” 与此同时,刘寄北也正回答杨素刚才的问话,他说道:“干粮不是都被你我吃得干干净净了吗,哪还有东西给他吃?” 由于俩人不约而同的一起说话,所以谁也没怎么听清对方的言语,于是迦旃林提和刘寄北对视了一眼,又在同一时间向对方诧异的问道:“你说什么?” 杨素觉得好笑,暗道:有点乱了,不过乱的不是恰到好处,还得继续添点乱才行。 他忽然将声音提高,天马行空般的对着迦旃林提问道:“国师跟着我们来了,那你的柔然汗国不管了吗?” 迦旃林提闻言又是一愣,一时间没有会过意来,杨素便又道:“我是说山林里的那些柔然人同齐人打得乱七八糟的,大国师若是不在那压阵,一旦你的国人有了什么闪失,大国师岂不是有负重望吗?” 他言语如飞,不待迦旃林提说话,接着说道:“别人尚且罢了,郁久闾庵罗辰可汗伤得可不比我轻啊,如是没人照应,只怕会凶多吉少。那个突厥大叶护阿史那摄图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恨不得三五下就解决掉郁久闾氏两兄弟,还有洛州刺史独孤永业以及那个擅使雌雄剑的家伙,无论哪一个都不是良善之辈,嘿!大国师为了我和大哥这对无名小卒而舍弃了朝夕相处的国人,甚至置他们于危难中而不顾,即便是我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是觉得??????” 他接下来的意思,本想说“不应该啊”,可当他偷眼看了一下迦旃林提后,见到迦旃林提面色阴郁,禁不住改口道:“如此做法似乎有待于商榷噢。” 刘寄北见到杨素体格魁伟,却自称是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同时讲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并且一副摇头晃脑的模样,,禁不住暗觉好笑,心道:世间哪有你这样好口才的黄口小儿啊?若真的有,只怕就会天下大乱了。 迦旃林提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烦,轻轻一抖手中的绳索,杨素脖子上的绳套顿时紧了三分,勒得杨素好生气闷,连忙向身后不停的摆手,有些嘶哑的说道:“大国师既然来了,自然是有来的理由,小子我脑子愚笨,聪明才智难及大国师万一,满嘴的胡说八道。大国师大人有大量,莫要于小子一般见识。” 言及于此,他禁不住咳嗽了两声,扭着头斜眼瞧着迦旃林提,又连声说道:“大国师还是松一松你手中的那根绳子,小子我马上就要被勒得咽气了。” 话一落地,就见杨素“哏儿喽”一声,两眼翻白,脑袋一偏,眼见着倒了下去。 刘寄北怒喝一声,手指迦旃林提骂道:“异域蛮狗,端的狠毒,我兄弟年纪尚轻,也就是伤了你的一匹畜生而已,却被你生生勒死,来吧!你把我刘寄北也一道勒死算了。” 迦旃林提好生奇怪,自己虽将绳子紧了紧,但也比不上一开始的套得紧呐,可杨素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不济事了,还没如何便一命呜呼了? 这可让迦旃林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如今又听到刘寄北骂他,心里竟是泛起了糊涂,就在那一瞬间,迦旃林提竟不知怎样应对眼前的事情了。 刘寄北气冲冲的将水袋背在身后,面沉似水的对着迦旃林提说道:“本来我与你无冤无仇,犯不上与你计较,不过,今日你却因为一件不值当的事情,害死了我的好兄弟,就算我的武功及不上你,但是宁肯拼上了我这条命,也绝不与你善罢甘休,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他说完,宁心静气,摆开架势,点手召唤迦旃林提,那意思自是再说:有种你就过来,老子可不怕你。 第二章:光相(1)【今日第一更】 【求收藏、红票和推荐】 迦旃林提已经缓过神来,他目光凌厉,看到杨素虽然紧闭双目,但是胸口却起伏有致,禁不住心中恼怒:暗道:这小子分明是在装死,想以此蒙混过关,本来我无意伤害你,但你既然如此奸猾,倒是该让你尝尝苦头。 他想到这里,也不搭理刘寄北的挑衅,抬起手来便要施展手段,却不料他的手刚一抬起,只听闭着眼的杨素猛然发出一声呻吟,睁开了虎目,有气没力的说道:“憋死我了,大国师你真是够狠的,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小命。哦!你把手抬起来了,这又是想干什么?莫不是又想折磨我吗?” 杨素说到这里,脸露鄙夷神色,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迦旃林提,轻蔑地说道:“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居家小子,而你却是堂堂的柔然汗国大国师,像你这般几次三番的难为我,难道就不怕堕了你的威名吗?” 迦旃林提一听这话,讪讪的收回了手,心道:他本是一个无名小卒,我却是大名鼎鼎的漠北三雄中的人物,若真的与他一般见识,传将出去难免会落得个以大欺小的名声,这可是大大的划不来的,嗯,还是算了,暂且饶过他这一次吧! 他想到这里,便转过脸去,没好气的对着刘寄北说道:“你先不要着恼,没看见你的这个小兄弟还很鲜活生猛吗?” 刘寄北初时听到杨素陡然间说了话,禁不住心中很是欢喜,此刻一听迦旃林提的言语,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他话已出口,一时之间无法转过脸面来,只当自己没听着,收起架势,没有理会迦旃林提,却向杨素关切地问道:“刚才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你就叫人家套住脖子了呢?” 杨素心道:瞧瞧这话问得有多蠢,我愿意被人家像栓狗似地套着脖子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位天竺老贼的武功有多么的强横,莫说是我,即使是你又能怎样? 杨素知道这位刘大哥人品虽然不错,但是花花肠子却不多,当下无暇与他仔细计较,含糊答道:“现在不是说那事的时候。” 随后,他朝向了迦旃林提,苦着脸问道:“大国师巴巴的跟着我们来到这里,难道真是为了那匹野狼的事情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大不了我和大哥到山里再为你捉一匹也就是了,何必这么折磨我呢?” 迦旃林提不理他,却对着刘寄北说道:“一匹狼奴何足道哉?我之所以来了这里,其实是冲着你来的。” 刘寄北大惑不解,正待发问,却听杨素忽然不着边际的问道:“‘拈花一笑’说的是一种薪火相传的微妙意境,可大国师左次三番地提到这于武功有关,不知其中有何奥妙之处?” 迦旃林提看了杨素一眼,尽管心中也对他的博学感到惊异,却佯装不以为然,转回头朝着刘寄北冷冷的说道:“《光相如是观》在你这里,还是在慧光手中?你若是说了,今日我便放了你俩,否则你俩谁也别想安然离开。” 刘寄北听得直犯迷糊,脱口反问道:“《光相如是观》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如此看重它。” 随后,他一边做沉思状,一边自言自语的叹道:“我家徒四壁,全靠打柴营生,又怎会有它啊!” 杨素瞪着一双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暗道:天竺老贼辛辛苦苦的追着我俩来到了这里,果然不只是因为我俩伤了他的野狼那麽简单。 接着,他瞟了一眼刘寄北,又看看迦旃林提,见到后者正盯着刘寄北不放,更是满心的疑惑,私下里忖道:这位刘大哥莫非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儿,表面上纯朴老实,实际上却是大有来头,暗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杨素想到这里,禁不住又转过了脸,盯着刘寄北看了一会儿,可是无论怎样仔细端详,就只觉得刘寄北还是傻忽忽,一点也不像有城府的样子。 一时间杨素也被弄得糊涂了,不由得闭紧了嘴巴,静静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迦旃林提自从问话之后眼神便紧锁着刘寄北的表情,见到刘寄北一副茫然不知的愕然神情,心中也是泛起了疑惑,暗道:莫非我真的看错人了,他并不会“拈花一笑”的神奇功夫,可是他的笑容那么奇特,简直可以化暴戾为平和,这不是传说中的“拈花一笑”业力,又是什么功夫呢?狂且,他是慧光如假包换的传人,而慧光又是佛陀的首席大弟子,这可不是谁杜撰出来的事实啊,虽然佛陀也很宠爱另一弟子僧稠,但是按着常理来说,一门武学当首传门中大弟子才对。 迦旃林提想到这里,忽然记起刚才刘寄北说过,慧光虽是传了刘寄北武功,俩人却没有师徒的名分。 于是,迦旃林提心中灵机一动忖道:难道问题是出在了《光相如是观》上了吗?《光相如是观》乃是光相六尊者的心血所结,堪称天竺佛门武学集大成的一本秘笈,如非佛门中人绝不能传,而慧光恰好看出刘寄北没有传承《光相如是观》武学的潜质,故而不想收其为徒。可是,有一点还是说不通,如果慧光是因为这件事儿不愿意收受刘寄北为徒的话,那么根本就不可能传他“拈花一笑”的功夫,但他的笑容偏又如此有魔力,这又是怎么回事了呢? 刘寄北见到迦旃林提想得出神,心中暗道:这位柔然国师真是古怪得很,苦苦的追着我俩不放,竟是因为怀疑我藏有什么劳什子的《光相如是观》,简直是荒谬之极。 他瞥了一眼坐在台阶上的杨素,见他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禁不住心中有气,暗道:不会是你也在怀疑我有什么《光相如是观》吧? 于是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杨素,微有些怒意的说道:“人云亦云,殊不可取;既不着边际,又是浪费心思,兄弟你说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杨素听到刘寄北颇有些愤懑语气的话后,禁不住从遐思中恍过神来,少有的脸一红,嘟囔着说道:“大哥教训得有理,虽说空穴来风,不能无因,但大哥心胸磊落,绝不是表里不一之人,小弟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回过头,对着迦旃林提说道:“大国师凭什么认为那本《光相如是观》就在我大哥手中?” 其实这句话正是刘寄北想说的,当杨素问过之后,刘寄北也将眼神对准了迦旃林提,看他怎样回答。 【这几天看着点击上涨,心里感到很高兴,知道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不过,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虽然羞于出口,但还得说。希望各位看书的朋友能够多宣传一下,也让身边人尽可能的参与进来,本人将不胜感激,另外,本人恳请朋友们看书的时候,如果方便,尽可能申请一个纵横号,也不花钱,您申请完了之后,在看书的时候,点击一下书页上的三处广告,这样可以积累纵横分数,用不了多久便有红票,到时您可以帮助本人,投以红票,以上这些只是举手之劳,并无任何费用,肯请大家予以支持,万分感谢!】 第二章:光相(2)【今日第二更】 【求扩大推荐、收藏、求多多红票,本人就是贪婪】 迦旃林提心道:反正他俩谁也跑不了,即使对他俩说了也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况且,这个刘寄北很可能是学了《光相如是观》的武功,只不过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如此一来,若是经我提醒,他能有所感悟,对我来说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再退后一步来说,就算我白说了一通,他俩一无所知,大不了我杀了他们也就是了,还怕他们将此事传出去不成。 杨素是个玲珑心,当他见到迦旃林提眼中妖异的光芒忽明忽暗,禁不住心中一惊,暗道:天竺老贼显然是在动着歪心思,一个弄不好,备不住就会将我俩杀了灭口,可是话已经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只有尽可能的提起精神提防着他了。 杨素想到这里,故作悠哉的操着袖子,聚精会神地盯着迦旃林提,静待着他说话。 迦旃林提心意已定,也就不再有什么顾忌,既而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我之所以认为刘寄北藏有《光相如是观》的秘笈,完全是因为看到他的笑容才意识到的。《光相如是观》载有当年天竺国“光相六尊者”武学的不传之秘,‘拈花一笑’的功夫便是其中之一。刘寄北的笑容魔力非凡,几乎可以使人除嗔去怒,如沐春风,他能够如此,除非会‘拈花一笑’的功夫,否则我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刘寄北听到了这里,心里苦笑连连,暗道:因为一个笑容竟是平生是非,真是够离奇的了,只怕将此事说出去,都无人相信。 不以为然之余,他觉得这件事太过于牵强,便对着迦旃林提哂道:“实不相瞒,我刘寄北打小就是这么笑的,直到今日,笑了将近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荒唐的事情,简直是可笑之极。” 迦旃林提一双如同鹰隼的眸子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他慨然叹道:“也许真是荒唐的巧合,可是假如一个人为了寻找一件东西,花费了数不清的时间,一旦有了点线索,只怕再荒唐的事情,他也会做得出来。” 杨素脸上先是飘过一丝戏谑的神色,随后他跟着迦旃林提的语境,佯装一本正经的叹道:“看得出来,大国师确实是一个十分执着的人。” 迦旃林提神色不变,看也没看身前的杨素一眼,便不屑地说道:“其实你也用不着嘲弄我,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是千变万化。眼见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实就差捅破一层窗棂纸,只要再执着那么一小点,事情也就办妥了,但若是半道儿就泄了气,那可真成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了。” 杨素回头大声赞道:“透彻之极!透彻之极!跟着大国师半日,就胜过在那些所谓的国子祭酒抑或是博士的身边耳濡目染的呆一年啊!大国师不但武学造诣精湛,就连做人的感悟也是这么深邃,真是让杨素佩服的五体投地。” 刘寄北觉得杨素说得恶心,便老实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却见杨素已然转回头,偷偷地一伸舌头,朝着自己做了个鬼脸,并且嬉皮笑脸的眨了眨眼睛。 接着,杨素又用眼角瞄了瞄身后的迦旃林提,用唇语说道:“哄他个天竺老贼,大哥不用当真。” 刘寄北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个杨素啊,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就在这等诡异的时候,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刘寄北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杨素又问迦旃林提:“大国师学识渊博,知道的事情我们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现在既然已经谈到了那本《光相如是观》秘笈,大国师不妨将这本书的来龙去脉讲给我俩听一听,说不定我俩还真能帮上点什么忙呢?” 迦旃林提叹道:“其实让你俩知道倒也无所谓,你俩能够帮上我固然是好,即使是帮不上什么忙,我想这些话也传不到第四个人的耳朵里,对于这一点我还是蛮有把握的。” 他虽然轻描淡写的说着,可是,在刘寄北和杨素听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俩人相互间对视了一眼,俱都觉得后脊梁冷飕飕的。 迦旃林提不管俩人的变化,径直说道:“这本《光相如是观》原是天竺国六个名僧聚在一起所创的武功秘笈。其中一个你们或许知道,那就是少林寺的开山祖师佛陀禅师。当年佛陀禅师与其余五位道友在一起修行,他们修行的地点就是天竺国内的灵鹫山般若寺。由于六人佛法高深,每有旁人遇到,俱都见到六人身周有佛光笼罩,久而久之,外人便将这六人叫做‘光相六尊者’。在这六人之中,佛法武功最为薄弱的便是佛陀禅师,当其他五人先后证果之后,唯余佛陀禅师尚差一着。于是其余五人为其指明去处,俱言东土震旦之地,有佛陀禅师证果之相,进而佛陀禅师才来到了东土。在他临来之前,其余五位道友为了助其早日证果,便各自将修行心得写了下来,其中更有各自的武学要旨。佛陀禅师把另外五人的武学心得,加上自己所悟到的功夫精髓聚到一起,编成了一本秘笈既是《光相如是观》。” 听了这些天竺的武学秘辛,刘寄北和杨素俱都大感兴趣,尤其是刘寄北更是好奇心起,他暗自忖道:若是慧光大师收我为徒的话,如论辈份,佛陀禅师该是我的师祖,没想到他还有这些故事呢。 刘寄北回想起和慧光大师交往的这些年,慧光大师除了教他武功之外,平日里很少谈起佛陀禅师,若不是今日迦旃林提说起往事,他还真就不知道多少佛陀禅师的事情。 他忽然心中闪过一个问题:我跟随慧光大师学武多年,怎么从来也没听他说起过这本《光相如是观》武学秘笈呢?难道是他不信任我,怕我口无拦遮的将此事说了出去,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抑或是还有另外的原因呢? 第二章:光相(3)【今日第一更】 【今日休息,明日继续两更】 刘寄北心中疑惑不解,却听杨素将信将疑的问道:“这部《光相如是观》既是一本武学秘笈,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知大国师是从哪里知道有这么一本书的呢?” 迦旃林提首次露出诡异的笑容,只听他说道:“杨素你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头脑灵活,心思细腻,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 杨素见他说得不怀好意,赶紧问道:“只可惜什么,是不是我太善良了,不懂得心狠手辣?” 迦旃林提叹道:“只可惜聪明人的命一般都不太长。” 杨素心中大不以为然,暗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哪来的那些歪道理。 他心中虽作此想,但嘴上却赶紧“嘿嘿”干笑两声,连连说道:“大国师谬赞,杨素只是好奇心重,哪里是什么头脑灵敏抑或是心思细腻啊?” 迦旃林提也不与他辩驳,接着说道:“其实对于我来说,知道这事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光相六尊者’中有一位便是我的师伯,你说我能不知道这件事吗?” 杨素先是“嘿嘿”干笑两声,并且连声附和道:“是极,是极,正应知道,正应知道。” 紧接着,也不他又想到了什么,竟然笑的更欢了,回头瞧了瞧迦旃林提,然后又看了看刘寄北,眼神中的意思甚是古怪,似乎在说:你们怎不问我在笑什么啊? 见到谁也没搭理他,他忽然止住笑声,严肃的回头说道:“这么说我大哥该称你一声师叔呢!” 他这一句话说得刘寄北和迦旃林提俱都一愣,过了好一会儿,刘寄北才缓过味来,斥责道:“胡说八道,慧光大师本就没有收我为徒,我与佛陀禅师根本就论不上关系,即使我做了慧光大师的弟子,但佛陀禅师与国师的师伯也不是同门,再怎么说我与国师也论不到师侄和师叔的名份上啊!” 杨素心中叹道:这个刘大哥真是死脑瓜骨,现在都是什么节骨眼了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听刚才天竺老贼信誓旦旦的说么,今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和他套一套近乎,哪还有逃走的机会啊?既然处在矮檐下,低一低头又算做什么事啦,况且,就算是认了天竺老贼为师叔,你刘寄北又不会少胳膊缺腿的,唉!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竖子不足为谋啊! 他心里虽然一百个责怪刘寄北,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仍旧对着迦旃林提说道:“大国师武功盖世,即使得到了那本《光相如是观》秘笈,也是画蛇添足,练不练没有一点用,何必还苦苦寻求呢?” 迦旃林提叹道:“你懂什么?天下间能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比我强的不知有多少。” 他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多次被精绝门主葛玦所挫,禁不住心烦意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关于《光相如是观》的渊源你俩也知道的不少了,该轮到你俩怎样帮我的时候了。快说说看,那本《光相如是观》你俩究竟知不知道在哪里?” 迦旃林提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妖异的光芒忽然转盛,紧盯着刘寄北不放,那情形显然是铁了心,认为刘寄北知道《光相如是观》的下落。 刘寄北心中不住苦笑,暗道:这人真是执念如狂,瞧他那眼神,一旦我说不知道的话,只怕他真的会因此而生吃了我俩。 他拿眼睛瞟了瞟杨素,却见杨素一个劲的朝着他使眼色,无奈之下,只得说道:“既然这本《光相如是论》对国师如此重要,那我也只有跟国师说实话了。” 他为人老实,很少说谎,此时为了应付偏执的迦旃林提,迫不得已地想要编出几句瞎话来,无奈“犹渴而穿井”的事情平日做的不多,一时间脑子不够用,嘴巴也变得不灵敏了,窘迫之下,只好又望向了翘首以盼的杨素。 杨素暗骂一声:笨人! 然后,他不失时机的接过了刘寄北的话头,淡淡说道:“还是我来说吧!其实在嵩山的时候,我对国师说了瞎话。” 一眼看到迦旃林提脸色微变,杨素便加快语速说道:“我根本就不是闲着没事到嵩山里打猎。试想一下,我一个势单力薄的半大小子,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独自到深山老林里去折腾,之所以在那偶遇,完全是一个巧合。这位刘寄北本是我的表兄,其实,他也跟大国师说了假话。我表兄本原是少林寺慧光大师的嫡传弟子,而慧光大师真就将那本《光相如是观》秘笈传给了我表兄。可就在前些日子,表兄怀揣秘笈来到了我家,本想住些日子,岂知忽然有一天,表兄的村人送信,说是表嫂得了重病,要表兄赶紧回去。” 他说到这里,见到刘寄北嘴角上挂着的尽是怒意,连忙偷偷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自是再说:这完全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的。 刘寄北只做没有看到,心中却道:这人满嘴的胡说八道,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倒真是个说谎的天才。 只听杨素依旧嘴巴不停的说道:“表兄与表嫂感情甚笃,一听到表嫂身子有病,连忙赶着回家,匆忙之间,便将那本秘笈遗落在了我家,事后经家人打扫表兄的房间,这才发现了秘笈。” 迦旃林提眯着眼睛,眼中妖异的光芒若收若敛,也不知他是不是相信了杨素的话。 杨素心道:刘大哥虽然武功不错,但万万不可能是天竺老贼的对手,一旦这老贼翻了脸,只要将他手里面的绳子紧一紧,我这条小命便不保了,没办法,现在只有视险如夷般的撑下去了,管他信不信呢?瞎话还是要编下去的。 杨素尽管心中七上八下的没有个谱儿,可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他展开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说道:“家父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担心表兄着急,所以派了我去嵩山知会表兄一声,告诉他那本秘笈遗失在了我家,并没有掉到别处。于是,我就度过边境,由北周偷偷来到了北齐,没想到一进到嵩山却遇到了大国师等人,更不曾想邂逅了表兄。当表兄见到我受了箭伤,便要护送我回蒙州,也想顺便将遗失在我家的《光相如是观》秘笈取走。”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后叹了一口气,沮丧的看着迦旃林提说道:“我和大国师商量个事行吗?” 第二章:光相(4)【今日第一更】 【求推荐、收藏、红票】 迦旃林提正在考虑杨素的话有几分可信的时候,忽听他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便奇怪的问道:“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如果想让我放弃那本《光相如是观》秘笈,那就不要再和我商量了,就算是你将天下间所有的珍宝都拿来交换,也休想让我改变主意。” 杨素黯然道:“我知大国师心意决绝,业已决定的事情殊难更改,不过我求大国师一件事,能不能在我将那本《光相如是观》秘笈交到表兄的手上之后,大国师再从我表兄手里拿走呢?” 刘寄北见到杨素一本正经的模样,禁不住心中慨叹,暗道:此子倒是一代人杰,如此年少就能将事情做的虚实难测并且不露痕迹,年纪大了之后,随着阅历的增长,那还不是个翻云覆雨的人物啊? 刘寄北只是为人比较老实质朴,事实上他并不愚蠢,杨素后面的那几句话,刘寄北已是明白那是杨素欲擒故纵的计谋。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迦旃林提对杨素之前所说的话坚信不疑。 越是容易得到的,越是会怀疑其真实性;越是费尽周折而得到的,越是相信那是真的,即便它原本是假的。 天地间与人与物与事,大多如此。 迦旃林提看了一眼刘寄北,接着又瞄了一眼杨素,眼珠转个不停,最后他阴深深的说道:“本国师姑且信了你们的话,也可以应了你们的要求,不过,你们拿什么来证明没有骗本国师呢?” 杨素一摊双手,无奈的说道:“大国师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是说了吗?你已经在我身上做了手脚,除了你之外无人能解,如果我不守信诺,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迦旃林提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嘿”然冷笑道:“你若不说我倒忘了,我加诸在你经脉上的手法只有蛇王门的人会解,如是盲目给予解除,只怕是后患无穷。” 杨素心头一凉,知道迦旃林提说的并非虚言,其实自从他被迦旃林提擒住之后,数次想冲开被封住的经脉,可就是无法如意,每次暗自行功之后,周身上下都会酸痒难当,若非他生性强悍,只怕早就叫出声来了,如今听到了迦旃林提的话,心中暗恨道:天竺老贼,现在且由着你嚣张,等到了蒙州,待我用计将你擒住之后,看一看是你的手段毒辣还是我的手法厉害? 他说道:“大国师的手段自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使大国师不说,我与表兄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反正我与表兄也跑不了,大国师还是先行将我脖子上的绳子拿掉吧,这样的话,我没了羁绊,行动起来便快速了许多,进而也可以早些回到蒙州。” 迦旃林提一听要去蒙州,脸上现出不解的神色,杨素连忙说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表兄之所以护送我回蒙州,一方面是怕这一道上出现事端,另一方面则是到我家取走遗失的秘笈,换句话说,那秘笈如此贵重,我又怎会带在身上,如今它正完好无损的收藏在我蒙州的家中呢。” 迦旃林提眼中妖异的光芒倏地转盛,疑惑地问道:“你说我会相信你吗?” 杨素剑眉一立,正色道:“大国师信与不信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如今就是这么两条道,要么你相信我的话,同我一起回到蒙州去取《光相如是观》秘笈;要不你就立时将我杀了,来个一了百了,就盼到时候大国师莫要后悔。” 刘寄北一听杨素说出这些话来,猛然间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果然,就见迦旃林提微微一笑,眼光掠过刘寄北,慢悠悠地说道:“不见得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吧?” 杨素淡然一笑,不屑地说道:“大国师莫不是想将我留在这里,而叫我表兄独自前去蒙州取来秘笈交给你吧?若你真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 刘寄北担心的望着杨素,心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但是看他此时淡定的模样,定是早就有所应对,且看他如何作为。” 迦旃林提心里盘算的也正是这个主意,想让刘寄北一人去取《光相如是观》秘笈,而把杨素留下来,这样的话便可有所要挟,对于得到秘笈更为稳妥些。可是此时一看到杨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禁不住心中凉了半截,不知道杨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冷哼一声,问道:“就算你猜到了我的心思又能怎样?只要你在我的手中,就不怕你们会耍出什么花样来。” 杨素淡淡的说道:“注意固然不错,只怕大国师忘了一件事,蒙州向城乃是兵家要地,北控洛州,南扼荆襄,岂是谁想进就能进、谁想出就能出的地方?” 迦旃林提凝望着杨素,阴冷的问道:“向城若真如你说的那般戒备森严,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杨素从台阶上“嚯”的站了起来,几乎是与迦旃林提脸对着脸泰然说道:“大国师用不着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你只要知道我还可以进去也就是了。” 迦旃林提感受到杨素扑面而来的夺人气势,心下一阵糊涂,暗道:这小子变得好快啊,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盛气凌人,一会儿又软语孱弱,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望着杨素透出如山岳般不可动摇意念的眸子,竟是有一种胆怯的感觉,便生硬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被激怒了,你将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杨素淡定的说道:“可是你想要的《光相如是观》也为之化作乌有。” 他说完后,退了一些距离,十分自然地从脖子上解下绳套,头也不回的对着刘寄北说道:“大哥还愣着干什么,准备好行囊,我俩要带着大国师回蒙州啦!” 刘寄北看到迦旃林提一副无奈的表情,心中感到好笑,暗道:那有什么行囊啊?若是有便是杨素你自己了,这么大的块头还不是要由我来背。 第二章:光相(5)【今日第二更】 【一如既往求红票、收藏】 果如杨素所说,蒙州的州府所在地向城还真是戒备森严,不仅城头上枪戟林立,游卒穿梭,而且对于出入城门的百姓盘查得也十分仔细。 杨素他们三人由颍阳来到向城用了三天的时间,这一道上迦旃林提受尽了杨素的鸟气。 本来杨素应该受制与迦旃林提,可是杨素心思诡异,又善于巧辩,结果俩人一争执起来,最后吃亏的总是迦旃林提。 刘寄北夹在中间则一言不发,不过肚子里却早就笑开了花,在他看来,这位凭空蹦出来的表弟还真是可爱。 不过离得向城近了,刘寄北也暗自发起了愁,不知道拿不出那本劳什子的《光相如是观》后,该怎样收场,然而,他看杨素谈笑风生浑不在意的模样,却像是胸有成竹,不由得稍稍放下了心。 三个人到了城门,守门的士卒一见到刘寄北背上的杨素,俱都面露惊异的神色,有的刚要发问,却被杨素示意拦住。 迦旃林提站在一边已看出杨素的不一般,心里也在合计着这个杨素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 三个人顺顺利利地进到了城里面,一边走着,迦旃林提一边不住的打量着杨素,就像不认识他一般。 杨素瞧着迦旃林提鬼鬼祟祟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大国师看什么呢?莫不是我的脸上生出鲜花了不成?” 迦旃林提闷哼一声,并没有接住杨素的话茬,通过这三天的接触,迦旃林提已学得乖巧了许多,他知道若是与杨素斗起嘴来,没完没了暂且不说,说到最后,总是他吃瘪受气,与其那样,还不如一言不发,不理会杨素也就是了。 迦旃林提紧闭着嘴巴,可是杨素却不放过他,只听杨素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国师现在想些什么?你一定是在猜测我的身份,实话告诉你吧,如今你已是踩在我的地盘上了,只要我一声呼喊,保管千军万马来找你的不痛快。” 他说到这里,便盯着迦旃林提不放,看到迦旃林提恍若未闻的样子,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大国师装模作样的本事真的很了得,明明心里已经敲开了鼓,却假装跟个无所谓似的,真是让人佩服啊!” 迦旃林提面色阴冷,眼中妖异的光芒倏地大盛,瞄了一眼杨素之后,仍是保持缄默。 杨素似乎十分欣赏迦旃林提吃瘪受窘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他见到迦旃林提绷紧了嘴巴,神情既显得小心,又露出浓浓的恨意,不由得脸上已是乐开了花。 他朝着迦旃林提眨眨眼睛,继续说道:“其实大国师一点都用不着紧张,你我这么有交情,我又怎舍得动你个分毫啊!俗语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既然这么友善的对待大国师,那么大国师是不是也应该有点表示啊?这样吧,大国师先将我身上被封住的经脉解了吧,等一会儿到了我家,我第一件事就是将表兄遗失的那本《光相如是观》递给他,然后便求表兄将书给你,大国师觉得这样如何?” 迦旃林提见到杨素说个不停,只觉得心烦意乱,忍不住说道:“等到了贵府上再说吧!” 杨素见到迦旃林提开了腔,顿时来了精神,嘴巴不停地说道:“非也非也,做事情赶早不赶晚,反正都是那么一回事,大国师还是先拿出点诚意来吧!” 迦旃林提一改之前的毛躁,面无表情的答道:“诚意总是有的,只不过时候未到,若是时机一到,诚意立时就来。” 杨素见他回答的有趣,便笑着说道:“大国师金口一开果然不同凡响,直教人心生温暖如沐春风啊!只不过言语之中暗藏太极,这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刘寄北无心插话,自从进到了向城里面,他就不住的四下观看,只见此处的百姓虽是毗邻齐境,却是没有丝毫的不安,无论是赶路的还是居家的表现得都很淡然。 街道两旁店辅林立,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完全是一幅安定繁荣的景象。 刘寄北心道:“看得出来杨素的父亲杨敷该是个贤臣,能将此处的百姓治理的这么好,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杨敷在这里该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三个人正顺着街道向前走,迎面来了一人,由于急色匆匆,差一点与刘寄北装了个满怀,两方面彼此让开之后,来人朝着刘寄北背上的杨素惊讶的喊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要用人背着啊?” 此时杨素也已经瞧清楚了来人,连忙说道:“不碍事,只是受了点轻伤。” 随即杨素邹着眉头问道:“二弟为了何事形色如此匆忙,差一点撞上了表兄。”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将表兄两个字说得尤为响亮,说完后又朝着他的兄弟杨约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又对刘寄北怒了努嘴。 由于此时迦旃林提落到了后面,所以杨素的一番动作没有被迦旃林提看到。 杨约同他哥哥自小就在一起,对于杨素的把戏没有比他更明白的了,他虽不知道刘寄北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杨素的意思他自是明白,于是便顺坡下驴的说道:“瞧我这鲁莽劲儿,真是差一点就撞上了表兄。” 随后杨约又看了一眼刘寄北身后的迦旃林提,问道:“这位是???????” 杨素“哦”了一声之后,扭回头看了一眼迦旃林提,然后对着杨约说道:“这位是为兄才认识不久的一位高人,名叫??????” 他说到这里,忽然记起来自己并不知道这位大国师的姓名,便回头问道:“说起来真是好笑,大国师与我和表兄相处三日,直到此时我和表兄似乎还不知道大国师真正的名姓。” 迦旃林提也是一愣,其实对于他来说,由于‘迦旃林提’这个名字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叫过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此时冷不丁的被杨素问到,竟像似有些记不起来的感觉,忽然之间心底涌起一丝悲凉,暗道:屈指算来我离开天竺已经很多年了,混到今天不但没有得到了什么,相反的差一点将名字都丢了,这是何苦由来啊? 迦旃林提心情惨淡,没有心思再与杨素斗嘴,于是叹道:“若不是经你提醒,只怕再过些年‘迦旃林提’这个名字我自己都要忘了。” 【光想在佛经中的意思是指尊者的光环,亦或是佛像】 第二章:光相(6)【今日第一更】 【求收藏、红票以及推荐支持】 杨素捕捉到了迦旃林提脸上一闪而过的寥寂,但他却毫不理会,嘴中反复地将“迦旃林提”这四个字念了好几遍,才转会头对杨约问道:“喔,对了杨约,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这般急三火四的要去干什么呢?” 杨约隐约猜到他的这位兄长似乎与迦旃林提不太友好,于是,他一边估摸着俩人的关系,一边回答道:“派到长安去请姚僧垣的那些人,已经有一个赶早回了来,声称姚僧垣晌午便能到向城,我这是奉了爹爹的嘱托前去接他。” 杨素恍然道:“现在天色已近晌午,你赶紧去吧,莫要错过了接人的时机。” 杨约应了一声便要走开,却听杨素忽然又喊住了他,只听杨素说道:“爹爹可在府中,他为什么不亲自去接姚先生?” 杨约不明其意,顺嘴应道:“前侍下士王轨和中侍上士宇文神举联袂来访,爹爹正陪着两位大人抽不开身,故而派了我去迎接姚僧垣先生。” 杨素嘴中“哦”了一声之后,摆了摆手,示意杨约走开,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他俩人所为何来啊?” 对于王轨和宇文神举俩人,杨素并不陌生。 王轨沉毅有识度,宇文神举志略英赡并且美姿仪,这俩人俱都深谙文韬武功,乃是周国十分有名的人物。不过,据杨素所知这俩人与他的父亲杨敷并无多深的交情,怎么平白无故的到了蒙州呢?这事可有些蹊跷了。 杨素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暗道:莫不是长乐的蛮左已经开始闹事了?若真如此,来得好快啊! 杨素是自家知道自家事,即使是对刘寄北,他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杨素这一次离开蒙州来到齐境,并不是被杨敷赶出来的,而是他自告奋勇,充当了一回斥候。 此时的蒙州境内表面上是一团和气,实质上却是暗潮涌动。十余天之前,据散布在蒙州周围的一些细作回报,居住在长乐的一些蛮左聚集在一起,企图攻打向城,并且另有人回报,蛮左为了一举功成,他们派了说客潜入洛州,想要联合洛州的齐人遥为声援,如有可能则夹击向城。 杨敷知道这件事情后,回到府中告诉了家人,杨素听后,感觉这件事很可能暗藏噱头,于是他自告奋勇,充当了一回行军斥候。 杨敷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不羁顽劣,但是很有谋略,同时也有心让其出去磨练磨练,索性就同意了杨素的请求。 杨素离开蒙州之后,先是去了一趟洛州,等到了洛阳之后,却见那里风平浪静,一点都没有要出兵打仗的意向,杨素便知道所谓的蛮左联合北齐洛州兵马攻打蒙州的消息纯属谣传。 杨素离开洛阳城之后,毕竟是少年心性,好奇贪玩,心里想着既然来了一趟洛州怎的也要到嵩山走一遭,于是,乘着兴致来到了嵩山之中,恰巧遇到了刘寄北等人。 王轨和宇文神举以及宇文孝伯乃是当今周武帝宇文邕最为亲信的三个人,周廷的满朝文武无人不知道这件事,尽管宇文护依旧把持国政,但是宇文邕态度暧昧,任他宇文护所作所为,从未加以干涉,故而这对堂兄弟之间倒是相安无事。王轨、宇文神举还有宇文孝伯三人虽是被宇文邕看重,但因为皇帝与大冢宰之间和睦,所以他们三个也并没有遭到宇文护的排斥。 杨素知道爹爹杨敷之所以派人前去长安,其一是为了请来姚僧垣为杜杲治病,其二便是将蒙州此时的情形上报与朝廷,希望朝廷能派人到蒙州增援,此时算算时日,既然姚僧垣都已经到了,那么朝廷派来增援的人也应该到了,而王轨和宇文神举俩人武功韬略名重当时,他俩联袂来了蒙州,不是增援来了还会为了何事。 杨素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姚僧垣没能和王轨以及宇文神举一起来蒙州?却是分成了两拨儿人,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难道是为了所谓的兵贵神速,导致姚僧垣落到了那俩人的后面。 杨素心中思忖着,口中却是向身后的迦旃林提说道:“此时的向城内风云际会,来了不少的英雄好汉,大国师赶巧不赶早,来得恰到好处,希望大国师乘兴而来,满意而去啊!” 杨素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迦旃林提十分不解,但好在他早已习惯了杨素说话的口吻,心里面虽然加紧盘算,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淡淡的说道:“本国师来此只为了那一件事,至于其他的什么英雄好汉,本国师倒不是太感兴趣。” 杨素淡然一笑,不再理会迦旃林提,伏在刘寄北的肩头轻声说道:“再往前走不远,拐过一处路口,我们便到家了。” 他说到这里,将声音压得更低了,用只能是刘寄北听到的声音说道:“到了府中,大哥勿须多言,只待我来与天竺老贼周旋也就足矣!” 刘寄北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如此甚好,说谎骗人本非我所擅长,有人代劳,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迦旃林提见到杨素鬼鬼祟祟的在刘寄北耳边嘀咕着,心里更是泛起了疑虑,暗自忖道:这个杨素年纪虽是不大,但却牙尖嘴利,诡计多端,比那个傻乎乎的刘寄北可要难对付多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呢?看着城门卒对他的态度以及刚才和他兄弟杨约之间的对话,这小子定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弄不好来头可能真的不小呢。 迦旃林提想到这里,禁不住又仔细地打量了杨素一番,恰巧杨素回过头来朝着他发出一记诡异的笑容,直看得迦旃林提心里面空牢牢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却又放下心来,暗道:管你有妙计千条,我却有不变之规。如今你受了我的封经锁脉的手段,就算你能耍出花样来,又能将我如何?到了最后,还是得求我来解开你身上的桎梏。 他想到了这里,竟是也回了杨素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却没有说话。 【今日还有一更,敬请留意】 第三章:蛮左(1)【今日第二更】 【求红票,收藏与推荐】 杨素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忽听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杨素便向着迦旃林提的身后望去,却见杨约骑在马上陪着一行人赶了过来。 刘寄北也听到了马蹄声,于是他快步走到街边,侧着身子企图让骑马的人先过去,而迦旃林提也与他一样站到了街边背手而立,斜睨着眼睛,一看究竟。 杨约来到了三人跟前跳下马来,对着刘寄北说道:“表兄可将我家哥哥放到马背上,我带着你们一起回府。” 刘寄北一犹豫,便侧着脸想要咨询杨素的意见,却见杨素正仰着脸看着骑在马上的一个老者。 这位老者年约六旬,红红的脸膛闪着光泽,两道长寿眉泛着花白,一双慈目透着祥和的光芒,盼顾之间,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老者身上穿了一件棕色的粗布衣衫,斜挎着一件大皮囊,也不知皮囊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显得鼓鼓囊囊的。 杨素在刘寄北的背上挣了挣,刘寄北会意,便将杨素放到了地上,等到杨素站稳之后,立刻对着马上的老者抱拳施礼道:“姚伯伯请恕杨素有伤在身,不能以全礼施之。” 马上老者正是名医姚僧垣,他见到样貌瑰伟的杨素对自己施礼,便在马上手拈花白的胡须笑道:“你就是杨刺史的长子杨素吧!果然是一表人才,颇有乃父之风啊!你站在那里屈膝踮脚,不能负重,想来定是腿上有伤所致,不要紧,等一会儿回到了你府中,姚伯伯将你和杜杲一并医治也就是了,来!快些上马吧,你爹爹也许等得都着急了。” 迦旃林提在旁边一听,心中吃了一惊,暗道:果然不出所料,杨素竟是这蒙州刺史的儿子,难怪城门卒对他既敬且怕? 杨素道了声“谢”之后,在刘寄北和杨约的帮助下上了坐骑,而杨约又由后边的随从手中要来三匹坐骑,先是递给刘寄北一匹,接着就想再递给迦旃林提一匹马,却被杨素拦住,只听杨素笑道:“大国师是骑不惯马的,二弟还是收回好心,任由着大国师步行也就是了。” 迦旃林提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本国师身强体健,确是不需畜生代步,你们还是管好自己吧!” 姚僧垣看着迦旃林提,心道:这位是何许人也呢?瞧他那模样该是个天竺人,莫非是天竺境内哪一国的国师来了? 姚僧垣正心中不明所以之际,却听杨素一声长笑,说道:“大国师苦行若斯,当真叫人钦佩,走吧,我们恭迎姚伯伯回府!” 杨敷虽是一州刺史,但是府邸却不奢华。 杨府本是在一座遗弃的小寺院基础改建而成的,院落的正中原是一座佛堂,改建之后变成了会客的地方,原来佛堂两侧的僧舍则变成了杨家人居住的地方。 整个杨府之中除了几间房舍之外,庭院之中却有几株参天古树,将杨府掩映得幽深静谧。 杨素一行人到了府门口之后,早有人进去禀报给了杨敷,当所有人下了马之后,杨敷已是迎出了府外。 刘寄北和杨约共同扶着杨素站在一起,等杨敷走过来的时候,刘寄北仔细打量了杨敷一番。 一看之下,他只觉杨敷与杨素俩人生得十分相像,只不过杨敷因为年岁的关系,额头和眼角比杨素多出了几道褶子,但也正是因为这几道褶子,使得杨敷更显得久历风霜,沉稳老练。 杨敷一眼便看到了红脸膛的姚僧垣,连忙抱拳施礼笑道:“一别多年,姚兄风采依旧,岁月在您面前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姚僧垣一边回礼,一边微笑着说道:“世人只道文衍方正严肃,哪里又会晓得文衍说起客套话来,既是使人受用,又是不落痕迹,乃是个大大的高手啊!” 杨敷“哈哈”一笑,说道:“姚兄说笑了,我杨敷虽不敢说一言九鼎,却是平生从未打过诳语,只看姚兄脸色目光,便知道姚兄比杨敷还要硬朗,这不是岁月在姚兄面前孱弱的表现,难道还会是岁月的眷顾吗?” 姚僧垣脸上红光焕发,点指杨敷笑道:“文衍哪文衍,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的口才可是越来越好啦!” 杨敷微笑道:“姚兄谬赞,杨敷还是那个言语拙劣的杨敷。” 他说到这里,眼光落到了杨素身上,看到杨素踮着脚站着,不禁面色微变,却没有询问原因,对着杨约说道:“杨约先和你哥哥进去!” 随后他的眼光落到了刘寄北的身上,刚欲说话,只听杨素抢先说道:“是表兄一起陪着我回来的,我们先下去休息了,等一会儿收拾妥当,我们自会来陪姚伯伯等人。” 杨敷不置可否,眼光掠过刘寄北落到了迦旃林提的身上,仔细的看了几眼之后,眼中惊异的神色一闪而过,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一时之间无法归纳头绪,便问道:“这位是???????” 杨素干脆的答道:“这位是柔然国师迦旃林提,我与大国师前几天才认识的,一见之下颇为投缘,也就一道的领了来。” 他说到“投缘”俩字时,故意提高了声音,使得他的话听起来颇为古怪。 杨敷陡然听到此人即是柔然国师,猛的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此人面善了。 当年发生长安青门那档子事儿的时候,杨敷还在长安城,并且是廷尉少卿,对于宇文泰捕捉柔然人交给突厥,使得三千多柔然人被斩首在长安青门,他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现在一听杨素说这个天竺人就是柔然国师,杨敷心里着实是大吃了一惊,暗道:当年柔然余虐已被斩杀殆尽,这个国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听着素儿的语气,显然是和这个国师暗藏纠葛,我该怎么办呢?是抓还是不抓啊? 杨素看到自己的一句话弄得老爹迟疑了起来,便说道:“爹爹莫要冷落了姚伯伯等人,还是快些请他们进入府中,至于大国师这里,孩儿自会照顾。爹爹只管放心,孩儿绝不会怠慢了大国师,进而辱没了我杨家好客的门风。” 【今天周五,晚上还有第三更,请多支持】 第三章:蛮左(2)【今日第三更】 【一如既往求红票推荐与收藏,保证每日至少三更】 杨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对着迦旃林提说道:“国师来我蒙州,实在是大出我杨敷意料之外。现如今既然有缘谋面,杨敷也就不会因为以往的事情而做出什么没完没了的举动。来到我府既是客,还请国师自得处之,不要受到拘束。” 他说完,不再理会迦旃林提,对着杨素脸一沉,说道:“放你出去呆了几日,竟真还做出了令为父意想不到的事情,你可要好自为之。” 最后,他的眼光又一次扫过刘寄北的脸颊,心道:这个凭空多出的表亲又是怎么回事呢? 杨素生怕多出事端,连忙一捅杨约和刘寄北,笑着对姚僧垣说道:“姚伯伯且先随着家父叙旧,我们哥几个和大国师先进去了,等一会儿再出来陪您。” 姚僧垣不明所以,微一点头,就见杨约和刘寄北架起杨素向着院里走了去,他们的身后自是跟着那位瘦小枯干的柔然大国师迦旃林提。 杨敷正目送着杨素几人的背影,忽然见到那位所谓的表兄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并且拦在了柔然国师的面前,嘴中说个不停,而杨素则是在杨约的搀扶下继续向前走着。 天竺国师眼见着杨素越走越远,便显得有些急躁,正待强行绕过那位表兄的身子,追赶杨素的时候,却见杨素已然回过了头,朝着他喊道:“既然大国师非要与我们呆在一起,表兄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让他跟过来也就是了。” 那位表兄听到之后,悻悻的一摊手,也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话,不再理会柔然国师,快步走到了杨素的另一侧,伸出手来帮着杨约,共同搀着杨素向后院走去,而柔然国师也如影随形的跟在他们身后,继续走着。 杨敷看到这些,禁不住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心道:素儿这一次说不定又惹出什么事端来了,且先由着他吧,等一下我处理完了正事,回过头再去找他问个究竟。 杨敷想罢,便对着姚僧垣苦笑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犬子顽劣,倒叫姚兄笑话了。”说完拱手相让,示意姚僧垣等人进院。????????????????????????????????????????????????????????????????????????? 杨素住在杨府的后院,有一条甬路,甬路旁边离着屋子不远处有一座假山,假山周围水池子里的水已经干涸。 原本甬路两旁可能还种了些花草,可是此时正逢初春,花草还没有重新发芽,故而院子里显得光秃秃的。 甬路的尽头便是杨素的屋子,本是一间小禅堂,面积不大,等杨素他们四个人都进了屋之后,房间就有点显得局促了。 杨素坐在了床榻上,看着最后面进来的的迦旃林提,感觉他就像一个狗皮膏药似的,黏黏糊糊的很是讨厌。 于是,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国师这一道跟了来,想是已经劳累的紧了。我本是嘱咐表兄知会与你,可以叫人另准备一个房间,以供大国师休息,从而解除大国师的鞍马劳顿之苦,然而大国师就是舍不得我们,硬是要跟到这里来,这是何苦的呢?” 迦旃林提淡淡的说道:“不劳挂念,本国师好得很。我知你讨厌本国师,其实要让我走也很容易,只需你将那本《光相如是观》取了来交给我,本国师不但可以让你身上的经脉通行无阻,并且还会立时就没了影踪。” 刘寄北勉强找了个交椅坐下,却见杨约不住的盯着他看,便问道:“你为何这样看我?我已经按着你哥哥说的去做了,可大国师就是不同意,那我有什么办法?莫不成还得我将他绑到别处吗?” 杨约抿嘴一笑,并不说话,依旧怪模怪样的看着刘寄北。 刘寄北被他瞧得心下发慌,便不满的说道:“你怎么还这样看我,难道是我脸上生了花不成?” 杨约虽比杨素还有小着几岁,也就是个半大孩子,本应是个毫无城府的少年,可是由于当年的一个特殊的经历,却让他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有心计。 事情发生在杨约小的时候。有一次杨约爬到树上玩耍,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可也赶巧,正骑在一个树丫上,而那个树丫恰又生有一个小树桩,于是杨约的小弟弟便被毁了,等到医治好了以后,杨约也变成了太监一般的人物。 正是有了这个经历,杨约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从一个爱说笑的孩子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做事情也显得格外小心,久而久之,在别人看来,杨约俨然就是一个小大人了。 杨素颇为喜爱这个弟弟,尤其在杨约受伤之后,杨素对他更是百般呵护,容不得他受半点委屈,正因为此,俩人的感情尤为亲密,简直就是无话不谈。 虽然杨约受伤之后做事情很成熟,但在杨素的眼中,他仍是那个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弟弟。 然而在别人的眼中,杨约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其中包括他的父亲杨敷。 早些时候,在杨敷看来,杨约虽然比杨素小着几岁,但是办理事情却比杨素还要老练。 有时杨敷甚至会有种错觉,这哥俩是不是年岁弄反了,论心计和沉稳,杨约倒是像哥哥似的,而杨素虽是聪明绝顶,却总给人一种浮华不真实的感觉。 杨敷为此深为不安,他数次提醒杨素为人要低调,行为要谨慎,可是杨素总是能找出一些理由来加以辩解。 有几回杨敷气之已极,想要教训杨素,结果经过杨素见风使舵的巧言解释,竟生生的平息了杨敷的怒气。 不过后来,杨敷渐渐发现他实际上还是低估了杨素的能力。 杨素做事情表面上浑不在意,其实却内藏玄机,初时别人难以揣摩其意,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众人才恍然,原来如此。 杨敷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就不再怎么深究杨素的做事方式了,不但如此,杨敷若有疑虑难决的事情,还会不时的听取杨素的建议。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杨敷也就变得很是倚重他这个浮华的儿子了。 第三章:蛮左(3)【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收藏、推荐和点击支持】 杨素机警聪明,智计百出,杨约则是深沉老练,不露声色,对于这两个儿子,杨敷是大为满意,觉得将来他俩定会光大杨家的门楣。 此时,杨约见到刘寄北连番两次问起自己为什么那样看他,便泰然答道:“因为表兄和前些日子比起来有些不同了,小弟感到异常困惑,所以才有这样的举动。” 刘寄北暗道:我本就不是你的表兄,那是你哥哥杨素满嘴胡说八道生生杜撰出来的,你若是不感到困惑才是怪了。 于是,他淡然说道:“表兄我若真是有什么变化,只怕杨素兄弟最为清楚,小表弟如果困惑的话只管问他。” 杨约一笑,说道:“那倒不忙,时间充裕得很,眼下你们先歇息一会儿,我去叫人弄些吃的,想来你们赶路也赶得饿了。” 他说完瞟了一眼呆在门旁边的迦旃林提,默不作声的转身出去了。 杨素目送着兄弟离开,心道:小家伙自去忙了,我也不能白呆着,尽可能的找些话来同这天竺老贼纠缠,万不能让他清闲了。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对着迦旃林提说道:“其实,现在我们都知道,柔然汗国名存实亡,以大国师的手段,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何苦呆在深山老林里忍饥挨饿,难道真是舍弃不掉那国师的称号吗?” 迦旃林提一动不动,嘴巴闭的紧紧的,犹如老僧入定了一般,丝毫不理会杨素的问话。 杨素早就见到迦旃林提的耳根子竖起来了,他也装作不露声色,暗自忖道:天竺老贼表面上不为所动,实际上还是在听,这样最好,正可将你的心思牵扯到了别处。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杨素觉得大国师的人还是不错的,柔然汗国已经没落至此,大国师仍旧不离不弃,此举真是让人佩服。” 说到这里,杨素见到闭着眼的迦旃林提眼皮动了一下,暗道:天下间只怕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的,任你是什么“漠北三雄”,还是什么柔然国师,听了顺着心思的话,还不是一样为之意动? 杨素一边将伤腿放到了床榻上,一边像似浑不在意的续道:“不过话说回来了,为人忠义固然是好,但要是不识时务,就未免有些迂腐了。” 迦旃林提终于耐不住好奇,接口说道:“中土人不是以忠义为先嘛?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迂腐呢?” 杨素叹道:“据鞍独怀古,慷慨感良臣;历览多旧迹,风日惨愁人。自古到今,名臣良将多以忠义为先,这本是我中土沿传已久的为人信条之精髓,但是,正因为都尊崇了这个信条,结果使多少人落得个身首异处,家破人亡。所以我认为忠义为先应该在识时务的基础之上,我们古语有句话,叫做‘遇文王兴礼乐,逢殷纣动刀兵’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俯身于明君之下,应当忠义侍奉,纵是百死,又有何妨?若是惨遇昏君,纵然死谏,也只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何苦搭上一天性命呢?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忠义为先固然是美德,可那是要有前提的,若是盲目尊崇的话,在杨素看来确实是迂腐透顶的做法,殊不足取。” 其实杨素说出这些话并没有抱着戏谑的态度,从一定程度上说是他对为官处世的一个态度。 在杨素看来,古往今来那些愚忠的人实在是木榆脑袋,像子比干、关龙逄这样的人,不分好歹的对着殷纣、夏桀那样的暴君一个劲儿地进谏,无疑是愚蠢之极的做法,用杨素的话来说,就是迂腐透顶,殊不可取。 迦旃林提听过之后不置可否,倒是刘寄北心中划起了涟漪,他真的没有想到以杨素如此的年纪,竟是能有这么多古怪的想法。“君为臣纲”言传至今已经深入民心,无论君王怎样,做臣子的都应该马首是瞻,即使是君叫臣死,那也只能是臣不得不死,哪里轮得着有选择的余地啊?而杨素的这一番话分明就是对这一传统观念的一个挑衅,不是君择臣,而是臣择君了,这分明就是大逆不道。 不过,面对杨素的一番话,刘寄北还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加以辩驳,于是他继续保持沉默。 杨素看到迦旃林提和刘寄北都没有说话,本想继续说下去,忽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只见门帘一挑,杨约带着俩仆人进来了。 却听杨约笑吟吟的说道:“亏得爹爹早就准备了酒菜,要不然还真得让你们多等一会儿。” 刘寄北望向杨约身后的那俩仆人,只见俩人手里各自提着一个食盒,出于本能,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暗道:这几日只是吃些干粮,嘴里面还真不是滋味。 想到此处,他将目光落到了食盒的盖子上,眼见着两个仆人十分麻利地打开后,屋里顿时弥漫起饭菜的香气,更惹得他食指大动。 俩仆人摆好碗筷之后,便低着头走了出去,只听杨素笑道:“这几天我们结伴而行,谁也没怎样吃好,如今到了我的家里,表兄和大国师便不要客气。” 他说着说着,便将眼光盯在了迦旃林提的身上,口中不停的继续说道:“尤其是大国师,也不知躲在深山老林里多久了,鄙府上的饭菜虽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总该也胜过那山间的粗茶淡饭了,大国师尽管敞开了肚子吃,千万莫要委屈了自己。” 迦旃林提一世苦行,向来都是遇到什么吃什么,菜蔬也好,鱼肉也罢,从来不挑食,食物对他来说,只是一种饱腹的东西,如今一听杨素这番略带羞辱的话,心中自是十分生气,于是他冷冷的说道:“口腹之欲只是为了满足那些俗人,本国师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杨素并不理会,他将伤腿从床榻放了下来,摆好姿势,拿起碗筷便吃了起来。 【今日还有更新】 第三章:蛮左(4)【今日第二更】 【恳请红票收藏点击推荐支持】 他一边招呼刘寄北吃东西,一边大快朵颐,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这些个俗人其实活得都很简单,一世奔波,无非就是为了三餐一觉,只要吃得香甜,睡得踏实,这辈子就算没有白过。” 刘寄北也同样毫不含糊,抡起了旋风筷子,这一顿狠吃,等他吃得有几分饱了的时候,却见迦旃林提仍旧碗筷未动,便不忍心的劝道:“大国师还是吃点东西吧!” 话一出口,却见杨素白了他一眼,连忙闭上了嘴巴,随后只见杨素抹了抹嘴巴,说道:“非是杨素小气,实是大国师太过于清高,不肯为吃顿饭而没落了名声,这可怪不得杨素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就算是再清高的人,也不能总饿着肚皮啊?况且等一会儿,还得求大国师解除加诸在我身上的桎梏呢?依我看大国师还是吃一点为好,免得到时候没有了气力。” 迦旃林提依旧闭着眼睛,心道:你会那么好心?谁知道你的饭菜里下没下毒啊?若是因为满足口腹之欲而着了你的算计,那可是大大划不来的事情。 他想及此处,便生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多谢好意,本国师并不在乎吃喝,只要你将《光相如是观》好好的交给我,我自会应允了你的要求。” 经过杨素和刘寄北的一番吃喝,杨约带来的食物已经是消耗殆尽。刘寄北瞅着空空如也的碗碟,略有些不好意思,默然的放下筷子,坐在交椅上,看着杨素怎样应付迦旃林提。 杨素也已吃完,道了一声“吃的真痛快“之后,他拍了拍肚皮,对着迦旃林提说道:“既然大国师说到了正题上,那杨素也就不藏着掖着的了。” 迦旃林提此时才睁开了眼睛,深陷的眸子中闪着妖异的光芒,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杨公子就应该这样,本国师在你府中不自在,而杨公子的家人也瞧着本国师不顺眼,这种两不相愿的事情能够早点完结,其实对本国师和你的家人都是好事,何苦无谓的耗费时间呢?” 杨素心道:“天竺老贼一听谈到了正事儿,就连对我的称呼都变得恭敬了起来,看来你也不是愚蠢木讷之人啊!哈,可是你又怎会知道,小爷我在这里与你没完没了的闲扯,可不是什么无谓的耗费时间,小爷我是自由安排。” 他随即正色道:“其实我与大国师之间的恩怨,表面上是由一匹野狼而引起来的,事实上却是因大国师贪恋《光相如是观》的秘笈,而强行桎梏于我,如果我将此事传将出去,只怕江湖上的人都会对大国师颇有微词,甚至会说大国是不顾身份,以大压小强取豪夺。” 杨素说到这里,已然注意到迦旃林提眼中妖异的光芒倏地变弱,暗道:果然,天竺老贼既然能名列“漠北三雄”之中,应该是一个颇为傲气的人,如今见他虽然面不更色,但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是被我的话戳到了痛处,嘿!小爷我就是要引起你的知羞之心。 他不待迦旃林提接话,口若悬河一般接着说道:“事已至此,再怎么多说都不能差强人意,既然这样,我便与大国师不再啰嗦,痛痛快快得将这件事就此了结。” 他转过头煞有介事的对着刘寄北说道:“现在那本《光相如是观》秘笈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尽管它是表兄你的东西,可是到了现在这般地步,求表兄忍痛割爱,任由杨素做主了吧!如果表兄非要补偿的话,除了杨素这条命,杨府之中只要你相中的东西尽管拿去,杨素无不尊崇。” 刘寄北看了一眼迦旃林提,暗道:这位半道儿捡来的大表弟如今戏已经演到这份上了,若是在我这里出现了纰漏,可就有点对不起他了。况且,我要到江南寻找嵩儿,还要指望他帮忙说几句话呢,无论如何也要配合他把戏演完! 刘寄北倏地勃然变色,冷冷的看着杨素有顷,嘴唇动了数次,却生生被他忍住了,最后佯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脸色也逐渐的缓和了下来,淡淡的说道:“既然表弟都这样说话了,那你就看着办吧!” 他刚说完,眼神忽然又变得锐利了起来,盯着迦旃林提森冷的说道:“大国师可以从我表弟的手上拿走秘笈,不过大国师可要记好了,那是我刘寄北的师门秘笈,刘寄北纵然粉身碎骨也定要夺回来的。” 杨素看到了刘寄北的表演,禁不住心中一乐,暗道:还真没看出来,呆呵呵的刘大哥一旦骗起人来,竟是如此的了得,瞧他的言语和面色配合得多好啊,比起我来恐怕也不遑多让。 杨约一直站在门口前收拾东西,刘寄北说完的时候,杨约也将碗筷料理的差不多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刘寄北,眼中闪过异色,却是没有说什么,直起身子来,将两个食盒归弄到一块,垂手而立,静待别人说话。 迦旃林提回望着刘寄北,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淡淡的回应道:“《光相如是观》秘笈本是光相六尊者共同遗物,佛陀禅师只是其中一人而已,你莫要忘了,光相六尊者之中还有我蛇王门的人呢,怎可单说《光相如是观》是你少林寺的东西?” 刘寄北一时语塞,却听杨素及时地说道:“现在不是谈论秘笈应该归属哪一家的时候,若真要论个究竟,也该是我和大国师之间的事情了结之后。” 他佯装示意刘寄北不要再在此事上纠缠不清后,便转回了话题,对着迦旃林提说道:“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将眼前的事情解决,就不知大国师是不是与我一般心思?” 杨素说完,一眼不眨的盯着迦旃林提,脸上的神情极是严肃。 迦旃林提眼珠转了转,不疾不徐的说道:“杨少爷的话本国师有些不明白,本国师巴巴的跟着你们来到了蒙州,若是没有诚意,岂会如此浪费时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杨素一拍巴掌,笑道:“如此甚好,既然大国师诚意殷殷,杨约你就将表兄遗失在我家的那本秘笈拿来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晚间还有更新】 第三章:蛮左(5)【今日第三更】 【求红票、推荐以及收藏等一切支持】 杨约一愣,问道:“真的将《光相如是观》秘笈拿来给他吗?那可是表兄的宝贝啊!” 杨素怒道:“表兄都已经同意了,你还在那里瞎操什么心?那秘笈即使是再宝贝,还能抵得上你哥我的命宝贝吗?” 杨约叹了口气,应了一声之后,无奈的将食盒提起,看了一眼刘寄北和杨素,黯然的走了出去。 杨约去了之后,杨素就对迦旃林提说道:“有一件事我得和大国事先说一下。” 见到迦旃林提眼光瞄了过来,他继续说道:“若论武功之高,只怕现在杨府中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大国师的对手,这也是我等最为忌惮的地方。等一会儿家弟将秘笈取了过来,大国师若是不守承诺,强行夺走秘笈,又不肯解除我经脉上的桎梏,那我岂不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了吗?” 迦旃林提不屑的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本国师岂是那种反复的小人,你也太小看本国师啦!” 杨素油然道:“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正是我等之能事。虽然我相信大国师乃是一言九鼎之人,可是此事关系到杨素的小命,没办法,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先小人后君子了。” 迦旃林提不解的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个先小人后君子?” 杨素正儿巴经的说道:“家弟是去取秘籍了,但他不会将秘笈直接拿到这里来,原因很简单,就是怕被抢走。” 迦旃林提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怎样做?难道是你授意的?我为何没有察觉?” 杨素叹道:“我与家弟自小就在一起,他是什么性情还有谁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实不相瞒,我并没有背着国师做任何事,之所以认为家弟会那样做,完全是凭他以往做事的方式而推测出来的,大国师若是不信,我们不妨一起拭目以待,看他到底会如何?” 迦旃林提翻了翻眼睛,说道:“即使杨约似你说的那样去做了,这又和你的什么‘先小人后君子’之类的话有何关系?” 杨素哂道:“家弟的做法正合我意啊!本来我也是想让他那样做的,以此来作为和大国师交换的筹码,岂不是十分稳妥吗?” 他见迦旃林提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便解释道:“按理说这就和做买卖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是我却不怎么相信大国师,没办法,只有求大国师先解开我经脉上的束缚,然后再将秘籍交给大国师。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大国师很可能抱着和我一样的念头,也怕先付了钱而拿不着货,是不是啊大国师?” 迦旃林提点了点头说道:“这次真就让你说中了我的心思。” 一旁的刘寄北心里泛起了糊涂,暗道:杨素是怎么了?就算你知道是这么回事,也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啊! 他心头一急,便要说话,却见杨素抢先说道:“既然咱们谁也不相信谁,那只好采取个折中的办法了。” 迦旃林提道:“怎么个折中的办法?你且说来听听。” 杨素道:“等一会儿家弟来了之后,我会让他将秘笈放到我屋外大国师能够看得着的地方,同时让家弟守在秘笈的旁边,一旦国师不遵守诺言,没办法我只要让家弟烧了秘笈。可若是大国师严守承诺,解除了我身上的桎梏,那么大国师径自去取秘笈。如此一来,我们便一了百了,以后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杨素停下说话,见到迦旃林提眼珠转个不停,便不屑地说道:“大国师不会认为一个小孩子也能是你的对手,将秘笈从你的眼皮底下弄走吧?” 迦旃林提又被他说中了心事,禁不住一阵羞恼,硬生生的说道:“本国师量杨约也不敢胡作非为,否则莫要怪我迦旃林提手下不留情。” 刘寄北不以为然的说道:“这里可是杨府,大国师纵然武功再强横,但在人家宅子里呼号乱叫,肆意而为,即使是无人能留得住你,只怕这事播散开去,大家也会鄙视于你吧!” 迦旃林提淡然说道:“若是别的事情,本国师自会有所顾忌,可一旦与《光相如是观》这本秘笈拉上了干系,本国师便再不会顾忌到什么了,哪怕搭上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杨素和刘寄北听到迦旃林提说得如此决绝,禁不住对视了一眼。 刘寄北心道:那本《光想如是观》究竟是什么劳什子?迦旃林提似乎对它已然着了魔,难道那本书对他真是那么重要吗? 杨素心中想的却是:今天的事情虽然大有可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但是瞧着迦旃林提的模样,这件事决不能如此了结。 杨素和刘寄北正各怀心事的时候,屋外脚步声过后,杨约进到了屋里,迦旃林提一眼便看到了他空着的两手,顿时面色一变,暗自叹道:杨素倒真是了解他这个弟弟啊! 杨素注意到了迦旃林提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便笑着对杨约说道:“你把书藏到了外面?” 杨约愕然,奇道:“哥哥怎知我将秘笈藏了起来?” 杨素神秘一笑,叹道:“你有什么伎俩我能不知道吗?” 接着,杨素就将他和迦旃林提刚才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杨约听完之后,不发一言,径直推来屋门向院子里走去。 等到了离着屋门十余丈远的时候,杨约就在假山的旁边停了下来,眼望着屋里,脸上的神情莫测高深,伸手从怀里摸来摸去。 就在屋里人诧异的目光中,杨约先是摸出一个火折子,“刷”的一下打着了火,接着,再用另一只手向怀里摸去,三两下之后竟是又摸出一个小布包来。他蹲下身子,将小布包放到了膝盖上,单手一层一层的打开了包,最后拿出了一件东西朝着屋里晃了晃。 迦旃林提早就看清了杨约手里晃动的东西,脸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杨素,淡淡的说道:“即使是对最亲近的人,也不见得什么事都能预先猜中吧!” 【蛮左其中一个意思是指土家族人】 第三章:蛮左(6)【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推荐收藏点击一切支持】 杨素看到杨约的东西时,先是一愣,接着,竟然笑了起来,暂且不理会迦旃林提的讥讽,悠然叹道:“这小子的心思竟然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随后,他才对迦旃林提不以为然的说道:“做事情尚有失手的时候,何况是揣摩别人的心思?” 迦旃林提眼望着杨约,见他已然迅速的将火折子对准了从包里拿出的那本书,由于太过关心之下,竟然喊道:“杨约可要小心点,莫要因点燃了那本书而葬送了你哥哥的性命!” 杨约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大国师提醒的还真是时候,你若不说,我还真就差点那样做了。” 接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不过我年纪还小,手劲儿不大,说不准什么时候一颤微,这火就可能点在了秘笈上,届时,就算我再疼哥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啦!” 这一下差点将迦旃林提气乐了,心道:这小子果然与杨素是一家子人,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相像。 迦旃林提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着杨约说道:“你手里拿的那本书,我怎知究竟是不是《光相如是观》的秘笈啊?” 刘寄北心神一颤,暗道:这位柔然国师倒还小心,如果他执意要审视杨约手里面的书是真还是假的话,只怕这件事便要露馅了。 他想到这里,皱起眉头望向了杨素,却见杨素一脸的泰然,并没有表现出着急的模样,他禁不住疑惑了起来。 院里的杨约闻听了迦旃林提的疑问之后,毫不思索的答道:“天下间任何事、任何人几乎都没有尽善尽美的,我一个懵懂的少年,尚且知道这个道理,大国师阅历渊博之极,岂会不知?再者一说,你不知道秘笈的真假,就像我哥哥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尽力将他经脉的桎梏都解除了一般,两下里都不是太确凿,这不就又都扯平了吗?其实说到最后,还是大国师占了便宜??????” 迦旃林提不解的问道:“本国师占了便宜,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杨约叹道:“只有傻子才会在自己占了便宜之后忙不迭地告诉别人,大国师比傻子强多了,怎会做出这等傻事?” 迦旃林提听得一怔,隐隐觉得杨约话里有话,可究竟是哪不对劲儿,他却还没有缓过味儿来。 旁边的刘寄北和杨素此时早已忍不住笑了起来,刘寄北心道:杨约这小家伙嘴皮子可真不一般,绕来绕去硬是将迦旃林提给绕到里头去了,他那般说话分明就是将迦旃林提划到了傻子一类人中去了,真是骂人连个脏字都没有,很有他哥哥的潜质。 杨素笑道:“家弟的意思是说大国师不会像傻子一样,明明占了便宜还惟恐别人不知道似的四处宣扬,这种傻事大国师是绝对不会做的。” 迦旃林提还是没缓过味来,不过他对这些根本就不在意,仍然盯着杨约问道:“你刚才说我占了便宜是怎么一回事?” 杨约一本正经的答道:“大国师想想看,如果是我们彼此都被对方骗了,大国师顶多是没了本书,这也不会碍着了性命,可我哥哥就不一样了,他的赌注可是本人的性命啊!万一出了差头,便是小命不保,你说是不是大国师占了便宜?” 杨素忽然接口道:“事已至此,大国师便不要再心存疑虑啦!家弟说得对,我再怎么玩世不恭,岂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大国师现在就将我身上的桎梏解除吧!你没看到家弟的小手都哆嗦了吗?夜长可梦多啊!” 迦旃林提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杨素,眼中妖异的光芒闪烁不定,最后吐了一口气,阴测测的开口说道:“杨素你莫要骗我,否则纵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绝不放过你。” 他说完也不见怎么动作,一下子就飘到了杨素身边,双手分不清个数的在杨素身上一阵拍打,眨眼间又回到了原地,直盯着杨素说道:“我已将你身上的经脉打通,你可以试一试。” 杨素一言不发,闭着眼睛暗运真气,走罢一周天之后,果然觉得气脉通畅,禁不住发出一声爽快的短啸,说了一声:“好痛快啊!” 一旁的刘寄北看到杨素面色红润,短啸之声中气十足,知他真气在经脉中运行已无羁绊之处,禁不住为他高兴,刚想要说上几句,却听院内有人突然发出一声断喝:“什么人?是蛮左!” 刘寄北闻听声音知是杨约发出,连忙向院中看去,却见假山之后正有一条绳索飞出,竟是将杨约卷到了半空,直向假山之后飞去,而原本倚在屋门的迦旃林提已如轻烟一般飘向了假山。 这一变故犹如兔起鹘落,既出人意料,又令人目不暇给,仓促之余,几乎使得刘寄北怔立在了当场。 刘寄北缓过神的时候,杨素也紧随迦旃林提奔向了院内。 等到迦旃林提和杨素脚前脚后得到了假山的时候,杨约已经被一个身着琵琶襟上衣,缠着青丝头帕的蒙面大汉夹起跳上了院墙,大汉旁边还有一同样装束的蒙面人也随之站在墙上。 腋下夹着杨约的大汉已然由杨约手里夺去了书籍,他朝刚到假山旁边的迦旃林提冷冷说道:“我是日客额,他是我兄弟地客额,回去告诉杨敷,叫他将脖子洗净,说不准哪日我们便来取他头颅。” 他刚说完,却见腋下的杨约猛地一咬日客额的胳膊,日客额吃痛之下,一张胳膊,杨约便由他的腋下掉了下来,径直朝着院墙里摔去。 离得最近的迦旃林提身形暴起,下意识的伸出双手一把接住了杨约,等他再向墙上望去的时候,日客额和地客额已经没了踪影,院墙外边倏地想起了马蹄声,杨约急道:“秘笈在蛮左手中!快去追!” 迦旃林提顾不得将杨约放到地上,一抖了手便上了墙头,眼见着日客额额和地客额已经骑在马上向着城门的方向奔下去了,迦旃林提焦急万分,展开轻身功夫下了墙头,尾随着他俩而去。 杨约扑了扑身上的灰土,对着由院墙上蹦下来的杨素神秘一笑,说道:“哥哥这一箭双雕的计策眼见着是起效了。” 【下午还有更新,恳请多留意多宣传】 第四章:名将(1)【今日第二更】 【恭迎各位看官的红票与收藏支持,万分感谢】 刚赶过来的刘寄北闻言一愣,诧异的问道:“什么一箭双雕啊?我怎么被你的话弄得糊涂起来了。” 杨素走过来拍了拍刘寄北的肩头,笑道:“走吧刘大‘表兄’,我们进屋说去!” 原来,就在刘寄北和杨约搀着杨素进入杨府的时候,杨素先是故意让刘寄北拦住迦旃林提,问一问迦旃林提是不是想独自歇息,如果想的话,杨素会为迦旃林提安排,以此来缠着了迦旃林提片刻,而就在这段时间里,杨素悄悄地同杨约说了点事情,也即是杨素那一箭双雕的计策。 当杨素知道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已经到了蒙州之后,他的心里便开始策划一件事情,尤其是他由杨约的口中知道,这俩人果然是冲着长乐蛮左的事情而来,一个计谋便已在他脑海里敲定了。 分布在蒙州境内的长乐县的蛮左风俗凶悍,一向不服从朝廷统御,自打杨敷来到蒙州之后,长乐县的蛮左便跃跃欲试,企图赶走驻守在蒙州的周军,但是由于摄于杨敷的威名,此地蛮左并没有立即起事,直到了近些时候,蠢蠢欲动的蛮左终于按耐不住,就在长乐土酋日客额、地客额的带领下朝着向城进犯。 杨敷派人前往长安,一是为了请姚僧垣,二则向朝廷汇报了此事。周武帝宇文邕得知此事之后,便找来大冢宰宇文护商议,最后拟定由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统率一万羽林军来到向城帮助杨敷抵御蛮左。 姚僧垣之所以没有同宇文神举和王轨同来,是因为那时恰赶上宇文邕的宠妃李娥姿身子有病,姚僧垣奉旨入宫为其诊治,故而耽误了两天才赶了来。 杨素将怎么认识迦旃林提和刘寄北的事情简单扼要的告诉了杨约,而后杨素便叫杨约借着运送食物之机到了前院知会杨敷,安排人手乔装成蛮左土酋日客额和地客额的模样躲在假山后面,以杨素发出短啸为号,假意挟持杨约,夺走假的《光相如是观》秘笈,将迦旃林提引走,从而嫁祸给向城周围的蛮左。 刘寄北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翘起拇指赞道:“杨兄弟谋略过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的事情,真是了得!” 杨素却邹起眉头叹道:“此事其实还有一处不确定,如果真的在那处出现了纰漏,这一箭双雕的计策不但前功尽弃了,而且还会从新引来迦旃林提,进而没完没了的与我们纠缠。” 刘寄北问道:“究竟是哪里还欠了把握?” 杨素没有回答,却向杨约问道:“那两个乔装成蛮左的大汉是谁?” 杨约笑道:“我去跟爹爹说了此事的时候,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都在旁边,当他们知道那个天竺人真是当年的柔然国师迦旃林提的时候,连爹爹在内都吃惊不小,只道哥哥怎么惹上了这人。后来他们听了哥哥的计谋后,俱都称赞此计甚妙,于是,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自告奋勇,愿意充当乔装之人。刚才挟持我的那人就是宇文神举,另一人便是王轨。” 杨素大喜,抚掌道:“其实我一直希望他俩人能参与此事,宇文神举和王轨都是武功高强而且又智计百出之人,有他俩玉成此事,那一处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该是无恙了。” 刘寄北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说了半天,究竟是哪里让你觉得不安啊?” 杨素叹道:“刘大哥你想啊,如果乔装成蛮左的那俩人武功不济,一旦被迦旃林提捉住,那么所有的事情不都漏了吗?还谈什么遗祸江东?迦旃林提不返回来与我们纠缠就不错了。” 刘寄北搔了搔脑袋,恍然道:“这的确是一个不稳妥之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杨约已知道眼前这位凭空冒出来的表兄真名叫刘寄北,他看到刘寄北憨厚的样子,禁不住开口笑道:“刘大哥若是想到了,岂不也是杨素了吗?” 杨素瞪了一眼杨约责道:“二弟休要取笑刘大哥,这一回若是没有刘大哥左右照顾,哥哥我多半要把命丢在外面了。” 杨约收敛起笑容,诚心诚意的对着刘寄北施了一礼,肃然道:“家兄的遭遇杨约已尽知,多谢刘大哥对家兄的援手之恩,等一会儿,爹爹便该来了,他也要向刘大哥道谢呢!” 刘寄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区区小事,何劳贵府上如此兴师动众?” 他刚说完,就听到院落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屋门大开,走进一人,却是杨敷。 刘寄北暗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来得好快啊! 杨敷一进屋便对刘寄北抱拳道:“多谢刘壮士对小儿的搭救之恩,杨敷这里有礼了。” 刘寄北连忙回礼,有些拙讷的说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杨刺史如此客气,倒叫刘寄北汗颜得很了。” 杨敷叹道:“小儿杨素虽是略有些小聪明,却是乖张拙劣,并且胆大妄为,此番身陷险境,如非刘壮士拔刀相助,恐怕难以全身而退,若真是有了什么闪失,怎对的起杨氏的列祖列宗和她的母亲?” 其实杨敷所说的话皆是发自内心,在他的俩个儿子之中,杨约已经不能人道,那么传宗接代的重任便落在了杨素的身上,如果杨素再一命呜呼的话,那么,杨氏的香火传承就很有可能成为问题,这也即是杨敷为什么扯上列祖列宗的原因。 刘寄北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只觉得杨敷此话说得过于沉重,更是觉得不好意思,正讪讪的不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却听杨素在一旁岔开话题说道:“适才爹爹来到后院的时候,宇文神举和王轨两位大人可是回来了吗?” 杨素之所以及时的岔开了话题,是因为他及时的察觉到杨敷的话说出之后,杨约的脸上立时流露出阴郁的神色。他是何等聪明,立时明白杨敷的无心之谈已经触到了杨约的痛处,为了不让杨约难过下去,故而他调转了话茬。 【晚间还有更新,敬请留意。说明一点:本卷内容涉及很多比较绕口的名字,并非作者虚无捏造,每个名字背后都可翻译成相应汉语,如有感兴趣者可以翻阅土家族相关历史,另外,对于蛮左和北周朝廷之间的事情,可以翻阅周书,特此提醒】 第四章:名将(2)【今日第三更】 【求红票、推荐、求收藏点击,大批底稿,绝无太监之忧】 杨敷答道:“宇文将军和王将军刚刚回来,他俩急着想见一见你,我便来了。” 杨素叹道:“其实爹爹只需叫仆人过来喊一声也就行了,您何必亲力亲为呢?” 杨敷不以为然的说道:“若是单纯喊你,自是不用我过来,但我从约儿口中知道是刘壮士救了你之后,便想对刘壮士当面道谢,故而来了后院。” 杨素笑道:“原来还是刘大哥有面子,这也难怪,做儿子的有难时被人救了,当老子的过来道谢也是应该的嘛!” 杨敷怒道:“休得胡言乱语,你这样调侃老子,不怕被刘壮士笑话吗?” 杨素吓得一吐舌头,诺诺的说道:“爹爹教训的是。” 随即他却道:“不过刘大哥实诚得很,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刘寄北连声说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贵府上下一团和气,着实令人羡慕得紧。” 杨素怕杨敷再对自己呵斥,于是假装焦急地说道:“想来宇文神举和王轨两位大人该有许多话问我,我们走吧!莫要让人家等得急了。” 杨敷“嗯”了一声,朝着刘寄北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三人向前院的厅堂走去。 刘寄北跟在最后,等他一进到了厅堂里面,首先映入到眼帘的便是客座上坐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壮实,宽额大脸,浓眉朗目,颌下留着短髯,看上去很是威武英挺。在这人的下首坐着另外一人,身材比前者稍微瘦弱,面皮微黑,眉如刀削,眼若寒星,薄薄的嘴唇显得有些孤傲。这俩人俱是一身便装,尽管只是在那一坐,却是气势深沉,稳如泰山。 杨敷在主位坐下之后,示意刘寄北在另一旁的客座坐下,而让杨氏兄弟却在一个角落里的座位坐了下来。 宾主各得其所之后,杨敷首先将刘寄北介绍了一下,那俩人只是朝着刘寄北微微颔了一下首,还没等杨敷将他俩人介绍刘寄北,俩人已是将目光对准了杨素。 杨素被杨约扶着坐下后,直起身来,一眼迎上了那俩人投过来的目光,只听身材魁梧的大汉说道:“这位杨小兄果然是姿仪瑰玮,一表人才,难得啊难得!” 面色微黑的大汉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颇有赞同的点了点头。 杨敷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口中却道:“只是一个半大孩子,没什么了不得的,宇文将军实在是谬赞了。” 杨素心道:这个身材魁梧的自是宇文神举了,他身旁的那个人便该是王轨。这俩人名重周境,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却有名将之风范。 身材魁梧的人正是宇文神举,只听他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贵公子智计百出,心意绝伦,实让我辈为之汗颜啊!” 杨敷摇头道:“宇文将军莫要再夸奖他,少年人一时侥幸,想出个不如流的点子,实在是不值得称道。” 王轨闻言,原本冷厉的眼神忽然敛去,换来的却是一丝暖意,只听他叹道:“刺史大人说话,未免过于谦虚。这位杨小兄据我看来,将来定是非常人,王轨阅人多矣,在我所见的将门后生之中,能与杨小兄一较长短的至多不出三五人。” 杨素听后顿时生出好奇之心,忍不住问道:“王叔叔不妨说一说,杨素能与哪几人堪为比肩?” 杨敷喝道:“素儿不得无礼,此处岂有你说话的余地?” 王轨摆手制止杨敷的呵斥,饶有兴趣的问道:“杨小兄似乎对那几人很感兴趣啊!这是为何?” 杨素偷眼看了一眼杨敷,却见杨敷并没瞅他,而是低下头来啜着茶,于是杨素说道:“小侄虽不是英雄,却颇为敬重豪杰,像两位叔叔便是小侄最为敬佩的人物。” 他扫了一眼宇文神举和王轨,见到二人俱都倾神凝听,便不再保留的接着说道:“杨素愚蠢拙略,可从不妄自菲薄。熟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小侄时常深匿家宅,非常仰慕少年英雄,无奈福气浅薄,至今尚无几个倾心之人,故而深为交友稀少而苦恼。今日听得王叔叔引来机缘,自是希望能够多识几人,所以,恳请王叔叔坦言相告,以免他日遇到英雄而有失之交臂的憾事,王叔叔您说是吗?” 王轨哈哈一笑,向着杨敷说道:“杨氏门中有杨素这样的人物,将来定会大光门楣,刺史大人有子若斯,真是羡煞旁人啊!” 杨敷手托茶杯,脸上也是露出笑意,颇有些得色的说道:“犬子小聪明是有的,但是性格顽劣,只要他不给我添乱,我就十分高兴了,哪还敢希望他光大门楣啊!” 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对视一眼,尽管都知道杨敷说的乃是谦逊之言,可俩人还是各自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宇文神举笑道:“刺史大人谦逊的有点过了,我与王将军都是军旅出身,心直口快,如果我俩觉得哪人不行的话,岂会如此三番五次地夸赞于他?” 杨敷知道宇文神举说的乃是实话,于是“嘿嘿”偷笑,借以喝茶隐去得意之态。 王轨说道:“在大周诸多将门之后中,我见过的少年人,若以智计勇武见长的当数贺若敦之子贺若弼,此子深沉内敛,年纪不大,却不失为一个人杰。” 宇文神举赞同道:“王将军所言极是,这个贺若弼确实不凡,颇有乃父之风,不过却比贺若敦为人收敛得多了。” 王轨接道:“贺若弼英雄年少,但是,另有一人也不输与他。” 宇文神举说道:“你说的莫不是韩雄的长子韩擒虎吧?” 王轨点了点头,叹道:“韩雄三个儿子,长子韩擒虎,次子韩僧寿,最小的儿子名叫韩洪。这三人中韩僧寿与韩洪尚是幼小,韩擒虎却已成人。此子秉承韩雄‘帛家道’武学真传,一身修为很是了得,尤为令人称道的是韩擒虎还博通经史,巨览百家,深谙兵家之要略,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比之贺若弼不遑多让。” 杨素一直没有插话,听到宇文神举和王轨对这俩人即使推崇,心中颇为不服气,暗道:百闻不如一见,他日遇到这俩人倒要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了不得。 第四章:名将(3)【今日第一更】 【恳请收藏、红票支持】 刘寄北坐在宇文神举和王轨的对面,听着俩人的谈论,对其所褒扬之人一无所知,很感到没趣,但他生性憨厚老实,便装作淡然的模样,继续听着人家的下巴嗑。 杨约并没有坐下,而是一直站在了杨素的身边,此时却问道:“整个大周境内的年轻人,除了家兄之外,能让两位叔叔相中的人难道就只有韩擒虎和贺若弼吗?” 宇文神举似乎并没有听出杨约语气中的不屑,自顾自的叹道:“其实还有一个年轻人也颇为了得。” 王轨惊道:“你说的可是杨忠的那个样貌奇特的儿子吗?” 宇文神举微一颔首,若有所思地说道:“正是杨坚。” 王轨下意识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仿佛是想以此来缓解不安的情绪似的,他的这一举动使得除了宇文神举之外的其它人俱都疑惑不解。 杨素大感兴趣的问道问道:“这位杨坚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王轨轻轻将茶杯放到了几上,神情怪异的说道:“杨坚是大将军杨忠的儿子,此子我虽是只见过寥寥几面,但给我的印象却极为深刻。杨坚天生异象,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我每一次与他对视,都会有种卑下的感觉,这人,这人将来恐怕不会久居人下。”他说到这里,又不自禁的端起茶杯啜了起来。 杨素看到如此景象,心里不禁向往起来,暗道:杨坚这人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轨感到不安,恐怕真是个人物,这人早晚得见一见。 他想到这里,便在心中反复地把杨坚的名字默念了数遍。 杨敷忽然说道:“管他是少年英豪还是英雄年少,年纪轻轻的又会怎样,即若想成为一代名将也不是朝夕间的事情,如不经过千锤百炼万千腥风血雨的洗礼,那也只能是纸上谈兵的赵括而已。就如同眼下蒙州的局势,如果朝廷是派了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来此地与满蛮左周旋,只怕连我蒙州都会搭了进去,遇到如此紧要关头,还不是得需要宇文将军和王将军百战名将啊!” 杨素暗赞一声,心道:没看出来老爹还会如此逢迎说话,这姜真就是老的辣啊! 杨约问道:“宇文叔叔在墙头将我丢下之后,不知您和王叔叔是如何摆脱那位柔然国师的?” 宇文神举朝着杨约笑道:“你这小子那一口咬得还真是痛啊!”他说完便撸起袖口,向大家展示道:“大家看一看,这小子的牙口是不是很好?” 众人好趣儿的一瞧,只见宇文神举的小臂之上赫然有着两排齿痕,又青又紫,眼见着当时是咬得极重。 杨敷看后,立着眼睛向杨约怒目而视,斥责道:“做戏岂有你这般做的?明明知道那人是宇文将军还下嘴如此凶狠,真是不可饶恕!” 宇文神举不介意的笑道:“刺史大人不必为此事动怒。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既是戏里面带着苦肉计,那么便该做得像些。当年周瑜若不真打得黄盖屁股开花,怎能骗过狡诈的曹阿瞒,从而赢得赤壁之战的胜利啊?” 宇文神举似乎不愿在这件事情上论个不休,他十分自然的放下了袖子,接着说道:“那位柔然国师真是了得,尽管我和王将军放尽马速,可那家伙的轻身功夫出神入化,硬是没将他落下,快到城门的时候,几乎就要追上我们,就在这时却出现了一个人,引起了柔然国师注意。他为此还停顿了一下,我和王将军趁此机会才与他把距离拉开。等到柔然国时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追不上我俩了。初时他并不甘心,依然尾随着我和王将军一直到了城外。追了一阵儿之后,他见再也追不上了,便放弃了。尽管如此,我与王将军仍旧不敢直接回城,又再向着城外驻扎的蛮左营地靠近了些,才绕道返回了城内。说起来若不是及时出现了那个人,此事还真就不易成功呢!” 杨素问道:“迦旃林提在城门处见到了什么人,使得他如此在意呢?” 宇文神举回忆道:“那人犹如惊鸿一瞥,没有十分看清楚,不过我依稀记得那人是穿了一身白衣,年纪好像也不是太大。” 他忽然看着王轨道:“那人你看清了吗?” 王轨苦笑道:“当时只顾甩开迦旃林提,哪里还会太注意别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杨素沉思道:“这些年来迦旃林提一直隐居嵩山,能够引起他注意的人,应该是他入嵩山之前就认识的,那会是谁呢?” 杨约叹道:“我们对这位柔然国师又不是太了解,他认识的人我们哪会全都知道,何必费那个脑筋,况且他已经被引走了,与我们再没什么纠葛,管他认识谁呢?” 杨素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叹道:“话虽如此,我们却不得不防。如果迦旃林提真去了蛮左那里尚是好说,就只怕他为了白衣人去而又返,若真如此,岂不是给我们凭添了一些不可预测的隐患啊?” 大家听他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一时间俱都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厅堂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只听有人说道:“亏得先生及时到此,要不然我这身子板儿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几时呢?如今虽然略感到有些软弱,不过气脉却是长了许多,听说宇文将军和王将军也来到了向城,我怎的也得看看他俩。” 另一人笑道:“两位将军也真是的,他们既比我多到了两天,于情于理总该去看看你,哪有病人主动去瞧他们的道理啊?” 说话之间,众人只见厅堂里进来俩人,其中一人苍眉红脸正是岐黄妙手姚僧垣,与其并肩而行的那人年约三旬,消瘦的脸颊尖下颌,眉疏目朗,说话之间闪露一口洁白的牙齿,这人除了刘寄北之外,其余的人都认识,他就是有着“铁齿铜牙”之称的杜杲。 杜杲进了厅堂之后,先是扫视了一下众人,接着便将目光落到了刘寄北的身上,只听他先是“呵呵”一笑,不待别人介绍,朝着刘寄北拱手问道:“这位壮士气宇轩昂,未敢领教是哪位好汉?” 【恳请看完留言评审不足之处。今日还有更新】 第四章:名将(4)【今日第二更】 【上传的动力来自于您的点击,如果觉得不错请不要吝惜您的收藏与红票,谢谢!】 刘寄北尴尬站起,忙不迭的还礼说道:“在下是嵩山野汉刘寄北,先生是哪一位?” 杜杲轻轻咳嗽了两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刘壮士雄姿勃发,也只有像嵩岳那样雄奇之地才可孕育出这等人物。” 他说到此处,不经意的又看了一眼刘寄北对面的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这才端端正正的答道:“在下乃是病夫杜杲。” 刘寄北说了句“久闻大名”之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杜杲,心道:听杨素说此人能言善辩,这一见面只看他那满口白牙和两片薄薄的嘴唇就知道应该不错了。 他向来言语滞纳,见到杜杲已然将目光再一次对准了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知道人家就要步入正题,于是他知趣地回到了座位,不再说话了。 果然,杜杲没等别人说话就径直来到了宇文神举和王轨身前,他先是一笑,接着不疾不徐的说道:“我知两位将军事务繁多,一心应付城外蛮左之事,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像两位将军这种尽心尽力的为国之人,杜杲历来十分敬重。今日既然有幸得到了姚先生圣手施治,气力恢复了几分,怎的也要来此向两位将军道谢啊!” 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均都脸上一热,俱知杜杲话中暗含恚怨,俩人禁不住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首先是宇文神举朝着杜杲抱拳道:“我与王将军虽然来此两日,本应前去探望杜大人,但诚如杜大人所说,我俩确实是军务繁忙,无暇分身,还请杜大人体谅。” 王轨也附和道:“我俩向来对杜大人敬重的很,如果真是有空的话,哪能不去探望杜大人?” 杜杲哈哈一笑,摆手道:“两位将军莫要解释,杜杲岂是不明轻重之人,国家社稷与个人琐事孰重孰轻,杜杲心中还是有数的,两位将军职责所在正应如此,否则,杜杲倒是瞧不起两位将军了。” 宇文神举说道:“杜大人明察秋毫,我和王将军实是佩服的紧了。” 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重新落座之后,就见姚僧垣走到了杨素的身旁,先用鼻子闻了闻,再又在杨素的伤腿创口周围按了按,疼的杨素一呲牙。 姚僧垣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叹道:“此时伤口已经化脓,如是早些医治,半月时间就可痊愈,可现在却需将伤口周围烂肉剜去,这样一来要想长好的话,只怕需延后一月时间。” 众人听他说得玄乎,除了杜杲之外,其余人俱都露出疑惑神色,姚僧垣知道别人不信,于是对杨素问道:“杨贤侄的伤腿是不是越来越疼啊?” 杨素答道:“刚刚受创之时,疼痛尚可忍受,可这几天疼痛不但没见缓解,却有加重的趋势。” 姚僧垣挽起袖口,说道:“这就是了,如果伤口开始愈合,疼痛也会逐渐减轻,否则便是伤口化脓的征兆。” 他说完,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一便问杨素:“杨贤侄可讨厌蛆虫吗?” 杨素见他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禁不住疑惑地答道:“蛆虫乃是蝇卵所生,最是喜好污秽,恶臭难闻,让人恶心,不单是我,只怕这里所有人对此物都会嗤之以鼻的。” 姚僧垣神秘一笑,说道:“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每一件物什都有它的妙用之处,就看你发现还是没发现而已。” 杨素忽然之间感到有些不安,试探着问道:“姚伯伯的话很令小侄不解,您先前是在谈论小侄的伤势,怎么说着说着就谈到了蛆虫的身上了呢?” 姚僧垣笑道:“蛆虫虽是让人厌恶,却正可早些治愈贤侄的腿伤。” 听了姚僧垣的话,所有的人都露出惊诧之色,首先是杨敷忍不住问道:“姚兄真会开玩笑,杨敷虽是见闻浅薄,但听说过的奇闻异事可也不少,但对于蛆虫也可治病??????”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的不以为然。 姚僧垣知道杨敷的言下之意是不相信他的话,于是微微一笑解释道:“一些溃烂的伤口腐肉众多,且与正常的筋肉不好区别,如果一味的剔除腐肉的话,难免不多带些好的筋肉,这对于小的伤口尚还可以,但是,若遇到大的伤口这个办法就有些局限了,那怎么办呢?既想去除腐肉,又不想多搭些好的筋肉,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需要有灵性的东西代替刀具来剔除腐肉,蛆虫好食腥腐,正可担当此职。” 众人听到这里,俱都半信半疑,杨素小心的问道:“蛆虫无知,它怎区分好肉坏肉啊?” 姚僧垣正色道:“贤侄什么时候见到过好肉生出蛆虫的啊?” 姚僧垣知道自己的这个医治创口的办法有些惊世骇俗,说得再多众人也是不会全信,既而也不再多加解释,对着杨素说道:“走吧!这招灵不灵用过就知道了,贤侄只需记住一件事,姚伯伯绝对不会害你也就是了。” 杨素本是爽快之人,闻听此言笑道:“小侄相信姚伯伯也就是了。二弟扶我起来,我们随姚伯伯到后院医治。”后面那句却是对站在他身边的杨约说的。 姚僧垣小心的打开小盒子,众人伸长脖子一瞧,只见盒子里全是翻滚蠕动的蛆虫,看得人直恶心,姚僧垣却是不以为然,缓缓地关上盒盖子,郑重其事地说道:“此时尚是初春季节,这一盒子蛆虫十分珍贵,若不是我特意养殖,这时还真就找不到蛆虫呢!” 杨氏兄弟带着姚僧垣去了后院,厅堂之内几位北周的重臣相互交谈,刘寄北也插不上话,坐在那里极为无聊,他心道:我这是干嘛啊?本打算到江南寻找嵩儿,却是阴差阳错的到了杨府,听着几人高谈阔论,全然与我没半点关系,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走了呢! 杜杲看到刘寄北面色抑郁,便试探着问道:“刘壮士郁郁寡欢,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第四章:名将(5)【今日第一更】 【红票收藏,恳请馈赠】 刘寄北呆了一呆,说道:“有劳杜先生过问,刘寄北心中确实是牵挂着一些小事。” 厅堂之内的人听到刘寄北这样说,俱都向他看来,杨敷更是问道:“刘壮士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说出来,我们大家可以帮助参详,如果能够帮得上忙的话,相信在座的各位,谁也绝对不会推辞的。” 刘寄北本不想说,不过他听到杨敷言语真挚,便坦然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一小儿已然失散了大半年,由于心中牵挂,故而离开了嵩山,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却来到了蒙州,这可与我原先设想的去处大不同了。” 杨敷“哦”了一声,问道:“刘壮士本是要到哪里去啊?” 刘寄北叹道:“大半年前,小儿随几位奇人去了江南,之后便渺无音讯,我猜想他们大概还是在那里,所以我也想去一趟。” 杨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怪素儿多事!若不是刘壮士为了护送素儿,哪还会到了这里啊?” 刘寄北正色道:“济人于危难之中本就是我辈应为之事!如果刘寄北见到有人落难而一走了之,只怕下半辈子心情都不会舒畅的。” 众人听他说的铿锵有力,俱都露出敬佩的神色。 尤其是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本来对这位样貌憨厚的汉子,并没怎么太过于在意,如今一听到刘寄北说出这样的话来,禁不住对他另眼相看了起来,只听宇文神举叹道:“在这世上锦上添花的事情屡见不鲜,而雪中送炭的人却是少见的很,刘壮士能有如此狭义的心肠,实在是叫人钦佩啊!” 刘寄北淡然一笑,看得众人俱都为之一呆,王轨更是忍不住说道:“只看刘壮士刚才闪现出的笑容纯净若水,就知道刘壮士定是一个心胸坦荡、光明磊落之人。王轨不才,平生最是瞧不起有人口是心非,而像刘壮士这样侠肝义胆的人物,却是王轨梦中期盼。刘壮士尽管说吧,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王轨绝不会搪塞。” 刘寄北先谢道:“王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 随即他眉头一蹙,不无忧愁的叹道:“对于小儿一事,我心里一点谱儿都没有,江南那么大,寻找一个小孩子无疑与大海捞针相仿,真不知要找到哪年哪月呢?” 这时,杨敷忽然将目光对准了一直倾听的杜杲身上,本想张嘴说话,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竟是叹了口气,硬生生咽了回去。 宇文神举却没有多想,径直对杜杲说道:“杜大人不是也要到江南吗?你看看能否帮上刘壮士的忙呢?” 杜杲干咳一声,说道:“本来应该可以,不过现在向城周围蛮左横行,我即使想走也得走的成啊!” 杜杲的话一出口顿时惹起众人的另一番议论。 他环顾四周,见到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蒙州蛮左纠集数万之众,除了东面之外,向城其他三面皆被蛮左所横亘。蛮酋日客额和地客额俱都是深谙兵法之人,并且武功也很是了得,有这俩人带领蛮左闹事,蒙州的危机殊不易解除啊!” 说罢他摇了摇头,神态很是忧虑。 杨敷也道:“长乐县的蛮左首领名叫匠帅拔佩,绰号‘白虎夷王’。这人一向神秘得很,平日里隐藏在深山中,即使是蛮左内部的人也很难见到他。而且,这人很有些本事,据说他渡过河水时从不依赖船只,只需踩着一块木板抑或是一捆柴草就能渡过河水,如此轻功真是匪夷所思。” 宇文神举哂道:“‘白虎夷王’匠帅拔佩固然了得,却也不见得就如传说中的那样厉害,世间哪有这样的轻功啊?我看此事多半是道听途说而已。” 他说完之后,竟然一笑,表情大不以为然。 杨敷叹道:“也许真像宇文将军所说的那样,匠帅拔佩的本事被人夸大了许多,可不管怎样,我们如今与蛮左对敌,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况且,据我所知,蛮左之中还有一人我们不得不防。那个人名叫墨帖巴,其地位在蛮左之中丝毫不逊于大蛮酋匠帅拔佩,乃是蛮左心目中神一样的人物。以往朝廷对蛮左实施的围攻堵截,都是无功而退,据说与此人的运筹帷幄大有关系。” 王轨忽然道:“现在来到向城外的两个蛮酋日客额和地客额又分别是什么来头?” 杨敷说道:“向城周围的蛮左历来深居于长乐县的绝岭峰谷之间,本来很少闹事,不过后来因为前几任的蒙城刺史对其欺压得紧了,这才引得蛮左生事。其主事之人就是‘白虎夷王’匠帅拔佩。匠帅拔佩本是这两地的大蛮酋,威望在蛮左之中除了墨帖巴之外无人能及,他一共收了四个弟子,二弟子和三弟子分别是日客额和地客额这两个兄弟俩。除了他俩之外,匠帅拔佩还有一个大弟子名叫洛雨,传说此人骑射功夫天下无双。另外,匠帅拔佩还有一名小弟子却是个女子,名叫春巴菍,此女艳丽无匹,精通媚术,实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 王轨叹道:“我与宇文将军虽然忙碌了两日,勘察了向城周围的山川地貌,但是对于蛮左风土人物还是不甚了解,如今听得刺史大人这么一解说,心里稍微有了一些轮廓,不过,要想做到知己知彼,就眼下知道的而言,恐怕还远远不够啊!” 杜杲深有同感的说道:“其实我奉了皇命前往江南谋求和解,早就心急如火了,若是没有蛮左横在前路,单是这点病也不至于拖着我呆在向城如此之久!我身为朝廷去往他国的门面之人,免不了要带着些礼品财物,如果一味南行,万一碰到了蛮左而被其所劫持,我自己丢了性命是小,可辱没了朝廷的威名却是大事啊!正是考虑到这点,我才龟缩在向城至今,如今等到了两位将军,希望两位将军能够与刺史大人通力合作,早日解除蛮左的威胁,使得向城的老百姓去除恐慌,同时也可让我早些上路,尽快完成朝廷派给我的使命!” 【今日还有更新】 第五章:幻象(1)【今日第二更】 {求红票收藏和推荐点击,成天这么喊,也不知道有没有响应的} 宇文神举肃然道:“送杜大人南行何须等到剿灭蛮左之日?今日也就罢了,如果杜大人觉得身体尚是能行的话,待明日清晨,我便与王将军点齐人马一起护送杜大人离开蒙州,若真是遇到了蛮左,看他们能将我等若之奈何?” 杜杲喜道:“若真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先前,姚先生未至之时,我确实是行路艰难,可今日服了姚先生一剂汤药之后,出了一身的臭汗,如今身子已无多大羁绊了。如果再有两位将军鼎力帮忙,护送我南行,杜杲实是欢喜之至。” 他说到这里,举目瞧了一眼杨敷,轻描淡写地说道:“本来刺史大人也有护送我南行的意思,可是向城之内,精兵不满五千,若是护送我而倾巢而出,只怕向城难免变得空虚,一旦有蛮左来犯,向城必定不保,唉!假如因我一人而连累了向城数以万计的百姓,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刺史大人在我的劝说之下,才打消了护送的意思。所幸如今两位将军恰到时机的赶来了,还带来一万羽林军,这原先的难题便不成为难题了。” 杨敷正色道:“如果两位将军执意护送杜大人南行,那么定要小心准备,这向城周围的蛮左可并非乌合之众,两位大人莫要掉以轻心啊!” 他说着说着,见到宇文神举和王轨俱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禁不住暗中叹了一口气,口中说道:“杨敷历来口直心快,想到什么也就说什么。我在此地任职多年,也与蛮左周旋了多次,对于他们的行事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蛮左行事全无轨迹可循,这些人来去如风,并且精于藏匿,往往出现的都很突然,叫人措手不及。当他们成事之后,就会一无留恋,迅速遁走,并不像一般的盗贼那样,做事拖泥带水,全无纪律。” 经杨敷这么一说,宇文神举先是皱了皱眉头,而后有些不相信的问道:“照刺史大人的说法,这些蛮左倒像是受过正规的训练一般,难道那位‘白虎夷王’真的有如此大的神通不成?” 王轨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通过他脸上的神情,杨敷知道他也不相信自己的话。 杨敷无奈,只得继续说道:“‘白虎夷王’究竟有多大本事,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不过,他的两个徒弟日客额和地客额却是精于行军打仗,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宇文神举“嘿嘿”一乐,叹道:“如果说这俩人精于装神弄鬼,倒还让人相信,因为蛮荒之地古怪的物什儿本就多见。但若是轮到行军布阵,料想他一个蛮左匹夫,能有多大作为,又知道多少韬略啊!” 他说罢轻轻地摇了摇头,满脸的不相信。 王轨忽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蛮左究竟有多大能为,等到真见了面自会分晓。既然杜大人可以南行,那么明日一早,我就和宇文将军点齐五千羽林军伴你南行,如是没遇到蛮左算是他们走运,否则,便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杨敷心中叹道:这俩人征战沙场多年,从来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难免会生出轻慢之心,尤其是面对着甚少为外人了解的蛮左盗贼,自是不会当做一回事,嘿!你俩哪里知道,就是这名声不甚响亮的蛮左盗贼,生生赶走了前几任本地的刺史啊! 他眼见着宇文神举和王轨根本没把蛮左当回事,心知再劝俩人也是无用,同时他转念一想,这俩人本就是北周名将,备不住真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于是他也就不再多说,而是将话头对准了刘寄北,诚恳的说道:“刘壮士是否也想明日一早就离开这里?如果是的话,那便做些准备,但若是还想在此多留几天,我会叫素儿为你安排。” 刘寄北心道:我哪里还有心思留在这里啊?只盼是越早到江南越好。 于是他爽快地答道:“既然杨兄弟已经安然到家,我这护送的事便已完结,接下来还是随着杜大人一起去江南为好。” 杨敷点首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挽留刘壮士,你对小儿有恩,将来若是有了什么为难的时候,尽管来蒙州找我们父子也就是了。” 他接着又对杜杲说道:“如果杜大人顺利到了江南,不妨在刘壮士寻子的事情上多操点心,就算是我杨敷欠你的了。” 杜杲看了看刘寄北,笑道:“刺史大人说的是哪里话来?刘壮士对素儿有恩,就是对我有恩,所以对于刘壮士的事情,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当仁不让,尽心尽力的办事也就是了。” 杨敷脸上露出笑意,大有深意地叹道:“与公与私,不枉我和你结交了一场啊!”?????????????????????????????????????????????????????????????????????? 五千羽林军在宇文神举和王轨的带领下向着荆州一路进发,这些羽林军毕竟是北周的精锐之伍,五千人行走在官道上虽是人马混杂,却是井然有序,毫不紊乱。 刘寄北骑在马上,眼望着刚刚升起的日头,回忆起与杨素分离的场面禁不住有些唏嘘。 杨素若不是因为伤腿牵绊,他也想跟着宇文神举和王轨护送杜杲和刘寄北,无奈旁边姚僧垣一个劲的规劝,说杨素此时如果强行动作,定会引得伤口上的蛆虫躁动不安,这样的话不但不能使得蛆虫尽食腐肉,相反的倒会使伤口腐化加重,进而医治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杨素见到姚僧垣说得真切,也甚为顾忌所受的腿伤,于是打消了护送的念头,不过临别之时,杨素还是表现的有些不舍。 他信誓旦旦的告诉刘寄北,不管将来能否见面,刘寄北这个大哥他会始终记着的,哥俩的情谊永远不变。 第五章:幻象(2)【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收藏支持】 刘寄北听了之后,见到杨素果真是真情流露,禁不住从心里往外地感动,他劝杨素说,一旦找到了儿子刘嵩,择日他定会回到蒙州探望杨素,并且还开玩笑说,他也许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实现诺言了。 等到真的随军离开了向城,刘寄北郁郁的心情逐渐的缓解了下来,一想起过不多久就可以到了江南寻找儿子,他不由自主的竟是有点兴奋。 杜杲与刘寄北并骑,俩人后面跟着的是原来随杜杲一起想到江南聘问的随从,那些人被羽林军围护着,一个个意气风发,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东西。 杜杲看到刘寄北脸上闪着兴奋的神采,禁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让刘壮士如此开心啊?” 刘寄北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看杜杲,憨厚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我的那点小事有了期盼吗?” 杜杲明白刘寄北的意思,微微一笑,随即叹道:“寻找失散的儿子哪里是什么小事啊。” 他说到这里,眼望远处官道两旁高低起伏的山地,略有些担忧的说道:“如果能够安然到了荆州,那么你我各自的事情便都有了希望,就只怕这一路上不安生啊!” 杜杲的话忽然引起了刘寄北的不安,不过当刘寄北望向骑马走在前面的甲胄鲜明的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时,却又放下心来,暗道:瞧他俩人的模样,真的是一派大将风范,如果不是成竹在胸,哪里会表现出这种稳如泰山般的气势啊! 刘寄北一边催了催坐骑,一边安慰杜杲,说道:“大人定是多虑了,我看宇文将军和王将军都不像躁进之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俩应该不会这般行事的,” 杜杲叹道:“若真如此自是再好不过了!”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刘寄北在他的语气中还是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骑马走在前面的宇文神举回过头瞧了一眼杜杲,然后又转将过来对着旁边马上的王轨说道:“此次我俩带人护送杜大人干系重大,不容得出现半点闪失,依你看能否一帆风顺呢?” 王轨远望前面的山地,面色肃然,沉吟片刻之后,答道:“其实,昨夜我反复思量杨刺史的话,觉得他说的不应该是危言竦论,我俩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宇文神举点了点头,赞同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些年惊涛骇浪都过来了,今日决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一指远处的山地,接着说道:“过了前面的依帝山便是一马平川,我想若真的遇上蛮左也应该是在依帝山,蛮左胆子再大也绝不会在平原地带拦截我们的。” 王轨点头道:“你说的有理,等进到了山地后该叫将士们打起十二分小心,随时准备应变不测之事。” 依帝山位于向城的西南,过了依帝山就可以直达荆州。 依帝山又称岐棘山,山势大体分为五座主峰,山峰雄奇险峻,气象森严,每座山峰之上松柏杂木众多,斑驳之间透着苍郁,将依帝山掩映得格外幽深静谧。 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勒住坐骑,示意身后的兵将暂缓前行之后,俩人坐在马上不约而同的望向延伸到依帝山深处的山路,彼此的脸上俱都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王轨叹道:“前面山路只可三两人并行,我们这五千多人若想过去,只怕要排成好长一支队伍啊!” 宇文神举也叹道:“山路两旁林木幽深,极是利于埋下伏兵,我们一旦遭到伏击,如此长的队伍只怕首尾不能相顾,想要不败都难啊!” 王轨沉思一下,说道:“如今之计只有派些斥候小心打探,看一看前行路上是否有什么异状,我们等到回报之后再作打算。” 宇文神举点了点头,向后传令下去,找来了十余名经验丰富的斥候,吩咐他们先入山内小心打探。 刘寄北看到队伍忽然的停止了前进,便对着杜杲问道:“前面道路通畅,两位将军为何阻止前行了呢?” 杜杲叹道:“你没看到前面山路奇险吗?宇文将军和王将军身经百战,对于在山川沟壑中行军极有心得,这样的山路他们自是怕中埋伏,定会派人小心探查,如无异状才肯前行。” 刘寄北点了点头,口中应道:“还是小心些好!” 将近晌午十分,派出去的斥候才各自回了来,纷纷告诉宇文神举和王轨前面并无异状。俩人听到回报之后,相视一笑。 宇文神举长出了一口气,叹道:“看来我俩太过于小心了。其实我们这次护送杜大人本是突发奇想,事先全无一点征兆,蛮左那边即使再神通广大,只怕也不知道这件事,又哪里会在此设下埋伏啊?” 王轨说道:“小心无大错,我们还是谨慎一点好。”他说完当先带头骑马进入到了山路之中。 刘寄北看到队伍开始前进了,便笑道:“看来前面平安无事,刚才我还紧张了好一阵子。” 杜杲望了望天色,微微皱眉道:“既然无事那是最好,走吧1赶在天黑之前,我们能过了这座依帝山就算不错了。” 山路崎岖不平,人马行在其上都有些吃力,刘寄北看到胯下坐骑有些出汗,便从马上跳了下来,牵着战马前行,杜杲见他有马不骑便不解地问道:“刘壮士此举是何意?” 刘寄北停下拍了拍马脖子,叹道:“我见它身上出了汗,想来它也定是累了,我又不是不能走路,何必再增加它的负担,如此便下来了。” 杜杲点了点头,颇有感触的叹道:“刘壮士心肠太好,若是在太平盛世,定会遭人尊敬,可是??????”他没就再说下去,兀自又摇了摇头。 刘寄北见到杜杲满脸的不以为然便奇道:“杜大人话说到一半为何就不说了呢?难道心肠良善不好吗?” 杜杲催动坐骑继续前行,经过刘寄北身旁时说道:“心肠良善不是不好,但却容易让自己吃亏!” 刘寄北牵着坐骑走在杜杲后面没有吱声,不过他心里却不甚赞同杜杲的话,忖道:心肠好并不一定傻,杜大人的话实有些偏激。 【很抱歉,本人一周只在周三休息一天,所以今天只有一更,明日继续至少两更】 第五章:幻象(3)【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收藏一如既往点击】 五千多人沿着宛若长蛇般的山路行走着,当最后面的人踏上山路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宇文神举和王轨等人已经入山很深了,整个队伍也如一条长蛇般在山路上蠕动前行。 日暮时分,宇文神举和王轨等人首先抵达依帝山的灵谷峡。 灵谷峡两边岩壁高耸,直上云霄,其陡峭程度犹如斧削,峭壁之上矬柏修竹丛生,遮掩着或青色或褐色的岩壁,使得峭壁之上生机盎然,全然不显单调萧索,在峡谷的中间则是一条潺潺溪水由东南向西北流淌,溪流的两边散落着大小不等的鹅卵石,那条通过峡谷的小路则紧贴着溪流右岸的岩壁蜿蜒伸展至远处。 王轨在峡谷入口处勒住战马,迎着不算太大的东南风,仰起头来看了一眼悠远深邃的峡谷,不无担心的叹道:“此处地势鬼斧神工,险峻若斯,如果我是蛮左若事先知道官军会经过这里,定会在此处设下伏兵,静待敌人到了峡谷里面之后,锁住峡谷的出入口,来一个瓮中捉鳖。” 宇文神举脸色阴郁的答道:“这的确不啻为一条好计策!”他说完之后,回过头传令下去,将入山之前派出的那些个斥候尽数喊了来,挨个询问此处是否仔细的勘测过,直到所有的斥候一致表示峡谷内和峡谷两边的峭壁之上都绝对安全之后,宇文神举才舒展开紧蹙的眉头,对着王轨笑道:“看来我俩太过谨慎了!” 王轨将马匹拨到旁边一挥手,示意手下的将士继续前行,对着跟过去的宇文神举叹道:“蛮左之民阴险狡狯,实在不可以常理来思忖,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宇文神举对着骑马逐渐走进的杜杲问道:“这一路南来,杜大人可觉得安心吗?” 杜杲策动坐骑,来到了宇文神举和王轨旁边笑道:“有两位将军护送我,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接着他收敛起笑容,肃然道:“不过依杜杲愚见,现在天色已然不早,我们还是应该快些催促将士们前行,否则,夜色降临之后,这条峡谷中的道路只怕更加难走了。” 宇文神举笑道:“杜大人是怕夜宿于此吧!” 随即,宇文神举不无捉搦道:“其实若真的在此露宿,倒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去处。你看这里上有青天若线,星辰疏落衔接,旁边谷壁黢然,入耳的又是那潺潺不绝的溪流之声,只怕那神仙呆的地方也不过如此吧!” 杜杲淡淡的说道:“宇文将军既然觉得此处有那么好,等事情过去之后,大可移居这里做你的神仙,杜杲可不想享有这等福分!” 这时,刘寄北已然牵着马匹来到了近前,由于刚过来故而并没有听到杜杲先前的话,只是听到了“福分”两个字,还以为杜杲和宇文神举俩人在谈论什么高兴的事情,于是便惑然问道:“杜先生摊上什么好事了,这等有福分?” 刘寄北话音儿一落地,顿时惹来宇文神举的笑声,旁边的王轨和杜杲也禁不住为之莞尔,杜杲微笑过后,更是为之叹了一口气,并且连连摇头,一脸的不以为然。 刘寄北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三人,不解地问道:“不知刘寄北何处惹得各位如此发噱?” 宇文神举看到刘寄北愣愣的模样,心知这是一个憨厚朴实的汉子,便戛然止住了笑声,盯着刘寄北的背后问道:“刘壮士身后背着的可是一把刀吗?” 刘寄北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这本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件物什儿,据说是一把刀,可从祖上开始,至今也没有人真正的见过它倒底是个什么模样。” 宇文神举诧异的问道:“刘壮士说话未免有些含糊,既然是一把刀,怎会没有人见过呢?” 刘寄北叹道:“其实我就知道各位不会相信。”他一边说着,一边由背后解下那把从来也没被他拔出鞘的刀。 宇文神举由刘寄北手中接过那把刀仔细端详,只见这把带鞘的刀长约三尺三寸,阔约四寸,刀鞘表面乌漆麻、黑锈迹斑斑并且凸凹不平,轻弹之下锵然有声,显是铁质刀鞘。鞘口处圆而小的护手与刀鞘紧密相贴,刀把长约五寸,和刀尾处的铁环浑然一体,刀把一面纹有睚眦的图案,另一面则刻有负屃像。 宇文神举看了几眼,心道:这把刀虽是样式古朴,却也只是一把环首刀而已,只不过较别的环首刀较为沉重,若是说还有其独特之处,那就是这把刀的刀鞘了。 环首刀在楚汉相争时便已经开始使用,之后逐渐的在战争中开始普及,彻底取代长剑是在东汉末年。 魏蜀吴三国鼎立时期,士兵几乎人手一把环首刀,环首刀的多少以及锻造利度成为了衡量军力强弱不可或缺的标志。蜀国的诸葛亮曾命锻造巧匠蜀人蒲元造刀,蒲元在斜谷开工,为了造出好刀,还特地指定要使用蜀江江水来为刀刃淬火,所造的三千口刀非常精良,被称为神刀。 当年孙权也深感环首刀的犀利,于是他在黄武五年命人锻造环首刀万口,从这可看出,三国的时候,环首刀实际上已经成为士卒实战的兵器,等在随后的几百年之间,环首刀则更是普及到大江南北,甚至于一些个贼人盗寇、贩夫走卒也常随身佩戴此物,故而,到了今日环首刀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了。 有刀则有刀鞘。一般的环首刀都是以皮革或竹片、木头制成刀鞘,既轻便又实用,可是刘寄北这把环首刀却是以铁质制成,这便略显得有些不同了。 不过,这也并非绝无仅有,北周朝中的人都知道,大冢宰宇文护身边素有“无鞘刀”之称的护卫高手独孤楷,便佩戴着一把带有铁鞘的刀。 独孤楷之所以号称“无鞘刀”,是因为他与人动手很少真正抽出鞘中刀,由于其刀法奇快诡谲,即使是拿着带鞘的刀也一样可以克敌制胜,久而久之,便有了“无鞘刀”的绰号。 【今日还有更新】 第五章:幻象(4)【今日第二更】 【有收藏没?有红票没?】 宇文神举好奇心起,他特想看看鞘中刀的模样,于是双手较力想要将刘寄北的刀拔出来,可是他无论怎样用力,那把刀就像是已经与刀鞘长在一起了似地,没有被他拔出一丝一毫,这使得宇文神举大为沮丧,面色微红的将刀递到刘寄北的手中,无奈的叹道:“你这把刀也许是日子久远了,刀身已经与刀鞘锈在了一起,我看不会有人能拔得出来了。” 刘寄北轻轻抚摸着刀身,顿觉一股亲切平和的感觉袭上心头,禁不住脸上露出微笑,看了一眼宇文神举,却是没有说话,不过他心中却对宇文神举的话大不以为然,暗道:这把刀乃是当年淮南王刘安所铸,以其身份志好岂能铸就一把不堪使用的物件儿,况且我的先祖哪一个不是玲珑剔透、慧眼识珠的人物,如果这把刀真是一块废铜烂铁,抑或那块羊皮也是件破烂,先祖们只怕早就扔掉了,何止于传承至今呢?你拔不出来,是你宇文神举没有那份神通,我也犯不着与你一般见识,且由你说也就是了。 宇文神举没有拔出刀来,心中竟有些羞臊,在递过刘寄北刀后,便将目光移向了谷内,佯装注意着行军的动静,借以躲避尴尬。而王轨的目光则一直流连在刘寄北的那把刀上,他虽然没有像宇文神举那样直白,径直将它拿过来把玩一番,但是出于习武者的天性,而且又看到宇文神举拔刀未果,禁不住也对刘寄北的那把刀生出了好奇心。 好在王轨深知宇文神举的功力不在他之下,既然宇文神举没有抽动那把刀,他自也是无能为力,故而他只是眼随刀动,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注意到其余的事情。 至于杜杲却是无心什么刀不刀的事情,眼光飘移不定,当刘寄北微笑的时候,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笑容恰好被杜杲捕捉到。 杜杲直视着刘寄北的笑容,一时间有种如沐春风、微醺若醉的感觉,不自觉的竟是有些痴了。 刘寄北警觉到王轨目光有异,便敛起笑容对着王轨问道:“王将军目光炙热,是否也想看一看这把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轨连忙将眼光移向刘寄北的面庞,干咳一声,笑道:“此刀乃是刘壮士祖传之物,金贵得很,王某虽是艳羡,不过若是拿来研赏,恐怕亵渎了宝物,还是远观的好。” 刘寄北知道王轨不肯重蹈宇文神举的覆辙,心下也不以为忤,十分淡定地将刀插在了背后,看了看天色,叹道:“此时已是黄昏,谷内道路崎岖,若不快些赶路,只怕夜内就要在谷内露宿了。” 他说完,轻轻一拍马背,牵着坐骑便向前赶去,那份从容一改憨厚朴质的样子,显得是极为的自然睿智。 杜杲望着刘寄北牵马行走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叹道:“此人貌似憨厚木讷,却是内藏淡然智巧,我们可能都看走眼了。” 王轨轻轻颔首却没有说话,而宇文神举则不已为然的说道:“大勇若怯;大智若愚,这样的人世间也许会有,但我敢说绝不是眼前走了的这位刘壮士,此人纯朴倒是有的,至于脑子吗???????”他没有说下去,不过言下之意谁也都明白,那自是说刘寄北不甚聪明。 杜杲正待反驳,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而王轨则不置可否的说道:“此时将士们已然大半进入到了谷中,我们也该动弹了!” 宇文神举和王轨并骑前行,杜杲则骑马跟在了俩人坐骑的后面,三个人夹在队伍之中不急不缓的走着,不久之后宇文神举三人也已深入到了灵谷峡中。 刘寄北牵马走着,只因他是走惯了崎岖山路的人,所以,不久之后,他便离得宇文神举几人远了。 刘寄北一边走着,一边同身边步行的一些羽林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额上水汽凝成的水珠,接着四下看了看,不经意之下,却是发现旁边岩壁上离地约丈余的地方,有一处凹进去的洞穴,很不起眼,如果不是眼神锐利的人,还真就不易发现。 就在刘寄北不经意的扫视之下,他隐约见到洞穴之内,幽光一闪,随后便什么也没有了。 刘寄北心下也没怎么在意,他处于深山日久,知道常有一些虎豹豺狼拒穴而居,这本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空气中竟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麝香,禁不住接连嗅了嗅,而后心中暗叹:这条峡谷虽然幽深,可是气息却很清新,竟可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实在是一处不错的地方。 刘寄北继续强行,忽然听到他旁边的一位羽林军步卒问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为什么有马不骑而徒自步行呢?” 刘寄北先前便听杜杲问过他相似的问题,知道自己即使是据实回答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岔开话题,随口问道:“这条山谷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很是好闻,不知你可闻得出来?” 那名步卒探出鼻子,使劲嗅了嗅,点头道:“确有那么一股子清香!” 随后,那名步卒揶揄的轻笑道:“这味儿确实挺好闻,有点像娘们儿身上的味儿!”说完,他还诞着脸朝着刘寄北暧昧地笑了一下,使得刘寄北很是不好意思。 刘寄北知道这些羽林军平日里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言语之间也同样的粗俗,便不再搭理那名步卒,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那名步卒见到刘寄北不再说话,只是闷着头赶路,显然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便无趣的“呔”了一声,也不再和刘寄北说话,径直攀着旁边的另一名步卒,大声小气说了起来。 这俩人也许是臭味相投,所以说得很高兴,不时的传过来怪笑之声。 刘寄北隐约听到那俩人似乎在谈论女人的话题,禁不住心中更是生出鄙夷。 【今日还有更新,求点击支持】 第五章:幻象(5)【今日第三更】 【求红票收藏支持】 又过了一会儿,刘寄北感觉到山谷中的清香越来越是浓郁,于是他再次停了下来察看,发觉前面的队伍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慢了下来,不解之下,他便想问一问那对儿不时说笑的步卒,可当他回过头时,却见那对儿步卒脸颊微红,眼神有些散乱,已经不像原先说的那么欢实了。 刘寄北心中好生奇怪,本想问个究竟,忽然,一种不安的感觉蓦地袭上了心头,一开始的时候尚是比较轻柔,可是转眼间便变得异常强烈了,刘寄北的瞳孔顿时收缩了起来,心道:我该不该把这种不安的情绪告诉后面的宇文神举和王轨将军呢? 就在刘寄北思虑的时候,后面的宇文神举也感觉到前面的队伍慢了下来,禁不住很是诧异,正待发问,却听王轨不安的说道:“前面是怎么回事,队伍怎么慢了下来?” 杜杲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正在疑惑不解之际,一眼瞧见来本走在前面的刘寄北倏然间舍弃了坐骑,径直折了回来。 就见他急匆匆分过士卒,如阵风似的来到了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的坐骑前,表情十分严肃的说道:“不好,这里十分诡异,恐怕要有祸事发生!” 宇文神举奇道:“你怎知道要有祸事发生?难道你看到了什么异况吗?” 王轨阴冷的说道:“刘壮士不是看到行军速度慢了,就以为会有事情吧?你可知军中最忌妖言惑众吗?无端生事是要定斩不饶的!” 刘寄北焦急的搔了搔头,十分认真的说道:“我非是凭空滋事之徒,也不是因为行军速度慢了便来捣乱,实是两位将军有所不知,我??????” 他说到这里,见到大家都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不觉有些发慌,尤其是看到王轨那阴冷的面容,本已到嘴边的话,竟然生生咽了回去。 杜杲似乎看出了他的窘状,连忙一笑,说道:“刘壮士不要着急,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便说什么,即是说错了,也没有????咳咳,也没有人会怪你的。” 王轨看了看杜杲,欲言又止。 其实刘寄北倒并非是害怕,只是他觉得如果把话说出来,大家有可能不会相信,届时弄得灰头土脸,终有点面子难堪,可如今听到杜杲如此挺他,索性心一横,说道:“刚才我在前面,忽然之间感到一阵彻骨的不安,觉得很快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因为心中惦记各位,所以就急急地赶来告知了。” 宇文神举没好气的问道:“原来刘壮士急三火四地折回来告诉我俩的事情,就是因为你感觉到了祸事,我且问问你,你的感觉就如此准确吗?” 刘寄北满脸焦急,却又无从解释,杜杲禁不住还想为他辩解几句,可当一眼扫视到王轨那变本加厉的眼神,便硬生生将话压了回去。 因为杜杲也曾经带兵打过仗,深知军中无戏言的铁律,如果此时为了刘寄北而再强行辩解,很可能会引来王轨以及宇文神举的大大不满,在这个节骨眼得罪了保护神,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心道:这个刘寄北啊,刚才我还以为他是一个胸有乾坤的奇人呢,如此看来,凭这般莽撞的行径,我还真是高估了他。 宇文神举见到刘寄北嚅喏着无言以对,禁不住心中泛起鄙夷之心,正想责罚刘寄北,却闻到一阵如兰似麝的清香袭来,禁不住寻香看去,只见一名骑军奔了过来,待此人到了近前,那股清香竟无增减。 那名骑军离鞍下马,面色微酡的禀报道:“启禀两位将军,前方谷口处来了??????来了一个人!”他说到语末竟是有些异样,口齿也有些不清了。 宇文神举闻香之后,心神竟也为之荡漾,好在他定力深厚,晃了晃头奇怪的问道:“你仔细说来,前边究竟来了什么人?” 王轨眉头一皱,他也闻到了那股清香,禁不住暗道:这是什么香气?怎的如此令人魂不守舍! 那名骑军神色怪异的答道:“那是一个女子。” 宇文神举怒道:“原来是一个妇人。你怎的如此忸怩作态?” 那名骑军闻听此言,竟是忽然间变得满脸杀气,极快地拔出腰刀,寒光一闪,竟是话也不说一声,径直朝着宇文神举砍来。 这一变故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好在宇文神举身经百战,武功也是不弱,右脚离蹬,闪电般的踢在那名骑军的手腕上,一下子就将腰刀踢飞,紧接着还没等那名骑军回过味来,宇文神举手中的马槊惯性的一摆,猛扫在了那名骑军的腰间,竟是将其打跌了开去。 那名骑军挣扎着想要站起,已是被几名步兵摁住,七手八脚地捆了起来,等到大家都忙活完,那名骑军也不动弹了,众人正诧异间,眼尖的人却看到那名骑军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嘴角淌出暗紫色的血液,一脸幸福的死去了。 包括刘寄北在内,所有的人俱都被震慑住了,大家的周围除了萦绕着那种如兰似麝的清香外,尚是被一种诡异的氛围笼罩着。 猛然间,前面又想起了马蹄声,一开始时是稀稀拉拉,不一会儿的工夫,竟化作了雷鸣,蹄声如潮,逐渐掩来。 刘寄北循声望去,顿时傻了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最先赶在前面的羽林军竟是纷纷骑马折了回来,一开始还为数不多,可是片刻之间折过来的骑军便大有人在了,原本蜿蜒前行的骑军队伍,转眼间就像掉回头的蛇一样,反噬了回来。 随着骑军的奔来,那股如兰似麝的清香也如氤氲一般迅速弥散在山谷间,闻得人如同醉酒,神智也逐渐的变得模糊了起来。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随着嗅入香气的增多,包括刘寄北在内,脑海中竟是呈现出一个一个女子的形象,袅袅娜娜,分外妖娆,一颦一笑,摄人心魄。 蹄声、脚步声虽乱却少闻人声,不过却有一个低沉婉转的歌声迅速播散在峡谷间,那声音虽是嬴弱,却在纷乱的蹄声和脚步声中清晰可闻。就如同钱塘怒潮正欢时,有人以一支洞箫鸣奏于潮涌之间,潮声虽巨,箫音却可连绵听闻。 那歌声婉转低泣,如怨如诉,犹如深闺艳妇婉转承欢于床榻之上,使人听了之后,血脉贲张,不能自己。 刘寄北心中羞愤,自从听到了歌声,他脑海里闪现的那个若隐若现的女子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待到后来,刘寄北豁然识得那女子竟是他的妻子萧若幽。 随着萧若幽的出现,原本萦绕在耳边的歌声竟是渐渐消失,却化作了萧若幽婉转的呻吟,而就在呻吟之间,似乎蕴涵着一种力量,不住的蛊惑刘寄北,同时也在不住的想要支配他。 【明日精彩继续】 第五章:幻象(6)【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收藏,月初了,爆发一下,每天至少三更,恳请您持续关注点击} 刘寄北羞怒之下,心中暗念一声佛号,长出了一口气,丹田之内一股真气竟是不引自发,刹那间便走周天,原本浑浊的脑袋立时变得清明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竟是大吃一惊,原来此时已有数十个羽林军正围着宇文神举和王轨厮杀,而杜杲也不知什么时候已是被人从马上拉了起来,僵卧在了一旁,瞧着其一动不动的模样,也不知是死是活。 先前进入谷中折返回来的羽林军俱都表情怪异,每遇到后面跟进谷中的羽林军,往往是一言不发便动起手来。后者有的还没弄清是怎没回事就做了刀下之鬼,一时间步骑混杂,兵刃撞击之声此起彼伏,而惨嚎之声更是不绝于耳,场面着实混乱到了极点。 由于山谷中道路狭窄,羽林军之间的相互残杀,已经不能局限在山路之上,有些羽林军慌不择路,纷纷投奔了溪水,更有甚者竟是奋起泅水,像溪水对岸游去。 后续跟进山谷的羽林军见到前面混乱的场面,不知道发生了生么事请,于是纷纷驻足观看。一些胆子小的还以为前面遭到了蛮左的伏击,有的因此而心生退意,两条腿不自主地向后开始挪动,瞧那情形,只要有一个撒腿后撤,其余的人自会趋之若鹜,亡命逃走。 刘寄北顾不得别人情形,因为他此时已见到有几个羽林军脸带怪异的笑容,正各自手拿兵刃奔他而来。 他心中情不自禁的感到一阵骇然,暗道:这些人全无正常神色,显然是受了那股香气和歌声的蛊惑,不啻于受人操纵的傀儡,若是被这样的活僵尸缠住,想要脱身必定不是易事。 刘寄北心中奇怪,自己刚才虽然也受到了香气的袭扰,弄得迷迷糊糊,可是体内的真气就如同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召唤一般,还没等他运行便自主的遍走周天,一下子就将他由混沌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他习武以来第一次遇到,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难于让他尽窥堂奥。 他所研习的武功尽出于少林武学,乃是佛门正宗禅武结合之后的功法,尤其是慧光大师教给他的独门心法“安明神功”,更是禅门武学中的一支奇葩。 习练“安明神功”之后,可以使修习者达到身心轻安,观照明净的状态。如果修炼持之以恒,不但可以积累深厚的内力,而且还会卸去争斗之心,达到身心安静,不嗔不怒,逍遥自在的境界。 由于“安明神功”蜕变于禅的意境,先天便带着祛恶降魔的功用,一旦遇到内外魔力的干预,“安明神功”便会自行启动护主,防止习练者堕入到了魔道之中。 另外,“安明神功”修炼时,所运行的经脉走势脱胎于天竺秘法,在一定程度上可使习练者免受毒物的侵扰,这便是刘寄北为什么没有与其他人一样着魔的原因。 刘寄北看着奔到近前的五名羽林军,其中三人是步兵,还有两人则是骑军。三名步兵手中握着清一色长矛,排成“品”字形,各执手中长矛,不由分说照着他便狠狠戳来。 他虽然学了多年武功,可是与人真的动手却没有几回。尽管慧光教他武功是倍加用心,可是当俩人对练时,毕竟都是加着小心,哪曾像现在这般真刀真枪的实战。 不过,刘寄北尽管缺少实战经验,但其所学的武技可是毫不含糊,面对毒蛇般刺来的三支长矛,心里虽然也有些发怯,手下却灵动得很。 他先是一招“野马分鬃”,用双臂震开两边的长矛,紧接着身子一侧,再又让过了当胸刺来的长矛。 与此同时,他右脚先行,跨上一步,随后左脚跟进,与右脚齐,左手箕张,一招“金龙探爪”使出,毫厘不差的抓在让过长矛的矛杆上。 不待那名羽林军缓醒过来,他已是左手用力一扯,那名羽林军猝然之下,竟是随着长矛一道奔向了他。 接着他左手一松,伸脚一拦,那名羽林军便向前扑跌了过去,表演了一下“恶狗抢食”的情形。 其实,刘寄北是心存善念,知道这些羽林军乃是受到了心魔的驱使前来袭他,并不是出于本意,所以,他无形之中已然手下留了情,只是将那名羽林军打倒了而已,并没有伤其性命,否则,以他此时的功力,只需在扯过来的那名羽林军小肚子上轻轻一拍,保管叫那名羽林军肚里的玩意,全都化成一团肉糜。 跟在后面的另外两名骑军,并没有因为前面的三名步兵受挫而有丝毫的怯懦,各自驾马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疾奔刘寄北劈来。 刘寄北双目圆睁,看着两人诡异的笑容,心中竟是涌起了一股寒意,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个念头:是什么力量驾驭了这些彪悍的北周羽林军呢? 想归想,他手中却丝毫不敢怠慢。 他飞快地从背后抽出那把带鞘的环首刀,就势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只听两声轻响,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两名羽林军手中镔铁打造的环首刀竟然应声而断。 刘寄北顾不得细想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身子迅速地滑向了左前方,硬生生用肩膀撞在了左边攻来的那名羽林军胯下坐骑的马腹上。 只听“砰”的一声,那匹健马连带着马背上的羽林军竟是凭空被刘寄北撞飞。 那些尚是清醒的羽林军看到这个场面之后,禁不住被惊得目瞪口呆。 有的舌头耷拉多长,有的眼珠子好悬没掉到地上,大家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什么人能有如此神力?当年的西楚霸王也不过如此吧! 刘寄北一肩撞飞健马,声势的确是骇人。 不仅仅是一些羽林军大受震动,就连在不远处的谷旁岩壁上的一个岩洞内,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此时也正睁得老大,紧紧的锁定着憨厚壮实的刘寄北。 而且,这双眼睛的主人,也正因为刚才的那一幕,内心之中波澜起伏,震撼异常。 【您的关注,是我持续更新的动力】 第五章:幻象(7)【今日第二更】 【求红票收藏,求每日点击支持,先谢谢大大们啦】 其实,刘寄北是有苦自己知,在撞飞健马之后,他的左肩差一点就脱了臼,一阵阵的酸痛让他十分难受。 不过,当他看到对方连人带马落地之后,竟是余势未减,一路滑行下去,横冲直撞,十余名羽林军被弄得东倒西歪,霎时间,使得迷迷糊糊的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承受的压力大为减少,他还是感到物有所值,心中既觉得兴奋,又外带着高兴。 原来,刘寄北眼观六路,就在他绊倒那名羽林军的时候,他已然察觉到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在蜂拥而至的羽林军围攻之下,已然有些力不从心了。 照说这宇文神举和王轨都是声名远播的骁将,本身功力深厚,尤精于近身肉搏,本来应远不至于如此不济事。 然而这俩人武功虽然不错,但是受到了香气和歌声的侵扰,尽管没有像其他羽林军那样失去自控,可对于功力的运用来说,仍是大受影响,明明十层功力已然使不出了五层。 再者,前来围攻的毕竟是追随他俩多年的手下,并且他俩又都是灵精百怪的人物,哪能不知道手下人突然变得不可理喻,定是遭了某种不知名的暗算所致,所以,面对手下人的围攻,他俩还真就舍不得下重手。 正因为如此,此消彼长之下,在那些心神受到影响的羽林军疯狂的围攻下,他俩是越战越是力绌,越打越是心寒,不约而同的生出无奈的感觉。 而就在此时,恰恰又有十余名羽林军气势汹汹的奔了来,这一幕正被刘寄北捕个正着,为了缓解宇文神举和王轨的压力,不得已之下,刘寄北才做出了刚才那种霸王一般的举措。 被扔在一旁的杜杲早已经晕了过去,他本来就身染风寒,虽是经过姚僧垣的救治,可也只好了一大半,刚才被香气一熏,脑子便立时变得不灵光了,接着又被抢过来的几名羽林军一顿狠揍,剩下的七分命又失去了四成,如今没断气已是万幸了。 杜杲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而此时的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却是脑袋越来越沉,并且不时的也都开始出现了幻觉。 宇文神举开始时脑海里展现的是一个妖柔的女子,那女子蹁跹起舞,千娇百媚,直如妲己重生,褒姒在世,弄得宇文神举也有些魂不守舍。 猛然间,那女子倏地遁去,转眼化做了一名威武的将军,待宇文神举仔细看时,依稀认出此人竟是他死去的父亲宇文显和,只听他父亲絮絮叨叨,口中不停地念着宇文护的名字。 宇文神举心中糊涂,便问他的父亲,为什么反复的叨念着大冢宰的名字,忽见宇文显和瞋目狂喝道:“你忘记了杀父仇人吗!” 宇文神举心神战栗,刚待说“不敢相忘”,岂料大腿一痛,紧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被人拽下了战马,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轨对于宇文神举的变故浑然不觉,此时他还沉浸在幻化之中。 初时他也与宇文神举一样,脑海里萦绕着一个妖媚的女子,可是不久后,那个女子便化作了一位身着儒衫、头戴纶巾的中年文士,手指王轨鄙夷地说道:“竖子今生难成大事,我尽已看透了你!” 王轨在马上大喊一声:“吴明彻老儿轻我!” 随着王轨突如其来的那一声断喝,只见他在马上手舞足蹈,那条原本使得还有模有样的大枪早已章法大乱,四周围攻他的那些羽林军瞧准机会,七手八脚地也将他从马上掀了下来,随后,一拥而上,三两下便将他绑了。 王轨并没有因此而昏厥,刀削般的眉毛挑得老高,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薄薄的嘴唇已经抿成一条弧线,胸膛不住的起伏,鼻息十分粗重,显然是气得够呛,只是没人知道王轨究竟是为了被俘而生气,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那些已经进到谷里,但还没有深入其中的北周羽林军,有些人看到这些变故,便再也不肯停留,转过身子没命似的向来路奔去,岂料就在这时,峡谷两边的岩壁上,竹丛矬柏之后乱箭齐发,那些慌乱的北周羽林军被射了个措手不及,人马纷纷被射中。 本来已经够乱的北周羽林军,此时受到了突然的袭击,更是乱上加乱了,大多顾不清东南西北,亡命地四处乱窜,人喊马嘶,惨叫连连,一时间,宇文神举口中的这处神仙居住的地方竟成了人间炼狱。 刘寄北躲在右边岩壁上的一处山洞内,看到山谷内的惨状,不禁一阵唏嘘。 小山洞正是他踏进山谷之后无意间发现的那个岩洞,洞口虽然狭小,但是里面却十分宽敞。 他进到洞穴之后,感受到里面深处吹来了略带湿气的暖风,知道这处洞穴一定另有开口。 他此刻根本无暇研究洞穴有多深,也顾不得探一探洞内是不是真的有穴居的野兽,一颗心仍是着意于外面的形势上。 他伏在洞口屏住呼吸,审视着外面的动静,虽然觉得很惨淡,但也知道凭一己之力,实是杯水车薪,即使将他也搭进去,恐怕到了最后还是于事无补。 此时,他心中十分清楚,任谁已无法挽回北周羽林军如山倒的败势,所以,他只好强行忍耐,只得作壁上观,以此来暂时的保全自己。 刚才,刘寄北在撞翻健马之后,眼见着此举已然奏效,暂时的缓解了宇文神举和王轨的压力,心中着实为此高兴了一会儿,然而当他看到,转眼间又有无数受到迷惑的羽林军朝着他冲来,不禁颇感无奈,为了尽可能的避免伤及无辜,所以他决定暂避锋芒,先躲一躲再说。 他主意打定,便不再停留原地,展开轻身功夫,在那些发了疯似地羽林军中闪电般的穿来穿去,一直到了岩壁之下,迅速展开壁虎游墙的功夫,飞快地爬了上去,转而才进到了洞内。 见到主将被擒,又遭箭雨,头脑清醒的羽林军能逃的则逃,逃不了的不是被射倒,便是被踩死,还有的则干脆躺在了隐蔽的地方倒下装死。 而那些被香气和歌声迷惑的羽林军,有的是和清醒的羽林军自相残杀而死,有的迷迷糊糊之下投了溪水,还有的则昏倒在地上。 没过多久,原本气势汹汹的五千羽林军死的死、晕的晕、逃的逃,山谷中尚能站着的羽林军已是寥寥可数了。 忽然,山谷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呼哨声,紧接着刘寄北便看到岩壁上扔下了数不清的绳索,以此同时,就在密集的竹丛和矬柏之后,闪出条条人影,纷纷顺着绳索滑到了谷底。 刘寄北见到如此情形,正是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些已然到了谷底的人,便开始发出声声呼啸。 一时间,山谷骤沸。 就在阵阵的嘈杂声中,一条袅袅娜娜的身影已是慢慢的踱进了谷中。 【今日还有更新,精彩继续,求支持】 第六章:妖女(1)【今日第三更】 【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唉,红票收藏难求啊,怎能不心急如焚?我喊:睡不着觉啊!】 尽管谷内光线不是太好,但由于刘寄北眼力绝佳,所以他仍是将谷中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踱进谷中的那条袅袅娜娜的身影,就在刘寄北躲藏的岩穴不远处站定,虽然离着不算太近,可是他明显地感到那股如兰似麝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了起来。 刘寄北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那条人影,发现竟是一个身材绝佳的女子,她身穿红色的大袖短衣,左衽开襟,滚镶花边,下身则是镶边筒裤,头戴镶满银玉饰物的圆形筒帽,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很自然的穿出帽檐,披散在身后。 此女生就一张白玉般的蛋形脸,弯弯的两道长眉色泽如黛,一双修长的凤目盼顾生辉,挺直的鼻梁下,樱桃小口轻抿着,面颊上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巧笑嫣然,真有着一种看不尽的风流,赏不厌的柔媚。 刘寄北活到如今,并非全无眼界,可以说他是见过真正美女的。 别人不说,单指他的妻子萧若幽,那便是一个世间少见的妖娆,可是若拿萧若幽和眼前的这个女子相比较,萧若幽美则美矣,却少了一份鼓动人心的狐媚。 刘寄北估价不出眼前的这位女子有多大年纪,只觉得她烟视媚行,从骨子里往外,透出一股让男人不可抗拒的诱惑,除非不瞅着她,否则便会让人浮想联翩,心生怜惜。 当这名女子出现之后,原本喧哗的谷中,顿时变得静寂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着女子身上聚拢。 一个个表情怪异,既是脸露敬畏,又藏着贪欲,更有甚者嘴角间竟是流出了哈喇子。 刘寄北心道:这女子是谁?瞧着那些人对她的态度,此女该是一个很有分量的人。 那名女子先是走到了杜杲旁边,见到杜杲一动不动地僵卧着,便伸出莲足轻轻地踢了踢杜杲。 当女子见到杜杲毫无反应,便点手叫过俩人,檀口轻开说道:“你俩将他抬起来,回到寨子里拿些跌打药给他用上。我看这人该是个人物,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处。” 而后,这名女子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丝毫不在意旁边那么多的眼睛,竟然自顾自的“咯咯”笑了起来,绝佳的身子也随之摇曳生姿,直把人看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女子看到身边的人都露出色授魂与的神情时,倏地将笑容敛去,俏脸含煞的对着那两个本想抬人,却被她的笑姿弄得僵住的汉子冷冷的说道:“我看他伤得不轻,你俩可千万莫让他死掉,否则??????”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从那两个汉子不住打颤的肱股可以看出,若弄死了杜杲其后果可是十分严重的。 刘寄北看着那女子忽然变得犹如冰山一般寒峭的俏脸,心头竟是涌起一阵寒意,暗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娇笑连连,惹人遐思,转眼间就变得如此冷厉,让人心寒,当真是不可捉摸! 那女子又走到了被缚的王轨旁边,见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口中依旧不停地咒骂着吴明彻,便挑起秀眉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看来这个吴明彻真是与你有着解不开的仇怨啊!人都糊涂成这样了,竟然还记着他。” 此女正说话间,一个壮汉走了过来。 这名壮汉身穿琵琶对襟上衣,头缠青丝帕,方脸大眼,样子很是豪雄。 此人一手拿着强弓,一手握着苗刀,走到女子身旁后,竖起大拇指对着她说道:“墨帖巴,哦,该说大巫师才对。” 出现口误之后,壮汉赶紧纠正,并且继续说道:“大巫师果然是神机妙算,我们没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五千官军收拾得干干净净。嘿嘿!今日之后,看他向城还有多少人可与我们为敌。” 壮汉说完,对着女子竟是发出一下暧昧的笑意。 刘寄北心道:原来此女名叫墨帖巴。 忽然间他记起了杨敷所说的话。 据杨敷说,长乐县的蛮左中,地位最为尊崇的是“白虎夷王”匠帅拔佩,而与之相当的还有一人就是墨帖巴。 刘寄北初听杨敷诉说时,还以为这个墨帖巴定是个须眉男儿,实未想到墨帖巴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这叫他真有点接受不了。 墨帖巴听到壮汉称赞自己,脸上立时露出柔美的笑容,那一双凤眼流光四溢,直可将人的魂儿勾了去,只听她嗲声嗲气的说道:“能得到大英雄洛雨的称赞,墨帖巴的心就跟灌了蜜似地,真是很甜的!” 那个叫洛雨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贪欲,“呵呵”干笑两声,语带双关地问道:“灌了蜜的仅仅是心吗?” 墨帖巴脸一红,眼睛似乎要溢出水来,媚笑道:“往人家心里灌了蜜若是不够的话,大英雄还想往人家哪里灌啊?” 洛雨瞧着墨帖巴勾魂摄魄的眸子,握着强弓和苗刀的手攥得更加紧了,那神情显然是在强行忍耐。 墨帖巴将洛雨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道:看来他是真的迷恋上我了。哼!等到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他该不会负我。 她想到这里,忽然间在心底涌起了一丝悲凉,暗自叹道: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墨帖巴看到洛雨就像一头将兽性忍到极致的公牛,知道事情过犹不及,于是她敛去笑容,指了指王轨和宇文神举正色道:“这俩人该是从长安赶过来增援向城的羽林军头领,我先带着他俩赶回寨子,其余的羽林军就交给你处理。” 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洛雨,郑重的说道:“这是‘醉心绮梦’的解药,你用溪水化了,给那些中毒的羽林军服下,待他们清醒后将一并押回寨子。” 洛雨先是将强弓插到背后,然后接过解药,眼光掠过墨帖巴艳光四射的面庞,不无留恋地说道:“瞧着那两名羽林军将官的身手,当不是等闲之辈,大巫师押着他俩回山寨可要小心,就算途中出现了什么闪失,记住先保全了自己在说。” 第六章:妖女(2)【今日第一更】 【红票收藏,一个也最好别少,谢谢】 墨帖巴嫣然一笑,佯装嗔道:“我的身手虽是及不上你的师父,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伤得了我的,你尽管放心吧!” 她说到这里,面颊晕红,眼波流转,有着说不尽的柔美娇羞,又对着洛雨轻轻地说道:“回到了寨子,我会不吃不眠的等你回来的。” 洛雨强行忍住想将墨帖巴搂在怀里的冲动,重重地点了点头,答道:“我会尽早回去的。”说罢,洛雨便拿着解药走了开去。 刘寄北藏在洞口,看到墨帖巴与洛雨之间言语神态暧昧非常,禁不住暗自叹道:到底是蛮夷之人,尚未开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礼仪廉耻,瞧这二人相互间表露的言行来看,他们的关系定然很不简单。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心中警兆顿起,还没等他有所举措,只觉得后心已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一时间大惊失色,连忙扭头去看,却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低喝道:“不许动也不许看,更不许喊,否则我一剑结果了你!” 声音清脆而阴冷,刘寄北听得出说话的人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而且他感觉到那个女子将话说完之后,竟是将抵在他后背上的长剑又紧了紧。 刘寄北禁不住心生骇然,连忙将脑袋转了回去,乖乖地将下颌抵在洞口的石头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女子见到刘寄北如此听话,差点没笑出声来,暗道:真看不出来这人竟是如此胆小,适才他打翻羽林军,撞飞健马,那股神气劲就如同楚霸王重生了一般,没想到此时却变得如此乖巧,真是让人想象不到啊! 那名女子本就隐藏在这个山洞里,看到刘寄北进来之后,她便躲到了山洞的深处,之后仔细观察他,见其只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外面的动向,根本就没注意到洞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这才蹑足潜踪的来到了他身后,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以短剑抵住了他的后心。 那女子其实也想看一看外面怎样了,于是她慢慢地将短剑移到了刘寄北的脖子处,然后低声对着他说道:“你且将脑袋移过去一些,莫要挡住了我的视线!” 说罢,她已是凑到了刘寄北的身旁,勉强透过他脑袋旁边的空隙看到外面的情形。 刘寄北感觉到左面脖子冰冷的剑锋,心中叫苦不迭,暗道:真是倒霉,原本想到洞里躲避一下,谁料想却撞见了一个母夜叉,瞧着眼前这架势,只要我稍不留神的动一下,这个脑袋恐怕就要搬家。 刘寄北原本心下烦恼,可是当他嗅到旁边女子身上传过来的淡淡幽香之后,浮躁的心境竟是为之稍安,他心中涌起一阵羞意,暗道:这女子身上的香气怎的与妹子的味道差不多? 想到了萧若幽,刘寄北心里一甜,忖道:若是妹子在我身边,定会为我指点迷津,不至于连番的撞见意外。 他忽然之间很是思念妻子萧若幽,不自禁的猜测她此时会怎么样了。 小儿子刘离虽然已过周岁,但是仍然很需要人照顾,萧若幽不但要支持起家事,更是要照顾幼子,身上的担子着实不轻,也不知她那柔弱的身子板儿能不能挺得住。 刘寄北正胡思乱想之际,陡听得身边的女子恨恨的低声说道:“勾三搭四的妖女!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刘寄北心中不解,连忙向洞外看去,却见墨帖巴正在与两个汉子说话。 两个汉子生得十分相似,装束与洛雨没差多少,那个年纪稍长的留着短须,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而另一个则面净无髯,着一身蓝色的衣衫。 墨帖巴先是朝着蓝衣的汉子笑道:“地客额先留下,帮助你的大师兄洛雨收拾善后事宜。”然后她又对着黑衣汉子说道:“日客额陪着我一起押送那两名羽林军将官。” 蓝衣汉子面露不快,刚想争辩些什么,却听墨帖巴柔媚的笑道:“谁不知道你地客额做事干净利落?有你帮助洛雨打扫战场,定会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我和所有的白虎子民都会在寨子里期盼着你带着俘虏和战利品回去的!” 蓝衣汉子听到墨帖巴夸赞他,禁不住面色稍霁,看了看墨帖巴和黑衣汉子,微有些醋意地说道:“哥哥可要把大巫师看护得紧些,她若是受了什么意外,可是任谁也担当不起的事情啊!” 黑衣汉子淡淡的说道:“老二你还是将自己的事情先办好再说,大巫师的安全事宜就交给哥哥我处理吧,等你回到了寨子,保管会见到一根毫毛也不少的大巫师。” 蓝衣汉子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墨帖巴,不甘心的说道:“但愿如此!”他说完便转过身子朝着洛雨那边走去了。 墨帖巴见到蓝衣汉子地客额走远,便对着黑衣汉子日客额轻笑道:“你们俩倒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我怎么总是觉得地客额是哥哥呢?” 日客额似乎对墨帖巴妩媚的笑容浑不在意,与墨帖巴拉开了点距离后,淡淡的说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这些是我和地客额之间的事情,不敢有劳大巫师惦记。” 墨帖巴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幽幽的叹道:“你对我还是那么冷淡,也不知我哪里做错了,让你如此看轻我。” 日客额神色不变,依旧不冷不热地说道:“大巫师在族中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莫说是我,只怕我师父都敬你几分,何谈我会看轻你?日客额一介草莽中人,心中想的只有妻儿族人,别的确实不敢奢望。” 刘寄北心道:前来伏击羽林军的蛮左来头可真不小,不单出动了神秘的墨帖巴大巫师,就连“白虎夷王”的三个男弟子也一起来了,看来蛮左对这次伏击羽林军的事情是志在必得啊!他们这么有准备而来,显然不是心血来潮之举,必是得到了准确信息,这个通风报信的人究竟是谁呢? 【今日还有更新,敬请留意并支持】 第六章:妖女(3)【今日第二更】 【工作太累,第二更晚了,请见谅,希望红票收藏支持,后台点击不太好,希望多宣传,谢谢】 刘寄北虽在心中暗自盘算,可耳朵仍旧十分灵光,只听旁边的那名女子低声赞道:“还是二师兄把持得住,没有被那个妖女迷惑住。” 刘寄北微偏着头,想用眼角余光瞧一瞧旁边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可是他稍一动弹,就觉得脖子陡然一痛,显示已被利剑割破了皮,不由得赶紧打消了念头,乖乖的将脑袋挪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听旁边那女子狠狠的说道:“你这个贼官军若在肆意乱动,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接着当她看到刘寄北果然像个睡觉的乌龟似的,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心中觉得十分好笑,怪里怪气的低声说道:“这就对了,你要知道,我这把剑可是很锋利的呦!” 刘寄北听她语气颇为捉狎,心里面不住的苦笑,暗道:听声音此女绝不会大,可手段却真是狠辣,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听她适才管日客额叫二师兄,莫非她就是“白虎夷王”最小的女弟子春巴菍?可是听她的语气,似乎对墨帖巴颇有微词,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刘寄北想到这里,索性试探着问道:“你是春巴菍?” 那女子似乎没有料到刘寄北有此一问,惊讶地问道:“你怎知道我是谁?”话一出口,她便已然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了,不由得气道:“看来你早就对我不怀好意,快说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的?你想对我做什么?要是有一句瞎话,我就一剑宰了你这个贼官军!” 刘寄北听她语气不善,真怕她不识轻重之下,一剑伤了自己,于是轻轻的问道:“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如今我说了话,你可不要胡来啊!” 春巴菍气道:“刚才我不让你说,你还不是说话了,现在我让你说了,你却执拗了起来,是不是我给你放点血,你就不再这么油嘴滑舌了?” 刘寄北苦笑不得,暗道:自打我出生到现在,还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油嘴滑舌,这等头衔我可真是受之有愧。 刘寄北正要解释,却见洞外的墨帖巴和日客额已然命人将稀里糊涂的王轨和昏迷的宇文神举弄上了马,瞧那模样显然是要走了,便低声说道:“你的大巫师和二师兄押着人要走了,你还不去帮忙?” 春巴菍哂道:“他们做他们的,这与我可没什么关系!”她虽是这么说,可是眼光却也锁定在那些人的身上。 刘寄北听得更是有些糊涂,不明白春巴菍为何会这样说话,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总觉得乱糟糟的,根本就理不出个头绪,心中叹道:若是妹子在我身边就好了,凭她的聪明劲,一定会理出个所以然来。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没有吱声,不由得奇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不是挺想说的吗?” 刘寄北注视着墨帖巴和日客额上了战马,心道:王轨和宇文神举为人很不错,杜杲更是我找回儿子的希望,如今他们仨都被捉了去,其结果如何恕难预料,我怎的也该想点办法将他们仨救出来,可是旁边这个春巴菍看得我很紧,我该怎样才能摆脱她呢? 他搜肠刮肚的想着脱身之计,口中却不得不应付的说道:“他们做的事情怎会与你没关系呢?难道他们不是你的族人吗?” 春巴菍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这一次与官军为敌跟本就不是嗲嗲的主意,是那个墨帖巴从中蛊惑。放着悠然的日子不过,偏要去争夺向城,说什么与其束手被擒,不如主动争雄,全是一派胡言!” 她似乎对墨帖巴成见颇深,说话间声音虽小,但语气很是激烈,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些话是不应该说给旁边的贼官军听的,于是止住话头,用另一只手打了刘寄北一个爆栗,恶狠狠地说道:“你故意骗我讲实情说出来,没看出来你这个贼官军还是很滑头的嘛!” 刘寄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感受到头上爆栗过后的麻痛,心中不住的苦笑,暗道:今日算是将这一生从未经历的事情悉数体会个遍,先是被冠以油嘴滑舌的头衔,接着被一个年轻女子打了一个爆栗,再又被说成滑头,这都哪跟哪啊?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不说话,禁不住得意了起来,抿着嘴浅笑道:“被我说中了吧!告诉你好了,其实我的事情你知道了也无所谓,等一会儿,人都走干净了,我就一剑杀了你,让你费尽心思知道的那些事情,随着你一起烂掉在洞里!” 刘寄北见她虽是笑着,说的话却很凶狠,便犹豫地问道:“从声音可以听出你的年龄并不大,你真的杀过人吗?” 春巴菍故意冷冷地轻哼一声,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短剑握得紧了紧,佯装轻松的答道:“在我的手中不知丧命了多少英雄好汉,你说我杀没杀过人?” 刘寄北感受到春巴菍说话时的做作,心中叹道:你若真的杀过人,就不会这般装作了。 他自是不好在这个问题上与春巴菍争论不休,于是便调转话题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官军,你信吗?” 春巴菍似乎没有听到刘寄北的话,眼睛直直的盯着洞外,原来正当墨帖巴和日客额将要离去时,不知从哪钻出个绝顶俊美的白衣男人。 这人显然与墨帖巴是旧识,因为他走到了墨帖巴坐骑旁,墨帖巴脸上忽然露出笑意,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又把笑容敛去,只是朝着白衣人微微点了一下头,而那个白衣人笑了一下之后,不理会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就那么施施然地又走了。 日客额显然也不认识那个白衣人,只听他不解地问道:“刚才走过来的那个白衣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族内还有这么一个人。” 墨帖巴淡淡的说道:“这个人就是我安插在向城的细作,此次提供羽林军信息的就是这个人。” 日客额“哦“了一声,犹为狐疑地问道:“这次围击羽林军他一直潜伏在左右吗?” 【故事逐渐进入第一轮高潮,看收割天下给您描述一个不一样的爱情和冒险故事】 第六章:妖女(4)【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收藏,点击一直不是很好,求支持】 墨帖巴忽然冷冷的说道:“日客额酋长不觉得问的有点多了吗?要知道这一次与官军征战,尊贵的‘白虎夷王’已是全权交予我处理,有些机密之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日客额默然,掉转马首吩咐下去,押着宇文神举和王轨便要离去,忽听墨帖巴幽怨的叹了口气,轻轻地的说道:“看来这一次与你又有些误会了,墨帖巴一颗心现在全都系在了族人的安危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人,希望你能够谅解我。” 日客额眸子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却是没有应声,手一挥,示意手下人离去。 墨帖巴环顾四周,见到洛雨和地客额正带着其他人有条不紊的打理战场,明媚的凤目之中闪过一丝嘲讽,接着一夹马腹也随着日客额离去。 刘寄北越来越糊涂,暗道:这个白衣人又是谁呢?他怎么知道这一次羽林军护送杜杲的事情呢?当日知道此次行事的人屈指可数,可是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将这件事泄露出去,我可真是有些糊涂了。 他正心里泛着合计,旁边的春巴菍忽然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人是谁呢?寨子里从来也没有这个人呐,墨帖巴啊墨贴巴,你这个妖女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啊?” 刘寄北闻听后奇怪的问道:“那个白衣人你也不认识吗?我看你们的大巫师与那白衣人很是熟稔啊!” 春巴菍一愣,随后伸手掐了一下刘寄北的脸颊,厉声说道:“闭嘴!这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还是先顾好你的小命吧!” 刘寄北听她左次三番地呵斥自己,并且对自己还连掐带弹的,禁不住心生怒气,冷冷地还嘴道:“你若真的想要杀我现在就可动手,莫要啰里啰嗦的,你道我真是怕死吗?” 春巴菍实未料到旁边的这头绵羊忽然间会想变得强硬若斯,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抵在刘寄北脖子上的短剑下意识的割了一下,那短剑真是锋利得很,就只这一下已是将刘寄北的脖子割破,鲜血顺着短剑便流了下来。 刘寄北只觉脖子一痛,禁不住一皱眉头,暗道:完了,这丫头手狠着呢,只怕要将性命丢在这了。 春巴菍一看出了血,并且还淌到了她的手上,顿时慌了,一松手,短剑立时掉到了地上。 刘寄北摸了弄脖子,触手的尽是鲜血,禁不住心头大怒,本想还以颜色,开口训斥她,可是一扭头,不经意之下,竟是一口亲在了春巴菍的脸颊上,只觉得嘴唇触着的嫩滑无比,并且散发着迷死人的淡淡幽香,一时间无从举措,竟然愕在那里。 时间在那一瞬间仿佛凝滞了起来,数息之后,还是春巴菍当先反应了过来,想也没想的便一巴掌扇在了刘寄北的脸上。 刘寄北恍若未觉,怔怔的看着满脸错愕恚怒的春巴菍。 这是刘寄北自与春巴菍相遇之后首次看清她的模样。 春巴菍大约双九年华,一张嫩脸生得美绝人寰,若是拿她和墨帖巴来比较,墨帖巴比春巴菍捏多出了一份狐媚,却少了一份清纯和一份典雅。 墨帖巴美则美矣,却是俗世间的美,而春巴菍的美跟本就不应是凡间该有的,无论怎样看,春巴菍都像不真实的,仿佛一触手,就会凭空消失了一般,让人打心底的产生无限的怜惜。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狼狈的盯着自己不放,一开始,脸上的怒意更是变得浓郁了起来,可当她被刘寄北看得久了,禁不住有了一种错觉,仿佛她已经融化在了刘寄北漆黑的眸子里,随着这种感觉逐渐的强烈,春巴菍的怒气也逐渐的开始消退。 俩人对视有顷,春巴菍忽然伸出小手轻轻地在刘寄北脖子上的伤口旁擦拭了一下,刘寄北只觉得颈项有着说不出的受用,不由自主的对着春巴菍温柔一笑。 这一笑也许是刘寄北这辈子最忘情、最温柔的地一笑,就在那一瞬间,春巴菍有一种错觉,原本有些幽暗的洞穴内,忽然间被一团柔和的白光所笼罩,她和刘寄北紧紧的被那团白光所萦绕着,在那团白光中,所有的物什儿都不见了,入眼的只有刘寄北那可以化钢铁为绕指柔的笑容,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春巴菍脸上的怒气消失殆尽,另有一抹晕红逐渐地爬上她的脸颊的时候,忽然听带春巴菍发出一声沉重的的痛哼。 刘寄北霍然惊醒,顾不得审视自己的伤口,焦急地对着春巴菍问道:“你怎么了?” 由于仓促之下,春巴菍的痛哼与刘寄北的问候俱都是声音响亮,顿时引起峭壁下一些人的注意,稍稍的宁静之后,陡听有人惊呼:“峭壁上还有人,快去看看!”接着便有不少人朝着岩洞奔了来。 刘寄北尚是没觉得怎样,却听春巴菍焦急地说道:“我们快走!我可不想让他们知道身份。” 春巴菍说完,迅急的起身,顾不得去寻找掉在地上的短剑,当先猫着腰朝着洞里钻去,刘寄北无暇想及其他,只好随着春巴菍奔向了山洞的深处,二人走后不久,已是有人爬上了岩洞,只是那些人刚追几步便停下了,其中有人说道:“‘氤氲洞’古怪异常,里面毒物众多,进去也是个死,我们还是守住洞口,不让入洞之人出来也就行了。” 刘寄北将这几句话听得一清二楚,暗道:原来这里并不是一个无名的岩洞,听他们的口气好像叫做‘氤氲洞’,他们说这里古怪异常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我误打误撞之下竟是进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方了吗? 他心中虽是忐忑不安,不过有一点他是清楚的,此时尚是初春时分,一般的蛇虫毒物尚在休眠之间,根本就不会伤人,除非这里有他所不知道的毒物存在,至于还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他是一点也没有概念。 刘寄北尾随着春巴菍向洞内奔去,越往深处越觉得宽敞,湿气也越大,光线也变得越发昏暗了,到了后来,洞内已是雾气氤氲,视线也变得更加模糊了起来,他不得不打着了火折子,借着火光来辨别路径。 【有了大大的支持,上传才会有动力。今日还有更新】 第六章:妖女(5)【今日第二更】 【求红票收藏喽,哈哈哈】 刘寄北正行走间,忽然瞥见春巴菍身子一软,状似跌倒,他赶紧上前扶住春巴菍,关切地问道:“你不要紧吧?” 春巴菍本想摆脱刘寄北的搀扶,可是挣了几下之后,越发的觉得没有力气,便对他说道:“适才在洞口时,我可能是被什么毒物咬伤了,此时觉得浑身燥热,没有力气。” 刘寄北吃了一惊,看着春巴菍有些发青的面庞,回想起刚才她发出的那一声痛哼,知她所言非假,禁不住皱起眉头问道:“那东西咬了你何处?” 春巴菍指了指右腿,虚弱的答道:“我只是觉得小腿疼痛,所以伤口该是在小腿上。” 刘寄北先是竖着耳朵听了听,觉得没有人追来,随后他又四下看了看,发觉此处甚为宽敞。水汽虽浓,仍可看清近距离的东西,便找了一处平整的地方,扶着春巴菍坐了下来,对她说道:“被毒物蛰伤之后最忌奔跑,因为那样可以加快毒性的扩散,你且先坐下来,待我看看伤势如何?” 春巴菍觉得刘寄北说得有理,可是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怎的也鼓不起勇气卷起裤腿,羞急之下,额头上已是见了汗珠。 刘寄北看到春巴菍羞羞答答的模样,知道她不好意思,便正色道:“我叫刘寄北,你与我虽然素昧平生,但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想看一看你伤得如何,并没有其他的念性。况且,此时实在不是拘泥于小节的时候,医治毒伤宜早不宜晚,若是错过了疗毒的时机,只怕后悔都晚了。” 春巴菍一则见到刘寄北说话时满脸正气,二则也觉得刘寄北说得有理,便不再执着于男女之防,轻轻垂下了头,慢慢地将右侧的裤腿卷了起来。 刘寄北向着春巴菍的小腿望去,只见欺霜盖雪的小腿之上,赫然有着一小片青紫,在那片青紫之中隐约有着两处细小的伤口。 他轻轻摸了摸那两处伤口,虽然无心之下,可是春巴菍的皮肤极为细滑柔嫩,他仍是情不自禁的心中一荡,随之便暗骂自己,如此时刻还心猿意马,真是不应该。于是他收摄心神,仔细的看了几眼那两处伤口,对着春巴菍说道:“这是被蜘蛛蜇伤的,我常年在山中打柴,对毒虫蛰咬的伤势还是有一点了解,像这样的毒伤,如果不及时的将毒素吸出来,很快的便会蔓延至全身,若真如此,即使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伤者了。” 春巴菍清丽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恐惧,骇然问道:“你不要吓我!像现在我这样的毒伤还有得救吗?” 刘寄北看得出咬伤春巴菍蜘蛛毒性很是厉害,纵使他全力施为,若是没有应手的药物,恐怕也难以完全治愈春巴菍,不过,延缓其毒性的扩散还是可以办到的。另外,他见到此时的春巴菍实是害怕已极,不忍心将实情告诉她,便佯装无事的安慰她,说道:“我看咬伤你的蜘蛛毒性不大,只需吸出腿上的毒液也就可以了,你大可不用为此事烦忧。” 刘寄北的话好似一粒定心丸,春巴菍听后顿时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眼波瞟了一眼刘寄北,略带羞意的低声说道:“刘大哥可以为我疗伤了吗?” 刘寄北听到春巴菍叫了他一声大哥,不由得一怔,看了一眼春巴菍如花一样的脸庞,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尽管一开始她对我喊打喊杀的,一副凶巴巴的口吻,但是现在看来,她无非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哪里还有半分很辣,唉!怎的也要想些办法医好了她,否则如此一个鲜花般的姑娘就这样丧了命,那可真是暴殓了天物。 刘寄北面带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可能会有点疼,也不知你能不能忍受得住?” 春巴菍眼中闪过坚毅的神色,重重的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怕疼,刘大哥尽管医治也就是了。” 刘寄北将手中的火折子贴近伤口,然后将嘴巴凑了过去,对着那已变成黑紫色的伤口便开始吸了起来。 春巴菍终究没有经历过这等事情,就在刘寄北将要开始吸吮的时候,她已是紧紧的闭上了秀目,初始之时尚以为有多疼,可是当刘寄北真正吸吮的时候,她只是感到了一阵酸麻,并没感受到事先所设想的那种疼痛。 随着刘寄北嘴唇传过来的热力,她竟是多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也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刘寄北那温柔至极的笑容,不知不觉中,她的紧张竟是逐渐的消失了。 当她耳中听到刘寄北吐东西的时候,索性睁开了眼睛,但见自己的小腿旁边已是多出了一滩黑紫色的污血。 她觉得有心恶心,但一想到那些是刘寄北从自己小腿中吸出来的,终究还是忍了忍,心里泛起了一丝莫以言表的感激。 她看着正低着头继续吸毒的刘寄北,心中逐渐地又产生了另一种莫名的情绪,那是她自出生以来从没有过体验过的感觉,既似温馨,又似幸福,其中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春巴菍轻轻地说道:“刘大哥你知道吗?你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亲切!” 刘寄北抬起头,吐出一口已经变成暗红色血液,抹了抹嘴巴,轻轻“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我怎么没觉得呢?” 春巴菍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有些俏皮地说道:“那是因为你看不着自己的笑容,哪有人抱着镜子一个劲儿的傻笑的啊?” 刘寄北看到春巴菍脸上的青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晕红,那双绝美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简直是艳丽不可方物,一时间,他竟是有些呆了。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怔怔地盯着自己,禁不住心如鹿撞,原先那种奇异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起来。 她没有躲开刘寄北的目光,而是轻轻垂下了眼睑,轻轻地说道:“我打小就跟着嗲嗲过活,嗲嗲虽然很疼我,可是他一天到晚的总是绷着脸,难得看见点笑容,唉!其实我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心肠的大大。” 【你的支持、我的快乐】 第七章:青龙(1)【今日第三更】 【求红票收藏】 刘寄北听着春巴菍的柔声软语,不知为何心境竟是变得十分平和,他对着春巴菍不解的问道:“什么是‘嗲嗲’?‘大大’又是什么意思?” 春巴菍嫣然一笑,随即解释道:“‘嗲嗲’就是你们汉人‘爹爹’的称谓,而‘大大’就是亲哥哥的意思,这是我们族人内部的称呼。” 刘寄北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据我所知,你是‘白虎夷王’匠帅拔佩最小的弟子,他对你可好?” 春巴菍黑如点漆的眼珠转了转,低声笑道:“其实‘白虎夷王’便是我的嗲嗲。” 随后,她对着又在低头吸除伤口毒液的刘寄北问道:“其实我看刘大哥根本就不像官军,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混到官军里面的?莫不是被他们抓来的?” 她说完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恰当,于是赶紧补充道:“可是我看你武功高强,根本就不可能是被强逼着来的啊。” 刘寄北吐出嘴里的血液,见到颜色已经是鲜红色了,而嘴里面的味道也不再像一开始时那么腥臭,知道伤口周围的毒液大部分被自己吸除。 他并没有立刻应答,而是先用袖口擦了擦嘴巴,接着连吐几口和着血沫子的唾液,这才回答道:“你只是说对了一半,我确实不是北周的官军,但也不是他们抓来的。我之所以跟了来,完全是因为我想随着他们一起到江南走一趟。”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道:“本来是满怀希望,谁曾想却摊上了今天的事儿!” 春巴菍听得出刘寄北语气之间有着一丝郁闷,便不解地问道:“刘大哥为什么要随着官军去江南啊?难道你自己去不了吗?” 刘寄北再又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根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的衣襟上踅摸着,正当春巴菍被他怪异的行径弄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只见他在一处干净的衣襟上忽然用力一扯。 只听“哧啦”一声,衣襟上硬是被他扯下一条布来,随后他看着春巴菍笑道:“可不许喊疼。” 春巴菍看着他的笑容,内心一阵温暖,柔顺的点了点头。 刘寄北十分麻利的包扎完春巴菍的伤口,而后就听他嘟囔着说道:“伤口已经处理妥当,现在就差找些祛毒的草药了,哎!要是有株半边莲就好了。” 春巴菍奇道:“半边莲是什么东西啊?” 刘寄北答道:“半边莲又叫金菊草,是一种专门可以治蛇虫蛰伤的草药,很管用的!” 春巴菍“哦”了一声,脸上闪过黯然的神色,有些怯懦的问道:“如果没有半边莲,我的毒伤是不是就治不好了啊?” 刘寄北安慰她道:“不碍事的!只不过伤口好得要慢一点而已。” 春巴菍仔细看了看刘寄北脸上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的说道:“其实我倒不怕死,只不过心中惦记着嗲嗲。如果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那么嗲嗲定然不会躲开那狐狸精的陷害,说不准还要搭上我们寨子里的所有族人。” 刘寄北不解地问道:“哪里来的狐狸精?这是个什么东西?” 春巴菍“扑哧”一乐,站起身子,一边活动着腿脚,一边解释道:“我口中的狐狸精便是墨帖巴,这个臭婆娘最会害人了。” 刘寄北见到春巴菍的行动,并没有因小腿上的伤口而有所不便,心中稍感安慰,暗道:等走出了山洞,再到一些阴暗的沟壑找找,说不定真能寻到半边莲。 他刚想到这便暗骂自己糊涂,心道:此时尚是初春时分,即便山中有半边莲,恐怕也没有发芽,如何会找的到啊? 忽然刘寄北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这时既是初春,蜘蛛一般都在休眠,尤其是带毒的蜘蛛更是如此,可是那只咬伤春巴菍的毒蜘蛛又从哪里来的呢? 刘寄北百思不得其解,便随意的问道:“刚才听洞口的那人说,这里叫做氤氲洞,洞里有很多的毒物,这事你知道吗?” 春巴菍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她见到刘寄北好似一头雾水,便解释道:“氤氲洞的名字我倒是听说过,也知道氤氲洞里很神秘,然而我自己却是从没有来过。不过,我听寨子里的长老们说,氤氲洞里有很多剧毒的东西,这确实是真的。” 她向着洞的深处望去,叹道:“我并不知道这里就是氤氲洞,瞧着现在洞里雾气弥漫的样子,倒于‘氤氲‘两字很是贴切,我想应该不会错了。” 刘寄北看到火折子已经燃掉不少,心中暗自盘算道:如今洞口有那些蛮左把持着,若是硬闯出去,肯定免不了一场恶战,说不定还会因此而丢了性命。嗯,如此形势之下,走回头路是不行的了。这个洞穴内不时的有着暖风吹出,该是还有出口,不妨继续往里面走一走,也许真的有生路。 他想到这里,主意打定,便对着春巴菍嘱咐道:“洞里雾气越来越是浓郁,你紧跟着我向里走,莫要跟丢了我。” 春巴菍点了点头,羞红着脸说道:“你可以拉着我,这样我就不会跟丢了嘛!” 刘寄北犹豫了一下,心道:到底是蛮夷之地的女子,对于男女有别的事情毫不在意。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面露不虞之色,便有些不高兴地问道:“我知你们汉人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而且我也不是不知道廉耻,只是在这洞里面雾气越来越浓,等一会可能就伸手不见五指了,你告诉我除了手拉手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使我们不致于失散吗?” 刘寄北一阵惭愧,心中埋怨自己太过于陈腐,试想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都不怕被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拉着,自己还害怕什么?再者,春巴菍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相互间拉着手,确实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不走散的最好办法。 他想通了之后,便泰然地伸手去拉春巴菍。 不料,春巴菍竟然将小手一背,不让他拉,并且听她赌气道:“刚才想让你拉着我的手,你却搭拉着个大长脸,就好像谁强迫了你似地,现在你想拉了,我还不让你拉了呢!” 第七章:青龙(2)【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收藏,每日至少三更】 刘寄北苦笑道:“刚才的确是我太迂腐,竟是想写不切合实际的东西,如今我已幡然醒悟,你就不要再怪罪于我了。” 春巴菍脸上的恚怒倏然消散,嫣然一笑说道:“其实我是逗着你玩呢,在这等迷迷糊糊的环境中,如果没有你指点着我,不知道我会走到了哪里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如同春葱般的柔荑递到了刘寄北的手中。 刘寄北望着含羞带笑的春巴菍,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为好,见到人家已是将小手递了过来,不由自主的伸出大手一把攥住, 入手的是那么的嫩滑柔软,刘寄北心神激荡,忽然间他想起了第一次握住萧若幽手掌的情景。 那也是在一个穷途窘迫的时刻,后面有着嗜杀成性的追兵,当他和萧若幽万般无奈之下,步入到嵩山的深处,萧若幽毅然拉起了他的大手迈向了深渊,幸好在那紧要的时候,慧光大师及时的出现了,并且赶走了乱臣侯景派来的杀手。 刘寄北感受到此时春巴菍手掌此时传过来的热度,那小手柔若无骨,轻轻颤动,被他紧握在手中,忽然间竟是有一种似乎相识的感觉,忘情之下,他慨然说道:“妹子走吧,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将你丢下的!” 春巴菍不知道刘寄北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到他如此说话,忽然间全身如同暖流倾覆,打心眼里感觉到温馨,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忐忐忑忑的跳着,颤声应道:“大哥走吧,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刘寄北一听到‘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这句话后,慌乱之下竟然放开了春巴菍的小手,一个劲儿的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春巴菍被他怪异的行径弄得有些糊涂了,有些诧异地说道:“刘大哥你言语行径,夹杂不清,莫不是以为我是一个轻浮的女子吗?” 刘寄北连忙应道:“妹子你想错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之所以,之所以??????”他一时无法措辞,不能为“之所以”找好下面的缘由,焦急之下竟然变得口吃起来。 春巴菍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波流转之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猜你与嫂嫂之间定是恩爱得紧了。” 刘寄北被她这句话正戳中了要害,他之所以面对小姑娘的一番美意有所推脱,实是打心眼里的觉得不应该做出任何对不起萧若幽的事情。 他与萧若幽在患难中相识,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彼此之间除了一份浓浓的情意之外,尚是有着一种相依为命的情怀,这使得俩人感情甚笃,容不得任何意外的情感掺杂在里面,故而,刘寄北表现得很是抵触春巴菍的盛情。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刘寄北忽然之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原本焦躁的心境亦是平和了下来,他对着春巴菍点了点头,叹道:“我与内子相濡与沫,感情的确是很好。” 春巴菍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有些酸意的叹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像大哥这样重情义的男儿,有哪个女子肯轻易的错过啊?” 刘寄北此时心境已经变得很淡然,闻听春巴菍的话后,有些不愿意在男女之间的话题上多做纠缠,他自然的拉过春巴菍的小手,语气平和的说道:“走吧,我倒要看一看这洞里还会有些什么样的物事儿,小妹妹你可要抓紧了我的手喔!” 春巴菍感受到了刘寄北大手传过来的热力,芳心一阵悸动,羞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十分柔顺的傍在刘寄北旁边向山洞的深处走去。 刘寄北带着春巴菍小心翼翼的向着山洞深处走了一会儿,虽是被浓重的雾气阻碍视线看不多远,但是听觉却丝毫没受到影响,刘寄北隐约听到前面有水泡破裂的声响,禁不住很是疑惑,便对着春巴菍问道:“你听到前面有什么动静了吗?” 春巴菍“嗯”了一声,轻轻地说道:“那声音‘噼噼啪啪’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刘寄北犹豫了一下,暗道:那些蛮左对氤氲洞噤若寒蝉,似乎这洞里有着十分厉害的毒物,可是什么毒物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啊?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不言不语的停了下来,便用小手在刘寄北的大手心里轻轻挠了挠,俏皮地问道:“刘大哥是害怕了吗?为什么不向前走了?” 刘寄北叹道:“若是只有我一人,管他什么东西也不会让我犹豫,此时有了你在旁边,我就不得不谨慎点了。” 春巴菍听他语气真挚,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小声问道:“为什么有了我在旁边,大哥就要谨慎些了呢?” 刘寄北道:“适才我听洞口的人说,氤氲洞内有着厉害的毒物,我怕你再被什么东西伤着,所以才犹豫了起来,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前行。” 春巴菍心中一甜,暗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不过我就是想听。她自是不好意思将心里话说出来,于是便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已经被蜘蛛咬过一次了,即便是再被什么东西给咬了,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走吧!大哥不用为我担心。”说完,用小手反抓着刘寄北的大手,拉着他就往前走去。 刘寄北暗道:如今回去是不可能了,除了向前走就得留在这里,此处雾气昭昭,潮湿阴暗,呆在原地无疑是自寻死路,如此看来还真就得乍着胆子向前走了,至少前面还有个希望。 刘寄北想到这里,也就不再犹豫,索性越过春巴菍的身子,转为拉着她前行了。 俩人越往前走越是觉得湿热,而那“噼噼啪啪”的声音也越来越是响亮,春巴菍忽然奇怪的说道:“这洞里闷热潮湿,就如同江南到了梅雨时节,让人真是觉得不舒服。” 刘寄北打趣道:“你这么点的年纪怎么也去过江南吗?” 春巴菍笑道:“这与年龄大小有什么关系啊?如今连年征战不休,年龄比我小而做乞丐的大有人在,有些小乞丐莫说是江南,恐怕是连长城内外都走个遍,我去过江南又是什么稀罕事?” 【今日还有更新】 第七章:青龙(3)【今日第二更】 【求红票收藏,求一切支持】 刘寄北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顺口说道:“原来你连乞丐都做过,这就难怪了。” 春巴菍娇嗔道:“什么跟什么啊?谁说我是做乞丐去的江南!” 刘寄北故作不解地问道:“那你是怎么去的江南啊?难道是被人拐到江南的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被人给拐走了,到如你所说的该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春巴菍气道:“你这人怎么越说越不上道了呢?像我这样的人,即使是想被人拐了去,可也得有人敢才行啊!” 刘寄北“嘿嘿”一笑,说道:“眼下不就有一个吗?” 春巴菍初时尚是没有明白刘寄北在调侃她,脱口而出的问道:“在哪?我怎么没见着呢?” 刘寄北默然一笑,没有应声,只是用力向前拉了拉春巴菍。 春巴菍恍然大悟,顿时娇羞不胜,紧跟着过去,用另一只小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捶打了一下刘寄北的肩头,啐道:“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孰料想竟是比狐狸还要奸猾,故意设下个话套将我绕在了里头,大哥坏死了!” 刘寄北感受到少女特有的风情,心里面也很是快活,尽管听到前面“噼噼啪啪”的直响,可一时的不留心,还是一脚迈了去。 只听“扑哧”一声,刘寄北顿时感到脚下绵软炙热异常。 刘寄北连忙刹住势子,向后撤了一步,带着春巴菍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借着火折子的亮光,他发现自己的靴子上布满污泥,在那些泥巴之间不时的有着气泡鼓出,发出“嗤嗤啪啪”的声响。 他仔细的闻了闻,竟是有一股焦臭的味道,而他的那只脚则感觉炙热异常。 刘寄北本能的由背后抽出刀来,三两下刮去靴子上的污泥,不加思索地说道:“这泥巴腐蚀性极强,差一点就将我的靴子烧漏了。” 他刮完了泥巴便就势蹲在那里,听着没有个数的的“噼噼啪啪”的声响,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这里雾气氤氲,原来都是这个热泥潭在作怪。” 春巴菍忽然说道:“其实氤氲洞里雾气昭昭是有来头的,在我们那里故老相传着一个说法,氤氲洞的雾气是与这里住着一条龙有关系的。” 刘寄北大感兴趣,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些说说看!” 春巴菍整理了一下思路,轻轻地说道:“据老人们说在很久以前,氤氲洞不叫氤氲洞,而被叫做藏龙府。那里面住着一条青色的龙,从哪里来的无人知道。它躲在氤氲洞里独自修炼,从来不与洞外边的人来往。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这条龙已是修炼的可以任意变化,有一天,它终于耐不住寂寞,就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走出了藏龙府。” 刘寄北听她软语道来,颇觉得有趣,便道:“静极思动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人也好,畜牲也罢,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难免会生出到外边猎奇的心理。那条龙独自呆的太久了,到洞外走一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它不要生事便罢了。” 春巴菍叹道:“其实那条龙不但不险恶,而且还善良的紧着呢!” 刘寄北“哦”了一声,没有追问,却听春巴菍继续说道:“由那条龙变幻成的少年一路上行走着,每每遇到受难的人便给予帮助,当它看到沿途的庄稼因为干旱快要枯死的时候,便悄悄的找到了僻静处,重新变成了龙飞上天空布云行雨。它看到地上的老百姓见到甘霖后的欣喜模样,它也感到很高兴,于是更加卖力了。孰料一时高兴过后,却发现雨下得多了,一些低洼处已是积满了雨水,条条涓小的溪流汇聚到了河道之中,顷刻之间,河水暴涨了起来,一些呆在河边的百姓纷纷躲避河水,其间有一个老妇人走得慢了些,也被河水卷走了。” 刘寄北叹道:“这就叫过犹不及。本来一件好事,做过头了却变成了坏事,真是可惜啊!” 春巴菍笑道:“事情还不至于那么严重,那条龙看见了老妇人被卷到了河里,连忙停止了行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钻进了河里,之后又变成了少年将那位落水的老妇人救了上来。” 刘寄北哑然失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看来我是为古人担忧了,既然是故事,总该有些惊险之处。” 春巴菍摇头道:“我看不是这样,大哥之所以会发出那样的感慨,那是因为大哥的心肠好,见不得别人受难。” 刘寄北不置可否,说道:“那后来怎样了?” 春巴菍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条龙救起了老妇人之后,恰好遇到了赶来寻母的女儿,两下见了面之后,老夫人的女儿便对那条龙生出了好感,一来二去之后,彼此之间便都有了情愫。”她说到这里,由于害羞,声音也变得如同蚊蚋般细小了。 刘寄北没有注意到春巴菍的变化,兀自打趣道:“那之后他俩一定结为了夫妇,接着就生儿育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春巴菍嗔道:“你怎知道他俩就一定会在一起的?” 刘寄北笑道:“想当然尔!人世间故老相传的那些故事里,像这样的事儿哪一次到了最后还不是团团圆圆的啊?难道他俩会是个意外吗?” 春巴菍暗自叹息一声,心道:天下间意外的事情多着呢!此番稀里糊涂的与你走在了一起,这不就是个意外吗? 春巴菍淡淡的说道:“那条龙本与老妇人的女儿私许终身,它也打算将老妇人的女儿带走,跟着它一起笑傲烟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那条龙回到住处,打算用法力建造一座府邸的时候,老妇人却受不住钱财的诱惑,竟是私下里将女儿许配给了当地的一位富人。老妇人的女儿虽是百般不从,无奈人家定金已然被老妇人收下,想要退回去,却被富人拒绝,并且威胁她们母女,如果退婚,不但要收回礼金,还要讨回租给她俩的田地。无奈之下,老妇人再三规劝她的女儿,她女儿禁不起老妇人的软磨硬泡,只好从了这门婚事。” 【本书已完本,求铁杆读者朋友】 第七章:青龙(4)【今日第三更】 【求收藏、红票】 刘寄北不以为然的说道:“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今有之,这本就是无可非议的事情,若是老妇人的女儿执意违背她母亲的意思,那可就不孝了。” 他顿了一顿之后,接着叹道:“不过,老妇人的女儿已与那条龙私许婚约,如今又从了她的母亲,对那条龙却是无信、无情加无义了,这倒是值得商榷的事情。” 春巴菍听到刘寄北的前半截话时,心中好自生气,暗骂刘寄北想法木讷,不解情怀,可是听到了他的后半截话时,心里一阵欣慰,暗道:原来他也不是一点都不解风情,只是他顾忌的东西太多了而已。 春巴菍继续叙诉着故事说道:“老夫人的女儿上了接亲的轿子之后,左思右想之下,觉得对不起救她母亲的那条龙,于是在道上,她便奔出轿子投河自尽了。她的母亲看到之后也觉得对不起女儿,就跟着投河了。” 刘寄北跟着长叹一声,说道:“为富不仁,贫贱志移,这才出现了如此般的惨事啊!”接着他问道:“那条龙知道了这件事后,他是怎样做的?” 春巴菍低声说道:“那条龙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之后,悲伤之余,凶性大发,竟使得依帝山周围产生了一场浩劫。” 刘寄北知道春巴菍没有说完,可他还是忍不住插话道:“如此便不应该了,冤有头债有主,那条龙如果要报复,只需找那家富人也就是了,何须要搭上别的无辜的人呢?” 春巴菍说道:“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可是要恨起人来,也未尝不可把别人牵入其中啊?” 刘寄北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如今之世两军相争,动不动就屠城灭族,岂知,打仗的只是那些兵将,与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随即他追问道:“那条龙究竟做了什么事,使得依帝山生灵涂炭?” 春巴菍叹了口气,说道:“好一句生灵涂炭,正像你说的那样,那条龙的确做出了令老百姓水深火热的事情。” 她见到刘寄北默不作声,知道他没有明白她的话,便解释道:“依帝山周围的百姓先是看到藏龙府那里山崩地裂,火光冲天,紧接着烟雾慢腾九霄,大大小小的石块挟着烟火从天而降,房屋树木片刻之间便被摧毁殆尽,之后,天空中乌云四合,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倏然肆虐,依帝山周围转眼间又变成了一片泽国。” 刘寄北听得心惊胆寒,禁不住问道:“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啊?” 春巴菍“扑哧”一声笑了,说道:“这只是流传在我们族人间的一个传说,谁知道它究竟是真是假!不过,据说那场浩劫之后,原先藏龙府那里便出现了一条大峡谷,既是灵谷峡。并且在灵谷峡的一处峭壁上,便出现了这座氤氲洞。氤氲洞之所以得了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洞里一年四季雾气氤氲,而且的确有人看见过洞里有龙一样的东西,只是没有人见过那东西的真面目罢了。” 刘寄北半信半疑,感受着洞里面的热度,忽然间他明白了一件事。 起先春巴菍被什么东西蛰伤的时候,刘寄北虽然从伤口上判断出那该是蜘蛛所为,但他还不是十分肯定。因为天气寒冷,山里面蜇人的蜘蛛此时正处于休眠之中,根本就不会咬人,然而这座氤氲洞里气候迥然,温度很是炙热,与洞外边的温度大相径庭,蜘蛛在这里用不着通过休眠而度过寒冬,所以,氤氲洞里有能哲人的蜘蛛一点都不奇怪。只是不知道洞里除了能蜇人的蜘蛛之外,还有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存在?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想得出神,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话给吓住了呢,禁不住又笑道:“刘大哥你就放心吧,刚才我说的那件事只不过是一个遥远的传说而已,谁也没真的见到过那条龙。况且即使是真的有,不是还有我保护你吗?” 刘寄北知道春巴菍的话后半截是带着戏谑的成分,丝毫不以为忤,笑道:“你如今伤着一条腿,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那条龙好多年前便丢了媳妇,如今遇到了你这般美貌的小姑娘,只怕不会轻易的放过了啊!” 春巴菍听到刘寄北夸她美貌,心里面很是受用,可嘴上还是嗔道:“我本以为刘大哥是个老实人,谁知也这么油嘴滑舌的!你再这样的戏弄我,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 俩人虽是手拉着手,可是洞里雾气氤氲,彼此之间只能瞧了个影子,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变化。 春巴菍娇羞之下,面颊霞烧,心道:如此羞人的样子可千万莫要让他瞧见。 刘寄北当然看不见此时春巴菍的样子,他嘴上虽然和她开着玩笑,心里却在想着怎样才能离开氤氲洞。 有一件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洞里面的雾气很大,可是位于灵谷峡的洞口并没有雾气流出,那么,如此多的雾气去了哪呢?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没有说话,还以为他听见自己的话生气了,于是犹豫的问道:“大哥你在想些什么?莫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刘寄北应道:“不知道前面的泥潭究竟有多大?这洞里面雾气浓重,看也看不清楚,我真还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可以绕过这泥潭。” 春巴菍听他这样说,禁不住将紧绷着的心弦放松了下来,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如果老天爷真的想让我俩留在这洞里面,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哥不必为此太过于担心,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寄北站起身来,拉着春巴菍语气坚定地说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想总该有办法走出去的,只不过我俩还没有寻找到正确的路径罢了。” 春巴菍听他说的肯定,情不自禁的也受到了感染,柔顺的应道:“大哥说的对,这洞里面有着微风拂过,该有另一个出口的。” 【劳烦各位明天继续支持,多谢!】 第七章:青龙(5)【今日第四更】 【求红票收藏,因为完本,永不断更】 刘寄北拉着春巴菍沿着泥潭的边缘走着,为了防止误踩进泥潭里,他不得不将火折子递给春巴菍,让她举着照明,而他则用那把带着铁鞘的刀试探着前面的路面,一旦感到刀是插在了泥巴里,他就拉着春巴菍绕着走过去。 这一道上刘寄北也记不清那把刀插进了泥巴里多少次,有几回在无备之下,差一点将整个刀送到了泥潭深处,要不是他见机得快,及时的刹住了势子,只怕连刀带手都陷进了泥潭。 不过也多亏有了那把刀帮忙,使得刘寄北再也没有误踩进泥潭里,要不然就那古怪的泥巴还不将他的脚腐蚀掉才怪。 俩人正慢慢地行走着,忽然间刘寄北嗅到一阵淡淡的怪味,不由得踌躇一下。 接着他为了证实无误,又用鼻子四处大力闻了闻,而后才奇怪的问道:“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腥味,你感觉到了吗?” 春巴菍用力的嗅了嗅,点着头应道:“不错,是有点腥味!这洞里久无人迹,即使是有一些陈腐的东西也不奇怪。” 刘寄北叹道:“我想也该是这个道理。这个山洞里的泥巴极是古怪,保不齐会有什么活物掉到了泥巴里,一旦沾染上那些泥巴,只怕顷刻之间便被腐蚀掉了,即使发出一些不好闻的味道也在情理之中。”他说完便拉着春巴菍继续前行。 刘寄北现在的念头是想找到洞壁,之后再沿着洞壁前行,那样的话如果真有出口,他就可以带着春巴菍走出去。 可是这个山洞也特宽绰,刘寄北带着春巴菍走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找到洞壁。 刘寄北停下身子,有些丧气地说道:“我俩是不是在沿着泥潭转圈子啊?怎么半天都没碰到洞壁?” 春巴菍也不无担心的说道:“或许真是被大哥言中了,其实我也感到有些蹊跷,就算是山洞再大,按着我俩的走法也该碰到岩壁了。” 刘寄北叹道:“你的话正说到我的心里去了,这一次我俩该变个走法,不再沿着泥潭边行走,而是试一试朝着远离泥潭的方向走走,说不定我俩会因此而走出去呢!” 春巴菍微笑道:“就依大哥的想法试试吧!我不是说了吗?大哥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刘寄北先是试了一下泥潭的位置,随后变转方向拉着春巴菍一边走一边苦笑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你跟着我这头瞎马,怕只会在这氤氲洞中打磨磨,弄不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春巴菍听他说得有趣,便笑道:“出不去就出不去,有了你这头瞎马陪伴,我这盲人也该不会怎样寂寞。” 一阵微风拂过,刘寄北又闻到一股腥味,此次他尚是没有说话,春巴菍却立时问道:“怎么又来了那股腥味呢?真是难闻得很!” 刘寄北心生警觉,暗道:好一会儿之前便闻了这味儿,现在又闻到了,看来刚才我和春巴菍真是在兜圈子。 刘寄北“嗯”了一声,说道:“这腥味儿虽是难闻,却给了我俩指引,走吧!我俩便奔着这腥味的来处走走,说不定误打误撞之下真能走了出去。” 春巴菍听他说得郑重便顺从地说道:“不管怎样,我这盲人是跟定你了,即便是被你领到绝处我也认了。” 这句颇具玩味的话经她说出之后,刘寄北虽是没有应声,却也情不自禁的心中一荡,不觉间竟是将拉着春巴菍的大手紧了紧。 细心地春巴菍感觉到了刘寄北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禁不住生出一丝感动,暗道:看来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木讷,要不然他怎会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来。 春巴菍任由着刘寄北拉着小手行走,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她想起刚见到刘寄北的时候,只见他一下子就将健马撞飞,那种不可一世的霸气顿时让她有了深刻的印象,而后她就想,这个男人真是有力量,若是她的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作为依靠就好了。 等到刘寄北误打误撞之下进了氤氲洞,春巴菍心里竟是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隐约中感觉到她将于这个男人之间好似要发生些事情,具体是什么她却不知道。 春巴菍虽贵为蛮左大酋的掌上明珠,可是自小便没了娘亲,尽管“白虎夷王”匠帅拔佩对她很是宠爱,但是由于匠帅拔佩平日里事务众多,父女俩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很有限的。 所以,春巴菍从生下来之后便时常感到寂寞,她十分希望身边能有一个知心的人,说话聊天在一起玩耍,可是由于她地位尊崇,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要求都难以办到,这让她不时的感叹自己的孤单。 自从春巴菍遇到了刘寄北之后,俩人接触时间虽是短暂,但刘寄北的憨厚质朴,以及不失时机的几分幽默,使得春巴菍生出亲切的感觉。 然而最让春巴菍心动的却是刘寄北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那种忘我的侠义心肠。在这个朝不保夕、弱肉强食的世道中,能如刘寄北般率真行事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春巴菍年岁虽小,可是由于她身份的特殊性,见过的人五花八门,但像刘寄北这样平凡中藏着不平凡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对于春巴菍来说,眼前的刘寄北比她见过的人又多出了几分新奇和几分神秘。 女子双九年华正是暗怀春意的时候,春巴菍也没什么不一样,尤其她出身于蛮夷之族,更是敢爱敢恨,当刘寄北的身影和迷人的微笑在她的心里深深烙下痕迹的时候,春巴菍便已经打定主意,这个男人她绝不会轻易的放过,因为他很可能是她一世人里最重要的男人。 春巴菍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寄北忽然间停住了脚步。 由于他停下的比较仓促,春巴菍无备之下,几乎打了个趔趄,幸亏刘寄北及时的拽了她一下,才使得她将身子站稳。 春巴菍不解地问道:“怎的了?为什么忽然不走了?” 【明天见,诸位晚安,谢谢观赏】 第七章:青龙(6)【今日第一更】 【求红票收藏】 刘寄北用力嗅了嗅,沉声说道:“那股腥臭似乎味越来越浓了,也不知怎的,我也越来越不舒服,总感觉自己像奔着陷阱迈进似的!” 他刚说完,猛然间身前涌过来一阵剧烈的腥臭味,随着味道的加重,前方竟然传来东西移动的声音。 刘寄北大吃一惊,暗道:这是什么东西?移动的好快呀!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之后,他倏然间将春巴菍拉到身后,与此同时体内真气遍走周天,右手紧紧持刀,锁定前方,严阵以待。 春巴菍通过刘寄北握着她的大手传过来的劲力,感觉到此时的刘寄北已经进入到了蓄势待发的境地,不由的芳心之中升起一阵担心,低声问道:“不会是这洞里真的有条龙吧?” 刘寄北并不答话,其实也用不着他回答,因为就在此时,俩人眼前的雾气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模糊的头颅。 春巴菍惊呼一声,脱口说道:“青龙!” 刘寄北顾不得应答,他强自镇定,仔细的盯着眼前雾气中的那个东西,只见它青褐色的脑袋好似一个巨大的烙铁,几乎比着自己的头颅还要大上一圈,两只绿莹莹的眼睛透过雾气闪着凶光,长着锐利细小牙齿的嘴巴开合之间,不时地吐出一团团粉红色的雾气,并且一条前端开叉的暗红色舌头也在雾气里不住的伸缩着。 他清楚的认识到这是一条巨蟒的脑袋,瞧着它那巨大的烙铁形状的脑袋,他更是明白一点,这条巨蟒很可能是带着剧毒。 刘寄北久居深山,对于蛇虫一类的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了,即使是常人很少见到的大蟒蛇,他也见过多次,并且多多少少的对于大蟒蛇的事情还是有一些的认知。 一般蟒蛇的脑袋能长到成人的一个半手掌那么大已经是很罕见的了,并且那样的蟒蛇身子最长也不过有十五、六尺罢了。另外,无论蟒蛇长得多么巨大,它基本上都是无毒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家伙不但比之通常的蟒蛇大了好几倍,而且烙铁也似地大脑袋更是蕴有剧毒的佐证,像这样的巨蟒刘寄北甭说见过,就连听也没听说过,如今乍见之下,倒让他足足吃了一惊。 刘寄北心头电转,暗自苦笑道:难怪那些蛮左不敢擅自进到氤氲洞里,原来洞里面还真有这样一个凶险的东西。瞧着它的目光忽闪之间,透着十足的贪婪,也不知它饿了多长时间了,保不齐我巴巴的由嵩山赶了来,就是为了让它饱餐一顿呢? 刘寄北想归想,他自是不肯轻易地就做了巨蟒的口中餐,一边暗自将“安明神功”运到了极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巨蟒的一举一动,一边头也不回的轻声问春巴菍:“这家伙显然是条毒蟒,你们为何管它叫做青龙?难道它就是你故事里的那条龙吗?” 春巴菍显然是受了些惊吓,语音已是有些颤抖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那条龙,不过只看它青褐色的样子,我猜该不会错了吧!” 刘寄北一动不动,感受着巨蟒眼神中骇人得凶光,随着它的逼近,他已是闻到那股腥臭味越发的刺鼻,他心中忖道:一般的蛇虫都对活动的物件感兴趣,这条蟒虽是巨大,并且很可能身蕴剧毒,不过,只要我与春巴菍不动,也许会逃过它的审视,备不住藉此能避开一劫。 他正思忖间,猛听得身后的春巴菍发出一声惊呼,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春巴菍竟是不停的蹦来蹦去,只听春巴菍恐惧的喊道:“脚底下竟是些什么东西啊?软绵绵冷冰冰的直要往我腿上爬。” 刘寄北还没来得及去看,就见那条巨蟒眼中凶光陡然大盛,他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那条巨蟒猛然张开血盆大口,闪电般奔着他咬来。 刘寄北虽惊不乱,右手中蓄势待发的带鞘环首刀,在空中倏然划过一道弧线,直奔着巨蟒的脖子便砍。 那条巨蟒也甚是灵性,竟是感觉到了危险,闪电般的又将脑袋缩了回去,并且临去之前,不忘对着刘寄北吐出一口粉红色的雾气。 当一团浓浓的雾气迅速弥散开后,巨蟒的脑袋也顿然消失,景象当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随着一口粉红色的腥臭雾气吸入后,刘寄北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紧接着略感到头晕。 说来也怪,就在这时,他体内因修炼“安明神功”而蓄养的真气,竟是像受到了召唤一般,刹那间变得充沛异常,好似决堤激流一般,刹那间遍走奇经八脉,转眼他又变得头脑清明了起来。 刘寄北暗道一声:好险!这天巨蟒的毒性好强啊! 他倒是恢复了清明,孰料只听“扑通”一声,他身后的春巴菍竟是倏然倒地。 由于刘寄北自始自终都握着她的小手,在她的牵带之下,刘寄北也好悬跌倒。 他索性就势蹲下身子,想要查看春巴菍的情形。 可是就着春巴菍掉在地上的火折子发出的光亮一看之下,刘寄北禁不住毛骨悚然,原来,在火光和春巴菍的周围,有着数不清的蛇虫蠢蠢欲动,瞧着它们的样子,如果不是害怕火光,只怕早就蜂拥而上了。 刘寄北很是不解,他和春巴菍入洞多时了,除了在洞口处春巴菍被一只蜘蛛咬伤了之外,他俩之前再也没遇到过什么毒虫,可是自打那条巨蟒出现之后,凭空之间竟是来了这许多的蛇虫,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刘寄北无暇细想,从地上捡起火折子,贴近春巴菍的脸颊观看,却见她长长的睫毛紧贴在一起,嫩滑的脸上已是泛起了些许青色。 他暗叹一声,心头无奈的忖道:好家伙,你今日算是倒了霉,先后两次中了毒,前一次尚是好说,毒液被我吸除大部,一时半会儿的不能有事,可是这一次毒气却是由口鼻而入,此时早就入了血,我可真不知该怎样救你了。 周围的那些蛇虫一见到火折子被刘寄北拿了起来,便慢慢的重新聚拢了过来,他不由得暗暗发起了愁,心道:看来今日真是凶多吉少了,我死了倒没什么,可是嵩儿还指望谁去寻找?嵩山里盼着我回去的那娘俩又有谁去照顾?还有这春巴菍她年少若斯,若是陪着我葬身于此可真是暴殄了天物!这可如何是好呢? 【今日还有持续更新】 第八章:獬豸(1)【今日第二更】 【求红票收藏】 刘寄北正发愁间,忽然间闻到身周腥臭味又浓重起来,不由得心生警兆,知道那条巨蟒去而复返,已是潜游到了自己的身后。 危机临头,刘寄北的心态反倒平和了起来,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他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 他灵台一片空明,本来泛着涟漪的心湖倏地如同镜面般清澈。 进而他脑海中灵光闪过,于是毫不迟疑的将眼睛闭上,如此作罢,在他的心湖之中豁然泛起了一个画面。 “安明神功”蜕变于禅法,修习者功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不必太倚重于感官去探知身外的情形,而是通过意念便可明了所处的境况,既是慧光大师时常念叨的“灵台如镜澄,安明法自来”这句偈语的含义。 本来刘寄北的修为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但是,因为时事所逼,当他遇到了今天这样的窘境之后,竟是不自觉地激发了他本身的潜质。 刘寄北虽然贵为刘裕皇族的后裔,不过到了他这一代,刘家早就没落到了穷困潦倒的境地,可是他独自到江南走了一遭,尽管没有寻找到他的娘舅,但是却得到了娇贵的兰心公主萧若幽的青睐,并且甘心随他隐居深山,依着萧若幽那样的身份才貌和聪明才智,不惜屈尊降贵的依附于他,这绝非偶然。 再者,刘寄北与慧光的相识同样事出机巧,可是凭着慧光那样深谙世事的慧眼,仍是肯将一身所学教给刘寄北,这也绝不是运气。 刘寄北表面上显得憨厚有加,与人相处时不擅长言辞,并且有些木讷,实际上他却是一个颇藏内秀而且福泽深厚的人。 慧光大师正是看出了刘寄北这一点,所以才不肯将他收做弟子,怕因此而断送他天生的机缘。 慧光曾经这样评价刘寄北,说他是“风神内敛,暗藏智珠,福泽深厚,心地粲然”。 另外刘寄北还有一别人比不了的特质,那就是朴实祥和,从来也不办急攻冒进的事情,到了如今他这般年纪,更是将事情看得淡泊无华。 基于刘寄北性格上的特点,他习练起“安明神功”更是事半功倍。 由于他心无旁骛,并且从不贪进,练起功来踏踏实实,循序渐进,故而他的“安明神功”根基如夯砣般坚实,虽是没有敲开进入那种“灵台如镜澄,安明法自来”境界的大门,但差的也只是一块敲门砖而已。 如今他身处险境,在他的性格驱使下,凶险的境况倒恰恰成为了他的敲门砖,福至心头之下,竟是意外的进入到了那种梦寐以求的妙境。 在刘寄北心湖中映像出的那个画面里,一条昂首吐信的巨蟒正在他身子的上面透过雾气审视着他,那两只绿莹莹的眼睛闪着炙热的光芒,透着十足的贪婪。 随着刘寄北心底涌起的一股寒意,他心湖里的画面嘎然消失,接着便感到头顶上腥风汹涌。 他不用想也知道,巨蟒已是对他发动了侵袭。 刘寄北本能的扭过头向着后上方看去,并且把驻在地上的刀反手挥舞了出去,企图以此来砍杀巨蟒。 他知道自己此时决不能躲,否则地上的春巴菍便要成为巨蟒的口中餐。 刘寄北的刀倒是迅疾的劈出去了,然而他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他眼瞅着那条巨蟒将头一缩,躲开了环首刀,紧接着闪电般又伸了过来,径直照着自己的大头噬来。 血盆大口在刘寄北的眼前逐渐的变得更大,尽管那股腥臭的气味几乎可熏得人晕厥过去,可是他却好像丝毫嗅闻不到。 在他的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妻儿的面孔,他暗道一声:完了! 幸亏刘寄北没有将眼睛闭上,否则,他将为错过了今生最精彩的场面而遗憾。 就当那条巨蟒的大嘴离着刘寄北脑袋触手可及的时候,在昏暗的雾气中,猛然间由斜刺里蹿出一个东西来。 那东西迅捷无伦,蹿起之后,也如巨蟒般张开了血盆大口,只不过它是照着巨蟒挺起的身子去的。 巨蟒猝不及防之下,一时间躲避不及,竟是真的被咬住了身子,随着那东西的轰然落地,巨蟒也一起滚落了下来。 也许是出现了那东西的原因,地上的蛇虫竟是不驱自散,眨眼间就只剩下巨蟒和那东西缠斗在一起。 刘寄北心神激荡,看了一眼地上的春巴菍后,见她兀自昏睡,便直起身子,举起火折子,提着带鞘的环首刀,观看那东西与巨蟒缠斗的情形。 虽然只看了几眼,但他好生骇然。 他原本就猜到那条蟒蛇十分巨大,可是如今这一看来,蟒蛇之大竟然是远远的超乎了他的估计。 就在昏暗的雾气中,蟒蛇若隐若现的身子好像也是呈青褐色,蜷起缠住对手的身子最粗处足可让俩人合抱,比之刘寄北在山里面见到过的最大的蟒蛇不知粗了多少倍。 由于它此时正缠住对手的身上,故而,它究竟有多长,刘寄北却看不出来了。 不过刘寄北估摸着,它怎也不会短于四、五十尺也就是了,如此巨大的一条蟒蛇,莫说是吃人,哪怕是遇到一头大虫,它也是照吃不误。 刘寄北心中不知觉的猜想,要长成如此一条巨蟒不知得经过多少年的时光,看来在春巴菍寨子里的传说中,青龙和女子欢好的事情虽然不见得真实,但是空穴不能无因来风,那条青龙的原型也许就是这条巨蟒,只不过以讹传讹,经人杜撰之后,时间久了,便化作了青龙。 他再又仔细看了看突然出现的那东西,由于光线昏暗,加之那东西大部分身子又被蟒蛇裹住,一时间也还真瞧不清楚。 好在刘寄北眼神绝佳,隐约间他察觉到那东西约如水牛般大小,脑袋前边竟是生出一个长角。 虽然他看得很仔细,但是绞尽脑汁的回想,仍然认不出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此时,巨蟒与那东西撕咬正酣,自从那东西一招得口后,便再也没有松开巨蟒的身子,瞧着它的那股狠劲,不将巨蟒咬为两段,它是绝不会罢休。 【本书完本,持续更新,希望收藏支持】 第八章:獬豸(2)【今日第三更】 【求收藏、红票】 巨蟒也毫不含糊,失去先机之后,它应变奇快,迅速的用身子缠住那东西,接着张开大口,一下子咬在了那东西的长角上。 俩个畜生撕咬翻滚不息,地上被卷起的尘土掺杂在雾气中,真个是昏天地暗,场面十分暴虐。 刘寄北心道:看来此处还真就远离了那泥潭,要不然以它俩这斗法,只怕早就双双滚了进去,不被潭里的泥水腐蚀掉才怪。 忽然间他又想道:散去的蛇虫应该是跟巨蟒是一伙的,要不然何以像众星捧月般的跟随着这畜生出没?而突然出现的那东西显然是巨蟒的宿敌,蛇虫对它又害怕得紧,见了它之后便迅速散了去,只留下巨蟒独斗那东西,由此看来,那东西也许是一个瑞兽也说不定。 刘寄北正思想间,猛然间发现缠斗的那俩畜牲已是朝着他这边过来了,他赶紧蹲下身子,用着拿刀的手臂,夹起春巴菍的身子忙不迭的奔向了一旁。 可是,他还没走出几步,那俩畜牲已经扑腾到他的身后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春巴菍施以巧力掷了出去,然后握紧环首刀,旋风般转过身子,以防不测。 刘寄北刚转过来,恰好捕捉到一个情形。 那东西虽然一开始就占取先机,咬住了巨蟒的身子,但是显然没有咬到巨蟒的要害,尽管被它咬中的地方鲜血涔涔,可是巨蟒仍然勇猛异常,缠在它躯体上的粗长身子不住的绞索,而且巨蟒的大口更是紧咬着它的独角不放。 也许独角正是那东西的要害,当刘寄北转回身的时候,它已经像是要支持不住,鼻息如雷,眼见着就要松口。 就在此时,刘寄北看到情势危急,连忙赶上前去,不加思索的一刀挥出,去处正是巨蟒的头颈。 只听“噗嗤”一声,巨蟒的头颅与身子猛然间一分为二,鲜血由断口处汹涌喷洒而出。 刘寄北十分纳闷,按着他的想法,就他那口带着鞘的破刀,莫说是斩下巨蟒的头颅,只要在其身上留下个口子,使得它生疼也就不错了,哪曾想会一刀就将巨蟒斩首,这着实让他呆愣了一下。 巨蟒倒也凶悍,头颅虽断,咬着那东西的大嘴却没放松,不过它的身子却是松垮了下来。 那东西似乎颇具灵性,见到巨蟒已经身首异处,便在巨蟒没有脑袋的尸身中用力挣了挣,摆脱了束缚之后,蹦到了刘寄北的旁边站定,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张开大嘴不住的喘息着,蟒血则顺着它的嘴角涔涔地向下嘀嗒着。 直到此时,刘寄北才看清它的模样。 它体形大如牛,长相类似麒麟,全身生有浓密黝黑的毛发,双目明亮有神,额上突显着一支锐利的长角。 刘寄北见它本就长相独特,此时长角上又挂着一个巨蟒的头颅,显得更加怪异,不觉有些莞尔。 它使劲的抖了抖脑袋,想要弄掉巨蟒硕大的头颅,可是无论它怎样用力,巨蟒的獠牙依然紧紧的咬在它的独角上,使得它竟是无法摆脱。 刘寄北一点都不奇怪它为何摆脱不掉巨蟒的头颅,据他所知,蛇这种东西甚是命硬,即使是被割下了头,可在一定的时间内,蛇头仍是有知觉性的。 如果什么东西不小心,碰触了蛇头,那蛇头会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咬住触碰者,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松口,除非是借助外力扯去蛇头。 它鼓捣了好半晌,也没有除去独角上挂着的巨蟒头颅,最后显然是要放弃了,静静地站在刘寄北旁边喘着粗气,两只眼睛好似求救似的盯着他,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刘寄北与它对视有顷,直到察觉它并无恶意之后,这才放下警惕之心,看着它可怜巴巴的模样,禁不住心中升起怜悯之情,试探着向它靠近。 那东西似乎了解到刘寄北的用意,对于他的靠近并没有显出异样的举动,相反的也逐渐地朝着他靠了过来,等到两下里碰到一起的时候,那东西显得极为温顺,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等着他有所施为。 刘寄北心中惊异之极,暗道:看来此物绝非等闲之兽,瞧着它那善解人意的样子,弄不准会是个稀罕的神物。 他心下笃定,本想将火折子凑近蟒头,孰料他刚将火摺子凑了过去,那东西竟是发出一声低嚎,“踏踏”退了几步,显然是害怕火折子。 刘寄北一愣之下便立时明白了,心道:我可真是笨,世上有哪个畜生不怕火啊? 他恍然后,便将火折子和环首刀相互交换了一下,再次靠近了那东西,果如他所料,这一次它没有退缩,静静地瞅着他施为。 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刘寄北仔细查看巨蟒的嘴巴,只见巨蟒的一些牙齿已经深陷在长角内,显见是咬得十分凶狠,若不费些周折还真就拿不掉。 刘寄北想好了解决办法,一边将带鞘的刀头伸入巨蟒口中缝隙间,用力的撬着,一边对着那东西笑道:“我现在可是在帮你,你可不要恩将仇报,趁着不注意咬我一口!” 他本是无意说出这句话,孰料那东西竟是像明白人话一般,朝着他眨了眨大眼睛,惊得他差点把刀松了手。 他停下手中的活计,兀自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这一回那东西没有眨眼,却是点了点大头,刘寄北骇然的发出一声惊呼,抽出蟒口中的刀,刹那间奔出老远。 等他回过头时,看见悄无声息的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东西时,更是吓得魂飞天外,脱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怎麽这般诡异?” 那东西没有回答,只是眼巴巴地瞧着刘寄北手中的环首刀,一个劲儿的点着大头。 渐渐地刘寄北冷静了下来,暗道:瞧着它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对我似乎没有丝毫的恶意,即使它真是能懂人言的怪物,那又能怎么样?况且它刚才还救了我一命,若不是它及时出现,只怕我此时已经呆在巨蟒肚子里了,如今它有难处,我怎的也该帮还给它。 【本书完本,持续更新,求收藏,有红票支持更好】 第八章:獬豸(3)【今日第四更】 【完本求收藏,如果有推荐和红票,作者万分感激】 刘寄北再次走到了那东西跟前,苦笑道:“你莫要怪我胆小,懂人话的野兽我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要说见过。今日冷不丁的见到了你这么一只,没有被吓死已经算胆子大的了。” 随即他一边重新将环首刀插进蟒嘴里,一边继续自嘲道:“这事说出去只怕没人相信,人们多半会认为我是个疯子,说不准便将我抓起来,关进了大牢。”说罢,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经过刘寄北的尽力施为,硕大的蟒头总算是脱离了那东西的长角,等到他远远地将蟒头甩开了的时候,那东西的角上尽管还流着鲜血,但它还是频繁地打起了欢儿,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安静下来。 刘寄北趁着那东西打欢儿的时候,回身找到被他掷出的春巴菍。 他把春巴菍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尚是温暖,知她还没有死。 他再用火折子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脸色已变得铁青,心里顿时沉重起来,清楚她所中之毒是越发的重了,不自主间升起一种无力回天的感觉。 他颓废的喃喃自语道:“看来她终究要丧命于此了,天意如此,若之奈何啊?” 那东西听到刘寄北的自言自语后,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的近前,伸着脖子,侧着大头,十分关注的的凝视着兀自昏睡的春巴菍。 刘寄北见它如此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口中戏虐道:“难道你懂得怎样救她吗?她可是中了蟒毒哎!” 那东西似乎已经听懂了刘寄北的意思,忽闪着大眼睛静立了一会儿,然后,它对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大头。 刘寄北心中忽然燃起了希望,暗道:眼前这个怪兽显然不是一般的畜牲,既然能听得懂人语,保不齐真的还有其他的神通。 他想到此处,心中灵机一动,忖道:先前巨蟒不是咬中了怪兽的长角吗?那它为何没有中毒呢? 带着疑问,刘寄北便对着那东西郑重地说道:“若是真能救得了她,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那东西听着刘寄北说完,并无异常的表示,只是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 刘寄北初时尚是不明其意,过了一会儿,他才恍然大悟,眼前的它虽然能听懂人语,可它却不会说话,让它用人语来表达本意,那可实在是难为了它。 而且,如果它用兽语来表达的话,他又听不明白,这可怎么好呢? 刘寄北禁不住泛起了愁。 一人一兽对视良久,最终还是那东西打破僵局。 只见它先是朝着刘寄北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极为温顺,接着慢慢的哈下头,轻轻地探出长角抵在了刘寄北的身上。 就在那东西的长角和刘寄北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刘寄北先是灵台一片空明,紧接着似乎又进到了“灵台如镜澄,安明法自来”的境界,头脑中出现一个映像。 在一块青岩之上,盘膝坐着一个人。此人一身道人装束,衣衫很是破旧,脸上神情僵硬,双目紧闭,看似没有一丝生气,显是已经死去很久了。 那人旁边规规矩矩蹲坐着的便是刘寄北身旁的怪兽,它不时的扭转大头看着那人,眼神很是悲伤。 那人和怪兽背倚石窟,前边是一级一级的青石阶,通向不远处的一条溪流,另外,在那人和怪兽的旁边,更是有着数不尽的奇花异卉。花卉之间蜂舞蝶翩,其景象既安逸祥和却又不失灵动欢喜,简直就是一处神仙居所。 刘寄北正沉浸在曼妙的映像中,忽然间花丛里露出一个硕大的青褐色如同铁烙铁般的头颅。 他立时认出此物正是死去的巨蟒,只见它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要吞噬盘坐在青岩上的那人,而就在此时,那人旁边的怪兽猛然蹿起向巨蟒扑去。 刘寄北见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场面之后,原本平静的心湖立时泛起波澜,既而由脑海里的映像中回到了现实。 他惊疑未定的看了一眼那东西,却发现它已经将长角缩了回去,蹲坐在地上也正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刘寄北说道:“原来你果真和那巨蟒是老相识,你俩结下仇怨的时日只怕是不短了吧?” 那东西眼中闪过犀利的光芒,在昏暗的雾气中显得格外凶狠,但是这种眼神转瞬间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种略带忧伤的眼神。 刘寄北心有感悟,对它说道:“盘坐在青岩上的那个人是谁?他是你的主人吗?” 那东西又点了点头,不觉间它的眼中竟是蒙起了薄雾。 它低声“呜呜”哀叫了几下,然后大头一低,前腿蜷曲,匍匐在地上,样子很是悲伤。 不知为何,刘寄北此时竟是心头一酸,暗道:看来这个怪兽还是颇有情谊的,不知道驯养它的那个人,究竟是怎样一位传奇人物啊? 他忽然问道:“适才你用感应之术知会与我,可是想让我去见一见那个人吗?” 它闻言之后,飞快地撑起前腿,蹲坐在地上朝着刘寄北一个劲的点头。 那意思子自是再明白不过,刘寄北的话显然已是说到它心里去了。 刘寄北心中感叹:俗世之间,人心不古,有多少所谓的万物之灵还赶不上一个畜生来得忠诚! 他感慨之余,不禁心里又泛起了疑问,暗道:我与这畜生初次相逢,它为何想让我去见一见那人呢?难道那人没死,只是生了病,这畜生想让我去给他医治?可是在刚才脑海里呈现出的映像中,那人一丝生气都没有,好像已经死了很久的呀?真是弄不明白。 刘寄北对那东西说道:“我答应你回去见他,不过你得先将我的同伴治好。” 那东西复又走过来,轻轻地用长角抵在了刘寄北身上,过了一会,它退了回去,朝着他点了点头。 刘寄北不明白它为何要这样做,在答应之前还非得要用独角触碰他一下,不过他知道这怪兽已经通灵,它所做的一切应该自有其道理。 【多谢赏阅,明天继续更新,希望您也持续点击,新书上传不易,敬请多多支持】 第八章:獬豸(4)【今日第一更】 【新书完本,求红票、收藏】 刘寄北没有说话,眼看着那东西来到了近前。 它先是伸出长长地舌头舔了舔春巴菍的俏脸,凝视了一下后,见到刘寄北怀中的春巴菍没有反应,便发出一声低吼。 刘寄北不明其意,正疑惑间却见那东西再一次吐出长舌,但不是来舔春巴涅的脸,而是伸向了春巴菍的嘴巴。 他本想阻拦,不过,当看到那东西的眼神一点恶意都没有,硬是按下自己的念头,静观其变。 那东西用舌头在春巴菍的唇间触碰着,似乎要将舌头塞进她的嘴里。 可是春巴菍牙关紧咬,而它的舌头又太大,忙活了好一会儿,它也没撬开春巴菍的樱唇,急得它由鼻子里不时的发出低鸣。 看到此时此景,刘寄北已是明白了怪兽的意图,便摆手道:“你这样根本就打不开她的嘴,还是我来吧!” 那东西闻言后立时停止了动作,规规矩矩的走到了一旁,蹲伏在地上眼巴巴地盯着刘寄北。 刘寄北伸出手指在春巴菍耳前的“下关穴”及其下面的“颊车穴”上一阵按摩,随后忽然捏住了春巴菍的鼻子。 原在昏睡中的春巴菍本能的一张嘴巴,长吸了口气后便要闭嘴,刘寄北连忙将两个手指伸了进去,以此来不让春巴菍把嘴闭上。 春巴菍的嘴是闭不上了,可是那咬劲儿非比寻常。刘寄北大痛之下咧了咧嘴巴,邹了邹眉,却没有发出声响。 只听他对着那东西催促道:“她的嘴已是开了,你想干什么尽管来吧!” 那东西就在刘寄北撬开春巴菍的嘴巴时,自己也伸出长舌翻卷向上舔着独角。 刘寄北催促它的时候,独角上原本已是结了痂的伤口又已破溃,鲜血顺着长角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 它见淌了血,便迅速的来到春巴菍近前,低下头将独角的尖端对准了春巴菍的小嘴,任由着鲜血流进了她的嘴里。 到了这时候,刘寄北才明白它是想用什么办法来救春巴菍。 他心中暗道:天生万物,相生相克。看来那巨蟒的毒性确实对它没有作用,它体内的血液便该是解毒的良药。 春巴菍虽然处于昏睡之中,但是本能驱使她将流入到口中的血液一口一口的吞服下。 过了好一会儿,那东西似乎觉得差不多了,便抬起头静静的走到了一边,蜷伏在地上,显得有些疲笨的看着春巴菍。 刘寄北心中很是感激怪兽,心道:无论它能不能救得了春巴菍,我都要陪它一起去见见那个人,偿了它的心愿,否则,我真是连一个畜生都比不上了。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那东西休息了一下之后,似乎有了些许气力,忽然间由地上站了起来,走进了昏暗的雾气中。 刘寄北没有理会怪兽的行径,自从见到那东西喂完春巴菍鲜血而将他手指拔出来之后,他的眼睛就紧盯着怀中的春巴菍。 虽然没有等了多长时间,可在他的感觉中却像等了好几年似的。 眼见着怀里的人呼吸已不像吞服血液之前那么急促了,不过仍旧没有动静,他的心不禁七上八下的,暗道:也不知那怪兽的办法灵不灵?都过了如此长的时间,她怎么还没醒呢? 刘寄北的心饱受煎熬,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撕咬声,由于光线昏暗,他根本就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正在忐忑的时候,只见那东西满嘴鲜血的走了回来,大嘴微张,似乎正含着什么东西。 刘寄北思忖了一下,问道:“刚才那嘈杂的声音是你发出来的吗?看着你满嘴的鲜血,你不会是去吃巨蟒的肉了吧!” 那东西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刘寄北被它的举动弄得很是莫名其妙,不知它这是什么意思。正在疑惑间,只见它将大嘴凑了过来,朝着他空出来的手直点头。 刘寄北看着它微张的大嘴,忽然间明白了怪兽的意思,于是他摊开手掌,说道:“你是要把嘴里的东西给我吗?” 那东西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大嘴一吐,一个滚圆圆的东西立时由它的嘴里掉到了刘寄北的手中。 接着,它就蹲坐在刘寄北面前,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刘寄北借着火折子的光芒一看之下,禁不住大为惊奇。原来在他的手心中是一个形状大小如同鸡卵的珠子。他仔细的观察这个珠子,只见它呈半透明状,质地韧滑,周身清冷,并且散发着一层绿莹莹的光芒。 他用手掂了掂手中的珠子,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刚才去撕咬巨蟒就是为了弄到这个珠子吗?” 那东西眼中闪过一种令刘寄北不明白的神色,它点了点头,仰起脖子,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刘寄北暗道:原来这个珠子真是巨蟒体内的东西。看怪兽满嘴的鲜血,显而易见,这个珠子定是藏在了巨蟒体内深处,怪兽将它弄了出来,按理说珠子上也该沾满鲜血才对,可为何珠子上一点血迹都没有啊? 他想到这里,复又问道:“这个珠子真是从巨蟒身子里弄出来的吗?” 那东西又点了点头,接着又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刘寄北低下头,审视着这枚珠子,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将这个珠子吃了吗?” 那东西眨了一下大眼睛,接着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口中发出一声低吼,似乎在催促刘寄北赶紧将珠子吃了一般。 刘寄北见到怪兽如此认真,暗道:想来它也不会害我,按着它的想法去做也就是了。 他将珠子凑到了嘴边,张大了嘴本想一口吞下珠子,忽然闻到一丝腥气,禁不住有点恶心,不觉间竟是犹豫起来。 可就在这时,刘寄北怀中的春巴菍忽然发出一声呻吟,而且随着她身子的扭动,她的一条胳膊正好碰到了他拿着珠子的手上。 不备之下,那珠子一下子就落入到了他的嘴里。 在本能的驱使下,刘寄北立刻想将珠子吐出来,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珠子也不知什么做的,竟然入口就化,转瞬间已然顺着他的喉咙流了下去。 刘寄北心中苦笑,暗道:不吃也吃了,爱如何便如何吧! 无意间他却看见那怪兽的大眼中,此刻正流露出一丝颇具玩味的神色。 【今日持续更新,敬请支持,呵呵呵,别忘了收藏】 第八章:獬豸(5)【今日第二更】 {新书完本,求红票、收藏】 刘寄北知道春巴菍已醒,顾不得仔细琢磨那东西眼中的意思,连忙察看此时春巴菍的情形,却见春巴菍倚在他的怀中,兀自两眼迷茫地瞧着他。 刘寄北惊喜道:“你醒啦!感觉如何?” 春巴菍美丽的眼睛眨了眨,似乎仍旧沉浸在懵懂之中,没有答话,过了好一会才手摁额头,答非所问的轻声说道:“这是在哪里?你又是谁?” 刘寄北一听这话,心里禁不住惶然了起来,暗道:完了!她如此说话,显然是被毒坏了脑子。 于是他惶恐不安的回答道:“这里是氤氲洞,我是你刘大哥啊!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春巴菍直愣愣的盯着刘寄北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冷冷地问道:“你是哪位刘大哥?我怎不识得呢?” 这一下刘寄北真的慌了,苦笑道:“我这位刘大哥你记不起来了,倒是不要紧,但此处是氤氲洞你总该有些印象吧!” 春巴菍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里昏暗幽深,看来倒是像个洞穴。” 她说到这里,猛然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把我劫持到这洞里想干什么?” 刘寄北心中连连叫苦,暗道:她把我忘了倒无所谓,但要是将我这堂堂的皇族后裔当成了采花贼,那可真是冤死了。 他迎着春巴菍的目光,满腹委屈的叹道:“我叫刘寄北,本是嵩岳人士,只因受人追杀,不得已才躲到了这座氤氲洞,孰料在此竟是碰上了你。至于你为什么躲避那些人我并不知道,但你是自己愿意跟我一起进到洞里深处的,绝非我将你劫持到这里的。” 说到这里,刘寄北索性直了直自己的脖子,淡淡的说道:“还说是我将你劫持了?我差一点就被你宰了倒是真的,不信你可以看一看我的脖子。” 春巴菍伸出柔嫩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刘寄北脖子上的伤口,脸上的青气已退,换上的却是一层淡淡的红晕,只听她扑哧一声笑道:“瞧你,还真生气啦?刚才我是故意逗你的。” 她说话的时候,似乎十分沉迷于倚在刘寄北怀里的感觉,竟是轻轻地舒展了下身子,长出了一口气,接着便将俏脸贴在了刘寄北的胸膛上,幽幽的说道:“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刘寄北已是第三次听到春巴菍说出这句话了,心神激荡之余也明白了她刚才确实是在装糊涂,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本想责怪她几句却怎也硬不起心肠,闻着她如兰似麝的体香,感受到她的身子是那么的柔软,他心中竟是一阵迷茫。 过了一会儿,刘寄北感觉到春巴菍的呼吸变得浓重起来,立时从迷茫中醒悟了过来,轻轻地推开春巴菍的身子,为了不让她尴尬,故意郑重地问道:“你感觉身上的毒解了吗?”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忽然推开了自己,心里一下子变得冰凉,可之后听到他如此问自己,便以为他是惦记自己身上的毒解除与否,冰冷的心境立刻又热乎了起来,扬起脸蛋娇媚的一笑,点了点头,答道:“该是好了吧!我的身子已经有些气力了。” 刚说到这里,她像想起了什么似地,猛然间瞪大眼睛问道:“那条青龙呢?它去了哪里?” 刘寄北一指身前静静地蹲坐在那里的怪兽,说道:“你口中的那条青龙已经被我俩杀了!” 他忽然止住话题,隐约间觉得脐下丹田有着一丝异样,不过他又品了一下,并无特殊的不适,便不再着意,继续说道:“那条青龙其实是一条毒蟒,你刚才便是被它喷出的毒雾所伤。” 春巴菍先前并没有注意到那东西的存在,此时顺着刘寄北的指引望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由得惊呼道:“我的天啊!獬豸!” 刘寄北一开始没有听清楚,但见她如此兴奋就追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蝎子、蝎子的?” 春巴菍此刻就像没有听到刘寄北的话一般,喃喃自语道:“怪不得老人们常说依帝山中有神兽,原来是真的。” 她嘟囔完,才记起刘寄北问她的话,一脸明媚地答道:“我说的不是蝎子,而是獬豸。” 见到刘寄北仍是一脸茫然,她便解释道:“它的名字叫獬豸,乃是一种瑞兽,状似麒麟却生有独角,故而又叫独角兽,你看它是不是这样子?” 不待刘寄北回答,她又急急的往下说道:“獬豸很聪明而且懂人语,最了不起的是它能判断出谁说没说谎话,只要它将那只独角往说话的人身上一碰,立刻就知道那人的话是真是假,所以,在很久以前,断讼官司的时候,如果无法判定哪一方是在撒谎,就要将獬豸请来评判的。” 刘寄北听她说得玄乎,便疑惑地向着那东西看去,恰好见到那东西朝着春巴菍点头,接着又想起它确实是用独角触碰过他,而后才开始救治春巴菍的,如此一来,他便不在怀疑春巴菍的话了,指着那东西好奇地问春巴菍道:“原来它叫做獬豸,不过你是从哪里知道世上有这么一种神兽啊!” 春巴菍试着站了起来,轻柔的走到了獬豸跟前,将它的独角抵在了身上,眼神温柔的说道:“其实我只是听人传说的,实际上我也和你一样并不知道世上真的有它,唉!天地造化之奇,真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想象的啊!” 刘寄北感觉到丹田之内变得阴冷了起来,心中升起警觉,暗道:莫不是刚才运行“安明神功”出了岔子,怎么感觉丹田有些不对劲呢? 他怕引起春巴菍的不安,故而隐去心中疑虑,对着她故作无恙的说道:“其实你我都要好好谢一谢这位獬豸兄,若不是它及时出现,你我现在只怕都做了那条巨蟒的口中餐了。” 于是他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扼的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吞服蛇珠那件事。 他之所以如此做法,倒不是有什么告不得人的用意,他只是觉得自己吞下那枚蛇珠不知结果会怎么样,如果是坏事,那么春巴菍一旦知道是她懵懂之中失手所造成,那她岂不是会后悔死了。 【新书完本、持续更新、敬请关注。接下来将有一些文言文,请朋友们鉴赏、多谢。】 第九章:内丹(1)【今日第三更】 【新书完本,求收藏、红票。在这里先感谢已经收藏此书的500多个大大了,作者会每天四更以上,如果点击更好,会不定时加更。】 春巴菍听完之后便对刘寄北说道:“大哥你知道吗?如果当时不是你及时出手斩杀了青龙,獬豸很可能会没了性命的。” 刘寄北不解地问道:“我当时虽然已经看出獬豸(xiezhi)似乎有所不支,但并没有意识到它会没命,这是怎么回事?” 春巴菍看着獬豸满是伤痕的独角,一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一边充满怜惜的叹息道:“故老相传,獬豸乃是忠直之神兽,力大无穷而且有很高的智慧,不过它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它的独角。一旦獬豸的独角折断,那么它便会因此而丧命的,所以这只角可以说是它的命脉之所在。” 刘寄北恍然道:“怪不得那条巨蟒别的地方不咬,偏来寻它的独角,原来巨蟒早就知道这是獬豸的弱点。嘿!以此看来,那家伙也着实不是个好惹的货色。” 春巴菍笑道:“那条青龙也不知活了多少年月,虽然没有成精,但还是多多少少通些灵性的,否则怎配做獬豸的对头啊?” 刘寄北也想笑一笑,然而他觉得丹田之内的那股冷气竟是越来越强烈,并且不住的在膨胀,撑得他的丹田仿佛要爆裂开似地,而他原先体内因修炼安明神功而获取的真气,则充塞在丹田通往生死窍的经脉中,阻止丹田的那股冷气外溢。 如此这般,刘寄北的丹田和生死窍之间竟似成了两军交战的疆场,一军是丹田内的冷气,另一军则是原先体内的真气,两下里互争长短,此消彼长,此长彼消,不住的纠缠牵制,使得他苦不堪言。 豆大冰冷的汗珠已在不觉间顺着刘寄北的鼻洼鬓角淌了下来,如果不是洞里昏暗,只怕此时刘寄北的样子真会吓得春巴菍一大跳。 刘寄北强忍着小腹内翻天倒海般的痛楚,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对着獬豸说道:“獬豸兄既然已经治好了我妹子,那你有什么要求,现在便可以表明了。” 昏暗中,獬豸似乎已经将刘寄北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它并无其他的表示,只是塌下身,朝着刘寄北和春巴菍低吼一声,紧接着它扭过脖子,向着自己的后背点了点头。 春巴菍笑道:“你是想让我们骑到你的背上吗?” 獬豸重重地点了点头。 春巴菍轻轻摸了一把獬豸宽厚的背部,轻笑着说道:“这回你可亏了,我和大哥俩不知有多重呢?也不知你能不能驮得动?” 她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可是身子却早就爬到了獬豸的背上,并且朝着刘寄北招手道:“大哥快来,这样的机会可不是谁都能遇到的?只要想一想这辈子还骑过獬豸这样的神兽,就是死也都知足了!” 刘寄北没心情和她说笑,他快步走了过来,一骗腿便上了獬豸的背,然后弄熄了火折子,将环首刀背在身后,头也不回的跟春巴菍说道:“妹子你抓紧我,莫要从獬豸兄的背上掉了下去!” 獬豸见到俩人都已经坐得稳当了,立时站正身子,晃了晃大脑袋,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也不作势,平地蹿起,倏地一下子便没入到了雾气昭昭的昏暗中。 春巴菍附在刘寄北的后面,双臂紧抱着刘寄北的虎腰,将俏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到刘寄北强劲有力的心跳,芳心一阵悸动,打心底的涌起一股甜蜜,虽是此时两耳生风,迅疾如腾云驾雾,可她却是毫不觉得危险,只希望此时此景没有个尽头才好。 刘寄北强忍着体内的苦楚,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触目的则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暗道:獬豸该是十分熟悉这洞里的环境,它已经奔跑了好一会儿,可还是没有到达出口,氤氲洞当深邃的很,如果不是遇到了它,再由它带着我俩离开,我和春巴菍俩人想离开氤氲洞还真不是易事。 春巴菍忽然感到刘寄北的衣衫已经湿了,禁不住有些疑惑,本想问一问刘寄北怎么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忽然被眼前的亮光所吸引,禁不住兴奋地说道:“前面可能就是出口了,大哥,我们就要出去了!” 不用她说刘寄北也已看到了光亮处,他心中好是疑惑,忖道:瞧着前面折射进来的光线,外面现已天亮,难道我和春巴菍竟是在氤氲洞里转悠了一夜,为何我却没觉着有那么长的时间呢? 獬豸奔跑起来迅疾无伦,眨眼间便已到了亮光处,随后它戛然停下了脚步,刘寄北和春巴菍笼罩在由洞里飘出来的雾气中向外观看,一时间俱都呆了起来。 此处的确是氤氲洞的另一个出口。 洞外边是一处犹如天境般的小盆地,盆地的四周峻峰耸立,锁翠屏幽;盆地中央则有一池冒着雾气的水潭,潭水澄明若镜,涟漪绝迹,谭上水雾氤氲,袅袅升腾;水潭西面连有一条溪水,蜿蜒若带,不知归处;谭周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其中散布着的一些树木,姿态曼妙,郁郁葱葱;一些珍禽异兽漫步在花木之间,淡定悠闲,举止从容;整个盆地一眼望去,恰似个世外的桃源,恬淡静谧,动静相宜;一切的一切都有一种远离尘嚣的感觉。 獬豸在洞口处略作停留,不待刘寄北和春巴菍下来,已是一下子就从洞口跃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离着洞口约丈余高的地面上,而后毫不停留径直向着盆地深处奔去。 不觉间獬豸也许是有些累了,已经不如之前奔跑得那样迅疾,如此一来倒使得它背上的春巴菍可以饱览盆地内的美景。 只听小妮子不时发出一连串的感叹,连连称赞这盆地里的物件新奇好看,还不时的捅捅身前的刘寄北,希望他能与之共赏佳景。 刘寄北虽也对盆地内的景物大为赞赏,无奈他此时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在他小腹之内,丹田里的那股冷气正与原先的真气斗得不可开交,两者互相排斥,都想将对方挤出体外,偏又不分伯仲,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一下可苦了刘寄北,体内阴冷不堪,胀痛难耐,颇有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此书完本,正在推荐中,持续更新,放心收藏,收割天下拜谢。今日还有更新,呵呵呵】 第九章:内丹(2)【今日第四更】 【新书完本,每日至少四更,求收藏红票】 刘寄北这一道上曾试着运用“安明神功”的导引之法,想把两者合而为一,龙虎交汇,然而丹田里的那股冷气桀骜不驯,根本就不受“安明神功”导引之术的统御,左突右闯,如同一只受惊的野马,急欲寻找出走的路径。可他体内原先的真气偏又不愿让那股冷气如愿,堵截在冷气前进的路径上,如同当关一夫,紧紧阻挡,就是不让其通行,如此一来,二者便在他的丹田和生死窍之间相互胶着纠缠,直弄得他好不难受。 春巴菍好一会儿也听不到刘寄北应答,禁不住有些犯了小性儿,嗔怪的用小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岂料她这一拍之下,竟是感觉刘寄北背部的肌肉不住的颤动,并且入手湿漉不堪,冰冷无比,不由得大惊失色,关切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吗?” 刘寄北刚想答话,却不料一张嘴顿时觉得喉咙里一股冷气喷出,冲得他“哏儿喽”一声,眼前一黑,险些从獬豸背上掉下去,亏的背后的春巴菍见机得早,一下子抱紧了他,这才使他躲过了掉下之厄。 春巴菍也不知道刘寄北究竟是怎么了,只感到他身上冰冷无比,并且大汗淋漓,于是她再也无心欣赏盆地内的美景,担心之极的问道:“大哥在洞里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这样了呢?” 刘寄北试探着张了一下嘴,立时觉察到冷气又开始倏然上涌,连忙紧紧闭上了嘴巴。 他听得出春巴菍十足的担心,为了安慰她,便回过手轻轻地拍了拍春巴菍的后背,那意思自是告诉她不要紧。 春巴菍疑惑的低声问道:“大哥你不要骗我,你的身子又湿又冷,一定是生病了。” 刘寄北心中叹道:当然是生病了,要不然谁会像我这样子啊! 他当然不能将真实的情况告诉春巴菍,如果那样做了,不但于事无补,而且凭空还会引来春巴菍的恐慌,只怕更加乱上加乱了。 刘寄北既然不能说话,只好以肢体表答,他大力的摇了摇头,示意他没有异样。 春巴菍将小脸再次贴在刘寄北的背上,幽幽的说道:“其实你没生病也好,生了病也罢,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你若真的有了什么不测,我也会陪着你留在这个美丽的地方的,免得你一个人孤单。“ 刘寄北听到春巴菍幽幽道来,说出如此情真意切的话,忽然间喉咙竟是有些哽咽,脑海中闪过她俏丽无伦的面庞,心中嗔怪的叹道:小女子情窦初开,此时说话是当不得真的。 他虽然是不以为然,可此时春巴菍也自有其一套想法。 看到了刘寄北如此模样,春巴菍真的心疼了,她暗自思忖道:人世间的事情真是妙不可言,我虽只与他相处了一夜的工夫,却胜过了与别人相处了一辈子。尽管他没有对我说过什么,但是我看得出他是个好人,要不然怎会冒着中毒的危险为我吸出毒液,并且在氤氲洞中那样凶险的境况里还不肯舍我而去,他是真心待我的。如此真性情重情义的男子汉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老天爷待我真是不错,竟然让我意外的遇到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舍下他,就像他之前不肯丢下我一样。 俩人各怀心事,獬豸却毫不理会俩人,一路奔跑下来,穿过花丛,沿着潭边,不觉间来到了溪水与水潭的连接处,略作停顿之后,便又沿着溪水继续前行。 片刻的功夫,獬豸在一处山岩前停住了脚步,而那条溪水则由西拐向了南。 刘寄北展目观瞧,脑袋里“轰”了一声,此时看到的景致,竟是与在氤氲洞里獬豸传送给他的映像一模一样,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和春巴菍从獬豸的背上下了来,獬豸十分顺从的在前面引路,俩人跟着它拾级而上。 春巴菍虽然也对眼前出现的景象感到惊奇,但她大半的心思还是放在了刘寄北的身上,眼见着他的脸色青刷刷的吓人,面颊上尽是汗珠子,一颗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没走了几步,她便不自禁的伸出小手去拉刘寄北,骇然道:“大哥你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和我初见你时简直就是两个人,求你不要瞒我,快些将实情告诉我,你知道我现在简直是担心死了!若是觉得我这时候能够帮得上忙,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的,只要你肯跟我说。” 刘寄北感觉到春巴菍小手冰凉,并且发出阵阵的颤抖,知她所言非虚,心里也是一阵感动,暗道:看来春巴菍对我的关心确实是由心而发,不过,我自己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怎会明白的告诉你啊? 他此时已经察觉到丹田里的那股冷气似乎占了上风,正一点点的朝着他的生死窍里推进,而原先的真气则一点点的退让。冷气每进一分,他便感到生机逝去一分,身上也更寒冷了一分。 刘寄北心下叹息,想起自己离开家门没几天,稀奇古怪的事情却是屡见不鲜,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几番折腾下来,竟似要糊里稀涂的埋骨于此,如果将这事说出来,只怕都没人会相信。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没有吱声,还以为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实情,禁不住泫然若涕,好在她强行忍耐,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尽管如此,她一边向上走着,一边仍是忍不住凄然说道:“大哥到底拿我当做了外人,不过,我并不在意,我这条性命是大哥给的,大哥怎样对我,我都不会责怪你的,只希望你能快些好了,即使搭上我的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刘寄北忽然间侧过身子,双手握住春巴菍的小手,凝视着她的眼眸,尽可能保持平静的说道:“妹子你这样对大哥,大哥又怎会拿你当外人?实话告诉你,大哥确实是感到不舒服,可毛病究竟出在了哪里,就连大哥自己都不知道。不过,据大哥猜测,很有可能是在氤氲洞里遭受了风寒,应该不会碍事,所以你不用为大哥担心,再过一会儿也许就??????。” 他刚说到这里,春巴菍就见到刘寄北的口中冲出一股青绿色的气息,紧接着他一头跌倒在了石阶上,那张脸眼瞅着化作了青绿色,一个人已经颤抖成一团。 【晚间有应酬,呵呵呵,出去喝几杯】 第九章:内丹(3)【今日第5更】 【完本小说,求收藏、红票。一天至少四更,呵呵呵,今天喝的挺高兴,祝愿点击朋友晚间睡个好觉】 刘寄北本不想说话,因为他一想说话便能觉察到一股冷气将要冲口而出,极其阴冷又极其强劲,仿佛那口气息一旦流出,他便会因此而塌瘪了过去,故而他一直也没有回答春巴菍的问题。 直到刚才春巴菍误会之下,说出了如此令人伤感的言语,刘寄北一时情动,终于忍不住强行说了话,结果真如他所预感的那样,果然有一股冷厉强劲的气息冲口而出,接着丹田之内的那股冷气便迅速的向着他的生死窍内推进,而他体内原先的真气顿时像败退的军队一般,急速的向着阳跷脉和阴跷脉内退却。若非他见机得快,及时的锁住了自己的嘴巴,断然憋住那股子青气,只怕他现在已经昏死了过去。 这一下可把春巴菍吓坏了,愣愣地呆在那里不知所措,然而獬豸看到此景后,却是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刘寄北身前,张开大嘴,一口叼起刘寄北,转身继续向着上面的岩洞走去。 春巴菍如梦方醒,连忙跟随着獬豸也向上走着,一边走她一边的回忆着刚才的情景,既是担心,又是害怕,一颗心“扑通扑通”的暴跳个不停,似乎就要爆开胸膛跳了出来。 獬豸叼着刘寄北进入到了岩洞,就在盘坐在青岩上的那个人前面停住,然后它把刘寄北轻轻放了下来。 刘寄北此时如坠冰窖,一边哆嗦着,一边强行睁开了眼睛,只见青岩上盘做的那个人也不知死去了多少年头,衣衫比映像里还要破烂的许多,露在外面的皮肤僵硬如铁,紧紧地贴在了骨架之上,若不是他面部轮廓比较清奇,乍一看去确实很吓人。 獬豸匍匐在那人身前,低沉的哀吼了几声,然后用前爪刨开了那人身前的地面,正当刘寄北和春巴菍都感到疑惑时,只听“喀哧”一声,獬豸的利爪已是划在了一件硬物之上,紧接着就看獬豸大嘴一伸,由刨出的大坑中叼出一件物什儿,随后便见到獬豸站起身子,叼着那件物什儿来到了刘寄北旁边,哈下头把那件物什儿递给了他。 刘寄北盘坐在地上,哆嗦着双手将那件物什儿接了过来,拂去泥土,仔细一看却是个铜制的匣子。 春巴菍感到好奇,她走过来蹲在刘寄北旁边,伸出手去想替刘寄北打开了匣子,可是由于铜匣子年代久远,早已是锈迹斑斑,她看了半天也找不出缝隙所在,禁不住有些焦急,便自言自语道:“这个匣子锈得一塌糊涂,怎样才能打开它呢?” 还没等刘寄北说话,獬豸已是凑了过来,张开大嘴咬住匣子,由二人手中生生夺去。 就在俩人诧异的目光中,獬豸狠狠的一甩头,顿时将匣子摔在了石壁之上。 只听“咣啷”一声,匣子落地之后,刘寄北和春巴菍一看,匣子上的铜锈不仅掉了不少,更可喜的是匣子盖竟然开了。 春巴菍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匣子拿到了刘寄北身旁,接着又由匣子里拿出一个油布包,在俩人好奇的目光中,她一层层的打开了包裹,最后取出的竟是两块羊皮。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不住的颤抖,脸上的青绿色越发的浓重了,禁不住很是害怕。 她将那两张羊皮递给了刘寄北,接着她转到刘寄北身后,环臂抱住了他,并且将胸腹贴在了他的背上,立时感觉到一股奇冷袭上她的身子,不自觉地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春巴菍心道:怎么会这样?他的身子竟是这般的寒冷,难怪他会一直打哆嗦。 由于受到刘寄北身上传过来寒冷的侵袭,她也感到不耐其寒,禁不住哆嗦着嘴唇问道:“我这样抱着你会感觉好一点吗?” 刘寄北同样哆嗦着回答道:“现在比刚才差多了,可是如此一来你受得了吗?” 春巴菍答道:“没什么受不了的?只要大哥觉得好就行了。” 其实,尽管春巴菍用自己的体温来为刘寄北取暖,可是刘寄北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和,但他知道春巴菍是一番好意,同时也很是感激她这般作为,故而昧着事实来安抚她,以免她更加担心自己。 虽然彻骨的寒冷由刘寄北的身上源源不断的传给了春巴菍,但是春巴菍听到刘寄北说她这样做确实很管用后,春巴菍的心里仍是感觉很暖和。 刘寄北摊开其中一张羊皮,只见上面也不知用什么东西写的,羊皮上布满了蝇头小隶。字迹虽然又小又陈旧,但是刘寄北仍然能够依稀认得。 他的妻子萧若幽萧衍的掌上明珠,自由受到书香世家的熏陶,不仅知书达理,而且很有才学。 自从萧若幽与刘寄北在嵩山落了户,结为夫妻之后,在刘寄北无事时,她便常常指点刘寄北读书写字,久而久之,刘寄北倒也受益匪浅,说起做学问,无论是篆书,还是隶文,他大多识得,所以,此时读起羊皮上的隶文来,他自是毫不含糊。 他先是匆匆的看了一遍,心中虽然有着不少的疑问,但大概的意思还是明白了不少。 他一边把羊皮拿得高了些,一边极力忍受着体内的煎熬,开始和春巴菍仔细的研读羊皮上的内容。 在这张羊皮上记载着几件事情,首先说出了青岩上盘坐的那人是谁,只见那羊皮上写道:予生于汉室桓帝元嘉元年,滋长于礼学之家,时遇党锢祸乱,奈何避乱山林,呼啸荫泉,明心修道。尝游于长白之山,得遇真人以告武学丹道之精髓,倏然龟缩崆峒,以明其谛。历年天干之数始晓真意,俄而环走天下欲求一敌,可叹天下虽浩渺,寂寞不胜寒! 刘寄北读到这里,故意把注意力集中,想以此来缓解身上的苦楚,于是他惊奇地看了一眼青岩上盘坐着的那个人,心道:此人好大的口气,遍走天下连一个对手都没遇到,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也不知羊皮上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他? 【有点醉了,但就是想传。接下来将有不少的古文,以及道家养生的知识,正所谓“莫问黄庭深奥处,且言一切在人间。”】 第九章:内丹(4)【今日第一更】 【抱歉,今日早晨事太多,更新晚了。今天至少四更,完本小说望收藏红票支持】 他想罢之后又埋头接着往下读,羊皮上续道:聊赖之余尚逢幸事,邂逅三子秉承吾之道业,三徒各怀禀赋,轩轾不分。长徒淳于叔通意境高远,仲徒徐从事仙骨灿然,幼徒虞仲翔博学高气,三徒澄心瞻首,叩拜吾于句容,遁迹青龙洞。 春巴菍忽然道:“这人究竟是谁呀?竟收了如此有名的三个徒弟?” 当她看到刘寄北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已是明白了刘寄北心中的想法,嫣然一笑道:“现在的朝廷中人称呼我们为蛮左,那意思便是觉得我们这些人野蛮而且未开化,可事实上我们这些白虎神的传人并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么愚昧。在我们的族人之中有很多博学之士,一点都不比他们那些人差。就拿我嗲嗲来说,不但精通我们氏族内的典故史实,即便是对于历朝历代的名人轶事也是所知颇丰。在嗲嗲的书房之内陈列的文史经传浩如烟淼,我自小就常混迹于那些书籍之中,各种各样的书籍也着实读了不少,故而对于一些很有名的人还是知道些皮毛的。” 刘寄北知道春巴菍说的是谦虚话,事实上她所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他还要多,于是他点了点头,谦逊的问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对淳于叔通、徐从事以及虞仲翔还是知道一些的,可不可以将你所知道的说与我听一听?说实话大哥很是惭愧,对于这三个人大哥我是一无所知,也正因为此,大哥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春巴菍看着脸色青绿哆哆嗦嗦的刘寄北,心里好一阵难过,暗道:如他这般样子显是没有多长时间活头了,既然他想听,那我怎的也该成全了他。 她佯装淡定的轻轻抚了抚鬓旁的发丝,强颜一笑说道:“淳于叔通本是汉末一位奇人,其人师承与谁无从知晓,但是淳于叔通意境高远而且精通玄门奇术却是天下尽知,朝廷虽是屡次召唤,可是淳于叔通无心仕途,竟是全都找借口推脱掉了,后来听说此人隐居于句容山,也就是现在的茅山,绝迹人寰,悉心辟谷修行,直到百余年后,仍是有人与山中偶见淳于叔通,那时的他依旧状如中年,一点都不见衰老,世人传说该时的他已经是得到成仙了,至于是真是假便无从考究了。” 刘寄北向往道:“照此说来,淳于叔通的确是一个奇人了,活了一百多岁仍与壮年人一样,古往今来也绝不多见。” 春巴菍叹道:“这里面提到的徐从事就更加神秘了,传言此人一生都与泾川的西王母宫过从甚密,至于为什么也同样是没人知道。” 刘寄北不解道:“看来你对徐从事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多?” 春巴菍点了点螓首说道:“事实上确实如此,至于第三个人虞仲翔我倒是知道的相对多一些。” 她不待刘寄北发问,便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虞仲翔既是三国名士虞翻,他本是会稽余姚人,自少便好学而有高气。在其八、九岁的时候,与人玩耍而突然失踪,家人遍寻州府却一无所获,以至于都任为他不是被人拐走就是遭遇到了不测。时隔数年之后,虞仲翔忽然回到了家中,虽然饱受家人追问,但是他对那几年的事情一直讳莫如深。数翻盘问无果之下,家人也就不再难为他了。” 刘寄北疑惑地问道:“那他在归来前的几年间究竟是去了哪里呢?” 春巴菍轻笑道:“我又不是虞仲翔,怎会知道?这件事可以说一直都是个悬案,即便是虞仲翔回家后,一直到他死了的时候,他也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给任何人。” 刘寄北默然,没有再问下去,静待着春巴菍往下说,只听她续道:“不过,自打虞仲翔回家之后,他的家人便发现虞仲翔和失踪前判若两人,不但学识更加丰富了,而且时常自己一人闷在静室中修炼秘术,初始之时,家人时常为此感到不安,但时日久了,大家见无什么祸事发生,也就听之任之,俱都不加以理会了。如此这样又过了几年,适逢黄巾叛乱,天下各路豪杰争雄,虞仲翔应会稽太守王朗之请,迈出家门担任郡守功曹史,江东孙策征伐会稽,王朗败绩,虞仲翔见到孙策英勇神武,甚感心仪,便投靠了孙策。孙策转而复命虞仲翔为功曹史,并且以礼相待,俩人相处甚欢。自此,虞仲翔追随在孙策左右,驰骋疆场,建立了很多功勋。后来,各州府推举贤良,虞仲翔以侍御史的身份来到了许昌,因为他憎恨司空曹操的行为,竟是拒绝了曹操的举荐,只身在许昌闲赋经年,其间传说曹操曾数次加害虞仲翔,可均被其化解,曹操常怀疑他和左慈一样身怀妖法,便将虞仲翔驱逐回江东。孙策死后,其弟孙权主事,任命虞仲翔为为骑都尉。虞仲翔性情疏直,多次犯颜谏争,且为人孤僻,很不合群,屡次触怒孙权,最终被孙放逐到了交州。” 刘寄北叹道:“这位虞仲翔先生疏狂轻谩,自是难以在官场中久存,他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春巴菍笑道:“这位虞翻先生其实拿官爵一点都不在意,虽是屡被流放,可是仍不能变其秉性,依旧我行我束,嬉笑怒骂。不过,据说他自从许昌回到了江东,时常对人说曹操乃是一个贼,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却不明所以。” 刘寄北忽然道:“曹操想要篡夺汉室之心天下皆知,若说他是一个盗国的大贼也的确不为过。” 春巴菍摇了摇头,疑惑地说道:“曹操直到身死的那一天也没有篡位,这对于比曹操晚死了将近十多年的虞翻来说不可能不知道,可是,虞仲翔在交州快要死了的时候,他还恨恨的念叨着说曹操是个贼,这个真是叫人想不明白了。”刘寄北开玩笑的说道:“也许是曹操真的偷了虞仲翔什么东西!反正此时这些事想也想不明白,还是抛开那些想法,我俩将这两张羊皮早些读完吧!要不然等一会儿,备不住我就会一命呜呼,要是那样的话,就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到九泉之下去找虞仲翔他老人家理论了。” 【持续更新,恳请支持】 第九章:内丹(5)【今日第二更】 【恳求收藏红票】 春巴菍丝毫没有感到刘寄北的话好笑,一听到他这么说,竟是悲从中来,聚集在心中的惶恐、担心、悲伤、怜惜、忧虑等等情绪倏地统统释放了出来,紧紧地搂着刘寄北的身子,悲痛欲绝的哭道:“我不让你死!就算是用我的命来换取你的,我也心甘情愿,只求你不要死!” 刘寄北心口发酸,暗自叹息,口中却装作没事一般说道:“我只是胡乱说说而已,妹子你倒还当真了,大哥的命硬朗的了不得,哪会如此轻易的死掉啊!来,不要哭了,听大哥继续往下读。” 春巴菍擦了擦眼泪,黯然的点了点头,听着刘寄北念道:“三徒摒躁潜心,傍吾累年,各有所长,竞相斩获。忽一日,吾顿悟于心,遂闭关冥思于洞中七七之数,豁然悟解天机,开关日莅,携吾心得而出。” 春巴菍已是稍稍忘却了悲伤,低声奇道:“此人说他在四十九天之中竟然破解了天机,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他口中的天机指的是什么?” 刘寄北也是一塌糊涂,无从解释之余只好继续念道:“吾夜观天象,摒视内察,知悉为因洞彻天机,吾需断绝俗缘,遂预付密卷与三徒,难耐三徒武学道业根基尚浅,倏然禀受破除虚空之钥,恐难驾驭火龙之威,徒减阳寿,奈何图录三分,分付其人,欲穷道旨,则各凭机缘。” 刘寄北读到这里,顿了一顿道:“原来此人已将看破天机之法记录成书,本想将这本书传授给他的三个徒弟,却又怕三个徒弟驾驭不了那法子,故而将书分成了三本,每人一份。” 春巴菍奇道:“这人也真是的,他既然已经会了破除天机的办法,怎么还会担心受到上天的惩罚呢?难道他就不会想个办法,躲开也就是了。” 刘寄北叹道:“也许他口中的断绝俗缘就是躲开之法吧!” 他说完接着念道:“吾焚香沐浴,更衣盘坐于方丈之室,图谱三分各付遗训,敛藏于胸腹之间,隐吾三魂,遁吾七魄,以龟吸胎念之法,游荡于阴阳之间,佯装气绝。三徒忽见,悲愤嚎啕竟日,敛吾遗骸,深埋冥府。是夜吾阴破坟冢,荡除痕迹,悄携青龙獬豸遁离句容。” 春巴菍指了指旁边盘坐在青岩上的那人,恍然说道:“看来羊皮上说的那个人便该是他了。” 刘寄北尚没答话,却见獬豸低声悲吼了一声,二人看时,只见獬豸眼露伤感,点了点大头。 刘寄北不无羡慕地叹道:“能得如此神兽忠心眷顾数百年,纵是死了也算不枉。” 他怕自己的话再次引来春巴菍啼哭,连忙低下头读道:“吾与两兽退避红尘,逍遥于山泽之间,时遇依帝山秀,遂驻足于此,探幽寻密,偶现氤氲洞外尚有天地,安息静谧,四时如一,故贪恋不去。” 刘寄北再一次看了看这个景色优美的小盆地,心道:若是身无琐事,能够在百年之后埋骨于此,我也会心甘情愿的。 他心里涌起无尽的伤感,不愿意情感外露,索性低头,朝下念道:“吾携两兽,一曰青龙,一曰獬豸,俱为山泽灵兽,青龙乃为句容蟒蛇别种,獬豸系为上古传承之神兽,二兽纵横句容深处年月无算,吾偶遇之,适逢两兽相斗,遂收为仆。獬豸通灵智绝,善解人语,性忠无讹,与之相伴实吾一生之所幸,青龙善伪狡黠,逢强欺弱,性本无常,与之相偕系吾之无奈而为。吾天不假年之日,青龙倏然反复,獬豸诚恳护主,两兽必复相斗尔,嗟呼,奈何吾固升天,徒留一段祸事。” 刘寄北心道:此人既已看出那条青龙可能在他死后将再次为祸世间,他何以不在死之前便将青龙杀了呢? 他带着疑问继续向下读,只见羊皮上写道:“然天生万物为刍狗,道法自然。既生之则因其缘,若灭之亦因其缘,天地尚不以为忤,何须吾等横生干戈,摒弃烦恼且由他。” 春巴菍忽然有些愤懑的说道:“这人真是迂腐之极,明知其恶,却是听之任之,还搬出一大段狗屁道理为其遮丑!” 刘寄北听她说得异常气愤,猜她是想起了在洞里中蟒毒的事情,禁不住心下叹道:其实她说得不无道理,对于怙恶不悛者本就该是人人得而诛之,偏他不肯为之,还怪她骂他啊! 刘寄北感觉到身子在寒冷的侵袭下,知觉正一点一滴的丧失,双眼的视力也逐渐的模糊了起来,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也许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于是他加紧时间往下读去,只听他念道:“吾寓迹于此,漠视甲子,淡化春秋,衡欲脱除桎梏,破蛹成蝶,奈何天机尽勘,穷蹙临门一跃,呜呼,天意如此,若之奈何。 春巴菍冷笑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所幸他没有成仙成佛,要不然天上便又多了一个只收香火不济世的家伙了。” 她话刚说完就见獬豸一声怒吼,倏地站起,大头垂下,利角对准了她,弓腰塌背,两只前踢不住的刨弄着沙石,瞧着那样子,显是被她的话所激怒,大有要过来与她拼命的架势。 刘寄北瞧此情形,连忙说道:“獬豸兄不要生气,她刚才说的话只是无心之谈,像她这样一个善良的姑娘,哪里会对一个不相识的人存有不敬啊!” 春巴菍听到刘寄北说她善良,禁不住怒气散了大半,没有反驳刘寄北的话。 獬豸停止了咆哮,抬起大头直盯盯的看着春巴菍,最后也不知它想到了什么,悄然的蹲坐在地上,静了下来。 刘寄北见到事态平息了下来,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继续对着羊皮念道:“吾知大限将至,本该心无羁绊,然情系图谱,夙夜匪安。初授三徒图谱,阴求互相友爱,图谱三分,各不成篇,料想无所依托,必将敝帚自珍,如此将各怀天命,诚为一耄耋也。然执心纵欲,强而为之,必将凭强恃勇,举手凌之,如此取者,定大祸临头。纵观吾之此举,唯希三徒彼此相诚,心结陨铁,遇万变化,众心一辞,莫生猜忌,奉其所受,参差以悟,焕然则成篇。” 他念到这里,心头禁不住沉了下去,不自禁的想到:如此师傅,心机深沉若斯,做为他的弟子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新书完本,放心收藏】 第九章:内丹(6)【今日第三更】 【新书完本,求收藏和红票】 随后,刘寄北心里竟是涌起一阵温暖,暗自感叹道:慧光大师虽是一直不肯认我作为他的徒弟,可是在与他交往日子里,教者凭信,从者唯心,那段日子神惠交结,不啻于人间真情的晶石之交。 春巴菍瘪瘪嘴本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刘寄北示意拦住,只听他继续念道:“吾非是无情,亦不想有此念,然世间多有欺诈,吾亦不得而为之。吾所传授,大则可乾坤颠覆,小则可诡异人间,无奈何唏嘘辗转,唯图有德者居之,无德者莫强求,顾念如此,非我之心胸狭隘,后来有缘者得悉吾之心意,轻谩尊崇亦吾所不知也。” 读到这里,刘寄北没有去看春巴菍的表情,却听春巴菍喃喃自语说道:“这人倒不是糊涂的一无是处,不过他如此小心,也不知对不对得住管他叫一声师傅的那三个徒弟了?” 獬豸发出一声闷哼,首次不耐烦的扭过头去,那样子似乎对春巴菍的疑问不屑一顾。 刘寄北叹道:“其实这位先生不但悲悯天下,更是意念古今,心思巧绝,实不是我等可以比拟的。” 春巴菍歪着头想了一想,随后将小下巴搭在刘寄北的背上,双手绞索着紧紧搂在刘寄北的腰间,叹道:“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人的好心,只是我气不过他明知那条巨蟒将危害人间,何苦将它留到今天呢?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是在这许多年间,这条青龙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呢!” 刘寄北听她语音悲戚,已然猜到之前定是有不少的蛮左被这条毒蟒所害,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接着往下念道:“然吾之天命将至,心系两事盘桓不绝,一则吾百年之后,恐后来有识之士偶得吾之心血结晶而无所是从,故将三篇图谱合一之法密录在策,望有缘者参合得解。二则吾身边之灵兽,失吾驾驭必将喧闹人间,尤青龙为甚,可叹二兽身怀神物,若随吾去定有损上意,暴殄天物,百思之后故遗留于世,有朝一日福缘深厚者得之,顺承天意,悉获神物之时,始解吾之苦心。 春巴菍叹道:“看来我还真是误解了他,这人将青龙留在世间原来是另有原因啊!不知道他所说的两兽各怀神物是什么意思?” 她的话虽然在刘寄北耳边说的,可是在他的感觉中,春巴菍却像是与他离得老远老远,那些话声若蚊蚋断断续续好不真实,他心中涌起一阵悲伤,暗道:看来今日便要死在这里了。 刘寄北无力地倚在了春巴菍的怀里,将手中的羊皮递给春巴菍,强装无恙的低声说道:“妹子你继续往去读吧!大哥口都有些干了。” 春巴菍接过羊皮,说道:“那我就替大哥往下读了,你且歇一会儿。” 刘寄北闭上了眼睛,勉强的集中精神听着春巴菍读道:“呜呼!世人好小术,不审道深浅。弃正从邪径,裕速阏不通。犹盲不任杖,聋者听宫商。没水捕雉兔,登山索鱼龙。植麦裕获黍,运规以求方。竭力劳精神,终年无见功。裕知伏食法,事约而不繁。” 春巴菍读到这里,顿了一顿之后,继续念道:“吾大限之日,牢骚满腹,有缘者现之只当一笑尔,望收敛吾之遗骸,吾亦于九泉之下谢意拳拳,另备图谱参合之法以及‘兵主刀录’斩获秘诀以酬之。” 刘寄北忽问道:“这张羊皮念完了吗?” 春巴菍点头“嗯”了一声,说道:“下面还有一落款,署名是‘云牙子’。” 刘寄北反复的念了几声‘云牙子’之后,缓缓的说道:“那一张羊皮上写的是什么?” 春巴菍摊开另一张羊皮,看了一下,轻声说道:“这一张羊皮正反两面都有字迹。” 刘寄北问道:“正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春巴菍低着头答道:“羊皮的正面写的大多是一些数字,至于反面??????” 她没等刘寄北发问,自己便将羊皮翻了过来,继续说道:“这一面很是奇怪,只写了十六个字,别的便没有了。” 刘寄北声如蚊蚋般的问道:“哪十六个字?快念给我听。” 春巴菍道:“写的是‘伏羲精魄,渔妇成珠;化茧无蝶,兵主刀录’这十六个字。” 刘寄北轻轻地“哦”了一声之后,脑袋一歪便没了动静,春巴菍还以为他是累了,便顺从地任他倚着自己,心中升起万般滋味。 这时候,不知为什么獬豸却走了过来,只见它伸出大舌头舔了舔刘寄北的脸,然后歪着头注视着刘寄北好一会儿,见他还是没什么动静,便扭回头瞧了一眼青岩上盘做的那个人,接着又转回头,仰天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吼。 等到獬豸再低下头时,春巴菍却见到它的大嘴中赫然叼着一个暗红色的珠子,荧光流彩,分外好看。 春巴菍虽是不明其意,不过她知道獬豸无论如何也不会加害他俩,于是静静的盯着獬豸,看它究竟想要干什么。 獬豸衔着珠子缓缓地凑到了刘寄北嘴边,忽然之间春巴菍竟是在獬豸的眼中读到了一丝哀伤和一份决绝,她从未想到一个野兽还会流露出如此令人心颤的神情,一时间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獬豸的大嘴唇在刘寄北的嘴边停了下来,它试着将衔着的珠子送到刘寄北的口中,可是刘寄北像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般,嘴巴闭得很紧,獬豸试了几下之后,仍是没能成功,不由得喉间接连发出几声吼声,显然它很焦急。 直到此时,春巴菍才恍过神来,明白了刘寄北已然昏厥了过去,而獬豸的意思是想将那颗珠子喂到刘寄北的口中。 春巴菍并不知道刘寄北已然吞下过一颗珠子了,此时见到獬豸行为怪异,而刘寄北又像没气儿了一般,不知死活,一时间她也是手足无措,没了主意。 獬豸焦急之下,倏地扭过头来,将它的独角抵在了春巴菍的身上,霎那间春巴菍明白了獬豸的真实意图,这匹神兽是想以它多年修来的内丹解救刘寄北。 【晚间还有更新,敬请留意】 第十章:殉葬(1)【今日第四更】 【新书完本,求收藏、红票与推广】 春巴菍感激的看了一眼獬豸,然后她强行弄开了刘寄北的嘴巴. 獬豸闪电般的将珠子送到了刘寄北的口中,然后缓缓地退了开去,静静地看着他。 春巴菍也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刘寄北究竟是怎么的了,这一道上只是觉得他怪异的很,脸色青绿,浑身冰冷,眼见着生机逐渐的薄弱,她虽是心里着急得很,可是也不知该从哪下手,如今见到獬豸肯救治他,她的全部希望顿时被燃点了起来。 刚才的刘寄北已经进入到了一种混沌状态,他浑身的经脉尽被那股冷气所充盈,并且原先与冷气相对抗的体内真气早已被其融合掉,这使得他体内的血液也几乎被冰冷之气所凝结,当獬豸喂给他的内丹入嘴之后,内丹立即融化,和着他的唾液顺着喉管滑了下去,霎那间一团如火般的热力向着他的经脉间散播了开去。 春巴菍把刘寄北揽在怀里,在她看来此时的刘寄北极是骇人,只见他紧闭着眼睛,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面目的表情也不时的在变幻,一会儿显得痛苦万状,一会儿又变得十分狰狞,同时春巴菍感到他的身上也是一阵热一阵冷。 她看到刘寄北如此模样,一颗心惶恐莫名,她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不过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如果刘寄北真的不能醒来的话,她将无所适从,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做什么。 春巴菍凝视着怀中的男人,回忆起自己与刘寄北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渐渐地刘寄北正在变化的面目表情模糊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他那春风化雨般的笑容。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有的说道:“我与你虽是相识短暂,可是你已经在我的心里装得满满的了,如果你就此离开了我,你叫我该如何去活啊?” 她说着说着,两行清泪在不觉中落了下来。 忽然间倚在春巴菍怀里的刘寄北猛地一睁眼,既而发出一声大吼,随后在春巴菍骇然且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脑袋一歪,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春巴菍颤抖着小手一点一点的伸向了刘寄北的面庞,想要探一探他的鼻息。 此时的她害怕到了极点,眼见着刘寄北面无人色,一点生机也看不出来,真不知他是否死了。 春巴菍的小手冻结在了刘寄北的鼻唇间,她丝毫感受不到刘寄北的气息,这个事实让她无法接受,她不相信如此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将小手僵持在那里,好半天也没有移开,她在无声的落泪。 时间在不觉中消逝,忽然,也不知春巴菍想起了什么,只见她轻轻放下刘寄北,慢慢的站起身,静静的走向了獬豸。 獬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它不住的低鸣退却着,不敢去看春巴菍的目光,因为此时春巴菍的目光中有着刀锋般的冷厉,任何与她目光相对的眼睛都会读到那种彻骨的怨恨。 终于,獬豸退到了岩洞石壁边,在退无所退之下獬豸停下了脚步,也不知它想到了什么,原本目光中的恐惧倏然消失,蹲坐在地上,十分泰然的看着走过来的春巴菍。 春巴菍锐利冰冷的眼神紧锁着獬豸,十分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死他?若不是他救了你,你会在这里吗?只怕早就被那青龙咬死了!” 獬豸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它的一双大眼中竟也开始变得朦胧了起来,春巴菍一愕,随即明白了它的意思。 春巴菍看了獬豸好半天,慢慢地用小手抓住了獬豸的独角,就在手和角接触的霎那间,她明白了獬豸的心思。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的放开了獬豸的独角,扭回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刘寄北,原本冷厉的眼神已然变成了彻骨的悲伤,只听她啜泣着自语道:“原来它也不是有心的,还以为它的那颗内丹能够救得了你,实没想到竟是害了你,这也许就是命吧!” 她说完,舍弃了獬豸,来到了刘寄北的身边,坐在他的旁边,将他长大的身子揽在怀里,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落下。 她呜咽着说道:“既然在洞里时,你为了救我已经答应了獬豸,那便应该对它有个交代,如今你虽去了,我就代你完成对它的承诺吧!你且先在这里躺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她一边伸手抹了抹眼泪,一边将原本攥在另一只手里的两张羊皮塞进了刘寄北的衣襟,然后站起身子,径直走入岩洞深处,不久,她便从里面走出,手里已是多了一件石锨,就在青岩上盘坐的那人前面站住,然后她猫下腰沿着獬豸之前刨下的大坑,用她手中的石锨向下挖掘,并且不住的四下扩展。 此处是在岩洞的洞口,地上沙石混杂极是难挖,春巴菍从来也没有干过这等活计,不觉间原本嫩滑的手掌竟被磨出了血泡,可是她浑然不觉,仍旧挖掘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一顿饭的功夫,春巴菍已是挖出了一个大坑。 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拄着石锨看了一眼旁边一直盯着她干活的獬豸,柔声说道:“这个坑挖得已经足够大了,安葬他该不会觉得窄小。” 獬豸走了过来,蹲坐在坑边看了一眼青岩上盘坐的那人,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大头。 春巴菍见到獬豸满意了后,便放下石锨,转身出了岩洞,没过多久就见她拿着一堆蒲草走了回来。 她先是在坑底放置了一些蒲草,接着来到了青岩上的那人身边,伸手将那人抱了起来,这一抱之下,那人身上原本就破烂的衣衫顿时又损坏了多处,不过令她奇怪的是,那人由衣衫破损处闪现出的肌肤虽是又黑又硬,却一点都没有腐烂,也没有一丝异味,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关节一点都没有僵化。 那人被她抱起之后,原本盘坐的两条腿很自然的垂了下来,显而易见他的关节还是很松动的,这对于一个死去不知多少年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恳请大家支持,晚上再更新一章】 第十章:殉葬(2)【今日第五更】 【新书完本,求收藏红票】 春巴菍无心在这些事情上多做心思,她将那人平放在挖好的坑中,接着又用一些蒲草盖在了那人的身上,然后拿过石锨看了一眼静静呆在旁边看她作为的獬豸,猛然间竟是见到獬豸流下的泪水。 春巴菍本就心情悲伤,此时再被獬豸所感染,禁不住放下石锨,搂住獬豸放声大哭。 獬豸一动不动的任由春巴菍伏在她身上哭泣,过了好半天,这只通灵的异兽才抖动了一下身子,将春巴菍从忘情的哭泣中惊醒了过来。 春巴菍止住悲声,擦了擦眼泪默然的离开獬豸的身子,她由地上捡起石锨,想也不想的开始往坑里填土。 等到坑被填得坟起的时候,春巴菍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满意的看了一下自己亲手做成的坟冢,便想转过头对着獬豸说话,却见这头灵兽蹲坐在那里,忽然仰首长啸,那声音震耳欲聋,远远地传了开去,并在山峰之间不住的回荡着,久久不散。 春巴菍放下石锨捂住耳朵,正不解獬豸为何如此的时候,陡见獬豸转回身,突然向岩洞的石壁撞去,耳轮中就听得“喀嚓”一声巨响,岩壁上石屑纷飞,獬豸铿然倒地。 就在獬豸撞向石壁的一刹那,春巴菍害怕之余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见獬豸已是一动不动的倒在了血泊中,她惊魂未定的走进了一看,竟是呆在了那里。 獬豸那只长长的独角已经被它撞断,鲜血顺着断端汩汩而出,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将獬豸周围的地面染红。 春巴菍想起故老相传的那个说法,一旦獬豸的独角折断,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它。 她蹲在血泊中俯视着獬豸,只见它那双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已经变得暗淡了,上下眼睑缓慢而无力的眨动着,神情显得平静而安逸。 春巴菍伸手轻抚獬豸那支断角,怆然叹道:“看来他定是待你极好,要不然你也不会在完成了他的心愿之后,肯为他陪葬了。” 獬豸对于春巴菍的话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它的眼睛又在眨动了几下之后,便合上了眼睑,春巴菍知道它已经死了,瞧着它死的如此安详,春巴菍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 其实獬豸真的早就做好了陪葬的意图,要不然它也不会主动的将珍贵得如同性命一般的内丹给了刘寄北,要知道如此异兽之所以可以累年不死,并且具有灵性,更有甚者还有一定的神通,实为其修有内丹之故。 獬豸的死给了春巴菍很大的冲击,忽然间在她的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决定,不过她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得将獬豸安葬在它的主人旁边。 春巴菍想到这里便行动了起来,可怜她一个娇滴滴的蛮左大酋的女儿,今日里竟是连番做起了苦活。 她好不容易的将獬豸安葬在它的主人旁边之后,十分疲惫的回到了刘寄北躺着的地方,颓然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挨着他躺了下来。 春巴菍侧过脸看着毫无一丝生气的刘寄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对着他喃喃自语道:“此时的你在另一个世上定然寂寞得很了,我说过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我绝不会让你孤单的。” 她说完之后,她转正了俏脸对着晴朗的天空轻轻唱道:“依帝山畿,君既为侬死,独活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她唱着唱着,眼泪不自主的又流了下来。 春巴菍哼唱的是一首在她们寨子里颇为流传的一曲歌谣,大概的意思是:你葬于依帝山之脚,既然你为我而死,我一个人活着又为了什么呢?倘若你可怜我的处境,把请把你的棺木为我敞开,我即将跟随你而去。 整个歌谣实际上讲述的是一个有情女子与爱人不得相守而甘心殉情的事情。 春巴菍虽是轻轻哼唱,可是她声音清脆悠扬,如此伤感的小调由她这么一唱出,十足的缠绵悱恻,十足的催人泪下。 她唱完之后,反复念叨了几句“独活为谁施”,接着她缓缓的坐了起来,凝视了刘寄北好半晌,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拿起石锨向着水潭与溪水的连接处走去。 春巴菍离着潭水边不远选了一处景色美丽的地方,她停下脚步之后,看着清净而且水汽氤氲的潭面良久,方才猫下腰为刘寄北挖掘墓穴。 尽管春巴菍的小手已是磨得满是鲜血,可是她一点都没觉得疼痛,并且不知疲倦的挖着墓穴。 由于潭边地质松软,没过多少时候,春巴菍便将墓室挖成,她站在墓室边上仔细端详了片刻,似乎仍觉得欠缺了什么,就又修整了一番,直到她瞧着墓穴满意得点了点头,方才放下石锨,转身去寻找蒲草去了。 片刻时候,春巴菍抱着一大捆蒲草回了来,她并没有像安葬獬豸的主人那样直接在墓室的地下铺上蒲草,而是坐在墓室旁边开始编织席子。 对于编制草席,春巴菍倒是轻车熟路,因为在她们寨子里,女人编织草席蔚然成风,春巴菍虽是大蛮酋的独生女儿,可是她一点都不骄奢,自小就跟着年长的女人学习编织草席,经过十几年的时间,春巴菍已然是一个编制高手,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编成了一张大草席。 她先是满意的看了一看自己编织的草席,接着想到这张席子是为包裹刘寄北的尸身准备的,一时间百感交集,情不自禁的又淌下泪来。 春巴菍将刘寄北背到墓室旁,先是将草席展开,然后把刘寄北的衣衫掸除了灰尘,接着把他轻轻地放到了草席上,再由自己的衣衫上扯去一块布,拿到湖边沾湿了,重回到刘寄北旁边,蹲下身子小心的为他擦拭脸上的血迹和灰尘。 她在擦拭的同时,一边端详着他,一边轻声说道:“我俩虽然见面的时日不多,可是你知道吗?自从遇到了你之后,我的心便被你攥在了手里了。只要瞅着你,我的心不但踏实,而且像灌了蜜似的,从来也没有一个男人能给我这种甜美的感觉,之前没有,之后便更不能有了。” 【大家晚安,明日继续更新】 第十章:殉葬(3)【今日第一更】 【小说完本,求收藏和红票推荐。有点灰心,收藏速度太慢了···】 她停下手中的活计,出神的回忆道:“在我们的寨子里,仰慕我的人不知有多少,可是我从也没有动过心思,因为我知道那些人的意图,他们之所以对我好,不是贪图我的美貌,便是觊觎我嗲嗲的权势,除了我嗲嗲之外,其他的人都不可靠。” 她说到这里,轻轻用手指戳了一下刘寄北的脸颊,看着他温柔一笑,低声问道:“快说说!你是不是也看重的是我的容貌?” 随后她又叹道:“其实我知你不是的。唉!也正是因为你这样,我才真心的喜欢上你的,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男人我可是见到过许多,但如你这般实心眼儿的我倒是没遇到过。” 春巴菍想起刘寄北在峡谷中的时候,只因他感到了强烈的不安竟然不顾军法的责难,企图告诫宇文神举和王轨将有祸患发生的那件事,不禁“扑哧”一乐,一边为他擦去脸上最后一点灰尘,一边眼波温柔地嗔怪道:“到了那个世上可不许你再这么实心眼儿了!除了对我。” 她在自言自语中,忽然又想起在氤氲洞口时,刘寄北被她用短剑挟持,在她的要求之下刘寄北将下颌抵在洞口的石头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骇然模样,不自觉地发出一阵轻笑。 然而她笑着笑着,见到如今的刘寄北静寂无声,显是已死去多时,一时间又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最后她伏在了刘寄北的身上大哭了起来。 也不知春巴菍哭了多久,当她停止痛哭的时候,已然感到有些头晕,她知道是悲伤过度的原因,于是她略作歇息,调整了一下气力,慢慢的坐了起来,用她那已是有些浮肿的大眼睛,深情的凝视了刘寄北一眼,慢慢的把草席掩了上。 然而之后,她又心有不甘的迅速的打开了草席,再次看着刘寄北。 如此这般的折腾了很多次,春巴菍终于发出一声断人肝肠的叹息,凝视了刘寄北遗容有顷之后,快速的掩上了席子,把他连人带席的搬到了墓室之中,随后跳了上来开始掩埋。 一座新塚在春巴菍挥动着的石锨下转眼间完成了。 春巴菍颓然的放下石锨,趴在了坟冢上又是痛哭了数次,最后已是无泪,她呆呆地坐在了刘寄北的坟前,身子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虚弱无力,脑子里也是昏昏浊浊。 忽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春巴菍再也支持不住,就那么身子一歪昏睡了过去。 等到春巴菍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是快要落山了,盆地里的景物在太阳的余晖中以及氤氲水汽的笼罩下变得朦朦胧胧,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春巴菍睁开涩痛的眼睛,仔细的辨认了好半天才记起自己在哪,她直勾勾地瞧着那座坟墓,慢慢的站起身子。 此时的她就像散了架没了魂儿一般,懵懵然无所依托,戚戚然形单影只。 她转过身子步履蹒跚的走向水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大哥你再等我一会儿,过不了片刻我们就能相聚了。 春巴菍来到了水潭边,毫不迟疑的向着潭水中走去,当潭水逐渐没过了膝盖的时候,她只觉得潭水十分温暖,情不自禁的低下身子俯视水面倒影中的自己,乍看之下就连她本人都被吓了一跳。 原本清丽绝俗的她此时却是灰头土脸,满身的污垢,显得极为肮脏。 春巴菍凄然想道:我若是以这等模样去见大哥,也不知到了那世上他还会不会认得我? 她凝视着倒影好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回到了岸上。 春巴菍动作轻柔的一层层解去衣衫,不觉间已是只剩一层亵衣,但见此时的她皓体隐露,弱骨丰肌,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秾纤适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云髻峨峨,直如去除罗裳羁绊之九天玄女,恰似横陈深闺熟睡之姑射仙人。 她木然的顾念良久,终因尚是一个黄花之躯,心里面满是羞意,没有解除遮掩玉体的最后屏障。 春巴菍再一次走入到了潭水中,她先是弯下蛮腰捧起了温暖的潭水,对着水中的倒影,仔细地将脸上和颈项上的灰尘洗去,直到她清丽无俦的面容展现无疑方罢,她直起身子,仰起脸来凝视太阳的余晖有顷,随后再不迟疑,径直向潭水深处走去。 潭水逐渐的没过了春巴菍的翘臀,随即便是腰间,接着就到了胸口。 她扭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刘寄北的坟墓,美丽的双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然后回转头继续往前走。 虽然春巴菍每往前走一步,她便距离死神更近了一步,可是她此时心情倒变得十分的平静。 朦胧间她的眼前浮现出刘寄北的笑容,似乎在指引着她与其团聚,她在心中涌起柔情蜜意,暗自念叨着:冤家啊冤家,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 就在潭水没过了春巴菍美丽的脖子时,在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嗲嗲“白虎夷王”匠帅拔佩的身影,她心里掠过一丝悔疚与哀伤,暗自嘀咕了一声:对不起了嗲嗲,非是女儿不孝,只是女儿不能舍弃救命的情郎,嗲嗲的恩情只有来生再报了。 当温暖的潭水倏地没过春巴菍头顶的一刹那,春巴菍隐约间听到了一声轻啸,她心中闪过一丝欢喜,默念道:好刘郎,知道春巴菍陪你来了! ??????????????????????????????????????????????????????????????????????????? 云雨过后,春巴菍娇羞不胜,慵懒无限的倚在刘寄北的怀中微微喘息着,虽然觉得下体微微有些疼痛,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满足而温暖,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她的身心,使她几疑是在梦境之中。 刘寄北虽是勤于耕耘,曾在春巴菍的身体里数洒甘霖,但他却一点都不疲惫,相反的倒是有一种身心舒泰的感觉,只觉浑身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原本潜藏在他身上的那种淫野的冲动消失殆尽,就如同镜子上的灰尘,经过暴雨的冲刷之后,再也找不到一点污痕。 【大大们的点击眷顾,便是作者上传的力量,恳请多多支持,今日还有持续更新】 第十章:殉葬(4)【今日第二更】 【完本新书求收藏红票】 刘寄北轻抚着春巴菍光滑无匹的身子,无限怜惜的问道:“你何苦那般愚痴?为了我竟肯去投水殉情!亏我及时发现了,将你救了上来,要不然你将让我情何以堪啊?” 春巴菍温情无限的将霞染双颊的俏脸紧贴着刘寄北的胸膛上,嫩藕一般的双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虎腰,轻轻叹道:“花易谢,雾易失,梦易逝,云易散。物尤如此,情何以堪?刘郎何须多问,单就我之一死便能换取你‘情以何堪’,这不就足够了吗。” 刘寄北听她款款道来,语气轻柔深藏无限情意,禁不住大为感动,轻叹一声,慨然道:“刘寄北本是一山间樵夫,言语粗鄙而且不名一文,何德何能使得妹子如此青睐啊!” 春巴菍轻轻一笑,松开了搂住刘寄北的一只胳膊,小手在他的胸膛上轻柔的划弄着,仰起脸目注着刘寄北说道:“刘郎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抛开你不计安危,先后两次救过春巴菍不说,单指你的为人便让春巴菍心仪不已了。你不但诚恳善良,朴实无华,而且颇有侠义心肠,能够济人于危难之中,此等真性情的人在现在这个混浊不清的世道里已似凤毛麟角般珍贵了,更不消说你心思细腻,还懂得照顾人了,并且???????”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有些俏皮地问道:“刘郎啊,有人说过你的笑容很迷人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春巴菍的一句话竟是引得刘寄北心神一颤,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萧若幽。 临出门时萧若幽还示意他不要在外边招惹女人,说得好听点是嘱咐他莫要再来个什么英雄救美,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告诫他刘寄北不得沾花惹草,可是还不到几天的功夫,他竟是与一个本该毫无关联的女人有了最亲密的举措,尽管这事是出于阴差阳错,谁也预见不到的,可是,终究是生米做成了熟饭,即使想推脱也是推脱不掉的,何况他刘寄北也不是那种吃完饭就抹抹嘴走人的主儿,这件事终究要有个结论的。 出于女人的敏感,春巴菍见到自己的话说完并没有引起刘寄北的反应,隐约间意识到了刘寄北的心事,一阵醋意顿时涌向了心头,幽幽的叹道:“就知道不会只我一人有此眼光,是不是她也曾这般告诉过你?” 刘寄北自然明白春巴菍口中的“她”指的是萧若幽,于是他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尴尬的点了点头。 刘寄北本以为春巴菍看到他承认了之后会因此而大怒,孰料春巴菍却先是“扑哧”一声笑了,接着她伸出玉手将刘寄北的大脸搬了回来,仰起俏脸与他目光相对情深款款的说道:“其实在氤氲洞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她和你的感情很好了,说实话当时我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不过后来仔细一想,你与她相识在先,即使你对她好也在情理之中,否则你就不是刘寄北了,而我则是后来参合了进去,背地里分了她的珍馐,于情于理该是我欠着她的,等到将来我与她见了面,如果她不讨厌我,允许我叫她一声姐姐,那我将不胜高兴,可她若是讨厌我,不愿意与我一起侍奉你,我可真不知该怎样办了?” 她说到这里眼神很是哀伤,将头埋在刘寄北的胸前,低声问道:“刘郎,你能不要我了吗?” 若是春巴菍骄横的强制刘寄北,那他虽不至于横眉冷对,但心里总该不会很舒服。 然而,此时闻听春巴菍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刘寄北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柔情蜜意,他无限怜惜的轻轻抚摸春巴菍嫩滑的背脊,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轻轻地说道:“我俩的事情虽是出于偶然,不过我绝不是个负心的人,对于你也绝不会始乱终弃,等我到江南把事情办完之后,我会回来找你的,如果你愿意,我会带着你一起回嵩山,若是见到了若幽妹子,我会将事情讲清楚的,你放心吧!若幽妹子是一个明理之人,她决不会难为你的,况且??????” 话说到这里明摆着还有下文,可他忽然将话语停顿了下来,这使得春巴菍一颗心猛然间提了起来。 春巴菍嗔道:“你这人啊,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快说,况且什么?” 刘寄北“嘿”然一笑,说道:“看把你急的,我是说况且你这么温柔善良,并且生得那么有眼缘儿,真不知还有那个人舍得狠心难为你?” 春巴菍听到刘寄北赞她,禁不住心中笑开了花,但是出于少女的矜持,明明已是一脸的灿烂却非要强装出几分薄怒,那种神情真是动人之极,看得刘寄北心中一荡,不自觉的下身的武器顿时又强硬了起来。 春巴菍方要撒娇捶打刘寄北,不料她猛然间感觉到了刘寄北胯间的变化,顿时脸如霞烧,瘫软在刘寄北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她声如蚊蚋般的说道:“大哥你是不是又想要了?若真如此只怕小女子就要死在你手上了。” 刘寄北哪能不知道春巴菍实在是不能再经云雨,连忙安慰她道:“大哥只是感觉到精力无限,哪里会又生出那种心思。” 随后,他疑惑地说道:“自从我破冢而出与你欢好之后,总是感到有使不完的力量,真是奇哉怪也! 春巴菍回忆起刚才俩人浓情密意时的情景,无限腼腆的说道:“自从你将我由潭水里面抱出来,那时我就感到你与之前有些不同了,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把你埋葬时,你已经气息全无了呀!可是你却偏偏活了过来,这件事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刘寄北叹道:“其实我自始自终都是明白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便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告诉了春巴菍。 【新书持续更新,不要走开太久】 第十章:殉葬(5)【今日第三更】 【新书完本,放心收藏,求红票推荐支持】 原来自从刘寄北服下毒蟒不知经历了多少年修炼的内丹之后,他体内原先的内家真气便于之胶结抗衡,尽管刘寄北的内家真气是因为习练博大精深的“安明神功”而获得的,但是由于习练的年月不多,故而,他的内家真气并没有练得十分精纯,这便难于抗拒因吞服毒蟒内丹而蹿入到他经脉之间那股冰冷的精气,最后也不得不被迫融合在侵入的精气之中。 毒蟒性阴而淫,其体内精气所结的内丹也如它一般,不但阴冷之极,并且带着淫野之性,內练修习者都知道一个道理,即所谓的“阳依于阴,阴根于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可那时刘寄北体内的阳刚之气已然消耗殆尽,如果没有外来之阳气补充,那他只有被冻结而死一途。 可是,就在那时候,适逢阳刚忠直之兽的獬豸下定决心将为云牙子陪葬,只因为感激刘寄北救它一命,不惜在死之前肯将其体内的内丹赠送给刘寄北,这不但救了刘寄北一命,更使得他因祸得福,体内平白得到了两兽历时久远所修炼的精气。 初始之时,刘寄北只觉得自己生机将尽,服下了獬豸的内丹之后,一股炙热的阳流顿时向他的四肢百骸扩散,顷刻之间,便同他体内之前的阴冷之气纠结在了一起。而后两者互不统御,炙热之气逐渐的依附在了任脉所统御的六条阴经以及阴维脉、冲脉之中,而阴冷之气却逐步龟缩到督脉所连接的六条阳经以及带脉和阳维脉之间。 任脉为阴脉之海,督脉为阳脉之海,两者各自容纳的俱是与之不相协调的精气,使得那两股精气又都欲蹿入到生死窍内,进而融入丹田。 最为奇妙的是刘寄北自己修炼“安明神功”所得的真气,原本守在了阳跷脉和阴跷脉之内,此时似乎有了灵性一般,也迅速的向着生死窍内推进。 两股外来的精气和它本身的真气一点一滴的挤入到了生死窍内,又不断的融合在一起,这使得刘寄北饱受煎熬,终于在忍受不住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大吼,进入到了一种状似胎息的境界里。 所谓胎息既是胎者胎其神,息者息其气。 胎字是指神之泰定,不动不摇,不忧不惧,不思不想,如婴孩之处于母腹。息字是指粗气绝灭,外气不行。气犹水神犹月,月动由于水漾,神摇由于气牵。水澄则月明,气定则神慧,神气相抱,达于大定,既是降伏其气,使气能归根蛰藏。 熟得胎息之法者能不以鼻口呼吸,气出从脐出,气入从脐入,调得极细。然后不用口鼻,但以脐呼吸,如在胞胎中,即使是将鸿毛置于口鼻之上,吐气时鸿毛亦是不动。 刘寄北大吼一声便进入到了胎息之境,由于春巴菍不识此法,故而她还以为刘寄北已经死了。 其实,表面上刘寄北是无声无息,实际上他的体内却是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两股精气和他本身的真气在生死窍内不断地融合,当化成一股暂新的真气之后又不断地被收集到了丹田之内,并且在丹田里形成了一股涡流,吸引着生死窍里再次生成的融合后的真气。 刘寄北表面上全无生机,但他对外界并非是一无所知,自从进入到了胎息之境后,身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獬豸撞向石壁的一刹那,刘寄北的心神猛地一颤。 这一颤不要紧,他生死窍内正在相互融合的真气猛然间变得不安分起来,似乎要各自遁去,而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阵恍惚,脑海里顿时出现无数幻觉,于是他连忙收摄心神,尽量的使自己与外界的干扰隔绝开来。 刘寄北知道,刚才的征兆明显是要走火入魔,如不是他见机得早,及时的摒除了异念,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即使死不了,只怕他也要落得个肢体残疾,变成一个癫狂。 刘寄北忽然间感觉他就像一个站在岸边却不识水性的人,即使是看到有人落了水,他也毫无办法去解救。 当他明白了这件事之后,知道自己此时正处在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里,身外的一切事现在都将与他无关,因为他一旦动了异念,只怕自身都难保,哪里还会有去顾及其他事的本钱。 春巴菍对刘寄北所说的话以及她所做的事情,刘寄北虽是没能亲眼看见,但是大多都是知道的。 他除了心生感激和惶恐之外,其余的事情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连春巴菍将他活埋在地下,他都是干着急,毫无应对之策。 当他真的被春巴菍活葬之后,虽是处于被泥土埋住的草席之中,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窒息,唯一让他感到难受的是丹田里的真气越蓄越满,并且不住的在膨胀,使得他的丹田仿佛随时都有要爆炸的可能。 刘寄北静守灵台,尽量的平心祛念,只余一丝清明,任由体内气息变化着。就在那两股精气与他体内原本的真气最后融合在一起而被导入到了丹田的时候,霎那间他的丹田里阴阳媾和,龙虎交会。 随后,一股强大无匹的真气顺着他的大周天便开始了运行,真气每到一处,该处的穴位便为之激荡不息,而贴在他身上的席子也为之起伏不定,这一下更助长了真气的运行,那些起伏不定的席子就如同千百双手一样在他的周身按摩着,不但捋顺着真气的运行,更是使原本不太融合的三个真气真正的化为了一体。 强大无匹的新生真气在刘寄北体内运行三周天之后,刘寄北顿觉周身舒泰,一股莫名的冲动使得他奋力向上一推,“哗啦啦”的不但将掩在他身上的席子扯开,更是把两条胳膊伸出了厚厚的泥土。 刘寄北随着胳膊的伸出,身子也协调的钻出了泥土,那厚厚的泥土此时对他来说就如同无物一般,丝毫也没有阻碍他站起来。 【晚上还有更新,莫要走得太久】 第十一章:秘密(1)【今日第四更】 【新书完本,求收藏红票】 就在他钻出来的一刹那,猛然间长吸一口气,发出了一声清澈的啸声。 刘寄北钻出坟墓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春巴菍。之前他虽是口不能言,但对于春巴菍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隐约间猜到春巴菍很可能会自杀殉情。 当刘寄北的眼光快速的扫过水潭岸边的时候,立时见到了春巴菍脱下的衣衫,紧接着他运足眼力,目光如炬般的望向了水潭里,视力超好的他恰好捕捉到水面上将要散去的层层涟漪,禁不住心中大惊。 他想也不想的奔到了水潭,一个猛子扎入潭水里四下摸索,也是春巴菍命不该绝,竟是被他三五下就给碰着了。 刘寄北快速的将春巴菍抱上岸来,想也未想的一屁股坐在了潭边,将春巴菍的身子放到膝上,使得她头朝下背对着自己,紧接着便不住的拍打她的俏背,并且口中焦急地念叨着:“妹子你快醒醒!妹子你快醒醒!” 幸亏刘寄北救得及时,春巴菍还没有吞下几口潭水便被他抱了上来,经过他几下拍打之后,春巴菍吐了几口潭水便醒了来。 当刘寄北闻听到了春巴菍的呕吐声,禁不住心中狂喜,颤声问道:“妹子你醒了,太好了!你不知道大哥我有多着急?” 春巴菍咳出几口水之后无力地回过头,睁开美目审视了刘寄北有顷,兀自狐疑道:“大哥是你吗?”随即她目光迷离的四处看了看。 由于此时太阳已经落山,盆地里光线转暗,再加之潭边水汽变浓,春巴菍刚由溺水中醒来,眼睛也有些涩痛,一时间倒是看得迷迷糊糊,只听她叹道:“这里一定是阴间了!要不然怎会又黑又冷,怎么看也看不清楚呢?” 接着她又回头盯住刘寄北,脸上的微笑逐渐的扩展开,轻轻叹道:“虽是到了阴间,不过我总算找着了大哥,这回死的也算不枉了。” 刘寄北看到春巴菍犹如春花般的笑脸,听着她真情流露的软语道来,竟是鼻子一酸,好悬没掉下泪来。 他连忙将春巴菍的身子翻了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妹子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俩都活得好好的呢,谁也没有死。” 春巴菍伏在刘寄北怀中一动不动,逐渐的感受到了刘寄北身上传过来的热气,于是她仰起俏脸直盯盯的看了刘寄北好一会儿,这才将信将疑的问道:“这是真的吗?我俩谁也没死。” 刘寄北感受到春巴菍如兰的气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如假包换,难道大哥还会骗你不成?” 春巴菍大眼睛愣愣地瞅着刘寄北,伸手反复的摸了摸刘寄北的脸颊,这才叹道:“看来这是真的了,如果是在阴间,大哥一定不会笑的那么亲切明朗了。” 刘寄北见她安静了下来,本是悬着的心也落了地,不过他模糊的感觉到自己竟是有些躁动,究竟是为什么?他却是不知道。 然而,当刘寄北将目光再一次对准了春巴菍的时候,他的心神竟是明显的动荡了起来。 此时的春巴菍只着一件亵衣,柔软的身子经过潭水的洗涤之后,粉莹嫩滑并且流光四射,搂在怀里,处子的幽香沁人心脾,随着她的一呼一吸之间,撩人之处若隐若现,那种春色实在是令任何人都难以抗拒。 刘寄北丹田一阵火热,平日里很少出现的旖念忽然间竟是占据了他的心头。 他绝非是孟浪之人,尽管他与萧若幽夫妻多年,但是俩人一向是相敬如宾,即使行那闺房艳事,直到现在,他也还总是有些害羞,倒是萧若幽比他开明,俩人行房多半是萧若幽来引导示意。 这倒不是萧若幽天生欲望强悍,只因她生在宫闱之中,明白的事情也比刘寄北要多,而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位夫君性子腼腆,所以在房事上并不难为与他。 此时春巴菍诱人的娇躯大部分都露在了外边,即使是被亵衣遮住的部分,由于亵衣已经潮湿,紧贴在那些重要的部位上,不但没能遮住春光,相反的更是增加了无限的诱惑。 春巴菍本就美艳不可方物,这时候更是如同一受到惊吓的小猫似的蜷伏在刘寄北的怀里面,如此香艳而温馨的场面即使是如柳下惠者恐怕也无从抵挡。 不觉间刘寄北心头的欲念越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春巴菍固然美得不可抗拒,但是能让刘寄北欲念蒸腾的原因可不仅仅是这一点。 刘寄北习练的“安明神功”原是慧光大师由佛门禅境中悟出来的,其本身就具有拮抗心魔的作用,可是,刘寄北吞服下的毒蟒内丹却是含有其主人的淫野之性,当毒蟒的内丹与獬豸的内丹以及刘寄北原先的真气融合一体的时候,蕴藏在毒蟒内丹里面的那种淫野的成分其实也被刘寄北一并吸收了。 不过这种野性进入刘寄北体内不久,受到了獬豸和刘寄北原先中正平和之气的驱逐后,便开始急于寻找一个出口,这使得刘寄北的心神逐渐变得不安分起来。 恰恰在这时,春巴菍诱人的娇躯更是起到了导引的作用,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之后,刘寄北心中的春意猛然间泛滥成灾。 随着刘寄北胯间的躁动,原本温温柔柔伏在他怀里面的春巴菍也有了变化,呼吸逐渐的变得急促了起来,而原本有些发冷的身子也变得热了许多。 春巴菍生于蛮左之地,对于男女之事开化的比较早,她虽然贵为大蛮酋的掌上明珠,但是到了她的这个年纪,少女思春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的,只不过她一向没有遇到合得上眼缘的人,所以一直守身如玉至今。 尽管春巴菍和刘寄北相识不久,但是俩人同甘苦共患难,一起经历过生死,那种搀扶拥持的情感可比一些认识了很多年的人来得真实,况且刘寄北具有“拈花一笑”魔力般的奇特笑容早就将她的一颗芳心牢牢擒住,对于她来说,刘寄北自是不二嫁的男人。 【今日头疼,想早点休息,明天继续保持五更,新书完本,放心收藏】 第十一章:秘密(2)【今日第一更】 {完本小说,放心收藏,每天五更,求红票推广支持】 这时的春巴菍芳心犹如鹿撞,隐约间知道刘寄北想要她,但她毕竟是一个黄花闺女,尚未经历过人事,虽然满心欢喜刘寄北,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怎样应付接下来的状况。 刘寄北体内的欲念越来越是膨胀,他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已是落在了春巴菍翘翘的臀部上面,随着他下意识的摩挲,春巴菍身体的热力更是攀升了起来。 尽管隔了一层亵衣,春巴菍还是感到了刘寄北大手的热力,她那从没有别人碰过的禁地,竟是不自主的轻颤了起来. 就在春巴菍感到极端舒服的时候,她的喉咙间有生以来第一次不自主发出的一声呻吟,刘寄北闻听之后,原本轻抚春巴菍翘臀意兴正酣的大手禁不住倏地停顿了下来,他那有些发红的眸子闪过一丝清明。? 他咽了咽口水,润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喉咙,沙哑的说道:“我此时也不知怎的了?脑子里昏昏浊浊的。” 春巴菍没有吱声,只是将小脸紧紧的倚在他的怀里,呼吸极为急促,而她的两条小腿儿正在不住的相互胶结摩挲着。 这对于久经人事的刘寄北来说,无疑是在告诉他,这小妮子也情动了。 软玉温香满君怀,娇羞低吟任郎采。莫道无语是相拒,错过花期怎重来。 面对此时此景,刘寄北强行控制的旖念顿时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刹那间淹没了他头脑中仅存的一丝清明。 他的大手再也没有一丝犹豫,在春巴菍的俏背上连续的翻转出几个世上最笨拙的花式后,随着亵衣的翩然脱落,春巴菍这世上罕有的完美身躯已是完全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 当明媚的阳光再一次俯射入盆地的时候,春巴菍静静地蹲在了潭水边,她怔怔的瞧着手里面的那把刘寄北祖上传下来的环首刀出神。 刘寄北将刚徒手抓来的一只獐子轻轻放到了地上,随后用事先准备好的草绳将獐子的四蹄绑住,扭头看了看不远处蹲着的春巴菍,心中奇道:她在那里琢磨什么呢?怎么像入定了似地一动不动的。 他大踏步来到了春巴菍的身后,见她对于自己的到来浑然不知,便哈下腰越过她的头顶好奇的看了一下。 刘寄北一看之下,他自己也禁不住呆怔了起来。 春巴菍手里拿着的确实是刘寄北那把谁也拔不出鞘的环首刀,只不过此时看来它与平日里大不一样,原本乌漆麻黑凸凹不平的刀鞘此时已不复旧观,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把乌黑发亮的刀身,而刀身之上则刻有云形图案和一些篆书。 刘寄北不由自主的伸出长臂由春巴菍的手中拿过环首刀,直到这个时候春巴菍才意识到他已然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在刘寄北直起身子的时候,她也就站了起来回过身子说道:“适才大哥去狩猎时,我见这把刀放在了地上很是肮脏,于是拿到潭水里清洗了一下,不料洗净刀身上的泥沙之后,它便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刘寄北蹙起眉头,暗自思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刀鞘哪里去了? 他伸出手指轻试刀锋,直觉的刀锋冰冷凌厉,于是他答非所问地说道:“好刀!当真锋利之极!” 孰料他话音未落,却听春巴菍惊呼道:“大哥你的手指出血了!” 刘寄北连忙伸指端详,禁不住呆了一呆,就见他刚才轻拭刀锋的手指竟然被剥掉了一层薄皮。 他将手指伸进嘴里轻轻舔了舔,心中十分震惊,暗道:此刀真是个绝物,竟是锋利到这种程度。 春巴菍忽然叹道:“这把刀名叫‘王霸’,看来它真的挺霸道的!” 刘寄北奇道:“妹子怎知道此刀名为‘王霸’?” 春巴菍哂道:“大哥没看到这把刀上刻有的篆文吗?” 刘寄北脸一红,叹道:“我知道刀身上刻的字是篆文,不过我却不认识都是些什么字。” 春巴菍“扑哧”一乐,揶揄道:“我还以为大哥无所不能呢?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刘寄北憨厚的一笑,春巴菍看在眼里,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嗒”的一声主动地亲了一下刘寄北的脸颊,笑眯眯地说道:“瞧你那憨样吧!” 随即她不待刘寄北反驳,自顾自的由刘寄北手中拿过环首刀,一边翻看着一边说道:“这把刀的刀身上不但刻有它的名字,还记录着一件事情呢!” 刘寄北刚想伸手抹抹被春巴菍亲过的脸颊,却被春巴菍娇嗔一声喝止住,只听她笑道:“不许擦,你要是擦了就是嫌弃我!” 刘寄北看着她娇痴的模样,心中升起无限的爱怜,他连忙止住伸向脸颊的大手,十分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正色道:“这里湿气大,大哥我冷不丁的还真有些不适应,这不,刚才那会儿直想打喷嚏,可是叫你这么一嚷,生生的给憋了回去,现在大哥的鼻子还有些痒呢。” 春巴菍是未料到刘寄北还会这么一手,不由得脸上笑开了花,随即俏脸一寒,啐道:“我本以为大哥是个老实人,原来却是一个会编瞎话的老狐狸。”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在氤氲洞里的时候,她也这么说过刘寄北,禁不住心生温暖,再也不能强颜作冷,绷不住佯怒的俏脸又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刘寄北见到春巴菍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禁不住心中暗自感叹:都说女人的脸是七八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他干咳几声,诞着脸问道:“老狐狸现在实在想知道刀身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妹子你不要再掉我的胃口好不好?” 春巴菍笑道:“看你这么乖,那好吧!本人就说与你听。” 刘寄北竖起耳朵,只听春巴菍轻声的说道:“其实这把刀上除了记载了它的名字之外,还另刻了三十二个字。” 【今日持续更新,不要走开太久】 第十一章:秘密(3)【今日第二更】 【新书完本,恳请收藏,如有红票,多多支持,多谢】 春巴菍抬头看了一眼刘寄北,见他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便接着说道:“这三十二个字好生奇怪,我在潭水边合计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弄懂说的是什么,现在我念于你听,看看你能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清清喉咙念道:“求汁成卤,紫金映日。天子朝月,子末寻影。阴阳相倒,破山陵垣。呜呼哀哉,寄图王霸。” 刘寄北蹙起眉头,反复的念叨了几遍,摇了摇头叹道:“你都没弄明白,我这个榆木脑袋又会如何知晓?” 春巴菍将“王霸”交给刘寄北,随手弹了一下刘寄北的大脑壳,戏道:“原来这是榆木做的呦!怪不得不开窍呢。” 刘寄北没有理会春巴菍,撇了撇嘴,绕过她的身子来到了潭水边,蹲下身子撩起潭水清洗刀身,他一边洗着一边低声嘟囔道:“这潭水好生温暖,较之氤氲洞里的泥水也差不了许多,只是这潭水不伤手,而那洞里的泥水却好生骇人,差一点把我的靴子给腐蚀掉了。” 他说到这里,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又难以完全描述出来。 春巴菍撅起小嘴在刘寄北旁边蹲了下来,恨恨的说道:“不就是和你开了个玩笑吗,你至于这样拉长个脸不理人家嘛!早知道你是小心眼儿,就该让那泥水把你的靴子化穿了。” 刘寄北听她说完,猛地站起,这突如其来的举措竟是把春巴菍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嗔怒抗议,就见刘寄北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春巴菍呆呆地看着像发了失心疯似的刘寄北,不解地问道:“大哥你明白什么了?竟是这般兴奋。” 刘寄北眼光咄咄逼人,只听他兴奋地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王霸’的刀鞘到哪里去了。” 春巴菍缓缓的站起身子,诧异地问道:“大哥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寄北先是没头没脑的说道:“怪不得这把刀谁也不能将它从刀鞘里拔出来,原来它的刀鞘是被铸上去的。” 他说完见到春巴菍兀自不解,便长出了一口气,收敛了一下兴奋的心情,解释道:“在氤氲洞里的时候,我扶着你,为了不踩进腐蚀性极强的泥水里,我不得不用这把刀试探着前面的路面。一道上,这把刀也不知多少次插进了泥水,而那泥水腐蚀性极强,久而久之竟是把后铸在刀上的镔铁溶解掉了,这才显现出它的本来面目。” 春巴菍垂下螓首思量了一会儿,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狐疑地问道:“若是那泥水可将它刀鞘融掉了,可为何没有将刀身也一并融掉了啊?” 刘寄北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伸手搔了搔大头,嘟囔着答道:“大概这把刀的刀身和和刀鞘的材质不一样吧!” 春巴菍不置可否,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大哥的这把刀是怎样得到的?真是好生神奇!” 刘寄北叹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除了它之外,还有一张破旧的羊皮,只不过那张羊皮也与这把刀一样透着古怪,羊皮的上面连一个字都没有。” 春巴菍好奇地问道:“天下真有这麽古怪的事噢!大哥你把羊皮拿出来,让我也看一看!” 刘寄北逗着春巴菍,笑道:“让你看倒也可以,只是你不要将它弄坏了,那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贝。” 春巴菍瘪瘪嘴,不屑地说道:“还宝贝呢!刚才大哥也说那是张‘破’羊皮,有何了不起的?” 她故意将那个“破”字拉长了音儿,显是不满刘寄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嘱咐。 刘寄北也不介意,他把“王霸”插在地上,然后伸手在内怀里好一阵摸索,接着先是将云牙子遗留下来的那两张羊皮取了出来,嘟囔着说道:“昨天为了救你,顾不得脱去衣衫,竟是将这两块羊皮弄得湿了,也不知那上面的字迹还有没有?” 他随手抖了开两张羊皮,奇道:“真是奇怪了,也不知这羊皮上的字是用什么东西写得,虽然经过潭水的浸泡,可是字迹却依然清晰,看来那位云牙子先生还真是个奇人!” 春巴菍用鼻子“哼”了一声,气道:“你这没良心的大哥,人家为你连性命都不要了,你却因为弄湿了这两张破羊皮而数落人家,看来我春巴菍真是有眼无珠,这辈子算是跟错人啦!” 刘寄北看着她耷拉着个俏脸,满面的薄怒,连忙赔不是道:“大哥我拙嘴笨腮,说话又颠三倒四,妹子你莫往心里去,全当我胡说八道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羊皮,塞入怀里的另一边口袋,随后又是一阵摸索,由原先的口袋里拿出了两件物什儿,一个是把玉镯子,一件则是张羊皮。 春巴菍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玉镯子,欢呼一声从刘寄北的手中抢了去,想也不想地便戴在了手腕上,随后俏目放光的不住欣赏着,嘴里面还不时的“格格”娇笑道:“原来大哥真是个有心人,知道娶了媳妇得送点聘礼什么的。” 刘寄北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玉镯是家母留下的遗物??????” 春巴菍喜道:“原来是过世的婆婆留给她老人家的儿媳的,那好吧!我也就不再客气,玉镯我收下了。” 刘寄北瞧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忍心就此泼她冷水,心道:就先由着她吧!一旦有了机会便跟她说个明白,到那时再从她手里要回来也就是了。 孰料春巴菍见到刘寄北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出春葱般的手指将套在手腕上的玉镯撸了下来,递给刘寄北笑道:“其实我只是说笑而已,我想这件镯子一定有它特殊的用途,要不然你也不会带在身上了。如果它真是婆婆送给儿媳的物件儿,只怕这时候早就戴在嵩山里的那个人的手腕上了,哪里还会轮得着我呀?” 【今日持续更新,莫要走开太久】 第十一章:秘密(4)【今日第三更】 【新书完本,每天五更,保质保量,请大大们多多支持并收藏。】 春巴菍说到了后来,也不知怎的竟是心里一酸,不自觉在语气里显露出一丝醋意。 刘寄北本能的伸手去接玉镯子,可是手伸到了半道,也听出了春巴菍语气中的哀怨,一时间接过玉镯子也不是,想要缩回手也不是,禁不住将手臂僵在了那里。 春巴菍看出了刘寄北的尴尬,她乖巧地将玉镯子递到了刘寄北的手掌里,并顺手拿走了他祖传的那块羊皮,一边打开一边装作无事般说道:“我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古怪的一件物件儿。” 刘寄北缓缓的收回手臂,将玉镯子收入怀里,心里面忽然间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将来无论事情变化成怎样,他都要给春巴菍一个交代。 他正思虑间,竟然听到春巴菍“咦”了一声,待他向着春巴菍看去时,恰好迎住春巴菍疑惑的目光,只听她不解地问道:“这羊皮上不是有字吗?大哥怎说它上面连一个字都没有呢?” 刘寄北还以为春巴菍在戏弄他,狐疑的接过羊皮,略微不满的说道:“你又戏耍我,这张羊皮我也不知看过多少遍了,有没有字我还不知道吗?” 他话说到这里,满不在乎的瞧了一眼手中的羊皮,顿时傻了眼,只见羊皮之上现出了很多的隶文,字迹清新得就仿佛像是刚写上去的一般。 春巴菍憋了憋嘴,生气的闷哼了一声,说道:“我何时耍戏过你了?你若是再诬赖我,看我还理你不?” 刘寄北连忙将目光由羊皮上移开,肃然赔礼道:“妹子教训的是理,大哥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像这样无礼的话大哥日后再也不会说了。”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其实,以妹子这等的身份容貌能够钟情刘寄北,这实是刘寄北不知修了多少年才得来的福分。本来那件镯子送给妹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它实是关系到家母的一件心事,一旦刘寄北完成了家母的心愿,若是妹子不嫌弃的话,那件玉镯刘寄北一定会送给妹子当做聘礼的。” 春巴菍听他说得真挚,心里也好生感动,她慢慢的靠了过来,轻轻地伏在他的胸前,仰起俏脸,星眸半睁的看着他,无限温柔的说道:“其实我也只是同大哥耍个小性子而已,如今我已经是大哥的人了,无论大哥怎样待我,我都会视你为夫的。” 刘寄北闻着春巴菍身上散发的阵阵幽香,听着她软语款款,禁不住心猿意马,回想起昨日俩人抵死缠绵的情形,更是情动了起来,不自觉地用空着的大手揽住她柔软的的腰肢,并且不住的在她的背臀间轻轻摩挲,感受着她身体上骄人的弹力,心里柔情四溢,忍不住低下头在春巴菍的耳边说道:“妹子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春巴菍原本就耐不住刘寄北大手的抚摸,此时又听到他说出如此撩人的情话,禁不住身子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若不是刘寄北及时的拦住了她,只怕她真会瘫软在地上。 春巴菍赖在刘寄北怀里好一会儿,直到有了些气力,这才对着他说道:“大哥对我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春巴菍生生死死都会跟随大哥的左右。萧姐姐为大哥生了儿子,春巴菍也会为大哥生儿子的。” 她说道了后来,由于羞涩难耐,声音已经小得不能再小,亏的刘寄北耳朵听力绝佳,否则如此甜透心窝的话只怕便要被他错过了。 刘寄北心中欢喜,佯装没听见般低声问道:“妹子你最后面的话说的是什么?声音那么小,大哥我没有听清,妹子你可否再说一遍?” 春巴菍看到刘寄北一脸诡秘的模样,知他故意使坏,娇羞无限的推开了刘寄北,啐道:“没听到便没听到,如此羞人的话怎可再说一次!” 她说着说着,一把将刘寄北手中的羊皮夺了去,调转话题娇笑道:“我俩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先弄清羊皮上写了些什么,大哥不是一直想知道吗?现在我就念给你听。” 刘寄北瞧着此刻的春巴菍,只见她嫩连含春,巧笑倩兮,实在是美艳不可方物,心中暗道:这妮子经过昨天的云雨之后,实在是美的更加了不得了。 他由泥土里拔起“王霸”,竟是没见它带出一点泥土,禁不住心中惊叹其锋锐,他小心的用袖子拭了拭刀身,然后将它仔细地插到了背后。 他拉着春巴菍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正色道:“据我祖上传下来的话说,这张羊皮实是关系到一个大秘密,如今不知什么原因,误打误撞之下竟是有了揭开秘密的可能。大哥还真得好好听听。” 春巴菍将羊皮在手中摊开,好整以暇的问道:“大哥与我已经是夫妻了,可是我现在还不知道大哥真正的出身呢?” 刘寄北有些无奈的叹道:“其实现在告诉妹子也不晚,只是你不要笑话大哥,以大哥现在的情形实在是有辱了祖上威名。” 春巴菍想起在氤氲洞里的时候,刘寄北因为不满她的呵斥,即使短剑架在了脖子上,他依然敢反唇相讥,完全是一副漠视生死的模样,禁不住也叹道:“大哥表面上随和,其实骨子里很硬气的,这一点从我们刚见面时,我就已经知道了。如今你我夫妻一体,早已与那时不同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刘寄北听她这样说,心里温情无限,便将自己的出身简单扼要的对着春巴菍说了一遍,就连他和萧若幽是如何结识的,如何走到一起的,他也没有对春巴菍隐瞒。 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早早晚晚春巴菍都会知道的,晚说不如早说,况且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春巴菍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叹道:“原来大哥是刘宋后裔,当年宋武帝刘裕叱咤风云,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原来大哥和萧姐姐也是共患难的夫妻。” 【新书持续更新,莫要走开太久】 第十一章:秘密(5)【今日第四更】 【新书完本,每天持续更新,放心收藏,多谢多谢】 刘寄北心中闪过萧若幽的影子,暗地里一阵愧疚,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春巴菍察觉到刘寄北的神情,芳心也是一阵酸楚,不过她还是佯装一笑,故意岔开话题说道:“大哥,我们还是看一看羊皮上写了些什么吧!” 她没有等待刘寄北的回答,双手有些笨拙的展开了羊皮,瞧见羊皮上的字迹发蓝,她忽然心中一动,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然而具体是什么却又无从把握。 于是,她摒弃杂念,自顾自的念道:“予执掌淮南之地逾年历岁,恪尽职守留心政事,兢兢业业抚育百姓,夙夜匪懈以事苍生。莽莽江淮,乾坤朗朗,黎民熙熙,予已无愧于天地。现既垂垂老矣,孑然归去本应无憾,奈何竖子小人荼毒残年,何能心甘?予本应揭竿义举,然事倍功半之际,佞臣逆子变生肘腋,呜呼呼若之奈何?予知穷途日蹙,阴修府库与密窟。探寻之法昭然录于王霸,希冀怀志之士悟得,破解匿处悉得宝藏,拳拳心意望其珍之。予平生喜好黄白妙术,偶得陨铁百炼成刀,锋锐无匹命为王霸。恐其据入小人之手为恶,故铸铁鞘于其上,一为隐去藏匿府库之密语,再欲敛王霸之锋锐。即若王霸流落于江湖,亦无惧其被福薄鄙人所得。” 春巴菍念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略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刘寄北,慨然叹道:“落款的竟是淮南王刘安!” 刘寄北也是赫然一叹,说道:“家母付我羊皮、宝刀时,曾言这两件物件乃是当年淮南王刘安所有,如今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春巴菍说道:“当年,这位淮南王刘安不但博通经史涉猎广泛,手下更是聚集了数不清的能人异士,据传说豆腐便是此人和他手下的门客们首先作出来的。” 她说到此处,明媚的大眼中灵光一闪,转身来到了潭水边,伸出手指沾了点清澈的潭水,然后吐出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手指,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潭水不但温暖得很,而且入口有一种咸涩的味道,比之海水也差不了多少。” 刘寄北听她说出这麽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不由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道:“妹子你说得让我有些糊涂,潭水咸涩与否又能怎样,这和我俩有何关系?” 春巴菍直起身子正色道:“其实,我是想起了一件事,在我们的寨子里,有一种秘传信息的方法,既是用栗子粉和成汁液,然后将其书写在羊皮上,等汁液干了后,很难看出羊皮上留下的字迹。不过,当知情的人得到了羊皮,只需将羊皮在卤水里轻轻漂洗一下,那么写在羊皮上的字迹,便可以完完全全地显现了出来!” 她说到这个时候,刘寄北已然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恍然大悟的插话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从没在羊皮上发现过刘安留下的字迹呢,想来竟是差了这么一个环节。” 随后,他又笑道:“若非为了搭救妹子,我顾不得脱去衣衫而往潭水里一跳,又若非潭水恰似咸涩的卤水,只怕羊皮上的秘密永远也解不开了!” 春巴菍看着刘寄北灿烂的笑容,心里也是无限欢喜。 她来到了刘寄北的近前,将手里的羊皮递给他,笑道:“其实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刘安为人心思灵动,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保不齐他是用了别的方法来隐晦羊皮上的字迹。不过,无论如何,今日我们总算有缘看到了他的手迹,也知道了那个什么府库的秘密,至于其余的事情倒还真是无所谓了。” 刘寄北叹道:“妹子这话说得一点不错,如今已经知道了结果,至于过程确实不重要了。不过,我俩尽管知道了寻找府库的法子记在了‘王霸’之上,可是那‘三十二个字’又暗含玄机,绝非一时半会儿就能破解得了的。唉,这个淮南王的心思真是匪夷所思,深沉之极啊!” 春巴菍也跟着叹道:“淮南王虽是一时人杰,可其为人不但优柔寡断,刚愎自用,而且识人也是有眼无珠。” 刘寄北默然,对于这位六百八十多年前的淮南王他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那就是刘安犯有谋反之罪,在汉武帝刘彻的威逼之下,无路可走才自刎身死。 春巴菍轻轻倚在刘寄北身畔,开始把刘安的事情娓娓地述说给他。 汉文帝八年的时候,刘安被封为阜陵侯,八年后进封为淮南王。 刘安为人素有政治野心,好行小惠以笼络民心。 吴楚七国谋反时,刘安便准备举兵响应﹐但因国相阳奉阴违之下,附和谋反之事未遂。 武帝即位后,刘安又勾结太尉田蚡,一边修修缮攻战武器,一边以金钱赂遗郡国,觊觎帝位。 淮南王后和太子刘迁也专擅国政,夺民田宅,滥捕无辜,无视汉法。 元朔五年,刘安因阻拦素有淮南第一剑客之称的雷被,也就是现在淮南剑宗的开山祖师雷老祖从军抵御匈奴,被削夺二县。 元狩元年,刘安的孙子刘建因为不满其祖父偏袒太子刘迁,便将刘安企图谋反的实情告知了朝廷。 刘建之所以胳膊肘往外拐,检举他爷爷刘安,实情是为了搬到他的叔叔刘迁。 刘建的父亲刘不害因为是庶出,很少得到刘安的宠爱,长期以来未免心存怨言,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刘建耳濡目染之余,自然也对刘安生出怨怼。 于是,脑子不太灵光的儿子刘建,在一意孤行之下便跑到了长安城告起状来。 刘建原本是想陷害太子刘迁,让他的父亲刘不害当上淮南王的继承人。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状恰恰将自己的爷爷刘安送到了枉死城。 汉武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后,非常震怒,下令丞相公孙弘和廷尉张汤严加审理。 刘安阴谋败露﹐惊怖交加,无奈之际,决定抢先发难。 结果,事情被谋士伍被告发。 刘安无奈之下只得自杀,王后﹑太子接着也被处死,淮南王府中的宾客及与阴谋有牵连的列侯、豪杰等数千人都以罪受诛。 淮南王国由此被废﹐其地改置为九江郡。 刘寄北默默地听着春巴菍说完这一番久远的历史,心里不时地发出叹息,眼光落到了远处高高的山际,一言不发。 【晚上还有更新,莫要走得太久,再一次恳请收藏以及红票支持】 第十一章:秘密(6)【今日第五更】 【小说完本,恳请放心收藏,每日连续更新,多请支持】 过了一会儿,刘寄北方轻叹道:“怪不得刘安在那张羊皮上写了这么一句话:‘佞臣逆子变生肘腋,呜呼呼若之奈何?’原来他真是被最亲近的人给出卖的。” 春巴菍淡淡的说道:“其实何止是刘安啊?在他身后不知有多少人走其覆辙呢!” 刘寄北听出春巴菍似乎有感而发,本待相问却见她已是岔开了话题说道:“大哥我现在好饿!咱俩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别的吧!” 刘寄北经她一说,顿时觉得肚子空牢牢的,他拉着春巴菍来到了绑着腿的獐子旁边,笑道:“今日你算是有口福了,大哥弄的獐子肉可是一绝,你一旦尝着了第一口,只怕吃第二口的时候,连舌头都会一并吞了下去。” 春巴菍嫣然笑道:“大哥先莫要胡乱吹嘘,待我吃完再说也不晚。” 刘寄北也不辩驳,他松开了春巴菍,弯腰将獐子提了起来,对着她说道:“收拾这畜牲的活计很是难看,妹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待我到远处潭水边,将它清理干净了在说。” 春巴菍知道刘寄北怕她见着血腥后没有食欲,故意走得远些屠宰獐子,于是她温柔的点了点头,朝着刘寄北笑道:“大哥快去快回哦!莫要饿坏了小妹的五脏庙。” 刘寄北答应一声,径直提着獐子走开了。 春巴菍没有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刘寄北回来,她目送着刘寄北走后便开始四处收集干枯的草木。 就在她拾捡枯干草木的过程中,不觉间来到了一处阴暗的崖边小水沟旁,但见一缕清泉由崖上一个小洞中冒出,流入到小水沟里,再顺着水沟流向了水潭。 在小水沟的岸边上,她竟是看到了一丛不知名的花草,紫红色小花淡淡的,不住的摇曳着。 她心生喜爱,便采了几株连同寻找的枯干草木一起带着,等她回到了原地,正值刘寄北也拿着宰洗干净的獐子回来了。 俩人一碰面,先是对视一笑,接着刘寄北的目光便落到了春巴菍采回来的那几株花草上,眼露惊异之色,问道:“妹子你手中的那几株花草从哪里采来的?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吗?” 春巴菍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些花是我在一处小水沟旁边遇到的,我觉着样子生的还不错,一时心动便采了回来,至于是什么花,我可就不知道了。怎的了,大哥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刘寄北一手提着獐子,一手取过那几株花草,笑着对春巴菍说道:“你看这花生得细梗引蔓,节节而生细叶,枝头开花,呈淡红紫色,而且只有半边,状如莲花状。” 他说到这里,冰雪聪明的春巴菍已经回过味来,欢喜道:“难道我手里的花草就是半边莲吗?” 刘寄北笑道:“正是!没想到你误打误撞之下,自己找到了疗祛蛇虫毒伤得圣药。” 春巴菍嫣然一笑,娇媚的腻声道:“我是谁啊?我是宋武帝嫡传血脉的媳妇,夫君你洪福齐天,我这小女子虽只与你挨了个边,便已沾上不得了的福气,心里想要什么,那还不是手到拿来啊!” 刘寄北脸上露出浓浓爱意,低声嘱咐道:“先莫要胡言乱语,妹子你把手上的柴火放下,再把手洗干净了,然后将那几株半边莲捣碎,一半儿内服,一半儿敷在小腿的蛰伤上,这样的话,蛰伤很快就会好了。” 春巴菍做了个鬼脸,顺从的放下柴火,自顾自的去忙活她的事了。 刘寄北单手架起篝火,接着将剥好皮的獐子放在了木架上,燃起火开始熏烤獐子,随着篝火的转盛,香气开始在四周弥漫了开来。 就在他忙活得不可开交的当儿口,春巴菍已是闻着味儿回来了。 她显然是将自己的事情办妥了,眉开眼笑的来到了刘寄北旁边,一个劲儿的用鼻子嗅着,并且不时的赞道:“真香!真香!大哥没有夸口,这烤獐子肉的手艺还真不赖!人家现在就想吃了。” 刘寄北看得出来春巴菍是真饿了。 如此一个美貌的小姑娘现在就如同一只小馋猫似的,口水长咽,哪里有半分淑女的样子。 于是,他一边用“王霸”割下一块已经烤熟了的獐子肉递给她,一边笑道:“古时有一屠狗英雄聂政肯为了酬报知己而挥刀弄剑,今日我刘寄北尽管不是什么英雄,却也肯拿着宝刀为红颜割烤獐子肉,此举虽不及聂政来的壮烈,然而,我心意拳拳包管不亚于他啊!” 春巴菍知道刘寄北是在说笑,不过她听了刘寄北的话之后仍是受用无尽。 她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刘寄北,眼波之中情意流转无限,却是没有说话。 正当刘寄北为其柔媚的眼神弄得心情激荡之时,只见她试了试獐子肉的温度,似乎觉得还可以接受,然后令刘寄北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没有用手去拿取獐子肉,而是径直凑过了小嘴,就在刘寄北的刀锋旁将那块肉咬下了一口,接着便津津有味儿地吃了起来。 春巴菍吃的那叫一个香甜,小嘴咀嚼的频率极快,本就通红的嘴唇儿此刻染满了獐子肉的油脂,更显得娇艳欲滴,配上她满脸的笑意,美艳得不可方物。 刘寄北一边翻烤着獐子肉,一边不住的割下最嫩的肉给春巴菍吃,忙的也是有滋有味。 过了一会儿,春巴菍轻轻拍了拍小肚子,嬉笑道:“大哥烤的肉真好吃,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差一点就把舌头给吞了,好啦!终于吃饱了,大哥只为了顾及我,到现在一口也没有吃呢,大哥可以大快朵颐啦!”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疑惑的问道:“这肉里似乎撒了盐巴,不知大哥是怎样做到的?” 刘寄北怜爱的笑道:“你那张小嘴儿真是管用得很!” 他回手一指不远处的潭水说道:“这水潭还真是咸的。我在清洗完獐子肉后,又找了一处水质清澈的地方将肉浸泡了好一会儿,如此就成这样了。” 春巴菍伸出手指赞道:“大哥是真聪明,如果是我便想不出这个法子。” 她饱餐之后觉得口渴,便说道:“那边有一处泉水,我现在自去解渴,大哥你先吃肉。” 刘寄北比划了一下,示意她自行其事,接着他也开始毫不客气的大啖獐子肉。 【明日继续更新,欢迎多点击支持】 第十二章:嗲嗲(1)【今日第一更】 【小说完本,连续更新,敬请收藏】 刘寄北狼吞虎咽,吃得好不高兴,可是过了一会儿,却不见春巴菍回返,他便站起身来,抹了抹嘴巴,用目光寻找春巴菍,一眼见到这妮子双手正捧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朝着他走来。 当春巴菍走得近了,刘寄北才看清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水瓢,瓢里面是清澈的泉水,他不解地问道:“妹子你从哪里弄来的水瓢?” 春巴菍兴奋地说道:“这里的东西真多啊!我喝水的时候又四处看了看,竟是被我瞧到了一丛木瓜(注:此物早有,诗经便有叙述),这东西我本就十分喜欢吃,一经发现真是喜煞了我。” 说到这里,她将水瓢小心的递给刘寄北,蹙起眉头叹了口气,接道:“可是我已经吃得很饱,再也吃不下它了,只好打开一个大的木瓜,除去果瓤,做成了这个水瓢。我知大哥食肉之后也定会和我一样口渴,便舀了些泉水回来给大哥喝。” 刘寄北心中十分感动,接过了水瓢之后,“咕嘟嘟”喝了个一干二净,如此模样逗得春巴菍嗔道:“你慢点喝,别呛着啦!” 刘寄北喝罢,伸手擦了擦嘴角边的水渍,赞道:“这里的泉水如此甘冽,真是好喝之极。” 他极目环顾,轻轻叹道:“如此去处,若非有俗事缠身,即使呆上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受屈了。” 刘寄北带着春巴菍,沿着与水潭相连的那条溪水,先向西行走,而后拐向了南边,绕过几道水湾,俩人来到了溪水在盆地的出口处,看清了状况之后俩人禁不住都傻了眼。 这道溪水流到了一处山崖的下面便转入地下,而此处的山崖陡峭之极,莫说是人,就算是猿猴也怕难以逾越。 春巴菍丧气地叹道:“看来我们走错了,这里根本就是个绝路。” 刘寄北久居深山,深知流水自有其出处的道理,不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虽然也大感无奈,但他知道此时决不能表现出任何无望的神态,否则春巴菍会变得更加焦虑了。 刘寄北微微一笑,对春巴菍低声说道:“这事没那么严重,即使此处没有出路,我们换个地方也就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一次仔细地观察起来。 看了好半天,刘寄北仍是没等找到一点有出路的迹象,于是,他对着春巴菍说道:“走吧!看来这里的确没有出路,我们换个地方试试吧!” 他话音未落,忽然隐约的听到了一丝樵歌声。 刘寄北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听力放到了最大,这一凝神之下,他果然听到有人在唱樵歌,连忙手打凉棚望向了山崖顶,却连只鸟都没看到。 他心有不甘,回到了溪水进入山崖的洞口处,俯下身子将王霸插入水中,本打算试一下水的深浅,孰料脚下青苔十分油滑,一个不注意之下,他竟朝着湍急的溪水中坠去。 刘寄北身后面跟过来的春巴菍,眼见着他掉了下去,疾呼了一声“小心”,下意识地便用手去拉他。 这一下倒好,她不仅没有拉住刘寄北,而自己却在刘寄北的牵带下,跟着刘寄北掉到了溪水中,所幸的是她的手一直牢牢的拽着刘寄北的衣襟,没有撒手。 俩人堕入溪水后,还没等他们有所举措,已在溪水强大的湍流中,随着水势一起被卷入到了岩洞里面。 俩人昏头涨脑的随着水流一阵翻滚,不觉间各自吞下了几口咸涩的溪水。 刘寄北一手握刀,另一只手也死死的拉住身旁的春巴菍,正当他暗道此命休矣的一刹那,忽然眼前一亮,接着身子一轻,再后面只听“呼隆”一声,他和春巴菍一起掉到了一个大水池中。 刘寄北乘着脑中尚有一丝清明,没等他与春巴菍沉到池底,便拉着春巴菍迅速的向水面游动,当他俩浮出水面的时候,禁不住一起张大了嘴巴没命的呼吸。 刘寄北带着春巴菍游到了岸边,等到俩人上了岸,这才愕然发现此处竟是一个十分宽大的水池,而池子的源头就是那道由崖壁上流出来的溪水。 溪水进入水池后,又在池子的另一侧流出,向着下面的另一个池子飞瀑而下,由此及彼演变成了一连串的瀑布,那景色蔚为壮观,很是让人难忘。 刘寄北环顾四周,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一块灌木丛中,发现正有一个樵夫模样的人呆呆的看着他俩,从那愕然的神情中,猜测出此人对他俩的突然出现一定是一头雾水。 他尴尬的朝着樵夫笑了笑之后,拉着春巴菍的小手叹道:“我俩以如此方式现身,可谓是稀奇古怪之极,走吧!不要让人家以看妖怪的眼神瞧着我俩。” 春巴菍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朝着刘寄北嫣然一笑,说道:“自打遇到了你,稀奇古怪的事便没少出现,看来大哥还真是个沾惹是非的主儿。” 她刚说完,忽然蹙起黛眉,有些沮丧的叹道:“我的衣衫尽湿,如此模样真是羞死人了!” 刘寄北经春巴菍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她湿衣贴身后显现出的曼妙身姿,不由自主的脑海里浮现出她衣衫下那完美的体态,顿时觉得喉头有些发干,眼光也有些炽热了起来。 春巴菍见到刘寄北怔怔的瞧着自己,心里已是悟到了他的念头,不由得霞烧双颊,甩开他的大手,转过身子以背臀对着他嗔道:“大哥!”她将“哥”字的音拉得好长,其意思无疑再告诉刘寄北:别再用那种眼神瞧人啦! 刘寄北怔了一怔,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将目光由春巴菍柔细的腰肢和挺翘的臀部上收了回来,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有些难为情的低声说道:“不碍事的,这里很是荒凉,不会有人看见的,再说,衣衫经风一吹也就干了。” 春巴菍回过头来瞧了一眼灌木丛里的那个樵夫,猛然拉起刘寄北的大手,羞答答的说道:“走吧!我带大哥离开这里。” 随后她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温馨的笑意,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们要回家喽!” 【还是五更,不要走开太久】 第十二章:嗲嗲(2)【今日第二更】 【新书完本,还差一些便到600收藏,请朋友支持,每日五更,放心收藏】 长乐县位于蒙州、浙州和荆州之间,境内山地众多,而春巴菍的族人正是盘踞在山地的最深处,当日头将要偏西的时候,刘寄北在春巴菍的带领下来到了蛮左居住的寨子前。 由依帝山归来的这一道上,春巴菍告诉了刘寄北不少关于蛮左的事情,刘寄北都默默地记在了心中。 蛮左实际上是古时巴人后裔。秦惠文王更元十年,巴子国、蜀国,互相攻击,两国都求救于秦惠文王。秦惠文王听从了司马错的建议,起兵伐蜀。历经十月打下蜀国。同时也灭了巴子国,貶走蜀王以及巴子国王,变更两者王号为侯,任用名士陈壮相蜀。从而盘踞在巴子国的巴人大多东迁,其中就有一部分便来到了长乐县,经过八、九百年的繁衍生息,如今的巴人已有数万之众,散布在长乐县的群山峻岭中。 无论是从前的巴人还是现在的蛮左都生活在一个多虎的环境中,所以他们都十分的尊崇猛虎,并且自称为白虎夷,其头人也因此而叫做白虎夷王,现在的白虎夷王便是春巴菍的嗲嗲匠帅拔佩。 匠帅拔佩年轻时很是了得,不但机智勇敢,而且武艺超群,深得老白虎夷王的赏识。由于老白虎夷王的亲生儿子被人刺死,在老白虎夷王寿终正寝之前,便将位子传给了匠帅拔佩。 匠帅拔佩成为新的白虎夷王之后,在他的带领下,经过十多年的努力,蛮左的生活日渐丰庶,也正因为此,蛮左都十分尊敬他,甚至将他视为神一样的人物。 自从长乐一带的蛮左生活富足之后,匠帅拔佩便逐渐的过起了隐居的生活,并且将蛮左内部的大部分事情交给了大巫师墨帖巴和他的三个徒弟处理,尤其到了最近几年,蛮左们更是很少看到他,即使是春巴菍想要见他一面也颇不容易。 在匠帅拔佩的三个弟子中,最为稳重正直的要数春巴菍的二师兄日客额,同时日客额也是最得匠帅拔佩真传的弟子,手中一口苗刀使得出神入化,在蛮左里鲜有敌手。 洛雨虽然是匠帅拔佩的大弟子,但其在苗刀上的造诣却不如日客额,不过洛雨在箭术上很有天赋,曾双矢四雕,因此而自诩为“养由基”再世。 春巴菍对于洛雨很是鄙视,据她说洛雨很好女色,垂涎她的美色已经很久了,只是她对洛雨从不假以辞色。 久而久之,洛雨一方面觉得没趣,另一方面他也摄于白虎夷王的威势,便不再骚扰春巴菍,而是将目光瞄上了刚回来没几年的大巫师墨帖巴。 至于春巴菍对她的三师兄地客额也没什么好的印象,春巴菍告诉刘寄北,地客额本已有了妻室,可自打墨帖巴回来之后,地客额便开始与洛雨争风吃醋,全然不顾家里的娇妻,这件事弄得寨子里的蛮左人人皆知,大大的降低了地客额在蛮左心目中的分量。 当谈到大巫师墨帖巴的时候,春巴菍满脸的不屑和担忧。 据春巴菍所说,墨帖巴在其哥哥失踪之后,她已经离开寨子好多年,就在前几年才回到长乐县,也不知因为什么,匠帅拔佩很是信任墨帖巴,竟是将大巫师的位子给了她。 由于匠帅拔佩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并且洛雨和地客额又被墨帖巴迷得神魂颠倒,对她是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如此一来,墨帖巴几乎成了蛮左的实际掌权人,大小政令几乎都是出于她手。 墨帖巴美貌异常,并且精于狐媚,很懂得揣摩别人心意,寨子里的不少男人都迷恋她,不过,大家碍于大巫师的尊崇身份,以及她骇人的手段,而不敢对她表露染指之心。 尽管如此,春巴菍还是看得出来,只要墨帖巴稍稍假以辞色,那些个男人定会趋之若鹜,一点也不会含糊的。 春巴菍虽然是匠帅拔佩唯一的女儿,可她对权势一点贪念都没有,在她的想法中,等到将来她的嗲嗲真正的退隐之后,白虎夷王的位子该由由日客额来担当,但是瞧着眼下这光景儿,墨帖巴对白虎夷王的宝座大有觊觎之心,这使得她颇为担心。 在春巴菍与匠帅拔佩很珍贵的最近几次谋面中,她曾数次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可匠帅拔佩总是不置可否,她对此很不明白,不知道她的嗲嗲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一道上春巴菍三番五次的嘱咐刘寄北,告诉他一旦遇到墨帖巴之后,定要离她远远的,否则春巴菍会很生气。 刘寄北之所以随着春巴菍来了,一方面是为了护送她,另一方面也是想把杜杲那些人救出来。 他一边听着春巴菍描述寨子里的情形,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他本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春巴菍,可是,隐约间他又觉得有点不恰当,等到了山寨的大门时,他仍是没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由得心中暗恨自己笨拙。 刘寄北沮丧之余,抬头望了一眼这座隐藏在深山里的村寨,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感叹,暗道:这些蛮左很是了得啊!如此村寨建得既别致又实用,看来其间大有能人。 村寨是建在一个山坳里,两排高大夯建的土墙将整个山坳封闭了起来,透过结实的木质寨门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一座座吊脚楼散布在山坳里的崖壁上。那些吊脚楼多为木结构,杉皮覆顶,木板做壁,花格窗子,司檐悬空,木栏扶手,走马转角。在参差不齐的吊脚楼间,或是以甬路相通,或是以栈道连接。一道溪水由山坳的深处流出,婉转曲折直至寨墙,从一块巨石中凿出的洞穴里流过,而后汇集到山坳外边的一道宽阔的溪流中。无论是吊脚楼周围抑或是溪水的两边都植有茂密的竹子,郁郁苍苍,将整个寨子掩映得格外静谧安详。 春巴菍看见刘寄北望得出神,不无自豪的说道:“我们的山寨还不错吧!那些官家把我们叫做蛮左,意为蛮夷不开化,其实我们一点都不野蛮愚笨,寨子里的能人巧匠多得很呢!” 【我的小说清淡若水,绵软流长···,嗯,还有持续更新,莫要走开太久】 第十二章:嗲嗲(3)【今日第三更】 【新书完本,每天五更,质量保证,恳请收藏】 春巴菍话音未落,就听寨门旁的门楼上有人厉声问了一句话,至于说什么,刘寄北却是懵然不知,只觉得此人“呜哩哇啦“的夹杂不清。 刘寄北正不知所以间,紧接着又有人惊呼了一句话,刘寄北仍是没能听明白,此时却听春巴菍朝着上面也说了一句话。 他虽然不知她说的是什么,但是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一种无上的威严。 春巴菍说完化之后,瞧着刘寄北莫名其妙的样子,竟是“扑哧”一声笑了,接着便说道:“我知你没听明白,先前那人是在问‘什么人胆敢来此地戏耍’,接着的那人显然看清了我,便说‘那不是我们尊贵的公主吗’,而我则是回了一句‘不长眼的奴才,还不快开门!”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在我们寨子里,除了我之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的人还有一些,他们之所以有这个本事,大多是因为常与山外面人接触,像我的师兄们经常会带着族人猎取的毛皮到向城去交易,故而他们的汉话说的都不次于我,还有那个狐狸精墨帖巴,她的汉话说得更是流畅之极,也不知她是在哪里学的?至于我嘛,则是跟着嗲嗲学来的。” 她说完后,见到寨门开启,忽然调转话题,调皮的朝着刘寄北挤挤大眼睛,小声说道:“没想到吧!我在这里还是很威风的吗!大哥快看,他们来开门了。” 经过春巴菍这么一解释,刘寄北才恍然,原来春巴菍他们适才说的话是土语,难怪他听不明白了。 刘寄北苦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没有搭茬儿,他的眼光转向了缓缓开启的大门。随着大门的敞开,他看见数十个大汉涌了出来,面对着春巴菍,竟都纷纷跪了下去,嘴里不住的在嘟囔着什么。 春巴菍此时已收拾起玩笑的神态,她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人站起来,然后拉着刘寄北由那些人的身前径直走了过去,而那些人中则有几个在他俩走出不远时,态度恭敬地跟在了他俩身后。 春巴菍似乎对这一切司空见惯,根本就不搭理跟着的那几名大汉,她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其实在寨子里,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很宠爱我的。我们寨子里的人都很淳朴,如果有东西被人遗失在寨子里的路上,没有人会据为己有的,大家多半四处宣扬,希望以此来找到失主。” 刘寄北叹道:“‘国务盗贼,路不拾遗’便是指的这个样子吧!” 他心中感叹:春巴菍的族人虽然被外面的人称之为蛮左,可是却延续了先民们的淳朴民风,而外边那些自以为开化了不得的人,如今却相互倾轧,弄得百姓嗷然,甚至于道路以目,真不知谁是真正的蛮夷了? 顺着溪水旁的甬路,绕过了几片竹林,春巴菍忽然在刘寄北的身边侧前方停住脚步,转回身扭回头有些得意的指着不远处建在一块巨岩上的吊脚楼说道:“大哥你看,那个小楼就是我的寝处,很别致吧!” 刘寄北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座吊脚楼建得确实很不一般,不但样子很是典雅别致,最为明显的是楼顶覆盖的是一层层的小青瓦,在夕阳的余晖中格外的显眼。 他慨然叹道:“这就是你与寨子里的其他人身份不同之处,那些青瓦十分珍贵,也只有你能够享用。” 春巴菍没料到刘寄北会这样回答,禁不住有点失望,她嗔怪的瞄了一眼刘寄北,本待开口说话,却又止住,眼光掠过刘寄北的肩头,瞧向了他的身后,面色也忽然变得冷厉了起来。 刘寄北扭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却与一双魅力四射的眸子碰个正着,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妖媚过人的蛮左大巫师墨帖巴。 春巴菍冷哼一声,冷着脸低声嘟囔着道:“刚回来便碰上这个狐狸精,真是丧气!一定是看守门楼的人把我回来的事告诉了她,要不然她怎会这么快便来找我?” 刘寄北收回目光,转过头安慰春巴菍说道:“也许是碰巧遇到的,她毕竟是你们族人的大巫师,妹子你也不好与她太过不去,只管敷衍她也就是了。” 春巴菍闷哼一声,小声嘀咕道:“可是一瞧见她那股烟视媚行的狐骚样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刘寄北莞尔一笑,低声说道:“那你干脆来一个‘眼不见为净’,这样不就可以了吗?”春巴菍俏面生寒,故意恨声道:“我能看不见吗?你没见她巴巴的来了吗!” 由于春巴菍最后这一句话没有刻意掩饰,所以墨帖巴听了个一清二楚,只见她不但不生气,倒是娇笑一声,一边袅袅娜娜来到俩人旁边,一边用她那可以媚死人的声音问道:“谁巴巴的来了?小公主是说我吗?” 刘寄北虽是在氤氲洞口听过她的声音,可是那时环境十分险恶,根本就没心仔细玩味她的语调,此时这么一听,只觉此女的语调可以使人酥麻到骨子里,简直就是一个绝顶的尤物。 他没有回头,倒不是怕敌不住墨帖巴的媚态,而是觉得此女不似善类,懒得与她言语,以免春巴菍见到后感到不高兴。 【持续更新,莫要走开太久】 春巴菍淡淡的应道:“大巫师好长的耳朵,这都让你听到了。实不相瞒,我口中的她指的是‘黑风’那条狗。刚才我和大哥走到这里,听到了几声狗吠,随后就见到‘黑风’摇头晃脑的奔着我来了,可是也不知为什么,你这一出现,黑风迟疑了一下又走了,大哥于是问我‘你没看见一只黑狗吗?’我就回答他说‘我能看不见吗?你没见她巴巴的来了吗!’大巫师不知道状况,只听到了最后面那一句,定是以为我在说你的吧!” 刘寄北心中好笑,暗道:这个小妮子还真有些急才,经她这么一说倒也圆滑的紧,只不知墨帖巴相信与否了。 第十二章:嗲嗲(4)【今日第四更】 【新书完本,每日万余字更新,敬请放心收藏】 墨帖巴自是不相信春巴菍的说辞,不过她心里虽然很生气,可脸上却是一点异样的神色都没流露出来。 她先是对着春巴菍叹道:“哦,原来你是在说‘黑风’那家伙啊!” 接着她斜睨了一眼刘寄北之后,又对春巴菍说道:“这两天你没了影踪,除了你嗲嗲和我之外,就要数‘黑风’最为惦记你了。也不知你俩为何那么亲近,这一不见了你,它整日在寨子里乱蹿,嘴里面一直不住地‘呜呜’哀鸣。下人们喂它东西,它也不吃,看得人哪真心疼!这下好了,你回来了,不但你嗲嗲和我都放下了心,我想那黑风也该安静下来了。” 说罢之后,她转过脸来,盯着刘寄北嫣然一笑,却向春巴菍问道:“这位郎君是谁啊?我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小公主不是不知道我们寨子里的规矩吧!若非我们的族人,可是不允许进入到寨子里的啊!” 春巴菍鼻子“哼”了一声,冷冷的应道:“规矩是人定的,我又没带什么歹人来到寨子里,有什么可害怕的?” 墨帖巴花枝乱颤般一阵娇笑,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顿时涌向了刘寄北,只听她笑过之后口中说道:“是啊!是啊!这规矩虽是你嗲嗲定下的,不过对他的女儿,总该是有些照顾的,即使是坏了规矩,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啦。” 刘寄北面无表情的与墨帖巴对视着,闻着她那股似曾相识的香气,暗自警惕,心道:只怕这就是那种叫做“醉心绮梦”的东西吧!在峡谷中的时候,我差一点着了这东西的暗算,今日她又使了出来,不知是何居心,看来我还真得小心些。 对于墨帖巴惹人遐思的容貌,刘寄北还真没有什么感觉。在他的眼中墨帖巴美则美矣,不过,对于她那种魅惑人心的举止却是大不喜欢,甚至于还有一些反感,于是他默不作声,只是平静的回视着墨帖巴。 墨帖巴接触到刘寄北淡然自若的眼神,心里面竟是涌起一股嗔怒。 在她所接触的男人之中,能对她的容貌视若无睹的人除了有限的几个之外,大多是惊为天人,而为之俯首献媚者更是多人牛毛。 可是眼前这个土里吧唧的男人,眼神之中除了暗藏一丝警惕之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了,这可着实令她有些不能接受。 一旁的春巴菍觉察出俩人之间微妙的情形,她凝视着刘寄北,透过他那清澈的眼神,已是读懂了他的心思,情不自禁的由心里升起一丝欣慰和一丝喜悦。 她转过头,胸脯骄傲地一挺,语气颇有些玩味的对着墨帖巴说道:“我嗲嗲最初定下的规矩是不允许外人进到寨子里,然而???????” 她说到这里,看了看刘寄北,脸上忽然洋溢出幸福的笑容,随后朝着墨贴巴脆生生的接道:“然而,你眼前的这位并不是什么外人!所以那我领着他来到了寨子里,自然就没有违反了嗲嗲定下的规矩。” 墨帖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狐疑地问道:“他分明就是个汉人,怎算自己人呢?” 春巴菍嘴巴动了动,本似要说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她眼波流转,先是朝着刘寄北柔美的一笑,然后才慢慢的转回头不屑的对着墨帖巴说道:“他为何算是自己人当然有其充足的理由,并且说来话长,而我此时不想耽误你大巫师的时间,所以大巫师现在还是请自便吧!等过了一阵子,你就会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墨帖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心有不甘的淡淡说道:“这件事情关系到整个寨子的安宁与否,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遮掩过去的,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找你,实际上是奉了你嗲嗲的命令,他叫你带着这人一起去一趟白虎堂,那里可有好多人在等着你俩呢。” 春巴菍闻听此言,顿时知道自己所猜不假,定是寨门口的守卫,一见到自己回来,便将消息传了上去。 她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不安,她疑惑地问道:“并非我不信大巫师的话,只是我实在不明白,如此小事怎会有劳嗲嗲在白虎堂见我俩呢?再说,我嗲嗲入山采药已经好长时间了,为何会这般巧,我只离开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嗲嗲就回来了?” 墨帖巴脸上显现出莫名其妙的笑意,接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模仿之前春巴菍的语气答道:“他为何恰巧的回来,当然有充足的理由,并且说来话长,而我此时不想耽误你见嗲嗲的时间,所以小公主现在还是请自便吧!等过了一阵子,你就会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刘寄北听完之后,心中更是对墨帖巴提起警觉,暗自忖道:此女好生厉害,不但浑身机关,词锋也是如此犀利,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难怪在向城时,杨敷便对她好生推崇,这个周身狐媚的女子十足的不好相与啊! 春巴菍听到墨贴巴以如此语气和如此方式来回答自己,早被气得怒火升腾,眼见她俏脸含煞便欲发作,却听刘寄北不失时机地淡淡说道:“‘白虎夷王’既然迫切的想见我们俩,定是想念得女儿紧了,如此就劳烦大巫师速速头前带路,快些到那白虎堂也就是了,否则延误了时间,坏了他老人家盼见女儿的兴致,责怪起大巫师来,那我们可真就过意不去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春巴菍大为解气,芳心实是对刘寄北欢喜到了极点,禁不住美目流彩,瞟了一眼身旁的情郎,暗道:真看不出来,平时瞧他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没想带事情遇到啃劲儿的时候,他还有一手。 春巴菍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还不忘添油加醋地说道:“是啊!你来到这里东拉西扯的,半天也没说到正事上,如今既然道明了来意,那就快些走吧!耽误了时间,父王若是责怪起来,那我可真不知如何帮你啦!” 【今日还有更新,请不要错过】 第十二章:嗲嗲(5)【今日第五更】 【新书完本,每天万余字更新,请放心收藏】 墨帖巴惊异的看了一眼像是没事儿似的刘寄北,嘴巴动了动,似有话说你,可不知为何又忽然忍住。 她垂下螓首,沉吟了一下,随即扬起脸来,一双桃花般的媚眼中寒光闪闪,冷不丁的对春巴菍说道:“难怪你能从那地方出来,原来身边多了这麽个莫测高深的人物啊?” 墨贴巴说出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调转娇躯当先走开了。 春巴菍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明白了墨帖巴的意思,想来自己在氤氲洞口被蜘蛛咬后发出的那一声痛哼已是被墨帖巴听到,从而墨帖巴认出是她春巴菍闯进了氤氲洞, 等到墨帖巴走得稍微远了些,春巴菍低声嘱咐刘寄北道:“听那狐狸精的话音儿,显然她已经认出我俩就是藏在氤氲洞口的人。其实她知道了也没什么,现在毕竟是我嗲嗲说了算,况且我俩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族人的事情,料想嗲嗲也不会难为我俩。不过,我嗲嗲性子古怪,等一会儿与他见了面,你可千万不要顶撞着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嗲嗲最恨人家对他阳奉阴违,也最恨别人不听他的话。”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有些得意的轻笑道:“不过,那得把我除外!” 刘寄北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你知我这人从不爱多嘴,如果不是到了实在令我难以忍受的地步,莫说是你的嗲嗲,就算是别的什么人,我也不会与其计较的。” 春巴菍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俏目之中闪过一丝揶揄之色,不怀好意的笑道:“我看也未必全然如此!” 刘寄北清澈的眼神露出淡淡的笑意,对着墨帖巴的背影努努嘴巴说道:“你指刚才我对她说的那些话吗?其实我倒没觉得有什么难听的。” 春巴菍叹道:“有时候你表现出来的模样和你的外表真的很矛盾,也不知哪一个才是实实在在的你?” 刘寄北搔了搔脑袋,兀自叹道:“我有那么复杂吗?” ?????????????????????????????????????????????????????????????????????? 白虎堂是蛮左族人议论大事的地方,这座大堂与蛮左居住的吊脚楼不同,它建在山坳深处一块巨大而突兀的岩石上,虽然也是木制结构,但是显得格外高大森严,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 在墨帖巴的带领下,春巴菍偕刘寄北来到了白虎堂下。 刘寄北仰起脸来,向着堂檐下的那块巨匾看去,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字,具体是什么他却不知道了。 他正猜测间,忽听春巴菍发出一声欢呼,忙循声望去,只见一条漆黑的巨犬舌头耷拉多长的飞奔而至,径直向着春巴菍扑来。 这一幕将刘寄北着实吓了一大跳,他刚想有所举措,却见春巴菍陡喝一声:“停下!” 只见那只黑犬本已扬起的前爪竟是生生的收了回来,乖乖的匍匐在春巴菍的脚下,样子简直驯服的了不得。 这时,走在前面的墨帖巴也已回转过了身子,她冷冷的盯着春巴菍,语气颇为怪异的说道:“这畜牲转悠的好快啊!刚才还在你那块地儿露了一面,一会儿的功夫竟跑到这里来迎接你了?” 春巴菍知道墨帖巴是在暗示自己,她已经明白了被骂的事情,禁不住心头大快,巧笑倩兮的对着她答道:“可不是吗?这家伙就是没个老实劲儿,整日里的胡走乱窜,瞧着那家的狗好了,也不管人家有没有伴儿,变着法儿的去讨欢儿,刚才那会儿准是急着去勾搭谁家的狗狗,要不怎会看见我就走开了。” 春巴菍明着是说她的大黑狗犯着春兴,实际上暗指墨帖巴不守妇道,整日里的勾三搭四,墨帖巴聪明无比,哪里会不知道她含沙射影的在挖苦自己。 尽管墨帖巴韧性十足,此时禁不住也有些动了真怒,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怨毒的看着春巴菍,那身红色的衣衫无风自动,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春巴菍一边蹲着身子轻轻地抚摸着黑狗的脊毛,一边笑吟吟的看着怒气十足的墨帖巴,故作不解地问道:“大巫师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一会儿的功夫怎抖得这么厉害?莫不是生了急病?” 刘寄北在旁边看得清楚,也听得明白,心里苦笑不已,暗自庆幸自己不是春巴菍的敌人,这妮子对待她看不顺眼的人,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尽出挖苦伤害之能事。 他并不想使局面过于尴尬,因为这样的话,无形间便被动的将自己与墨帖巴对立起来,想要解救出宇文神举一干人等,这位大巫师必定会添加许多阻力,所以他岔开话题说道:“走吧妹子,你嗲嗲还在堂里等着见我们呢!” 春巴菍顺从地站起身来,对着大黑狗说道:“‘黑风’,你乖乖的在这里呆着,等一会儿,我见过了嗲嗲,便来与你好好的亲热亲热!” 那条叫做“黑风”的大狗将下颌搭在自己的前腿上,眼巴巴地望着春巴菍,状极不舍,直看得刘寄北都怦然心动,暗道:“黑风”极有灵性,比起我家里的那条黑狗可强多了。 刘寄北想起了家里的黑狗,禁不住忆起儿子刘嵩经常攥住狗尾向后拉的情形,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由此,他心中禁不住一酸,不由自主的盘算着,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找到失散的刘嵩。 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事说来容易,实际上无异于在大海里捞针一样渺茫。 不过,眼下倒是为他提示了一个很好的契机,只要他救出了杜杲等人,再利用杜杲到江南为周、陈两国请和的机会,让杜杲和陈国当权人物言语一声,那么找到刘嵩的希望便大大的增加了。 墨帖巴虽是愤懑萦怀,可她终究心有忌惮,见到春巴菍不再挖苦自己,乖乖的听了那汉子的话朝着白虎堂便进,暗道:此时且由着你乖张,再过一会儿就有你好瞧得了。 【今天更新完毕,大家晚安,明日继续更新,希望前来支持,您每天的一次点击,便是作者上传的最大力量,谢谢!】 第十三章:饲虎(1)【完本请收藏】 【小说完本,虽然从推荐中下来了,但还是会每天更新,呵呵呵,放心收藏,绝不会断更的】 墨帖巴心中也好生奇怪,偕同春巴菍而来的这个汉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一向娇蛮的春巴菍在此人面前,竟是如此的好说话,完全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这事真是难于理解。 她心有所思,不自觉地便将目光对着刘寄北看了起来。 刘寄北傍着春巴菍走到了墨帖巴身旁,见她出神的看着自己,便对着她淡然的一点头,不解的问道:“大巫师不随我们一同进去吗?” 墨帖巴一怔,少有的露出一丝羞涩,没有搭理刘寄北,兀自袅袅娜娜的向堂里走去。 春巴菍故意放慢了脚步,扯着刘寄北的衣襟,一边用眼光却盯着墨帖巴的背影,一边把另一只小手挡在了刘寄北眼前。 直到墨帖巴登上了最上一级台阶,她那惹人遐思的曲线在俩人的视线里最终消失的时候,春巴菍才松开了刘寄北的衣裳,并且撤回了小手。 她噘着小嘴儿,开始向上攀爬着石阶,并且颇有醋意的低声嗔道:“这个狐狸精去不去与我们何干?大哥下回不要与她说话!” 刘寄北心头苦笑,知道这小妮子虽然对自己千依百顺,但那也是有限度的,一旦涉及到了男女的事情上,她就和许多醋坛子一样,绝对不会纵容自己。 由于他本就对墨贴巴毫无感觉,所以对于春巴菍的警告,心中大不以为然,不过,碍着小女人的撒娇情怀,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春巴菍斜着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刘寄北,见他面无表情,便低声叹道:“其实我也知道大哥为人,绝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放浪之徒,可是我瞧着你和别的女人说话,心里就好生害怕和不舒服。” 她说到这里,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竟是眼圈一红,泫然若涕。 刘寄北暗自苦笑,心想真是怕啥来啥。 他连忙握住她的小手,低声安慰道:“大哥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了,除了你萧姐姐之外,我便只有你了。如今咱俩已是夫妻一体,我哪里还会看得上其他的女人啊?” 春巴菍听他这么一说,本已有些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泛起笑意,低声嘟囔着道:“那你是答应我了,无论如何也绝不再搭理那个狐狸精。” 刘寄北朝着春巴菍温柔一笑,再一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刘寄北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心里面忽然间很不踏实,隐约觉察到白虎堂里杀气浓郁,没有一点的喜庆味儿,不由得拉住春巴菍停住了脚步,低声说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呢?” 春巴菍也奇怪的说道:“若是按着以往的情形,嗲嗲知道我在外边玩耍回来了,定会早早的出来接我,今日这是怎么了,我都快进到了白虎堂,可还没见到嗲嗲的影子?” 俩人就在疑惑间已是推开门进到了白虎堂内,当俩人看清里面的情形时,禁不住都怔立在了原地。 此时的白虎堂内,除了后进来的春巴菍和刘寄北以及墨帖巴三个人外,还有八个人。 对着门口的北窗前是一把梨木制成的厚实胡床,胡床上端坐着一个人,年记约五旬左右,披发无冠,脸颊清瘦,五官生得很是硬朗,衣着打扮不同于其他的蛮左男人,乃是身着一件黑色的海青。 这人的左右侧各安置了三把交椅,右边最接近这人坐着的正是宇文神举,挨着他的则是王轨,坐在右边最下首的是杜杲。与宇文神举等人相对而坐的依次是春巴菍的三位师兄洛雨、日客额和地客额。 此时的墨帖巴和一位样貌俊美得有些妖异的白衣人正分列在梨木胡床上坐着的人两边,当白衣人看到美绝人寰的春巴菍后,那双俊目中顿时闪现出一丝亢奋的神色,而墨帖巴则似笑非笑地瞧着走进来的刘寄北和春巴菍俩人,神情格外暧昧。 刘寄北猜知坐在梨木胡床上的便是“白虎夷王”匠帅拔佩,不过令刘寄北有些不解的是此时的这位大蛮酋神情萎靡,根本就看不出一点的英雄气概。 还有一件事同样令他心生警觉,宇文神举和王轨以及杜杲虽然坐着,但是双脚却被绑到了一起,而两只手也被反剪着绑在背后,瞧这三个人的神情,俱都是满脸的愤懑,尤其是宇文神举,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白衣人,直似要吃了白衣人方才甘心。 最使刘寄北不解的是,坐在左侧中间位置的日客额也与宇文神举等人一样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而日客额的前面的地上则横亘着一把明晃晃的苗刀,刀身之上隐有一丝血迹。 坐在日客额下首的地客额此刻正垂着头,左手捂在朝着堂口的脸颊上,指缝之间渗出斑斑血迹。 就在刘寄北随着春巴菍走进来的时候,除了宇文神举仍然恶狠狠地盯着白衣人之外,王轨和杜杲倒是向着刘寄北和春巴菍看来。 当俩人认出来其中一人乃是刘寄北的时候,俱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惊疑的神色,不过俩人全是心机深沉的人物,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转瞬间又都恢复了常色,并没有与刘寄北打招呼。 坐在胡床上的那人见到春巴菍进了来,脸上顿时闪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朝着春巴菍叹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凭空添乱吗!” 春巴菍进来后眼睛里只有坐在胡床上的那个人,她听他如此说话,禁不住错愕了一下,下意识的答道:“不是嗲嗲叫我来的吗?否则我怎知嗲嗲在白虎堂呢?” 刘寄北一听这话,已知自己所猜不错,坐在胡床上的那人正是“白虎夷王”匠帅拔佩,只是他也心里面奇怪,不明白匠帅拔佩为何这样说话,听其意思好像对春巴菍的到来大为不满。 匠帅拔佩忽然对身侧的墨帖巴叹道:“你真的执意要将我们父女赶尽杀绝吗?” 春巴菍听到匠帅拔佩忽然冒出这句话来禁不住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对准了神色怪异的墨帖巴。 墨帖巴朝着春巴菍暧昧的笑了一下,随即便由春巴菍处收回了目光,对着匠帅拔佩冷冷一笑,恨恨的说道:“你说呢,我们尊贵的白虎夷王?自从当年你唆使我哥哥刺杀了傩特巴,去除了你的绊脚石,让你得以当上“白虎夷王”,而我哥哥却为此弄得尸骨无存,你便该想到能有今日的结果,何必如白痴似地这般问我?” 春巴菍听到傩特巴的名字,心里陡然一惊。 她知道傩特巴乃是上一代的“白虎夷王”择土巴普的亲生儿子,在十七年前被人离奇的刺杀。 据说这个傩特巴极为吝啬,而且非常好色,人品差得就连他的嗲嗲择土巴普都很厌烦。 当年,他被人刺死了之后,寨子里的人都暗地里拍手称快,除了他的嗲嗲之外,几乎没有人为他悲伤。 春巴菍暗道:难道说傩特巴真是我嗲嗲找人刺杀的,可是,嗲嗲为什么这样做?难道就只是为了当上“白虎夷王”吗?老“白虎夷王”择土巴普一向对嗲嗲不薄啊!嗲嗲怎会指使人杀了他的儿子呢? 她想到这里,便向着匠帅拔佩望去,却见她的嗲嗲脸上闪过一丝悲伤,长叹一声,沉默了起来。 墨帖巴见到匠帅拔佩没有反驳,禁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对着匠帅拔佩讥讽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尊贵的白虎夷王对这句话理解得可真透彻!” 被缚的日客额忽然直视匠帅拔佩,有些悲愤地问道:“请问师傅,大巫师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匠帅拔佩回望着他的二弟子,眼神里面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日客额对于匠帅拔佩的举动很不明白,他猛地由交椅上直起身子,“噗通”一声朝着匠帅拔佩跪了下来,口中掷地有声的问道:“师傅的意思徒儿不明白,还还请师傅明示!” 春巴菍也焦急地望着她的嗲嗲,附和着日客额说道:“正如二师兄说的,嗲嗲就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们吧!” 墨帖巴“嗤”的发出一声讥笑,轻蔑地说道:“是啊!你就把事情的始末源源本本的告诉他们,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在诬陷你呢!” 匠帅拔佩淡然的望了一眼墨帖巴,接着又转头看着白衣人,眼中闪着凌厉的光芒,冷冷地问道:“你的武功很不错,只是有些邪气,显然不是正统武学,你究竟是谁?” 白衣人似笑非笑的与匠帅拔佩对视着,眼中妖异的光芒逐渐转盛,只听他答道:“我叫葛玦,来自于塞外。” 接着葛玦一指墨帖巴,满脸坏笑的接道:“你们尊贵的大巫师是我的三师姐。” 匠帅拔佩脸上闪过一丝恍然的神色,转回头看着墨帖巴淡淡的说道:“我一直觉得你的武功带着一股邪气,原来你在失踪后的十余年间,竟然真是去了塞外学了邪派武功。” 他说完又转过头对着葛玦问道:“是你在我喝下的茶里下了毒?” 葛玦摇了摇头,叹道:“茶水里面混合的‘缚龙散‘确实是我家秘制的东西,只不过下毒的是你的大巫师,而不是我葛玦。” 匠帅拔佩漠然的点了点头,朝着惊骇的春巴菍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然后他向着墨帖巴平静地问道:“既然你处心积虑想要对付的人是我,那你为什么非要将族人带入与官军对抗的境地里?难道那些族人你也不肯放过吗?” 【明日继续更新】 第十三章:饲虎(2)【完本请收藏】 【第一次推荐完毕,沉入书海,望请各位多支持,谢谢】 墨帖巴原本那种可以颠倒众生的妖媚气质,此时已荡然无存,美丽的脸上闪现出的却是一种强烈的贪欲,这不禁让她的形象忽然间变得有些扭曲了起来。 只见她脸色嫣红,神情异常亢奋的答道:“你若这样想可就错了,与我有仇的只是你一个人,杀了你之后,也就算是为我哥哥报了仇。至于我的族人,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怨恨,之所以要和官军为敌,告诉你也无所谓,实际上我只是想为族人谋条出路,仅此而已。” 跪在地上的日客额冷笑道:“说的倒是好听,我看与其说为族人谋条出路倒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野心吧!” 一直捂着脸的地客额干咳了一声,嗫喏着对他哥哥说道:“其实大巫师如此做,真是为了所有的族人着想。接连几任的蒙州刺史对我们这些所谓的蛮左连年压榨,弄得族人苦不堪言,如果没有大巫师运筹帷幄,数次大败官军,我们的族人哪还会有今天的安生,只怕早就被官军屠灭殆尽了。” 他说到这里,语气中透露出怨怼,垂下头低声接道:“这些年师傅如同闲云野鹤一般,只顾着自己修行,而对于寨子里的事情却是漠不关心,谁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 日客额听到这里,瞋目对着地客额一声大吼,直震得地客额浑身上下一哆嗦,随即便听到日客额愤怒的说道“闭嘴,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亏你还是一方酋长,竟是如此的糊涂!自从墨帖巴回来了之后,你便如得了失心疯似地,抛弃妻子,只顾着对那贱人献媚求宠,这也还罢了,如今竟是伙同那贱人陷害教你武功的师傅,甚至于对你的亲哥哥也不放过,若知你是这般无耻的好色之徒,真该与你断绝兄弟情谊,趁早的杀了你。” 坐在地客额对面的杜杲此时冷笑一声,对着地客额不屑地说道:“满口的族人忧患,却做出如此的悖逆之事,真是可笑之极!” 地客额恼羞成怒,他“嚯”的站起身子,从腰间拔出苗刀奔着杜杲就去了,那意思自是想要一刀宰了杜杲。 忽听墨帖巴喝道:“住手,莫要伤了他!” 地客额本已将苗刀高举,陡听墨帖巴一声断喝,那把刀便停滞在空中,再也砍不下去了。 杜杲面无惧色,把脖子一伸,斜着眼睛轻蔑的盯着脸色铁青的地客额,淡淡的说道:“能做出刀劈被缚之人的事情,也只有你这等欺师负兄的人能够做得出来,你要杀便来吧,免得让你这等丑陋的人污浊了我的眼睛。” 地客额前额上青筋爆露,握刀的双手由于过分用力,手指节已经变成了灰白色。 他犹豫的望了一眼墨帖巴,却见她已经走了过来,眼波流转之间,媚态横生的伸出玉手,压在了苗刀的刀面上。 她看着气得直要爆炸的地客额,娇柔的嗔道:“何必为了一点口舌之争坏了大事呢?留着这位杜先生可远比一刀杀了他的妙处多着呢!” 地客额的眼光落到了墨帖巴春葱般的玉手上,怒气消散中脸上露出了贪欲的神色,不自觉地将苗刀缓缓的放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日客额看到他弟弟展现出的丑态,心里感到无限失望,不由得闷哼一声,将眼光瞧向了别处。 墨帖巴得意的看了一眼别过脸去的日客额后,摇曳生姿地走到了杜杲面前,先是娇笑一声,接着便道:“素有‘铁齿铜牙’之称的杜先生不但善于雄辩,这蛊惑离间的本事也不小吗!短短的两句话便使得人家兄弟反目,使那当哥哥恨不得一刀杀了当弟弟的,唉!我要是有你的半分本事,何苦受尽百般辛苦的为家兄报仇呢?只要说服几名勇士刺杀仇人也就是了。” 杜杲淡淡的说道:“承蒙谬赞,杜杲的舌头确是灵光的很,可怎也比不上大巫师的脸蛋来得管用,遑论其他,大巫师只需往那一站,卖些风骚,便有些自以为英雄了得的家伙肯俯首听命,这本事才是大得很呢!再者一说,人家兄弟反目与我可没甚干系,只怕大巫师在其间的功劳却是大大的吧!” 墨帖巴笑道:“看你说的,我与他们兄弟都是同族中人,我巴不得他俩有多亲近呢,哪里会让其反目啊?” 杜杲冷笑道:“青蛇竹儿口,黄蜂尾上针,最毒莫过妇人心!投其所好,好让其分崩离析,而后乘其不备,一举制敌,致使兵不血刃的就能将权势篡夺,如此心机计谋,真让我们这些男子汉汗颜的很呢!” 墨帖巴媚眼中流采纷呈,口中却叹道:“杜先生把墨帖巴估价得太高了!我若是有那些本事,还在这里干什么,何不伺机入宫,皇后虽是不敢奢望,但是,怎的也弄个妃嫔当一当啊!” 宇文神举一听这话,禁不住转过头来对着她啐道:“好个厚颜无耻的妖女!在如此的大庭广众之下,竟说出这般伤风败俗有悖礼教的话语,真是越发地使人受不了!” 墨帖巴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咯咯”地娇笑起来,凸凹有致的身姿顿时犹如花枝乱颤,直看得众人目眩神摇,好色如地客额之辈直看得眼珠子差一点掉到了地上。 墨帖巴笑罢,先是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忽然冷冷地对着宇文神举说道:“宇文将军说我厚颜无耻,那我且问一问宇文将军,我厚颜在哪里?无耻又在何处?” 宇文神举冷冷的说道:“在众人面前,你口无遮拦,这就是厚颜;以一个蛮夷女子,竟敢觊觎母仪之位,那便是无耻!” 墨帖巴冷笑一声,回以颜色道:“我在众人面前直抒胸臆,说我之所想,谈我之所要,如果这就是厚颜的话,那么自古以来敢说真话的人便没有一个不是厚脸皮的人了!你说我以一个蛮夷女子的身份希臆母仪天下便是无耻,那我且问问你,你口中的蛮夷究竟指的是那些人啊!” 宇文神举听她这么一问,顿时语塞。原来所谓蛮夷早些时候泛指中原以外的民族,即使是现在一统中原的鲜卑人,那时候也被划入到了蛮夷的范围内,只不过鲜卑人入主中原久矣,已经被当地的汉人同化得七七八八了,经过长时间的汉化后,如今的鲜卑人早就将自己蛮夷的身份忘掉了。 墨帖巴见到宇文神举无言以对,不由得轻蔑地说道:“宇文将军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吧!你是如此,你们的皇上宇文邕也是如此,如果我嫁给了他,何来蛮夷正统之分呢?” 她见到宇文神举眉头一挑似有话要讲的样子,竟是不待他说,便淡淡的接道:“宇文将军不是又想说我身份卑贱了吧?那我且问问你,宇文邕最宠爱的妃子李娥姿当年是不是与我一样,也是布衣之女,那她怎就不卑贱了呢?” 这一席话说得宇文神举无言以对,沉默有顷,方才叹道:“好厉害的女人!不但心机深沉若斯,就连口舌也是如此刁钻,如不是在这深山中搅混水,放到了外面,只怕天下都会被你弄得大乱了。” 墨帖巴嫣然一笑,喳喳嘴说道:“多谢宇文将军提醒,等到这里的事情了结,我还真想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深山之外能不能容得下我这个弱女子?” 沉默许久的王轨忽然道:“现今我们三人如在砧板,早无还价的本钱,不过,临了也得让我们弄得明白。据这位葛先生说,我和宇文将军护送杜大人的事情是他探听得来的,之后才传到了大巫师的耳朵里,只不知他是如何知晓的呢?” 白衣蹁跹的葛玦潇洒的耸了耸肩膀,淡淡的说道:“其实告诉给你也无所谓。那一日,你和这位宇文将军被那柔然国师迦旃林提追赶,恰好我也在一旁,迦旃林提虽似认出了我,可他心系两位将军,便弃我而不顾,径直去追两位将军。我小时便认识这位迦旃林提,他可是我家的一个大大的对头,既然在这里偶然遇到了,怎也要探个究竟,于是我便远远地跟着你们和迦旃林提。可到了后来,由于两位将军马快,而那迦旃林提的轻功也好厉害,竟是被你们给甩下了,无耐之下,我只好返回到向城,孰料恰好遇到赶回来的两位将军,出于好奇心,我就跟着两位将军到了刺史府,神不知鬼不觉的听到了你们在刺史府里里商量的事情。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来到向城,就是受我师姐所托来刺探动静的,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竟是得到了这么个好消息,也该是天意如此啊!” 他说到这里,眼中妖异的光芒连连闪动,显是心中颇为得意。 葛玦自从在濮阳用“虐情宝鉴”惊走王琳,杀散和士开兄弟以及祁连延长、兰芙蓉伉俪一干人等之后,元气也是大受影响,休养了好些天才继续南行。 就在那一路上,他还是不时的想起在手中逃走的伽罗。 葛玦性子很古怪,他本来就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且由于习练了“虐情宝鉴”,从客观上来说,更是排斥男女之事了。 因为“虐情宝鉴”这种功夫想要练到极致,必须要达到一种忘情的境地,即是想虐情,必然得忘情,所以在他骨子里必须要对女人很排斥。 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自打他与伽罗分开,伽罗那美丽的容颜不时地闪现在他的眼前,每一回都让他不能自己。 正因如此,有几次险些让葛玦狂性发作,这使他十分苦恼,若不是他身负要事,真狠不得立刻去找伽罗。 【明日继续更新】 第十三章:饲虎(3)【完本请收藏】 葛玦这一次要到江南去,实际上是为了库莫奚和陈国结盟,他的大师兄阿会昆吾早就对齐国的土地和财富垂涎三尺,之前探听到此时的齐国主少奴凶,朝政混乱,便以为进驻中原的时机已到,为了更有把握,特意委托葛玦到江南走一趟,企图贿赂陈国当朝的权臣,蛊惑陈文帝一起对齐国用兵。 等到葛玦来到建康之后,得知太长卿徐陵在文帝陈茜面前说话很有分量,他便来到徐陵府上,拿出了库莫奚大俟斤阿会昆吾的亲笔书信,以及一对上古玉璧,企图以玉璧来贿赂徐陵,请求徐陵在陈茜面前多说好话,从而促成两国之间的同盟关系,一起对齐国用兵。 徐陵知道葛玦的来意之后,断然拒绝了葛玦的礼物,不过他并没有否决葛玦的提议,而是留下了阿会昆吾的书信,并且将葛玦留在了府中听信。 徐陵入宫见到了陈茜,将葛玦的来意直接说给了文帝。一开始的时候,文帝陈茜担心一旦对齐国用兵,怕引起北方周、齐两国的联盟,因为此时侯瑱正和贺若敦率领的周军打得不亦乐乎,若是再引来齐国的军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陈茜和徐陵商议的时候,得到禀报,说合州刺史裴景徽叛逃入齐国,这一下可惹怒了陈茜,于是陈茜便告诉徐陵,让徐陵转告葛玦,结盟之事文帝答应了,并且约定立时对齐国用兵。 葛玦得到消息后,大喜过望,星夜往回赶路,岂料没走出多远,便听人说,高演先发制人,已然带着人战败了库莫奚,并且俘获了人畜无数。 葛玦失望之余,知道即使将与陈国结成盟友的消息带了回去,此时也是毫无用处了,于是他便在寿阳西北的马头城停顿了下来。 几天之后,由寿阳那里传来消息,进犯到寿阳的陈军被王琳带着人打得大败而归,藉此之后,葛玦便再不停留,只身北返。 由于他心下烦闷,并且不时的想起伽罗,所以走得颇为缓慢,多日之后才来到了陈留郡。 事也凑巧,他在陈留郡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精绝门自家的暗号,经过仔细寻找之后,遇到了由塞外前来寻他的精绝门弟子。 据那弟子说,葛玦的三师姐墨帖巴曾托人将一封书信秘传给精绝门主葛都,希望葛都能派些人手去一趟长乐,帮助她完成一些事情。 葛都见到葛玦尚未回来,便吩咐门人入关寻找葛玦,让葛玦前去帮助墨帖巴,并且通过门人转告葛玦说墨帖巴很可能会有意外,让他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葛玦弄清楚了这件事之后,虽然对葛都左次三番地支使他感到厌烦,但一想到正因为此可以晚些回去,同时又能在墨帖巴的指引下,去见一见自己久违了的亲人,便答应了这件事。继而他直奔着蒙州而来。 其实葛玦并不喜欢墨贴巴,甚至于有些厌烦他的这位三师姐。 据他所知,墨帖巴和他的爹爹葛都之间,其关系远不止是师徒那么简单,不过他身为人子,也不太好过问这种事情,虽是如此,但他对葛都的看法却是与日俱增,这也是令他和葛都不合的原因之一。 不过,墨帖巴倒是很喜爱她的这位师弟。当年在精绝门的时候,墨贴巴就非常照顾葛玦,每每遇到事情,葛都将要惩罚葛玦的时候,墨帖巴总是第一个为葛玦求情,甚至于甘愿为此受责。 正因为如此,葛玦虽不喜欢墨帖巴,却也总狠不下心肠来伤害她。 这一次墨帖巴见到师门来帮助她的人竟是葛玦,禁不住心花怒放,对于葛玦的武功,她是知之甚详。 在她的这些师兄弟中,若轮练武的资质最好的便是葛玦,他不但深得葛都的真传,最为让人佩服的是,他竟然还涉猎了精绝门武库中最为绝险的武功“虐情宝鉴”,这可让精绝门中所有人都又羡又妒。 精绝门中是有这样一条规矩,“虐情宝鉴”不允许任何人习练,一则因为这种武功练起来太为冒险,稍有不慎便要走火入魔,另外这种武功还有另一个让人接受不了的地方,那就是终身都不许贪恋情色。一旦真情涌动,便会武功尽失,陷入到万劫不复之地。 正是由于“虐情宝鉴”有如此霸道的弊端,精绝门中的历代主人都不许门下的弟子练习,直至到了精绝门这一代主人葛都也同样谨守着精绝门的遗训。但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作为精绝门主的独子,葛玦却偷偷地练习了“虐情宝鉴”,等到葛都察觉时,葛玦的“虐情宝鉴”已是有了几分火候。 葛都在暴怒之余,也深感奇怪,想不明白谁也不敢染指的这门邪得不能再邪地武功,为什么葛玦练到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异样。 初始之时,葛都想要将葛玦逐出精绝门,但是经过门中众弟子的苦苦哀求,葛玦被留了下来,不过,这件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但还是给他们父子之间埋下了祸根。 一开始的时候,葛都想不明白葛玦怎么就能习练“虐情宝鉴”,但是后来他明白了,这小子之所以能够研习这门武学,实是因为葛玦天生骨子里就有一股绝情劲儿。 之所以绝情,方能忘情,最终才可以虐情。当葛都想明白这一点后,心神为之战栗了好一段时间,然而经过他的观察,葛玦依然有少许的破绽,那就是葛玦的性格。 知子莫若父,葛都了解到他的这个独生儿子实是有着双重的性格,而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秉性,一种是极为绝情,一种是极为痴情。这也是葛玦为什么有时候可以前后判若两人的原因。 葛都知道,如果有一天葛玦因为痴情而受到了不可弥补的伤害,那么这小子很可能真就变得如禽兽一般绝情了,所以,这套“虐情宝鉴”自是最适合于他的了,只是不知道葛玦将这套武功练到了极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葛都也是个练武狂人,他虽是不敢练习“虐情宝鉴”,但他知道如果有人练成了这种武功,定然可以独步天下,所向无敌。 在精绝门的历代主人中,除了开山始祖之外,尚无一人炼成。后来虽也有人偷着修习,可不是走火入魔,一命呜呼,便是落下了终身残疾。 精绝门的人都知道,在葛玦之前最后一个修习过“虐情宝鉴”的人,便是葛玦的叔叔葛城,他便是因为偷着修习“虐情宝鉴”,而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结果双腿残疾,不能行走,也正因为这件事,葛都一怒之下,忍痛将葛城逐出了精绝门。 至于那个练成“虐情宝鉴”的第一代精绝门主人则恰恰毁掉精绝国,其无情的程度令人胆寒。 葛都每想起这些事,浑身的血液禁不住就要沸腾,不过他知道自己绝不能习练“虐情宝鉴”,其原因便是他的七情六欲过于旺盛,根本就达不到练习“虐情宝鉴”的要求,所以在这种日积月累的狂热臆想驱使下,他倒是希望葛玦能练成这种武功。 葛都知道,如果是在精绝门中,出于对少门主的偏爱,没有人能够彻底的伤了葛玦的心,只要到外面混乱的世道里,才有可能毁掉葛玦痴情的一面。 出于这样的想法,葛都在几年前就将葛玦派出了精绝门,让葛玦随心所欲地到处行走,企图以此来博取伤了葛玦痴心的机会。 葛玦自是不知道他老子的心思,在外这几年,他也有想家的时候,可是每一次他在归家的半道上,总是能接到葛都这样或那样的任务,这使他很是生气,潜意识里觉得葛都在放逐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葛都已是产生了一种如积月累的怨恨。 不过,由于没有充足的理由证实葛都讨厌自己,所以葛玦还是逆来顺受,这一次来到长乐县帮助墨帖巴也是这样。 对于墨帖巴的事情,葛玦是知道一些的。 墨帖巴是地道的白虎夷人,她的父亲早亡,支持家业的便是她的哥哥墨比卡巴。墨比卡巴除了要抚育年小的墨帖巴之外,还要供养他的老母,由于墨比卡巴家境贫寒,养活起这一老一小很是吃力,不过,墨比卡巴有一个好朋友名叫匠帅拔佩倒是十分富庶,经常地接济墨比卡巴,这使得墨比卡巴一家人的生计还得以维持下去。 等到墨帖巴十三岁的时候,墨比卡巴的老母去世了,老人的丧事是墨比卡巴的好友匠帅拔佩一手操办的。 这件事过去三年,墨帖巴经人提亲,也要出嫁了。 就在墨帖巴哭嫁的那天晚上,她看见匠帅拔佩不时的和墨比卡巴说着什么,俩人又是哭又是笑的,样子很是奇怪,最终那一晚墨比卡巴喝得有几分醉了。 客人走了以后,墨比卡巴告诉墨帖巴,等她真正嫁出去之后,他便要去做一件事情。 墨帖巴见到墨比卡巴说得一本正经,便问他要去做什么。 可是无论墨贴巴怎样盘问,墨比卡巴还是没将要做什么告诉给墨帖巴。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诉墨帖巴,说他如今已经毫无牵挂了,老母早已去世,墨帖巴也已找到了人家,该到他报恩的时候了。 第十三章:饲虎(4)【完本请收藏】 就在墨帖巴出嫁的那天晚上,墨帖巴便听说老“白虎夷王”择土巴普的儿子傩特巴在醉酒之后被人刺死了,凶手则是逃入到了深山。 在不详的预感驱使下,墨帖巴顾不得将要与她洞房的男人,一个人回到了寨子,之后便随着族人到山里寻找刺客。 经过大半夜的寻找,终于在一处叫做老虎岭的地方找到了刺客,刺客那时已经死掉了,其死状惨不忍睹,不但面皮被生生剥了下来,脑袋也被老虎咬下了大半个,身子更是让老虎吃的残缺不全。 经过很多人的辨认,没有人能认出刺客的身份来,不过细心的墨帖巴却认出了死者正是她的哥哥墨比卡巴。 因为死者身上那件残缺不全的衣衫,正是她出嫁前亲手给墨比卡巴缝制的。衣衫虽是给老虎撕的稀烂,但那残留的衣衫碎片上的针绣,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着墨比卡巴凄惨的尸身,墨帖巴悲痛欲绝,不过当她眼光扫过墨比卡巴剩下的血肉模糊的半边脸时,已然看出那是被人生生剥去面皮的,绝非老虎啃咬的。 墨帖巴想起之前墨比卡巴跟她说过的话,霎那间她明白了墨比卡巴为什么要在杀人之后先将脸皮剥去,接着又来到这大虫众多的老虎岭,他根本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 被刺死的傩特巴虽是令人厌恶,可他终究是“白虎夷王”的儿子,无论谁杀死了他,都要付出代价的。 墨比卡巴刺杀了傩特巴之后,倒是可以一死了之,可是已经嫁出去的墨帖巴就难以不受牵连,出于顾忌,墨比卡巴很可能就在逃走的路上自己亲手剥去了面皮,接着又怕还有人能认出他,索性来到老虎岭舍身饲虎,这一切只是为了墨帖巴抑或是那个唆使他行刺的那人不被发觉。 墨帖巴想到了这些,眼前闪过自己哭嫁时匠帅拔佩和墨比卡巴喝酒的情形,随后又想起墨比卡巴说的那些报恩的话。这些年来,墨比卡巴除了肯接受匠帅拔佩不时的周济他们家之外,对于别人的恩惠,墨比卡巴从来都不会接纳的,若说对他们有恩的人,不是匠帅拔佩还会是谁? 墨帖巴在她哥哥的尸体旁找到了匠帅拔佩的身影,当她看到匠帅拔佩当时的表情时,已然知道这件事后面的主使十有八九便是匠帅拔佩了。 怀着满腔的悲愤,墨帖巴勉强回到了寨子里的家中,看到了墨比卡巴的种种遗物,墨帖巴放声痛哭,她暗下决心不能让墨比卡巴白白死掉,一定要为他报仇。 当墨帖巴听到了院子里夫家人的动静时,知道这里再也呆不了,于是她悄然地溜出自家,之后便离开了长乐。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美貌少女,山外边的世道如虎狼般险,不久之后,墨帖巴便被歹人卖做了官妓,那段日子是墨帖巴最不愿想起的,好在不久之后,她被一个客商赎了身。 这名客商经常往返于西域和中原之间,而他也经常带着墨帖巴。这倒不是他疼爱墨帖巴,而是因为墨帖巴太过于美貌,他不放心将墨帖巴留在家中。 这位客商极是贪欲,几乎每晚都向墨帖巴求欢,稍有不顺从,便会遭来此人一番蹂躏,为此墨帖巴决定寻找机会逃走。 再一次西域行商中,客商酒醉求欢过后,墨帖巴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可是面对茫茫大漠,她真不知该到哪里,便漫无目的地向大漠深处走去。而那名客商中途醒酒,发现墨帖巴没了踪影,惊怒之下就带着人马追寻。 经过地毯式的追捕,墨帖巴终于被客商追到,并且墨帖巴被强行拉着返回,可巧正碰上了葛都,墨帖巴被葛都救下,从那以后墨帖巴便拜了葛都为师。 葛都为人虽是胆大妄为,并且极为好色,但他从不强迫女人,然而墨帖巴心怀仇恨,一心想要尽快的学到本事,继而开始色诱葛都。葛都本就对这位新收的女弟子垂涎万分,见其主动投怀送抱,自然也就没有拒绝,二人表面上是师徒名分,实际上却是春风屡度。 墨帖巴投入到葛都门下的时候,年纪已是不小了,有些功夫自然错过了最佳的习练时机,为了弥补先天上的不足,葛都因材施教,不仅传授给墨帖巴一套招式奇诡的剑法,另外将精绝门中各种下毒的本事也一并教给了她。经过十多年的苦心习练,待到墨帖巴出师之日,已是将那套叫做“浮厝剑法”练得火候十足,而一手下毒的本事更是出神入化,即便是葛都本人也对她赞不绝口,直说墨帖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葛都教给墨帖巴的这套“浮厝剑法”诡异无比,有些招式大违剑术常规,走得多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偏锋,但其威力可是不凡。“浮厝剑法”初创之时,因为其招式奇诡凌厉,不知有多少高手被这套剑法所伤,故而,精绝门中一直管这套剑法称为“收尸剑法”,由此可以看出“浮厝剑法”是何等的霸道。 墨帖巴离开精绝门之后,每过半年都要差人秘密的去一趟精绝门,将她的近况告诉给葛都,由此葛玦了解到他的这位三师姐回到了长乐之后,很快的便得到了现在的“白虎夷王”匠帅拔佩的信任,顺利地当上的蛮左大巫师。 在墨帖巴的书信中,她屡次提到一旦得到了机会,便会将匠帅拔佩置之于死地,如果需要的话,便请葛都派来人手帮她完成心愿。 这一次,葛都将葛玦派了来,墨帖巴喜出望外,她知道如果有这位师弟帮忙的话,那她复仇的事情便十拿九稳了。 在依帝山峡谷内大获全胜之后,墨帖巴将俘获的四千多北周的羽林军羁押在寨子后面的一个山谷里,而将宇文神举、王轨和杜杲带回了山寨,解除了三人所中的“醉心绮梦”的毒性。 墨帖巴三番五次的规劝三人投降与她,可是每每都是碰了一鼻子灰,无奈之余不知该怎样处置这三人,正值苦恼的时候,却听到“白虎夷王”不知为什么回来了,墨帖巴便与藏在寨子里的葛玦商议,决定秘密的将匠帅拔佩除掉。 墨帖巴同葛玦设下计策,先将宇文神举三人带到白虎堂,然后便以审讯犯人的名义将匠帅拔佩骗到这里来,先下毒弄得匠帅拔佩瘫软,然后逼他交出代表着“白虎夷王”身份的“虎璧”,再让他写出将“白虎夷王”的位子传给墨帖巴的手书。 等一切完结了,墨贴巴便打算将匠帅拔佩杀了报仇,并将此事嫁祸给宇文神举三人,就说“白虎夷王”慈悲,在白虎堂里亲手解除了宇文神举三人的绳索,想劝三人归降,不料宇文神举三人狼子野心,竟是乘着匠帅拔佩不备之际,刺伤了匠帅拔佩,大乱之际,是墨帖巴协同匠帅拔佩的弟子们将宇文神举三人杀死,匠帅拔佩伤重之际,知道不能长久于人间,为了不至于使得蛮左群龙无首,特将“白虎夷王”传位给墨帖巴,并以手书和虎璧为证。 如此一来墨贴巴不但可以报了大仇,更是平白的来了“白虎夷王”的位子,同时亦可激起寨子里的族人对官家的仇恨,而且也解决掉了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宇文神举三人,可谓是一石四鸟。 俩人商议的时候,葛玦曾露出疑虑,询问墨帖巴与匠帅拔佩几个徒弟间的关系如何,在白虎堂上究竟有谁可以帮到他们。 墨帖巴信誓旦旦的告诉葛玦,洛雨和地客额早就对她垂涎若滴,只要她一句话,俩人连自家的祖坟都能刨了,可谓是对她言听计从,唯一不确定的便是日客额,这人颇有原则,很不好拉拢,不过,即使日客额反对,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大可以一并收拾掉。 墨帖巴和葛玦计策已定,便开始实施。 事情似乎一切都按着他俩预想的进行着。 墨帖巴先是与洛雨和地客额通了信息,初始之时这俩人还都很迟疑,但是禁不起墨帖巴一顿温柔攻势,最终还是服从在她的石榴裙下。 墨帖巴与洛雨和地客额达成共识之后,便将宇文神举三个人弄到了白虎堂,接着把“白虎夷王”匠帅拔佩也骗了来,之后才将匠帅拔佩的三个徒弟以商议大事的名义请到了白虎堂,在谈话之间,墨帖巴亲自倒了杯茶水呈给匠帅拔佩,“白虎夷王”也不迟疑,径自一口喝了茶水,孰料喝罢之后不久,便开始感到筋酥骨软,提不起内力来,如此才知道中了人家的暗算,就在这时候,随着墨帖巴一声笛鸣,早就做好准备的葛玦来到了白虎堂内。 一旁落座的日客额觉察出匠帅拔佩的异样,便问他师父究竟是怎么了,匠帅拔佩便告诉他说茶水中有毒,日客额惊怒之余便抽出苗刀呼唤地客额和洛雨一起对付墨帖巴,却被地客额拦住,等到他知道自己的弟弟竟也与墨帖巴串通一气之后,便想一刀结果了地客额。 由于日客额毫无征兆的出刀,地客额虽是尽力避开,可还是被苗刀划破了脸颊。就在日客额想要再次挥刀追杀地客额的时候,旁边的洛雨以及最后进来的葛玦一起出手,最终将日客额制服并绑了起来。而在这时,寨门的守卫禀报说春巴菍回来了。 第十四章:往事(1)【完本求收藏】 在依帝山峡谷的时候,春巴菍在氤氲洞口遭到毒虫侵袭,惊惧之余发出的那一声惊呼,实实在在地被墨帖巴听了去,她便猜知是春巴菍藏在了氤氲洞里。 不过,墨贴巴见到春巴菍随即进了洞内深处,心里还好生欢喜,她知道那座氤氲洞很是稀奇古怪,里面毒物众多,春巴菍钻进去无疑是自寻死路,如果这刁钻的妮子一死,倒是可给她减少了很多麻烦。 当墨帖巴听到寨门守卫说春巴菍之后,她先是一愕,情不自禁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钻进氤氲洞的不是春巴菍,接着她又转念一想,便喜出望外了。 其原因在于墨帖巴知道匠帅拔佩的秉性,如果硬逼着他献出“虎璧”,写下传位手书,多半得费些功夫,可是一旦捉住了春巴菍,以其女儿的性命来要挟他,那便可以水到渠成了。 出于这种想法,所以墨贴巴对于春巴菍含沙射影的谩骂,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只待将其引入白虎堂之后,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刘寄北随着春巴菍来到了白虎堂内,一直是冷眼旁观,通过白虎堂里的几个人的言语,已是大致勾勒出现在的情形。 他听得出中了毒的“白虎夷王”匠帅拔佩似乎很不赞成墨帖巴与官军为敌,日客额更是站在了匠帅拔佩这一边,而地客额和坐在座上一言不发的洛雨显然是墨帖巴一方的,至于那个白衣人,称呼墨帖巴为三师姐,不用问也是墨帖巴一伙的。 如此一来,现今的白虎堂内,能动的除了春巴菍之外,其余的都是敌人,他刘寄北和春巴菍可谓是势单力孤。 刘寄北仔细的打量着那四个对手,凭着自己的直觉,感觉到在墨帖巴一伙人当中,身手当属白衣人葛玦最好,只看其气定神闲,行走之间,脚步轻盈之极,暗含玄机,周身上下隐有一派宗师的气度,便该是一个不容易对付的敌手。 刘寄北默默地注视着葛玦的一举一动,听他将怎样得到宇文神举和王轨带人护送杜杲南行的消息的过程说完后,心中更是加了小心,暗道:当日在杨府内议论此事时,很多人在场,其中不乏警觉高明之人,竟没有一个人发觉他在外边偷听,可见他身手之高,必不是等闲之辈。 想到这里,刘寄北心中感叹,暗道他和春巴菍能进得了白虎堂,若想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王轨冷冷的看了一眼葛玦,叹道:“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杨府,偷听之后又能无声无息地溜走,如此本事实在令人钦佩,前日虽然败得有些蹊跷,可我王轨认了。” 葛玦淡然一笑,也不应答,径直优哉游哉的来到了墨帖巴身旁,一指胡床上坐着的匠帅拔佩,眼中妖异的光芒连连闪动,对着她微笑道:“三师姐还是先将正事办了吧!以免煮熟的鸭子又飞了,那可真是后悔也来不及的喽!” 墨帖巴竟是被葛玦妖异的眼神弄得有些羞涩,很少见的双颊露出晕红,这一下更使她变得美艳异常。 她不理会一旁的洛雨和地客额投过来的贪婪目光,摇曳生姿的走到匠帅拔佩面前,注视着他说道:“我现在不想和你兜圈子,你只须依我两件事,我保证除了你之外,我不在伤害其他人。” 匠帅拔佩与墨帖巴对视着,眼神之中竟是没有一丝怯懦,只听他淡淡的问道:“你想做‘白虎夷王’?” 墨帖巴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随后迅速隐去,只听她正色道:“难怪你能做上‘白虎夷王’的位子,竟是聪明到能看懂我的心思。不错,你只需交出‘虎璧’,再写一封传位给我的手书,我就放了你女儿以及与她一起来的那个人,还有你最心爱的弟子日客额,否则,我就先杀了日客额,接着再杀了你女儿以及她的男伴儿,届时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匠帅拔佩注视墨帖巴良久,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苦笑,他慢慢地对着墨帖巴说道:“要杀你就尽管杀吧!” 墨帖巴似乎没有听懂匠帅拔佩的话,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匠帅拔佩淡淡的说道:“我说如果你想杀了他们,那么你就尽管杀吧!” 墨帖巴实在料想不到匠帅拔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呆在了当场,片刻之后,她才疑惑地问道:“你真的这样狠心,别人尚且罢了,你的亲生女儿都不顾了吗?” 匠帅拔佩凝视着满脸愕然的春巴菍,眼神变得极为复杂,只听他叹道:“不要怪嗲嗲心狠,其实在十七年前你就应该死了,只不过嗲嗲是没能狠下心来而已,既然今天有人假手,那也是你命该如此。” 白虎堂里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匠帅拔佩弄得糊涂了,尤其是春巴菍,她甚至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很宠爱于她的嗲嗲今天是怎么了,竟说出如此让人伤心的话来。 春巴菍已是满面流泪,她盯着匠帅拔佩呜咽着问道:“ 嗲嗲若是想让女儿去死,只需言语一声也就行了,可是女儿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何在十七年前我便应该死了呢?” 大家的目光顿时又落到了“白虎夷王”匠帅拔佩的脸上,都怀着一个心思,听一听他如何回答春巴菍的问话。 刘寄北在这个时候,拉着春巴菍朝着匠帅拔佩靠近了一些后站住,然后松开了春巴菍,双臂环抱,静待着匠帅拔佩回答。 匠帅拔佩看着身前的春巴菍,面露痛苦之色,紧接着长叹一声,转头对着墨帖巴说道:“事已至此,我就将当年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忍了这么多年,我也实在是很辛苦。” 墨帖巴冷冷的说道:“你想说就尽管说好了,不过说实话,我对那些事还真没什么兴趣》” 匠帅拔佩淡淡的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墨比卡巴究竟为什么去刺杀傩特巴吗?” 墨帖巴脸上流露出一丝异色,疑惑地问道:“你真的肯将那件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吗?事情都隔了这么些年,有些东西在人们的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了,谁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 匠帅拔佩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你认为这时候我还有骗人的必要吗?况且我匠帅拔佩的为人还没有那么不堪,你若不想听也就算了。” 墨帖巴闷哼一声,没有吱声,不过看她的神色,任谁都知道她是想听下去的。 匠帅拔佩沉寂了一小会儿,然后凝视着春巴菍,娓娓说道:“你的娘亲春巴嬷嬷生得也很美貌,只不过她在你刚满周岁的时候便死了,所以你对她可能毫无任像。” 他说到这里,脸上忽然闪现出痛苦的神色,众人正不解之际,只听他继续说道:“你的娘亲春巴嬷嬷曾是我们寨子里最美丽的女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喜欢她,墨帖巴的哥哥墨比卡巴便是其中一个,只不过墨比卡巴一直将这件心事埋在了心里面,也从没有向春巴嬷嬷表露过心迹,不过在他的心目中,春巴嬷嬷是如女神一般的尊贵,容不得任何人对春巴嬷嬷有丝毫的亵渎。” 墨帖巴的思绪被匠帅拔佩引回到了当年,她回忆起小的时候,匠帅拔佩和墨比卡巴以及春巴嬷嬷三个年轻人的确很要好,几乎是形影不离,只不过后来春巴嬷嬷与匠帅拔佩结了夫妻,春巴嬷嬷便和墨比卡巴接触得少了,而那之后,墨比卡巴还沉寂了好一段时间,整日里闷闷不乐的样子。 一开始的时候,墨帖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是母亲悄悄地告诉她说,墨比卡巴之所以闷闷不乐,是因为他的心上人嫁给了别人,而促成这一段姻缘的竟是墨比卡巴自己,试想一个人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亲手让给了别人,他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啊? 墨帖巴很不明白墨比卡巴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虽是三番五次的追问过墨比卡巴,可墨比卡巴常常是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苦笑地说:“你年纪还小,将这些事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懂的。” 墨贴巴很不服气,在她哥哥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转回头问她的母亲,得到的答案是,墨比卡巴知道自己家境贫寒,虽然春巴嬷嬷也很喜欢他,但是他不忍心春巴嬷嬷嫁过来之后,过得辛苦日子,于是他强忍着心痛,决定在与匠帅拔佩共同追恋春巴嬷嬷的角逐中退出,并且积极的撮合那俩人。在他的一番苦心经营之下,那俩人果然不负所望,结合到了一起,然而留给他自己的却是一种难以磨灭的伤感。 墨帖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深深的为墨比卡巴伤心,同时也打心眼里的敬佩哥哥的为人。 墨帖巴想起了这些事,不由得满眼泪光的怒视着匠帅拔佩,语气带着彻骨的寒意对着他说道:“你知道吗?墨比卡巴也和你一样深深的喜欢着春巴嬷嬷,他为了捏合你俩在一起,竟是自己默默的退出了,可是你这个狠心的家伙不但加以回报,竟然还唆使他前去送命,也不知道你的心怎么就这般狠毒?” 第十四章:往事(2)【完本求收藏】 【深藏书海,点击稀少,心冷如冰】 匠帅拔佩长叹一声,没有反驳墨帖巴的话,不过他却说道:“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墨比卡巴是故意为此的啊?所以在那之后,我就尽量的补偿他,然而,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自己和墨比卡巴俩人都错了。” 春巴菍泪眼婆娑的盯着她的嗲嗲,不解地问道:“墨比卡巴叔叔甘心如此,而你也和我娘很是恩爱,这有什么错了呢?” 匠帅拔佩苦笑一声,叹道:“错就错在你娘亲真正喜欢的不是我,而是墨比卡巴。她之所以肯嫁给了我,其原因便是墨比卡巴忽然间对她冷淡起来,这让她无所适从,在失望之余才做出如此事来。然而,当你娘亲察觉到墨比卡巴不是不喜欢她,乃是怕她吃苦,所以才故意忍痛,对她施以颜色,从而断了她的念想,迫使她嫁给相对富庶一些的我。当她了解到了真相之后,在不知不觉间,她对我和墨比卡巴竟然都有了怨怼,直至后来,她为了报复我俩,竟是行为偏激,不顾廉耻的与寨子里最为吝啬无耻的人勾搭在了一起。” 春巴菍听到这里,惊诧之余,用小手捂住了耳朵,泪流满面的一个劲儿摇头,口里面也是一直反复的在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匠帅拔佩看到春巴菍这个样子后,脸上也流露黯然的神色,他长叹一声,说道:“冤孽!都是冤孽!” 此时的墨帖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犹犹豫豫的对着匠帅拔佩问道:“你口中的那个吝啬无耻的人不会是傩特巴吧?” 匠帅拔佩直视墨帖巴,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并且说道:“你的哥哥墨比卡巴从我口中知道了春巴嬷嬷和傩特巴事情后,直说是他害了我。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就不是谁害了谁那么简单。我和墨比卡巴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春巴嬷嬷不是一件货物,而是一个人,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而在如此一场感情的纠葛中,我和墨比卡巴偏偏对她的感受都视而不见,同时也低估了春巴嬷嬷偏激的性格,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刘寄北听到这里,心里暗暗惊悸,他由此想到了自己的事情。 这一次与春巴菍之间的事情,虽是出于偶然,但毕竟对不起与他相守多年的萧若幽,尽管他十分了解萧若幽的性情,可如今却是有些惶然,甚至藏着害怕,不知道萧若幽知道了他与春巴菍的事情后,究竟会怎样?能不能也如春巴嬷嬷那样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一旁的王轨忽然不屑地说道:“自古以来女子便该三从四德,像这样不要脸的女人纵然身死也不值得姑息。” 他的话刚一落地,顿时惹来春巴菍的怒目相视,只听她恨恨的说道:“你这个阶下囚好生没有口德,人家的事情与你何干,还是先料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匠帅拔佩也是对着王轨叹道:“你们这些人称呼我们为蛮左,大概便是觉得我们这里的人敢说敢做,野蛮而不开化,甚至是不可理喻,其实,像你们虽是整日里的满口仁义道德,但是,做出的事情却时常有悖人伦,那才是真正的愚蛮啊!” 王轨不服,便要辩驳,却被杜杲示意拦住,只听杜杲说道:“仁义礼教只是相对而言的,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族人有着不同的风俗。不过,背着丈夫在外边与人相好,终究不是能说得过去的。” 匠帅拔佩看了杜杲一眼,摇了摇头叹道:“话虽如此,可是我却一点都没有责怪春巴嬷嬷,如果与她相好的是别人,我倒可以忍受,甚至会成全他们。” 他的话禁不住让宇文神举、王轨、杜杲,以至于刘寄北目瞪口呆,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话竟是由一个大丈夫的口中说出来的,而这个大丈夫又是堂堂的“白虎夷王”,真是不可思议之极。 匠帅拔佩没有理会其他人鄙夷的神色,他自顾自地说道:“你们大可在心里面鄙视我,觉得我的想法太过于好笑,但是我到现在也不觉得这样想有什么错了。” 忽然间,白虎堂里响起了掌声,众人一看,却是白衣人葛玦正笑意盈盈地拍着巴掌,大家正诧异间,只听葛玦不住的点头称赞道:“如此真性情难得之极,如果你不是我三师姐的仇人,我葛玦倒想好好地与你做个朋友。人这一生如不能想自己所想,做自己所做,那还有什么趣味?” 匠帅拔佩没有理会葛玦的鼓噪,他接着自己的话头淡淡的说道:“春巴嬷嬷背着我与其相好的那人正是老‘白虎夷王’择土巴普的儿子傩特巴,这个人仗着自己是‘白虎夷王’的儿子的身份,聚敛钱财,放债讨息,满身的铜臭味儿。然而最令人生厌的是,傩特巴极为好色,寨子里被他奸污过的女子不知有几,可是由于他是白虎夷王的儿子,大家都敢怒而不敢言。” 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就在春巴嬷嬷嫁给我之前,傩特巴已是对她垂涎不已了,只不过碍于我可墨比卡巴的面子,他不敢对春巴嬷嬷怎样而已。当春巴嬷嬷嫁给我之后,他则更是只有瞅着的份儿了。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忽然有一天,春巴嬷嬷竟然主动对他投怀送抱,这可是他始料不及的,于是俩人一拍即合,进而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事情。” 墨帖巴忽然道:“这些事本该很诡秘的,你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匠帅拔佩叹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春巴嬷嬷在临死前不久告诉给我的,你说我知道的能不清楚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洛雨忽然语气怪异的问道:“听说师母是在傩特巴被刺杀不久后死的,她的死不会是为了殉情吧?” 匠帅拔佩原本有些呆滞的眸子忽然变得十分冷厉,他盯着洛雨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毕竟是出于潜移默化的敬畏,洛雨虽然知道此时的匠帅拔佩身中剧毒,就连抬起脚指头都要费好些力气,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但是当他听到匠帅拔佩如此冰冷的语气时,还是被喝得将头低了下来,不敢直视着匠帅拔佩的眼睛。 春巴菍伸手擦了擦眼泪,语气忽然变得很平静,她对着匠帅拔佩问道:“以前我每一次问起娘的事情,嗲嗲总是闪烁其词,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嗲嗲也该让我知道真相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向着匠帅拔佩靠了过来。 匠帅拔佩瞧着走到近前的春巴菍,眼神变得极是迷离,他叹了一口气之后,便说道:“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你的亲生父亲是傩特巴。” 匠帅拔佩的话再一次引起众人的惊奇,包括刘寄北在内,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春巴菍的身上。 面对众多异样的眼光,春巴菍一脸的错愕,她本能的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歇斯底里惊叫,接着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刘寄北心疼的迈步走了过来,丝毫不去理会别人的目光,他轻轻地揽住了春巴菍的腰肢,对着春巴菍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你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难以接受,不过此时哭泣也解决不了什么,你暂且收起悲伤,待他将话讲完。” 刘寄北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匠帅拔佩。 刘寄北的臂膀使得春巴菍感到了一丝温暖,她轻轻地将身子靠在了刘寄北怀里,逐渐地收住悲声,放开了握住脸颊的双手,泪眼婆娑的望着匠帅拔佩,却是没有说话,但那悲伤的眼神已是将她的心思尽数的展露了出去。 匠帅拔佩脸上的肌肉不自主的跳了几下,他迎着春巴菍的眼睛无限伤感的说道:“我与墨比卡巴虽非同胞,却胜似亲兄弟。由于我家境比较富庶,而墨比卡巴却是家徒四壁,上有老母需要奉养,下有年幼的墨帖巴需要照顾,生活过得很是窘迫,于是我便尽自己所能的来帮助他。墨比卡巴为人很有节气,除了我之外,谁的恩惠也不愿接受,正因为此,我对他十分敬重,也常常将一些心里话说给他听,而他除了关于春巴嬷嬷的事不谈外,其余的话也对我是毫无保留。不过有一次,我与他一起饮酒,那天我俩都很高兴,禁不住多饮了几杯,喝到后来,我俩都有些醉了,谈话之间便说到了当年的事情,更是不由自主地就将话题说到了春巴嬷嬷身上。他问我和她过得怎么样,我就告诉他,我与春巴嬷嬷活得很开心。他听了之后,神情很是黯然,我便问他怎么了,他苦笑着对我说,没什么,只要你俩活得开心就好。我瞧着他的神态,知道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便再三的追问,也许是他将那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或许是饮酒之后,一些事也放得开了,面对我的不断询问,最终他将话匣子打开了。他告诉我,其实他心里一直都在喜欢春巴嬷嬷,只因为不愿春巴嬷嬷跟着他受苦,再者也不想和好兄弟相争,所以他忍痛割爱,硬下心肠冷淡春巴嬷嬷,多次之后,使得春巴嬷嬷大伤其心,这才嫁给了我。” 第十四章:往事(3)【完本求收藏】 【完美一天,敬请收藏,多谢】 墨帖巴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不自主的黯然伤神,看着匠帅拔佩低声说道:“哥哥是个死心眼儿的人,且莫说你,即便是我那时候问他,他都没有将这些事说出来,最后还是娘告诉了我。” 匠帅拔佩叹了口气,接着对春巴菍说道:“自从我与你娘结成伉俪之后,开始的几年倒也相安无事,直至那次我在墨比卡巴那里饮酒醉了,等到回了家,无意间便将墨比卡巴跟我说过的话对着她说了,我虽是记不得她当时的神情变化,不过从那之后,她便对我变得冷淡了。” 白虎堂里的人都在倾听着这一段尘封的往事,就连春巴菍此时也抑制住了哭声,凝视着匠帅拔佩,静待着他说下去。 匠帅拔佩似乎也陷入到了往事的洪流中,他目露迷茫,不急不缓的续道:“春巴嬷嬷是个自尊心极强并且性情有些偏激的女人,她若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到骨子里去,可她若是怨怼起一个人来,那也可以恨到骨子里。自打她知道了墨比卡巴的心思后,不但对我冷淡了起来,即使是对墨比卡巴也不再理会。初时我尚是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她说不想再和我同房,我才意识到了事情已变得十分严重。而恰在那时,师傅择土巴普在一次醉酒之后,无意间告诉我他想隐退,希望我能接替他的位子当上‘白虎夷王’,而这些话竟是被傩特巴恰巧听了去。”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微有些不平的说道:“傩特巴怕我真的夺走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白虎夷王’的位子,便开始记恨起我来。对于傩特巴,我虽然鄙视其为人,但是顾忌他是我师傅的独子,在一些事情上,我并不愿意与他计较。可是傩特巴面对我的退让,还以为我是怕了他,变得更加厚颜无耻,做起事情也是肆无忌惮。傩特巴不但时常带些人来挑衅我,而且对春巴嬷嬷也不规矩起来,这让我十分苦恼,于是我就将这些事告诉给了无话不谈的墨比卡巴,不过墨比卡巴却对此事保持了缄默,只说再等等看吧!” 匠帅拔佩说到这里,眼中竟是泛起了泪光,他对着墨帖巴叹道:“你知道墨比卡巴说这话后面的真正意图吗?” 墨帖巴眼圈一红,默默地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媚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忧伤的美。 匠帅拔佩轻轻颔首,接着话茬说道:“其实那时墨比卡巴便想了结傩特巴,一则解除傩特巴对春巴嬷嬷的纠缠,二则使我能顺利地当上‘白虎夷王’,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实施,实际上是心存顾忌,因为他一旦刺杀了傩特巴,他死了倒无所谓,可是老母和妹子墨帖巴便无人照顾了。” 墨帖巴泫然流涕,只听她低声说道:“不要再说这些了,不要说了!” 匠帅拔佩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我的武功大部分都是师傅择土巴普教的,没有老人家的悉心教诲,也就没有后来的‘白虎夷王’匠帅拔佩,老人家对我可算是恩重如山。若非如此,我早就亲手宰了那个无耻的傩特巴,可他终究是师傅的儿子,我怎也下不了这个手,无奈之际,我又将这些尴尬事告诉了师傅。师傅听罢大怒,竟是将傩特巴责打一顿,然后把他关了起来,直到一个月之后才把他给放了出来。” 大家注意到匠帅拔佩说到这个时候,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然间变得很难看,只听他说道:“傩特巴被放了出来之后,竟像似收敛了当初的作为,不仅不再骚扰我,而且每当我与他邂逅时,他的脸上总是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见他变得规矩了,也就没有再多加提防。随后的日子倒也变得太平了许多。不久之后,墨比卡巴的老母去世了,在我的帮助下,墨比卡巴将丧事料理得干干净净,由此,墨比卡巴更是感激我了。” 匠帅拔佩忽然对着墨帖巴笑道:“你娘死的时候,我记得你只有十三岁,不过那时候就已经出落得像鲜花一样的好看了,三年之后,你变成了大姑娘,更是人见人爱了,若不是发生了刺杀的那件事,你这时恐怕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 刚将眼泪擦净的墨帖巴少有的红起了脸,有些扭捏的低声说道:“还提这些干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匠帅拔佩也是心有触动,叹道:“是啊!还提这些干什么!” 他顿了一顿,不无伤感的说道:“自从墨帖巴的娘亲过世之后,日子过得倒也太平,不过,春巴嬷嬷虽是和我在一个屋檐下过活,但我总感觉到好像少了些什么,这使我很是痛苦,而让我最为意外的是一年之后,忽然有一天,春巴嬷嬷告诉我,她竟然怀上了孩子。” 匠帅拔佩将目光对准了正在倾听的春巴菍,苦笑地说道:“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你娘同床了,当听到她有了身孕的时候,我的心仿佛被撕开了一般的难受。初时我有些不明白,她明知那孩子不是我的,可仍然敢将事情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她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她吗?后来我明白了,她之所以那样做是在向我示威,你娘早就不在意她的生死了,她是想以这件事来令我蒙羞,同时也是想让我的好友墨比卡巴知道,她是属于自己的,不是哪个人将她让给谁,她便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谁的。” 宇文神举忽然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声,匠帅拔佩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继续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动了杀机,反复追问她怀的是谁的孩子,可她总是不屑的告诉我,让我猜,如果猜到了,不用我杀她,她自己便会了结的。这件事情弄得我痛不欲生,大半年过去了,我也没狠下心来动她分毫。瞧着她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我无时无刻的不在想,暂且先留着她,一旦知道了与她私通的人,绝不再手下留情,一举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王轨鄙夷地说道:“真是好耐性啊!如此韧劲儿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在是令在下佩服!” 春巴菍再一次狠狠的瞪了一眼王轨,不过她却没有说些什么,而是迅速的将头低了下去,在那一瞬间,她的脸变得如雪一样的苍白。 刘寄北紧了紧搂住春巴菍腰肢的臂膀,也同样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却在连连叹息。 匠帅拔佩倒是不甚在意王轨的讥讽,他淡淡的自顾自说道:“就这样一年的时间过去了,直到春巴嬷嬷顺利地生下了孩子,我仍是没能弄清楚与她私通的到底是谁。一想起孩子不是我的,我不知多少次的想狠下心来将这对母女一起杀了,可是每当我看到那个女婴时,原本硬下的心肠竟是会忽然间变得软了,原因便是这女婴和春巴嬷嬷长得太像了,哎!真是冤孽。” 匠帅拔佩说到此时,眼光便落到了春巴菍的身上,而春巴菍也正巧看着他,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之后,春巴菍禁不住心神一颤。 她看得出在匠帅拔佩的目光中,多出了一种以前从没有过的神色,而那并不是父亲凝视女儿时该有的意味,这种意味只有在刘寄北看着她的时候才出现过。 春巴菍有些茫然了,不知道匠帅拔佩对她除了有着一份父爱之外,是不是还有着另外一种情感。 匠帅拔佩看到春巴菍羞红着脸低下头去,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丝悔意,他慢慢地收回了目光,说道:“这个女婴大家可能都猜得出就是春巴菍。自从春巴菍出生之后,春巴嬷嬷便将一颗心完全的扑在了抚育女儿上,整日里的足不出户。如此这样半年的时间又过去了,而在这半年中,看着活泼可爱的春巴菍,我原本满心的愤恨竟也逐渐的消退了,甚至于有时还会想,尽管春巴菍不是我亲生的女儿,可她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孩子是没有什么过错的,只要我对孩子好,也许春巴嬷嬷能够回心转意,从而和我破镜重圆,毕竟我还是非常的喜欢这位娘子的。” 葛玦很感叹的赞道:“好一个痴心的男儿!真是旷古绝今。” 匠帅拔佩慨然叹道:“你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邪气,但是很懂得情之一物,也算是难得的很了。” 刘寄北忽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在他没能与匠帅拔佩见面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位“白虎夷王”到底是为怎样的人。 若说一方蛮左大酋,本该是果敢练达,豪气干云,可如今一见,眼前的这位白虎夷王虽然生的样貌不凡,但显然是一个多情的种子,这与原先设想的简直是迥若天壤,反差之大真让人难以接受。 王轨和宇文神举听到匠帅拔佩与葛玦相互称赞,二人对视一眼,俱都大感倒胃,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闷哼,那意思自是对匠帅拔佩和葛玦的话语大不以为然。 第十四章:往事(4)【完本求收藏】 然而墨帖巴却是与王轨和宇文神举的反应正好相反,凤目之中闪过一丝异彩,一会儿瞧瞧匠帅拔佩,一会儿又看了看妖异俊美的葛玦,显然对他俩是大为感兴趣。 春巴菍看了看今时不同往日的匠帅拔佩,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位抚育她十八年的男人。 杜杲忽然叹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难得‘白虎夷王’心胸宽广,且又至情至性啊!” 葛玦朝着杜杲一笑,说道:“没想到你竟也与我俩是同道中人。” 杜杲面无表情的答道:“同道中人倒不见得,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匠帅拔佩黯然道:“其实这位杜大人说的话正是我那时候的心境,我本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而我又狠不下心来对她们母女下手,不如就将这件事忘记了,可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发现自己又错了。” 匠帅拔佩神情变得无限寂寥,就像讲着别人的事情般继续说道:“就在墨帖巴将要嫁人的头一个月,一天晚上,忽然有人前来告诉我,说我师傅择土巴普身染重病,眼看就要不行了,他吩咐人找我过去,说是有事情要向我交代。我听了之后,连忙过了去,到那之后却见老人家只是稍感风寒,并无大恙。当下我心中狐疑,不知师傅为何骗我。师傅见到我来了很是高兴,备下酒肉与我同饮,就在喝酒的当口,师傅埋怨我好长时间不来看他,而我则实话实说,告诉他说我实在是不愿意与傩特巴碰面,故而许久未来拜会。师傅安慰我说,傩特巴现在已被他管教的服服帖帖,再也不会胡乱生事了。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就将来时的疑虑告诉了师傅,岂料师傅很是惊讶,据他说只是想叫我来吃酒,并未言及生病一事,其后我便心生蹊跷,借口酒已过量,辞别了师傅往家便走,哪曾想一入家门,便看到春巴嬷嬷所在屋子的窗帷上闪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一时间我酒意上头,压抑不住怒火,大吼一声便向屋子里冲去,怎料那个男人闻声之后竟从窗子里跳出,待我来到窗前的时候,只是看见了月光下一个背影,闪了几闪便不见了,不过尽管是惊鸿一瞥,我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大家一阵默然,谁也没有接腔儿,却听匠帅拔佩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只听他往下说道:“我眼见着那人是追不上了,便转回头寻找春巴嬷嬷,看见她正龟缩在床头,衣衫甚为凌乱。此时的表情与往日大不一样,完全没有刚怀上孩子时对我的那种不屑和傲慢,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我问那人是不是孩子的父亲,她哭着告诉我说是的。她说千错万错,都是她一个人的错,如果要杀只杀她一个人好了,孩子是无辜的,千万不要迁怒到孩子身上。她哀求我不要去杀那个人,否则会给我遭来杀身之祸。她如今已经知道错了,觉得很对不起我,不想因为她的事使我遭受不测。我当时很生气,问她既然不想再伤害我,为何还做出了这等苟且的勾当。她说不知道那个人会来,自从怀上孩子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与那人来往过,特别是孩子生下来后,见到我似乎已经原谅她,就更想与那人一刀两断。今天的事情也是她始料未及的,我刚一走出去,没过多久那人就来了,嚷着要看孩子,并且答应看完了就走。不得已之下,她勉强应从了那人,随后见那人赖在孩子床头,一点也没有走的意思,便开始撵他,可那人并没有履行诺言,而是嬉皮笑脸的缠着她求欢,她威胁那人说不久我就会回去,如果相互间撞着了面儿,我一怒之下定会杀了他。那人说我没那么快回来,即使是回来了大半也喝个烂醉,哪里还有力气理会他。她闻听之后,断然告诉那人,她与他的那段荒唐事已经完结了,如今她只想将孩子好好带大,不想再与他藕断丝连纠缠不清。那人听了她的话后,顿时翻脸,拽着她离开孩子的房间,来到另一间屋子里想要与她强行亲热。她百般不让,正撕扯间我便回来了。她说完经过后告诉我,在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尽管她从没和我说些什么歉意的话,可从心里很是后悔当初一时偏激而做出的傻事,一想起她给我带来的耻辱,每每便生出自杀谢罪的心思,可是大错既已铸就,想要挽回已是不可能,如今孩子还这么幼小,实在是舍不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只想把孩子抚养成人,总有一天她会自行了断,也算对我的交代。” 春巴菍听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匠帅拔佩眼里也已泛起了泪花,他顿了一顿,低声咳嗽了几下,接着道:“听了她的一番心理话,我的火气已是消了大半,不过我仍然借着酒劲儿问她,究竟当年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了,让她这样对我。她哭着告诉我说,其实在我和墨比卡巴之间,她虽是也很喜欢我,但还是喜欢墨比卡巴要多一些。那年我喝醉了,将与墨比卡巴的一番谈话说给她听,过后她就觉得很是愤怒。在她的感觉中,她就像一件东西,只有别人来选择她,容不得她去选择别人,这使眼高于顶的她大大的受了伤害。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件让我和墨比卡巴都后悔的事情。她想来想去,感到最能让男人伤心的事情,莫过于背着男人去找一个相好的,而这个相好的恰巧是这个男人最不待见的,只要如此一做,该是让她最为解气。于是她就主动找到了族人中最为让人讨厌的傩特巴,接着便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在不知不觉之间,白虎堂外面的天色已然接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白虎堂的窗棂散射了进来,使得堂里一面有些阴沉,一面则显得有些昏黄。 匠帅拔佩坐在那张胡床上,沉浸在暗影之中,显得格外寂寥。 刘寄北虽有些同情匠帅拔佩,但他更是怜惜身旁的春巴菍,自从进到了白虎堂内,她便遭受着一连串的打击,真不知她能否消受得了。 他的眼光扫过春巴菍泪痕斑斑的脸颊,感受到她轻轻颤抖的身躯里面蕴藏着的惊恐和伤心,禁不住心里连连叹息,暗道:今日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受伤害了。 刘寄北刚想开口安慰春巴菍几句话,忽然间竟是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那感觉就像自己赤身裸体的站在雪地里,浑身冷嗖嗖的直起鸡皮疙瘩。 于是他下意识的悄悄四下看了看,却是没有瞧到一点异样的情形,禁不住心中好生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有了那种感觉。 就在刘寄北不明所以的时候,匠帅拔佩几乎是和葛玦同一时间瞧了瞧屋顶,之后俩人就像有了默契一般各自收回了目光,只听匠帅拔佩不急不缓的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春巴嬷嬷将那些事告诉了我之后,我并没有伤害她,事实上我也不忍心伤她,不过,我当时的心情简直是坏透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倒不是我故意为此,而是我面对她时,真的不知该怎样与她言语。不久之后,便到了墨帖巴哭嫁的日子,在那天,我喝了好多的酒。面对多年的好友,原本压抑在心里头的话终于按捺不住,将这些事全部告诉给了墨比卡巴,他听了之后,先是感到极为震骇,接着便告诉我,他的心实实在在的被很深很深的刺痛了,结果在悲伤之下,他也和我一样喝了好多的酒。” 墨帖巴狐疑地问道:“那时你真的只是说了关于春巴嬷嬷的事情吗?没有唆使他去刺杀傩特巴吗?” 匠帅拔佩苦笑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其实我若真想杀了傩特巴,何须他人动手,只我一人便足以成事。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时候,在整个族人之中,哪一个人能称得上是我的对手?我的武功虽是师傅传授的,但是师父已经年老体衰,时不时地便染上风寒,他老人家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就算师父因为我杀了他的儿子而动用了族人,可你不要忘了,傩特巴作恶多端,族人都恨不得有人能够杀了傩特巴。况且我在族人之中还是颇有威信,你想一想,会有人为了傩特巴而与我拼命吗?我之所以一直不肯杀了傩特巴,既不是为了害怕丢了性命,也不是为了得到‘白虎夷王’的位子,实是因我不想师傅到了老年而没有儿子送终,也不想春巴菍没了父亲。本来在那段日子里,我已经想好一个人离开寨子,只不过没料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如此才促使我改变了主意。” 墨帖巴冷冷的说道:“若按着你这样说法,我哥哥是自愿刺杀傩特巴的了?” 第十五章:意外(1)【完本求收藏】 匠帅拔佩并没有直接回答墨帖巴的问话,而是无限萧索的说道:“人世间最显而易见的是情,然而最变幻莫测的也是情,你哥哥是一个真正将各种感情做到了极致的人!” 众人听到匠帅拔佩说得玄乎,全都盯着他,想要听听下文。 匠帅拔佩瞧见众人异样的神情,竟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他慢慢的说道:“人世间的感情无外乎分为三种,其一是父母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其次是朋友之间患难与共的友情,再次便是男女之情了。你哥哥墨比卡巴在多年以前,因为家境贫寒,担心心爱的女人跟他会受苦,故而将她托付给了最信赖的人,留给自己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孤独,他这样做不知比那些见到美色便要据为己有的人强出多少倍!所以说对于男女之情,他已经做到了极致。为了让老母颐养天年,云英未嫁的妹子觅得佳婿,我的朋友墨比卡巴更是从不远游,他将自己多年以来的想法压抑在心里,不肯以身试险,怕自己一旦有了闪失,老母无人奉养,妹子无人送嫁。直到二者都有了好去处之后,他才履行自己的心愿,像他这样的处事方式,可谓是把亲情也做到了极致。另外他对待朋友,不仅舍弃自己的喜好,而且还主动割爱,甚至于甘心殒命以身饲虎,怕朋友因此受到了牵连,对于友情来说,他同样是做到了极致。唉,若与墨比卡巴比起来,我真的会感到无比的渺小,无比的惭愧啊!” 众人听了这些话,大都沉默了起来,仿佛是在各自衡量与墨比卡巴之间的差距,忽听杜杲说道:“其实你做的也很不错了,和你的心胸比起来,我们这些人都会感到汗颜的。” 匠帅拔佩黯然一笑,像似非常无聊的伸了伸懒腰,然后眼光漫不经意的掠过刘寄北的脸颊,忽然问道:“你是何人?见你进来时便与春巴菍很是亲热,想来你俩的关系定非一般,你要如实说来,否则可莫怪我不客气。” 他说到这里,轻轻叹道:“春巴菍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终归养了她这么些年,感情总还是有的,如果有人对她意怀不轨,我绝不会袖手不管。” 随后,他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像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如今这胳膊腿越发的僵硬酸软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动?” 墨帖巴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她看了看葛玦,却听葛玦自信的笑道:“‘白虎夷王’功力精深自非虚言,可此时若想腿脚利落的踏出这白虎堂,我看倒不那么容易。” 匠帅拔佩淡淡的说道:“你倒是很有自信哪。” 春巴菍忽然平静地对着匠帅拔佩问道:“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匠帅拔佩叹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 随后他仰起头凝视着屋顶,淡淡的说道:“其实你娘是被墨比卡巴害死的,” 墨帖巴厉声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哥哥何曾害死了春巴嬷嬷?” 匠帅拔佩奇怪的瞧着她,淡淡的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却我而死’这句话你该知道吧。虽然春巴嬷嬷是自缢而亡,但是究其原因,还是与墨比卡巴有着扯不断的关系。” 墨帖巴不以为然的说道:“春巴嬷嬷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她自杀也是为了还你个公道,这与我哥哥何干呢?” 匠帅拔佩无限萧索的叹道:“话虽如此,但是你不要忘了,春巴嬷嬷之所以作出不守妇道的事情,最大的原因是她心中怨恨墨比卡巴当年不顾她的感受,而故意将她让给了我,以她那种刚烈并且偏激的性格来说,无疑会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这便是促使她与傩特巴私通的最直接原因。然而,当我告诉她墨比卡巴刺死了傩特巴,并且他也因此而自杀的时候,她除了一份震惊之外,剩下的只能是深深的自责了。她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发生的这一些,都与她有着莫大的关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以她的性格来说,用自杀的方式来结束自己心中的愧疚,一点都不奇怪。唉!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因果循环,百试不爽!” 他感慨之后,眼神里透出一阵忧伤,随即说道:“其实春巴嬷嬷不仅非常聪明,而且还是一个十分钟情的人,如果没有墨比卡巴刺杀傩特巴这件事,春巴嬷嬷一定不会自杀的,但事实是墨比卡巴间接地因她而亡,她又怎肯一人独活啊?反过来说,她的死墨比卡巴也难脱其咎,唉,所以我才认为是墨比卡巴害死了春巴嬷嬷。” 墨帖巴哂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似你这等牵强附会的理由如何能使人信服?” 葛玦却道:“我倒是相信他的话,像他这等死到临头的人,本就不需再说些谎话骗人。” 匠帅拔佩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的神色,淡淡的说道:“你这人虽是有些妖气,倒不失是一个敢作敢为的男人,如果你与她不是一伙的,我倒是可以与你交个朋友。” 他说到这里,清瘦的脸颊上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本要张嘴说话,却忽然不自主的咳嗽了起来,他连忙伸出手来握住嘴巴,似要止住咳嗽。 在其他人看来,此时的“白虎夷王”显得十分苍老而无助。 这般过了数息的时间,他才松开了嘴巴,看了看手掌心带着血丝的唾沫,叹道:“可是现在我已被你等视为案板上的鱼肉,哪里还会有那个资格啊?” 葛玦听得匠帅拔佩语气怪异,似乎话中有话,眼中妖异的光芒倏地转盛,他眨也不眨眼的盯着匠帅拔佩,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对你可没什么结交的企图。” 春巴菍望着眼前显得有些病态匠帅拔佩,心里面不知是什么滋味。 明明是匠帅拔佩养育了她十八年,可他却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并且母亲的死也与他不无关系,真不知道该怎样捋顺与他的关系,不过,眼见着他现在身陷险境,有一件事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救出这虎狼之地。 刘寄北见到春巴菍忽然低下了头,一脸的郑重,也不知她在琢磨什么事,便想相询,忽然感觉到匠帅拔佩似乎正在看着他,便抬起头向匠帅拔佩望去,恰好与匠帅拔佩的目光相遇,只听匠帅拔佩问道:“你这人样貌忠厚,该不是个歹人,你到底是谁?与春巴菍到底又是什么关系?这些事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刘寄北犹豫了一下后,瞧了瞧身边的春巴菍,见她已然抬起了头,虽是一脸的嫣红,但是神情却颇为决绝,眼睛里更是流露出无限的情意,他便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匠帅拔佩说道:“晚辈贱名刘寄北,寄居嵩山。” 接着,他紧了紧搭在春巴菍腰肢上的胳膊,脸色微红的慨然说道:“实不相瞒,春巴菍正是我的妻子!” 刘寄北的话刚说完,白虎堂里面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尤其是杜杲、宇文神举以及王轨这三个人,几乎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杜杲心道:这小子的背景好生复杂啊!他竟是‘白虎夷王’的女婿,不对啊!听刚才‘白虎夷王’的话中意思,尊贵的‘白虎夷王’似乎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女婿啊!此事真是妙啊。 王轨则想道:怪不得这小子能全身而退,原来他与蛮左是一伙的,备不住这一次就是他通风报的信,使得我们中了暗算,弄得全军覆没呢! 王轨想到这里,晃了晃脑袋,瞧了瞧白衣如雪的葛玦,狐疑地忖道:可是刚才那个满身妖气的葛玦已经承认了,是他偷听到我们的谈话,转而告诉给墨帖巴的,难道他在说谎? 宇文神举直盯盯的看着刘寄北,心道:这小子好生厉害,就两天的功夫,竟是踅摸着如此一位美若天仙的媳妇,看来老天爷真是没有眼光。 匠帅拔佩眼神如刀锋般冷厉,他盯着春巴菍一眼不眨的问道:“此话当真?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了。” 春巴菍低下头去,虽然没有点头承认,但她那羞答答的样子,显然已是默认了此事。 墨帖巴鄙夷地望着春巴菍,唇边露出讥讽的笑容,轻轻说道:“有其母必有其女,老的不守妇道,这小的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唉!真看不出啊,平日里倒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谁想到暗地里却是有了男人,好卑贱的妇人!” 日客额一脸的不相信,他怔怔的看着春巴菍,那神情好生愕然。 洛雨和地客额倒是神色揶揄,而洛雨则比地客额多出了一份不平之色。 葛玦饶有兴致地看着刘寄北和春巴菍,脸上的神情莫测高深,只听他说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你俩人如此的做事方式我倒是很欣赏,只不过,这位刘寄北先生实在是有些配不上身边的美人,唉!真是可惜喽!” 第十五章:意外(2)【完本求收藏】 【看着收藏点击,心里拔凉拔凉啊,请多支持】 春巴菍先是抬起头来,恨恨的瞪了一眼墨帖巴,本待反唇相讥,忽听得葛玦如此说话,心中更是觉得不舒服,便又向着他憎恶的看来,然而刘寄北却抢先说道:“般配与否,本是我与内子之间的事情,这与别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你这样说话,无非是在妒忌我,呵呵呵,我是不会在意的。” 刘寄北说罢,脸上竟是流露出一丝春风化雨般的微笑,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白虎堂里看到了刘寄北笑容的人,俱都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温馨。 葛玦怔怔的凝视着刘寄北,脸色变得很是沮丧,他淡淡的叹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肯嫁给你啦!” 葛玦的话刚刚落地,猛然间,白虎堂里泛起了奇寒,正当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原本倚坐在胡床上的匠帅拔佩竟如同鬼魅一般倏地向着刘寄北飘来,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也多出了一把寒气逼人的短刀,直取刘寄北颈项要害。 然而,更另一些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匠帅拔佩起身之际,白虎堂屋顶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就在纷杂落下的残木碎瓦之间,一条瘦小的人影闪电般的撞向匠帅拔佩。 刘寄北猝不及防之下,忙不迭地发出一记左冲拳,直取奔过来的匠帅拔佩,与此同时,本能的搂着春巴菍向后退了开去。 一旁的葛玦见到这个变故之后,竟是纹丝未动,背负着双手,密切注视着接下来的变化,而其余的人也都有些茫然惊诧,呆愣愣的瞪着眼睛瞧看。 刘寄北发出的左冲拳虽没有接触到匠帅拔佩,可是拳头带出的劲气却是威猛无铸。匠帅拔佩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似乎没有料到刘寄北功力如此深厚,竟然倏地停下身子,向着一旁飘了开去,手中寒光连闪,发出一连串的刀花,生生幻起一座冰冷的刀山,将打破屋顶跳进白虎堂的那人裹在了其中。 很显然,突然出现的那个人不是易于之辈。尽管匠帅拔佩招式奇幻,并且短刀上的劲气汹涌凛冽,即使是周边的人也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尽可能的躲避散开来的劲气,可是来人仍能来去自如,并没有落于下风。 匠帅拔佩与来人已是斗了个旗鼓相当,转瞬间,俩人盘桓了数十招,相互间各有攻守,显然是一时半会儿的谁也奈何不了谁。 刘寄北望着忽然出现的那人,瞧着他闪动之间犹如青烟一般的瘦小身躯,心道:原来是迦旃林提一直潜伏在屋顶上,怪不得我心中总觉得不安生,他是怎么到了这里来的呢? 他随即便已恍然,暗道:他一定是中了杨素的遗祸江东的计谋,实心眼的认为那本什么《光相如是观》落到了蛮左的手中,以他的能为,尽管追丢了乔装成日客额和地客额的宇文神举以及王轨,但若想找到蛮左的大本营本就不是什么难事的。 刘寄北想到这里,望了望一脸郑重的葛玦,心中忖道:这人好生厉害,他先前定是已经发现屋顶上有人,却仍然能不露声色,功力之精湛,城府之深邃,实在不容小觑。 葛玦似乎感觉到了刘寄北正再看他,眼光不失时机地迎了过来,刘寄北感受到他的眼中妖异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心里好不自在,便将目光收回,回头扫视了一眼宇文神举等人。 葛玦见到刘寄北的眼光落到了别处,也就不再看他,转而开始注意着打斗的情形。 刘寄北见到王轨等人俱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打斗中的俩人,忽然灵机一动,心道:此时不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原来刘寄北现在所停留的地方,恰在宇文神举和王轨之间的稍前方。他见所有人都被那边的打斗所吸引,便悄悄地解下了“王霸”,松开了春巴菍,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再一次如同漫不经意的扫视了一下所有人之后,轻挥宝刀,斩开了束缚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的绳索。 断开的绳索仍旧搭在俩人身后,并没有落到了地上。 那俩人忽然感到手脚绳索上的异常,俱都为之一愕,当看到身边的刘寄北和他手里面的宝刀时,已然明了缘由。 二人俱都默不作声,装作无事般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一动不动,仿佛浑然不觉。 刘寄北本想移过身子,把杜杲身上的绳索也一并断开,但又怕动作太多,打草惊蛇,便强行按捺住心思,提着刀悄悄地回到了春巴菍的身旁。 而在此时,葛玦的目光恰巧望向了刘寄北,见他手持宝刀立在原处,面上闪过一丝狐疑,却是没有说话,随后葛玦又盯着他身后的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看了少顷,见那俩人神色如常,毫无异色,便再一次将目光移向了打斗之处。 刘寄北心中感叹,幸好自己没有急功冒进,否则的话定会被精明过人的葛玦发觉,若真那样,除了一番鱼死网破之外,将别无他法。 刘寄北伏在春巴菍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他为何突然对我发起狠来吗?” 春巴菍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茫然道:“你是指嗲嗲吗?” 刘寄北先是轻轻“嗯”了一声,紧接着便叹道:“你还在叫他‘嗲嗲’,其实依我看,他却未必将你视为了女儿。” 春巴菍不解地问道:“你的话我不明白,他虽不是我的亲生嗲嗲,可总也养了十八年,于情于理我也该叫他嗲嗲呀!” 刘寄北心中叹息,没有再说下去,他的目光注视着那一边的战况,心中却是画起了疑问,不明白原本萎靡不振的匠帅拔佩为何忽然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在此之前,据葛玦和墨帖巴所说,他已经中了叫做“缚龙散”的毒药,而葛玦似乎对这种毒药颇有信心,真不知他是如何解脱的。 其实,心里怀着同样疑问的远不止刘寄北一个人,在这些人之间,最为不解的当数精绝门少主葛玦了。 他眼见着那杯掺着“缚龙散”的茶水被匠帅拔佩一饮而尽,按理说,匠帅拔佩虽不至于死掉,却应该手无缚鸡之力才对,哪里还会与人争强斗狠,如同无事一般,这可真叫他想破了脑袋,也弄不明白。 对于突然出现的迦旃林提,葛玦并不是十分意外,先前他已经知道迦旃林提来到了向城,并且眼见着迦旃林提奔向了永乐的方向,那时他虽不知迦旃林提的目标就是这里,可心里面总觉着不定什么时候便要与迦旃林提碰上。 刚才在白虎堂里,他又发现有高手潜伏在屋顶上,而且凭着超常的听觉,他感觉到来人功力绝不在他之下,甚至是犹有过之,而且来人吐纳的路子很是怪异,一呼一吸之间似无分别,这种驭气之术据他所知,天竺人很是擅长,由此他便猜出所来之人十有八九是迦旃林提。 葛玦对迦旃林提虽然很忌惮,但是并不怕他。 葛玦知道若是凭借真实功力,自己绝不是迦旃林提的对手,可是这里还有墨帖巴,靠着墨贴巴那手要命的“浮厝剑法”,若与自己联手的话,即使不至于赢了迦旃林提,自保也应该没有问题。 况且,白虎堂里还有对墨帖巴俯首帖耳的洛雨和地客额,那俩人虽不管用,但是对付起后来的春巴菍,以及她身边那个土里吧唧的刘寄北应该是可以的,葛玦如此一估算,心想就算屋顶上的那人真是迦旃林提,自己这一边也不会全然被动的。 葛玦心思笃定,便抱着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静待着事情的发展。 果不其然,除了原本应该是软脚蟹的匠帅拔佩忽然化成了要命的老虎外,其余的事情还真就叫他算计对了,屋顶上潜伏的那人还真就是迦旃林提。 看着正在酣斗的迦旃林提和匠帅拔佩,葛玦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他心里涌起了疑问:匠帅拔佩为何没有中毒,他又为什么突然间对刘寄北产生了杀机?而迦旃林提却又为什么要帮助刘寄北呢? 葛玦的眼光不自主的落到了墨帖巴的身上,心道:难道是她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 葛玦想到这里,目光中蕴含的的杀机腾然而起,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墨帖巴本来在注视着眼前的打斗,忽然间感觉到一阵阴冷的杀机,连忙循着感觉看去,却见葛玦一脸杀气的看着她,禁不住现出满脸茫然。 葛玦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感觉到了墨帖巴的惶恐和不解,便渐渐的把目光收了回去,知道不是墨帖巴暗中捣乱,他心道:这件事情真就怪了,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处于缠斗之中的匠帅拔佩一边打量着对手,一边心惊,暗道:此人藏在屋顶上多时,虽知他是个高手,却没料到竟是如此强横,江湖之中真是藏龙卧虎。这人是谁呢?看其样貌不像中土人,瞧着他的功夫也是亦正亦邪,显是异域武学,莫非他也是西域人? 第十五章:意外(3)【完本求收藏】 匠帅拔佩正思虑间,忽然看到对手的身子柔若无骨般扭动了几下,顿时在他的刀花丛中寻到了空隙,随即倏地来到了他拿刀的右臂旁边。 紧接着对方伸出如同鹰爪般的手来,“嘭”的一下,抓住匠帅拔佩的小臂,招式好似中土“空手入白刃”功夫中的“金丝缠腕手”。 匠帅拔佩蓦然一惊,心思电闪:不好,这厮要夺我短刀! 骇然之际,他脑海中灵光闪动,不暇细想之下,以腰为轴,裆自下沉,急速转腰,左手倏然抱拢握刀的右手,企图化解对手的招式。 岂料对方在右胳膊被反剪的时候,右臂竟然倏地如同泥鳅一般由匠帅拔佩的掌握中脱离了开去,而在不觉间,对方的一只脚已然反撩在了匠帅拔佩的小腿上,只听得“喀嚓”一声,匠帅拔佩腿骨断折,怆然一声悲呼,倒在了地上。 就在匠帅拔佩倒地的一刹那,迦旃林提并没有乘胜击杀他,而是如同一缕青烟似的倏然飘向了刘寄北。 人尚在空中,迦旃林提已然十指箕张,弓腰提膝,招式极似中土擒拿手中的“苍鹰搏兔”,将刘寄北周遭的生门尽数封死。 春巴菍看到匠帅拔佩倒地之后,禁不住骇然失色,毫不思索的挣脱了刘寄北的臂膀,奔向了匠帅拔佩,嘴中惊呼道:“嗲嗲你怎么样了?” 日客额也在同一瞬间发出一声悲呼,企图站起来抢到匠帅拔佩近前一看究竟,无奈双腿被缚,忘形之下,还未起身,已然仆倒在地。 地客额和洛雨不约而同地欠起了身子,骇然的望着倒下的匠帅拔佩,俩人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墨帖巴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本能地向前走了几步,见到春巴菍抢了过去,便停了下来,慢慢的由背后拔出一把利剑,冷冷的瞧着局势的变化。 宇文神举和王轨、杜杲三个人先是各自吃了一惊,接着目光便都随着迦旃林提的身影,追摄到了刘寄北那里。 杜杲心中很是糊涂,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为什么对刘寄北又发出狠来,而宇文神举和王轨则略有些明白,隐约猜出迦旃林提已然知道了被骗的事情。 葛玦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迦旃林提对刘寄北为何前后不一,瞧着眼下这态势,迦旃林提似乎对刘寄北并没有什么好感。 葛玦尽管心中狐疑不定,但他仍是背负着双手,神色不变的静静地看着事情的延续。 迦旃林提确实已经知道自己上了杨素得当,他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蛮左夺书的事情,完全都是被杨素等人一手炮制出来的,如今白虎堂里面坐着的宇文神举和王轨便是很好的佐证,更遑论地和额和日客额真人还在这里。 在刘寄北还没有进来而迦旃林提潜伏在白虎堂顶上的时候,迦旃林提便在打量着白衣如雪的葛玦,只觉着这个年轻人很像对头葛都,于是他盘算着葛玦是否能同葛都挂上关系。 直到刘寄北随着春巴菍进了来,葛玦自报姓名,迦旃林提这才明了白衣人乃是葛都的儿子。 当年迦旃林提虽数次到精绝门讨要仿鸟迹秘笈时,但因葛玦年纪还小,所以迦旃林提对葛玦并没有什么印象。 然而,葛玦却与迦旃林提正相反,多年以来,敢到精绝门中讨索东西的人如凤毛麟角,而迦旃林提便是其中之一。 迦旃林提虽然打不过葛都,却也相差无几,俩人的动手经历对于葛玦来说,记忆不可谓不深刻,这也就是葛玦为什么在向城对他只是惊鸿一瞥,便认出他来的原因。 迦旃林提见到了突然出现的刘寄北,心中自是一片惊奇,同时也是满心欢喜,暗想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的放过刘寄北,怎的也要得到那本《光相如是观》。 迦旃林提一开始的时候,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本想抓住机会,一举把葛玦捉住,离开这里后,然后把葛玦带回西域,并以此来要挟葛都,不过,当他再三衡量之后,觉得还是捉住刘寄北更实惠多一些。 当他见到匠帅拔佩突然对刘寄北发难的时候,唯恐刘寄北受到损伤,不假思索之下,便撞破屋顶和匠帅拔佩动起了手。 匠帅拔佩毕竟是一方武艺大酋,不但刀术精奇,内力也是颇为了得,如果不是迦旃林提险中求胜的话,俩人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眼下,尽管迦旃林提打伤了匠帅拔佩,可是他也费力颇巨,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迦旃林提不得不乘着大家惊恐之际,急疾向刘寄北下了手,希望一击成功,捉住刘寄北后,赶紧的离开这里。 于是,迦旃林提不出手则已,这一出手自是尽了全力,竟是使出蛇王门中最凶险的武功“灵鹫功”。 “灵鹫功”与另一秘技《仿鸟迹》并称为蛇王门中两大绝技,《仿鸟迹》讲究的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并且飘忽不定,不着痕迹,实是神鬼莫测的无上身法。而“灵鹫功”则是阴柔中蕴含刚猛,要求出手崩打,回手抓拿,分筋错骨,翻转灵活,神形似鹫。整个套路刚暴凶狠,快速密集,可以说是静若灵鹫栖木,动如巨蛇噬鼠,常常使人措手不及,一击而制敌。 刘寄北先是感到了春巴菍的离去,接着在气机牵制之下,目光锁定了凌空逼过来的迦旃林提,尽管迦旃林提离着他还有丈余,可是他明显的感觉到了笼罩在身上的那股大力,心中暗道:好可怕的劲力啊! 也许是受到了对手强横无比的劲力地激发,忽然间,刘寄北的灵台一片平和,先是丹田之内气机猛烈翻滚,状似漫堤的洪水一般,急欲寻找出口,接着百脉舒张,丹田之内的气机狂涌而出,无穷的力量顿时遍布全身,只听得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吼,就在白虎堂顶屋瓦震颤,灰尘棽棽而下之中,原本提在他手中的宝刀“王霸”倏地划过一道弧线,由下而上,由内向外,刀头斜扬。 随着“王霸”的祭出,一道匹练也似地刀光由刘寄北的手中倾泻而出,直取如同饿极之灵鹫般扑下的迦旃林提。 在白虎堂里的所有人之中,谁也没有料到样貌憨实的刘寄北竟然还有这么一手,那一声巨吼直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功力稍稍逊一点的几乎为之晕倒。 在众人的目光中,此时的刘寄北简直变了一个人,成了一个威猛无铸的金刚,那气势足可使天地为之变色,鸿蒙为之倾覆。 若论感受差异最深的莫过于人在空中的迦旃林提,他实在没有想到刚刚分开才几天的时间,刘寄北的内力竟会变得如此之深。 在此之前,迦旃林提虽是没有与刘寄北真正的交过手,但是凭着迦旃林提洞察秋毫的能力,他判定出刘寄北的武功虽可挤入到一流高手的行列,但是较之自己还远有一段距离,这也是他为何选择捉住刘寄北而放弃葛玦的原因,因为他看得出葛玦一身的修为不容小觑,若去捉葛玦很可能不是一招半式便能办得到的,而之前的刘寄北却不然,所以他才选择了刘寄北。 刘寄北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功力会猛进若斯,只是一声断喝,便能有如此威力,而当他发出迅猛无伦地祭出一招“安明刀法”中的“青龙昂首”后,看到那乌光四溢的刀罡,心中也禁不住泛起了糊涂,暗想自己是怎么的了,功力竟是远胜几天前的自己。 其实也难怪刘寄北糊涂,对于此时体内的变化,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在依帝山的时候,由于机缘巧合,刘寄北先后遇到了巨蟒和獬豸。而这一阴一阳两个异兽可非同小可,俱是千载难遇的灵物,平生之间不知吸取了多少日月的精华,转而各自修成了玄妙的内丹,如果刘寄北只是吃了其中一兽的内丹,那么在孤阴孤阳突然亢猛之下,他很可能会一命呜呼。但是世事蹊跷,刘寄北接连服下了巨蟒和獬豸的内丹,这使得他体内凭空多出了一阴一阳两股无与伦比的精气,虽然初时难于驾驭,好在阴阳相吸,又有他体内原先“安明真气”的调和,并且又在地底享受了一番如同千百个高手的按摩辅助,最终使他体内阴阳融合,达到了龙虎交会的境地,自那时之后,若论内力之深,普天之下,只怕也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了,只不过神功初成,他还没能将其中奥妙尽数掌握罢了。即便如此,此时白虎堂里的他也足可以睥睨他人了。 先是听到刘寄北的一声巨吼,葛玦顿时觉得体内真气为之浮动,禁不住大吃一惊,接着他又看到刘寄北那一式“青龙昂首”带出的刀罡,更是心神为之巨颤,暗道:天下间竟然还有人具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比之我爹也毫不逊色,这可真是异数! 葛玦想到这里,目光紧紧锁定刘寄北,眼中妖异的光芒倏然转生,一双眸子已是越来越蓝了。 第十五章:意外(4)【完本求收藏】 【又上了推荐,希望大家多支持,您一如既往的点击,是我上传的最大动力,小说已经完本,恳请多收藏和红票推荐】 春巴菍本来差一点就奔到了匠帅拔佩的近前,突然闻听身后一声巨吼,顿时脑子“嗡”然一响,接着眼前一黑,踉跄的跌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匠帅拔佩虽然腿骨已经折断,揪心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但他还是在大吼声中头脑发晕之际,伸出双臂,接住了倒下来的春巴菍,随后他的目光便紧紧地锁在了春巴菍俏丽无俦的脸上,目光之中流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除此之外,再也不看其余的东西,仿佛他已与身周的事物完全隔绝了开来。 迦旃林提处于刀罡的峰尖浪顶之间,彻骨的寒意令他也大吃一惊,暗道一声:好可怕的内力!此人真是深藏不露,没想到竟如此厉害的一个人物。 迦旃林提虽然心惊,但他终究是漠北三雄中的不世人物,一身武功造诣早已入了化境,知道此时自己身在空中,如果强行闪躲,在气机牵引之下,刘寄北的刀势便会如长江大河一般汹涌而至,那时他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免会处于无穷无尽的被动之中,与其叫人家追着屁股打,还不如激流勇进,看一看刘寄北到底有多强横。 迦旃林提也真了得,眼见着人在空中,竟然生生变换了招式,就在其衣衫鼓动之中,两只臂膀倏地反剪,原本蜷起的两膝也随之伸直,一足横扫“王霸”的刀身,一足向着刘寄北的面门踏来。 迦旃林提这一招有个名称,叫做“扬波执鲤”,顾名思义是指把水分开,将鲤鱼捉住。 这一招乃是蛇王门的先人创建“灵鹫功”时,邂逅了鹫鸟在湖面上捕鱼的情景,禁不住心有灵悟,创造出这个招数。 迦旃林提乃是当今“蛇王门”中的第一高手,不但早就将“灵鹫功”练到了化境,而且,那一身的瑜伽功夫也是他人难及项背的,身体可以随意扭转屈曲,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在空中变换招式,作出常人无法办到的事情。 对于迦旃林提的突然变招,刘寄北毕竟临敌经验尚浅,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他先是感觉到一股大力荡在了“王霸”的刀身上,直震得自己膀臂有些发麻,紧接着眼前一只脚影逐渐地变大,凌厉的劲气也扑面而至。 刘寄北慌乱之中,左手忙不迭的一记“左冲拳”击出,臂弯虽未完全伸直,劲力也是没有使得淋漓,可还是击在了那只脚掌上。 拳脚交接之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之后便见到迦旃林提凌空向后连翻几个筋头,等他脚落实处,恰好踩在了之前匠帅拔佩坐着的胡床上。 只听“喀嚓”一声,胡床上的梨木框架尽碎,幸亏迦旃林提轻身功夫了得,木架碎裂的时候,他的身形乍起,轻飘飘的落在了床后。 众人望去,只见迦旃林提面色阴郁,眼露凶光的盯着刚刚稳住身形的刘寄北。 刘寄北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杜杲,接着扫了一眼身前的几块碎砖,知道那是在自己被迦旃林提脚上的尽力震得后退时,生生被自己踩碎的。 他一面调息停当胸口略微翻腾的气息,一面迎着迦旃林提凶狠的眼神,淡淡的说道:“大国师对在下如此念念不忘,该叫在下怎样报答才好?”他说完,眼睛也不瞧一下,刀交左手,随后一挥,已是斩断了缚住杜杲的绳索。 原来刘寄北落脚的地方恰在杜杲身旁,既然白虎堂里已是乱成一锅粥,刘寄北也就不再忌讳是否打草惊蛇了,索性一并解除了杜杲的绳索,免得等一会儿再打起来,无暇顾及起他。 迦旃林提一言不发,他自是听得出刘寄北的话外弦音,是在讥讽他对人家不依不饶,索求无度,同时刘寄北的话中也透露出对他已经生出怒意,说不准便要以牙还牙了。 对于刘寄北的话,迦旃林提并没有特别在意,通过刚才这一次电光石火般的交手,他已经对刘寄北有了大致的估价,觉得刘寄北的内力虽然深厚无比,甚至于比自己还要高出一筹,可使其运用起来还是不甚纯熟,这两下一折合,在功力方面,他迦旃林提并不吃亏。 再有一方面,迦旃林提已经看出,刘寄北的武技虽然出自正宗佛门武功,并且修炼的也很娴熟,但其缺少临敌经验,面对突如其来的招式变化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要不然,就在刚才那次交手的时候,只需避重就轻的往旁边一闪,而后来一个“回身力劈”抑或是“滚刀削发”之类的招式,那么在他迦旃林提招式用老之际,即使不死只怕也要被其所伤。 可是,刘寄北却选择了以硬碰硬,徒失了大好得胜之机,这完全是刘寄北对敌经验之浅薄而使然。 迦旃林提心中暗自盘算,他之所以来到了白虎堂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通过不同途径,最终弄回陷没到“精绝门”中的《仿鸟迹》秘笈,已完成“蛇王门”数代人的心愿。 他一直缠着刘寄北不放,倒不是自己与其有着多大的仇恨,乃是猜测刘寄北很可能知道当年佛陀东来带着的《光相如是观》的下落,如果捉住刘寄北,自然能得到《光相如是观》,一旦炼成经书里面的绝世武学,再去精绝门讨回《仿鸟迹》的秘笈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可是,迦旃邻提心头雪亮,通过刚才的交手,他知道现在夺取《光相如是观》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了。 原本以为刘寄北最是软弱,可以随手擒来,然而就刚才动手的情况来看,在这白虎堂里,刘寄北很可能是最棘手的一个,要想将他生擒,简直是痴心妄想。 迦旃林提心中盘算到这里,已是另有了计较,暗道:既然最硬的捏不动,那就找差一点的吧! 迦旃林提用眼角余光扫了扫自己和白衣如雪的葛玦之间的距离,身上的衣衫竟然倏地无风自动。 背负双手的葛玦站在碎裂的胡床右侧,心中突生警惕,暗道:这老家伙斜着眼睛看着我,身上真气荡漾,莫不是对我生出了歹心? 葛玦心思刚刚闪过,已然见到迦旃林提侧过脸来对着他邪气的一笑,只听他说道:“葛都还好吗?” 葛玦有些发蓝的眸子妖气炽盛之极,原本白玉般的脸颊已然闪现出淡淡的铁青色,只听他冷冷的答道:“不劳国师挂念,家父比当年还要好!” 他故意将“当年”两个字说得重了些,其言外之意无非在警告迦旃林提,葛都的武功已经更胜当年了,当年你迦旃林提打不过人家,现在仍然不是人家的敌手。 迦旃林提也不在意,似笑非笑地说道:“葛都虽然为人卑鄙贪婪,又很好色,可是你在他的眼中,该是比什么都重要吧?” 他说罢,身上的衣衫已然开始鼓涌激荡,并且从衣衫的空隙间不时地发出“嗤嗤”之声,很显然他已经将劲气运到了极致。 迦旃林提之所以没有对葛玦暗加侵袭,实在是还有些顾忌身份。 葛玦并不同于刘寄北,他乃是葛都的后人,论身份比迦旃林提要小上一辈,如果迦旃林提不顾身份的对他偷袭,那么传到了西域,一定会引起不少人的嘲笑的,即使是迦旃林提都会看不起自己。 如今迦旃林提一边同他说话,一边运起真气,用以激起衣衫的跌宕来警告他,自己将要对他动手。 葛玦是何等聪明的人,对于迦旃林提的用意他自是再明白不过了,心道:你几次三番的跑到“精绝门”讨要《仿鸟迹》秘笈,都落得个铩羽而归,如今想捉住我,以此来要挟爹爹,算盘倒是好的,可是你却算错了一件事,我本身就会《仿鸟迹》的功夫,想要捉住我,你做梦去吧! 葛玦想到了这里,忽然间记起一件事情来,不久前,当他遇到了伽罗的时候,便生出捉住伽罗,以此来要挟黄君的事情,如今,历史重演,只不过迥异的是自己却变成被捉的人了,这天下间的事情可真是有意思。 想到了伽罗,葛玦的脑海里顿时涌现出那张不曾忘记的容颜,心里面竟是生出一丝触痛,暗自叹息一声,心道:等再见到她,终要杀了此女,要不然定会被她所害! 葛玦想到了这里,心中顿时被杀机所充盈,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他淡淡的回应着迦旃林提的话,说道:“是啊!爹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他不看重我,难道会去重视你吗?” 葛玦的话说的很是难听,其意思很是暧昧,禁不住引起迦旃林提的怒气,怒斥一声道:“竖子敢尔!” 迦旃林提身子猛然间挺得笔直,陡然前倾,双脚的足尖一蹬地面,倏地滑向了葛玦,与此同时,迦旃林提的双臂前伸,两只手屈曲成鹰爪状,奔着葛玦的前胸掏来。 静如山岳,动似闪电,静动相宜,行云流水,迦旃林提能够将分寸时机把握到如此程度,实不愧为绝顶高手。 葛玦早就知道他和迦旃林提之间一触即发,却是没有料到迦旃林提动作是如此之快,就在一愣之际,迦旃林提的两只手已然快袭到了他的胸前。 第十六章:伤逝(1)【完本求收藏】 【小说已经完本,正在逐步上传,敬请收藏,您的点击收藏支持,就是小说上传的最大动力,希望多多赏给红票,谢谢】 葛玦也不含糊,反应之快无以伦比。他知道先机已失,不可强敌,最为稳妥的莫过于避其锋芒,稳扎稳打。于是他身子先是一仰,使出“铁板桥”的功夫,企图避开迦旃林提那俩只如同鹰爪般的枯手,接着便想使出“弱柳随风”,将身子滑向一旁,进而避开迦旃林提后续的招式。 想法总归是好的,不过,有时候这却是一厢情愿。 葛玦没有想到,他的“铁板桥”虽然及时的避开了迦旃林提当胸抓来的两只手,但是当他正要使出“弱柳随风”的时候,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迦旃林提瘦小的身子竟然倏地拉得细长,那两只手如影随形的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这一下顿时让葛玦骇然异常,连忙使出《仿鸟迹》中的身法,身体一扭一转,跟着足下用力,只听“咔哧”一声,他已是挣脱了迦旃林提的两只手,身体滑向了一旁。 等他站定的时候,眼见着迦旃林提卓立身前不远处,一边将由他胸前撤下的衣襟放到了怀里,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迦旃林提很感兴趣的说道:“能够避开我这一招‘稚鹫振翼’的功夫,天下间怕只有会运用‘仿鸟迹’的人啦。” 随后,他又颇有感触的叹道:“其实我早该想到,老子既然盗学了人家高深的功夫,怎能不将它传给后人呢?看来我大可不必再去一趟精绝门了。” 葛玦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被撕破的衣衫,感受到胸肌被迦旃林提手上的劲气侵袭后的疼痛,心里既是骇然,又是恼怒。 他抬起头,忽闪着一双淡蓝色的眸子,迎着迦旃林提的目光淡淡的说道:“大国师或许真的不必再去精绝门,因为你今天能离开这里就不错了!” 迦旃林提听到葛玦语气怪异,禁不住心中狐疑,就在这时候,忽听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有人怒喝道:“好个妖妇!竟敢偷袭我。” 迦旃林提和葛玦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却见匠帅拔佩盘坐在地上,身子扭向了后面,手中短刀遥指不远处的墨帖巴,而他的胸前正插着一把短剑。 此时的匠帅拔佩满脸愤怒,他的一只手搭在怀里的春巴菍的脸上,另一只手握着短刀点指墨帖巴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回到寨子里是报仇来了,我也知道你怀有野心,一直想对我取而代之,不过,因为墨比卡巴是你的亲生哥哥,而他又和我有着理不清的关系,所以我一直对你忍让,甚至于对你所做的恶事也不闻不问,只想以此来换取你的原宥,实没料到最终还是落得这等下场。” 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慢慢的转回身子,低下头,瞧着胸前插着的短剑,颇有些无奈的苦笑着说道:“事到临头终有报,罢了!罢了!” 刚才,白虎堂里的其他人都在注视着葛玦和迦旃林提之间的事情,只有墨帖巴一直在观察着斜对个儿的匠帅拔佩,自从他接住春巴菍之后,便将她搂到了怀里,之后眼光便再也没理开过她的脸颊,那种痴痴的眼神让墨帖巴涌起了浓浓的杀机。 墨帖巴活到现在,她有过很多男人,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动的,除了一个男人,她从没在别的男人眼中遇到过此时匠帅拔佩的神情,那种痴痴的眼神中,蕴含着无限的柔情,以及无尽的怜惜,这让她在心里不自禁的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墨帖巴知道此时匠帅拔佩望着晕过去的春巴菍的眼神,绝不是嗲嗲望着女儿该有的,倒应该是痴情的男子望着她心爱的女人时,才会流露出的。 墨帖巴意识到这些后,心里面忽然涌起了无限的妒忌。她虽然美貌异常,见过的男人也如过江之鲫,可是在她当年离开寨子之后,却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地望过她,即使是对她异常宠幸的精绝门主葛都也没有这样的看过她,这使她先是心生妒忌,接着很是沮丧,同时也很悲伤,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往事。 当年墨帖巴要嫁给的那个人并不是寨子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可对她却是极为钟情,也只有在那个人的眼神中,她感受过此时匠帅拔佩的神情。在她离开寨子之后,那个人因为对她思念过度,竟然早早的死掉了。当她重新回到了寨子里的时候,查访到了这件事,不但很是难过了一阵子,而且还将那个人深深地记在了心中,藏在了一个谁也触摸不到的地方。每每在她一人独处之际,她就会习惯性地将那个人的影子在脑海里翻出来,默默的回味一下他对自己的浓情厚意,这是她的秘密,一个既忧伤又快活的秘密。 此时此刻,墨帖巴见到了匠帅拔佩深情款款的望着春巴菍,禁不住将满腔的妒忌化成了愤怒,她恨匠帅拔佩,若不是因为他,墨比卡巴也不要会死,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背井离乡,遭人凌辱,还有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就不会与那个人分开,使得终身孑然,无人怜惜。 墨帖巴越想越是生气,心中暗道:都是匠帅拔佩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乘着这个机会,如果不杀了他,只怕以后都不会有了。 墨帖巴这样想着,便提着剑悄悄的绕到了匠帅拔佩的身后,乘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葛玦与迦旃林提俩人的身上时,陡然一剑刺向了匠帅拔佩的后心。 匠帅拔佩虽是全心全意的凝视着春巴菍,可他毕竟也是一个难得的高手,凭着武人的直觉,感到了背后有人偷袭,于是想也不想的扭身一刀挥出,结果还是慢了一步,被墨帖巴的短剑刺中了前胸,如果墨帖巴的短剑不是十分凑巧的刺在了他怀里的一件物件上,只怕这一剑早将他刺了个对穿。 墨帖巴惧怕武功高出她许多的匠帅拔佩反噬,一击得手后,弃了短剑倏然后退,正好避过了匠帅拔佩的反手一刀。 匠帅拔佩垂首望了一眼插在胸前兀自颤动的短剑,只觉气闷非常,他不理会其他人的惊呼,眼光掠过春巴菍的面颊,滑到了地上的一小堆儿碎玉,咳嗽了几声之后,头也不回的苦笑着说道:“真是天意该然,墨帖巴你不是想要虎璧吗?可是虎璧却恰恰毁在了你的手中,如果你还想要的话,眼前这一堆儿碎玉你便拿走吧!我绝不拦你。” 他说完,又轻咳了几声,嘴角已是现出了少许血迹。 如果不是匠帅拔佩内力深厚,此时便可能气绝,他之所以还可支持,完全是一股护心的真气尚存。 他抬起头,丢开了短刀,对着试着想走过来的刘寄北摆了摆手,喘息着说道:“你不要过来,我不会伤害她的。” 刘寄北停住了脚步,望了望伏在匠帅拔佩怀里的春巴菍,嘴巴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也没有退下,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垂死的匠帅拔佩。 匠帅拔佩瞧着刘寄北,嘴角掀起一丝苦笑,说道:“你真是好福气,能够娶到这么好的女人,你知道她有多像春巴嬷嬷吗?” 他说到此处,禁不住低下了头,轻轻地抚摸着春巴菍的俏脸,好似自语的接着说道:“小的时候尚是不怎样像,可是女大十八变,越大了便越像你娘了,知道嗲嗲这些年为什么与你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吗?嗲嗲现在告诉你,那是因为嗲嗲一见着你,便会把你当成的春巴嬷嬷,明知道你不是她,可是嗲嗲还是会那样想,这让嗲嗲很难过啊!” 此时的白虎堂内,落日的余晖早就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其他的人俱都变得鸦雀无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匠帅拔佩似自语般地说话。 刘寄北忽然一阵心酸,对于匠帅拔佩的情感忽然间有了一丝领悟。这是一个痴情的男人,尽管春巴嬷嬷给他带来的莫大的耻辱,可他还是对她一往情深,不仅原谅了她的不忠,甚至于在她死后,还是对她念念不忘,之所以想于斯,念于斯,他才会将逐渐长大的春巴菍时常当做了春巴嬷嬷,真可谓是痴心到了极点。 刘寄北想到了这里,禁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想到,经他这一撩拨,白虎堂里竟是接连响起了数声淡淡的叹息。 匠帅拔佩对这些恍若未觉,在朦胧的暮色中听他絮絮叨叨的自语道:“其实自打你娘去世之后,嗲嗲便不想独活了,可你却又是那样的年幼,没有我来照顾你,你又该怎样过活?而且,那时候嗲嗲身负‘白虎夷王’的重任,寨子里又没有个像点样的人来接替嗲嗲,嗲嗲若是不管他们了,只怕这寨子早就没有了,那么多的族人上哪里安身啊?唉!当年傩特巴遇刺身死,不是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说是我觊觎‘白虎夷王’的位子,故意除掉了师傅的独生子,其实他们又哪里知道,我平生最喜闲云野鹤,这个‘白虎夷王’啊,不知害得我有多惨呢。” 第十六章:伤逝(2)【完本求收藏】 【小说已经完本,正在逐步上传,敬请收藏,求各种支持】 匠帅拔佩发出一声苦笑,略微提高了点声音说道:“其实墨帖巴你在几年前回到了寨子里,我不知有多高兴,不仅力排族人中几位长老的意见,将你扶上了大巫师的位子,而且还对你寄予了厚望,希望将来你能够接替我,成为族人中第一位女‘白虎夷王’,可是到了后来,我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匠帅拔佩言及此处,忽然转头对着地客额说道:“你背着我与墨帖巴苟合,今日还与她串通一气的谋害我,你可知巴沙便是被墨帖巴害死的吗?” 匠帅拔佩这突如其来的一些话,顿时使得日客额和地客额两兄弟手足无措,还没等他俩发问,却听墨帖巴尖着嗓子说道:“你胡说!巴沙是得了伤寒死的,这件事在寨子里谁不知道,你怎可诬赖我,” 地客额懵然不知怎样言语,倒是日客额冷静的问道:“师父既然知道我俩的嗲嗲是墨帖巴害死的,为何直到这个时候才告诉我俩呢?” 匠帅拔佩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调整了一下气息,语气虚弱的说道:“其实这也是我最近才知道的。在你俩的嗲嗲死之前,先后便有几位寨子里的长老去世,这几位长老当初都不认同墨帖巴当大巫师,而他们接连死掉,这就使我有了些许疑问。等到你俩的嗲嗲病得最重的时候,我一直守候在他的床前,心中想着怎的也不能叫他死了,于是我请来了墨帖巴,将救人的心思告诉了她。当时墨贴巴满口的答应,说一定有办法的。第二天墨贴巴就拿来一个方子叫我瞧,我仔细查看也没觉得有什么毛病,既而让她着手准备了。墨贴巴用药的那天,我当时也在场,眼见着她将一件件药物放到了一起,最后拿起一件东西,快速的放到了药罐里。我问墨贴巴那是什么,她告诉我说那件东西是地龙,乃是治疗伤寒的君药。说话的时候,墨贴巴还特意用勺子捞起了那条虫子,我一瞧的确像平日里见到过的广地龙,故而没有特别注意,孰料巴沙吃了几副这样的汤药之后,病情不但没有好转,相反的倒是没坚持几日就死了。他是最后一个反对墨帖巴当上大巫师的长老,在他死后,剩下几个赞同墨贴巴当大巫师的长老一直活得好好的。我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蹊跷,开始背地里察访。也是出于偶然,有一次我独自去了荆州,竟然在一处商铺里遇见了一样东西,那东西是件干货,与巴沙汤药里的地龙生得一模一样。一时出于好奇,我问店家那是什么,店家告诉我说它叫‘乌颈地龙’,产自西域,具有清热平肝、熄风止痉、通络除痹的功用,较之普通的‘白颈地龙’既是广地龙的药性强了百十倍,乃是不能多用的猛药。我听了这些后,心里泛起了狐疑,暗想墨帖巴明明知道巴沙身子孱弱,却仍以猛药加身,这不是成心害他吗?我心里虽然这般思量,但是毕竟缺少证据,进而心中计较着先不露声色,对墨帖巴再观察一二再说。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我看到了墨贴巴施展剑法,招式颇为毒辣怪异,根本就不是正统武学,心里更加怀疑墨帖巴有问题,其后我四处留意,想要找到墨贴巴的师承,却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在几月前,我决定远赴塞外,碰碰运气。” 墨帖巴有恃无恐的问道:“这么说你在西域一定是大有收获了?要不然你何以如此信誓旦旦!” 匠帅拔佩叹道:“我只是说到塞外,并不曾言及是去西域,你这样问我,竟是不打自招了。” 他不待墨帖巴反驳,兀自调整了一下紊乱的气息,接着说道:“其实按着我的本意原想想走一趟西域,熟料出了关,竟然在大漠里迷失了方向。走了几天后,竟然来到了一处叫做九女山的地方。那座山很怪,山上的石头大多是红色的,风景也很有特点,山下面有一条河,河水却是黄色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条河就叫做潢水。” 墨帖巴和葛玦听到了这里,禁不住在黑暗中相互间对视了一眼,墨帖巴更是闷哼了一声,色厉内荏的说道:“你倒是快活,放着山寨里的事情不管,却是到处的游山玩水,你倒说说看,那什么红山黄水的与我有什么关联?” 匠帅拔佩咳嗽了数声,没有理她,淡淡的说道:“我游荡到九女山北麓的时候,不意间遇到了一件事情。一个自称为精绝门的弟子劫持了一家牧人放养的羊群,而且还将牧人最美丽的女儿也一并掳掠了来,想把牧人的女儿和羊群带回精绝门。我闻到了那女儿的啼哭声,就拦下了劫持她的精绝门弟子,并出手打伤了他。那名精绝门的弟子使的也是一手险邪剑法。” 他说到这里,忽然间略微提高了声音道:“大巫师的剑法该是叫做‘浮厝剑法’吧!浮厝!浮厝!那是放在地面上的灵柩,这剑法的名字起的倒是真贴切,只管杀人不管埋,也只有精绝门这样的歪门邪道,才有人会使如此歹毒的剑法!” 墨帖巴有些惶恐地说道:“你凭空编排的本事可真是不小,无根无据的就说我所使的叫做什么‘浮厝剑法’,真是可笑之极!若是以如此逻辑,那我也可以说你使的刀法叫做什么‘狗屁刀法’!” 她一时情急,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一旁的葛玦不以为然的哂道:“师姐你又何必污蔑自己的剑法呢?既然事到如今,干脆直说又能如何,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匠帅拔佩轻轻的冷笑道:“你这小子虽然邪里邪气,却是敢作敢为,比起那不要脸的女人来不知要强了多少。” 忽然,匠帅拔佩怀里的春巴菍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紧接着就听她呐呐的问道:“这是什么啊?怎么脸上粘呼呼的!” 继而就听她又发出一声惊呼:“嗲嗲,你怎样了?为何流了这么多的血?” 原来,不觉间顺着匠帅拔佩嘴角流下的血越来越多,他只顾着说话,并没有留意到那些血已是滴滴答答的淌在了春巴菍的脸上,这使得原本晕过去的春巴菍恢复了知觉,当她察觉到脸上粘糊糊的鲜血竟是匠帅拔佩嘴里淌出来的之后,大惊之下,这才有此惊问。 匠帅拔佩望着由他怀里猛然坐起来的春巴菍,苦笑着说道:“你还肯叫我嗲嗲,我真高兴。” 随即他又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她终究不是春巴嬷嬷啊!” 春巴菍此时头脑发晕,根本就弄不清匠帅拔佩话语中的含义,惶恐地答道:“你虽不是我的亲生嗲嗲,但是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与那亲生的又有什么不同?算了,此时先不要说这些,嗲嗲你究竟伤在哪??????? 她话未说完,一眼看见匠帅拔佩胸前插着的短剑,禁不住张大了嘴巴,再也说不下去了。匠帅拔佩忽然间一阵软弱,他慢慢地将身子转了过去,轻轻的倚在了春巴菍的肩头,眼望白虎堂的屋顶,语气空洞的说道:“人有生就有死,况且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也不必太为嗲嗲伤心,就这样让嗲嗲靠一会儿就足矣了!” 他不再理会春巴菍的哭泣,对着不远处的墨帖巴说道:“在死之前,我要将一切都说清楚,要不然包括你在内,有很多人会不甘心的。” 就在一片沉默中,匠帅拔佩断断续续的说道:“那一日捉住了作恶的精绝门的弟子后,在我的一番逼问之下,知道了墨帖巴所使的那套剑法的名字,但当我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墨帖巴的女人,他说因为在精绝门中的时日尚短,并不知有这么一个人。我失望之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掏出由荆州买下的那条制干的乌颈地龙,问他认不认识这件东西,他说识得此物。” 匠帅拔佩猛然间一阵剧烈的咳嗽,不觉间嘴边又是沁出大块的淤血,不过他此时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些,急促的喘息了几下后,接着说道:“那人为了活命,对我是知无不言,据他说乌颈地龙原产于西域,他之所以认识这件东西,是因为在精绝门中乌颈地龙是很多毒药必须的佐药,尤其是在一种叫做‘缚龙散’的毒药里,乌颈地龙的分量最重。当时我为了防患于未然,便问他身上带没有带这种毒药,以及‘缚龙散’的解药。他初时尚是支支吾吾,后在我的手段之下,不得已便将‘缚龙散’的解药给了我,不过‘缚龙散’他那时真的没有带在身上。得到了‘缚龙散’解药之后,我又意外的知道了精绝门中另外一种诡异的毒药,那便是‘醉心绮梦’。据他说‘醉心绮梦’有一种如兰似麝的香气,乃是用曼陀罗花和英雄花配以十几种带有奇妙香味的毒药制成,无论是食用还是闻着药香,都会让人如癫如狂,产生幻觉,如果不及时加以解救,则会吐血瘁死于虚幻的境地之内,端的十分诡异阴毒。我听了之后,就想索取‘醉心绮梦’的解药,他说自己还不到能携带‘醉心绮梦’那种毒药的身份。我自是不信他,不过尽管搜遍了他的全身,可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只得放弃。等我知道了该知道的事情后,并没有杀了他,而是让他放了牧羊女和羊群,然后在他的带领下,使我找到了回中土的路途,就在我入关之际,我便将他给放了。嘿!也不知那小子还有没有胆子回到精绝门了?我把一切都搞明白赶回寨子的时候,恰好赶上墨帖巴带着人去偷袭官军,我本想等着墨帖巴回来之后,与墨帖巴好好的谈一谈,怎料想??????咳咳咳!唉!” 第十六章:伤逝(3)【完本求收藏】 【小说已经写完,正逐步上传,希望看书大大多支持,予以点击收藏,多谢】 无论是谁此时都已听出匠帅拔佩语气中的无限失望和痛心,墨帖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保持了沉默,却听葛玦豁然道:“怪不得‘缚龙散’毒不倒你,原来你是在我们都没在意的时候,偷偷服下了解药。” 他说到这里,不无得意的说道:“有一点你没有想到,尽管你偷偷服用了‘缚龙散’的解药,却不知道那解药是要在服下后两个时辰,方能尽去‘缚龙散’的毒性,你毁坏了我门中弟子的好事,倒也着了他一招,这便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哈哈哈!只可惜这一招之差,便毁了你的性命。初时我还真有些糊涂,若是真的没有中毒的‘白虎夷王’怎的会这般不济事?就算是打不过名动漠北的迦旃林提大国师,也不会差劲到被人家三五下就敲断了腿骨,原来差头出在了这里,真是有意思。” 突然一声霹雳般的怒吼在白虎堂里陡然想起,只听伏在地上的日客额骂道:“好一个没有人性的妖妇,心思凭的歹毒,我嗲嗲已经是偌大个年纪,即便是曾经得罪了你,可你怎会那般谋害了他,你快快将我此时杀了,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越说越是气愤,竟然对着旁边的地客额骂道:“有眼无珠的东西,不,该是我有眼无珠,怎会摊上你这么个兄弟?贪恋女色也就罢了,谁料想竟然迷恋上与你不共戴天的仇人,真是气死我了!你若是还有一丝良心,去将那个贱人杀了!已慰嗲嗲在天之灵。” 当见到地客额唯唯诺诺彷彷惶惶的无从举措,日客额变得既是无奈,又是怒不可遏,他以头触地,竟然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日客额另一边的洛雨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暗中将不离身的强弓操在手里,紧接着十分娴熟的抽出一支利箭慢慢地搭在弦上,突然一声大喝:“首鼠两端的东西,我杀了你!” 话音未落已是弓弯似月,箭如流星,取的竟是兀自犹豫的地客额。 洛雨一直很少言语,不过他心里却是一直在盘算着目前的局势,本来,白虎堂里的局面一直在朝着当初墨帖巴所设想的趋势发展,可是自从先后出现了刘寄北以及神兵天降的迦旃林提,白虎堂里的事情便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如今,匠帅拔佩虽然是奄奄一息,可春巴菍显然是站在他那一边的,这样一来那个叫做刘寄北的家伙显然成了墨帖巴的敌人。 洛雨心知肚明,只瞧刘寄北的身手,便知该是绝顶高手,而此时的白虎堂里,除了那位叫做迦旃林提的人之外,自己的这边恐怕只有葛玦也许还能抵挡一下,其余的没有谁会是刘寄北的对手。不过瞧着眼下的局面,葛玦显然已是被迦旃林提盯上了,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会兼顾到刘寄北,尽管此时的宇文神举和王轨仍旧被缚住手脚,不会有什么作为,可是以现在的人数,自己和墨帖巴再加上不知是否会帮忙的地客额,如果同刘寄北一边动起手来,乃是三对三的样子,自己这边的胜算也是殊难想象,所以洛雨合计着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一条脱身之计。 洛雨暗自思量,既然此时地客额已经知道了墨帖巴是他的仇人,尽管他仍旧死皮赖脸的跟着墨帖巴,依着墨帖巴的性情也绝不会再接纳他,与其这样,倒不如先杀了他,一则可以向墨帖巴以显忠诚,二则可趁杀了他的机会,控制住地上的日客额,即使是春巴菍一方笑到了最后,那么凭着手中控制住的日客额,或许会有一线生机,最后一点,杀了地客额可去除这几年来自己心中的愤恨,这家伙一直在与自己争风吃醋,若不是他从中作梗,只怕自己早就一亲墨帖巴的芳泽了,这家伙三番五次的毁了自己大好机会,他不死还得谁死。 洛雨想到此处,顿时杀机汹涌,全然不顾他与地客额多年的师兄弟情义,断然对地客额发出了暗箭。 地客额本就六神无主,全然没料到自己这边的人会对他突施杀手,当他听到了洛雨的话之后,愕然相望,只见寒星一点扑面而来,接着耳中便听到“砰”的一声,顶门一痛,发出一声哀嘶,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就这么糊里稀涂的一命呜呼。 地上的日客额完全没有料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直愣愣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地客额,尽管他对这个兄弟深恶痛觉,可毕竟是一奶同胞,眼见着他惨死在自己旁边,怎会无动于衷? 洛雨见一击成功,趁着大家愕然的时候,俯身便去捉倒在地上的日客额,心里闪过一丝得意,暗道:只要再捉了他,事情便成了。 可是,当洛雨的手碰到了日客额的时候,他也觉察到了颈项的寒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下子就穿透了他的脖子。他感到一阵眩晕和气闷,想要吸气却怎的也吸不进来,想要吐气也同样无法吐出胸膛,他无声的翻了几下眼睛,如同地客额一般,也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伸了几下腿便呜呼哀哉。 匠帅拔佩无力的放下甩出去的手臂,对着看过来的刘寄北点了点头,言语有些不清的说道:“好好照顾她,她长得真像春巴嬷嬷!”话一说完,急促地喘息几下,然后闭住一口气,强行挤出一句话:“放了墨帖巴吧!”接着脑袋一沉便没了声息。 原来,就在洛雨射杀地客额想要俯身去捉日客额的时候,匠帅拔佩聚集全身残余的功力,陡然拔出插在胸前的短剑甩了出去,生生刺穿了洛雨的脖子。 匠帅拔佩一生精修内息之术,不但气脉悠长,而且功力深厚之极,比之迦旃林提其实并不逊色,只不过他先是身中“缚龙散”的残毒,接着又受到了迦旃林提和墨帖巴的相继重创,虽没有立时毙命,但已到了垂死边缘,但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即使是这样,他临死前的一击,乃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其威力仍然骇人的很,能杀死洛雨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令众人目不暇给,春巴菍呆呆的任由匠帅拔佩的尸身依着,心里一片空白,此时的她已同周边的事情全然隔离了开来,甚至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茫然然无所依托,戚戚然不知所以,完全处于一种懵懂麻木的状态中。 刘寄北在匠帅拔佩拔剑的时候,便赶了过来,他心里明白匠帅拔佩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不仅仅是临死托孤,更有着将心爱的女人要他照顾的意思。 其实之前从匠帅拔佩突然向他动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匠帅拔佩对于春巴菍的感情不仅仅局限父女上,其外还有着多种稀奇古怪的感情,甚至于包含着男与女之间的情爱。 宇文神举慢慢的站起身子,那些原本套在他身上的绳索稀稀拉拉的掉在了地上,他知道已经在没有装模作样的必要了,于是对着王轨说道:“你也起来吧!现在该是到了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王轨无言的点了点头,默默的站了起来,和宇文神举肩并肩的来到了刘寄北身旁。 葛玦忽然对着墨帖巴说道:“三师姐先走吧!他们不会难为你的。” 他见到墨帖巴犹豫了一下,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师姐认为寨子里的族人是相信你,还是会相信‘白虎夷王’女儿的话?哦,对了,那边还有一个倒在地上没死的日客额呢。” 墨帖巴黯然的点了点头,对着葛玦问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还没等葛玦回答,坐在地上的春巴菍忽然一跃而起,厉声说道:“谁也不准走!害死了我嗲嗲的人,一个都不能走!” 墨帖巴冷冷的答道:“害死你亲生嗲嗲的人,好像是匠帅拔佩吧!如今他已死了,我们为什么不能走?” 随即她语气怪异的接着说道:“喔,你口中的嗲嗲指的不会是匠帅拔佩吧?如果是这样,那我可就脱不了干系,你让我走,我也不会走。” 春巴菍一时语塞,还是一旁的杜杲叹道:“直接刺死傩特巴的乃是你的哥哥墨比卡巴,如今‘白虎夷王’的死也与你脱不了关系,无论她认谁是嗲嗲,好像都能牵涉上你吧!” 杜杲的话一出口,墨帖巴便投过来满是杀气的目光,可是她的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法反驳,只得恨恨的闷哼一声,说道:“走又如何,不走又如何?到了最后,还不知怎样呢?” 春巴菍面色寒冰似铁,由齿缝里迸出几个字:“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了你!” 刘寄北忽然叹道:“妹子,还是让他走吧!莫要忘了你嗲嗲临死时说过的话。” 见到春巴菍不满的望了他一眼,便接着道:“这一次圆了你嗲嗲的心思,你嗲嗲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等过了今日,我们再遇到她,不再放过她也就是了。” 第十六章:伤逝(4)【完本求收藏】 【今天工作太忙,才予以更新,让看书的朋友久等,万分抱歉。小说早已写完,正在持续上传,厚颜求收藏,点击、红票支持】 春巴菍在昏暗的光线中凝视着刘寄北许久,见他深邃的双眼满是真挚,终于点了点头。 墨帖巴很是不满眼前被动的局面,可是,葛玦却有些不快的说道:“三师姐不要不识时务,再不走可真就走不成了!” 墨帖巴无奈,环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葛玦的脸上,有些不舍地说道:“师弟保重,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葛玦蓝色而妖异的眸子在昏暗中连连闪动,他点了点头后,不再理她,而是将脸朝向了一直在盯着他的迦旃林提身上。 墨帖巴满腹心事的走了开去,袅袅娜娜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白虎堂门外。 就在墨帖巴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葛玦动了。 只见他身子前倾,弓腰塌背,犹如将要伺机猎兔的老虎,一袭白衣无风自动,身上散发着凌厉的杀气,双眼紧锁着面前的迦旃林提,任谁都感觉到他将要对迦旃林提发出致命的一击。 迦旃林提严阵以待,对于葛玦他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是年纪不过三旬的模样,可是通过刚才的交手,他已经晓得葛玦足可挤入天下超一流的好手行列之中,比之当年的葛都亦不遑多让。 受到葛玦气机的牵引,迦旃林提那身破烂的衣衫在其真气充盈之下,也是猎猎作响,同样妖异的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之内,一眼不眨的瞪着葛玦。 他心里面暗道:难得在这里遇到了精绝门的高手,看一看这些年葛都那老怪又有些什么新花样? 葛玦瞧到迦旃林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感到很是好笑。忽然间他发出一声呼啸,就在人人都以为他蓄势已满,将要发出雷霆之势时,却见他的身子竟然斜斜飘出,如同鬼魅一般撞向了北窗。 迦旃林提怒喝一声,口里说道:“竖子乖滑,休想溜走!”他说话的同时也如一缕青烟似的飘向了北窗。 猛然间只听得白虎堂里发出一声窗棂碎裂的声音,就在纷飞的碎木之间,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消失在了北窗前。 随后只听葛玦的说笑声由窗外渐行渐远的传了来:“大国师如此称赞小侄,小侄实在是万分高兴。此处除了一地的死尸,全无酒肉,小侄无法酬谢大国师,如此这般也只好带着大国师回家了,备不住我爹正好酒好肉的等着你呢?哈哈哈!” 刘寄北听到葛玦的说笑声顷刻间便去得远了,心里也是暗暗佩服葛玦的轻身功夫了得,禁不住忖道:迦旃林提的轻功我是万万比不上的了,这位葛玦如此年纪,恐怕比我也要小上几岁,轻身功夫也是如此厉害,看来这江湖之中真是藏龙卧虎,日后行走时千万不要自以为是,一切均应低调处之。 刘寄北正思忖间,却听春巴菍发出了轻轻的啜泣声,连忙向着春巴菍望去,只见她跪在了匠帅拔佩的尸体旁,正低声的哭泣。 刘寄北蹲下身子,将大手搭在了春巴菍的肩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安慰她道:“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他死志早萌,今日之事也算成全了他的心愿,妹子还是不要太过悲伤!” 宇文神举和王轨面面相觑,尽管墨帖巴和葛玦都已走了,不过剩下来的春巴菍和日客额也不知是敌是友,如今还在人家的寨子里,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俩也是无从举措。 杜杲却是轻轻晃了晃头,默然的走到了日客额旁边,蹲下身子替他解去了绳索,然后低声叹道:“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是这样,如今搅和这一滩浑水的元凶已去,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日客额没有搭理杜杲,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来到了地客额的尸身旁,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也不知此时的他是悲伤还是愤恨。 春巴菍低声哭泣了好久,也许是有些累了,忽然停止了哭泣,将头搭在了刘寄北的臂弯中,也不转脸的对日客额说道:“二师哥你去通知寨子里的人,先派几个亲信来白虎堂一趟,把嗲嗲和那两人的尸身收了,接着再派人把所有的官军都放了,我实在不愿意寨子里的族人再受刀兵之苦,这一次就算我们与官军和好的一个契机吧!” 接着她转过脸来,对着宇文神举和王轨轻声问道:“二位以为这样如何?” 宇文神举叹道:“如此自是甚好!化干戈为玉帛,无论是我们官家抑或是你的族人都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他转而对着王轨说道:“夷人也好,官家也罢,都是大周子民,既然春巴菍姑娘和日客额大酋如此明理,依我看可以将此事禀明皇上,希望皇上能够下诏,征集此处一些贤能之士入京为官,也算是对春巴菍姑娘和日客额大酋的一个回报。” 王轨虽是点了点头,却有些忧虑地叹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不过此事能不能得到大冢宰的首肯呢?” 宇文神举愤然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任他大冢宰权势滔天,他又怎可左右得了皇上啊?” 此时日客额已经站了起来,他走过宇文神举的旁边淡淡的说道:“其实我们并不稀罕什么官爵,只希望能过些太平日子,只要官家不在欺压我们这些山里人也就足矣!” 宇文神举望着日客额离去的背影苦笑道:“人人欲避桃花源,谁人又见桃花源啊?如果朝中无人,做起事来哪会那么如意啊?” 他一边轻轻地说着,一边摇了摇头,语气颇有些不以为然。 日客额听得此话,忽然间停住了脚步,过了一会才转过身子,就着迷离的夜色,根本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不过声音却是异常清晰,只听他一字一板地说道:“宇文将军言之有理,那就请多费心,日客额真就想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了!” 宇文神举抚掌笑道:“如此甚好,此事若我办不成,宇文神举提头见你!” ???????????????????????????????????????????????????????????? 杨素拄着杨约的肩头,远远地看到了刘寄北,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扬起手对着骑马逐渐走进的刘寄北喊道:“大哥别来无恙!听说你们出了事,可把小弟给急坏了。” 接着他又肃然的对宇文神举和王轨说道:“二位叔叔安好!小侄很是挂念着呢。” 最后他再又对着与刘寄北并马前行的杜杲笑道:“瞧着杜伯伯的神色,当是风寒已解,要不然小侄还真为此事担忧呢!” 虽然分别只有几日,但是刘寄北看得出杨素的气色已是好多了,心中暗赞姚僧垣医术了得。 刘寄北一提马缰绳,当先来到了杨素面前跳下马,对着杨素笑道:“别来虽是无恙,可其间经历的事情却是匪夷所思,现在说与你听,你也大半不会相信。” 杨素忽然一脸肃然的说道:“大哥等人的事情我虽不是尽知,不过,由回来送信的人口中我也略知一二。” 他说到了这里,眼光不住的在刘寄北身周盘桓,口中奇道:“据报信的人说,大哥又给我找了一个嫂嫂,为何不见人影呢?” 这时,宇文神举等人也以来到了近前,纷纷跳下坐骑,宇文神举一边将马缰绳交给手下人,一边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对着杨素笑道:“你的那位嫂嫂如今已是蛮左的头人了,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料理,哪里还会兼顾到他呀!” 他话锋一转,忽然蹙起眉头问道:“为何不见你爹爹?” 杨素连忙说道:“事也凑巧,正当我爹知道各位将由长乐县赶回项城的时候,长安却来人了,宇文叔叔可知是谁吗?” 宇文神举和身边的王轨对视一眼,俱都看出心中的疑虑,宇文神举摇了摇头,叹道:“能留住你爹爹的人自是非同小可,不过我却猜不出来是谁。” 杨素淡淡地道:“无鞘刀!” 除了刘寄北之外,即便是杜杲听到了这三个字后,脸上禁不住也显出了一丝惊怖,宇文神举失声道:“原来是独孤楷来了!” 他忽又不解得问道:“独孤楷来干什么?这人一向阴阳怪气的,平日里难得见他一次,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是颠颠的跑到这里来了?” 王轨叹道:“独孤楷名动天下,却一向以大冢宰马首是瞻,今日出现在这里,只怕与大冢宰脱不了干系啊!” 杜杲忽然道:“徒自妄猜毫无用处,等与他见了面一切当有分晓,我们还是先将日客额等人安顿好了再说吧!” 宇文神举一挥手,示意一名手下的副将走过来,并且对来人低声嘱咐了几句,而后那名副将便带着被放回来的羽林军自行向军营走去。 宇文神举对着兀自骑在马上的日客额以及另外一些蛮左的头目说道:“你们可先随我的那些手下人一起赶回军营,暂且安顿在那里,等我和王将军见过了杨刺史之后再与你们会合。” 第十七章:赴京(1)【完本求收藏】 【小说已经写完,正在逐步上传,肯请点击收藏以及红票支持】 日客额在马上一抱拳,说道:“有劳两位将军安排,我们遵命也就是了。” 他看了一眼刘寄北,大有深意的说道:“此时我和族人能够来到这里,等待朝廷的安排,有一大部分的功劳要归于刘兄弟,希望刘兄弟不要就此罢手,时不时地还要关照一下我们这些人才是。” 刘寄北自是明白日客额的话中玄机,点了点头道:“刘寄北实也算诸位的半个族人,一切自该尽力。” 日客额一众人等尾随着羽林军走后,刘寄北则和其他人便被杨素带入到了杨府。 一行人进到了杨府中会客的厅堂后,刘寄北一眼便看到了主位上的杨敷,而后便被客位上坐着的那人吸引住了。 刘寄北仔细打量客位上的那个人,知他便是杨素等人所说的独孤楷,心中暗自疑惑:这人气度深沉,不怒而威,为什么宇文神举却说他阴阳怪气的啊? 刘寄北猜得不错,大马金刀似的坐在客位上,正端着茶杯啜饮的那人的确是号称“无鞘刀”的独孤楷。 当刘寄北的眼光锁定独孤楷的时候,独孤楷好似有了感应一般,一双豹眼倏地掠过茶杯望向了刘寄北,有如实质的眼神上下左右的在刘寄北的身上游弋着,这使得刘寄北很不舒服,暗道:这人很是狂妄啊! 宇文神举见到独孤楷之后,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径直朝着杨敷走了过去,一边走着,一边笑道:“小别几日,恍然隔世,见到了杨兄当真是高兴得很呐!” 杨敷连忙站起身来,笑道:“宇文将军能够无恙归来,并且为朝廷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实在是可喜可贺啊!”说罢朝着其他几人也笑了笑,示意众人各自落座。 宇文神举坐下之后,一指坐在最末的刘寄北肃然道:“说来实在是汗然得很,如果没有刘兄弟帮忙,莫说是立下什么功劳,只怕能否回来都是未测之事。” 杨素和杨约分别站在了杨敷的两侧,杨素瞧着此时厅堂里的座次感到十分有意思,原来,宇文神举是在独孤楷的对面坐了下来,紧挨着他坐着的是王轨,王轨下首则是杜杲,而刘寄北却又在杜杲的下首坐了下来,这就变成四人都面对着独孤楷坐着了,如此座次显然暗示着一些特殊的含义。 杨素虽然长年呆在蒙州,却也多少知道一点长安的事情,心里暗道:传言皇上和大冢宰亲密无间,如今只看两者心腹对彼此间的态度便知那只是表面功夫,骨子里无异于水火,丝毫容不得啊! 独孤楷对宇文神举等人的行径一点都不在意,依旧不住的在刘寄北的身上瞧来瞧去,就像刘寄北的身上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让他如此留恋不已。 杨敷虽是面不更色,心里也是明镜一般,知道宇文神举等人与独孤楷十分的不和睦,可他也明了这两方都是惹不起的角色,于是只当不知般的回应道:“如今仅仅以微薄的代价,却使得蛮左依附了朝廷,从而消除了蒙州一代的隐患,无疑是奇功一件,刘壮士虽然功不可没,可若没有诸位将军从中斡旋,只怕也很难办到。自从诸位派人回来通知此事,我便时刻盼着出征的将士早些回来呢!” 刘寄北一边听着杨敷说话,一边尽可能的避开独孤楷逼人的眼神。他本就不是一个爱多事的人,却遭到了独孤楷无礼之极的目光捉狎,心里也有些气恼,暗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怎的这般咄咄逼人? 听到了杨敷的话,宇文神举等人尚没回答,却听独孤楷冷冷的说道:“出军无果,反受其缚,侥幸归来,实赖国威,不治尔等的罪过,便算是运气不错的了,还企图贪功受赏,真是贻笑大方!” 独孤楷说话的时候,完全是一个语调,毫无平仄之分,让人听起来极为不舒服,直到此时,刘寄北才明白为何宇文神举说他阴阳怪气的了。 独孤楷说话的时候,手里把弄着茶杯,眼睛却依旧盯着刘寄北,甚至连眼角都没瞥上宇文神举等人一下,那神态简直是傲慢到了极致。 宇文神举“腾”地一下由座位上站了起来,额上已是青筋怒起,他手指独孤楷沉声说道:“独孤楷你不要含沙射影的说话,有什么尽管直说,莫要拐弯抹角的遭人讨厌!” 旁边的王轨虽也是面露不虞之色,不过他还是拉了拉宇文神举的衣衫,开口劝道:“他说便由得他说,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何苦与这样的人一般计较呢?” 刘寄北听了也是心中有气,他不再避开独孤楷的眼睛,直视着独孤楷淡淡的说道:“你这人不但眼睛长得极为惹人厌,一张嘴巴更是臭的不得了,小心有朝一日被人拔了舌头。” 刘寄北这一句话说出后,顿时惹得众人变了颜色,尤其是杨素,暗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会说出这样冒失的话来?你道独孤楷是好惹的吗?这家伙之所以能受到宇文护的宠信,自有他赢人的地方,别的不说,只是他手中的那把刀,在整个北周境内便鲜有敌手,号称北周军界的第一刀,如今这样的人物被你无端惹了,岂是好玩的! 果不其然,还没等杨素及时的站出来打圆场,独孤楷已是一扬手,原本端在手里的茶杯,倏地飞向了刘寄北,只听他语调怪异的低声喝道:“多嘴!” 仓促之间,谁也没有料到独孤楷说翻脸就翻脸,由于他出手极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茶杯已是旋转着飞到了刘寄北的面前了。 独孤楷寄在茶杯上的力道极为玄妙,茶杯在空中运行的轨迹根本就不是直线,而是沿着一条匪夷所思的弧线在运行着,并且茶杯一边飞着,一边在打着转。 茶杯飞来,由于受到了气机的牵引,刘寄北明显的感觉到了茶杯上带着的凌厉劲气,说来也怪,就在茶杯离着他还有数尺之遥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体内真气的腾升,紧接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在了茶杯上,尽管茶杯飞行的速度极快,几乎是肉眼难辨,可是在此时的他看来,那个茶杯竟是像飞得好慢,慢的就连茶杯里的茶叶都可以数的出来,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使得他不胜舒畅。 厅堂里一道乌光闪过,紧接着就见那个茶杯倏然落到了刘寄北的手中,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握着一把乌黑发亮的环首刀。 除了独孤楷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此时的刘寄北,却见他不急不缓地将茶杯递到了嘴边,轻轻地嗅了嗅,接着轻轻地一皱眉,摇了摇头叹道:“茶是好茶,只是受到了些污浊,已是变得臭了,可惜!” 刘寄北说完,竟是将杯里独孤楷喝剩下的茶水倒掉,紧接着恍若无事地将手摊开,那只茶杯竟是一分为二,断口处极为平整。 众人骇然,大家都明白了,原来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刘寄北已是急如闪电的挥出一刀,将茶杯劈开,趁着茶杯尚未散花之际,将其接在了手中。 茶杯乃是白瓷杯,这样的东西若是一刀劈碎,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如刘寄北这般的一刀将其劈开,那可就不是件容易事了。若要做到这一点,不但要将出刀的角度调整得万无一失,更是要将力道运用得恰到好处,稍有偏差不是杯子碎了,就是碰不到杯子。 杨素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独孤叔叔和刘大哥联合起来露出的这一手儿,可真叫人开了眼界。” 接着他便对杨约说道:“只是如此一来,独孤叔叔喝茶的家什儿却没有了,二弟你快去叫人送来茶具,赶紧的给独孤叔叔备上,还有宇文叔叔和刘大哥那些人,也一并准备齐全了,想来他们大老远的回来也都有些口渴了!” 知子莫若父,杨敷自是明白杨素之所以这般插科打诨,那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也连忙附和道:“看我糊涂的,这么多人来了,竟是忘记了杯茶,老二,还不快去,将府里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拿来,给在场诸位解解渴!” 杨约应诺一声,快步走了开去,独孤楷丝毫没有理会杨氏父子的说话,他最后看了一眼刘寄北,接着将目光移到了刘寄北手中的环首刀上,淡淡的说道:“好刀!” 刘寄北一边像变戏法似地将刀插在了背后,一边淡淡的回应着道:“多谢谬赞!” 他虽然不露声色,但对独孤楷也是暗中警惕,尽管刚才化解了独孤楷突然的侵击,不过刘寄北明显的感觉到了独孤楷的惊人劲力。 独孤楷不再理会刘寄北,却对着杜杲说道:“杜大人不必再到江南了。” 他收回目光,垂下头去,静静的盯着脚尖,继续说道:“我此来便是转达大冢宰的一个口谕,贺若敦已是和侯瑱定下盟约,带着人马从江南赶回来了。” 第十七章:赴京(2)【完本求收藏】 杜杲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的说道:“杜某正值风寒加身,本就对此事有心无力,如此倒是最好,回到了长安正可养病。” 独孤楷脸上现出嘲弄之色,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杜杲,说道:“看来杜大人也真该好好休养一番了。” 独孤楷说完了话,忽然站起身来,对着杨敷轻谩的一拱手,淡淡地说了声:“如今我已经传达了大冢宰的意思,再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杨大人,咱们就此别过,留步!” 杨敷站起身来,挽留道:“独孤将军鞍马劳顿,不妨在此歇息几日再走也不迟啊?” 独孤楷枉惘若未闻的拂袖离去,走到刘寄北身边时,看了他一眼,嘴边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而后再不停留,就那么施施然地离去了。 杨素看着独孤楷桀骜的背影,脸上森冷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过他却没有说话。 宇文神举恨恨的说道:“如此趋炎附势的小人真该诛杀!” 王轨叹道:“此人行事古怪,人莫能测,据说当年独孤信死后,他数次到其坟上哭扫,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宇文神举怒道:“那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他若是真有良心,何必背弃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独孤信,反而投靠了宇文护,要我说此人实属狼子野心,没得一丝人味儿。” 刘寄北忽然插话道:“孰是孰非将来自有定论,独孤楷既然离去,我们还是先将正事办了吧!” 杜杲却站起身来,朝着众人叹道:“那件事就由各位商量做主,杜某本就身子不太舒适,急于休息,还请诸位见谅!” 杨敷看着杜杲,见他一脸的疲惫,便说道:“既然如此,素儿先带着你杜叔叔到后院歇息吧,这里我们商量之后,自会征求你杜叔叔的意见。” 杨素带着杜杲离去之后,王轨叹道:“其实杜大人之疾,非是风寒啊!” 宇文神举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叹道:“等回到了长安,杜大人真得好好想想该怎样向宇文护交差。” 厅堂里的人除了刘寄北之外各自一阵唏嘘,杨敷更是说道:“不如我也随你们一起回一趟长安,将杜大人的事情据实禀明皇上,也许可以让他好过一些。” 宇文神举摇了摇头,叹道:“虽说杜大人有病在身,不过他耽误了前去江南议和的时日,终究有些失职,只怕此事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化解得了。” 大家一阵沉默,就在这时,先是杨约端着茶具和水壶进了来,接着便是杨素尾随而至,他刚一进到了厅堂,便道:“如今蛮左虽然依附了朝廷,可是怎样安置这些个蛮酋和头人呢?”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人家已经真心实意的相信了我们,即使是事情再多难处,也要将其办好,否则难免要落得个不讲信义的名声。” 原来那一日经历了白虎堂的事情后,先是将“白虎夷王”匠帅拔佩的尸身安葬了,接着也埋了洛雨和地客额,随后便论及到了谁做新的“白虎夷王”这件事情上了。初时春巴菍想让日客额担当,可是日客额百般推辞。他的理由是春巴菍身份特殊,祖父择土巴普便是“白虎夷王”,虽然死了的匠帅拔佩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却也将她视为己出,将她一手养大,无论怎样讲都该是春巴菍来担当“白虎夷王”,他日客额是万万当不来的。 就这样在日客额的支持下,经过寨子里的多位长老的认同,春巴菍暂时的当起了新的“白虎夷王”,而日客额则带着一些有见地的头人来到了向城,其目的是想通过宇文神举等人的推荐,在朝廷里某个一官半职。 在宇文神举等人临行时,春巴菍曾再一次和宇文神举等人击掌立盟,春巴菍这边可以将捉到的所有羽林军放掉,但是宇文神举等人也一定要办成之前许下的承诺。 面对着即将分开的刘寄北,春巴菍自是依依不舍,可她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奇重,现在根本就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不得已之下只有眼巴巴任由着刘寄北离去。 临行之际,刘寄北对春巴菍许下诺言,一旦日客额等人入京为官的事情有了着落,他便会回来看望春巴菍,在此期间也希望春巴菍能够寻找到接替她担当“白虎夷王”的人选,以便于届时能够随着刘寄北一起离开。 刘寄北因为答应了春巴菍,一定要将她的族人安顿好,所以,当他听到杨素颇为担忧的话后,便先将“信义”的大帽子搬了出来,以此来提醒在座的众人,不要出尔反尔,作了反复无常的小人。 宇文神举“嘿”然一笑,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以信义为本。我既然答应了人家,一定会尽全力把事情办好,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大冢宰很可能会加以阻挠,但是我相信皇上还是会给一个说法的。” 王轨也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说道:“当今皇上虽是未及弱冠之年,却气度深沉,果敢明决,较之孝闵帝和明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皇上现在处处对宇文护忍让,但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都心里有数,皇上是在等待机会,一旦时机成熟了,皇上绝不会让宇文护一人独揽朝纲,而在这段卧薪尝胆的日子里,皇上表面上不会过多和宇文护计较,暗地里定然不断地培植心腹。其实这一次我和宇文将军来到向城,便是受了皇上的委托,一方面借机掌握军权,另一方面是想网罗人才,那些蛮酋和头人虽然有些粗鄙,却是各有技巧和独特的本事,如此一来,皇上决不会将这些人拒之门外的。” 杨敷沉思片晌,不无担忧的说道:“话虽如此,可如今大冢宰是一手遮天,党羽众多,即使是贵如李远和独孤信之流都不能动得宇文护分毫,到头来徒弄得饮恨自绝,如今皇上根基尚浅,恐怕难于压制住大冢宰啊!” 刘寄北心中有些烦躁,暗道:庙堂之上真是乱七八糟,明明是一国之君,却管不了自己的臣子,真是乾坤颠倒,莫名其妙。 杨素却道:“胡乱猜测,徒劳无益,当今之计不如由爹爹修书一封,尽将此间的事情秉明皇上。现在天下分崩,欲攘外则必先安内,当朝天子绝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的,因此对于招安蛮左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将话头顿了一顿之后,瞧见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心中微有些得意,接着说道:“对于大冢宰来说,能否招安蛮左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玉成这件事,他倒可以落得个招贤纳士的美名。从相反的角度来说,即使是大冢宰想从中作梗,但他没有阻挠的合适理由,恐怕也难以达到目的。再者,此次入长安,大可不必将所有的蛮左带了去,只需一两个能言善辩之人便足以,这样的话一则可避免人多嘴杂,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二则也是以防万一,如果遭遇祸事,不至于使得那么多的蛮左像当年的柔然人一样丧命在长安。” 王轨赞同道:“杨贤侄说的很有道理,大冢宰所嫉恨的无非是我和王将军而已,如今皇上对大冢宰虽是暗中颇有微词,但表面上还是礼敬有加,在外人看来俩人依然如家人般的一团和气,正因为此,如果皇上诚心想招抚蛮左,我想大冢宰也不至于为了这区区小事而欺君罔上,不知好歹的横加干涉。” 经过王轨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觉得安置蛮左一事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么难办,于是大家再将入京后的一些细节斟酌了一番,拟定了几个方案之后,便各自散了开去,分头行事。 次日清晨,宇文神举和王轨整顿好带来的羽林军,赶赴长安,与他俩一起同行的除了刘寄北、杨素、日客额之外,还有一个叫做樊继能的蛮酋。 杜杲本也想与他们一起赶回长安复命,可是夜里风寒病反复,不得已之下,只好留在了向城,而姚僧垣为了照顾杜杲,也只得一起留了下来。 杨素虽是大腿箭疮未能痊愈,但他一心想到长安见识一番,杨敷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不得已之下,只好从了他。 就在刘寄北临行之时,杜杲悄悄地将他叫到了一边,交给他一封信,并且告诉他说,等到了长安之后,找到陈顼,将书信交给陈顼,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刘寄北揣好书信,暗中记下杜杲的嘱咐,随同浩浩荡荡的羽林军开始赶赴长安。 一路无话,第二天中午时分,赴京的大军已是赶到了淅阳郡。 宇文神举和王轨骑马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日客额和樊继能则跟在了俩人的坐骑后面,而刘寄北与杨素也是并马前行,不急不缓地夹在了两位蛮酋身后的羽林军之间。 官道两旁树木萧索,行人颇为稀少,待刘寄北等人行到一处丁字道口的时候,由东面的小道上走来了三个人,刘寄北无意间一眼瞧去,禁不住心中奇怪,怎么在这里遇到了他们俩人呢? 第十七章:赴京(3)【完本求收藏】 【推荐一本新书《异世成狂》作者匠心独运,构思巧妙,很不错。书号:245846】 此时,杨素已看见旁边走过来的三个人,也是有些惊异,他笑着对刘寄北说道:“真是天涯无处不逢君,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他俩。” 走过来的三人看到官道上正走着羽林军,便在道口旁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位少女指了指刘寄北和杨素,奇道:“怎么是他俩?” 少女旁边站着的是一个古铜色肌肤的壮汉,只听壮汉答道:“怪不得那一日这俩人悄无声息的就溜走了,原来他们俩是北周的羽林军,遇到了北齐的军队,那还不逃之夭夭啊!” 杨素拨转马头,刘寄北骑马尾随其后,俩人来到了少女驻足的地方,杨素跳下马来,对着少女“嘻”然一笑,说道:“伽罗姐姐别来可好?那一日虽是匆匆一面,可是姐姐的拔箭裹疮之恩,小弟是铭记在心,一刻也不敢相忘啊!” 少女正是伽罗,她记起那一日匆忙之间为杨素疗伤,却稀里糊涂的将杨素腿肉带去了一大块,好悬没将杨素疼死,禁不住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的伤可好了吗?” 杨素夸张的来回迈了几步,笑道:“伽罗姐姐妙手回春,那么点伤岂有不好之理!” 伽罗看着杨素夸张的表情,禁不住嫣然一笑,别过头去,对着身边的壮汉说道:“他是杨素,他身边的便是刘寄北大哥哥。那一日你只顾与高宝宁斗得死去活来,尚是没有和他俩真正的认识。” 还没等壮汉说话,杨素已是笑道:“其实伽罗姐姐不用介绍,我知道这位大汉是你的二师兄赫连拓疆,那一日我躲在旁边已是多时,怎会不认识他呢?” 他说罢,一指伽罗身后的身着天蓝色长衫的年轻人,正色问道:“这位兄台光彩照人,不知怎样称呼?” 年轻人微微一笑,抱拳道:“不才高颖,请多指教。” 杨素和高颖对视有顷,目光中情不自禁的都露出了惺惺相惜的神色,杨素叹道:“指教哪里敢当,高兄雄姿英发,一看便是令人心仪的人物,日好还请多多关照小弟才是啊!” 刘寄北凑了过来,对着伽罗问道:“伽罗姑娘你们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里啊?” 刘寄北这一问不要紧,也不知伽罗想到了什么,双颊忽然间犹如霞染,竟是避开了刘寄北的目光,轻垂螓首,低声答道:“我和二师兄本想回漠北,谁知在道上遇见了高公子,得知他要到长安之后,我也生出顺道到长安看一看的心思,于是我们三人同行,一起来到了淅阳郡,没想到在这里却邂逅了大哥和杨素。” 刘寄北虽是见到伽罗神色古怪,却也未多加寻思,高兴地说道:“真是巧了,我和杨兄弟正是赶往长安,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赫连拓疆闷哼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看就不必了吧!夹在羽林军里狐假虎威的,想起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我看还是各走各的吧!我们也不是照顾不了自??????”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伽罗一脸薄怒地瞪着他,连忙止住了嘴巴,不解地问道:“难道你想和他们一起去长安吗?” 伽罗瞧了一眼刘寄北,接着又别过头去,有些扭捏的轻声问道:“如果我们和刘大哥走在一起的话,会不会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啊?” 说罢,她又将眼光游弋了回来,眨也不眨地盯着刘寄北。 刘寄北淡然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会呢?多了几个人在路上说笑,也使得行程不至于那么烦闷吗?” 看到了刘寄北的笑容,伽罗禁不住怦然心动,暗道:这就是了,难怪我总会记起他,原来最忘不掉的竟是他的笑容。 伽罗回头对着高颖问道:“高公子意下如何?可否愿意再一次与我们同行啊?” 高颖洒然一笑,眼望着杨素说道:“如此甚好,我与这位杨兄弟一见如故,巴不得与他多盘桓些时日呢!” 几人正说话间,宇文神举已是拨马赶了过来,见到了伽罗三人后,正待相询,却听刘寄北道出伽罗三人乃是旧识,并且由刘寄北的口中得知三人想要一起同行的意思。 自从经历了白虎堂的事情后,宇文神举早没了对刘寄北的轻视之心,并且已把刘寄北视为救命恩人,如此简单的要求,他自是不会拒绝。 于是,宇文神举命手下人腾出三匹战马,做为了伽罗三人的坐骑,之后伽罗三人随着刘寄北等人返回到了羽林军中,沿着官道继续向着淅阳郡城进发。 一道上,杨素问起那一日他和刘寄北离开嵩山后,伽罗等人和独孤永业一众北齐军最后怎样了?郁久闾遗和阿史那摄图的那一场生死大战究竟是谁胜出了?还有那些柔然人又到了哪里去了? 据伽罗说,那一日刘寄北背着杨素走后,尽管北齐军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射死了很多的柔然人,但是凭借柔然国师迦旃林提的卓绝武功,独孤永业等人还是没能讨得好去,不得已之下,两下罢战,并且独孤永业在迦旃林提的逼迫下,盟下了誓约,只要独孤永业身为洛州刺史一天,便不许来到嵩山柔然人的居处生事。至于郁久闾遗和阿史那摄图的那一场争斗则以两败俱伤结束,阿史那摄图不但被郁久闾遗打断了肋骨,更是在最后的时刻被郁久闾遗的绵拳撞散了真气,经过这一仗,阿史那摄图要想恢复元气,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休想办到。而郁久闾遗也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不但左肩挨了阿史那摄图一刀,到了后来,肚皮也几乎被阿史那摄图的斩马刀划开,多亏迦旃邻提救治的及时,要不然郁久闾遗很可能就此丧命在嵩山之中了。 郁久闾庵罗辰同样是受了重伤,身体多处中箭,在伽罗和赫连拓疆离开嵩山的时候,郁久闾庵罗辰尚是不能下床走动。 要说那一次最为幸运的人,便是伽罗和赫连拓疆俩人,高宝宁虽是和赫连拓疆打了个棋逢对手,可是后来却被迦旃林提擒住,弄了个灰头土脸,独孤永业之所以忍恨明誓,与高宝宁的被擒也不无关系。 由于阿史那摄图的身份特殊,尽管柔然人对他恨之入骨,想趁他受伤之际,将他杀了,以报当年的长安青门之仇,可是迦旃林提顾及身份,不愿落得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在迦旃林提的首肯下,阿史那摄图还是被独孤永业等人带走了,为了这件事,郁久闾兄弟大不以为然,可是俩人都知道若没有了迦旃林提的支持,柔然人自保都成问题,哪里还会有复国的希望,不得已之下,只好忍气吞声,全当没有这件事。 战事结束之后,伽罗和赫连拓疆随着柔然人来到了他们隐居的地方,当天夜里,迦旃林提为了救治郁久闾遗忙活了一通宵,直到次日天明,这才算保住了郁久闾遗的性命,不过郁久闾遗一时半会儿的算是离不开那里了,而伽罗和赫连拓疆也只好随着他留了下来。 迦旃林提在保住郁久闾遗的性命之后便神秘的消失了,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不过这种情形在以前便时有发生,大家也并没有为此多做猜想。 郁久闾遗清醒之后,便告诉照看他的伽罗和赫连拓疆,说他已经不想再回漠北了,他打算留下来,帮助他哥哥郁久闾庵罗辰寻找复国的机会。 伽罗和赫连拓疆知道郁久闾遗心意已决,就不再劝他,照顾了他几日之后,见他已不再有性命之忧,俩人便想离开嵩山回到漠北。 郁久闾遗虽是舍不得伽罗离开,可他也知道强留无益,于是吩咐族人准备好一些应用之物,再由识路的族人护送伽罗和赫连拓疆离开了嵩山。 伽罗和赫连拓疆出了嵩山,一路西行,不经意间却是邂逅了由定州归来的高颖。 高颖前往定州中山宫,本是想找到独孤罗,然后带着他回到蜀中,没想到却是扑了个空,拒中山宫的匠人们传言,独孤罗早在几天前便逃离了中山宫,为此,安德王高延宗大为恼怒,急命首席武卫祁连延长和兰芙蓉夫妇带人捉拿独孤罗,可是,“鸳鸯刀”夫妇走了已是几日,仍是没有丝毫捉到独孤罗的讯息传回来,可见独孤罗依旧在逃亡之中。 高颖知道了这些后,心中很是挂念独孤罗的安危,可是他不知道独孤罗逃走的路线,只能根据猜测来寻找独孤罗。据他想来独孤罗离开了中山宫,必定是想尽办法回到长安,正常的的路线是先到黎阳郡,而后渡过黄河,接着沿着南岸行走,穿过周、齐边界,再到长安。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据守洛州的独孤永业一向以谨小慎微著称,对于边界过往路人的盘查严谨的很,独孤罗如果知道这事儿的话,定会改变路线,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渡过黄河后,再往南行一些路,越过洛州盘查最谨慎的地方,而后寻找机会回到周境。 第十七章:赴京(4)【完本求收藏】 高颖拟定寻找的路线之后,便离开了定州,可是一路寻找下来,却连独孤罗的影子都没见到。 等过了黄河之后,继续向西南找来,高颖的心情则越发变得沉重,好在他心智绝决,并没有因此而灰心,试想着独孤罗很可能先他一步离开了北齐,自己只要坚持下去,终会找到独孤罗的。 高颖一路西行,过了中川郡,奔往和州,令他没想到的是竟然在此遇到了伽罗和赫连拓疆。 由于之前只是匆匆见过一面,彼此间不是很熟稔,高颖并没有将自己到此的缘由告诉给伽罗和赫连拓疆,只是试探着说他一心想到长安游玩,借以增进阅历。 伽罗原本只想回到漠北,但听到了高颖的想法后,禁不住怦然心动,便粘着赫连拓疆,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去一趟长安。 赫连拓疆对他的这个小师妹一向是言听计从,见她执意要去,也就不再加以阻拦,于是三人同行,跨过了周齐边界,进入到了淅阳郡的地面。 伽罗对于高颖虽说谈不上喜爱,却也不讨厌他,况且在枋头的时候,高颖示警过她,虽然最终她被葛玦捉了去,但她多多少少的还是有些感激高颖的,一路同行下来,俩人开始变得熟稔起来。 赫连拓疆本就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有没有高颖陪着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再者,在那次高颖临走时还夸赞过他豪爽可交,所以他对于高颖也不反感,而高颖渊博的见识有时能令人凭生出一份亲近,这使得赫连拓疆也越发的喜欢上了高颖。 途中高颖出于好奇,曾问起为何不见了郁久闾遗,弄得伽罗好一阵难过,最后还是赫连拓疆简单扼要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高颖。 高颖听了以后,暗自感叹世事的离奇往往出人意表,一面安慰伽罗,一面不时的说些奇闻异事来逗取伽罗开心,不久之后终于使得伽罗愁眉舒展,赫连拓疆发现了这一点后,更是觉得高颖有趣可爱了。 三个人本来想趁着清晨路上行人稀少之机,尽早的赶到淅阳郡城,等三人在城了打打尖之后,再继续向长安进发,没想到却在丁字路口遇到了刘寄北等人。 高颖因为与刘寄北等人并不熟悉,所以他对自己此行的目的一直是保持了缄默,不过,他对杨素很有好感,觉得这个与自己年纪没差多少的年轻人,胸中所学很是庞杂,并且头脑灵活,思维敏捷,最主要的是骨子里的那一股傲人才气,令人又惊又怕。 刘寄北见到杨素和高颖俩人又说又笑的,样子非常融洽,便很识趣的加快了马速,来到了日客额和樊继能之间,先是对着樊继能笑了一笑,当见到樊继能脸露诧异的神色之后,心知肚明他是被自己的笑容所感染,也不在意,转过头对着日客额说道:“估算行程,已是走了一少半,等过了淅阳郡城,再向西北,便是上洛郡了,之后就可直达长安。听说长安城人杰地灵,富庶繁荣,数为帝王之都,我的一颗景仰之心早就跃跃欲试,想要一窥真容了。” 日客额双眉蹙起,目光凝聚在远处,不无忧虑地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对于我们来说,也不知此去长安究竟是福是祸。”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天下之事波诡云谲,变化万端,非是人力可以完全控制得了的,况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权且将那些烦心事放到一边,免得这一路上都不快活。” 一旁的樊继能忽然叹道:“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啊!” 日客额不解地问道:“樊大哥一向豪爽任侠,今日这时怎的了,竟是说出如此感叹的话来?” 樊继能眼望不远处的淅阳郡城,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到了淅阳郡城这里,忽然间想起了家叔的事情。” 樊继能说到这里,日客额忽然想起一事,叹道:“我倒忘了,你本就是生在淅阳郡的豪酋世家。” 樊继能慨然一叹,摇了摇头说道:“那都是当年的事情了,豪酋世家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背井离乡,埋没在深山丛野之间。” 日客额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可也不知为何竟是憋了回去,没有接茬。 忽然间一阵细碎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刘寄北回头一看,却见伽罗纵马来到了身后,刘寄北笑道:“你是不是也嫌那俩人谈起来个没完,全然不理别人,感到很没意思才赶了过来啊?” 伽罗似乎不敢对视刘寄北的笑容,嫣红着小脸别过头去,重重地点了点头,嗔道:“正是如此,哪有这样的人啊?一旦遇到了一起,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就像除了他杨素和高颖之外,这里再没有别人一样。” 刘寄北放慢了马速,等到伽罗追到他旁边才轻拍了一下马臀,使得俩人可以并骑前行。他感叹着说道:“朋友易得,知己难求。或许他俩人彼此间一见倾心,话自然也就多了。” 伽罗一扬手中的马鞭,刘寄北只听得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却见她的皓腕上戴着一件玉镯,那声音正是玉镯上挂着的几个小铃铛发出来的。 刘寄北忽然间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伽罗的时候,还没看见人便已听到叮叮铃铃的声音,心中暗自一叹,忖道:人生际遇真是难于预测,谁能想到我和这个小姑娘在嵩山见过一面之后,还能够再见面啊! 很显然,前面的日客额和樊继能也听到了铃声,俩人纷纷转回头瞧看,日客额倒是没甚惊奇,可樊继能先是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紧接着冷不丁的他又转回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伽罗手腕上的玉镯。 伽罗用抬起的马鞭轻轻地打了一下胯下的坐骑,以便能够跟上刘寄北马匹的速度,之后意识到樊继能异样的表情,便微有些愠怒的说道:“你在看什么?没见过有人用马鞭子催马吗?” 樊继能也觉得失态,听了这话后,便转回了头,不过他脸上的诧异神色还是被刘寄北捕捉到了,刘寄北暗道:瞧着他异样的神色,好似见到了什么稀罕物,难道他看上了伽罗的镯子? 伽罗见到樊继能没有吱声,心中怒气稍霁,便问刘寄北:“在嵩山那会儿,杨素临走时只说让我有机会到蒙州去找他,可他并没有说过身份,你和他已是这般熟悉,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刘寄北回头看了一眼谈得正欢的杨素,撇了撇嘴巴说道:“你怎不去直接问他啊?” 伽罗一脸薄怒,嗔道:“他现在正忙的欢,哪顾得上跟我说话啊!” 刘寄北叹道:“这小子是够没良心的,放着救治的恩人不理,却去于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搅和在一起,就连我都看不过眼了。” 伽罗“扑哧”一笑,看了一眼刘寄北,说道:“那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说起话来也是这般没谱儿,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刘寄北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只是说出心里的话而已,至于别人相信与否,那可由不得我。” 随即他正色道:“其实,杨素是蒙州刺史杨敷的儿子,不但长得一表人才,更是古怪灵精,至于才干,那就更甭说了,甚至连那俩人都对他大家称赞,直说杨素是年青一代俊彦中的翘楚呢!” 他说到那俩人时,更是用手指了指走在最前面的宇文神举和王轨。 伽罗吐了吐舌头,那模样实在是可爱之极,只听她低声说道:“这么厉害啊!我倒是没看出来,那时他中了箭一筹莫展,我怎看都看不出他有什么了不得的!” 她揶揄的笑了一会儿,忽然正色道:“那前面带军的两位将军又是谁呀?瞧着十分威武,定不是等闲人物吧!” 刘寄北叹道:“听你刚才的话,我还以为你知道他俩呢!”他说罢便将宇文神举和王轨的名字告诉了她。 伽罗恍然道:“原来是他们俩人啊!我在漠北时还真听人提起过,尤其是宇文神举,他的父亲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刘寄北疑惑地问道:“这我倒不知道了,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你倒说说看,宇文将军的父亲究竟是怎么的了不得?” 伽罗邹了邹小巧的鼻子,微有些得意的说道:“宇文神举的父亲名叫宇文显和,以枪法和箭法名动北疆,深得魏孝武帝元修和魏恭帝之宠信。据说当年魏孝武帝入关,就是在宇文显和的策划下才得以实现的。可是后来,宇文显和却在魏恭帝元年病死了,有人传言这事很蹊跷,宇文显和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但究竟怎样却是谁也说不准的了。” 刘寄北面无表情的叹道:“自古以来名臣良相便很难有善终的,即使宇文将军的父亲是被人毒死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接着,他又对伽罗说道:“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第一章:身世(1)【完本求收藏】 伽罗嫣然一笑,也不搭茬儿,回身对着赫连拓疆喊道:“二师兄还不过来,你不觉得在那里呆着有些多余吗?” 赫连拓疆愣了一愣,随后猛地一抖缰绳,骑马奔了过来,对着伽罗问道:“小师妹你说什么?我可没有听清,什么多不多余的?” 忽闻杨素的声音传了过来,只听他笑道:“恩人定是挑理了!等到了淅阳郡城,杨素一定沽酒答谢恩人,只望那时恩人不要推辞!哈哈哈!” 伽罗脸一扭,啐道:“谁稀罕啊?”不再理会杨素,眼望着越来越近的淅阳郡城门,脸上现出欢喜,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自语道:“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如今面前可算有个妙去处,怎的也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看到伽罗的少女神情,刘寄北眼前一亮,觉得她与自己所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妻子萧若幽沉稳干练,春巴菍则美丽清纯,墨帖巴狐媚毒辣,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娇憨精怪,别有一种吸引人的风采。 刘寄北忽然心生警兆,他不由自主的四下看了看,却见樊继能不时的回过头来偷看伽罗,心里好生奇怪,不知樊继能为何如此。 刘寄北装作无意的一磕马镫,胯下坐骑便向前走去,恰到好处地夹在了日客额和樊继能之间,他先是对着日客额说道:“淅阳郡城眼望着就到了,等到了城里之后,一定得好生歇息一下。” 他没等日客额回答,忽然朝着樊继能问道:“樊大哥莫不是以前就认识那位姑娘吗?” 樊继能被他冷不丁的一问,竟是有些措不及防,张大嘴巴顿了一顿之后,才支支吾吾的道:“兄弟你误会了,其实我并不识得那位小姑娘,只是瞧着她戴着的那件玉镯感到眼熟,不过那玉镯本该是一对儿,现在只剩下了一只,这可让我又有些叫不准了。” 日客额瞧着樊继能吞吞吐吐的样子很是不以为然,便说道:“樊大哥不必对刘兄弟有所隐讳,你也知道刘兄弟乃是我们尊贵的白虎夷王的夫婿,对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樊继能回头看了一眼伽罗,见他没有注意自己这边,便一边催动马匹,一边叹道:“假如那位小姑娘戴着的玉镯真是一对儿的话,该是一个镯子上刻有青龙,另一个镯子上刻的则是白虎。” 刘寄北不自主的回头瞧了一眼伽罗手腕上的镯子,恰巧伽罗也正向他看来,见到他眼神有异,便蹙起秀眉不解地问道:“大哥你直瞧我的镯子做什么?” 刘寄北犹豫了一下,索性点手招呼伽罗道:“小伽罗你过来,让大哥细看一下你戴着的玉镯。 伽罗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可是她总觉得刘寄北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作为,于是她催马来到了刘寄北身侧,大方的伸出胳膊,一撸袖口,露出小半截莹白如雪的手臂,微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镯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不仅仅是刘寄北,樊继能和日客额也一起向镯子望去,三人任由马匹前行,俱都歪着身子紧盯着那件玉镯,看罢之后,刘寄北和日客额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向着樊继能看来。 樊继能脸色变得颇不寻常,他直起身子,扭头问道:“那只镯子哪去了?” 伽罗听到这话,冰雪聪明的她心里忽悠一下,忙问道:“你怎知道还有另外一只镯子?” 此时,后面的高颖和杨素看到前面的人放慢了马速,聚在一堆儿不知在说些什么,俩人也都觉得奇怪,相互对视一眼,各自催马聚了过来,赫连拓疆也是不落人后,来到了伽罗旁边。 樊继能见到聚来的人多了,马匹横在官道上,有碍于后面的羽林军行路,便沉声对伽罗说道:“眼看就要进城了,此处说话不便,等到了城内安顿下来,我再说与你听。”说完竟是不理其他人,兀自催马走开了。 伽罗好生失望,但也知道樊继能所言非虚,于是强压住忐忑不安的心情,尾随在樊继能身后,继续赶路。 杨素见到自己和高颖过来后,人家竟是向防备自己一般的走开了,心里很是郁闷,一边将战马靠近刘寄北,一边嘟囔着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不能说的,简直就是装神弄鬼。” 刘寄北苦笑,叹道:“人家不愿说就是装神弄鬼,那你可都是什么话都对人说吗?” 杨素无语好一会儿,方才笑道:“看来对于大哥你不止某一个人看错了,包括我在内很可能许多人都把你看错了。” 刘寄北憨头憨脑地问道:“此话怎讲?大哥我可一向都是以诚待人啊!哪里用过半点机心。” 杨素脸上流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叹道:“我送你五个字‘扮猪吃老虎’!” 刘寄北搔了搔脑袋,满脸的茫然。 杨素瞧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默然的催马前行。 在宇文神举和王轨的带领下,一众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淅阳郡城。 城门虽然洞开,但是宇文神举和王轨感到奇怪,自己这边早就派出信使告知淅阳郡守刘勇,今日将要在淅阳郡城内停留。按着常理来说,刘勇早该带着人在此守候了,可是城门这边除了现有的几个城门卒之外,刘勇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了这事,俩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俱都看出心中的不满。 羽林军有条不紊的向城内推进,宇文神举和王轨带着刘寄北等人驻马站在一旁,杨素看到宇文神举和王轨全都面沉若水,隐约间猜出了原因,暗自忖道:“据传言刘勇乃是宇文护忠实的鹰犬,一向以宇文护马首是瞻,可如今无论怎样,他身为淅阳郡守,遇到了回兵驻扎的羽林军,不管带兵的是谁,也应该前来迎接一下,如此这般的不见人影,可就是大大的不对了,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岂不是要落得个懈怠军务的罪名? 杨素正思忖间,忽然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只见一名校尉撒马如飞赶了过来,等到了宇文神举和王轨马前,麻利的一勒马缰绳,战马前蹄腾空,随着战马一声暴叫,已是人立而起。马上校尉也是身手了得,双腿一夹马腹,那马竟是原地打了个转。随着前蹄落地,那校尉飞身下马,松开马缰绳,快步来到了宇文神举和王轨马前,单膝跪下,朗声说道:“末将刘奇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迎接两位大人。” 包括刘寄北在内的所有人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都大不以为然,哪有这样迎接人的,战马狂奔,人立暴叫,分明像是在炫耀马术一般,况且听来人说话,语气冰冷,狂气外溢,十足十的是没将所要迎接的人放到了眼里。 宇文神举强压住怒气,淡淡的说道:“原来是‘索命三郎’前来相见,你家哥哥现在何处啊?” 杨素在马上低声对刘寄北说道:“淅阳郡守名叫刘勇,绰号‘勾魂大郎’,在他身下还有两个兄弟,眼前的这位刘奇排行最末,人称‘索命三郎’,夹在中间的名叫刘封,也有个绰号,唤作‘夺魄二郎’,刘家这三兄弟都很强悍,外人称之为‘勾魂夺魄索命三郎君’。” 伽罗在一旁撇撇嘴儿,低声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窝狼,我二师兄在都斤山那会儿,最会打狼了!” 伽罗声音虽小,刘奇显然听了个真切,他“腾”地站了起来,目露凶光的扫视了一眼伽罗,虽然脸色铁青,却是硬生生没有发作,他调转眼神对着宇文神举答道:“我家哥哥因为今日多吃了几杯酒,现在正酣卧未起,不过在他临睡之前,他曾吩咐我来此迎接两位将军。末将本来也吃了些酒,正欲歇息,忽然闻听大军进了城,便火速赶来,幸好来得还不算晚,没有错过了两位将军。” 宇文神举火往上冒,心道:大白天的不理军务,却是吃酒消遣,可真是胆大包天。他强压住心头怒火,淡淡的说道:“贵昆仲真是好清闲啊!可也难怪,有我等在前面浴血征战,贵昆仲闲来无事,不做饮酒却又做何?” 刘奇冷冰冰的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宇文将军说得有理,能为国家浴血疆场确实是武人的荣幸,也正因为此,家兄和我深深羡慕两位将军能有用武之地,相比之下,我们兄弟三人空有一身武艺,却只能搁置在安逸之地,唉!人生苦短,实在是感到好生无聊,也只能以饮酒来消遣时日了。”说着说着,刘奇竟然长叹连连,显得好不无奈。 宇文神举瞧着刘奇的神态,又听他这样说话,更是怒不可遏,正要发作,却听王轨说道:“其实三郎大可不必如此烦恼,如今天下纷争,战事繁多,说不准哪一日,便会轮到贵昆仲披坚执锐,攻城略地,只是到了那时,莫要让人家看成缩头乌龟便是了!” 第一章:身世(2)【完本求收藏】 宇文神举心头大乐,忙不迭的咂咂嘴儿,加了一句,说道:“王将军看你说的!你道刘氏昆仲是好惹的吗?‘勾魂夺魄索命三郎君’的名头响彻大周,哪里真的会做缩头乌龟啊!” 王轨和宇文神举俩人一唱一和,使得刘奇的脸阴郁得如一潭死水,可他毕竟官阶比不上宇文神举和王轨,尽管有当朝权臣宇文护在背后撑腰,但是他仍然不敢发作,言语生硬的答道:“无从凭证,自是空口白话,将来总会有个定论的。” 他扫视了一下众人,接着说道:“众位远道而来,定是人困马乏,且由我头前带路,引领大家到驿馆歇息,那些羽林军我自会好生安排。” 然后,他忽然诡异的笑了一下,有些不着边际的说道:“如今的淅阳郡城可真是热闹的紧了!” 宇文神举见到刘奇已经不再那么狂傲,心里略感舒服了些,便示意刘奇头前带路, 刘奇也不再多话,翻鞍上马,当先走了开去。 众人尾随其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刘奇。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街面上的行人见到了大队的羽林军,便纷纷躲了开去,到了后来,已是见不到几个老百姓了。 众人来到了一个岔道口,刘奇停下坐骑,眼光不住的巡视着,就在他的视线中,一名大汉骑着马慢腾腾的赶了过来,于是他朝着身后的宇文神举等人努了努嘴,面向大汉说道:“二哥你先率领那些羽林军前往军营,我则带着宇文将军等人前往驿馆。” 他见到大汉点头,便问道:“那些人也都去了驿馆吗?” 大汉又朝着刘奇点了点头,紧接着在马上向宇文神举一拱手,说道:“末将刘封在此恭候宇文将军和王将军。” 宇文神举面无表情,微微颔首,问道:“还有什么人前往驿馆?” 刘封答道:“对不住了宇文将军,大哥在我临行之时曾嘱咐说,不可泄露这事儿,他想给宇文将军和王将军一个惊喜。” 宇文神举不屑的闷哼一声,并未追问,却听伽罗不高兴的说道:“故弄玄虚!” 刘封虽是听得一清二楚,却装作没听见一般,再一次朝着宇文神举和王轨拱了一下手,说道:“两位将军和其他人可由我三弟带往驿馆,我去安置那些羽林军。” 宇文神举和王轨在马上交换了一下眼色,王轨说道:“宇文将军可先到驿馆,我则去一趟军营,将这些儿郎们安置好了,再去与你们相会。” 宇文神举表示同意,王轨催动坐骑来到刘封旁边,示意他先行。 刘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没说些什么,径直催马先行下了去,王轨紧随其后,带着羽林军拐进了岔路。 杨素暗赞王轨心细,不经意间一眼瞥见身旁的高颖正在微微点头,便低声问道:“高兄为了何事频频颔首。” 高颖一指王轨的背影,叹道:“为将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同流而饮。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袭,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既是将礼。与之安,与之危,故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你看王轨将军虽然也是人马倦怠,却执意先将手下之人安顿妥当,已是深得将礼之精髓,难怪他能成为名震天下的将帅。” 杨素催动战马,对着高颖微微一笑,说道:“你我的想法竟是不谋而合,难怪我与你一见如故啊!” 高颖淡然一笑,接着又不知为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也催动马匹,跟了下去。 伽罗骑着马傍着刘寄北,一边走她一边的低声嘟囔着:“我看这刘家三兄弟都不像好人,那个刘老大虽是没有见到,可一瞧见他的俩兄弟,全然阴阳怪气的,想来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赫连拓疆跟在伽罗后面,听了伽罗的话便道:“既然小师妹瞧那鸟人颇不舒服,待我前去将他捉了打上一顿!” 他说完一抖缰绳便要奔向刘奇。 伽罗连忙佯怒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人家现在也没有惹着咱们,何须要你出头,你且好好的呆着吧!” 刘寄北心中好笑,暗道:这个小伽罗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而她的二师兄则直爽的很是可爱。 伽罗看到刘寄北似笑非笑,禁不住俏脸一红,嗔道:“刘大哥定是在笑话我不知深浅了?” 刘寄北连忙否认,只说觉得她很有趣而已,丝毫也没有取笑的意思。 伽罗沉寂了一小会儿,忽然叹道:“那个樊大哥显然知道我的一些事情,等一会儿,我一定要问个究竟,他是怎么知道我还有一只镯子的。” 在刘奇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的便来到了驿馆。 一进了驿馆,刘奇并没有多理会其他人,只是吩咐手下人准备了几个普通的房间,以供刘寄北等人歇息,而他却带着宇文神举单独进到了一间上房,再次与宇文神举客套了几句后便扬长而去。 刘寄北被安排在了赫连拓疆的房间,杨素本是想和刘寄北呆在一起,却被高颖拉了去作伴。日客额和樊继能住在了一起,而伽罗则独身一屋。 刘寄北刚进屋,便听到先他一步进屋的赫连拓疆嘟囔道:“分明是狗眼看人低!宇文神举为什么独居一间上房,而我们这些人却挤在如此简陋的屋子?这也罢了,如今走了一整天的路,腹中早已饥饿难耐,可那个鸟人连点饭菜都没准备,这不是要饿死人吗?” 他越说越是生气,忽然闷喝一声,怒道:“我且去找那鸟人理论,如果不能打理得爷爷我高兴,我就先打断他的鸟腿,接着再拆了他这间驿馆!”说完,怒气冲冲的便要出屋。 刘寄北见状,知他鲁莽之下,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于是赶紧拦住他,接着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只见屋里家什儿虽是有些破旧,可还暖和,便说道:“你且稍安勿躁,我看这间屋子虽是破旧,但遮风挡雨已是足矣,我等在此只是个过客,何必因为这点小事为宇文将军增加麻烦,至于肚子饿了,我想那刘奇再不懂情理也不会置之不管的。” 赫连拓疆瞪了一眼刘寄北,说道:“你倒是个好将就的人,人家如此接待我们,分明就没将我等放到眼里,如果不给他点厉害,只怕最后吃瘪的还是我们,哼!真想出去揍那鸟人一顿。” 他一拳打在了桌子上,铿然有声,显是很生气,不过却没有挣脱刘寄北的拉扯,真的去找刘奇。 正在这时,屋门一响,伽罗进了来,她朝着俩人一招手,说道:“你俩可否陪我去找那俩个蛮左?” 刘寄北会过意来,知她想要找樊继能问一问那件镯子的事情,便点头应道:“那俩个人与我关系不一般,碍着我的面,樊继能该不会对你隐瞒什么事情的。” 赫连拓疆晃了一晃饭钵般大小的拳头,瓮声瓮气的说道:“他敢?若真那样,我可不会饶了他!” 伽罗白了一眼赫连拓疆,没有理他,却对着刘寄北嫣然一笑,说道:“刘大哥虽是与我相识没有多久,但我知道刘大哥是个好人,你既然如此说了,我也就心中有底了。” 接着,她满怀心事的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谁也不是土里生的,石头里蹦出来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期盼着能够知道自己的身世,哪怕一点儿也好,可除了猜知这对镯子是我父母给的之外,竟是没有他们的一点讯息,唉!” 刘寄北知道伽罗此时是有感而发,不无怜悯的说道:“原来小伽罗自小便是个孤儿,看来这个忙我可一定要帮了。那两个蛮酋一个叫日客额,另一个对你的镯子感兴趣的叫做樊继能。这个樊继能在蛮左中声望极高,性情刚正严直,从来不出诳语,如果他真的知道那对镯子的来龙去脉,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听到刘寄北这么一说,伽罗原本忧郁的脸颊顿时露出了笑容,就如同乌云尽散红日当空,说不出的灿烂明媚,将屋里的两个大男人看得眼前一亮,赫连拓疆更是不自禁的喃喃自语道:“小师妹你笑起来真好看!” 伽罗娇羞的白了一眼赫连拓疆,没有理他,却是对着刘寄北雀跃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赶紧的去找那位樊先生吧!我可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随后,她忽然对着刘寄北做了个可爱的鬼脸,随口说道:“刘大哥可不要忘了说过的话,要是他不说,你可得帮我。” 刘寄北摇了摇头,脸上闪现出笑意,心道:又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 樊继能自从进了屋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榻上,便眼望着屋顶一言不发。日客额瞧着奇怪,本想问一问他是不是有心事,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日客额知道樊继能是那种想说就说,如果不想说问也是白问的人,与其自讨没趣,还不如装作不知。 第一章:身世(3)【完本求收藏】 【推荐一本书《争鸣》作者写的非常用心,文笔不错,希望有人前去赏阅。http://book.zongheng/showchapter/151785.html】 日客额拿起桌子上摆着的茶壶晃了晃,觉得里面有水,便端起碗来倒了一下,却只是白水,并没有一丁点的茶叶,他心里苦笑一下,将白水递到了樊继能的面前,说道:“虽然只是一碗冰冷的白水,但总胜似没有,呵呵呵,将就着喝吧。” 樊继能瞧了一眼日客额,伸手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心不在焉的将碗还给日客额,照旧在想着心事。 日客额哑然失笑,接过碗后自行走到桌子旁,坐在方凳上,拿起茶壶,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散落在屋内,将一切都映衬得格外宁谧。过不多时,只听屋门一响,日客额举目去看时,只见一个秀美绝伦的小姑娘当先走了进来,身后面跟着的是刘寄北以及一个彪型壮汉。 樊继能瞧着伽罗进了来,丝毫没有惊异的神情,淡淡的说道:“你来了,坐吧!” 伽罗拉了把方凳,规规矩矩的在樊继能面前坐下,低声说道:“樊大哥现在可以说了吗?” 樊继能瞧了一眼刘寄北,说道:“是你告诉她我是谁的吧!” 刘寄北点了点头,叹道:“这位伽罗姑娘以及她的二师兄赫连拓疆与我本就是旧识,樊大哥有话尽管直言,无须隐讳。” 樊继能沉吟了一下后,叹道:“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只是我不知道与她究竟有没有关系罢了。” 伽罗绷紧了小脸儿,满眼殷切的盯着樊继能说道:“不碍事的,樊大哥知道什么就尽管说吧!如果真的与我无关,我便权当听了一段故事,但如果与我有关联,那对我来说无疑是受益匪浅的事情啊!” 樊继能瞧着眼前那张秀美无伦的小脸儿,从中感受到了伽罗心中的渴望,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说道:“我本是淅阳郡人,本家叔叔名叫樊五能。当年东魏攻取了荆州,西魏便委派大都督独孤信经略荆州诸军事。家叔樊五能攻破淅阳郡城响应独孤信,东魏的荆州刺史辛纂便想讨伐家叔,大军围困西阳郡城多日,虽然城不得破,但也岌岌可危,家叔无奈,只好求助于独孤信,为了表示事情紧迫,除了求助的书信之外,另外还附上家传的鸣铃玉镯一对儿,一则表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与淅阳郡城同存亡的决心,二则以铃示警,寓意事情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独孤信接到书信和玉镯之后,便以杨忠为先锋,亲率大军相助家叔,结果大破辛纂的荆州军。破除淅阳郡城的危机之后,独孤信曾想将玉镯还给家叔,却被家叔拒绝,为了答谢独孤信的解围之恩,便将那对儿玉镯送给了独孤信。” 伽罗撸起袖子,看着手腕上的镯子,语音轻颤的说道:“原来这是樊大哥家传的镯子,怪不得你会如此熟悉。” 樊继能叹道:“家叔占据淅阳郡城的时候,我已十余岁,对于家中的祖传物件怎能不知道。其实玉镯一共有四件,叫做‘四象通灵镯’。之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实是因为每件镯子上各刻有四象之一,即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而铜铃与通灵谐音,故而起了这个名字。四件中的青龙和白虎玉镯送给了独孤信,另外两件镯子则仍在家叔手中,等到家叔死后,因他膝下无后,那两件镯子便给了我,如今由我夫人戴着。” 日客额忽然道:“令叔跟随独孤信避祸南梁北返之后,一直是淅阳郡守,为官期间吏治清廉,将淅阳郡打理得百姓翕然,安居乐业,可为何在四年前无故被赐死?” 樊继能伤感的说道:“四年前,独孤信颠覆宇文护不成而反受其害,家叔一向和他交好,并且手握兵权,如你是宇文护,你会怎样做?” 日客额叹道:“原来令叔是受了独孤信的牵连!怪不得令叔死后,你们樊氏一门丢下在淅阳郡累世的基业,举家迁至长乐县,究其原因是为了躲避宇文护啊!” 伽罗听到独孤信死了的事情,她的心忽然间好似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住了一般,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她喃喃自语:“镯子如果真是他给我的,那他又是我的什么人呢?” 刘寄北知道伽罗口中的他指的是独孤信,看到她一副惘然的模样,便叹道:“若是那样的话,他自是你至亲的人。” 刘寄北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镯子,心道:我本是要到江南寻找儿子,顺便访一访失散多年的舅父,可如今却是阴差阳错地跑到了这里,世事之奇真是不可度量啊! 伽罗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那一日她被葛玦捉住,在道上遇到了独孤罗,由追杀他的兰芙蓉口中知道,他乃是独孤信的儿子。然而,最令她最感惊异的是,独孤罗与她长的竟是如此的相像。那件事过后,她还会不时地想起独孤罗,总感觉他与她之间有着某种关系。如今将所有的事情掺在一起,几以肯定独孤罗便是她的哥哥。 她想到了这里便问道:“那年一起反对宇文护的人,包括赵贵在内,都落得了满门超斩的下场,只有独孤家例外,除了独孤信被赐死在家中,他的家人并没有受到多大牵连,如今他的后人都在何处呢?” 樊继能叹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家叔死后,我们怕受到牵连,便急急忙忙地迁往了长乐,这几年来一直躲在深山,消息很是闭塞,对于独孤家的后事真的不知道了。” 伽罗心中无限感慨,暗自想道:多亏道上遇到了刘寄北,从而邂逅了樊继能,要不然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看来这一次长安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伽罗正想得出神,忽然门帘一挑,杨素走了进来,只听他笑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事,咦!你们为何一个个的都是满脸的严肃?” 伽罗白了杨素一眼,并没有搭理他,倒是刘寄北笑道:“你不在屋子里好好养你的那条伤腿,跑到这里来做甚?” 杨素嬉笑道:“来看你啊!谁让我最喜欢瞧看大哥的笑容了?” 刘寄北“呸”了一声,一脸的严肃,郑重其事的说道:“若真如此,现在你已经看过了,怎还不走啊?” 杨素一脸的无辜,只听他叹道:“那好吧!就当我没来过,不过你们要是错过了用膳,可不要责怪我。”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杨素是来通知大家前去吃饭的。 门外高颖喊道:“大家怎么还这般啰哩啰嗦的,再慢些恐怕饭菜都凉了,宇文将军等得只怕也要着急了。” 其实众人也都觉得腹中饿了,尤其是赫连拓疆,早就五脏庙打锣了,现如今听到有东西吃,禁不住咧嘴一笑,低声嘟囔着说道:“看来那帮鸟人也不是全无心肝儿,知道爷爷我饿了,赶紧地前来招呼。”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随杨素身后向屋外走去,其余的人相顾莞尔,也都跟了出去。 宇文神举早就卓立在院子中间了,在其身边站着不知何时归来的刘奇,见到大家聚了过来,刘奇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他并没有和大家寒暄,只是对着宇文神举说道:“现在人都已聚齐,依将军看我们是否可以走了?” 宇文神举瞧也没瞧他便淡淡的说道:“你只管头前带路也就是了。” 大家看得出来,宇文神举实在是不喜欢眼前的这位“索命三郎”,故而语气格外冷淡。 刘奇倒是一改之前的狂傲,乖乖地低着头走在了前面,这使得大家颇为不解,赫连拓疆晃了晃大脑袋,低声叹道:“这鸟人好像转性了。” 一行人穿过曲折的回廊,不消片刻便来到了驿馆的深处,到了最后,大家在一处较为精致的驿舍前停了下来。 众人尚未入内,已然听到一阵笑声由驿舍内传了出来。 听到了这个笑声,宇文神举禁不住眉头一皱,心道:他为何也在这里? 进到了驿舍内,宇文神举定睛一看,只见除了几个侍女之外,尚是还有着三人。 朝东而坐的有两个人,上首而坐的宇文神举认得正是刚才发笑之人,下首坐着的人他却不认识。此人生得身形十分消瘦,面色极为阴郁,头戴青帻,一身天蓝色的儒袍破破烂烂,给人以一种孤独潦倒的感觉。朝南坐着的是一位满脸虬髯的壮汉,宇文神举认得这位正是如今淅阳郡守刘勇。 见到宇文神举进了来,刘勇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朝着他施礼道:“听闻宇文兄得胜回朝,兄弟我特在此设下酒宴,解一解宇文兄的风尘之苦,望请宇文兄不要嫌弃酒菜简陋喔!” 宇文神举面无表情地还礼道:“路经此地,讨扰刘将军了。” 随后,宇文神举转身对着朝东上首而坐的那人拱手笑道:“听闻独孤将军笑声洪亮,想来独孤将军一定在江南大胜而回啊?” 第一章:身世(4)【完本求收藏】 宇文神举说话的当口,刘奇已是悄然走到了他哥哥身侧,并且附在刘勇的耳朵旁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听到了宇文神举的话之后,那人箕踞而坐,也不还礼,单手举起酒杯遥向宇文神举敬道:“大胜而回实不敢说,不过,我独孤盛此行江南不仅攻城略地,更是令陈人闻风丧胆,若非大冢宰招我还朝,只怕此时已在建康城饮酒欢笑了。” 宇文神举哑然失笑,心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家伙,脸皮竟是如此之厚,谁不知道你在杨叶洲被侯瑱杀得大败,如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吹起牛来,真让人瞧你不起。 他丝毫不介意独孤盛的狂态,摆了摆手,叹道:“举国上下谁不知独孤将军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能够取得如此骄人的战果自是在情理之中。” 独孤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后,一边冷哼一声,一边说道:“别以为我不知宇文将军的话是外褒内贬,哼!不过胜亦如何,败又怎样,对于我独孤盛来言,全然没有分别,等我回到了长安,还不是一样的加官晋爵。宇文将军倒是平定了蛮左之乱,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能够保得住原先的爵位我看就不错了。” 宇文神举鄙视的瞧了一眼独孤盛,淡淡的说道:“古往今来,靠着裙带关系青云直上者大有人在,宇文神举虽是羡慕,可一想及自己乃是须眉男儿,那种事却怎也做不来的。” 紧接着他朝独孤盛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弄狎道:“我这里可没有丝毫影射独孤将军的意思,谁不知道独孤将军能征惯战,战绩彪炳,能够有今天,哪里还会靠什么裙带关系啊!” 独孤盛脸色倏地一变,目露凶光逼视着宇文神举,好半天也不说一句话,驿舍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刘勇见到气氛森然,身为主人的他眼珠转了转,连忙打圆场,含笑走到独孤盛和宇文神举之间,说道:“两位将军都是对我大周颇具功勋之人,今日能够来到淅阳郡,实在是我刘勇之幸。” 接着他话锋一转,故意轻“咦”了一下,不解地问道:“王将军怎的没同宇文将军一起到来?” 宇文神举叹道:“王将军心系手下的那些儿郎们,想要将他们安顿好了再来和刘将军叙旧。” 刘勇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把住宇文神举的胳膊,来到了面向北面的几案后,示意宇文神举和他一起坐下。 宇文神举犹豫了一下,最终拗不过刘勇的牵拉,跪坐在了地上,不过,宇文神举心中十分不快,暗道:这不是分明将我压下一头吗? 好在宇文神举也是见惯场面的人,心里虽是愤懑,脸上却是不露声色,伸手指了指刘寄北等人,先是挨个介绍了一番,而后盯着刘勇说道:“这些人同样的又饥又渴,有劳刘将军好生安顿。” 刘勇先是瞧了一眼杨素,开口笑道:“令尊大人龙精虎猛,向以敢争天下先驰名大周,今日一见杨小兄,方知虎父无犬子。另外杨小兄丰神俊朗,一看便知将来定非池中之物啊!” 他招手点唤杨素,指了指身边的位子,笑道:“快来这边坐,你我叔侄痛饮上几杯。” 杨素正色道:“既然刘将军称我一声侄儿,那便请刘叔叔海涵。因为若应了刘叔叔的召唤,只怕杨素便要担上尊卑不分,践踏了礼仪的罪名了,所以杨素实不敢从命。” 刘勇似乎料不到杨素会这般说话,禁不住尴尬的轻笑了几声,自嘲道:“杨贤侄说得有道理,自古以来‘父子不同桌,叔侄不对饮’,杨贤侄深谙其中三味,真是孺子可教啊!” 刘勇慨叹完之后,唤过了那几名侍女,吩咐道:“还不快去准备几案,没看到多了些许客人吗?” 侍女们垂首应诺而去,刘勇长身而起,回到了原先的几案之后,举起酒杯对着独孤盛下首的那个人说道:“自从马兄来到了这里,一直郁郁寡欢,殊不知自古人生应及时行乐,当年曹操便是深得其中滋味,要不然怎会写出‘对酒当歌’的妙语,来,我敬马兄一杯!” 独孤盛下首的那个人木讷的看了一眼刘勇,随后弹了弹破烂儒袍上的灰尘,接着拿起几案上的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后,淡淡的说道:“你若如此理解‘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那便是大错了。”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刘勇满脸的尴尬,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曹操对人生短促深有感叹,他不是因流年已逝而贪生怕死。他所感叹的是大业未成,人将入木,既而产生一种紧迫感,正如他自己所说‘不戚年往,忧世不治’。所以他慨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由此可见,他并不想沉湎于酒色声娱之间,而是为了执着于有限生命,珍惜有生之年,殚精竭虑地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他说到这里,静静的盯着眼前的酒杯,语带不屑地接道:“你与曹孟德之所想真不可以道里计啊!” 独孤盛眼见着刘勇举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满是虬髯的大脸一青一红,心知他实是恼怒的很,禁不住暗自苦笑,忖道:刘勇阿刘勇,你也真是的,惹谁不好偏去招惹他?这家伙木讷古怪,满脑子的颠三倒四,而且时常的自以为是,有时甚至连我的帐都不买,更遑论是你了。嘿嘿,你如此一来,真是自讨没趣! 独孤盛心里虽作此想,但为了避免尴尬,还是解围道:“自古以来传下来的话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哪里能一概论之。马五哥学识渊博,自有他的一番理解,我与刘将军都是一介武人,心中所想的难免与马五哥有些差异,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他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一扬酒杯,最终对着刘勇笑道:“今日中午你我吃酒尚是没有尽兴,到了晚间正可一并补上,谁也不许耍赖,咱们定要不醉不归哦!” 刘勇趁机找到了台阶,一口喝了杯中酒,伸手抹了抹嘴巴,笑道:“痛快,与独孤将军在一起才是真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啊!” 伽罗对于这一对儿醉生梦死的活宝很是看不过眼去,她站在刘寄北身旁,不屑地小声嘟囔着说道:“太可笑了,如此身居要职之人,竟然争当酒鬼,可想而知,这周国的运数怕也不会太长了。” 刘寄北听了之后,连忙用力干咳了几声,心道:小丫头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此话语怎可随便说出? 刘寄北的咳嗽声顿时惹来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个姓马的儒生,他上下打量了刘寄北好一阵儿,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刘寄北肩头露出小半截的‘王霸’刀柄上,眼神开始变得炙热起来。 独孤盛开口问道:“你叫刘寄北?听说你使得一手还算过得去的刀法,如今酒意正酣,可否舞上几手给大家助助酒兴啊!” 还没等刘寄北说话,宇文神举脸色一变,已是不高兴地说道:“远来是客,客人尚是水米未打牙,便逼迫人家舞刀助兴,天下间哪有这般道理啊?” 刘寄北淡然一笑,笑容像涟漪一样在脸庞上逐渐的扩展开,看得所有人都为之怦然心动,即使是见惯刘寄北笑容的伽罗和杨素等人,也深深受到了震撼,伽罗更是心头鹿撞,暗道:怎么可能呢?如此一个简单的笑容,直让人心旷神怡,只想与他好生亲近。 她想着想着,全然忘记了其他人,一双俏目怔怔的凝视着刘寄北。 那个姓马的儒生眼神中闪露出惊异的神色,他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在他的记忆里,天下间也许只有一个人的笑容能与刘寄北媲美,但是那个人因为赌输了一件事情,发誓有生之年绝对不让任何人再见到笑容,并且为此还带上了一个狰狞的青铜面具,自那以后,他便以为这种可摄人心魄的笑容再也见不到了,孰料今日在淅阳郡竟又碰见了,如此一来禁不住升起一种荒谬怪异的感觉。 刘寄北觉察到周围的人神色有异,便知机的收敛起笑容,对着独孤盛淡然的说道:“刘寄北虽然是一介山野之人,但是平生不喜受到别人的颐指气使,若是想要助兴,我看将军酒意正兴,不妨可自行为之,也好使得我们这些人开开眼界。” 独孤盛紧握了一下手中的酒杯,脸色阴晴不定的说道:“一介草民说话如此大胆,全无尊卑之分,若不是今日本将军高兴,定会给你些教训!” 他话音未落,已见门帘一挑,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在场众人俱都为此吃了一惊,大家本以为那人是受了独孤盛的召唤才进来的,可是当众人仔细一看时,这才瞧清来人满身血污,而且在他的手里面竟然还拿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第二章:豪夺(1)【完本求收藏】 宇文神举看清来人后,禁不住惊呼道:“王将军这是怎么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就在宇文神举说话之际,驿舍外边已是甲叶之声纷杂涌动,王轨不理其他,将手中的人头“咣铛”一声扔在了刘勇身前的几案上,恨恨的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加害我?” 直到此时,大家才看清刘勇几案上搁着的人头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弟刘封的脑袋。 不待刘勇回答,高颖已是和杨素对视一眼,俩人不约而同的闪身到了屋门两旁,果然见到两个手执刀、剑的兵丁闯了进来。他俩也不答话,一人一个,分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兵丁手中的兵刃,并且顺手扭断了那两个兵丁的脖子,将其尸身踢出了门外。 杨素高声朝外面说道:“刘勇谋反,已经受擒,你等与此事无关,莫要做无谓之争,还不快快散去!” 忽听门外有人冷冷的说道:“如此有诡辩之才,实是个不错的苗子,只可惜不识时务,生生站错了队伍啊!儿郎们莫要听杨素胡说八道,将这里紧紧的围了,跑了一个,务必唯你等是问。” 此人说话平仄无分,阴阳怪气,杨素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心道:原来独孤楷在这里,看来今日这场变故是早有预谋,如此一来便不能善罢了。 杨素嘻笑着还嘴道:“这就是独孤楷伯父的不是了,哪有刚在人家吃饱喝足便翻脸不认人的?可不要忘了,在蒙州时杨素还好生伺候过伯父你呢!” 独孤楷在门外不冷不热地说道:“说的也是,等一会儿捉住了你,先让你填饱肚子,然后再一刀杀了,也算还了你的人情!” 杨素听他说得轻描淡写,禁不住脖子后面冷嗖嗖的。他一缩脖子,哭笑不得的说道:“伯父倒还真懂得还人情啊!” 刘勇和刘奇两兄弟一看到老二刘封的脑袋,俩人顿时悲不胜来,刘勇“嚯”的站起身来,手指王轨恨恨的问道:“是你杀了他?” 王轨环视了一下驿舍里的人,眼见着独孤盛不紧不慢地喝着酒,而他身旁的那个儒生更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禁不住暗自吸了一口凉气,他不理刘勇的问话,径直向独孤盛问道:“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独孤盛斜睨了一下满身血污的王轨,咂了一下嘴巴,叹道:“刚才宇文将军曾讥讽我,说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其实独孤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哪里敢当那十个字啊!不过,我独孤盛有一点是知道的,如果在别人不知情的时候,毫不费力的将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岂不比亲当矢石要划算得很吗?况且能够替大冢宰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又何乐而不为呢?” 王轨听罢,仰首悲笑了几声,气愤的说道:“原来你是想鸠占鹊巢,篡夺我们的功劳?” 独孤盛诡异的一笑,叹道:“其实我哪里有这般的谋略?”说罢他指了指头顶上,接道:“那都是上面的意思!” 宇文神举早已站起了身子,他戟指独孤盛骂道:“天下间无耻之徒,你们兄弟可谓无出其右了!” 独孤盛耸了耸肩膀,颇为无奈的说道:“那又怎样,自古以来还不是成者王败者寇,即便是勇武如贺若敦,此次江南一行,尽管没有损失多少兵马,将手下人大多带了回来,比起我来不知要强了多少,可等待他的只怕是削官去爵。而我只需杀了你们,再将蛮左尽数宰了,不但可尽抵损兵折将的过失,而且还会青云直上,连升三级。” 他说到这里,猛然站起身子,冰冷至极的说道:“公平,天下间哪还有这事?只要靠山过硬,再不公平的事也变得公平了。” 日客额插嘴道:“你想一手遮天,可不要忘了,远在蒙州还有许多人都知道事情的始末呢!” 独孤盛大笑,随即好整以暇的说道:“你是在说杨敷吧!他纵容蛮左,刺杀了宇文将军和王轨将军,是我在带兵回归的途中,巧遇了此事,不但平定了嚣张之极的蛮左,更是将与蛮左互通声息的杨敷捉拿,如今他正囚禁在蒙州向城,等待大冢宰的发落呢!” 杨素正守在门旁,他听了独孤盛这一番话之后,一颗心一直再往下沉,直到此时,他才大致拢出了事情的脉络。 樊继能哂道:“你说的倒容易,我就不信杨刺史会乖乖的被你捉住?” 独孤盛淡然道:“那有何难?我只需让人密拟一封手迹与大冢宰相似的书信,召唤杨敷入京商议蛮左的事情,而后在他经过淅阳郡城的时候,将他捉住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此时的杨素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弃了房门,便要奔着独孤盛冲来,却被刘寄北拦住,正不解之际,只听刘寄北淡淡的对着独孤盛说道:“这条计策不但狠辣,而且天衣无缝,的确可以瞒天过海,不过,你忘了两件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的对着独孤盛凑了过来。 独孤盛警惕的看了一眼刘寄北,淡淡的说道:“听家兄说你的刀法很是不错,可是你若想乘我不备,暗算于我,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旁边好像没事儿似的儒生,接着问道:“如今你们已是瓮中之鳖,我便听一听究竟哪两件事忘了?” 刘寄北在独孤盛身前站定,已是感受到了独孤盛森冷的杀气,心道:这家伙好警觉,看来我真得小心行事。 他凝视着独孤盛的眼睛,轻描淡写地说道:“第一件事你没有料到王将军会回来,更没料到他会亲手杀了刘封。” 独孤盛毫无怜悯的瞧了瞧刘封的脑袋,面无表情的说道:“若想成大事,总该付出代价的。刘封不能完成使命,即便是身首异处,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至于王将军安然回来,这的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即便是多了他,那也是杯水车薪,坏不了我的事情。” 旁边的刘氏兄弟听到独孤盛这般说话,俱都露出愤然的神色,却听驿舍外边独孤楷说道:“你俩人稍安勿躁,莫要中了人家的离间之计,刘封死得其所,日后我自会在大冢宰面前好生美言,不能让你们的兄弟白白死了。” 接着他忽然厉声喝道:“儿郎们准备好了,今日可不要放走了一个人。” 一声令下之后,只听院落里应诺之声轰如雷鸣,宇文神举等人面面相觑,大家心如明镜,此时这间驿舍真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想逃出去,还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独孤盛忽然举起酒杯,对着宇文神举和王轨郑重地说道:“你俩与我虽不两立,但毕竟同朝为臣多年,等一会儿,难免各自为己,拼死厮杀,现在我敬二位一杯,也算尽了同朝的情谊。” 宇文神举拿起几案上的酒杯,愤然道:“即便是喝酒也不屑与你这等人同饮。” 转首面对王轨说道:“我俩一起出生入死,今日又是难免一番血战,且待我俩痛饮一杯。” 说罢便要喝下杯中酒,却听伽罗喊道:“且慢喝下,小心酒里有毒!” 宇文神举经她一提醒,连忙将酒杯放下,暗道:我怎这般糊涂?他随手将酒泼在了地上,只见酒水落地之处,竟然泛起了一缕青烟。 宇文神举呆若木鸡,王轨则是对独孤盛怒目而视,恨声说道:“你这厮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若非有人提醒,我和他便要喝下这毒酒了。” 独孤盛笑道:“要怪也只能怪你和他脑子不灵光,我连巧取豪夺的事情都办得出来,下毒的事情又怎会做不出呢?” 接着他轻蔑的“哼”了一下,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说我无耻就无耻了?只要封住了你们的嘴,天下间又还有何人知道今日之事?” 面对如此泼皮无赖似的人物,赫连拓疆忽然乐了,指点着独孤盛说道:“你这厮倒也坦诚,颇似我三师叔黄鹰!” 听到了黄鹰的名字,外边的独孤楷轻“哦”了一声,随后他问道:“你是谁?黄鹰怎会是你的三师叔?” 独孤盛身边的那个儒生此时也一改刚才疏懒的模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赫连拓疆。 赫连拓疆环眼一瞪,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是谁干你何事?你让我说便说了吗?” 独孤盛猛然面向赫连拓疆接话道:“这个蠢家伙满嘴的胡言乱语,大哥你不可当真!” 刘寄北叹道:“独孤将军你听好了,我现在说一说你忘得第二件事!” 独孤盛忙将眼光移向了刘寄北,可是映入眼帘的不是刘寄北的容颜,却是一团乌黑的足可让人窒息的刀光。 独孤盛断喝一声:“来得好!”只见他臂膀一晃,左手已如灵蛇一般探进了刘寄北寄起的刀丛中,同时猱身跟进,右手幻化出重重掌影罩向刘寄北胸前。 原本呆在独孤盛旁边的儒生,就在刘寄北动作的同时倏地站了起来,如同幽灵一般飘到了刘寄北身后,一记“横削掌”奔着刘寄北的脖子便来了。 第二章:豪夺(2)【完本求收藏】 见到了儒生和独孤盛的举措,刘寄北一方面很是惊讶,一方面也觉得奇怪。惊讶的是这俩人动作如此之默契,一动之间便把自己的来去都封死了,同时,凭着他俩掌势带起的劲气,刘寄北深知今日是遇到了高手;令刘寄北感到奇怪的是面前的独孤盛竟是像不畏刀剑,硬生生的把手伸进了自己幻起的刀丛中,这可令刘寄北怎也想不通。 其实,就在这动手的一刹那,也容不得刘寄北多做细想。他之所以猝然对独孤盛发动攻势,就是想在独孤盛不注意的时候,一举将其擒获,以此来要挟外面的独孤楷,进而使大家得以脱身。 杨素被刘寄北拦下之后,一直在揣摩刘寄北的心思,当看到刘寄北行云流水一般由背后抽出刀来,毫无滞怠的劈向了独孤盛,他已然知道了自己这位大哥的用意。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猛然见到儒生如鬼魅般来到了刘寄北身后,他想也不想的一抖手中长剑,奔着儒生的后心便刺,口中还喊道:“大哥你顶着,我去守门!” 对于刘寄北的猝然出手,包括宇文神举和刘勇等人都没有预料到,而就在他们纷纷愕然的瞬间,刘寄北那边已是有了结果。 随着一声掺叫,紧接着是“嘭”的一声,独孤盛踉跄后退,而刘寄北则如影随形般连连跟进,最后映入大家眼帘的是刘寄北那把乌黑锃亮的环首刀严严实实地架在了独孤盛的脖子上,而独孤盛则面露痛苦的神色,右手紧紧的握住了左手,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不住的向下淌着。儒生离开了原先的位置,一脸愕然的站在旁边,而杨素却两手空空,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开去,最终被日客额扶住。 由于四人交手的时候如同兔起鹘落,稍纵则逝,即使眼神锐利如宇文神举者都没有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寄北制住了独孤盛,悄悄地吐出胸中一口污浊之气,心道:好险,若不是杨素及时出手,分担了那儒生的一部分精力,只怕我多少要受点伤。 原来,刚才刘寄北出刀的一瞬间,已是尽了全力,他先使出一招“青龙昂首”,挽起一丛刀花,紧接着刀走偏锋,中途化作了“双峰斩关”,刀势下行。 当见到独孤盛不避刀锋地把手伸进了刀丛中,刘寄北想也不想的换了一招“雷风献攒”,直取独孤盛的左手。 与此同时,刘寄北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似地,就在儒生如同利刃般的手掌将要削上他的脖子时,他十分知机的弓腰缩头,恰到好处的躲过了儒生的“横削掌”,而他的的左手已由腋下探了出去,一记“借花礼佛”,在独孤盛幻起的掌影中,印在了独孤盛的右手上。 刘寄北这一刀下去,一势三招,使得是风生水起,变化招式随心所欲,就连他自己都好生奇怪,自从服食了獬豸和巨蟒的内丹之后,简直是脱胎换骨,不但功力大增,刀法也更是娴熟,比在嵩山那时候的他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独孤盛之所以不畏刀剑,实是因为他的手上戴着一副特制的手套。这副手套乃是西域魔门的一件秘宝,薄如蝉翼,坚韧异常,一般的利器绝难将其破损分毫。那一日在洞庭湖,江南素有“欢伯屠刀”之称的刀法大家徐度,便因独孤盛这副手套而吃了不小的亏,粹不及防之下,被独孤盛打下了船。 独孤盛受业与其兄独孤楷,武功也是出自西域魔门,他向来以一身精湛的内力而自傲,尽管表面上时常表现出孱弱无能,可他骨子里除了独孤楷之外,很少佩服其他人。 在遇到了刘寄北之前,独孤盛便由他的哥哥独孤楷口中知道有刘寄北这么个人,尽管独孤楷再三告诫他不要轻视刘寄北,可他自从见到了刘寄北的面,看到其一副土里土气的模样,心里暗自嗔怪独孤楷小题大做,就这么一个不起眼儿的人,能有什么本事。 见到刘寄北突然挥刀奔向了自己,独孤盛便想以他向来擅长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走刘寄北的刀,同时因恨刘寄北多事,也想一掌结果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村夫,所以他依仗着特制的手套,伸出左手毫无避讳的夺取刘寄北的刀,而右手则拍向了刘寄北胸前要害。 哪曾想当他的左手握住了刘寄北的刀时,随着刀的伸缩转动,一阵剧痛由他的左手传来,于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痛哼。 然而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只听“嘭”的一声,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沿着他的右臂汹涌而上,胸臆之间翻滚窘迫,几乎使他喘不过起来,顿时觉得眼前发黑,脑海中一阵空白,紧接着在身不由己之下,他被那股大力带得咧咧巴巴的向后退了去。 在退后的过程中,独孤盛下意识的用右手握住了受伤的左手,等他也站定了,脖子上也被人架上了一把冷森森的利刃。 独孤盛强忍着剧痛,松开了右手,一看之下,骇然已极,只见破损的手套和他的皮肉已然分不清,拇指和手掌之间只连着一点皮肉,而食指已然不见,指头的断端正在不住的往外冒着血。 看到眼前的情形,独孤盛瞟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懊恼万分的想道:这把乌黑的环首刀究竟是什么做的,怎的如此锋利? 独孤盛自是不知道“王霸”宝刀乃淮南王刘安集手下众多齐人异士,利用千载难逢的陨铁打造的兵中王者,无坚不摧,兵不血刃。在氤氲洞时,这把刀尚在残鞘内,锋气外露已能斩断巨蟒之头,更何况实打实的被他握在了手套里,如非他的手套也是一件宝贝,阻碍了刀的大部分锐劲,只怕他的左手早就剩不得分毫了。 儒生本想趁着刘寄北无暇分身之时,一举将他制住,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素在儒生动手的时候,也抓住了机会,刺了儒生一剑。 儒生虽是不惧,可眼见身前的刘寄北神差鬼使般的躲过了自己的一记“横削掌”,待到变招已是不及,无奈之下,只得用另一条手臂挡开了杨素的长剑,由于他的胳膊上戴有护臂,所以并不惧怕长剑的锋利。 等到儒生格开长剑,再想去斗刘寄北的时候,刘寄北已经随着独孤盛后退的身子追了过去,接着便制住了独孤盛。 儒生一向以自己的身法自傲,可是他见到了刘寄北的身法后,竟是萌生退意,鬼魅般的调换了位子,以防其他人再对自己出手。 对于独孤盛那副特殊的手套,儒生并不陌生,当年他和独孤楷等一行六人纵横西域的时候,独孤楷便是凭着这副手套以及凌厉诡异的刀法所向披靡。如今,独孤楷刀法的造诣已经远胜当年,再也无需那副手套自保,所以才将手套传给了独孤盛。 尽管独孤楷再也不需凭借手套护身,但手套不惧锋锐的妙处儒生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即使是上等镔铁打造的刀剑,也不能损其一毫,可是当儒生看清楚此时独孤盛的状况后,禁不住心头愕然,想不明白手套为何挡不住刘寄北手里面的那口乌漆麻黑的环首刀。 同时儒生也暗自庆幸,如果刘寄北选择出手的不是独孤盛,而是儒生的话,那他一定会用护臂去拦截,看到了独孤盛的左手,也就知道那样做的后果了。 令儒生吃惊不小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刘寄北的武功。论其刀法,虚实难测,招式变化诡异绝伦,较之独孤楷只怕也难分轩轾;论其功力,实是骇人之极,别人或许不知道独孤盛的功力,儒生却是十分明了,单以功力而论,独孤盛较之儒生,抑或是独孤楷,也不过是弱了些许罢了,但瞧着刚才的情形,独孤盛却被刘寄北一掌震得迷迷糊糊,竟然不知道躲闪随之而至的环首刀,可想而知,刘寄北那一掌的劲力是何等的惊人。 杨素就着日客额的力道站稳了身子,心中暗道:好家伙,这个酸儒好强的内力!他的胳膊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这么锋利的剑竟没伤他分毫,莫不是这家伙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吧? 日客额身后的赫连拓疆忽然冒出一句话说道:“原来这个酸儒是西王母宫的人!” 伽罗小声问道:“你怎知道他是西王母宫的人?” 赫连拓疆答道:“刚才他使得是西王母宫的独传功夫‘九变绝户掌’,这种功夫只有姓马的人会使。” 伽罗还想发问,却听外面独孤楷叹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刘寄北啊刘寄北,今日你生生搅浑了一潭水,他日你定会因为今天的事而付出代价的。”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道:“宇文神举和王轨两位将军以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你们知道我独孤楷向来不喜欢啰嗦,行还是不行,只需给个痛快话!” 第二章:豪夺(3)【完本求收藏】 【今天休息,所以早点上传,呵呵,肯请读书的朋友予以收藏,谢谢】 还没等宇文神举和王轨予以答复,刘勇已是心急火燎地厉声说道:“绝不能如此草率,否则,我二弟岂不是白白死掉了吗?” 外面的独孤楷叹道:“人死不能复生,况且机关互算之间,有了死伤也是在所难免的,比如刚才涌进驿舍的那两兵丁不也死了吗?” 刘勇前额青筋暴现,怒声说道:“那怎会一样,我二弟的命??????”话未说完,却被身旁的刘奇拦住。 只听刘奇低声叹道:“算了吧!事已至此,哥哥莫要强争了。” 刘勇气愤地一抖胳膊,挣脱了刘奇,嘴巴连动了几下,最终翻了翻眼睛,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不过,他的眼睛已经在这时候变得通红,凶光毕露的盯着王轨。 王轨怡然不惧,反而对着刘勇笑了一下,说道:“你二弟的命的确是比兵丁的命金贵,可人家兄弟的命比你二弟的命,又要金贵了些,要不然此时他早就杀了进来,哪里还会求我和宇文将军与他讲和呢?” 在场众人自然听得出来,王轨话中所指当是独孤楷和独孤盛两兄弟。 刘奇连忙再次抓住刘勇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发作,只听刘奇无奈的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时哥哥还是忍为上,千万不要中了王轨的挑拨离间之计。” 刘勇闷哼一声,不置可否,眼光却是转向了被制住的独孤盛,其间神色极为复杂。 宇文神举和王轨交换了一下眼色后,宇文神举说道:“独孤楷啊独孤楷,你真是令我等佩服,如此的能伸能屈,我等真是万万不及,难怪你能爬上车骑将军的高位。” 独孤楷断然的说道:“废话少说,究竟是和还是不和?不要以为你们制住了家弟便可以肆无忌惮,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宇文神举看了看刘寄北,叹道:“人是你捉住的,最终怎样还是你来决定吧!” 刘寄北摇了摇头,嘴角边现出一丝笑意,随即低声叹道:“刘寄北粗浅武艺倒是懂得一点,不过,轮到嘴巴的功夫那可是笨拙的很,若要我与这位不要脸的车骑将军讨价还价,那可真是有赔无赚了。” 宇文神举见到刘寄北不肯,便叹了口气,转首对着外边说道:“让我们怎样相信你?” 独孤楷说道:“可以将家弟作为人质,由我护送你们出城。” 宇文神举和王轨似乎料想不到独孤楷这般痛快,俩人又对视了一下,宇文神举才缓缓说道:“这样正合我意,不过我那些儿郎怎办?” 独孤楷毫不思索的说道:“我先派人将你率领的那些羽林军带出城,你们可以在城外与他们会合。” 王轨叹道:“你为我们考虑得倒真是周到啊!只不知你又有什么条件?” 独孤楷沉默了一下后说道:“其一,你们不许再伤害家弟;其二,此间事全当一场梦,回到了长安谁也不许说出去。” 王轨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就不怕我们出尔反尔吗?” 独孤楷轻笑一声,说道:“那种事是我们这些人做的,至于你和宇文神举太爱惜羽毛,哪里会做出食言的事情啊!” 王轨叹道:“你倒是比我们自己都了解我们啊!” 宇文神举慨然一叹,说道:“如此就这么定了吧!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如有反悔,天厌之,人神共弃!” 独孤楷叹道:“我是个小人,可不是君子,不过我一向是一言九鼎。” 接着他对着屋内说道:“虎符何在?” 王轨由怀中掏出半块虎符,看了一眼宇文神举,见到他点了点头,便来到了门前,挑开门帘,一眼看见门外卓然而立的独孤楷。 王轨握着虎符,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一边谨慎地将虎符递了过去,一边试探着问道:“你为何没有在路上拦截我?” 独孤楷一把接过虎符,哂道:“以你的武功需要我出手吗?” 接着他又低声叹道:“我只是没想到刘封竟然如此的不济事,枉他号称‘夺魄二郎’,真是亏了这个绰号。” 王轨并没有因为独孤楷轻视自己而生气,相反的倒是泰然一笑,没接话茬,径自转身回到了原地。 刘勇见到事情已成定局,悻悻的一抖胳膊,对着刘奇说道:“放开我吧!” 刘奇松开了手,眼神满是忌恨,紧紧地盯着刘寄北。 刘寄北意识到有人在恶毒地看着自己,便向刘奇看来,俩人目光相遇之后,刘寄北浑不在意地将眼神又移向了别处,并且淡淡的说道:“不成其事,反受其累,唉!害人之心真的不可有啊!” 刘勇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寄北,转身便想离开,不料他身形一动,已是有一条古铜色肌肤的壮汉拦在了身前,只听壮汉瓮声瓮气的问道:“事情还没完呢,你要到哪里去?” 刘勇知道壮汉名叫赫连拓疆,见他横栏在自己的身前,禁不住将早已要压制不住的怒火发了出来。 刘勇想也不想的当胸一拳向着赫连拓疆打来,口中怒喝道:“滚开,爷爷要出去!” 孰料壮汉对他携怒而发的一拳全然没有躲闪的意思,蒲扇般的大手倏地抓向了刘勇的脉门,而他的另一只大手早已化成饭钵般大小的拳头,照着刘勇的面门而来,只听他回敬着说道:“滚回去,爷爷不让你走!” 刘勇自恃勇力,先前发出的那一拳倏地一缩一进,化拳为掌,在赫连拓疆跟进的那一拳还没打上面门之际,已然和赫连拓疆对了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劲气四溢,带得俩人衣衫猎猎。 交手之后,赫连拓疆上身接连晃动了几下,而刘勇则退了一大步,相较之下,刘勇比赫连拓疆的功力要逊上一筹,也正因为他不敌赫连拓疆,就着退后的势子,不失时机的躲过了赫连拓疆打向他面门的另一拳。 刘勇将翻腾的气血压了压,心头大吃一惊,暗道:这个蠢东西好厚实的劲力啊! 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独孤楷为什么要求和。独孤楷眼光独到,想来早已暗中窥视到着屋内有好多高手,一旦大范围动起手来,只怕屋里包括他在内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与独孤楷汇合,因此在不得已之下,独孤楷只好做出了刚才的决定。 想到了这里,刘勇心里先前因为刘封的死而激发的怒气,竟是一扫而空。 这一次篡夺功劳的计谋实是刘勇想出来的,当他得知宇文神举和王轨将要带人经过淅阳郡城的时候,献媚心切便生出这条毒计来。按着他的计划,先是派人将羽林军安置在军营,王轨和宇文神举必定有一人不放心,会随着赶去军营,这样的话就将宇文神举和王轨分了开来,接着在路上伏击由军营赶回来的那个人,而宇文神举和王轨之间没有去军营的人则会被请来吃酒,酒席宴间能将其毒死更好,毒不死则击杀之。 按着刘勇的想法,既定的计谋实在是天衣无缝,可他没想到其间竟是出了好多纰漏。先是没料到王轨能够在亲兵的拼死护送下脱离险境,并且还击杀了刘封;接着他也没想到随着宇文神举一起来到驿馆的人如此之多;再者他更没有想到这些人中竟有刘寄北这样的高手,就连强横如独孤盛般的人物也在一照面之间便被抓住。 此刻,当刘勇又见到了赫连拓疆的武功后,更是懊悔不迭,心道:这是何苦由来,不但没能让独孤盛得到丝毫好处,还弄残了他的左手,老二更是为此丢掉了性命,唉!这是何苦由来啊! 就在刘勇自悲自苦的时候,刘寄北靠近独孤盛,扯下他身上的一块衣襟,递给他说道:“把你的手包好,要不然你会因流血过多而死掉的。” 独孤盛怨恨的看着刘寄北,接过那片衣襟草草的缠在了左手上,由于疼痛,他的前额上已是浸满了汗珠,可他也算是硬朗,竟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刘寄北见到独孤盛将左手包扎已定,丝毫没有在意他怨毒的眼神,伸手捉住他的右腕脉门,接着轻轻地收起了“王霸”,淡淡的说道:“等一会儿出了这里,我自会放了你,现在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独孤盛下意识的挣了一下,孰料刘寄北忽然迸发劲力,独孤盛顿时觉得半身麻木,禁不住闷哼一声,知道自己此时如肉在砧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颓唐之余便放弃了挣扎。 刘寄北控制住了独孤盛之后,便对着宇文神举说道:“这里丝毫没有待客的气氛,依宇文将军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宇文神举笑道:“不错!不错!这里肮脏污浊,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刘寄北扯着独孤盛来到了门前,其他人跟在了他们的身后,鱼贯走出了驿舍来到庭院中,独孤楷淡淡的扫视了一下独孤盛之后,将大手一摆。 独孤楷后面的兵将顿时闪开一条出路,只听独孤楷阴阳怪气的对着刘寄北说道:“你可要好生照料自己,我会在长安日夜恭候你的大驾。” 刘寄北面无表情的叹道:“有劳你如此挂念,不过,就算咱们俩要叙旧,也得等我到了长安再说!” 独孤楷又看了看背在刘寄北身后的那口刀,喃喃自语道:“不是我有意挂念你,而是我的刀在挂念你的那口刀。” 第二章:豪夺(4)【完本求收藏】 刘寄北觉得独孤楷好生无聊,于是不再答话,径直扯着独孤盛当先走了开去,其余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尾随着他走了。 刘勇走到独孤楷面前,满脸的不甘心,恨恨的说道:“真的就这么放了他们吗?” 独孤楷袖手而立,眼望夜空,淡淡的说道:“长安城如同龙潭,那里的水可深的紧哪!” 刘寄北等人骑着战马,顺顺利利的出了淅阳郡城的北门,没走出多远便遇到了等在那里的羽林军。 一名羽林军校尉见到了王轨和宇文神举后,便将手中半块虎符递到了王轨的手中,跟着说道:“两位将军将我们调到这里来,莫不是又有什么战事吗?” 王轨叹道:“战事倒是有,只不过与你等无关,我们还是星夜赶回长安吧!” 将独孤盛放了之后,大军连夜赶路,在路上的时候,王轨将他遭袭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原来,刘封随着王轨到了军营之后,便措辞说想要早点回驿馆准备一些东西招待大家,于是离开了军营。王轨也没多心,当他把所带领的羽林军安置妥当后,本想一个人赶回驿馆,可他手下几名最为相得的亲兵并不放心,定要护送王轨到驿馆去。王轨见到部下如此执着,也就顺从了他们。走到半路上,忽然遇到了一伙蒙着脸的强人,不由分说围住王轨等人厮杀了开来。在打斗中王轨认出为首的那名强人正是离去不久的刘封,愤怒之下直呼其姓名,致使刘封错愕当场,恰好被乱军射来的流矢命中要害,结果一命呜呼。王轨奋力拼杀,所带亲兵也伤亡殆尽,好在刘封带来的人见到主将殒命,也都化作鸟兽散。王轨捉住其中一名冒充强人的兵丁,逼问之下,如此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刘氏兄弟的阴谋。王轨到了驿馆之后,先是悄悄捉住了驿馆中的一名打杂的,了解到了宇文神举等人的去处,而后借着夜色悄然来到了刘勇待客的驿舍。 大家听了之后,都是唏嘘不已,都觉得世事有时真的变幻莫测。 两天之后,宇文神举和王轨带着大军来到了上洛郡。大军沿着丹水右岸北行,途经一片丘陵的时候,刘寄北手搭凉棚,望了一望天色,只觉得阳光刺眼,心知已是晌午,他放下手,四下看了一看,忽然间视野里模模糊糊闪过一道白影,刘寄北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白影已是不见,刘寄北心头苦笑,暗道:如果再不好好歇息一番,只怕真会显现幻觉了。 黄昏的时候,宇文神举带着大军来到了上洛郡城外,因为有了淅阳郡的经历,所以,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一合计,决定将大军扎在城外安置,派人通知上洛郡的郡守送来粮草以供人马享用。 夜幕降临将近,大军已是安营妥当,刘寄北等人聚在了帅帐之中闲谈歇息,大家还没有坐下多久,便听有人来报,又有一队周军来到了郡城外边,看旗号应是贺若敦的军队。 王轨和宇文神举听到之后,禁不住颇感意外,二人都觉得贺若敦回来得好快。他俩商议之后,决定联袂到贺若敦那里去探望一番。 就在他俩刚要起身之际,又有人来报,贺若敦已是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大营外边,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连忙出去迎接,不一会儿的工夫,随着帅帐之外人喊马嘶,帐帘一挑,宇文神举和王轨已是陪着一位威武的将军走了进来,那位将军的身后还跟着九个人。 刘寄北仔细瞧看进来的那位将军和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只见那位将军年约四旬,生得虎背熊腰,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阳刚之气。那位将军的身后紧跟着一位年轻人,年约十七八岁,面孔虽有些嫩气,但体魄却是极为彪悍,面貌与那位将军颇有几分相似。在年轻人的身后,跟着八名家将模样的人,尽管打扮一般,不过个个显得器宇轩昂,显然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王轨和宇文神举陪着那位将军落座之后,年轻人和八名家将默契的站在了他的身后,年轻人的目光先是扫视了一下帐中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高颖和杨素俩人的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神色。 经过宇文神举一番引荐之后,刘寄北由他的口中知道那位将军便是远征陈国归来的贺若敦,年轻人则是贺若敦的儿子,名叫贺若弼。另外八个人号称“风云八骑”,乃是跟随贺若敦征战多年的家将,个个身手不凡,颇为了得。 杨素自打知道那个年轻人便是贺若弼之后,眼神便不时的在他的身上盘旋着,心道:这小子就是宇文神举和王轨颇为推崇的那个贺若弼,嘿!现在看起来确实不错,只不知是不是虚有其表,若让我找到机会倒要试他一试。 当宇文神举将刘寄北介绍给贺若敦的时候,贺若敦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刘寄北,朝着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刘寄北心中也不介意,搁着几案抱了抱拳,也没有说话。 高颖看了看贺若弼,又看了看杨素,表情颇为怪异,杨素不解的低声问道:“你的眼神飘移不定,面色又是如此古怪,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高颖面露微笑,低声答道:“你不觉得自己和贺若弼有点像吗?” 杨素奇道:“我和他无亲无故的,怎会和他相像!” 高颖敛去笑容,正色道:“我说的不是你俩长得像,而是指你俩的气质颇有同源之妙。” 杨素歪着头瞧了几眼贺若弼,摇了摇脑袋狐疑地说道:“怎么会呢?我可比他要沉稳得多了。” 高颖叹道:“其实你比谁都清楚,你和他都有一股冲天的豪气,而且你俩的眼神也极为相识,深邃而富于灵动,也许将来你俩便是所谓的一时瑜亮吧!” 杨素听他这么一说,忽然间垂下了头叹道:“若真那样,既生瑜又何生亮啊!” 高颖忽然道:“也不知贺若敦和我大师兄谁输谁赢了?” 杨素奇怪的问道:“谁是你的大师兄?他怎会和贺若敦打起了架?” 高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也不瞒你,我的大师兄便是陈国名将侯瑱,我与他一样师出东海璇玑岛,只不过我和他从没有见过面,但是师傅他老人家可时常念叨着大师兄。” 杨素面色变得很是古怪,说道:“若是贺若敦打败了你的大师兄,你会不会在这里和贺若敦翻脸啊?” 高颖低声笑道:“大师兄和贺若敦私下里无冤无仇,只不过他俩各为其主,在战场上即使是大师兄输给了贺若弼,那也只能说他谋略不及人,我又哪里会因为这事去与人家没完没了地纠缠啊!” 二人正在低声交谈间,忽听贺若敦长叹一声,十分沮丧地说道:“此次深入江南腹地,如果不是独孤盛弃我而去,也不至于被迫同侯瑱订立盟约。” 宇文神举听得出贺若敦语气中颇有怨艾,略有些犹豫地问道:“将军北返的时候,没有遇到独孤盛吗?” 贺若敦奇道:“我怎会遇见他?自从他在杨叶舟兵败之后,早早地逃了回来,这会儿应该到长安了。” 宇文神举和王轨对视了一眼,俱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王轨随后问道:“将军经过淅阳郡城的时候,没有入城吗?” 贺若敦鄙夷的闷哼了一声,说道:“淅阳郡守刘勇为人卑鄙龌龊,这等人我贺若敦耻于为伍。” 宇文神举叹道:“将军虽是鄙视刘勇为人,却失去了一个遇到独孤盛的机会。” 看到了贺若敦满脸的茫然,宇文神举就将在淅阳郡城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了贺若敦,只听得贺若敦不时的“嘿嘿”冷笑,任谁都听得出他笑声中的鄙夷和愤怒。 宇文神举的话刚说完,站在贺若敦身后的贺若弼便怒道:“独孤楷和独孤盛这兄弟俩好生不要脸,竟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真让人难以忍受。” 贺若敦叹道:“庙堂之中有如此人等兴风作浪,国将不国啊!”随即他又长叹一声,连连摇头,神色大不以为然。 宇文神举问道:“将军此次南征无功,回到长安又有何打算啊?” 贺若敦沉默有顷,说道:“此次南征虽是无功而退,可我也没有损失多少兵将,比起独孤盛来该有些说辞,想来皇上不会太责怪于我吧?” 王轨大有深意的说道:“皇上该不会责怪将军,但是其他人可就不好说了。” 贺若敦叹道:“王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现在空想无益,只有走一把看一步了。” 接着大家闲谈了一会儿,用过了晚饭之后,贺若敦告辞回营,其他的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寝帐中。 刘寄北和杨素、高颖同住一个寝帐,由于杨素和高颖见到贺若弼都有些兴奋,俩人都吃了些酒,回到寝张后,便先睡下了。 刘寄北没有吃酒,一时间也全无睡意,便一个人来到了寝帐外边,坐在帐边的草地上,双手抱膝,眼望夜空,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禁不住怔怔的出神。 第三章:追逐(1)【完本求收藏】 春日的夜空,光洁而缺少云翳,点点星光散落在一勾弯月旁边,显得极为悠远宁寂。 刘寄北很享受眼前的一切,他这个人不喜欢热闹,在嵩山的时候,他时常陪着萧若幽坐在山坡上欣赏月色,那时候的他生活很简单,只想在安逸宁静的日子中老此终身。 自从出得嵩山后,一系列的离奇际遇让他目不暇给,甚至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直到此时,在这军营之中,他才感受到了片刻的安静。 此时的军营除了几队当值的羽林军有条不紊地来回巡查外,大多人都已经进入到了梦乡,偶尔的能传过来几声战马的嘶鸣,不仅没有显得喧闹,更是将这夜色里的军营映衬得宁静异常。 刘寄北眼望着夜空,心神变得格外清明,不知不觉间他的感知在四周逐渐的伸展了开来。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他的感知就像不断蔓延的湖水,随着湖水的扩散,倒影在湖中的景物也越来越多。 在他的感知中,先是见到了自己寝帐周边的情形,杨素和高颖如同死猪般的酣睡,接着隐约间看到赫连拓疆“大”字型的睡姿,以及与赫连拓疆同帐的日客额、樊继能相背而卧,再后来他朦朦胧胧见到了伽罗,也不知怎的,就在这时候,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不舒服,直到在他的感知中闪过一道白影,他猛然间回到了现实中。 刘寄北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向着伽罗独居的小帐篷望去,一看之下,刘寄北大惊失色,只见一道白影由伽罗的帐里闪了出来,接着他又看到那白影也不知背着什么东西,在帐篷之间的空隙里不停地穿梭,极为诡异,就如同一道青烟相仿,飘忽不定。 刘寄北不假思索的悄悄跟了过去,等离得那道白影近了,刘寄北更是吃惊,原来那道白影是一个人,那人背着的正是伽罗。 此时的伽罗柔弱的伏在那人背后,脑袋依在那人的肩上,一动也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刘寄北大喝一声,说道:“什么人?胆敢到军营里胡作非为。” 那人先是一惊,接着回过头来,当那人看清刘寄北之后,竟是朝着他妖异的一笑,也不答话,身形暴起,避过闻声而来的羽林军,向着军营外边奔去。 刘寄北看到那人妖异的笑容,猛然间记起他是谁了,禁不住心中大骇。 刘寄北看到有些羽林军似要拉弓放箭,连忙大声说道:“不能放箭,贼人身后面背着我们的人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奔着那人追了开去。 刘寄北到了营外,眼见着那人离得自己始终不远也不近,禁不住心中焦急,暗道:原来今日上午见到的那道白影并不是幻觉。白影便是葛玦,不过,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劫持伽罗? 他正焦急间,忽然间见到从旁边的树丛中又跑出一个人。 这个人瘦小枯干,刘寄北借着星光月色一看,又是心头一震,暗自叹道:看来这位大国师自从离开了春巴菍的寨子,便没有舍弃过葛玦。 由树丛里跑出来的那人正是柔然国师迦旃林提,自从离开了春巴菍的寨子,迦旃林提就一直追赶着葛玦,俩人一路上纠缠不休,不觉间竟也奔着长安下了来。 尽管葛玦打不过迦旃林提,但因为他擅长《仿鸟迹》的功夫,往往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形下找出逃走的机会。 再者迦旃林提并不想出手过重,一旦弄死了葛玦,那么想要找回《仿鸟迹》的秘笈就更加难了。 由于迦旃林提有所顾忌,所以才让葛玦屡屡逃脱。 葛玦一心想要摆脱迦旃林提,可他也深知这位柔然大国师的厉害,那一身轻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果单凭脚力自己绝难逃脱迦旃林提的纠缠,无奈之下,只好与迦旃林提捉起了迷藏。 丹水右岸丘陵众多,并且树丛密集。葛玦被迦旃林提追到了这里,便同迦旃林提绕起了圈子,东躲西藏,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却见东南方的官道上来了大队的羽林军,待他趁机走近了瞧看时,心头竟是一翻个儿。 在当先的众人中,有一个令葛玦时不时便想起来的靓丽的身影霎那间映入到了他的眼帘。 看到了伽罗,葛玦心中升起难得的怜爱,同时也蕴含着一丝愤恨。他知道伽罗也许就是修习“虐情宝鉴”中的一道魔障,如果不将他与伽罗之间的事情料理妥当,那么他的“虐情宝鉴”也许永远都不能够练到巅峰。 自从遇到了伽罗,葛玦便不止一次地想着该怎样对待伽罗,想来想去葛玦觉得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杀了她,可是当这个念头一在葛玦的心头闪过的时候,葛玦竟是有种莫名的伤痛,酸酸的,浓浓的,不可遏抑,这可是他在遇到伽罗之前从没有过的一种感觉。 这一次意外的邂逅了伽罗,葛玦还真有点乱了方寸,好在他身后的迦旃林提逼得甚紧,让他无暇细想自己的心思。 等到了入夜之后,葛玦在上洛郡城外的一处密林中暂时摆脱了迦旃林提,心神稍安之后,伽罗的影子便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中,在不知不觉中,他开始了追查伽罗。 也是凑巧,宇文神举正将大营安置在了离林子不远的地方,葛玦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查到了伽罗的住处,并且故技重施,利用迷香掳走了伽罗,然而令葛玦意想不到的是,尽管他自己觉着此事办得神不知鬼不觉,可还是被刘寄北发现了。 对于刘寄北,经过了白虎堂的事情,葛玦还是有些忌惮的,他见刘寄北追来,连忙将轻身术施展到了极致,背着伽罗出了军营,便向着上洛郡城的方向而去。可是他身后毕竟背了一个大活人,身法亦较平日里打了折扣,竟是没有甩开刘寄北。 而在路过树丛的时候,那位追丢了人的迦旃林提,也从斜刺里追了过来,这更是让葛玦恼火不已,心道:莫要以为我好欺辱,逼得我紧了,便与你俩人拼了这条命,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他想到这里,一双淡蓝的眸子已是泛起了妖异之极的光芒,脸上的青气也是越来越浓稠。 刘寄北和迦旃林提成掎角之势一起追逐葛玦,很快的刘寄北和迦旃林提便要碰到了一起,而俩人身前的葛玦也是越追越近,演变的最后,三个人各自相距不到几丈远。 葛玦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知道自己无法甩下刘寄北和迦旃林提,于是他索性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将伽罗轻轻放到了地上,暗中调息气脉,静待刘寄北和迦旃林提的到来。 刘寄北见到葛玦不再跑了,索性停下了势子,脚下不丁不八,由背后抽出“王霸”宝刀,一言不发,静静地注视着葛玦和也停下脚步的迦旃林提。 迦旃林提背负双手,深凹在凸起的眉弓下的一双眼睛闪烁不定,默默地打量着刘寄北和葛玦以及悄然躺在地上的伽罗。 葛玦一边调息着,一边对着刘寄北笑道:“刘兄可真是风流得紧哪,刚娶了‘白虎夷王’的女儿,这一会儿又搭上了黄君的女弟子,啧啧啧!实在让小弟我佩服。” 刘寄北正色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和伽罗姑娘只是萍水相逢,这和男女之事毫无瓜葛。” 葛玦哂道:“人嘴两张皮,你怎样说都可。如果你真与她是泛泛之交,何苦要对我穷追不休呢?”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君子不欺暗室,如你这般行苟且之事,无论是谁见到,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更何况我与这位伽罗姑娘尚有数面之缘,怎肯让你败坏了她的名节。” 葛玦大大咧咧的在伽罗旁边坐下,大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不要以那副大义凛然的语气和我说话,你怎知我会败坏她的名节?” 随即,他哈哈大笑,故作狂放的说道:“其实,就算我真的将她怎样了,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既然与她无亲无故,干你何事?” 刘寄北耸了耸肩膀,状若无奈的叹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辈乐意奉行的事情。” 葛玦嘻然一笑,讥讽道:“天下不平的事情多着呢,你管得了吗?” 刘寄北擎起手中宝刀,摇遥遥锁定坐在地上的葛玦,淡淡的说道:“说得好!既然管不了那许多事,也只能是见一件事管一件事了。” 接着,他的脸孔一片肃穆,冷冷的接道:“站起来!如果你不想让我管这件事,就只能打败我,或者你留下她一个人走,我绝对不会再对你纠缠。” 葛玦虽然离得刘寄北有数丈之遥,可他还是感觉到了刘寄北深寒异常的刀罡,随着衣襟的猎猎作响,葛玦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暗道:这家伙功力当真不容小觑,看来今日我若不使出些独门手段来,想要脱身实难办到啊! 第三章:追逐(2)【完本求收藏】 葛玦想到了这里,一边尽力抵御着刘寄北一重盖过一重的深寒刀罡,一边站起身来对着迦旃林提调侃道:“自打离开了长乐县,大国师便对我照顾有加,一直和我形影不离,看来今日似乎该到了离别的时候。” 接着他又故作伤感状,叹道:“唉!真不知以后若没有了大国师的陪伴,这日子该怎样的度过啊!” 迦旃林提看了一眼刘寄北,表情古怪,淡淡的答道:“若想长聚也不是难事,只要杀了他不就行了吗?” 葛玦诡异的笑道:“如此甚好,就请大国师快快出手,咱们一起击杀了眼前这个讨厌的人。” 迦旃林提瞥了一眼葛玦,然后好整以暇的说道:“这倒也不忙,且等你和他先分出个胜负之后再说,如果你没死,我自会出手了却你的心愿。” 葛玦“嘿嘿”冷笑,原本俊美无伦的脸颊猛然间变成瘆人的铁青色,只听他叹道:“想要坐山观虎斗,得先找个好地点才行,只可惜你站错了位子!” 语音未落,他陡然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巨吼,身形暴起,如同弹丸一般跳了起来。 先发制与人,后发受制于人。 葛玦知道此时在三人之中,他的功力当数最弱,如果不先使出看家的本事,最后落败的很可能就是他,所以他选择了先出手,而且一出手便运用“虐情宝鉴”来激发潜能,内力在这一瞬间陡然提升了一倍。 他的身子在澎湃汹涌的内力驱使下,并不是以直线进发,而是化成了“之”字形,根本就无从判断他想要攻取的目标究竟是刘寄北抑或是迦旃林提,如此古怪的身法着实让人膛目结舌。 由于刘寄北的刀罡一直锁定在葛玦的身上,所以当葛玦移动的时候,在气机牵引之下,刘寄北蕴蓄已久的刀势立即随之展开。 刀锋在刘寄北强横无比的内力激发下,不住的“嗡嗡”作响,并且宝刀的角度也跟着葛玦位置的变换而变化着。 迦旃林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破旧的衣衫不住的抖动着,眼里妖异的光芒不住的闪烁,紧紧地盯着葛玦。 他身材虽然瘦小,但是卓然而立的身姿却如同山岳般耸立,如此反差极为怪异,或许也只有他这样的绝世高手,才会让人生出如此不可思议的感觉。 尽管迦旃林提背负双手一动不动,其实他也早就使出了“灵鹫功”中一个极为玄妙的式子“灵鹫栖枝”。 此时他双脚齐肩分开,背负着双手,充盈鼓荡的真气将衣衫带得不住抖动,就如同一只歇息在树枝上随时准备振翅起飞的鹫鸟一般,看似恬淡翕然,事实上却是蓄势已久,只待一发。 迦旃林提虽然自负,但是对于葛玦和刘寄北这俩人,他一点都不敢轻视。在白虎堂中他已经和刘寄北交过手,对于刘寄北凌厉的刀法和浑厚无比的内力他是记忆犹新。而对于葛玦他也同样不敢小觑,这些日子,他和葛玦交手数次,知道葛玦功力不及他,可是葛玦智计百出,武功也是花样百出,常常使出一些让他防不胜防的招数,这使他对葛玦竟生出了微许的无奈,甚至有时想放弃活捉葛玦的念头。 如今迦旃林提见到葛玦脸色铁青,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眼神变得无比妖异,而且还蕴藏有野兽般凶狂,身法也是更加诡异快捷,他也暗自吃惊,不知道葛玦为何在一瞬间的功夫变得如此厉害。现在的他根本就不像一个人,而是像极了一个入世的魔神。 刘寄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葛玦看似对他充满敌意,可这一次他所攻击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迦旃林提,出于这种感知,刘寄北压制住如同将要决堤洪水般汹涌的内力,静待下一步的变化。 果然不出刘寄北所料,当葛玦再一次奔向刘寄北的途中,虽然双眼狠狠的盯着刘寄北,但是猛然间身子竟倏地反折了回去,如同苍鹰博兔一般取向了迦旃林提。 初始之时,刘寄北紧锁住将要迸发的劲力,但由于他和葛玦的气机紧紧扣在了一起,每当葛玦奔向他的时候,他体内的真气便会不自禁的抵抗,而这种抵抗在葛玦离得他最近的时候,便达到了最高峰,可之后随着葛玦的离开,这种抵抗又开始变得弱了下去。 葛玦踩着“之”字形的路线,最后奔向刘寄北的时候,这种奇妙的事情再次发生,刘寄北体内抵触的劲力再一次攀上了巅峰,正当他忍无可忍的时候,葛玦一改之前的做法,忽然撤去了侵袭刘寄北的劲力,全力攻向了迦旃林提,这使得刘寄北将要迸发的劲力无从依托,猛然间如开堤的洪水般泄了出去。 人随刀走,刘寄北的“王霸”宝刀化繁复为朴实,似拙实巧的劈向了葛玦的后背。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起来,而古怪的事情也在这一刻发生了。 葛玦就像一个不受时间约束的小精灵,忽然间由刘寄北以及迦旃林提之间消失了,本来应该葛玦承受的由刘寄北那里传过来的如山般凝重的压力,竟是不可思议的转移到了迦旃林提来承受。 浑厚凛冽的刀罡,简直可把空间一劈两半,刘寄北的这一刀足可以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 迦旃林提刚才见到葛玦向自己而来,本已做好了应对的措施,可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霎那,自己面对的人却换成了刘寄北,这可使他多少有些意想不到。 好在他身经百战,临危不乱,面对刘寄北无可匹敌的那一刀,他竟萌生了好胜之心,暗道:你以为我怕了你吗! 迦旃林提与黄鼎和木杆可汗并称为“漠北三雄”,他身材虽然瘦小,骨子里却颇为自负,从来都认为自己在内力修为上要强于那俩人。此时他见到刘寄北如此浑厚的内力,禁不住生出想要与其一决雌雄的念头。 静如山岳,动似流星,以此来形容迦旃林提一点都不为过。 原本背负双手卓然而立的他,忽然间移形换影,脚下横移三尺,闪电般的击出一拳,直取“王霸”的刀身。 这一招也有个名称,叫做“截断中流”,乃是灵鹫功中至猛至刚的一招。 霎那间拳刀相接,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刘寄北手中的宝刀向着一旁荡了开去,人也随着“王霸”承受的力道横移到了一旁。 等他站定之后,只觉胸口烦闷异常,一颗心几乎要蹦了出来,而持刀的右手更是麻木不堪,心中暗道:好家伙,迦旃林提好厚重的内力啊! 刘寄北急向迦旃林提望去,却见这位柔然大国师嘴角边已是沁出了鲜血,并且正和取代了自己的葛玦缠斗得不亦乐乎。 刘寄北看得出,这时候的迦旃林提身手远不及刚才灵活,面对葛玦一波强于一波的攻势,显得力不从心,穷于应付。 刘寄北一边调息着有些紊乱的真气,一边看着正在打斗的两个人,心中对葛玦颇为鄙视,暗道:如此乘人之危,也只有他这样妖性的人能做的出来。 旃林提承受了刘寄北那一刀带来的劲力,所受的内伤要比刘寄北来得重些,正当他想借着后退的当口,消解身上的压力时,葛玦却不失时机地截断了他的去路,而且一出手便如疾风骤雨般不可遏抑。 迦旃林提无奈,只好硬压下已吐到嘴边的一口鲜血,聚集起残余的功力迎战葛玦,心中暗道:刚才,同刘寄北硬碰硬的斗了一下,已经耗损了我大部分的真气,如今再被这小子缠住,今日怕要栽在在这里了。 通过和迦旃林提的交手,葛玦心中明镜异常,知道这位柔然大国师已是强弩之末,在自己雷霆万钧的强攻之下,只怕他挨不了多久便会受到自己的重创。 就在葛玦自鸣得意的时候,眼角却察觉到一旁的刘寄北正迅速的走向了倒地昏迷的伽罗,这一下可让葛玦心神悸动,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一拳震退了迦旃林提,展开《仿鸟迹》的身法,如同幽灵一般倏地赶在了刘寄北前面抱起了伽罗,淡蓝色的眸子闪着野兽般的光芒,狠狠地瞥了一下逐渐接近的刘寄北,一晃身形,向着北面便奔了下去。 刘寄北哪里肯如此轻易地便放过了他,倒执宝刀也一路跟了下去,只留下迦旃林提呆呆的站在那里。他实在不明白,葛玦为什么如此在意那个小姑娘,甚至于放弃了重创自己的大好机会。 迦旃林提怔立有顷,忽然察觉到有人向这边赶来,他瞄了一眼来人的方向,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不管来人是谁,都不会是自己人,于是积攒起残余内力,也奔着葛玦消失的方向而去。 迦旃林提一边奔走,一边感受着胸臆间气血翻腾的痛苦,他并不怨恨刘寄北,相反的倒是很佩服刘寄北。 在迦旃林提的武学生涯中,能够给他如此重创的没有几个人,即使是精绝门的门主葛都,也只是胜了他一招半式而已,更遑论是其余的人了。 第三章:追逐(3)【完本求收藏】 通过与刘寄北的两次交手,迦旃林提真切的感受到,这个看似老实憨厚的樵夫,武学修为正在向着绝代大宗师的境界迈进,也许有一天,刘寄北能够成为与黄君、张天师等人比肩的人物。 迦旃林提忽然间心里产生一个疑问,武道修行究竟有没有捷径,为什么在短短的半月的时间里,刘寄北竟如同变了个人似的,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迦旃林提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间觉得嗓子眼有点发甜,一时间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已是夺出口外。 吐出了一口鲜血,迦旃林提不但没有感到虚弱,相反的倒是觉得胸腹畅快了许多,尤以小腹为甚。他伸手抹了抹嘴巴,停下了脚步,查看了一下身后面的动静,觉得没有人跟来,便自言自语轻声道:“该找个地方调息一下了。” 随即,他看到不远处有着一片树丛甚为茂密,便缓步走了过去,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树丛中。 迦旃林提样子极其古怪的盘坐在树丛间的一块青石上,先是以“内视之法”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接着心里暗自苦笑,在和刘寄北以及葛玦的这一次交手实实在在让他受伤匪浅,不但内力耗费得七七八八,经脉也颇为受损,没有个十天半月,休想恢复功力。 迦旃林提摄住心神,开始运用蛇王门的秘传之法进行疗伤,很快的便进入到了冥想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丝警兆由心底忽然生出,他倏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透过树枝间的晨曦,以及站在晨曦中的一个伟岸的身影。 尽管那人是背光而立,可凭借着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神,迦旃林提还是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然而模样虽是看得一清二楚,可令他疑惑的是,竟然股价不出来人的年纪,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令他少有的生出一丝骇然。 来人看了看一脸惊异的迦旃林提,语气异常温和的说道:“你面色青紫,尤以眼角目稍 以及鼻翼旁边为重,显是与人交手时被伤了阳脉,如我猜得不错的话,你该是与那人硬碰硬的对了一招,结果因为你功力稍逊一筹,手阳明大肠经、手太阳小肠经以及手少阳三焦经受到了损伤,我想你此时的肚子也该不会太好受吧?” 迦旃林提听罢之后,大是骇然,暗道:这人好厉害的眼里啊!他究竟是谁? 来人见到迦旃林提直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便潇洒从容的耸了耸肩膀,直言不讳的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害怕,心想我这个陌生人怎会知道你的伤势,其实你一点都不必慌张,如果我要害你,在你入定的时候便害你了,何必等你周天行功已满而醒来的时候呢?” 他见到迦旃林提仍是有些疑惑的目光后,便叹道:“看得出来你的武功很是不错,该是师从天竺蛇王门一脉。” 迦旃林提又吃了一惊,那人捕捉到他的神色变化,异常肯定的说道:“如我猜得不错,你该是迦旃林提。” 迦旃林提大大的吃了一惊,禁不住脱口问道:“你怎知道?” 来人轻笑一声,叹道:“看你疗伤的身姿如灵蛇盘岩,身子骨骼扭曲到随心所欲的地步,天下间除了柔然的大国师迦旃林提,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人来。” 迦旃林提毕竟也是一个绝顶高手,见到对方如此坦荡的说出理由来,便将心头的疑虑和惶恐一扫而光。 他慢慢地将身子转正,却没有起身,而是在青石上结成菩萨跏趺,眼中妖异的光芒闪烁不定,用他那特有的语调问道:“不错,我就是迦旃林提。你我从未谋面,可是看你见识如此渊博,想来定非等闲人物,可否将姓名告知,日后见了面也好有个称呼。” 来人淡淡的一笑,说道:“亏你提醒,我倒还知道自己也有个姓名。” 他说到此处,眼神忽然间变得无限深邃,轻轻的念叨着:“‘行踪常在云天外,天下英豪我第一’,你知道说的是谁吗?” 话语虽是由来人的口中说出,可在迦旃林提听来,却像是由浩渺无尽的天际发出,这种玄妙得不可思议的错觉,禁不住让迦旃林提又发起了呆。等他缓过味的时候,来人已然在眼前消失,恍惚间只听有人说道:“国师身前的石头上放有一粒丹药,如无疑念,尽可服用,相信到了明日,国师当可无碍了。” 接着那人又叹道:“‘技艺凌绝顶,恩泽济苍生’,望国师珍重!” 话语声虽是由树丛外远远的传来,可在迦旃林提听来如在耳际。 迦旃林提怔怔的捡起身前那粒紫红色的丹药,心里反复的念叨着刚才那人离开前说出的话,忽然间心有灵悟,喃喃自语道:“‘行踪常在云天外,天下英豪我第一’,原来他是张符天师,怪不得能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怕也只有他敢说出这等的豪言壮语了。” 他说完,想也不想的便将手中的丹药扔进了嘴里,然后,身形缓动,复又摆起了之前的疗伤姿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迦旃林提已倏然醒来,慢慢的变换了一下身姿,由青石上下了来,随着他发出了一声清啸,凌空打了个回旋,当他双脚落地之后,已经知道伤势痊愈,心头暗喜之余,也深深的佩服张符给他的那粒丹药的神奇。 同时,他也奇怪,张符和他本无交往,为何赠送丹药助他疗伤呢? 迦旃林提回想起张符离去时,留下的最后那句“技艺凌绝顶,恩泽济苍生”的话,心道:看来他留下丹药救治我,其用意是想让我在伤好了之后,能够造福苍生,济世度人啊! 迦旃林提抬起头,仰望晨曦中逐渐升起的太阳,诸般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心头思绪万千,一时间感慨莫名。 过了好一阵儿,他才在往事的回忆中醒悟了过来,暗自忖道:“无论如何,我的伤势已经好了,眼前最紧要的事情无过于寻找到葛玦那小子,要不然这些日子付出的辛劳恐怕要白白断送了。 迦旃林提对于夺回师门秘笈《仿鸟迹》的执着,天下间只怕无人能够比肩。 尽管他知道这事殊不容易,此回又为此受了伤,可他一点都不气馁。 他走出了树丛,向着北面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峰峦散落,云牵雾绕,心道:虽然耽搁了些时间,可是,前面便是山路崎岖的白云山,葛玦带着个人,又被刘寄北缠上,料想也该不会走得太远。 迦旃林提主意打定,便放开步速,向着不远处的山地走来。尽管他将近两天多没有进食,也并没有觉得腹中饥饿,像他这种自小便苦行的人,三五日不吃饭乃是常事,并不会因此妨碍了他什么。 刚进入到山里没多久,迦旃林提便往怀里一掏,随即拿出了一块白色的碎布,看着手里面的东西,迦旃林提暗自得意,心道:那日在白虎堂抓破了葛玦的衣衫,幸亏没有随便丢掉,要不然在这无尽的大山里寻找他,还真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迦旃林提立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忽然接连发出几下低沉而怪异的啸声,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片刻之后,竟然由岩石旁边的山林里蹿出了几头野狼。 那些野狼先前本有些踌躇不前,狐疑的瞧着岩石上的迦旃林提,不过,当他再又发出几声呼哨之后,那些野狼竟然摇头晃脑地围了过来。 其中,有一只身体最为壮硕的野狼还蹿上了岩石,伸出舌头不住的舔着他露在草鞋外边的脚趾头,样子极为温顺驯服。 迦旃林提伸手轻抚了几下离他最近的那头野狼的背脊,而那头野狼弯过脖子,不住的用脸颊摩挲着他的手臂。 这般过了一会儿,他便将那块白色的碎布拿到野狼的鼻子前,那头野狼颇有灵性的会意地嗅了嗅。 而后,随着他的一声呼哨,那头野狼跳下岩石,带着其余的野狼,向山林深处跑去。 迦旃林提似乎颇为满意自己的驭兽之道,一边少有的脸上露出笑意,将碎布揣到怀里,一边跳下岩石,不急不缓的跟在狼群后面向林子里面进发。 狼群不住的嗅来嗅去,一开始时走走停停,进度徐缓,可过了晌午后,狼群的速度便开始加快了,接连翻过几道山脊,到了黄昏时分,迦旃林提随着狼群登上了一条荒芜的小山路。再过了一会儿,狼群便停了下来,不住的徘徊低声吼叫着。 迦旃林提抬头一看,原来此时已经来到了半山腰一处草庐的外边。 草庐不大,却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四周篱笆环绕,柴门虚掩着。 而在柴门旁边悠闲坐着的人一身土布衣衫,样子有些憨厚,不是刘寄北是谁! 那把乌黑的环首刀则插在了他旁边的地上,而在他的另一旁则插了个长长的镔铁拐杖。 迦旃林提看了看刘寄北的脸色,丝毫看不出一丝的倦怠,禁不住心中暗自赞叹,忖道:他果然在内力修为上胜我一筹,那一战似乎对他毫无影响,看来这是一个难缠之极的对手! 第三章:追逐(4)【完本求收藏】 【小说已经写完,正在逐步上传中,并且质量保证,杜绝草文错字,只想拥有自己的读者,永远拒绝上架,所以请您收藏】 见到了忽然出现的迦旃林提,刘寄北也感到有点意外,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于是对着他点了点头,温颜笑道:“大国师真的好本事,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都被你找到了,不知道天下间还有甚么地方是你去不得的。” 在夕阳的余晖中,刘寄北那灿烂的笑容显得格外让人赏心悦目,迦旃林提心中叹息:如果他不会拈花一笑的功夫,打死我都不相信。 迦旃林提并不答话,他先是发出一声清啸,赶走了那群野狼,而后才回过头来,眼光掠过了刘寄北,向着院子里面望去,只见草庐的门窗紧闭着,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动静来。 刘寄北知道这位大国师不爱说话,也看懂了他此时的心思,便站起身来掸了掸屁股上的尘土,随手操起插在地上的“王霸”宝刀,淡淡的说道:“你是在找葛公子吧?他此时正躲藏在屋里面呢!” 迦旃林提不解地问道:“他既然躲到了屋里,你为什么好整以暇的呆在了外面?” 刘寄北叹道:“若只有他一个人便好了,谁曾想在这深山老林里,他竟然也能找到帮手?唉,我是奈何不了他们,所以才不得不呆在了外边守着。” 迦旃林提心中狐疑不定,问道:“你既然奈何不了他们,那他们怎不就此杀了你,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了百了吗?” 刘寄北掂了掂手里面的宝刀,面露无奈的神色,苦笑道:“你算问到了点子上!他们人虽多,可也无法将我赶走,如今已成为了对恃的局面。幸好你来了,这个场面将会因为你的到来而冰消瓦解。” 随后,他又自嘲道:“只是不知大国师究竟会站在哪一方了?在此之前我俩一直都是对手,我想你现在也不会站在我这一边了!” 迦旃林提眼睛眨了眨,试探着问道:“既然你知道事情会这样?为何还不趁他们尚没与我联手的时候赶紧溜走呢?” 刘寄北耸了耸肩头,无奈的说道:“我倒是想走,只可惜伽罗小姑娘还在葛玦手中,我若走了她怎么办?如此不讲道义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迦旃林提问道:“你与那小姑娘有何亲情?”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她一无亲二无故,最多只能算是萍水之交而已。” 迦旃林提奇怪的看着刘寄北,就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刘寄北轻叹一声,正色道:“我知你觉得我如同一个傻瓜,也知你不会懂得我的心思,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我们本就是两种人,所以我并不苛求你能明白。” 迦旃林提刚想说话,草庐里忽然传来一个小姑娘的说话声,只听她大声说道:“刘大哥你自管自的走吧!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力啦,这屋里全是怪物,可不要因为我让大哥白白丢掉了性命。” 刘寄北知道这是伽罗的声音,还没等他回答,屋里又有另一个女人说道:“刘大哥,刘大哥,你叫得倒是挺亲热,却不知人家肯不肯认你这个妹子啊?” 接着又听那女人娇笑了一声,嗲声嗲气的说道:“你的刘大哥究竟是哪里好了,刚刚舍了一个相好的,没几天的功夫又有人投怀送抱,也不知你们这些骚蹄子的眼睛都长在哪上了?那叫什么来着?噢!对了,那叫有眼无珠!” 只听伽罗怒道:“你才是有眼无珠呢!要不然怎会和他们这些坏人混到了一起?一窝子的男盗女娼!” 听到了那女子的声音,迦旃林提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暗道:原来墨帖巴自从离开了白虎堂,竟是躲到了这里?怪不得葛玦一路朝着长安而来,原来他是早有预谋,根本就是想把我引到此处,这小子的心思真是诡异绝伦,比起他爹来也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正思忖间,就听葛玦说道:“大国师不失时机的赶了来,正称了我的心思。在上洛郡城外的时候,刘寄北可把大国师欺辱得紧了,若不是我及时的引走了他,只怕大国师现在即使不死,也得落得重伤了。” 刘寄北知道葛玦在故意挑拨,不过在两天前,他的确是将迦旃林提伤了,一向老实憨厚的他也不辩驳,倚在柴门上,只是静静地看着迦旃林提。 葛玦见到外边无人应声,不甘心的讥讽道:“我本以为大国师是个快意恩仇的好汉,孰料想现在一看竟也是个孱弱的窝囊废,眼看着伤了自己的仇人就在眼前,却是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太让人失望了。” 伽罗冷笑道:“你失望的该是大国师不肯与你为伍吧!大国师是何等样人?怎会轻易上了你的当?” “早知你这般胡言乱语,便不该让你清醒。你若还不收敛,莫要怪我不客气了!”葛玦怪笑一声,阴森的说道。 伽罗并不是弱,冷冷的反诘道:“你之前便对我客气了吗?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接连迷劫我,你倒说说看这是男子汉干的事情吗?” 屋里的另一个女人正是墨帖巴,那一日她离开了寨子,便不分昼夜的一路疾行来到了白云山。 她之所以急着赶到这里来,完全是因为这里隐居着精绝门另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既是葛玦的亲叔父葛城。 葛城之所以远离精绝门独自一人隐居在这里,也是因当年偷练了“虐情宝鉴”而违背了门规,由于不愿让身为精绝门主人的哥哥葛都为难,故而在葛都宣布将他逐出门墙之后,远远的离开了精绝门所在地九女山,只身一个人来到了白云山,寻了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呆便是十余年。 其实葛都和葛城的感情很好,由于葛城习练“虐情宝鉴”出了岔子,一双腿已经残疾,只能靠两根拐杖行走,所以当葛城离开九女山之后,葛都很是挂念他的这个兄弟,经常派人寻找葛城,可是找了多年却是一无所获,这令葛都时常耿耿于怀,后悔当年为了顾忌门规而逐走了葛城。 当葛都知道葛玦也背着他习练“虐情宝鉴”的时候,表面上是做足功夫,因为门中弟子的一并苦求,所以才没能将葛玦逐出门墙,实际上他是不想让葛玦成为第二个葛城,弄得他没了弟弟又没了儿子,这才是他将葛玦留在了精绝门最重要的原因。 葛都知道葛城隐居在白云山完全是通过墨帖巴而获得的。 几年前,墨帖巴为了报仇,离开了九女山,只身南下,途径白云山的时候,巧遇到下山采集生计用品的葛城,这才知道他离开了九女山之后,一直在白云山隐居。 墨帖巴对于葛城有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当年她被葛都带回精绝门后,由于生得妖艳美貌,门中弟子对她垂涎者如过江之鲫,唯有少数的几个人对她敬而远之,葛城便是其中之一。 初始之时,墨帖巴尚是以为葛城为人端正,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若干次的见面之后,风月经验丰富异常的她隐约间在葛城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点东西。 仔细琢磨之后,墨帖巴豁然明白,葛城喜欢她,其实在他那闪烁吞吐的眼神中暗含的是一种欲望。 那时的墨帖巴已经被葛都视为禁脔,门中的狂蜂浪蝶只能饱饱眼福而已,无人敢染指墨帖巴。 墨帖巴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有些时候变得肆无忌惮,经常烟视媚行的撩拨门人。 一开始,墨帖巴倒是没觉得葛城有什么变化,可是日子久了,墨帖巴觉察到葛城眼中的那团火竟是越来越炙热,甚至于有些时候墨帖巴不敢看葛城的眼睛。 终于有一天,门中出了一件大事,葛城练功时走火入魔了,双腿竟为之瘫痪,而随之而来的则是葛城被逐出了精绝门。 也就在这个时候,墨帖巴才知道葛城原来在偷偷习练“虐情宝鉴”。 精绝门人对于“虐情宝鉴”这种武功一直是讳莫如深,不过很多人都知道这种武功虽然很厉害,但是习练起来却是危险异常,尤其是不能动情,否则必将走火入魔。 正是因为墨帖巴知道这一点,一想起葛城望着她的眼神,墨帖巴隐约间已是明白了葛城为什么会走火入魔了。 不过,当她明白的时候,葛城已是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九女山,并且一走便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讯息。 墨帖巴在白云山偶遇葛城之后,便随着葛城来到了他隐居的草庐,也许是出于当年的愧疚,抑或是在她的心目中一直便有着葛城的影子,看到葛城残疾的双腿以及居住的如此简陋,墨帖巴竟是对葛城生出一种连她也说不清的异样情怀,既有怜悯,又带着一丝伤感,其间还包含着某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第四章:抉择(1)【完本请收藏】 【小说已经写完,正在校改以及逐步上传中,质量保证,杜绝草文错字,作者只想拥有自己的读者,郑重承诺:永远拒绝上架,所以请亲爱的读者放心收藏】 墨帖巴回到了长乐县之后,便将葛城的下落转告给了葛都。 葛都了解到了情况,非常高兴,本想到白云山走一遭,却从墨帖巴发过来的信件中得知,葛城并不想见他,为了这件事,葛都暗地里郁郁了好长时间。 当葛都把葛城的下落告诉给葛玦之后,葛玦也一直想去拜会葛城,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如愿。 这一次葛玦之所以肯到长乐县帮助墨帖巴,一则是父命难违,二则也是想通过墨帖巴知道叔叔正确的住处,从而见一见他,了结自己的心愿。 当年,葛城习练“虐情宝鉴”出了岔子而走火入魔,好在他习练的时日尚浅,再加上旁边又有葛都为他疗伤,所以,他双腿虽然残疾了,但是武功却并没因此而大幅度减弱。 尤其是葛城在白云山隐居的这些年,无牵无挂,只是一心研习本门武功,功力更是精进了许多。 墨帖巴在白云山第一次遇到葛城的时候,便已注意到葛城的武功大有精进,足可以挤入天下一顶一的高手之列。 在墨贴巴逃离了长乐县之后,也不知葛玦是死是活,唯恐春巴菍派人追杀她,诚惶诚恐之下,决定先到白云山葛城那里躲一躲,如果真有人要杀她,有了葛城作为依靠,保住性命自是不成问题。 另外,她与葛玦事先也有个约定,一旦篡夺蛮左大权的事情失败,如果俩人还有命在,便到白云山中会合。 正因为如此,墨帖巴才来到了白云山。 墨帖巴在白云山等了几日,仍是不见葛玦的身影,未免心中也有些焦急,正当不知所措的时候,葛玦却挟持着伽罗来了,只不过后面还跟了一个一脸憨厚的煞星刘寄北。 墨帖巴并不认识伽罗,见到葛玦辛辛苦苦的带了个美貌的小姑娘,墨帖巴心里面很不高兴,心里嗔怪葛玦办事不分轻重。 就连葛城也对葛玦此举大不以为然,事先他已经在墨帖巴的口中知道葛玦也在习练“虐情宝鉴”,当年的惨痛教训让他记忆犹新,他自是不肯让这葛家的独苗步他的后尘。 对于葛城和墨帖巴的心思,狡狯异常的葛玦哪会不知,他也知道这俩人都是一番好意,生怕他贪恋上女色而走火入魔,这使他十分矛盾。 葛玦一开始劫持伽罗的动机便是想杀了她,以免她成为了习练“虐情宝鉴”过程中的心魔,可自打进入到了她的帐篷的时候,看到她春睡海棠般俏丽的容颜,葛玦竟然没能狠下心来,左右为难之际,已经被刘寄北发觉,不得已之下只好再一次将她劫持。 迦旃林提被刘寄北震伤,葛玦生怕伽罗得而复失,竟然不顾重创迦旃林提绝佳的时机,复把伽罗带走。 葛玦的轻身功夫本就比刘寄北高明,尽管他身后面背着一个大活人,但是,那时的刘寄北也因与迦旃林提一战而耗费了不少的功力,步伐远不及之前的矫健迅疾,竟然没能追上葛玦。 葛玦虽也察觉到刘寄北的脚力大不如从前,但是他也顾忌到刘寄北是不是有意而为之,并没有因此而停下与刘寄北一战。 一开始的时候,俩人的距离越拉越远,不过,刘寄北在追逐葛玦的过程中,逐渐地把有些紊乱的真气调整了过来。然而,葛玦的气脉却是越来越变得局促,此消彼长之下,葛玦为了不让刘寄北追上,另外也想借机调息,便开始和刘寄北藏起了猫猫。 尽管是这样,经过一天两夜的追逐和躲藏,俩人的距离还是开始拉近。好在白云山离上洛郡城并不是十分遥远。依着事先墨帖巴告诉给葛玦的路线,就在葛玦将要被刘寄北追上的时候,俩人在升起多高的日头照射下,已是一前一后来到了葛城居住的草庐。 事情也是巧的很,墨帖巴大清早的便在草庐外张望,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个动静,正值灰心之际,却见到葛玦背着一个人上了来。 她先是一惊,接着看到刘寄北紧随其后,便顾不得仔细询问葛玦究竟是怎么回事,让过了葛玦,手持利剑拦在刘寄北身前。 墨帖巴原先的那柄短剑刺伤了“白虎夷王”匠帅拔佩之后,便留在了白虎堂,她是空着手离开寨子的,后来在路上她又弄了柄剑,虽赶不上原先那柄短剑锋利和顺手,却总也胜于没有。 墨帖巴在白虎堂时见识过刘寄北的武功,对这个憨厚朴实的山里汉子印象很深,知道自己绝不是刘寄北的对手。 她一边拦住刘寄北,一边向草庐内呼救。 刘寄北忽然间遇到了墨帖巴也是深感意外,见她一边呼喊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向自己刺来,心里觉得很是厌恶,一边注意着旁边的动静,一边迎战墨帖巴。 墨帖巴的“浮厝剑法”讲究的是奇诡凌厉,剑走偏锋,可是墨帖巴急迫之下,竟然舍长取短,剑走中宫,急疾刺向了刘寄北当胸。 刘寄北当然不怕这种硬拼的招式,体内真气骤发,“王霸”在空中闪过一道乌光,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刀,不但削断了墨帖巴的利剑,更是靠着加诸在刀上的浑厚力道使得墨帖巴受了内伤。 刘寄北曾经答应过春巴菍,一旦再次遇到了墨帖巴,绝不会放过她,如今他见到墨帖巴已然受伤,便想补上一刀结果了她。 孰料墨帖巴空着手的袖子一抖,竟然甩出一团烟雾,刘寄北立刻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心里顿时警觉,知道这个妖女又使出了精绝门中的毒物“醉心绮梦”。 他已经在依帝山的灵谷峡里见过了“醉心绮梦”的厉害,哪里还敢掉以轻心,忙不迭的发出一记“劈空掌”,雄浑无比的掌力不但尽将烟雾驱散,更是波及了想要退走的墨帖巴。 墨帖巴的身子如风中的落叶一般向后跌了去,人在空中,接连吐出了几口鲜血,眼看就要跌落尘埃,却见凌空伸过了一支拐杖,搭在了墨帖巴的身子上,接连翻转了几下,眼见着墨帖巴的身子轻轻着了地,拐杖的用劲之巧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墨帖巴虽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却并没有因此而昏厥了过去,她慢慢的站起身来,对着走过来的一位老者,用虚弱的语调充满恨意的说道:“他就是刘寄北,左次三番地坏了我的大事,二师叔一定要杀了他,好为弟子报仇。” 那位老者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言语,拄着双镔铁拐杖向刘寄北走来。 刘寄北仔细的打量眼前的这位老者,只见他虽然须发已是花白,但是容貌却颇为俊朗,与那葛玦倒有几分相像。 刘寄北留意到老者双腿显然是行动不便,在两只拐杖的支撑下凭空悠搭着,尽管如此,老者柱起拐杖来,却是悠然自得,丝毫没有显现出半点笨拙。 老者来到刘寄北不远处嘎然站住,抬起右侧腋下拄着的拐杖一指刘寄北,淡淡的问道:“看你武功不弱,可否告诉老夫师承哪里?” 刘寄北好奇地望着已经放下拐杖的老者,觉得这人的平衡功夫真是了得,当他举起一枝镔铁拐杖来,整个身子完全靠另一支拐杖的支撑,却是稳如泰山,当真令人不可思议。 刘寄北收拾起惊异的心思,摇了摇头,叹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因为我并没有师傅,所以也无从说起师承来。况且,我有没有师傅也于眼前的事情无关,你又何必知道呢?不过我倒想问一问,你又是谁?怎会无端的来趟这滩浑水?” 老者笑道:“墨帖巴说的一点都不错,你这人看似憨厚老实,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也不瞒你,我叫葛城,葛玦是我的亲侄儿,墨帖巴是我的师侄。我的侄儿被你逼得上天无路,师侄也被你打得受伤吐血,你倒说说看我该不该来趟一趟这滩浑水?” 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我问你师承何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别人或许我不了解,但对于我侄儿和师侄的斤两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我就感到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们如此的狼狈?可一见到你,发觉你的年纪并不太大,所以感到好奇,到底是世上的那位高人,调教出如阁下般武艺高超的人?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当我没有问,我也不想落得个以大欺小的名称,你出手吧!让我看一看你究竟有多厉害?” 刘寄北一怔,他实在没有想到葛玦的叔叔竟是如此的有风度,可就在他一迟疑的功夫,葛城右腋下拄着的拐杖毫无征兆的戳向了他的前胸,当真有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如此尚还罢了,葛城突兀戳来的拐杖竟是没带一点风声,显然已经能将自身的力道驾驭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就凭这一点,刘寄北几可断定,葛城的功力绝不亚于之前与他交过手的迦旃林提。 还有一点也令刘寄北暗自心寒,通常情况下,在危险降临之际,刘寄北都会事先有所警觉,那种超越常人的感知能力不止一次的救过他。 可是这一次他却丝毫没有预见到将要发生的危险。 【友情推荐好书:女频《与君有染》http://.mmzh/book/215243.html(作者女频之神,文笔很好,故事精彩);男频《天云传说》http://book.zongheng/book/243894.html 第四章:抉择(2)【看小白勿点】 【个性声明:本书永不断更,永不上架,放心收藏】 对于感知失灵,刘寄北事后仔细琢磨过其中的蹊跷,然而令他气馁的是自己分析了好长时间,也没能弄清楚发生的原因。 不过,他隐约觉得这种先知先觉的感知能力,可能与自己的精神状态有关联,尤其是在自己特别放松的情况下,超常的感知能力往往会不由自主的浮出水面。 其实,刘寄北是不知道而已,正因为他具有超出常人的感知能力,才为他成为一代战神,奠定了可遇不可求的基础。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精神状态,如果当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和另一种精神印记相匹配的时候,经常会发生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 对于不久之后的刘寄北,偏偏就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今,刘寄北面对葛城口是心非的偷袭,挥刀招架已是不及,他心头电转,暗骂老匹夫无耻,丹田内真气随之汹涌致喉间,先是霹雳般大喝一声,接着一口痰情不自禁的吐向了葛城。 葛城陡闻刘寄北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断喝,脑袋竟是被震的“嗡嗡”直响,就在一错愕的时候,刘寄北的那口痰正吐在了他的左眼上。 虽然只是一口痰,但是痰里却灌注了刘寄北含怒而发的真气,其力道之大竟使得葛城的左眼顿时一黑,接着便再也看不见东西了,随之而来的却是彻心的疼痛。 葛城再也无暇顾及刘寄北,撤回拐杖转身就走,迎面正碰上过来助阵的葛玦。 葛玦一眼便看到他叔叔的左眼狼籍一片,黑的红的相互间杂,汤汤水水乱七八糟,一时间也顾不得再找刘寄北晦气,转身跟在葛城身后,飞快的回到了草庐,并且急疾的将屋门关上了。 回到了屋内,此前被葛玦安置在屋内的伽罗已经由昏睡中醒来,只不过她中了葛玦的独门锁脉手法,四肢无力,身子酥软,能说能想,就是不能动弹。 伽罗看到了葛玦进了来,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她刚醒来的时候,瞧见草庐里的物件儿,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一见到葛玦,冰雪聪明的她顿时明白了过来,自己肯定又被这天杀的家伙挟持了。 伽罗欲哭无泪,况且她也知道此时哭泣一点用都没有,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她尽量的保持着冷静,只是冷冷的看着进来的葛玦,一言不发。 葛玦虽然看到伽罗已经醒了,但是,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伽罗,扶着葛城直接坐在了榻上,并且用袖子擦了擦他叔叔左眼边的污秽,仔细一看,禁不住大吃一惊,原来葛城的左眼珠竟然爆裂了。 墨帖巴先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然醒来的伽罗,然后才转过头凑到葛玦旁边。 她一看葛城的左眼睛瞎了,顿时张大了嘴巴,一声惊呼即将脱口而出。 孰料却被葛城及时伸手捂住檀口,他强忍着痛楚,低声说道:“莫要慌张,外面的那个村夫尚是不知道我的伤势,如果此时让他知道了,说不定便会闯了进来,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葛玦腾地站起身子,脸色已是变得青刷刷,淡蓝色的眸子凶光闪烁,沉声说道:“这个家伙欺人太甚,我去和他拼了。” 葛城低声怒道:“你先坐下,不要鲁莽。” 一旁的墨帖巴也劝道:“刘寄北在外边摸不清草庐内的情形,他定然不会冒冒失失的进来,如果你此时出去了,一旦有个闪失,可就没有人照顾我们了。况且,此时处理二师叔的伤势要紧,我看师弟还是暂且忍耐一下吧!” 葛玦刚才热血上头,此时听到墨帖巴这么一说,就此冷静了下来,他心中暗道:不久前我已经运用过一次“虐情宝鉴”心法,耗损了不少真气,即便此时再次运用“虐情宝鉴”,只怕也发挥不出多少威力,如此去和刘寄北相斗,无疑是自取其辱。二叔虽然伤了一只眼睛,但是功力尚存,等一会儿将他的眼伤包扎妥当,然后和我一起联手对付刘寄北,胜算自然多了许多,大丈夫小不忍则乱大谋,嘿!暂且装一回缩头乌龟吧! 葛玦想到了这里,便点了点头,由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生肌止痛散”,扭头对墨帖巴说道:“三师姐麻烦你去取点清水来。” 墨帖巴答应一声,由墙角的瓦罐中舀来一瓢清水。 葛玦先是将葛城的眼伤清洗了一下,疼得葛城脑筋迸起多高,不住的喘着粗气,看得出来这老家伙着实痛苦异常。 清洗已毕,葛玦把“生肌止痛散”敷在了葛城的伤眼上,头也不回的对墨帖巴说道:“你的衣衫较为干净,扯下一条来。” 墨帖巴初时尚是没有会过意来,脸色微红,嗔怪的瞪了一眼葛玦,但看到葛玦摁在葛城伤眼上的手时,豁然明白了过来,赶紧挑身上衣衫最干净的地方扯下一条布递给葛玦。 葛玦一边为葛城伤眼包扎,一边恨恨的说道:“这个刘寄北真是多事,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偏来管我闲事,不但对我不依不饶的,而且还伤了二叔,如果让我逮着机会,一定得好好报答他!” 伽罗自从醒来之后,一直是保持着缄默,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现在她已经大致上摸清了事情的脉络。 让伽罗感到欣慰是她并不孤单,草庐外边还有刘寄北在救她。 另外,伽罗已经由葛玦等人的谈话间,知道了他们彼此的关系,她心道:那个老头看来是葛玦的叔叔,女子则是葛玦的三师姐。嗯,瞧着那女子一副妖里妖气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女脸色发青,说话有气无力,想来定是在刘大哥那吃了亏,葛玦和那个老头对刘大哥恨意甚深,老头的眼睛也一定是刘大哥弄瞎的。 伽罗望了一下窗户,见到光线透过窗棂直射入屋内,心中又想道:天色已接近晌午,不知我睡了多长时间?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外面除了刘大哥之外,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 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不见异常,心里复又暗叹道:看来我二师兄是没来,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就嚷嚷起来了。 墨帖巴见到葛玦已把葛城的伤势包扎妥当,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微有些醋意的指着伽罗向葛玦说道:“这个小妮子是谁?你怎会将她抓了来?” 接着,她又啧啧赞道:“小姑娘这一身鹅黄色的弧领贯头衫、高腰襦裙倒是很漂亮,只是该有个披帛搭配才对,定是师弟太过猴急,一心想把你早点带走,忘记了女儿家的服饰的齐全。” 她故意称赞伽罗的衣衫漂亮,却没有褒扬伽罗的美貌,其言下之意自是说人不如衣衫好看。 葛玦直起身子,走到伽罗面前,一把抱起她,缓步走到了一张交椅旁,将她的身子扶正,并且坐在交椅上。 他眼神异常复杂,回答墨贴巴说道:“她是黄君最小的徒弟,名叫伽罗。至于我为什么要抓她……?” 说到这里,葛玦犹豫了一下,似在自言自语般说道:“至于为什么要抓她当然有我自己的理由。” 墨帖巴听到伽罗是黄君的徒弟后,心头竟是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脱口问道:“你抓的是黄君的徒弟!哼,你就不怕黄君报复吗?” 葛玦傲然道:“那又怎样?黄君虽然号称漠北第一高手,但我们精绝门也不是好欺负的,如果真的翻了脸,鹿死谁手尚是未知之数呢!” 葛城闷哼一声,说道:“枉你还是精绝门的少主人,做起事情来如此的不分轻重!如果黄君动了真怒,莫说是你,即便是你爹爹只怕也要避让三分。” 他说到这里,瞧了瞧伽罗,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事到如今也只有两个选择了,一个是退却了刘寄北后将她杀了,一旦事情传了出去,就说是刘寄北干的。另一个办法便是找到你二师兄任约,他和黄君的三弟是结拜的弟兄,由他在中间斡旋,或许有和黄君不撕破脸的可能 接着他又叹道:“只是任约行踪飘忽,当年在建康幕府山败给陈霸先之后,便没了影踪,现在要想找到他无疑是大海捞针。” 墨帖巴脸露杀气,直盯着伽罗说道:“既然如此,我看还是第一个办法最为直截了当,既能解除了惹怒黄君的隐患,又能嫁祸给外边的那个村夫,这无疑是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墨帖巴也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葛玦望着伽罗的眼神,心里便酸溜溜的难受,潜意识里非常希望杀了伽罗。 葛玦看了看伽罗,原本妖异的眼神渐渐地变得透彻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和她一无怨二无仇,就这般杀了她,我做不到。”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况且,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将外边的刘寄北解决了,如果他不走,其余的事情说也是白说。” 葛城用他仅存的一只眼睛盯着葛玦好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发出一声长叹。 正当葛玦诧异的时候,葛城对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听你师姐说,你已经习练了‘虐情宝鉴’,有这回事吗?” 葛玦立时瞪了一眼墨帖巴,后者赶紧扭过了头,只装作没有看见。 葛玦叹了口气答道:“叔叔不用再往下说了,我想我已经知道您下面要说什么了。” 第四章:抉择(3)【看小白勿点】 【小说已经写完,逐步校正上传中,杜绝草文错字,永远拒绝上架,希望读者收藏】 葛城叹道:“你知道就好,欲虐情须忘情,欲忘情则先要绝情。如果心生绮念,不能克制,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练‘虐情宝鉴’了。” 他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墨帖巴,恰好和转回头的墨帖巴眼神碰个正着。 墨帖巴下意识的又将眼光调转到了别处,心头“砰砰”乱跳,暗道:看来当年他真是因为我才会走火入魔的,这麽多年了,难道他还是没能将我忘掉吗? 葛玦心神不定的想着自己的事,其实他在心里真想杀了伽罗,并以此来证明他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然而,当他面对伽罗,看到她那出水芙蓉一般的面颊时,原本铁石般坚毅的心肠竟是慢慢的融化了,实实在在的鼓不起勇气杀了伽罗,这种矛盾的心境使得他艰与抉择。 忽然,窗外响起了刘寄北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屋里的各位听着,我刘寄北实无意与你们为敌,之所以追踪到此,完全是因为想讨还伽罗妹子,如果各位肯将伽罗送出,我们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至于日后相见,则各凭本事再决雌雄,不知屋里的各位意下如何?” 墨帖巴答道:“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就此放过了我,你就不怕春巴菍那婆娘发泼吗?你不要忘了,在白虎堂里的时候,你曾经对那婆娘许诺过,再次见到我的时候,一定不会放过我。” 刘寄北叹道:“此一时彼一时,况且救一个人终归要比杀一个人来得重要。我想即便是春巴菍在这也绝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伽罗一直在静静地听着,见到刘寄北如此对自己念念不忘,心里倍感甜蜜,禁不住反复地在心里念叨着: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刘大哥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不知那个春巴菍又是谁呢?听葛玦师姐话里话外的意思,春巴菍该是刘大哥的媳妇。 伽罗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酸,很不是滋味。 葛玦低声对着葛城说道:“看来刘寄北这厮是不会轻易离开了,我们该想个办法将他弄走抑或是除掉,否则与他这般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何时是个头。” 葛城沉吟道:“我虽是伤了一只眼睛,但是功力并无大损,若是我和你一起联手对付他将会怎样?” 葛玦苦笑道:“这还真是个未解之谜,刘寄北这家伙看似呆头呆脑,却总是能出人意表,以‘白虎夷王’匠帅拔佩以及迦旃林提的功力尚是奈何不了他,甚至于后者还伤在了他手下,谁知道这家伙还有什么厉害本事没有使出来?” 墨帖巴一指伽罗说道:“刘寄北既然是为了她而来,我们何不设法让他为她而去啊?” 葛玦不解地问道:“师姐有何好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墨帖巴眼波流转,说道:“师弟你看我与她的身材哪一个更好些?” 葛玦一愣,料不到此时墨帖巴还有如此心情比较身材,禁不住微怒道:“师姐休要胡闹,如今已是这般关头,哪里还有心情讨论谁的身材孰优孰劣!” 葛城沉吟不语,他先是看了看墨帖巴,接着又瞧了瞧伽罗,没有吱声。 墨帖巴妖媚的一笑,随后又邹了邹眉头,想来是内伤发作,不过她倒也算强悍,竟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只听她说道:“师弟误会了,师姐并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想出一个瞒天过海的好办法。” 葛玦聪明之极,经过墨帖巴这么一点拨,隐约间已是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扭头看了一眼伽罗,见到伽罗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这边,表情极为关注,心中灵机一动,快步走到伽罗面前,满脸坏笑的说道:“你倒听得很仔细,那我就成全你当一个好听众。” 话音未落,他已是急如闪电的伸手在伽罗项后一拍。 伽罗惊怒万分,脱口怒道:“你莫要碰我!” 然而,奇怪的是任她如何努力,竟再不能发出半点声息。 葛玦见到伽罗眼中的泪光,眼睛里掠过一丝怜悯,叹道:“我只是封住了你的哑门穴,等事情完结,我自会帮你解开穴道。” 伽罗愤怒的将头扭向了一边,心里对葛玦已是恨之入骨,可恨归恨,伽罗此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无力的心境让她沮丧异常。 葛玦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对着墨帖巴说道:“师姐可以说了,听一听你的办法到底有多妙?” 刘寄北呆在草庐的院子里,将宝刀插在背后,倚在柴门旁心里也在不住的盘算。 他本想闯进草庐,可是投鼠忌器,生怕如此一来殃及了伽罗。另外他摸不清草庐里的真实情况,这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通过刚才与葛城那颇具戏剧性的一次交手,刘寄北清楚的知道,葛城的武功并不比迦旃林提差多少,如果葛城与葛玦联手对付自己,那么胜负之数殊难预料,与其鲁莽从事还不如静以待变。 刘寄北打定主意之后,便竖起耳朵注意着草庐内的动静,可是自打葛玦和他的叔叔进了草庐之后,一直是沉寂异常,这倒使得刘寄北心下不安了起来,合计再三,便说出了刚才的那些话,想以此来化解僵局。 岂料墨帖巴说完话后,草庐里再一次陷入到了沉寂中,刘寄北心有所属,禁不住胸臆间有些骚动起来。 正值刘寄北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草庐门一开,一件物什儿扔了出来直奔刘寄北,与此同时,只听葛玦大声说道:“既然你如此执着,我便将伽罗还给你!” 刘寄北耳中听到葛玦的话语,定睛瞧看从天而降的那件物什儿,却是一个身着鹅黄色襦裙的盛装女子,不是伽罗还是谁。 刘寄北心中大骇,心头电闪暗道:葛玦也太过阴损了,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人扔了出来,如果掉到了山地上,那还不跌坏了? 他无暇细想,连忙伸出双臂去接,忽然间心生警兆,眼角余光猛然瞥到,不知何时竟是有一支乌黑的镔铁拐杖紧随伽罗其后,向他小腹激射而来。 刘寄北暗道了一声:不好! 在仓促之间,他身形暴起,一把接住从天而降的伽罗,与此同时,双腿奋力箕张。 就在刘寄北接住伽罗的同时,那条镔铁拐杖已在他的腿间呼啸而过,强大的劲气刮得他传宗接代的家什儿隐隐作痛。 刘寄北人尚在空中,已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家伙!多亏见机得早,要不然便要变成太监了! 刘寄北心系于此,禁不住心生感叹,情不自禁的长出了一口粗气。 世道上的事情就是充满了巧合,刘寄北本是心惊胆寒后吹出的那口粗气,竟是无意间将伽罗袖口里散出的一团雾气吹到了伽罗的口中。 伽罗吸入那团雾气后,脸上顿时现出了无比的错愕,随后脸色开始变得红润了起来。 等到刘寄北双脚落了地,仔细一看怀中抱着的人,吓得他一抖胳膊,只听“噗通”一声,怀里的人顿时掉到了地上。 刘寄北鼻翼间仍然萦绕着那股淡淡的如兰似麝的味道,他骇然的瞪着地上的那人问道:“怎会是你?” 身穿伽罗衣衫的墨帖巴并没有回答刘寄北的问话,她匍匐在地上不住的在扭动着身子,口里不时的发出“咿呀”的呻吟声。 当她撑起上半身仰起脸望向刘寄北的时候,那张妖媚绝伦的脸庞直叫任何人都为之怦然心动,而她的一双媚眼此时正燃烧着火一般的欲望,水汪汪的看着刘寄北。 此时的刘寄北如惊弓之鸟,那里还顾得上欣赏墨帖巴诱人的风情,他倏然后退,骇然的盯着她,又问道:“原来你们是在瞒天过海,偷梁换柱。” 墨帖巴似乎听不懂刘寄北的言语,她看到刘寄北退后,忽然前扑,一把抱住了刘寄北的双腿,低声呢喃道:“师弟你要到哪里去?不要离开我,你知道吗?师姐是多么的欢喜你!” 这一下更是把刘寄北弄糊涂了,心道:我这会儿怎么又成她师弟了? 待他仔细一想,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墨帖巴是把他当成了葛玦。 刘寄北接住墨帖巴的一刹那,墨帖巴本想以“醉心绮梦”对付他,孰料阴差阳错,竟是自服恶果,那些“醉心绮梦”的药粉尽数被她自己吞服掉了,如今药性发作,她已经陷入到了迷茫的幻境之中了。 刘寄北心生感叹,暗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这可真是报应不爽! 刘寄北本想从墨帖巴的双臂间抽出双腿,可试了一下之后,发觉她竟然抱得很紧,禁不住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朝着草庐内喊道:“嗨!墨帖巴已经被我擒住,如今我们各有一人在彼此的手中,不妨来一次交易,各自归还彼此的人。” 其实不用刘寄北说话,躲在屋门后面偷看的葛玦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虽然他听不到墨帖巴在说什么,但是,看到她像狗一样的趴在地上,抱着刘寄北的大腿不放,心里就很是鄙夷她,暗道:这个软骨头的荡妇,被人抓住之后,竟是不惜以媚像来求饶,看着真让人恶心。 第四章:抉择(4)【看小白勿点】 听到了刘寄北的话,葛玦竟是没有言语,满脸的寒意回到了内室,先是看了一眼同墨帖巴更换过衣衫的伽罗,见她眼中尽是笑意,心里更是恨得直痒痒,转向葛城气鼓鼓的说道:“哪想师姐竟是这般无用,一出去便被人捉住,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葛城叹了口气反问道:“人家既然已经敞开了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葛玦想了一想,脑海里回忆起刚才看到的一幕,接着又看了看伽罗,恨恨的说道:“由得她去吧!是死是活都靠她自己的造化……” 跟着他又赌气般的说道:“这样的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葛城眼神复杂的问道:“她可是你的师姐啊!你就忍心让她死掉?” 葛玦“嘿”然冷笑道:“那又怎样?谁让她自己没本事,搭上她一个人尚是罢了,竟还弄丢了叔叔的一只拐杖,真是无用之极!还说什么好办法,我看是狗屁办法!” 葛城心道:难怪这小子能够习练“虐情宝鉴”,一旦翻脸真是够绝情的。 “难道这个小姑娘竟然比陪伴你多年的师姐还重要吗?你可不要忘了,当年在九女山的时候,每一次你闯了祸,可都是她替你挡灾说好话的,如今她有难了,你真的会袖手不管,全然装聋作哑吗?”葛城淡淡的问道。 葛城的一席话说得葛玦有些惭愧,白里透青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润,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他盯着伽罗,好整以暇的说道:“伽罗当然比不上师姐重要,可是有一点叔叔莫要忘了,此前的刘寄北之所以不敢贸然闯了进来,完全是投鼠忌器,怕在慌乱之中伤了伽罗,如果我们和他达成了交易,用伽罗换回了师姐,那么叔叔你敢保证他不再次进来纠缠吗?到了那时后悔可就晚矣!” 葛城一眼不眨的看着葛玦好一会儿,忽然间笑道:“真是习练‘虐情宝鉴’的好材料,只可惜你还有一个破绽。” 其实对于葛城接下来的话,葛玦已然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不过他还是装作懵懂的模样,问道:“叔叔的话我有些不明白,您所指的破绽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我的定力不够吗?” 葛城一指伽罗认真的说道:“你的破绽便是她!侄儿不要诓骗叔叔了,叔叔早就看出来你欢喜这妮子,而你也知道她将是习练‘虐情宝鉴’过程中最大的魔障。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道,一是坚定信念,扫除魔障,练成除了开山祖师外无人练成的绝世神功;第二条路就是甘心做一个庸碌无为的人,整日里沉浸在男欢女爱之间,浑浑浊浊的过完这辈子。” 葛玦被他叔叔说中了心事,心里很是烦躁,脸上的青气越来越重,一双淡蓝色的眸子也越发变得妖异,他仰首望着屋顶叹道:“我跟您实话实说吧!您的话说的一点么错,这一次我之所以把她弄来,本想杀了她一了百了,可是,我就是狠不下这颗心,也许我和她上辈子是对欢喜冤家,这辈子又让我遇到了,也由此让我撞到了一个难以做出的抉择。” 旁边的伽罗听到了这对叔侄的谈话,既是羞怒交加,又是满怀郁闷,暗道:真是倒霉透顶,这样古怪的事和这样古怪的家伙竟然被我遇到了。也不知羞!谁和你上辈子是欢喜冤家了?似你这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稀世怪种,我躲都唯恐不及,谁会愿意让你遇到? 这时候外边又响起了刘寄北的说话声,只听他有些焦急的说道:“你们怎这般婆婆妈妈?行与不行尽可痛快些,若是再迟疑片刻,即使我不杀墨帖巴,那‘醉心绮梦’也会要了她的性命。” 原来就在葛玦和葛城的谈话之间,墨帖巴在“醉心绮梦”毒性的驱使下深深地沉浸在幻境之中,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跪伏在地上,仰望着刘寄北,足可以颠倒众生的俏脸满是红润,一双媚态四溢的凤目中雾水氤氲,充斥着求欢的欲望。 她的一只手紧抓着刘寄北的大腿,一只手开始自解衣衫,嘴里也不住的哼呀呻吟,隐约间听她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弟你真坏,哦!你??????为什么解我衣衫?师弟你??????你不要这样,被人家看见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间嘤嘤哭了起来。 “其实我??????我一直不喜欢你爹爹,可是没有??????没有办法,不讨得你爹爹的欢喜,他怎肯??????悉心教我武功啊?为了给哥哥报仇,这??????么多年,我一直??????一直违着心思和??????和你爹爹欢好,师弟你知道吗?你知道??????师??????师姐??????姐心里??????有多苦吗?”她一边哭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 刘寄北听她哭得惨然,心里也有些同情她,暗道:其实她这一生也算是够凄惨的!如果当年不是发生了那些惨事,她也许就不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即便是如此,在他内心深处也不见得一点良知都没有? 刘寄北想要挪动开被墨帖巴抱着的大腿,孰料一动之下,竟是将她拖移了开来。 只听墨贴巴猛地停止了哭泣,惊恐地说道:“师弟你要离开我吗?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刘寄北无奈,只好任由着墨帖巴抱着腿。 他看了一眼墨帖巴,只见她钗横鬓乱,俏脸含春,凤目之中欲念和惶恐并炙。衣衫半解,亵衣初露,半遮半掩的肩膊嫩白如藕,两只莹白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衫,那副任君采拮的媚态当真是动人心魄,难以抗拒。 刘寄北赶紧将目光移了开去,暗骂自己没到做好非礼勿视的古训。他心下烦躁,忽然忆起在“灵谷峡”那些中了“醉心绮梦”之毒的羽林军发狂致死的模样,于是向草庐内发出了警告。 葛城眼望着窗棂,对着外边说道:“你不是一直希望墨帖巴死掉吗?如今正是好机会,那就让她死掉吧!” 葛玦听他叔叔这么一说,竟是一愣,据他所知,当年他的这位叔叔就是因为痴迷于墨帖巴,才在修习“虐情宝鉴”的过程中走火入魔,可见他是多么的欢喜墨帖巴,所以当葛城不顾对墨帖巴的情谊而说出这般决绝的话时,葛玦心里很是不解。 葛城似乎看透了葛玦的心思,他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如此绝情很不可思议?不错,我是很喜欢墨帖巴,但是,对于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能让侄儿你修炼成虐情宝鉴。我如此做就是让你看一看,所谓的男女之情其实很薄弱,舍与不舍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在这个世上,欢爱如云烟,永存的只有对武道不变的追求。侄儿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的意思吧?” 葛玦叹道:“叔父的话铿然若金,侄儿哪会不明白?” 他朝着外边喊道:“师姐任由你处置,我绝不会拿伽罗和你交换。” 说完他看着交椅上坐着的伽罗,眼神颇为耐人寻味,喃喃的说道:“我会亲手杀了她的!” 接着,他又向着外边冷冷的说道:“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无论师姐是因何而亡,我都不会让她白白死掉的!” 葛玦望着伽罗的时候,伽罗并没有避开葛玦的眼睛,他在她的眼神中没有看到一丝惧意,相反的竟是找到了一丝嘲弄。 刘寄北见到草庐里的人如此决绝,禁不住心中苦笑,暗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英雄豪杰愿意聚在一起,卑鄙之徒也喜欢扎堆儿。 刘寄北再一次审视了一下已然有些抓狂的墨帖巴,暗自忖道:墨帖巴此时的情形,越来越是着魔,过不了多久难免会中毒身亡,她若是死了,葛玦说不准真会迁怒于伽罗。一旦伽罗有了闪失,那我岂不是前功尽弃?看来这时候还真就不能让她死掉,唉!算了吧,还是将她还给葛玦,大不了我在草庐外边守着,有我在此,料想他们不会不有所忌惮,对伽罗也不会太过为难。 刘寄北想到这里,伸出大手一下子拍晕了墨帖巴,艰难的由她的怀抱中抽出腿来,对着草庐内喊道:“这个女子癫狂若斯,留在我这里也是无用,你们若还想要她,自行开门取走,若是不想要了,那便由她自生自灭吧!不过,我也以同样的话告诉屋里的诸位,若是伽罗有了分毫的闪失,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除非你们将我杀了,否则追到天涯海角也誓要与尔等不死不休。” 他最后面的一句话,故意用浑厚的真气送出,直震得草庐窗子嗡嗡作响。 刘寄北说完倾听了一下草庐内的动静,见到并没什么异常,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些人也真够心狠的,我都如此说了,竟然还是不当回事,也不知他们是不是人生人养的? 第五章:买卖(1)【看小白勿点】 【小说已经写完,逐步上传中,只想拥有自己的读者,永远拒绝上架,请放心收藏,同时希望看书的朋友能够留言,借以指导书中的不足。】 刘寄北提着墨帖巴靠近了草庐的门,将她轻轻地放到了地上,心想:今日先将你就此放过,他日再遇到绝不会便宜从事。即使我不杀你,也要将你擒住交给春巴菍处理。 他望了望草庐的门,心里忽然有一种冲动,直要冲入草庐内痛痛快快的大干一场,利利落落的解决了伽罗的事情。 刘寄北凝视了草庐的门有顷,终于向后退了开去,他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在没有摸清草庐内的情形时,绝不会轻易的就闯了进去。 他按耐住冲动,回到了柴门旁,捡起地上的镔铁拐杖,“嘭”的一声插在了地上。 这两天来,刘寄北为了追逐葛玦,虽然没有完全饿着肚子,但也只能捡些野果,喝点泉水充饥,此时又折腾了一整天,腹中早就饥渴难耐。 他四下踅摸一番,并无野果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可饮之水,心内真是颓唐万分,暗道:如果这样下去,我就算是不死在他们手里,也会被活活饿死。 正当刘寄北无奈的时候,却听草庐的门一响,紧接着就见一双手伸了出来,快速地把墨帖巴拽了进去,随后门又“咣当”一声关得严严的。 刘寄北望向院子里的草地,无意中瞥见一片东西,禁不住心中一喜,暗道:天不绝人啊!这东西虽然酸酸的,口感甚差,但总还可以食用。 原来,此时已是春深,些许野菜大多长成,刘寄北看到的是一片马齿菜,像他这样长年住在山里的人,自然对这种东西极为熟悉。 刘寄北知道马齿菜可以吃,在饥火的驱使下,他迅速来到那片马齿菜旁,十分麻利的摘取了一些嫩茎叶,在衣衫上擦了擦便大口的吃了下去。 他也是真的饿了,一片马齿菜竟然大多被他吃了。 马齿菜虽然有些酸涩,但是叶厚丰汁,刘寄北吃完,不但没那么饿了,而且也没那么渴了。 刘寄北倚着柴门,在拐杖的旁边坐下,由背后抽出“王霸”,插在了地上,仰首望天,看到西天霞染,知道已是黄昏,心中暗自嘀咕: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了,趁此机会,略作调息,草庐里的那些人阴险狠毒,说不准夜里会做出什么事呢? 刘寄北一边警惕着草庐的动静,一边坐下来调息真气,本想好好的歇息一番,却不料没过多久迦旃林提竟是不约而至。 葛玦并没料到刘寄北会如此轻易地便把墨帖巴放了,他把墨帖巴拽进了草庐之后,将其抱进了内室,先将她挨着葛城放到了榻上,接着又将她弄醒,看到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殷红,心知她中毒甚深,如不医治,很快便会在意乱情迷之中吐血而死。 于是葛玦由怀里掏出“醉心绮梦”的解药,和着清水给墨贴巴服下,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脸色已经变成了苍白,人也逐渐的清明了起来。 其实用不着葛玦解释,墨帖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葛玦,随后垂下螓首,有些羞愧地叹道:“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出此下策,弄得自己丑态百出,唉!” 葛玦眼珠转了转,安慰她说道:“师姐休要气馁,事情之所以没能如愿,完全是因为那村夫运气太好。眼下谋划虽然落空,但师姐不是依然毫发未损吗?熟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次没能让那村夫怎样,我们可以再想办法不是,师姐完全没有必要唉声叹气!” 墨帖巴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柔情,心道:难得他如此体谅人,也不枉了我欢喜他一场。 其实刚才在草庐外边,葛玦并没有听到墨帖巴浑浑浊浊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墨帖巴心里最为钟情的人是他,此时见到墨帖巴如此柔情蜜意的看着自己,禁不住满心疑惑,暗道:她这是怎么了?难道被“醉心绮梦”弄坏了脑子,怎么像个花痴似地看着我? 葛玦别过头去,恰好看见伽罗在向他眨眼睛,并且不住的动着嘴巴。葛玦不解地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伽罗点了点头,嘴巴又动了动。葛玦叹了一口气,走到伽罗旁边,抬手摁在伽罗的“哑门穴”上,一边不住的揉动,一边催动真气,数息过后,忽听伽罗说道:“你师姐已经毫发未伤的回来了,我也无力逃走,你何须不让我说话?” 葛玦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不是解开你的穴道了吗?如果你再废话连篇,我就直接杀了你,这样便一了百了。” 伽罗泫然欲泣,恨声说道:“你道我怕你吗?这样被你禁锢着,不死不活的,还不如早点死了呢?” 葛玦脸色铁青,眼睛中妖异的光芒连连闪动,他猛地就起了手,一掌便拍向了伽罗的头顶。 伽罗丝毫不为所动,心头电闪,暗道:我终究是死在这个怪物的手里了,别的事情也还罢了,只是刚对身世有点眉目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真有些不甘心。 伽罗直瞪瞪的瞅着葛玦,本以为难逃一死,孰料葛玦掌势虽然强劲,可是就在将要拍到伽罗头上的时候,只听他发出一声低吼,手掌竟是贴着伽罗的头发转而拍在了她身后的墙上,只听“嘭”的一声,泥墙上尘土簌簌而下,葛玦的手掌硬生生的印进了墙内,其威力当真骇人。 伽罗的身子随着那声响轻颤了一下,尽管葛玦到了最后还是放弃了杀她,可是她明显的感觉到葛玦的杀气,禁不住暗自忖道:他的杀气如此浓郁,为什么事到临了却没杀我呢? 她想到这里,心里忽然很生气,回忆起自己与葛玦之间所发生的事,恨恨地想道:我与你本来素不相识,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我竟然不明不白的被你挟持了两次。上一次也还罢了,你是想以挟持我为由来威胁师傅,好让师傅在木杆大汗面前说说话,发动突厥铁骑协同库莫奚一起对付北齐,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万没想到在道上遇到了和士开以及王琳等人,就在慌乱之中被我抓住机会一走了之。而这一次被你抓住根本就毫无来由,对我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我怎也不明白这都是为什么啊?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样不依不饶的,好像是不杀了我就会如何如之何似的,真是个不择不扣的疯子。 她想到这里,竟然脱口而出,骂道:“真是个疯子!” 葛玦沮丧的望着伽罗,黯然的答道:“不错,我就是个疯子,一个明知道可能会因此而走火入魔,却仍然不肯除去魔障的疯子!” 墨帖巴忽然冷冷的说道:“想要除去魔障,不一定非要自己动手,如果师弟不介意,师姐倒是可以代劳,保管做得干净利落。” 葛城叹道:“算了吧!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他自己做不到,别人帮了也是白帮。” 接着草堂里一阵沉默,没过多久外边便想起了刘寄北和一个人的说话声,葛玦仔细倾听之后,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迦旃林提还真的追到了这里。原本我是想把他引到白云山,然后我和叔叔联手,一起除掉他,怎料事情平白生出枝节,此时倒是希望他没有追来才好!” 草庐内外一番话语争锋之后,葛玦见到伽罗驳斥自己,心中很是生气,他脸色铁青,反复的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暗道:现在差缺的就是激怒我,不知好歹的小妮子,迟早你会为口不择言而付出代价的! 刘寄北听到伽罗的一声斥责之后,草庐里安静了下来,禁不住心里有些忐忑,暗道:葛玦这人妖异非常,一向不能以常理测度,刚才伽罗的那些话,可不要激怒了他,若真如此,伽罗可就危险了。 迦旃林提忽然对刘寄北低声问道:“如果我帮你夺回了那个小姑娘,你将会怎样答谢我?” 刘寄北叹道:“我一个山里面打柴的樵夫,一无权二无钱,我还真不知道怎样来酬谢你。” 迦旃林提十分揶揄的笑了笑,说道:“名利权钱对我来说犹如过眼云烟,哪里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既然如此我就实话直说,如果我帮你救了那姑娘,你只须给我一件东西就可。” 刘寄北疑惑地问道:“我除了手里的这把刀算是个稀罕物之外,身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物件,真不知你相中了我那样东西?嗯,你倒说说看,究竟看中了我什么?” 迦旃林提淡淡的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只需交出《光相如是观》的秘笈,我便帮你一起对付葛玦。” 刘寄北恍然道:“原来你还记挂着这件事,实话告诉你,我压根就没见过什么《光相如是观》的秘笈,那都是杨素一手炮制出来的骗局,亏你还当真了。” 迦旃林提摇了摇头,叹道:“看来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那就算了,你且站在一边,我再和草庐里的人谈谈买卖。” 第五章:买卖(2)【看小白勿点】 【敬告新读者:本书已经写完,正在逐步校正上传中,作者承诺,只想拥有自己的读者,杜绝错字小白,永不上架,希望予以收藏,谢谢!】 刘寄北见到迦旃林提神情十分认真,禁不住心中苦笑连连,暗道:这位柔然大国师可真是个死心眼儿,认准了一件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转念又一想,忖道:按着迦旃林提的性格,如果此时断然拒绝了他,只怕他会和葛玦联起手来对付我,若真如此,那我可就更加势单力薄了,不单伽罗救不出来,就连我自己恐怕都难以全身而退。 迦旃林提见到刘寄北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禁不住嘴边挂出一丝微笑,对着刘寄北颇具玩味的问道:“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同不同意我的条件?” 刘寄北沉吟了片刻,双手不住的把弄着“王霸”,忽然他聚拢目光,直视迦旃林提,一脸正气的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你是一个任侠好义的大丈夫,孰料竟也是这般市侩,为了贪恋宝物,竟然舍弃朋友,并且这个朋友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迦旃林提脸若寒霜,冷冰冰地说道。 刘寄北淡淡的回应道:“大国师执意如此认为,我也没有办法。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情,我刘寄北做事只求无愧于心,如果为了达到自己某些目的而胡乱骗人,那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来的。” 迦旃林提眼珠转了转,不再理会刘寄北,却对着草庐内大声说道:“葛玦你在里面听好了,我现在来和你谈一桩买卖如何?” 葛玦在里面应道:“如此甚好,虽然他刘寄北不愿和大国师做买卖,但是我葛玦却有些兴趣,只是不知大国师与我想做的是什么买卖?咱们丑话可说在前面,亏本的买卖我葛玦可是不会做的!” 迦旃林提瞥了一眼刘寄北,见到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心中竟是为之纠结了一下,暗自叹了一口气,对着草庐内答道:“那是自然,买卖买卖,亏空的不买,蚀本的不卖,迦旃林提多年的金字招牌,岂能以此来骗人,更何况是你这般小辈儿。” 葛玦不置可否的“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大国师先说说是想买还是想卖吧!” 迦旃林提慢悠悠的从刘寄北身前走过,来到了院子中间,操着他那古怪语调的汉话说道:“既然是买卖,当然有买有卖了。如今天色不早,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我可以帮你对付刘寄北,而你则要给我‘仿鸟迹’的心法秘笈,不知你意下如何?” “如此正合我意!只不知大国师是想先卖还先买啊?”葛玦在草庐里毫不犹豫地答道。 迦旃林提笑道:“我倒是想先买,只怕你不肯?” 随即,葛玦也笑道:“我与大国师虽谈不上深交,但好歹也相识了很多年,你倒是很了解我,知道侄儿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买卖。” 迦旃林提面向草庐的脸忽然间闪过一丝嘲讽,只听他淡淡的说道:“子肖其父,诚不欺我。我和你老爹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自然对他的秉性十分熟稔,你是他的儿子,想来也无外乎与他一个德行!” 葛玦也不生气,轻笑一声说道:“承蒙大国师夸赞敝父子,既然你对我们父子相知甚深,那就废话少说,拿出点诚意看看吧!” “呵呵呵!世上竟有你这般厚脸皮的人,老天爷真是造化无穷啊!”草庐里伽罗忽然发出一连串轻蔑的笑声,说道。 墨帖巴怒道:“小妮子口无遮拦,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巴!” 却听葛玦叹道:“算了吧!她已是死到临头的人了,一旦大国师灭掉了刘寄北,她也就不再是奇货可居,到那时师姐爱怎么处置她便怎么处置她,我绝不拦你。不过这时候,买卖尚是赚赔莫定,师姐还是先忍耐一二吧!” 墨帖巴闷哼一声,叹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要反悔。” 葛玦一阵沉默,墨帖巴轻轻冷笑,也不再言语。 迦旃林提听到草庐里静了下来,便转过头看着刘寄北,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这个突如其来的表情令得刘寄北有些糊涂,心中暗道:他这是干什么? 迦旃林提见到刘寄北一脸愕然,心知他不明白自己的意图,于是施展了一门蛇王门秘技“梵音密咒”,腮颊肌肉不住抖动,两片嘴唇翕合张启,喉头上下吞吐,样子极为奇特。 刘寄北先是眉头紧皱,接着满眼疑惑,再又眉头逐渐舒展,最后朝着迦旃林提点了点头。 迦旃林提数息之间已是行功已毕,对着草庐内朗声说道:“既然葛公子想要诚意,那我便成全了你,但若是你言而无信,休怪我一怒之下烧了草庐,尽数将你等化作焦炭!” 接着,他又加重语气说道:“即便你逃过了此劫,躲到天涯海角,我也绝不放过你。” 没等葛玦说话,刘寄北忽然接道:“原来大国师真的想助纣为虐,难怪前人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似你这般首鼠两端的蛮族异类,本就和我不是一路人,你选择帮助他们,我也没什么话说。” 随后,刘寄北长叹一口气,豪气干云的说道:“虽然我整日追逐鏖战,功力消耗颇多,并且饥渴难当,但我刘寄北宁为玉碎也绝不为瓦全,哼!倒要看看尔等鼠辈如何欺我?” 他一摆手中“王霸”宝刀,紧紧锁定面前的迦旃林提,面色变得极为冷厉,有若实质的杀气顿时在他的周围散发开来。 草庐内的葛玦诸人实未料到憨厚的刘寄北一旦发起狠,竟然说打就打。 葛玦疑惑的望了望坐在榻上的葛城,看到他的叔叔也是满脸的诧异,禁不住低声嘟囔道:“老实人也有发飙的时候,看来刘寄北是动了真怒!” 墨帖巴叹道,不无羡慕的低声说道:“这个刘寄北倒是个多情的种子,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是不肯独自离去,这般有情有意的蠢货倒还真少见。” 说完,她有意无意的盯着伽罗瞧看。 伽罗也不知为什么,虽然觉得墨帖巴的话有些难听,但是心里仍就觉得十分受用,不过她也暗自担心,忖道:刘大哥为了救我,不惜甘冒奇险追逐到此,若真有个闪失,将让我如何自处啊!不行,趁现在还没动手之际,我得让他走,即便是我遭了毒手,日后也有人告知师父究竟是谁害的我。 伽罗想到这里,便想开口说话,却听草庐外边已是响起了叱咤之声,禁不住心神一颤,暗道:他怎这般着急呢? 伽罗知道高手相争气机纠缠,武功虽然重要,但是也要讲究气势,“两强相遇勇者胜”说的便是这道理。 武功相当,哪一方的气势如虹,便有可能取得胜利,如果哪一方士气低迷,一心只想着逃走,那么落败的便可能是这一方。 如果此时伽罗胡乱说话,扰乱了刘寄北的心思,那么在分心之下,他的气势必然会减弱,随之而来的便会出现些许的破绽。 对于迦旃林提这样的高手来说,即使是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他也决不会错过,一旦被他抓住机会,那么刘寄北便很危险了,若真如此,伽罗便等于害了刘寄北。 伽罗思前想后,觉得此时说话不合时宜,尽管心乱如麻,但她还是决定先忍一忍,看看结果如何再说。 草庐外边的怒喝打斗之声接连不绝,伽罗的一颗心也随之纠集百结,此时的她一点都没想到自己的安危,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求苍天,莫要让刘寄北伤了。 蓦地随着迦旃林提一声怒喝,外边的打斗之声嘎然而止,草庐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到外边究竟怎样了,伽罗更是面无人色,心道:完了,刘大哥定是凶多吉少。 她终于忍不住悲呼道:“刘大哥!你怎样了?是不是受了伤?迦旃林提!你这天竺老贼把刘大哥究竟怎样了?你若伤了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她竟是“嘤嘤”的哭了起来。 葛玦听到伽罗如此关心刘寄北,心中郁闷非常,刚想说出几句讥讽的话来,忽听草庐外边有人说道:“看来你们的买卖是做不成了,如今买家在我手里,不知你们那些卖家该作何感想啊?” 葛玦一怔,他听得出那时刘寄北的声音,心道:迦旃林提终究不是刘寄北的对手,不过这也好,刘寄北倒是替我除去了一个难缠的敌人。 不过,他又想道:刘寄北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以迦旃林提的武功尚是败于他手,我和叔叔即使是联手也怕打不过他,有他像煞星似的堵在门口,下一步可怎么办啊? 伽罗一听到了刘寄北的声音,当真是喜出望外,一时间破涕为笑,却是没有说话。 墨帖巴恨恨的说道:“这个村夫运气真好,即使这样都奈何不了他。” 随后她又不屑地接道:“那个柔然国师也太不中用了,三五下便败在了刘寄北的手中,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 葛城叹道:“你不要小瞧了迦旃林提,就连你师父都甚为忌惮他,可见他的武功有多好,今日败在了刘寄北的手下,只能怪刘寄北的武功更厉害。” 他瞧着葛玦,接着说道:“若我是你便将那个小姑娘还给刘寄北,省得他纠缠不休。” 第五章:买卖(3)【看小白勿点】 【小说早已经写完,正在逐步校改上传中,杜绝错字小白,恳请读者收藏。郑重承诺:只想拥有自己的读者,永远拒绝上架。】 葛玦叹了一口气,眼望着伽罗,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明显有些不舍的说道:“我费尽辛苦捉了她回来,就这样将她放了,实在是心有不甘。” 葛城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忽然诡异的一笑,说道:“当然不能如此轻易地就放了她,迦旃林提不是一直纠缠你不放吗?为此,你也早就想除掉他,此时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既然和他没做成买卖,咱们倒可以试一试和刘寄北做次买卖。” 葛玦自然明白他叔叔话里的意思,其实这样的念头早就在他的心里闪过,只不过他潜意识里还是舍不得就此放了伽罗,如今听他叔叔也这么说,禁不住有些动心,暗道:这一次将伽罗劫持来,本想了却一段虐缘,并以亲手杀了她的方式来除去习练“虐情宝鉴”过程中的魔障,怎想我三番五次的下不了手,看来时机还未成熟。既然这样,何苦为了她再与刘寄北纠缠不清。 葛玦想到了这里,已然决定暂且放过伽罗。 他再次看了一眼伽罗之后,正想同刘寄北说话,不料刘寄北却先他一步喊了起来。 刘寄北说道:“迦旃林提虽被我捉住,但伤得倒是不重。如果我就此放了他,葛玦你猜一猜,他一旦复原之后,是先会找我报仇,还是会去继续纠缠你呢?” 葛玦不带任何感情的答道:“你不必拿他来吓唬我!他有多大能为我自是清楚,我也知道你此刻放了他,他绝不会先找你报仇,十有八九会与我纠缠,可是那又能怎样?你道我怕了他吗?我若真是忌惮他,就不会惹??????” 刘寄北打断葛玦的话说道:“既然这样,也就不和你多说了,不过我倒是得和迦旃林提谈谈,看看他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守在这里,然后各获所需,皆大欢喜。” 葛玦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有话就直说吧!不要拐弯抹角。” 刘寄北笑道:“我刚才的话便是直说的,你难道听不懂吗?不过,我倒是还有另外一个折中的办法,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 葛玦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外边的那个原本憨厚的刘寄北忽然不见了,此时和他说话的是个老狐狸,一个设下套子等着猎物钻进去的老狐狸。 葛玦重重的闷哼一声,静待着刘寄北说下去。 果然听到刘寄北说道:“其实你我之间,现在本可以做个交易。话说白了,就是你将伽罗放了,我把迦旃林提教给你,你怎么处置他,我都不管,咱们各得其所,一拍两散,岂不是更好?” “让我怎的相信你说的不是假话?”葛玦一边转着眼珠,一边不动声色地回应着。 刘寄北似乎很无奈,他叹道:“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不过既然你先问,我便吃点亏告诉你。如果你同意了交易,我可以先将迦旃林提教给你,然后你再将伽罗交给我,不过我有个要求,就是伽罗必须得是活蹦乱跳的。其实莫要怪我多心,你们‘精绝门’十分擅长用毒,就连身经百战的宇文神举、王轨以及大名鼎鼎的‘白虎夷王’都吃了大亏,我哪能不为此防上一防啊?” 倚在交椅上的伽罗对刘寄北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畅快之际,不禁暗道:瞧他憨头憨脑的,做事的缜密却是人所难及,别的不说,光是这般细巧的心思就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忽然间伽罗俏脸热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又想道:这样又有本事又细心的人,世间本就少有,那个叫做春巴菍的女子真是有福气,竟然找到了他。 想到此处,伽罗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意,随即暗骂自己:也不知羞,这是什么时候,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尽管伽罗强迫自己不去思忖那些让她脸红的事情,可她还是有些魂不守舍,心思一个劲儿的飘来飘去。 葛玦似乎也没料到刘寄北心细若斯,他呆了一呆之后,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好吧,这个交易达成了。” 忽听一直沉默的迦旃林提愤然道:“刘寄北你好毒辣的心肠,明知道我到了他手里,一定会受尽折磨,可你仍要这么做,嘿嘿!我就算做了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彼此彼此,你和我交易时也不是怀着什么好心肠,我若信了你,被你捉住,还不是落得和你一个下场。” 迦旃林提顿时无语,沉默了下来。 葛玦走到伽罗旁边,眼中妖异的光芒闪烁不定,表情极为复杂。他由怀里掏出两小包药,倒了些黄色的药粉和白色的药粉,和在了一起后,就着清水便想给伽罗喂下,却听墨帖巴语气怪异的问道:“你真要这样做吗?” 葛玦沉重的点了点头,一旁的葛城则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感叹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伽罗心怀忐忑的将药粉服下之后,不一会儿的工夫,身子便有了力量,暗道:看来这家伙是给我服了解药。 她缓缓的站起身子,试着运了运真气,觉着没有什么异象,便对着草庐外边喊道:“刘大哥我已经没事,你可以和他交易了。” 刘寄北在草庐外面哈哈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我倒是错怪了葛玦,没想到他还真是说到做到。” 接着,他又叹道:“对不起了大国师,现在,该是你显身手的时候了。” “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又不是鸡狗,你这般提着我干什么?”迦旃林提的怒骂道。 刘寄北轻笑道:“没办法,如果不这般提着你,难道你会自己飞到门外不成?” 葛玦将伽罗带到了门后,把门开了一个缝隙,往外一看,就连葛玦都禁不住莞尔。 迦旃林提本就枯干瘦小,如今被刘寄北大大咧咧的提在手里,的确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牲畜。 刘寄北轻轻把迦旃林提放到了门前,朝着门里说道:“迦旃林提已经被我封住了经脉,此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你们可以让伽罗出来了。” 说完,他朝着后面退了几步,十分警惕的看着屋门。 透过门缝,葛玦看到迦旃林提早没了一派宗师的气度,嘴角边满是血丝,一脸的萎靡不振,不禁心道:刘寄北说他伤得不重,这哪里像不重的样子啊?瞧着他有出气没入气,我不杀他恐怕也没多少活头了。 伽罗不耐烦地问道:“迦旃林提已被送了过来,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葛玦的身子忽然一僵,接着木然的移开了身子,俊美到极致的脸上神色翻卷,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希望你不要恨我。” 伽罗秀眉一皱,没有理会葛玦,越过他的面前,打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当她走到迦旃林提身前的时候,脸上微现出一丝怜悯的神色,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迦旃林提便不再停留,来到了刘寄北身边。 伽罗明显的感觉到,就在她越过迦旃林提的一刹那,迦旃林提已是被人迅速地拽进了屋。 面对刘寄北,伽罗忽然间眼睛已是有些湿润,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心里竟是生出一种想要扑到刘寄北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然而,还没等她真的扑到刘寄北怀里,就已听到草庐里传来惊怒交集的打斗声。她刚想回头,却被刘寄北一把拦住,只听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和我在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其他的事情再也和我们没半点关系,走吧!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刘寄北带着伽罗来向山下走着,在伽罗的追问之下,刘寄北告诉了伽罗为何草庐里传出打斗声,听罢之后,伽罗禁不住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原来,刘寄北和迦旃林提在草庐院子里打斗之前便已经拟定了计谋。 迦旃林提利用“梵音密咒”的功夫秘密知会刘寄北,等一会儿俩人打斗的时候,迦旃林提会装作输给刘寄北,然后,再由刘寄北和葛玦达成交易,用迦旃林提来交换伽罗。 本来,刘寄北想佯装落败,但是,迦旃林提却提醒刘寄北,若真那样的话可信度并不高,因为之前俩人便已动过手,迦旃林提略逊一筹,而那时葛玦也在场,他是知道那件事的,所以要让他相信,只能是迦旃林提落败被擒。 刘寄北初时并不太相信迦旃林提,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顺着他演戏。 不过,当俩人在打斗的过程中,迦旃林提故意露出破绽的时候,刘寄北这才相信他真是诚心想演这场戏,于是就陪着他一起演了下去。 俩人在佯装打斗的时候,刘寄北低声询问迦旃林提为什么要这样做。 迦旃林提通过“梵音密咒”告诉刘寄北,比起他被刘寄北打伤的事情,能捉住葛玦更是意义重大。眼前乃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计划顺利,葛玦真的相信迦旃林提受伤被擒,一定不会有太多防范之心,那时候出其不意,捉住葛玦的机会自然大大存在。 伽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不住娇笑的同时,更是大赞刘寄北心思敏捷,更有着一副古道热肠。 刘寄北见到小姑娘如此崇拜自己,面子上很是不好意思,一个劲的谦逊,直说自己侥幸。 【呵呵呵,推荐两本书,一本时曾被黑的新书《异世成狂》http://book.zongheng/showchapter/245846.html;另一本是女频大神的作品《与君有染》http://.mmzh/showchapter/215243.html。 第六章:劈柴(1)【不是小白文】 【敬告新读者,这部小说作者已经写完,正在逐步上传,请放心收藏,您的支持是作者上传网文的动力,谢谢】 刘寄北和伽罗俩人说说笑笑来到了山下,此时已经入夜,天空密云堆积,光线暗淡,俩个人又处于群山环绕之间,根本无从辨别方向,好在刘寄北久居深山,经验丰富,带着伽罗沿着山脚下一条崎岖的山路行走,倒也不甚艰难。 怕黑是所有女子的天性,伽罗当然也不例外,尤其在这等深山之中,周遭不时的传过来野兽的吼叫声,徒增一些惊怖,伽罗心头惶恐,紧紧地依在刘寄北身旁,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道上行走着。 微风拂过,刘寄北不时的嗅到由伽罗身上传过来的那种特有的淡淡幽香,情不自禁的有些心醉。尤其当道路崎岖,俩人身体不稳而屡屡相碰时,刘寄北感受到伽罗柔软的肌肤是那么的富于弹性,不觉间竟是有点心猿意马。他暗自提醒自己,不可生出绮念,否则,不但对不起萧若幽和春巴菍,更是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一种亵渎。 刘寄北咬了一下舌尖,借以消除心头的骚动,他仰头看了一下幽暗的天空,有些担忧的说道:“此时天空云层堆积,风势也逐渐收敛,看来一场春雨已是迫在眉睫了。我俩得赶紧找一处避雨的地方,春天的雨可是很凉的呦!” 伽罗紧扯着刘寄北的衣襟,也不管刘寄北是否看得见,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刘寄北见到伽罗没有吱声,便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在幽暗的光线中,隐约间发觉她似乎有些不对劲,禁不住关心的低声问道:“小伽罗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伽罗闻言有点害羞的点了点头,却仍然不肯开口说话。 刘寄北甚为疑惑,便追问道:“你到底怎的了?为何不说话?” 伽罗被刘寄北迫问得紧了,便羞答答的如蚊蚋般支吾道:“我要小解。” 刘寄北这才恍然,连忙说道:“我往前走开一些,现在山里也没什么人,你就在这里方便吧!” 刘寄北说完就要走开,不料伽罗仍然紧扯着他,于是他不解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伽罗羞涩异常,低声说道:“这里黑咕隆咚的,伽罗害怕!” 刘寄北笑道:“既然如此,我就离得近些。” 随即他开解伽罗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害羞的,人吃五谷杂粮,渴了便要喝水,肚子里的地方有限,存不住的时候自然要往外排放,试问天下间有谁不如厕,就算是孔圣人、皇后、皇贵妃也不例外。” 伽罗急疾拦住他的话题,万分娇羞的说道:“大哥你不要走远了,还有??????就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刘寄北故意叹道:“你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哪里会告诉别人啊?” 他轻轻由伽罗手里撤回衣襟,背对着伽罗走开了几步,忽然他自顾自的唱起了山歌。 只听他唱道:“依帝山畿,君既为侬死,独活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这首歌谣传自春巴菍之口。在依帝山的时候,春巴菍误以为刘寄北已死,就在埋葬刘寄北之前,悲伤不胜的唱给了刘寄北。当时的刘寄北正值体内真气纠结,误打误撞进入到了胎息的境界,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对于身外的事情无一不知。春巴菍哼唱的时候,他便有了些许印象,等到俩人结伴赶回寨子的时候,刘寄北曾记起了这首歌谣,便从春巴菍那学会了它,如今他无意间唱了出来,竟是不由自主的思念起春巴菍,暗道: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初次当上“白虎夷王”,寨子里那么多的事情都要等着她去处理,一定有些手忙脚乱,也真难为她了。 其实刘寄北之所以唱起了山歌,完全是因为怕伽罗害羞。无论是谁小解都难免不发出声息来。伽罗是一个待嫁的小姑娘,面子上更是嫩薄无比,当然会顾忌小解时发出声响,尤其是在被一个大男人听到,那可是无比羞人的事情,故而,刘寄北借着哼唱山歌,佯装什么也听不到,以此来消除伽罗的顾忌。 伽罗冰雪聪明,哪里会不知道刘寄北的心思,一边听着他的山歌,一边解决了自己的事情,心中很是感激刘寄北,暗道:这个刘大哥越来越是让人欢喜,不但心细如发,更是善解人意,能够找他作郎君,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伽罗整理好衣襟,来到了刘寄北身后,见他正唱得起劲儿,便不忍打搅他,静静地听着歌谣。 当听他唱到“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这句时,伽罗禁不住怦然心动,心头百感交集,暗自叹道:情之相系,死生相随,一生中能够遇到这样的的人并与之相伴,也不枉在这世间走一遭了。 刘寄北也是心有所感,山歌虽已唱完,可他还是深深沉浸在歌里的意境中,怔怔地站在那里,心头怅然若失。 伽罗在刘寄北背后轻轻地说道:“这首歌谣唱的真好,大哥是在哪里学的?” 刘寄北叹道:“这是内子时常哼唱的一首山歌,我在旁边听得久,也就学会了。” 伽罗内心一片燥热,试探着问道:“大哥是不是想念嫂嫂了?要不然怎么有些魂不守舍?” 刘寄北沉默了一下,刚要回答,突然天际一道电光划过,紧接着响了一声惊雷,刘寄北赶紧拉住伽罗的袖子,忧虑地说道:“我俩赶紧得找个避雨的地方,这雨马上就要下了。我倒是无所谓,风雨里来往惯了,受些风寒也无所谓,你这娇滴滴的身子可扛不起那冰冷春雨的淋漓!” 伽罗见到刘寄北如此紧张自己,心里大为欢喜,小鸟依人一般傍着刘寄北,娇羞不胜的说道:“有大哥在旁边照顾,伽罗什么也不怕!” 刘寄北笑道:“难得你这般看得起我,如果让你真的有了什么闪失,我还不得找棵小树吊死?” 伽罗见他说得有趣,禁不住压了压心头的燥热,“咯咯”笑道:“你这般魁梧,一颗小树哪吊得死你?再说,大哥正值壮年,就算不想活了也得等个千八百年的啊!” 刘寄北心道:再活个一千来年,那我不成老妖精了,小妮子嘴巴真会逗人。 此时,天上已是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雨点,刘寄北无暇与伽罗逗笑,对着她正经八百的说道:“大雨将至,这样崎岖的山路你行走不惯,还不如我背着你走倒可省却不少麻烦。” 伽罗大方的说道:“大哥不嫌我身子重,那就请便吧!” 刘寄北不在婆婆妈妈,将背上插着的“王霸”宝刀提到手里,背向伽罗,示意她爬到自己背上。 伽罗也放下矜持,一下子跃到了刘寄北背上,一双皓腕搂住了他的脖子,手腕上带着的那只四象通灵镯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只听伽罗哈气如兰的在他耳旁低声说道:“大哥辛苦了,伽罗一辈子不敢相忘。” 刘寄北心中焦急,只想尽快地找一处避雨的地方,对于伽罗的话并没深思,随便的答道:“我也不会忘了小伽罗!”接着便向前面疾走。 伽罗并不知道刘寄北心不在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像灌了蜜似的,说不出的受用。她将脸伏在刘寄北的背上,任由着他向前奔走。 随着身子的颠簸,伽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刘寄北衣衫下面肌肉的健壮,相互间身子接触久了,伽罗原本胸口间压制的那团燥热竟变得更加不安分起来。 刘寄北奔出没多远,雨势便逐渐的大了起来。 借着不断划破天际的闪电,刘寄北对着前面环境有了些许认识,就在不觉间,他背着伽罗已是进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刘寄北料到伽罗必经不起料峭春雨的侵袭,于是寻了株枝叶较为繁茂的大树,躲在了下面暂避逐渐下大的春雨。 虽然伽罗心眼里十分留恋刘寄北那厚实温暖的脊背,可是出于女儿家的矜持,也不能总赖在人家的背上,所以,伽罗不得不由刘寄北的背上滑了下来。 说也奇怪,尽管雨水冰凉,但是伽罗却一点都没觉得寒冷,原本胸口间的那股燥热,在不觉间已是传遍了全身,尤其是脸颊有着说不出的火热,一颗心更是不受控制的骚动着,弄得她十分的不自在。好在夜里光线暗,她不时的安慰自己,推测刘寄北定然看不见她的窘态。 刘寄北不放心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身子寒冷?若真那样我倒是可以把外边的衣衫除下,便于你取暖。” 伽罗轻轻“嗯”过了一声,无限温柔的说道:“还好啦,伽罗不觉得寒冷,大哥不用担心。呵呵呵,你能照顾好自己,伽罗就比什么都高兴了。” 刘寄北叹道:“这里前后不着村落,就连取暖的地方都没有,也真苦了你了。” 伽罗见他如此记挂自己,心生感激,连忙说道:“不碍事的,只要有大哥在身边,伽罗什么都不在意。” 话一出口,她顿时觉得不当,赶紧瞟了一眼刘寄北,却见他恍若未闻,正不住的借着闪电四处踅摸,这才放下心来,暗道:幸亏他没有在意,要不然可真羞死人了。 刘寄北正在四下踅摸的当口,忽然间,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借着光亮,刘寄北隐约间看到山谷的另一边似乎有座房屋,于是他紧盯着那里不放。 第六章:劈柴(2)【请放心收藏】 【推荐:《狂刀行》书号:258798;《流氓丹青手》书号:250971;《异界之铁骑征伐》书号:251879】【本小说已经写完,正逐步校改上传,永不上架,恳请支持】 接连几道闪电过后,在连番的雷声中,刘寄北透过雨幕发现自己注视的地方果然有一座房屋,禁不住喜出望外,连忙催促伽罗爬到他背上。 伽罗忍受住内心的骚动,十分顺从的伏在刘寄北的后背上,再一次搂住了他粗壮的脖子,她明显的感觉到与上次不同,在她的潜意识了似乎再也不想下来,甚至希望能够真正的肌肤相贴,这种念头虽在她心里一闪而过,但还是让她情不自己的发出了一声娇*吟。 刘寄北一心只想着那座房屋,对伽罗的异状一点都没有觉察。他迈开大步,背着她展开轻身术,转瞬间便来到了目的地。等到了近前,他才发现原来是座破庙。 刘寄北顾不得这座庙有多破旧,一头钻进了庙堂里。他先将伽罗放到了地上,顺手把王霸插在了背后,摸了摸衣衫,胸腹间已然湿透,不由得奇怪后背为何没有被雨水浸湿。转而恍然,是背上的伽罗替他遮挡了雨水,禁不住有些不好意思,转回身对着伽罗说道:“你身上一定已经湿透了,我去看看庙里有没有可以燃火的东西?” 伽罗感受到身上的火热,一颗心驿动得更加紧了,只希望能到刘寄北怀里依偎一番,闻听刘寄北说话,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暗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竟想一些羞死人的事情? 刘寄北见她没有特意的搭理自己,还以为她是身子寒冷不爱说话,便加紧四下收集燃火之物。 庙堂的门只剩半扇,窗子也破烂不堪,不过,空间倒是不小,庙顶也未塌漏,躲起雨来还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刘寄北由怀里摸出火折子,晃着了之后,借着光亮发觉庙堂里一片狼藉,庙顶布满蛛丝,一尊不知是什么佛的塑像在纠结的蛛丝中正对着门口,不但没了头颅,右边的肩臂也不知哪去了,身下的莲座更是剩下了寥寥几个花瓣。 佛像前面的供桌成了一堆碎木,离着碎木不远是半个泥塑的佛头以及一只缺了指头的泥塑手掌搁置在地上,周围零零碎碎的散落着不少石块泥土,其间也浸渗着几处凌乱的水渍。 刘寄北看到了那几处水渍,便仰头看了看庙顶,瞧不出有什么地方漏水,正心中奇怪水渍从何而来的时候,猛地听到佛像后面“吱“的一声,接着便看到佛像后面蹿出一只硕大的老鼠,顺着墙边迅速的溜到了墙角。它回头瞄了一眼拿着火折子的刘寄北后,“扑啦啦”抖了抖身子,顿时水珠四散,接着大模大样的钻进墙角处的一个破洞里去了。 刘寄北哑然失笑,瞅了瞅晃过神来的伽罗,打趣道:“看来这荒山之中也有丰腴之处,要不然怎会将老鼠养得又肥又壮?” 伽罗默然一笑,并不接话茬。 刘寄北瞧了一眼那堆碎木,心中欢喜,朝着那尊没了头颅的佛像施了一记佛家礼,暗道:佛爷您向以慈悲为本,反正供桌已然散碎,您留着也没用处,不妨让我们这些凡人取取暖吧! 刘寄北心里嘀咕着将那些碎木抱到了佛堂正中,堆架在一起,非常耐心的用火折子燃着了木头。 火光起来之后,庙堂了十分明亮,刘寄北向着身后招了招手,说道:“快过来小伽罗,烤烤火会暖和不少。” 自打篝火燃起,伽罗见到刘寄北蹲下的身影映在了自己的身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暗道:不管将来怎样,这一刻你和我是在一起的。 听到了刘寄北呼唤,伽罗一怔,随后来到了刘寄北身侧,蹲在他的旁边,伸出双手予以取暖。 其实,伽罗虽被雨水打湿了后背衣衫,但她并不觉得寒冷,相反的倒是感到浑身燥热,心里面总是不时地涌起奇怪而羞人的念头。 此时她傍在刘寄北身边,心头的绮念更是不可遏抑,只想刘寄北此时能够将她搂在怀里,即使是任由他轻薄也在所不惜。 刘寄北一边烤着火,一边侧过脸来看了一眼加罗,既感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又奇怪她的脸色红润非常,便不解的问道:“你一定是染上了风寒,要不然脸色哪会这般奇怪?” 伽罗自己摸了摸额头,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便摇头道:“没有啊!我自己摸着一点都不热。” 刘寄北摇了摇头叹道:“如果身子染上风寒,你自己是感觉不到发热的。”随后他像似要再说些什么,又觉得羞于启齿,嘴巴动了动,竟然没有出声。 伽罗不解地问道:“大哥似要说什么吗?怎又不说了?” 接着,她秀目微和,轻轻垂下螓首,低声说道:“伽罗的这条命是大哥给的,大哥可以算是伽罗最亲的人,无论什么话都可以对伽罗直说,伽罗一定会是大哥最好的听者。” 刘寄北沉吟了一下,放开怀抱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说,反正在这荒山野岭中,除了我之外再无他人,如果你觉得衣衫湿漉漉的难受,我不妨先回避一下,你将衣衫除下在火上烤干。” 伽罗娇羞不胜的摇了摇头,以蚊蚋般的声音说道:“大哥这般关心伽罗,伽罗心里欢喜得很。只是此时伽罗尚未觉得寒冷,倒叫大哥费心了。” 刘寄北知她面嫩,即使是自己真的出去躲避,恐怕她也不会除去衣衫来烤干,于是他说道:“不如你背对着火堆,这样也可以将衣衫弄干,免得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不舒服。” 伽罗脸色涨得通红,身心燥热不堪,嘴上虽说不愿除去衣衫,可是潜意识里真想脱个溜光,她听到了刘寄北的话后,犹如呻吟般应诺了一声,却是没有动作。 刘寄北见她应诺之后,却没有什么反应,还以为她终究拉不下面子照自己的话去做,既而不再勉强,眼望着燃烧得正旺的火堆,怔怔的发起了呆。 随着时光的流逝,伽罗的呼吸越来越是沉重,这使得刘寄北由冥想中惊醒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伽罗,却见这小妮子也正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一双大眼睛雾气蒙蒙,仿佛要滴出水来,眼神中诱惑无限。 在篝火的映衬下,伽罗红彤彤的脸蛋,光彩四溢,格外诱人,檀口微张,红唇轻颤,吞吐兰香,并且不时的发出轻微的呻吟,此时此地的她无疑是一个勾魂摄魄妲己,一个足可倾国倾城的妖女褒姒。 刘寄北一边抵御着伽罗无上的诱惑,一边心中思忖:伽罗这是怎么了?小姑娘一向中规中矩,虽然活泼狡黠,却不失聪慧贤良,怎么看都该是一个娴淑矜持的好女子,可眼下眉角含情,眼露春意,直如一个放*荡的女人,怎会有这般大的变化? 刘寄北直起身来,疑惑地问道:“伽罗哪里不舒服吗? 伽罗呻吟一声,直起身子,似乎身子极为软弱,竟然一下子依偎在刘寄北怀里,当接触到刘寄北结实的胸脯后,却又连连推搪,口里也一直说着让人听不清的话。 刘寄北大惑不解,同时又有些惶恐,暗道:小妮子似乎发起了春,这可如何是好? 刘寄北尽管对伽罗很有好感,但他不是一个孟浪之徒,之前和春巴菍间的情事,纯是意外里暗含着巧合。事情过后,他已经觉得很对不起萧若幽,下定决心日后不会再做出对不起春巴菍和萧若幽的事情,如今突然又遇到飞来的艳福,手足无措之余倍加懊恼。 刘寄北轻轻推开已接近痴狂的伽罗,握住她的胳膊,直视着春意荡漾的她,心里一片混乱。 他既不明白伽罗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又不知道下一步将要怎样解决如此尴尬的事情。 此时的伽罗心里春*情泛滥,只想和身旁的男子欢好,若非她灵台尚有一丝清明,只怕早就自行宽衣解带,裸裎以对了,哪还会推搪刘寄北。 刘寄北正值不知如何自处的时候,忽然心中萌生警兆。 随着几声铃响,一条人影如苍鹭般由佛像的后面滑了过来,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拳似流星,让过伽罗直击刘寄北胸口。 拳还未至,带起的拳风却已经笼罩住刘寄北,在他感觉中,此时此刻就如同置身于一个打着漩的冰水之中,说不尽的寒冷,说不尽的无助,强大无伦的气流仿佛要压炸他的心肺。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兀,刘寄北根本就来不及思索,本能地甩开了伽罗的手臂,体内真气犹如受到了挑衅一般倏然膨胀到了极致,刹那间充盈了四肢百骸。 他大喝一声,身子闪电般后退,与此同时,行云流水似的抽出背后的“王霸”宝刀,乌光闪过,“王霸”沿着一条半圆形的弧线登时斩向了来人的手臂。 尽管是临危应变,可是刘寄北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大行天马行空之势,隐然有着一种心刀通灵,人刀合一的意思。 来人似乎也大是惊异刘寄北之能,见到自己招式用老,对方宝刀凌厉霸气,竟是倏然旁滑,如一个无形质的游魂般闪到了一边,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看着刘寄北,乍眼看去就好像他从来也没有动过一般。 第六章:劈柴(3)【喜小白莫入】 【真心码字,精品文章,小说作者已经写完,正逐步上传,请新老读者放心收藏】 刘寄北在站定身子的时候,借势换招,摆了一个“夜行观月”的架势,寄予在“王霸”上的真气机紧紧锁住了那人。 与此同时,刘寄北不忘扫了一眼被自己甩开的伽罗,见她正一脸的迷茫和痴狂的蹲着身子,躲在角落里,心头暗暗笃定,忖道:幸好她没事,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武功极高,应付他已经很不容易,如果她再往里面掺和,那便是乱上加乱了。 借着火光,刘寄北审视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见他身着一身灰色长袍,看年纪似乎不小,头发和胡子都已花白,一张脸棱角分明,突兀的眉弓与迦旃林提倒有些相似,只不过此人的一双眼睛没有迦旃林提那么妖异,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具有死亡气息的眼神,闪烁之间,让人心头发毛,手足无措。 俩人正互相打量的时候,忽然听到佛像后面步履之声连响,而后又走出了一个年轻人。 刘寄北诧异非常,心道:这佛像后面到底藏着多少人,怎么出来个没完? 他随后想起之前看到的地上的水渍,心里恍然明白,暗自叹道:原来在我和伽罗进来之前,便已有人在庙里避雨,那只老鼠惶然由佛像后面窜了出来,想来是受到了惊吓所致,唉!我也是太不小心了,怎没到佛像后面瞧上一瞧呢? 年轻人步履有些缓慢,先是看了看灰袍人,眼中尽是不屑,接着又扫视了刘寄北一眼,笑道:“你不用敌视我,我和这老魔头不是一伙的,对于他来说,我可是他的仇人呢!” 灰袍人冷冷的瞅着年轻人,嘴角边现出阴森森的笑意,寒着嗓子说道:“天下间敢跟我这麽说话的人寥寥无几,你这个小东西真是不知死活,一旦到了我侄儿的墓地,你会后悔曾经和我这么说过话。” 年轻人哂道:“你不是已经把我弄得半死不活了吗?如今的我是破裤子缠腿,烂命一条,哪里还会被你疯言疯语的吓住。” 说完,他不再理会灰袍人,径直向躲在角落里的伽罗走去,等来到了她的近前,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虎目之中异彩连连,慢慢地蹲下身子,柔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伽罗此时已是神志恍惚,听到了说话声,眼神中除了迷惘,便是无尽的情*欲。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又摇了摇头,缓缓地移动了一下身子,接着倒在了年轻人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不住的喘息,时不时的还发出低声的呻吟。 年轻人似乎没有料到伽罗会如此待他,禁不住愣在了当场,两条胳膊搂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怔怔的瞧着她姣好无匹的容颜,颤声说道:“我是杨坚啊!你不记得我了?那一日在黄河三门峡,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搭救,只怕我早就葬身河底了!” 刘寄北听到年轻人自报姓名叫做杨坚,心中一动,只觉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不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他心里反复地念叨了几次杨坚的名字,终于豁然想起杨坚是谁了。 那一日,刘寄北初到蒙州向城杨素的府中时,曾听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谈起过当代年少英杰,期间最让他俩人推崇的便是杨忠的儿子杨坚,没料到今日在这荒山破庙里却意外邂逅了。 刘寄北一边提防着灰袍人,一边仔细的看了几眼年轻人,见他果然器宇轩昂,行走蹲伏颇有龙虎之姿,禁不住已然相信此子便是杨坚,暗道:杨坚为何出现在这里?那个灰袍人与他话语间颇不得意,看得出俩人不是一伙的,那么灰袍人又是谁呢? 伽罗对于杨坚的话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的往杨坚怀里钻,弄得杨坚也是有些魂不守舍,心中暗道:难道她也和我一样,自从见了面之后,便念念不忘对方,只想有朝一日再次相逢后,绝不再分开。 他想到了这里,禁不住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惶恐。甜蜜的是自己的一番相思并非一厢情愿,心目中的佳人正和他一般心思;惶恐的是发生这事的地点和时机太不合时宜,如此良辰美景大有可能是昙花一现,那个天杀的老魔头一定不会眼看着自己静享美事的。 杨坚想到此处,心中满是怜惜,缓缓地搂住伽罗,扶着她慢慢的在角落里坐下,让她的头轻轻地依偎在自己的胸前,欢喜中带着无奈说道:“能在死之前,再次见到你,已是我莫大的福分。”随而叹道:“天意如此,莫之奈何?” 杨坚对着灰袍老者冷笑道:“嘿嘿嘿!老魔头没想到吧!你千方百计的将我捉到了这里,却让我遇到了如此美事,你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灰袍老者瞥了一眼刘寄北,眼神游走不定,还以颜色的说道:“嘿嘿嘿,你可说错了,我此时甭提多高兴呐,哪里会把肠子悔青?老夫一生御女无数,像她这等美人确实不多,今日既然意外遇到,老夫定要大快朵颐。此女面红似霞,浑身骚动;神智痴狂,语无伦次,看来定是吃了什么春药才会如此风骚。等我将这个村夫收拾了之后,好好地调弄她一番,一定是骚*媚入骨,难得的房中尤物,嘿嘿嘿!到时候让你作壁上观,也见识一下什么是天下第一流的御女神术?到那时你只怕要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刘寄北听他说得肮脏,心中厌烦莫名,催动真气加紧锁住灰袍人,冷冷的截话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在年轻人面前胡说八道,怎的如此不知羞耻?看来将你留在人间也是个祸害,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宰了你这个老淫虫!” 他说到这里,双手倏然紧握“王霸”刀柄,闪电般连着向灰袍人两侧的虚空劈下,随后上步欺身,直踏中宫,手中宝刀高高扬起,毫无花哨的奔着灰袍人劈下。 刘寄北这一刀叫做“碎虚存真”,共有三式,前两式唤作“两凤朝天”,后面的那一式叫做“力劈华山”。 其实刘寄北表面上有些愚憨,事实上却是一个练武的天才,自从他由慧光大师那里学到“安明刀法”之后,时常揣摩其中紧要,历年累练下来,他不但将“安明刀法”融会贯通,更是有了很多创新的招式。 这一招“碎虚存真”便是他由“安明刀法”中的最具威力的一招“刀劈四门”演化而来的。 “刀劈四门”本是乱战中护己伤敌的妙招,与“夜战八方转轮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讲究的是以腰为轴,以肩催刀,身刀协调,步法随走随变,刀随步活,步随刀转,意牵神连,上下相随,内外合一,劲力饱满,一气呵成。翻转走穿,如游龙戏水,浪涌波旋:劈斩撩挂,若云卷云舒,雨骤风疾。 刘寄北将“刀劈四门”练得极为娴熟,不过,时间长了,他却发现这一招有个缺点,稳准有余,霸道不足。若作为防守的招式,它确实是立身保命的绝妙招式,但若作为攻坚之术,则未免不够威凌。 他左思右想之后,明白了“刀劈四门”为什么不够霸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运刀时劲气散了,要想兼顾四周,定然要将劲气分匀,如此一来,便难以将劲气聚于一处,这就是它为何不能够攻坚的原因。 刘寄北明白了这一点,便开始想着如何将“刀劈四门”变通成一招凌厉之极的攻坚之术。在得到了少林寺道房禅师和慧光禅师的应允后,他翻阅了寺里藏经阁所收藏的一些名家刀谱,去除糟粕,汲取精华,历时三个月的时间,终于自创出“碎虚存真”这一招。 他在修习“碎虚存真”这一招时,深切地体会到要想把这招运转如意,使起刀来必然要快。为了练习这个“快”字诀,刘寄北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每天更加勤奋地劈柴。 每一天他入山之后,尽捡些比较敦实的木头,背回到家中,找一处平整的地面,将那些木头一一林立在地上,然后调整好真气,拿着破柴刀一气呵成的将立在地上的木头尽数劈开。 初始之时,劈弄起来拌拌磕磕,很是不尽如意,好在他性格坚韧,对此毫不气馁,依旧一心一意的练习,为此也不知劈坏了多少把柴刀。 萧若幽看到丈夫如此卖力地劈柴,便取笑他说,人家少林寺里的柴火早就够烧了,用不着如此的卖力,否则,凭空堆在院子里的柴火只怕再也没地方搁了。 刘寄北听后一笑置之,浑不在意萧若幽的说笑,依旧练着他的劈木头刀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练到了后来,刘寄北已可将百十来根木头一气劈完,而且时间也是越来越短,不过,即使如此,他仍不满意。直到有一天,当他劈开其中一颗木头时,随着木头一分为二,断面之上竟然无火自燃,而他的那把柴刀也是火热非常,到了这时候,他知道劈木头刀法已是初步炼成,以后只要循序渐进也就成了。 第七章:死魔(1)【求点击收藏】 【不知老读者发现没有,本书中涉及一些东西,并非作者胡乱编排,比如四大天魔,明尊教系,以及书中的人物,都是确有历史可查,感兴趣可以百度一下】 “碎虚存真”中的所谓“碎虚”实际上是破除对手两翼的生门,充溢的是不可逾越的劲气,而所谓“存真”则是直抢中宫,意锁对手,真人在前,不死不休。 实际上“碎虚存真”运刀的意念和“刀劈四门”如出一辙,只不过前者是将后者兼顾四方的劲气集中到一面,如此一来自然是威力大胜后者,作为攻坚的招式也就无坚不摧了。 刘寄北刚练成这一招的时候,慧光禅师看了之后,曾嘱咐他如果本身的功力未臻化境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莫要鲁莽使出,因为要想把“碎虚存真”这一招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必须要有极为深厚的内力才能办到,如果功力未逮而强行施展这一招的话,那么对手在退无所退避无所避的情况之下,必然会全力反噬,这样一来施展“碎虚存真”只能是自取其辱,所以,慧光告诫他运用此招时一定要慎之再慎,切不可意气用事。 刘寄北自从吸取了毒蟒和獬豸的内丹精华后,前前后后数战当世的几位超一流高手,尚无一败,对于本身的内力修为已是信心大增,对敌出手也就更是大开大阖,挥洒由心了。 此次在这所破庙堂里,他已是感觉到了伽罗有些不妥,似乎真如灰袍人所说的一般吃了春药,心里忐忑之余,见到灰袍人满口秽语,不由得激发了他嫉恶如仇的本性,一出手便使出了催命的招数“碎虚存真”。 刀罡四溢,寒气逼人。 刘寄北先前的那两刀几如一齐劈出,挟带出去的劲力仿佛一下就将灰袍人两侧的虚空劈开,裂开了两道长长的口子,充溢其内的则是他威猛无铸的内家真气,带得灰袍人的衣衫紧紧贴在了身上,猎猎作响。 “碎虚存真”一招三刀,前两刀如说是嫁妆,最后那一刀则是真如的新娘。 一式“刀劈华山”看似简单,事实上却是去芜存青的绝妙必杀技,那种一往无前的强悍的气势直可开山分岳,扯碎乾坤,令得首当其冲者心胆俱碎。 灰袍人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刘寄北这一招三刀明明是分次劈出,可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时间的差异,只见庙堂之内乌光一闪,刀尚未近前,已有三道不可抗拒的刀罡席卷到了身前。 他心中一阵战栗,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电闪而过,暗道:中土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高手?瞧其身手足以媲美漠北三雄中的任何一人。 念及于此,他再不敢稍起丝毫的轻视之心,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应付刘寄北的这一招“碎虚存真”。 灰袍人名叫许常善,乃是摩尼门门主苻常生的三师弟。 摩尼门衍生于原来明尊派的摩尼派系,其人大多行事诡秘乖张,不循常理,伤天害理者也大有人在,正因如此,摩尼派系中的人逐渐的被外边的人唤作成魔头,所以,久而久之,就连整个“明尊派”这个称谓也就被人们所扭曲淡化,改叫为妖魔门派,简称魔门 明尊派上一代主事身体孱弱,虽然有嫡系弟子皮博叉和闻沙门等人协助,但是实际明尊派的掌权柄还是落到了他们的师叔巨木枭手里。 巨木枭座下共有四男一女五名嫡传弟子,大弟子便是如今的摩尼门主苻常生,其他三个男弟子依次是尹常风、许常善和任常逍,最小的女弟子便是陆令萱。 巨木枭一生并无大恶,明尊派在他掌权期间,也没有将摩尼门经纬分明的划分出去。不过巨木枭其人性格颇为偏激,并且很是袒护座下弟子,闻听到外人称呼其门下弟子为魔头,甚是恼怒,左思右想之下,知道众口铄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嫡传的四名男弟子索性称作四大天魔,将陆令萱则取了个罗刹女的绰号。 巨木枭笃信明尊教,将其他教派视作歪门邪道,尤其是西域播传日渐广泛的佛门,他更是嗤之以鼻,宣称佛门教义虚伪荒诞,而佛门弟子则是木鱼脑袋,愚朽而不可开化。 为了抵触佛门,巨木枭故意用佛门中四种阻碍凡人修成正果的魔障的名字来称呼座下弟子。大弟子苻常生唤作“烦恼魔”,二弟子尹常风叫“阴魔”,老三便是许常善,称为“死魔”,四弟子任常逍则被他送了个“自在天魔”绰号,而对于最小的女弟子陆令萱,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罗刹女”这个绰号最适合于她。 所谓的罗刹女即食人肉之恶鬼,样子甚美。又称为罗刹斯,不但食人血肉,更有飞空、或地行的神通,捷疾可畏。 陆令萱不但人生的美貌,而且智计百出,做起事情历来果敢决绝,若为达到某种目的,莫说是吃别人肉喝别人血,就算是狂啖起自己的血肉那恐怕也是小事一桩。另外,陆令萱最引以自豪的便是那身神鬼莫测的轻身功夫,高来高去,陆地飞腾,即使是巨木枭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直说她是摩尼门中众弟子里轻功最好的一个,她有如此特质,倒还真称了“罗刹女”的绰号。 巨木枭坐化之后,除了“自在天魔”任常逍和“罗刹女”陆令萱无心争夺摩尼派系掌权人的位子相偕离开了之外,其他的三兄弟则各不相让,经过数年的明争暗斗之后,最后还是“烦恼魔”苻常生技高一筹,坐上了掌权人的位子,并且一坐就是几十年,期间不但成功瓦解了明尊派系,更是成为摩尼门的第一任门主。 自从夺权失意之后,“阴魔”尹常风和“死魔”许常善也都相继黯然离开了摩尼派系,之后,许常善便在西域游荡。无意间结识了在西域行脚商人,名叫和安。 和安本就是西域胡人,靠着多年行商,聚敛了许多财富。许常善颇具野心,见到和安家资如此丰盈,就想与和安深心结交,而和安也在于许常善的交往中获知了他的身份,也想在他身上获取绝世武功,俩人各怀心事,当真是一见如故。 和安好酒好肉招待之余,就把大儿子和士开介绍给了许常善。 和士开当时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巧舌如簧,熟谙奉迎之道,几番接触之后,许常善还真就挺喜欢他,便将他收做了弟子。 和安入邺城投奔高欢的时候,和士开便留在了西域,跟随许常善学习武功以及诸般杂艺。 许常善除了一身超绝的邪门武功之外,尤善琵琶和握槊之技。和士开心思聪颖,可为人却很浮躁,对于许常善教给他的那些“摩尼门”武功,学起来并不十分认真,结果只学得许常善四五分本事而已,而对于琵琶和握槊这等娱人娱己的玩意,他倒是十分沉迷,由于用心备至,竟然深得许常善真传,不但琵琶演奏的极为传神,那一手握槊的伎俩更是少有敌手。 和士开跟着许常善在西域呆了十来年,后来,和安得到了高氏父子的赏识,便派人将儿子和士开接到了北齐,许常善也随着和士开一起来到了邺城。 正因为和士开擅长握槊的赌戏,所以在邺城创下了很大的名声。当这件事传到了同样喜好握槊游戏的高湛耳中后,高湛就把和士开请到了府中,一试之下,果然见他赌技高超,如此一来,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自此以后,和士开便常常流连于高湛府中,俨然成了颇受欢迎的座上客。 其后,在和士开的介绍之下,许常善也结识了这位只懂吃喝玩乐的小王爷。当高湛见识了许常善绝妙的武功和赌术之后,对他极是崇拜,就将他留在了长广王府,作为一位身份极特殊的幕僚供养起来。 许常善并不安心呆在长广王府,时常在邺城内大街小巷里四处游荡,更是多次凭着超绝的身手夜入皇宫。 有一次竟然让他在皇宫里邂逅了多年不见的小师妹陆令萱,这可是他始料未及的。 二人相遇之后,陆令萱简单地把这些年的际遇告诉了师兄许常善。 从陆令萱的口中,许常善知道她因受到别人的牵连而没入皇宫谪成宫女,并且有一个儿子寄养在宫外。 许常善问她为何呆在了宫里,以及那个孩子是她和谁人生的,她却讳而不谈,只道该说的时候,他许常善自会知晓。 陆令萱了解到许常善此时十分受高湛的赏识,就恳请许常善把她也安置到长广王府。毕竟是师兄妹一场,许常善不好推辞,进而就答应了她。 过了没多久,许常善获知长广王妃已然有孕在身,高湛急于寻找一些仆人,用以悉心照顾王妃。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许常善便婉转知会高湛,他知道有一个女子不但心思机巧,善解人意,更是深谙抚育之道。 高湛毕竟年轻,在王妃珠胎暗结之际,自是喜不自胜,也没有多问许常善,只告诉他尽管将那人带来也就是了。 许常善把这件事告诉了陆令萱,随后有些沮丧的知会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使她能够离开皇宫,孰料陆令萱丝毫不以为然,轻描淡写的告诉许常善,离开皇宫轻而易举,并不需他为此烦忧。 【不要走开,友情推荐一本新书,书号258798】 第七章:死魔(2)【求点击收藏】 【友情推荐:《狂刀行》】【小说参阅了南北朝各种史籍,有兴趣读者可验证。新建一个读者群,欢迎读者加入:群号232630409,群名:天下有雪】 那一日,就在许常善将信将疑的时候,也不知陆令萱用了什么办法,竟是大白天的自己进入长广王府找到了他,并说已经名正言顺的脱离了皇宫。 许常善好生佩服自己这位师妹,心里虽然万般不解,但他深知陆令萱的城府甚深,性格也极为古怪,如果她要说,谁也拦不住,如果她不想说,任你百般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许常善不得不将所有的疑问闷在心里,佯装浑不在意,没有深究。 自从陆令萱来到了长广王府后,凭着她的聪明狡黠,以及能说会道的本事,很快的便得到了长广王妃胡氏的宠信,正因如此,陆令萱逐渐的在长广王府中站稳了脚跟。 许常善自打陆令萱来了之后,表面上便不再与她接近,甚至于佯装成路人一般,让人丝毫看不出俩人有一丝熟悉,实际上俩人常常暗地里来往,遇到事情也总是在一起商量。 用许常善的话来说,虽然我俩是同门师兄妹,相比任何人都要亲,但是,这事只我俩知道也就可以了,用不着谁都知道。有时候让别人误以为我俩不熟,比起谁都知道我俩熟稔要好一些。 许常善在邺城呆的时日久了,未免有些静极思动,想来想去决定回趟老家看一看,于是他禀明了高湛之后,一个人入了关,来到了长安南面的鸿固原。 许常善本就是关内人,小时正逢天下饥荒,为了谋生便随着饥民向西北游荡。到了西域之后,遇到了巨木枭,因为他特有一种阴狠聪慧的资质,结果被巨木枭收做了入室弟子,自打那以后,他就从来也没回过老家鸿固原。 回到了老家,许常善四处寻访以前的家人,结果寻访多日却是一无所获,正当沮丧欲反的时候,碰巧在一处山坳里见到了本家塚群,查实墓碑上的石刻,这才知道包括他的父母等人早就死了,剩下的许氏族人大多迁走,其中,他的叔父已随着儿子去了汝南郡。 许常善见墓地并非零乱不堪,知道这里时常有人前来祭奠,他便就近找了几户人家询问,既而才知道,原来在他的族人中出了个将军,此人名叫许盆,也就是他从未谋面的亲侄儿,因为跟随韦孝宽在“玉壁之战”中立有功劳,受到了韦孝宽的重用,并且逐渐的升迁,就在几年前,已是被封做了太守,如今正镇守汝南郡。 据此地的居民所说,许盆这人虽然对别人不怎样,但总还算有些孝心,做了太守并没忘本,一边把父母兄弟接了过去,一边把原来的许氏墓地好生整顿一番,每逢清明以及墓地里重要亲人的祭日,许盆或是自己或是派人前来,修剪墓地,打扫陵寝,以行孝道祭祀之事。 许常善得知这些信息之后,心里很是高兴,便不再鸿固原盘桓,一个人急急的来到了汝南郡。 找到许盆之后,尽管许盆的父母也已过世,但追忆往事以及印证貌相,叔侄二人还是彼此相认了。 许常善在汝南郡盘桓多日,见到这里地处险要,知其乃兵家必争之地,隐约间心中便有了一个念头。 许常善随着和士开来到邺城之后,已在长广王府中呆了多年,高湛虽是对他礼遇,但也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有些本事的幕僚而已,并没有给他多少实权,这对颇具野心的他来说,一直是块心病。 本来他想倚重和家的权势,逐渐达到自己独霸一方的目的,可自从和安死了之后,这几年文宣帝高洋对和家很不待见,并且将和士开贬谪到了马城。 和士开为了不失去高湛这个靠山,没办法之下,竟是充当起长广王府的“鱼鹰”,秘密到了河北濮阳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掠获资财以供高湛夫妇挥霍。 如此一来,许常善便再也指望不上和家,只能自己想办法,找到获取高湛重用的本钱。其实他这一次离开长广王府,说是想回老家瞧一瞧,实际上潜意识里也想到外边碰碰运气,看一看能不能猎取点意外的收获。 结果,苍天对他还算不错,竟然还让他真的碰上了。 汝南郡地处险要,既可北进汴洛,又能南下荆楚,实是一处咽喉要地。 许常善意识到这一点,就思量着怎样才能劝说许盆,献出汝南郡,归降北齐,一旦这件事办妥,那么,得到高湛乃或是高洋的重用便指日可待了。 许常善一方面加紧和许盆联系感情,一方面不时的在他耳边吹风,说什么“朝中无人难为事”。古往今来有多少有本事的人,都是因为京师里没有大靠山,缺少眼线,揣摩不到皇上的心意,尽管兢兢业业,赤胆忠心,可最终只要稍有疏忽,难免不落得个惨淡收场,所以,与其为人鱼肉,还不如择木而栖,瞧准机会,径直找得一个权势通天的大靠山,即便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也有人为之化解,这才叫识时务的俊杰。 许盆一开始听着很不以为然,暗想大将军韦孝宽待几甚厚,有其在身后撑着,还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听得许常善的耳旁风时间久了,许盆心里也开始嘀咕了起来,他联想到近几年朝中的局势,宇文护一手遮天,朝中大臣只要稍加忤逆,不死即谪,即使如独孤信、赵贵那般的人物也都没落个好下场,何况是如他这般无足轻重的人了?韦孝宽平日里对宇文护十分鄙夷,时不时的便要说出几句愤慨的话,这样早晚免不了生出祸事,他若因此而受到牵连,实在是得不偿失。 人的心里如果长了草,再被邪风长时间的吹着,就难免不意气用事。许盆就是这样,耐不住许常善一再诱导和游说,最终同意把汝南郡献给北齐,希望在能在许常善的引荐之下,得到高湛的赏识以及文宣帝高洋的重用。 许常善如愿以偿,欣喜之下急匆匆的赶回邺城,可就在半道上却听说文宣帝已然驾崩,禁不住喜忧参半。喜的是别看文宣帝疯癫暴虐,可对于朝中大事并不昏聩,如果他没有驾崩,那么许盆即使是投了诚,也不一定会得到重用。 从前的陆法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那么大的一个刺史,带着一大批人来到了北齐,高洋也只给陆法和一个太尉的空衔而已,使得陆法和一直闲赋在家,没有丁点儿兵权。 如今高洋忽然死了,取而代之者无论是谁,按着常理来说都希望初登帝位,便会有所瑞兆,而此时如果许盆不失时机地前去投诚,新皇帝哪能不欢喜之至。新皇帝一高兴只怕许盆不想受到重用都不行了。所以说高洋之死未免不是一件喜事。 高洋驾崩,不知道谁会当上皇帝,按理说应该是太子高殷,可是,常山王高演和长广王高湛都觊觎帝位许久,怎肯轻易就让年不经事的高殷当上皇帝,一旦争端起来,必定会弄得北齐大乱,如果许盆闻听了这事,哪还会巴巴的前来归降北齐。一旦许盆改变了主意,对于许常善来言,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这也是他感到担忧的地方。 许常善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邺城,等进了长广王府,知道高殷在娄昭君的支持下登上了帝位,并且由高演和高湛打理朝政的时候,他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知道自己的事情大有可为。 等到高洋驾崩,高殷称帝,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许常善便跟高湛说起了许盆的事情,高湛听罢,果然大为高兴,并且嘱咐许常善,一切要他便宜从事,不惜许下重诺,定要把许盆拉过来,不过,高湛也要他守口如瓶,切不可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许常善再次去了趟汝南郡,向许盆转达了高湛的意思,顺顺利利的完成了高湛的嘱托,心满意足的回到邺城。不久之后便有人送来讯息,许盆献出汝南郡投降了北齐。 不仅是高湛,就连高演都十分重视许盆投诚这件事,他特意派了刘桃枝和祖铤俩人骑着宝马盗骊和赤骥赶往郑州,一方面宣读任命的圣旨,一方面将许盆接入邺城。 孰料就在刘桃枝和祖铤进到郑州城的那天晚上,许盆酒醉之后竟然被人割了脑袋,而高演最为心爱的两匹宝马盗骊和赤骥也随之失踪,这件事被许常善知道了以后,简直是怒不可遏。 他跟随高湛来到了高演的府上,见到了刘桃枝和祖铤带回来的几颗人头,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那几人绝对不是盗走宝马杀死许盆的刺客。 许常善被称为“死魔”,一生杀人无算,对于什么样的人死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极为熟稔。 他见那几颗人头,脸上尽是错愕惊怖的表情,心知肚明丢了脑袋的这些人都是十分的胆小怕死,试问这样的人岂敢夜入官署,犯下杀死朝廷重臣和盗走绝世宝马大案。 第七章:死魔(3)【求点击收藏】 【不知下周还有没有推荐,喜欢本书的读者,希望能够收藏,以免找书费事。郑重承诺,本书已经写完,正逐步校正上传,永不上架,永不tj,只想拥有自己的读者】 尽管许常善心知肚明,可他知道刘桃枝和祖铤深得高演器重,就算说出了心头的疑虑,哪怕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是人轻言微,丝毫不会引起高演的重视,而且又凭空得罪了刘桃枝和祖铤,实在有些划不来。 回到了长广王府,许常善暗地里和陆令萱进行了商议,陆令萱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去一趟玉璧。 按着她的推测,既然许盆是韦孝宽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么许盆一旦投靠了北齐,最该恼怒的便是韦孝宽,而且,她听闻韦孝宽其人最为擅长的便是离间刺杀之术,这一次许盆被杀,弄不好就是韦孝宽派去的细作所为,反正现在也是毫无头绪,不妨到玉璧碰碰运气。 许常善对陆令萱的推测甚觉有理,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长广王府,一个人来到了玉璧。这时的玉璧已是改名为勋州,其原因便是因为韦孝宽当年抵御东魏大军,使得高欢损兵折将无功而返,所以,朝廷为了表彰他的功劳,特意有此更改,而韦孝宽也就顺理成章当上了勋州刺史。 凭借多年的经验,许常善很快地找到了韦孝宽的住处,偷偷捉了几个刺史府里的几个幕僚,软硬兼施之下,终于从其中一个参与机要的幕僚口中得知,前往郑州杀死许盆的刺客果然是韦孝宽派去的,一个叫做杨坚,另一个叫做韩擒虎。 许常善报仇心切本想先杀了韦孝宽,然后再去除掉那两名刺客,无奈韦孝宽素来小心,每次出行,身边总是好手如林,许常善窥探许久也抓不住机会,他衡量再三之后,决定先把作为刺客的杨坚和韩擒虎杀了再说。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等到许常善想这样做时,杨坚和韩擒虎都已离开了勋州。 杨坚就在前几日接道一封家书,随后便赶往了长安,而韩擒虎也因有事早了杨坚几日离开了勋州,回到了他父亲韩雄那里。 许常善顾此失彼,心里很是窝火,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先去追杀杨坚。 许常善之所以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首先杨坚离开勋州的日子较晚,追逐起来路程较近,其次,勋州离着韩雄所镇守的中州比长安近得多,韩擒虎早走了几日,说不定已经到了中州,若在韩擒虎的家门口杀他,是必要难得多。 另外,许常善对韩雄早有所闻,知道韩雄武功卓绝,秉承“帛家道”武学一脉,尤其所擅长的“太清功”更是一门神鬼莫测的绝学,实是一个十分不好惹的人物。 “帛家道”传自东汉奇人帛和,兴盛于魏晋,但随着西晋衰微,“帛家道”也逐渐变得没落。后来帛家道分成了两支,一支随着司马氏东迁而传入江浙,最后融入到了上清派中。另一支“帛家道”则遗留在河洛一带,韩雄的先人便是“帛家道”的传人。 留在河洛一带的“帛家道”的传承虽然随着战乱也逐渐断绝,但是,“帛家道”那些深邃的武学秘技却并没因此而消失。 韩雄所擅长的“五虎截户枪”以及“太清功”就是来自于“帛家道”的武学。“五虎截户枪”迅猛无伦,招式变化神鬼莫测,乃是当年帛家道的护教之技。“太清功”又名“护心罡”,玄妙异常而且非常霸道。这种功夫练到精深的地步,可以将体内的真气像漩涡一样运转,不但能够化解外来劲力的侵袭,更是可将其收为己用,连同自身的劲力一起发出伤敌,实是一门了不起的武功。 韩雄自从大统初年,率领亲属六十余人在洛阳之西起事之后,身经百战,凭着家传两项绝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名声贯彻长城内外,闻名遐迩,天下人因其武功绝伦便送了一个绰号给他,叫做“韩无敌”。许常善虽然久居塞外,但对于这位“韩无敌”还是早有耳闻的。 盛名之下无虚士,既然韩擒虎有着这样一个无敌的老子撑腰,许常善左思右想还是先不要拿他下手,以免落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下场。 许常善离开勋州向着西南而行,渡过风陵关,这一日来到了同州境内,掺杂在古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中,日当中午的时候已是进入到了潼关之内。 潼关位于关中平原东部,南依秦岭,北有渭洛二水会黄河抱关而下,东接禁谷,西近华山。周围山连山,水连水,峰谷俯仰,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长山路,往来不容车马并行,实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进到了关内,许常善计算着时间,按着常理来说,凭着他的脚力,此时已该追上了杨坚,于是,他在关内的街道上四处流连,开始寻找杨坚的踪迹。 在追踪杨坚之前,许常善通过明察暗访,已然对杨坚的相貌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他知道杨坚相貌奇特,即使在众多人中,也可很容易辨认。 许常善找了半天也没发现貌似杨坚的人物,禁不住心中气馁,此时腹中很是饥饿,便寻了一处临街相望的酒肆坐了下来,叫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一边吃着酒,一边不住的向着街面上踅摸。 等他吃喝已定的时候,仍是没见到杨坚半个踪影,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颇觉晦气,正打算结账却听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有人大声说道:“兀那酒家,快拿些那好酒好肉过来,爷爷们跑了一天的路,肚子实在饿得紧了。” 许常善问声望去,只见三名彪形大汉已然踞住他旁边的一张桌子,纷纷将手中的兵刃和包裹放到了桌子上坐了下来。 只一打眼,许常善便知道这三个人绝非善类,尤其说话的那个人样貌凶恶,表情极为悍戾,十有八九是个打家劫舍的货色。 许常善不想惹事上身,叫过了酒家,结算酒钱,忽听样貌凶恶的大汉喝道:“兀那酒家,你的耳朵聋了吗?爷爷已经吆喝多时,怎的还不上来酒菜?莫不是嫌弃爷等没有酒钱吗?” 那酒家顾不得结算许常善的酒钱,连忙满脸赔笑,巴巴的弓着腰奔了过去,站在那名大汉旁边,垂手说道:“客官息怒,小人万不敢怠慢贵客,好酒好肉马上便来,请客官稍等!” 那大汉闷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先是阴狠的瞟了一眼许常善,接着对酒家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废话少说,紧着操办也就是了。” 酒家连忙退下,奔向后面准备去了。许常善本已起身,却见酒家竟然没再理他而是一溜烟似地奔向了后厨,心里暗自好笑,忖道:如此甚好,倒是省了酒钱。想到这里,许常善打点行囊,起身就想溜走。 就在这时,酒肆的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个人。来人一眼看见那三名大汉,禁不住大怒道:“无耻蟊贼,还我东西!” 那三名大汉见到来人奔着他们冲了过来,“呼啦”一下,纷纷站了起来,各自背起包裹,随手抽出搁在桌子上的环首刀。接着,其中样貌凶恶的大汉不顾其余的食客,猛然一脚踢飞了桌子,直奔着来人砸去。 就在桌子飞起来的时候,许常善已是操着手悄然退到了一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来人,暗道:真是巧了,靴子磨破了也没追到他,如今自己却送上门来了,看他和这三个人过节颇深,且先呆在一旁看看再说。 来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生得器宇轩昂,相貌威仪,行走之间,龙虎之姿毕现,隐然有着一派王者风范。 他瞧着桌子奔自己飞来,竟是毫无异色,步履轻松稳健,劈手一拳击打在桌面上,只听“喀嚓”一声,就在碎木纷飞中,他已是气定神闲的来到了那三名大汉的面前。 酒肆里的其他食客见到有人打起了架,唯恐殃及自己,纷纷化作鸟兽散,那位奔向后厨的酒家听到外边发出巨响,不知发生了何事,刚一伸头,恰有一块碎木飞了来,“砰”地打在了头上,顾不得发出痛哼,急匆匆的把脑袋缩了回去,随后再无声息。 许常善躲在角落里,对那来人发拳的路数尽收眼底,看罢之后心中一惊,暗道:没想到他竟是妙月神尼的传人,这一手“大悲陀罗尼拳”只怕也该有五六分火候了。 那三名大汉似乎也被来人的气势镇住,俱都面色凝重,纷纷摆刀立住门户。为首的大汉干咳一声,色厉内荏的说道:“东西可以还给你,可是大哥的命谁来还我们?” 许常善看这三名大汉起手用刀的姿势,心中又是一动,暗道:这三人又是什么来头,怎么也会苻老大的“劈风刀法”? 后来的那少年面无表情,不屑地答道:“你们这四个蟊贼无事生非,见财起意,借着在风凌关摆渡的机会,企图陷害于我,被我杀了一个已算是便宜,如果你们再不肯将东西还我,只怕死了的将不止你大哥一个人。” 第七章:死魔(4)【求点击收藏】 【推荐一本被人遗忘的好书:《冥王祭》已经快到百万,书号:189444】【【《皇裔战神》武侠分页小封,恳请大大随手收藏,万分感谢。本书永不上架】 那三名大汉似乎在少年人手下吃过亏,俱都面露骇然神色,为首的大汉强作镇定说道:“我们兄弟在风凌关靠水吃饭,过着刀尖上混日子的生活,也是出于无奈,如今大哥已然死了,你的包裹中也没几个钱,何苦对我们苦苦相逼呢?既然你非要讨回,我们还你也就是了,不过自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咱们各不相干,你看如何?” 少年人“嘿嘿”一阵冷笑,随后叹道:“若只为了那几个钱,我何苦放着正事不干,而去追着你们不放,实话告诉你等,那包裹中有着一件不寻常的东西,虽然对你们来说无足轻重,可对于我却是十分珍贵,快把那包裹给我!” 三名大汉彼此间相互看了几眼,另一名大汉对着为首的那名大汉说道:“二哥你就把包裹给他吧!那里面除了几个钱币之外,就只有一个镯子,何必让他如此苦苦纠缠?” 为首的大汉犹豫了一下,既而便在身上除下包裹,径直扔给了那少年,说道:“你的东西都在里面,一件也不少。” 少年一把接住包裹,脸上挂着疑惑,就在旁边的桌子上摊开,只见包裹了除了几个散碎的银子和五铢钱之外,还有一个挂着铃铛的玉镯子。 看见那个镯子,少年脸上彰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如释重负的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迅速的把包裹整理好背在身上,然后直起身,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三名大汉。 为首的大汉忽然间嗅到一丝杀气,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对这少年问道:“你想杀了我们?” 少年叹口气,沉静的说道:“你们寄足风凌关,混迹于黄河之上,靠着予人摆渡的机会杀人掠夺,残害百姓,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沉尸河底,你们想一下,我会不会袖手不管,怙恶不悛,再次任由你们作恶呢?” 为首大汉愤然道:“你不是讨回了包裹,怎能出尔反尔?”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淡淡的说道:“‘风凌四覇’个个是人头猪脑,我何时说过拿回包裹便放了你们?” 为首那名大汉一听这话,知道今日如何也不能善罢,飞快的向着身旁的另外俩名大汉递了个眼色,手舞单刀恶狠狠地奔着少年扑来,口中怒骂道:“黄口小儿欺人太甚,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道我们真的怕了你!” 就在为首大汉动手的同时,另外两名大汉也一拥而上,三口环首刀舞动如飞,如同成团的雪花一般直奔少年的要害,霎那间便把他裹在其中。 一旁的的许常善看到三名大汉的身手心中暗自叹息,忖道:这三人使的表面上是“劈风刀”法,实际上只是似是而非,一点也没有“劈风刀”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看来教他们刀法的那个人,如果不是藏了心眼,没能实心实意的教他们,那就是也如他们一样,丝毫没有领悟到劈风刀的神髓。嗨!如今“劈风刀”让他们使出来,真有些糟蹋了这手绝妙的刀法,假如此时此刻苻老大站在这里,不气晕了才怪。 他想到这里,心中竟是涌起了一阵快意。 对于三名大汉的联手围攻,少年人怡然不惧,随着步伐的不断变化,双手所结的佛门法印层出不绝,一会儿结成“定力印”,俨如心静如水的如来,庄严无尽,令人心生膜拜之心,一会儿又结为“无畏印”,状若无忧无怖的大至圣者,恬淡安详,使人摒弃歹念。 许常善久居西域,曾听人谈起过“大悲陀罗尼拳”,知道这是一门玄奥的佛门拳术,传自于西域圣僧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佛法精湛,武功深不可测。他在佛门无上内功心法的基础上,结合了一些梵文经典,根据众多的佛门尊者手印的变化,予以融会贯通,从中悟出来这套“大悲陀罗尼拳”。 “大悲陀罗尼拳”一经使出,每一招每一式均有一名尊者的形象在里面,不仅刚柔并济,而且变化无常,堪称佛门一套了不起的拳法。 许常善知道当世之中能够把大悲陀罗尼拳使得出神入化的只有妙月神尼。他虽然久闻妙月神尼威名,可是与她从未谋面。 如今他见到少年人使出这套拳法来,尽管尚是有些欠火候,但是隐约间已能感受到这套拳法的威力,禁不住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一旦遇到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妙月神尼,定要小心应付,否则,将会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人其实早就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在作壁上观,虽然不知道这位面貌一团死气的老者是敌是友,但见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一丝怯懦,立时知道老者也绝非等闲之人。 少年人一边游刃有余的应付着三名大汉的围攻,一边瞄着许常善,心道:那老者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既不似要帮我,也不像要帮他们,他到底是什么人?见到如此好勇斗狠的场面,能够面不更色,恬然视之,一定是见惯场面的人物。 他念及此处,不由得心生警惕,暗自提防着许常善。 少年人似乎不想与三名大汉多做纠缠,他瞧准一个机会,避过另外两名大汉的夹击,陡然化身成威武的金刚,霹雳般口吐一声金刚真言“阿”,双手握成胎拳,化繁为简,就在为首大汉浮华的刀影中一穿而过,“砰”地一声打在了他的前胸上。 为首大汉发出一声惨叫,身子硬生生被打到了半空,随着一蓬鲜血喷出,身子“噗通”一声打着横跌倒在地上,直摔得他“哏”的一声后,脑袋一歪便再也没了动静。 其他两名大汉见状后,顾不得倒在地上的大汉死活,呼哨一声,各自撞破酒肆的窗子,没命的逃窜而去。 少年人也不追赶,走到倒在地上的大汉的旁边,蹲下身子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发现这家伙竟已全无气息,心中好笑,暗道此人真不禁打,只中了一拳就一命呜呼。 少年人站起身子,拍了拍手,由包裹里将那些散碎的银子掏了出来,扔在了一张桌子上,眼光掠过许常善,对着后厨喊道:“倒在地上的那人名叫独孤忠,本是风凌关黄河水面上的贼人。如今他已被我打死了,若有官府的人前来问询,就说是杨忠的儿子杨坚杀的。哦,对了,可以顺便告诉他们,‘风凌四覇’的老大独孤伯也是死在我手上,要想找独孤伯的尸身,可去风凌关黄河的西岸。还有,逃跑的那俩人,一个叫独孤殳,一个叫独孤季,也是‘风凌四覇’中的两名贼人,希望本地官府能够予以擒拿,免得再有无辜的人殒命黄河渡口。” 少年人说完,也不管酒家看见看不见,指了指桌子上碎银子,叹道:“平白惊走了客人,打碎了桌子,这些银钱权当赔偿,也不知这些够不够?” 随后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苦笑着自语:“可是我也就这些钱了!” 许常善任由着少年走出酒肆,心道:原来这小子真是杨坚,嘿!眼前尽管让你得意,等过了潼关,自会有你受的。 他瞄了一眼地上的那个叫做独孤忠的大汉,忖道:这家伙虽然刀法使得稀烂,但想来该是和苻老大有一定关系。 许常善感觉少年人的身影已在门口消失,便看了一眼后厨的方向,见到酒家伸出半个脑袋,不由的脸上挂出他那招牌式的颇具死亡气息的笑容,骇得酒家赶紧缩回了脖子,许常善敛起笑容,一把搂起桌子上的碎银子,缓步向外走去。 那少年还真是杨坚。杨坚之前虽在韦孝宽手下效命,但已然身居右小宫伯,被封为大兴郡公,此番因随韦孝宽驻守玉璧征伐有功,所以,武帝宇文邕提升他为左小宫伯,并且让他出任隋州刺史。诏书已然下达到勋州,杨坚接到之后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奔回长安受命。 一路无话,当杨坚到了风凌关的时候,天色已晚,白日里摆渡的船家早已没了影踪,杨坚骑在马上望着空荡荡的河面正发愁时,水面上却显现出一条船来,经过杨坚的召唤,那条船才靠向了岸边,于是,杨坚连人带马上了渡船。 船上掌舵的便是“风凌四覇”的老大独孤伯,这家伙见到杨坚器宇不凡,就没敢轻举妄动,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把杨坚摆渡到河当间儿,随着他的不经意的一声咳嗽,夜色中又有一条船悄悄地靠了过来。 杨坚正诧异的时候,那条船上忽然伸过一条竹竿,一下子就把杨坚搁置在船头的包裹挑了去,随着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杨坚见到了躲在那条船上的另外三覇。 杨坚见到包裹被抢,知道上了贼船,还没等独孤伯逃脱,便不顾一切的捉住了他。 独孤忠等人一见杨坚如此身手,知道救不了独孤伯,索性驶着船到了河对面,随后便逃走了。 第八章:誓言(1)【求点击收藏】 【一本好书,已经写完,陆续校正上传,永不断更,永不上架,肯请放心收藏】 杨坚捉住独孤伯,逼着他操运小船到了对岸。弃了船之后,在杨坚的软硬兼施之下,独孤伯道出了身份,也指点出独孤忠等人的去向。 杨坚本打算就此放了独孤伯,但见他说话之间眼神闪烁不定,满脸的奸诈,心知这家伙一定不会改过从善,今日放了他无疑是为此地百姓留了一个祸害,念及于此,杨坚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就在河边宰了独孤伯。 果然,按着独孤伯的指引,杨坚扑了个空,独孤忠等人连个影子都没见到,杨坚心系包裹里的东西,就在周围找了开来,没想到一找就花了许多时间,这也是为什么他先离开勋州,反而走到了许常善的后面的原因。 杨坚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赶回长安,他苦寻独孤忠等人无果,心灰意懒之余,便向长安进发,孰料却在潼关邂逅了要找的人。 杨坚之所以苦苦寻找包裹,并非心疼那点钱财,完全是因为包裹里有着他从伽罗那里偶然间得到的镯子。 那一次他和伽罗的相遇,虽然如惊鸿一瞥般短暂,但是伽罗的容貌和身影却如刀刻斧凿一般印在了他心中,驱之不走,挥之不散。而他每每回忆起伽罗的一颦一笑的时候,则倍感甜蜜,心里也会不自禁的生出万般柔情,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再次见到她。 ?????????????????????????????????????????????????????????????????????????? 尽管溜走了独孤殳和独孤季,但是喜爱的镯子失而复得,杨坚万般高兴,乐颠颠的骑着马出了潼关,奔着长安就下来了。 日暮时分,官道上已是人迹稀疏,等到太阳真正下山的时候,行人便以断绝。 杨坚回京心切,顾不得再找地方打尖歇脚,催动坐骑继续赶路,途径一处岔道口时,意外发现有一道影子拦在了前往长安的路上。 杨坚心生警惕,放缓坐骑,逐渐的向着道口边那人靠近。 等他到了近前,瞧得清楚,愕然发现此人竟是在潼关酒肆里旁观的那位老者。 拦住杨坚的老者正是许常善,他之所以没在潼关动手,是因为不想过分宣扬。尤其是当他知道杨坚可能会与西域佛门高手妙月神尼大有关联的时候,更是打定主意悄悄地捉住杨坚,以免惹来妙月纠缠。 许常善赶在了杨坚的前面,拦住去路后根本就不和他多话,趁着他惊疑不定之际,全力展开魔功,只几个照面,就把杨坚由马上拖了下来,顺手封了他的穴道。 杨坚有生以来头一遇到如此强横的高手,还没怎样便被人家捉住,惊怒之余索问许常善究竟是什么人?与他有什么冤仇?为什么要捉他? 许常善并不理他,而是把他放到了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催动坐骑沿着另一个道口,奔着上洛郡便下了来。 一道上,许常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了杨坚之前的疑问,并且阴森森的告诉他,自己并不急于杀他,而是想把他带到许盆的墓前,随后割下他的头颅,用以祭奠许盆的在天之灵。 杨坚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心知此番断无生理,索性放开胸怀,摒弃生死的念头,伏在马背上,任由着坐骑行走,偶尔的还会调笑许常善一番。 许常善不露声色,看到杨坚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心里也很佩服他,不过由于恼怒他调笑自己,同时也很好奇那件镯子究竟有什么可贵之处,便将他身上的包裹除下,背在了身上,随后,不时地发出阴恻恻的轻笑,以此来回应自己之前受到的调笑。 这一下果然有效,杨坚立时着了急,不住的在马背上扭来扭去,可由于穴道被封,气力无法聚集,相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尚且不及,哪里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杨坚无奈,本想破口大骂,可转念一想,那样做丝毫起不了什么用处,如果因此而激怒了许常善,杀了自己倒无所谓,可若是毁了镯子,那可是痛苦不堪的事情,于是他强忍怒火,沉默了起来。 一匹马驮着两个人,本来就已经很吃力了,可是许常善一点都不体恤胯下的坐骑,一个劲的催赶。 那匹马挥汗如雨,一路狂奔,将近亥时的时候,人马已是进入到了白云山中,马匹由于过度劳累,竟然在一声哀鸣之后,口吐血漠,倒地而亡。 战马倒地的时候,许常善抓着杨坚早早的跃下了马背。对于累死的战马,许常善浑不在意,踢了几脚,见它毫无动静,就拽着心中凄然的杨坚继续赶路。 见到许常善如此冷血,杨坚心里万分恼怒,本已放弃了生机,禁不住又萌生了求生的欲望。他暗自下定决心,决不可放弃,一旦遇到机会,定要从这老魔头手里逃脱,以求将来手刃此贼。 杨坚默默地随着许常善向白云山深处行走,没过多久,云集在夜空中的厚厚云层终于按耐不住,不时的发出电闪雷鸣,接着便下起了春雨。 为了躲避雨水,途经山谷里那间破庙的时候,许常善带着杨坚进到了里面。俩人扑了扑衣衫上的雨水,正想歇息一下,孰料屁股还没坐稳当,透过破旧的庙门,借着电光,许常善猛然看到又有人奔着破庙而来,于是他强迫杨坚一起躲在了佛像后面,怎曾想却惊起了一位破庙里原先的住户,就是那只硕大的老鼠。 ???????????????????????????????????????????????????????????????????????? 劲气四溢,乌光纵横。面对刘寄北发出的可使人窒息的强大刀势,许常善多年以来难得的心里生出些许惧意。 对于刀术,许常善并不陌生,他的大师兄苻常生便是天下间最著名的用刀高手。西域武林波诡云谲,好手如林,可是苻常生一直被尊为第一刀客,即使是漠北第一高手黄君也对其忌惮三分,彼此间尽量避免发生纠葛,可想而知,苻常生那一手刀法是何等的厉害。 许常善是苻常生的师弟,尽管和他的这位师兄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可是对于他的刀法还是记忆犹新。 如果拿此时的刘寄北和当年的苻常生来比较的话,许常善几可肯定,苻常生绝不是刘寄北的对手,甚至可以说一点赢的机会都没有。 许常善心中嘀咕:好可怕的刀法!好骇人的内力! 面对刘寄北制造出来的强大压力,许常善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他凝聚起魔门的“火离神功”,两只手掌倏地变成了赤红色,与此同时,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猱身上前,双掌纷飞,使出了看家本事“飞宫掌”。 许常善临战经验极为丰富,知道此时的刘寄北气势如虹,如果一味退让,很有可能会陷入到刘寄北接下来发出的如长江大河一般的后势之中,到那时,再想挽回先机,势必登天还难。 他心中暗想着与其挨揍,还不如孤注一掷,一举分出个高下,大不了落败后逃跑也就是了。 主意打定,许常善强忍身体两边随着刀罡而涌过来的压力,如同一个朔流而上的鱼儿一般,猛然间滑到了刘寄北刀锋所及之处,身子偏扭,左臂收曲,腕子扭转,使了一招“凤引九雏”,借着彼此紧锁着的气机,想一举将刘寄北的刀锋引向一旁,同时,赤红的右手掌毫不客气的奔着刘寄北前胸印去。 许常善的想法倒是不错,可万没料到刘寄北的功力比他之前所预想的还要强横。 他那一招“凤引九雏”本是运劲极为巧妙,左手食指和拇指合成鸟嘴状,另外三个手指头竖起,整个左手的形状如同凤头。 凭借自己绝好的眼力,他在“王霸”一闪而过的下劈轨迹里,寻找到刀身,一下子啄了过去,本以为可把王霸荡开,怎料啄在刀身上的左手竟然被倏地弹开。 他暗道一声不好,果见“王霸”速度不变,仍然保持着下劈的势头,如果不闪躲的话,不要说右掌拍不上刘寄北,只怕他自己都会被“王霸”连肩带背的削下一大块儿来。 许常善左右无处躲闪,无奈之下只好身子暴退,希臆躲过分身之厄。哪曾想他虽是心意已到,但还是退慢了些许。随着他的后退,身上飘起的衣襟竟然被“王霸”削下了一大片,并且气机牵引之下,刘寄北闪电般的跟了过来,空着的左手一记“劈空掌”直取他的前胸。 许常善十分狼狈的退到庙墙根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强大气流,心道:好家伙,这一下若是让你拍上,胸脯不拍塌了才怪。 他脚跟抵住庙墙,猛然一用力,身子暴起,一把抓住庙顶的椽子,只听身下“嘭”的一声巨响,却是庙墙被刘寄北拍穿了一个大洞。 第八章:誓言(2)【求点击收藏】 【敬告新读者,本书永不断更,永不上架,只想拥有自己的读者,请您放心收藏】 许常善看得直乍舌,暗道:如此劲力还是头一次见到,只怕大师兄都不及他。 许常善趁着刘寄北变招的时候,想要夺回先机,倏地如同一只大蝙蝠般,由空中滑下,双手展开“飞宫掌”法,直取刘寄北。 刘寄北怡然不惧,心道:看不出这老家伙如此滑头,像个泥鳅似得钻来钻去,还真不好对付。 他摆动手中“王霸”,先是一招“青龙昂首”,逼落了头顶上的许常善,接着将手里“王霸”舞动如飞,一时间乌光四射,乘势把许常善困在其中。 俩人缠斗在一起,许常善是越打越心惊,感觉刘寄北手中的那口刀就像有着生命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灵动的轨迹,刀刀不离他的要害,更要命的是刀身上挟带的强大气机如同漩涡,总似要把他卷进去,然后绞个稀碎。 许常善稳住心神,不求有功但求自保,将数十年修炼的“火离神功”发挥到了极致,一双手如同赤红的火炭,鼓动起层层热浪,“飞宫掌”法奇招迭出,把他自己守护得跟铁桶相仿。 许常善虽然惊恐,但心里自有算盘。他的“火离神功”乃是魔门中一等一的邪门功夫,修炼到一定程度,不必直接触及人身,单是双掌发出的热毒就可使人在不知不觉中被麻痹,变的肢体酸软,失去抵抗能力。 靠着这种歹毒的功夫,许常善纵横西域,不知有多少高手殒命在他手下,而他也对此技秘而不宣,即使是对徒弟和士开也讳莫如深,从不肯将“火离神功”的行功诀窍透露半点给和士开,唯恐徒弟练得精湛了,使得他这师傅没饭吃,为此,和士开也对他暗藏不满。好在和士开为人城府甚深,尽管心存芥蒂,但是表面上从来也没表现出来,一如既往的对他表现出尊重。 除了“火离神功”之外,许常善拿手的功夫便是这一套“飞宫掌”了。“飞宫掌”以九宫八卦为基石,同时含蕴奇门遁甲之精髓,乃是一套十分诡异和阴险的掌法,讲究的是阳顺阴逆、天盘奇仪、九星人盘,依次逐对而飞布宫,天地相照而成格局。上下相对,左右逢源,前后呼应,内外和从。招式之间相互套叠,疾密若雨,错杂似蛹,乖张飘忽,绵里藏针。 若单纯以守势而言,“飞宫掌”虽比不上龙虎山张家的“船拳”来得稳当,但也没差的许多,况且“飞宫掌”里有运用了奇门遁甲之术,更是凭添了几分虚幻难测的味道。 在刘寄北看来,许常善的身影经常是变幻不定,难以捉摸。每当“王霸”乌光四射上下翻飞,将许常善裹在其间的时候,这个老魔头往往能在紧要关头,寻找到一丝契机,溜到了别处。他一会儿飘到了离位,应对着刘寄北连绵不断的刀招接连发出九掌,掌掌热浪不善,当掌势被刘寄北一一化解后,“王霸”又飞洒出一大片要命的刀光时,老魔头的身子忽然再一次不见,随后倏地又出现在坎位,抬起腿来不失时机的一脚踢向刘寄北。 刘寄北虽然占尽先机,功力上也高出许常善,可是面对他如同没有形质般的身子,以及变幻莫测的身法,刘寄北也是大为苦恼,暗自感叹斗的很无奈,也很窝囊。 其实,许常善又何曾好受,他纵横西域多年,从来也没有像今天一般狼狈,被人家撵着屁股打,如同一只丧家犬般,东躲西藏,上蹿下跳,好不窝火。 许常善本想依靠“火离神功”散发出去的热毒,在不知不觉中毒倒刘寄北,随后趁机杀了这个憨不拉几的村夫,可是眼见着与这村夫打斗多时,丝毫也没见他倦怠,禁不住心中开始怀疑自己的“火离神功”倒底管不管用。 许常善自是不知刘寄北曾吞服了獬豸的内丹,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就不会纳闷了老半天。獬豸的内丹乃是天下间至阳至热的东西而且暗含正气,许常善的“火离神功”散发出去的热毒虽然极为厉害,但毕竟是后天之物,而且自古以来便是邪不胜正,刘寄北奇经八脉之间尽是充盈着獬豸内丹的精气,又怎会中了火离神功的热毒?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由此便可窥视一斑。 许常善打得十分吃力,虽是不明白自己的“火离神功”为何对刘寄北没有效用,但他有一点是知道的,那就是今日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心念于此,禁不住萌生退意,暗道:何苦冒着风险与他在这缠斗不休?熟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日权作晦气当头,遇到了这个爱管闲事的村夫,且先让过了他这一遭,然后暗地里跟着他,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一旦抓到了机会,弄死他也就是了,到那时杨坚还不是我的掌中之物? 许常善主意打定,乘着刘寄北一招用老,正待变招的当儿,一脚将地上的那半个佛头踢向了火堆。燃起的篝火本就快要熄灭,再被佛头这么一滚压,庙内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就趁刘寄北一愣之际,许常善朝着早就窥探好的庙门处掠了过去。 刘寄北猛然间缓过神来,知道许常善要跑,连忙提刀去追,等他追到庙门,眼见着许常善已到了庙外,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刘寄北一惊,但见入目的尽是暴雨,心里一犹豫,便停住了脚步,岂料杨坚忽然喊道:“莫要让许常善那老魔头跑了,伽罗的镯子还在他的手里!” 刘寄北心头一动,急问道:“伽罗的镯子怎会在他手里?” 杨坚着急的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只要捉住许常善,一切自会明了。”他说罢又焦急地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若不快去追,等到老魔头没有了影踪,那可说什么都晚了。” 刘寄北知道镯子的事情关系到伽罗的身世,是万万不能丢失的,于是他不在犹豫,隐约见到前面像跳丸儿一样移动的许常善,瞄得去处便追了下去,临走时扔下一句话:“我去去就回,你要好生照顾伽罗。” 刘寄北走了之后,杨坚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刘寄北此去能否夺回镯子,若是拿得回来,也算是对伽罗有个交代,可若是拿不回来,让他怎有脸面对怀里的救命恩人。他心情纠结之间,惶恐的搂着伽罗,嗅到她身上那股特有的香气,当真在惶恐之中有点意乱情迷。 此时的伽罗身躯燥热不堪,脑子已是混沌不堪,充斥在身体里的情*欲汹涌泛滥。她紧紧地依偎在杨坚的怀里,一双玉手轻不自己的攀上了杨坚的脖子,樱唇轻颤,嘴里不住的呢喃。如兰似麝的口气喷洒在杨坚的面庞上,柔柔的,暖暖的,不住的撩拨着他的心弦。 杨坚年近弱冠,正值血气方刚之时,对于男女之事也是懵懵懂懂。平日里由于家教甚严,至今他也没有接近过女色,此时见到怀中妖娆春*情泛滥,哪里禁得起如此挑拨。听着伽罗近似呻吟的呢喃声,他只觉得喉咙干涸,不自主的一个劲儿吞咽唾液。 杨坚丝毫没有想到伽罗为何会变成这样,尽管庙外风雨交加,雷鸣电闪,可是他却恍若未觉。当伽罗柔若无骨的小手松开他的脖子,伸进他的衣衫,轻抚他健壮的胸肌的时候,他原本守着灵台的一点清明顿时荡然无存,大嘴微张,对着伽罗的轻颤的樱唇便印了下去, 伽罗小嘴被亲,立时激情响应,原本轻抚杨坚胸膛的小手,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娇躯不住扭动,任由他胡天胡帝。 初涉红尘本未名,哪知冥冥有红绳。暗夜风雨虽料峭,怎抵佛前一蓬春。 刘寄北追出了庙外,就着接连划过的闪电,见到许常善的身子在草丛里若隐若现,心道:原来老魔头名叫许常善,这人武功诡异绝伦,不知是什么来头?不过瞧着他样貌阴沉,言语猥琐,不用问也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像这样武功高强而且又心怀鬼胎的人留在世间,说不定会祸害了多少人,即使他没有拿得伽罗的镯子,今日也不能放过了他。 刘寄北提着“王霸”,冒着风雨,奔着许常善就追了下来。 许常善本以为出了庙之后,刘寄北决然不会追出来,原因无外乎刘寄北素来与他毫无冤仇,岂会不顾厉害的穷追不舍。可他偶然间回过头来,在闪电中发觉了刘寄北的身影后,禁不住心中苦笑,暗道:这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冒着这么大的风雨追我干甚? 对于刘寄北的武功,许常善甚为忌惮。他虽不明白刘寄北如此情有独钟的追赶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有一点是知道的,如果再次被刘寄北缠上,想要脱身可就不容易了。 许常善放弃了山谷中的小路,展开轻身术,向着一边的峭壁开始攀爬,由于山壁被雨水浸润多时,极为滑脚,使得他攀爬起来也颇觉艰难,移动之间,不但浑身沾满了泥水,衣衫更被山壁上的石头和荆棘划开了好多口子,样子极为狼狈。 第八章:誓言(3)【求点击收藏】 【永不断更,永不上架,请您随手收藏】 许常善一边爬着,一边心中有气,回想起自己的这一生杀人无算,何曾像现在这般狼狈过,如同一条野狗似的亡命的逃蹿,哪里还有一点魔门四大天王的样子,真是丢尽了脸。 刘寄北一开始不明白许常善为何放着好道不走,却去攀爬那从无人迹的山壁,过了一会儿,他才醒悟,原来老魔头自恃轻功高明,想依靠山壁的艰难摆脱自己。 刘寄北心中暗笑,忖道:虽然你轻功胜我一筹,但是若论起攀岩爬壁的功夫,你这老魔头可就差远了。他将衣襟掖在腰间,随手又把宝刀插在了背后,眯起眼望着已是爬到半个山壁得许常善,心里给自己打气,暗道一声:我来了! 刘寄北久居深山,生来以打柴为业,爬过的悬崖峭壁无计其数,其间的技巧更是无人可比。随着他手脚并用,连爬带蹬,如同一只猿猴般,飞快的在峭壁上移动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已快要追上头顶上的许常善了。 就在俩人的追逐中,雨势已然变得小了,雷电也各自偃息。许常善在稀稀落落的雨声里,感觉到刘寄北越追越近,心里好生疑惑,暗道:这厮真是花样翻新,爬起山壁来也是如此了得,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 许常善仰起脸,冒着细雨眼望上边,朦胧中觉得快到了崖顶,心道:只要我比这厮早到崖顶一步,就有办法对付他,到那时定要这厮死无葬身之地,才可解除我心头之恨。 按着许常善的想法,如果他早到崖顶一步,那么他就可以捡些石头对着刘寄北想怎么砸就怎么砸,就算是砸不死刘寄北,只要其躲闪之间稍有不慎,手一松,从那么高的山壁掉下去,不摔成肉酱才怪。 许常善加快攀爬的速度,心里越想越高兴,眼前浮现出刘寄北掉落山壁的情景,一时间无比快意,竟然情不自禁的接连发出一阵阵阴沉沉的笑声。可他没笑了多久,忽然间瞥到身旁不远处一条人影矫捷无伦的越过了他,径直奔着崖顶爬去,这一下可把他吓了一跳。 他明知此人定是刘寄北无疑,可怎也想不到刘寄北爬起岩壁的速度竟又超出了他的预料,心中惶恐之余更加没命的向上爬着,不过,由于焦急,一下没注意,抓住了一块活动的石头,猛地用力之下,石头脱离岩壁,他差一点随着石头掉了下去。 心中骇然之极,他忙不迭的将身子贴在了岩壁上,等他惊魂稍定,再去瞧看刘寄北时,岩壁上已然不见了刘寄北的身影。 风雨初敛,一横新月出现在云层的裂隙里,柔和的月光透过氤氲的水雾,泼洒出在山壁上,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有着不真实和梦幻般的感觉。 许常善浑然没有注意天色的变化,当他意识到刘寄北已是赶在了前面,早一步登上了崖顶,便开始匆忙地沿着山壁向下移动。正移动间,一枚石子儿“当”的一下敲在了他的头上,顿时感到头皮一阵疼痛。他下意识的向上一看,只见崖顶上闪现出刘寄北大半个脑袋,并且在其伸出来的右手中正托着一块饭钵般大小的石头。 许常善心中沮丧至极点,深知自己原先的念头已是被刘寄北盗用,如今身处绝境,只好听天由命了。他眼望着刘寄北佯装镇定的问道:“你究竟想怎样?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刘寄北垫了垫手里的石头,好整以暇的审视着许常善片刻,答非所问的说道:“你叫许常善?” 许常善见到刘寄北不理会自己的话,心中恨得直痒痒,好在他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由不得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得强压住怒气,答道:“不错,我正是许常善。嗯,你定是在杨坚的口中知道了我的名姓吧。” 刘寄北不置可否,接着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会到了这里?” 许常善从来也没被人家如此讯问过,心中翻起自己也不知道的滋味,沉默了一下答道:“你知道这些又有何用?还不如我们彼此立个约定,如果你就此罢手,日后我定会好好答谢与你。” 刘寄北摇头道:“和你这样的人缔约,无疑是与虎谋皮!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再难为你,你只需将从杨坚那里拿走的东西交给我,我就放过你。” 许常善眼珠转了转,心道:先是杨坚那小子对包裹里的东西念念不忘,这会儿又轮到他来抢夺,看来包裹里的东西肯定不一般,我得想个办法,既能保住性命,又可尽有包裹里的东西。 他心中盘桓着计策,口中却道:“原来你也是冲着那包裹来的,如此便简单了,包裹里的东西对我来说一点都不稀奇,要拿走便随了你。”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一双手仍旧紧紧地抓着岩壁,丝毫看不出有一点归还包裹的意思。 刘寄北瞧得有气,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石头太沉了,哎呦!拿不住了。” 言语未落,他甩手就把石头扔出。那石头在许常善耳边呼啸而过,吓得许常善魂飞天外,大声喊道:“你这人端的好没道理!如今我已在你手上,就算要杀我,也得先打个招呼,何苦这般暗箭伤人?”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你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手里的石头,就算我把石头抛给你,也是在你的眼皮底下做的,怎也算不上暗箭伤人啊!” 随后,也不知他又在哪里摸来一块石头,比之前的那块大了一点,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再和你东扯西拉,只要你把包裹扔上来,我手中的这块石头就不会招呼到你身上。” 许常善初时还想保住包裹,如今被适才掉下来的石头一吓,哪里还敢再有贪念。他一手攀岩,一手从身上除下包裹,对着刘寄北说道:“包裹给你,你可不要食言,否则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寄北伸出另一只手,对着许常善招了招,语气异常诚恳的应道:“放心吧!有你这话,我哪敢还会食言,厉鬼谁不怕啊!” 许常善看不清刘寄北脸上的神情,无奈之下只好把包裹抛向了他,随后便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石头,一颗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刘寄北将头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探了出来,晃了晃手里的石头,满意的说道:“不错,你还真将镯子给了我。既然如此,我手里的这块石头就给了别处吧!” 许常善眼见着刘寄北右手一扬,那块石头如流星一般飞进了暗处,他的心也随之落了下来,暗道:这厮说话还真算数,竟是真的就这般放过了我,嘿!假如日后情势倒转,老夫可不会这般便宜了你。 许常善正思量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刘寄北的左手伸出了崖边,手里握着一块比之前两块全都要大的石头。 许常善一怔,诱惑的问道:“你手里握着石头干什么?” 刘寄北笑道:“你问这话好生奇怪,此处就我们俩人,这块石头当然是送给你的,难道还会给我自己不成?” 许常善骇然问道:“你不是说过不会拿石头丢我吗?现在怎可出尔反尔?” 刘寄北叹道:“我哪里出尔反尔了?我刚才确实说过不会拿石头丢你,可那是说右手的石头,我何时说过不拿左手的石头丢你了?” 许常善为之语塞,他瞄了瞄与刘寄北的距离,约莫一丈来高,暗道:看来这个村夫貌似忠厚,心地却是歹毒,今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了。先发制与人,后发受制于人,干脆趁他说话之际,跳到崖顶,和他来个鱼死网破,总比在这里任他宰割强得多。 许常善想到这里,忽然近似哀求的说道:“咱们俩萍水相逢,从无冤仇,你杀了我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但如果放我一条生路,日后我定会报答与你,熟语说‘两下权衡从其善’,你何苦放着好处不要而这般为难我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凝集真气,眼珠错也不错的盯着崖顶。 刘寄北叹道:“话虽如此,可我还是得杀了你,不为别的,只为人间除却一祸害,愿你下辈子好生做人。” 他说到这里,猛然间看到许常善倏地腾身而起,张牙舞爪的奔着崖顶而来,他禁不住笑道:“垂死亦挣扎尔!” 说话之时,他窥准许常善的身子,一抖左手,那石头疾如闪电一般照着许常善打去,只听许常善在空中惨叫一声,身子径直朝着山壁下落去。 刘寄北探出大半个身子,望着黑黢黢谷底们,听得接连几下树木折断的声音,心道:由这么高的地方跌了下去,不摔成肉酱才怪,老魔头恶有恶报,葬身于此也是命中注定。 刘寄北由崖顶回到谷底,本想寻找一下许常善的尸体,可由于心系伽罗,便放弃了寻找的念头,快步朝着破庙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伽罗的事情,心道:伽罗这一道上好生奇怪,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他忽然想起许常善的话,说伽罗似乎吃了什么春药,禁不住灵机一动,忖道:莫不是差错就出在葛城的草庐?回到庙里我得好好问一问伽罗。 第八章:誓言(4)【求点击收藏】 【已经50多万字了,有点上传的灰心,不知道剩下的150余万字传完之后,能有个什么样的结果?】 刘寄北顺着原路赶回破庙,正当要进到里面的时候,忽听庙内有人哭泣,闻听声音知是伽罗,便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只听她呜咽着说道:“有了今日的事情,你可不要负了我,要不然我无论如何也没有脸活下去了。” 刘寄北心中诧异,暗道: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如此说话?为何没有脸活了? 由于心中怀着好奇,他悄然躲在了庙门外,静听着里面说些什么。 庙内传来杨坚的声音,只听他沉声说道:“妹子毋庸置疑,杨坚虽不才,但绝非始乱终弃之人,况且对于妹子,杨坚一直倾心不已,有了今日之事,尽管十分惭愧,可是说句心里话,杨坚打心里受宠若惊,也欢喜的了不得,从今往后,杨坚会一心一意的对待妹子,如果口是心非,做出对不起妹子的事情,定让我杨坚死得蹊跷,受天下人耻笑。” 伽罗停止了哭泣,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她幽幽地叹道:“唉!这也算命中注定,阴差阳错之下,你我做了夫妻。” 接着,她语气平静的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负我?” 刘寄北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有些恍然,暗道:看来在我离开这一会儿的功夫,俩人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关系。 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 刘寄北听到伽罗说完之后,庙里一阵沉默,禁不住心里有些着急,本想进到庙里一瞧究竟,却又听杨坚诚恳的说道:“伽蓝之内,杨坚向佛爷发誓,今生今世,无论上天入地,富贵贫贱,杨坚都会一如既往的欢喜伽罗,有杨坚的便有伽罗的,我俩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永不言弃。” 接下来庙内又是一阵沉默,刘寄北暗自叹道:如此看来,杨坚实是一个敢作敢为的好男儿,伽罗有他相伴,今生今世该也不会错了。 刘寄北抬起头来,只见天空乌云散尽,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云雾环绕在新月之旁。清凉的月色洒在山谷中,映衬着谷里夜色中袅袅升腾的水汽,朦胧之中透着宁谧,只看得人心神恬然,嗔怒无痕。 刘寄北背负双手,仰望夜空,正值出神之际,忽听久无言语的伽罗幽幽的叹道:“杨郎刚才在佛前发出的誓言让伽罗好生感动,如今伽罗已经是杨郎的人了,日后杨郎到哪里,伽罗便跟到哪里,到时候杨郎可不要嫌伽罗烦哦?” 破庙里,伽罗伏在杨坚怀里,一边感受着杨坚的心跳,一边听着杨坚笑道:“你是我的夫人,若是跟着别人来来去去,那我才觉得烦恼呢!” 伽罗在杨坚怀里一挣,啐道:“看你刚才还一本正经,现在却来胡说八道,我怎会跟着别人到处游逛?” 杨坚满怀软玉温香,回想起不久之前俩人翻云覆雨的情景,心中柔情无尽,只觉得怀中的人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来得珍贵。虽知她是有意佯怒,但也很是舍不得,赶紧赔不是说道:“夫人教训的极是!你看我这张嘴,一高兴起来,竟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请夫人恕罪,夫君日后再也不敢了。” 伽罗扑哧一乐,接着便叹道:“谁曾想那一日在黄河里救起了你,却是救起了日后的夫君,人生之际遇真是莫名奇妙!” 忽然,她像想起一件事来,低声惊呼道:“刚才我迷迷糊糊之际,听说遗失在你手里的那件镯子被人家拿去了,这事是真的吗?” 杨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老魔头名叫许常善,只因我杀了他的侄儿,所以他捉了我想要报仇。那件镯子确实在他手中,也不知随你一起来的那位大哥能不能找回那件镯子?” 提起了刘寄北,伽罗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好一会儿才道:“随我一起来的那位大哥名叫刘寄北,他为人很好,武功也很高强,有他去追许常善,我想该不会空手而回的。” 接着,她不无惆怅的叹道:“唉!只是他去了已好些时候,照理也该回来了。” 杨坚似乎听得出伽罗语气有些怪异,便疑惑的问道:“夫人似乎与那位刘大哥颇为熟稔,不知夫人是怎样认识那位刘大哥的?” 伽罗嗔道:“杨郎莫要胡思乱想,那位刘大哥侠义心肠,而且为人很正派,我能够与杨郎在这里相逢,全赖他相救,等他回来了,杨郎一定要代我好好谢谢他才是!” 杨坚听到伽罗称呼他一口一个杨郎,语气间透着亲热,一时间心头大定,开口笑道:“那是自然,救妻之恩,怎可不报?日后如果刘大哥有用得着我杨坚的地方,只需夫人一句话,夫君自是火里火里行,水中水中去,绝不会邹半下眉头。” 他说完,又随口问道:“夫人和他究竟是怎样认识的?如今你我夫妻一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伽罗知道如果不把她和刘寄北之间的事情告诉杨坚,日后难免会为这事弄出嫌隙,于是她佯怒道:“夫君真要知道来龙去脉吗?” 杨坚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怯懦的说道:“如果夫人不想说,那也就罢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并不是非得知道不可。” 伽罗见他说得可怜,终于佯装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一下,说道:“好夫君,就如你说的那般,如今我们夫妻一体,我哪里还会有事瞒你,既然夫君心里想知道,我说与夫君你听也就是了。” 她便把和刘寄北怎样认识的,已及这一次怎么走到一块儿的,简单扼要的告诉给了杨坚。当她说到葛玦给她服解药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颤声自语道:“问题定是出在了那解药上,这个天杀的小淫贼,哪一日遇到了,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杨坚正听得来劲儿,忽听她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解地问道:“什么问题出在了解药上?我听的怎么糊涂。” 伽罗恍若未闻,回想起离开葛城草庐的一道上,自己便开始觉得不舒服,浑身燥热不堪,脑海里不时晃动着一些羞人的念头,心道:我与杨坚已是有了夫妻之实,造化弄人也好,阴差阳错也罢,说到底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是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怎的也不能让他看轻了我。如果让他知道我是因为吃了什么春药之类的东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才与他欢好的,那么在他心里难免会产生抵触的情怀,这可是要不得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伽罗想到这里,佯装愕然,不解的说道:“你是说那解药吗?” 随后,她恍如醒悟般接道:“嗨!我不是中了葛玦的迷药吗?他送给我的解药是解除迷药的毒性,夫君不要打岔,听我把之后的事情说给你听。” 杨坚尽管心中疑惑,可是被伽罗这麽装傻充愣的一搅和,便不好意思追问下去,只得听她把之后的事情讲完。 杨坚听罢之后,不知为何沉默了好一会儿,伽罗有些不解,便问道:“夫君在想什么?为何不言不语?” 杨坚叹道:“我俩在这庙内缔结连理,也是因为因缘所致,天意该然,所以我在想,无论日后世事如何变迁,我俩都应该赤诚相待,一丝一毫不做隐瞒,这样才能白首相携,举案齐眉,你说对不对,夫人?” 伽罗忽然听到杨坚语气真挚的说出这些话来,冰雪聪明的她顿时感受到他炙热的情怀,暗道:原来夫君如此精明仔细,已是觉察到我有事瞒他,只是为了顾及我的脸面,才婉转含蓄的道出心中的疑虑,夫君这样待我,我怎该再对他隐瞒?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心里生出惭愧,双臂紧紧搂住杨坚虎腰,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前,低声啜泣着说道:“夫君语带金石,伽罗正该剖心置腹,只求夫君不要嫌弃伽罗。” 杨坚垂首俯视怀里的佳人,伸手轻抚伽罗秀发,无限爱怜的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你今生相伴,欢喜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呢?这话以后莫要再提。” 既而他叹道:“其实夫人即使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抓我的那个老魔头,乃是魔门中十分厉害的人物,他一眼便看出你吃了春药一类的东西,当时我尚是有所怀疑,把你和春药无论如何也连不到一起。到了后来,刘大哥去追老魔头,庙里只剩我俩,我见你热情如火,一时把持不住自己,就和你做了夫妻。事情结束之后,我还暗自纳闷,伽罗矜持得很,怎的变化如此之大?如今听你把前因后果尽数说出,我方醒悟,定是那葛玦再给你服用解药时,一起把春药也给你吃了,说到这里??????” 他忽然止住话头,伽罗觉着奇怪,仰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脸在暗处里似笑非笑,不由得疑惑地说道:“夫君为何不说了?” 杨坚干咳一声,叹道:“我怕说了之后,本夫君会挨揍。” 伽罗哂道:“这里除了你就只有我,哪一个会打你?” 杨坚仍是不说话,伽罗忽然间醒悟过来,红着脸啐道:“接下来的话定不会如何好听,夫君不说也罢!” 杨坚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还真要谢谢那位葛玦,没有他使坏,我如何抱得美人归呀!” 一句话说完,果然遭到了痛殴,伽罗的粉拳没个数的打在了他的前胸,使得他苦笑不已。原先的一点误会就在二人的嬉笑中淡然而逝,打闹已毕,杨坚紧紧搂着伽罗,感受着她身上肌肤惊人的弹性,心中喜不自胜。 二人沉浸在郎情妾意中有顷,杨坚忽然说道:“从夫人刚才的那一席话中,我隐约觉得葛玦似乎对夫人也有一份情意,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还要对你下药呢?如此一来,岂不是心甘情愿的把你让给了别人吗?这事真是太不合情理了。” 伽罗恨恨的说道:“那个淫贼做事邪气古怪,日后再也不想与他见面,就连他的名字也不想听到。” 她嘴中虽是这样说,可是心湖里却莫名其妙的涌现出葛玦妖异俊朗的面庞,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胸臆间鼓动着。 第九章:进京(1)【恳请您收藏】 【小说已经写完,连续更新中,希望新老读者予以点击、收藏。郑重承诺:只想拥有自己的读者,永不断更,永不上架,您不用担心钱包的问题】 刘寄北躲在外面许久,心头苦笑道:“你二人如鱼得水,情意绵绵,我却在这里湿漉漉的遭罪,这算是哪门子事啊! 他心里这般想,却不肯打扰了杨坚和伽罗之间的清静,就在庙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盘坐在青石上,运用内力,想把浸在衣衫上的雨水蒸干。 转眼间,刘寄北已是被蒸腾起的水雾所笼罩,片刻之后,衣衫已然变得干爽。他仰望天际,估摸着时间将近三更,心道:我也该进去了,要不然这俩人定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焦急之下说不准会怎样呢? 走到离着庙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刘寄北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隐约间听到庙里有人欢呼,只听伽罗雀跃着说道:“刘大哥回来了,杨坚你快醒醒!” 刘寄北心中暗骂道:这小子,温柔乡里摸爬滚打之后,全然不理会有人在外边为他捉贼,竟是睡着了,真是岂有此理? 刘寄北先将从许常善手里夺回来的包裹塞到了衣衫里,然后大踏步到了庙内,燃着了火折子,唯恐俩人没有准备好,弄得彼此尴尬,故意先把头扭向了一边,开口问道:“你们俩在哪呢?大哥回来了。” 只听伽罗焦急地说道:“大哥你往哪瞧呢?我们不是在这边吗?” 刘寄北面无异色的扭过头来,瞧见伽罗离得杨坚老远,正在向着自己招手,禁不住心中暗笑,忖道:女儿家果然面子嫩,都是人家的媳妇了,还装作没事一般,也算不容易了。 伽罗见到刘寄北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走了过来,竟然做贼心虚般垂下了螓首,如此一来,刘寄北立刻收敛起笑容,赶紧说道:“我走了之后,这里没出什么事吧?” 伽罗不敢说话,却听杨坚抢先答道:“这里人迹罕至,又下了如此大的雨,哪还会有别人前来?没有人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喽。” 刘寄北循声望向杨坚,只见这家伙老脸毫不变色,一副泰泰然然的模样,心道:看来这小子也不怎么实诚,说了谎话就跟没事一样。 想归想,他自是不能道破其中奥妙,不紧不慢的顺着杨坚的话说道:“没什么事就好,现在已是三更时分,天马上就要亮了,你有什么打算?” 杨坚不置可否,反问道:“刘大哥去追那老魔,不知把东西讨了回来没有?” 这话问出后,伽罗也是紧张地抬起了头,眼望着刘寄北,见他两手空空,禁不住泛起满脸的惶恐和期待。 刘寄北好整以暇的倚在佛像前坐下,先是伸了个懒腰,接着,他颇有感慨的说道:“事情扎手得很,老魔头不但狡猾,武功也极是高明,弄得我有些筋疲力尽,唉!忙活了大半夜,也该歇一歇了。” 杨坚瞅瞅伽罗,伽罗看看杨坚,俩人脸上满是疑惑。最终,还是伽罗忍不住问道:“我知道大哥累了,可是那镯子对我确实紧要,大哥还是先说说到底怎样了,然后再作休憩,要不然我这心老不踏实。” 杨坚附和道:“正是!正是!要不然我的心也不会踏实。” 伽罗嗔怪的瞪了一眼杨坚,低声嘟囔道:“人家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能不能找些新意的话说说?” 杨坚眼波笑意流转,并不因为受了伽罗抢白而懊恼,瞧得刘寄北心里也倍感温馨,心道:看这摸样,伽罗将来定然不会受气了,这小子找了个机灵厉害的妮子做老婆,也不知是福是祸? 刘寄北不忍心伽罗为镯子的事焦急,他从衣衫里像变戏法死的拿出包裹,一把扔向了杨坚,说道:“你看一看包裹里的物件少不少?若是少了,我们得赶紧去找那老魔头。” 杨坚目瞪口呆的接过包裹,有些不相信的问道:“老魔头阴险狡诈的很,一道上把我折磨的惨不可言,大哥竟然在他手里夺回了包裹,这可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伽罗凑了过来催促道:“你还不快些打开包裹,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作甚?” 杨坚一边飞快地打开包裹,一边陪笑道:“是极!是极!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有理,我确实是有些罗嗦了。” 燃起的火折子忽明忽暗,刘寄北看着杨坚的面庞也是一阵明朗一阵模糊,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像他这样一位样貌奇伟的人物,对待伽罗竟然能够俯首帖耳,实在是人世间的异数。 包裹打开之后,伽罗一阵欢呼,拿起镯子仔细观瞧,口中更是不住的说道:“就是它,就是它,我的镯子找回来了,我的镯子找回来啦!” 看到伽罗如此雀跃,刘寄北感到极为欣慰,他知道这对镯子对伽罗的意义是如何的重大,就像他自己怀里珍藏的那件带有“坤”字的玉镯一样,贵不贵重倒无所谓,那是亲人遗留下来的东西,看到了东西,就仿佛见到了亲人,所以说那东西是蕴藏着亲情的! 伽罗自小就失去了了亲人,留在她身上唯一的念心儿就是这对镯子,见到了镯子,如同见到了父母。另外,伽罗的镯子很可能是解开她身世之谜的唯一钥匙,或许只有它才能够帮助伽罗找到自己的出处,有着这些原因,如何能够不叫伽罗重视这对镯子。 伽罗欢喜了好一阵儿,最终把镯子带在了空着的手腕上,一个劲儿的晃荡不已,镯子上的铜铃也因此而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萦绕在庙堂里回荡不息。 失而复得的喜悦稍稍收敛之后,伽罗忽然问道:“大哥去夺回镯子,老魔头自是不肯双手奉还,不知大哥是怎样使老魔头就范的?” 刘寄北也不隐瞒,就把夺回镯子的过程说了出来,听得俩人啧啧惊奇。当说到老魔头被逼跌落悬崖的时候,杨坚拍手称快,并且说道:“这等凶狠的家伙正该有如此下场。” 说罢,他也想起一件事情,禁不住忧虑地说道:“只可惜他这一死,不知道还有谁能解开我被封住的穴道了?” 刘寄北闻言走了过来,抵住杨坚的命门,发出真气探寻他的经脉,发现只有几处穴道被封,便安慰他说道:“杨兄弟不必为此忧心,我来试试,看一看能不能解开你被老魔头封住的穴道。” 杨坚狐疑不定,却听伽罗嗔道:“你还不快谢谢刘大哥,他说试试便一定有办法解开。” 杨坚正色道:“非是我不相信刘大哥,这一道上我自己数次想冲开被封住的穴道,可无论我怎样努力,就是提不起真气,可见老魔头的手法利害非常。” 刘寄北不待他说完,便截住话题淡淡的说道:“你的‘气海穴’被封,丹田之气自然难以提升,解不开被封住的穴道也是在情理之中。” 他嘴上这般说着,心里更是想道:你的内力修为尚浅,当然无法自行解穴了。 这句话他怕杨坚难为情,故而埋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杨坚见到刘寄北一脸的自信,便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这样就有劳刘大哥了。” 刘寄北先是在杨坚被封住的两侧的“环跳穴”和“肩井穴”上按摩了好一阵,松动了一下穴道周围的气血,接着催动真气凝聚成线,由杨坚的“命门穴”送入到他的体内,遍行小周天,到达他的“气海穴”时,陡然将凝聚的真气释放。 只听刘寄北断喝一声,杨坚顿时感觉到丹田仿佛要炸开了一般,随之而来的则是他自己被遏制住的真气,潮水一般涌向了经脉之内,汇合着刘寄北送来的真气,沿着大周天运行,接连冲开了其余几处被封住的穴道。 杨坚在刘寄北的帮助下冲穴成功,原本坐着的身子倏地弹了起来,人尚在空中已是按耐不住,接连发出几声畅快的低啸。等他落地之后,再一次试了试真气的运行,感觉到经脉不但尽数畅通,而且本身的真气也似乎比从前更加充盈,疑惑之余,稍稍思索了一下便已了然,明白了刘寄北帮他冲穴的时候,平白的送了他一些宝贵的真气,禁不住心头大是感动,朝着刘寄北肃然施礼道:“大哥再造之恩,杨坚没齿难忘。” 刘寄北摆手示意,淡淡的说道:“些许小事,何劳挂齿。我也确实有些倦了,离着天明还有些时候,我且休憩一小会儿,然后咱们再做计议。” 其实刘寄北说的不是客气话,他也真有些累了,自从伽罗被葛玦劫持之后,接连几天,他也没好好休息过,并且不断和各路高手厮杀。刚才为了解除杨坚被封的穴道,他又耗费了一些真气,即使是铁人,恐怕也都会被累倒,更何况他还是一个血肉之躯。 伽罗深知刘寄北极为疲劳,禁不住有些心疼的说道:“大哥定是累坏了,那就快歇息一下吧!” 随后,她又对杨坚说道:“一会儿天色放亮,我和你且到外边寻寻,看看能不能找些野味,等大哥醒了,我们好一起吃些东西。” 杨坚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刘寄北没有理会他俩,自行在他俩对面倚着墙壁坐了下来,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睡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竟然闻到一丝肉香。饱睡初醒自是食指大动,他咽了一下口水,睁开眼睛瞧看,却见庙堂里正燃着篝火,火上则架着油光铮亮的烤肉。 刘寄北心中暗道:这俩人好快的动作,我只睡了这么一小会儿,俩人竟然寻来了食物,也不知火上烤着的是什么肉? 【诸位看完,请不要走开,简单说几句:本书表面上写的有点罗嗦,实际上是想把一些人物性格以及发生的事情交代的细腻一些,想让小说更加真实贴近生活,人世间什么最复杂,人心最复杂。无论历史上,还是现实中,大多数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想要将人物展现得更好,绝非靠着过瘾的打斗,以及泛滥的黄色段落。希望看书的朋友,不要贪图一时之快。一本书对于作者来说,无疑是他人生阅历的表达,里面精华也罢,糟粕也罢,都是作者予以引起读者共鸣的东西,恳请大家仔细品味。】 第九章:进京(2)【恳请您收藏】 【没有收藏本书的读者,明日可到武侠版面寻找。一如既往求收藏点击,谢谢】 刘寄北伸了个懒腰,却被伽罗听到声音。 此时,伽罗和杨坚并排的蹲在篝火旁,背对着刘寄北,正往篝火里加柴,闻听刘寄北醒来,伽罗首先扭回身子,朝着刘寄北嫣然一笑,兴奋地说道:“大哥你醒了,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 刘寄北点了点头,先是透过窗子望了一下外边,只见光线昏暗,他便微笑着说道:“此时,天还没有大亮,你怎说我睡的时间长了?” 伽罗似乎不敢面对刘寄北魅力十足的笑容,赶紧转回了头,低声应和着笑道:“我的大哥呦,现在已是黄昏了,你整整睡了一天,还说没睡多久呢?” 刘寄北诧异万分,有点不信,邹了邹眉,说道:“小丫头勿要骗人,我真的睡了这么长的时间吗?喔,怎感觉只睡了一小儿似的。” 杨坚凑趣道:“这些干柴是在外边寻的,大哥也不是不知夜里下了雨,如果天还没亮,哪会有干柴可捡?你分明睡了一天,呼噜十分响亮,就连周围的野兽也都被骇得四处奔走,要不然怎能轻易的就猎得这么一只小野猪来?” 他说完,一边翻转着烤肉的架子,一边随手把一件黑乎乎的东西递了过来。 刘寄北一瞧,认出正是自己的宝刀“王霸”。 他接过来后疑惑地问道:“你俩何时在我身上拿去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杨坚笑道:“人家拿走你的刀都不知道,这下知道自己睡得有多沉实了吧!” 伽罗捅了捅杨坚,然后扭回头,也笑道:“我们见大哥睡得香甜,一直没有忍心叫醒大哥。刚才杨坚在外边猎得一头小野猪,因为没有刀具切割,就把大哥的宝刀拿来一用,如今大哥醒了,想来也该饿了,这猪肉刚刚烤好,大哥快过来一起吃些。” 刘寄北心中叹道:如此神兵利器竟然被用来切割猪肉,若是刘安泉下有知,不被气坏才怪。 闻得香气,刘寄北腹中更是饥饿难当。他手提宝刀站了起来,来到篝火旁,依葫芦画瓢的学着他俩蹲下,叹道:“这几日吃的竟是山珍野味,上一顿嚼了一肚子的马齿菜,这一次又来吃野猪,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伽罗看到刘寄北一脸正色,口中说出如此话来,禁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道:“野猪肉也还罢了,吃起来不甚难咽,那马齿菜酸涩难当,大哥能够吃了一肚子,也算是英雄了得啊!” 杨坚由架子上卸下烤肉,招呼刘寄北用“王霸”将肉切开,挑了一块肥瘦相当的肉块,插在一根削尖的木条上递给刘寄北,正色道:“我听伽罗说,大哥本是随着宇文神举等人进京,只是路上出了她这档子事,才与他们分散,如今伽罗无恙,不知大哥下一步将要作甚?” 刘寄北咬了一口烤肉,觉得还算香嫩,便开始大嚼了起来,直到把肉咽下之后,方才说道:“其实,我这一次赶往长安,原本是放心不下朝廷对蛮左如何安置的事情。我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影响不了朝廷里的抉择,但是我和蛮左的渊源很深,总也不能将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半途而废,所以,长安我是一定要去的。另外,随我进京的蛮左有宇文将军等人照料,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左右我和宇文将军等人目的地都是一样,所以我想到了长安再与他们相会,眼下先各走各的吧!” 杨坚叹道:“话虽如此,就怕宇文将军等人不见了大哥,心系之下盲目寻找,如此一来,定会耽搁了回长安的时间啊!” 刘寄北一边细细咀嚼,一边说道:“这事倒不足担心,有了独孤楷兄弟篡夺功劳那件事,宇文将军和王轨将军已是归心似箭,他俩就算寻我不着,也不会在路上多做耽搁的,大不了留点人继续找我,大队人马还是要赶回长安的。” 杨坚一听这话,微微颔首,心道:那是自然,军国大事何等重要,那俩人怎会不识轻重,单为寻你而误了行程。 想到此处,他便不再多说,自顾自的也吃了起来。 伽罗兴奋的说道:“既然大哥也想就此赶往长安,那我们又要结伴同行了!” 刘寄北疑惑地问道:“你不想找到赫连拓疆吗?他可是对你牵挂的紧呢!此番不见了你,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伽罗满不在乎的说道:“不用担心他,寻我不着,他最多会回漠北而已,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倒是杨坚答应了我,入了长安之后,会帮我探寻身世,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弄个清楚,暂且先将别的事情放到一边吧!” 刘寄北有些不信的看了一眼杨坚,心道:他如何帮得了伽罗? 刘寄北本就是一个不喜欢多说话的人,此时又见到伽罗满怀希臆,不忍心泼冷水,于是低下头继续吃着野猪肉。 杨坚似乎觉察到刘寄北的疑惑,他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巴,将吃得干净的骨头扔到了一旁,满不在乎的说道:“世事就是这么离奇莫名,当年独孤信应樊五能之约赶往淅阳郡,家父正是独孤信的先锋,如果说连家父都不知道这对镯子的事情,这世上恐怕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刘寄北记起在淅阳郡驿馆时,蛮左樊继能说出关于他叔叔樊五能的那一段往事,禁不住豁然道:“原来你是杨忠的儿子,怪不得敢这么说。” 刘寄北也替伽罗高兴,对着她微笑了一下,那意思好似在说: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了,破解身世之谜指日可待。 伽罗装作浑不在意的别过头去,轻声说道:“听杨坚说,他的父亲此时正在京城,我才急不可待的想要赶往长安。 说话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好乱,暗道:我最怕看到刘大哥笑了,只要他一笑,我就会好长时间沉浸在他的笑容里面,弄得心砰砰乱跳,日后还真得注意点,莫要受了他的笑容感染,现出异态,让杨郎难堪。 刘寄北也像杨坚般抹了抹嘴巴,随后,将“王霸”背在身后,望着外边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快些赶路吧!” ??????????????????????????????????????????????????????????????????????? 覇城门又名青门,本是长安十二道城门中东面靠南的第一道城门,入了覇城门,便可来到东宫。 覇城门之所以叫做青门,皆因城门为青色,老百姓见到后,习惯使然,日子久了便称之为青门。 长安城贯通东方的官道便要经过青门,晌午过后,夹杂在东来西往的人群中,刘寄北协同伽罗和杨坚已是来到了青门外。 伽罗抬眼望了望青色的城门,就在护城河外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的叹道:“想必这里便是当年三千多柔然人的丧命之所了。” 杨坚并没有亲眼目睹过那段惨事,不过他也曾听人说起过柔然人被杀的事情,知道几年前,郁久闾庵罗辰因为屡次受突厥攻逼,难以立足,率领部众一千多户南奔关中,投归西魏。时逢突厥强盛,又和西魏通好,木杆可汗就派使者到了西魏都城长安,要求杀尽投奔来的柔然人。西魏恭元帝元廓为了保持帝位,迫于突厥人的压力,收缚庵罗辰全族及部众三千余人交与突厥使者,随后将全部的柔然人斩杀于长安青门外。 据围观的百姓传言,当时真是惨不忍睹,柔然人流出的鲜血淌到了护城河里,不但染红了河水,就连长安城北的渭水,由于护城河水的灌入,也都被染红,实实在在的应了血流成河这句话。 杨坚皱起眉头,背负双手,站在青门桥头旁,颇有感触地说道:“天下分崩,唯恃强权。柔然人既是没落,成了俎上鱼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这乱世之中,只有自强不息,聚敛身家,方能称雄八荒,若功成于此,哪还会任人宰割啊?” 望着杨坚,刘寄北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近乎与矛盾的感觉,别看此时这个弱不及冠的年轻人一副亦忧亦思的模样,可在他的身上无形中竟然显现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质。 眼见于斯,刘寄北心中暗道:此人渊渟岳峙,若是假以时日,定非池中之物。 刘寄北望了望与杨坚并肩而立的伽罗,只见她傍着杨坚,虽无肢体交接,但二人衣袂随风飘动,相互交织,俨然是一对儿璧人,禁不住心中又生出感叹:这俩人结为夫妻的过程虽然蹊跷之极,但也是上天使然,一切自是冥冥中早有安排,也许只有杨坚这样的人物方能配上美丽机巧的小伽罗。 刘寄北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随即多人威吓道:“大冢宰回京执事,闲杂人等避让一旁!” 第九章:进京(3)【恳请您收藏】 刘寄北心中暗道:什么人好大的气派? 随即,他脑海中重温了“大冢宰”三个字,豁然省悟,忖道:原来是宇文护驾到了,怪不得百姓们如此恭维惶恐,看来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冢宰在北周真是如日中天,架势大的了不得,只怕作为皇帝的宇文邕也不过如此吧! 刘寄北正要扭回头去看,却被杨坚一把拉住,带着伽罗走到了一旁,躲在人群后面,只听杨坚低声说道:“大哥莫要显得突兀,引起宇文护的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此人心胸狭隘,手段狠辣,对待英雄好汉,能用则用,若是觉得不能为其所用,定会以阴毒手段除掉,我等还是少惹他为妙。” 伽罗嘟噜着小嘴,不满的说道:“身为一国重臣,如此的耀武扬威,料想也不会有多少心思能用到国家社稷上。” 她的话顿时惹来身前百姓的注意,骇得杨坚连忙封住了她的嘴,低声责道:“祸从口出,你还是少言为佳!” 伽罗嗔怒的咬了一口杨坚堵住她嘴巴的手掌,痛得杨坚闷哼一声,赶紧松开了手,随后便听得伽罗气鼓鼓的说道:“下一次你再不让我说话,我便咬掉你的手!” 杨坚无奈,知道与她争论徒找不快活,于是,转过了头,向着官道望去。 伽罗见到杨坚不再理她,禁不住有点后悔,暗道: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要不然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她心中虽这般想,可终究有着女儿家的矜持,佯装无所谓的回过头望着官道。 刘寄北并没有注意杨坚和伽罗之间的事情,眼望着官道,内心之中深深地受到了震撼,他实未料到宇文护的排场竟然能有这么大。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列雄赳赳骑着健马的缓缓行进的羽林军,看人数不下百人,每人都身披黑色的披风,手中高举着旌旗,腰间则挂着清一色的环首刀。骑兵之后,数十名彪形大汉簇拥着一辆牛车慢慢驶来。牛车上面悬挂着一幅醒目的黄罗伞,不用猜也只里面坐着的定是宇文护。而在牛车之后,数百名羽林军整齐的排成四列,披坚执锐的紧紧步随着牛车。 刘寄北眼光掠过面前缓缓驰过的羽林军骑兵,目光锁定在由远而近的牛车上,心道:早就听说宇文护虽然名义上是一人之下,实则为一国之主,照着眼前的排场来看,此言并非空穴来风。 杨坚附在刘寄北耳边轻声说道:“大哥你看,那辆黄罗伞下覆盖的牛车就是宇文护的坐具。此人每一次出行极尽铺张之能事,甚至于比皇上还要奢华,大周之内也就仅此一人而已。” 刘寄北轻轻点了点头,叹道:“贪恋虚荣,人之常性,只是如他这般过分招摇,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啊!” 随后,他奇道:“牛车前后这些羽林军虽然气势汹汹,我看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但是护卫牛车那些汉子一个个身手矫健,气度深沉,看起来倒不似好相与的。” 杨坚低声道:“大哥好眼力,那些汉子的确不好惹。” 他眼望着不远处的牛车,语音顿了一顿之后,叹道:“宇文护这人虽然嚣张跋扈,可并非全无头脑,他知道得罪了很多人,包括朝中的一些权贵,其中想要他性命的大有人在,为了提防不测之祸,他一方面笼络了很多朝中高手。据我所知,比较有名的当是‘无鞘刀’独孤楷。除了此人之外,还有侯氏双杰,哥哥叫做侯龙恩,弟弟名叫侯万寿,这俩人俱都使得一手好枪法,尤擅联击之术,俩人双枪合璧,鲜逢敌手,在长安城乃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另外,宇文氏中的锐将宇文宪也和他走得颇近,包括卫国公宇文直、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等人也是甘为驱使。” 伽罗忽然插嘴道:“宇文宪这个人我倒是颇有耳闻,据说此人天生神勇,可力挽奔马,擅使一条镔铁棒,万人莫敌,年不及弱冠,便已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齐国公,号称宇文一门中的第一勇士,只是此人师承神秘,不知道在哪学得那一身高强的本事。” 杨坚低笑道:“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事,这可是我始料未及的。” 伽罗一改娇蛮,对着杨坚嫣然一笑后,轻声说道:“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定然是比不上你了!” 杨坚看到佳人巧笑倩兮,软语称赞自己,禁不住心里异常高兴,不自主的脸上带出温柔,回敬了佳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接着刚才的话题,侃侃说道:“宇文护在朝中丰满自己的羽翼的同时,也不忘招揽一些在野的能人异士,其间最为有名的是一个叫做强练的人,此人虽然总以一身道装露面,但是言行举止却与沙门大相迥异,不仅喝酒吃肉,更是常常口出诳语,一点都没有出家人的那种清心寡欲。不过,这人却有着非凡的能为,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身的武学神鬼莫测,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独孤楷也对他敬而远之,每每看到他时便避了开去。” 刘寄北的目光一直注意着逐渐走近的牛车,他听到杨坚说到这里,禁不住侧过头来,蹙起眉头问道:“若真如你所言,这个叫做强练的人倒是有些意思了,不知此人来自于何处?” 杨坚叹道:“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刘寄北淡淡的“咦”了一声,转回头,见到一并大汉簇拥着牛车已是快到了青门桥,奇道:“围着牛车的那些大汉一共有三十六人,个个杀气颇重,彼此间似乎有着一些默契,不知都是些什么人?” 杨坚低声答道:“大哥观察入微,这三十六人本是月氏人,曾经是盘踞在六盘山上巨盗,号称三十六天罡,人人使得一手好陌刀,横行于甘、凉之间,干的尽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就连官军对他们也无可奈何。不过,据听说他们得罪了另一伙更加强悍的马贼,为了躲避追杀,不得已来到了关中,也不知宇文护用了什么手段,就在几年前,竟然将这些煞星网罗到了自己身边,作为了贴身护卫。” 刘寄北心中感叹:杀人如麻的巨盗,只因当官的一句话,便可前责尽去,摇身一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官家中人,这样的世道如何能好! 刘寄北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因为他明白,这些话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用处,况且他此时真想看一看北周的第一权臣到底是什么模样。 眼见着牛车驶来,他眨也不眨的盯着,可是由于车帘紧闭,竟然不能窥视其内,禁不住暗觉失望。 伽罗低声嘟囔道:“一看这宇文护便是心思幽暗之辈,紧着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唯恐遭了别人暗算。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人想看你生了什么模样?我却不稀罕呢!” 她话音未落,忽听宇文护等人来时的方向有人高喊:“圣驾回京,一众人等避让!” 众人愕然,大都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就连本将行驶到青门桥上的牛车也戛然而止,只见车帘一挑,探出一个人的头来。 刘寄北的眼睛一直盯着牛车,虽然也听到了什么“圣驾回京”的话,却没有如其他人一般探寻声音的来源,眼见着牛车里探出的人头,恰被刘寄北瞧个正着。 他看得清楚,那人头戴缁布冠,生了一张四方脸,面色微黑,浓眉虎目,不怒而威,颌下留着黑色的须髯,虬结弯曲,倒是又多增了几分粗犷。 驾驶牛车的家奴见到那人伸出头来,连忙跪伏在车旁,静待着那人指点,却见那人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将头缩了回去。 家奴急冲冲的由地上站起,轻快的跳上了牛车,发出一声唿哨,挥起牛鞭,“啪啪”几下落在了牛屁股上。 只听驾车的牤牛先是发出“哞”的一声吼叫,紧接着奋起四蹄,拉着牛车驶上了青门桥,径直奔着青门而去,丝毫没有理会那句“一众人等避让”的话。 牛车进入到了青门,尾随其后的四列羽林军也鱼贯踏上了青门桥,不急不缓的往长安城中行进。 刘寄北看到了这里,已然知道坐在牛车里的人定是宇文护无疑,心中暗道:此人当真是无所顾忌,丝毫也没有把皇帝放到眼里,如今威风倒是威风了,只不知这个威风劲儿能持续几时啊? 刘寄北虽是樵夫出身,但他有一个学识渊博的好妻子,有萧若幽在旁熏陶,刘寄北也是粗通文墨,对于一些历史掌故并非全无知晓。看了宇文护嚣张跋扈的派头,不禁让刘寄北想到了董卓、何进一类的枭雄人物,他心中有着些许感慨,已是在所难免的了。 忽听杨坚气愤的说道:“宇文护特也大胆,竟然对圣驾的到来毫不理睬,如此行径真是令人发指。” 刘寄北随着身前的百姓慢慢的跪了下去,眼光去锁向了东边的官道,但听铃声涌动,蹄音如潮,禁不住疑惑地问道:“据听说,如今的大周皇帝宇文邕一向节俭,怎的出行也是这般奢华?” 第九章:进京(4)【今日加一更】 【收藏在快速增加,作者高兴,今日加更,希望朋友继续予以收藏】 杨坚跪在刘寄北身边,解释道:“大哥有所不知,平日里圣上出行,确实以节俭方便为本,不过,若是赶上了祭奠盛事,圣上还是会以礼仪为上的。十天前是二月十八,正是祭日之期,圣上便带着一并文武前往东郊祭祀,由于祭日乃是我朝重礼,故而显得场面大了些。” 刘寄北豁然明了,暗道:北周一直奉行古周之礼,祭祀场面隆重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伽罗忽然问道:“照理说宇文护是朝中第一权臣,至始至终在祭日之间,本不该少了他,为何他没有同宇文邕一起回来,而是先行了一步?” 杨坚叹道:“这事的确很奇怪,究竟为何我也不知,或许见到了爹爹,他也许能帮助咱们解除解惑。” 提起了杨忠,伽罗禁不住有些雀跃,眉开眼笑的低声说道:“是啊!见到了令尊,让他解惑的事情可多着呢!你可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杨坚心中雪亮,知道伽罗指的是她身世的事情,便笑着颔首道:“那是自然,纵然我把其他的事情都忘记了,又怎会忘了答应你的事情?” 伽罗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甜丝丝的,倍感温暖。 出于女儿家的腼腆,当着许多人的面她自是不敢正视杨坚,可眼角的余光还是萦绕在了他的身上,并且一个劲儿的暗自思量,这个郎君还真是善解人意。 自从在白云山峡谷中的破庙外知道了杨坚和伽罗私许终身的事情后,刘寄北一直装作浑不知情,每逢俩人情不自已,言语举止露出破绽的时候,他总是故作无睹,几天下来,他也逐渐的习惯了俩人的郎情妾意,此时见到俩人故态重萌,便一如从前般佯装不知,眼光自始自终都没离开过东边的官道。 归来的浩大祭日队伍逐渐地将刘寄北的心神全部抓住,他做梦也不曾想到一个祭祀活动竟会如此隆重。只见由远而近的旌纛旗幡五彩缤纷,执扇华盖遮天蔽日,就在卤簿之间,一驾玉辇若隐若现,数百个骑马的禁卫护守在玉辇两侧,有的手执大刀,有的手执弓矢,有的手执豹尾枪,有的手执荷殳戟。玉辇之后跟着一众乐人,分别掌管着鼓笛钲角等乐器。乐人之后则是骑在马上秩序井然的各等官员,看人头也不在数百人之下。 刘寄北粗略的估摸了一下,跟随宇文邕祭祀回来的人数当不少于两千人,当真是场面恢弘,极尽豪华。 刘寄北并没有如其他的百姓那般将头伏在地上,在没有人注意的境况下,他的眼神一直在玉辇上游弋着。 他曾听人说过,当今的北周天子宇文邕虽然年不及弱冠,却天生就一蓬浓郁的连鬓胡子,很是与别人不一样,出于好奇,他便想见证一下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当三十六人抬着的玉辇经过刘寄北前面的官道时,透过挽起的黑缎制成的幨帏,刘寄北仔细地看了一眼端坐在云龙宝座上的那人。 一看之下,刘寄北禁不住心中暗自好笑,忖道:天下人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宇文邕的那把胡子还真是少见,尽管侧着脸,不得一窥全貌,但看他的腮颌尽是密密麻麻的短髯,倒与世间传言颇为贴切。 震慑于皇帝出行的威严,伏在官道两侧的百姓大气也不敢出,就连一向挺爱说话的伽罗也是紧紧管住了嘴巴。 感受到这种庄重的气氛,刘寄北心道: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单就这分气势而言,已经足让人趋之若鹜了。 忽然,刘寄北听到旁边不远处有人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他循声望去,却与那个人的眼光对了个正着。 那人本不是想看刘寄北,只因在刘寄北的目光诱使之下,出于警觉,他这才和刘寄北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那人与刘寄北对视了一下,急忙将头伏了下去,尽管如此,刘寄北凭着锐利的眼神,还是将那人的面貌看了清楚。 那人年约三旬,圆形脸庞,颧骨微耸,留着八字胡,最为醒目的是有着两道长眉和长眉下一双长长的眼睛。 虽然,那人只是和刘寄北匆忙间对视了一眼,但是,刘寄北明显感觉到了那人眼神中的霸气。 刘寄北心道:此人只是轻轻闷哼一声,便隐隐显露出睥睨天下气势,他会是谁呢?能够有着如此语气的人,定非等闲之辈。 刘寄北心思所牵,便又多望了那人几眼,却见那人只是跪伏在地上,再也没能抬起头来,显然是很避讳引起别人的注意。 乐人跟着玉辇踏上了青门桥,尾随其后的一并文武也纷纷经过了刘寄北等人的面前。此时已有不少人抬起了头,杨坚忽然一扯刘寄北的袖子,低声说道:“哥哥看到骑马走过来的那位大胡子将军了吗?他就是家父。” 刘寄北顺着杨坚的指点看去,果然见到一位满脸胡须、样貌威严的将军骑在一匹大黑马上,夹在其他的官员中缓缓向着青门桥而来。 刘寄北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杨忠,见他的面貌确实和杨坚相像得很,禁不住叹道:“令尊气度深沉,不怒而威,果然是名不虚传。” 杨坚听得刘寄北夸奖他的父亲,心里很是高兴,一把拉起刘寄北兴匆匆的说道:“我这就去与爹爹相会,届时再把大哥引荐给爹爹,他可是一个十分喜爱人才的人,若是见到了大哥的能为,一定会欢喜的了不得的。” 刘寄北随着杨坚站了起来,眼见着别的百姓也纷纷起身,连忙朝着与他对视过一眼的那人看去,却是没有寻到,于是他对着杨坚叹道:“杨兄弟的心意我领了,大哥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怎会入得了令尊的法眼?再者一说,此时令尊颇为不便,引荐一事还是稍后再说吧!” 夹杂在官员之间的杨忠也许是出于父子间的感应,竟然不失时机的朝着杨坚这边看了过来,杨坚及时的挥了挥手臂,刘寄北看得出,杨忠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惊异,随而泛起了笑容。 杨忠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坐骑,他朝着杨坚点了点头,然后回过脸,催动胯下大黑马踏上了青门桥,混杂在官员间向长安内进发。 伽罗躲在刘寄北和杨坚身后,一直是默不作声,刘寄北很是奇怪,便回身对她问道:“没有人封住小伽罗的嘴巴,此时这是怎的了,竟是一言不发?” 伽罗脸色阴郁,看了看刘寄北,接着又看了看杨坚,迟疑地说道:“我见杨伯伯样貌威严,显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也不知见了他之后,能不能容得下我这小辈儿?” 杨坚一皱眉头,不解地问道:“什么容得下容不下的?他是我的爹爹,脾气秉性还有谁比我更清楚?别看他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心肠确实很好的。” 伽罗刚才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暗道:这话多有语病,也不知刘大哥能不能联想到别的事情?若是让他知道了我和杨坚之间的事情,那可真要把人羞死了。 伽罗顺坡下驴,就着杨坚的话赶紧接道:“这可是你说的呦,若是和你爹爹见了面,问起关于我的身世来,他若是不理不睬的,可别怪我说你的不是! ~~~~~~~~~~~~~~~~~~~~~~~~~~~~~~~~~~~~~~~~~~~~~~~~~~~~~~~~~~~~~~~~~~~~ 杨忠的大将军府坐落在长安城北第,南邻横贯驰道,东面则挨着华阳街。跨过华阳街,便是北宫;越过横贯驰道,就是宇文邕所在的皇宫,而在西面与北宫遥相对应的乃是桂宫,也就是四宝宫。 杨忠崇尚节俭,府第也办置得不甚宽敞。刘寄北进到府里的第一感觉,就感到如同进入到了一个寻常商贾之家,为此他还向以开玩笑的口吻将心中的感觉知会给杨坚,孰料杨坚竟是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一点都不错。在杨家搬过来之前,这里的确住着一个商贾,名叫康居南,是个栗特人,本住在长安城西北角的蛮夷邸,只因后来同宇文护攀上了关系,离开蛮夷邸,在北第购得了这处房院。不过,就在几年前,这个叫做康居南的栗特人忽然离开了长安,恰值杨忠正想在京城里购置个安身之处,俩下一拍即合,这处院落便被杨忠买下,成了眼下的杨府。 杨坚回到府中后,并没有见到杨忠,一问才知,祭日归来,杨忠已是径直跟随宇文邕一起去了皇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于是,杨坚便把刘寄北和伽罗领到了后院,先是安排了伽罗的住处,又让人送来了饮食。接着,他把刘寄北带到了书房,同样也吩咐人安排了食物,交代了几句话他就自行离开,径直去寻他的母亲去了。 刘寄北吃罢之后,倚在榻上,阳光透过窗纸映射到身上,禁不住泛起了暖洋洋的感觉,不觉间竟是倦意上涌。继而他倒卧在床榻上,没过多久,便已沉沉睡去。 杨坚拜会过了母亲吕氏之后,本想回到书房陪刘寄北说话,孰料还没走出内眷居处,竟然鬼使神差拐到了伽罗的居所。 他停在了屋门外边,自己也是感到好笑,暗道:我可真是孟浪得紧,刚和人家分开片刻,就又神不守舍的来找人家了,也不知会不会引人笑话? 第十章:梦魇(1)【请随手收藏】 杨坚站立一会儿,抬起手来本想敲门,可转念一想,伽罗赶了好远的路,照理也该困倦了,此时打搅她或许不是时机,于是,他转过身便想离开。不料,他刚转过身,忽听屋门一响,只见伽罗探出头来,说道:“你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外,既不出声也不进来,不知你究竟想干什么?” 杨坚回过身,笑道:“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汉站在一位妙龄女子的屋门外,你说他是想干什么?” 伽罗俏脸嫣红,啐道:“身为大将军府的少主人,竟然这般口无遮拦,如果被其他人听到了,看你以后还怎样做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屋里走去,那意思自是告诉杨坚赶紧进到屋里去。 杨坚八面玲珑,怎会不晓其意,继而他赶紧到了屋内,反手把门关严,瞧着伽罗线条鲜明的背影,慨然叹道:“能得到如此佳人眷顾,不做人又有何妨!” 伽罗身子一颤,暮然回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后怔怔的瞧着杨坚好一会儿,方才叹道:“杨郎尽管是随口说说,可我心里仍然欢喜得很。” 杨坚走过来,将手搭在伽罗的香肩之上,慢慢的转过她的身子,凝视着她,满是柔情的说道:“我非是无的放矢,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不止是珍贵,更是像长在我心上的,如果没了你,我不仅仅是心痛,那是会没了性命的。” 伽罗身子酥软,立时伏在杨坚怀里,竟是喜极而泣。她低声呜咽着说道:“杨郎可要记住今日说过的话,他日莫要负了伽罗。” 杨坚揽着伽罗柔软的身子,轻轻地答道:“我能与你有了这般缘分,已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怜你疼你尚且不及,哪里会负了你呀!” 伽罗逐渐的止住了哭泣,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忽然由杨坚怀里抬起了头,如同带雨梨花般的面颊竟然闪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这使得杨坚大惑不解。 杨坚耐不住好奇,说道:“哭便哭了,其中的意思我自是明白,不过刚才你那一笑却让我有点迷糊。” 伽罗神色古怪的问道:“我刚才笑了吗?为何我自己不知道?” 接着,她又问道:“即使是我笑了,那你又有什么可值得迷糊的?” 杨坚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伽罗气道:“男子汉大丈夫要说便说,这般扭捏所为何来?” 杨坚鼓起勇气,嚅嗫着说道:“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可真就把心里的话告诉你啦,不过我俩可说好,你听了之后可不许急躁。” 伽罗在杨坚怀里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气鼓鼓的说道:“哪里有这般多废话,你但说无妨,本夫人绝不怪你也就是了。” 杨坚心里暗道:这事可就怪了,怎像是我在求她一般? 他心中虽作此想,口中还是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之所以迷糊,完全是因为之前从没见你笑得那么阴险,这冷不丁的一看见,禁不住心里发虚,身子也直起鸡皮疙瘩。” 果然不出所料,他的话刚一说完,胸膛间已是擂起战鼓,伽罗的一双粉拳没个数的落在他的身上,虽不甚用力,却也敲得他直咧嘴。 杨坚连忙嘴里求道:“夫人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许急躁,唉!你若还不住手,今日只怕郎君我的一条小命便要断送在你的一双玉手之下啦!如只是丢了我的小命尚不要紧,就怕伤了夫人这双欺霜盖雪的小嫩手,那可是最最不值当了!” 伽罗“扑哧”一乐,停下手来,伏在杨坚怀里轻柔的说道:“人的样貌最会骗人了,初见你时,只觉得你样貌庄严,很叫人害怕,想也不曾想到你竟能说出这般诙谐的话,如今亲耳相闻,真的感觉有些不真实,说些实在话,感觉很怪异。” 她说到这里,忽然扬起笑脸,将下颌抵在杨坚的胸膛上,仰视着他,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很欢喜,打心眼里能感觉到郎君是真的怜我疼我。” 杨坚俯下脸,嗅到伽罗呵气如兰,看到小妮子笑靥如花,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含糊其辞的说道:“现在便满足了吗?要不要某家更进一步的怜疼夫人?” 伽罗感受到了杨坚身体上的变化,一听这话,脸颊更是变成酡红。她一把推开杨坚,嗔道:“那怎么行?这大白天的叫人撞着可如何是好?” 杨坚不甘心,愁眉苦脸的问道:“白天不行,那晚上如何?” 伽罗顿足道:“你若再说这些叫人羞的话,那我可真不理你了!” 杨坚一脸的无奈,长叹一声,犹如受了多大委屈般说道:“既然夫人执意如此,那某家也只好作罢了。” 伽罗白了他一眼,眼波中又闪过怪异的神情,只听她叹道:“其实我知道,你刚才是说我的笑容怪异。也不瞒你,刚才我的确想到了一些事情,现在便说与你听。”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杨坚,拉起他的大手,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自幼孤苦,虽然承蒙师傅收留,但是在我内心之中一直想找到自己的亲人。来到了中原之后,亏得老天佑我,无意间遇到了你。这两番相遇,一路走来,我能感觉得到你是真心的待我,正因如此,我把你已是当成了自出生以来最为亲近的人。刚才你说与我有了那样的缘分,已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怜我疼我尚且不及,哪里会负了我?你不知我听到了这话心里有多高兴,只感觉在一生之中能够找到你这样的郎君,就算是没能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老天待我也是不薄了。不过,在欢喜之后,我又有些害怕,怕你如今说出的话只是一时性起,日子长了之后,就再也当不得真了,因为想到了这点,所以我才露出那样怪怪的笑容。” 她说到最后,声音已是有些不自然,不仅低沉模糊,更有些伤感,让人听得竟有种凄凉的感觉,直想把她拥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杨坚反握住伽罗的小手,凝视着眼前的娇娃,一脸郑重地说道:“你能如此剖心置腹的与我说出这些话,足见情意深沉,我杨坚可以对天发誓??????” 他刚要举手明誓,却被伽罗捂住了嘴巴,只见她明眸如水,一脸的正色,淡淡的说道:“杨郎无需发誓,你只须依我一件事就行。” 杨坚瞧得伽罗俏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忽然间竟有些胆寒,那是一种不落地的感觉,然而话已说到这里,容不得他细想,便问道:“你说得如此郑重,究竟是什么事?” 伽罗并没有说话,眼睛望着杨坚看了好半天,这才叹道:“杨郎心虚了,就当我什么话也没说。” 杨坚顿时感到不自然,连忙说道:“你莫要让我着急,别说是一件事,就算是十件百件,只要是不违背天意人心,我都依你。” 伽罗见他着了急,便笑道:“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看把你急的!” 说罢,她慢慢地将俏脸依偎在杨坚怀里,缓缓的说道:“我只是想要你答应,当我俩拜了天地,真正的结为夫妻以后,无论什么事,你都不要瞒我,都要和我有商有量,绝对不要把我的话置之不理,你能做到吗?” 杨坚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原来就这么点事,我答应你也就是了。” 伽罗伸手掐了一下杨坚的胸肌,微怒道:“不许你如此戏虐的说话,我让你郑重其事的答应!” 杨坚轻轻推开加罗,一边重重的拍着胸口,一边万分凝重说道:“我与伽罗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患难相随,永不言弃;所行所遇,悉互参研,摒弃左劣,维礼为尊。如违誓言,天地共弃。” 伽罗一直瞪大眼睛听杨坚把话说完,在此之后,她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杨坚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问道:“夫人是不是对我刚才的话不满意,为何不说话?” 伽罗紧紧地偎依在杨坚怀里,轻叹道:“哪里是什么不满意?伽罗实际上是心里高兴的了不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杨坚正要说话,却又听伽罗惊“咦”了一声,便问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伽罗挣脱了杨坚的怀抱,一指窗外,说道:“怎么只一会儿的功夫,外边便已是黄昏了呢?” 杨坚经她一提醒,这才愕然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来到伽罗房间呆了好些时候。 伽罗如梦初醒般问道:“我俩尽在此处说话了,也不知刘大哥怎样了?你身为主人,是不是有些怠慢了他?” 杨坚搔了搔头,笑道:“哦!我倒把他给忘了,走吧!咱俩一起去看看刘大哥。” ???????????????????????????????????????????????????????????????????? 刘寄北奔跑在山路上,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忽闪而过,他的耳边不时的听到儿子刘嵩的呼喊声,心里当真是焦急无限。 追赶了好一会儿,刘寄北忽然眼见着前面站着一位布衣赤足的大汉,双手高举着刘嵩,满脸的狰狞,不住的摇动着手臂,那意思似乎要把刘嵩摔死。 刘嵩狠劲儿的踢打着大汉,口中不住的哭喊着。 第十章:梦魇(2)【请随手收藏】 眼见着儿子受虐,刘寄北心痛若斯,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想要夺回儿子。岂料他身形刚一动,那赤足大汉立即发出一声狞笑,一下子就把刘嵩远远地掷了出去。 刘寄北悲吼一声,想要去接儿子,可怪异的是无论他怎样使力,双脚如同粘在地上一般,就是没法移动。惊恐错愕之际,他身子疯狂挣扎,口中再一次发出无奈的巨吼后,竟然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隐约间刘寄北听到耳边有人呼唤,他懵然睁开双眼,视线模模糊糊,好半天才看清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再仔细一看,方才认出是伽罗。 刘寄北迷迷糊糊的撑起上半身,四下看了看,见到身边除了满脸惊惧的伽罗之外,还有杨坚。后者也是满脸的错愕,正直盯盯的看着自己,而周围的环境也不是在山野间,却是杨家的书房。 伽罗见到刘寄北满头大汗,表情迷茫,便说道:“刚才我和杨坚进来时,见到大哥闭着眼睛狂呼乱叫,紧接着便没了声息,真的吓死我了。” 杨坚也说道:“我猜大哥一定是做了噩梦,要不然绝不会闭着眼睛如此癫狂。” 刘寄北舒缓了一下情绪,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回想起刚才梦中的状况,仍是心有余悸,禁不住叹道:“定是这几日疲倦的很,要不然也不会做这样的噩梦。” 伽罗好奇地问道:“大哥究竟梦见了什么?使得大哥如此着急。” 刘寄北长叹一声,心里很不是滋味,随口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念小儿而已。” 杨坚和伽罗本不知道刘寄北寻找刘嵩的事情,此时听他忽然说出这话来,还以为他有点想家了,禁不住面面相觑。 俩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这位刘大哥倒是一个念家的男人。 刘寄北心有所思,并没有过多注意伽罗和杨坚的表情,他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掌起的烛火,喃喃自语道:“怎么只睡了一小会儿,竟然已是入了夜呢?” 伽罗“扑哧”一笑,说道:“大哥真是睡糊涂了,还只睡了一小会儿?你已经睡了小半天了。” 随后她又补充道:“我和他来到书房便已经有大半个时辰,我们来的时候太阳便要落山,这时候如不黑天可就怪了。” 刘寄北恍然道:“如此看来我确实睡了很长时间。” 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门帘一挑,走进一人。 三人一看,认出来人正是杨忠。 杨坚赶紧走了过去,施了家人礼之后,略有些拘谨的问道:“爹爹何时由宫里回来的?” 杨忠先是一把拉住儿子,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随即脸上流露出喜悦的表情,说道:“为父刚回来没多久,听闻我儿带了两位朋友回到了府里,我就赶了过来。嘿!我儿快些将他俩人给为父介绍介绍。” 杨忠松开了杨坚之后,看了一眼刘寄北,见他衣着普通,貌不惊人,故而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惊异的表情,但当杨忠瞧向伽罗的时候,竟是不由自主的发出“哦”的一声,明显的感到了惊奇。 杨坚心下奇怪,不知道他的爹爹因何而惊异,于是,他一指刘寄北说道:“这位是刘寄北大哥,他对孩儿可有着救命之恩。” 杨忠听到了刘寄北之名后,面上露出惊异之色,脱口说道:“原来你就是刘寄北啊!” 他这一句话使得其余的人都糊涂了起来,杨坚问道:“爹爹似乎早就知道刘大哥这个人?” 杨忠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刚刚听说的。” 他似乎不愿为这事多做解说,朝着伽罗点了点头,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面对杨忠有点古怪的目光,伽罗显得不好意思。她低下头去轻轻抚弄着衣角,静待着杨坚介绍。孰料还没等杨坚说话,杨忠竟又问道:“让我猜猜,这位姑娘可是姓独孤吗?” 伽罗一开始没有回过神来,当她心里回味了杨忠的问话时,禁不住心中一颤,顾不得害羞,抬起头来诧异的问道:“杨叔叔为何说我性独孤?” 杨坚本就知道伽罗想要探寻身世的事情,如今听他父亲突兀的冒出这么一句问话来,也是大感惊奇,于是他闭上嘴巴,有点紧张的听他父亲怎样回答。 杨忠疑惑的盯着伽罗,问道:“难道是我猜错了,姑娘不是姓独孤?若真如此,可就怪了,天下间哪有这么相像的人?” 伽罗迟疑的问道:“杨叔叔可是说我生得像独孤信吗?” 杨忠点了点头,叹道:“姑娘的五官虽是生得异常秀美,但是总的轮廓却与独孤将军并没有太大分别,若说姑娘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可真叫人难以置信。” 伽罗心情激动,小手有些颤抖地从腕上解下那对四象通灵镯,递给杨忠问道:“杨叔叔可识得这对镯子吗?” 杨忠把镯子放到掌中把弄了几下,笑道:“怎会不识得?这对镯子本是蛮左樊五能家传之物,当年若是没有它作为信物及时示警,独孤将军和我带着大军只需再耽搁几日,淅阳郡便要落到了辛纂的手中了。” 随后他问道:“解决了淅阳郡之危后,樊五能便将这对镯子送给了独孤将军,姑娘若不是独孤家的人,镯子怎会落到了你的手中?” 伽罗眼里噙着泪水,低声说道:“伽罗本是个孤儿,幼小时这对镯子便已戴在了身上,从来也不知晓镯子的由来,今日还要多谢杨叔叔指点了迷津。” 杨忠怔了一下,回忆道:“莫非你就是当年独孤将军遗失了的那个女儿?十六、七年前独孤将军征战凉州的时候,曾在凉州附近的野猪泽丢失一女,看你的年纪也就在十七、八左右,从时间上倒是很吻合。”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寄北叹道:“如此看来,伽罗却是独孤将军的女儿无疑了。” 杨忠点了点头说道:“刘壮士所言极是。” 他忽然展颜一笑,对着伽罗说道:“你叫伽罗吗?我看今后应该在这名字前面加上独孤两个字喽!” 接着,他又仰天叹道:“独孤将军在天有灵,恭喜你失女复得。来,看看你的女儿吧!如今都已长成大姑娘了,出落的好似花儿一般,末将真羡慕你的好福气啊!” 伽罗喜极而泣,心里反复的念叨着: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杨坚忽然说道:“其实爹爹用不着羡慕独孤伯伯的好福气,有件事我还要向您禀报。” 他说到这里,先是瞄了一眼刘寄北,接着又看了看伽罗,本想把话接下去,却见伽罗满面通红,恶狠狠的示意他,显然是要他就此把话打住。 杨忠不明所以,本想问一问还有什么事,却见伽罗神色怪异,深知人情世故的他心知有异,便对着儿子说道:“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今日喜逢故人之女,又见到了神勇无敌的刘壮士,怎的我都要浮他一大白。” 杨坚知趣的附和道:“此时已到了张灯时分,大家都已有些饿了,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刘寄北心中好笑,他自是明白伽罗为何要制止住杨坚话头,忖道:杨坚这小子到底是年纪尚轻,不甚知道女儿家的心事,像这等婚姻大事怎能当着我的面随口说出。 刘寄北自是不能将心头话说出,一脸的漫不经意,跟在杨忠身后,走出了书房。他一边走一般思量着,心道:听杨忠的话外之音,似乎对我的事情知道不少,他是如何知晓的呢? 忽然,他灵机一动,忖道:莫不是宇文神举等人也已到了长安,若真如此可就不奇怪了。 用餐期间,对于如何知晓刘寄北的事,杨忠并没有说什么,倒是谈了很多独孤信的事情,伽罗听得十分入神,尤其是听到因为反对宇文护,独孤信被逼在家饮毒身死的时候,更是悲不自胜。 吃完了饭,刘寄北又被安置在了杨坚的书房,而伽罗则和杨坚则去了杨忠的房间。 刘寄北知道人家也许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并没有因此而心生芥蒂。 他盘坐在榻上,静摄心神,运气调息,很快的便进入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刘寄北由獬豸和青龙处得来的内丹,虽是二者多年精气之所结,但都带有一些兽性,尤其是青龙的内丹,又多出了一份淫*性,好在刘寄北服用内丹之后,先是借与春巴菍巫山云雨之机解去了青龙内丹上的淫*性,而后再借以“安明真气“的佛性化去了獬豸和青龙内丹上的兽性,既而使他体内的真气逐渐变得纯正。 这一段时日,刘寄北受事牵劳,很少有时间静下心来调和体内的真气,也正因如此,他尚是不知道自己已逐渐接近于“三花聚顶”的武学妙境。此时他心神骤敛,进入到了窈窈冥冥之境后,心神不住的升华,仿佛已离开了躯壳,滞留在空中审视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恬然,有着无比的自在。 第十章:梦魇(3)【请随手收藏】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几下敲门声将刘寄北由坐忘中惊醒了过来,他只觉得心境安然,全身通泰无比,经脉之间真气运行汩汩然,勃勃然,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进来的是杨坚,刘寄北看到他一副兴冲冲的模样,心道:这小子定是有什么喜事,要不然不能满面春风。 杨坚本像有话要说,可是当他借着烛光看清了盘坐在榻上的刘寄北时,竟是呆了一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说道:“只这小半夜的功夫,大哥似乎变了一个人,身上竟似多出了一道光环?” 刘寄北笑道:“我又不是萤虫,哪里会发光?你莫要胡说。” 随着刘寄北的说话,杨坚发觉他身上的光环逐渐的散去,于是他揉了揉眼睛,兀有些怀疑地叹道:“我哪里是胡说,刚才确确实实在大哥的身上看到了光环,只不过这时候消失了而已。” 刘寄北不愿意在这问题上与他纠缠,问道:“已是半夜了,你不去安歇来我处作甚?” 杨坚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说道:“我来找大哥自是有话要说,第一件事是先报个喜讯,爹爹已经答应了我的婚事。” 刘寄北心中好笑,暗道:看到你这幅得意的模样,我便猜到准是这么回事。 他佯装惊讶地问道:“婚事?兄弟这是要与那个女子结为连理啊?” 杨坚得意地一笑,说道:“当然是伽罗了,哦!瞧我这记性,该说是独孤伽罗才对,除了她还会有谁?” 刘寄北道:“你俩何时定下的亲事,这一道走来我怎不知?” 杨坚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早些时候我俩没跟大哥说,是怕大哥笑话,现在已经水到渠成,自然对大哥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刘寄北苦着脸说道:“枉我拿你俩当做亲兄弟、亲妹子,有这等重要的事情对我却只字未提,唉!”言下之意自是杨坚和伽罗大大地不该了。 杨坚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是想特意隐瞒这件事,只是觉得此事变数很大,如果说了出来,却没有实现,我倒是无所谓,她的面子可往哪搁啊?” 刘寄北叹道:“伽罗妹子可同意了吗?” 杨坚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看到刘寄北面上生出疑惑的神色,便解释道:“伽罗心里是同意的,不过伽罗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找到独孤家的人,了却心头上的身世之谜,对于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伽罗想见过了独孤家的人之后再说。不过,我爹爹已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并且答应伽罗,一旦天亮之后,他便带着伽罗亲自到独孤家走一趟,如果,伽罗真是独孤家散失了的那个女儿,凭着我们和独孤家的交情,有爹爹前去求亲,这门婚事应该是万无一失。” 刘寄北“哦”了一声,心道:事情能如此安排,也是上天回报给伽罗的一个补偿,这丫头的命算是够苦的了。 想到这里,刘寄北在床榻上伸了个懒腰,对着杨坚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大哥便先恭喜兄弟了,等到你俩百年好合的时候,大哥一定要喝个痛快,到时就怕你杨家的喜酒不够啊!” 杨坚也许是受到了刘寄北笑容的感染,兴奋得脸上泛起了红光,口中说道:“好说,好说,只要大哥高兴,杨家的酒管够就是。” 刘寄北接着问道:“你刚才说这是第一件事,那定是还有其他的事了?” 杨坚“嗯”了一声,说道:“光顾着高兴差点把另一件事给忘记了。据爹爹说,宇文神举和王轨两位将军这两日便要回到长安,另外,贺若敦将军也率部赶了回来。” 刘寄北叹道:“如此看来,宇文护早皇上一步回到了长安,大概也是接到了讯息,我想通知他的人定是独孤楷和独孤盛两兄弟了。” 杨坚赞道:“大哥表面上憨实,心地当真灵敏,一猜便给你猜个正着,事实正是如此。今日清晨,有人传来快报,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协同招安的蛮左带领大军驻扎在凤栖原,贺若敦则带着人马驻扎在其的附近。宇文护本与皇上一起在长安东郊祭日,由于他身居大冢宰,总领朝中机要,文书到了他的那里,揽阅之后,便被他扣押了下来,借以府中有事为由,辞别了皇上,带着一众亲信离开了东郊。他的突然离去,自然引起皇上的注意,本想派人去调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从宇文孝伯那里知道了缘由。” 刘寄北疑惑地问道:“这个宇文孝伯又是什么人?文书既然已被宇文护扣押了下来,如非他的亲信,又怎能得知此事?” 杨坚说道:“宇文孝伯是安化公宇文深的儿子,他和皇上是同一日所生,自幼便为皇上伴读,甚为皇上所亲信,如今官拜右侍上士。由于为人谨慎耿直,上下关系很是融洽,他经常到大冢宰府去取上报的文书以供皇上审阅,日子久了,他和大冢宰府中的人混得已是相当熟稔。今日一大早,他便到大冢宰的营地里去取奏章,出乎意料的被拦在了营地外面,便知道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于是守候在营地外。等到送信的人出了大冢宰的营地,他便寻机拦住那人,可也碰巧,前来送信的是他在大冢宰府里的旧识,给其行了好处之后,他这才从那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转而将信息告知给了皇上。” 刘寄北回忆道:“初时在向城,杨敷曾说在宇文神举等人出发之前,写一封奏则呈与皇上,表明对长乐蛮左招安的过程,也不知那封奏章送没送到皇上的手里?” 杨坚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殊难预料,一般来说各地送来的奏章都先要经过大冢宰的批阅,如果他认为不合适的奏章,十有八九到不了皇上的手中。” 刘寄北叹道:“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可是现在纲常紊乱,这一人不知指的又是谁了啊?” 杨坚露出深思的神色,好久方道:“宇文神举协同王轨带着大军前到长乐县征讨蛮左本是皇上的主意,此次回来没有直接进入长安,定是心存顾忌,皇上担心他俩安危,同时又记挂着贺若敦南征的事情,于是草草结束了祭日大典,紧跟着宇文护的后面赶回了长安。一到了长安城内,立即召集亲信入宫商议,我爹爹也就是这么入宫的。” 刘寄北忽然疑惑地问道:“原来在朝堂之上,令尊是站在了皇上的一边啊?” 杨坚迟疑了一下,方才苦笑道:“事实并非如此,家父深知两姑之间难为妇的道理,早早就告诫过我,不可参与到宇文氏的争斗之中,而他自己也是谨小慎微,从不对宇文家族内部的事情发表言论。今日晚餐时,他闭口不谈入宫后的事宜,非是拿大哥当外人,而是尽量的避讳口舌之祸。” 刘寄北淡然说道:“令尊熟识人情世故,此举当是无可非议。不过我好生奇怪,听令尊的弦外之音,似乎对我早有耳闻,难道这也是在宫中的时候获知的吗?” 杨坚说道:“实不相瞒,家父知道大哥实属偶然。” 接着,杨坚不知为何,竟似把话茬拐到了一边,只听他说道:“当朝之中,与家父颇为交好的当属大宗伯达奚武。他俩人俱都以勇略著称,初始之时,达奚武很是不服家父,他曾经夜闯高欢大营,可谓一身是胆,自诩为天下健儿,听人传言家父也是一条好汉,由于性之所忌,言语之间未免对家父颇有微词,正因如此,俩人的关系一度僵化。可就在几年前,齐地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来降,家父和达奚武俩人奉命带着人马前去招迎,深入北齐境内五百里,三次派出使者联络司马消难都没有回音,达奚武怀疑事情有变,建议回军,家父说宁愿在前头战死,也不愿做缩头乌龟。于是在达奚武撤兵之后,家父依旧率骑兵继续向前,终于迎得司马消难。为了掩护司马消难西退,家父亲领三千骑兵殿后。军队来到洛水以南,北齐兵追到洛水以北,双方隔河而望,不少将士看到敌人势大,纷纷感到害怕,而家父却成竹在胸,命令将士们解鞍而卧,休息片刻,并且安慰将士不要怕,尽管吃饱喝足,敌人一定不敢渡水前来送死。而后齐兵几次佯装渡河,家父都翻身上马纵横驰骋,作出进攻的姿态,齐兵果然不敢进攻,就这般相持了一段时间之后,齐兵竟是慢慢退走了,家父协同众将士安然而还,自此以后,达奚武感叹非常,自知论起勇略来,家父一点都不逊于他,自古以来好汉惺惺相惜,在不觉间达奚武竟同家父做成了过命的交情。” 刘寄北听着杨坚娓娓道来,心里也是大为触动,暗自叹道:早就耳闻周国大将杨忠乃是一世豪杰,今日听他儿子说出这一段往事,确实是名不虚传。 第十一章:镇纸(1)【恳请您收藏】 【本书这几个段落写得比较晦涩,不过,由于内容关系到真个故事的脉络,还请读者多多忍耐,另外,这几章涉及的历史东西较多,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参阅北史、周书,请予以校正】 尽管杨坚说的十分传神,但刘寄北还是不明白,这和杨忠如何知道他的事情挂得上钩,于是说道:“令尊胆色过人,有勇有谋,实在令人钦佩,不过,这与刚才的话题是不是扯得有些远了?” 杨坚摇了摇头说道:“大哥此话错了,如果家父没有和达奚武的这段交情,他是不会听说有大哥这么个人的。” 言及此处,他似乎知道刘寄北心中的问题所在,既而不待刘寄北发问,接道:“达奚武有两个儿子,长子叫达奚震,次子叫达奚惎。达奚震不但膂力过人,更为出色的是一身的轻功,可以赛过奔马。此人粗犷豪放,喜欢结交好汉,自幼就和宇文神举关系非比寻常,长大之后更是俨同骨肉。” 听到了这里,刘寄北有些明白了,心中暗道:关于我的信息,十有八九是通过宇文神举和达奚震这条线,转而传到了杨忠的耳朵里的。不过,宇文神举为何要把我知会给达奚震呢? 杨坚察觉到刘寄北正在沉思,叹道:“我说到这里,想来大哥已是猜到了一二?不错,正是宇文神举昨日写信把大哥的事情告诉给了达奚震,达奚震因为家事来到东郊寻找达奚武,正巧碰上家父和达奚武在一起,殊无避讳之下,就把宇文神举的信中所写说了出来,由此家父才知道了大哥的一些作为。” 刘寄北有些糊涂,心道:既然宇文神举已经写信给了达奚震,那么达奚震自是早就知道宇文神举已经快到了长安,那他何不早点把这事告诉给宇文邕,何苦需要那个什么宇文孝伯的去探听消息?再者一说,即使达奚父子不说,杨忠不是也已知道了这件事吗?他怎也当做没事一般,如同毫不知情似的随着宇文邕一起进了宫? 杨坚看到刘寄北表情怪异,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禁不住试探着问道:“大哥是不是认为家父和达奚武明明知道宇文神举和王轨已经带人就要赶回长安,却对此事知情不报,有违君臣间的忠义啊?” 刘寄北叹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杨坚也叹道:“大哥虽是语带讥讽,却也说到了实处。兄弟这条命是蒙你所赐,早就没把哥哥当做了外人,话既已说到了这里,就不妨往明里头说。如今的皇上乃是大周建国后的第三任君主,明面上孝闵帝和明帝都是英年早逝,暗地里事情却有着颇多蹊跷。就拿明帝来说,果敢英明,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君主,可是就因与大冢宰生有嫌隙,吃了宫人李安送来的几张饼食就驾崩了,尽管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宇文护吩咐李安下的毒,但是按着常理推测,那名叫做李安的厨子早就应被处以极刑,可这厮不仅毫发无损,还被大冢宰提拔为膳部下大夫,大哥说说这事有多离奇。如今的皇上虽是深沉内敛,大有韬光养略之势,可是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谁还敢不计后果的去淌这里面的浑水啊!包括家父在内,大多数的朝臣眼下都抱着观望的态度,看一看究竟是权臣压主,抑或是主凌权臣。可想而知,家父和达奚武能有如此做法也是出于无奈之举,谁想落得和独孤信、赵贵等人的一般下场啊?” 杨坚说完话,神情已是有了些许激动,刘寄北默默的听完,心里也感到很不是滋味,他虽没有当过官,但是由妻子萧若幽那里有过一些了解,深知庙堂之内,风云变幻,君臣幕僚之间,尔虞我诈,相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亦毫不逊色。 沉默有顷之后,刘寄北长叹一声,问道:“宇文神举究竟在信中提到了我什么?” 杨坚也从刚才的情动中醒了过来,他看着刘寄北,忽然笑道:“据家父说,宇文神举对你推崇备至,说你武功绝伦,为人真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自打你与他们失散,包括王轨等人,不知有多挂念你,可是由于归期着紧,他们不得不赶回长安,只好留下一个叫做高颖的人,带着几百名羽林军四处寻访你的下落,同时,宇文神举担心你会到长安来与他们会合,就写了那封书信转交给达奚震,希望达奚震在长安多散播些人手,以防万一你到了长安而与其失之交臂。” 刘寄北心头暗自感动,忖道:看来宇文神举倒是个有心人,并没有因为我是个布衣而对我的失踪置之不理,看来此人还是很值得交往。 念及于此,刘寄北禁不住又问道:“宇文护得知了这些消息后匆匆的赶回长安,究竟是想怎样?而皇上也紧随其后,入了京城紧急召集众臣,他又是所谓为何啊?是否意味着长安城将要有一场腥风血雨发生?” 杨坚闻及于此,只是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接下来的几天,杨坚好似没了影踪一般,刘寄北连他的面也见不着,奇怪之下,刘寄北托付府中的仆人前往内眷住处知会伽罗,可仆人们却说伽罗早在几天前便离开了杨府,到了哪里仆人们也不知道。 刘寄北闷在葫芦里,尽管一天好酒好肉,可心里还是好生郁闷,有点嗔怪杨坚做事离谱。他本有心去问一问杨忠,但听说杨忠这几天也忙活的不见人影,左思右想之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此时前去打搅杨忠实属不便。然而,对于杨家父子为何突然间变得如此忙碌,以及伽罗的不辞而别,他还是满心疑惑。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这一天黄昏时分,刚刚用过了膳的他盘坐于榻上,明心静气,准备行功,只听书房门一响,好几天没看着的杨坚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一见了面,这小子察颜观色,看到刘寄北脸带漠然,便先施了一礼,颇有歉意的说道:“大哥莫要责怪受了小弟的冷落,实是这几日将小弟忙的不亦乐乎,情不得已之下未免有些怠慢,还请大哥多多包涵。” 刘寄北本就不是小心眼之人,心知杨坚定然所言非虚,便道:“大哥非是责怪你待我不理不睬,实是心里记挂着你和伽罗妹子。自从那天夜里,你跑来和我说了一通话之后,便凭空没了影踪,就连伽罗妹子也似消失了一般,问你府中的仆人又都不知,着实让大哥心生忐忑,不知是否又发生了什么祸事?眼下看你现在一脸的喜庆,心知这几日是白白的担忧了。不过也罢,见你无恙,心里的石头也终究落了地。” 他说完用眼睛瞄了瞄房门,疑惑地问道:“伽罗妹子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杨坚听了刘寄北之前的一席话,心里颇感温暖,又见他问起伽罗,连忙应道:“小弟今日如此急冲冲的来见大哥,主要既是为了此事。” 他在一张交椅上坐下后,拿起旁边几案上的茶水,先是“咕噜噜”的连喝几口,然后才接着说道:“那天晚上我和大哥说过了话,第二天早上便被爹爹带着上了朝会。而在朝会的时候,却没见到大冢宰的影子,不过皇上还是提升我为左小宫伯,并让我出任随州刺史。” 刘寄北盘坐在榻上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兄弟是升了官,怪不得满脸的喜色。” 杨坚微有些不好意思,口中哂道:“只是升了些许官爵,不值得夸耀,不过,那日倒是闻听了另一件事情,着实让我高兴了一番。” 他也许真是口渴,说着说着竟又端起茶杯来喝水。 刘寄北按捺住心中的好奇,静待着他喝得心满意足之后,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兴奋?快些说来听听,这几日着实把大哥闷得够呛!” 杨坚放下茶杯,笑道:“我本以为大哥是一个淡然世事的人,如今看来却也有着些许红尘秉性,既然大哥如此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 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四年前,独孤信协同赵贵意要罢黜宇文护的权柄,事败之后,赵贵身死,满门尽亡,而独孤一门却因为独孤信既往的功劳,只有他一人坐死家中,其余的家眷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太多株连,只不过将独孤家几个在朝中任职的人实权免去,留其爵位。在独孤信的七个儿子之中,唯有独孤陀被徙往西蜀,而像独孤善等人则被闲置在长安城的府中。” 刘寄北见他又谈起独孤家的事情,心知这几日他没影的事情定与伽罗有着关系,于是默然的等他把话说下去。 杨坚续道:“独孤信入关之前,曾将一子遗失,那人名叫独孤罗。等独孤信入了关,又续了两房夫人,此后生有七子七女,其中的一个女儿在他攻打凉州的时候遗失在野猪泽。七女中的大女儿嫁给了世宗皇帝宇文毓,二女和三女也相继有了归属,直至今日,他的四女儿也已到了待嫁之身。”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兄弟对着独孤家的事情可好生了解啊!” 杨坚叹道:“非是兄弟我刻意想知道,实是因为家父与独孤家交情莫逆,尽管独孤家境况已不如当年,但是家父却一直不曾舍弃这段情谊,每值独孤家有什么大事小情,家父还是予以尽力维持,所以对他们家的事情知之甚深。” 第十一章:镇纸(2)【请随手收藏】 刘寄北感慨丛生,不自主的说道:“人世间落井下石的事情屡见不鲜,济困扶危却是少见得很,令尊能在人家最为不济事的时候有所担当,实在是位大丈夫。” 杨坚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口中却道:“多谢大哥对家父的褒扬,其实不惧威势,平心做事的又何止家父?就拿达奚武伯父来说,也是一样的率真秉性。他在明知大冢宰不得意独孤一家的情形下,却还是为独孤家寻得了一桩美好姻缘。” 刘寄北“哦”了一声,说道:“莫不是独孤家的四小姐也有了归宿?” 杨坚愕然,奇怪的问道:“这事我还没跟大哥说,你怎也知道了?”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想当然尔,刚才你不是说独孤家的四小姐也到了待嫁之身吗?此话分明还有后语。现今你又言及独孤家要有好事,不是指她又是指何人?” 杨坚眼中闪过异色,叹道:“大哥心思敏锐,实令小弟叹服。不错,确实是这位四小姐红鸾星动。和她将要结为连理的也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大哥猜猜是谁?” 刘寄北莞尔,说道:“大哥我一向久居深山,对于天下间的名人壮士知道得如同凤毛麟角,你让我猜,岂不是问了块石头?” 杨坚也是一笑,叹道:“我倒忘了大哥是位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哪里会注意这等不关己痒的人物?我也不罗嗦了,想要娶四小姐的人名叫李昞,此人乃是八大柱国之一的李虎后人,现在承袭父爵,拜为陇西郡公,身居抚军大将军之职,同样是年青一代军人中的翘楚,在大周境内有名的很。” 刘寄北起身下了床榻,来到杨坚旁边,隔着几案坐在另一张交椅上,拿起茶壶,先把杨坚的杯子斟满水,随后悠闲地的捉起另一只杯子,蓄满了茶水,这才淡然的说道:“同为八大柱国之后,如今喜结连理,也算是门当户对,你的伯父达奚武的眼光倒还是一流。” 杨坚揶揄的问道:“大哥不是久居深山不谙世事吗?你怎知独孤信也是八大柱国之一?” 刘寄北叹道:“我只说对山外之事知道的甚少,并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当年西魏的八大柱国以宇文泰为首,依次为元欣、李虎、李弼、赵贵、于谨、独孤信、侯莫陈崇。他们共同缔造了西魏,名声威震天下,我若是连这都不知道,岂不是呆傻到了极致。” 杨坚已经有些习惯了刘寄北莫测的心思,接着他之前的话头,继续说道:“其实达奚武伯父之所以想捏和这段姻缘,自有他更深层的考虑。当年的八大柱国,除了文帝宇文泰之外,李虎早死,赵贵和独孤信也相继死去,而在去年元欣也病死家中,现今只剩下于谨、李弼和侯莫陈崇三位柱国。于谨伯父一向谨小慎微,不蹚浑水。李弼伯父更是位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的主儿。这俩人尽管也知道宇文护越来越嚣张,却都抱着自扫门前雪心思,谁也不肯出来制衡宇文护。只有侯莫陈崇叔父性情比较耿直,对宇文护也时不时颇有微词,可是他孤掌难鸣,丝毫奈何不了宇文护,受了几次排挤之后,也变得默不作声了。如此一来,宇文护越加变得跋扈异常,丝毫不把当年的开国元勋放到眼里。” 刘寄北一阵默然,他已经隐约的意识到了李家和独孤家联姻的背后含义,禁不住心中暗叹:如此波诡云谲的庙堂生涯,真不是我这般清心寡欲之人所能过得了的。 他耳边听着杨坚不停顿的说道:“熟语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自从赵贵被处死,独孤信坐死家中,其他的一众开国重臣彼此间都心照不宣,尽管谁都不愿意明面上与宇文护为敌,可哪一个又愿意任由宇文护坐大,以至于让他肆意妄为?如今的皇上心思难测,底下的臣子不知天意,如此没耐和之下,大家也只好暗地里结成不显融的联盟关系,以备有朝一日祸及己身时,使得宇文护心有顾忌。” 刘寄北保持着沉默,心道:杨忠和达奚武交好,俩家自是荣辱与共。而今达奚武又捏合了李家和独孤家的婚事,凭着达奚武月老的身份,以及杨忠和独孤家的关系,这四家必当形成一好俱好,一损俱损的同盟。依着他们四家的权势以及在军中的影响力,宇文护即使是对其中某家有所不满,也不得不心存忌惮了。 他想到这里,禁不住微微点了点头,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水,随后把杯子轻轻放到了原位,不紧不慢的说道:“祸不及己,高高挂起;祸将及己,筹谋岌岌。自古以来祸福难料,早做些准备也是应该的。” 杨坚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此言一语中的。实不相瞒,达奚武伯父之所以想撮合这桩婚事,一则俩人确实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四小姐嫁给李昞确是天作之合;另一则也是想借此事,把独孤家和李家以及达奚家还有我们杨家结为一体,不为别的,只为彼此间相互有个照应,使得一些觊觎我四家的人能摒弃鬼胎,不敢轻举妄动。” 刘寄北忽然莞尔一笑,问道:“这算是连横还是合纵?” 杨坚没料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一下之后也笑道:“该算是合纵吧!只不过达奚武伯父的嘴巴却比不上苏秦来的利落。” 刘寄北说道:“若是你们四家真能结为一体,倒不失是一件足可自保的喜事。” 杨坚聪慧异常,已是明白了刘寄北的话中意思,连忙说道:“大哥会错意了,我这么急冲冲的来见你,并不仅仅因为这件事,唉!咱们长话短说,那一日早朝散后,我和家父径直被达奚武伯父叫到了家中,由他们的口中知道了联姻的事情,据家父和达奚武伯父所说,独孤家的郭、崔两位夫人已经答应了四小姐的婚事,这几日正忙着张罗婚事的一些细节。” 他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家父与我在达奚武伯父府中盘桓了半日之后,家父又带着我去了独孤家。此番前去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想看看四小姐的婚事准备得如何,如有什么需要妥善的地方,我们杨家自会责无旁贷的予以帮助;再有一点就是想进一步的求证伽罗的身世。” 说到此处,杨坚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叹道:“等到家父和我到了独孤府上之后,见过了郭、崔两位夫人,这才知道四小姐的嫁妆已经准备妥当,就待李家选择一个良辰吉日前来迎娶了。至于伽罗的事情,果然没有出乎意料之外。凭着那对儿玉镯,崔氏立刻断定伽罗就是她当年随夫远征遗失在野猪泽的女儿。得知了这个消息,我急不可待的返回了府中,寻到伽罗,并将此事告知,随即伽罗也顾不得打理行装,立时和我又返回到了独孤家,终于和崔氏相认。” “伽罗认祖归宗之后,便留在了独孤氏的府中,本来我打算回家,却被独孤善硬留在了府中,我想拒绝,不过,家父也希望我留在独孤家,用以帮助独孤家完善四小姐的婚事,没奈何之下,我只好呆了下去。”他说到最后,语气竟是有些不自然,老脸也略微红了些许。 刘寄北心道:人家府中那么多人,偏缺了你就办不成婚事了吗?恐怕人家强留是假,你惦记着伽罗,赖在人家不走才是真。 刘寄北自是不能将心里实话说出,装作浑不在意的“喔”了一声后,问道:“兄弟呆在独孤家数日,眼见着人家李昞将要娶走四小姐,难道就没有想及何时轮到你迎娶伽罗妹子吗?” 杨坚咧嘴一乐,得意的说道:“大哥问得正好,我想向你说的便是这件事。家父在伽罗认祖的第二天便向独孤家提亲了,郭、崔两位夫人满口答应,再经过杨、李两家的磋商,独孤家也打算一准儿的把两个女儿嫁了出去,索性好事成双,我和李昞同日迎娶独孤家的两位千金,呵呵呵,这也算得上是当下长安城中较为轰动的盛事了。” 刘寄北看到杨坚老脸生花,一副眉飞色舞的高兴样,心里也为之愉悦,不自禁的追问道:“既有如此美事,大哥怎可错过。但不知佳期安排在哪一日啊?” 杨坚“哈哈哈”爽朗的大笑了几声,低声说道:“婚期订于四月初八龙华会之日,届时我们杨家和李家一起到独孤府上去迎娶各自的新娘,嘿!到那时长安城定会热闹得紧哪!” 说罢,他不自禁的又笑了起来。 刘寄北见他如此高兴,也陪着笑了几声二人欢喜一阵之后,刘寄北忽然叹道:“伽罗妹子孤苦多年,时至今日方才找得根系,着实令人高兴。嗨!这丫头既寻得了娘家,又找了一个好归宿,定是欢喜的了不得,把我这当大哥的忘在了脑后也是情有可原。” 杨坚“嘻嘻”一笑,揶揄的说道:“大哥的话中饱含酸意,定是在心中责怪伽罗薄情寡义。” 第十一章:镇纸(3)【请随手收藏】 【书评中有群号,喜欢交流的朋友可以加入。再次承诺,本书绝不上架,只想拥有自己的读者,请您看书的时候随手收藏,多提宝贵意见,谢谢!】 刘寄北正色道:“兄弟这是哪里话来?我与你俩患难情深,无论你俩中谁,只要有了欢喜的事情,当大哥的为之高兴尚且不及,哪里又会想些其他不着边际的事情?你太小看大哥的心胸了。” 杨坚连忙收起笑容,叹道:“大哥责怪的是,我们兄弟虽然交往时日尚短,但是大哥的为人着实令小弟钦佩。不过,此时我倒要替伽罗说几句话,她并非不记挂大哥,实是她多年没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所谓血浓于水,心里想着多团圆几日,所以她一入了独孤家,便再也没迈出大门,还请大哥多多包涵。” 刘寄北正想说本该如此,却听有人敲打房门,接着进来一名家将禀报说,杨忠想找他俩过去。 杨坚瞧了一眼刘寄北,笑道:“这几日我呆在独孤家,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家父了,如今我刚回了来,家父便派人来寻,定是想念我紧了。” 刘寄北心道:你爹爹想念的是你,又不是我,把我一起叫去又是为了哪般? 他满心疑惑的和杨坚尾随着那名家将来到了杨忠的书房,一进了屋,却见书房之内除了杨忠之外,还有一个陌生人。 那人生得极为粗壮,一身的便装之下凸显出身上肌肉的线条,显得孔武有力。 杨坚进了书房,先是见过了杨忠,接着一脸肃然的对那个陌生人恭敬的施礼道:“拜见达奚伯父,小侄杨坚有礼了。” 那人大马金刀的端坐在交椅上,脸上露出微笑,对着杨坚一摆手,说道:“都是自家子侄,哪里来的这些鸟礼数?”此人说话声若洪钟,屋脊留音。 杨坚礼毕之后,规规矩矩的立在了那人身侧,垂手说道:“跟我一起来的这位便是刘寄北大哥。” 接着,他示意刘寄北说道:“大哥快来见过达奚武伯父!” 刘寄北已然和杨忠打过了招呼,听到杨坚的介绍便不慌不忙朝着达奚武一拱手,泰然的说道:“将军威名远播,今日得见实是刘寄北三生有幸。” 对于刘寄北的礼让,达奚武坐在交椅上泰然承受,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刘寄北看了一会儿,方才淡淡的说道:“你就是刘寄北,老夫瞧着也没什么出奇之处,看来宇文神举的话倒有些言过其实了。” 听到如此言语,刘寄北虽然有些不快,却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在下本就是个山野之人,自是落不到将军的眼里。” 杨坚在一旁好生不高兴,暗道:就算我知道你达奚武伯父快言快语,可刘寄北毕竟是我杨家的客人,你既看不上他,也用不着如此说话。 想到这里,他拿眼睛瞄了瞄端坐在书案之后的父亲杨忠,却见杨忠一脸的漠然,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迹象。 他揣摩不到杨忠的意思,只好压住心中的不满,强笑着打圆场说道:“刘大哥是真人不露相,达奚伯父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事实上刘大哥可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达奚武冷哼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扮猪吃老虎?那老夫得看看他嘴里长没长那口牙?”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由旁边的书案上拿起一件玉虎钮镇纸,用手掂了掂之后,轻笑着说道:“这里便有只老虎,老夫看他如何吃了?” 话音未落,他已是一抖手,那镇纸挟着他霸道的内力闪电般砸向刘寄北面门。 杨坚根本没想到达奚武竟然如此不过身份,和刘寄北一见面就下此毒手,禁不住惊呼一声:“大哥小心!” 对于达奚武的武功,杨坚知之甚深。 大统初年,文帝宇文泰率军攻打弘农,委派达奚武前去刺探军情,正遇到高欢所部的九名高手。达奚武以一人之力,徒手连毙六名高手,生擒三人回营,一时间传为美谈。 由于达奚武掌力雄劲,可以开碑裂石,故而素有“碎碑手”的绰号。若论武功之刚猛,北周境内能及其项背者实在是少之又少。 今日,达奚武突兀出手,用的又是他的独门“碎碑手”劲力,怎能不叫杨坚为之惊呼。 书案之后的杨忠似乎早就料到达奚武会有此举,眼见着镇纸飞出,竟是毫不变色,非常淡然的看着刘寄北如何应对。 达奚武掷出玉虎钮镇纸之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知道自己已经尽了全力,细数朝野内外能够受得住自己这份力道的人,无外乎寥寥几人而已,也不知眼前这个庄稼汉是不是真如宇文神举所说的那样厉害?如果不是,那么这一下非要了他的命不可,若真如此,可就是滥杀无辜了。 然而,当达奚武看到刘寄北的应对方式后,惊骇之余,眼珠子差点没掉了下来。 不只是他,就连杨忠也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睛,很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原来,就当镇纸快要飞到刘寄北面门的时候,只见刘寄北伸出大手在空中漫不经意的一抄,已是将镇纸接在了手中。随后,他握着镇纸来到了达奚武面前,淡淡的说道:“在下的牙口不好,对这头老虎一点兴趣都没有,将军还是把它收回去吧!” 达奚武木然的把玉虎钮镇纸接到手中,心头惊愕万分。好在他久经战场,见惯了场面,听到刘寄北的话后,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刚想说话,岂料这口气正吹在他手中的玉虎钮镇纸上,接着,就见玉虎钮镇纸立时化作碎屑,就着那口气变成了一团粉雾。 此时就连杨坚也是大受惊骇,他虽与刘寄北交往多时,但也只是在破庙里见过刘寄北出过一次手,尽管赶跑了死魔许常善,救了他一命,可是在他心目中,刘寄北的武功纵是很高,也不过是位超一流的高手而已,比起他的师傅妙月神尼还是要有一段差距的,可如今见到刘寄北露了这一手,他有些迷茫,不知道妙月神尼和刘寄北之间究竟哪一个更加高明了。 达奚武有些呆傻的望着自己的掌心,喃喃自语道:“美玉化为齑粉!这怎么可能?” 刘寄北默然的退回到原处,背负着双手,眼神忽然间变得深邃而幽远,淡然的望着发呆的达奚武,却是没有应答。 达奚武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抬起头看了看刘寄北,眼神开始变得炙热,忽然转头对着杨忠哈哈大笑,杨忠也随着他一起笑了起来,这一下倒是把刘寄北和杨坚弄得糊涂起来,不知这俩人又发起了什么疯。 达奚武笑罢起身,来到刘寄北面前,伸出大手一把拉住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刚才达奚武鲁莽之举,实出无奈,还请刘壮士多多见谅,快和我一起坐下,让我说与你听,免得你一头雾水,不知道个所以然。” 不用达奚武说,刘寄北还真就被他前倨后恭的态度弄得迷迷糊糊。刘寄北轻轻的摆脱了达奚武的大手,径直走到了达奚武所坐的交椅旁边的锦墩上坐下,也不说话,看着坐下后的达奚武,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杨坚走到书案前,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刘寄北,微笑着说道:“达奚伯父常有惊人之举,大哥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杨忠也道:“我这位义兄向来不拘小节,为人也极是爽快,刘壮士若与他交往久了,保不齐也会成为莫逆之交呢” 刘寄北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杨氏父子替达奚武圆场的话语,待他俩说完,便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不愠不火的说道:“达奚将军声名卓著,即使我这山野之人也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确实直截了当,在下很有闻名不如见面之感。刚才全当一场儿戏,达奚将军似乎有话要说,在下这里正洗耳恭听。” 达奚武迈开虎步,回到交椅上坐下,铜铃般的眼睛神采奕奕,盯着刘寄北说道:“刘壮士莫要拿话语敲打老夫,老夫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清楚,欺压良善的事情老夫绝对做不出来,但是为了社稷忠良,老夫纵是背上骂名,也在所不惜。” 刘寄北心道:你没理由的便给我来了一个下马威,如何又扯到社稷忠良上来了?且听你如何说辞。 达奚武见到刘寄北没有应声,便长叹一声说道:“想必刘壮士已经知道宇文神举和王轨两位将军,已经带着人马回到了长安城外,但你知道这俩人至今一直驻扎在凤栖原而难以进城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自从在下随着杨兄弟来到了他的府中,一直没离开过半步,而这些时日杨兄弟又没露面,在下又怎会知道此事?” 杨忠忽然道:“这是我多有纰漏,除了犬子和伽罗的事情,又被凤栖原上的事情羁绊,一时间我倒把刘壮士给疏忽了。” 刘寄北连忙说道:“杨将军事务繁忙,不知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去定夺,在下乃是一个闲赋之身,如让杨将军为此牵神,那可真是罪过了。” 第十一章:镇纸(4)【请随手收藏】 【本书参阅历史,详解了南北朝一些名将的秘辛,有兴趣者可以翻阅相关资料,杜绝胡编乱造,杜绝错字错句,杜绝上架,肯请放心收藏。点击好,可有加更】 达奚武接话道:“那些事现在不提也罢,咱们还是说说眼前的当务之急。宇文神举和王轨两位将军之所以不能带人进城,完全是宇文护从中作梗。据我得来的消息,皇上本有意宣宇文神举和王轨进城见驾,宇文护却说宇文神举和王轨拥兵凤栖原,并且和贺若敦所部互成犄角之势,似乎有所图谋,他劝皇上切不可以轻举妄动。另外,他还告诉皇上,宇文神举和王轨曾在依帝山被蛮左所擒,而后竟然毫发无损的回到了向城,带着大批的蛮左,其间可疑之处颇多。接着,他又向皇上禀奏,贺若敦在江南企图拥兵自重,独孤盛发现之后,欲予以征讨,岂料贺若敦暗中和陈国大将侯瑱互通声息,定下计谋,诱使独孤盛出了杨叶洲,被困洞庭湖上,全仗独孤盛拼死突围才得以逃生,不过,跟随独孤盛的将士却死了七七八八。如今,贺若敦不招自来,所辖数万之众屯兵凤栖原,其心实是不可测量。” 杨忠叹道:“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本是皇上极为信赖之人,二人忠心耿耿,岂会包藏祸心?贺若敦虽然倨傲狂言,但同样是忠君爱国之人,若说他会谋反,嘿!打死杨忠也不会相信。倒是独孤盛,平日里阴阳怪气,仗着胞兄和宇文护不清不楚的关系,作威作福,欺压同僚,我看这家伙倒是极有可能反叛朝廷。” 杨坚说道:“据说此次到蒙州征讨蛮左出自皇上的主意,委派宇文神举和王轨也是皇上拿捏的,就算宇文护说得天花乱坠,皇上又岂能相信?” 达奚武喟然长叹,脸上露出苍凉的神色,有些没奈何的说道:“那又怎样?宇文护权势滔天,朝中上上下下和其互通鼻息的人比比皆是。皇上明知不是那么回事,可在宇文护等人的众口铄金之下,又会有什么作为?况且皇上意向难测,保持了登基以来的一贯低调作风,任由宇文护说了算,从不肯更改半句,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刘寄北感慨万分地说道:“贺若敦究竟想怎样,我不得而知,但是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异心的。” 杨忠和达奚武向刘寄北投来深有同感的目光,看得刘寄北很不自在,他耸了耸肩膀,淡淡的接道:“你们不用这样看我,我就是知道他俩不会谋反,没有任何理由,仅此而已。” 达奚武说道:“宇文神举本与犬子交情甚笃,他给犬子的信中曾提及刘壮士,不仅对刘壮士的人品极为赞赏,而且对刘壮士的武功也推崇异常,尤其他言及在此次前去蒙州收服蛮左的过程中,刘壮士居功至伟。实不相瞒,刚才老夫初见刘壮士时,还真有些不相信刘壮士能有如此作为,但是现在信了。” 杨坚忽然道:“宇文护这般从中作梗,他究竟想意欲何为?” 达奚武愤愤的一挥拳头,满脸怒色的说道:“还不是想借此机会排除异己,更加坐大于朝堂之上。” 刘寄北不解地问道:“宇文护已经是周国实际的掌权人,看得出皇上也对他莫之奈何,如今地位这般超然,他何苦再向上攀援呢?” 杨忠淡淡的说道:“熟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对于某些人来说,权力是无止境的,如果人人都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古往今来就会有很多人免遭屠戮了。” 达奚武附和道:“宇文护野心勃勃,前前后后已有三个皇帝惨遭毒手。他连皇帝都敢杀,这样的人又怎会适可而止?” 杨忠连忙说道:“大哥休要胡言乱语,你哪只眼睛看到三位皇帝死在他之手了?不管是不是真事,以后再也莫要议论。今日多亏刘壮士不是外人,否则只需你刚才那句话,传到了宇文护的耳朵里,便足可让你满门罹祸。” 刘寄北知道听了这话没什么好处,便岔开话题说道:“其实两位由宇文神举的来信中可以知道,我本是和宇文将军等人一路赶来长安,只不过途中出了一点意外,没奈何与他们分了开。在我和宇文将军等人离开项城的时候,蒙州刺史杨敷先行把一封奏章送来了长安,如果皇上见到了那封奏章,自会知晓招安蛮左的前因后果。” 达奚武喜道:“如果真有那样一封奏章,皇上便会有了准许宇文神举等人进入长安的凭证。” 杨忠叹道:“这几日宇文护在朝上咄咄逼人,说起话来振振有词,一定是有恃无恐。细想起来,那封奏章十有八九是落入到了他的手中,唉,他既已算准皇上手里没有宇文神举等人招安的证据,就难怪他如此嚣张了。” 刘寄北问道:“即使皇上没有看到那封奏章,但他完全可以另派人手到蒙州走一趟,只要得到了杨敷的讯息,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他说到这里,忽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忧虑地接道:“就只怕宇文护在半路设下埋伏,如果只杀了前往蒙州调查的人尚且好说,若使出一套欲擒故纵的把戏,那可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杨忠无奈的笑了一下,看着达奚武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义兄你看如何?我就说那件事必有蹊跷,如今连刘壮士都想到了,宇文护又何曾想不到?” 达奚武双手互击,发出“啪”的一声,他豁然说道:“前日,宇文直灰头土脸的上了殿之后,一口咬定中了宇文神举的埋伏,此时想来,定是宇文护在搞鬼了。” 刘寄北听得一头雾水,便问道:“两位将军的言语好似打哑谜一般,听得在下好生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忠叹道:“本来朝议之事不可轻易说出,但是刘壮士对犬子有救命之恩,我们杨家早就拿你当了自己人,所以和你说了也无妨。这几日朝中对于是否该让宇文神举和王轨两位将军带军进入长安的事情,一直争论不休。按着宇文护的说法,宇文神举偕同王轨已然和贺若敦互通声息,企图夺取长安,摆在眼下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紧急征集京畿的羽林军,委派大将前去凤栖原,征缴宇文神举和贺若敦两处人马。同时,建议皇上羁押宇文神举、王轨以及贺若敦在长安的家眷,胁迫三人投降。一旦事成,万事安逸,否则,三人计谋得逞,那么长安将会生灵涂炭,国将不国。” 【顺便说一句,本书已经写完,正逐步上传中。】 第十一章:镇纸(5)【今日第二更】 【本书是全本小说,杜绝错字、错句,永不上架,持续更新,请您随手收藏,由衷感谢大大们的点击红票支持】【推荐两部同好武侠作品,恳请您关注:砚来风雅著《醒掌异世》书号:238142;天字号草包著《创世剑尊》书号:247056,感谢支持!】 达奚武坐在一旁,压抑不住愤慨,脱口说道:“放屁!那日听了这话便觉得他在放屁,今日再想起他的话仍觉得是放屁!” 刘寄北问道:“皇上手里虽然没有宇文神举等人招安功成的证据,难道宇文护手里就有他们企图谋反的把柄吗?” 杨忠说道:“那一日在朝上,侯莫陈崇就曾问宇文护有什么凭证,如此肯定宇文神举等人心怀叵测?岂知宇文护竟是将归京不久在家养伤的独孤盛叫到了殿上。据独孤盛说,他带着由江南归来的人马在淅阳郡驻扎,碰上宇文神举和王轨统率人马赶往长安。他协同夕阳郡的刘勇兄弟前往宇文神举大营聘问,企图联合宇文神举等人一同剿灭贺若敦所部,不料竟意外察觉宇文神举和王轨另有所图,于是,他想带着亲随回到驻地,怎奈中了宇文神举等人和贺若敦事先共同设下的埋伏,一番争斗之后,他和刘勇逃了出来,不过,就在脱困之际,刘勇的二弟刘封以身殉国。” 刘寄北听到这里,禁不住叹道:“纯粹是一派胡言,那一日我也适逢其会,独孤盛所言完全是倒打一耙。真正想置人于死地的正是他和刘勇等人,只不过事与愿违,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平白将刘封的性命搭了进去。” 对于在淅阳郡发生的事情,由于独孤楷和宇文神举俩人有着约定,各自到了长安之后,哪一方的人都不许把淅阳郡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所以,离开淅阳郡之前,宇文神举特意把这件事嘱咐给众人,让大家守口如瓶。杨坚虽然和刘寄北相伴多日,竟也毫不知情,就连独孤伽罗也对他只字未提,现今听到刘寄北这般说话,便问起了经过。 刘寄北本不想讲事情的始末说出,可转念一想,人家独孤盛都不守承诺,他又何必为此收紧嘴巴,于是,他便把在淅阳郡独孤盛和刘勇企图篡夺宇文神举等人功劳一事,简单扼要的述说了一遍。 他说完之后,叹了口气道:“当时离开了淅阳郡,在下一直心里不妥当,觉得独孤兄弟和刘勇等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这些人回到了长安竟然反咬一口,混淆是非,可谓天理难容。” 达奚武冷笑,不屑地说道:“要怪也只能怪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有眼无珠,枉然被称为谋略过人,却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嘿嘿嘿,他们独孤兄弟盟约,无异于与虎谋皮,这事说将出去,恐怕要被天下人耻笑。” 杨忠摆了摆手,劝道:“事已至此,空发牢骚又有何益?况且,自古以来有多少能臣猛将,千军万马尚能全身而退,到头来却被一些宵小之辈所算计,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 刘寄北见到话题有点见扯远,便说道:“宇文护和独孤盛在殿上胡说八道,就没有人持相反的意见吗?” 杨忠道:“也不是全无反驳,侯莫陈崇向来有些看不起宇文护,见到他和独孤盛一唱一和,便站了出来说话。侯莫陈崇建议皇上派人去一趟蒙州,明察暗访,用以求证事情的真伪,皇上也同意了侯莫陈崇的奏请,亲自委派卫国公宇文直前往蒙州。可是刚走了两天,宇文直就返了回来。据宇文直所说,宇文直带着人快马加鞭,绕过凤栖原,就在赶往上洛郡的途中竟然遇到了一伙强人,为首的是一名古铜色肌肤的大汉,名叫赫连拓疆。” 杨忠说道这里,刘寄北和杨坚都为之一愣,刘寄北更是诧异的问道:“这位卫国公遇到的人真的自称赫连拓疆吗?” 杨坚曾在黄河三门峡见过赫连拓疆,当时虽在夜里,可是杨坚对这位身形高大略有些憨直的大汉记忆幽深,闻听拦住宇文直的人竟是他,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暗道:这怎么可能呢?定是宇文直弄错了。 杨忠察觉二人面色有异,便对着杨坚问道:“我儿莫不是认识这位赫连拓疆,怎的为父从未听你说过?” 杨坚不敢对杨忠有所隐瞒,就把自己怎样在黄河落水,又怎样巧遇伽罗三人,以及怎样被救起的经过说了一遍。 杨忠叹道:“原来此人竟是独孤伽罗的二师兄,如此看来,这件事可真是蹊跷。” 达奚武听得迷糊,本想询问杨忠口中的独孤伽罗又是谁,却听刘寄北问道:“宇文直遇到赫连拓疆之后又怎样了?” 杨忠说道:“据宇文直所说,赫连拓疆遇到他后,不由分说,便来打杀,害得他所带去的亲随死了大半,若不是他马快,只怕也要丧命于赫连拓疆手里。” 刘寄北又问:“宇文直从没见过赫连拓疆,怎知那大汉便是他?” 杨忠答道:“宇文直说那大汉拦住他之后,曾自报姓名,说自己名叫赫连拓疆。而大汉身旁的那些羽林军却叫嚷着说,他们是奉了宇文神举和王轨将军之命,前来捉拿贼人。” 刘寄北叹道:“看来这里面文章颇多,一时半会儿的还真理不出个头绪。” 杨忠瞧着刘寄北发出感慨,忽然问道:“刘壮士相信宇文直的话吗?” 刘寄北又叹道:“如果宇文直没有提及赫连拓疆的名字,我定是不信他所说的话,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他言语非虚。” 杨忠也叹道:“不管宇文直说的是真是假,现在摆在面前的所有凭证,都不利于宇文神举和贺若敦等人啊。” 他说到这里,瞧了一眼达奚武,却见达奚武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于是接道:“无论怎样,我和义兄都不相信宇文神举和王轨以及贺若敦会拥兵作乱,出于事态紧逼,咱们怎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场祸事发生。” 达奚武也感叹道:“如果仅仅关系到宇文神举、王轨以及贺若敦三人的身家性命也还罢了,就怕在宇文护的不依不饶之下,那三人真个的反起来,势必动摇了国家的根本,长安一乱,大周必亡啊!” 刘寄北沉吟不语,直到现在他仍旧不明白,杨忠为何把他叫了来?尽管他和宇文神举以及王轨等人相识,可也谈不上交情有多深。如果出于道义上,此时宇文神举等人陷入囫囵之境,他予以援手,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那也得掂量掂量他的分量啊?不错,他是有些武技,但他那点功夫在军国大事面前可谓是轻若鸿毛,用得着的地方屈指可数,他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能为此干些什么? 杨忠看到刘寄北一言不发,知道他心里定是在盘算着事情,于是,杨忠清了清喉咙,干咳一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就直说了吧!今日把刘壮士请到这里来,实际上是有一要事相托。” 【本书写作目的,是想以历史为依托,突出人性之复杂,在之后的段落里,阴谋众多,请看书的朋友仔细品味,再次感谢读者的支持】 第十二章:盗贼(1)【求各种支持】 【本书全本,逐步上传,杜绝错字、错句,杜绝胡编乱造,只求精品。永不断更,永不上架,肯请您点击、红票支持,最好随手收藏,多谢大大!】 长安城始建于东汉,由萧何督建,历经数代皇帝的增修,规模远胜于营建之初。不过,长安城在西汉末年却遭受了王莽篡位之乱,先后被攻入长安的赤眉军和绿林军大肆毁坏,一座繁华无比的都城几乎毁于一旦。而后,虽然东汉献帝以及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都在长安设立都城,几经修葺,但是其繁华程度已是远不如西汉强盛之时了。 北周传承于西魏,建国时日尚短,民计安生还有待于完善,对于装点京城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故而,如今的长安城较之西魏时并没有多大变化。城内的几大宫殿中,除了皇宫之外,其他的几座宫殿多有残破,尤其是建章宫,残垣断瓦比比皆是,早已经废弃不用。 宇文邕为人仔细,崇尚节俭,自打他登基以来,从未有过奢华之举,长安城基本上还是维持了明帝时的摸样。 宇文护的大冢宰府位于长乐和未央两宫之间,北接武库,南邻长街,走出大冢宰府,沿着长街往西可直达白虎门,如果顺着贯穿长安城南北的章台街往南则可抵达安门。 一勾下弦月,高挂天际,几抹薄云缠着弯月不放,些许月光透过薄云挥洒了下来,不但没能使视线变得清晰,却更增添了夜色的朦胧。 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帕的刘寄北来到大冢宰府已近一个时辰。自打他进了来,便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与有些破落的长安城景荣相比,宇文护的大冢宰府极度奢华,府内屋室殿阁森罗万象,桥廊亭墙极尽巧思,仆从如云,家将林立,决非一般的文武豪雄可比。 刘寄北能够找到书房着实费了一些力气,由于大冢宰府内房屋众多,再加上家将仆人来往穿梭,想要不知不觉的找到书房还真不容易,最后弄得他没法,只得擒住一名落单的仆人,逼问之下,这才知道了书房的位置。 就在他蹑足潜踪的奔往书房的时候,耳中不时地听到府里府传过来的犬吠之声,搅得他心里很是烦乱。回想起杨忠和达奚武俩人恳请他办事的情景,心里更有些不是滋味,隐隐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他暗自替自己说辞,之所以答应了那俩人,一则因他和杨坚是要好的兄弟,二则也是想为安置蛮左以及替宇文神举等人摆脱污蔑尽一点心力,虽然他是一个局外人,但是为人一世,也不能总想置身于事外,好歹也要把眼前答应别人的事情办完。 前几日,在杨忠的书房内,达奚武先是试探出刘寄北的功力,接着杨忠又把现在宇文神举等人的窘况知会了他,最后才把找他去书房的原因说出。 原来杨坚早就把由刘寄北那里得知杨敷曾写了一封奏章的事情,告诉给了杨忠。本来杨忠也没对这件事太过认真,可是眼见着驻扎在凤栖原上的宇文神举等人下风连落,弄不好真就会衍生出一场腥风血雨。无奈之下,杨忠只好找来达奚武,俩人暗自商量,想弄到那封奏章昭然示众,以雪宇文神举等人的无妄之祸。 杨忠和达奚武都心知肚明,那封奏章传到了长安,十有八九会被宇文护扣留,如果奏章没有被宇文护毁掉,想找到奏章,除了盗取,别无他途。 然而,他俩都心知肚明,想要在大冢宰府盗取奏章绝非易事。宇文护身居高位,得罪之人众多,可是多年以来,没有一个人能动的了宇文护,这与宇文护严谨的的护己之道是分不开的。 宇文护每次出行,身边高手如云,即使呆在府中,也是戒备森严。当年赵贵曾派有高手想要刺杀宇文护,可是刺客去了之后,便如石沉大海,而宇文护依就毫发无损,由此可见,他对自己照顾得是如何的周全。 大冢宰府深如龙潭,若想盗取奏章,一定得是高手中的高手才或可办到。杨忠和达奚武商量许久,遍数身边能用之人,却是一无所获。这倒不是他俩人旁边没有高手,就拿达奚武来说,他的儿子达奚震就是一个人物,不但秉承了达奚武一身的硬功,更是天生异禀,有着极为厉害的轻功。假如,达奚震想盗取一件物什儿,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达奚武并不想让达奚震参与进来。其原因就是怕万一达奚震失手,那么本来表面上置身事外的达奚氏就显露了出来,想要不遭到宇文护的报复,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既然身边的人个个脸熟,杨忠和达奚武便把盗取奏章的目标,锁定在面生的人身上,想来想去,就记到了刘寄北。 由于宇文神举和达奚震十分交好,达奚武由他儿子那里知道了宇文神举对刘寄北极为推崇,不过,他和杨忠商量的时候,还是对刘寄北的能为抱有怀疑,这才有了玉虎钮镇纸试探刘寄北武功的事情。 等到达奚武和杨忠见识过了刘寄北的功力之后,俩人形成默契,知道此次前去大冢宰府盗取奏章,眼前这个憨实的汉子乃是不二人选,由此杨忠把宇文神举等人的境况说出,接着俩人才道出了真正目的。 刘寄北知道了杨忠和达奚武的念头之后,并没有立时答应,回到住处考虑一番之后,提出了一个条件,让杨忠和达奚武帮他寻找陈顼。 知道了刘寄北的条件,杨忠和达奚武满口的答应,告诉刘寄北这件事包在他俩身上,陈顼在长安是一介布衣,据他俩所知这位陈国的皇弟如今正栖身于长安西市。 随后的几天,刘寄北几度走出杨府,来到大冢宰府勘察情势,他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门庭若市。 进进出出大冢宰府的达官显贵犹如过江之鲫,几天下来,刘寄北深有感触,在权势面前,奴颜婢膝的人实在太多了。 几天来,每当刘寄北回到了杨府,杨坚总是在等他,询问事情进展得如何。他知道这是杨忠和达奚武想借杨坚之口相询,十分明了那俩人焦急,为了让其知道事情的难办,他总是莫测高深的一笑而过,并不多说。 第十二章:盗贼(2)【今日第二更】 【请随手收藏,万分感谢】 由于多日未见独孤伽罗,刘寄北有些放心不下,故而装作随口问起杨坚,她现在怎么样了? 杨坚见到刘寄北还记挂着独孤伽罗,便知会刘寄北,他和独孤伽罗婚期已定,碍于人言,独孤伽罗不好再往杨府里跑,故而迟迟没有露面。 不过,杨坚又告诉刘寄北,独孤伽罗很是惦记他,嘱咐杨坚一定要好生招待他。 刘寄北听后,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再说其他。 经过数日的勘察,对于大冢宰府及其周围的情形已经不是全然陌生,刘寄北这才趁着朦胧的夜色溜进了大冢宰府。 刘寄北之所以想找到书房,乃是杨忠和达奚武曾透露给他一个信息。宇文护有个习惯,白天处理完普通事务之后,若有些重要的事情,难以一时决绝的,总会到书房斟酌,这在满朝文武之中,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正因如此,杨忠和达奚武猜测,对于宇文护来说,视为重要的东西,十有八九也会藏在书房里。故而,刘寄北进入到大冢宰府后,千方百计的寻找书房。 刘寄北是亥时过半潜伏到书房顶上的,正打算仔细的看一看周边有没有异况,如果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便进入书房寻找奏章。然而,当他刚刚潜伏好身子的时候,竟然就看到宇文护独自来到了书房。 宇文护刚进去的时候,书房内发出几声轻响,随后便再无动静,不知不觉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屋内依旧寂静的很。但是,书房前却一直有着闪烁不定的光亮,显然书房内的烛火在一直亮着,刘寄北不敢造次,默默地伏在房顶上,静待着机会。 自从宇文护进了书房的院落,刘寄北便感到莫名的不舒服,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却无从说起,于是他暗自忖道:小心行得万年船。今夜我一定要瞧得仔细方能动手,切不可莽撞行事。 他将耳朵贴在瓦面上凝神倾听,仍旧闻不得一点声息,禁不住心道:宇文护这厮倒也勤勉,如今已是进入书房多时,却不见他出来,屋内烛火未灭,想他定然没有歇息,不知这厮在审阅些什么? 刘寄北转念又想:我一味的呆在房顶上等下去,若是宇文护在书房里睡着了,岂不是浪费了许多时间?如今三更已过,府中了无声息,家将仆人想来都已经安歇,干脆我下去弄破窗棂纸,瞧一瞧宇文护在里面到底在干些什么? 刘寄北想到这里,便要起身,忽听书房内发出几声怪异的响动,紧接着感受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杀气。他连忙稳住身形,听到有人轻咳一声,随后书房门一开,由里面走出一人。 那人行到院间,回头看了看书房。 借着幽若的光线,刘寄北认出了那人,禁不住心中疑惑,暗道:独孤楷何时进了书房?这家伙满身的杀气,究竟是所为何来? 刘寄北摒心静气,收摄真气,唯恐哪处露了破绽,让独孤楷发觉。他倒不是害怕独孤楷,只是不想打草惊蛇,平白坏了今夜的要事。 那一日在杨素的家里,刘寄北虽未与独孤楷真正的交手,但对于独孤楷的功力还是心中有数。 当时,独孤楷通过茶杯传过来的功力尽管很是浑厚,可还是不及刘寄北。 不过,刘寄北并不因此而轻视独孤楷。每当刘寄北看到独孤楷的时候,他都能产生这样一个感觉,独孤楷与其腰间挎着的那把刀浑然一体,密不可分。 那把刀就如同是独孤楷身上生出来的一般,即是所谓的人刀合一。 只凭着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刘寄北就知道独孤楷的刀术一定已登堂入室,俨成大家,如此厉害人物又怎荣他小觑? 不过,现在书房前面的独孤楷,似乎并没有发觉刘寄北的存在,他回头看着书房,用他那特有语调嘟囔着说道:“旁门左道,姑且由着你,看能撑到几时?” 说完之后,独孤楷才愤愤不平的扬长而去。 刘寄北心中糊涂,暗道:独孤楷这是在说谁?难道他和宇文护之间已生嫌隙? 刘寄北一头雾水,正值不明所以的时候,忽听书房内又有了响动,紧接着有人说道:“这个无鞘刀,阴阳怪气的!着实让人受不了。” 又一人叹道:“他跟随我这么多年,已是被我宠的了不得,即便是我,他也从不忌惮,还不是想说便说,想走便走!你乃一方巨贾,来去阅人无数,更难得的是心胸宽广,大可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先前那人笑道:“大冢宰向来视我和他为左膀右臂,着眼于大局,我岂会真的把他的话放到心上?” 后说话那人也笑道:“正该如此,你俩是我依为肱股之人,若然彼此有了分歧,可叫我若之奈何?” 刘寄北细听之下,明了后说话那人定是宇文护,而先前的人语调诡异,满嘴西域的调调,却不知是谁? 刘寄北心道:莫非与宇文护说话之人便是那个神乎其神的强练?可当初杨坚说及此人时,既没言及是个商贾,也没说是个西域人啊。 只听宇文护又道:“这些年我一直隐忍不发,心里面惦记的就是这件东西,如果将它弄到了手,万事皆可说辞。” 那个西域口音的人说道:“自从几年前我淡出了大冢宰府,明察暗访,费了不少周折,好在黄天不负我,终于寻到了《金书铁卷》的下落。” 宇文护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当年叔父以其子幼小为由,嘱我辅佐几位堂弟,这些年来我披肝沥胆,为大周做了多少功德,可还是遭到不少人的猜忌,既然已受其名,倒不如索性成事。” 那个西域口音的人叹道:“其实当年文帝便该直接把宇文家的一切事务交与你手上,以大冢宰的才智,此时的大周恐怕早就统一八荒,哪里像现在这般天下三分,鼎足对峙。” 宇文护沉默有顷方道:“先叔与陈霸先俱为一世豪杰,可是若论眼光的长远,家叔恐怕要逊色于他了。” 刘寄北听得心惊胆寒,他已经醒觉了宇文护的话外之音。 第十二章:盗贼(3)【请随手收藏】 两年前陈霸先谢世,皇后章要儿本希望当时羁押在长安的儿子陈昌回去继位,却被侯安都等人阻止,强迫章要儿下诏,把皇位传给了陈霸先的侄儿临川王陈茜,也就是现在的南陈之主。 宇文护并没有明说,可语气之中满是愤懑,刘寄北听得出,他的意思是想和陈茜一般,以侄儿的身份问鼎天下。 那个西域口音的人说道:“在我们月氏人中有这样一句话,上天已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命里注定的迟早会来。大冢宰命里该为万乘之尊,只是时间的问题,如今《金书铁券》已露倪端,这不正是瑞谶吗?” 宇文护听罢,浅笑不已,好久才说道:“如若大事成功,你康居南将居功至伟。” 刘寄北听到宇文护管那个西域口音的人叫康居南,暗道:原来这家伙来自于康居国。 他忽然想起杨坚曾经说过,如今的杨府在几年前住着一个月氏人,也叫做康居南,会不会就是现在和宇文护交谈的这个月氏人? 通过刚才宇文护和康居南的谈话,刘寄北隐约知道,宇文护早就有篡位之心,只是因为碍着什么,才没有付诸于行动。 书房内宇文护忽道:“《金书铁券》果真是在于谨手中,你没有弄错吧?” 康居南答道:“主公毋庸置疑,此事乃是千真万确,我可以身家性命相保。” 宇文护说道:“我非是不相信你,只因此事太过重大,有不得一点差错。” 接着,他又叹道:“当年家叔临终托付后事,百官大半不相容,若非当时还是大司寇的于谨说服众臣,只怕我也没有今天的位子,单以此事而论,于谨对我还是有恩的。” 康居南说道:“这就是于谨的厉害之处,明明心中另有所图,却能做好表面功夫,让人永远也猜不到他真正的居心。” 宇文护颇有感慨的说道:“你是一语中的,此人心机的确深沉之极,家叔能在死后安排了这样一枚棋子,说得上颇有知人之明啊!近几年来,于谨一直是深居简出,看似过着半隐居的生计,如今想来,他是不想引起我的注意。多亏我韬光用晦,没有鲁莽从事,要不然事到临头,一旦他拿出家叔密授的《金书铁券》制衡于我,只怕大事休矣!” 康居南疑惑地问道:“于谨手中的《金书铁券》真的有那么厉害吗?这些年来,主公大权在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文武百官趋之若鹜,就连??????”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顾忌,顿了一顿方才缓缓接道:“就连更替皇上,也没一个人敢说个不字,那个所谓的《金书铁券》又能把主公如何如之何啊?” 宇文护叹道:“话虽如此,实际上却有不同。除了家叔之外,当年的其余七大柱国以及十二大将军,到如今虽然死了不少,可是现存的仍旧对家叔颇为忠心。我是没能废掉家叔血脉,以身取代,如果一旦为之,只怕在那《金书铁券》的应征之下,必然群起而攻我,到那时则一切晚矣。” 康居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主公可知《金书铁券》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宇文护并没有回答,书房内好一阵沉默,随后忽听他岔开原来的话题,问道:“你们‘昭武神兵’中的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吗?” 康居南说道:“我在西市找了一个院子,因为里面死过人,传言经常闹鬼,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故而特别安静。我将其他的八个弟兄都安排在那里了,吃喝不愁,就等着主公随时召唤。” 宇文护点了点头,问道:“这件事情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 康居南道:“由于这些人身份特殊,我想别人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所以除了主公和我之外,没有人知道。” 宇文护叹道:“你的那些人是我的一支奇兵,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惊动他们的。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的照料他们,并且转达我的意思,一旦事态平息了之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 康居南站起身来,朝着宇文护一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谨遵主公之命,此时已过三更,主公国事缠身,忙碌了一天,也该歇息了。” 宇文护轻轻“嗯”了一声,接着,便听得书房门一响,有人走了出来。 刘寄北紧贴着房檐向下望去,影影绰绰看到一个白色臃肿的背影,知晓此人定是康居南,暗道:“月氏人喜穿素色,果然如实。” 康居南走后不久,宇文护也步出了书房。他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背着手凝立在当院,眼望夜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刘寄北唯恐被他发觉,紧贴着瓦面,一动也不敢动,心想:如果他就这么站到天明,我可就毁了。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宇文护似乎心有笃定,将背着的手移到身前,轻轻拍打了三下。 刘寄北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只见由几处暗影之中,走出了一些人,瞧着衣着打扮,刘寄北认出,这些人正是宇文护贴身的护卫三十六天罡。 刘寄北忽然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感到不舒服,其原因便是他在冥冥中对隐藏在暗处的三十六天罡生出了感应,只是他当时没能弄清楚自己的感应到什么而已。 此时,他心中豁然之后,竟然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想道:真是天助我也!三十六天罡必是随着宇文护才来到书房。如果他们早些时候就埋伏在书房周围,或是我在宇文护之后来到此处,再或是我弄出什么响动,只怕早就被他们发觉了。 三十六天罡护卫在宇文护周围,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刚才独孤将军走时似乎颇有怨怼,言辞之间不是很满意。” 宇文护淡淡的说道:“他是对康居南不满,并非针对我。” 说完,他忽然柔声问道:“支天魁,你是他们这些人的首领,现在我想听你说说,我待你们三十六人如何?” 那个叫做支天魁的汉子应道:“大冢宰待我等恩义如山,若是有所差遣,我等以死相报,亦有不足。” 宇文护淡然一笑,随后叹道:“我知你等虽与康居南走得颇为融洽,也很是厌烦独孤楷的桀骜,但是,你们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喜恶,在我面前诬蔑哪一人,有了你等忠肝义胆的能士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啊!” 支天魁朗声说道:“我等今生甘愿追随大冢宰鞍前马后,驱策以供,死命相报。此心天日可鉴,绝不敢存有异念。” 宇文护“哈哈”大笑,当先步出了院落,三十六天罡也亦步亦趋的随着走了。 刘寄北躲在静悄悄的瓦面上,回想起刚才宇文护与支天魁的那几句对话,心中有些疑惑,忖道:都说宇文护跋扈嚣张,全无谋略,今日一见,似乎并不完全。只看手下之人,对他忠心若斯,甘为鹰犬,能拥有如此御人之术,还真就不容小觑。 算算时间,现在该是快进入丑时。为了谨慎从事,刘寄北决定继续观察一会儿,等到确定无人时,再跳下房顶,进到书房找寻杨敷的奏章。 他一边凝神倾听书房周围的动静,一边回想着听到的话,心道:宇文护似乎对那《金书铁券》颇为忌惮,不知这件东西究竟怎样厉害?如今《金书铁券》分明是在于谨之手,宇文护和康居南谈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将要怎样为之。不过,宇文护既然十分看重《金书铁券》,绝不会置之不理,十有八九会想尽办法得到,他究竟会用什么办法呢?难道也会派人像我一样前去盗取?他手下高手如云,保不齐会用这个法子。 刘寄北呆在房顶上,静待了一盏热茶的功夫,确定书房周围再无守卫,便悄然跳下房顶,快步来到窗棂前,却见房内依然烛火通明。 他不敢鲁莽,先是沾湿口水,点破窗棂纸,接着往房内瞧去。只见书房内烛火跳耀,空无一人,这才如灵猫一般窜到房门旁,轻轻推开掩着的房门,闪身进到了里面。 刘寄北四下观瞧,只见书房的北墙上挂有一件巨幅书画,字画之前是一张软榻。再往前是一张长长的书案,书案两端堆满书籍,中间放着烛台,燃着蜡烛。烛台周围则放着笔墨纸砚。 书案之前的空地上摆放着几个锦墩,锦面质地十分艳丽,料想是为待客之用。 另外,在书案的右首立着一个精雕黄梨木炉座,上面摆放着一个檀香炉,炉鼎香烟袅袅,檀香四溢。 檀香炉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柄长剑,长剑的旁边又挂着几件墨宝。 在书案的左首边紧贴着墙壁则摆放着一个宽大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籍。 刘寄北用手摸了摸架子上的书,却是沾了一手的灰尘。 他禁不住感到好笑,暗想宇文护这厮倒是会做表面文章。架子上堆满了书籍,冷眼看去只瞧的人脑袋都大,无疑会让人联想起宇文护多么的有学问,实际上连架带书都落满尘埃,证明宇文护许久都未曾动过这些书了。 第十二章:盗贼(4)【恳请您收藏】 刘寄北把眼光落到了那幅叫做《虎豹杂鸷鸟图》的画上,只见卷面上画的是虎豹飞鸟若干。他虽然不明画里乾坤,但是瞧得画中景物极为传神,心知此画定不是凡品。意念所想,他情不自禁的把眼光溜到了落款处,看清之后,不觉心头一阵,暗道:果然出自名家之笔,顾恺之乃是晋时书画大家,号称诗赋、绘画、书法三绝,尤以绘画为佳,今日得见其传世之作,也算不枉此行。 刘寄北看完了画,眼光开始四处搜索,心道:宇文护能把奏章放到哪里呢?这里除了书就是书,哪里有奏章的影子。 他在书房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奏章的蛛丝马迹,忖道:此时四更已过大半,若再找不到奏章,今夜也只能就此作罢了,要不然到了五更天,一些丫鬟婆子便该起来做事了,如果被撞见,那可是得不偿失。 刘寄北转到了那副《虎豹杂鸷鸟图》前,无意间将手按在了画上,忽觉落掌处似有空隙,心里颇感疑惑,来到了画旁,单手撩起画卷,一看之下,竟是有一道门,猛然间他若有所悟,心道:原来宇文护在书房内设置了暗室,他到了书房之后,定是进入暗室中与原先躲在里面的独孤楷和康居南商量事情,难怪我在外边听不到一点声息。 刘寄北推开了画后之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只见里面一片漆黑,连忙拿出火折子燃着,一照之下,发现里面竟是大有乾坤。 暗室里面的布局较为简单,除了一张交椅以及书案之外,就是几个锦墩,再有的也就是北墙上同样挂着一幅顾恺之的画作《庐山绘图》。 刘寄北心道:看来宇文护很是喜欢顾恺之的画作,否则也不会在书房和暗室中连挂了两幅。 他在暗室里游荡,眼睛也随之四处查看,可找来找去也没发现暗室里有什么纸张一类的东西,禁不住大失所望,心想:看来杨忠和达奚武都估计错了,宇文护根本就没把奏章放到书房里。 刘寄北无奈之余,抬眼望了一下北墙上挂着的画作,心存侥幸地忖道:该不会此画后面仍有机关吧! 他想及于此,便来到画作前,钻到了后面,禁不住哑然失笑。原来画作之后,还真就别有洞天。 整幅的画作遮住墙壁上的一个洞口,刘寄北将上半身探到了洞里,拿火折子一照,发现里面竟是一个方丈之室。 室内一张床榻,一个蒲团,床榻之头放着一个箱子,箱子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件黑色的道袍。 刘寄北到了方室之内,不觉间竟是嗅到一股酸臭的味道,他环顾周遭见到并无异状,便径直来到箱子旁边,弯下腰刚欲查看,陡然发现几只老鼠由床榻下蹿了出来,飞快地从箱子旁边过去,一直奔向了方室的洞口。 他眼见着那些老鼠“吱吱”乱叫,纷纷想要蹿上洞沿,可由于洞沿距地面有两尺多高,老鼠无法窜得上去,最后只得归成个数不等的两队,瑟瑟发抖地躲在洞口两旁的墙角处,显得极为恐慌。 刘寄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心道:宇文护贵为大冢宰,怎的书房内竟是如此多的老鼠?真是奇哉怪也。 他无暇多想,继续查看箱子,只见箱子已是上了锁,于是麻利的解下“王霸”宝刀,只一下就削开了大锁。接着,他收好刀,打开了箱子,一眼望去,禁不住心花怒放,原来箱子内堆满了的文书。 刘寄北仔仔细细的翻动了一下那些文书,还真就找到了一封署名是杨敷的奏章。他看了一眼奏章发出的日期,正与宇文神举等人出发的日期相吻合,心知已是寻到要找的东西,于是便把那封奏折揣好。他刚想关上箱子,却瞟见了一摞捆在一起的书函。 他随手把那摞书函拿了起来,翻了一下,只见前面几封书函的署名分别有尹公正、侯龙恩、侯万寿、刘勇、袁杰、宇文乾基、宇文会、叱罗协和冯迁,捆在最后面的还有四封书函,其中三封署名则分别是宇文宪、侯植以及庾季才,最后一封则没有名讳。 刘寄北曾听杨坚说过,尹公正、侯氏兄弟等人被宇文护视为亲近,如今看到了他们呈递给宇文护的书函,心道:不知这些人私下里对宇文护都说了些什么,如今书函就在眼前,不妨一并带走,回去之后再做参阅。 他想到这里,就把那一摞书函全都揣在了怀里。 刘寄北合上箱子,无意间又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道袍,见其极为破旧,禁不住感到疑惑,忖道:宇文护定是好道之人,要不然怎会在密室里藏着道袍?只是以他这般富可敌国之人,穿得这一身道袍岂不显得寒酸? 他一边想着,一边从方室里出来,接着穿过第一间暗室,回到了书房内。此时恰好外边响起了五更天的锣声,他暗自道了一声:时间刚刚好。 随后,他匆忙地便想从书房门走出去。 刘寄北还没走到门口,忽然,书房内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施主走得如此匆忙,莫不是做贼心虚吗?” 刘寄北陡然一惊,连忙循声看去,只见书房西北角静悄悄地站着一个人。此人头戴星冠,身着羽衣,面目生得十分普通,体态则略显高瘦。 这人离得刘寄北虽然约有两丈余远,可他已是闻到由此人身上传过来淡淡的一股酸臭味儿,心里豁然省悟,最里面那间暗室显然是眼前这人所居。 刘寄北很是惊讶,眼前这人什么时候来到书房竟然没有一点征兆,甚至于站在旁边,他都浑然不知,可见此人的身手是何等的高明。 刘寄北定了定神,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人,说道:“既然是做贼,哪能堂而皇之?东西到了手,若还不急于离开,岂不是个傻贼?” 那人见他说得有趣,禁不住微微一乐,随口叹道:“你这贼厮倒也老实,凭你这等性情,放下所得之物,只管自行离开,贫道定不为难你也就是了。” 刘寄北也叹道:“道人心地不错,可否见告名号?” 他说完,十分自然地在口鼻前挥了挥手,接着又向后退了一步,这才放下手臂,静待着那人说话。 那人看到了刘寄北的举动,笑了笑说道:“贫道乃是青城道人强练,只因不修边幅,世人皆称我为邋遢道人。” 刘寄北心道:原来他就是杨坚口中那个神奇的道人强练,只凭他能和我同处一室,而不被我发觉,就决不能小觑。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入高山岂能空手而归?我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找到要找的东西,如果就这么平白放弃了,我实在心有不甘。” 强练盯着刘寄北看了一会儿,眼神虽是平和之极,却似能看透刘寄北脸上的黑帕,使得刘寄北明显的感觉到脸上有些异样,进而情不自禁的感到骇然,心道:如此有若实质的眼神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目为人之官窍,脏腑精气上灌于此;瞳神乃目窍的核心,亦为五脏六腑精气之所聚,可为反映五脏精气盛衰、功能常变之窗牖.此人眼神精华内敛,目光深邃,该是一个大大的厉害人物,今夜有他阻拦,如想平平安安的脱身,还真是未知之数。 只听强练说道:“看得出你这贼也是一个执着之人,既然如此,贫道也就不多说了,你若能过得了贫道这一关,这府中也就不会再有人能留得住你。” 接着,他又叹道:“今夜本是贫道拜斗之期,虔心诚意的等了大半宿,也没等到北斗真君显现,本来沮丧之极,不想与人大动干戈,没想到竟在居处见到了贼人,天意如此,莫可奈何!” 强练一边说着,一边由身后拿出一把拂尘,好整以暇的继续说道:“你这贼人气度不凡,想来有些本事,贫道不敢托大。不过实话也告诉你,贫道在这把拂尘上的修为还算过得去,你可要小心了。” 刘寄北心里好一阵纳闷,暗道:这位邋遢道人倒也实在,将要与人动手,竟是告诉人家他功夫了得,还让其小心,这可是少见得紧了。 他瞟了一眼强练手中的拂尘,发现与普通人家驱赶蚊蝇的拂尘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唯一不同的是强练手里的拂尘柄是铁质的,并且尾端呈圆锥状,看得出很是锋利。 其实刘寄北见到强练拿出拂尘后,暗地里便加着小心了。 据他所知,拂尘为道家奇门软兵器,用的人极少,也极为难练,若是没有强横的内家真气作为依托,绝难使好拂尘。 俗话说“手拿拂尘,不是凡人”。 拂尘练到妙处,堪称软硬兼施。开合紧凑;舞动起来如天马行空,洒脱飘逸,闪展跳跃,灵活多变。 拂尘的动作以劈、缠、拉、抖、扫为主,有刀、剑、鞭、索等兵刃的特点,习练拂尘时要求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运用时要求自然流畅,绵绵不断,一气呵成。 第十三章:书谏(1)【恳请您收藏】 先前刘寄北便由杨坚口中得知强练极为不好惹,今又见他手使这样少见的兵器,心知此次脱身绝非易事,终究要免不得一番恶战,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先下手为强。 他心意已定,口中迎合着强练说道:“多谢高道良言,在下定不会怠慢。” 刘寄北在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便行云流水般由背后抽出了兵刃;第二个字刚出口,一步霍然迈出:等到话一说完,锐利无匹的“王霸”宝刀直取强练之顶。 强练初时还很淡定,但是当刘寄北跨出第一步时,他已经隐约感受到了眼前这个贼人一往无前的气势,禁不住心头电闪:莫不是我估计错了,贼人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 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在刘寄北的气机感应之下,体内蓄积已久的“玄牝真气”陡然升腾,化作一股热流,充斥在奇经八脉之间,而手中拂尘末端的原本柔弱之极的麈尾竟然无风自动。 步似缩地,刀如流星,在刀法和步伐配合到极致的时候,刘寄北强大的气势也发挥到了顶峰。 刘寄北呆在长安这将近半月的时间内,他每日一有空闲便冥思打坐。由于他不骄不躁,毫无争强激进之心,正应了玄门“道法自然”的修行本意,不觉间已通过体内原先的“安明真气”的调和,把由獬豸和青龙处得到的内丹精气尽数化为一体,比进入长安之前的功力又有所增进,已然臻近玄门修真的“三花聚顶”的无上妙境。 强练双目的视野凝成一线,体内的真气也膨胀到了急于宣泄的地步,迎着刘寄北大气滂沱般的刀罡,抖起手里拂尘,一招“黄龙揽尾”,如灵蛇一般的麈尾激射而出,缠向刘寄北的宝刀。 强练出身于青城道门,他的师傅李练本是位不世出的大宗师,只因当年一场派内变故,李练为之丧命,而强练也在不得已的情形下离开青城山,辗转落脚于大冢宰府,成了宇文护最为倚重的护身高手之一。 强练所习的“玄牝真气”传自于青城道门的鼻祖青城丈人,讲究从“弱者道之用”出发,强调“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即是以柔弱胜刚强。 历数当今天下,习练“玄牝真气”而得其神髓的除了强练之外,还有他的师兄焦子顺。 焦子顺为人十分聪慧,而且懂得逢迎,在李练死后,由他继承了青城道门的掌教之位。 焦子顺武学天分极高,不但把“玄牝真气”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更是结合“玄牝真气”和青城道门其他的武学衍生出一套《谷神掌法》,靠着这两套出类拔萃的武学,焦子顺纵横一时,未逢敌手,与茅山宗的华阳剑派掌教王远知成为一时瑜亮,并称为“龙凤法主”。 强练在“玄牝真气”的造诣比焦子顺虽是略有不及,却也到了登堂入室之境,随着拂尘的使出,蓄积已满的“玄牝真气”宣泄而出,灌注于麈尾之上,嗤嗤作响,十分诡异。 就在刘寄北的宝刀和强练的麈尾将要交接的时候,忽然间大地剧烈的颤动了几下。这个无形中的突然变故,顿时乱了俩人交接的气场。根基不稳之下,俩人竟是错身而过。刘寄北一刀劈在了书房的墙壁上,而强练手中的拂尘则把书案扫个正着。 附着在“王霸”上的强大劲气,“哗啦啦”的硬生生把墙壁劈塌一个大洞,就在砖土四溅、烟雾弥漫之际,刘寄北把势不住,咧咧巴巴的由洞口穿了出去。与此同时,他耳轮中只听得身后响起书案的碎裂之声,紧接着又传过来强练陡然发出一声惊呼。 当刘寄北向前连抢十余步,站稳身子回头去看时,却见墙壁顺着破损的洞口迅速裂开了一条大大的缝隙,数息之间,书房开始不住的颤动,随着“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大半间书房就在他的面前崩然倒塌。 刚才大地的震动已是引起府里不少人的惶恐,如今再加上书房的倒塌声,大冢宰府顿时开了锅,就在人声鼎沸之中,不少的家将和仆人闻声赶来,一时间人头攒动,叫嚷纷纷。 刘寄北不知道强练是死是活,看到有人奔这里而来,知道此处不宜久留,连忙趁着慌乱窜入到了暗影之中,就在未明夜色的掩映之下,悄然离开了大冢宰府。 回到了杨府,刘寄北见到各处已是掌起了灯,有不少的丫鬟仆人呆在了院落里,三五成群,不时的小声嘀咕着,看神情大多有些惊恐,禁不住心道:看来刚才的确是发生了地震,要不然大家也不会如此神色异常。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主意,刘寄北早已摘去面帕,装作无事一般回到了杨忠的书房。刚一进屋,等候多时的杨坚便迎面奔了来,一把抓住他关切地说道:“大哥可回来了!小弟着实为你担心。” 刘寄北看得出,杨坚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心里颇感温暖,回应道:“有劳兄弟牵挂,哥哥我还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脱离杨坚的大手,环顾书房,见到除了杨坚之外,还有三人,杨忠和达奚武相互挨着坐在书案之后,另有一人规规矩矩的站在了达奚武身侧,此人他可不认识。 达奚武见到刘寄北神情无恙,便欠着身子脱口问道:“刘壮士可否拿到那封奏章?” 杨忠却是说道:“刘壮士一路辛苦,先坐下喝口水,歇口气。” 刘寄北隔着书案在一旁落座,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在下并不口渴,多谢杨将军美意。” 说罢,他瞟了一眼站在达奚武旁边的那人,温和的问道:“这位兄台姿仪不凡,不知是哪位英雄?” 达奚武瞥了一眼身侧之人,颇有些自得地说道:“他便是犬子达奚震,素与宇文神举交好。刘壮士今夜所为兹事体大,犬子也心中挂念,故而一并跟了来,在此守候刘壮士佳音。” 刘寄北仔细的看了一眼达奚震,心道:此人虽是达奚武的儿子,面貌却要文雅的多,大概是随他娘亲多一些。 达奚震见到刘寄北样子有些憨厚,心里也在盘算,忖道:宇文神举在信中对此人赞不绝口,今日一见哪里有半点英雄气概,分明便是一个山野村夫,看来宇文神举之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他想到了这里,脸上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鄙夷,随即将原本回应刘寄北的眼光移到了别处。 刘寄北目光如炬,感受到达奚震的不屑,心知他以貌取人,看不起自己,不由得暗自叹息,想起自己这一夜的劳碌奔波,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杨坚注意到了达奚震的倨傲,也看到了刘寄北的黯寂,心中对达奚震颇为不满,不过他比达奚震年纪小得多,对其一向以兄长事之,尽管暗自怨怼,却不好明言,只得装作无事一般在刘寄北身旁坐下,微笑道:“刚才大地震动之后,城内吵闹不休,尤其是大冢宰府方向,更是乱得不成样子,我们两家人都为之心生不安,翘首期盼,还道大哥出了什么事呢?” 杨忠也笑道:“正是如此,那时确实担心得紧,可见到刘壮士无恙归来,我们这些人才算松了口气。” 刘寄北性本豁达,见到杨家父子言语之间牵挂之情并非造作,便叹道:“其实也多亏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否则能否安然归来还真是未知之数。” 接着,他便把在大冢宰府的经历简单的说了一遍,中间隐去了宇文护与和康居南的那一段关于《金书铁券》的对话。他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想着重隐瞒宇文护的野心,只是因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搬弄是非的人,不想在一些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胡言乱语。 另外,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一人独处的时候,把那一摞盗来的书函看罢之后,再考虑是否把所有听到的事情全盘托出。 还有,对于宇文护和康居南最后说到的关于什么“昭武神兵”的事情,他也没有说出来。 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应该先把“昭武神兵”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再告知杨忠等人,以免得这些人听了之后,胡乱做事,结果打草惊蛇,把自己听来的线索给打断了,若是那样的话,再想追查那些人,可就难了。 尽管他隐去了这段对话,还是让达奚武和杨家父子听得嗟叹不已。 刘寄北说完,便从怀里把杨敷曾递给宇文邕的那封奏章取了出来,递给了达奚武,随后说道:“折腾了一夜,在下也有些困倦,如无他事,可否容在下先去歇息,其余的事情便有劳诸位了。” 杨忠和达奚武相对而视,彼此间都知道刘寄北此举实属避嫌,于是杨忠笑道:“既然如此,刘壮士便去歇息,稍后,我们再去探望。” 他又转首对着杨坚说道:“坚儿带着你刘大哥前去安置,我和你达奚伯父还有些事情商量。” 杨坚心里十分钦佩刘寄北,嘴上答应一声,边起身边暗自想道:我的这位刘大哥,样子虽然憨厚,心里却是明镜异常,何时何地都能看清火候,一点都不遭人嫌。 他想到了这里,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始终保持缄默的达奚震,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 第十三章:书谏(2)【恳请您收藏】 【看书的朋友,如果喜欢本书,请随手收藏,因为下周没有推荐,恐您找书费事,特此说明。】 刘寄北表述盗取奏章过程的时候,达奚震一直在侧耳倾听。初时他很不以为然,当听到刘寄北说今晚遇到了强练,他的心神才凝重了起来。 达奚震一边听刘寄北说话,一边暗自忖道:长安城内,独孤楷和强练一直是宇文护比较著名的两位护卫高手。独孤楷刀法名动天下,自是不凡,而强练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尽管后者很少与人动手,但听说强练的武功比独孤楷还要略胜一筹,刘寄北遇到了强练也能全身而退,确实是难能可贵,我是不是真的有些轻视这个憨厚的汉子了?再者,无论是宇文神举还是父亲都对刘寄北极为推崇,他俩位哪一个也不是爱打诳语之人,既然都这么说,那刘寄北一定有着人所难及的长处,如此看来,我今日大有可能犯了有眼不识泰山之嫌。 等到刘寄北起身告辞,杨坚看了达奚震意味深长的一眼后,达奚震更是觉得不安,不过他性子高傲,向来不会回桓使软,眼见着杨坚陪着刘寄北离去,依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刘寄北走后,达奚武把手里的奏章看了看,见到封口已然开启,心知宇文护定然看过,于是断然打开奏章,放到书案上的烛火之下,叫过杨忠一起瞧看。 俩人看罢,相互对视一眼,俱都默不作声,长叹不已。 达奚震呆在旁边,也看清了奏章上所禀明的事情,见到杨忠和他父亲都不言语,便问道:“这奏章分明已将宇文神举等人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只要把奏章曾递给皇上,一切就可以昭然若揭,大冢宰纵是再多说辞,只怕也无能为力?” 达奚武瞪了一眼儿子,冷冷的回应道:“竖子多言,你知道什么?事情如果真这么简单,不用你提醒,我和你杨叔父早就这般做了,何须在此长吁短叹?” 杨忠见到达奚震面露疑惑,心知他没能完全明了事情的利害之处,既而叹道:“达奚侄儿稍安勿躁,我且问你,如果皇上问起这封奏章的由来,达奚侄儿将怎样回答?” 达奚震脱口说道:“是由大冢宰府内得来!” 话一出口,他立刻感到不妥,连忙改口道:“可以说是杨敷托人送于家父抑或是杨叔父处,由二位转交给皇上?” 杨忠微微一笑,瞧着达奚震说道:“大冢宰总领中外事务,杨敷有奏章不曾递给他,却交给我二人之手,岂不有违常理,这将作何解释?还有,既然是杨敷托付我和你父亲转交奏章,那么,奏章尚未交出,却已开启,这不是又犯了欺君之罪吗?论律是该杀头的啊!” 达奚武顿时语塞,杨忠又道:“就算皇上知道奏章确实是从宇文护那里得来,可如果对簿庙堂,你以为宇文护能承认吗?他大可推说对奏章一事全然不知,进而诬陷我等私截奏章,到头来我和你父亲纵然心中无愧,也是百口莫辩,浑落得一身的罪名。” 达奚震一时无言以对,不觉垂下头来,暗自惭愧见识肤浅。 达奚武见到自己儿子受窘,心里当不得劲,于是掉转话题说道:“兄弟的话直说到我心坎里,我也是有着同样的顾虑,眼下奏章已然被我们得到,你且说说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办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得到手里的奏章却又全无用处啊!” 杨忠叹道:“义兄其实早已胸有丘壑,又何必问我?” 达奚武慨然一叹,笑道:“在你面前为兄直如赤裸着身子,丝毫隐晦不得,这叫我如何服气?” 杨忠也叹道:“此时已到了何等关头,亏得义兄还能说笑?” 达奚武一怔,随即肃然道:“兄弟所言极是,此时宇文神举等人形势危急,我仍行嬉笑之能事,确实有些没心肝儿。” 达奚震低着头站在旁边,并没有看清达奚武说话的表情,只听他父亲少有的说出这等话来,也是不禁莞尔,暗道:父亲历来威严,没想到有时言语也是这般有趣。 达奚武并没有注意到他儿子脸上的笑容,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那一日,为兄由你这里得到讯息,知道杨敷有一封奏章可以替宇文神举等人洗脱冤屈,便急着和你商量怎样才能得到那封奏章。你我商议之后,觉得刘寄北是个最佳人选,结果他答应之后,我回到府中,左思右想,觉得此事还是多有纰漏。纵是得到那封奏章又能如何?只怕由于种种忌讳而无法公诸于众,所以,我就开始逐磨,怎样才能不冒风险的把这封奏章送到皇上手里?” 他说到这里瞟了一眼杨忠,见到杨忠浓眉上挑,连忙说道:“兄弟休怪为兄没和你商量此事,在不知刘壮士是否能拿回这封奏章之前,为兄纵是把心里想到的全盘托出,也只是凭空说辞,一旦刘壮士没能找到奏章,我的想法将是全无用处。” 杨忠眉毛舒缓了一下,释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义兄接着往下说,看一看我俩是否想到一块去了?” 达奚武继续道:“确如兄弟对震儿表述的一样,奏章拿到固然是好,但也是个烫手的山芋,处理得当,可解宇文神举等人的燃眉之急,否则不但救不了他们,还会平白的将我俩搭进去。正因如此,在拿到奏章之后,最为着紧的是需要物色一个人,代替我们把奏章呈递给皇上。此人不但要和我们全无关系,更是宇文护做梦也想不到的,而且还要与那杨敷有所关联,只有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人,才能办妥此事。本来,当我想到这点的时候,还是一筹莫展,不知道上哪才能找到如此恰当的人选,可是,现在我却想到了一个人。” 杨忠淡淡的说道:“又是刘寄北吧!” 随即他颇有感慨的接道:“此人外表憨厚,实则心思灵动,不但武功强悍,更是颇守承诺,我也比较中意他,只是不知他肯否再冒一次险,成全此事。” 达奚武微微一笑,说道:“我看刘寄北为人极具侠义心肠,而且和宇文神举等人颇有渊源,如果将此事知会与他,再由杨贤侄动之以情,我想他定不会拒绝。” 杨忠叹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办了。” 刘寄北回到了杨坚的书房,见到杨坚一屁股坐在交椅上,似乎并不想立即回去,便说道:“此时天已放亮,哥哥我一夜未眠,确实是有些困倦,兄弟还是先回去吧!况且,令尊和达奚将军定会有一番商量,你也过去听听,看一看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这不比干巴巴的陪着我强多了吗? 杨坚见到刘寄北一脸倦容,说道:“既然如此,大哥你好生休息,过些时候,我会命仆人们送来酒食。” 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来叹道:“我那位达奚世兄性子乖张高傲,一向是眼高于顶,不过为人确实不错,如他有什么不妥之处,哥哥可不要介意。” 刘寄北坐在榻边,微微地点了点头,叹道:“我与他本不相识,今日算得上萍水相逢,纵使他展现出些许颜色,我岂会放在心上,兄弟尽管放心也就是了。” 杨坚叹了口气,再不多话,径直走了。 刘寄北说的并非假话,对于达奚震的生冷态度,他的确没放到心上。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现在抑或是将来,在长安所有经历的事情,都将是一场梦而已。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大部分是因为想藉此找到陈顼,等找到了这位南陈的皇弟之后,借着杜杲和陈顼的关系,希望能够得到此人的帮助,从而为到江南寻找刘嵩创出便利条件。 另外,刘寄北深受春巴菍的嘱托,要他一定照顾好随同宇文神举等人前去长安的族人。如今,宇文护从中作梗,莫说是日客额和樊继能,就连宇文神举等人都自身难保,更何况是这两个蛮左了,弄不好一个都别想回到长乐。此时着实让他头痛不已,哪里还会有闲心去理会达奚震如何如之何。 刘寄北劝走杨坚,从怀里将那一摞书函拿了出来,来到书案前坐下,开始一封封的看。等他将所有的看完之后,禁不住暗自感叹,天下间有野心的人并不可怕,怕的是有许多趋炎附势之人在旁边推波助澜。 在这些书函之中,除了最后的那四封之外,前面的几封书函大同小异,都有劝谏宇文护篡位的意思。 刘寄北看了看书函下面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周明帝驾崩之后的那几天,不禁心中想道:自古以来,献媚之人向能揣摩上意,看来宇文护早就有篡夺之心,要不然他的兄弟儿子以及手下大将怎能如此直言劝谏? 刘寄北想到这里,忆及宇文护和康居南的对话,不由得忖道:如今周明帝死了将近一年,宇文护仍是没能篡位,大概是顾忌宇文泰留下的《金书铁券》,否则他早已付诸行动了。 想到了《金书铁券》,他又想起了于谨,心道:于谨身为八大柱国之一,本是北周军中灵魂一般的人物,现在虽然年纪渐大,可是大名依旧响彻南北。据杨坚说他这几年常在家中,很少过问政事,想来他定然已经看出宇文护的野心,如此低调,应该是不想过分招摇,避免引起宇文护的注意而已。 第十三章:书谏(3)【恳请您收藏】 【下周没有推荐,恳请读书的朋友予以收藏,以免找书不易,谢谢。】 宇文护说他当年初掌大权的时候,很多人对此颇有意义,却是于谨站出来支持他,而今宇文护羽翼丰满,于谨又躲在暗处紧握着《金书铁券》时刻准备制衡他,由此可见,这位于太傅极有可能是宇文泰安排善后中最厉害的一枚棋子。 刘寄北意识到这一点,心中免不了一阵慨然,暗自惊叹宇文泰深谋远虑。 宇文泰将死之际,基业草创,尚未稳笃,很需要有一个人能秉承遗志,成就霸业,而这个人又必须与其血脉相连,否则将会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然而,那时宇文泰群子幼小,无以为继,只有宇文护这个侄子,既是有亲,又熟稔政事,由他代为摄政,自是最佳人选。 宇文泰和高欢俱为一世枭雄,老谋深算之极。宇文护跟随宇文泰征战多年,宇文泰自是对宇文护极为了解,知道有自己在世,宇文护定不敢做出悖逆之事,可在自己死后,由于野心作祟,说不准宇文护便会起意篡逆,也许为了防备这不测之祸,宇文泰才设下《金书铁券》制衡他。 《金书铁券》事关宇文泰所创基业的走向,必须托付于一位忠肝义胆之人守护,而这个人既要有一定的分量,又须极为宇文泰信任,于谨正是最适合的不二人选。 刘寄北念及于此,终于悟通当年为何于谨支持宇文护,而现在却躲在一旁提防他了。明了之际,刘寄北暗自寒战,深感世道人心,估摸难测。 刘寄北拿起最后那封没有名讳的书函,打开一看,禁不住心里泛起了糊涂,原来纸上只写了“并读之”三个字。 刘寄北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弄清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于是便把纸张重新塞回书函内,放到一旁,拿起另外三封书函看了起来。 首先打开的是庾季才的书函。对于庾季才他并不陌生。在嵩山的时候,萧若幽曾提起过此人,并且对他的才华极为赞赏。 庾季才为人很是忠义,饱读经史,尤擅星象之学。当年庾季才夜观天象,见到月掩太白,知有祸事发生,便提醒梁元帝萧绎,派重臣镇守荆陕一带,并且劝萧绎赶紧返回都城以避祸乱。结果萧绎刚愎自用,并没有予以重视。不久之后,西魏兵果然攻打郢州,紧接着攻破江陵,捉住了萧绎。 梁元帝是萧若幽的七哥,俩人感情很好。对萧绎的身死,一方面萧若幽很是伤心,另一方面也恨他咎由自取,不听良言相劝。由于,庾季才曾苦苦奉劝过萧绎,让他离开江陵,所以萧若幽对庾季才颇有好感,也正因如此,她才时常在刘寄北面前提起此人。 刘寄北看了一遍庾季才信笺的内容,见其所写于前面几个人截然不同。庾季才论证星象,讽古喻今,奉劝宇文护归政于天子,然后解甲归田,颐养天年。说辞虽然隐晦,字里行间却透露着恳切。 刘寄北看罢,禁不住为庾季才苦心叹息,心想:以今时今日的宇文护岂会把这些话当成一回事啊?只怕你的这番心思算是白搭了。 刘寄北瞟了一眼剩下的那两封书函,见到一封是宇文宪的,另一封署名写着侯植。 对于侯植,刘寄北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宇文宪的名号却是听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刘寄北便拿起宇文宪的书函,打开后看了起来。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刘寄北掩卷叹息,心里竟是有些同情起这位宇文氏的第一勇士来。 宇文宪在信中说得很是委婉恳切,大概的意思是希望在周明帝死之后,宇文护能够用心辅佐宇文邕,尽可能避免君臣间的摩擦,同心同德成就宇文氏的霸业。 同时,宇文宪在信中又强调处在宇文护和宇文邕之间的难处。他说一个是自己真心仰慕的堂兄,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嫡兄,俩人都是他至亲之人,无论谁有所差遣,他都会赴汤蹈火,乐于效命。可如果萧墙祸起,尺布斗粟,他夹在其间实在是生不如死。 刘寄北心道:宇文宪这人不但有勇,而且有情。当初听杨坚说他和宇文护走得颇近,还以为他也是一个阿谀献媚之人,如今才知道,此人侍奉在宇文护左右,实是有着一番不能明说的苦心,这既是一个大大的忠臣,又是一个极重手足情谊的君子! 刘寄北将宇文宪的书函看完,已是有些倦了,瞧了一眼最后面的那封书函,心道:这侯植也不知是何许人也,他的书函不看也罢。 于是,刘寄北把所有的书函都收拾好,重新又揣在怀里,和衣躺在床榻上,竟是很快地睡着了。 刘寄北一觉醒来,已是日近中午。他倚在床榻上,欠起了上半身,瞧了瞧外边的天色,随后又躺了下来,忽然闻到旁边传来肉香,禁不住扭头去看。只见旁边的书案上,不知何时竟是摆上了酒肉。 刘寄北许久没有进食,闻的香味,禁不住食指大动。 他一骨碌身坐了起来,伸手拿起书案上的的筷子,便要大快朵颐。 忽然书房门“咣当”一响,杨坚不早不晚的闯了进来。 看到他面色惊慌,刘寄北举到空中的筷子竟然停在了那里,疑惑地问道:“兄弟何事这般急促?” 杨坚先前并没注意到刘寄北想要吃东西的举动,此时听其问自己,这才看清刘寄北的样子,连忙喘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大哥你先填填肚子再说。” 刘寄北哪还好意思吃东西,放下筷子叹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是快些说来,要不然我哪有心思吃喝?” 杨坚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大哥你一边吃着,一边听我说话。” 刘寄北一听这话也对,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其间只听杨坚说道:“我和父亲刚从朝中回来,大哥你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知道刘寄北正在吃东西没法回答,自行接道:“宇文护竟然不顾群臣的反对,坚持派兵围困凤栖原,企图把宇文神举等人以及贺若敦所部一举剿灭,这不是胡闹吗?” 随后,他又愤愤地说道:“大哥是没瞧到他的跋扈劲儿,哪里有半点当臣子的规矩,只怕比当年的董卓亦是犹有过之!” 刘寄北心中吃了一惊,暗道:宇文护为什么这么急于攻打凤栖原呢?这里面肯定有文章。我昨夜在他府中弄出那么大的响动,他必然已经知道丢了重要的书函。若是换做别人,一定会收形敛迹,避免声张,暗地里去追寻书函的下落,可是,他却一反常态,大清早的便在朝中放浪*叫嚣,究竟为的是什么? 刘寄北放下筷子,问道:“难道皇上就任由他在庙堂之内如此嚣张吗?” 杨坚叹了一口气说道:“怪就怪在这里。按着常理来说,这么大的事情,即使皇上再能忍让,也不能让宇文护如此独断专行,任意胡为。皇上总会申明自己的主张,开口说几句话的。可是今日,皇上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真叫人又急又恼。” 刘寄北疑惑的“哦”了一声,问道:“自始自终皇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吗?” 杨坚点了点头,叹道:“若是这样下去,我看真将是国将不国了!” 刘寄北不解地问道:“宇文邕即位之后,一直是这般窝囊吗?” 杨坚道:“如果遇到了大事,皇上在给足宇文护面子的同时,决断事情还是很有分寸的,绝不像今日任由宇文护胡作非为,仿佛他才是皇上一般。” 刘寄北邹眉想了一下,接着问道:“今日于谨上朝了吗?” 杨坚叹道:“于谨伯父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早在去年,明帝驾崩之后,除非有特别重要的政事,他会进宫,否则便被准许不用每日早朝了。” 刘寄北叹道:“这么说他今日也没有在朝中议事了?” 杨坚点了点头,忽然不解地问道:“大哥怎会问起他来?” 刘寄北“嗯”了一声,并没有回答,随即又问道:“今日朝议的结果,果真要派兵进驻凤栖原吗?” 见到杨坚又点了点头,接道:“哪一日启程?由谁率领军马前去?” 杨坚恨恨的说道:“又能有谁?还不都是宇文护的亲信。统领兵马的是大将军侯龙恩、侯万寿两兄弟,监军是独孤楷,军中参议则是尹公正。如今大军正在纠集之中,只怕过不了几天便要出发。” 刘寄北也叹道:“任人唯亲。看来宇文护真是居心不良,誓要借此机会铲除异己。” 杨坚目注着刘寄北,一脸肃然的说道:“眼下形势危急,大哥虽是局外人,但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别人不说,单是宇文神举和王轨将军曾与大哥同生共死,如今他们身处险境,大哥该不会无动于衷吧!再者说来,宇文神举军中尚有两名蛮左头人,据我听说大哥与蛮左首领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凭着大哥的为人,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蛮左,也死于这场没来由的劫难之中吧?” 第十三章:书谏(4)【恳请您收藏】 【忙于工作,更新稍晚,见谅】 刘寄北一阵默然,好半天才道:“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大可不必拐弯抹角,咱们之间犹如亲生兄弟,只要我能够办得到的,绝不会推辞。” 杨坚有些不好意思,尴尬一笑,说道:“既然大哥如此爽快,我也就实话直言。朝议回来,家父和达奚武伯父与我谈起一件事情,昨日虽是将杨敷的奏章弄到了手,可如果送不到皇上的手里,还是废纸一张。本来这件事不应该再麻烦大哥,可是,由于家父和达奚伯父的尴尬境况,实在不方便为此事出头。历数身边堪为能用之人,也都一样的不方便,左右无奈之下,只好恳求大哥,为了大周的黎民苍生,再冒一次险,夜入皇宫,务要把这封紧要的奏章送到皇上的手里。” 说到这里,杨坚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刘寄北便开始叩头。 刘寄北连忙站了起来,哈腰把杨坚搀起,叹道:“些许小事,兄弟何必如此,哥哥我答应也就是了。” 杨坚脸露喜色,随即又黯然道:“大哥说的倒是轻描淡写,你道那皇宫可是好去的地方?不但高手如云,更是戒备森严,稍有差错,便会丧了性命,唉!一旦大哥有什么闪失,叫我如何自处啊!” 刘寄北凝视着杨坚,淡淡的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是应为之,况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我真为这事丢了性命,也是命该如此,兄弟不必太介意。” 杨坚听了这话,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偏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禁不住唏嘘短叹。 刘寄北朝着书房外忽然说道:“两位将军已在门外呆了多时,不妨进来说话吧!” 原来就在杨坚和他谈话的当口,他已是察觉到了门外有人。仔细的倾听了门外人的呼吸之声,他便知道是杨忠和达奚武躲在了外边。 杨忠一脚踏进了门里,看着刘寄北一抱拳,郑重地说道:“如此劳烦刘壮士,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满朝文武这么多人,偏就找不出一个恰当的人选,说起来真是惭愧。” 达奚武跟在杨忠身后,走进了书房,也连连叹息道:“唉!朝中众臣良莠不齐,不知道哪一个便是宇文护的亲信,如果这件事所托非人,一切将前功尽弃,唉!事情怎会到了这步田地?” 刘寄北静静地站在书案之后,眼看着俩人进来落了座,却是没有接茬,而是问道:“在盗取奏章之前,曾求两位将军为在下办一件事情,不知道进展得如何了?” 杨忠说道:“在你从大冢宰府归来的时候,我们便想告诉你,陈顼的住处已经找到,但他却多日没有回去了。” 达奚武在一旁补充道:“这件事情很是奇怪,陈顼作为人质羁押在我国,一项有专人守护,平日里难得到外边走一走,更遑论几日没回住所了,这事着实蹊跷!不过,刘壮士放心,我在长安城中眼线众多,只要陈顼没离开这里,终究会找到他的,如今我已经派小儿负责打理此事。” 刘寄北一阵默然,心中很是烦乱,想起自己出了嵩山,尽管一道上加倍小心,却总是身不由己的卷入到各种是非之中。 如今离开家已经好几个月了,不但没有儿子刘嵩的丝毫信息,反而还背离了寻找儿子的方向,越发陷入到了本与自己不相干的事件中,甚至于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这怎能不叫他心里乱糟糟的。 杨家父子和达奚武见到刘寄北不再说话,脸色也颇为难看,还道他听了关于陈顼的信息后大为不满,于是达奚武说道:“前些时日,贺若敦兵陷江南,宇文护还想以陈顼作为交换条件,要求陈军放一条生路给贺若敦及其麾下将士。事情虽然因为杜杲生病而没有办成,但是陈顼身为陈茜的亲弟弟,依然还有其可利用的价值,所以,朝廷绝不会放任陈顼溜出长安,想要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刘寄北摆手道:“达奚将军会错意了,在下并不是担心能否找到陈顼,而是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琐事还没有办成,故而有点心不在焉。”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疑惑地问道:“听杨兄弟说前几天宇文护在朝中信誓旦旦的说贺若敦屯兵凤栖原,企图谋反,那他之前为何还要派杜杲前往江南礼聘,企图以陈顼换回贺若敦等人,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杨忠叹道:“人嘴两张皮,怎样说还不是全由他自己。那一日在朝堂之上,侯莫陈崇也是这般问他,他却回答说,初始之时,独孤盛并没回京,一切都是道听途说,还以为贺若敦是为国而战,不忍见其全军覆灭,故而派了杜杲前去江南请和,但是后来独孤盛侥幸归来,并亲自道出江南战事的实情,才知贺若敦狼子野心,竟然勾结侯瑱设计陷害了独孤盛,所以他才如此气愤,誓要把不忠不义的贺若敦绳之以法,以正国威。” 达奚武气愤的补充道:“那一日,宇文护和独孤盛俩人在朝中一唱一和,说的跟真事一般。可是,熟知贺若敦为人的哪一个不明白,宇文护如此说辞,完全是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如果贺若敦要反,岂会孤军回到长安,早在江南便反了,哪里像现在这般任人鱼肉。” 刘寄北心道: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自古以来就是弄臣之能事,绝非单单在周国才有。 他自是不好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叹道:“贺若敦远征陈国,鞍马劳顿,九死一生,朝廷不加封赏也就算了,若还这样的难为他,着实叫人心寒。 刘寄北说话的同时,忽然间想到了远在向城养病的杜杲。 由于杜杲在前往江南请和的途中生了病,以至于延误了行程。他还没到得江南,周国的军队已经返回,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好生担心,怕因此而受到朝廷的责罚,此时看来,他的担心算是枉费了。 宇文护既然认准贺若敦造反,绝不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重新把杜杲到江南议和的事情搬出来,极有可能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口不再提起。若真这样,杜杲便可以泰然的赶回长安,用不着躲在向城惶惶不可终日了。 杨坚凑过来说道:“贺若敦乃是一名良将,如果真着了宇文护的道,无辜而死,倒是周国的一大损失。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哥见到了皇上,奉上了杨敷的奏章,在为宇文神举等人洗清冤屈的同时,也会连带地救了贺若敦等人,这也算是大哥积累了一份阴德。至于寻找陈顼的事情,大哥敬请放心,我会放下手上的全部事情,协助达奚震哥哥将此事办好。” 刘寄北说道:“有劳兄弟费心,今夜我便会夜入皇宫,至于能不能把事情办好,一切全凭天意了,” 杨家父子和达奚武走后,刘寄北心中烦闷,便悄悄走出杨府,一个人来到了华阳街。在此之前,他曾由杨坚口中了解了长安城大致的概况,知道如果顺着华阳街往北走,便可以到达西市。 从杨忠和达奚武俩人口中,刘寄北得知了陈顼居住在西市的地点,由于心有所思,不知不觉间竟是直奔着西市而来。 长安城共有九市,位于西北角,乃是长安城商贸作坊聚集之地,以横城门大道也即是华阳街为界,进到城门里,道右六市称为西市,道左三市为东市。西市内多有作坊,这些作坊有制作陶俑砖瓦的,有制造石像木器的,有烧炭冶铁的,有铸币造车的,也有织染布匹的,形形色色,多达上百座。而东市则大都是进行商贸,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的客商川流不息,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十足的热闹。 刘寄北知道陈顼住在西市边上的北焕里,他步入西市之后,便沿着市间的巷子往北行走,一边走着,一边浏览着两边的景象,情不自禁的暗生感叹,到底是一国之都,尽管天下纷争不断,可是这里依旧繁华喧闹。 来来往往的客商如过江之鲫,有买有卖的百姓在作坊内也不时地进进出出。一眼望去,巷子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能在如此狭窄的巷子里充斥这么多的人,刘寄北还是第一会见到。 刘寄北掺杂在来往的人群之中,向着市北游荡,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座酒作坊门前。闻到随风掩至的酒香,刘寄北竟是心中一荡,暗道:什么酒如此香醇,只是闻着味儿便有了醉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作坊前面挂着的酒旗,只见上面写着“擒奸酒”三个字,心道:这是什么酒?名字好生奇怪。 刘寄北虽然对书法不太在行,但以他的眼光也觉得那三个字写得颇为不凡,字迹不仅极为流畅,而且还有一种力透纸背的遒劲感觉。 他驻足在酒旗下面,顺着作坊打开的门,向里面看了一眼,正好赶上一个人由作坊里面走了出来。 那个人一手拿着个酒葫芦,一手在身后挥动着,并且回扭着头,样子极为急促。 刘寄北耳力惊人,已是听到了那人正在说着:“主人家莫要客气,你若这般造作,殷不害再也不来了。” 说话间,那个人已是转过头快步走出了作坊。 第十四章:鹤觞(1)【请随手收藏】 刘寄北听到殷不害之名,便仔细的看了看那人,心道:这人的名字怎这般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由于刘寄北正站在酒旗下,恰好挡住了那人的出路,那人急着行走,竟是没注意到面前有人,几乎和刘寄北撞了个满怀。 刘寄北轻轻的一侧身子,那人便要扑倒,他赶紧拽住那人衣衫,沉声说道:“台驾小心,莫要跌了。” 那人受了刘寄北的牵扯,所幸只是打了个趔趄,等他直起了腰,并没有理会刘寄北,而是回头看着身后,朝着撵出来的一人怒道:“我不是说了吗?酒钱一定要给的,你这厮怎的没完没了。” 刘寄北松开手,看到尾随那人出来的是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身材胖胖的,一脸的和气。 胖商贾见到那人动了怒,连忙喜笑颜开,摊开肥嘟嘟的手掌,一指掌心里的几枚铁钱,不住嘴的说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您还是拿回去吧!要不然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那人气道:“吃肉付账,喝酒给钱,天公地道,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你若再这般啰嗦,我就将酒还给了你,免得被你纠缠。” 胖商贾似乎也是个偏执的人,听了那人的话,毫不示弱,敛起笑容说道:“你若把酒还给了我,我便把旗子扯下来,免得别人说我白赚了你的字。” 听到了这里,刘寄北有些明白俩人争吵的原因。胖商贾是因为那人为他的酒旗题了字,所以不想要了那人打酒的钱财;可是那人也不想因为给人家写了字而白喝胖商贾的酒,俩人想来都是个执拗脾气,一时间竟是谁也容不下谁。 那人一听胖商贾说出这话,顿时火了,朝着他说道:“我殷不害年过五旬,大半辈子以孝义为先,岂会为了这区区一葫芦酒而坏了我的名声,那张旗子你要扯便扯,休要拿此来要挟于我,这酒还给你!”他说完便把葫芦朝着胖商贾掷了开去。 胖商贾也是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瞧也没瞧飞来的葫芦,随手一抄,便已接在手里,接着快步走到那张酒旗下面,先是甩手把铁钱扔给了那人,然后单手握住挂着酒旗的木杆,也不见他用力,就如同掐嫩菜梗似的,一把扭断鹅卵粗细的木杆,并且顺手捋到杆顶,摘下旗子,再把另一只手里的葫芦挂在肩上,腾出手来就要撕扯旗子,口中还道:“你以为我是吓唬你吗?这便让你开开眼界!” 就在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位,扯着嗓子喊道:“胡闹,快放下旗子!” 来人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夺去胖商贾手里的旗子,嘟囔道:“俩人都一把年纪了,还是这般由着性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随后,他又朝着围观的百姓喊道:“各位!各位!这里没热闹了,尽可散了吧!尽可散了吧!” 刘寄北暗自惊叹那个胖商贾身手了得,可看着人家已经在驱赶闲人,本也打算随着众人离去,岂料一转身之际,就听自称为殷不害的人说道:“这位壮士留步。” 刘寄北定下身形,不解地问道:“台驾可是叫我吗?” 殷不害先是看了一眼后来解围的那个人,见他也面露疑惑,仔细地打量着刘寄北,便解释道:“刚才,若不是这位壮士拉了一把,只怕我在那厮的追赶之下,摔了个大跟斗!”说罢,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胖商贾。 看到人群已经散开,前来解围的那人对着刘寄北说道:“这位壮士精气内敛,定是非常人,可否到里面一叙?” 刘寄北心中好笑,暗道:自从我出了嵩山,大多数人看我都觉得又憨又傻,唯有此人称赞,也不知他的这双眸子是怎样生的? 思忖之间却听殷不害也道:“今日如非壮士手疾眼快,我便要大大的出丑,这等恩惠怎也要相报,进到里边,由我做庄,喝一杯水酒,聊表寸心。” 说完,他斜睨了一眼胖商贾,没好气的接道:“这厮虽然不近情理,可他酿造的酒还是不错的。” 刘寄北很是不好意思,正想出言推辞,那胖商贾也过来相劝,只听他说道:“壮士莫要见笑,我与殷酸儒向来不善,相互间辱骂惯了,今日你没能让他出丑,照例我也该谢谢你,快请到里边坐,我叫匠人们准备些好酒,权作我请客也就是了。” 刘寄北觉得这个胖商贾和那个殷不害很有意思,同时也隐隐感到,后来的解围之人也非一般,他心想:走了多时,进去润润嗓子也不错。于是不再推辞,径直随着他们进到了作坊。 落座之后,由彼此间的谈话中,刘寄北得知胖商贾名叫刘玄石,祖上便是有名的酿酒大师刘白坠,而后来的那个解围的人名叫庾信,现于朝中官拜骠骑大将军以及开府仪同三司。 庾信的大名他早就听萧若幽说过,知道这人很有才华,所写诗赋极为有名,萧若幽曾经评价他的文章是语言华艳,笔意纵横。 看到了庾信,刘寄北忽然想起殷不害是何许人也了。 殷不害和庾信一样,均是南梁旧臣。当年江陵陷落之后,他俩都被西魏军捉住,辗转流落到长安,而后被庾季才收留推荐,如今俱在北周任官。 殷不害为人极是孝道,年少时家境贫寒,他抚育幼弟奉养老母,照顾得无微不至,人们都对他的德行交口称赞。成人之后,由于精于政事,受到梁武帝的赏识,被委以重任。江陵被西魏军攻陷的时候,殷不害由于在别处督战,不知道母亲流落到哪里。当时天寒地冻,冰雪交加,老弱冻死者填满沟堑。殷不害一道上痛哭流涕,远近寻求,无所不至。遇见沟壑中的死人,即投身而下,翻找查看,浑身上下又湿又冷,整日不吃不喝,嚎哭流涕,如此这般一连七天,才找到他母亲的尸体。殷不害趴在尸体上,几乎哭到气绝,行路之人无不为之流涕。 百善孝为先。由于殷不害至孝,所以名声很响,北周受禅之后,他被封为天官御正中大夫,一直至今。 当年在梁国时,庾信的父亲庚肩吾每遇到疑难的事情,总要把殷不害请到府中进行商议,久而久之,殷不害便和庾信相熟稔,俩到一起到了长安之后,关系更是非比寻常,经常在一起谈论时事,亦或是饮酒论诗。 殷不害和庾信都很好饮,常常结伴来到西市沽酒,由此便认识了刘玄石。相识久了,殷不害和庾信了解到刘玄石的祖上在晋室东迁的时候,也一并到了江南,并为皇室造酒,接连几代都是如此。直至到了刘裕取缔东晋之后,刘玄石的曾祖父才流落到民间,定居在吴兴郡长城县,延续其祖上的酿酒技艺,靠此为生。 到了刘玄石这一代,不甘心屈居于一隅之地,便举家迁至江陵,没想到几年后正赶上了江陵遭劫,于是他也和许多人一样,被西魏军挟持到了长安,就这样他又在这里从操就业,干起了酒作坊。 殷不害、庾信以及刘玄石都是天涯沦落人,并且刘玄石所造之物又颇得那俩人欢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三个人逐渐成了莫逆之交。 刘寄北得知这些事情之后,问起了“擒奸酒”一词的出处,刘玄石瞧了瞧庾信,后者便微笑着把这名号的由来说了一遍。 原来,刘玄石的祖上刘白坠酿酒技艺独特,每到六月中旬盛夏时节,刘白坠将酒贮藏在罂瓮里,放在太阳底下曝晒。晒过十天半月后,酒味不变。喝起来味道特别甘香芳醇,而且醉后也不容易醒酒。由此,刘白坠酿造的酒闻名遐迩,就连京城里的名士贵胄每次出京,都不远千里带着刘白坠酿造的酒送人。因为它能扬名千里之外,所以起名叫“鹤觞”,晋惠帝司马衷永熙年间,青州刺史毛鸿宾带着刘白坠酿造的“鹤觞”酒到任上。途中遇到贼寇,劫持了毛鸿宾,并将他带着的酒喝光,随后都醉不省人事。于是,这些盗贼都被捕获。从这以后,刘白坠酿造的这种酒又叫“擒奸酒”。 刘寄北听完以后,便叹道:“原来世上口头流传的那句‘不畏张弓拔刀,唯畏白坠春醪’便是出此典故,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其中的紧要。” 庾信笑道:“这句话已经流传了几百年,可是真正能明白它的出处的人真是少之又少。”接着他随口问道:“听刘壮士的口音好像是河南人,不知怎会到了此处?” 刘寄北道:“庾开府所猜不错,在下确实是家居河南,之所以来到这里,完全是阴差阳错,恐怕就连我自己也从未想到过。” 庾信听刘寄北语气萧索,似乎并不愿多谈自己的事,便将事先准备好的酒斟了一杯,递到他的面前,微笑着说道:“离开了家总有些愁绪,此乃是人之常情,来!刘壮士暂且把烦心事放到一边,干了这杯水酒,说不定心里会快活些。” 第十四章:鹤觞(2)【请随手收藏】 刘寄北接过酒杯,浅啜了一口,立时满口生香,禁不住赞道:“果然是好酒,入口生津,齿痕留香,难得之极。” 刘寄北虽不嗜酒,却是海量。早在嵩山的时候,他便自己酿造槐花酒,味道也极为不错,每每遇到喜庆的时候,自己便会拿出窖藏的槐花酒喝个痛快。 萧若幽出身于皇室,自小耳濡目染的尽是诗酒风流,所以她也能喝几杯,遇到刘寄北豪饮的时候,她便侍候在旁,陪酒说话。 对于刘寄北酿造的酒,萧若幽评价说,酒不算烈,却含着一股乡土气息,喝了后让人心神宁谧,有种远离红尘喧嚣的感觉。 刘嵩出事的时候,由吾道荣随着陆法和以及张远游曾到了刘寄北家中,吃了獐子肉,并且喝了槐花酒。当时由吾道荣便大是高兴,极为推崇刘寄北的酿酒手艺,一个劲地说槐花酒好喝。 其实,刘寄北对自己酿的酒嘴上不说,心里也极为自负。可今日喝了刘玄石酿造的“擒奸酒”之后,他暗自感到汗颜,心道:我自恃酿酒手艺不错,可同刘玄石比起来,实有着小巫见大巫的感觉,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想到了这里,他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叹道:“无心流落至此,竟是邂逅如此美酒,人之际遇还有何憾?” 殷不害抚掌大笑道:“说得好!今日因为些许小事,能遇到同道中人,是为人生之一大幸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面前的杯满上,随后一仰脖,便把酒喝干,伸出袖子抹了抹嘴巴,开口吟道:“人之齐圣,饮酒温克。”说罢,他眼望着庾信。 庾信回望着他,摇头叹道:“醉酒后仍能蕴藉自恃,这可不是你。” 刘玄石咂了咂嘴儿,也在一旁附和道:“庾兄一语中的。若他醉了,如不胡说八道那就怪了,还是让他少喝点吧!” 殷不害朝着刘玄石“嘿嘿”一笑,说道:“你这厮凭得小气,说出这话来分明是舍不得酒,你道我会白喝你的酒吗?刚才给你的钱财权当做酒资也就是了。” 刘玄石冷冷一笑,说道:“就你那几个臭钱,够喝几杯酒,再说,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了,此时哪曾得到过酒资,你这厮分明在诓人。” 庾信自斟自饮,摇头叹道:“你俩又在斗嘴,多年以来一直乐此不疲,今日当着刘壮士的面也不收敛,难道不怕被人笑话?” 殷不害接连又喝了几杯酒,脸色已是有些红润,他坐在那里,手抚几案,眼光在作坊内四处游曳,见到酿酒匠人正专注于制酒,丝毫没有留意自己这边,便意兴萧索的吟道:“嘉会难再遇,三载为千秋。临河濯长缨,念子怅悠悠。远望悲风至,对酒不能酬。行人怀往路,何以慰我愁?独有盈觞酒,与子结绸缨。” 接着,他又慨然n叹道:“不知不觉之间,我们流落在长安将近七年了,你俩人对这种寄人篱下的生计有何感想?” 庾信回应道:“李陵这一首诗确实道出了他当时的心境,眼看着苏武即将归汉,而他却无法回到故里,自然是满心的惆怅。其实他就是没能想明白,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你问我在长安呆了七年有何感受?唉!还能有什么感受,既来之则安之呗。” 庾信说话时的语气怪怪的,刘寄北听得出他有些言不由衷,不过也明白自己毕竟是个陌生人,他纵是心有千千结,又怎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心里话,于是,对着刘玄石佯装随口问道:“刘公在此经营作坊也该有些年头了吧?” 刘玄石一乐,伸出胖手比划了一下,说道:“将近七年了。唉!就如同一眨眼的功夫。” 刘寄北接过庾信递给他的酒坛,一边自行把杯子斟满,一边问道:“七年的时间不算短,刘公定然对西市和周边闾里的人头环境极为熟悉了?” 刘玄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点了点头,反问道:“刘壮士似乎话里有话?如要问什么但请直言,我若知道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寄北心中感叹刘玄石的精明,便直言不讳的问道:“实不相瞒,我来到这里实为找一个人,说起这个人,几位或许会认识。” 刘玄石看了看庾信和殷不害,迟疑地说道:“我们认识?刘壮士说说看,到底是哪个人?” 刘寄北喝光了杯中酒,淡淡的说道:“这个人名叫陈顼,乃是如今陈国的皇弟。” 刘玄石怔了一下,没有吱声,倒是庾信问道:“刘壮士找他意欲何为啊?” 刘寄北叹了一口气,说道:“意欲何为?其实找到他能怎样,我也不知道。” 殷不害显然已是有了些许酒意,不满的说道:“想要找人,又不知道干什么?这叫什么话?” 庾信盯着刘寄北说道:“陈顼也和我们一样,当年被西魏军掳到长安,由于他身份特殊,所以并不十分自由,时常有人暗中看守。他就住在离此不远的北焕里,这些时日还真没见到过他。” 刘寄北留意到庾信说话的时候,刘玄石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禁不住暗自奇怪,不知道他何以为此。 殷不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大约两个多月前,我倒是见过陈顼,那时他一脸的喜庆,问他究竟有什么好事,他也不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几日他得到讯息,朝廷为了缓解和陈国的战事,想把他送还给陈国,并且派去了杜杲前往江南议和,不过这事好像出了变故,直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刘玄石忽然说道:“听说陈茜已经遥封他为安成王,只不过山高路远,他又被禁锢在此,实难享受到这份恩宠了。” 庾信叹道:“血浓于水,他毕竟是陈茜的亲兄弟,如果遇到机会,陈茜还是会把他迎回江南的。” 殷不害忽然说道:“这几日朝中颇不太平,为了宇文神举和王轨以及贺若敦的事情,弄得沸沸扬扬,我看大冢宰那意思,誓要征讨凤栖原上驻扎的宇文神举和贺若敦等人,这两日正在征集人马,看来一场大战已是迫在眉睫了。” 庾信摆摆手说道:“今日只谈风月,不说政事。” 殷不害酒劲上涌,不肯就此罢休,他接着说道:“非也,非也。我看陈顼在这个时候没了影踪,大有可能是动了逃跑的心思,只不知他如何运作此事?” 刘玄石插嘴道:“你休要胡说,若是他想逃跑,在这七年里不是早就跑了吗?岂会等到今日。” 殷不害“咦”了一声,说道:“在我们三人之中,你与他最为熟稔,该不会连你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吧?” 刘玄石不理殷不害,瞧了瞧刘寄北,问道:“刘壮士可认识陈顼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此前并没有见过面,之所以来前来寻找他,也是出于别人推荐,想依着他和陈茜的关系,为到江南寻找小儿弄个方便。” 刘玄石叹道:“原来如此,不知推荐之人是哪一位啊?”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杜杲,是他叫我到长安寻找陈顼。” 刘玄石“哦”了一声,和庾信以及殷不害交换了一下眼色,疑惑地问道:“刘壮士和杜杲很是熟悉吗?” 刘寄北点了点头,叹道:“我曾救过他的性命。” 刘玄石眼珠转了转,一脸诚恳的说道:“原来刘壮士是杜大人的救命恩人,由其作为引荐,我想陈顼定会对刘壮士的事情鼎力相助。不过,正如刚才这俩人所说,陈顼已是好些时候没有见到了,也不知他如今在哪,如果我见到了他,定然将刘壮士的意图如实诉说,只不知到那时又上何处去知会刘壮士了?” 刘寄北先是道了声谢,随后说道:“眼下我寄身于杨忠的府上,刘公想要见我,尽可到那里寻找我。” 庾信叹道:“在作坊门口的时候,我便已看出刘壮士定是非常人,适才你虽是寥寥数语,却已道尽你的不寻常。杨忠乃是朝中显贵,你能是他的座上客,足以证明此点。” 刘玄石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刘寄北看得出,他对庾信的话并不以为然,于是,刘寄北说道:“我也曾救过杨忠儿子的性命,杨忠对我心存感激,故而留我在府上暂住。” 殷不害忽然笑道:“看来刘壮士救过不少人啊?” 刘寄北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也不着恼,淡淡的说道:“偶然而为之,算不得什么。” 庾信倒似颇为相信刘寄北的话,先是瞪了一眼殷不害,随后对着刘寄北说道:“只看刘壮士的面相,便知道为人定是诚实善良,今日在此能意外与刘壮士相识,也算不枉此行。”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问道:“刘壮士出了这里,还想到北焕里走一遭吗?” 刘寄北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问,思索了一下,说道:“本来是想去的,可听了三位的话,便不想去了。” 第十四章:鹤觞(3)【请随手收藏】 【工作太忙,又更新晚了,请您谅解。】 刘玄石随口说道:“去了也是白去,他定然不再居处!” 刘寄北本想追问他为何这么肯定,却听殷不害说道:“陈顼没了影子,莫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吧?” 刘玄石怒道:“你这厮喝酒乱性,满嘴的胡言,他与我无亲无故,我藏起他做甚?” 殷不害醉眼朦胧,嬉笑道:“只是一句玩笑而已,何必大呼小叫?” 庾信瞧着殷不害的醉态,摇头叹道:“平生不能饮酒,却又偏爱杯中之物,你也算是一个妙人。” 接着,他对刘寄北说道:“他已经喝醉了,我送他回府。” 说完,他站起身来,搀起殷不害便向外行,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刘寄北说道:“我和他都住在宣平门附近,离着于谨的府第不远,刘壮士如有闲暇,可来府中相聚。”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免不了会去叨扰。” 他站了起来,目送着庾信扶着殷不害离去,随后转首对着刘玄石说道:“多谢刘公美酒,天色已近黄昏,我也该走了。” 刘玄石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站起身笑道:“刘壮士慢行,如想喝酒,可再来作坊,恕我不远送了。” 刘寄北回到了杨府,酒意已经消解了一大半,等他回到了杨坚的书房,却见房门虚掩着,心道杨坚定是在等他。 刘寄北推开了门,果然看到了杨坚,不过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女尼盘坐在榻上。 看到了刘寄北,杨坚连忙走了过来,说道:“大哥到哪里去了?四处寻找不着,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说到这里,他对着刘寄北嗅了嗅,恍然道:“原来大哥是到酒肆里饮酒去了。” 刘寄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解的看了看榻上的女尼,杨坚会意,说道:“她是我的恩师,法号妙月,今日下午方才由江南回来。” 刘寄北“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是令师。” 妙月神尼原本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此时听到刘寄北进了来,便睁开眼睛说道:“这位檀越便是刘壮士吧!你的事情坚儿已知会了贫尼,为了当面答谢刘壮士对小徒的搭救之恩,故而贫尼在这里守候刘壮士。” 刘寄北在一把交椅上坐下,叹道:“济人之危正是我辈应行之事,怎承受得了一个谢字。” 妙月神尼感受到了他的萧索,便问道:“听檀越的口气,似乎颇有心事,难道是有什么疑难之处吗?” 刘寄北耸了耸肩膀,说道:“寻人未果,仅此而已。” 妙月神尼一笑,说道:“事事皆有因缘,寻人没有找到,只是时机未到,何必为此烦恼。” 刘寄北苦笑,叹道:“神尼乃是方外之人,自然不拘泥于俗事,不像我等纠缠红尘,达不到目的便意兴懒散。” 杨坚在一旁疑惑的说道:“大哥为何变得如此消沉?难道是为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大哥若不想去,我可以禀告家父。”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兄弟不要乱猜,并非因为此事。既然你如此说话,我便告诉你。今日午后,我去了一趟西市,本想找到陈顼,结果一无所获,故而有些意兴阑珊。” 杨坚释然道:“原来如此。” 接着,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说起此事,我便将实情告诉大哥。今日午后,达奚震来到了府中,据其带来的消息,陈顼在十多天之前便没了影踪,究竟去了何处无人知晓。按理说此事绝不可能,因陈顼身份特殊,所以时常有人在暗处监护,可这一次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那些监护他的人竟是一点没有察觉,等到有人感受到异常,已是人去屋空,真是怪异非常。” 刘寄北回想起在酒坊的时候,醉酒的殷不害曾开玩笑,说是刘玄石把陈顼藏了起来,禁不住心中一动,暗中后悔,忖道:说不准陈顼真是藏了起来,今日浑浑噩噩,不该就那样回了来,怎的也要到陈顼的住处看一眼才是。 杨坚见到说完之后刘寄北神色黯然,便安慰他道:“大哥也不必为此事太过劳神,正如达奚伯父所说,他在长安眼线众多,想要找个人绝不是难事,只要陈顼还在京城,就不愁寻不到他。” 妙月神尼忽然问道:“刘檀越为何要找陈顼?” 刘寄北叹道:“数月之前,小儿被一个叫陆法和的人带到了江南求医,之后渺无音讯,内子放心不下,便让我到江南寻找小儿。一番阴差阳错之后,我不但没能到了江南,反而流落在此。在此期间,我曾认识一位叫杜杲的人,经其点化,知道陈顼乃是当今陈国皇上的亲弟,于是便想结交与他,以其特殊的身份,到得江南用以便宜从事。” 听到了陆法和的名字,妙月神尼微微一笑,说道:“刘檀越所说的陆法和是否指原来北齐的陆太尉?” 刘寄北一怔,忙问道:“神尼认得此人?” 妙月神尼慈眉一挑,说道:“一个多月之前,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和一位叫做任淑真的女道人站在一起,那女道人的怀里倒是抱着一个孩儿。” 刘寄北心情激动,颤声说道:“正是他俩把小儿带走的,另外还有俩人,一位叫做张远游,一位叫做由吾道荣。” 妙月神尼一笑,说道:“那俩人确也在场。” 刘寄北追问道:“神尼见到他们的时候,那个孩子怎么样了?身上的剧毒可是解了吗?” 妙月神尼怜悯的看着刘寄北,摇了摇头叹道:“贫尼走的时候形色匆忙,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些,不过我看那孩儿倒还活泼。” 听了这话,刘寄北虽有些失望,但也略感欣慰,心道:无论怎样,现已知道嵩儿还好,总是喜讯。 刘寄北知道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感觉到书房里光线昏暗,便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心中一惊,忖道:不知不觉已到了掌灯时分,既然答应了杨家父子和达奚武,怎的也要把事情办完。 他在交椅上伸了个懒腰,对着杨坚说道:“兄弟去为哥哥准备些果腹之物,吃罢之后,我便去打理正事,免得夜长梦多。” 杨坚答应一声,对着妙月神尼说道:“师父远道归来,想来也有些疲劳,徒儿带您前去歇息。” 妙月神尼下了床榻,语带禅机的对着刘寄北说道:“檀越眼中神光内敛,定是有着大修为,世事虽然艰险,但是檀越大可去得,纵有不测之祸,也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刘寄北起身谢道:“多谢神尼吉言相赠,刘寄北记下了。” 夜里无月,风高云淡,满天的繁星晶莹闪烁,长安城中寂静无声。 刘寄北身着夜探大冢宰府时的那身行头,蜷伏在宫内隐蔽角落里的黑影之中,静待着一队羽林军走过,心道:皇宫之内确不比寻常之家,戒备真是严谨,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发觉,切不可鲁莽焦躁,一切还须小心从事。 来皇宫之前,刘寄北得知宇文邕夜内经常在温室殿休息,由于其不好女色,故而往往一人独眠。 那对羽林军走后,刘寄北估摸了一下方位,知道温室殿离着自己这里已经不远,只需绕过文华殿便是了。 刘寄北仔细的倾听了一下宫里的动静,知道又有一对羽林军将要来到藏身的地方,于是他瞄了一眼左前方黑黝黝的文华殿,见其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便毫不犹豫的向着殿基的须弥座奔去。 刘寄北刚在两层须弥座之间的空挡里趴稳,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他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伏在原处,直到前来巡逻的一对羽林军走远,他才抬起头来四下望了一眼,可巧这时正传来变更的锣声,他凝神倾听,知道已是四更天,心道:手脚还真得麻利点,要不然又得像在大冢宰府那样折腾一夜。 他越过上面的须弥座,快如狸猫一般闪身没入文华殿墙壁的阴影中,沿着墙根转到了殿后,眼耳并用,不见有人,便迅速翻过两层须弥座殿基,一哈腰疾奔温室殿而来。 温室殿位于宫内北边,与其相邻的是清凉殿。温室殿一直是皇上避寒之所,此时虽然即将进入初夏,可由于宇文邕一向身体孱弱,极为怕冷,故而还没有将寝处搬离温室殿。 刘寄北四顾无人,悄然攀上温室殿的回廊,猫着腰站稳之后,隔着窗子向殿内望了一眼,只见里面漆黑一片,心知宇文邕若是在里面,定然已经安歇。 为了小心从事,他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枚事先准备好的石子,用了个巧劲,把石子抛出,只听一声脆响,石子落在了殿门处的空地上。 刘寄北凝神倾听,见没有异常,于是蹑足潜踪来到殿门旁,慢慢的推了推殿门,他本以为门是关着的,孰料一推之下,殿门竟然欠开了一道缝隙。 刘寄北心道:宇文邕胆子倒是不小,晚上睡觉时门也不关,定然以为宫中有人护卫,则可高枕无忧。 随即他又禁不住想道:过一会儿当真的找到了宇文邕,等他猛然见了我,不知会作何想? 第十四章:鹤觞(4)【请随手收藏】 他将殿门开得刚好容得下身子,毫无声息的由门缝中挤了进来,入眼的漆黑一片。他闪身来到了门旁,调整好视力之后,打量了一下殿里的环境。 模模糊糊的他看到床榻设在了殿内北面,床帏四闭,辨认不清里面的情形。他刚想走进床榻,隐约间听到旁边传来轻微的鼾声,不由得吃了一惊,暗道:难道宇文邕并没有上床休憩? 刘寄北屏住呼吸,循声望去,果见一个人手肘支着几案,歪着头坐在那里,轻微的鼾声便是由他发出。 刘寄北静立片刻,听到殿外脚步声脚步声传来,接着又慢慢远去,这才手持宝刀小心沉着向着那人慢慢的靠了过来。 等他走近了一看,愕然发现打着鼾声的竟是一个宦官,心里更是奇怪,暗道:看来宇文邕气度不小,竟然容得下一个太监再其卧榻旁边酣然? 刘寄北之所以有此疑问,因他由萧若幽那里知道一些皇上睡觉时的情形。如果皇上是独寝,旁边可以有宦官陪伴,以供皇上在夜内有事时召唤,但是值夜的宦官是不能睡觉的,否则,遇到严厉的皇上,那可是要被杀头的。 刘寄北心中不解这个宦官为何如此大胆,但他也顾不上细想,抬手便想封了宦官的穴道,以求便宜行事。孰料,他的手刚一抬起,那个本正熟睡的宦官竟然猛地一睁眼睛,一声不吭,并指朝着他腋下的“极泉穴”戳来。 动作急疾如闪电,并且劲力不善。 “极泉穴”属于手少阴心经的一处要穴,如果刘寄北被这一下点中,不但会半身麻痹,更是会因心口血瘀,晕在当场。 刘寄北吃了一惊,身随意动,紧忙转动身子,同时反手握住刀柄,以腕带刀,以肘推刀,奔着宦官项间便斩。 若是在平时,刘寄北如非遇到深仇大恨之人,绝不会施此绝手,可是眼前情势危急,又身处森严之地,一时间急迫之下,便随手施展了出来。 宦官似乎没料到刘寄北反应如此之快,本来十拿九稳的那一并指,只是倏地一下划过了刘寄北的衣衫,丝毫没有戳在了实处。 宦官禁不住微微错愕,就在这时,刘寄北的宝刀掩至,也算他机灵,慌忙将头硬往下哈,沉肩前移,随着脑后一缕头发被刀斩下,只听“扑通”一声,他竟然滑落锦墩,跪倒在几案之下,样子极为狼狈,不过,好歹是避过了断头之噩。 即便如此,宦官仍是没有发出一声惊呼,不过,由于他跪地声音颇为响亮,还是惊醒了床榻上沉睡之人,只听有人骇然问道:“哪里来的动静?何公公你在干什么?” 宦官一骨碌身儿,由几案对面钻出身子,只听他怒道:“不关你事,莫要大声小怪!” 随后,宦官直盯着刘寄北,尖着嗓子,阴森森的低声问道:“你是谁,夜入深宫可是要刺杀皇上?” 刚才宦官那一下虽没有戳中刘寄北,可是并指所挟带的力道,仍是叫他腋肋上的肌肤吃痛。不过现在他丝毫没有顾及这些,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了,他又说不出,听到宦官问自己,他便说道:“公公莫要惊骇,在下并非刺客,深夜入宫只是想见皇上一面,有些要紧的事情禀告。” 刘寄北说完这话,心里也是觉得好笑,暗想自己说的话人家也不知信与不信,如果身份互换的话,他自己倒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果不其然,那宦官发出几声冷冷的尖笑,随后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懵懂不知事吗?大半夜的你跑到皇上的寝殿,竟然说是有事禀奏,亏你这般幼稚的谎话都会编出!” 他说着说着,竟然毫无征兆的一进身,就像一条泥鳅般沿着几案的边上滑了过来,对着刘寄北便展开了拳脚。 刘寄北早就用心防范,通过刚才电光石火般的那一下交手,他深知眼前这个宦官功夫十分了得,如不用心应付,说不准就会吃亏。 刘寄北不慌不忙,展开刀法,沉稳应付。 眨眼间俩人又斗了几招,刘寄北在缠斗中已是心中有数,尽管宦官身法怪异灵动,拳脚又阴柔诡异,可是内力似乎远不及己,心道:夜长梦多,还是尽早的打发了他,要不然惊动了巡夜的羽林军,事情可就麻烦了。 刘寄北刀随心意,趁着宦官招式用老之际,沉肩作势,使出颇具威力的一招“碎虚存真”一下便把宦官的气势压住。在其不住后退的时候,他又猝然猱身跟进,腾出左手来,一下子抓住宦官胸前衣襟,陡然把其举过了头顶,作势便要摔下。 宦官先是被刘寄北强劲绝伦的气机压迫得喘不过气,正有些头脑发晕,不曾想对手已是闪电般捉住了他的衣襟,随后便四肢空荡,没抓没捞的被叫人举到了空中,禁不住惊骇万分,颤声说道:“英雄饶命!杂家万事皆可商量。” 刘寄北本就不想在皇宫里乱开杀戮,听到宦官既然已经这般说了,心知达到了吓唬的目的,刚想把他放下,忽然觉得背后阴风袭来,禁不住心头骇然,知道又有高手偷袭。 刘寄北一向稳重谨慎,即使是在最得意的时候,也从不忘记审时度势,避免自己陷入危机。就如刚才他抓住宦官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没有放松警惕,可尽管他是加了小心,仍旧被人不知不觉的潜到了身后,怎能不使得他感到震惊。 来人武功之高,可以说出乎刘寄北的想象,无声无息的如同幽灵,轻功之高比之迦旃林提似乎犹有过之,要不是他凭着超乎寻常的灵性,感受到了来人挟带着的一股阴冷气息,只怕殒命之际,他都懵然不知, 刘寄北背后无眼,仓促间猛然回身,当他站定的时候,已是把手中的宦官挡在了身前。 悄悄进殿之人既没有意料到刘寄北如此机警,也没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快,本来差两步便已掩至他的身后,却见他一转身,竟是把手中的宦官当做了挡箭牌,于是轻叹一声,悄然退了几步,说道:“能有如此心机身手,决不是泛泛之辈,只要你放了手中之人,只管由哪里来,回哪里去,杂家绝不阻拦也就是了。” 刘寄北听他语气阴柔,知道也是个宦官,心道:“没想到宇文邕的宫里除了戒备森严的羽林军之外,还有这些厉害的太监。我倒是有些鲁莽了,前来之时也没有好好问问杨家父子,皇宫里究竟有些什么样的厉害人物?也好有些准备。 想到这里,刘寄北并不理会后来的宦官,而是紧了紧抓住先前宦官的大手,并把拇指顶在了他的檀中穴上,随之快速的轻摁了几下,看着他的脸低声说道:“不要乱动,只要我一不留神,难免你的小命不保。” 说完,见到他满脸的惊恐,刘寄北便仰起脸朝着后来的宦官说道:“你也不要乱动,先听我把话说了。” 刘寄北看到后来的宦官似乎投鼠忌器,闭着嘴巴静静地在等他说下去,不自禁的想道:今日所幸老天保佑,先是遇到了一个功夫较弱的太监,并还把他捉了,权当了保命的家什儿,要不然一下就遇到这俩人,缠斗起来,一时半会儿的脱不了身,再惊动了守护皇宫的羽林军高手,我纵有通天的本事,想安然离开,只怕是痴人说梦。 他心里虽作此想,嘴巴上却道:“我倒是想着早点回去,可是事情没有办成,纵然离开了也是心有不甘。” 他说话间瞄了一眼床榻,接着说道:“其实我来到皇宫并无恶意,只想和皇上见一面。” 后来的宦官并没有吱声,他慢悠悠地走到一旁,先是把殿内的灯点燃。就着亮光,刘寄北瞧清两个宦官的模样。 面前的这个宦官年纪约在三十几岁,面目生得极为清秀,点灯的那位则是年纪稍微大了一些,不过面相倒与眼前这位倒是颇为相像。 年纪大一些的宦官点上了灯之后,回过头来盯着刘寄北说道:“皇上你可以见,但若是胡作非为,杂家纵然拼了性命,也绝不容你。” 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对着刘寄北手中的宦官说道:“老二你怎说?” 年轻一点的宦官垂下了头,身子有些发抖,并没有说话。 年长的宦官又叹了一口气,在一个锦墩上坐了下来,跳跃的烛光映衬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显得他极为阴郁。 刘寄北忽然一把松了手中的宦官,叹道:“在下说过只是想见皇上一面,并不想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年轻一点的宦官先是一怔,接着低头看了看胸前,似乎颇为不相信刘寄北就这么放了自己。当他确定真是如此的时候,连忙向后倒退,眼睛还毫不松懈地盯着刘寄北。 刘寄北之所以这样做,自有他的原因。 就在年长的宦官点灯的时候,随身的那股子阴冷气息竟是荡然无存,刘寄北丝毫感受不到对方的的敌意,凭着这一点,刘寄北知道年长的宦官心中已无杀机。 第十五章:死讯(1)【请随手收藏】 另外,刘寄北为人忠厚,今夜入宫仅仅就是想将奏章递给宇文邕而已,本无生事之心,更不想与人以命相搏。 他心想如果一味的和宦官猜忌对恃,恐怕宇文邕得到了奏章,也会心中起疑,认为他另有企图,难免对奏章上陈述的事情有所猜忌,那么,他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弄巧成拙,辜负了入宫的初衷。 再者说来,万事以和为贵。人家宦官尽忠职守,本无过错。就算是他在半夜里,见到陌生人来了自己家中,也难免不生出戒备之心,更何况还是皇上身边服侍的宦官?冷不丁的在皇上寝宫里见到了蒙面人,不把他当做了贼人,喊打喊杀的那才怪了。为了尽早消除误会,所以,他决定放了年轻的宦官,以表诚意。 年长的宦官看到刘寄北如此做法之后,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说道:“看来你真不是来这里闹事的。可否告诉杂家你的名号?” 刘寄北在原先年轻一点的宦官坐过的锦墩坐下,淡淡的说道:“在下名叫刘寄北,一介籍籍无名的草民而已。” 既而,他又反问道:“两位公公武功高强,被皇上委以近侍,可否将大名见告?” 年长的宦官说道:“什么名不名的,杂家既然入得宫来,早就把俗名留在了宫外。”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刘壮士深夜潜入皇宫,纵非怀有歹意,论罪也是该斩。如果不能自圆其说,杂家恐怕还是帮不了你。” 刘寄北一听这话,心里猛翻了个儿,暗道:难怪人家说过,阉竖反复无常。刚才这家伙还一脸坦诚,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我放了手中之人,只管由哪里来,回哪里去,他绝不阻拦。可当我按着他的话做了之后,还没把屁股坐热乎,他便变了卦。 刘寄北不露声色,淡然道:“在下本是一个布衣,性命贱如草芥,若是死了,本不足惜,可是,若是因为这样,便平白耽误了一件国家大事,那就可惜喽!” 年轻一点的宦官似乎仍是很在意刚才的惊骇,尖着嗓子,恨恨的低声说道:“大哥勿要听他胡说,这厮目无王法,夜闯宫闱,还与他啰嗦什么!我去叫人来,一并把他捉了。” 刘寄北心里恼怒,随手把王霸宝刀搁到几案上,哂道:“你尽可去找些帮手,若我怕了,便不是刘寄北。” 年长的宦官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一点的宦官,低声斥责道:“深更半夜的寻那么多人,你怕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说完之后,他似乎又意识到言语有些不妥,目光流转之间,便又说道:“依着我俩人的功夫难道还拿不下他吗?” 年轻一点的宦官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围着帷幔的床榻,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大哥教训的极是,只我俩便已足够,还需他人干什么。” 初入温室殿的时候,刘寄北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和年轻一点的宦官动手的时候,床榻内的宇文邕竟然只说了一句话,并且还遭到了年轻宦官的呵斥,随后便再无声息,甚至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一声言语,这哪里像是九五之尊该有的作风啊! 此时,刘寄北又见到年轻一点的宦官瞧着床榻表情怪诞,禁不住心中暗自嘀咕:宇文邕也算是窝囊透顶,难怪他面对宇文护的跋扈之举,一言不发,任其所为,北周有这么一个孱弱之人执掌,若不亡国,那才是异数。 想到这里,刘寄北心头泄气,忖道:就算是把这封奏章递到了宇文邕的手里,以他的为人又能如何?看来杨家父子和达奚武这一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接着,他又情不自禁的有点后悔,暗道:就为了见这个窝囊废,若是把我的性命搭在了里头,可真够荒唐。 刘寄北正思忖着,忽听床榻上有人说道:“这个叫刘寄北的贼人搅得朕难以睡眠,何泉和何涌,你们俩人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将此人捉了,送于有司处理。” 年长的宦官连忙应道:“谨遵陛下旨意,老奴和何涌这就将此人捉了。” 年轻一点的宦官却有些鄙视的瞧了一眼床榻,不过没有说话,刘寄北看得出来,他似乎对床榻里的宇文邕甚为不屑。 直到此时,刘寄北才知道这两名宦官的名字,年长的叫做何泉,年轻的宦官则叫做何涌,看俩人的相貌,以及姓名,刘寄北猜测,何泉和何涌很可能是亲兄弟。 刘寄北心道:亲兄弟同为宦官,若他们家就这两名男丁,只怕是至此断子绝孙了。 何泉答应了宇文邕之后,便站了起来,刘寄北立时感觉到了随之而来的阴冷杀气。他暗骂一声反复无常的死太监,一把操起放在几案上的宝刀,缓缓站起身子,冷冷的朝着床榻说道:“我还道大周天子是一位有道明君,今夜一见才豁然省悟,道听途说的事情本不可信,所谓的明君实是昏聩异常,只图贪一时之睡眠,竟不顾国家之危难,看来大周亡国的日子指日可待啦!” 还没等宇文邕说话,何泉已是戟指刘寄北喝道:“大胆狂徒,口无遮拦,竟敢如此和皇上说话,看我来捉你。” 他说罢便向何涌使了个眼色,大有携手而上的意思。 岂料他身形未动,宇文邕已是隔着帷幔说道:“何氏仲昆稍安勿躁,朕有话要问。” 何涌不难烦的说道:“陛下休要听那厮胡说八道,等我和家兄捉了他在说。”说完便挫腰拧身,蓄势待发。 何泉急忙拦道:“老二不可躁进,且听陛下垂询。” 刘寄北好生奇怪,暗道:这个何涌特也大胆,竟然如此抢白皇上,自古以来奴强凌主的事情固不少见,可像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却是凤毛麟角。 宇文邕始终没有掀开帷幔,只听他在里面说道:“你叫刘寄北是吗?”语气柔和,一点也听不出嗔怒的意思。 刘寄北应道:“不错,草民适才已经报了姓名。” 宇文邕又道:“听你的口音似乎是河南一带的,是吗?” 刘寄北心道:宇文邕也真是啰嗦,放着正事不问,竟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于是,他淡淡的说道:“草民正是河南嵩山人。” 随后他直截了当的说道:“草民这次以深夜入宫,实是受人所托,想把一封奏章呈递给陛下。” 宇文邕叹道:“原来你果然不是我大周的子民。” 接着,他又问道:“不知你是受谁所托?想要呈给朕的又是什么样的奏章?” 刘寄北思忖了一下才道:“实不相瞒,草民与蒙州刺史杨敷甚为熟稔,想要呈给陛下的正是他的亲笔奏章。至于内容陛下一看便知。” 宇文邕疑惑地问道:“杨敷的奏章?他若想奏禀事情,怎不直接呈递,何苦这般大费周章?” 刘寄北沉声说道:“若是平常的奏章大可如此,只是这一封关系重大,唯恐有人从中作梗,故而出此下策。” 宇文邕一阵沉默,何泉忽然说道:“若真如此,你且把奏章拿出来,交与杂家便可。” 刘寄北对着床榻叹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既然草民答应了杨刺史,便一定要亲手交给陛下,可直到眼下,陛下虽和草民近在咫尺,却仍未得见龙颜,怎能如此草率作为?” 何涌怒道:“这厮如此说话,分明是不信杂家和家兄,既然如此,还是先捉了你再说。” 宇文邕忽然说道:“何涌不可造次,朕还有话问他。” 刘寄北看到何涌向着床榻撇撇嘴,样子极为不满,可是在何泉的示意下,最终还是没有言语。 宇文邕丝毫不知外边的情形,他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既然那封奏章关系重大,杨敷为人谨慎,怎会轻易把它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转送,这件事情殊难让朕相信。” 刘寄北闻听此言,禁不住心中烦躁,暗道:宇文邕可真够烦琐的,你看了奏章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这般啰嗦废话。 他强压心中的不满,语气平缓的说道:“启禀陛下,杨敷确实谨慎小心,他之所以托付草民,实是因为草民与他关系非比寻常,答应了他之后绝不会敷衍了事,另外,他也知道草民尚是有点身手,故而这般作为。” 宇文邕“嗯”了一声,说道:“看你刚才轻易地便把何涌捉住,身手的确不错。”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朕倒想看一看那是封怎样的奏章?使得杨敷如此的大费周章。” 何涌听到宇文邕的前一句话时,禁不住闷哼一声,大有不以为然的意思。 刘寄北心中好笑,暗道:自古以来,便有人说,太监因为下面的东西被人割了,性情会变得极为狭隘,心眼也随之变得窄小,无端的一点小事,也会特别在意。这个何涌便是如此,明明刚才的确被捉,如今听得宇文邕翻起了旧账,竟是有些挂不住脸,真是可笑。 刘寄北正寻思着,却见围着床榻的帷幔被人掀了开,接着由里面下来一人,刘寄北定睛一看,认出那把大胡子,心知此人便是宇文邕无疑。 第十五章:死讯(2)【请随手收藏】 看到宇文邕自己下了床榻,何泉和何涌对视了一眼,何泉随即说道:“陛下应该在床榻上歇息,何苦抛头露面,若是沾惹了风寒,老奴等可承担不起。” 刘寄北见何泉虽是这样说,却依旧与何涌站在远处,一点都没有叩拜的意思,不禁疑惑的想道:看来皇宫之内,君臣之间的礼数十分淡漠。 既然人家何氏兄弟都没有施礼,刘寄北索性也就淡然处之,静静地看着宇文邕,等待他说话。 宇文邕瞥了一眼何泉,语带双关,淡淡说道:“既然刘寄北身为一介草民都能忠人之事,朕又怎可偷安?” 何泉表情暧昧,回敬了一眼宇文邕,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而他旁边的何涌则是流露出深深的不屑。 宇文邕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何氏兄弟的神情,转过头对着刘寄北说道:“现在你已经见到了朕,可否把奏章拿出来让朕过目?” 刘寄北一阵的不舒服,心道:在青门的时候,身处于前呼后拥之中,你是何等的威严,简直让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可眼前的你竟然没有一点霸气,同样的一个人,反差怎会这般大,真是奇了怪! 见到宇文邕在问自己,刘寄北便收起宝刀,说道:“草民刘寄北拜见陛下。” 话虽这样说,他却并未真的下拜,只是朝着宇文邕抱了抱拳。 刘寄北并非故意怠慢,他需要暗地里提防着何氏兄弟,唯恐他俩趁自己下拜之际,出手暗算,因为这哥俩的反复他已见识过了,所以不得不心有顾忌。 宇文邕倒显得颇为大度,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道:“些许俗礼便免了吧!让朕看一看奏章里,杨敷到底写了些什么?” 刘寄北由怀里掏出奏章,本想递了过去,无意间却是瞟见何氏兄弟站在原地表情怪诞,禁不住迟疑了一下,问道:“草民可以把奏章直接递给陛下吗?” 他这句话说得很有学问,一般情形下,如果臣子有奏章想要呈递给皇上,并不可以手递手相交,需要有执事的太监从中转递,而此时何氏兄弟却像没事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接取奏章的意思,他觉得很是奇怪,故而有此一问。 初时宇文邕尚是没有会过意来,怔了一下,随后醒悟,向着何泉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很不情愿地走过来,对着刘寄北说道:“你把奏章先递给杂家吧!” 刘寄北瞧着何泉的神情,禁不住一头雾水,一边提防着他使诈,一方面将奏章递到了他的手里,警惕的说道:“事关重大,公公接好了。” 何泉一脸的无所谓,走回原处,并没有立即把奏章递给宇文邕,而是在手里反复的摆弄了几下,并且说道:“咦!这上面还真有杨敷的官印。” 说罢之后,他又和何涌交换了一下眼色,见到后者点了头,便直接将奏章揣到了怀里。 对于何泉的怪异举动,刘寄北疑惑不解,但是宇文邕却显得丝毫不以为忤,伸手打了个哈气,对着何泉说道:“你把奏章收好了,朕已困倦不堪,待明日再行审阅。” 说话间他竟是掉头直奔床榻,不再理会刘寄北。 何泉并没有搭理宇文邕,阴测测的对着刘寄北说道:“你虽然已把奏章呈上,但是夜闯皇宫的罪责并不可免,此时还不乖乖地束手以待,等候发落?” 他说话的同时,何涌已是慢慢的向着殿门靠拢,刘寄北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要堵住自己的退路,既而来一个瓮中捉鳖。 刘寄北禁不住既感叹何氏兄弟的反复,又无奈宇文邕的孱弱,暗道:无论怎样,终是当着宇文邕的面,将奏章送到,至于他看与不看那也由不得我,该到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其实事先刘寄北便盘算好了退路,对于何涌的武功他已心中有数,唯一忌惮的是何泉,这个没种的家伙武功的路子该属于阴柔一派,一身修为恐怕不在迦旃林提之下,若要摆脱了何泉的纠缠,只有出其不意,才能有机可乘。 此时,刘寄北见到何涌靠向了殿门,而何泉则是阴狠的盯着自己,浑身上下布满了阴冷的杀气,便不慌不忙的由背后抽出宝刀,眼角余光瞥到宇文邕已然爬上了床榻,便冷笑一声,说道:“两国相争尚是不斩来使,没想到我一番好心,却遭如此待见。” 他猛然朝着床榻之上的宇文邕低喝道:“好一个昏君,今夜先斩了你!”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势如猛虎一般,直向着床榻上的宇文邕一刀劈去。 宇文邕做梦也没想到刘寄北会砍向自己,眼见着他凶神恶煞似的扑来,禁不住面如死灰,开口呼救道:“快来护驾!” 何泉也是为之色变,想也不想的奔向了床榻,企图拦住刘寄北。岂料他一动之后,殿内刀光连闪,刘寄北的宝刀竟然凭空打了个弧线,沿着一条诡异的轨迹直奔着他劈来,大有开山劈岳之势,不可阻挡。 何泉置身于大气滂沱的刀罡之中,如同惊涛中的一叶小舟,有着一种无力的感觉。此前他和何涌一起守护着宇文邕,到了半夜,禁不住有些饥饿,于是他离开温室殿,去了一趟御膳房,嘱咐小太监做点果脯糕点,然后送到温室殿,办完事之后,他便回了来,恰好赶上刘寄北要摔何涌,于是出手阻止。 对于何涌的功夫,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知道自己这位亲兄弟武功虽然不错,但是内力却欠缺火候,比起自己来差了很多,故而,他见到何涌被捉,也没太多惊奇,只是把刘寄北估价成一个一流的高手而已,心想一旦再次和刘寄北动起手来,该不会吃亏,这也是他硬要留下刘寄北的原因之一。不料想真动起手来,刘寄北的武功之高竟是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仓促应战,准备不足,他更有点力不从心,无奈之下,他只好身子向旁边一滑,远远地避开了刀锋。 刘寄北一击得手,身形毫不停留,气势如虹的奔着挡在门前何涌而去。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涌先前已是被刘寄北打怕了,他之所以一直不甘示弱,全仗身边有何泉撑腰,此时见到撑腰的人都不敢抵试宝刀锋芒,先已自己弱了气势,且又感受到刘寄北不可一世的强大气机,他哪里还敢阻拦,忙不迭的避了开去。 刘寄北冷冷一笑,打开殿门,回首对着里面的人说道:“不管怎样,在下还是希望你们好好的看一看奏章,要是为此而误杀了忠臣,后悔可就晚了。” 说罢,他不理众人反应,趁着殿外巡逻的羽林军尚是没有转过来,赶紧展开身形,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刘寄北顺着原路出了皇宫,暗自心里奇怪,温室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在他走了以后,还是寂静一片。按理说宇文邕怎也会叫嚷一番,吩咐巡逻的羽林军捉拿他,可是他一路上遇到的几对羽林军,却似浑然不知,依旧井然的默默在巡逻,态势很是令人难解。 刘寄北怀着疑问回到了杨府,等进了杨坚的书房,只见杨家父子和达奚爷俩正在翘首以盼。 一见到了他,除了达奚震之外,其余三人便围了过来,杨坚首先问道:“事情办得怎样?奏章可是呈递给了皇上?”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还好,已将奏章送了进去。” 听得这话,众人各自长发出了一口气,达奚武念叨着:“呈上去便好,呈上去便好!” 刘寄北落座之后,杨坚将茶水递了过来,他喝了一口之后,只听杨忠说道:“真是天佑大周,在此危难之际,幸亏有刘壮士拔刀相助,要不然定是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达奚武也道:“正是如此,一旦自相残杀,必然会动了社稷的根基,如果东、南两寇再乘机来犯,到时定然首尾难顾,不亡国才是异数。” 达奚震忽然走到刘寄北面前,俯身便拜,口中说道:“那一日达奚震颜色不霁,多有得罪,还请刘壮士见谅。” 刘寄北哪曾想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连忙站起弯腰搀起达奚震,口中说道:“些许小事,何须提起。达奚将军有此重礼,叫在下如何担得起?” 达奚震把住刘寄北手臂,直视着他说道:“达奚震一介武夫,性子直率,刘兄为大周做了如此大事,达奚震感激莫名,直该行此礼数。” 刘寄北叹道:“将军为国之心,天日可鉴,叫在下好生叹服。” 达奚武在一旁郑重地说道:“其实犬子之礼,刘壮士大可受得,不仅是他,就算是我等也想以此来感谢刘壮士。” 刘寄北松开达奚震的手臂,连忙说道:“那可要折杀在下了,千万可使不得。” 杨忠笑道:“刘壮士乃是超脱之人,不看中这些礼数。我们还是听一听他此次入宫的经过吧!” 就在众人的一致赞同之中,刘寄北再次坐下,便把入宫后的经过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等他说完之后,却见众人面面相觑,不禁疑惑的问道:“诸位可是不信在下的话吗?” 第十五章:死讯(3)【请随手收藏】 杨忠和达奚武相互间交换了一下眼色,达奚武说道:“刘壮士不要误会,非是不信你的述说,只是大家觉得这里面有太多的疑惑,一时间难以尽数明白,所以,大家才显露如此神色。” 杨忠则问道:“听你话中的描述,似乎何氏昆仲对皇上颇为不尊,不知是这样吗?” 刘寄北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尤其何涌对皇上甚为轻视,毫无尊卑之分。” 达奚武又看了一眼杨忠,而后说道:“何泉和何涌本是太祖皇帝收养的一对孤儿,少年时被太祖送走学艺,有所成就之后,哥俩回到了太祖身边,时值太祖挂念寄养在大将李贤家中的当今皇上,于是把何氏兄弟也送到了李贤家中,作为皇上的近侍。大约在一年前,皇上继位,这哥俩也一起随着入了宫,极为难得的竟然都自愿接受宫刑,各以太监的身份陪伴皇上。” 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对着刘寄北说道:“刘壮士,你说这般忠心耿耿的侍从,会对皇上不敬吗?” 刘寄北默然,心里不禁暗自嘀咕:难道是我的感觉错了?也许何氏兄弟和宇文邕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彼此间已是没有了那么多的礼节,浑然如同一家,不再有尊卑之分? 想到了这里,他又觉得不对,即使是亲兄弟面对宇文邕时,也该有君臣之别,正所谓君为臣纲,关系再熟稔,也不能乱了规矩啊! 刘寄北正胡思乱想之际,杨忠安慰大家道:“何氏兄弟一直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爱的近侍,奏章被他们收起来,就如同落到皇上手里一样。况且,当时也许真是皇上疲累了,想等到晨起的时候再行审阅,不管怎样,大家都已经尽力了,徒自在此多想,也全无好处,天明之后,大家一上早朝,事情便会分晓。” 达奚武忽然想起一事,奇怪地看了一眼杨忠,后者觉得他神色异样,便问道:“义兄可是想到了什么?现在也没有别人,想到什么尽管说出来,我们还可以参合参合。” 达奚武迟疑了一下,随即对着杨忠道:“这几日朝会之时,兄弟也都参与,你可曾发觉皇上有什么异常?” 杨忠想了一想,摇了摇头叹道:“除了言语少了很多,并没有什么与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达奚武叹道:“皇上自从登基以来,虽然大多依着大冢宰,但若是关系到重大的决策,尤其是和大冢宰有了分歧时,皇上还是会恰如其分的说上几句,往往能够选出两全其美的方法。可这几日,朝堂之上大冢宰一人独揽话语权,皇上则一直保持着缄默,初时我尚是没有特别在意,不过后来便觉得有些不寻常了。” 他说到这里,看着杨忠,语气有些古怪的问道:“义弟没有发现皇上这几日胖了许多吗?按理说正值多事之秋,就算皇上胸襟开阔,但事关国家命脉,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如此啊!” 杨忠听到这里,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许久方才叹道:“听到义兄这么一说,我心里也犯起了糊涂,皇上这几日确实显得有点异常,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一时间又很朦胧,叫不准个所以然来。” 达奚武断然说道:“没什么叫不准的,也就一句话,现在的皇上不像原来的他了。” 他说完,眼光扫过在场的人,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达奚震忽然说道:“父亲切勿武断,没有真凭实据的话,实在是说不得呀!” 达奚武意识到了儿子的提醒,不禁长叹一声,说道:“无论皇上是怎的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已然尽了力,事情能否有所回缓,就看老天怎样办了。现在将近五更时分,再没多时便该上朝了,我和震儿就此与大家别过吧!” 达奚武说完,却见达奚震并没有走的意思,便疑惑的看了看他。 达奚震迟疑了一下,而后对着达奚武说道:“父亲还是先回吧,我想留下来和刘兄说点事情。” 达奚武一怔,随即醒悟,“噢”了一声之后,同其他人再一次打了招呼,便扬长而去。 达奚武一走,杨忠也紧随其后离开了书房,不过杨坚却是留了下来。 年长的走后,剩下的三个人便少了许多拘束,一直站着的达奚震和杨坚也各自找来座位,围着刘寄北坐了下来。 达奚震即使是坐着也极为标挺,而杨坚则有着一份深沉大度,同这俩人相比较,刘寄北的坐姿倒很随意。 刘寄北先看了看杨坚,见其一脸的郑重,心里不免有些疑惑,隐约间意识到了一点苗头,当把眼光转向达奚震的时候,看到他脸色阴郁,心里禁不住暗自叹息,不待俩人说话,便淡淡的说道:“莫不是陈顼果真出了事吧?” 杨坚嘴巴一动,似有话说,不过他还是硬咽了回去,眼光瞥向了达奚震。 达奚震阴郁的脸色转为暗淡,叹道:“陈顼死了!” 刘寄北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 达奚震和杨坚面面相觑,随后杨坚垂着头说道:“大哥要找的陈顼已然在今天夜里被人杀了。” 刘寄北面色变了数变,好半天才问道:“这是几时的事情?” 达奚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是二更天左右。据回报的人说,刚入了亥时,失踪多日的陈顼便和两名随从回到了住所,可他们前脚刚进去,刺客后脚便到了,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陈顼和两名随从就被杀了。” 经过调整,刘寄北的心境已是略微平和了许多,他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一直派人守候着陈顼的住所吗?见到如此情景,怎会见死不救?” 达奚震听出刘寄北言语间有着些许嗔怪,无奈的叹道:“刘兄责怪得极是,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当时我派去的眼线确实有心搭救他们,可还没等他们有所作为,已是又有一伙人冲了进去,并且捉住了刺客,不过,陈顼等人其时已经死了。” 刘寄北一阵默然,达奚震接着说道:“此事颇为蹊跷,那几名刺客被捉之前,都已服下毒药,其中有一个尽管当时没死,可说了没几句话之后,也咽了气。” 刘寄北问道:“这些刺客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死陈顼?” 达奚震答道:“据后来咽气的那名刺客交待,他们是宇文神举的人,想借刺杀陈顼的事情,重新勾起陈、周两国之间的仇恨,进而再起战事。” 刘寄北疑惑不解,心道:既然是宇文神举派了的死士,怎会轻易的就露出了实情?恐怕这里面的事情另有机关。 达奚震似乎看出了刘寄北的疑虑,便说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如此轻易的就能查实刺杀的内情,不过,听回报的人说,逼问刺客的人是大冢宰手下有名的酷吏崔弘度,一听是由他询问刺客,我便信了。” 刘寄北邹眉道:“这个崔弘度是何许人?” 杨坚在一旁叹道:“崔弘度本是官宦世家,年仅十七岁便被大冢宰看重,并且引为亲信。这人轻身功夫和拳脚本领都十分了得。”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达奚震,见到后者并无不虞之色,便接着说道:“除了达奚大哥之外,放眼年青一代,尤擅轻功者当属这位崔弘度了,他曾于城头跃下而毫发未伤,不能不说是个异数。” 达奚震哂道:“我与此人见过几面,只不过无缘切磋,武功到底如何,全是道听途说,不过,既然将他传的这么邪乎,想来该有几分本事。” 杨坚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思忖了一下,正色道:“就是这样一位功夫高手,性格却颇为严酷。每遇欺诳之徒,鞭挞甚苦,莫敢有丝毫隐晦,无不坦诚告知,久而久之,年纪轻轻的崔弘度竟被人送了个‘活阎罗’的绰号。”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此人颇似毕义云之流。” 杨坚也颇有同感的点头应道:“大哥这一说倒是很贴切,此人的确酷似齐国著名的悍吏毕义云。” 刘寄北叹道:“算了,且不说这个崔弘度为人如何。我倒是还有一个疑问,他是如何知道今夜陈顼会回到住所的呢?” 达奚震说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对于安成王陈顼,自始自终都有官家的人暗中监护。” 刘寄北大不以为然,心道:既然如此,为何陈顼当初是怎样失踪的都不知道?看来所谓的监护,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达奚震看到刘寄北面色淡然,已然猜到他的心思,便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有官家的人暗中监视陈顼,但是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有些事情还是颇为不好干预。也正因为如此,平日里进进出出他的住所的人很多,而他也时常带着随从四处游荡,偶尔的到别处住上一半天也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这一次外出的时间过于久了,以至于引起了官家的主意,加派了人手躲在他的住所周围监视,想来崔弘度便是这样适逢其会的。” 第十六章:徐晨(1)【求各种支持】 刘寄北忽然想起前几日,达奚武曾说陈顼作为人质羁押在长安,一直有人重点守护,平日里难得到外边走一走,以此推断,陈顼颇不自由。不过,眼下却听达奚震的话中之意,似乎对陈顼的监护并不是十分严谨,禁不住心里有点不舒服,暗道:看来达奚武并没有对我说了实话,嗯,对于他来说,最要紧的是让我如何安心,以便于心无旁骛的去完成他交代的事情,至于我的那点事,可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进而随口敷衍也不奇怪。嘿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这句俗谚,他倒是运用得满纯熟的。 杨坚看到刘寄北脸上露出不虞之色,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神情颇不安然,对着刘寄北说道:“事已至此,大哥还是放宽胸怀,徒自惋惜也是无益。” 他想了一想,接着,异常诚恳的说道:“要不然等到此间事了,我陪大哥到江南走一遭,多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刘寄北容色稍霁,摆了摆手,叹道:“兄弟的心意大哥领了,你新官上任,又既将成亲,许多事情等你去做,哪里会腾出时间啊!再说,大哥已是习惯独来独往,多了个人也许会很不舒服。” 杨坚一听这话,禁不住沉默了下去。 不知不觉间,外边天色已然放亮,透过窗棂晨曦映射进来,给书房里平添了一份清新和生机。 书房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一名仆人推门而进,给三人送来了早点,并且知会杨坚和达奚震,杨忠催促他俩人用罢早点之后,一起与他上朝。 达奚震和杨坚陪着刘寄北简单的吃了几口,由于心系政事便相偕离去。 刘寄北在俩人走后,也没心情吃饭,将早点推到一边,倚在床榻上胡思乱想,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朦胧间,刘寄北发觉自己不知为何竟然站在了悬崖边,悬崖下雾气昭昭,耳边依稀回荡着别人跌落悬崖发出的惨叫声,禁不住猛然醒来,发觉乃是南柯一梦,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试着回想究竟是甚么人掉了下去,可怎样努力也想不起来,不由得怅然一叹,暗道:这几日接连做了噩梦,不是什么好兆头,既然陈顼已经死了,我也就没必要在长安久留,找个时机该尽早的离开。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大大的不妥,忖道:如今宇文神举等人危机四伏,随他一起前来的日客额和樊继能也在其内,如果事情恶化,他俩难免不被殃及,若然就这般死了,我该怎样向春巴菍交代!看来还是不能袖手而去。 刘寄北左右为难,意兴萧索之余,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已是日上三竿。他换上便装,走出书房,来到了水井处。打了一桶水洗漱一番,顿时觉得头脑清明了不少,心里盘算着反正无事,不如亲自到北焕里走一遭。 他信步走出杨府,沿着华阳街北行,一道上数次见到披坚执锐的羽林军,疑惑之余便向旁观的百姓咨询。 问过之后,他才知道这些是守卫京畿的一些羽林军,行色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为羽林军受到了军机召唤,要到章城门外的建章宫旧址紧急集结。 刘寄北心知肚明这定是宇文护下令集结的军队,想要到凤栖原攻打宇文神举以及贺若敦率领的两支人马,心里暗自感叹一场大战已是迫在眉睫。 他心情郁郁之下,不知不觉间竟是又来到了刘玄石的酒作坊门前。闻到了那股子酒香,一种想要喝几杯的念头,倏然间涌上心头。 刘寄北朝着作坊里面看了看,恰好碰上刘玄石踱出门外,满脸堆笑的恭送买酒的客人,两人四目相望,都是一呆,倒是刘玄石见机得快,朝着刘寄北走了过来,伸出胖手招呼道:“原来是刘壮士,怎的今日又来寻人?” 刘寄北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叹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刘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刘玄石的脸色不易察觉的变了变,随即四下里望了望,接着满面肃然的对刘寄北低声说道:“此处颇为不便,请刘壮士到里面说话。” 刘寄北随着刘玄石进到了作坊里面,等到落座之后,刘玄石亲自到了后边沽来一壶酒,手里拎着两个酒碗,来到他身边坐下。 刘玄石先斟了一碗酒递到了他的面前,接着又把自己面前的酒碗斟满,示意他自管喝酒后,神色黯然的说道:“今日早晨我才听说了那件事,真没想到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旦夕间便没有了。” 说罢,他连连摇头的叹息着。 刘寄北愁肠百转,拿起面前的酒碗,“咕嘟嘟”一干而净。 他放下酒碗,伸手抹了抹嘴巴,开口叹道:“果然是好酒,甘甜芳香,喝罢让人神清气爽,只可惜名虽为擒奸,喝了却未必真能将奸人怎样?” 刘玄石也叹道:“只是个名字而已,若真能有此功用,还要官府做什么。”说完之后,他摇了摇头,神情颇不以为然。 刘寄北刚要将面前的酒碗满上,却见刘玄石手疾眼快,已是先他一把拿起陶壶,站起身来给他满上,然后说道:“非是我吝惜酒水,刘壮士似乎颇有心事,熟话说酒入愁肠人更愁,我看刘壮士还是少饮些为妙。” 刘寄北暗自吃惊,倒不是为了别的,刚才他乘着性子想要吃酒,伸出去的手也颇为迅速,即使是无意所为,终究还是比不上刘玄石手快,由此可看出刘玄石的身手非比寻常。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昨日,刘玄石因为受不住殷不害的撩拨,竟然一怒之下,轻轻一把扭断了挂着酒旗的木杆,那时他便觉得这个小胖子的腕力惊人,此时又见到刘玄石无意中露了这么一手,着实让他心折不已,暗道:看来长安真是藏龙卧虎,就在这市井之地也有如此高手,看他的身手,足以挤入第一流高手的行列。 刘寄北想到这里,脱口赞道:“刘公好麻利的手段!” 刘玄石一怔,随即满脸堆笑,摆了摆手,含糊其辞的说道:“哪有的事儿?只不过我自幼便在作坊里干活,勤快了一些,日子久了,手脚还不算笨拙。” 刘寄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正在这当儿,只听作坊门口喧哗,紧接着涌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的汉子,年纪约在二十二、三岁左右。 看到了此人,刘玄石连忙朝着刘寄北使了个眼色,接着便迎了过去,开口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崔大人光临,莫不是想打些酒水带回去?” 那个姓崔的汉子冷冷的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刘寄北。 接触到此人的眼神,刘寄北感觉很不畅快,心道:这人的眼睛怎不带一丝人情味儿,瞧着让人心里发毛。 刘寄北并不是多事之人,避开了崔姓汉子的目光,拿起陶壶自斟自饮。 那个姓崔的汉子先是制止住身后人的喧哗,随后知会刘玄石到后面沽酒,接着便来到事先刘玄石坐着的位子,朝着刘寄北点了点头,问道:“这里可有人坐?” 刘寄北淡淡的应道:“本是刘公的座位,此刻却是闲着。” 姓崔的汉子听到刘寄北语气冷漠,禁不住微微一怔,随后很仔细地看着刘寄北,见到他一点都不在乎,便移开了目光,静静地坐了下来。 陶壶本就不大,装不得太多的酒,刘寄北接连喝了几碗之后,陶壶里的酒水已然没剩下多少。 他酒意正酣,眼光巡视,看不到刘玄石的身影,禁不住有点意兴阑珊,不自主地把目光对准了刘玄石的酒碗。 刘玄石离开座位之前,已把那个碗斟满了酒水,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喝掉,崔姓的汉子便进了来,如今他这一走,那碗酒便摆在了崔姓汉子的面前。 姓崔的汉子见到刘寄北的眼光不住的在他面前的酒碗上游弋,心知刘寄北没有尽兴,于是把酒碗往前一推,说道:“看来壮士也是个豪饮之人。” 刘寄北也不推辞,拿起酒碗一口喝干,凝视着姓崔的汉子,眼光亮亮的说道:“你看错人了,在下并非善饮,只不过心情不太好,借酒浇愁而已。” 姓崔的汉子“哦”了一声,冷厉的眼中现出一丝鄙夷,接着扭过头去,再不去瞧刘寄北。 刘寄北也不介意,站起身子,由怀里掏出铁钱,数出几枚,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便想离开。 他转身之际恰逢刘玄石踱了出来,后者眼见着他要走,匆忙迈开小短腿,奔过来说道:“刘壮士慢走,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也许是刘玄石太过焦急,竟然平地打了个趔趄,眼看着便要跌倒,却被刘寄北一把扶住,不过手中的酒坛却是飞了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随着众人的惊呼,原本坐着的姓崔的汉子,如同狸猫一般蹿了过去,一把抄起将要落地的酒坛子。 他直起身子,语气冰冷的说道:“还好坛子没有碎掉,否则白白糟蹋了一坛子的美酒。” 接着,他悠然自得的走回桌子旁,随口对着惊魂未定的刘玄石问道:“刘公没事吧?” 第十六章:徐晨(2)【求各种支持】 刘玄石赶紧抱了抱拳,肥嘟嘟的脸上闪过笑意,开口谢道:“多谢崔都督关爱,刘某还好。” 刘寄北一边奇怪刘玄石忽然间怎变得如此不济,几乎平地里都能跌个跟头;一边惊叹于姓崔汉子的身手,暗道:此人的头脑反应当真了得,能在仓促之间,接住飞坠的酒坛,不但时机把握的极为恰当,更难的是这一身轻身功夫,直如搏空之苍鹰,迅疾而轻盈,看来此人大不简单 刘寄北并没有坐下,而是将刘玄石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刘公还有何事?如不紧迫,改日再说也不迟。” 刘玄石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随后说道:“那就这么定了,过几日你再来,我备些美酒和你共饮。” 刘寄北答应一声之后,低声问明陈顼的居处,便走出了作坊,向着北焕里走来。 靠着刘玄石的指点,刘寄北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来到了陈顼的住所。 离得近了,他发现此处与别地不同,虽然也是一个个院落并居,但并不像其他地方的房屋那般拥挤重叠,相对而言比较清静。 刘寄北在院门不远处驻足,心道:看得出来,北周朝廷对这位落难的亲王还是满照顾的,竟然在闹市中取静,安置了这样一处居所,比起许多同时由江南被掳过来的权贵显要可强多了。 也许是发生了变故的原因,四下里冷冷清清,彰显得竟有些阴森,刘寄北皱了皱眉头,心中未免产生了疑惑,忖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应该有人留守此处,可眼下不但院子里见不到一个人影,就连巷子里也空荡荡的,真是奇怪。 既然没人,刘寄北索性走进了院子,隐约间竟是觉得头有些晕,他抬头看了看当空的日头,阳光颇为刺眼,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忽又感到有些口渴,禁不住舔了舔嘴唇,心道:刘玄石的擒奸酒入口绵软,后劲儿却是很足,难怪当年强盗喝了会人事不省。 他眼光四处游荡,只见院子里颇为凌乱,有几处地面上还残留着血迹,显现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 刘寄北在院子里巡视了一番之后,已然发现旁边的角落里有一口水井,于是走了过去。他来到井口边,却不见打水的木桶,觉得颇为丧气,低声嘟囔道:“没了木桶可怎样打水解渴?” 万般无奈,他只好弃了水井,晕晕忽忽的奔着厢房走去,心下想着:旁边的厨屋里该会有水,且舀一些解渴。 他刚走了没几步,隐约间听到旁边有些动静,便扭头去看,却见正房的门一开,门口处现出俩人,生的俱都孔武有力,一看便知是练武之人。 其中一人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徒,竟然闯到此处来?” 另一人则道:“不能放他走了,说不定也是刺客一伙的。” 刘寄北停下脚步,心知这俩人定时留守在此的官家,于是耸了耸肩膀,镇定的说道:“在下并非什么刺客,只是于此处的主人甚为熟稔,刚饮了点酒,路过此处前来探望故人。” 那俩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俱都表情疑惑。 最先说话的那人冷冷的看着刘寄北,嘴角撇了撇,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说道:“我看你是巧言争辩!” 随后,他又冷笑道:“这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早就传遍了长安,你既不聋也不瞎,岂会不知?” 旁边的人附和道:“明知此处是案发凶地,仍然鬼鬼祟祟的潜入进来,显然是图谋不轨。” 他说罢朝着之前那人使了个眼色,俩人各自抽出刀剑,恶狠狠地直奔着刘寄北而来。先前说话那人更是目露凶光,一边走,一边喝道:“赶紧束手待擒,免得立时丧了性命!” 刘寄北心中苦笑,忖道:来到此处还没看出个什么来,却是撞见了急功近利的莽夫,真是没事找事。 刘寄北正想出手打发了这两名官差,却忽听院门口脚步声凌乱,于是他好整以暇的瞥了一眼,只见院子里进来一行人,当先的那人手里捧着一坛酒,面色冷峻,正是曾在刘玄石作坊里遇到的那个姓崔的汉子。 姓崔的汉子也看清了刘寄北,俩人对峙之际,都是一怔,随即姓崔的汉子冷冰冰地问道:“你究竟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刘寄北看到他身后的那些汉子,俱都对自己横眉冷对,似乎只需姓崔的汉子一句话,便都会涌过来揍自己一般,不由得心中有气,心道:我来此处关你们何事?一个个跟凶神恶煞似的。 于是,他故意不耐烦的反问道道:“你们又是何方神圣,到这里所为何来?” 一句话说出,顿时惹来姓崔汉子身后的那些人以及之前出来那俩人的咒骂,一时间院子里聒噪不安。 尤其是先前出来的那俩人见到来了很多帮手,更是嚣张,一个劲儿的撸胳膊挽袖子,嗷嗷乱叫,跃跃欲试,如同两只抢食的野狗。 姓崔的汉子丝毫不为所动,向周围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噤声。然后他上上下下瞟了刘寄北几眼,有些不屑的说道:“想来你是喝多了酒,头脑不太灵便,衡量不出事情的轻重,无意间胡乱地走到这里,若真如此,我也不与你计较,只要你乖乖地离开此处,便可相安无事,否则,别怪我铁面无私,叫你求生不得,欲死不能。” 刘寄北头虽有点晕,心里却是雪亮,听到姓崔的汉子如此说话,回想起此人在刘玄石作坊里露出的那一手轻功,已是隐隐猜出他的身份来,心道:若真是他,那就不奇怪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了。 想到这里,刘寄北淡然一笑,一丝温暖的涟漪由他的嘴角扩散开来,逐渐的布满整个脸庞。阳光虽然灿烂,但是比起他这种特有的笑容来,似乎也要逊色三分。所有的人,包括姓崔的汉子俱都为之动容。 只听刘寄北说道:“我知你便是崔弘度都督,也知你手段独特!奸佞邪盗一向畏你若虎,对你噤若寒蝉,可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意而为,无论看着谁都可以凭着臆想办事。” 姓崔的汉子正是崔弘度。他并不奇怪被认了出来,以他那冷峻如冰的面貌和气质,早就成了活字招牌,能够认出他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当他看到刘寄北面对这么多人仍是能侃侃而谈,一点都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倒是有些惊奇,暗道:在作坊里的时候,倒是看不出他有如此胆识,只觉得是一个遇事拿酒消遣的孱弱匹夫而已,没想到分开不多久,竟是判若两人,看来我还是走了眼。 念及于此,崔弘度已是心下谨慎了许多,淡淡的说道:“你究竟是谁?为何来到陈顼的住所?” 刘寄北也不愿白白生事,见到崔弘度语气缓和了下来,叹道:“在下刘寄北,本与陈顼是旧识,今次来到长安办事,便想着前来探望,仅此而已。” 崔弘度奇道:“听你的口音不似关内人,也不像江南人,怎会早早的认识了陈顼呢?而且据我所知,陈顼在长安也没有什么好友。” 他说完之后,忽然觉得不妥,便冷冷的接道:“你莫要欺诳与我,否则你定然会后悔。” 刘寄北心中一动,忖道:没想到此人心细如发,竟然仅仅因我的一句话,便被他抓住了破绽,看来若不小心应付,难免一场不必要的争执。 想到这里,他便急不可耐的说道:“在下现如今口渴得紧,喝些水之后再说与你听。” 也不等崔弘度应答,他径直走到厢房内,一看果然是间厨屋。他找到装水的木桶之后,拿起瓢舀了一些,“咕嘟嘟”喝了个痛快,随后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心里盘算道:从现有的迹象来看,陈顼大半是遭到了不测。既然他都死了,我又何必在这里徘徊?可若想轻而易举的离开此处,眼下倒也不容易,弄不好便会被崔弘度当做了刺客的同伙,虽然我不怕他们能够怎样,可毕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来我还是得想一个说个过去的借口才行。 刘寄北正在思量的时候,外边已是有人叫嚷,让他莫要在里面踌躇,赶紧到外面回话。 刘寄北迟疑了一会儿,尚是没有想好应对的办法,闻听外边越发的叫嚷紧了,并且已是有脚步声逐渐的靠了过来,只好硬着头皮转回身,打算出去。 他心里也是暗自苦笑,忖道:鱼没捉到,倒是弄得一身腥,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必要时恐怕还是得硬生生闯出去。 刘寄北走出厨屋,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难明的情绪,似乎正有着什么美好的事物逐渐的接近他。 不由自主之下,他凭着直觉望向了院门口。 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不早不晚,他的眼光正落在一个刚出现在门口的人身上。 众人见到刘寄北身形闪现之后,不是看向了他们,而是有些痴迷的望向了院门口,不觉均有些奇怪,也都下意识地随着刘寄北的眼光看去。 第十六章:徐晨(3)【求各种支持】 只见院门口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名道人,身材高瘦,头挽发髻,插着桃木簪,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眼光湛然,最为引人注意的是道人的鼻子,高削笔直,十分俊朗。 道人年纪在三十许岁,身穿一件灰色的道袍,手拿一把拂尘,后背则斜插着一把长剑,静静地站在院门口,渊渟岳峙,一派大家风范。 众人一阵迷茫,都不知道人是谁,不过,包括崔弘度在内也都被道人那份卓然挺拔之姿所吸引,一时间喧嚣尽失,院子满是寂然。 道人的眼中似乎容不下别人,只看着刘寄北,俩人眼光对峙良久,这才十分默契的相互离开,只听道人说道:“这里可是陈顼的住所吗?贫道乃是茅山宗王远知,前来拜会安成王。” 道人本来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人人听得都犹如暮鼓晨钟,荡彻心扉。 众人一听道人自报姓名是王远知,大多为之一怔,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位道门中宗师级的人物。 放眼当今天下道门之中,最为超脱的人物当属天下第一高手张天师,其次名声较为响亮的便是“龙凤法主”。其中的“龙腾法主”便是王远知,而另一位“伏凤法主”却是青城道门的掌教焦子顺。 王远知,又名王远智,字广德,祖籍临沂,后迁至扬州,遂为扬州人。王远知少年时极其聪明,先是师从宗道先生臧矜,尽其所学之后,转而拜在了华阳先生陶弘景的门下,由于王远知先后身受两大宗师的悉心栽培,年及弱冠便已名动天下,不仅道法湛然,而且一身武功也十分了得。在陶弘景归天以后,王远知又潜心修习华阳剑派的武学典籍,接连十余载,终于武功大成,并依着陶弘景的遗训,成为了华阳剑派的掌教。 在王远知悉心研习华阳剑派的典藏武学期间,一直是他的师兄苏玄朗代为掌教,等到了他艺成圆满的时候,俩人变为了掌教之事发生了争执,其中由于多种原因,最终还是由王远知执掌了华阳剑派,苏玄朗一怒之下,便离开了茅山。 陈武帝陈覇先建立陈朝后,听说王远知修道有方,远近闻名,特于在位期间召见王远知到重阳殿,特加礼敬,问道之后,获益匪浅,亲自敕号王远知为“龙腾法主”,随后又送王远知回到了茅山。 据传王远知回到茅山,一直在华阳洞修行,再也没有下山一步,此时却出现在长安的北焕里,着实令人不解。 刘寄北并不知道王远知是何许人也,也不知怎的,只觉着眼前这位道人与自己好像有某种关联,具体是什么,却很模糊。 崔弘度为人虽是冷酷,但绝不是鲁莽之辈,他早就听说过王远知这个人,并且也知道此人多有神奇之处,与同样被孝闵帝封为“伏凤法主”的焦子顺并驾齐驱,号称道门中的一时瑜亮,此时闻听这位传奇道人问起了陈顼,不自觉的答道:“这里便是安成王的住所,不知法主找他何事?” 王远知淡然一笑,如浮云一般飘到了院中,轻轻挥了一挥手里的拂尘,四下看了看说道:“贫道受人所托,想要带个话给他。” 接着,他态度可鞠的朝着崔弘度问道:“请恕方外之人啰嗦,这位将军怎样称呼?” 崔弘度心道:到底是道门中了不起的人物,与人说话毫不造作,谦逊异常,直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比那大冢宰府里游手好闲的邋遢道人强多了。 崔弘度尽可能地收敛起冷峻的脸色,语气也尽量的放得平和,说道:“在下崔弘度,从昨夜开始负责看护此处院落。”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难于启齿的说道:“实不相瞒,由于出了点意外,法主此次恐怕是白来了。” 王远知神色不变,缓缓说道:“贫道在途中已然听到点传闻,知道安成王遭遇了刺客,却不知道他的生死,为了进一步证实,故而还是来了。” 崔弘度喟然长叹道:“既然法主已然听说了此事,在下也就不再隐晦。昨天夜里,闯进来一群刺客,将安成王和两名服侍他的仆从一起刺死。在下当时正在附近巡逻,听到线报之后,便来缉拿刺客,幸不辱命,使得一名刺客也没有漏网。不过,可惜的是这群刺客显然已在行刺之前抱有必死之心,落网后竟然都纷纷咬碎藏在口中的入血封喉的毒药,片刻之间所剩无几,只有其中的两个头目并没有立刻丧命,在下用了些非常手段逼得他俩说出了实话。” 王远知眉头一皱,叹道:“如此看来,此次行刺实是做了周密的部署。崔将军可否透露一些消息,到底是何人所为?” 崔弘度有些愤然道:“此事是我朝叛将宇文神举指使,其目的便是想嫁祸于朝廷,以至于引起陈、周两国的争端,从而让他享受渔翁之利。” 刘寄北听到这里,看到崔弘度满面的愤慨,倒是觉得他不似在造作,禁不住心里也产生了疑惑,暗道:宇文神举等人已在凤栖原驻扎了多日,对于朝廷里的事情怎会一点风声都捕捉不到,备不住一时激愤之下,便做出了此事。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情,既然宇文神举给达奚震写了信,达奚震自也会给其回信,难道在回信中就没提起过他刘寄北?若然提起,怎会没有人前来找他?真是奇怪。 王远知听到崔弘度的话之后,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多表示。他挥了挥手中的拂尘,看了几眼陈顼的住所,说道:“人既已逝,贫道也就不再耽搁诸位的时间,后会有期。” 说完,他微笑着和众人点了点头,然后潇洒的一转身,飘然而去。 刘寄北见到王远知一走,也想悄然溜走,却被崔弘度拦住,只听崔弘度说道:“这位刘壮士要往哪里去?” 刘寄北心里唏嘘,感叹世事的不公平,指了指王远知消失的门口,叹道:“那道人都走了,我又何必留在这里?” 崔弘度冷冷一笑,背负双手说道:“他是一个方外之人,当然可以来去自由,可是你却不同,再没弄清你的真实身份之前,断然不可以随便离开。” 刘寄北心中生气,正想驳斥他,却听院门处又响起了脚步声,抬头去看时,只见一个人带着一队随从快步奔了过来,并且对着他喊道:“刘兄果然是在这里,要我找的好辛苦。” 刘寄北一见来人,禁不住一怔,疑惑之际问道:“达奚将军怎来了?” 来人正是达奚震,他并不答言,却对着崔弘度冷冷说道:“这位刘兄是我府中的客人,惹出什么祸事来自有我来承担。” 崔弘度毫不示弱的答道:“大冢宰有令,凡是私闯陈顼住所者一并擒拿,虽然这位刘壮士是达奚将军的座上客,但他也应该遵守规定,请达奚将军不要让在下为难。” 达奚震一怔,进而面沉似水的说道:“他本就与此事无关,崔都督又何必难为于他?” 崔弘度冷冷一笑,回应道:“并非是我故意刁难,达奚将军也不是不知道大冢宰的脾气,如果有人无视他的命令,一定会受到惩处,崔弘度身份卑微,岂敢跨越雷池啊!” 他一将宇文护拿了出来说事,达奚震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强自咽了回去,叹了口气,说道:“崔都督究竟怎样才可放了他,不妨直说,只要我达奚震能办得到,绝不会推脱。” 崔弘度摇了摇头,也叹了口气,语气冰冷的说道:“请恕在下无能为力,只好委屈一下这位刘壮士,跟在下走一趟,如果查实他真不是刺客一伙,在下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达奚震心道:随你走一趟焉能还有命在?谁不知道你崔弘度手段残忍,就连死人都能撬开嘴巴说话。 想到这里,他又瞧了瞧身后的刘寄北,忖道:眼下崔弘度已是把话说死,丝毫没有放过刘寄北的意思,如果我强行将刘寄北带走,必会与崔弘度动起干戈。姓崔的倒是无足轻重,然而宇文护确实不好惹,要是因此而得罪了宇文护,可谓是得不偿失,毕竟眼下没有真正的与宇文护翻脸。不过,如果眼睁睁的看着刘寄北就这么被带走,我心里又实不甘休,这该如何是好呢? 达奚震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办才好。 刘寄北看得出来达奚震踌躇不决,心道:何必让他为难,大不了我冲杀出去,然后远走高飞,反正我已有离开长安的打算。 他想到这里,朝着达奚震一笑,说道:“我看就算了吧,达奚将军的好意我已心领,既然崔都督不肯放过我,那便由他来抓,只不过??????” 他说到这里,伸手由背后抽出“王霸”宝刀,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神情,接着叹道:“只不过得先问一问我手中的宝刀。” 崔弘度带着的那些官差,一见刘寄北抽出了刀,立时各自拿出兵刃,口中更是纷纷吆喝着,让刘寄北放下家伙,束手待擒。 第十六章:徐晨(4)【求各种支持】 崔弘度一挥手,制止住自己这边跃跃欲试的官差,朝着达奚震冷冷的说道:“既然达奚将军与这位刘壮士是熟识,便该好好劝劝他,不要负隅顽抗,否则刀剑无眼,若他真与刺死陈顼一事无关,却为此丢掉了性命,届时后悔只怕也来不及了。” 达奚震心想:既然今日崔弘度不肯放过刘寄北,我纵然低下脸面来求他也是枉然,还不如让刘寄北放手一搏,以刘寄北的武功,脱离此地该不是什么难事。 达奚震冷冷地回敬道:“我的这位刘兄性格刚烈,最受不得人家冤枉,事已至此,我劝也是白劝,崔都督想怎样便怎样,就当此处没我便是了。” 说完,他竟然一挥手,带着手下人躲到了一旁。 崔弘度仰天打了个哈哈,随即瞧着达奚震,淡淡地说道:“看来达奚将军是想独善其身,不过在下还是得提个醒,若然这位刘壮士真与本案有关,只怕你达奚将军也脱不了干系。” 达奚震摇了摇头,淡然一笑,说道:“多谢提醒,自古以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达奚震问心无愧,自是不怕。” 刘寄北手抚“王霸”刀身,心里忽然涌起暖意,暗道:有它在手,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想到这里,刘寄北心里顿生一股豪气,眼光瞄向崔弘度和他的手下人,淡淡的说道:“怎么还不动手?” 说也奇怪,尽管刘寄北语气淡然,可是,崔弘度等人却是感觉到一丝寒意。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的凝固在刘寄北的身上,陡然间,几乎都有一种错觉,刘寄北似乎已不是一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把刀,周身上下杀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崔弘度一开始虽是觉得刘寄北不简单,但他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然而,转瞬间猛的见到刘寄北发生了如此玄之又玄的变化,禁不住大吃一惊,暗道:这难道便是传说中人刀合一的武学至境? 刘寄北并没有将气机锁定达奚震等人,既而他们感受不到刘寄北骤然间的变化,所以,当他们忽然见到崔弘度等人脸色大变时,均都感到莫名其妙。 刘寄北见到崔弘度等人迟迟不肯出手,便反手提刀淡漠的说道:“如果你们再不动手,在下可就走了。” 他说完一转身,真就朝着院门口走去。 刘寄北这一动身,原本锁定在崔弘度等人身上的气机顿时发生了变化,众人立时醒悟过来,一起向着崔弘度看来,等着他决定。 崔弘度望着刘寄北的背影,心道:若是如此便让他走了,定会遭来达奚震的耻笑,怎的也要有点作为。 他想到这里,猛地一挥手,沉声说道:“不要让刘寄北走了!” 话一出口,那些官差立时蜂拥而上,“呼啦”一下把刘寄北围了起来,其中三个手脚麻利的已是举起兵刃向刘寄北身上开始招呼。 刘寄北眼观六路,借着酒意大笑一声,先是一记耳光,把最先冲过来的官差打成陀螺,然后顺手夺下一名官差迎头砸下的水火棍,并且一脚将这名官差踹倒,接着又把水火棍一摆,还没等另一名官差的环首刀劈至,已是后发先至扫在了他的腰上,那名官差顿时扑地,哀嚎不已。 刘寄北还未出刀,就在举手投足之间连伤了三个官差,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只怕这三人早就一命呜呼。尽管如此,此举已是大大的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余下的官差见状,俱都犹豫了起来,畏畏缩缩的不知道该上还是该退。 崔弘度见状,已然知道今日绝留不住刘寄北,不过他仍是心有不甘,便对着其余的官差摆了摆手,说道:“你等且退到一边,看我来捉他。” 话音未落,刘寄北便见到崔弘度像豹子一样扑了过来,暗叹一声,心里十分欣赏崔弘度执着。 一旁的达奚震先是见到刘寄北轻描淡写便伤了三名官差,心中感叹名不虚传,同时也暗自惭愧,责备自己有眼无珠,初时竟然以貌取人,小看了刘寄北。 达奚震对于崔弘度历来心里排斥,每每听到有人颂扬崔弘度的时候,心里都会很不舒服,倒不是他嫉贤妒能,受不了别人的长处,只是他向来自视甚高,在现有的北周军中除了他父亲和杨忠之外,最为佩服的便是韩雄,其余的人他都没放到眼里。包括宇文神举和王轨,他也觉得有些名不副实。不过,好在宇文神举和王轨都有军功,爵位和名声是实打实的拼出来的,冲着这一点他并不鄙视那俩人,然而崔弘度虽是生于官宦世家,却是靠着亲近宇文护起家,虽然做到了都督这个职位,但是没有丝毫军功,对于这样靠着逢迎过活的人,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心里时常与崔弘度齐名而感到羞耻。 达奚震因为对其人有成见,所以向来觉得崔弘度的武功也是言过其实,心想他的武功纵然不错,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由于这种心理作祟,达奚震从来也不去求证崔弘度的武功到底如何。不过今日,达奚震算是真正见识了崔弘度的武功。 就在崔弘度展开身形的一刹那,达奚震的眼光便紧锁着他,当看到他的身法是如此的迅疾时,情不自禁的吃了一惊。 俗话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能够达到这个程度的人,便不是泛泛之辈。 崔弘度说动便动,毫无征兆,身形变幻犹如行云流水,一点没有牵强之处,而且,他的身法展开之后,有着一泻千里之势,尤其殊为难得的是,在他两条腿穿梭之间,肉眼竟然分不清个数,足尖飘逸灵动,直如凌空飞行。 达奚震是行家,轻功也极为了得,身法展开后疾如奔马。他一向以此自傲,今日见了崔弘度的轻身之术,大有相识之感,仿佛看到了他自己一般。 另外,崔弘度身形逼近刘寄北的时候,双掌幻化不定,好似多出了几个手臂一般,看得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虚实,而且掌臂变换之际,劲气四溢,显得极为霸道。 见到了这些,达奚震心里翻腾不息,暗道:原来他还真有两下子。 崔弘度自是不知道旁边达奚震的心理变化,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捉住刘寄北,要不然无法在达奚震的面前抬起头来。 崔弘度的性格也很自负,他早就知道达奚震瞧不起自己,故而时常憋着一口气,总想找到机会,让达奚震看一看自己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今日适逢其会,所以他也格外卖力,一出手便全力而赴。 刘寄北见到崔弘度奔着自己来了,心道:此人武功的确不弱,不过比起强练亦或是何泉的修为似乎有所不及,倒是可以和独孤盛之流一较长短。 刘寄北既不退也不躲避,迎身而上,嘴里低吟一声,宝刀一闪,对着崔弘度便是一招“碎虚存真”,逼得他身形一滞,就在这一瞬间,刘寄北空着的手已是轻飘飘的一掌劈出,手心对着手心正印在他的前掌上。 这是实打实的硬拼了一招,只听得一记沉闷的声响过后,崔弘度衣袂飞舞,蹬蹬蹬,接连向后退却,而刘寄北却卓然如山,反手提刀站在了原处。 崔弘度站定之后,长长地出了口气,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直盯着刘寄北看了一会儿,才黯然的说道:“走吧!我留不住你。” 刘寄北将宝刀插在身后,朝着达奚震看了看,见他满脸的敬意,便叹道:“在下先走一步,达奚将军随意。” 达奚震点了点头,目送着刘寄北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便来到了崔弘度旁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的武功很不错,但不是他的对手。” 随后,他又感慨的叹道:“其实我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崔弘度似乎没有料到达奚震会这般说话,禁不住愣了一下,随后会过意来,直视着达奚震,却没有言语。 俩人对视有顷,彼此间都看出了对方的的心思后,十分默契的各自移开了目光,神情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达奚震眼光望向了门口,淡淡的说道:“我以名声担保,刘寄北绝没有参与到刺杀陈顼的事情之中。” 崔弘度也淡淡的答道:“我知道。” 达奚震一怔,投以询问的眼光。 崔弘度难得的展颜一笑,说道:“天下间谁人不是明哲保身,又有哪个肯胡乱去趟祸水,达奚将军人中翘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的话说得比较隐晦,不过达奚震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崔弘度言外之意是指陈顼被刺一事,关系到陈、周两国之后的关系走向,朝廷上下都对此极为重视。特别是宇文护已经宣告天下,刺客幕后的指使乃是宇文神举,为此正紧锣密鼓的召集人马,想去征讨宇文神举,希望捉住他之后,给陈国一个交代。在如此风声鹤唳的关头,只要有点心思的人,避免牵涉还唯恐不及,谁还会不顾一切的往里面参合。 第十六章:徐晨(5)【求各种支持】 况且,达奚震在周国年青一代的将领之中,为人虽然极为自负,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头脑,若不是胸有成竹,知道刘寄北属实和陈顼被刺的事情无关,怎还会如此的护着刘寄北。 达奚震领会了崔弘度的意思之后,心中不禁感叹,暗道:话虽如此,可有些事情你还是估价错了。 他自是不能尽数说出心里话,不过,自此之后,他对于崔弘度倒是多出了一份相惜之情。达奚震朝着崔弘度大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再不多说,领着带来的人扬长而去。 崔弘度望着达奚震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暗自叹道:都说达奚震恃才傲物,不可一世,今日看来,此人倒是真性情啊! 刘寄北出了陈顼的居所,本想等一下达奚震,问一问他为何找自己,孰料刚走入巷口的拐角处,却被一人拦住。 刘寄北看着来人,觉得似曾相识,仔细的想了一下,猛的恍然原来是在青门桥与此人见过一面。 来人示意刘寄北不要出声,然后把他拉到了僻静处,放开他之后,小心的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来人伸手捋了捋八字胡,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刘寄北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邹着眉问道:“台驾究竟是谁?把在下带到这里来意欲何为?” 来人一笑,反问道:“兄台名叫刘寄北,那一日在青门桥跟杨坚呆在一起的是兄台吧?”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那天正赶上皇上回京,台驾跪在人群中,一脸的不屑,是不是心里很不服气?” 来人眼中霸气一闪,不置可否的说道:“刘兄要找陈顼是吧?” 刘寄北瞧着他,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烦,反问道:“这和台驾有关系吗?” 来人也不生气,淡淡的说道:“或许有关吧!” 随后,来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名叫徐晨,本是陈顼的莫逆之交。他被刺杀后,在下觉得死因有很多可疑之处,故而偷偷来到他的住所查看,孰料却遇到了刘兄被崔弘度纠缠,由于心中好奇,所以躲在暗处多听了些。” 说到这里,也不知为何,他忽然住口不语,接连叹了几口气。 刘寄北满脸疑惑,情不自禁的问道:“台驾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 徐晨喟然,一脸的无奈说道:“实不相瞒,看到陈顼被刺之后,在下竟是起了兔死狐悲之心,不知道哪一天,在下或许也会这般不明不白的死掉。” 刘寄北奇道:“台驾怎会和陈顼一样?他贵为皇亲,有着特殊的身份,自然可能遭惹不同寻常的是非。” 刘寄北的话说得很是婉转,其中的意思是说陈顼之所以被杀,是有其特殊性,换句话说,即使一般人想被杀掉,他的命也得人家看上眼才行。 徐晨淡然一笑,说道:“刘兄快人快语,恰如其分的说出了实情。不错,在下是没有陈顼的身份尊崇,可也不是寻常百姓。” 刘寄北听得出他话里话外颇为自负,便试探着问道:“听台驾的弦外之音,家世也一定显赫之极,不知可否说一说?” 徐晨眼珠转了转,叹道:“家父便是陈国的太府卿徐陵。” 刘寄北心道:怪不得他语气这般自负,原来竟是徐陵的儿子。 徐陵与庾信齐名,乃是江南文采大豪,自打陈茜得了天下之后,更是深受宠信,被陈茜封为太府卿,命其执掌国家的金帛财物,确确实实是一个实权人物。 徐晨接着说道:“现如今谁不知道,宇文神举为了减轻自身的困境,企图勾起陈、周两国之间的仇恨,派了不少的刺客混入长安,制造混乱。陈顼是第一个,难免不再有第二、第三个。目前流落在长安的江南人,哪一个不是提心吊胆过日子,唯恐下一个被刺杀的对象便是自己。” 刘寄北皱起眉头,心道:有这么严重吗? 这时候,巷子里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徐晨脸色一变,朝着刘寄北低声说道:“今天不是说话的时机,改日刘兄可到刘玄石的作坊来找我,我有一个意外的礼物要送给刘兄,保管刘兄会喜欢。 刘寄北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知道是达奚震赶来,于是朝着徐晨点了点头,后者也不再多说,匆匆忙忙的走了。 他凝视着徐晨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茫然。 刘寄北随着达奚震赶回杨府,途中由达奚震的口中得知,有一位叫高颖的人前来找他。 他心中奇怪,高颖一直跟宇文神举在一起,怎会知道他到了长安?如果高颖知道他在这里,那么宇文神举等人也一定知道他的下落,其中最大的可能还应该是达奚震透露过去的。 为了求证自己的推测,刘寄北便在途中将疑问说了出来,结果真是达奚震通过回信,告诉给宇文神举的。 进入到了杨府,杨坚早已等候多时,并且显得很焦急,一眼看到刘寄北随着达奚震进了来,也不与达奚震说话,径直来到刘寄北面前,有些责怪的说道:“大哥你下一次出去,怎也要知会我一声,要不然无处寻你,急也会把我急死。” 刘寄北笑着点了点头,问道:“高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杨坚一边领着刘寄北往书房走,一边和达奚震打着招呼,并且问他在哪找到刘寄北的。达奚震便把经过述说了一遍,杨坚听了之后,看神情又要责备刘寄北,不过嘴巴只是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三人到了杨坚的书房,进了门之后,刘寄北一眼便看见了高颖,只见他一脸的风尘,神情颇有些落寂。 看到了刘寄北,高颖眼睛一亮,站起身来迎着刘寄北说道:“刘大哥失踪了多日,今日见到你无恙,高颖心里很是高兴。” 刘寄北笑道:“听说我失踪之后,你带着一队羽林军在上洛郡四处找我,很是辛苦,哥哥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高颖一脸苦笑,说道:“辛苦倒是谈不上,不过寻找多日也不见大哥的影踪,心里很是惦记却是真的。” 刘寄北点了点头,示意高颖坐下,然后对着一起等他的杨忠和达奚武打了声招呼,最后眼光落到了一个新面孔上,问道:“这位是谁?” 原来等在书房里的除了杨忠三人,还有一个大汉。 说此人是条大汉一点都不为过,无论是身高和体魄都是常人难及,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包,很是扎眼。 杨忠赶紧介绍道:“这位便是侯莫陈崇将军,刘壮士快来见过。” 侯莫陈崇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寄北,心道:达奚武和杨忠对他推崇备至,满口的如何了不起,我还道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呢?瞧这身打扮也就是个村夫而已,想来定有些言过其实。 刘寄北瞧出来侯莫陈崇神情冷淡,爱理不理的,似乎有点看不起自己,心里虽感到无奈,但好在他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太介意。 他朝着侯莫陈崇抱拳拱手,打了声招呼,便自行找了个座位坐下,对着高颖说道:“你是怎样找到这里来的?” 高颖叹道:“我在上洛郡没有找到大哥,便带着人追上了宇文将军的大队人马,随后一起落脚于凤栖原。” “宇文将军和王轨将军联名写好了奏章呈递给朝廷,却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回信儿,为此上上下下都很疑惑,心里也同样的不踏实。于是,宇文将军便给达奚震将军写了封信,一方面希望达奚震将军帮忙打听大哥的下落,另一方则是希望借以探视一下朝廷里的动静,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皇上迟迟不肯下旨召见。” “达奚震将军在给宇文将军的回信里,虽然话说得很隐晦,但宇文将军还是意识到大冢宰从中作梗,横竖阻拦。为了进一步探清现在的局势,宇文将军便委托我偷入长安。因为事先已由达奚将军的回信中知道大哥暂居在杨府,所以入了城之后,径直的找到了这里,熟料还是扑了空,我来时大哥已然出去了。” 杨坚接着高颖的话茬说道:“我与达奚大哥陪伴家父和达奚伯父早朝归来,侯莫陈崇叔父也一并来了,并在府门口恰好撞见了这位高兄。初时他还不肯说明来意,而后我把独孤伽罗找了来,见到了熟人,他这才吐了口。 高颖讪讪地一笑,说道:“事关重大,不得不加倍小心。” 刘寄北问道:“独孤伽罗也来了吗?怎不见她的影子,这丫头已是好多天不见了。” 杨坚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这几天她正忙着出嫁的事情,虽然也很挂念大哥,但因她实在忙碌,所以,她见到了高颖兄之后,便回独孤府中去了。” 刘寄北心中感叹,女儿家一旦要嫁人,真是什么也顾不及了。 杨坚岔开话题说道:“因为大哥出去时跟谁也没打招呼,寻遍了宅院,也见不着大哥的影儿,我们几个人一合计,猜测大哥有可能去了北焕里,于是,达奚大哥便带着人去了,没想到真就在那里找到了大哥。” 第十七章:访客(1)【求各种支持】 刘寄北奇道:“你们这般费尽心力的寻找在下,究竟是想做什么?” 侯莫陈崇一瞪眼,沉声说道:“听说你昨晚进了皇宫,并且见到了皇上,所以,有一些事想要仔细的问问你。” 刘寄北看了看杨忠和达奚武,心想定是这两人把昨夜的事情透露了出去,不料,二者竟然毫无避讳的朝着他点了点头,并且杨忠还说道:“照理说昨夜皇上得到了奏章,今日早朝便该有所举措,可奇怪的是皇上并没有上朝,只有随侍太监告诉大家,皇上身体不适,取消了今日的朝会,我们心中奇怪,不知个所以然,这才想着找你回来,再问一问昨夜事情的一些细节,希望从中能够找出些端倪来。” 刘寄北沉吟了一下,问道:“今日大冢宰也上朝了吗?” 杨忠摇了摇头,叹道:“听说他今晨去了建章宫旧址,大概是探看一下京畿的羽林军集结的怎么样了。” 刘寄北又道:“其实自从大冢宰府里回来,在下便一直有个疑问。”说完他迟疑地看了一眼侯莫陈崇。 杨忠“哦”了一声,达奚武意识到了刘寄北的顾虑,便看了一眼侯莫陈崇,转而对着刘寄北说道:“这里没有外人,刘壮士有话但说无妨。” 侯莫陈崇闷哼一声,脸色颇为难堪,显然对于刘寄北拿他见外,心里颇为不满。 刘寄北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宇文护明知奏章被盗,可在第二天的朝会上,依然喧嚣叫嚷,不可一世,不顾群臣反对,决定召集兵马,攻打凤栖原。他为什么会如此毫无顾忌呢?这事不合常理之极,在下怎也想不通。” 杨忠蹙起眉头,迟疑的对着侯莫陈崇问道:“将军怎样看?” 侯莫陈崇冷冷地看着刘寄北,不以为然的说道:“说不定这位刘壮士盗取的奏章本就是个赝品,故而,宇文护不加以理会。” 达奚武和杨忠对视了一眼后,前者说道:“那封奏章我和杨兄弟都已经看过,定然不是假的。” 侯莫陈崇想也不想的说道:“那就是宇文护在故意试探皇上,看一看盗取奏章的人是不是皇上安排的。” 他这不加考虑的一句话,倒是引起书房里所有人的沉思,过了一会儿,杨忠点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依我看这事大有可能。” 接着,他回忆道:“那一日早朝,宇文护不时地拿眼睛偷看皇上,初时还没那么嚣张,只不过见到皇上一如既往,看不出丝毫不对的神色,他这才逐渐的狂悖了起来,现在想想,他当时确有可能在试探皇上。” 达奚武有些懊恼地说道:“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如今都已经火上房子了,他依然不愠不火,竟然早朝都不来了。” 杨忠忽然道:“刘壮士再仔细地想一想昨夜入宫后的情形,看一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刘寄北很细心的回忆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该告诉你们的都已经说了,想不出还遗漏了什么。” 杨忠等人失望的彼此看了看,接着都沉默了下来。 侯莫陈崇瞪了一眼刘寄北,丧气的说道:“早知如此,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劲儿四下里找他了。” 刘寄北见他又是如此,心里也颇为生气,淡淡的回应道:“早知如此,在下也就不来了。” 侯莫陈崇脸色立变,腾地一下站起来,怒道:“你在和谁这么说话?” 刘寄北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淡淡的说道:“谁和我那么说话,我就和谁这么说话。” 侯莫陈崇乃是当年西魏八大诸国之一,几乎同宇文泰并驾齐驱,历来地位尊崇,即便是宇文护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哪里受过如此待遇。 侯莫陈崇心里暴怒,禁不住闷哼连连,一掌猛拍书案,只听“啪”的一声,顿时在厚实的木板上留下一个掌印,口中却说道:“我看你这厮是活的不耐烦了!” 刘寄北一方面惊叹侯莫陈崇雄劲的掌力,一方面鄙视他的为人,心道:这哪里像一个柱国大将军?分明便是一个市井泼皮,稍稍不如意就大发雷霆,简直是一点胸襟都没有。 刘寄北并没有被侯莫陈崇吓住,丝毫不让的与他对视着,口中缓缓的说道:“即使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又与你有何干系?我与你一无怨二无仇,你有何理由来干涉我的生死?” 侯莫陈崇怒目圆睁,正要靠近刘寄北,却被众人拦住,杨忠打圆场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在如此诡异关头,相互扶持还唯恐不及,何必为一些琐事动怒?” 达奚武也劝道:“些许小争执,权当做游戏,将军和刘壮士都消消气,眼下应以和气为好。” 侯莫陈崇怒道:“某家只是说了他几句,他便如此顶撞与某家,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叫某家有何脸面再出现在长安街头?” 杨忠心里很不是滋味,暗道:分明是你先藐视刘寄北,才遭到人家的顶撞,照理说不对的也该是你,可是你不但不赔礼,却仗势欺人,真是太也过分。 杨忠与侯莫陈崇相识多年,知他是个自大的脾气,上来拧劲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说翻脸便翻脸,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平日里即使是自己跟他说话也加着小心,唯恐一个弄不好便被他纠缠,如今若不是从大处着眼,希望借着他的实力拮抗宇文护,还真不想与他参合在一起,此时此刻,见他又犯了老毛病,无奈之下连忙道:“怎会传出去呢?此处全是自家人,全都会守口如瓶的,况且这等小事,过了今日,只怕大家早就忘了。” 杨坚在一旁对着刘寄北连使眼色,而后说道:“刘大哥为人很是质朴,不是很会说话,曾因此得罪了很多人,侯莫陈叔父大人有大量,千万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刘寄北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暗道:我招谁惹谁了,平白受气不说,还要被人家数落,这是何苦来着。 想到此处,他便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在下的确不是很会说话,为了不让大家生气,还是早早消失了为好,大家留步,在下告退。” 杨坚本以为刘寄北性格憨实,从来都很好说话,应该不会在意自己的说辞,况且自己事先已经使了眼色,他怎的也不至于为此生气,哪曾想竟然想错了,看到他要走,不禁很是焦急,拦在他的面前,本想说自己是无心的,可话到嘴边又顾忌起侯莫陈崇,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怎样做才好。 高颖忽然笑着说道:“刘大哥何必急着要走,只为一点口舌之争,便对大事置之不理,心胸未免显得有点狭隘了吧!况且,兄弟我为了见到大哥,急匆匆来到这里,还没有与大哥说上几句话,大哥便弃我而去,岂不是寒了兄弟的心?” 刘寄北听他这么一说,又见到杨坚一脸的焦急,心道:如此便走了确实显得不够气量。 于是,他对着杨坚说道:“杨兄弟不必拦着,大哥不走也就是了。 杨坚看到刘寄北又坐了下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站在他的身旁,显得有些拘谨。 侯莫陈崇撇了撇嘴,蔑视的看了一眼刘寄北,心道:要走不走,分明是故意做作,此人太也不够爽快。 由于大家一再的调和,侯莫陈崇也不好继续为难刘寄北,他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眼睛再不去瞧刘寄北。 杨忠见到气氛好歹算是缓和了下来,心里也是暗自长出了一口气,为了改变现有的尴尬,便故意调转话题,对着高颖说道:“据报贺若敦带着人也驻扎在凤栖原,而且离着宇文神举的军队不太远,你在宇文神举军中多日,可曾听过贺若敦大营里有什么动静吗?” 高颖叹道:“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摸不清现今朝廷的意思,不过,据说他也暗中派了心腹潜入长安探听消息。” 达奚武恨恨的说道:“好端端的名臣良将,竟然生生被逼得跟做贼似的,有国不能奔,有家不能回,这叫什么事啊!” 侯莫陈崇又是以手击案,怒道:“明日早朝,某家若是撞见了宇文护,定要和他讨个明白,凭什么不让贺若敦和宇文神举等人入城?” 刘寄北心道:若真能争论明白,事情早就完结了,哪还会轮到你在这里咆哮? 刘寄北不愿意再和侯莫陈崇发生争执,静待着他把话说完,眼瞅着把嘴巴闭得紧了,这才对着杨忠缓缓的问道:“在下现在倒是有一个建议,不置可否供大家斟酌?” 侯莫陈崇鄙夷的说道:“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你能有什么高招?” 达奚震忽然冷冷的说道:“行与不行且待刘兄说完,大家听一听又不会有什么坏处。” 达奚武怕侯莫陈崇生他儿子的气,连忙插话道:“震儿说的也不不是没有道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刘壮士并非我朝中人,也许会有不同的看法,大家稍安勿躁,且先听一听再说。” 杨忠也道:“正是如此,刘壮士有话但说无妨。” 第十七章:访客(2)【求各种支持】 侯莫陈崇见到大家都站到了刘寄北一边,心里虽然郁闷,却也不好再次发作,只得强憋着一口气,怒视着刘寄北,等他说话。 刘寄北心里暗自叹息,忖道:我只是一个局外人,你何必像有多大仇恨似的瞪着我?真是无聊。 他扭过头去,避开了侯莫陈崇充满敌意的目光,说道:“如今大冢宰紧锣密鼓的纠结军队,看来征讨凤栖原已经势在必行,大家尽管努力阻拦,见效却是甚微,究其原因,还是大家说话的分量不够,不过,在下倒是想起一个人,是否能把他请出来说几句话,也许会将眼下的局势扭转过来。” 侯莫陈崇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说道:“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功勋卓著,哪一个在庙堂之上不是一言九鼎,偏你认为我们这些人说话都不见效,真不知这朝中还有谁说话管用?” 刘寄北眼光透过窗棂望向了书房外边,只见暮色四合,心知已过黄昏,叹道:弄不好今夜又得当一回贼了。 他淡淡的说道:“于谨说话或许能有些分量。” 侯莫陈崇一愣,失口说道:“原来你是在说他!” 他看了看众人,脸色变得有些不屑,接着说道:“在座的谁不知道,当年是于谨一手把宇文护捧上了天,而后两人关系一直极为密切,并且很多时候于谨都是站在了宇文护一边,如此一个人,你现在竟然想找他站出来反对宇文护,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刘寄北注意到其他人虽是没有说话,但神色大多不以为然,显然对自己的说辞也都不是很赞同,于是试探着问道:“在此之前,诸位可曾和于谨打过招呼吗?” 杨忠摇了摇头,而达奚武则叹道:“不是不想和于谨商量,就怕商量之后,事情立刻传到了宇文护的耳朵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刘寄北心道:你们哪里知道于谨是另有所图,他的手里可有着一件连宇文护都极为忌惮的宝贝。 他并不想将《金书铁券》的事情说了出来,既而婉转的说道:“于谨和宇文护走的亲近或许是另有隐情,但是无论如何,他做为佐政老臣,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的也该测探一下他的动向。” 在座人等相互间瞄了瞄之后,杨忠微微点头道:“刘壮士所言不是没有道理,纵观于谨为人还是颇为正直的,而且功勋卓著,在当朝之内或许只有侯莫陈将军堪与比拟,如果他真正的站到我们这一边来,备不住便能左右了眼前的局势。” 达奚武愁道:“不过,于太傅一向深居简出,谁能说得动他呢?”说完不自禁的把眼光瞄向了侯莫陈崇。 侯莫陈崇一反常态的摆了摆手,颓然叹道:“我和那老家伙一向不合群,他断然不会听我的。” 杨忠无奈的叹道:“要不然我去走一遭?” 刘寄北忽然说道:“还是在下去吧!” 侯莫陈崇显得很惊异,脱口问道:“你说谁去?再说一次!” 刘寄北对他已是颇感厌烦,故意装作没有听到,随手拿起茶杯,连喝几口茶,没有接话。 达奚武也是很感意外,对着刘寄北问道:“刘壮士似乎胸有成竹,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于太傅脾气古怪,并且迂腐之极,看不顺眼的人极少理会,你可要小心。” 刘寄北淡然一笑,说道:“试试看吧!嗯,诸位不妨想一下,在下好像至今也没让诸位失望过,至于这一次成与不成,在下只能说尽力而为。” 接着刘寄北又说道:“还有一事想请教诸位。在下听杨兄弟说这一次宇文护纠集军队,带领人马的可都是他的亲信?” 杨忠点头道:“确实如此,统领兵马的是大将军侯龙恩、侯万寿两兄弟,监军是独孤楷,军中参议则是尹公正,这四个人都是宇文护最为倚重的亲信,一向对他忠心耿耿,马首是瞻。” 刘寄北叹道:“如此说来,如果真让他们带着人马杀到了凤栖原,一定避免不了一场血战了?” 侯莫陈崇说道:“那还用说?这些人怀着是非的心肠前往凤栖原,哪里还会以国事为重,必当千方百计的寻找借口,以便于掩人耳目,挑起争端。” 刘寄北徐徐的说道:“如果在统领兵马的将领上做些文章,能否对事情有所转机呢?” 众人相顾,俱都面面相觑,杨忠叹道:“我等也曾想过这件事,不过都觉得行不通,一则皇上听之任之,并不表态;二则大冢宰手握兵符,主管兵马调动,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很难说得动他换将。” 刘寄北“哦”了一声,随后淡淡的说道:“如果弄到了大冢宰的把柄,是不是可以让他改变主意呢?” 侯莫陈崇冷笑一声,说道:“这还用说,三岁小儿也知道这个道理。” 达奚震在一旁问道:“莫不是刘兄手里有着这样的东西?” 达奚震的一句话顿时让刘寄北吸引了众人的眼球,不过当大家看到他摇了摇头之后,俱都唉声叹气。 达奚武则更是说道:“其实,即使是有了大冢宰的把柄,也得看看分量够不够。要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这一次大冢宰摆明是想借着凤栖原的事情横刀立威,让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大周他想怎样就怎样,大有指鹿为马之意,如果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把柄,那么他绝对不会顾忌。” 刘寄北随手拍了拍胸口,感受到那一摞书函还在,心道:如果今日皇上得到奏章后显现了作为,这些东西便该呈上去,可是事实太让人失望,看来这些东西还得暂且由我保存。 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说道:“在下虽然没有足可以让宇文护揪心的东西,但是恰好知道一个人手里有。” 侯莫陈崇急道:“你这厮就莫要卖关子,究竟是谁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杨忠也道:“刘壮士快说说,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在哪个人的手中?” 刘寄北脸上露出无奈神色,叹道:“在下只是无意间知道这件事的,至于真伪还没有求证,不过在下会尽快弄清楚的,到那时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侯莫陈崇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那里支吾搪塞,莫不是你在糊弄大家,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吧?” 刘寄北没好气的说道:“你若这样认为,便任随你去,在下也没有办法。” 达奚武见到侯莫陈崇时不时的就来这么一通儿胡搅蛮缠,禁不住也有些生气,对着他语气颇为不善的说道:“将军今日是怎么了,如此沉不住气?既然刘壮士已然这么说了,我等怎也要尊重他。现如今大家都是心里雪亮,无论是你抑或是我,谁又能说出什么好办法?假如真有,我倒希望那人尽早说出来,免得大家在此徒自着急。” 事实上达奚武也是脾气火爆,只不过一开始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对侯莫陈崇的做法有所说辞,然而此时他实在是心里生气,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了。 侯莫陈崇脸涨得通红,对着达奚武说道:“我与你出生入死多年,眼下却帮了外人,枉我还当你是自己弟兄?” 杨忠见他俩人又较上劲了,连忙从中打圆场,刘寄北一看这种情形,心里很不舒服,对着杨坚说道:“高兄弟辛苦而来,还没得到歇息,可否先把他安置一下?” 杨坚点了点头,说道:“府中倒是有几间客房,也不知高兄能否住得习惯?” 另一边的高颖听着达奚武和侯莫陈崇的争吵也很闹心,站起身来到对着杨坚旁说道:“只要有个安身之处便好。” 随后,他又对刘寄北说道:“大哥可以和我一起来,还有些话要说。” 刘寄北本意便是想走,借机连连点头,看着书房里乱糟糟的情形,便打消了告辞的客套,朝着达奚震微一颔首,站起来傍着高颖,跟随杨坚向外走去。 侯莫陈崇见到刘寄北和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心中更是生气,正要骂上几句解气,却见一名自家的仆人走了进来。 他正疑惑间,仆人已是急冲冲的来到身前,并且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杨忠等人满脸疑惑,忽见侯莫陈崇惊怒交加,腾身站起,失声道:“什么?八夫人丢了?” 说完,他也不与别人告辞,径直带着家仆匆忙走了,留下了一脸诧异的杨忠等人。 杨坚吩咐家奴将一间客房打扫干净,并且掌起了灯火,由于心系书房那边的情形,便又急匆匆地走了。 刘寄北苦笑一声,示意高颖落座,自己也搬了个交椅在他旁边坐下,说道:“其实我也有话问你。” 高颖一笑,说道:“看一看咱俩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刘寄北疑惑的看了看他,说道:“还是你先说吧!把我拉了来究竟想要说什么?” 高颖爽快的答应一声,说道:“大哥是否见到过赫连拓疆?这家伙已经失踪多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连他带走的那些羽林军也没个声息,简直是奇怪之极。” 第十七章:访客(3)【求各种支持】 刘寄北吃了一惊,说道:“其实,我也正想问一问关于赫连拓疆的事情。据杨忠所说,前些日子,宇文邕曾派宇文直前往蒙州,打算求证一下宇文神举和王轨在那里的所作所为。不料,宇文直刚过了凤栖原,就遇到了强人,为首的正是赫连拓疆。结果,两方面打了起来之后,除了宇文直单骑逃回来之外,他所带去的人竟然悉数没了影踪。” 高颖奇道:“大哥和伽罗同时失了踪,我留在上洛郡找寻,赫连拓疆本想留下帮我,可是,宇文将军却说备不住在前面便能遇到,何必俩人盲目的搅在一起。他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就随军前行。等我徒劳无果,追上大军的时候,他已然离开了军队,问其原因,这才知道是他耐不住性子,索性自己去找伽罗了。宇文将军怕他一人有困难,选派了一小队羽林军供他驱策,打那以后,连他和所辖羽林军均都如石沉大海,全然没了声息。宇文将军事后派人寻找,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我这一次到长安之前,宇文将军还一再嘱咐我,顺便问一问他的下落,没想到大哥也不知道,唉,这家伙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 刘寄北叹道:“在我来到长安之前,我曾问过伽罗用不用回头去找赫连拓疆。当时,伽罗认为赫连拓疆如果找不到她,定然会跑回漠北,说不准他真是这么做了。” 高颖摇了摇头,对此并不赞同,他提醒刘寄北说道:“如果赫连拓疆真的回了漠北,他还带着那些羽林军做什么?我看这事透着蹊跷,内情一定不简单。” 刘寄北心里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默不作声。 高颖见他不再说话,忽然想起一事,便寻找话茬问道:“那一天伽罗和大哥一起失了踪,究竟发生了什么? 刘寄北见他问起,就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一边简单扼要的把由上洛郡到长安经过说了一遍,其中自然略去了伽罗和杨坚在破庙里的那一段香艳情事。 高颖听罢之后,问道:“这么说伽罗真是独孤信女儿,如今她已经认祖归宗,实为一件好事。” 刘寄北“嗯”了一声,说道:“好事还不止一件呢,再过了几日她便要成亲了。” 高颖奇道:“她要嫁给谁了?” 刘寄北诧异的说道:“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吗?怎还不知道这件事?” 说完之后,他见到高颖摸了摸鼻子,仍是一脸的糊涂,便解释道:“其实,伽罗和杨坚早就认识,在来长安之前的一道上,杨坚和伽罗俩人相处得更是融洽,彼此心里都很欣赏对方,既而生出情愫。等到了长安之后,经过杨忠到独孤府中提亲,由于两家本就是世交,故而这件事一拍即合。经过商量之后,两家把婚事定在了四月初八龙华会这一天。” 高颖如梦初醒般一拍脑袋,说道:“怪不得伽罗来了之后又匆匆离去,怎也不肯进到杨府中,原来是怕犯了忌讳。” 刘寄北笑道:“这是自然,新媳妇还没过门,就一个劲儿的呆在婆家,遭闲话不说,也怕触了霉头。” 高颖也抚掌笑道:“初到杨府没遇到大哥,我怎的也不肯说出实话,杨坚无奈,方把伽罗找来。结果这妮子怎的都不进府,而杨坚也是一脸的不自在。那时我心里就泛着嘀咕,不明白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乾坤,现经大哥一说,才知道原来如此,哈哈!” 刘寄北瞧着高颖如此开心,便笑道:“也不是你娶新娘子,怎会这么高兴?” 高颖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哥有所不知,我与独孤家也是颇有渊源,如今知道伽罗有了归宿,自然也为之高兴。” 刘寄北陪着高颖说了一会儿话,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日客额和樊继能俩人还好吧?” 高颖点了点头,说道:“除了有些担心大哥的下落,别的还好。” 刘寄北心里暗道:春巴菍将他俩托付给我,怎的也要完成她的心愿。 俩人又谈了一会儿,直到有人送来晚饭,刘寄北吃了几口之后,便对着高颖说道:“晚上我要出去办点事,兄弟你先早点歇息。” 高颖疑惑的问道:“什么事非得晚上去办?明天不行吗?” 刘寄北微微一笑说道:“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高颖惊道:“什么?大哥要去杀人!” 刘寄北“扑哧”一笑,说道:“你看大哥是一个喜好打杀的人吗?”说完再不多言,转身便出去了。 他悄悄步出杨府,顺着华阳街往北走,跟着拐入了尚冠前街,步履悠闲的走过了京兆府,随后拐进了杜门大道,夹在形形色色的路人中,向北而行。 刘寄北一边走着,一边心里盘算。第一次他在刘玄石的酒作坊喝酒时,遇到了庾信和殷不害,这俩人临走之际,庾信曾知会了刘寄北,庾信和殷不害都住在宣平门附近,并且无意中透露了于谨的住址。 当时,刘寄北并没有在意,没想到眼下却有了用处,他一边走着,一边感叹世事之间因果暗合。 宣平门和北第一样,住在那里的大多是一些权贵,刘寄北转过街口,步入到尚冠后街的时候,眼望着不远处一座座府邸,禁不住感受到了一种富贵的气息。 由于刘寄北走得悠闲,等他到了宣平门的时候,已然进入到了二更天,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他先后找了几个人,问明了去处,便顺着指点朝着于谨的府第走来。 等他来到了要找的地方后,心中禁不住暗笑,原来庾信就住在于谨的旁边,两座府紧挨着,而殷不害的住所则和庾信的府第隔了两座院落。 刘寄北呆在巷子里一处僻静的角落中,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行人,便一纵身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他迅速爬到了高处,伏在枝干间,借着暗淡的星光,朝着于谨的府中看去,隐约见到门房之后,有着三重院落。每重院落的房屋均是以中轴对称,左右相应。院落与院落之间梯度有致,显得极为规矩。 其时,府里有一些房间已然熄灯,只有最后面的几处房间还亮着,正因如此,彰显得府中很是寂静,一点也没有大冢宰府那种喧哗的氛围。 刘寄北暗道:看不出于谨位高权重,住所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奢华。 他静悄悄的呆在了树上,无意间又瞟了一眼庾信的府第,尽管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依稀觉得它虽然比不上于谨府第那么有层次感,却比于谨的府中布置的更为精巧一些,颇有点小桥流水的味道。 刘寄北见到两间府第只隔了一处高墙,禁不住灵机一动,暗道:不如我先进了庾信的府第,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于府。 他念及于此,便下了大树,信步来到了庾信的府门前,略微沉吟一下,抓起门环,敲打了几下。 过不多时,就听里面有人低声嘟囔着问道:“什么人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刘寄北清了清喉咙,不疾不徐的说道:“在下乃是庾开府的好友,今夜受庾开府之邀,特来造访。” 里面那人又嘟囔道:“主人也真是的,这么晚了还请人来?看来今夜又得晚睡了。” 接着刘寄北便听到打开门栓的动静,随后就见朱漆大门开了个缝隙,探出一个头来,却是个老者。 只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刘寄北几眼,揉了揉眼睛说道:“怎看你面生?请问高名!” 刘寄北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来自江南,本是庾开府旧识。昨日在下和他见了一面,说好今夜前来造访,劳烦你往里面通禀一声,他就知道是在下来了。” 看门的老者半信半疑,伸手将门开大了些,随后搔了搔头,说道:“既然这样,就请先生在此等候,我到里面知会一声。” 说完之后,老者侧过身子,招手让刘寄北进到门里,指了指门楼下的一张长凳,示意刘寄北坐下,接着便转身向里面走去。 刘寄北看着他渐行渐远,赶紧朝着四周看了看,见到旁边无人,便站起身子,先是将怀里的面帕蒙在脸上,接着迅速奔到院落里的一处假山后面,躲在了暗影之中。 过不多时,刘寄北闻得脚步声,定睛一看,禁不住心中偷笑,原来庾信竟然跟着看门的老者迎了出来。 等到了门楼,老者四顾无人,颇为不解的说道:“明明那人刚才还在这里坐着,怎这一会儿的功夫便没有影儿了呢?” 庾信站在原地也四处看了看,疑惑的问道:“庾福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这里哪有人呀?” 诧异之余,他一甩袖子,转头就走,并且颇为不满的说道:“赶紧把门关上,再有陌生人来,先问好是谁再说,莫要没来由的打搅我。” 老者看得庾信走远,也很憋屈地嘟囔道:“谁知是你哪个混蛋故人,吃饱了前来无端的耍戏?” 他“咣当”一声关上了门内,转身进了门房。 第十八章:混战(1)【求各种支持】 由于自己的原因,导致老者无端受责,刘寄北倍感歉意,心道:情非得已,多有得罪了。 他估摸了一下大致方位,再又看了看庾信府中的布局,忖道:只要我悄然无息的绕过了那两处厢房,大概便可转到后院,随后只要攀过高墙,就能到了于谨的府里。 刘寄北看了看天色,计算了一下时间,心知二更过了大半,当下毫不迟疑,如同狸猫一般,从一个暗影中蹿到了另一个暗影里,不但动作敏捷异常,而且还毫无声息。 转瞬间,他便来到了第二处厢房的后面,静悄悄地蹲在墙根下。看着对面的高墙,他心知肚明,纵然现在翻了过去,也只是到了于府的第二重院落,并不是他真正的目标所在。 刘寄北略作歇息之际,忽听到身后房间内有说话之声,而且听着还颇为耳熟,禁不住好奇心起。 他来到窗户旁,粘了唾沫轻轻点破窗棂纸往里瞧看,借着烛光,看清屋内坐着俩人,其中一人背对着他这边,而另一个人则侧着身子。 侧着身子那人身材矮胖,刘寄北一下便认了出来,心道:“刘玄石大半夜的跑到庾信府中干什么? 由于另一个人只看到了背影,所以刘寄北并不知道是谁,不过,瞧着那人的身形,他知道不是庾信。 此时刘玄石正在说话,其内容前半截刘寄北没有听到,后半截倒是听了个真切,只听他说道:“眼下风声正紧,说不定会出什么事,今后王爷莫要再擅自出去了。”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刘玄石见那人沉默下来,便站起身子,接着说道:“此时天色已晚,我也要回去了,王爷好生休息。” 那人轻轻的点了点头,还是没有答话。 刘玄石也叹了口气,再次看了看那人便走了。 刘寄北将头缩了回来,心里反复在合计,只觉得屋里那人的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三更天的锣声,刘寄北忖道:管他是谁,眼下夜色已深,我得赶紧办正事。 忽然,屋里响起脚步声,接着窗棂一暗,显然是那人吹灭了火烛。 刘寄北蹑手蹑脚的过了窗子,正想往后院走去,猛听屋内有人断喝:“谁!” 他着实吓了一跳,赶紧展开身法,迅速的没入到了另一处角落的暗影中。 刘寄北刚刚躲得严实,就见房头闪出一人,身形矮胖,不用猜也知是刘玄石。 只见刘玄石显得极为谨慎,转动脑袋四处踅摸,行走之间步履一点声息都没有,刘寄北心中吃惊,忖道:看来他并没有走远,要不然绝对不会听到屋里那人的惊呼。 随后刘寄北又暗自惊奇,心想:这家伙闻声之后转瞬即至,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高手,不但腕力惊人,更是有着一手了得的轻功。 刘寄北尽可能的收紧了呼吸,唯恐泄露了自己的所在。 刘玄石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瞧不出个异常,便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叹道:“难道是王爷看错了?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看来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王爷受到了惊吓,就连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说完之后,刘玄石又不以为然的连连摇头。 刘寄北自家知道自家事,他之所以被屋里的人发现,大有可能是被屋里人熄灯之后,发现他印在窗纸上的影子。 刘寄北见到刘玄石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走了回去,心里暗道了一声侥幸,同时也提醒自己,类似这等莽撞的事情,决不能再让其发生第二次。 刘玄石去了以后,刘寄北不敢立时便走,他留在原处静等了一盏热茶的功夫,仍见不到一丝异状,这才快速移动身子,潜入到了后院。 到了围墙下面,他用眼睛量了一下高度,知道凭着自己的轻功一下子上不了墙头,于是,他由背后抽出宝刀,退后了几步,接着憋足劲气,脚下发力,向前急奔,等到了墙根下,猛然纵起身形。 如同一鹤冲天,刘寄北的身子陡然到了半空,就在只差一臂之遥就能攀上墙头的时候,他的身子已达到了极致高度。 刘寄北心中有数,趁身子还没下沉之际,将早已握在手中的宝刀一下子插在了墙上。 宝刀锋利无匹,随着“嗤”的一声,刀锋入墙,将他整个人挂在了墙上。 刘寄北赶紧调息了一口气,然后由刀柄处借力,一下子翻身上了墙头,接着双脚攀住墙头,来了个“金丝倒挂”,猛然一把拔出插在墙上的宝刀,随即再腰腹用力返回了墙上。 他不敢在墙上耽搁,赶紧滑下了围墙,仔细地看了一眼自己落脚的地方,发现地面甚为平整,紧挨着自己的旁边,则放着一个兵器架子,架子前面静置着几个石锁。 刘寄北蹲着身子,心道:看来这里是一个锻炼身手的地方。 他朝着四周又看了看,见到身侧不远便是一间屋子,黑黢黢的不见一丝光亮,但它旁边的屋子却是亮着灯光。 刘寄北朝着亮着灯光的屋子靠近了几步,忽然看到那间屋子的窗棂上闪过几个影子,随后灯光便灭了。 如此景象使得他颇为不舒服,出于本能,他情不自禁的快速躲在了一个角落里,藏好身子暗道:怎么心里这么不踏实,难道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正思忖间,忽然看到那间屋子门一开,踉踉跄跄的跑出了一个女人,隐约见她仿佛要呼唤,不料身后由屋里又蹿出一个蒙面的汉子,还没等女人喊叫,汉子已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朦胧间传来“咔吧”一声,那女人随声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刘寄北心中一寒,暗道:此人好狠毒的手法,竟然生生扭断了女人的脖子。 那汉子蒙着脸,四下里看了看,见到没有异常,便拖起女人进了屋。 刘寄北心中犹豫,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做,岂料,随着一声怒喝,那间屋子的窗户竟然爆裂,紧接着蹦出来一个人。此人前脚刚一落地,又有一个人如影随形似的由窗子里跟了出来。 前面那人急忙回头,口中怒道:“今夜就算把它毁了,你们也别想得到。”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和身后紧随着的人接连过了几招,俩人功力好像不分伯仲,劲力交接之声“砰砰”不绝于耳,乍一看去似乎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虽然是在夜里,但是刘寄北目光犀利,看到先前那人身材消瘦,是位老者,而后面那人却是个胖子,由于蒙着脸,年纪倒是捉摸不定。 紧随着老者出来那人别看身材臃肿肥胖,身子却极为灵活,尽管老者话语中颇为愤怒,可是他仍然一言不发,身形如同风车,围着老者打转,拳掌翻飞,对着老者紧逼不放。 老者也不甘示弱,瘦小的身子快如闪电,闪展腾挪,神出鬼没,并且时不时的展开一些奇招,把对手逼得自防。 俩人正斗得欢,转眼间又从屋里走出三人,刘寄北凭着身形,认出其中有一个汉子正是刚才掐死妇人的蒙面人。 老者见到出来的那三个人跃跃欲试,立时大呼一声:“来人,有刺客!” 正和老者动手的那人低喝一声,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金书铁券》在他身上,赶紧帮我解决了老东西。” 刘寄北听得话音,又仔细的看了看此人的臃肿身子,猛然间想起他是谁来,心道:原来他是康居南,怪不得瞧着这身段有点眼熟。 随着刚才老者的一声呼唤,于府里立时响起了锣声,跟着就有人喊。 “刺客在哪?” “声音是从老爷的书房那边传过来的!” “老爷遇到刺客了!” “快到后院捉刺客!” 就在喧闹间,刘寄北看到从屋里随后走出来的那三个人,毅然加入到了战局之中,把老者团团围住,各出绝手,势要将老者击杀。 与此同时,纷杂的脚步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呼喊声,霎那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那三个人这一加了进来,老者顿时显得力不从心,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刘寄北看得出,被围攻的老者很可能在府里人赶过来救援之前,就已经被四个敌人杀死。 他暗自猜测,老者很可能便是于谨,要不然身上也不会揣着《金书铁券》,如今见老者命在旦夕,一时间他倒犹豫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该出手相救。 刘寄北正取决不定的时候,忽然见到从自己翻过的围墙上滑下一人,身法奇快,转眼间便来到了动手之处,并且清啸一声,就加入战局,口中还疾急的说道:“于老将军不用着慌,我来帮你。” 刘寄北瞧得清楚,凭空加入那人正是刘玄石,禁不住心里泛起了疑惑,暗道:他怎么来了? 刘玄石这一来,顿时使得岌岌可危的老者松快了不少,只听他喘着气回答道:“原来是刘坊主,于谨这里先谢了。” 刘寄北冷眼旁观,刘玄石果然是绝顶高手,除了康居南之外,其余三个人都被他拦下,而且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颇有保留。 第十八章:混战(2)【求各种支持】 此时,闻讯的于府家将已经纷至沓来,有些性急的手持兵刃便要加入战团,孰料状况又有了变化,从一些幽暗的角落里,纷纷现出一些蒙面大汉,有条不紊的挡住紧要路径,将前来救援的家将拦在外边。 看到此时此景,刘寄北心里打了个冷战,暗道:这些人显然在我之前便隐藏在暗处,我的一举一动很可能已然被他们知晓,若是平常盗贼,只怕早就起来声张,可他们却是一直到现在才显露出痕迹,足见其冷静异常,定非平常盗贼可比。 果不其然,这些蒙面大汉的动作极为井然有序,各自堵住通往于谨被困的要路,手中兵刃翻飞,一点都不慌乱。 刘寄北看得清楚,后出来的这伙大汉之中有两位领袖,一个手持单刀严阵以待,另一个则卓然站在大汉们的后面,背负着双手,似乎不屑去顾及闻声而至的于府家将,只是静静地看着于谨那边的战况。 手持单刀的那名汉子,不时地朝着刘寄北这边看着,很明显他是知道刘寄北躲在哪里。 刘寄北已经看出来于府的家将根本不是那些蒙面汉子对手,兵刃交击之中不时的有人发出惨叫之声,随后便有一些家将倒地,而另一边的蒙面汉子却只是间接地有人倒下,令人诧异的是,即使是蒙面汉子受了重创也一点都不发出声息。 刘寄北心道:难怪宇文护如此跋扈,果然有着人所难及的一面,单凭他养了这一帮舍生而严谨的死士,就足以证明他驾驭手下之高明。 刘寄北盯着康居南和于谨动手的情况,隐隐看得出,于谨毕竟年事已高,气力不及对方,已经逐渐的落在了下风,禁不住暗自想道:今夜原是为了和他见上一面,希望他能站出来,为眼下凤栖原的危机说几句话,没想到却碰上了这件事。看他现在的情形,已经穷途急困,若没有人及时援手,大有可能在今夜丢了性命,若真如此,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随后他又心中叹息,眼看着那些家将全都是些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蒙面汉子的对手,即使是有人通知了巡夜的羽林军,只怕等人家到时,于谨一干人等的尸体都凉了。 想及此处,一股侠义念想顿时在他的身体里内开始萌生,不过他还是有点顾虑,忖道:“如果我此时现身,纵然救了他,可我这一身打扮,能否让他相信我不是与那些人是一伙的呢?若他误以为这是个苦肉计,那可如何是好? 无论怎样说,济人于危难之间,本就是做人的本分,如果此时眼睁睁的看着于谨一家灭了门,只怕我心里会一世不安。 嘿!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可为有可不为,何必想来想去,只凭着心意做事也就行了,我眼下先救了人再说,其余的事情待完了之后再说。 刘寄北想明白之后,热血上涌,由背后抽出宝刀,猛然间长啸一声,从暗影了站了起来,身形连闪,提刀直奔康居南而来。 此时和于谨缠斗在一起的确实是康居南。本来他已经大占上风,心想再用不了几招,便能拿下于谨,达成所愿。岂料正在他暗自窃喜之际,忽听有人发出一声长啸,紧接着一股无以匹敌的刀罡席卷而至。他惊恐之下,顾不得再和于谨缠斗,赶紧移动身形,企图避开,孰想眨眼间就在他和于谨之间多出一个蒙面汉子,而那汉子丝毫不给他重整阵脚的机会,刀影翻动,如同滚滚巨浪,硬是把他裹在了其间。 那一日在宇文护的密室中,康居南偕同独孤楷一起和宇文护定下计划,以康居南为主,独孤楷等人为辅,潜入到于谨府里,能盗走《金书铁券》是最好,盗不了就硬抢,总而言之,一定要把《金书铁券》弄到手。 经过一番部署之后,就在今天夜里,以康居南为首的这一伙强人偷偷地摸进了于谨的府中。由于事先已经买通了于府中的内奸,知道于谨不在,依着内奸的指引,大家轻车熟路的便找到了于谨的住处,各安其职之后,康居南带着三个人进入到了屋内,大家翻腾了一阵子,也没有找到《金书铁券》,正感觉颓唐的时候,出外办事的于谨不早不晚的回了来。 当于谨得知蒙着脸的康居南等人是朝着《金书铁券》而来,既是惊讶,又是惶恐,不知道这伙强人是怎么晓得《金书铁券》的事情,不过他却明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落到强人手中,于是撞破窗棂,逃了出去。 于谨为人虽然低调,武功却着实不错,不但马上技艺超群,更是擅长近身肉搏,数十年苦修的拳术尤为了得,只不过如今年岁大了,较比鼎盛的时候略微逊色了些。 相比之下,康居南正是壮年,体力处于巅峰时期,单这一点已是占了优势,况且他练就的邪功颇具火候,若非今日碍着身旁人多,有所隐讳自己的真实武功,否则早就把于谨制服了,即若如此,他也是逐渐的占到了上风。 跟着康居南一起进到屋里的另外三个人中,一个是独孤殳,一个是独孤季,这俩人就是从杨坚手下逃生的“风凌四霸”中的剩下那两个。 独孤殳和独孤季本是独孤楷的记名弟子,学得了他的一些皮毛本事之后,就在风凌关做起了水寇,结果盗走了杨坚的包裹,在杨坚的苦苦追杀之下,老大独孤伯和老二独孤忠先后死在了杨坚手里,剩下的这俩人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回到长安投奔了独孤楷,如今哥俩在独孤楷的安排下,做了宇文护府中的两名护卫。 刚才死的那名妇人本是于谨的贴身丫鬟,于谨回来的时候正被她赶上,随着于谨来到居处,想要打扫一番,服侍他安歇,孰料却横遭祸事。 掐碎妇人脖子的那一个蒙面人名叫李安,表面上是一名皇宫中的厨子,官拜膳部下大夫,实际上却是宇文护安插在宫中的高手。 李安的父亲便是李练,由于是家学渊源,李安一身武功极为了得,虽然比不上他的俩位师兄强练和焦子顺,却也没差了多少,尤为难得的是他练有李家的不传之秘“鼎元神功”,如今已经有了七分火候。 “鼎元神功”衍生于“玄牝真气”,除了保留后者阴柔的特点之外,还糅合了一些阳刚的功法,倍经锤炼之后,成为一门阴阳互补的奇功。 李练把“玄牝真气”的功法传给了外姓弟子,而将“鼎元神功”只教给了亲生儿子李安,正因为“鼎元神功”这种不传外姓的规矩,所以才导致了青城道门近百年最大的一场变故,而李练就是死于那场变故之中。 一般的时候,宇文护很少启用李安,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他更为隐蔽一些,不过,《金书铁券》对于宇文护实在是太重要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将他秘密的调了出来。 李安平日里总是很规矩,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可若是动起手来,却是极为毒辣。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刘玄石,李安一点都不手软,围着刘玄石拳脚交加,如同狂风暴雨一般,不给刘玄石丝毫的喘息时机。 独孤兄弟和李安一起围攻刘玄石,虽然尽其所能的将“劈风刀”使了出来,但毕竟他俩功力薄弱,使出的刀法似是而非,根本就派不上用场,看得他们的师傅在一旁不住的暗自叹息。 独孤楷手持单刀,看着独孤兄弟将自己传授给他俩的刀法使得一团糟,心里大是生气,暗想自己名满京华,却收了这俩个不成器的徒弟,实在是人生一大缺憾。 他注视着刘玄石,心道:这人是谁?武功如此高强,瞧着其路数,倒是好似江浙一带宗道先生臧矜一脉武学。 不过宗道先生已经过世好多年了,在门下的弟子中,除了王远知之外,也没听说有谁成了气候,难道是我看错了,他根本就不是臧矜一派的传人? 独孤楷想到这里,感到有些疑惑,不自觉的将目光从新锁在了刘寄北的藏身处,忖道:那人藏在角落里,毫无声息,看到于谨受窘也丝毫没有作为,想来定不是于谨一边的人,那么他又是何方神圣呢? 独孤楷总觉得藏在角落里的神秘蒙面人体型上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究竟怎样,他又一时间想不起来,苦思不得之下只好严密的注意着刘寄北的动向。 独孤楷旁边卓然而立的那人也是大有来头,他就是马经天。那一日他随着独孤盛来到淅阳郡,本来有些不屑参与刘勇安排的那场篡夺宇文神举和王轨功劳的闹剧,可是碍着独孤楷和独孤盛的面子,不得已之下,成为了同谋者。 事情弄巧成拙之后,他又随着独孤兄弟回到了长安,而后便安顿在独孤楷的府中。 由于马经天和西王母宫的特殊关系,以及还是独孤楷的结拜兄弟,故而宇文护历来对他都很礼遇,一向尊称为马先生。 第十八章:混战(3)【求各种支持】 马经天虽然桀骜自负,甚至于有些孤芳自赏,但对于宇文护安排的事情,他一向很少拒绝。就在前几天,他还被宇文护请了出来,去办一件大事,结果他不负所望,把事情办得很妥当。他回到长安,本想好好休息一下,怎料宇文护又有新的安排,邀请他来参与这一次的盗取《金书铁券》的事情。 在西域六贼之中,独孤楷和马经天、黄鹰这俩人的交情都很好,当年六贼解散之后,他和马经天一直呆在一起,可谓是秤不离砣,从来也没有分开过。 马经天知道独孤楷和康居南不和,所以他对康居南甚为排斥,总觉得此人行事偷偷摸摸,见不得明朗。平日里他和康居南遇到了一起,他对康居南也总像似没看见一般,任由其来去,有时候即使是宇文护在场,他也从来不与康居南说话,对此,宇文护是颇感无奈。 由于这一次对《金书铁券》志在必得,宇文护明知道康居南和独孤楷以及马经天俩人不甚和睦,可是为了大局,还是硬把他们捏合在一起,并且恩威并施的知会他们三个,一定要通力合作,不能相会拆台,如果一切顺利,将会各有重赏,否则,绝不会格外姑息。 对于宇文护的话,独孤楷也有对策。在来到于谨府中之前,他就已经和马经天有了默契,经过和康居南协调,决定让康居南负责盗取《金书铁券》,而他和马经天则负担起接应的任务。 此时,马经天和独孤楷一般心思,暗道:只要无人插足于你和于谨之间,能否弄到《金书铁券》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要尽到了接应的职责也就行了。 马经天和独孤楷都不是一般的高手,尤其是独孤楷,这些年刀法大成之后,眼光更是比马经天高明了一些。在刘寄北还没有现身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于谨绝不是康居南的对手,心里正感到有些郁闷的时候,警兆顿生,果然看到隐藏在暗处的刘寄北竟是毫无征兆的动起了手,提着一把刀直取康居南。 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独孤楷不由自主的擎起了手中刀,想也不想的便要去拦截刘寄北。 由于担心暴露了身份,独孤楷这一次前来并没有带着他随身的兵刃,只是选了一把普通的环首刀,尽管如此,此刀经他一用,立时唤起无穷的杀气,向着四周涌动。 对于于府的家将,独孤楷一点都没放到眼里,他知道凭着自己带来的那些死士,绝对可以应付那群乌合之众。 马经天忽然感受到了独孤楷的不寻常,心中禁不住一凛,暗道:老四这是怎么了,好多年也不见他有这么大的杀气? 眼见着独孤楷直奔角落里窜出来的黑影而去,马经天惟恐有失,跟在他的后面也奔了过去,并且心里闪动念头,暗道:由老四和康居南联手应付那汉子,该没有意外,我去捉于谨。 于谨先是听到一声长啸,紧接着感觉到一股无以匹敌的气机汹涌而至,不意间心头大惊,暗道:又是什么样的贼人来了! 孰料,一团黑黢黢的刀影闪过,于谨顿时感到原本致使自己艰于呼吸的那股压力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疲倦。 眼看着是一名蒙面大汉代替了自己,与身材臃肿的贼人斗在了一起,于谨赶忙退到一边歇息,忖道:此人若是再晚来片刻,只怕我就要丧命于贼人之手。不过,来人也是蒙着脸,难道是我平日里见过的人?可既然是熟人,为了救我又何必蒙着脸呢? 就在这段时间内,由于于谨府中的喊杀声太过吵杂,周围不少府第也纷纷在庭院中亮起了火把,而巷口街边更是人声涌动,显然惊动了很多人,包括城内巡夜的羽林军。 于谨心下稍安,忖道:只要能挨过眼下这一会儿,过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有巡守的羽林军冲入府内,到那时则一切安矣! 他刚想到这里,忽见旁边又过来俩人,一看其身手就绝非平庸之辈,其中一人手持环首刀,直奔救了自己的那名蒙面汉子,而另外一人则奔向了自己,禁不住心里一寒,感叹自己今夜命里多舛。 独孤楷人未至,凛冽的刀罡携带者阴森森的杀气已是朝着刘寄北扑面而来。 刘寄北虽然不惧,但他心系躲在一旁的于谨,眼角余光已然瞥见另有一人扑向了于谨,不禁暗中一惊,心道:奔向于谨的那个人显然也是个头领,康居南已然如此了得,那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是被其缠上,只怕于谨仍有性命之虞。 对于康居南的武功,刘寄北大是惊奇。 刚才刘寄北躲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时候,只觉得他的武功说不出的怪异,举手抬足之间,角度极为刁钻,很有点山东和河间一代流行的“长袖拳”。 乍一看康居南步伐好似蹒跚,其实是暗藏玄机。在他每一次出拳时,初看走曲不走直,结果总能曲中求直,腿法伸缩看似偏离,却能一击中的。拳脚变换之间,更显似是而非,不循常规。 等到交上手之后,刘寄北更是心头震撼,感觉陷身在康居南这种古怪的拳法之中,不仅要加倍小心,更是要测度他下一招的变化,在精神上很受折磨,再加上时刻都要提防他古怪的有如陀螺般旋转着的出拳劲力,极是难于应付。 好在刘寄北的功力胜过康居南,而且,他的的刀法乃是佛门正宗,大开大合之间,威猛刚正,攻击时如惊涛卷浪,防守时则固若金汤,任凭康居南如何变幻拳法,也没有讨到丝毫好处。 康居南本以为能十拿九稳的捉住于谨,而《金书铁券》也必将是他的掌中之物,可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一个蒙面汉子,不但救下岌岌可危的于谨,而且,还逼得他不自主的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心里禁不住大是恼火,暗自怒骂独孤楷和马经天俩人公私不分,一个劲儿的瞧他笑话。 这种念头正萦绕在康居南心间的时候,他猛然一眼瞥见独孤楷提刀奔了过来,禁不住心中稍安,一边全力应付着刘寄北如同潮水般涌过来的层层刀浪,一边暗自盘算,如果独孤楷敌住了这名蒙面汉子,那么他就找机会脱身,重新去捉于谨,无论如何都要把《金书铁券》弄到手。 刘寄北感受到了独孤楷的杀气,一边心中计算着距离,一边加紧了攻势,心想在独孤楷赶到之前,一举击杀康居南,免得腹背受敌。 随着刘寄北一声低吼,体内真气如同惊涛拍岸,宣涌而出,使得他和“王霸”周围的气场陡然间变得无比强大,不仅带动起康居南身上的衣袂,猎猎嘶响,更是卷起了风沙把不远处李安和刘玄石等人陷入到了一片迷茫中。 与此同时,刘寄北双手握住刀把,将“王霸”宝刀高举过头,紧接着毫无花哨的迎头劈向康居南,其势犹如君临天下,不可一世。 康居南虽然隐藏了几分实力,可当他面对如此情形时,禁不住胆战心寒,顾不得思想,赶紧全力躲闪,远远地避了开去。 谁也没想到,刘寄北看似威猛无俦、有去无回的一刀,却在逼走康居南之后,竟然凭空打了个转折,划过一道肉眼难见的弧度,不偏不倚,正好迎到了独孤楷劈来的环首刀上,只听“咔哧”一声,他和独孤楷错身而过。 最不可思议的是,与独孤楷错换了位置的刘寄北,丝毫不再理会背后的独孤楷,身形毫不停留,手中宝刀就着原来的势子,横斩紧跟着独孤楷奔过来的马经天。 马经天本想去捉于谨,做梦也没料到迎面碰上了刘寄北,仓促之间,不敢轻试其锋,亏他身法了得,竟然一下子滑出老远,避开了拦腰斩来的宝刀。 刘寄北也不追赶,慢悠悠的走到于谨身前,以刀驻地,盯着不远处的独孤楷。 独孤楷手里握着半截环首刀,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随即将它扔掉,对着刘寄北说道:“原来是你!为什么你总坏我好事?” 他说完之后,似乎觉得此话颇为无味,便紧接着叹道:“这一次是你的刀好,下一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尽管独孤楷说话时隐藏了平日里的特点,可是刘寄北还是认出了他,禁不住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虽不是什么豪杰大侠,却也从不欺压良善,并且对那样的人极是深恶痛绝,一向是看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而你每一次做的事情偏都不怎么光明,又被我赶上,这也真没有办法。说实话,也许咱俩上一辈子是冤家,轮到这辈子再续前缘也说不一定。” 接着,刘寄北又朝着马经天说道:“在刘勇的驿馆里,你便想与独孤盛联手害我,今夜又伴着独孤楷,故技重施,难道西王母宫的人只会跟着独孤兄弟屁股后面转吗?” 凭着马经天躲闪的身法,刘寄北已经认出这个破衣啰嗦的蒙面汉子,便是在淅阳郡城驿馆里和独孤盛一起围攻自己的那个姓马的儒生。 第十八章:混战(4)【求各种支持】 独孤楷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而马经天却怒道:“你竟敢污蔑西王母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之后,他蹬蹬蹬向前疾走了几步,看其情形显然是想过来和刘寄北动手。 独孤楷见状,赶紧咳嗽一声,示意马经天保持冷静,随后,走到他的旁边,在其耳旁低语了几句。 就在此时,于府的前院传过来纷杂的脚步声,只听有人声如洪钟,高声喊道:“贼人在哪里?竟然敢到于太傅府里闹事,真是吃了豹子胆!” 于谨听到此人声音,连忙应声喊道:“是尉迟运将军吗?老夫在后院,贼人也在这里。” 那人也赶紧答道:“太傅莫要着急,尉迟运马上便到。”随后就听到此人不断地催促手下人的呼喝声。 独孤楷一听果真是尉迟运来了,禁不住心头懊恼,暗道:没想到是这厮巡城当值,看来今夜只能是无功而退了。 尉迟运乃是大司空尉迟纲的儿子,身为将门之后,家传武学极是了得,而且一向铁面无私,不讲情面,对于朝廷忠心不二,很得宇文邕赏识。 康居南快步聚到了独孤楷那里,低声对着他说道:“尉迟运一来,事情变得很是棘手,如果仍然在此处纠缠,大有可能既得不到那东西,又会暴露了身份,说不定因此还会丢了性命,我看不如暂且作罢,咱们改日再做打算。” 独孤楷冷冷一笑,说道:“今夜你是主事之人,全听你的也就是了。” 康居南心里一寒,忖道:这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把失利的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哼!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等见到了大冢宰,咱们再好好地算一算帐。 他心里虽然大为不满,可脸上仍是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情,对着独孤楷低声说道:“将军言重了,此时万分危急,还请将军主持大事,在下一定以将军马首是瞻。” 独孤楷和马经天对视了一眼,随即独孤楷皮笑肉不笑的瞥了一眼康居南,眼光极是轻蔑,接着,他猛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当先奔向了于府后面的围墙。 马经天紧随其后,康居南愣了一下,见到抵挡于府家将的那些蒙面汉子,霎时间都纷纷随着独孤楷向后撤退,立时醒悟了过来,暗骂独孤楷不仗义的同时,也匆忙跟着大伙向后退却。 李安和独孤兄弟本围着刘玄石争斗,当听到独孤楷的啸声之后,独孤殳和独孤季想也没想便撤刀就走,留下李安独斗刘玄石。 李安见他俩如此不讲道义,心里很是生气,暗道:如果不是我处处护着你俩,只怕你俩早早就被人家伤了,不加感谢也就算了,走时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心地也真够自私的。 他心里虽然大为不满,但手底下却丝毫不敢怠慢。他和刘玄石交手多时,对于敌手的武功已然有了一些了解。他知道纵使自己全力施为,只怕比对手也要略逊一筹,如今没了帮手,可谓是孤掌难鸣,更是没有取胜的把握,继而,他也萌生了退意。 刘玄石似乎也不想将李安如何,见他拳脚之间锐意大减,知他要走,于是在出招之际也暗暗地留出了空挡。 果然,李安连着走出几个险招之后,猛然退却,转眼间人已到了圈外,接着便混杂在了退走的众贼之中。 今夜来到于府闹事的所有贼人,显然都不是平庸之辈,即使是退走,也不显得慌乱,交叉的抵御追来的于府家将,而已经到了后面围墙的贼人,则纷纷掏出爬墙用的抓索,搭上墙头之后,动作迅速地攀援了上去,一旦上到了墙头,也不立时离去,各自从背后取出弓弩,搭上箭矢,朝着追杀过来的于府家将射去,借以掩护自己的人离去。 于谨见到贼人如此施为,便下令停止追赶,任由贼人离开,等到尉迟运赶了过来的时候,贼人早已走得干干净净。 大批的火把将庭院照耀的亮如白昼,刘寄北看到尉迟运大约二十出头,生得极为壮实,尤其是一双大手,筋骨外显,脉络虬结,透着有力。 尉迟运身后面则是大批的羽林军,一个个披坚执锐,神情严肃,一看就是精锐之师。 尉迟运快步走到于谨身前,抱拳施礼道:“末将尉迟运乃是今夜城内巡守,闻知太傅府中有强人出没,既帅麾下前来捉讨。” 说到这里,他拿眼睛四处看了一下,见到庭院之中一片狼藉,躺着不少的尸首,禁不住叹道:“可惜还是来迟了,请恕末将失职之罪。” 于谨淡然一笑,示意尉迟运不用行礼,然后说道:“将军哪里是来迟了,分明是来的正好。贼人们亡命之极,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尉迟运说了声惭愧之后,说道:“太傅可知道那伙贼人的来路?” 于谨看了看西南的方向,眼神显得极为深邃,淡淡的说道:“贼人来去如风,留下的也都没有活口。” 说罢,他慨然叹了一口气,接道:“也不怕你们笑话,老夫既不知他们来自何处,更不知他们去向何方?甚至对他们为何会来到老夫的府中闹事也全无知晓。” 尉迟运一脸的疑惑,心道:你这分明是推脱之词,贼人哪里也不去,偏来你家生事,你怎会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见到人家不肯说,尉迟运也不好再次相询,于是望了望刘玄石和蒙着脸的刘寄北,疑惑的说道:“刘坊主不在家里,怎会到了太傅的府中?哦,这一位又是谁,为何蒙着脸呢?” 刘寄北一把扯下面帕,露出脸来,先是朝着刘玄石一笑,接着转过头去,对着于谨一抱拳,说道:“在下刘寄北,本是来朝见于老将军,并知会一些事情,哪曾想无意间却赶上了这事儿。” 刘玄石一看蒙面人是刘寄北,脸上禁不住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即恢复常态,笑呵呵的朝着尉迟运说道:“我本在庾信府中做客,只因多吃了几杯,内急之下即到外边小解,闻听这边混乱,一时好奇就过了来查看,恰好赶上于老将军受人围攻,故而想也未想的便和贼人厮杀起来了。” 于谨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朝着尉迟运笑道:“如今贼人退走,该不会再有事端,尉迟将军责任重大,老夫也就不挽留了。等到天明,老夫会到令尊府中小聚,顺便谢谢他生了这么一个神勇的儿子。” 尉迟运心里记挂着那伙贼人是否还会到别处生事,便朝着于谨拜别,自行领着人走了。 于谨在尉迟运走了之后,部署了一番,留下人收拾后事,然后带着刘寄北和刘玄石来到了他的书房。 三个人还没坐停当,庾信已是赶了过来。他一进书房先是问候了于谨,接着便对刘玄石说道:“刘公原来在这里,可把庾信急坏了。” 刘玄石笑道:“庾开府怎会找到这里来,何不以为我已回家了呢?” 庾信也笑道:“我并非特为寻你才到这里,今夜太傅府里人声鼎沸,我唯恐太傅遭有不测,故而过来瞧看,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也在这里。” 于谨微笑着说道:“多谢庾开府挂念,为了老夫府里的事情,叨扰了庾开府,真是过意不去。” 庾信肃然道:“太傅千万不要客气。若非早些时候有太傅父子说服太祖和世宗,我们这些落魄的江南人,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安逸?” 当年于谨帅人荡平江陵,俘虏了许多文人来到长安。初始之时,包括庾信在内的很多人都不得意,有的甚至于流落街头。看到这种情况,于谨便在宇文泰面前建议,启用一些有学识和特长的江南文人为官,这才使得被掳来的一些人得到了很好的待遇。而后,西魏成立‘麟趾学’,拜为学士的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像庾信、萧撝、王褒等人竟然和一些不学无数的人混杂在一起,这使得庾信、萧撝、王褒等人大感侮辱。 于谨的次子于翼很有见地,他了解到这件事情之后,便建议世宗宇文毓将学士们分成等次,如此一来就会显得尚贤贵爵,尊重人才了。 宇文毓果断采纳了于翼的建议,并且把这件事交给于翼去安排,结果,于翼不负众望,竟将此事安置的妥妥当当。 江南文人最为注重脸面,于家父子即为他们安置了爵位,又替他们彰显了身份,他们也由此而深深感谢于谨和于翼两父子。 庾信便是受惠最大的江南文人中的一个,所以在他心里,一直对于家父子感激莫名。 他今夜前来探望,还真就如他所说,是为挂念于谨安危而来,只不过恰好遇到不辞而别的刘玄石而已。 庾信看到于谨无恙,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走了,临走之前,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刘玄石,并且嘱咐他,过一会儿从于谨府里出来后,一定要到自己的府里聚一聚。 刘寄北看到庾信对自己不理不睬,好像不认识似的,一句话也没有说,禁不住感到有点奇怪,不知他为何会如此淡漠。 庾信刚走,于谨的几个儿子便来到了书房。 第十九章:墨香(1)【求各种支持】 【本书是全本小说,正在逐步上传中,坚决杜绝错字错句,恳请喜欢本书的读者收藏和点击,以免沉入书海后找书费事,谢谢!本书人物严格参照历史原型,感兴趣读者可以考究,如此谨慎,只是想通过小说,把南北朝三十多年的历史,做一表述,仅此而已。】 刘寄北本来奇怪,于谨子女众多,为何迟迟没能露面,直到此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于谨的长子于寔以为父亲外出办事不会这么早回来,便在自己的府中设下家宴,将所有的兄弟以及于谨的内眷都请了去。 家宴一直进行到很晚,直至有人通知于寔,告诉他于谨府里出了事,大家这才匆忙赶了过来。 由于书房不够宽敞,而于谨的家人又比较多,所以,只有于谨的长子于寔和次子于翼进了来,其他的人则都等在外面。 哥俩一进到了书房之内,便都奔向了于谨,齐刷刷跪在他的面前,一边探视老父是否受伤,一边询问事情的经过。 于谨安慰了几句之后,便将他俩叫了起来,简单扼要的把夜里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对着于翼说道:“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于翼愣了一下,向着其他人看了看,随后点了点头,说道:“回父亲的话,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 他说完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似乎是不想再说别的了。 于谨看了看于翼,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刘寄北和刘玄石俩人微笑颔首,说道:“今夜多亏二位仗义帮忙,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刘玄石笑道:“于太傅对小人的作坊一想照顾有加,称得上是小人的衣食父母,如今大主顾有事,小人怎会袖手旁观,那岂不是要丢了饭碗?” 于谨一笑,摇头叹息道:“老夫早就知道你是非常人,只是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好,唉!你与老夫相交数年,老夫到底还是把你看走眼了。” 刘玄石肥嘟嘟的脸上泛着亮光,眉开眼笑地说道:“有什么走不走眼的,小人只是会些庄稼把式而已,上不得台面儿。” 于翼忽然插嘴道:“家父隔三差五便要到刘坊主那里盘桓一番,初时还以为家父是留恋刘坊主的佳酿,后来才知家父并非贪图口腹之欲,而是冲着刘坊主的为人才去的。” 刘玄石一改笑容,诚惶诚恐的说道:“小人只是一个酿酒的匠人,哪里会有于太傅看得上眼的长处,军司马之言实让小人惭愧万分。” 于寔在一旁笑道:“家父曾说刘坊主深藏不露,没想到今日竟被说中。”? 刘玄石听罢连连摇头,嘴中不住的谦逊,看得其他人相顾莞尔。 刘玄石再又呆了一会儿之后,便起身告辞了,于氏兄弟起身相送。屋内只剩下于谨和刘寄北,前者看看后者,本想说话,忽听房门一响,风也似的走进一人。 刘寄北先是闻到一阵清冽之极的香气,紧接着便看到一个高挑的少女出现在面前,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少女已然对着于谨冷冰冰的说道:“于老爷你没事吧?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救了你?” 于谨眉头一锁,看了看刘寄北,沉声说道:“莫要胡闹,该干甚干甚去,没看到这里有客人吗?” 少女看也不看刘寄北一眼,连着冷哼了几声,一跺莲足,转身便出去了,留下了满脸怒气的于谨和一头雾水的刘寄北,默然相坐。 好半天于谨才长叹一声,说道:“倒叫刘壮士见笑了,刚才进来的是老夫的小女儿。由于她母亲死得早,自小就野惯了,说起话来没轻没重,一见到她老夫就头疼。” 刘寄北听得出于谨说话时,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苍凉,心知他定然有着难言之隐,故而岔过话题,说起了正事。 刘寄北之所以夜里求见于谨,实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一方面想要求证一下关于《金书铁券》的事情,看一看于谨手里到底有没有这个令宇文护大为揪心的法宝;另一方面他也想听一听于谨对眼下凤栖原事情的看法,如果于谨透露出对宇文护大为不满的话,他便乘机游说于谨站在杨忠等人一边,大家一起来拮抗宇文护,进而解除即将发生在凤栖原上的危机。 刘寄北来求见于谨,初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心想着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说一说眼下凤栖原的事情,在谈话期间,通过察看于谨脸色,然后见机行事。能够达到目的自然最好,否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自己也是孑然一身,本就无牵无挂,即使是于谨和自己翻脸,大不了一走了之而已,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损失。然而世事难料,自己无意间竟然碰上了刚才那一码事情,阴差阳错的成了于谨的救命恩人,这不禁让他信心陡然大增,说起话来便不在闪躲,径直道明了来意。 于谨静待着刘寄北说完,沉默有顷,方才缓缓说道:“这么说刘壮士虽然暂时寄身在杨忠的府上,但是今夜来此却是背着他们?”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知道自己名不见经传,说起话来人轻言微,不过,太傅乃是非常人,定然不会因为这点而混淆了视听。” 于谨眼里神光湛湛,凝视着刘寄北问道:“刚才在庭院里,老夫见刘壮士似乎与其中两名贼首认识,不知老夫猜错与否?” 刘寄北点了点头,叹道:“实不相瞒,那俩个贼人在下确实认识,其中一个是独孤楷,另一人则姓马,据听说是西王母宫的人。” 于谨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果然是他俩。” 刘寄北又道:“其实,最先与老将军交手的那个身材有些臃肿的贼人,在下也认得。” 于谨“哦”了一声,只听刘寄北继续说道:“那人名叫康居南,也是宇文护的心腹,看装扮该是个月氏人。” 于谨“嚯”的站起身来,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最后,站在书房的窗子前,冷冷的说道:“看来宇文护亡我之心甚笃啊!” 刘寄北听得出他满心愤懑,便默不作声,静待着他说话。 于谨接着说道:“你不想问老夫手中是不是真有《金书铁券》,以及怎样看待凤栖原的事情吗?那老夫就跟你实话实说,也好让你回去之后,使得杨忠等人知道老夫的心思。 刘寄北按耐住心头的悸动,眼望着于谨,点了点头,然后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说话。 不知不觉之间,窗外已是晨曦薄照,清淡且有些朦胧的光线透过窗纸映射进来,显得房内极是清幽。 于谨交代完自己的想法之后,一口吹熄了书案上的火烛,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朝着刘寄北肃然道:“老夫和你说了这么多事情,希望你心中有数,也让杨忠等人明白老夫的心思,不过关于《金书铁券》的事情,以及老夫这一次外出所办的事情,还请你暂且藏在心里,不到万不得已,莫要声张出去。” 刘寄北也站起身来,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迟疑的说道:“太傅和在下说了这么多的心里话,足见对在下信任非常,不过,在下倒想问一问太傅??????”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直视着于谨的眼睛问道:“在下和太傅素昧平生,有的也就是昨夜那一点机缘,太傅凭什么这般相信在下呢?” 于谨少有的现出如同老狐狸一般的笑容,回望着刘寄北说道:“老夫一生戎马数十年,阅人无数,见过的大奸大恶如同过江之鲫,不敢说目光如炬,但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看一个人,连一点心得都没有,那可真是白活了。” 他虽是没有明说为何相信刘寄北,但是刘寄北还是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禁不住心里暗暗的揶揄自己道:难道我看起来真就是那么老实,竟然让许多萍水相逢的人也甘心信任? 刘寄北当然知道这只是在内心里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事实上于谨凭着数十年的人生阅历,绝不可能只冲着一个人的面相便掏出心里话的,若真如此,那他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于谨之所以如此相信自己,大有可能是因为昨夜自己救了他的缘故,再加上自己说话之间,言语诚恳,所说的事情也是有理有据,完全找不出编造的迹象,这才使得他也已坦诚相待。 于谨送刘寄北出了书房,早有仆人站在了门外,他安排仆人代替自己送走刘寄北之后,转身又回到了书房。 他来到书架之下站定,从摆得满满的书籍堆里,抽出一本《毛诗》,用嘴吹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却见其中一面的书页内挖有凹槽,凹槽内则藏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扁铁盒。 他取出铁盒,将《毛诗》放到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钥匙,打开铁盒上的一个质地极为精巧的锁头,翻开盖子,由里面拿出一条黄绢,轻声嘀咕道:“什么《金书铁券》,只是藏在铁盒里的一条帛书而已。” 随后,他放下铁盒,摊开黄娟,一边看着,一边低声叹道:“看来该是用到你的时候了。” 刘寄北出了书房,在于府仆人的陪同下,还没走出多远便被旁边冲来的一个人拦住,他定神一看,却是于谨的小女儿。 见到她一脸的怒气,陪着刘寄北的那名于府的仆人赶紧溜走了,只留下一脸诧异的刘寄北沐浴在一团子香气之中。 第十九章:墨香(2)【求各种支持】 【小说底稿已经完结,现正逐步稳定上传中,恳请收藏,以免随后找书费时】 刘寄北往旁边让了让身子,心道:只看那仆人走的慌忙,便知道你是如何的难惹了,我还是躲着你点儿为好。 岂料,他刚刚往旁边挪动一步,那女子便跟上一步,并且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刘寄北看得出,在女子美丽的大眼中充满了敌意,禁不住忖道:我是哪里惹着你了,怎么对我如此仇视? 既然让不开,刘寄北索性停住身子,对那女子问道:“于小姐这是何意?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女子并不回答,而是冷冰冰的问道:“于老头真是你救的吗?” 说话间,她离得刘寄北更近了。 刘寄北满鼻子都是女子的体香,禁不住有点慌乱。 在他认识的女人中,体香最为浓郁的要数墨贴巴,就如同一杯烈酒发出的醇香,挨着边的人,只要是男的大多会心生绮念,可以说那是一种绝对能够诱发男人情*欲的香气。 体香最为奇特的要数独孤伽罗,从她身上扩展出来的香气不仅弥久不散,而且味道如同深谷幽兰,淡淡的透着清新,无论谁闻了之后,都会难以忘怀。 至于妻子萧若幽的体香,他则记忆更加深刻,那是一种有着槐花般味道的香气,无论闻多久都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还有的便是春巴菍,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奶香,将她搂在怀里,闻着她的味道,会使人莫名的产生一种安宁和怜爱的情绪。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发出的体香,闻了之后,感觉好似置身于万朵梅花之中,香是香矣,却总能使人联想到一丝寒意。 刘寄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说道:“于小姐如此问在下,不知是何用意?” 女子看到了刘寄北的笑容,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不过转瞬间便消失了,随即有些鄙夷的看着他,不再紧追着他不放,相反的倒也退后了一步,依旧不答反问道:“你很怕我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谈不上怕与不怕,在下只是不想唐突了于小姐。” 女子不屑地一笑,脸上的神情如同抖落了积雪的梅花,清丽而寒冷,看得刘寄北打心眼里想要敬而远之。 只听她说道:“唐突了我?你也敢!若真那样我便一剑杀了你!” 刘寄北心里好个生气,暗道: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父恩人,谢不谢我倒不稀罕,可也用不着如此冷遇我呀! 他想到了这里,禁不住一阵厌烦,淡淡的说道:“就算是在下怕被你一剑杀了吧!请于小姐让开道路,在下只想早点回去。” 女子似乎没有料到刘寄北能这般说话,禁不住一愣,下意识的侧过了身子,随即脸上又露出薄怒,身子又回到了原处,寒着脸说道:“谁拦着你不放了?如果想离开,你不会绕着走啊?” 刘寄北无奈的朝着她笑了一下,再没有说话,真就绕过了她的身子,径直走了开去。 女子此次并没有追来,只是在他背后喊道:“下一次你再敢救他,我就杀了你!” 刘寄北出了府门,停下身子,转回头向着府里看了看,心里思绪万千。 想起于谨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一时间百感交集,深深的觉得人心之叵测,事态之诡异,还有的就是于谨和其小女儿的关系,更是让他感到扑朔迷离,弄不明白。 刘寄北满腹心事的离开了于府,当他经过庾信府第的门口时,忽听有人喊叫,连忙闻声去看,却见庾信正站在府门旁向他招手。 刘寄北心中疑惑,一边向着庾信靠拢,一边忖道:昨夜在于府书房,庾信和我形同陌路,而这大清早的喊我又为的是什么,难道想求证一下昨夜扣他府门的到底是不是我? 庾信见他走了过来,便笑道:“实不相瞒,我在这里等候刘壮士已经多时了。” 刘寄北淡淡的应道:“庾开府不顾早晨清冷,倚门等候,不知找在下有何要事?” 庾信一怔,随即醒悟,叹道:“刘壮士莫要怪我昨夜未能与你寒暄,之所以冷落了刘壮士,我实在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接着,他淡然一笑,打趣道:“我今日倚在门旁,卖的绝不是笑,而是一份情谊。” 见到刘寄北已然到了自己身旁,庾信便朝四周望了望,然后接着说道:“咱们有话里边说,我已吩咐人准备了酒菜。” 刘寄北本性豁达,见他已然这样说了,便拍拍肚子说道:“庾开府真是善解人意啊!掐指一算就知道在下还饿着五脏庙。”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跟着庾信向府里走去。 刘寄北傍着庾信来到一座房子前,站在门口处举目看了看,却见门顶檐下安着一块匾,提有“烟雨轩”三个字,旁边的落款正是庾信本人。 刘寄北自身的书法并不怎样,不过,他的妻子萧若幽却是写得一手好字,耳濡目染之余,眼力倒是有的。 他见匾上的字写得飘逸之间透着遒劲,其中又显露着一种沧桑的味道,禁不住很是折服庾信的笔力,暗道:庾信被视为天下文人之中的翘楚,确实自有其不平常之处。 庾信见到刘寄北望着他题写的匾额出神,便随口问道:“刘壮士难道对书法也别有偏爱吗?” 刘寄北也顺嘴应道:“在下大字也不识一筐,不过,内子倒是很喜欢书法。” 庾信奇道:“不知刘夫人出身于哪家名门?” 刘寄北瞧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内子出身于江南萧氏!” 庾信“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说道:“原来刘夫人也姓萧,不知出闺于萧氏哪一门中?” 刘寄北叹道:“她是江南前梁武帝最小的女儿。” 庾信登时愕然,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刘寄北,好半天才道:“原来刘壮士竟然是兰心公主的夫婿!” 刘寄北奇道:“庾开府认识内子?” 庾信点了点头,无限惆怅的叹道:“当年承蒙武帝恩宠,家父与我时常出入内宫,兰心公主秀外慧中,年纪虽然不大,却是十分招人喜欢,我又怎会不认得?”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烟雨阁”的房门,向里面走去。 刘寄北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叹,暗道:看来他还是很怀念江南故土,要不然语气也不会如此伤感。 他随着庾信进到了“烟雨轩”之内,一眼看见等在桌子旁边的刘玄石和另外一个人。 刘寄北瞧着那个人极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间又有点不记得。 那个人见到刘寄北进来后,连忙和刘玄石站起身来,抢过刘玄石对着刘寄北笑道:“昨日匆匆一面,不知刘壮士还记得我吗?” 那人这一张嘴说话,刘寄北豁然,忆起此人名叫徐晨,乃是陈国徐陵的儿子。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那一日,徐兄曾邀在下到刘公的酒作坊一聚,并说有个礼物要送给在下,如此好人好事,在下怎会忘记?” 徐晨脸上一改笑容,肃然道:“我答应了刘兄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不过今日还有别的事情要和刘兄商量。” 刘寄北面无表情,应着庾信的手势坐了下来,看着满桌子的菜,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刘玄石不失时机的将刘寄北面前的酒杯斟满,对着他笑道:“昨夜咱们并肩作战,算起来也是患难之交,今日就着庾开府家的美酒,让为兄敬你一杯。” 刘寄北举起了酒杯,一边与他对饮,一边忖道:刘玄石为何这般客气?他离开于府的时候就只字没提我夜闯庾信府第的事情,今日到了这里,他仍旧像毫不知情的模样,不知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看着刘寄北喝完,庾信也笑道:“什么是我家的美酒?这分明便是由你作坊里买来的‘擒奸酒’,哎!瞧瞧你,见了刘壮士高兴得连自家做什么的都忘了。” 刘玄石满脸堆笑,说道:“庾开府说的极是,我确实有些高兴得过了头。” 刘寄北忽然感到有点不自在,暗道:这是怎么了?那一日在他的酒作坊里,连同殷不害在内,大家喝的极是融洽,坦露的也都是真性情,可现在为何有点惺惺作态,叫人好不舒服。 他想到此处,便直言不讳的说道:“众位大清早的把在下叫了进来,不会只是吃酒聊天这么简单吧!我刘寄北是个俗人,最要不得拐弯抹角,众位有什么话尽管说,莫要使彼此都不自在。” 徐晨看了看刘玄石,刘玄石又看了看庾信,后者眼光扫视了一下两人,不自主的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刘寄北看到庾信这般模样,便道:“在下本以为庾开府也是个爽快人,怎的今日倒是吞吞吐吐起来?” 庾信抬起头,目光落到了刘寄北的脸上,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并非不爽快,只是觉得有些话说不出口。” 刘寄北瞧他语意未尽,心道:你们将我弄到这里,分明是有事相求,我且不言语,看你们如何往下说。 他主意打定,也不去瞧庾信,举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其余的三个人见他如此淡定,不自主的又相互间看了看,最后还是庾信接着刚才的话茬,说道:“话虽难说,但其势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说了。” 第十九章:墨香(3)【求各种支持】 【小说底稿早已完结,现正逐步稳定上传中,恳请收藏,以免随后找书费时】 庾信站起身子,把刘寄北面前的杯子斟满,然后落座,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江南庾家和徐家本是世交,而我和徐晨的父亲徐陵更是交情莫逆。当年我被掳来长安,没想到徐晨也一并被捉了来,这些年中他一直呆着我的府中,俨如情深父子。” 庾信说到这里偷偷瞄了一眼徐晨,见他脸无异色,正在一本正经地听着,于是叹道:“本来他驻留在我的府中,也算是衣食无忧,若然终老于此,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没想到如今长安里,竟出了陈顼被刺这样一档子事,只要是流落在长安的江南人,无不诚惶诚恐,尤其是能和江南权贵搭上点边的人,更是人人自危。” 刘寄北看了一眼徐晨,没有搭茬,心道:你说了这么多和我有什么关系? 庾信似乎看穿了刘寄北的心思,诚恳的说道:“昨日,徐晨回来说在陈顼住处附近见到了刘壮士,并且还攀谈了几句。” 徐晨忽然插话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对刘兄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干脆直说了吧。我们今日把刘兄请来,就是想请刘兄帮一个忙。” 他停顿了一下,直视着刘寄北的眼睛,淡淡的接道:“希望刘兄能够护送我回江南。” 刘寄北微微一怔,避开了徐晨的目光,将筷子放到桌子上,望着面前的杯子,一言不发。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其他三个人的目光眨都不眨的盯着刘寄北。 数息之后,刘寄北缓缓的问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诸位为何会选中在下?在下虽然和诸位相识,但只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谈不上交情有多深。在下既不了解诸位,诸位也不十分明了在下,对于潜逃回国如此大的事情,诸位竟然毫不隐晦,究竟凭什么这般信赖在下?” 他说到这里,扫视了一下旁人,见他们都面色凝重,似乎各有所想,于是不待有人接茬,继续说道:“另外,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刘公的身手在下见过,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既然你们这般熟稔,为何舍近而求远,放着身边的绝顶高手不用,而去选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呢?” 刘玄石赶紧插话道:“刘壮士误会了,并非我不参与此事,只是我觉得势单力薄,唯恐在途中有什么闪失,故而打算邀请刘壮士和我一道护送徐公子。” 庾信在一旁叹道:“昨夜在于谨府中,我故意装作和刘壮士素不相识,其目的便是为了今日之事。” 他说着说着,竟是将目光移向了窗外,语带萧索的说道:“那一日殷不害问我,对眼下这种寄人篱下的生计怎样看?当时我含糊应对,其实在我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故土,可那又能怎样?” “表面上我身为开府仪同三司兼骠骑将军,衣着光鲜,受人尊敬,实际上还不是一个亡国之人?远离故土,寄居于此,别人看到的都是表面故事,事实上哪一个从江南来到长安的人会受到了重用?” “如今我已年近五旬,剩下的时日屈指可数,本想在有生之年能够重归故土,可是如今看来,希望十分渺茫啊。” 刘寄北忽然听他说了这么多的话,竟是有点莫名其妙,疑惑的问道:“庾开府为何如此武断,认定自己不能离开长安,偷偷的返回江南呢?” 庾信唏嘘道:“久居长安,已然有根,若我不顾一切,潜回江南,留在这里的家人必受株连,就算是我平安回了去,又怎能泰然以对?” 徐晨也叹道:“庾叔父早就有送我返回江南的意思,只是一时没得到机会,可巧眼下周廷之中将起内讧,无暇顾及像我这些流落长安,而且还没有官职的闲人,此时不走,只怕是会坐失良机。” “那一日,在刘公的酒作坊里,庾叔父遇到了刘兄,回来之后便一个劲儿的称赞刘兄善良仁义,是一个可以托付事情的男儿汉。其时,我就心存疑惑,只想着和刘兄相见,以辨真伪,没料到几天之后,刘兄竟然被我意外的撞见。当我躲在一旁看到刘兄在陈顼住所表现出来的风采后,更是大为心折,禁不住因此而生出了攀交之心。” “而后,我和刘兄在巷子里匆忙分别,回到了府中,我便和庾叔父商量,可否在刘公护送我回江南的时候,把刘兄一并请来,一方面借此机会和刘兄多亲多近;另一方面也想为刘兄到江南寻找贵公子尽一份心力,这也就是昨天所说的我要送给刘兄的礼物。” “昨天夜里,刘兄假道庾叔父府第,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是刘兄大驾光临。不过,事后庾叔父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既而叫来了守门老仆,依据老仆描述的容貌打扮,我们推测敲门的那个人,极很可能便是刘兄。” “我们正猜测不决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于谨的府中喧哗吵闹,杀声震天,一时间俱都大为吃惊,还以为是刘兄惹出的事故。于是,刘公自告奋勇前去查看,没想到竟然赶上于谨遇袭,结果凭着刘公和刘兄俩人联手,一举挫败了贼人。” “刘公去了之后,庾叔父和我都很挂念他,同时也想进一步求证那位假道之人到底是不是刘兄,所以,在等到于谨那边一切太平后,庾叔父急忙抓着前去探望于谨的借口,进到了于谨的府第,结果和刘兄碰了个正着。” “在于府内,庾叔父故意不和刘兄说话,为的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们彼此的关系。” 他说到这里,眼睛里掠过一抹感激,进一步解释道:“庾叔父一直受着周国朝廷的羁绊,根本无法便宜从事,况且他在长安已经扎根,更是没法回到江南。如今,他只希望我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江南,同时也不想因此事而受到牵涉,故而避开一切和我潜逃相关连的人和事,这也是他故意冷落刘兄的原因。” 刘寄北沉默了一下,随后问道:“如果在下应允了此事,徐兄回到江南之后,打算如何帮助在下寻找小儿?” 徐晨满脸肃然的说道:“我可以恳请家父在各州县张贴告示,将刘兄到江南寻子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这样一来就不愁找不到贵公子了。” 刘寄北想了一下,忖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如今陈顼已然死了,生生断了一条出路,假如徐晨真能不食言,有他帮忙,我自会少走许多冤枉路。 想到这里,刘寄北淡淡的说道:“请容在下好好思量一番,明日再给各位答复如何? 徐晨望了望庾信,后者点了点头,并且叹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明日我们便在刘公的作坊会面吧。” 刘寄北点头应允,然后吃了点菜,喝了几杯酒,便起身告辞。 刘玄石自告奋勇的要送一送刘寄北,其他俩人一齐称善。等到了门口,刘玄石忽然拉住刘寄北,圆圆的脸孔有些不自然,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刘寄北疑惑不解,便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说。 刘玄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有些扭捏的低声问道:“昨夜我从于谨府里走出之后,刘壮士可否见过一个女子?” 刘寄北回忆了一下,不解的问道:“刘公问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刘玄石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狐疑的说道:“难道刘壮士就没见到一位气质清冷的女子吗?” 刘寄北醒悟,点了点头,意态悠然的说道:“刘公指的是于谨的小女儿?那女子确实够冰冷的。” 刘玄石喜上眉梢,圆圆的小眼睛里精光闪动,说道:“正是她,此女名叫于墨香,乃是于谨最小的女儿。” 看到了刘玄石的反应,刘寄北不禁好奇心起,试探着问道:“刘公为何会问起她来?难道此女和刘公之间有什么瓜葛不成?” 刘玄石脸上的喜色退去,化作了无比的惆怅,低声叹道:“唉,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离开于府之后,她有没有提起过我?” 刘寄北感觉到了他内心的萧索,摇了摇头,说道:“她似乎只是怨怼我救了于谨,其间并没有说起过刘公。” 刘玄石脸上再一次露出失望的神色,朝着刘寄北黯然的挥了挥手,说道:“刘壮士自行走好,不要忘了明日的约会。” 刘寄北瞧着他返回府内,背影竟然显得有些寂寥,不知他为何如此,禁不住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走了开去。 刘寄北回到了杨府,迎面正碰上高颖,只见他形色匆忙,一脸的阴郁,便将他拦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高颖叹道:“刚才杨家父子带来讯息,陈国大将侯瑱去世了。” 刘寄北不解的问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高颖道:“侯瑱是我素未谋面的大师兄,很得师傅赏识。一直以来师傅都希望他能够回到东海璇玑岛,执掌长生门。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师傅若是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伤心。” 刘寄北见到高颖也显得很是悲伤,不由得慨然叹道:“人死不能复生,高兄弟还是看得开些吧!” 高颖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这就去买些祭奠之物,也算是对大师兄尽点心思吧!” 刘寄北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便向里走去,却又被高颖叫住,正自不解,却听他提醒道:“大哥失踪了半夜,无人知道去处,此时,杨家父子正在书房里等着你呢。” 刘寄北随口问道:“哪一间书房?” 高颖一边朝府门走去,一边不以为然的答道:“自然是杨坚的书房!还能是哪一间。” 刘寄北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走向了杨坚的书房。 他本来顺着甬路向前行走,途经西厢的一处小佛堂的时候,忽见佛堂的房门一开,竟然闪现出了妙月神尼的身影。 这位在当世颇具传奇色彩的尼姑,看到了刘寄北,脸露微笑,朝着他轻柔的说道:“刘檀越可否挤出一点时间?贫尼现有几句话想和檀越说一说。” 第二十章:真龙(1)【求收藏支持】 俩人隔着十余丈远,妙月神尼看似轻声慢语,但刘寄北却觉得她的声音如在耳际,字字清晰异常,禁不住很是震惊,心道:这个尼姑好精深的内力! 刘寄北朝着妙月神尼走了过去,说道:“只要不妨碍了大士修行便好。” 妙月神尼一笑,也不言语,轻飘飘的退到了佛堂内。 刘寄北进到了佛堂里面,瞧见妙月神尼盘坐在蒲团之上,眼内神光湛湛,一脸的祥和,并且张开檀口对着他说道:“檀越请自便。” 他应答一声,眼光游弋,四下看了看,只见佛堂北墙前摆着佛龛,里面供奉着佛像。 佛龛之前放着蒲团,而妙月神尼正盘坐其上,除此之外,佛堂里再无一物,刘寄北心道:是够自便的,竟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说道:“在下站着就行,神尼不必客气。” 妙月神尼目注着他,神态极是温和,轻声说道:“贫尼将檀越请了来,实是有一事相托。” 刘寄北一惊,同时暗地里感到好笑,心道:怎么好像谁都想求我办事? 他避开妙月神尼的目光,淡淡的说道:“神尼功参造化,有什么事情办不来,何须我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参杂搅合?” 妙月神尼叹道:“贫尼自幼遁入空门,除了跟恩师学得一点武学皮毛之外,尚是懂得一点相人之术。” 刘寄北没有说话,将目光转了回来,重新落在了妙月神尼的脸上,等着她把话说完。 妙月神尼渐渐退去脸上的笑容,目光有些萧索,继续说道:“杨坚天生异相,将来前途莫可测量,贫尼本想守护在他的旁边,为其遮挡祸乱,可是,贫尼尚有一事没有完成,时刻萦绕于心,眼看着离着与人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心里很是矛盾。” “自从贫尼此次从江南回来之后,经过细心观察,发觉此子眉宇间泛着青气,算他近期很可能会有祸事发生,无奈之际,盘桓左右,这才想起了檀越。” “檀越眼睛神光内蕴,莹而不散,显是身怀绝世武功。若是有檀越在杨坚身旁照料,贫尼纵然远去,也会心神安逸,无甚牵挂的了。所以,贫尼想求檀越一件事,就是在贫尼外出这一段时间内,能够维护在杨坚左右,以免其受到伤害,不知檀越能否答应?” 刘寄北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正自思量着是不是该离开长安,如今经神尼这么一说,在下倒真是有些为难了。”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杨兄弟身为朝廷命官,又有满身的武艺,身边亲人朋友之中,高手如云,何须在下俯首左右啊?” 妙月神尼柔声说道:“事虽如此,但檀越有所不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杨坚今年命格犯煞,贫尼怕他一旦有事,会有性命之虞。” 刘寄北眉头一皱,说道:“神尼是不是有点过于担心了呢?况且,相面占卜之说,准与不准还有待于商榷。” 妙月神尼并没有因为刘寄北怀疑她的相术而显出丝毫不满,相反的倒是微微一笑,说道:“占卜相术,自古有之,应验者也比比皆是,说明其自有神奇之处。”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接道:“贫尼回来后,知道了檀越和杨坚相识的过程,从中也知道檀越曾经遇到过死魔许常善,也许檀越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现在贫尼将知道的尽数告诉檀越。” 刘寄北听到了许常善这个名字,脑海里禁不住显现出一张棱角分明眉弓突兀充满死亡气息的的脸孔来,心道:那个老魔头早已葬身于悬崖之下,提他还干什么? 妙月神尼说道:“许常善乃是摩尼门四大天魔之一,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纵横西域,只不过后来没有争到门主之位,这才离开了摩尼门。” “据杨坚告诉贫尼,那一夜许常善和檀越动手,被檀越打下悬崖,却没有找到他的尸身,贫尼怀疑他并没有死掉,而是逃走了。” “许常善这个人号称‘死魔’,不但武功诡异绝伦,更是心狠手辣,一旦是他盯上的人,不死不休。” “再者,杨坚也提到了一个叫做葛玦的年轻人,此子时常纠缠独孤伽罗,贫尼细想之下,这个葛玦很可能就是精绝门主葛都的儿子,精绝门弟子做事防不胜防,而且不择手段。” “檀越也知道,独孤伽罗是杨坚没过门的媳妇,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嫁入杨家,由于这桩婚事,无形中使得杨坚变成了葛玦的对头,檀越想想看,摩尼门和精绝门都是西域最为厉害的两个门派,杨坚与他们为敌,这叫贫尼走得如何安心?” 刘寄北想了一想,还是觉得妙月神尼有点杞人忧天,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叹了一口气,问道:“不知神尼打算走多长时间呢?” 妙月神尼也叹道:“多年前,贫尼有个物件抵押在吐谷浑萨满教大巫师手中,如今,想到吐谷浑走一遭,以手里的一件东西换回抵押在萨满教中的物件,吐谷浑远在万里之外,这一来回没有几月时光,恐难办到。” 刘寄北沉吟了一下,说道:“让在下想一想再说,好吗?” 妙月神尼微笑着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檀越想好了之后,再来答复贫尼。” 刘寄北由佛堂出来,心里乱糟糟的,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忖道:羁绊人的事情做一件又一件,源源不断,真是让人心烦。 忽然间他很是想念远在嵩山的妻子萧若幽,回想起跟她在一块儿的日子,心道:还是在嵩山那里好,不但有若幽陪着我,而且生活也是无忧无虑,哪里像现在,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心有此念,刘寄北禁不住生出疲惫之心,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杨坚的书房,暗想:杨家父子在等我,大概还是为了凤栖原上的事情,整日里说来说去,也真够烦的。 他有心不去,可又一想即使是为了完成对春巴菍的许诺,也该去看一看,听一听又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进了书房,杨忠已然不在,而杨坚则坐在书案后面,手里面拿着一本书,正在出神。 看到刘寄北进了来,杨坚抬了抬眼皮,却是没有说话,这使得刘寄北很是意外。 刘寄北隔着书案坐在了杨坚对面,咳嗽了一声,问道:“听高颖说你和令尊一直在等我?” 杨坚放下书籍,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大哥一声,再也不必为了凤栖原上的事情烦恼了,明日大军将要启程,前往凤栖原征讨宇文神举和贺若敦两处人马了。” 刘寄北吃了一惊,叹道:“这么快呀!” 杨坚淡淡的说道:“谁让宇文护无人掣肘呢?虽是满朝文武,但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要怎样就怎样,谁能拦得住啊!” 刘寄北伸出手指叩打了几下书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也淡淡的说道:“兄弟先沉住气,也许明天会有变化。” 杨坚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能有什么变化?皇上高坐龙椅,一言不发,他都不吱声,谁还能说话?” 刘寄北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道:“现在大军不是还没走吗?只要没走,事情就有变化的可能。” 说罢他忽然问道:“兄弟和独孤伽罗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坚闻言,脸上总算露出点笑容,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刘寄北不明其意,问道:“眼看着四月初八就到了,你俩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齐全,嫁妆和彩礼也不缺欠,哪还需什么东风啊?” 杨坚正色道:“话虽如此,但伽罗坚持要他师傅主持婚事,现在就只差黄君前来了。” 刘寄北吃了一惊,叹道:“原来是差了黄君这个东风啊!”随即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如果黄君因事脱不开身,亦或是根本就不想来,那你俩就真不成婚了吗?” 杨坚答道:“我也以同样的疑虑问过伽罗,她说如果师父真的不来了,婚事还是要继续的,不过她会因此而难过,毕竟是黄君把她抚养成人,没有他参加婚事,多多少少有一些遗憾。” 刘寄北点了点头,叹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世事变幻,往往出人意表,也不必太为此事着意。” 杨坚走了之后,刘寄北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心想一夜未眠,趁现在无事,赶紧打个盹。 他爬上床榻,和衣卧下,刚想入睡,忽闻院中有人喧哗,朦胧间只听有人压着嗓子喊道:“若是你们再这般遮拦,剩下的事杂家可不管了。” 另一人不耐烦的说道:“公公管与不管与我有何关系?你所要找的那人我连听都没有听过,为何揪着我家不放,难道是觉得杨家好欺负吗?” 刘寄北撑起上半身,透过半开的窗子往外一看,正看见一个人的脸孔,心道:何泉怎么来了? 疑惑之间,只见身形一转,杨坚的身形显现了出来,看着他拦住何泉的模样,显得十分焦急。 刘寄北不明所以,起了身子走到窗前,躲在阴暗处,心道:他们如此纠缠不清?看模样彼此都有点不耐烦了,不知为何事生起争端? 他正思忖间,忽见何泉朝着书房的方向喊道:“刘寄北你出来,杂家有事找你。” 第二十章:真龙(2)【求收藏支持】 刘寄北缩回头来,暗道:他怎知我在杨府? 随即忽然明白了过来,将窗户开得大了些传话出去,说道:“嗨!在下在这呢,公公不必大声小叫,快些进来也就是了。” 杨坚回过头来,一脸的愕然。 何泉绕过他,满脸的愤懑,颇有些火气的说道:“早就告诉你了,杂家不是没事找事,若非皇上一再嘱咐,谁会到你杨府来找气生?” 刘寄北趁着何泉垂着脑袋拂去身上灰尘的机会,朝着杨坚眨了眨眼睛,接着又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看得杨坚更是一脸的糊涂。 杨坚转过身子,一指何泉的背影,嘴巴动了动,似乎向着刘寄北暗示着什么。 刘寄北知他一片好心,也明白他不知事情另有隐衷,于是不再理会,径直走到了门口,将何泉迎到了书房内,然后,“啪”的一声,随手关上了门,接着又“呼啦”一声拉下了窗帘。 杨坚走进书房,本想进去,可转念一想,刘寄北既然掩实了门窗,分明就是不想让别人参与其内,自己突兀的闯了进去,很可能会引起他的不快,于是,忍住好奇,静静地等在了门外。 大约一盏热茶的功夫,只听房门一响,何泉走了出来,看了看杨坚,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扬长而去。 杨坚心里感到疑惑,他知道何泉乃是皇上最为亲近的太监,也知道不久前,刘寄北夜入皇宫还和何泉打了一架,按理说俩人水火不相容,可瞧着眼下的模样,这俩人分明是前嫌尽弃,共有图谋,真想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快的变化。 他进了房内,只见刘寄北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眼也不知睡了没有。 杨坚走近床榻,轻轻咳嗽了一声,没见刘寄北有何反应,再又一声咳嗽,还是见刘寄北没有反应,禁不住一声叹息,找了个交椅做了下来,心道: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还故意装睡,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没过多久,刘寄北竟然发出了低沉的鼾声,杨坚仔细倾听,瞧不出他是在装作,心想他这几日到处折腾,也许真是困倦了。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杨坚终于站起身子,心道:且让你歇息,等你醒了之后,我再来问你。 杨坚走了以后,刘寄北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暗自叹道:非是我有意骗你,实在是时机未熟,容不得有半分纰漏,要不然也不至于连你都瞒着了。 刘寄北一边思忖着即将实施的计划,一边将身子翻过来面向了墙壁侧卧,当他思想已定之后,困意上涌,不多时便已沉沉睡去。 这一觉足足睡了大半天,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夜幕深邃。 熟睡乍醒,周身疏懒,他赖在床榻上不愿起来,心道:这若是在嵩山那会儿,如果一觉醒了不爱动弹,若幽妹子定会坐在床头和我谈笑一番。 刘寄北不是懒人,他这几天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四处奔波不说,还屡次与人交手,就算他内力卓绝,也是有些吃不消。 想起今夜还得去一次皇宫,刘寄北便翻身坐了起来,眼光落到了书案上,却见不知何时已经有人送来了食盒。 听到腹中肠鸣连连,刘寄北这才记起除了早晨在庾信府中吃了几口外,几乎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五脏庙若不开锅那就怪了。 他打开食盒,见里面的馍馍和酒菜仍是温的,心道:今夜不知会不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先填了肚子再说。 刘寄北没有喝酒,而是将其他的东西一扫而光,吃得大快朵颐,乐不自胜。 吃罢以后,刘寄北来到了庭院中,见到杨府的仆人没有谁注意他,便施施然的走出了杨府,一路绕行,最后驻足在皇宫西面的白虎门外,眼望着黑黢黢紧闭着的宫门,心道:何泉让我来这里等他,怎么连他的人影都没见到。 正自疑虑间,忽然看见宫门开了个缝隙,紧接着闪出一人,借着星光,刘寄北认出来人正是何泉。 何泉也看到了刘寄北,朝着他招了招手,却是没有出声。 刘寄北连忙走了过去,跟着何泉进了宫门,一边走,何泉一边低声与他说道:“皇上一向身体不太好,出去了几天,又染上点风寒,故而今日没上早朝。唉!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看来皇上在不吱声,只怕真要天下大乱了。” 刘寄北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应茬儿,不过,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问道:“太傅是什么时候来拜见皇上的?” 何泉答道:“今日一早儿,于谨大人便来了,他和皇上谈了多时,之后便悄悄地走了,过了没多久,皇上便叫杂家到杨府前去找你。” 他说到这里,竟然连着偷看刘寄北,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 刘寄北十分不解,便问道:“公公何以这样看在下?如果有话但请直说无妨。” 何泉引着他来到了一个避静处,停下身子,四下望了望,见到确实无人后,这才说道:“那一日你来宫中,杂家兄弟将你误做了贼人,并且多有得罪,还请你见到皇上后,不要提起某些事。” 刘寄北奇道:“这有什么了不得的?就算是换做了在下于宫内当值,遇到蒙面人闯到了皇上的寝处,也绝不会等闲视之,更何况贵昆仲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若不那样做倒才怪了。” 何泉有些尴尬的说道:“杂家不是指这些,而是说一旦见到了皇上,希望你不要透露杂家兄弟对那人任何的不敬之处。” 刘寄北一头雾水,问道:“那人指的是谁?” 话一出口,他猛然醒悟,连忙改口道:“噢!在下知道了,请公公放心,在下绝不会口无遮拦的。”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暗道:这就怪了,他为何如此害怕那人呢? 见到刘寄北应诺了下来,何泉便带着他由僻静处转了出来,接着向温室殿走来,途中虽遇到了几队巡夜的羽林军,见到是何泉带着人,也就不加询问,任由着他俩走过。 等到了温室殿门口,何涌早已等在了哪里,见到他俩过了来,先是看了一眼刘寄北,眼光中神色复杂,接着对何泉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皇上已是等候多时了。” 何泉没有解释,只是“嗯”了一声,回过头低声对着刘寄北说道:“杂家先进去通禀一声,你且在此等候一下。” 刘寄北点头,静静地站在原处,看着何泉弓着腰,轻轻地推开了殿门,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暗自叹道:伴君如伴虎,日子久了难免生出一副奴才样。 刘寄北忽然想起杨忠曾经说过,何氏兄弟是在宇文邕当了皇帝之后,为了追随他,特意净身当了太监,这一份誓死效忠的心思当真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 何泉进去过不多时就出来了,朝着刘寄北说道:“进来吧,皇上等着你呢。” 刘寄北虽然为人从容淡定,但心想马上就可以见到一国之君,心里总还是有点忐忑。 何氏兄弟没有随他一起进到殿内,而是守在了殿门外边听后差遣。 刘寄北一人进了来,见到殿内烛火闪烁,龙案后面端坐一人,目光炯炯,满脸的浓须,正是宇文邕。 而在龙案之前尚有一人跪着,由于是背对着刘寄北,故而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到底是真龙天子,无形之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质,即使是他不说话,只在那里一坐,一种威严和紧迫感便扑面而来,平白的使人胆战心寒。 刘寄北倒没有感到太多的压力,他朝着龙案之后的宇文邕跪伏下来,不卑不亢的说道:“草民刘寄北叩见陛下。” 宇文邕直视着跪着得刘寄北,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咸不淡的说道:“原来你便是刘寄北!朕还以为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刘寄北听得出宇文邕似乎有些失望,禁不住暗自叹息,心道:看来即使是皇上也不一定就慧眼了得,只听他现在的语气,还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也都是以貌取人。 由于心里不太舒服,所以刘寄北语气多少的有些萧索,淡淡的说道:“刘寄北本是山野之人,粗鄙丑陋,不名一文,倒叫陛下失望了。” 宇文邕似乎听出了他的失落,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说道:“刘壮士起来吧,走近一些,让朕仔细看看。” 刘寄北站起身来,低着头缓缓地走了过去,途中瞥了一眼旁边跪着的那个人,看到他腮边颌下浓密的胡须以及半张脸孔,心道:果然很是相像,若不是身临其境,还真不容易辨别。 当刘寄北走到了龙案旁边的时候,宇文邕又朝着地上跪着的那个人说道:“你也站起来吧!朕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你来周旋,尽管有些事情办得不甚灵活,不过,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先且呆在一旁侍候。” 那人垂着头,一便站起身子,一边应了声诺,语声尖锐,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刘寄北心道:原来他竟是个太监,为何生了那么多的胡须,这可奇怪的紧了。 那人垂首在龙案的另一侧站住身子,也许是有些紧张,腮边额上生了许多的汗珠,他下意识的用袖子擦了一下,岂料这一下过后,那浓密的胡须竟然脱落了一多半,斑斑秃秃十分可笑。 第二十章:真龙(3)【求收藏支持】 看到了这些,就连宇文邕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对着刘寄北说道:“不用朕说,你也看出来他是个太监了吧!” 刘寄北点了点头,叹道:“陛下能够找到这样几可乱真的替身真是不容易,尤其他能隐去公公说话时的特点,显得声音浑厚,男子汉十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那人听到刘寄北这样说话,便偷偷瞄了一眼他,动作虽然隐蔽,可还是被他发觉了。 接触到那人的目光,刘寄北心头一动,暗道:好复杂的眼神啊!看来此人的心思也很不简单。 宇文邕斜睨了一眼那人,说道:“他叫胡喜,原本也是个男儿汉,只不过后来遇到点事,落下了残疾,朕在一次外出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他,当时就如同看到了自己,不可思议之余便把他带回了宫里。” 宇文邕说到这里,对着胡喜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安歇去吧!” 胡喜垂着头说道:“多谢陛下垂怜,胡喜告退。”说完,便俯首慢慢的退出了温室殿,临出门时竟又偷偷看了一眼刘寄北。 见到胡喜已然走了,宇文邕忽然叹了一口气,瞧着刘寄北说道:“这个胡喜虽然命运多舛,但也算是与朕有缘,自打他随朕入宫以来,除了行动不能随心所欲之外,其余的事情,朕还真不曾亏待过他,就连何氏兄弟也一再被朕告诫,不可对他无礼,尽管他不是朕,可却与朕长得极为相像,对他不敬,朕听了会很不舒服。” 刘寄北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何泉为什么要自己说话小心,原来他是怕被宇文邕知道,表面上他和何涌尊重胡喜,可是暗地里却是甚为不屑,就像那天夜里,他和何涌俩人不时的对胡喜呵斥讥讽,如果这事传到了宇文邕的耳朵里,他们兄弟肯定不会太舒坦。 由于答应过何泉,所以刘寄北并没有搭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宇文邕说话。 宇文邕谈兴颇高,也不在意刘寄北是否说话,自行接道:“朕由凤栖原回来,何泉便把那封奏章拿了出来,尽管朕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可看到了那封奏章,还是有些生气。” 他说到这里,忽然轻轻咳嗽了几声,这一下顿时惊动了守候在外边的何氏兄弟,只听何泉压着嗓子在门外问道:“陛下龙体欠安,可否需要老奴进来侍候?” 宇文邕脸色有些潮红,不过他还是对着外边说道:“不用了,朕知道这点小病没什么了不得的。夜已经深了,你和何涌也去歇息吧!朕要与刘壮士秉烛夜谈。” 何泉连忙说道:“多谢陛下怜惜,老奴和何涌并不倦怠,陛下尽管和刘壮士说话,老奴和何涌在门外侍候,随时听候陛下差遣。” 另一边的何涌也连连称是。 宇文邕微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你俩记挂着朕,朕心里很是清楚,不过朕只想和刘壮士单独在一起说说话,不想有第三个人听到,你俩还是歇息去吧!” 何氏兄弟知道宇文邕是真想撵他俩走了,于是一起在门外告退。 听得脚步声去远,宇文邕叹道:“这对昆仲服侍朕多年,一直是忠心耿耿,这也算是难得的很了。” 刘寄北也叹道:“夙夜匪懈以事一人,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其他人如此也正是应该的。”宇文邕指了指龙案旁边不远处的一个锦墩,说道:“刘壮士不要拘泥,朕允许你坐下。” 刘寄北也不推辞,径直走到锦墩处坐了下来。 宇文邕见他如此率真朴实,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禁不住摇了摇头,颇有感触的叹道:“看来于谨眼光还是比朕要老辣的多了。” 刘寄北虽然不是十分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仍能猜出于谨定然在他面前说过自己不少的好话。 果然听到宇文邕继续说道:“于谨曾在朕的面前说你朴实无华,真情真性,表面上憨厚木讷,实际上却是人间少见的侠义英雄,初时朕还不甚相信,现在倒是信了三分。” 刘寄北虽然没有直视着宇文邕,却也没有显得奴才相十足,语气平淡的说道:“多谢陛下褒扬,草民愧不敢当。草民虽然读书不多,但却知道平心从事,若真做了什么违背良知的事情,只怕连自己都睡不着觉,更何况有先祖在天审视,十足不敢妄意胡为。” 宇文邕随口问道:“不知刘壮士祖居何处,祖上又怎样称呼?” 刘寄北叹道:“不是草民刻意隐晦,实是草民身份卑微,又无建树,若说出祖上的名讳,只怕辱没了他老人家。” 宇文邕听他这么一说,忽然间来了兴趣,催促道:“原来刘壮士果然出身名门,快说说看,刘壮士祖上究竟是哪一位了不起的英雄豪杰。” 刘寄北见他执意如此,于是便答道:“草民祖上便是宋武帝刘裕。”说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光落到了窗棂上。 宇文邕吃了一惊,半信半疑的说道:“原来刘壮士竟然是皇族后裔,这倒让朕失敬了。不过据朕所知,刘宋后裔大部分都在江南,你又怎会流落到江北啊!” 刘寄北不愿在这方面与他纠缠,便淡淡的说道:“草民曾祖乃是彭城王刘昶,当年因事来到江北,辗转几代之后,留下了草民这等辱没祖宗的子孙。”说完便不再言语,目光也变得沉寂起来。 宇文邕是何等样人,知道刘寄北不愿再提起陈年旧事,于是说道:“刘壮士侠肝义胆,武功绝伦,哪里会辱没了祖宗。”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接道:“刘壮士朕来问你,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有话尽请想问,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宇文邕双目如电,盯着刘寄北说道:“听于谨说你本是嵩山人士,并非朕之子民,可为何肯如此为朕的大周着想,这一点朕有些不明白。” 刘寄北颇有感触的叹道:“事实上草民也不曾想过会来到长安,更没想到会见到陛下,无奈身不由己,数番阴差阳错之间,竟然卷入到了眼前的是非之中,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天意。” 接着他就把如何碰到了杨素,如何到了依帝山,又怎样认识了春巴菍,最后承诺要将随着宇文神举来到长安的蛮左安置妥当等事情,挑些紧要的述说了一遍,期间当然隐去了一些自己的私事。 宇文邕听完以后,由衷地说了一句:“朕刚才说你侠肝义胆,尚是有点客气,如今听了你的经历,朕真心实意的送你四个字‘智勇仁侠’。” 刘寄北连忙说道:“草民愚鲁卑俗,哪里承受得起陛下说出的那四个字啊?” 宇文邕忽然离开御座,转过龙案,来到刘寄北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柔和的说道:“朕说你承得起,你便承得起。”随后叹了一口气接道:“其实天下间多是欺世盗名之徒,表面上光鲜亮丽,事实上却是败絮其内,这样的人举不胜数,难得你能够表里如一,不骄不躁,实为一个真丈夫,朕喜欢你。” 刘寄北连忙站起身子,垂首而立,与此同时感觉自己有点飘乎乎的,一颗心暖暖洋洋,十分的受用,只觉得旁边的这位皇上智慧坦诚,心地质朴,说不出的亲切,禁不住潜滋暗长了一种奇怪的念头,如果宇文邕有什么差遣,纵使万难自己也会甘为驱使。 宇文邕似乎感受到了刘寄北的心理变化,伸手摸了一下短髯,微笑道:“朕的兄弟姊妹众多,可和朕真正说得来的却没几个,不过,今日见了你,也不知为何,朕倒是觉得很亲切,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刘寄北心中一动,暗道:宇文邕乃是一国之君,习惯于御人之术,今日他说出这些话来,也许就是为了笼络我,切不可以全然当真。 刘寄北收摄住心神,朝着宇文邕放出了招牌式的笑容,然后施礼道:“承蒙陛下如此抬爱,草民受宠若惊,如果陛下有所差遣,草民定然万死莫辞。”他说到这里,陡然将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草民深知自己乃是朽木一块,顽石一颗,绝不是可以担当大事之才。” 宇文邕先是一惊,接着一呆,随后“哈哈”一笑,叹道:“朕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已经把话堵死,可见你的心机是如何的厉害。”说完叹道:“嘿!朕是越来越佩服于太傅了,他的眼光真是了不得,朕不如他,真是不如他啊!” 刘寄北并没有接话,而是保持了缄默,心道:言多必失,还是少说点为好。 宇文邕回到了御座坐下,示意刘寄北也坐下,随后一脸正容的问道:“眼前的局势你也很清楚,宇文护一方面想夺取去《金书铁券》,另一方面积极地铲除异己,其背后的用意昭然若揭,你来说说看,朕应该怎么办?” 刘寄北沉吟了一下,心道:我只是一介布衣,既无声名,又无权势,更不是智计百出之人,他凭什么想听取我的意见?况且他手下智囊甚多,放着那些人不问,却来问我这个并不熟悉的人,这是为什么呢? 第二十一章:芥蒂(1)【求收藏支持】 他想到此处,便毫不犹豫的问道:“请恕草民无礼,可以问陛下一个问题吗?” 宇文邕一笑,说道:“有何不可?朕本就想和你好好谈一谈,既然你有疑虑,尽可问朕。” 刘寄北站起身子,向着宇文邕施礼道:“陛下贵为天子,手下能人智士众多,在如此紧要关头,何不去问一问他们,为何征询起草民这等蠢笨的人来?” 宇文邕凝视着刘寄北,叹道:“其实你直到现在也未能完全信任朕,不过,朕也不怪你,若是彼此位置颠倒,朕也会有你这样的念头。”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面色变得有点阴冷,缓缓的说道:“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朕就跟你实说了吧!在眼下这个波诡云谲的关头,除了于谨、何氏兄弟以及宇文孝伯等少数人之外,朕还真就找不出几个可以信赖的臣子,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刘寄北丝毫没有怯意,他平视着宇文邕说道:“那么陛下凭什么相信草民呢?” 宇文邕答道:“问得好!朕并不是鲁莽之人,之所以肯见你,现在又想征询你的意见,已是把你视做了心腹。” “昨天夜里,朕从外边回来,便招来了何氏兄弟和胡喜,经过询问,知道了这几天朝中发生的事情,同时也看到了你送来的那封奏章,那时朕就想,这个刘寄北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呢?由此便对你产生了好奇。” “今日一早儿,朕没有上朝,虽是有些身体上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在朕心里藏着几件难以决断的事情,于是便派了胡喜代替朕上朝周旋。” “胡喜刚走,于谨便来见朕,他是朕最为信赖的臣子,不要看他平日里不太管理政事,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对朕也是极为呵护。” “于谨前几日便随朕去了一趟凤栖原,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朕也就不多说了。他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来见朕,其中有很大原因是跟你有关。” “他一生戎马,阅人无数,但能真正看得入眼的却是没有几人,尤其是到了他现在的年纪,更是眼缘狭小,难得看得起谁。不过,自从昨夜你救了他,以及一番深谈之后,他便对你极为看重,虽然你不是什么翻云覆雨的人物,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英雄,但是他觉得你有一种朴实无华、返璞归真的独特气质,就凭着这种独特的气质,他就认为你足可以担当重任。” “听他说了你那么多,朕便的好奇之心更胜,当由于谨口中知道你住在杨忠府里的时候,朕便派了何泉前去寻你。” 宇文邕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噢!对了,当朕对何泉说让他前去寻你时,他还愣在了当场,不知道朕何以知道了你的住处,于是朕就把你和于谨之间的事情告诉给他,他听了之后,一面懊悔那晚对你的举动,一面诚恳的告知朕,说你的武功如何高强,刀法如何的了得。” “何泉虽是个太监,为人却极为自负,尤其是武功大成之后,能够让他如此佩服的人极为稀少,甚至于满朝武将他也没有几个看上眼的,如今听到他也对你也极为推崇,朕便更想见你了。” 刘寄北听到这里,禁不住有点惭愧,心道:那晚由宫里出来,我对何氏兄弟还颇有成见,觉得他俩反复无常,阴险狡诈,十足的太监品行,如今听他这么一说,这位何泉倒不失一个心地实诚的主儿,我还真是看错了人家。 宇文邕并不知道刘寄北在想些什么,事实上他说意正浓,也没在意这些,只听他不间断的说道:“当你随着何泉入了宫,进了温室殿之后,朕冷眼相看,见你一副憨实的模样,初时还真有点失落,不过,通过听你的言谈,以及进一步的审视你,渐渐地朕觉得你不寻常了,不但名副其实,甚至于超过了原先的期望,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无奈的一笑,说道:“请恕草民愚昧,难以猜到其中的紧要。” 宇文邕凝视着刘寄北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叹道:“你最大的魅力所在便是脸上的笑容,不管你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使然,你的笑容都极为纯净,能够让人极为容易的产生信赖感,朕从来没见过有谁的笑容能有你这般富于感染力。” 宇文邕的这几句话倒说得刘寄北有点不好意思,刘寄北心道:我也不是倚门卖笑的主儿,你如此说我,真不知该怎样听取。 宇文邕看到刘寄北有点不自在,便诚恳地说道:“你不要有什么其他的念头,朕虽然年轻,但也知道一些道理,如果一个人没有一块纯净的心地,任他如何造作,也不会笑得如此无邪,让人心神宁谧。” 刘寄北无语,因他从没有正视过自己的笑容,也不晓得自己笑得是不是真像宇文邕所说的那样魔力非凡,所以,他只能保持缄默,权当自己没有听见。 宇文邕脸色有点发红,可他浑然不知,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自古有云:人心叵测,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叵测的人即使是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可笑容总能透露出不寻常的信息,你可能以为朕在胡说八道,但是朕告诉你这话出之于相学奇士赵昭之口。” 刘寄北并不知道赵昭是谁,不过听宇文邕的语气,似乎对此人极为推崇,心知不是寻常人物,禁不住心道:这个赵昭的话确实有一些道理,一个人就算再会掩饰,如果笑容不是发自于内心,终究可有破绽可寻。 刘寄北忽然想起当年在嵩山的时候,萧若幽曾和他在闲谈之中,说起一件趣事。如果一个人的笑容是发自于内心,那么左右半边脸的笑容几乎是一致的,但若是别有用心的笑容,右半边的脸仍可以笑得和往常一样,但是左半边的脸呈现出的笑容一定会显得很僵硬。当时刘寄北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不过经历多次的实验,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真的。 他想起了这件事,便点了点头,说道:“通过对笑容的观察,确实可以追寻到一个人心理变化的蛛丝马迹。” 宇文邕叹道:“这几天来,朕一直在想,对待宇文护该该采取怎样的手段?” 刘寄北问道:“陛下心中可有了计较?” 宇文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不要认为朕对宇文护的事情一无所知,其实他的一举一动朕都心中有数,之所以保持的低调,只是不想因此而断送了大周基业。” 刘寄北叹道:“话虽如此,可是宇文护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陛下若是一味仁慈,只怕还是会养虎成患啊!” 宇文邕瞧着刘寄北说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认定宇文护要反朕,难道你手里已经有了确着的证据不成?” 刘寄北由怀里掏出那一摞书函,走到龙案前,呈递给宇文邕说道:“其实那封奏章是草民在宇文护那里盗取的,除了奏章之外,还拿走了宇文护的一些书函,现在把这些书函交给陛下,等陛下看过了之后,就知道草民所言非虚。” 宇文邕伸手接过书函,并没有当着刘寄北的面打开,而是随手放到了龙案上,并且说道:“其实这些书函看与不看,已然影响不到朕的决策了,不过朕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为朕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刘寄北回到了座位后,淡淡的说道:“能为陛下进一点心思,本就是分内的事情,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宇文邕咳嗽了几声,然后说道:“现在朕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朕来帮忙的吗?” 刘寄北沉吟了一下,说道:“陛下此次去了凤栖原,不知见没见到宇文神举和王轨?” 宇文邕点了点头,说道:“不但见到了他俩,就连贺若敦朕也见过了。” 说完后他又奇道:“你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事?” 刘寄北答道:“刚才草民已然说过,草民与宇文神举和王轨两位将军有些渊源,并且也参与了对蛮左招安的事情。实不相瞒,如今蛮左中的‘白虎夷王’春巴菍正是草民的妻子,草民答应过她,一定要把随着羽林军前来长安的蛮左安置好,既然陛下问起草民有何需求,那么草民就斗胆恳请陛下满足了春巴菍的心愿吧!” 宇文邕一笑,说道:“其实,即使你不提此事,朕也会安置好那些蛮左的。不过既然你已然这么说了,朕还是要答应你会更加妥善的处理这件事情的。” 刘寄北“扑通”跪倒,叩头拜谢宇文邕。 宇文邕赐他平身之后,看着他落了座,淡淡的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朕既然成全了你,你是不是也该为朕办一件事情?” 刘寄北心中一动,暗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看来天下间绝没有平白得来的好处。 他看着宇文邕,说道:“在陛下说出想让草民办什么事之前,可否回答草民两个问题?” 宇文邕淡淡的说道:“你问吧,朕知无不言。” 刘寄北叹了一口气,收回眼光,瞅着自己的靴子尖,缓缓的问道:“刚才陛下说过,那些书函看与不看,都影响不到陛下的决策,由此可知,陛下已是成竹在胸,那么草民斗胆问一问陛下,究竟想怎样对付宇文护?以及怎样化解凤栖原上的危机?” 第二十一章:芥蒂(2)【求收藏支持】 宇文邕站起身来,在龙案后面踱来踱去,沉吟一番之后,回到龙座坐了下来,说道:“你问的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个事情。” 刘寄北“哦”了一声,向着宇文邕望去,见到他的目光已然变得十分沉毅,只听他接着说道:“当年太祖驾鹤西游之际,正值帝国草创之期,百废待兴,群狼环视,若非堂兄宇文护及时的顶起大梁,哪还会有现在的大周?” “虽说他对于朕的两位兄长之死难脱其咎,现在又搅起一潭浑水,甚至于想代替朕的位置,但是,他终究功不可没,朕也因此并不打算杀他。”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陛下打算怎么办呢?” 宇文邕说道:“朕已经和于谨商量好了,打算启用《金书铁券》来压制他。” 刘寄北长吁了一口气,问道:“若是宇文护对《金书铁券》也不顾忌呢?” 宇文邕叹道:“若他连太祖遗训都不在乎,那朕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是杀了他。” 刘寄北有些狐疑的问道:“陛下认为能否杀点掉他呢?” 宇文邕发出一阵咳嗽,好半天才止住,他面色已然有些苍白,不过目光仍然坚定异常,只听他说道:“其实朕一直在避免和他发生争执,并不是因为怕他,而是担心起了冲突之后动摇了大周的根基。” “堂兄执掌朝政多年,羽翼已丰,若然真的和朕弄得势不两立,大周必然分裂,到那时岂不毁掉了太祖一生的心血,叫朕有何面目去朝拜太祖的在天之灵?” “朕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堂兄能迷途知返,去除贪妄之心,一心一意的辅佐朕,若真如此,朕保他一世荣华,寿终正寝。否则,只能放手一搏了,朕总不能重蹈两位兄长的覆辙吧?” “至于能否杀掉他,朕不想说,一则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二则他绝对不会不顾及《金书铁券》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千方百计想得到它了。” 刘寄北忽然问道:“于太傅手中真的有《金书铁券》吗?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圣物?” 宇文邕解释道:“其实关于《金书铁券》的事情,朕也是继位之后才知道的,那是太祖在临终前亲手写下的遗训,一直由于谨保管。” “保管《金书铁券》的人有废立皇帝的权力,换句话说,如果于谨想废掉朕的皇位,只需把《金书铁券》拿了出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宣读就可做到。” 刘寄北吃了一惊,暗道:没想到《金书铁券》有这么大的效力。 随即他想起一个问题,说道:“如此看来,太祖是真的很信任于太傅啊!” 宇文邕知他话中之意,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么金贵的东西交给他保管。如果他心怀叵测的话,大可以胡作非为,几乎没人能治得了他。” 刘寄北忽然问道:“听杨坚说宇文护明日便要派出大军征剿凤栖原,不知陛下将怎样应对此事?” 宇文邕淡然一笑,说道:“退朝之后,胡喜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朕了,那时于太傅还没有离开,朕和他商量了一下,觉得既不能驳斥了大冢宰的面子,又不能纵容他胡为,最好的办法就是私下里和他交谈一番,使他灭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说到这里,宇文邕语气顿了一顿,原本柔和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紧盯着刘寄北接着说道:“朕刚才说想让你为朕去办一件事情,你可知是什么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叹道:“陛下灵思百动,草民难及万一,怎会猜到陛下的心思?” 宇文邕心道:于太傅果然没有说错,这个刘寄北貌似忠厚,暗里也是狡黠异常,奉承起人来神色不变,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造作之嫌。 宇文邕说道:“今夜你就在宫里歇息,明日朕想带着你去一趟含仁殿,到时你就明白朕的心思了。” 刘寄北心头一动,暗道:含仁殿是叱奴太后的居处,他带我去那里干什么? 既然宇文邕不想说,刘寄北也不好没完没了的问下去,于是他想了一想之后,说道:“ 草民身份卑微,怎可在宫里歇息,倒不如先让草民回去,明日再来觐见陛下,到时陛下如有差遣,草民定会全力以赴。” 宇文邕微微一笑,说道:“宫里这么大的地方,难道还会没你歇息的去处,毋庸多言,听朕的安排也就是了。” 刘寄北听他语气坚决,也就不再争辩,不过心里还是泛起了狐疑,暗道:他非要将我强行安置在宫里,莫不是怕我出了宫之后,将他的话透露出去? 宇文邕看到刘寄北脸色有些异常,便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朕之所以把你留在宫里,完全是出于对明天事情的考虑,只要天一亮,朕便会宣大冢宰入宫,到时你守护在朕的身旁,也好有个照料。” 刘寄北豁然道:“原来陛下是想让草民做一名侍卫,不过,据草民所知陛下身边高手如云,为何舍近而求远呢?” 宇文邕淡淡的说道:“如此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闪失。朕身边的确不乏绝顶高手,可是能让朕相信的却是没有几个,况且,大冢宰心细如发,朕身边的高手他都了如指掌,若是他看到了朕忽然纠结了那些高手,定会心中起疑,也就不肯轻易地随朕朝见叱奴太后,届时横生枝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刘寄北叹了一口气,说道:“请恕草民多嘴,明日大冢宰入得宫来,陛下将意欲何为呢?” 宇文邕叹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他执迷不悟,朕便使出《金书铁券》这个杀手锏,若他仍旧一意孤行,便怪不得朕心狠手辣了。” 刘寄北忖道:他想让我充当奇兵的角色,怪不得不肯放我出宫。 他想到这里,也不知怎的,心里竟然好一阵儿不舒服,隐隐觉得事情似乎并非这么简单,然而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一时间又无从知晓,不过他有一件事他十分清楚,那就是今夜无论如何都得呆在宫中了,心道: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刘寄北定了定神,试探着问道:“于太傅已经将《金书铁券》交给陛下了吗?” 宇文邕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是一阵儿咳嗽,他强忍着止住咳嗽之后,说道:“现在已是深夜,你便在这里歇息,朕另有去处,就不陪你了。” 刘寄北见他脸色潮红,知他风寒未愈,便站起身子,跪伏施礼道:“陛下龙体欠安,还是早点歇息吧!” 宇文邕似乎真有点把持不住,摆了摆手,本想说话,无奈又咳嗽了起来,只好一只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拿起龙案上的那一摞书函,朝着刘寄北点了点头,然后便走了出去.。 刘寄北站起身子,回想起何泉的话,暗道:看来宇文邕的身体真是不太好,略染风寒便咳嗽成这样子,若是害上了什么大病,那还了得。 他在殿内走了几圈,眼看着那张龙榻,心道:还是不要在那上面睡了,要是被人家发现,保不齐落了个杀头的罪名。 刘寄北熄了殿内的烛火,规规矩矩的回到原处坐下,静摄心神,本想就此安歇,无奈心里总觉得不安稳,好半天也不能进入到坐忘的境界中,索性站了起来,走到窗子前,刚想打开窗子透透气,忽然间感受到一阵杀气由窗棂间透了进来,禁不住心生警兆,暗道:难道是宇文邕想杀我? 这个念头在他的头脑中一闪而过,很快的他便否认了这个想法,心中忖道:如果宇文邕想杀我,只怕早就杀了,何必要等到这时候,况且他也没有杀我的理由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悄悄躲到了龙案后面的角落里,估摸着一旦有人进了来,碍着龙案看不到自己,这才收摄心神,摒心静气,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过不多时,就听到殿外传过来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紧接着虚掩着的殿门悄然开启,一条人影如同幽灵一般闪了殿来。 刘寄北目力奇佳,看清来人蒙着脸孔,心道:莫非是个刺客?他怎知我在温室殿? 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对,除了宇文邕、何氏兄弟以及胡喜之外,没人知道他来了皇宫,更甭说是要刺杀他了。 刘寄北想到这些,心头泛起了寒意,暗道:难道刺客的目标是宇文邕? 蒙面人显然很有经验,他进来之后,并没有急于做事,而是俯下身子躲在了殿门旁,两只眼睛在暗夜里瞪得多大,一边倾听着殿内的动静,一边让眼睛逐步的适应着殿内的光线。 过了一会儿,蒙面人见到殿内没什么异常,便由怀里掏出短匕,蹑手蹑脚的朝着龙榻走去。 刘寄北打量了一下蒙面人,看着身形似乎有几分熟悉,再仔细地端详之后,忽然想起来人是谁了,暗道:他怎会来到宫中?这家伙武功不弱,在于谨府里竟然同刘玄石斗了个半斤八两,绝非平庸之辈。 刘寄北猜得没错,来人正是李安。 第二十一章:芥蒂(3)【求收藏支持】 昨夜,李安偕同康居南、独孤楷以及马经天等人在于谨府中夺取《金书铁券》,由于半路里杀出刘寄北和刘玄石俩人,结果弄得铩羽而回,等他们回到了大冢宰府,告知宇文护事情的经过之后,众人本以为难免会被责备一番,不料,宇文护的态度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不但没有丝毫的责难,而且还温言安慰,这使得众人好生感激宇文护的大度,一时间恨不得为宇文护肝脑涂地才是快活。 其实宇文护心里哪能不生气,只不过他本是一代枭雄,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而已,另外他深谙御人之术,知道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而这些个人无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并且个个身怀高深武功,若非假以辞色,没准哪一个忍受不住,一气之下便一走了之,若真那样,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故而,他强忍心中怒火,一面好言安抚,一面耐着性子与众人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宇文护对于宇文邕的态度也是心怀忐忑,摸不清这位堂弟皇上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当藏在大冢宰府中的密室里的奏章和密函丢了之后,宇文护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宇文邕派人盗取了东西,为了探查究竟,在第二天早朝之上,他故意显得专横跋扈,其目的便是想看一看宇文邕会怎样对待他。岂料一试之下,宇文邕竟然对他的举动视若无睹,这是他心里感到很不踏实,想不明白宇文邕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过,实际上对于宇文邕这个小堂弟,宇文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宇文邕沉默寡言,又刚刚即位,政令尚不纯熟,人脉也不丰厚,而他则是宇文泰钦点的顾命大臣,论功劳以及论资历都是当今朝中的第一人,即使是宇文邕对他含有不测之心,也只能把不满放到心里,对他依然无可奈何。 如今他最为顾忌的便是《金书铁券》,只要将《金书铁券》弄到了手,庙堂上下将无人能治得了他,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到《金书铁券》。 初始之时,宇文护也不晓得有《金书铁券》的存在,他是通过宫中安插的眼线才知道有这件东西的。 大约一年半之前,周明帝宇文毓吃了进奉的饼食,眼看着要驾崩,就在弥留之际,曾说出手中若有《金书铁券》便可治得了宇文护的话,结果被身边的太监听了去,而那个太监正是宇文护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之一,得知这个信息之后便立刻告知给了宇文护。 宇文护听了这个信息,就调来了回归西域的亲信康居南,让他明察暗访,弄清楚所谓的《金书铁券》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康居南还真就不负所望,不但证实《金书铁券》确实存在,而且还知道它就在于谨手中。 宇文护问起康居南是怎样弄清楚《金书铁券》的事情的时候,他便将查访的来龙去脉据实禀告给了宇文护。 原来,康居南早年行商的时候认识一个匈奴人,名叫刘番,老家住在夏州。 刘番本是夏州的一代大豪,在当地具有极高的声誉,可谓是一呼百应的人物。他有一位堂弟名叫刘平,时任夏州刺史,在西魏大统七年的时候,刘平聚众谋反,结果被于谨率军平定。 刘平谋反之初曾规劝刘番一起成事,却遭到刘番的极力反对,俩人因此反目。而在于谨攻打夏州的时候,刘番又给予了鼎力支持,使得于谨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夏州上郡城,擒住叛军头领刘平。 刘番很欣赏于谨的才华武功,他帮助于谨平定叛乱之后,就将亲生妹子嫁给了于谨。 刘番父母去世得早,他对自己的这个妹子极为疼爱,满以为将她嫁给了当世名将于谨,可以一世无忧,哪曾想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刘番的妹子人虽生得极为美貌,但性子却很是冰冷,而且不懂得逢迎沟通,自从过到了于家的门之后,受到了不少于府内眷的编排挤压,久而久之,于谨在众口铄金之下,对她也渐生芥蒂,并且逐渐的疏远,最终,刘番的妹子在郁郁寡欢中香消玉殒。 刘番在妹子嫁给于谨之后,没过几年也由夏州搬到了长安。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和于府走得颇近,但是当得知妹子的婚事并不如意之后,便开始渐渐地和于府生疏了起来,等到妹子一死,他更是主动断绝了彼此间的来往,并且对于府的里里外外各色人等都心生怨怼。 刘番的妹子嫁给于谨之后,生了一个女儿名叫于墨香,此女很有其母的风姿,样貌极为美好,却也有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清冷,在长安城里是出了名的冰美人。 刘番虽然不再和于府来往,但对这个外甥女却是极为疼爱,而于墨香也几乎把刘番的家当成了自己地方,一年之中,呆在刘番家里的时间,倒是比呆在自己府中的时间还要长。 刘番是匈奴后裔,十分善饮,来到长安之后,经常出入于酒肆之间,特别是在他妹子死后,由于心中郁闷,更是时常沈醉不醒,在此期间,他结识了刘玄石。 刘玄石的“擒奸酒”名满长安,许多地方上的达官贵人以及士绅大豪,都时常光顾他的酒作坊,刘番便是其中的宿客之一。 刘番时常在刘玄石的作坊里喝的烂醉如泥,有时是刘玄石亲自把他送回家里,有时则是通知他的家人把其带走,而接取他回家次数最多的便是外甥女于墨香。 刘玄石早就听说过长安城里的这位冰美人,由于刘番饮酒的缘故,一览芳容的机会便凭空多了起来,久而久之,刘玄石一见到于墨香,心里就会产生一种难名的亲切滋味。 康居南自从接受了宇文护的指派之后,时常在长安城中转悠,有一次竟然被他撞见了烂醉归家的刘番。 康居南本是康居国皇族贵胄,居住在祁连山“昭武新城”,只因受到柔然人的清剿,这才不得不离开故土,开始四处经商。 随同康居南一起经商的,还有在“昭武新城”的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另外八家的子弟,他们九人亦商亦盗,多年以前,就已经创出了极为响亮的名声,有人称他们为“昭武神兵”。 在依附宇文护之前,康居南和他的另外八个弟兄走遍了长城内外,不但积累了惊人的财富,更是认识了不少地方上的豪雄,刘番便是其中之一。 适时地方割据势力乱如团麻,康居南奔走于这些地方之间,想要使自己的货物完好无损,一条惯用的伎俩便是买通地方上的豪强,刘番便是他通过这种方式认识的。 吃了人家的钱财,自然要为人家办事,几番交往之后,康居南和刘番俩人已是有了几分交情。 康居南在长安街头遇到了刘番之时,并不知他和于谨之间的关系,不过在以后的来往中,康居南逐渐地获知原来刘番竟是于谨的内弟。 一开始,康居南对于寻访《金书铁券》的事情也是毫无头绪,不知该从何处着手,经过几番思量之后,他开始有了一些轮廓。 在康居南想来,像《金书铁券》这种涉及到社稷根本的东西,一定不是普通人所能够知晓的,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一定要从当朝的重量级人物入手,而怎样入手又是一门学问。总不能挨个儿的去问,问人家知不知道《金书铁券》,这根本就不切合实际。所以,他打算凭借自己在长安多年的人脉关系,从一些权贵的枝杈入手。 刘番是康居南第一个着手的人物,自从街头偶遇之后,他没事便去刘番家里做客,也时常到刘番所开设的“凤仪乐坊”中流连,期间出手十分阔绰。 康居南知道刘番嗜酒,故而,常常备上美酒,以供刘番豪饮。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又一次在刘番烂醉之后,向他吐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于墨香曾跟刘番说起过一件事情,几年前,刘番的妹子病重,于墨香陪在床榻前,看着母亲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很是悲伤和怨恨,只觉得父亲很对不起母亲,便到于谨的居处去寻找他,结果虽然找到了于谨,却见他形色匆忙,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于墨香性子刚烈,问她父亲将要去哪,于谨告诉她打算去一趟泾州,于墨香又问于谨知不知道她母亲病重,于谨没有搭理她。 于墨香见于谨一点没有怜惜的意思,便哭着问于谨,她母亲在他心中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吗? 于谨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话,事关国家安危,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完了之后,不顾于墨香的哀痛,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谨走了之后,刘番的妹子便死了,于墨香悲痛欲绝,等到于谨办事回来之后,尘土尚未清扫,于墨香便闯到了他置身的书房,愤怒之余见到于谨手里正拿着一个小铁盒。 于谨一见到于墨香闯了进来,忙不迭的将铁盒藏在了身后,又惊又怒的把于墨香责备了一番,于墨香一气之下,出了书房。 第二十一章:芥蒂(4)【求收藏支持】 【通知:每日更新改为早晨六点。】 事后出于好奇,于墨香曾潜入到了于谨的书房,想看一看那一日于谨手里拿的到底是怎样金贵的东西。也是事情该然,她三五下便在书架的夹层里找到了铁盒,等她打开之后,发现竟是一条黄绢。然而,当她正想摊开了看一看黄绢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孰料于谨恰巧回到了书房。一见当时的情景,于谨禁不住恼怒交加,责令她快放下手谕,接着又从她的手中夺走了东西,劈头盖脸的把她痛骂了一顿,并且告诉她,若是将黄绢的事情透露出去,他绝不会顾及亲情,一定亲手杀了她。 母亲的凄惨离世以及这件事给于墨香造成了很大的刺激,打此以后,她很少回到于府,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了舅父刘番的家中,并且很少再和于谨说话,即使言语了,也是极为难听。 康居南由刘番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便琢磨着那铁盒和黄绢极有可能是所谓的《金书铁券》,为了求证,他找到了宇文泰在泾州患病期间,最后服侍宇文泰的亲兵,软硬兼施之下,了解到宇文泰在快要死了的时候,确实曾用黄绢亲笔写下了一封手谕,并且交给了匆匆赶来的于谨。而在此之前,宇文泰已然见过了宇文护,而且还嘱托宇文护肩负起社稷的担子。 如此一来,事情已然明了,即可断定所谓的《金书铁券》确为于谨所藏。当宇文护得知这些信息之后,便开始想办法拥有亦或是毁掉《金书铁券》。经过一番部署,他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从于谨手里夺取《金书铁券》,不曾想事与愿违,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致使他愣是和《金书铁券》失之交臂。 宇文护经过和大家的一番商量,觉得于谨经此一事很可能恼羞成怒,保不齐会将《金书铁券》谨献给皇上。若只是皇上一人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怕皇上得到之后,公之于众,到那时摄于太祖遗威,满朝文武定然会对宇文护群起而攻之,纵使宇文护有三头六臂,只怕也无法扭转乾坤,所以绝不能让《金书铁券》曾现在世人面前,就算得不到它,也要将其毁掉。 最后,宇文护决定委派一个人到宫里勘探究竟,确定一下《金书铁券》是否已到了皇上手里。众人选来选去,觉得李安最为合适。一则是他本身就呆在宫中,对于宫里的路径比较熟悉;二则他武功高强,并不在其余人等之下。他若应付不来的事情,别人也不一定就能应付得了;三则如果他出了事情,绝对不会牵连到宇文护,毕竟没有实际证据,证明他本是大冢宰的人。 如此这般筹划好了之后,众人散去,李安潜回宫里,伺机而动。 李安对于宇文泰的骨血格外愤恨,其原因起自于孝闵帝宇文觉的身上。 宇文觉笃信道门,曾与焦子顺有过数面之缘,见其样貌飘逸,举止若仙,并且言谈深邃,玄学精湛,再加上武功绝伦,心里极为推崇,于是封他为“伏凤法主”。 焦子顺和李安之间,虽是同门,却有着不可调和的怨隙。当李安得知焦子顺被宇文觉封做了“伏凤法主”之后,自是怒不可遏,进而将无限怨恨加诸在了宇文觉的身上。 宇文觉死了之后,李安丝毫没有感到解气,每每看到宇文毓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时,心里总是在想,什么时候也把他弄死。 如其所愿,宇文毓也没活得多长,好歹让李安心里舒服了一些。直到宇文邕继位,眼见着这位新任皇帝不言不语的,远比不上前面两位威凌四溢,这让李安的杀戮之心稍稍安歇了少许。不过,心下稍安归稍安,若是让李安得到弄死宇文邕的机会,他也绝对不会手软的。 在李安回宫之前,宇文护再三嘱咐他,一定要仔细查看,弄清楚于谨到底有没有将《金书铁券》交给宇文邕。如果《金书铁券》真的落到了宇文邕的手中,那么可以窥探一下宇文邕接下来将会怎样做?假如宇文邕铁了心似的想把《金书铁券》昭示天下,宇文护知会他可以自行决断怎样处理,其言下之意自然包括杀了宇文邕。 李安久在宫中,对于宇文邕身边的高手了如指掌,据他所知,何氏兄弟一向不离宇文邕左右。何涌也还罢了,武功比自己要差上一些,然而何泉可不是好相与的,一身武学足可以挤入天下超一流好手的行列,若与自己正面争雄,胜负殊难预料。 由于李安心存顾忌,所有迟迟不肯动手,直到三更过后,这才悄悄潜到了温室殿。通过好一阵观察,竟是没有见到何氏兄弟的影踪,这使他心中好生疑惑,暗想难道真是老天有眼,活该他今夜顺顺当当的完成任务。 他进到了温室殿内,仔细观察了一番,除了龙榻上帷幔低垂,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其余的并没有见到有什么异常。 李安心头泛起冲动,暗道如此大好机会,怎能白白错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夜借着寻访《金书铁券》的机会,顺便将宇文邕也一道解决了事,反正一切事情自有宇文护来担当,既若是宇文护嗔怪的问起来,就说是查找金书铁券的时候被宇文邕发觉,无奈之余才出此下策的,估摸着宇文护也不会把自己怎样。 他想到这里,主意已定,抽出短匕之后向着龙塌走去。其实他也有点感到奇怪,心想这位皇上睡觉也真够规矩的,竟然一点鼾声都听不到,简直比大家闺秀还安静。 他来到龙榻前,凝神倾听,仍是一点动静也听不到,忽然间心里有些不安,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撩起了床帏,探进头去一看,禁不住愣在了当场,诺大个床榻之上哪里有半个人影。 怔怔的站了半晌,他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真是天意,该他命大。” 说完,他转过身子,开始四下踅摸,不觉间眼光触到了龙案之旁,猛然间大惊失色,只见角落里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名大汉。 刘寄北目光如炬,眼见着李安大惊失色,便淡淡的说道:“你究竟是谁?擅闯于太傅府第也就算了,竟然放恣到夜闯皇上的寝殿,胆子可真够大的了。” 李安此时也已认出刘寄北来,他在于谨府中虽没有和刘寄北正面交过手,但是对于刘寄北的身形、武功却是记忆犹新。 如今在这里冷不丁的遇到了刘寄北,他的一颗心更是跌到了冰谷里面,不由得暗吸一口冷气,忖道:这人殊为了得,只凭我一人,恐难是他对手,看来只有找准机会,一走了之。 李安手执短匕,立好了门户,对着刘寄北冷冷地说道:“你是刘寄北!” 刘寄北猜想李安很有可能已由独孤楷那里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毫不感到奇怪,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李安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凶悍的神色,直盯着刘寄北冷冰冰的说道:“我是谁无足轻重,倒是你这厮殊为难缠,无论到哪总是阴魂不散,看来摆脱你只有一个办法??????” 刘寄北不待他说完,淡然一笑接口道:“是不是想说只有杀了我才能一了百了?” 李安点了点头,阴郁的眼神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厉色,竟是连招呼都不道一声,身形猱狞,手中寒芒一闪,短匕直取刘寄北咽喉。 刘寄北一直在提防着李安,眼见着他眼露凶芒,杀气倏地转盛,心知他出手在即,果不其然,这家伙一声不吱的便出手了,而且出手的部位极为阴狠。 刘寄北体内的真气受到了李安杀气的激发,倏然升腾,刹那间将他的衣衫鼓动得猎猎作响。 眼见着短匕一闪而至,刘寄北胸臆之间升起万丈豪气,只听他低喝一声,身形一侧,手臂在空中幻化出两道玄奥至极的轨迹。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李安顿时感到一股大力沿着手臂直入胸腹之间,一时间手臂发麻,五脏六腑翻腾不息,紧握着的短匕差一点就扔了出去,身不由己之下,向着一旁踉跄奔去。 刘寄北并没有穷追不舍,事实上他也很惊讶李安的功力,虽然俩人交手如同惊鸿一瞥,但是他明显的感觉出李安不但功力深厚,而且韧性非常。 刘寄北本打算全力一击,弹飞李安手中的短匕,结果只是把李安震得打了个趔趄,短匕却仍然握在他的手里。 李安感觉到由手掌传过来的阵阵麻痛,心知肚明自己的虎口已被震裂,他对此毫不理会,站稳身子之后,先是摆好应对的架势,以防刘寄北追打不放,与此同时,积极的定了定神,运起独门“鼎元神功”的疗伤之法,猛然间丹田之内真气盘旋,阴阳二气相互追逐纠结,紧接着二者融为一体,沿着小周天电光石火般运行,一瞬间硬是将他翻腾的气血压了下来。 刘寄北静静地瞧着李安,眼见着他神色稍霁,知他功力恢复,禁不住暗自佩服,心道:此人当真了得,能在一瞬间便把内伤压制住,定然有着自家独门秘法,看来此人的背景很不简单。 第一章:糊涂(1)【真心求收藏】 李安调整好真气,眼见着刘寄北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态势,心里便开始盘算,暗道:不管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今夜算是绝难有什么作为了,不如找个机会,赶紧全身而退。 李安想到这里,眼角余光掠过殿门,心想:若要逃走,就得佯攻,诱使他将心思放到防守上,这样才有可能找到脱身的机会。 刘寄北一直在注意着李安的脸色变化,见他容色阴晴不定,还不时地拿眼睛瞄了瞄殿门,心知他萌生退意,禁不住忖道:大半夜的你跑到这里来行刺皇上,不用问也知道定是宇文护的主意,如果强行把你捉了,送到了皇上的面前,就算是皇上再有忍耐性,也绝不会容忍了此事,若真如此,不和宇文护撕破脸皮只怕都难了。 刘寄北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寒意,忖道:前半夜和皇上谈了一席话,皇上虽是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却道明了一件事,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和宇文护公开决裂。 如果刺客真是受了宇文护的指派,而我又知道实情,虽然我把刺客捉了,表面上看似乎立了一功,事实上一旦把刺客带到了皇上的面前,无疑是在他的面前摆了一道难题,那可就成了好心没办好事啦! 皇上如果心地慈悲,也许不会把我怎么样,但若是心口不一,为了顾全他的事情,说不定就会对我这个知情人使出什么手段来,那可真是没事找事嫌自己命长了。 各种念头在刘寄北心头接连闪过,最终他决定对于今夜的事情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不必认真对待。 李安自是不知道刘寄北脑袋里动着什么样的念头,眼见着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也不知接下来将会怎样对待自己,不觉间心里竟是涌起一丝恐惧。 刘寄北忽然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的说道:“深更半夜放着觉不睡,折折腾腾真是好没来由。” 他说完,竟然走到一个锦墩旁,一屁股坐了下来。 李安好生疑惑,不明白刘寄北为何忽然间变得好像自己不存在了一般,禁不住忖道: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大敌当前却全然无所顾忌,难道他真的一点都没将我放到眼里? 他想到这里,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一股火气,不过随后就压了下去,暗自叹道:管他是怎么想的,我能够脱离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李安见到刘寄北好似全无防备,心知机不可失,蓄势已久的真气倏然迸发,只听他低啸一声,身形暴起,手中寒光有如星闪,满身杀气的直奔着刘寄北而来。 刘寄北坐在锦墩上,虽然感受到了李安凌厉如剑的杀气,不过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隐约意识到对手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好像是要以命搏命,实际上却是另有意图。 尽管如此,刘寄北还是不敢大意,真气运转如意,虽没有站起来,但不可思议的是屁股下面的锦墩竟然和他融为一体,打着横向一旁倏地移了开去,极为巧妙地避开了锋芒。 李安再一次被大大的震撼了,心道:这是什么功夫,简直就是魔法! 他虽是感到惊讶,可手里却是一点都不怠慢,就在刘寄北移开之后,他已是将手里的短匕投了出去,目标直取刘寄北咽喉。 刘寄北移动的同时,眼睛一直紧锁着李安,眼见着他手臂一晃,接着一道寒星直奔自己而来,心知是短匕。 于是,刘寄北想也不想的伸出右手,就那么凌空一招,不可思议的是竟然将激射而至的短匕夹在了两指之间。 就在这一刹那,李安已是转身奔到了殿门,当他回过头来,只见刘寄北依然坐在了锦墩上,两只手指夹着短匕,颇具玩味的在看着他。 李安忽然间涌起一种无力的感觉,一脚跨在了门槛外,定住身形,大有深意的看了刘寄北几眼,然后长叹一声,倏然消失。 刘寄北望着半遮半掩的殿门,心里竟然有点淡淡的惆怅,好半天才站起身子,先是将短匕收入怀中,接着走到殿门旁,伸头朝外边看了看之后,恰好见到一队羽林军赶了过来,忙将头缩了回来,慢慢的阖上了殿门。 第二天清晨,天色尚是蒙蒙亮,刘寄北刚睁开眼,只听殿门一响,何泉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见到刘寄北坐在锦墩上正看着他,便说道:“杂家奉皇上口谕,请刘壮士到含章殿叙事。” 刘寄北站起身来,先是整理一下行装,然后对着何泉一笑,说道:“皇上今日也不上朝了吗?” 何泉摇了摇头,叹道:“杂家只是一个奴才,哪里敢过问皇上的事情?不过瞧着今日皇上的架势,没准儿真不上朝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刘寄北也叹了一口气,尾随着何泉出了温室殿,向着含章殿走去。 走到半路上,何泉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瞧了瞧刘寄北欲言又止。 刘寄北立时会过意来,走到何泉旁边,淡淡的说道:“胡喜的确很得皇上赏识,不过同贵昆仲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何泉“哦”了一声,眉宇间露出喜色,问道:“刘壮士真这么认为?” 刘寄北道:“皇上之所以待见胡喜,不是欣赏他有什么才能,而是出于对他的怜惜,换句话说胡喜也就是和皇上有个脸缘儿。哪里如贵昆仲一直追随着皇上,风里来雨里去,无甚避讳,皇上心思缜密,怎会对这些视而不见。说实话,在皇上的心里,贵昆仲才是最为亲密的心腹。” 一席话说得何泉美不胜收,光滑无须的脸上笑意连连,陪着刘寄北继续向含章殿走去。 一道上刘寄北了解到宇文邕半夜里出了温室殿,径直去了含章殿,等到了那里,一直也未歇息,而是面无表情的在殿里面踱来踱去,不时地还发出几声咳嗽。 何氏兄弟一直呆在含章殿,看着宇文邕如此劳累,几乎不堪重负,由衷地感到惶恐,好说歹说之下,终于劝他喝了早就准备好的解除风寒的汤药,快到天明才服侍他睡了一小会儿。 天色刚刚见亮,宇文邕便醒了过来,一面要何泉到温室殿把刘寄北叫来,同时吩咐何涌前往大冢宰府,邀请宇文护入宫觐见。 刘寄北随着何泉来到了温室殿,,还没进到殿里,却见殿门一开,走出一人。 那人生得很是儒雅,颇有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看着使人觉得很舒服。 那人看了看几乎走个碰头的何泉和刘寄北,也不说话,只是朝着二人点了点头便要离去,不过,他却被何泉拦住,只听何泉问道:“庾太史为何见了杂家便要躲开,莫不是杂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吗?” 刘寄北一听何泉称呼那人为庾太史,已然猜到其是谁了,果然听那人答道:“公公勿要误会,庾季才大清早的赶到宫里来,实是为了向皇上复命,而现在又有新的皇命在身,不敢有误,这才行色匆忙,倒使得似乎对公公失了礼数。” 何泉哦了一声,眼珠转了转,尖声笑道:“倒是杂家误会了庾太史,既然如此,庾太史还请自便,莫要误了正事。” 庾季才连忙抱了抱拳,并且朝着刘寄北再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便急匆匆地走了。 刘寄北对庾季才本就很有好感,如今一见,只觉得此人更是和蔼可亲,一点也没有其他才子那般盛气凌人的架势。 何泉看着庾季才离去的背影,低声嘟囔着说道:“这人很是邪门,常能预见到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他这么早就来觐见皇上,莫不是要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刘寄北虽是没有吱声,不过心里也在思量,暗道:对于宇文邕来说,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莫过于怎样应付宇文护,庾季才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这里面又有着什么玄机不成? 带着疑问,他随着何泉进到了含章殿,只见宇文邕坐在龙案之后,正在啜茶,旁边侍候着一名小太监。 礼毕之后,刘寄北偷眼看了看宇文邕,只见他的面色已是比昨天晚上好了一些,精神也似乎强了不少。 宇文邕先是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小太监出去,然后对着刘寄北微微一笑,说道:“你昨晚睡得怎样,住在宫里还习惯吗?” 刘寄北早已打定主意,不想把昨晚刺客的事情告诉给他,便淡淡的答道:“皇恩浩荡之下,在下睡得很是安然。” 宇文邕也淡淡的说道:“事实证明,你真是很会说话。”随后,他对着何泉交代着说道:“他还没有用过早膳,你去准备些点心,饿着肚子怎能为朕办事。” 何泉犹豫了一下,低眉顺眼的说道:“恐怕大冢宰入宫在即??????”说话之时见到宇文邕已是有些不耐烦,连忙止住话茬,道了声遵命,再又瞧了一眼刘寄北,这才退出了含章殿。 宇文邕瞧着何泉出了门,不知为何竟然轻轻叹了口气,眼光落到了刘寄北的脸上,见他有着一丝疑惑,便说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何唉声叹气?其实也不必瞒你,在现在的这个时候,朕竟然有着一种孤单的感觉,只觉得难有几个人能让朕真正的信任。” 第一章:糊涂(2)【真心求收藏】 刘寄北没有说话,静静地垂着头,听他把话说完。 孰料,宇文邕竟然就此把话茬打住,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寄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宇文邕,却见他正凝视着窗棂,脸上挂着淡淡的萧索 彼此间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刘寄北打破了哑局,对着宇文邕问道:“等一会大冢宰来了,皇上打算让刘寄北怎样作为?” 宇文邕似乎正沉浸在思索之中,如今听他这么一问,竟然不自觉地怔了一下,随后才缓过神来,朝着刘寄北温和的说道:“朕猜大冢宰决不会一人入宫,身边定然少不了护卫的高手,你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在必要的时候,在气势上压过那些人就好。” 刘寄北一阵愕然,问道:“难道大冢宰平日里进宫也是前赴后涌吗?” 宇文邕自是明白刘寄北的话中所指,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陋习弊端积累至今,想要摒除绝不是朝夕可成。” 他尽管说的很隐晦,但刘寄北还是听出一些无奈,暗道:看来宇文护的飞扬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同时刘寄北又禁不住忖道:他说让我在气势上压制住宇文护身边的高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恐怕就难了,别人尚且罢了,单是那个强练便极难应付,此人武功绝伦,并不在我之下,要想压制住他谈何容易? 宇文邕见到刘寄北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忧虑,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感到担心,于是开导他说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无不是胸藏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情怀,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刘寄北口中叹道:“皇上深思熟虑,高瞻远瞩,实比我们这样的人高明的太多了。” 宇文邕扑哧一笑,摇头叹道:“好个刘寄北,你所说的话与此时的样貌神态让朕感到不可思议。” 刘寄北知他在讽刺自己言不由衷,甚至有阿谀奉承之嫌,无奈之余,只好淡然处之,也不往心里去,暗道:官还不打笑面人,说好话总比得罪人强。 接着俩人闲谈了几句,过不多时,何泉已是拿着食盒回到了殿内,等他当着刘寄北的面一打开,立时传过来一阵肉香,只听他说道:“大清早的点心已经用完了,这些是昨日皇上吃剩下的羊肋,老奴拿了过来给刘壮士食用。” 宇文邕微微一笑,对着刘寄北说道:“嘿!何泉倒是有心,竟然将朕最爱食用的东西拿了出来,你快些食用,味道很不错的。” 刘寄北早就食指大动,闻听此言哪还客气,当着宇文邕和何泉的面,拿过了食盒走到角落里,便开始大快朵颐。 狼吞虎咽过半,忽听宇文邕叹道:“看你吃得如此香甜,是不是羊肋之上,肉多余骨啊?” 刘寄北停顿了一下,说道:“请恕草民不会说话,其实羊肋之上是骨多肉少,不过味道着实不错。” 何泉在一旁撇了撇嘴,神情大不以为然,宇文邕却又叹道:“骨亲肉疏,所以相付,希望你能明白朕的心思。” 刘寄北一怔,暗道:原来羊肋并不是容易吃的,其背后还有这等沉重担负。 刘寄北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上的油脂,对着宇文邕一脸正容的施礼道:“皇上所托决不敢怠懈,一定会全力以赴。” 宇文邕微微一笑,问道:“吃饱了吗?” 刘寄北点了点头,答道:“草民已是饱得不能再饱了,多谢皇上所敕。” 宇文邕看了看何泉,示意他把东西收拾一下,接着眼望着殿门,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何泉收拾完东西,提着食盒那眼睛瞄了一下宇文邕,却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并且眼神极是怪异,心里禁不住升起一丝不安。 宇文邕将目光移了开去,淡淡的说道:“你速去速回,朕想大冢宰快该来了。” 何泉走后,由于刘寄北和宇文邕各怀心事,谁也不愿意说话,禁不住彼此之间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忽听殿门一响,何涌走了进来。 宇文邕沉声问道:“大冢宰来了吗?” 何涌一脸的不忿,施礼答道:“回禀皇上,大冢宰的确到了,只不过除了大冢宰之外,还有几个人也在宫外面候着呢。” 宇文邕瞟了一眼刘寄北,眼光中大有深意,随即转向了何涌,微微一笑,说道:“你说说看,除了大冢宰之外,还有哪些人?” 何涌答道:“还有卫国公,以及侯龙恩、侯万寿两位将军,另外,邋遢道人强练也在其中。” 宇文邕眉头一皱,叹道:“豆罗突也来了。” 随后,他又问道:“除了这几个,再没有其他人了吗?” 何涌迟疑了一下,说道:“还有两个人,老奴并不认识,大冢宰也没有介绍,不过瞧着俩人的模样很是面生。其中一个高高大大的身材极是魁梧,最让人觉得不寻常的是,此人似乎怀里揣着一座冰山,站在他旁边,阴测测的让人不寒而栗。而另外那个人一身的灰袍,生得凸眉凹眼,一脸的死相,看着就使人极不舒服。” 宇文邕仰首望了望殿顶,心道:堂兄啊堂兄,你也特没将朕放在眼里了,那几个人随你入宫也就罢了,竟还带来个陌生人,真是岂有此理? 何涌似乎看出宇文邕心头的不满,连忙气愤的说道:“大冢宰太过分了,皇上宣他入宫,竟带了这么多人,其间还有闲杂人等,老奴本想将其余的人拒之于宫外,哪料想大冢宰丝毫不加理会,直言那些人如果不入宫,他也就不进来了,真是让人气愤难当。” 宇文邕并没有在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何涌也不要再多加言语,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你去宣大冢宰等人进宫吧!记着,切不可以意气用事。” 何涌走了之后,宇文邕望着刘寄北叹道:“朕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不过事已至此,容不得多做调整,只希望你不要负了朕之所托。” 宇文邕这几句话说得刘寄北有些糊涂,便问道:“请恕草民愚昧,草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宇文邕叹道:“其实朕也不瞒你,自朕登基以来,一直是韬光养晦,尽可能的避免和大冢宰发生冲突,不过这并非代表着朕无所事事。朕通过暗中派人调查,虽然大冢宰分布于宫中的眼线众多,但是人头朕已经基本弄得清楚了,再有的就是大冢宰身边的亲信高手,朕虽不能说是尽数知道,可最为了得的几人还是略知一二。在这些人之中,有一个人最为神秘,你知道是谁吗?” 刘寄北迟疑地答道:“皇上指的莫非是强连不成?” 宇文邕摇了摇头,说道:“强练虽然神秘,然而他的出身朕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朕所指的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见到刘寄北正凝神倾听,他便接着说道:“近几个月,朕才了解到大冢宰最为倚重的智囊高手既不是强练,也不是独孤楷,而是一个神秘人。此人处处是谜,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平日里也很少露面,行踪极为隐秘。不过此人却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极为阴冷的气质,无论是谁,只要和他站得近了,都会不自主的产生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战。刚才,何涌最后描述的那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可能就是他。” 也不知为何,听到宇文邕说完之后,刘寄北心里忽然间也生出一丝寒意,暗道:看来那些羊肋的确不是好吃的,只一个强练就很难对付了,现在又加上个神秘人,今天若能保得住这条小命,便是不错了。 刘寄北正思忖间,忽然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先是朝着宇文邕施了礼数,接着看了看刘寄北欲言又止。 刘寄北认得这个小太监,他刚进含章殿的时候,这个小太监正在宇文邕旁边服侍,后来被宇文邕吩咐下去了。 刘寄北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小太监,只见他年约十来岁的模样,生得肤色粉嫩,眉清目秀,显得很是机灵,心道:这个小太监倒是有几分阴柔的味道,若做为女子最为合适不过了。 宇文邕对着小太监温和的问道:“都安置好了吗?” 小太监点了点头,俏生生地答道:“回禀皇上,一切都安排好了。” 宇文邕眉头一展,又问了一句:“他到了吗?” 小太监答道:“在太后那里候着呢!除了他之外,另外几个人也都到全了。” 宇文邕挥了挥手,说道:“如此甚好,你先下去吧!” 小太监刚走,何泉便回来了,他来到宇文邕旁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宇文邕听了之后,禁不住眉头一皱,问道:“此事当真吗?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何泉瞅了瞅刘寄北,却听宇文邕不耐烦的说道:“你尽管实说,刘壮士已是朕的心腹,不必瞒他。” 何泉说道:“刚才老奴去御膳房送东西,正碰上含仁殿的太监为太后拿取早膳,无意中得知齐国公昨夜来过含仁殿,并且在太后面前说了大冢宰很多好话,希望太后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不要阻止大冢宰讨伐凤栖原的事情。” 第一章:糊涂(3)【真心求收藏】 宇文邕一拍桌子,气愤的说道:“好一个豆罗突,做事太也不分轻重了。” 正在这时,忽听殿外有人高声喊道:“大冢宰宇文护觐见皇上!” 刘寄北听得出喊话之人正是何涌,连忙对着宇文邕说道:“请皇上息怒,最重要的人来了,其他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才是。” 宇文邕点了点头,点手叫过刘寄北和何泉俩人,迅速的说道:“你俩分列朕的左右,一切自有朕来应付,不到万不得已勿需多言。” 话音未落,只听殿门一开,有人沉声说道:“宇文护奉召,觐见皇上!” 宇文邕向着何泉点了点头,何泉会意,暗运真气将声音送出,只听他说道:“宣大冢宰宇文护进殿!” 刘寄北暗自吃惊,他本以为何泉武功很是不弱,却没想到他内力精深,超出了自己的估计,这一声吆喝虽然尖锐,却震得人耳鼓发麻。 只见殿门洞开,走进来一干人等,为首之人头戴缁布冠,生了一张四方脸,面色微黑,浓眉虎目,颌下留着虬结弯曲的黑色须髯,正是大冢宰宇文护。 宇文护的旁边略微靠后跟着一人,年纪约十六七岁,面貌与宇文邕倒有些相像,只是没有宇文邕那样浓重的胡须,不过一双眸子游走不定,显得比宇文邕多了几分狡黠。 刘寄北忖道:这个年轻人很可能是宇文邕的同胞弟弟卫国公宇文直,看他那一双眼珠子转个不停,想来也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 弓腰跟着年轻人的是何涌,而在他的身后是两个彪形大汉,相貌颇有几分相似,俱都生得孔武有力,刘寄北猜测这俩人定时侯龙恩和侯万寿两兄弟。 在侯氏兄弟后面并肩跟着俩人,刘寄北仔细一看,心里猛地一翻个,暗道:这个老魔头果然没死,他怎么和宇文护混上了关系? 原来跟在侯氏兄弟后面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人身着灰袍,脸色阴郁,浑身上下充满着死亡的气息,正是被刘寄北打下悬崖的许常善。 许常善也已看见了宇文邕身旁站立的刘寄北,很显然他并没有料到会在此处能遇到这个对头,死气沉沉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丝惊讶,紧接着那双凹陷的眼睛倏地放射出骇人的光芒,直盯着刘寄北瞧看,彰显的神情恨不得立刻就将刘寄北置之死地一般。 刘寄北任由许常善看着,心知肚明老魔头对自己恨之入骨,不过,他并无惧意,施施然的把眼光落到了许常善旁边的那个人身上。 只看了一眼,刘寄北的心中就升起一股寒意,立时感觉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暗道:天下间还有这样冰冷气质的人物?造化之神奇真是骇人听闻。 许常善旁边的那个人,身材高大魁梧,明显的比一般的壮汉要大了一号,这也还罢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周身上下似乎充盈着一团团的冰冷气息,看罢之后,使人打心里产生阵阵寒意,只觉得此人不像是凡间人物,倒像是从九幽冥界蹦上来的魔神。 刘寄北心道:看来这家伙就是宇文邕口中的那个神秘人物了,果然很是惊人。 进到殿里的最后面那人身穿一件灰色的道袍,破破烂烂,邋里邋遢,刘寄北一眼便认出,来的正是强练。 强练进到了殿内,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看来看去,而是低眉顺眼的跟在了最后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许常善见到刘寄北移开了目光,便凑到旁边那人的耳旁低声嘀咕了几句话,随后就看那人蓦地将目光对准了刘寄北。 刘寄北此时正在看着强练,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凭着直觉他将目光移向了许常善身边的那人,结果和那人的目光碰个正着。 刘寄北和那人的眼光顷刻间纠结在一起,仿佛凭空幻化出一团火花,火药味极浓。 转眼间,刘寄北和那人又像似有着某种默契,不约而同的各自将目光移开,如此情形真是玄妙之极。 何涌进到了殿内之后,离开众人,静悄悄的来到了龙案之后,垂首和他的哥哥站在了一起。 除了宇文护之外,其他人“呼啦啦”俱都跪倒,向着宇文邕施礼,而宇文护只是怀抱朝笏,躬身说道:“臣宇文护拜见皇上!” 宇文邕站起身来,绕过了龙案,来到宇文护旁边,伸手扶直了宇文护的身子,并示意其他人平身,然后对着宇文护笑道:“此处乃是偏殿,堂兄不必以君臣之节自律,权当家人视之。” 宇文护轻轻摆脱了宇文邕的搀扶,躬身施礼道:“国有国法,朝有朝规,宇文护血脉上虽是皇上的堂兄,实际却是皇上的臣子,万不敢乱了礼数。” 宇文邕摇了摇头,叹道:“堂兄虽然功高盖世,却能如此自律,处处为人表率,真是国之栋梁,不过,今日还是免却一些朝堂上的礼数,你我只以兄弟行事。” 不待宇文护辩驳,宇文邕吩咐何涌在龙案之左设置了座位,拉着宇文护归座后,这才绕过了龙案自行坐下。 宇文护坐下来之后,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宇文邕身后的刘寄北,见他一身的粗布衣衫,相貌憨憨厚厚,身背后还插着一把乌漆麻黑的破刀,心道:此人很可能便是独孤楷说过的刘寄北,昨夜李安由宫里回来对他也是言语凝重,该是有着不寻常的本事,可现在一看,为何怎也看不出有什么超俗的征象,倒似个山野村夫一般,莫不是他俩有些言过其实了。 随即宇文护又想道:绝不能被此人的外表蒙蔽了,他三番五次的坏了我的大事,万不可等闲视之,如果今天能有机会,最好顺便把他给除掉,要不然日后还不知会填多少的乱子呢! 宇文护主意打定,便不再去看刘寄北,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宇文邕垂询。 宇文直起身之后,见到宇文邕没有搭理他,禁不住有点讪讪,低着头走到了龙案之后,对着宇文邕说道:“宇文直給皇兄请安!” 宇文邕看了他一眼,眼神极是玩味,淡淡的说道:“今日朕没有叫你来,你怎么来了?” 宇文直先是看了一眼宇文护,接着转回头,眼珠转了转,说道:“我已多日没见到母后,心里十分挂念,故而大清早的便来了,孰料想刚到了宫门,恰好遇到了堂兄,所以就一并跟过来看看皇兄。” 宇文邕一眼不眨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真是这样巧嘛!你已经好多天都没见到母后了吗?” 宇文直眼皮跳了一跳,一本正经地答道:“小弟岂敢蒙骗皇兄,事实上的确如此。” 宇文邕叹了一口气,温和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先去含仁殿,等一会儿,皇兄也会去的。” 说完之后,他又若有所思的叹道:“其实母后也着实挂念你呐。” 宇文直一怔,不自觉地看了看宇文护,却见他眼光落到了别处,一点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干咳了一声,说道:“若是这样,小弟便先去了。” 宇文邕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开,宇文直无奈之下,只好转过身,带着一脸的不甘心走了。 宇文直走后,宇文邕和宇文护寒暄了几句,宇文护忽然问道:“昨日朝堂之上,皇上已下旨命令大军今日启程,臣正准备前往军营,孰想还未动身便接到皇上的召唤,不知皇上有何重要的事情,要在这个紧迫的节骨眼上诏臣去办?” 宇文邕叹了一口气,说道:“征讨凤栖原的事情虽然紧迫,但也不在乎这一两日,倒是有一件事情已是迫在眉睫,容不得有丝毫闪失,万望堂兄能够玉成此事。” 宇文护“哦”了一声,不解的问道:“还有什么事比征讨逆贼来得紧要?要知道凤栖原上的事情一日不解决,我大周便一日不得安宁。” 宇文邕听到宇文护说出“我大周”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更是一阵不舒服,暗道:你还真将自己当成大周的主人了?大周若是你的,那要我来做什么?真是跋扈多年,习惯使然啊! 他心里虽然大是不满,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蹙起浓眉,满怀忧虑的说道:“堂兄所言极是,凤栖原的事情的确是朕的一块心病,不过有堂兄你运筹帷幄,料想那些反贼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说到这里,他偷眼瞄了一下宇文护的表情,只见宇文护脸上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禁不住心道:你尽管诡计多端,却好大喜功,也许这就是你致命的破绽。 宇文邕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正因如此,朕对凤栖原的事情尚是不甚担心,倒是太后她??????叫朕很不安心啊!” 宇文护没料到宇文邕这时候竟然扯上了太后的事情,禁不住一怔,问道:“太后怎的了?昨日??????”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将话锋止住,干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昨日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进到宫里来,探望一下太后,唉!无奈眼下事务繁忙,真是无暇抽身啊!” 第一章:糊涂(4)【真心求鼓励】 宇文邕心里冷笑一声,暗道:昨日???????,你是不是想说,昨日宇文直还见过太后,也没见到她有什么异常啊! 宇文邕站起身来,在龙案后来回踱了几步,神情极是忧虑,当察觉到宇文护十分期待他把话讲出来的时候,便坐了下来说道:“太祖春秋未老之时和太后虽然聚少离多,但俩人感情甚笃,可在太祖辞世的这将近四年半时间里,太后思念太祖之心日盛,到如今已是不可遏抑,朕十分担心太后心疾成灾,出了什么让朕后悔终身的祸事!” 宇文护看着宇文邕痛心的模样,心道:满口的胡说八道,我就不相信他俩人感情那么好,一个死了,另一个会想着陪葬。不过,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能说穿你,附和着你也就是了,谁让你是皇上呢? 宇文护说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男女之情无外如是。想当年太祖对太后恩爱有加,如今太祖驾鹤西游,太后对太祖念念不忘也是想当然的事情,皇上大可不必为此多虑。” 宇文邕叹道:“话虽如此,身为人子,不能为其解忧,殊难安心啊!” 宇文护疑惑的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宇文邕眼睛一亮,说道:“这就是朕今天请堂兄入宫的缘由,希望堂兄能替朕想一个办法,使得太后从忧伤中解脱出来,如果事情成功,那么朕也可静下心来,一起和堂兄思忖对付凤栖原的那些人了。” 宇文护心道:真的假的呀?若真如此,还是让太后疯癫一些为好,免得你心无旁骛的参和到凤栖原的事情上来。 他心里虽然是这般想法,嘴上却道:“臣乃是一个不解风情之人,府中内眷尚是没能安置明白,又有何办法玉成皇上的心事,只怕皇上这一回要失望了。” 宇文邕果然一脸的失望,淡淡的说道:“看来堂兄是有意回避此事,唉!若真这样,朕也不怪堂兄,毕竟堂兄担负着安置社稷的大事,哪里还会着意这些琐事?” 他说到这里,语气已是变得冷峻起来,脸色也变得越发的难看。 宇文护心中一动,暗道:难道皇上真是将心思放到了叱奴太后的事情上?要真如此,我实在犯不上为了这件事而得罪他,再怎么说,现在还不到和他翻脸的时候,暂且先将他安抚好了。 宇文护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神色,向宇文邕施礼道:“皇上此言着实令臣汗颜,既然皇上如此信赖臣,那么臣便斗胆一试,希望没有辜负了皇上的托付。” 宇文邕转怒为喜,连忙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扶起宇文护说道:“朕就知道堂兄绝不会对家事置之不理的,走!我们这就到含仁殿去觐见太后。” 宇文护退后了几步,一脸肃然的说道:“臣可以随皇上前往含仁殿走一趟,不过,在此之前,臣也有一件事情希望皇上能给予恩准。” 宇文邕心头暗怒,忖道:好个狂妄的家伙,竟然还和我谈起条件来了,眼下还不是对付你的最佳时机,先且由着你,看你将来怎样收场? 宇文邕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疑惑的问道:“堂兄但说无妨,只要合得情理,朕无不应允。” 宇文护看了一眼他带来的那些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接着他收回目光,盯着宇文邕说道:“臣恳请陛下能够分清家事、国事哪一个更重要,眼下凤栖原的贼寇对长安虎视眈眈,随时都有进犯的可能,臣希望皇上能先发制人,免得不久之后受制于人。” 他见到宇文邕丝毫没有不豫之色,暗道:此子到底是性格懦弱,看来弄死宇文毓之后,找来这个傀儡当政,实是我最为高明的一步棋啊! 他心下得意之余,继续说道:“既然昨日已经拟定了发兵策略,臣斗胆直言,无论能不能解除太后之忧,希望皇上都要在今日和臣一起前往兵营,派出大军征伐凤栖原。” 宇文邕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侯氏兄弟,心道:怪不得这俩人也一起随你来了,原来打定主意强迫我今日发兵。 宇文邕轻轻咳嗽了几声,脸色略微显得有点苍白,不过他还是微笑道:“堂兄的想法竟然和朕不谋而合,去罢含仁殿,朕便和堂兄一起到军营。其实,朕也想在大军动身之际,见一见我大周的将士们。” 刘寄北察觉到宇文邕的话一出口,垂手站在殿内的侯氏兄弟相互间看了一眼,俱都流露出轻蔑的神色。 其实,自从宇文邕和宇文护对上了话,刘寄北一直泛着糊涂,不明白宇文邕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此时更是摸不着头脑,暗道:皇上如此答应了宇文护,一旦去完含仁殿,见罢了太后,难道他真的会和宇文护一起前往兵营?这怎么和他原先的说法不一样了呢? 宇文护见到宇文邕答应了自己,心中也是一阵窃喜,不过他随即想到,等一会儿见到了太后,他该怎样开导她呢?怎也不能一阵的胡言乱语,那样显得他也太过于敷衍了事。 宇文邕看到宇文护再无异议,便说道:“堂兄现在可以随朕一起去探望太后了吧!” 宇文护一边动着脑筋,一边对着宇文邕说道:“恭请皇上移驾含仁殿,臣跟着也就是了。” 宇文邕哈哈一笑,向着刘寄北和何氏兄弟使了个眼色,接着便由龙案的右面绕了过去,向着殿门走去。 刘寄北和何氏兄弟赶紧低眉顺眼的跟在了宇文邕的身后,尾随着他走向殿门。 宇文邕走到侯氏兄弟旁边的时候,忽然停下身子,面无表情的问道:“今日朕同样没有召唤两位将军,你们为了何事入宫啊?难道也和卫国公一样记挂着太后,想去请安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将侯氏兄弟问得哑口无言,虽然宇文邕面无表情,但是他说话的同时,故意显露了平日里那种睥睨天下的气质,使得侯氏兄弟猝不及防之下,惊恐异常,不自觉的肱股做颤,脸色苍白。 宇文护见此情景,连忙跟了过来想打圆场,岂料宇文邕不等他说话,竟然哈哈一笑,说道:“两位将军忠君爱国,朕时有耳闻,此番征讨凤栖原,两位将军责任重大,可不要辜负了大冢宰和朕的一番厚望啊!” 说完,他再又瞥了一眼许常善等人,眼光在那个气质阴冷的人和许常善的身上各自停留了一下之后,径直走了。 侯氏兄弟见到宇文邕就那么扬长而去,禁不住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心中的诧异,其中侯龙恩更是想道:都说宇文邕老实,无论主公做出何等决策,他都是一百个赞成,可是今日近距离的一见,哪里像人们口中传说的那样柔弱啊,分明也是一身霸气,一点都不逊于主公,早知如此,今天早上便不该来了。 他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宇文护,忖道:建章宫的大营一向是我们兄弟坐镇,可是平白的让给了尹公正,也不知主公现在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不再信任我们兄弟了吗? 刘寄北跟着宇文邕,当他和许常善等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旁边杀气升腾,不自觉之下,体内真气受到激惹,一下子犹如脱缰野马一般变得狂放不羁,激荡澎湃恰如钱塘春潮,粗布衣衫在其鼓动之下,刹那间猎猎作响,而他的人也在此时倏然变得威猛无俦,大有唯我独尊之气势。 一时间除了走在前面的宇文邕之外,其他人都感觉到了刘寄北身上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尤其是许常善身边那个气质阴冷的人,眼睛中更是闪过惊异的神色。 刘寄北出了含章殿之后,宇文护走到了那个气质阴冷的人旁边,脸上挂着十足的阴郁,低声问道:“你觉得这个人怎样?” 那人看了看许常善,说道:“此人武功绝不在我和三师弟之下,也许只有苻老大能够对付得了他!” 旁边强练忽然说道:“他就是盗取杨敷的奏章和那些书函的蒙面人。” 宇文护闷哼一声,说道:“你可以肯定?” 强练淡淡的应道:“身形气度该不会错,我对此绝不置疑。” 宇文护心里忽然很不舒服,暗道:看来宇文邕早就看过了奏章和那些信函,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动声色呢? 想到这里,宇文护暗自打了一个冷战,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宇文邕心机深沉到这种地步,可是太可怕了,看来我大有可能是低估了他。 众人怕宇文邕起疑心,赶紧簇拥着宇文护出了含章殿,向着含仁殿走去,孰料宇文邕竟然在半道上等着,一看到宇文护已经出了来,便对着他招手道:“堂兄你也多日未见太后了,怎走得如此缓慢,莫不是堂兄不想去?” 宇文护连忙疾走了几步,来到宇文邕身旁,嘴上断然说道:“皇上太多心了,臣的确多日没有向太后请安了,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接道:“只不过臣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腿脚也没有往昔那么灵便,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第二章:日蚀(1)【真心求收藏】 宇文邕满脸的担心,也随之叹道:“朕倒忘了,堂兄已是年近五旬的人啦,腿脚慢一点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何泉肃然说道:“回头问一问姚僧垣,有哪些补品可以提升脚力,多弄一些给堂兄送去。” 何泉答应一声,心道:皇上倒是会做戏,看着和真事似的。宇文护是什么身份,如果人家腿脚确实有病,哪还用别人张罗,只怕自己早就将姚僧垣请了去。这事皇上肯定比谁都清楚,看来他也就这么一说,故意用嘴打点一下宇文护而已。 宇文护却是一脸感激的说道:“多谢皇上厚爱,臣感激涕零。” 宇文邕叹道:“都是一家人,何须这般客气?走吧堂兄,这里离着含仁殿还远着呢。”说完拉起宇文护的胳膊,并肩而走。 刘寄北亦步亦趋的跟在宇文邕的身后,心里不住的合计着。从昨天夜里,直到现在,尽管自己和宇文邕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却大长见识。 宇文邕年纪不及弱冠,心机却极为深沉,做起事情来也是不露声色,老辣沉稳之中带有玄机,至于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以及下一步想做什么,别人无从知晓,只能跟随着他,一点一点的向前走,看来宇文护也算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宇文邕伴着宇文护快要走到含仁殿的时候,宇文邕停了下来,松开了宇文护,手搭凉棚看了一看升起几杆子高的日头,随后,放下手臂,对着宇文护说道:“今日请堂兄到含仁殿来,全是为了家事,依朕看堂兄带来的这些人,就不要再跟着了,让他们在此等候才合规矩。” 宇文护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心有不甘的说道:“皇上言之有理,他们全都进殿,的确不合礼法,不过,臣有俩人无论如何还是得带着的。” 宇文邕脸上现出一丝疑惑,问道:“是哪两人,堂兄为什么非得带着?” 宇文护指了指许常善身边的那个气质阴沉的人和强练说道:“这俩人乃是臣多年的幕僚,都是心思玲珑之人,常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主意,若是带着他俩,说不定对于解除太后的心病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宇文邕心道:话说得倒是好听,事实上恐怕是担心遭到我的暗算吧。 他知道宇文护绝不肯孤身一人随自己进到含仁殿,于是佯装大度的说道:“既然他俩或许会有用处,那堂兄就一并带着吧!” 随后,宇文邕走到强练面前问道:“瞧着神仙这一身打扮,朕便猜到你就是长安城里有名的道人强练吧!” 强练长揖稽首,说道:“神仙二字愧不敢当,贫道正是山野邋遢之人强练。” 宇文邕淡然一笑,转首又对着那个面色阴冷的人问道:“这位高士眼生得很,不知怎样称呼?” 那人还没回答,却听宇文护介绍道:“他名叫尹常风,本是西域人氏,几年前才来到长安。” 宇文邕“哦”了一声,深深的看了看尹常风,只觉得此人有一种阴冷到骨子里的独特气质,心道:这家伙绝非善类,也不知宇文护通过什么手段笼络到如此人物? 宇文邕刚想问一问许常善的名字,宇文护此时却说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臣以为该尽早见到太后才是。” 宇文邕点了点头,说道:“堂兄所言有理,朕头前引路,你们随朕进去也就是了。” 于是,宇文邕带着刘寄北、何氏兄弟,而宇文护则领着强练和尹常风,两伙人陆续向着含仁殿迈进。 等到了殿门口,刘寄北发现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早就守候着了,见到宇文邕带人走了过来,小太监连忙打开殿门,垂首站在旁边,脆生生的喊道:“皇上驾到!” 宇文邕走到小太监跟前,微笑着说道:“小宁子怎么像早早就知道朕要来似的?” 小太监脸一红,低声答道:“小宁子不知道皇上要来,之所以在这里守着,是因为卫国公正和太后在一起呢!” 宇文邕一拍额头,笑道:“朕倒忘了,卫国公已是先朕一步来给太后请安了。” 刘寄北跟在宇文邕后面,走到了殿门旁,忽然间竟是感觉到大殿的周围似乎萦绕着不寻常的气机,禁不住下意识地四周里看了看,却是没有见到任何的不妥之处,心头不知觉的泛起一阵疑惑。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强练和尹常风也是隐约感觉到大殿周围杀机四伏,俩人禁不住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俱都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何泉注意到强练和尹常风的神色变化,连忙对着何涌使了一个眼色,说道:“老二你带着小宁子去备一些茶水,皇上和大冢宰走了这么远的路,定然都口渴了。噢!对了,顺便告诉那些小的们,茶一定要沏得恰到好处,可不要坏了皇上和大冢宰的兴致!” 何涌会意,一拉小宁子,俩人毕恭毕敬的退了开去。 宇文邕似乎没有注意到何涌的离开,他来到宇文护近前,低声问道:“堂兄可想好怎样开导太后了吗?” 宇文护回头看了看强练和尹常风,见到二人一脸的严肃,还以为他俩也正为此事发愁,于是转回头对着宇文邕说道:“臣只能见机行事,成败与否要看天意了。” 宇文邕长叹一声,说道:“其实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就算堂兄未能解开太后的心结,朕也不会怪罪堂兄,因为朕知道堂兄已然尽力了。” 说完之后,他便偕同宇文护一起走了进去,刘寄北规规矩矩的跟在俩人的身后,傍着何泉跨过门槛,放眼一看,只见殿内香烟袅袅,摆设的物件高贵而不奢华,简单且不落熟套,除了两名宫女之外,尚有一位中年妇人安静地坐在了凤榻之上,而她的旁边则站着卫国公宇文直。 宇文邕一边向着中年妇人行礼,一边说道:“弥罗突和堂兄来给母后请安了。” 宇文护带着其他人跪在宇文邕身后,说道:“宇文护庶务缠身,多日未能给太后请安,还请太后恕罪。” 叱奴太后脸色显得有些憔悴,摆了摆手之后,说道:“皇上和大冢宰都起来吧,哀家一介女流,既没什么大本事,又没什么紧要事,哪里还敢期盼你们常来看望啊?” 任谁都听得出叱奴太后话语里的怨怼,哪里还有谁敢站起身来,只见宇文邕一边叩拜,一边听他说道:“都是孩儿不孝,惹得母后心情不好,母后若有责罚,弥罗突绝不敢企盼原宥。” 宇文护则为宇文邕解脱,说道:“皇上心牵国事,日理万机,实在少有空闲,倒是臣身负太祖托孤重任,未能好好地为皇上分忧,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太后责罚。” 宇文直静静地躲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边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叱奴太后叹了一口气,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宇文邕,说道:“瞧瞧,这都是干什么?哀家说的全是心里话,也没含沙射影的指着什么,你们何必如此呢?弥罗突还不带着你堂兄等人平身?黑压压的跪倒一片,就像哀家怎么了似的?哼!要么一个都不来,要么就一起来。唉,要是太祖还在啊,只怕你们成天都往这跑呢。” 宇文邕赶紧站起来,接着转回身搀扶起宇文护,说道:“此时只行家人的礼数,朝堂上的那些规矩暂且放到一边。” 他瞥了一眼何泉,说道:“何泉搬过来一个座位,服侍堂兄坐下。” 何泉十分机灵的站了起来,转眼间就搬过来一把交椅,放置到宇文护的身后,说道:“请大冢宰上座。” 宇文护推辞不过,便就势坐了下来,而宇文邕则站在了他的身旁,其余人等此时也都站了起来,十分默契的各自站在了主子的身后。 宇文护和叱奴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了几句之后,见到气氛并不十分美好,就回头看了一眼宇文邕,示意他讲话头打开。 宇文邕会意之后,对着叱奴太后说道:“听宫人们说,这几日母后颇不快乐,总是在不经意间唉声叹气,似乎有很多心事,今日堂兄也在这里,母后如果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尽管说讲出来,看一看孩儿们能不能为母后解忧?” 叱奴太后瞧了瞧眼前的这些个人,嘴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随即沉吟了一下,对着宇文邕说道:“看着皇儿的意思,今日似乎专门为哀家解忧来的,不过哀家有些不明白,哀家的事情,自是咱们的家事,当着这许多外人,你叫哀家怎样启齿啊!” 宇文邕赶紧说道:“母后责怪的极是,这确实是孩儿的疏忽。” 他拉了一把宇文护袖子,叹道:“堂兄你看是不是叫他们这些人都先出去等候,一会儿,这里的事情完了,再叫他们进来呢?” 宇文护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立在太后身旁的宇文直,只见他朝着自己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这才应道:“皇上怎么说就怎样做好了,臣无不尊崇。” 宇文护说完之后,转过头对着尹常风和强练叹道:“你俩先出去,但是不要走远,就在殿门旁等着也就行了,宫里面规矩众多,我怕你俩不经意间闯出什么祸来。” 第二章:日蚀(2)【真心求收藏】 【又在首页出现了,声明一下,每天定时早6点更新,风雨无断。】 尹常风和强练会意,知道宇文护是怕发生了什么意外,故意找借口将他俩留在殿外最近的地方。 俩人转身,尹常风忽然对着刘寄北说道:“太后和皇上他们要谈的是家事,你难道想做个旁听,故而不和我们一道出去吗?” 尹常风声音虽小,可还是被宇文邕听了去,只听这位皇上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也一并出去吧!这里无需服侍。” 刘寄北心里犯着糊涂,暗道:这里的一切显然事先就安排好了的,既然如此,你还硬要着我来干什么? 何泉倒是不失时机的向着刘寄北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让他不必多虑,只管听着宇文邕的吩咐也就是了。 刘寄北并未有完全懂得何泉的意思,好在他向来沉得住气,既然听到了宇文邕的吩咐,便随着尹常风和强练向殿外退去。 尹常风和强练到了殿门外,刘寄北落后几步,眼看也快要到殿门口了,忽听叱奴太后问道:“那个布衣汉子是不是叫做刘寄北?” 只听宇文邕淡淡的答道:“正是此人,他是朕招揽不久的贴身护卫,为人很是机警,常常能做出让人惊喜交加的事情来。” 叱奴太后“哦”了一声,随即说道:“皇儿先叫他留下,哀家也曾听别人说他很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常常能逗人开心,他在这也许能帮得了哀家。” 宇文邕赶紧转身说道:“刘寄北先不要出去了,你把殿门阖上,守在那里准备听从太后的吩咐。” 宇文护脸色倏然一变,还没等他说话,就听殿门一响,已被刘寄北倏然阖上,然后就见其规规矩矩站在门旁,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守候在那里。 叱奴太后叹道:“这个刘寄北倒是个老实人,让他怎的便怎的,如此听话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宇文护心里十分不快,暗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将自己的人留了下来,却把我的人赶了出去,难道是巧合吗?嘿,就算是你们有意为之,那又能怎样,以为这样我就会任你们摆布吗? 叱奴太后似乎没有看出宇文护的恼怒,望着香炉上婀娜升腾的紫烟,神色无限幽怨,轻轻说道:“大冢宰告诉哀家,你叔父仙游多久了?” 宇文护收敛起脸上的不快,淡淡的说道:“太祖离世已经快要四年半了,太后为何会这样问?” 太后向着那两名宫女招了招手,二女会意,一同过来搀扶起叱奴太后,走到梳妆台的铜镜前面,服侍她坐下,只听她叹了一口气,对着铜镜自言自语的说道:“转眼间阴阳相隔已经四年半了,唉,斯人已逝,未亡人又有什么理由苟活于世啊!还不如早早的到了那个世间,彼此也算有个团圆。” 宇文直跟了过去,一边按摩着叱奴太后的肩膀,一边说道:“看着母后如此思念父亲,郁郁寡欢,孩儿心中很是不忍,如果能让母后高兴,无论让孩儿做什么,祢罗突都会万死莫辞。” 叱奴太后拍了拍宇文直搭在自己肩头的双手,没有说话,只是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宇文邕向着宇文护低声说道:“堂兄饱经阅历,熟识人情,看一看有什么法子可解除了太后的忧愁?” 宇文护心道:能有什么法子?太后分明是对太祖念念不忘,这种寡妇思春的事情我怎知道怎么办?况且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愚弄我? 他虽是这般想着,脸上却是一片焦急,口中低声重复道:“何以解忧!何以解忧?”忽然间脱口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宇文邕一愣,紧接着眼前一亮,低声问道:“堂兄的意思是让太后??????” 宇文护心中早就有些不耐烦,忖道:这叫什么事?驻扎在建章宫的将士还等着发放政令,而我却在这里与你们夹杂不清。 于是,他忙不迭的点头,接着站起身来,走到太后身后,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太后的心情臣能够明白,不过自古有云‘人死不能复生’,死则死矣,活着的人终究要活下去的。如果太后郁郁寡欢,不但对身子有损,更是亵渎了太祖的殷殷之心,恕臣斗胆问太后一句话,太祖一生戎马,为的是什么?” 叱奴太后转回头,满眼的凄迷答道:“还不是为了天下苍生都有个好归宿,黎民百姓吃好穿暖,远离那些征伐,人人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宇文护一怔,随后叹道:“那是从大处着眼,若然落到了小处,臣直言不讳地说,那是为了一家老小都过上舒心的日子。” 叱奴太后想了一下,叹道:“大冢宰说的也是这个理,哪一家的主心骨不想让他身边的人过得太平由心?” 宇文护浓眉一展,肃然道:“太祖虽然不在了,但是他老人家创造的那一番基业却是人所共见,如今皇上年轻有为,朝堂之上更是人心一统。我大周兵强马壮,国库充溢,黎民百姓陶然持家,可以说完全可以使得太祖在天之灵得到安慰,是不是这样啊,太后?” 叱奴太后眼波流转,点了点头说道:“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眼下的日子是比那些年东跑西颠的强多了。” 宇文护见她面色已然不在那么阴郁了,心道:毕竟是妇道人家,给了几句顺心的话,心里便开始高兴了起来。 他眼珠连转,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太后身为一国之母,太祖遗孀,既然看到太祖的一番心血得以体现,俨然是国泰民安,难道不该从内心深处感到高兴和安慰吗?” 叱奴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婉然叹道:“毕竟是大冢宰,说话做事练达无比,一席话字字敲打在哀家的心坎上,看来哀家的确有点钻了牛角尖。” 宇文护连忙跪倒说道:“臣口无遮拦,若有冒犯太后之处,还请太后多多海涵。” 宇文邕在后面连忙打圆场,说道:“堂兄一片赤诚,天日可鉴,太后哪里还会怪罪于你。” 叱奴太后瞪了一眼宇文邕,接着对宇文护说道:“大冢宰快快平身,咱们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的挑剔。” 见到宇文护站起身后,她接着说道:“大冢宰金玉良言,哀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可就是拐不过这个弯。本来哀家看到百姓们过得安生,打心眼里也感到高兴,但是一想到了太祖,马背上颠簸了半生,却是一点福都没有享受到,心里呀,就觉得很是悲伤。”她说到这里,眼圈一红,竟是要落下泪来。 此时,宇文直忽然从怀中掏出红绸手巾,帮着叱奴太后擦了擦眼角,说道:“这几次来看到母后思念太祖日切,孩儿心中大受触动,不过,堂兄说得对,母后威仪天下,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岂能为了自己内心的思痛,懈怠了身上的重任啊!” 叱奴太后一把推开宇文直的面巾,冷冷的说道:“难道哀家将太祖置于脑后,整日的饮酒享乐便不懈怠责任了吗?” 宇文直身子一僵,见到宇文邕对他怒目而视,宇文护也是满脸的不屑,心知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去,口中嗫喏着说道:“孩儿言语失意,还请母后见谅。” 宇文护说道:“臣刚才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太后如果想听,臣可以继续说下去。” 叱奴太后强颜一笑,说道:“其实哀家也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既然大冢宰话没说完,那哀家就洗耳恭听。” 宇文护说道:“先人创业尽管艰难,但是妻子儿女秉承福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并非像太后所言,一旦享乐了便有违太祖的初衷。太后不妨请想一想,太祖的初衷是什么?无非是让妻子儿女翕然乐陶,如果,太祖在天有灵,看到他辛辛苦苦的奋斗了一番之后,太后不但没有丝毫的喜悦,却是整日里忧伤悲痛,怎会让他安心啊?” “再者一说,如今天下虽然三分,但我大周上下一心,国富民强,俨然是三国之霸主一般,相信不远的将来,定会如当年的秦国一样,一统天下。” 宇文邕看到宇文护说道这里的时候,面色红润,两眼放光,大有一副踌躇满志之势,心里感到很不舒服,暗道:统一天下,要做也得朕去做! 宇文护丝毫没有注意到宇文邕的脸色,他口若悬河的说道:“尽管大业未遂,但是臣觉得剩下的事情,只需留给臣和皇上去做也就足够了,而太后则该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了。” “太后追随太祖一生,戎马奔波,受尽辛劳,照理说也是到了苦尽甘来的时候,臣斗胆恳请太后从今以后摒除所有不快,畅然度世,殊不知人生苦短,如同白驹过隙,等到浑然难起,病卧床榻的时候,再想要快乐人生可就一切都晚了。” 一席话说得叱奴太后若有所思,而宇文直更是频频点首,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意。 远在殿门口的刘寄北看着宇文护眉飞色舞、颐指气使的模样,心道:这也许真是他的心里话,只不过对象恐怕还是他自己。这家伙若是名正言顺的成为了一国之主,一定是个穷兵黩武,沉湎于酒色之中的昏君。 第二章:日蚀(3)【真心求收藏】 叱奴太后沉默有顷,逐渐的脸上露出喜色,随后说道:“细细品味之下,哀家觉得大冢宰所言极是有理。哀家倒非是贪图享乐之人,只不过所谓的国家大事由你们这些才华横溢的人处理,也就足够了,哪用得着哀家掺和。至于太祖,大冢宰更是一语中的,哀家这般悲悲切切的度日,他在上面看着,也一定不会高兴,所以哀家决定,从今往后,哀家决不再如同小儿家女子那般矫情,高高兴兴的过日子,这样的话,自己可以多活两年,你们呢,也可以少为哀家操点心,多出些精力治理国家,如此一来,就算是哀家为了太祖未竟的大业,再一次给予的一点心思吧!” 直到此时,刘寄北依然感到疑惑,暗道:叱奴太后这些个话和事情都是真的假的呀!难道说宇文邕强留我到了这里,真就是为了所谓解除太后的惜念之情? 宇文护见到自己的话起了效用,心里也是感到得意,不自觉的脱口说道:“看到太后解除了心结,臣万分高兴,如果太后不嫌弃,臣自愿拿出收藏多年的十坛美酒,以供太后闲暇之时品尝。” 他说这话的同时,心里还多了一份心眼儿,暗道:这十坛美酒,绵软醇香,常常使人喝了之后欲罢不能,如果被你收了去,沉湎其中,用不了多久便会变成一个十足的酒鬼,嘿嘿!若是那样的话,倒是可以免却不少像今日这等无聊的事情了。 叱奴太后自是不知宇文护肚子里憋的坏水,见他既然这样说了,倒是起了几分好奇之心,对着宇文邕和宇文直说道:“你俩看一看大冢宰,对哀家的事情是多么上心!” 接着,她又对宇文护说道:“既然大冢宰有如此美意,哀家也就不推辞了。过了些时候,哀家便派人去取,看一看大冢宰珍藏的美酒究竟怎么个味儿,是不是和古人说的那般能让人解除忧愁?” 宇文护连忙说道:“哪敢有劳太后辛苦,臣回去便会派人送来。” 叱奴太后“嗯”了一声,忽然说道:“既然哀家已决定不再干涉朝廷的事情,那么,当着你们的面,有一件东西今天哀家想交给皇上。” 宇文直脸上露出嫉妒的神色,问道:“母后想交给皇兄的是什么东西?” 叱奴太后淡然一笑,看着宇文护说道:“其实哀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是太祖的一件紧要的物件,原本是在于谨那里珍藏,几年前他才送到了哀家手中保管。” 宇文护心中震动非常,尽量的压制住神色的变化,语气淡然的问道:“既然是于太傅交给太后的东西,想来一定对太祖十分重要了,既然今日都是家人,可否也让臣开一开眼界,见识一下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件宝贝?” 宇文邕神色如常,对着叱奴太后说道:“既然堂兄想见一见,母后便拿出来吧!其实孩儿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宇文护见到宇文邕这般说话,脑海中念头一闪,猛然说道:“哎呦!差点忘了,臣有一些重要的事情等着处理,那东西不妨改日再看,臣恳请先行告退!” 宇文邕淡淡的说道:“堂兄是惦记着点兵封将的事情吧!依朕看那件事今日就算了吧!” 宇文护神色一变,脱口问道:“为什么?国家大事岂能如同儿戏?” 宇文邕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殿外,说道:“堂兄没有注意到外边的天色吗?” 宇文护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禁不住大感诧异,原来殿外变竟然昏黄一片,天色也逐渐的暗了下来,正自不解之际,忽然,殿门一响,快步走进一人,大家一看,却是表情惶恐的何涌,只听他一边走一边颤声说道:“天狗食日,天狗食日啊!” 宇文护大惊失色,顾不得什么礼仪转身就往殿外跑。 宇文直紧随其后,撇开叱奴太后也奔了去,而宇文邕却是大有深意的和叱奴太后对视了一眼,接着一努嘴,带着何泉不慌不忙的朝着殿门而来,等到了刘寄北旁边,低声说道:“你跟着朕也去看一看天狗是怎样把日头吃掉的!” 刘寄北有点诧异,暗想:自古以来,天狗食日被视为凶兆,在民间上上下下敲锣打鼓,以求惊走天狗,而对于朝廷,则往往需要设置牺牲,供奉天地,便于赐福平安,可是,眼前的这位宇文邕皇上却是一点没有忧虑的神色,相反的倒是有些得意,这是为什么? 刘寄北跟着宇文邕走到了殿外,只见宇文护和宇文直并肩站在那里,翘首仰望,满脸的惊恐和不安,站在他俩身后的是原本等在殿外的强练和尹常风。 尹常风也正望着天空,一脸的茫然,而强练则是有些异样的望着不远处的侯氏兄弟那里,嘴巴抿呈弧形,神色相当的冷厉。 刘寄北从小到大只是听人传说过天狗食日,自己却从没有见过,如今遇到这等奇特的事情,自有一份好奇和惶恐。等他到了殿外,情不自禁的把头扬了起来,望着天空中正在发生的情景,一时间不自觉的惊呆了。 天空之中,原本刺眼的那轮红日正被一个黑影一点点的吞噬,不多时已剩得一少半儿,光线虽然尚是明亮,不过已然可以直视,这种百年难遇的情形使得刘寄北大受震撼。 刘寄北将脑袋放了下来,眼光落到不远处的一对羽林军那里,只见追随宇文护入宫的侯氏兄弟和许常善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被那对羽林军重重围住,看着羽林军披坚执锐的模样,心道:宇文邕莫不是真想把宇文护等人一网打尽吧! 刘寄北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望了望身前的宇文邕,却见他背负着双手,仰望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太阳眼看再有半柱香的时间就要被黑影吞噬殆尽的时候,四下里竟然变得鸦雀无声,正当大家摒心静气,各自祈祷之际,忽见宇文护转回身扑通一声跪倒,对着宇文邕沉声说道:“古语有云:天狗食日由旁起,内乱生,起刀兵,更立天子。可是皇上自登基以来,爱民如子,勤于国政,实为国之明君,依臣看来,天意虽不可违,但可以人事疏通,皇上应该立即祭祀祖庙,祷告上苍,以求天意舒缓,撤去无妄之灾,臣这就去安排此事,请皇上恩准。”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宇文护竟然如此大胆,说出这等欺君罔上的话来,禁不住一齐将眼光望向了宇文邕。 宇文直也转过了身子,对着宇文邕施礼,满脸的不容置疑,刚想说话,却被宇文邕拦住,只听他冷冷的说道:“堂兄的意思朕明白,宇文邕何德何能,岂可独居九鼎之位?如今天降凶兆,警示昭然,宇文邕只好一死以谢天下,还请堂兄快去安排!” 他的话刚一说完,可也奇怪,就在这一瞬间忽然间刮起了一阵大风,直带得众人衣袂翻飞,深感寒意。 宇文邕这一句话说出来,以及随后那一阵怪风,二者突兀异常,衔接诡异,直使得身边人好一会儿没有回过味来,还是宇文护反应最快,一时间脸色有些苍白,并且挂着微许的怒意,只见他连连叩头,随即说道:“皇上息怒,臣之所以说出如此话来,实在是为皇上和我大周的社稷着想,丝毫没有不恭不臣之意,还请皇上明断!” 宇文邕闷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堂兄是什么样的心思,朕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过,对于眼下的天狗食日,朕也有一说法,不知堂兄可想听否?” 宇文护沉吟一下,说道:“皇上既然有话要说,臣只好洗耳恭听!” 一旁的刘寄北心道:宇文护真的好嚣张,他如此说话的语气腔调,分明没将宇文邕放到眼里。 宇文邕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朕也听人说过‘天狗食日大风阵鸣,天下乱,大兵起,权臣专横,君失位,乃是谋反之象’,堂兄对于这一说法可有何高见啊?” 宇文护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语气冰冷的答道:“天狗食日应谶众多,臣愚蠢笨拙,见识短浅,实不能为皇上一一解释,不过,臣身负国恩,谨奉太祖遗训多年,一颗赤胆,天日可鉴,如若言臣心怀二心,只怕我大周千万将士也不会相信,更甭说明察决断的皇上了?” 宇文邕心道:说来说去,终于将杀手锏使了出来,竟然以你手中的兵权来威胁我,真是太也狂悖了。 一旁的宇文直此时突然附和道:“其实大冢宰为了国事鞠躬尽瘁,满朝文武举目共赏,臣以为皇兄??????” 宇文邕摆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宇文直的话茬,却没有和他说话,而是对着宇文护说道:“堂兄可否和朕打一赌,朕虽没有见识过天狗食日,但是朕敢叫天狗把日头吐出来。” 宇文护听罢之后,竟在没有得到宇文邕的允许之下站了起来,直视宇文邕说道:“若真如此,臣便听从皇上安排,但不知皇上想和臣打得是什么赌呢?” 第三章:断崖(1)【真心求收藏】 宇文邕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露声色的说道:“若朕赢了,请堂兄不要再理会凤栖原的事情;如果朕输了,那么,凤栖原上的一众人等任凭堂兄处置,朕绝不过问,堂兄以为如何?” 宇文护一直在看着宇文邕,竟等他把话说完之后,忽然笑了,淡淡的说道:“其实皇上今日将臣找到这里来,直到此时才谈到正事上吧!” 宇文邕微微一愕,随即也是一笑,不温不火的答道:“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事关国家社稷,既然堂兄这样认为,那么就算是吧! 宇文护收敛笑容,震了一震袍袖,叹道:“皇上既已明说,臣也就不窝着藏着了。其实今日进到宫里,臣就没打算能轻松回去。不过,令臣感到有点遗憾的是,皇上的那几个镇守重镇的侄儿极有可能翘首企盼,指望着什么时候再挨几次臣的家法呢。” 他说到这里,面色一整,满脸的的威严,傲然说道:“臣之所以对讨伐凤栖原的事情不敢懈怠,绝对是出于对我大周社稷的考虑,也不知哪些奸人贼子对臣恶语中伤,并且以种种的卑鄙手段诬陷为臣,弄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混淆了皇上的视听,致使皇上误认为臣对凤栖原存有机心,事到如今,臣也懒得去辩驳。就像皇上所言,摒除那些是非,权在与皇上今日这一赌,不过,臣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皇上能否答应?” 刘寄北心道:宇文护这家伙好生厉害,听着他话中的意思,无非在说他已经把身后的事情安排妥当,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他的那几个手握重兵的儿子绝不会听之任之。 正在这个时候,小宁子带着几个太监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各自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茶具,看模样是准备好茶水让大家来饮。 何泉偷眼瞧了瞧宇文邕,见他面无表情,心中一动,断然对着小宁子喝道:“小宁子,让你去准备茶水,为何姗姗来迟,想把大伙渴死吗!”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特别尖利,语气格外的阴狠。 还没等大家缓过神来,小宁子手一颤,托盘竟然掉到了地上,茶具“哗啦啦”碎了一地,声音格外清脆。 正当大家将目光对准满面惊恐的小宁子的时候,猛然间从大殿两侧齐刷刷的涌出数十名武士,“呼啦“一下将宇文护等人围在中间,只见为首之人,虎背熊腰,神态彪悍,单手倒执一杆铁枪,满脸的杀气,戟指宇文护说道:“嗨!韩雄在此,谁敢对皇上不敬!” 宇文护一见到这等场面,顿时大惊失色,尤其是看清楚为首那人,更是显得惊恐,不自觉的失声道:“韩无敌!你怎在这?” 强练自从走到殿外,除了大殿周围的气氛让他有些不舒服之外,另有一种没来由的不安顷刻间侵入到他的胸臆间。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让他感到纳闷。凭着直觉,他将目光调整到了不远处的侯氏兄弟和许常善那里,迎面正碰上一个人的目光,心里禁不住涌起一阵寒意,暗道:他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强练正思忖间,忽然见到小宁子茶具落了地,他和尹常风一样,立时感觉到了大殿周围浓重的杀气,此时见到忽然涌出来的这些武士,俩人情不自禁的唤醒了抵御的本能。 强练一摆手中的浮尘,强劲的“玄牝真气”倏然迸发,竟是将柔弱的麈尾抖得笔直,如同一把利剑直取韩雄的胸口。 尹常风也不甘示弱,面色在一瞬间变得漆黑,两只手屈曲若鹰爪,翻转挥舞,虚实难辨,由另一侧奔向了韩雄。 韩雄没有料到宇文护随身的护卫武功能够如此强横,一见到强练和尹常风出手,心里也是一惊,暗道:这俩位是什么人,只瞧出手的气势定是绝顶高手。 韩雄虽感惊异,但身为北周军中的第一高手,多年来的疆场厮杀,早就锤炼出异常坚韧的性格,因而面对如此两位高手的联击,并不感到惧怕。 韩雄一摆手中铁枪,前后阴阳把一合,那条铁枪顿时如毒龙一般迎向了强练,乱颤的枪头幻化出成百上千个影子,如同一蓬箭雨,将强连和他手中的拂尘卷在了其中。 按着韩雄的打算,先是一举将强练击退,接着在对付尹常风。可是当他真正与强练交上手之后,这才发现事先的计划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只是强连一个人就够他忙活一阵子,更甭提腾出手来对付尹常风了。 其实也用不着韩雄对付尹常风,就在尹常风出手的时候,一旁的刘寄北也因受到双方气场的影响,将自己蛰伏的真气唤醒,豪情升腾之余,行云流水一般拔出背后的宝刀,低啸一声,趁着迈开的步子,宝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难辨的轨迹,气势雄浑的向着尹常风而来。 尹常风乃是许常善的二师兄,一手邪门的“蟠幽铁爪”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不但招式诡异绝伦,十根手指更是练得如铁石般坚硬,别说是人肉之身,就算是骨头一爪子下去,也能生生插出五个洞来。 尹常风绰号“阴魔”,在四大天魔中排行第二,若论武功之高,他不如老大苻常生和老四“自在天魔”任常逍,不过,却比老三“死魔”许常善和“罗刹女”陆令萱要高明一些,并且为人也极度阴沉可怕,是个十足十的厉害人物。 他也和许常善一样,多年之前由于魔门门主的事情没有争过苻常生,心灰意懒之余,离开西域,远走他乡,寻找安身立命的地方,后来巧遇宇文护,以其心计武功令宇文护大是折服,一时间惊为天人,于是引为肱股,成为其最为得力的幕僚。 其实宇文护这一次对待凤栖原的事情态度如此坚决,多半是受到了尹常风的怂恿,在尹常风看来,如今宇文护大权在握,已是巅峰之势,若要更进一步,差的就是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就在眼前,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不能很好的利用眼前这个环节,只怕日后再难有如此好的时机了。 眼下,齐、周两国之间尚属和睦,并没有兵戎之祸,而南陈却是自顾不暇,尽管贺若敦和独孤盛铩羽而归,但是南陈的内乱就足够他们忙活一阵子的。至于漠北的突厥人这段时期与北周关系也是不错,彼此间常有些礼聘往来,所以,从大局着眼,北周的外患还是很消停的。 现如今的皇上沉默软弱,朝中大部分权贵都依附于宇文护,差的只是一些星散人等,如果逮住一个机会,将这些平日里和宇文护不慎和睦的家伙,归诸一处,一起安上个罪名,从而彻底铲除掉所有的对头,这样一来,宇文护在北周的地位将是无可动摇,若是一切顺利,过不了多久,再随便找个理由,将宇文邕罢黜,逼迫他将皇位禅让给宇文护。 而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按着尹常风的说法,贺若敦本就是一个不识好歹之人,平日里也是对宇文护不甚恭敬,而宇文神举和王轨更是宇文邕的亲信,和朝中那些反对宇文护的人经常互通声息,如果抓住这三人,安上个叛逆之罪,牵一发必将呈燎原之势,顺藤摸瓜,将与他们有关系的所有对头尽数抓了治罪,于是乎便肃清了所有的阻挠。 既无外忧,又有内机,尹常风做足功课,他不但自己经常在宇文护耳边吹风,更是圈拢其余人等一起鼓动,久而久之之下,宇文护在利欲熏心之下,逐渐的迷失了自己,一心想要登上九五之位,手段也是越来越用得穷极了。 这一次入宫,宇文护也是好生考虑过,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宇文邕找他绝没有什么好事,不过由于他嚣张跋扈惯了,并没有将宇文邕太放到眼里,相反地倒觉得这是一个面对面摊牌的机会,以自己蓄积的势力压迫宇文邕,逼迫宇文邕和他站在一起,下道旨意征讨凤栖原,从而使得他征集起来的大军可以名正言顺的前去捉拿贺若敦和宇文神举等人。 在此之前,尽管他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道尽意图,可是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宇文邕就是一言不发,这使他非常恼火,就在此番入宫之前,他暗中嘱咐手下人,如果遇到不测之祸,亦或是把握到良机,用不着非得等他下令,一切皆可便宜从事,总而言之有他在背后担当。 同时为了以防外一,宇文护除了随身带了尹常风等诸多高手之外,还另行安排了一些人手,一旦宫里出现变故,也好有人接应,这一切安置妥当之后,他才带着人有恃无恐的前往皇宫。 强练和尹常风之所以敢不待宇文护召唤便自作主张出手,就是应了宇文护事先的嘱咐,先是看到不远处的侯氏兄弟以及许常善被忽然出现的一对羽林军围住,正不知如何应付的时候,头顶上出现了天狗食日,耳中一边听着皇宫外边传过来的锣鼓之声,一边看着天空中怪诞的情景,同时心里都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可是没过多久,殿门一开,宇文护和宇文邕带着人纷纷走了出来。本来看到宇文护一身无恙,俩人还稍稍安了些心,可是没想到,随着茶具落地,眼见着大殿两侧又冲出来羽林军,而且为首的竟是北周军中的第一高手,二人便知道今日的事情不可能善了,为了抢得先机,就不约而同的出了手。 第三章:断崖(2)【真心求收藏】 尹常风本想和强练一起联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韩雄制服,随后再对付宇文邕那一边的武士,然而,在他动手的一瞬间,立时感到了侧面汹涌而来的重重杀气,心知有高手窥视。 对于宇文邕身边的高手,尹常风所知甚清。能够让他看得上眼的也就是何泉而已,俩人虽没有正式交过手,但是他早就从别人那里了解到这个阉人武功很是了得。 不过,何泉的具体师承,尹常风却不知晓,只知道他武功走的是阴柔的路子,极是难缠。 至于何涌,尹常风却是一点都没放到眼里,按着独孤楷的话,何涌是嘴巴臭,本事小,十足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感受到身边传过来的强大气势,尹常风心中惊讶之余,还以为是何泉来了,可是随后便知道想错了,来人强大的气势中,蕴涵着“咧咧”阳刚之气,丝毫不似何泉传说中那种阴柔的路数。 刀罡阵阵,汹涌激荡,尹常风余光斜睨,却见一位布衣大汉如同天神一般,挥刀向着自己劈来,禁不住心中一叹,脑海里念头电闪:怪不得老三都败在他的手中,此人武功当真不可小觑! 尹常风心中虽然震撼,战意却是如铁石般强硬,他这人表面上阴沉,骨子里却是异常彪悍坚韧,有着一股不认输的劲头,当年在魔门中学艺的时候,尽管苻常生武功比他高出一筹,可是他从没有认过输。 尹常风的师傅巨木枭曾这样评价,在他的弟子之中,如果有一个人,能将一条大铁棒磨成绣花针,那个人必是尹常风;如果有一个人,为了执着一件事情而面不更色的砍掉自己的手,那个人也必是尹常风。 在当年的魔门之主的争夺中,与苻常生争得最厉害的就是尹常风,失利之后,他并没有放弃,尤其是在搭拢上宇文护之后,他更是潜心磨砺,暗藏机锋,企图利用宇文护的权势,让他东山再起,从新夺取魔门门主之位。 事实上自从在宫里遇到了刘寄北,尹常风就被他深深的吸引住了,当得知他就是力挫许常善和强练的高手时,心中更是升起了要与他决一雌雄的念头。如今见他气势如虹的奔着自己而来,压抑许久的那股子彪悍劲儿立时破闸而出,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身形在一瞬间不可思议的打了个折,足下发力,顺着刘寄北的来势背向而去。 这种局面很是怪异,尹常风在前,刘寄北在后,俩人沿着同一方向行进,情形好似刘寄北在追赶尹常风。眨眼间,尹常风便到了堵围在周遭的一名羽林军身前,还没等那名羽林军反应过来,手臂一伸,一把抓在了他的脸上,就在一声惨叫之中,那名羽林军身子飞起,直愣愣的砸向了后面的刘寄北。 刘寄北怎也没料到尹常风使出这么一手,错愕之际,往旁边一闪,只听“扑通”一声,那名羽林军的身子打横儿落地,刘寄北飞快的瞥了一眼,禁不住大惊失色。 只见那名羽林军仰脸朝上,已然没了生机,一张面孔血肉模糊,脸颊之上显现出五个窟窿,正在汩汩的往外边淌着鲜血。 刘寄北心头冰冷,暗道:这是什么武功?如此的狠毒!他来不及细想,因为此时尹常风就在刘寄北闪身躲避那名羽林军的时候,又是一声怪笑,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双腿盘旋不定,身法变化莫测,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掌如同探出幽冥的鬼爪,带着阵阵阴风,上下其手,幻影重重,径直的往刘寄北身上招呼。 刘寄北感到周遭的气流寒冷彻骨,心头电闪,暗道:这家伙气质阴冷看来与他所修习的武功不无关系,不知道是哪方妖孽? 刘寄北不敢大意,由于失去先机,知道先求自保,尽是使出一些棉巧软小的招数,“王霸”宝刀穿梭遮挡,在狭小的空间里硬是组成一张刀网,虽是暂时稳住了局面,不过情形还是非常被动。 这时候,另一边的韩雄和强练早已经斗得不可开交。韩雄的确不愧是北周军中的第一高手,一手“五虎截户枪”使得酣畅淋漓,尽数显现出枪法中的巅峰状态,强练虽然全力以赴,可还是感到了如同泰山般的压力。 强练除了把手中的拂尘使到了极致,更是将苦练的“玄牝真气”运到了顶峰,一张脸逐渐变成了褐色,周身真气荡漾,破旧的道袍鼓鼓盈盈,竟然把强练衬托得有些臃肿。 韩雄的枪法固然变化莫测,当总归还是有迹可循,最令强练难受的是韩雄古怪的内力,往往在兵刃交接的时候,韩雄的大枪之上就如同有着一股吸力,时不时的就将强练加诸在拂尘上的内力吸了去,这使他颇为难受。 一方面要担当韩雄暴戾的大枪,另一方面还要提防他的古怪内力,这让强练左支右绌,渐渐地便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 宇文护见到守护自己的那俩人都已经被人缠住,一时片刻无法分身,禁不住心里七上八下的,暗道:今天宇文邕摆明要将我捉住,虽然不知道后果,但是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如果不能及时脱身,终究要受他摆弄。 宇文护看了一眼旁边的宇文邕,见他也正在望着自己,眼光之中满是嘲弄,更是又惊又惧,不自觉的又把眼光落到了许常善等人那里,却见那里也是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心知情形危急,于是偷偷由袖中拿出一只响箭,握在手心里,正打算甩向空中,宇文邕笑道:“上面是天狗食日,下面是争强斗狠,乱七八糟,徒自乱了堂兄的雅兴,何泉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堂兄回到殿内,朕有些事情尚是没和堂兄说完呢。” 何泉答应一声,走了过来,冷冷的盯着宇文护说道:“此处混乱不堪,恳请大冢宰移驾殿内!” 宇文护心中苦笑,暗道:看到没有,如今是虎落平阳,就连一个阉人也敢对我这样说话!他没有说话,脸色铁青的瞪了一眼何泉,正准备再一次发出响箭,猛然间觉得一阵阴冷至极的劲气袭来,不提防之下,凭空打了个冷战,随即身子有些发僵,而就在这时,何泉已是伸出手来,好似要来搀扶,口里面也正戏虐的说道:“看来大冢宰行动有些不便,杂家前来服侍。” 宇文护心中苦笑,忖道:好个阴险的阉人,分明是你从中使坏,却来做表面好人。 他心里虽是连连叫苦,可是一想到何泉的武功,也是十分忌惮,知道自己那支响箭定然发不出去,于是暗叹一声,便准备听之任之,孰料就在这个时候,竟是由含仁殿顶上突然跳下一个蒙面人,也不说话,直接就奔着宇文邕来了。 幸亏宇文邕身旁站着何涌,眼见着突如出现的蒙面人手段极是凌厉,一时间护主心切,顾不得是不是人家的敌手,拳掌发力,就和那人斗在一起。 一个是蓄意而为,一个是仓促应战;一个是超一流高手,一个是勉强的所谓高手,这一斗起来,还都是以快打快,几声犹如爆豆的动静过后,何涌已是满口鲜血跌倒在地,就在他倒下的一刹那,口中惊呼:“何老大快来,贼人太强!” 其实不用何涌招呼,何泉已经舍了宇文护,朝着何涌这边冲来,在何涌倒地之后,他已然和那个蒙面人交上了手,二人功力相当,盘旋纠缠在一起,不时地发出拳脚交接的声音,“砰砰”作响,劲气四溢,生生将周边的人逼出去好远,战况十分激烈。 出来早比不上出来巧,宇文护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蒙面人,就在这紧要关头帮了自己一把,待他仔细一看那个蒙面人的身影,心有明悟,暗道:原来是他!怪不得能在紧要关头恰好出现。 宇文邕盯着那个蒙面人,心道:看来宇文护对这次入宫早有打算,安排了不少的高手防备万一,亏得我这边也有部署,否则今日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蒙面人本想来个围魏救赵之计,想以制衡宇文邕来解救宇文护,不料想竟被何氏兄弟坏了念头,心里也是一团窝火,暗道:昨夜行刺他便落了空,今日怕也要重蹈覆辙,看来先且自保,然后再图其他。 何泉心里对这个蒙面人恨之入骨,他虽没有时间立刻亲手检验何涌所受之伤,但是凭着经验,看到何涌吐出那么多的鲜血,心知乃弟受伤不浅,一时间惊怒交加,出手毫不留情,尽是一些诡异绝险的招数,誓要将蒙面人击杀。 不过,想归想,眼前的蒙面人武功之高很出乎何泉的意料,尽管他已经全力以赴,可还是和蒙面人斗了个半斤八两,一时间倒也奈何不了蒙面人。 宇文邕似乎对眼前的厮杀毫不在意,朝着小宁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便望向了宇文护,眼神极为自信,嘴角也挂着淡淡的笑意。 第三章:断崖(3)【真心求收藏】 小宁子潜入到了羽林军中,转眼间便带着几名彪悍的武士来到了宇文护跟前,脸色一红,脆生生的朝着宇文护说道:“皇上吩咐了,怎也要请大冢宰到殿里说话!” 宇文护没有搭理小宁子,而是将眼光落到了宇文直的身上,正赶上宇文直也在瞅他,二人眼光正着之后,宇文直立刻避开了宇文护的目光,无可奈何的将头垂了下来,宇文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头来他还是向着宇文邕啊! 不远处的侯氏兄弟早就注意到了含仁殿前面发生的事情,他们也都看出来此时的宇文护情形甚是糟糕,俩人心里都想前去解围,可是一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禁不住都有点怯懦,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眼光落到了羽林军中为首的两个人身上,情不自禁的彼此叹了口气,一脸的没奈何。 在此之前,侯氏兄弟和许常善被宇文邕强行留在含仁殿前面不远的地方,三个人眼巴巴的看着宇文邕带着宇文护等人进到了含仁殿之后,侯万寿有点恼怒,朝着地上愤愤的吐了口痰,恨恨的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童子军吗?今日你高高在上,老子任由你怠慢,等到了日后,哪一天主公不待见你的时候,看你还能像今日这般威风?” 侯龙恩瞥了一眼许常善,也是满脸的愠色,低声附和道:“不就是见太后吗?早已经人老珠黄,还道我们爱见她怎的?” 许常善心道:这俩人脑子倒真简单,宇文邕把我们留在这里,岂会真的介意太后多见几人,我看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处,怎也得想个办法,不能让尹老二等人独享功劳? 许常善那一日在白云山跌落悬崖,亏得半途中被几处横生出来的树丛接住了他,延缓了下坠的势头,否则即使不死,也要落得个残废。 尽管如此,许常善还是受了伤,右腿在下坠的过程中被一块突出来的石头刮开了好长一道口子,深可及骨,他嗤牙咧嘴得忍着疼痛,好不容易滑到了崖底,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嘴里也甚是干渴,原打算先回到破庙,整治一下杨坚和那个小姑娘,可又怕再次撞见刘寄北,思忖几下之后,决定先逃离此地,等养好了伤再说。 许常善寻了一处避雨的山洞,先将自己包扎妥当,感觉自己有点头晕,知道是失了血的缘故,于是到了洞外,找到一处积存了雨水的地方,喝了不少的雨水之后,总算精神了不少,接着又回到洞内,由怀里掏出干粮,吃罢之后,开始打坐调息。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许常善蓄备的干粮已被他吃完,好在他感觉到右腿的伤口开始愈合,于是出了山洞,寻觅果腹的东西。 没走出多远,恰遇到一只野兔,许常善潜伏在草丛中,寻了一块小石头,调好了准头,一下子便打中了那只野兔,等他步履蹒跚的凑了过去,不料想那只兔子并没有死透,一骨碌身,竟然蹿了开去。 这一下可急坏了饥肠辘辘的许常善,连忙忍着疼痛追了下去,好在那只野兔身受重创,逃逸的并不迅速,追了一会儿之后,气力用尽,便停了下来,伏在地上,不再跑了。 许常善走上近前,一个虎扑捉住了野兔,心里喜不自胜,暗自构画着美美的吃上一顿,怎料想等他由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景象。 他当时处身的位置是在一块突兀的巨大岩石上,岩石的下方是一个小山坳,等他直起腰往下一望,山坳里的一切就可尽收眼底。 山坳的另一边是一处断崖,崖顶离着地面至少得有几十丈高,令得许常善惊奇的是断崖下竟然悬挂着几个人,最上面的人手里握着两根拐杖,一支拐杖牢牢地斜插在崖壁上,使他得以借力悬吊,另一只拐杖的下端则握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女人的左手紧紧抓着拐杖,右手则死死地拽着她身子下面的人的腰带,而被捉住腰带的人同样死死地抓住下面人的一只胳膊,至于最下面的那人却任由别人抓着胳膊,脑袋低垂,身子在空中微微的摆动着,看起来好像死了一般。 许常善心中好奇,心想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白天的竟然撞上了如此诡异的事情,他一边踅摸着到达那处崖顶的路途,一边不住的在心里犯着嘀咕。 他之所以想要到近前去看一看,可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并且琢磨着从中或许能够捞到什么好处。 许常善一瘸一拐的来到了断崖的顶上,俯身一看,正赶上最上面的那个人也在仰脸儿看自己。 二人目光相遇之后,许常善直觉得此人很是眼熟,仔细的想了一想之后,猛然间想起他是谁来了。 于是,许常善便笑着对那人说道:“一别多年,葛老二怎成了独眼儿,练起了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吊死鬼儿功夫来了?” 那人一只左眼睛被棉布包扎着,另一只眼睛眨呀不眨的看着许常善,过不多时也已认出了许常善,脸色铁青的答道:“死老魔休要取笑,你我怎的也算故人,见到我受窘,不来搭救也就算了,何必阴阳怪气的不说人话?” 许常善哈哈一阵大笑,随即又止住了笑声,叹道:“你我虽算是故人,却也没什么交情,老子此时也一肚子的怨气,不找人解闷儿怎对得住自己?” 那人脸色一变,盯着许常善说道:“难道你要落井下石,你可不要忘了,咱们各自的老大可是有着交情,如果此间事情传动了他们的耳朵里,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许常善一听这话,顿时火了,冷冷的说道:“你若不提他们也还罢了,老子备不住发发善心,将你们拽了上来,可你却不知好歹,拿出葛都和苻老大压我,这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对准了插在崖壁上的拐杖。 那人暗骂自己糊涂,他知道早些年许常善为了和苻常生争夺门主之位弄得很不和睦,如今情急之下竟说出许常善最为忌讳的话来,这岂不是自讨苦吃。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那人强颜笑了笑,说道:“许兄不要生气,再怎么说咱们也相识了好多年,彼此间从没有发生过争执,如今兄弟境况很是尴尬,还请许兄搭把手,把我们弄上去,日后如果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我葛城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许常善犹豫了一下,忽然间见到葛城下面的那个女子抬起了头,等看清女子的模样之后,顿时被那女子的容貌深深的吸引住了,他想了一下说道:“把你们救上来可以,不过,你们得应允我一件事。” 葛城狐疑的说道:“许兄如能将我们拉上去,莫说是一件事,就算是千百件事,我们也都会无不应允。” 接着,他便问道:“不知许兄有什么指教?” 许常善指了指葛城身下的那个女人,不怀好意的说道:“老子这几日独处深山,几乎要闷出个鸟来,很想找个人解解闷儿,如果葛老弟不介意的话,不妨让那个丫头陪我几天。” 葛城一听这话,脸上立时生出一丝怒意,他俯身看了看下面的女人,眼神变得很是迷离和忧郁。 那个女人一直在倾听着葛城和许常善的谈话,知道许常善要自己陪他是没安着好心,八九是贪恋自己的美色,心里对许常善很是厌恶。不过,她一想到如果不答应许常善,那么她的小师弟便有可能一命呜呼,那可是揪她心肝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就算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让小师弟平平安安的。 女人主意打定,眼见着葛城正看着自己,便凄然的笑了笑,朝着葛城点了点头。 葛城心里极度犹豫,对于身下的女人,在很久以前他就非常爱慕她,虽然因为她的缘故,导致了自己练功走火入魔,落下了双腿不能行走的残疾,但是他从没有嗔怨过她。 如今,许常善开口索要,葛城心中的愤怒真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不过他很清楚,如果不答应,依着许常善的性格,很可能会恼羞成怒,不但不会解救他们,相反的定会落井下石,给予报复,他死了倒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连累了身下的女人以及自己的侄儿,那可是令他会后悔终身的事情。 葛城心中一叹,仰首朝着许常善点了点头,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既然许兄喜欢她,也算是她的荣幸,就让她侍候许兄几天吧!” 许常善连声怪笑,竖起大拇指,对着葛城调侃道:“葛老弟真是识时务,哥哥服你了!” 葛城满肚子的愤怒,可他深知自己眼下如肉在俎,任人宰割,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于是他强颜一笑,说道:“只要许兄高兴就行!”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情,对着许常善说道:“兄弟还有一件事要请许兄帮忙。” 第三章:断崖(4)【真心求收藏】 许常善一愣,问道:“还有什么事?老子是个爽快人,最讨厌别人啰哩啰嗦!” 葛城已经习惯了许常善的喜怒无常,朝着女人下面那个瘦小枯干的男人努了努嘴,说道:“这个人十分凶恶,让兄弟吃了不少苦头,还请许兄帮帮忙,把他除掉。” 许常善吃了一惊,他仔细的打量一下葛城所指的那个人,但见其身材干干巴巴,很是猥琐,禁不住蹙起眉头,有些怀疑的问道:“他是谁,看模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葛城一本正经的说道:“许兄可不要被此人的外表蒙骗了,当年的‘漠北三雄’相信许兄也有耳闻吧!” 许常善一怔,点了点头说道:“‘漠北三雄’排名第一的是突厥的木杆大汗,第二位是漠北武尊的亲弟弟黄鼎,第三位则叫迦旃林提,曾是柔然汗国的国师。” 葛城冷冷一笑,说道:“他就是迦旃林提,可惜已不是什么柔然汗国的狗屁国师了。” 许常善倒吸一口冷气,暗道:如果葛城没有诓我,此人真是迦旃林提的话,倒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 他正思忖间,忽听那个身材瘦小的人语调怪异的说道:“你们尽管勾结,说不准本国师什么时候手臂累了,就那么一撒手,看看是哪个小王八蛋先掉下去!” 葛城一听这话,不由得有些着慌,暗道:这家伙性格怪异,常能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看来还是先不要激怒他为好。 想到这里,他连忙说道:“若你真敢那样,恐怕连你也活不成!这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莫说是你这所谓的柔然国师,就连石头恐怕也要摔个粉碎,我看你鲁莽从事之前,还是好好的想一想!” 身材瘦小的那人的确是迦旃林提。 自从在白云山刘寄北携着独孤伽罗离开葛城居住的草庐后,迦旃林提被交换到草庐内,葛玦凑到了跟前,本想把迦旃林提弄到里面,不料原本萎靡在地的迦旃林提竟然一跃而起,伸手拍了葛玦一掌。 这一掌正打在葛玦的胸腹间,刹那间葛玦一口气没上来,便晕了过去,迦旃林提本想就势捉住葛玦,却被急速赶过来的葛城拦住,俩人劈里啪嚓的一顿暴打,结果差点将草庐毁了,葛城斗不过迦旃林提,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墨贴巴逃了开去。 迦旃林提实际上只是想要葛玦,以便于从他身上弄到《仿鸟迹》的心法,对于别的人或事并不在意,如今目的既已达到,也犯不着再自寻烦恼,所以迦旃林提任由着葛城和墨贴巴离去。 葛城和墨贴巴离去之后,迦旃林提调息顺当之后,就把葛玦弄醒了。 迦旃林提拍在葛玦身上的那一掌,用的实属巧劲,只是把葛玦弄昏了过去,并不想取其性命,故而葛玦并没有受到太重的内伤。 葛玦醒了之后,感觉到经脉已然被迦旃林提封住,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心知此番算是栽了,一时间心灰意懒,任凭迦旃林提逼问,就是不言不语。 后来逼得迦旃邻提没有办法,不得不使出一些独门手段,让葛玦饱受痛苦,想以此来迫使葛玦交出《仿鸟迹》的心法。 令迦旃林提没有想到的是,葛玦这小子满身邪气,生的也是柔美若女子,骨子里倒是强悍的很,任他使出千般狠辣的手段,葛玦竟然连吭都没吭一声,虽然昏死过去好几次,可就是不张嘴,更遑论说出《仿鸟迹》的心法了。 迦旃林提又气又怒,偏偏就束手无策,偌大个武学渊博的一代宗师竟是拿葛玦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到底迦旃林提既不能弄死葛玦,也不能就此放了他。 如果迦旃林提一气之下杀了葛玦,那么想由他身上得到《仿鸟迹》心法的希望便破灭了,同时也和精绝门主人葛都结下不可调和的冤仇。 迦旃林提左思右想之后,憋出一个主意来,决定把葛玦带到九女山,以葛玦的安危来胁迫他老子葛都就范,乖乖的交出“仿鸟迹“的秘笈。 主意打定之后,迦旃林提立刻赋予行动,然而聪明绝顶的葛玦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路上就是磨磨蹭蹭,走了好几天,愣是没走出多远,甚至连白云山都没有走出去。 这一日俩人来到了断崖处,因为前面无路,所以俩人坐在崖边暂作休憩,迦旃林提一边巡视着断崖下的山坳,想找到绕过去的山路,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葛玦看到迦旃林提眼珠四转,便冷冷的嘲笑他,讥讽他胆小如鼠,行事卑鄙。 葛玦本身十分骄傲,骨子里又有着一份偏激,对于在草庐内受骗被捉的那件事,他一直都耿耿于怀,认为迦旃林提之所以能够捉住他,十足十的用了阴谋诡计,根本就不配一代宗师的身份。 葛玦数次出言讥讽迦旃林提,可是迦旃林提脾气十分的好,起码表面上是如此,任凭葛玦说三道四,他就是不言不语。 等到葛玦开始破口大骂的时候,迦旃林提莞尔一笑,出手封了葛玦的穴道,致使葛玦只能在肚子里把他祖宗三代骂了个遍,口里却再也发不出一个词儿来。 葛玦见到迦旃林提脸上不时的挂着揶揄的笑容,心里更是暴怒异常,不自觉的生出一个别人绝不会想到的念头,心想既然逃落不了这个丑八怪的掌控,不如一死了之,免得让他拿着自己威胁父亲。 其实,迦旃林提并非故意气恼葛玦,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是另有缘由,这几天来,他时常能够感觉到被人跟踪,通过细心地观察,知道是葛城和墨贴巴俩人。 迦旃林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葛城和墨贴巴不肯死心,企图趁着他不注意,救走葛玦,可是由于自己严加防范,那俩人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所以一直在旁边偷偷的窥探着。 就拿眼下来说,迦旃林提几可肯定,那俩人就藏在崖旁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面,尽管他俩摒心静气,尽量不发出一丝声息,可是凭着多年修习密宗心法,迦旃林提还是可以感觉到岩石后面不寻常的气机。 迦旃林提心中感叹,那俩人既不肯轻易收手,又忌惮自己的武功,不肯以身犯险,实属前怕狼后怕虎,想想便觉得有意思,故而就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结果这种神情大大的激怒了性格偏激的葛玦,这位狂人赴死之心萌生之后,就趁着迦旃林提不注意的时候,就势一滚,向着断崖下面跌了去。 迦旃林提怎也料不到葛玦会这么做,仓促之下,来不及细想,随着旁边的一声惊呼,赶紧伸手去拉葛玦,结果被葛玦带得稳不住身子,也掉了下去,亏得他急中生智,往崖壁上一划拉,结果抓住一根枯藤,算是暂时稳住了俩人下坠的势头。 迦旃林提惊魂未定,本想使力先将葛玦扔上去,结果当他发力的时候,另一只手中的葛玦竟然往下一挣,显然那根枯藤承受不住俩人合起来的重量,立时断为了两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崖顶伸出一只玉手,正抓在迦旃林提的腰带上,不过由于下坠的力量太大,使得出手相救的那人也被带了下来。 来人正是墨贴巴,真如迦旃林提所料,她和葛城虽是离开了草庐,却从没有走远过,一直在暗中悄悄地缀着迦旃林提,寻找机会解救葛玦。 当墨贴巴躲在岩石后看到葛玦滚身落崖,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想也不想的便奔了过来,而葛城也是紧随其后,唯恐葛玦落崖殒命。 墨贴巴被迦旃林提和葛玦带落悬崖之后,葛城恰好赶到了崖顶,仓促之间,赶紧伸出一只拐杖,急匆匆的招呼墨贴巴抓住。 墨贴巴如同将要溺水的人,看到了拐杖,出于本能,她立时紧紧抓住,可这一下又害苦了葛城。 葛城双腿瘫痪,不能行走,只可靠两只铁拐支撑活动。如今一支拐递了出去,并且还挂着三个人,另一支铁拐难以支撑,一下子身子就失去了平衡,紧随着另外那三人也掉下了断崖。 幸好葛城临危不乱,催动真气,狠狠的将一只铁拐插到了崖壁上,总算暂时免却了众人粉身碎骨的危险。 由于迦旃林提害怕葛玦再次的寻死觅活,便拍了他一掌,将其弄晕。 墨贴巴不知迦旃林提用意,还以为迦旃林提把葛玦杀了,惊怒交加之余,猛一发力,便要掌击迦旃林提,结果刚一动弹,葛城插在崖壁上的铁拐周围就掉下了几块碎石,于是众人谁也不敢再动了,就这么静悄悄地保持着原先的姿态。 好在没过多时,许常善却出现了,看着这个救命的稻草,众人是各有滋味在心头。 迦旃林提和许常善从没有见过面,不过,通过许常善和葛城的那一席谈话中,迦旃林提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绝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所以,迦旃林提一边和葛城说话,一边寻思着脱身之计。 第四章:疲软(1)【真心求收藏】 各种念头在迦旃林提的脑海中连连闪过,他都觉得不实用,不过,最终他还是捉住了事情的重点,就是绝不能先将葛玦交了出去,那可是他现在唯一的保命本钱。只要牢牢地控制住葛玦,其余的人纵然再想将他置于死地,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妄为的。 心思既定,他也就不再说话,静待着局势下一步的变化。 葛城见到迦旃林提没有再理会自己,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话给震慑住了,禁不住心中窃喜,暗道:老家伙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手中的玦儿,等一会上了崖顶,有那死老魔帮忙,怎的也能把玦儿夺回来。 葛城朝着许常善递了个眼色,说道:“许兄在一旁也该看够了吧!快过来搭把手,先将我们这些人弄上去再说。” 许常善眼珠转了转,一本正经的说道:“正该如此,不过我还是得最后敲定一下。我可以帮你完成心愿,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也不能反悔。其实你也知道本人的性情,多少年了,无论做什么事,都得随了心思,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那叫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只你一人答应了不行,我还想听一听那丫头是不是答应了,人家毕竟是真正的当事人嘛。” 葛城心中这个恨呐,暗道:姑且应承了你,事情完了之后,真要是反悔,你又能拿我怎样? 他朝着身下的墨贴巴望去,却听她媚声媚气的说道:“谁不知道‘死魔’许常善是个大大的英雄,我们这些女儿家能有机会服侍许爷,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福气,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能不知好歹的放过了这个机会啊!” 许常善听到美女如此崇拜自己,一颗心便有点飘,他狠狠地盯了一眼墨贴巴凸凹有致的身段,脑海里立时浮现出墨贴巴衣衫下的无限风光,情不自禁的有点心猿意马。 他强行咽下满口的哈喇子,“嘿嘿”一阵淫笑说道:“果然是人间尤物,老子这一趟白云山之行,虽是吃点哑巴亏,不过好人有好报,竟然遇到了如此称心的货色,老天待我还真不薄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看了看铁杖和崖顶的距离,估摸了一下,大约有一臂之遥,心想:看来将他们弄上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葛城见到许常善将要有所举动,心里自是有些兴奋,神情间便有些期待。 许常善看在眼里,心里很是玩味,暗自叹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今天老子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只不知我家祖坟上是不是冒了青烟? 许常善伏下身子,趴在了地上,将小半个上身探出崖顶,一把抓住葛城插在崖壁上的铁拐,吐气开声,低叫了声“起”! 随着许常善这一次较力,那支铁拐顿时被他拔了出来,挂在铁拐上的四个人猛地间往下一沉。 好在铁拐已是紧紧地被许常善握在手中,没有掉了下去,尽管如此,这一下也让铁拐上挂着的头脑清醒的三个人,着实心惊胆战了一次。 墨贴巴满脸惊恐,紧张的望着许常善,那一副哀怨的神情直看得老魔头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心中暗道:小乖乖,莫要害怕,老子怎也不会让你香消玉损的,晚上还得要你热被窝呢! 许常善运足真气,开始向上拉动铁拐,并且对着葛城嘱咐道:“葛老二可得撑着点,你要是一松手,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葛城佯装忙不迭的点头,心中却恨道:老淫魔少来好心,惦记着我等是假,记挂着我下面的美人才是真! 四个人少说也有四五百斤,不过,许常善虽是受了伤,但这些分量对于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然而,许常善这家伙天生一副幸灾乐祸的性格,就在眼看着要把葛城等人拉了上来的时候,竟然一松手,铁拐立时飞快的向下落去,包括迦旃林提在内,刹那间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墨贴巴更是花容失色,发出一声尖叫。 许常善并非真的想让他们跌落崖底,只是心存戏谑,松手之后,连忙又将铁拐握住,口中还故作紧张的说道:“你们四个人怎得这般沉重,老子几乎被你们拽了下去,嘿!今日就算拼了老命也要让你们安生。” 许常善先是将葛城拉了上去,接着便去给墨贴巴帮忙,却被坐在地上的葛城伸出铁拐拦住,只听他说道:“多谢许兄帮忙,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兄弟我去办吧!” 许常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身上那种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浓重起来,瞥了一眼葛城,淡淡的说道:“老子平生只管杀人,救人倒还是第一次,你莫要将老子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 葛城仅有的那只眼珠转了转,满脸陪笑道:“其实兄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许兄救了墨贴巴之后,千万别忘了她身下的那个人。” 接着,他朝许常善挤了挤眼睛,接着做了个“杀”的嘴型。 许常善会意,伸手攥住墨贴巴的手腕,只觉入手极为嫩滑,禁不住心神一荡,再一瞧墨贴巴那张妖媚入骨的脸庞,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继续往上提拉。 墨贴巴一手紧抓着迦旃林提,另一只手牢牢地握着铁拐,任由许常善抓着这只腕子,仰首看到许常善的脸上色欲横流,禁不住很是厌恶。 不过,她知道生死此时掌握在老魔的手中,一点也含糊不得,朝着许常善狐媚的一笑,柔声说道:“许大哥还愣着干什么,要瞅奴家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该是把奴家拉上去啊!” 许常善见到佳人软语相求,禁不住浑身酥麻,忙不迭的一点头,猛地一运力,使了个巧劲儿,一下子就把墨贴巴拉到了崖顶,而且把迦旃林提和葛玦也一并带了上来。 与此同时,老魔头不忘葛城的请求,身形一转,来到了墨贴巴身后,朝着身形未稳的迦旃林提轻飘飘的拍出一掌。 迦旃林提初上崖顶,根基未稳,再加上他一只手里还提着葛玦,行动起来大打折扣,尽管早就心存警惕,可是仓促之下,还是疲于应付。 许常善的手掌未至,但是迦旃林提已是明显感觉到一阵热风袭来,暗道:这家伙手掌有毒,万不能硬接。 也多亏迦旃林提反应奇快,在如此窘迫关头,立时将手中的葛玦递了出去,迎向了许常善通红的手掌。 这一下大出许常善意料,耳边就听葛城也在一旁急切的说道:“不能伤了玦儿!” 许常善硬生生的收回了手掌,口中骂道:“好一个卑鄙的天竺老怪!” 说完,他退了开去,联同架拐站起来的葛城形成犄角之势,阻断迦旃林提离开的去路。 墨贴巴早已放开了迦旃林提,站在一旁看着昏昏然的葛玦很是心疼,说道:“大国师你还是放了小师弟吧!我们不会难为你的。” 迦旃林提淡淡的地答道:“正好相反,有他在手上你们才不会拿我怎样,要不然只怕你们早就联手对付我了。” 葛城和许常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葛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个交易,你怎样才能放了他?” 迦旃林提翻了翻眼睛,深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妖异的神色,只听他慢悠悠的说道:“其实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只要将那件东西还给我,我才懒得和你们在这里纠缠。” 葛城叹道:“那件东西真的不在我们手中,虽然葛玦会点‘仿鸟迹’的路数,但那都是些皮毛,真正的完本还在我兄长手里,你眼下跟我们讨要,无疑是在为难我们。” 迦旃林提冷冷说道:“若是如此,我和你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你们想要恃强夺取这小子,那么就尽管来,看看能不能如愿,否则就让开道路,任由我带着这小子前往九女山,找他老子理论。” 葛城那只独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可他一想到侄子还在人家手里,便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对着许常善说道:“我看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多谢许兄仗义相救,兄弟绝忘不了你的好处。” 许常善忽然对着迦旃林提冷冷的说道:“本来这件事情和我无关,但是现在看你如此狂妄,老子我很是生气,反正这小子和老子没任何关系,他是死是活老子并不在乎,你若再故技重施,那便施展好了,看看老子还会不会姑息他。” 许常善说完,忍着腿上的痛楚,一脸阴险的朝着迦旃林提逼近,身上的死亡气息越来越重,一双手掌也是逐渐变得通红,任谁都看得出来,老魔头真的动了杀机。 尽管迦旃林提并不惧怕许常善,但也不希望被他缠住,此时见他似乎动了真怒,禁不住有些无奈,暗道:看来今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善罢了,最后还得凭实力说话。 迦旃林提严阵以待,眼中妖异的神采越来越是炽盛,身体也随之扭曲起来,摆了个极为古怪的姿势,静静的等着许常善靠近。 第四章:疲软(2)【真心求收藏】 如此一来,许常善忽然间感觉到了浓重的压力,一时间放慢了脚步,心道:果然名不虚传,“漠北三雄”的名头响彻大漠南北,看来确实有着过人之处。 其实,许常善并不是真的想将迦旃林提怎样,美色当前,他总也要表现出几分英雄气概,所以才像模像样的露出点颜色。不过,当他看到此时迦旃林提竟然当了真,满身的杀气,禁不住暗打退堂鼓,心道:迦旃林提是个扎手的家伙,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事情,浪费老子的气力,样子既然已经做足了,干脆见好就收。再说葛城那老东西反复无常,万一他答应老子的事情反悔了,领着那尤物一走了之,老子总不能暗气暗憋,还是得留着点力气,以防万一吧! 许常善忽然停住身形,蹙起眉头看着迦旃林提,似乎像想起某件事情一般,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葛玦说道:“你既然不肯放了他,老子与你动手的时候,他必然是个累赘,若是那样的话,老子即使是赢了你,也胜之不武,看来老子和你这一战得暂且先搁一搁,等你毫无牵挂的时候,老子再与你不死不休。” 说完,许常善竟又不住的摇头叹气,满脸的意兴阑珊,施施然的走到一旁,让开了迦旃林提的去路 谁也没料到他来了这么一手,葛城又好气又好笑,心道:魔门中人真是匪夷所思,就连这样不要脸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出来,太出人意表了。 迦旃林提疑惑的看了看许常善,见他背负双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中想道:这人真是奇怪,刚才还气势汹汹,转眼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直叫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不惹事,我倒也省心,只剩下葛城和墨贴巴,应该不难对付。 迦旃林提对着葛城说道:“你怎么说?要想动手就早点,否则便让开道路,我还急着赶路呢!” 葛城看看迦旃林提,又看看他手中的葛玦,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阴恻恻的一挥手,叹道:“走吧!不过我可警告你,一路上要善待他,否则,我葛城对天发誓,就算你迦旃林提躲到天涯海角,我们精绝门的所有人绝不会放过你。” 迦旃林提十分淡定的看着葛城让开了去路,心道:这还需你说!我本就不想把这小子怎样,相反的还要将他养的白白胖胖,让他老爹一看着就高兴,如此才能让葛都乖乖的把《仿鸟迹》秘笈拿出来。 墨贴巴看着迦旃林提提着葛玦一步一步的离开,十分的不甘心,可是她也知道没有办法,情急之下竟然啜泣了起来。 迦旃林提丝毫没有怜悯之心,提着葛玦慢慢的走过葛城的身旁,睬也不睬他一下,脚步不停,径直朝断崖的出处走去。 葛城和墨贴巴站在一起,目送着迦旃林提离去,二人俱都感到茫然,谁也没有说话,呆呆的发起了怔。 许常善眼见着迦旃林提没了影踪,等了一会儿,见那俩人还是没有动静儿,便干咳一声,说道:“兄弟你看迦旃林提走得连个影都没有了,即使要救你侄儿,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成的事情,现在,咳咳!是不是该说一说我们之间的那点事啦!” 葛城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 许常善脸色一变,阴冷的说道:“你们不会出尔反尔吧!刚才还死皮赖脸的求我救你们上来,哦!现在倒好,命也保住了,便开始和老子装糊涂。嘿!老子可告诉你们,想要耍赖得看一看对谁,你们那点伎俩都是老子玩剩下的,千万不要在老子面前卖弄,否则可没处买后悔药去。” 葛城脸一沉,说道:“再怎么说,你我的师门总有些渊源,施以援手本就是分内的事情,何苦为了些许小事便撕破了脸皮,这事传了出去,只怕会被一些不相干的人耻笑。” 墨贴巴擦了擦眼泪,哀怨的看了一眼许常善,幽幽的说道:“许爷可不可以有些风度,要知道在奴家心中,许爷可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一直崇敬得很。今日,许爷又救了奴家的性命,本来许爷青睐奴家,奴家巴不得的想服侍许爷,可是,这几日正赶上奴家身子不好,奴家深怕坏了许爷的兴致。不如这样,待奴家养好了身子,再去服侍许爷,到那时许爷让奴家怎样都行,只要许爷高兴就好,许爷看这样行吗?” 许常善脸色一沉,说道:“丫头不愿陪老子也就算了,何必搬出这等不入流的借口,你道老子是第一天在江湖中混吗?” 墨贴巴脸色通红,嗔怪的说道:“许爷乃是一代宗师,心胸怎的这般狭隘?奴家早早晚晚是你的人,何必这般急躁?” 许常善“咯咯”一阵怪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丫头休要激惹老子,老子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清楚,今日你是从了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无论如何,老子今日是要定你了。”他说话的同时,不忘斜睨了一下葛城。 墨贴巴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心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简直就是一个老色魔。 墨贴巴久经风月,对于驾驭这样的状况轻车熟路,同时她也清楚,许常善是得罪不起的,这家伙不但心狠手辣,更是绝顶的难缠,沾惹上他就等于得罪了一个冤魂,走到哪里,他就会纠缠到哪里。 墨贴巴压抑住愤怒,袅袅婷婷的走到许常善近前,眼睛媚成一道缝儿,笑靥如花的说道:“你这人啊!奴家也没说不陪你,偏又放出这等狠话,使得奴家心里没上没下的,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既然许爷如此宠爱奴家,且不嫌弃奴家的不方便,那奴家便什么顾虑都没有了,一切都是许爷说了算行吧!” 此时葛城的一张脸已然变成了锅底色,尤其是听到墨贴巴说完,剩下那只独眼几乎要努出眶外,不等许常善答话,怒声说道:“死老魔你还要不要脸?君子不乘人之危,你虽然不是个君子,却也是一个成了名的人物,怎会如此不顾身份,死皮赖脸的强人所难,就不怕传将出去被人耻笑!” 许常善死气沉沉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先是“呸”了一口,接着哂道:“葛老二你也不害臊,先前你们命悬一线时是如何说的,怎么这脚一落到了实处,就全变卦了呢?是你们言而无信在先,怎能怪老子乘人之危,真他妈的荒天下之大谬!” 说着说着,他便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揽住墨贴巴的腰肢,柔声说道:“还是丫头实诚,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不似那个独眼龙,没理都想弄出三分理来,兀的令人讨厌。” 墨贴巴“哧哧”一笑,轻轻扭了扭腰肢,逃了开去,娇笑道:“许爷莫要性急,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等奴家和二师叔说上几句之后,便和你一道回去。” 说完她朝着葛城使了一个眼色,将他叫到了一边,估摸着许常善听不到俩人的谈话,这才一边啜泣着一边说道:“我知道二师叔舍不得弟子受老魔欺负,不过看今日这势头,如果不顺从了他,恐怕事情没个完结。眼下实不是和老魔扯破脸皮的时候,最紧要的事儿是把师弟先救了出来,所以无论是师叔还是弟子都不能亏损了元气,要不然可就因小失大了。” 葛城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醋意,暗道:这妮子心中只有葛玦,想的念的也全都是他,我这样为她,而在她心中竟没有半点位置,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落花随流水,流水不恋花?造化弄人,缘分亦弄人啊! 葛城心中凄苦,没有说话,眼光落到了别处,神情有些寂寥。 墨贴巴见他不言不语,神色异常,还以为他怪自己不珍惜身子,于是心道:你休怪我水性杨花,为了小师弟,莫说是牺牲了身子,就算搭上我这条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她拭去眼泪,幽幽的叹道:“你们葛家就这么一个继承香火的,师父和师叔对我恩重如山,如今师弟有了难处,我这做师姐的怎也不能袖手旁观,由此处和师叔分别之后,师叔一定要珍重自己,遇到了机会,定要把师弟救出来,弟子纵然受了千般的辛苦,也会觉得值了。” 葛城点了点头,心中酸楚之极,默默地拄着拐杖头也不回地就那么走了。 墨贴巴目送着葛城的背影消失,转回身来到许常善身边,媚态横生的说道:“一道上奴家总觉得他碍手碍脚的,可是被他腻着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番好了,他震慑于许爷的威严,自己识趣的离了开,如此一来便再也没什么人能碍着咱俩了。” 许常善仔细地盯着墨贴巴,见她一颦一笑之间媚态万千,当真是喜欢到了心眼儿里,情不自禁的想道:这个尤物和前几天破庙里遇到的那个妮子比起来,容貌一点都不输与她,并且比那个妮子多出了一种撩人心思的风情,如果把如此尤物弄到了床上,那可真是作为男人最大的幸事!嘿嘿,还是我老人家有福气! 第四章:疲软(3)【真心求收藏】 墨贴巴见他不言不语,满眼的情、欲,心中既是憎恶,又有点得意,暗道:天下间的男人大多是这个德行,见着美貌的女子都想据为己有,心里想的无非都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随后,她又想道:早就听说这个死魔很是好色,今日见到之后才知道传言非虚。老魔头武功高强,如果投其所好,把他牢牢地控制住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也许能够用得着,看来我还真得用点心思,好好的调教调教老魔头,让他尝到点甜头之后,就再也离不开我。只有乖乖的听话,用起来才能顺手。 许常善带着墨贴巴找到了事先打杀的那只兔子,回到了山洞,先是将兔子剥皮去脏,然后架上火,俩人美美的吃了一顿烤兔子肉,然后,许常善便和墨贴巴说起了去处。 其实这几天,许常善就一直想着好了以后到哪里去报仇,想来想去,觉得杨坚等人还是到长安的可能性最大,于是就对墨贴巴说,他想到长安寻找仇人。 其间墨贴巴问起许常善,怎会受了腿伤,许常善羞于启齿整个过程,轻描淡写的告诉墨贴巴,是不小心受到了一个无名小辈的暗算,当墨贴巴问起那人姓名时,许常善也不瞒她,知会了那人的姓名叫做刘寄北。 墨贴巴听了之后,很是诧异,就问他除了刘寄北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姑娘? 许常善问她怎知还有一个小姑娘,随后墨贴巴便将几天前在草庐那里发生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述说了一遍,许常善听罢之后,这才恍然大悟,直说事情真是离奇之至。 由于有了共同的敌人,俩人相互间情不自禁的产生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经过一番商量,俩人决定到长安走一遭。 许常善知道他的师侄独孤楷在长安混得很是不错,于是到了长安之后,通过打听找到了独孤楷,一见面之后,许常善才知道这位师侄正是当今北周权臣宇文护的大红人。 然而更令许常善没有想到的是,在长安他竟然遇到了分别多年的师兄“阴魔”尹常风。 师兄弟俩人在独孤楷的撮合下猛的一见面,都有点感到意外,言谈之间对那些尘封的往事也都不胜唏嘘,倒不是他俩有多和睦,相反的当年为了争夺摩尼门主之位彼此间还明争暗斗过,虽不是势成水火,但也绝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年俩人俱都失意与门主之位,分开了多年,偶然邂逅在长安城里,无形之中倒是多出了几分亲近,经过尹常风和独孤楷的引荐,许常善也成为了宇文护的幕僚。 墨贴巴跟着许常善住在了尹常风的院子里,尹常风不爱张扬,他的院子位于大冢宰府中最为偏僻西北角,这个地方靠近武库,平常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故而十分清净。 独立的院子有着一处正房和两处厢房,尹常风住在正房之内,东面的厢房是他平日里看书和练功的地方,空着的只有西面的厢房,于是,许常善便在西厢房住了下来。 许常善在白云山虽然说不介意墨贴巴来了月事,事实上他并非饥不择食,在大冢宰府里住下之后,他没有立时向墨贴巴求欢,只是时不时的用眼睛瞄着墨贴巴玲珑有致的身子。 俩人共住一屋,屋里只设了一张床,一开始的时候,墨贴巴还真有点忐忑,她虽然久经人道,深谙男欢女爱之事,但是面对一个浑身上下都死气沉沉的老鬼,一时半会的怎也觉得难以适应,所以到了夜间,她总是犹犹豫豫的不肯宽衣上床,即使上了床也是和衣而卧,不肯展露半分肢体。 其实墨贴巴在白云山的时候本是搪塞许常善,事实上她的身子干净得很,原以为老魔头安定之后,会不管她的死活,来一个霸王硬上弓,孰料老魔头并不猴急,一点也没有强行索要的意思,墨贴巴为此还稍稍松了一口气。 几天之后,墨贴巴便有些不明白了,不知道老魔头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刚见到自己的时候,那模样好像要吃了自己,可是到了真正独处一室,老魔头除了那双眼睛色咪咪之外,并不见他对自己怎样。 甚至有时候墨贴巴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历经数不清的男人,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其余的对她无不是趋之若鹜,一见到面便如花蜂见了蜜一般,赶都赶不走,可是,这个老魔头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把自己摆在那里,连声动静也没有,真是令人费解。 由于想不明白,所以她也懒得去想,况且她对许常善也真是没有兴趣,既然人家没来招惹自己,自己也乐得落个清静,一个人静悄悄地呆着西厢房里,很少出去溜达。 许常善白天不怎么在屋里呆着,究竟去了哪里,墨贴巴也很少过问,不过每到天刚擦黑的时候,老魔头即会回来,并且带着吃的东西。 当他把东西递给墨贴巴之后,看着她吃完,便将残渣剩饭收拾一番,扔到哪里她也不知道,再等老魔回了来,他常常是自顾自的坐在交椅上,盯着她看上一阵儿,然后两眼一合,也不知是睡觉还是打坐,反正是就此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墨贴巴曾试着逃脱,可是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完结,明明白天已经见他出去了,只要她出了院子,总能像见鬼似的撞见老魔头堵住去路,而到了晚上,老魔头坐在交椅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然睡了,然而墨贴巴稍有举动,老魔头总会不失时机的忽然张开嘴巴告诉她,晚上天黑道不好走,不留神会走丢的。 墨贴巴试了几次之后,见到没有办法逃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着先安定下来,等过了一阵子,老魔头懈怠了下来,自己再找机会逃脱。 其实,许常善并不是诚心想当个柳下惠,美色当前,他怎能不心动。老魔头之所以迟迟没有动弹墨贴巴,实是有着自己的苦衷。 原来,许常善经过尹常风的引荐,已经和宇文护见过了几次面,期间他看到宇文护对尹常风言听计从,禁不住心里很是嫉妒,没事的时候便开始琢磨,什么时候也能像尹常风一样,让宇文护另眼相看。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让老魔头深受震撼,也因此而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念头。 那一天,他白天闲着没事,约摸着墨贴巴刚被自己堵住一回,没有跑成,一时半会儿的该不会再起什么幺蛾子,于是他开始四处闲逛。 大冢宰府很是巨大,庭院深深,有着无数的房间,老魔头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一处静谧的房间。 本来他并不想进去,可是不经意间竟然看到独孤楷朝这里走来,原想走过去打声招呼,可是隐隐又觉得不妥,因为在独孤楷的身后,跟着两个健仆,一前一后抬着一顶小轿,样子神神秘秘的,似乎不想招人注意。 许常善活了大半辈子,深谙人情世故,知道有些时候不露面要比露面的好,于是他下意识的躲在一座假山后面,静静的瞧着独孤楷等人来到了那个房间前,轿子落地之后,还没等独孤楷说话,只见房门一开,大冢宰宇文护走了出来。 随后,令许常善疑惑的是独孤楷竟然不向宇文护施礼,就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走到轿子前,将轿帘撩起,由里面扶出一个人来,许常善定睛一看,瞧其背影竟是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 许常善心中嘀咕,暗想原来独孤楷是给宇文护猎艳去了,好奇之余更加仔细瞧看。 宇文护见到那女子后,立时显得既兴奋又快活,一脸的笑容,挥手示意抬轿子的两名健仆离开,然后朝着独孤楷打了个暧昧的眼色,迈步走过来,同独孤楷一起搀着那女子进到了房间。 许常善心中奇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宇文护如此高兴,试想宇文护贵为大冢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美貌的女子何止见过千百,若非生就沉鱼落雁的容貌,怎会打动得了他。 许常善心头发痒,也想见识一下宇文护能看得上的女子究竟生得怎样的容貌,于是,四顾无人之后,他悄然来到了房间后面,捅破了窗棂纸,向里面瞧去。 房间内的摆设很是华丽,最显眼的是一张巨大的床榻和一个女子的妆台,宇文护坐在了妆台前,已然打开了发髻,对着铜镜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那名女子坐在床榻的边上,虽只显现出半个侧脸,但许常善看得出此女生得十分冶艳,一对胸脯十分突兀,随着呼吸不时地颤动着,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女子螓首低垂,独孤楷站在她的面前,正在低首俯视着,忽听宇文护说道:“独孤郎从哪儿弄了这么个骚狐狸?样子还蛮不错的。” 许常善听到宇文护说话时的声音后,情不自禁的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暗道:宇文护说话怎这般腔调,如同一个市井浪、货,嗲的不得了。 第四章:疲软(4)【真心求收藏】 独孤楷似乎习以为常,头也不回地答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她,这婆娘可是有点来头。” 宇文护漫不经心的腻声问道:“你倒说说看,她怎的有点来头,难道还会是哪个权贵门中的的大家闺秀不成?” 独孤楷“嘿嘿”一阵轻笑,语调平仄不分的说道:“此女是不是大家闺秀我不知道,不过她是侯莫陈崇的小老婆这倒是真正的。” 宇文护猛然回过头来,以他平常的语调失声问道:“她真是老混蛋的小妾?” 说完,他大有深意的盯着那个女子,眼神烁烁放光,显得极是亢奋。 独孤楷回头瞧着宇文护,淡淡的说道:“千真万确。” 接着,他把眼光转了回来,落到了女子身上,说道:“不知这婆娘犯了什么毛病,城内那么多的寺庙不去,偏不嫌路远,竟然要到城外一百来里的草堂寺去进香,赶巧遇到了为你张罗美女的儿郎们,一听说是侯莫陈崇最美貌的小老婆,便毫不犹豫的抢了过来,辗转隐晦的弄到这里来了。” 宇文护收回目光,一本正经的问道:“此事可办得妥当?” 独孤楷正色道:“此事是我那两个徒弟张罗办的,别看那俩小子武功不怎么样,心思倒是十足的灵巧,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是断然不会出手的,你就尽管放心,这事绝不会有半点风声露出的。” 宇文护说道:“其实独孤郎比谁都清楚眼下是什么时候,表面上看那些老东西对我们低眉顺眼的,毕恭毕敬,实际上哪一个不是憋着坏,一旦有什么把柄落到了他们的手里,这些老东西绝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所以此时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能有半点疏忽。” 令许常善没有料到的是独孤楷竟然怒了,猛然回头骂道:“小骚蹄子,何须要你来嘱咐,爷爷难道不知道吗?真是多此一举!” 许常善心里一哆嗦,暗道:独孤楷这小兔崽子难道是不想活了,宇文护是何等人物,岂能由得你谩骂? 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宇文护竟然并没有因此而动怒,相反的倒是一脸的嬉笑,媚声说道:“独孤大爷责骂的是,我们女儿家本就是见识短浅,何曾有大爷你那般见地!” 说到这里,宇文护竟然让人毛骨悚然的发出一声呻吟。 许常善周身发冷,仔细瞧看此时的宇文护,但见他不知何时已是面敷薄粉,眉目勾画,俨然成了一个妇人的模样,忽然间似乎明白今日见到了什么样的事情。 那女子此时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吃了什么迷魂药,置身于如此难得一见的情景中,竟然无动于衷,静静地坐在床榻边上,一点异常的举动也没有。 独孤楷对着宇文护笑骂道:“这才是爷爷的好宝贝儿,等爷爷整治完床边上的这个婆娘之后,再来整治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腰上挎着的刀解了下来,随手放到了几案上,接着便开始脱去衣衫。 随着独孤楷衣衫的逐个剥落,片刻之间,一身虬结精壮的肌肉已是显现了出来,尤其醒目的是其胯间的那个玩意,巨大而坚挺,显得极是耀武扬威。 宇文护自始自终都在注视着独孤楷,眼神随着衣衫的减少而逐渐地变得炙热了起来,当独孤楷终于一丝不挂的的时候,宇文护的脸上神情已然变得极度亢奋。 宇文护喉咙“咕咕”作响,喉结也不住的上下窜动,忽听他腻声说道:“爷爷真的好身子,奴家有些受不住了,快些去吧!” 许常善还以为独孤楷会去和一脸骚、劲的宇文护胡天胡帝,孰料独孤楷猛然抓床榻边上坐着的女子,像拎个小鸡似的扔在了床榻上,然后一个虎扑,将她压在身下,三把两把就扯去了衣衫,当一副美好的胴、体尽数展露的时候,独孤楷想也不想的便开始淫乱起来。 宇文护紧紧盯着眼前的情景,一双眼睛更是变得迷离起来,两只手不住的摩挲,偶尔还发出几声怪异的呻吟,直看得外面的许常善目瞪口呆。 那女子一开始时任由独孤楷摆布,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花样百般,不住的发出引人亢奋的呻吟,可是过不多时,那女子也不知怎的,竟然在一声痛哼之后,恍如梦醒一般尖叫了起来。 许常善看得准当,那女子一改之前的淫、荡,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和绝望,可就在她看似要反抗的时候,已是被快速赶过来的宇文护卡住了脖子。 独孤楷由女子的体内拔出淫、具,朝着宇文护骂道:“还不好好地服侍爷爷,怎的竟顾着那个婆娘。” 宇文护回头一脸荡笑,说道:“奴家哪还有手来服侍爷爷,还是爷爷自己看着办吧!” 独孤楷“嘿嘿”一阵淫笑,也不说话,十分麻利的解开宇文护下身的衣衫,之后便上演了一幕不堪入目的景象。 随着独孤楷腰身的进退,宇文护一边发出难听的呻吟声,一边眯着眼睛紧紧的卡着那女子的脖子,看得出来他十分享受。 那女子则在床榻上不住的扭动着,双手不甘心的扳着宇文护的手掌,两条雪藕也似的小嫩、腿在床榻上不时的踢蹬着,样子显得极为痛苦,可就是发不出半点声息。 终于随着独孤楷一声亢奋的呻吟过后,他不再动了,伏在宇文护的背上显得有些疲惫,轻声的喘息着。 宇文护挪了挪身子,摆脱了独孤楷趴伏后,撅着身子,俯首凝视着被自己卡着脖子的女子,见到她脸色青紫,膛目结舌,便慢慢地松开了双手,当确定女子真的已被他掐死后,竟然闭上双眼,发出一连串心满意足的呻吟。 看罢了眼前的这一幕,许常善竟然也莫名的兴奋了起来,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滑到了胯下,可当他一摸到自己的那个物件的时候,禁不住暗自叹息,心道:它还是这么疲软,看来是无药可救了。 离开了那间房子,许常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之前的情景,一颗心不住的驿动着,等他心不在焉的弄些吃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时,一眼看到墨贴巴我见犹怜的那张脸,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许常善年轻的时候,十分的好色风流,与他有染的年轻女子无计其数,只不过后来他练了“火离神功”,所谓孤阳不生,功夫倒是练成了,可是也让他失去了做男人的乐趣,身子下面的那件东西一天天的萎缩,再也无法挺立起来。 由于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所以许常善的性情也是大受影响,不但嗜杀成性,而且人格也是极度扭曲,变得狭隘凶残,经常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初始之时,他不懈余力的想把墨贴巴据为己有,本就是出于一种我用不得也不让别人用的怪诞心理,等到后来,墨贴巴和他独处一室,便开始产生一种憎恶,他憎恨墨贴巴生得风情万种,恼怒她那种骚、媚到骨子里气质,他之所以不露声色,没有亵渎她,实际上是在暗自琢磨,采取什么办法,既能满足自己某些方面的需求,又能彻底毁了这个妖媚的女人。 今天无意中撞见了宇文护和独孤楷龙阳之礼,其中的细节让他大受震撼,尤其是看到女子在那俩人变态的行房之中香消玉损的时候,他更是兴奋得如临其境,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透着舒畅,一颗心充充盈盈,几乎要爆开,真个的销魂。 看着墨贴巴,许常善就在想,如果把宇文护换做了自己,把那女子换成了墨贴巴,重演一下其时的情景,那该是怎样一副销魂的景象。 不过,许常善也意识到一件事情,让他颇感为难,如果当着师侄独孤楷的面,让他屁股朝后脱光衣衫,他还真是有点做不出来,无论如何,他终究是独孤楷的长辈,假如真那么做了,传到了师兄苻常生的耳朵里,那他可永远都别想再摩尼门里抬起头了,就更甭说夺回掌教的位置了。 从那以后,许常善便一边开始悉心物色可以代替独孤楷人选,憧憬着好事的到来,一边接近宇文护,希望能够得到重用,几经接触之后,宇文护倒是对他产生了几分兴趣,时不时的便会找他商量一些事情。 对于许常善不懈余力的巴结宇文护,尹常风看在眼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神色,只是有时会提醒一下许常善,大冢宰府里不但藏龙卧虎,高手如云,而且情势复杂,派系众多,知会他不要太着痕迹,以免有人妒忌,遭了算计,并且暗示他某些事情应该循序渐进,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急于求成只会害了自己,对于这些良言,许常善还真是有点感激这位二师兄。 碍于尹常风的嘱咐,许常善收敛了不少,平日里不再巴巴的去见宇文护,而是耐着性子养伤练功,一有空闲便会带着墨贴巴走出大冢宰府,在长安城里闲逛,物色他所想要的那个人。 第五章:鸣冤(1)【真心求收藏】 这一日大清早,墨贴巴言说身子不适,就没有和许常善一起出去游逛,于是,许常善一个人走出大冢宰府,可是没走出多远,心中记挂着墨贴巴,怕她趁着自己不在,又想偷偷溜走,所以,他转回住处,一进了门,却见尹常风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屋里。 许常善见到墨贴巴脸色艳红,心里难免生出醋意,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打消了疑虑。他和尹常风师兄弟多年,对于这位二师兄知之甚多。 他知道尹常风从不近女色。 据传说尹常风早年与一个女子相恋,恩爱甚笃,还没嫁娶,女子已是珠胎暗结,可是不知什么原因,那女子竟然在怀孕之后,离开了尹常风。 尹常风状如疯癫,不顾一切的找到那名女子,结果却被那女子的另一位情郎打伤,急怒交加之后,他竟然再也不近女色。 尹常风看到许常善进了来,也不多加解释,只说要找他有事商量。俩人避开了墨贴巴,来到了尹常风的屋子,尹常风便告诉许常善,如今一件紧要的事情需要许常善帮忙,许常善追问缘由,尹常风就知会了宇文护将要进宫的事情,嘱咐许常善一定要尽全力保护好宇文护,如果事情办得妥善,回来之后,宇文护一定不会亏待了许常善。 此时许常善腿伤早愈,正有着一番力气无处着力,一听机会就在眼前,自然十分高兴,先是嘱咐尹常风安排好墨贴巴,可不能在自己为宇文护办事的时候,让她溜了,等到尹常风答应并安置妥当之后,许常善就跟着宇文护等人来了皇宫。 令得许常善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在宫里遇到了刘寄北,冷不丁碰见这个对头,许常善是又惊又怒,同时还有点顾忌。 那日在破庙的时候,他已经全力以赴,可是仍然不能占得半分好处。他心知肚明,刘寄北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尤其是刘寄北的内力之深乃是他平生仅见,如此凶悍浑厚的内力想想也叫人不寒而栗,恐怕就算是他自己的大师兄苻常生,也不见得能比刘寄北更加强横。 许常善老谋深算,看到了刘寄北之后,心里就在寻思着,如果今日宇文护占了上风,便趁此机会除掉刘寄北这个眼中钉,可一旦是宇文护落在了下风口,那还是得先求自保,管他什么狗屎大冢宰,鸟人刘寄北的,老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许常善和侯氏兄弟被留在了含仁殿外,他耳中听着侯氏兄弟嘴里放着厥词,心里却在盘算着怎样能在宇文护面前立下奇功,正思忖间,忽见天色有些灰暗,不经意间看了一下天空,猛然间发现头顶上的日头竟然少了一边。 “天狗食日”! 许常善瞬间意识到自己竟然撞见了百年难遇的凶兆,心情忐忑之余,就听得皇宫外面锣鼓喧天,驱除天狗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声势壮观。 还没等许常善和侯氏兄弟由天狗食日的震撼中醒悟过来,忽然由旁边的甬道中闪出两对羽林军,倏地便将三人围了起来,只听为首一人高声喝道:“什么人私闯皇宫,尉迟运在此,还不束手被擒?” 侯万寿和侯龙恩俩人一向跋扈嚣张,尽管尉迟运执掌禁军,可平日里这俩兄弟丝毫也没将他放到眼里,忽然间一见到这种情形,惊愕之余,竟然不约而同的各自由腰间抽出一件家什儿,“哗啦啦”抖了开来,立下门户,严阵以待。 侯氏兄弟素以枪法闻名,尤其擅长联击之术,所使点钢枪走的是奇诡阴险的路数,在北周是大大的有名,一直备受宇文护倚重,这也是俩人不把别人放到眼里的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不为大多数人所熟知的是侯氏兄弟另练有一项秘技,也是一种合璧技击,称手的家什儿名叫龙头杆棒,乃是一件十分罕见的软兵刃,兵刃的中间是一根十分坚韧的软索,软索的一头连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镔铁龙头,另一端则连有一把锋利异常的镔铁枪头。 龙头杆棒使将起来可近可远,可长可短,软硬兼施,圆转如意,是一种十分凶险的兵刃,当今天下,会用这种兵刃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侯氏兄弟偏偏便是其中有数的两人。 侯氏兄弟在龙头杆棒上下的功夫绝不比在点钢枪上下的功夫少,由于二人在枪法连璧上 颇有心得,所以在习练龙头杆棒的时候,俩人也磨合出一套威力不菲的联击技艺。 平日迎敌,侯氏兄弟便以点钢枪示人,而把龙头杆棒藏在腰间,以备不时之需,除非事情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俩人是绝不会拿出龙头杆棒与人周旋。 昨天,侯氏兄弟本来在军营中呆得好好的,却被独孤楷偕同马经天弄到了城内,而留下尹公正镇守大营,他俩原以为今天一早,便会回到军营,可是却又被宇文护生生留了下来,并让他俩一起随着宇文护进宫。哥俩心中尽管极不情愿,但是碍着宇文护的面子,也只好违心从命,跟了过来。 他俩心知不能携带着点钢枪觐见皇上,为了以防万一,便把龙头杆棒缠在了腰间,本还想着,不到紧急关头,决不能坦露器械,可是,忽然间看到许多虎狼般的羽林军围了过来,情急之下,他俩也没来得及细想,“呼啦啦”各自扯出了藏在腰间的龙头杆棒。 许常善远没有侯氏兄弟那么紧张,看到羽林军把自己围起来之后,脸上神色不变,沉着凝视,只见在这些披坚执锐的羽林军之中,刚才说话的那人生得虎背熊腰,气度深沉,一张方方正正的脸膛,浓重的眉毛下,两只眼睛灼灼放光,透着十足的威严。 许常善知道这人就是尉迟运,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的双手上,禁不住心中一惊,暗道:好一双大手!看来此人手掌上的功夫定然不弱,要不然也不会显得这般厚重有力了。 许常善忽然感觉很不舒服,于是把眼光移向了尉迟运的身旁,一看之下,心神不自觉的竟然一颤,忖道:这个道人是谁?身形气质好犀利啊! 原来就在尉迟运的身旁竟然站着一位身材消瘦高挑的道人,一身行囊倒是普通的道门打扮,不过,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道人尽管只是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却如同一把刚出炉的绝世好剑,锋芒外露,摄人胆魄,只叫人看着打心眼里生出寒意。 道人手里拿着一把拂尘,身后却背着一把剑,脸颊清瘦,没有一丝表情,两只眼睛微微张启,射出两道寒芒,静静地看着许常善。 许常善一丝不让的和道人对视着,俩人的眼光在虚空中碰撞出一连串看不着的火花,许常善心道:姑且管你是谁,绝不能先让你占了势头。 道人却对此似乎颇为不以为然,十分从容地移开了目光,转而望向了侯氏兄弟。 可也奇怪,就在道人移开目光的一瞬间,许常善竟然觉得身上一轻,好似移去了一方巨石,心里也顿时舒坦了不少,禁不住暗道:好一个绝顶高手,当真是气势沉凝如山! 侯氏兄弟此时也已看到了道人,俩人脸上顿时生出骇然的神色,只听侯龙恩失声道:“伏凤法主!” 随后,侯氏兄弟又相互看了一眼,俱都看出对方脸上的无奈,侯龙恩更是低叹一声,嘟囔着说道:“怪不得独孤楷和马经天不来,这俩小子恐怕早就知道今天的浑水不好趟。” 侯万寿转过脸来,脑海中闪过昨天的事情,心中也是颇有点后悔,暗道:如果今天能够安然离开皇宫,日后再和独孤楷以及马经天交往,一定要格外小心,这俩人心术不正,一不注意,恐怕便要遭了他俩的算计。 道人听闻侯氏兄弟发出的惊呼,眼中寒光连闪,不置可否,倒是尉迟运开口说道:“两位将军好眼力,竟然识得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青城道门法主,既然如此,在下就奉劝几位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可别怪在下这些人不客气了。” 许常善听到道人竟是伏凤法主焦子顺,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自嘀咕:原来是焦子顺到了,近几年这位“伏凤法主”和“龙腾法主”王远知并驾齐驱,名声大臊,传遍了大江南北,我本以为虚诞的成分多一些,可今日看这位伏凤法主倒还似有着几分本事。 侯万寿道:“尉迟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兄弟今日随着大冢宰入得宫来,本是皇上的旨意,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命人把我们围了起来,喊打喊杀的,你的眼中还有大冢宰和皇上吗?” 尉迟运“嘿嘿”冷笑,说道:“你们也不是第一天为官了,难道宫里的规矩不知道吗?除了充当禁卫的羽林军之外,不允许其他人携带兵刃,两位将军在朗朗乾坤之下手执凶器,难道是要刺杀皇上吗?” 第五章:鸣冤(2)【真心求收藏】 简简单单一句话,直说得侯氏兄弟冷汗涔涔。 俩人相互间对望了一眼之后,侯龙恩低声下气的强辩道:“尉迟兄何必这般为难我们呢,你也知道,我们兄弟一直将手中这玩意当做了腰带,只是今日事出唐突,一时间没了主意,不自觉的便把这玩意抽了出来,事实上我们绝无任何祸心,还请尉迟兄多加体谅。” 尉迟运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两位将军把手中的玩意递给在下保管,免得被皇上看着,还以为两位将军要刺王杀驾呢!” 侯万寿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听了尉迟运的话之后,禁不住怒火中烧,心道:说的倒是好听,龙头杆棒一旦被你们拿去了,我们兄弟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罢了,干脆与他们拼了。 他想到这里,一摆手中的龙头杆棒,厉声说道:“看来今日之事你们是早有预谋,左右是一个不能自全,爷爷我便豁出去了,有胆的自己来拿爷爷手中的玩意吧!” 尉迟运冷笑一声,说道:“看来还真是被在下说中了,两位将军手执凶器,杀气腾腾,叵测之心,昭然若揭,儿郎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刺客捉了!” 一众羽林军轰然应诺,纷纷挺起手中的长矛,缓缓的向着侯氏兄弟和许常善逼近,一时间萧杀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恰在此时,焦子顺忽然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将军不要执迷不悟,在如此窘迫关头,识得机巧才是紧要,否则徒落得个身首异处,亦或是置身于囹圄之境,可谓是得不偿失之极。” 焦子顺虽然语气平缓,可是受听之人却是明显地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许常善心道:也许只有他这种气质的人,才能令人生出如此不寻常的感觉。 侯龙恩偷偷向着侯万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鲁莽从事,然后,对着焦子顺说道:“多谢道爷提点,不过,今天的事情依我看不如这样,大冢宰已是陪着皇上进了含仁殿,等一会儿便能出来,等见到了皇上和大冢宰,一切自会水落石出,我等有罪也好,无罪也罢,均由皇上和大冢宰来裁决。” 尉迟运悠然的背负双手,展眉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是最好,不过,在下还有几句话奉劝三位,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三位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在下也许能管得住自己,但手下的这些生猛将士能否管住可就不好说了。” 侯万寿闷哼一声,心道:放屁!自己的人管不住,谁信呢?这分明是威胁你家爷爷。 侯龙恩唯恐侯万寿再生事端,赶紧收了龙头杆棒,缠在腰间,顺手扯了一把侯万寿,示意他也这般做。 侯万寿虽然性格火爆,但可不是不识轻重的货色,于是强忍心中不忿,十分麻利的把龙头杆棒收了起来。 不过,他和侯龙恩一样丝毫没有放松了警惕,一只手始终都放在了腰间,心想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老子便再次拿出家伙和尔等拼个你死我活。 其实,尉迟运并不是非要将侯氏兄弟和许常善怎样,根据事先的安排,他只要将跟随宇文护的高手稳住就行,不一定要大打出手,如今见到事情已经搞定,于是也就不再咄咄逼人,背着双手,眼光不住的在含仁殿周围游曳着。 只一会儿的功夫,尉迟运这边的人就看到含仁殿那边出了状况,先是见到强练和尹常风联袂走出殿外,不久之后,宇文护和宇文直一前一后奔了出来,接着,宇文邕在身边人的簇拥下也来到了含仁殿外。 由于隔着数十步之遥,含仁殿那边的人相互间说着什么,尉迟运这边的人无从知晓,不过,自从宇文邕走出了殿外,尉迟运一边注意着含仁殿外的动静,一边警示手下人加紧看护被困住的侯氏兄弟和许常善,期间还偷偷的看了几眼焦子顺。 焦子顺似乎没有注意到尉迟运的眼神,自从强练傍着尹常风出了含仁殿,他的眼光便没有离开过强练,而当蒙面人由殿顶一跃而下,先后和何氏兄弟交了手之后,他的眼神更是如同刀锋,冷厉的骇人。 许常善被围住之后,眼看着周围羽林军气象森严,把自己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旁边又有绝顶高手压阵,心知自己冒然出手,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他尽可能的保持着低调,也尽可能的把身上那种阴森森的死亡气息隐遁了开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他的那颗不安分的心却是一刻也没有消停过。 当含仁殿那边动了手之后,许常善马上意识到该出手了,如果此时不动手,一旦宇文护被俘,自己这边的人难免会受到牵连,也许宇文邕会一声令下,把一个刺王杀驾的罪名安置了下来,那可就是百口莫辩,死得稀里糊涂了。但若是强行动手,护得宇文护安全,等回到了大冢宰府,自己势必会被宇文护另眼看待,不愁得不到重用。再者,就算是动手之后,自己救不走宇文护,然而趁着慌乱,总能寻找到自行脱身的机会,终不至于像个待宰的羔羊,困在这里随时等着挨刀。 许常善心意至此,眼见着含仁殿那边乱成一片,也就不再有所顾忌,朝着侯氏兄弟一递眼色,低声喝道:“动手!” 话音未落,老魔头已是如一袅轻烟似得飘了起来。 侯氏兄弟本没料到许常善说打就打,二人听到招呼之后,犹豫了一下,接着便下意识地各自抽出龙头杆棒。 侯龙恩和侯万寿毕竟是亲兄弟,又在一起连璧出战日久,早就心意相通,收到了许常善的讯号之后,俩人竟是默契异常的同时出手,两件龙头杆棒的镔铁枪头直取一个目标,那就是尉迟运。 眼瞧着两只镔铁枪头朝着自己激射而来,尉迟运不慌不忙,倏然退后,随手一挥,立时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填补上两名羽林军,全力躲开枪头之后,各执手中长矛连同其他的羽林军纷纷向着侯氏兄弟刺来,一时间矛影重重,杀气万象,境况凶险之极。 许常善事先已经有了计划,他故意呼唤侯氏兄弟一起动手,想借这对昆仲吸引住别人的注意,而他则不进反退,向着远离尉迟运和焦子顺的方位飘去。 他心里想着,如果没有高手阻拦,只凭一些三脚猫功夫的羽林军,绝难拦得住他,冲出包围之后,径直奔向含仁殿,救得了宇文护则已,否则便一走了之。 许常善轻身功夫当真是了得,人在空中如同青烟一般轻盈,毫无形质的征象转眼间就已到了一众羽林军的头上,如果再无人拦挡,他便可以十分从容地越过众人头顶,到了羽林军的包围之外。 许常善正暗自窃喜的时候,忽觉面前人影一闪,有人低喝道:“回去!” 同一瞬间,许常善感到身子前路剑气纵横,锐气缤纷,好似正有着一座剑山等着他自投罗网。 忽然间遇到如此诡异森严的景象,许常善心头大震,好在他平生所遇惊变无数,早就习以为常,忙按下胸中的悸动,伸出右足一下点在一名御林军的头顶上,体内真力转换,随着脚下那名羽林军头骨碎裂的声响,他一个珍珠倒卷帘,身子陡然向后翻转,倏然向后飘去。 拦住许常善去路的正是焦子顺,看到老魔头如此轻盈的身法,焦子顺心中也是吃了一惊,脱口赞道:“好手段,再吃道人一剑!” 其实焦子顺此时也是人在空中,喊话之际,学着许常善,照模画样伸足一点,只不过他是点在了身下羽林军的肩头上,并没有伤着那名羽林军,进而借力发力,手中长剑如同匹练,如影随形的紧摄住许常善的身影。 一些羽林军眼见着许常善一脚踏死同僚,俱都心生悲愤,看到老魔头又被逼了回来,纷纷擎起长矛向着空中的老魔头刺去。 侯氏兄弟寄出龙头杆棒,却被尉迟运躲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丛丛矛尖刺来,兄弟俩心意相通,侯万寿猛然一抖长索,镔铁枪头倏地收回,一把被他接在手中,紧跟着就地一滚,十分轻巧的在数十把矛尖和地面之间滚了过去。 与此同时,早已收回枪头的侯龙恩陡然一摁手中龙头上的机关,只听“嘭”的一声轻响,昏暗的天色里顿时闪过一蓬星点,紧接着就见冲在最前面的十余名羽林军纷纷弃了长矛,不是捧着脸颊长嚎,就是摁着胸腹尖叫,一时间煞是混乱。 然而事情才刚刚开始,就地滚入羽林军队伍中的侯万寿,此时抓住机会,如同陀螺一般滚来滚去,手中的镔铁枪头吞吐伸缩,其势快如闪电,一些羽林军还没有缓过神来,不是脚背子被刺穿,就是小肚子挨了一下,惨叫声迭起,原本训练有素的羽林军精锐,就在这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第五章:鸣冤(3)【真心求收藏】 许常善人在空中,感觉到身后冷气逼人,知道被人追击,又眼见着身子下面一丛丛锃明刷亮的矛尖在等着他,心里也是大感惊惧,然而转瞬间,下面的威胁便土崩瓦解,这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暗道:侯氏兄弟还真不是饭桶,倒是有些本事! 经过在空中连续翻转,许常善体内浊气上升,真气已是有些不济,赶紧寻得空隙落到地上,心知追击之人定是焦子顺无疑,情不自禁地恶由胆边生,就在脚落实地的一刹那,调整好体内真气,猛然间转身,身体不可思议的连续扭转,完全违反人体常规,接连躲开焦子顺数招凌厉的剑势之后,“火离神功”倏然迸发,猱身而进,展开“飞宫掌”和焦子顺战到一处。 焦子顺以快打快,接连和许常善斗了几招之后,心中更是感到惊异,暗想自己这些年来,少逢敌手,尽管江湖上传言华阳剑派的王远知十分了得,和自己并称为“龙凤法主”,可是真实武功如何,却是不曾知晓,平日里没有可以切磋的对手,十分的郁闷,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如此强横的对手,实在是人生一件幸事。 焦子顺斗到酣处,瞧着许常善掌法精奇古怪,内力凶险,一时间兴起,索性偷了个空档,将长剑和早已插到背后的拂尘归到一处,冷冰冰的喝道:“好掌法,待道人也与你斗一斗掌法!” 焦子顺习练的掌法乃是自创,名叫《谷神掌法》,本是焦子顺结合了“玄牝真气”和青城道门的一些阳刚功夫创造出来的,讲究的是“谷神不死,玄牝之门,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一掌演二法,二法衍四招,四招十六式,十六化无极。 《谷神掌法》一旦展开,变化万千,无穷无尽,实是一套了不起的玄门正宗掌法,如今的焦子顺已是把这套掌法练得颇获个中三味,堪称入得化境。 许常善冷眼看到焦子顺正斗到酣处,忽然收起了长剑,又听他说要用什么掌法与自己较量,正自起疑间,却见焦子顺十分巧妙的避开了自己的掌势,紧接着见他怀抱太虚,肩担日月,左掌若拢若压,右掌若承若接,俨成乾坤之势,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如山岳般凝重的劲气直奔许常善压了过来。 许常善震骇非常,心道:这是什么武功,怎么一起手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连忙打起十二分小心,准备应对焦子顺这突如其来厉害掌法。 焦子顺肚子里忽然“咕噜”一响,与此同时,不待许常善用老的招式变换,直踏中宫,似慢实快的抢入到了许常善的掌影之中,而后就听得一阵“噼噼啪啪”的劲气交接的响声,许常善和焦子顺各施所能,酣畅淋漓的斗了起来。 俩人相斗时劲气狂涌,荡起烟尘氤氲,周围的羽林军纷纷躲避,唯恐走得晚了,遭到劲气的波及而受了内伤。 尉迟运看到焦子顺和那个一脸死相的老者斗得难解难分,而自己这边训练有素的羽林军此时已经乱了阵脚,侯氏兄弟更是满脸的杀气,一点都不顾及同是北周的臣子,极尽穷凶格杀之本事,龙头杆棒所及之处,总有羽林军惨叫声起,禁不住大怒,下意识的伸出大手,相互间摩挲了几下,开口大喝道:“儿郎们听着,这些反贼罪大恶极,全都格杀勿论!” 尉迟运说话之际,早瞧见挨着自己近的侯万寿正将枪头从一名羽林军的小腹中拔出,那名羽林军哀叫倒地,当下再不迟疑,怒啸一声,如一阵狂风般来到了侯万寿身旁,一掌横削他的脖子。 尉迟运在北周素有“铁手金刚”之称,若论掌力之刚猛,并不比“碎碑手”达奚武逊色。 侯万寿早就瞥见尉迟运冲了过来,不过他并不在意,就地一滚,避了开去,先是用枪头隔开刺向自己的一把长矛,接着将另一只手中的龙头甩了出去,夹着罡风直扫尉迟运下盘。 另一旁的侯龙恩也抓住机会,一摁镔铁龙头的机关,顺着龙嘴发出一蓬毒针,射伤了几名蹿到近前的羽林军,紧跟着将镔铁枪头激射而出,疾如闪电般径直刺向尉迟运的后背。 尉迟运早就知道侯氏兄弟双枪合璧十分厉害,今日见到二人没有带枪,心里还很是高兴,暗想好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没有称手的家伙,若真动起手来,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哪料想这二人点钢枪倒是没用,使出的竟是十分罕见的龙头杆棒,不但招式神出鬼没,而且配合起来仍然是天衣无缝,这使得尉迟运一出手便加着十二分小心。 尉迟运眼见着侯万寿躲过了自己一掌,心知他必有后招,果不其然,这家伙立刻便回敬了自己一记镔铁龙头,只听龙头挂着的风声,便知道如果被它撩上,不死也得受重伤。 尉迟运表面上生得粗豪,心底下却是十分细致,凭着武人千锤百炼而成的超常灵性,觉察到侯万寿的龙头飞向自己的一刹那,身后面也是锐气逼人,心知肚明,一旁的侯龙恩配合着他兄弟也对自己施了暗算。 尉迟运心中凝重异常,手底下却并不含糊,窥得准当,猛然一哈腰,不失时机的避开背后飞过来的枪头,同时铁掌一翻,便去捉拿飞来的镔铁龙头。 尉迟运看似简单的这一哈一抓,实际上却是需要极为丰富的临敌经验以及过人的武功和胆识的,既要对自己的武功自信,又要对时机把握的极为恰当,否则不是被龙头击中,便是被枪头刺伤,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侯龙恩眼看自己的镔铁枪头落了空,于是一抖软索,使了个巧劲,那个枪头竟然倏地凌空打了个旋,闪电般刺向了哈下腰的尉迟运的肩头,这一下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周围眼尖的羽林军有几个已然发出惊呼,提醒尉迟运小心。 尉迟运本是以为避过了侯龙恩的枪头,运足功力,伸出五指,一把便捉住了侯万寿的龙头。 侯万寿看到自己的龙头被捉,不惊反喜,嘴角显出一丝冷笑,心道:就怕你抓不牢呢!当下全力一拽软索。 尉迟运牢牢捉住龙头之后,先是感觉手掌一痛,猛然醒起龙头之上似乎有两撮锐利的龙须,手上的痛感定时龙须戳刺所致。 尉迟运虽然意识到了这些,可他怡然不惧,暗道:爷爷的手掌硬如铁石,还怕你这两根铁刺不成。他的脑海中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就觉得手掌一紧,一股大力拽着龙头将要脱手而出,与之俱来的则是掌心中痛感加剧。 然而更令尉迟运想不到的是,就在他紧握龙头抗衡侯万寿的拽扯之时,自己的左肩倏然一阵巨痛,已是被一件利器插个正着。 尉迟运先是右手掌受到暗算,接着左肩又受到重创,然而他竟然还能临危不乱,嘴中闷哼一声,也不直腰,闪电般原地打了一个对转儿,连着枪头的软索顿时在他身上缠了半圈,还没等侯龙恩将枪头撤回,尉迟运大笑一声,伸出左臂一把抓住了软索。 尉迟运打转的时候,并没有松开握着的龙头,侯万寿不如他力大,竟被扯得向前打了个趔趄。 等到侯万寿堪堪稳住身子的时候,数十柄早就蓄势以待的长矛不约而同的抵在了他的身上,得手的羽林军纷纷鼓臊,瞧这情形只要尉迟运一声令下,侯万寿的身上顿时会多出数十个窟窿。 另一边的侯龙恩本正和尉迟运较劲,希望由尉迟运手中夺回软索,可是转眼间便看到侯万寿已然被擒,禁不住长叹一声,颓然松手,放弃了挣扎,接着他也被羽林军控制住了。 尉迟运先是反臂一把拔出插在左肩上的枪头,痛得他眉头轻轻邹了一下,接着看了看枪头,见到一尺来长的枪头上一少半染了血,心知肩上插得颇深,当下也不说话,随手将枪头扔在了地上,然后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的右手,一看之下,微感得意,只见刺得自己手掌生痛的东西果然是龙头上的短须,那短须尖锐明亮,手掌却只被刺得发红,并没有破溃,显见自己苦苦修习的铁掌功夫没有白练。 尉迟运喝令把侯氏兄弟绑好后,向着焦子顺那边望去,一看之下,刚才那点些许得意顿时荡然无存。 尉迟运自视为高手,也知道焦子顺是个绝顶高手,可是由于从没见过焦子顺出手,尽管这位伏凤法主的轶闻很多,传的神乎其神,但是在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疑惑的,心想他武功纵然高过自己,也不会强了太多,可现在身临其境的这一看,才知道盛名之下实无虚士。 此时,许常善已将“火离神功”发挥到了极致,通红的两只手掌翻飞之间,热浪重重,几丈之内,炙热难当,一众羽林军受不住热毒的侵袭,不得不离得老远观战。 第五章:鸣冤(4)【真心求收藏】 尽管许常善魔功了得,但此时仍是落在了下风。焦子顺的“玄牝真气”本就是极为阴冷的功夫,无形中正好克制住了许常善的“火离神功”,而且焦子顺的“谷神掌”更是精奥难测,虽然许常善的“飞宫掌”飘逸奇诡,身法也灵活多变,可他就是不能从焦子顺的掌影中解脱出来。 焦子顺的“谷神掌”就像是蛛网一般,牢牢地把许常善困在其中,他越是挣扎拼命,谷神掌越是把他束缚的牢固,这种奇怪的情形使得他大是狼狈。 尉迟运也算是个高手,眼光自然也是不差。他瞧得出来,自己根本就不是许常善的对手,而焦子顺却能把许常善逼迫的窘状百出,论实力实在是比自己高出了许多,直到此时,他对焦子顺才真正的折服。 许常善越打越是心急,虽没有特意去看,但是,侯氏兄弟被俘一事,他已然明悟在胸,此时又被焦子顺逼的上蹿下跳,禁不住萌生退意,暗道:今日算是倒足了霉头,遇到了焦子顺这个丧门星,建功立业是没指望了,得赶紧找个机会溜走,要不然老命休矣! 许常善本想看一下含仁殿那边的情形,可是隔着许多的羽林军,一时间也看不清楚,正当他有点焦虑的时候,忽然听到含仁殿的方向传过来一声爆响,不自觉之下眼角余光则瞥见含仁殿的上空似乎闪过一丛火花,心中纳闷之余,暗道:是谁发出了响箭? 许常善本就不敌焦子顺,此刻又有点心不在焉,顿时被焦子顺抓住机会,在其汹涌澎湃的掌势紧逼之下,许常善禁不住有点手忙脚乱,于是他连忙沉下心思,小心应对,同时暗自寻找溜走的机会。 对于皇宫中的布局,许常善一点都不清楚,不过,他自有应对措施,心想只要脱出了眼前的纠缠,终会有办法逃离了皇宫。 此时,头顶上的日头已是被吐下了大半个,天地间一片昏黄,许常善佯装力怯,就着焦子顺长江大河一般的攻势,不住的向后退却。 不知不觉之间,许常善已是退到了尉迟运的身前。 此时的尉迟运一边观战,一边包扎左肩上的伤口,他也看到了含仁殿空中闪过的火花,心里也是疑惑,不知是谁在搞鬼。 不过,尉迟运现在身处这里,最为关心的便是眼前之事,眼见着许常善在焦子顺咄咄逼人的进逼之下,已是有些气喘,掌势也逐渐的变得凌乱,心中大是落定,暗想过不了多久,老家伙也会和侯氏兄弟一样成为阶下之囚,那么自己这一边的职责也就算安然完成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交手,焦子顺对于许常善的武功已是有了一些了解,心知肚明老魔头虽然比着自己要差上一筹,但是自己要想获胜,也不是轻而易就能办到的,可是打着打着见到老魔头越来越不济事,心里禁不住泛起了糊涂,暗道:这厮虎头蛇尾,初始之时一派绝顶高手的架势,怎么没斗多时竟然变得尪孱起来,难道是估计错了,他的武功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明? 焦子顺越打越觉得不对劲,最后见到许常善离得尉迟运越发近了,猛然间醒悟了过来,连忙对着尉迟运喊道:“尉迟将军小心,这厮要对你下手!”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忽然间感觉到许常善的掌力倏地变得强大起来,两只手掌好似刚出炉的铁块,红的刺眼,热力四射,掌法大开大阖,变得十分硬朗,一改原先的守势,竟然和他硬碰硬的过起招来。 突兀之下,焦子顺应对起来也是颇感吃力,连忙收摄心神,全力接架,体内的“玄牝真气”喧腾不息,源源不绝的在经脉中流转,与此同时,展开“谷神掌法”中最为刚猛的招式,应对着许常善的反噬。 焦、许二人这一突然地全力施为,顿时引起一连串的气机交接之声,“砰砰”闷响不绝于耳,激起的气流弄得尘土飞扬,周遭围观的众人衣袂翻飞,更有人禁受不住强大真气的震动,纷纷向后跌开,惊叫之声此起彼伏,情形甚是骇人。 尉迟运本在自顾自的包扎伤口,听到了焦子顺提醒自己,立时心生警兆,可是由于事发仓促,还是错愕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许常善接下了焦子顺最为刚猛的最后一掌,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许常善的身子如同星丸儿一般猛然撞向了尉迟运。 焦子顺暗叫一声不好,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许常善的用意了。刚才他一掌出手,所用劲力极大,可是在和许常善手掌相交的时候,竞是和之前的情形大不一样,他所发出的力道如同泥牛入海,丝毫没有着力之处,这使他颇感难受,同时心中雪亮,知道许常善拼着受内伤的危险,强行用了借力使力的手段,而其目的大有可能是对尉迟运不利。 果然不出焦子顺的预料,许常善借着焦子顺的力道撞向了尉迟运,他强行压下翻腾不息的紊乱真气,一咬舌尖,趁着剧痛未息之际,聚集起自己残余的内力,同焦子顺那里借来的力道附合在一起,向着尉迟运展开了飞宫掌中最为奇险一招“倒悬乾坤”。 刹那间,许常善的身子诡异的变成了头下脚上,双掌连环拍击,直取尉迟运小腹,而他的两条腿也是接连摆动,分不清个数的踢打尉迟运的头面。 尉迟运大惊失色,顾不得包扎伤口,身子想要躲开已然不及,只好勉强应对,亏得他身经百战,还算是临危不乱,两只厚重的手掌严严实实的护住面门,同时,闪电般抬起右膝护住小腹,右脚前踢,迎击对手。 尉迟运仓促之间用的这一招也有个名称,叫做“遮拦踢斗式”,原本是他无意中由家传武学中的两招“魁星踢斗”和“野马分鬃”演化而来。自创之初,恰好被他老爹尉迟纲瞧个正着。尉迟纲看罢之后,大不以为然的评价说这一招该叫做“缩头乌龟”。 使用这招固然可以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的,可是蒙着脸必然视力受限,既然看不清敌人,便会受制于人,怎能用它来御敌。 尉迟运听完之后,也觉得这一招够窝囊,平日里练习也只是为了自娱,实没指望能够在实战中用上,不料就是这窝囊的一招,今日却偏偏救了他一命。 许常善两只脚闪电般在尉迟运的手背上连踢了数下,而他的两个手掌也在这一瞬间连续拍打在尉迟运的膝盖和小腿上。 尽管尉迟运素有铁手金刚之称,可是手背和小腿连番遭受重击,也是疼痛异常,不堪忍受之下,接连发出几声闷哼,其间还参杂着几声骨头折断的动静。 然而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尉迟运向后倒下的同时,许常善竟然也倒飞了出去,并且还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许常善其中有一掌正打在了尉迟运的膝盖下反跳的位置,这一下可倒好,尉迟运本就抬起小腿迎击敌人,再经过这一下刺激,小腿抬起的速度更快,脚上的力道也更大,不偏不倚正踢在了许常善的胸口上,一下子就把许常善踹了开去。 许常善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按着他事先的设想,尉迟运身为统帅,身份威望自是不一般,此时又受了伤,如果出其不意的捉住了尉迟运,就如同手握一张护身符,想要逃离皇宫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他宁可拼着受内伤的危险,也要把尉迟运制住。 然而,世事难料,尉迟运的的确确是伤在了许常善的手里,不但手骨折段多处,就连踢出的那只小腿骨头也折断了。 他在许常善的巨力冲击之下,无法稳住身子,一下子仰面朝天跌到了地上。不过,他最后的那一脚也把许常善踢得够呛,尽管骨头折了,但是力道却极大。 许常善被踢中胸口之后,一时间气闷难当,眼前金星直冒,脑子昏昏沉沉,等他落到了地上,又历经一摔,禁不住发出“哏’的一声,嘴角边沁出了鲜血,一下子晕了过去。 尉迟运倒下之后,忍着剧痛不忘扭头看了许常善一眼,见他也受伤倒地,连忙吩咐手下人将他抓住,岂料变故又生,一声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鼓响不但掩盖了他的语声,更是使得所有人都顿生惊惶。 而就在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忽然现出一条人影,闪电般冲到了羽林军之中,抄起地上的许常善,转而离去,这人一连串的动作,着实令人目不暇给,等到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几乎就要脱离羽林军形成的圈子了。 一众羽林军纷纷呼喊,出手阻拦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可是那人竟然全不顾及,身形连番扭曲,一气呵成,就那么从羽林军的缝隙中到了外边。 焦子顺自是反应最快的人,看到那人的身法,他也是十分震惊,由于事发匆促,他无暇去弄清鼓音发自何处,行云流水一般抽出背后长剑,厉喝一声:“贼人休走!”如影随形一般跟了上去。 第五章:鸣冤(5)【真心求收藏】 那人脚下微一停顿,扭回头看了一下焦子顺,并且不屑地哼了一声,叹道:“真是烦恼!” 也不见那人是怎么弄的,一道雪白的光芒就在他说话的时候,突然由其手里宣泄而出,只听“铛”的一声,焦子顺身形一震,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而那人又是发出一声叹息,提着许常善展开身形,在昏黄的天色中转瞬间便没了影踪。 焦子顺再也没有去追击,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眼望着自己手中的断剑怅然若失,原本身上那股如同利剑一般的独特气质,此时已经消失殆尽,显得极为失落。 尉迟运被人搀扶了起来,强忍着断骨之痛,一边吩咐手下人前去搜寻许常善和抢走他的那人,一边捋顺目光望向了鼓声传来的方向,一看之下,情不自禁的伸了伸舌头,暗自吸了一口冷气,心道:这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传说中的巨人就是如此模样吗? 含仁殿顶之上,此时正立着三个人,中间站着的那位生得巨大无比,如同一尊地狱魔神。 尉迟运本身便是个壮汉,可是同巨汉比起来,他就如同一个孩童,不但身高较巨汉差了许多,而且身宽也是大有不及,顶多也就是巨汉的一半了不得。 巨汉除了有一副令人咋舌的高大身材之外,最为醒目的便是巨大脑袋上生就一张巨口,瞧这嘴型一口就能吞下一个孩童的头颅,而在嘴旁的腮鬓间满是乱蓬蓬的卷毛须,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威武的狮子头。 巨汉的两旁各站着一个人,左边的那人虽比不上巨汉高大,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壮汉,而巨汉右边站着的人相比之下较为瘦小,虽是看不清长得模样,但此人身后的那件黑色的披风倒是很显眼。 尉迟运见到巨汉左手高举一面巨鼓,右手则提着一根大棍,两只巨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下面。 对于那面鼓,尉迟运瞧着眼熟,仔细的看了看,禁不住大吃一惊,原来那面巨鼓竟然就是宫门外面的登闻鼓。 巨汉见到下面除了几个正在争斗中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积累到了自己这里,禁不住心中欢喜,不自觉的发出一连串的憨笑声,笑过之后,陡然喝道:“都给某家住手!哪一个是皇帝?某家要鸣冤!” ~~~~~~~~~~~~~~~~~~~~~~~~~~~~~~~~~~~~~~~~~~~~~~~~~~~~~~~~~~~~~~~~~~~~~ 适才小宁子领会了宇文邕的意思之后,趁着宇文护左右无人之际,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羽林军想要挟持宇文护进入含仁殿,不料竟是遭到了宇文护的抵触。 宇文护一生转战南北,所遇豪强无数,怎会任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太监摆布,听到小宁子说话之后,见到宇文直一脸的无奈,便冷冷的对着小宁子说道:“你一个小阉人,狗一样的东西,在皇上面前何由得你来说话,赶紧给我滚开!” 小宁子遭到了宇文护的呵斥,竟然毫不退缩,向着身边的羽林军使了个眼色,脆生生的说道:“大冢宰人前显贵,自不是小宁子这般奴才可以相比的,不过,大冢宰官爵纵然再大,也只是皇上的臣子罢了,如今皇上有命,难道大冢宰要抗旨不成?” 宇文护料不到小宁子嘴巴如此犀利,一听之下,微微一愕,随即叹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奴才,竟是懂得以皇上的名号来做事!” 说完之后,他一眼不眨的瞧着宇文邕说道:“皇上今天真要这样对待为臣吗?” 宇文邕毫无避讳的与他对视着说道:“其实朕只要和堂兄再聊一会,顺便把那打赌的事情做一了断,堂兄何须如此紧张?” 宇文护忽然冷冷一笑,说道:“非是为臣紧张,而是臣内心悲凉!” 他说到此处,瞥了一眼旁边斗得正酣的三对儿,随后慨然一叹,阴沉沉的说道:“臣一声戎马,挥金戈,洒热血,征战沙场无数,结果到头却是饱受猜忌,倍遭冷眼,实在是心里难受得紧呐!” 虽然只是在旁窥看,但是对于自己现在所遭受的情势,宇文护心里明白异常。 韩雄的确不愧是军中第一高手,一杆大枪挥洒自如,后劲无穷无尽,尽管强练也是武功卓绝,可是在韩雄厚重如山的攻势面前,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不仅鼻洼鬓角沁出汗渍,口中也显得有点气喘,宇文护看得出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至于蒙面人和何泉之间,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俩人你来我往各有守攻,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谁会取胜,不过,对于蒙面人的心性宇文护很是清楚,此人之所以肯为自己办事,实质上是有所图谋,一旦自己陷入到了危机之中,没了可供他图取的价值,这个人定然会一走了之,正因如此,在如今这等大为不利的关头上,绝对不能单纯的指望他,否则,很可能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宇文护的亲信之中,尹常风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人,他虽然居住在大冢宰府,但平日里深居浅出,言语也颇少,进而和宇文护沟通的机会并不多,总是显得很神秘,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宇文护对他又是提防又是倚重。 今日见他奋力迎战刘寄北,初始之时尚是占得一丝上风,可是辗转攻防之后,原先的一点优势已逐渐的失去,二人来往之间,优劣之势正在悄然的扭转。 宇文护虽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他身边高手如云,眼光绝对是第一流的,他看得出,一开始尹常风之所以能够取得优势,完全是凭着出其不意的开局以及怪异的武功路数。 然而,刘寄北同尹常风斗得久了,已然逐渐的适应了他的武功路数,凭着其娴熟的刀法以及强悍的内力,稳扎稳打,渐渐地搬回了先机。 由于看明了尹常风和刘寄北争斗中隐藏的后续故事,宇文护清醒的知道,恐怕过不了多久,尹常风便会处于被动的局面,他自顾尚且不暇,更甭说指望他来保护自己了,所以要想渡过眼下的难关,还得靠自己事先做下的安排。 宇文护心下透明,他一边应对着宇文邕和小宁子,一边悄然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响箭,趁着宇文邕等人不注意的机会,一下子甩向了高空,随着一声爆响,空中燃起了一捧火花。 宇文邕料不到宇文护还有这么一手,微微错愕之后,顿时明白宇文护这很可能是在求救,于是再不犹豫,急疾向着小宁子使了个眼色,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堂兄到殿内喝茶,太后恐怕都等得不耐烦了。” 宇文邕话音还没落,猛然间就听到含仁殿顶之上“咚”的传过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鼓响,大吃一惊之下,连忙在羽林军的簇拥下步下殿基向殿顶瞧看,一看之下,禁不住又惊又怒。 那面登闻鼓本是特殊制作,平日里安置在宫门外,有专人看守,一旦什么人有特别的冤屈,则可通过有司准许,槌鼓鸣冤。 皇帝一旦听到有人叩响登闻鼓,定然召会群臣,升起朝堂,为鸣鼓之人审理冤屈。 由于登闻鼓事关朝廷威严,所以制作的十分巨大,就算是没有专人看守,平常之人也是无从挪动,更不要说随身携带,简直就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然而,今天却偏偏出现了这种想象不到的情形,登闻鼓不但被人擅自拿走,而且更是像玩具一样被人随便槌打,这怎能不让宇文邕又惊又怒。 宇文护看到了巨汉之后,心中大喜,暗道:此人来的倒是及时,有他在此则万事不惧了。 刘寄北自从和尹常风接上手之后,便开始心无旁骛的从容应战。自从他离开嵩山,连番奇遇之下,也是接连遇到不少绝顶高手,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的应对了过去,正是如此,现在的他已是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 一开始的时候,面对尹常风毒辣的手段以及阴诡的武功,刘寄北很是不适应,为了先求自保,不得已采取了守势,在尹常风幻影丛丛的爪影之间,宁心静气,稳扎应对。 刘寄北的“安明刀法”传自于少林奇僧慧光禅师,这套刀法讲究的是以佛门“安明神功”为根基,着意于禅的妙境,无欲无求,安明清澈,同时刀法中玄机潜藏,招式奇幻,处处料敌机先,却又不露痕迹,要领便是步快手疾,劲沉势猛,身心合一,无牵无碍。 刘寄北习练这套刀法多年,早就将其中诀窍烂熟于胸,俗语说熟能生巧,巧能生精,在经过反复的推敲习练之下,他还自创出不少如“碎虚存真”这等颇具新意的刀法。尤其是在最近这一段时光中,由于体内多了两种通灵神物的精气,经由安明真气的调和下,他的身体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灵头脑已是步升到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不但内家真气无以匹敌,而且在刀法修为上更是灵悟非常,已然登堂入室,步入到了大家之列。 第六章:断棍(1)【是一本好书】 若说刘寄北此时所欠缺的,既不是刀法,更不是内力,而是临敌的经验。其实,假如单纯以武功而论,当今世上能够成为他的对手的人只怕是少之又少,不过,由于对阵阅历的限制,所以他才没能完全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然而,刘寄北先天心性不骄不躁,这也正好迎合了武道修为上所说的道法自然的道理,现在的他正走在一个通往无上武学秘境的道路上,如果一路不生嗔贪之心,遇魔除魔,只求一自在,如此以往,很可能会成为一代空前绝后的武学大宗师。 尹常风师出摩尼门,所习武功“蟠幽铁爪”,也是摩尼门中一等一的邪门狠辣功夫,如果练到高深处,手指坚硬如铁,足可以裂石穿骨,甚至还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身中尸毒,天下间除了一件传说中的珠子,再没其他东西可解其毒,所以,到头来只要被“蟠幽铁爪”伤过之人,终是难逃一死。 为了修习这种狠毒的武功,尹常风不但煞费苦心,更是做下不少惨绝人寰的事情。 如果修习“蟠幽铁爪”,首先要求习练者得有一个特殊的体质,必须是一个先天阴气颇盛的男子,并且此人还要机锋内敛,不喜张扬,有着一副阴郁的性格,只有这种性格的男子才能在特殊的环境下聚敛起天地间的阴灵之气,进而激扬起体内先天的阴极印记。 另外,习练“蟠幽铁爪”还需要有一个阴冥之地。为了找到这样一块地方,尹常风跑到了阴山之北,寻觅了无数山涧幽谷,最后在一处阴冷至极的谷底找到了一个背阴的深洞,满意之余便将洞穴起名为阴风洞,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为了营造阴冥的氛围,还需要大量的阴尸。 老魔头心意坚决,为达目的便开始四处寻找阴尸,可是由于阴山地广人稀,本来保存完好的尸体就少,何况是他所需要的阴尸,更是少的可怜,无奈之余,老魔头想出一个办法。 他每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便四处张贴告示招募货运伙计,无论男女,只要八字中有阴年、阴月亦或是阴日、阴时之一者即可前来应聘,一旦被看重,则予以重金聘用。 告示一出,应征者趋之如骛,老魔头也不挑拣,符合条件者一律聘用,一旦凑齐人数之后,便连哄带骗的带着这些八字有阴的人赶赴深山,等到了自己事先选好的那处阴冥之地后,老魔头眼都不眨一下的就将带来的人全部杀死。 他每一次杀完人之后,必将尸首的血液放干,然后放到通风处阴干,最后才挪到深洞里安置。 经过他不断地收集,历时年余之后,终于达到了要求,整个洞穴之内挂满了尸体,确确实实的成了一处阴冥之地。 尹常风之所以要收集这么多的阴尸,事实上是出于练功的需要,要想练成蟠幽铁爪,必须要将手指练得如同钢铁,风干的阴尸骨肉坚韧,正是练功时最好的材质。 同时,练功者所处的环境尸气重重,阴冷凄清,日子久了,自然而然的便会使练功者带有一股阴冷的杀气,一旦与敌人动起手来,就可先声夺人,让敌人胆寒在先,心里要是害怕了,武功也就会大大折扣,那么即使敌人武功略强自己一筹也难以获胜。 在尹常风招募八字有阴的人的时候,有一次出了点意外,当他带着招募来的那些人赶赴洞穴的时候,其中一个年轻人在毫无征兆的时候突然没了,尹常风费劲气力才将那人弄了回来,仔细一问之下,才知这是一个由中原赶赴到塞外的小和尚,通过观察,尹常风发现小和尚不但骨骼清奇,而且心计百出,骨子里更是透出一股阴沉,很招自己喜欢。 尹常风之所以下这么大的功夫习练“蟠幽铁爪”,背后的原因很是复杂,不过,其中有一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将来和大师兄苻常生抗衡,用以争夺魔门之主的位置。 由于他和苻常生俩人心照不宣,所以事事都想和苻常生一较长短,当他看到苻常生收了一个叫做独孤楷的弟子之后,自己也想收一名聪明伶俐的弟子,一方面可以将一些琐碎的事情授之于人,另一方面也可以使得自己的衣钵有所托付,从而不至于在这方面低了苻常生一头。 尹常风暗地里留意传人已经很久了,不过因为他择徒的条件很是苛刻,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有找到,正当他逐渐的要放弃这件事的时候,恰好遇见了这个名叫卫元嵩的小和尚。 通过恩威诱导,尹常风了解到了卫元嵩的身世。 小和尚本是中原人士,自幼拜了一位法号名叫亡名的邺下和尚为师父,只因有一天亡名法师和一个叫做法林的和尚起了争执,小和尚卫元嵩不识好歹的参与了进去,引起法林和尚大怒,结果亡名法师护徒心切,便和法林和尚大打出手,亡名并因此而重伤不治,小和尚卫元嵩为了给亡名法师报仇,也为了躲避仇家,不得已远走塞外,误打误撞之下,成了尹常风预备作为阴尸的材料。 尹常风得知这些事情之后,心中更是笃定,于是便收了卫元嵩做徒弟,卫元嵩本来以为九死一生,没料想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自然也是惊喜交集,乐颠颠的认了这位老魔头师傅。 其实,亡名法师本是邺下名僧,卫元嵩受了他的启蒙,骨子里也不算太坏,初始之时见到尹常风的阴狠手段,心里头也是又憎又怕,不过,跟着老魔头日子久了,也就逐渐的适应了这种邪恶的行事作风。 师徒俩在阴风洞苦练蟠幽铁爪,几经寒暑之后,已是各有所成,尤其是尹常风更是到了大成之境,数度权衡之后,决定回一趟师门,一则看望一下恩师巨木枭,二则也是探听一下动静,看看巨木枭打算把位置传给何人。 等他离开了阴风洞回到了摩尼门之后,见到了师父巨木枭,一看之下暗自心惊,师傅巨木枭已是没有了昔日那种不可一世的风范,看上去如同行一个寂寥的隐者,门中的大小事务一概不管,全都交给大师兄苻常生管理,而大师兄苻常生也隐然以门主自居,言谈举止均是高人一等,丝毫没将他这个二师弟放到眼里。 尹常风压下心中的不安,估计师傅巨木枭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心想着赶紧回到阴风洞修炼武功,将蟠幽铁爪的不足之处融会贯通,一旦巨木枭不在了,好以此来争夺摩尼门主的位置。 然而当他回到了阴风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爱徒卫元嵩没了影踪,尽管他踏遍了山地幽谷的四处寻找,可仍然是一无所获,最后,不得已之下,便放弃了找寻卫元嵩,自己一个人回到了阴风洞苦练蟠幽铁爪。 对于卫元嵩的不辞而别,尹常风一直是耿耿于怀,他不明白卫元嵩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对这位徒弟可以说是煞费苦心,毫不吝惜地教授武功,希望卫元嵩将来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岂料这小子竟然狼心狗肺,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不声不响的便一走了之,真是让人气煞。 两年之后,尹常风通过摩尼门中的眼线得知,师傅巨木枭已经时日无多,传位之期就在眼下,于是他星夜赶回摩尼门,岂知他人也赶了回来,巨木枭也已一命呜呼。 由于巨木枭没有留下遗训,所以,争夺门主的事情自然避免不了,尽管老四自在天魔和罗刹女陆令萱早早离开了摩尼门,可是还有苻常生和许常善俩人与他尹常风争夺门主之位。 几番明争暗斗之下,最终还是大师兄苻常生技高一筹,当上了门主之位,于是,尹常风悄然回到了阴风洞,痛定思痛,勤练武功,希望有一天重新夺回门主之位。 在此期间,他又得知了一个江湖上的消息,那时的西域出现了六个豪强,被称为西域六贼,其中有一个人武功很是阴狠,血肉之躯经他一抓,便生生被抓出几个血窟窿。 不用猜尹常风也知道那个人是卫元嵩了,本来他就一肚子气无处撒,当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便找到了泄气的地方。 于是他出了阴风洞,四处开始寻找卫元嵩,可找了没多久便听人传说,西域六贼闯出很大的祸事,结果遭到了以绝顶高手妙月神尼等人的追杀,现如今已是不知所踪。 对于妙月神尼,尹常风曾经听说过此人,知道她乃是西域佛门第一人傅准的关门弟子,武功之高,难逢对手。 尹常风听说了卫元嵩正面临着如此劫难,不但不为之担心,相反的倒是觉得很快意,心想这忘恩负义的家伙也算是遭了报应,即使自己不饶他,妙月神尼也会替自己除掉这小贼。 尹常风幸灾乐祸了没多久便又听人说,虽然妙月神尼等人费尽心力,可还是没能将六贼除掉,其原因在于六贼里面有一个人是黄君的三弟,名叫黄鹰。六贼被逼得没有办法的时候,黄君却为此出了面,结果败走妙月神尼等人,使得这六个贼人幸免于难。 第六章:断棍(2)【真是本好书】 尹常风实没料到这里面竟然牵涉到了黄君,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心里积压多年的怨恨更是不可遏抑。 他心想这个黄君怎么哪有事哪到,简直就是自己的一个瘟神,左次三番的毁了自己的事情,看来这辈子自己和他之间的仇怨是怎也化不开了。 原来,尹常风多年前曾认识了一个女子名叫赫连小霞,俩人情感甚笃,尹常风尽管凶狠,却是一个情种,对待赫连小霞百依百顺,从无违拗。 赫连小霞本是大夏国赫连勃勃的后裔,在她年纪不太大的时候,由于战乱更是和亲哥哥赫连达走散,饥寒交迫之际,恰巧被祁连山冷龙岭的冷龙上人遇到并收养。 等到赫连小霞长大了之后,思念哥哥心切,便时常想下山去寻找赫连达,不过,由于冷龙岭的门规所限,所以她一直都没能如愿。 可巧有一天,冷龙上人被一位天竺对头纠缠,大怒之下派出了门中的一些专吃人肉的怪物,并且将那个对头打伤,但为了斩草除根,冷龙上人更是带着那些怪物出去寻找已经逃走的天竺对头。 遇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赫连小霞便不辞而别,偷偷下了冷龙岭,出了祁连山之后,开始独自寻找哥哥赫连达,赶巧在路上她遇到了尹常风。 也许是上天注定的姻缘,年轻时候的尹常风,人生得清清瘦瘦,虽称不上儒雅风流,却自有一股阴柔之美,而赫连小霞也正是豆蔻年华,清纯美貌,全无世俗机心,俩人邂逅之后,相互间言谈融洽,进而彼此甚为欣赏。 赫连小霞得知尹常风为了办事也要南行,由于顺路,俩人便结伴而行,不知不觉间俩人竟然生出情愫,渐而化作了浓情蜜意。 也合该生出一份孽缘,俩人在道上遇到了一伙非常强悍的马贼,搏杀不过之余,俩人为了逃生,茫然间竟然跑到了一处深山中。 如此马贼倒是躲了开,可是出山的道却找不着了,俩人无奈之际正值入夜,于是便在一处山洞里安顿了下来。 两个年轻人同居一处,落难的时候自是同命相连,况且彼此间又都生有情意,既而稀里糊涂之间,俩人就在山洞里有了男女之事。 为了不让赫连小霞受到惊扰,尹常风便自己出了山洞,到外面去探听马贼的信息,结果,竟然又遇到了入山搜索的马贼,尹常风不得已之下,自行引开了马贼。 等到尹常风千辛万苦的把马贼甩开了之后,再回到山洞去寻找赫连小霞,却是扑了个空,赫连小霞竟然不知所终。 几年以后,当尹常风找到了赫连小霞的时候,才从她的口中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一日他引走的马贼只是一部分,另有一些马贼在山洞里发现了她,由于争斗不过,所以她被马贼捉了起来。 赫连小霞正以为难逃受辱被杀的时候,却于出山之际遇到了一伙人,结果被其中为首的那个人,出手救下了她。 出手赶走马贼的人便是黄君,他救下赫连小霞之后,便把她带到了都斤山,充当了一名婢女。 赫连小霞被救之后,一方面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坦明自己是祁连山冷龙上人的弟子,幻想靠着师傅的威名能让黄君放了自己,另一方面她心系爱郎,低声下气的请求黄君派人寻找尹常风,希望能够与其团聚。 不料黄君对此嗤之以鼻,坦言自己和冷龙上人之间有仇,不知道她的身份也就罢了,这一知道更是不能轻易放了她,否则,便让世人以为他是怕了冷龙上人。 另外,黄君对尹常风的出身也是颇有微词,他一向对摩尼门没什么好感,觉得包括摩尼门主巨木枭在内,一众人等都是行事诡秘,神神叨叨,一点见不得光明,就算巨木枭亲自前来与他交往,尚且嫌烦,更甭说让他费人费力地去寻找摩尼门的人了,简直是白日做梦。 黄君为人处世只凭性子,从来都不白白替人办事,如今既然救了赫连小霞,那么她便是他的人,除非得到他的同意,否则别想迈下都斤山一步。 赫连小霞无奈,只好暂时在都斤山住了下来,好在黄君虽然性子古怪,却不失君子之风,对她也算是颇有礼遇,这使她稍稍安心了不少。 数月之后,赫连小霞竟然出现了妊娠征兆,这一下可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不过既然怀了孩子,总不能让他夭折了,好歹也是爱郎尹常风的骨肉,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 十月怀胎之后,赫连小霞顺利地生下一名男婴。 见到儿子落了地,赫连小霞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有了亲生骨肉,无论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孤独了,不过,令她担忧的是自己在都斤山上尚不甚待见,更何况是这个未婚先育的孩子了。 赫连小霞在都斤山没有住多久,不过对于黄君的性情还是有一些了解的,知道这个武学大宗师虽然自己任性而为,从不理会世俗的规矩,但是他却时常要求别人尊崇儒家礼教,容不得手下人有半分亵渎之心,如果有人不小心犯了规矩,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如今,赫连小霞没名没分的便生下了小孩,这正触犯了黄君的霉头,她因此而担心黄君会不高兴,进而生出事端,如果惩处她也就罢了,若是牵涉到孩子,那可就真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赫连小霞自从生下孩子之后,便惶惶度日,唯恐遭到黄君的责罚,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黄君并没有显现出太多的异样,看过她几次之后,就不再来了。 转眼间,孩子已是过了周岁,看到孩子颇为健壮,赫连小霞也很高兴,然而她惊奇地发现,这个孩子虽然是尹常风的骨肉,但是一点都不像他,浓眉大眼,憨厚结实,倒是与赫连小霞的祖上赫连勃勃有几分相似,这又令赫连小霞生出几许异样的亲近。 赫连小霞一边抚养儿子,一边寻找机会想要脱离都斤山和尹常风相聚,可是都斤山道路险峻,远离人烟,并且常有风雪侵袭,想要出去谈何容易,赫连小霞几番考虑之后,念及儿子幼小,禁不住颠簸困扰,于是便打消了原来的念头,转而把希望寄托在常常出入都斤山的行脚商人和猎户身上,希望他们带出的讯息,能让尹常风知晓自己流落到了都斤山深处。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尹常风意外得到讯息之后找了来,二人见面之后,尹常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令赫连小霞没有想到的是尹常风竟然对孩子的出处泛起了疑虑,其原因便是那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他。 赫连小霞伤心异常,尽管尹常风执意要带着她走,但是她心灰意冷之余,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自行要求留在都斤山抚养儿子。 尹常风拗不过赫连小霞,一气之下就想把她强行带走,不料被黄君撞个正着,结果出手赶走了尹常风,留下了赫连小霞。 尹常风走了之后,赫连小霞一想起尹常风误会自己的事情,便心如刀割,久而久之,她也就对尹常风生出怨怼,一怒之下竟是将儿子改了姓名,并且再也不想离开都斤山。 尹常风由都斤山铩羽而归,满心愤怒,一方面嗔怪赫连小霞对自己不忠,另一方面懊恼黄君横行霸道,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练成“蟠幽铁爪”,亲手把自己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出于报仇心切以及称霸摩尼门的心思,尹常风这才找到阴风洞,创建阴冥之地,不惜杀人阴尸,开始习练“蟠幽铁爪”,不料想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苦苦练习绝世武功多年,仍是没能夺取门主之位,而且还遭到了自己唯一弟子的背弃,着实让他更生怨毒。 尹常风没奈何之下,便离开了阴风洞,一个人到关内闯荡,结果意外认识了宇文护,至此之后,也就没有再离开过他。 尹常风之所以依附于宇文护,自然也有他的打算。他倒不是想借了宇文护的权势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宇文护能够为他提供继续习练“蟠幽铁爪”所必需的东西。 “蟠幽铁爪”共分为三重,修练第一、二重的时候,只要有一块阴冥之地也就行了,但是要想达到第三重的境界,阴冥之地已经不再需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每天一具陈年阴尸,而且年代要越久远越好。 尹常风之所以需要陈年阴尸,完全是因为尸体上积聚的阴冷尸气,乃是修炼第三重“蟠幽铁爪”所必须具备的东西,尸体的年头越多,积聚的尸气也就越浓重,而这些尸气中又蕴含着极为浓烈的尸毒,一旦被尹常风吸收之后,经过诡秘的内功心法运行之后,可在他的身体之内逐渐的积累沉淀,当他和敌人交手的时候,通过内力的催动,可将这些聚集的尸毒无声无息的发散到体外,从而使得敌人在不知不觉中便中了剧毒。 第六章:断棍(3)【确是本好书】 尹常风离开阴风洞的时候,“蟠幽铁爪”刚练到第三重的起始阶段,虽然手指如铁,可以洞穿骨肉,但是体内尸毒的聚集尚是处于萌芽状态,如果让他一具一具的去收集陈年阴尸,只怕不知会收集到什么时候,然而当他意外地认识了宇文护,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 宇文护位高权重,手下人才众多,其中包括一些掘墓取财的盗墓贼,只是这些人便可满足尹常风的需要了。 宇文护之所以网罗了这样一批盗墓贼,其间也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一种特殊嗜好。 宇文护这个人酷爱珍玩,无论是现存在世的玩意儿,还是藏于地下的物件儿,只要是真品,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位大冢宰一边极尽手段的收集阳间的珍玩字画,同时还养了些爬坟掘墓的高手,管他什么名臣将相,亦或是豪强土绅,只要是坟堆儿里有玩意儿,一旦被宇文护知晓,便会千方百计的把殉葬的东西弄到手,而能把这活干得麻溜儿的,自然得靠那些招揽来的土夫子了。 尹常风练功需要阴尸,宇文护为了满足他的需求,便知会这些盗墓贼,尽可能地为其寻找,而且,年代越是久远的越好,这一下便解决了他的难题,为此,他在心里真的很感激宇文护。 有了宇文护的支持,尹常风练功所需的阴尸自然是源源不断,于是在这些年中,通过他寒暑不辍苦练,蟠幽铁爪已然练到了第三重中的七、八分火候。 只要尹常风肯的话,他就能在争斗中通过手指放出尸毒,虽然尚是不能达到隔空施毒的最高境界,但是只要被他的手指波及到,对手便会感染了尸毒,天下间除了传说中的一颗名叫“渔妇珠“的东西之外,几乎无药可救,中毒者大多是身子慢慢僵化溃烂,除了等死,再无别途。 尹常风自从武功大进之后,时常想着两件事,其中一件事是他想回到摩尼门,找到大师兄苻常生从新的较量一番,夺取门主的位置,另一件事就是他再去一趟都斤山,会一会武尊黄君,一雪当年受辱之仇。 不过,尹常风生性谨慎,再加上这些年的潜心磨砺,使得他变的更加小心。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武功,还不能有十足的把握成事,所以,眼前最要紧的是找到一些武功高手作为他的试金石,只有不断地切磋磨合,找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再予以及时的调整充实,这才能够在未来的目标之战中,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在大冢宰府中的时候,尹常风曾经听许常善谈起过刘寄北,知道刘寄北的武功很是了得,故而,他已然把刘寄北当做了一个磨合的对手。 心想着有朝一日遇到了刘寄北,他一定要会一会这个人,看一看刘寄北倒底有没有许常善所说的那么强横。 天下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尹常风做梦也没料到竟然在皇宫里遇到了刘寄北。 当俩人交手之后,尹常风心里感叹非常,尽管自己耍了点阴谋,抢到先机,可是争斗多时,就在不知不觉间,原先的那一点优势正在逐渐的流失,由此可见,这位土里土气的刘寄北的确不是好相与的。 尹常风越打越是心惊,在他的感觉中,刘寄北不但刀势纵横,杀气凌人,出手的招式更是大开大合,一派睥睨天下的气势,而且刘寄北气脉悠长,争斗之间丝毫不见疲态。 如此一来,禁不住让尹常风有点焦虑,心想这家伙仿佛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累,劲气无穷无尽,如同长江之水,大漠之风,连绵不断,永不衰竭,如果自己不调整一下,只怕到了最后,落败的还得是自己。 情不得已之下,尹常风不得不把“蟠幽铁爪”的第三重功夫使了出来,就在脸色变得铁青之际,一双手已是变成了青黑色,十个指尖隐约间泛起了淡淡的蓝色的荧光,随着他幻起的一拨又一拨的重重爪影,空气中竟然开始弥散起一股淡淡的尸臭。 刘寄北陡然间见到尹常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样子在一瞬间变得阴落落的,步伐更是迷离莫测,原本的一双手化成了一大堆爪子,不知哪一个是真的,也不知哪一个是假的。 而且就在尹常风举手抬足的时候,竟然倏地多出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让人嗅到之后,心里隐隐透出惊悸,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非常诡异。 刘寄北宁心静气,沉着应对,脑海里清明异常。 他攒聚心神,聚瞳侦视,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尹常风的动作极快,几乎已达到人类的极限,可是,此时在他看来,尹常风所有的招式竟然变成被分解了一般,每一招每一式的运行轨迹清晰可见,其间的破绽也是有迹可循,这可是他重来也没有经历过的奇妙感觉,忽然间遇到了这种妙事,他的心湖不由自主地荡漾了一下。 然而,正当刘寄北心神微一激荡的时候,那种奇妙的感觉顿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又是尹常风原先那副如同百爪幽灵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尹常风一条胳膊突然暴长,在万千的爪影之中,十分突兀的显现出一只爪子,一下子就穿过刘寄北挥洒出去的刀幕,径直抓向了他的前胸。 大惊之下,刘寄北连忙后退,他心知肚明,一旦被尹常风的爪子抓住,定然避免不了开胸之厄,保不齐会一把将他的心掏出来。 亏得刘寄北见机得早,而且应对的及时,开胸之厄算是躲了过去,不过前胸的衣襟仍是被尹常风的手指撩了上,只听“哧啦”一声,一片衣襟顿时被尹常风扯了开去,除此之外,刘寄北的胸肌也被尹常风的指力所伤,不但火辣辣的生痛,而且还夹杂着一丝瘙痒。 刘寄北顾不得查看伤势,只因受到了尹常风气势的挤压,体内真气顿时间被激惹,大怒之余,猛然发出一声暴喝,手中“王霸”其势如虹,去繁复,取简约,一刀闪电般荡开尹常风的重重爪影,倏地一下便到了尹常风的头侧。 尹常风一招得手,尚在得意之中,岂料事情陡然翻转,受了伤的刘寄北竟然忽的变成天神一般,手中的宝刀像变戏法儿似的随心所欲,一下子便把他陷入到了危机之中。 冷不丁的听到对手的那一声霹雳也似的暴喝,尹常风先是心神一散,紧接着体内真气竟然为之一滞,手脚间也就随之露出了破绽,召之而来的便是被刘寄北乘隙而入,一刀劈散了虚幻的爪影,进而直取他的脑袋。 尹常风感觉到脸颊旁边冰冷骇人的刀罡,一时间魂飞天外,忙不迭的缩颈藏头,企图躲过头颅被劈开的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也不知在哪竟然伸过来一条大棍子,横刺里挡住了刘寄北的宝刀,只听“铛”的一声,尹常风只觉得腮鬓边罡风四溢,刮得脸颊十分疼痛,禁不住惊叫一声,闪到了一旁。 尹常风惊魂未定之余,身手摸了一下脑袋,隐约间觉察到一侧脸颊火辣辣的肿痛,而他头顶上的那块帻巾已然少了一块,原本十分规矩的发髻顿时散落了开来。 尹常风心下稍安,知道自己并没有受伤,于是把眼光瞄向了自己刚才的位置,岂料目光所聚,竟又为之动容。 原先立于殿顶的那位巨汉此时正站在刘寄北的不远处,登闻鼓放在了他的身侧,而他则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棍子。 原本该是一条超级熟铜棍,又粗又长,很是扎眼,不过此时却是少了一截,离断处形成一个尖锐的斜茬儿,如同一个大枪尖,样子颇为怪异。 再往地上一看,一小节同样带着斜茬的棍子静静的搁置在地面上,不用想大家也都知道它是从巨汉手中的熟铜棍上被削下来的。 尹常风暗自庆幸,心想若不是那巨汉及时出手,用他的大棍子为自己挡了一下,只怕此时掉到地上的不是那一小节棍子,而是自己的半拉儿脑袋了。 尹常风不识巨汉是谁,也不知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不过,既然自己无恙,别的什么也就不再那么在乎了。 尹常风冷眼四望,只见强练和韩雄依然在争斗,不过,很显然强练已是强弩之末,被韩雄逼的四处游走,只怕过不多时,便会落败。 另一边的蒙面人倒是和何泉打了个棋逢对手,看情形一时半会儿的分不出胜负来。 尹常风查看之际,忽听巨汉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大笑声,连忙把目光转向了他,只听巨汉笑罢后说道:“这条棍子跟随某家多年,纵横天下,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在它面前俯首称臣,嘿!实未料到今日竟也落得个一刀两断。” 巨汉说到这里,一张大脸顿时变得沉沉若水,大环眼露出夺人心魄的杀气,眨也不眨的的盯着刘寄北问道:“你这厮是谁?快快报上姓名来,某家要为这条棍子报仇,合该知晓手下冤魂是哪一个!” 第七章:暗亏(1)【好书求收藏】 尽管巨汉力大无比,内劲汹涌,刚才那一棍也震得刘寄北手臂发麻,可是刘寄北仍然觉察到自己的内力并不弱于巨汉。 于是,刘寄北毫不避讳的迎着巨汉凶狠的目光,将刀头朝下,双手按住刀把,拄着宝刀,朝着巨汉淡淡的看了一眼之后,便将目光对准了立于殿顶的那个比巨汉小一号的壮汉,徐徐的说道:“要想知道我是谁,其实很简单,你只要问一问赫连拓疆也就知道了。” 巨汉扭转大头,看了一眼殿顶,瓮声瓮气的说道:“老三,你和二小子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赶紧的下来说话?” 刘寄北说的没错,立于殿顶的壮汉,生就古铜色肌肤,同样也是一双环眼,正是和他分开多日的赫连拓疆。 赫连拓疆听到巨汉朝自己说了话,先是“嗯”了一声,接着一晃,纵身下了殿顶。 他丝毫也不理会旁边虎视眈眈的羽林军,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直盯着刘寄北问道:“你怎的在这里,小师妹呢?” 殿顶上剩下的那个穿着黑披风的人并没有说话,见到赫连拓疆先他一步而去,于是略微犹豫了一下,继而又看了下面的宇文护一眼,随后才向前迈了一步。 紧接着,也不见他作势,身形倏然向前横冲,与此同时,两手分握住披风下面的两角,如同一只大蝙蝠一般,转眼间就滑到了巨汉的身旁,落地的时候,两手十分利索的把身后披风拧成麻花状,随手打了个结,扔在了身后。 他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十分流畅,一气呵成,全无半分瑕疵,直看得人赏心悦目,心生佩服。 刘寄北不理会赫连拓疆的问话,而是朝着他反问道:“你又怎到了这里?那俩人又是谁?” 赫连拓疆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便答道:“大个的是我二师叔黄鼎,瘦弱的是我三师叔黄鹰。” 随后,赫连拓疆像似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般,厉声向刘寄北问道:“莫不是那一日真的是你劫持了小师妹吧?要不然你怎的也会出现在长安!” 周围的人一听赫连拓疆道出的那俩人的姓名,顿时发出一阵哗然,尽管黄氏兄弟远在塞外,可是名声却是远播关内。 相比之下,黄鹰的名头最小,口碑也不算好,然而黄鹰的大哥黄君那可是天下皆知的人物,号称塞外的第一高手。数十年如一日,从没听说有谁能在他的手里讨得好处,在漠北简直是神一样的人物。即使称雄大漠突厥大汗阿史那俟斤对他,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敬,更遑论其余的人了。 黄氏一门中老一辈的另外一个杰出的人物便是黄鼎,生就一副巨人般的身材,并且天赋异禀,由外引内练就一身奇功。 他和大漠之主阿史那俟斤以及原来的柔然国师迦旃林提并成为漠北三雄,也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 黄君隐居塞外,多年以来从没有在中原出现,然而,黄鼎和黄鹰却曾在前年大闹邺下,北齐诸多高手合力围攻,仍是被黄氏兄弟打得落花流水,让其施施然的走脱,那件事早就已经传遍了黄河内外,天下间无不知晓。 如今大家亲眼看到了黄氏兄弟,尤其是见到了天神一般的黄鼎,一时间怎能不都啧啧称奇。 宇文邕怔愣了好一会儿,心道:据说漠北黄家和宇文护之间关系诡秘,甚至有人传言,前年便是宇文护聘请眼前这对兄弟前往邺下刺杀高洋,虽然事情未果,却也着实让齐国上下大为震骇,难道说今日这一对兄弟也是宇文护请了来对付我的,若真如此,事情可就要麻烦了。 尹常风也很震惊,他早闻黄鼎是一个巨人,却是从没有见过面。那一次他深入都斤山,见到的也只是黄君而已,黄鼎和黄鹰他倒是没有见到,这时候忽然见到了俩人,心里竟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暗想:我和黄家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恨,黄鼎为何要救我呢? 尹常风心有所思,望了一眼宇文护,却见他面露喜色,心中又想道:这些年来我隐居在大冢宰府,听闻他和漠北黄家走得颇近,刚才紧急之中他发出响箭,然后这三人便出现了,看来传言非虚,他不但和黄家关系密切,而且这一次他也是把我蒙在了鼓里,另有一番安排。 想到这里,尹常风心头涌起一丝沮丧,不自觉地对宇文护生出些许不满,深深感到自己这些年来唯他马首是瞻很不值当。 刘寄北倒是不知这对兄弟是何许人,其实即使是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太在意,此时听到了赫连拓疆这突兀的一句话,禁不住惊愕了一下,微一思索便淡淡的说道:“看来你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要不然绝不会这样问我。” 黄鼎见到赫连拓疆下了殿顶便和刘寄北搭起讪来,心中很是不满,闷“哼”了一声之后,不耐烦的打断道:“废话少说,二小子某家问你,这厮你可认识,他叫什么名字?” 赫连拓疆瞟了一眼刘寄北,答道:“他便是我跟您说过的那个刘寄北,小师妹十有八九是他劫走的,要不然那一晚他也不会那么凑巧的一并消失了。” 黄鼎“哦”了一声,眼珠转了转,说道:“人面兽心,说的便是他这等人,二小子你且站在一边,先让某家把他捉了,然后任由你来处置。” 一旁的宇文直眼盯着赫连拓疆,凑到了宇文邕的耳朵旁边,低声说道:“那日微臣奉了皇兄之命前往蒙州,过了凤栖原拦在道上的贼人便是这个赫连拓疆,此贼十分凶悍,数十名羽林军儿郎就是伤在了他的手中。” 他说到这里,目光游离到宇文护的身上,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在如此紧要关头,赫连拓疆三人不召而至,很显然和宇文护有着某种关联,如果二者本就是一伙的,那么在道上拦截自己,不让自己前往蒙州刺探,极有可能是宇文护一手策划的,换句话说,是宇文护想一手遮天,鱼目混珠,急欲蒙蔽一些事情,若真这样,那么自己则在里面充当了一个被人利用的小丑的角色。 宇文直想到这里,禁不住心中涌起一股恨意,暗道:亏我一直诚心待你,无论什么时候都站在了你的一边,甚至于不惜得罪皇帝哥哥,没想到我的一片丹心竟然被你当做了粪土,嘿嘿!有仇不报非君子,宇文护啊宇文护,千万莫要让我抓住机会,否则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宇文邕虽然听到了宇文直的话,但是没有丝毫表示,他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突然出现的黄鼎三个人身上,其实现在他也很紧张,多日以来的苦心经营都是为了今天,如果不能很好的解决眼前的一切,那么接踵而来的将是宇文护重若雷霆的报复,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实在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所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今天都不能让宇文护轻易的逃脱掉。 宇文邕心有所想,禁不住把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尉迟运等人的所在,但见那里已然恢复了平静,而尉迟运等人正逐渐的向着这边赶了过来,于是略感心安,暗道:看来尉迟运和焦子顺的事情办得还算顺利,有他俩过来援手,该不会太过与被动。 宇文邕想到了这里,一眼瞥见黄鼎将要动手,便沉声喝道:“兀那巨汉,你且慢动手,朕有话问你?” 黄鼎一怔,扭头看着宇文邕,有点不耐烦的问道:“某家鸣冤之时你尚是不理,此刻却来烦扰某家的兴致,真是啰嗦!”他说完,大环眼中涌起一丝玩味,嘴角边挂出轻蔑的笑意,油然道:“不过,某家收拾那厮倒并不甚急,且先听你说说看,有甚紧要的事情非要现在说,说得好了,某家暂且不怪你,否则,嘿嘿嘿??????” 说到后来,黄鼎发出一阵冷笑,目光也变得异常凶狠起来,任谁都知他的言下之意,自是不会放过宇文邕。 尽管宇文邕身边的人都对黄鼎的狂妄之态大为斥责,可是宇文邕却一点都不生气,他淡然的看着黄鼎,说道:“你便是‘漠北三雄’之一的黄鼎?刚才你说要鸣冤,不知你冤在哪里啊?” 黄鼎一愣,他哪里有什么冤屈,刚才在殿顶上所说的话,完全是嬉笑之言,只因他生性好嬉耍,手里面拿着登闻鼓,如果不像模像样的说上几句,又岂会心安,此时听闻宇文邕竟然像真事的来问他,一时心里没准备,所以才不自觉的愣了一下。 不过,黄鼎看似生的粗大,却不失细腻之处,眼珠一转,说道:“皇上看得很准,某家便是漠北黄鼎。”他说到这里,略作停顿,然后愤然道:“皇上若问某家有何冤屈,某家便直说了,其实某家并不是自己有冤屈,之所以擂击登闻鼓,说出那等话来,实际上是为一个人鸣不平!” 第七章:暗亏(2)【好书求收藏】 宇文邕眼角瞥着由远及近得尉迟运等人,心神微微一动,只因他看到尉迟运脚步踉跄,靠着身边人的搀扶才能走动,显而易见是受了伤。而尉迟运身边的焦子顺一脸的茫然,神色颇为郁闷,原先身上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荡然无存,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受到了什么挫折,才会让其如此萎靡。 这俩人本是宇文邕事先安排好的奇兵,肩上担负着拾遗补漏的重任,尤其是焦子顺,宇文邕对他期望更高,心想着有他坐镇,定然会马到功成,然而事情出人意表,虽然眼见着侯氏兄弟被俘其中,却不见了那个一脸死气的老者,而他和尉迟运又是这般模样,宇文邕看罢之后,禁不住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好在宇文邕心机深沉,尽管心中翻江似的变化,面色上却是一点都没露出来,应和着黄鼎的问话,不疾不徐的说道:“何人这么大的冤屈,竟然劳动你这般大人物,不惜卸了朕的登闻鼓,大模大样的闯到了皇宫里,当着朕的面,直视着朕的脸,和朕这般颜色说话?” 黄鼎自然听得出宇文邕话里面含着嗔怒,他哈哈一笑,全然不当回事,一指殿基上的宇文护,郑重的说道:“某家听闻宇文护大冢宰忠心爱国,一颗赤胆昭如日月,就是这么一位堪比周公的人物,竟然百般受人排挤,遭人暗算,这等事情被人听来真是生气!” 他说到此处,故作长叹,摇头接道:“其实,如果皇上耳聪目明,能够决断是非,不做那偏听偏信的事情也就算了,然而,某家听说当今的皇上全然不是这么回事,竟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听信谗言,急欲诛杀大冢宰,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黄鹰看着自己的二哥摇头晃脑的模样便感到好笑,不过,他的脸木然已久,尽管心里笑开了花,可脸上却是一点笑的痕迹都没有,然而,赫连拓疆却是没有他那么好的掩饰,此时见到黄鼎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甚是觉得稀奇,不自觉之下,竟然大笑了几声,顿时惹来许多人的注意,其中便包括那位阴气森森的尹常风。 好像受到了感应,赫连拓疆竟然迎合着尹常风的目光回望了过去,俩人的目光陡然在空中相遇,竟似激起了连串的火花,只听赫连拓疆十分罕有的阴冷着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二师叔救你吗?”他说话的同时眼神中竟是惊现出一丝恨意。 尹常风性子阴狠,心肠更是硬如钢铁,岂料陡然与赫连拓疆的眼神相遇之后,竟然暗地里涌起一阵寒意,心神也为之一颤,暗道:听他的语气似乎对我怀有仇怨,可是我怎么就记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仇人啊! 赫连拓疆见到尹常风阴郁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心知他定然被自己问的不明所以,于是冷笑一声,也不解释,眼光缓缓移动,竟然没有再去搭理他。 宇文邕背负着双手,看了一眼天空,但见红日将尽,唯余一弯如同月牙般的残日,天地间也因此而变得更加昏暗。 宇文邕心里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回应着黄鼎说道:“姑且不论你擅闯皇宫、毁坏登闻鼓是何等的罪名,先让朕来问一问你,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朕想诛杀大冢宰了,又是哪只耳朵听到别人谨献给朕的谗言了,完全是一派胡言,只凭你在此妖言惑众便该诛灭九族。” 黄鼎眼睛眨巴了一下,脸色一变,怪笑道:“何用听闻,眼下便是极好的佐证,这么多的羽林军围着大冢宰,不是要诛杀他,难道还是你要把皇帝的宝座禅让给他不成?” 宇文护一听这话,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心道:这家伙到底是塞外蛮人,说话一点谱都没有,此时怎能把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呢,众人听了,心眼灵动的还以为我真的是要篡位,真是没脑子! 宇文护心中虽然恼怒,可是他并不敢发作出来,暂且不论黄家在他心目中有多么大的威慑力,单就是眼下的时宜,也不应做出任何的表示,所以他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做了壁上观。 果然宇文邕听了之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先是扫了一眼宇文护,接着便对黄鼎冷冷的说道:“其实,朕要诛杀大冢宰也好,想把宝座禅让给他也罢,这都是朕的家事,真不知和你漠北黄家有什么关系?” 黄鼎闷哼一声,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虽是一国之君,但若是残暴不仁,也一样是人人得而诛之。” 他还待往下说,忽听旁边传过来一声闷哼,接着有人沉声喝道:“好个狂妄的家伙,竟然目无君上,待俺韩雄来会一会你!” 话音未落,一条铁枪夹带着如山岳般凝重的气势,眨眼间便由斜刺里窜了出来,直取兀自说话的黄鼎的软肋。 黄鼎听到韩雄的名号,心里大喜,暗道:早就听说北周有一位韩无敌,武功盖世,今日既然见到了,怎也要见识见识。 他心里虽然念头电闪,手下却是毫不含糊,少了一截的熟铜棍陡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在铁枪逼近身前的一刹那,妙到豪颠的磕在了枪身上,只听一声巨响,铁枪顿时被挡了开去。 韩雄脚下不稳,接连向后退开了两步,每移动一步,脚下的石板便碎掉一块,当他站稳身子的时候,只觉得手臂发麻,胸口隐隐作痛,禁不住暗自吃惊,心道:好沉雄的气力,当属平生仅见! 黄鼎虽然没有后退,但是巨大的身子还是晃了几晃,表面上他是占了上风,事实上却是吃了暗亏,就在他和韩雄硬碰硬的接了一招的时候,本来他寄在熟铜棍上的内力,一时间竟是像遇到了一个漩涡,倏地一下被卷了进去,这使他颇为难受,有着一种不着力的感觉,手掌之下空荡荡,无从寄托,而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种空荡的感觉刚一消失,顷刻间又生出一股如同潮水般劲力,没头没脑的向着自己压迫过来,若非他警兆先生,由丹田里猛然间又生出一股内力及时抗拒,只怕他身子虽然巨大结实,也定会被挤压得骨断筋折,惨不堪言。 黄鼎性格极为坚韧,又酷爱面子,上一次在邺城时,面对多位北齐高手的围攻,他宁可拼着受了内伤,也绝不后退一步,而这一次遇到了韩雄,又是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他本可以像韩雄一样,借着回退之际,将韩雄的古怪真气化解开,可是他硬生生摒除了那种念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翻腾的气血,表面上无所异常,实际上却是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 黄鼎自家事知道自家事,心中暗道:果然好手段,不愧叫做韩无敌,论实力和我倒是不相伯仲,看来我还真是有些托大了。 韩雄也早就听闻过黄鼎的名头,他本正与强练交手,由于技高一筹,就在黄鼎出现的之际,强练已被他逼得团团转了,而等到黄鼎和宇文邕俩人言语间你来我往的时候,韩雄抓住机会,硬生生把强练逼到死角,强练无奈之极,只好和韩雄实打实的较量,结果被韩雄的“太清功”所伤,闷哼一声,吐了一口鲜血,险些晕了过去,如不是及时赶过来的焦子顺扶住了他,只怕会跌倒在地上。 韩雄的“太清功”极为玄妙,与人交手的时候,可以战养战,消耗掉的真气能够由对手那里及时得到补充,如果不是差了食物的供给,可以说,借助“太清功”,可以和人无休止的争斗下去,绝没有真气耗竭的负担。 自从黄鼎露了脸,韩雄便在暗中注意着他,听到他大放厥词,丝毫也没把宇文邕放到眼里,心中就已十分生气,等到韩雄击败了强练之后,见他更加嚣张,一怒之下提着大枪便冲着黄鼎来了。 结果俩人一交手,黄鼎吃了暗亏,然而韩雄也是大吃一惊,知道眼前这位巨汉并非浪得虚名,真实手段还是非常的硬朗。 强练被焦子顺扶住之后,勉强调息了一下,稍稍按压住翻腾的气血,这才挣脱了焦子顺的大手,冷冷的说道:“叫师兄见笑了,强练虽不才,却也还挺得住!” 焦子顺也不在意,淡淡的说道:“一晃都几年了,你还在记恨着我?” 强练望了一眼另一边的蒙面人,不冷不热的答道:“有些事情可以忘记,有些事情是绝不能忘,也不敢忘记的。” 焦子顺沿着强练的目光望去,叹道:“原来他也凑热闹来了,看来这几年你和他走得很近啊!” 焦子顺是武学大行家,眼光虽然如同惊鸿一瞥,但已看出了蒙面人的武功路数,心知肚明那个蒙面人是谁,不过由于某种原因,他还是隐晦了姓名,没能将蒙面人的出身来历抖露出来。 强练心道:亏你还有点良心,没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他的姓名,要不然就算他今夜得以脱身,只怕日后也难于在这长安城中立足了。 第七章:暗亏(3)【好书求收藏】 强练喘了一口气,接着焦子顺的话茬说道:“师傅就这么一个独子,师兄如何做想我不知道,不过,我是打定决心,一定要替师傅照顾好他,无论是谁,都别想沾惹小师弟的一根毫毛。” 焦子顺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话虽如此,可你此时也应该看得出来,他的武功虽然不错,却也只能和何泉打个平手,若是再有高手相助何泉,他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而你今时今地连自身都难保,又怎能照顾好他?” 强练苦笑一声,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若是真的想让他死,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不了我随他一并去见阎王也就是了。” 焦子顺看了看强练,嘴角上挂着一丝苦笑,淡淡的说道:“既然这样,师弟你便好自为之吧!”说完,不再理会强练,由何泉和蒙面人那里收回目光,掉头看向了黄鼎。 此时的黄鼎微微收敛起狂态,对着宇文邕说道:“某家此番前来本是一番好意,想在皇上和大冢宰之间做一和事老,没料想初来乍到便被皇上当成了敌人,这是何苦来着?” 黄鼎说到这里,拿眼瞟了一下宇文护,见他一脸的茫然,心知他不知自己的念头,于是转过头对着宇文邕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天狗食日便不是什么好兆头,眼下的事情正验证了这个说法,实不相瞒,某家得到消息,突厥木杆可汗近日便要兴兵南下,目的便是来征讨北周。”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俱都为之一振,宇文邕强作镇定,淡淡的说道:“这几年大周和突厥睦邻友好,朕更是有心要到突厥求亲,欲成万世交好,木杆可汗又怎会无缘无故的出兵来犯,分明是你从中捏造。” 黄鼎大笑道:“皇上说某家无中生有,那某家问皇上,有何证据证明某家在说谎,再者一说,某家捏造这事又有何好处,为了钱财?嘿!皇上当知我黄家守着金矿,富可敌国!为了权势?” 他说到此处,语气已是变得大为不屑,眼盯着宇文邕缓缓的说道:“家兄在突厥人那里如同天神,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即使是木杆本人也不敢有任何不敬之处,真不知所谓的权势对我们黄家还有何意义?” 宇文邕一阵沉默,先不论木杆可汗是否真的兴兵来犯,单就是黄鼎所说之言并非完全捏造,黄氏一族定居都斤山,的确是衣食无忧,据说黄君学究天人,于都斤山深处勘测出一处金矿,雇了很多人淘金,数十年下来,早已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若说是富可敌国也确实不为过分。 黄君移居漠北多年,凭着其神乎其神的武功绝技,吸引了无数的崇拜者,在大漠如同神一样的人物,有着无法估价的威慑力,多少年来,备受大漠民众尊重,包括从前的柔然人以及现在强盛的突厥人,都是打心眼里的折服这位武尊。 对于这些宇文邕心里很清楚,不过他对黄鼎所说的突厥人将对北周用兵还是感到疑惑,只从几年前迎合木杆可汗的要求,宇文泰将归附的几千柔然人尽数斩杀在青门外之后,北周和突厥之间的关系日渐和睦,双方互有礼聘,相比之下,北齐和突厥的关系则要差了一些,正因为这样,北周一向对突厥拉拢备至,唯恐哪一方面做的不好,遭到这个同盟的舍弃,进而和北齐联合起来对付自己。 如果突厥人真的想对北周用兵,事先一定要有些征兆,可是,深插在大漠的北周眼线从没有报知过关于此类的信息,所以宇文邕觉得黄鼎的话很是可疑,于是他不露声色的问道:“既然你不为名利权势,那为了什么?从大处讲周国和你们黄家互不相干,彼此间也没什么交往,若是由小处说,朕和你们黄家本无纠葛,更是不曾认识黄家的任何一个人,真不明白,你凭什么前来通风报信,朕还真是被你弄得有些糊涂了。” 韩雄倒执大枪,戟指黄鼎说道:“简直就是胡言乱语,谁不知道你们黄家久居漠北,和突厥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你怎会为了我国的安危而背弃了生存之根本,再者一说,如今我国和突厥亲如一家,毫无半分不睦,突厥有何道理来对我国用兵,你莫要在此搬弄是非,依我看你是心生怯懦,想趁着左右我等心思之余,乘隙逃脱,如今我告诉你,今日若不能俯首就擒,休想离开,嘿!刚才的不算,让我再次会一会你这漠北狗熊。” 韩雄是出了名的好斗之人,今日遇到了生平仅逢的敌手,哪里会轻易错过,况且他认为刚才在大家的眼中,自己好像输了一招,如果不把这个面子挣回来,日后传了开来,叫他这个韩无敌还怎样立足,正因如此,他便急于再一次证明自己,一点都不给黄鼎退缩的借口。 黄鼎虽然样貌生得粗犷巨大,心思却是极为细腻,一点也不像他的外表,办起事情来从不莽撞,总是能见机行事,很少吃亏。 不过,因为他上一次在北齐的邺城,面对诸多高手,可谓是威风八面,出尽风头,那么多人都留不住他,还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由此便让他生出一份狂傲之心,以为在长城之内,人们口中的高手大多是沽名钓誉之徒,禁不起他三、五下的折腾,所以这一次到了长安,打心眼里甚是轻率,完全没把这里的人放到眼中。 然而刚才一出手,他没想到竟然会接连遇上两位可自己匹敌的对手,这可让他心生戒备,早早的收起了原先那份轻视之心,在经过迅速地估价形势之后,他心知肚明今时不同往日,长安城可不比邺下,别说要重现那时的威风,即便是想离开这里,只怕也要大费周章,一个弄不好,连命都怕要撂到这里。 于是,他迅速打消了原先想以武力解决事情的念头,心下闪电般盘算着,该找一些理由,以便于消解眼下剑拔弩张的气氛,尽可能的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开去,然后见风使舵,寻找机会,能让宇文护和宇文邕之间和解便和解,不能和解自己也算尽到了能力,只好一走了之。 然而,韩雄的一番话,竟是将他的心机道了个明明白白,而且还语带侮辱,故意将他由原来的漠北之雄说成了漠北狗熊,现在他即使想一走了之,也不能不顾及今后的声誉,硬着头皮都要留在这里了,况且,他是横行惯了的人,那里受过这般羞臊,韩雄的话刚说完,他便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紧接着眼盯着韩雄,似乎要对其说话,大嘴一张,随后便见光芒闪动,一蓬寒星径直由他口中发出,毫无征兆的射向了韩雄。 韩雄大吃一惊,脱口喝道:“唇箭!”,与此同时,连忙变换身形,将手里大枪舞的跟铁桶相似,严严实实的把身形护住。 孰料,就在这一瞬间,黄鼎巨大的身子竟如轻烟一般,倏地飘了过去,手中掉了一截的熟铜棍更如一柄标枪,夹着凌厉的罡风,直取韩雄。 韩雄见闻广博,早就听说漠北黄氏有一种绝技,可以将暗器藏在嘴里,平时一点都不影响说话,可要是到了紧要关头,黄家人就会突然将口里的暗器射出,一点都没有征兆,完全是伤敌于无形之间,非常难以防范。 其实,开始的时候,韩雄还真的多出个心眼,一直在防备着黄鼎发射传言中的唇箭,不过,由于他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慢慢的便将防范的心理懈怠了,结果,在他最以为没事的时候,黄鼎竟然发射出了唇箭,这一下还真的让韩雄有点手忙脚乱。 随着几声轻响,大部分的唇箭被韩雄的大枪挡住了,不过,百密一疏,尽管他身法连环变化,可是肩头仍是被射中了两支。 韩雄只觉右侧的肩头突然吃痛,心知没能完全躲过黄鼎射出的唇箭,然而他此时已顾不得肩上的痛楚,眼见着黄鼎巨大的身子飘了过来,那柄带着锋利的大斜茬的熟铜棍又闪电般刺向自己的胸口,无奈之下只好硬撑着予以招架。 忽然,有人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说话间人影闪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看到一柄宝刀从天而降,随着一声金属交接的动静过后,又有一截东西掉到了地上,而后就听黄鼎怒吼一声,弃了韩雄,与那后来先至的人影斗在了一起。 韩雄手执大枪,顾不得瞧看肩头上的伤势,一眼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争斗,心道:“怪不得皇上那么欣赏刘寄北,此人实乃‘真人不露相’,没想到长得老实巴交,身手竟然如此高明,太容易让人看走眼了。” 刘寄北一刀将黄鼎的棍子削去少半截,见到他凶狠的盯着自己,原以为这家伙不会就此罢手,不想横道里冲出来韩雄,取代了自己和他斗了起来,禁不住暗地了松了一口气,悄然的推到了一旁,静静的为韩雄掠阵。 第七章:暗亏(4)【好书求收藏】 趁着黄鼎和宇文邕以及韩雄说话的时候,刘寄北偷偷扒开胸前破损的衣衫,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前胸,只见肌肤上赫然有着三条抓痕,伤口及其周围都泛着紫黑,并且往外渗着血珠。 尽管此时伤处已经没有了疼痛的感觉,不过,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阵的瘙痒。 情势紧迫,容不得他多想,于是整理好衣衫,继续为韩雄观战。 无意之中,刘寄北竟然隐隐觉得有人正在看着自己,既而凭着感觉望去,却见盯着自己的那个人正是赫连拓疆。 刘寄北蹙起眉头,不解的问道:“你瞧我干什么?” 赫连拓疆表情有些古怪,疑惑的摇了摇头,叹道:“不干什么,只是觉得你实在不像!” 刘寄北更加奇怪,问道:“不像什么?” 赫连拓疆道:“哦,没什么。有人告诉我说,是你劫走的小师妹,可是我无论怎样看你,都觉得不像贼人。” 刘寄北瞪了赫连拓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刚才的时候,你还咄咄逼人,张口闭口是我劫走了独孤伽罗的,为什么此时又觉得这事,不像是我做的了?” 赫连拓疆显得有些茫然,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面对着你,越瞧越不像。”接着,他垂下了头,神情甚是沮丧,低声叹道:“唉,也不知道小师妹怎样了?我们三个人一起离开都斤山,一路南来,有说有笑,不知有多好。可是好景不长,先是三师弟因故留在了嵩山,不再跟我们走了。接着小师妹又丢了,活不见人,死不??????。到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如果就这样回到了都斤山,叫我怎样向师傅交代啊!” 刘寄北心头一动,暗道:看来赫连拓疆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独孤伽罗的事情,我是否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给他呢? 他正思忖间,赫连拓疆忽然抬起了头,想起一事,讶然问道:“刚才你说什么?谁是独孤伽罗?” 刘寄北正想对赫连拓疆以实相告,猛然间心生警兆,眼角余光瞧得黄鼎嘴巴一动,立时迸射出一蓬寒星,顿时明白黄鼎将要使出必杀之技,韩雄如果大意,极有可能在淬不及防之下受到伤害。 果不其然,黄鼎紧随着寒星之后,趁着韩雄手忙脚乱遮挡暗器的时候,猝然发难,于是刘寄北想也不想的说出“来而不往非礼也”那句话来,一刀劈去,拦住黄鼎,也因此而救了韩雄一命。 赫连拓疆心急如焚,眼见着二师叔和刘寄北刀来棍往,厮杀得甚为惨烈,心道:这俩人无论是谁可都不要受伤,二师叔是最疼我的人,他若有个长短,我定然不快活;可他若是伤了刘寄北,小师妹的下落便更加难找了,找不着小师妹,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瞧着他俩打得这般凶狠,怎的也要想个办法,把他俩分了开去,有话好好说,最好大家一团和气,有什么样的事情不能解决啊! 他心里不住的念叨着这句‘有什么样的事情不能解决’,可是念叨了多时,也没能想出什么办法,一时间心急如火。 除了黄君之外,黄鼎从没有佩服过什么人,就算是和他并称为“漠北三雄”的突厥大汗阿史那俟斤和原来的柔然国师迦旃林提俩人,他也是不甚放到眼中。 尤其是迦旃林提,在黄鼎看来他能和自己并驾齐驱,实有些勉强,论武功家世,他迦旃林提哪一点都不够资格,有他加了进来,简直侮辱了“漠北三雄”的名号。 黄鼎总想找到机会把迦旃林提从“漠北三雄”中剔除出去,只是找不到机会,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 对于黄鼎的这种心思,黄君了然于胸,曾经点拨过他,心胸应该放得宽管一些,天地之大,能人众多,切不可以狂妄自大,否则定会遭到天谴,然而,黄鼎表面上顺然受教,事实上却是这耳听那耳冒,全不当回事。 熟话说“夜路走多了终究会碰到鬼”,这句话如今便在黄鼎的身上应验了,本来他在韩雄的身上便吃了暗亏,受了些许内伤,虽不至于对他影响有多大,但是高手相争,尤其是不相伯仲的高手,往往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丁点的差距便足可以造成一瞬间的成败。 本来,论彼此间的武学造诣,黄鼎和刘寄北不相上下,黄鼎胜在武学阅历深厚,打斗的经验丰富无比,而刘寄北因食用了异兽的内丹,内力之深当世无匹,差的只是临场的经验,所以两者相较,互有长短,应该是个棋逢对手的局面,然而,黄鼎受伤在先,内力已然不及往日,刘寄北虽然也受了“蟠幽铁爪”的尸毒,好在他服用过毒蟒的内丹,暂时可以压制住尸毒,受损的的只是表皮而已,功力却是一点都不受影响,如此一来,两者相较,黄鼎在动手之先便落到了下风。 一直没有出声的黄鹰心里十分有数,他知道自己的二哥是什么样的武功,虽比不上大哥黄君,但比他黄老三却是强了太多,此时见到黄鼎逐渐的落到了下风,心中的惊骇难以形容,禁不住暗自责怪独孤楷,再没弄清对手的实力之前,怎可如此轻率地做出这等事情来。 其实,这一次他们哥俩是应了独孤楷的邀请才来的。 原来,自从宇文神举、王轨以及贺若敦各自带领大军驻扎在凤栖原之后,宇文护便开始四处张罗人马,他一向器重独孤楷,但是,招揽的人多了以后,自然也就不能面面俱到,于是,他和独孤楷在一起的时间便慢慢地变少了。 独孤楷一向把自己视为宇文护的第一心腹,见到主子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心里很不服气,尤其是后来又见到了自己的三师叔冒了出来,俨然和二师叔互为声援,暗地里更是满心担忧,深恐自己受到排挤,不再是宇文护最为亲近的人了。 独孤楷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在大冢宰府中的实力还是太小,于是偷偷的拟了书信,托付给心腹之人捎到关外求助,一封书信送给了师傅苻常生,另一封书信则托人密交给黄鹰,希望引出这俩人前往长安帮助自己,如果达成了心愿,那么他在宇文护的面前将重于泰山,只要帮助宇文护完成眼下的心愿,将来即使没有了师傅和黄家人的帮助,自己也是功不可没,仍然是宇文护面前最大的功臣。 独孤楷送给师傅的信一只渺无音讯,倒是送往漠北的书信及时有了回音,黄鹰答应他会尽快赶到长安,帮他成事。 事实上,在当年的西域六贼之中,除了老大傅合之外,独孤楷的人缘最好,尤其是他和马经天以及黄鹰之间,更是关系莫逆,也正因为此,六贼被逼四散之后,马经天一直没有离开过独孤楷,甚至为了独孤楷,不惜随着大军南征,目的只是为了保护独孤楷的亲兄弟独孤盛不受伤害,由此可见俩人的关系是何等紧要。 至于黄鹰也是很得意他的这位四义弟,为了帮助独孤楷,更是于两年前不惜以身犯险,深入北齐,夜探皇宫,企图刺杀齐帝高洋。 独孤楷得知黄鹰将要来长安帮自己,自是十分高兴,本想就此把消息告诉宇文护,谁知那一日手下亲信回来告诉他,在长安通往草堂寺的道上遇到了一位美人,据说是侯莫陈崇最为宠爱的小妾,手下人问他能不能劫取。 独孤楷心想着宇文护一向讨厌侯莫陈崇,尤其痛恨他的大嘴巴,时常透露出想刺激刺激他的念头。 另外,由于被凤栖原的事情缠着,宇文护已是好多天没有淫乐了,如果将侯莫陈崇的小妾捉了,让劳累不堪的宇文护乐一乐,并且顺便提一提黄鹰的事情,那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主意打定之后,独孤楷秘密安排人手把侯莫陈崇的小妾捉来呈献给宇文护,俩人尽兴的淫乐一番,果然此举让宇文护大是高兴,眼角眉梢都带着无尽的喜庆,独孤楷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知道自己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尽管独孤楷陪着宇文护淫乐的时候,卖力异常,但是他的耳目却一点都不受影响,躲在外面的许常善其实早已被他发觉,他知道自己这位三师叔不能人道,所以假装不知,更加卖力的玩乐,以此来讥讽变成太监的老家伙。 察觉到许常善走了时候,独孤楷将那女人的尸体裹上被子,弄到了院子里,随后找来了独孤殳和独孤季两兄弟,嘱咐他俩把那女人的尸体秘密的处理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独孤楷回到屋子里,才把请黄鹰的事情告诉给宇文护,宇文护一听更加高兴,他知道一旦拉拢上黄家人,将会对他称霸的事情更加有利,于是他极力称赞独孤楷这件事情做的好,并且嘱咐独孤楷,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第八章:诡计(1)【求读者留言】 黄鹰倒是答应下来了,可是独孤楷寄给师傅苻常生的书信,却是一直也没有回音,这多少让独孤楷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师傅性情很是乖邪,常常能做出一些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就算接了信而不来,也该在情理之中。 独孤楷并没有想到黄鹰来的如此缓慢。他本以为黄鹰接到书信后不久,便会急急忙忙的来到长安,孰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直到几天前,这位黄老三才悠然而至,不过,令他感到高兴的是除了黄鹰之外,黄鹰竟然还带来了黄家的第二号人物黄鼎。 这可使独孤楷喜出望外,黄鼎的本事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了黄鼎的帮助,办起事情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就算是在宇文护那里,他也可以直起腰杆子说话了。 果然不出独孤楷所料,自从宇文护得知黄家两位兄弟应邀请前来长安相助后,这位大冢宰对待他的态度更是上了一层楼,不但对黄家兄弟甚是恭维,而且对他也是比以前多出了一份亲近,许多机密大事都少不了他,什么三十六天罡,青城派的强练、李安,以及他的二师叔尹常风、三师叔许常善,还有侯氏兄弟等等,都比不上他有面子,为此,他颇为得意,暗想这一次事情办得真是恰当,硬是将宇文护其余的亲信压下了一头。 这一日,宇文护大清早的便把独孤楷叫了去,俩人见了面,宇文护告诉独孤楷,本来今日他要到城外点兵前往凤栖原,没料想天没亮皇上便派人请他前往皇宫,据他想来,自己偏在这时候被邀入宫,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做些准备。 按着宇文护的安排,独孤楷偕同马经天另有要事,不过黄氏兄弟却不能随独孤楷前去,得留在皇宫外面作为宇文护的后援,一旦宇文护遇到危险,就用响箭作为讯号,招引黄氏兄弟入宫,以便于让宇文护险中脱身。 独孤楷欣然领命,回到住所之后,便把宇文护的意思知会了黄氏兄弟,黄氏兄弟并没有推辞,爽快点头,应允了这件事。 按着事先的计划,黄氏兄弟跟着宇文护来到皇宫外面之后,俩人便自行离开了,由于黄鼎身材惹眼,黄鹰不让他四处游荡,俩人躲在宫外,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蛰伏起来,等了没多久就和其他人一样,亲眼目睹了多年不遇的天狗食日。 黄鼎见到许多人跑到了街上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觉得很是有趣,既而玩心雄起,便变得不安分起来,黄鹰知道自己这位二哥虽然生得高大,计谋也高于常人,不过童心却是颇重,而且认起真来,谁也拗不过他,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希望他不要凭空惹出不相干的事情来就好。 黄鼎来到街上,看到大家惊慌失措、忙忙叨叨的样子,就觉得热闹好笑,自从他上一次大闹邺城之后,回到了都斤山,一直过着苦修的日子,躲在深山里,难得像现在这样见到这么多的人,一颗游戏之心已然瘙痒难耐。 可也凑巧,正当他看到大家又敲又打的感到手痒的时候,一下子边看到了不远处宫门外边的登闻鼓,见到了这么大的玩意,他自是喜出望外,也不管那东西动得动不得,穿过人群就奔了过去。 黄鹰怕他惹祸耽误了正事,也就紧随其后跟了过去,俩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登闻鼓旁,不料想竟是意外的遇到了赫连拓疆。 赫连拓疆之所以能到这里来,完全是因为他遇到了马经天。 那一天,独孤伽罗和刘寄北消失之后,高颖留下来带人寻找,本来赫连拓疆也想留下,但在其他人的劝说下,还是随着宇文神举等人往长安赶来,可是到了凤栖原,大军驻扎之后,已是多日心里不落底的赫连拓疆再也忍受不住,吵闹着非要去寻找独孤伽罗,宇文神举拗不过他,便派了一些羽林军跟着他一起去寻找。 无巧不成书,当宇文神举和贺若敦各自率军驻扎在凤栖原上之后,心怀鬼胎的宇文护一心想要征讨,趁机搞起事端,可是,遭到尚未微服出访的宇文邕的反对,俩人争执之际,有人便从中斡旋,折中的办法便是派宇文直去一趟蒙州,将事情的真相弄清。 当时杨敷的那封奏章已经落到了宇文护的手中,他自是不肯有人到蒙州查出真相,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使出什么手脚,于是他表面上应承之后,暗地里则派人先行一步,寻找机会破除宇文直这一次的任务。 一开始的时候,宇文护想要让独孤楷办理此事,可是他又一合计,独孤楷名声在外,脸面也是混得很熟,如果让独孤楷去办此事很容易让人认出来,进而也许就会牵连到自己,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接着他又想到了康居南,可是那时候的康居南正忙着查访《金书铁券》的事情,而且事情刚刚有了点眉目,如果让他前去,很可能会延误了查访的事情。 正当宇文护冥心苦想的时候,马经天忽然来找他,想跟他说一声,自己要离开长安一阵子。 宇文护忙问其原因,马经天不肯说,只是告诉宇文护,他当年离开西王母宫的时候,有些东西遗留在了那里,如今很想把那东西弄出来,不过,西王母宫守卫森严,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他这一去也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故而先来向宇文护告了假。 宇文护在这时候自是不肯轻易就放任马经天离开,于是百般挽留并答应他,一旦凤栖原上的事情得以如愿,自会让他从便,并且还会派人帮他做事。 马经天见到宇文护言语十分诚恳,颇感无奈也就答应了下来,恰在这个时候,宇文护脑海里灵光一闪,猛然间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马经天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吗,此人一向深居简出,虽然住在长安多年,但是认识他的人确实不多,而且他武功高强,心思也是第一流的,如果让他前去拦截宇文直,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宇文护说出了自己的心意,马经天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于是,马经天回到了独孤楷的住处,经过和独孤楷商量了之后,收拾妥当,只身一人离开了长安。 马经天算准了宇文直前往的路线,打算在凤栖原东南方向进行拦截,可是当他过了凤栖原之后,无意间竟然让他远远地望见了正在寻找独孤伽罗的赫连拓疆等人。 那一日,在晰阳郡城的驿舍中,独孤楷、独孤盛兄弟偕同刘勇三兄弟,想要夺取宇文神举等人平定蛮左的功劳而弄出的那场闹剧的时候,马经天已然知道赫连拓疆是黄君的弟子了,这一次偶然相遇,也是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马经天知道赫连拓疆一身勇力过人,他亲眼目睹了绰号“勾魂大郎”的淅阳郡守刘勇和赫连拓疆的那次交手,尽管刘勇已是武功超群,但是比起赫连拓疆来仍不是敌手,可见这家伙确实不是好惹的。 马经天藏好身形仔细观察,耳边听到了赫连拓疆等人的呼喊声,用心揣摩之后,已然知道这些人正在寻找刘寄北和一个叫做伽罗的女子。 马经天隐约猜出这个叫做伽罗很可能就是那天跟着宇文神举等人在一起的女子,他虽是不知道刘寄北和伽罗怎么与赫连拓疆等人断了联系,但是通过赫连拓疆焦急的呼喊声,有一点他很清楚,赫连拓疆极为紧张的人不是刘寄北,而是那个叫做伽罗的女子。 马经天心机诡秘,看到了眼前的情景,略微的想了一想,便从心里涌出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来,于是他不再隐藏行迹,十分淡然地向着赫连拓疆等人走了过去。 赫连拓疆几天下来寻不到伽罗,正处在心急如焚的当口,陡然遇见了马经天,觉得这个破衣啰嗦的儒生有些眼熟,细细辨认之下,便想起了在淅阳郡城曾经见过眼前这个酸儒。 赫连拓疆生性耿直,看不起行事苟且之人,那一日在驿舍之内,亲眼目睹了独孤盛和马经天、刘勇等人卑劣的行径,因此他对马经天自是没什么好感。 可是见了面之后,马经天还没等赫连拓疆说话,便争着问道他是不是在找一个叫做伽罗的女子。 赫连拓疆一向没什么心机,多日找寻伽罗没有结果,已然有点心灰意冷,一个劲的黯然伤神,此时,正当他浑浑噩噩之际,突然听到了伽罗的名字,还以为上天送来了救命稻草,也不管马经天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缠住马经天开始追问伽罗的下落。 马经天一边套着赫连拓疆的话语,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颇具同情的话,并在看似无意的时候,马经天很有技巧的透露了自己和黄鹰之间的关系。 第八章:诡计(2)【求收藏留言】 赫连拓疆得知马经天是自己三师叔的结拜兄弟,更是觉得他异常亲切,随着两人话语的增多,不知不觉之中,赫连拓疆逐渐的消除了对他的反感。 马经天告诉赫连拓疆,俩人能够在这里邂逅,完全是出于偶然,不过,既然彼此间有着非比寻常的亲近关系,他作为长辈,倒是可以透露给赫连拓疆一点信息,没准能够帮住赫连拓疆尽快的找到伽罗。 那时的赫连拓疆在寻找伽罗的事情上几乎是走投无路,冷不丁的得知了这样一条信息,可让他找到伽罗,无异于黑夜中迷路之人看到了一点灯火,于是他千恩万谢之余,恳请马经天为他指点迷津。 然而,马经天老谋深算,偏就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个条件,希望赫连拓疆能够帮他完成一件事情。 对于赫连拓疆来说,能够找到伽罗乃是他现在第一等的大事情,其余的人和事都要为此而让路,就在这种迫切心理的驱动下,他忙不迭的答应了马经天。 马经天见到时机成熟,便告诉赫连拓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让赫连拓疆在此等候,过不了多久,会有一伙人经过此地,无论赫连拓疆使用什么样的办法,只要能拦住那些人继续前行,事情就算办妥了。 赫连拓疆虽然憨直,但他并不愚蠢,心里疑惑之余,便顺嘴就问了一句,让他拦截的都是些什么人? 马经天早有准备,毫不迟疑的解释给赫连拓疆。 据马经天描述,宇文神举和王轨率军征剿蛮左归来,已经上书给朝廷请求入京,可是皇上宇文邕怀疑他俩人有不臣之心,收集证据想要杀了他俩,于是派了些人前往蒙州,企图在根源上混淆是非,结果,事情被大冢宰宇文护探听到了,为了保住宇文神举和王轨的性命,便派马经天前来拦截,不让这伙人前往蒙州。 赫连拓疆自从半道上遇到了宇文神举等人,便和他们相处的十分融洽,此时一听这事有关于宇文神举等人的性命,连想都没想就应承了下来。 马经天为了置身事外,就进一步半真半假的告诉赫连拓疆,在那些将要被拦截的人中,很可能会有熟人,如果他抛头露面的定然很不方便,若是赫连拓疆能够应付得来,那么他最好不要出头,以免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赫连拓疆心思单纯,心想这事也是人之常情,于是爽朗点头,满口应允了此事。 没过多久,宇文直等人风尘扑扑的如期所至,结果被赫连拓疆率领一众羽林军,杀了个人仰马翻,就连宇文直都险些为此丧了命。 打斗之中,赫连拓疆越想这事越是气愤填膺,等到他杀得忘形时,禁不住大声呼喊,痛骂宇文邕暴虐不仁,有眼无珠,不知体恤将士也就罢了,竟然还想以莫须有的罪责残害忠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就是奉了宇文神举的命令,前来讨还公道的。 躲在一旁的马经天目睹了整个过程,自是听了个明明白白,心里当真十分欢喜,暗道这个赫连拓疆还真是帮忙,不仅将宇文直等人尽数拦截在道上,更是平白无故的将劫匪的罪名安置在了宇文神举和王轨一干人等的头上,这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当真让赫连拓疆演绎得淋漓尽致,尽善尽美。 宇文直侥幸逃走之后,马经天这才从藏身之地走过来向赫连拓疆道谢,随后,还没等赫连拓疆发问,他就主动的说出了赫连拓疆急于想知道的事情。 在此之前,马经天早就编好了说辞,他知会赫连拓疆,那个叫做伽罗的小姑娘,事实上可能真是刘寄北给拐骗走的。 他之所以敢这么肯定,是因为在长安城内他曾见过这俩人,当时还不觉得怎样,事后想起来才觉得二人之间有问题。 赫连拓疆连忙追问,马经天趁机故意卖了一会儿关子,而后才一本正经的告诉赫连拓疆,那一日他是在长安城中闲逛,听说皇宫东门外正有人为皇上选宫女,出于好奇心,他就前往围观,结果到了那里之后,发现情形和传闻的一样,宫内的太监正在为皇上挑选姿色上乘的宫女。 马经天说到这里的时候,表现得极为愤慨,据他描述,如今的北周皇帝宇文邕生性好淫,尽管后宫佳丽无数,可是依旧不满足,总是隔三差五的便命人为其物色美女,像这样在皇宫东门外筛选宫女,更是时常有之。 尽管一开始的时候,某些女子是以宫女的身份被选入宫掖,但时间久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祖坟冒青烟,遭到了当今皇上宇文邕的宠幸。 如果是幸运呢,被宠幸的宫女怀上了龙种,那可就一步登天了,但若是不幸呢,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只能老死宫中了。 马经天说自己到了那里,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没意思,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他竟然意外的看到了刘寄北和伽罗。 据他回忆说,那时的伽罗似乎正被刘寄北胁迫着,面色惊恐,并且不停地的掉着眼泪,看那模样是十分的不情愿。 不过,当时的刘寄北却是满脸喜色,紧着撕扯伽罗,直往招募处瞧看。 马经天当时本有心过去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一想到自己和刘寄北的关系,便打消了这种念头,为了不遭惹是非,他便悄悄地离开了。 赫连拓疆听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大骂刘寄北不是人,什么人不好拐卖,竟是连伽罗那样好的女子都不放过,也不想想,就算是把伽罗卖到了宫中,他又能得到多少钱财,简直是穷疯了。 马经天见到赫连拓疆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就又一派好心的对赫连拓疆表示,如果赫连拓疆信得过自己,那么他便可以带着赫连拓疆回到长安,帮助赫连拓疆找回伽罗。 赫连拓疆此时此际见到马经天如此热心肠,不但心生万千感激,更是把他当做了千古第一大好人,不住嘴的道谢,一百个愿意跟着他回长安。 由于跟随赫连拓疆的那些羽林军并没有得到宇文神举的首肯,自是不能随着赫连拓疆一起回长安,于是一众羽林军告别赫连拓疆,向着凤栖原返回。 赫连拓疆随着马经天赶往长安,没走出多远,马经天说自己肚子疼,想去解个手,于是嘱咐赫连拓疆等他一会儿,千万不要走开。 赫连拓疆也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他本以为马经天很快就会回来,孰料这一等竟是等了好长时间,正当焦急的时候,才见马经天施施然的回了来。 赫连拓疆见到马经天身上有新鲜的血迹,心里也有些疑惑,既而追问他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马经天不以为然的回答说,也算他倒霉,解手正到痛快的时候,竟然引来了一群狼,可能是这群畜生饿得紧了,一见到他便急不可待的纷纷上来撕咬,幸亏他拳脚功夫不错,生生打杀了十余头恶狼,这才得以脱身,可是在回来的过程中,便意未尽,就又解开裤子大便了一通,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耽误了点时间。 那时的赫连拓疆脑子里尽是寻找伽罗的事情,对于马经天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见他说完了,也没多加考虑,催促他赶紧带着自己往长安走。 其实马经天所说的话完全都是胡编乱造,他哪里是遇到了一群狼,实际上他倒是充当了一头饿狼的角色,生生将刚离开的那四、五十名羽林军全部猎杀。 马经天之所以要这么做,完全是不想把劫杀宇文直的真相泄露出去。 在马经天想来,既然替罪的帽子已经被宇文神举戴上了,那就尽可能的让他戴得更牢靠,若是那些羽林军回了去,宇文神举就会从这些人的口中获取端倪,有朝一日,这件事情再被宇文邕知道,到了两下对峙的到时候,很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尽早将知情的人全部杀死,以免留得后患。 马经天做绝祸事之后,心满意足的带着赫连拓疆回到了长安,由于他知道赫连拓疆很可能对独孤楷怀有敌视,所以他没能将赫连拓疆安置在自己的住处,而是在长安城中找了一处客栈供赫连拓疆居住。 马经天安顿好赫连拓疆便只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独孤楷。 独孤楷听了之后,深感事情之离奇,他嘱咐马经天这件事一定要低调处理,尽可能地稳住赫连拓疆,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用到此人。 赫连拓疆根本就没心思住在客栈,每逢马经天露了面,他便缠着马经天要到皇宫里打探,按着他的话说,一天找不着伽罗,他就一天寝食不安。 马经天也是费尽心思安抚赫连拓疆,他向赫连拓疆保证,一定会请宇文护出面,通过宫里的熟人,看一看伽罗是不是真的在宫里,如果是真的,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会把伽罗弄出了的。 第八章:诡计(3)【求收藏留言】 有了马经天的保证,赫连拓疆心中的焦虑算是稍稍安稳了些,不再那么躁进的寻找伽罗了,不过,他本是闲不住的人,无聊之际就会跑到街面上闲逛,心怀侥幸地想或许能意外的撞见伽罗。 事实上赫连拓疆早就想独自进宫打探,可是,他却遭到了马经天的极力阻拦。 马经天警告赫连拓疆,眼下皇宫里面风声鹤唳,高手云集,如果不经过妥善安排,擅闯皇宫,极有可能事情没办成,却把一条小命丢了。 赫连拓疆对于自己的性命倒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伽罗的安危,如果置马经天的警告于不顾,自己到了皇宫里面,万一泄露了目的,那可就成了打草惊蛇,再想救出伽罗无疑是难上加难了。 另外,赫连拓疆从没见过宇文邕,也不知道真实的宇文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真像马经天描述的那样,这位皇帝刚愎自用,凶残好色,那么当宇文邕知道自己要救的人是伽罗,很可能会在一怒之下要了伽罗的命。 对待功勋卓著的手下大将,宇文邕尚且心狠手辣,更何况是对待一个宫女? 在赫连拓疆想来,宇文邕杀死一名宫女,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由于心存顾忌,赫连拓疆强忍着入宫的冲动,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马经天的身上,梦想着有一天这个人会为自己带来福音。 这一天,赫连拓疆无所事事,一个人又来到了皇宫外面,如今的他已是对皇宫周围的环境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赫连拓疆信步在宫外的街面上走着,渐渐地便离东门不远了。 他一边走一边心想着,就是在这里,小师妹被大恶人刘寄北给卖到了宫里,有朝一日如遇到那个大恶人,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报了此仇。 然而,他也总有点怀疑,对于刘寄北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他怎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干起拐卖女人的勾当。 可是,不相信归不相信,偏偏马经天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马经天又是自己三师叔的结拜弟兄,说到底怎也不会骗了自己。 赫连拓疆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间旁边有人大喊天狗食日了。 他一惊之下,下意识的仰头瞧看,果然看到一个黑影正在逐渐的吞噬着日头。 在那人喊了一声之后,片刻之间,纷纷有人跑上街头,一边吆喝着,一边敲打着东西,场面极为吵闹。 赫连拓疆一直以来心情都很沉闷,陡然间撞见了这等场面,终于有点按耐不住躁动的情绪,心想自己活得也太过憋屈,干脆也大闹一场得了。 此刻的他就想着让自己痛快,所有的顾忌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时间兴起,朝着登闻鼓那里便走,心里念叨的就一件事,抱着登闻鼓,好好的敲打一番,将胸中所有的憋闷尽数宣泄出去。 来到了登闻鼓旁,赫连拓疆想也不想便要取走登闻鼓,岂料他刚一动弹,立时有人上前阻拦,却是看守登闻鼓的兵将,不由分说,各举刀枪就要捉拿他。 就在这个时候,怀着一般心思的黄鼎赶了过来,一看到与官兵争执的是赫连拓疆,黄鼎哪还多说,伸出巨手,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的官兵打跑,朝着还没醒过神的赫连拓疆哈哈大笑。 黄鹰赶过来的时候,登闻鼓已经被黄鼎取了下来,眼看着祸事已经做下,黄鹰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黄鼎抱着登闻鼓,不理围观众人的骇然神色,拿起鼓槌便开始敲打,由于他手劲奇大,那个鼓槌很不趁手,于是他干脆扔了鼓槌,拿着他的熟铜棍敲打登闻鼓。 趁着黄鼎嬉笑玩闹的时候,黄鹰简单的问了一问赫连拓疆,由此才知道他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黄鹰来到长安不久,始终和马经天没有见上面,也不知自己这位五弟一天都在忙活些什么。 不过,黄鹰在赫连拓疆诉说往事的时候,多多少少由里面获取了一些可疑之处,隐约间猜到马经天和赫连拓疆的那一次邂逅,一定是另有隐情,弄不好是赫连拓疆上了马经天的当,不过,即使真是那样,此时此刻也不好点破此事。 于是,黄鹰安慰赫连拓疆,他和黄鼎会帮助赫连拓疆一起寻找伽罗。 黄鼎戏耍多时,渐渐地有点意兴阑珊,正要舍了登闻鼓的时候,陡然间昏黄的空中亮光一闪,接着听到一声巨响。 黄氏弟兄知道那是自家响箭的动静,也知道此时宇文护遭遇到了危机,于是带着赫连拓疆循声而去,闯到了宫里。 入宫之后,黄鼎仗恃着自己武功高强,丝毫没将宇文邕那一边的人放到眼里,结果吃了暗亏,此时,他又在和刘寄北的较量中落了下风,黄鹰看在眼里倍感忧虑。 赫连拓疆见到了刘寄北之后,说来也怪,本来对他恨之入骨,然而此时见了他,那股子切齿的恨劲竟然一点一点的在消失, 无论赫连拓疆怎么瞧,都觉得刘寄北不像拐卖伽罗的人,甚至于还想着,是不是马经天那天看错了,扯着伽罗要卖她的是另有其人。 眼看着二师叔黄鼎逐渐的落在了下风,赫连拓疆也是非常着急,在无暇细想之下,对着尹常风便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二师叔刚刚救了你,难道你就不会帮他一把?” 尹常风不知为什么,听到了赫连拓疆的呵斥,心里竟有些惭愧,不过他还是没有动弹,望着赫连拓疆,眼神中颇为耐人寻味。 赫连拓疆心道:老家伙定然不知道我是谁,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看我? 随后他又想道:娘到死的时候还在看着那幅画,样子又是悲伤又是亲昵,小时候我尚是不明白,后来长大了些,又问了师傅,这才知道那画里的人就是我父亲。 赫连拓疆想到这里,盯着尹常风心道:老家伙和那画里面的人像的不得了,不用猜我也知道你就是他,这么多年,我一直忍着,从没向别人提起过老家伙,就是希望有一天,和他面对面的时候,问一问他,为什么舍弃了我和娘? 尹常风见到赫连拓疆的眼神逐渐变得悲伤,心里竟也为之一酸,这对于他来说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如此怪怪的感觉使得他有点心神无措。 黄鹰再也看不下去了,身形一闪,在没有丝毫征兆的情况下,展开“西凉掌”加入战局,和他二哥双战刘寄北。 黄鹰突如其来的加入,顿时让刘寄北大感吃力,尽管黄鹰武功比不上他的两位哥哥,但他毕竟也是第一流的高手,曾经和陆法和尚是斗了个棋逢对手,一身武功绝对不容小觑。 黄鹰虽然减轻了黄鼎的压力,可是黄鼎一点都不感到高兴,甚至有些嗔怪他加了进来,如今俩儿打一个,无论结果怎样都已经坏了他的名声。 果然,韩雄在一旁看不过眼,开口讥讽道:“堂堂漠北黄氏,竟是靠着这种不要脸的打法才能苟全性命,真不知你们是如何混出那么大的名气的?” 黄鼎听了,心里一痛,忙对黄鹰说道:“老三你退开!莫要让人家以为我们黄家只有靠以众凌寡才能取胜。” 黄鹰并不搭茬,心道:管他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只要能取胜,那便什么手段都可使得。 黄鼎见到黄鹰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心里倍感生气,将手中剩下的一小截短棍,使了一个巧劲,荡开了刘寄北的宝刀之后,厉声对着黄鹰说道:呔!老三你给某家走开!某家要生就生,要死便死,用不着你来帮忙! 他先前的那一声大吼,如同凭空里响起了一个霹雳,直震得在场的所有人耳鼓生痛,黄鹰离他尤其近,所受震动也是最吃紧,听了这一喝之后,差点把魂儿丢了,赶紧抓住机会躲出圈外,一脸木然的瞧着黄鼎。 韩雄笑道:“这还差不多,要不然真就成了狗熊了。”他说完,眼光一瞭有点发呆的黄鹰,说道:“你要是手痒,我便陪着你消遣消遣,如何啊?” 黄鹰心里十分清楚,暗道:连二哥都胜不了你,我又何尝是你的对手,干脆就当听不见了事。 赫连拓疆见到黄鹰像没事似的,心里甚有些鄙夷,他倒不好意思斥责黄鹰,只得怒哼一声,朝着韩雄说道:“你嚣张个鸟?三师叔既然不屑和你动手,那就让我来试试你的手段!” 韩雄哈哈一笑,一摆大枪,豪迈的说道:“好小子,胆气可嘉!那就让我韩雄替黄君指点指点你。” 忽然,有人冷冷的说道:“好大的口气!黄君的徒弟用得着别人指点吗?” 对于在场的人来说,那人说话的时候,众人都经历了一种非常玄妙情形,明明那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传到了众人的耳边,说出的这些个字符犹如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了一连串的惊雷,所有人都被震得心神摇曳,头脑发懵。 大家俱都为之一呆,黄鼎和刘寄北下意识的停止了打斗,不自觉的开始寻找说话之人,而另一边的蒙面汉子也和何泉罢了手,各自立好门户,四下张望。 第八章:诡计(4)【求收藏留言】 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何时,含仁殿的大殿顶上又站了俩人,其中一人身穿一件天青色的长衫,在微风中徐徐飘动,长衫之下的身形甚是伟岸,尽管天色有些昏暗,但众人依然能够看到此人脸上的五官也生得十分清奇。 这人除了相貌生得奇特之外,最不可思议的是让人一眼看去,竟然难于猜出他的年龄。 说他年及弱冠也可,说他饱经世故也行,总而言之,此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迷雾,让人揣摩不透也看不清,充满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神秘之感。 就在他的的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妙人。 用“妙人”一词来形容那人,一点都不为过。 那人的身材也同样极为挺拔,凭空一站,似乎就可以洞穿天地。 尽管那人的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青铜面具,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在场诸人都能够感受到一种厚重的气场,直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膜拜之意。 这倒不是因为那人脸上带着的面具样子可怕,而是由于此人威严的气质如同有形之物,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远远地放射了出去,如此使得见到他的人在不觉中自惭形秽,几欲心甘情愿的任其驱使。 身穿天青色长衫的人和脸上带着面具的人并肩站在殿顶上,彼此间相得益彰,好似一时瑜亮,谁也不能把对方比下去,微风带起俩人的衣袂,蠕动飘飞,直将他俩衬托成了神仙中人。 韩雄呆了一呆,本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头干涩,硬生生咽了几口吐沫,这才压下心头的悸动,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刚才是哪位高人和我说话?” 就在韩雄说话的同事,黄鼎和黄鹰脸色大变。尤其是黄鹰,原本木然的脸上,竟是极为少见的闪过骇然的神色。 他飞快地瞄了一眼殿顶,转而对着黄鼎低声说道:“他怎么也来了?不会是又想把我俩捉回去吧!” 黄鼎也是脸色大变,轻轻“嘘”了一声,示意黄鹰噤声,然后有点惶恐的望着殿顶那俩人。 脸上带着面具的那个人在韩雄问完之后,并不作答,而是轻蔑的“哼”了一声,转首对着他身边的那个人说道:“张兄在此略作歇息,我去去就回。” 身穿天青色长衫的那个人微微一笑,颔首道:“韩雄也是我道门一脉,并且为人耿直,侠肝义胆,从无劣迹,希望黄兄还要手下留情!” 脸上带着面具那人淡淡的说道:“这算是求我吗?” 身穿天青色长衫那人含笑点首,说道:“就算是吧!” 他的话音未落,在场的众人均是感到眼前人影一闪,随后就见脸上带着面具的那个人已然站在了韩雄的身前,两人几乎是面对面的贴在了一起。 透过青铜面具上的眼裂,韩雄猛然间看到了一双幽深至极的眸子,如同天上的寒星,丝毫不沾半点人间烟火,亦没有半分情感。 虽然还没有动手,但是韩雄却感到胸口间陡然罩上了一层雄浑的压力,倏然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使得他艰与呼吸,一颗心也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的开始狂跳起来。 脸上带着面具那人似乎看透了韩雄的窘迫,清清冷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屑,忽然说道:“听说你号称‘韩无敌’?” 韩雄见他与自己面对面的站在一起,说话之声却感觉甚是遥远,心里更是感到不安,禁不住随口应道:“江湖上的虚名,当不得真!” 那人淡淡的“哦”了一声,叹道:“明明心中乐此不疲,口中却是假装谦逊,真是虚伪!” 韩雄好生奇怪,他和脸带面具那人虽然是近在咫尺,却丝毫感受不到那人的说话时的气机,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听到对方如此讥讽自己,韩雄惶恐之中,猛然也升腾起一股怒气。 他心想自己久经沙场,见惯了大风大浪,今日却不知为何,自遇到了对方就如同羔羊撞见了猛虎,怯怯懦懦,畏畏缩缩,无形中自己便矮了三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如果传将出去,这脸可实在丢不起。 于是,韩雄强作镇定,体内真气流转,硬着头皮,有点生涩的说道:“你究竟想怎样?想要动手便休说废话,韩雄奉陪到底也就是了。” 那人对他凝视,陡然仰天大笑,这一下不要紧,顿时又引起一阵慌乱。 原来,随着那人的笑声,竟然平地里掀起了一层层的气浪。离得近的人,在一波又一波的气浪冲击下,不受控制的连连后退。离得远一些的人,也是衣袂翻飞,纷纷以袍袖遮面,眯起眼睛,唯恐进了风沙。 亏得韩雄内力深厚,虽不至于像其他人那般连连后退,但他胸口间更是觉得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一颗心更像是要蹦了出来。 韩雄大惊失色,连忙把大枪向身后的地面一插,借以支撑身体,同时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利啸。 就在大家颇感难受的一刹那,脸戴面具的那个人戛然收敛笑声,静静地站在原地,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诧,朝着刘寄北说道:“你是谁?” 原来,脸戴面具的那个人在大笑之中,仍是能明察秋毫,他发觉在所有人当中,一直不受笑声掀起的气浪影响的只有刘寄北。 尽管刘寄北的衣衫也是在猎猎作响,可他的人却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身子一如既往的如泰山般稳健,脸上的表情虽有些惊讶,却丝毫不见任何的恐惧,这使得脸带面具的那个人有点诧异,进而也就想知道他是谁。 刘寄北本也如韩雄一般胸口之间甚是压抑,正自烦恼之际,忽见脸戴面具的那个人收敛了笑声,立时感到一阵舒畅,听到他如此问自己,便说道:“在下名叫刘寄北,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忽然,呆在殿顶上的那个人柔声说道:“若是连伤得了柔然国师的人都不能算作厉害人物,那可真不知这世上还有哪些人是厉害的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把刘寄北说得有些糊涂了,他有些茫然地望向殿顶上的那个人,心道:这人是谁?我又何时把迦旃林提伤了? 一旁的黄鼎心头一动,隐约间感到一丝欣慰,看着脸戴面具的那个人,嘴巴动了动,本想说点什么,忽然间又意识到一些事情,连忙把嘴巴闭上,神情甚是古怪。 脸戴面具的那个人由刘寄北那里收回目光,轻轻“哦”了一声,并不见有太大的反应,随口说道:“原来他还真有点本事!” 韩雄往后挪了几步,双手紧握大枪,横亘在身前,冷冷的说道:“天下间英雄辈出,狂妄自大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如果真有些手段,便该像刘壮士那般真刀真枪的上场厮杀,众目睽睽之下自会认出谁是英雄好汉。” 他说到这里,语气已是变得鄙夷,倏地真气迸发,手中大枪不自主的连连轻颤,竟是晃出斗大一丛枪花,只听他继续说道:“偏有些人在这里装腔作势,故弄玄虚,来了多时也不见使出个一招半式,尽耍一些旁门左道,实在是惹人讨厌之???????” 韩雄的话还没说完,脸戴面具的那个人便已不在了原处,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大家这才在耳朵里炸响了两个字:“斗胆!” 接着便看到两条人影搅成一团,劲气交接之声连番响了几下之后,人影一分,一人向后跌开,另一人则单手执枪,气定神闲的站在了场中。 刘寄北急冲向前,及时伸手扶住就要跌倒了韩雄,只见他面色铁青,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接着陡然听他喉间一响,“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随后便看韩雄硬生生由刘寄北怀里站了起来,晃了几晃,手指执枪而立的带着面具的那人笑道:“漠北武尊,果然好手段!韩雄领教了。” 在众人的惊呼中,就见韩雄说完话之后,再又吐了一口血,径直向后倒去。 刘寄北再次接住了韩雄的身子,转而交给奔过来的羽林军后,朝着脸戴面具的那个人望去,却见他仍是那般挺拔入云,让人有着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禁不住想道:莫非他真是黄君,那位神话一般的人物? 殿顶上的那个人长叹一声,语气中透露出无限的怜悯,朝着脸戴面具的那个人说道:“这又是何苦呢?” 脸戴面具的那个人弃了铁枪,淡淡的说道:“世人本就认为我黄君蛮横惯了,再多一次又何妨?” 殿顶上那人再又叹了一口气,大家听得出,他对这位自称黄君的人的话大不以为然。 这时候,赫连拓疆忽然奔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脸带面具那人身前,全然不顾在场众人的异样神色,对其叩头如捣蒜,呜咽着说道:“师傅,小师妹被坏人掳走了!” 如此一来,大家这才知道,脸戴面具的那个人确实是威震天下的漠北武尊黄君无疑了。 第九章:老五(1)【收藏和留言】 【细细研读,真是本好书】 黄鹰和黄鼎不约而同的又在相互对视一眼,而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中,他俩唯唯诺诺的来到黄君面前。 黄鼎嗫喏着说道:“大哥怎的来了?莫不是为了我们才??????”说到这里,这位巨人竟如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眉顺眼的垂下了头,不敢再说下去了。 黄鹰则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躲在黄鼎身后,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脑袋垂的比黄鼎还要低。 黄君闷哼一声,不理他俩而是朝着地上的赫连拓疆说道:“众目炯然之下,你像个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站起来说话。” 赫连拓疆赶紧站起身子,抹了一把眼泪,环眼圆睁,指着刘寄北说道:“就是这个人掳走了小师妹,并且把她卖到了皇宫充当宫女,弄得小师妹苦不堪言,师傅一定不要放过他。” 刘寄北一头雾水,心想:我何时把独孤伽罗卖到了皇宫了?这事我自己怎的不知道。 黄君冷冷的看了一眼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他还没这个胆子,这里面定有曲折。” 说完,他看着赫连拓疆淡淡的说道:“不过,为师已经知道,你的小师妹并没有被人掳走,如今,倒是好好的呆在他们独孤家的府中。” 赫连拓疆一脸的差异,说道:“这怎么可能呢?三师叔的结拜兄弟马经天分明告诉我,小师妹是被刘寄北捉了去,然后才被卖到了宫里,这可是马经天亲眼目睹的事情,他和我无冤无仇,又怎会骗我呢?” 黄君暗自叹息一声,心道:他又怎会骗你?他骗的便是你这样的人,一个连家族都能背叛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黄君自是不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不再理会赫连拓疆,转而朝着自己的两个兄弟说道:“你俩如今已经该胡闹够了,还想在这里继续进行下去吗?” 黄鼎连忙说道:“一切都是大哥说了算,我俩跟着大哥也就是了。” 黄君瞥了一眼宇文邕,见到后者毫不避让的和自己对视着,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破例的把语气放得柔和些,对着他点了点头,似有所感的说道:“虎父无犬子,宇文泰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倒也着实不错。”接着他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宇文护,神色间很是不屑,却是没有说话。 宇文护实没料到今天竟然招来了黄君,内心之中很是无措,面对黄君的目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黄君的目光也不对他多作流连,漠然收了回去,说道:“此间事情乱七八糟,我们走吧!” 黄鹰身子一颤,欲言又止,黄鼎则点了点头,神情甚是恭顺,倒是赫连拓疆不甘心的说道:“我们就这样走了吗?那小师妹怎办?” 黄君透过面具上的眼裂,瞪了他一眼,说道:“真是痴儿,与你母亲一模一样,”他说到这里,倒是转头看了一眼神色古怪的尹常风,冰冷的问道:“事隔这么多年,你如今想明白了吗?” 尹常风自从黄君来到这里,心里就一直在突突乱跳,尽管他平日里对黄君恨的了不得,心里总在念叨着,有朝一日如遇到了黄君,一定要报仇雪够狠,可是真的撞了面,也不知怎的,竟是鼓不起丝毫勇气偿还夙愿,如今听到黄君倏地发问,一颗心不禁陡然一抖,强作镇定的反问道:“我要想明白什么?” 黄君瞧着他一脸的茫然,叹道:“人世间再大的伤害,也没什么能够比得上你的所作所为?” 赫连拓疆跟着他师父也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算了吧,师傅,咱们走吧!” 黄君环顾四周,淡淡的说道:“既然连你都不想认他,那就走吧!” 黄君目光所及之处,周围的人无不在心里打了个冷战。 看到黄君领着两个兄弟、一个徒弟陆续登上了殿顶,更是没有一个人前去阻拦,就在大家恍惚的目光中,连同原先站在殿顶上的那个人,一行五人施施然的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忽然有人喊道:“蒙面人呢?那个蒙面人也没有了!” 大家循声望去,果然,刚才和何泉斗得不可开交的那个蒙面人此时也踪迹全无,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何泉更是焦急若斯,一个劲儿地四处踅摸。 宇文邕忽然沉声说道:“该来的也都来了,不该来的也都走了,大冢宰,现在可以到殿内饮茶了吧!” 宇文护神色大变,忽然间抢到了宇文邕的面前跪倒,惶恐万分的说道:“请皇上开恩,微臣罪该万死!” 不只是宇文邕,在场的一干人等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一直高高在上的大冢宰竟是这样的窝囊,就算是宇文邕想杀他,也不至于贪生怕死到这般程度,还没怎么样呢,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一副体若筛糠的模样。 已然被俘的侯氏兄弟,受了伤的强练以及被严加看守的尹常风俱都露出不屑的神色,尤其是强练冷哼一声,仰天长叹道:“快将道爷杀了,否则道爷便要羞臊死了!” 尹常风本正回味着黄君临走时所说的话,此时见到宇文护这般模样,也是又惊又疑,心道:大冢宰这是怎么了?事情还没有轮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何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莫不是他受不了惊吓,已然得了失心疯不成? 宇文邕瞧着脚下跪伏着的宇文护,鄙夷的问道:“大冢宰何至于此,你与朕之间尚有一赌之约,朕正要与你完结,怎的忽然行此大礼了啊?” 宇文护痛哭流涕,说道:“微臣肯请皇上开恩,其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随臣一起前来的那些属下,他们不明事情真相,糊里糊涂的便随着臣来到了宫里,由于护主之心,一时间让他们做出许多惊吓皇上的事情,论罪实是不可赦免,但是请皇上念在他们对大冢宰的一片赤胆之下,还请皇上免除了他们的罪责,就让一切罪过均由微臣来承担好了。” 此言一出,又引起一阵哗然,强练仰天长啸,侯氏兄弟更是脸露悲悯,嘴唇颤抖,看得出来他们十分激动。 尹常风更加疑惑,暗道: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不知他还有这般柔弱的心肠,莫不是我真的没有将他看通看透,这也太不寻常了。 宇文邕也被宇文护弄得越发糊涂了起来,看着他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此时早已哭得一塌糊涂,禁不住心里起疑,暗道:此贼所作所为到底是真是假,怎的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以他平日的作风,莫说死了几个跟从,就算是搭上他满家老小,他也不会眨一下眼,这会儿倒是用起了菩萨心肠,一副舍身为仆的样子,难道真是他良心发现,甘愿做一个为了体恤属下而不惜以身饲虎的老好人了? 另一旁的尉迟运不以为然的说道:“大冢宰说变就变,倒使人好生佩服!” 刘寄北冷眼旁观,暗自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想事情的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宇文邕打起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心思,淡淡的对宇文护说道:“其实朕今日想请大冢宰来,本无恶意,怎料大冢宰那几个随从嚣张跋扈,无故挑起事端,搅得宫里鸡飞狗跳,如果不惩处他们,日后让朕如何服众啊?” 宇文护说道:“今天的事情微臣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本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名宦官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不等宇文护把话说完便朝着宇文邕说道:“回禀皇上,齐国公求见!” 宇文邕心道:他怎么来了?随后,他转念一想,暗道:老五一向和宇文护走得很近,如今这不早不晚的赶了来,说不定和眼前的事情有关。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宇文护,见其跪伏着身子,蜷缩在那里,紧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他便对那宦官说道:“既然齐国公来了,那就请到这里叙事。” 宦官领命而去,宇文邕一阵冷笑,对着宇文护说道:“堂兄还是起来吧!老五马上就要到了,看到堂兄这幅样子,准以为受了朕的欺负,那他可是要大吃一惊的啊!” 宇文护恍若未闻,依然跪在地上发着抖,宇文邕感到奇怪,便要伸手搀起他,就在此时,宇文护忽然颤声说道:“微臣犯了欺君之罪,不敢面对龙颜。” 宇文邕“哼”了一声,叹道:“欺君之罪?大冢宰也会把欺君之罪放到眼里吗?” 宇文护说道:“微臣所说的欺君之罪实际上并不是大冢宰所犯。” 宇文邕更是一头雾水,心道:这叫什么话?莫不是宇文护疯掉了,前言不搭后语,真是莫名奇妙。 宇文护似乎知道其他人听不懂自己的话,于是继续说道:“微臣有一事禀告皇上,希望皇上听了之后不要怪罪大冢宰。” 所有的人都觉得事情有些滑稽,哪有明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还能厚着脸皮为自己求情的。 第九章:老五(2)【收藏和留言】 宇文护作为北周实际的掌权人多年,平日里威风八面,不可一世,此时此际,看他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场诸人越发的糊涂了起来。 宇文邕心里很是鄙夷宇文护的做法,不过,眼下的局势完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他倒并不急于处置宇文护,故而淡淡问道:“堂兄先说说看,如果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朕自是不会怪罪。” 宇文护一阵沉默,宇文邕等了一会儿,不禁有点不耐烦的问道:“大冢宰有话便说,何须左右斟酌?” 宇文护听了之后,神态越发难测,只见他又是犹豫了一阵子,这才缓缓说道:“其实微臣并非真的??????”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高声接过话头,说道:“其实他只是一个替身罢了,并不是真的大冢宰宇文护!” 许多人尚是没有缓过味儿来,大家举目循声观瞧,却见在一众官兵的簇拥下,并肩走来了两个人。 当大家看清说话那人的模样时,包括宇文邕在内,禁不住全都愣住了。 刘寄北心道:怎的又来了一个宇文护? 宇文邕瞧了瞧那人,又看了看脚下跪着的宇文护,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不知道怎样应付眼前的事情。 说话的那个人龙行虎步,仪态威严,长得和先前的那个宇文护一模一样,他越过众人,来到宇文邕和面前,施罢了礼数,一边用眼睛直瞧着宇文邕,一边指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说道:“还请皇上恕罪,这个人实际上是臣的替身,此番由他替臣进宫,实在是出于一场误会。” 宇文邕整理了一下思绪,疑惑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冢宰莫不是把什么都当做儿戏吧!” 后来的那个宇文护挺直了身子,泰然道:“微臣岂敢,今日之事实在是出于无奈,还请皇上见谅,如果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就让齐国公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与皇上听一听吧!” 刘寄北注意到后来的那个宇文护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年纪约在十七八岁模样,体态魁伟,风神俊秀,看着就叫人舒服。 他猜测这个人便该是宇文氏的第一勇士宇文宪了。 对于宇文宪,刘寄北颇有好感,多日之前他盗走藏在宇文护府中的那一摞书函,其中便有一封是宇文宪的,在信函中,宇文宪苦口婆心的奉劝宇文护,让宇文护把握自己的位置,适当地时候要归政与宇文邕,看得出来,宇文宪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 刘寄北没有猜错,那人真是宇文宪。只听他说道:“今日的事情确实出于巧合,如果这两天微臣若非一直呆在大冢宰的身旁,也绝对不会相信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宇文宪一指跪着的那人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他,他只是个奉命行事的人,一直在按照大冢宰的命令行事,否则他纵有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参与到这等事情之中。” 跪着的那个人连忙应声说道:“齐国公目光如炬,一下便看清了事情的紧要,小人胆敢如此作为,实际上也是为了完成身上的责任,只不过没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因一直低着头跪着,所以没有人能够看清他脸上神情的变化,然而,就在他刚才说话的时候,这个人在暗地里,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宇文邕只是感到脑子很乱,不耐烦的说道:“老五莫要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吧!” 宇文宪道了声“遵命”,随后说道:“本来昨天大冢宰已经说好,今日清晨便要点兵讨伐凤栖原,可是却发生了一件事,使得大冢宰改变了主意。” “昨天下了朝之后,我随着大冢宰一起到了他的府第,本想议论一下第二天点兵的事情,谁知竟忽然获知了一个紧要的消息,一下子便打乱了原先的计划,转而过渡到了怎样应付眼前突发的事件上来。” “北齐皇帝高演自从不久前北征库莫奚大胜而回,虽然掳掠牛羊无数,可他仍是对北面的突厥人深为忧虑,为了解除祸患,他派人给突厥可汗‘阿史那俟斤’送去了大量金银牲畜,致使这位突厥可汗大为高兴,在北齐使者的蛊惑之下,企图背信弃义,联合北齐一起对我大周用兵。” “木杆可汗的弟弟‘阿史那库头’得知后这件事情后,极力反对和北齐联盟,由于他是‘木杆可汗’最为信任的人,所以在他的阻挠之下,使得木杆可汗犹豫不决,不过,为了彻底打消木杆可汗南征的念头,‘阿史那库头’特意乔装打扮,亲自南来,企图和大冢宰单独会晤,用以解决这场危机。” 宇文直忽然道:“阿史那库头乃是突厥小可汗,听说他一直对死了的高洋极为崇拜,而对我大周却不甚友爱,这一回怎的像似转了性,不助北齐却帮起我们来了呢?” 宇文直始终对宇文宪又妒又恨,此时故意找茬,好让他难堪。 宇文宪恍若未觉,解释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是这般合计的,但是当我见到了这位突厥小可汉之后,便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了。” 后来的那个宇文护沉声说道:“阿史那库头贪恋苟安,生性喜占便宜,这些年我暗地里送了很多金银给他,使他原本薄弱的家底迅速的丰厚了起来,虽然说不上富可敌国,但在突厥人之中,除了木杆可汗之外,就属他最为富有,如果他不因此而感激我,那可就真的怪了。” 他说到这里,瞄了一眼宇文直,继续说道:“但若是突厥和大周兵戎相见了,我哪还会再给他钱财,没了我给他的那份儿,你叫他如何不心疼啊!他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没有远见的人,认清楚了这一点,他当然会调转矛头,来为我们说话了。” 宇文邕心道:刚才,黄鼎没走时候曾说突厥要对我大周用兵,难道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宇文护未免把权势把握得太过分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可见他从来也没把我放到眼中,此人不除,我这辈子恐怕都得做傀儡。 宇文邕说道:“姑且不论阿史那库头为人如何,他能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及时的送来消息,倒也不失是为我大周做了一件好事。” 宇文宪点头道:“皇上真是明察秋毫,阿史那库头确实做了一件功德之事,他背着木杆可汗星夜兼程赶到了长安城外,秘密吩咐心腹之人来到大冢宰府,道明了来意,大冢宰和我商量之后,决定前往阿史那库头藏身之处会一会他。” 宇文宪说到这里,望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那个人,说道:“皇兄还是让他起来吧!在这件事情之中,他实在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宇文邕曾经和宇文宪一起被寄养在大将李贤的家中,两人自小就关系非常,尽管是同父异母,但是宇文邕十分喜欢这位五弟,此时听他恳请自己,于是点了点头,对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说道:“你先起来吧,站在一边,至于如何发落你等一会儿再说。” 那人诚惶诚恐的站起身子,低垂着头站到了一边,其状如同待宰的羔羊。 宇文宪继续说道:“由于会晤阿史那库头乃是十分机密的事情,大冢宰便和我商量,为了隐人耳目是不是需要找到一个替身,在大冢宰离开府中的时候装扮成他。一方面可以安抚人心,不至于因为大冢宰突然消失而弄得人心惶惶;另一方面,有这样一个替身存在,或许可以应付突发状况,如果在大冢宰离开之后,遇到了什么急需大冢宰处理的事情,也好有个人敷衍一下。” 宇文护叹道:“没想到在我走后竟真的出了事情,还弄得如此不可收拾。”他说打这里,忽然间跪了下来,对着宇文邕说道:“微臣处理事情不当,只是皇上受到了惊扰,请皇上惩处微臣。” 宇文邕半信半疑,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大冢宰和齐国公可曾见过了阿史那库头,不知结果如何?” 宇文宪并没有立刻答复,而是说道:“事先我本不知大冢宰还有个如此相似的替身,等他到了后宅将这个替身领了出来之后,我几乎没认出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直到大冢宰指了指那个替身的脖子,接着又向我道破了玄机,我才知道哪个是假的了。” 宇文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先前的那个宇文护旁边,十分麻利的撩开他脖子上的衣襟,大家好奇之下,俱都望去,但见那人的脖子上竟是生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宇文宪说道:“他和大冢宰最大的不同,就是脖子上的这一块胎记,至于其他方面,虽也甚为相像,但要仔细一看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接着宇文宪又伸手在那人的脸上擦抹了一番,随着手掌的移动,掉下来不少的粉末,等他将手拿开之后,大家再去看时,愕然发觉那人和先前的模样已是有了些许不同。 第九章:老五(3)【诡谲的好书】 【请您看书仔细,否则会糊涂】 宇文宪虎目放光,盼顾之间,威凌四溢,他扫视四周,说道:“这就是大冢宰替身的本来面目。” 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大冢宰安排好这个替身之后,便和我起身前去会晤阿史那库头。就在临行之时,大冢宰特意还嘱咐这个替身,迫使他绝不能说出大冢宰的去向,一旦遇到了突发事故,更不能露出马脚,权当自己就是大冢宰本人,只要做事不过分,就算有点差错,大冢宰回来后也不会怪罪他的。” 宇文邕一边听着,一边想道:难怪之前的那个宇文护畏手畏脚,每每到了重要关头便躲了开去,既不给我和太后宣读《金书铁券》的机会,也不肯和我打赌,原来这是个冒充的宇文护。 唉!事情假如真是如此,倒是不好处理了。如果宇文宪说的属实,那么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将是一场误会。尽管随同假宇文护入宫的这几个人,跟我事先安排的一众人等大打出手,双方也互有伤者,但那至多也就能安置这些人一个搅乱宫廷的罪名,我若因此而把这些人统统杀了,话柄可就留给了宇文护,他大可以到处宣扬,说我不通情理,刚愎自用,因为害怕他如何如之何,就趁他为国效力之际,设下圈套,剪除了他众多的羽翼,那我可就真的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宇文邕懊恼之际,更是暗暗自责,忖道:如此一来,真就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了。为了筹划今日的事情,我可谓是绞尽脑汁,先是请来了焦子顺,随后秘密调来了韩雄,尉迟运等大将,接着又和于谨仔细商量,并又和庾季才探讨天道,更是不惜口舌的留住了刘寄北,冒着惊扰太后的危险,希望一举摆平宇文护的事情,怎料想千算万算,没算到宇文护竟会有替身这个环节上。 触及了替身这个字眼儿,宇文邕更是心中苦笑,暗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就在前些日子,为了掩人耳目,我还带着于谨前往凤栖原,当时便用了替身这一招,没想到机关算尽,我自己竟然也被人用这招算计了一把,世事轮回,可真是神秘不测。 宇文护见到没人理他,便索性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土,面不更色的朝着宇文邕说道:“微臣和齐国公安置好所有的事情之后,便起身前往阿史那库头的安身之处。等到和他谋了面,这才知道木杆可汗确实有心联齐伐周,不过,由于突厥内部意见暂时没有统一,故而还没有和北齐形成联合之势,眼下我大周还算安全。” 宇文宪接着宇文护的话茬继续说道:“通过微臣的观察,阿史那库头十分贪婪,他这一次偷偷的南来长安,除了不甘心失去每年送给他的金银之外,更是想借着报信之机,大大地勒索一番。” 宇文护神态肃然,叹了口气,而后淡淡的说道:“其实,阿史那库头喜敛钱财,对于我们来说,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换句话说,突厥人里有这么一个货色,只要满足他的贪婪,便可为我大周所用,就算是搭上再多的金银珠宝,能够维护我大周繁荣安全,那又有何妨。” 宇文宪频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后他眼光掠过众人,面露喜色的朝着宇文邕说道:“经过大冢宰和微臣一番劝诱,阿史那库头答应回去之后,一定会极力破坏突厥和北齐之间的缔约。如果没有他这一方人马的支持,木杆可汗很可能会因此而放弃与北齐联盟,进而也就不再对大周用兵了。” 宇文直此时却忽然语气古怪的说道:“不知你和大冢宰许了人家什么好处,人家才会如此听话啊?” 宇文护脸上闪过一种阴沉,盯着宇文直,淡淡的回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答应了阿史那库头,事成之后,把咱们卫国公的所有财产分他一半也就是了。” 宇文直闻言大怒,没好气的说道:“这件事情成与不成和我有什么相干,干什么非要分我的????????” 亏他还算机灵,话说到这里,已然明白到宇文护是故意诱使他出丑,于是他马上住口,暗骂自己口无遮拦。 宇文直并不是傻子,知道无论分财产的事情是真是假,自己都不能像刚才那样说话,况且,明摆着是宇文护故意气恼自己,哪能真像他说的那样,阿史那库头办成事之后便来分自己的财产。 宇文直暗恨宇文护戏耍自己,心道:早早晚晚要了你的命。 宇文直尽量的克制着自己,装作无事般望向了宇文护,却见这位大冢宰满脸的不屑,嘴边挂着冷笑,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神情实在是可恶至极。 宇文宪并没有因为宇文直的话而表现出任何的不快,相反的他解释道:“事实确如卫国公所言,大冢宰和我的确实给了阿史那库头一些好处,除了这一次感谢他通风报信,给了他很多的金银之外,我们还向他许诺,以后每年送给他的礼物将比从前多出一倍。” 宇文护接道:“送走了阿史那库头,微臣便和齐国公赶了回来,可是一进大冢宰府府便有人问,皇上为什么召见微臣,结果弄得微臣一脑袋雾水。等到微臣找来心腹详加询问,这才知道皇上大清早便昭了微臣进宫。微臣这一下可吓坏了,心知肚明那厮定然会惹出祸端来,于是微臣偕同齐国公火速入宫见驾,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事已至此,唯有请皇上见谅,如要惩处微臣,微臣也绝不敢稍有微辞。” 宇文邕长叹一声,说道:“这事怎又能怪到大冢宰的身上,如此事端平地里阴差阳错,都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好在大冢宰及时赶来,澄清了所有的误会,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说到这里,瞄了一眼侯氏兄弟说道:“大冢宰赤胆忠心,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满朝文武无不翘首仰视,甘为驱策,实在是我大周之幸,也是朕之大幸。”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大冢宰的那个替身忠心耿耿,朕很心仪,希望大冢宰什么时候也能为朕找一个这样的替身,免得朕有时分身乏术。” 宇文护连忙说道:“皇上莫要说笑,他今日惹下这等滔天大祸,等微臣回到了府中,一定重重的责罚他。” 宇文邕哈哈一笑,说道:“今日之事权当一场嬉戏,如今,天狗食日正在酣处,朕也该做点什么。” 他伸手召唤何泉,说到:“何泉你过来,朕传你口谕,快把庾季才找来,朕要在宫里设坛祭天。” 何泉应诺一声,随即转身领命去了。 宇文邕又道:“大冢宰鞍马劳顿,朕就不留你在宫中耽搁,至于大冢宰的替身以及和他一起来的那些人也一并去吧,明日早朝的时候,朕会将大冢宰昨晚所做的事情昭示群臣,届时朕一定不会让大冢宰白辛苦一趟的。” 宇文护看了一眼那个替身,眼神颇具玩味,随口应道:“既然如此,微臣也就不在这里烦着皇上了,如果皇上再没什么事,那微臣可真就告退了。” 宇文邕笑道:“本来朕今日想请堂兄一起面见太后,聊一聊家事,不料想竟是弄出了这么多的意外,嗨!来日方长,等过几天,朕清闲了,再去将堂兄请来叙叙家常吧。” 宇文护也笑道:“微臣随时恭候皇上召唤,只不知皇上哪一日才能清闲?” 宇文宪本也想随同宇文护一起离开,却被宇文邕留了下来,宇文直本想留下来,竟被宇文邕赶走了。 宇文护一行人离开了皇宫,刚一出宫门,迎面走来一个驼子,见到宇文护之后,上上下下看了看他,随后一言不发的走到了替身旁边。 宇文护见到他的亲信三十六天罡在宫外已是备下了牛车,便一头钻了进去,回头对着替身一笑,说道:“你也进来吧!” 那个替身毫不迟疑的钻了进去,随手一拉,将牛车上的帘子放了下来,俩人顿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牛车内光线很暗,替身坐在宇文护旁边,淡淡的说道:“宇文宪没有察觉吧?” 宇文护低声应道:“他应该没看出来什么,这一道上对我甚是恭维,见到阿史那库头的时候,也是以我马首是瞻,跟平日里没有半分不同。” 替身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阵沉默之后,替身忽然解下自己外面的的衣衫并且说道:“你也把衣衫脱下来,马上就要到大冢宰府了,我俩更换一下。” 说完,他伸手先在自己的脖子上使劲的搓了搓,然后小心翼翼的摸着自己的脸,慢慢的竟然揭下一片东西,接着很仔细的把它揣在了怀里。 宇文护十分听话的脱了衣衫,递给替身之后,再将替身的衣衫穿上,然后也用手在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一站摩擦,随着一些粉末掉下来之后,隐约见他已是变成了替身刚才的模样,而替身此时又变回了相貌威严的宇文护。 第九章:老五(4)【收藏和留言】 变成了宇文护模样的替身看了看身旁的那人,叹道:“变来变去的,几乎连我自己都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宇文护了。” 那人说道:“主公当然是真正的大冢宰。若论审时度势,随机应变,主公乃是旷世奇才,怎会因些许小事而迷失了自己,请恕属下着实不敢苟同。” 变回了宇文护的那个人沉默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宇文护,这么变来变去的也是他自己一手安排的。 为了保全自己,这位真正的大冢宰宇文护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术。 本来他以为响箭一发出,黄鼎三人出现之后,今天的事情至多也就是和宇文邕撕破了脸皮,性命还是可以保全的,可他没料到黄鼎三人远没有事先所预想的那么顶用,不但没将他解救出去,差一点连他们自己本身都搭了进去,若非突然又杀出个漠北武尊黄君,及时出手镇住了宇文邕那一边的人,这会儿黄鼎三人说不定已经束手被擒了。 黄君走后,他见到自己这边的人不是走的走,就是伤的伤,再也没有人依靠,为了拖延时间,他便开始胡言乱语的和宇文邕周旋,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脱身的机会,没想到命不该绝,齐国公和自己的替身竟在这时候及时的赶了来。 就在昨天,当他知道了阿史那库头报信的事情之后,便开始在心中筹划着一切。 对于这位贪婪地突厥小可汗‘阿史那库头’,他是一定要见的,不过,由于事情的真假还有待商榷,他断然不想自己亲自去冒这个风险,另外,在他心中眼下的任何事,都比不上点兵征剿凤栖原的事情来得重要。 他合计来,合计去,最后想出了这个主意,既是让自己的替身随同宇文宪前去会见‘阿史那库头’。 宇文宪文武全才,而且对自己有忠心耿耿,有这样一个人跟在替身左右,一定不会出什么乱子。 不过,宇文护也非常清醒的意识到,一定不能让宇文宪知道,跟他一起走的是自己的替身,否则宇文宪很可能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翻脸,那是宇文护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为了蒙蔽麻痹宇文宪,宇文护故意到了后院,迅速的找来了替身慕容三庄,向其说明了意图,从而俩人更换了身份,结果他变成了慕容三庄,慕容三庄变成了他。 此后,他把慕容三庄带到了宇文宪的面前,并故意借助慕容三庄之口说出了俩人之间的区别,让宇文宪确信跟其走的慕容三庄才是真正的宇文护。 糊弄走了宇文宪之后,他本以为明早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前往建章宫旧址,亲点兵马,征讨凤栖原,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宇文邕就来传唤他入宫。 他也知道在这时候入宫,准没好事。为了防备不测,他便戴上了仿照慕容三庄的模样而制成的人皮面具,然后又在面具的外面粉饰了自己,竟又变回本来宇文护的模样。 其实,他一层又一层的藏匿自己,一半是出于慎重的考虑,一般是出于下意识的作为。也许是上了年纪的问题,近段时间,他感觉自己越活越是不安,总想把自己隐藏得深深的,才会感觉好一点。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没想到他的诡秘作为,竟然还真就在最危急的时候,帮了他的大忙。 当他正感到一切都付之东流的时候,闻听齐国公进了宫,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替身慕容三庄也一定会随之而来,于是自己便有救了。 事情似乎总是偏爱着他,慕容三庄不负所望,不但随同宇文宪了进了宫,而且还惟妙惟肖的扮演着宇文护,致使和他心有灵犀的上演了一场双簧,再加上旁边宇文宪的盲目附和,终于让他摆脱了危机,活着命离开了皇宫。 等到上了牛车,他便开始考虑,今天的事情是否还留有隐患? 偏偏就在这时候,他见到慕容三庄如此的会说话,禁不住心中一动,顿时产生了一个连自己都佩服念头。 于是,他对着救了自己一命的替身说道:“慕容三庄啊,你不止易容术高明,而且,你的机变口才也很了得,就连我也真的很佩服你。” 言及此处,他见到慕容三庄正在认真地听着,不由微微一叹,接着说道:“唉,这一次,如果没有你代替我前去应付阿史那库头那厮在先,接着又惟妙惟肖的扮演者我入宫在后,只怕今天的事情绝不会简单了结,本来我该好好的奖赏于你,可是??????” 偏于此际,缓缓而行的牛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宇文护好似惯性使然般,一下子没有坐稳,竟然伏在了慕容三庄的人怀里。 慕容三庄连忙扶住他,异常惊恐的轻声问道:“主公你没什么不妥吧,我??????”。 他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脸色也倏然骤变,猛然一把推开宇文护,低下头去,惊愕万分的看向自己小腹上插着的匕首。 宇文护冷冷的瞧着慕容三庄,忽然大声说道:“今日,你这厮在宫里闯下如此大的祸事,尽管皇上法外施恩,让你跟着我出了来,可如果我不惩处你,日后叫我如何面对皇上,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宇文护说到这里,见到慕容三庄的一双眼珠子几乎努出眶外,身子软绵绵的向下倒去,知道他被自己刺中要害之后,尚是没来得及呼喊便已气绝。 于是,宇文护见到慕容三庄表情十分狰狞,不禁十分厌恶,想也不想的大力一脚,把他蹬到了牛车外面。 前来接取宇文护的那个驼子随从和三十六天罡,正护卫着牛车往前走,突然闻听牛车内传出了宇文护的话来,紧跟着又见牛车里滚出一个人来,大家俱都为此吃了一惊。 好在三十六天罡都是久经世面,惊而不乱。 稳住牛车之后,老大支天魁一摆手,示意驼子不要靠前,并且知会了老二支天罡带人护住牛车,而他自己则走到慕容三庄的尸体旁,蹲下身子想要细仔瞧看,忽听牛车上的宇文护不耐烦的说道:“走吧,这个人是我的替身,今天差点把皇宫的天给捅漏了,不杀他如何向皇上交代。” 支天魁应诺了一声,也不多问,站起身子,向着其他人摆了摆手,丝毫不理会过路行人诧异的目光,就那么簇拥着牛车施施然的走了。 看到大冢宰的车队走了之后,宫门口便有不少的行人围了过来。 由于大家都知道慕容三庄是从大冢宰的车内滚出来的,所以,大家虽是看到他的肚子上插着匕首,并且流血不止,却没有人敢于上前一探究竟,众人只是围在他的身周,纷纷议论,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围观者交头接耳之际,原本躺在地上的慕容三庄竟然猛的一睁眼睛,一只手压在肚子的伤口周围,挣扎着站了起来,脚步踉跄的便想分开人群走开,可是,没走了几步,终于耐受不住伤口的剧痛,再加上失血过多,脚一软,“扑通”一声又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眼见着是逐渐陷入到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出现了这个插曲,一时间围观的人都站得远远的,七嘴八舌地不住议论。由于观者众多,站在人墙后面的人看不见,所以,便有人垫起了脚,抻着脖子向里面瞧看,时不时的会问上几句,企图知道人群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亦或是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死没死掉。 这时,有一位少女忽然间分开人群,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慕容三庄,露出满脸的怜悯,忍不住对着旁边一位头陀说道:“这个人小腹插着一支匕首,紧闭着眼睛,也不知是死是活,师傅您看我们是不是救救他呀?” 那位头陀听了之后,望了望已经远去的宇文护的车队,淡然说道:“这个人背后的事情一定不寻常,若真救了他,你不怕受到牵连啊?” 少女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不以为然的说道:“您不是说过嘛,咱们在此等候的那个人身份也了不得,有他替咱们担着,还有什么可怕的?” 头陀满脸忧虑,叹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做做好事,先救了他再说,不过,这人被刺中了要害,能不能救活,那可就很难说了。” 少女笑道:“师傅您医术那么高明,岂有救不活之理?” 她说完之后,不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蹲下身子,试了试慕容三庄的鼻息,说道:“还有气儿,咱们得快点。” 头陀叹道:“那人很快就要出宫了,咱若真救此人,那可就不能再等了。” 少女满不在乎的说道:“不等就不等了吧,也不是日后就见不到了,师傅不要啰嗦,快来帮忙啊!” 头陀面带微笑,也不见他怎样作势,只是轻轻拿脚一挑,顿时把慕容三庄从地上挑到了空中,随后单手一抓,紧接着便将其夹到了腋下,跟着轻描淡写的对少女说道:“莺儿别愣着啦,赶紧站起来,咱们走吧!” 第十章:金牌(1)【请品读收藏】 宇文护和宇文直相继走了,宇文邕先命人把尉迟运和韩雄以及何涌带下去调治,接着又散去了羽林军,再又让小宁子进了含仁殿,把刚才的事情知会给叱奴太后。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宇文邕这才将宇文宪叫到了一边,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朕与你幼小之时便一起寄养在李贤家里,尽管你与朕同父异母,但是朕拿你一直当做最为亲近的兄弟,如今咱们都长大了,也都有各自的身份地位,朕希望咱们之间的兄弟之情能够历久弥新,地久天长。” 宇文宪眼睛中跳跃着感动,正色道:“说句心里话,皇兄能够执掌朝政,乃是微臣一直所希望见到的事情,如今夙愿已达,微臣打心眼里高兴,不过,微臣高兴之余,也是深为忧虑。” 宇文邕又是一声长叹,淡淡的说道:“朕知道老五为什么担忧,不过,老五你是明眼人,应该能看得出自从朕登基以来,朕一直尽可能的保持着低调,唯恐某些事情做得不合时宜,与人发生了冲突,可是,尽管如此,还是不能随心所愿。唉,看来极尽我之所能想要避免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啊!” 宇文宪说道:“皇兄一语中的,微臣确实有些担心你和大冢宰之间的关系。许多时日以来,微臣周旋其中,就是不希望看见你们的不和谐,弄得朝纲紊乱。” 他说到这里,见到宇文邕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便接着说道:“其实大冢宰为人贪欲,微臣心中看得清楚,不过要说他有多大野心,却不见得。况且这些年来,他也着实为朝廷做了不少的事情,就算他恃功跋扈,也是情有可原,皇兄深沉大度,胸中自有天地,大可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宇文邕闷哼一声,说道:“依你之言,朕便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一个傀儡皇帝,任他胡为不成?” 宇文宪毫不退缩,说道:“请恕微臣斗胆,俗语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微臣以为在处理皇兄和大冢宰之间的事情上,皇兄不必太过执着。” 说到这里,他拿眼睛扫了周围,见到离着别人尚远,便压低声音说道:“如今朝廷之中实力的权衡,微臣不说皇兄也是了然于胸,既然实情若斯,皇兄便该认清形势,微臣斗胆送给皇兄十六个字,希望皇兄能够斟酌采纳。” 宇文邕眼睛一亮,问道:“哪十六个字?但说无妨。” 宇文宪神秘一笑,说道:“固己培本,养精蓄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宇文邕听罢,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嘴里反复默念了几句,而后说道:“老五的金玉良言,朕已牢记在胸,不过,朕同样也有十六个字想要送给你。” 宇文宪面色一变,奇道:“皇兄有何教诲,微臣一定铭记!” 宇文邕淡淡的说道:“良禽栖木,放眼千里;名臣侍主,莫贪一时。” 宇文宪垂首施礼道:“微臣谨记在心,莫敢相忘。” 宇文邕轻叹一声,说道:“你我兄弟血浓于水,朕相信你心中自有分寸。” 他说完之后,忽然问道:“这段时日可有她的信息吗?” 宇文宪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说道:“找到她又能如何?如今我都已成亲。” 宇文邕一脸轻笑,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朕知你的本性,对于她怎是能忘得了的?” 宇文宪似乎不愿多谈,朝着宇文邕施礼道:“如果皇兄没什么事了,微臣请求告退。” 宇文邕点了点头,说道:“还是老模样,想走就走,丝毫不做作。” 宇文宪走了之后,宇文邕告诉刘寄北等他一会儿,接着便进了含仁殿,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宇文邕带着小宁子走了出来,朝着刘寄北说道:“太后让你进去,有一些话要问你。”说完他就走了。 刘寄北心中糊涂,暗道:我与叱奴太后并不熟识,她为何找我说话? 忽然间心头一动,刘寄北想起叱奴太后曾说过,她由别人口中听说过他,并且知道他很有些本事,念及于此,心中更是感到惊异,忖道:究竟是什么人跟她说起过我,难道是宇文邕,亦或是何氏兄弟? 他心里猜测是这几人,可是隐隐之间又感觉不是,正心下迷糊之际,只见殿门一开,一名宫女含笑向他招了招手。 刘寄北仔细一看,认出是刚才服侍叱奴太后的两名宫女中的其中一个,于是,朝着她也是微微一笑,没想到竟是惹得那名宫女一呆,直到一头雾水的刘寄北从她身边走过,被他带动的微风一扫,这才缓过神来,望着刘寄北擦肩而过的背影,心中感叹:怪不得那俩人对他念念不忘,原来这家伙的笑容着实让人心动。 刘寄北进到了含仁殿里面之后,一眼便看到端坐在凤榻之上的叱奴太后,只见她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禁不住有点忐忑,施了礼数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叱奴太后以为他羞涩,脸上闪过笑意,看了一眼刘寄北身后跟着的宫女,说道:“环儿快些安置刘壮士坐下,备些茶点,看把刘壮士拘束的,就差地上有个缝了。” 刘寄北脸上一热,心道: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要钻地缝。 见到此刻的叱奴太后,刘寄北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第一次见的那个叱奴太后又是哀怨又是悲伤,全然一幅寻死觅活的孀妇模样,可如今的她竟是全然不同,安坐在凤榻之上,峨眉舒展,神态祥和,颇有一种母仪天下的味道,这冷不丁的变化倒使得刘寄北颇有点吃不消。 听到叱奴太后的呼唤,那名宫女抿着嘴搬起一个锦墩放到了刘寄北身后,轻声说道:“刘壮士请坐,我家太后和蔼可亲,不喜欢木讷拘谨之人,你大可松缓从事也就是了。”说罢,便去备茶了。 刘寄北听她这样说,也觉得自己太过规矩,心道:我好歹是刘宋后裔,身体里流的也是尊贵无比的皇族血液,怎能如此拘泥俗气,太也让人小看了。况且,即便她是尊贵的太后,可我也没什么事求她,何必不知所措,且放开了便是。 他念及于此,便巍然端坐极有分寸的看着叱奴太后,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太后召见在下有什么吩咐?” 叱奴太后身旁的宫女见到刘寄北倏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派大家风范,浑身上下洋溢着十足的自信,情不自禁的呆了一呆,暗道:初见他时尚以为不过是一个庄稼把式而已,于墨香也好,独孤小姐也罢,都有点言过其实。如今这么一看,确有点特别,衣衫虽有点粗糙,但是,朴实之中显着大气,着实让人有点看不透。 叱奴太后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听到刘寄北问自己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哀家问你,独孤家有一位失散很久的小姐你可识得?” 刘寄北一怔,问道:“不知太后说的是哪一个独孤家?” 叱奴太后微微一笑,说道:“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还有哪一个独孤家,不就是独孤信那一家喽。” 刘寄北“哦”了一声,淡淡的答道:“太后说的是独孤伽罗吧,对于她在下倒是识得,只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了。” 他一边说着,心里一边嘀咕:看来独孤伽罗回到了长安之后,倒是没闲着,叱奴太后定然和她也是相识,说不准这俩人已经混个脸熟了。 叱奴太后似乎看穿了刘寄北的心思,说道:“这会儿明白了吧,哀家之所以知道有你刘寄北这一号人物,大部分是听独孤伽罗那妮子说的,她对你念念不忘,眼看着要嫁人了,还有事没事的把你挂在嘴边。” 刘寄北听到叱奴太后话里有话,连忙说道:“在下和独孤小姐确实有点渊源,不过都是些阴差阳错的事情,全然不是太后所想得那般。” 他顿了一顿,见到叱奴太后和她旁边的那个宫女俱都似笑非笑,便接道:“独孤小姐兰心慧智,在下很荣幸能遇到这样一个异姓妹子,知道她破解身世的同时,又和杨兄弟有了婚约,在下高兴万分,只是这些日子太过于忙碌,没能到独孤家瞧一瞧她,实有点遗憾,不过既然太后识得她,如果有机会便可替在下向她贺喜,在下会很是感激的。” 说话的时候,备茶的宫女已经回了来,将茶递给刘寄北之后,见他说完便笑道:“你自己没长腿儿吗?如要道喜自己去不就行了,何必麻烦太后?” 刘寄北略显尴尬,心道:定是叱奴太后平日里宠着这个宫女,要不然怎会这般口无遮拦?叱奴太后佯装怒道:“环儿贫嘴,怎可这样对刘壮士说话!”说完,轻声叹息道:“都是哀家平日里宠惯着她俩,使得这俩妮子都不分礼数了。” 第十章:金牌(2)【请品读收藏】 刘寄北连忙说道:“不碍事的,在下本是山野粗人,并那么多较真儿的礼数。” 他唯恐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清,紧接着问道:“太后是怎样识得这位独孤小姐的?” 叱奴太后叹道:“我们宇文家和独孤家私交甚笃,独孤家的长女更是嫁给了明帝,尽管明帝夫妇先后都已去世,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我们两家的关系。” 说到这里,叱奴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接着说道:“独孤伽罗幼小的时候便被遗失了,独孤家本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喜从天降,小伽罗竟然自己找了回来,这可是想也没想到的事情,独孤信的三夫人在崔氏高兴之余,就在多日之前把她带到了宫中。” “呵呵呵,要说这小妮子可真遭人稀罕,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因为哀家和她很是投缘,便把她留在宫中多盘桓了几日,由哀家和她的谈话之中,哀家才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看到了叱奴太后笑眯眯的表情,刘寄北感到她是真心欢喜独孤伽罗。 这时,叱奴太后身旁的宫女,忽然插嘴道:“独孤小姐的确对你印象很深,言语之中佩服的了不得,比较起来,倒是于小姐不甚待见你。” 刘寄北奇道:“哪个于小姐?在下怎不知何时竟认识这样一位小姐!” 叱奴太后脸一沉,对着身边的宫女斥责道:“燕儿多嘴,哀家都说了,平日里把你和环儿宠坏了,怎还不知收敛,倒叫刘壮士笑话。” 那个叫做燕儿的宫女佯装成一脸的委屈,嘟着嘴却是没有争辩,只是背过脸后,偷偷地朝着走过来的环儿眨了眨眼睛。 后者见她这幅模样,又是想笑又不敢笑,一张俏脸憋得颇为红润,十分俏皮的还了一眼燕儿。 大概是叱奴太后很是喜欢这一对儿宫女,虽然瞥见了她俩挤眉弄眼的模样,却是不以为忤,装作没见般朝着刘寄北说道:“这个于小姐确实和你并不熟稔,不过俩倒是有过一面之缘。那一日你在于谨府中赶走了刺客,她便对你念念不忘了。” 刘寄北心中一动,脑海里立时显现出一个孤傲清冷的身影,不由得浑身冷飕飕的,面无表情的叹道:“原来太后说的是于墨香,她倒确实和在下见过一面。” 叱奴太后察觉到刘寄北的冷淡,笑道:“刘壮士似乎对于家的这位大小姐颇有成见,不知哀家说的对不对?”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在下和于小姐只是匆匆一面,哪里会对她有什么成见。” 叱奴太后说道:“于谨的这位掌上明珠性子极是冷淡,除了跟哀家之外,从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 讲到此处,她忽然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接着说道:“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她之所以变成这样,于爱卿也是要负上一定责任的。” 刘寄北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也不喜欢打探人家隐私,此刻见到叱奴太后似乎要讲起于墨香的往事,也不好意思打断她的话,于是便保持了缄默,没有接话。 然而,出乎刘寄北意料的是叱奴太后并没有沿着原先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说道:“墨香这孩子表面上冰冰冷冷的,其实心地着实善良,并且答应别人的事情从不反悔,就在几天前,哀家犯了心口疼,正好被她撞见,这丫头焦急地了不得,不但找来了太医,还答应哀家一定要找些治疗心口痛的灵药,哀家本以为她说说也就罢了,谁知道昨天中午,这丫头还真就来了,并且带来了姚僧垣秘制的丹药,哀家吃了之后,胸口顺畅多了,你说这丫头是不是还挺有心计的。” 刘寄北一愣,说道:“姚僧垣回来了吗?” 叱奴太后不答反问道:“听刘壮士的语气似乎认识姚僧垣?”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在下和姚神医确实有些渊源,不过自打蒙州一别便再无音讯,也不知他是几时回到长安的。” 叱奴太后说道:“据于墨香说姚僧垣回来也没几天,对了,杜杲也跟他一道回来了。” 刘寄北心中一惊,暗道:原来这俩人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可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呢?他俩都参与过蒙州招安蛮左的事情,尤其是杜杲差一点儿就把命丢在了蛮左的寨子里,按理说他俩是宇文神举和王轨最好的见证人,较之杨敷那封奏章更加有说服力,如果他俩站出来摆清事实,宇文护即使再能歪曲真相,只怕也难以一手遮天,可他们为何没有这么去做呢? 刘寄北心中狐疑不定,听着叱奴太后继续说道:“姚僧垣这人哀家也很熟悉,他是出了名的小气,宫里面有人生了病,他总是就地取材,从不肯把他自己珍藏的好药拿出来,墨香这孩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是哄得姚僧垣将一直不肯示人的‘二益舒心丹’拿了两颗出来,结果她却给哀家拿了来。有时候,哀家真是怀疑,墨香这孩子是不是有着两副面孔,在她冷冰冰的面相背后还藏着一副迷惑死人的脸蛋儿,唉,真是说也说不清楚。” 刘寄北随口应道:“如此说来,这位于小姐虽然性子冷淡,但心思倒还很机灵。” 叱奴太后点了点头,忽然微笑着说道:“这丫头很是高傲,世上能够被她看上眼的人少之又少,可也不知为什么,尽管那天你让她吃了瘪,可是她却对你却念念不忘。哀家看得出来,这丫头表面上十分着恼你,骨子里倒是对你很欣赏!” 此时的刘寄北心里正在合计着姚僧垣和杜杲的事情,对叱奴太后的话并没有太过于专心,听到她说完,便点了点头,含糊而过。 叱奴太后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即便隐去了,依然面露微笑地说道:“哀家之所以想见一见你,也是听信了独孤伽罗和于墨香的话,既然她俩人把你说得神乎其神,自会引起了哀家的好奇,恰好今日又遇到了你,所以便把你留下说会儿话。” 刘寄北忙说道:“多谢太后赏识,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还请太后不要客气,尽管差遣也就是了。” 叱奴太后脸色一整,盯着刘寄北说道:“其实哀家今日留你在此,还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刘寄北一怔,心道:刚才说的是客气话,她怎的还当真了? 尽管心里大不以为然,可是话已出口,刘寄北只得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问道:“不知太后有何事差遣,在下洗耳恭听。” 叱奴太后肃然道:“今天在殿外发生的事情,哀家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刘壮士英勇神武,实在是人间麟凤。”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样子很是忧虑,接着说道:“皇上登基时日尚短,如今在这朝廷里面,很多人对他不服气,居心叵测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哀家很是担心他的安危,就算他是一国之主,可在哀家这里仍是个孩子,作为母亲真的不希望他有个三长两短,所以,哀家恳请刘壮士一件事情???????” 刘寄北暗道:苦也,又是一个请自己做护卫的主儿。 刘寄北想想也觉好笑,自从入了长安之后,先后已经有三拨儿人请自己当护卫了。 最先是徐陵的儿子徐晨,希望自己能够护送他回到陈国;随后便是妙月神尼求自己保护杨坚;如今又轮到叱奴太后邀请自己保护宇文邕,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抢手,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果然,刘寄北听到叱奴太后说道:“希望刘壮士能够留在宫中,作为皇上的贴身护卫,有你在他身边,哀家也能睡得着觉了。” 刘寄北心道:你倒是能睡着觉了,只怕我答应了之后,自己倒是没觉睡了。 他心里虽作此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略作思忖便答道:“其实在此之前,皇上已然有意找在下做贴身护卫了,能够得到皇上和太后的青睐,实属在下三生之幸,不过,并非在下不知好歹,故意推脱,是因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恐怕要让皇上和太后失望了。” 叱奴太后脸色一变,淡淡的说道:“你倒先说说,究竟有什么苦衷,看看哀家能不能帮得上忙?” 刘寄北心中苦笑,暗道:好家伙,脸色变得真快啊!称呼一下子就从“刘壮士”变成了“你”,如果我不能找到充分的理由,只怕立刻便要由“你”变成“尔”了。 他想也不想的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本是嵩山人士,之所以离开了老家,完全是为了寻找失散的小儿。” 说到这里,在他眼前闪过刘嵩的影子,心里竟是涌起一股伤感,语气也随之变得有些悲凉,只听他继续说道:“在下能够来到长安,实属阴差阳错,若是按着在下的本意,只要此间的事情告一段落,在下便会离开长安,动身到江南寻找小儿。” 第十章:金牌(3)【请品读收藏】 叱奴太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不冷不热的说道:“原来刘壮士还真是有苦衷,哀家也就不再勉强与你,不过,正如你刚才说的,要等到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你才会离开长安,若是如此,哀家舍脸恳请你呆在长安的这段日子里,能够好好地保护皇上,这样行吗?” 刘寄北知道,如果自己再拒绝,就有点显得太不识抬举了,于是他赶紧回应道:“太后言重了,护卫皇上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况且能够为太后分忧,也是在下的造化。不过,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出入皇宫必然大不方便,还请太后为此事斟酌斟酌。” 叱奴太后说道:“这有何难,哀家敕你‘金牌’一枚。只要你出入皇宫的时候把它带在身边,绝没有任何人敢拦着。”说完她向着燕儿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之后,走到角落里,伸手摸出一件东西,转身便回了来。 刘寄北由燕儿手中拿过她递过来的东西,仔细的看了看,却是一个真金十足的牌子,约摸小半个手掌大小,正面镂着“九难八阻”四个篆字,反面则是凸显马鹿的图案。 刘寄北仔细地看了几遍,仍是不明白金牌上的寓意,于是他拿着牌子把眼光落到了叱奴太后身上,神情很是困惑。 叱奴太后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这张金牌是鲜卑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名叫神牌。它正面上写的‘九难八阻’实际上是指早些年鲜卑人受献帝之命举族南迁所经历的苦难;而牌子反面上所刻画的则是鲜卑人的神兽,当年就是有了神兽的指引,才使得鲜卑人度过艰难,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这样的牌子一共有八枚,非别授予了当年的八大柱国,文帝仙逝之后,哀家便将这张牌子收在身边,如今把它敕给你,你也该知道哀家是如何的诚心了吧!” 刘寄北连忙起身施礼,推辞道:“如此贵重的东西,在下怎敢消受,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叱奴太后摆了摆手,叹道:“一张牌子比起皇上的安危来又算得了什么,刘壮士就不要再推辞了,你有了这张牌子,不但出入皇宫没有人敢拦你,即便是一些王公大臣见了牌子,也会对你礼让三分。” 她说着说着,有意无意的以袖遮脸,轻轻打了个哈气,不待刘寄北推脱,淡淡的说道:“哀家现在有些困倦了,刘壮士如果没什么事,可以回去了。” 刘寄北见到人家下了逐客令,知道在强买之下,他只能把自己卖了,也就不再推辞,将金牌揣到怀里面,向着叱奴太后告了声退,转身出了含仁殿。 步出殿门,刘寄北心中感慨万分,脑海里不时的错现出这几日所经历的情形,禁不住有点乱糟糟的感觉,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着出了皇宫后,先到刘玄石的酒坊喝上几杯,解解心事,然后再回杨府。 忽然一声鼓响打乱了他的思绪,沿着声音望去,又听到一阵爆豆般的鼓声,心知这是宇文邕在组织祭天,用以赶走天狗,他没心情再去参合,于是快步循着进宫的路线往回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宫门。 守护宫门的羽林军自是见他面生,纷纷吆喝他站住。 刘寄北不慌不忙的掏出怀里的金牌,朝着守门的羽林军晃了晃,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些羽林军顿时跪倒一片。 这下倒是刘寄北有些慌了,他料不到金牌竟然有着如此的威力,一边招呼着跪倒的羽林军站起来,一边迅速的出了宫门,等他来到了街上,方才把金牌揣到怀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中不住的感叹着金牌的神奇。 此时,被天狗吞噬的日头已经在锣鼓声中显现出了一少部分,天色也就没那么暗了,刘寄北辨认好方向,穿街过巷,朝着城北西市走去。 刘寄北穿过了横贯驰道的地下通路,沿着华阳街一路向北而行,当他快要走到尚冠前街的街口时,斜刺里来了一群骑客,个个鲜衣怒马,一派富人子弟的模样。 街上的老百姓见到了这群人,连忙纷纷躲避,仿佛是见了瘟神一般,唯恐躲得慢了,受了灾祸。 刘寄北也随着众人躲到了街边,心中很是奇怪,暗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如此横行无忌。 他举目仔细端瞧,一眼便看见众人之中一位女子,尽管相貌美若天仙,却是透着一股沁入骨髓的冰冷,正是于墨香。 看到百姓纷纷躲闪,于墨香拉住缰绳,满脸怒意的跳下了枣红马,牵着马匹靠向了街边。 其他的人见到于墨香这般作为,也都不约而同的跳下了各自的坐骑,纷纷牵着马围在了她的近旁。 尽管离得很近,但由于碍着马匹和人体的遮挡,于墨香并没有留意到刘寄北。 刘寄北看得出此时的于墨香很是生气,朝着围过来的那些人凶巴巴的说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没事闲的,干什么纠缠我不放,若在这样下去,我就不客气了。” 随着一声咳嗽,从于墨香的旁边转出了一个人,此人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面相生得很是阴鸷。 刘寄北站在街边,看了看这个年轻人,心中感到好笑,暗道:这小子的一面脸上又红又肿,隐隐约约有着五个手指印,分明是不久前刚被人打过,怎的还好意思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逛游,难道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这个年轻人正想刘寄北所想象的那样,对于脸上的指印似乎一点都没在意,他先是把手里的马缰绳递给身边另一个少年,然后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于墨香说道:“于大小姐莫要生气,我们不是事先说好的吗,一旦我们把你交代的事情办妥了,你就陪我们一起到城外玩耍,怎么现在却不认账了呢?” 于墨香冷冰冰的说道:“谁和你们说好了?那是你们毛遂自荐,心甘情愿的为本姑娘做事,我可没求你们。” 年轻人脸一沉,生冷的说道:“这么说你是在耍我们,你可不要忘了本公子的身份,别人怕你们于家,我可不怕,今日你答应了还好,否则,莫要说我们让你难堪!” 于墨香鄙视的看了看年轻人,淡淡的说道:“你们宇文家怕过谁来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长安城里哪个不知,可是你也不要忘了,这里是天子脚下,处处得讲究个礼法,今天本姑娘心情不好,想早点回府,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年轻人脸色铁青,扫视了一下随行的其他人,见到众人俱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心中大是羞怒,不自觉的上前一步,伸出手来,便要拉扯于墨香,口中更是阴狠的说道:“就让你看看我能怎样!” 他和于墨香的距离十分接近,手伸得也非常突兀,于墨香不备之下,几乎一下子便被他搭上了衣衫,一怔之下,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就在这时候,也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颗石子,一下子打在了年轻人的手上,只听他“哎呦”的叫了一声之后,伸出去的手已经飞快的缩了回来,下意识地被捧在了另一只手中,由他呲牙咧嘴的神情中,看得出来此时这小子十分的痛苦。 年轻人怒目环视,口中惊呼:“谁?谁用石子打我!”他身边的人也不住的四下查看,纷纷叫嚷着,寻找出手的那个人。 于墨香也是十分好奇,她先是瞄了一眼掉到地上的那枚石子,接着眼光四处游弋,开始寻找帮忙的人,一望之下,竟然发现了刘寄北。 一开始的时候,于墨香并没有认出刘寄北来,只觉得他十分面善,等到仔细的辨认了一下,这才记起了他是谁。 于墨香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心道:怎会是他? 刘寄北见到于墨香盯着自己,连忙向着另一边挤了挤眼睛,并且朝着那边努了努嘴,下意识的用唇语说道:“不是我,是他!” 于墨香见到刘寄北表情怪异,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心道:这人好生奇怪,一个劲儿的朝我挤眉弄眼,他这是要干什么? 然而,当她把目光移到了刘寄北指引的地方时,一下子恍悟了过来,心道:原来出手帮我的是这个胖家伙! 于墨香的目光所及之处抄手站着一个人,身材不高,却是十分肥胖,正是一脸和气的擒奸酒坊的主人刘玄石。 见到于墨香发现了自己,刘玄石笑眯眯的回敬了她一眼,接着向刘寄北身边凑了过来,脸上的神情极其不怀好意。 刘寄北心中苦笑,他已猜透了刘玄石的心思,暗道:这家伙定是心里憋着坏,祸是他自己惹的,至于后事恐怕要拉上我一起来承担。 此时和于墨香纠缠的那群人也已看见了刘玄石,其中被打的那个年轻人更是怒不可遏,呼啸一声便奔着刘玄石而来,行走之间更是拔出了腰刀,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第十章:金牌(4)【请品读收藏】 刘玄石凑到了刘寄北身边,瞧着冲过来的为首三人,笑呵呵的对着刘寄北介绍道:“看没看见?当先那个满脸的戾气的小子,便是宇文护的世子,名叫宇文训,在长安简直是无人不知的恶霸;在他身后紧跟着的那俩人,其中穿白色衣衫的是元欣的儿子,名叫元鹰,在长安是个不入流的破落户;另外那个身形高大,一身黑色劲装的名叫侯莫陈颖,乃是侯莫陈崇的次子,也是出了名的恶棍。” 他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冷,看着快要走到近前的那些人,又颇为感慨的叹道:“这三个年轻人靠着祖上的福荫,一向是无法无天,欺行霸市,强抢民女,简直是无恶不作,嘿!今日我便要替长安的父老们教训教训他们。” 刘玄石的话刚刚说完,宇文训则带着人已是围了过来。 宇文训轻蔑的瞄了刘寄北一眼之后,见其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禁不住撇了撇嘴角,神情甚是鄙夷。 刘寄北已经见过这样的神情,当下并不在意,一想起他是宇文护的儿子,又合计起刘玄石的身份,不禁有点担心,刚想出言相劝,猛然瞥见面前刀光闪动。 原来,宇文训这厮阴狠之极,举起手中的腰刀,突然间奔着刘玄石的脖子恶狠狠的砍了来,并且嘴里还凶巴巴的说道:“砍死你个多管闲事的匹夫!” 刘寄北也被围在当中,见到宇文训如此骄横野蛮,禁不住心中叹道:无法无天用在他的身上倒还真是贴切! 他知道刘玄石一身武功很是厉害,尽管见到宇文训出刀凶狠,却无丝毫担心,心想刘玄石一定能应付得了。 由于心无羁绊,刘寄北便把目光放到了侯莫陈颖的身上,看他的样貌和侯莫陈崇确实颇为相似,禁不住心中又泛起了嘀咕,暗道:侯莫陈崇虽然性情暴躁,而且还有点刚愎自用,可是他向来瞧不起宇文护,又怎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和宇文护的儿子参合在一起呢? 刘寄北正思想间,只听身旁响起了一声惊叫,一看之下,禁不住愣了。 宇文训那看似简单的一刀,实际上却是另藏玄机。 就在刘玄石本以为轻描淡写的便可躲了过去的时候,宇文训的刀锋竟然倏然一转,沿着刘玄石移动的轨迹衔尾而来,直斩他的腰肋,其用刀之老到,简直是匪夷所思。 刘玄石实未料到宇文训的刀法能够如此娴熟,一时大意,竟然落在了下风,幸亏他临战经验丰富,眼见着刀光森然逼近腰肋,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低呼,并且使出师门绝学,运指如风,一下弹在腰刀之上。 随着一声有如金铁交鸣之音过后,腰刀不但被激荡了开去,而且还在瞬间断为了两截。 刘寄北之所以看得一愣,其实是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没有料到宇文训年纪不大,刀法却是了得,一点都不像一个浪荡子弟该有的成就,很显然,这家伙学武的天分不低,另外定有名师在旁指点。 刘寄北吃惊地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看到了刘玄石刚才点出的那一指的威力。 在刘寄北心目中,已经对刘玄石的武功估价得很高了,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刘玄石此次表现出来的绝技异常惊艳,不仅顷刻间化解了对手狠辣的刀法,更是将其兵刃折断,这不得不让他对刘玄石的武学修为重新的审视一番。 盯着掉到地上的那一截腰刀,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宇文训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会儿望了望自己手里面的断刀,一会儿看了看地上的刀头,满脸的惶然和不知所措。 空气似乎也在这个时候已经凝固了起来,没有人在说话,不远处的行人因见到了这边气氛迥异,也不知不觉的停下手中的活计,三三俩俩的凑了过来,企图看个究竟。 刘寄北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看了看身旁的刘玄石,见他一脸的无所谓,既是敬畏,又是好笑,心道:这一下你可出名了,不但得罪了权倾朝野的宇文护的世子,更是展露了惊世骇俗的武功,看你今后将如何在长安逍遥? 刘玄石并不在意其余人怪异的神情,而是把目光移向了于墨香那里,岂料一看之下,竟是一呆,原来不知何时,这位冰美人已经没了踪影。 刘玄石心里沮丧,暗叹一声,忖道:她到底是看不上我,我给她解了围,她竟连谢都不谢一声便走了,可见在她心中,我是一点的位置都没有啊! 刘寄北看出了刘玄石的萧索,刚想和他说话,忽听旁边有人说道:“哥几个莫着慌,这个把式匠装神弄鬼,无外乎也就会点邪术,咱们一拥而上把他剁了,看他能否应付得了?” 刘寄北循声看去,却见说话的那个人一身白色衣衫,样子虽生得不丑,可是眼角眉梢却透着邪气,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知他便是刘玄石口中的那个破落户元鹰。 刘寄北十分的疑惑,不知道元欣何以贵为八大柱国之一,儿子却成了长安城内有名的破落户? 其他的人听到元鹰发出的招呼,相互间看了看,谁也没有搭茬,倒是侯莫陈颖叹道:“我们还是走吧!今日算是撞见瘟神了。” 宇文训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神色很是沮丧。 元鹰看在眼里,颇有些不服气,朝着侯莫陈颖讥讽道:“昨天晚上,宇文老大受人欺负,我们不在身边,也就算了;今天一大早儿,本想帮着宇文老大到清明们会一会那帮辫子狗,谁曾想却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那也算了;可是,现如今宇文老大又像昨天晚上一样的受了欺负,你却袖手不管,算什么好兄弟?你既然害怕就退到一边,看我们来为宇文老大出气!” 元鹰说完便抽出腰刀,凌空晃了晃,凶狠的盯着刘玄石,嘴中猛然蹦出一个字“杀!” 话音未落,只见刘玄石人影一闪,紧接着便听得一下脆脆的金属交鸣之声,等大家再去看时,却见刘玄石已退回原位,而元鹰则是满脸的骇然,刚才举着的腰刀又只剩下小半截,大部分刀身已然掉到了地上。 这一下再没有人敢怀疑刘玄石的武功之高了,包括宇文训和侯莫陈颖在内,这一帮纨绔子弟纷纷后退,瞧着其惊恐的模样,转眼间便似要作鸟兽散。 就在这时候,忽听有人说道:“没想到长安竟藏着宗道先生的高徒,当今世上会这一手‘积刚指’的人怕没几个了。”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冰冰冷冷,音调则是平仄不分,使人听了之后打骨子里产生一种极度的不舒服。 只听这声音,刘寄北便知道是独孤楷来了,一看之下果然是他,再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些人,认出其中一个是马经天,另外的则是一些随从,禁不住心道:今天宇文护的替身带人入宫,偏偏少了他俩,此事殊不合常理,看来其中定有蹊跷。 刘玄石翻了翻小眼睛,淡淡的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独孤将军啊,你的话刘某不明白,什么积刚指积阴指的,刘某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马经天在一旁跳下马来,拉着缰绳静静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刘寄北和刘玄石。 宇文训凑到马经天身边,指着刘玄石说道:“这家伙无理得很,马叔叔和师傅万不能放过了他。” 原本发呆的元鹰此时也来了精神,附和着说道:“宇文老大说的一点不假,这厮横生是非,弄得我们很没面子,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全乎着离开。” 马经天眉头一皱,看了看这群世家子弟,心道:别人闪躲你们还唯恐不及,哪里又会前来主动招惹,定时你们这些人无事生非,弄得人家不得已之下出了手,如此才使得你们丢了面子。 他看了一眼独孤楷,只见后者脸上的神色数变,禁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忖道:今日他连番受气,且又丢了兵符,也不知还能不能忍受得了? 独孤楷向前探了探,将身子伏在马背上,先是看了看刘寄北,接着又瞧了瞧刘玄石,然后直起身子说道:“我们之间早晚有一笔账算,只不过眼下时日未到,且先由着你们嚣张!” 刘玄石皱皱鼻子,伸出胖手抹了一下脸,满不在乎的说道:“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可若是当官的将老百姓逼急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刘寄北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刘玄石露出会意的一笑,然后一转脸颇具玩味的瞧着独孤楷。宇文训听到独孤楷这样说话,连忙说道:“师傅你不会就这么走了吧!我们可??????” 独孤楷摆了摆手,制止住宇文训的话头,冷冷的说道:“不要说了,你先和我们一起回去,其他人还是散了吧!”接着他朝着马经天使了个眼色,说道:“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老五上马!” 第十一章:铩羽(1)【请您收藏】 宇文训嘴巴紧紧地绷着,脸色难看之极,十分不满地看了看独孤楷,见到后者也是面沉似水,情不自禁的闷哼了一声,凶巴巴的从旁人手中夺过马缰绳,说道:“都散了吧!老子要回府了。” 元鹰一脸不甘的看着宇文训上了马之后,对着侯莫陈颖努了努嘴,见到后者避开了他的目光,不以为然的转过了头,也飞身上了马匹,这才叹了口气,朝着一起来的其他人说道:“走吧,还愣着干什么,没见到宇文老大要打道回府了吗?” 刘寄北和刘玄石对视一眼,俩人心思默契,不再理会独孤楷等人的何去何从,相互傍着离了开去。 走了一会儿,刘玄石见到没有人跟来,而此时日头已恢复了原状,街上的人也开始变得稀少,于是他捅了捅刘寄北,神色有些古怪,问道:“听说今日皇宫里很不安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刘寄北奇道:“我又不是宫里的人,怎知那里面的事?” 刘玄石神秘的一笑,说道:“你莫要以为我不晓得,庾季才离开我的酒坊还不到两个时辰,他可是在宫里撞见了你的。” 刘寄北一愣,问道:“我和他素未谋面,即便是彼此间撞见了,他又怎知是我?” 刘玄石说道:“他虽然不认得你,可是我们却认得你呀,只要他把你的样子描诉出来,我们不就知道是你了吗?” 刘寄北心想也是这个理,耸了耸肩膀,说道:“我确实在宫里面遇到了他,只是没有说话,不知他出了宫为何又到了你处?” 刘玄石胖乎乎的脸上,涌现出一阵奸猾的笑意,边走边说道:“庾季才也是出了名的贪饮之人,在江陵那会儿便时常光顾我的酒坊,如今到了长安,若有少许空闲,他总会到我酒坊里喝上几杯的。” 刘寄北不以为然的说道:“庾季才身为太史,应该能预见到今日天象有异,他又怎会像个没事人似的到你处饮酒?” 刘玄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当真是酒瘾难耐了吧?” 刘寄北见他往旁边胡扯,心知他不愿意说,于是转过话题问道:“你们西市离着皇宫甚远,怎会知道宫里出了事呢?” 刘玄石叹道:“庾季才正在酒坊里饮酒,忽然家人来找他,说皇宫里出了事,皇上立刻让他进宫,我们这才知道此事的。” 刘寄北停住脚步,疑惑的问道:“你口中的‘我们’到底还有谁?” 刘玄石愣了一下,说道:“昨天不是说好了的嘛,今日庾信和徐晨会在我的酒坊等你回话,还能有谁?不就是他俩喽。” 刘寄北回想起昨日在庾信府中的情形,心中叹道:看来他们还真是诚恳,只是不知该如何答复他们才好! 刘玄石见到刘寄北没有搭茬,便拉着他向前走,并且一边走一边自顾自的说道:“由于知道你也在宫里,怕你担上什么风险,于是他俩便托我打探消息,谁知竟然在半道上遇到了你,也算是够巧的了。” 刘寄北叹道:“是够巧的,只不知你今日得罪了那些人,日后要如何才能在长安立足?” 刘玄石一脸的无所谓,松开了刘寄北,伸手抹了一下脸,满不在乎的说道:“立不了足就立不了足,大不了我随着徐晨回到江南,不回来也就是了。” 刘寄北奇道:“那要是徐晨走不了,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刘玄石奇怪地看了一眼刘寄北,刚要说话,忽听身后马蹄声响,连忙回头去看,却见一匹枣红马踱了过来,马上坐着的正是冷若冰霜的于墨香。 于墨香抖动缰绳,催动马匹由刘寄北和刘玄石身边过去,然后横转枣红马,拦在俩人身前,瞅都没瞅刘寄北一眼,一脸高傲地看着刘玄石说道:“刚才的事,本小姐谢了!” 刘玄石脸一红,手足无措的答应了一声之后,便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正尴尬之间,刘寄北伸手捅了捅他,并且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有些口吃的说道:“没?????没什么的了,举手投足的??????的事情,用不??????不着谢!” 刘寄北看着刘玄石这幅模样,心中感到好笑,暗道:这位仁兄是怎么的了,见到人家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于墨香也注意到了刘玄石的囧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淡淡的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算了,本小姐今日还有事情,恕不相陪。”说罢,飞快的瞥了一眼刘寄北,接着一抖缰绳,骑着枣红马便扬长而去。 刘玄石怔怔的看着于墨香骑马离去,肥嘟嘟的脸上尽是不甘心的神色,刘寄北瞧着不解便道:“人家都没影了,你还傻瞧着干嘛?” 刘玄石无限惆怅的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转回身子,极为失落的说道:“也许我真不该得罪宇文训那帮痞子。” 刘寄北听他突兀的冒出这么句话来,不禁更是糊涂,本待相问,却见刘玄石萧索的模样越来越浓重,没来由的竟在心底产生一丝同情,连忙闭紧了嘴巴,忍住了好奇心。 此后的一段路,俩人走得有些意兴索然,不过,当步入西市的之后,刘玄石又变回原先的模样,每逢见到熟人便会满脸堆笑,虚寒问暖的打着招呼,刘寄北一看他这般变化,心知他已从原先的不快中解脱了出来。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隐约间已是瞧见了刘玄石的酒坊,刘寄北心中犯起了愁,不知道一会儿见到了徐晨和庾信,自己该怎样答复人家。 其实在刘寄北心中是十分希望能够护送徐晨回江南的,然而他自家知自家事,既然答应了春巴菍好好安置蛮左,在如此紧要关头若为了一己之私而抽身事外,即使是找到了刘嵩,那么在剩下的日子中,他也将再没脸面对春巴菍了。 刘寄北打定主意,等一会儿见到了徐晨和庾信便以实相告,知会他们自己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够护送徐晨返回江南了。 刘寄北暗自思量着,不觉间瞥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忽然他的眼睛捕捉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只觉得十分眼熟,正想仔细辨认一下,孰料那个白色的身影竟如惊鸿一瞥,倏然闪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刘寄北看了之后,禁不住心中一激灵,忖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在长安也会遇到他? 刘玄石并没有注意到刘寄北的异常,指着前面“擒奸酒”的酒旗说道:“马上就到了,也不知那俩人是不是急出个鸟来?” 刘寄北没有接他话茬,而是若有所思的问道:“如果我拒绝了护送徐晨的事情,你还会把我当做朋友吗?” 刘玄石一愣,诧异地问道:“难道你不想早点找回儿子吗?” 刘寄北停下脚步,直视着刘玄石说道:“你答非所问!” 刘玄石错愕了一下,摇头叹道:“即便你拒绝了我们,可是我和你一见如故,无论如何你这个朋友我还是交定了的。” 刘寄北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才我还打定主意,等与徐晨见了面之后,告诉他一声,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不过,此时见到你这般看重与我,我还真不知如何办了。” 刘玄石正色道:“此事虽关系重大,却也不能强人所难,如果你有些犹豫,不妨再考虑一二,今日权当一小聚如何?” 刘寄北微微一笑,面颊上如同春风拂过,他淡淡的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既然咱们想到了一处去,那就容我再斟酌一下。”说到这里,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酒旗,叹道:“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免得由于嘴笨木讷,让他俩不高兴。” 刘玄石一笑,拱了拱手,说道:“那我就说没有找到你如何?” 刘寄北也是一笑,回罢礼数返身便走,嘴中却道:“如此就有劳刘兄了!” 刘玄石望着刘寄北离开的背影,禁不住有点发呆,过了好一会儿,眼见着他没入到了来往的人群之中,这才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找他入伙是没什么希望了。” 忽听旁边走来一个道人冷冷的接道:“有他没他又能怎的,咱们照样可以成事。” 刘玄石似乎知道搭茬儿的是谁,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叹道:“师兄一直跟着我,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吧!” 那道人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刘寄北不肯答应,那咱们还是自己去做吧,只要事情安置的周全,应该不会有问题。” 刘玄石忽然诡异的一笑,胖胖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灼灼放光,朝着道人说道:“师兄的话很有道理,不过,在走之前,你得先依我一件事情,否则,事情恐怕就难办了。” 那道人身材高瘦,站在刘玄石旁边很是扎眼,当他看到刘玄石的笑容后,禁不住一怔,问道:“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偷鸡摸狗的事情本道爷可是不会做的。” 第十一章:铩羽(2)【请您收藏】 刘玄石眼珠儿转了转,跟着瞟了一眼自己的酒坊,笑道:“你张道爷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爱惜羽毛就跟爱惜身家性命一般,师弟我对此早就心中有数,呵呵呵呵,所以,我又怎会让你去干那等下三滥的事情。” 道人闻言,绷紧的脸立时松缓了下来,可是,当他听到刘玄石接下来的话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正因如此,咱们就算是去偷,也要偷个值得的,免得白白败坏了名声不是?”刘玄石不以为然的跟着说道。 那道人连连摆手,说道:“你莫要再糊弄贫道,咱们兄弟多年,你要做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刘玄石“嘿嘿”一笑,随即肃然道:“师兄不是答应了陈茜吗,那你就得听我的。“ 道人无奈,试探着说道:“你要让我作甚?” 刘玄石叹道:“经过今天的事情,有个人已是惊弓之鸟,咱们只需到他老巢转悠一遭,探听一下消息而已。” ?????????????????????????????????????????????????????????????????????????? 刘寄北辞别了刘玄石之后,回到自己之前看见白影的地方,眼光延伸到了巷子的深处,心中生出担忧,忖道:如果那人真是葛玦,恐怕独孤伽罗就不会太安全了。 随即他又联想起迦旃林提,暗道:那一日我和独孤伽罗离开了草庐,也不知后来怎么样了,如果刚才那人是葛玦的话,说明迦旃林提那天并没有占到便宜,不过,他武功高强,按理说应该不会遭了什么不测。 其实,刘寄北对迦旃林提并无恶感。尽管在蒙州的时候,迦旃林提曾经胁迫杨素,逼迫刘寄北交出《光相如是观》的密谱,可是由于杨素的计谋,迦旃林提并没有索要到好处,相反的倒是被戏耍了一番,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刘寄北并不恼怒迦旃林提。等到了后来,葛玦掳走独孤伽罗,若是没有迦旃林提的帮忙,刘寄北想要救回独孤伽罗,实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也正因如此,在某种程度上,刘寄北还是有些感激迦旃林提的。 如今,既是怀疑自己看到了葛玦,刘寄北便情不自禁有点担心起迦旃林提的安危来。 其实,这也是他不想前往刘玄石酒坊其中的一个原因,他打定主意要探个究竟,看一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葛玦,如果真的是葛玦,他无论如何也要设法知道迦旃林提究竟怎么样了。 刘寄北走进巷子,虽是感到腹中饥饿,但因为心中有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将心神提升到空灵的境地里,眼神不住地搜索,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颇多,却丝毫不能干扰到他感知的触角。 顺着巷子走了没多远,便到了一处丁字路口,刘寄北停下脚步左右看了一眼,见到右边的巷子商铺林立,行人也较多,而左边的巷子则显得比较冷清。 刘寄北面朝右边,向远处看了看,估摸了一下自己的方位,这才明白了右边巷子里人多的原因。 如果顺着右边的巷子往前走,很可能会走到长秋宫,这一带蛮夷混杂,商贾云聚,老百姓相互间交换的物品较多,所以才透着热闹。 左边的巷子居住的大多是一些穷苦人家,白天的时候,各家的主人又都打杂谋生去了,所谓雀走巢空,故而,里面透着冷清。 刘寄北心中不禁生出感叹,同样是毗邻的巷子,里面的境况大不相同,贫与富之间竟然只隔了一个路口,由此可见,人世间情境变化之诡异。 刘寄北闭上眼睛,仔仔细细的品味了一下自己的直觉,隐约间意识到该往左边行进,于是,他倏然睁开眼睛,信步进了左边的巷子。 随着对巷子的深入,刘寄北竟是越来越有些不安,这种情形对于他来说,确实很少见。 他这个人虽然经历的事情不算太多,但是很少有感到害怕的时候。尤其是他呆在少林名僧慧光大师身边多年,耳濡目染的尽是对因果诠释,早就对生死看淡了许多,然而,此时他却是有着一种莫明的恐惧,具体为了什么,他并不知道,只是隐隐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刘寄北提高了警惕,一边审视着巷子两旁重重叠叠的屋宇,一边提防着稀稀疏疏的来往行人,不知不觉间,逐步来到了巷子的尽头。 刘寄北停下脚步,朝着两边看了看,见到此处的房屋与其他的地方并无分别。随后,他又向着前面瞧了一眼,触目的则是一个孤立的院落。由于院门紧闭,里面的情形根本无法看见。 刘寄北的不安并没有因为到了巷子的尽头而消失,相反的变的更为强烈。他有一种冲动,很想弄开面前的院门,走到里面一窥究竟,可是他明白,这么无缘无故的闯到里面,于情于理都很不合适。思想了一番之后,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念头,转过身子打算离开,岂料就在这时候,院落里竟是传出了一阵琴声。 刘寄北不觉停住身子,回首凝神倾听。 他不通音律,却是个识货之人。只因他的妻子萧若幽便能操得一手好琴,耳熏目染之余,他自是能够品味出个中好坏。 琴声悠扬清越,婉转舒畅。柔弱处如同清风拂柳,激昂时好似暴雨倾街。幽幽然,犹如置身于深山密涧之内;陶陶然,恰似露体于暖日和风之间。 刘寄北不知曲名,不过有一点他十分清楚,弹曲之人的琴道造诣比萧若幽要强了很多,禁不住大受震撼,暗道:没想到在这贫巷之内竟是隐藏着这般高士! 尽管琴声十分吸引人,刘寄北倾听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有消除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于是他暗叹了一口气,转身便想离去,孰料就在迈腿之际,琴声戛然而止,原本紧闭的院门竟然慢慢的开启了。 刘寄北察觉动静,回过头去,透过开启的院门,立时望见了一副很难让人忘怀的画面。 院落不大,却是别有洞天,重屋虽小,却透着精巧。 就在院落中间,停放一个几案。几案上则是一张古琴,琴轸悬空。其右立有一只香炉,香炉之上青烟细缈,犹似新燃。 几案之后,铺有一席,席上跪坐着一个男人,白衣似雪,神情庄重。在男人身后左、右各站着一个女子,也同样的白衣无垢,样子也都娇媚无伦。 左边的女子怀中抱着一柄古色古香的带鞘长剑,右边的女子则揽着一柄拂尘。 长剑拙朴厚重,拂尘轻灵飘逸。 此时此情此景看得刘寄北有些发呆,潜意识里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幕仿佛在哪里见过,仔细的想了一下之后,他暗自叹息,心道:传说中的蓬莱仙人怡情抚琴时大概就是这般景象吧! 刘寄北端详了一下正欲抚琴的那个男人,只觉得他十分面善,似曾在哪里见过,微微思想,猛然醒悟,原来这个人竟是与葛玦长得极为相像,只不过年纪要比葛玦大了一些而已。 院门虽开,可是主人却一直俯首沉思,好半天都没与刘寄北说话。 刘寄北站在那里很是没趣儿,便又想举步离开,不料他刚一动弹,那个男人立时抬起头来,淡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朝着刘寄北说道:“你在山人宅外窥视半天,其状猥琐,如今山人已是把门打了开,你怎的倒想走了?” 刘寄北蓦的一愣,心道:他怎知我在门外停留? 白衣人看到刘寄北兀自发呆,便叹道:“原来竟是个傻子,山人还以为也是个人物呢!” 说完,他手指一动,立时划出一个清扬的调子,朝着左边的女子说道:“此等蠢物还是不见为妙,免得污浊了山人的视听,阿紫快去把院门关上吧!” 那个叫阿紫的女子应了一声之后,抱着长剑缓移莲步来到院门旁,厌恶地看了一眼刘寄北,便要关上院门。 刘寄北没来由的被人家轻视辱骂,自是心头郁闷。 他先是淡然一笑,接着朝院内白衣人说道:“阁下焚香抚琴,风姿脱俗,并且自称山人,想来必不是个傻子抑或蠢物,怎的如此言语无忌,窝人心肺?” 白衣人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向着阿紫一挥手,示意她不要关门,随后紧盯着刘寄北说道:“你可知山人是谁?竟敢如此无礼,不怕为了这口舌之争送掉了性命吗?” 刘寄北叹道:“是你无理在先,怎的倒变成我无礼了?” 白衣人淡淡的说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道理岂是你能够明白的!”说罢,不再理会刘寄北,自顾自地抚起琴来。 刘寄北心中好笑,暗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好大的口气,你道你是谁啊,还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 刘寄北见到阿紫走了回去,白衣人则旁若无人般的弹起了琴,便有些意兴索然,心道:这世上狂妄之徒多如牛毛,再多他一个又能如何,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够多,还是少惹点麻烦为好。 想到这里,刘寄北感到一阵释然,由院内收回目光,转身离去,岂料就在这一瞬间,他眼角余光竟是瞄到重屋的门一开,又从里面施施然的走出一个人。 那个人出了门,立刻朝着刘寄北厉声喊道:“你这厮莫要走,我们还有帐要算!” 第十一章:铩羽(3)【感谢收藏】 刘寄北一惊,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个人,直觉得在哪里见过,当他又看到那人的两只镔铁拐杖时,豁然将那人认了出来,心道:葛城怎么也在这里? 原来,从重屋里走出来的那个人正是葛玦的叔叔葛城,刘寄北认出他之后,虽是满心的疑惑,但见他目露凶光恶,并且扬言说要和自己算账,便答道:“在下和你还有帐要算吗?那一日我们彼此不是各得其所,早把账算明白了吗?” 葛城不理刘寄北,拄着拐杖,飞快的来到了白衣人身旁,急匆匆的说道:“此人便是刘寄北,玦儿就是中了他的毒计,才被迦旃林提捉走的,大哥一定不要放过他!” 白衣人停止抚琴,抬起头来,直视着刘寄北,颇有点明知故问的味道,说道:“你就是刘寄北吗?” 刘寄北站正身子,按压下心中原先那股不安,警觉的望着白衣人点了点头,答道:“不错,在下正是刘寄北。看你和葛玦长得这么像,莫非你就是他老子?” 白衣人妖异的一笑,淡蓝色的眸子精光四射,有些玩味的说道:“真没看出,如此憨傻的一个人,竟有这般能耐,不但坏了墨贴巴的好事,更是毁了玦儿的姻缘,看来老天爷真是没长眼呐,造化出似你这般的怪物。” 刘寄北心中大怒,刚想反唇相讥,忽然感到周遭杀气蒸腾,目光聚集之处,只见原本跪坐在席上的白衣人瞬间化作一道白光,以着肉眼难测的速度,直朝自己而来。 刘寄北心中大惊,他既没料到白衣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动了手,更没料到白衣人的动作会如此之快,直如风驰电掣一般,眨眼就到了跟前,速度迅疾的不可思议。 另外,刘寄北明显地感觉到随着白衣人的欺近,一股如山岳般厚重的压力呼啸而至,气势之大,简直是无以伦比,直压得他连呼吸都感到了困难。 也许是受到了白衣人气机的煽动,刘寄北体内真气瞬间开始迸发,如同钱塘春潮一般不可遏抑,汹涌澎湃之余急于要找到宣泄的出口。 刘寄北在体内真气触动之下,猛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只见他探臂抓刀,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轻盈舒展。 随着一道乌光闪过,奇奥的空间竟似被划开了一道缝隙,而四周的空气更像倏地一下被吸光,沿着缝隙钻入到了虚空之中。 “碎虚存真”! 在白衣人的压力之下,刘寄北平生第一次把这一招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离着刘寄北不远的阿紫和另一个女子,在这一瞬间,如同身受,都萌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 她们自是不知为什么会这样,不过那种空荡荡的没抓没捞的滋味着实难受,两颗芳心几乎都要蹦了出来。 葛城虽没有两女那般的煎熬,但他也觉得极为不舒服,心中惊讶万分,脑海里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分开没多久,这厮的功力似乎更厉害了。 葛城本以为刘寄北和白衣人这一交手准得弄得如惊天动地一般,岂料,随后的结果竟是让他大为不解。 他依稀看到白衣人身子诡异的连着闪动几下之后,便和刘寄北错身而过。 除了刘寄北之前发出的那一声巨吼之外,俩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动静发出,唯一让他有所触动的是,在刘寄北缓缓把刀插在背后的时候,一片雪白的巴掌大的衣襟在空中轻轻飘荡着。 白衣人转过身子,看到了那片衣襟,面无表情的朝着衣襟招了招手。 那片衣襟仿佛像听到了召唤一般,立时朝着白衣人飘去。 刘寄北长出了一口气,走到巷子边,伸手捂着左肋,轻轻邹了邹眉头。 看到白衣人已是把那片衣襟接在了手里,他才淡淡的说道:“你被铩羽,我被折肋,看来还是你占了便宜。” 白衣人抚弄着那片衣襟,眼神很是复杂,也淡淡的回应道:“你不该把伤势全盘托出,这会要了你的命的。”话音未落,重屋的门又一开,从里面竟然走出了白衣胜雪的葛玦。 刘寄北瞧了瞧葛玦,见到后者一脸的邪笑,心中已是有些醒悟,他忽然朝着白衣人问道:“这是一个圈套?” 白衣人笑道:“也不全是。”说罢,他回到古琴之后,一边席地跪坐,一边朝着走过来的葛玦淡淡的说道:“定是你把他引过来的吧!” 葛玦点了点头,脸上挂着邪气十足的笑容,说道:“父亲猜得不错,正是孩儿故意把他引到此处。” 随后,他朝着刘寄北说道:“合该着冤家路窄,没料到在回来的道上竟然遇到了你这厮。” 刘寄北一听葛玦管和自己动手的那个白衣人叫父亲,心中已然明了,不禁暗自叹道:原来这人真的是精绝门主葛都,怪不得武艺如此了得。 当初在春巴菍的寨子里营救宇文神举和王轨等人的时候,迦旃林提于白虎堂中曾经提起过葛玦的父亲便是葛都,那时候刘寄北便牢记于心,让他没料到的是,今日却在这里撞见了真人。 刘寄北脸色淡然,回应着葛玦说道:“原来在巷子口一闪而过的是你。“说罢,他叹了一口气,问道:“迦旃林提现在何处?” 葛玦淡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妖异的神色,淡淡的说道:“我也很想知道他如今在哪?” 刘寄北一愣,心道:看来迦旃林提并没有落在他们手中,要不然依着葛玦的性情,只怕一见面,便会向我炫耀他把迦旃林提如何如之何了。 也不知为什么,刘寄北考虑到迦旃林提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心里竟为之轻松了不少。他徐徐出了一口长气,岔开了迦旃林提的话题,单刀直入的问道:“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想假你父之手来杀我吗?” 葛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道:“如果你能据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也许我会求父亲把你放了。” 刘寄北先是瞧了一眼葛都,见他跟个个没事人一般,时不时的便轻轻触弄一下琴弦,放出一两个调子,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模样。 于是,刘寄北转过头来朝着葛玦说道:“你问吧,如果是我知道的,无论你放不放过我,我都会据实相告。” 葛玦狐疑地看着刘寄北好一会儿,方才神色怪异的问道:“那一日,你带着伽罗离开草庐之后,她有没有什么异常啊?” 刘寄北“哦”了一声,淡淡的问道:“你所说的异常指的是什么?” 葛玦眼中妖异的神色连连闪动,直视着刘寄北叹道:“看来你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般老实。” 其实,对于葛玦的问话,刘寄北心中已然有所明悟,在他反问葛玦的时候,便暗自忖道:看来那一日,葛玦在交换人质之前,真的在伽罗身上施了手脚。 回想起在白云山破庙里发生的事情,刘寄北暗自苦笑,心道:也不知葛玦在伽罗身上耍了什么手段,弄得那妮子春情泛滥,若不是杨坚及时出现破庙里,只怕我还真不容易处理好那天的事情,不过,如此一来,倒着实便宜了杨坚那小子。 刘寄北心中念头连闪,口中却是不失时机的答道:“有所问,方能有所答,既然你问的糊涂,我答得又怎能清晰?” 葛玦一怔,随即眼中厉光一闪,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直言相询,那一日伽罗离开草庐之后,难道就没有表现的跟个荡女似的,向你索取欢好吗?” 刘寄北虽然已然猜到是葛玦对伽罗使了手脚,但如今听他主动承认,心里还是震动了一下,不禁盯着葛玦怒道:“果然是你这个畜生使得坏,平白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竟是因为你而断送了?????” 说到这里,刘寄北连忙住口,表情复杂的看着葛玦。 果然,葛玦脸色已是变得铁青,忙不迭的追问道:“她断送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说了,是不是你夺走了她的贞操?” 刘寄北朝着葛玦鄙夷的呸了一口,厉声斥责道:“住口!” 听到刘寄北这霹雳一声,葛玦情不自禁的呆了一呆,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 刘寄北见他如此,眼中更是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淡淡的说道:“夺你所好的并不是我,乃是一位胜你十倍的翩翩浊世公子。” 说到此处,刘寄北又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有些玩味,说道:“如果你这几日常在长安街头走动的话,便该听到一些风声的。” 一旁的葛都忽然抬起头来,淡然的瞧着葛玦,眼神温柔至极。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手指轻弹,送出了几声琴音。 葛玦听到之后,本来极为铁青的脸庞渐渐的竟然白皙起来,他回望了一下葛都,轻轻的点了点头,叹道:“多谢父亲指点,孩儿受教了。” 刘寄北心中雪亮,猜知葛都定是察觉到儿子心浮气躁,情绪有点不受控制,于是借助琴声传送了某种信息,使得葛玦冷静下来。而葛玦也该是个颇知音律之人,由葛都的琴声中找到了慰藉,此时,由他脸上的气色可以看出,葛都的琴声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第十二章:黑魃(1)【请随手收藏】 果然,葛玦此时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沉稳,他凝望着刘寄北,颇有点酸意的说道:“原来真是杨坚这小子拔了头筹!” 葛城拄着双拐慢悠悠的靠了过来,对着葛玦劝道:“这下你该死心了吧!伽罗那妮子虽然生得美貌,也明明知晓你的心意,可还是早早的把身子给了别人,可见她和那些水性杨花的女子毫无分别,同样是个朝三暮四的祸水,依叔父之见??????”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葛都,见到后者毫无不豫之色,便接着说道:“依叔父之见,此等女子绝不能留在人间,若是你下不了手,叔父倒可以代你行事,只不过??????” 葛城说着说着,欲言又止,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刘寄北听完葛城的这一番话,禁不住哭笑不得,暗道:这都是些个什么逻辑啊?明明是你们偷下手段,祸害人家姑娘,此时却像是那姑娘天生淫贱,负了你们一般,真是岂有此理。 随即,刘寄北又暗自感叹道:由此可见,在这些人的心中,根本就毫无是非观念,喜怒全凭一己之私,难怪江湖中把他们称为妖孽。 葛玦虽然知道葛城的话没说完,却也没再追问,不过,在他那一双淡蓝色的眸子中,妖异的神色却又变得越来越浓重,只听他淡淡的说道:“叔父的意思我明白,欲想虐情,首先断情,然后绝情,其后忘情。叔父您敬请放心,侄儿的事情自己一定会处理的明明白白,决不敢有劳叔父操持。” 葛城倏然间眉目舒展,架着拐杖,向后连退了几步,颇感安慰的叹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葛都却在这时候一脸的复杂神色,不过他没有立时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葛玦一会儿,这才颇有点无奈的说道:“若你真的能人所之不能,为父也就不在阻拦你了,不过,那都是后话,眼前这个家伙怎样处理,总不能平白的放了他吧?。” 葛玦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叹道:“刘寄北虽然十恶不赦,先是坏我大事,接着又毁了叔父的一只眼睛,不过,我和他已是有言在先,既然他道出了事实的真相,我看还是该遵守诺言,今日权且放他一马吧!” 葛城急道:“侄儿啊,古语有云:纵虎容易捉虎难。今日他已然受创,武功大打折扣,正是除掉他的大好机会,若是你下不了手,叔父倒是可以代劳。” 葛城说完,见到葛玦不置可否,便又恨恨地说道:“况且,你虽答应了他,但叔父可和他没什么约定,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报了毁目之恨。” 葛玦忽然诡异的一笑,如一个白色的幽灵一般,向后飘了开去,并且朝着葛城说道:“叔父敬请从便,侄儿哪里敢干涉叔父的大事。”随后他又朝着刘寄北耸了耸肩,摊开两手,神色无辜的叹道:“叔父所言不无道理,我也是没有办法干预,希望你不要怪我无信。” 说罢,他走到了葛都右边的女子身旁,好整以暇的审视着那女子的容貌,低声赞道:“阿玉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甚至比我师姐也没差了多少。” 被叫做阿玉的那女子听到葛玦的调笑,禁不住脸一红,偷眼看了一下跪坐在地上的葛都,见其毫不在意,便轻垂螓首,一摆手中的浮尘,低声含笑应道:“倒是少主人越来越会说话了。” 葛玦“嘿嘿”一乐,不再理会阿玉,而是转过身在葛都的身边跪下,手抚琴弦,旁若无人的同他老爹低声攀谈起来。 刘寄北暗自叹息,心道:果然是妖孽,光天化日之下,竟当着老爹的面公然和其侍女调笑,随后又和老爹同席而坐,真是毫无礼法尊卑! 其实,自从葛城和葛玦露了面开始,刘寄北就已经意识到今日之事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刚才之所以和葛玦等虚与委蛇,完全是为自己争取凝聚功力的时间。 此前,刘寄北被葛都震断了肋骨,呼吸之间颇觉疼痛,若非他生性硬朗,只怕早就连声呻吟了。 尽管刘寄北没有惨声呼痛,但他心中十分清楚,如若铤而走险,强行离去,势必要牵动真气,可今日已经连番争斗,无论体力还是真气都耗费颇巨,更何况先还被尹常风的“蟠幽铁爪”伤了胸肌,虽然体内有着灵兽的真气保护,暂时没被尹常风的尸毒侵袭,不过若是真气耗竭到了一定程度,那后果可就殊难预料了。 如今旧伤未愈,又染新伤,可谓是火上浇油,如果自己不好好调停一番,只怕再动起手来必会凶多吉少,刘寄北深知此间道理,故而,他佯装无事般和葛氏一家东拉西扯,尽量的争取时间来暗自调息。 刘寄北眼见着葛城和葛玦说完话之后,望向自己的那只独眼凶光闪动,心里便一翻个儿,暗道:唉!该来的果然得来,这家伙摆明是想乘人之危,趁着我受伤的机会,报以夺目之恨。 刘寄北暗自运行了一下真气,只觉得真气行走到胸臆间的时候,十分的不畅快,不但如此,更是感到断了的肋骨疼痛专心,禁不住颇为沮丧,暗想自己今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葛城瞪着刘寄北,慢慢地向着他凑了过来,两只铁拐极有韵律的相互交替着移动,身体则悬挂在两只铁拐之上荡来荡去,如同一只没形质的诡异幽灵,显得颇有些恐怖。 葛城也是第一流的高手,武学阅历极为丰富,他早就看出来刘寄北受伤不浅,心中便已盘算好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除去此人,报了自己的毁目之仇。 葛城步步紧逼,真气也随之运行到了极致,身上的袍子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刘寄北看得明白,葛城一旦出手,必将是全力以赴,绝不会给自己留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刘寄北收摄心神,不觉间竟是把生死置之了脑后,他把一双眼睛眯成两线,瞳孔因此而紧缩,紧紧盯着逐渐逼近的葛城,心道: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老子和你同归于尽! “咄”,随着一声突然地吼叫,葛城蓄势已久的攻势倏然迸发,右手中的镔铁拐杖化繁为简,直取刘寄北胸口,随之而来的那股附在拐杖上凌厉之极的罡风,如同有形之物带起了周边的灰尘,灰蒙蒙一片,声势极端骇人。 尽管刘寄北早有准备,但是面对葛城如此凌厉的出手,仍是暗自吸了一口冷气,心头电闪,暗道:此人武功极是了得,即是在我未伤之际,若要胜他恐怕也不容易,如今内力大打折扣,此番便更加难以应付了。 刘寄北心头虽然沮丧,可也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瞬间,当下毫不含糊,就在葛城拐杖似要临体之时,他的身形忽然如陀螺般旋转起来,葛城的拐杖一下子和他擦身而过。 不仅如此,刘寄北的身子连翻旋转,竟是沿着葛城的拐杖飞快的靠了过去,与此同时,原本插在他身后的王霸宝刀,如同变戏法似的猛然间操持到了他的手中,紧随着他旋转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圈圈浑圆的轨迹,寒气森然的奔着葛城的颈项而来。 葛城做梦也没料到刘寄北还有如此诡异的手段,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变招,只好用左手拐杖一支地面,借力用力,惊恐的向后飘了开去。 然而,偏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刘寄北闷哼一声,紧接着便见他的身形戛然而止,软绵绵的向着地上跌去。 葛城陡然一愣,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阴测测的说道:“强弩之末,时不待人。老二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结果了这厮。” 葛城受到了葛都的指点,顿时明白了过来,暗叫了一声惭愧,也不言语,一只独眼瞪得溜圆,拄着两支拐杖向着刘寄北掠了过来,油然升起一股兴奋,乐滋滋的人想道:老天有眼啊,看老子一拐杖便戳死你! 然而,当他快要靠近刘寄北的时候,没提防竟听到身后的葛都,陡然喝了一声:“匹夫敢尔?” 葛城禁不住又是一愣,连忙睁着独眼四顾,立时看到一条人影从旁边的另一处院子里闪电般冲了过来,一下子就卷起地上的刘寄北,跟着便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望着那人远去的矮小背影,葛城忽然一叹,转回头朝着站起身子的葛都讪讪一笑,说道:“煮熟的鸭子飞了。” 葛都此时已经跟出去了好几丈远,他闻听了葛城的话之后,不禁背着双手,淡淡的应了一声道:“原来迦旃林提一直躲在我们身旁,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天竺了。” ????????????????????????????????????????????????????????????????????????? 刘寄北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一醒来便发现自己盘坐在一块石鳖之上。 阵阵夜风袭来,刘寄北感觉到有些寒意,他试图站起身子,可是只要身子一动,他便会感到肋间传来专心的疼痛。 无奈之余,他只得保持原来的坐姿,慢慢的将目光移向了四周,仔细地瞧看之后,发现自己竟是置身于一泓湖水岸边,除了自己栖身的那个石鳖之外,前后不远处竟然还各有一个石鳖。 除了这三个石鳖之外,湖岸之上又散落着许多石质建筑,范围广阔之极,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第十二章:黑魃(2)【请随手收藏】 刘寄北虽然受伤不浅,但眼力还是很好,他发现这些石雕大多残缺不全,并且摆放的零零散散,混乱不堪,很显然,这里曾经遭受过人为的破坏。 他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努力搜寻自己醒来之前的记忆片段。 他只记得自己在和葛城交手的最后一刹那,晕了过去,其后的事情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刘寄北闭着眼睛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肋,然后轻轻摁了摁,顿时感到一阵疼痛,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接着,他放下手臂,盘膝凝坐,可是调整内息,试着运行真气,可是,他试了半天,总是感觉真气运行到胸臆间的时候,如同撞上了一道闸门,无论他怎样努力,真气终究通行不过,心生懊恼之下,他禁不住颓然发出一声叹息。 忽然,就在气流冲出刘寄北口鼻的时候,隐约间他竟是嗅到了一丝怪异的气味。 好奇之余,他反复吞吐了几口气息,仔细品味之下,禁不住一阵恶心,原来他吐出的气息之中竟是带着一股尸臭。 刘寄北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正当他沮丧的时候,一阵阵麻痒的感觉由胸前传来,他睁开眼睛,伸手扒开自己胸前的衣衫看了一下,禁不住陡然一呆。 光线虽然幽暗,好在刘寄北视力绝佳,他看得清楚,在自己的胸肌之上,除了两道若有若无的划痕之外,一大片皮肤竟然变成了紫黑色,肿胀之余,还发出一丝淡淡的腥臭味。 刘寄北看了片刻,黯然的掩好衣衫,眼前闪过尹常风的重重爪影,豁然有了明悟:没想到这家伙的武功竟然如此阴损毒辣。 其实刘寄北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自从他服用了獬豸和毒蟒的内丹之后,文武调和,阴阳交会,已然有了无上的护身真气,本来应该百毒不侵,但是他后来由于受到了葛都的重创,护体真气大受折损,而尹常风的尸毒又是天下阴毒之最,此消彼长之下,尸毒这才在他伤口周围扩展开来。 刘寄北身中尸毒,肋骨也折断了几根,真气又运行受阻,一时间精神大受挫折,心情当真是沮丧至极,眼光不由自主的游移到波光粼粼的湖水远处,情不自禁的发出了连声叹息。 忽听旁边有人说道:“你若想治好自己的伤,便莫要出声,过不多时自有贵人前来,只要你我抓住时机,一切都会峰回路转的。” 刘寄北吃了一惊,循声望去,一眼便认出说话之人,禁不住诧异地问道:“怎么是你?” 来人瘦小枯干,深陷的眼窝中精光一闪,反问道:“为何不是我?” 刘寄北微微一错愕,随即叹道:“说的也是,不是你还会有谁?”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又淡淡的接着说道:“那天还真亏了你,否则,我绝不会那么容易救走了独孤伽罗。” 迦旃林提面无表情,操着他那特有的天竺口音,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不用谢我的,我们是各得其所,包括这一次,我之所以救了你,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 刘寄北无奈苦笑,叹道:看来你在葛玦身上没有捞到什么好处,转而又开始打起我的主意了,唉,不过,这一次恐怕你还是会失望,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本什么劳什子的《光相如是观》秘笈。” 迦旃林提奇怪的看着刘寄北,说道:“这一次只是凑巧而已,远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他说完,忽然脸色稍变,凝神侧耳听了听,接着便示意刘寄北不要再说话。 刘寄北心中奇怪,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疑惑之际就见迦旃林提猛然一把抱起自己,离开了石鳖,飞快的闪到了一处坍塌的大石牌后面。 刘寄北心中好笑,如论个头,自己比迦旃林提高出一大截,可他抱起自己来,却如同抱着一个婴儿,显得异常轻盈,如此情景,古怪之中透着搞笑。 刘寄北本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浓重的人,不过,他此时见到迦旃林提面色凝重,知道定有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于是他也想一勘究竟,索性放开心怀,屏住呼吸,倚在迦旃林提身旁,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没过了多久,刘寄北忽然察觉到身边的迦旃林提捅了自己一下,便下意识的看了看迦旃林提,却见他十分严肃的朝着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并且把眼光透过石牌之间的缝隙,瞧向了前方。 刘寄北注意到迦旃林提刚才扬起的那只手上缠着布,本有心问一问他那是怎么了,可一见他如此严肃,便打消了念头,心道:我和他并不怎样熟稔,即便问了,没准会吃闭门羹,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刘寄北仔细的听了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声音,禁不住暗叹连连,心知肚明自己受了伤之后,内力大打折扣,感知的能力已是大不如前。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之后,见到迦旃林提始终关注如一,心知将要发生的事情非同小可,便屏住呼吸,在石牌间也寻了个恰当的空隙,继续顺着迦旃林提指引的方向开始搜索。 漫天的繁星下,残败的石雕参差不齐,或伏或立,或蹲或卧,横陈无序,十分杂乱,而在那些石雕之间,又竞赛似的长满了灌木败草,使得景象更加幽深朦胧,加之时而不时的传过几声蛐虫的鸣叫,如此境地自是透露出十足的诡异。 刘寄北长在深山,对于这种颓败的景象倒是并不在意,不过,当他捕捉到随后的情景时,着实吓了一跳。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传过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飘飘悠悠的向着湖边赶来。 当那影子飘过刘寄北和迦旃林提藏身的石牌前的时候,由于隔的不是很远,刘寄北看得清楚,那竟是一个穿着白色僧衣的和尚。 说是白色的僧衣,其实有点牵强,因为在那件所谓的白色僧衣之上,竟是散布着许多血渍,如同一朵朵梅花,开在了漫天的白雪之中。 灾荒郊野地之中,半夜三更的出现了这么一个衣着古怪的僧人,虽然有点诡异,但还不至于让刘寄北感到吃惊,他之所以心生震撼,完全是因为目睹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刘寄北心道:这种轻功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草上飞? 刘寄北在嵩山的时候,曾经听慧光大师说过,天下轻功之最莫过于“水上漂”和“草上飞”。 传说当年达摩大师欲渡长江之时,见到周围没有舟楫,便在岸边折一芦苇,投入水中,随后踏苇过江,围观之人看到这般神技,俱都为之惊叹称奇,如此天下才传出来有“水上漂”之说。而至于“草上飞”,据慧光大师说,只是听说世间有这一绝技,却从没见闻过有什么人会这等功夫。 如今,刘寄北亲眼目睹那白衣僧人,身形飘渺,足不沾地,仿佛是在驭草而行,震惊之余,情不自禁的便想起了“草上飞”这个词。 由于感到震撼,刘寄北一不留神,身子竟然轻轻一动。迦旃林提似乎已然窥破他的心思,不疾不徐的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两下,那意思好像在说:别激动,稍安勿躁,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寄北暗叫了声惭愧,心道:难道是我猜错了,这僧人施展的不是“草上飞”的轻功? 白衣僧人到了湖岸边上,四下看了看,见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便在原来刘寄北呆过的那个石鳖上盘膝坐了下来,鼻口问心,看模样似乎想要入定。 如此约莫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刘寄北见到白衣僧人毫无动静,便忍不住捅了捅迦旃林提,见他转过了脸,便用眼睛瞄了瞄那白衣僧人,做了个“谁”的口型。 迦旃林提没有搭理他,又将头转了回去,刘寄北也不生气,心道:你既不愿意说,总有不愿说的理由,就当我没问也就是了。 谁知刘寄北心里念头刚一闪过,耳边便想起了迦旃林提的声音,只听他说道:“此人俗家姓慕容,久居祁连山冷龙岭,自号冷龙上人。” 刘寄北看到迦旃林提说话的时候,嘴唇并没开启,只是腮边的肌肉不住的抖动,喉结也上下窜动不息,知他又施展曾在白云山显露过的那种秘密传音功夫,于是,刘寄北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迦旃林提接着施展“梵音密咒”的功夫说道:“这家伙武功高的不得了,刚才所用的那手轻功,名叫“踏雪无痕”,堪称举世无双。此人十分好斗,如果有人激怒了他,让他发起飙来,只怕连黄君都奈何不了他,所以,你千万莫要弄出什么动静来,一旦被他知晓我们在这里,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刘寄北虽然和迦旃林提没有多少交往,但他知道这位柔然大国师性格高傲,对自身的武功也极为自负,若非眼前的白衣僧人极为厉害,迦旃林提是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刘寄北眼睛望着白衣僧人,心里还是有些不明白,忖道:迦旃林提定然事先便知道白衣僧人会在这里出现,既然他如此忌惮白衣僧人,为何不躲远点,相反的倒是不惜以身犯险,更将我也一并带了来,这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机关? 第十二章:黑魃(3)【请随手收藏】 正当刘寄北满心狐疑,一个劲儿暗自嘀咕的时候,夜色辉映中,他隐约间看到又有一个人沿着湖岸由北而来。 初始之时,白衣僧人寂然不动,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充耳不闻,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正有人向他走来,但当来人匆匆走到石鳖旁边停下的时候,白衣僧人猛然抬起了头。 来者见到白衣僧人看着自己,虽是在夜里,却依然能够感受到白衣僧人眼神中如同刀锋般的寒意,为此他极为魁梧的身躯情不自禁的抖动了一下,稍作镇定之后,这才低声传过话去,问道:“师兄深夜唤我来,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白衣僧人站起身子,拂了拂衣衫上的灰尘,不答反问道:“你的八夫人找到了吗?” “师兄如何得知贱内失踪的事情?” 来人一愣,很显然在他的思维里,并没有预见到白衣僧人会以此事相询,故而诧异地问道。 白衣僧人淡然从容,好整以暇的说道:“堂堂的柱国大将军,竟然连自己的夫人都看不住,传将出去,好生叫人笑话。” 来人一抱拳,苦笑道:“小弟如今已是焦头烂额,师兄你就不要再挖苦我了。” 白衣僧人伸出手来,在来人宽阔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笑道:“亏你还是我冷龙上人的师弟,遭遇了些许小事,便垂头丧气,如若遇到了再大一点的事情,那岂不是要更加的一筹莫展?” 来人尴尬一笑,随即叹道:“如今宇文护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可叹我那些年出生入死,攒下的不菲功勋,到头来都打了水漂,实权一点没捞到,却十足落得个一身清闲,如果说大事,还有比这更大的事吗?” 白衣僧人背负双手,仰望天际,说道:“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历经坎坷,先苦而后甜。像我先祖慕容垂、慕容德,见识武功无不称雄天下,可在建业之初,不也是百般挫折。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懂得韬光养略,因时制宜,趋一时小利而不能忍辱负重,实不该是我辈之所为。” 来人略显得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师兄教诲的极是,不过,师兄是有所不知,如今师弟所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小辱小怨,实在是已经关系到了身家性命。” 白衣僧人“哦”一声,不以为然的问道:“有这么严重吗?” 来人长叹一声,说道:“不知师兄知不知道今天宫里面发生的事情?” 见到白衣僧人不置可否,来人继续说道:“今天在宫里,皇上差一点就遭到了宇文护的毒手,如非宫中高手拼死护驾,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白衣僧人语气显得怪异,问道:“宇文护真这么大胆,竟敢忤逆龙颜?” 来人喟然长叹,点了点头,跟着说道:“其实,他这般专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师兄一向久居边陲,只是不知道罢了。” 白衣僧人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满含深意的一笑,问道:“你不是一直都希望鹬蚌相争的吗?” 来人苦笑回应:“话虽如此,可现在看来,实力的不均衡已如狮子搏兔,如果兔子死了,只怕我也难以幸免。” 白衣僧人忽然抚掌大笑道:“好一个兔死狐悲,真是恰如其分,恰如其分啊!” 来人讪讪的,辩解道:“非是兔死狐悲,只是不甘心做陪葬的而已。” 刘寄北躲在石牌后面,不但把俩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更是认出了后来之人,心道:原来侯莫陈崇竟是冷龙上人的师弟,没想到这位柱国大将军后面,竟然有着这样一个强横的帮手,也不知道杨忠等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刘寄北仔细回味了一下侯莫陈崇和冷龙上人之间的对话,又暗自忖道:看来侯莫陈崇也没安着什么好心,此人不甘心久居人下,本是希望宇文护和宇文邕两虎相斗,他好从中获利,只不过事情出现了变化,眼见着宇文护越坐越大,便心生惧意,也许这才是他肯和杨忠等人站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他一边想着,一边竖着耳朵,继续听冷龙上人问侯莫陈崇:“你有什么打算?” 侯莫陈崇眼光掠过四周,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道:“本来师兄相询,小弟该知无不言,只不过荒郊野外,殊不安全,不知师兄可否准我择日答复?” 冷龙上人“嘿嘿”一笑,叹道:“谨慎点也好,那就改天再说吧!”说完,双手互拍,接连发出几声击掌之音。 侯莫陈崇不解,正待想问,却听冷龙上人又说道:“等一会儿让你看场好戏,今夜找你来便是为此。” 石牌后面的刘寄北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涌起了好奇,忖道:莫不是又要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时,迦旃林提忽然用“梵音密咒”的功夫说道:“紧要的时候到了,你可千万莫要弄出什么声响来,否则被那些怪物发觉了,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刘寄北应承着点了点头,心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迦旃林提如此害怕?难道还会吃人不成? 随着冷龙上人的击掌声传出,没过了多久,便由夜色中传过了一阵浓重的脚步声。 刘寄北心中一寒,暗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何脚步声如此沉重?如同击鼓一般,煞是让人心颤。 也不知怎的,历经场面的刘寄北忽然有些紧张,一颗心不自主的提到了嗓子眼,隐约间竟是有些恐慌。 那脚步声极富频率,而且极度快捷,初时还在数十丈之外,转瞬间,便已来到了刘寄北和迦旃林提藏身的石牌前面。 刘寄北怒睁双眼,凝神偷看,立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只见石牌前面的不远处,七名黑衣大汉首尾相连排成一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极为均等。七人行走之间,迈出去的腿以及跨出的步幅均匀一致,明明是七人一起行进,却恰似一人行走,如此的默契程度简直是不可思议。 通过那些人行走时踏在地上的力道,刘寄北听得出,每一个黑衣大汉的功力都极为深厚,单独拉出去,绝不逊于江湖中的第一流高手。 然而,有一点更令刘寄北感到奇怪,这些黑衣大汉虽然功力深厚,彼此间也极具默契,可是行走之间却总让人觉得有些僵硬,似乎胳膊腿儿不会打弯。 刘寄北注意到,在前两名大汉的腋下各自夹着一个长长的包裹,包裹虽然不小,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大汉行走的速度,依旧是健步如飞,势同奔马。 这时候,刘寄北的耳边又响起了迦旃林提的声音,只听他说道:“你听没听过旱魃的传说?” 刘寄北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迦旃林提虽然没有看他,但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于是,继续说道:“在你们中土,故老相传,旱魃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妖怪,身高三、四尺,双眼生在头顶,不穿衣服,行走如风,所到之处,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刘寄北心道:这只是传说而已,世间哪会有这样的东西。 随即,刘寄北有点惭愧,作为一个中土汉人,竟是不知道自己本家的传说,还得人家外国人来指点迷津,真是有点辱没了祖宗。 刘寄北看到那七名黑衣大汉来到了湖岸边之后,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队形各自站住,没有一个人说话。 侯莫陈崇看到那七名大汉之后,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向后退了几步。 冷龙上人则是一挥手,眼见着前两名大汉各自一抬胳膊,腋下的包裹便掉到了地上,隐约间刘寄北竟是听到了几声痛苦的呻吟。 刘寄北知道那两个包裹里面定是装着人,他一边猜测包裹里的人的身份,一边听着迦旃林提继续说道:“其实旱魃并不是什么妖怪,而是一种受人控制的杀人傀儡。” 他说到这里,忽然见到冷龙上人往这边看了一眼,连忙停止“梵音密咒”。 刘寄北感觉到迦旃林提就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紧张,不由自主之下,他也深受影响,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岸边的动静。 冷龙上人的目光停顿了片刻之后,慢慢的才将目光移了开去,转而注视着地上的两个包裹,说道:“师弟请打开这两个包裹。” 侯莫陈崇一头雾水,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兄行事一向莫测高深,于是也不多问,来到包裹近前,迅速的把包裹解了开。 如同刘寄北的猜测,包裹打开之后,由里面各自滚出一个人来。 俩人俱都被背缚双手,嘴里面塞着东西,一出了包裹,各自发出“呜呜”的惊恐之声,身子也是不住的颤抖着。 侯莫陈崇不认识这俩人,于是诧异问道:“这俩厮是什么货色,竟然让师兄动用了黑魃?” 冷龙上人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用黑魃来捉他俩?亏你想得出来,你道黑魃就这般无用吗?” 侯莫陈崇一改往日对待别人的蛮横,俯首说道:“师兄教训的是,黑魃乃是师门之奇葩,若是用他们来对付那些鼠辈,无异于牛刀杀鸡,实是大材小用了。” 第十二章:黑魃(4)【请多多支持】 冷龙上人冷冷的“嘿”了一声,说道:“如今长安城中风云变幻,天下高手群聚于此,既然师兄我是应你之邀,前来辅佐,当然是得将最厉害的家当带了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继而又吩咐着说道:“师弟去把那俩人口中的木塞取出来。” 侯莫陈崇倒是挺听话,乖乖地点了点头,十分顺从的从那俩人的口中各自取出一个大木塞,然后说道:“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冷龙上人笑道:“接下来便是你的事啦”。 侯莫陈崇不明所以,冷龙上人提醒道:“你不是一直对八夫人失踪的事情耿耿于怀吗?这俩人最知道底细,你一问便知。” 侯莫陈崇瞪着眼珠子,疑惑的看了看那俩人,试探着问道:“你俩叫什么名字?” 不料想他还没有问到正题,只听其中年纪较轻的那人哀求道:“小人罪该万死,请将军饶命,八夫人的事情实不关小人干系,那都是独孤楷的主意??????” 侯莫陈崇一皱眉,追问道:“怎么又扯出独孤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背缚着双手,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带着明显的哭腔,说道:“小人名叫独孤季,他是小人的三哥,名叫独孤殳,我俩都是独孤楷的记名弟子?????” 这时忽听独孤殳颤着声音,一口打断了独孤季的话茬,并且匆忙说道:“老四莫要再说了,你难道没看出来嘛,今日咱们无论怎样的表现,只怕也不能活命了,还不如??????” 他刚说到这里,冷龙上人口中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低啸,与此同时,排在前面的两名黑衣大汉闪电般的崩了过来,不约而同的将僵直的身子倏地俯下,各用两只手分别捉住了独孤殳的左、右脚踝。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候,两名黑衣大汉已是直起身子,俱都双臂一较劲,只听“磕碴”一声,随着一声惨叫,独孤殳的身子硬生生由双腿之间被撕了开。 暗淡的夜色中,鲜血由独孤殳被撕开的身子中间汩汩喷涌。 由于两名黑衣大汉之间的距离不是太远,所以独孤殳的身子并没有完全被撕成两半,两腿间的裂口只是延伸到胸口,尽管如此,此时的独孤殳已是肝肠外泄,血肉模糊,样子惨不忍睹。 独孤季陡然间一看到这种情形,立时之间,肝胆巨颤,一声没吭便晕了过去。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旁边的侯莫陈崇也是大受惊骇,眼望着被扯开身子的独孤殳,顿时一脸的僵硬。 他“蹬蹬蹬”,接连退了数步,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个不停,嘴唇发干,喉头发涩,明明想要惊呼,却硬是半个字也没吐了出来。 刘寄北在石牌后看得也是清楚,只觉得恶心异常,一个劲儿的反胃,下意识别过头去,匆忙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就在此时,刘寄北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实没料到,人世间竟然还有如此残忍的事情。他真的怀疑,撕开独孤殳身子的那俩个黑衣大汉到底还是不是人。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随着冷龙上人的又一声低啸发出,其余的黑衣大汉也一并冲了过来,如同恶狗抢食一般围在独孤殳被提起来的尸身旁。 紧接着的是一阵刺耳的撕扯声和咀嚼声。 等到刘寄北缓过神来再去看时,不由得惊恐地发现,湖岸边除了一堆内脏,一个头颅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一堆血肉模糊骨架。 刘寄北的胃在痉挛,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亲眼目睹了一次生吃活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着实让他大受震撼。 由于刘寄北离得较远,受到的刺激还勉强可以忍受,虽然极度的想吐,可在他百般努力之下,终于还是忍了过去。 然而侯莫陈崇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正处在血腥的场面中,亲眼目睹了一场人肉大餐,当那种腥臊的气味一个劲儿的钻进他的鼻子的时候,这位身经百战的柱国大将军终于忍受不住,佝偻起身子,“哇哇”的暴吐起来。 冷龙上人似乎习以为常,他丝毫没有理会将胃都要吐出来的侯莫陈崇,而是好整以暇的来到吓昏过去的独孤季身旁,先是侧耳听了听,感觉独孤季还有呼吸,于是一抬脚,使了个巧劲儿,一下子就把独孤季踢到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发出一声呼哨,那些黑衣人瞬时排成一列,跟着他来到了独孤季的旁边。 刘寄北收回目光,凝神向着迦旃林提看去,心中暗想: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他也和冷龙上人一般的铁石心肠? 一看之下,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迦旃林提,这位大国师并不是无动于衷,此时的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瘦弱的脸上,肌肉不住的抖动,很显然,他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迦旃林提似乎感受到了刘寄北的目光,用他的“梵音密咒”说道:“你接着看,这一次我带你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下面将要出现的东西,你可千万莫要错过了。” 刘寄北连忙收摄心神,向着冷龙上人那里望去。 这时候,侯莫陈崇也停止了呕吐,他用湖水漱了漱口,来到了冷龙上人身旁,清了清喉咙,声音极为干涩的说道:“没想到本门的黑魃如此彪悍,师兄着实让小弟开了一次眼界。” 说到这里,他又不由自主的干呕了两下,过了一会儿,才指了一指兀自昏厥的独孤季,向着冷龙上人问道:“那厮说是奉了独孤楷之命,才劫持了我的八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龙上人冷冷的答道:“我只知道是这两个家伙在去草堂寺的道上,劫持了你的八夫人,至于是否为独孤楷指使,我就不知道了。” 侯莫陈崇疑惑的问道:“那如今我的八夫人身在何处,师兄可曾知晓?” 冷龙上人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死了!” 侯莫陈崇眉头聚敛,森然的问道:“是谁杀了她?” 冷龙上人不耐烦地应道:“地上的这个人又没死,等他醒了,你不就全知道了吗?” 侯莫陈崇知道自己的师兄十分古怪,如果他不愿说,再问下去也是白搭,既而知机的调转话题,说道:“师兄是由哪里知晓我八夫人遇害的事情?” 冷龙上人直盯着最靠近他的黑衣人,不冷不热的说道:“这你就不要问了,早早晚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一边说着,一边由怀里掏出一个小包。 侯莫陈崇心里十分不快,不过,他知道眼前这位师兄一点都不能得罪,所以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恭敬地说道:“小弟知道了。” 他说话的时候,紧盯着冷龙上人手中的小布包,心里“咯噔”一下,接下来便试探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莫非就是师门??????” 冷龙上人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茬,说道:“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你可以带着地上的这个家伙回去,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至于你能不能问个明白,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侯莫陈崇十分不情愿的看了看冷龙上人,见他面色冷淡,知道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于是怀着满肚子的不情愿,悻悻的说道:“既然如此,小弟就在这里暂且别过师兄,不过,若然小弟需要师兄帮忙时,不知怎样才能找到师兄?” 冷龙上人淡然说道:“还是按着以前的办法吧。” 侯莫陈崇明了这位师兄的性情,知道再留无益,便朝着冷龙上人抱了抱拳,再又瞄了一眼那七个一动不动的黑衣大汉之后,弯腰伸手,一把提起地上的独孤季,循着来时的路径扬长而去。 冷龙上人目送着侯莫陈崇走远,脸上神情莫测,见他已经走远,这才慢慢地打开了手中的小布包。 刘寄北紧盯着冷龙上人的一举一动,其实他也很想知道,那个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侯莫陈崇贵为柱国,什么样的珍玩宝贝没有见着过,可是刘寄北看得出来,刚才,侯莫陈崇似乎对冷龙上人手上的东西很是垂涎,这无疑说明了冷龙上人手上的物件定然有着极为稀奇的地方,正因如此,才使得刘寄北看的更加专注。 忽然间,刘寄北察觉到一个细节,随着冷龙上人手上的小布包的被打开,原本站着一动不动的那七名大汉,竟然隐隐变得不甚安静了起来。 刘寄北心中奇怪,不明白那些黑衣大汉为何会变成这样,这时,忽听冷龙上人低声浅笑道:“儿郎们定是吃得有些撑了,来让上人给你们消化消化食。”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布包的最后一层打了开来。 刘寄北凝视一看,禁不住有点失望,原来包里面竟是一颗核桃大小的珠子,毫无光泽,如果不是刘寄北眼力好,在朦胧的夜色中,几乎都看不见它。 刘寄北正感失望的时候,却听迦旃林提不失时机的用“梵音密咒”在他耳边说道:“不要小看了那颗珠子,你想治好伤,可要全凭它哩!” 刘寄北心中一动,心道:迦旃林提见多识广,他既然这样说,那珠子便该不是普通的东西,只是这珠子和治疗我的伤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十三章:瓢杓(1)【多好的武侠】 刘寄北正思忖间,忽然见到冷龙上人走到了离他最近的黑衣大汉面前。 也不知冷龙上人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什么,那黑衣大汉猛的一张嘴,冷龙上人就势把珠子送到了大汉的嘴里。 接下来,奇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黑衣大汉的嘴一直在张着,随着珠子的滚入,大汉的口中慢慢的出现了黄色的烟雾,氤氲袅袅,聚而不散。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颗珠子含在黑衣大汉的口中,竟然开始不停地滚动着。随着珠子的滚动,黄色的烟雾也变得越来越淡,过不多时,烟雾竟然消失。而就在这时,忽见冷龙上人闪电般一敲大汉的下颌,那颗珠子顿时从大汉的口中蹦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冷龙上人的另一只手掌中。 黑衣大汉似乎很舍不得那颗珠子,就在珠子离口的一刹那,大汉的身子同时向前倾斜,嘴巴依然张得老大,看情形很想再吞回那珠子。 冷龙上人显然已经习惯大汉会有这种表现,他接住珠子的同时,原本敲打大汉下颌的那只手,立时迎向了大汉的顶门,途中伸出中指,在大汉的脑门上点了一下。 黑衣大汉被点中之后,身子马上归回原位,一动不再动了。 冷龙上人瞧着黑衣大汉,语气中透着嗔怪,自言自语的叹道:“唉,你啊你,都行尸这么多年了,贪心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 刘寄北心中一寒,暗道:行尸?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黑衣大汉都是死人不成? 冷龙上人讨回珠子之后,越过第一个黑衣大汉,如法炮制,依次给其余的黑衣汉子也含了珠子,当他从最后一名黑夜汉子口中拿回珠子的时候,刘寄北惊奇的发现,原本乌漆麻黑的珠子已然变成诡异的焦黄色。 迦旃林提也在审视着那颗珠子,见到珠子变了色之后,便用“梵音密咒”对刘寄北说道:“这颗珠子本是上古异宝,名叫‘渔妇珠’,据说具有祛腐化秽的无上妙用。” 随后,迦旃林提收回目光,看着刘寄北的表情有些凝重,接着说道:“你看那七个黑衣汉子,动作僵化,不言不语,看着就不像活人,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死去,只是被冷龙上人用邪门手法封闭了心性,蒙蔽了魂魄,这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其实,这些黑衣汉子在变成行尸之前,都是独当一面的高手,而当他们变成行尸之后,更是被秘制的药水常年浸泡,使得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强韧,就算是被通常的刀剑劈砍,也伤不得他们分毫,所以,这些黑衣汉子在西域又被称作铜尸。” 刘寄北仿佛是在听故事一般,感到十分惊奇,他再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些黑衣汉子,见到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阴气森森,回想起刚才生裂独孤殳的情景,心中不禁仍有余悸。 冷龙上人拿回珠子之后,小心翼翼的重新包好,又放回了怀里,他看了看地上的那堆尸骨,自言自语道:“说起来你也是苻常生的门人,如今葬身于黑魃们的五脏庙,也算是替苻家的先人还了我慕容家一个公道。” 冷龙上人说完之后,望了望天色,紧接着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啸,转身当先离开。 跟着,刘寄北便见那些黑衣大汉也都转过身子,随同在冷龙上人的身后,如同一群附庸,鱼贯而行,不消片刻,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刘寄北看到他们都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以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环顾四周鬼气森森的环境,对着迦旃林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的如此荒凉?” 迦旃林提似乎也有点蜷缩的累了,他先是直起身子,伸了一下腰身,接着倚在石牌的柱子上坐了下来,答道:“这里是太液池的西岸,池水中的三座小岛便是有名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山。池水的东南乃是建章宫,哦,那里叫做玉堂殿,你的眼力不错,可向玉堂殿那里看一看。” 刘寄北不明所以,不过见他说的认真,便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只见隔着太液池,建章宫旧址玉堂殿那里灯火闪耀,人影晃动,显然不似自己这里般荒凉。 还没等刘寄北发问,迦旃林提已是说道:“这里全都是建章宫遗址,虽然破旧不堪,但是地方倒很宽敞,宇文护想要征讨凤栖原,调集了很多人马,为了便宜号令,便将这些人马都纠结到了建章宫旧址。” 他又指了指太液池东南岸的玉堂殿,叹道:“你刚才也看到了,现如今都是深夜了,可玉堂殿还是灯火不熄,显而易见,住在那里的人一定身份不简单” 刘寄北微微颔首,赞同之余试探着说道:“也许当官的都住在那里?” 他见迦旃林提点了点头,心知自己所猜不错,于是不由自主的想道:看来他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我该好好的问一问他,或许在他的嘴里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主意打定之后,刘寄北略微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你是怎么来到长安的?” 迦旃林提看了看刘寄北,后者耸了耸肩膀,解释道:“其实那一次在白云山分开之后,我还是很挂念着你的。” 迦旃林提用眼睛盯了刘寄北片刻,见他一脸的诚恳,没有显现出半点的不自然,于是说道:“说来话长,那一日你虽然走了,可是葛玦还是被我捉了去,尽管途中出了点状况,但他一直也没有逃出我的掌控。” 他说到这里,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一段时日遭遇到的各种情形,直觉得人生无常,吉凶难测,禁不住心中一阵唏嘘, 沉默了片刻之后,迦旃林提才将他的遭遇缓缓道来。 原来,那天他带着葛玦离开白云山的断崖之后,一路北行,企图越过黄河,直奔精绝门的所在地九女山。 迦旃林提和葛玦俩人沿着浐河北行,由于葛玦一路上很是折腾,一点都不着急赶路,所以俩人走的很慢,多日之后,才到了浐河和灞河的交汇处。 俩人远远的便看到了前面一处山地,如同一条巨龙抬胸俯首,饮水于渭河,迦旃林提远观其形便知道那就是龙首原。 龙首原连绵六十里,东高西低,起伏平缓,东北临渭水,西南到樊川,东北部最高,西南部较低,其上树木葱郁,景色宜人。 长安城建在龙首原的北坡,站在龙首原的至高点,长安城的全貌则一览无遗。 葛玦离开了白云山之后,没过多久,就从晕厥中醒了来,他见自己还牢牢的掌握在迦旃林提手中,禁不住有些失望,索性默不作声,一路上保持着缄默。 葛玦心中十分清楚,迦旃林提一个劲儿的带着他往北走,无非就是想带着他一起回到九女山,用他来威胁葛都,好以此来交换到《仿鸟迹》的秘笈。 葛玦虽然不声不语,可心里从没放弃逃脱的念头,他一直在精打细算,尽可能地拖住迦旃林提,延缓回到九女山的时间,一方面给随后而来的葛城创造解救自己的机会,另一方面也给自己冲开被封的穴道赢得时间。 葛玦在断崖的时候,虽然被迦旃林提弄得晕了过去,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聪明绝顶,也深知自己叔叔葛城的性情,坚信葛城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弃了自己。 在葛玦和迦旃林提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经过无数次的琢磨和实践,对于破解迦旃林提封住自己穴道的手法,他已是有了一些心得,深信自己再经过一段时间,定能破茧而去。 对于葛玦这些天表现出来的安静,迦旃林提并没有太多的在意,他本就是一个沉默惯了的人,既然,葛玦没有啰哩啰嗦,他又何必自讨耳根子闹腾。 俩人顺着灞河沿来到了龙首原,站在山下的岔路口,迦旃林提向着右边的山路望了望,知道沿着这条路走,翻过龙首原,便可到达长安。 迦旃林提脑海里出现“长安”两个字的时候,眼前闪过郁久闾家族很多人的面孔,禁不住微微一叹,暗道:真应该到长安青门外看一看,顺便吊唁一下那里曾经被斩杀的柔然人。 想归想,迦旃林提知道这时候绝不是哀婉往事的时候,于是,他带着葛玦沿着左边的小路上了龙首原,等到了山腰,四处一望,入眼的尽是春意,原本有些沉闷的心境在这一刻获得了开解,情不自禁的感到一丝畅快。 迦旃林提在道边找了一块树荫清凉的去处,示意葛玦在此盘桓一会儿,葛玦也是没有异议,于是,俩人十分默契的隔开了一点距离,各自寻找了坐处。 此时已过晌午,温暖的阳光从树木的枝叶间照射下来,映射出一处处斑驳的景象,迦旃林提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地上晃动的树影,一边由怀里掏出备用的干粮。迦旃林提递给葛玦一块馍馍,却被葛玦拒绝,迦旃林提也不强迫,收回手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第十三章:瓢杓(2)【多好的武侠】 一块馍馍吃完,迦旃林提感到有点口渴,一把拿出身边的水袋,解开袋子口便想喝水,孰料嘴张得老大,袋子里却没有水流出,迦旃林提不甘心的摇晃了几下,仍是听不见水声,心知水袋已空,于是朝着龙首原东面望了望,看着缓缓流动的灞河,心道:早知没有水了,真该在登上龙首原之前便灌一些,如今却好,嗓子冒烟,干瞪着眼,竟然没有水喝。 葛玦早就看出迦旃林提的窘况,淡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快意,暗说:渴死你个老东西。 迦旃林提本是苦行之人,平生见惯了艰苦恶劣的境况,此时虽然口渴,却也没有太过于焦虑,他扫了一眼葛玦,见其脸色异样,心知这小子正在幸灾乐祸,禁不住感到厌恶,思忖道:阴险小儿,本国师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既然没水喝,你还不是一样的得渴着,既然你如此高兴,那咱们便这般耗着,看看到时候谁先忍不住。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俩人正各自怀着心事,闭着眼睛休息,忽听山脚下传过来一阵低沉的啸声。迦旃林提半睁着眼,仔细聆听,觉得啸声十分怪异,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于是他睁开眼睛,探出身子,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不远处,林子内飞鸟嘈杂,一个农人正沿着他俩走过的山路,担着一挑担子缓缓走来。 迦旃林提见是个农夫,没有太过于着意,依然调整坐姿,倚在身后的树干上,闭上了眼睛休息。 葛玦虽然也察觉到有人过来了,但他压根就没睁开过眼睛。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即使眼前遇到了强盗,那也是迦旃林提一个人的事情,自己一点都帮不上忙。况且,只要有迦旃林提在,自己的安危本就没什么担心的,与其操心不相干的事情,还不如静下心思,琢磨琢磨怎样解开穴道来得实惠。 那农人挑着一副担子,来到了迦旃林提和葛玦歇脚的地方,似乎感到有点累了,就在路旁边歇了脚。他放下了担子,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水,看了一眼俩人,主动搭讪道:“一口气上了这么高,真有点吃不消。唉,我说两位,在这歇着呢?” 葛玦睁开眼,看了一眼农人,见其一副窝里窝囊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屑,于是带搭不理的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兀自养神。 迦旃林提则是礼貌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农家可是住在这附近,不知下了龙首原,离着黄河渡口还有多远?” 那农人对葛玦的傲慢,浑不在意,迎着迦旃林提的问话答道:“过了龙首原,下面有一个村落,名叫‘龙口堡’,小人便是住在那里,若说是离黄河口还有多远,小人估摸着,怎的也有二十几里路吧!” 迦旃林提淡淡的“哦”了一声,随口说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农家提点。” 那农人似乎颇为健谈,尽管见到俩人不似爱说话,仍然指着葛玦说道:“这位小兄弟好生面善,不知在哪里见过?”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惹得葛玦和迦旃林提大是惊异,前者更是冷哼一声,试探着问道:“你可莫要胡说,我何时和你见过面了?” 那农人搔了搔头,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才恍然道:“确实是小人弄错了,那人虽是和这位小兄弟极为相像,年龄上却又显得有些大了。” 迦旃林提听到这里,心中一翻个儿,不解的问道:“你见到的那个人真的和他很相像吗?” 那农人再又仔细的看了看葛玦,点了点头说道:“那个人确实和这位小兄弟很像,他在我们家住了一个晚上,我是不会记错的。” 葛玦听罢,暗道:若此人说的没错,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父亲,如果真的是他来了,我脱身的机会便会大大的增加。 想到此处,葛玦偷偷看了一眼迦旃林提,却见后者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禁不住一打冷战,忖道:迦旃林提这老家伙也不是好惹的,为了讨回仿鸟迹的秘笈,他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如果他真的不肯放我,并拿我要挟父亲,事情可就会变得十分棘手了。 迦旃林提见到葛玦避开了自己的眼睛,猜知他心中定时在打着鬼主意,一时间也不叫破,转过头向着农人问道:“那个人在你家住了一晚上,而后他则去了哪里?” 那农人摇了摇头,说道:“那人好生怪异,并且也好生干净,他借宿到我家之后,给了我一些钱财,却叫我到别处安歇,等到第二天清晨,我回到家中,那人早已经走了,他去了哪里,我自是不知。” 葛玦心道:父亲历来十分整洁,一丁点儿的污浊都不能忍受,他能夜宿农家,已是少见的很,又怎肯同别人同处一屋檐下?这农人虽然愚蠢,却能看出父亲一贯的秉性,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随后,葛玦心中奇怪,暗自思量道:父亲怎知我被迦旃林提劫持了,此地离着九女山隔着数千里,就算是快马加鞭去送信,来回也要月余的时间,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赶了来,看来这里面一定有着蹊跷。 其实,迦旃林提此时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他同样不明白葛都怎么这么快就赶了来,不过,他倒并不因此而感到害怕,在他心中,葛都早晚都得见的,与其晚一些,还不如早点了断。 农人见到自己说完话之后,那俩人都满腹心事似得不言不语,一时半会儿的谁都没有搭茬,很自觉没趣,于是整理好担子,便想离去,孰料不经意之下,扁担一动,担子后面搭着的那只木桶忽然歪了一下,顿时由桶盖子下面溅出了一些液体。 微风拂过,酒香四溢。 迦旃林提正感到口渴,忽然闻到了酒香,顿时来了精神,问道:“原来是个酒倌,不知你这酒可卖吗?” 农人脸上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有些慌张的说道:“好人说话需小声些,小人家中薄田荒芜,尚有妻儿养活,实属无奈才做些酒水买卖,好人若是口渴,尽管饮取一些,小人只当奉送也就是了。” 迦旃林提瞧他怯懦,知道他讨卖酒水没有经过官府的允许,心中也不在意,朝着他点了点头,安慰道:“我不是官家,管不了那许多,你只要卖我一些,解了我的口渴,钱财自是不会少于你的。” 一旁的葛玦嗅了嗅酒水的香气,开口赞道:“好醇厚的酒香”,接着他眉头不自觉地舒缓了一下,奇怪地看了一眼那农人,继续说道:“你不用害怕,我和他都是过路人,你只管取些酒水与他,钱财由我来付。” 他说完又朝着迦旃林提一笑,眼神中显出妖异的神色,说道:“亏你这些时日照顾我,今日的酒水算是我请的。” 迦旃林提迟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既然你如此孝敬,本国师就给你这个机会。” 葛玦听罢也不生气,由怀里掏出铁钱递给农人,笑着说道:“反正你这酒水也是要卖的,且由着他饮用,这些钱该够酒资的吧?” 农人满脸的不安,一边接过酒钱,一边嘟哝着说道:“若是在早几年,遇到了你们这样的客人,小人倍感到高兴,可是现在正是颁布榷酒的时候,小人卖这点酒真是透着惶恐。” 葛玦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你不说,我们不说,谁又会知道呢?” 农人解下腰边挂着的瓢杓,在迦旃林提面前晃了晃,郑重的说道:“好人可要看仔细了,非是小人故意吝啬,实在是这瓢杓小巧,装不得太多酒水。” 接着,他打开后面的木桶,舀了一瓢酒递给迦旃林提,自言自语的叹道:“其实,话说回来,为了讨生活,有时候老百姓也顾不得那么多的政令,毕竟还得活命啊!” 迦旃林提面色一暗,接过瓢杓,先是看了看农人,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又看了看葛玦,眼神很是复杂,最后才把目光移向了山下的灞河,背对着葛玦和农人,低下头来开始饮酒。 葛玦笑道:“没想到大国师还有这幅菩萨心肠,听得酒馆说的凄苦,美酒竟是难以下咽了。” 迦旃林提回过头来,抹了抹嘴边的酒渍,将空空的瓢杓递给农人,淡淡的说道:“菩萨本就在心中坐,不需你来褒贬。” 那农人见到迦旃林提喝完,连忙收拾起瓢杓,佯装问道:“酒资甚厚,若不够饮,可再来一瓢?” 迦旃林提摆了摆手,说道:“已是甚好,你可自去。” 农人嘴巴动了动,随后整理好酒桶,挑起担子,说道:“既然如此,小人便离去了。” 葛玦笑着慢悠悠地说道:“你也不问问我是否吃酒,竟是这般着急离开,那些酒钱本是有多余的,你且找还给我。” 他说话间,那农人已是走出了好几步,虽然听到了他的调笑,却没回过头来,急匆匆而去。 第十三章:瓢杓(3)【亲们多支持】 迦旃林提目送着农人走远之后,对着葛玦说道:“咱们歇了半天,有了精神头,应该继续赶路了。” 他一边说着,一便要站起身子,孰料,也不知怎的,冷不丁的竟然一下子没站起来。 迦旃林提立刻面色大变,身子软绵绵的倚在树干上,吃惊地说道:“那酒水中有毒!” 葛玦此时似乎毫不惊奇,冷冷的看着迦旃林提,淡淡的说道:“你中的毒名叫‘缚龙散’,没想到吧,你竟然步了匠帅拔佩的后尘?” 迦旃林提又试了试自己的气力,依然显得软绵绵的,不禁长叹一声,疑惑的问道:“这毒可是你下的,为何我一点都没察觉?” 葛玦好整以暇,伸了一个懒腰,悠哉悠哉的由地上站了起来,走到迦旃林提面前,淡蓝色的眼中异彩连连,看着迦旃林提正色道:“大国师目光如炬,若我施毒怎能避开你的法眼?” 迦旃林提叹道:“原来是那农人投的毒,怪不得他的举止那么怪异,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他怎会有你们葛家的独门毒药?” 葛玦眼光四处收索,叹道:“其实我和你一样的诧异,那农人我也从没有见过,不知他为何会有我们葛家的‘缚龙散’。” 迦旃林提面上的表情极度复杂,无力地问道:“你是不是事先就知道那酒水中有毒,所以你不喝?” 葛玦点了点头,说道:“‘缚龙散’本来无色无味,如果参在水中,即便是我也辨别不出,可若是将它和酒水参合到一块儿,便会产生一种奇特的酒香,那味道闻起来更加浓烈。刚才,那农人故意将酒水溅出桶外,我一闻便已经知道酒水中已是参和了‘缚龙散’,故而,我强自忍着口渴,没有去喝那酒水。” 迦旃林提叹道:“原来故事是出在这里,难怪我一无察觉。”接着,他盯着葛玦问道:“我现在已是骨软筋酥,你想拿我怎么办?” 葛玦“嘻嘻”一笑,刚想回答,忽听旁边树丛中有人应道:“其实你心里明白得很,又何必问他?” 迦旃林提脸上神色变化不大,扭头去看,只见一个人拄着双拐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葛玦瞧清了来人,恍然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叔父买通了那农人,在酒水中下的毒啊!” 葛城架着双拐,好似飘飘悠悠的鬼魂,瞪着一只独眼,走过来对着葛玦笑道:“你倒是很机灵,一闻便知道那酒里参和了咱家的宝贝。” 葛玦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指了指瘫软的迦旃林提说道:“如今他已是肉在俎上,我们该怎样处置他?” 葛城面色一整,对着葛城肃然道:“我们为何要处置大国师,难道我们和他有仇吗?” 葛玦一愣,却听葛城接着对迦旃林提叹道:“其实,你我本是旧识,尽管当年有一些误会,可也不是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如今彼此都这般年纪,一些事情早该看透了,有商有量来解决事情,有什么不好,何必动不动就拳打脚踢,兵戎相见。” 迦旃林提神色古怪,静静的看着葛城,漠然的说道:“你真是这般想的?” 葛城一脸的诚恳,点了点头,真切的说道:“言为心声,绝不敢参杂半点虚假。” 迦旃林提大不以为然,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接下来该商量些什么?” 葛城看了葛玦一眼,郑重其事的对着迦旃林提说道:“我知道你用独门手法封了玦儿的穴道,不如我们就此做个交易,你解开玦儿的穴道,我帮你解毒?” 迦旃林提思忖了一下,答道:“那‘仿鸟迹’秘笈的事情怎么办,没了葛玦,你们又怎会将它平白的还我?” 葛城以杖击石,敲得叮当作响,只听他说道:“我以人格担保,一旦遇到了我兄长,定会求他把‘仿鸟迹’秘笈送还给国师。” 迦旃林提干瘪的脸上现出感激的神色,深陷的眼窝中,神采湛然,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葛城瞧看。 葛城被迦旃林提看得久了,禁不住脸上生痒,心里发毛,疑惑的问道:“大国师如此看我,不知所谓何意?” 迦旃林提忽然间再也忍俊不住,极为难得的大笑了起来。 葛城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佯装羞怒的问道:“我诚心和你说话,你却如此态度,看来你是一点也没有将我放到眼里?” 迦旃林提止住笑声,叹道:“非也,非也,我是因为太看重你了,所以,才会一直陪着你将游戏进行到底。” 葛玦一头雾水,不知道迦旃林提为何会如此说话,他看了看葛城,却见后者脸上闪过惊诧之色,心中立时警觉,正要提醒葛城,忽见迦旃林提猛的站了起来。 葛城骇然之下,不自觉的拄着拐杖向后退却,失声道:“你没有中毒?” 迦旃林提向旁边挪了一步,指了一下树旁边的一处草丛,油然道:“我的嗽口酒全在那里,你可以闻闻。” 葛玦恍然道:“原来刚才你背对着我,佯装饮酒,实则是把酒吐到了草丛里。” 迦旃林提耸了耸肩,淡淡的说道:“尔虞我诈,彼此彼此!” 葛城来到葛玦身前,面色森冷,对着迦旃林提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酒里有毒的?” 迦旃林提听他问自己,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刚才那农人的身影,暗自叹道:若不是他借着舀酒之机,在瓢杓的底部道明了酒水内的玄机,只怕我这时候真就中了毒,看起来天下间还是好人多啊! 迦旃林提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以免连累了那位好心的农人,于是用他那独特的天竺口音说道:“自从离开白云山,你便像冤魂不散似的跟着我们,你道我没有察觉吗?我之所以没有点破,实际上就是等你自己送上门来。” 他说到这里,看到葛城半信半疑,于是借着语音的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今日,在这座龙首原之上,我注意到树丛之间,鸟雀无故惊飞,便知道又是你尾随而来,偏巧在这时候,那位农人不早不晚的出现了,试想在这饶有行人的山路之上,他担着官府明令禁止的私酒而不急着赶路,却故意停了下来,找我搭讪,只要是明眼人,就该知道这里面定有蹊跷,换做是你,敢喝这不明来历的酒水吗?” 葛家叔侄如意算盘打错,本就有点心神不定,此刻又听到了迦旃林提并非全无道理的一番话,不自觉间竟然相信了他的说法。 葛城忽然回过头去,低声在葛玦耳边说了几句话,迦旃林提本想偷听,然而就在这时,山脚下又传过来一阵啸声,阴沉沉而又略显急促。 迦旃林提心神一颤,暗地里涌起一阵不安,心道:这啸声一定和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有关,我也一定听过,可是究竟在哪里听过呢? 由于受到了那啸声的干扰,迦旃林提并没有听到葛家叔侄之间的对话,而等他合计心事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看到葛城回过头来,并且一摆右侧腋下的镔铁拐杖,杀气盎然的对着他说道:“既然你千方百计的诱我出现,我便猜你定然不肯轻易的解开玦儿的穴道,既然如此,那我俩就只好手底下见个高低了。” 迦旃林提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留下葛玦,该哪去哪去吧!” 葛城面色一变,怒道:“天竺老贼,不要自以为是,看拐!” 他说打便打,一点都不含糊,右手的镔铁拐杖夹着罡风当胸向着迦旃林提戳来。 迦旃林提虽然知道葛城武功较自己略逊一筹,但是对他仍不敢小觑,此时见他一杖戳来,连忙闪身躲过,本想施展“灵鹫功”还以颜色,孰料对手竟似拼命般的丝毫不给他还手的机会,那一条拐杖瞬间变成横扫,直取迦旃林提腰际。 迦旃林提心中感叹,暗赞这些年葛城武功大有进境,他身随意动,不待拐杖近身,已然腾身而起,半空中身形变幻,双手如钩,弓腰提膝,如同苍鹰搏兔一般,凌空直取葛城。 葛城独眼瞪得溜圆,虽是眼见着自己招式落空,却是丝毫没有气馁,闪电般收回右手拐杖的一瞬间,左手的拐杖立时呼啸而出,迎击当头扑下的迦旃林提,与此同时,大喝一声:“走!” 一直呆在他身后的葛玦闻讯之后,极速冲出,竟然顺着他来时的山路狂奔而去。 迦旃林提心中一惊,急沉丹田之气,身子顿时下坠,倏然躲过了葛城的拐杖,他落地之后,本想去追葛玦,不料身子刚动,葛城的拐杖又是扑面而来。 迦旃林提无奈,只得凝神应对,他心中忽然醒悟,葛城定是想缠住自己,使得葛玦有机会逃脱,只是他不明白,葛玦为何不向黄河那边逃离,却是走了回头路呢? 第十四章:魔主(1)【求一下订阅】 迦旃林提的武功确实要比葛城高明一些,但要想胜他,怎的也要在百招之后,虽然眼见着葛玦趁机溜了,可是碍着葛城的纠缠,一时半会儿的也是无计可施。 俩人都是超一流高手,彼此间来来往往,一会儿的功夫,便过了数十招之多,刚开始的时候,葛城还能攻守均衡,可是打到后来,已是渐渐显得有些不支,十招之中,倒有八招是自保。 不过,葛城眼见着葛玦已经跑得没影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还是落了地,心道:无论如何,我葛家的唯一血脉算是有惊无险了,即便是我死在了迦旃林提的手上,也算是对得起大哥了。 由于心无旁骛,葛城便展开浑身解术和迦旃林提周旋,两只镔铁拐杖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舞动如飞,将周身空门护卫的严严实实。 其实,迦旃林提本不想将葛城怎样,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葛城锋芒正盛,迦旃林提想要从杖影中脱身,无异于自毁先机,若是那样的话,即便是他的武功高出葛城一筹,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而此时,葛城已然在求自保,对迦旃林提的威胁自是大大减小,迦旃林提知道该是摆脱葛城纠缠的时候了。 正当迦旃林提打定主意要抽身而退的时候,顺着北面的山路来了一行人,行走速度非常快,转瞬间便来到了俩人争斗的地点。 这一行人,并不因前方有人打斗便停住脚步,而是视而不见,直接就插了进来。 迦旃林提惊怒之余,着眼一看,只见来到旁边的是清一色的黑衣大汉,一个个表情僵硬,毫无生气。 等到看清楚了,迦旃林提禁不住大吃一惊,心道:这些不是祁连山的黑魃吗?他们怎会在这里?既然有黑魃出现,那么冷龙上人也该到了。 葛城正一心一意的防守,猛然间察觉到来了不速之客,连忙闪到一旁,仔细瞧看,发现来的是七名黑衣大汉,不由得纳闷,暗道:这些是何方神圣?怎么都死气沉沉的? 迦旃林提之所以一眼便认出来者是黑魃,完全是因为他曾和这些黑魃之间有过一次难忘的经历。 迦旃林提十分清楚这些黑魃的威力,也知道他们来自于哪里。 当年淝水之战,苻坚大败而回,前秦随之分裂,慕容垂和姚苌则乘势崛起,非别建立后燕和后秦。 苻坚之孙苻登执掌前秦余部之后,为报祖父被杀之仇,屡次征讨弑杀苻坚的姚苌。 苻登虽然桀骜不驯,却很善于用兵。 他带兵打仗的时候,十分推崇兵贵神速的理念和以战养战的策略。 苻登每逢战事,为了避免累赘,必定轻装上阵,从不携带过多的粮草辎重,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对手,然后从对手那里得到可供将士果腹的东西。 可是,当时天下大乱,到处是饥荒,即使是从对手那里,也不可能得到足够的粮草供应,所以,在不得已之下,人肉变成了可以果腹的东西。 苻登每战之始,为了鼓舞士气,便对手下的将士们说:“你们在早晨开战,把敌人打败了之后,晚上便有足够的肉吃,所以你们一点都不必担心饿肚子”。 事实上也是如此,一旦把姚苌那边的人打败了,便命人挑选一些战场上敌人遗留下来的尸体,宰杀之后,将人肉切割成块,分给手下的将士食用。 然而,刚开始吃尸身上人肉的时候,尚是没有显现出任何的异常,将士们既能填饱肚子,还可打打牙祭,可是后来,渐渐的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征兆。 将士们尸肉吃多了,不少人出现了异常的状况,轻者面目青紫,浑浑噩噩;重者皮肤溃烂,疯疯癫癫;更有甚者,出现了抓狂,不停的撕扯自己的肌肤,以至于筋骨毕现,惨嚎而亡。 为了弄清楚将士们为何会出现如此怪异状况,苻登特意四处寻找能人奇士,也是苍天有眼,没过了多久,竟然有一位异人自动找上门来。 这位异人名叫王乔,不但才学卓绝,更是拥有一门奇术。 当他见到那些表现异常的将士的时候,便告诉苻登,这些人是中了尸毒,唯一的解救方法,就是找到传说中的‘渔妇珠’。 据王乔说,‘渔妇珠’乃是上古奇物,能够吸收各种奇毒,只要找到它,将士们便可安然无恙。 苻登知道寻找‘渔妇珠’事关前秦安危,于是派出大批人手四处访求,最后竟是在一个西域商贾那里找到了。 苻登得到‘渔妇珠’之后,把它交给了王乔,王乔巧施妙手之后,果然使中毒的大批将士痊愈。 苻登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之后,便开始为粮草的事情犯起了愁,人肉是不能吃了,可是那么多的将士该怎样养活? 王乔得知了苻登的难处之后,便毛遂自荐,说他有一个办法,即可以解决粮草,又能为苻登打造一支无敌之师。 苻登听了之后,虽是半信半疑,但因左右无法,就由着王乔施为。 其实王乔之所以肯帮助苻登,也是有着他自己的目的。 那时候,尽管天下分崩,但是苻登的虎狼之师天下闻名,大家都知道,前秦的军队不但作战勇猛,更是性情残忍,多以敌人的尸肉为食。 王乔家传一种铜尸奇术,不但可以控制人的心魄,更是能使受控制之人变得铜筋铁骨,刀枪不入。 不过,这其间有一个问题,就是制造和控制铜尸需要以人肉作为药引,但是,人肉吃多了,难免会中尸毒,尽管铜尸全无理智,可他并不是真的死去,既然活着,尸毒自会将其毁掉,所以,要想使制造出来的铜尸安然长久,必须得解决尸毒这一难题。 王乔很清楚,天下间能够解除尸毒的最好办法,就是得到“渔妇珠”。 “渔妇珠”一直只是个传说,王乔寻找多年,仍是一无所获。 寻找到最后,他知道即使渔妇珠真的存在,以他个人的力量来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 就在王乔心灰意懒的时候,听说了苻登的事情,于是心中燃起了希望,想要借助苻登的势力找到“渔妇珠”。 王乔由苻登手中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渔妇珠”,并用它治好了那些感染尸毒的将士后,便开始实践自己家传奇术。 王乔先后在苻登的军队中找来了几个武功不错的将士,用独门手法封闭了他们的心魄,并且将他们朝夕泡制在特制的药水中,每待这些将士饥饿的时候,王乔就寻来尸肉供他们享用,为了预防其中毒,王乔在他们吃完尸肉之后,便用渔妇珠将这些人体内的尸毒吸出。 经过了一段特定的时日,第一批铜尸被制造了出来,王乔把他们呈现给苻登,结果,苻登见到这些怪物之后,又是惊骇又是欢喜。 苻登将王乔制造出的那些铜尸组成了一支精悍的奇兵,号称黑魃军团,虽然数目不多,但是在同姚苌的一些战事中,这些铜尸屡屡建立奇功,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后秦将士望风而溃,于此,黑魃军团之名响彻天下。 苻登见到铜尸威力无穷,便想多制造一些,再组建一支黑魃军团,然而此事却遭到王乔的反对。 原来王乔经过反复验证,“渔妇珠”吸除尸毒的能力也是有限度的,并且“渔妇珠”吸除的尸毒越多,它需要散毒的时间也就越长。 由于“渔妇珠”特有的条件限制,根本就不可能大规模制造出威力强悍的铜尸。 苻登明听了原因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心知肚明筹建黑魃军团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事实上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尽管如此,苻登深知铜尸的厉害,打定主意绝不能让这项制造铜尸的技艺流传出去,于是,苻登在千方百计的骗取了王乔制造铜尸的手法之后,谋害了那位王乔。 后来,姚苌之子姚兴在马毛山南大败苻登,并且将其斩杀,苻登之弟苻广带着王乔留下来的制造铜尸的手卷和“渔妇珠”投奔了南燕慕容德。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信,苻广便把手卷和“渔妇珠”作为礼物送给了慕容德。 在此之前,慕容德就听说过七星黑魃的传闻,如今得到了手卷和“渔妇珠”,自是倍加珍惜,亲自将其交给了后宫仔细保管。 不久之后,天象异常,苻广听信手下之言,认为前秦可以复兴,于是拥兵自立,遭到了慕容德的剿灭,苻广也因此被斩。 自此,天下间就只有慕容一家拥有制造铜尸的技艺以及“渔妇珠”了。 慕容德死了之后,后主慕容超继位,由于其骄奢淫*逸,并且不时地侵扰东晋,结果遭致刘裕北伐,灭了南燕,慕容超也被运送到建康斩首示众。 从那开始,关于黑魃的一切传闻均都凭空消失,直到多年以后,有人传说在祁连山见到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但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更是行踪诡异,来去如风。 第十四章:魔主(2)【求一下订阅】 迦旃林提曾在多年以前,为了追讨《仿鸟迹》秘笈的下落,走遍了西域大漠,祁连山更是去了多少趟,其间有一次便遇上了黑魃。 那一次,迦旃林提深入冷龙岭,无意间遇到了一个受伤的人,名叫王子晋。 王子晋当时受的伤很重,身上有着多处被撕咬的伤口,一条胳膊更几乎被扯了下来。 迦旃林提发现王子晋的时候,他正躲在一处山洞中,洞外大雪飘飞,寒风凛冽,若不是迦旃林提急着躲避风雪,只怕还遇不到他。 当时,据王子晋说,他的先祖名叫王乔,精通一门制造铜尸的奇术,可以说是绝冠当时,结果遭到前秦苻登的垂涎,王乔不但因此丢掉了性命,而且制造铜尸的技艺也被苻登所攫取。 经过多年的寻访,王子晋查明这门奇术被慕容超的后人带到了祁连山,于是久经周折上门讨取,结果被慕容寒冰也即是冷龙上人拒之门外。 王子晋不服,纠缠索要,最终惹得慕容寒冰大怒,派出黑魃驱赶王子晋。就在争斗中,王子晋遭到黑魃围攻,身受重伤,无奈之下逃入深山,为避风雪,进入到了山洞,这才巧遇了迦旃林提。 迦旃林提听了王子晋的诉说之后,很是同情王子晋的遭遇。他本想施以援手,救治受伤的王子晋,无奈王子晋伤势过重,没过多长时间便死掉了。 迦旃林提在山洞中掩埋了王子晋的尸身,等到洞外风雪稍霁,便想离开。 孰料迦旃林提还没动身,却遇到了前来搜寻王子晋的冷龙上人和黑魃。冷龙上人误以为迦旃林提是王子晋的同伙,也不由他解释,连声发出低沉的呼啸,召唤黑魃上前,就与他厮杀。 迦旃林提虽是历经了无数的凶险场面,可那一次却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蜂拥而上的黑魃,筋骨异常强韧,就好似穿了盔甲一般,拳脚落在他们身上,如击败革,劲力小了根本就伤他们不着,不但如此,这些黑魃还来去如风,行动起来势如闪电,极是难以捉摸。 更让人感到胆寒的是,这些黑魃根本就没有自主意识,一旦围住对手,缠斗起来不死不休,若不是当时恰好赶上冷龙上人的一位门人偷偷下山,触犯了门规,惹得冷龙上人带着黑魃匆匆离去抓捕,就算迦旃林提使出了浑身解数,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自从迦旃林提那一次侥幸离开祁连山之后,不知不觉间,已是很多年过去了,然而迦旃林提每次想起那次祁连山的经历,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如今,迦旃林提做梦也没想到,在离着祁连山如此遥远的龙首原,竟然意外的撞见了这群怪物,陡见之下,迦旃林提的心猛然一颤,神情也变得异常紧张。 葛城既不知道黑魃的来历,也不知道黑魃的厉害,他陡然间见这些黑衣大汉来到近前,一点也没有理会自己和迦旃邻提正在打斗的意思,而是毫不停留,硬生生朝着他和迦旃林提之间插了过来,禁不住又喜又怒。 葛城身为“精绝门”的二当家的,除了对他的哥哥异常尊敬之外,其余的人他从不放到眼里,尽管这些年来,他离开了精绝门,一个人隐居在白云山,可是那种深陷在骨子里的桀骜,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正因如此,当他见到突然出现的这些黑衣大汉,来了之后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横冲直撞,一点也没有将他放到眼里,简直是毫无规矩,禁不住心中涌起了怒气。 不过,生气归生气,葛城更清楚眼前的处境。 经过了一阵子的厮杀,葛城已如强弩之末,对于迦旃林提的步步紧逼,他应付起来,越来越是感到力不从心,偏巧在这时,来了这些个黑衣大汉,虽是毫无江湖规矩,但是硬生生插在了俩人之间,无疑是给了他一个走脱的机会。 葛城念及于此,不自觉的心生喜悦,连忙趁着黑衣大汉隔开他和迦旃林提的时候,架起双拐,如风一般向着山路旁的树丛中掠去。 迦旃林提在黑魃插过来的时候,也已闪到了一旁,本以为这些黑魃是奔他而来,正拿不定主意是战是走之际,孰想这些黑魃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在他的面前,急冲冲的赶了过去。 迦旃林提看着黑魃由面前经过,无意间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当儿口,从南面的山脚下接二连三的传过来沉闷的啸声,那些黑魃听到啸声之后,走得更加快捷了。 迦旃林提忽然间明白过来,心道:原来之前听到的那两次啸声,和刚才的啸声一样,都是某人在召唤黑魃,难怪我一开始听着就觉得耳熟,当年我在祁连山第一次遇到黑魃的时候,冷龙上人就曾发出过类似的啸声。 迦旃林提望了望葛城消失处的树丛,暗自有些沮丧,回想起和葛城动手之初,葛家叔侄相互咬耳朵的情景,心知肚明那时候这俩人便定好了计谋,由葛城牵制住自己,葛玦则乘机逃脱。 想通了之后,迦旃林提还真有点佩服葛城,心想此人虽然品行心性不怎样,倒是挺顾念亲情的,宁可自己以身犯险,也要保全他的侄儿,这可是原先完全没有想到的。 迦旃林提看到黑魃越去越远,心里又泛起了嘀咕,暗道:也不知召唤黑魃的那人到底是不是冷龙上人,反正葛玦也是朝着那方向跑的,不如我也跟过去看一看。 他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展开身形,远远地跟在了那些黑魃的后面。 迦旃林提跟着黑魃来到了龙首原山下的岔道口,眼见着黑魃拐入到了通往长安的那条山路,心中一怔,暗道:刚到龙首原的时候,我还想着有机会走一趟长安,没想到错开了那条山路,竟又绕了回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迦旃林提远远的跟在黑魃的后面,沿着山路,不久便跟到了半山腰,正行进间,忽听一阵琴声传来,连忙停住脚步凝神倾听。 迦旃林提虽是天竺人,但对于西域以及中原的音律十分精通,他听得出此时正在鼓琴的那个人,杀气十分厚重,所奏乐曲之中,饱含征伐之意。 迦旃林提暗道:鼓琴之人十分了得,听他奏出的琴音,激昂之中透着遒劲,让人目摇神驰,心神动荡,如非拥有异常深厚的内力绝难办到。 他正听得入神,骤然又闻得有人和着琴声,开口吟唱:“孑然一身兮驰聘江湖,喟然长叹兮知音难求,知音难求兮我若奈何,我若奈何兮何以解忧?” 歌声铿锵有力,直如惊涛裂岸,同时里面又透射出无尽的苍凉,让人听了之后,打心里产生一种共鸣:人生无味,苍白寂寥。 歌声和着琴音,相互胶着,相互烘托,彼此间熟稔无间,配合默契,歌声琴音浑然一体,如若天成,里面竟是挑不出一丝瑕疵。 迦旃林提目光紧锁着前面的黑魃,耳朵里却在追寻着琴歌,他发现黑魃也在朝着琴歌的方向行进,禁不住猜测出发出啸声的那人该是和鼓琴吟唱的人呆在同一个地方。 在迦旃林提的目光中,那些黑魃行进到一处松林便不再走了,于是他隐藏在一处山石后面,定睛向那里瞧看。 稀疏的林木间,或坐或站着一些人,其中更是有俩人斗得不可开交。 迦旃林提看清那些人之后,心中暗自震骇,忖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的聚集了这么些难得一见的高手?任拿出一个,只要跺一脚,江湖都得颤三颤。 迦旃林提认得林间正在相斗的两个人,其中身穿月白色僧衣的乃是祁连山冷龙岭的主人,名叫慕容寒冰,自号冷龙上人。 当年便是他和黑魃一起重伤了王子晋,使得王子晋含恨九泉。尽管多年没见,可是他那一身标志性的行头,以及轻若鸿毛的身法,迦旃林提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迦旃林提心中嘀咕:刚才那几声呼啸该是冷龙上人发出来的,他如此急迫的召唤黑魃,定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情。 迦旃林提仔细的看了看和冷龙上人争斗的那个人,见此人头戴葛巾,身着儒袍,个头较为高挑,身后背着两把刀,手里面使的也是一柄单刀。 瞧着那人一波一波雪花也似的刀浪,逼得冷龙上人连连招架,迦旃林提暗叹一声,心道:这些年没见他,武功更是大胜从前了,这一套“劈风刀”使得天马行空,去留无痕,全然已入大成之境,当今天下,若论刀法,当属他为第一。 迦旃林提忽然想起了刘寄北,他虽和刘寄北交手的次数不多,但是对于刘寄北的刀法却是记忆深刻,看到了眼前这个人,不自觉的便拿这个人和刘寄北比较了一下。 在他看来,刘寄北的刀法厚重朴实,深谙刀法中的重、拙、大的特点,招式之间,没有花哨,要的便是一击中的。 第十四章:魔主(3)【感谢您支持】 另外,刘寄北强横无比的内家真气,也赋予了他的刀法中厚重的一面。无论是谁,只要置身于他的刀锋之下,都会有一种遭到泰山压住胸口的感觉,艰于呼吸视听。 然而,眼前这个人的刀法,处处透露着凌厉飘逸,如同山顶上的雾气,去留无意,随风而荡。一招一式之间,更好像羚羊挂角,绝无痕迹可以捉摸。 每一刀劈出,都是神来之笔,纵横睥睨,妙到毫巅。 迦旃林提虽然不擅长刀法,但他却是货真价实的武学大行家,眼光绝对是第一流的。在他看来,尽管刘寄北刀法不错,可是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还是差上了一段距离。 眼前的这个人已是将刀法融入到了自己的灵魂之中,他既是刀,刀也是他,二者通灵通性,水乳*交融,完全达到了传说中的刀人合一的境界。 迦旃林提暗自感叹,心想:不愧是魔门之主,刀法如此精妙,不知当今天下谁还会是他苻常生的对手? 迦旃林提早有耳闻,烦恼魔苻常生和冷龙上人之间向来不和,至于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迦旃林提倒不是十分清楚。 目睹眼前的争斗,迦旃林提心知肚明,尽管苻常生刀法通神,逼得冷龙上人落在下风,可是冷龙上人仗着睥睨天下的踏雪无痕的功夫,仍是应付得来,一时半会儿的落败不了。 在苻常生和冷龙上人斗场的旁边,一块青石之上,巍然盘坐着一个中年人,身上白衣胜雪,生得很是俊美,迦旃林提自是认得,心道:多年之后,葛都还是没有多少变化,依然的风流倜傥。 其时在葛都的身后,左右各服侍着一名美人,一人怀抱长剑,一人拿着拂尘,两女衣衫轻荡,各具风骚。 此时的葛都正在俯首弄琴,随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抹、挑、勾、剔、打、摘、擘、托,以及轮、拨、剌、撮、锁、滚、拂、猱,一串串音符跃然空中,激荡起一阵阵摄人心魄的旋律。 曲调虽是悠扬,可在迦旃林提听来,那连番窜出的音符却如同一支支利箭,直指胸臆,让人心神不宁,透着寒意。 尤让迦旃林提感到惊奇的是,和着葛都的琴声,苻常生似乎越战越勇,显得极为兴奋,激战之余,更是不时的吟唱,而与之交手的冷龙上人却表现出异常的不耐烦,脸上的神情极是阴森,时不时的便恶狠狠地瞧上葛都几眼。 那些黑魃来到松林间之后,一字列开,静静地站在了场边,一个个阴气沉沉,面目狰狞,如同一群饿狼,静待着主人发出命令好一拥而上,搏取猎物。 在黑魃和冷龙上人之间,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健硕,头戴月牙发箍,微微卷曲的头发披散在脑后,一身头陀的打扮,身后背着两把戒刀。 头陀的旁边站着一位少女,秀发梳成坠马髻,身穿水绿色对襟长衫,下身是一条水绿条纹窄瘦小口裤,足蹬一双尘香履。 由于头陀和少女都是侧着脸,迦旃林提只能看到一半的脸颊,那个头陀面相一般,倒是少女生得煞是美好。 对于头陀和其身边的少女,迦旃林提并不认识,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了头陀身后的戒刀时,仔细辨认之下,竟然发现戒刀的刀鞘上纹刻着龙形图案,看到了这些,迦旃邻提已然猜出头陀的来历了。 多年以前,关外有这样一个人,疯疯癫癫,居无定所,每有人问及,便自言祖上乃是汉骑都尉李陵,因受了佛祖召唤,所以才做了头陀。 头陀虽然疯癫,处事却颇有玄机,所到之处,每有灾祸发生,他总是能在事先给人以警示。 据说有一次,头陀到了雍州地面,来到一所村镇之后,口中不住的念叨着“兵祸”两字,初时人们尚是没有在意,可是,在头陀离开之后,天上便下起了冰雹,紧接着雷电交加,点燃了不少的民居,如此一来,人们才醒悟头陀口中的“兵祸”乃是“冰火”的意思。 还有一次,头陀在一所寺院中挂单,当时有人说,附近有一伙强悍的马贼想要洗劫旁边的村庄,消息散开之后,弄得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躲到别处,唯恐受到马贼的伤害。 寺中的僧众听到消息之后,也是各怀忧惧,纷纷议论着是不是找处地方躲起来,大家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僧人听到头陀自语说道:“太子府中,太子府中。” 寺里僧人不明其意,禁不住议论纷纷,更有僧人将此事报给了寺中住持。 住持早就听说头陀语虽疯癫,却总是含有玄机,于是不敢大意,纠结寺中长老商议,大家合计了半天,也没弄清头陀话中所指。 由于头陀在说了那话之后,第二天便走了,所以,寺中僧人虽是颇多疑惑,也是无从查证,过了几日,大家因惦记着马贼那件事,不知不觉中便把这件事给淡忘了。 谁知没过了几天,下山化缘的僧人回到了寺中,兴高采烈的告诉大家,原本打算洗劫村庄的那伙马贼,竟然于不久前,在自己的巢穴中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寺中僧人闻听之后,纷纷猜测,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作为,将如此强悍的马贼连根拔起。 马贼的事情过后,有人回想起头陀走之前说的那句偈语,仔细回味一下,这才醒悟头陀说的并非什么“太子府中”,而是“胎死腹中”,其意暗指马贼还没来得及行动,便已被斩草除根。 头陀样貌生得普通,没有多少人能够记得住,但是,头陀的两把戒刀却有个很明显的标志,在刀鞘之上刻着十分醒目的龙形图案,也正因此,便有人给他起了一个“龙头陀”的称呼。 龙头陀虽然疯疯癫癫,但在他的身上总是不缺乏一些奇闻轶事,当年,迦旃林提在西域的时候,便总能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说。 可是,由于龙头陀行踪飘忽,迦旃林提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俩人一直没能谋面,今日若非龙头陀的刀鞘上刻着的龙形图案提醒了迦旃林提,只怕他还真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龙头陀。 刚开始的时候,看到龙头陀带着个少女,迦旃林提心中很是不解,心想一个化外之人带着个女孩子晃来晃去的,怎也让人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过,他素来听闻龙头陀做事总是出人意表,见怪不怪之下,也就不在深以为奇了。 龙头陀一直在侧着身子观战,对于后面来的这些黑魃,似乎并不在意,既没有惊慌躲闪,也没有警觉的盯着不放,他只是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之后,便不再理会,继续关注着冷龙上人和苻常生之间的争斗。 倒是那个少女,显得极为好奇,不时的扭过头来看着那些黑魃,看罢之后,便会凑到龙头陀的耳边低声说上几句,完了还会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浅笑。 龙头陀似乎对少女的行径习以为常,尽管耳边响着她的轻笑软语,却显得毫不在意,一点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见到了站在一旁的黑魃,打得兴起的苻常生眉头轻轻锁起,猛的停止了吟唱,陡然发出一声厉啸,手中单刀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连环劈出,霎时间把本已在防守的冷龙上人逼退了好几步,然后便见他撤回单刀,凝立原地,一指黑魃,对着冷龙上人叹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让那些铜尸随你一道上吧!” 冷龙上人斜睨了一眼已然停止抚琴的葛都,恨恨地答道:“好大的口气!若非葛都在一旁帮你,我俩之间的胜负恐怕恕难预料。” 盘坐在青岩上的葛都淡淡的看了一眼冷龙上人,嘴角一动,正想说话,却听他身边怀抱长剑的那个侍女抢先道:“最看不上便是你这等人,明明打不过人家,偏又死要面子,总要找些缘由来替自己遮丑。” 葛都身后的另一个侍女不失时机的接口道:“是啊,冷龙上人你倒说说看,我家主人是怎样的帮助人家啦?” 这两名侍女明明抢了葛都的话头,可他却浑不在意,相反的倒是面带微笑,左右回头看了看两名侍女,点了点头,随后正过脸来,十分恬然的等着冷龙上人说话。 冷龙上人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尊卑不分的贱婢,主人当前,怎有你们说话的资格?”他说完,十分鄙夷的看着葛都。 然而葛都如同没有听到冷龙上人的话一般,眼角眉梢丝毫不动,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依旧怡然自得的看着他。 冷龙上人暗自叹息,心知不能以此来激怒葛都,于是接着说道:“我和大魔头之间,纠葛了数十年,彼此间的分量谁都清楚得很,若是在往时,即便打了千多招,他也很难奈何得了我,可是今日,你故意用琴声扰乱我的心神,使我不能全力以赴,这才让大魔头占了些许便宜。” 第十四章:魔主(4)【感谢您支持】 冷龙上人对着葛都说完,转过头又朝着苻常生讥讽道:“说我不如你,嘿!我可真不如你,拍马都不及你的脸皮厚!” 苻常生听了,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葛都,说道:“我本以为你抚琴是为了助兴,实没料到你竟然在琴声中做了手脚,若不是看在咱们相交多年的份上,今日便该和你断了交情。” 葛都毫不在意,淡然一笑,俊美的脸上闪过妖异的神色,看着冷龙上人说道:“你明知斗他不过,竟使出了离间的计谋,企图以此来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看来这些年你的武功虽然没什么长进,心机倒是毒辣了许多。” 接着,葛都脸色一黯,朝着苻常生叹道:“唉!你我交了大半辈子,各自是什么样的性格,彼此间清楚得很,今日我好心为你抚琴助战,你却如此冤枉于我,真是让我痛心之至。” 苻常生眉头略展,正要说话,忽听另一旁的龙头陀嬉笑道:“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葫芦里面有乾坤。” 葛都脸色一变,目光紧紧的锁住龙头陀,不过,他并没有应答。 然而,他身后那位怀抱长剑的侍女,十分不忿,见到自己的主人没有言语,便抢先朝着龙头陀厉声问道:“疯头陀,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龙头陀旁边的少女一见她说话,立时俏脸生出不屑,脆生生的说道:“不明白啊?不明白就去问你的主子呀,恐怕这里没谁比你的主子更明白的啦!” 龙头陀在少女旁边鼓掌道:“是极,是极,要想知道葫芦里面装什么,自是得问卖药的。” 苻常生狐疑的望着葛都,心道:龙头陀这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言风语,到底在暗示着什么,莫不是葛都对我有什么企图不成? 葛都看到苻常生脸上阴晴不定,连忙说道:“如果因为一个疯子,说了几句不挨边的话,你便开始怀疑我,那我真就觉得咱们交往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苻常生略微沉吟了一下,抬首对着龙头陀说道:“今日容你在一旁看热闹也就罢了,偏你又那么多事,竟说一些挑拨离间的话,看来也该让人整治整治了。” 他说完,佯装生气的样子,挥了挥手中的单刀,横眉冷对龙头陀。 谁知苻常生不说还好,如今这几句话一说了出来,竟是惹得龙头陀一阵大笑。他指着苻常生,一边笑着,一边说道:“醉酒之人,泛舟江上,竟不知江中月不可捞取,真是可笑啊!” 苻常生面色森寒,淡淡的说道:“莫要以为人们将你传的神了,你便真的是神,要知道顺嘴说大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龙头陀收住笑声,拉着身边的少女退后了几步,叹道:“如此执迷之人,实在不值得度化。莺儿,此处昏昏馈馈,容不得清白之音,咱们还是走吧!” 那个叫做莺儿的少女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朝着苻常生做了个鬼脸,接着又用她那悦耳的声音,说道:“不要以为我们离开是因为怕了你,魔门虽然厉害,可是在我师傅眼中,也不见得就怎样的了不起,若非我们急着赶到长安,今日便让我师傅好好的给你个教训。” 苻常生闻听之后,面色骤变,身上也随之杀气四溢,他冷冷的回应道:“既然如此,你们便不要走了,还是留下来看一看究竟谁能教训谁!” 冷龙上人眼珠连转,忽然凑趣般的笑道:“是啊,早就听说龙头陀武功盖世,今天也叫上人开开眼,看一看龙头陀到底是怎样的厉害?” 葛都身后的怀抱长剑的侍女也在一旁冷冷说道:“大话谁都会说,有没有真本事,那可是手底下才能见分晓的。” 莺儿知道她刚才受了自己的抢白,定然心中嫉恨,于是说道:“你们这些人啊,个个是心怀鬼胎,不就是想坐山观虎斗吗?要看也行,只不过得让我和师傅将正经事儿办完了,再找个吃好住好的地儿,美美的呆上一段日子,等到你们这些人送来了大把的钱财,侍候得我们师徒高兴了,说不准便找来这位苻大魔主,陪着我师父过过招,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开开拙眼!” 迦旃林提躲在一旁,听了莺儿的话,暗自莞尔,心道:好一个顽皮的丫头,口齿如此凌厉,一点都不吃亏。 随后他又想道:看来龙头陀和他们任何一方都不是一伙的,很可能也是适逢其会,不知他怎会来了这里,如此急着赶去长安又所为何事? 苻常生虽然也知道有人在故意挑唆,好让他和龙头陀打上一架,但是他身为魔门之主,过着君临天下的日子已久,早就养成了一种舍我其谁的心性,此时听到莺儿的话如此的不顺耳,自是打心眼里感到不高兴,于是他闷哼一声,将手中单刀往背后一插,顺手又从背后拔出另一把刀,抄到手中,挥舞了几下,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小丫头想让我陪着龙头陀过几招,那也不必多等些日子,我看今天就不错。” 他说到这里,扬起手中刀,直指龙头陀接着说道:“就用这把木头刀吧,免得动起手来没个深浅,弄伤了头陀,那可就不好了。” 苻常生是一代刀法大家,带在身边的一共有三把刀,遇到普通的对手时,便用木刀迎敌,如果对手的武功较为厉害,他则改用普通的镔铁刀,也就是和冷龙上人争斗时用的那把刀,可一旦遇到了没有把握打赢的对手,他就会使用最后第三把刀。 苻常生的第三把刀,名叫“神术”,乃是前秦苻坚在甘露四年所造,锋利无匹,堪称绝代名刀。 苻常生甚少使用“神术”宝刀,尤其在近些年,更是一次也没有用过,不过,由于他和这把刀的感情很深,所以,无论他走到哪里,还是会把“神术”带在身边的。 龙头陀见苻常生拿出了木刀向自己挑战,便“嘻嘻”一笑,抄着两只手,缩颈弯腰,神态有些滑稽的说道:“刀虽木制,但若是心中有刀,仍不失为杀人利器,头陀无意与你为敌,你又何必为难头陀?” 苻常生虽然早就听闻过龙头陀的名声,但见面还是第一遭,他见龙头陀软语示弱,不由得心生鄙夷,暗自思量,江湖中将龙头陀传的神乎其神,十有八九是言过其实了。于是,他不以为然的收回木刀,淡淡的说道:“既然你无意与我一战,我也就不在逼迫你,去留可尽随你意,我决不再插手也就是了。” 莺儿大眼一寒,神色十分不忿,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龙头陀扯住衣衫,只听他悠然歌道:“头陀山中坐,水自松间流。去留本随意,岁月任蹉跎。抖擞洗烦恼,清心遍托钵。” 莺儿见到龙头陀示意她不要说话,于是鼓起嘴巴,默然的由着龙头陀将她拉走。 葛都看着龙头陀离去的背影,竟然心有所触,不自觉的手指轻动,顷刻之间,传出一阵悠扬淡雅的琴声。 正当大家若有所思的沉浸在葛都的琴声中的时候,苻常生忽然惊异地“咦”了一声,葛都闻听连忙收住琴声,向着着苻常生望去,却见苻常生正一眼不眨的看着地面。 就在龙头陀离去时走过的地面上,竟是留下了两行清晰可见的脚印。 冷龙上人跺了跺脚,叹道:“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像这般在毫无负重的情况下,能在如此坚实的地面上留下两寸深的脚印,并且平均一致,可谓是神乎其技。” 葛都站起身子,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之后,嘟囔着说道:“我们都看走了眼,恐怕这位龙头陀的武功绝不在咱们任何一人之下。” 苻常生面无表情,将手中木刀插到背后,瞟了一眼冷龙上人,问道:“你怪叫连连的召唤来了那些黑魃,不会就是让他们在那里干站着吧?” 冷龙上人叹道:“的确不会,他们已是多日没有尝到人肉的滋味了,魔主细皮嫩肉的,滋味一定不会错,他们一定欢喜得很。” 苻常生闻言大笑,连连说道:“好,很好,那就让他们滚过来吧!我的神术宝刀,也是很久都没有喝血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由背后抽出第三把刀。 这第三把刀与前两把有所不同,苻常生将它拿出来的时候,并不是裸刀,而是带着刀鞘。 尽管如此,冷龙上人一见到这第三把刀,还是深吸一口气,他明显地感觉到第三把刀虽未出鞘,但是它所映射出来的杀气,森冷而凌厉,仿佛可直透胸臆,于是他低啸一声,向后退去,与此同时,那些黑魃则蹦跳着越过了他,转眼间就把苻常生围在当中。 苻常生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抓着刀鞘,环视围在自己身旁的这些黑魃,只见他们一个个杀气腾腾,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直似要将自己生剥活咽了一般。 第十五章:掌伤(1)【一起快乐着】 就在剑拔弩张的一刹那,忽然间从树林深处跑来一个人,一身白衣满是尘土,脸上也是污垢斑斑。 大家惊奇万分,纷纷猜测所来何人。 那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这边紧张的情势,一个劲儿奔来之后,见到葛都便跪了下去,口中喊道:“父亲救我!” 葛都闻听,已是认出来人正是自己的儿子葛玦,连忙弯腰扶起他,急切地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什么人如此大胆,连我葛都的儿子都敢欺负!” 葛玦还没来得及回答,树林中又有人怒声说道:“还能有谁?迦旃林提,你给老子从石头后面滚出来!” 葛都一愣,顺声望去,就见从一处山石后面站起一个人,身材极度瘦小,高眉深目,一看就是个天竺人。 而在天竺人旁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又走出来另一个人,架着双拐,蒙着一只眼睛,瞪得溜圆,样子很是滑稽。 站起身子的葛玦见到葛都有点发愣,便提醒他恨恨的说道:“那个天竺人就是迦旃邻提,孩儿便是被他捉了去,若非叔父死力相救,只怕孩儿早就丧命在天竺老贼的手里了。” 随即,他指了指架着双拐的那人,叹了口气,又道:“父亲你看,那个人便是与你分别多年的叔叔。” 葛都面对突然发生的变故,心里着实震惊,不过,表面上却是沈静异常。他蹙起眉头,看着逐渐走过来的俩人,暗自忖道:迦旃林提死盯着玦儿不放,不用问也知他是为了《仿鸟迹》的秘笈,看他对玦儿不依不舍的势头,定是从玦儿那里没讨到什么好处。 他接下来又定了定神,表情中带着异样,凝视着架着双拐的葛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黯然的想道:多年以前逼走了老二,虽是情非得已,但我终究是他的哥哥,在那件事情上,无论如何总有些对不起他,这一次南来本就想去白云山探望一下他,没想到竟是在这里遇到了,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可怜见? 冷龙上人见到又生变故,心里不知是福是祸,于是一声低啸,将那些黑魃召回,连同他自己躲在了一边,静静地看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苻常生也不例外,猛然见到葛玦忽然出现,并且又引来了迦旃林提,一时间也是好奇之至,看到黑魃散了去,便收拾起“神术“宝刀,退到了一旁,一声不响的冷眼旁观。 葛玦和葛城都很熟悉葛都的琴声,他俩先后逃离了迦旃邻提的掌控之后,俱都听到了琴声,于是按着琴声的指引,各自找到了这里来。 葛城见到迦旃林提走的缓慢,便迅速的绕过迦旃林提,来到了葛都的旁边,还没等他说话,葛都已是一把扶住了他,上上下下看了多遍,这才说道:“二弟先站在一边,等为兄收拾完那个天竺老鬼,再与你说话。” 迦旃林提此时离得葛都已是不远,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深邃的眼中连连闪过妖异的神色,于是接口道:“数十年前,你便不能将我如何,如今都这把年纪,你又能将我怎样?” 葛都白玉也似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阴冷冷的回答道:“不错,不错,山人是不能将你怎样,顶多也就是将你的骨头拆了,皮剥了,把你的肚子里那些玩意儿拿出来晾一晾!” 迦旃林提十分警觉的和冷龙上人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慢悠悠的走到葛都面前不远处站定,十分淡然的说道:“真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恨我,就好似是我偷了你家的东西一般,如此的颠倒是非,天下间也许只有你能够办得出来。” 葛都脸一寒,从青岩上走下来,慢慢的向着迦旃林提靠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笑话!你乃是一代宗师,却丝毫不顾及身份,竟然以大欺小,对我玦儿不依不饶,甚至要伤他性命,仅此一项便该遭我屠戮。” 迦旃林提凝聚真气,盯着逐渐走过来的葛都,淡淡的说道:“凡事总有个前因后果,当年若不是你恃强凌弱,把我门中宝物据为己有,又怎会有这后来之事?” 葛玦藏在在葛都的身后,忽然现出身来,恨恨的说道:“先不说那宝物的归属,只言这一道上你对我的欺凌,推推搡搡,非打则骂,不但锁住了我的经脉,几乎让我变成了一个废人,更是数次欲致我于死地,如此恶行,可谓是人神共愤,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容你。” 迦旃林提知道此时不是争论的时候,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都得靠手段的高低来决定孰是孰非,于是他闭上了嘴巴,摆好架势,准备迎接葛都的出手。 迦旃林提深知葛都的斤两儿,就是在当年,葛都已是将“摧心手”练到化境,能够隔着羊皮击石成粉,如今经过了这些年的修炼,葛都的功力该有大幅度的提升,“摧心手”更是不知练得多厉害了。 葛都听到了儿子的诉说之后,心中甭提多生气了,他一边走着,一边凝聚起丹田内的真气,心道:天竺老儿,今日如不能将你一击致命,便是佛祖慈悲。 他想归想,脑子还是异常冷静的,对于迦旃林提这个老对手,他知道得比谁都清楚,如果论武功,自己绝对要比迦旃林提高上一筹,可是若论绝处逢生的伎俩,以及调理伤势的本领,自己则是大大的不如迦旃林提了。 多年以前,葛都便时常为了迦旃林提而感到困惑,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天竺人的身上好像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手段,每当其身受重伤的时候,总是有办法保存性命,过不了多时,他又会精神抖擞的寻上门来。 正因如此,葛都今番见到了迦旃林提之后,便开始在心里琢磨,暗想眼前的这个天竺人迟早是个祸害,如果不抓住机会,一举将其铲除,只怕后患无穷。 等到葛都离着迦旃林提几尺之遥站定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办法,看着面前的迦旃林提,心道:休怪我毒辣,非得置你于死地,实是因为你这厮太过于讨厌,留在世上终究会给我带来麻烦。 葛都斜睨了一下冷龙上人,见他站在黑魃的身后,一脸的兴奋,十分关注的望着自己这边,心知祁连老怪此刻的心情定然十分惬意,禁不住暗恨道:先由着你高兴,等一会儿自有的你难受。 葛都聚敛心神,望着迦旃林提,见他摆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姿势,好似蓄势待飞的鸟儿,禁不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之色,同时心中略感困惑,忖道:他的“灵鹫功”虽然十分厉害,可是我已经见识了多次,其中的紧要无不了然于胸,怎的没有见过这样一式? 想到这里,葛都暗自感叹,心知这些年除了自己的武功大有成就以外,自己的对手也都没闲着,武功也是大有进境。 迦旃林提眼神锐利,捕捉到了葛都神色上的细微变化,心中不由得暗自后悔,忖道:恐怕他没料到我的“灵鹫功”又有变化,所以才会显出惊异的神色,如此一来,他定会格外小心,那么想要破他的“摧心手”便更加难了,嘿,我真不该一开始便使出这一式,让他生出了警惕之心。 迦旃林提虽然感到有点后悔,但是隐隐之中又有点得意,深感自己多年的苦练没有白费,明明只是刚摆了个架势,就让老对手葛都收敛起狂妄,这无疑是对自己最好的安慰。 葛都似乎并不急于出手,他站在迦旃林提面前,先是十分慵懒的打了个哈气,接着对其说道:“当年你对我纠缠不休,无非是为了那部‘仿鸟迹’的秘笈,而今你挟持玦儿,恐怕也是为了它,既然你如此的想要这本秘笈,索性今日我就成全了你,只要你能在今天将我打败,秘笈我一定双手奉上,但如果是你输了,我希望你今后莫要来纠缠,你看如何?” 迦旃林提凝视着葛都,淡淡的说道:“一切都等打完再说吧!” 葛都叹道:“看来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它死心。” 葛都的话刚一说完,他的身子已然飘了起来,如同被风吹起的一根羽毛,悠悠荡荡,飘忽不定。 迦旃林提大吃一惊,脑海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葛都已经把《仿鸟迹》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一念刚过,迦旃林提便感到一阵窒息,他知道是受到了葛都内力的锁定之后,胸臆遭到压迫的结果。 他连忙收摄心神,体内原本蓄势待发的真气反射性的倏然迸发,身子立刻如弹丸一般激射而出,目标直锁正在飘移中的葛都。 迦旃林提的“灵鹫功”讲究蓄守中暗含激进,静若灵鹫栖木,动如灵蛇捕鼠,常常使人措手不及,一击而制敌。 他隐居在嵩山的这些年,除了刻苦修习师门的“灵鹫功”之外,更是参研了不少别派的精妙武功,尤其是对古天竺的一些象形技击之术,极具心得。 为了完善自己的“灵鹫功”,他便把这些心得极为巧妙的融入到了“灵鹫功”中,并且反复推敲,反复总结,最终,历经了多年的斟酌和演练,形成了一套极具特色的新的“灵鹫功”法。 第十五章:掌伤(2)【一起快乐着】 葛都的人虽然在空中飘移,“精气神”却一直在锁定着迦旃林提,猛然间见他如同流星一般朝着自己撞了来,定位之准简直是匪夷所思,禁不住也是暗赞一声,心想:迦旃林提的武功果然是大有进境。 置身于迦旃林提迅疾的攻势中,葛都也有意摸一摸迦旃林提的功力深浅,看看他分开多年,武功到底有多大的进境,所以葛都丝毫没有退让,白衣翻飞的同时,蓄势已久的“摧心手”的暗劲,倏然发出。 在围观的人眼中,一身白衣的葛都如同置身在云雾中的千手观音,有着万千法身,形象迷离,如梦如幻,无数条手臂吞吐不定,每人分得清哪一个是实体,哪一个是幻影。 苻常生看得十分仔细,心道:自从葛老妖修习《仿鸟迹》一来,武功进步很多,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和我翻了脸,一旦动起手来,胜负还真是难以预料。 因为交手的双方气机一直相互锁定,谁也没故意隐藏,所以迦旃林提并不受幻象导引,直接就和葛都的真身硬碰硬的过起了招。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随着两下沉闷的拳掌交击的声音过后,播散到周边的劲气带动围观之人的衣袂,纷纷飞舞,地面上更是尘土飞扬。 迦旃林提和葛都以快打快,人在空中连着硬接硬架过了三招。 在前两招中,迦旃林提每一次迎击葛都,胸口都会感到如遭重击,异常的沉闷憋气,可当他迎击第三下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发出去的劲力竟是如同泥牛入海,丝毫没有回应,这一下立刻让他无所适从,身子好像受到了牵引一般,随着葛都向一旁落去。 就在打斗中,葛都第一次和迦旃林提比拼功力的时候,只是用了八分力道,他本以为如此便足够迦旃林提受用的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由迦旃林提那里反弹回来的力道竟是异常巨大,几乎让他难于呼吸,这可让他大为嗔怒,于是心念一转,在第二次硬碰硬的时候,他又加大了一份力道。 这一回葛都感觉到迦旃林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心中立时又有了计较,暗道:该是让他找婆家的时候了。 尽管葛都和迦旃林提都是绝顶高手,可是人在空中,接连硬拼功力,谁都难以持久的续接真气。故而,葛都趁着真气尚未衰竭,浊气刚欲上涌之际,扭转腰身,径直朝着一旁落下,与此同时,葛都又用了“摧心手”中的一个“引字诀”功法,迫使迦旃林提受着气机的牵引跟了过来。 一旁观战的冷龙上人,刚刚见到迦旃林提时候,只是觉得他眼熟,想了半天,这才记起曾经在冷龙岭和他打过一次交道。 认出了迦旃林提,冷龙上人禁不住暗自回忆:当年,迦旃林提偷上冷龙岭,巧遇王子晋,我本想将他杀了,谁知赫连小霞那个臭丫头,不早不晚的偏巧也在那时候偷着下山,若非我急着捉她回来,迦旃林提恐怕在那时候便死在了冷龙岭。 想起了赫连小霞,冷龙上人心中一阵唏嘘,暗道:那个臭丫头,我自小把她抚养大,平日里极为溺爱她,谁知她竟然一点不念良心,背着我一走了之,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随后他又有点伤感,想道:这些年她音讯皆无,也不知是死是活? 眼看着迦旃林提和葛都真格动起了手,冷龙上人便停止了胡思乱想,全神贯注的开始观战。 当冷龙上人见到两大高手在空中那惊艳无比的打斗时,浑身的血液也为之沸腾,若非顾忌身份,只怕早已掌声雷动,叫起了好。 然而,正当冷龙上人看得眉飞色舞之际,却见白衣翻飞的葛都朝着自己这边落来,禁不住愕然一愣。 随着距离的拉近,葛都的身形逐渐的在冷龙上人的视野中扩展开,当连葛都眼角边的痦子都能看清的时候,冷龙上人奇怪的发现,葛都竟然在朝他挤眉弄眼。 冷龙上人隐约间预感到一种不祥,连忙发出一声低啸,他身周那些黑魃立刻严阵以待,一道道狰狞的目光射向了空中。 尽管如此,还是晚了一步,猝不及防之下,葛都已然在空中变换招式,发出一记劈空掌,直取冷龙上人。 冷龙上人大喝一声,猛提真气,奋力抵御,与此同时,四名黑魃硬生生拔地而起,分别抓向葛都的四肢。 葛都心中早有计较,掌力发出之后,眼见着四名黑魃野兽般扑向自己,不慌不忙的凌空一个转折,向着另一旁落去。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冷龙上人身形晃了几晃,不自主地向着后面退了一步,脸色接连变了几遍。 迦旃林提受到葛都气机的牵引,如影随形似的跟在他的身后,正想使出“灵鹫功”擒拿手法捉住葛都,岂料就在这一瞬间,葛都竟然对着冷龙上人动起了手,而随着一声掌力交接的声音过后,眼前的葛都竟然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八只如同铁爪一般的大手。 虽然迦旃林提征战阅历丰富,可是仓促之间,面对从未料到的突发状况,还是有些无所适从,一颗心变得有些糊涂起来。 另外,最要命的是此时的迦旃林提真气已然衰退,新力尚未生成,并且人在空中,根本就无从借力,好在他随机应变的能力超强,不得以之下,只好一沉丹田,腰腹使劲,运用仅剩的那点真力,凌空一个翻身,打算躲过黑魃的抓取。 岂料,迦旃林提虽是全力以赴,但身法照比之前还是慢了许多,当他身子翻到半处的时候,两条胳膊和一条腿就已然落在了三个黑魃的手中。 四名黑魃落地之后,其中三个各自用力,一下子就把迦旃林提抻了起来,好在迦旃林提的身子绷直之后,三名黑魃并没有继续用力,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处,等待着冷龙上人发号施令。 冷龙上人刚跟葛都拼过了掌力,胸口处沉闷异常,他狠狠地看了一眼落在旁边的葛都,暗骂一声老妖,随即喘了几口气,然后对着迦旃林提说道:“多年以前,你擅闯冷龙岭,那时就应该把你杀了,好在你命不该绝,逃了开去,此次又落在了上人的手中,你倒说说看,上人该怎样的处置你?” 迦旃林提眼中闪着妖异的神色,淡淡的说道:“那些陈年往事还说它作甚,此番落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冷龙上人忽然一笑,瞄着葛都说道:“本来上人打定主意,一旦捉住了你,定不会放过,可是,现在上人忽然改变了主意,既然有人想假我之手除掉你,上人又怎会让那人如此的称心如意,罢了,就权当是一场误会,上人放了你也就是了。” 葛都脸上挂着怪笑,说道:“纵虎容易擒虎难,上人可要想清楚?” 冷龙上人怒道:“葛老妖你听清楚了,上人怎样处置他是上人自己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再啰哩啰嗦,一个劲儿的放屁。” 葛都听到冷龙上人骂自己,一点都不生气,倒是一旁怀抱长剑的那个侍女听了之后,竖起了柳眉,单手一指冷龙上人,怒道:“亏你是一派宗师,说话污浊不堪,传了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 冷龙上人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对着那个侍女戏谑的说道:“瞧着你这般维护你家主子,大概是在床第间受了他无比的好处,唯恐来不及献媚,日后遭了冷落吧!” 那个侍女羞怒交加,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嘴唇颤抖,竟是不能说出一字,激动之余,猛地拔出怀中长剑,步上前来,便要动手。 葛都连忙挡住侍女去路,笑道:“阿紫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老匹夫自号上人,却是言行无德,日后自有天谴。” 那个叫做阿紫的侍女,见到葛都拦住自己,不敢有所违拗,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冷龙上人,收起长剑,回到了原处。 葛玦在一旁也安慰阿紫道:“冷龙上人刚才吃了父亲的暗亏,正是无处发泄,说了几句讨厌的话,也在常理之中,阿紫姐姐不必和他动怒。” 冷龙上人见到葛都那边息事宁人,颇感到有些无味,于是对着迦旃林提说道:“虽然上人打算放了你,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得答应了上人,否则,上人便会一声令下,把你扯成四块。” 迦旃林提不动声色,看了看抓住自己手足的三个黑魃,淡然的说道:“你先说说看,想让本国师答应你什么?” 冷龙上人鄙视的闷哼一声,嘟囔着说道:“本国师,本国师,说的倒是响亮,蠕蠕国早就烟消云散了,还以为自己是国师?” 他见迦旃林提听了之后,没有任何反应,便清了清喉咙,说道:“上人的冷龙岭虽然人才济济,但是一直缺一个把门的,如果你觉得可以,便随同上人回到冷龙岭做一个看门人吧!” 第十五章:掌伤(3)【一起快乐着】 迦旃林提闻言,知道冷龙上人有意羞辱自己,于是他垂下头,想了一下,然后抬首对着冷龙上人说道:“如此甚好,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国师也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予以答应?” 冷龙上人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也未细想,忙不迭的问道:“快说说看,你有什么条件?” 迦旃林提奇怪的看着冷龙上人,淡淡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早早的把冷龙岭圈起来,然后数一数人头,多挖几个深坑,等你冷龙岭的人都死绝了,本国师一定会不辞劳苦,把你们挨个扔到深坑里,埋上土,立个大碑,上书几个大字:一窝禽兽。然后,再去为你们看门,以免前来庆贺的百姓不知道地方。” 一言既出,顿时惹来周遭笑声,冷龙上人暴怒,上蹿下跳,朝着三个黑魃猛然发出一声厉啸。 三个黑魃听到信号之后,倒也听话,丝毫不在意旁边诧异的目光,齐刷刷的向后移动,并且手中用力,企图将迦旃林提的身子生生的撕扯开。 然而,就在惨剧即将发生的时候,在场诸人竟然全都目睹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三名阴森森黑魃用力的同时,迦旃林提的肢体竟如同蛇一般扭动了起来,眼力好的如葛都、苻常生等人惊奇的发现,无论是迦旃林提的胳膊手,还是他的腿脚,都在这一瞬间变得细小了许多。 黑魃本无变通的意识,他们只顾拉扯,却没想到握在手中的迦旃林提的肢体忽然间变得细小,用力过猛之余,一下子扯了个空。 正是由于惯性使然,三名黑魃刹不住势子,不约而同的向后跌了开去,而迦旃林提竟然在空中来了个漂亮的小翻,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没猜到迦旃林提还藏了这么一手,一时间看到突然发生的事情,俱都感到有些无措。 迦旃林提趁着大家正茫然的时候,一掌横削拦在身后的一名黑魃的脖子,企图借道突出包围。 然而,这一下竟然又引来一件妙事。 让迦旃林提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黑魃竟是不知躲闪,见他一掌打来,原本木讷的眼中突然凶光四射,闪电般的张开大嘴,朝着他的手掌便咬。 迦旃林提呆了一呆,不知道是继续打好,还是撤回手掌,就在这一瞬间,那个黑魃已经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 迦旃林提顿时感到一阵疼痛,出于高手的自然反应,他的内力倏然迸发,手掌一下子便挣脱了那个黑魃的大嘴。 那个黑魃耐不住迦旃林提汹涌的掌力,两排牙齿顿时爆裂了开来,身子也随着迦旃林提的力道,打着横跌了开去。 迦旃林提惊魂未定,连忙足下用力,立刻朝着旁边的一处空地纵去。 从冷龙上人怒发低啸到迦旃林提突出黑魃的包围,短短的时间内,惊奇的事情接连发生,一时间令旁观者目不暇给,即若如苻常生、葛都等这样的绝顶高手,见惯场面的主儿,也是感到大受刺激。 冷龙上人惊诧之后,先是看了看跌在地上的那名黑魃,接着又看了看迦旃林提受伤的那只手,忽然一笑,说道:“这一场热闹也没算白凑合,总算有一个儿郎喝了点血。”随后他又嘟囔着说道:“只是这血喝的代价有点大,把牙都喝没了!” 他说罢,环顾四周,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天不早了,诸位要是没什么意见,我看就都散了吧!” 一语道完,他自顾自的低啸一声,唤醒了晕过去的地上的黑魃,转过身子,当先向着松林深处走去。 那些黑魃也是一蹦一跳的跟在冷龙上人的身后,渐行渐远。 此时的苻常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于冷龙上人的离开,一点没有异常地表示,直到冷龙上人走远之后,他才对着葛都说道:“我走了,你知道怎样找我。”说完,他也扬长而去。 迦旃林提见到葛都怪怪的看着自己,便有些无奈的叹道:“分别多年,你的武功还是胜过于我,看来我真得回趟天竺了。” 葛都本有心趁着眼前的机会,再次出手,拼着自己受点伤,也要除掉迦旃林提,可一听他忽然说出如此萧索的话来,便以为他心灰意懒,无意再纠缠自己,于是放弃了原先的念头,对着他笑道:“既然国师归意已定,葛都便在这里预祝国师一路顺风了。” 迦旃林提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接话,转过身子,也离开了。 看着迦旃林提渐渐远走,葛城颇为不平,凑了过来,悄声对着葛都说道:“这厮一道儿上对玦儿百般折磨,并且锁住了玦儿的经脉,大哥这般轻松的放他走了,是否有欠考虑?” 葛都一笑,先是看了看葛玦,接着对葛城说道:“玦儿的经脉我自可解得,不消半日,管教他生龙活虎,至于迦旃邻提,若是我一味击杀,虽然可以如愿,但最终难免要耗损功力,况且此人去意已决,何苦为了他伤损身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便由他去吧!” ?????????????????????????????????????????????????????????????????????????? 迦旃林提走到林子深处,透过枝叶之间的空隙,看到西边的天空中殷红一片,知道此时已近黄昏,于是找了一块青石坐下,想着歇息一下。 他此时确有点心灰意懒,一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历经艰劳,东奔西跑,为的就是找回师门丢失的《仿鸟迹》秘笈,可是找来找去,明明知道它就在葛都的手里,却是没有办法弄到手,心情真是沮丧至极。 迦旃林提歇息了片刻,见到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一想到树林里也不是安身之所,便打算找到一个睡觉的去处,岂料他一起身的时候,被黑魃咬到的那只手掌无意间碰到了岩石的棱角。 他反射性的迅速抬起了手掌,本以为会很疼,岂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只手掌竟没有一丝痛楚,这不禁让他很是奇怪,连忙就着昏暗的光线察看,一瞧之下,顿时愣了。 原来,他的那只手掌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黑紫色,并且极度肿胀,在皮肤的表面,还渗透着许多细小的黑红色血珠, 他不自觉地将手掌拿到鼻子底下闻了一闻,竟是闻到一股淡淡的尸臭味,这一下可让迦旃林提大为吃惊,凭着他多年的江湖阅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手掌已然中了剧毒。 他忽然想起冷龙上人临走时露出的笑容,既显得幸灾乐祸,又暗藏着得意,当时他并没有特殊在意,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已然心领神会,禁不住暗自叹道:看来冷龙上人那时便知道我的手掌被咬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了。 迦旃林提由天竺到了西域,再由西域去了大漠,然后被迫迁往关中,在他一生之中,历经无数的风雨,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尽管知道自己中了毒,却没有太多恐慌,他沉下心思,仔细的想了想,心知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找到冷龙上人,才能解去自己手掌所中之毒。 迦旃林提站起身来,先是用耳朵仔细的听了听,接着又用鼻子四处闻了闻,随后,凭着自己的直觉走了开去,没走出多远,果然见到一条小溪。 他蹲在岸边,将手伸到怀里,从里面的衣衫上扯下两块布,先将一块放到了膝上,然后拿起另一块擦了擦伤口,见到布的上面沁染了血水,便将它抟起放到怀里,接着,就着溪水十分轻柔的清洗伤口。 等他弄干净了伤口之后,便用另一只手拿起放到膝上的那块布,把伤口包扎完妥,这才站起身子,找到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掏出所带的干粮,一边吃着,一边想着事情。 迦旃林提吃完了干粮,来到溪边喝了几口水,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之后,望了望天色,见到此时暮色四合,心知时候已到,于是将两只手掌放到嘴边,做成喇叭状,随后接连发出几声怪异低沉的嚎叫。 没过了一会儿,由林间的黑暗中闪出几对儿绿莹莹的幽光,迦旃林提一看,心中欢喜,暗道:看来在这天子脚下,也有这群东西。 迦旃林提精通驭兽之道,他此次发出呼唤,召来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群野狼。 他见群狼已至,便又发出数声低沉婉转的嚎叫,其中有一头野狼在还以嚎叫之后,小心翼翼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迦旃林提通过肢体动作以及嚎叫,同走过来的那头野狼沟通妥善之后,将怀里抟着的那块布取了出来,放到了野狼的鼻子底下。 那头野狼打着鼻儿,嗅了嗅那块布,然后仰首发出一声嚎叫,转身便跑,其他的野狼纷纷跟在它的身后,迅速地没入到了黑暗中。 迦旃林提不敢迟疑,展开轻身术,尾随着狼群,追寻而去。 第十五章:掌伤(4)【一起快乐着】 有了狼群的引领,迦旃林提很快的到了一处地方,当他见到领头的那只野狼不再走了,而是坐下身子,不时的对空低嚎,便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 因为怕打草惊蛇,迦旃林提达到目的之后,便把野狼驱逐走了。 他在夜色中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是一座建在林荫深处的小庙宇,可能由于年久失修,大部分显得极为陈旧,只有庙顶和四壁还算完好。 迦旃林提心道:冷龙上人不愧是老江湖,很会找地方藏身,这里虽有点破旧,但是大致的框架还在,如果遭遇到了风雨,倒还可以遮挡一番,留在此处过夜,总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迦旃林提悄悄靠了过去,躲在墙壁的暗影中,把耳朵紧紧地贴在墙上,仔细的听了听,感觉庙里面似乎有人正在说话,不过,由于墙壁较厚,说话人的声音又小,具体说什么,他倒没听清楚。为了进一步弄清楚里面的情形,他小心翼翼的游移到墙壁上的一处破洞旁,屏住了呼吸,往里面偷偷瞧看。 极为难得的是,庙里面竟然点着烛火,迦旃林提透过洞口,借着闪烁不定的烛光,朝着庙里面一看,禁不住心头落定。 庙里面除了一些损坏的塑像之外,还摆放着一个缺了腿儿的龛桌,地面上则散落着碎土块、破木头和一些瓦罐残片,虽然经过了适当的打扫,不过,仍是显得很苍凉。 迦旃林提眼力绝佳,他看得清楚,在自己所处洞口对面的墙壁前,一并排站着黑魃,个个身体僵直,面色发黑,在忽闪不定的烛光映衬下,好似从地狱出来的恶鬼一般,样子极为阴森。 他默数了一下黑魃的人头,发觉竟然少了一个,疑惑不解之余,他连忙游目四顾,最终看到挨着庙门的角落里,正有一个黑魃站着,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如此才认出这个黑魃正是咬伤自己的那个。 此时,这个黑魃正大张着嘴,尽管毫无痛苦的神色,但是鲜血却不住的顺着嘴角往下淌,旁边的冷龙上人则弯着腰,一手拿了块布,一手拿了把小刀,刀子时而伸在了黑魃的嘴里,不住的割刮,时而拿了出来,用布擦去刀子上的血垢。 若是常人,遭受如此的痛苦,难免会发出几声呻吟,可是,这个黑魃却如同没有知觉一般,任冷龙上人怎样的胡搞乱搞,竟是没有一点声息,完全像似没事人一般。 冷龙上人弄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满意了,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好了”之后,便收起刀子,用布擦了擦黑魃的嘴脸,去除了污血,随即趁着黑魃没闭嘴的当口儿,由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打开盖子,倒出些粉末,一下子都撒在了黑魃的嘴里,接着顺手一抬黑魃的下颌,帮他将嘴巴机械的闭上。 迦旃林提看到这里,知道冷龙上人是在帮助黑魃清理嘴里的伤口,禁不住将自己受伤的手也抬了起来,侧着脸看了一看,发觉伤口上的尸毒已向小臂蔓延,致使小臂肿胀了许多,而且还充斥着一种麻痒的感觉。 迦旃邻提不自觉的有些担心,偷偷感叹道:那个怪物的嘴受了伤,顶多几日不能吃东西,又饿不死他,可是,本国师的手受了伤,大有可能在尸毒扩展之下,要了本国师的老命,看来还是那个黑魃便宜了一些。 冷龙上人处理完黑魃嘴里的伤口之后,似乎感到很满意,原本蹙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他随即口中发出一声呼哨,拍了拍黑魃的后背,那个黑魃立刻如蒙圣恩般,蹦跳着归到了队伍之中,并且规规矩矩的靠着墙壁站好。 冷龙上人见到那个黑魃如此听话,似乎更加高兴,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拍了拍手,自顾自的笑道:“别看你们这些家伙没有一丝人气,一个个僵冷得如同祁连山顶上的石头,样子也阴森森的透着吓人,但是,只要上人一声呼啸,使用起你们来却是得心应手,有着人所能及的好处,说实话,呵呵呵,有时候我还真拿他们当儿子一般的看待。” 冷龙上人说完,来到了那些黑魃面前,看了这个又看那个,一边看还一边嘟囔着说道:“祖师爷说你们心性全无,形同僵尸,可是我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怎的一点都没觉得你们是一群怪物呢?” 他来到了带有嘴伤的黑魃面前,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几下黑魃的额头,然后笑道:“要说你们哥儿七个,今日数你的功劳最大。那个天竺老鬼极是讨厌,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想杀他了,可就是没得住机会。呵呵呵,你这家伙却是机灵,不声不响的就送他上了阎王的船,真让上人我大大地高兴了一回。” 冷龙上人得意地笑完之后,忽然说道:“你们这些家伙,赶了一天的路,肚子也应该饿了,上人我拿些东西给你们吃。” 迦旃林提见他在自言自语,不由得暗自叹息,心道:此人大概是和那些东西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没有人和他说话,时间一长,便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如此看来,此人疯疯癫癫,着实倒有着可怜的一面。 孰料,迦旃林提正可怜冷龙上人的时候,忽听庙里另有人兴奋地说道:“师傅吩咐的东西,徒儿拿来不少,应该够黑魃饱餐一段的了。” 迦旃林提一愣,随即恍然暗道:原来庙里面还有别人,难怪我不知道,这人是躲在了我这面墙的的角落里。 由于好奇心使然,迦旃林提紧紧贴着墙壁,顺着墙壁上的小洞口,努力的向着庙内左首的方向望了望,隐约间见到有人伸出一双手臂,托着一个袋子,递给了回身拿取的冷龙上人。 迦旃林提略感失望,暗道:这人呆在角落里不肯出来,也不知他长得什么样? 冷龙上人接过袋子之后,扔到了那些黑魃的前面,然后回过头来说道:“你弄这些东西的时候,没有什么人看着吧?” 角落里的那人自信的答道:“师傅敬请放心,徒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怎好做您的弟子?” 冷龙上人“嘿嘿”一笑,淡淡的说道:“你们这些师兄弟之中,就数你最为稳重,你若说没事,那便是没事了。” 那人恭顺的答道:“师傅这样信赖弟子,弟子就算为师父肝脑涂地,也是值了。” 冷龙上人蹲下身子,一边打开袋子,一边说道:“肝脑涂地便算了,只要你不背着为师干一些有辱师门的事情,就是对得起为师了。” 他说到这里,已是打开了袋子,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禁不住“咦”了一声。 迦旃林提心中一动,暗道:袋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使得老怪物如此惊奇? 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此时说道:“弟子知道黑魃最喜欢吃嫩一点的肉,所以特意准备了这样的货色,师傅看还行吧!” 冷龙上人头也不回地答道:“不错,是挺嫩,你是从哪弄到这么好的货色的?” 那人得意地说道:“今日下午,弟子正在大冢宰府中闲逛,遇到了府中的两个草包,正打算将这只嫩羊处理掉,弟子略施手段,哄得那两个草包忘乎所以,于是就把这只嫩羊送给了弟子。” 冷龙上人回首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在宇文护那里落脚,作为他的替身,怎会容里四处乱走,就不怕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 那人连忙说道:“师傅是否忘了,弟子自小便跟随您,虽然只学得师傅一身本事的皮毛,但若想掩人耳目,弟子还是能够做到的。” 冷龙上人“嗯”了一声,叹道:“我倒忘了你已尽得易容术的精髓,想要多出几个身份,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大冢宰府里高手如云,能人异士如同过江之鲫,你还要多加小心,否则,这么多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那人肃然说道:“师父教诲的是,弟子一定谨记。” 迦旃林提躲在墙外,心道:原来那人是宇文护的替身,听冷龙上人的话外之音,那人潜伏在大冢宰府已经很长时间了,冷龙上人安排了这枚棋子,究竟是有着什么目的? 想到了宇文护,迦旃林提心中感叹,那年他救出郁久闾庵罗辰等人的时候,宇文护尚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在其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宇文护就成了西魏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尽管其中有着宇文泰不可或缺的影响,但无可争议的是,宇文护自己也有着人所能及本事,这才造就了他日后的成就。 迦旃林提心中虽有感慨,但他最记挂着的还是眼前的事情,透过洞口,他继续注视着庙里面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冷龙上人忽然间站了起来,并且不住的四下踅摸,最后,冷龙上人来到了龛桌旁边,低声嘟囔着说道:“这个桌面到很合适,只是少了一条腿,搁在地上一定不稳当。” 第十六章:吃肉(1)【看书朋友好】 冷龙上人说完,将龛桌搬到了口袋旁边,朝着那人不无遗憾的说道:“这张桌子少了条腿,你过来扶着点,免得切肉时晃荡。” “好嘞师傅!”那人十分顺从,应诺一声之后,走了过来,可由于他始终背对着迦旃林提所处的那个洞口,所以,迦旃林提还是不能见到他的真容。 那人伸出手来,一边扶着桌子,一边说道:“师傅想不想知道这只嫩羊的来历?” 冷龙上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答道:“管她是什么来头,能够让黑魃们吃饱就行,我还指望这些家伙建功立业呐!” 那人见到冷龙上人言语淡漠,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便乖乖闭上了嘴巴,垂下头去,只顾扶着桌子。谁知冷龙上人忽然像似改变了主意,翻了翻眼睛,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道:“左右现在无事,你倒说说看,这只嫩羊有什么不寻常的来历?” 那人素知冷龙上人喜怒无常,脾气秉性难以捉摸,往往一个不高兴,便会以杀人取乐,极其的不好侍候,于是,他不敢怠慢的答道:“师傅这一次可是受了师叔的邀请才来长安的吧?” 冷龙上人停下手中活计,盯着那人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你怎会忽然又问起这事?” 那人叹道:“不瞒师傅,弟子带来的这只嫩羊,其实和师叔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冷龙上人有了点兴趣,朝着地上的口袋看了看,嘴边挂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淡淡的问道:“你师叔一向贪恋腥臊,裤裆里的东西总是闲不住,若说这只嫩羊和他有关系,为师倒也不怀疑,只不过,你师叔一向和宇文护不和,他的嫩羊又怎会出现在大冢宰府中,这可让为师有点糊涂了。” 那人答道:“师傅将那只嫩羊放到桌上来,您只需一看便什么都明白了。” 迦旃林提一直就想看一看那个袋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此时听那人这么一说,顿时把眼睛睁得老大,唯恐错过了什么东西。 冷龙上人嘱咐那人把桌子扶稳了之后,弯下了腰,由袋子里抱出一个东西,转而放到了桌子上。 迦旃林提定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原来冷龙上人放到桌面上的东西,竟是一个女人。 迦旃林提看得清楚,那女人浑身赤裸,身子僵硬,放到桌面上之后,一动不动,眼睛几乎努出眶外,神色极是痛苦和不甘心,显然已经死掉一段时间了。 看到了这一幕,迦旃林提更是禁不住想道:原来,冷龙上人要给黑魃喂食的竟是女人的尸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真是难以想象。 随后,迦旃林提想起之前俩人的对话,又忖道:不知那人口中的师叔又是谁?听着他俩的话中意思,这具女尸似乎和那位师叔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想到这里,迦旃林提忽然觉得今天晚上所遇到的事情十分诡异,同时觉得也很有意思,于是他继续提起精神窥看。 那人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扒拉开女人两条大腿,然后指着女士的私*处说道:“师傅看这里,简直是一塌糊涂,可想而知,此女生前一定倍遭蹂躏。” 冷龙上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又听那人说道:“师傅再看此女的脖子,上面尽是淤青,据弟子猜想,此女的死因是被掐了脖子,窒息而亡。” 冷龙上人又赞同的点点头,接着疑惑的叹道:“此女又白又嫩,实在是一道不错的口粮,可是,身子却是不大干净,也不知黑魃能不能吃?” 那人笑道:“黑魃懵然无知,他们哪管什么干净不干净,只要是口感不错,这些家伙一定会大快朵颐。” 迦旃林提听他说得恶心,禁不住略有点反胃,心道:此女的命也算是够惨的,生前饱受摧残,死后还要被人吃掉,也不知她的前世做了什么虐,今生竟要遭受如此惨绝的业报。 冷龙上人回头看了看贴墙而立的那些黑魃,阴森森的笑了两声,然后饶有兴致的说道:“徒儿说得有道理,有道理,” 他说完之后,拿出那把刚才用过的小刀,在女尸上不停的比划着,笑吟吟的说道:“这只羊瞧着哪都好,一时间倒不知从那下手了。” 那人忽然说道:“师傅先不急着切割,弟子先向您讨教一件事,不知师傅可允许?” 冷龙上人面色一整,盯着那人说道:“有话你便说,何须这般啰嗦。” 那人连忙说道:“据弟子得知,此女乃是师叔的八夫人,在从草堂寺进香回来的途中,被独孤楷派人劫持,她被带到了大冢宰府后,不久便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件事情师叔很可能不知情,也许他现在正急着四处寻找她,师傅您看有没有必要将此女归还给师叔,顺便告诉他是谁害了八夫人?” 冷龙上人先是“哦”了一声,跟着想了一下,摇头道:“如果此女还活着,将她送还给侯莫陈崇,或许他还会对对我生出感激之心,可如今她都死了,再将她送还回去,依着你师叔的性格,难免不对我生出疑惑之心,甚至会怀疑是我害了他的宠妾,如此受累不讨好的事情,师傅我是绝不会做的。” 随后,他又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这件事迟早我会告诉他的,只不过时机尚未成熟。徒儿,我问你,你是如何得到这具尸体的,前因后果不许有一点隐瞒,师傅要知道所有细节。” 那人想了一下,说道:“自从弟子被宇文护用作替身之后,便一直呆在大冢宰府中,平日里深居简出,谨小慎微,唯恐哪一点没做好,露出了马脚,使得宇文护生疑,让他发现了弟子的真实身份。” 见到冷龙上人面露赞许,他便继续说道:“然而,弟子在大冢宰府里呆的时间久了,逐渐的发现,宇文护并非时常需用弟子,除非遇到了大事,真的无暇分身时,才会找到弟子扮作他的替身,否则,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他一回。” “嗯,他这样做才合情理,如果有事没事总让你扮他,时间长了,难免不被旁人察觉,换做是我,也不会那样做的。”冷龙上人眼睛一直瞄着女人的身子,神情极像一个屠夫,就差围个围裙了。 “摸清了这个情况之后,弟子便想再弄一个身份,以便于出入大冢宰府,后来,弟子瞄准了一个人,他是府中的一个花匠,名叫赫连达,此人没什么亲属,一直独居在府中的后花园。” 那人说到这里,见到冷龙上人没有吱声,知道他在倾听,于是继续往下说。 “弟子观察赫连达好久,觉得他的身高和体态都很像弟子,于是,在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之后,弟子便约来师弟一起将他杀了,尸体埋在了后花园中,打那开始,弟子便又有了一个身份,就是赫连达。” 冷龙上人冷冷的问道:“这件事你师弟也参与了吗?” 那人一怔,随即说道:“师傅尽管放心,师弟虽然也参与了此事,但是我俩做的天衣无缝,根本就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冷龙上人见他说得肯定,便叹道:“你师弟是为师安插在宫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如果他有了什么闪失,为师这一盘棋怕是要白下了。” 那人诚惶诚恐的说道:“师弟为人谨慎,他在宫里深得皇上赏识,就连宫里的大太监何氏兄弟都对他不敢招惹,更遑论其他人了,师傅不必为他忧虑。” 冷龙上人淡淡的说道:“但愿如此,如果因为你的事,让他暴露了身份,为师绝不会放过你。” 那人连声说了几句“不敢”之后,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弟子有了赫连达的身份,在府中行走起来大为方便,并且同府中的幕僚见面的机会也多了,时间长了,倒也结识几个府中的朋友。其中便包括独孤楷的两个徒弟,一个叫独孤殳,一个叫独孤季。这俩人本在风陵关渡口做强盗,有一回遇到了高手,劫掠不成,反而差点丢了性命,为此,他俩逃回长安,在独孤楷手底下讨饭吃。由于这俩人在大冢宰府里属于那种没有身份的人,私下里与弟子常常混在一起,时间久了,对弟子就没有了什么机心。平日里,只要俩人没有了吃喝,便跑到弟子那蹭些酒菜,弟子手头宽裕,从不给他俩脸色看,逐渐的他俩便拿弟子当成了自己人。” 冷龙上人听到这里,将小刀放到女尸的肚皮上,摊开了女尸的胳膊和腿,低着头笑道:“看来你的师弟是没少接济你啊,要不然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财?” 那人尴尬一笑,说道:“其时也不完全是师弟接济我,作为宇文护的替身,他还是很舍得往弟子身上花钱的。” 冷龙上人忽然想起一事,停了下来问道:“据说宇文护颇有断袖之嫌,这事是真是假?” 那人答道:“这件事在府中传说的很厉害,不过弟子倒没见着过。”他说话的同时,见到冷龙上人眼神怪异,忽然间明白了冷龙上人真正问话意图,连忙垂着脑袋,否认道:“弟子和他之间是万万没有那种事情的,请师父明察。” 第十六章:吃肉(2)【看书朋友好】 冷龙上人“嘿嘿”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即便有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为师祖上慕容冲就喜好这一口儿,只是和他老人家好的那个人,正是苻老魔的祖上苻坚,若非为师和苻老魔仇怨已深,就冲这一点,为师倒觉得该和苻老魔和气一些。” 墙外的迦旃林提一听冷龙上人如此说话,禁不住莞尔,暗道:慕容老怪的念头当真不可理喻,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才会想得出来。 冷龙上人说完之后,忽又像是感觉刚才的话有些不当,便自语道:“我怎么又把话岔到龙阳之事上来了,徒儿,你还是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吧。” 那人心道:你素来做事颠三倒四,这一次只是蜻蜓点水而已,若在以往,只怕你又不知将话岔到哪里去了? 他当然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屑,见到冷龙上人示意他说下去,便接着道:“在大冢宰府,有这样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有人死了,并且不想让府外的人知道,便会将死人埋在后花园,一则可以掩人耳目,二则还能给园子里的花草上些肥料。” 迦旃林提一听,心道:看来宇文护倒不是一个浪费的人,连这都舍不得仍。 他刚这么一想,岂料冷龙上人竟也笑道:“难怪宇文护富可敌国,这小子真懂得节俭,死人都不舍得浪费,嗯,这个主意不错,日后回到了冷龙岭,为师也照猫画虎,学他这么办。” 说完之后,冷龙上人又补了一句,叹道:“我那园子处于冷龙岭幽谷之内,尽管岭上风雪呼啸,园子里却是四季如春,如今我出来了,也不知留守的弟子能不能照料好那些奇花异草,等到我回去后,若是见到园子里面变得荒芜,我定会将看家的那些人全做了肥料。” 冷龙上人语气中透出不以为然,那人缄默了一会儿,见到冷龙上人不再说话,便打破沉寂,说道:“今天,弟子正扮成赫连达在后花园修剪花草,无意间瞥见独孤殳和独孤季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其中独孤殳还扛着一个袋子,弟子一看便知道这俩人又在干着埋死人的勾当,于是招呼他俩过来。那俩人一看是弟子在呼唤他们,便放下袋子走了过来,一开始的时候,弟子并没有着意袋子里装的是谁,可没曾想,那俩人放下袋子的时候,竟然露出了女子的半张脸,弟子一看女子如此美貌,必不是个一般人,便动了好奇之心,想着弄清楚女子是谁。” 冷龙上人赞道:“为师就知道你心思细腻,往往别人注意不到的事情,你却能从中瞅出一些端倪来,看来为师安排你呆在宇文护的身旁,还真是选对了人。” 那人谦卑的说道:“弟子能有今天,全靠师傅的栽培,否则以弟子的资质,绝难委以重任的。” 冷龙上人大为满意,他咧嘴笑了笑,一边从女子肚皮上拿起小刀,用手试了试刀子刃口的锋利程度,一边说道:“接下来你是怎样从独孤兄弟手中得到那女子的?” 那人“嘻嘻”一笑,先是换了只手扶住那桌子,然后说道:“独孤家那俩草包,别看本事不怎样,却是好逸恶劳,并且十分喜欢受人吹捧。弟子唤了他们过来后,并没有开门见山的切入紧要,而是和他们谈了谈最近的生计,这俩人似乎过的并不如意,打开话匣子之后,便唠叨个没完,弟子一看开端不错,就招呼俩人到了赫连达的住处,备上了酒菜,继续和他俩扯来扯去。” 冷龙上人忽然插嘴道:“你们花天酒地,那具女尸就在花园中明目张胆的放着吗?” 那人“啊”了一声,说道:“不是的,在进屋之前,他俩已是把尸首弄到了花草丛中,来回过往的人是看不到的,再说,大冢宰府里的人大都知道,后花园里埋了很多死人,一般人也比较忌讳这事,即使花园里的花草再好看,也是很少有人来观赏的。” 冷龙上人不以为然的问道:“那么大的府邸,女眷众多,她们也不常到花园中走一走吗?” 那人摇头叹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大冢宰府内幽深似海,有着很多拿不到台面上的规矩,其中有一条便是禁止府内女眷随便出入居所,否则便会遭到禁锢,由于这一条规矩,在府内女眷的居所内,大多设有自己的小花园,她们若想观赏花草时,尽可以在自家的院子内游荡。” 冷龙上人叹道:“如此一来,诺大个后花园岂不是形同虚设?刚才为师还很欣赏宇文护会过日子,现在一想,这小子做的都是表面文章,骨子里是败家子儿一个。” 那人似乎怕冷龙上人越扯越远,连忙应道:“是极,是极,大冢宰确实不是一个精打细算的料。” 他见冷龙上人没有接口,赶紧说道:“独孤家的那俩兄弟见弟子热情款待,便彻底放开了心底的最后的防线,杯来盏往,不消片刻,俩人就都喝得醉了。” 冷龙上人叹道:“于是你便从他们嘴里套出了实情?” 那人赞道:“师傅果然英明,事实上确实如此,在他们酒醉之后,弟子才从他们口中得知,那女子是师叔的八夫人,被独孤楷派人劫持了过来,遭到了凌辱之后,被人杀死。” 冷龙上人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那人道:“弟子见他俩已经醉了,便到了花园中,找到了尸体并把她藏了起来,随后在一处隐蔽之所挖了个坑,上面覆以新土,再胡乱的栽植了一些花草,伪装成他俩平日掩埋尸体时的样子,觉得满意了,这才回到屋里,叫醒了他俩。” 似乎感觉自己做的很满意,那人脸上闪过得意,续道:“这俩人本是睡了没有多长时间,虽是醒了,仍是有些醉意,弟子简单地告诉他俩,已经掩埋了尸体,这俩人连问都没问,就那么互相搀扶者走了。” 冷龙上人狐疑的问道:“他俩真的什么都没问?” 那人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这俩人本就是一肚子草莽,再加上醉得糊涂,哪里还会有心问东问西?” 冷龙上人点了点头,叹道:“看来这俩人还真是一对儿草包,如此重要的事儿,就这般糊里糊涂的敷衍了过去。”他顿了一顿,着好似想起什么高兴事一般,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徒如此,师傅也好不到哪去,师傅不怎么样,师爷更是个混蛋,哈,下一次若遇到了苻常生,我就直接叫他老糊涂蛋吧!” 那人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冷龙上人竟是由独孤殳和独孤季的人身上联想到了苻常生,见他如此高兴,一时间深感莫名其妙。 冷龙上人笑完,手里握着小刀,对着那人说道:“徒儿将龛桌扶得稳当了,为师这就开始切割羊肉,你千万不要松手,否则桌子一晃,肉掉到了地上,弄得脏了,我可饶不了你。” 那人心中十分清楚,冷龙上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好奇心已经大获满足,现在该轮到了他最喜欢干的事情了,那就是切割尸体,喂食黑魃。 迦旃林提透过墙壁上的窟窿,看着冷龙上人残忍的糟蹋那尸体,很是于心不忍,便闭上了眼睛,可是,耳朵却仍是能听到里面肢解尸体的声音,一时间大觉恶心。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迦旃林提听到庙里面冷龙上人笑道:“徒儿你看,为师这切肉的手段如何?骨肉均匀,大小合适,分给每个黑魃的骨肉大致均等,不偏不向,绝对一视同仁,哈哈哈,天下间恐怕只有为师能够做到如此的公正吧!” 迦旃林提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立在桌子上的人头,披头散发,面色苍白,五官虽然秀美,却是鬼气森森。 迦旃林提心中一叹,暗道:此女早晨还在想着前往草堂寺进香,到了晚上脑袋却被摆在了庙里的龛桌之上,发生了这种事,不仅她自己想不到,只怕这世上很多人也都想不到。 他心中一边感慨着,一边继续瞧看,只见女尸除了脑袋被割下来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都被分了开来,就如同市井之中,屠案上待卖的猪肉一样,零零散散摆了一龛桌。 另外,桌面上的污血更是狼藉不堪,有些则汇成涓涓细流,不住的沿着桌脚滴滴嗒嗒的往下淌着,随之而散发的一阵阵血腥味,扑鼻而来,直让迦旃林提觉得恶心异常。 然而,令迦旃林提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人也许是因为觉得恶心,所以将头转到了朝向迦旃林提的这一边,尽管他此时蹙着眉,闭着眼,面相有些扭曲,但是,容貌上的特征还是被迦旃林提把握了个正着。 此人生得一张四方脸,面色微黑,眉毛粗浓,颌下留着黑色曲卷的的须髯,冷眼看去,倒有一种须发男儿的粗犷。 迦旃林提心道:既然这人是宇文护的替身,容貌上自然十分相像,看着他这模样,宇文护也大概如此。 第十六章:吃肉(3)【看书朋友好】 冷龙上人切割完了骨肉,见到那人别过了头,禁不住有点不高兴,冷冷的说道:“看把你小子吓的!这又不是在割你的肉,用得着连看都不敢看吗?如此胆小,将来怎能成就大事?快些将头转过来,如果再惺惺作态,一副小儿女模样,为师不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才怪!” 那人知道冷龙上人说一不二,尽管那血淋林的场面,自己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看,但还是不敢忤逆了冷龙上人,于是他慢慢的将头转回来,干呕了几声,说道:“师傅不但胆量过人,刀法更是出神入化,将羊肉分割的如此恰到好处,弟子真是一万个佩服。” 冷龙上人“呵呵”一笑,说道:“好小子,见风使舵的本事也是出神入化,虽然你身在虎狼之窝,但是有此伎俩,为师也能够放心了。” 他说完,先是瞧了一眼身后面站着的黑魃,接着退到了一边,对着那人说道:“徒儿先躲到一旁,这些家伙吃起东西来,六亲不认,可别让他们伤了你。” 那人听了之后,连忙躲回到原先的角落里,他刚站稳,只听冷龙上人一声怪异的低啸,霎那间,靠墙而立的那些黑魃,纷纷蹦到了龛桌旁边,随着一阵刺耳的咀嚼和吞咽之声,不消片刻的功夫,龛桌上的那些肉块,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而剩下来的的大多是一些内脏和骨头。 冷龙上人见到黑魃吃得差不多了,又是发出一声低啸,将那些黑魃叫离了龛桌,重新回到墙壁前站好。 躲在墙角的那个人闻着屋内散发的血腥味,看着龛桌上下,血水四溢,骨肉狼藉的场面,终于忍受不住,开始呕吐起来。 冷龙上人这一次没有责怪他,只是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之后,便由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并把它慢慢地打了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黝黑的珠子。 其实庙外边的迦旃邻提比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到如此大啖人肉的场景,他也直想呕吐,只不过,凭着他坚韧的意志,超强的忍耐力,强行的控制住了自己而已。 迦旃林提之所以来到了这里,完全是想解除自己手掌上所中的尸毒,他虽然不知道如何个解法儿,但是他坚信只要跟着冷龙上人,迟早能知道解毒的秘密。 当他看到冷龙上人拿出了那个珠子,禁不住福至心灵,暗道:会不会解毒的关键便在这颗珠子身上? 想到这里,他便看得更加仔细了。 冷龙上人拿着珠子,挨个儿的放到了那些黑魃的嘴中,将他们因吃掉尸肉而致使体内所遗留的尸毒尽数吸出之后,那个珠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焦黄色。 迦旃林提注意到每个黑魃含着珠子的时候,似乎都变得十分的享受,神态之间显现的非常愉悦,不过,当冷龙上人想从他们嘴里取回珠子的那当口,每个黑魃又都变得十分不情愿,若不是冷龙上人及时的在他们的神庭穴上点了那么一下,制止了癫狂,只怕那些黑魃绝不会轻易的把珠子吐了出来。 迦旃林提心道:看来那颗珠子定是有着神奇之处,要不然那些心性全无的黑魃也不会如此的贪恋它了。 这是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已是停止了呕吐,他抹了抹嘴巴,凑到了冷龙上人身后,不无羡慕地问道:“师傅,这就是那颗神奇的渔妇珠吧!靠着它真的就能除去黑魃身上的尸毒吗?” 冷龙上人瞟了他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慢慢地将珠子收好,不情愿的说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收拾收拾,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回去,若是被宇文护发现你偷偷溜了出来,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那人道:“还是师傅想得周全,弟子出来的时间的确不短了,如果真的被人发现,回去之后倒是不好说辞,师傅保重,弟子这就辞别师傅。” 冷龙上人满意的“嗯”了一声,说道:“如此才是师傅的好徒儿,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匆忙,师傅还有话要交代给你。” 那人连忙转到冷龙上人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请师父示下,弟子一定谨记师父教诲。” 冷龙上人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这一次回去之后,一定要盯紧独孤殳和独孤季那两个草包,为师迟早会用到这两个东西,另外,没事儿的时候,少打搅你的师弟,他的身上担负着为师交代的重任,若是他有了什么闪失,为师所有的心血都可能付之东流,你一定要记住师傅的话,等到将来,为师的事情成功了,无论是他还是你,都功不可没,届时为师一定会给你俩满意的安排。” 那人连忙跪在冷龙上人身前,涕零若流的说道:“师傅交代的事情,弟子一定铭记在心,为了师傅的心愿,弟子纵然粉身碎骨,也甘效犬马之劳。” 冷龙上人挥了挥手,郑重的说道:“好啦,徒儿你走吧,为师记下你的话了。” 那人又连着叩了几个头,这才走了。 迦旃林提心道:看来冷龙上人的野心不小,他在皇宫里以及宇文护身边都安插了亲信,其用意深不可测,究竟他想干什么? 迦旃林提本想追上那个人,仔细地问一问冷龙上人有什么企图,但是他转念一合计,冷龙上人是什么样的野心,与他半分关系都没有,何苦去操那心,况且眼下第一重要的是如何解除自己手上的尸毒,刚才发生的一切足以说明,冷龙上人怀里的那个珠子才是自己的救命草,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怎样才能得到那颗珠子,而不是去理会那些不想干的事。 迦旃林提想明白之后,遏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身体附在墙洞后面,继续注意着冷龙上人的一举一动。 冷龙上人打发走了那人之后,便吹熄了庙里面的烛火,迦旃林提顿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他连忙闭上了眼睛,调整了视力,过了一会儿之后,当他把眼睛打开的时候,再往庙里面去看时,忽然发现,黑暗中已是不见了冷龙上人的身影,一时间既是惊讶,又是惭愧,心道:慕容老怪上哪去了?他刚才还在庙里,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便不知所踪?都说他“踏雪无痕”的轻功天下无双,如果不是我今天亲眼所见,定会以为言过其实,然而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以我的耳目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天下间能够有这般本事的恐怕没有几人。 迦旃林提注意到,虽然冷龙上人不知去向,但是那些黑魃依旧规规矩矩的在墙壁前站着,一点都没有显现出任何的异常,这让他不得不更加佩服冷龙上人,暗道:慕容老怪确实很有本事,能够把这些怪物驾驭的如此听话,应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他能够办到。 一开始的时候,迦旃林提只是以为冷龙上人不会走远,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可是等了半天,冷龙上人仍是渺无音讯,这可让他有些焦急了。 又过了一会儿,冷龙上人依旧没有影儿,迦旃林提顿时感到很沮丧,他心中明白,尽管自己是被黑魃所伤,但是,站在庙里面的那些黑魃,对于治好他的伤情,却是一点也没有用处,守得再久,也只是徒劳,况且那些黑魃危险之极,一个不小心,弄得什么动静出来,诱使这些怪物发了飙,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迦旃林提想来想去,觉得此地多待无益,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先寻个办法,试着解除伤势。 迦旃林提之所以这么想,也是出于无奈,他现在明显的感觉到伤势在扩散,右手和右小臂虽然不觉疼痛,但是又痒又胀,难受之极,随手碰一下,也没有知觉,仅凭着这一点,他就知道,如果不找个应急办法,缓解一下伤势,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这条胳膊很可能因此而报废,甚至于搭上自己的这条老命。 迦旃林提主意打定,便欲转身离开,岂料一转身的功夫,隐约间看到从旁边的树林中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白色的僧衣,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在夜风的吹拂下,僧衣飘飘荡荡,使得这个人浑似在御空飞翔一般,迦旃林提仔细地看了一下,认出来者正是刚才消失的冷龙上人。 也许是冷龙上人走得太快,亦或是太专注于某件事情,他并没有看到迦旃林提,到了破庙近前,毫不停留,径直从庙门钻了进去。 迦旃林提紧贴着庙墙,好本天才缓缓的转过身子,依旧趴在刚才的那个小墙洞前,向着庙里面看去。 谁知就在这会儿,冷龙上人竟然燃亮了蜡烛,借着烛光,迦旃林提发现,这个老怪物已然架起了干柴,看情形是准备点着。 再往旁边一看,迦旃林提差点乐了,心道:慕容老怪好麻利的手脚,顷刻之间竟然将一只活羊挂在了庙里的横梁上。 第十七章:偷羊(1)【看书朋友好】 同时,迦旃林提也是暗自佩服,忖道:慕容老怪也算是神通广大,只是去了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抱回了一只羊,也不知他是从哪弄来的?真是道行了得。 此时的冷龙上人显得十分惬意,伸着胳膊,挽着袖口,一手攥着小刀,一手拿着块布,眼睛望着那头活羊,满脸的笑容,一边擦着刀,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上人忙活了一天,水米未沾牙,肚子早就开了锅,偏是那个小兔崽子啰哩啰嗦,没完没了,害的上人饿得七荤八素,这下好了,兔崽子一走,上人便可以大开朵颐,好好的吃他一顿了。” 迦旃林提看到冷龙上人眉飞色舞的模样,心中感到十分好笑,暗道:慕容老怪穿僧衣,着僧鞋,并且自诩为上人,可瞅瞅他干的事,有哪件像是出家人该干的?杀人越货,好勇斗狠,吃荤厌素,满嘴胡言,若世上所有的僧人都似他一般,那可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冷龙上人不知墙外有人,此时,他的心思都飞到了那只悬挂在空的肥羊身上,看着羊荡来荡去,不住哀鸣的样子,心神感到了无比的畅快,眼角眉梢挂着的尽是笑意。 他见小刀已是擦得锃亮,便扔掉了那块布,来到了肥羊跟前,煞有介事的说道:“小肥羊,莫要惊慌,今天你能葬在上人的五脏庙里面,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冷龙上人话一说完,便一刀割开了羊的喉咙,霎那间羊血宣泄,狂涌而下,庙里面再次充盈起一阵腥膻的味道。 冷龙上人显然是个杀羊的高手,他一刀割中要害之后,没等得羊挣扎,空着的那只手一下子便捉住了羊的颈项,使得羊难以动弹摇摆,不消片刻,那只羊已是鲜血流尽,一命呜呼。 冷龙上人见到羊已经死去,便甩开膀子,给羊剥皮。 迦旃林提收回目光,转过身子,背对着墙壁站着,心中想道:今天已经跟他耗了大半夜,解毒的事情却是一无进展,我怎的也该想个办法,要不然这样下去也没有个头儿。 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想着办法,可是想来想去,也是没有想出个万全之策。 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强行抢夺渔妇珠,那是万万行不通的,单单只是冷龙上人一个人,已足够让他应付,况且又多出那些黑魃来,如果打了起来,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可是若不抢的话,那珠子揣在冷龙上人的怀里,指望它自己掉了出来,无疑是痴人做梦,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迦旃林提彷徨无计,心中甚是懊恼。 正当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时候,透过墙上的洞口,由庙里面传过来一阵香气,迦旃林提闻了闻,觉得甚是惹馋,食指大动之余,禁不住重新转过身子,趴在墙上,向着里面望去。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那只羊早已被冷龙上人收拾妥当,羊皮和内脏都被撇到了一边,他自己正蹲在篝火旁,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篝火正盛之间,架起的那只羊已是被烤得油光锃亮,十分诱人食欲。 看着红彤彤的篝火,迦旃林提的脑海里,忽然间灵光一现,顿时有了一个不算成熟的念头。 他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就着淡淡的星光,认真地审视了一下这座破庙,他发现,庙宇虽小,修造的却是很精巧,若然没遭到破坏,该会显得很别致。 庙宇的结构本是以土木为主,砖石为辅,原本建造的应该很紧凑,可能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人为的破坏,现在看上去,整体已是显得有些松散。 迦旃林提看罢之后,心中更加笃定,接着他又朝庙的周围看了看,见到地面之上有着不少的枯枝败叶,暗道:看来这地方的香火已经断了很久了,要不然不会像现在这般荒凉。 他巡视了一番之后,再次回到原处,顺着洞口,向里面望去,就见冷龙上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找来一个陈旧的铺垫,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一边挥舞着小刀,不断地从羊身上割下肉来,一边不住嘴的大嚼,看他的样子,不仅吃得甚是香甜,而且还乐在其中。 迦旃林提闻着香味,看着焦黄儿里透着油亮的羊肉,不自主的淌着口水,心中暗自嫉妒道:慕容老怪可真会享受,稳稳当当的一个人吃着烤全羊,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冷龙上人丝毫不知庙外面有个人正看着他吃肉,一颗心全放在了眼前的肥羊身上,他看着篝火上肥嫩的羊肉,滴滴答答的不住的往下淌着油,回想起偷羊的情景,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冷龙上人来到龙首原已是有好些日子了,对于这里的地势环境已是弄得极为熟悉,他知道在离着小庙不是很远的山腰向阳处,有一个小村庄,大约十来户人家,住的尽是一些当地的农人。 其中有一户人家,过得可能比较殷实,不但小院收拾的干净利落,房屋也比别家显得宽敞了许多,不过,要数最为显眼的是,这户人家竟然养了十多只肥羊。 冷龙上人大多住在祁连山,那里牧草丰美,水源充足,很适合于放养牲畜,正因如此,祁连山出产的羊不但膘肥体壮,更是味道肥美,深得冷龙上人喜爱。 这一次,他离开了祁连山,由于带着黑魃,唯恐引人注意,同时又想不暴露身份,所以一路上风餐露宿,尽可能的躲开人们的视线,正因如此,在他南来的那段日子中,能够正正经经的吃上一顿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更甭说像在祁连山那会儿,动不动就宰只羊吃,那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等到了龙首原,他把一切安排就绪之后,最想干的,就是美美的吃上一顿羊肉大餐,当他看到那户人家养的这些个肥羊之后,心里边开始惦记上了,只想找个机会,弄来几只,慰劳一下自己多日没有油水的肚子。 今夜,他打发走了徒弟之后,本想就此安歇,可是吹熄了烛火不久,他的肚子便开始叫唤,腹饥难耐之余,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那户人家的肥羊,想来想去,终于按捺不住,施展开“踏雪无痕”的功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他按着脑海中的记忆,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个村子,走到近前看了看,见到所有的人家都熄了灯,村子里静悄悄的,没瞧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瞄准了养着肥羊的那户人家,展开轻身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院内,伏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依旧没见到有什么动静,便明目张胆的来到了羊圈旁,岂料刚伸着脑袋往里一看,却是从旁边跳出一只狗来,狂吠了几声,张嘴便向他咬来。 毕竟是做贼心虚,冷不丁的出现了这种状况,倒让这位绝顶高手吃了一惊,看到狗已是朝着他扑了上来,连忙一脚踢出,不偏不倚,一下子正踢到了狗肚子上,那只狗哼也没哼出一声,飞出多远,掉到地上便死了。 狗虽然死了,可是它的叫声却引来了这家主人的注意,只听房门一响,一个人冲到了院子里,高声叫嚷道:“谁?你在干什么!” 既然已经被人家发现,冷龙上人索性便不再躲闪,回过头去,朝着家主人说道:“不干什么,就是想偷只羊吃。” 家主人似乎没料到这个贼如此的嚣张,听到冷龙上人如此直白的话之后,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方才大声说道:“那是我们家的羊,凭什么样让你偷吃?”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操起一根棍子,向着冷龙上人走来。 冷龙上人一看人家要动手,便打心里生出冷笑,暗道:你这不是在找死吗?爷爷可不是什么小毛贼,动起手来是要出人命的。 家主人可不知冷龙上人是何许人也,见他这般旁若无人的来偷羊,心里十分生气,走到冷龙上人跟前,拦腰便是一棍,嘴里面说道:“打你个偷羊贼!” 冷龙上人闻听棍声,心里竟是一惊,他没想到,这家主人竟是一个练家子,一棍扫来,挂着风声,感觉很有力道。 冷龙上人心念肥羊,根本就无心和这家主人纠缠,见到对方一棍打来,想也不想的张手一抓,一下子便将木棍捉在手中,紧接着往回一带,顺势再一脚踢出。 家主人做梦也没想到半夜三更的来了这样一个瘟神,武功高的难以想象,毫无准备之下,身子猛地被带了过去,随后肚子上便挨了一脚。 这一脚不要紧,直把家主人踢得老高,随着他一声惨叫,棍子一下子便离了手,身子“咕咚”一声掉到了地上,随后,连“吭”都没“吭”一声,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昏死了过去。 冷龙上人见到家主人没了动静,躺在地上跟个死尸似的,禁不住冷笑一声,随口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上人吃你们家的羊,是你们家的造化,乖乖地把羊让上人拿走多好,何必受了这般的苦,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十七章:偷羊(2)【看书朋友好】 冷龙上人的话刚一说完,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便从屋里跑出一个小孩。他举目一看,只见来的孩子大约十来岁的模样,光着两只脚来到家主人跟前,看了一看,仰脸向着冷龙上人说道:“你杀死了我叔叔?” 冷龙上人含糊的点了点头,眼光越过围栏望着里面的羊,心道:一个小毛孩子,何必和他啰哩啰嗦,赶早弄只羊回去,这才是正事。 谁知那个孩子,见到自己的叔叔像死了一样,竟然不哭不闹,盯着冷龙上人,非常冷静的又问道:“你这贼厮,敢不敢把姓名告诉给我,等将来我长大了,好知道向谁报仇。” 这时,冷龙上人已是一条腿跨进了羊圈,听到小孩这样问他,禁不住一愣,回头看了看那个小孩,不相信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想找我报仇,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小孩儿向后退了一步,盯着他说道:“如果你想杀我,就算我不问你,你也照样会杀我。” 冷龙上人忽然间感觉这个小孩很有意思,他把伸到羊圈里的那条腿撤回来之后,走到小孩面前,仔细的看着小孩儿,冷冷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告诉了你,就可以知道你的姓名了吗?” 冷龙上人故作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不过除了告诉你姓名之外,别的我可没有答应你什么。” 小孩儿合计了一下,瞧了瞧一动不动的家主人,然后说道:“我叫史万岁,你可记清楚了,要不然等将来我找你报仇时,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冷龙上人心中一凛,暗道:如果我就此放了这小杂种,说不准将来真会惹出麻烦,还不如就此斩草除根,落得身后干净。 他想到这里,禁不住眼露凶光,阴测测的说道:“上人名叫慕容寒冰,住在祁连山冷龙岭,不过,上人看你知道了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冷龙上人刚说到这里,那小孩儿已是拦住他的话头说道:“原来你还是要杀我,没想到你武功那么高,竟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 冷龙上人的巴掌本已经抬了起来,当他听了小孩儿这般说话,不自觉的又放了下来,追问道:“小东西,你倒是说一说,上人我怎么的胆小如鼠了?” 小孩儿颇为不屑地一皱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反正你终究得杀了我,我又何必告诉你?” 冷龙上人心有不甘,顺嘴说道:“如果你说得合情合理,上人便做一回善事,饶了你不死也就是了。” 小孩儿立即说道:“离地三尺有神灵,你说的话可一定要算数,否则连鬼神都不会放过你。” 冷龙上人闷哼一声,说道:“上人这辈子净干些随心所有的事情,平生更不知杀了多少人,如果神灵要怪罪,上人只怕早就死了千百回,小孩儿不要再拿这等无聊的话欺诳上人,上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小孩儿叹了一口气,说道:“古师云:‘内有德智,外有胜行,在人之上,名上人’,我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些礼义廉耻,你尽管年纪不小,更是口口声声自称上人,却是虚度年华,只懂得沽名钓誉罢了,唉,今日就算死在你手,也算是命里该然,因为似你这等人,本就是心胸狭隘,做不得坦荡荡的事情。” 冷龙上人见到小孩口齿伶俐,谈吐不凡,禁不住很是奇怪,问道:“看你小小年纪,却是出口不凡,该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能不能告诉上??????告诉我,你出身何处,父亲是谁啊?” 也不知怎的,听到小孩儿刚才那番话,冷龙上人竟是有点心虚,本打算再自称为上人,却是临时改了口,叫了一次“我”。 小孩儿扬了扬头,挑了挑眉毛,说道:“告诉你又有何妨,家父便是沧州刺史史静,刚才被你杀死的乃是我的叔叔史铜,你若是怕了,便快点将我杀了,否则我一定会找你报仇。” 冷龙上人听他说完,心中暗道:这小杂种还真有点来历,怪不得表现的如此镇定,原来是将门之后。 他一边想着,一边不住的打量着史万岁,只觉得越看越是喜爱,情不自禁的想道:小杂种不但聪明,而且很有胆量,不如我将他捉了回去,慢慢的调教,也许将来能够继承了我的衣钵。 冷龙上人想到这里,便对着史万岁嘟囔着说道:“其实你的叔叔并没有死,他只是被我一脚踢晕了而已,你用不着看我像个仇人似的。” 史万岁一听之后,小脸顿时露出了笑容,不过,当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史铜之后,笑容又很快的散了开去,只听他不无忧虑的说道:“就算叔叔还活着,可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使是养好了,将来也难免不落下病根,说到底,都是你惹的祸,这笔债将来总是要还的,” 冷龙上人没想到史万岁竟是这么死心眼,禁不住一阵心烦,暗道:小杂种不知道好歹,非要往我身上赖祸事,罢了,不和他啰嗦,干脆一脚踢死他,抱了羊便走。 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凶性大发,也不打招呼,抬起脚来便要踢死史万岁。 史万岁年纪虽小,却很机灵,而且很善于察言观色。 刚才,由于他真情流露,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结果话一说完,他便立刻后悔了。 他料定眼前这个老怪物,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势必会觉得很刺耳,并且,极有可能因此而发作,弄不好便会恼羞成怒,要了自己的小命。 所以,当他在夜色里,隐约看到冷龙上人的面色变冷之后,不待其出手,立时大声说道:“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没有说错你,果然是胆小如鼠!” 冷龙上人听他说得凄厉,禁不住按捺住杀人的欲望,暗自想道:我一生纵横天下,杀人无算,做事全凭一念之间,人们因此而害怕我,背地里称我为什么老怪、魔头,什么难听叫什么,然而,我的敌人也好,朋友也罢,他们都知道,我不但武功高强,更是肆意妄为,从没有一个人说过我胆小如鼠,可如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被一黄口小儿左次三番的这样称呼,真是叫人生气。 史万岁说完了话,多半天没听到冷龙上人还嘴,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于是试探着问道:“如果你不承认自己胆子小,那就让我跟你打个赌?” 冷龙上人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你这小东西,人小鬼大,借着激我之际好讨些便宜,不过,我虽然知道,可还是由着你,说罢,打什么赌?” 史万岁说道:“你敢不敢和我赌一赌,再过二十年,你我再相遇时,我一会像今夜你欺负我这般欺负你?” 冷龙上人一听,禁不住啼笑皆非,调侃的问道:“假如我活不过二十年,你且不是白费心机了?” 史万岁叹道:“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你一定活得过的,怕只怕你不敢和我打这个赌?” 冷龙上人哑然失笑,心道:今天算是阴沟里翻了船,竟被一个小孩儿连着戏耍。 他虽然做尽恶事,但毕竟是一派宗师,平生也是极其自恃身份,刚才既然已经答应了史万岁,怎也不好意思为了一句话而自食其言,于是装作没事般答道:“那好,咱们一言为定,二十年后不见不散。” 冷龙上人说完,不待史万岁说话,一纵身跳到羊圈里面,伸手便捉住了一只羊,随后说道:“这只羊也算在账上吧!”接着,他长笑一声,提着羊便走了。 就在回到的道上,冷龙上人夹着羊,一边走,一边还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觉得那个叫做史万岁的孩子,很有点意思,一时半会儿是忘不了他了。 冷龙上人回到了庙里,烤完了羊,嘴里吃着香喷喷的羊肉,心道:那个孩子住在沧州,为何跑到这里来了,大概是他父亲疼惜孩子,不肯让他呆在兵荒马乱的地方,故而送到了相对安全的长安附近。 随后,他又想起史万岁最后时说的“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的那句话,颇觉得有些意思,情不自禁的大笑了起来。 吃罢了羊肉之后,冷龙上人也有点困倦了,于是盘膝坐在蒲团上,心想着已是忙碌了一天,也该趁着空闲休息一下了。 没过了多长时间,他在困意的诱使下,便睡着了。 也许是真的累了,在他睡着了之后,竟然做了个梦,虽是情形有些朦胧,但却感觉很真实。 隐约的他梦见自己高坐在龙椅之上,俯瞰殿下数不清的臣民,耳朵里面尽是一些什么“万岁,万万岁”之类的呼声。 看到了如此情形,梦中的他便下了龙椅,面带笑容的站在殿上,不住的举手示意,这一下更是让殿下的臣民不胜激昂,欢呼之声此起彼伏,情景煞是热烈。 第十七章:偷羊(3)【看书朋友好】 然而,正当冷龙上人春风得意的时候,忽然之间,大殿的周围冒起了浓烟,紧接着殿下站立的那些臣民一下子都没了影踪,只剩下他自己惶恐的东张西望。 不一会儿的功夫,殿里殿外火势熊熊,残椽断瓦带着火星簌簌落下,就在烈焰飞腾之中,他想拔腿逃走,可是无论怎样努力,就是不能挪动分毫,一时之间,让他焦急若狂。 猛然间,冷龙上人由睡梦中惊醒了过来,身子颤抖之余,摸了一把额头,竟是一手的冷汗。 他心有余悸的四下里看了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白苍苍的面庞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中透着诡异,正直盯盯的审视着他,似乎在向他转达一个信息:很快的他也将成为一个无主之魂。 冷龙上人别过头去,揉了揉仍有些发涩的眼睛,觉得好了一些之后,便又转了回来,仔细的看了一下龛桌上的那个人头,认出正是自己亲手割下来的那个女尸的脑袋。 他虽然意识到刚才是做了一个噩梦,可是,心里仍觉得有点不踏实,便又朝着别的地方看了看,认清了情形之后,他终于确定,自己处身的地方还是那个破庙,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大殿和龙椅,更甭说那些欢舞雀动的臣民了。 冷龙上人清醒了之后,心中竟然有着一丝惆怅,暗道: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真真假假之间有时候真的难于辨得清楚。 正当他若有所思的时候,忽然听到外边有人说道:“这一觉睡得可是踏实,没梦到自己做了烤全羊吗?” 冷龙上人一惊,连忙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脱口问道:“什么人在外边大呼小叫,叨扰了上人的好梦?” 那人冷笑道:“刚分开了没多久,便认不出本国师的声音,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冷龙上人一听这话,便朝着外边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半只脚已经踏到棺材里的 天竺老鬼,你不趁着现在还有口气儿,赶紧给自己找块地方,以免死了之后露宿荒郊,却跑到这里来闹腾,真是没心没肺。” 迦旃林提也不生气,他在外面说道:“非也,非也,本国师虽是天竺人,但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 冷龙上人故作不懂的问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上人不明白。” 迦旃林提知道他在装糊涂,便说道:“咱们就往白了说,本国师已经盯着你多时了,只要你乖乖的将那个珠子拿给本国师用上一用,解了本国师手上的尸毒,咱们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否则,你不是刚烤了只羊吗?它便是你的榜样。” 冷龙上人冷笑连连,向着庙门口凑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说道:“你休要诓我,上人平生凶险无数,怎会被你吓到。 岂知他刚迈了两步,就听迦旃林提说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本国师便将干柴点着,将你和那些怪物一并烤熟。” 冷龙上人不知迦旃林提说的是真是假,踌躇了一下,说道:“这里虽然是个小庙,但想要把它点着,须得很多干柴,你一个人我就不信能忙得过来?” 迦旃林提笑道:“你猜猜本国师现在在哪?手里面有几个火把?” 冷龙上人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发觉声音来自于庙顶,再透过破旧的窗子一看,庙外面亮堂得很,禁不住心里泛起了嘀咕,暗道:也不知这家伙准备了多长时间,如果他真的趁着我休息的时间,弄来了大批的干柴,堆在了庙的周围,一旦点着了,我和黑魃还真就不容易脱身,无论如何还是先稳住他在说。 他想到这里,干笑了几声,对着庙顶说道:“国师不就是看中了那颗珠子吗?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何必弄出了这么大的场面,不如你从庙顶下来,咱们面对面的从长计议。” 迦旃林提笑道:“本国师主意已定,抱准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念头,除非你乖乖的把珠子扔了出来,咱们彼此相安,否则,一切勿谈。” 冷龙上人心中大怒,暗自责怪自己,忖道:我也是太大意了,天竺老鬼能够这般说话,摆明是来得很久了,要不然他也不会知道,“渔妇珠“才可解掉他所中的尸毒。 他虽然嗔怒自己不小心,但是不得不装作无事般,把语气放得跟平日一样淡定,说道:“就算要谈,国师也得从庙顶上下来啊,要不然你我这般的喊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迦旃林提答道:‘本国师一向不喜欢说话,可是今日这一开了口,还真就感到大声说话的乐趣,觉得你我这般交谈不错,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本国师耳朵聪灵得很。” 冷龙上人见到迦旃林提软硬不吃,心中十分恼火,禁不住泛起了凶性,仰着脸对着庙顶冷冷的说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咱们都清楚,就凭着你那几根烂木头,即使是点着了,也不能将上人我如何了,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他说完之后,为了给迦旃林提显示一下压力,冷不丁的低啸一声,顿时惹得那些本在休息的黑魃一阵骚动。 迦旃林提在庙顶上自然听得清楚,他也不说话,径直将手中的一个火把扔了出去,一下子便点着了堆在庙门前面的干柴,顷刻之间,烟雾乍起,火光升腾。 他为了困住冷龙上人,的确是下了不少的功夫,趁着冷龙上人睡觉的时候,他从旁边的松林里拣来了不少的干柴,通通堆在了庙宇的周围,不仅如此,考虑到点火之后,能够让火势迅速的变大,他还特意刮取了不少的松油,全都涂在了干柴之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庙门前的干柴一经点燃,顿时燃烧的很是凶猛,随着干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声音,将庙里庙外照得一片光亮。 冷龙上人看到庙门外的火光扩展的如此神速,禁不住心中泛起了惊惧,朝着庙顶怒道:“天竺老贼,看来你是真想置我于死地,不过,你可不要忘了,那颗珠子揣在我的怀里,如果我烧死了,你也一定得不到,只怕到那时,你死的比我还要惨。” 迦旃林提知道他此时是色厉内荏,淡淡的回应道:“废话少说,如果你再不交出珠子,本国师就将所有的干柴点着,即使拼着得不到珠子的风险,也要把你和那些怪物拉成垫背的。” 冷龙上人听得出迦旃林提的话语中,丝毫没有斡旋的余地,于是沉吟了一下,说道:“给你珠子也不难,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宁可被火烧死,也不会把珠子给你。” 迦旃林提问道:“都火烧屁股了,有什么话快说。” 冷龙上人叹道:“这些黑魃跟随我已经好多年了,同甘共苦,出生入死,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今天,如今我死了倒无所谓,但若是连累了他们,我实是心有不甘,所以,我希望你能放他们一马。” 迦旃林提你不解的说道:“你这说的不都是废话吗?如果你把珠子给了本国师,连你本国师都不会为难,何况那些怪物?” 冷龙上人佯装耐不住烟雾的熏呛,故意的咳嗽了两声,说道:“其实你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要求你现在饶他们不死,而是希望你得到了珠子之后,解除了尸毒,能够把珠子还给我,你也知道,黑魃不能不吃东西,但是他们这些年只知道以尸肉为食,如果没有了那颗珠子,他们尸肉吃多了,体内蓄积的尸毒便会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到那时除了等死,便再也没有第二条出路。” 迦旃林提一听,叹了一口气,心道:“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没想到这句话竟可用到吃东西上?” 他想了一下,随后说道:“念在你还算有点良心的份上,本国师便答应了你,不过,本国师可得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招,如果本国师发现珠子不对,就绝不会放你们出来,保准一把火将你们烧了个干干净净。” 冷龙上人看着庙门外的火势,见它已经燃到了鼎盛,虽然不在冒什么烟了,但却是热力四射,比之自己身后的那点篝火不知要强大了多少倍,禁不住暗自担忧。 迦旃林提见到庙里面没了动静,便冷冷的说道:“刚说完不要耍花样,你便开始和本国师玩起了猫腻,你道本国师的耐性是无限的吗?” 冷龙上人连忙说道:“国师误会了,我并非是心怀不轨,而是在想怎样才能把珠子递给你?” 迦旃林提淡淡的说道:“你把珠子扔出来不就成了,这难道还要本国师教你吗?” 冷龙上人此时已是对迦旃邻提恨得牙直痒,可是人在矮檐下,不容不低头,他转了转眼珠,强自忍耐,说道:“你若一直呆在庙顶上,我递出去的珠子又不会自己拐弯,怎能到得你的手上?” 迦旃林提一笑,说道:“没想到你想的比本国师还要周全,既然如此,本国师现在就下去,你把珠子扔出来,咱们便算两清了。” 第十七章:偷羊(4)【看书朋友好】 冷龙上人等的便是迦旃林提这句话,闻听之后他禁不住心中大喜,忖道:怕的就是你不肯下来,只要你离开了庙顶,就不能同时点着所有的干柴,如此便给了我逃生的机会。 他知道此时是性命攸关的时候,绝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一边暗自聚集真气,随时准备展开“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一边对着上面说到:“我已经准备好了‘渔妇珠‘,国师可以下来拿了。” 迦旃林提在庙顶上答道:“如此甚好,本国师这便下来。” 冷龙上人严阵以待,心道:虽然庙门已是被你用火封上了,但是这座小庙有两个窗户,你顾得了南面,却顾不了北面,无论怎样,都会留下一个窗户让我出去的。 岂料,他的心中刚有了这个念头,便看见南面的窗户火光一闪,紧接着一阵浓烟滚进了庙里。 站在南面墙边上的那些黑魃,虽是被呛的不住咳嗽,但由于没有得到冷龙上人的信号,仍是直愣愣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任凭着烟雾熏蒸。 见到此时此景,冷龙上人大惊失色,失了方寸之余,他狠狠地朝着庙顶怒道:“天竺老贼,你为何不守信用?我已经答应给你珠子,竟然还用着等卑鄙的手段。” 孰料,他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北面的那个窗户外边有人说道:“非也,非也,并不是本国师出尔反尔,实乃是防患于未然,如果本国师不用火把南面的窗子封了,那么本国师跳到了北面,岂不是自动给你一个越窗逃走的通路?这等愚蠢的事,本国师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冷龙上人又是沮丧,又是气恼,胸中的的肺如同要爆炸了一般,胀得鼓鼓的。 他心想:本来好好的一盘棋,不料想又被天竺老贼盗得了先机,这不但使我所有的预想,全都化作了泡影,而且,主动权再一次落到了天竺老贼的手中,从现在起,除了被他牵着鼻子走之外,恐怕不会再有别的选择,真是气死我了。 外边的迦旃林提似乎已经料到,此时的冷龙上人正在恼火,所以,在他占尽上风之后,仍不忘了添油加醋。 只听他悠然的说道:“按着眼前的形势,只要是明白事理的人,都看得出谁该来做主,上人你说是吗?” 冷龙上人气的差一点便要吐血,他满腔怒火的朝着被北面望了一眼,却见残破不全的窗棂外,火光跳动,除了婆娑的树影之外,更是不见一个人影。 冷龙上人知道,迦旃林提定是躲在了北面的窗子旁边,他掩住口鼻,用以防止吸入过多的烟雾,慢慢的靠近了北窗,朝着外面说道:“国师心思缜密,无人能及,既然你已经控制了全局,也该到咱们相互实现许诺的时候了吧!” 迦旃林提知道该是到了面对面的时候,于是他从窗子旁边现出身来,高举着火把,静静地看着将要发狂的冷龙上人。 冷龙上人看着身材矮小的迦旃林提,心中感叹,暗道:此人虽是貌不惊人,但的确有着过人之处,我自恃阅人无数,见过许多的能人异士,若是和他比起来,大多人都不如他。 想到了这些,冷龙上人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迎着迦旃林提的目光,淡淡的说道:“这是我的第三次见到国师,记忆比前两次深刻多了,希望日后再见面的时候,我也能让国师你记忆深刻一回。”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被烟雾呛得连连咳嗽的黑魃,不无痛心的说道:“他们跟了我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遭受了如此的苦楚,这都是拜国师所赐,我代他们谢谢国师了。” 当冷龙上人转回过头时,原本捂着口鼻的那只手,已然伸到了怀里。 迦旃林提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冷龙上人,他心中十分清楚,能不能得到“渔妇珠”,全在此一举,只要有一个小的失误,都将是前功尽弃,所以,他必须格外小心。 冷龙上人丝毫不怯的回望着迦旃林提,他同样知道,能不能保全自己和黑魃的性命,也都是在这一遭了,完全由不得自己出一点差错,所以,他必须得全力以赴。 在迦旃林提的感觉中,冷龙上人从怀里掏出布包的时间非常漫长,尽管他极富忍耐力,可等到冷龙上人真的掏出布包时,他还是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 借着火把和庙里篝火的亮光,迦旃林提认出冷龙上人摊开的手掌里托着的东西,正是他曾经拿出的那个包着“渔妇珠”的布包。 迦旃林提为了以往万一,朝着冷龙上人点了点头,说道:“把布包打开,本国师要看一看那颗珠子。” 冷龙上人尽管对迦旃林提恨之入骨,可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谨慎,无奈之际,只好解开了布包。 冷龙上人将布包打到了最后,里面已然现出了“渔妇珠”,迦旃林提一看珠子那黑黢黢的颜色,已经知道不是赝品,淡然的朝着冷龙上人笑了笑,说道:“把珠子扔过来。” 冷龙上人一怔,随后忽然将手掌一握,拿到了身后,朝着迦旃林提说道:“先等一下,我怎知珠子给了你之后,你不会反悔,再一把火烧了我们?” 迦旃林提也是一怔,耸了耸肩膀,无奈的答道:“这还真把本国师给难住了,你说吧,怎样才能相信本国师?” 冷龙上人再次回头看了看,见到庙门处和南窗外的火势已经燃了起来,连同门框和窗子上的木料都也已经着了火,如果再过一会儿,火舌很可能会蹿到庙里,进而席卷整个庙宇。 他强自镇定,扭回头对着迦旃邻提说道:“天竺人不是最尊崇梵天吗?我要你向梵天发誓,如果你不守承诺,便让梵天来惩罚你,让你以最惨的方式来结束生命,你能办到吗?” 冷龙上人这一次没有称呼迦旃林提为国师,其用意便是想让他加深印象,好好的思量一下自己所要做出的决定。 迦旃林提没料到他使出了这一招,冷不丁的竟让他犹豫了一下。 迦旃林提出身的“蛇王门”,虽然是修炼瑜伽术众多门派中的一支,但是追根朔源,仍然脱离不了古天竺婆罗门的影子。 婆罗门所尊崇的三位大神,其中为首的主神便是梵天,天竺人都相信,一旦得到了梵天的庇护,将无往而不利,相反的,一旦被梵天所诅咒,无论躲到了哪里,都将遭受人世间最为惨痛的报复。 正因如此,无论那个天竺人,都不敢对梵天不敬,只要对梵天起了誓,就一定要遵守,决不能出尔反尔,悔改誓言。 冷龙上人住在西域,深知天竺人这一特点,所以,他想来想去,最终觉得还是拿梵天来约束迦旃林提最为稳妥。 果然,这一下正抓住了迦旃林提的弱点,当他听到冷龙上人,让他对着梵天起誓的时候,心神无备之下,竟然一下子犹豫了。 冷龙上人虽是焦急,但看到自己这一下似乎抓住了冷龙上人的痛脚,心里还是很高兴,于是趁热打铁的说道:“怎么样,大国师?是不是不敢对着梵天起誓?如果真是那样,说明你居心叵测,那我们只好一拍两散,黄泉路上再争个高低啦!” 迦旃林提整理了一下情绪,淡淡的答道:“黄泉路上相见便不必了,既然你这般说了,本国师也就应允了你。” 他对这冷龙上人说完之后,便抬起头,直视夜空,字字清晰的说道:“如果本国师拿到‘渔妇珠’之后,没有放了冷龙上人等人,就让梵天来惩处我。” 接着他收回目光,盯着冷龙上人淡淡的说道:“本国师已经按着你的要求做了,你可满意了吗?” 冷龙上人不满的说道:“我想国师似乎忘了一件事,你拿完了珠子,解除了尸毒,难道还想据为己有吗?” 迦旃林提不想和他纠缠,于是再一次仰起脸来,就着梵天的名义发誓说,用完了“渔妇珠”之后,一定会把珠子还给他。 如此过后,冷龙上人终于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了。 冷龙上人手捧着布包,一脸的不情愿,对着迦旃林提说道:“国师接好了,可不要掉到了地上。”说完之后,便将布包扔给了迦旃林提。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大地忽然的震动了起来,突兀之下,竟使得冷龙上人打了个趔趄。 迦旃林提本来正伸手去接飞过来的布包,脚下大地这一震动,也让他没法掌握平衡,身子顿时向着一旁倾斜了过去,另一只手中的火把也被他甩到了一旁,而就在这时,那个布包在他的身侧已是飞了过去。 迦旃林提大惊失色,等他站稳之后,忙不迭的回身去找那个布包,岂料慌乱之中,竟是不知道布包落到了何处。 他本有心再仔细找找,可是此时已经明显的感到身后杀气袭来,他知道定是冷龙上人趁着这个机会对自己下了手。 第十八章:蚂蝗(1) 迦旃林提心里一翻个儿,暗道一声:完了,珠子没了。 他身经百战,知道此刻先机已逝,如果仓促应战,必当陷入到挨打的局面,于是不忙于回身迎敌,身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幸好冷龙上人志在撵走他,见他已然奔出老远,便停下身子,护住身后的地方,随后发出一声低啸,招呼那些黑魃越窗过来。 迦旃林提心中明白,如此一来,那个“渔妇珠”算是弄不到手了,于是叹了一口气,不甘心的扫了一眼布包掉落的地方,便快速的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迦旃林提一走,冷龙上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他顾不得安置那些黑魃,急忙的捡起迦旃邻提扔到地上的那个火把,猫着腰仔细的在地面上搜索,很快的便找到了那个布包。 他捡起布包,看了又看,心情当真是畅快之极,暗自庆幸道:苍天有眼,偏偏在最紧要的时候赶上了地震,这无疑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否则,“渔妇珠”此时只怕已是到了迦旃林提的手中。 他回头看了看,见到小庙已经被地震弄得塌下了一角,而火势已然由庙门和南面的窗子那边扩展了开来,并且逐渐地席卷了整个小庙,他看到了这些,心知小庙是再也不能呆了。 迦旃林提极为沮丧,心想:这场地震早不来,晚不来,偏巧赶上接包儿的时候来,唉,煮熟的鸭子就这么没了。 他走到了林子深处,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有些颓唐的坐了下来,心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迦旃邻先是拿出了火折子,晃着了之后,便撸起了胳膊,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势。 只见瘦弱的小臂,已经有一半变得青紫,虽然没有什么疼痛,却是有些麻痒。 他知道尸毒正在继续扩散,如果不能及时的找到处理的办法,莫说这条胳膊保不住,甚至于自己的性命也很危险。 迦旃林提放下胳膊,收起了火折子,心里面开始逐磨着办法。 想了一会儿之后,迦旃林提心里已是有了一个主意,暗道:也不知道这办法管不管用?不过,左右眼下是弄不到那颗珠子,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先由衣衫上扯下了一条布,拧成绳,再用另一只手把它系在受伤的小臂上,阻止毒血向上蔓延。 迦旃林提做完了这件事之后,站起身子,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之前清洗过伤口的那个小溪走去。 来到了小溪边,他抬头透过树木枝叶间的空隙,看了看天色,只见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心道:天色已经见亮,只要再等一会儿,便能看清水中的东西了。 他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先解下胳膊上绑着的布绳,接着,长吸一口气,凝神摒意,开始调整内息,运用自己的真气和尸毒对抗。 不消多时,尸毒已是被迦旃林提从小臂上逼退了许多,他感觉再也不能更进一步时,便又把布绳系在了小臂上,位置比原来要低了一些。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迦旃林提脱掉鞋子,挽起裤腿,跳到了小溪中,透过清澈的溪水,开始寻找。 没过多长时间,他便看到溪水中有一条虫子正在奋力游着。 那条虫子大约寸半长短,半个手指粗细,通体黝黑,游动的时候,身体蠕动成波浪状,样子十分奇怪。 迦旃林提看见虫子之后,心中一喜,暗道:没想到这条溪水里还真有蚂蝗,如此便好办多了。 他伸手在水中一捞,便将蚂蝗捉住,随后将它放到了又黑又肿的手掌上,过不多时,就见那条蚂蝗叮在了皮肤之上,似乎在吸吮着什么。 迦旃林提没有打搅那条蚂蝗,而是继续在溪水中寻找,大约一个时辰过后,他已经找到了二十余条蚂蝗,全都让它们叮在了受伤的手掌和小臂上,密密麻麻的一片,情景很是骇人。 迦旃林提见到手掌和小臂上已经布满了蚂蝗,便不再寻找了,他上了岸,穿上鞋子,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开始注视着手臂上的蚂蝗。 又过了一会儿,他见到最先捉住的那条蚂蝗,身子已经胀得溜圆,忽然间放弃了叮咬,从他的手掌上掉了下来。 迦旃林提一开始还以为那条蚂蝗已经吃饱了,结果,发现它掉到地上之后,一动也不再动了,这才觉得奇怪,于是,他把它拿起来放到了水中。 入了水之后,那条蚂蝗还是一动不动,迦旃林提碰了它几下,仍是没什么动静,他这才意识到,那条蚂蝗已经死了。 紧接着,迦旃林提手掌和小臂上的蚂蝗开始陆陆续续的往下掉,他查看了几个,结果证实掉下来的蚂蟥都是死的。 迦旃林提心中已然明白,这些蚂蝗吸食了混着尸毒的血液后,身体承受不住毒性,这才死掉的。 等到所有的蚂蝗都掉了之后,迦旃林提看了一下自己中毒的手掌和小臂,发现肿胀减轻了许多,并且色泽也没那么黑紫了,这让他很是高兴,知道尸毒已是缓解了不少。 尽管如此,迦旃林提知道,用蚂蝗吸食毒血的办法,只是应急的措施,时间长了,既没那么多的血可供蚂蟥吸食,也找不到足够用的蚂蝗,如果拿不到那颗“渔妇珠”,尸毒终究还是无法解除,自己难免落得一命呜呼的结局。 迦旃林提坐在那里合计了一阵儿,最后还是觉得得跟住冷龙上人,于是他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向着小庙走去。 等他返回小庙的时候,发现小庙已经倒塌,除了废墟上袅袅不绝的烟雾之外,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影。 迦旃林提知道冷龙上人已经离开,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道:慕容老怪这一走,也不知去了哪里,若想再次找到他,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看来我必须得拿出些本事才行。 迦旃林提透过树木之间的空隙,仰头看着天空,隐约见到高空之上盘旋着几个黑点,心中大是笃定,暗道:有这些眼睛帮忙,冷龙上人等人就算是跑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他们。 ??????????????????????????????????????????????????????????????????????????? 冷龙上人带着黑魃离开了小庙之后,开始往长安城内进发,他知道黑魃行动怪异,十分扎眼,要想不引人注意,只有趁着人少的时候进城,于是天没亮的时候,他便带着黑魃来到了长安城的覆盎门外。 城门一开,冷龙上人带着黑魃夹在人群之中,便想进城,岂料无意间,眼角余光竟然看到前面人群边上走着两个人,禁不住心中一动,暗道:真是巧的很,竟在这里遇到了他俩。 那俩人一个是头陀,一个是位妙龄少女,也许是正急着赶路,走得很是匆忙,并没有发现身后来了冷龙上人和黑魃。 冷龙上人眼睛盯着头陀和少女,故意放慢了脚步,同他俩拉开了一定距离,心中暗自嘀咕:昨天,龙头陀和少女走的很是急促,其中定有缘故,左右进城无甚急事,不妨试着弄个明白。 龙头陀带着少女进了城之后,没过多久,便离开了人群。 俩人左拐右拐,不消多时,便在覆盎门旁边的一个坊间茶肆前停住了脚步。 少女莺儿看了看茶肆前插飘着的旗帜,见上面写着“春茗阁”的字样,便向龙头陀问道:“师傅,是这里吗?” 龙头陀点了点头,说道:“于太傅书信中说是在‘春茗阁’会面,左右就这么一个地方叫‘春茗阁’,该不会错了。” 莺儿笑道:“这位于太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是托人给您送来了一封书信,您老人家便什么都不顾了,千里迢迢的奔来了长安,您说您是不是有点太那个啦?” 龙头陀淡然一笑,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于谨和我乃是过命的交情,如今他有事了,我怎能不来帮他一下?” 莺儿撇撇嘴儿,白了一眼龙头陀,说道:“是啊,盐没您吃得多,路没您走的长,我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莺儿说完,也不管龙头陀生没生气,当先走进了茶肆。 龙头陀知道莺儿虽然刁蛮任性,但是心地很是善良,听了她一顿抢白,心中并不在意,咧嘴笑了一下之后,跟着莺儿走进了茶肆。 由于是一大清早,茶肆里还很冷清,除了角落里有一个人正在饮茶之外,再无其他的客人。 龙头陀和莺儿在茶肆里坐了下来,俩人要了一壶茶,各自倒了一杯之后,开始喝茶。 龙头陀看了看角落里坐着的那个人,发觉并不认识,于是对着莺儿说道:“于太傅还没到,我们俩先喝着吧。” 莺儿抿了抿嘴儿,不满的说道:“约好了的事情,他却不守信用,还说是一诺千金的好汉呢?” 龙头陀笑道:“他就算是一诺千金,如今年岁大了,也不是什么好汉了,好老头倒还差不多。” 第十八章:蚂蝗(2) 莺儿一笑,说道:“这句话倒挺有意思,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他不是老头还真就怪了?” 她说完,又抿了一口茶,说道:“别看这茶肆不怎么样,煮的茶倒真不错,味道很清新,有股幽幽的香气。” 龙头陀叹道:“都说你这丫头小嘴儿最好使了,品起滋味来简直是天下无双!” 他赞了一下莺儿之后,见她笑靥如花,便接着说道:“咱们现在喝的茶应该是清明之前采的,所以叫做‘明前茶’。这时候的茶叶碧绿新鲜,油光细嫩,瞧着就已经挺舒服了,喝起来更是别有一种清新的味道。你喝一口之后,咂咂嘴儿,是不是觉得回味无穷,口齿留香!” 莺儿按着龙头陀的话,品了一口茶之后,砸了砸嘴儿,果然觉得味道和龙头陀说的一般无二,便笑吟吟的对着龙头陀说道:“我的嘴好使,还不是您給宠出来的?说起来,您的功劳真是不小的噢!” 龙头陀微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自从那小子走了之后,已是很长时间没见你这么高兴了。” 莺儿听到这话,脸一红,垂下头去,嗔道:“您可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龙头陀淡淡的说道:“时机到了,没烧开的那壶水也会开的。” 莺儿抬起头来,大口的喝了一口茶水,咬着嘴唇幽幽的说道:“我才不想见他呢,他都不想我?” 龙头陀只是拿眼睛瞧了瞧她,微微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先来的那位客人忽然站起身子,朝着他俩凑了过来。 龙头陀警惕地看了看那人,见他来到自己的桌子旁边,一脸的和善,便问道:“这位施主有事吗?” 来人大约三十左右岁年纪,身材生得极为结实,他见到龙头陀问自己,便抱拳施礼道:“尊者可是龙头陀?” 龙头陀点了点头,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来人,发觉有点面善,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会知道我的法号?” 来人恭敬地说道:“实不相瞒,弟子乃是于太傅次子,名叫于翼,今日坐在茶肆里,为的便是奉父之命等候尊者。” 龙头陀恍然道:“难怪头陀瞧你有几分眼熟,原来是故人之子,快坐下,你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吧?” 于翼不敢就坐,站着身子答道:“还好,没有等了多久。” 龙头陀看他过于拘谨,便说道:“头陀乃是方外之人,没那么多的礼数,要你坐只管坐,莫要惺惺作态。” 于翼听了这话,知道龙头陀不是说笑,便谦逊了一声之后,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龙头陀见他行为举止很是大气,心中很是高兴,暗道一声:虎父无犬子,这小子不错。 他朝着于翼问道:“于太傅为什么没来?在信件中,可是说好他来的。” 于翼尴尬一笑,说道:“真是对不住,本来家父是那么打算的,无奈中间出了点事,他临时来不了,只好让弟子前来迎接尊者。” 龙头陀叹道:“于谨一生极重信诺,他若是来不了,一定遇到了极为重要的事情,我不怪他。” 于翼连忙说道:“您能这么说,足见是父亲的知己,弟子在这里替父亲感谢尊者的知遇之情。” 莺儿在一旁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们千里迢迢的赶到了长安,可不是游山玩水来了,本以为主人家一定能盛情款待,却没想人家脸面都不露,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吧!” 于翼一愣,连忙说道:“这位姑娘还没请教?” 龙头陀先是对着莺儿一瞪眼睛,阻止她再胡说八道,随后朝着于翼笑道:“她叫徐莺儿,是我的徒弟,这丫头一向被我溺爱惯了,说话没个分寸,你不要往心里去。” 徐莺儿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朝着龙头陀看了一眼,显然是很不满龙头陀如此说她。 于翼乃是玲珑心,早就看出徐莺儿不是善茬,心知不能招惹她,于是对着龙头陀说道:“尊者说的哪里话来,她既然使您的徒弟,便是我的妹子,就算她打我骂我,那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况且莺儿妹子聪明伶俐,很是招人喜欢,我疼爱她尚是不及,又怎会嫌弃她说话?” 徐莺儿一听,禁不住皱了皱小鼻子,嘴里面低声道:“虚伪,一听说的就不是真心话。” 龙头陀心中苦笑,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徒弟一身是刺,无论到了那里,都是个惹祸的主,于是,不再理她,对着于翼说道:“如今我已经到了长安,你父亲什么时候能有空闲,我怎的也要和他见上一面。” 于翼忙点头道:“尊者说的极是,家父临走之前,曾嘱咐弟子,见到您之后,便将您安置在一处清静的地方,等到他回来了,第一件事便是去见您。” 龙头陀笑道:“他倒知道我不喜欢热闹,如此甚好,此地也不是讲话之所,还是尽快寻个清静点的地方,你俩是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个人抻着脖子窥视了半天了。” 于翼和徐莺儿都是一愣,后者更是问道:“什么人看了咱们半天了?我怎的一点都不知道?” 龙头陀一笑,说道:“你那点道行能知道什么?师傅行走江湖都大半辈子了,如果身后面跟着个尾巴都不知道,哪还能活到今天?” 徐莺儿不服气的说道:“看您说的,不就是个跟梢儿的吗?待徒弟出去把他打发了?” 龙头陀淡然一笑,随后,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如果那个人可以随便打发,师傅我早就那么做了。” 于翼一听,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便坦言说道:“尊者既然这般说话,我想那个人定然很不简单,不如这样,我去召集些人手,借着官府的名义,去把那人捉了。” 龙头陀忙摆了摆手,说道:“何必大动干戈,我自有主意,另外,为了少惹是非,你也不必亲自带我们到住处,只需知会地点便可,我和莺儿会自己找到。” 见人家坚持,于翼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说明白了他俩的住所的具体地点之后,便起身告辞,从茶肆的后门走了出去。 于翼走后,龙头陀告诉徐莺儿,跟踪自己俩人的便是在龙首原遇到的那位冷龙上人,如今他正停留在茶肆外面,并且不住的透过窗子向着自己这边瞧看。 徐莺儿听了之后,悄悄的顺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果然看到窗外不远处的巷子边上,蹲着冷龙上人,他的身后则站着那些黑魃。 徐莺儿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师傅,这个冷龙上人怎么也到了长安?他们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龙头陀沉吟了一下,说道:“北周的柱国大将军侯莫陈崇师出祁连山,我想大概是他把冷龙上人请出来的,至于冷龙上人为什么跟着我们,也许是机缘巧合?唉,我也说不上来。” 徐莺儿道:“师傅您想怎样甩开他们?” 龙头陀笑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情还得找他帮忙。” 徐莺儿一愣,追问道:“他是谁?我们在长安除了你的那位老朋友于谨之外,再无相熟的人,您能找到什么人帮忙?” 龙头陀看着徐莺儿,说道:“你不是一直念叨着那个人吗?也许你还不知道,那个人如今在长安可是身份尊贵得很,不但皇上对他另眼看待,即便是权臣宇文护也不敢开罪他,你想想看,如果有他帮忙,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徐莺儿脸一红,嗔道:“谁念叨他了?我可是连想都没想到过他,倒是师傅你,一直的挂念着那小子。” 龙头陀叹道:“师傅年纪大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一点都不对心。” 徐莺儿知道龙头陀此言是在揶揄自己,一张俏脸变得更加红了,连忙调转话题,问道:“师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冷龙上人很不好惹,咱们怎样才能摆脱他?” 龙头陀“哈哈”一笑,说道:“他不是跟着我们吗,我猜他是出于好奇,想知道我们来长安是干什么,既然这样,我们便投其所好,带着他转悠不就行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笑道:“既然冷龙上人不知我俩想干什么,时间长了难免会失去耐心,不用我俩撵他走,他自己便会离开的,如果你不信,只管看着就行了。” 徐莺儿捂着嘴,娇笑道:“人们都说师傅疯疯癫癫,做事没一点准头,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师傅那都是故意装的,事实上师傅做起事情来,既稳当,又滑头的很,一点都不吃亏儿。” 龙头陀眼睛一瞪,佯装怒道:“有你这般没大没小的吗?竟是胡说八道,师傅原本就是个老实人。” ?????????????????????????????????????????????????????????????????????? 冷龙上人跟在龙头陀身后,来到了茶肆,呆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见龙头陀出来,禁不住有点气馁,暗道:我这是何苦来着,管他要干什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何苦在这一个劲儿的干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看了看天色,本打算就此放弃,谁知望向天空的时候,竟然看见了两个黑点,不住的在空中盘旋着,心中暗道:看模样,那两只应该是金雕,原来这地方竟然也有这种东西? 第十八章:蚂蝗(3) 冷龙上人见到太阳已是升起了一竿子高,心想自己大清早的水米没沾牙,不如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喂饱了肚子,然后再做打算。于是,他低啸一声,带着身后面亦步亦趋跟随着的的那些黑魃就想离开。没想到一行人刚走了几步,就见茶肆的门一开,龙头陀带着那个少女竟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如同没看到他一般,径直顺着小巷朝着深处走去。 冷龙上人还以为龙头陀没有注意到自己,心想既然龙头陀和那少女已经出来了,不应该半途而废,于是带着黑魃,悄悄的跟着龙头陀和徐莺儿的身后,也向着巷子深处走了去。 龙头陀带着徐莺儿走在前面,俩人谁也不回头,只当是不知道冷龙上人跟在后面,顺子巷子,转来转去,没过多久,便把冷龙上人转得烦了,他心道:“这俩人到底要干什么?像两只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也没个准地儿,他俩倒是无所谓了,可是我身后带着黑魃,一个个跟个活跳尸似的,走在道上,甭提多引人注意了,我看还是就此算了吧,也许他俩就是来长安闲逛的,我何苦自寻烦恼,没事跟着他俩转悠。 想到这里,冷龙上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停在了巷子边上,看了看依然自顾走着的那俩人,叹了一口气,便转身而去。 龙头陀感觉到冷龙上人不在跟着自己和徐莺儿之后,便拉着她停住了脚步,俩人回过身子看了看,见到冷龙上人带着黑魃已经走的没了影踪,禁不住彼此对视一眼,相互间长出了一口气。 龙头陀一笑,说道:“那个跟屁虫已经走了,师傅带你好好的吃一顿,然后咱们便找到那个安身的地方,美美的睡上一觉,如此安排,你看满意吗?” 徐莺儿还以一笑,拍手道:“师傅的安排正合我意,那咱们赶紧走吧,这地方破破烂烂,看着就没个正儿八经的好去处,咱们还是到一个最繁华的地方,大快朵颐一番。” 龙头陀一拍自己的行囊,叹道:“看你现在这般样子,师傅就知道行囊有难了。” ???????????????????????????????????????????????????????????????????????? 冷龙上人放弃了跟踪龙头陀之后,带着黑魃游荡在街上,禁不住有点沮丧,暗道:干什么不好,非得去看那叫花子头陀干什么,白白浪费了上人我许多时间,却是一无所获,下一次,我是决不能再干这般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他在心里想了一下,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一处安身的地方,自己倒是无所谓,身后面跟着的那些黑魃却不能总流连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那样的话,不仅太过于张扬,而且,说不准便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尽管他急于寻找住处,但他知道此时决不能去找侯莫陈崇,否则的话,便暴露了自己和侯莫陈崇的关系,所以,只能自己先找块地儿,把黑魃安置妥当了,然后,再悄悄地去找侯莫陈崇。 冷龙上人虽不是第一次到长安,但对于城内的环境还是不甚熟悉。 尽管如此,有一点他很清楚,城内最好安身的地方便是洛城门内外,那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即使是见到了类似黑魃般稀奇古怪的人,也没有谁会特殊在意,所以,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到洛城门那里安身最为稳妥。 冷龙上人有了目的地,走起路来便不再茫然,他带着黑魃穿街过巷,没过了多久,便来到了长安洛城门处的西市。 经过一路寻找,冷龙上人终于在一处较为荒凉的巷子里,踅摸着了一个地方,他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发现这里竟是没有人居住。 院子内不仅荒草连片,而且屋子也是很破旧,窗子和屋门都是半遮半掩,上面还挂着不少的蜘蛛网,除了这些之外,最为令人感到有些不安的是,院子里的荒草丛中,竟然堆着一座坟,冷不丁的看上去,即使是在大白天,也会让人头皮发炸,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冷龙上人猜想那坟也许是这家主人的,因为死的不寻常,所以就地埋了。 他看到了这些之后,心中并不因此而感到任何的不舒服,相反的倒是觉得很满意,心想着有这座坟更好,免得招惹一些闲杂人等,有事没事的总往里面闲看。 心满意足之后,他便带着黑魃,悠哉悠哉的走了进去,打算就此住了下来。 冷龙上人生性懒惰之极,本以为屋子外面那般慌乱,屋子里面还不得灰尘遍布,所以他早就做好了随遇而安的准备,然而,当他走进屋子以后,竟然感到了些许诧异。 原来,屋子里面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般脏乱,虽然床榻和桌椅破旧不堪,但是,家具的上面倒还干净,地上也没有什么垃圾,这不禁让他很是奇怪,一个劲的怀疑这里是不是也有人打扫。 他左想右想,最后还是劝自己不要多心,一个如此破旧的房屋,再加上院子里那座坟墓,有谁会愿意在这里居住。 想通了之后,他便在破旧的床榻上坐了下来,同时使出手段,招呼那些黑魃依次排开,在他的旁边贴墙站好。 他静下心来,调整了一下内息之后,觉得精神了许多,便由床上下了来,站在地上,回头看了看那些黑魃,心中思忖道:这些儿郎们该饿了,我先出去转一转,填饱肚子之后,等到了晚上,再弄具新鲜的尸体,让他们也慰藉一下肠胃。 冷龙上人步出重屋,来到了院子里,正当他低着头想要出了院子的时候,忽然看到地上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竟然多了一团黑影,他连忙抬头去看,却见一双利爪正向他的头顶抓来。 冷龙上人大惊,连忙凝神错步,闪了开来,随手一掌挥了出去。 只听“扑棱”一声响,冷龙上人看到一只金雕随着自己的掌势,在面前盘旋了一下,便一飞冲天,拔高而去。 冷龙上人不自主的骂了一声:“该死的畜生!” 紧接着他的目光尾随着那只金雕向着空中望去,只见天空中除了袭击自己的那只金雕之外,尚是还有一只,也在低空中不住的盘旋着,瞧那模样似乎也是冲着自己而来。 冷龙上人压下心中怒气,冷静地寻思了一下,心道:我从没招惹过这些金雕,为什么却被它们仇视,这里面一定有着蹊跷。 袭击冷龙上人的那只金雕和另外一只汇合之后,纷纷发出几声鸣叫,随后彼此呼应着,一起向着高空飞去,情景很是异乎寻常。 冷龙上人站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见到两只金雕一直在高空里盘旋,既没有像刚才那般袭击自己,也没有振翼远飞,心中虽是感到奇怪,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肚子仍旧没有着落,索性不再观察,向着院子外边走去。 冷龙上人出了院子,穿街过巷,找到一个酒肆,买了些酒,本想再买些煮熟的牛羊肉作为下酒菜,可是逛游了半天,也没找到卖处,无奈之际,只好在一间猪肉铺里,买了两条猪腿,顺着原路返回。 回到了重屋之内,冷龙上人找了些木头,架起了篝火,再将两条猪腿弄干净了,放在篝火上一烤,眼看着猪腿上直往下淌着油珠,心中便想:昨天夜里吃的是烤羊肉,今天换换口味也不错,没想到这一次南来,嘴里还真没有遭什么罪。 烤好了猪腿之后,他熄灭了篝火,美滋滋的上了床,坐好之后,割下几块猪腿肉,沾了些一道买来的盐巴,打开了酒葫芦,一边吃肉,一边喝酒,自觉很是惬意。 冷龙上人酒至酣处,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见到不知不觉之间已近黄昏,心想这两天也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便有心早点休息。 他将吃喝剩下的东西归拢到一处,放到了床下,嘴里不由自主的念叨着:“剩下的猪腿可不能让老鼠给叼了去,否则,剩下的日子可就没吃的了。” 说完之后,冷龙上人和衣而卧,最后看了一眼贴墙站着的那些黑魃,便闭上眼睛。 也许是酒意上涌,再加上这两天有点疲乏,不消多时,冷龙上人已是鼾声四起,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因为尿急,所以他强自睁开了眼睛,打算小解,朦胧间感觉屋内有些异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飘来飘去,一阵阵夜风袭来,吹动窗棂上的碎纸,窸窣作响,将屋内衬托得有些阴森。 冷龙上人也不知怎的,竟是觉得身子有点发冷,他裹了裹身上的衣衫,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尽可能地想把目光变得清晰。 等到冷龙上人目光笃定的时候,看清了屋内的情形,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怎么会这样? 第十九章:挪窝(1) 原来,不知何时,屋内竟然撒满了黄纸钱,屋顶上更是飘着几盏孔明灯,灯火忽明忽暗,透着十足的诡异。 冷龙上人定了定神之后,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定时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企图赶我出去,若真如此,那人定是瞎了狗眼,上人我一生竟是以死人为伴,如果有鬼早就见过无数次了,哪还轮到今天? 他悄然下了床,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里,四下瞧看,心道:除非没被我发现,否则定要将那有眼无珠的贼厮碎尸万段,喂了我的黑魃。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了院子里的那座土坟时,竟然又吃了一惊,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近前,仔细一看,顿时感到一丝骇然。 原来,那座坟墓已被打开,里面只有一个开了盖的空棺,本来应该躺在里面的尸体,竟然没了影踪。 冷龙上人心道:初到这座院子的时候,只觉得空荡荡的,丝毫不见人气,为了图意安静,便住了下来,如今看来,事情做得似乎有些欠斟酌,在长安城内,尤其是人口众多的西市,无论是谁,能有个安身的地方,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可是,此处却是没有人搭理,殊实有些不合情理,难道院子里真的有鬼? 随即,冷龙上人摇了摇头,忖道:假如果真诈尸了,一定还有别的征象,可是院子里,现在空空如也,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喘气的东西,诈尸一说怎的也不成立啊。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冷龙上人连忙回头去看,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心道:真是见鬼了。 原来,就着孔明灯发出的昏黄光亮,冷龙上人赫然发现,此刻正有几条白影在屋中飘在来飘去,不时的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 冷龙上人定了定神,心道:这些东西是怎么跑到屋里面去的,我为何一点都没察觉? 想到这里,他的身上禁不住冒出了冷汗,忖道:如果是有人在搞鬼,凭着我的听力,绝对不会毫无知觉,可是这些东西来去无声,除了鬼之外,还有谁能够办到? 为了进一步确定屋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冷龙上人怀着极为忐忑的心情,慢慢地移到了窗前,仔细瞧看。 没想到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冷龙上人更是觉得骇然。 他看到在每一个飘忽不定的白影的脖子上,都安着两副脸孔,一副阴沉沉,泛着绿光,一副白惨惨,透着阴寒。 冷龙上人耐不住发生自内心的恐惧,慢慢地蹲下身子,躲到了窗跟前,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心道:没想到我行走江湖多年,今天真的撞见鬼了。 他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心里惦记着屋里面那些黑魃,禁不住有些踌躇。 别人是不知道,冷龙上人自己是十分清楚,要想造就出既听话又管用的黑魃,没有数年时间绝难办到,其中的艰辛,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冷龙上人想来想去,经过一番抉择,最终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那些黑魃不管。 他心道:管他是什么东西,我豁出去了,就算是搭上这条老命,也不能舍弃了那些孩儿。 冷龙上人主意打定,便不再去想杂七杂八的事情,他合计了一下之后,便暗自聚集真气,站起身子,朝着屋内沉声说道:“你们这些东西,不好好的在阴曹地府呆着,跑到上面来为非作歹,难道是看上人好欺负不成?” 他说这话的意思,其实也在试探,屋里面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 对于他来说,尽管眼睛已是看得真真切切,可在凭着多年的阅历,心中仍是抱有一丝怀疑,不相信自己真就遇到了鬼怪,由于藏了这么一个心眼儿,他才不惜冒险,有此一问。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话刚刚说完,屋里面的那些白影竟然全都扑向了他,不仅如此,从屋顶上更是蹦下两个白影,也都向他下了手。 冷龙上人大惊,此时他已经知道,无论是屋里飘着的,还是屋顶上蹦下来的那俩,所有的白影都不是什么鬼怪,而是实实在在的人。 通过他洞察毫厘的眼力,发现屋里面的白影在向他靠近的过程中,每一个都将手伸到了背后,随着一些细微的声响过后,这些白影顿时下坠,仿佛突然从空中掉下来一般,如此,他才豁然明白,那些白影的之所以能够飘来飘去,都是因为在他们的后腰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很可能是锁在了屋顶上,所以,这些白影才能如同漂浮的幽魂一般,脚不沾地的荡来荡去。 冷龙上人弄明白了之后,禁不住心中大怒,见到不下八条白影扑向了自己,立时将本已经聚集到极致的真气倏然迸发,与此同时,利用"踏雪无痕"的绝世轻功,幻化出数条人影,接连发出劈空掌力,不分先后的和那些白影拼了起来。 随着犹如爆豆似的一连串的掌力交接的声音过后,冷龙上人倏然飘到了一旁,由于脚下不稳,一连向后倒退数步,胸膛起伏不定,显然经过刚才电光石火一般快捷的的巨斗,耗损了不少的气力。 那些白影见到冷龙上人退到一旁,虽然显得有些疲惫,但是,仍然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这边,禁不住都感到有点意外,大家在窗外凑到一起,其中一个白影啧啧称奇的说道:“难怪他能称雄一方,手底下真有些分量。” 另一个白影砸了砸嘴儿,说道:“他若没两下子,也不敢千里迢迢的跑到长安来?” 又一个尖声笑道:“我们和他虽是从来没什么交往,住的地方倒是接近,算起来也是同乡,既然他误闯到这里,我们怎的也该将他留住,聊一聊故土情怀,也是好的。” 再一个斥责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老怪孤僻之极,在祁连山那是出了名的冷血,有他在身边陪着,无异于养了只老虎,还是趁早宰掉算了,免得遗留后患。” 冷龙上人趁着那些白影你一句我一句的机会,一边调整紊乱的真气,一边仔细的观察对手,只见他们说话的时候,无论是白脸还是绿脸,都没有一丝表情,嘴唇也不见任何动作,禁不住心有明悟,忖道:原来他们个个带了极为精巧的头罩,每个头罩上都画着两张脸,难怪初见他们的时候,我辨不清是人是鬼? 随后他又想道:这些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个个身手硬朗,不但功力了得,拳脚更是路数古怪,若不是我凭着“踏雪无痕”的轻功了得,只怕此时已然陷入重围,就算不死,也难免受了重伤。 听到人家对自己品头论足,尤其是最后那人说话时,他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冷的的说道:“听你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上人现在如同一只肥羊,好似任人宰割一般?” 最先说话的那个白影笑道:“天下间有谁敢把冷龙上人当作肥羊啊?如果今天不是你有眼无珠的硬生生闯了进来,我们才懒得理你呢。” 冷龙上人听了这话,心中稍稍觉得有点受用,于是说道:“其实这也不能怪我,这间院子破旧不堪,一点都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谁知道你们在这?” 那个白衣人说道:“你不知道归不知道,如果在此简单的住一晚也就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买了诸多猪肉回来,吃了半天之后,还藏了不少,说什么要多吃几日,我家兄弟最为讨厌猪肉,看着你吃,已经是难以忍受了,如果再要连着闻上几日猪肉味,那种罪我们可受不起,与其让我们遭罪,还不如趁早把你赶出去,不过没想到的是,你这老怪竟然没有被吓跑??????” 他说到这里,“嘿嘿嘿”接连怪笑了几声,随后又接着说道:“其实,你这老怪也真是的,念在我们都是住在祁连山,见到你和那些黑魃住了进来,我们本想充当鬼怪将你们吓走也就是了,没想到你这老怪倒很顽固,不但不走,还非要和我们理论,别人怕你,我们可不怕你,若不给你点颜色,你便更不知道进退了。” 冷龙上人沉声问道:“听你们说话的口音,以及看你们的打扮,你们好像是月氏人,不过据我所知,月氏人虽然不喜欢吃猪肉,但也不至于如此讨厌猪肉啊?” 那个白衣人似乎是他们中的首脑,见到冷龙上人发问,尽管有别的白衣人正准备回答,却被他挥手制止,只听他说道:“不错,我们正是月氏人,正像你所说的那样,并非所有的月氏人都讨厌猪肉,只是,我们很特殊而已。” 冷龙上人忽然间记起了一件事,禁不住失声说道:“原来你们便是纵横西域的商贾中的巨盗‘昭武神兵’,怪不得武功如此高强???????” 第十九章:挪窝(2) 冷龙上人说到这里,又显得有些迟疑,嘟囔着说道:“不过,传说你们有九个人,为何现在只有八个?” 那个白衣人对于冷龙上人猜出他们的身份,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相反的倒是现出神秘一笑,赞道:“不愧是一代宗师,不但武技绝伦,见闻也是这般广博,和你这样的人说话,的确省了好多口舌。” 冷龙上人见到对方虽然没有完整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但已然承认了他们的身份,禁不住暗自有些后悔,心道:怎么误打误撞到了他们的地盘上了?真是不走远。 他住在祁连山已经多年,对于那一片的典故知之甚详,在他的记忆中,祁连山有一处地方,居住着不少的月氏人,他们都是大月氏的后人。 只因很久以前,大月氏遭到了匈奴人的攻打,结果大月氏被灭国,都城昭武城更是被夷为平地,幸存下来的月氏人一部分逃到了葱岭以西,另一部分则进到了祁连山内,后者被称作小月氏人。 逃到祁连山里的小月之人,经过数代人的努力,重新建立了一个国家,并且在祁连山南麓修建了都城,取名为“昭武新城”。 可是好景不长,取代了匈奴人的柔然人在草原上成为霸主之后,纵横了多年,最终又被突厥人打败,剩下的一部分残兵败卒以郁久闾邓叔子为首向西溃退,就在途中,见到昭武新城十分富庶,便将其劫掠一空,“昭武新城”也因此而毁于一旦。 居住在昭武新城中的小月氏人,主要有九家姓氏,分别是康﹑安﹑曹﹑石﹑米﹑何﹑火寻﹑戊地﹑史九姓,在“昭武新城”被屠灭之后,每一个家族都有一个幸存者,这九个人聚在一起,逃离了“昭武新城”,开始四处经商。 由于九个人后来都练就了一身奇怪的武功,在经商的过程中,虽是经历了不少的波折,但是,兄弟一心,不离不弃,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之后,终于创出了名头,被人称作“昭武神兵”。 “昭武神兵”亦正亦邪,虽然不偷不抢,但是,一旦遇到劫掠他们财物的强盗马贼,绝不手软,常常是将敌人全部杀掉之后,尽取敌人积累的财富,手段非常泼辣,所以,在关陕西域一带,没有人敢惹他们,名声是相当的响亮。 据冷龙上人所知,“昭武神兵”每一次经商之后,都会回到祁连山的“昭武新城”遗址,进行调整修养,可是由于他们来去难测,所以,冷龙上人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们。 今天晚上,冷龙上人做梦也没想到,竟会在远离祁连山的长安遇到了这伙商贾中的杀人魔王,心中着实大大的吃了一惊。 冷龙上人看了看一直和他说话的那个白衣人,疑惑的问道:“不知阁下可是姓康?” 那个白衣人看了看他的同伙,皱皱眉,回过头来,盯着冷龙上人叹道:“在下姓安,排行老二,你说的那个姓康的是我们的大哥,他如今不在这里。” 冷龙上人轻轻地“哦”了一声,略有些迟疑地问道:“我和你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为何如此待我,难道真是就为了我吃点猪肉这么简单吗?” 姓安的白衣人冷冷的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月氏人虽然喜欢吃羊肉,却也不是特别反对猪肉,只不过我们受了一个哲人的教诲,终生不吃猪肉而已。” 冷龙上人若要所悟的说道:“据听说在你们的族人之中,有一位先知,不但本事了得,更是有着一些奇怪的禁忌,包括因打、摔、触、勒、电击等原因而自己死掉的牲畜、流出的血、猪肉,他都不吃,甚至不饮酒,你们不会和这怪人有着关系吧?” 姓安的白衣人肃然道:“没想到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错,那位先知正是我们的师傅。” 他说到这里,语气异常的恭敬,望了一下身边的人,接着说道:“他虽然有很多不同与常人的地方,但并非你口中所说的是个怪人,师傅一生智慧高远,所做之事处处透着玄机,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理解的。他老人家之所以对饮食有所禁忌,是因为他极为重视人性的纯洁和身体的健康,牲畜不经过宰杀而死,或因疾病、衰老、中毒而死,身体便会有污浊的东西;而血液乃是输送身体需要的各种养分的渠道,往往存在有害的东西;猪形态丑陋,不择饮食,性情懒惰。此三类列为不洁,故不可吃。” 冷龙上人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出这样的道理,心中难免半信半疑,于是辩驳道:“古人射鹿,割喉取血,用之养生,这种方法已经延续了上千年,难道也是错了吗?” 姓安的白衣人生硬的说道:“恩师学究天人,他的话一定不会错,你既然不懂,就不要妄加批驳。” 他身边的另一个白衣人忽然截话道:“二哥何必跟他说这些,你费了半天劲,也无外乎是对牛弹琴,何苦再浪费唇舌。” 这个白衣人话刚说完,又有一个站出来说道:“咱们在这里本来呆得好好的,这老怪一来,便弄得乌烟瘴气,好不恶心,既然没有将他吓走,干脆弟兄们一拥而上,把他轰走也就是了。” 姓安的白衣人点了点头,笑道:“这样也好,都说冷龙上人比较蛮横,今夜便让他知道,还有比他更蛮横的人。” 冷龙上人哪里受过这般言语,闻听之后大为恼怒,心道:狂妄鼠辈,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们。 他的脸上忽然挂出一丝阴测测的笑容,淡淡的回应道:“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蛮横,那也由得你们,只不过请不要忘了,欺人者终将被人欺,现在你们把眼都睁大了,上人马上便让你们长点见识。” 冷龙上人说道这里,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短啸,与此同时,飞快的由房门钻进到了屋里面,传声叹道:“好多年没有听到这般嚣张的话了,也罢,为了给你们长点见识,就让黑魃来会会你们吧!” 其中最先吱声的那个白影迅疾的说道:“祁连老怪耍诈,弟兄们赶紧别让他跑了,否则???????。” 这个白影的话还没说完,屋里面的黑魃已然从窗户纷纷蹦了出来,一个个眼珠子通红,如同凶神恶煞一般,瞧准了一个个白影,不由分说,便动起手来。 冷龙上人从屋里走到窗前,仔细的数了一下,那些个白影一共有八个,由于他们身上都穿着白色的袍子,并且动作极为诡异迅速,咋看之下,真就像一条条白影似的。 冷龙上人仔细观察那八个人的武功路数,发现他们的拳术十分特别,乍一看步伐好似蹒跚凌乱,其实在交错之间,步伐里暗藏玄机,并且每一出拳时,沿着特定的弧线,走曲不走直,击打的部位往往是出人意表,如此诡异的拳法,禁不住让冷龙上人大为叹服。 他见多识广,没过多久,便已然看出,尽管黑魃铜筋铁骨,不怕击打,而且动作迅疾,来去如风,可是若想以七敌八,仍是有些吃力,时间久了,只怕仍会讨不到好处。 看到这里,冷龙上人低啸一声,催促黑魃加紧攻击对手,而他则身子一晃,越窗而出,也加入到了战局之中。 他这一加了进来,形势大为改变,不仅改变了一众黑魃的被动局面,更是使得那些白衣人感受到了压力。 其实,每一个白衣人个个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物,当年他们一行九人,走南闯北,历经无数的厮杀争斗,从没有吃过半点亏,日积月累下来,所有的白衣人都养成了目空一切的秉性。 刚才,白衣人初斗这些黑魃时候,尽管见到对手来去如风,行动诡异,身体也异于常人,具有很强的抗击打能力,但是,谁也没有感到丝毫的惧怕,个个拿出自己最彪悍的一面,展开绝学,誓要把黑魃尽数打倒。 正当形势像白衣人所希望的那样发展时,冷龙上人不早不晚的加入了战团,他这一搅和,顿时使得局势发生的很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恰恰是所有的白衣人所不能容忍的。 于是,就在打着打着的时候,其中有一个白衣人越来越是感到不忿,情不自禁的发起了邪火,一边奋力出招,一边怒声骂道:“不知耻的老怪物,什么地方不好去,偏来抢我们的住处,今夜便于你拼了,也不能让你称心如意。” 另一个白衣人也是边动手边说道:“老怪既然看中了这里,那座空坟便给他留着,杀了他之后,往里面一埋,咱们哥几个轮流朝着坟堆撒尿,没准儿过些时日,又会多生出几个小怪来。” 其他的白衣人顿时大笑,又有一个白衣人趁机附和的说道:“对极,对极,老怪已是年纪大了,没儿没女,难免会寂寞,帮他弄出来几个小小怪,日夜陪着他,也算是咱们弟兄送他的一份大礼。” 第十九章:挪窝(3) 冷龙上人大怒,心道:不知死活的东西,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敢取笑你家上人,等一会儿若被我抓住,如果不叫黑魃将你们生生撕裂了,上人便是从了你们的姓。 他虽是生着满肚子的气,却是不言不语,默默地憋着劲儿,不仅将体内真气调整到了极致,更是把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发挥到了十层,一双脚简直像似不沾地一般,带动身形,在空中如陀螺般盘旋不定,无论哪一个黑魃在攻势上露出了破绽,他都能迅速的赶到那里,及时补上出现的漏洞,由于他这么一发力,八个白衣人立刻陷入到了非常被动的局面中。 也是因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八个白衣人都没有了刚才的从容,谁也不再出言调笑俱都默不作声的奋力抵抗。 冷龙上人又打了一阵儿,见到他和黑魃组成的圈子越缩越小,圈子里那八个白衣人越来越是没有还手之力,禁不住心中大是得意,暗道:你们不是很嚣张吗?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加紧催动真气,发出去的劈空掌,一纪纪如同巨斧开山,不仅迅猛无伦,更是重如山岳,转眼间,那些白衣人的处境,越发显得窘迫异常。 那个姓安的白衣人,见到形势越来越对自己这边不利,禁不住萌生了退意,他心中暗道:这一次,我们来到长安,虽是为了给大哥帮忙,但也是想给自己谋求富贵,若是因为一时的好勇斗狠,丧失了本意,可谓是得不偿失,如今情势危急,大哥又不在,我应该担当起头领的责任,决不能让弟兄们有了任何的闪失,只要抓住机会,便将弟兄们叫走,免得到时候想走又走不得了。 他想到这里,心意已决,正要向其余的白衣人发出逃走的暗号,不料想就在这时候,也不知从哪又蹦出一个人来,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奔着冷龙上人便动起了手。 那人来势如同天马行空,势如闪电,加入战局后,身形更似鬼魅一般,飘忽不定,令人眼花缭乱。 冷龙上人眼看胜利在望,不料半路里杀出个搅局的,禁不住惊怒交加,顾不得再对白衣人增压,回转身形,同来人杀到一处。 这俩人都是绝顶高手,动起了手之后,劲力交接之声响如爆豆,气场之大,堪为少见。 就在打斗之中,冷龙上人怒声骂道:“该死的天竺老鬼,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不分出生死来,谁也不要走。” 后来的那人操着一口天竺人的口音,悠悠的答道:“以命相搏,大可不必,只要你把‘渔妇珠’借我用上一用,咱们便可化干戈为玉帛。” 冷龙上人怒极,愤然道:“要想得到‘渔妇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从上人手里抢走,否则,想都别想。” 后来的那人淡然说道:“本国师原本就没指望你能乖乖地送上‘渔妇珠’,能在这时候赶了来,本国师就是来抢‘渔妇珠’的。” 冷龙上人肺都要气炸了,冷冷的答道:“乘人之危的小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上人就算死了,也绝不会让你如意。” 后来的那人轻笑道:“那也未必!” 这俩人一边斗口,一边施展平生所学,身形纠缠之间,闪电般接连斗了数十招,彼此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姓安的那个白衣人,虽是不认识迦旃林提,但看他明显是在帮着自己这边,禁不住大是高兴,对着其余的白衣人招呼一声,说道:“兄弟们赶紧加把劲儿,趁早儿清除了这些铜尸,免得让后来的这位好汉白费了力气。” 他说完之后,高声朝着迦旃邻提喊道:“ 好汉来得真是时候,‘昭武神兵’在这里谢了,等到收拾了冷龙上人和那些怪物,我们弟兄一定和好汉喝个痛快。” 他本想和迦旃邻提拉拉近乎儿,可没想到后者竟是一点都不领情,淡淡的说道:“谢我倒是大可不必,今夜本国师能在这里出现,并不是为了帮你们,而是为了自家的事。” 姓安的白衣人一脸的热乎气儿,竟然碰了个冷屁股,心里着实吃瘪,禁不住尴尬的笑了几声,说道:“帮了还是没帮,事实上自有分晓,我们也用不着在言语上掰扯这事。” 冷龙上人在旁边冷笑道:“原以为‘昭武神兵’个个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现在一看,闻名大是不如见面,明明人家是顾着本身的事情而来,却非得往自己脸上贴金,硬说是人家为自己排忧解难来了,若论脸皮之厚,天下间只怕无人能与你们兄弟比肩了。” 以姓安的为首的白衣人顿时大怒,其中有人气急败坏地骂道:“放屁,哪一个稀罕他来帮忙,我们兄弟那是客气,就算没了他,今夜也会让你好看。” 迦旃林提对此充耳不闻,加紧催动真气,将“灵鹫功”发挥到了极致,招法越发凌厉起来,一时间竟是把冷龙上人逼的身形连连躲闪,不自觉的落到了下风处。 冷龙上人心中暗道:如果没有迦旃林提出来搅和,这时候早将昭武神兵解决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巧横路里他杀了出来,这可坏了我的大事,瞧着眼前的局势,如果再在这里缠斗,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凭着“踏雪无痕”的功夫,天下间无人能够留得住我,但若是折损了任何一个黑魃,那都是得不偿失的事情,干脆趁着还有机会,不如一走了之,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有柴火烧,说不定哪一次,便能有了机会,到那时再报今日受辱之仇,也是不晚。 他想到这里,吐气开声,足下较劲儿,身形变得更加飘忽,就在迦旃林提气象森严的“灵鹫功”带出的强大气场中,寻得一丝破绽,一下子脱出了身,随之发出一声低沉至极的啸声,向着苦战的黑魃发出了离开的讯号。 迦旃林提闻得啸声,知道冷龙上人要跑,禁不住有些着急,暗道:他若此时走了,再想逼他拿出“渔妇珠”,只怕更加难了。 迦旃林提之所以能够找到冷龙上人,完全依赖与他驾驭鸟兽的本事,在丢失了冷龙上人的踪迹之后,他便在龙首原那里驯服了两只金雕,靠着它们,找到了冷龙上人的落脚处。 迦旃林提师门处于深山之中,由于野兽众多,时常侵扰蛇王门的弟子修行,所以,有一些蛇王门中的厉害人物便创造出了驾驭禽兽的本事,这种本事经过数代人的不断完善,逐渐形成了一套十分管用的技艺。 迦旃林提天赋异禀,与生具有一种和鸟兽沟通的本领,故而,他习练起这套驾驭鸟兽的技艺,更是得心应手,早在弱冠之年,就成了蛇王门中最富盛名的驭兽师。 迦旃林提凭着多年的驭兽经验,他知道要想驯服金雕,并不是一件短时间就能办到的事情,然而时间紧迫,所以他只能采取应急的办法。 通过观察,他摸清楚了天空中那两只金雕的情况,看着它们不离不弃的样子,知道它们是一对儿伴侣,心想着这就好办了。 他先是猎捕到一只野兔,然后摆在了林间显眼的地方,并且安下了事先用草编织好的套子,等到其中一只金雕下来取食的时候,他便用套子捉住了它,而后,他模仿这只金雕的声音,诱使另一只金雕飞下来,再利用自己捕鸟的技能,把另一只金雕也给捉住了。 金雕性格高傲,很不容易驯服,另外,这种猛禽记忆力超凡,不但知道报恩,更是记仇,迦旃林提深谙其道,捉住金雕之后,一方面用自己的本来面目,施展开自己特有的驭鸟技能,频繁的和金雕沟通,并且时不时的赏给它兔肉,以增加它们对自己的亲近感。 另一方面,他不断地蒙上脸孔,模仿冷龙上人和黑魃走步的姿态,同时对它们进行折磨,结果,经过一番驯化之后,两只金雕已是对他放弃了抵触,尽管解开了绑在它们腿上的绳子,两只金雕依然在低空盘旋,不离开他的视线,然而,当他蒙住脸,以冷龙上人特有的步态行走时,两只金雕则会不顾性命的前去轮番攻击,其情形真是难得一见。 迦旃林提见到已经达到了目的,便带着两只金雕离开了龙首原,开始找寻冷龙上人和黑魃。 两只金雕果然不负所望,没用多久,便找到了冷龙上人和黑魃的落脚地方,这让迦旃林提省却了很多力气。 迦旃林提到了西市之后,潜伏在破屋的旁边,正赶上冷龙上人要出去寻找吃的,便指使两只金雕中的一只袭击了他,见到没有成么成效,一想他还能回来,也就听之任之了。 冷龙上人出去以后,迦旃林提不想节外生枝,也就没采取什么动作,只是默默的呆在一旁,等着冷龙上人回来。 过了半天,果然见到冷龙上人背着一葫芦酒拿着两条猪腿,优哉游哉的逛荡了回来,迦旃林提心想:这样也好,趁着你吃饱喝足,醉得一塌糊涂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渔妇珠弄到手,倒也省得了不少力气。 第十九章:挪窝(4) 正像迦旃林提所期望的那样,冷龙上人大快朵颐之后,便醉卧在床榻上,昏昏睡去,迦旃邻提一见时机成熟,就想施展妙手空空,偷走冷龙上人怀里的“渔妇珠”。 岂料,在他将要动手的时候,竟然发现在朦胧的夜色中,院子里的那座坟墓有了动静,这一下可让他大感毛骨悚然,直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他头皮发炸的呆在一旁,静静的窥视着院子中的一切,看了一会儿之后,豁然省悟,哪里有什么鬼怪,分明是有人藏在了坟墓的下面,入夜之后爬到了上面来。 迦旃林提发现从坟墓中爬出来的那些人,一共有八个,其中两个跳到了屋顶上隐藏了起来,另外六个先是在窗口处窥探了一会儿,随后相互间打了一些手势,似乎在通过手语对话,接着便看到又有两个回到了坟墓旁,爬了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再上来的时候,一个人手里拿着几盏孔明灯,另一个则抱着一堆纸钱。 看到了这些,迦旃邻提隐约间已是猜到了这些人在打着什么主意,心道:这些家伙是些什么人,看他们顷刻之间,便拿出了这些东西,一定是平日里装神弄鬼惯了,要不然也不会准备得如此充分。 正如迦旃林提所想象的那样,屋子下面的那六个人,各司其职的布置了一番之后,再往屋子里去看时,形同一座灵堂。 六个人布置妥当之后,其中有两个伏在窗子前,向着屋内吹气,没过多时,那俩人向着其他人一打手势,六个人齐刷刷的躲在了窗沿下,与此同时,便见到冷龙上人的上半身显现在窗子里。 再又过了一会儿,冷龙上人从门走了出来,那六个人也在这时候从窗子闪电般钻了进去。 迦旃林提看得清楚,冷龙上人出来以后,只顾着向那座坟墓瞧看,而那六个人到了屋内之后,竟是没有理会墙边站着的黑魃,一个个从怀里掏出东西,一件戴在了脑袋上,另一件则挂在了梁上,随后便都像鬼魂似的飘了起来。 迦旃林提心道:好家伙,真是老手儿,装起鬼来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这一回恐怕要让冷龙上人大吃一惊了。 后面的事情,迦旃林提一直在旁边注视着,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打算现身,不过看了一会儿,见到有机可乘,心中便蠢蠢欲动起来,忖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浑水摸鱼,如今那八个人的已然牵制住了黑魃,我正好一心一意的对付冷龙上人,即使是弄不到“渔妇珠”,能够实打实的摸一摸他的深浅,也是件好事。 如此这般想好了之后,迦旃林提便加入到了战团,没想到真动起手来,迦旃林提发现,冷龙上人果然是极不好惹,不但轻身功夫无与伦比,而且功力深厚,拳脚功夫极是难缠,较之葛都也不见得逊色。 如今,迦旃林提意识到冷龙上人心生退念,心知自己武功比他差了一筹,留也留不住他,于是见好就收,还没等到冷龙上人再做出其于的举动时,已然如轻烟一般,飘向了一旁。 冷龙上人实在是没想到迦旃林提能够如此配合,见他一退走,顿时感到压力崩解,收住身形之后,朝着“昭武神兵”喊了一嗓子,说道:“如今上人要走了,这块墓地便留给你们,千万不要不识抬举,否则,上人现在就埋了你们这些杂碎。” 那些黑魃事先已经听到了冷龙上人的召唤,如今见到主人不在动了,便都舍了对手,迅疾无伦的来到冷龙上人旁边,站成一排,听候冷龙上人的下一步指示。 “昭武神兵”经过刚才的剧斗,早已收起了狂妄之心,如今见到冷龙上人召回黑魃,并扬言要走,自是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姓安的白衣人扬起脸来,先是望了望退到了黑暗中的迦旃林提,见到他已经是如同一个影子般模模糊糊,心知此人不愿意和他们相见,于是,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冷龙上人,“嘿嘿”,冷笑数声之后,说道:“自古便是先来后到,上人不问青红皂白,便来了个鸠占鹊巢,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如今你要走了,这也是明智的选择,请恕我等不送。” 冷龙上人知他乃是色厉内荏,唯恐自己变卦,于是拍了拍手,哈哈一笑,说道:“好歹在这里呆了多时,临走了,也没什么送你们的,屋里床下藏着的那些东西权当了住宿之资,还请诸位笑纳。” 他知道“昭武神兵”不食猪肉,便在走之前故意气他们一气,也乐得让自己高兴一次。 “昭武神兵”人人面带愠色,其中有人更是要发作,却被姓安的白衣人制止住,只听他淡淡的说道:“上人的好意,‘昭武神兵’心领了,等到大哥回了来,我和兄弟们便会将上人的意思转达,如果他知道了上人的落脚地方之后,一定会带着我们前去拜会的,届时,希望上人还能笑得如此高兴?” 冷龙上人一转身,狂笑一声,说道:“如此甚好,上人最怕寂寞,若是有你们陪着,上人会感到莫大的荣幸,咱们后会有期,不见不散。” 他带着黑魃刚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来,阴沉沉的说道:“哦,对了,顺便知会你们一声,刚才助你们一臂之力的那人名叫迦旃邻提,他是原来的柔然汗国的国师,哈哈哈,事情真是有趣之极,当年你们的昭武新城毁在了柔然人的手中,今天救你们的却是柔然国师,不知道你们会怎样的算这笔账?” 他这话一经说出,顿时让那些白衣人感到意外,其中有人愤然道:“早知如此,绝不能让他插了进来。” 更有白衣人恨恨的说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将来见到他的时候,把今夜的人情还给了他,然后,再与他做个了断。” 冷龙上人见到自己的一句话,惹得白衣人群情激昂,禁不住心中得意,暗道:如此甚好,谁让你迦旃林提没事瞎掺和,若不是你,也不至于让上人我今夜过得如此窝囊,有仇不报非君子,你不让上人好过,上人也不会让你占了别人的人情。 心满意足之后,冷龙上人仍是不忘了扔下一句话,只听他说道:“不管你们认不认识出来搅局的迦旃林提那老鬼,若是见到了他,便告诉他,今夜的事情,上人一定会铭记在心,他若想得到那颗珠子,就等到下辈子吧!”说完之后,也不怕惊扰了左邻右舍,又是大笑数声,带着黑魃从院门施施然的走了。 一众白衣人眼睁睁的看着冷龙上人带着黑魃消失了之后,其中一个白衣人,一把扯下头上的面罩,愤然道:“若是不报了今夜受辱之仇,‘昭武神兵’哪还有脸再混在世上?” 姓安的白衣人也缓缓的扯下了头罩,叹道:“一切事情等到大哥回来再说吧,如今这里已经不再隐蔽,我们也该换个地方了。” ?????????????????????????????????????????????????????????????????????????? 迦旃林提隐藏在黑暗中,并没有立刻离去,他不怕冷龙上人没了影踪,只要有金雕帮忙,冷龙上人就算藏到了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能够找到。 他呆在原处,静静的注视着那些白衣人,当白衣人一个个摘去头罩之后,露出了本来面目时,他便把白衣人的面相尽数记住。 迦旃林提如此做自然有着他的目的,作为一个四处闯荡的江湖人,知道的越多,对自己也就越有好处,谁也预料不到今后会发生什么事,只有让自己的阅历更加丰富,才能在未来的日子中,得心应手的处理事情。 况且,他也是早就听说过关于“昭武神兵”的事情,只是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们,既然今天有了机会,一览庐山真面目,怎舍得如此轻易的便错过了。 另外,迦旃林提对于郁久闾邓叔子带领柔然人残部屠灭“昭武新城”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如今看到了“昭武新城”的后人,自然也想一窥究竟。 迦旃林提藏在暗影之中,见到那些白衣人排成一溜来到坟墓前,依次滑了下去,没用了多久,便又都爬了上来,每个人都背了一个包袱,看这情形,迦旃林提明白,这些白衣人将要走了。 迦旃林提忽然感到很奇怪,据他所知,“昭武神兵”虽然一向在关陇和西域之间活动,但是,很少能够停留于一个地方很久,看着他们现在的模样,似乎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颇有些不合乎他们的习惯。 通过这几天来所发生的事情,迦旃林提觉得眼下的长安很有点不寻常,像葛都、苻常生、冷龙上人以及龙头陀、“昭武神兵”这样的高手,平日里难得一见,不晓得竟是为何,如同约好了一般,俱都出没于长安附近。 第一章:花魁(1) 由于这些绝世高手的到来,原本平静的长安城,隐约间竟是大有“风雨未来风满楼”的味道,着实让迦旃林提感到几分困惑。 等到“昭武神兵”相继离开,迦旃林提才小心翼翼从暗影中闪现了出来,轻飘飘的来到了坟墓前面,本打算下去探查一番,谁料临近一看,坟墓中竟然满是清水,愣了一下之后,这才恍然所谓坟墓原来是由一座水井改制而成。 “昭武神兵”也许是为了防止在其走了之后,会有人看到坟墓中的布置,这才又将井水引了出来,灌满了坟墓,起到了销毁痕迹的作用。 迦旃林提暗自感叹“昭武神兵”做事的谨慎,心想:他们难怪能纵横关陇与西域之间,多年以来,一直顺风顺水,从没听说在什么人手中吃过苦头,原来这里面是有着其本身的必然性的。 在冷龙上人和“昭武神兵’一开始的谈话中,迦旃林提已然知道,“昭武神兵”的老大今夜不在,也正因如此,他很想知道那位老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够领导这样一支武功高强且又做事谨慎的奇兵,既算是凭空想象,也不难推论出,那位大哥该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迦旃林提见到无法看到坟墓深处的布置,便出了院子,沿着巷子边的暗影,向着巷口走去,根据他的猜测,昭武神兵绝不会走了很远,凭着他的追摄之术,一定能够赶得上。 果不其然,出了这个巷口没多久,眼看就要到了扶风府时候,在朝着长秋宫的方向,他看到一个较为宽敞的巷子里中穿梭着一行人。 尽管周围的杂人很多,但是那些人行动极有规矩,不急不缓,始终保持着一条龙的队形,凭着他们身上的白色长袍,迦旃林提一眼便知道,自己已然追上了“昭武神兵”。 迦旃林提并没有急匆匆的赶上去,而是呆在原地四下里看了一看,只觉得来的这个地方非常热闹。 这个巷子很宽,也很深。 巷子两边红灯高挂,一块块醒目的牌匾在灯火的映照下,字迹清晰可见。 巷子里小商小贩络绎不绝,叫买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透着十足的热闹。 来来回回走着的人,不但穿着打扮不大一样,就是皮肤颜色以及面相也是时有不同。 不时的还有些衣着鲜亮的人,驾着车马,来回于巷子之中,乍看之下,就知道那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看到了这些,迦旃林提禁不住觉得这里有点眼熟,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豁然记起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长安城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好坏良莠,参差不齐,其中不乏一些喜欢男女媾和的人物,于是,有些脑筋快的商贾借着蓄养家妓的名头,便在城北设置了一些乐坊。 迦旃林提记得多年以前,自己跟着郁久闾庵罗辰和一些柔然人来到长安的时候,一开始便住在了蛮夷邸,由于就在城北较近,那时就有不少的柔然人常往乐坊里跑,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里面快活一番。 虽然事情过了很多年,但是迦旃邻提依然记得,城北中最为繁华的烟花之地,便是眼前的这个名叫北里的地方。 迦旃林提眼睛盯住“昭武神兵”,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来到这里,本来,若是按着常情,他们隐藏在原先那处鬼地方,目的便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可是如今却大摇大摆走在行人如过江之鲫的北里烟花巷,确实是有点蹊跷。 “昭武神兵”似乎一点都不知道他们身后还跟着人,一行八人顺着巷子很快的来到了一座十分别致的精舍前,姓安的那个白衣人抬头望了望上面挂着的匾额,见上面写着“凤仪乐坊”,便回头对着其他人说道:“就是这里了。” 八个人进到了乐坊里面,耳朵里听到的尽是靡靡丝竹声,以及或婉转或低吟的颂唱之音,还有间或夹杂着饮酒作乐的动静,人尚未入室,那种纸醉金迷的感觉已是扑面而来。 见到来了客人,早有鸨儿迎了上来,还没等她说话,姓安的白衣人便问道:“我们是玲珑姑娘的朋友,你到里边通禀一声,就说是祁连山的朋友来了。” 身材有些发福的鸨儿轻摇着羽扇,捉定眼神仔细的瞧了瞧面前的八个人,浅笑道:“到我们这来的客人,每一个都说是姑娘的朋友??????” 她的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白衣人已是赶了上去,怒道:“哪那么多废话!” 跟着他挥手便是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打得鸨儿如同陀螺,随着她的一声惨呼,顿时惹得周围不少人看了过来。 出手的白衣人有点错愕,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里一阵狐疑,不明白鸨儿为何如此不禁打。 这时,姓安的白衣人也觉得自己这边的人太过于鲁莽,连忙抱拳朝着四周说道:“不好意思,打搅了各位,我们只是不满鸨儿为难,故而打了她,请大家赶紧忙着自己的事,莫要再看了。” 鸨儿无端被打,心中自是委屈万分,刚想叫过自己的人帮忙,却听有人传来话,说道:“月娘,还愣着干什么?人家不是说过想见我吗,你赶紧把人带进来啊!” 声音娇媚无俦,听在人耳朵了,直可腻到骨髓中,连同昭武神兵在内的所有客人,一起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院子中旁边一间精舍的窗子半开,里面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一个女子的身影极为巧妙的映射在窗纸之上,体态曼妙无穷,虚虚掩掩,有着十足的诱惑和神秘。 由于看不到此女的面孔,大家心照不宣的暗喊可惜。 叫做月娘的鸨儿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瞄了一眼那间精舍,虽是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说道:“是的,姑娘!奴家这就将客人们带过去。” 院子中来往的其他的客人呆愣愣的看着“昭武神兵”,俱都是满脸的疑惑,大家抱着同样的心思:这八个白衣人是何方神圣,不仅打了平日里势利万分的月娘,使得她一点不敢发作,更是得到了北里第一歌妓董玲珑的垂青,肯把他们让进闺房,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看来八个人的来历一定不简单。 姓安的白衣人见到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目,连忙对着另外七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七人俱都会意,跟在鸨儿后面,低垂着脑袋鱼贯向着那间精舍走去。 ????????????????????????????????????????????????????????????????????????? 迦旃林提跟踪“昭武神兵”来到了凤仪乐坊,趁着别人没注意的当口,悄悄地潜伏在董玲珑所呆着的精舍上面,将耳朵紧紧地贴着瓦面,一边注意着精舍里面的动静,一边想道:怪不得“昭武神兵”来到这里,看来他们和乐坊的主人关系很不简单。 他想到这里,回忆起刚才院子中发生的事情,禁不住忖道:不知这位董玲珑是个什么来头?既然能和“昭武神兵”这些人混到一处,该不是个简单人物。 她不会便是“昭武神兵”的老大吧?可是她并不姓康啊,据说昭武神兵的带头大哥乃是康姓,若以此看来,带头大哥该不是她,那么她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下面有人说道:“我那八个兄弟忽然造访,一定是藏身的地方出了麻烦,否则依着他们的性情,绝不会半夜三个的来到了这里。” 迦旃林提灵机一动,暗道:原来下面除了那位董玲珑之外,还有别的人,听此人话中意思,他倒像是“昭武神兵”的老大。 既然猜测到“昭武神兵”的当家人在下面,迦旃林提变得更加小心,一动不动地关注着下面精舍中的变化。 迦旃林提听到门一响,知道姓安的白衣人带着其他的昭武神兵进到了精舍里面。 正如迦旃林提猜测的一样,先前呆在精舍里的男人果真是“昭武神兵”的老大,那个姓安的白衣人在鸨儿离开之后,便朝着那男人说道:“原来大哥也在这里,我们兄弟还以为暂时见不到你呢?” 那位大哥不答反问道:“那地方是不是出了事?” 姓安的白衣人答道:“本来,我们在大哥安置的地方呆得好好的,谁知冷龙上人带着黑魃也鬼使神差的到那里落脚,结果将他们撵走之后,我们觉得再在那里呆下去,颇为不安全,于是便到这里安身,结果正遇到了大哥。” 那位大哥奇道:“冷龙上人一向呆在祁连山,很少离开,他怎会无缘无故地跑到了长安?” 姓安的白衣人叹道:“不只是他,就连失踪多年的柔然国师迦旃林提也一并出现了。” 他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苦笑道:“说起来真是滑稽,如果没有迦旃林提及时出现,只怕我们兄弟不会如此容易的和大哥见面。” 第一章:花魁(2) 那位大哥显得一愣,问道:“老二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你们八个人的力量还不是冷龙上人的对手吗?” 姓安的白衣人叹道:“事实确实如此,只不过里面还有一些细节。” 接着,他便把事实的经过细细的诉说了一遍,最后他说道:“迦旃林提虽是帮了我们,但是动机恐怕另有原因,具体是什么,由于他先行走了,也只有以后才能知道。” 那位大哥听罢之后,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如今的长安城内,可谓是风云际会,各路难得一见的高手齐聚这里,抱有的机心也是各不相同,你们日后一定要格外小心,没事的时候,不要随便出入,尽可呆在这里。嗯,此处有金姑娘照顾,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以姓安的白衣人为首的“昭武神兵”,听了那位大哥的话之后,不约而同的答应了一声,随后,便又有一个女子“吃吃”一笑,并且娇柔的说道:“康先生太抬举玲珑了,贱妾只是北里的一个歌妓罢了,哪里有什么本是维护各位大爷周全。” 姓康的那人也笑道:“若是别人也许我还会相信,至于你董玲珑吗,打死我都不认为你说的是真话。” 那个叫做董玲珑的女子嗔道:“康先生是在说贱妾言不由衷吗?” 姓康的那人叹道:“咱们相交都这么多年了,如果我不了解你的本事,怎会将这帮兄弟心甘情愿的托付给你?” 董玲珑笑道:“谁和你咱们咱们的了?听着怪亲热的,话可得说清楚,要不然你的一帮兄弟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姓康的那人叹道:“在兄弟面前,你也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顾及我的脸面。” 董玲珑收住笑声,叹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开玩笑,和你呆在一起,闷也闷死了。” 姓康的那人没有去接话茬,而是对着其他人说道:“明天夜里,大冢宰安排我去办一件事情,你们在这里好好的呆着,万事有她应对,只要不跟着乱掺和也就行了。” 姓安的白衣人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用不用得上我们几个?” 姓康的那人答道:“人手已经够了,除了我之外,还有独孤楷等人,如果没什么意外,事情应该会办得很顺利了。” 董玲珑在一旁好似担心的问道:“你不是和独孤楷一向不和吗?这一次宇文护把你俩捏合到一起去办事,能行吗?” 姓康的那人沉吟了一下,说道:“独孤楷虽然与我不和,但是他并非不识大体,况且明晚的事情至关重要,如果办好了,自是没的说,可一旦出现了纰漏,定然会引起大冢宰的不满,我想他该不会不识好歹吧?” 董玲珑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唉,你看我都操的是哪门子心啊!别人不知道,你的兄弟们可都了解,康居南如果想要办成一件事,除非天王老子下绊儿,否则没有他办不成的。” 这时,姓安的白衣人在一旁笑道:“看来董姑娘对大哥的了解程度,比我们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还要深,难怪大哥有事没事便总提起你,说你乃是北里花魁,不但容貌了得,更是玲珑八面,善解人意。” 董玲珑笑道:“他真的那么说过我吗?我可不太相信。” 精舍房顶上的迦旃林提听得出,姓安的白衣人刚想说话,却被康居南打断,只听后者淡淡的说道:“咱们闲话少叙,我的兄弟们都折腾了大半夜,已经很辛苦了,董姑娘能否先把他们安置好了,我再陪你说话?” 董玲珑娇笑一声,随口说道:“还没怎么样呢,就嫌贱妾麻烦了,看来我没相信你那兄弟的话便是对了。” 她说完之后,便朝着院内喊道:“月娘,你来一下。” 没过得一会儿,迦旃邻提便听到了底下传过来月娘的声音,只听她急慌慌的问道:“姑娘什么事啊?院子里又来了不少的客人,大部分是冲着您来的,这会儿正乱着呢,别的人尚且罢了,其中还有冯主薄,他都等了半天了,一个劲儿的找姑娘,如果您再不露面,我看他十有八九会生出事端,您看我该怎么应对?” 董玲珑答道:“你先把这几位带到后面的小院,一定要安置的妥妥当当,如果有人问起来,便说是我老家来的亲戚,切不可乱说。” 接着,迦旃林提听到她冷哼一声,说道:“至于刚来的那些登徒子,便让他们去等吧,姑娘我现在可没有空闲。” 月娘嘴里嘟囔了几声,似乎有些不满,不过,至于说了些什么,迦旃林提却没听清。 随后,迦旃林提又听到董玲珑不高兴的说道:“我让你这样做便去做,至于冯主薄问起来,就说我身子有恙不就完了吗!” 月娘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那好吧,我这就按着姑娘的意思去办,您这几位请随我来!” 迦旃林提听得出,这位鸨儿月娘似乎和董玲珑并不怎样和谐,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她不得不顺从于董玲珑而已。 月娘带着姓安的那些白衣人走后,董玲珑生气的说道:“这个月娘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好歹了,平日里我没少了给她钱财,她不担不知到报答,处处还和我执拗,若不是碍着刘番,我真想将她撵走。” 康居南低声叹道:“刘番和我相交多年,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你切不可得罪了他。” 董玲珑冷笑一声,说道:“你现在想起交情来了,可是,在你和我胡天胡帝的时候,你怎不想这些呢?” 康居南默然,董玲珑一见他不说话,便接着说道:“你这人啊,从来都是嘴上说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谁也不知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当年刘番让我在这里开着乐坊,我为了对得起他,一直是守身如玉,可是,自打你来了,也不知怎的,我竟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死心塌地的跟了你,唉,我们都好了这么多年,可他却还一直蒙在鼓里,也一直把你当做亲兄弟,若论念交情,我看他可比你强多了。” 康居南听她越说话越多,连忙干咳两声,岔开话题说道:“刚才月娘说,有个冯主薄在院子里等你,他是什么人,看来和你挺熟稔啊!” 董玲珑娇笑道:“他是什么人和你有关系吗?” 康居南吃了个瘪,便干笑两声,顺嘴说道:“如果他也是你的入幕之宾,不就和我有关系了吗?” 董玲珑一听这话,禁不住嗔怒道:“你给老娘滚出去,老娘不想再见到你。” 康居南见她动了怒,知道自己的话重了,于是打圆场说道:“我只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而已,你怎的还当真了?我俩在一起都这些年了,你对我是何等的心思,我能不明白吗?好好好!刚才权当我放屁,这行了吧!” 董玲珑怒色稍霁,长出了一口气,白了一眼康居南,说道:“其实那个冯主薄就是赖哈摸想吃天鹅肉,有事没事的总往我这跑,为了不得罪他,有时我也对他和颜悦色了些,稍稍顺着他说话,可是,这个冯主薄竟然信以为真,整天惦记着让我从了他,说起来可真是好笑,有几次,他竟然说要娶我过门,简直是在做梦。” 康居南笑道:“看来这个冯主薄倒是一个情种,若能遇到这样的人,也真不容易。” 董玲珑轻蔑的说道:“情什么种啊?如今他的妻儿就在城北的一处郡邸中,大老远的来看他,可他还往这跑,若然世间的情种便是这样子,我看还是绝种了的好。” 康居南叹道:“其实男儿三妻四妾本属平常,你也用不着这么生气。” 董玲珑怒道:“什么男儿三妻四妾本属平常,在我的老家??????”她说到这里,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连忙收口,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康居南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摇头叹息了几声之后,接着又问道:“这几日,宇文训还来纠缠你吗?” 董玲珑媚笑道:“你问这干什么?那小子年纪轻轻,风流倜傥,而且又出手大方,我瞧他很是不错。” 康居南淡淡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不希望他知道我俩的关系。” 董玲珑叹道:“看着你说话的表情,就知道你是一点都不在乎我,亏得我对你的一番心思,唉,真不该???????” 房顶上的迦旃林提此时听得颇感没趣,心道: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正事,看来我还是早些离去,等到了天一亮,我还得去找冷龙上人呢。 他刚想离开,忽听前院有人大声喊道:“刘爷驾到!” 精舍里面的董玲珑连忙对着康居南说道:“刘番来了,你需不需要躲一下?” 康居南淡淡的说道:“我们又没做什么事,怕他作甚?况且我猜他此时早就烂醉如泥了,你只管呆着,万事有我应对。” 第一章:花魁(3) 董玲珑笑道:“我就欢喜你现在的样子,既显得睿智,又显得沉着,比那醉鬼可强的太多了。” 迦旃林提心道:这俩人说起话来,一副男盗女娼的嘴脸,听着好让人心里不舒坦,也罢,反正离着天亮还有段时间,不妨再呆一会儿,看一看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一般抱着猎奇的念头,一半抱着打不平心态,仍旧伏在房顶上,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听到精舍的门一响,一个人醉意熏熏的说道:“玲珑,玲珑,我知道你没睡,快陪爷再喝几杯。” 精舍里传来董玲珑的声音,只听她说道:“刘爷您又喝多了,唉!您也真是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您有了什么意外,可让玲珑怎么活啊?” 她的话才说完,康居南在一旁接话道:“这么巧啊!兄弟我前脚刚到,刘兄您便跟着来了,真是相请不如偶遇,也是好多天没见着您了,如此正好,咱们喝上几杯,叙叙交情。” 那个叫刘番的人似乎没想到会遇到康居南,见他说了话,先是打了几个酒嗝,然后嬉笑着问道:“你也在这啊,真是好得很,来来来,我刚买了一些‘擒奸酒’,正愁找不到个知己,如今见到你了,咱们好好的喝一喝。” 迦旃林提趴在房顶上,心中暗笑,忖道:真是天意不可测,刘番拿来什么样的酒不好,偏叫做‘擒奸酒’,嘿!这名字起的好。 康居南似乎并不在意,随口问道:“刘兄又是到刘玄石的酒坊沽酒了吧!嚯,好醇厚的酒香,我也是好多日子没喝上擒奸酒了,刘兄真是及时雨,董姑娘,帮忙弄几个小菜,我要和刘兄一醉方休。” 迦旃林提心道:还一醉方休?你不和人家喝,人家都已经醉了,若是再喝,只怕人家就一醉永休了。 董玲珑听到康居南吩咐自己,便有些犹豫,却听刘番含糊不清的说道:“让你去??????便去,还在这???????傻站???傻站着干???干什么?” 随后便听得“扑通”一声,董玲珑失声问道:“刘爷?刘爷?刘爷您不会就这么睡了吧?” 迦旃林提心道:如此睡了更好,要不然再喝一些酒,只怕日后都没得睡了。 精舍内沉默了一会儿,迦旃林提听到康居南抢先说道:“他既来了,便让他在这里睡吧!我到后院和兄弟们说一声,然后我便回府,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董玲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也好,虽然他醉的一塌糊涂,但是有他在这,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既然如此,你便先去吧!” 康居南答应一声便走了,迦旃林提躲在房顶上甚觉无趣,由于担心被人发现,便又等了一会儿,听到房内搬动东西以及随后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猜想董玲珑在侍候着刘番就寝,于是,就想起身走开,可在这时候,忽听精舍里的董玲珑叹道:“你原是一方大豪,对我也算是有情有义,有了你这样的人作为依靠,我本不应再去求些什么,但是??????” 迦旃林提听得出,此时的董玲珑语气大是无奈,似乎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同刚才的幽怨造作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禁不住感到奇怪,忖道:刚才她在康居南面前,言语间很是讨厌刘番,可是,康居南一离开,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又仿佛对刘番颇多情意,这是为了什么?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由于肚子里面充满了疑问,迦旃林提最终还是留了下来,继续伏在瓦面上,认真的倾听房里面的动静。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除了听到一些叹息之声外,竟是再无别的话语传出,迦旃林提心中懊恼,责怪自己放着正事不干,偏在这里遭罪。 他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警惕地看了看后院,但见除了一间厢房之外,别的地方都已经关了灯,暗道:就连到这里玩乐的人都已经睡了,可见已经很晚了,我也该走了。 他盯了一眼那间亮着灯的厢房,暗自猜测道:也许亮着灯的房子,便是姓安的那些人住的地方,康居南说要过去看他们一眼,也不知这些家伙会说些什么,如果不是我有点疲倦了,并且想在天亮后,找一处水塘,弄些蚂蝗延缓伤势,否则真想过去看一下。 他见到没人注意,便想从精舍上下来,不料一起身的时候,猛然瞥见一条黑影,从自己身下的精舍中踱了出来。 迦旃林提连忙伏下身子,暗道:这人是谁?为何从精舍中走出来,难道除了董玲珑和昏睡的刘番之外,还有别人? 那人身法极是干净利落,不断地从一个暗影移向另一个暗影,眨眼之间,便到了亮着灯的那间厢房,只见她伏在窗子下面,用手指在嘴里蘸了一下,随后轻轻点破窗棂纸,接着便悄悄地向里面望去。 迦旃林提心中好奇,不自觉的潜迹蹑踪,也来到了后院,趁着那人全神贯注的机会,施展开绝顶轻功,全无声息的登上了那间厢房。 迦旃林提本来就对着康居南和姓安的那些人怀着好奇,此刻又正好停在他们的头顶上,于是,迦旃林提故技重施,把耳朵紧紧地贴住瓦面,仔细倾听房子里面的动静。 此时,正有一个人说道:“于谨府中藏了一份《金书铁券》,那东西正好可以制约大冢宰,就为了它,大冢宰才命我带着人前去偷取。” 这人才说完,便有人问道:“大哥不是一向和刘番交好吗?为何不求他助你偷取《金书铁券》,那样不是可以省掉了好多麻烦?” 迦旃林提听出先前讲话的那个人是康居南,后面的则是姓安的白衣人,禁不住心道:看来还真是这间屋子,下面窗子外边的那人一定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否则绝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这里。 屋里面的康居南叹道:“刘番虽然是于谨的内弟,但是,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让他去偷《金书铁券》,简直是一点希望都有没有。再者,姑且不论刘番肯不肯为我去办,单就《金书铁券》的事情,也是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瞒他尚且嫌不够,怎么还能冒着危险让他知道?”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阵儿之后,忽然有人问道:“大哥真觉得明天万无一失吗?要不然我们这些兄弟跟你一道去?有了我们对你也算是有个照应啊!” 迦旃林提知道这是其中一个白衣人的声音,禁不住想道:除了那个姓安的白衣人之外,其余的连姓什么我都不知道。 康居南听到有人对他不放心,便笑道:“老三大可不必担心,我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凭着我和独孤楷等人的身手,若在于谨府中偷点东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况且,你们这些弟兄乃是我在大冢宰面前能够立足的本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让你们出头。” 那个老三笑道:“原来哥几个还有这分量,怎的我们自己倒没觉得啊?” 一句话引来其他人的笑声,康居南赶紧示意他们噤声,并且告诫道:“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小心,就连董玲珑也不能够完全相信,这女子既然能够背叛刘番,说不准哪天连我也能出卖,千万对她要提防。” 姓安的白衣人叹道:“大哥是越来越谨慎了,不过,依兄弟看来,董玲珑似乎对大哥一往情深,你这般不相信她,会不会寒了人家的心啊?” 康居南也叹道:“二弟是有所不知,董玲珑远非咱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尽管我和她好了这么久,可是对她的出身却是一无所知。” 再有一个白衣人诧异的说道:“大哥不知道她的来历,难道刘番也不知道吗?” 康居南答道:“一开始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当我旁敲侧击的问起刘番的时候,他也不能说出个一二来,只说董玲珑是落难到长安的一个孤身女子,无依无靠,最后被他收留,由此我便开始堤防起她来了。” 说到此处,康居南竟然叹了一口气,颇有感慨的说道:“唉,如此一个谜一般的女子,怎能让我全然相信?” 厢房顶上的迦旃林提听到这里,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展开壁虎游弋的功夫,全无声息的来到了房檐边,轻轻地探出半个脑袋,往下一看,但见那人依旧全无察觉的向着房内看着。 迦旃林提仔细地看了一下那人的身材,禁不住想起尚未进到凤仪乐坊时,在高墙上看到的董玲珑映射在窗纸上的曼妙身影,一下子醒悟过来,房檐下的那个人原来就是董玲珑。 迦旃林提把脑袋缩了回来,心道:看来康居南一点都没说错,董玲珑的确很不简单,她明知道厢房里面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却敢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窥探,这足以说明她是有所仗恃。 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四下看了看,忖道:她如此大胆,若不是仰仗旁边另有高手守卫,便是她自己身怀绝技,假使真是后者,只凭她能够在康居南这般高手面前,成功地装成一个弱女子,并且多年以来,一直深藏不露,那就更可怕了。 第一章:花魁(4) 迦旃林提想到这里,忽听不远处传了一阵鸡鸣,不自觉的一惊,下意识看向了天际,一抹鱼肚白映入眼帘,暗道:时间过得真快,我在此也没呆了多长时间,怎么天便要亮了? 他正思想之间,瞥见院子中人影连闪,身形之快,令人目不暇给。 迦旃林提目光敏锐,已然认出那人正是董玲珑,心知她也是听到了鸡叫,唯恐天亮之后被人发现,所以才施展绝顶身法离去。 迦旃林提不再犹豫,趁着天还没有大亮之际,也是展开身形,如同轻烟一般,飘然出了凤仪乐坊。 ???????????????????????????????????????????????????????????????????? 迦旃林提在西市中买了一些干粮和生肉之后,便向着长安城外的太液池走去,他知道那里水源丰富,一定能够找到很多的蚂蝗。 迦旃林提心知肚明,在弄到渔妇珠之前,自己必须要依靠蚂蝗才能缓解尸毒,所以,他落脚的地方,此物也得丰富才可。 太液池位于长安之西,建章宫之北,未央宫的西南,由于其水面宽广,波光漫漫而得此名。 当年,迦旃林提曾经跟着郁久闾庵罗辰来过太液池,本以为能够看到无比瑰丽的皇家园林,谁知道了太液池之后,却是大失所望。 原来,经过岁月的变迁,多年战火的洗礼,不但建章宫成了一片废墟,就连太液池也不复当年景象,完全成了一片荒芜的水域。 如今,迦旃林提再次来到太液池,卓立于西岸之上,沐浴在晨曦之中,手搭凉棚,遍看太液池,感觉与多年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禁不住微微叹息,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触。 由于治伤要紧,迦旃林提无暇多想,他脱下了鞋,撸起裤腿,下到了池水之中,沿着巨大的石鳖周围,搜寻到不少的蚂蝗。 他故法重施,将又肿得老高的右手和小臂敷满蚂蝗,让其尽量的吸吮,从而延缓尸毒在自己身体里的扩散。 等到蚂蟥都死掉了之后,迦旃林提重新审视伤处,但觉效果远不如第一次那么明显,禁不住略感无奈。 他清楚得很,用蚂蝗来疗伤,效果可能一次不如一次,如果不能及时的弄到那颗渔妇珠,自己离着死期就不会太远了。 暂且延缓了伤势之后,他先是吃了点东西,接着望了望天空,只见那两只金雕依然在头顶上盘旋,不由得深感欣慰,心想无论怎样,自己身边终究还是有两个朋友,尽管是带毛喘气儿的畜生,可是,有就比没有强。 隔着太液池,迦旃林提又往建章宫的方向望了望,忽然发现,就在那片广阔的废墟之上,竟然飘动着无数的旌旗。 于是,迦旃林提站了起来,心道:这是干什么?为何在长安附近纠集了这么多的军队?难道是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他本想悄悄的走过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转念一想,便又打消了念头,暗道:不要自寻烦恼,打不打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何必去操那闲心。 迦旃林提来到池边,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喝了几口水之后,心里开始盘算着,忖道:冷龙上人尽管他武艺高强,可是连番的折腾,恐怕也是疲劳的很,昨晚不甘心的离开了之后,一定会先找个避静处,好好的调养一番,如果这时候找到了他,说不定会有可乘之机,弄到“渔妇珠”。 他想到这里,不慌不忙的朝着空中打了几声呼哨,就见那两只金雕,如同箭矢一般俯冲了下来,眨眼间便到了他的头顶,跟着便在离他约有丈许远的空中开始盘旋。 迦旃林提连忙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生肉,生生用手撕成碎块,接着连续将两块抛向了空中。 两只金雕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口儿似的,一见碎肉抛了过来,各自定好目标,爪捉嘴叼,悉数得到了碎肉,随后各自飞到了空中,转而落向了一些灌木。 如此这般,连着几次之后,迦旃林提收好剩下的生肉,他知道,不能一次将金雕都给喂饱了,否则这些畜生便不听话了。 接下来,迦旃邻提便是展开他的独门驭兽之法,那些金雕也真听话,听到了他连声的呼哨之后,便都飞入到了高空,锐利的眼睛开始寻觅,目标便是冷龙上人和黑魃。 迦旃林提本以为即使有金雕帮忙,要想找到冷龙上人和黑魃,没有个半天的功夫,只怕也难以办到。 谁知事情就是这般绝妙,两只金雕飞到高空没用了多久,便都向着太液池西北方向飞去,并且彼此间不时地发出鸣叫,这一下,使得迦旃林提大感意外,心中直想:不会这般巧吧? 他心里虽然这般想着,可还是远远地跟了过去,走了没多久,远远的看见了一座废弃的高台,高台上树木荫郁,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建筑的影子。 两只金雕飞到了高台上空之后,便不再往前飞了,而是不住的在空中盘旋,迦旃林提明白,冷龙上人和黑魃十有八九是藏在了那里。 迦旃林提认得那地方,心道:冷龙上人倒是挺会找地方,凉风台不但修建的险峻,普通人爬上爬下很是费力,而且,台上又有废弃的观宇,可以遮风挡雨,如此去处,既隐蔽又安静,实属不可多得。 他见到已找到了目的地,为了不被冷龙上人察觉,便发出一声如同雕鸣的呼哨,赶走了两只金雕,而他自己则慢慢的向着凉风台靠拢。 等到迦旃林提悄悄的登上凉风台之后,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四下里看了看,禁不住暗自感叹。 整个凉风台全都是夯土堆建,约为二十余丈方圆,台上修着一座观宇,全部是木质结构,尽管此时台上长满了杂草树木,观宇也是残破不堪,但是,通过其遗留下来的规模和构造,不难想象,营建之初该是何等的瑰丽和壮观。 迦旃林提暗道:无论什么样的好东西,放到了乱世中,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毁坏这一切的祸乱之首,正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 他感慨之余,不忘仔细观察一下那座观宇,见其大部分结构已经腐朽坍塌,只有最底层勉勉强强还可容身,而就在这层的檐上挂着的匾额严重倾斜,并且布满蛛网尘埃,以至于匾额上写的什么字也看不清楚。 迦旃林提透过残缺的墙壁,往最底层里面瞧看,隐隐约约看到一些黑影,仔细辨别,才知是那七个黑魃,至于冷龙上人,却不见了踪影。 迦旃林提对于黑魃一直心生警畏,他不知道,若是没有冷龙上人在场的话,自己闯到了里面,那些黑魃会不会群起而攻之? 尽管在昨天夜里,迦旃林提亲眼看到,“昭武神兵”趁着冷龙上人不在屋内的时候,当着那些黑魃的面儿,一会儿戴头套,一会儿又悬梁的,结果那些黑魃也是像现在这般,静静地站在屋中,一点都没有干预“昭武神兵”的行动,可是,如今轮到了迦旃林提自己单独面对黑魃,他还真就泛起了犹豫,心道:不管这些家伙会不会难为我,都还是小心一点,免得再被他们咬一次。 迦旃林提凝神倾听了一会儿,仍是没有冷龙上人的动静,于是鼓起勇气,慢慢的向着观宇靠了过去。 他不得不极为小心,生恐惊动了那些黑魃,当他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观宇残缺的窗棂前的时候,手心里已是沁出了一些汗珠。 迦旃林提暗骂自己胆小,不过,他还是感到一丝庆幸,因为直到此时,那些黑魃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自己。 为了进一步确定冷龙上人到底在不在,他探出半个脑袋,极为谨慎的朝着里面看去,就见除了黑魃之外,再无别人,于是撤回头,忖道:祁连老怪扔下这些怪物,上哪去了?难道因为昨夜的事情,他心有不甘,又去找“昭武神兵”等人的晦气去了?如果真是那样,那他怎也会带上黑魃啊。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觉得冷龙上人去找“昭武神兵”的可能性不大,随后,他又忽然记起冷龙上人在龙首原时遇到的那个徒弟,心道:难道祁连老怪去找他了,这也不大可能,俩人刚见了面,好些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没必要再啰嗦个没完啊! 迦旃林提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猛然间听到一丝异常的声音,连忙轻飘飘的离开了窗子,藏在了隐蔽的地方。 他刚刚藏好,就听得一阵攀登的脚步声,随后就见凉风台的入口处,露出一个脑袋,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不知去向的冷龙上人。 迦旃林提心道:听着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除了老怪之外,还会是谁呢? 果如迦旃林提所料,上来的除了冷龙上人之外,还有一个人。 第二章:训诫(1) 那个人一身便装,身后背了一个大口袋,生得中等身材,相貌颇有些棱角,面皮上却是光溜溜,一点胡须也没有,显得极为干净。 俩人上了凉风台之后,冷龙上人一指观宇,说道:“黑魃就被为师藏在了里面,这些家伙很能挨饿,就是五、六天不吃东西,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那人扑了扑身上的灰土,说道:“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们了,当年在山里的时候还没觉得怎样,可如今还真有些想念他们了。” 冷龙上人边走边笑道:“想他们作甚?一个个全无感情,只知道吃人肉喝人血,所以,你可小心点,一个弄不好,他们便会吃了你的。” 那人跟在冷龙上人身后,也笑道:“要吃我只怕早就吃了,还用等到现在?师傅也不是不知道,当年在祁连山那会儿,您不在的时候,还不是徒儿分割尸体喂饱了他们?那时候我便不怕他们,更何况现在,嘿!真要翻了脸,说不定谁吃了谁呢?” 迦旃林提躲在旁边,听着这俩人的对话,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恶心,暗道:看来这个徒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起如此恶心的话来,神色不变,想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当冷龙上人的这个徒弟说话的声音时,迦旃林提又有点好奇,忖道:这个年轻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就算是他年纪不大,但也是到了弱冠之年,说话的声音再怎么细锐,也不该到如此的地步啊? 忽然间,迦旃林提疑惑的想道:这小子不会是个太监吧? 冷龙上人带着那个年轻人走进了观宇之内,迦旃林提目光紧锁着俩人,他很想知道那个年轻人身后面背着的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到了里面之后,冷龙上人似乎很是怜惜年轻人,一把从他的背上解下袋子,关切的说道:“你看你,明知道身子孱弱,偏不肯让师傅背着,是不是有点累了?来吧,这里有块干净的地儿,坐下来休息一下。” 年轻人任由冷龙上人解下袋子,摆了摆手之后,笑道:“师傅还是老样子,就知道疼爱徒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黑魃,随口接道:“您不要忘了,徒儿虽然没有您的武功高,可也不是弱书生,如果这点东西都背不动,那还能孤身闯天下啊?” 冷龙上人也笑道:“你瞧师傅这记性,还以为你是小孩子呢?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说学武的天分之高,成就最大,在你们这些师兄弟之中,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要不然师傅怎会如此的待见你?” 年轻人“嘿嘿”一笑,顺嘴说道:“您总算是说了实话吧,原来是因为徒儿的武功还过得去,所以您才最宠爱徒儿,本来,徒儿还以为不是这么回事呢?” 冷龙上人忽然叹道:“其实,就算你不会武功,师傅还是最喜欢你的。” 迦旃林提明显地感觉到冷龙上人说这话时,语气颇不寻常,里面似乎蕴含着很多耐人寻味的东西,于是想道:冷龙上人对徒弟的态度可真不一样,见到前面那个的时候,几乎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可是,瞧他对现在这个徒弟,言行之间透着十足的疼爱,这个老怪物,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前前后后做的事情,摆明是一碗水没端平,哪有他这般做师傅的? 正当迦旃林提为冷龙上人前一个徒弟鸣不平的时候,冷龙上人忽然说道:“喜儿,师傅问你,你们俩都窝在了皇宫之中,不会出什么事吧?” 年轻人不以为然的说道:“师傅您就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冷龙上人点了点头,随口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袋子,并且从里面提起一件东西,迦旃林提一看,差点吐了,原来冷龙上人手中提着的又是一具尸体,只不过这一次是个军士。 那个年轻人好整以暇的审视着冷龙上人手中的尸体,并且笑道:“师傅真是艺高人胆大,光天化日之下,硬是到了军营里,宰了一头肥羊,您就不怕撞见了高手,被人家缠住,回不来吗?” 冷龙上人佯装怒道:“竟是胡说八道,哪里是什么光天化日?分明是趁着天还没亮。再者说了,军营里面哪有那么多高手,他们平日里欺负平民百姓倒是可以,一旦遇到了为师这样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年轻人忽然肃然道:“师傅万不可掉以轻心,您是不知道,如今这军营之中藏龙卧虎,为了对付凤栖原上的宇文神举、王轨以及贺若敦等人,宇文护调集了京畿一带的重兵,为首的将领乃是大将军侯龙恩、侯万寿两兄弟,这俩人武功高强,尤其擅长联击之术,极是不好惹,另外,还有大都督独孤楷,亦是以监军的身份,经常出入于军营之中,如果您无意间撞见了这三个人,想要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冷龙上人“呸”了一口,淡然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几个后生晚辈,嗯!咱们按下什么侯氏兄弟,暂且不说,单说独孤楷。” 他说到这里,先是三、两下扒去了那名军士的衣衫,拿了根绳系在了军士的脚脖子上,然后,将其头朝下吊了起来,这才接着说道:“他算什么东西?在长安城巴掌大的地方,挎了个‘无鞘刀’的绰号,便自以为很了不起了,可是他有苻常生厉害吗?就连他师父都不能将为师怎样,哪轮到他在为师面前耀武扬威啊?为师是没见得到他,如果有朝一日遇到了这个小杂种,你看为师怎样的收拾他?” 年轻人知道冷龙上人老而弥坚,于是,也不与他争辩,开口笑道:“听师兄说,师傅在龙首原和苻常生打了一架,有这事吗?” 冷龙上人语气怪异的说道:“一定是你那不知好歹的师兄说的吧!唉,他果然又去找你了,这才多长时间的事啊?满打满算没过了两天,他便又忘了为师的话。” 年轻人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是,一看到冷龙上人阴沉着脸,便又咽了回去,默不作声的听着冷龙上人继续说道:“他临走的时候,为师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不要有事没事的总去找你,免得暴露了你的身份,你瞧!说这话的尾音还没散呢,他便又忘了,看来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真该让他长点记性。” 年轻人低声说道:“其实您也不能埋怨他,若不是他知会了弟子,弟子还不知道您来到长安了呢?” 冷龙上人叹道:“其实为师根本就没想让你知道,要不然早就到宫里去看你了。” 年轻人感激的说道:“弟子知道师傅为了祖上的基业,用心良苦,可是弟子实在是想念师傅,当从师兄那里知道师傅就在长安附近时,弟子甭提多高兴了,所以,徒儿一时也没多想,挑了机会便来找您,您不会怪徒儿吧?” 冷龙上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对着年轻人说道:“你如此留恋师傅,师傅又怎会怪你,只不过徒儿今后做事之前要多想一想,否则,等到错事无法挽回的时候,说什么可就都没有用了。” 年轻人连连称是,冷龙上人见到他如此乖巧,便不再深说了,而是拿出小刀,开始熟练地肢解尸体。 只一会儿的功夫,诺大的一块尸身,便被冷龙上人切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迦旃林提在外边看着,由于有了上次的经验,虽然恶心依旧,但还算忍得住。 年轻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丝毫没有恶心的表现,相反的竟是不时的发出轻笑声,由于他声音尖锐,笑起来之后,尽管声音不大,可在迦旃邻提听来,还是觉得异常瘆人。 冷龙上人擦了擦手上的血污,对着年轻人说道:“你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喂食黑魃了吗?想不想再重温旧梦。” 年轻人笑道:“那是当然,这么好玩的东西,徒儿怎能错过?” 迦旃林提想起在龙首原破庙里,冷龙上人切割完侯莫陈崇的八夫人的尸体后,叫他的那个徒弟观看时的情景,心道:眼前这小子可比他的师兄狠多了,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竟然面不改色,绝对是个定力十足的家伙。 随后他又想道:这小子八面玲珑,笑里藏刀,若是假以时日,只怕是一个不可估量的祸害,如果有机会,真该把他除掉。 年轻人自是不知道外面还有个人,此时正惦记着他的小命儿,看到黑魃吃着他仍过去的人肉,狼吞虎咽,颇感得意,于是说道:“若是有一天,徒儿能拿着宇文一家的人肉,也这样喂食黑魃,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冷龙上人笑道:“有志者事竟成!你为了师傅的大事,付出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一定会有回报的。” 年轻人叹道:“只怕不容易啊!眼下长安城中虽是风声鹤唳,宇文一脉更是窝里斗得凶,可是,天意难测,谁也不能把握住最后会是怎样?” 第二章:训诫(2) 冷龙上人问道:“徒儿好像有很多心事,不妨说出来,也让为师听听。” 年轻人侧过头来,看着冷龙上人,一本正经的说道:“昨晚徒儿遇到了一个人,从他的身上,徒儿看到了一些事情,因此而感到世事难以预料。” 他这么一说,顿时惹来冷龙上人的兴趣,于是问道:“所谓的多愁善感,一直和你挂不上边,如今却如同转了性,你倒说说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让你变成这样?” 年轻人沉吟了一下,叹道:“此人名叫刘寄北,名不见经传,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由于他的出现,却是给弟子提了一个醒儿。” 冷龙上人邹了邹眉头,一脸的不以为然,说道:“嗯,这个刘寄北确实没什么印象,你接着往下说。” 冷龙上人倒是没什么印象,可是一旁的迦旃林提却是印象深刻,他心中暗道:这个刘寄北不会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吧?若真是他,可就有意思了,这人怎么哪有事哪到啊? 年轻人继续说道:“这几天皇上不在,徒儿便充当了他的角色,本来倒也没什么事情,可就在昨天晚上,刘寄北竟然来到了皇宫。” 冷龙上人忽然插话问道:“在这个时候,皇上竟然不在?” 年轻人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冷笑道:“皇上确实不在宫里,据徒儿猜测,他很可能去了凤栖原。” 冷龙上人疑惑的问道:“你就这么肯定他去了凤栖原吗?也许他到了别处也不一定!” 年轻人尖着嗓子,信心十足地说道:“徒儿在皇上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他的行事作风多少也摸清了一些,他这人城府极深,除非所做的事情极有把握,否则打死他都不会去做的。” “在此之前,宇文护反复吹嘘凤栖原上的危机,皇上自是心中起疑,按着他的性格,如果不自己到凤栖原跑一趟,将虚实刺探明白了,那可就不是他了?” “徒儿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是,不知谁会跟皇上一同前往凤栖原?” 冷龙上人听了后,沉思了一下,说道:“管是谁跟他去的,那都无所谓,只要查明了真相,皇上和宇文护之间便会起了争执,那时候就算天下人都去劝架,也没法拉得开了,这对于我们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年轻人叹道:“其实徒儿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在刘寄北夜闯皇宫送来奏章的时候,弟子顺手成全了他,如今,那本奏章被何泉规规矩矩的放到了龙书案上,只要皇上一回来,一眼便能看到。” 冷龙上人笑道:“你这等灵巧的心机,自小师傅便瞧了出来,如今长大了,俨然是变得更加厉害了。” 年轻人叹道:“师傅过奖了,弟子能够有今天,全靠师傅的栽培。” 冷龙上人挥了挥手,说道:“不要在师父面前来这一套,徒儿还是说一说,那个刘寄北出现了之后,怎样造成了你颇多感触?” 年轻人将最后一块儿人肉扔给了黑魃之后,拍了拍手,答道:“这个刘寄北本是嵩山人士,离着这里好远的路,可就是如此一个不挨边的人,竟也能掺和到如今长安的事情中来,师傅你来说一说,这是不是挺有意思?” 冷龙上人“嗯”了一声,一边从怀里掏出“渔妇珠”,一边说道:“经你这一提醒,为师还真就觉得有点意思,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个人,很可能在机缘巧合的唆使下,参与到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发生的事情当中,这不能不说天意难测啊!” 他一边摆弄着珠子,一边发着感触,诱使一旁的迦旃林提,眼仁儿随着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心道:废话!这还用你们师徒为此大发感慨吗?本国师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刚到龙首原的时候,哪曾想过会被黑魃咬伤?结果还不是照咬无误! 冷龙上人拿着“渔妇珠”依次给黑魃调整了尸毒之后,漫不经意的问道:“你在宫里面呆着,这几天还听到了什么消息?” 年轻人想了一下,说道:“朝中除了整日的为了凤栖原的事情争论不休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事。”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噢,对了师傅,据听说再过几日,独孤信的两位千金将要出嫁了。” 冷龙上人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哂道:“女儿大了,自然便要嫁人,这算什么稀罕事?” 随后,他又像来了兴趣一般,盯着年轻人问道:“你是说独孤信的女儿要出嫁?” 见到年轻人点了点头之后,他又问道:“是谁要娶独孤信的女儿?” 年轻人答道:“一个是大将军杨忠的儿子杨坚,另一家则是柱国李虎的儿子李昞。” 冷龙上人“哦”了一声,很是忧虑的说道:“好一个门当户对啊!” 年轻人对于冷龙上人表现出来的神情颇为不解,便问道:“师傅难道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吗?” 冷龙上人叹道:“表面上看来,人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可是细想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徒儿你想一想,这谈婚论嫁的都是什么背景啊,不是大将军,就是柱国,可谓权高位重,如果他们连成亲家,那势力可就变得更加强大了。 “现在的朝廷之中,表面上是宇文护独揽朝政,一人独大,甚至皇上的势力都不及他,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在北周当今的权力框架之中,除了皇上和宇文护之外,还有着不少的实权人物,虽然他们个人的力量都赶不上宇文护或者是皇上,但是若联合起来,那绝对是一股令人畏惧的势力,无论这股势力倾向于谁,都会在眼下的权力之争中,形成一边倒的局面,而这种情况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 年轻人点了点头,深表忧虑地说道:“师傅的意思徒儿明白,您含辛茹苦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一个机会,而要实现这个机会,除了那些人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之外,再无别的途径。” 他叹了一口气,忧郁的说道:“如果,真像您所忧虑的那样,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无论是宇文家那一方胜出,都不会再有师傅的机会了。” 冷龙上人阴森森的说道:“尽管独孤信已死,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而杨、李两家更是手握兵权,如日中天,如果他们三家打成一片,绝对可以左右朝中局势,所以说,我们决不能让他们连成亲家。” 年轻人叹道:“师傅不但武功盖世,而且谋略过人,有您运筹帷幄,何愁大事不成?” 冷龙上人得意地说道:“一旦师傅实现夙愿,你就是第一功臣,等到师傅百年之后,你便可以君临天下,建立万世之功啦!” 这俩人说到高兴处,禁不住齐声大笑,迦旃林提躲在外面,只听得心寒胆战,暗道:原以为冷龙上人来到长安,只是为了浑水摸鱼,捞点好处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利欲熏心,企图染指九五之尊,这个老怪物啊,胃口竟然越活越大了。 冷龙上人和年轻人笑罢之后,后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弟子来到这里已是有些时候了,师傅若没有什么事,弟子便回去了。” 冷龙上人叹道:“你不是说好长时间没见到师傅了吗?为何急着要走。” 年轻人叹道:“师傅是有所不知,姓何的那两个老鬼,盯得弟子甚紧,如果被他们发现弟子偷偷溜出了宫,一定会紧抓着不放的,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弟子的死活倒是无所谓,就只怕枉费了师傅苦心经营的一番心血。” 冷龙上人颇有感触的说道:“要不然怎么说你最明白事理呢?从小到大,一帮弟子中就属你不让师傅操心,不过徒儿要记着,如果真到了情势危急时,千万要以保命为重,切不可藐视生机,师傅都这般年纪了,有些事成与不成,都已经看的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徒儿能够安安全全的活下去,师傅还指望你继承衣钵呢。” 年轻人大受感激,轻颤着声音说道:“师傅的教诲,弟子谨记在心,若没什么事,弟子便就此告退了。” 冷龙上人“嗯”了一声,叹道:“徒儿去吧,师傅想你时,自会看你。” 迦旃林提听到这对师徒俩难舍难分的那些话,禁不住也是有了些许感动,暗道:看来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着两张面孔,即使是大奸大恶,也有善良的一面。 他想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暗道:冷龙上人武功高强,又有黑魃帮他,我若是强行夺取“渔妇珠”,只怕难以办到,不如变通一下,抓了他这个徒弟,用这小子来交换“渔妇珠”,看他对此子的溺爱程度,说不定真能奏效。 迦旃林提打定主意之后,便悄悄地下了凉风台,躲在一旁的碎石像中,静静地等候着猎物的到来。 第二章:训诫(3) 没过了多久,迦旃林提便看到那个年轻人施施然的走了过来,他知道此地离着凉风台较劲,如果一时没能抓住年轻人,便会惊动了冷龙上人,若是老怪物及时地参与进来,那可就麻烦了许多。 迦旃林提想道了厉害之处,便更加谨慎小心,他藏匿好行迹,目光紧紧注视着年轻人,心道:暂且跟着你,等到你离着这里远了些,本国师再伺机下手。 那个年轻人似乎毫无戒心,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窥视,下了凉风台之后,绕过不远处的渐台,沿着太液池的北岸,向着长安城的直城门走去。 迦旃林提不敢太过于接近,更他跟到了渐台旁边,见到年青人离着自己太近,便停下来歇一会儿。 他藏在乱草丛和灌木之中,看了看渐台,记起它的由来,禁不住触景生情,心中慨然一叹,暗道:原本二十几丈高的台子,修建的不但气派非凡,而且坚固异常,可是经过战火的摧残以及风雨的侵蚀后,如今只剩下十余丈高了,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沧海桑田,物随境迁,眼见着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忽然间,一种颓唐无奈的感觉袭上了他的心头,颇感生命是如此的消极,禁不住又黯然叹了一口气,想道:当年王莽兵败之后,便逃到了这里,结果被刘玄派来的追兵杀死。他虽是个篡位之君,但是为了达到目的,一定也付出了许多常人不能忍受的辛苦,然而,到了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可见权势富贵就如同过眼云烟,追逐到最后,也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迦旃林提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掌,又自忖道:我离开师门已经好多年了,也不知都有了什么样的变化?我的那些同门师兄弟现在都还好吗,不知大家都还在不在? 思绪飘到了这里,迦旃林提越发的想念起故乡来了,他隐隐之间打定好主意,等到治好了自己的伤之后,便将所有的事情先放一放,返回天竺,去看一下都有些什么变化。 迦旃林提收拾起飘逸的思绪,重新回复到现实中来,他小心地在藏身处半直起身子,朝着年轻人那里看了一眼,发现年轻人已经沿着岸边,走到了太液池北岸的石鲸那里。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否则,过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一旦多起来,自己行动起来难免不方便。 迦旃林提索性也不再隐藏踪迹,悄然站起身之后,展开极致的轻身功夫,便向着年青人追了过去。 也就是数息的时间,迦旃林提便来到了年轻人的身后,刚想乘着年轻人不备,展开“灵鹫功”中锁擒的功夫,一把抓住他。 岂料,那个年轻人竟像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还没等迦旃林提有所举动,身子顿然向着一旁蹿了开去,先是落在了石鲸之上,接着凌空跃起,一下子便扎进了太液池里。 看到水花四溅,年轻人一下子便没了踪影,迦旃林提顿时愣住了,心道:他一定早就发现了我,故意装成浑然不知的样子,诱使我生出大意之心,并且,借机想好了逃走的办法,要不然时机不会把握得如此好,动作也不会这般轻巧自然。 他呆愣愣的注视着水面,约摸着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看见年轻人在离着他大老远的水面上露出了脑袋。 还没等迦旃林提说话,年轻人已是从水中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挥舞着一只手,朝着他大笑道:“看着你的模样,便知你是柔然国师迦旃邻提,师傅已经跟我说过,无论到那里,都要注意一个矮小丑陋的天竺人,没想到一下了凉风台,便见到了大国师,你不是想从我这边弄到‘渔妇珠’吗?那就快些下来,太液池的水可好清凉啊!” 迦旃林提看到年轻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轻快的游动,心道:这小子说起话来,声音虽然尖锐,却是中气十足,看来内力极为不弱,在他的这个年龄,能够达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然而,更为难得的是他竟然能凭借踩水的功夫,探出大半个身子,游水的技能精湛若斯,更是少见得很了。 意识到了这些之后,迦旃林提心中苦笑,暗道:太液池的水清凉还用你说吗?事实上本国师早就下过了水,捉蚂蝗的本事更是天下无双,但是,本国师淌水行,游水那可就是天下倒数第一了,唉,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小子竟然会借水遁逃走,如今,与其在此干瞪眼,倒不如去算计算计那老怪,说不定还有机会弄到“渔妇珠”。 心念及此,他本已走开,可是,再望了一眼池水中的年轻人之后,忽然又停住了脚步,摇了摇脑袋,心道:如此便走了,实属有点可惜,这小子即使水性再好,也不能在水里呆一辈子,早早晚晚他还得上来,况且,他临离开凉风台时曾经说过,如果回皇宫晚了,被人发现后,后果会很严重,所以他一定盼着我离开,嘿嘿,本国师反正也不着急,干脆就在岸边上等着你,只要你一上了岸,本国师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朝着水中年轻人笑道:“如此凉爽的太液池水,正好解除你身上的血腥味,反正你也不着急赶回皇宫,干脆就在这里洗个痛快吧!” 迦旃林提说完之后,竟然跳到了石鲸上,盘膝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似乎没有料到迦旃林提会来这一手,看到他赖在石鲸上,丝毫没有走的意思,便尖着嗓子冷笑道:“你也算是宗师级的人物,却做出如此有辱身份的事情,传到江湖上,难道就不怕被人耻笑?” 迦旃林提摆了摆手,说道:“本国师命在旦夕,哪还会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小孩子说话,就是不知轻重,再说了,此时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说,本国师不说,江湖虽大,又有哪一个会知道?” 年轻人怒道:“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不要脸,亏得我师父把你说的如何厉害,依我看你就是一个泼皮破落户。” 迦旃林提到年轻人说这话的时候,定然是心中焦急,于是,故作无所谓的样子,长叹道:“你年纪还轻,好多事情都不知道,现在我们反正都没什么事情,就让本国师训诫你一番做人的道理。” 他故意清了清喉咙,朝着年轻人笑了一下,接着大声说道:“其实,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两副或者更多的嘴脸,往往是人前一副,背后一副,或者,暗地里还有很多副,旁人咱们暂且不提,就拿你师傅来说吧,表面上看来,穷凶极恶,在一些人面前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是,当他面对你的时候,哎呦,那叫一个肉麻,刚才本国师是看着了,对你是千般不放心,万般不舍得,这哪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怪物啊?分明就是一个儿行千里放不下心的老父亲,不瞒你说,看他那样,本国师真以为是在做梦,从来也没有想到,祁连老怪还有这一面,所以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应该往深里头挖,挖到一定程度了,你就能看到最为真实的另一面。” 他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好笑,暗道:我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啊?连我自己听着都别扭,也不知那小子听了之后,会不会更加闹心? 然而就在这时候,忽然看到年轻人朝着他在水中一抱拳,并且沉声说道:“多谢国师指点迷津,晚辈受益匪浅。” 迦旃林提还以为他在说笑,正想讥讽他几句,不料年轻人说完,竟然侧过身子,朝着凉风台的方向游去。 迦旃林提这一下傻眼了,他当然知道年轻人的用意,心道:如果招来了冷龙上人,我这番心思又算白费了,好小子,心眼转的真快,知道此时除了冷龙上人之外,再也没人救得了他。 迦旃林提从石鲸背上站起身来,望见年轻人越游越快,心知肚明,即使从这里绕到了年轻人游向的岸边,也是无济于事,有了冷龙上人和那些黑魃,自己就算再有本事,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去,弄不好,还得落得个灰头土脸。 他叹了一口气,忖道:还是先回长安吧,找个落脚的地方,缓缓精神头,再找个医馆,弄两副汤药,然后从长计议。 想好了去处,迦旃林提便意兴阑珊的向着直城门走来,等到了之后,打量了一下,发现直城门和从前并没有太多变化。 直城门始建于西汉初年的惠帝时期,在新莽末年的战火中被焚毁。此后,南门道和中门道就此废弃,北门道则经过清理修补继续使用,一直沿用到现在。 迦旃林提加入到进进出出的行人里面,心想着绕过北第,接着顺着华阳街走回西市,然后再做打算。 第二章:训诫(4) 迦旃林提来到了华阳街之后,一路向北走,当他来到了藁街和华阳街的交叉路口时,禁不住往蛮夷邸的方向看了看,心中很不是滋味,暗道:当年,我和郁久闾庵罗辰带着走投无路的柔然人,来到了长安,本以为我们这些柔然的权贵被安置在蛮夷邸,便会有了栖身之处,谁料,美梦尚是没有做完,就遭到了灭族之祸,住在蛮夷邸的柔然头目大多被杀,而今,那场灾难已是过了六年,也不知旧时的居处变成了什么样子,真应该回到那里去看一看。 由于心里惦记着,迦旃林提不自觉的拐过街角,来到了藁街,并且一路向着西面走来。 蛮夷邸建在藁街之北,东面挨着华阳街,西面则是孝里市,若是过了孝里市再往西走,就能到达雍门。 迦旃林提故地重游,虽是隔了多年,但是行走的路线还是依稀记得。 凭着记忆,他进到了蛮夷邸,左拐右拐,没过多时,便进入到了一个名叫“穹庐巷”的地方。 他往巷子的两旁看了看,见到一座座驿馆依旧相互毗邻着,每一座驿馆的前面栽种的桃树,虽都比六年前长高了许多,但那枝头上开着的桃花却如当年的四月里一样,粉嫩而灿烂。 迦旃林提从一座座驿馆门前走过,最后停留在了一处名叫“苍野驿馆”的门前,他举头朝着驿馆里望了望,心中黯然道:这里和六年前比起来,一点都没变化,也不知如今里面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虽是心有感触,但是并没有打算进去,看了一会儿之后,见到来来往往不少的行人开始注意他,便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从驿馆里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汉子,看见他扭头要走,便断然喝道:“喂,我说那厮,你在门口看了半天,为什么见了我们出来,便想走了,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迦旃林提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看了这群人一眼,见到他们俱都梳着辫子,知道他们是库莫奚人,便对着和自己说话的那人答道:“笑话,朝天大路,各走一边,非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能走吗?再者一说,此地乃是周国京城,我想看便看,想走便走,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那人听他这么一说,竟然一愣,随后咧开嘴,朝着自己的人笑了一下,说道:“没想到这个天竺老鬼,人小脾气倒是不小,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他竟然朝着我发起了火儿?本叶护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的火爆脾气” 随同他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其中一个人附和着说道:“这个天竺老鬼确实太嚣张,大叶护是何等尊贵的人,怎能容他如此的目中无人,如果不给他点厉害尝尝,别人还以为我们怕了他?” 那个身材高大的库莫奚人一摆手,摇了摇头说道:“正像他所说的那样,这里是北周国都,不是我们的地方,不可乱生是非,况且我们初来乍到,有很多事情要办,何必为了一点口舌之争便大打出手,我看还是算了,咱们走吧!” 其他的库莫奚人闻听之后,虽然有些不忿,但是,仍然尊崇了他的意见,大家呼哨一声,不再理会迦旃林提,直奔着西市而去。 迦旃邻提素知库莫奚人极为好斗,即使在他们的族群内部,往往因为一言不合,也会大打出手,刚才,自己回答的如此生硬,按着惯例,这些库莫奚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迦旃林提已是为动手做好了准备,打算教训一下这帮库莫奚人。 谁知迦旃林提竟是想错了,人家并没有向他挑战,而是相互簇拥着掉头而去,这不禁让他很是惊奇,心道:莫非我看错了,这些汉子不是库莫奚人?可是,他们个个梳着辫子,说话的口音也是库莫奚族特有的口音,绝对不会错的呀! 迦旃林提极为熟悉库莫奚人,其引子便在老对头葛都身上。 十多年以前,迦旃林提当上了柔然国师,为了讨还《仿鸟迹》的秘笈,他时常带着柔然高手去找葛都的晦气,葛都为了躲避迦旃林提和柔然人的纠缠,不得已之下,搬到了库莫奚人的领地九女山,希望靠着大弟子阿会昆吾的力量来与迦旃林提和柔然人抗衡。 然而,事情并非葛都想象的那般容易,当时的柔然人在郁久闾阿那瑰的带领下,依然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尽管库莫奚人十分彪悍,头领阿会昆吾更是骁勇好战,可是面对柔然人的数番征讨,还是节节败退,没有办法之下,库莫奚人只好退守在和龙一带,接下来的几年,库莫奚人依靠东魏以及后来的北齐的支持,勉强站稳了脚跟。 当时的葛都也是很狼狈,尽管有大弟子阿会昆吾的全力支持,可是,仍然不能完全摆脱迦旃林提和柔然人的铁蹄,无奈之际,也只好暂时离开了九女山,随着库莫奚人来到了和龙。 然而,正当葛都和库莫奚人卧薪尝胆、休养生息的时候,北齐天保三年,突厥伊利可汗联合高车向柔然人发动战争,结果,郁久闾阿那瑰兵败自杀,从此,柔然人走向衰落。 库莫奚人抓住机会,向着草原上成为了过街老鼠一般的的柔然人开战,不但迅速收复失地,更是将地界扩展了许多,疆域北至弱洛水,南到老哈河,俨然成为了草原上新兴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经过那些年和库莫奚人的战争,迦旃林提对于库莫奚人的人文风俗相当的熟悉,以至于今天他只看了那些人一眼,便已认出他们的来历。 眼看着那些库莫奚人走了后,迦旃林提心里生出了一些感触,回忆起当年和库莫奚人之间的点点滴滴,禁不住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 迦旃林提临走之前,再又看了一眼那座苍野驿馆,心道:世事真是奇妙,六年前,我在这座馆驿里住过,而今,我曾经的敌人又住在了这里,可见,天下间的事情,千奇百怪,没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 迦旃林提信步而行,他知道只要往西走,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一处医馆,如果有可能,弄得汤药喝,说不定对于延缓尸毒的侵袭会有帮助。 可他走了没几步,一个忽然产生的念头促使他停下了脚步,情不自禁的又望了一眼那座“苍野驿馆”。 原来,迦旃林提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适才听那个库莫奚的大叶护的话中意思,这些库莫奚人似乎来到长安没多久,而昨天迦旃林提恰好刚在龙首原刚刚见过赶来长安的葛都,于是,迦旃林提便开始怀疑,葛都和这些库莫奚人之间会不会有着某种关联?要不然何以会在时间上如此巧合。 其实,迦旃邻提并不关心库莫奚人在长安有什么作为,他所关心的是葛都,以及被葛都占有的那部《仿鸟迹》的秘笈,尽管为了追讨那部秘笈,他已经是连番受挫,由此而萌生了退意,打算回到天竺,可是,如今在不经意之下,又遇到了新的情况,他的那颗本已沉寂的心,禁不住又活跃了起来。 于是,迦旃林提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有经受住《仿鸟迹》的诱惑,他打定主意,拿到汤药之后,再回到“苍野驿馆”,看一看这些库莫奚人到底和葛都有没有关系。 迦旃林提一路往西走,可是眼看都要穿过了孝里市,结果还是没有看到以前的那家医馆,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心想都已经过了六年,那家医馆大概已经搬走了。 既然没有找到医馆,迦旃林提索性往回走,重新来到了“苍野驿馆”,他躲在角落里,仔细地察看了一番,确定驿馆和当年比起来,没什么改动后,便走了开来。 接下来,他在苍野驿馆的附近找了一家酒肆,胡乱的吃饱了肚子,然后从酒肆里走出来,寻了一个安静的去处,一边调整精力,一边等待着时间。 当三更过后,他便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一路潜踪蹑迹,十分小心的来到了苍野驿馆的外面。 凭着记忆,迦旃林提知道,一般比较尊贵的客人,都会住在“苍野驿馆”中的“丰和精舍”,那里不但安静,更是驿馆中景致最为美丽的地方。 迦旃林提就着夜色,展开绝顶轻功,悄悄来到了“苍野驿馆”的里面,借着暗影的掩护,如同一个没有形质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向着目的地接近。 眼看便要到了“丰和精舍”的时候,他注意到精舍里面仍旧亮着灯,禁不住暗道:住在精舍里面的人倒是很精神,这么晚了竟然还掌着灯,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他在“丰和精舍”的旁边,四下里查看了一番,不见一个人影,心知此时别人都已经睡去,于是,悄悄地来到精舍的后窗户前,蘸着口水,轻轻点破窗棂纸,朝着里面望去。 第三章:和亲(1) 一看之下,迦旃林提禁不住暗自窃喜,原来精舍里的人果然没有睡觉,此时正有两个人一边饮酒,一边说着话,其中一个是白天遇到的那个身材高大的库莫奚大叶护,另一个则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葛玦。 看到葛玦坐在精舍里,迦旃林提立刻意识到自己猜测的一点没错,这一次葛都来到长安,显然是和库莫奚人达成了默契,两者之间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时,那个大叶护正在说话,而葛玦则在喝酒,迦旃林提凝神倾听,只听大叶护说道:“为了联盟的事情,少主人在外面已经奔波了大半年,虽然,事情不尽人意,但是大俟斤对于少主人还是很感激的。” 葛玦叹道:“我本以为高演没那么快动作,谁料天不遂人愿,他竟然抢先一步对族人发动了征讨,唉,这事也怪我,如果能够早点到了陈国,促使他们和库莫奚之间达成联盟,也不至于让高演占了那么大的便宜。” 大叶护也叹道:“上一次高演来袭,的确让我们损失了不少东西,不但折损了不少族人,而且还被他掳走了十余万头牲畜,我们可以说是大伤元气。” 葛玦愤然的喝了一口酒,随后说道:“这笔账早早晚晚是要算的,高演最好将自己养的白白胖胖、无病无灾的,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割了他的头颅,为族人报仇。” 大叶护笑道:“少主人豪气干云,来,我敬少主人一杯!” 俩人对饮了一杯酒之后,葛玦问道:“师兄还好吧?我和他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了,也不知他的头痛病怎么样了?” 大叶护叹道:“大俟斤虽然武功绝顶,智谋过人,可是对于他自己的头痛病,却是束手无策,每隔一段日子,便会发作,一旦到了那时候,我看他疼得简直是生不如死,唉!真是天妒英才啊!” 葛玦奇道:“我父亲不是给他想了一个方子吗?难道毫无效果吗?” 大叶护答道:“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点效果,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服用了一阶段之后,效果便没有原先那么明显了,到了后来,干脆便不顶用了,为了这事,老主人不高兴了好一阵儿呢。” 葛玦叹道:“父亲一向嘴紧,这些事情他一点都没有跟我谈起,本来我以为有了他的方子,大师兄一定会痊愈的,谁知道竟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唉,也真够大师兄承受得了。” 俩人喝了一会儿闷酒,最终还是大叶护说了话,他向着葛玦问道:“老主人不嫌落脚的地方过于冷清吗?要是的话,不放搬到这里和我们一起住?” 葛玦笑道:“我父亲一向喜欢清静,如果闲杂人等多了,他定会觉得烦心,依我看还是让他呆在那里自在。” 随后,葛玦问道:“你们比父亲早来了几日,不知道联姻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大叶护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我们到了长安之后,想立刻见到宇文邕,可是,联姻的聘书递上去之后,宇文邕一直没有回信,这不,今天我和弟兄们还为这事苦恼呢。” 葛玦邹眉道:“其实如果想和北周达成同盟,方法多的是,师兄为何选择了这一招?” 大叶护叹道:“如今我们和北齐之间,势成水火,很需要有一个长期而且稳固的联盟,本来,大俟斤把希望寄托在长江之南的陈国身上,谁知道陈国的兵马太不管用,一见到齐人,便吃败仗,有这样的窝囊盟友,如同没有一般,所以,大俟斤决定重找盟友,于是嘛,就把目光便落到了周人身上。” “如今的北周和北齐之间,表面上各自休养生息,边境上互不侵犯,实际上谁都在暗自打着吞掉对方的主意,对于这一点,大俟斤看得雪亮,同时他也明白,如果我们库莫奚不拿出点诚意,周人绝不会平白的和我们达成联盟,出于对长远关系的考虑,大俟斤才下定决心,想把他最为钟爱的女儿‘阿会木昆’公主下嫁给宇文邕。” 葛玦叹道:“木昆侄女美若天仙,若是嫁给了宇文邕,她会同意吗?” 大叶护叹道:“那有什么办法?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尽管小公主脾气倔强,可是大俟斤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她也只好顺从了。” 葛玦摇头苦笑道:“我看未必,那丫头自小便跟着我玩耍,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她可绝不是任人摆布的人,如果没经她的同意,硬是把她嫁人,这丫头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嘿,其实我倒是满希望她能闹点事的!” 大叶护虽然知道葛玦和阿会昆吾的小女儿阿会木昆感情很好,但是见他此时说了这话出来,心中并不以为然,于是调转话题说道:“老主人这一次南来,除了对木昆公主的婚事予以支持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葛玦答道:“没有了,父亲这些年清心寡欲,除了对大师兄心怀歉意之外,对于其他的事情早就不在乎了。” 大叶护见他说得含糊,知道人家不愿意深说,于是叹道:“老主人乃是世外高人,所做之事常能出人意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理解一二也就不错了。” 接着他又问道:“听说贵师姐已经失踪了好一阵子,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音讯?” 葛玦奇道:“大叶护的消息好灵通啊,师姐失踪的事情除了我和叔父之外,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叶护笑道:“少主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和老主人现今住的地方,便是在下派人安排的。” 说到这里,大叶护诡异的一笑,接道:“在下派去的人,虽是见到了老主人和二当家的以及少主人,还有两名侍女,却唯独不见贵师姐,所以在下才会有此一问。” 葛玦叹道:“都说大叶护是大师兄手下最得力的智囊,今天一见,才知道大叶护果然不负盛名。” 随后,他叹道:“实不相瞒,我师姐确实已经失踪了有一段日子,至于她现在身在何处,我也不知道,唉,师姐一生倍遭坎坷,一想起来,我真是为她难过。” 他嘴上虽这般说着,心里却是大不以为然,暗道:师姐墨贴巴天生媚骨,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得了她,况且许常善偏偏又是个色中饿鬼,凭着师姐的本事,老魔头能够不为她所害已是造化,哪里还会轮到我们为她操心。 在断崖的时候,迦旃林提为了减轻负担,早早的把葛玦弄得昏了过去,并且在许常善故意为之的情况下,迦旃林提带着他先行离开了断崖,正因如此,对于后来的事情,葛玦一点都不知情。 直到葛玦再次和葛城相逢,并且随同葛都离开了龙首原之后,他才从葛城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过,由于葛城害怕他担心墨贴巴,故意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所以在他心中,并没有把墨贴巴被掳走太当回事。 大叶护见到葛玦也不知道墨贴巴的下落,便不再追问了,他喝了一口酒,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刚才听少主人说,那个迦旃林提又来纠缠,而我今天带着手下人出去的时候,恰恰也遇到了一个天竺人,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他?” 葛玦一怔,随后问道:“那个天竺人生得何等模样?” 大叶护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跟他说了。 葛玦听完大叶护的一番描述,恨恨的说道:“那个天竺人很可能就是迦旃林提,这个天竺老鬼真是阴魂不散,我们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看来不将他除掉,无论何时,我们都不会安宁。” 大叶护听葛玦说得如此阴狠,心知他对迦旃林提已是恨之入骨,于是说道:“既然这个迦旃林提如此讨厌,少主人你看用不用我多派些人手,追查一下迦旃林提的下落,如有可能,便将他杀掉,以免此人再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来捣乱。” 葛玦摆了摆手,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迦旃林提纠缠我父亲已经多年了,依着我父亲的本事,尚是不能将他怎样,更何况别人了?况且,迦旃林提一向行踪诡异,长安不同于库莫奚,情况比较复杂,对于环境你们也不熟悉,找起他来绝不容易,依我看还是先办正事要紧,至于对付他还是看一看再说吧!” 大叶护听他这么一说,虽然心里略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人家出口拒绝,自己何苦挨累不讨好,于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着少主人的意思去办,料想迦旃林提一个孤家寡人,就算他再能折腾,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咱们暂且放过他,等到正事办完了,如果少主人还有心思,咱们再作计议。” 葛玦点了点头,约摸了一下时间,说道:“现在已经快到四更天了,叨扰了大半夜,你也该困倦了,如此,我便先告辞,我父亲还等着回信儿呢。” 第三章:和亲(2) 大叶护站起身来,抱拳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少主人慢走,回去以后,顺便替我等向老主人问好。” 迦旃林提在外面听得清楚,见到葛玦要离开,连忙闪到了暗影之中,心中想道:这个小妖极是滑头,如果现在捉他,一个不小心,很可能被他溜掉,若真如此,无异于打草惊蛇,不如,暂且跟着他,弄清楚他和老妖的落脚地方,然后从长计议。 葛玦从“苍野驿馆”走出来之后,便向着西市走去,他并不知道后面跟着迦旃林提,由于心中有事,不自觉得脚步走得极为快速,没用多时,便来到了一处较为冷清的巷子里。 葛玦沿着巷子往里走,直到了尽头,才在一座孤立的院落前面停住了脚步,他轻轻扣打了几下院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院门一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 迦旃林提躲在暗处,就着夜色一看,认出了开门的人正是葛都身边那个叫做阿紫的侍女,禁不住心道:这个侍女在此,葛都也一定不会住在别处。 迦旃林提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只见这个巷子很深,挨家挨户都紧闭着院门,除了阿紫所处的那个院落外,别的人家都没有一丝动静,不由得暗道:此地十分清静,丝毫不见喧闹的氛围,看来,那个库莫奚的大叶护倒是很了解葛老妖,知道他一向眼高于顶,常常以山野仙人自居,即使到了繁华的长安,恐怕也改不了一贯的作为,仍然会闹中取静,所以才为他选了这样一个地方。 迦旃林提看到葛玦进到了院子里,也想跟在葛玦身后探一探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却忽然觉察到右手掌和小臂越来越是酸胀,并且隐约感到一阵恶心。 迦旃林提心知尸毒正在扩散,连忙打消了先前的念头,琢磨着赶紧找到一处清静的地方,利用他多年修习的内家真气,静下心来,压制一下尸毒,否则,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尸毒便会顺着经脉扩散到全身,到那时,即使是大罗神仙恐怕也救不了他。 由于保命要紧,迦旃邻提被迫离开了这个巷子,他不敢过分耗损真气,以免得尸毒进一步扩散,于是不紧不慢的顺着原路返回。 迦旃林提本想回到太液池那里,找一个地方呆一晚,可是,他又担心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偷越城墙,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到“昭武神兵”原先藏身的那个破落的屋子安身。 按着之前的记忆,他很快的来到了那个破屋,先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没见到有什么异常,然后,他才悄然进到了屋里面,掩上破门,走到床榻前,坐了上去。 迦旃林提盘坐在床榻上,摒除杂念,默运师门心法,调整好体内真气,不消多时,便进入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等到迦旃林提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日上三竿,他轻轻舒展了一下筋骨,自我感觉还不错,于是朝着右手掌和小臂上看了一眼,见到那里虽然黑紫肿胀,却比之前差了不少,心知尸毒暂时被自己压制了下去。 由于多时没有吃东西,迦旃林提感到腹中很是饥饿,正当他心想着该弄点吃的时候,忽然间竟是闻到一丝肉香。 迦旃林提原以为是心魔作崇,谁知他仔细地嗅了嗅之后,发现那味道竟是从自己身下而来,禁不住大感奇怪。 于是,迦旃邻提顺着味道的指引,把脑袋探到了床榻下面,仔细看罢之后,不由得心中欢喜,原来床榻下面竟然摆着酒和猪腿。 他把东西拿了上来之后,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记起这些东西乃是冷龙上人离开时留下的,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心道:冷龙上人总算办了一件好事,在我感到饥饿的时候,竟是留下了这样的大餐。 迦旃林提虽是苦修之人,却是从来不介口,当年,他随着郁久闾阿那瑰东征西讨的时候,也是大碗的喝酒,大碗的吃肉,对于荤食酒水丝毫不在意,完全是有什么吃什么。 他将猪腿吃得干净之后,酒水却是一口未喝。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喝酒,对于刚压制住的尸毒,无疑会起到助长的作用,所以,他干脆一滴也没有喝。 吃饱了之后,他决定先到城外转一转,看一看冷龙上人都在做些什么,因为在他心中,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弄到渔妇珠,其他的事情都可放到一边。 迦旃林提先是来到了太液池的东岸,捉到了一些蚂蝗,吸取了不少手掌和小臂上的毒血,然后,他朝着凉风台看了看,一眼望见凉风台的上空盘旋着两只黑点,禁不住心中一震,暗道:金雕记仇果然不是虚传,在龙首原那会儿,我冒充冷龙上人,对两只金雕百般折磨,于是,那两只金雕便记准了冷龙上人,现在看来,如果它们不把仇报了,绝不会放过那还蒙在鼓里祁连老怪。 想到这里,迦旃林提竟是感到很高兴,心里合计着,谁让冷龙上人多行不义,能遇到这样的奇事,也算是对他的业报。 迦旃林提过了太液池北岸,很快的来到了凉风台旁,等他悄悄地登了上去之后,伏在了隐蔽处,往着观宇中仔细一看,发现除了那些黑魃之外,并没有冷龙上人的身影,禁不住大失所望,暗道:祁连老怪上哪去了,不会是又到太液池南岸,踅摸黑魃的口粮去了吧? 他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冷龙上人回来,禁不住有点心烦,无聊之际,便盯着那些黑魃看了一阵儿,见到他们一个个非常安静地站着,一点也显现不出吃人时候的那种凶狠,禁不住心道:没了冷龙上人,黑魃便成了无主之魂,就算他们凶残无比,我试一试又能怎样,大不了打不过就逃,量他们也追不上我,但如果能趁机把他们一个个除掉,无疑是对冷龙上人一个沉重的打击,对于今后抢夺“渔妇珠”也未尝不无帮助。 他想到这里,逐渐的收起了原先对黑魃的恐惧,静下心来再又等了一会儿,见到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于是大起胆子,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慢慢的靠近了观宇的窗子,探进脑袋向着里面瞧看。 里面的情形就如他之前预见的那样,除了黑魃之外,并无旁人,观宇里面异常宁谧,即使是那些黑魃也都是规规矩矩的靠墙而立,没有一丝动静。 迦旃林提虽是数次和黑魃打交道,但是,这么清楚以及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黑魃,还是平生第一次。 如今他心无旁骛,仔仔细细的朝着黑魃打量了一番,愕然发现,黑魃如果没有被催动野性,只像现在这般站着,一个个除了那双空洞至极的眸子以及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声外,与死人根本就没什么分别。 迦旃林提越过窗子,跳到了观宇里面,站在落脚的地方,屏住呼吸,观察了一会儿,见到黑魃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之后,便大起了胆子,向着黑魃慢慢的靠了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道:按理说冷龙上人应该比我更清楚黑魃的习性,所以他不会不知道,黑魃在没有得到号令的情况下,会变得十分老实,那他为何轻易的把黑魃留在了这里,如果遭遇到了野兽,他就不怕这些黑魃统统的被咬死? 随后他又自我解释,暗道:或许冷龙上人觉得这里偏僻,而且很安全,不会出现什么威胁,所以才走的如此放心。 迦旃林提想罢之后,已是离得黑魃很近了,虽然感到有点不踏实,但是,仍旧暗自庆幸,心想着如果冷龙上人回来之后,看到了他的黑魃一个个都咽了气,真成了死人,那他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呢? 迦旃林提知道机不可失,于是,鼓动真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便打算将黑魃一个个除掉。 哪曾想正当他要痛下杀手的时候,离他最近的那个黑魃如同受到了感应一般,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倏地凶芒四射,两条手臂猛然抬起,直向他的前胸插来。 迦旃林提大吃一惊,连忙躲了过去,而就在这时,其余的黑魃竟然不约而同的向他围了过来,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全无刚才的死气沉沉的模样。 迦旃林提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一边应对着黑魃们的凌厉攻击,一边想道:难怪冷龙上人能够毫无顾忌的把黑魃留在这里,他们表面上看来全无灵性,实际上却是能够感应到外来东西对他们造成的威胁,刚才我杀机一动,必然引动了周身的气机,而这种气机又触发了他们的防范意识,故而,导致他们凶性大发,对我发动了进攻。 迦旃林提想明白之后,禁不住大是后悔,他知道如果陷入到了黑魃围攻的圈子之内,便很难脱身,于是趁着黑魃刚刚苏醒的机会,展开秘传的瑜伽术,身体连番扭动,几乎突破了人类的极限,硬是从黑魃的攻击圈中,找到一丝缝隙,从而挤了出来。 第三章:和亲(3) 接着,迦旃林提再不敢停留,提起真气,身子轻轻一晃,如同一缕青烟相仿,顺着窗子飘了出去,再又连着几个转折,离开了观宇,藏进了一个隐蔽处。 说也奇怪,一旦迦旃林提离开了观宇,那些黑魃便停止了攻击,各自重新站在原地,不再动了,仿佛打一开始,他们就是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动过一般。 迦旃林提长吁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暗喊侥幸。他调整了一下略有些紊乱的心跳,忖道:如果就此离去,显然是白辛苦一趟,反正冷龙上人也没有回来,尽管此时黑魃乱了站次,但是,冷龙上人又哪里知道是我捣的乱,与其空手而归,不如再等一会儿,待到冷龙上人回来了,看一看还有没有机会弄到“渔妇珠”,我怎也不能就这般走了。 他思忖之后,主意已定,便留了下来,转动眼珠,盼顾左右,重新找了一处更加隐蔽的地点,然后,静静的藏好身子,开始守候,铁了心要和冷龙上人纠缠下去。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迦旃林提还是没有等到冷龙上人回来,禁不住有点沮丧,他心想自己就这样傻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是,如果就此放弃了,那么先前浪费的时间可就白搭了。 迦旃林提抬起头,望了望天色,只见日已偏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道:不能再在这里干等着了,既然冷龙上人不会来,不如我去找他,有金雕帮忙,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想到这里,便站起身子,悄悄地从凉风台下来,混入到了太液池西岸中的破损石雕中,看了一下,四处无人,便朝着空中发出呼哨,向那两只金雕发出呼唤。 没过多时,两只金雕如约赴至,迦旃林提使出手段,朝着两只金雕发出自己的指令,于是金雕在空中盘旋一阵之后,朝着太液池东南飞去。 迦旃林提追踪者金雕,一边赶路,一边奇怪,心道:原以为两只金雕是在看着冷龙上人,谁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凉风台只有黑魃,冷龙上人却是没了影踪,看来金雕对于黑魃的认知要比冷龙上人深刻得多。 沿着太液池西岸,迦旃林提很快的绕到了太液池的东南,离得近了,他注意到金雕盘旋的地方,下面便是建在建章宫遗址上的军营。 望着旌旗招展的军营,迦旃邻提心里泛起了合计,忖道:金雕毕竟没有经过我系统的训练,对于认知任务,还是有一定的误差,如果它们错误的理解了我的意思,并没有找到冷龙上人,那么我胡乱的潜入到军营之中,一旦被人发现,就算是能够全身而退,可也得浪费了很多力气,若真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迦旃林提正自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见到章城门的方向尘土飞扬,马蹄声隐隐传了过来。 他知道有人往建章宫前殿遗址而来,于是在官道旁边的一处土丘后面藏住身形,看一看究竟来的是些什么人。 不一会儿的时间,一队骑兵便赶到了迦旃邻提前面的官道上,他往着队伍里瞧看,发现为首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虽是觉得很眼熟,但仔细的想了一下,仍是觉得有些模糊,而另一个倒是有点眼生,脑子里也没什么印象。 接着,他忽然看到那俩人身后飘着的旗子,通过旗帜上面的字迹,这才认了出来俩人是谁。 其中,骑着黄骠马的乃是宇文护手下知心护卫独孤楷,而另一人迦旃林提也认得,乃是宇文护的亲信,名叫尹公正。 当年,迦旃林提随同柔然人来到长安的时候,尹公正尚是名不见经传,只是宇文护手下的一个小人物,所以,迦旃林提对他的印象不深。 随后的一段时间,迦旃林提一直隐藏在嵩山,对于尹公正更是没见过了,此时,若不是尹公正的坐骑后面,有人为他撑着写有其姓名的旗帜,只怕迦旃林提还真就认不出他来。 相对于尹公正,迦旃林提对于独孤楷的印象比较深刻一点,一方面,他知道独孤楷乃是苻常生的大弟子,武功相当的不错,当年在西域,更是伙同另外五个人,闹得天翻地覆,尽管获得了“西域六贼”这等不光彩的绰号,但是名声还是相当的响亮的。 另一方面,迦旃邻提初来长安的时候,曾经见过独孤楷,虽然没什么交往,但是,因为彼此都早有耳闻,所以,相互之间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如今,迦旃林提看到了独孤楷,禁不住想起了苻常生,心中暗道:那日离开了龙首原,也不知苻常生去了哪里?他一向独来独往,很少参与世俗之事,为何在这时候出现于长安附近,看来多半是冲着他徒弟来的。 独孤楷和尹公正带着随从,只顾着赶路,并没有注意到迦旃林提躲在旁边,他们快马加鞭,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建章宫前殿。 建章宫建于汉武帝太初元年,规模宏大,范围绵延二十余里,素有千门万户之称,汉武帝曾一度在此朝会理政。 建章宫的建筑毁于新莽末年战火中,如今地面尚存的有前殿、双凤阙、神明台和西北面的太液池等遗址。 独孤楷带着人下了坐骑,朝着前面看了看,但见就在建章宫原先的遗址上,已然矗立起一座大营,虽然没有涵盖了整座建章宫的地盘,但也差不多占用了一大半。 营盘周围竖起的栅栏,厚重而绵长,将整个地方遮掩的异常坚固,栅栏之内,一座座大帐星罗棋布,冷眼看去,很有一种气象森严的感觉。 当独孤楷带着人来到大营前面的时候,早有斥候发现了他们,其中有认识独孤楷的,连忙到帅帐送信。 独孤楷望着建在建章宫废墟上的这座旌旗丛生、气派万千的大营,心中也是不胜敬仰,暗道:主公这些年苦心经营,终于看到了一些成效,眼前的这座大营里面,竟是大周的精锐之师,有了他们,谁还敢对大周不敬,对主公不敬? 尹公正在一旁忽然说道:“依大都督看,我们这次前来请他哥俩回到城内,会不会让他们不高兴啊?” 独孤楷沉吟了一下,以他一贯平仄不分的语调说道:“我看不会,有着主公的手谕,他们该不会有别的想法,况且,我是监军,你是军中参议,身份明码标价,他们用得着对我们起疑吗?” 尹公正叹道:“侯氏兄弟一向目中无人,除了主公之外,他们从没有服过谁,今番被迫调往城内,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想些别的?” 独孤楷冷冷得说道:“我们和他俩一起辅佐主公都这么些年了,彼此什么样的人谁不是心知肚明?如果我要虢夺他们兵权,恐怕也不会等到今天。” 尹公正连忙说道:“大都督所言极是,恐怕是我多心了。” 俩人说话间,已是有人打开了营门,接着,从里面迎出一行人来。 尹公正看清对面为首的两个人后,还没等人家说话,自己便先开了口,只听他笑道:“这几天,在下和独孤将军一直在城里忙活,军营中的事情多亏了两位操持,多有辛苦,多有辛苦!” 迎出来的为首俩人正是统领大营的侯氏兄弟,年纪稍大一些的侯龙恩见到尹公正如此客气,心中很是得意,便也笑着答道:“尹公说得哪里话来,我们都是主公最为倚重之人,无论是谁,时常想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尽可能的替主公分忧,你和独孤将军不辞劳苦,来往于军营和主公府中,要说辛苦,你俩可比我们弟兄辛苦多了。” 侯龙恩旁边的侯万寿忽然也笑道:“我哥哥说的一点不错,两位的确不容易,尤其是独孤将军,不仅是营中的监军,更是要充当打家劫舍的好汉,一个人身兼数职,他才堪当辛苦两字。” 尹公正听到侯万寿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顿时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倒是独孤楷闻听之后,忽然间变得冷厉起来,淡淡的说道:“你是军中的副总管,说话一定要有分寸,否则,一味的贪图口舌之快,胡言乱语之后,传到了主公的耳朵里,那可就谁也帮不了你了。” 侯万寿“哈哈”一笑,说道:“主公知人善用,选了你当监军,真是绝妙!” 侯龙恩见到独孤楷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便过来打圆场说道:“此地非是讲话之所,咱们还是到帐内叙谈吧!” 尹公正也感觉气氛不对,于是也在一旁附和道:“都是自家兄弟,说起话来正应找个好地儿,大都督赶紧往里面请,身后这些人便由在下来安排。” 其实,他也就是这么一说,随从的事哪用他来安排,就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早从大营旁边过来一个身材矮小的军士,引领着那些随从进到了大营之中,此时,营门口剩下的也就是他们四人。 第四章:兵符(1) 尽管,独孤楷心中十分不舒服,但是,一想起自己身上担负着宇文护的嘱托,知道此时,实不适合于侯万寿发生争执,于是按下怒气,阴沉着脸,跟在侯龙恩身后向着帅帐走去。 侯氏兄弟的帅帐设立在一处寝殿的基址上,显得极为高大,在它的周围散布着一些残垣断壁,另外还有一些战车和攻坚的器械。 也许是为了凸显身份,侯氏兄弟的帅帐和其他人的帐篷隔开了一段距离,冷眼看去,既显得孤单,又显得好认。 等到四人进了帅帐,各居己位,侯龙恩朝着帅帐里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个护卫会意之后,便走了出去。 侯龙恩见到此刻再无旁人,便当先说道:“听闻昨晚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两位可有耳闻?” 尹公正看了看独孤楷,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心里作何打算,便婉转说道:“长安城那么大,每天晚上都有无数的事情发生,不知将军指的是哪一件事?” 侯龙恩笑道:“尹公在这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 尹公正叹道:“将军和在下相识多年,在下的秉性将军也不是不知道,所以说将军用得着这般问在下吗?” 侯龙恩正色道:“尹公责怪的极是,我是不该这般问,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不过,独孤将军恐怕就不同于你了???????” 独孤楷打断侯龙恩的话道:“反正左右也是无人,既然贵昆仲左次三番的点化,独孤楷便实言相告,不错,昨晚于太傅府中的事情的确是我等所为,但是,贵昆仲若要想知道我等究竟为何而去,请恕独孤楷不能相告。” 侯万寿面露不愠之色,说道:“就算是主公与你亲近,可我们也同样是主公的心腹,既然是为了主公效力,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的?” 独孤楷淡淡的说道:“别的事情都可以说,唯独这件事情不行,如果贵昆仲真想知道,只管问主公好了。” 侯万寿脸色一变,正要反唇相讥,却被侯龙恩示意拦住,后者望了望独孤楷,见他一脸的决绝,知道再问无益,于是强颜笑道:“其实,我和万寿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昨晚城中闹腾的厉害,据有人讲是太傅府中发生了盗贼,更有人传言,独孤将军也参与到了其内,于是我们俩很是惦记,这不一见面儿,万寿便忍不住问了吗?” 尹公正心中酸溜溜的忖道:莫说你们不知道独孤楷到于谨府中做什么去了,就连我也是蒙在鼓里。 对于昨天晚上发生在于谨府中的事情,尹公正的确不知道细情,他虽然是宇文护的亲信,但是,有些时候,他又不完全站在宇文护着一边,所以,宇文护并不是太赏识他,平日里启用他的大多是一些应酬上的事务,比如接待一些外国使者,或者出使一些国家前去礼聘等等。 这一次,宇文护派遣康居南和独孤楷以及李安带着人前往于谨府中,盗取《金书铁券》,乃是十分机密的事情,莫说是尹公正武功一般,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就算他武功绝伦,可是,凭着他在宇文护心目中的位置,还是不会让他去的。 尹公正在宇文护身边呆了多年,不但对主子的脾气秉性摸得十分清楚,而且也知道自己在宇文护面前的分量,所以,尽管隐约猜到独孤楷在为宇文护办一件大事,可是由于宇文护并没有知会自己,眼下只好装聋作哑,权当自己没有听到。 独孤楷见到侯龙恩替侯万寿把话拉了回去,便说道:“多谢关怀,独孤楷很是感激,如果日后两位也做了独孤楷昨晚所做的事情,独孤楷也会很惦记你们的。” 他说完之后,心中想道:这俩人一定在长安城里遍插了细作,要不然他俩一直呆在军中,怎会知道昨晚上的事情? 随后他又想道:昨天晚上,尽管遇到了尉迟运,可是仓促之间,尉迟运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大闹太傅府,再者一说,侯氏兄弟一向和尉迟运没什么交往,就算尉迟运知道是我们所为,也没有来由传到他俩耳朵了,看来,这俩人不只是在城中遍撒了耳目,极有可能也在主公的身旁安插了心腹,等到这里事情完了,我一定要提醒主公,好好的排查一下主公身边的人,要不然,一旦这俩人有了异心,对主公还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侯龙恩见到独孤楷说完之后,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着实有气,不过,他素质独孤楷的秉性,也不与其计较,沉默了一会儿,便问道:“两位离开了军营没有多久,便匆匆返回,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吗?” 尹公正瞅了瞅独孤楷,见他没有什么表示,依旧冷森森的,如同一座冰山,便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来的时候说得好好的,见到侯氏兄弟之后,尽可能往融洽里说,可是,现在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人家倒是一个劲儿的扯话题,你却始终板着个脸,如同谁都欠了你的一般,唉,如果不是主公安排我陪你来,我才懒得趟这浑水呢! 尹公正虽然心中对独孤楷大是不满,但是却不敢表露出来,见到侯龙恩发问,而独孤楷却是一言不发,便答道:“按着事先的安排,明天便要点兵前往凤栖原,主公对此格外重视,唯恐中间有了变故,所以,嘱托在下和独孤将军请贵昆仲回一趟城,大家做下来再好好的商议一下。” 侯万寿闷哼一声,不满的说道:“既然已是事先安排好的,何用画蛇添足,明天主公来到这里,尽管点兵也就是了,此处有我们兄弟坐镇,难道还会有人敢捣乱不成?” 尹公正早知他会有此一说,于是笑道:“副总管也不是不知道主公的为人,他一向谨慎惯了,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越小心越好,你我都是他的属下,既然他想这么做,我们便由着他不就行了。” 侯万寿看了一眼独孤楷,淡淡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兄弟自是没有话说,不过,就怕这里面有人心怀不轨,借着调离我们之际,乘机窃取兵权,到那时,生米做成熟饭,我们又能去找谁理论?” 独孤楷面色阴寒,说道:“副总管何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独孤楷虽然不名一文,却也不是包藏祸心之辈,如果你不相信,这里有主公手谕一封,你看了便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侯龙恩。 侯龙恩接过书信,对着侯万寿佯装斥责道:“你真是越来越是狂悖,独孤将军和尹公都是自家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外心,刚才那些话今后再也不要说了,否则,莫要怪哥哥不讲兄弟情义,把你交给有司处理。” 侯万寿知道侯龙恩口是心非,心中并不在意,眼睛盯着那封书信,笑道:“哥哥教训的是,兄弟这张嘴,从来都是没遮没拦,也因此而得罪可很多人,不过,您也知道,兄弟除了说话没轻没重之外,心眼还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对待主公,一颗赤诚之心,天日可鉴。” 还没等侯龙恩有所说辞,尹公正已是在旁边连连称是,一个劲的夸赞侯万寿,说他心直口快,乃是个真性情的汉子。 独孤楷坐在尹公正的上首,侧过头来看着他,心中十分鄙视,暗道:如此人物难怪不得主公赏识,一点都没有原则和立场,彻头彻尾的一个圆滑鼠辈。 尹公正见到独孤楷眉毛轻挑,眼神颇为怪异,知他暗含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不由的心中愤懑,忖道:别以为你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我插科打诨,人家侯氏兄弟未必容得下你? 同时,尹公正又有点难过,心想自己这些年来,表面上混得倒似不错,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在很多人面前,自己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尤其是面对宇文护,更是如履薄冰,每每说话办事的时候,都得好好的斟酌一番,唯恐哪句话说错了,那件事做错了,惹得宇文护不高兴,从而给自己带来麻烦,有时候想一想,真的感到很无奈。 侯万寿见到尹公正一个劲的拍自己马屁,心中很是得意,便催促侯龙恩说道:“既然是主公的手谕,咱们便赶紧看看,免得耽误了正事。” 侯龙恩连忙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手谕,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递给了一脸焦急的侯万寿之后,说道:“主公确实想让我俩回一趟城,正像刚才尹公说的那样,对于明天点兵的事情,主公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召集所有的亲信再好好的斟酌一番。” 侯万寿低下头,把手谕也仔细地看了一遍,随后问道:“可是我俩走了,诺大一座军营该怎么办呢?难道真交给???????” 他说到这里,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尹公正,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侯龙恩叹了一口气,接着对尹公正说道:“尹公和独孤将军来的时候,主公还有没有别的交代?” 第四章:兵符(2) 尹公正看了看独孤楷,见他摇了摇头,便答道:“主公只是吩咐我俩,尽快将手谕交到贵昆仲手上,别的人什么也没说。” 侯龙恩示意侯万寿把手谕交到尹公正手上,说道:“既然主公做了如此安排,那就有劳尹公了,我们兄弟立刻随着独孤将军回到长安,不过,临走之前容我啰嗦,这里乃是主公心血所聚之地,万不能有了闪失,还请尹公多加小心。” 尹公正看罢手谕,又递给了独孤楷,对着侯龙恩肃然答道:“在下虽是不才,却也知道事情轻重,贵昆仲尽管放心,就算在下的命没了,也不能让军营有了任何的损失。” 独孤楷忽然低声说道:“没想到主公将镇守大营的任务交给了尹公?” 尹公正听得出独孤楷话语中意犹未尽,心道:你也不用瞧我不起,不就是一晚上的时间吗?我倒让你看一看,除了你独孤楷,我也一样能够统领兵马。 侯龙恩见到尹公正信誓旦旦,便和侯万寿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侯龙恩从怀里拿出兵符,交到尹公正手上,说道:“这是我那一半兵符,若是给弄丢了,即使主公明日一早拿着另一半兵符来到了军营,假如有明眼人阻拦,只怕也调不动军队,所以,尹公千万要收好了它,等到我回来之后,还请尹公完璧归赵。” 尹公正接了过去,连连点头,并且说道:“将军就放心吧!在下一定会好好保存,如果将军回来之后,见到兵符少了一个角,在下心甘情愿的把头奉上。” 侯龙恩哈哈一笑,说道:“我要你头干甚?吃喝不得,拿着还是个累赘,尹公真是会说笑。” 就在这时候,帅帐外面忽然连着响起了几下呼哨之声,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喧闹,随后有人进来禀报,说帅帐外面看到了刺客。 帅帐里面的四个人连忙走了出去,顺着亲卫的指引,大家看到,就在帅帐外不远处,一众官兵把一个人团团围住,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些人的头顶上竟然还有两只金雕,不时的在低空盘旋,时不时的俯冲下来,朝着被围那人又抓又啄,情景十分离奇。 独孤楷眯着眼睛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被围的那人,只见他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僧衣,身后面还挂着一头活羊,虽然被许多官兵围着,却是怡然不惧,东闯西杀,显得游刃有余。 看了一会儿之后,独孤楷对着其他人说道:“这个人我认识,名叫慕容寒冰,自号冷龙上人,乃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一向住在祁连山。”随后,他又奇怪的说道:“他怎么会闯到这里来了?” 侯万寿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管他是什么人物,无端闯到了军营之中,便是死罪,看我去拿他!” 他刚想冲上前去,却被侯龙恩一把抓住,只听侯龙恩说道:“你且骚安勿躁,独孤将军说得没错,你没看见这个人武功极为高强吗?切不可如此鲁莽,先看一会儿再说。” 独孤楷忽然低啸一声,随手从身后抽出那把带着铁鞘的刀来,说道:“既然你们对他极为忌惮,那便让我去会一会他。” 一句话说得侯氏兄弟很是尴尬,侯万寿怒道:“谁说怕他了?且先收起你的家伙,免得折损了你‘无鞘刀’的威名,此时此地,还轮不到你这监军先打头阵!” 他不再理会侯龙恩的阻拦,从旁边军士手中接过自己的点钢枪,虎吼一声,喝开挡在前面的将士,舞动点钢枪,如同一条毒龙相仿,当胸便向那人刺去。 那人正是冷龙上人慕容寒冰,他本是先到长安城内办了点事,出了城之后,忽然记起自己还没有吃东西,于是想凭着自己的绝世轻功到军营中弄点吃的,可是游荡了半天,竟是没找到伙房,无奈之际,恰巧看到一处畜圈,养着不少的猪羊,而且无人把守,便跳到里面捉了一头活羊,随后打算离去。 可就在这时,隐约见到营门那里泛起了喧哗之声,由于好奇心作崇,便躲到了一旁偷偷观看,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来了,结果,发现在进来的人中,有一个他竟然是多年没见的苻常生大弟子独孤楷。 冷龙上人性格古怪,行事偏激,所以,在大漠西域一代,仇家甚多,首当其冲的便是苻常生。 苻常生的家族和慕容一脉乃是世仇,就是在年轻的时候,苻常生和慕容寒冰便是水火不相容,只要是碰了面,难免会有一番厮杀,不过,尽管慕容寒冰武功比苻常生略逊一筹,但他靠着踏雪无痕的家传绝世轻功,往往能化险为夷,多年以来,苻常生竟然奈何不了他。 另外,冷龙上人还有一个大对头,那就是漠北武尊黄君。 无论是黄君还是慕容寒冰都有着自己的钱财来源,黄君在都斤山中发现了金脉,而慕容寒冰所居住的祁连山冷龙岭,也能开采出黄金矿石,两者提炼出来的黄金,大多运往了西域,进行商贸,如此,相互之间便有了竞争,演变到后来,竟成为了相互仇视的导火索。 最后,黄君找到了慕容寒冰,先以武功压制住了他,随后迫使他签订了协议,将西域一带的大部分黄金市场归纳到黄家的势力范围,只有一少部分地方允许慕容寒冰活动。 冷龙上人因为打不过黄君,所以不得不答应了人家,不过,在心里却是记下了深仇大恨,他知道不能明面上违反协议,只能暗地里操作,于是,偷偷地派门下弟子,带着黄金到黄君的地盘上进行地下交易,由于,他操作的十分严谨,黄君虽是有所警觉,但因抓不住把柄,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做了。 至于后来,黄君偶然救了赫连小霞,当知道她是冷龙岭的门人之后,更是不让她和慕容寒冰联系,其实,也有着一些对慕容寒冰报复的念头在里面。 冷龙上人和苻常生仇怨多年,对于苻常生的武功以及背景了如指掌,他知道苻常生最为得意的一个徒弟名叫独孤楷,不但武功俱得苻常生真传,手段也是极为乖张,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厉害人物。 为此,冷龙上人数次想除掉独孤楷,可都被独孤楷跑掉了,直到后来,独孤楷忽然离开了西域,冷龙上人便再也没有找到过他,不过,在冷龙上人心中,却是从来也没有忘记过这个仇家的大弟子。 此番意外地遇到了独孤楷,冷龙上人自是不肯轻易离开,于是,静静的藏在一旁,当他看到独孤楷一行人进到了帅帐里的时候,便也潜到了帅帐旁边。 也是侯龙恩大意,为了不让帅帐里的谈话被第五个人听到,示意护卫撤去帅帐旁边的亲兵,结果这倒给了冷龙上人机会,帅帐中的谈话,尽数让他听了去。 冷龙上人见到帅帐中的谈话已接近尾声,为了不惹出事非,他便想悄悄的离开军营,不曾想刚一动身,只听空中传来一阵羽翼拍打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立时看到一只金雕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他俯冲下来,那意思摆明是想对他发动袭击。 冷龙上人连忙闪过身形,心中想起在“昭武神兵”居住的院子里发生的那一幕,已然隐约猜到,有人利用金雕跟踪自己。 金雕飞扑,冷龙上人背着个活羊躲闪,如此奇怪的情景,以及发出的声响,顿时招来营中士兵的关注,一看到这些之后,脑筋转得快的士兵赶紧赶紧发出警哨,“呼啦啦”的向着冷龙上人围了过来,也因此而惊动了帅帐中的四个人。 冷龙上人见到侯万寿挺着点钢枪向自己刺来,心中大是恼怒,先是反手扯来一支刺向自己的长矛,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没等到侯万寿的点钢枪临近,已是臂弯用力,长矛激射而出,后发先至的射向了侯万寿。 冷龙上人含怒出手,劲道和速度自是不同凡响,侯万寿眼见着自己的点钢枪离着冷龙上人还有一段距离,却看到一条长矛带着罡风已然射到眼前,连忙侧头躲闪,就在这一瞬间,那支长矛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带起的罡风刮得他头颈生寒,隐隐作痛。 这一下大出侯万寿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凭着自己一往无前的气势,乘着冷龙上人瞻前顾后的机会,一枪便能刺死冷龙上人,哪曾想根本就不那么回事,对手厉害的超乎了他的预料,自己不但没有占据先机,反倒被对手一记飞矛刺得差点挂了彩,禁不住锐气大减,连忙趁着招式尚未用老之际,疾撤点钢枪,重新摆了个门户,打算站稳阵脚,卷土再来。 先前,围在冷龙上人身周的的官兵,一看到侯万寿出了手,大多退到了一旁,心里差不多都是一个念头:副总管武功高强,有他出手,那贼人定是难逃一死。 谁知大家的想法还没从大脑中退却,就见冷龙上人也不知从谁的手里拽过了一支长矛,一下子就飞到了侯万寿的面前,大家为此禁不住都发出惊呼。 第四章:兵符(3) 当看到侯万寿躲过了那支长矛之后,撤回了点钢枪,遥指冷龙上人,并且面色阴沉似水,有些官兵则不明所以的开始胡乱称赞,更有其中一人高喊道:“副总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乃是天下第一的视听高手!” 接着另有一人呱呱鼓掌,扯着嗓子喝彩道:“副总管枪法如神,想刺便刺,想回便回,收发自如,震古烁今。” 再有一人则是叹道:“副总管气势如山,枪法凝重,如是没有总管大人,只怕副总管便是天下无敌了。” 听到手下人的吹捧,侯万寿脸上发热,心道: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老子是被迫采取守势,如果有进攻的机会,老子早就一枪刺他个对穿。 侯龙恩看出了侯万寿的窘况,心中暗自着急,连忙打算吩咐周围的官兵,对冷龙上人采取围攻,可就在这时,独孤楷却是走向前去,提着手中那把名声斐然的带着铁鞘的环首刀,对着冷龙上人说道:“没想到在这里竟是遇到了慕容前辈,一别多年,您还健在,真是大出晚辈的意料之外。” 冷龙上人淡然一笑,学着独孤楷的语音说道:“好说,好说,你家上人健朗得很,用不着你惦记。” 随后他上下左右的将独孤楷看了一遍,接着说道:“苻常生有了你这样五音不全的弟子,也不知是福是祸?多年前,你这小杂种便搅得西域不得安宁,如今又到了长安,你是不是想连累死苻常生那老魔头啊?” 侯万寿见到独孤楷已然和冷龙上人搭上了腔,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道:你来得正好,这块烫手的山芋交给你了。 他收起点钢枪,对着独孤楷淡然一笑,说道:“原来你们是老相识,既然如此,我还夹在你们之间掺和什么?” 随后他朝着独孤楷挤了挤眼睛,说道:“若是耽搁了你们叙旧,那我可是承担不起。” 独孤楷心知侯万寿怯场,虽然见他揶揄自己,也不想与他计较,仍是对着冷龙上人说道:“正像刚才侯将军说的那样,我与慕容前辈乃是老相识了,所以咱们便闲话少说。” 他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下措辞,然后接着说道:“晚辈不想知道前辈怎么会到了长安,也不想知道前辈为何又闯到了军营,晚辈只想知道一件事,前辈这些年的武功有没有长进?” 他说这话的同时,倏地在身子周围竟然罩上了一层杀气,就如同一把已然出鞘的宝刀,锋芒尽显,逼人心魄。 冷龙上人一怔,暗道:这小子果然尽得苻常生真传,要不然绝不会有如此凌厉的杀气,看来我还是小心一点,若是伤在了他的手里,这怕这辈子都没脸见苻常生了。 冷龙上人紧了紧绑着背后活羊的绳子,好整以暇的答道:“也不问一问自己是什么身份?刚才的话是该你问的吗?看来真是狂师出悖徒,苻常生的那种没收没管的脾气你倒是学了个通透。” 独孤楷阴森森的一笑,说道:“暂且不论前辈的武功有没有进展,单这嘴皮子的功夫,依晚辈看来,前辈似乎比从前倒是厉害了许多。”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抚摸那把环首刀的刀鞘,颇有感情的接着说道:“这把刀名叫‘百胜’,虽然名声有些狂妄,但是,自打它出鞘以来,至今尚无一败,也不知今天,还能不能延续它的这个名号。” 冷龙上人淡淡的说道:“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如果想动手,尽管放手过来,否则,便乖乖地让开去路,上人我还想早点回去,杀羊吃肉呢。” 独孤楷叹道:“只要你能保得命在,杀多少羊,吃多少肉,也都由你,否则,你只能呆在阴朝地府里,望羊兴叹。” 谁也没有看清独孤楷是怎样抽出了那把“百胜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接着便看到一片雪亮的刀光,刹那间裹住了冷龙上人。 就在独孤楷挥出的雪团也似的刀光中,传出了冷龙上人称赞之声,在场的人俱都瞪大了眼睛,希望把其中的紧要看个清楚。 众人就听得冷龙上人说道:“好小子!‘劈风刀’使得果然不错,比起老魔头来,虽然还差了点火候,但是,相去已是不远矣!” 此时此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开眼界,尤其侯氏兄弟更是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侯氏兄弟本就是个中高手,他俩看的可不光是热闹,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在他俩看来,使出的刀法能够达到独孤楷的这种程度的,还是从来没有见过。 本来,侯氏兄弟对于独孤楷都有着一种轻视之心,即使表面上一直没有说过,不过在心里,他俩都以为独孤楷是虚有其名罢了,靠着和宇文护不清不楚的人关系,整天里吆五喝六,像个人物似的,事实上可能一肚子草莽,没有任何的真本事,可是眼下看来,俩人都知道自己平日里估计错了。 那如同雪花盖顶一般的刀光,若是一个人没有将刀法的真谛完全的融入到骨髓里,绝不会使得出来。 侯龙恩一边看着,一边低声说道:“‘无鞘刀’,‘无鞘刀’,这个绰号叫得真是贴切,没想到他已是到了以刀驭人的境界。” 一旁的尹公正听得糊涂,不解的低声问道:“什么叫以刀驭人?” 侯龙恩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局,慢慢地解释道:“一般来说,刀是给人用的,让它怎样,它便怎样,人是刀的灵魂,刀是人的延伸,能够将刀用得和人的心意一致,这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然而,当刀法再上升一个层次的话,刀和人之间的角色便会颠倒过来,换句话说,在这个阶段,刀已经成为了主人,而人倒成为了刀。” 尹公正仍然听得有些迷糊,禁不住嘟囔着问道:“在下还是不明白,刀和人之间怎么能互换过来呢?无论是什么样的宝刀,也都是钢铁铸成,它怎会懂得驾驭人?” 侯龙恩轻蔑一笑,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可懂得什么是神来之笔吗?” 尹公正一愣,诧异地问道:“咱们现在谈论的是刀法,怎么又扯到舞文弄墨上来了?” 侯龙恩叹道:“其实文武之道,升华到一定的层次,相互之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他看到尹公正仍是一头雾水,心中未免感叹,暗道:如此粗鄙之人,我和他多做解释作甚?还不如好好的看一看眼前的龙争虎斗。 他正想保持缄默,身边的侯万寿却是不耐烦的接过话来,只听他头也不动一下的说道:“所谓的以刀驭人,简单说来,就是拿着刀的人,在与敌人交手的时候,根本不用自己思考怎样运用刀法,完全依靠着手中宝刀的感觉与敌人周旋,这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刀在指引着人一样,哎呀,这些说了你也不懂,还是好好的看着吧!” 尹公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叹道:“如此说来,这便是刀法的至境吧?” 侯万寿不耐烦的说道:“真正的刀法至境乃是人刀合一,不过能达到这种程度的人,古往今来少之又少,我便一个也没有见过。” 尹公正见到人家哥俩已经很不耐烦了,便不再自讨没趣,也是静下心来,看着面前难得一见的争斗。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侯龙恩叹道:“独孤楷刀法虽然已入化境,不过,要想留住冷龙上人,恐怕还是欠了些火候,抛开这个老怪物的深厚的功力和怪异的拳法不说,单说他施展的轻功便是见也没有见着过,也不知老怪物是怎样练就的,只怕这世上,无人可与他比肩。” 尹公正听他这么一说,赶紧睁大眼睛,十分努力的瞧看,尽管看了又看,也没瞧出什么紧要来,但是,有一点他还是看得出来,那位冷龙上人仿佛是飘在了空中。 就在独孤楷幻化出的一片片刀光中,冷龙上人完全像没了形质,虚虚幻幻,分不清哪一个是他,哪一个是影子,这种奇怪的情形,是尹公正做梦也不曾想到的。 忽然,刀光中又传来冷龙上人的声音,只听他断断续续的说道:“小杂种,刀法??????虽然不???错,可??????是要想?????送上人到黄?????泉,还得等??????几年,上人???????肚子饿了,不和你玩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看到,就在独孤楷寄起的刀光里,竟是泛起了无数的血雨,并且,有着数也数不清的东西伴随着血雨向下洒落,随后,就见一条白色的人影凌空拔起,接着,凌空一个漂亮的转折,落到了众人的外边。 眼神锐利者如侯氏兄弟看得清楚,那条白影凌空冲出刀光之后,独孤楷已是收起了“百胜刀”,跳到了一旁。 这时,除了侯氏兄弟之外,其他的人才看清从空中洒落的竟是一块块碎肉,而那跳到圈外的白影,正是冷龙上人。 第四章:兵符(4) 冷龙上人手里拿着一只羊腿,看了看溅得自己满身的血珠,禁不住大怒道:“好个小杂种,上人就这一身衣裳,如今被你弄脏了,他日一定要你赔。” 冷龙上人说完之后,不理目瞪口呆的其他人,展开绝世轻功,如同跳丸一般在军营中窜来窜去,不消片刻,就在众人的惊呼中没了踪迹。 连同侯氏兄弟在内,都知道如果冷龙上人要走,谁也拦不住,于是也就任凭他离去,并没有出手阻拦。 独孤楷暗自苦笑,心道:老怪物不但武功绝伦,而且机警异常,想他在打斗之中,就已经想好了脱身之计,所以要到走时,便用他身后面背着的那只羊,吸引了我刀上的劲力,从而创造出逃走的机会,如此才一走了之。 独孤楷擦了擦百胜刀上沾着的羊血,随后将刀还了鞘,心里禁不住念叨着:还好,百胜刀出了鞘,总算没有空刃而回,管他是羊的血,还是人的血,毕竟是见了血才归鞘的,总算没毁了我“出鞘刀”的名头。 看到冷龙上人离开,独孤楷心知肚明,就算他使尽了混身解术,也没法留住冷龙上人,所以,只好听之任之,权当自己没有看见。 由于独孤楷展现了精美绝伦的刀法,侯氏兄弟对他早收起了轻视之心,见他已经收刀入鞘,便和尹公正一起围了过来,侯万寿当先说道:“大都督刀法入神,今天着实让兄弟开了眼界,只不过逃了那老怪,略有些差强人意。” 侯龙恩随后道:“其实,单纯逃了冷龙上人,本是无所谓,凭他一个人,料想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不过,假如在他的背后,有人包藏祸心,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我们还需谨慎一些。” 他停顿了一下,颇有用意的看了一眼尹公正,说道:“军营乃是主公命脉所在,不容得有半点闪失,所以,我看除了尹公之外,还应该再留守一个人,以免得真发生了突兀的事情,尹公一个人孤掌难鸣。” 尹公正在一旁听着,心里极为不舒服,见到侯龙恩说完,便故作谦卑道:“大总管的想法和在下不谋而合,如今十余万的禁军都驻扎在建章宫的废墟上,就算没有外来是非,单是这些将士就很不好驾驭,况且,在下的智谋武功都是平平,如果身边没有人扶持,恐怕难以胜任留守。” 独孤楷先是见到侯氏兄弟对自己的态度幡然改变,心知是自己显露了身手之后,俩人大受震慑所致,禁不住暗自得意,心道:对于眼高于顶的人,教训他们最好的办法,便是杀鸡儆猴,否则,他们永远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随后,他听到尹公正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便哈哈一笑,故作坦然的说道:“主公目光如炬,任人唯贤,既然他说尹公可以,便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尹公不必推辞,只管大胆操持军营也就是了。” 尹公正连忙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当仁不让了。” 随后他又问道:“不知三位何时动身?” 独孤楷将刀背好,答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如果两位侯将军再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现在便可动身。” 侯龙恩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走吧!军营里的事情就有劳尹公了。” 话说到这里,早有人牵来了坐骑,三个人搬鞍上马,带了几名随从,策马走出大营。 当他们行到营门时,独孤楷忽然看见一名身材瘦弱的官兵,就着他们出营门的机会,也跟了出来,禁不住一怔,暗道:这人怎样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独孤楷本想勒住黄骠马,仔细的盘查一下,无奈侯氏兄弟已经带着人如风一般,纵马官道,向着长安赶去,于是独孤楷只好放弃了念头,催马追了下去。 那名官兵出了大营之后,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和大营拉开了一箭之地,他手搭凉棚,向着长安方向望去,看到独孤楷等人已经远去,禁不住微微一叹,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想到几年的功夫,他的刀法竟是大有进境,看来此人的确有些学武的天分。” 让独孤楷觉得眼熟的这名官兵,不是别人,正是迦旃林提。 他之前虽是见到金雕在空中徘徊,但因确定不了冷龙上人是否在军营,所以,一直在犹豫该不该进到军营里面。 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了独孤楷和尹公正风风火火的赶了来,禁不住灵机一动,心想:他们这些人来了之后,一定会吸引住看护营门的官军,趁着这个机会,我悄悄地从旁边溜进去,一定不会被人发现。 他主意打定之后,便抓紧了机会,就在独孤楷等人在营门前等候的时候,他从营门旁边的栅栏翻到了里面。 也是凑巧,脚一落地,迦旃林提恰好撞见一名官军解手,于是趁着那人错愕的时候,将其制服,并扒下了那人的衣衫,套在了自己身上。 他将被扒了衣衫的那名官军安排妥当之后,便凑到了营门旁,正好赶上侯氏兄弟和独孤楷斗嘴,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便带着独孤楷和尹公正的随从进到了大营,走到一半的时候,召唤来另一名官军,借故自己有事,让这名官军代替自己引领着那些随从赶往休息处,而他则悄悄地摸到了帅帐不远处,站在了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静静的守候着。 也就在这时候,迦旃林提竟然看到了冷龙上人,只见他鬼鬼祟祟的背着一只不知从哪弄来的活羊,偷偷摸摸的向着帅帐靠了过来,心中当真觉得好笑。 为了不让冷龙上人察觉自己就在他的旁边,迦旃林提悄悄绕到了帅帐的另一面。他刚把自己藏好了,便察觉到独孤楷等人已经进入到了大帐里面。 紧跟着,就见一名武卫贴着帅帐走了一圈,见到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后,那名武卫便扬长而去。 迦旃林提见到帅帐周围十分寂静,便悄悄地来到了帅帐跟前,凝聚耳力,听着里面的人谈话。 当独孤楷等人谈完了事情,准备走出帅帐的时候,迦旃林提仰起脸来看了看,就见被晚霞映红的天空中,那两只金雕依然在盘旋,于是,心里泛起了一个念头,暗道:独孤楷武功不弱,再加上这些官兵,应该会给冷龙上人造成不小的麻烦,就算是伤不了老怪,能够耗费他一些气力,对于我来说,也不是坏事,与其让机会白白流走,不如放手尝试一下,总好比这般一无所获的走出去强多了。 迦旃林提下定决心之后,便朝着空中连着发出几声呼哨,两只金雕接到了指令,立时向着冷龙上人发动袭击,结果惊到了旁边的官军,这便引出了后来的事情。 看到冷龙上人满身羊血的逃走了之后,迦旃林提心中十分快意,不过,他知道军营之中多呆无益,于是悄悄地趁着独孤楷等人骑马走出营门的机会,他也顺便溜了出去。 他一边赶往凉风台,一边脱掉了身上的军服,脑海里反复的浮现出独孤楷临走时望着他的眼神,禁不住暗自猜想,独孤楷很可能认出了他。 不过,迦旃林提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被独孤楷认出了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想继续和独孤楷打交道。 俩人既然没有见面的机会,那么,独孤楷即使对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损失。 迦旃林提登上凉风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他重新潜伏在之前呆过的那个地方,通过观宇的窗子,向着里面瞧看。 此时,观宇里面已经燃起了篝火,冷龙上人蹲在地上,自得其乐的烤着羊肉,而那些黑魃则恢复了原先的位置。 迦旃林提看到冷龙上人十分惬意,一点都没有提防的意思,禁不住忖道:冷龙上人回来了之后,必然看到黑魃乱了次序,难道他一点都没有怀疑曾经有人到过这里吗?若真如此,那他的心思可真够粗的。 忽然,他听到冷龙上人说道:“是不是瞧着眼馋?嘿!你不用摇头,不是上人自我吹嘘,上人烤的羊腿,外焦里嫩,味道好着哪,莫说是别人了,就连上人自己都馋得慌。” 迦旃林提瞧着冷龙上人晃荡着他那颗满头寸发的脑袋,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心中暗笑:这个老怪物,定是一个人说话惯了,就连烤个羊腿,也得自言自语的夸奖自己一番,难怪别人叫他祁连老怪,有他如此言行,真可谓是实至名归。 迦旃林提的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闪过,立时听到有人颤声说道:“上人确实好手艺,烤的羊腿实属罕见,小人莫说看着,就连闻着都觉得馋的要死。” 迦旃林提吃了一惊,暗道:观宇里面明明就一个冷龙上人会说话,哪来的另一个人的言语?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忽然看到冷龙上人朝着身后的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并且骂道:“口是心非的小杂种,上人的羊腿明明刚开始烤,不但没有冒出香味,就连羊腿上的血都没有烤干,看着哪里能觉得馋?分明是你为了讨好上人,怕把你也给一并烤了,所以才出言敷衍上人,你以为这样上人便会高兴了吗?真是做梦!” 第五章:偷听(1) 迦旃林提听到这里,才明白了过来,原来除了冷龙上人和那些黑魃之外,观宇厅堂里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只不过有了窗子下面的短墙挡着,所以,他才没有看到。 迦旃林提心道:就在这脚前脚后的功夫,他又捉了个什么人回来?莫非捉回的那个人便是黑魃的晚餐?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一听到冷龙上人如此说话,顿时颤声说道:“上人息怒,小人说的乃是真心话,刚才看您忙着活计的时候,干净利落,便知道您是烤羊腿的行家,所以,小人才会觉得,您烤的羊腿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冷龙上人阴测测的一笑,说道:“没想到你挺会说话,比起独孤楷那个小杂种强多了,不过,上人历来有一个毛病,最不喜欢花言巧语的家伙,一见到那样儿的,便会生起火来,将那个口舌杂种烤个通熟。” 地上那人立刻没了动静儿,冷龙上人叹道:“如此便省事了,免得一会儿剥起皮来,一个劲儿的叫唤。” 迦旃林提听他说的阴森,情不自禁的一阵心寒,忖道:听他话中的意思,难道是想将那人先剥了皮,然后架在火上再烤一下?若真如此,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老怪物干不出来的? 冷龙上人烤罢了羊腿,见到那人还没有醒来,便一边从羊腿上割下肉,一边沾着盐巴吃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将整个羊腿吃得只剩下一条腿骨,仍像似意犹未尽的说道:“都怪独孤楷那个小杂种,好端端的一只肥羊,被他斩得乱七八糟,上人费了半天劲,就拿了条羊腿回来,嗨!真是倒霉。” 他说到这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那一身白僧衣,见到上面布满了血染的梅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恶狠狠的朝着地上那人踢了一脚,说道:“上人就这么一身好衣裳,偏偏被你们那个该死的监军,弄得一身的梅花,这让上人今后如何在大庭广众面前现身?踢死你个小杂种,谁让你别的不干,非得去当禁军?当谁的手下不好,非得去当独孤楷的手下?踢死你个小杂种!” 地上那人被他踢醒了之后,一边惨嚎,一边求饶道:“上人饶命,上人饶命啊!小人也恨那独孤楷,惹谁不好?偏去惹上人,小人骂他八辈祖宗,让他独孤楷死无葬身之地,让他全家死光光!” 那人爹一声,娘一声,不住的惨嚎,可是,冷龙上人全无恻隐之心,还是不住的踢打,不消一会儿,那人便没了声音。 迦旃林提躲在外面,看到如此情景,真想出去阻止冷龙上人,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出去了还能怎样,一个冷龙上人便难于对付,再加上那些黑魃,出去了也是自讨苦吃,与其干那些徒劳无益的事情,还不如呆在一旁寻找机会。 冷龙上人见到那人没了生气,这才放下了腿,低声说道:“小杂种太不禁打,没踢了几下,便没气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上人还得宰杀,我的儿郎们也都饿了,该给他们饱饱肚子啦!” 他说完之后,伸手抓起那人,让他趴在窗台上,随后扯去他的衣衫,拿出自己的小刀,开始熟练地肢解那人。 没料想刚割下第一刀,就听那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冷龙上人一怔,骂道:“原来你没死?” 他将那人扳过身子,看着那人笑道:“活该你倒霉,谁让你挡住了上人的去路?上人到那军营里面,本就是寻找口粮去了,虽然弄了条羊腿,但是儿郎们的口粮还没有着落,所以才顺路抓了你回来。” 迦旃林提不知那人听没听到冷龙上人的话,只见他赤条条的倚在窗台上,软绵绵的背对着自己这边,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如死了一般。 迦旃林提心道:那人就算没死,可是经过冷龙上人的一番折腾,只怕也没剩多少气儿了。 冷龙上人见到那人不说话,不由得一声冷笑,随手一刀,立时隔开了那人的喉咙,随后,他跳到了一旁,静静的看着那人顺着刀口,不住的往外淌着血。 迦旃林提躲在外面,实在不忍心看了,于是将头扭到旁边,心道:此人真是毫无人性,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将他除掉。 他看了看天色,但见一牙新月挂了林间枝头,虽然显得有些朦胧,却也别有一番情致,禁不住暗自叹道:我跟踪了冷龙上人已是多次,可是一直也没有机会,若是这样下去,恐怕永远也得不到“渔妇珠”,若是得不到“渔妇珠”,便解不了尸毒,解不了尸毒,便活不了命,一旦命没了,这样的月色便再也看不到了。 迦旃林提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在师门的时候,为了练习武功,按着师门的规矩,必须经过苦行的生活,而自己在修行的过程中,既不贪恋美食,也不挑拣住行,唯一感到有点兴趣的,便是时不时的欣赏一下月色。 自从他离开师门,为了找回《仿鸟迹》的秘笈,奔波于大漠西域以及中原之间,原本的这点爱好,竟然时常无暇顾及,如今,冷不丁的欣赏一番久违的月色,倒还真有点亲切的感觉。 约摸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迦旃林提再次向观宇内望去,恰好捕捉到冷龙上人擦拭“渔妇珠”的情景。 迦旃林提看到那颗已经变得焦黄的珠子,知道它刚吸收完黑魃的尸毒,心道:为了这颗珠子,我已经和冷龙上人耗了好几天,想了很多办法,仍然是没有拿到它,若是长久下去,只怕我的命便不长了。 念及于此,迦旃林提禁不住有点冲动,心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闯到观宇里面,和冷龙上人大战一场,管得能不能拿到珠子,先将这口压制得很久的怨气发泄了再说,总胜过自己躲在一旁,瞧着那颗珠子干着急。 正当他懊恼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于是顺着声音寻找,发现来的竟是在龙首原破庙里见到过的那个冷龙上人的弟子。 迦旃林提心道:这小子怎么找了来?看来冷龙上人很可能是有事情要交代他。 果然,冷龙上人一看来人,当先说道:“你怎的来的这么晚,没看到为师留下的讯号吗?”随后,他揣起“渔妇珠”,继续说道:“为师这一次急着召唤你来,是想让你去办一件事情。” 那人赶紧说道:“师傅不要误会,今天下午,弟子发现您安置在大冢宰府中的讯号之后,本想早点赶来,不料在回到住所收拾随身的物品时,却被突然而至的宇文护纠缠住了。” 冷龙上人一怔,问道:“他来找你干什么?难道是又想让你冒充他,好让他金蝉脱壳,却做什么坏事?” 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师傅只说对了一半,宇文护是想让我冒充他,不过却是为了演戏。” 冷龙上人不耐烦的问道:“快说,不要在卖关子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师傅的秉性,最恨人家绕弯子说话。” 那人答应一声,随后解释道:“宇文护当着弟子的面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通过他和宇文宪的对话,弟子猜到,北周可能正面临着突厥人的侵袭。” 冷龙上人“哦”了一声,说道:“这几年,突厥一直和北周之间打得火热,远远超过了他们和北齐的关系,这怎么说变就变,突厥也太没信义了吧?” 那人叹道:“据宇文护透露,突厥这一次之所以对北周态度大改,多半是由于高演派人到了突厥,一方面进行游说,离间突厥和北周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高演大使血本,对突厥人用了很多的钱财,结果突厥人中,很多的当权人物都改变了立场,纷纷替北齐说话,于是,木杆可汗便动了心,有意和北齐联盟,讨伐北周。” 冷龙上人没有吱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既然宇文护已经知道了这些事,那么他打算怎样应对呢?” 那人道:“其实,眼下在宇文护心目中,什么事情都赶不上剿灭凤栖原上的宇文神举和贺若敦等人重要,他之所以带着我面见宇文宪,最终的目的是想让我随着宇文宪,以宇文护的身份去见一个人,而他则可以在明天早晨,大摇大摆的前往凤栖原点兵。” 冷龙上人奇道:“他想让你去见什么人,竟然还需要宇文宪陪着?” 那人答道:“听他俩的意思,明天去见的人名叫阿史那库头,据说是突厥的小可汗。” 冷龙上人笑道:“为师还以为会是谁呢?原来是那个窝囊废。” 随后,他叹道:“阿史那库头一向贪财,有他来这里,依为师看,此番北周应该无恙!” 冷龙上人见到自己说完,那人有些不以为然,便接着说道:“木杆可汗虽然英雄无敌,但是接过来的衣钵却是他叔叔的,按着自古以来的规矩,他这可以说是篡权。” 他停顿了一下,咳嗽一声,接着叹道:“尽管木杆可汗的汗位是他叔叔亲传的,但是毕竟不合规矩,所以他多多少少得让着点他的堂弟,而他的堂弟便是这位突厥小可汗阿史那库头。” 第五章:偷听(2) 说到了这里,那人便也叹道:“师傅这般解释,弟子便明白了。” 冷龙上人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说,如果宇文护肯舍掉钱财,让阿史那库头满意的话,那么他回去了之后,一定会替北周说尽好话,即使是木杆可汗有所怀疑,但是碍着这位堂弟的面子,最终还是会打消联合北齐的念头,如此便解除了北周的危机。” 那人赞叹道:“经师傅这么一分析,弟子顿开茅塞,看来,宇文护打的就是贿赂阿史那库头的主意。” 冷龙上人又问道:“宇文宪年纪虽不大,但据听说做人很有一套,他既然知道你是宇文护的替身,怎会和你一起去见阿史那库头?” 那人叹道:“宇文护这人虽然没什么大才,但是心思却很厉害,他也猜到这一点,所以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可谓是一石二鸟,天衣无缝。” 冷龙上人疑惑的问道:“他有这么厉害吗?你倒说说看,他怎么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又如何一石二鸟了?” 那人解释道:“宇文护虽是没有和弟子明说,但是弟子心中明白,他拉着弟子去见宇文宪,并在宇文宪的面前,故意说出了弟子和他之间的差异,这是在迷惑宇文宪。” 冷龙上人不解的问道:“宇文护何必多此一举,难道他就不怕宇文宪将他有替身的事情宣扬出去?” 那人道:“宇文护为人十分多疑,常常是以己度人,在他想来,自己若是瞒着宇文宪,一旦后者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定然会对他猜忌,所以,干脆将替身这件事情告诉宇文宪,这样一来,即可以彰显他有多麽的光明磊落,又可以拉拢宇文宪,让其有一种亲近的感觉,从而对他更加信任,以便于今后甘心的被他所用。” 那人也许是说得口干了,清了一下喉咙之后,这才接道:“另外,宇文护深知宇文宪的脾气,了解他性情稳重,办事凝练,不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人,也知道他从不搬弄是非,所以,宇文护才肯透露我这个替身给他。” 冷龙上人插嘴叹道:“听你这一解释,这个宇文护确实有过人之处,城府能够达到他那种深度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办到的。”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弟子看得出来,宇文护这一招的确有用,当宇文宪知道弟子是宇文护的替身之后,不仅对他这位堂哥更加俯首听命,而且连看着宇文护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冷龙上人奇道:“怎么不一样了?难道还会抛媚眼吗?” 那人笑道:“那倒没有,不过在宇文宪的眼神中,那种崇拜和亲切的劲头,就连弟子瞅着都觉得过分。” 冷龙上人也笑道:“不要再说这些了,话题都扯哪去了?徒儿还是言归正传,说一说宇文护随后是怎样让宇文宪甘为他所使的?” 那人止住笑声,正色道:“由于有了替身这个秘密作为前提,宇文护在察觉到宇文宪对他再也不设防之后,便告诉了他关于自己的计划。” 冷龙上人好奇的问道:“宇文护的计划,徒儿说来听听,看他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那人哂道:“其实所谓的计划,那都是糊弄宇文宪的把戏。”说到这里,他回忆了一下说道:“宇文护告诉宇文宪,为了大周的安危,明天他甘愿冒着风险,会和宇文宪一起去见阿史那库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需要我这个替身,也为他做一些事情。” 冷龙上人这一回没有插嘴,示意那人继续往下说,于是,那人接着说道:“当时,宇文护语重心长的跟宇文宪说,明天便是他前往建章宫旧址安抚将士的时间,本来都是约定好了的事情,如果他中途变卦,没有按着约定和将士们见面,那么很有可能会乱了军心,对此,他个人荣辱是小,可是,失去了军心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所以,他拟定了个计划,一方面会跟着宇文宪前去和阿史那库头会面,另一方面会命弟子留守大冢宰府,必要时代替他前往军营,并且吩咐独孤楷等人随同,凭着弟子和他如此相像的模样,再又身边簇拥着他的那些亲信,将士们即使是和弟子见了面,也定然分辨不出真假,还以为真是大冢宰来了,所以,绝不会发生什么动荡,如此,便两全其美了。” 冷龙上人笑道:“其实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若真能这般想,倒不失一个担心社稷的国之重臣。” 紧接着,冷龙上人又叹道:“此人明着一套,背后一套,北周有如此人物统领朝纲,可谓是不幸之至。” 那人笑道:“师傅寥寥几语便看透了宇文护的本质,不错,此人确实口是心非,言行不一,名义上他是说在宇文宪的陪同下,自己去见阿史那库头,并要弟子留守大冢宰府,为了防止军营出乱,甚至让弟子带着他的亲信前去安抚军心,实际上却是截然相反,让弟子随着辨不清真伪的宇文宪去见阿史那库头,而他则带着一些人到建章宫遗址点兵,这样一来,既没有耽误了他自己的事,又达到了前去安抚阿史那库头的目的,师傅您聪明绝顶,想一想他这是不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石二鸟的计策?” 冷龙上人不置可否的叹道:“想来为了这件事,你定然被宇文护纠缠了很久,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晚才来?” 那人早就习惯了冷龙上人如此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方式,于是答道:“师傅有所不知,弟子摆脱了宇文护的纠缠之后,本想化作赫连达那个老花匠的模样走出大冢宰府,不料刚刚偷着出了弟子的居所,却被独孤季和独孤殳那两个草包撞见,非得缠住弟子喝酒,不得已之下,只好耐着性子,将他俩带到了后花园,好酒好菜供着,这才灌得他俩醉了,如此方始脱了身,随后,便急匆匆的来见师父了。” 冷龙上人忽然一笑,问道:“你说那两个草包已经被你灌醉?那么,你来找为师,就不怕那俩草包酒醒了找不着你吗?” 那人也笑道:“为了不让他俩早早醒来,弟子便趁着他俩昏沉沉的时候,又灌了他俩一些迷药,俩人要想清醒,怎也要十来个时辰。” 冷龙上人一拍手,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其实为师这一次找你,无非是想让你盯住他俩,如果可能,捉住了更好,因为明天下午,为师已经约了你师叔,所以,打算顺便把这俩人交给他,如今,你竟然误打误撞之下迷翻了他们,这倒省得费事了。” 那人问道:“师傅什么时候要那俩人?徒儿也好有个安排。” 冷龙上人沉吟一下,说道:“为师和你师叔约好,明天晚上在太液池西岸见面,只要你能在今天晚上,把那俩人弄出大冢宰府就可,剩下的事情便由为师去办。” 那人说道:“弟子记下了。” 随后他又问道:“不过,弟子想问师傅,一旦把那俩人弄出大冢宰府,师傅和弟子在哪里碰面呢?” 冷龙上人答道:“为了以防夜长梦多,等一会儿你先回去,为师随后就到大冢宰府旁边,一旦你把那俩人弄出了大冢宰府,便学三声猫叫,届时师傅自会找你。” 那人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尽然这样,弟子便先告退了。” 冷龙上人点了点头,示意那人可以走了,然而,那人没走了几步,却又被他叫住,只听他说道:“今天,为师听到了一个消息,驻守在建章宫遗址的禁军总管侯氏兄弟被宇文护叫到了长安,很可能有要事相商,你回到大冢宰府之后,如果有机会,可以顺便打听一下,看一看他们究竟在商量些什么?” 那人连忙说道:“师傅交代的事情,弟子铭刻在心,如果师傅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弟子便走了。” 冷龙上人看到他转身,忽然叹道:“三庄啊,你不仅是为师的大弟子,也是我慕容家的后生,回去之后,一定要格外小心,免得为师担心。” 那人听到冷龙上人没头没脑的冒出了这句话,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子,有些激动地说道:“多谢师傅挂念,慕容三庄记下了。”说完之后,不再停留,径直走了。 这一次,冷龙上人没有再叫住他,等到那人走了之后,冷龙上人休息了一下,看了一眼黑魃,见他们俱都闭着眼睛,静静地站在墙边休息,于是,从观宇中走出来,见到此时繁星满天,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什么事情都得我自己办,早知如此,多带几个人来就好了。” 迦旃邻提一直趴在原处,见到那人走的时候,心里虽然蠢蠢欲动,但是很快的便打消了劫取那人的念头,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人在冷龙上人心目中的地位,远没有那么重要,就算是抓住了那人,以此来要挟冷龙上人,让其拿出“渔妇珠”交换,恐怕冷龙上人多半不会就范,若真那样,还不如省点力气,看一看接下来会不会有其他的机会。 第五章:偷听(3) 如今,迦旃林提见到冷龙上人要走了,心中忖道:我且跟着他,看一看他接下来能有什么作为? 冷龙上人下了凉风台,先是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看了看,接着,心中一边盘算着,一边向着长安走去。 ????????????????????????????????????????????????????????????????????????? 慕容三庄从凉风台下来之后,不敢多做停留,因为他知道,再过一会儿,长安城便会关上各处城门,到那时想要进去可就不容易了,所以,他展开师门轻身功夫,一个劲的奔着长安城就下了来。 等到他来到章城门的时候,正赶上最后一批人入城,于是混在其中,赶紧随着其他人进了城。 慕容三庄穿街过巷,很快的来到了大冢宰府门前。 他看到守门的家丁正在忙着给府门口拴马桩上的马匹喂食草料,于是躲在了暗处,十分麻利的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戴到了脸上,接着又整理了一下细节,觉得一切妥当了之后,这才现出身来,略微的佝偻起身子,慢悠悠的来到了府门。 守门的家丁一看到他过了来,其中有人笑道:“干什么去了老花匠?是不是又去‘采花’了?” 慕容三庄佯装正经的一笑,模仿着赫连达的声音答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哪还有心思做那种事情?你们几个摆明是闲着没事,调笑老朽。” 又一个家丁直起腰,朝着他淫邪的笑道:“谁调笑你了?这府中哪一个人不知道,赫连老花匠除了摆弄一手的好花草之外,更是擅长采摘女儿花。” 再有一个家丁附和道:“不错,不错,别看老花匠年纪不小了,可是雄风依旧,那活儿可是了不得啊!” 最先说话的那名家丁连忙问道:“说的跟真事一般,你看着过老花匠那活儿啊?” 被问的那名家丁呲牙一乐,答道:“你若不信,现在便可扒了老花匠的裤子,看一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慕容三庄佯装怒道:“你们这些泼皮,有事没事的总拿老朽开玩笑,是不是认为老朽好欺负啊?我可告诉你们,泥菩萨还有个土性,你们千万莫把我给惹怒了。” 他说完之后,不再理会那些家丁,急匆匆的进了府,虽然听到身后面传过来一阵笑声,心中却是一点都不介意,暗道:也不知我离开这段时间,那两个草包怎么样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还真不好向师傅交代。 等到慕容三庄回到了后花园之后,先是四下里看了看,见到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便走到一处花草掩映中的假山前。 他扒开花草和滕蔓,一眼便看到假山夹缝里藏着的独孤殳和独孤季,只见这对哥俩儿睡得依然香甜,禁不住暗笑道:说他俩是对儿草包,真是一点也没冤枉,做人简直是一点机心都没有,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他俩,有酒便是娘,直到喝得人事不省为止,唉,这样的货色,能活到现在也算是造化了。 慕容三庄先后把独孤殳和独孤季搬回到了花园内的居处,见到他俩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中十分笃定,暗道:且先由着他俩昏睡,我该回到自己的地方看一看,如果宇文护心血来潮,抑或是中间又想起了什么安排,去了我那里,结果没见到,定会心中起疑,弄不好便会追查起来,那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意识到了这点之后,赶紧出了赫连达的屋子,向着自己的居处走来。 由于慕容三庄是宇文护的替身,所以被安排的居处十分隐秘,大致的位置离着宇文护的书房不远,那里一直被宇文护规定为禁地,并且由专人把守,府里的闲杂人等都紧守着规定,所以,平日里谁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往那里面闯。 慕容三庄住进大冢宰府已经有三年了,对于府中的情况十分熟悉,他知道在自己居住的院子中,有着一处秘道直通大冢宰府后面的武库,不过,由于年久失修,密道的牢固程度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塌方的可能,所以,他费了好些力气,偷着弄来不少材料,这才勉强将密道修好。 据他推测,这条密道很可能是大冢宰府原先的主人修建的,但是具体的时间,却无法估价出来,不过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绝没有别的人知道。 慕容三庄为了保持密道的隐蔽性,平时进出自己的居处时,也尽可能的不用密道,如果他想出去,一般是趁着旁边的护卫放松警惕的机会,利用自己高强的轻身功夫,躲过护卫的看守,从旁边的院子偷偷地溜到外面。 这一次,慕容三庄从外面回来,依然不想利用密道,他在自己的居所旁边观察看了好一会儿,见到树木掩映之中,一并排四处院落俱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而守护在这里的三名护卫,不知为何,全都聚到了一起,正在低声谈着话。 于是,慕容三庄展开轻身功夫,趁着他们一不留神的空当,悄悄的跳到了最靠近自己的那个院子,随后如同狸猫一般,翻过中间相隔的高墙,最终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 回到了屋内,他将脸上带着的面具收到怀里,随后来到了院子里,故意咳嗽一声,伸了个懒腰,借以引起护卫的注意,这才来到院门前,说道:“原来今天是你们哥儿仨当知啊!咱们可好长时间没见了。” 随后,他又故作惊诧的说道:“哎呦,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看我这一觉睡的,都睡糊涂了。” 其中一名护卫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还没到二更天,我们三兄弟来这都好一会儿了,见先生的屋子一直没有光亮,知道先生正在睡觉,所以,挡住了前来送饭的仆人,以免得叨扰了先生的美梦,如今,先生既然醒了,不妨先回到屋内,我们到前面知会一声,叫他们重新送了些饭菜,免得先生腹中饥饿。” 由于,宇文护很重视慕容三庄这个替身,所以特意叮嘱看守院子的那些护卫,一定要对慕容三庄尊重,以至于那些护卫一见到他,不但没有丝毫的懈怠,而且还总是先生长先生短的称呼,这倒让他省却了很多没必要的闲气。 见到人家如此的客气,慕容三庄自然也得以礼相待,于是他说道:“多谢三位关照,不过在下现在还不觉的饥饿,所以就不麻烦三位为在下叫饮食了。” 他心道:我现在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办,哪有心情做下来吃饭啊?你们最好不要太照顾我,否则一时半会儿的便脱不了身了。 当先说话的那名护卫见到慕容三庄推辞,也就不再勉强了,于是抱了抱拳说道:“既然如此,那还请先生早早安歇,我们再过一会儿便该走了,如果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一拨人便是。” 那人说完之后,便和另外俩人躲到了一旁,显然是有所避讳,不再想和慕容三庄攀谈了。 慕容三庄颇为识趣的回到了屋内,先是点着了烛火,装模做样的晃荡了一会儿,随后便把灯火熄了,换上了一身夜行的衣衫,戴上了由赫连达面皮制成的面具,悄悄地把后窗打开,跳了出去。 他猫着腰,就着屋旁的暗影,转到了前面的院子里,看到院门口那三个人依然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便悄悄翻到了旁边的院子里。 慕容三庄所住的地方,连着并排有四处院落,每处院落都有高墙围着,如果身手一般,根本就别想从一个院子翻到另一个院子,所幸他轻身功夫很是不弱,这些高墙还难不住他。 慕容三庄就像之前回来那样,翻过旁边院子的高墙,随后溜进院子前面曲折的花间小径,尽可能的就着一道上树木墙壁,避开来往的府中护卫,悄悄的来到了宇文护的书房旁边。 由于不久前,刘寄北夜探大冢宰府偷取杨敷的奏章的时候,在宇文护的书房里,被强练堵个正着,俩人为此打了一架,并且,恰好又赶上了地震,结果,宇文护的书房被刘寄北一刀劈塌了半边。 宇文护知道之后,碍着面子,虽然没有对强练太过于发火,但是,那一晚书房周围的护卫却全都被他杀了,并且,宇文护勒令府中的工匠,尽快的把书房修好,所以,慕容三庄来到书房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完好如初了。 对于宇文护的书房,慕容三庄趁着没人的时候,曾经来过几次,对于里面的情形也是弄得明明白白。 他知道书房表面上建的很是规矩,和一般的房屋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书房之内却是另有玄机,除了一间正室之外,接连还有两处暗室,暗室的入口则分别用着顾恺之的名画挡着。 慕容三庄一开始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如果宇文护真的在里面商量事情,极有可能是跑到了最里面的暗室,若真如此,他来了也是白来,根本就听不到人家说什么。 第五章:偷听(4) 为了试一试自己的运气,慕容三庄看到左右无人,悄悄运用壁虎爬墙的本事,来到了屋顶上,把耳朵贴在瓦面上凝神倾听的时候,心里颇有点七上八下,唯恐自己白来一趟。 刚开始的时候,书房里面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到,慕容三庄心下一沉,满以为自己猜对了,宇文护并没有在书房的正室里商量事情,可是,没过一会儿,便听到下面有人说话,他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认出说话的那个人正是宇文护。 只听宇文护说道:“老虎,你先回去,等一会儿再来接我。” 随后便听有人沉闷的答应一声,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慕容三庄心中暗道:看来,宇文护有话要说,要不然也不会将他的随从雷老虎支开。 果然,那串脚步声消失之后,便听宇文护说道:“明天我会亲自带着人,前往建章宫遗址,如果没有别的意外发生,独孤将军可以和我一起前往。” 这时,另有一人说道:“那么主公怎样处理阿史那库头那边的事情呢?” 慕容三庄灵机一动,暗道:“原来马经天也在这里,此人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也是个厉害人物。” 宇文护轻笑一声,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另有安排,无需列位担忧,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我每每合计起来,都觉得如芒在背。”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的确是马经天,除了他和宇文护以及独孤楷之外,另外,还有侯氏昆仲和康居南也在书房里。 马经天见到宇文护如此说话,禁不住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让主公这般困扰?” 宇文护叹道:“侯家昆仲乃是我的爱将,听了也是无妨,所以我就不再隐晦,有话便直说了。” 忽听侯万寿说道:“末将和家兄对主公赤胆忠心,多少年来,无不以主公马首是瞻,如果主公对我俩有什么疑虑,还不如找几个人,把我俩一并杀了。” 宇文护听完,淡淡的说道:“副总管如此说话,显然是嫌我怠慢了两位,若真如此,便是你俩多心了。” 这时侯龙恩接过话来,说道:“主公不要生气,您也不是不知道,末将的二弟向来就是这个脾气,不但心直口快,而且说话从来不知分寸,不过,他对主公的心思,那可是天日可鉴,对于这一点,即使末将不说,只怕主公心中也跟明镜似的吧。” 宇文护“哈哈”一笑,说道:“你们兄弟跟随我多年,对我一直忠心不二,如果连这点都不清楚,那我还是宇文护吗?” 他话锋一转,接着叹道:“其实,副总管的意思我明白,他是在怪我有些事没有告诉贵昆仲。”说到这里,他拿眼睛瞟了一下独孤楷,问道:“是不是副总管曾问起昨晚于谨府中的事情,而你却守口如瓶,一点也没告诉他,所以他才有些怨气?” 独孤楷木然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在下的秉性便是如此,无论对谁,只要不愿意说话,从来都是没什么言语,况且,主公的事情,自有主公来定夺,我们这些作为属下的,只有效力的份儿,不管做得如何,都应该守口如瓶,如果主公因为这样便责怪在下,在下实在是无话可说。” 宇文护心道:多少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就跟个没嘴葫芦一样,什么事情到了你的嘴里,扣都扣不出来。 于是,他说道:“像你这样真性情、守本分的人,我尊敬还来不及,那里会舍得责怪?” 宇文护对独孤楷点到为止,也不再继续深说,他转过头来,对着侯万寿说道:“其实,昨天晚上,是我安排独孤将军和康先生前往于谨府中,不为别的,只为弄到一件东西,不过,天不遂人愿,眼看就要成功,谁知半路里杀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结果弄得空手而归,唉,也许这就是天意,合该我宇文护命中有此一劫。” 侯万寿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主公如此忧心?” 侯龙恩也道:“是啊,主公,您一向坦荡做人,还有什么东西让您放不下的?” 宇文护看了看另外的三个人,只见马经天满脸的不以为然,而康居南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独孤楷却是轻轻的摇着头,示意他别在说下去。 宇文护心中自有主意,只听他叹道:“那件东西关系到国家社稷的安危,本来是叔父宇文泰临终之前,想交付给我的,不想却被于谨趁机据为所有,我曾经数次向他讨要,结果都被他拒绝,没有办法之下,只好采取非常手段,然而天道不公,仍是没能将那东西拿了回来,想一想,真是有点无奈。” 侯龙恩叹道:“主公不必为此太过于劳神,其实,想要从于谨手中拿回那件东西,并不是一件难事,问题只是采取什么样的时机?” 宇文护眼前一亮,问道:“听总管的意思,似乎对这件事情胸有成竹,不妨说来听听,如果真行得通,就按总管的意思去办,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将总管记上一大功的。” 侯龙恩笑道:“能为主公分忧,本就是我侯龙恩的分内事,何须主公奖赏。” 随后,他便说道:“其实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并非是要去夺取于谨手中的那件东西,而是,进一步的巩固势力,请主公试想一下,如果主公能进一步的独揽朝纲,权倾天下,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想怎样便怎样嘛?” 独孤楷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若总管想到的只是这些,我劝你就不要在往下说了,因为这些道理连我们都明白,更何况是主公了?” 侯龙恩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如今,朝野之中,表面上看来,主公风光无限,无人敢于忤逆,可是,事实上却不见得,别人暂且不说,就说于谨,虽然当年是他扶持主公,继承了宇文家的衣钵,可是,随着主公的权力增长,于谨一定也是暗怀戒心,尽管这几年,他和主公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分歧,可是那不代表着以后,假如有一天,他和主公真的背道而驰的话,凭着他在军中的地位以及影响,主公要想和他分出个强弱来,其结果如何,十有八九不会像我等想象的那般简单,所以,依末将之意,主公现在最该做的,一方面去积极的扩大自己在军队中的影响力,牢牢的控制住兵权,另一方面,不妨尽可能的拉拢一些军中权贵,例如杨忠、达奚武、尉迟炯之流的人物,如果主公真把这些人归纳到麾下,到那时,就算是皇上对主公恐怕都会感到无以奈何的。” 听到侯龙恩说了这么多,宇文护有点不耐烦,面无表情的说道:“总管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俗话说得好,树欲静而风不止,尽管我历年来都是真心待人,但有些人就是心怀叵测,无论我怎样推心置腹,就是不能换回他们半点真心,有事没事的总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我也想开了,能跟我一条心的,都已经找到了,剩下的人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吧!只要有你们这些人辅佐我,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他这一席话虽然说得半真半假,但是,听到的人大多为之感动,尤其是侯万寿,立时站起身来说道:“宝剑赠壮士,热血酬知己,有了主公这番话,我侯万寿纵然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侯龙恩却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跟着他兄弟附和下去,而是说道:“既然主公胸中早有丘壑,末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请问主公,您是否还想到于谨府中拿回那件东西呢?如果想的话,还请届时召唤我们兄弟一声,无论怎样,能够为主公尽一分心力,末将还是会感到不胜荣幸的。”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康居南,此时忽然说道:“其实主公这一次召唤贵昆仲到此,并非是为了谋取那件东西,事实上,主公眼前最想做的事情乃是征讨凤栖原,不过,正当万事俱备的时候,偏偏出了点岔头???????” 康居南说到此处,有意无意的放慢了语速,并且不时的瞄着宇文护,神态很是异样。 宇文护见他如此,便接过话题,说道:“据细作回报,由于这么长时间以来,驻扎在凤栖原上的叛贼一直没有得到入城的诏书,所以,开始变得很不安生,尤其是贺若敦,不仅日夜操练兵马,更是时不时的口放狂言,说什么再不让他进长安,便要强行入城,来一个清君侧,肃朝野,如有可能更是想诛杀我宇文护,看来,如果我不积极的采取点措施,将来的情势很可能不太乐观啊!” 侯万寿怒道:“就凭他贺若敦也敢如此的大逆不道?别人怕他,末将可不惧他,请主公宽心,只需给末将五千兵马,立时便可把那匹夫捉来,届时主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独孤楷淡淡的说道:“贺若敦虽然放浪不羁,却是一个真材实料,不但武功超群,而且更是善于用兵。” 第六章:掴脸(1) 董玲珑说到这里,忽然一笑,问道:“其实,独孤楷和马经天不是满口应承了这件事吗?为何还要另外找人,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宇文护叹道:“我之所以想另外找人查询此事,并非是信不过独孤楷和马经天,而是为了慎重考虑,宇文深和我之间本来关系不错,同时宇文孝伯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生气归生气,却也不想冤枉了宇文孝伯,所以才想请二位帮我这个忙,一定要确确实实的把事情弄清楚,如果真是宇文孝伯背着我做出了这件事,那我杀了他也就不会后悔了。” 董玲珑叹道:“没想到大冢宰如此的重情义,既然如此,奴家便代表师兄,应承了这件事,一定会将粮草这件事情查办得的有理有据,确确实实,绝不会出现半点遗漏。” 那男人忽然不满的说道:“董玲珑,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主了?” 董玲珑嫣然一笑,学着那男人的口吻说道:“汤俊臣,什么时候轮到你问这个问题了?” 那个名叫汤俊臣的男子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满脸的无奈,嘟囔着说道:“话虽如此,你不要忘了,这里是长安,可不是康延川,你虽是小女王,但也不需如此强横的说话吧!” 董玲珑俏脸含煞,冷冷的说道:“你敢跟我这么说话,难道你忘了咱们东女国的规矩了吗?” 汤俊臣一看董玲珑真的动了怒,便不忿的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房顶上的慕容三庄听到下面的一番对话之后,顿时吃了一惊,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蜀西的高山之中,分布着一些党项人,纷纷建立了不少的小国,其中有一个国家比较神秘,名叫东女国。 东女国的国都建在康延川,人口约为四万,大小部落不下八十余个,大部分人姓“汤”抑或“董”,国人皆居层楼重屋,散在山谷间。 东女国的风俗是重女轻男,女王号称“宾就”,国内一共有大小两个宾就,如果大宾就死了,便由小宾就继位。 另外,东女国所设立的女官称作“高霸”,所有的高霸都是世袭。 据传说在东女国之中,每一个女子都可以随意挑选丈夫,而且可以有很多个,如果拿一个丈夫犯了错,那名女子便可以将其逐出家门,或者是卖给其他的女人。 作为一个男子若是出生在东女国,绝对是一种不幸,平日里不但要从事艰辛的耕作,更是要对自己的妻子百依百顺,而且,每当发生了战争,男人便会在女人的指挥下,冲锋陷阵,战胜是应该,战死是本色,绝不会因为这些而得到任何的表彰。 慕容三庄之所以知道这些,完全是因为他知道冷龙上人曾经到过东女国,并且据慕容三庄个人猜测,冷龙上人很可能在东女国有过一次很不寻常的经历。以至于每一次提起东女国时,冷龙上人都会产生一种特别奇怪的表情,既显得安详,又有点失落。 如今,慕容三庄听到下面那一男一女来自于东女国,禁不住心中一跳,暗道:多亏我没走,要不然就错过了这次机会,等我弄明白了那俩人的身份来历以及到长安的目的,再把这件事情告诉师傅,说不定师傅为此会大为高兴。 宇文护坐在那俩人旁边,听到他们半真半假的斗嘴,禁不住心道:到底是蛮夷之人,不懂得规矩,在我面前竟然如此放肆,若非现在我有求于你们,别说答应你们出兵,只怕现在立时便将你们赶了出去。 董玲珑见到汤俊臣不再和自己顶嘴,不由得很是得意,蔑视的看了一眼汤俊臣之后,转向宇文护说道:“倒叫大冢宰见笑了,其实您也不是不知道,汤俊臣名义上是奴家的师兄,但是按着东女国的规矩,他仍旧是奴家的男奴,尽管这里离着东女国千山万水,可是规矩就是规矩,到哪里也不能更改,所以,遇到事情还是奴家做主。” 宇文护心道:现在我哪有心情管你们那些破事?他是你的师兄也好,男奴也罢,只要他武功好,能办事,对于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于是,宇文护淡然一笑,岔开话题说道:“依着小宾就看,这件事用不用告诉强练,他既是你们的引荐之人,又是你的第一姐夫,如果瞒着他,会不会有些不好啊?” 宇文护这一句话说出来,慕容三庄好悬没从书房顶上掉了下来,心中顿时笑开了花,暗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简直是做梦都没想到,那个邋遢道人竟然是东女国大宾就的女婿,难怪他一天愁眉不展的,想来必是因为得不到大宾就的欢心,被人家赶了出来,所以才一直郁郁寡欢。 董玲珑“扑哧”一声,笑了一下,说道:“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按着他的为人,一定又啰哩啰嗦的了。” 宇文护摇了摇头,大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别看强练是你姐夫,可是你却一点都不了解他,他这个人表面上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倒是心细如发,如果,把探查粮草来路的事情告诉给他,说不定他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建议?” 此时汤俊臣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凭着我的本事,要将把粮草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绝不会有什么难办的,况且,强练这个人十分古怪,即使大冢宰告诉了他这件事,也不见得他能有什么反应,我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就别让他知道了。” 宇文护叹道:“既然你们俩个都这么说,那就按着你们的意思办吧,不过,我希望你们把事情处理得越快越好,否则,我会等得不耐烦的。” 他说到了后面的话,语气稍稍加重了一些,很显然是故意而为之。 董玲珑娇笑一声,说道:“那是自然,即使大冢宰不提醒,我们也一定会尽力的,要不然,大冢宰一怒之下,不再为我们东女国出兵征讨南日松赞的‘雅龙部’,那我们可就成了东女国的罪人了。” 宇文护操劳了大半夜,早已经疲劳不堪,此时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便想将他俩弄走,于是说道:“现在应该是华灯竟艳、歌舞销魂的最好的时间,如果小宾就再无其他的事情,便该回去看一看了,要不然那些纨绔子弟见不到你,说不定会把‘凤仪乐坊’弄成什么样子呢?” 董玲珑直知道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于是半真半假的笑道:“没想到大冢宰这么懂风月?那好吧,奴家就不在这里打搅大冢宰了,没准这时候,好多人正在找奴家呢?”说到这里,朝着宇文护抛了个媚眼儿,随口说道:“说不定其中还包括令公子呢!” 宇文护神色微微一变,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他真在凤仪乐坊,还清小宾就知会一声,如果在一个时辰之内,他不回到大冢宰府,那么,以后他也不要回来了。” 董玲珑一边朝着汤俊臣打了个手势,一边嗲声答道:“谨遵大冢宰吩咐,不过,若是他真的不肯回来,那可就是他的事了。” 宇文护没有说话,目送着董玲珑和汤俊臣走出书房,禁不住暗自叹息,心道:宇文训这小子虽然资质不错,可就是太喜欢沾花惹草,有事没事总往女人身边靠,唉,如果他能改掉这个毛病,将来的作为还是不可估量的。 书房顶上的慕容三庄,见到房里除了宇文护之外,再也没有了别人,于是悄悄地从房顶上下来,四顾无人之后,便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后花园。 他找到了依然昏睡的独孤季和独孤殳之后,心里开始琢磨,暗道:如今虽是已到了后半夜,可是,府里面依然是戒备森严,别说是弄俩大活人出去,就算是自己一个人,要想离开大冢宰府,也得费些力气,如何才能把他俩弄走呢? 慕容三庄仔细的想了一下之后,决定先把这俩人带回住所,然后通过那条密道,秘密的运出大冢宰府,接着再依照和冷龙上人的约定,把他俩交给冷龙上人。 计划定好之后,慕容三庄便开始实施,为了行走方便,他先找来两条绳索,一条揣在了怀里,再用另一条把独孤兄弟面对面的绑好,然后扛在肩上,就着漆黑的夜色,小心谨慎的把俩人扛到了自己住所旁边。 他先放下了俩人,藏到了一边,接着仔细的看了看那套院落前面,影影绰绰见到三个人影,心知那是负责看守的护卫,于是从暗影中闪现出来,慢慢的向着那三个人走去。 等到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故意的发出一丝响动,果然引起那三个人的注意,随后他扭转身子,不紧不慢的向回跑来。 那三个人一见这情景,俱都发出断喝,企图叫他停下,哪曾想不喊还好,一喊之下,慕容三庄跑得更快了,于是那三个人便开始在后面追逐。 第六章:掴脸(2) 结果那三名护卫随着慕容三庄绕来绕去,没过多久,便将慕容三庄给追丢了,无奈之下,只好派了一个人前去禀报,另外两个人则继续仔细的寻找。 慕容三庄利用调虎离山的计谋,弄走了那三个护卫,连忙回到藏匿独孤兄弟的地方,迅速的扛起俩人,打开自己的院门,匆匆进到了里面。 当他关上院门之后,便听到旁边的院子中,纷纷传过来开门声,,于是不敢耽搁,提起那俩人回到了房内。 他一边故意点起蜡烛,在屋里晃荡了一会儿,随后也学着邻居那般走到了院子里,嘟囔了几句之后,便又回到房内,吹熄了烛火。 慕容三庄重新扛起那俩人,走到了院子中,来到了密道的入口处,轻轻的把人从肩上放下之后,蹲下身子,拨开洞口盖子上的浮土,然后自己先钻了进去,紧接着又把那俩人拽了下去。 当他在洞内将盖子重新盖上之后,便开始沿着秘*洞向着府外走去。 ???????????????????????????????????????????????????????????????????????? 冷龙上人离开了凉风台之后,沿着太液池北岸,很快的便到了长安城下,他朝着直城门看了看,但见北门道的城门紧闭,城门楼上更是火把通明,而且不时的有当值的城门卒来回巡视,心知不能从这里进去。 于是,冷龙上人沿着护城河开始向北走,一边走,一边四处踅摸,每每见到粗大的树枝,便捡起来夹在腋下,等到过了雍门之后,他收集的树枝已经足够煮一顿饭所用的了。 当他见到这里河面不宽,并且城墙上少有巡卒,心道“就是这了,只要进到了城内,一切便好说了。 长安城周围水源丰富,像样的便有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条河流,其他的小溪沟渠更是不计其数,所以,自古以来便有八水绕长安之说。 由于其特有的水利特点,故而长安城的护城河又宽又深,较宽处不下三十余丈,而较窄处也有十余丈宽,故而,要想逾越长安的护城河,没有一定的水性是绝难办到的。 冷龙上人的水性倒是不差,但是,他却不想游过护城河,因为那样他会觉得自己丢了身份,所以,就在沿着护城河走过的这一段路上,他已经想好了一个过河的办法。 在他选好了过河的地点之后,便将腋下的树枝用草绳捆好,随后扔进了护城河里,紧跟着看到城头上无人,便猛吸一口气,凌空跃起,轻轻地落在了那捆树枝上,就着俯冲的势头朝着对岸而来。 大约到了护城河当间的时候,那捆树枝已然不再前进了,冷龙上人泰然自若,一脚踏住树枝,一脚伸进水中划动,于是,那捆树枝载着他,迅速的向着对岸靠近。 大约离着岸边还有一两丈的距离时,冷龙上人微微一顿脚,身子顿时腾空而起,轻飘飘的落在了护城河对岸。 冷龙上人向着黑黢黢的城墙靠近了几步,回过头来借着夜色,看了看身后的护城河,心中颇有点自得,暗道:我简直就是一个天才,这么宽的水面,只是略施小计,便轻松而过,天下间能有我这般头脑的人只怕不会太多。 望着高高的城墙,冷龙上人不慌不忙的拿出怀里的小刀,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足下较劲,身子如同一鹤冲天,立时飞了起来,就这一下,足足跳起有两丈来高。 当他跃到了顶点,身子眼看便开始下降的时候,就见他猛然腾出一只脚,用力在光滑的城墙上点了一下,于是他的身子再一次向上升腾。 这一次虽然没有第一次跳得高,但也有一丈左右,当他再一次将要下落的时候,连忙像壁虎一样趴在了城墙上,早已经握在手中的小刀一下子插进了城墙的缝隙中,身子立刻静止在半空中。 就在刚才,如果旁边站着观众,看到冷龙上人的一系列惊世骇俗的表现后,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除了传说中的飞仙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达到他那种境界,不但身法轻盈流畅,而且,能够硬生生的拔起三丈多高,这简直就不是人体可以办得到的事情,而他却办到了。 冷龙上人平和了一下真气,眼睛望着下面,心里也是有点得意,忖道:老子的轻功若说是天下第二,绝没有人敢说第一。 他恢复了体力之后,身体紧紧贴在城墙上,两只脚尖一前一后蹬住墙面,同时,五指如钩,扣住城墙上的缝隙,另一只手攥着小刀,飞快地从墙里拔出,紧接着身体向上延伸,小刀又插进了墙里,如此这般,没过了多时,他便爬到了城墙之上。 等到冷龙上人登上城头时,多多少少也有点疲累,他顾不得擦拭汗水,向着两边看了看,见到没有人走过来,便不再停留,顺着马道,溜到了城里。 冷龙上人找了一个背静处,歇息了一会儿,耳朵听到了三更锣响,心道:我得尽快赶到大冢宰府附近,否则,慕容三庄若是真的把那俩人弄到了府外,却不见我的影子,一旦碰上了不该碰上的人,那可就麻烦了。 他拿好主意之后,辨认了一下方向,知道自己此时正处在孝里市,于是向着东南走去。 由于已经是半夜,所以路上行人稀少,冷龙上人脚步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藁街。 冷龙上人沿着藁街行走,心想着拐过街角,便可到达华阳街,只要继续顺着华阳街往前走,再从地下穿过了横贯驰道,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到了武库附近,然后,在武库和大冢宰府之间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只要一听到慕容三庄的讯号,便出来接应他。 本来想得好好的,可是冷龙上人沿着藁街往东没走出多远,迎面来了一群大汉,一个个身材彪悍,步态蹒跚。 那些大汉还没走到近前,冷龙上人已是闻到了一阵酒气,知道自己遇到了一群醉汉,于是,为了不招惹麻烦,他躲到了街旁。 那些大汉似乎并没有看到冷龙上人,一边相互搀扶者继续往前走,一边不时的说笑,当他们经过冷龙上人面前的时候,冷龙上人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伙库莫奚人。 冷龙上人知道库莫奚人十分善饮,如今看到他们一个个酒气熏天,也没有太在意,心道:这些家伙十有八九是鬼混去了,要不然不会醉成这样。 当那些库莫奚人走过去之后,冷龙上人便想继续赶路,不想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禁不住一惊,连忙收住脚步,站在街边,搜寻马蹄声的来处。 也就是数息的时间,顺着藁街,由东面来了一对骑士,冷龙上人目光敏锐,仔细一看,原来是几个年轻人。 那几个年轻人骑着马如同旋风一般,眨眼之间便从冷龙上人身前跑了过去,一直撵倒那伙库莫奚人后面,随着其中一个年轻人发出的一声吆喝,那几匹马顿时打了一个踅儿,一下子便把库莫奚人围了起来。 那伙库莫奚人一点都不含糊,见到突然出现的变故,竟然毫不慌乱,纷纷拔出腰刀,背对背围成一圈,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醉态。 冷龙上人看到这里,心知遇到了有人寻仇,本想就此躲开,可是两条腿就是不听话,禁不住暗自哭笑,明白自己爱看热闹的毛病又犯了,索性站在原处,静观其变。 那伙骑士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戾气的年轻人,年纪大约十七八岁,他一手揽住缰绳,另一只手高举着刀,朝着马前一名身材彪悍的库莫奚大汉说道:“不长眼的辫子狗,竟然敢跟小爷抢女人,看小爷一刀不劈了你?” 冷龙上人站在不远处,听到那个年轻人说话,还以为他在吓唬那个库莫奚大汉,谁曾想那个年轻人竟然说到做到,话音刚落,便是一刀劈下,直取那个库莫奚大汉的顶门。 虽然是在夜里,但是在漫天星斗的辉映下,只要距离不是太远,人的眼睛依然能够视物,况且冷龙上人内力精深,目光更是不同凡响,所以,那个年轻人一刀劈下,冷龙上人仍是看的很真切。 冷龙上人一开始以为,来的这些年轻人只不过是一些纨绔子弟,骑着马到处耀武扬威倒是可以,难得能有什么真功夫,可是,当那个年轻人迅疾的劈出一刀之后,冷龙上人禁不住吃了一惊,暗道:这个年轻人刀法好快啊! 其实,不只是冷龙上人是这般想的,那个被劈的大汉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根本就没想到那个年轻人会劈出如此快捷的一刀,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连忙向着一旁躲开。 亏得大汉见机得快,那一刀紧贴着他的肩头便劈了过去,差一点就伤了他,尽管如此,由于他仓皇躲闪,被迫离开了原先的位置,顿时让原先库莫奚大汉围成的圈子裂开了一个缺口。 第六章:掴脸(3) 那个年轻人见到自己面前的库莫奚大汉狼狈的躲到了一旁,不自觉的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与此同时,跃马前冲,挥舞着手里的快刀,对着其他的大汉便下了手。 另外几个年轻人,一看到那个年轻人得了手,也是一拥而上,纷纷拿着手中的兵刃,朝着库莫奚大汉冲杀。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接连有几个大汉受了伤,剩下的那些库莫奚人,其中一个看到形势不好,赶紧溜了开去,剩下的虽没有走,却也连忙跑到一旁,重新布阵。 冷龙上人看到这个情景,禁不住啧啧称赞,他倒不是在褒扬在那些年轻人,而是对剩下的那些库莫奚大汉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依然保持镇定,虽败不乱,能够重整旗鼓,发自心底的感到一丝惊异。 那个为首的年轻人,不仅刀法不俗,耳朵似乎也格外聪慧,尽管冷龙上人发出的声音不大,可是,依然引起了他的主意。 冷龙上人见到年轻人坐在马背上,把刀横放到身前,扭着头向着自己看来,不由得暗自苦笑,心想自己这是何苦由来,本来看热闹看得好好的,偏这张嘴巴不听话,弄出了动静,瞧着那个年轻人的神情,显然已是把自己也当做了敌人,没准过一会儿,便会冲着自己这边来了。 冷龙上人正在暗自掂量着,忽见从旁边的巷子里急匆匆的走出来两人,其中一个正是刚才溜走的那个库莫奚人,另一个则是一名大汉,瞧着打扮,分明也是一个库莫奚人,只不过身材要比原先的那些库莫奚人高大魁梧了许多,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使不完的力量,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个极不好惹的角色。 刚来的那名大汉,一出来便是发出一声如同打雷似的怒吼,朝着那群年轻人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为何欺负我们库莫奚人?” 那个年轻人不答反问道:“你又是谁,怎敢管小爷的事情?” 刚来的大汉怒极反笑,说道:“我乃是库莫奚的大叶护,你们这些娃娃有什么事情,尽管冲着我来。” 那个年轻人哈哈一笑,朝着其他的年轻人说道:“我道是哪一位好汉?原来又是一个辫子狗,今天小爷便做一回屠狗英雄,宰些辫子狗给你们看看。” 那个年轻人说到这里,招呼也不打一声,催马便朝着大汉冲来,与此同时,他手里面的快刀寒光一闪,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难见的弧线,直奔大汉的脖子。 旁边的库莫奚人见到这个情景,立时有人发出了惊呼,知会那个大汉快些躲闪。 库莫奚大叶护凝立不动,一双大眼紧紧的锁定那个年轻人,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估计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同时心中也在暗自想道:好个狂妄的年轻人,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便不知道天高地厚。 眼看着快刀就要劈砍到大叶护的脖子的时候,就见他猛的一哈腰,一下子便从刀锋下窜到了马头的另一面,与此同时,吐气开声,随着他的一声怒吼,倏然一肘击打在那个年轻人胯下战马的脖子上。 只听那匹马发出一声惨嘶,紧跟着“扑通”一声,硬生生的被大叶护一肘击倒。 那个年轻人没想到大叶护会如此生猛,粹不及防之下,竟然也随着马匹一起倒地,并且一条腿被也压在了马腹之下。 面对如此震撼的场面,在场的诸人均是大吃一惊,尤其是随着那个年轻人一起来的那些同伴,更是惶恐异常,其中一人惊呼道:“宇文训受伤了,大家快上啊!” 可是,其他的年轻人恍若未闻,全都呆愣愣的看着倒地的那个年轻人,竟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大叶护本来打算,趁着倒地的那个年轻人,还没从马腹下抽出腿站起来的时候,扑上前去,将其痛殴一番,可是当听到旁边有人喊出宇文训三个字的时候,竟然也呆了一下,随后,惊疑不定的向着倒地的那个年轻人问道:“你便是宇文训?” 那个年轻人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紧握着快刀,一边指着靠过来的大叶护,一边慢慢地将被压的腿从马腹下抽出来,脸若寒冰的答道:“是有怎样?如今你让小爷吃了这么大的亏,看你如何能活着离开长安?” 大叶护一脸的愕然,本想去扶那个年轻人一把,却又害怕被他砍到,神态相当尴尬。 其余的库莫奚人,此时也已听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说话,大多数也和大叶护一样,神情又是惶恐,又是尴尬,其中有人嘀咕道:“这回算是闯祸了,他是大冢宰的公子,却被大叶护伤了,大冢宰知道以后,一定会很不高兴,如此一来,莫说我们要去求大冢宰帮忙,就是想平平安安的离开长安只怕也不容易了。” 大叶护毕竟是见惯场面,心知事情已经发生了,徒自后悔也于事无补,于是不无歉意的对着那个年轻人说道:“刚才是一场误会,在下和手下人根本就不知道您是宇文公子,所以,一时冲动,惊扰了您,如今后悔已是晚了,还请宇文公子大人有大量,别和在下这些粗人计较,如果有什么怨气,您尽管发作,在下等人绝不敢有丝毫拂逆。” 宇文训“嘿嘿”一阵冷笑,说道:“想来你们已经知道小爷是谁了,所以才会乞怜求饶,本来是不知者不怪,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你使得小爷颜面丢尽,今后还让小爷如何在长安立足?你倒说说看,下一步该让小爷怎么办?” 大叶护听完了宇文训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之后,心知他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耐着性子说道:“请恕在下愚笨,难以给出宇文公子满意的答案,不过,在下希望公子能够看在我等的身份上,予以大事化小,在下等人必定感激不尽。” 宇文训轻蔑地一笑,不理大叶护的说辞,抬起头来对着自己人笑道:“你们听到没有,这个库莫奚人竟然说让我顾忌一下他们的身份,哈哈哈!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都是谁,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那些个年轻人早就跳下坐骑围了过来,其中一人附和着笑道:“宇文老大,那你就顾忌一下他们的身份呗,多弄几条绳子,多拿几个狗盆子,不就成了?” 连同大叶护在内,所有的库莫奚人俱都大怒,其中有人说道:“太无礼了,我们好歹也是库莫奚的使者,虽是没指望他们予以特别的尊重,却也没想会受到这般的侮辱,大叶护不要再和他们啰嗦,就让我们和他们拼了,就是死了也不枉我们库莫奚人的名声。” 大叶护强压怒火,盯着宇文训和那些年轻人,从牙缝里硬生生蹦出几个字:“快滚,否则,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宇文训没料到这些库莫奚人竟是如此的刚烈,忽然间见到大叶护变得异常的凶狠,心中也是为之惊恐,于是,对着大叶护色厉内荏的说道:“今夜,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们人少,便暂且由着你们凶狠,不过,这笔帐却是一定要算,你们要是有种的话,咱们明日一早清明门见。” 大叶护寒着脸问道:“宇文公子难道真的不肯就此罢休,非要和我们过不去吗?” 宇文训拉过已经站起来的坐骑,翻身上马,对着所有的库莫奚人冷冷一笑,答道:“是你们这些人先找的茬儿,如果我不找回公道,日后如何有脸呆在长安?你们便等着受死吧!” 宇文训说完之后,呼哨一声,带着已经上了马的那些年轻人,便向着东面的街口跑去,当他骑马经过冷龙上人面前的时候,竟是狠狠地瞪了冷龙上人一眼,低声说道:“看热闹的狗贼,改日定然挖出你的狗眼!” 冷龙上人没来由的受此一骂,心中顿时火冒三丈,心道:管你是什么来路,库莫奚人忌惮你,老子可不吃你这套。 冷龙上人一边想着,一边展开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一下子便追到了宇文训的马后,口中骂道:“没口德的小杂种,上人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冷龙上人已是跃上了宇文训的马背,还没等宇文训回过神来,已然一个巴掌扫出,只听“啪”的一声,正中宇文训脸颊。 这一个大嘴巴打过之后,宇文训在马上好悬没掉下来,于是顾不得脸颊生疼,连忙回手一刀,不料竟是扫了个空,等他勒住坐骑时,却见冷龙上人已是站在了他的坐骑旁边,正在阴森森地看着他。 宇文训朦胧中看到冷龙上人那一双眼睛时,倏然一股寒意钻入到了骨髓之中,禁不住打了一阵寒战,连忙催动胯下坐骑,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其他的年轻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本来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可是当宇文训一言不发的走了后,再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也都各自抖动缰绳,尾随在宇文训身后,策马而去。 第六章:掴脸(4) 离得不远的那些库莫奚人,顿时发出一阵嘘声,冷龙上人朝着他们淡淡的看了一眼,心道: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骨子里没一个不妖里妖气的,就跟你们大俟斤的师傅一样,看着都让人觉得讨厌。 冷龙上人知道没时间搭理那些库莫奚人,于是头也不回的朝着华阳街走去。 等到冷龙上人按着自己的设想,来到长安武库的附近时,不觉间已经接近了四更天。 他绕着武库走了一遭,并没有见到慕容三庄,心中正有点忐忑的时候,忽然,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三声猫叫,于是连忙顺着声音找去,这一次,他没有落空,很快地便找到了慕容三庄。 俩人相见之后,先是找了一个僻静处,慕容三庄将独孤兄弟交给了冷龙上人,随后,便把自己在大冢宰府里听到的一切尽数告诉了冷龙上人。 当冷龙上人听到宇文护竟然和东女国的人有所联系时,禁不住邹了邹眉头,疑惑的问道:“那个女的真是东女国的小宾就?” 慕容三庄答道:“千真万确,那个女的确实是东女国的小宾就,至于她叫什么弟子可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个男的好像叫做汤俊臣,说是那个小宾就的师兄,另外,那个小宾就竟然管强练叫姐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冷龙上人叹道:“一晃儿都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在长安竟然能撞见了他们,真是始料未及。” 慕容三庄听得出冷龙上人话语中的萧索,便试探着问道:“师傅认识他们吗?” 冷龙上人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见到慕容三庄一脸的糊涂,便意兴索然的说道:“小宾就名叫董玲珑,当年为师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子,至于那个什么汤俊臣,为师便不识得了。” 慕容三庄好奇地问道:“师傅是怎么认识那个小宾就的?” 冷龙上人忽然显得有点不耐烦,摆了摆手,说道:“你就不要再问了,如果日后有机会,为师再告诉你。” 慕容三庄见他如此,便不敢再纠缠下去,于是继续将自己所听到的事情说给冷龙上人。 后者仔仔细细的听罢,沉吟了一阵,随后说道:“活该宇文护倒霉,竟是让你听到了密谋,既然如此,为师怎的也不能让他逞心如意,明天一早,徒儿尽管随着宇文宪去见阿史那库头,为师另有要事去办。” 慕容三庄狐疑的问道:“难道师父今夜不回凉风台,那这俩人可怎么办?” 冷龙上人笑道:“怎么办?当然是往好了办,徒儿不用多问,日后你自会知道。” 他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郑重其事的说道:“为师有一句话需要嘱咐徒儿,无论何时何地,做人切不可太大意,尤其是在宇文护面前,更是要随时提防他,因为对于他来说,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也许就会对你下毒手,你是为师一手带大的好徒儿,为师不希望你早早的就丢了性命。” 慕容三庄低下头来,好一阵感激,说道:“有师傅这些话,徒儿就算是丢了性命,也不后悔了。” 冷龙上人叹道:“不久便要天亮了,徒儿先回去吧,记住师傅的话,一定要多加小心,也许过不了多久,咱们师徒便能在朝堂上见面了。” 慕容三庄点了点头,说道:“师傅含辛茹苦的蛰伏了这么多年,老天爷一定会给师傅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冷龙上人点了点头,催促道:“不要再罗嗦了,徒儿快走吧!” 慕容三庄最后看了冷龙上人一眼,虽是感到有些留恋,但也知道不能久留,于是一狠心,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冷龙上人目送着慕容三庄离开,忽然之间竟是有一种不舍的感觉,他晃了晃脑袋,暗自苦笑,心道:“难道是我上了年纪的缘故,怎会无端的有点心痛?真是越老越没用了。 他呆坐了一会儿之后,看了看兀自昏睡的独孤殳和独孤季那哥俩,心道:也不知三庄给他俩喝了多少的迷药,直到这会儿,还是一个劲儿的睡。 冷龙上人站起身来,忖道:等到天一亮,我若是带着他俩走,路上行人众多,见到我带着俩‘粽子’,不生出是非才怪,看来我得趁着此时天还黑着,赶紧找一个容易容易出城的地方,只有这样方能掩人耳目,安安全全把他俩带回凉风台。 冷龙上人主意打定之后,一把将那俩人扛在肩上,随后趁着天还没亮,展开轻功,反身穿过横贯驰道,顺着华阳街便朝着西市而去。 冷龙上人知道,五更天的时候,由于长安最繁华的西市要开始做买卖,守门卒为了方便城内外的人出入,便会早于其他的城门,将横城门打开。 冷龙上人扛着那俩人,如同无物一般,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行进的速度,没过多时,便来到了夕阴街口。 他离着横城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脚步向着四周看了看,见到街口拐角处有一处郡邸,于是灵机一动,扛着俩人如同鬼魅一般,没入到了黑暗中。 当冷龙上人来到郡邸门前的时候,发现门竟然开着,他往里面看了看,却是不见人影,刚想偷偷的摸进去,忽听旁边传过来一声牛叫,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辆牛车赫然停放在门旁不远处。 冷龙上人心中大喜,暗道:真是天助我也。 他迅速的来到了牛车旁边,只见车帘低垂,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人。 冷龙上人心道:有人也好,无人也罢,无论如何这辆牛车都是我的了。 他腾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挑起牛车前面的帘子,往里面一看,顿时感到有点沮丧,原来车里面竟然有着一个女子和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小女孩。 那个女子看到有陌生人掀起了车帘,禁不住便要惊呼,冷龙上人连忙伸进手去,一把握住了女子的嘴巴,小声威胁道:“不要叫,否则扭断你的脖子。” 那个女子惊恐地大睁着眼睛,朝着冷龙上人点了点头,后者看到她很是听话,便想松开手,谁料旁边那个小女孩竟然哭叫一声,扑了上来,一下子便咬住了冷龙上人的手背。 冷龙上人吃痛不住,连忙收手,小女孩看到自己突袭成功,也赶紧松了嘴,就势扑到了女子怀里,扭回头,满脸的仇视,看着冷龙上人。 冷龙上人心中大怒,他“咣当”一声,把肩上扛着的独孤兄弟扔到了车内,随后自己也跳了进来,抬起巴掌,便要掌掴小女孩。 已然龟缩在车厢角落里的女子一看这情景,连忙把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哀求道:“求求你,饶了她吧!小孩子不懂事,如果你要打,便打我吧!” 冷龙上人怒火稍息,心道:我是何等的身份,岂能欺负一个小女孩儿? 他撤回手掌,眼珠转可转,低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牛车里?”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叹道:“其实这句话本该是我问你才对。” 冷龙上人见她不回答,便不再相问,寒着脸说道:“上人其实并不想将你俩怎样,只不过要借牛车一用,你俩千万莫要自作聪明,否则,不但召唤不来搭救的人,只怕到时性命都不保了。” 他不再理会女子和小女孩,回过身子,便要驾驶牛车离开这里,可是,就在这时候,忽听院子里有人说道:“你将她们母女送到地方之后,尽早的赶回来,要不然我会一直惦记着的。” 另一人回答道:“请冯主薄放心,小人一定快去快回,免得您惦记。” 先前那人说道:“我知你驾驭牛车已经多年,但是路上还是要小心,毕竟路途不近,遇到事情一定要三思。” 后者连忙应道:“小人知道了,我这就带着夫人和小姐走。” 冷龙上人躲在车帘后面,心道:天王老子的,上人本不想杀生,偏偏天不遂人愿,竟然来了个自己找死的。 冷龙上人本已经打算好,只要那御夫发现了自己,便立刻将其结果了事。 孰料,那个御夫上了牛车之后,压根儿就没有掀起车帘查看,可能是在他想来,牛车就停放在郡邸门前,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才懒得检查,只听他吆喝一声,驾起牛车便开始赶路。 那个女子抱着小女孩畏畏缩缩的坐在牛车里,曾经数次想张嘴喊叫,都给她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穿着白色僧衣的人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说不定自己一开口,立时会遭来杀身之祸。 她死了事小,若然连累了怀中的孩子,那可就让她生不如死,所以,她左右斟酌,最终选择了闭嘴缄默。 当牛车赶到横门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进进出出了,赶车的御夫为了避开路人,便从牛车上跳下了来,走到前面,牵住牛缰绳,带着它慢慢地走过了城门。 第七章:积德(1) 冷龙上人将独孤兄弟放到自己的脚下,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暗道:折腾了一夜,真有点困乏,如果有张床榻便好了,正可小憩一会儿。 那女子看到冷龙上人悠然的坐在旁边,一个劲儿的要打盹儿,禁不住心中燃起希望,暗道:最好这人早些睡了,要不然一旦出了城,说不定他会怎样对待我们呢? 她正合计的时候,忽听闭着眼睛的冷龙上人问道:“那个冯主薄是你的丈夫吗?” 那女子忽然听到冷龙上人说话,禁不住一哆嗦,失声道:“你没睡啊?” 冷龙上人闭着眼睛笑道:“我若真睡了,你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那女子强自镇定的说道:“不错,那个冯主薄确实是我的丈夫。”说完之后,她试探着问道:“出了城之后,你会怎样对待我们?” 冷龙上人淡淡的说道:“只要你们乖乖地听话,别惹出什么麻烦,一旦到了适当的时候,上人自会让你们下车离开。” 那女子重复了一下冷龙上人的话后,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抢走我们的牛车,那我们还如何赶路啊?” 冷龙上人一边轻轻将车帘挑开一道缝儿,见到天色已经放亮,一边心不在焉的答道:“怎样赶路那是你们的事,上人可管不了那么多。” 那个女子听他说话的语气,简直就似理所当然一般,心中煞是气愤,说道:“看你的一身装扮,应该是个慈悲为怀的沙门,可你的言行却是如此没有规矩,你就不怕玷污了佛门清规,遭到报应吗?。” 冷龙上人透过车帘旁边的缝隙,看到那个御夫仍旧在前面牵着牛,对于车里面的事情浑然不知,禁不住笑着答道:“上人这一身行头,虽然是出家人打扮,但是骨子里却是俗人一个,平生不仅一声佛儿没念过,人却杀了不少,我看你还是闭上嘴,乖乖的认命吧!” 那女子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然而,她怀里的那个小女孩儿却忽然说道:“臭和尚,不要脸。” 冷龙上人一愣,随即回过头来,“噗嗤”一乐,伸出手去,照着小女孩儿的脸蛋儿刮了一下,并且打趣道:“臭的确是挺臭,不过,上人可不是和尚。” 由于他动作飞快,那女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冷龙上人缩回了手,她才下意识的往怀里紧了紧女孩儿,惊恐的厉声说道:“不要碰她,拿开你的手。” 冷龙上人叹道:“如果你是个男子,用这种语气跟上人说话,上人一定会杀了你的。” 那女子听他这样一说,顿时一呆,随后将身子转过一旁,不敢再和冷龙上人对视了。 冷龙上人见她如此,便淡然一笑,心道:如此甚好,我也免得和你啰嗦。 那御夫牵着牛车,穿过了西市之后,上了城北的官道,当走至僻静处,便听身后车厢里有人说道:“喂,那御夫先停一停,上人有话跟你说。” 御夫一开始还没有会过意来,不知道谁在跟他说话,脑袋左右连转了几下,最终才发觉,朝他说话的那人是在车里。 御夫赶紧走了过来,心道:这车里什么时候多出一个男人来,那可是要命的事儿! 随着车帘一挑,御夫一眼便看到了冷龙上人,禁不住失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在车里?” 冷龙上人笑道:“坐车当然得呆在车里,难道要到外面不成?”随后他脸一绷,说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现在你可以走了,上人自己来驾车。” 御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劲儿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说要抢走我的牛车?” 冷龙上人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上人只要车,不要命,但如果你啰哩啰嗦的,那可就很难说了。” 冷龙上人说完,随手在车厢的门框上抓了一把,只听“咔嚓”一声,竟被他生生抓下一块木头来,顿时看得那御夫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冷龙上人见到自己的威吓起了作用,便对着御夫说道:“怎么样?你是要车还是要命?” 御夫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瞅瞅那一对母女,又看了看冷龙上人,最后把眼光落到后者手中的木头上,叹道:“你知道车里面的这对母女是什么人吗?” 冷龙上人不以为然的说道:“就算是皇后和公主,今日也得把车让给上人。” 御夫回过头来,朝着驾车的俩黄牛吆喝一声,使得它们停了下来,随后,转过脸对着冷龙上人试探着说道:“这位沙门可认识冯主薄?” 冷龙上人不耐烦地答道:“什么冯主薄,上人不认识,你不要再胡言乱语,趁早滚开,免得上人一时忍不住,动手杀了你。” 御夫看到冷龙上人一脸的凶相,知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对着那对母女淡淡的说道:“没办法,看来夫人和小姐只好随我一起走路了。” 那女子抱着小女孩儿,虽是一脸的委屈,但是,并不敢发作,弓着腰站了起来,从牛车里面下了来。 冷龙上人阴测测的说道:“这不就万事大吉了,非得浪费上人好多口舌。” 御夫带着那对母女站在道边,冷龙上人看了他们一眼,心道:活该你们倒霉,若是在平时,上人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夺了妇孺的牛车,可是今天没办法,这里离着凉风台还很远,上人扛着那俩草包多有不便,没奈何只好做一回有失身份的事情了。 他掀起车帘,自行坐在御驾的位置上,一抖缰绳,吆喝着便要驾车走开。 忽听道旁那女子说道:“此处离着城内不远,咱们或许可以先回去,找到相公,再弄辆车,然后再走?” 那御夫小声答道:“那又何必呢?依在下看,还是继续赶路吧!” 那女子急道:“此地离着安宁郡路途遥远,如果走着回去,我倒是可以一试,但是怜儿如此幼小,恐怕她一定吃不消,我看还是先回城吧!” 御夫倏地一变脸色,阴沉沉的说道:“咱们先不要争论了,等他走了再说。” 冷龙上人在车内听着奇怪,暗道:听着他们彼此说话的语气,怎么一点都不像似主仆的关系,真是莫名奇妙。 他虽然有点好奇,但是,一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办,便不再耽搁,催动牛车,开始赶路。 没走出多远,冷龙上人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连串的惊叫,于是从牛车上跳下来,往回一看,禁不住吓了一跳。 只见不远处,那个御夫手里拿着一柄匕首,已然把那女子掀翻在地,正要往下刺,而那女子一手护着旁边的孩子,一手则紧紧地抓住御夫的手腕子,拼命的阻拦下落的匕首。 冷龙上人一看到这里,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那御夫要杀死妇人? 看到那女子形势危急,冷龙上人连忙赶了上前,岂料还是晚了一步,那御夫已然把匕首插在了女子的前胸上。 冷龙上人大怒,抬起一脚将那御夫踢开,然后踩在他的脸上,问道:“你这厮为何残害你家主母?” 御夫吃了冷龙上人一脚,肋骨顿时断了几根,一时间疼得没法说话,只得不住的抱拳作揖,看情形似乎怕得要命。 冷龙上人毫不怜悯,转过头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女子,只见那把匕首正插在胸前要害,显见是活不了,于是抓紧时间说道:“这厮为何要杀你?” 那女子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将惊恐万分的孩子拉到身旁,有气没力的答道:“我也不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本来还以为他会安排我们回到安宁郡,谁曾想他看到你走远了,竟忽然一变脸,拿出匕首想要杀死我们。” 冷龙上人移开踩在御夫脸上的脚,让他得以好好的喘气,随后凶狠的说道:“你这厮究竟为了什么要杀她们,乖乖地从实招来,否则,上人便活活的把你剥了皮。” 御夫听他说得认真,知道不是在说假话,于是诚惶诚恐的答道:“只要上人能饶了小人,小人一定实话实说,绝不敢有半点蒙骗。” 冷龙上人“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有话快说,上人在这里听着呢。” 御夫挣扎着坐了起来,然后跪在冷龙上人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上人有所不知,小人其实是受了她丈夫的委托,才下此毒手的,否则,就算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绝不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女子似乎也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是动了动身子,伤口处流出的血便更多了,于是,她只好作罢,强忍疼痛,怒声说道:“你这小人在说谎,我和相公相敬如宾,他为何会杀我?” 那御夫连忙扭头对她说道:“非是小人说谎,夫人你是有所不知,冯主薄之所以要杀你,完全是因为他迷上了一个女人,为了讨那女子欢心,他便决定将你们母女送回安宁郡,不过,在临行之时,他曾秘密的嘱咐小人,不管什么原因,如果夫人和小姐半路里不想走了,那么他便让小人杀了你们母女,以便于一了百了。” 第七章:积德(2) 那女子听完之后,竟然吐了一口血,随后,气息奄奄的说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女子,竟然狠心到不惜杀死自己的妻女?” 御夫答道:“听说那女子是个乐坊的歌妓,好像叫董玲珑,在长安很有名。” 那女子连声咳嗽,随后才缓了一口气,接连愤然道:“你在说谎,你在说谎,你在说谎???????”没过一会儿,便没了声音,显然是死了。 冷龙上人此时也是心中吃了一惊,见到那女子死了之后,便又轻轻地踢了一脚那御夫,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什么冯主薄所认识的女子,真叫董玲珑吗?” 那御夫受了一脚之后,已然仰面倒在地上,顾不得疼痛,连声答道:“千真万确,据郡邸里的人传言,冯主薄为了那个叫做董玲珑的女子,已然什么都不顾了,只想早点把她娶过门。” 冷龙上人自语道:“若真是她,怎会看上那个冯主薄?” 那御夫还以为冷龙上人是在跟他说话,连忙附和道:“上人说得对极,据小人听说,那个董玲珑为了拒绝冯主薄,便故意说出个条件,就是不肯做妾,为了这件事,冯主薄茶饭不思,烦恼异常。” 冷龙上人心中笑道:你知道什么,那个董玲珑身份是何等的尊贵,若是在她家乡,如果她想要男人,身边的面首何止百十,尽管此时是在长安,可是,按着她原先的风俗,又怎会甘心当人家的小妾? 冷龙上人自是不能把心里话说出,于是又问道:“就因为这个条件,那个冯主薄便狠下心来,想要杀掉这对母女?” 那个御夫点了点头,答道:“事实虽不尽如此,但也差不多,冯主薄原想把她们送回原籍,然后再写一封休书,这样便可打发了她俩,可是,那个董玲珑却不同意,非说要一个干干净净的男人,否则,便不会嫁给他。” 冷龙上人听了这话之后,心中忽然一酸,暗道:这话怎么和她姐姐是一个口吻?真是一奶同胞啊! 这时,冷龙上人见到小女孩一边哭着呼唤那女子,一边不住的摇晃着那女子的脸庞,禁不住心生一丝怜惜,忖道:这个小女孩儿也怪可怜的,父亲不疼,母亲又死了,日后她该如何活下去? 想到此处,冷龙上人忽然心中涌起一股难明的情绪,他看了一眼停在远处的牛车,接着又瞅瞅小女孩儿,暗自叹息一声,心道:罢了,权当我做一回好人,把这个小女孩儿带走,也算给我自己积点阴德。 他来到小女孩儿身边,哈下腰,本想一把抱起她,孰料竟是没有拉动,只见她紧紧的扯着那女子的衣袖,哭喊着道:娘啊,娘起来,你怎么不理怜儿了呢? 冷龙上人叹道:不要再喊你娘了,她已经死了,你还是跟上人走吧! 小女孩儿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冷龙上人,泪眼婆娑的说道:“我娘只是睡了,她不会不理我的,我不跟你走。” 冷龙上人不再与她辩解,手上力道加大,硬生生将她抱了起来,佯装怒道:“你不要再无理取闹,否则上人便不管你了。” 小女孩儿见到他面孔阴森,立时骇得圆睁双眼,一脸的委屈,茫然的看着冷龙上人,不敢再哭闹了。 冷龙上人见到自己的恐吓生出了效用,便回过头,去找那个御夫,不料正好看着个背影,原来那家伙趁着他不注意的当口,已是悄悄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溜之大吉。 冷龙上人冷笑一声,弯下腰,一下子把插在女子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随手一扬,那匕首顿时如同流星一般,朝着御夫的后背激射而去。 只听御夫一声惨叫,匕首不偏不倚,一下子正插在他的后背要害,随着他踉踉跄跄的又向前奔跑了几步之后,最终扑倒在地,扭动几下,便不再动了,眼见是没个活了。 冷龙上人抱着小女孩儿走回牛车,先把她放到了车内,随后,自己坐在车前,回首看了一下放在车内的独孤兄弟,见他俩仍是昏睡未醒,便回过头,一抖缰绳,叱喝一声,驾驶着牛车赶往凉风台。 就在一道上,冷龙上人在小女孩的口中得知,她叫冯小怜,她的父亲便是安宁郡的主薄,受了郡守的委托,长期在长安的郡邸中做事。 冯小怜和她的母亲一直住在安宁郡,由于前几天,冯小怜想念父亲,故而协同她母亲一起来到了长安,可是没住了几天,他父亲便安排她们娘俩回安宁郡了。 冷龙上人见到冯小怜虽然年龄尚小,可是口齿伶俐,模样也是生得十分美好,一看便是个美人坯子,禁不住心生一丝怜爱,说话间便没有了原先那般阴沉。 冯小怜一开始的时候,尚是止不住的哭泣,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母亲,可是后来,眼见着自己哭喊无用,便逐渐的止住了悲声,静静地躲在车角处,时不时的看着冷龙上人和车厢内的独孤兄弟,眼神中既是无助,又有些惶恐。 到了凉风台之后,冷龙上人将牛车安置在台下,自己扛着独孤兄弟,手上拉着冯小怜,上了凉风台。 等他进到了观宇,“咕咚”一声,把独孤兄弟扔到了地上,随后便听得有人“哎呦”一声,一看之下,却是独孤季已然醒了,由于耐不住摔痛,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冷龙上人见他叫了一声之后,便睁开眼睛望着自己,于是咧嘴一笑,问道:“摔疼了吧?” 独孤季刚从昏睡中醒来,虽是感到背脊疼痛,但是,仍然没有十分清醒,听到冷龙上人问他,便茫然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冷龙上人拉着冯小怜来到独孤季的旁边,随口说道:“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便是阎罗殿,你喝多了,已经醉死,被我的勾魂差人锁拿到此处,快些讲一讲你做过的那些龌鹾事,看一看该是下到哪层地狱?” 独孤季不知是真是假,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手脚,结果发现身子就像粽子似的被绑了个结结实实,禁不住大惊失色,诚惶诚恐地问道:“这位前辈不要消遣小人了,不知小人何处得罪了前辈,被前辈弄到了这里来?” 独孤季说完之后,想看一看自己身后面绑的是谁,可是无论怎样扭动脖子,就是没法看到,焦急之下,不住的挣脱绳索。 冷龙上人冷冷一笑,淡然说道:“我看你还是老实点吧,那条绳索把你们兄弟捆得十分牢靠,就算你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只怕也是徒劳,与其浪费气力,还不如消停的呆着,说不定等一会儿,上人心软了,便会放了你们。” 独孤季又挣了几下,见到果然没有效果,便从心里软化了下来,颤声问道:“前辈风骨绝佳,一看便知是非常人,小人兄弟乃是不入流的角色,前辈何苦为难我们?” 冷龙上人油然道:“上人也不瞒你们,我便是你们师爷的大对头慕容寒冰,这一次之所以捉了你们,无非是帮我师弟一个忙,替他找到劫走小妾的贼人,上人这样说,你们可明白了?” 独孤季脑袋里闪过侯莫陈崇八夫人的样子,骇然说道:“原来您就是威震天下的冷龙上人,请恕小人眼拙,不过,您可能抓错认了,小人一没胆识,二没手段,如何抓了您师弟的小妾啊?” 冷龙上人闷哼一声,说道:“狡辩,分明是你俩带着人,在草堂寺归来的路上,劫走了侯莫陈崇的八夫人,都到了这份儿上,还敢否认,上人看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独孤季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暗道:那件事情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曾经在独孤楷的口中知道有个慕容寒冰,乃是师爷苻常生的对头,不但武功绝顶,而且生性凶残,常常是杀人不眨眼,如今冷不丁的一见着,打心眼中泛着哆嗦。 没奈何之下,独孤季只好抵赖,他带着哭腔说道:“前辈是有所不知,小人虽是前几日捉了个妇人,但却一点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听从了师傅的安排,把妇人捉了后给他,其余的小人可一概不知啊!” 独孤季说道这里,偷偷的用胳膊肘朝着身后捅了捅,心道:身后面的那位大概便是三哥,怎的此时还没醒来?难道他已经遭了毒手?若真如此,那我可得快点想办法逃走,要不然我独孤一家可就断子绝孙了。 冷龙上人冷眼看着独孤季,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表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道:这小子一副哀求祈怜的模样,骨子里却是一点都不老实,反正你也走不了,且先由着你瞎折腾,等一会儿累了,不用我说,自己也就消停了。 冷龙上人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么说,侯莫陈崇八夫人被劫走的事情,实情你是一点都不知道?” 独孤季一脸的无辜,连连点头应道:“正是如此,如果小人事先便知道那妇人乃是柱国大将军的小妾,便是给了小人一千个胆子,小人也绝不敢那般作为,请前辈看在小人兄弟无知的份上,就绕过了小人们的这一遭吧!” 第七章:积德(3) 冷龙上人淡然笑道:“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上人现在还有别的事情,暂且将你俩留在这里待上一会儿,等上人办完了事儿,再来与你俩谈谈。” 他说完之后,不再理会独孤季的说辞,松开冯小怜的小手,先将独孤兄弟挪到了黑魃的近前,然后朝着其中一名黑魃耳语几句,接着便走到了冯小怜的面前,说道:“小丫头,上人知道你饿了,等一会儿上人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你带些吃的,你乖乖的和这些叔叔们呆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噢。” 冯小怜先是看了一眼那些木讷的黑魃,接着又瞄了一下兀自在嘟囔的独孤季,有点害怕的说道:“怜儿知道了,绝不会乱跑,不过,你要快去快回,我有点害怕。” 可能是由于冯小怜初逢变故,幼小的心灵没有了依托,此时对待冷龙上人,无论是说话,还是眼神,都显示出深深的依赖。 冷龙上人见冯小怜如此乖巧,便点了点头,随后把她安置在独孤兄弟旁边,嘱咐道:“这俩人被绑得不能动,怜儿不能趁着上人不在,给他俩松开绑绳,记住没有?” 当他看到冯小怜重重的点了头之后,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啸声,立时看到有四个黑魃“刷”的一下围了过来,于是他穿过其中俩个黑魃之间的缝隙,又是低啸一声,带着其他三个黑魃快步下了凉风台,跳上牛车,直奔章城门而来。 ??????????????????????????????????????????????????????????????????????????? 独孤楷和马经天俩人带着十几名随从骑马出了章城门之后,独孤楷便放慢了马速,对着旁边马上的马经天说道:“老五你说皇上突然请主公进宫,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是藏了什么祸心吧?” 马经天看了一眼远处的大营,但见那里炊烟四起,直到此时正是营中将士埋锅造饭的时间,于是他随着独孤楷也放缓了速度,面无表情地答道:“何涌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太后有请主公,但是依着我看,十有八九是皇上的主意,本来朝中大小,无人不知今天乃是主公点兵的日子,太后赶巧也在这时候宣主公进宫,这事颇显得有些蹊跷,不过,无论怎样,我想皇上也好,太后也罢,冲着主公现在的势力,他们绝不敢孤注一掷,加害主公的。” 独孤楷叹道:“我想他们也不敢谋害主公的,不过,我还是担心一件事情。” 马经天问道:“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忧心忡忡?” 独孤楷说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倒不是主公的安危,而是那件《金书铁券》。”他说到这里,见到后面的随从离着他俩有一点距离,估摸着俩人之间的谈话绝不会被那些人听到,于是低声接着说道:“老五你想,那晚我们虽然没有弄到《金书铁券》,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金书铁券》一定就在于谨手中,如果,于谨因为前天晚上的事情,受到了惊吓,把《金书铁券》呈现给皇上,而皇上则拿它来要挟主公,那该如何是好呢?” 马经天一愣,叹道:“还是你的心思缜密,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按着主公的为人,即使皇上真的把《金书铁券》拿出来要挟主公,我想他定会有办法应对的,况且,按着常理来说,如果想让《金书铁券》发挥效用,需要有其他的实权人物在场,否则,光凭皇上身边的那几个废物,即使有了那个什么《金书铁券》,也只不过是废纸一张,没有任何的实用价值。” 独孤楷叹道:“但愿如此吧!” 俩人又催马向前走了一段路,马经天忽然问道:“主公临走之前,交给你的兵符可收好了?” 独孤楷下意识的摸了摸内怀,答道:“当然收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能胡乱放置?” 马经天说道:“等一会儿,我俩带着人进到了大营,尽快的找到尹公正把事情办完,以免得迟则生变,按着主公的意思,点完兵之后,便拔营起寨,直奔凤栖原,随后寻一处好地方扎起营盘,等候主公归来。” 独孤楷点头说道:“正该如此,此时乃是紧要关口,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马经天忽然忧虑的说道:“老四,你说这一次主公派我俩代替侯氏兄弟前去点兵,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独孤楷淡然说道:“能有什么麻烦,难道那些将士能够不听号令?” 马经天道:“我俩虽然有主公亲自相赋予的兵符,可是,侯氏兄弟带兵日久,难免没有一些亲信,一旦见到点兵的不是他俩,会不会有所阻挠啊?” 独孤楷冷冷一笑,说道:“如果这样,那正合我意,只要哪个不服,便一刀杀了,正所谓杀一儆百,也让侯氏兄弟的心腹们看一看,军营之中还轮不到侯氏兄弟一手遮天。” 马经天一阵苦笑,说道:“话虽如此,可眼下并不是闹矛盾的时候,老四你为人太过于刻板,到时候千万要三思而后行。” 独孤楷看了看马经天,点头道:“你的话我记下了,走吧,这里离着军营还远着呢。” 一行人顺着官道继续赶路,没多久便来到一处丘陵间的隘口,独孤楷和马经天带着人纵马前奔,忽然间,看到前面不远处竟是停放着一辆牛车,禁不住纷纷吆喝,企图知会赶车人快点闪开道路。 孰知那俩牛车竟然纹丝未动,就那么停放在路中间,独孤楷和马经天颇感诧异,俱都感到有点异常,于是俩人来到近前,仔细瞧看。 只见牛车的车厢车帘低垂,拉车的两头牛神态安详,一切都显得十分寂静,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独孤楷奇道:“这莫不是谁家丢失的惊牛,拉着车来到了这里,此时惊牛恢复了平静,故而,拉着牛车停滞不前?” 马经天示意身后的随从下马瞧看,随后说道:“这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牛车停放的地方有点不寻常,且先让儿郎们看一看,然后再作计较。” 说话间,有两个随从已然下马,其中一个跳上么牛车,拉开车帘望里面看去,猛听那人一声惨叫,一下子从车上跌了开去。 忽逢变故,众人皆惊,独孤楷大喝一声:“什么人?胆敢伤了官差!” 只听车里面有人慢悠悠的答道:“什么人?熟人。” 接着就见车帘一挑,冷龙上人从车厢里探出脑袋,朝着独孤楷一笑,接着说道:“原来是你带着人来的,上人本以为宇文护回来呢?” 独孤楷一看时冷龙上人,禁不住怒道:“你拦在官道中间,究竟想干什么?” 冷龙上人钻出车厢,下了车之后,先是伸了个懒腰,随后叹道:“上人都等候多时了,其实也不为别的,如果你肯将兵符乖乖的交出来,上人有好生之德,心一软便可饶你们不死,否则,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独孤楷“嘿嘿”冷笑,从身后拔出“百胜刀”,一指冷龙上人说道:“本来我还敬重你是个前辈,没想到你如此的不要脸,既然上一次没有结果了你,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全了尸首。” 马经天挥了一挥手,那些随从顿时跳下马,各拿兵刃将冷龙上人围了起来。 独孤楷和马经天纷纷下马,前者分开随从,来到了冷龙上人面前,先是拍了拍自家的胸口,随后又晃了晃手中的“百胜刀”,对这冷龙上人杀气森森的说道:“兵符就在这里,有本事尽管来取,希望你这一次不要夹着尾巴走人。” 独孤楷话一说完,立时便动了手。 有了上一次在军营中的打斗经验,独孤楷对于冷龙上人的深浅已然心中有数,知道师傅的这个对头不仅轻功绝顶,内力也是极为深厚,如果自己不采取点特殊的手段,十有八九胜不了他。 于是,独孤楷一上来便是使出了看家本事,趁着迈步前移的时候,一手握住百胜刀,一手退去刀鞘,百胜刀如同劈波斩浪的飞鱼,刀身倾斜,直取冷龙上人前胸,而他左手的刀鞘则在运行中,十分巧妙的护住了自己的空门,这一招不但有功有守,而且暗含玄机,接着后招。 此时东边的太阳虽然已经升起,不过,却没有升起多高,独孤楷这一刀使出,最为奇妙的是正好利用了射过来的阳光。 由于刀身倾斜,雪亮的刀身正好可以将阳光折射出去,直袭前面冷龙上人的双眼。 从一开始的出刀开始,独孤楷将所有的有利之处尽数发挥了出来,身姿步伐配合得天衣无缝,手中的刀和刀鞘也是阴阳互补,而且更是利用了阳光之利,所有的这一切几乎都在一瞬间完成,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毫无破绽可言。 旁边的马经天见到独孤楷刀上罡气凌厉,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随后,眼光四顾,十分警惕的注意着周边的情况。 第七章:积德(4) 冷龙上人本来十分忌惮独孤楷的刀法,所以,一和独孤楷照上了面,他就倍加着小心,尽管如此,还是没料到独孤楷竟然利用了“阳光夺目”这一招。 一见到独孤楷有所举措,冷龙上人立时便把调整好的真气遍布全身,双眼凝成一条缝隙,紧盯着独孤楷刀势的走行,孰料对方刀光一闪,立时觉得眼前阳光刺眼。 冷龙上人脑海中灵光闪过,心知不好,连忙闭上了眼睛,身子一纵,轻飘飘地跳到了牛车的另一边,随后不等把眼睛睁开,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映像,一双手搭在了牛车的车沿上,汹涌内力猛然迸发,口中沉闷的暴喝一声:“起!” 这一下不要紧,那辆牛车竟然被他神力一搬,车厢忽然由车辕处断开,生生离开了地面,直冲着独孤楷砸来。 如此功力简直是令人难以想象,旁边的所有人都为之咂舌,马经天心道:好家伙,只知道这个老怪物轻功天下无双,没料到内力也是如此的深厚! 独孤楷本来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可是经过冷龙上人这么一弄,事先想好的后招竟是一点都用不上了,他眼见着车厢向自己砸来,措手不及之下,已经无法躲闪,于是他只得吐气开声,鼓足内劲儿,一刀劈在了车厢之上。 随着一声爆裂的声响,“百胜刀”深深的砍进了车厢,而独孤楷毕竟是功力有限,奈不住车厢带了的巨大惯性,不觉中松开了“百胜刀”,踉踉跄跄的连着退后了几步。 一时间独孤楷只觉得胸口烦闷之际,似乎有东西要夺口而出,于是他赶紧调息,运气下压,这才稍稍觉得好了一点。 拉车的那两条牛,就在车辕断了之后,一下子受到了惊吓,拖着残辕夺路而逃,那情形比被火烧了尾巴还要疯狂。 冷龙上人虽说因为搬弄车厢也耗损了一些内力,但他现在顾不了这些,眼见着独孤楷接连退后,立时抓住机会,陡然发出一声尖啸,随后身形变幻,一下子跳过身前残破的车厢,朝着刚刚立足的独孤楷连连出手。 马经天本来一直在关注着四周的动静,忽然见到冷龙上人变动身形,追杀独孤楷,不禁怒喝一声,出手拦截。 可就在这时,也不知在哪忽然闪出四个黑衣大汉,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阴森恐怖,闪电般冲了过来,其中两人拦在马经天和独孤楷之间,另外两人配合着冷龙上人一起对着独孤楷出手。 旁边的那些随从中,有些手明眼快的一看到这种情形,也都纷纷拿着兵刃加了进来,可是忽然出现的那些大汉丝毫不理会招呼到身上的刀剑,仍然朝着既定的目标,频频出手。 有些随从的刀剑已然劈刺到大汉的身上,可是,出手的人却是明显的感觉到,手中的刀剑如同击中了败革,刺也刺不动,砍也砍不了,如此情形,简直是前所未见,难以想象。 独孤楷适才刚刚锁定脚步,强自压下浮动的气血,可是,跟着感到眼前一花,察觉到冷龙上人扑了上来,于是,他顾不得自己刚刚受下的内伤,展开拳脚,便来抵挡。 不料,他刚刚和冷龙上人过了一招半式,正在手忙脚乱的时候,身旁竟是来了两名黑衣大汉,不但身法奇快,而且悍不畏死,一上来便是横冲直撞,丝毫没把他和那些刀剑放到眼中。 独孤楷忽然心中灵动,暗自叹息一声,心说:完了,这些东西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黑魃。 就在独孤楷惊魂未定的时候,其中一名黑衣大汉已是毫不客气,一拳直捣他的胸口。 独孤楷连忙错步拧身,企图躲过那个大汉的拳头,可是顾得了这头,却没顾得了另一边。 冷龙上人趁着独孤楷躲闪的时候,一个跟进,一掌直拍他的胸口。 独孤楷知道如果这一掌被拍上,即使不死,也要在床榻上趴个几月,于是他赶紧塌胸弓背,弯着腰向后退来。 若是按着独孤楷计算的距离,他落脚的地方,一定可以躲开冷龙上人的手掌,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站定之后,冷龙上人的手臂竟然像似会生长一样,生生的又抻长了一段,这一下可让他魂飞天外。 独孤楷已是明显地感觉到冷龙上人手上的劲力,没办法之余,只好仰面向后倒去,企图以一个“铁板桥”的功夫,尽可能的躲开冷龙上人那大力的一掌。 其实,独孤楷是不知道,尽管冷龙上人利用独门绝技,硬是将胳膊多伸出一段,可是劲道却是大不比之前,他如此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借机夺取独孤楷怀里的东西。 在冷龙上人力道将要用尽的时候,便用手在独孤楷的怀里使劲儿的挑了一下,偏巧这一下,正碰到了后者怀里的兵符上。 只见一个小包裹立时从独孤楷的怀里弹跳到半空,独孤楷“哎呦”一声,本想去捉,可是耐不住后仰的势子,情急之下,禁不住挥舞着双手,呼喊道:“快拿包裹!” 一旁的马经天听到了独孤楷的惊叫,可是他此刻也是分身无暇,围攻他的那两个大汉,虽然是武功俱都不如他,但生就一副铜筋铁骨,尽管受了他不少的拳脚,可是,仍旧状若疯虎,对他纠缠厮打。 其他的那些随从,有的也听到独孤楷的呼声,不过由于能力有限,没耐何都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什么忙也帮不上。 冷龙上人一看时机成熟,便想跳到空中,接住那个包裹,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只见半空中人影一闪,那个包裹竟然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 冷龙上人眼见着快到手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心中大怒,朝着那人的背影喊道:“无耻的天竺老儿,快还我东西。” 他说完之后,低啸一声,不再理会独孤楷等人,径直便追了下去。 那四个黑魃听到了啸声,也都各自调转身形,尾随着冷龙上人,形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 独孤楷和马经天一看兵符被人家拿走了,心知此事绝非小可,弄不好连命都会搭上,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兵符没了,俩人飞快的对视一眼之后,心意相通,连忙招呼其他人上马,追了开去。 抢走兵符的那人正是躲在一旁的迦旃林提,他一直悄悄地跟着冷龙上人,后者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逃过他的视听。 他之所以一直蛰伏不动,就是想寻找机会,夺取“渔妇珠”,可是,冷龙上人一直把“渔妇珠”看护的很严实,以至于他无从下手,只好就一路的跟着了。 当迦旃林提看到那个包裹弹到了空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现出身来,拿走了包裹。 迦旃林提知道包裹里面很可能就是调动兵马的兵符,他虽不明白冷龙上人为何垂涎于它,但是,一合计只要是冷龙上人想得到的东西,便一定有着玄机,反正也是一时拿不到“渔妇珠”,干脆也弄点冷龙上人想得取得东西,说不定事后可以拿来与其交换“渔妇珠”。 见到冷龙上人带着黑魃紧追不舍,迦旃林提更是心中得意,暗道:这就叫做一报还一报,在此之前,本国师紧跟着你,是为了得到救命的“渔妇珠”,如今,情形翻了个儿,本国师手中也有你急于想要的东西,趁此机会,如果本国师不好好的调教一下你老怪的胃口,那可就白忙活了一遭。 迦旃邻提心思笃定之后,故意不进章城门,而是一路向北狂奔。 冷龙上人展开“踏雪无痕”的绝顶轻功,紧紧摄在迦旃林提的背后,全然不理会路人无比诧异的眼神,如同一个轻盈的幽灵,如影随形的追赶着迦旃林提。 他知道迦旃邻提虽然轻功也很高明,但是比起自己来终究还是差上一筹,所以只要自己咬住迦旃邻提不放,便一定能够追上。 然而,冷龙上人还是忽略了一点,尽管他确实比迦旃邻提轻功要好,可是,刚才经过一番打斗,他已经耗损了不少的内力,而迦旃林提一直在养精蓄锐,两者此消彼长之下,竟然跑了个旗鼓相当,距离始终也没有什么变化。 那四个黑魃虽然具有人所难及的耐力,但是气脉和真实的轻身功力毕竟不及迦旃林提和冷龙上人,所以没过了多久,四个黑魃便掉了队,不过,由于他们缺少自己的思维,仍然没有就此放弃,依然朝着冷龙上人消失的方向跟进。 独孤楷和马经天带着随从,由于动身稍晚,所以远远地落在了黑魃的后面,不过,毕竟他们是骑着快马,没过多久,便追上了掉了队的黑魃。 独孤楷一方面心系兵符的下落,另一方面也知道黑魃的厉害,所以,追上了黑魃之后,并不与他们纠缠,而是继续纵马前行,希望能够赶上已经没了踪影的迦旃林提和冷龙上人。 第八章:羌人(1) 可是,当独孤楷和马经天带着人赶到雍门的时候,仍是没有见到那俩人的影子,于是独孤楷勒住缰绳,向着马经天问道:“老五,你说他们这一会儿的功夫怎就没了踪迹呢?会不会从这里进了城?” 马经天合计了一下,接着朝城门处看了一眼,随后吆喝一声,飞马过去,片刻之后,又赶了回来,对着独孤楷说道:“我已经问过城门守卒,刚才除了一些羌人的“散乐百戏”进了城之外,再就是于谨带着一队骑兵也由此进了城,至于其他人,只有一些寻常百姓,并没见到有什么特别的人飞也似的进了城,所以,我想他俩还在城外。” 独孤楷奇道:“于谨带着人到城外去干什么,难道是围猎去了?不过据我所知,这几年由于他年事已高,早已经淡漠狩捕之乐了,难道是心血来潮了?” 马经天一皱眉,挥手弹了弹破旧的儒衫,若有所思的说道:“他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去兵营,否则,那里一定会出现问题的。” 独孤楷急道:“你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老五,我俩是不是该带着人去一趟兵营,一旦真出了事,那可比什么都要命啊!” 马经天见他着急之下,有些乱了方寸,便提醒他道:“就算咱们现在赶到了兵营,可是人家于谨都已经回来了,该办成的事早就办成了,我们又没有兵符,去了岂不也是白去,还不如趁着贼人还没有走远,先把兵符弄回来。” 独孤楷经他一提醒,也知道自己刚才有点自乱阵脚,于是深吸一口气,朝着雍城门的方向看了看,调转话题说道:“可是,老五你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俩贼人怎就没了影踪了呢?” 马经天想了一下,说道:“无论如何,我想他们入城的机会不大,老四你想,如果你若是盗取兵符的贼人,会不会夹在官军之中施施然的进城呢?俗话说‘做贼心虚’,料想他们该不会有哪个胆子。” 独孤楷点了点头,叹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况且那人得了兵符想入城的话,只怕早就进去了,何必绕到这里才想进去。” 他说完之后,思索了一下,对着马经天说道:“既然如此,我看咱俩还是各自带人分开寻找,我继续沿着城周追赶,你则带人沿着太液池周围找寻,无论我们哪一方找到了,都尽可能的通知对方,如果都没找到,那就在此汇合。” 马经天答应一声之后,带着一些随从走了,剩下的那些随从则伴着独孤楷,继续沿着长安城策马追赶。 等到独孤楷绕着长安城,来到青门的时候,忽然有随从说道:“天怎么有点黑?” 独孤楷一望天空,但见升起来的太阳竟然少了一牙,于是大惊道:“难道是天狗食日?” 大家听到他这么一说,也都往天空瞧去,看罢之后,纷纷议论,忽然又有人说道:“你们听,城里面似乎开了锅,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这分明是在驱赶天狗。” 独孤楷看出大家已然变得惊恐,为了笼络人心,便说道:“其实天狗食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一切都有主公做主,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拿住抢走兵符的贼人,大家快随我来。” 那些随从自是不敢违拗,跟着独孤楷继续绕着城跑,一行人紧赶慢赶,最终又回到了雍门旁边,独孤楷朝着四下里看了看,不见马经天的人影,便以为他绕着太液池第一遍还没有搜完,于是对着随从说道:“咱们比马先生快了不少,为了不让贼人漏网,我看咱们再反走一趟,说不定能够遇到贼人。” 其中有个随从耐不住独孤楷折腾,于是低声劝道:“我看将军还是算了吧,即使是那俩贼人脚力超凡,可是毕竟耐力有限,按着我们的速度,如果贼人在我们前面,只怕早就追??????” 只听“咔嚓”一声,众人还没有反过味儿的时候,说话的那个随从已然被独孤楷一刀把脑袋砍掉了。 独孤楷扬了扬手中的“百胜刀”,淡淡的说道:“坏我士气者,以此为鉴!你们还有谁不愿意继续跟着我寻找贼人?” 他这样一来,哪还敢有人说个“不”字,于是,剩下的那些随从跟着独孤楷调转马头,朝着章城门便下了来。 当天上的日头已经完全被吃掉了的时候,独孤楷终于又巡城一周,带着人重新回到了雍城门,此时不消别人说话,就连他自己也对寻找冷龙上人和迦旃林提死了心。 独孤楷坐在马上,就着昏黄的天色,四下里寻找马经天等人的影子,更有身边的随从开始呼唤。 这一次很快的便得到了回应,只听一阵马蹄声过后,已经有点变亮的天色中,马经天带着人赶了过来。 一见了面,独孤楷见到马经天也是一脸的晦气,心知他和自己一样,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叹了一口气,沮丧的说道:“这下可如何向主公交代啊?” 马经天也很颓唐,答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家人和一处,一个个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的开始往城里进发,由于人人都是一肚子心事,尽管有马匹代步,可是行进的速度依然是慢如驽牛。 等到独孤楷和马经天带着人拐入华阳街的时候,足足用了一顿饭的工夫,此时天上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脸。 随着天色大亮,一行人慢悠悠的来到了尚冠前街的街口,离得近了,便看到前面聚着一堆人。 其中,有眼尖的随从在独孤楷旁边说道:“那不是宇文训公子吗?哎呀,他正跟人家动手呢!” 于是,独孤楷和马经天这才看到了刘玄石和宇文训动手的那一幕。 若是在平时,独孤楷一定不会放过刘玄石和刘寄北,可是,由于丢了兵符,他再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情,满脑子想的是该如何应对宇文护,所以,见到刘寄北和刘玄石携手而去,也没有任何的阻拦。 等到刘寄北和刘玄石一走,独孤楷便带着宇文训等人,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朝着大冢宰府进发了。 ?????????????????????????????????????????????????????????????????????????? 迦旃林提怀里揣着兵符逗引着冷龙上人,路过章城门而不入,一路朝着北面狂奔,当他快要来到直城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只见不远处冷龙上人正紧紧的尾随着自己,心中很是快意,暗道:这几日本国师从来都是跟着你,水米不果腹,不知有多辛苦,现在正好调了过来,也让你尝一尝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的滋味儿。 等到过了直城门,迦旃林提便更加的发力北行,不一会儿的功夫,已是远远的看见了雍门。 虽然还没有到了雍门,但是,迦旃林提注意到此时正有一队百十多号人缓缓地进城,于是灵机一动,忖道:我总这么躲着他,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趁着现在的机会,混进城去,然后松缓一下,找个机会再和他讨价还价。 他心意已定之后,便迅速的向着雍门靠近,等来到了近前,这才看清此时相互协同进城的乃是一伙“散乐百戏”。 迦旃林提瞄了一眼身后,但见冷龙上人尚没有追过来,于是混在了“散乐百戏”那伙人中间,满身自在的一起由雍门进了城。 刚过城门,还没走出多远,迦旃林提忽听身后一阵马蹄声传过来,于是随着身边的人躲在了路旁,回望过去,却见一队人马急匆匆朝着雍门而来。 迦旃林提仔细一看,却见来的乃是一队北周骑兵,为首一人身材瘦弱,年纪不小,身后的面面旌旗如同一片片祥云,很是壮观,其中最为宽大的一面旗子上绣了一个大大地“于”字。 迦旃林提看清情形之后,心道:这不是于谨吗!他行色如此匆忙,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由于来的那队骑兵人数不少,等他们这一进城,顿时把城门给堵死了,迦旃林提看到这种情形,心知冷龙上人一时半会儿的进不了城,于是施施然的站在原处,抻着脖子观看。 就在此时,迦旃林提忽听旁边有人似乎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瞧这阵势,为首的老将军一定身份尊贵,否则不至于如此排场。” 迦旃邻提循声一看,只见旁边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的女子,模样生得很是俊俏,身穿青色毛裙,平领的衣衫,长长的衣袖几乎拖到了地上,脚上穿着素靴。 在这女子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些女子,大致的打扮都和她差不多,围在那女子身旁,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彰显出那女子身份的高贵。 而剩下的那些男子清一色的打扮,都是黑布缠头,腰束布带,下面打着裹腿。 他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参差不齐的散布在那些女子旁边,有的肩上挑着担子,有的怀里抱着东西,有的坐在牛车上揽着缰绳,有的则低眉顺眼的垂手站着。 注意到了这些人的穿着,迦旃林提禁不住心道:原来这是一伙羌族的“散乐百戏”,他们大老远的跑道长安来,可真不容易。 第八章:羌人(2) 那女子说完话之后,迦旃林提注意到跟她站在一起的其他人,不管听没听到,竟是没有一个人搭腔,这不禁让迦旃林提感到奇怪,忖道:那个说话的女子身份显然不一般,也许便是这伙人的头领。 由于迦旃林提不愿意再和冷龙上人纠缠,所以,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于谨那伙人的身上的时候,悄悄挪动着身子,在旁观的人群之中,挤来挤去,企图脱离这里。 可是,当迦旃林提没走出几步的时候,冷不丁的竟和两个人打了个照面,禁不住诧异的顺嘴说道:“怎么你们也在这里?” 其中一人是个头陀,只听他“呵呵”一笑,答道:“头陀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此地乃是天子脚下,大众场合,你可以来,头陀便不能来吗?” 迦旃邻提一时语塞,不知道怎样回答,这时,头陀旁边站着的少女莺儿也道:“就是啊,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再说啦,你认识我们吗?凭什么来管我们的事情。” 迦旃林提注意到,此时那头陀腋下正夹着一个人,虽是低垂着脑袋,但看其侧脸,觉得很是眼熟,再仔细一看,顿时认出那人便是慕容三庄,于是诧异地问道:“你们把慕容三庄怎样了?瞧着他这般模样,难道是死了?” 莺儿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争辩道:“我们可没有杀他,相反的倒是想救他,你可不要诬陷好人啊!” 头陀却道:“这位天竺老先生,难道你认识他?” 迦旃林提叹道:“他虽不认识我,但我确实认识他,并且我还知道,等一会儿,他的师父便会过来了。” 莺儿奇道:“他师父是谁?你又是谁?你和他师傅是什么关系?你怎的知道他师父马上便来?” 莺儿如同爆豆一般的连声询问,直把迦旃林提弄得不知如何回答,正在这时,忽听有人沉声说道:“龙头陀,你怎的到了这里?” 迦旃林提一看,竟是于谨在道中停住坐骑,向着这边说话,于是赶紧一低头,打算离开。 不料,就在迦旃林提一低头的当口,于谨已是看到了他,倏地提高声音问道:“那位可是迦旃林提大国师吗?” 迦旃林提禁不住后悔,因为他知道于谨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有人被其瞄过几眼,于谨便会把那人牢牢的记住。 据说,于谨带兵的时候,在军营之中,只要他一走一过,便能将那些报过姓名的将士牢记在心,无论何时见到,总是能直呼其名,甚至于在哪里见过,他也能说了出来,关于这一点,曾经备受宇文泰羡慕,称他为活的“花名册”。 当年迦旃林提初到长安的时候,曾经见过于谨几次,由于他武功卓绝,名声响遍塞北,所以,于谨对他印象很深,不仅对他格外热情,更是讨教过武功,只不过后来,于谨出兵在外的时候,发生了青门那件事情,从那以后,俩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如今,迦旃林提听到于谨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知道已被认了出来,心知躲避不了,于是,索性扬起脸来,朝着于谨说道:“有幸承蒙于将军忆念,一分多年,竟然还能认出本国师,真是荣幸之至。” 迦旃林提和龙头陀以及莺儿身边的那些路人,一看到他们竟是于谨的相识,连忙散了开去,将他们尽数亮了相。 于谨瞧了瞧龙头陀,又看了看迦旃林提,接着端详了一下那个少女徐莺儿,随后笑道:“没想到今日好事成双,竟然在回城的时候,又遇到了难得一见的两位故人,真是出人意料啊!” 他说到这里,先瞄了一眼龙头陀腋下夹着的慕容三庄,随后脸色微微一变,淡然的说道:“此地非是讲话之所,三位可以随我一起回府,咱们多少年没见面了,正该好好地聚上一聚。” 迦旃林提面露迟疑之色,心中不禁泛起了合计,忖道:慕容三庄那小子曾经告诉过冷龙上人,如今突厥人和北周之间的关系很是暧昧,在这个时候,本国师随同你一起去了,若是像当年一样,为了讨好突厥人,你们再一次把本国师陷于危险之地,那可就没地方喊冤了,以此看来还是走为上策。 他想到这里,耐不住心中狐疑,便想推脱走掉,孰料一旁的龙头陀忽然说道:“早就听说‘漠北三雄’的大名,直至今日就差你没有见到了,如今既然撞见了,怎也要好好的叙谈一番,大国师千万莫要推辞。” 迦旃林提说道:“其实,本国师对于龙头陀大名也是早有耳闻,心仪之余,恨不能一睹尊颜,然而,运气使然,以至于一直未能让本国师得偿所愿。” 言及此际,迦旃林提轻轻一叹,不无惋惜的接道:“本来这一次意外邂逅,正当一解神交之苦,不过,请恕我直言,此时此地,本国师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殊难能与尊者以及于将军盘桓一番,请两位见谅。” 徐莺儿在旁边忽然说道:“原来你就是原来的柔然国师迦旃林提啊,我师父可是提过好多次呢,你有什么事这般急着要走,快告诉我师傅,说不定他能帮上什么忙?” 迦旃林提一咧嘴,心道:什么事?当然是救命的事。 实际上迦旃林提这般急着要走,还有另外一个苦衷,那就是他现在怀里面揣着的兵符。 尽管那兵符他是从独孤楷手里面得到的,可是,那东西毕竟是北周军中的重器,一旦被于谨知道了这件事,莫说是他迦旃林提,就算是于谨的亲爹,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迦旃林提之所以明白这一点,加上他不愿意再被冷龙上人纠缠,所以,一个劲儿的要走。 于谨似乎看出迦旃林提的确是有难言之隐,便叹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强留国师了,不过,等到国师办妥了自己的事情后,还希望能到我于谨府中一聚。” 迦旃林提连忙应道:“承蒙于将军不嫌弃,只要迦旃林提稍有空闲,一定会去拜访的。” 他说完之后,急匆匆就想一走了之,就在这时,猛听有人说道:“天竺老鬼,快还上人东西,休想溜之大吉!” 迦旃林提一听说话人的声音,便知道是冷龙上人赶来了,心中禁不住苦笑,暗叹道:他来得倒真是时候。 龙头陀一看时冷龙上人,禁不住感到好奇,偷偷的向迦旃林提问道:“冷龙上人来此作甚,莫不是你真偷了他的东西?” 龙头陀话音未落,冷龙上人已是奔了过来,满眼冒火的盯着迦旃林提,看那模样显是对后者已然恨之入骨。 迦旃林提神情怪异,先是看着冷龙上人叹了口气,接着对龙头陀叹道:“先不要管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尊者还是想一想过会儿怎样向他解释吧!” 冷龙上人听了这话之后,下意识的拿眼瞟了瞟龙头陀,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便立时见到了龙头陀腋下夹着的慕容三庄,禁不住惊诧万分的说道:“这不是三庄吗?龙头陀你把我徒儿怎样了?” 龙头陀一愣,狐疑的问道:“你徒弟!你说的是这人吗?”随后,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腋下的慕容三庄。 冷龙上人森寒的点了点头,紧紧地盯着一脸死相的慕容三庄,从牙缝了蹦出几个字,问道:“你这疯头陀为什么要杀我徒儿?” 旁边的徐莺儿急道:“你这人不要好歹不知,我师父可没有杀你徒弟,相反的倒是想救他。” 冷龙上人狐疑的“哦”了一声,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龙头陀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龙头陀点了点头,泰然自若地说道:“莺儿的话一点不假,我确实是想救他,不过,既然遇到了你,自是不能喧宾夺主,还是请你替他医治吧!” 龙头陀说话的同时,已是把软绵绵的慕容三庄递了过去。 冷龙上人一把接过慕容三庄,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只觉得呼吸微弱,禁不住面露忧虑,头也不抬的问道:“究竟是谁下了这么重的狠手?上人一定血债血偿。” 龙头陀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劝你还是先给他治伤要紧,如果再耽搁时间,只怕他这条命真就没了。” 徐莺儿见到龙头陀说了这话之后,冷龙上人一脸的不屑,禁不住心中生气,于是巧舌如簧般的说道:“我师父宅心仁厚,不想你再生出是非,所以避而不谈事情的经过,不过,我看你如果不将这件事弄清楚了,十有八九会把这事情算在我师父头上,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告诉你吧。” 说到这里,她喘了一口气,接着便道:“实话告诉你,我和师傅今天本在皇宫外面等人,亲眼看见你徒弟跟着一个和他有几分相像的人,一起出了皇宫,随后俩人又一起上了一架牛车,没过一会儿,你徒弟便从车里摔了出来,等到我和师傅走上前察看,你徒弟的肚子上已是被人插了一把匕首,而且,血流了很多,人也昏了过去,我师父出于好心,便抱起你徒弟打算找个地方医治,没曾想走到这里,却遇见了你,这就是以往的经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和师傅都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你心有不甘,尽管去找伤你徒弟的那个人,哦,对了,据旁边的人说,和你徒弟一起上车的那个人好像叫做宇文护,你如果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尽管去找他吧!” 第八章:羌人(3) 徐莺儿的一番话说了出来,顿时让旁边的人吃了一惊,尤其是于谨,更是涌起一阵莫名的喜悦。 他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觉得眼前自己和皇上这边,若和宇文护的实力比起来,未免显得有些单薄,可是,如今宇文护竟然伤了冷龙上人的弟子,无形之中便使得两者之间结下了冤仇,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会促使冷龙上人倾向了自己这边,有了这个威震西北的老怪作为同盟,无疑使得在和宇文护的对抗中又增加了取胜的资本,所以,他才暗中高兴。 不过,于谨此时尚是不知道冷龙上人的态度究竟会怎样,所以,他不得不压住心中的喜悦,聚拢心神,看一看这位早有耳闻的祁连老怪下一步能做出什么事来。 冷龙上人听完了徐莺儿的话之后,竟然没有多做言辞,不过,面色倒是很难看,他看似无意的瞅了一眼骑在马上的于谨,随后,又瞧了瞧面前的迦旃林提,忽然笑了一下,话中有话地说道:“天竺老鬼,咱们今天便到此为止,上人要先救我徒儿,不过,上人有话要嘱咐你,无论怎样,你可千万要管好那件东西,如果弄丢了,不仅上人会和你没完,就连于太傅恐怕都放你不过,好了,上人不说了,咱们后会有期。” 迦旃林提没料到冷龙上人要走,禁不住面露疑惑的神色,试探着说道:“咱俩人纠缠了这么长时间,你真的说走就走?” 冷龙上人抱着慕容三庄道:“其实那件东西在你的手中,上人并不太担心,因为你也不是不知道,天下间除了上人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替你解毒,除非你宁肯不要了性命,否则一定会自己来找上人的,噢,对了,上人忘了告诉你,尽管你武功高强,内力精深,尚是可以压制尸毒,不过,有一利便有一弊,尸毒越被压制,越会变得凶猛胶着,而且还会逐渐的消磨你的内力,如果不能在一定的时间内把它解掉,即使你可以活命,但是,也会变得武功全失,到那时对于你来说,恐怕就是生不如死啦!” 冷龙上人说完之后,不再理会迦旃林提,而是对着龙头陀说道:“如果真是你救了小徒,上人一定会找个机会还你这份人情,不过,若是你和那丫头胡说八道,蒙混上人,嘿,上人也一定会讨还公道的。” 龙头陀笑道:“谁不知你慕容老怪言出必践,不过,头陀一向是言行守一,不怕你详加探查。” 徐莺儿则在一旁气鼓鼓地说道:“信不信由你,赶紧走吧!你徒弟好像快没气了,再不救可就迟了,他若死了,我们可真就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冷龙上人经她一提醒,顿时急火攻心,顾不得再和他们罗嗦,抱着慕容三庄急匆匆的便走了。 他刚走后,徐莺儿忽然凑到了迦旃林提的身旁,凤目里阴晴不定,问道:“那个老怪物似乎为了追你才到这里的,你究竟偷了他什么东西,让他如此的锲而不舍?” 迦旃林提挪开了身子,淡淡的应道:“无论那东西是什么都不关你事,本国师看你还是少操那份心。“ 徐莺儿碰了一鼻子灰,嘟起了嘴,白了一眼迦旃林提,没好气的说道:“谁稀罕呢?”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触碰到“散乐百戏”中的那个身材高瘦的女子,见她也正向自己这边看着,禁不住把目光停顿了下来,凶巴巴地回望了过去,并且不出声的说道:“看什么看,关你什么事!” 那女子眼中寒光一闪,转过头去,朝着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便看到那伙“散乐百戏”,各自拿好自己的东西,躲闪着道路中间的那些骑兵,朝着旁边的蛮夷邸走去。 于谨看了看天色,耳朵中听到城中锣鼓声正酣,于是对着迦旃林提说道:“若是国师另有要事,于谨便不挽留了,咱们先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迦旃林提一边加紧挪动脚步,一边应道:“于将军,后会有期!” 看到迦旃林提不消片刻便没了影儿,于谨若有所思般沉浸了好一会儿,随后,他朝着龙头陀笑了笑,说道:“我知你一直习惯于走路,所以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你身边的小姑娘身娇肉贵,我看倒是可以骑马代步。” 于谨说完之后,示意身边的人腾出一匹战马来,招呼徐莺儿过来骑坐。 徐莺儿立时显得兴高采烈,翻身上马后,对着于谨说道:“难怪我师父整天的夸您,直说您心思细腻,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善解人意,如今一见面儿,还真是的!” 她说罢之后,朝着地上的龙头陀使了个鬼脸,笑道:“师傅你就是个劳碌命,有马不骑多可惜啊!” 于谨听到徐莺儿夸自己,禁不住心中一酸,眼前浮现出于墨香的模样,暗道:我哪里心思细腻了,若真如此,我的女儿也不会跟他爹如同仇人似的了。 龙头陀朝着徐莺儿微微一笑,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马屁股,说道:“赶紧走吧,没看到你于伯父正等着咱们吗?” 那匹马经龙头陀一拍之后,顿时小跑起来,龙头陀回首向着于谨招了招手,便尾随徐莺儿的坐骑,向前走去。 于谨见他俩一走,便叫过来一名校尉,低声耳语几句之后,也策马追了过去,剩下的那些骑兵,由那名校尉的带领下离开了藁街,沿着俑作坊旁边的路面,向着桂宫方向而去。 ??????????????????????????????????????????????????????????????????????????? 迦旃林提离开于谨他们之后,径直回到了西市里“昭武神兵”栖身的那个荒芜的院子,等他进了屋,察看了一遍,看到没有什么变化,于是坐在床榻上,开始调息疗伤。 经过连番的折腾,迦旃林提明显地感觉到手掌上的毒伤在扩散,他之所以紧着回来,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过了好半天,迦旃林提才从物我两忘中苏醒了过来,通过努力,他把尸毒强行压制在臂肘之下。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只见右侧小臂以下已经变成了灰黑色,除此之外,肿胀的也很明显,皮肤表面有着一层细密的黑红色水珠,并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尸臭,他知道那是渗出来的尸毒,于是用袖子擦了擦,心道:如果不尽快的弄到“渔妇珠”,用不了多久,我这条命便保不住了。 迦旃林提看了一眼外面,见到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城里的锣鼓声已经消失,心知此时天狗已经把日头吐了出来,于是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打算再去寻找冷龙上人,如有可能,便凭着自己抢来的兵符换取他的“渔妇珠”一用,解除身上的尸毒。 迦旃林提出了院子,来到了巷口,忽然看到前面的另一个十字路口处出现了一个人,正站在那里四处踅摸,待他仔细一看,认出那人竟是刘寄北,禁不住心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此时他并不想和刘寄北相见,于是把身子藏了起来,躲在一旁看一看刘寄北究竟想干些什么。 随后,迦旃林提见到刘寄北朝着一个巷子里走了过去,出于好奇,他便悄悄地跟了过去,等他也到了那个巷口,愕然发现,刘寄北竟然停在了葛都安身的那处院子前,忽然间醒悟,原来刘寄北是冲着葛都来的。 在此之后,迦旃林提便躲在了旁边,直到刘寄北受伤晕倒,他才现身将其救走,随后,又把刘寄北弄到了之前住着的那个院子。 迦旃林提查看完刘寄北的伤势,心中豁然明朗,原来刘寄北先后受了两次伤,一处是肋骨断了两根,另一处则是在胸口。 对于刘寄北胸口的那处伤,迦旃林提很是不解,不明白刘寄北为何也中了尸毒,不过,迦旃林提并没有太过于沉迷原因,在他想来,不管刘寄北如何中的尸毒,最终都需要用渔妇珠来解毒,所以,干脆带上了刘寄北一起去寻找冷龙上人。 于是,迦旃林提带上刘寄北一起到了太液池西岸,他先把刘寄北藏了起来,随后自己来到了凉风台,等他小心翼翼的藏好身子之后,结果却发现观宇之中,冷龙上人和那些黑魃以及冯小怜竟然已经不在了。 迦旃林提有点沮丧,不过他并没有灰心,朝着天空看了看,结果发现那两只金雕竟然还在,不过,却是盘旋在太液池以西的一处汉宫遗址上面,于是,便下了凉风台,朝着金雕盘旋的地方走了过去。 迦旃林提进到了汉宫遗址后,便开始小心搜寻,结果在一处残破的寝殿里发现了冷龙上人一干人等。 当迦旃林提躲在旁边偷偷观看寝殿里的情形时,正赶上冷龙上人刚立完了一座新坟,通过冷龙上人不自主的喃喃自语,迦旃林提知道坟墓的主人正是慕容三庄,从而知道了,冷龙上人并没有救活慕容三庄,而是在他死后亲手将其埋葬了。 迦旃林提在旁边呆了一会儿,见到冷龙上人很是悲伤,心知他此时绝对没心情和自己谈论买卖,于是,悄然离开了汉宫遗址。 由于之前在凉风台窃听到的冷龙上人和慕容三庄之间的对话,所以,迦旃林提知道入夜之后,侯莫陈崇会来,并且知道侯莫陈崇和冷龙上人相见的地方在太液池的西岸,于是,迦旃林提找到了刘寄北,带着他先行一步藏在了太液池西岸边。 第九章:结义(1) 迦旃林提讲完了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后,对刘寄北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能不能动用真气,如果可以的话,我俩便一起去汉宫遗址寻找冷龙上人。” 刘寄北试着运行了一下真气,只觉得真气行至腰肋处,便会受到阻力,于是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来不行,葛都那一下不仅折断了我两条肋骨,而且还伤到了经脉,现在我无法运转真气,还是你一个人去吧!” 迦旃林提哂道:“如果本国师一个人行的话,早就弄到‘渔妇珠’了,那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刘寄北试探着说道:“你不是抢了那兵符吗,可以拿着它和冷龙上人做个交易,只需用一下那个珠子,又不是不还他?” 迦旃林提答道:“刚开始的时候,本国师也是这般想的,可是现在合计起来,又觉得有点不妥。” 刘寄北奇道:“有何不妥,反正你拿着兵符也没有什么用处,与其在手中握着,还不如用它弄点实惠。” 迦旃林提解释道:“话虽如此,可是,冷龙上人野心极大,谁知道兵符到了他的手中,会做出什么事来?” 刘寄北沉思了一下,说道:“冷龙上人是侯莫陈崇的师兄,你说他这一次想夺得兵符,会不会是为了侯莫陈崇啊?” 迦旃林提叹道:“很难说,侯莫陈崇和宇文护一向不和,他身为少数健在的柱国大将军,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家左右。” 刘寄北忽然叹道:“其实,有一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就在前几天,我在杨忠府里曾和侯莫陈崇见过一次面,虽然对他的专横不甚满意,不过,我看得出来,他的确对宇文护颇有成见。” 迦旃林提看了一眼刘寄北,若有所思的岔开话题,问道:“你一直落脚的地方是杨府?” 刘寄北点了点头,接着便把自己离开白云山之后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述说了一遍,最后他说道:“其实我还是很感激你的,如果那一次没你帮忙,我还真不知怎样才能把独孤伽罗救出虎口。” 迦旃林提看着刘寄北,眼中妖异的神色若有若无,随后,似笑非笑的说道:“其实,咱们两人自从相识以来,通常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可是,如今却是坐在了一条船上,相互之间说起话来,谁也没有特意的防备谁,这事说起来真有点不可思议。” 刘寄北正色道:“刘寄北虽是一个粗人,但是看人还是有自己的一套原则,虽说之前你我互不相让,甚至于大打出手,可是,那都有着特定的缘由,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我看得出大国师其实是一个守信诺、重情义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对那些柔然人不离不弃,更不会为了自己师门的东西追踪了几十年,对于国师这样的人,我刘寄北一像是尊敬有加,所以,请恕刘寄北一个不情之请??????” 他说到这里,忽然有点木讷,脸上的神态颇为怪异。 迦旃林提不解的问道:“什么不情之请?有话你就尽管说,不必吞吞吐吐。” 刘寄北叹道:“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面色颇为严肃,看着迦旃林提的眼睛接道:“我自幼便没有父亲,母亲也是离世得早,虽说现在已经成家生子,可是心中一直有个遗憾,那就是没有兄弟姊妹,如果国师不嫌弃的话,我愿与国师结为异性兄弟,不知国师意下如何?” 迦旃林提一愣,他还真没想到刘寄北竟然能有这个念头,仓促之间,禁不住略显犹豫。 刘寄北外表虽然木讷,但是,实际上却是十分敏感,他见到自己的话说出来之后,迦旃林提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情不自禁的有点难为情,于是说道:“国师不必为难,刚才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如果国师觉得有何不妥,尽管实话实说,刘寄北绝不会因此而有任何的怨怼。” 迦旃林提看到他误会了自己,禁不住很是过意不去,连忙说道:“其实,能够蒙你厚爱,本国师十分高兴,不过说实话,本国师一向散漫惯了,冷不丁的听你说出这件事情来,一时间还真难适应。” 他说到这里,想了一下之后,接道:“自从本国师离开了天竺,几十年来南北飘零,居无定所,时常希望身边能有一个肝胆相照的亲人,可是,在这乱世之中,想找一个不让自己后悔的人,无异是大海捞针。” 迦旃林提忽然停下话语,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萧索的盯着刘寄北看了一会儿,随后说道:“现在本国师问你一句话,你之所以想和本国师结为异性兄弟,是出于感激,还是发自心底?” 刘寄北淡然说道:“一半一半。” 迦旃林提眼中妖异的神色一闪,淡然笑道:“既然你有此美意,那咱们便效仿古人,结为金兰之好。” 刘寄北连声称好,于是二人就在太液池西岸,捻土为香,拜告天地,结为兄弟。 行罢了义礼之后,刘寄北心情大好,时不时的便会露出灿烂的笑容。 迦旃林提在夜色中目光如炬,将刘寄北的神情看到眼里,禁不住叹道:“兄弟你日后莫要再这般朝着我笑,否则说不定哪一天我又会捉住你,逼着你讨要《光相如是观》的秘籍了。” 刘寄北知他也就是随口说说,禁不住笑得更加欢了,说道:“其实,如果我真有那本秘籍,不用大哥逼我,只要你想要,随时都可以拿了去。” 迦旃林提眼中也露出笑意,心中感到十分受用,不过,随后他便犯起了愁,心道:我和二弟光是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如果弄不到那颗“渔妇珠”,只怕咱们俩人都难逃一死,可是,怎样才能弄到那颗珠子呢? 刘寄北见到迦旃林提好一会儿不说话,隐隐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说道:“其实要想得到那颗‘渔妇珠’一点都不难,只不过就是麻烦了一点。” 迦旃林提“哦”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有什么法子,还不快点说,再卖关子莫说哥哥不客气了。” 刘寄北一笑,试着站起身来,轻轻揉了揉受伤的肋骨,说道:“哥哥请想,对于冷龙上人来说,什么比那颗珠子重要?” 迦旃林提想了一下,随后说道:“究竟是什么,一时间哥哥还真说不出来,不过按着常理来说,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了。” 刘寄北一拍巴掌,说道:“这就是了,咱们只要逼着冷龙上人在性命和‘渔妇珠’之间做一选择不就成了吗?” 迦旃林提叹道:“话虽如此,可是那老怪物比猴子还要精明,又怎能轻易地逼他就范?” 刘寄北笑道:“兄弟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能不能使得?” 迦旃林提急道:“你这人说话怎么总是掖着藏着,能不能一口气便说完了,真是急也被你急死了。” 刘寄北不理会迦旃林提的嗔怪,微微一笑说道:“哥哥前几天为了弄到渔妇珠,不是想捉住冷龙上人的另一个徒弟吗?我们便从他身上下手。” 迦旃林提一愣,问道:“你是说冷龙上人那个叫做喜儿的徒弟吗?” 刘寄北微一颔首,说道:“就是这个人,通过哥哥的描述,我猜想他便是皇上的替身,名叫胡喜,乃是个自己净身的太监。” 迦旃林提恍然道:“怪不得我看他阴阳怪气的,原来真是个太监,啧啧,这小子倒是一个狠角色,为了混进皇宫,硬生生的自己净了身,光凭这一点,可真不是谁都能做的出来的。” 刘寄北叹道:“能做非常事,必有非常心,此人对自己尚是如此狠毒,何况是别人,所以,咱们一定要捉了这人,假如冷龙上人不肯因他交换渔妇珠,咱们便顺手除了此人,以绝后患。” 迦旃林提狐疑的问道:“可是那个小子呆在皇宫之中,而宫里戒备森严,不是说去便能去的,又怎能轻易地把他捉到手? 刘寄北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在迦旃林提眼前晃了晃,说道:“只要兄弟我拿出这件东西,在宫中行走如同逛大街一般,还有什么去的去不得的?” 迦旃林提从刘寄北手中将那件东西拿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却是一个真金十足的牌子,手掌大小,一面是“九难八阻”四个篆字,另一面则是刻有马鹿的图案,禁不住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雕琢的倒是很精美?” 刘寄北一笑,说道:“这东西叫做神牌,,乃是叱奴太后赐给我的,以至于让兄弟我进出皇宫方便。” 迦旃林提怔了一怔,叹道:“看来兄弟你混得不错,竟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弄到手。” 刘寄北有迦旃林提手中取回假如得到了叱奴太后的支持,,淡然说道:“这块牌子不是白得的,可以说是兄弟的卖身牌。” 迦旃林提一笑,说道:“管它什么卖不卖身牌,有了它,我们出入皇宫方便倒是真的。” 第九章:结义(2) 清晨,当胡喜用罢早膳之后,只听房门一响,何泉走了进来,朝着他说道:“皇上有事找你。” 胡喜眼珠转了转,先是招呼何泉坐下,随后递上茶水,笑盈盈的问道:“大清早儿的,皇上找杂家做什么啊?” 何泉抿了一口茶水,随后把杯子放到几案上,淡淡的答道:“咱们都是皇上的奴才,主子有事,只管去便是了,那还能多问?” 胡喜表面上连连称是,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暗道:只有你这样的废物才肯一辈子让人家呼来唤去,老子可没你那般奴性,一旦时机成熟,老子必当龙腾九霄,君临天下。 他心中虽作此想,可眼下还得应承了何泉,于是毕恭毕敬的说道:“既是皇上召唤,那咱们便走吧,莫让皇上等着急了。” 何泉也不答话,由座位上站起身子,一扬手中的拂尘,当先走了。 胡喜看了一眼何泉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迈开步子,小心翼翼的跟了出去。 进了温室殿,胡喜一眼便看到宇文邕坐在龙书案的后面,捧着杯子,正在喝着茶水,而他的身后的屏风前面则站着何涌。 何泉和胡喜俩人施了礼数之后,何泉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宇文邕的身旁,站在龙书案头,躬着腰说道:“胡喜已经带到,皇上不是有事要吩咐他吗?” 宇文邕放下茶杯,点了点头,朝着胡喜温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朕有些想你了,叫你过来让朕看看。” 胡喜连忙施礼道:“皇上如此厚爱胡喜,直让胡喜感激涕零。” 宇文邕身后的何涌一听这话,立时满脸的不屑,眼睛盯着胡喜,鼻子里轻轻的闷哼一声,显然对于胡喜的说辞,极度的不以为然。 宇文邕回头看了一眼何涌,使了个眼色,随后,转过头来,冲着胡喜微笑道:“仔细的想一想,你被朕发现,带到了宫里,一晃儿都一年多了吧!” 胡喜低着头应道:“承蒙皇上恩宠,让胡喜能够得偿所愿的服侍皇上,到如今确实一年多了。” 宇文邕听完之后,嘴里轻轻的反复念叨哦了几遍“得偿所愿”,随后,忽然问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胡喜你说说,朕待你如何?” 胡喜心中一怔,暗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他答道:“皇上不仅让胡喜有了足以自豪的安身之地,而且,还时时的惦记着胡喜,就算是胡喜的生身父母,也难及皇上对胡喜的好,假如还有来世,胡喜即使做牛做马,也怕难以报答皇上对胡喜今世的恩宠。” 宇文邕叹道:“其实何须用来世,只要你今世诚心对朕也就行了。” 说完之后,宇文邕拿起茶杯,轻轻地啜饮起来。 胡喜忽然心中感到很不安,不过,又不知哪里不对劲儿,于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静待着宇文邕说话。 就在这时候,何泉忽然走了过来,胡喜听得出来,何泉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沉重,禁不住吃了一惊,暗道:他的步履沉重,显是体内真气充盈所致,他这是要干什么? 胡喜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情不自禁的有些紧张,弯着的腰也显得有些僵硬了起来。 当何泉来到了胡喜身边的时候,宇文邕忽然放下了茶杯,盯着胡喜冷冷的说道:“朕问你一件事,需要据实回答,否则,朕定不饶你!” 胡喜心神一颤,暗道:看来今天真的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要不然宇文邕也不会如此问我。 胡喜强自镇定,尽可能的把语气放得平稳,垂首说道:“但请皇上垂询,胡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宇文邕叹道:“既然如此,朕问你,冷龙上人是你什么人?” 胡喜心中大骇,惶然答道:“谁是冷龙上人,胡喜不认识。” 宇文邕又叹了一口气,朝着何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闪电般伸出一只手,直扣胡喜的肩井大穴。 胡喜早就提防着何泉,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他对自己出了手,下意识的一挪身子,不自主的便使出了“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一下子就横着溜出老远。 等胡喜站定之后,宇文邕立时森冷的笑道:“好俊的轻功啊,只怕连达奚震和崔弘度都不及你!” 胡喜听了这话,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索性不再乔装,直起身子,朝着宇文邕说道:“看来皇上什么事情都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了,不错,刚才皇上提到的那个冷龙上人便是在下的师傅。” 何涌由宇文邕身后走到他的身侧,指着胡喜怒道:“大胆的奴才,皇上待你恩重如山,可是你不但不知恩图报,还昧着良心期满皇上,如此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看你今日怎样????????” 宇文邕摆了摆手,打断何涌的话头,朝着胡喜问道:“你究竟叫什么?用心良苦的跑到朕的身边来,究竟想干什么?” 胡喜答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真名叫做慕容古月,乃是祁连山人,至于接近皇上的真实目的,请恕在下不能回答。” 他一边说话,一边左右踅摸,看模样是想看清环境,准备逃走。 宇文邕看在眼里,暗觉好笑,朝着何泉使了个眼色,说道:“把这个慕容古月拿下,今日他不说,迟早也会说的。” 慕容古月冷笑一声,还没等到何泉动手,已是一顿足,不退反进,竟然朝着宇文邕奔了过来。 何涌看得清楚,断喝一声,迎着他一掌拍出。 慕容古月轻蔑的说道:“就凭你?” 说话的同时,慕容古月已经越过龙书案,就见他把快到宇文邕面前的身子闪电般扭了几扭,不可思议的躲过了何涌凌厉的一掌,紧接伸出手,着看似无力地一掌印在了何涌的胸膛上。 何涌一方面是大意,没有想到慕容古月的武功如此高强,二则他旧伤未好,还没有从昨天和李安相斗时所受的内伤中恢复过来,以至于让慕容古月一下子突入空门,拍了自己一掌。 这一掌顿时将何涌打了个七荤八素,身子离地,向后跌倒。 何泉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他看到何涌向后跌倒时,禁不住喊道:“皇上小心!”随后,身子急速朝着龙书案而来。 宇文邕大惊,赶紧绕过龙书案,企图逃走,不料,慕容古月比他更快,伸出另一只胳膊,直抓他的衣襟。 然而,就在这时,慕容古月忽然感觉自己的衣领一紧,紧接着大椎穴一麻,随后,身子立时被举了起来。 只听一人怪笑道:“那天让你这小子借着水遁逃了,现在本国师看你怎么办?” 慕容古月心中一翻个儿,暗道:完了,没想到迦旃林提一直躲在屏风后面,有他在此,我这般算栽了。 ??????????????????????????????????????????????????????????????????????????? 迦旃林提赶着牛车出了章城门,优哉游哉的回头不无羡慕的说道:“我说兄弟,宇文邕对你确实不错,不但答应了帮助捉拿这小子,而且还准备了牛车,作为咱们代步的工具,看来你的面子很不小啊!” 刘寄北一掀车帘,探出半个脑袋,笑道:“其实,这也是在帮他宇文邕自己,大哥你想啊,如果咱俩都治好了伤,武功恢复了,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多了俩帮手,况且,这个慕容古月留在他身边,迟早是个祸害,还不如顺水做个人情,让咱们完成了心愿。” 迦旃林提笑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慕容古月窝藏在他身边这么久了,若不是咱们帮他识破,恐怕他今后仍会被蒙在鼓里,一旦发生了祸事,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寄北叹道:“有心算无心,本就是令人防不胜防,况且慕容古月又是投其所好,处心积虑之下,别说是宇文邕,就算是换做了别人,也难免不被其所蒙蔽。” 迦旃林提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叹道:“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宇文邕知道了慕容古月真正的身份时,所显现出的那种愕然表情。”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道:“由于时间匆促,倒忘了问一问现今朝廷中的情势?” 刘寄北叹道:“昨天皇宫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就算是皇上身边智囊如云,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捋顺了,也得花一些时间,我想直到现在,他也未必都能整理出头绪来。” 迦旃林提忽然记起一件事情来,说道:“噢,对了,昨天晚上忘了告诉宇文邕,宇文护想将三十六天罡派往凤栖原,作为诱饵,引走贺若敦的贴身护卫‘风云八骑’,随后,再让康居南带着‘昭武神兵’刺杀贺若敦,并且嫁祸给宇文神举,如此便引起凤栖原上的内乱,进而使得宇文护大收渔翁之利,一举荡平凤栖原。” 第九章:结义(3) 刘寄北之前已经从迦旃林提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如今听他又说了一遍,不自觉的也是一拍脑袋,后悔的说道:“光顾着捉住慕容古月的事情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了跟皇上说,要不然咱们先磨回去,通知了皇上之后,再去找冷龙上人?” 迦旃林提撸起胳膊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势,忧虑地说道:“不是哥哥不肯,而是咱俩的伤势都再拖不得,况且,即使是三十六天罡和昭武神兵已经去了凤栖原,事情也不是说办立刻便能办成的,依为兄之意,咱俩还是先找到冷龙上人,把伤治好了,随后一个人通知宇文邕,一个人赶往凤栖原,两不耽误,兄弟你看如何?” 刘寄北心道:我这位义兄因为青门那件事,实际上和宇文一氏有着过节,他能不计前嫌,肯这样想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不过,若是让他不顾自己的性命,先以宇文家的事情为重,那可就真有点难为他了。 刘寄北想到这里,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后,叹道:“就按哥哥的意思去办吧!” 迦旃邻提赶着牛车上了官道,走了一会儿之后,又记起一件事情,于是回头问道:“昨天晚上入宫的时候,兄弟你见到了宇文邕,没有把兵符的事情告诉给他吧?” 刘寄北叹道:“其实我本想告诉他,可是我怕大哥为难,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先瞒着他好一点,所以便没有说出来。” 迦旃邻提一挑大拇指,说道:“看你憨头憨脑的,做起事情来还真是有谱,没告诉他就对了,要不然他拿这小子的事要挟咱们,那可就难办了。” 刘寄北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不解的问道:“不过,那个兵符大哥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为何不给了宇文邕呢?” 迦旃林提叹道:“谁说它没有用处,你是不知道而已,所谓的兵甲之符,一分两半,右在君,左在将。当年曹操因赤壁之战兵败北退,诸葛亮则趁南郡空虚,命令手下勇将赵云夺城成功,并且俘获南郡守将陈矫,同时又取得兵符,然后以此兵符诈调荆州守军出救南郡,趁势又由张飞袭取了荆州,接着再用同样的方法调出襄阳守军,由关羽乘隙袭取了襄阳,诸葛亮仅凭一个小小的兵符,便将曹兵调开,兵不血刃就夺取了三处城池,而耗费许多钱粮、兵马的东吴周瑜却一无所获,如何不生气?由此也可见兵符作用之大。” 刘寄北笑道:“可是对于大哥来说,一不想升官发财,二不想谋取功名,你留着它又有什么用啊?” 迦旃邻提一边抖着缰绳,催促牛车快行,一边说道:“这个兵符关系重大,如果没有它,无论是宇文邕亦或是宇文护都休想把兵调走,现在我是没想到怎样的用它,不过,留着它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刘寄北若有所思的问道:“大哥,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兵符如此重要,为何宇文邕不自己亲自掌管,而是将左半边兵符给了带兵的将士,右半边兵符却是给了宇文护?” 迦旃林提叹道:“其实根源并不再宇文邕,而是在他老子宇文泰那里。当年,宇文泰死的时候,宇文邕一帮兄弟都很少小,根本无法掌控兵权,不得已之下,宇文泰只好将自己的那右半边兵符交给了宇文护,而当宇文觉、宇文毓以及现在的宇文邕,先后成为北周之主后,宇文护为了不使大权旁落,便一直没有将从宇文泰那里得到的右半边兵符交还给他们,直至今日,这也是宇文家的内部矛盾之所在。” 刘寄北这才恍然,于是“哦”了一声之后,放下车帘,朝着车厢里被捆着的慕容古月问道:“你是冷龙上人的弟子,知不知道你师傅为什么要夺取兵符?” 慕容古月将头一扭,紧闭着嘴巴,竟不搭理刘寄北的问话。 刘寄北轻轻一笑,故意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冷龙上人之所以想夺取兵符,其实是想交给侯莫陈崇,让他得了兵马之后,帮助冷龙上人夺取天下,我猜得对不对?” 慕容古月回过头来,朝着刘寄北神秘一笑,语气怪异的说道:“对极,对极,简直就是自作聪明。” 刘寄北心中一叹,忖道:慕容古月的嘴巴很是硬朗,若想从他口中知道冷龙上人的半点讯息,恐怕比登天还难,看来,只有另辟蹊径,才能知道冷龙上人的真正意图。 迦旃林提驾驶者牛车,拐入了官道旁边的岔道口之后,朝着前面看了看,但见空中仍旧有着两个黑点在盘旋,知道那是自己驯服的金雕,于是,心头笃定,继续朝前赶着牛车。 没用了多久,迦旃林提便赶着牛车来到了太液池西面的汉宫舍遗址,他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朝着车内说道:“慕容古月,马上你就到家了,不过,如果你不配合我们的话,那可就是有家也不能了。” 慕容古月在牛车中答道:“彼此彼此,若是在下不能重新回到师父身边,只怕你也难以回家,那尸毒迟早会要了你的老命。” 迦旃林提牵着牛缰绳,一边继续带着牛车向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笑道:“本国师纵横天下大半辈子,早已经活够本儿了,可是你却不一样,年纪轻轻的,尚是有好多的事情没有见识到,如果就这般死了,实在是可惜得很呐!” 慕容古月闷哼一声,这一次却没有答话,旁边的刘寄北朝着他看了看,只见他嘴巴闭得紧紧的,一脸的愠色,显然很是愤懑,禁不住想道:他的年纪的确不大,可是却净了身,男子汉大丈夫,没了那玩意,不仅没法传宗接代了,活着也是少了很多乐趣,难怪他不再说话了。 迦旃林提牵着牛车,来到了那处寝殿的前面,喝令驾牛停下之后,朝着里面喊道:“慕容老怪,老朋友来看了啦,还不出来快快迎接?” 然而,迦旃林提喊罢之后,竟是没有人应答,禁不住有点奇怪,于是,又接连喊了几声,仍是无人言语,不自觉暗自纳闷,心道:难道冷龙上人已经离开了这里?可是,那两只天眼分明在空中盯着,如果他真走了,金雕也不会还在这里盘旋啊? 这时,刘寄北也从牛车上探出头来,疑惑的说道:“莫不是冷龙上人走了吧?” 迦旃林提茫然的摇了摇头,随后,他又向着寝殿喊道:“慕容老怪你龟龟缩缩的躲在里面干什么?难道听了本国师的声音不敢出来了吗?” 话音未落,就听寝殿之中忽然响起一声雷吼,随后便见一条人影闪了出来,只见他朝着迦旃林提怒道:“老鬼,你喊什么?若要找死,那边便是太液池,用不着到上人这里来。” 迦旃邻提一听便乐了,看着冷龙上人,只见他也不知没睡好还是怎的,面色显得很是苍白,眼圈有些浮肿,手中尚是拿着一炷香,正在冒着袅袅青烟,心中一怔,暗道:不会是老怪物正在寝殿里哭祭他的徒儿慕容三庄吧? 想到这点,迦旃林提面色一整,朝着冷龙上人说道:“原来你正在为贵徒焚香,请恕本国师鲁莽。” 冷龙上人一怔,下意识的把手里面的香往身后一藏,不自觉的问道:“老鬼你怎知上人在为徒儿烧香?” 迦旃林提叹道:“其实,你有很多事本国师都知道,唉,宇文护真是狠毒,竟然对贵徒下了这般狠手,若本国师是你,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非得找到宇文护血债血偿,否则,便是对不起你那死去的徒儿了。” 这时,忽听牛车中慕容古月喊道:“师傅,难道我师兄慕容三庄死了吗?究竟是谁害得他?” 冷龙上人听到慕容古月的声音,连忙朝着牛车中看去,变色道:“是你吗?喜儿!” 迦旃林提叹道:“还叫什么喜儿啊!你道我们不知道他叫慕容古月吗?” 冷龙上人十分紧张的往前走了几步,不料,迦旃林提忽然制止道:“不要再往前走了,实不相瞒,慕容古月已经被我们捉住,如今正被捆在车内,假如你不知好歹的强行夺取,本国师敢说,我那同伴一定不会心慈面软,手起刀落,‘咔嚓’一声,保管让他人头落地,到那时,你只好俩徒弟一起祭奠了。” 冷龙上人脱口而出道:“你敢?” 迦旃林提一直刘寄北,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敢不敢,你不要问本国师,生杀大权都在他身上呢,你去问他好了。” 刘寄北连忙“嘿嘿”冷笑,晃了晃早就准备好的王霸宝刀,故作阴狠的说道:“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活阎罗’的便是在下。” 冷龙上人哂道:“江湖上哪有这号人物啊?你这厮分明在唬上人!” 牛车里的慕容古月连忙说道:“这人便是刘寄北,师父莫要被他们骗了。” 刘寄北连忙回头说道:“闭嘴,你若敢再胡言乱语,爷爷一刀便宰了你。” 第十章:奇梦(1) 冷龙上人此时已是从惊诧中镇静了下来,他朝着迦旃林提问道:“你这老鬼费了许多周折,捉了上人的徒弟来此,是不是还为了那颗渔妇珠?” 迦旃林提眼中,连连闪过妖异的神色,微微一笑,说道:“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少了汗多麻烦,不错,咱们还是老生常谈,只要你肯将那珠子借本国师一用,你的徒儿慕容古月立刻奉上,否则不用本国师说,你也知道后果。” 慕容古月在牛车中立刻大声说道:“师傅,不??????”随后便是一阵“呜呜”的声音。 刘寄北从车里再一次探出头来,苦笑道:“如果让他说话会很影响感情,没办法,我只好让他的嘴巴休息一会儿。” 冷龙上人看着刘寄北,眼神之中透着仇恨,说道:“原来你就是刘寄北,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据说你的手段很是高明,今后有机会,上人一定不会忘了向你讨教。” 刘寄北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叹道:“谁也料不到明日会怎样,以后的事情还是在说吧!” 迦旃林提接过话来,说道:“慕容老怪,本国师已经把来意说明,你还没给个回话呢!” 冷龙上人低下脑袋,合计了一会儿,随后说道:“说实话,上人和你老鬼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全怪葛老妖使诈,这才致使你受了伤,既然你如此的想借用‘渔妇’,上人便成全了你,不过,可有个条件,你必须的答应,否则一切莫谈。” 迦旃林提眼中妖异的神色更胜,问道:“什么条件?如果太苛刻了,你便不要说了,本国师宁可放弃了那颗珠子,也不能委曲求全。” 冷龙上人一竖大拇指,怪模怪样的叹道:“折则折矣,终不曲挠,真是一条好汉,上人佩服,既然如此,咱们便一拍两散,你且走吧,上人还有很多事情没料理完呢。” 迦旃林提一愣,料不到冷龙上人会这般倔强,于是,有点茫然的转回身子,一脸尴尬的朝着牛车走去。 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冷龙上人的笑声,只听他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没想到你这老鬼的心肠比上人还要硬朗,快回来!上人刚才是在和你开玩笑。” 迦旃林提暗自松了一口气,朝着刘寄北挤了挤眼睛,随后转回身,怒道:“你也是一派宗师,说话竟然全无规矩,本国师又不是三岁孩童,岂容你说怎样便怎样!” 遭到了迦旃林提的斥责,冷龙上人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正色道:“咱们闲话少说,其实上人那个条件并不苛刻,如果你肯答应,那颗‘渔妇珠’马上便可借给你。” 由于僵局是冷龙上人斡旋过来的,所以,迦旃林提底气十足,一脸严肃地说道:“既然是闲话少说,你便照直了说,不要再拐来拐去的,很是麻烦啊!” 冷龙上人先是瞅了瞅牛车上的刘寄北,接着又看了看迦旃林提,叹道:“其实,上人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希望你不要把那个兵符交给任何人,哪怕是你一直留到死,上人都不管。” 迦旃林提一愣,不明白他这是何意,于是问道:“你处心积虑的想得到兵符,难道也是不想让他落到别人手中?” 冷汗上人不置可否,眼睛盯着迦旃林提问道:“你答不答应?” 迦旃林提看了看刘寄北,见到他也是一脸的迷茫,心知他和自己一样,不明白冷龙上人为何会这样做。 冷龙上人见到迦旃林提没了动静,有点不耐烦的重复道:“你到底答不答应,给个痛快话!” 迦旃林提思忖了一下,觉得这个要求虽是有点唐突,不过,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害,于是点头道:“好,本国师就答应你,只要本国师活着,就一定不会亲手把它送人。” 冷龙上人眼中灵光一闪,掷地有声的说道:“既然如此,你可对梵天发誓!一方面绝不违背诺言,另一方面用过‘渔妇珠’之后,便把它交还给上人。” 迦旃林提叹道:“怎么又像似在龙首原一样,逼着本国师对着梵天发誓了。” 冷龙上人毫不退让,说道:“废话少说,只要你发了誓,上人立时把‘渔妇珠’借给你。” 迦旃林提看他说的认真,知道其心意坚决,于是仰首朝天,说道:“如果本国师违背诺言亦或是私吞‘渔妇珠’,就让梵天来惩处我!” 冷龙上人大感满意,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包,眼光瞟了一下刘寄北,随后说道:“既然老鬼已经发誓,那你们现在便放了小徒吧,‘渔妇珠’就在这里。” 迦旃林提伸出一只手,说道:“你先把‘渔妇珠’交给本国师,他自会放了慕容古月。” 冷龙上人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上人也不怕你出尔反尔!”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布包递给了迦旃林提。 迦旃邻提接过了布包,打开之后,果然见到了那颗渔妇珠,于是朝着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把慕容古月放了吧!” 刘寄北犹豫了一下,心道:我这位义兄倒是很实在,他就不怕冷龙上人出尔反尔,一旦看到自己的徒弟脱了险境,便翻脸不认人,合自己和慕容古月以及那些黑魃之力,一起围攻咱们? 迦旃林提看到刘寄北有些顾虑,便故意说道:“兄弟你尽管放心,这颗珠子对于慕容老怪来说,那可比他的性命都重要,如果他胆敢有什么花花肠子,咱们便毁了这颗珠子,只怕到时心疼药没地方买去。” 刘寄北心道:原来大哥早有准备,如此便踏实多了。 他回过身去,从车里把慕容古月送了绑绳,随后笑道:“你嘴里的东西自己可以拿开,我就不帮你了。” 慕容古月一把掏出塞在嘴里的碎布,朝着刘寄北狠狠的瞪了一眼,说道:“今天的事情,在下日后一定涌泉相报,你千万莫要忘了。” 刘寄北点了点头,微笑道:“刘寄北一定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慕容古月尖着嗓子冷哼一声,怨毒的看了一眼刘寄北,随后,不再理会他,钻出车篷,下了牛车。 看到慕容古月无恙,冷龙上人长出了一口气,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徒儿也不必太往心里去,咱们大不了回到祁连山,仍旧过着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倒也快活。” 慕容古月眼眶湿润,想要辩说,却被冷龙上人拦住,后者看着迦旃林提,说道:“珠子你已经拿到了手,便可以用了,我和徒儿有话要说,一会儿,你用完了珠子,我自会出来讨取。”说完之后,他拉着慕容古月走进了那个破损的寝殿。 迦旃林提张开嘴巴,刚想说话,却见人家扬长而去,索性听之任之,等到冷龙上人和慕容古月进到了寝殿之后,他拿起“渔妇珠”,摆弄了一番,自言自语的说道:“这玩意儿该怎样用呢?” 刘寄北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哥哥不妨也把它放到嘴里,黑魃不就是这般去除尸毒的吗?” 迦旃林提瞧着黑黢黢的珠子,心道:不管有没有用,试一试也没什么害处。 他想罢之后,便把珠子放到了口中,没过多久,刘寄北便看到他的口中开始涌现一些黄色的烟雾,而那颗珠子则在他的口中不停地滚动着,并且越来越快,过了好一会儿,黄色的烟雾渐渐消失,珠子的滚动的速度也随之变得慢了。 终于,随着迦旃林提一声咳嗽,“渔妇珠”已被他吐了出来。 他手捧着那颗珠子,只见它已经变成了淡黄色,知道它吸收了不少的尸毒,随后,他将珠子递给了刘寄北,自己则撸开衣袖,查看伤势。 一看之下,迦旃林提大喜过望,原来手掌和小臂上的尸毒已经尽数消失,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迦旃林提兴奋地说道:“没想到这颗珠子如此神奇,只是片刻的工夫便解除了尸毒,难怪慕容老怪把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原来真是个好东西。” 刘寄北擦了擦珠子,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随后苦笑道:“刚才哥哥已经品尝过了,不知这个珠子滋味如何?” 迦旃林提眨了眨眼睛,不知真假的叹道:“又苦又臭,等一下你就要知道了。” 刘寄北一声轻笑,随手便把珠子放到了嘴里,还没等他仔细品尝,猛听得旁边有人一声厉喝道:“师傅,偷兵符的贼人就在这!” 由于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突兀之下,刘寄北听到有人高声喝喊,连忙循声瞧看的同时,禁不住咽了一口吐沫,这一下不要紧,正好把“渔妇珠”也随着吐沫一口吞进了肚子。 不过刘寄北此时已经顾不得多想,因为他看得清楚,喊话那人正是冤家对头独孤楷,而独孤楷的旁边则站着一个人,头戴葛巾,身着一件青色的儒袍,个头较为高挑,身后背着两把刀,手里面则拿着一把木头刀。 第十章:奇梦(2) 迦旃林提此时也已看清了来人,朗声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魔门之主苻常生带着徒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希望能让寝殿里面的冷龙上人听到。 果然,还没等到苻常生师徒说话,冷龙上人已是当先从寝殿里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七个黑魃,再往后则是慕容古月,而慕容古月的手上又拉着一个小女孩,正是冯小怜。 冷龙上人一边走着,一边乐呵呵地说道:“前几天在龙首原,上人和你苻老魔切磋了几招,不过,由于葛老妖在一旁瞎掺和,咱们俩没分出胜负来,今天,既然你找上门来,正好一续前缘,苻老魔你看如何?” 苻常生收起了木刀,又重新操起一把刀,叹道:“原来盗取我徒儿兵符的真是你们俩。” 他说完之后,瞥了一眼刘寄北,刚想接着说下去,却听独孤楷小声嘀咕道:“那个土里土气的家伙便是刘寄北,此人外表虽然很是猥琐,武功确实不错,师父莫要小看了他。” 苻常生点了点头,接着朝迦旃林提皱起眉头说道:“昨天,最先抢走我徒儿兵符的便是你吧!” 迦旃林提活动了一下受伤的那条小臂和手掌,笑了一笑,说道:“没想到你徒弟独孤楷的眼力如此了得,本国师还以为他没有认出我是谁呢?” 独孤楷语气平直地说道:“虽说咱们没见过几次面,不过,大国师那么奇特的外貌,以及少见的身手,我独孤楷即使再健忘,也总有想起来的时候。” 迦旃林提叹道:“既然今天你们师徒俩找了来,看来不经过一番龙争虎斗,你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依本国师看来,你们今天胜算不大,苻老魔依你看呢?” 苻常生淡淡的说道:“打打看吧,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冷龙上人在一旁笑道:“好,上人最佩服的便是苻老魔,常常是明知不可为而偏为之,这也是你为什么总有着挥之不去的烦恼的原因。” 苻常生不理会冷龙上人的讥讽,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那把刀,叹道:“‘神术’啊‘神术’,你虽然跟着我多年,可是,也被我冷藏了许久,如今,人家如此的大言不惭,你可不忘了自己是谁,快展示一下你的锋锐,莫要让人家给看扁了。” 说也奇怪,苻常生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大家还没有觉得怎样,可是当他把话说到了最后,旁边的人几乎都有一种感觉,此时的苻常生已经不在了,代替他的则是一把锋芒毕露的绝世宝刀,矗立在地上,散发着一波又一波的杀气,使得旁人感到一阵阵的胆寒。 冷龙上人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似乎想把眼前的错觉消除掉,随后只听他叹道:“难怪人家说你苻老魔已经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看来你的确是有两下子,哦,对了,那一天在龙首原,你是不是隐藏了实力?” 面对冷龙上人这种看似愚蠢的问题,苻常生竟然点了点头,并且冰冷的说道:“我现在最大的烦恼便是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洗没洗脖子,神术有洁癖,弄脏了它会很不高兴的!” 冷龙上人大怒,说了一声:“放屁!” 苻常生不为所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陡然间怒睁双目,喝道:“杀!” 谁也没想到他说打便打,随着一声怒喝之后,他手中的‘神术’宝刀,迎着初升的太阳,倏然焕发出耀眼的光芒,挽起一层层巨大的刀花,霎那间便把冷龙上人和那些黑魃裹在了其中。 迦旃林提看着眼前的情形,禁不住有些目摇神驰,他也是宗师级的人物,不过,按着他的定力和修为,仍是有一种错觉。 此时的苻常生已经和手中的“神术”宝刀融为一体,冷眼看去,只觉冷龙上人和那些黑魃根本就不是在和一个人相斗,而是被一把巨刃所掀起的层层大浪裹在了其中。 迦旃林提虽然没有置身于惊涛般的一波又一波刀浪之中,不过他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立足的地方也明显的受到了波及。 凛冽的杀气,一阵阵传了过来,不仅如同寒风刺面,而且直入骨髓,让人身心俱冷的同时,不自主的胆战心寒,即使是如迦旃林提这般高手,也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心道:好厉害的刀法,天下间不知谁还能有这般本事。 转眼间,已是过了半盏热茶的时间,忽然,随着一声厉喝,一条胳膊从刀浪中飞了出来,直落到迦旃林提的脚下。 迦旃林提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认出是其中一个黑魃的胳膊,一时间吃惊不小,暗道:如此下去,冷龙上人和那些黑魃定然凶多吉少,现在,我和刘寄北几乎是与他们拴在了一条绳上,如果他们敌不住苻常生,那么,我和刘寄北便是被殃及的池鱼,我自己尚是好说,可是刘寄北伤势颇重,一时半会儿的也恢复不过来,一旦打斗起来,只怕是难逃厄运,看来我得带着刘寄北趁早溜走,否则,一切则晚矣! 迦旃林提想到了这里,急忙朝着刘寄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上了牛车。 孰料,刘寄北此时却是一脸的大汗,神情极为怪异,对于他的举动,恍如未见。 迦旃林提连忙走到刘寄北身边,低声催促道:“这里不宜久留,咱俩的赶紧走!” 他说完拉着刘寄北便走,后者则如同一个木偶,任由迦旃林提施为,却是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迦旃林提顾不得详加询问,把刘寄北塞入车篷之后,刚想自己也上了牛车,忽然间感到身后传过来一阵凛冽的杀气。 迦旃林提连忙回头去看,却见独孤楷手持百胜刀,直奔着自己而来,禁不住心中苦笑,暗道:这家伙定时察觉到我要走,所以才撵了过来,也罢,就让刘寄北先走一步,我且拦住独孤楷。 他心意已决,调准了牛车的方向,顺手将一件东西扔到了车篷内,然后大力一拍驾牛的屁股,随着一声牛吼,那牛车顿时飞也似的狂奔而去。 就在此时,独孤楷已经赶到,迦旃林提也不说话,如同青烟一般迎了上去,展开“灵鹫功”,便和独孤楷打到了一起。 ?????????????????????????????????????????????????????????????????????????? 牛车出了汉宫舍遗址之后,由于驾牛受到了惊吓,竟然拉着牛车,不顾一切的朝着长安城西南的揭水陂而来。 此时的刘寄北如同虾米一样,蜷伏在牛车内,对于身体遭到的颠簸浑然不觉,目光迷离,深深的沉浸在一场重来没有人体验过的奇异梦境中。 自从他误吞了“渔妇珠”之后,一开始尚是没什么异样感觉,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的他感到了一丝不寻常。 刘寄北先是感到肚子有点不舒服,紧接着便是轻微的绞痛,再往后疼痛则是越来越明显,不仅如此,他更是感觉到肚子里像是有着一块冰坨,阴凉寒冷,使得他极为痛苦。 由于担心自己的异常会引起迦旃林提的不安,刘寄北便一直忍耐着,可是,没过了多长时间,腹中的剧痛便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正当他要张口呻吟的时候,忽然间,肚子里倏地产生一股说不明白的暴戾之气,一下子遍布全身。 这种突兀出现的情形,不但使刘寄北肚子里原先的那种巨疼消失殆尽,而且,随之而来的,周身好似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刹那间,刘寄北感觉到胸臆间除了一丝若隐若现的不平之气外,更多的则是万丈豪气,最为奇特的是,此时他的脑海里竟而浮现出一个个画面,也就在这个时候,迦旃林提把他扔到了牛车上。 尽管道路不平,牛车的速度又快,可是刘寄北却丝毫感觉不到身体所遭受的各种碰击,此时此刻,他能够感觉到的,就是脑海里一幅接着一幅的画面。 首先出现的那个画面,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巨人,他头顶生有两只铁角,眼睛好似两盏明灯,嘴唇宽厚,抿成一道弧线。 巨人身后背着一把形态古拙的大刀,画面中他正背负着双手,矗立在高山之巅,目光低垂,看着山下面的一举一动。 在刘寄北的感觉中,只觉得这个巨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神态不可一世,站在山顶上,俨然有着君临天下,万人膜拜之气势。 随后,画面一闪,出现了另一个人,盘坐在轩辕台上,气定神闲,正在朝着台下说话。 轩辕台下,匍匐着一个模样好似黄龙一般的神物,生就一双翅膀,鳞身棘背,头大而长,前额突起,眉弓高耸,眼眶极大,吻尖,鼻、目、耳皆小,牙齿锋利,烁烁有光,颈细腹大,尾巴尖长,四肢强壮有力。 在这个画面中,轩辕台上的那个人说完之后,台下的神物便起身飞走了,接着便又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个神物搅动江河,蓄成连天大水,幻化了一座迷离水阵,将一众兵马尽数困在其间 第十章:奇梦(3) 在那伙兵马之中,为首的正是一开始出现的那个巨人,只见他凌空一招,顿时从空中出现一人一兽,驾着彩云来到了巨人面前。 其中那个神兽长得鹿身雀首,头生尖角,通身豹纹,尾如黄蛇,而随它一起来的那个人则是上披蓑衣,下系皮裙,手里还拿根柳枝。 一人一兽受了巨人的命令之后,重新驾起彩云,来到了半空,随后开始施法,只见顷刻之间天色晦冥,雷电交作,不消一会儿,便破解了黄龙摆下的水阵,于是巨人带着兵马突围而出。 在接下来的几幅画面中,巨人和轩辕台上那人相互斗法,招来各种神兽奇人,彼此间斗得难分轩轾。 最后出现的那个画面,尤为惨烈悲壮。 一开始,巨人和轩辕台上的那个人各自带着军队,相互间厮杀的难解难分,不过,后来随着轩辕台上的那人一挥大手,立时在他背后闪现出数百面巨鼓。 随着震天动地的鼓声,巨人这一边的人马迅速败下阵来,而那个巨人一看到战事不利,便仰天发出一声巨吼,直让山河变色,天地蒙悲。 随后便见那巨汉冲入到对方的阵营之中,挥动手中的巨刃,见人杀人,见兽杀兽,不管什么腾云驾雾的神人,还是凶猛暴戾奇珍异兽,无一是他的对手。 说也奇怪,就在巨人斩杀对手的时候,刘寄北竟是有一种感觉,那个巨人所展现出的雷霆压顶一般的刀法,好像是在给他做演示一般,一招一式格外清晰,直看得刘寄北血脉贲张,不能自己。 当那巨人斩杀敌人来到了一处枫林旁时,眼见前方横亘一条大河,身边敌人无数,竟然收起了巨刃,凝望蓝天。 巨人周围的敌人越聚越多,却是没有人敢上前挑战,就在众人虎视眈眈下,巨人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珠子。 那颗珠子荧光缭绕,闪闪夺目,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就在珠子之中,似乎有一件东西在转来转去,形状好似一个人身蛇尾的神物。 巨人手捧着珠子,神态极为庄重,凝视良久,忽然间,巨口一张,竟然突出了一口鲜血,顿时把那颗珠子蒙上了一层血渍,随后,便见那巨人一扬手,把那颗珠子扔进了河中,接着,仰天发出一声撼动天地的巨吼,画面随之消失。 刘寄北脑海中的画面一消失,他顿时一激灵醒了过来,茫然的四下里看了看,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在车篷里,刚才做的只是南柯一梦。 此时,驾牛已经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拉着牛车正在一处湖边吃草。 刘寄北匆忙下了牛车,望了望天色,发现竟然已是黄昏,禁不住暗自感叹,心道:这个梦做得可是够长的。 他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湖岸边,湖水的东面则是一道山岭,一直向着东北延伸。 刘寄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牛车,但见那只驾牛十分悠闲地低头吃草,除此之外,再没什么能够引发自己注意的东西,于是,来到水边,蹲下身子,捧起湖水喝了几口,随后,坐了下来,眼望着湖水,发起了呆。 没过多久,他忽然又感到腹痛,而且十分剧烈,无奈之际,见到周围无人,便站起身来,找了一处低洼的地方,解开裤子,便开始大解。 一番痛快之后,刘寄北长出了一口气,心道:人有三急,大解当最,刚才可把我肚子疼毁了,现在舒服多了。 他用茅草擦了屁股之后,系上裤子,心中苦笑,暗道:好在左右无人,要不然当真尴尬之至。 他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排泄物,见其稀薄发臭,连忙转回头,便打算离开,可是,感觉自己隐约间好像看到了什么,于是,又强迫自己回头瞧看,这一回,他果然在那堆东西中发现了一个东西。 他耐着污秽,用树枝把那东西弄到了湖水中,扒拉了两下之后,愕然发现,那竟是一颗光华润洁的珠子,于是他顾不得干净,伸手由湖水中捞起珠子,重新换了个地方,仔细的清洗了一番,再擦拭干净之后,拿到了眼前瞧看。 无需多看,只一眼他便认出这颗珠子正是自己梦中做见到的那颗珠子,不由得心头大动,暗道:我误吞了渔妇珠,弄得肚子疼痛,经过了一整天,也该排出来了,看来眼前这颗便是了,不过,它怎么和之前的不一样了呢?难道是经过我肠胃的作用,将珠子原先表面上的东西弄没了,如此才显现出它的真身,可是,即使是这样,那它又为何与梦里的珠子如此相像呢?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自己胸前的伤,于是扒开衣襟,看了一眼,发现拿出肌肤上虽然有划痕,但是,肤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而且已不再肿胀。 刘寄北心中明了,定是渔妇珠的作用,才解除了自己所中的尸毒,于是他掩好衣襟,重新端详那颗珠子。 这一回,刘寄北愕然发现,原来珠子里面还另有乾坤,在一小团淡黄色的雾气之中,有着一个半人半蛇的东西,若隐若现,情形十分诡异。 刘寄北诧异非常,这一次,他已经肯定眼前的渔妇珠就是梦中巨人手上的那颗珠子。 刘寄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亦真亦幻,难道我还在做梦? 震惊之余,他下意识的一模自己的肋骨,竟是不觉得疼痛,于是更加怀疑自己的感知。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究竟是不是还没有走出梦境,刘寄北伸出大手,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这一次,顿时疼得他几乎没蹦起来。 刘寄北终于确定,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于是想道:看来这个“渔妇珠”一定是上古神物,只怪我知识浅薄,无从知晓它的来历,等到日后见到像庾信之类的大才子,再好好的讨教它的出处吧! 刘寄北看着眼前的这颗珠子,嘴里不由自主的反复念叨着:“渔妇珠,渔妇珠???????” 忽然间,他脑袋里灵光一闪,又记起一件事情来,于是收起珠子,迅速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儿,随后,拿出了在依帝山小山谷中发现的那两张羊皮。 他看了一眼之后,揣起了一块,接着,把剩下的那块摊开,仔细的看着。 只见这张羊皮的一面上写着“伏羲精魄,渔妇成珠;化茧无蝶,兵主刀录”十六个字,刘寄北看完了之后,收好了羊皮,忖道:据说伏羲乃是上古大神,由于天命所限,不得不转世重生,可是,就在转世的过程中,魂魄阴差阳错的投附在了上古奇兽渔妇的身上,难道“渔妇珠”和这个传说有关系? 紧接着他又想道:那个云牙子曾在另一张羊皮上说过,“伏羲精魄,渔妇成珠;化茧无蝶,兵主刀录”这十六个字,关系到一部《兵主刀录》的绝世刀法,可是我参研了许久,也看不出个端倪,难道????? 他想到这里,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之前梦里面的情形,一幕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发生,当画面调换到巨人军败,仰天悲吼的时候,他顿时感到体内真气激荡,胸臆间豪气万丈,浑身上下充斥着不可遏抑的力量,不由得倏然站起身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 随着啸声戛然而止,刘寄北几乎是于脑海中的画面同步,抽出身后的王霸宝刀,跟着巨人的节奏,身不由己的挥舞着宝刀,好似面对着千军万马,一刀刀劈砍了出去。 一时间湖岸边刀气纵横,天地失色,虽是刘寄北一个人在舞刀,却如同万千军马在厮杀,情形十分震撼。 当刘寄北面带悲怆,收刀凝立的时候,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也随之消失。 他威风凛凛的拿着刀,站在湖岸边,过了许久,才恢复了常态。 一番活动之后,刘寄北感到身体从未有过的舒畅,他摸了摸自己断了的肋骨,虽然仍是能够触及到骨头断端的摩擦,却是没有一丝疼痛,禁不住又是兴奋,又是惊叹。 刘寄北虽然不能完全清楚自己所经历的奇妙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他知道那颗渔妇珠的的确确给了他无尽的好处,除了消除身上的尸毒以及缓解了肋骨的伤势之外,更是打通了他体内淤滞的经脉。 刘寄北暗自欢喜,他十分清楚,自己不但学会了一种绝世刀法,更是让内力精进了一步,如果和受伤之前比起来,可以说内力刀法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只不过现在没有参照的对手,所以,具体提高到了什么程度,他心中还没有确切的估价。 他将“王霸”背在身后,想道:那个头生双角的巨汉,不但样子生得如同天神,施展的刀法也是暗藏天地之至理,一招一式之间,霸气外露,凌厉无匹,较之我之前的安明刀法,实有着大巫小巫之别啊。 刘寄北回忆起梦中巨人的模样,只觉得和自己印象中的某一个人极为相似,他拍着脑袋想了又想,忽然之间记了起来,暗道:我说怎么有点熟悉呢,原来那个巨人竟是和传说中的战神蚩尤很是相像。 第十章:奇梦(4) 随后,刘寄北又想了起来,自己曾经听妻子萧若幽说过,历朝历代,哪个皇帝都十分敬重蚩尤,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秦始皇,他曾把蚩尤奉为“兵主”,也即是战神。 想到了“兵主”两个字,他不仅忖道:如果那个巨人真是蚩尤,那么他的刀法,便该是“兵主刀法”,嘿!日后,若有人问起我这套刀法来,我便以这个名字告诉他们。 他嘴里反复的“兵主刀法”四个字念叨了几遍,忽然记起之前看过的那张羊皮上有着“兵主刀录”四个字,禁不住哑然失笑,暗道自己念头了得,竟然和古人有些不谋而合。 刘寄北回到了牛车之上,见到天色已黑,顿时感觉有点饥饿,不过,他又惦记着迦旃邻提的安危,于是,忍着肚子“咕咕”的叫,坐在车篷前,驱赶着驾牛向着汉宫舍遗址返回。 当他驾着牛车快到一半的路程时,隐约间看到前面小路上走过来一个人,等到了近前,认出正是迦旃邻提,于是,他便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此时迦旃林提也看到了他,走上前之后,急声问道:“兄弟你去了哪里?哥哥找了半天,几乎把长安城西溜达个遍,可是就找不到你,真把哥哥急得够呛。” 刘寄北先是看了看迦旃林提的举止神态,除了见他右边的袖子少了一截之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心,笑道:“兄弟我一个梦做到了南面的一个湖边,喝了点水,便已经天黑,于是赶了回来开始找哥哥,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见。” 迦旃林提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以为是玩笑,于是叹道:“真难为你了,竟然还有心情说笑,也不知你的心怎就那么敞亮儿?” 刘寄北连忙说道:“兄弟让哥哥着急了,真是对不住,噢,对了,我离开之后,哥哥是如何脱身的?” 迦旃林提示意刘寄北把牛车靠着路边停好,随后拉着他进到了车篷里,各自坐下之后,心有余悸的叹道:“直到今天,哥哥才知道那苻老魔有多厉害了。” 刘寄北没有吱声,静静地听他把话说下去。 迦旃林提接道:“你坐着牛车走了之后,独孤楷被我截住,他虽然武功不错,可是比起我来,还差了一筹,所以,交手没多长时间,他便有些不支了。” 刘寄北对于迦旃林提的武功知之甚详,明白他说的不是假话,于是说道:“独孤楷自然不是哥哥的对手,可是看到他落了下风,苻常生难道就听之任之了不成?” 迦旃林提摇了摇头,说道:“当独孤楷显得力怯的时候,我本想趁机走开,可是还没等我有所行动,苻常生已是牵着冷龙上人和黑魃一干人等来到了我的身边。” 刘寄北没有听明白,疑惑不解的问道:“怎会是牵着呢?难道那时冷龙上人和黑魃已经被他制服?” 迦旃林提解释道:“我所说的牵着,非是像你理解的那样,而是苻常生主导着战局,通过气机的锁定,把他们带到了我的旁边。” 刘寄北点了点头,笑道:“这回我明白了,本来我还以为,苻常生制服了冷龙上人和黑魃之后,把他们捆起来,像牵驴一样,把他们牵到了哥哥的面前呢。” 迦旃林提莞尔,随后继续说道:“苻常生把战局挪到了我的旁边之后,为了缓解独孤楷身上的压力,就把我也卷入到了他的‘神术刀’能够涉及的范围之内。” 刘寄北叹道:“此人刀法震古烁今,我虽是没能站在旁边,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的看完,不过,他一开始的出手,我还是见识过了,那已经达到了刀法极限,天下间除了他之外,不知谁还能有这般本事。” 迦旃林提点了点头说道:“苻常生这一过来,立刻解除了独孤楷的压力,而他却变成了以一敌十。” 刘寄北默数了一下,说道:“不对啊,连同冷龙上人和七个黑魃,再加上哥哥,一共是九个人,哪里来的以一敌十?” 迦旃林提叹道:“你走后不久,那个慕容古月也加入到了战局,算上他不就是十个人了吗?” 刘寄北一缩舌头,叹道:“连他都上啦!太不可思议了。” 迦旃林提继续说道:“其实,对于今天的事,我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冷龙上人的武功似乎有所退步了。“ “他和苻常生曾经在龙首原打过一架,那时黑魃并没有参与,可是,两者仍是斗了个旗鼓相当,就算那时的苻常生隐藏了实力,然而,冷龙上人至少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不济啊!这让我有点想不明白。” 刘寄北猜测道:“或许今日你在场,冷龙上人也故意隐瞒了实力。” 迦旃林提叹道:“不可能,冷龙上人一向对黑魃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似的,今天已经有一个黑魃受了重伤,他绝不会故意隐瞒实力,让这般事情发生的。” 刘寄北又道:“他会不会在此之前已经受了内伤,所以功力才大打折扣?” 迦旃林提叹道:“可能性不大,昨天晚上他和侯莫陈崇见面是还好好的,怎会在不到大半夜的功夫便受了伤呢?” 刘寄北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叹道:“先不管冷龙上人是不是受了内伤,哥哥加入到他和苻常生之间的战局后,接下来怎么样了?” 迦旃林提晃了晃右胳膊上光秃秃的小臂,苦笑道:“接下来便这样了,若不是为兄胳膊缩得快,只怕如今已是个残疾人了。” 刘寄北见他一带而过,知道他不想把其中的艰险让自己知道,于是皱起眉头说道:“原来是一个平手的结果。” 迦旃林提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后来虽然有独孤楷帮助苻常生,可是,合我与冷龙上人师徒之力,再加上那些黑魃,仍是不能取胜,看来我之前确实把他给低估了。” 刘寄北心有不甘的问道:“虽然是平手,但是那兵符对独孤楷十分重要,他们师徒怎肯轻易的便走了呢?” 迦旃林提一笑,说道:“他俩一开始当然不肯走,可是,当知道兵符在你身上的时候,他俩又怎能不走?” 刘寄北初时一愣,随后笑道:“原来你们撒了个谎,不过,苻常生师徒也不是傻子,怎会轻易的便相信你们?” 迦旃林提叹道:“我没有撒谎,兵符确实没在我身上。” 一句话把刘寄北给说愣了,眼睛在夜色中盯着迦旃林提说道:“难道是哥哥再找冷龙上人之前便把兵符给弄丢了?” 迦旃林提没有答话,他猫着腰在车篷内划拉了一会儿,随后拿起一件东西,笑道:“果然没丢,兵符还在车篷里。” 刘寄北奇道:“哥哥什么时候把它放到车篷里的,我怎一点都不知道?” 迦旃林提答道:“送你走时,我为了以绝后患,便把兵符也扔到了车内,你也真是的,在车里呆了一整天,竟然没有看到它。” 刘寄北恍然大悟,心道:我做了一天的梦,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跟着匆匆忙忙的下了车,随后回到了车上,记挂着你的安危,连车篷我都没进去,又怎会发现它? 由于他感到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太过于玄妙,一时半会儿的也解释不清楚,于是,便想隐去那段经历,所以他干脆来了个傻笑,岔开话题说道:“既然,兵符不在你们身上,苻常生和独孤楷自然不会留下来,可是,冷龙上人没了珠子,他又怎肯轻易的放你走?” 迦旃林提经他一提醒,顿时问道:“对了,那颗珠子呢?” 刘寄北尴尬一笑,说道:“本来是在我肚子里,不过,眼下却是揣在怀里面。” 说完之后,他把珠子拿了出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也不知怎的,渔妇珠经过我肠胃的作用之后,竟然变了样儿,也不知冷龙上人会不会因此而误解我们赖他珠子?” 迦旃林提拿起珠子,虽然是在夜色中,可是他仍然看到珠子已是变了样,原本乌漆麻黑的颜色,此刻却是发着润洁的亮光,禁不住疑惑的问道:“兄弟,这真是那颗‘渔妇珠’吗?” 刘寄北一拍胸口,郑重的说道:“千真万确,我知道哥哥有点不相信,不过,兄弟我以性命担保,除了颜色改变之外,实打实的还是那颗珠子。” 迦旃林提摆了摆手,问道:“你身上的尸毒解除了没有?” 刘寄北答道:“已经好了,不但如此,就连断了的肋骨也都不疼了。” 迦旃林提喜道:“那就好,我真怕珠子变了颜色之后,便没有用了。” 刘寄北一阵感动,心道:义兄对我真的不错,看来我没有选错人。 迦旃林提一边收好珠子,一边说道:“既然我已经对梵天发了誓,就一定要把珠子还给冷龙上人,不过,此时也不知他到了那里,只好等天亮再说了!” 刘寄北有点担心地问道:“假如冷龙上人不认可这就是那颗‘渔妇珠’怎办?” 第十一章:韩豹(1) 迦旃林提叹道:“跟他费多少口舌都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黑魃吃完人肉之后,让他拿着这颗珠子试一试,便知到了真伪了。” 刘寄北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问道:“听哥哥刚才的意思,你离开汉宫舍遗址,冷龙上人也走了吗?” 迦旃林提点头道:“冷龙上人老奸巨猾,他岂会还呆在那里等着人家再次登门,若是不走才怪!” 刘寄北点了点头,极为赞成迦旃林提的猜测,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这里荒凉的很,况且我也有些饿了,不如咱们回到城内,然后再做打算?” 迦旃林提叹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是现在城门一关,咱们若要进城,除了翻越城墙之外,只怕没有别的办法,我倒是不在乎那城墙,然而你功力尚未恢复??????” 他说到这里,刘寄北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笑道:“难道义兄忘了我还有一件宝贝吗?”他说完之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在迦旃邻提的眼前晃了晃。 迦旃林提一看,禁不住也笑了,说道:“我倒忘了你有这面无人敢拦阻的假如得到了叱奴太后的支持,,既然如此,咱们现在便进城。” 由于刘寄北有着太后赐予的那块假如得到了叱奴太后的支持,,一道上通行无阻,俩人驱赶着牛车,在不到二更天的时候,便进到了长安城内。 本来,若是按着刘寄北的意思,便带着迦旃林提一起回到杨忠的府上,可是却遭到迦旃林提的反对,他说自己一个人惯了,不想和一些没相关的人呆在一起,刘寄北拗不过他,只好自己一个人驾着牛车赶回了杨府,而迦旃林提则去了之前“昭武神兵”安身的那个荒芜的院子。 迦旃林提告明自己呆的地方后,并和刘寄北约好了见面的讯号,随后,俩人便分道扬镳了。 刘寄北一个人赶着牛车,很快的便来到了北第,还没进杨府的门,便感受到了杨府内外洋溢的喜庆气氛,于是,他捉住府门口的仆人一问,这才知道,再过两天便是四月初八,正是杨坚迎娶独孤伽罗的日子,为了不使婚庆发生纰漏,故而,从今天早晨开始,杨府便张罗一些关于婚礼的事务了。 刘寄北将牛车交给府中的仆人之后,便朝着杨坚的书房走来,当他经过妙月神尼居住的小佛堂时,不由自主的朝着小佛堂走进了一些,随后向着里面看了看,却见小佛堂里的灯竟然还亮着,窗棂上映射着一个孤单的身影,一动不动。 于是,刘寄北掉回头,继续朝着书房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寻思,他知道那身影的主人便是妙月神尼,只不过,令他感到有些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会入定的那么深沉,以她的功力,即使没有看到他,可是走得那么近,也不会全然没有察觉。 刘寄北摇了摇头,既然想不明白,干脆便不去想。 他刚走到书房门口,忽听书房里有人说话,一听声音,他觉得很是陌生,于是停下脚步,凝神倾听。 只听那人说道:“昨天黄昏,韦都督接到大冢宰的八百里加急文书,这才知道了粮草的事情,韦都督为了查明情况,便派我来到了长安,没想到竟能赶上兄弟的大婚,真是让人高兴。” 另一人笑道:“其实,即使韩兄没有撞上这件事,我也会派人通知你的,咱们同生共死多年,怎会少了你那杯喜酒!” 刘寄北听得出来,后面说话那人乃是杨坚,于是不再避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屋,立时和杨坚的眼光撞到了一起,后者一看是他刘寄北,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声问道:“这两天大哥去了哪里?可急煞了兄弟!” 刘寄北淡然一笑,先是不慌不忙的看了一眼另外那人,随后说道:“说起来一言难尽,噢,这位是谁?” 杨坚“哦”了一声之后,走到那人跟前,将其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说道:“这位便是刚才兄弟跟你说过的救命恩人刘寄北,韩兄快来拜见。” 那人大约二十多岁,面色微黑,一双虎目不怒而威,盼顾之间颇有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 那人经过杨坚的介绍后,十分稳重的朝着刘寄北施了一礼,然后上下的打量了他几眼,紧接着说道:“在下姓韩并豹,不过熟人常叫在下为韩擒虎,请刘大哥多多指教。” 刘寄北听得有些耳熟,不由得看了看杨坚,随后忽然间响了起来,笑道:“原来你就是韩擒虎啊,杨兄弟在我面前没少提到你,今日一见,果然是英姿飒爽,颇有英雄气概。” 韩擒虎淡然一笑,说道:“刘大哥莫要听他胡说,兄弟哪有什么英雄气概,倒是刘大哥才是英雄了得,在皇宫之中接连力挫宇文护身边两大高手,真让兄弟望尘莫及。” 刘寄北错愕了一下,随后明白了过来,韩擒虎所指的两大高手,一个是尹常风,另一个则是黄鼎,于是他朝着杨坚问道:“这一定是你说的吧,没想到消息传得这般快。” 杨坚示意韩擒虎坐下,接着他朝着刘寄北笑道:“这一回大哥可是说错了,你在皇宫里面力压尹常风和黄鼎两个盖世高手的事情,并不是兄弟告诉韩兄的,不信你可以问他。” 刘寄北找了个座位坐下之后,目光中带着询问,看着韩擒虎。 韩新虎肃然道:“刘大哥有所不知,昨天在宫里,家父曾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我是从家父口中知道事情的始末的。” 刘寄北奇道:“哪一位是令尊?”话刚说完,随即恍然,一拍额头道:“噢,原来你是韩雄将军的公子,难怪我一见你便觉得面熟,你们爷俩长得还真相像。” 接着,他便关心的问道:“令尊好了些吗?” 韩擒虎答道:“承蒙大哥挂念,家父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若想痊愈,还需调养几日。” 刘寄北叹道:“对于令尊的肩伤,我倒并不觉得会怎样,不过,他的内伤我倒是有点担心,按着常理来说,恐怕一时半会儿的难以痊愈。” 韩擒虎点了点头,叹道:“没想到黄君的武功如此之高,家父虽然被其所伤,但仍是很佩服他。” 刘寄北眼神一亮,叹道:“令尊真是非常人,心胸之宽广实在令人敬佩!” 杨坚在一旁忍不住问道:“昨天大哥离开皇宫之后,究竟去了哪里?我们所有人都为你着急,唯恐你出了什么意外。” 刘寄北叹道:“事情颇为曲折,以后我再跟你详说。”他说到这里,转向韩擒虎说道:“刚才我在门口处,无意中听到你说到粮草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韩擒虎看了看杨坚,后者一笑,说道:“刘大哥和我亲如兄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忌讳什么。” 韩擒虎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一笑,随后说道:“大约半个月之前,我由中州办完家事之后,便回到了勋州,正赶上齐将斛律光带兵侵扰玉璧,韦孝宽都督和他交战数日,双方互有胜败,不过,韦都督看到斛律光毫无退兵的意向,担心相持起来,城中粮草会出现短缺,进而影响了军心,于是命人悄悄回到长安求助粮草,结果,盼了多日,仍是不见粮草动静,正当韦都督焦急的时候,大冢宰差人于昨天赶到了玉璧,目的只为查探粮草是否平安运送到了玉璧,结果发现供给的粮草竟然不翼而飞,而押运粮草的宇文孝伯也一起没了影子,韦都督对此事疑惑不解,为了能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这才派我来到了长安。” 其实刘寄北已经从迦旃林提的口中知道了粮草的事情,他之所以佯装不知的问一问韩擒虎,就是想知道慕容三庄在宇文护书房顶上听到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现在听完了韩擒虎的简单叙述,禁不住忖道:看来,凤栖原上的粮草十有八九是那个宇文孝伯送去的,这人胆子可真不小,能够背着宇文护做出这等事来,显然是豁出了性命,此等终于皇上和朋友的人,当真值得敬重。 杨坚和韩擒虎见到刘寄北听完了之后,默然不语,一副沉思的姿态,禁不住互相望了望,然后,杨坚试探着问道:“大哥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难道你对粮草的事情知道一些?” 刘寄北摇了摇头,叹道:“我在想那些粮草会到哪里去了?要想使供应数万人的粮草凭空没了影踪,那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韩擒虎忽然叹道:“据大冢宰派去玉璧的差人透露,那些粮草很可能是被宇文孝伯押送给了凤栖原上的宇文神举等人,若真如此,他倒不失一个敢做敢为的好汉。” 刘寄北“哦”了一声,奇怪地问道:“韩兄弟不是来查取粮草的,怎么会说出如此话来?” 第十一章:韩豹(2) 韩擒虎道:“虽然玉璧是朝廷的门户,现在又在北齐铁骑的虎视眈眈之下,可是,城中的粮草仍然够几月之用,再加上韦孝宽都督运筹帷幄,绝不会在短时间之内,有什么不测。然而,凤栖原上的那些将士们却没有这么好命,本来为了大周,他们风餐露宿,征战疆场,备受了战争的洗礼,可是,当他们回到了故土京城,却因一些人的一己之私,而使他们有家难奔,有亲难投,更为可悲的是,朝廷不加犒劳也就罢了,却视他们为叛国之师,只要是有点良知的国人百姓,谁不为他们鸣不平,看着他们挨饿受冻,又有谁不为之痛心疾首,假如我是宇文孝伯,也绝不会坐视不管,或许,会做得比他更为更为大快人心,也不一定。” 刘寄北听完了韩擒虎这些略有点激昂的话语之后,禁不住对他好感倍增,说道:“看得出来,韩兄弟也是一个明辨是非的热血男儿,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们了,其实,在我回到杨府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关于粮草的一些枝节,不过,由于我和韩兄弟不是太熟稔,所以就没有透露出来,不过现在,我可以直言不讳地把所听到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以供你和杨兄弟参研琢磨。” 杨坚有点不舒服的说道:“大哥出去这两天两夜,回来之后,竟然变得小心了。” 刘寄北一笑,听出了杨坚语气中的酸味,于是说道:“杨兄弟也不是不知道大哥的性情,对于道听途说的事情,大哥再没得到证实之前,从不会信口开河的。” 杨坚轻笑道:“兄弟也就是那么一说,没想到大哥你竟然当真了。” 刘寄北叹道:“真也好假也罢,大哥都不会放到心上的,你和伽罗两人一直被我视为弟妹一般,如今看到你俩成双成对,马上便要结成连理,大哥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杨坚听了这话之后,心中颇为感动,也随之叹道:“自从大哥离开了皇宫,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渺无音讯,你不知道兄弟和伽罗有多挂念,我和父亲商议之后,派了不少的人四处找你,结果仍是一无所获,伽罗知道之后,几乎都哭了,若不是为了等候她师傅,只怕她自己也要出了府邸,大街小巷的去找你了。” 刘寄北笑道:“幸亏没那样,否则成了什么样子?一个大姑娘,眼看快要成为新媳妇了,却是抛头露面的四处找人,那可要被人家耻笑坏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随口问道:“昨天,我在宫里面见到了伽罗的师傅黄君,不过,当他和韩兄弟的父亲动完手之后,便带着两个兄弟以及赫连拓疆走了,难道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去找伽罗妹子吗?” 杨坚叹道:“是啊,直到现在也不见黄君的影子,其实,他不来也好,谁知道他现在究竟是那一头的,如果是为宇文护撑腰来的,那么见到之后,还真有点尴尬。” 刘寄北回想起黄君在宫里面对着宇文护等人的态度,摇了摇头,说道:“我看黄君不像似宇文护邀过来的帮手。” 杨坚不以为然的说道:“若非如此,他何以伤了韩伯父?” 韩擒虎忽然插话道:“刘大哥的话我赞成,因为我探视父亲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说的。” 杨坚眼光扫视韩擒虎,目光中神色复杂。 韩擒虎苦笑一声,说道:“我父亲虽然被黄君伤了,可是父亲并不因此而左右自己的看法,据父亲分析,黄君很可能是适逢其会,绝非和他那两个兄弟一道来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宇文护最需要帮手的时候,将他的两个兄弟和赫连拓疆带走了。” 杨坚想了一下,叹道:“韩伯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唉,不管他是为何而来,先不去管它,大哥,刚才你说对于粮草的事情,听到了一些风声,能不能现在便说出来,免得韩兄和我着急。” 刘寄北笑道:“既然这样,那好吧,我就将知道的尽数说出来,免得急坏了你俩。” 随后,他便把慕容三庄在宇文护书房上听到的关于粮草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说道:“你俩不要问我这消息是怎样知道的,因为解释起来太过于麻烦,说了你俩也是听的迷糊。” 刘寄北心想:我之所以知道这些,完全是从迦旃林提的口中得知,而他也是偷听了冷龙上人和慕容三庄之间的对话才知晓的,杨坚和韩擒虎又都不认识迦旃林提和冷龙上人师徒,如果我把获得消息的过程也说给这俩人,只怕俩人又会问个不停,那可就解释个没完没了,干脆不让俩人知道也就是了。 刘寄北出于这个念头,所以才有了后面那一句嘱咐。 韩擒虎听完了刘寄北的叙述之后,叹道:“原来粮草果真没有了,一开始的时候,韦孝宽大都督还以为宇文护故意耍了个手段,以此来克扣粮草,中饱私囊,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杨坚却道:“若是大哥听到的话是真的,那么,宇文护现在也没有确切证据,认定凤栖原上的粮草就是宇文孝伯给送去的,要是那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刚才父亲还为宇文孝伯担心呢!” 刘寄北“哦”了一声,问道:“令尊已经知道了粮草的事情吗?” 杨坚道:“大哥进来的时候,父亲刚走,他已经从韩兄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他认为宇文孝伯虽然年轻,做事却向来很有分寸,就算是凤栖原上的粮草真是他所押送的那一批,只怕其中也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缘由。” 刘寄北心中感叹:到底姜是老的辣,无论对于什么事情,想到的都要比年轻人深远得多。 他想到这里,忽然对着杨坚说道:“杨兄弟可否吩咐仆人给哥哥弄点吃的,哥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如今前腔贴后腔,早已经饥饿不堪了。” 杨坚一拍大腿,笑道:“哎呦,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倒忘了大哥和韩兄都没吃东西呢,兄弟我这就下去准备,有话咱们待会儿再说。” 说完之后,他便起身,打算备些吃喝,不料却被刘寄北拦住,只听后者嘱咐道:“兄弟你是否把令尊也请了过来,哥哥我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也要告诉你们。” 杨坚一愣,先是嗔怪的说道:“大哥你何时变得啰哩啰嗦了,说起事情来藏三掖四,好不痛快。” 随后,他又“扑哧”一声,笑道:“既然大哥想让父亲也过来听听,那兄弟顺便也把父亲找来,听一听大哥还有什么惊人之语?”说完之后,便乐滋滋的走了。 刘寄北看他走了,略显得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叹道:“都快娶媳妇的人了,竟然还是这般少年性情!”说罢,又摇了摇头,神态大不以为然。 韩擒虎却道:“大哥真是这般看待杨兄弟的吗?” 刘寄北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韩擒虎叹道:“我看杨兄弟却非是大哥所理解的那样。” 刘寄北好奇地问道:“依韩兄弟看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韩擒虎眨了眨眼睛,颇有些神秘的笑了一下,说后叹道:“其实我也说不好,不过,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着一种人所难及的东西,既让人敬畏,又让人亲近,和他在一起,常常会有甘为驱使的感觉。” 他说着说着,面容上竟然产生一丝迷离,看得刘寄北很是奇怪,只听他继续说道:“况且杨兄弟胸怀大志,果敢超人,遇到事情总能沉稳应对,三思而后行,就凭着这些,虽然我不知道他将来能够究竟如何,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杨兄弟前途不可限量。” 刘寄北见到韩擒虎越说表情越是怪异,禁不住暗觉好笑,不过,出于礼貌,他自是不好挑破,于是岔开话题说道:“我曾听杨兄弟提起过,你俩曾经受了韦孝宽的命令,深入齐境,斩杀了叛国的一位将军,有这件事没有?” 韩擒虎叹道:“说起那件事情来,真是九死一生,差一点便把命丢在了齐国。”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正打算整理一下思路,继续说下去,不料门一响,杨坚进了来,在他的手中则提着一个食盒。 杨坚一进来,便朝着韩擒虎说道:“是不是大哥问你那一次我俩刺杀徐盆的事情,我虽然光听了个尾子,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待韩擒虎回答,杨坚便把食盒往书案上一放,打开盖子,一边摆放酒菜,一边朝着刘寄北说道:“待会儿我父亲便来,他现在正会客呢。” 刘寄北和韩擒虎凑到了酒菜旁,开始大快朵颐,韩擒虎边吃边问道:“这么晚了,又是谁来拜访令尊?” 杨坚笑道:“来访之客乃是大司空尉迟纲,他刚到不久,父亲正陪着他呢。” 韩擒虎停下筷子,奇道:“他来干什么?” 第十一章:韩豹(3) 杨坚坐下后,说道:“两天后便是龙华会,不仅兄弟迎娶独孤伽罗,骠骑大将军李昞也要和独孤家的四千金完婚,尉迟纲作为李家和独孤家的媒人,自然也要张罗一番,他之所以来到我们杨家,乃是想和我父亲磋商一下两天后婚嫁的事宜。” 韩擒虎恍然道:“原来尉迟纲是李昞和伽罗四姐的媒人啊!”接着,他摇了摇头,好似自嘲般叹道:“可也是的,如果媒人不是他才怪了。” 刘寄北看到他的神情,觉得挺有意思,便问道:“听你的话似乎别有所指,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韩擒虎笑了一下,随后答道:“刘大哥是有所不知,这个尉迟纲和李家关系非同小可??????”他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更甚,看了看杨坚,说道:“还是让他说吧,因为他比我还清楚呢。” 杨坚也不客气,接着韩擒虎的话茬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尉迟纲和李昞的父亲李虎关系非常好,当年,李虎曾带着尉迟纲先后打败了曹泥和窦泰,他俩的交情也就从那时开始的。” 随后,杨坚指着韩擒虎说道:“我猜你刚才似笑非笑,是不是觉得尉迟纲乃是出了名的大老粗,凭着他那张嘴巴,竟能充当媒人的角色,有点不可思议啊?” 韩擒虎叹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杨坚叹道:“其实,尉迟纲想做媒人,也根本就用不着嘴巴,只凭着他的身份也就足矣了。” 韩擒虎点了点头,随后不解道:“尉迟纲又不是你和独孤伽罗的媒人,他来找令尊磋商什么?” 杨坚笑道:“话虽如此,不过,杨李两家娶的不都是独孤家的小姐吗?而且又都是同一天迎娶,万一中间出现了纰漏怎么办?比如新娘上错了花轿,那不就贻笑大方了吗。” 韩擒虎也笑了,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你们两家在大周都极有身份,如真闹出笑话来,只怕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杨坚笑了一笑,忽然反问道:“听你刚才的语气,似乎对尉迟纲颇有微词,这是为什么?” 韩擒虎瞅了瞅埋头用餐的刘寄北,说道:“刘大哥你看到了吧,杨兄弟机灵着呢,说人说事儿,听话听音儿,只是刚才那几句话,他便从我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什么,你说他厉不厉害?” 刘寄北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他俩刚才的对话,点了点头,说道:“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不过,此时仔细的想一想,你说的还真是有道理,杨兄弟不但心细如发,而且感知敏锐,确实很厉害。” 杨坚听得莫名其妙,不甘心的问道:“你俩在那嘀咕什么呢?乱七八糟的让人听不明白。” 韩擒虎神色一变,肃然道:“没什么,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对尉迟纲有点不满吗?好,现在我回答你,你知不知道尉迟纲和宇文护关系很好?” 杨坚一愣,点了点头,说道:“这我倒不知道,你且说来听听,他俩究竟怎样个好法?” 韩擒虎叹道:“当年孝闵帝被废的事情你知道吧!据说,尉迟纲也参与了这事。” 杨坚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过,不过,这几日据我父亲讲,当年参与废帝之事的还有贺兰祥,他和尉迟纲以及宇文护都是中表亲戚,而且三人年纪相若,自小感情就好,文帝死后,三个人各司其要,历年积累下来,也都成为了身居要职的朝廷重臣,由于身份相当,再加上平日里的感情基础,所以这三个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韩擒虎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在国家大事面前,也不能因私废公,更不能不辨是非的助纣为虐啊!” 杨坚一笑,说道:“虽然我不赞成宇文护废掉孝闵帝的事情,不过,仔细的想一想,其实当时宇文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按着常理来说,也算是情有可原。” 韩擒虎一怔,问道:“那你说说理由,看一看能不能把我给说服。” 杨坚正色道:“当年的宇文护可不像现在这般跋扈,他初掌机要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唯恐哪些事做不好了,惹人闲话,并且待人接物,更是尽可能的保持着低调,然而,自从孝闵帝执政以来,却是处处为难宇文护。” 韩擒虎不以为然的说道:“宇文护那时羽翼未丰,当然要小心做人,这有什么稀奇的。” 杨坚叹道:“当年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因为受了先朝嘱托,服侍在孝闵帝的左右,眼见着宇文护权力日盛,便心生嫉妒,于是和宫伯乙弗凤、贺拔提等人私下里谋划,恳请孝闵帝诛杀宇文护。” 韩擒虎叹道:“孝闵帝当时只有十五、六岁,不过,据听说性格十分果断,乃是一个敢做敢为的人物,我想他对于宇文护成见已久,有了那帮臣子甘为驱策,一定不会拒绝。” 刘寄北忽然泼冷水般的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刚则易断的道理,经过时间的千锤百炼,直到如今,仍是万试不爽啊!” 杨坚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正如韩兄所见,孝闵帝果然同意了李植、孙恒、乙弗凤等人的想法,不过,这件事后来被参与其内的张光洛,偷偷转告给了宇文护,宇文护知道之后,为了顾全大局,并没有因此而大开杀戒,只是把李植和孙恒调离了长安,分别贬到梁州和潼州做了刺史,而且哭着向孝闵帝表明了忠君爱国的心意,可想而知,他那时的所作所为还是可圈可点的。” 韩擒虎瞅了瞅杨坚,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显然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杨坚看他欲言又止,并没有追问他究竟想说什么,而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可是,宇文护越是这样做了,乙弗凤等人越是猜忌,心里也越是不安,于是,在征得了孝闵帝的同意之后,企图设置酒宴,诱捕宇文护,没想到这件事情又一次被张光洛密告给了宇文护。” 杨坚说到这里,眼光望向了韩擒虎笑道:“假如韩兄处在宇文护的位置上,你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难道学诸葛亮对待孟获那般七擒七纵吗?” 韩擒虎先是默然不语,随后叹道:“无论对谁,宽宏大量也得有个限度,如果一味的姑息,那就是不知好歹,养虎为患了。” 杨坚叹道:“那时的尉迟纲身为小司马,统领宿卫兵,乃是一个实权人物,当他由宇文护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心中自然也很气愤,于是召集来贺兰祥,一起商议了废除孝闵帝的事情,并且进行了实施。” 韩擒虎此时嘟囔着说道:“就算宇文护受了莫大的委屈,尉迟纲和他再好,也不该和他狼狈为奸,一起逼死了孝闵帝啊! 杨坚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都冤枉了尉迟纲,他当时和宇文护以及贺兰祥一起逼着孝闵帝退位的时候,若是按着宇文护的意思,趁热打铁,一举把孝闵帝杀掉也就算了,不过,却遭到了尉迟纲的反对。” 韩擒虎“哦“了一声,眼神中带着询问,看着杨坚,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杨坚道:“尉迟纲坚决不同意宇文护的意见,在他看来,尽管孝闵帝有点刚愎自用,可毕竟是一国之君,又是文帝的亲生骨肉,废除掉也就罢了,若想伤其性命,那可是无论如何都使不得的。” “宇文护当时不敢开罪了尉迟纲,于是应承了他,将孝闵帝贬为了略阳公。” “事后赶上尉迟纲的母亲大长公主离世,于是尉迟纲自动离官,回乡守孝,当尉迟纲重新回到长安的时候,知道了孝闵帝已死,便和宇文护大闹了一场,直到现在,俩人也是关系恶劣,再也不像以前那般亲近了。” 韩擒虎见到杨坚已经说完,便叹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尉迟纲倒并非一无是处。” 此时,刘寄北也已经吃喝完毕,他拍了拍肚子,笑道:“其实,真与假之间并不是皂与白那么简单,往往会因为人的视听,把两者相混淆,所以,我们一定要多听多看,凡事总先过过脑子,然后再做判断,要不然只怕无形之中,便会伤及了无辜。” 韩擒虎听了刘寄北的话之后,不由得一怔,心里略有点不舒服,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虞之色,不过,他皱了皱眉之后,又忍了回去。 刘寄北将韩擒虎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道:这人骨子里也是傲气得很,一点都不吃人言语,看来今后,在他面前说话还真得加点小心。 正在这时,书房外面忽然传过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只见门帘一挑,杨忠当先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人。 杨忠进了书房之后,直对着刘寄北说道:“刘壮士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费尽人手也找你不到,没想到你说回来便回来了。” 第十二章:黄钺(1) 刘寄北连忙起身,带着歉意施礼道:“刘寄北乃是一个山野拙夫,有劳大将军挂念,真是受宠若惊。” 他说完之后,打量了一下杨忠身后的那个人,但见他年纪约为四五十岁,身量和杨忠一般高矮,体魄却是稍微瘦弱了一些,不过,两只眼睛却是格外有神,盼顾之间,自有一股威严,一看便是指个久经沙场的战将。 杨忠哈哈一笑,绕过了书案,把住刘寄北的肩膀,重重的晃了晃,说道:“果然是了不起,听说你在皇宫里力挫大冢宰两位高手,仍是能够安然离去,尽管随后便没了影踪,但是名声已经响遍了长安,哈,英雄了得,英雄了得啊!” 刘寄北被他一番盛赞弄得有点手足无措,情不自禁的尴尬一笑,状若无意地摆脱了杨忠的大手,眼睛看着杨忠后面的那个人,岔开话题问道:“请问这一位??????” 杨忠连忙回身介绍道:“这位便是大司空尉迟纲,他也听说了皇宫里面的事情,非要来看一看你,挡都挡不住。” 韩擒虎这是第一次见到尉迟纲,禁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正和尉迟纲碰了个对眼。 尉迟纲狠狠地看了几眼韩擒虎,随后脸上露出爽快的笑容,点了点头,说道:“老子英雄儿好汉,韩雄的儿子果然不错。” 他夸完了韩擒虎之后,旋风似地转过身子,对着刘寄北说道:“我是尉迟运的老子,他对你赞不绝口,我心里感觉好奇,就想看看你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哈,其实也跟普通人一个模样,没什么特别的嘛。” 尉迟纲说话的动静很大,显得中气十足,说到了最后,竟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看模样似乎很不以为然。 刘寄北也不在意,淡淡的说道:“其实那些事本来就没什么,都是人云亦云,将军不必信以为真的。” 尉迟纲摆了摆手,收住笑声,诚恳的说道:“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尉迟纲一生戎马生涯,阅人多矣,见过很多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尽管你样貌憨实,可是沉稳中透着刚毅,我不会看错的,你这人就属于那种扮猪吃老虎的货色,平时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可若是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那就是一只虎,一支真正的下山猛虎,嘿,杨大哥,我说的对吗?” 杨忠笑道:“你若是连点看相的本事都没有,怎么能够驾驭手底下那些虎狼之师,好了,玩笑已经开过了,现在听一听刘壮士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们说。” 刘寄北看得出来,尉迟纲应该是性格很直爽的那种人,所以,对于他刚才说过的话并没往心里去,不过,此时听到杨忠想让自己说话,禁不住泛起了犹豫,看了看杨忠。 杨忠陪着尉迟纲坐到了书房里的床榻上,见到刘寄北有些犹豫便愣了一下,随后,猛然醒悟,对着刘寄北笑道:“刘壮士有话但说无妨,大司空不是别人,没有什么可以背着他的。” 刘寄北迟疑了一下,随后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下获得一个消息,有人要刺杀贺若敦,仅此而已。” 尉迟纲一惊,腾地一下站起来,急急地说道:“这还是小事啊?贺若敦一死,他那些人马必当群龙无首,一旦乱了套,说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杨忠倒是显得冷静多了,挥了挥手,示意尉迟纲坐下,随后安慰他道:“他只是听说而已,贺若敦现在不还没死吗,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尉迟纲脸色铁青,坐下之后,冷冷的说道:“贺若敦虽然嘴巴挺臭,可也是我大周军中的一条好汉,宇文护这般为难他,我早就看不过眼了,如今他陷入到了险境之中,我怎也要帮他一下!” 他说到这里,忽然间圆睁二目,看着刘寄北,过了数息的时间,这才缓缓问道:“刚才你一直在迟疑,是不是心里在嘀咕着,该不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因为他关系到宇文护?” 刘寄北没有想到尉迟纲问的会如此直截了当,一时间怔了一怔,随后叹道:“既然大司空已经把话挑明,那么,在下也就不再有所顾忌,不错,刚才确如大司空所说,在下考虑到你和大冢宰的关系,所以才会吞吞吐吐,因为这件事的确关系到大冢宰。” 尉迟纲怒哼一声,铁青着脸说道:“早知道是宇文护做的好事!人家贺若敦带着人马,一道上披荆斩棘,折腾了大半个江南,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可是他倒好,就为了一己之私,便不让人家进城,甚至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早知道他是这等势利小人,当年我便不应该帮他,嘿!真是后悔啊。” 杨忠看他越说越是生气,便劝道:“瞧你这火爆性子,都好几十岁的人了,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人家刘壮士话还没说完呢,你便焦躁了起来,唉,我看你到离世的那天都改不了喽!” 尉迟纲鼓了鼓嘴巴,似乎颇有些不平,不过,当他看了一眼刘寄北之后,便忍了下来,没有为自己辩驳。 韩擒虎看到尉迟纲是一个如此爽快的人,原先对他的反感也渐渐消失,于是在一旁说道:“请恕小侄多嘴,既然尉迟叔父和大冢宰政见不一,为何不在朝堂之上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何苦暗地里自行苦闷?” 尉迟纲瞧着韩擒虎,叹道:“你道我不想吗?唉,实话跟你们说吧,尽管宇文护有很多地方我都看不上,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念旧,没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当年的他。”他说到这里,连声叹息,随后接着说道:“平心而论,在文帝去世之后,若是没有宇文护担当中流砥柱,大周绝不会有今日的繁荣,尽管我知道他现在变了不少,甚至于有些独断专行,可是,每一想起他为大周做出的那些贡献,我便狠不下心来与他辩驳,嘿!其实,我也知道,这种姑息和忍让在无形之中也助长了他的气焰,让他越来越嚣张,越来越是目中无人,所以,现在我时常问自己,那样做是不是害了他?” 杨忠在一旁叹道:“大司空的评价其实很中肯,不过,我有一句话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尉迟纲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咱们之间无需那些繁文缛节。” 杨忠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不错,诚如大司空刚才所言,大周草建之初,大冢宰的确做出了很多政绩,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作为一个辅佐大臣,决不能因为自己有了一些贡献之后,便有所仗势,从而一改初衷,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尉迟纲,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变得异样,便接着说道:“当年周公姬旦在周文王时,他就很孝顺,仁爱,辅佐武王伐纣,灭掉殷纣之后,他辅佐武王,为其排忧解难,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武王去世之后,周公又佐周成王摄政,新建立的国家面临着严重的困难,商朝余孽纷纷准备复辟,而周公辅政,又有违于王位世袭制中父死子继的原则,引起朝廷内部的矛盾。结果商纣余孽既与西周内部的反叛势力狼狈为奸,试图瓜分西周,结果,周公东征西讨,先后平定三叔之乱,灭国五十余个,从而稳固了西周基业。” “周公得胜回朝之后,并没有因此而懈怠,他制礼作乐,招纳贤才,惟恐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失去了天下贤人,据说他洗一次头时,曾多回握着尚未梳理的头发;吃一顿饭时,亦数次吐出口中食物,迫不及待的去接待贤士,正因他如此的礼贤下士,所以才招揽了无数的当世俊杰,为西周的繁荣昌盛打下了基础。” “武王驾崩之际,成王尚是年幼,可是周公姬旦对待周成王,可谓是无微不至。据传说有一次,周成王病得厉害,周公很是焦急,就剪了自己的指甲沉到大河里,对河神祈祷说‘今周成王还不懂事,有什么错都是我的,如果河神非要选一个人来赎罪,那便选我好了’,结果,周成王的病真的好了。” “周公摄政七年后,周成王已经长大成人,于是周公归政于周成王,自己回到大臣的位子。” “后来,有人在周成王面前进谗言,周公害怕了,就逃到楚地躲避。不久,周成王翻阅库府中收藏的文书,发现在自己生病时周公的祷辞,为周公忠心为国的品质感动得留下眼泪,立即派人将周公迎回来。周公回周以后,仍忠心为王朝操劳。” “周公先后辅佐周武王、周成王两父子,为西周王朝的建立和巩固作出了重大贡献。特别是他在受周成王冤屈以后,仍忠心耿耿,为周王朝的发展呕心沥血,直至谢世,终于使得天下大治。” “最让人敬佩的是周公临终时,尚是要求把他葬在成周,以明不离开周成王的意思。周成王心怀谦让,把他葬在毕邑,在文王墓的旁边。以是对周公的无比尊重。” 第十二章:黄钺(2) 杨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颇有些口渴,于是,望了望书案上的茶壶,杨坚心明眼亮,站起身来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杨忠接在手中,看着尉迟纲叹道:“古人在开化之初,尚是能够做到如此的令人敬佩,何况是我们现在的这些人,岂不更应该舍己为公、死而后己吗?” 他虽是没有明指宇文护如何如之何,可是在场的人也都是到他的话外之音是什么,尉迟纲叹道:“周公的‘握发吐哺、逊位让王以及惩前毖后’故事,我也不是不清楚,可是,自古以来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周公那般大公无私,所以,我本就没希望宇文护也会想周公一般的没有私心,不过,即使是做不到,也不能越差越远,无论怎样,我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假如宇文护再一意孤行,置国家和社稷于不顾,我会第一个站出来与他辩驳对错,哪怕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韩擒虎见到用尉迟纲说到后几句话时,情绪有些激昂,禁不住对他油然生出一丝好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叹道:“没想到我大周还有大批像您这样的忠义之士,真是可喜可贺啊!” 尉迟纲听罢之后,不知为什么,忽然立起双眉,喝道:“嘿!我说姓韩的小子,呆在旁边尽管听着,这里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韩擒虎一怔,随后脸一红,眼眉也渐渐的立了起来,结果却被杨忠看到,只听他对着尉迟纲笑道:“小字辈儿不懂事,无意间妄加评说,你如果和他一般计较,岂不有失身份?” 随后,他又对着韩擒虎说道:“韩贤侄有所不知,你尉迟叔叔一向最重辈分,而且烂规矩还多,平生很是忌讳他说话的时候,有小辈儿在旁边插嘴,就为了这事,他儿子尉迟运不知挨了多少次拳脚,以至于他们爷俩儿说话的时候,尉迟运常常会口吃,唉,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尉迟纲不以为然的说道:“自古以来便得分个礼仪尊卑,如果这都没了,还成什么体统?” 韩擒虎心道:这简直就是倚老卖老,幸亏我不要是他儿子,要不然光窝火也得窝死了。 由于稍稍知道了尉迟纲的秉性,韩擒虎也懒得无事生非,于是呆在旁边,一言不发,只做个听客。 尉迟纲平息了怒气之后,转首对着刘寄北问道:“刚才你说刺杀贺若敦关系到宇文护,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刺杀贺若敦的事情确实是宇文护和他的一帮幕僚策划的。按着他们的设想,先是引走贺若敦的贴身护卫,接着再派出杀手,趁着贺若敦身边无人之际,将其刺杀,随后留下痕迹,将祸事嫁接给宇文神举和王轨,从而引起凤栖原上战乱,而他宇文护则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一举荡平凤栖原上的军马。” 尉迟纲听完之后,禁不住大怒,“嚯”的一下站起身快来,大声嚷嚷道:“我这就去找宇文护,让他趁早打消了念头,他如此作为,不是要将国家社稷往火坑里葬送吗?岂有此理,简直是不可理喻。” 杨忠赶紧站起来阻拦道:“大司空莫要冲动,你先消消气,咱们从长计议!” 尉迟纲一挥手,怒道:“还有什么从长计议的?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如果再耽搁时间,贺若敦便可能没命了,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杨忠叹道:“如果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去找大冢宰,人家事情还没有进行,随便找个理由,便可把事情推脱得一干二净,到那时你去了不也是白去吗?我看不如这样,趁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们不妨派几个人,尽早的通知贺若敦,让他加强防备,凭着他的智谋武功,料想那些刺客即使去了,也奈何不了他。” 尉迟纲仔细的合计了一会儿,颓唐的坐了下来,叹道:“也只好如此了,那么派谁去合适呢?” 他说到这里,眼睛望向了刘寄北,嘴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结果看到刘寄北把眼光躲了开去,落到了别处,便又把嘴闭上了。 这时,杨坚忽然道:“如此紧要的事情得尽快办成,不如让我去吧!” 韩擒虎叹道:“你大婚在即,怎走得开,不如这样,反正我另有事情,总要到凤栖原走一遭,既然如此,两件事合到一起做,还是由我去吧!” 尉迟纲点了点头,朝着杨坚说道:“这小子言之有理。还有两天你便要和独孤迦罗完婚,如果去了凤栖原,一旦赶上了要紧事回不来,那可就麻烦了,既然他自告奋勇,那便让他去吧!” 尉迟纲说完之后,眼光望向了杨忠,瞧其神态显然是征询他的意见。 杨忠略显无奈的点了点头,对着韩擒虎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韩贤侄走一趟,不过,我看你人单势孤,应该有个伴儿陪你一起前往。” 韩擒虎摇了摇头,说道:“依小侄看倒是用不着,此去凤栖原本就没有多远,我一个人去足矣。” 杨忠见他态度坚决,便又问道:“你去之前用不用再告诉韩雄一声,免得他惦记。” 韩擒虎想了一下,随后叹道:“我看还是不用了,他老人家本就有伤在身,如果知道了这件事,难免不为我担心,那样对他的伤也没什么好处,况且我去去就回,耽搁不了几天,还是别告诉他为好。” 尉迟纲挑起大拇指,赞道:“好一个敢为天下先的孝顺孩子,一开始我就说,虎父无犬子,韩雄有你这样的儿子,连我都替他高兴。” 韩擒虎淡淡的说道:“敢为天下先不敢当,这只是分内的事情,尉迟叔叔谬赞了。” 尉迟纲又看了看韩擒虎,说道:“如果尉迟运没有受伤,我一定会让他陪着你一起去的,可是他现在连路都走不了,只有辛苦你一个人了。”说罢之后,他又看了看刘寄北,那眼神甚是古怪,既有期待,又有鄙夷。 刘寄北只当不知,神态自然地看着韩擒虎,笑吟吟的说道:“韩兄弟此行一定要小心,据我所知,宇文护这一次派去的高手,有三十六天罡和昭武神兵,都是极难应付的角色,一旦遇到了他们,打不过便跑,千万不要与其纠缠,否则,后果很难预料。” 尉迟纲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然刘壮士如此担心,不如你陪他走一趟,有你在他身边,我们大家都会很放心的。” 刘寄北叹道:“其实,我也很想去一趟凤栖原,不过,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安排好,所以只能先辛苦韩兄弟一趟了。” 尉迟纲嘟囔道:“眼下还有什么事情比凤栖原的事情重要,你推三阻四的,说到底就是不想去而已,唉!” 刘寄北不去理他,对着杨忠说道:“如果觉得韩兄弟一个人确实有点单薄,不妨通知一声高颖或者是达奚震,让他俩谁陪着去,不就可以了吗?” 杨忠叹道:“由于你昨天下午忽然间没了音讯,高颖便出去找你,谁知道到现在也没回来,而达奚震则是于今天早晨接到圣旨,皇上命他和崔弘度一起调查陈顼被杀的事情,如今忙的整天都没见到人影,我看这俩人啊,都指望不上。” 刘寄北心道:“昨天晚上,我带着迦旃林提进了皇宫,由于来去匆忙,也没顾上和皇上说几句话,也不知他经历了昨天皇宫那一场闹剧之后,接下来会有什么安排? 随后,他又想道:高颖来到长安探听消息,本来该早早的回去,以免宇文神举等人惦念,若是因为我的事情,弄得他拖延不走,那我可就对不住凤栖原上的那些人了。 刘寄北想到了这些,便诧异地问道:“高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吗?” 杨坚叹道:“是啊!昨天大哥在宫里的事情一传了出来,我们便在府里等着,原以为你会回来,谁知道等到了天黑也不见你的影子,于是,我们便分成几拨儿人,出去找你,其中,高颖是一个人走的,如今已是将近一天两夜的时间,高颖仍没有回来,也不知他跑到哪去了?” 刘寄北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不过,他又想到高颖为人一向谨慎,年纪轻轻,阅历却是丰富之极,虽然现在没了影踪,但是,料想也该不会出了什么事,于是,他没有就着高颖的事情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陈顼被杀的事情,不是一直由崔宏度负责吗,达奚震怎么也参合进去了?” 杨忠答道:“陈顼虽然流落在长安,但他终究是陈茜的亲弟弟,如今遭了毒手,一旦传到了江南,难免不被陈茜所记恨。” “如果陈茜误以为陈顼之死,乃是皇上的主意,保不齐一怒之下兴兵来犯,从而势必引起两国的争端,所以,对于陈顼的死因,一定要调查清楚。” “崔弘度虽然铁面无私,但他终究是大冢宰一手提拔上来的,皇上几番考虑之后,为了稳妥起见,便派了达奚震和他一起调查,以免得崔弘度不受掣肘,为了迎合大冢宰的心意,胡乱编排了陈顼的死因。” 第十二章:黄钺(3) 刘寄北故意叹道:“不是说原因已经调查明白了吗?乃是宇文神举和王轨为了挑起陈、周两国的仇恨,派人刺杀了陈顼?” 尉迟纲讥讽道:“难道你也是这般认为的吗?若真如此,我看那宇文神举和王轨算是瞎了眼,白结交了你。” 刘寄北知道他因为刚才自己推脱前往凤栖原的事情,心生怨怼,于是不以为然的笑道:“凡事总得讲究个证据,既然大司空认为陈顼的事情和宇文神举等人无关,那么请您拿出证据?” 尉迟纲为之语塞,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叹道:“如果有证据,还用得着崔弘度和达奚震那两个年轻人调查干嘛?” 刘寄北一笑,说道:“其实,我之所以想暂留在长安,也是为了陈顼的事情,虽说我和他既没什么交情,也没有见过面,可是,我毕竟曾经想过找他帮忙,如今他死的这般蹊跷,我怎也要将此事弄个水露石出。” 杨忠叹道:“原来如此,既然刘壮士有此心意,不妨直接去找达奚震,有你在旁边帮他,我想陈顼的事情很快就能弄清楚。” 韩擒虎在一旁忽然对着杨坚说道:“我本想留下来喝你的喜酒,可是,现在情势紧急,我不得不走了,如果事情办得顺利,我会尽快的赶回来,但若是出现了偏差,那就很难说了,不过,无论如何,咱们兄弟再见面时,都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杯。” 杨坚连忙说道:“此时天色尚黑,你这么着急走干甚?” 尉迟纲在一旁无所谓的说道:“趁热便得打铁,赶得晚了,若那边出了事怎办?况且,喜酒那玩意,早点喝晚点喝又不会影响到什么,依我看正事要紧,他还是尽早走吧!” 杨坚知道尉迟纲的话虽然难听了点,却也说到了实处,于是对着韩擒虎郑重的说道:“路上一定要小心,记住刘大哥的话,遇到了危险险要保全自己,有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兄弟后会有期。” 韩擒虎点了点头,辞别了众人,便走出了书房。 尉迟纲在韩擒虎走后,自觉没有再呆着的必要,于是,也辞别了刘寄北和杨家父子,出了杨府,赶往李昞府上回信。 随后,杨家父子一看已是大半夜,怕刘寄北疲倦,便一起告辞,离开了书房。 刘寄北见到众人都走了之后,便合上了门窗,衣服也没有脱,直接躺在床榻上,没想到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沉沉睡去。 第二天,刘寄北尚是没有起床,忽听一阵敲门的声音,随后便听到开门的动静,紧接着传来一个人的咳嗽声。 刘寄北睁开眼睛一看,禁不住一愣,原来,床头竟然站着达奚震。 看到刘寄北醒了来,达奚震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刘大哥这几天定然疲乏了,要不然也不会睡到这时候还没有醒来,早知如此,我便不来打搅了。” 刘寄北一翻身,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笑道:“我刚睡了一小会儿,你怎么就来了?” 达奚震一愣,回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诧异的说道:“刚睡了一小会儿?刘大哥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刘寄北经他一问,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疑惑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难道不是早上吗?” 达奚震一笑,摇了摇头,叹道:“还早上呢?现在都快到中午了,刘大哥你不是睡迷糊了吧?” 刘寄北一下子从床榻上蹦到了地上,走到窗子前面,向外一看,只见太阳都已经窜起老高,于是回过头来尴尬一笑,说道:“确实是睡过了头!” 刘寄北回到床榻旁,一屁股坐了下来,心不在焉的问道:“杨兄弟怎没同你一起来,他做什么去了?” 达奚震说道:“我也没见到他,不过,听府里的人说,他大清早的来看过大哥,见你仍旧睡得很沉,便走开了,后来也不知因为什么事便出府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刘寄北“哦”了一声,心道:还能有什么事?多半是筹备婚事去了。 达奚震找了张椅子坐下,朝着刘寄北看了看,说道:“我听杨叔叔说,大哥想要查一查陈顼的事情?” 刘寄北叹道:“本来通过了杜杲的指点,还指望陈顼能够帮助我找到儿子,可是,没想到他偏在这时候死了,也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寻常,所以,好奇心驱使下,我想把事情弄清楚。” 达奚震叹道:“现在我和刘大哥说一件事情,你听了之后,或许会有一点安慰。” 刘寄北奇道:“什么事情?说来听听,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什么好消息了。” 达奚震略微想了一下,说道:“大哥该知道我现在正和崔弘度呆在一起,本来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可是通过那一天在北焕里,大哥和他之间所发生的事情,我觉得此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讨厌,于是,领了皇上的旨意之后,我便找到了他,通过和他的一番交谈,我了解到一个重要的讯息,在北焕里死掉的陈顼很可能是一个替身,真的陈顼也许还活着。” 刘寄北一怔,随后喜道:“崔弘度怎么知道死掉的那是个假的陈顼?” 达奚震正色道:“虽然那个人和陈顼极为相像,不过,他身上却是少了一样东西。” 刘寄北忽然想起慕容古月来,心道:莫不是这个死掉的陈顼也是个太监吧?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嘴上却道:“究竟是少了什么东西才引起了崔弘度的怀疑?” 达奚震道:“少了一件玉黄钺。” 随后,他怕刘寄北不明白,便解释道:“陈茜即位之后,遥封远在长安的陈顼为安成王,并且特意让人将一件玉黄钺千里迢迢的送到了他的手里。” “陈顼得到了玉黄钺之后,曾经向着身边的一些江南同乡展示过,据传言那件玉黄钺十分精美,在它的背面刻有‘安成王之圭’的字样。” “陈顼极为喜爱这件象征着他的身份的玉器,一向是不离身边,可是,在那个死者的身上,却没有发现那件玉黄钺,所以崔弘度猜测,死掉的那个人很可能是陈顼的替身,至于真正的陈顼在哪里,以及他为什么要找个替身,还有他从哪里找到的替身,都不得而知,不过,崔弘度猜测,陈顼一定还在长安城内,很可能是被哪个江南同乡给藏了起来。” 刘寄北听完之后,心中忽然燃起了希望,说道:“崔弘度现在何处?我俩立刻便去找他。” 达奚震笑道:“瞧你急的!大哥以为见着了崔弘度便能立时找到陈顼不成?” 刘寄北憨厚的一笑,叹道:“依你之见,我们该何时动身找他啊?” 达奚震摸了摸肚子,笑道:“怎的也得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啊!” 俩人在杨府吃饱喝足之后,刘寄北便跟着达奚震走出了杨府,一路无话,在达奚震的带领下,没过多久便来到了“秋官大司寇”的门前。 刘寄北瞧了瞧门上面的匾额,笑道:“沿传了多少年的‘廷尉’到如今竟然都换了名字,北齐的叫做‘大理寺’,而这里则叫‘秋官大司寇’,由此可见,天下间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 随后他又看了看旁边那个登闻鼓,回想起前天的事情,又笑道:“这个鼓可比皇宫外边那个小多了,若是被黄鼎看到,多半觉得小,不会拿走。” 达奚震也听说了前天的事情,站在刘寄北旁边问道:“据说那个黄鼎生得异常高大,简直就是个难得一见的巨人,这是真的吗?”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自从我记事以来,黄鼎是我见过的最为高大的人,打个比方,你看到这个门没有,如果黄鼎来了,他一定不会从这里走进去。” 达奚震奇道:“那是为什么?” 刘寄北笑道:“因为这个门容不了他啊,如果他硬生生的往里挤,恐怕会把门给挤坏了。” 达奚震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忽然笑道:“大哥原来是在戏弄小弟,那个黄鼎生得再高大,也不至于连门都进不去啊,再说了,就算他迎头进不了,难道不会侧着身子吗?哈哈哈!”说完之后,他觉得甚是有意思,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忽听院中有人喊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此喧哗?” 刘寄北循声一看,却见崔弘度带着人走了出来。 达奚震连忙收住笑声,变得十分严肃,迎着崔弘度走了过去,不答反问道:“崔都督这是想干什么去?咱们不是说好了,有事一起去吗?” 崔弘度一边打量着刘寄北,一边对着达奚震说道:“在下本来在里面等候达奚将军,可是听到门口传来喧哗,便出来瞧看,没想到竟是两位。” 他说完之后,看着刘寄北冷冷的问道:“这位刘壮士怎么也来到了这里,难道有什么冤情要申诉吗?若真如此,依在下看还是免了吧,以刘壮士今时今日的名声,这里恐怕庙小,容不下你这个大菩萨。” 第十三章:明悟(1) 刘寄北一听,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道:看来他还在记恨着北焕里受挫的那件事,要不然语气不至于如此刻薄。 他正想回答,却听达奚震不高兴的说道:“刘大哥乃是我带来的,崔兄何必这般不客气?” 崔弘度面色阴冷,嘴巴动了动,随后叹了一口气,对着达奚震低声说道:“达奚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达奚震一愣,看了刘寄北一眼,随后便跟着崔弘度来到了一旁,只见崔弘度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瞒你,自从前天的事情之后,大冢宰已经把刘寄北视为了最想除掉的敌人,在这时候,我们和他混在一起,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达奚震道:“请问崔都督,刘寄北可是做了什么违反律条的事情吗?” 崔弘度一愣,答道:“没有啊!” 达奚震又道:“这我便有些不明白了,既然刘寄北没有犯法,大冢宰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崔弘度冷冷的看着达奚震,好半天才缓缓的说道:“我崔弘度一向是直来直去,说话也从来不藏着掖着,自从那一天在北焕里,你临走时跟我说的那些话,以及当时的表情,我便以为你是我的知音,而由昨天你奉了皇上的旨意,与我一起调查陈顼的案子,虽然在一起呆的时间尚短,可是在我心中,已经把你视为真正的好友,可是刚才你的一番故意做作的话,使我的心凉了半截,你分明是在戏耍我,明明心中雪亮,非得要故作糊涂,你当我崔弘度是傻子吗?真是岂有此理!” 达奚震听完之后,禁不住脸一红,连忙说道:“崔兄误会了,你如何带我,我岂会不知?不过,请恕我直言,你崔都督究竟是在吃谁的俸禄?” 崔弘度沉吟片刻,随后对着达奚震苦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是大冢宰一手提拔起来的,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对不起他。” 达奚震一挑大拇指,赞道:“好一个忠心耿耿之人!”随之他又叹道:“可是,崔兄你知不知道,人世间有大忠、小忠以及愚忠之分啊?” 崔弘度摇了摇头,不解的问道:“忠便是忠,哪来大小和愚蠢之分?” 达奚震肃然道:“所谓大忠,乃是在明察是非的基础上,忠天忠地忠神明,忠君忠人忠事理;而所谓的小忠则是在小事上效忠献媚,以求苟安;至于愚忠,不用我多说,崔兄也能明白。” 他见到崔弘度没有露出出声,更是憋不住的说道:“所谓的愚忠,那就是愚昧地忠实,不计后果,不想原因,不衡量利与弊,只知道按照命令去做某事,没有自己的想法。” 崔弘度又是苦笑一声,自嘲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明事理?又何尝不想忠君之事,为君分忧?只可惜朝堂幽暗,没有指路明灯,所以才明哲保身,以求苟全,唉,你不用再暗示我什么,既然你如此替刘寄北说话,那我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万事总得有个度,否则,只怕我真会难以交差。” 达奚震一见他松了口,连忙说道:“崔兄多心了,其实他之所以跟着我来到这里,就是想弄清楚陈顼到底死没死,假如陈顼没死,他定会协助我们查找下落,有他作为帮手,其实是一件好事,如果大冢宰追究起来,你尽可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与你毫无半分干系,如何?” 崔弘度叹了一口气,阴沉的脸上展现出一丝无奈,若有所思的说道:“有没有干系不是咱们说了就算的,唉,不过既然你如此说了,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达奚震带着崔弘度重新回到刘寄北面前,笑道:“让刘大哥久等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 刘寄北朝着崔弘度看了看,见他一脸的严肃,为了避免自讨没趣,便默默的点了点头。 崔弘度没有搭理刘寄北,对着带来的人说道:“你们在门口守着,除了咱们的自己人,否则,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放进来。” 在那些人之中,其中有三名官差曾经在陈顼的住所被刘寄北打过,自从刘寄北现身于门口,而达奚震又随着崔弘度走开了,这三个人便像看贼似的一直盯着他,并且不时的交头接耳,此时,听到了崔弘度的一番吩咐之后,便都围在了刘寄北身周,其中一个人说道:“我们会紧紧看着门口的,尤其是他,绝不会放了进去。” 崔弘度一瞪眼睛,斥责道:‘我说的是指别人,他除外!“ 那人一愣,随后让开了去路,刘寄北从他身边走进了院子,回过头朝着那三个人笑了笑,竟是看得那三个人一呆。 崔弘度吩咐完之后,也不招呼刘寄北,便和达奚震肩并肩地向着里面走去。 刘寄北跟在达奚震个崔弘度身后,只听崔弘度低声向着达奚震说道:“那天,在陈顼住处最后进去的那一批人,本来我都悉数带了回来,可是,昨天你走了以后,没过多久,大冢宰便派来人,说是想亲自审一审那些人,于是便把他们全都带走了,我从来也没有见到大冢宰对什么官司如此热心过,这一次是怎么了,真是让人想不透。” 达奚震叹道:“或许是他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才特别关注呗!” 崔弘度沉吟道:“不过,昨天我留了一个心眼儿,在那些人之中,其中有一个在捉刺客的时候受了伤,于是被我带回来之后,便另外安排了住处,大冢宰派人来提审时,我便把那人的事情藏住没说,所以,现在我们手中还有一个当事人,经过这几天的修养,他的伤已经好了不少,等一会儿,咱们俩去见一见他,说不定从中能够找了一些蛛丝马迹。” 达奚震一愣,诧异地问道:“还有一个伤者,这事我怎不知道?” 崔弘度老脸一红,翻了翻眼睛,低声笑道:“你昨天才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达奚震叹道:“难怪崔兄审案断狱的本事名声在外,这般精灵剔透的心思可不是谁都能够有的,有了这个人在手里,我想咱们应该能够弄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刘寄北跟在俩人身后,听了他俩之间的对话后,禁不住心中疑惑,暗道:崔弘度不是对宇文护忠心不二吗?为何在其提审犯人时却动了这个心思,难道在他心中另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想法? 由于来时,达奚震告诫过刘寄北,遇到事情要多看多听多想,不要见到什么问什么,更不要有事没事的总发表自己的意见,若是那样的话会引起崔弘度的不满,一旦他心中起了芥蒂,那么往后很可能就不让刘寄北参与什么了,所以,刘寄北尽管心中有着疑问,可还是默默的埋在了心里,权当没事人一般,亦步亦趋的跟在了那俩人身后,向着‘秋官大司寇’关押犯人的地方走去。 没过了多久,他们便来到了“秋官大司寇”的后院,崔弘度径直走到一间厢房旁,对着门口两个守卫说道:“没什么异常吧!” 那俩人一边看了看达奚震和刘寄北,一边施礼答道:“回都督的话,自从早晨换岗后,他一直呆着屋里,没见到有什么不寻常。” 崔弘度示意俩人走开,随后对着达奚震耳语说道:“这个人自称姜不换,嘴巴很硬,我已经问过他多次,可是从来都是一样的话,听不出半点破绽,本来,他说得那么流利顺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我总觉得他的话太过于自然,就像是事先都已经背了几千遍一般,所以,我怀疑其中一定有问题。” 达奚震奇道:“据我所知,陈顼刚回到住所,刺客便找上门来,杀死了陈顼和他的随从之后,还没来得及逃走,又有第三拨人闯了来,眼下你收押的这个姜不换就是其中之一,通过这些天的询问,你可曾问出那第三拨人都是干什么的,他们为何会到陈顼的住所?” 崔弘度叹道:“据这个姜不换交待,他们一行十二个人,本是奉了明帝之命,潜伏在北焕里,用以保护陈顼的安全,那天,他们觉察到陈顼出了事情,所以冲进了住所,捉住了那些刺客,可是还没来得及多加询问,除了一个刺客之外,其余的都服毒而死,而剩下的那个刺客则在临死之前,说自己一干刺客是奉了宇文神举的命令,混入长安刺杀了陈顼,其用意便是想勾起陈、周两国之间的仇恨,进而兵戎相见,致使宇文神举等人从中获利。” 达奚震也叹道:“明帝早已驾崩,姜不换等人的身份便无从考究了。” 崔弘度点了点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刘寄北跟在最后,还没等他进去,已是听到崔弘度惊叫一声,随后听达奚震说道:“这人便是姜不换吗?崔兄看一看他还有气吗?” 刘寄北走到屋内,愕然发现屋里床上躺着一个人,脑袋上缠着白布,一脸死相。 第十三章:明悟(2) 崔弘度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试了试那人的鼻息,过了一会儿,叹道:“姜不换死了。”他说完之后,站起身子,在屋内游走,最后停留在后窗户旁,见到窗户在里面插着,便向着屋顶看了看,随后,纵身一跃,轻轻跳上横梁,仰着头仔细查看。 刘寄北走到尸体旁边,向着尸体仔细瞧看,只见姜不换神态安详,好像睡着了一般,禁不住转过头,对着达奚震低声问道:“你看他是怎么死的?” 达奚震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只能说,他不像是被人害死的,倒像是自杀。” 刘寄北不解的道:“若是自杀,那原因呢?” 这时,崔弘度从横梁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说道:“他不是自杀。”随后,走到尸体前,三两下便扒去了尸体的衣衫,对着赤条条的尸体开始仔细检查。 崔弘度先是摸了摸尸体,随后弯了弯尸体的身子,接着他把尸体翻了过来,看了一眼背部以及肛门,随后再把尸体仰面放平,拿了一根银针,插进尸体的喉咙,等他把针拔出后,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达奚震和刘寄北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崔弘度沉着冷静,查看尸体时,一丝不苟,井然有序,禁不住互望了一眼,俱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佩服。 崔弘度最后看了看尸体的瞳孔,然后撬开尸体的嘴巴,闻了一闻,接着站直了腰,回头对着达奚震说道:“姜不换大约死了六个时辰,是被人害死的,害他那人既不是从门而入,也不是从窗户跳到屋里,而是从房顶揭开屋瓦进来的。” 达奚震问道:“你怎知他死了将近六个时辰?” 崔弘度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因为他背部的尸斑已经变成紫色,而且尸体全身僵硬,这便是证据。” 达奚震又道:“刚才我看你跳上横梁,触摸瓦片,弄了一手灰尘,便知道你有了发现,现在说说,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崔弘度瞧了瞧刘寄北,犹豫了一下,随后叹道:“这间屋子已经盖了好久,屋瓦之间早就布满泥土,可是当我跳上横梁查看时,首先见到梁上有着一撮撮灰土,然后便发现有一些瓦片尽管码放得很是严紧,可是缝隙间的泥土却是不翼而飞,至于范围,正可供一个人出入,于是,我判断刺客是从屋顶上进来的。” 达奚震叹道:“刚才我赞你心思精灵剔透,多少有点恭维,不过,现在我倒是实实在在的想说一句,崔兄你不但心细如发,洞察秋毫,而且还思维严谨,聪灵过人,‘活阎罗’三个字太过于肤浅,应该叫你‘神断阎罗’。” 崔弘度笑骂道:“休要胡说八道,咱们还是回到正事上来吧,我将尸体仔细地查看过,却没有发现任何的伤痕,不过,当我把银针刺入他的喉咙,拿出来一看,银针已经变了颜色,这说明他是中毒而死。” 达奚震好奇之下,把崔弘度那根银针要了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下,果然见到银针的尖端变成了黑色,并且闪着幽光,于是笑道:“没想到崔兄身上还藏了这么一件东西,哪一日要是没钱使了,用它倒是可以换顿饭吃。” 崔弘度不理他,抢过银针收了起来,随后说道:“看来昨晚四更天的时候,姜不换有故人来访,由于心中不戒备,所以服下了毒药,然后一命呜呼。” 达奚震奇道:“你怎知毒死姜不换的那个人是他的故交?” 崔弘度不以为然的说道:“那还用问,如果进来的是个陌生人,姜不换岂有不大嚷大叫之理,若是那样,屋子外边的守卫难道会听不到吗?” 达奚震颔首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接着他皱了皱浓眉,说道:“既然有人要毒死他,说明他身上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刘寄北忽然说道:“姜不换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为何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那些同伴走了之后才死,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呢?” 崔弘度奇怪的看着刘寄北,过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叹道:“有些话还是不要太早说出来,否则容易遭到横祸的。” 刘寄北一笑,答道:“该来的总归会来,只要心中无惧,害怕它作甚?” 崔弘度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达奚震和刘寄北走出屋子,喊过来那两个护卫,说道:“姜不换已经死了,你俩莫要声张,就连自己人也不要说,偷偷地把他埋了便可。” 那俩人俱都一呆,似乎要解释什么,却被崔弘度做手势拦住,只听他低声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和你们无关,你们只要按着我的意思去办就可,别的就不要想了。” 刘寄北见到崔弘度一直对自己没什么好感,而关于陈顼的案子因为姜不换一死线索全断,于是想了想,觉得在此呆下去,也很没有必要,便对着达奚震说道:“达奚将军有事务在身,我则是个闲人,再待下去,恐怕会惹人闲话,不如我先回去,咱们有事再联络。” 达奚震笑道:“我知道大哥的心思,既然你想先走,那便走你的,如果关于陈顼的事情有了进展,我自会转告你的。” 崔弘度在一旁看着达奚震眉头紧锁,眼见是对他这种态度大为不满,不过,可能碍于面子,故而忍忍不发。 刘寄北看在眼里,也不计较,于是朝着俩人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来到了大街上,刘寄北心道:“看来陈顼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不如我也到凤栖原走一趟,宇文神举和王轨俩人毕竟对我不错,如今俩人有难,总该关心关心,况且那里还有樊继能和日客额,他们乃是春巴菍忠心不二的族人,离开了这么久,也该去看一看了。” 刘寄北随后又想道:“前天晚上在皇宫里,我心里光想着怎样捉到慕容古月,关于粮草和刺杀贺若敦的事情,在宇文邕面前只字未提,看来我在去凤栖原之前,先应该和皇上打声招呼,要不然他还蒙在鼓里呢。” 他想到这里,心头笃定,于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走来。 等到刘寄北赶到皇宫北门的时候,已是将近黄昏,他掏出身上的神牌,过了宫门,直接赶往温室殿。 刘寄北知道宇文邕没事的时候,总是呆在温室殿,其原因便是他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尽管其酒色有度,可是天生身子有些孱弱,经常感到寒冷,由于温室殿内很暖和,所以,他才会经常地在那里休息。 当刘寄北经过含仁殿的时候,忽然从含仁殿里出来一些人,他随意的看了一眼,恰好和其中一个人的眼光遇到,禁不住心中一动,暗道:真是巧,怎么遇到她了呢? 刘寄北犹豫了一下,随后感到有些不妥,于是继续朝前走去,岂料没走几步,便听到那人喊他:“刘大哥慢走,我有话要说。” 他转回身,看到那人离开同伴,慢慢的走了过来,便温柔一笑,说道:“原来是伽罗妹子,我本以为你会呆在府中,谁知道竟是跑到了宫里,想必又是去见叱奴太后了吧!” 那人正是多日未见的独孤伽罗,她走到刘寄北身前,低垂着螓首,说道:“刚才如果我不喊你,你是不是就一走了之了?” 刘寄北的鼻翼中充斥着独孤伽罗那种有若实质般的兰花香气,禁不住笑道:“你又不会害我,我为何要走?” 独孤伽罗扬起了脸蛋儿,看着刘寄北,岔开话题说道:“这么多天没见,大哥还好吧?” 刘寄北看到独孤伽罗似乎清减了不少,问非所答的说道:“我怎么感觉妹子你好像瘦了不少?眼看便要和杨兄弟成婚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吗?” 独孤伽罗一怔,随后两颊飞起红晕,有点不知所措的答道:“我瘦了吗?这我自己倒是没有觉察出来。”也不知怎的,说到了这里,她竟然像有些不舒服死的,喉咙间发出几声轻响,随后她赶紧捂住了嘴巴,眼睛中已是萦绕着一些水雾。 刘寄北看到这里,不自觉的向前迈了半步,紧张地问道:“妹子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独孤伽罗的脸变得更加红润了,放下玉手,回头看了看和她一起走出含仁殿的那些同伴,见到她们虽然离得远远的,却是不时的向着这边瞧看,便转过头来,对着刘寄北低声说道:“我还好,就是好多天没见到你,心里有些挂念。” 刘寄北忽然之间,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闻听伽罗的话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大哥不是好好的吗,如果妹子挂念大哥,等你和杨兄弟完了婚,大哥没事的时候,便会去看你的,到时候可不要嫌大哥麻烦啊!” 独孤伽罗看到了刘寄北的笑容,竟然一呆,嘴里喃喃道:“不会的。” 第十三章:明悟(3) 忽然,独孤伽罗叹了一口气,说道:“叱奴太后知道了我的婚期,非要我进宫,说是送我一件礼物,于是我便来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见了大哥,如今见到你什么都好,我也就放心里,如果大哥没有别的事,小妹我便走了。” 她说完之后,竟然奇怪的一转身,不待刘寄北说话,已是匆匆忙忙的向着同伴走去。 刘寄北不明所以,怔立了一会儿,见到独孤伽罗已是融入到了那些女伴之中,便暗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朝着温室殿走去。 来到了温室殿,门口的执事太监似乎认识刘寄北,便对着他说道:“皇上刚回来不久,正在里面歇着呢,且容杂家前去通禀一声,您稍等。”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公公。” 那个太监进去没一会儿,便走了出来,笑道:“皇上一听你来了,打心眼儿里高兴,快进去吧,莫要让皇上等着急了。” 刘寄北一笑,没有说什么,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进了温室殿,刘寄北一眼便看到了宇文邕,只见他正坐在龙书案的后面,旁边站着何泉。 他见到宇文邕和何泉都在看着自己,禁不住笑了一笑,随后朝着宇文邕施罢了礼数,说道:“何涌公公还好吧?” 宇文邕一边上上下下看着刘寄北,一边叹道:“何涌连番受伤,怎的也要休养几日。” 何泉看到宇文邕说完了话,便接着说道:“还是刘壮士有心,竟然还惦记着何涌,杂家在这里替他谢谢你了。” 刘寄北正色道:“要说谢的人应该是在下,那一日如果没有贵昆仲帮忙,想要捉住慕容古月还真不容易。” 这时,宇文邕插进话来,说道:“其实,朕倒是应该谢谢刘壮士,若不是你发现了胡喜??????,不,是慕容古月,若不是你及时的发现了慕容古月的身份,朕还不知要被他蒙蔽多久呢,有这么一个危险的家伙呆在朕的旁边,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随后,宇文邕又回过头,朝着何泉说道:“也多亏了你和何涌,及时的捉住了慕容古月,去除了朕身边的一大隐患,等到何涌养好了伤,朕一定好好的奖赏你俩。” 何泉喜上眉梢,连声说道:“只要皇上时不时的记挂着奴才和何涌,不嫌弃我俩,便是奴才和他的修行了,至于什么奖不奖赏,奴才倒是没放到心上。” 宇文邕点了点头,叹道:“朕到什么时候,也不会把你俩给忘了的。” 接着他回过头,看着刘寄北说道:“前天夜里,也多亏了迦旃林提,他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来看朕?” 刘寄北答道:“他一向行踪飘忽,如今去了哪里,在下也不知道。” 他之所以这样说,完全考虑到迦旃林提的性格,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位义兄一向嫌麻烦,不愿意被一些俗事干扰,如果因为自己口没遮拦,弄的迦旃林提不得安宁,免不得会被其埋怨的。 宇文邕叹道:“当年青门那件事情,我们大周很是对不住那些柔然人和迦旃林提,这一次看到了迦旃林提,朕感到有些愧疚,真希望能够再见到他做一些补偿。” 刘寄北听他说完,便故意扯开话题,问道:“经过了前天的事情,皇上没见到大冢宰有什么变化吗?” 宇文邕笑道:“你口中的变化指的是什么?” 刘寄北想了一下,接着也笑道:“大冢宰一向顺风顺水,可是前天却是弄得灰头土脸,难道就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吗?” 宇文邕沉思道:“对于堂兄的为人,朕现在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听说前天他一出宫门,便将那个替身给杀了,其实那是给朕看的,然而,朕随后想想,总觉得这里面不简单,所以朕一直在想,前天出现的那两个堂兄,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哪一个才是假的。” 刘寄北叹道:“这件事情恐怕只有死了的慕容三庄和大冢宰才能够回答了,不过,依在下看来,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大冢宰都已经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能够压制住大冢宰,解除了凤栖原上的危机,以及皇上日后如何处理和大冢宰之间的关系。” 宇文邕点了点头,说道:“昨天早朝,大冢宰借口身体不适,故而没来,可是今天早上,朕却看到了他,本来还以为他会满脸的不舒服,谁曾想竟是完全错了,他不但恢复了之前的咄咄气势,而且还和朕开玩笑,说什么让朕把兵符还他。”说到这里,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刘寄北,眼神极是怪异。 刘寄北禁不住一阵心虚,心道:难道宇文邕已经知道了兵符的事情?不可能啊,尽管独孤楷误认为兵符最后落到了我的身上,可是,就算他告诉了宇文护,对于这种授柄于人的事情,宇文护想隐瞒还来不及,怎又能直接告诉皇上啊?再者说了,如果朝堂之上,议论到了兵符的事情,杨家父子也一定会知道的,别人到还差了,杨坚也会忍不住问我的,看来皇上是在炸我,然而,皇上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想到这里,故作淡定的说道:“皇上已经取回了大冢宰的兵符吗?若真如此,那可太好了,千万莫要再归还给他。” 宇文邕看到刘寄北没有什么变化,便叹了一口气,说道:“朕并没有取回大冢宰的兵符,他在朝堂上故意以兵符来说事,分明是以此来恐吓朕,好让朕知道,如今兵权正握在他的手里,就算他前天在宫里折了面子,可是依然能够左右大周的命脉,让朕不得不有所顾忌,唉,说到底,当年先帝便不该把兵符交给他,以至于让他如此欺压朕。” 刘寄北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于是问道:“看到大冢宰在早朝上如此专横,难道其他人便听之任之吗?据在下所知,朝中可有不少的重臣对大冢宰都心怀不满啊。” 宇文邕摇了摇头,叹道:“以前,看到了大冢宰咄咄逼人的时候,侯莫陈崇尚能说上几句,可是,昨天朕看得一清二楚,就连他也都不再言语了,真是世风日下。” 刘寄北心中奇道:侯莫陈崇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八夫人被独孤楷和宇文护蹂躏致死,为何一反常态,不言不语了呢? 他心中一边想着,一边随口问道:“难道杨忠和达奚武以及尉迟纲也默不作声吗?” 宇文邕点了点头,有点抑郁的说道:“这些人饱经世故,哪里会为了朝堂上一点争端便有所表态啊!” 看似无奈的一句话,顿时在刘寄北的心中想起了一声惊雷,由此,他禁不住暗自想道:自从我来到了长安,住在了杨府里面,虽然每一次面对杨家父子,包括通过他们所认识的达奚家的父子,还由尉迟纲、侯莫陈崇等人时,听到的都是他们如何的抱怨,如何的对宇文护不满,可是仔细想想,除了自己傻呼呼的做了一些事情之外,这些人还真没有为宇文邕做了什么。 想到了这里,仿佛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刘寄北倏然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愣头青,只要身后有人一声呐喊,自己便会不计后果的勇往直前。 刘寄北忽然感到胸臆间非常寒冷,禁不住互抱双臂,企图以此来缓和一下,谁知道如此异常的神态却被宇文邕抓个正着,只听他皱着眉问道:“刘壮士有何不适吗?是不是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好?若真如此,朕立刻派人去唤太医来!” 刘寄北看到宇文邕如此紧张,忽然间竟是有种辨不清真假的感觉,于是含糊地答道:“不必了皇上,我就是心中不太舒服,没有什么大碍。” 宇文邕松了一口气,微笑道:“是不是听了朕刚才的话,觉得人心不古,从而替朕难过啊?唉,虽然朕和你没认识多久,不过,朕却明白你的心意,知道你是真心的替朕着想,朕早就说过,如今信得过的人越来越少,在眼下这个波诡云谲的关头,除了于谨、何氏兄弟以及宇文孝伯等少数人之外,你也是朕极为信任的人。” 刘寄北松缓了一下紧绷着的心弦,慢慢放开怀抱,问道:“今日早朝,于太傅去了吗?” 宇文邕摇了摇头,说道:“你为何会问起他来?” 刘寄北答道:“刚才皇上不是说了吗,于太傅也是您最为信赖的人,在下想如果他今天在朝堂上,该不会一言不发、装聋作哑的。” 宇文邕点头道:“这话不假,朕相信他会做得出来的。”他似乎不愿意多谈于谨,调转了话题,问道:“你今天来看朕,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现在说出来,让朕听听。” 刘寄北叹道:“难道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有人跟皇上说点什么吗?” 宇文邕摇了摇头,目光凝重,直视着刘寄北问道:“能够跟朕说真话的人本就不多,朕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第十三章:明悟(4) 刘寄北点了点头,于是便把关于丢失粮草和刺杀贺若敦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跟宇文邕说了。 宇文邕听了之后,表情显得异常沉重,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无论怎样,凤栖原上的将士们有了粮草供给,总归是一件好事,他们为了国家,枕戈待旦,血染长沙,本来应该好好的奖赏,可是现在却搁置在外,如同一群弃儿,朕每每想起来,都如刺在心,如芒在背。” 刘寄北看到宇文邕越说越是伤感,便想开口劝导几句,谁知却被他示意制止,只听他继续说道:“其实,宇文孝伯押运粮草运往玉璧的事情,朕也知道,如果他真的把粮草中途转送给了凤栖原上的将士,虽是与法不容,却在情理之中,至于,大冢宰派人刺杀贺若敦,一旦被朕得到了真凭实据,绝不会袖手旁观,任他胡来。”他说完之后,没有在和刘寄北说话,而是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刘寄北交代完了事情之后,见到宇文邕不再言语,心想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于是便和宇文邕告辞,走出了皇宫。 出了宫门之后,刘寄北心中仍不是很舒服。本来进宫之前,他想把粮草和刺客的事情跟宇文邕说了之后,便回到杨府,可是现在竟是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回去,还是就此离开,踌躇之际,想起了迦旃林提,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还是找他说说心里话吧! 刘寄北按着之前迦旃邻提所授予的指引,很快的来到了他的藏身之处,一进这个荒芜的的院子,便被其察觉,迎着刘寄北进了屋之后,便道:“兄弟你面色阴郁,可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刘寄北叹道:“兄弟我的确是受了点刺激,不过,正因为如此,兄弟心中已是有了一丝明悟,从今往后,除了大哥和自己的亲人之外,绝不会再随随便便的相信人了。” 迦旃林提坐在那张破床榻上,招呼刘寄北在他身边也坐下来,笑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你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豁然之间开了窍?” 刘寄北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因为人家一提醒,猛然间发现自己一直被别人利用,所以才有此感触。” 迦旃林提看着刘寄北,深有感触地说道:“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除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之外,无论对谁都应该留点心眼,切不可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便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去,那样的话,很难在当今这个世道活下去。” 刘寄北回望着迦旃林提,岔开话题说道:“我看哥哥精神饱满,想来和兄弟我分开之后,定然吃喝不愁,睡得也香甜啊?” 迦旃林提一笑,说道:“其实,现在对于为兄来说,除了怀里面的这个兵符不知道如何处置之外,其他的都不在萦怀,那部《仿鸟迹》也好,《光相如是观》也罢,追查了这么长的时间,仍是一无所获,为兄已经是逐渐的看淡了,现在为兄只想回嵩山一趟,找到郁久闾庵罗辰和郁久闾遗兄弟俩,交代一下后事,随后,便返回天竺,离开了故土多少年,也到该回去的时候了。” 刘寄北听他已生归退之心,心中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便问道:“哥哥离乡日久,想回去看一看,这种心情兄弟很理解,不过,有一句话兄弟要提醒哥哥,假如你回去之后,已经物是人非,那你岂不会很失望?“ 迦旃林提叹道:“对于这一点,为兄也想过,假如真如兄弟所说的那样,我便回到嵩山与你作伴。” 刘寄北喜道:“若真如此,兄弟定会喜出望外的,不过,到时候就怕哥哥嫌我那一家子麻烦,不肯屈就下去。” 迦旃林提笑了一笑,随后望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其实今天早晨为兄出去了一趟,你猜为兄干什么去了?” 刘寄北笑道:“哥哥已经跟梵天发了誓,用完了‘渔妇珠’便会归还给冷龙上人,你一定是实现诺言去了。” 迦旃林提皱了皱眉,叹道:“为兄是去找他了,不过却没有找到。本来为兄有那两只金雕作为眼睛,不可能找不到他,可是,为兄绕着长安走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金雕的影子,也不知那两个畜生跑到哪里去了,若是没了金雕,为兄还真就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冷龙上人了。” 刘寄北奇道:“金雕性格极为警惕,不可能出了什么意外啊!” 迦旃林提摇了摇头,说道:“什么事情都有个万一,我倒希望它们没事。”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妖异的神色,向着刘寄北问道:“兄弟你猜为兄回到城内之后,又去了哪里?”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哥哥一向行踪无定,去了哪里兄弟又怎会知道?” 迦旃林提道:“为兄去了一趟葛都安身的地方。” 刘寄北苦笑道:“刚才哥哥还说,对那《仿鸟迹》秘笈已经看淡了,怎么出尔反尔,又去踅摸它了?” 迦旃林提眼中妖异的神色一闪,说道:“话虽如此,哥哥不是还没走吗,既然和葛都离得这么近,当然要时不时的便去看看这位老朋友,如果有机会,在临回去之前,从他手中讨回那本秘笈岂不是更好吗?” 刘寄北心道:要说你为了《仿鸟迹》秘笈已经走火入魔了一点都不为过,要不然怎会有如此牵肠挂肚? 刘寄北心里虽是不以为然,嘴上却是说道:“葛家那一伙人,无一不是精怪透顶之人,尤其是那葛都,更是一肚子心眼儿,我看哥哥想拿回那部秘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迦旃林提笑道:“你倒是像很了解葛家那些人似的,说起话来可圈可点,看来经受了一些刺激之后,想起事情来很有些进步嘛!” 刘寄北气道:“哥哥莫要拿兄弟开心,快说说你去了之后怎样?” 迦旃林提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还能怎样,正像兄弟做说的那样,葛老妖十分警觉,弄得我无处下手,呆了半天,不得不空手而回。” 刘寄北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忽然间明白了,迦旃林提之所以说出了刚才那些话,很可能也是因为今天又一次碰了壁,才心生感悟,坚定了回到天竺的念头。 于是,刘寄北安慰他道:“哥哥不要泄气,凡事只要持之以恒,锲而不舍,总会找到机会的,到那时,只要哥哥紧紧抓住,还愁此事不成吗?” 迦旃林提道:“兄弟莫要劝我,这件事哥哥心中自有计较,现在我跟你说说另一件事,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那些库莫奚人吗?”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兄弟当然记得,那些库莫奚人本是来长安求亲的,被朝廷安置在哥哥曾经住过的蛮夷邸故居,哥哥不但偷听了库莫奚大叶护和葛玦之间的谈话,更是在后来亲眼目睹了库莫奚大叶护和宇文训之间的争执,怎么了?难道宇文训又找他们报仇了吗?” 迦旃林提摇了摇头,笑道:“至于宇文训找没找他们报仇为兄不得而知,不过,见天为兄却看到那些库莫奚人来找葛都了。” 刘寄北“哦”了一声,随口问道:“葛都在库莫奚人心目中,乃是灵魂一般的人物,所以,库莫奚人前来拜访他,也没什么不妥啊!” 迦旃林提说道:“话虽如此,但是,经过为兄一番探听之后,这才知道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 刘寄北不以为然的说道:“如今朝廷已经够乱的了,难道他们也想趁此机会插上一脚?” 迦旃林提道:“那倒不是,他们这一次来长安,主要的目的乃是和亲,只不过中间遭到了宇文护的抵制,所以才拖延至今也没有个结果。” 刘寄北不解的问道:“其实,北周和库莫奚若要联姻的话,对双方都有好处,为什么宇文护不同意呢?” 迦旃林提叹道:“宇文护之所以从中作梗,也有他自己的苦衷。”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兄弟我脑子不够聪明,还是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做。” 迦旃林提解释道:“兄弟有所不知,宇文护这人虽然专横暴戾,可是他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还很孝顺。当年,他跟随宇文泰开到关内,可是他的母亲阎氏却被留在了东魏,等到东、西魏先后建国,北齐便将阎氏软禁了起来,他曾数次通好讨要,结果都遭到拒绝,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件事搁置了起来,不过,由于阎氏的事情,他尽可能的不开罪北齐,以免得阎氏受累。” 刘寄北隐隐之中已经猜到了迦旃林提随后的意思,不过,由于不太确定,便没有插嘴,静静地听他把话说下去。 迦旃林提接着说道:“这一次库莫奚人前来求亲,无非是受到了北齐的威胁之后,不得已而为之,由于宇文护看清了这一点,顾虑到阎氏的安全,所以才会按住聘书不给宇文邕,用以阻止这次联姻。” 第十四章:条件(1) 刘寄北见到迦旃林提说的话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样,便叹道:“如今宇文护大权在握,有他在中间拦着,我看联姻这件事情可谓是困难重重。” 迦旃林提道:“本来,库莫奚人想通过贿赂宇文护,从而玉成此事,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竟然在这个紧要的关口上,无意中和宇文护最喜爱的儿子宇文训结了仇,这无疑使联姻的事情变得更为渺茫,所以,库莫奚人无奈之余,便来找寻葛都,希望在其帮助之下,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刘寄北道:“我想葛都千里迢迢的来到长安,大概也是想帮忙,要不然他何以会离开养尊处优的地面儿,隐居在那个冷清清的院子中遭罪啊?” 迦旃林提点了点头,说道:“当年,我为了取回《仿鸟迹》的秘笈,答应了郁久闾阿那瑰的请求,当上了柔然国师,在帮助可汗夺取了草原上的霸主之位后,便在柔然铁骑的协同下追杀葛都,结果遭到库莫奚人的抵抗,他们虽然最后战败,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毕竟是保全了葛氏家族,为此,葛都的的确确是欠了库莫奚人一个很大的人情。” 刘寄北好奇地问道:“葛都怎么说?他作为库莫奚人的精神支柱,绝不会袖手不管吧?” 迦旃林提道:“这一次为了让和亲的事情成为现实,葛都在其徒弟阿会昆吾的请求下,也到了长安帮忙,当其弄清了全部事情的脉络之后,便答应前来拜访的那些库莫奚人,尽其所能,把和亲的事情完成。” 刘寄北皱了皱眉,叹道:“恐怕不会太容易,除非他将宇文护除掉,要不然按着宇文护的性格,绝对会阻拦到底。” 迦旃林提笑道:“要想除掉宇文护只怕没那么简单,先不管其后果如何,单说他能不能办到。” “尽管葛老妖武功盖世,可是,宇文护身边也是高手如云,别人暂且不说,只是苻常生一个人,若真和葛老妖动起手来,胜负便很难预料,更何况还有别的高手在一旁帮忙,所以说要想刺杀宇文护,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刘寄北笑道:“哥哥都想得如此明白,我想葛都心中也是一清二楚,既然动不了宇文护,那他究竟想怎么办呢?” 迦旃林提眼神闪烁不定,说道:“他究竟想怎么做,为兄也不知道,不过,为兄知道他,表面上虽然装得若无其事,实际上不知道会怎样头疼呢。” 刘寄北灵机一动,忽然之间产生了一个念头,虽然有些模糊,但是隐约间感觉很重要,于是不再说话,静静的望着外边的夜色,心里不停的转动着。 迦旃林提见他发起了呆,便知趣的悄悄从床榻上下了地,随后走出屋子,扬长而去。 当刘寄北终于捋顺自己的想法时,却发现迦旃林提已经不见了,不由得四下里张望,没过一会儿,便看到迦旃林提从外面进了来,手里面竟然还提着酒肉。 刘寄北笑道:“哥哥什么时候出去的,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我还以为你扔下了兄弟,一个人快活去了呢?” 迦旃林提正色道:“为兄看你想得入神,便没有打搅,现在都已经入夜了,想你定然腹中饥饿,于是便到西市上,沽了酒买了肉,拿回来供你吃喝。” 他说话间,打开了酒葫芦,顿时引得满屋子酒香,刘寄北闻了闻,笑道:“这是‘擒奸酒’,原来哥哥也好这口儿。” 迦旃林提一愣,随后一边打开荷叶包,摊开里面的酱牛肉,问道:“兄弟怎知道这是‘擒奸酒’,莫不是曾经喝过吗?” 刘寄北抓起一块酱牛肉,扔到了嘴里,含糊不清的笑道:“那个卖酒的坊主是不是又矮又胖?” 迦旃林提眼珠转了转,反问道:“兄弟去过‘擒奸酒’坊?” 刘寄北咽下牛肉,点头答道:“不但去过,而且在坊里还喝过‘擒奸酒’呢。”随后,他开口赞道:“哥哥是从哪里买到的牛肉,味道很不错。” 迦旃林提没有回答他后面的那句话,而是反问道:“兄弟不知道那个酒坊的老板很不简单?” 刘寄北又点了点头,说道:“他叫刘玄石,原本是江南人,后来才到长安的。这个人虽然貌不惊人,却是身怀绝技,尤其是那几根胖乎乎的手指头,力道惊人,我亲眼看到他只是一挥手指,便把钢刀敲断了。据人猜测他这种武功好像叫‘积刚指’,而他则好像出自什么‘宗道先生’门下。” 迦旃林提叹道:“看来你知道的比为兄还多。当年,为兄初到长安的时候,刘玄石也到长安不久,那时我便发现他很不一般,只不过后来没过多长时间,发生了青门斩杀柔然人的事情,从那之后,为兄便没有见过他。 “刚才为兄看你沉思入神,便到西市里买东西,没料到刘玄石的酒坊竟然还在,本来,为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看到了酒坊里的一些人之后,便感到有点不对劲儿了。” 刘寄北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好奇地问道:“究竟哪里不妥?让哥哥这般注意。” 迦旃林提随手在床榻地下摸了摸,随后也拿出一个酒葫芦,打开盖子,先喝了几口,笑道:“冷龙上人也算半点好事,离开了这里,还给为兄剩了酒肉,只不过猪腿早已被为兄吃光,剩下的这些酒还没顾的上喝呢。” 他说完之后,也不吃肉,坐在床榻上,接着刘寄北的问话说道:“为兄进了酒坊,看到里面人不少,原以为是一些客人,谁料一问才知道,原来都是些新来的酿酒匠人,一开始的时候,为兄也没太注意,不过其间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为兄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些个匠人。” 刘寄北奇道:“据我所知,擒奸酒坊里没有多少个匠人啊,这才几天的功夫,刘玄石又招人了?” 迦旃林提继续说道:“为兄看到其中一个匠人在沽酒的时候,听到了别人的召唤,一失神的功夫,酒葫芦竟然脱了手,本来为兄还担心酒葫芦会掉到地上,不曾想那匠人竟然一弯腰,轻描淡写的接住了它,这件事情看似简单,但如果没有一定的武功,绝难办到此事。” “看到了这里,为兄下意识地便打量了一下那匠人,看到那人眼光矍铄,太阳穴发鼓,显然就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武功高手。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为兄再端详了其余的匠人,结果让为兄大吃一惊,原来其余的匠人大多如此,就在这个小小的酒坊之中,隐藏着十余个武功高手,着实让为兄觉得不寻常。” 听完了迦旃林提的描述,刘寄北心中也泛起了合计,心道:刘玄石的酒坊里忽然多了这些武功高手,他这是想干什么?虽然‘擒奸酒’名声远扬,常常使人贪恋,可是,毕竟只是个酒水,也不至于让他花了这么大的血本,来保护‘擒奸酒’啊!看来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弄不好?????? 他想到了这里,忽然间记起前几天徐陵的儿子徐晨曾想让他护送回江南,当时徐晨说已经有了一个确切人选,那就是刘玄石,本来按着徐晨的意思也想让他参与,可是他以想一想为借口,便拖了过去,随后的第二天应该到刘玄石的酒坊和徐晨会面,可由于半道上遇到了葛玦,结果他又找借口错了过去。 回想起这事之后,刘寄北心中隐约猜到,刘玄石酒坊里忽然多出的那些匠人,很可能与徐晨的事情有关。 迦旃林提见到刘寄北又想得出神,酒也不喝,肉也不吃,禁不住捅了捅他,诧异地问道:“在此之前你就一个劲儿的发呆,结果,为兄好吃好喝买回来了,你又犯了傻,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能不能告诉为兄?” 刘寄北缓过神来,眼睛眨了眨,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兄弟就是因为库莫奚人想和亲的事情想到了一个主意,也许能够帮助哥哥完成心愿,所以才变得傻乎乎,如同没了神儿一般。” 他并不是有意隐瞒自己刚才脑海里萦绕的事情,而是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还没有得到验证,所以才灵机一动,将之前自己所想象到的事情透露给迦旃林提,借以遮掩过去。 迦旃林提似乎没有听明白刘寄北话里面的意思,于是问道:“帮我完成什么心愿?” 刘寄北笑道:“哥哥不是一直都想讨回那部仿鸟迹的秘笈吗?或许兄弟能够助你达成心愿。” 迦旃林提听完大喜道:“若真如此,那为兄可感激不尽,这么多年了,为兄一直为了它奔波,可谓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可还是一无所获,如果兄弟能够帮助为兄要回仿鸟迹秘笈,为兄一定好好谢谢你。” 刘寄北叹道:“如果兄弟真能玉成此事,哥哥谢倒不必了,只需回乡探视完之后,来到嵩山陪兄弟终老天年也就行了。” 第十四章:条件(2) 葛都背负双手,站在庭院中,仰望天空,但见薄云如纱,新月似水,禁不住有些出神。 其实葛都并没有赏月的心情,今天他接待了那些库莫奚人,本来已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完他们的叙述之后,心情竟然变得很糟糕,不过,为了保持自己在库莫奚人心目中的形象,他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是一派宗师风范,平静如波,状如处子,可是,在那些人走了之后,他就没有那么从容了,先后赶走了儿子和兄弟,就连身边的侍女也没留下,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静静地想了一天,一直到了二更时分,才缓步离开房间,来到院子里透透气。 他并不是一个无私的人,面对眼前的烦恼,很想一走了之,然而他知道,假如自己真那么做了,不仅在库莫奚人心目中的地位没有了,而且还会失去他的大弟子阿会昆吾,所以,他绝不能退缩,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完成和亲的事情。 站在院子里头,他心中很不平静,尽管是绞尽了脑汁,可还是理不出一点头绪,他知道和亲的问题出在哪里,也知道问题的关键是什么,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无奈之际,不禁对着新月发起了呆。 就在这时候,忽听身后脚步声响,他不用特意去猜,也知道是侍女阿紫来了,于是,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说道:“你不用管我,还是自行早点歇息吧!” 阿紫停下了脚步,忧虑的说道:“已经是二更天了,奴婢和阿玉早早的弄好了主人的被褥,就等着主人歇息了。” 葛都没有说话,依然是对月常思。 阿紫等了一会儿,见到葛都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一点也没有休息的意思,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朝着屋里走去。 她刚到门口,却见葛城个葛玦俩人迎面走了出来,后者向她低声问道:“父亲还是不肯进屋休息吗?” 阿紫无奈的点了点头,葛玦看了葛城一眼,随后使了个眼色,示意阿紫走开,接着便对葛城低声说道:“父亲用得着如此苦恼吗?既然问题就出在宇文护的身上,我们把他除掉不就成了吗?” 他刚说完,就听葛都叹道:“你以为那宇文护是摆在咱们面前,任随咱们宰割的吗?” 葛玦快步走到他老子旁边,说道:“就算宇文护身边高手众多,可是凭着父亲的武功,难道还怕失手不成?” 葛都侧过脸来,眼神古怪的看着葛玦,问道:“除了杀掉宇文护之外,我儿还想到了什么主意?” 葛玦答道:“我们可以直接去找宇文邕啊,本来就想和他结亲,既然宇文护阻拦,那我们便越过这个障碍。” 葛都颇感兴趣的问道:“那么,怎样才能找到宇文邕呢?” 葛玦不假思索地答道:“他当然是住在皇宫里面,凭着父亲的身手,难道还怕进不去吗?” 葛都叹道:“玦儿知道吗?你所说的这些话都是想当然,你知道皇宫有多大吗?我来告诉你,整个的长安西南角都是皇宫的范围,大小殿阁不下千余座,宇文邕就只一个人,你知道他在那里过夜吗?” 葛玦不服气的说道:“就算是房屋众多,说不准宇文邕躲在哪里,可是您捉住一个当值的太监,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这时候葛城忍不住说道:“玦儿,你有所不知,皇上晚间在哪里休息,这可不是哪一个太监都知道的事情,若要通过这个方式找起来,那可就麻烦透了。” 葛都叹道:“现在退一步讲,就算是找到了皇上,又能怎样?难道跟他说,咱们是来和亲的,因为宇文护阻拦,这才大半夜的偷入皇宫,直接来找你商量。” 葛城在一旁附和道:“假如你是宇文邕,你会相信这些话吗?你会有心情谈婚论嫁吗?” 葛玦一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叹道:“若我是宇文邕,也不会相信有人半夜三更的闯到皇宫里就为了和亲,可是,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葛都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一生纵横天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为难,唉!” 就在这时候,忽然院门外有人笑道:“其实你也不必为此事烦忧,在下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 葛都一怔,随后沉声喝道:“何方鼠辈在山人门前喧闹?莫不是想寻死不成!” 一条人影越墙而入,随后便听来人不以为然的说道:“在下已经说了是来帮你的,怎么刚见面便来咒人?” 葛玦听着来人说话的声音甚是熟悉,看了一眼之后,禁不住怒道:“刘寄北你来干什么?” 刘寄北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前来既是要帮忙,又是来谈买卖的。” 经过刚才葛都和葛城的一顿批驳,葛玦心中本就窝着一团火,此刻见了刘寄北,也没怎么细听他说话,顿时将一腔邪火撒到了他的身上,身形一动,使出‘摧心手’中的毒辣招数,奔着刘寄北便来了。 刘寄北没想到葛玦刚见了面便动手,粹不及防之下,禁不住一愣,可就在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像:一个巨人站在千军万马之间,迎着奔上前来的一名敌人,随手劈出一刀。 只听“啊”的一声痛喝,刘寄北顿时惊醒,当他就着月色再去看时,只见葛玦一手捂着肩头,踉跄后退,而葛都和葛城则是表情木然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呆望着自己,表情十分古怪。 很显然,葛玦后退的力道力大,虽然快到了之前他站着的地方,可那势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幸亏旁边的葛都及时醒悟,伸出手来,使了个巧劲,在葛玦另一侧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才阻止了葛玦的后退。 不过,葛玦虽然在葛都的帮助下,不再推却,但是身子依然没有停下来,而在葛都的身边打了几个螺旋,方才站住脚跟。 葛都丝毫没有理会葛玦,他和缓过神儿的葛城迅速的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都看出对方心目中的的惊骇,随后,葛都定了定神,朝着刘寄北张了张嘴,问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武功?” 葛都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葛玦刚才出手的时候,他发现刘寄北在一愣神儿之后,竟然发生了神奇的变化,猛然间好似换了一个人,变得异常威猛霸气,连头发都能无风自动。 在随后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葛都目光凝固,捕捉到刘寄北原本低垂的胳膊,忽然间沿着一条不可思议的轨迹滑动了起来,手掌不偏不倚,恰好穿透了葛玦的空门,闪电般按在了葛玦的肩头上,紧跟着便听葛玦一声痛苦的惊叫,身子如同瑟瑟秋风中的败叶,接连退后,而就此之后,刘寄北又莫名其妙的恢复了常态。 更令葛都震撼的是,当他出手化解葛玦后退的力道时,竟然感到由葛玦身子上面传过来一股大力,好在他功力精深,没有因此而出丑,不过,仍然略微感到胸口有点烦闷,不得已之下,借着开口问话之机,吐出了一口胸臆间的浊气。 此时此刻,葛都心中的震骇实非笔墨所能形容,他不是不知道刘寄北武功的深浅,在他的记忆中,刘寄北虽然也是绝顶高手,可是比起他来,还是差了不少,然而,通过刚才那一场极富神秘感的景象,他感觉刘寄北已经变了,变成了一尊所向披靡的战神,不仅威猛无俦,而且还让人感到高不可攀。 刘寄北恢复了常态之后,见到葛都问自己,一时间竟不知道怎样回答。 他回忆起刚才的情形,自己也感到奇怪,暗道:我是怎的了?为何在那一瞬间控制不了我自己?这可从来没有过的,莫非我无意间竟然着了魔? 他想到这里,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一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便灵机一动,故意扯开话题说道:“那又算什么武功,只是应急的比划而已,咱们先不说这个,还是说点正事吧!” 接着,他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的接道:“在下深更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可不是跟你们打架的,眼下有一桩好买卖,不知你们可否愿意相谈?如果有兴趣,那在下便留在这里,否则,咱们大道通天,各走一边,免得再伤了和气。” 葛玦捂着自己的肩膀,觉得异常疼痛,他试着松开手之后,活动了一下,竟然发现肩膀不听使唤,于是,更加恼怒,心道:真是倒霉,竟让他稀里糊涂的把我弄脱了臼,等我能动了,一定让他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葛都似乎瞧出了葛玦的尴尬,于是,看似随意的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抖,一下子便将他脱了臼的肩膀归回原位。 与此同时,葛都森然的一笑,面对刘寄北说道:“既然你是来谈买卖的,山人便容你说一说,听一听究竟是什么买卖让你如此的不顾性命,前来打搅山人的清净?” 一边的葛城架着双拐,往前走了几步,和葛都形成了掎角之势,一只独眼瞪得溜圆,眨也不眨的盯着刘寄北。 第十四章:条件(3) 刘寄北先是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葛城,接着便朝葛都说道:“听说你正为和亲的事情犯愁,所以在下便来了,不为别的,只希望在这件事情上能够尽一点绵薄之力。”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随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不过,既然是买卖,在下当然也有个条件。” 葛城冷冷的说道:“原来你这厮偷听了我们的谈话,既然如此,便由不得你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似乎马上便要动手。 刘寄北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摇手,十分诚恳的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还没说几句话便要喊打喊杀的,如果不想谈,在下走了便是。” 葛都忽然咳嗽了一声,随后朝着葛城说道:“二弟莫要鲁莽,且容他多呆一会儿。”接着对着刘寄北说道:“先说说你的条件,然后再谈买卖。” 葛城愤然道:“和他还有什么买卖可做?要做也行,先让他把眼珠还给我!” 话虽如此,可是葛都有言在先,他不敢违拗,只能用一只独眼恶狠狠地盯着刘寄北,尽管身上真气荡漾,但是却没有胆子出手。 刘寄北没有搭理葛城,而是向着葛都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希望事成之后葛先生能将《仿鸟迹》的秘笈还给迦旃林提,仅此而已。” 葛都“哈哈”一笑,说道:“看来迦旃林提没有白救你一命,才过了没多久,你便想着为他办事了。”他说到这里,止住笑声,郑重其事的朝着刘寄北说道:“假如你真能促成库莫奚和北周之间的和亲,山人便成全了你。” 葛玦在一旁急道:“父亲且慢,刘寄北和迦旃林提一向没有信用,孩儿曾在白云山吃了他们的大亏,请父亲三思。” 葛都淡淡的应道:“我意已决,玦儿不必再说了。” 刘寄北没想到葛都会答应得如此痛快,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既然葛先生如此爽快,那咱们便一言为定,趁热需打铁,葛先生现在可否随在下一起进宫?” 葛都看了看葛玦和葛城,见到两人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于是向着刘寄北问道:“山人怎知道你会不会设下圈套,引诱山人去了之后,报上一次断肋之仇?” 刘寄北哂道:“没想到堂堂的精绝门主竟是如此的不自信!” 葛都皱了皱眉,叹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天下间还真没有什么地方是山人去不得的,好吧,既然你已经说到这了,那咱们便走吧!” 葛玦的嘴巴动了动,可是看到个度态度如此坚决,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倒是葛城在一旁说道:“大哥何必如此着急,依小弟看来,不如先让刘寄北走一遭,探一探皇上的口风,随后再来和咱们相商,这样岂不是更好?” 葛都摆了摆手,说道:“不必那么麻烦了,你和玦儿留在这里听信,我这就随他去见皇上。” 葛城无奈的说道:“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说完,他又看了刘寄北一眼,转回头向葛都说道:“如果遇到了麻烦,先要保全了自己,然后再从长计议。” 葛都点了点头,朝着刘寄北走来,淡淡的说道:“咱们走吧!” 刘寄北一笑,伴在葛都身旁,和他一道出了院子,朝着皇宫走去。 由于刘寄北有假如得到了叱奴太后的支持,开路,很顺利的便进入到了皇宫,葛都见他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禁不住很是羡慕,数次想开口问他那个牌子是什么东西,不过,想来想去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任凭着刘寄北带着他一路行走。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刘寄北问过宫中当值的太监,知道宇文邕眼下依然在温室殿休息,于是,带着葛都向着温室殿走来。 来到了温室殿的门口,恰好撞见何泉,当他看到刘寄北带着一个人站在殿门口,诧异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何泉说话间,又仔细的看了看葛都,很显然他已经看出刘寄北带来的这个人很不一般,虽然只是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不过,却自有一派宗师的气度,于是,他问完了刘寄北之后,补充了一句,问道:“这位是谁?” 刘寄北一笑,先是答道:“皇上此时在哪呢?在下有要事找他。”随后,看着葛都叹道:“这位可是大有来头,不知公公听没听说过‘精绝门’?” 何泉一愣,点了点头,看着葛都问道:“杂家当年学艺时,曾听说西域有一个神秘的门派,乃是由消失的精绝国后裔组就,难道这位就是‘精绝门’的人?” 刘寄北笑道:“没想到公公见闻这般广博,实话告诉公公,这位便是精绝门主葛都。”随后,他又朝着葛都介绍道:“这位公公名叫何泉,乃是皇上身边的近侍。” 葛都翻了翻眼皮,朝着何泉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说话,态度保持着一贯的傲居。 何泉此时见到葛都态度傲慢,禁不住有点生气,略带挑衅的扫视他一眼之后,朝着刘寄北说道:“皇上此时不在温室殿,也不知所为何,他今夜非要在承明殿休息,这不,杂家刚从承明殿回来,想把皇上最为喜爱的《左传》给他拿去。” 刘寄北一听,马上说道:“既然如此,公公快去取,在下和葛先生在此等候,等一会儿咱们一起去见皇上。” 何泉点了点头,随后,急匆匆的打开殿门,走了进去。 葛都看到何泉似乎对自己有点成见,便对着刘寄北低声问道:“山人刚才得罪他了吗?为何他对山人如此冷淡,连声招呼都不打一下?” 刘寄北心中好笑,暗道:那里是人家对你冷淡,分明是你倚着自己的身份,对人家代答不理的。 虽然他心中对于葛都的问话不以为然,但是,由于此时两人有生意要做,所以,他还是温尔一笑,答道:“你一定是误会了,何公公这人对谁都是如此,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葛都“哦”了一声,低下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不再说话了。 没过多久,何泉拿着一个包裹出了来,对着刘寄北说道:“杂家把东西拿全了,咱们走吧!” 刘寄北朝着葛都使了个眼色,随后跟在何泉旁边,一边走,一边问道:“难道皇上每一晚都是单人就寝吗?” 何泉笑道:“那哪成啊!不过,最近由于皇上事情比较多,所以,大多的时间还是自己一个人睡。” 刘寄北叹道:“听说皇上一向很有节制,连皇后李娥姿在内,后宫嫔御,不过十余人?” 何泉点了点头,说道:“从古到今,若说最懂节制色欲的皇帝,就得数咱们的皇上了,不知有多少王公大臣,希望能将女儿嫁入宫中,可是,咱们的皇上从来也不松口,到如今后宫之中,仍是原来当鲁国公时的那些人。” 刘寄北在夜色中看了葛都一眼,见到后者一脸的忧郁,便叹道:“难道皇上一点都没有再充实一下后宫的意思吗?” 何泉忽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着刘寄北,问道:“你今夜是怎么了,为什么这般有兴趣谈论皇上的家室?” 刘寄北笑道:“实不相瞒,今夜在下来找皇上,乃是提亲来了。” 何泉一愣,好一会儿才道:“虽然皇上视你为心腹,可是你也不能全无分寸,所以,杂家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否则,说不定会因此而惹得皇上不高兴。” 刘寄北叹道:“来都来了,怎也要试一试。” 何泉看他态度坚决,于是,不在劝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包裹,继续引路,向着承明殿走来。 等到了承明殿门口,何泉停下脚步,看到葛都和他们离开了一些,便偷偷对着刘寄北说道:“你知道这里以前住的是谁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于是何泉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胡喜,也就是那个慕容古月,他以前便是住在这里。” 刘寄北错愕了一下,好奇的问道:“皇上来到这里,难道是想睹物思人吗?” 何泉神秘一笑,叹道:“杂家也不知道,不过,自从白天你走了之后,皇上便来了一趟,说是要看一看,并且停留了好一些时间,而从这里出来之后,没想到晚上竟然又来了,并且还要住在这里,真是奇怪。” 刘寄北又问道:“那么,白天的时候,皇上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 何泉摇了摇头,叹道:“咱家那时候有事,没跟皇上在一块儿,等到杂家办完事之后,皇上刚好出了来,不过,杂家倒是瞧着皇上有点怪怪的。” 刘寄北“哦”了一声,疑惑的问道:“哪里怪怪的了?” 何泉叹道:“究竟是哪里,杂家一时又说不出来,等一会儿,你见到了皇上,自己去品味吧!” 说话间,何泉见到葛都靠了过来,于是有些厌烦的看了他一眼,接着闭上了嘴巴,敲了敲殿门,随后听到里面有人呼唤,便打了开来,走了进去。 葛都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殿门,心不在焉的对着刘寄北说道:“这位皇上也算是够勤勉的,都这么晚了,还要看《左传》?” 第十五章:拒绝(1) 刘寄北笑道:“若是你会这样吗?” 葛都一愣,随后叹道:“山人一向闲散惯了,根本就没想过要当皇上,所以,也没必要那么要求自己。” 刘寄北叹道:“原来葛先生竟是如此的看得开??????” 就在这时,殿门一响,何泉走了出来,见到刘寄北之后,叹道:“看来你白来了一趟,皇上说已经是后半夜了,有什么话等到天亮再说。” 刘寄北奇道:“皇上真是这样说的吗?难道公公已经把在下的来意跟皇上说了?” 何泉有点生气地说道:“杂家的嘴巴一向严谨,何况是面对皇上,多余的话更是一句也没有。” 刘寄北连忙说道:“在下没有丝毫怀疑公公的意思,只是感到奇怪,若是在平时,皇上绝不会如此待我啊!” 何泉也是一脸的沮丧,说道:“不过,杂家看皇上说话时的态度很坚决,你还是先回去吧,等到天亮后再来。” 刘寄北看了看旁边的葛都,见到他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尴尬一笑,叹道:“在下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过,你也不要太过于失望,在下答应了你的事情,一定会尽力的,咱们暂且回去,天亮了在下再来。” 葛都没有搭茬,将头扭到了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刘寄北心中苦笑,忖道:也不知皇上是怎么的了,难道被我白天的一番话,弄得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既然他不想见我,那只好先走了。 想到这里,他便朝着何泉叮嘱道:“那在下便先走了,不过,在下临走之前,有件事希望公公能够答应。” 何泉点了点头,说道:“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刘寄北正色道:“在下住在哪里,公公也知道,所以,在下恳请公公多注意一下皇上,一旦皇上有了空闲,希望公公能够通知在下一声,免得再下来了又碰了壁。” 何泉又点了点头,说道:“举手之劳的事情,杂家记住了。” 刘寄北带着葛都出了皇宫之后,略带歉意的对着他说道:“让葛先生白跑了一趟,很是过意不去,不过,在下既然答应了和你做买卖,就不会半途而废,你暂且回去等信,在下一旦有了安排,自会去找你。” 葛都冷笑道:“你最好把事情尽早的安排好,否则,山人绝不会让你白消遣的。”说罢,拂袖而去。 刘寄北看着葛都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心道:亏得你还是一派之主,竟是如此的没有风度,如果不是为了哥哥的事情,我才懒得和你这样的人物打交道呢。 想起了迦旃林提,刘寄北又暗自想道:也不知他那边办得怎么样了,趁着天还没亮,我应该先去看看他。 他注意打定之后,又回到了迦旃林提落脚的那个院子,一进了屋,并没有见到迦旃林提,不由得有点担心,忖道:哥哥去查看那些库莫奚人的动静,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他正担心的时候,忽听背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后便听到了迦旃林提的声音,只听其诧异的说道:“兄弟怎会来的这么早,难道没见到葛都吗?” 刘寄北听了后,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回过头去说道:“那倒不是,我不但见到了葛都,而且还和他初步达成了协议,只不过带着他进了宫之后,却吃了闭门羹。” 迦旃林提从他身边走过,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随后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宇文邕不同意这一门婚事?” 刘寄北苦笑道:“连面都没见到,哪来的同不同意。” 迦旃林提呆了一呆,不相信的问道:“宇文邕待你一向很是亲厚,这一次是怎么的了,连面都不让你见?” 刘寄北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这些天的事情让他累了,不想被人打搅吧!” 迦旃林提疑惑的说道:“为兄看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经过上一次慕容古月的事情,为兄能够瞧得出来,宇文邕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心腹,要不然也不会那么顺当的便答应了帮助咱们,可这一次,忽然间把你拒之门外,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刘寄北晃了晃脑袋,苦笑道:“先不说他,哥哥去了蛮夷邸,可有什么收获?” 迦旃林提一笑,说道:“熟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果然是一点都不假,此次,为兄去了蛮夷邸之后,大有收获啊!” 刘寄北见他黑瘦的脸上堆满了喜庆,禁不住也受到了感染,急不可待的问道:“快来说说,哥哥收获了些什么?” 迦旃林提道:“为兄去了蛮夷邸之后,竟是撞见了一个人,兄弟猜一猜会是谁?” 刘寄北气道:“我哪会猜到,哥哥莫要让我猜了,你还是快点说吧,省得我着急。” 迦旃林提笑道:“兄弟责怪的是,你也没长千里眼,哪会知道为兄看到了什么。”随后,他便将自己的遭遇尽数说了出来。 迦旃林提和刘寄北分开之后,一个人就着夜色偷偷的来到了蛮夷邸,轻车熟路的便找到了苍野驿馆。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了里面,注意到“丰和精舍”的灯光还亮着,于是蹑足潜踪到了精舍的后面,伸手轻轻一捅后窗下角的窗棂纸,随后单眼凑了过去,往里面瞧看。 只见精舍里面除了那个大叶护之外,还有一个人,虽然只看了个背影,但是迦旃邻提能够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有爆炸力的人物。 这时,那个大叶护正在说话,迦旃林提凝神倾听,只听他一边叹着气,一边说道:“这么说,如今木昆公主已经是来到了长安?” 另外那人晃了晃脑袋,背后那根又粗又大的辫子随之摆动不息,只听他气道:“木昆这丫头自小便给大哥惯坏了,做起事情来任性妄为,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如今她这一走,倒急坏了大哥,急三火四的命我赶来长安,唉,谁知道她现在藏到了哪里?” 大叶护连忙安慰道:“小俟斤千万不要气恼,据属下想来,也许木昆公主来到长安,是想在婚事之前,见一见自己要嫁给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依着她的性情,绝不会稀里糊涂的便做了新娘。” 那人叹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这位小侄女不但很有主见,而且性情也是极为刚烈,就在两年前,因为和大哥吵了几句,便离开了库莫奚,大哥派了很多人寻找,也是没有音讯,就在大家都以为她遭了不测的时候,这妮子却突然回了来,问她去了哪里,死活都不肯说,气得大哥把她关了一个多月,才把这丫头放了出来。” 大叶护笑道:“木昆公主确实很有性情,据我所知,那件事情过后,大俟斤便想把她嫁了出去,可是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而她却一个儿郎也没看上眼,真不知她想要个什么样的?” 那人无奈的说道:“谁说不是呢?在咱们库莫奚,英俊勇敢地年轻子弟比比皆是,可是她睬都不睬,唉,也不知这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 大叶护又笑了一笑,并且打趣道:“所以说嘛,就算她真的偷偷来到了长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小俟斤大可不必为此烦恼,说不定哪一天,在长安的街头或许就能遇到她。” 迦旃林提一听大叶护管那人叫小俟斤,立时知道那人是谁了,原来在库莫奚,大俟斤乃是阿会昆吾,他的手下还有一个小俟斤,名叫处和离,为人倔强难缠,而且凶悍好战,很不好惹。 当年,柔然征伐库莫奚的时候,这个处和离并没在库莫奚本部,所以,迦旃林提只是听过他的名字,人倒是从没有见过,今夜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不自觉的暗暗加了小心。 处和离听完了大叶护的劝告,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也许你说的对,我这个侄女,自从生下来,便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我大哥也管她不住,事到如今,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至于能不能和北周连成姻缘,就只能看天意了。” 大叶护递给了处和离一只皮袋子,笑道:“这里虽然是鲜卑人的地盘,不过酿造的酒可着实不错,小俟斤不妨喝上几口,看一看味道如何?” 处和离接过皮袋子,打开口,仰起脖子,咕嘟嘟一口气喝下了大半,随后,抹了抹嘴巴,笑道:“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咱自己酿造的马奶子酒,可是也没差了多少,这酒叫什么名字,你不妨多弄些来,你给我走的时候,带回去给大哥尝尝。” 迦旃林提看到处和离喝了大半袋子酒,却是恍如没喝一般,禁不住很是欣赏他的酒量,暗道:没想到这个处和离倒还有几分豪气,像极了他的大哥阿会昆吾。 大叶护微微一笑,随后说道:“提起这酒在长安客很有名气,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没有不知道擒奸酒的,小俟斤既然喜欢,明日我便让人多打一些,免得小俟斤喝的不过瘾。” 第十五章:拒绝(2) 处和离哈哈一笑,说道:“还是你最了解我,嘿,我那大哥什么都好,就是管我管得太紧,明明他自己也喜欢喝酒,却非得拦着我,说什么喝多了会误事,真是啰嗦,他也不想想,我处和离什么时候喝醉过?” 大叶护叹了几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今天我看老主人似乎对于和亲的事情并不怎么热心,所以,依属下之见,小俟斤是不是明日见一见老主人,顺便敦促一下他,尽早的把和亲的事情完成了。” 处和离闷哼了一声,说道:“当年若不是大哥带着全族的人保着他,恐怕他早就被柔然人杀了,如今求他做这么点事情,还推三堵四的,甚是岂有此理,明日,我便去会他,如果他像对待你们一般对待我,那可就别怪我和他翻脸,嘿,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鬼!” 大叶护连忙劝道:“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和老主人翻脸,和亲的事情属实不好办,属下想他也有难言之隐,所以才没有满口的应承,不过,依着老主人的性情,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咱们还是看一看再说吧!” 处和离又喝了几口酒,嚷嚷道:“你不用劝我,明日我一定去见那老鬼,大哥尊敬他,给他脸面,我可和他没半点关系。” 大叶护看他已是有了几分酒意,知道这时候再劝他也是徒劳,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属下也就不多说了,小俟斤奔波了多日,此时该已经困倦了,有话咱们明日再说,属下就不在此打搅了。” 处和离似乎谈意正浓,根本就不想放他走,于是扯住大叶护的衣衫,说道:“别那么着急走啊,咱们多日不见,怎也要多说几句话。” 大叶护无奈,只好依着他又坐了下来,不过,却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大叶护一言不发,处和离感到很是没趣,于是恼怒的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走吧!既然你不想说话,留下来也是没用,不过,你走归走,可得再拿来一袋子酒,我现在酒意正浓,你可不要断了我的兴致。” 大叶护如蒙恩敕,连声答应之后,便溜之大吉。 迦旃林提呆在外面,看到如此情形,禁不住心中感叹:难怪阿会昆吾不让他喝酒,这个处和离很不知分寸,如今都已经半醉了,竟然还讨要酒水,看起来此人定是个贪杯之徒啊! 迦旃林提知道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价值,于是,悄然离开了苍野驿馆,走出蛮夷邸,回到了自己栖身的那个院子。 刘寄北听他说完经过之后,笑道:“原来阿会昆吾的女儿跑到长安来了,哥哥你还别说,那妮子真有几分野性啊,哈哈哈!” 迦旃林提也是莞尔,说道:“库莫奚人性情率真,那在草原上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库莫奚的女子,不但精于骑射,而且性格豪爽,并不比库莫奚的男人逊色。” 刘寄北叹道:“咱们先不说那个木昆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宇文邕真的和库莫奚人结成的亲家,那么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可是,怎么才能促成这桩婚姻呢?” 迦旃林提眼中闪过妖异的神色,看着窗外水一般的月色,淡淡的说道:“熟语说‘福祸两相依’,宇文邕一旦和库莫奚人和了亲,表面上看来好像是福,因为他有了库莫奚人作为后盾,可是,细想起来,他同时也和北齐和突厥人站成了对立面,咱先按下北齐不说,你也知道,突厥人一向和库莫奚不和,假如有一天,突厥人再次对库莫奚用兵,宇文邕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成,既然不能,那就只有参战,若真如此,无疑将打破现在北周和突厥人之间的关系,到那时,只怕是祸而不是福啊!” 刘寄北经他一说,禁不住也沉思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和亲的事情,对于宇文邕来说,福祸难测,那咱们只能看老天爷将来怎样行事了,至于眼下,还是该和宇文邕碰一碰面,如果他不反对,这无疑是哥哥的一个福音,咱们借此从葛都的手里取回《仿鸟迹》,但若是宇文邕不同意,那咱们也只好想其他的办法了。” 迦旃林提点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第二天清晨,刘寄北醒来的时候,迦旃林提已经没了影子,刘寄北见到自己身子旁边摆着几个馍馍,知道这是迦旃林提留给自己食用的,于是就着一些清水,填饱了肚子,随后,洗了把脸,便走出了院子。 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息,刘寄北感到自己精神还不错,走在了巷子里,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已经消解了不少,走着走着,禁不住想道:过了今日便是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婚期,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去喝一杯喜酒,要不然,别人暂且不论,只是独孤伽罗便会因此而生我的气,看来我还是先得回一趟杨府,看一看明天他们会有什么安排,做到心中有数之后,再去皇宫。 刘寄北打定了主意之后,穿街过巷,直朝北第走来,等他到了杨府门前,还没有进院,迎面正碰上一个人。 那人看到刘寄北之后,顿时笑道:“刘大哥来的好巧,小弟正因为找不到你而发愁呢!”说话间,揽住刘寄北的胳膊,带着他便走。 刘寄北一看却是达奚震,禁不住问道:“这么早你来找我作甚?” 达奚震松开了刘寄北,满面春风的说道:“兄弟知道大哥很是关心姜不换的事情,所以一大早便特意来找你。” 刘寄北“哦”了一声,诧异地问道:“难道姜不换的事情有了什么进展不成?” 达奚震点了点头,朝着周围看了看,见到没有人注意他俩,于是低声说道:“不错,兄弟来找你的目的,便是想告诉你一声,如今姜不换所中之毒已经被查了出来。” 刘寄北眼睛一亮,拉着达奚震来到了僻静处,问道:“他种的是什么毒,是怎样查出来的?” 达奚震叹道:“要说这崔弘度办起案子来真是有一套,昨天大哥走了之后,你知道他又去了哪里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随口说道:“他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达奚震摇头道:“大哥走了之后,没过多久,家父便派人来找我,于是我回了一趟府,等到我再次回到秋官大司寇的时候,崔弘度也刚从外面回来,据他告诉我,他刚去了一趟大冢宰府。” 刘寄北不解的问道:“难道他是想将案子的进展向宇文护禀告吗?” 达奚震摇了摇头,答道:“并非如此,他之所以去了一趟大冢宰府,是因为他想见一个人。” 刘寄北奇道:“那会是谁?” 达奚震道:“姚僧垣,大周的神医姚僧垣!” 刘寄北又“哦”了一声,心中忽然记起叱奴太后曾经跟他说过,姚僧垣如今正安身在大冢宰府里,于是问道:“崔弘度去找姚僧垣干什么?” 达奚震叹道:“自古以来,精于医道者大多对毒药有研究,姚僧垣更是此中翘楚,我这样说,大哥该明白了吧?” 刘寄北恍然道:“原来崔弘度去找姚僧垣,是想弄清楚姜不换中了什么毒?” 达奚震点头道:“正是如此。” 随后他表情有点怪异的叹道:“大哥知不知道明帝是怎么死的?” 刘寄北见他的话茬忽然拐到了明帝的身上,禁不住诧异的说道:“据说明帝是吃了毒饼而驾崩的,你为何忽然问起这件事情?” 达奚震又小心翼翼的朝着四周看了看,随后叹道:“明帝死得不明不白,自然也得查找原因,其时便是姚僧垣负责此事的。” 刘寄北隐约间捕捉到了达奚震此时说话的意图,但由于不太确定,便问道:“对于明帝之死,姚僧垣有什么发现?” 达奚震低声说道:“明帝死的时候,所食用的面饼还有剩余,姚僧垣将那些饼偷偷地带了点藏在身上,等他离开皇宫之后,就把带回来的面饼喂了狗,结果,狗吃完面饼没多久便死掉了,姚僧垣由此知道饼里有毒,为了进一步确定自己的判断,他用银针先是试了试面饼,随后穿破了死狗的喉咙,结果发现银针表现出来的颜色一模一样,都是黑的。” 刘寄北叹道:“既然姚僧垣有了这么重要的物证,当时为何不公之于众呢?” 达奚震叹道:“姚僧垣虽然医道高明,但是胆子却不大,他知道明帝吃的那些面饼,乃是在大冢宰特意的安排下,进献给明帝食用的,所以,他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讲自己的发现泄露出去。” 刘寄北忽然忆起杨坚曾经跟他说过关于明帝吃饼身亡的事情,禁不住暗自长叹,心道:其实,何止是姚僧垣一个人敢怒而不敢言,就连你们这些当朝权贵,又有哪个敢跟宇文护直接叫板,还不都是背地里发牢骚,一旦当着宇文护的面,则又都闭紧了嘴巴,惟恐引火上身啊。 第十五章:拒绝(3) 达奚震见到刘寄北面色有点古怪,还以为他是激于义愤,于是安慰道:“其实,姚僧垣能够明哲保身,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刘寄北心不在焉的说道:“姚僧垣医道高明,世人尽知,就算不做官,也不至于没有饭吃,他还哪来的苦衷?” 达奚震叹道:“话也不能那么说,大哥是有所不知,当年姚僧垣随同梁人初到长安的时候,可谓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如果不是宇文护发现了他,恐怕那时候,他便不在人世了。” 刘寄北恍然道:“原来宇文护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明知道是宇文护派人毒死了明帝,也硬要把此事隐晦下去,看来他确实算有点苦衷。” 他刚说完,便想起一事,于是诧异地问道:“既然姚僧垣特意隐瞒了自己的发现,那么,包括你和一些其他人又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情呢?” 达奚震叹道:“纸里包不住火,明帝的事情之所以传了出去,是因为有一次,姚僧垣多喝了两杯,趁着酒劲儿才说漏了嘴。” 刘寄北喃喃自语:“是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姚僧垣不说,也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达奚震见到话题越扯越远,于是说道:“大哥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明帝中毒的事情吗?” 刘寄北道:“难道姜不换所中的毒和明帝的一样吗?” 达奚震挑起了大拇指,赞道:“大哥真聪明,事实确实如此。” 刘寄北奇道:“姚僧垣不是一直想把明帝中毒的事情隐瞒下去吗?为何这一次却跟崔弘度说了实情?” 达奚震叹道:“我也感到这件事情奇怪,不过,后来一想,姚僧垣之所以改变了初衷,也许是和他被宇文护软禁的事情有关系吧!” 刘寄北失声道:“软禁?难道姚僧垣并不是自愿的呆在大冢宰府里,而是迫不得已的吗?” 达奚震点了点头,说道:“姚僧垣去了一趟蒙州之后,回到长安被窝还没睡暖和呢,便被宇文护召唤了去,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放了出来,这不是软禁又是什么?” 刘寄北叹道:“本来我就对姚僧垣和杜杲呆在大冢宰府里一事感到蹊跷,现在经你一说,这才恍然,大概是宇文护怕俩人将蒙州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才把俩人留在了大冢宰府里,如此这般,便使得宇文神举和王轨招安蛮左的事情少了证人,唉!这个宇文护啊,真不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达奚震也叹道:“事实大概如此,不过,据崔弘度说,宇文护对待姚僧垣和杜杲还不算苛刻,虽然不让他倆出府,不过,饮食起居倒还是很不错。” 刘寄北愤然道:“就算待遇再好,毕竟没了自由,就算我是他俩,也会对此大为不满的。” 达奚震笑道:“对于姚僧垣来说,被宇文护限制了自由,尚是其次,尤其令他不能忍受的是,他本来最为珍惜的‘二益舒心丹’一共就剩下三颗,结果被宇文护最宠爱的儿子宇文训抢夺走了两颗,这一下可让他着实大怒,恨不得将大冢宰府里的人全都押进大牢。” 刘寄北听到了“二益舒心丹”的名字只觉得十分耳熟,仔细的想了想,猛然间记起来,那一次叱奴太后找他说话,曾经绘声绘色和他说过,于墨香为了治好叱奴太后的心口痛,便许诺自己能够弄到“二益舒心丹”,结果后来果然拿了两颗给叱奴太后,如今想来,定是于墨香哄骗了宇文训,而宇文训则是强行从姚僧垣的手上抢了两颗“二益舒心丹”,转而被于墨香给了叱奴太后。 随后,刘寄北又想起前几日,在华阳街和尚冠前街交界处,曾经见到宇文训骚扰于墨香,那时宇文训似乎颇为不甘心,认为自己给于墨香做了事情,而于墨香却毫不领情,俩人差一点打起来,若不是刘玄石及时出手,于墨香当时恐怕便要吃亏。 达奚震见到刘寄北脸上似笑非笑,便好奇地问道:“大哥在想什么呢,表情如此古怪?” 刘寄北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你继续说下去。” 达奚震见到他不肯说出所想的事情,便不再问了,于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由于‘二益舒心丹’的事情惹怒了姚僧垣,所以他不再避讳当年明帝的事情,当崔弘度找到了他之后,他看完了崔弘度银针上的残毒,毫不迟疑的告诉崔弘度,姜不换所中的毒和明帝一模一样。” 刘寄北道:“姚僧垣知不知道这种毒药究竟是什么做的?” 达奚震道:“‘热甲巴’,姚僧垣说这种毒药名叫‘热甲巴’,主要生在川蜀一带,毒性极为强烈,素有见血封喉之称。” 刘寄北迟疑地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弄到‘热甲巴’呢?” 达奚震叹道:“这可就难说了,据姚僧垣说,‘热甲巴’虽然毒性刚烈,但是却并不少见,川蜀一带,很多地方都能够采集到,若凭仅此一点便想捉住杀死姜不换的凶手,无疑是大海捞针一般的渺茫。” 刘寄北叹道:“现在虽是知道了姜不换是被什么毒死的,可是,若捉不住投毒的那个人,这桩案子恐怕还是没有头绪。” 达奚震一笑,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据崔弘度猜测,毒死姜不换的人很可能就是害死明帝的人。” 刘寄北灵机一动,问道:“按你话里面的意思,毒死姜不换的凶手很可能便是那个膳部下大夫李安?” 这时候,轮到达奚震吃了一惊,禁不住诧异地问道:“大哥是如何知道李安这个人的?” 刘寄北道:“杨坚曾经和我谈起过明帝的死因,据他说明帝食用的面饼是李安做的,刚才经你一说,我自然会想到了此人。” 达奚震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眼下这都是猜测,具体是不是他,还很难说。” 他说到了这里,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到日已三竿,便对刘寄北叹道:“兄弟便和大哥先说到这,崔弘度嘱咐我今日早点过去,如今已不早了,咱们后会有期。” 刘寄北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之后,重新回到了杨府门前,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走了进去。 此时的杨府内外,被打扫的格外整洁,来来回回的的丫鬟仆人,尽管显得很是忙碌,不过,人人都是一脸的喜庆,使人一看便知道,这座府邸将有好事发生。 刘寄北十分低调的沿着甬路走向杨坚的书房,当路过小佛堂时,无意间看了一眼,恰好见到佛堂门口站着一个人,神态安闲,正是妙月神尼。 妙月神尼朝着他招了招手,刘寄北心中一动,暗道:莫不是她还想旧话重提,让我充当杨坚的贴身护卫? 他心中虽作此想,但是出于礼貌,还是颇为从容地走了过去。 妙月神尼见他走过来之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轻轻打开佛堂的门,当先走了进去。 看到了妙月神尼那一笑,刘寄北禁不住愕然,他觉得很是奇怪,明明离着上次见面没多久,可是,这一次见到她,竟似觉得她周身上下如同多了一个光环,尤其在一笑的时候,既显得无比圣洁,又让人感到无比心切。 刘寄北收拾好心境,因为不知她要干什么,于是也跟了进去,并且随手关上了佛堂的门。 妙月神尼意态潇洒地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朝着刘寄北又是一笑,指了指身边的蒲团,微微颔首道:“刘檀越请坐。” 刘寄北见她语气温和,便顺从的在她身边跪坐了下来,心道:上一次来还只有一个蒲团,如今多出了一个,看来她是早有准备。 他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开口问道:“不知神尼叫了在下来,有什么事情吗?” 妙月神尼慈眉一展,语气轻柔的说道:“檀越皇宫里一战,已经名动长安,不知随后将做何打算?” 刘寄北一愣,随后明白了她的意思,忖道: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想让我充当杨坚的护卫,今天招呼我来,多半还是为了那事。 他想了一想,诚恳的说道:“不瞒神尼,如今在下还有几件事情缠身,如果一旦都解决了,在下便会速去江南,丝毫也不在长安停留了。” 妙月神尼奇怪的叹了一口气,凤目低垂,淡淡的说道:“看来檀越是不想答应贫尼之前的请求了,不过也罢,贫尼看杨坚不像是短命之人,而且这几天他眉宇间的青气已经消散了不少,也许还有别的机缘会助他度过难关。” 刘寄北有些不以为然,嘴巴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不过当他看到妙月神尼安静祥和的宝相,禁不住忍了下来,没有把想到的话说出来。 妙月神尼虽然凤目微张,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于是说道:“檀越有话敬请直说,在贫尼面前,没有什么需要隐晦的。” 第十五章:拒绝(4) 刘寄北皱了皱眉,低垂着脑袋,轻声说道:“难道看相真的那么准吗?若是如此,那不是人人都可以在祸事到来之前,找人相上一面,从而便可以趋吉避凶了吗?” 妙月神尼也不生气,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天机虽然不可测度,但是总会给人一点征象,檀越不是此道中人,自然会有所误解。” 刘寄北苦笑一声,微微一叹,说道:“也许神尼说中了关键,在下乃是一个粗疏之人,做不得一些玄妙事。” 妙月神尼一笑,说道:“檀越切不可妄自菲薄,贫尼见你短短的几天之内,似乎又有所改变,怎能说做不得玄妙事呢?” 刘寄北一呆,回想起自己吞服“渔妇珠”的事情,禁不住诧异地问道:“神尼语带玄机,不知可否说得明白些?” 妙月神尼叹道:“其形虽在,其神已迥,檀越已经不是前几日的你了。” 她这般说话更让刘寄北迷糊,于是他正想进一步问明白的时候,却听妙月神尼岔开话题问道:“檀越为了贵公子的事情,还想找陈顼吗?” 她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着实让刘寄北大为不解,他愣了一下之后,叹口气说道:“在下倒是有心找他,可是这位安成王如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在下又如何找得啊?” 妙月神尼凤目一睁,眼睛里射出两道灵光,看着刘寄北说道:“假如贫尼可以帮住檀越达成心愿,檀越能不能也让贫尼如愿呢?” 刘寄北听他话里有话,便迎着她的目光,郑重其事的说道:“难道神尼已经知道陈顼的下落了?”他问完之后,忽然又叹了一口气,淡然的说道:“神尼还是不要回答在下的话了,因为在下实在是难以完成神尼的心愿。” 妙月神尼微微一愕,问道:“檀越为何会这样说,难道是不相信贫尼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一心想找到陈顼,无非是要借助于陈顼的权势,帮助在下找到小儿,不过,话说回来,假如没有陈顼帮忙,在下也未见得就找不到小儿,所以,在下合计着,若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陈顼而答应了神尼,那无疑是给自己添上了一副羁绊的枷锁,如果杨兄弟所谓的危险是在十年亦或是二十年之后发生,先不论在下到时能不能帮得上忙,只是这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在下便难以接受,若真如此,还不如在下一个人去找小儿了呢?” 妙月神尼一叹,说道:“檀越想的也不无道理,好吧,既然如此,檀越暂且将贫尼之前的条件放在脑后,贫尼现在有一件事情需要跟檀越说。” 刘寄北忽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对着妙月神尼施了一礼,随后一脸虔诚的说道:“如果神尼将要说的是关于陈顼的事情,请恕在下不能洗耳恭听了。” 妙月神尼一愣,不解的问道:“檀越这是为何?贫尼想跟檀越说的正是关于陈顼的事情,檀越即使听了,贫尼也是有言在先,并没有想让檀越为此而答应什么。” 刘寄北笑道:“正因如此,在下才想一走了之。” 他见到妙月神尼露出茫然神色,便解释道:“在下之所以拒绝神尼的好意,实是为了让自己不内疚。”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本来,杨兄弟和在下情同手足,为了照料他的安全,在下也应该留下来,更何况是神尼一再的相邀,在下更没有理由一走了之,然而,在下实在是心系小儿,恨不得插翅飞到小儿身边,所以只能违心地拒绝神尼的邀请了。” 他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对于在下自己的这番作为,在下已经是深表惭愧,若是再受了神尼的恩惠,那可真就无地自容了,所以,在下恳请现在就离开,神尼莫要见怪。” 刘寄北说完之后,便要转身离去,却听妙月神尼笑道:“没想到刘檀越还是个如此执迷的人,贫尼倒是有些看差眼了,既然如此,贫尼只好闭上嘴巴,让那陈顼自消自灭好了。” 刘寄北听了这话,连忙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诧异地问道:“陈顼果然没死,那他如今在哪里?” 妙月神尼看着刘寄北,微笑着说道:“陈顼虽然没死,可是,如果没有人搭把手,那他若想达成心愿,只怕也不容易。” 刘寄北叹了一口气,回转身子,重新来到妙月神尼旁边坐下,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妙月神尼颇为有趣的看着他,说道:“这会儿檀越又为何不想走了?” 刘寄北正色道:“说出来神尼也许不会相信,在下之所以没走,是因为不忍心看他殒命他乡,在下虽和他无亲去故,甚至面也没见过一次,不过,由于小儿的事情,在下和他神交已久,如今听神尼说他有了危险,也不知怎的,竟是硬不下心肠袖手旁观,唉!真是难以理喻啊。” 妙月神尼轻轻一叹,说道:“虽然檀越没有允诺贫尼的邀请,但是,檀越的古道热肠还是让贫尼深为敬佩。” 刘寄北忽然叹道:“这样吧,刘寄北答应神尼,只要在下留在长安一天,便会尽力照顾杨兄弟周全,如果他在此期间真有什么不测,在下也绝不会苟活。” 妙月神尼面带笑容,说道:“你们俩都是福缘深厚之人,哪一个也不会轻易便没了性命的,不过,既然檀越如此说了,贫尼还是格外感谢的。” 随后,妙月神尼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了陈顼的事情。 自从妙月神尼上一次见过刘寄北之后,便知道他对于自己的邀请心生踌躇,于是趁着杨坚筹备婚事的机会,一个人悄悄的开始探访许常善,尽管她走遍了长安周围,甚至于去了一趟白云山,可还是一无所获,不过,当她回来的时候,却赶上杨坚来访,师徒俩在谈话中,妙月神尼得知,就在天狗食日的那一天,皇宫里发生了一场十分富于戏剧性的争斗,并随之牵涉出不少的人物。 事后,杨家父子曾经探访过受伤的尉迟运,据他透露,在宇文护的幕僚之中,便有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死亡气息的人物。 这个人面孔很生疏,武功极为阴毒,尉迟运便是伤在了他的手上,尽管到了最后,这个人也受了伤,可是却又被另一个使刀的人救走了,一时间不知去到了哪里。 经过杨坚的一番描述之后,妙月神尼隐约间已经猜出,伤了尉迟运的那个人很可能便是许常善,而救走他的则应该是魔门之主苻常生。 妙月神尼虽然没有和苻常生以及许常善见过面,但是对于这俩位魔门人物的手段却是早有耳闻,知道他们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杨坚若和他们结了仇,后果将十分严重。 为了在自己前往吐谷浑之后,杨坚能够平安无事,妙月神尼决定去一趟大冢宰府,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许常善,如果找到了他,将尽自己的全力将其制服,即使不能得偿所愿,那么对于她来说,也算是尽力了。 于是,就在刘寄北受伤的那天晚上的后半夜,妙月神尼来到了大冢宰府,等她捉住了府中的一个护卫,仔细的一询问,这才知道许常善果然住在大冢宰府。 按着那个护卫的指引,妙月神尼来到了大冢宰府的西北角,趁着夜色,她巡查了一遍,发现除了西厢房里有一个女子之外,并不见一个男子,正当她感到疑惑的时候,却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出现在了院子中。 虽然是在夜里,但是就着院子里的灯火,妙月神尼发现进来的男子年纪约在半百左右,身上处处洋溢着一种冰冷的气质,行走之间,森寒逼人。 凭着妙月神尼的眼力,可以看出,这人也是一名绝顶高手,于是,她不敢大意,十分谨慎的躲在了暗处,静静的观察着来人。 来人先是回到了正房,可没过多久,便又出了来,手里拎着一包东西,朝着西厢房看了看,呼唤了两声,见到没人搭茬,便走了过去,进到了西厢房里面。 妙月神尼不知道来的是个什么人,为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跟了过去,潜伏在厢房的后窗户旁边,捅破了窗棂纸,往里面瞧看。 那人站在门口的位置,身后的房门虚掩着,原先房里坐在床榻上的那个女子,此时已站了起来,先是回身整理了一下床榻,随后扭身看着来人,眼神不定,充满了诱惑。 妙月神尼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个女子,见她生得十分艳丽,有一种媚到骨子里的独特气质。 虽然妙月神尼是个尼姑,可是看了那女子之后,还是被她的美貌所深深地吸引,心里禁不住暗自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那个男子进到房内之后,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四下里看了看,见到除了女子和他之外,房内却是再无别人,这才向前走了几步,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那包东西放到桌子上,说道:“这是调养气血的药物,等一会儿,你将它熬好了,待到许师弟回来时,让他喝了。” 第十六章:斗篷(1) 那女子在床榻旁转正了身子,诧异了一下,随后不答反问道:“我看那个人送他回来的时候,他满嘴的鲜血,样子很骇人,是不是他受的伤很重啊?” 那个男子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虽然他的伤不算重,但是气血淤滞在胸口,怎的也要调养几日。” 那女子莲步轻移,行走之间尽显傲人的曲线,周身上下洋溢着无穷的诱惑,她走到了床榻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似乎很随意的问道:“我虽然是一介女流,眼力平凡,但我看得出来,把他送回来的那个人,似乎很不简单?” 那个男子冷冰冰的叹道:“他是我们的大师兄,身量气度自然不凡了。” 那女子“哦”了一声,眼中涌现一丝异色,不过却是一闪而逝,随后,她又十分关心的问道:“他还在你的静室中休养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个男子似乎已有点不耐烦,随口说道:“再有个一柱香的时间,他也许便会回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可不要忘了熬草药的事情?” 那个女子娇滴滴的应道:“尹大哥放心吧,他现在和我相依为命,我怎的也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的。” 她见那个男子转身,便站起来相送,并且好似无心的问道:“尹大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那个姓尹的男子头也不回地叹道:“今天在皇宫里撞见了一个莽汉,口口声声说和我有帐要算,这不是吗,他在黄昏的时候找到了我,要我晚上前去见他。” 那个女子奇道:“原来还有这种事,唉,尹大哥可要小心,这世道不太平,你可莫要中了人家的暗算。” 那个姓尹的男子没有搭茬,出了门之后,便走了。 那个女子确认姓尹的男子走了之后,便掩上房门,回到屋内,拿起桌子上的那包东西,打开了之后,仔细地察看了一遍,随后忽然说道:“别躲着了,快出来吧!” 窗外的妙月神尼一惊,还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于是便想离开,不料忽听屋子里有人应道:“那魔头确实走了吗?” 那女子不屑的说道:“亏你也是个男子,竟是如此的胆小,放心吧!你那位二师爷已经走远了。” 当她说出那个“吧”字的时候,故意把尾音拖得多长,让人听了心里说不出的痒痒。 至此,妙月神尼才明白过来,原来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于是呆在原地没有动,继续窥探屋中的动静。 果不其然,只见床榻下面忽然转出一个人,他一边站直了身子,一边“嘻嘻”笑道:“你是有所不知,据我师傅说,在他的那些师叔中,最难侍候的便是这老魔了,动不动便发脾气,而且杀人不眨眼,如果让他知道我在这里,那还不活剥了我的皮啊?” 那女子没好气的说道:“你是宇文家最受宠爱的公子,姓尹的再怎么嚣张,也不能喧宾夺主,拿你怎么样的!” 妙月神尼小心地站在窗外,打量了一下从床底下钻出来的那个人,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样貌虽然生得不错,但是满脸的戾气,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最让妙月神尼感到好笑的是,那个年轻人的一侧脸颊上竟然有着一个掌印,虽然红肿已见消退,但是其轮廓还是清晰可见。 妙月神尼心道:这小子说不定在哪惹的祸,被人家給掴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她听到那女子说年轻人乃是宇文家的公子,禁不住又暗自猜测,不知年轻人究竟是宇文护的那一个儿子? 年轻人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道:“我倒不是怕他,只是这两天运气太坏,不想再平添是非,正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就算他发现了我在这,冲着爹爹的面子,他也奈何不了我,更何况我还是他的徒孙呢?” 那女子用白嫩嫩的小手捂在红彤彤的小嘴上,“扑哧”一声笑了,随后轻轻撩起前额上的几缕碎发,风情无限的说道:“那还用说?谁不知道你宇文训公子最受大冢宰宠爱,就算你把天给捅漏个窟窿,天下间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你?” 那个叫宇文训的年轻人立时显得眉飞色舞,嘴边挂着淫邪的微笑,走到那女子身旁,一边作势去搂,一边说道:“既然知道我这么厉害,干脆你离开我三师爷,他又老又丑,又没权势,还不如跟着我,吃喝不愁,富贵无边。” 那女子先是顺从的让他搂了一下,随后扭了扭细弱的腰肢,脱出了他的怀抱,轻轻一推他,嘴中叹道:“好倒是好,不过,我有点担心。” 宇文训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万事不是有我给你做主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又作势要抱,却被她十分轻盈的躲开了 那女子不容宇文训生气,脸上立时挂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只听她哀伤地说道:“其实自从我在府中遇到了你之后,朝朝夕夕没一刻能忘了你,可是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两个老东西虽然无权无势,但是武功却十分高强,一旦他们真的和你翻了脸,我真怕你会为此而遭了不测,若真那样的话,我也就不想活了。” 宇文训恨恨的道:“这有何难?我把他俩一并除掉不就成了。” 那女子偷偷看了一下他的脸色,随后劝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虽然现在我生不如死,可是总还能时不时的见着你,如此便足够了,假如因为我而害了你,岂不是更让我没有盼望了吗?” 妙月神尼在窗外心道:原来这是一对偷情的男女,那个宇文训举止轻浮,显然是个好色之徒,而那女子欲拒还迎,似乎也不正派。 她一边想着,一边听到宇文训闷哼一声,说道:“你如此真心待我,假如我不能投李相报,岂不成了一个薄恩寡义的人?你放心吧,待我仔细斟酌一番,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那两个老东西除掉的!” 那女子忽然叹了一口气,随后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 宇文训感到奇怪,便走过去问道:“你刚才为什么叹气,难道是怕我言不由衷吗?” 那女子摇了摇头,水汪汪的眼睛怯怯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宇文训急道:“有什么你便说呗,真是急死人。” 那女子叹道:“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俩长相厮守,不过,我怕说出来,你会觉得我过于歹毒,不再对我好了?” 宇文训松了口气,喜道:“原来是这样,唉,你早点说嘛,何苦让我着急?只要有法子能够让咱们在一起,管它歹也好毒也罢,我都不在乎。” 那女子眼波流转,狐媚无伦,向着宇文训招了招手,说道:“既然你同意,那我便快点跟你说了,要不然你三师爷快要回来了,若让他撞见,我俩可就麻烦了。” 宇文训乖乖地把耳朵凑了过去,只见那女子把小嘴撇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儿,随后便看到宇文训直起腰身,喜笑颜开的说道:“此计大妙,我立刻便去准备,嘿,如果能让这两个老家伙窝里斗,那可真是一了百了了。” 宇文训说完之后,径直出了屋子,旋风一般地走了。 窗外的妙月神尼本有些不耐烦,心想着自己乃是一方外之人,却在旁边偷听一些男女之事,很是不妥,可是,当她见到宇文训和那女子似乎定下了什么伎俩,想要谋害别人,禁不住耐着性子想要一探究竟。 那女子在宇文训走了之后,立时收敛起刚才的模样,十分娴静的坐在床榻上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竟然还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小师弟如今怎样了?” 就在这个时候,妙月神尼忽然发现,屋里面的这个女子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改之前的狐媚,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深闺女子的样子。 妙月神尼正有点弄不清那个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过后,宇文训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只见他的手里也拿着一个小包。 那女子看着宇文训手里的小包,问道:“药拿来了吗?” 宇文训扬了扬手中的小包,笑道:“分量足够了。” 那女子接过小包,对宇文训说道:“行了,那你便先回去吧,免得被你三师爷撞见。” 宇文训点了点头,嬉笑道:“在我临走前,得让我亲一个。” 那女子轻盈的一闪,娇媚的白了他一眼,嗔道:“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非得这般急三火四的,乖乖地听话,先回去吧!” 宇文训心有不甘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女子,吞了吞口水,语带双关的说道:“你就这么吊着我的胃口吧,早晚有一天,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那女子笑道:“你现在已经够厉害的了,哪还用等到将来啊!” 看到宇文训悻悻的要转身,她忽然又道:“别忘了我嘱咐你的那件事。” 第十六章:斗篷(2) 宇文训酸溜溜的说道:“我记着呢,不会忘了。”说完之后,他便走了。 那女子也没有送他,见其出了房门,便走过去把半开着的门关上,随后回到屋里,背对着窗子打开了宇文训的小包,将里面的东西掺在了姓尹的那男子拿过来的包里。 一切妥当之后,她开始撕扯衣衫,直到弄得很狼藉之后,这才罢手,一个人坐在了床榻边上,静得如同一泓春水。 妙月神尼在后窗旁,见到那女子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个动静,便想走开,而就在这时候,忽听旁边传过来一阵衣衫掠空的声音,她连忙循声看去,只见一条白影如同飘在空中一般,在离着她不远处一闪而过。 看到了那个人的身法,妙月神尼十分惊讶,她知道即使是自己全力施为,也不见得能赶上那个人的轻功本事。 妙月神尼好奇之下,顾不得屋里那女子,连忙也展开轻功,尾随着那人跟了过去,俩人一前一后,不消片刻,来到了一个院子前。 妙月神尼端详了一下这个院子,只见它坐落在大冢宰府的西面围墙跟儿旁边,很不起眼儿,除了一间陈旧的房子之外,院子里还有两棵参天大树,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引人瞩目的东西了。 那人停下脚步,看到院子里的房中还亮着灯火,便蹑手蹑脚的向前走了几步,左右踅摸了一下,随后如同狸猫一般,迅速爬上了院子里其中一颗大树之上。 妙月神尼和那人拉开了一定距离,看到那人上了树之后,自己便在院门外也躲了起来,一眼不眨的盯着那个人藏身的地方,心想着那人这时候来到大冢宰府,一定有着重要的事情,眼下既然找不到许常善,不妨看一看那人究竟想干什么。 她刚藏好身,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便看到一行人来到了院子前面。 为首的那个人头上蒙着黑纱,身上则披着一个大黑棕麻斗篷,根本就看不清面孔和身材,而在这个人的身后则跟着一个女子,身形高瘦,穿着毛裙,平领的衣衫袖子长长的,几乎可以拖到地上,尤其醒目的是脚下的一双靴子,亮盈盈闪着白色的光。 在穿着白靴子的女子身后,跟着十来个男子,有高有矮,都是黑布缠头,腰束布带,下面打着裹腿。 妙月神尼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不过,看着他们行走之间,脚步匀称,速度井然,尽管是十多个人,却如同一个人在行走,禁不住也是暗自吃惊,心知来的这些人也都不是普通之辈。 来的这些人进到了院子之后,忽听穿着斗篷那人说道:“这里便是大冢宰夜间安身的地方了,你们见到大冢宰之后,一定要有规矩,尤其是今夜,大冢宰十有八九心情不好,你们千万莫要惹大冢宰生气。” 妙月神尼一听那人的声音,禁不住很是诧异,心道:这人说话妖嗲柔媚,原来竟是一个女子。 说话的那人身后的女子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子,对着身后面的人说道:“你们都听到‘小宾就’的话了吧,如果哪一个明知故犯,就算‘小宾就’不怪罪,我也绝不会轻饶了他。” 妙月神尼听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暗道:原来那个身穿黑斗篷的女子,竟是东女国的‘小宾就’,她带着人来这里干什么? 妙月神尼正在迷惑不解的时候,见到从房里走出一个仆人打扮的驼背汉子,拦在穿黑斗篷的女子面前说道:“主人今天已经很累了,不想见你们,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明日再来吧!” 那个穿黑斗篷的女子诧异的说道:“不是说好好的吗,我的人一到,便领来给大冢宰瞧瞧,如今都带来了,怎又不见了呢?” 那人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却听房内有人沉声说道:“雷老虎,算了吧,让他们进来!”随后,说话的人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唉!本来就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如今这一嚷嚷,岂不是白瞒着了吗?” 那个叫做雷老虎的驼背汉子先是回头答应一声,接着侧过身子,朝穿黑斗篷的女子说道:“主人说了,让你们进去。” 穿黑斗篷那女子显然对雷老虎很不高兴,走过他身前的时候,轻轻啐了一口,随后带着人鱼贯走入房内。 雷老虎也不生气,看着一行人进到了房内,便木然的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也随之进了房。 妙月神尼呆在院子外面,看了看先前那人藏身的大树,只见除了繁茂的枝叶外,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禁不住好生佩服那人的藏身之道。 她本以为那人会十分小心的呆在树上,谁知没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竟然从树上下了来,然后,不慌不忙的走到房子下面,向上看了看,接着一跃而起,轻飘飘的落在了房顶上。 妙月神尼心想那人定然对自己的轻身功夫十分自信,否则绝不会如此大胆,要知道如果轻功不到家,就算是能够跳到了房顶,也会因此而弄出声响,那么房子里的人,只要耳朵不聋,都可以听到。 那人上了房顶之后,并没有闲着,而是伏在瓦面上,轻轻的接起了一片瓦,随后,透过洞口向房里面瞧看。 妙月神尼越来越佩服那人的胆量,不过,她也越来越迷惑,通过这一会儿的观察,她几可确定,那个人绝不是普通的盗贼。 假如房子里的那个人真是宇文护的话,他住在这般不起眼儿的地方,普通的盗贼是绝对找不到的,而那个人显然不是这样,一路上引着她来到此处,显得轻车熟路,若不是极为熟悉大冢宰府的环境,恐怕绝难办到。 妙月神尼想到了这些之后,禁不住很想弄清楚那人的身份,看一看他是谁,来到大冢宰府究竟想做什么? 对于房子里的谈话,由于里面的人都故意压低了声音,而妙月神尼离得又远,所以,究竟在说些什么,她是一点没听到。 不过,妙月神尼并不因此而着急,她已打定主意,如果有机会,便将那个人捉了,从那个人的口中,定然能够知道房子里的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妙月神尼越来越是沉静,她不在乎等待,在她的一生之中,大多的时间都是在静坐中度过,如果要论禅定的功夫,她绝对不会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差。 眼看快要到了四更天的时候,房顶上的那个人也许是趴累了,不经意间挪动了一下,然而就这一下,便已引起了房内的人的注意,随后便听有人惊呼一声:“房上有人!” 房顶上那人似乎没有料到下面的人如此警觉,当他听到那一声惊呼时,竟然一怔。 随后,妙月神尼便看到他伸手一拍房顶,身子立时硬生生的从房顶上飘了起来。 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人的身子起来后,竟然如同被风刮走的落叶,忽忽悠悠的向着地面落去,看上去如同没了重量一般,如此轻身功夫简直是前所未闻。 就在那人离开了房顶的时候,随着房门爆开,飞快的冲出了一些人,其中一个高瘦的女子手持一柄又长又窄的利剑,闪电般的刺向了尚是落足未稳的那人的咽喉,而其他人则是十分默契的围在了那人身周,瞧这情形显然是防备那人逃走。 那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并且说道:“隔了这么多年,原来的一帮小孩子都长大了。” 说话间,那人的身子晃了几晃,一下子便躲开了刺来的长剑,不过,他并没有急于还手,而是用眼睛紧盯着房门,看着最后出来的三个人。 最先出手的那个高瘦女子,见到自己凌厉的剑招被人家轻描淡写的便躲了过去,显得又是吃惊,又是不甘心,也不管那人说了些什么,一跺白色的蛮靴,那柄长剑凌空一转,如影随形的又奔着那人的软肋刺来。 那人先是脚踏连环,躲过了高瘦女子的长剑,随后,伸出一个手指,照着长剑便是一弹,只听叮的一声响,那柄长剑应手激荡了开去。 高瘦女子“哎呦”一声,收回长剑,站在那里开始发呆。 见到那人的出手之后,妙月神尼也是一怔,心道:这人好深厚的内力,高瘦女子剑法不凡,出手速度又快,显然不是一般高手,可是在他面前,却是毫无作为,两者之间的武学修为差的悬殊,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那人见到高瘦女子己经被自己玄妙的武功震慑住,便朝着她得意一笑,说道:“你这丫头上人认得,好像叫做什么藏花,当年上人见到你的时候,大约只有六七岁的模样,没想到一晃儿的时间,都亭亭玉立了,唉,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哈哈哈!” 高瘦女子冷哼一声,不甘心的一抖长剑,啐道:“谁认识你?真是不要脸。” 那人似乎正说到兴头,丝毫不理会高瘦女子的给他的难堪,仍然自顾自的说道:“如今你都这般大了,也不知达甲瓦变成了什么样?” 第十六章:斗篷(3) 他说到这里,忽然像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咦”了一声之后,对着穿黑斗篷的那女子问道:“你有没有告诉宇文护,东女国的大小宾就都有两个名字,你姐姐除了叫董天骄之外,还叫达甲瓦,而你一个名字是董玲珑,另外则叫??????” 就在这时候,忽听身穿黑斗篷那女子娇笑道:“我道是个什么样的贼人呢?原来是我没过门的姐夫啊,这么多年不见了,我还以为姐夫你早就驾鹤西游了呢!” 妙月神尼躲在院子前面,见到说话的正是刚才从房里面走出的那个穿黑斗篷的女子,禁不住暗自奇道:没想到东女国的“小宾就”和那人竟然认识,她一口一个姐夫,可是,听她说话的语气,却是丝毫不见感情,看来,她和那人之间一定还有着不寻常的怨隙。 那人见到穿黑斗篷的女子对自己出言不逊,便清了清喉咙,朝着她故意叹了一口气,并且说道:“真是岁月不饶人,没想到当初的一个小女娃,竟然不知不觉的便长成了饶舌妇,唉!” 那人在言语上以牙还牙之后,便不再理会穿黑斗篷的女子,而是朝着她旁边的那个威武的男子说道:“宇文护,知道上人今夜干什么来了吗?” 没等那个威武的男子说话,身穿黑斗篷的“小宾就”已经抢先怒声说道:“慕容寒冰,你不好好的呆在祁连山,跑到这里撒什么野?” 妙月神尼一惊,暗道:怪不得此人的轻功这么好,原来他就是祁连山冷龙岭的冷龙上人慕容寒冰,他来干什么? 只听冷龙上人一声森然的冷笑,对着那个“小宾就”说道:“弃邦孙你少管闲事,别以为你是达甲瓦的亲妹子,我便不能拿你怎样,告诉你,今夜上人是为徒弟报仇来的,你若识相,便躲到一边去,否则,莫怪上人不讲旧情。” “小宾就”冷笑一声,说道:“若是在以前,你要将大冢宰如何如之何,我绝不会干涉,可是,现在便另当别论了,除非你就此走了,否则,也莫要怪我不客气。” 冷龙上人“扑哧”一声乐了,不以为然的说道:“也许你和达甲瓦一样,生的虽然貌美,脑袋却是糊涂,你以为光靠宇文护便能保住东女国吗?上人告诉你,那是做梦,如今吐蕃的‘雅隆部’已有一统羌人之势,你们东女国只不过是个弹丸之地,假如囊日论赞一个不高兴,随时随地都会灭了你们,就算是宇文护发了话,从中帮助你们,可是这里离着吐蕃路途遥远,远水岂能解得了近渴,所以,念在当年的情分上,上人奉劝你一句,趁早回东女国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还想让东女国生存下去,不妨多亲近亲近囊日论赞,虽然,不见得能有多大用处,但是总好比在这里做无谓的事情好些。” “小宾就”弃邦孙一把拉开蒙在头上的黑纱,秀美的面容上满是怒色,她一指冷龙上人,阴冷的说道:“无论到那里,除了我姐姐之外,从来也没有人敢直呼我的真名,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今天别想离开这里。” 随后,她朝着高瘦女子喝道:“‘高霸’董藏花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杀了,莫让他在胡说八道。” 那个叫做董藏花的高瘦女子听到弃邦孙的话之后,叱咤一声,手中长剑一抖,如同灵蛇一般,依着比刚才更快的速度,直取冷龙上人心口。 与此同时,原本围在冷龙上人周围的那些黑布缠头的汉子,纷纷举起腰刀,附和着董藏花,向着冷龙上人身上便砍。 冷龙上人一声低笑,身子直如蝴蝶穿花一般,绕来绕去,随着一声声惨叫,一个个汉子应声倒下,不消片刻,只剩下董藏花一个人挥舞着长剑,如同狂风中的弱柳一般,勉勉强强的招架着。 弃邦孙满脸焦急,看了一眼宇文护,见到他低垂双目,一脸的阴沉,不用问也知道他定然对自己的这些手下的表现大为不满,,于是,不再犹豫,怒咤一声,闪电般的加入了战局。 妙月神尼一直躲在暗处仔细的看着,她对于冷龙上人的武功大为佩服,知道他和自己比起来,恐怕是在伯仲之间,此时见到弃邦孙按耐不住,也加入到了战局,禁不住有些替她担心,心想她上去也是白搭,定然不是冷龙上人的对手。 然而,就在弃邦孙动手之后的一瞬间,一个变化大出妙月神尼的意料。 令妙月神尼没有想到的是,弃邦孙看似仓促应战,其实是早有准备, 就在弃邦孙移动身形之后,原本披着的那件黑斗篷,竟然转瞬间被她解了下来,随着她和冷龙上人距离的拉近,那间黑斗篷经她突然一抖,霎那间幻化成一片黑云,直朝冷龙上人当头压了下来。 如此招式就连妙月神尼也是一惊,心道:这个小宾就使用斗篷的手法,绝不是顷刻之间便能做到的,看她这般娴熟,显然已经演练过千百次,没想到天下间竟然还有人以斗篷作为兵刃的,真是古怪之极。 不过,妙月神尼所认为的古怪归古怪,就连她这位佛门的宗师级人物,也不得不承认,弃邦孙的这件斗篷兵刃,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冷龙上人做梦也没想到弃邦孙会有这种手段,他刚把董藏花逼得躲到了一旁,立时便见到铺天盖地的一层黑云向自己当头罩下,粹不及防之下,躲闪不及,顿时觉得眼前一暗,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旁边的人都看得清楚,正当那件斗篷罩住了冷龙上人头面的一刹那,弃邦孙已经从两个袖口里各甩出了一口短剑,分别握在手里,一前一后,毫不停滞的刺向了冷龙上人。 妙月神尼禁不住心一紧,暗道:这下可完了,冷龙上人就算不死,也要受了重伤。 这个念头刚刚在她心中闪过,猛然间又瞥见了一个情景,吃惊之余,几可料定,冷龙上人这般算是有死无生了。 冷龙上人被斗篷罩住之后,顿时心中冰凉,他就算再傻,也能猜出,弃邦孙用了这件斗篷之后,一定还有后招。 惊怒之余,他来不及细想,大喝一声,如同一鹤冲天,身子顿时生生拔起。 就在他离地腾空的一刹那,弃邦孙的前手剑已经刺到,尽管没有刺中要害,可还是割伤了冷龙上人的小腿。 当弃邦孙的后手剑刺到的时候,冷龙上人已经升到了半空,所以,这一剑算是落了空。 人在空中的冷龙上人先是感到小腿一凉,接着便传来一阵疼痛,立刻知道自己受了伤,惊恐之余,更是怒不可遏,就着上升的势子,一把扯开蒙住头面的斗篷,刚想说话,却一眼瞥见面前的一道寒光,禁不住魂飞天外,拼命地一扭身子。 不远处的妙月神尼一闭眼,心道:完了,冷龙上人就算是轻功盖世,也躲不过雷老虎这必杀的一剑了。 原来,当冷龙上人被那斗篷困扰的时候,除了弃邦孙及时出剑之外,那个一直呆在宇文护旁边的驼子雷老虎,也抓住机会向着冷龙上人刺出了一剑。 妙月神尼旁观者清,当她忽然间看到雷老虎紧随着弃邦孙之后,拔出一把剑,并随手刺出的时候,便感到冷龙上人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她无疑是武学宗师级的人物,一双眼睛自然认得出真功夫,不消多看,只看雷老虎出剑的姿态,以及用剑的技巧,她便知道,这个看似木讷的驼子,实际上乃是一个用剑的绝顶高手。 雷老虎用剑的方法不像弃邦孙那般直接,当他把剑刺出去的时候,尽管是快如闪电,但似乎还留有余地。 若是别人,当手中剑眼看被人躲开的时候,往往是无法中途变招,然而,雷老虎却不是这样,他的剑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生出变化。 只有这样的剑法才是最可怕,虚实难测,是假还真。 一开始的时候,雷老虎仿佛也和弃邦孙一样,手中剑直取尚未升腾的冷龙上人身上要害,可是当弃邦孙剑势用老,只伤了冷龙上人小腿的一瞬间,雷老虎的剑竟然凌空打了个折,随着冷龙上人上升的势头,仍然如影随形的刺向事先选好的要害之处,而他的身子也像似被那把剑带起来一样,双脚离地,飞了起来。 如此剑法着实让妙月神尼大开眼界,正因如此,所以她才猜测,冷龙上人就算能躲过了弃邦孙必杀的剑技,也绝躲不过雷老虎那诡异绝伦的一剑。 事实上虽然没有被妙月神尼完全猜中,不过,其结果也没有差了太多。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冷龙上人修炼多年“踏雪无痕”的绝世轻功救了他一命。 冷龙上人在空中拼命一扭身子的当口,已经感受到了胸肌被利剑刺入的痛楚,不过他顾不了这些,右脚一蹬自己的左侧脚后跟,同时身子尽量的往后仰,一下子避开了自己的要害,身子斜斜向下飘落。 第十六章:斗篷(4) 雷老虎虽然剑法精妙,但是轻身功夫却不如冷龙上人,无法在空中变换身法,随着冷龙上人向后飘落,他也朝着地面掉了下去。 其实,从弃邦孙甩出斗篷到冷龙上人受伤落地,也就是一息之间,双方兔起鹘落,令人目不暇给。 冷龙上人落脚的地方恰好是院门前,他站稳之后,立时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不理别人,而是朝着雷老虎问道:“你究竟是谁?” 雷老虎看似随意的晃了晃手中剑,只见几点寒光过后,他那把剑已经凭空消失,如同变戏法一般,谁也不知他把剑藏在了身上何处。 他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一干人等,只是对着冷龙上人木讷的说道:“我姓雷,原籍淮南。” 这看似简单的七个字,一经他说出来之后,冷龙上人不禁长叹一声,说道:“怪不得剑法如此了得,原来是淮南剑宗的人物。” 这时,刚才的打斗之声已经惊动了大冢宰府中的护卫,有不少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赶来,冷龙上人并没有因此而惊慌,他重重的看了一眼雷老虎之后,便把目光转向了宇文护,淡然的说道:“慕容三庄是我的徒弟,你杀了他,我还会回来报仇的。 宇文护刚想答话,却见冷龙上人腾身而起,跳到了院外,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接连闪动了几下,便没了影子。 宇文护叹了一口气,对着雷老虎说道:“你没听说他还会来吗,为何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雷老虎面无表情的说道:“对不起主人,他轻功太好,我追不上他!” 宇文护一声苦笑,有些谐虐的说道:“你倒是很实在!”随后,看了一眼快到院门的府中护卫,又对着雷老虎说道:“你去拦住他们,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东女国的人。” 雷老虎答应一声,快步朝着院门走去,随后便听他说道:“主人吩咐了,让你们回去吧,他没事。” 宇文护在院子里见到赶来的护卫又都走了之后,禁不住一声低叹,对着弃邦孙说道:“你带来的人我都已经看到了,再过一两个时辰,天便亮了,你还是带着他们回去歇息,如果我想要用他们的时候,自会让雷老虎前去与你联系。” 弃邦孙急道:“大冢宰莫要看不起他们,其实我的这些人个个都身怀绝技,只不过近日都有点疲劳,所以才如此的不济事,还请大冢宰不要嫌弃,多给他们一些效力的机会。” 宇文护转过身子,挥了挥手,淡漠的说道:“以后再说吧,我忙碌了一天一夜,已经很疲倦了。” 弃邦孙身不由己的往前走了几步,有些惊慌的说道:“大冢宰答应我们的事情还做数吗?” 宇文护没有回答,在回到身边的雷老虎的陪同下,慢慢地走进了房门。 弃邦孙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对着董藏花等人没好气的说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正当露脸的时候,却被你们白白的错过了,真不知姐姐怎会派了你们来?” 她说完之后,捡起了地上的斗篷,“呼啦”一声围在了身上,接着又气呼呼地蒙上黑纱,招呼都不打一声,竟然当先走了。 董藏花收起长剑,低垂螓首,默默的跟在弃邦孙的身后,向着院门走去。 而那些缠头汉子则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的看着俩人离开,随后,没有受伤的搀扶起受伤的,也都跟着一道走了。 妙月神尼事先没有听到,弃邦孙等人在房里跟宇文护究竟谈了些什么,所以,她不知道宇文护答应了他们什么,不过,她隐约之间感觉到,宇文护似乎对弃邦孙的那些手下颇感失望,就算原先许诺了什么,大概他也不会兑现了。 弃邦孙等人走了之后,妙月神尼本来也打算离开,可是,就在她刚想动身的时候,忽然间感觉到又有人来到了这个院子的旁边,勘探到如此情形,她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呆在原处,仔细的看着。 果然,数息之后,从暗影中闪现出两条人影,妙月神尼聚拢眼神,发现来的竟然是一道一俗。 虽然在夜色里看不清俩人的貌相,不过,大致的身形还是可以瞧见。 来的这俩人,道人又高又瘦,另一个则一身商贾打扮,显得又胖又矮,尽管俩人体型相差悬殊,身手却是一般的轻盈敏捷,较之冷龙上人似乎也不遑多让。 那两人来到了院前,向着里面看了看,随后躲在甬道旁的一块假山石后面。。 也是凑巧,他俩落脚的地方离着妙月神尼很近,后者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俩的一举一动。 妙月神尼心道:今夜真是出奇的热闹,刚走了一拨儿,又来了两个,而且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看来宇文护今夜是别想睡得安稳了。 那俩人静等了一会儿,见到没有什么异常,其中矮胖的那个人伸手指了指房子,随后点了点头,而高瘦的道人则显得有些不以为然,摇了摇头之后,竟然一摆拂尘,大步向院门走去。 那个矮胖之人一看,连忙拉住道人的衣襟,接连摆手,那情形好似再说:行了,别那么冒失。 道人停住脚步,扯回衣襟,回过头忽然低声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安成王本来就没什么罪过,为何要躲躲闪闪的?如果真是宇文护干的,贫道便问一问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他就不怕引起两国兵戈吗?” 那个矮胖之人连忙低声劝道:“师兄这又是何苦呢?咱们又没什么证据,今夜来了,也就是探听了风声,如果被人发现了,就算有理也是说不清的。” 道人想了一下,随后叹道:“贫道本不愿意来的,可是耐不住你软磨硬泡,如今倒好,竟似成了盗贼一般,偷偷摸摸的,传将出去,还让贫道怎样在宗门中立足?” 矮胖那人陪笑道:“谁让你是我师兄了,况且,你这一次来到长安,不就是为了主公的事情吗,即若是受了点委屈,那也是有所值的。” 道人闷哼一声,又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来都来了,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你一向在江湖中行走,经验颇多,依你看咱们下一步该干什么?” 矮胖那人想了一想,说道:“贺若敦在咱们那边吃了亏,主公害怕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这才躲了起来,没想到好容易找了个样貌相似的人,回到北焕里的住所探听一下风声,却被一群不明身份的刺客稀里糊涂的给杀了,想一想那些人死的可真冤枉。” 道人说道:“说这些干什么,还是想一想眼下的事吧!” 矮胖那人笑道:“师兄你别着急啊,师弟我接下来想说的便是眼下的事了。” 妙月神尼躲在旁边,见到俩人说到了关键的地方,禁不住仔细凝听,并且心中想道:瞧俩人的身手,显然都不是一般人物,如此深更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一定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情,我且藏好了行踪,看一看他们究竟想干些什么。 矮胖的那人对着道人说完话之后,看着依然亮着灯火的房子,说道:“刚才这里异常喧闹,只一会儿的功夫,变得如此寂静,看来宇文护府中的护卫倒是训练有素,咱们俩今夜只是探听消息,如果没必要,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免得正事没办成,却惹得一身骚。” 道人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这又是何苦呢,安成王反正也没损失什么,咱们只需将他秘密的带回江南,一切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矮胖那人叹道:“话虽如此,可是这里离着建康路途遥远,一旦路上出现了差错,那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就算要走,也得多做些安排,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道人没好气的说道:“贫道就知道争不过你,既然你说得这么有道理,那贫道问问你,咱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矮胖那人笑道:“那还用问?咱们捉住宇文护,严刑拷打一番,听一听他到底还有多少花花肠子,必要时一不做二不休,偷偷地将他带走,留在咱们身边做个护身符,这也是没白来一趟。” 道人叹道:“早就知道你没什么正经的打算,刚才你还说不要打草惊蛇,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便改主意了,唉,看来贫道真不该陪着你来。” 矮胖那人忽然正色道:“谁说我没有正经的打算,实话告诉你,我这一次来还真就是想将宇文护绑走的,要不然怎会缠着你来帮忙。” 道人听他说得严肃,禁不住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叹道:“这么多年了,师弟你真是一点都没变,竟然还是如此的胆大包天。” 矮胖那人低声笑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师兄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本就该知道小弟的性情,不过,现在师兄后悔恐怕也晚了,因为小弟马上便要冲进房内,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道人一惊,连忙阻止道:“师弟先不要妄动,就算你想要绑走宇文护,也总得弄清楚他究竟在不在这?” 矮胖那人道:“师兄敬请放心,师弟我虽然胆大,但可不傻,若是没有查清楚宇文护的安身之所,怎会胡乱做事。” 第十七章:囚笼(1) 道人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说道:“这里十分偏僻简陋,宇文护真会夜宿于此?” 矮胖那人不耐烦的说道:“师兄你好啰嗦!难道我还会故意弄了个火坑,糊弄你往里面跳不成?” 道人刚想争辩,不料矮胖那人已经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跳到了院内,并且随手掏出一块黑布蒙在了脸上,站定之后,朝着道人一招手,低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还等什么,师兄还不快进来。” 道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也从怀里摸出一块布来,蒙在了脸上,随后跳到了院子里,傍着矮胖那人,蹑足潜踪的向着房子靠近。 等到俩人来到房子跟前的时候,忽然房门一开,一个人走了出来,妙月神尼一看,却是那个叫做雷老虎的人。 雷老虎一出门,煞有介事的朝着那俩人说道:“眼看快要天亮了,你们折折腾腾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矮胖那人一见房子里走出了人,显得有点意外,而后听到雷老虎如此说话,便更是不能自己,哈哈一笑道:“是极,是极,我们连说带笑的,是不能让人睡着,不过,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你看该怎么办呢?” 雷老虎一本正经的说道:“知道没有道理,还不赶紧的走开,难道还让我驱赶不成?” 矮胖那人从来也没有见着过如此有趣的人,听完之后,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那道人,却见后者冷哼一声,说道:“贫道早就说过,非礼勿进,你就是不听,这下好吧,惹得主人很不高兴,看你如何收场?” 妙月神尼在一旁听得有些糊涂,暗道:这都哪跟哪啊?怎么和唠家常似的,真是三个怪人! 这时,忽听房内宇文护说道:“雷老虎,少跟他们啰嗦,尽早的把他们捉了!免得影响了我的早朝” 雷老虎答应一声,在身上一阵摸索,也不知他怎么弄的,等到再把手露出来的时候,已是多了一把打着寒光的短剑。 矮胖那人瞧着雷老虎的手法有趣,便笑道:“你这人不仅说话有意思,手上的功夫也很让人佩服,如果不嫌烦的话,能不能再弄一次,我有点没看清。” 雷老虎依然不温不火的说道:“烦倒是没觉得烦,就是没时间。” 话一说完,雷老虎倏地一下子,挺起剑便向矮胖那人刺来。 矮胖那人虽然已在提防着雷老虎,但是仍被他的出手速度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身形暴闪,嘴巴喊道:“你敢偷袭老子!” 雷老虎人随剑走,身形快如闪电,接连抖出一串串的剑花,逼得矮胖那人不住的躲闪,而恰恰就在这动手的空档中,又听他若无其事的说道:“原来你是宗道先生的门人,怪不得瞧着眼熟。” 矮胖那人虽然处于劣势,但并不慌乱,又矮又胖的身子,翻转之间,格外轻盈,尽管雷老虎剑如雨下,可是仍不能伤他分毫。 听到了雷老虎的说话,矮胖那人一打哈哈,说道:“彼此,彼此,原来你是淮南剑宗的传人,怪不得瞧着眼熟,嘿,顺便问一句,你和‘覆雨剑’王琳怎样称呼?” 雷老虎哂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他一边说着,一边催动剑势,房前顿时剑光四射,罡气纵横。 矮胖那人赶紧闭住了嘴巴,身子如同蹴鞠一般接连打转,十分诡异的躲闪着雷老虎的剑势。 当又略得喘息的时候,立时说道:“看你这驼子说的,本人即是宗道先生门下,又怎会不知道淮南剑宗的事情?” 雷老虎不再说话,只是一心一意的展开剑招,企图把矮胖那人困死在剑网中。 然而矮胖那人丝毫不惧,在连番躲过雷老虎雨点般的快剑之后,说道:“当年王琳曾到我们那里求教,虽然和我没有太多的兄弟情义,不过,总算也有些渊源,你既然和他同是淮南剑宗的人,学的都是雷被老祖的剑法,也该顾念点他的面子,何必对我如此的凶狠,恨不得一剑杀了我似的,真太不应该了。” 雷老虎叹道:“既然你提起王琳,我便多赏你几剑,这下该满意了吧!” 就在说话的时候,俩人又过了数十招,彼此间都是以快打快,犹如风车一般,令人眼花缭乱,妙月神尼虽然没在近前,可是看将起来,却是十分清楚,见到俩人武功如此高强,禁不住也是心生感叹,暗道:这世上真是藏龙卧虎,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遇到出类拔萃的武学高手,就说眼下这俩人,论样貌哪一个也不足取,然而,单是雷老虎的剑法以及那个矮胖子的身法,便足以让人大开眼界了。 她正想着,忽然在夜色里捕捉到矮胖那人瞧准雷老虎的一个空档,猛的凌空一指,一下子不偏不倚,正点在了雷老虎的剑上,随着“叮”的一声,那把剑顿时激荡了开去,原本炫目的剑花倏然消失,雷老虎迅速跳出圈外,提着短剑,略有些诧异的说道:“‘积刚指’!看来你在宗道先生门下的身份不低啊!” 矮胖那人道:“好说,适才见你剑雨倾盆,似乎已经吃透‘覆雨剑法’的精髓,足以证明你在淮南剑宗的身份也不低嘛!” 雷老虎见他左次三番的学着自己的语气说话,略微显得有些嗔怒,于是一晃短剑,猱身而上,并且说道:“让我再看一看你的‘积刚指’到底有几分火候?” 矮胖那人不敢大意,收起不羁的神态,凝神应战,转眼间俩人“叮叮当当”的又过了十余招,还是一个不分胜负的局面。 正当俩人战意正酣的时候,那个道人却是不声不响的向着房门走去,看着他的意思,似乎想趁着雷老虎无暇兼顾的机会,悄悄地进房。 然而,还没等他跨进门槛,只听一阵机关发动的声音,随后,就见那门倏然一关,接着从房子周围的墙根下冒出了无数的鸭卵粗细的铁条,一下子便把整间房子包在了中间。 与此同时,从房子内响起一阵刺耳的铃铛声,猛的传遍了府内的各个角落。 这一下顿时让道人大惊失色,茫然失措的站在铁栅栏外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矮胖那人也听到了铃铛声,当他抽空看到房子周围的情形时,立刻喊道:“走吧师兄,今夜算是白来了。” 那道人如梦方醒,耳朵听到府内各处传过来的捉贼的动静,连忙从背后抽出长剑,一下子加入到了雷老虎和矮胖那人的战局之内。 雷老虎似乎知道以一敌二绝不会有什么胜算,于是在自己没有被困住的时候,连忙抽身而退,并且说道:“赶紧滚蛋!” 矮胖那人和道人对望了一眼,随后,前者一叹,对这房子里喊道:“宇文护你真行,竟然花了这么大的心思,给自己造了个囚笼,但愿你终日在里面呆着,嘿,爷爷们走了。” 宇文护在房内叹道:“老虎啊,你就这么又一次让贼人走了吗?” 雷老虎答道:“对不住主人,他们是两个人,我没有胜算。” 矮胖那人向着道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俩人趁着府中的护卫还没有到来之际,一先一后,跳出了院子,很快的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妙月神尼一看自己再留无益,便趁着没被发现之际,悄悄地离开了藏身的地方,跟着矮胖那人和道人,一道出了大冢宰府。 她知道前面那俩人十分机警,而且武功不凡,所以她摄踪其后也是格外小心,一路上尽可能的拉开了距离,只是用眼睛远远的瞄着。 妙月神尼之所以跟着他俩,只是隐约间感到他俩很可能与自己有着某种牵连,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于是,尾随着俩人一路走了下去。 那俩人并没有察觉到身后还有人跟着,一道上展开轻身术,丝毫未作停留,穿街过巷,约莫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便来到了尚冠后街。 妙月神尼虽然不常在长安城内走动,但是她也知道尚冠后街的宣平门一带住的都是有权有事的人物,她见那俩人沿着街面一路走向了宣平门,禁不住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俩人身份很不简单,要不然不会逃到这里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俩人走到一座府邸前面,看了看四处无人,便双双跳到了府内。 妙月神尼来到府门前,见到大门匾额上写着“庾府”的字样,随后,凌空一跃,便上了府前的一棵树上,仔细的看了看府里的情形,发现这座府邸虽然不大,却是很别致,颇有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味道,于是心中忖道:“保不齐这座府的主人便是江南人,否则,也不会把府里的景色安置的如此具有水乡特色。 她隐约见到那俩人进了府之后,相伴走到府中深处的一个厢房旁边,于是,她跳下树来,也悄悄地进了府,向着那处厢房靠近。 此时,天色尚是蒙蒙亮,府中有一些仆人已经起了来,开始大少庭院,妙月神尼尽可能地绕开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厢房的后面。 第十七章:囚笼(2) 妙月神尼伏在后窗旁边,查看四周无人,于是轻轻一跃,跳到了房顶上,如同壁虎一般趴在瓦面上,小心翼翼的将瓦面撬开了一条缝隙,向着下面看去。 尽管房外已经晨曦初露,可是房内仍然点起了灯烛,就着光亮,她发现房内人数不少,仔细一数,竟然有五人之多,除了矮胖那人和道人之外,还有一个道人,极为引人注目,他身形飘逸,举止潇洒,一看便是个不凡的人物, 此时,那个矮胖之人正坐在一个锦墩上,手里面捧着茶杯,做着牛饮,待他喝得痛快之后,这才放下杯子,朝着其他人说道:“唉,白忙活一趟,什么也没捞着,还差一点没回来,真是晦气。” 这时,一个头扎青巾年约五旬的文士诧异地问道:“去了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吗?” 矮胖那人叹道:“庾开府啊,说起来你也许不会相信,宇文护为了保护自己,竟然连睡觉的时候都呆在铁笼子里,你叫我怎么办?” 文士似乎没有听明白,一怔之下,问道:“宇文护怎会睡在铁笼子里?” 矮胖那人也知道自己的话有点唐突,于是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那个道人,说道:“师兄口齿清楚,还是你把咱们今夜遇到的事情说一遍吧!” 那个高瘦的道人点了点头,接着,便把他俩进入大冢宰府之后的遭遇简单扼要的诉说了一遍,当他说完之后,又补充道:“在我俩刚进入到大冢宰府的时候,便听到宇文护的居处喧闹异常,不过,等到了那里,却又恢复了平静,也不知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厢房里原先的那四个人听了高瘦道人的描述之后,其中一个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有点失望的说道:“这么说要想捉住宇文护乃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妙月神尼打量了一下说话的这个人,只见他年约三旬,圆形脸庞,颧骨微耸,留着八字胡,尤为醒目的是面颊上的两道长眉和长眉下一双长长的眼睛,使得他整个人透露着十足的精明。 高瘦的道人奇怪地看了一眼留着八字胡的那人,疑惑的问道:“原来王爷早就知道刘玄石,今夜根本就不是探听消息去了,而是直接就想捉住宇文护?” 那个留着八字胡的人微微一笑,叹道:“既然刘寄北不肯帮我们,那咱们怎的也要多点准备。”随后,他又笑道:“张道爷是不是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其实,这是个误会,我本以为刘玄石会将事情全都告诉你呢。” 高瘦道人叹了一口气,略有些酸意的说道:“若真如此便是好了,本来我张宾受了文帝所托,历经千山万水来到长安,不为别的,只为能够早点让王爷回归故里,没想到王爷???????” 他刚说到这里,矮胖那人便笑道:“师兄何时变得如此小性儿,你不就是没能知道我这一次前往大冢宰府的真实目的吗?说实话,师弟我并不是特意想瞒你,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情,一向是谨小慎微,假如事先我告诉了你真相,你还会和我一起前往大冢宰府吗?嘿,只怕不横加阻拦便是万幸了吧!” 高瘦道人摇了摇头,对此大不以为然,不过,他并没有继续为自己争辩,而是朝着另一个道人问道:“龙腾法主阅历丰富,据你猜想那个叫做雷老虎的使剑高手到底会是何人呢?” 妙月神尼一惊,暗道:原来这个潇洒的道人便是王远知,传说他有仙人之姿,眼下看来确有几分脱俗之处。 龙腾法主王远知微微一笑,说道:“如果那人真的姓雷,而且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覆雨剑法’,据贫道猜测此人定是雷化雨。” 高瘦道人张宾叹道:“法主的猜测和贫道不谋而合,不过,令贫道疑惑的是,传言雷化雨早在多年以前便死了,怎会又成了宇文护的贴身护卫呢?” 刘玄石却道:“且不管雷老虎究竟是不是雷化雨,只要有他在宇文护身边守着,我看要动宇文护便是很难啊。” 王远知淡然一笑,瞧着留着八字胡的那人说道:“其实贫道认为,捉没捉住宇文护和能不能把您送回江南,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留着八字胡的的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正如法主所言,如今咱们这边高手如云,另外又是暗中从事,尽管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但是,有着诸位帮忙,料想该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刘玄石叹道:“道理虽然是这样,可是若能捉住宇文护岂不是更加牢靠,有他作为筹码,即使遇到了人为地阻拦,也可以凭着他的权势遮挡过去。” 留着八字胡的那人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捉不住宇文护,那边由着他逍遥吧!” 那个文士此时也道:“昨天,宇文护带着人在宫里折腾了半天,不仅没弄得什么好处,而且还和皇上扯破了脸,所以,我想在未来的几天内,长安城里绝不会太平,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依我看王爷不如尽早的离开长安,免得迟则生变。” 留着八字胡的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叹道:“皇兄如今已是陈国之主,他虽是封我做了安成王,但是在这长安城里,却是毫无用处,如果我真的回到了江南,诸位的相救之情,陈顼没齿难忘。” 房里众人见他如此说话,连忙各自摇手,纷纷婉谢。 妙月神尼呆在房顶上,仔细一寻思,已然知道那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是谁了,于是忖道:安成王陈顼不是已经被人刺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庾信的府中? 刘玄石忽然说道:“这时要走确实是个机会,不过,我一想起来刺客的事情,便是心有不甘,按理说王爷在长安城内低调做人,一向是谁也不招惹,可也不知是哪个畜生,偏偏瞧着王爷不顺眼,竟然派了人来刺杀,假如让我知道是谁做的,一定不会放过他。” 庾信摇了摇头,叹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若非王爷担心贺若敦回到长安报复,及时的躲了起来,恐怕真会着了贼人的道儿。” 陈顼则不以为然的说道:“俗语说得好‘福乃祸所依,祸乃福所寄’,既然老天爷不让我死,那么就算天下人都要杀我,只怕也伤不得我半分。”他说到这里,朝着王远知一笑,叹道:“就拿法主来说吧,明明已经获知了我的死讯,他却偏偏不肯离开长安,结果找来找去,竟然撞见了张道爷,从而知道我藏在庾开府家中,假如当时他略微一放弃,扬长江南而去,岂不是会于我失之交臂,所以说冥冥中自有天意,咱们凡事不可以太过于执着。” 王远知淡然一笑,应道:“所谓道法自然,安成王能够深入三味,实属难得。” 张宾忽然不冷不热的问道:“王爷现在便想走吗?” 陈顼点了点头,朝着刘玄石问道:“刘公这几年潜心招募的那些人都到齐了吗?” 刘玄石道:“差不多了,还有几个此时已在路上,也就是这两天便到了。” 陈顼脸上露出笑容,环视在场众人,说道:“大家辛苦了一夜,此时天色将亮,我看还是各自安歇去吧!”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房顶上的妙月神尼,她抬头望了望天色,知道再待下去便有可能被人发现,于是见到四下无人,便悄悄地从房顶上下来,绕过早晨起来打扫的仆人,偷偷出了庾信的府第。 当她来到了巷口,看到旁边有一个茶肆,本来没觉得什么,然而当她将要与其错身而过的时候,忽然间有点心神不宁,同时感到又有些口渴,便回过身子,走了进去。 由于是早晨,出门的人尚是稀少,所以,茶肆里很是冷清,妙月神尼进去的时候,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人,也正坐在角落里喝茶。 当她一进门,看清其中一个饮者的时候,竟然不自禁的呆了一呆,随后,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换了又换,似喜似悲,似嗔似怒,同时心中暗道:他怎会在这里出现了? 那个饮者正端着茶杯啜吸,闻听又有人进了来,便扭头去看,结果发现是个尼姑,不由得目光凝滞了一下。 若不是他脸上带着一个青铜面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怕此时也会露出诧异的神色。 在他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看了看妙月神尼,又瞧了瞧他,嘴角旁边现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话。 也许是角落里坐着的这俩人太过于不寻常,茶肆的主人躲得远远地,显得毕恭毕敬,当妙月神尼进来的时候,竟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妙月神尼很快的恢复了平静,走到带着面具的那个人桌子旁边,稽首就座后,温颜说道:“原来黄檀越在此,怪不得贫尼路过茶肆的时候,似觉心田颇不宁静。” 黄君放下杯子,淡然应道:“黄某无意扰乱神尼心境,倒是神尼不邀自来,惊扰了黄某。” 第十七章:囚笼(3) 妙月神尼不以为然的一笑,叹道:“漠北武尊就是漠北武尊,无论到了哪里,都一样的气势凌人。” 黄君不以为然的说道:“天下间庸人自扰,怎能怪到我黄君身上?” 他对面坐着的张天师忽然叹道:“人心如镜,如若大家都觉得如此,那事实上也可能真就是这样。” 黄君看了一眼张天师,冷哼一声,说道:“你是不是又想和我打上一架?” 张天师摆了摆手,说道:“依我看还是算了吧,等你先把那三个人找到再说。况且,再过几天,便该和那盗墓贼碰面了,咱俩一味相斗,假如因此而受了内伤,岂不是让那盗墓贼得了便宜吗?” 黄君默然,低下头继续喝茶。 妙月神尼看着张天师,心中暗想:那盗墓贼又是个什么人,听他话中很是郑重,料想绝不是等闲之辈。 由于妙月神尼恬静好虚,所以并没有去追问,而是试探着核实张天师的身份,她淡然问道:“如果贫尼猜得没错的话,这位该是张符天师吧!” 张天师点了点头,叹道:“当年我和傅准禅师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一代高僧圆寂之后,竟有神尼这般的人物执掌门户,也算是对傅准禅师的一个圆满的业报吧!” 妙月神尼一愣,问道:“天师认得贫尼?” 张天师尚是没有说话,黄君却是不以为然的说道:“刚才是我告诉他的,所以他才知道。” 妙月神尼“哦”了一声,随后恍然,叹道:“一别多年,没想到武尊‘腹语传心术’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了。” 黄君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了不得的,倒是神尼的‘大悲陀罗尼神功’更加精进,一眨眼的功夫,接连变换了数种法身,或许当年的傅准禅师都不如你。” 妙月神尼愣了一下,随即回忆起自己刚进来时,由于心神受扰,不自主的外泄神功,于是叹了一口气,说道:“黄檀越见笑了,如果贫尼的修为能够及得上师傅的万一,也不至于在心神恍惚之际,显露了自己的薄技。” 黄君哂道:“神尼妄自菲薄,黄君不敢苟同。” 妙月神尼不愿意在这件事情再谈下去,故而说道:“黄檀越这一次来到长安,可曾见过了令徒独孤伽罗吗?” 黄君摇了摇头,随后问道:“据伽罗信中提到,她未来的夫君倒是神尼的弟子,没想到咱们倒成了亲家?” 妙月神尼一笑,说道:“尘俗之事,一切是缘,有时候确实是咱们始料未及的。” 张天师在一旁也笑道:“世事本无定数,二位皆是出尘之人,本不该有这些感慨的。” 黄君冷冷的说道:“大家都是用嘴吃饭,用脚走路,黄某可从未自诩过是什么出尘之人!” 张天师不以为意,摇了摇头,叹道:“我和你认识多年,时常受你的冷嘲热讽,知道我为什么从来都不介意吗?” 黄君点了点头,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你若和姬神光一样的顽固,不知开化,我岂能和你并肩游走?” 张天师淡淡的说道:“他妨碍了你一桩婚事,你也断了他一条胳膊,这段官司按说早就两清了,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妙月神尼心道:“张符口中的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姬神光,可是姬神光又是谁呢?” 黄君微怒道:“咱们曾经在回中山立下过誓言,谁也不准再提那件事,你这臭道士难道忘了吗?” 张天师一笑,说道:“忘不得,忘不得,你且消消气,我不提也就是了。” 妙月神尼见到气氛尴尬,便说道:“据我徒儿杨坚说,独孤伽罗很是想念黄檀越,并且希望在她出嫁那天,黄檀越能够亲自送她出阁。” 黄君语气转柔,叹道:“这丫头倒还记着我这个师傅,算我没有白养活她异一场。” 张天师道:“既然小伽罗如此看重你这个师傅,那你怎的也要有所表示,不过,我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你身上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黄君傲然道:“我黄君能够亲连现场,便是给了独孤家和杨家莫大的面子,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礼物比我更贵重吗?” 张天师连忙道:“是极,是极,黄君是何等人物,天下间的武中尊者,就算是皇上邀请,那也得看你心情,你这张面子啊,那可真是世间最贵重的东西了。” 随后,他又叹道:“不过,徒儿婚事,你这做师傅的面子固然了得,可如果空手而去,总还是有些不妥吧。” 黄君隐藏在面具后面的那一双眼睛,犹如璀璨的星辰一般接连闪动,随即他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既然如此,我便准备一件礼物,届时一定不会让我徒儿失望也就是了。” 妙月神尼问道:“黄檀越打算什么时候去见独孤伽罗,她和杨坚的婚期可没几天了。” 黄君道:“且不着急,等我先把老二、老三找着再说。” 妙月神尼问道:“令弟不是在昨日随檀越一起离开了皇宫吗,怎还有找着找不着之说?” 黄君默然,倒是张天师接过话来笑道:“黄鼎和黄鹰以及赫连拓疆本来是随着咱俩一起走的,可是,半道上因为我多说了几句,惹得大武尊颇不高兴,也不容我分辨,硬是和我动起了手,没想到就在我和他胶着的时候,他的那两个兄弟竟然悄悄地溜走了,等我和他切磋完了之后,回过头来再去寻找,那俩人早就没了踪影,没办法,我只好陪着他找了一夜,结果什么也没找着,一时口渴,便来到这个茶肆喝茶,没过一会儿,神尼便来了。” 黄君恍若未闻,自顾自的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又提壶倒了一杯,双手不住的摩挲着杯子,若有所思。 妙月神尼继而问道:“那么黄檀越的二徒弟赫连拓疆又去了哪里?为何也不见他?” 张天师叹道:“这事说起来话长,神尼最好还是去问黄君吧!” 黄君忽然用不冷不热的语气接道:“那小子去找他爹了!” 妙月神尼不知其中紧要,然而他知道黄君平生不打诳语,既然事情牵涉到别人的私事,她这方外之人不好细作打听,于是,挑了个话题说道:“不知黄檀越知不知道,有一些人似乎很在意咱们那俩徒弟?” 黄君听她话中有话,便问道:“神尼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胆敢觊觎我徒儿不成?” 妙月神尼一叹,也不加隐晦,便把葛玦挟持独孤伽罗以及许常善要杀杨坚的事情,简单扼要的和黄君说了一遍。 她说完之后,张天师忽然叹道:“在丹水右岸的丘陵中,我曾经看到柔然国师迦旃林提以及刘寄北,还有一个白衣男子,为了一个女子而争斗,结果,白衣男子耍了计谋,借着刘寄北之力,伤了迦旃林提,而后,白衣男子带着女子落荒而逃,真没想到那个女子便是独孤伽罗。” 黄君仰首连着冷笑数声,然后,默然喝下茶水,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淡淡的说道:“没想到我黄君纵横天下数十年,还是有人不把我放到眼里!嘿,刚才我还在想,该送什么样的礼物能不让我徒儿失望,现在好了,我知道送什么了。” 妙月神尼大惊失色。 由于她自持是个出家人,颇有些矜持,所以虽是坐在桌旁,但是离着桌边还有一些距离,当黄君轻拍桌子的时候,她听到桌面上似乎没什么动静,而桌子下方的地面上却是发出一声轻响,于是偷眼瞧看,一看之下,禁不住有些心神震颤,原来,就在桌子下面坚实的地面上,清清楚楚的有着一个深深的掌印。 妙月神尼和黄君曾经为了黄鹰的事情而动过手,那时她便清楚的认识到,黄君的“西凉掌”深奥无比,尽管她的‘大悲陀罗尼拳’也练到了化境,可是比起黄君在‘西凉掌’上的造诣来,还是显得火候不足。 所以,在西域六贼的事情过后,妙月神尼更加的勤修苦习,过了多年之后,已是逐渐的树立起了信心,觉得自己的‘大悲陀罗尼拳’较之当初进境颇丰,就算是再和黄君交手,也不见得便输了他。 然而,当她这一次邂逅黄君含怒出手的时候,见到地面上那个轮廓清晰的掌印,不由得心生气馁,知道自己仍不是他的对手。 妙月神尼恢复平静之后,对着黄君说道:“没想到黄檀越的‘西凉掌’力更胜从前,竟然到了‘岫云穿雾,碧空嵌影’的无上境界,真是令贫尼大开眼界。” 张天师忽然正色道:“神尼只说对了一半,如今他的掌力不仅能放,而且还更能收,放时如同‘岫云穿雾,碧空嵌影’,收时则似‘长鲸吸水,逍遥北冥’,唉,不是我赞他,当今天下,能够在掌力上胜过他的,我还真想不出还有谁来。“ 黄君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要不然怎会还有人将我黄君视为无物?” 第十八章:蜕变(1) 随后黄君又兀自冷笑道:“嘿,明知道是我的徒弟,却不顾我的脸面,对她轻薄无礼,看来我真该去见一见葛都和苻常生,问一问他俩,是不是真的以为我黄君软弱可欺?” 张天师叹道:“若知如此,昨天在皇宫之中,你便该早点出现,何必让苻常生救走了许常善?” 黄君恨道:“臭道士莫要再添油加醋,你还怕我不够后悔吗?” 妙月神尼心中窃喜,暗道:看来我这一招确实有效,激怒了黄君,由他来对付葛家父子以及许常善那一帮魔门中人,我徒儿杨坚便可无忧了。 她想到这里,知道该是走的时候了,于是站起身来,叹道:“贫尼今日邂逅了两位当世英雄,感到万分荣幸,此时天色大亮,贫尼也该回去了。” 张天师起身道:“神尼说走便走,难道茶也不喝了吗?” 妙月神尼看了一眼躲在旁边的茶博士,叹道:“此地离着贫尼安身的杨府也不太远,等回去再喝吧!” 妙月神尼说完之后,便向外走去,可是没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张天师问道:“天师可认识一位叫做张远游的檀越吗?” 张天师一愣,随后问道:“张远游乃是舍弟,神尼为何问起他?” 妙月神尼一笑,叹道:“怪不得面貌如此相像,原来竟是昆仲。” 张天师“哦”了一声,奇道:“难道神尼曾见过远游?” 妙月神尼点了点头,说道:“就在几个月前,贫尼曾去了一趟江南,见到过令弟,当时与他同行的还有陆法和以及由吾道荣。” 张天师看了一眼黄君,叹道:“舍弟本来在北齐为高洋炼制丹药,后来伙同由吾道荣和陆法和俩人,一起将炼制好的两颗丹药中的阴极金丹盗走,因此而遭到高洋一众手下的追杀,结果他们三个大闹了邺下。” 黄君道:“整件的事情我也知道,黄鼎和黄鹰俩人当时也在场,嘿,当时这黄老二可是露足了脸啊!” 张天师不理他,继续说道:“舍弟回到了龙虎山之后,把僧稠大师交待他的事情办完之后,便离开了龙虎山,后来就没了信息,为此我好生惦念,这才出来找他,没想到却在这里得到了他的讯息。” 妙月神尼笑道:“天师不必挂念他,据贫尼所知,他离开江南之后,便会回到龙虎山。” 张天师也笑道:“若是那样最好,他这人表面上不言不语,心里可什么都有数,尤其是好钻牛角尖??????” 他说到这里,瞥了一眼黄君,叹道:“只可惜世上的事情十有八九不如意,唉!” 妙月神尼由茶肆里出来之后,一个人沿着尚冠后街走着,她劳累了半宿,本想回到杨府歇息,可是,当她来到杜门大道和尚冠后街的街口时,一眼看见对面的东市,虽是一大早,却是人群涌动,禁不住生出游玩的心思。 她来到了东市的入口处,无意中向着杜门大道的南面望了一眼,忽然看到走过来两个人,本是没有特殊在意,然而,当她继续向着里面走了几步后,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熟人的面孔,于是,赶紧停下脚步,回转身子,走到原处,仔细的搜索那俩人。 这一次,她可看清楚了,来的是一老一小。 那个小的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娉娉袅袅,样貌生的很是娇俏,在她的旁边则跟着一个头陀,年纪约五十出头,身材魁梧,背着两把戒刀。 妙月神尼并不认识那少女,让她觉得熟悉的是那个头陀。 由于彼此间的距离不算远,而身上的装着又很特别,所以,尽管中间隔了不少的人,但是,那个头陀还是看见了妙月神尼。 刚开始的时候,他和那个少女还有说有笑,可是,当他发现了妙月神尼之后,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竟是渐渐的凝固,一双眼睛也在忽然之间变得迷离起来。 那个少女甚是机灵,发现头陀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儿之后,便顺着他的目光开始踅摸,结果也看到了妙月神尼。 于是她看了看头陀,又看了看妙月神尼,心中感到很是奇怪,暗道:师傅这是怎么了,为何看着那尼姑的神情这般古怪? 她扯了一下头陀的衣襟,低声问道:“师傅和那尼姑是老相好吗?” 那头陀一愣,随后伸指一戳少女的额头,没好气的答道:“休要胡说八道,师傅是个头陀,哪会有相好的?” 少女“扑哧”一乐,揉了揉被戳的额头,不服气的辩解道:“师傅难道生下来便是个头陀吗?保不齐年轻时便是个风流人物!” 头陀不理睬少女,眼光间或的瞄着妙月神尼,带着少女向着她走了过去。 谁知当他和少女将要来到妙月神尼落脚的地方时,却见后者重重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微微一笑,竟然飘然而去。 头陀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跟下去,怔然的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失落。 少女越发感到事情的不简单,于是,扯了扯头陀的袖子,皱着秀眉问道:“师傅不要骗我,这个尼姑究竟是谁?” 头陀苦笑道:“她便是西域有名妙月神尼。” 少女恍然般的“哦”了一声,望着妙月神尼的背影,说道:“妙月神尼虽然声名久著,可是一点都不见老,想来年轻的时候也定是个美人。” 头陀又叹了口气,随后,脸上闪过笑容,低着头对着少女说道:“行了小丫头,别在那里胡思乱想了,还是想一想宇文宪那小子吧!” 少女脸一红,嗔道:“我想他做什么?师傅又在说疯话了。” 头陀抿着嘴巴,眯着眼睛,促使眼角的鱼尾纹堆积在一起,煞有介事的看着少女,说道:“是啊,师傅又犯疯病了,要不然怎会耐不住别人的纠缠,一大清早便跑去找那小子了?” 少女的脸像被落日映红晚霞,她重重的用鼻子哼了一下,说道:“师傅再说我,莺儿就不理你了。 然后,少女扭头便走,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猫。 妙月神尼混在东市的人群中,眼前不时的闪现出头陀的身影,心里颇有些酸楚,她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竟然还没有忘了他,虽然彼此都已经是佛门中人,然而,陈年的那些往事却如同缠绕在心房上的层层蛛网,捋之不顺,挥之不开。 她曾经以为年轻时的他已不在人世,并为此很是伤心,所以才遁入空门,做了尼姑,尽管后来听人说起过,有个苦行的头陀很像他,可是,经过几年的寻访,却一直也没有碰见,万般无奈,只好又回到了师门,只当关于他的事情全是传言。 她后来参悟了佛法,知道世间万般皆幻象,可是,每每触及往事时,仍是会怦然心动,眼前依然可以浮现出头陀年轻时的身影。 她曾为此甚为苦恼,问询过师傅傅准,而傅准说:佛法虽广大,却不能磨灭心灵的印记,要想解铃除非遇到系铃人。 傅准圆寂之后,她承担起师门的重担,一心皈依佛事,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逐渐的把他的身影和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藏在了心底的最深处,面对青灯古佛,从不愿再让其浮现。 古井不起波,只因无穴风。 正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超然物外的时候,没来由的在长安竟然邂逅了他,这着实让她有点应接不暇,所以才会流连驻足,仔细评看。 不过,她到底是经过累年修行的人,定力之深并非平常人可比。 她知道那头陀就是那个他,可她也知道相见争如不见,所以在暗自连声叹息过后,她选择了不见。 她看着东市里人头攒动的繁华景象,不消多时,那萦绕在心中的身影已然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心头的疲惫。 忽然之间,她隐约明白了自己,也好像明白了当年傅准的话,正因如此,所以她决定回到杨府之内,先什么人也不见,闭关两天,好好地解一解自己的心锁。 在冥想的状态中,她终于大彻大悟,不但解开了一直沉浸在心中的那把情锁,而且,在佛法的修为上更是近了一步。 这也是为什么刘寄北见到妙月神尼之后,感到她与从前不一样的原因,如果说那时的她是一个充满佛门智慧的比丘,那么,经过在入定中心灵的历练之后,眼前的她已然蜕变成了观世音。 妙月神尼当然不能把闭关的缘由告诉刘寄北,她只是将在遇到头陀和少女之前的事情,简单而不失细仔的告诉给了刘寄北。 刘寄北在听话期间,忽然记起那次他夜访于谨的时候,曾在庾信府中窥探到一个人,当时刘玄石便叫那人为王爷,只不过当时由于自己来去匆忙,没有细加考虑,不过,现在合计起来,那个人便该是藏起来的陈顼。 听完了妙月神尼的叙诉,刘寄北很是兴奋,向着妙月神尼问道:“这么说来,陈顼想要离开长安,便是近几天的事情了?” 第十八章:蜕变(2) 妙月神尼点了点头,笑道:“听了这个消息,刘檀越是不是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便到庾信府中去找那陈顼啊?” 刘寄北脸一红,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确有此意,不过,神尼不用担心,即使在下找到了陈顼,也不会立刻随着他离开长安的。” 妙月神尼一怔,问道:“你不是一直挂念着贵公子吗?有了陈顼帮忙,岂不是很快就能达成心愿了。” 刘寄北叹道:“话虽如此,可是,在下决不愿做无信之人,既是答应了神尼,悉心照料杨兄弟,怎也要在他身边多呆些日子,除非觉得他不再有什么威胁了,那时,在下或许会安心的离开。” 妙月神尼叹道:“贫尼果然没有看错刘檀越的人品!”随后,她又温颜一笑,说道:“刚才贫尼已经说过,杨坚近几天来,喜气迎头,将他眉宇间的青晦冲淡了不少,据贫尼想来,也许他另有机缘,即使是遇到了麻烦,或许会在贵人的帮助之下,得以解脱,所以,刘檀越切不可因为刚才的许诺,给自己套上了枷锁,何去何从,全凭你自己的心意行事也就是了。” 刘寄北也笑道:“其实,在下这一次见到了神尼之后,颇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由于害怕唐突了神尼,所以憋心里没有说出来。” 妙月神尼见他将话茬拐到了一边,不禁很是意外,便问道:“刘檀越有话便说,在贫尼面前不用吞吐。” 刘寄北正色道:“既然神尼允许,在下便直说了,不知神尼可否注意到自己,现在的你和以前有很大的区别?” 妙月神尼淡然一笑,问道:“刘檀越说得是贫尼这身臭皮囊吗?” 刘寄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妙月神尼叹道:“似是而非,都是心头作怪,对于谁也好,要懂得珍惜,也更要懂得放下。” 刘寄北心中一动,皱起眉头说道:“原来神尼已经知道了,请恕在下故作聪明之举!” 妙月神尼微微一笑,向着窗外看了看,说道:“明日便是杨坚的大好日子,刘檀越若是不急着走,便喝他一杯喜酒吧!” 刘寄北叹道:“杨兄弟的喜酒在下还是要喝的,不过此时却要多谢神尼指点,若是没有神尼送来及时雨,只怕在下不知要走多少的冤枉路呢!” 妙月神尼双目如星辰,含笑不语,朝着他挥了挥手。 刘寄北从佛堂里走出来之后,心情十分轻松,多少时日以来,他一直被陈顼的事情所困扰,如今知道陈顼没死,心情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一边向着杨坚的书房走来,一边想道:如今已经知道了陈顼的下落,看来用不着在长安再待下去,等一会儿见到了杨坚,便向他辞别,然后便去找陈顼。 没走出多远,他又一转念,忖道:我已经答应了春巴菍,一定要把她族人的事情安排妥当,可是现在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我若就这般走了,怎对得住春巴菍啊!可若是不走,陈顼等人又绝不会多在长安停留,一旦让他走了,那么,再想见到他可就困难了。 他想来想去,仍是拿不定主意,不知不觉之间,杨坚的书房已是映入了眼帘。 正当他内心犹豫的时候,忽然旁边传来一声犬吠,紧接着一团黑影便对他扑来。 刘寄北心中一惊,本想用力遮拦,猛听有人惊呼道:“黑风快回来!” 刘寄北听得声音极为熟悉,禁不住一愣,挥出去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他已被扑倒,等他看得真切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上压着一条黑色的巨犬。 那条大黑狗见到自己得逞之后,立时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吐出大舌头,照着刘寄北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暴舔,其间还发出“呜呜”的叫声,看其神情,似乎极为欢快。 刘寄北此时已经认出了巨犬,禁不住一把搂住它的脖子,一边躲避着那条大舌头,一边笑道:“哎呦,你这个大黑家伙快放开我!” 他的话音尚是没有落地,眼角余光已经看见一张俏脸,禁不住呆了一呆,随后推开黑犬的纠缠,站起身来,不加思考的一把抱住那人,兴奋地说道:“不是做梦吧,你怎来了?” 那人不胜娇羞,轻轻推了推刘寄北,俏脸晕红的说道:“快放开我,大哥也不怕被人家看见,多羞人啊!” 刘寄北恍然,随即松开怀抱,大力的闻了一下那人身上香醇的奶香味,温柔的点了点头,笑道:“让别人看着是够害臊的,那好吧,咱们躲到一边,再让大哥抱抱。” 这时忽听有人轻笑道:“我还以为刘大哥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呢,没料到竟也是这般温柔多情,今日算是让小弟开了眼。” 刘寄北循声望去,禁不住也是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高兄弟见笑了!”随后,不失时机的移开话题,问道:“上一次我回到这里没有见到你,你去哪了?” 高颖凑过来,叹道:“我四处找你不着,便以为你去了凤栖原,于是,我也就回到了宇文神举的兵营。” 刘寄北“哦”了一声,叹道:“多谢高兄弟挂念,宇文神举和王轨他们还好吧?” 高颖向着周围看了看,见到有不少的仆人纷纷看着他们,于是说道:“这事等一下再说吧!”随后,他指了指那女子,笑道:“我虽是在凤栖原没有找到大哥,不过,却遇到了春巴菍姑娘,当她听说大哥在长安失了踪,急的了不得,非要我陪着她回来找你,唉,没办法,所以我便陪着她来了。” 那女子正是春巴菍,当她听完了高颖的叙述,脸红得跟胭脂似的,头也垂得更低了。 刘寄北知她害羞,为了缓解窘迫的情势,便对着高颖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高颖道:“我们一行四人也是早晨才到的。” 刘寄北奇道:“你说是四个人?为何只见到你们俩,其余那俩人是谁?” 春巴菍接过话茬,指了指书房说道:“其余那两个人都在书房里,大哥进去便知道了。” 刘寄北听她话中似乎很有隐晦,于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书房,随后笑问道:“寨子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春巴菍满眼尽是柔情,点了点头,答道:“如今我已经不是‘白虎夷王’了,经过寨子里各位长老的再三考虑,大家决定由日客额来担当新的‘白虎夷王’。” 刘寄北不解的问道:“日客额不是在凤栖原吗?” 春巴菍清澈的眸子眨了眨,解释道:“他虽然不在寨子里,但是,有各位长老的一致决定,就算他不想当,都是不可以的了。” 刘寄北笑道:“还有这种事,如果日客额同意做‘白虎夷王’尚是罢了,否则岂不是强人所难?” 春巴菍白了一眼刘寄北,嗔道:“大哥以为‘白虎夷王’的位置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吗?不瞒你说,也不知有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在我们那里,‘白虎夷王’可是如同皇帝一般的人物啊!” 刘寄北叹道:“这倒是事实,要不然墨贴巴和葛玦也不会那么处心积虑的想要控制住你的嗲嗲了?” 提到了匠拔佩帅,春巴菍面色一暗,垂下头去,说道:“大哥日后不要再提他了。” 刘寄北连忙醒悟,自责道:“你看我这张嘴,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遮拦,好好好,咱们日后再也不提他了。” 这时高颖插话道:“咱们别在这里寒暄了,书房里的那些人还不知道刘大哥回来了呢,咱们赶紧进去吧!” 刘寄北也笑道:“高兄弟莫要见笑,你是有所不知,春巴菍姑娘乃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一见了她,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不自主的便忘了还有其他人等咱们呢。” 春巴菍听到了刘寄北的话,一颗心顿时暖洋洋的,暗道:看来大哥是一点都没有忘了我,不过,他当着外人说这些话,真是有点羞人。 她想归想,见到刘寄北招呼她一起行走,便低垂着头,傍着刘寄北,缓步向着书房走去。 那条巨犬“黑风”本是趴在俩人脚下,见到主人走了之后,便站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晃荡着尾巴,跟在俩人身后,也向书房迈进。 高颖看到俩人一犬,优哉游哉的走了,禁不住一声苦笑,暗道: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大哥没回来的时候,春巴菍姑娘虽然和我并不熟稔,可为了询问大哥的事情,对我格外热乎,可是一见了大哥,便把我给忘记了,唉,到底人家俩人才是一家子,我么,也就是个外人。 他摇了摇头,心中大不以为然,默默的跟在后面,也朝着书房走去。 刘寄北进了书房之后,这才知道除了春巴菍之外,日客额和樊继能也一道来了。 另外,在书房里陪着客人的还有杨忠。 见到了刘寄北,日客额当先站起身子,迎过来笑道:“我们几个正犯愁,不知怎么才能找到你,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刘寄北莞尔道:“怪不得在下的耳根子直发热,原来是你们几个在背后说我。” 第十八章:蜕变(3) 一句话引得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随后,便听日客额说道:“在下和樊兄之所以能够在此,一方面是因为不放心小师妹一个人来长安,另一方面也是想看一看你,分开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变化没有?” 刘寄北看了看杨忠,又望了望樊继能,笑道:“那你们可得好好看看,我究竟是瘦了还是胖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等到各自落座之后,刘寄北向着杨忠问道:“明日便是杨兄弟大婚,他此时不见踪影,定是忙得不可开交吧?” 杨忠笑道:“尽管明天是他娶媳妇,可是,在我们家还轮不到他怎样的忙乎,这小子之所以没了影儿,是到后面准备酒菜去了。” 他说到这里,朝着樊继能点了点头,接道:“樊酋长今日定要好好喝几杯,若是没有你的指引,只怕我那没过门的儿媳妇,此时尚是不知道家门在哪呢?” 樊继能连忙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在下只是顺承天意,在机缘巧合之下,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杨将军大可不必客气。” 刘寄北知道杨忠之所以这样说话,完全是因为“四象通灵镯”的事情。 如果不是樊继能偶然中道出了独孤伽罗佩戴的镯子的由来,只怕独孤伽罗一时半会儿的还破解不了她自己的身世。 所谓的爱屋及乌,既然独孤伽罗快要进了杨家的门,那么,作为老公公的杨忠,自是对樊继能给与另眼看待。 刘寄北又和樊继能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对着日客额问道:“刚才,杨将军是否已经把刺客的事情告诉了你们两位了?” 日客额点了点头,说道:“如果真像杨将军说的那样,宇文护派了刺客去杀贺若敦,然后把这件事情嫁祸给宇文神举将军,那很可能引发一场凤栖原上的混战,所以就在刚才,在下还和樊兄商量着,是不是该早点回去,以免宇文护的奸计得逞。” 杨忠忽然叹道:“本来,两位酋长来到了我府中,应该多住几日,但是,目前凤栖原上的事情情势危急,所以???????”他说到这里,咳嗽了一下,笑道:“我杨忠本就是个直爽地人,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希望两位酋长不要介意。” 尽管杨忠欲言又止,可是,在场的人都已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日客额更是说道:“杨将军不必解释,在下和樊兄本就没想在长安多呆,既然已经见到了刘兄弟,在下和樊兄便不在此停留了。” 樊继能附和道:“十万火急的事情,容不得耽搁。” 杨忠见到俩人站起身来要走,连忙起身说道:“即使是要回去,也不必这般着急,况且,杨坚已是准备了酒菜,两位何不吃完再走?” 日客额叹道:“杨将军就不要挽留了,在下还是和樊兄早点回去,要不然真的出了事,只怕后悔都来不及了。” 杨忠叹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顺遂二位的心思了,不过,一旦等到凤栖原的事态平息了,二位千万莫要忘了,再来我杨府,届时一定要不醉不休。” 日客额和樊继能并肩拱手告辞,杨忠带着其他人走出书房为俩人送行。 等到出了府门,日客额便对杨忠说道:“杨将军不必送了,你府中事务繁多,还是请回吧!”随后,扭头对着刘寄北说道:“至于刘兄弟,你且多留一会儿,我还有话跟你说。” 杨忠知道刘寄北跟这些蛮左关系非常,于是知趣的离开了。 日客额在杨忠走了之后,便拉着刘寄北走到了一旁,低声说道:“其实,这一次来长安的还有一个人,只不过由于他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没能进入长安,不过,我们进城时,他吩咐我们一旦见到了你,定要知会你一声,抽出时间到长安城西南的揭水陂走一趟,他会在那里等着你的。” 刘寄北见他说得神秘,便问道:“你说的这般慎重,究竟是谁在等我啊?” 日客额低声说道:“宇文神举!” 刘寄北点了点头,叹道:“他几时会离开那个叫做‘揭水陂’的地方?” 日客额叹道:“我想他不会多做停留,所以你必须抓紧时间,要不然只怕他会白来一趟。” 刘寄北想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你告诉他,说我今夜便会到揭水陂走一趟,届时以火光为见面的信号。” 日客额接着又仔细的说明了揭水陂的位置,刘寄北越听越觉得熟悉,最后终于想了起来,他自己曾经去过揭水陂。 那天,他和迦旃林提去见冷龙上人,恰好遇到苻常生和独孤楷前来索讨被迦旃林提盗走的兵符,结果双方打了起来之后,他被迦旃邻提放到牛车里,一道上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却被牛车拉到了一处湖水边上,那一方湖水便是揭水陂。 日客额说完了揭水陂的位置之后,刘寄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问道:“刚才在书房里,杨将军问没问过你关于粮草的事情?” 日客额一愣,诧异的说道:“没有啊,什么粮草?这是怎么回事?” 刘寄北心一凉,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这杨忠表面上极是关心凤栖原上的事情,实际里却是一点泥水都不沾。 他叹了一口气之后,又问道:“你们来的时候,见没见过一个姓韩的年轻人?” 日客额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们这一道上很是顺畅,根本就没遇到什么陌生人。” 刘寄北忖道:或许韩擒虎先到了贺若敦那里?无论如何,那小子有勇有谋,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见到日客额满脑门子疑问,便故意笑了笑,说道:“你不要多想,尽管和樊兄回去,等见到了宇文将军,先替我问个好,咱们稍后再见。” 日客额晃了晃头,有点满头雾水的感觉,不过他知道如果刘寄北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回到樊继能身边,说道:“既然如此,咱俩便先回去吧!” 随后,他又看了看高颖,说道:“你跟我们一道回去吗?” 高颖想了一下,便朝着刘寄北说道:“小弟呆在长安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也随着他俩一道去见宇文神举将军?”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你一向为人仔细,有你在宇文神举身边,也算多了一份力量。” 日客额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咱们便就此分别吧!” 说完之后,他和樊继能以及高颖各自从府门前的拴马桩上解下战马,接着,他回头又看了看春巴菍,说道:“小师妹保重!” 春巴菍一边点了点头,一边偷偷瞄着刘寄北,神情极是欢愉。 目送着日客额三个人骑马走远之后,刘寄北看了看身边的春巴菍,见她眉目含春,美艳不可方物,禁不住心情大好,低声说道:“反正是现成的喜庆场面,不如咱俩也把喜事办了?” 春巴菍含羞啐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刘寄北故作长叹道:“既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咱们也就此分别吧,春巴菍姑娘,请保重。”说完之后,便作势要走。 春巴菍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见他要走,禁不住着急,伸出玉手一把拉住他,嗔道:“刚见了面,你又要上哪去?” 刘寄北笑道:“还能上哪?当然是打道回府了。” 说完之后,反手拉住春巴菍便走。 “黑风”跟在俩人身后,晃荡着尾巴,扬起狗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瞪得溜圆,表情很是诧异。 春巴菍跟着他走了几步,毕竟耐不住脸嫩,轻轻挣脱了刘寄北的大手,蹙起秀眉问道:“咱们这是要上哪啊?” 刘寄北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开玩笑,咱们真就不能回到杨府,我带着你去一个地方,那里虽然破旧,可是却很清静,正适合咱俩说话。” 春巴菍顺从的点了点头,说道:“行啊,大哥带我去哪,我便去哪。”随后,她又有些不放心的低声问道:“咱们就算要走,是不是也该告诉杨家父子一声啊?” 刘寄北摇头道:“我看不用了,此时,杨府上下去都在为婚事操持,哪里会顾得上咱们。” 春巴菍听得出他语气怪异,似乎对杨家颇有成见,不过,她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绝不是心胸狭隘,喜欢意气用事的人,既然他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向着四周看了看,见到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便拉起刘寄北的大手,笑道:“那咱们走吧,也让我看一看,夫君来了长安这么久,混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府第?” 刘寄北握着柔荑,心情大好,也笑道:“届时你一定会眼界大开,感到异常吃惊的。” 俩人带着“黑风”,离开了北第,穿街过巷,一路朝着西市走来,俩人边走边聊,互相把离别后各自经历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 第十八章:蜕变(4) 春巴菍听了之后,别的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关心的问了问他的伤势,但当见到他左次三番的保证,身体已经全然恢复,便放心的不再说什么了。 俩人走了一程之后,眼看便要到了迦旃邻提藏身的那个荒芜的院子,春巴菍见到左右无人,忽然挽起刘寄北的胳膊,轻声问道:“那个于墨香是不是很好看?” 刘寄北一开始没有听明白,于是春巴菍扯住他,又问了一遍。 刘寄北偏过头看着她,温柔一笑,如同一阵春风沐浴着她,随后,淡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还算是不错,不过,站在她跟前,却有一种如临冰山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春巴菍痴痴的看着他,清澈明媚的大眼中,闪过无数的眷恋,只听她慢慢的说道:“原来是那样??????。”随后便不再言语了。 刘寄北感到奇怪,微笑着问道:“小姑娘,你似乎语意未尽噢?” 春巴菍娇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润,眼波含笑,轻轻说道:“不是啊,我没什么说的了。” 刘寄北叹道:“你当大哥是傻子,是不是?” 春巴菍笑道:“没有的事。” 忽然,她像似很不舒服的蹙起了眉头,松开刘寄北的胳膊,直起身子,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刘寄北连忙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春巴菍一张笑脸变得更加红了,白了一眼刘寄北之后,嗔道:“没什么,过一会儿就好了。” 刘寄北还是不放心,正想继续发问,可就在这时候,一直尾随在俩人身后的“黑风”,忽然间吠叫了两声。 刘寄北的眼角余光立时瞥见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从那个荒芜的院子中走出来,于是,朝着春巴菍说道:“我义兄来了。” 春巴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清了那人,便道:“你不是说他一大早的便出去了吗?” 刘寄北笑道:“我的这位义兄一向是鬼鬼祟祟,没有人能够确切的摸清他的行踪,哦,他看见咱们了,等一下儿你见到了他,一定不要少了礼数。” 春巴菍轻垂螓首,叹道:“那日在白虎堂,若不是他出手在先,只怕墨贴巴还伤不了那人!” 刘寄北心中一叹,知道春巴菍口中的那人指的是匠拔佩帅,于是劝道:“虽然迦旃林提伤了那人,但他毕竟不是杀人凶手,况且那人死得其所,这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见到迦旃林提越走越近,便接着说道:“不过,假如你因为那人的事情,而不想和迦旃林提说话,我也不会怪你,好歹那人养育了你很多年,无论如何,他对你总是有恩情的。” 春巴菍叹了一口气,说道:“放心吧大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如今在这世上,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他既然是你的义兄,我也绝不会冷落了他的。” 刘寄北心中一阵感动,暗道:老天对我真是不薄,万没想到在这一次寻子的路上,竟遇到了如此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无论将来怎样变化,我一定不能亏待了她。 此时迦旃林提也已认出了春巴菍,微微一愣之后,便对着刘寄北说道:“兄弟你还好吧?大清早的你去了哪里,我正想去找你呢?” 刘寄北不答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早晨我醒的时候,便不见你的踪影,你倒说说看,究竟去了哪里?” 迦旃林提瞄了一眼春巴菍,随后说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你先带着她进院子,然后我再告诉你。” 刘寄北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带着春巴菍继续向前走,当春巴菍经过迦旃林提身边的时候,只见她看着他淡然说道:“一别多日,大国师还好吧?” 迦旃林提没有说话,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同时,眼睛中却是闪过一丝妖异的神色。 春巴菍随着刘寄北进到了院子里,四下一望,却见杂草丛生,很是荒凉,禁不住一笑,说道:“这里确实很别致,一般人绝不会来打搅。” 她话刚说完,身后的黑风已是在院子里私处的游荡起来,并且时不时的抬起一只后腿,在一些角落或者是草木上喷洒些尿液。 春巴菍本想召唤黑风,不过,一见到它竖起后腿的模样,便羞红着脸,憋住不说了。 刘寄北回头望了望,不见迦旃林提跟来,便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其实这里一直是义兄的栖身之所,虽然不是很整洁,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能有如此一个安身的地方已经是不错的了。” 春巴菍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他在干什么,为何没有进来,难道是不愿意见到我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迦旃林提这人做起事情来一直都很神秘,谁知道他又想做什么去了?” 春巴菍叹道:“刚才他不是还说有事情要告诉你吗?眼见着没有跟过来,十有八九是觉得我在这不方便。” 刘寄北揽着春巴菍的小腰,一边朝重屋之内走去,一边安慰她道:“我义兄绝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尽管我和他结拜没多久,但是我很了解他,他这人表面上看来冷冷淡淡,甚至于身上常带着一股妖气,可是心地却着实不错,对我更是亲如手足,他明知你是我的人,又怎会对你嫌弃?” 春巴菍感受着他大手的温暖,心里禁不住有点突突乱跳,暗道:幸亏迦旃林提没有进来,否则听了他的话,又见到他这般搂着我,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俩人进了屋之后,春巴菍瞧着那张破烂的床榻,更是笑的了不得,刘寄北佯装正经的说道:“看把你笑的,你可知我义兄向来苦行,能有这么一张床榻供他挥霍,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你都不知道,他拿这张床榻宝贝的了不得呢!” 春巴菍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本来她就是女中极品,此时这样尽展风情,竟是将刘寄北看得呆了又呆。 春巴菍笑了一会儿,看到刘寄北表情怪异,一双眼睛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游曳,禁不住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俏脸嫣红,止住笑声,低下头摆弄着衣襟,样子更是楚楚动人。 刘寄北长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她搂在怀里,轻轻隔着衣衫抚摸她的背部,说道:“这么急着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 春巴菍柔顺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是我最亲的人,没有你在身边,我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如今好了,能够早晚的看到你,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我踏实的了。” 普普通通的一些话,说得刘寄北柔情万丈,不自觉的把她搂得更紧了,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的发现,怀里面佳人的体温竟是越来越高,呼吸也是越发的急促,禁不住心中一动,暗道:大白天的莫让她太难受了,看来我得收敛一些。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情欲冲动,揽美在怀,那动人的躯体上所迸射出的诱惑,以及那醇厚的奶香味道所折射出的诱惑,早已让他的身体起了变化。 刘寄北强自忍耐,正当他要松开春巴菍的时候,忽见她仰起俏脸,星眸微睁,吐气如兰的对他说道:“大哥还是先把我放开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刘寄北心中一动,暗道:没想到她的定力竟然比我还要深厚。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有点悻悻的松开了臂膀,叹道:“我还以为这一道上,你已经把这些天的事情全都告诉给我了呢?” 春巴菍见到他说话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便已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是伏在他的胸前,伸出小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目光迷离的说道:“大哥不要多心,在我的心里面,你已经是我的夫君,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而且会非常高兴的任你胡为,只不过现在我已经???????” 话刚说到这儿,忽听院子里“黑风”叫了起来,接着屋门口处传过来几声咳嗽,春巴菍一惊之下,连忙退了开去,有点惊慌地看着门口。 刘寄北微笑道:“没想到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真是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神态大不以为然。 随后,他又朝着门口说道:“进来把哥哥,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方便的。” 迦旃林提手里面捧着一些东西,喝退了吐着舌头的“黑风”,走进屋后,也许是出于避讳,并没有去看春巴菍,而是对着刘寄北说道:“没想到她会来,所以仓促之间,我只弄到这些被褥,这间屋子我看过,头顶上还有一件阁楼,我去把里面的东西清除掉,以供她休息。” 刘寄北连忙说道:“还是哥哥细仔,我便没有想到这些,不过,哥哥已经是很辛苦了,打扫阁楼的事情还是由我去做吧!” 迦旃林提叹道:“我和她又不是很熟稔,也没什么话说,还是你陪着她吧,这些粗活我自能料理。” 第十九章:雕殇(1) 迦旃林提说完,不待刘寄北争辩,已是来到了角落里的木梯前面,抱着那些被褥便向上登去,看其熟练的模样,倒还真像曾经上去过。 刘寄北朝着春巴菍撇了撇嘴儿,笑道:“大哥就这样儿,刀子嘴豆腐心,你这一来看把他给忙活的!” 春巴菍看到迦旃林提转进了阁楼,心中闪过一丝温暖,暗道:看来他这个人着实不错,当初在白虎堂,他虽然伤了嗲嗲,可在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和我夫君结为兄弟,所以,站在对立的场面上,他那样做也不算过错,唉,嗲嗲,不,那人都已经死了,还计较那些事情做什么啊! 由于,迦旃林提不让刘寄北参和,所以,刘寄北只好和春巴菍坐在床榻上,一边看着他忙里忙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不过,由于有迦旃林提时不时的在旁边,俩人说的都是没甚重要的话,尽管刘寄北对刚才春巴菍欲言又止的话很感兴趣,然而,在这个时候,刘寄北看得出来,春巴菍是一点都没有再想提起那话茬的意思。 没过多久,迦旃林提又一次从阁楼上下了来,弄得满脸的灰土,他走到外面,先是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接着来到院子里的水井旁边,又洗了一把脸,这才重新回到屋内,对着刘寄北说道:“阁楼上没有床榻,不过却有几张木板,我将它们弄干净了,铺上了床褥,虽然显得简陋,但是已经可以住人了。” 刘寄北感激的说道:“其实,这些事由我和她来做便可,如今倒是让哥哥受累了,当兄弟的很是感激。” 迦旃林提似乎没听进去,顾左右而言他般的说道:“我见你领了她回来,便知道你不肯在杨府歇息,所以才去了一趟市坊,购得了这些被褥。”随后,又叹道:“这里非常简陋,若只你和我,倒也无所谓,如今却是多出了她,怎也该像点样子。” 他说到这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对刘寄北说道:“此时已近晌午,你俩也许肚子饿了,我去去就回,你先陪着她说话。” 说完之后,不理刘寄北是否答应,一个人已是走出了屋子,扬长而去。 春巴菍透过窗子,目送着迦旃林提矮小的身影,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热心,简直和刚认识的时候判若两人,这人哪真是不好估量。” 刘寄北叹道:“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这乱世之中,多的是一些狼子野心之人,而我却能够遇到这样一位知己大哥,也算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福气。” 春巴菍笑道:“那我呢,我是不是你的福气?” 刘寄北佯装摇了摇头,随后看到春巴菍脸上升起了薄怒,便忍不住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当然,你是我刘寄北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春巴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接着,也不只有想起了什么,竟是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恐怕大哥所谓的福气不止我一个人啊!” 刘寄北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了身在嵩山的妻儿,以及生死不明的刘嵩,禁不住心生悔疚,暗道:我怎会这般口无遮拦? 春巴菍没有去看刘寄北的脸色,她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正待说话,忽听屋子外面传过来一阵犬吠,接着是几声鸟的哀鸣。 刘寄北和她都是一惊,前者连忙从床榻边站起身来,竖起耳朵,对着春巴菍问道:“刚才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春巴菍点了点头,说道:“似乎是几声鸟叫,只不过那声音有些嘶哑,我有点不确定。” 说话间,在“黑风”的叫声中又有几声鸟叫传了过来,这一回俩人都听得真切,于是,俩人顺着声音寻去,结果在另一间屋子外面的柴棚里发现了一只鸟。 此时,“黑风”正匍匐在地上,盯着柴棚“呜呜”直叫,而柴棚里的那只鸟却是颈部的羽毛直立,两只翅膀半张,铁钩般的喙不停的伸缩,一双深邃的鸟眼也紧紧地盯着“黑风”。 春巴菍赶走了“黑风”之后,不无心疼的说道:“这一只金雕,原来是翅膀受伤了,怪不得如此痛苦的叫着。” 刘寄北心中一动,他知道迦旃林提曾驯服过两只金雕,并且让它俩一直跟着冷龙上人,如今看到面前这只受了伤的金雕,心道:早晨的时候,我尚是没有看到它,莫不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迦旃林提才把它带回来的? 看到了金雕翅膀上绑着的麻布,已是浸满了血渍,刘寄北禁不住很怜惜,于是,他蹲下身子,打算去摸一摸它,孰料那只金雕竟然一伸头儿,锐利的喙闪电般啄向他的手背,吓得他赶紧一缩手,而就在这时,春巴菍忽然叹道:“金雕性情刚烈,大哥莫要轻举妄动,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被它啄伤。” 刘寄北站起身来,叹道:“也不知是谁伤了它,妹子你看,也许它曾经威猛异常,可是现在却是神态萎靡,我想它活不了多久。” 春巴菍眨也不眨的看着金雕,哀婉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有一只金雕,现在的这一只之所以哀鸣,并不是它自己的伤势所致,很有可能是由于另一只金雕已死,它想念那只金雕,故而发出了召唤之声。” 刘寄北叹道:“没想到妹子你竟然如此了解金雕,这一点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春巴菍也叹道:“其实,在我们的寨子里,很多人养了金雕,我看得多了,也就多知道了一些它们的习性。” 刘寄北恍然道:“这我倒忘了,你们寨子里的人也都大多是以打猎为生,养金雕帮忙,本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俩人正说话间,忽听脚步声传过来,刘寄北知道是迦旃邻提,于是头也不回地问道:“这只金雕为何受了伤?那只金雕呢,难道是死了吗?” 迦旃林提提着东西,走到近前,看着金雕叹道:“这事等一下再说,咱们先回屋里,你看我手上的这些东西,该足够咱们吃得了吧!” 春巴菍看了看迦旃林提,问道:“你买了肉没有?” 迦旃林提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是你和我兄弟团圆的日子,怎可没肉?” 春巴菍听到“团圆”这个词儿的时候,心中一甜,暗道:这个迦旃林提越看越顺眼,难怪他能够成为我夫君的结拜兄弟。 想到了这里,不自觉的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大哥买了肉,可否拿点喂一喂这只金雕?” 迦旃林提叹道:“你喂了它,它也不会吃的,唉!”话虽如此,可他还是朝着刘寄北使了个眼色,然后望了望一只手上提着的野鸡。 刘寄北见那野鸡还是活的,便笑道:“人家说杀鸡焉用牛刀,我这可倒好,用的刀要比牛刀还大。” 话音未落,只见他一探臂膀,随后便是刀光一闪,背后的王霸宝刀一下子便斩断了野鸡的脖子。 迦旃林提怕那没头的野鸡溅了自己一身的血,于是赶紧一松手,这下倒好,那只没头的野鸡连蹿带蹦,竟然一下子进了柴鹏。 可是那只金雕却是恍如没见,任凭着野鸡在自己面前扑棱这翅膀,蹬着腿儿。 倒是一直规规矩矩趴在旁边的“黑风”,此刻却是来了精神,窜起来,一个劲儿的想往柴棚里闯。 春巴菍连忙喝止住“黑风”,并且把它赶得远远地,这才使场面得到了控制。 不一会儿,野鸡便是没了动静,那只金雕依然不理不睬,间或的抬头望着天空,发出一两声哀鸣。 迦旃林提一叹,说道:“它既然不吃,那还是咱们吃吧,兄弟你把那只野鸡拿过来,咱们进屋。” 刘寄北看了一眼春巴菍,见她也是一脸的无奈,于是勉强笑了笑,一边从柴棚中拿起那只野鸡,一边说道:“这么好的东西,可别浪费了,等一会儿,我把鸡做了,让你俩见识见识,什么是天下间的美味。” 春巴菍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开心,于是也笑着附和道:“大哥要做便由大哥做,谁让我远来是客呢?是不是啊,大大哥?”后一句话却是朝迦旃邻提说的。 迦旃林提冷不丁的一听,顿时一愣,对着春巴菍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春巴菍做了个鬼脸,笑道:“没听到便没听到吧!我可不能再说了。” 刘寄北却朝着迦旃林提道:“我妹子管你叫大大哥。” 迦旃林提不明白,疑惑的问道:“什么叫做大大哥?哪里有这般称呼的?” 刘寄北边走边说道:“你是我的大哥,我又是她的大哥,论起来你不是她的大大哥,又是什么?” 那俩人听他这么一解释,也都笑了,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凝聚在迦旃林提和春巴菍心目中的些许隔阂,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暖暖的情谊。 迦旃林提这一次倒是很花血本,不但买了不少的菜蔬鱼肉,而且还弄了不少炊具,这下倒是乐坏了刘寄北,他果然没有食言,完全不让迦旃林提和春巴菍上手,只他一个人劈柴烧火,剁肉洗菜,不消多时,便弄了几样小菜。 第十九章:雕殇(2) 闻着香味,迦旃林提一个劲儿的称赞,偶尔的也会向着春巴菍显摆,说他有一个好厨子兄弟。 春巴菍并不生气,因为她心中有数,刘寄北厨艺再好,也是她的夫君,所以她抿着嘴,仍凭迦旃邻提唠叨,却是恍若未闻,眼睛一直跟在刘寄北的屁股后面,满面春风,透着十足的欢喜。 等到酒菜上了来,迦旃林提指了指用石块垫起一角的一张破桌子,笑道:“凑和着用吧,就这儿还是我刚才翻东翻西的找出来的呢。”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显得很是喜庆。 “黑风”颇有些自知之明,虽然早馋的哈喇子多长,可还是规规矩矩的蹲坐在一旁,静静的等着主人的赏赐。 当刘寄北把一堆剔剩下的鸡骨头扔给它后,这家伙一趟一趟的尽数把骨头叼到了院子里,而后便再也没进来打搅。 尽管春巴菍是个女子,可是由于她出身于蛮左,没受过那么多的礼法熏陶,另外,在她的骨子里,有着蛮左先人的野性,所以她并不避讳和男人在一个桌子上用餐。 当她看到刘寄北和迦旃林提先后跪坐在桌子旁边,于是她也照猫画虎,坐了下来。 三个人各自吃了几口之后,春巴菍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对着刘寄北说道:“大哥一定是做了很久的厨子,要不然这菜肴烧制的不会如此好吃?” 刘寄北知她话里有话,禁不住连声谦让,倒是迦旃林提看出了他的窘迫,于是笑道:“其实,在天竺会做厨子的男人很多,我兄弟能有如此好的厨艺,多半是由于受了我的指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春巴菍已是笑的不成样子,那种‘鲜花随风闹枝头’的神态顿时让俩男人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好在迦旃邻提及时发现了自己的不当的神态,于是,赶紧低下脑袋,一劲儿的和下面的土地爷算账。 三个人其乐融融的吃喝一阵儿,迦旃林提已是有了几分酒意,于是他由原来的跪坐,改为结跏趺坐,然后对着刘寄北忽然叹道:“冷龙上人一惊走了!” 刘寄北刚喝了一口酒,冷不丁的听他冒出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于是重复了一下他的话,这才如梦方醒的惊问道:“他几时走的?” 迦旃林提叹道:“今天早晨,我见你还没有醒来,便留下了吃的东西,然后到了城外,去找冷龙上人,结果没过多久,就看见了外面的那只金雕。” 刘寄北问道:“它当时便受了伤吗?” 迦旃林提摇了摇头,说道:“我刚发现它的时候,身手尚是很灵活,来回盘旋在长安北面的藕池上空,不住的俯冲,又不住的飞起。” 春巴菍虽然没有喝酒,但由于刚才的欢乐气氛,此时仍是小脸粉红,透着十足的诱人,她夹起一块鸡肉,说道:“我猜那金雕当时正在和一个猎物纠缠,要不然不会飞上飞下的。” 刘寄北则道:“那猎物定是冷龙上人了?” 迦旃林提点了点头,说道:“当我赶过去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冷龙上人,也看到了离他不远处的另一只金雕的尸体,当时我害怕冷龙上人伤了活着的那只金雕,于是向着空中召唤它,岂料它竟是充耳不闻,依旧向着冷龙上人俯冲了下来。”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等我来到冷龙上人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了活着的那只金雕,正想折断它的另一只翅膀,却被我及时的喝止住了。” 春巴菍痛惜的问道:“金雕来去如同闪电,那个冷龙上人是用什么手段捉住金雕的?” 迦旃林提叹道:“一根绳子!冷龙上人乃是绝世高手,那条绳子在他手里就像是一根勾魂索,莫说是两个牲畜,就算是人,也一样会被他捉住。” 刘寄北知道迦旃林提所言非虚,暗道:这个冷龙上人的确是个非常人,他先是受了雷老虎的那一剑,跟着又力敌苻常生,就算不死,可是要想恢复元气,也得个十天半月,然而,他说走就走,并且还缚杀了金雕,也真的难为他了。 他想到这里,忽然叹道:“当时你从他的手里讨回金雕,他并没有反对吧?” 迦旃林提奇道:“你怎知道?” 刘寄北道:“如果我是他,也会急着离开长安,哪里还会和你过不去?” 迦旃林提摇了摇头,不明白的问道:“你究竟知道了什么?有话便快点说,莫要让我着急。” 刘寄北叹道:“难道你就没看出来,他已经身受重伤了吗?” 迦旃林提想了一下,这才恍然道:“怪不得我还他珠子的时候,不仅要回了受伤的金雕,而且还对他责骂了几句,若是在以往,只怕他早就和我动手了,而那时却是非常温和,只是告诉我说他要回祁连山,然后便带着那些黑魃,以及慕容古月,还有那个叫做冯小怜的孩子真就走了,当时我还好生奇怪,觉得他忽然间怎变得这般好性情,经你这么一说,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那时已是没有力气和我争斗,故而一走了之,没有和我发作。” 刘寄北邹着眉道:“其实他在和苻常生争斗那天之前,便已经受了重伤,要不然也不会被苻常生斗得那么被动。” 迦旃林提回忆道:“不错,那天他确实不怎么样,有气没力的,十有八九时受了伤。”随后,他奇怪地问道:“兄弟你是怎么知道他那时便受了伤?” 刘寄北叹道:“我也是今天才听人说的。” 于是,他便把冷龙上人在宇文护府中受伤的经过诉说了一遍,等他说完之后,害怕迦旃林提追根问底,便叹道:“这些都是妙月神尼说的,至于她是怎样见到的,我问了再三,她也不肯说,最后,我只好放弃了。” 迦旃林提叹道:“那老尼姑我曾经见过,确实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如果她不想说,就算你问了也是白搭。” 刘寄北心中好生过意不去,暗道:哥哥啊,非是我故意瞒你,而是,整件事情说起来,牵扯了许多事,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明白,等以后有时间,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春巴菍忽然问道:“这个冷龙上人来到长安究竟是为了什么?什么也没捞到,却弄了一身的伤回去,也真够惨的。” 迦旃林提叹道:“其实,冷龙上人心怀大志,他在长安城内处心积虑的安插了心腹,一个在宇文护的身边,另一个在宇文邕的周围,虽都是以替身的面貌出现,可一旦时机成熟,谁知道他的两个徒弟不会分别取而代之,若真那样的话,强强联手,很可能不费吹灰之力,便窃取了北周的江山。” 说到这里,他不禁泛出一丝苦笑,说道:“可谓是天不遂人愿,没两天的功夫,冷龙上人的一个徒弟不明不白的死了,另一个徒弟也被我们识破,被迫离开了宇文邕,看来他的一番心血算是白搭了,而他此时又受了重伤,若是不走,留着也是全无作为。” 刘寄北道:“冷龙上人这一走,对于侯莫陈崇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迦旃林提点头道:“的确如此,没有了冷龙上人为侯莫陈崇撑腰,只怕当他面对宇文护时,更是没有的话语权啊!” 三个人吃罢之后,春巴菍有些困意,于是,刘寄北便让她独自上了阁楼安歇,可是没过了多久,春巴菍竟然匆忙下了来,握着嘴巴,冲到了外边,走到角落里,便开始吐了起来。 刘寄北很是担心,舀来了水,服侍她簌了口之后,便问她为何会如此。 春巴菍看了看一旁的迦旃林提,欲语还休,最后告诉刘寄北,也许是初到长安,水土不服,故而呕吐不止。 刘寄北尽管心中仍是挂念,不过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另外,见她吐罢之后,便恢复了常态,也就不再追问了。 当她又一次上了阁楼休息后,刘寄北便对着迦旃林提说道:“昨天晚上,皇上没有见我,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说不定这里面真的有文章,所以,等一会儿,我再去一趟皇宫,不过,我已经打算好了,在见皇上之前,先要找到叱奴太后,把库莫奚想要联姻的事情跟她谈一谈,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迦旃林提点了点头,赞同道:“这样也好,宇文邕一向孝顺,假如得到了叱奴太后的支持,便不怕他不同意了。” 刘寄北临走时,嘱咐迦旃林提,让他一定在这里等候自己,千万不可独自离开。 即使要走,也让迦旃林提带着春巴菍,否则,留下春巴菍一个人呆在屋子中,刘寄北会很不放心的。 迦旃林提拍着胸口保证,除非他死了,被人扔出去,否则,绝不会离开这个院子半步。 刘寄北的到了迦旃林提的保证,便放下心来,一个人乘着微醺的酒意,来到了宫门前。 宫门的守卫似乎认得他,看见他过了来,还没等他掏出神牌,便打开了宫门,招呼他进了去。 第十九章:雕殇(3) 刘寄北一见如此,也是很高兴,一边走,一边心中感叹,到底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如果不是前几天,自己在宫里大出风头,连败宇文护两大高手,这些眼高于顶的宫中禁卫,绝不会认识他刘寄北是谁,更不会在没有显示出神牌的时候,轻易地便放他进来,看来有些时候,扬名立万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一路顺利,很快的便来到了含仁殿,门口当值的太监一看到来了人,忙走了过来询问,问他要干什么。 刘寄北掏出神牌,在那个太监的面前晃了晃,说道:“在下刘寄北,想要觐见太后,劳烦公公到里面通禀一声。” 那个太监也许是听过刘寄北的名号,态度十分恭敬,叫刘寄北稍加等候,接着便回身进入到了含仁殿。 不消多时,那个太监返了回来,知会刘寄北说太后有请,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在那个太监的带领下,登上殿基,进到了含仁殿内。 等他进来之后,那个太监便转身出去了。 刘寄北悄悄地用目光巡视之后,愕然发现,殿里面除了叱奴太后和那两个分别叫做环儿、燕儿的侍女之外,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此时正站在叱奴太后的床榻旁边,俏目低垂,一脸冰霜,白衣的劲装裹住婀娜多姿的身材,显得英姿飒爽,却又不近人间烟火。 刘寄北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于墨香,突兀之下,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了几分寒意。 叱奴太后坐在屏风前面的床榻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刘寄北一番之后,招了招手,说道:“你离着那么远做什么,说起话来也不怕费劲,快些到哀家的身边来。” 刘寄北听了这话之后,颇感几分温暖,连忙恭敬的凑了过来,不过,当他看到于墨香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时,又不自觉的止住了脚步,尽管如此,他离着叱奴太后的距离还是拉进了许多。 叱奴太后看到刘寄北态度十分恭谨,便有所察觉的看了一眼身侧的于墨香,随后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摇了摇头,对着刘寄北说道:“你今天来找哀家,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刘寄北看了一眼于墨香,嘴巴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 叱奴太后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况且墨香也不是外人,你不必有什么提防,有什么话尽管说也就是了。” 她说完之后,于墨香忽然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刘寄北,随后对着叱奴太后说道:“既然他觉得我在这里碍事,那我便先行走了,反正也没什么正事。” 叱奴太后笑道:“你这孩子,就是这般脸嫩,人家又没说什么,你自己倒先心惊了,尽管在这里呆着,哀家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等一会儿,哀家还要你陪着说说话呢。” 于墨香又看了一眼刘寄北,见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于是说道:“既然太后舍不得我,那我便不走了,只不过当有些人说话的时候,我不听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可是,看她的神情,却是一点都没有避听的意思。 叱奴太后知道她性格孤僻高傲,于是全当没听到,静静的看着刘寄北,等着他说话。 由叱奴太后和于墨香的说话之中,刘寄北隐约猜到,于墨香似乎也没来多久,很可能和自己就是脚前脚后的功夫。 此时,见到叱奴太后等着自己说话,便清了清喉咙,垂首说道:“在下今日求见太后,只是想问一问,自从太后服下‘二益舒心丹’之后,心口长疼的毛病是不是好了许多?” 叱奴太后笑道:“哎呦,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心思?” 她一边笑着,一边看了看旁边的于墨香,煞有其事的接着说道:“嗨!真是有意思,你们俩的念头竟然不谋而合,都是挂念着哀家那毛病,是不是你俩早就商量好了呢?” 于墨香本来把眼光挪向了一边,不过,当刘寄北说完之后,她便扭回头看着刘寄北,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但更多的则是鄙夷。 听了叱奴太后好似玩笑的话之后,于墨香鼻子一哼,冷冷的说道:“别人肚子里转的是什么念头,我是不知道,不过,我自己倒是十足的挂念着太后。” 刘寄北听得出她语气间的讥讽,禁不住心中惭愧,不过,由于他做事老练,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仍然毕恭毕敬的站着,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于墨香的话一般。 叱奴太后似乎有点不高兴,对着于墨香说道:“你这孩子,言语生冷的毛病总也改不了!”接着,他转过脸对着刘寄北笑道:“墨香这孩子,虽然心地善良,但就是不太会说话,刘壮士不要往心里去。” 刘寄北心道:她心地善不善良,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我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虽作此想,口中却不失时机的说道:“于小姐出身名门,不但知书达理,而且平易近人,在下一向仰慕的很,此时有机会聆听于小姐说话,高兴尚且不及,哪里还会想及其他啊?” 他说出了这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之后,叱奴太后的那两个侍女竟是不约而同的掩口娇笑,就连叱奴太后本人也是面露莞尔,唯独于墨香则是一脸的薄怒,秀目圆睁,眨也不眨的盯着刘寄北,那模样好似一口吃了他才解恨。 叱奴太后担心于墨香挂不住脸,强忍笑意,对着刘寄北说道:“其实,话说回来了,墨香这孩子的优点确实数不胜数,什么知书达理、平易近人,那且不说,单说她的孝心,如果没有墨香费尽周折的弄了那两颗药丸,我这心口疼的老毛病一时半会儿的还真好不了。” 刘寄北叹道:“‘百行孝为先’,尽管太后不是于小姐亲生母亲,可是她能有如此作为,的确让人心生敬意。” 叱奴太后为了防止尴尬,便岔开话题问道:“其实,哀家也知道,刘壮士事务繁忙,今日到这里来,除了向哀家问好之外,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刘寄北心道:难怪是一国之母,心里透着明白,既然话已挑开,我也就别窝着藏着了。 他想到这里,走近了几步,向着叱奴太后施礼道:“太后果然是慧眼如炬,在下除了向太后请安之外,确实还有一件事情想向太后请教。” 叱奴太后颜色一整,淡然说道:“你虽然不是朝中勋贵,可是,对于皇上和哀家来说,你却是一个让人信赖的人,莫提什么请教,有话便说吧!” 刘寄北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说话,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那模样看着,禁不住叫人打心眼里为他着急。 叱奴太后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哀家以为刘壮士是一个质朴之人,说起话来该是痛痛快快,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劲儿的吞吐,难道是想吊一吊哀家的胃口吗?” 于墨香忽然冷冷的说道:“看来我是真该走了,要不然到了天黑,他也不会把话说明白了。” 刘寄北连忙说道:“太后和于小姐不要误会,在下之所以迟疑不定,乃是害怕一旦把事情说了出来,太后会怪罪在下多事。” 叱奴太后不耐烦的说道:“不要再罗嗦了,无论你说什么,哀家赦你无罪也就是了。” 随后,她不由自主的叹道:“若是在这样下去,急也把哀家急死了!” 刘寄北等的便是她的承诺,此时见到时机成熟,便不再犹豫,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斗胆向太后贺喜了!” 刘寄北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出来之后,顿时让在场的其他人为之一愣。 过了一会儿,叱奴太后才肃然道:“刘壮士把话说得明白一些,究竟有什么事情值得向哀家贺喜?” 刘寄北不慌不忙的说道:“太后可知在大周的北部边陲有一个骁勇善战的部族库莫奚吗?” 叱奴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当然知道,库莫奚人和我们鲜卑先祖一样,以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经过历代的繁衍,到如今已是民众百万,控弦数十万,其人不但彪悍凶猛,而且十分善战,俨然已是北部边陲的一支劲旅。” 刘寄北叹道:“太后虽然置身于深宫,但是,耳目一点都不闭塞,正如太后所言,如今的库莫奚不但人多地广,而且部族富饶,无论是突厥,亦或是大周、北齐,都对库莫奚十分忌惮,是不是这样,太后?” 叱奴太后到如今也没有捕捉到刘寄北说话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虽然如此,可是这和向哀家贺喜有什么关系啊?” 刘寄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叱奴太后和她身旁的于墨香,淡淡的说道:“所谓泱泱大国,天下归心,尽管库莫奚繁荣强盛,但是毕竟比不上大周物饶民丰,所以,库莫奚人想要依附大周,以求正统,太后请想一想,这是不是一件值得贺喜的事情?” 第十九章:雕殇(4) 叱奴太后听得半信半疑,不自主地看了看于墨香,见到后者也是一脸的迷茫,便朝刘寄北问道:“话虽如此,可是你又从何得知,库莫奚真的想要依附我大周啊?” 刘寄北叹道:“太后容禀,这一次在下觐见太后,实际上是受人所托,斗胆来向太后提亲的。” 叱奴太后“哦”了一声,迟疑地说道:“你越说哀家越糊涂,到底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托付,来向哀家提亲?所提之亲又是怎么回事?” 刘寄北见到彼此间的谈话,已经逐渐地上了自己的轨道,心中便越来越笃定。 他先是微微一笑,如同春风拂过水面,既恬淡,又温和,看得其余人等都是一呆,尤其是于墨香,竟然似不堪其扰,不自主的别过了头。 刘寄北对别人的表情并不在意,他一边盘算着说话的技巧,一边缓缓说道:“其实,昨夜在下已经进了一次宫,目的乃是求见皇上。” 叱奴太后见他又一次调转了话题,禁不住很是生气,不过她生性温和,不喜发作,于是寒着脸,耐着性子说道:“那你见到了皇上之后,都说了些什么?” 刘寄北叹道:“不瞒太后,在下并没有见到皇上。” 叱奴太后奇道:“你有哀家送给的神牌,什么人胆子这么大,不让你见皇上?” 刘寄北叹道:“其实并没有什么人阻拦,而是在下走了一半的路程之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妥,所以便折了回去。” 叱奴太后道:“你这又是为何?做起事来瞻前顾后,一点都不像原来的你。” 刘寄北心道:这话听起来就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似的,嘿,我在想什么岂是别人轻易便能猜到的? 他不露声色的说道:“在下之所以行事矛盾,乃是因为不知道就那么去见皇上了,是不是会有些鲁莽,故而考虑再三之后,决定先不把心中的实情告诉皇上,而是等到天亮以后到含仁殿来,征询一下太后的意见。” 这一句话说得叱奴太后颇为受用,不过,她还是故意说道:“其实你这就不对了,有什么事情本该先禀明皇上,万事由他来定夺,你这般首末倒置,实在是有欠考虑。” 刘寄北连忙说道:“太后教训的是,不过,事已至此,请荣在下日后改正。” 接着,他不容叱奴太后多说,便接着说道:“其实在下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请问太后,天子也好,普通百姓也罢,若论儿女婚事,是不是需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叱奴太后想了一想,随后说道:“这话不错,儿女的婚事,确实得由父母做主,要不然成何体统了?” 叱奴太后之所以想了一下才说,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其实对于早期的鲜卑人来说,男女婚事并非全都是由父母做主,相反的,自主择婚的倒是很普遍,只不过后来,由于北魏孝文帝变法,提倡汉化,融入了一些儒家的思想,对于一些婚丧嫁娶的制度改动了许多,这才使得鲜卑人逐渐的接受了所谓的婚姻大事,需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理念。 刘寄北见到叱奴太后支持了自己的说法,便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这便是在下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先来征询太后意见的原因。” 叱奴太后怔了一怔,随即诧异地问道:“原来你是想给皇上提亲?” 刘寄北没有说话,而是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 叱奴太后和于墨香交换了一下眼色,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叱奴太后方才酸溜溜的说道:“真是难为刘壮士了,自从你进到了含仁殿,说起话来便开始绕来绕去,如今好了,终于把哀家给绕进去了,你现在说说吧,究竟是为谁来提亲的?” 刘寄北装着糊涂道:“刚才太后也说了,库莫奚人英勇善战,乃是草原上的一直劲旅,正是他们想要依附大周,并且想要联姻。” 叱奴太后淡淡的说道:“没想到刘壮士的心机、口才这么好,刚才一个劲儿地说库莫奚人的好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哀家呢?” 她停顿了一下,叹道:“其实这事也不是哀家一个人说了便算的,怎的也要征询一下皇上和大冢宰的意见。” 刘寄北叹道:“太后是有所不知,其实这门婚事根本就轮不到在下来提,之所以出现眼下这个局面,完全是因为这里出现了人为的阻拦。” 叱奴太后不解的问道:“刘壮士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如此大胆,敢于干涉皇上的亲事?” 刘寄北施礼道:“太后此言正中要害,确实有人从中作梗,将库莫奚求亲的聘函羁押下来,不让皇上审阅。” 叱奴太后面色阴寒,问道:“对于皇上的婚事,连我这个太后都不能一意孤行,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凌驾于哀家的头上?” 于墨香在一旁劝道:“太后息怒,暂且平下心来,也许事情并非全然像他说的那样。” 刘寄北叹道:“其实在下也希望这不是事实,然而??????” 叱奴太后再也看不惯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冷冷的说道:“刘壮士若是再这般如鲠在喉的说话,可莫怪哀家生气了。” 刘寄北连忙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实话实说了,太后有所不知,羁押库莫奚求亲聘函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冢宰宇文护。” 叱奴太后道:“他为何会这样做?” 刘寄北叹道:“也许他是怕皇上和库莫奚和亲之后,身家变得更加丰厚了吧!” 叱奴太后面如寒冰,盯着刘寄北说道:“皇上富有四海,身家本来就已经无可丰厚了,你说这话的意思,不会是想离间他和皇上的关系吧?” 刘寄北心中一寒,暗道:她不会是在试探我吧?就算她身居深宫,对于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可是进进出出的这些人,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她,如今的长安城风云变幻,宇文护和皇上的关系更是水火不容?再说了,天狗食日的时候,皇宫里面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不聋不瞎,也绝不会毫无所闻,现在她如此问我,究竟是抱了什么样的心思? 刘寄北心中疑问重重,但嘴上却是一点都不怠慢,只听他答道:“在下曾答应过太后,只要在长安呆上一天,便会尽心尽力的为皇上办事,尽管在下生性粗俗,却也知道对人一诺驷马难追的道理,况且,在下孑然一身,在长安只是个过客,在下实在想不出,离间了皇上和大冢宰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假如太后一心认定在下居心叵测,那么便请太后收回神牌,请恕在下再也不能为皇上和太后办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神牌,双手奉上,并且十分平静的说道:“刚才的话权当在下无心之谈,太后收回神牌之后,在下立时离开长安,绝对不会在皇上和太后的视线中再出现。” 叱奴太后似乎没料到刘寄北如此刚烈,禁不住一阵愕然,这时,于墨香却接过了刘寄北手中的神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说道:“既然他不要这个神牌,那么太后便赏赐给我吧!” 她说话间,忽然朝着刘寄北眨了眨眼睛,并且偷偷指了一指叱奴太后坐着的床榻后面的屏风。 刘寄北不明所以,诧异之余,便向着那屏风去看,立时注意到在那个屏风下面的空隙中,竟然露出一截裙角,原来屏风后面藏着一个女人。 这时叱奴太后叹道:“既然刘壮士已经去意已定,那么哀家便成全了你,至于那个神牌,便先由墨香保留吧!” 随后,她又正色道:“不过,刘壮士一定要记住,不管你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日后像这般致人疑惑的言论莫要再说了,要不然传讲开来,别人会以为,皇上和大冢宰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呢?” 刘寄北应道:“谨遵太后之言,在下着就离开皇宫,日后不会再来了。” 叱奴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念在你对皇上一片赤胆忠心,今天的事情便算了,你下去吧!” 刘寄北佯装叹了一口气,随后看了一眼于墨香,退出了含仁殿。 他还没走出多远,忽听背后有人召唤,于是停下脚步回望,只见叱奴太后身边的侍女燕儿追了过来。 燕儿气喘吁吁地来到近前,说道:“你且随我来,我有话告诉你。”随后,当先领路,走了开去。 刘寄北见她说得认真,便顺从地跟着她,俩人来到了一个避静处,燕儿四下看了看,见到周围无人,便对着刘寄北说道:“你知道太后为什么对你不客气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燕儿焦急地说道:“你可真笨,太后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因为那屏风后面站着个不受欢迎的人。” 刘寄北摸了摸脑袋,说道:“你说清楚点,在下好像有点明白了。” 燕儿说道:“今天也真够巧的,你们三个都是脚前脚后的来见太后,除了你和墨香姐姐之外,最先来的乃是齐国公的夫人。” 传了这么久,无书友留言 没有书友留言,没意思,还有一些存稿,不想自己留着看。希望有看到这则作品相关的书友,能够留言,褒贬一下,都无所谓,谢谢了。 第一章:裤褶(1) 刘寄北道:“原来宇文宪的夫人也来拜见太后了?” 燕儿小鼻子一皱,厌恶的说道:“在这些时常来拜见太后的贵妇小姐当中,就数她最讨厌了,不但嗓门大,而且嘴巴也臭,为人更是极为势利,我和环儿都不待见她。” 燕儿不容刘寄北插嘴,继续说道:“其实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贺兰祥的女儿吗?仗着家世的显赫,一到宫里便颐指气使,最让人看不惯了。” 刘寄北沉思道:“原来她是贺兰祥的女儿,怪不得说到宇文护的时候,太后便不让说了,原来是怕谈话的内容经她之口,传到了贺兰祥亦或是宇文宪的耳朵里。” 燕儿挑起大拇指,赞道:“看你木讷,其实一点都不笨,你想的一点都不错,太后确实是有这个忌讳,所以才阻拦你继续说下去,并且为了避嫌,故意把你赶出含仁殿。” 刘寄北叹道:“原来如此,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燕儿笑道:“借着端茶的机会呗,要不然我怎会溜出来?” 刘寄北“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前来阻拦我也是太后的意思吗?” 燕儿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当然了,你刚走,太后就以如厕为借口,把我叫到了一边,让我知会你一声,她已经把库莫奚想要联姻的事情记在了心中,如果找到机会,便向皇上提及此事,另外,她让我转告你,出了皇宫北门之后,不要走远,就在北阙附近等一会儿,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人把那个神牌还给你。” 她说到这里,见到刘寄北一脸的木然,便嗔道:“你听明白没有,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刘寄北淡然一笑,说道:“在下知晓便是,如果再没别的什么事,在下便走了。” 燕儿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该回去了,要不然贺兰优昙该起疑心了。” 刘寄北恍然道:“原来宇文宪的夫人叫贺兰优昙啊!” 燕儿点头称是,随后如阵风似地走了。 刘寄北出了北宫门,就在北阙旁边不远处宫墙跟下站着,心道:此番入宫的目的已经达到,唯独差的是不知道联姻的事情传到宇文邕的耳朵里,他会如何处理? 这时候,天色已经逐渐的接近黄昏,北宫门不远处便是横贯驰道,其两旁的民道上行人已见稀少,刘寄北躲在宫墙的阴影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春巴菍。 他已经出来两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春巴菍休息之后,是不是肠胃好了一些,禁不住朝着西市的方向望了望,暗道:等一会儿,拿到了金牌之后,我便尽早的回去,顺便再带些东西,现在天色已是不早,他俩也该饿了。 对于春巴菍的到来,他欣喜之余,也是有所顾虑,一方面是如今长安城的环境,波诡云谲,一时一个变化,无论是什么人,都有一种危机感,另一方面,如果长安的事情了结,那么他将去往江南,可是带着春巴菍,无论怎样,都不如自己一个人方便,可若是不带着她,他又感觉不妥,正像她自己所说的一样,此时此刻,放眼天下,他已是她最为亲近的人,离开了他,又让她去哪里呢?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儿,禁不住有点心烦,,于是,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这时,无意中看到宫门那里来了一些人。 刘寄北凝聚目力,仔细瞧看,认出为首的那个人正是齐国公宇文宪。 此时,宇文宪已经跳下了坐骑,牵着马来到了紧闭的宫门前,而在他的坐骑后面,则跟着一辆牛车。 刘寄北心道:宇文宪干什么来了?瞧他的神态,也不像要进宫的样子。 正疑惑间,忽然只见宫门洞开,由里面袅袅娜娜走出一个女子。 刘寄北站在不远处端详了一下,发现那个女子身材很高,站在宇文宪面前,并没有比他矮了多少,一身红色的杯纹罗裙,像一团火焰,将那女子烘托的如同将要升腾的凤凰。 那女子来到宇文宪的面前,说道:“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将近黄昏你便来接我,为何这么晚才来?” 宇文宪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又指了指后面的牛车,这才缓缓说道:“现在也是不晚啊,快上车吧,有话咱们回府再说。” 那女子不服气的说道:“我在宫门里等半天了,也不见你来,如今总算等到了,你却跟我如此说话,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 宇文宪叹了一口气,没有搭理她,招呼着赶牛车的御夫过来,说道:“你扶着夫人上车,然后送夫人回府,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之后,便要扳鞍上马,却被那女子拦住,只听她没好气的问道:“快天黑了,你这又要上哪去?” 宇文宪被她抓得紧牢,只好无奈的又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我就先陪你回府。” 那女子松开了宇文宪,说道:“就知道你不情愿,我今天不回府了!”随后,她一甩袖子,自顾自的上了牛车,对着御夫呼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让我自己赶车吗?” 那御夫唯唯诺诺,看着宇文宪,后者对着车篷说道:“你这是要上哪去?” 车篷里传出那女子的声音,说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去贺兰府,免得你看我不顺眼!” 宇文宪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御夫说道:“那就去吧,不过路上要小心。” 那御夫领命之后,赶着牛车便走了。 刘寄北离得不是很远,将各种情形尽收眼底,心道:看来那个女子便是贺兰优昙,果然有些蛮横,凭着宇文宪的身份地位,尚是不能压制住她,可见这女子确实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物。 刘寄北见到宇文宪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这边看来,连忙别过脸去,把眼光落向了别处。 然而,他隐约间感觉到宇文宪似乎已经注意到自己,于是,偷偷地回脸去看,果然,见到宇文宪正牵着马朝他走来。 刘寄北心道:他来找我干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发现了他惧内的事情,所以特意过来叮嘱我一番,别让我说出去? 宇文宪来到了他近前之后,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随后问道:“你是刘寄北?” 宇文宪之所以想要确定一下,乃是因他跟刘寄北并不熟悉,只不过在天狗食日那天,他陪着慕容三庄见过阿史那库头之后,赶到了宫中进行解围,从而在宇文邕的那一边的人群中匆匆看过刘寄北一面。 刘寄北朝着他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齐国公如此好眼力,在下只是和你见过一次面,你不但记住了在下的容貌,更是呼出了在下的姓名,真是让人佩服。” 宇文宪淡淡的说道:“刘壮士过谦了,你如今在长安城中可谓是风头正劲,无论老少妇孺都知道有个叫刘寄北的,武功绝伦,刀法传神,连着打败大冢宰手下的两名高手,简直就是百姓心目中的盖世豪杰。” 说到这里,宇文宪奇怪的笑了一下,接道:“就算我宇文宪记性再不好,可是对于如此传奇般的人物,又怎能轻易的便忘了?” 刘寄北感到一阵汗颜,连忙说道:“所谓的人云亦云,当不得真,刘寄北自家知道自家事,除了粗通拳脚之外,实际上一无是处,齐国公大可不必着意。” 宇文宪哂道:“一个人如果太过于自谦,便是十足的骄傲,我希望你不是这样的人。” 刘寄北暗叹道:这左也不行,右也不是,真不知该对你说什么好了。 宇文宪对于刘寄北的沉默并不在意,他侧过身子,一只手伏在马背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马鬃,看着刘寄北好整以暇的说道:“刚才阁下一直在这里吗?” 刘寄北点了点头,叹道:“实不相瞒,在下已经待在这里多时了。” 他并不想撒谎,因为他知道,对于宇文宪这样的明白人,无论谎言说的怎样圆滑,宇文宪都不会相信的。 果然,宇文宪说道:“难怪皇上如此信赖你,你这人确实是一个君子,其实,自从我来到了北门,便已经看到了你。” 随后,他用抚摸鬃毛的那只手轻轻的拍了拍马脖子,叹道:“刚才的事情你已经看到了,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我不希望自家的事情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刘寄北点了点头,尽管看到宇文宪眉头紧皱,似乎有很多解不开的心结,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言安慰,否则只能引起宇文宪的反感。 宇文宪似乎对于刘寄北的表现颇为满意,过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我有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想对你说,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刘寄北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说道:“有话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宇文宪一手拉着缰绳,凝视着刘寄北说道:“我知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并且出了很多的力,不过,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长安,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说到底都是我们宇文家自己的事情,你毕竟是个局外人,如果你沉浸其中,早早晚晚会为此而后悔的。” 第一章:裤褶(2) 刘寄北听他话里有话,便问道:“齐国公为何会对我说这些,请恕在下直言,咱们好像并不是很熟稔。” 宇文宪一声苦笑,说道:“这就是我这人的短处,心地太软,看不得老实人受到伤害。” 刘寄北叹道:“彼此,彼此,既然齐国公良言相告了,那么在下也有一句话想送给你,不知想听与否?” 宇文宪剑眉一挑,疑惑的问道:“是吗?趁着我还没走,有话你便说吧,如果确实是为我好,我一定会铭记在下的。” 刘寄北叹道:“国事当头,匹夫有责,在这风云变化的关头,每一个人都难以独善其身,我希望齐国公一定要站对队伍,否则,后患无穷。” 宇文宪一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知我的选择错了?” 刘寄北当然不能把自己发现了他给宇文护密函的事情说出来,于是,淡然一笑,不答反问道:“自古以来忠义两难全,齐国公觉得在这两者之间,真的能全然兼顾吗?” 宇文宪看到刘寄北笑的极为神秘,禁不住没了主意,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叹道:“我本来还想劝你离开,此时倒是被你弄得不知该怎样办了,既然如此,请容我三思,咱们后会有期。” 刘寄北含笑点头,说道:“无论怎样,在下都觉得你是个好人,日后如有需要,在下一定鼎力周旋的。” 宇文宪疑惑的点了点头,随后扳鞍认蹬,上了坐骑,接着,又看了刘寄北一眼,这才策马而去。 宇文宪刚走,便从北阙的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朝着刘寄北冷冰冰的问道:“看他一脸的雾水,你刚才都跟他说什么了?” 刘寄北只听声音便知是谁了,于是小心的应道:“没说什么,就是一点私心话。” 于墨香见他不愿意说,便不再问,走过来之后,首先伸过来一只小手,说道:“太后让我把这个还给你。”随后,她慢慢的摊开了莹白的手掌。 由于俩人走得颇近,刘寄北已是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如同梅花般的清香,禁不住心神一荡,随后,他慢慢的从她手里接过神牌,说道:“既然你如此喜欢这个牌子,何不自行拿去?” 于墨香忽然一笑,如同早春的一缕阳光,霎那间把刘寄北包裹了起来,让他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禁不住暗自吃惊,忖道:我还以为她从来也不笑呢?没想到她一笑起来,竟然如此动人。 很多时候都是如此,当既定的事物忽然和原来的模式呈现出强烈的反差时,往往会给人以一种惊艳的感觉。 在刘寄北的印象中,于墨香一向是冷若冰霜,而当她突然展现出温柔可人的一面时,那种对他心灵的震撼实在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 于墨香看到刘寄北有些异样,立时收敛起笑容,撤回小手,寒着脸说道:“谁稀罕你的那块破牌子,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皇宫里我要去便去,要走便走,有没有它都是一样。” 刘寄北定了定神,把神牌收入怀中,苦笑道:“它对于你倒是无所谓,可是在我这里却大大的不同了。” 这时,微风拂过,轻轻撩起了于墨香的衣衫,就在衣袂轻舞之间,一阵清冷的梅花香气不自觉的再一次卷入到了刘寄北的鼻翼中,使得他竟似有点不能自己。 刘寄北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既而和于墨香之间拉开了些距离,耳中只听她诧异的说道:“你倒说说看,牌子对于你来说,为何大大的不同了?” 刘寄北叹道:“假使没有这块神牌,我可以落得个清闲快活,想走便走,没有那么多的牵挂,可一旦和它沾上了边,那就意味着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由于责任所致,我的身子也就没那么多的自由了。” 于墨香蹙起娥眉,想了一下,随后说道:“你的话虽然让我有点糊涂,不过我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她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人活在世上确实要经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得一天一天的过。” 刘寄北听得出她语气之间的惆怅,便笑道:“看你年纪不大,倒似有很多的心事?” 于墨香一怔,随后冷若冰霜的说道:“有没有心事关你什么事!神牌我已经交给你了,没什么事我可走了。”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在下本就没有别的事,于小姐请便。” 于墨香愣了一下,随后,白嫩的脸颊闪过一丝红晕,白了一眼刘寄北之后,扭身便走,竟是招呼都不再打了。 目送着于墨香飒爽的身姿离开之后,刘寄北不再停留,一口气返回了西市。 刚进了院子,恰好看见了春巴菍和她旁边的“黑风”,只见她一脸的焦急,急匆匆迎过来问道:“大哥去了这么久,见没见到太后啊?”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见是见着了,不过,话说的可不透彻。” 春巴菍一边傍着他往屋里走,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寄北叹道:“没什么,只是多了个碍事的人。” 春巴菍恍然道:“原来是有外人在场,怪不得说话不方便。” 俩人进了屋之后,迦旃林提正在床榻上静坐,见到了刘寄北,当先问道:“去了半天,是不是肚子又饿了?” 刘寄北心中一阵温暖,摇了摇头,笑道:“午间吃喝不少,又没怎么活动,腹中仍是不觉得饥饿。” 迦旃邻提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淡淡的说道:“那就好,说一说这一趟都有什么收获?” 刘寄北拉着春巴菍一起坐了下来,随后,整理了一下头绪,便一五一十的把全部的经过诉说了一遍。 春巴菍听完之后,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说话,而迦旃林提却叹道:“叱奴太后如此谨慎恰恰说明一件事。” 刘寄北问道:“大哥想到了什么,小弟洗耳恭听。” 迦旃林提叹道:“作为宇文邕的亲生母亲,没有谁比叱奴太后更了解自己儿子的处境的了。” 随后他解释道:“叱奴太后之所以这样谨慎,是因为她唯恐一言不慎,被贺兰优昙听了去,从而通过贺兰祥再传到了宇文护的耳朵里,这样无疑会使宇文邕和宇文护本就很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难以调和,而她的这份小心,则恰恰说明了,在她的心目中,宇文邕今时今日的实力,还不是宇文护的对手啊!” 刘寄北也愤愤不平地说道:“大哥考虑确实有道理,宇文邕虽然是皇上,可是即位的时间却极为短暂,远比不上宇文护的根基牢靠,如果真的翻起脸来,恐怕吃亏的还是他这个皇上。” 迦旃林提看了他一眼,问道:“听你的话中滋味,似乎颇有所指?” 刘寄北叹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大哥。” 迦旃林提见他说得萧索,禁不住开玩笑说道:“难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不成?快快说来,否则莫怪我生气!” 刘寄北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这几天中,我经历了一些事情,从中领悟到一个普遍的现象,而正是这种现象,让兄弟我好生心寒。” 迦旃林提笑了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这个人对什么事都不会往心里去呢?” 刘寄北叹道:“算起来我来长安也有一段时间了,前前后后见了不少的当权人物,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一个不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然而办起实事来,却都纷纷靠了边,对于这种现象,我真的感到有点难以接受 迦旃林提颇为理解的的点了点头,笑道:“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对于那些有权有事的人来说,能够得到今天的成就,无论通过什么手段,都是很不容易,所以这些人想得很清楚,在没有完全的认清形势之前,谁也不会拿着自家的性命和前程开玩笑,大多是抱着观望的态度,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兄弟不要为此太过介怀。” 刘寄北笑了一笑,说道:“哥哥倒是挺看得开,难怪你能够宠辱不惊,无论到那里,都显得很适意。” 迦旃林提叹道:“其实,我也就是比你痴长几岁,阅历稍微丰富一些罢了。” 话说到这里,迦旃林提便问刘寄北还有什么打算,刘寄北告诉他,等到晚上会去一趟揭水陂,见一见等候在那里的宇文神举。 三个人吃罢了晚饭之后,迦旃林提说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会儿,让刘寄北等他回来之后再去揭水陂。 刘寄北问他去办什么事,迦旃林提死活都不肯说,最后,刘寄北无奈,只好由着他出去了。 等到迦旃林提离开之后,春巴菍说屋里气闷,便把刘寄北拉到了院子里。 俩人手挽着手,肩并肩的站在院子里的那口井旁边,一起沐浴在柔和的月色中,春巴菍低头看着井水中的倒影,忽然幽幽的说道:“真希望今后的日子都像现在这样,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搅,只有我们三个人静静的享受着这份宁谧。” 第一章:裤褶(3) 刘寄北也低下头,看着井水里他和春巴菍的倒影,笑道:“分明是我们俩个,哪有第三个人啊?” 春巴菍侧着脸古怪地看了一眼刘寄北,欲言又止,随后又像似想起什么事来一般,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也许真是乏累了,今天午后那一觉睡得真香。” 刘寄北怜惜的把她搂了过来,说道:“那是自然,你从蒙州赶到长安,一道上风餐露宿,从来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一旦落到了踏实处,睡得哪会不香甜?” 春巴菍感受到刘寄北衣衫下结实的肌肉,禁不住有点意乱情迷,随口说道:“大哥怎知到你这里便是我的踏实处?” 刘寄北一怔,随后想了一下,笑着反问道:“不是我这里难道还有别处吗?” 春巴菍伸手拧了一下刘寄北的腰肌,嗔道:“大哥胡说什么啊?你再这么说话,我可不理你了。” 刘寄北连忙赔不是道:“看我这张嘴啊,说话从来就没个分寸,竟惹得夫人不高兴,我替夫人掌嘴。”说罢,拿起春巴菍的小手,轻轻地打了自己的脸颊一下。 春巴菍“扑哧儿”一声乐了,随即在刘寄北的怀里使劲的拱了拱,似乎要融进他的身体里,接着她又抱紧他的虎腰,柔情无限的缓缓说道:“大哥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开了寨子,我也不知怎的了,干什么都没有精神,一天到晚恍恍惚惚,就像没了魂儿一样。” 刘寄北环臂搂着她,感受着她对自己的依恋,低声叹道:“其实我有什么好啊,书没读多少,字也不认识几个,粗粗鲁鲁,笨笨拙拙,一拍脑瓜顶,顺脚掉土渣,也不知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竟然在今生遇到了你这般的好人儿,唉,人生真是奇妙啊!” 春巴菍听他说的有意思,禁不住莞尔道:“大哥到倒是很有自知自明啊!难得,难得!” 刘寄北知她在故意说笑,于是自顾自的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没办法,谁叫傻人有傻福呢?” 春巴菍被他逗得“咯咯”笑笑,娇躯轻颤之余,不住的刺激着刘寄北男性的自制力,使得他有点喉头发干,眼睛冒火,于是说道:“眼下大哥没在这儿,咱们是不是??????,咳咳咳,咱们是不是???????” 春巴菍冰雪聪明,已是明白了他的心意,于是白了他一眼,嗔道:“我还没有过你们刘家的门儿,怎么可以???????”说到这里,已经是霞蒸嫩靥,娇羞难语了。 刘寄北立时纠正自己刚才的话,说道:“妹子先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大哥既然不在这里,咱们是不是进屋坐一会,歇息一下。” 春巴菍仰起脸来看了看刘寄北的脸色,不相信的问道:“你刚才真是这么想的?”当见到刘寄北朝她眨了眨眼睛,禁不住伸手在他胸口轻轻捶打了几下,娇羞不胜的说道:“大哥好坏,净骗人。” 俩人在院子里嘻嘻哈哈一阵之后,春巴菍忽然问道:“今天那个于小姐除了还你那个神牌之外,没再跟你说什么吧?” 刘寄北摇了摇头,说道:“我和她之间能有什么说的,上一次我救了她老爹的命,她因此而恨得我了不得,又哪里会陪着我说话啊?” 春巴菍没有听明白,刚想发问,忽见刘寄北松开了她,并且打趣道:“咱们得规矩点,大哥回来了。” 春巴菍一怔,赶紧逃也似的跳到了一边,并且很紧张的向着院门看去。 果然,也就是数息的时间,迦旃林提便出现在了门口,只见他提着一包东西,看到俩人之后,指了指屋子,说道:“咱们进屋说话。” 春巴菍感到自己的脸火热,于是趁着夜色,赶紧溜进了屋。 刘寄北陪着迦旃林提进屋坐下之后,指了指后者手中的包裹,问道:“大哥出去这么一会儿,拿了什么回来?” 迦旃林提把包裹递给刘寄北,笑道:“我见你身上的衣衫早已经破烂,于是到外边给你弄了一身裤褶,也不知适不适合你?” 刘寄北一阵感动,默默地打开包裹,只见里面包着的是一套灰黑色的毛布裤褶。 旁边的春巴菍手疾眼快,一把拿过裤褶抖了开之后,对着刘寄北说道:“大哥先站起来,看一看这套裤褶合不合身?” 刘寄北一边起来,一边叹道:“不用试也知道,衣衫一定很合身。” 春巴菍拿着衣衫在刘寄北的身上比了比,啧啧称奇道:“还别说,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样,大小正合适。” 刘寄北看着迦旃林提,心中涌起无限的暖意,刚想说话,不料迦旃林提却站起身来,丢下一句:“你把它穿上吧,原先的那身太寒酸了”,然后,便出了屋。 春巴菍看着迦旃林提离开之后,对着刘寄北笑道:“你的这位结义大哥比我都要仔细,又是买酒买肉,又是送你衣衫,看着真让人妒忌。” 刘寄北从春巴菍手中接过裤褶,微微一笑,叹道:“他这个人别看生得瘦小,心里却是装满了好,我这辈子能够认识他,也算是够幸运的了。” 春巴菍醋意大增,嗔道:“哦,一点酒一点肉,一套灰不灰黑不黑的衣衫,便把你的心给夺去了,那我呢,你认识我算不算幸运?” 刘寄北连忙笑道:“那还用说,能够认识妹子你,是我一生人中最大的幸运。” 春巴菍转嗔为喜,翘着小嘴儿说道:“这还差不多。”说罢,也走了出去。 刘寄北知道她是为了避嫌,一边换下衣衫,一边心中暗自感叹,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可捉摸的心思。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往往会因为你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引起她诸多想法,而在那些想法之中,有的不仅仅是古怪,更有甚者是你想破脑袋也无法意识到的。 刘寄北穿着已定,看了一看自己的这身衣衫,正如春巴菍所说的那样,大小正合身,禁不住很是佩服迦旃林提的眼力。 ?????????????????????????????????????????????????????????????????????????? 刘寄北离开了那个院子之后,借着朦胧的夜色,直奔雍门而来。 他临行时,再三嘱咐迦旃林提,春巴菍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所以,一定别让她离开那个院子,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见到迦旃林提满口的答应之后,他才放心的走了出来。 他来到了雍门,躲过了巡城的步卒,借用自己一开始便准备好的绳索,翻过了城墙,随后,沿着城墙根一路向南行走,途中经过一处护城河最窄的地方,偷偷除掉衣衫,团在一起,双手举着踩水过了护城河,登岸之后迅速穿上了衣衫。 刘寄北凭着记忆,辨别了一下揭水陂大致的位置,然后,展开轻身术,直朝拟定的方向便下了来。 他估摸着距离揭水陂快走了一半的时候,便在道边的一处残破的小亭子旁边停了下来,心说反正也不着急,何必急三火四的赶路,先到亭子里歇一歇再说。 刘寄北四下看了看置身的环境,只见周围丘陵环绕,唯独脚下的一条小路直通南面,路边除了那个小亭子之外,尚是有几棵松树,生得颇为粗壮,郁郁苍苍,直直的捅入到夜色中。 他信步来到了小亭子中,仔细的踅摸了一下,心道:也不知亭子是哪年哪月修的,斑漆剥落,很是颓唐,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塌下来,我还是别在里面呆着了。 于是刘寄北出了亭子,来到一棵大松树下面,将肩膀靠着树干上,调整内息,打算过一会儿再走。 然而,正当他歇得惬意的时候,忽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于是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说话的动静竟是来自于小路东侧的丘陵中。 一开始的时候,刘寄北以为也许是附近的农人,并没有特殊在意,可是当他再仔细倾听时,竟然隐约觉得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于是,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悄悄地朝着说话的地方靠了过去。 接连翻过几处参差的丘陵,刘寄北来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他躲在旁边,透过朦胧的夜色,发现有几个人影正站在一处低凹的地方。 他屏住呼吸,一边凝神倾听,一边回味刚才那些熟悉的声音,希望想起说话的那些人都是谁。 此时,正有一个人戏谑的说道:“老二,这小子倒是一根儿筋,你走到哪,他便跟到哪,一点都不肯放松,看来他确实挺像你?” 另一个人顿时发出一声闷哼,接着瓮声瓮气的说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油腔滑调,我像不像他关你什么事?” 又一人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说话,而最先说话的那人此时却是发出一连串儿的冷笑,随后,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嘿,我说老二,你倒是吱个声啊,这么多年了,你都是孤家寡人一个,现如今忽然蹦出个儿子来,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出,你可真是越活越让人佩服了。” 第二章:除魔(1)【求一下订阅】 【本人新书《时空行者》求一切支持】 听到这里,刘寄北忽然记了起来,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应该是“死魔”许常善,而说话瓮声瓮气的人则应该是赫连拓疆。 刘寄北心道:这俩人风马牛不相及,怎的一块儿跑到这里来了? 这时,先前叹气的那个人忽然间阴测测的说道:“老三你说话客气点,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点播,你还是乖乖的把那个贱人捉回去便是,其余的话便不要再说了,否则莫要怪我不客气。” 这个人一说话,刘寄北也听出他是谁了,禁不住心道:真是巧的很,今夜竟然撞见了俩魔头,除了许常善,没想到“阴魔”尹常风竟然也在这里,现如今就差剩下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熟人了? 他认出了面前的这些人之后,不由得也是暗中警惕,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小心,因为面前的这些人没一个是好惹的,尤其是那两个魔头,无不是武功奇高,只要自己稍不留神,弄出动静来,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此之前,刘寄北听妙月神尼提起过,在她遇到黄君的时候,后者曾无意间说过,赫连拓疆离开了黄君,去找他爹了。 刘寄北当时很是奇怪,不知道赫连拓疆的父亲是谁,不过,当他听了刚才的话之后,禁不住一阵心惊,忖道:难道尹常风便是赫连拓疆的父亲,若真如此,简直是不可思议之极,因为这爷俩长得也太不像了。 他正合计着,就听许常善不甘示弱的说道:“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为了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野小子,你还要和我翻脸不成?” 尹常风忽然叹道:“如果你敢再说一句不成体统的话,我便真和你翻脸了。” 许常善也不生气,说道:“到底是一家人向着一家人,嘿,如果不是旧伤未愈,我倒要看一看你为了这小子,是不是真的能和我翻脸?” 刘寄北听得出来,许常善无论是说话,还是发笑,都好像中气不足。 刘寄北心中疑惑,暗道:看来尉迟运踢他胸口的那一脚,力道还真不小,已经过了好几天,他竟然还没有恢复了元气。 尹常风似乎以为他色厉内荏,当下便说道:“其实,老三你大可不必恼我,如果不是我出手帮你,这贱人只怕早溜走了。” 他刚说完,忽听一女子娇媚的说道:“姓尹的,你一口一个贱人,说得我好像人尽可夫一样,可是,你既然这么看不起我,又何必对我欲行不轨,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只怕这时候早就让你杀了?” 刘寄北一听这女子说话的动静,禁不住哑然一笑,暗道:喔,果然又是一个熟人,这女子分明便是墨贴巴,原来她也和这些人参合到了一起。 许常善听了墨贴巴的话之后,仰天发出一阵干冷的笑声,随后对着尹常风说道:“我说你怎么冲在我的前面来捉她呢?原来是想灭口,嘿,我说老二,你不是一直情有独钟吗?怎的也干起采花盗柳的事情了呢?” 尹常风厉声说道:“闭嘴,这贱人分明是在挑拨离间,难道你听不出来吗?” 墨贴巴冷笑道:“你说我挑拨离间?好,那我就挑给你听。” 她说完之后,竟然低声哭泣了起来,并且断断续续的说道:“自从那一天,??????许大哥在皇宫里受了伤回来,你??????你便趁着他在静??????室中调养的机会,有事没事的总往我这里跑,竟说一些让人脸??????脸红的话,可叹我顾念着你是许大哥的二??????二师兄,从没有将你的那??????那些不齿的行??????径告诉他,然而你??????你不但不知道收??????收敛,反而更加的无所顾忌,甚至于就在??????大冢宰府中闹刺客的时候,还到我房中进行调??????调戏,如果不是许大哥及时的回了来,只怕那时候我便被你给糟??????糟蹋了,呜呜呜!”说到后来,她已经泣不成声。 这一段话,墨贴巴说得哀痛欲绝,让人听了之后,禁不住会对她升腾起无尽的同情,相反的,而对那个骚扰她的人,则会涌起满胸的愤恨。 许常善朝着尹常风一阵冷笑,咬着牙说道:“二师兄,你真行,难怪我一回到了大冢宰府,你便把我安置在了密室之中,说什么是对我的伤势有好处,原来你是在给自己营造机会啊!嘿,亏我还一直把你当做亲人,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嘿,你真行啊!” 尹常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老三阿老三,我看你真是被美色给蒙蔽了心智,你也不想一想,我尹常风是什么样的人,这辈子除了对一个女人动过情之外,从没有对别人稍稍假以颜色,咱们师兄弟这么多年,难道你就这么不了解我吗?” 这时,赫连拓疆忽然插嘴道:“你若真是这般痴情,那就立刻随我回一趟都斤山,眼看娘的忌辰快到了,你也好拜祭拜祭她。” 尹常风怔了一怔,对着赫连拓疆问道:“你三番五次的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 赫连拓疆怒道:“这还算小事吗?当年你不问青红皂白,怀疑我娘的真心,直让她郁郁而终,你亏欠她的还少吗?” 尹常风叹道:“大人的事情你还不明白,有话咱们待会儿再说。” 赫连拓疆拳头攥得“咯吱吱”直响,对着尹常风冰冷的说道:“你是不是直到现在仍不相信咱们的关系,就因为我和你长得不像?”他说到这里,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挥了挥拳头,说道:“假如不是念在娘的面上,我才懒得认你这个爹,试问你这辈子,可曾喂过我一口水,可曾抱过我一次,天下间有你这么做爹的吗?” 尹常风怒道:“闭嘴小子,如果不是顾念你是我的骨肉,只凭你这般和我说话,立时便该杀了你。” 墨贴巴在一旁止住哭声,讥讽道:“好一个痴心的人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这般呵斥,哪里还会顾念其他人啊?”说到这里,她向着许常善靠了过去,并且边走边说道:“可怜你还蒙在鼓里,一心只念着师兄弟情谊,许大哥啊,我真替你不值!” 尹常风不待许常善说话,疾言厉色的对着墨贴巴说道:“贱人,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第一个便杀了你。” 墨贴巴立刻惊慌的躲在了许常善的背后,颤着声音说道:“许大哥,看来今日我恐怕要死在他的手中了,你是他的师弟,千万不要因为我而伤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许常善用一只胳膊护住墨贴巴,“嘿嘿”冷笑道:“情谊?如果他真的还记着师兄弟的情谊,便不会背着我对你调戏了,更不会当着我的面,对你冷言恐吓了?” 他说到这里,显然是动了真怒,一身的衣衫竟然无风自动,发出一阵“猎猎”的声响。 尹常风看到这里,知道自己和许常善之间的关系已经无法挽回,禁不住又是无奈,又是生气,他暗暗地运起真气,一边提防着许常善,一边阴测测的说道:“老三阿老三,咱们师兄弟多年,我深知你的秉性,你现在对我不依不饶的,绝非只为了这个贱人,也许你自以为很聪明,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可是,我告诉你,我太了解你了!” 许常善淡淡的说道:“你倒说说看,究竟是怎样的了解我?” 尹常风叹道:“虽然我是你师兄,可是在你心目中却从来也没把我当回事,尽管我收留了你,又把你举荐给大冢宰,对你可算是仁至义尽,但是,你却并不因此而感激我,相反的倒是认为我耽误了你的前程,甚至于认为是我从中作梗,而致使你在大冢宰的面前分量不足,这就像当年一样,为了师门尊者的位置,你不仅和大师兄撕破了脸面,而且也把我当成了敌人,可见你无论到什么时候,心胸都是那么狭隘,都是那么容不下别人。” 许常善“嘿嘿”冷笑,说道:“别把你说得有多么的好,其实你也不比我强到哪里去,就拿当年的事来说,明明是你背着大师兄,偷偷地游说我,想和我一起对付他,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你却偷偷的跑了,结果弄得我左右不是人,亏得大师兄心胸宽广,不计前嫌,这才在我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把我救出了皇宫,试问当时你也在皇宫,可是你为何置我于不顾?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早有打算,趁着我进宫的时机,假借别人之手,一举除掉我,然后你便可以在大冢宰面前一枝独秀了?” 尹常风怒道:“难道你是瞎子,看不到那天的情形吗?当你被尉迟运和焦子顺围住的时候,我不也一样自身难保,怎又能分出身来救你?” 许常善哂道:“行了老二,你也用不着狡辩,那天在皇宫里的事情咱们暂且就别说了,单说那天晚上吧,我从静室里出来之前,你到我的屋里做什么去了?” 第二章:除魔(2)【求一下订阅】 【本人新书《时空行者》求一切支持】 尹常风没好气的说道:“还能去做什么,不就是给你送了草药,想让你早点好吗?” 许常善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吗?那为什么你走之后,墨贴巴衣衫不整,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尹常风道:“我哪里知道?也许她故意这样做也说不定。” 许常善叹道:“你推脱的倒是干净,只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一举一动已经有人全都看到了,难道还要我将你的丑事全都说出来嘛?” 尹常风奇道:“我做什么了?” 许常善怒道:“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你借着送药之机,对墨贴巴动手动脚的,幸亏她拼死抵抗,要不然只怕你已经把她给糟蹋了。” 尹常风无可奈何的说道:“哪有的事啊?既然你说有人看到了,那么,你把那人给找出来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胆敢胡编乱造,往我的脑袋上栽赃陷害?” 许常善“嘿嘿”一阵冷笑,说道:“想让那人出来和你对质,倒也不必着急,我再问你一件事,你这几天连着给我送来了草药,真的就是想让我早点好吗?” 尹常风一愣,不解的说道:“这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吗?” 许常善叹道:“其实你何必那么费事呢?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伤势,只需在我调息的时候,你悄悄潜入到静室之中,趁着我不注意,出手结果了我不就可以了吗?哪用得着还装模作样的去弄了些草药,借口助我调养伤势的机会,趁机混杂了一些毒药,进而把我毒死啊?” 尹常风感到莫名其妙,冷冷的说道:“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谁要毒死你了?” 许常善低啸一声,自顾自的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尚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的煞费周章,后来我想明白了,原来你是怕大师兄责罚你。” 尹常风越听越是生气,怒道:“这里怎的又扯上大师兄了?关他什么事啊!” 许常善淡淡的说道:“你这是装着明白充糊涂,我们的门规是什么?师兄弟可以争执,却不能伤了性命。” “假如我死在了你的静室之中,你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嫌疑,可我若是被草药毒死了,就算大师兄知道,你也可以借口是熬药的人下的毒,从而你则推脱得一干二净,我说的对吗,二师兄?” 许常善的话说到这里,尹常风禁不住森然的看了看墨贴巴,随后,笑了几声,说道:“现在我才弄明白,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搞的鬼,嘿,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想争辩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问,你早不逃,晚不逃,偏偏在今晚撞见了我之后才逃,你是不是故意的引我出来啊?” 不等墨贴巴回答,许常善已是接了过去,只听他冷漠的说道:“其实你猜错了,不是她有意为之,而是在我的吩咐之下,她才这样做的。” 尹常风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连说了几声好,随后,叹道:“看来你我的师兄弟情谊真的走到头了,既然你苦心经营的设计了今夜的骗局,那么,有什么安排尽管使了出来吧,咱们今晚就把所有的恩怨都一并解决了。” 许常善笑道:“此言正中我意。”说出了这句话,他忽然发出了一声呼哨,随后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刘寄北静静的伏在草丛中,凝足目力,透过朦胧的夜色,竟然看到在另一出的丘陵后面闪出了数十人,一个个健步如飞,直朝许常善这边走来。 尹常风淡定自若,背着手看着那些人来到面前,阴测测的笑道:“干嘛都蒙着脸啊,难道见不得人吗?哎呦!还都背着弓箭哪,这么晚了上哪去打猎啊?” 许常善挥了一下手,朝着来的那些人说道:“今夜能不能把尹老二留在这里,全靠诸位为了。” 蒙面人中为首的那个朝着他点了点头,尖着嗓子说道:“许先生不用客气,对待尹常风这等没有人性的家伙,我们义不容辞。” 这人说完之后,向着其他人等喝道:“先将尹常风围了再说!” 随着他的一声吩咐,其余的那些人一个个手持兵刃,顿时“呼啦”一声,把尹常风连同赫连拓疆围了起来。 刘寄北仔细的看了看后来的这些人,发现他们一个个步履矫健,显示出绝好的武功根底,禁不住忖道:许常善好不简单啊,他来到长安没多久,从哪弄来了这些如狼似虎的人物? 尹常风凝立不动,依然背着手,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从他站立的身姿中,却能让人感觉到他是异常的镇定。 只听他对着赫连拓疆说道:“你不是想让我回去看你娘吗?如果咱们今天能够活着离开这里,我答应你,一定陪你去趟都斤山,好好地拜祭你娘。” 赫连拓疆没有立刻回答,他也是武学高手,自然看得出来的这些人身手都不简单,于是仰天发出一声长啸之后,才豪气干云的说道:“你说话可要算数,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躲在一旁的许常善忽然走到墨贴巴旁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接着,他凌空一纵,跳到了尹常风的旁边,轻轻叹道:“咱们是兄弟多年,虽然你不义,但是我不能无情,趁着没有动手,我先告诉你一句话,假如你死了,我一定会好好的安葬你!” 当许常善快速的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已然闪电般的挥出一掌,拍向了尹常风的胸口。 他和尹常风师兄弟多年,没有比他更清楚后者的武学造诣了。 他知道如果不采取点措施,凭着自己的武功,若想和尹常风一较高下,他并没有太多胜算,所以,他趁着说话的机会,对尹常风展开了突袭。 然而,正如同他了解尹常风一样,后者也是十分清楚他的为人,知道他为达目的常常会不择手段,所以早就在提防着他。 此时一见许常善肩膀动弹,尹常风便知他出手在即,于是,还没等他说完,身子立刻向后退了开去,结果,一下子便避开了他那快似闪电般的一掌。 从许常善出手的速度和力道,尹常风看得出来,许常善已经恢复了功力,禁不住暗自恼火,心道:原来他早就蓄意骗我,此人不除,便消不了我的心头恨啊! 尹常风心中的念头电闪而过,不等许常善变招,立时一跺地面,猱身而上,两只手屈指成爪,前后呼应,锁定许常善的空门,便下了杀手。 许常善一掌落空,立时知道自己的突袭失效,眼见着对方爪影重重,气凝如山,心知只好以硬碰硬了,于是,催动蓄势已久的“火离神功”,展开飞宫掌和尹常风斗在了一起。 他俩同门多年,对彼此的武功都极为熟悉,这一动起手来,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两条人影不住的变换位置,掌风爪影相互纠结,竟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局面。 赫连拓疆虽然憎恨尹常风的无情,可是毕竟血浓于水,眼看着他在凶险之极的掌影中来回穿梭,一颗心禁不住也提了起来,暗道:老东西即便是要死,也该是死在娘的坟前,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被人伤了。 赫连拓疆武功很是不弱,尽管在夜色里,可是视力却还清楚,他看得出来,相斗的俩人武功似乎在伯仲之间,一时半会儿的很难分出胜负来,于是,握紧拳头,聚集起浑身功力,紧紧地盯着围在四周的那些人,心道:无论哪个不要命的冲过来,我便先结果了他! 然而,让赫连拓疆深感意外的是,虽然周围的这些人一个个挥舞着兵刃,嗷嗷直叫,虎视眈眈,但却没有一个人想过来帮助许常善的意思。 尽管如此,但赫连拓疆还是不敢放松了警惕,诺大个身子不住的转来转去,唯恐一个不注意,便有人趁着他没照顾到的时候,加入了战局帮助许常善。 刘寄北躲在一旁,看着两个老魔头争斗的情况,禁不住暗暗诧异,心道:这俩人几日不见,怎的武功倒像是退步了许多,招法虽然还算凌厉,可动作却是不甚快捷,难道是我的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会儿,仍是和之前的感觉一样,不禁有些糊涂了起来。 正当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那种感觉的时候,忽听为首的那个蒙面人捻唇发出一声哨音,接着,便看到所有的蒙面人立时纷纷向后退开。 赫连拓疆大惑不解,于是喝道:“你们这些鸟人为何走了,难道不打了吗?” 他的话刚一说完,立刻觉察到情形不对,原来那位蒙面人退开了之后,并没有散开合围之势,而是各自站定之后,纷纷从身后抽出了弓箭。 此时,墨贴巴已经和为首的蒙面人站到了一处,当她见到其他的蒙面人都已经引弦上箭,便朝着争斗中的许常善喊道:“许大哥你一定要缠住尹常风,宇文训公子马上便来帮你了!” 她刚说完,就见为首的那个蒙面人诧异了一下之后,猛然一挥手,喝道:“放!” 原先已是张弓待射的那些蒙面人立时松了弓弦,顿时,数十支利箭形成一蓬雨,齐齐罩向了正在斗得难解难分的两个魔头以及赫连拓疆。 第二章:除魔(3)【求一下订阅】 【本人新书《时空行者》求收藏、红票、点击】 其实,就在弓弦纷响的时候,尹常风和许常善都已经警觉,无奈俩人已是处在胶着的状态,谁也无法分神查探,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一蓬箭雨已是射到了他们的身前。 正当尹、许二人各自发出几声惨叫的一刹那,那些蒙面人纷纷扔了强弓,蜂拥而上,各自挥舞着兵刃,如同一群饿狼似的,齐齐向着他俩杀来。 赫连拓疆虽然之前便已经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无奈事情发生的太过仓促,一时间让他无法应对,只能一边伸手拨打着射向自己的利箭,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尹常风和许常善纷纷中箭倒下。 看到蒙面人纷纷凶悍的冲了过来,赫连拓疆顾不得自己肩膀和大腿上所受的箭伤,怒吼一声,奔到尹常风身子旁边,也不管他身上中了多少箭,提起来便走。 赫连拓疆受过黄君亲传,“火龙神功”和“霸王锤”都是至刚至猛的武功,此时,恰好又适逢他惊怒交加之际,更是变得凶悍难敌,原本冲着他来的几个蒙面人,被他接连放倒之后,其余的人便牲畜怯意,稍稍退了开来。 赫连拓疆抓住机会,从一个空档中冲出了包围,也不管东西南北,提着尹常风一路狂奔了下去。 有些蒙面人本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追,却听墨贴巴猛然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于是,除了为首的蒙面人之外,其余人等立时向着赫连拓疆逃离的方向追去。 墨贴巴见到别的蒙面人都走干净之后,便对着为首的那个蒙面人笑道:“宇文训公子,今日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不会得手。” 为首的那个蒙面人拉下面巾,露出一张阴郁的脸,挤出一丝邪笑,说道:“我可不敢居功,若不是你这位女诸葛运筹帷幄,事情哪能办得如此顺利,走,咱们看一看许常善,看他死了没有?” 刘寄北一直呆在旁边,眼见着赫连拓疆中了两箭,本有心帮忙,可是看到赫连拓疆仍是勇不可挡,便按捺住恻隐之心,心想先看一下再说,假如赫连拓疆真的出现了危险,那时再出手也不迟,可是不一会儿的功夫,赫连拓疆已是突围而去,虽然那些蒙面人追了过去,但是,刘寄北知道,凭着赫连拓疆的脚力,那些蒙面人应该追不上他。 赫连拓疆走了之后,刘寄北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为首的蒙面人身上,见其撤去了面巾,认出他正是宇文训。 刘寄北看到墨贴巴似乎和宇文训很是熟络,立时不自觉的回想起妙月神尼探访大冢宰府的经历,暗道:难道妙月神尼在大冢宰府中见到的那个和宇文训呆在一起的女子,便是墨贴巴? 随后,他又忖道:据妙月神尼诉说,那一日她见到宇文训曾和那个女子商量,难道就是为了今天的事? 刘寄北心里疑惑不解,于是继续呆在旁边窥探。 墨贴巴听到了宇文训的话后,显得十分乖巧,柔顺的点了点头,傍着宇文训来到了趴在地上的许常善旁边。 此时的许常善虽然受伤很重,不过,由于他功力深厚,还没有咽气,当他听到有人走了过来,便缓慢的扭回头看了看。 宇文训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许常善的脸颊,笑道:“没想到吧,三师爷,你也会有今天?” 许常善后背中了七八箭,只能趴着说话,他勉强的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这是墨贴巴的主意吧?你叫她过来。” 墨贴巴从宇文训的后面闪了过来,皱着眉叹道:“许大哥,你受的伤重不重?” 许常善苦笑一声,斜着眼看着墨贴巴说道:“还是二师兄说的对,你果然是个贱人,一个杀人不见血的贱人。” 宇文训“啪”的一下,打了许常善一个嘴巴,怒道:“还敢口出不逊,别以为你是我三师爷,我就不敢打你?” 许常善舔了舔嘴角,叹道:“你应该是我的三师爷!”随后不再理他,对着墨贴巴说道:“看在我当初救你一命的份上,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设计出来的?” 墨贴巴怜惜的说道:“看你流了好多的血,别再说话了,要不然命就保不住了。” 许常善静静的看着墨贴巴一会儿,随后把脸在地上挪动了一下,说道:“人比花娇,心比蛇毒,用在你身上,再也贴切不过了。” 宇文训作势又要打,却被墨贴巴拦住,只听她叹道:“其实我真的不愿伤你,可是,你对我一直也没安着好心,所以我只好用这个法子保护自己了。” 许常善惨然一笑,叹道:“想不想知道我的一个秘密?” 墨贴巴没有吱声,宇文训却是好奇地问道:“你都死到临头了,就别把秘密带到阎王殿了。” 许常善没有搭理他,而是看着墨贴巴说道:“你想不想知道?” 墨贴巴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你说吧,我在这里听着呢。” 许常善古怪的一笑,咳嗽了两下之后,柔声说道:“其实,我不能人道。” 墨贴巴啐道:“你说这事干什么,真是羞死人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好似害羞的向后退了两步。 许常善忽然对着宇文训问道:“你觉得这件事羞不羞人呢?” 宇文训一愣,随后笑道:“是够羞人的,一个大男人,却是不能人道,真是白活了。” 许常善诡异的一笑,喘了几口气,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让墨贴巴走吗?” 宇文训不解的问道:“贪恋她的美色呗!”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墨贴巴之后,回过头来对着许常善笑道:“三师爷,我也告诉你个秘密啊!” 许常善眼光望向他的后面,口中却道:“你能有什么秘密?” 宇文训低声邪笑道:“三师爷,你知不知道,我的人道可是很厉害的噢!” 许常善眼光开始涣散,虚弱地笑道:“是吗?不过,我看你的人道再厉害,也是没用了。” 宇文训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我的怎??????”他说到这里,忽然感到十分诧异,原来在他的胸前竟是多出了一截剑尖。 他本能的向后看了一眼,却见墨贴巴满脸惶恐的站在那里,于是愕然地问道:“是你干的?” 墨贴巴很无辜的点了点头,叹道:“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悄悄话吗?” 宇文训感觉很虚弱,以及无法蹲在那里,于是一屁股坐了下来,咳嗽了两声,说道:“怎会不记得,那天尹常风走了之后,你一共嘱咐我办了三件事,一件事是让我去趟府中的药库,拿一些黄藤回来,掺在尹常风拿得那些草药里面,以此来勾起许常善对尹常风的误会;第二件事是让我找一个机会,接近许常善,把事先编造的尹常风对你不规矩的行径透露给许常善,从而加深他俩之间的误解;第三件事????咳咳咳!” 他说到这里,气有些不够用,紧密的咳嗽了一阵儿之后,擦了擦嘴角边的血渍,缓了一缓才道:“这第三件事是让我弄一把好的短剑给你,用以防身。”他说到这里,禁不住泛起了苦笑,看了看胸前的那一截剑尖,自嘲道:“真是自作虐不可活,看来它便是那把短剑吧!” 墨贴巴点了点头,语气冰冷的说道:“你不问问我为何要这样做吗?” 宇文训一边咳嗽,一边低笑道:“还用问吗?你这样做一定是又勾搭上了别的男人,为了脱身,所以才把我杀掉。” 墨贴巴鄙夷的说道:“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有那种想法,实话告诉你,自从我主动的接触你的那一天开始,我便想杀了你。” 宇文训叹道:“你为何这样恨我,难道我们原先有仇吗?” 墨贴巴向四周看了看,又仔细地听了听,见到仍是没什么异常,这才说道:“自从我被许常善捉回来之后,他说什么也不放我走,我偷偷地跑了几次,可还是被他捉了回来,最后弄得我没有法子,只能乖乖地呆在府里,不过,我虽然表面上顺从着他,可心里却一直在想着怎么能逃出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离着宇文训远远地蹲下身子,接着说道:“后来,我无意中看见了你,那时候,你正在调戏府里的一个丫鬟,我呆在旁边便想,这是一个好色之徒,如果迷惑你,或许能够帮我逃离许常善的掌握。” 宇文训虚弱的叹道:“本来我还以为天上掉下来一个大美人呢,没想到却是一个祸水,唉,我真是有眼无珠。” 墨贴巴娇笑道:“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投其所好而已,如果你能够洁身自爱,不那么好色,我再怎么勾引你,你也不会上钩的,所以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本应该没什么可后悔的。” 宇文训点了点头,接着一皱眉头,说道:“好疼也好冷,没想到死到临头竟是这种感觉?” 墨贴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许常善,接着对同样垂死的宇文训说道:“其实你也不用怨我,假如我不杀你,你便会成为第二个许常善,把我带回到府里,一定不会让我恢复自由身,所以,为了不让人再一次囚禁我,我只好不得已而为之了。” 第二章:除魔(4)【求一下订阅】 【本人新书《时空行者》求红票、点击、收藏】 刘寄北呆在一旁,接连看到突发诡异的事情,倍感震撼,他一边听着别人的对话,一边想道:墨贴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假如她没有杀掉宇文训,而是跟着他回到了大冢宰府,其后果不言而喻,只不过她行事的手段太过于毒辣,何必非要杀了宇文训呢?只需趁着他不注意,随便拿个什么东西,一下子把他打晕不就可以了吗?然后一走了之,谁又能找得到她,唉,她这样的做法,恐怕迟早会遭报应的。 这时宇文训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一双眸子半睁半不睁,显见是活不成了,墨贴巴忽然站起身来,来到了许常善的身旁,见他仍有气息,便蹲下身子,说道:“你好歹也算救过我,看着你难受,我真是于心不忍,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她说完之后,竟是伸出一只小手,掐住了许常善的咽喉,使劲一捏,只听一声喉头碎裂的动静,许常善顿时一蹬腿儿,气绝身亡。 刘寄北在一旁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心道:这个女子真是够狠的,杀人的时候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谈笑间便夺人性命,太可怕了! 他忽然有一种十分憎恨的感觉,直想站起身来,显露形迹,将墨贴巴除掉,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先看看再说。 墨贴巴结果了许常善之后,又看了看宇文训,说道:“你这人虽然又好色,又狠毒,不过,对我总算是也帮了不少的忙,反正你也活不成了,那你就最后再帮我一次吧!” 宇文训虽是不能再说话,可是耳朵并没有失灵,他斜着眼睛看着墨贴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墨贴巴笑了一笑,说道:“你的那一帮手下迟早会回来的,如果他们发现了你的尸体,一定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所以,我只好弄些假场面糊弄他们。” 宇文训喉间发出低低的“咕咕”叫声,似乎在问:“你究竟想怎样?” 无奈他被短剑刺了个对穿,早已经是满嗓子的鲜血,虽有一肚子的话,却是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 墨贴巴不理他,来到了他的背后,握住剑柄,使劲一拔,顿时从他的身体里把剑抽了出来。 宇文训歇斯底里的发出一声低吼,身子一软,也一命呜呼。 旁边的刘寄北不忍再看,将面孔伏在草丛里,心道:虽然她杀的都是恶人,可是,手段实在是残忍,如果将她放走,真不知还有多少人毁在她的手里? 刘寄北随后又记起当初在白虎堂的时候,便可以杀了墨贴巴,可是由于匠拔佩帅临终时的遗言,结果将墨贴巴放走了,尽管当时春巴菍好生不愿意,可是由于他的规劝,春巴菍最终没有阻拦,不过,当时他曾向春巴菍许了愿,答应她如果日后遇到了墨贴巴,便绝不放过她。 想起了这件事情之后,刘寄北打定主意,今夜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墨贴巴一走了之。 墨贴巴看到宇文训也死于非命,便一手拿着短剑,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他前胸和后背的伤后,随后,握住短剑,由他胸前的伤口捅入,直至剑尖从他背后的伤口冒出来,这才满意,紧接着她松开剑柄,一手抓住宇文训的领子,把他拖到了许常善的边上。 她站在宇文训和许常善的尸体间,想了一会儿之后,便蹲下身子忙活了起来,等到她把一切弄妥之后,这才直起身子,站起来,拍了拍手,低声自语道:“如此便像了。” 刘寄北看到这里,心中更是感到震撼,暗道:此女的心机匪夷所思,竟然把许常善和宇文训之间的情形,弄得跟同归于尽似的,真让人好生敬畏。 他看到这里,知道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于是悄悄的站起身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墨贴巴的身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说道:“都安排完的吗?” 墨贴巴顿时身子僵硬,随后异常惊恐的回过身来,口中同时应道:“谁?” 刘寄北冷冷的说道:“是我,刘寄北!” ?????????????????????????????????????????????????????????????????????????? 宇文神举站在揭水陂的水边,背着手向北面望着,心道:“如今都快到子时了,刘寄北怎的还不见踪影?难道他爽约了吗?” 他想到这里,回头看着高颖,问道:“高兄弟,你说都这么晚了,刘寄北还会来吗?” 高颖走到宇文神举身边,说道:“我了解刘大哥的为人,他既然答应前来,便绝不会食言,除非他遇到了脱不开身的事情,否则他一定会来的。” 宇文神举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觉着。” 他抬头望了望略有些朦胧的月色,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几天来月色一直很好,虽不是满月,却也光亮可人,唯独今夜却有些薄云,遮遮挡挡,显得有些朦胧,你说那些刺客会不会就在今晚便去刺杀贺若敦啊?” 高颖摇了摇头,说道:“请恕在下直言,对于这事在下也不能确定,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刚知道了这件事,便让日客额和樊继能火速的返回到凤栖原,前去通知贺若敦,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能不能赶在刺杀的前面,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宇文神举颇有同感的说道:“好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高颖见他话中有话,不禁迟疑地问道:“将军似乎满腹心事,又无从宣泄,如果觉得高颖是一个可信之人,可否舒畅胸怀,吐露一二啊?” 宇文神举笑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心思竟是如此细腻,既然你问到了这里,那我不妨和你说一说。” 高颖也笑了,说道:“诚惶诚恐,洗耳恭听。” 宇文神举瞥了一眼随同而来的那些亲兵,见他们都站得远远的,自己这边的说话,他们并不能听到,于是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宇文护为什么这般难为我吗?” 高颖奇道:“朝中上下谁不知道将军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既然宇文护对皇上不满,自然会累及将军了。” 宇文神举摇了摇头,叹道:“其实这只是其一,宇文孝伯也是皇上的近臣,可宇文护对他却不甚防备,你知道为什么吗?” 高颖莫名其妙,叹道:“请恕在下愚钝,不能明白其中奥妙。” 宇文神举微微一笑,说道:“你知道我和宇文孝伯是什么关系吗?” 高颖答道:“据我父亲说,宇文孝伯是宇文深的儿子,而将军好像又是宇文深的堂弟,以此推断,宇文孝伯该称将军一声叔父。” 宇文神举点头道:“正是如此,由于我父亲常年领兵在外,所以,我和兄弟宇文神庆总是没人照料,亏得堂兄宇文深时不时的接济,要不然我和神庆真不知会过得多惨呢?” 他说到这里,轻轻叹道:“我堂兄这人虽是慷慨豪侠,却不失圆滑,既做得高官,又处处逢源,就连宇文护也对他另眼看待,所以,就算是宇文孝伯和皇上亲近,可是宇文护碍于堂兄的面子,也不会对其怎样,然而我便不同了??????” 宇文神举说到这里,忽然问道:“我和你认识多时,尚不知令尊是谁,刚才听你言谈之中,令尊似乎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想来也定是个非凡人物?” 高颖一笑,说道:“家父名讳高宾,曾在独孤信麾下听事。” 宇文神举“哦”了一声,似乎并不知道高宾是谁,高颖也不介意,随口问道:“将军似乎对宇文和也颇有微词,不知是什么原因?” 宇文神举淡然说道:“就在七年前,西魏直州人乐炽、洋州人黄国等叛乱,太祖宇文泰委派宇文护和我父亲显和公以及贺若敦率领人马前往直州平乱,不料宇文护一意孤行,不听我父亲和贺若敦的警告,中了叛军的埋伏。”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叹道:“西魏军大败之后,除了贺若敦留在直州继续抵御叛军之外,宇文护和我父亲一起带着残军回到了长安,结果宇文护把战败的责任都推脱到我父亲和贺若敦的身上,孝静帝摄于宇文护是太祖亲侄儿的身份,只得罢免了我父亲的官职,并且把贺若敦的官职也降低了许多,没过了多久,我父亲因此便郁郁而终。” 高颖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宇文护既为难将军,又痛恨贺若敦,真想不到其中另有隐情。” 宇文神举又摇了摇头,说道:“宇文护唯恐我翅膀硬了,向他报父仇,这只是其二。” 高颖越听越觉得复杂,禁不住叹道:“难道还有第三个原因,让他如此敌视将军吗?” 宇文神举神秘一笑,说道:“这其三吗????????” 他欲言又止,面色一整,蹙着眉问道:“高兄弟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高颖一怔,连忙凝神倾听,果然听到了一阵由远而近的奔跑声音。 宇文神举连忙拉着高颖退到了亲兵之间,四下低声吩咐道:“先躲起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朝这边来了?” 于是,众人各寻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第三章:诱杀(1) {新书《时空行者》求支持} 宇文神举和高颖藏在一处土丘后面,前者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来人脚步凝重,似乎受了伤?” 高颖点头应道:“该不是刘大哥!如果是他的话,步履该不会如此沉重,另外,来者脚步声杂乱,很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俩人屏住呼吸,借着朦胧的夜色,向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仔细盯着。 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沿着揭水陂湖岸边上,由南向北来了俩人,相互搀扶者,脚步踉踉跄跄。 其中一个一边跑着,一边说道:“樊兄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便能见到宇文将军了。” 高颖和宇文神举对视了一眼,后者讶然道:“怎么是日客额和樊继能?” 说话间,宇文神举和高颖站起身来,迅速的来到了那俩人前面,拦住去路后,宇文神举当先问道:“你们二人这是怎么了,为何去而复返?” 来的那俩人正是日客额和樊继能,当日客额一看宇文神举等人,顿时身子一软,随同搀扶者的樊继能双双瘫坐在岸边,接着,日客额喘了几口粗气,说道:“可算到地方了,樊兄受了重伤,你们先看一看他的伤势!” 高颖连忙蹲下身子,仔细察看了樊继能的伤势,随后一边招呼两名亲兵给樊继能包扎伤势,一边叹道:“他身上大大小小受了数十处刀伤,恐怕是没救了。” 日客额挣扎着来到樊继能身旁,见他入气少,出气多,表情僵硬,心知他活不成了,禁不住落泪道:“若不是他死命的护着我,只怕我也难逃一死,如今总算逃了回来,可他却??????” 说到这里,他抹了一下眼泪,抬头朝着宇文神举说道:“将军早做准备,咱们要赶紧的回到凤栖原,否则便怕来不及了。” 宇文神举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日客额冷静了一下,随后坐在地上,说道:“我和樊兄奉了将军的命令,急速的赶回凤栖原,谁知刚过了龙首原,便遇到了风云八骑。” 宇文神举“哦”了一声,隐约之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禁不住问道:“他们不在贺若敦的军营呆着,跑到龙首原干什么?难道是三十六天罡诱使所致?” 日客额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当我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之后,还没来得及返回凤栖原,便遭到了贼人的围攻。” 高颖一呆,疑惑的问道:“难道除了三十六天罡之外,还有别人吗?” 日客额叹道:“贼人数目众多,不下五六十人,除了三十六天罡之外,应该还有别的人。” 宇文神举沉吟了一下,问道:“你俩是怎样脱身的?” 日客额道:“我俩和风云八骑中了埋伏之后,殊死抵抗,可是贼人众多,而且武功高强,我们这十个人自是抵挡不住,于是我俩和风云八骑向北败走,途中经过一处林地,风云八骑便建议我和樊兄下了坐骑躲起来,然后他们带着我俩的马匹引开了贼人,如此我和樊兄才算脱了身。” 宇文神举点了点头,又问道:“风云八骑可有人受了伤?” 日客额叹道:“老六杨云空和老八赵景云受了轻伤,别人倒还好说。” 高颖问道:“知不知道风云八骑把那些贼人引向了何处?” 日客额道:“他们大致的方向是朝着滈水下去了。” 宇文神举有些无奈的说道:“风云八骑果然不失忠义之风,他们故意把贼人引到了凤栖原相反的方向,那是怕他们一旦遭遇了不测,那伙贼人再反过头去对付贺若敦。” 高颖赞同道:“他们如此一来,就算是逃脱不了贼人的毒手,可是,也能够为咱们尽早的通知贺若敦赢得了时间。” 宇文神举吩咐人把樊继能搬上坐骑之后,扶起日客额说道:“我看你也受伤不轻,不知能不能禁受起鞍马劳顿,如果不行,我便安排人护送你慢慢行走。” 日客额挺起胸膛,说道:“事态紧急,些许小伤算不上什么,将军尽管吩咐便是。” 宇文神举邹了邹眉,叹道:“既然这样,咱们便赶紧返回凤栖原。” 日客额道:“那还等不等刘寄北了?” 宇文神举又叹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的通知贺若敦,别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吧!” 高颖朝着长安的方向看了看,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正该如此!” ??????????????????????????????????????????????????????????????????????????? 身后蹄声如雷,风云八骑的老二王云奴两腿紧紧夹住马腹,一手牵拉着日客额留下坐骑的缰绳,一手把项羽刀按在马背上,扭着头对着旁边的老大李云喜说道:“大哥,咱们再往前赶便要到滈水的河汊子了,与其这般像兔子似的被人追赶,倒不如索性回过身来与他们拼了。” 李云喜催动坐骑,回过头看了看,但见朦胧的月色下,一匹匹马上人头攒动,禁不住感到迟疑,淡淡的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咱们已经有两人受伤,如果扭回身再去缠斗,我怕兄弟们承受不住啊!” 另一边的老四刘思云忽然勒住马缰绳,胯下坐骑顿时前蹄腾空,发出一阵嘶鸣,只听他悲凉的说道:“大哥,咱们找了三十六天罡这么久,无论他们是不是特意的,今夜总算是遇上了,当年的妻儿之仇怎也该报了吧!” 其余众人一看刘思云不再走了,也都锁定坐骑,受了伤的老六杨云空看了看老八赵景云,说道:“老八你怎么说?难道咱们便这样跟个丧家犬似的,一路逃跑吗?” 赵景云挥了挥手中的项羽刀,大笑道:“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大哥,咱们别走了,干脆和他们拼了吧,就算是战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二王云奴松开了空马的缰绳,抬起一脚踹在了马屁股上,笑道:“赶紧滚蛋,大爷今夜宁可战死,也不愿带着你逃了。” 李云喜眼见着敌人越来越近,禁不住还有些踌躇,说道:“三十六天罡故意在凤栖原留下痕迹,引领我们到了龙首原,这里面分明是有诡计?????” 王云奴截断李云喜的话说道:“大哥别再说了,咱们又都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那伙兔崽子的诱敌之计,不过,还是老八说得好,咱们错就打错上来,男儿汉血洒疆场,与敌俱尽,岂不也是轰轰烈烈,何必想那许多!” 此言一出,除了李云喜之外,其余人等尽皆摇刀喊道:“血洒疆场,与敌俱尽!” 李云喜见到如此,也是热血沸腾,不由得也松开了樊继能坐骑的缰绳,拍了拍马背,说道:“你也走吧,但愿你的主人现在安全了。” 接着,他一磕马镫,调转坐骑,面向来时的方向,看着快到面前的追兵,仰面发出一声厉啸,高举着项羽刀,说道:“兄弟们,来呀,杀他个人仰马翻!” 随后,就见李云喜猛的用刀背一抽马屁股,口中森冷的喊了声“杀”,那匹坐骑顿时如利箭一般蹿了出去,带着李云喜直向着追兵冲来。 剩下的那七个人一时间都是热血盈怀,纷纷举起项羽刀,催动胯下战马,口中发出怒吼,尾随着李云喜直直冲了过去。 这一次围堵风云八骑的除了三十六天罡之外,还有一些是宇文护招募的江湖高手,他们眼见着快要追上风云八骑的时候,却见风云八骑竟然掉头冲了过来,一时间都有些惊诧,倒是支天魁及时看出了门道儿,大喝道:“不要慌,风云八骑这是狗急跳墙,大家摆好阵势,尽数把他们捉了。” 话音未落,李云喜已是首先冲到,原先高举的项羽刀就着马势,对着面前的敌人便是一刀斩下。 首当其冲的那人本也是一方巨盗,擅使一柄长枪,眼见着对方刀势迅猛,急忙横枪招架,岂知李云喜手里的项羽刀乃是百炼精品,刃口极是锋利,一下子竟然把枪杆削断,并且刀势如虹,连带着把那人的半个头颅也砍了下来。 尸首落地之后,那马尚是不知所措,徘徊在主人的尸首旁边,踌躇不去。 李云喜一刀斩了一名高手,胯下坐骑毫不停留,就在人喊马嘶中,全然不顾生死,四下里砍杀了起来 王云奴等人一看到李云喜如此彪悍,都忍不住纵声狂啸,纷纷冲了进来,各擎手中项羽刀,亡命的厮杀了起来。 支天魁眼见对方气势升腾,禁不住也泛起了急,拖着陌刀,催动坐骑,直取李云喜,并且口中喝道:“鼠辈休走,看刀!” 说话间,马急人快,到了李云喜旁边,一刀兜头便朝着李云喜砍来。 李云喜久经战场,习惯了群战,尽管迎对着马前的敌人,可是,眼角余光却已瞭见从斜刺里冲过来的支天魁,见他从自己脑后下了手,禁不住大怒道:“匹夫龌龊!” 第三章:诱杀(2) {新书《时空行者》求支持} 正当李云喜打算出刀拦截的时候,恰好老四刘思云赶了过来,一刀横亘而出,架开了支天魁凌厉的一刀,并且就势反手一顺,项羽刀泛着森冷的寒光,斩向支天魁的脖子。 支天魁一低脑袋,躲过了项羽刀,双腿一夹马腹,和李云喜错马而过,然后回头冷笑道:“朋友也好,匹夫也罢,今夜你们兄弟一个也别想活命。” 李云喜一刀劈退了面前的对手,把项羽刀扛在了肩上,大笑道:“如果我们死了,你们也别想活命,有种的过来,咱们不死不休。” 支天魁冷冷一笑,说道:“匹夫之勇,何须狂妄。” 他说完之后,竟然喝退战马,朝着旁边人一挥手,说道:“给我拿下,无论死活,都有重赏!” 旁边的人吆喝连连,顿时把李云喜兄弟八人围了起来,一个个气势汹汹,各举兵刃,看情形似乎已是急不可待。 果然,随着支天魁一声号令,无论是三十六天罡的人,还是招募的那些江湖亡命之徒,立刻催动坐骑,蜂拥而上,如同一只只抢食的恶狗,嗷嗷乱叫,悍不畏死。 一场血腥的战事就此发生,没过了多时,双方已是个有死伤。 风云八骑尽管人人骑术精湛,刀法不凡,可是面对众多凶悍的敌人,还是先后折损了老五陈云飞和老六杨云空。 而剩下的六个人,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尤以老八赵景云为重,不仅胸口中了一刀,并且,还失去了一条左臂,他气息奄奄的伏在马背上,如果不是老三张云友死命的护卫着他,只怕也早就没命了。 另一边的支天魁等人也是受了重创,三十六天罡阵亡大半,其余那些江湖人物也是所剩无几。 支天魁手捂着受伤的左肋,心道:没想到风云八骑还是这么强横,早知如此,便该多带些人来,若是那样的话,我的兄弟也不会死伤得这么多了。 他虽然有些后悔,但知道今夜务必要把风云八骑清除干净,所以,他顾不得难过,松开了捂住伤口的手,朝着剩下的那些人喊道:“风云八骑已经是强弩之末,弟兄们快上,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本来,支天魁这边的人由于死伤众多,剩下的大多有点怯场了,可是当他这么一招呼,一时间又都来了精神,呼号乱叫,如同苍蝇似的向着风云八骑聚拢了过来。 支天魁见到自己的话生出效用,禁不住暗自窃喜,紧紧盯着李云喜等人,心道:看来今夜新仇旧恨都可以解决了。 高兴之余,他又有点疑惑,忖道:除了风云八骑之外,还应该有两个人,可是那俩人怎的没了影踪,多半是在半道上跑了? 李云喜一手扯住缰绳,一手执刀,看着又聚拢过来的敌人,心道:老五和老六都已经阵亡,老八也不知生死,难道说今夜我们风云八骑真的都要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仰天发出一声悲啸,随后一挥手中的项羽刀,迎着赶到马前的三十六天罡中的老四支天闲说道:“来得好,赶紧下去给我兄弟陪葬!” 说完之后,不待对方的陌刀劈过来,他已是猛收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那匹马顿时人立而起,两只后腿“蹬蹬蹬”连着向前迈了几步,随后,那匹马一声嘶鸣,两条前腿倏然落下,竟然踏在了支天闲坐骑的脑袋上。 顷刻间,支天闲人仰马翻,就在其魂飞跌落的时候,李云喜看准时机,一刀把他斩为了两顿。 这一下顿时惹得王云奴等人热血沸腾,只听他们赞了一声好之后,各自挥舞项羽刀,和逼过来的敌人斗在了一起。 又是一阵亡命的厮杀,随着这一轮过后,风云八骑除了李云喜、王云奴以及刘思云之外,全部阵亡。 而支天魁那一边也好不了多少,三十六天罡只剩下八个人,其他的那些江湖汉子能够活命的也是寥寥无几。 看到了这个局面,支天魁大是后悔,心道:本想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剪除了风云八骑,谁料想今夜竟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我们就算赢了,恐怕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随后,他又想道:风云八骑已是被我们引开多时,按理说康居南应该趁着这个机会,率领“昭武神兵”前去刺杀贺若敦了,若真如此,我们即便是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想到了这一点,支天魁禁不住萌生了退意,可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忽听一声哨响,紧接着从周围涌出了不少的黑衣汉子,为首的竟是一个如同魔神般的大汉。 ????????????????????????????????????????????????????????????????????????? 墨贴巴嘟着嘴,一边很不情愿的走着,一边对着刘寄北说道:“你这样绑着人家,让人家怎能走得快?” 刘寄北拉着布绳的一端,回过头来笑道:“我就是怕你走得太快了,所以才绑了你的双手,如果你觉得绑的松了,我倒是可以帮你紧一紧。” 墨贴巴停住脚步,朝着朦胧的旷野看了看,叹道:“早就知道你是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可是,却没料到你的心肠竟是这般冷硬,也不知春巴菍怎会看上你这样的人?” 刘寄北也停下脚步,淡淡的说道:“有俩人倒是对你怜香惜玉,可如今却是冰冷的躺在了一起。” 墨贴巴面不更色,淡淡的说道:“那也怪不得我狠心,谁让他们心怀不轨了,再说了,我虽然是一个弱女子,难道就应该任人欺辱不成?” 刘寄北叹道:“如果你是一个弱女子,那我们这些男儿汉可真的应该感到汗颜了。” 他说到这里,抖了抖手中的布绳,冷冷的说道:“别磨蹭了,都这会儿了,荒郊野外的,不会再有奇迹出现。” 墨贴巴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我知道你想去找心上人领功,可也不必如此着急啊!” 刘寄北笑道:“就说你不是一个弱女子了,如此的神机妙算,简直十个大男子都不如你。” 墨贴巴被捆绑着双手,跟着刘寄北继续往前走,感到十分的不甘心,暗道:老天爷待我也够苛刻,刚出了火坑,便掉到了冰窖。 她瞄了瞄刘寄北的背影,忖道:这个人心思刚硬,而且还是春巴菍的相好,如果被他带了回去,一定不会饶了我,看来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想个办法,怎的也要从他的手中逃出去。 她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见到刘寄北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是在夜里,但是她发现,刘寄北的眼神中竟是没有一丝感情,禁不住心神一颤,暗自叹道:如此一个心寒若铁的人,该怎样对付他呢? 墨贴巴见到刘寄北一路朝南而走,心中感到疑惑,忽然问道:“你这是带我去哪?难道不是回长安吗?” 刘寄北头也不回地应道:“谁说我要带你回长安了?你只管跟着便是了,假如想动什么歪脑筋,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墨贴巴娇笑道:“真看不出来,你比柳下惠还要矜持?” 刘寄北油然道:“哪里,哪里,柳下惠是个光棍儿,在下可不如他。” 墨贴巴见他说得有趣,竟然“扑哧”一笑,随后叹道:“只要你不嫌烦,无论你带着我哪里,我都跟定你了。” 刘寄北心中一哆嗦,连忙答道:“还是不必了,我可不想死在荒郊野外!只要见了春巴菍,把你交给她,我便算大功告成,日后无论你生死,我都不愿再见到你了。” 墨贴巴恨恨的道:“好一个狠心的人!” 她嘴上是这般说,心中更是感到无奈,暗道:看来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依着此人的性情,这一次恐怕很难在他手里逃脱了。 俩人走了一段路,刘寄北停了下来,看了看周边的环境,心道:走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到了揭水陂,难道是我走错了? 墨贴巴见他停下来思索,便问道:“你走走停停的,究竟是想把我带到哪里?” 刘寄北没有搭理她,抬头望了望天空,辨别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忽然间醒悟,暗道:这一道上只顾着怎样防备墨贴巴了,却不料走错了地方。 原来,刘寄北只记着揭水陂在长安城的西南,所以他一直朝着这个方位走,然而走的角度竟然大了许多,有点太靠西了,结果错过了揭水陂。 刘寄北心道:多亏我及时察觉,否则再往前走,恐怕便要到了昆明池。 刘寄北收拾起沮丧的心情,对着墨贴巴苦笑道:“看来真是一心不能二用,刚才只顾着跟你说话,竟然把道儿都走错了。” 墨贴巴在黑暗中,眼珠转了转,嗔道:“那也不能怪我,谁知道你要去哪里啊?” 刘寄北心中长起记性儿,不再和她贫嘴,拉了拉布绳,淡淡的说道:“走吧,过一会儿,你便知道去哪了。” 第三章:诱杀(3) {新书《时空行者》求一切支持} 墨贴巴一跺蛮靴,往回拉扯布绳,不服气的说道:“我一个女儿家,在荒郊野外走了半夜,你不疲乏,我还有些累了呢,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让我歇一歇吗?” 刘寄北冷冷的说道:“我够有同情心了,要不然早就把你杀了,哪还会带着你到了这里?” 墨贴巴心中一寒,暗道:也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听他的语气,倒像是真的,看来先不要惹怒了他。 想到这里,她“扑哧”一笑,嗔道:“真是没有一点男儿汉的风度,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既然你想走,那咱们就走呗!” 说完之后,她朝着刘寄北凑了过来,刘寄北见状,连忙抬脚赶路,心道:如此妖孽,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俩人走了还没有几步,刘寄北忽然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森冷的对着墨贴巴低声说道:“前面有人过来了,你不要说话,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墨贴巴心中涌起寒意,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听到,刚想询问,却看到夜色中刘寄北的眸子一片冰冷,赶紧闭上了嘴巴,也不管刘寄北看见看不见,连连点头,并且低声说道:“那好吧,反正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怎么样全听你的也就是了。” 刘寄北没有应答,带着她隐藏在草丛中,朝着东南方向望着。 由于不得已之下,刘寄北和墨贴巴挨得很近,鼻翼中充盈着她香醇的体味,情不自禁的心神一荡,于是赶紧摄住心神,暗自叹道:此女天生便是男人的克星,对她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被其所害。 墨贴巴见到刘寄北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立刻知道了他的用意,禁不住心中一动,暗道:还以为他是座冰山呢,原来也有破绽。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她的心中更是升起了一丝鄙夷,暗自打定主意,一旦得到机会,定要展开全身媚术,即使刘寄北是块铁,也要把他变成绕指柔。 刘寄北凝神倾听,他不是故弄玄虚,事实上他真的听到了有人朝着自己这边来了,凭着他的判断,来人应该不少于三十个,而且各个步履轻盈,显然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俩人等了一会儿,墨贴巴见到还是没有人影出现,禁不住疑惑起来,暗道:他是不是在装神弄鬼啊,表面上装的跟个正人君子似的,实际上也是和其他的男人一样,见到我之后,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故意编了个瞎话,骗我和他呆在一起,借此机会好和我亲近啊? 她想到这里,便盯着刘寄北的侧脸看了看,但见他一脸的凝重,并没有显现出什么异常,不由得感到有些失落,暗自叹道:难道是我想错了,他真的听到了什么动静? 正当墨贴巴思忖间,忽然,隐约听到有说话声传了过来,于是,她撇下胡思乱想,静了静心神,仔细的听着。 虽然听得不是太真切,但是,传过来的声音仍是能够让她知道说话人的意思。 只听一个人正一边走来,一边说道:“有三十六天罡和那伙江湖汉子对付八个马夫就已经足够了,何必这般劳师动众呢?” 另有一人笑道:“二哥的话虽然不错,但是‘小心行得万年船’,况且风云八骑的安危关系到贺若敦的性命,咱们还是谨慎点好。” 再有一人木然的道:“二哥你哪都好,就是太粗心,对什么都不在乎,咱俩千里迢迢的赶到了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帮助老四吗?假如今夜有了什么差错,你叫他在大冢宰的面前如何立足?” 先前说话那人不耐烦的说道:“行了吧老三,我可不认识什么独孤楷,这一次冒着被大哥责骂的风险,前来长安帮忙,可全都是为了你。” 最后说话那人闷哼一声,没有反驳,倒是第二个说话的人打了个哈哈,说道:“不管怎样,咱们来都来了,怎也要把事情办得稳稳当当,否则,先不管老四满不满意,只是你们黄家便会很没面子,我说得对不对啊,二哥?” 最先说话那人瓮声瓮气的说道:“在你们六个结义兄弟之中,就属你马经天最会说话,别看平日里破衣啰嗦的酸儒样,到了要紧的时候,却是心明眼亮,一肚子坏水儿。” 第二个说话的那人顿时没了言语,只是淡淡的干笑了几声。 刘寄北伏在草丛中听得清楚,心道: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撞见了他们,听着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去给三十六天罡帮忙,难道三十六天罡已经开始对付风云八骑了吗? 他想到这里,忽然间觉察到身边的墨贴巴动了一下,于是侧过脸看去,只见她两只眼睛在夜色里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禁不住暗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将她制住再说。 主意打定,不待墨贴巴有所防备,已是运指如风,顷刻间便锁定了墨贴巴的血脉,不仅让她无法说话,更是使她动惮不得。 这一下倒是大出墨贴巴的意料,一双凤目瞪得溜圆,恨恨的瞥着刘寄北,那意思好像在说:该死的,你这是干什么? 刘寄北朝着她淡然一笑,满脸的不以为然,看得墨贴巴只想吐血。 刘寄北从墨贴巴的身上收回目光,盯着由远而近的人影,一边回想着妙月神尼跟他说过的话,一边思忖道:看来黄鼎和黄鹰俩人脱离了黄君之后,定是找到了马经天,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可是,马经天不是受了宇文护的嘱托,只负责调查粮草的事情吗?怎会又参与到了诱杀风云八骑的事情中来了,难道那天慕容三庄听到的话不全,亦或是宇文护后来又做了重新安排?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到原本影影绰绰的人影逐渐的变得清晰,细细辨认之下,果然是黄鼎和黄鹰兄弟伴着马经天,以及三十多个黑衣汉子。 黄鼎在离着刘寄北约摸十余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侧着身子对着马经天说道:“你确定那些马夫是朝着滈水的方向去了吗?” 马经天回过头去,点手叫过一名黑衣汉子,说道:“他叫姜不同,乃是青城道门的弟子,只不过后来跟了我,可以算是我的亲信,他一直混在了跟随三十六天罡的那些江湖汉子中,二哥如有疑问,尽可问他。” 黄鼎鄙夷的说道:“青城道门还真是人才辈出!小子你过来,某家问你,那些马夫真的朝着滈水鼠窜而去吗?” 黑衣汉子姜不同似乎很是害怕黄鼎,闻听之后,竟是往后退了两步,随后才道:“回二爷的话,小人本来也随着支天魁他们追剿风云八骑,不过,因为事先受了马先生的嘱托,所以,没追出多久,便趁着人不注意,从那些江湖汉子中溜了出来,把整个事情禀告了马先生,小人说的话句句属实,风云八骑带着人确实是朝着这边逃了。” 黄鼎疑惑的问道:“既然你说的是真话,可是,咱们走了这么久,为何还没有见到他们?” 姜不同惶恐的答道:“这个小人便不知道了,也许还没有追到地方吧?” 一旁的黄鹰忽然说道:“二哥不要问了,再往前走一段不就知道了,你何必难为他呢?” 黄鼎哂道:“你们就是爱多管闲事,既然宇文护只让你们调查粮草的事情,何必放着觉不睡,来趟这浑水呢?” 马经天叹道:“二哥是有所不知,你以为我爱多事吗?如果不是大冢宰密意的嘱托我,我才懒得大半夜的东跑西颠呢?” 黄鹰也道:“好了,咱们不要再为这点小事争论不休,赶紧往前探路,说不定马上便能见到他们了?” 黄鼎抬脚便走,并且不以为然的说道:“宇文护真是多疑,明明已经安排好了各路人手,只要各负其责便成了,何必这般疑神疑鬼,一百个不放心似的?” 马经天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大冢宰的长处,凡事总是留有后手。” 黄鼎一边走,一边哂道:“长处个屁!某家看他就是谁也不相信,给他这样的人卖命,真是不值。” 马经天刚想说话,却被黄鹰拦住,后者木然的朝着黑衣汉子挥了挥手,说道:“别愣着了,赶紧走吧!” 刘寄北看到黄鼎他们走了以后,心中很是不安,暗道:看来眼下先得去看一看风云八骑的情况,至于揭水陂的约会,还是等等再说吧! 他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的灰土,抬脚便走,可是没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像缺了点什么,仔细一想,竟是不觉莞尔,回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墨贴巴,暗道:怎么差点把她给忘了。 刘寄北走回来,刚想伸手解除墨贴巴被封住的穴道,忽然脑海中闪过一连串儿的念头,忖道:此人虽是生得美貌,却是心如蛇蝎,纵然死了,也是不值得可惜。 假如我把她交给了春巴菍,可是依着春巴菍善良的性格,十有八九不能拿她怎么样,如果春巴菍真的放过了她,那么,一旦她重获自由,不知将来还会害了多少人。 此时,她不言不动地躺在这里,如果我就这般走了,让她的生死全凭天意,对于她抑或是其他人来说,是不是会更好呢? 第四章:战神(1) 墨贴巴见到刘寄北愣愣的站在旁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禁不住有些害怕,不自觉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慌。 尽管是在夜里,可是刘寄北目光如炬,对于墨贴巴的表情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禁不住暗自叹息一声,心道:还是算了吧,如果就这般让她自消自灭,实不是大丈夫所为,管她将来怎样,暂且饶了她便是。 于是,刘寄北不再犹豫,蹲下身子,伸手在墨贴巴被封住的穴道上轻轻拍了拍,随后抓住绳头,站起身子,抖了一抖,说道:“别赖在地上了,咱们还要赶路呢。” 墨贴巴盯着刘寄北,站起身子,用她被缚的双手将衣衫上的尘土扑打干净,随后,冷冷的问道:“大侠,咱们往哪走?” 刘寄北一愣,随后知道她在揶揄自己,心中也不在意,淡然说道:“大侠可不敢当,你尽管跟着我便行了。” 他说完,便朝着黄鼎等人的去向迈进,墨贴巴望着他的背影,眼神中喷射出一丝异样的神情,一言不发的跟着走了。 自从刘寄北吞服了“渔妇珠”之后,无论是听觉,还是目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尽管夜色朦胧,他依然能够锁定黄鼎等人的行踪。 他带着墨贴巴尾随着黄鼎等人,大约走出去二里多路,忽然听到黄鼎等人的前方,传过来阵阵的厮杀声,与此同时,他发现黄鼎那伙人也停住了脚步,并且,马上散了开来,形成一个扇子面,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 刘寄北立生警觉,知道厮杀声极有可能是风云八骑那些人传过来的,于是,他停了下来,回身看了看墨贴巴,低声叹道:“你莫要怪我行事乖张,我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事情一旦完结,我自会让你行动自如。” 墨贴巴脑袋一忽悠,心道:又来了。 还没等她有所争辩,身上已是连续遭到刘寄北的拍打,虽然不疼不痒,但是,却让她哭喊不得,并且身子一软,便向着地上倒去。 刘寄北手疾眼快,一下子揽住墨贴巴柔然的腰肢,随后,避开她满是嗔怒的目光,轻轻地把她放草丛里,接着,他再又从四周弄来了不少的树枝蒿草,盖在了她的身上。 把墨贴巴的形迹藏妥之后,刘寄北收摄心神,从背后拔出王霸宝刀,悄悄的跟在黄鼎那伙人身后,向着厮杀的地方靠近。 ??????????????????????????????????????????????????????????????????????? 看到突然闪现出这么多人,支天魁也是一愣,他倒不认识黄鼎和黄鹰,可是马经天他却是熟悉,禁不住想道:他来干什么? 还没等到支天魁发问,就听马经天喊道:“贼人就在眼前,咱们一个也不要放过。” 说完之后,他身形如同黑夜中的闪电,首先扑到了支天魁的面前,趁着支天魁一愣之际,一掌横削在他的咽喉上。 看到支天魁跌落马下,马经天喊道:“贼首已死,快把在场的所有贼人都杀了。” 在此之前,三十六天罡除了支天魁之外,还剩下七个,如今老大支天魁一死,骑马在他旁边的老五支天勇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说道:“马先生你杀错人了,那是我大哥!” 马经天淡然一笑,说道:“都是贼人,哪里杀错了。”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黄鹰已是猱身而上,一把将支天勇从马上扯到了地上,不待其还手,一脚踩碎了支天机的胸骨。 黄鼎本来就在黄鹰身边,见到此情此景,也是有点糊涂,禁不住对着黄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鹰木然的说道:“二哥不要多问,除了我们带来的人之外,在场的全都是贼人,你尽管杀个痛快也就是了。” 黄鼎闻听之后,裂开大嘴笑道:“如此甚好,今夜算是可以放开手脚了!” 接着,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从肩膀上放下那条带着斜茬的小半截熟铜棍,也不管是三十六天罡,还是剩下的那些江湖汉子,亦或是风云八骑中幸存的三人,得谁跟谁打,见谁跟谁斗,一时间乐在其中。 支天勇被杀之后,三十六天罡中,最为聪慧的支天机立时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赶紧大喊道:“大家小心,马经天排除异己,想趁此机会把我们全都杀掉!” 支天机虽然看破了马经天的用心,并且也警告了自己这边的人,可是再想逃脱,却是为时已晚。 除了黄氏兄弟和马经天之外,随他们一起前来的那些黑衣汉子,显然事先收到了马经天的属意,不由分说,一上来便将三十六天罡剩下的那六个人,以及残余的江湖汉子,还有风云八骑剩下的三个人,团团围住,丝毫不给他们逃走的空隙。 李云喜看到支天魁和支天勇先后被杀之后,也和其他人一样,心中透着糊涂,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 当他听到了黄鹰的说话,接着见到黄鼎如同魔神一般接连杀了两名江湖汉子,隐约有些明白了过来,紧跟着又看到黄鼎直朝着自己而来,禁不住豁然省悟,来不及说话,连忙带动坐骑向后退开,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支天机的喊声。 李云喜来不及细想,赶紧摆动项羽刀,疾急劈向扑面而来的黄鼎。 岂料黄鼎竟然比他的马还要快,霎那间便冲到了他的旁边,不但避开了他的刀,而且还张开一只大手,硬生生的朝着他的前胸抓来。 就在黄鼎冲向李云喜的时候,黄鹰和马经天带着黑衣人也都下了手,那些被他们围住的人,虽然殊死抵抗,可是,仍有不少人纷纷落马。 李云喜从来也没见过这么高大的人,黄鼎站在他的坐骑旁边,竟然还比他高出一头,那只抓向他的大手,如同大蒲扇一般,假如被其抓中,他恐怕会和小鸡一般,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李云喜眼睛一闭,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股惊天地泣鬼神的刀罡顿时席卷了整个战场。 先是,李云喜的坐骑在嘶叫中轰然倒地,接着,就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音,随后,又听到一声地动山摇的怒吼,最后,一切便都寂静了下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起来,所有人都停止了厮杀,并且保持着原有的姿态,齐刷刷的把目光凝聚在了黄鼎的周围,并且包括黄鼎在内,每个人又都露出惊骇的神色。 此时的黄鼎已经是衣衫尽碎,赤膊着胳膊,身上挂满零零碎碎的布条,一只手捂着血迹斑斑的肩头,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仅剩下尺余长的棍头,一双铜铃般的大环眼透露出无比的惊诧,满脸不相信的看着前方。 在黄鼎的旁边,李云喜的那匹百战坐骑此时正迂扬马首,四蹄舒展,将一面的马腹贴在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从它那双空洞洞的大眼睛中,可以明显的看出,它仍是没有从刚才收到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刚才还骑在马上的李云喜,如今已是被侧卧的坐骑压住了一条腿,不过他并没有挣扎求出,而是两眼微闭,好似晕了过去。 距离黄鼎不到丈远的地方,此时,正有一人傲然卓立,一身黑色的裤褶裁剪合身,把这人遒劲的身体线条凸显无疑,而原本应该是十分和善的面颊,在这个时候却是显得霸气十足。这个人的眼神凝重而深远,透露出无比的杀气,并且和他手中的刀一起,紧紧的锁定着异常惊诧的黄鼎。 另外,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尽管这个人似乎只在注意着黄鼎一个人,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却都能感受到这个人手中的那把刀入骨的寒意。 时间在凝固了数息之后,马经天最先醒悟过来,不经意的吐出一口凉气,看着来人说道:“刘寄北!” 他这三个字不说不要紧,如今话一出口,顿时惹了祸。 “刘寄北”三个字仿佛是引燃了一条导火索,只见来人的眼睛里,忽然间好似燃烧起两团火焰,在朦胧的夜色中变得十分醒目,随着他低沉的一声怒啸,手中的那把乌黑的刀,顷刻间翻卷如狂龙,带起冰山一般的寒意,倏地锁向了马经天。 就在来人舍掉黄鼎的一刹那,黄鼎立刻有些失重,身子竟然往前一扑,险些跌倒,与此同时他赫然清醒,发出了一声闷雷死的吼叫,尾随在来人身后,猱身而上。 另一边的黄鹰先前本是和刘思云缠斗,此时也像发生了感应一般,蝙蝠般的滑了过来,和黄鼎形成掎角之势,一起对着来人使出杀手。 其余人等也在这一瞬间,恢复了原有的视听,续接上之前的事情,相互间开始厮杀起来。 最后来的那个人确实是刘寄北,他一直潜伏在旁边,虽然不认识李云喜三人,可是看到这三个的戎装,便已知道了三个人的身份。 第四章:战神(2) 一开始的时候,刘寄北也是倍感疑惑,不明白马经天为何要杀自己人,等看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明白马经天这是在假私济公,借着诱杀风云八骑的机会,除掉和他以及独孤楷争宠的三十六天罡。 刘寄北不仅心中感叹,同时也深深地为这种波诡云谲的权谋争斗所震慑,不过,当他看到李云喜性命岌岌可危的时候,便清除了杂念,毫不犹豫的施以了援手。 当他挥刀加入战局,并且和黄鼎战到一起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一种神奇的事情倏然发生了。 随着无穷战意的喷涌,在他的脑海里,接连闪现了一个个清晰地画面。 在那些画面中,一个比黄鼎还要威猛的巨人,手持巨刃,遇神杀神,遇怪斩怪,他将那把巨刃挥洒出无穷的变化,每一次劈砍,都是妙到毫巅,穷尽了天地之间的造化。 最后,随着黄鼎一声悲怆的吼叫,刘寄北脑海中的画面暂时消失,不过,他却明显地感觉到,胸臆之中有一股豪气,竟是越聚越浓,随时随地都好似要破体而出。 终于,马经天那不经意的三个字,引爆了刘寄北胸膛里的火焰,在这一刹那,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黄鼎之前曾在皇宫里和刘寄北交过手,虽然知道他武功很是不弱,却没料到没几天的功夫,他竟会变得如此的不同。 就在刚才动手的时候,尽管刘寄北出现的突兀,但是,黄鼎乃是身经百战之人,立刻舍掉了李云喜,开始全力应战刘寄北。 然而一交上了手,刘寄北强大至极的气场便先把他吓了一跳。 尽管李云喜的坐骑鲜活生猛,但是,由于靠的太近,而刘寄北和黄鼎交手时的气机太强,再加上受到刘寄北本身气场的影响,那匹马竟然禁受不起这种强大的冲击,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马尚且如此,何况是它的主人,李云喜本就争斗多时,耗损内力颇巨,一时间也受不了这种震撼,随着马匹的倒地,他也晕了过去。 然而,李云喜本人也好,还是他的坐骑也罢,都远比不上黄鼎当时所受到了压力。 在黄鼎的感知中,刘寄北加诸在刀上的劲力直如泰山一般沉重,打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虽然黄鼎平日对自己的内劲外力极为自负,可是,现在却不自禁的萌生了一种小巫见大巫的颓唐感觉。 其实,这还在其次,最令黄鼎格外震骇的是刘寄北刚才使出的刀法。 黄鼎的家世武学渊源极深,他不仅精通奇门棍术,而且对刀法也颇有研究,在他所涉猎的古今著名刀法之中,让他最为着迷的就是魔门的“披风刀法”。 他虽不能尽窥披风刀法的奥妙,但是,对于“披风刀法”那种风卷残云似的刀法技巧却是倍加推崇,然而,当这一次他领教了刘寄北施展出的古怪刀法之后,心中竟是凭生出一种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觉。 刘寄北方才所展现的刀法,威凌之中透着霸气,却又不失精巧,一刀一刀大开大合,一式一式妙若天成,粗放处犹如惊龙翻海,细腻时恰似棉里行针,招与招之间,更是连绵紧密,无懈可击。 另外,黄鼎和刘寄北动手的时候,他还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就是软弱。 他之所以感到有心无力,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弄不明白一个人为何会出现那种差别。 在黄鼎的印象中,此次和他争斗时的刘寄北,全然不像皇宫里的模样,尽管事实上刘寄北的身躯不算异常高大,可是,今夜却能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幻象。 就在之前动手的过程中,黄鼎感觉自己竟似在和一个巨人搏杀,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是个世所罕见的巨人了,然而和争斗中的刘寄北比起来,那时的他却感到极为渺小。 对于黄鼎这种层次的高手,一旦在心理上被人压制住,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尽管他的肩头中了一刀,而且手中的熟铜棍也没了,可是,为了重新找回信心,不得不在刘寄北对马经天动手的时候,拼出他残余的功力,要和刘寄北殊死一战。 然而,多年以后,黄鼎回忆起滈水边上的那一战,还是心有余悸,用他的话来说,当时的刘寄北已然不是人,而是一尊不可触碰的战神。 而且,他还颇感后悔的告诉别人,如果他那时候够沉稳,并且脑子不乱,便该一走了之,而不是傻乎乎的再去找刘寄北搏杀。 刘寄北被马经天引爆了胸膛的火焰之后,自己已经是全无杂念,浑身上下真气升腾,脑海中画面连连,先是像画面中的巨人一样,一刀斩下了一个敌人的一条胳膊,然后回过身子,把刀撤回,沿着一条玄奥无比的轨迹,用刀背敲飞了另一个敌人,紧接着连砍数十刀,劈得再一个对手不住后退,最后,抓住一个破绽,一刀削去了对手半个屁股。 从此之后,刘寄北便一发不可收拾,跟随者脑海中画面里巨人的节奏,把一个个敌人劈倒在脚下,直到最后,当脑海中的画面不知为何忽然消失的时候,他才愕然发现,能够站在地上的,除了自己之外,就剩下几匹马和两个活人。 刘寄北极度的不知所措,同时又感到有些疲倦,除了原本断了肋骨的伤处外,周身的关节也是隐隐作痛,他定了定神,再一次巡视着整个战场。 他认出能够站着的那俩人,穿着戎装,牵着战马,应该是风云八骑中剩下的人。 那俩人此时满脸的惧色,怔怔的站在那里,犹如木雕泥塑一般,显然是惊吓过度,没有回过神来。 刘寄北“咳嗽”一声,走上前去,说道:“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么多人,为何只剩下你们两个?” 谁知他问话一出,那俩人对望了一眼,接着便好似看怪物般地看着他。 刘寄北一手提着刀,一手摸了摸鼻子,又问道:“你们俩可是风云八骑中的人?” 那俩人又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道:“不错,我俩确实是风云八骑的人,在下刘思云,他叫王云奴,是我二哥。” 刘思云说到这里,又指了一指旁边躺着的一个人,说道:“一开始被你救了的那个人便是他,名叫李云喜,乃是我们的大哥。” 刘寄北邹了邹眉,问道:“那死了吗?难道也是我杀的?” 刘思云摇了摇头,叹道:“刚才你虽然如同疯了一般,却是有些奇怪,遇到我们之后,竟然视而不见,一点都不像对待其他人,不是砍断了胳膊腿,就是把人家一刀两断。” 刘寄北看了一眼四周的残肢断体,禁不住一阵内疚,暗道:我这是怎么了,简直和一个杀人恶魔似的,虽然这些人都不是善类,可也不全都该死。 王云奴在夜色里看到刘寄北的面色逐渐变得阴郁起来,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连忙问道:“好汉便是刘寄北吗?” 刘寄北淡漠的点了点头,随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怎知道在下的名字?” 王云奴道:“在凤栖原的时候,我们曾经听宇文将军和王轨将军谈起过你,今夜又听贼人喊你名字,所以才冒昧一问。” 刘寄北哦了一声,接连叹了几口气,这才容色稍霁,有些无奈的说道:“黄家兄弟和马经天呢?此时这里乱糟糟的,他们不会也死在了我的刀下吧?” 刘思云定了定神,随后摇了摇头,答道:“其中那个巨人被你一刀砍在了屁股上,带着一身的鲜血,扶着那个像大蝙蝠的人先跑了,而破衣啰嗦的儒生不仅断了一条胳膊,而且还昏了过去,不过他身边又机灵的手下,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带着他也悄悄的溜走了。” 刘寄北点了点头,活了一会儿,又问道:“其他的人还有多少活口?” 刘思云低着头答道:“除了为首的那三个人之外,大部分的人都留在这了,就连三十六天罡也是一个没跑了,全部命丧于此。” 刘寄北闭上眼睛,心情糟糕透顶,暗道:看来日后轻易不要再与人动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思云看到刘寄北心事重重,便没有打搅他,而是蹲下身子拍了拍躺在地上的李云喜的脸颊,没拍几下,只听李云喜一声呻吟,竟然醒了过来。 刘寄北看到这里,心情尚是好了一点,忖道:看来我着魔的时候,并不是敌我不分,要不然连同风云八骑剩下这三个人也早杀了。 想到这一点,便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朝着王云奴说道:“如果你们受伤不重,我劝你们还是尽早的赶回兵营,要不然贺若敦只怕有危险。” 王云奴面色一变,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宇文护真的会对凤栖原用兵不成?” 刘寄北叹了一口,心道:也不知道这时候贺若敦怎么样了? 第四章:战神(3) 于是,刘寄北就把宇文护等人想要刺杀贺若敦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诉说了一遍,最后他叹道:“虽然这时候,那些刺客很可能已经去找贺若敦将军了,不过,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一方面对他尽人事,另一方面防止他一旦遇刺,你们那里发生兵变。” 此时,李云喜早已站了起来,听完了刘寄北的话之后,顿时面无人色,叹道:“假如因我们兄弟的一己之私,使得大都督遭遇了不测,那我们可真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刘思云连忙说道:“那咱们赶紧走吧,就算拼了这身骨头,也不能让大都督发生任何的意外。” 李云喜三个人找到了风云八骑其余五个人的尸体后,顾不得伤感,各自扳鞍上马,携带者尸体急忙忙的赶往了凤栖原。 刘寄北本来也打算到凤栖原走一趟,可是当他看到剩下的那些尸骸时,禁不住打消了念头,忖道:假如康居南带着昭武神兵已经发动了刺杀,那么现在我就算去了,也是于事无补,但若是李云喜三人赶在了刺杀的前头回到了兵营,凭着贺若敦的才智,应付起康居南等人应该是绰绰有余。 衡量了一些得失之后,刘寄北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他一边黯然的收拾战后的残局,一边不住的后悔,很为自己所做下的事情感到愧疚。 然而,在刘寄北归拢那些尸体的时候,却发现还有两个人没有断气,其中一个伤了胳膊和腿,另一个则是前胸中了刀,由于伤势较重,这俩人一直处于昏厥状态,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和李云喜三人没有发现这俩伤者。 刘寄北先把俩个伤者挪在了一起,尽可能帮他们包扎伤口,其中胸口中刀的伤者在这期间便醒了过来,不过一看倒是刘寄北的面孔,也不知为什么,竟又昏了过去。 刘寄北见到如此情景,心中很是不安,暗道:我一个大老实人,似乎在这一夜之间变成了吓死人的魔头,事情怎会这样呢? 他包扎完伤者之后,便寻了一块开阔的地方,四处搬来尸体,并将他们井然的叠放在了一起。 等他把所有的尸体都收集在一起之后,看了一眼,竟是如同一座小山包,不觉间更是愧不敢当。 他在尸堆旁边跪坐下来,口中默默的念叨着:尘归尘土归土,愿你们这些人早日投胎?????? 接连念了数遍之后,他站了起来,弄了些柴草夹杂在尸体中间,拿出火折子点着了之后,看到那些尸体逐渐的被大火所吞噬,沮丧的心情才略微缓解了一些。 刘寄北重新回到了那些伤者的旁边,坐了下来之后,接着旁边的火光,望着伤者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一直没有动静的那个伤者,眼皮在动,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便认出来这人是谁了。 他朝着这个伤者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叫姜不同?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放心吧,我不会再拿你怎么样的,要不然我何以会帮你包扎伤口?” 那个人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恐惧,虚弱的说道:“好汉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再杀了我?” 刘寄北点了点头,苦笑道:“我知你定是怕我怕得紧了,唉,实话告诉你,对于刚才的事情,我也很后悔,不过没办法,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我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也都是于事无补了。” 那个叫做姜不同的黑衣汉子疑惑的转了转眼睛,随后,歪着头看了一眼他的右边,说道:“我的右胳膊很疼,伤口一定是在那里了?” 刘寄北看到他右胳膊肘以下空荡荡的模样,不安的说道:“很对不起,你的右小臂没有了。” 姜不同不相信的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我知道你在骗我,如果我的右胳膊少了一截,我怎会感觉到指头还在动呢?” 刘寄北心中很不是滋味,暗道:你何止是右胳膊少了一截,就连你的右腿如今也是大部分没有了,假如我把这也告诉你,真不知你还打不打算活下去? 于是,刘寄北安慰姜不同说道:“我确实是在骗你,你的右胳膊只是受了点轻伤,算不得什么,养几日也就好了。” 姜不同虚弱的点了点头,看着刘寄北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害怕了,只听他有些犹豫地问道:“好汉真的是刘寄北吗?”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今夜我伤了你,他日你好了,尽管来找我报仇,我绝不会怪你的。” 姜不同摇了摇头,苦笑道:“那么多高手加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又哪敢再找你生事,唉,如果我能顺顺当当的离开这里,一定会回到老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再也不干这刀头舔血的勾当了。” 刘寄北双手抱膝,看着迷离的月色,心道: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一个人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确实是最好的造化。 姜不同见到刘寄北没有言语,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便生涩的笑了一笑接着说道:“也许你不相信,其实,小人早就想离开长安这块是非之地了。” 刘寄北随后“哦”了一声,说道:“你这话是怎么说?” 姜不同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人原籍蜀中,由于少时孤苦,便和家兄一起进入青城道门学艺,由于后来宗门里生出事端,不得已之下,小人便和家兄随同少主人离开了青城山,随后来到了长安,本以为会过些舒心日子,不曾想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不但一天好日子也没过着,相反的倒是成天担惊受怕。” 刘寄北觉得好奇,问道:“你家少主人是谁?他既然将你们带到这里,便该维护你们周全,怎会又让你们再过苦日子?” 姜不同苦笑道:“反正小人也不打算再回到他身边了,索性和你说了也无妨,其实我家少主人你是应该认得的,因为你和他交过手。” 刘寄北想了一下,忽然忆起他到大冢宰府盗取杨敷的奏章时,曾经和强练交过手,那时强练曾自称为青城道人,于是说道:“难道强练便是你的少主人,不过我看他的年岁已然不小了啊?” 姜不同无力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强练虽然武功高强,但他可不是我的少主人。” 刘寄北奇道:“不是他还会是谁?” 姜不同轻轻咳嗽了两声,随后向旁边吐了一口痰,喘了几口气,直到气息稳当了一些才道:“在青城道门里面,我们这些人只是记名弟子,得到老主人真传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现在的伏凤法主焦子顺,一个是强练,还有一个便是少主人李安。” 刘寄北一愣,问道:“李安!你说的这个李安是不是那个膳部下大夫?” 姜不同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个人,其实膳部下大夫的官职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靠着宇文护的支持,重新得到青城道门掌教的位置。” 他说到这里,见到刘寄北把目光对准了他的旁边,禁不住奇道:“你在看什么?” 刘寄北叹道:“你身边的同伴好像也要醒了。” 姜不同哦了一声,随后苦笑道:“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同伴。” 刘寄北道:“为何会这样说,他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姜不同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我本来听命于少主人,不过,就在前几天,因为家兄的事情,我才投靠了独孤楷,而他则一直是独孤楷的忠实心腹。” 刘寄北听得奇怪,示意他说下去。 姜不同恨恨的说道:“我和家兄自小相依为命,结伴入了青城道门之后,更是相互照应,数十年来谁也离不开谁,可是,万没想到我和家兄一直苦苦追随的少主人,竟在几天前,把家兄生生毒死,为了这件事情,我才不得不离开了少主人。” 刘寄北很是同情,问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李安为何要毒死他?” 姜不同道:“家兄名叫姜不换,少主人之所以要毒死他,是因为怕他走漏了风声。” 刘寄北一惊,暗道:“姜不换!这名字怎这样耳熟,噢,对了,昨天早晨的时候,达奚震曾跟我说过,被崔弘度羁押在秋官大司寇后院厢房中的那个人,便叫做姜不换,难道说那个姜不换便是姜不同的亲哥哥? 想到这里,刘寄北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们兄弟追随李安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他为了什么事情,下了这么大的狠心毒死你家兄长啊?” 姜不同愤愤的想说话,可是话未出口,却先咳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只听他说道:“家兄和我来到长安之后,由于他武功不错,所以,少主人对他很是重用,并让他和另一些同门师兄弟一起在北焕里监视陈顼。” 刘寄北故意问道:“陈顼?是不是有其名而无其实的那个陈国安成王?” 姜不同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此人,陈顼流落在长安,虽然无权无名,但他毕竟是当今南陈皇帝陈茜的弟弟,所以,大冢宰为了监控他,便假借着明帝的旨意,秘密地派人守候在北焕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五章:暗访(1) 刘寄北佯装疑惑的说道:“如此看来,李安倒的确把你兄长当成了亲信?” 姜不同摇了摇头,叹道:“少主人功利得很,一向是以成败论感情,他从不会对谁太过于相信,甚至包括他的二师兄强练。” 刘寄北怕他将话题扯远,便问道:“难道你家兄长做了什么对不起李安的事情,所以他才对你兄长下了毒手?” 姜不同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只不过那一天,家兄他们去了北焕里之后,正赶上陈顼被刺,于是他们杀了刺客,而后便被崔弘度带着人捉了起来,关押在秋官大司寇里面,随同家兄一起前往北焕里的那师兄弟,早早的都被大冢宰要了出来,只有家兄还被羁留,没过多久,便传来了家兄的死讯。” 刘寄北听到这里,禁不住问道:“就算是你家兄长死在了秋官大司寇里面,可是你怎知便是李安下毒害的呢?” 姜不同叹道:“我听一起来长安的那些同伴说过,就在家兄死之前,少主人曾在我的那些同伴之中收集过一种叫‘热甲巴’的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并且见血封喉,很是厉害。” 刘寄北又道:“毒药再厉害,也不能说明你兄长就是李安害的啊!” 姜不同道:“家兄出事之后,负责陈顼案子的崔弘度便来到了大冢宰府,向医道高超的姚僧垣讨教,当他走了以后,姚僧垣不经意间在言语之中,透露出家兄的死因是中了‘热甲巴’的毒,由此,我猜测是李安毒死了家兄。” 刘寄北叹道:“你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进而投奔了独孤楷,可是你这样做,难道李安就能善罢甘休吗?” 姜不同道:“他不甘心又能怎样,独孤楷和马经天在大冢宰的面前说一不二,假如因为我,而使他们之间撕破了脸皮,只怕对谁都不好,所以他只有忍气吞声,权当不知道而已。” 刘寄北想起今夜马经天的行径,仍是心有余悸,不由得忘情叹道:“本在一起共事,何必急于相煎呢?” 姜不同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刘寄北话里的意思,但也明白了七八分,于是他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在大冢宰的幕僚之间,一直分着好几个派系,彼此间谁也不服谁,甚至于有些人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就拿今夜的事情来说,我本是跟着马经天前往凤栖原查探粮草的事情,可是半道上,马经天却让我去找三十六天罡,并且告诉我这是一个很好的立功机会,只要我把三十六天罡的事情探听明白了,回到长安之后,他和独孤楷绝不会亏待我,唉,人在矮檐下,只好低头走,没想到竟是落到了这种地步。” 刘寄北没有说话,他很是同情姜不同的遭遇,不过,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同时,他听了姜不同刚才的一番话之后,忽然之间,产生了一丝疑惑,禁不住问道:“你兄长他们捉住了刺客,也算是职责所在,李安为什么要毒死他呢?” 姜不同叹道:“也许是家兄知道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刘寄北道:“你们兄弟亲密无间,如果他知道了什么事情,难道还不会告诉你吗?” 姜不同想了一下,随后说道:“我想起来了,在陈顼出事之前,家兄曾和我说过一件事情,据他告诉我,少主人让他带着那些师兄弟要严密的监视陈顼的居处,一旦有什么人闯进了陈顼住所,格杀勿论。” 刘寄北道:“这么说,李安似乎早就知道要有人刺杀陈顼了?” 姜不同眼珠无力地转了转,叹道:“其实,对于陈顼之死,在大冢宰府里一直偷偷流传着一个说法,有人说杀死陈顼的那些刺客,根本就不是宇文神举派去的,而是大冢宰,他为了鼓动人心,勾起人们对宇文神举的仇视,先是派人刺杀了陈顼,接着又故意派了兄长等人佯装捉拿刺客,把那些刺客全都灭了口,随后又让崔弘度把兄长等人带走,接着,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兄长等人接回大冢宰府。” 刘寄北叹道:“如果事实真的如此,这条计策确实够毒辣的。” 刘寄北感叹之余,禁不住朝着姜不同又问道:“对于刚才你说的事情,可有什么证据吗?” 姜不同叹道:“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是有人传言,在那些刺客之中,曾有人在大冢宰府中露过脸。” 刘寄北又问道:“你听什么人说的?” 姜不同道:“家兄一死,仓促间我也顾不了许多,于是偷偷找到跟他一起前往北焕里的那些师兄弟,其中有人悄悄的跟我说了这件事。” 刘寄北好奇地问道:“你的那些师兄弟被宇文护命人接回府后,难道没有像你家兄长那样,被他灭了口吗?” 姜不同叹道:“我猜大冢宰倒是想那么做,但估计是顾忌少主人的面子,故而没有对他们下手。” 这时,刘寄北注意到姜不同旁边的那个黑衣汉子微微的一翻身,身子顿时压住了一只手,于是关心的问道:“你既然已经醒了,何不睁开眼睛,况且你的那条胳膊被压在了身底,也一定很不舒服?” 那人“嗯”了一声,随后痛苦地一皱眉,微微睁开眼睛,喘了几口气,气息奄奄的说道:“不用你好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刘寄北讨了个没趣,不过,一看到那人前胸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水,便没有太在意他的言语,叹道:“看来你倒是一条汉子,不过,依着你这么倔强,恐怕活不了多久。” 那人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刘寄北本有心帮他扳平身子,但一看他那表情,禁不住打消了念头,暗道:这人满脸戾气,受了伤之后,还这样凶巴巴的,料想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善类,死活且由他吧! 姜不同扭头看了看那人,随后对着刘寄北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还没等刘寄北发问,那人已是低喝道:“住口,老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 姜不同鄙夷的叹道:“你我现在都剩下半条命,能不能活还要看老天爷的眼色,尽早的收起你的威风,你以为还是在大冢宰府吗?” 那人闷哼一声,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恨恨的说道:“大爷我今日就算死在了这里,也没什么冤枉的,主公迟早会为我报仇。” 姜不同叹道:“你以为宇文护会在乎你这条小命吗?真是痴人说梦。” 刘寄北不由得问道:“他究竟是什么人?看来对宇文护倒是很忠心。” 姜不同道:“他叫贺兰隆,原是贺兰祥的远房亲戚,靠着贺兰祥和大冢宰的关系,成为了大冢宰府里的护卫统领,并且深得独孤楷赏识,这一次查探丢失的粮草,他便是来协助马经天的。” 那人顿时怒道:“姜不同,你这个小人,亏得主公供你这么多年吃喝,竟然如此的忘恩负义!” 姜不同怫然道:“我忘恩负义?宇文护连同李安,害死了我兄长,这你怎的不说?” 那人没有说话,气呼呼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刘寄北没心情听他们争吵,看到不远处那些尸体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心里暗自琢磨道:若是带上他俩一起前往揭水陂,恐怕深有不便,可是若不带上,荒郊野外的,这俩人定然活不了多久,我该怎么办呢? 他正思忖间,忽然眼光瞥见贺兰隆猛的翻了个身,立即面向了姜不同,与此同时,他一直压在身底的那只手也不知从哪摸出一只匕首,一下子便插在了姜不同的胸口上,姜不同哼也没哼一声,顿时气绝。 这一变故让刘寄北大怒,他闪电般站起身来,一脚把贺兰隆踢开,心道:此人真是个疯子,自身尚且难保,竟然还想着杀人? 刘寄北看了一眼姜不同,眼见着是没救了,禁不住叹了口气,扭头再去瞧一旁的贺兰隆,但见他满嘴是血,脸色铁青,也早没了气儿。 刘寄北料想自己在仓促之间,脚力颇重,再加上贺兰隆重伤在身,那一脚定是把贺兰隆剩下的那半条命也给踢没了。 他这一次踢死贺兰隆倒是没有后悔,并且心里想着后者是咎由自取,他把俩人的尸体挪到了一起,心道:不管你俩生前有什么仇恨,死后埋在一起,怎的也该化解了。 刘寄北掩埋了俩人的尸体之后,再又看了一眼逐渐熄灭的火光,直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唏嘘之余,只想尽早的离开这里。 刘寄北回到了藏着墨贴巴的草丛旁边,一言不发的把她受制的穴道解开,随后牵着绳头,便往揭水陂的方向行走。 墨贴巴之前藏在草丛中,虽然不能行动言语,碍着树枝草叶又不能瞧看,但是她的耳朵可是一直好使,对于刚才不远处那场惨烈的搏杀以及后来的事情,她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见到刘寄北阴沉着脸,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打心里往外有些七上八下,不敢多说言语,任凭着刘寄北的引领向前走去。 第五章:暗访(2) 刘寄北到了揭水陂,围着湖水转悠了一圈,发现除了他和墨贴巴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影,心知宇文神举已经带着人走了,禁不住叹了一口气,看着湖水发呆。 墨贴巴在来到揭水陂的这一道上,一直不敢说话,不过,她心里却是不断地思量着,猜测刘寄北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此时,见到揭水陂边寂静无人,墨贴巴本来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心道:管他在找谁,只要春巴菍不在这里便好。 借着月色,墨贴巴见到刘寄北的脸色已经不再那么吓人,于是,咋着胆子,试探的问道:“你是怎么了,一个劲儿的瞧着湖水作甚?” 刘寄北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我在想,既然这一夜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也不差你一个,顺便把你扔到胡水里淹死算了。” 墨贴巴看他说得不似在开玩笑,禁不住头皮有些发麻,嗔道:“我和你的仇就那么大,非要将我置于死地?再说,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即使是要杀我,也该痛痛快快的,把我扔到河里淹死,那算怎么回事?” 刘寄北看她说话间声色俱变,知道她打心里往外害怕,禁不住暗自感叹,心道:真是怪事,往往越拿别人的性命不当回事的人,越是怕死。 他没有回答墨贴巴的话,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知道此时已经接近四更天的尾声,于是心中盘算着,假如没什么变故,步行回到长安城外,届时应该开城门了。 他打定主意之后,朝着墨贴巴冷笑道:“很多人像你一样,总以为我刘寄北心慈面软,与人为善,其实我告诉你,你们都把我给看错了,在我的心目中把人和事划分得很清楚,如果是无关痛痒的,我便一笑而过,可若是有着重要的利害关系的,我一定不会听之任之,今夜便是一个例证,凡是和我作对的那些人,你也听到了,都被我杀得一干二净,所以我提醒你,千万莫要对我动什么歪脑筋,否则,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嘿嘿嘿!得兜着走。” 他说到后来,语气越来越是古怪,冰冷之中透着十足的邪气,让人听了,全然不自主地会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墨贴巴忽然听到刘寄北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情不自禁的从内心深处感到不寒而栗。 尽管她阅历丰富,对付男人的本事更是层出不穷,可是,自打她被刘寄北捉住之后,越来越是感到,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她看来,刘寄北表面上木讷愚笨,实际上却是极难捉摸,说话做事全无规律,也不知他的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由于找不到可以让她着手的地方,所以,她从里往外感到不知所措。 当刘寄北说完话之后,墨贴巴竟然愣了一会儿,随即黯然的叹道:“也许你便是我命里的魔星,能够处处的克制我,既然如此,那好吧!你要如何的处置我,全凭你的心思,我认命了。” 刘寄北面无表情地应道:“好说,我只是负责把你带回去,究竟怎样处置你,那还得别人说了算。” 稍稍过了五更天,他带着墨贴巴便来到了长安城的北门,趁着城门卒不注意,挟持着墨贴巴顺利的进了城,然后,直接回到了原先落脚的那处荒凉的宅院。 刚一进院子,刘寄北立时看到一团黑影向他身后扑了过去,紧接着便听到墨贴巴连声的惊呼。 他忙回头去看,却发现“黑风”鬃毛竖起多高,拧着鼻子,呲牙咧嘴,恶狠狠地盯着墨贴巴,而且还不时地发出令人心悸的低鸣。 随着这些声响,一个人已经从屋子里鬼魅般的飘了出来。 刘寄北定睛一看,禁不住吃了一惊,心头电闪:他怎么来了? 来人白衣胜雪,相貌极是俊美,年纪虽然不小,但冷眼看去,却如同少年人一般。 墨贴巴看到来人之后,惊喜万分,情不自禁的喊道:“师父救我!” 葛都摆了摆手,示意墨贴巴安静,随后对着刘寄北问道:“你为何要捉我徒儿?” 他说话的时候,刘寄北看到迦旃林提和春巴菍相偕而出,刚刚悬起来的心便放了下来,对着葛都不答反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葛都淡淡的说道:“你们能够找到山人,山人自然也能找到你们。” 迦旃林提走过来,不以为然的说道:“精绝门的追踪之法虽然天下无双,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春巴菍看到了墨贴巴后,眼神便开始变得冰冷起来,像一把刀,直让墨贴巴心寒。 刘寄北看了看墨贴巴,接着回过头来,朝着葛都说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找在下吗?” 葛都点了点头,说道:“你答应山人的事情,还没有忘记吧?” 刘寄北叹道:“在下还不至于那么健忘!”说完,不理葛都,朝着春巴菍说道:“你和大哥还都好吧!” 春巴菍点了点头,从墨贴巴身上收回目光,随后,一言不发的转回身,向着屋里走去。 刘寄北心中奇怪,不知道春巴菍为何会如此,不过碍着葛都,也只好憋着疑惑,朝着迦旃林提问道:“这位葛先生来了多久?” 不待迦旃林提回答,葛都自行说道:“还好,没多久,也就一个时辰左右。” 刘寄北叹道:“无论如何,你终归是个客人,站在院子里说话,总有些不妥,咱们还是进屋吧!” 他说完之后,牵拉着绳头,便想带着墨贴巴进屋,岂料,原本十分顺从的墨贴巴此时却一反常态,眼睛望着葛都,将被缚的双手使劲儿的向后挣了挣,一点都没有进屋的意思。 刘寄北一声苦笑,叹道:“看到了靠山,便原形毕露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高兴太早,如果在下不放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不走你。” 墨贴巴惊恐地看着葛都,颤着声音说道:“师父救我,他简直不是人!” 葛都疑惑的看着墨贴巴,皱着眉问道:“难道他‘欺负’你了吗?”他故意把“欺负”两个字说得尤为着重,其意不言而喻。 墨贴巴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忽然见到春巴菍又从屋里出了来,手中提着一把剑,恶狠狠地盯着她,飞快的冲了过来。 于是,墨贴巴赶紧发出一声尖叫,并且急冲冲的朝着葛都说道:“师傅快拦住她,那贱人要杀我!” 这时,一条白影忽然从院墙外掠了进来,一下子挡住了春巴菍,只听来人飞快的说道:“休要伤了我师姐!” 刘寄北看到来人之后,吃了一惊,刚要说话,却见旁边的“黑风”如同闪电一般,早已经蹿了过去,张开大嘴照着来人便咬。 墨贴巴看得清楚,惊叫之声脱口而出,只听她喊道:“师弟,小心!” 来人闻听身后恶风不善,也是吃了一惊,身形飘动,一下子便闪了开去,随后,挥出一拳,朝着“黑风”便打。 岂知,就在这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一花,挥出去的拳头正打在一个人的手心上,随着那人身子一转,手掌一带,他发出去的力道顿时如泥牛入海一般,生生没了着力之处,由于失去平衡,他竟然连着往前抢了几步,方才站稳。 来人定了定神之后,朝着和他过招的那人怒道:“迦旃林提,你还要不要脸,竟然不顾身份偷袭我?! 迦旃林提面无表情的说道:“打狗还得看主人,谁让你眼瞎了?” 来人十分气不忿,眼睛望着葛都,似乎在等他说话。 葛都叹道:“玦儿,不可意气用事,你师姐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你且稍安勿躁。” 随后,他看到春巴菍又向着墨贴巴走去,便朝着刘寄北说道:“你且管一管你的女人,不要忘了,咱们现在可是站在一条船上,伤了和气,对谁都不好。” 刘寄北心头苦笑,暗道:让我管,我倒是管得了,谁让你的徒弟杀了人家的养父? 他心中虽作此想,却也知道此时实在不好和葛都撕破脸皮,于是清清嗓子,拦住春巴菍,柔声叹道:“我把墨贴巴带了回来,便是想让你处置,不过,现在情形比较复杂,咱们先冷静冷静,看一看他们怎么说,可以吗?” 春巴菍面沉若水,看着刘寄北说道:“你让开!当初是你答应了我,一旦遇到了她,便绝不会轻饶,难道你要出尔反尔吗?” 刘寄北实在没有想到春巴菍会这么决绝,一时间感到很是为难,看了看迦旃林提,心道:你倒是快过来说几句话啊,如果不是想给你要回《仿鸟迹》的秘笈,我才懒得管这等闲事呢。 迦旃林提似乎看穿了刘寄北的心事,面无表情的凑过来说道:“假如兄弟你因为哥哥的事情而为难,那么,我现在便告诉你,纵然放着《仿鸟迹》不要了,我也不能因此而耽误了春巴菍姑娘报仇。” 第五章:暗访(3) 刘寄北没料到迦旃林提忽然会这么说,禁不住叫苦不迭,暗道:这下倒好,大义凛然的话都让你说了,我倒是充当起小人的角色。 他虽然暗自叫苦,却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于是硬着头皮诚恳的对着春巴菍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一定守承诺,不过,此时机会还不成熟,你且宽限我一点儿时间,好不好?” 春巴菍秀目一红,眼泪就在眼圈中转悠,瞅瞅刘寄北,又看看墨贴巴,随后,一顿足,眼泪夺眶而出,一言不发的收起长剑,转身向着屋里走去。 黑风似乎明白主人的悲痛,见到春巴菍走了,也低低的呜鸣一声,垂着脑袋,耷拉着两只耳朵,尾随着春巴菍而去。 刘寄北心情颇为难受,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回头冷冷的看着墨贴巴,叹道:“按着你的行径,就算死了一百次,也没什么可怜的,不过,今日算你烧了高香,暂且逃过了一劫,至于日后还能不能这么幸运,那可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说完之后,看到墨贴巴脸上流露出一丝惭愧,便不再理她,转而朝着葛都苦笑道:“事到如今,你也看得一清二楚,进屋叙旧是不可能了,你来找在下,除了联姻的事情,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有的话,便在这说吧!” 葛都背着双手,淡然说道:“山人此次前来,除了提醒你联姻的事情要尽快的办理之外,还想告诉你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刘寄北看了一眼迦旃林提,问道:“大哥,葛先生来了这么久,他可把事情都跟你说了?” 迦旃林提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只说想要见你,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刘寄北朝着葛都叹道:“看来葛先生倒是很看得起在下,现在咱们既已见着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葛都摇了摇头,望着墨贴巴,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叹道:“这件事对你刘寄北来说,非常重要,甚至于关系到一些人的身家性命。” 葛都故意把“一些人”三个字说得尤为清楚,当他见到刘寄北露出好奇的神色,便油然道:“本来我想将这条消息平白的送给你,,不过,现在我的主意改变了,让我说也可以,却得有一个条件,否则,一切免谈。” 刘寄北早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叹道:“葛先生倒真懂得随行就市,只要你的消息值了墨贴巴的价钱,我倒是可以考虑把她还给你。” 葛都俊美的脸上挂出邪异的笑容,说道:“早知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和你这样的人做买卖,就是不费劲儿。” 刘寄北有些无奈的说道:“葛先生用不着恭维在下,还是那句话,要放了墨贴巴也行,不过,得你的消息值她这个价钱。” 葛都收起笑容,望着眼巴巴的墨贴巴,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刘寄北说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山人虽然从不自诩为英雄好汉,但是,却从不食言。” 旁边的迦旃林提叹道:“这点倒是真的,说到底你毕竟是一代宗师,如果连信用都不守诺,你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抛头露面了。” 他说到这里,又朝着刘寄北说道:“葛老妖虽然性格古怪,但从不欺诳,他既然说有关乎于一些人性命的消息,那便一定是真的。” 刘寄北微笑着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大哥,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葛先生绝不会顺口胡说。” 说罢之后,他朝着葛都道:“不过,我还是要问一问葛先生,你说的‘一些人’,究竟指的竟是谁啊?” 葛都叹道:“山人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实不相瞒,所谓的‘一些人’,不但包括你和天竺老鬼,而且还有你的亲人。” 刘寄北一怔,疑惑的问道:“我的亲人?葛先生能不能把话说得清楚一点?” 葛都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兀的问道:“你是嵩山人氏,住在少室溪旁,家中尚有一妻一儿,不知山人说得对不对?” 刘寄北心头狂跳,不答反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葛都冷漠地看着他,用手指了一下墨贴巴,毫无感情的说道:“你先放了她,山人便全都告诉你。” 刘寄北不觉间冷汗已经冒了出来,暗道:他是从何得知我家中情况?刚才他说那消息关乎一些人的性命,难道也包括萧若幽和刘离吗? 他面色铁青,看了看葛都,又看了看墨贴巴,显得有些惶恐。 迦旃林提已经看出刘寄北方寸大乱,连忙接过话茬,朝着葛都说道:“你莫要唬我兄弟,自从他来到了长安,很多人都知道他是那里人。” 葛都“嘿嘿”冷笑道:“天竺老鬼,你整日的和他厮混在一起,你可知他住在嵩山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迦旃林提张了张嘴巴,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国师不知道。” 刘寄北叹了一口气,牵着绳头,来到了葛都身前,把绳头一递,叹道:“你赢了,把她带走吧!” 葛都并没有接过绳头,而是对身旁的葛玦说道:“你过去!把你师姐的绳子解开,她为你可是吃了不少的苦。” 葛玦动了动嘴巴,好像要说什么,忽然看到墨贴巴正痴痴的看着他,禁不住又咽了回去,迅速走到墨贴巴身旁,三两下解开了绳子,低声说道:“师姐你没事吧?” 墨贴巴眼圈一红,默默的摇了摇头,随后低下了头,静静的走到了葛都身旁,施了一礼,有些伤感的说道:“多谢师傅救命之恩,使得弟子有幸还能够服侍师父。” 葛都背着手,温柔一笑,却是没有多做表示,而后,向着面前的刘寄北说道:“你这人虽然愚笨木讷,却不失信义,山人倒是很欣赏你。” 刘寄北对于他的褒扬恍若未闻,追问道:“你现在已经如愿以偿,剩下的那些话可以对在下说了吧!” 葛都邪气的一笑,点了点头,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闪现出探听消息的经历。 原来,葛都随着刘寄北去见宇文邕未果之后,回到住所便开始盘算,他觉得和亲的事情不能只靠刘寄北,还应该再找一条出路,想来想去,最终决定去找独孤楷,看一看在独孤楷的身上能否做一番文章。 葛都之所以想找独孤楷,其中有三个原因,一个是他早有耳闻,独孤楷在宇文护面前说一不二,现如今库莫奚的聘书就扣押在宇文护手里,假如独孤楷能够美言几句,也许宇文护便能把聘书呈现给宇文邕,若真如此,那可就省了不少的麻烦。 第二个原因,葛都的二弟子任约,本是独孤楷的结义二哥,虽然任约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音讯,不过,凭着任约和独孤楷的特殊关系,葛都觉得他对自己怎的都会以礼相待的。 还有一点就是,精绝门和摩尼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年若不是精绝门上下帮忙,摩尼门恐怕也不会有今天,况且,葛都觉得他和苻常生的关系还算不错,独孤楷就算不看任约的面子,但有苻常生摆在那里,独孤楷还是不会对他冷眼相向的。 出于这三方面的考虑,葛都通过明察暗访,并且利用自己天下无双的追踪本事,找到了独孤楷。 当时,独孤楷正在覆盎门十里外的一处长亭里面喝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独孤盛。 独孤楷看到了葛都并没有显现出太多的意外,一番客气的叙旧之后,葛都便和独孤楷说明了来意。 独孤楷听完之后,并没有立刻答应葛都,而是和他谈起了条件。 葛都听完了独孤楷的条件之后,感觉很诧异,因为独孤楷的条件不是别的,而是让葛都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够捉住刘寄北,并且把他呈现给独孤楷便可以了。 谈话期间,葛都发现独孤兄弟不时的朝着驿路的南面望着,神情好像在期盼着什么人。 葛都表面上答应了独孤楷,随后佯装离开了,他顺着原路走回没多远,便又悄悄地折返到长亭的附近,紧紧地盯着独孤兄弟,想弄清楚他俩究竟在等待什么人。 没过多久,葛都见到驿路南面来了三个骑客,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骑客看到了长亭里的独孤兄弟之后,便都下了坐骑,进到了亭子里面。 葛都凝足耳力,仔细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原来这三个人都是独孤楷的心腹,几天前受了独孤楷的吩咐,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前往洛州,并且悄悄地潜过周、齐两国的边界,深入到嵩山之中,探访刘寄北的身世。 据他们得知,刘寄北确实是嵩山人氏,住在少室溪旁边,家中除了媳妇之外,还有一个尚在哺乳的儿子。 他们本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把刘寄北的媳妇和儿子一起带回来,可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总有些少林寺的僧人,似乎住在了刘寄北的家中,帮着刘寄北的媳妇料理一些活计,他们等了几天,也没有抓到什么机会,后来由于时间紧迫,索性放弃了抓人的想法,急匆匆跑回来向着独孤楷禀报。 第五章:暗访(4) 独孤楷听完了之后,便跟独孤盛商量,让他带着人,再到嵩山走一趟,无论如何,也要把刘寄北的妻儿带到长安。 独孤盛一边看着自己残废的左手,一边脸色阴郁的答应了独孤楷。 葛都离开了长亭之后,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独孤楷为什么要绑架刘寄北妻儿,在他的记忆中,尽管刘寄北武功不错,但是,身份却很平庸,他不明白独孤楷究竟是看中了刘寄北什么地方,如此的对刘寄北不依不饶? 同时,他又不禁想起独孤楷的那个条件,更是在心里不住的思忖着,他觉得独孤楷的条件虽然简单,却很不容易办到,别的不说,单是那一晚刘寄北在他面前,轻描淡写的击退了葛玦时,所表现出的那一手武功,眼力高明的他,十分清醒的意识到,即便是他自己真的和刘寄北动起手来,胜负也殊难预料。 另外,葛都潜意识里,总觉得独孤楷在敷衍自己,无论是说话的神态,还是交换条件时闪烁不定的眼神,都显得意味深长。 葛都认识独孤楷已经很长时间了,凭着对独孤楷的了解,他怀疑独孤楷很可能是在骗自己。 葛都合计来合计去,最后觉得在刘寄北和独孤楷之间,还是应该选择前者。 他是老江湖,一生之中,阅人多矣,尽管他和刘寄北交往不多,而且还彼此对立,不过,他觉得刘寄北这个人,重情重义,还是可以信赖的。 况且,葛都身上有着《仿鸟迹》的秘笈,而它正是刘寄北一心想要的,凭着这一点,他足可以制约住刘寄北,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怕刘寄北不尽心尽力的帮自己完成联姻的事情。 葛都取舍已定之后,觉得应该先找到刘寄北,提醒他提防独孤楷。 葛都之所以这样做,并非是出于什么好心,而是考虑到刘寄北一但受制于独孤楷,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联姻的事情。 他费了不少的劲儿,才和葛玦找到了迦旃林提栖身的那个院子。 为了不使场面过于尴尬,葛都决定自己先进去,而让葛玦在院子外边守着。 他刚进到院子的时候,迦旃林提和春巴菍正对刘寄北翘首以盼,忽然看到他闯了进来,俩人都是一愣。 一直围着春巴菍转悠的“黑风”,猛然见到陌生人进了来,立时便往上扑,谁知被葛都轻轻的一扒拉,便连滚带爬的跌到了一边。 春巴菍为此大怒,立时便要出手对付葛都,却被迦旃林提拦住,他知道葛都的武功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果春巴菍过了去,那么,很可能三招两式,便会被葛都打伤。 为了避免产生无谓的误会,葛都开门见山的说明自己的意图,并且让刘寄北出来见他。 迦旃林提看到葛都并无恶意,便告诉他说刘寄北并没有回来。 葛都见到如此的不巧,就想一走了之,可是,却被迦旃林提留住。 迦旃林提知道葛都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他来找刘寄北,一定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出言挽留。 葛都左右无事,于是便随着迦旃林提进了屋等候。 在刘寄北回来之前,迦旃林提曾数次探寻葛都的口风,均被葛都拒绝。 正当葛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刘寄北可算回了来,不过,令葛都感到意外的是,刘寄北竟然把失踪多时的墨贴巴也一并带了回来。 看到了墨贴巴手腕上的绳子,葛都不用问也知道,墨贴巴是被刘寄北捉回来的。 他心中闪电般的思忖了一下之后,决定用自己探听回来的消息,换取墨贴巴的自由。 葛都见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把自己探听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刘寄北和迦旃林提。 刘寄北听完之后,禁不住犯起了愁,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立刻前往嵩山,保护自己的妻儿。 还是迦旃林提做事老道,他先是对葛都下了逐客令,使得葛氏父子离开了院子,随后,便拉着刘寄北回到了屋中,一边端上了饭菜,一边安慰刘寄北。 春巴菍在旁边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已然止住眼泪,开始和迦旃林提一道劝解刘寄北。 刘寄北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不过,他冷静了一下之后,知道自己如果不从慌乱中镇定下来,那么,一定会让那俩人更加着急。 所以,刘寄北佯装听从了那俩人的劝告,逼着自己先把饭吃完,随后,抹了抹嘴巴,对着迦旃林提说道:“依兄长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迦旃林提眼中闪过妖异的神色,说道:“我觉得应该先弄清楚消息的真假,换句话说,不管通过什么手段,先找到独孤楷再说。” 刘寄北叹道:“即使找到了他,可他若是已经把独孤盛派了出去,咱们不也是白跑一趟。” 迦旃林提道:“话可不能这样说,如此性命攸关的事情,咱们一定要弄得清清楚楚,假如真像你所说的,独孤盛已经在赶往嵩山的途中,那么,为兄便毛遂自荐,暂时离开长安,抓紧时间,争取赶在独孤盛前面回到嵩山,保证让你妻儿毫发无损。” 刘寄北眼前一亮,说道:“如此说来,咱们还真得先找到独孤楷,证实一下消息的真假,然后再合计下一步该怎么做。” 迦旃林提笑道:“你本就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放心吧兄弟,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春巴菍此时忽然说道:“如果葛都所言不假,我也想随着大哥前往嵩山?” 刘寄北一愣,问道:“你刚来长安不久,怎的便想离开了?” 春巴菍低着头,小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就算有迦旃林提大哥替你回嵩山,可你还会很惦记着的,我虽然武功又不高,心思又不灵敏,不过,有我陪着大哥,多多少少会有些照应,这样一来,你也会安心不少,再说,我早就想见一见她们娘俩了,我的意思你该明白的。” 此时的刘寄北心中像打碎了五味瓶,究竟是什么滋味,他也说不上来,朝着春巴菍强颜一笑,叹道:“其实,这一次本该是我回去的,可是,偏我这一闲人,竟然缠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看着你们为我这般操劳,我真的感到很惭愧。” 春巴菍温柔一笑,说道:“如果我真的走了,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情?”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莫说是一件,就算是千百件,我也不会推辞的。” 春巴菍叹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我现在虽然不是‘白虎夷王’了,但是族人的事情,我仍是很不放心,在我走了之后,希望你能够帮助他们,得到朝廷的认可,你能做到吗?” 刘寄北重重的点首道:“只要我不死,便会倾尽全力帮助你完成心愿!” 春巴菍嗔道:“你看你,偏说些不吉利的话,如果你死了,我还能独活吗?” 她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迦旃林提还在身边,禁不住羞红双靥,垂下了螓首。 迦旃林提为了证实葛都说的真假,早早便离开了院子。 刘寄北本来要跟着迦旃林提一道去,可是迦旃林提见他劳累了一宿,有点疲乏,便制止了他。 刘寄北不从,迦旃林提只好跟他说,自己这一次去找独孤盛,并非是独孤楷,因为只要证实了独孤盛的行踪,便能确定消息的真假,这又不是去打架,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刘寄北一听也觉得有理,于是放任迦旃林提一个人走了,他休息了一下之后,觉得精力恢复了过来,忽然记起今天是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婚期,于是跟春巴菍说,想到杨府去看一看,无论如何,既然赶上了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大喜日子,作为好兄弟,他怎的也要露个面。 征得了春巴菍的同意之后,刘寄北出了院子,步入华阳街后,径直的朝着北第走来,当他经过尚冠前街的街口时,忽然被街道深处的热闹气氛吸引住,在好奇心驱使之下,他不由自主的拐了进去。 等到刘寄北来到了喧哗的地点,站在尚冠前街的道边上,这才透过人群,看清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来的不早不晚,偏赶上了杨府和李府迎亲的队伍往回走,由于声势较大,故而引来诸多百姓的围观。 刘寄北虽然没有去过独孤信的府邸,但也知道是坐落在宣平门的附近,此时,看到迎亲的队伍迎面走来,禁不住也凑起了热闹,往前靠近了一些,看一看究竟。 只见宽阔的街道上,并列着两只迎娶新娘子的队伍,在靠近他这一边的队伍中间,一匹高头大马之上,端坐着的正是杨坚。 看到了一脸喜庆的杨坚,刘寄北也着实为他高兴,心道:杨兄弟终于和伽罗结成连理了,可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越过杨坚,刘寄北的眼光落到了和他并列而行的另一个骑马的年轻人身上,见此人虎背熊腰,颇为壮实,浑身上下充满了阳刚之气,一看便是个人中俊杰。 第六章:抢亲(1) 刘寄北暗想:此人着装喜庆,想来定是独孤家的另一个女婿李昞,嗯,这人长得威武不凡,倒像是个将门之后。 刘寄北又往杨坚和李昞的后面看了看,见到离着俩人不远的地方,一并排的是两个花轿,心中顿时明了新娘子的所在。 刘寄北见到道路两旁围观的人很多,便不想走过去和杨坚打招呼,于是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笑吟吟的看着热闹。 杨坚骑在马上,只顾着照应队伍,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刘寄北。 刘寄北正看着的时候,忽听旁边有人脆生生的笑道:“瞧这俩新郎官儿都是一表人才,只不知新娘子长得如何?” 另一人回答道:“独孤信素有美男子之说,他的女儿不用看也知道错不了。” 刘寄北循声望去,见到说话的那俩人一老一小,老的是个头陀,小的则是个少女。 看到了头陀身后背着的那两把戒刀,刘寄北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就是大哥和我说过的龙头陀? 少女听了头陀的话之后,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可不尽然,谁说爹长得好,女儿便一定好看?” 头陀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和她再争辩下去。 迦旃林提告诉过刘寄北,在他夺走兵符的时候,曾在长安城里见过龙头陀,当时还有于谨和冷龙上人。 当时,龙头陀还带着受伤的的慕容三庄,见到了冷龙上人之后,就把慕容三庄交给了冷龙上人,而后,在于谨的邀请下,便去了于府安身。 迦旃林提说了遇到龙头陀的经过之后,特意知会刘寄北,龙头陀其人不但神秘,而且武功很高,如果有机会见到了这位颇有点传奇色彩的头陀,一定要以礼相待,切不可怠慢了他。 如今,刘寄北偶遇了眼前这个头陀,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迦旃林提的嘱咐,不过,当他见到那头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便觉得如果自己主动的打招呼,未免有些唐突,于是,按耐住好奇的心思,继续看着杨坚娶亲。 由于,杨、李两家都住在北第,彼此间距离也不太远,所以,双方在接了新娘子之后,经过商量,决定一起赶回北第。 刘寄北跟着迎亲的队伍走了一会儿之后,看到观望的人越来越多,便觉得有些心烦,于是想离开这里,先行回到杨府。 可是,就在他去意萌生的时候,不经意间竟然看到了一个人,禁不住心中一动,暗道:他来干什么? 刘寄北看到的那个人,本来生的极为俊美,不过,由于此时脸上挂着浓浓的阴霾,神情看着很是凶狠。 刘寄北见他紧紧地盯着杨坚后面的花轿,心中立时警惕起来,暗道:葛玦一直对独孤伽罗垂涎不已,上一次要不是因为我帮忙,独孤伽罗只怕已经被他给糟蹋了,眼下他不早不晚的出现在这里,瞧他现在的模样,好似一只盯上土鸡的狐狸,弄不好又在打着独孤伽罗的歪主意,看来我还真不能走,得盯紧了这个色鬼。 他想到这里,便悄悄地朝着白衣胜雪的葛玦靠了过去,忖道: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便不会出手为难,否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可能葛玦太过于关注,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到刘寄北的存在,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紧随着独孤伽罗的花轿移动,眸子里闪现的那种妖异的神色也是越来越重。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尚冠前街西面又来了一行人,为首的骑在马上,看到这边迎亲的队伍,禁不住到了近前之后,便跳下了坐骑,示意随从和他一起站到了街边,以防耽搁了迎亲队伍的前进。 刘寄北仔细一看,认出为首那人正是宇文宪,见他穿着官服,便猜他大概是从早朝归来。此时,刘寄北见到宇文宪规规矩矩的躲在一旁,便对他更是产生了一些好感,心道:宇文宪此人真不错,那么大的官,竟然还这么没架子,知道给人方便从事,实在难得的很。 刘寄北看到杨坚和李昞经过宇文宪前面的时候,俩人各自锁定坐骑,在马上纷纷和宇文宪打起了招呼,瞧着三个人相互间熟络的模样,刘寄北猜他们平日里定是关系不一般。 刘寄北见到杨坚靠着街边,便想走过去,告诉杨坚要警惕葛玦,可是,他才一动脚,便听有人兴奋地说道:“咦,这不是他吗?” 刘寄北听出来说话的人正是那个少女,便停下脚步,朝她看去。 只见少女美丽的脸上,绽现出一层光晕,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宇文宪,样子极是兴奋。 头陀瞧了瞧少女,又看了看宇文宪,叹道:“找了他好几次,都没有见到,偏偏在这里遇上了,唉,走吧莺儿,咱们去见一见那小子。” 那个叫莺儿的少女听了头陀的话,忽然双颊爬满了红霞,低下头,怯懦的说道:“师傅,这样子见他会不会有点唐突?” 头陀一笑,说道:“唐什么突?你都去找人家好几次了,他早该知道咱们已经到了长安,况且,咱们和他又不是外人,再说了,如果你此时不见他,只怕错过了机会,这小子一忙起来,更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着面了,走吧,别再犹豫了。” 少女犹豫了一下之后,便下定了决心,盯着宇文宪,带着头陀,朝他走了过去。 刘寄北看到少女莺儿的神情,隐隐猜她和宇文宪之间,一定有着很深的关系,于是,在莺儿和头陀要到身前的时候,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退,在拥挤的人群中,十分知机的让开了去路,眼睛却跟在了俩人后面,好奇地盯着。 莺儿来到了宇文宪的旁边,见到他和两个新郎官还在寒暄,便静静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而头陀却没那么守规矩,朝着宇文宪说道:“嘿!小子,没见到你师妹来了,还顾着说话!” 宇文宪一惊,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当他和莺儿的眼光相遇后,身子竟然微微一颤,脸上的神情也显得十分古怪。 头陀见宇文宪发愣,不觉叹了一口气,走近了些,指了指也有点诧异的杨坚和李昞,随后对宇文宪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人家着急娶媳妇,还不赶紧跟人道别!” 宇文宪这下算缓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从莺儿身上收回目光,朝着杨坚和李昞笑了笑,刚要说话,忽听迎亲的队伍前面传过来一阵喧哗,不由得闭上了嘴巴,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尚冠前街的西面又来了二十多个家丁,簇拥着一辆牛车,正和迎亲的队伍走了个顶头碰。 这伙人显然不像宇文宪那么有涵养,知道给人让道,而是,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之后,吆吆喝喝,竟和前面迎亲的人争执了起来。 宇文宪看了那些人之后,禁不住脸色一变,顾不得再和头陀以及莺儿说话,赶紧分开人群,朝着争执的地方赶了去。 莺儿和头陀面面相觑,不知道宇文宪为何如此着急,于是,他俩紧随着宇文宪,也向出事的地方走去。 同样不知所谓的还有李昞和杨坚,俩人也是一脑袋的雾水,彼此间对看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想到,什么人胆子这么大,竟敢和杨、李两家迎亲的人争执上了? 于是,杨坚一催坐骑,边向前走,边向着李昞说道:“走,咱们过去看看!” 呆在旁边的刘寄北也很好奇,不过,他却是不敢过去,因为,葛玦一直在独孤伽罗的轿子旁边虎视眈眈,他怕自己一旦过去了之后,葛玦会对独孤伽罗不利,如真那样,可就一切都晚了,所以,他只好呆在了原处,一边注意着葛玦的一举一动,一边忙里偷闲的朝着出事的地方看上几眼。 当杨坚和李昞来到出事的地方之后,看到那些家丁的打扮,彼此间对望了一眼之后,李昞不满的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原来是贺兰府上的,怪不得这么大的架子!” 话音未落,他已然看到宇文宪走到了牛车旁边,并且挑起了车篷上的帘子,朝着里面说道:“夫人不可无礼,人家是大喜的日子,切不可因为咱们而败坏了人家的兴致!”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从车篷里探出一个女子的头来。 杨坚见她粉黛薄施,模样很是不错,只不过由于一脸的寒霜,让人看着生畏。 此女杨坚认得,禁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忖道:这个贺兰优昙是出了名的难缠,宇文宪虽是她的丈夫,但据说不仅管不了她,而且还时常遭她欺负,今日她在这里生事,只怕事情就不那么好完结了。 果然,在杨坚思想间,便听贺兰优昙冷冰冰的说道:“我哪里无理了,这条道既不是杨家的,也不是李家的,凭什么要我给他们让路,再说了,他们大喜的日子,关我什么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了娘家,怎没人管我?” 她扯着嗓子这么一说,顿时压过了其他人的议论之声,大家均都惊讶地向她看来。 宇文宪的脸顿时憋得通红,尴尬的看了看周围的人,连忙朝着贺兰优昙说道:“你如此的大声嚷嚷,也不怕被人笑话?” 第六章:抢亲(2) 说完之后,宇文宪气愤的一撂车帘,朝着那些家丁喝道:“还不把牛车赶到路旁,难道要我动手吗?” 赶车的御夫顿时吓了一跳,挥了挥手中的鞭子,还没等他吆喝,就见车帘猛然被人撕下,随后便听贺兰优昙朝着御夫怒道:“大胆,你若是挥一下鞭子,我便砍了你的手!” 接着,她又朝着宇文宪冷冷的说道:“这是我贺兰府中的家丁,用不着你来吆喝,要管便去管你宇文家的,少在这里发号施令!” 宇文宪脸色铁青,嘴唇颤动,显然已经怒不可遏。 他瞪着贺兰优昙,刚要说话,忽听旁边有人冷冷的叹道:“好一个大司马府的出阁闺秀,不单行为无忌,更是口中无德,这样的女子,谁娶到了家,可真是妙不可言啊!” 贺兰优昙循声一看,却是一个妙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宇文宪身后,禁不住大怒,说道:“你是谁?竟敢如此说我,来人,立刻把这丫头捉了!” 那些家丁听到吩咐之后,便想上前去捉莺儿,岂知却被宇文宪拦住,只听他喝退了那些家丁之后,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放松了语气,朝着贺兰优昙说道:“夫人啊,这几天我着实太忙,要不然早就去接你了,你消消气,这里人多嘴杂,咱们有事回到府中再说,先让人家迎亲的人过去,好不好?” 莺儿听到宇文宪如此低声下气的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了几声之后,说道:“哎呦,没看出来啊,堂堂的齐国公,原来还这么柔情似水,真是越发的让人另眼相看了。” 宇文宪回过头来,眼神中尽是无奈,朝着莺儿淡淡的说道:“师妹你乱说什么?还不嫌这乱吗?” 贺兰优昙看了看宇文宪的背影,随后,又盯着莺儿,怪声怪气的说道:“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他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师妹啊!怪不得这般容不下我,既然你和他是青梅竹马,又不远千里巴巴的寻来了,那好吧,我现在就把他让给你。” 莺儿毕竟是待字闺中,听了贺兰优昙如此露骨的话,禁不住红霞满面,瞪着贺兰优昙恨恨的说道:“你的话怎这么难听,谁巴巴地寻他来了?” 贺兰优昙冷笑道:“不是你难道是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长安一无亲,二无故,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不是找他,难道是找我啊?” 莺儿怒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告诉你,就算我来找他,那又怎样了,难道师妹相见一见师兄也过分吗?” 贺兰优昙用鼻子哼了一哼,淡淡的说道:“师妹探望师兄?说的可真好听,你一个大姑娘家,满面含春的来找师兄,难道就这么简单吗?不要掩耳盗铃,自以为是了,你和他之间是怎么回事,我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劝你还是乖乖回西域,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的幻想,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宇文宪看到两女互不相让的争执起来,禁不住急出一脑袋汗,暗道:大庭广众面前,净说些儿女私事,传将出去,日后让我如何做人?可是,这俩人针尖对麦芒,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茬儿,怎样才能将他俩安抚住呢? 宇文宪犯愁的时候,龙头陀也是束手无策,他十分清楚莺儿不服输的个性,如果一旦对什么事情较起了真,那是九头牛都拉不走她。 杨坚看了看李昞,见其原本黑黝黝的面皮,此时挟带着十足的怒气,知道性格火爆的他已经是忍无可忍,于是,赶紧低声安慰道:“李兄莫要着急,出了这事,本就让齐国公很没面子,如果咱们再发作的话,很可能更让他下不了台,所以,李兄无论如何,还是先忍一忍吧!” 李昞瞧了瞧宇文宪,见他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禁不住有些鄙夷,暗道:堂堂齐国公,号称是宇文氏第一勇士,竟然震慑不住一个妇道人家,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就在大家看着宇文宪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在迎亲的队伍中间又发生了事情,先是一阵混乱声传遍开来,接着便听到有人大喝道:“新娘子被人抢走了!” 杨坚和李昞都是一愣,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只见有一条白色的人影抱着一团东西,在一个使双拐的人帮助下,已然排开了阻拦的人,相偕朝着尚冠前街的东面而去。 而在离去的那俩人后面,又有另外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跟一个使刀的人打斗到了一起。 杨坚眼力很好,已经认出了拿刀的那个人正是刘寄北,不由得心下焦急,赶紧一催坐骑,放马赶了过去。 还没等杨坚来到近前,那个白衣人忽然怪笑一声,舍了刘寄北,也朝着街东跑了下去。 刘寄北看了看快到近前的杨坚,急急地说了句“伽罗被葛玦抓走了”之后,也紧随着白衣人向东而去。 杨坚来到出事的地方,勒住坐骑一看,禁不住骇然失色,只见独孤伽罗乘坐的花轿,已经破裂,而她的人却是没了影踪。 此时,李昞也赶了过来,看到杨坚发呆,禁不住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 杨坚如梦方醒,立时朝着坐骑大吼一声,两脚狠狠一磕马腹,那匹马顿时前蹄腾空,而后一声嘶叫,便驮着杨坚直朝东面跑去。 李昞也不甘其后,策动坐骑,随着杨坚追赶下去。 然而,毕竟是在繁华的街面上,无论是杨坚,还是李昞,尽管都心急火燎,可是,面对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不敢全力放开马速,正因如此,当他俩赶到了清明门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刘寄北的身影。 杨坚出了城门,望着空旷的城郊,眼睛充满了血丝,回过头来,对着李昞说道:“劳烦李兄转告家父,说我不追回内人,绝不回府!” 他说完之后,也不待李昞回答,使劲的用马鞭摧打坐骑,一溜烟似地向着城东跑了下去。 李昞催马追了几步,忽然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即使追下去也是没用,如今迎亲的事情已是变得一团糟,自己倒不如回去打理后事,等见到了杨忠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于是,李昞调转马头,向城内进发。 ??????????????????????????????????????????????????????????????????????????? 刘寄北锁定了葛都的背影,一边追着,一边不住的后悔。 原来,当贺兰优昙和杨、李迎亲的队伍发生磨檫的时候,他一直在提防着葛玦,唯恐自己一疏忽,让葛玦抓住机会,伤害到独孤伽罗。 尽管如此,意外还是发生了。 由于贺兰优昙和莺儿的一番唇枪舌剑,再加上宇文宪的特殊身份,使得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刘寄北看到这种情形之后,不由自主的稍稍分了点心,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伺机而动的葛玦,竟然趁着乱糟糟的情形,猛然的朝着独孤伽罗的花轿动起了手。 等到刘寄北发觉的时候,葛玦已然来到了花轿的近前,不由分说,先是把抬轿的人打倒,随后一掌劈开花轿,还没等独孤伽罗反应过来,葛玦便锁住了她的穴道,接着把她抱在怀中,闪电般的纵身而起,向着街对面落去。 这几下犹如兔起鹘落,令人目不暇给,好在刘寄北反应过人,就在葛玦纵身而起的一刹那,他已抽出宝刀,展开身形,便想阻止葛玦。 孰料偏在这个时候,竟然闪电般从旁边的胡同里蹿出一个白衣人,不偏不倚,正挡住了刘寄北的去路。 不仅如此,当刘寄北被人拦住之后,又有一人架着双拐,旋风一般从刘寄北和那白衣人的身边冲了过去,不失时机的来到了刚跳到街边的葛玦身旁,舞动双拐,生生在混乱的人群中,拼出一条去路,随后,便和葛玦一路向东而行。 刘寄北认出拦住自己的正是葛都,而那个架着双拐的人却是葛城,他看到葛玦在葛城的帮助下,已然向东而去,禁不住很是着急,也不和葛都多做言语,抡刀便劈,企图快刀斩乱麻,一举摆脱葛都的纠缠。 由于急怒交加,刘寄北出刀的时候,立刻如同着魔了一般,又进入到了梦幻般的画面之中,与此同时,手上的那把王霸宝刀,更是真气激荡,刀势如虹,俨然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葛都虽然早就看出刘寄北已然脱胎换骨,却没料到他竟然会在几天之间变得如此厉害,惊奇之余,连忙展开神奇的《仿鸟迹》步法和“摧心手”的功夫,小心翼翼的和刘寄北周旋。 在俩人上一次的交手中,刘寄北吃亏较大,虽是斩断了葛都的衣襟,却被他伤了肋骨,然而,这一次交手的情形却和上一次大不相同。 在刘寄北凝重如山的“兵主刀法”面前,葛都明显的感到了压力,若不是他仗着《仿鸟迹》的神奇步法,屡屡能在刘寄北绵密而沉厚的刀势中寻找到生存的契机,很可能早就伤在了刘寄北的刀下。 第六章:抢亲(3) 葛都越打越是震撼,他一向纵横惯了,始终认为天下间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外,没有谁再比他的武功高,可是,现在却有些洒脱不在,俊美的面容上,流露出万般的凝重,把浑身的功力尽数的发挥了出来,以免自己落于下风。 俩人数息之间,已然交手十余招,葛都偷眼看到那一对叔侄已经离去,不禁也生出了退却之心。 葛都倒不是怕了刘寄北,而是他不想和刘寄北之间,弄得两败俱伤。 其实,葛玦跑到这里来劫亲,葛都事先并不知觉。 大清早起来,由于不见了葛玦,葛都便感到奇怪,经过对墨贴巴和葛城的询问,这才知道今天是杨、李两家迎娶独孤家姑娘的日子。 葛都立马意识到,葛玦有可能趁着杨家迎亲的时候生事,于是嘱咐墨贴巴和两个侍女留守宅院,他和葛城则去看一看,尽可能的阻止葛玦胡为。 对于葛玦和独孤伽罗的事情,葛都已经从葛城的口里知道了,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其性格中有着偏执的一面,同时,他也清楚独孤伽罗是葛玦心中的一个魔障。 修炼“虐情大法”一直是精绝门中的忌讳,葛城便曾为此走火入魔,弄瘫了两条腿,并且因此而被葛都逐出了精绝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葛都赶走了亲兄弟,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又开始偷偷练习虐情大法了,这使他一度很是恼火。 不过,当葛都逐渐的冷静下来之后,仔细的想了一想,觉得葛玦想要修习“虐情大法”,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所谓知子莫若父,凭着他对葛玦的了解,知道在自己的儿子性格里面,除了偏执之外,还有着一种痴心,而恰是这种痴心,很有可能为练成“虐情大法”创造出契机。 痴心的人,一旦遇到合适的人选,往往会变得十分钟情,然而,越是钟情的人,越是容易被情所伤。 当一个偏执的人,在钟情的人或事情上,伤了心之后,便对所有的情感不再信任,进而渐渐地变得绝情,久而久之,很有可能会忘记感情,冰冰凉凉,无人无我,其结局无外乎是一个冷要旁观戏虐感情的人。 这既是先痴情,然后伤情,进而绝情、忘情,最后方能虐情。 葛都虽然知道了葛玦挟持独孤伽罗的事情,不过,他却讳莫如深,从没有主动问起过葛玦,他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看出葛玦仍是对独孤伽罗不能忘情。 在葛都的想象中,独孤伽罗就如同是葛玦人生路上的一道紧要的魔障,假如葛玦最终揽得美人归,那么,他的痴心得偿所愿,便再也没有可能触碰“虐情大法”了,可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终,会让原本偏执的葛玦大大的伤了一回心,这就为他修习“虐情大法”扫除了一个巨大的障碍。 出于这些考虑,葛都始终对葛玦和独孤伽罗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不过,由于眼下情势特殊,无论为什么,葛都都不希望在这时候,使得自己这边的人得罪了任何一个北周的权贵。 因为,此时在葛都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事比得上联姻的事情来得重要,所以,当他知道葛玦偏在这时候,去抢当权人士杨忠的儿媳妇,怎不让他心急如火。 葛都带着葛城火速的来到了尚冠前街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葛玦抢人的一幕,尽管心中又气又急,可是,一想到事已至此,还是得先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如此才拦住了刘寄北,放任葛城帮助葛玦携人而去。 由于葛都是迫不得已的出手,而且,刘寄北又是联姻事情中的重要人物,故而,葛都在看到兄弟和儿子都走了之后,也产生了离开的心思。 于是,葛都打着打着,瞧准了刘寄北刀法中的一个空隙,展开《仿鸟迹》中的诡异步伐,跳出圈外,急速地离开了现场。 刘寄北内力深厚无比,轻功却比不上葛都,出了清明门之后,他和葛都之间的距离已经是越来越远。 刘寄北察觉到葛都并非是一路朝城东去了,而是走到了半路,又向着南面跑去,他一边追着,一边惦记独孤伽罗,心道:我真是大意,若是那时候多留点心,也不至于让葛玦得了手,唉,假如这一次不能够把她抢回来,只怕我这辈子都不能心安了。 他正奔跑间,忽听前方远处的空中接连发出三声响箭的声音,禁不住暗自嘀咕,不知道是不是有埋伏在等着自己。 若是在平时,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刘寄北一定会转身返回,可是,现在独孤伽罗在葛玦手中,这让他不能不硬着头皮继续跑下去。 又追了一段路之后,眼看着进入到了一片林地,刘寄北禁不住惶恐起来,忖道:葛都的轻功本就比我高明,一旦进到了林子里面,他趁着环境的掩护,极有可能把我甩开,若真那样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葛都的身影没入到了林间,刘寄北不敢含糊,加快脚步,也来到了林子的边缘,尚未进去,忽听林子里有人说话,仔细一听,竟是黄鼎的声音,禁不住停下脚步,心中泛起了疑惑,暗道:难道刚才的响箭是他发出来的? 他意识到这一点,禁不住心里一翻个儿,暗自猜测葛都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来,很可能是想和黄鼎联合起来对付他。 不过,他随后又想到独孤伽罗本是黄鼎的师侄,又怎会容忍葛玦前去破坏她的亲事,若真那样,这条引君入瓮之计简直也是筹划的太离谱了。 他正疑惑的时候,正听黄鼎扯着巨大的嗓门说道:“老葛,你来得正好!给某家解释解释,你那宝贝儿子抱着我师侄,想要做什么?” 只听葛都惊讶的问道:“玦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黄老二把你伤的吗?” 刘寄北一边朝着声音的出处靠近,一边听到葛玦气愤的答道:“不碍事的,这头大狗熊特也无理,不等我和叔父说话,过来便是一番拳脚,亏得我和叔父加着小心,否则便不会只受这点伤了。” 就在说话间,刘寄北已然到了说话的地点,他躲在了一棵大树之后,把刀插好,偷偷看过去,不由得心中一沉,暗道:原来黄氏兄弟昨晚伤了之后,竟然没有回城,而是跑到了这里养伤。 在林间的一块空地上,黄鹰倚着一棵大树坐着,旁边站着巨人般的黄鼎,他俩人的对面则是葛家的那些人,而凤冠霞帔的独孤伽罗却是一脸的恐惧,被葛玦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原先头上蒙着的那块布也不知去向。 刘寄北没有看到马经天,禁不住想了想他会去了哪里? 接着,刘寄北看到黄鹰神情甚是萎靡,心知自己用刀背磕他那一下,力道该是不弱,否则也不至于让他直到此时尚是没有回复了元气。 黄鼎听完了葛玦的话之后,显得非常生气,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大步,不过,紧接着便是一呲牙,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由此,刘寄北才注意到他的屁股不仅塌下去了一边,而且还血迹斑斑。 刘寄北心中感到一阵好笑,暗道:我那一刀砍了他半个屁股,只怕在伤口愈合之前,他都不能够再好好地坐着了。 他正思忖间,听到黄鼎对着葛玦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老子贪淫好色,你这个小杂种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的把我师侄放了,要不然某家立刻便替你老子教训你。” 葛玦看了一眼怀里的独孤伽罗,不以为然的说道:“人家尊称你为‘漠北三雄’,你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实话告诉你这头大狗熊,小爷千辛万苦的把这丫头弄到了手,说什么也不会再放了她走,大狗熊要动手,那就来吧!你看小爷会不会怕了你?” 黄鼎仰天发出一声巨吼,直震得树叶簌簌作响,刘寄北在旁边禁不住暗自赞叹,忖道:此人和我义兄齐名,确实有过人之处,受了那么重的伤,仍有这般沉厚的内力,难怪能称雄大漠,所向无敌。 黄鼎发出胸口闷气之后,向着微微变色的葛玦淡淡的说道:“黄口乳儿,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刚才的那些话,今天无论如何也放不过你。”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面沉似水的葛都,煞有介事的说道:“葛老妖,你教而不善,最为祸首,我看咱们先来打一架吧,免得别人说我以大欺小,坏了某家的名声。” 葛都一路追了来,其实早就打定了主意,见到了葛玦之后,便让他将独孤伽罗还回去,免得得罪了杨家和独孤家两股势力,然而,此时听了皇鼎的话之后,禁不住升起一股无名火,暗道:你们黄家称雄塞外,我们精绝门可也不是好惹的,假如就这么乖乖的把那丫头送还给你们,传了出去,必定以为我葛都怕了你们黄家,这让我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嘿,事已至此,决不能弱了自家的门风。 第七章:疯子(1) 葛都想到了这里之后,脸一绷,“嘿嘿嘿”连着冷笑几声,随后说道:“咱们认识已经多年了,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仗着黄家的声望,欺辱我们葛氏一门,你猜我葛都会不会答应啊!来吧,既然你诚心挑衅,那我葛都便奉陪到底!” 黄鼎巨目圆睁,慢慢的朝前走了几步,由于真气荡漾,已经包扎妥善的那个受伤的屁股竟然又冒出了鲜血。 黄鹰看到黄鼎出手在即,立刻虚弱的说道:“老二不可鲁莽,说到底他毕竟是我结义二哥的师傅,咱们不能没了礼数。” 黄鼎犹豫了一下,忽听树林中有人冷笑道:“老三啊老三,你太让大哥失望了,人家尚是没有顾及你和任约的关系,你倒先提了出来,难道还嫌咱黄家的脸丢得不够吗?” 在场的人,听到这些破空而来的话之后,无不色变,葛都更是眯起了眼睛,神态异常严峻,朝着声音的出处说道:“原来是武尊来了,一别多年,你还好啊?” “哼!还好,虽没有老妖你风华正茂,却也身子骨硬朗。”话音未落,林间空地的旁边已然多出了俩人。 其中一人带着狰狞的青铜面具,体形挺拔,俨有入云之姿,另一个则是穿着青衫,身形伟岸,五官清奇。 葛都看到了身穿青衫那个人,禁不住一呆,随后叹道:“我说为何除了武尊轻盈之极的脚步声之外,尚有一人的步履之声也是若有若无,原来是天师莅临。” 黄君看了看刘寄北藏身的那棵大树,说道:“不要藏了,你也出来凑凑热闹吧!” 其实刘寄北本也没打算继续隐藏身份,此时,见到黄君呼唤自己,便施施然的从树后闪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挖了挖被黄君的声音震得生疼的耳朵,心道:就算你武功盖世,也不必处处彰显自己,好好的说话,我又不是不会出来,非得震得人家耳朵难受,真是多此一举。 见到了刘寄北,葛都一点都不惊奇,他本就想劝化了葛玦之后,放了独孤伽罗,顺便让刘寄北带回去,所以他故意把刘寄北引来,只是没想到平生波折,在这里又遇建了黄家的人。 黄鼎和黄鹰却没有葛都那么释然,一见到刘寄北出现之后,黄鹰原本木然的脸上立刻现出惊怖的神色,而黄鼎则是环眼暴睁,低吼连连。 刘寄北走到近前,看到黄鼎一脸的怨恨,心知他对屁股挨刀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朝着他一笑,满怀歉意的说道:“你莫要恨我,当时我也是无奈,就算要算账,也得把眼前的事情先了断,要不然咱们可对不起独孤姑娘。” 黄鼎瞪视着刘寄北,忽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沮丧的往后退了几步,摸着屁股说道:“某家眼下不是你的对手,就算要报仇,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 黄君听了黄鼎的话之后,立刻朝着黄鼎看去,虽然隔着面具,但是黄鼎依然能够感到他如同实质的目光,禁不住咧开大嘴苦笑道:“老大莫要这般看我,我说的是真话,这小子没隔几天,已是大不一样,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比量比量?” 黄君知道自己这个二弟,虽然表面上粗粗大大,心底里却是很细仔,而且从不对自己说谎,他若认为说打不过刘寄北,那便一定是真的了。 所以,黄君并没有在刘寄北的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朝着黄鼎问道:“马经天呢?他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黄鼎一指刘寄北,叹道:“马经天被他打怕了,而且觉得回到长安很没面子,再加上断了一条胳膊,所以,他遣散了手下人,孤零零的回西王母宫了。” 黄君“哦”了一声,再又看了看黄鼎,说道:“你和老三故意放出咱家的响箭,把我引到这里来,是不是想让我带你俩一起回漠北?” 黄鼎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我和老三都知道错了,希望大哥能够饶了我俩,只要你不怪罪,我和老三一定洗心革面,不再乱生事端了。” 黄君挥了挥手,冷冷的说道:“好了,这些话以后再说吧!” 他突然朝着葛玦喝道:“放手淫贼!” 突发霹雳的一声喊,葛玦顿时头一昏,随后,众人眼前一花,只听“啪”的一声,以及一个人闷哼的动静,接着便看到独孤伽罗已然抱在了黄君的怀里。 “还抱着我徒儿作甚!”黄君好整以暇的抱着独孤伽罗回到了原地,手掌起落处,已经打开了独孤伽罗被锁住的血脉。 刘寄北心中好生骇然,刚才的事情虽然如惊鸿一瞥,可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黄君在那一声断喝之后,闪电似的来到了葛玦身前,先是抢走了独孤伽罗,接着,打了葛玦一记耳光,然后,便和如影随形般过来的葛都对了一掌,最后,在葛都发出的那一声闷哼之中,倏然退后。 在这一连串的动作中,黄君已经把凡人的身法发挥到了极致,不但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浑若天成,而且干净利落,丝毫无拖泥带水之嫌。 刘寄北扪心自问,就算他再练几年身法,也绝达不到黄君现在这个程度,正因为如此,他才打心眼中感到震撼。 葛都事发仓促之际和黄君对了一掌,尽管他早就知道黄君内力深不可测,可是,对了一掌之后,他不禁更是骇然。 如果说黄君所表现出来的掌力能够开碑裂石的话,葛都绝对不会感到意外,可是,刚才他明显地感觉到在掌力交接的一刹那,黄君的手掌却如同一个无底洞,倏地一下子把他的掌力全部吸收,这让他既是惊骇,又是难受,不由自主之下,发出了一声闷哼。 葛都也是一代武学宗师,他自是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黄君倏然而退,禁不住在发出一声闷哼之后,忖道:难怪黄君能够卓立武学巅峰而不倒,原来他的掌力已经到了“长鲸吸水、逍遥北冥”的境界,这我可不如他。 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不觉有些担心,心想葛玦已经两次劫持了独孤伽罗,对于最爱惜羽毛的黄君来说,如此做法无疑是令其难以忍受的事情,假如两方面真的因此而动起手来,后果实在是难以想象。 独孤伽罗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之后,站好身形,面对着黄君,首先掉下了眼泪,她一边哭着,一边指着葛玦说道:“师傅,那厮好生无礼,明知道我是您的徒儿,却三番两次的劫持我,这分明是没把您放到眼里,这一次师傅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了那厮走,呜呜呜!” 黄君由于带着面具,别人看不清他脸色的变化,不过,从他无风自动的衣袂发出的声音中,大家都能够感受到他的震怒。 黄君一双寒星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脸颊通红的的葛玦,冷笑道:“看来刚才那一掌打得你轻了,凭着你的作为,真该一掌打死你!” 说也奇怪,也不知葛玦被黄君那一掌是打傻了,还是怎的,面对黄君的震怒,他竟是一点都没有害怕的表情,只是直勾勾的瞧着一身艳装的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被他瞧得有些发毛,禁不住扭回了头,不敢再看他。 倒是葛都觉得黄君的话有些过分,跨上一步,挡在隔绝面前,反唇相讥道:“黄君,你不要欺人过甚,不错,玦儿是带着你徒弟出去两回,可那都是小儿辈男欢女爱的事情,你作为雄霸天下的一代宗师,怎能如此的不顾身份,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起小一辈儿来了,难道你就不怕传出去,成为别人的笑柄吗?” 黄君背负双手,慢慢的向着葛都靠近,一边走,一边沉声笑道:“老妖阿老妖,这么多年了,你是一点都没变,伶牙俐齿,黑的也能被你说成白的,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所谓的男欢女爱,男欢在哪里?女爱又在何处?” 葛都暗中凝聚真气,一边抵御着黄君逐渐逼近的护身真气的压力,一边淡然地答道:“玦儿年过二十,独孤伽罗也是芳龄正值,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玦儿看中了独孤伽罗,独孤伽罗也没有矢口否认,这不就是男欢女爱吗?” 一旁的独孤伽罗听了之后,顿时又羞又怒,朝着葛都说道:“谁说我对他有心了,简直是放??????” 她毕竟是个芳龄女子,虽在羞怒之下,还是觉得“屁”字难听,话到嘴边,又是生生咽了回去。 黄君在离着葛都丈远的地方站住,仰首笑道:“老妖你听到了吗?连我的徒弟都说你是在放屁,可见你刚才完全是强词夺理,实话告诉你,就算我徒弟答应了你儿子,我这个做师傅的也绝不会同意。” 他停顿了一下,用鼻子哼了一声,随后重重的说道:“我黄君的徒弟是何等的尊贵,怎能下嫁给妖孽!” 葛都勃然变色,原本俊美的面容倏地变得狰狞起来,他目露凶光的看着黄君,刚要说话,却听一直没有动静的葛玦忽然叹了一口气,朝着独孤伽罗说道:“其实我在白云山的时候便应该把你杀了,可是当时我下不了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七章:疯子(2)【推荐《时空行者》】 独孤伽罗啐道:“你是没有杀我,可是却做出比杀了我更加无耻的事情,若是没有你对我做出的那番手脚,我又何以??????” 她说到这里忽然瞥见了刘寄北,禁不住脸颊发热,止住了嘴巴。 刘寄北心中雪亮,知道独孤伽罗刚才想要说的乃是迷药的事情,此时看到她住口不语,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了那天的情形,心中竟是隐隐萌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黄君自是不知道独孤伽罗因为迷药失身的事情,还以为她上一次便被葛玦给糟蹋了,禁不住大怒,猛的抬起一只手,戟指葛玦说道:“畜生!原来你已经毁了我徒儿的清白,今日若不杀了你??????”他说到气愤处,周身真气越发的激荡,带动衣衫猎猎作响。 葛玦对于黄君的震怒视而不见,他从葛都的身后露出头来,截断黄君的话,木然的看着独孤伽罗,重复叹道:“我并没有毁掉你的清白,我并没有毁掉你的清白,我并没有毁掉你的清白,我并没有毁掉你的清????????,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我好后????????” 他虽然语无伦次,但并没有说谎,事实上自从他在黄河边上邂逅了独孤伽罗以后,便对她难以割舍了,尽管在白云山的时候,他故意给独孤伽罗下了迷药,希望她趁着药性毁掉了清白,从而使他断了对她的念想,然而,过后他才明白,事情并非他之前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特别是当他从刘寄北口中猜到了杨坚和独孤伽罗的事情后,更是对她又爱又恨,并且时常一个人暗自后悔,后悔在白云山的时候,没能占有了她。 ‘为人做了嫁衣’,他一想起这句话,便感到心疼,而且,他越是心疼,脑海里越是呈现出杨坚和独孤伽罗恩爱的映像,这种情形在近段日子中,没有一天不在噬咬着他的心。 当他探听到了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婚期后,便开始筹划,心想着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把独孤伽罗弄到身边,甚至于搭上他的性命,他都在所不惜。 今天,当他在街边看到杨坚春风得意的样子的时候,一颗心简直要撕裂了开来,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察觉到身边来了刘寄北。 在他得手之后,怀中抱着独孤伽罗,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简直让他浑然忘己,由于心中只想着美事,所以逃起来全然没有方向感,误打误撞之下,这才来到了林地之中。 刚入林地的时候,忽然见到了黄鼎来夺独孤伽罗,他拼死低挡,总算护住了她,于是喜不自禁。 同时,正因为他和黄鼎的一番争斗,让他混混浊浊的心境清朗了不少,尤其是看到他的救星葛都又及时地赶了来,脑子便开始变得灵活了许多,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对手斗嘴。 然而,当他看到自己这边的气势开始上占据上风之后,心思便又回到了独孤伽罗的身上。 他抱着软玉温香的独孤伽罗,开始想着心事。 他想起自己经过虎牢关的时候,一见到她便惊人天人,虽然当时尚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但却情不自禁的打起了她的主意,这对于在脂粉堆里长大的他来说,简直是想也未曾想过的事。 经过了彼此间发生的那些事,他知道自己再也放不下她了,可是,一想到她已经不是完璧,便是心如刀绞,但一看到她又羞又怕的模样,禁不住又生出无穷的怜惜,怎也狠不下心来伤害她。 正当他沉浸在情爱的漩涡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顿时让他心神大乱,猝不及防之下,脸颊上挨了一巴掌,独孤伽罗也被黄君夺走了。 一得一失,对于他这般偏执的人来说,精神上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脑海里顿时混乱一片,心中不断的重复这一句话:我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就在这个时候,独孤伽罗接连的那些话,又一次深深地刺伤了他,原本混沌的脑袋,忽然间像似灌满了铅块,沉重的让他抬不起头来。 当他茫然间,不知所谓的重复说话的时候,隐约间又听到独孤伽罗厉声说道:“别说了,你这坏人,今生你这般其辱我,我一辈子都恨你,师傅,快将这无耻的坏人杀了!” 黄君早就蓄势以待,听到了独孤伽罗歇斯底里的一声呐喊之后,本想立刻出手,孰料忽听葛玦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禁不住一怔之下,收摄真气,定睛瞧看。 只见葛玦已经从葛都的背后蹿了出来,如同一个出了牢笼的恶魔一般,一边发出骇人的吼叫,一边闪电般的向着独孤伽罗扑了过去。 独孤伽罗惊叫一声,连忙躲到了张天师的身后。 看到面目狰狞的葛玦疾行如风的冲了过来,张天师动也不动的挥出一只手,不偏不倚,轻飘飘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时口中叹道:“这又是何苦呢?” 葛玦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跌去,亏得葛都见机得早,伸出双臂一下子接住了他。 人虽接住了,可由于惯性使然,葛都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连着退却了几步。 葛都深知张天师的功力,别看是随随便便的拍出一掌,却是力道万钧,普通之人是绝对消受不了的。 所以,葛都接住葛玦之后,顾不得心头的惊怒,急忙查看葛玦的伤势。 葛都本以为张天师那一下,就算要不了葛玦的命,也会打得他昏厥过去,孰料一看之下,禁不住一愣。 原来,尽管葛玦看上去脸色青刷刷的,远不同平日,一双本是淡蓝色的眸子,也是变得通红,丝毫没有不像人类的眼睛,但是,却看不出一丝受伤的迹象。 葛都立时心中豁然,知道张天师执使用了一个巧劲,并没有刻意的要震伤葛玦。 他朝着张天师看过去,颇有些诚恳的说道:“多谢天师手下留情!” 张天师微微一笑,说道:“小儿辈冲动,我又怎会伤他!” 刚说到这里,张天师忽然脸上色变,张口说道:“小心!” 原来就在刚才俩人说话之间,葛都怀里的葛玦忽然跳到了地上,一拳打在了葛都的胸口上,竟是说了句:“滚开!” 在丝毫没有准备之下,无论是应变能力,还是武学造诣,都是天下第一流的葛都,竟然被葛玦一拳打得连连后退,最终刹不住势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着他一声痛苦的呻吟,一口鲜血喷洒在了地上。 在这一刹那,除了葛玦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大吃一惊,葛城缓过神之后,急忙架着双拐,飞也似的来到了葛都身边,扔下一支拐,一边去搀扶葛都,一边对着葛玦变色道:“小冤家,你这是做什么?” 没曾想葛玦竟是充耳不闻,十分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随后,冷漠地看了一下周围的人。 当他的目光和独孤伽罗再次相遇时,早已经没有了原先的那种炙热,昏昏灼灼,不参杂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完全如同陌生人。 葛都虽然受到了重创,心底却是一片明朗,看到了葛玦如今的状况,胸中一片悲凉。 他不知道在葛玦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明显地感觉到,葛玦已经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连父子之情都不顾及的陌生人,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情,在旦夕之间,化为了乌有。 想到了这些,葛都终于忍受不住,嘴一张,又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便昏了过去。 在葛城声嘶力竭的呼喊中,葛玦看都没有看葛都一眼,直勾勾的朝着林间深处走去,也不知是为什么,竟然在行进间,一头撞在了树上,而他却又做出了叫人不可理解的事情。 他疯狂的用头撞了一下树干,以至于那颗碗口粗的树干,一下子被他撞断,接着,他暴虐的甩了甩头发,发出一连串受伤野兽般的吼叫,而后,一边把双手插入到发髻中,胡乱的搓挠,一边向林子深处跑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了葛玦的身影,大家仍是沉浸在惊诧之中,倒是张天师首先发出了一声感叹,随后低声说道:“唉,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成了疯子!” 黄君看了看他,忽然冷冷的说道:“疯了更好,要不然也是个祸害!” 葛城听了之后,脸色铁青,瞪着黄君刚要说话,却又不知为何,忍了回去,叹了一口气,探出臂膀,背起葛都,架着拐便走了。 也许是葛城忘了,亦或是没心思顾得,他走的时候,扔在地上的那支拐竟然没有拿走。 看着葛氏兄弟的背影,刘寄北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些同情他们,暗道:这是何苦来着,早知如此,便该好好地看着葛玦,惹是生非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葛氏昆仲没影之后,刘寄北一看独孤伽罗也是好好地,便朝着她笑了一下,打算离开,不料却被黄君叫住。 刘寄北心中苦笑,暗道:他不让我走,多半想替他兄弟报仇,他武功天下第一,我又怎是他的对手,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第七章:疯子(3)【推荐《时空行者》】 独孤伽罗在刘寄北刚想走的时候,也是流露出古怪的神色,此时见到她师傅叫住了他,不由得也是花容一变,有些紧张的朝着黄君问道:“师傅为何要留他?” 黄君没有回答她,走到了刘寄北身前,头也不回的一指黄鼎和黄鹰那边,森然问道:“他俩都是你打伤的吗?” 刘寄北感受到了黄君强大之极的护身真气,禁不住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脑袋,有些不自然的说道:“算是吧,其实,当时的情景我也不太清楚,只觉得像似做了一场梦,等到梦醒了,他俩便变成这样了。” 黄君一声冷笑,哂道:“你这人表面上忠厚老实,骨子里却很奸猾,你以为这么一说,我便会相信了吗?” 刘寄北无奈的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叹道:“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不过,没办法,我说的都是真的。” 独孤伽罗眼看气氛有点剑拔弩张,连忙说道:“师傅,刘大哥不会骗你的,弟子和他很熟稔,从没有见过他说假话,您要相信他。” 黄君摆了摆手,示意她把话止住,随后,朝着张天师问道:“你信他的话吗?” 张天师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叹道:“其实,我知道你也是相信的,只不过你们黄家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你昧着良心不相信。” 黄君冷哼一声,淡淡的问道:“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张天师也淡然道:“贫道不敢,漠北武尊的事情谁敢说三道四啊!” 黄君忽然冷笑道:“今天我本来想教训一下葛老妖,不料他的儿子竟然疯了,若是在这时候,我再为难他,别人难免会说我黄君落井下石,此时你要是管不住嘴巴,没准儿我憋着的一身的力气便会找你发泄。” 张天师闻言微微一笑,如同一阵春风沐浴着众人,随后他叹道:“本天师虽然从不喜欢争强斗狠,但若是为了一个理字,却不吝啬出手。” 黄君仰天打了个哈哈,藏在面具后面的那一双眼睛,顿时显现出钻石般璀璨的光芒,他背着手目注着张天师,语气冰冷的说道:“咱们动手不下百次,可一直是平分秋色,这在黄某心中颇为遗憾,今日你既然如此的维护他,索性咱们便打个赌。” 张天师潇洒的挥了挥衣袖,一边拂了拂青衫上的灰尘,一边毫不示弱的和黄君对视着,面容恬淡的问道:“既然武尊有此雅兴,本天师无不奉陪,咱们赌什么?” 黄君一指刘寄北,说道:“咱们便赌他的一条胳膊!” 一旁的独孤伽罗急道:“师傅为什么要赌刘大哥的胳膊啊,如果不是他,弟子恐怕早就被那个疯子??????” 黄君挥了挥手,生冷的说道:“伽罗不要插话,师傅还没有说完。” 独孤伽罗很少听到黄君如此的疾言厉色,害怕之余,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不过,眼睛里却是噙满了泪水,焦虑的神情莫于言表。 黄君似乎也已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于严厉,看到独孤伽罗怯生生的模样,眼光倏然变得温和,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虽然救过你一次,可是,他也伤了你两位师叔,这一来二往,他还欠了咱们黄家一笔账,师傅以他的一条胳膊作为赌注,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刘寄北一皱眉,刚想说话,却见张天师微笑着看了自己一眼,似乎示意他不要说话,于是,在嘴巴不自主的动了动之后,他生生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张天师转看黄君,点了点头,问道:“不知武尊想怎样个赌法?” 黄君道:“我和你都心知肚明,咱们俩斗了那么多次,彼此的武功都很熟悉,就算再打几次架,也仍是一个平手的结果。” 他说到这里,眼光游弋到刘寄北身上,看得刘寄北直有些发慌。 张天师一笑,说道:“武尊明知道结果,为何还执迷其中呢?” 黄君叹道:“所以,这一次咱们来点新鲜的。” 刘寄北看到黄君望着自己的眼神颇有些一样,禁不住心惊肉跳,暗道:新鲜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面还有我什么事吗? 果然黄君话锋一转,接着对张天师道:“刘寄北能够连伤我黄家两个人,足见还有些本事,冲着他这一点,我便想起了一个主意。” 张天师虽未完全会意,但已经猜出了黄君的心思,叹道:“武尊说怎样便怎样吧!” 黄君“哈哈”一笑,说道:“若说这世上还有我黄君的知己,那便是你张天师了。” 随后他朝着一脸迷糊的刘寄北说道:“等一会儿,我和张天师会各以十招为限,谁能在十招之内把你击倒,你的那条胳膊便是谁的,而且,赢得胳膊的那个人,便是天下第一。” 刘寄北心中一寒,随即怨气升腾,心道:亏你黄君是一代宗师,却如此的不分青红皂白。我是伤了你的两个兄弟,可他们都做了什么啊?一个是作奸犯科,一个嗜血成性,人命在他俩面前,直如草芥一般。像这样的两个人,莫说是伤了,就算被人剐了都不值得可惜,可你对他们恶行不闻不问,还由着他俩怙恶不悛,既然你苦苦相逼,那咱们大不了便来个鱼死网破。 他想到这里,心中怨气蓬发,眼盯着黄君,便要发作,孰料恰在此时,忽听一旁的黄鹰忽然说道:“大哥的这个主意虽然不错,不过,里面却似乎有些瑕疵。” 黄君眼中寒芒一勺,随口斥责道:“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黄鹰显然是怕极了这位黄老大,听到责难声之后,情不自禁的一哆嗦,赶紧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独孤伽罗看了黄鹰一眼,神情颇为不屑。 黄君转回头,瞪着刘寄北,有些轻蔑的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所以也给你个机会,等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尽管发泄也就是了。” 接着,他不等刘寄北有所回答,朝着张天师说道:“为了防止这里面有人作弊,咱们还要立个规矩。” 张天师看了看刘寄北,又看了看黄君,眼神中忽然闪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东西,摇了摇头,叹道:“武尊敬请放心,等一会儿真动了手,本天师绝不会手软,故意让他刘寄北的!” 黄君哂道:“其实,我倒觉得刚才说的话有些画蛇添足了,张兄虽然甚好闲云野鹤,但是身上却背着天师府的名号,假如为了一时心软,折损了天师府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那张兄可就是罪人了。” 张天师一笑,叹道:“武尊自言我是你的知己,你有何尝不是我的知己?放心吧,我就算不为刘寄北的胳膊着想,也会为天师府的名号考虑的。” 随后,他又朝着刘寄北正色道:“本天师甚是爱惜你的为人,所以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告诫你,一会儿动手的时候,你无论面对的是谁,都要全力以赴,因为本天师和武尊哪一个也不会对你客气的。” 刘寄北望了望他,又看了看黄君,忽然间胸臆中充满了怨气,仰天发出一声怒啸。 独孤伽罗一直心中很不是滋味,若不是因为她,刘寄北便撞不上黄君,撞不上黄君,也就没有现在的事情了。 她神色黯然的望着刘寄北,听到怒啸声,一颗心如同裂了开来,眼前竟是不自觉的浮现出他曾经的笑容,忽然间忍受不住,轻声的啜泣了起来。 刘寄北发出了直可以穿云裂帛的强大啸声之后,心里感到畅快了不少,无意间看到独孤伽罗泪眼婆娑,便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目光,走到了她的面前,轻声说道:“大哥不会有事的,妹子你别难过了。” 独孤伽罗有一种想抱住他的冲动,可是一伸手,忽然间意识到周边的状况,于是慢慢的把手缩了回去,看着刘寄北低声说道:“都怪我不好,左次三番的连累大哥,假如这一次你真的没了一条胳膊,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寄北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同煦暖的阳光一般,直让人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独孤伽罗身子一颤,眼睛里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耳边这时恰好响起了刘寄北的声音。 只听他爽朗的说道:“有什么不好办的,只要你们夫妻俩能够时常去看大哥,大哥便心满意足了。” 他说完之后,离开了独孤伽罗,回到黄君和张天师之间,淡淡的说道:“不知两位谁先指教?” 黄君没有说话,他看看刘寄北,又看了看独孤伽罗,目光中也闪过一丝玩味。 这时候,张天师却忽然朝着黄君说道:“武尊不觉得咱们对刘寄北有些不公平吗?” 黄君“哦”了一声,随后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问道:“黄某可没觉得对他有什么不公平的?” 张天师淡淡的说道:“咱俩以十招为限赌人家的胳膊,可人家如果挡住了咱们十招,那又如何呢?” 第七章:疯子(4)【推荐《时空行者》】 黄君先是扑哧一乐,随后,越想越乐,最后终于忍耐不住,仰天狂笑起来。 这一下不要紧,随着他笑声中的气劲越来越大,周围受牵连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 刚开始的时候,是黄君的衣袂在翻飞,接着是地上的落叶,随后是周遭的尘土,再后则是地上的石块,不旋踵间,飞沙走砾,便在方圆数丈之内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旋风,如此声势,简直是骇人听闻。 独孤伽罗趁着没被波及之际,赶紧往后挪动了脚步,而黄鼎和黄鹰由于见机得早,已是先她一步躲了开来。 笑声忽敛,旋风逐渐散去,就在尘雾中,只听黄君轻蔑的说道:“假如这小子真的挨过我十招,他和黄家的梁子不但一笔勾销,而且,我还可以给他一条胳膊。” 张天师仍是站在原处,他逐渐地从灰蒙蒙的尘土中显出身影,闻听之后,叹息一声,说道:“世事无常,武尊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见到了黄君的狂妄,刘寄北一开始的时候,极为愤懑,在那一阵旋风刮起来的时候,他竟如受到了某种召唤,丹田之内倏然升起两股强大的气机,一阴一阳,相互胶结,而后龙虎交会,化为一股,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随着他愤怒的递增,原是阴阳调和的气机,竟然逐渐变得阳盛阴衰,并且越来越是厉害,随着尘埃落定,那股逐渐变热的气机已是遍走他的四肢百骸,最后,凝聚在胸臆之间,如同一团随时都要爆发的火焰,只需一刺激,便能升腾起漫天的烈火。 说来也怪,这时候的他不但再没有一丝愤懑,而且心如止水,并且在身体之中涌起一股极大的自信。 黄君听了张天师的话之后,看了看依然一尘不染的他,眼中闪过惊异之色,随后说道:“黄君一言九鼎,既然如此说了,便会如此去做。” 他的话刚一落地,猛听刘寄北沉声说道:对于别人的胳膊在下从不稀罕,不过,既然话已经提到这里,那便容在下更正一下条件如何?” 黄君不假思索的哂道:“天下间还有什么比黄某的胳膊来的重要?你说吧,黄某在这里听着呢!” 刘寄北被黄君一刺激,禁不住闭了闭眼,因为就在这一刹那,不但他胸口那团火焰要爆发,而且,在他的眼前也接连闪过几个画面。 刘寄北怪异的表情,引起了张天师的主意,他收敛起原先的淡定,眨也不眨的盯着刘寄北,静待着他说下去。 张天师之所以感到惊奇,完全是因为看到了现在刘寄北的神态。 此时的刘寄北如同换了一个人,原先的那种可掬的憨态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无以伦比的威猛。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张天师会以为刘寄北的身体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人,藏着一个随时都可能将搅乱混沌的巨人。 忽然之间,在张天师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疑问,他想起了天师府古籍中记载的一件事情,隐约觉得眼前的刘寄北很可能和那个传说有关系。 不过,这时张天师无暇细想,因为刘寄北已经朝他和黄君说话了。 只听刘寄北说道:“对于二位相互间立下的赌约,在下无权干涉,不过,既然二位给了在下另外的权利,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他说到这里,从背后抽出王霸宝刀,轻抚了一下刀身,淡淡的接道:“在下知道二位都是当今最著名的宗师,能够和你们切磋一二,实是在下的的荣幸,所以,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二位不要以十招为限,咱们各斗五十招好吗?” 黄君望着刘寄北,眼神已由原先的轻蔑换做了凝重,他此时也已看出了刘寄北的变化,于是问道:“若你执意为此,那便由你,可是你还没有把话说完。” 刘寄北目若两团跳动的火焰,他慨然一笑,说道:“如果,在下侥幸走过了两位各自的五十招,在下也不要武尊的胳膊,只需两位各自答应在下的一件事便成。” 张天师一笑,问道:“如果不是违背良心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倒是可以答应。” 刘寄北看了一眼尚在疑惑的黄君,说道:“两位且放心,若真那样的话,在下的要求绝对不会过分,否则,二位拒绝便是。” 黄君看了看张天师之后,见他点了点头,便沉声对着刘寄北说道:“只要你能撑过我的五十招,想怎样便全由你!” 刘寄北大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天师注意,在下来了!” 就在他的大笑声中,那把王霸宝刀已然化简去繁,劈向了张符。 刘寄北之所以首战张天师,其实是他藏而不漏的傲骨使然。 大家都是明眼人,谁都知道一个人的精气神是有限度的,假如刘寄北先选择了黄君,再和张天师相斗,一旦挨过了五十招,就算张天师全力以赴了,那么,难免会引起黄君的猜忌,觉得张天师在没有跌了面子的情况下,故意让了刘寄北。 所以,刘寄北虽然知道自己胜券渺茫,可也不愿意被黄君抓住话柄,故而首战张天师。 在刘寄北说出条件的一刹那,独孤伽罗只感到眼前一黑,好悬没晕过去,她心中暗自埋怨刘寄北,竟是如此的不知死活。 她是黄君宠爱的徒弟,没有谁能够比她更清楚黄君的实力了,在她的记忆里面,黄君从无败绩。 不管是何方高手,能在黄君手下走过十招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更何况是五十招之多,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她恨不得走上前去,狠狠的扇了刘寄北几记耳光,心道:大哥啊,你是不是昏头了?师父既然已经说了十招为限,你能撑过去便是造化了,怎可不知深浅的又多加了四十招,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真是气死人! 眼见着刘寄北已经和张天师动起了手,于是,独孤伽罗勉强压住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闭上了眼睛,不住的祈祷,希望老天爷能够发发慈悲,帮助刘寄北度过难关。 独孤伽罗身后旁边的黄鹰倚在了一棵大树下,他虽然不知道刘寄北的用意,但是心中却着实高兴,暗道:多半是这小子患了失心疯,放着一线生机不走,非要往死胡同里钻,如此一来,合该着我得以报仇啊,哈! 黄鹰心里乐开了花,然而,他身旁边的黄鼎却不那么想。 事实上,无论是武功,还是见识,黄鼎都要比黄鹰高明太多。 所以,对于刚才刘寄北的那一番话,黄鼎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笑。 因为,在周围的所有人之中,包括黄君和张天师,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刘寄北的武功了,昨天夜晚那一场恶战,对于他来说,仍然是记忆犹新。 他十分清醒的知道,乃兄的武功已经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即便是他全力以赴,也绝难在黄君的手中走过三十招而不受伤的。 可是,他也清楚另一点,假如刘寄北仍然能够发挥出昨晚那种气吞山河的刀法,一旦和黄君动起手来,也许真的可以挺过五十招。 他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不知道刘寄北是否神勇依旧,假如昨晚刘寄北只是侥幸使出了那种刀法,那么,今天的赌约很可能会以刘寄北的一条胳膊作为代价而结束。 黄君见到刘寄北首先对张天师动起了手,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禁不住回头看了看黄鼎和黄鹰,心中一叹,暗道:这小子挺有骨气,如果不是他伤了那两个东西,我倒是可以好好地调教他一番。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一阵凛冽之极的刀气扑面而来,禁不住心中一凛,赶忙收摄心神,回头向着争斗双方看去。就在刚才刘寄北轻抚刀身的时候,也许是出于某种玄之又玄的绝妙感应,张天师明显的觉察出刘寄北的气机已经遥遥锁定了自己,于是他马上意识到,刘寄北第一个出手的目标一定是自己。 张符自幼出身于名震江湖的道门世家,经过数十年的清修苦练,一身武学修为早已到了功参造化的境界。 尤其是他“正一真气”的修炼,更是到了返璞归真的程度,无论身体之外有什么样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灵异的感应,可以说在人体修炼内加真气的过程中,他已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出于自身的本能反应,当他遭遇到了刘寄北气机的激惹时,浑圆如意的护身真气,立时如受到了召唤一般,由玄秘的窍穴之中涌出,自然而然的汇聚成一股沛莫可当的气流,迅速充斥到全身上下,从而使他顷刻间和天地融为一体,全身上下毫无半分破绽。 在别人的眼中,此时的张符虽然是背负双手,施施然的站在那里,可是却能让人生出一种混合天地造化、无坚可催的恐怖感觉。 而当刘寄北一声长笑过后,王霸宝刀匹练似的劈向张符的时候,刚才还岳峙渊渟的他,陡然间仿佛长大了多少倍。 第八章:雷法(1)【推荐《时空行者》】 由于周身真气的蒸腾,再加上张符恍如增高的身躯,在这一霎那的时候,他就犹如从云雾中探身出来的神人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一袭青衫猎猎作响,他的双脚不丁不八,稳如泰山般踏住地面,两手虚实相映,均做“地雷诀”状,每一只手都是屈曲食、中二指,大指压上,并掐在无名指子纹上一节之纹,再屈无名指、小指握定。 他的双眼一改平日里的和善,在倏然间爆挣似灯,咄咄逼人,而且亮如寒星,随着他微微歪侧的头部,不怒而威的审视着呼啸劈来的刀芒。 此时此景恰好被脑子里刚闪过念头的黄君抓个正着,他因此而生出由衷的感叹,心中更是万分佩服。 黄君和张符年轻的时候便认识,彼此间虽然不常见面,但对于相互的武学修为却是极为熟悉。 黄君知道张符乃是近百年来,天师府中最为出色的人才,不但博览古今丛书,而且还将天师府中所有武功都练到了化境,尤其把最为难练的“天师雷法”,更是练到了“清空布雾,霹雳摄魂”的无上妙境。 以往张符与人动手的时候,很少动用他压箱底的功夫,在黄君的记忆中,他上一次施展“天师雷法”,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 那一次是在回中山去往西王母宫的半山腰,年轻时候的黄君、张符以及姬神光兄妹,还有马瑶琼、孙道清等一众男女,为了一个誓言,闹得不可开交,结果,又气又怒的张符被迫与人动手的时候,曾使出了“天师雷法”。 虽然事情过去三十多年了,可是,由于“天师雷法”的威力太过于骇人,所以,直到如今,黄君仍是记忆犹新。 黄君和张符每年都会盘桓一段日子,尽管表面上俩人格格不入,实际上却是交情莫逆,也正因为此,俩人之间很少有着秘密。 但在这三十多年中,黄君曾数次问过张符,他的天师雷法练到最厉害的时候,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不过,张符多半是一笑而过,从不正面回答,有一次黄君逼得紧了,张符才简单的说了四句话:“百物蛰伏,旱地生雷;妖障盈野,夔鼓惊怖;清空布雾,霹雳摄魂”。 事后,黄君曾自己琢磨这四句话的意思,绝顶聪明的他没用多久便恍然大悟。 原来“天师雷法”共分为三重境界,第一重如果练成了,可如同春雷一般,让人神清气爽,绝除昏聩;如果练成了第二重,则可以威慑群丑,使其胆寒,但若是练成了第三重,却可以化为神通金刚,摄魂夺魄。 在“天师雷法”的第三重境界里,如果要把“天师雷法”发挥到极致,必须要有绝顶的内家真气作为根基,否则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出于习武者的天性,自从黄君隐约猜出“天师雷法”的妙处之后,一想起那一次张符在回中山展现出的“天师雷法”的威力,便跃跃欲试,很想亲手再试试“天师雷法“到底有多厉害,所以,他每一次和张符结伴游历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的逼着张符使出“天师雷法”。 然而,张符自打说出了那六句偈语之后,无论黄君怎样逼迫,就是不肯使出“天师雷法”,这也是黄君求索不得,总找张符比试武功的原因。 这一次黄君和张符以刘寄北做赌,按着黄君的想法,就算张符和刘寄北动手的过程中全力以赴,可他也绝不会使出什么厉害招数,然而,事实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张符一出手竟然使出了“天师雷法”。 眼见着张符的威势,黄君知道他使出的是“天师雷法”的第三重,于是,黄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一边往后退却,看着眼前的局势,,一边不自觉地开始思索起来。 黄君有些糊涂,他不明白张符一直深藏不露的“天师雷法”,为何在和刘寄北一动手的时候便使了出来,而且还使出了第三重,这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尽管黄君不明白张符的用意,但是,能够见到自己一直期盼的“天师雷法”显露真容,他还是打心眼里往外的高兴。 在黄君炙热的目光中,刘寄北匹练也似的刀芒在倏然转盛的一刹那,已经触及到了张符的身前。 黄君脑海中念头一闪,忖道:这小子的刀芒如同有形之物,确实比在皇宫那时候强多了。 黄君的念头还没有闪过,犹如云里金刚一般的张符的猛然一声大喝,他的“地雷诀”顿时发了出去。 张天师的这一声大喝,就好像平地里响了一记焦雷,直把空地两旁的树木,震得枝干颤抖,树叶也是簌簌下落。 随着那声大喝,张天师不躲不让,右手的“地雷诀”激射弹出,发出的真劲无形无质,却在虚空里抱成一团,分毫不差的击中隐藏在刀芒里的刀尖上,与此同时,他左手一直虚藏着的“地雷诀”,从里向外,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由他自己的空门弹出,发出的真劲直击刘寄北的右肋。 张天师此次在应对刘寄北的刀法时,所用的招法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深邃无比。就在刚才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发出的“天师雷法”一共用了一式两招。 当刘寄北发出的刀芒还未转盛的时候,他用了一个“虚怀乾坤”的守势,紧接着在刀芒圆熟之后,他右手的“地雷诀”是以“门掩黄昏”的招式击出,而左手的“地雷诀”却是用了一招“玄鸟划沙”发了出去。 看到了张天师如此玄妙的武功,黄君大是佩服,他顾不得耳鼓生疼,心中闪电般想道:臭老道功参造化,只是这个应对之法便可辉映古今,真不知他是怎样想出来的? 同时,黄君还产生了一个疑问,假如他处于现在刘寄北的情形,该怎样应付张符发出的“天师雷法”呢? 刘寄北当然不是黄君,他此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在刚才刀芒的闪现,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就着他对张天师出刀的瞬间,原本压在胸臆间的那团火焰猛然爆发,脑海中立刻呈现出远古巨人征战的画面。 在以往出现的映像中,那个巨人所面对的一群群的神人怪兽,而这一次却和以往有些不同。 阻挡在巨人面前的只有一个人,影影绰绰好像站在轩辕台上,样子虽不甚清楚,却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当巨人奔上轩辕台,挥刀直取那人的时候,那人却是显露了神通,凌空一招,竟引过来霹雳闪电,紧接着那人右手霹雳,左手闪电,直击快到身前巨人。 巨人怡然不惧,挥舞手中巨刃,先是一刀荡开了风雷,接着刀锋回转,在巨人怀里打了个旋,一下子消除了闪电。 随着先后两声沉闷的气劲交接的巨响,刘寄北不自觉的从幻梦中清醒过来,等他站定的时候,除了感到胸口发闷,双手有些乏力之外,周身关节竟然隐隐作疼,还有的便是他已和张天师拉开了好几丈远。 黄君隔着狰狞的青铜面具,看了刘寄北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开,朝着张天师试探着说道:“张兄和他在一照面间,已经用了两招,还剩四十八招,黄某拭目以待。” 他刚说到这里,却听另一旁有人嘟囔道:“这就是了,昨天晚上他便是这样,如同换了一个人!” 紧接着便听说话的那人瓮声瓮气的一边喊,一天叹道:“伽罗师侄,醒一醒,醒一醒!唉,谁让你不知道深浅,明知道功力不够,还往前凑合,这倒好,一下子被震晕了。” 黄君早知道是黄鼎说话,看到独孤伽罗脸色苍白,双目微睁,已是被他搀了起来,禁不住心中一叹,暗道:我只顾着自己了,倒没想到伽罗武功单薄,臭老道那一声断喝,威力无穷,伽罗怎能抵挡得了,恐她挨了这一下震荡之后,多多少少是得受点内伤了。 他正思忖间,忽听张天师叹道:“不用再打了,在剩下的那四十八招里,我赢不了他!” 黄君先是一愣,接着回忆起刚才后来的情形,禁不住心生也是生出了同感。 原来,当张天师挟着“天师雷法”出手后,虽然他的招法天衣无缝,不过,仍是不能伤了刘寄北分毫。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张符右手的“地雷诀”触碰到刘寄北的刀尖时,刘寄北竟然不可思议的变大了。 如此奇异的景象恰好被一眼不眨的黄君捕捉住,他清楚的看到刘寄北就在这时候,猛然间长高了许多,不但身高臂长,而且雄壮过人,较之平时几乎大了两号。 其实,刘寄北本身已经够高大了,只不过他习惯于与人为善,所以平常的时候,尽可能的保持低调,与之相适应,身材也是没有完全的挺起来。 若他站直了身子,舒展开腰腿,绝对不会比黄君和张天师显得渺小,甚至是犹有过之。 第八章:雷法(2)【推荐《时空行者》】 就在刚才,刘寄北不但在忽然间挺拔如松,而且还身形暴长,一下子成了一个巨人,但是这份惊骇便足以让其他人有些不知所措。 不但如此,黄君还注意到,在刘寄北不可思议的变大的同时,他的那把刀也仿佛有了灵性,先是毫不示弱的崩离了张天师右手的“地雷诀”,紧接着生出诡异的变化,刀锋旋转,也不知道是人指使着刀,还是刀在牵引着人,一下子便化解了张天师的另一记“地雷诀”。 随着几乎不分先后的两声劲气碰触的沉闷声,先是刘寄北接连往后退了七八步,然后是张天师把持不住,也连着退了数步。 到此,黄君才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他是震古烁今的武学大宗师,当然看得出来,在刘寄北和张符的第一回合的交手中,竟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张符一点便宜都没占着。 见到张符主动放弃,黄君看了一眼恢复常态的刘寄北,眼神如同身是怪物,随后也是一叹,苦笑道:“连你想都这么说了,看来我也不必比了。” 这回轮到张天师愕然,他诧异地问道:“他的那条胳膊你不要了?再者一说,假如你能在五十招之内击败他,天下第一的名头可就是你的了?” 黄君沉默了一下,随后冷冷的说道:“黄某虽然狂妄,却是知道深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黄某从来不做。” 接着他又忽然兴奋地说道:“再过几天,便是和萧潘那老家伙约定的日子了,我还要留着实力应付他呢!” 张天师闻言,也笑道:“那个盗墓贼一藏十几年,也不知他还记不记的当年的约定?” 黄君冷笑一声,说道:“按着他的性格,如果不记着那才叫怪事了?” 他随后不肯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过头朝着刘寄北问道:“说吧小子,你要我做什么事?只要我黄某能够办到的,绝不会推辞。” 忽然,传来黄鹰不甘心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大哥不会就这么放过了他吧?这小子可是把我伤得很重啊!” 独孤伽罗在黄鼎的搀扶下,已经醒了过来,看到了刘寄北无恙,刚松了一口气,忽听黄鹰说出如此话来,禁不住又怒又恨,挣脱了黄鼎的把持,再也不顾及黄鹰师叔的身份,冷冷的说道:“既然刘大哥把你打得很重,不如你自己去找他报仇啊,何必非得拿师傅说事呢?” 黄鹰愕然,靠在树干上,本就已经没有人色的脸颊,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斜睨着独孤伽罗,怒道:“吃里扒外的臭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独孤伽罗眼睛看着刘寄北,再一次证明他没有受伤之后,禁不住心情大好,侧回头,看了看黄鹰,轻笑道:“三师叔你不是鼻子最灵敏吗?今日倒是怎么了,香臭不分?要知道师侄我今天可是新娘子啊!香还唯恐不及,哪里会臭了?” 当她说到“新娘子”三个字的时候,也不只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了刘寄北,神情竟然一黯,后面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弱了下去。 黄鹰听完之后,顿时语塞。 刘寄北见到黄君问自己,再又看了看张天师,见他也是一脸的微笑,正朝着自己点头,于是心中一片迷茫,暗自苦笑道:看来我又在做梦的时候打赢了一仗! 他想了一下之后,看着黄君不答反问道:“武尊在短时间之内会离开长安吗?” 黄君一怔,随后不解的问道:“你这人怎么啰哩啰嗦的,黄某离不离开长安和你有关系吗?” 刘寄北收起宝刀,灿然一笑,朝着黄君走进了几步,说道:“当然有关系了,因为在下想要武尊和天师帮忙的事情,需要在几日后才行得通。” 这时,张天师也走了过来,对着黄君说道:“你徒儿大喜的日子,怎的也该在长安多逗留几天,况且本天师还要和刘老弟多盘桓些时间,所以,咱们先别着急走了。” 黄君讶然道:“你和他要多盘桓些日子,为什么?这可不像你臭老道平日里的做派。” 张天师一收笑容,瞧着刘寄北正色道:“因为本天师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想起了一个多年以来颇为困惑的疑问,故而,想和刘老弟多呆几日。” 黄君疑惑的看了看刘寄北,随后又看了看张天师,叹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便晚几天走。” 他说完之后,走到了黄鼎面前,严肃地说道:“你带着老三先赶回漠北,记住,途中再不允许惹是生非,否则让我知道以后,决不轻饶。” 他说到这里,见到黄鼎乖顺的点了点头,于是把目光转向了黄鹰,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淡淡的说道:“老三啊,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黄鹰身子一颤,赶紧挣扎着跪在黄君面前,低声问道:“大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弟照办就是。” 黄君冷冷一笑,语气古怪的说道:“真是这样吗?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在阳奉阴违,鼓动老二招惹是非了?” 黄鹰不敢抬头看黄君,垂首叹道:“有了这几次的教训,小弟再也不敢私自下山了,如有再犯,请大哥重重责罚,重重责罚!”说到后面那四个字,他特意强调了一遍。 黄君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正在交谈的张天师和刘寄北,然后转首叹道:“本来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不过家丑不可外扬,你先和老二赶回漠北,有话咱们以后再说吧!” 黄鹰听得出黄君似乎对他很是失望,禁不住心里一翻个儿,暗道:这可不是好兆头,假如回到了都斤山,他在把我锁起来,那可就再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他见到黄君说完便走,赶忙说道:“小弟一定遵照大哥的话,速回漠北,安生做人。” 看到黄君脚步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赶紧又重复了一下刚说的话,只听黄君又叹了一口气,直直的走向了张天师的旁边。 黄鼎看到黄鹰还在跪着,便说道:“别跪着了,老大都走了,赶紧起来!” 黄鹰抬头白了他一眼,心道:你知道什么,如果现在不装得像点样,将来可有我的苦头吃喽! 独孤伽罗看着黄鼎搀扶起黄鹰,便对黄鼎问道:“二师叔,你现在便要和三师叔走吗?别忘了今天可是师侄的???????,师侄的好日子啊!”言下之意,似乎有些舍不得。 黄鹰倒是没有搭话,黄鼎却叹道:“本来该喝了喜酒走的,不过大哥有命,叫我俩早点回去,所以只好走了。” 独孤伽罗毕竟自小生长在都斤山,和黄家的人都有些感情,闻听黄鼎的话之后,心中颇感难受,不过,她知道师傅黄君的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她就算有些舍不得黄鼎,也没有办法更改黄君的主意,于是,眼中含着泪花,对着黄鼎说道:“既然这样,伽罗就不挽留两位师叔了,不过,等日后两位师叔清闲了,走到长安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来看望师侄。” 黄鼎裂开大嘴,哈哈一笑,说道:“一定的,一定的,到时小伽罗可不要吝惜酒水就好。” 独孤伽罗在黄氏兄弟走了以后,便来到了黄君身边,看到他站在一旁,似乎和正在交谈的刘寄北、张符俩人搭不上话,便笑道:“师傅莫不是受冷落了吗?” 黄君冷哼一声,故作不以为然的说道:“师傅清静惯了,谁像他们啰嗦个没完没了。” 独孤伽罗嫣然一笑,拉着黄君走到一旁,说道:“师傅还记得吗?这一次我们师兄妹三人下山的时候,师傅曾经交代我们去一趟回中山,把师父的亲笔信和那个小匣子交给西王母马瑶琼,我们都已经办好了。” 黄君先是挣脱了独孤伽罗的牵拉,嘟囔句“成何体统”的话之后,随后,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为师已经从你二师兄的口中知道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叹了一口气,略有些伤感的说道:“你们师兄妹三个这一次下山后,一个留在了嵩山,一个住在了长安,剩下的那个也是疯疯癫癫,不知所终,唉,早知如此,当年便不该收留你们三个。” 独孤伽罗经他一提醒,猛然想起不见了赫连拓疆,于是诧异地问道:“徒儿听说您在皇宫里走的时候,除了两位师叔之外,顺便把二师兄也带走了,为何不见他的人影?” 黄君没好气的说道:“不错,他是跟着为师走了,可是半道上又去找他爹了,如今都已经好几天了,找遍了长安城,也不见他,真不知道这下子跑到哪里去了?唉,大大小小,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他虽然说得语气不善,但独孤伽罗仍是能够听出他内心的牵挂,禁不住心中也是伤感莫名,暗道:难怪师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虽然孤傲不群,但对我们这些弟子可谓是恩重如山。在我们这几个弟子中,不是遗腹子,便是孤儿,再不就是亡国小儿,他辛辛苦苦把我们抚养长大,现如今除了大师兄之外,尚是留在都斤山帮他主持事务,剩下的这几个人,二师兄赫连拓疆不知所终;三师兄郁久闾遗为了和族人的团聚,留在了嵩山;我尽管认祖归宗,却也留在了长安。我们这几个做徒儿的,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再侍奉师父,他老人家这些年的辛苦可算是白费了。 第八章:雷法(3)【推荐《时空行者》】 想到了这里,独孤伽罗忽然哭了起来,拉着黄君的大手,说道:“师傅您别难过了,徒儿我不嫁了,跟着您回都斤山,也好终日在您身边侍奉??????,呜呜呜!” 她这一哭,顿时惹来另一边俩人的查看,黄君见到他俩满脸的诧异,禁不住干咳了两声,冷冰冰的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张天师素知黄君最爱面子,见他如此,便扯了刘寄北一把,转过头去,低声笑道:“准时因为徒儿快嫁了,他心里不舒服,咱们莫要理他!” 刘寄北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觉得张天师说的有理,于是赶紧一扭脸,把眼光收了回来。 黄君见到那俩人如此识趣,心下稍安,轻轻地把伽罗抱在怀里,叹道:“竟说傻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到了岁数不找郎君的道理?再说了,师傅又不是动弹不了,哪用得着人服侍。别哭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出了之前的那档子事,已经够别扭的了,若在哭出点差头,那岂不是嫁不成了。” 独孤伽罗伏在师傅宽阔的胸膛前,感受到无以伦比的安全,回想起小时候他抱着自己的情景,禁不住又温暖,又伤神,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不好意思的离开了黄君的怀抱,擦了擦面颊的泪水。 黄君其实心里也很不好受,不过他习惯于把感情装在心里,见到独孤伽罗不再哭了,便淡淡的说道:“我看那俩人黏在一起,一时半会儿的完不了,走吧,咱们师徒先回长安,免得在这里瞅他俩生气!” 独孤伽罗最知道他的性子,一点都忍受不住别人的冷落,于是,“扑哧”一笑,说道:“那好,咱们不理他俩!不过,也不用急着回去,徒儿还有一件事情要跟师傅说呢。” 黄君不耐烦的问道:“还有什么事啊?你这丫头何时也学得婆婆妈妈起来?” 独孤伽罗正色道:“在我和两位师兄离开西王母宫的时候,马瑶琼曾嘱咐我们带一句话给师傅,不知二师兄说了没有?” 黄君忽然安静下来,语气平淡的问道:“她说了什么?你二师兄只顾着找他爹,哪记着这些细节!” 独孤伽罗想了一下,说道:“马瑶琼让我们给您带的话是‘没有痕迹了’。” 黄君一愣,失声道:“什么?” 独孤伽罗还是首次看到黄君失态,犹豫了一下,随后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黄君听完之后,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另一侧的张天师,眼神颇为怪异。 张天师也像有了感应一般,回过头来,看了看黄君,随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神色。 黄君忽然对着张天师冷冷的问道:“你和那小子说完没有,咱们该走了,可不要耽误了我徒儿的吉时。” 张天师叹道:“也好,咱们赶紧回长安吧!” 黄君走到张天师跟前,瞥了一眼有些愕然的刘寄北,冷冷的说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嫌话没说够吗?” 刘寄北已是有些习惯了他的冷傲,淡然一笑,也不吱声,转身带头离去,孰料没走几步,却被赶上来的独孤伽罗拉住。 独孤伽罗不理会有些迷茫的刘寄北,倒朝着同样不知所谓的黄君和张天师低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师傅和天师先行一步,我想单独和刘大哥说几句话?” 张天师看了看黄君,黄君又看了看张天师,接着,黄君又把目光瞄了瞄刘寄北,最后才用寒星般的眼睛锁定了独孤伽罗。 他看了一会儿之后,见到独孤伽罗越来越是不安,并且低垂的脸颊也越来越红,于是乎明白了什么,不自觉的长吁一口气,朝着张天师说道:“走吧,咱们先回长安,由这小子护送她回去,料想该不会有人敢招惹?” 他背过身的时候,又扔下最后一句:“除非是有人不要命了!” 看到黄君和张天师相偕走了以后,独孤伽罗松开了刘寄北的衣襟,轻垂螓首,小声说道:“过了这片林子,再走不远便是昆明渠,大哥要是不着急回去,能不能陪着小妹到渠边走一走?”说完之后,仰起俏脸,期盼的看着他。 刘寄北有点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未免心下踌躇,暗道:她究竟想跟我说什么,非要等到黄君和张天师走了才肯说?孤男寡女渠边漫游,如果被人看见,难免会瓜田李下,俗语说“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看来我还是该谢绝了好。 可是当他一接触到独孤伽罗的眼神,又不忍心拒绝,略微迟疑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笑道:“一定是害怕过了门之后,杨兄弟欺负你,所以才在这时候找到大哥,希望在你受气的时候,能够帮得上忙!” 他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是独孤伽罗却一点都没有笑容,脸上的神情甚是古怪,一边领着他走,一边淡淡的说道:“杨公子出身名门,知书达理,他怜惜我还来不及,哪还会欺负我啊?大哥你就不要瞎猜了,随我来吧!” 刘寄北自讨了个没趣儿,不过他性格豁达,也不在意,跟在独孤伽罗的身后,不消片刻,便出了林子,手搭凉棚一看,果见不远处一带渠水由西南缓缓向着东北流淌。 俩人穿过草地,向着渠边走来,独孤伽罗走着走着,忽然叹道:“自从小妹回到了长安之后,便和大哥很少见面了,大哥因此而怪罪我吗?” 刘寄北笑了一笑,随后说道:“咱么会呢?你离开家人那么久了,总算是找了回来,合当多多团聚,大哥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怪你!” 独孤伽罗回过头来,朝着刘寄北微微一笑,叹道:“还是大哥对我最好,无论我怎样对你,你从来都不怪我。” 刘寄北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问道:“妹子回到长安也不是太久,你怎知道从林子出来,便有这么一条水渠?” 独孤伽罗看到再走几步便到了渠水边,于是一溜小跑,并且回过头来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多在长安周围走一走不就知道了。” 刘寄北听完之后,心中忽然有点不舒服,暗道:原来她认祖归宗之后,并没有整日的陪着家人,而是有事没事的游山玩水去了,怪不得没有时间看我。 他来到了水边,站在独孤伽罗旁边,看到她已然蹲下了身子,把手伸到了水中,不时的播撒着水珠,而且还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禁不住把刚刚涌起的一点怨怼扔在了脑后,心道:我可真是小心眼儿,她一个妙龄女子,自小便随着黄君等人呆在冰天雪地的大山中,难得见到长安周围这样炫美的景色,就算是流连忘返,忘乎所以,也是在情理之间,我若为了这点小事而对她心生不满,未免有些可笑了。 他正思忖间,独孤伽罗已然站起了身子,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笑着问道:“大哥在想什么呢?似笑非笑,若是高兴的事,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刘寄北眯缝着眼睛,说道:“我想你真是稚气未脱,做起事情来一点都没谱。你也不好好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若不是出了葛玦这么一档子事,你现在只怕已经和人家拜花堂了?可你倒好,不但不着急回去,却跑到这里玩水,而且还玩得不亦乐乎,若是让杨兄弟知道了,气也气死了。” 独孤伽罗本还是笑靥盈盈,闻听他的话之后,虽知他在开玩笑,却还是黯然了下来,低着头,看着流水,幽幽的说道:“大哥是在说我不知轻重吗?” 刘寄北见她玩得正高兴间,忽被自己的几句话,弄得不开心起来,便有些后悔,连忙笑道:“你知大哥爱开玩笑,有些话听了后,是当不得真的。” 随后他故作正色道:“你马上便是人家的媳妇了,过了门之后,便要操持家务,恐怕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无拘无束了,所以趁着还是待嫁之身,痛痛快快的玩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见到独孤伽罗向自己的怀里倚来,禁不住呆了一呆,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后,他又感到除了满怀的软玉温香之外,自己的腰也被她的双臂环绕上了。 刘寄北架着两条胳膊,放下也不是,抱了也不是,尽管鼻翼中充满了独孤伽罗幽兰般的体香,可是他的心却是没有一丝绮念,相反的却如同装了几只兔子,“噔噔噔”的猛跳个不停,脑海里萦绕的只是一句话: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彼此间都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过了好一会儿,刘寄北才缓过神来,低声叹道:“妹子你松开大哥,咱们这样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大哥是有家室的人,而你马上也要成亲了,???????” 第九章:内讧(1)【推荐时空行者】 说到这里,独孤伽罗已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离开了他的胸怀,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说道:“大哥别说了,伽罗不仅什么都明白,而且也清楚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妹子希望你不要把我往坏里想,妹子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心里一清二楚,放心吧大哥,妹子自有分寸。” 她说完之后,不知为何竟然眉头一蹙,随后转身向着渠水,弯下了腰,干呕了几下。 刘寄北顿时有点慌了,急忙问道:“妹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被张天师震得受了内伤,若真如此,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半路上出了意外?” 独孤伽罗似乎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依然弯腰面对着渠水,不过,却伸出一只胳膊,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 刘寄北稳了稳心神,十分警觉地看着她,心道:伽罗多半是连惊带吓,所以才感到不舒服,也许过一会儿变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独孤伽罗似乎已然感觉好了不少,她站直了身子,背对着刘寄北,从怀里掏出一方罗帕,擦了擦嘴,随后转回身,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道:“没事,就是有点恶心,过一会儿便好了。” 刘寄北看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兀自有些担心,皱了皱眉,问道:“真没事吗?你可不要骗大哥,若你仍觉着不舒服,便告诉大哥,千万莫要藏着,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大哥可没法向杨兄弟交代!” 独孤伽罗一蹙眉,瞟了刘寄北一眼,嗔道:“难道大哥心里只有你杨兄弟吗?” 刘寄北料不到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觉一呆,就在这时候,忽听自己的身后马蹄声传来,而独孤伽罗眼光则望向了他的身后,并且叹道:“你杨兄弟来了。” 刘寄北一怔,回过头去,果然看到杨坚正从马背上跳下来,落地之后,站在草地边上,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并且喊道:“大哥,独孤妹子,你们还好吧?” 刘寄北连忙应道:“杨兄弟快过来,你媳妇似乎有些不舒服!” 独孤伽罗看着扭着头的刘寄北,神色间忽然涌现出一丝哀伤,随后见到杨坚牵着马走过来,便把异样的表情收了起来,朝着杨坚喊道:“我没什么的,莫要听他大惊小怪!” 等到杨坚来到了近前,独孤伽罗迎上前去,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杨坚笑道:“多亏了你师父和张天师,是他们指引我来的。” 见到独孤伽罗和刘寄北仍是不解,于是解释道:“我从清明门追出来,不见了你们的人影,担心的了不得,只好凭着直觉一路向东寻找,当我到了昆明渠下游的时候,还是一无所获,于是我就想,贼人会不会沿着渠水走了,所以我又向下找寻,等到了昆明渠和明渠的汇合处,赶巧遇到了渔人,仔细一打听,并不见有陌生人经过,这下我就有点慌了,赶紧的往回走,心想着到城南找一找,结果正遇上武尊和天师,受了他俩的指引,如此才找到了这里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独孤伽罗,见她面色属实有些不好,于是说完了经过之后,担心地问道:“妹子你确定没什么吗?” 独孤伽罗眼睛里闪过一丝感激神色,点了点头,温柔说道:“不碍事的,咱们回去吧!” 杨坚点头道:“正该如此,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府里面一定乱开了锅,咱们得赶紧回去!”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的看着刘寄北,神态显现的不是很自然。 刘寄北立刻会意,笑道:“你俩先乘马走吧!大哥随后便到。” 杨坚叹道:“我和伽罗能有今日,全拜大哥所赐,唉,客气话便不说了,大哥一定快点回去,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喝上几杯喜酒。” 望着杨坚夫妇骑马的身影逐渐消失,刘寄北心中既是高兴,又有些惆怅,高兴的是自己无意中撮合了一段姻缘,惆怅的是独孤伽罗临走之时望着自己的眼神。 他不是傻子,通过刚才的事情,他能够体会的出来,独孤伽罗似乎对他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但在这种感情里面,有多少是兄妹之情,有多少涉及到男女之情,他分不清。 他回过头来,凝望着缓缓流动的渠水,心道:也不知道杨兄弟来了多久,假如让他看到了伽罗倚在我怀里的情景,无疑会让他误会,唉,今后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否则,我即对不住嵩山的那娘俩和春巴菍,也对不起杨兄弟。 他摇了摇脑袋,心思回到了张天师在临走之前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上。 他和张天师并不是很熟稔,不过,通过今天的接触,他能感觉到这位武林不世出的大宗师,对他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关怀,从而让他感到既惊奇,又温暖。 张符临走时告诉刘寄北,他会在长安尽可能地多逗留一段日子,假如刘寄北得到了空闲,一定要去找他,因为他有些疑问需要刘寄北来回答。 刘寄北知道了张符安身的地方之后,本要弄清楚他究竟想问些什么,可是,看到黄君急于拉走张符的样子,便打消了念头,思忖着回到长安之后再说。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正当顶的日头,心知到了晌午,于是,转身离开昆明渠,顺着原路往回走,尚未踏入林地,无意间闻听身后传过来一阵细密的马蹄声,好奇之下一回头,隐约间看到昆明渠的对岸,有一些人正骑马朝自己这边的方向赶来,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子去看。 仔细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愣,原来骑客中为首之人他竟然认识,那人头缠白巾,身上也是白色的袍子,正是康居南。 在康居南的身后,除了几个骑马的黑色劲装的汉子之外,紧随在他周围的还有几个骑客也穿着白衣的袍子。 而在康居南这一批人的后面,则是人马涌动,看装素竟然是北周的奇兵。 刘寄北的心往下一沉,暗道:康居南和三十六天罡奉了宇文护的命令前去谋害贺若敦,尽管昨晚三十六天罡全军覆没,但他们已然把风云八骑引离了贺若敦,难道康居南带着昭武神兵抓住机会,乘虚而入,成功的刺杀了贺若敦?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是忐忑,手搭凉棚,又仔细地看了看,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原来康居南那些人虽然向昆明渠疾驰赶来,却是不住的回头观望,神态显得有些仓皇。 当一前一后两批骑客越来越近的时候,刘寄北发现后面那些人马中,竖起的旗帜上竟写了“贺若敦”三个大字,忽然间有点明白了过来,心中喜道:假如贺若敦真的被刺杀了,营中定然大乱,绝不会有手下人高举着他的旗帜四处乱跑,看来贺若敦很可能躲过了一劫,而照着眼下的情景猜测,康居南等人则是刺杀不成,反被贺若敦等人追杀。 刘寄北隔岸坐在了林地边上,见到康居南等人跑到了渠水边,纷纷勒住坐骑,一时间人喊马嘶,颇为混乱。 看到康居南等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刘寄北越来越觉得自己所猜不错,禁不住忖道:这些人骑着马在岸边不住的盘旋,显然焦躁不堪,由此可以看出,他们来的时候是多么的匆忙,嘿,前有河道拦截,后有虎狼追兵,我倒要见识一下你康居南带人该怎样逃脱。 虽然有点幸灾乐祸,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过分,一边用眼睛瞄着康居南身后的追兵,一边慢慢地侧卧在林边草地上,并把姿势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一只胳膊肘拄着地,托起脸颊,顺便扯了一根草,扔到嘴里叼着,十分惬意的看起热闹来。 ?????????????????????????????????????????????????????????????????????? 昆明渠于汉元狩三年开凿,上承昆明池,而后从池的东口流出,引水西南流向长安东北,至灞水西面再分为二支:一支北注渭水;一支东流横绝灞水,与通向黄河的漕渠相接。 昆明渠一直是长安沟通黄河的重要水运渠道,渠水既宽且深,如果没有渡船,想要泅渡,非常不容易。 康居南一众人等来到了昆明渠边上,眼见着前面水路横亘,后面追兵似箭,不仅都是又惊又恐。 正想刘寄北所猜测的那样,他们趁着三十六天罡引走风云八骑之际,前往凤栖原刺杀贺若敦,结果中了埋伏,若不是见机得早,只怕还逃不到昆明渠。 此时,康居南看到后面的追兵已经形成一个半圆形,把他和一并手下尽数围在岸边,禁不住一脸死灰,朝着“昭武神兵”中的老二安知逸疑惑的叹道:“瞧着眼下这态势,今日咱们便要葬身于此了,只不过,让我感到不解的是,究竟是谁出卖了咱们,一到凤栖原便遭到了伏击,唉,如果不弄清楚,就算死了都难以瞑目。” 第九章:内讧(2)【推荐时空行者】 安知逸勒住正在盘旋的战马,脸色铁青的说道:“现在弄不弄清楚都没有意义了。” 接着他朝着渠水望了一眼,随后又回头看了看逐渐逼近的追兵,猛然像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朝着安居南沉声说道:“‘昭武神兵’横行半生,决不能俯首受擒,纵然要死,也得死得轰轰烈烈。不过,如果我们都死了,那么月氏祁连山这一脉,可就一个不剩了,所以,无论如何,大哥你都不能死。现在,由我和众兄弟在此断后,你一个人先骑马渡水,只要你不死,我们这一支月氏人便有了后续的希望。” “昭武神兵”剩下的那几个人听了这话之外,俱都大眼瞪小眼,一脸的古怪表情。 倒是老七火寻林首先应了话,只听他大声说道:“二哥说的有理,我们这几个,无论武功还是计谋,就数大哥最为了得,只要你能活着,我们月氏人的青山上,就不怕没柴烧!” 他一说完,老四石光羽立刻高举腰刀,连声赞同,并且大笑道:“今日中伏,全是天意,咱们杀人无数,早就都够本了,大哥,你快走吧,只要你活下来,咱们‘昭武神兵’便永不灭亡,哈哈哈哈!” 经他这一激发,其他人也都纷纷拔出腰刀,高举过头,齐声呼哨。 其中老三曹洪道一边呼哨,一边瞄着安知逸,表情极是异样。 跟“昭武神兵”一起逃过来的那几个黑衣大汉,眼见着这些月氏人像疯了似的,禁不住都露出骇然的神色。 其中有一个大汉趁着其余人不注意,猛地一嗑马腹,顿时向着渠水冲去,瞧其意图,显然是打算强行渡水逃生。 可是他连人带马还没奔出几步,就被“昭武神兵”中的老九史从龙掩后追上,只见弯刀一闪,这位想要逃走的大汉顿时断为两截。 上半截尸首跌落尘埃的同时,那匹坐骑驮着剩下的下半截尸身一下子冲到了渠水中,一时间渠水被染红了一片。 看到这一幕,其余的黑衣大汉一个个噤如寒蝉,再没有人敢打逃走的主意。 史从龙驳回坐骑,眼望着数十丈外的追兵,高声大笑道:“除了大哥之外,哪一个再敢独自偷生,就问问我手中的弯刀吧!” 康居南眼睛有些湿润,尽管他心狠手辣,但是,对自己这些生死与共的弟兄,却从没有生出怠慢之心,如今面临生死关头,见到一帮兄弟投桃报李,同样对得起自己,宁可战死,也要保全自己,禁不住心中一酸,泪水差不点掉了下来。 他知道这时绝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于是强行忍耐住复杂的心情,暗自思量道:如果我和众兄弟一起渡水逃走,那么等追兵一到水边,必定会乱箭齐发,到那时,我们这些人保管一个都活不成,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有人在水边断后。 他用眼睛瞄了瞄情绪有些悲壮的一众弟兄,看到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不觉一叹,忖道:除了让我走之外,他们一个也不会独自逃生的了,既然如此,索性就成全了他们,如果在婆婆妈妈,只怕我们谁也甭想活了。 康居南主意打定,在马上朝着安知逸等人抱了抱拳,悲怆的说道:“事已至此,大哥暂且与众兄弟别过,假如你们大难不死,咱们自有相见之日,但如果你们都不在了,等大哥查明了是谁出卖的咱们,并且报了仇,大哥一定会追随你们于地下的。”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霹雳也似的一声断喝:“无耻鼠辈,现已濒临绝境,还不束手被擒,难道让我贺若敦亲自下手吗?” 众人疾急循声望去,但见十余丈外,一众周军成扇子面形簇拥着一员大将,生得虎背熊腰,浑身上下似乎充斥着一种爆炸式阳刚之气,不问可知,此人就是贺若敦。 康居南知道再不走就晚了,于是他拔转马头,扭着脸看了看那些弟兄,长叹一声,猛的一抖缰绳,催马便往渠水中奔去。 看到康居南要逃,贺若敦立刻吩咐手下人放箭。 剩下的以安知逸为首的一众人等,赶紧催动坐骑,向着贺若敦的队伍冲来。 随着弓弦响动,一时间万箭齐发,还没等安知逸等人冲过一半的距离,已是有几黑衣大汉变成了刺猬。 昭武神兵剩下的这八个人毕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虽然也有几人身上中了箭,但都不致命。 十余长的距离,在坐骑的冲刺之下,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安知逸左肩上中了一箭,但他浑然未觉,眼盯着贺若敦,朝着其他人阴森森的喊道:“擒贼先擒王,能不能活命全靠他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加紧催动坐骑,高举弯刀,首当其冲奔着贺若敦就来了。 贺若敦身边的贺若弼一声怒喝,便想冲出迎战安知逸,却被贺若敦头也不回的拦住,只听他喝道:“引贼入瓮,往后退,我要捉活的!” 军令如山,尽管贺若弼年轻气盛,可在贺若敦的命令之下,只好随着他爹往阵营里面退却。 贺若弼身边的达奚长儒也是十分的不甘心,一边退走,一边嘟囔着说道:“引贼入瓮?都到这份上了,还引他作甚?” 忽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贺若敦严厉的目光,禁不住心里一哆嗦,垂着脑袋,催马赶紧往里走。 安知逸眼见着贺若敦退走,还以为他已经胆怯,于是高喊道:“贼帅害怕,兄弟们追!” 在他的带领下,一众人凶情迸发,也不管两边直围过来的周军,愣生生的照着贺若敦的屁股后面便撵了下来。 可是当安知逸等人追到了周军之中的时候,贺若敦等人忽然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个高大的燕尾盾。 这些数也数不清的燕尾盾一个挨一个,围成了一个圆圈,眨眼的功夫便把安知逸等人困在中间。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安知逸等人纵马飞跃,那些张马盾上面竟斜着伸出一支支锋利的拒马枪,如同枪林一般直对着他们。 直到此时,安知逸等人才大呼上当,正当他们骑着马来回兜圈子的时候,那些燕尾盾和拒马枪开始在人力的促使下,向着中间收拢,不消片刻,已是将他们连人带马紧紧地围在了中间。 安知逸惨然顿喝道:“贺若敦!你出来,如此的阴谋诡计算什什么英雄?” 只听一声冷笑从燕尾盾后面的一支帅旗下发出,随后便听人淡淡的说道:“哼!无知蛮夷,竟将本帅的大阵当成了阴谋诡计!” 说话的这人正是贺若敦,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嘈杂的人马叫声中,安知逸等人却听得异常真切。 安知逸看了看其他的弟兄和黑衣大汉,发现大多眼中都露出惊恐的神色,禁不住黯然一叹,心道:还以为贺若敦只是一个会耍阴谋的将官,没想到他的内力竟如此深厚,我们这些人中可没一个及的上他。唉,看来今日算逃不出去了! 他正沮丧的时候,忽听旁边老九史从龙大笑道:“反正是死,不如放手一搏!二哥,你们且看我的!” 还没等安知逸阻拦,史从龙已然在马背上一跃而起,如同蛟龙相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的轨迹,闪电般向着燕尾盾后方纵去。 说实话,史从龙这一手轻身功夫真是了得,一跃之间,不禁翩如惊鸿,而且认位之准也是无从挑剔,照着他的落法,正好是帅旗前面两只拒马枪之间的空隙。 很明显,他的用意是想出其不意,一举擒拿贺若敦。 然而,还没等他挨到燕尾盾的边上,已是弓弦乱响,顷刻之间,一蓬箭雨挥洒在他的身周。 在此之前史从龙已经挨了两箭,一支射在右臂,一直射中了腰腹间,由于他当时躲得乖巧,所以两枝箭射得并不深,故而,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施展轻功。 然而此次,他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人在空中,毫无借力之处,尽管手舞弯刀,尽力拨打雕翎,可由于箭矢众多,还是有不少箭矢射中了他。 随着一声哀嚎,他像一坨死肉般的掉到了燕尾盾前的地上,灰尘四溅之中,蜷曲着的肢体肢体,好似一只僵死的刺猬。 安知逸急忙纵马冲上近前,想要夺回史从龙的尸身,不料刚到尸体前,忽然从燕尾盾之间的缝隙中伸出几支钩镰枪,直刺他的坐骑。 安知逸无奈,只好猛力一提马缰绳,趁着坐骑前蹄腾空之际,腰腹使劲,带动坐骑原地打转,躲开了钩镰枪。 就在他扭身望着史从龙尸身的时候,那几把钩镰枪倏地缩回,不仅如此,其中一把竟是连带着把尸体也一并钩回到燕尾盾的后面。 安知逸悲愤万分,回过头来策马到了自己人中间,刚想说话,猛听老三曹洪道又惊又怒的说道:“二哥你看,老九的人头?” 安知逸连忙顺着指点望了过去,果然见到一支高竿之上,悬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立时认出那正是史从龙的首级,禁不住心中一叹,知道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人家已是割了他九弟的脑袋,把它拿出来示众了。 第九章:内讧(3)【推荐时空行者】 就在这时,忽听贺若敦沉声说道:“尔等莫要负隅顽抗,立刻下马受降,否则那厮便是你们的下场!” 昭武神兵剩下的七个人且先不说,单说那几个黑衣汉子,见了此景之后,顿时你眼望我眼,没一个不是露出惊怖的神色。 其中一个似乎神经已经崩溃,也不管身边还有谁,呼啦一下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溜小跑,直奔帅旗前面的燕尾盾前而去,并且口中呼喊:“将军饶命,小人投????????”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昭武神兵的老四石光羽纵马追上,探身闪电一刀,直接将其头颅削去。 随着脑袋飞到了空中,纷洒着颈血的尸身依然保持原状,直向前飞奔了几步,方才失去平衡,“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石光羽得手之后,生性彪悍的他顺势拔去插在胸膛上的一支雕翎,转过马首,朝着自己人的方向,一边发出得意的呼哨,一边将弯刀探举过头,不住的摇晃,显然是在庆祝自己马到功成。 安知逸大喊一声:“快回来,敌人放箭了!” 他的声音参杂在密集的弓弦响动中,虽然被石光羽听得异常清楚,然而,却是为时已晚,数不清的箭矢已然把石光羽罩在其中。 等到石光羽的坐骑回到了安知逸身边的时候,刚才还好生叫嚣的石光羽已经连人带马被射中了数不清的利箭。 随着那匹马的一声哀嘶,连带着伏在马背上的石光羽一起倒卧在尘埃中,安知逸知道,老四也已经气绝身亡。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昭武神兵接连两人毙命,这对于朝夕相处剩下的几个人来说,无疑是难以接受的悲惨事实。 安知逸本想望一下昆明渠,看看康居南在这会儿是不是已经逃生,然而,隔着高大的燕尾盾,以及林立的北周骑兵,根本就看不到昆明渠的情形。 他心中喟然长叹,眼光急速的扫过剩下的几个弟兄,见到他们人人目光呆滞,俨然已是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禁不住心如刀绞,怆然想道:难道为了宇文护,我们今天真的都要死在这里? 此时,贺若敦骑马站在帅旗下面,透过燕尾盾之间的空隙,已经把局势尽数掌握。 他面无表情,说与旁边的贺若弼道:“这些刺客虽然性格彪悍,但在雷霆手段的打压下,已经都丧失了斗志,只需再等一会儿,一定会有内乱发生。” 贺若弼眉毛一挑,问道:“如今咱们都已经占尽优势,只需一鼓作气,就能把他们全部拿住,何必非得等到他们发生内乱,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贺若敦摇了摇头,叹道:“为将者攻心为上,如果只是想捉住他们,亦或是杀掉了事,当然用不着再等下去。”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贺若弼,语气深长的说道:“你要记住,杀贼不难,但要想贼为我用,可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贺若弼看到他父亲深邃的目光,忽然间心有灵动,叹道:“原来父亲是想在擒贼之后,利用他们做些事情,可是,据孩儿看来,这些贼人似乎都不是普通人,若想让他们真心降服,恐怕没那么容易办到啊!” 贺若敦回过头去,淡淡的说道:“那也未见得,通常情况下,大多数人真正感到恐惧的时候,可能什么事都会做出来的,毕竟心如铁石的人不那么多。” 贺若弼没有答话,他并不是不相信贺若敦的话,自他跟随贺若敦出征以来,已经辗转近年余。从江南回到关内,一道上见了很多事情,每遇到困难,他都见到自己的父亲解决的很好。虽然有时候难免生出不解,但到了最后,他还是觉得父亲的做法正确。所以,在眼下这个当口,他也同样没有反驳,只想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不是能够验证他父亲的想法。 这时,忽听贺若敦另一侧的骁将达奚长儒说道:“咦,那几个人在嘀咕什么呢?” 贺若敦冷笑道:“亡命之徒,山穷水尽之时,还能嘀咕什么,无非是在想着怎样脱身而已。” 他看了看左右,吩咐道:“命令弓箭手准备,只要我一声令下,便尽数将贼人射杀!” 贺若弼收回目光,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他的父亲,心中疑惑的想道:刚才还说要擒贼利用,怎么这一会儿就变卦了? 他毕竟畏惧父亲的威严,虽然感到不解,但还是没有问出来。 不过,贺若敦似乎已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朝着他微微一笑,说道:“只是防止火候不够而已。” 贺若弼恍然大悟,知道他父亲并非真的想要一举射杀贼人,而是再一次采取泰山压顶之势,佯装杀贼,用以攻破贼人的最后心理防线。 他叹道:“原来父亲只是虚张声势!” 孰料,贺若敦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虚里藏实,实中布虚,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只有做好两手准备,才能万无一失。” 贺若弼一怔,随后领悟了他父亲的意思,慨然叹道:“虚实奇正,如水无形,一切从实际着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孩儿受教了。” 贺若敦目露嘉许的神色,不过却没有言语上的褒奖,而是闭紧了嘴巴,一双虎目紧紧地盯着正在聚首低语的安知逸等人。 此时,昭武神兵剩下的六个人,其余五个人已是把安知逸围在了中间,而那些黑衣汉子则像一个个无主孤魂似的,骑着坐骑在他们外围傻站着。 忽然听到一阵梆子响,正在说话的曹洪道连忙住嘴,四下看了一眼,然后疾急的说道:“看来他们又要放箭了,咱们赶紧下马,聚在马匹中间,暂且以马匹作为掩护,否则,谁也跑不了当刺猬的命运。” 安知逸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彷徨无计之下,只好依从。 六个人纷纷下马,蹲下身子,有点狼狈的聚拢在坐骑的中间。 老八戊地升腾平日最是胆小,到了此时,他面色苍白,眼神闪烁不定的问道:“事到如今,咱们真的就这么等死吗?” 脾气火爆的老七火寻林眼睛一瞪,不耐烦的说道:“难道你怕死了不成?若真如此,那你为何不早说,此前正好和大哥一起来开,何必在这里骇得眼泪汪汪的!” 老三曹洪道摆了摆手,邹着眉叹道:“其实老八的话也不无道理,如今隔着周军,望不见昆明渠,也不知道大哥是不是真的走了?如果他顺顺利利的就此逃生,那么即使咱们都死了,也算为祁连山月氏人留下了血脉,可万一大哥遇到了不测,而咱们又都命丧于此,昭武新城的人,岂不全都就此绝种了吗?” 老五米安达怒道:“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要忘了,在大哥临走之前,咱们可都表了态,就算是惨烈的战死,也决不当俘虏的。再者一说,如果我们就此投降了,那么,之前战死的老四和老九该怎么说,难道他们就白死了吗?” 曹洪道脸上闪过一丝惭愧,可他仍然辩解道:“我只是顺嘴说说,你急什么啊?” 老六何求蹲在米安达旁边,伸手捅了捅他,说道:“我觉得三哥说的不无道理。万一大哥没有闯出去,抑或是被水淹???咳咳咳,嗯,我的意思是说,万一大哥遇到了不测,咱们又都死于非命,这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啊。” 米安达斜着眼睛看着何求,冷冷的问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要生便生,要死便死,全然自己做主,你倒说说看,究竟怎么个得不偿失?” 何求叹道:“现在,假如咱们都死了,却连究竟是谁陷害的咱们都不知道,你说这样屈不屈?” 米安达一怔,顿时语塞,不过他眼珠转了转,随即说道:“就算你说的有理,可是咱们都已经把话说绝了,如果反悔了,岂不是对不起咱们的名声?” 火寻林“刷”的一声,把弯刀插在了地上,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们昭武神兵经历无数凶险,从没有背弃信念的时候,今日你们是怎的了,难道就那么怕死吗?嘿!倘真如此,可别怪我火寻林不认得你们这帮兄弟!” 何求眯着眼睛看着火寻林,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个不认得?说来听听。” 安知逸一直没有发言,他心里乱糟糟的,既不想放下自尊,又觉得何求和曹洪道求生的意念正确,一时间很没注意,此时又见到他的兄弟间出现了火药味,便不耐烦的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要窝里反不成!” 他的话刚说到这,忽听有人沉声说道:“贼人听着,我贺若敦有好生之德,不想赶尽杀绝,希望你等赶快投降,否则,莫要怪我不再客气!” 接着,猛然又听到贺若敦喝道:“弓箭手!准备??????” 还没等贺若敦说完,面色已成死灰的戊地升腾立刻站起身来,丢了弯刀,喊道:“不要放箭,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随着颈项间一道白光飞过,他的脑袋顿时搬了家。 第九章:内讧(4)【推荐时空行者】 火寻林站直了身子,手握正在滴血的弯刀,看着掉到地上的戊地升腾的首级,表情古怪的说道:“莫怪七哥狠心,七哥实在不愿意看到你这么窝囊,你现在前面走着,七哥随后便来陪??????” 言及于此,他的表情忽然变成了愕然,怔怔的看着自己胸前突出的一截刀尖。 何求站在他背后,松开了握住弯刀的手,叹道:“就算老八再贪生怕死,也轮不到你来杀他。” 米安达见到如此变故,惊怒之余,操刀在手,腾地一下站起身子,举刀便要对着何求动手。 然而当他看到何求那一双带着嘲讽的眼睛时,竟是下不去手,愣愣的停滞了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弯刀,对着安知逸说道:“二哥你说吧,究竟是死是活,全凭你拿主意。” 何求虽然在赌,但他毕竟捏着一把汗,眼见着米安达放弃,不由得也轻轻吁出一口气,一把抱住正要跌倒的火寻林,有些伤感的说道:“咱们多年的兄弟,我也不愿意看到今天的事情,唉,反正你想要舍生求仁,索性五哥成全了你。一旦五哥查明白了是谁出卖的咱们,并且为此报了仇,五哥绝不会偷生,让你在黄泉路上伤心。” 其实,尽管火寻林杀了戊地升腾,可是他也同样杀了结拜兄弟,为了打消其他人的抵触情绪,他不得不说出如此话来,至于将来能不能实现诺言,那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火寻林受的这一刀,直透心脏,由于致命异常,所以他连哼也没哼,便带着一腔的愤恨,一命呜呼。 帅旗下面的贺若敦听到了戊地升腾死前喊的话,当他随后又看到一颗人头在坐骑围成的圈子中,腾地一下飞到了空中,紧接着又掉下去的时候,他顿时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于是他示意那些弓箭手暂停射击,并且淡然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千古艰难惟一死,就算是英雄好汉,到了生死关头,也总会不无顾忌的,更何况是这一帮杀人越货的马贼。” 一旁的贺若弼此时也已看到了人头飞落的情形,他本就绝顶聪明,再又听到了他父亲那些话,禁不住也猜到了一二。 他朝着贺若敦问道:“依您看这些贼人就算投降了,能否是真心的呢?” 贺若敦不屑的“哦”了一声,反问道:“我儿什么时候见过狗能改得了吃屎?” 贺若弼不解的说道:“既然父亲心中早有明悟,何必浪费时间,与其收留一帮首鼠两端的祸害,还不如趁早斩草除根来的静心。” 贺若敦转过头,微微一笑,叹道:“我儿毕竟年轻,还不能参透兵法之要,你莫要忘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因势利导,自可决胜于千里之外,既然他们首鼠两端,那咱们何不将计就计?????” 他说到这里,忽听有人呼喊道:“贺若将军在吗?我要和贺若将军说话。” 贺若敦回过头去,先是低声叹道:“嗯,求饶的来了。”随后,他提高了声音说道:“本将军就在这里,你是谁?要和我说些什么?” 那人答道:“我是安知逸,昭武神兵的二当家的。我想和将军商量一件事情,不知可不可以?” 说话的这人还真是安知逸,当米安达把决定权推到了他身上的时候,他合计来合计去,最终还是把目光对准了老三曹洪道,问道:“老三依你看,咱们是打还是降啊?” 曹洪道先是瞥了一眼安知逸,心道:你这不是自己找台阶吗?我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吗?哼!你这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心中虽知如此,但事态紧急,不容他再推辞,于是他看了看另外三个人,最终把目光对准了米安达,叹道:“我们兄弟九人,出生入死,从来也没有分开过,可是今日,先是大哥不知生死,接着又有三人相继殒命,如今,能看着的可就剩咱们几个了,所以,我想?????” 他见到米安达只是低着脑袋听着,并无什么异常的举动,于是胆气一壮,把心一横,说道:“权衡利弊,不如我们先佯装降了贺若敦,并借此机会,混进他的大营,一来二去摸清究竟是谁给咱们下的绊子,然后将那人一举除去,如有机会,最好就连贺若敦也一并宰了,如此一来,咱们既保住了性命,又报了仇,我觉得这是咱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刚说完,除了米安达之外,其余两人俱都举手赞成。 安知逸见到达成了共识,这才站起身来,赶紧向着贺若敦表态。 一直在外围的那几个黑衣大汉,有心明眼亮的也都知道昭武神兵发生了内讧,不过由于之前的例子,谁也不敢趁此机会逃跑,直到安知逸说了话,这些黑衣汉子才算松了口气,因为他们都不傻,听话听音,安知逸摆明这是要投降了。 黑衣汉子早就盼着这一幕出现,如今得见曙光,各个自是一脸的兴奋,不知不觉之中,催着坐骑,聚到一块,来到了安知逸等人坐骑的外面。 安知逸问完之后,一边竖起耳朵倾听贺若敦的回答,一边瞄着逐渐靠过来的那几个黑衣汉子,并且偷偷的朝着另外三个人努了努嘴。 这时,随着曹洪道恶狠狠的在自己脖子上打了个手势,另一边的贺若敦已然水淡淡的答道:“你等性命尽操我手,难道还要和我谈条件吗?” 安知逸一边朝着曹洪道点了点头,一边答道:“将军所言极是,我等确实如肉在俎,不过,将军虽然操刀在手,可我等也并非全无是处。” 贺若敦朝着旁边的达奚长儒微微一笑,低声叹道:“色厉内荏,如果他们真的握有实力,绝不会如此的低声下气,且听一听他们胡编些什么?” 他回过头去,佯装冷哼一声,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谅你等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你倒说说看,怎的并非全无是处。” 安知逸看到他剩下的那三个兄弟已然操刀在手,并且慢慢地分开坐骑,便高声说道:“首先,我们先送将军一个见面礼!” 他说到这里,猛然挥了一下手。 那三个人早就准备妥当,此时见了信号,哪还犹豫,一个个如同逼疯了的猛虎,各展弯刀,照着靠过来的黑衣汉子便下了手。 可怜这些黑衣汉子,本还以为能够靠着他们,谋求生路,哪曾想正相反,他们不但不是救命的菩萨,倒成了索命的阎罗。 一行九个黑衣汉子,还没有反过神来,就在坐骑之上,稀里糊涂的做了冤死鬼。 看到此时此景,贺若敦倒相似在意料之中,并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而贺若弼却是大惑不解,看着达奚长儒,愤恨的叹道:“这些人真是没人性,怎么连自己人都杀?” 达奚长儒也是一脸的愕然,晃了晃脑袋,摆明他也不知为何。 却听贺若敦叹道:“假如他们不这样做,倒会让我吃惊了。” 随后他一边看着安知逸带着其他三人朝自己这方向走来,一边简明的解释道:“像他们这种悍匪,一向以英雄好汉自居,今日做了贪生怕死的糗事,自是不愿让多余的人知道,尤其是自己的人,更得灭口。况且,人多嘴杂,如果有黑衣汉子跟他们知道的一样多,那他们岂不失去了和我叫卖的资本????” 他本还想解释得更透彻些,忽听安知逸说道:“刚才那个礼物,将军已然收到,不会觉得轻薄吧?” 贺若敦冷笑一声,淡淡的说道:“他们的命本就是我的,何来礼物之谈?” 安知逸一怔,随后讪讪的说道:“将军所言不错,不过,毕竟是我们动的手,既然不是礼物,那就算做代劳了吧!” 贺若敦吩咐前面的盾牌手,撤去燕尾盾,使得他可以直面安知逸等人,然后,他面沉似水的望着安知逸等人说道:“败军之人,不要再胡言乱语!你们既然已想投降,那就先把自己绑上吧!来人,扔给他们几条绳索。” 随着手下人应诺,已有人把绳子扔到了安知逸等人的面前。 安知逸料不到贺若敦竟然如此不留情面,禁不住面色微变,看了看其他三人,见其也都露出愤懑的神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膀,无奈的说道:“没办法,谁让咱们在矮檐下,都别愣着了,赶紧保命要紧!” 曹洪道和何求倒也听话,各自从地上捡起绳子,彼此苦笑一声,不约而同的把绳子递给安知逸,那意思自是想让安知逸帮他俩绑了。 米安达面上痛苦的神色取代了原先的愤懑,他慢慢地哈下腰去,触摸到绳索,停滞了一下,紧接着他似乎再也忍受不住,突然发出一声咆哮,弃了绳索,拿着那把带血的弯刀,势如疯虎一般,直奔着贺若敦冲来。 这一下变故直弄得安知逸等人措手不及,等到他们回过神的时候,米安达已经冲过了盾牌手,眼看便要到了贺若敦的马前。 安知逸连忙喊道:“回来老五,不可鲁???” 话还没说完,就见也不知从哪立刻飞过来一张大网,一下子就把米安达困在了中间。 米安达刚想挣扎,已有数十条长矛立时刺向了巨网。 顷刻之间,随着米安达接连惨叫,他已被刺得浑身上下数十个窟窿,顿时成了血葫芦。 当米安达倒在了血泊中的时候,安知逸三人不禁呆若木鸡。 过了一会儿,当看着米安达的尸体被人家拖走了之后,在地上留下了一条带血的痕迹,安知逸方才从错愕中醒悟过来。 他面色苍白,沉重的喘息了几口气,本想说话,却觉得喉头间犹如塞满了东西,尽管很用力,竟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望了望剩下的曹洪道和何求,见他俩也是面无人色,不由得满脸苦笑,生生咽了几下口水,这才叹道:“你俩先准备好,我这就来绑!” 第十章:捉一(1)【推荐《时空行者》】 康居南骑着马跳进昆明渠之后,便紧紧的抱着马脖子,心想:“听天由命吧!如果老天有眼,自会将我带上岸,否则,也只有淹死在这昆明渠中了。” 他之所以有如此想法,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除了能喝水之外,根本就不会游水,十足一个旱鸭子。 他抱着马脖子,闭着眼睛,感觉到胯下坐骑不住的在踩水前行,心中大是欢喜,暗道:谢天谢地,看来游到对岸应该不成问题,今日多亏了这匹马,假如能活命,日后我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它。 如今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游水过渠上,对于身后面所发生的一切,自是一无所知,所以他根本就不会想到,当他正顾着逃命的时候,他已有结义兄弟命丧敌人手里了。 随着战马一声轻嘶,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离开了水面,惊喜之余,连忙睁开眼睛,一看之下,禁不住松了一口气,暗道:多谢菩萨保佑,总算上岸了。 他回过头去,只见渠水对岸,旌旗林立,他的一众兄弟也不知去哪了,竟是一个也没有见到。 他心知安知逸等人凶多吉少,于是不敢再耽搁,一磕马腹,便想策马而去,殊不知当他再回过头的时候,却愕然发现自己坐骑的辔头,正被一个人五指插着,攥在手里。 此人显得十分休闲,嘴里叼着一个草梗,一双眼睛微睁,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康居南一怔,失声道:“刘寄北?你怎么在这?” 刘寄北曾经和他在于谨府中动过手,所以一点不奇怪他认得自己,于是满面春风般的反问道:“我怎么不能在这?” 康居南看着刘寄北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本想把马带向一旁,孰知一抖缰绳,那匹马竟是没能挣脱刘寄北的控制。 如同落地生根的刘寄北,看着康居南,忽然一叹,说道:“也不知是我走运,还是你倒霉,偏偏在这里遇到了,唉!????????” 康居南没等他说完,便冷然截断道:“咱们并无冤仇,你何必多此一举?快松开你的手,我还有事,不想和你啰嗦。” 刘寄北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有事,要不然也不会拦着你了!假如你识趣的话,不如跳下马来,咱们好好的谈一下。” 康居南不知道刘寄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见他既然不肯撒手,放了自己的坐骑,禁不住又是疑惑,又是生气,于是怒道:“别找不自在,如果你在纠缠,莫怪我不客气了!” 刘寄北不温不火的应道:“早知道你会恼羞成怒,我看你干脆下来谈吧!” 一言既出,还没等康居南有所反应,刘寄北猛然一搂马脖子,只听马儿发出一声暴叫,随后咕咚一下,被刘寄北摔倒在地。 康居南也不来,尽管应接不暇,可还是在坐骑跌卧的同时,嗖的一下,跳到了一旁。 他扑了扑身上的水渍,惊魂未定的看着刘寄北,怒道:“你这厮好生无礼,为何要扳倒我的坐骑,它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刘寄北松开了马儿,看着它扑棱一下重新站起来,然后一边听着康居南抱怨自己,一边重重的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 见到马儿跑开之后,他拍了拍手,微微一笑,朝着康居南叹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俩虽然没什么冤仇,但是你助纣为虐,所以我就不能放过你。” 康居南湿漉漉的,一身白色的衣衫裹在臃肿的身子上,将他难看的线条彰显的淋漓尽致,不过,他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听了刘寄北的话之后,不禁阴森森的问道:“你究竟在为谁做事?” 刘寄北一笑,一边朝着他凑了过去,一边悠然的说道:“你先猜猜看,猜对了有奖,猜错了???” 当他来到了康居南触手可及的地方时,才“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如果,猜错了,也没关系,我会告诉你的,呵呵呵!” 康居南心说了一声:废话,由于挨得太近,他心中有些紧张,于是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暗想如此便可提防刘寄北使坏。 哪曾想他这一退,正中了刘寄北的心思。 别看刘寄北表现得吊儿郎当,其实他心中一直在转着。他和康居南曾经交过手,对于康居南的武功,他有点忌惮。 那晚在于谨府中,他已经试探出,康居南的拳法不仅古怪,而且暗藏着一股螺旋劲力,稍有不慎,便会身受其害,所以他不得不谨慎对之。 他打定主意,一方面松懈康居南的警惕,一方面要突发雷霆攻势,尽可能地在短时间之内,一举把康居南擒拿。 刘寄北看到康居南往后退却,心知他此时正是气机羸弱的时候,于是,刘寄北抓住机会,行云流水一般,操起背后的王霸宝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隐含至理的轨迹,大跨一步,朝着他当头一刀劈下。 说也奇怪,刘寄北这一次猝然发刀,脑海里竟然没有生成巨人搏杀的画面,尽管如此,这一刀仍然如天马行空,威力四射! 康居南正脚步后移,突见刘寄北发难,禁不住大是后悔,,眼看着刀罡扑面,赶紧使出移形幻影的功夫,朝着旁边生生连垮了几步,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还是躲过了刘寄北一刀之厄。 然而,对于他和刘寄北这样的高手来说,一旦失去先机,必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一次也不例外,还没等康居南重整旗鼓,刘寄北已是如影随形,刀光霍霍的奔着他席卷而来。 一时间他只好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尽可能地把自己照顾周全,生怕哪一下露出破绽,被刘寄北一刀伤了性命。 由于到了生死关头,康居南再也不像那一晚在于谨府中的情形,尽可能的隐藏实力,而是把压箱底的功夫都使了出来。 他的拳法名叫“醉袖乾坤手”表面上像长袖拳,实际上两者却存在着差别。 长袖拳俗名流云飞袖,讲究的是气贯长袖,婉转曲意,用到妙时,好似歌妓长舞,却能伤敌于无形之间,本是一门了不起的上乘武功。 而他的醉袖乾坤手,虽然也有点长袖飘然的味道,但却多了一份邪气,步履蹒跚之余,总能另辟蹊径,不但出手的招式怪异,而且颇具杀伤力。 如果有人旁观,定会觉得康居南像极了一个醉酒滋事的恶汉,踉跄之中,变着法儿的想要打中别人要害。 尤其是他的关节,往往能在运行之间,出人意料的反转屈曲。明明藏在袖子里的那只拳头已经扫了过去,可是,却能在倏然间,关节反折,那只拳头又回荡过来,如此武功,既是难缠,又有种说不出的邪气。 另外,康居南秉承月氏人秘传的内功心法,真气在大小周天运行之中,能够自动生成螺旋劲力,一旦和别人交手时,对手通常会在螺旋劲儿的作用下,难以把持平衡,更有甚者,极有可能造成脏腑不可逆转的伤害。 康居南位于昭武神兵之首,不单是因为他谋略出众,一肚子的歪主意,更主要的是他的武功要高出其他人很多。 昭武神兵刚起家的时候,正逢大漠西域诸国风起云涌之际,在这等弱肉强食的世道里,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假如不是康居南家底过硬,生生的带着其他八个人创出了一条血路,只怕昭武神兵的名号早就淹没在纷杂的历史长河之中了。 今日康居南虽然脱离了追兵,但却遇到了超一流的高手拦截,心中自是格外重视,他明白假如自己不能击退刘寄北,那么他将面临的命运,殊难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挡在面前的刘寄北剔除掉,凭什么?只有靠他真正的实力。 对于刘寄北的武功,他在于谨府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认知,他十分清楚,刘寄北不但刀法出众,而且一内力绝对可以说是震古烁今,面对这样的对手,怎能不让他全力以赴。 故而,现在的康居南,再也没有丝毫的顾忌,尽数展开身上所学,一边把醉袖乾坤手发挥到极致,一边周转体内的螺旋真劲儿,用尽全部心思来和刘寄北周旋。 不过,由于他一开始的时候,便在刘寄北的诱使下,失去了先机,尽管他全力以赴,可要想搬回劣势,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奈之下,他只好平心静气,慢慢寻找取胜的契机。 刘寄北虽然占着先机,但他此次明显地感觉到,康居南的武功明显要比在于谨府中的时候高出一截,他暗自讥讽道:难怪他身材臃肿,原来肚子里装的事情太多,像他这样谨慎小心,时常提防别人,从不肯露出真实的人,负担太重,就算是生憋也把他憋得肥胖了。 他尽管暗中嘲讽康居南深沉,但仍是很佩服康居南的身手,他一边打着,一边仔细琢磨,忖道:他那一双藏在袖子里的小胖手,指东打西,朝南拐北,表面上看来全无章法,实际上倒有着鬼神莫测之效,真还不好提防,尤其是再加上他的古怪内力,虽然比不上我深厚,但是却如一个漩涡,往往能把我加诸在刀上的劲力消解掉,嗯,如此一个十足难缠的角色,我既要生擒他,无论如何也该想个主意,否则纠缠下去,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把他怎样。 他和康居南各怀心事,不经意间,已是过了二十余招。 第十章:捉一(2)【推荐《时空行者》】 通过这一段的交手,刘寄北已经渐渐摸清了康居南的武功路数,他观察到康居南拳法虽然像似杂乱无章,但实际上却是配合着步法,暗合大衍之数。 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那遁去的一,一直是最为神秘,也是最难以测度的。 康居南的拳法,便是利用了那个遁去的一。 刘寄北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禁不住感谢妻子萧若幽,暗自叹道:若不是她这个兰心慧质的妻子在一旁指点,我一个山村野人,哪里会晓得什么大衍之数还是小衍之数啊! 同时刘寄北也生出一丝感慨,觉得古人的聪明智慧真是无以伦比,明明是占卜才能用到的大衍之数,竟然有人把它嫁接到了拳法里面,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心道:不知康居南是从哪学到的这种拳法,按理说他一个西域胡人,怎会懂得大衍之数,看来创造出这种拳法的人,一定是中土人士。 既然明白了对手的破绽在哪里,刘寄北不禁心头大定,知道这位武功甚至比迦旃林提还有略胜一筹的高手,只要自己再花点心思,便不愁打不败了。 渠水边的地面,不仅质地松软,而且蒿草已经长到没脚脖子深了,刘寄北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已然心中有了计较,于是他抵住丹田气,一边向康居南施加压力,一边暗自足下发力。 他心道:且不管你那遁去的一究竟在哪儿,只要你步法露出破绽,那个一就算再变化无常,嘿嘿!也保管叫我捉个正着。 康居南自是不知刘寄北心中转的是什么主意,打了这么久,他仍是没能扳回劣势,不由得也有些气馁,一边尽量保持沉着,一边寻思着脱身之计。 他看到离着动手的地方,不远处便是一片树林子,心道:我虽然内力没他深厚,但轻身的功夫却不见得就输给他,嗯,一旦踅摸到机会,便不再和他杂七杂八的在这里纠缠,径直奔到树林子,然后任他再怎么不甘心,我也能逃出升天。 他主意打定之后,眼见着刘寄北斜肩带背一刀劈来,当下不再犹豫,缩颈藏头,错步拧身,使了一式“金蝉脱茧”,紧跟着身子猛然滑向一侧,用的是另一式“化蛹成蝶”。 他这一招二式其实还有个名堂,叫做“釜底飞烟”,乃是西域一带武学中很高妙的躲闪招数,不仅一下子避开了刘寄北的刀芒,而且还有着还以颜色的后招。 果然,当他滑行到中途的时候,双膝诡异的一弹,猛的一折身子,如同豹子一般,弓腰塌背,直朝刘寄北怀里撞来。 刘寄北心中叹道:这人的身法拳术果然是有着神鬼莫测之妙,如论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比之迦旃林提的瑜伽术,一点也不逊色。 他感叹之余,又不禁心中暗喜,知道那遁去的一,马上便无可遁形。 眼见着康居南急速而至,刘寄北竟是没有用刀迎击,他双臂一振,足下一用力,身子顿时如苍鹰一般腾空而起。 康居南大喜,他早就亏准了刘寄北身后的那一片林子,此时见其让开了道路,禁不住忖道:嘿,只要我进了林子,你便休想再缠着我。 他心中想着,已然落脚在了刘寄北原下呆的地方,孰料正当他做着逃跑的美梦的时候,没想到一只脚没入到草丛里,竟然没有踩到实处。 只觉得脚下空荡荡的,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康居南心中一翻个儿,他怎也弄不明白,为何刘寄北刚才却能稳稳的站在这里,而他却如悬空了一般。 匆促之下,他来不及变化身法,只好继续踩了下去,还好,落脚的地方只是一个土坑,他的脚再落下一些之后,已然踩在了泥土之上。 康居南由于计算错误,虽然站住了身子,但还是晃了几晃。 然而就在这时,腾身而起的刘寄北竟然又落了下来,两只脚一前一后,直向康居南脑袋踏来。 如果真踏实了,只怕康居南脑壳再硬,也会变成散瓤的西瓜一般,汁水横流,一塌糊涂。 康居南当然知道这道理,所以,顾不得其他,连忙撑起双掌,迎着刘寄北的脚尖,顶了上去。 刘寄北要的便是这种情形,他心中冷笑一声,暗道:既然你满腹膏腴,不妨把你踩在地里当作了肥料。 他是这般想的,力道也是这般用的,一时间双脚连环踩下,接连跺在了康居南的双掌之上。 可怜康居南在刘寄北好似泰山压顶一般的劲道下,如同插在地上的一颗钉子,随着刘寄北每一下跺脚,他便向泥土里深入了几分。 就这样连续数次之后,康居南终于有所醒悟,冒着两败俱伤的危险,不顾刘寄北又一次下踩的大脚,一掌横削刘寄北脚踝。 刘寄北嬉笑一声,趁着前一次康居南手掌撑起来的力道,翻身一个劲头,落到了地上,等他再向康居南看时,只见这个身材臃肿的大商贾,面向自己,背对着渠水,已被泥土没到了膝盖,俨然是被种在了地上。 俩人离着也就几尺远,刘寄北一边将刀插到背后,一边忍不住笑容,朝着康居南说道:“我是个山里的庄稼人,只会种田打柴,康先生觉得我这手艺怎样?” 康居南奇怪的看着刘寄北,不答反问道:“你是怎么识破的?” 刘寄北先是一愕,随后醒悟,叹道:“实不相瞒,在下的内子虽然不会武功,但却博学多才,尤其对于术数之学,更有独到的研究,熟话说近朱者赤,在下耳濡目染的久了,自然也略知一二。” 康居南叹道:“话虽如此,但那遁去的一,神鬼莫测,你又是如何找到的呢?” 刘寄北拍了拍手,正色道:“我说根本就没找到,你信吗?” 康居南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那表情无疑是说不信。 刘寄北望了一下渠水对岸,见其仍然是旌旗招展,知道战事仍没有结束,便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要想赢你,何须非得知道那遁去的一,只要将你桎梏住,不让你遁走不就行了。” 康居南望了望自己面前齐膝的泥土,想了一下,忽然叹道:“原来你竟是误打误撞破了我的大衍之数,嘿嘿,真是天意!” 刘寄北淡淡的说道:“那你就错了,其实所谓遁去的一,就是你这个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康居南小圆眼睛怒睁,盯着刘寄北好半天,方才像泄了气的皮球,扭回身,一边看了看对岸,一边说道:“难怪独孤楷说你是扮猪吃老虎,嘿,没想到我今日竟也稀里糊涂的栽在你手里了。” 刘寄北苦笑一声,也不答话,搓着两只大手,走上前去,便想捉住康居南。 然而变故又生,猛然间就听到康居南闷喝一声,他原本埋在泥土中的右脚,竟然倏地从地底钻出,一下子直踢刘寄北裆部。 刘寄北反射性的抬起一脚,后发先至,直蹬到康居南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随后,刘寄北为了防止他再出手陷害自己,便抬起另一只脚,一下踹在了康居南的胯骨上。 康居南先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紧接着从地上被刘寄北踹到了空中,随着刘寄北一连声的惊呼,康居南最终“噗通”一声掉到了渠水中。 刘寄北刚才那两脚,都是下意识的行为,他没有料到自己后来的那一脚,力道如此之大,竟然把康居南踹得拔地而起,一下子掉到了水里。 如今眼见着康居南沉了下去,便再无动静,刘寄北禁不住一阵后悔,本想下去相救,可是转念一合计,康居南阴险狡诈,活在世上不知要有多少善良人遭其毒手,干脆便让其就此解脱,也算是一了百了。 刘寄北顺着渠水往下游走了一段,始终也没见到康居南的影子,心知他定然活不成了,于是,向着原地返回。 还没到地儿,他便看到渠水对岸一支帅旗下面,一众周兵簇拥着三个将官。 几个月前,刘寄北和贺若敦曾在上洛郡城之外有过一次见面,尽管那一次贺若敦对刘寄北并没有太多表示,但由于贺若敦体态魁伟,很是让人难忘,所以,这一次刘寄北还是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 此时,贺若敦带着手下人也已看到了刘寄北,他犹豫了一下,随后便朝着逐渐走过来的刘寄北喊道:“壮士可是刘寄北吗?” 刘寄北一怔,没想到贺若敦竟然还认得他,于是朗声笑了一下,一边走,一边答道:“贺若将军真是好记性,竟然还记得在下,呵呵呵,真让刘寄北有些受宠若惊。” 贺若敦也爽朗的笑道:“刘壮士不要妄自菲薄,如今你的大名已经响彻关中,即便是我贺若敦和你比起来,只怕都有所不及啊!” 刘寄北疑惑的“哦”了一声,隔着渠水和贺若敦面对面的站定,叹道:“我有那么出名吗?贺若将军太也抬举在下了。” 贺若敦旁边的贺若弼大声说道:“自从刘叔叔在皇宫之内,接连挫败大冢宰两大高手,名声便已青云直上,如今的关内,有人要说认识刘寄北,那简直是无比荣幸的事情。” 第十章:捉一(3)【推荐《时空行者》】 刘寄北苦笑连连,心道:小孩子胡言乱语,我一个山野樵夫,哪来的那么大名声,看来他多半是在奉承我而已。 他正思索间,忽然看到贺若敦身后人群一分,一个人骑着马闪现出来,并且朝着刘寄北一笑,说道:“怪不得昨天晚上,没有见到大哥,原来大哥是到滈水去了,虽然害得我和宇文将军白等了半夜,但是大哥却错有错着,竟然解救了风云八骑,算起来也是老天长眼,合该大周兴旺啊!” 瞧见了此人,刘寄北禁不住有些明白了过来,笑道:“我一开始的还奇怪,贺若将军怎么识破了康居南等人的刺杀计谋,原来是高兄弟通风报信的啊!” 高颖叹道:“我确实奉了宇文神举将军的命令,前去通知贺若将军小心,不过,就算我没做此事,贺若将军也一定会将刺客尽数拿住的。” 刘寄北听得有些糊涂,不过他知道事情恐怕不像自己所猜测的那么简单,于是瞧着渠水叹道:“看来这件事情一定另有曲折,在下好奇心起,本想一窥究竟,可是面前渠水横栏,真不知怎样才能过去。” 贺若敦笑道:“这有何难?沿着昆明渠再往上游走出不远,便是昆明桥,依着你的脚力,只怕片刻功夫。” 随后,他正色道:“其实,即使刘壮士不说,我也要请你过来,咱们还有其他的事情相商。” 刘寄北禁不住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笑道:“既然如此,贺若将军可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到。” ???????????????????????????????????????????????????????????????????????? 为了不引起长安城驻军的注意,贺若敦在等到了刘寄北之后,便带着人马向凤栖原撤退,途中经过龙首原时,贺若敦吩咐下去,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随后,他和刘寄北登上山麓,在山林间的一块青石旁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贺若敦特意吩咐的,还是其他人另有要事,除了他俩之外,并无旁人跟来。 贺若敦卸下头盔,看到刘寄北坐在了青石上,他先是把头盔放到了青石上,接着忽然朝着刘寄北一拜,口说郑重说道:“多谢刘壮士搭救之恩,我贺若敦先行谢了!” 仓促之下,刘寄北一呆,随后连忙扶起贺若敦,一脸糊涂地问道:“将军这是干什么?我刘寄北对您无有寸恩,何须行此大礼,这不是折杀在下了吗?” 贺若敦站正了身子,把住刘寄北双臂,正视着他叹道:“其实我是替风云八骑剩下的那哥仨来谢谢你的。” 刘寄北有点明白了,一边扶着贺若敦坐下,一边蹙起眉头问道:“昨天晚上,我也是赶巧,唉,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悔,假如我早点遇上,也许剩的就不止三个人了。” 贺若敦满脸悲愤,叹道:“他们兄弟八人跟随我多年,和我一起出生入死,虽是主仆身份,但却情同兄弟,唉,没想到他们在冲锋陷阵的时候活了下来,如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这叫什么事啊!” 刘寄北听得出来,贺若敦语气之间充满了怨怼,于是劝解道:“人死不能复生,无论是死在谁手,毕竟都已经去了,将军还应该放宽心怀,多为其他的手下人想一想。” 贺若敦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忽然对着刘寄北一笑,问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高颖说,即使他没有通知我,那些刺客也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刘寄北“嗯”了一声,叹道:“事实确实如此,所以还请将军释疑。” 那一日,刘寄北在上洛郡初见贺若敦的时候,觉得他面沉似水,应该是一个不太好接近的人,如今俩人坐在一起,虽然没说几句话,但刘寄北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他能感觉到,其实贺若敦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相反的倒是十足健谈,而且性格耿直,与其在一起,并没有太多的拘束。 贺若敦见到刘寄北问起了自己,便神秘一笑,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啊。” 刘寄北既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于是笑道:“将军莫要跟打哑谜似的,你知我刘寄北不聪明,有话还是说得明白一点为好。” 贺若敦叹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扑朔迷离,即便我也是应接不暇,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将事情的尽量的说得明白些。”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这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情还得从韩擒虎说起???????” ?????????????????????????????????????????????????????????????????????? 韩擒虎自从辞别了杨坚和刘寄北等人,便离开了杨府,回到了韩雄的居处,等他把事情讲明之后,得到了韩雄的支持,于是他带好干粮,辞别父亲,开始往凤栖原进发。 他以为凤栖原在长安城东南方向大约百里之遥,如果用快马代步,只需一天的光景便能赶到。 孰料他却忽略了凤栖原和长安城之间的地形,由于隔着龙首原,并且遍布丘陵,结果,他直到入夜的时候,也只不过走了一多半的路程而已。 眼看着天色将黑,一天水米未粘牙的他,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然后再连夜赶路,预计天明的时候怎也到了凤栖原。 他朝着周围看了看,结果交到不远处便是一处小树林,于是他策动坐骑,来到了林子里,跳下马后,放马随任吃草,自己则倚着一颗大树坐下,从怀中掏出干粮,开始填饱肚子。 吃罢干粮之后,他觉得很是干渴,于是站起身来,走到正在俯首吃草的坐骑旁边,由马背上解下水袋,便欲解渴。 正在这时,他忽听树林外边传过来一阵马蹄声,不禁心中起疑,也顾不上喝水,连忙拉着坐骑走到了林子深处。 等他连人带马藏匿妥当之后,便向树林边缘望去,借着朦胧的夜色,已是看到数十人纷纷跳下了战马,各自拉着坐骑进了林子。 他心道:都已经入夜了,怎么还有人到这等荒凉地方,瞧着这些人的架势,一个个黑色劲装,皂帕蒙面,莫不是这一带的强人吧? 他心中正狐疑间,忽见为首一人一把拉下蒙面皂帕,气哼哼地说道:“早晚有一天,要把那婆娘骑在胯下,届时看她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旁边有人赶紧劝道:“身后面这么多人呢,您可小点声,如果一时激愤,您所说的话传到了小宾就的耳朵里,那可会遭横祸的!” 先前说话那人一边拉着坐骑往林子里走,一边冷笑道:“怕什么?跟我来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受惯了弃邦孙的责骂,别看他们都老实巴交,默不作声,那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而已,嘿嘿,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和弃邦孙翻了脸?????” 他说到这里,回身看了一下身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叹道:“到时候,只怕还没等我说话呢,他们便会将那婆娘撕个粉碎了。” 旁边劝他那人不由自主的也回头看看,转过脸来叹道:“话虽如此,但若真和小宾就翻了脸,那我们遗留在东女国的亲属可就遭殃了。” 先前那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嗯,且不说这事了,咱们先在林子里歇息一下,并且吃点东西,要不然到了凤栖原,说不定就顾不上肚子了。” 他说完之后,旁边那人朝着身后面的人一挥手,示意大家各自安歇,接着说道:“全听好了,我们这一趟凶险无比,假如真的遇到了宇文孝伯,说不定会和保护他的北周精锐来一场硬仗,所以你们一定要吃饱喝足,以免到时候饿着肚子上战场。” 那些人答应一声之后,便各找各地,安歇去了。 韩擒虎躲在一旁,听到这些人的说话,又是东女国,又是宇文孝伯的,禁不住心中一凛,隐约间知道自己这一次遇到的是什么人了。 在他动身之前,曾经听过刘寄北说过,由于宇文护不放心马经天和独孤楷调查粮草的事情,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宇文护特意请了东女国的人帮忙。 他暗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来的这些人就是调查宇文孝伯的东女国人?哦,刘大哥告诉过我,那个为首的人叫做汤俊臣,他和东女国的小宾就之间极不和睦,刚才听他那番话,正应了刘大哥的说法。嘿,这下倒好,还没到凤栖原呢,便在这里遇到了冤家。 韩擒虎正思忖间,忽听为首那人又放声道:“其实宇文护也够多疑的,那个姓马的和独孤楷都已经跟着他多年了,可他愣是不相信,非得求我跑一趟,这不是多余吗?” 说完,他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嘴里,“吧唧吧唧”开始吃上了。 一开始劝他那人,此时却没有作声,只顾着吃东西,似乎对他的话很不以为然。 第十章:捉一(4)【推荐《时空行者》】 见到没人搭茬,为首那人索性咽下嘴里的东西,朝着身旁呸了一口,恨恨的说道:“想起弃邦孙那婆娘,我就心中有气。老三你说,咱们干什么非要趟这浑水啊?就算我们擒拿了宇文孝伯,把粮草的事情弄清楚了,可是回去之后,依着宇文护的性格,难道就会派兵增援东女国了吗?我看弃邦孙是在做梦。” 被叫做老三的便是一开始劝他那人,听了他的话之后,老三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做梦也好,不做梦也罢,如今我们是在求人家,人家既然有了差遣,就算前面是火坑,咱们不也得往里面跳啊!” 接着,他向四周看了看,说道:“二哥您就是话多,咱们来都来了,干什么还没完没了的嘟囔,我劝您该吃吃,该喝喝,尽快的把这件事情了结,至于回去之后会怎样,那就是小宾就和宇文护之间的事情了。” 先前说话的那位二哥还想争辩,却不料老三将头一扭,已是往旁边蹭了蹭,离了他身旁,显然是不再想听他说话。 二哥无奈,愤愤的将手里的一块东西扔在了老三的身子上,顺嘴嘟囔了一句,随后,把手里剩下的东西一把塞进嘴里,站起身子,一边咀嚼,一边含糊的朝着周围人喊道:“赶紧上马,就知道吃,一群窝囊废!” 老三挨了这一下,并没有生出恼怒,相反的倒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扑了扑被打的地方,然后站起身子,朝着众人说道:“都吃饱了吧?如果都吃饱了,就赶紧上马,咱们在天亮之前还真得赶到凤栖原,要不熟悉熟悉地形,只怕一动手便要吃亏。” 韩擒虎见到那些人听到老三的话之后,便各自忙活着要走,不自觉地想道:等他们一走,我就跟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到了凤栖原安置在什么地方,随后,今早的通知贺若敦或者是宇文神举,前去捉人。 他打定主意之后,便悄悄向着自己的坐骑靠了过去,孰想刚摸到马缰绳,忽然惊觉到坐骑旁边竟然还站着一个人,仓促之下,他禁不住回头一愣。 这人无声无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就在韩擒虎一愣的时候,这人已然伸出手,在韩新虎的颈后接连点了两下。 韩擒虎身子一软,便要倒下,那人手疾眼快,竟然一下子把他搂在了怀里。 韩新虎大急,顾不得其他,连忙想大声呼喊,孰知话到喉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心中一翻个儿,知道自己被封住了穴道,禁不住暗自叫苦。 在夜色朦胧的林子里,他发觉搂着自己的那个人竟是一青衣个女子,虽然生得十分娇小,但抱着他,却是毫不费力。 韩擒虎一面责怪自己不小心,一边闻着女子的香气,对她怒目以示。 女子丝毫不在意,她单手搂着韩擒虎,用另一只手抚摸了一下他的面庞,然后伸出食指,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韩擒虎看到,此女已然不再年轻,虽然眼角眉梢春意荡漾,但仍是消除不了她容颜的老去。 如此稀里糊涂的遭了算计,韩擒虎当然不甘心,尤其是见女子丝毫不顾男女之间的忌讳,肆无忌惮的摸他脸颊,更是怒不可遏。 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挣扎,可身子就是软绵绵的,丝毫不能让他逞心如意。 女子也看出来韩擒虎的不甘心,她忽然伏在他耳朵旁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看你对汤俊臣他们那么感兴趣,就猜知你一定不是他们的同路人,呵呵,既是如此,我也就不自己动手了,你能不能活,可全凭他们的心意了?” 韩擒虎正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时候,此女竟然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则捉住他的衣襟,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随后只见她两只胳膊一荡,然后一松手,霎时间,他就像一杆标枪似的被射了出去。 韩擒虎耳边挂着风声在空中飞行,心头电闪道:完了,只这一下,就算不被摔死,也得弄个半身不遂。 当他忽忽悠悠落到地面的时候,却是一点都没感到疼痛,惊骇之余,下意识朝着自己原来的地方望去,却只能隐约见到自己的坐骑,而那女子则渺无踪迹。 韩擒虎心中感叹,此女武功真是匪夷所思,刚才就算自己早有准备,也不见得就能避过此劫。 他虽然彪悍,虽然勇武,但他并非不自量力的人,凭着刚才那女子露的这一手“大掷活人”,如果没有极深的内力和武学修为,绝不会做得如此轻描淡写又恰到好处。 他知道今夜是遇到了绝顶高手,至于那女子武功有多高,他认为并不会比他的老爹差就是了。 韩擒虎的从天而降,无疑给了那些正准备离去的蒙面人一个极大的冲击。 大家保持着原来的姿态,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谁都有点不知所措。 韩擒虎丝毫没有理会身旁这些大汉的诧异,他眼望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心中疑念丛生,他一点都猜不出此女的来历,更不知到她这样做的目的。 如果不是身子瘫软如绵,而且言语受阻,他甚至于都有些怀疑,刚才自己所见到究竟是人还是鬼。 就在他怔怔出神的时候,忽听有人喝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从天上掉了下来,你们还都愣着干什么?快把他给绑上啊!” 说话的那人正是二哥,经他这么一提醒,立时有人拿着绳索过来,三五下就把韩擒虎绑了个牢靠。 随着二哥一声令下,这些人又把韩擒虎吊到了树上。 韩擒虎被缚双手,悬在空中,荡来荡去,心中不惊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暗道:这些人没一个认识我的,所以要想活命,只能装傻充愣了。 他正合计对策的时候,脑袋却被人拍了一下,他佯装惊恐的四下望望,最后把脖子抬起来,目光凝聚在二哥露出坏笑的脸上。 韩擒虎故意把目光装的迷离涣散,使人看上去有一种昏昏然然的感觉。 二哥见到韩擒虎看他一眼之后,便又垂下了脑袋,不禁很生气。 他弯下腰,用一只手猛地托起韩擒虎下颌,收起笑容,恶狠狠地说道:“你是谁?天都这么黑了,为何还留在林子里?说,你是不是这一带的贼寇?” 韩擒虎心中苦笑,暗道:真是报应,他们刚进林子的时候,我便以为是来了强盗,没曾想刚过了一会儿,我竟被人家逼问是不是强盗,这可真是讽刺! 听到二哥问自己,韩擒虎便想说话,可是当他吐气开声的时候,却只有喉咙里的咕噜声,身边的人连一个字也弄不清楚。 他暗叹一声,一边耷拉下眼皮,一边心道:我倒忘了自己已被人点了穴道,不仅动弹不得,而且还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这倒也好,省得被他们问东问西了。 包括二哥在内的诸人,看到韩擒虎神情萎靡,又不能说话,大家一时间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二哥下令道:“这是个哑巴,来人,把他身上的东西搜一下,看一看是个什么来头。” 结果,把韩擒虎从里到外翻了个遍,什么东西也没有,大家你眼望我眼,一时间都没了主意,倒是老三此时狐疑的说道:“这人身材魁伟,虽然精神头差了点,但是样貌却很不一般,按理说应该不是个等闲人物?????” 他说到这里,便朝着二哥说道:“这人事先一定就在林子里,不管他是谁,咱们的话绝不能让他给传了出去,所以??” 他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量了一下,那意思是在建议二哥将韩擒虎一刀杀掉。 孰料,还没等韩擒虎做出任何的抗议,二哥已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指着老三说道:“你说他会把咱们的话传出去,这怎么可能呢?你没见他是个哑巴吗?” 老三倒没想到这一点,冷不丁听二哥一说,不禁一呆,硬是无言可对,可他脑筋转得快,紧接着不服输的说道:“那他要是会写字怎办?不一样可以将咱们的话传出去吗?” 二哥摇了摇头,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人从空中掉到了地上,不知道骨头断了多少根,你没见咱们绑他的时候,丝毫没见他挣扎吗?就如同一个软脚鸡,咱们怎么摆弄怎么是,所以说,就算咱们不杀他,量他也逃不到哪里去,况且此人来得如此蹊跷,也不知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什么大秘密,咱们若因杀了他而错过了诸多好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我看咱们先把他带着,等到了凤栖原,一切安排妥当,再详细的研究研究他。” 老三一听也觉得有理,于是尊崇了二哥的建议,俩人吩咐手下先把韩擒虎从树上放下来,然后像运送货物一样,把他搁在一匹马的背上,并嘱咐专人和他共用一匹马看着。 第十一章:逆经(1) 韩擒虎倒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毕竟刚从阎王爷那里溜达回来,禁不住心情大好,瞧着这帮人从林子里出来,心道:只要你们这时候没杀我,老子就有逃生的希望。 然而,当他回想起把自己扔出去的那个女子,却又很是郁闷,暗自下定决心,如果将来在遇到此女,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要报了今日受辱之仇。 ??????????????????????????????????????????????????????????????????? 伴随着快马的颠簸,大约四更时分,韩擒虎被那些人带到了一处黑黢黢的丘陵地带。 韩擒虎本正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忽然感觉战马已经停下,禁不住如梦初醒,暂时抛开之前的古怪念头,趴在马背上,趁人不注意,抬起脑袋四下看了看。 借着月光他发现,前面不远处竟是一处荒废的城邑,他在心中思忖了一下,知道已是来到了汉宣帝的杜陵的北面。 汉宣帝的陵寝建在杜东原,在新莽之前曾有杜陵邑之称。 杜陵邑是专门为修建、管理和保护杜陵而设立的城邑,再往南不远便是凤栖原,城邑初建时略呈长方形,东西长四千余步,南北宽一千多布。 城邑建造后,大约有三万多户,人口二十多万。 在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当时的达官显贵和豪商富贾,都在此建有府第,可谓是繁华一时,然而到了新莽之末,却在战乱中毁于一旦,如今城邑只剩下一些残垣断瓦。 城邑的中心地带便是汉宣帝的陵寝,再加上累世征战,这里死过很多人,所以,传言废弃的城邑内时常闹鬼,平常很少有人来此,就连行路歇脚的客商,只要不是有特殊情况,都会尽可能避开此地。 由于人迹罕至,原本繁华的城邑如今满目苍夷,灌木丛生,已是变成了狐狼勤于出没的地带。 韩擒虎少年时期,曾经随着父亲韩雄到这里射猎过,他知道越往城邑内部行走,灌木越是繁杂纠结,几乎是看不着道路。 韩擒虎天不怕地不怕,此时看到不远处阴郁中透露出诡异气氛的城邑,心中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这里传言有狐仙鬼怪出没,我当年打猎的时候倒是没有见过,不过空穴来风,不能无因,此时看起来倒真像有那么回事。 他正想着,忽听那位二哥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阴森?” 旁边有人答道:“这个地方叫做杜陵邑,再往前去不远,就是凤栖原了。” 二哥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忽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里了,多好的去处啊!我想一定很少有人来。” 他的话音未落地,只听老三疑惑的问道:“二哥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在这里驻脚吧!” 二哥道:“你倒真能猜测我的心思,真被你说中了,我就是想在此安顿大家。” 旁边的人他这么一说,顿时嘘声四起,老三更是不赞同,争辩道:“这里阴气浓重,透着不安生,即使咱们想找个隐蔽的地方,也不能在此处安歇啊!” 二哥往前提了一下坐骑,随后调转马头,面对着诸人,肃然说道:“正因为这里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所以才最安全。我们这一次所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人,乃是北周出了名的将军,要想在他眼皮底下完成任务,就得做人所不能,否则稍有不慎,泄露了行踪,便会引来不测之祸,出于对大家负责的考虑,我才出此下策,决定带着大家在这里落脚。” 见到大家互望,似乎仍有些不赞成,二哥加重语气说道:“咱们东女国的汉子,那一个不是见惯了场面,怎的了,为何都是犹犹豫豫,难道今日全成了孬种?” 说到这里,他朝着旁边呸了一口,语带不屑的说道:“还没让你们冲锋陷阵,只是面对一处荒原,便把你们吓成这样,你们还是不是东女国的男儿汉了?” 老三看到大家情绪有点低落,便违心的首先赞同道:“二哥说的有理,这里荒凉备至,绝无闲人打搅,况且离着凤栖原又在咫尺,随时随地都能窥探到那里的动静,所以大家还是不要犹豫了,咱们就听二哥的吧!” 经他一说,其余人等自是没有谁再作出异议,于是纷纷表了态。 韩擒虎看到了这个状态,心道:可真是怪了,那位二哥表面上是这些人的首领,事实上却不能服众,倒是老三说话显得有分量,如此一伙权力不明的队伍,又怎能做出不负众望的大事来? 众人骑着马今日到了城邑遗址内,还没走出多远,便都纷纷下了马,原因是根本就没有道路,残垣断壁当道,灌木荆棘丛生,别说是骑马,就是单人行走,也是无比艰难。 没办法,二哥只好派出人手,操刀在手,当前开道,费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才到了城邑深处。 望着面前呈覆斗状的陵寝,二哥吩咐道:“咱们先就地歇息一下,老三你带两个人四处看一看,可有什么遮风挡雨的地方,咱们总不能整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老三答应一声,心中却是不满,暗道:光天化日?哼,大半夜的净说些胡话,有你带着我们前去调查粮草,十有八九这事得泡汤。 他尽管十分看不起那位二哥,但他知道自己又得罪不起,因为这位二哥乃是大宾就最为宠幸的入幕之宾的亲弟弟,而他只是个听声打杂的角色,所以,就算心中有气,也只好忍耐,大不了办完事回去之后,离这位二哥远点也就是了。 老三憋憋屈屈的带着俩人走了以后,二哥吩咐人把状若昏睡的韩擒虎从马背上放到了地上,随后,他蹲下身子,将原本趴着的韩擒虎翻了过来,借着明亮的月色,开始仔细打量韩擒虎。 韩擒虎佯装无力,虚弱的半闭着眼睛,嘴里不停的轻轻哼哼,那模样像极了随时要咽气的人。 二哥看了半晌,伸手擦了一把韩擒虎脑门子上豆大的汗珠,送到嘴里,“吧嗒吧嗒”嘴,叹道:“看不出来,这么壮实的人装起病来,竟是如此的逼真,太难得了!” 韩擒虎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这家伙已经识破了我的装扮?要是属实,还真不能小瞧了他。 韩擒虎进入城邑的一道上,其实已经恢复了一些活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武功,但比之普通人还是要强上一些。 他是一个从不肯认输,而且性格极为倔强的人,像今天这样遭了莫名的暗算,被人用绳子绑的跟个粽子似的,对于他来讲,实乃是奇耻大辱,所以,趁着羁押他的那位东女国骑手只顾赶路的机会,他便开始为自己解除被封住的穴道。 一开始的时候,他试着以独门心法“护心罡”来解除颈后被封住的“百劳穴”,因为他知道,只要将它解开,不但可以恢复功力,而且还能说话。 他之所以这样明白,是因为家传武学渊源极深,可以说他们韩家已经是帛家道武学不传之秘的仅存一脉。 通过几番试验,他已经弄清楚自己发不出声音是与后脑海的“哑门穴”被锁住有关系,而“哑门穴”又秉承“百劳穴”沿着督脉传过来的阳刚之气,所以只要打通“百劳穴”,不仅可以使手足三阳及督脉之会,畅通无阻,从而恢复武功,更是能将被锁住闸门的哑门穴,得到通以阳气之钥匙 韩擒虎除了擅使帛家道的护教武技“五虎截户枪”的枪法之外,对于“帛家道”的秘传内功心法“护心罡”也有了几层火候。 “护心罡”又名“太清功”,既玄妙异常,又非常霸道,如果将这种功夫练到化境,不但可以将体内的真气像漩涡一样运转,借以化解外来劲力的侵袭,更是能将其收为己用,连同自身的劲力一起发出伤敌。 他将真气从丹田内运出,沿着督脉上行,可是一到“百劳穴”便如同撞上了一道大山,无论他怎样努力,就是无法冲关成功。 多次尝试之下,由于没有进展,他不禁很是沮丧,暗想如果没人搭救,这一次遭擒之后,只怕早晚难逃毒手。 沮丧之余,不禁生出一股怒火,由此他忽然想到,大小周天循环而然,而自古以来大家修行的方式都是以前人方法作为基础,矫以阴阳交争之势,奇正互辅之道,这才逐渐有了各门各派的内功修为秘诀。 然而,逆转修行之法却是从没有人敢轻易尝试,一则有走火入魔之先证,二则如此一来就违背了现有内功修炼的法规。 于是,他暗自思忖,不知不觉中沉浸在无限想象和辩证之中。 当来到城邑之前,战马的忽然停下,顿时让他由冥思之中苏醒了过来,而后,在他看到城邑之内荆棘丛生,道路难行的时候,忽然之间,已然下定了决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中求生。 第十一章:逆经(2) 本来,韩擒虎的护心罡运功之法是以丹田作为鼎炉,煅烧自身元阳元阴,致使阴阳二气在丹田之内形成涡流,然后龙虎交汇,化做混元真气,沿着督脉上行,接着冲破玄关,汩汩然遍走奇经八脉,达到周身真气充盈,从而护己伤敌。 如今他见正常运功之法,并不能显出奇效,索性反其道而行,先将鼎炉内锻造好的混元真气,沿任脉运行,然后锁住喉门,使得真气逆走十二重楼,贯穿百会,再顺着督脉下行。 如此行功之法说是简单,实际上对于行功者而言,无异于拿把钢刀在经脉之中刮擦了一遍,莫说是难以寸进,就是这种逆行经脉所在成的痛苦,也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得住的。 韩擒虎一边忍受着撕肌裂肤般的痛楚,一边尽可能沉住心神,暗道:天下间本没有现成的路,还不是走的人多了,生生踏出来的,既然都这样的,那就拼了吧,大不了走火入魔,怎也比被这一帮东西侮辱致死强多了。 他与生俱来的那种不服输而且喜欢冒险的性格,致使他生出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虽然他行功进展奇慢,但好歹并非全无成果。 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那种逆行真气已经抵达“哑门穴”,尽管仍然受阻难行,可他丹田之内的炉鼎也不知为什么,却是越来越运转的强劲,比之正常运功时,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由于痛苦难当,他又不能让别人察觉,所以他只好咬住嘴唇,硬性行功,不觉间,已是浑身大汗。 正因为道路难行,别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开辟道路上,以及发泄情绪上,所以才给了他时间,也给他行功的机会。 不知不觉之间,受阻于“哑门穴”的真气,已如同被土坝拦截的洪水一般,越聚越高,越来越蓄势深沉,而他丹田之内的炉鼎似乎因此而较之劲儿,元阳元阴在其强有力的煅烧之下,形成的漩涡也是越来越汹涌,连绵不断的交汇融合,转化成混元真气,沿着任脉上行,终于,随着他一阵眩晕,真气在“哑门穴”冲关成功。如果不是他此时昏沉,只怕早一嗓子喊了出去。 等到他略微清明之后,顿觉任脉所统携的周身阴脉寸寸若断,不仅周身无力,而且痛彻心扉。 正当他有些后悔的时候,猛觉膨胀在“百劳穴”之上的混元真气,忽然似有一缕已经透关而过,这一次可让他喜出望外。 他心道:难道这就是道门内修之法中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随后,他又慨然想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天下之道万变不离其宗。因势利导也好,穷则生变也罢,也都是见机行事,趋利避害而已。况且,无论是哪家哪派,传下来的内功心法,也都是前人总结的结果,换句话说,无不是经验总结而已。既然如此就难保没有别的蹊径可走,嘿嘿,备不住我因祸得福,经过此番磨难,获取了一种前无古人的运功之法呢? 想到此处,他信心满满,原本逆行经脉所带来的苦楚,此时似乎也不那么明显了,于是,他继续开始悉心行功。 其实,韩擒虎是不知道,他今次这套冒险行功的办法,确实给他今后武功大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种逆行经脉的手段,霸道之余,对自身却是损伤极大。 他原先所习练的护心罡乃是千锤百炼的养生内修密法,如果没出什么意外,他常练下去,活个八九十岁,决不是问题,然而,经过此番折腾,以及他后来沉迷其中,结果导致他大损阳寿,只活了五十有三。 书归正传,且说韩擒虎正行功到了紧要处,却被二哥适时打搅,韩擒虎心惊之余,一边猜测着二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正在行功,一边加紧解穴。 同时,他睁开眼睛,尽可能的把眼神涣散,瞄了一下二哥之后,喉咙间咕噜两声,就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心道:管你知不知道,我自己先装糊涂再说,能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 二哥看他又似要迷糊过去,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奸笑道:“你就别再装了,我们东女国有一种秘传之法,最能辨别人是不是在装扮,我看你气色红润,喘息平稳,分明就是一个健朗之人,赶紧给我起来,我汤俊臣眼里可重来不揉沙子。” 韩擒虎先是一惊,接着暗笑,再又心里一叹。 他惊的是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位二哥真就是刘寄北口中的那位汤俊臣;他笑的是汤俊臣看似精明,其实十足一个草包,自己此时明明装的气息奄奄,可汤俊臣倒好,非说自己喘息平稳,这不是瞎掰是什么。 再有一点,他从汤俊臣前前后后所做出来的表现,早已经心中有数,假如探查粮草真相的事情,一直由这位汤俊臣先生领导下去,只怕其后果只能是无功而返,更有甚者,随着汤俊臣来的这些东女国人,很可能一个也回不去,意识到这些之后,他不禁为之暗自叹息。 此时,见到汤俊臣又在自以为是的诳骗他,韩擒虎心道:就算你说出了鸟叫,老子一样跟你装糊涂,除非你现在就把老子杀了,否则老子就用这么办法跟你耗上了。 他主意打定,索性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尽可能锁住喉间,一方面减少气息的涌出,另一方面方便混元真气通过十二重楼。 汤俊臣见到韩擒虎竟在忽然之间晕了过去,不仅很是气恼,为了证明真伪,他拔出腰间长剑,故意大声喝道:“你这贼厮,如果在装模作样,以诈死相骗,那我就索性成全你,一剑刺你个透心凉。” 韩擒虎此时行功正在紧要关头,虽然听到了汤俊臣的话,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是转念一想,就算放弃了行功应答汤俊臣,可是到了后来,除了增加一顿皮肉之苦外,结果都是不能活,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来得痛快点。 想到明白处,他更是一动不动,甚至于呼吸都变得没有了。 第十一章:逆经(3) 汤俊臣眼珠子瞪得多大,见到韩擒虎毫无反应,禁不住犹豫了一下,随后眼珠一转,坏主意涌上心头,他心道:我倒要看一看你究竟在装死还是真的死了。 他后退了一步,卯足劲力,猛然跨步上前,狠狠地踢了韩擒虎一脚。 这一脚虽不是他全身功力之所聚,但也是力道十足,顿时把韩擒虎从地上给踢了起来。 随着韩擒虎“吧嗒”一声掉到灌木丛中,汤俊臣又往前凑,并且暗自有点后悔,他倒不是心怀善意,而是担心这一下真的把原本就气息奄奄的贼厮踢到阎王爷怀里。 他一边往前凑,一边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死了?这贼厮来的时候像个空中飞人,本还以为是个人物,哪曾想竟是如此不禁摔,嘿,多半是个入夜将要回家的樵夫。” 他来到跟前之后,眼见把韩擒虎其静止下来,仍是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他握着长剑作势要刺,但是,想了一想之后,又收回了长剑。 他一边把剑插好,一边朝着韩擒虎呸了一口,回身喊道:“来人,把这个砍柴的扔到一边去喂狼!” 见到有俩人过来了,他转身悻悻离开,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着:刺他一剑还得擦血,岂不污浊了我的手? 韩擒虎扭曲着身子,一动不动僵卧在那里,尽管腰肋部疼痛,但仍遮不住心头的高兴。 原来就在汤俊臣踢他的时候,他运功正处于紧要关头,冲击“百劳穴”的混元真气已经蓄得满满的,不过,也不知那女子用的什么手法,对于“百劳穴”锁定的竟是异常牢靠,尽管混元真气像惊涛拍岸一般,不断冲击百劳穴,可就是没法完全解开,只能沿着原先那一道缝隙,逐渐的扩充。 忽然之间,随着汤俊臣那充满力道的一脚,一股外来真力顿时被韩擒虎丹田之内的炉鼎吸收,进而成为他体内沿着任脉上行冲关的一股新力,由于突然加了进来,使得百劳穴之上原本蓄满的混元真气顷刻间变得不可遏抑,猛然沿着那道透关而过的裂隙,倏地扩充到了极致,一下子便冲关而过。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女子加诸于韩擒虎百劳穴上的锁印,在汤俊臣无心帮助的一脚之下,已然崩溃,浑然充沛的混元真气霎那间通畅了韩擒虎的大小周天,尽管是逆向而行,但是却通畅无比。 然而有一利便有一弊,穴道是解开了,但汤俊臣恶毒的那一脚也着实到位,竟然实实在在的踢断了韩擒虎三根肋骨。 就算如此,韩擒虎穴道一解,已然不再受制,如果不是之前逆行经脉给他造成了现有的酸麻,只怕他早就一跃而起,去找汤俊臣算账了。 韩擒虎虽然年轻,但做事很有分寸,他心知肚明尽管自己武功恢复,却仍然需要调整一下身体的机能,于是他依旧扮着原来的姿势,任凭那两个人把他拖出老远,扔在了灌木丛中。 等到那俩人拍拍手,发着牢骚,走了之后,韩擒虎便坐了起来,摸了一下受伤的肋骨,心道:王八蛋,等老子一会养足了精神,不把你大卸八块,老子就不姓韩。 韩擒虎被弄走没多久,老三带着手下就回来了,见到了汤俊臣之后,却并没有说话。 汤俊臣感到奇怪,便问他找没找到没有安身的去处,谁知不问则已,一问之下,随着老三一起去探查的其中一个手下忽然哀求道:“二当家的,咱们还是别在这安身了,您不知道,这里似乎有鬼??” 那人说到这里,显得意犹未尽,满脸的惶然和不知所措,而且还向四周看了看,瞧那神情就好像真有鬼跟了来似的。 汤俊臣受他这么一感染,也情不自禁的朝着四周看了看,但见除了灌木和荆棘,便是残垣断壁,不由得抬起手照着那人的脑袋弹了一下,斥骂道:“竟是胡说八道,现在虽是鹅毛月,但是漫天的星星,照得这里亮堂堂的,你来看看,鬼在哪呢?如果你再扰乱军心,我第一个便把你做了鬼!” 那人吓得一缩脑袋,躲在了老三的身后,不敢在言语了。 汤俊臣随后对老三正色道:“莫不是这一道上你们看到了什么?” 老三倒显得十分镇定,先是摇了摇头,既而又点了点头,见到汤俊臣满脸的褶子都快挤到一起了,知道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叹道:“从这里再往南走,大约五十丈便有一处小陵寝,地宫的门是开着的,也不知谁来过还是怎的,竟然有过打扫的痕迹。” 他说到这里,被汤俊臣弹了一下脑袋的那人不自主的接口道:“谁会到这里来打扫?如果有便一定是鬼狐一类的东西????” 这人还想往下说,一眼瞥见汤俊臣的手按在了剑把上,连忙往后退了退,紧紧地把嘴闭上了。 汤俊臣见他识相,也就不再搭理他,向着老三问道:“你可知那是谁的陵寝?” 老三摇了摇头,叹道:“早就没了碑文,不过,能够建在杜陵旁边,一定不是简单人物。” 汤俊臣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倒也不见得,汉宣帝都死了六百多年了,这里早就没有专人管理,别说是王公大臣,就是平民百姓也不见得就不敢葬在他旁边。” 老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汤俊臣,心道:真是个白痴,有哪个平明百姓能建造那么大的陵寝? 他不好明面上顶撞汤俊臣,只得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其实刚才老七说得也不无道理,这里属实透着诡异,二哥你想,这么个荒凉地方,谁肯跑到这里来打扫,就算不是什么鬼魂妖狐之类的东西,那也一定不是正常人能办的事情,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还不如另寻他处。况且,前面的凤栖原那么大,只需随便选一处地方,也不是不能安身的啊?” 经他这么一说,已有不少人低声纷纷赞同。 第十一章:逆经(4) 汤俊臣环顾左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露声色,继续问道:“话虽如此,可是转眼天便快亮了,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到凤栖原,万一被那里的守军斥候发现了,岂不是陷入到了危机之中,再说了,那地宫你可和他俩进去了吗?” 老三摇了摇头,说道:“由于地宫的门半开半掩,我们考虑到有些不安生,所以没有进去,不过??????” 汤俊臣忽然冷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妄加猜测,真爱是兵家大忌,你不要说了,咱们这就前往地宫安身,有现成遮风挡雨的地方不住,还瞎折腾什么!” 老三见他作势要走,便下意识地拦住前路,劝道:“二哥还是在考虑考虑吧,实话跟你说了,那里我虽然没看到鬼魂,但却能感觉到一股森然的杀气,咱们还是不要惹那无谓的麻烦为好。” 说到现在,原先没搭茬的那些人也都纷纷响应,大多不想再在这里呆了。 汤俊臣眼看着老三,又看了看这帮手下,心中着实生气,暗道:也不知这里究竟谁说了算?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由着这种风气蔓延。 他想到这里,一股戾气发出,猛然拔出长剑,“咔嚓”一声砍断了旁边一颗灌木,随后阴森森的说道:“咱们人数虽不多,但也是一支军队,如果哪个再敢造谣生事,莫怪我军法从事,这棵灌木便是佐证。” 随后他加强了语气,说道:“咱们今夜就在地宫安身,尔等不要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老三等人见他执意如此,并且还拿出军法这个大帽子,彼此之间虽感无奈,但也都不敢不从,于是,在汤俊臣的吩咐之下,把坐骑留在原地,派着专人看守,然后其余人等在他的带领下,直奔着那地宫而去。 由于事先老三已经带人走过一趟,所以,算是有了一条道路,汤俊臣一边走着一边对身旁的老三嘀咕,说道:“人有人路,鼠有鼠道,咱们脚下的显然是你刚才带人弄出来的道路,如果那地宫中真有什么狐仙一类的东西,难道他们就不出去了吗?原来这里一片荆棘,难道他们全是靠飞的才能到城邑外边吗?我看你们八层就是想和我作对,所以才故意编出一大堆的瞎话!哼,亏我一直把你当做了兄弟!” 老三深感无奈,低着脑袋跟在汤俊臣旁边一言不发,心道:你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吧,反正我是问心无愧,如果真出了事情,大不了咱们一起完蛋。 其实老三是不知道汤俊臣此时的心理状态,现在的他表面上威武不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事实上他心里也在打鼓。 他即不聋也不瞎,周围是什么环境他早瞧的一清二楚,所以他人虽硬着脑瓜皮往地宫赶着,心里也是一个劲的在哆嗦。 尤其是他刚才在对老三说话的时候,无意间竟说出狐仙的事情,禁不住身上一激灵,浑身上下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 五十丈远的距离,一会儿的时间便到了,汤俊臣当先停住了脚步,他侧脸对着老三问道:“是不是这里,我看也没什么嘛!” 老三瞟了他一下,心道:假如我一直低着头也就罢了,现在我看你连地宫的门在哪都没瞧一眼,就假装一副英雄派头,真是好笑的可以。 他心中一边想着,一边佯装认真的附和道:“嗯,可能刚才我是和那俩人来的,因为胆怯,相生于心,所以觉得这里有点阴森,而今身边有二哥作陪,这胆气一壮,还真没觉得有什么诡异之处。” 汤俊臣笑道:“是吧,只要有二哥在,保管你们平安无事!” 他说完之后,也在老三的逢迎之下,胆子大了起来,就着星光月色,向着前面的地宫望去。 不望则已,一望之下,他的一颗心禁不住“腾”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别人,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其余的人一点都不他慢,也顾不得四周的荆棘,争着抢着顺着原道逃窜,呼喊咒骂以及惊呼哀号之声,交相辉映,一时间好不热闹。 韩擒虎就在这些人往地宫赶来的时候,已经调息妥当,他尾随在这些人的身后,也来到了地宫不远处潜伏下来。 可他刚一趴下,便见到汤俊臣首先尖叫一声,然后撒腿就跑,接着其余人也像没命似地迎面奔来。 他正大感诧异的时候,猛然间听到了一连串的笑声,尖锐连绵,并且透着十足的诡异,丝毫没有人气,倒与某些传说中的山间魍魉发出的声音极为相似。 由于他所匍匐的地方,正是那些人回奔的必经之路,所以他也顾不得再仔细观察,连忙滚到旁边的灌木中,刚藏好身子,那些便呼啸而至,首当其冲的正是汤俊臣。 韩擒虎灵机一动,心道:管他地宫里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老子主要的目的是报仇,如今趁着混乱,敌我不便,正是我的大好机会。 他想到这里,连忙从灌木中蹿了出来,混在亡命的那伙人之中,开始寻找跑过去的汤俊臣。 也不知这些东女国的人究竟看到了什么,那逃跑的态势简直就是一个字“疯”,先跑的如果腿脚慢了,保准被后来腿快的人撵上,稍不留神便被撞倒,随后就有一双双大脚丫在身上踩过。 正因如此,在这五十余丈的距离内,被踩死踩伤的已占了这些人的一大半,等回到了原先的地方时,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汤俊臣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回头看了看地宫的方向,眼角眉梢尽是恐惧,他也顾不得身边是谁,颤声问道:“老三,那东西没有跟来吧?” 身边那人答道:“嗯,我不知道!也许是没跟来吧。” 汤俊臣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用手摸了一下脑袋,又问道:“我的脑袋还在吧?” 那人又答道:“我不知道,也许还在吧。” 第十二章:红影(1) 汤俊臣赶紧又摸了摸脑袋,并且狠劲儿的敲了一下,顿时一阵难忍的疼痛来自于头上,他禁不住大怒,朝着大话那人骂道:“你是不是吓得眼睛瞎了?这么大的脑袋怎还看???” 他说打这里,忽然诧异地问道:“你是谁?你不是老三,为什么你的声音如此陌生?赶紧把你脸上蒙着的东西拿下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那人心道:“还行,这个王八蛋还没被吓傻,竟然听出我的声音不对劲儿。” 他心中想着,便弯着腰,驼着背,佯装气喘吁吁的凑到汤俊臣身边,一边解开脸上蒙着的那块衣襟,一边含糊的说道:“我是韩擒虎,说了你也不认识。” 汤俊臣一时没有听明白,他盯着韩擒虎的动作,刚想再问一遍,忽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大喊道:“二哥快闪开,他是刚才被?????” 喊话的那人刚说到一半,汤俊臣就看到他盯着的那大汉猛然伸出一对大手,一把向着自己的脖子掐来。 汤俊臣虽然为人浮夸,又爱耍点小聪明,但是他的一身武功确实不弱,否则,小宾就弃邦孙也不会让他前来调查粮草的事情了。 尽管事发仓促,但他仍是能临危不乱,脚下一滑,身子后仰,竟然来了个“铁板飞蝠”的招式,一下子就从韩擒虎的手底下躲了过去。 与此同时,随着他一声怪叫,反肘伸手,便要抽出跨在腰间的长剑。 韩擒虎一开始还以为汤俊臣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实没料到他竟然如此了得,惊讶之余,连忙跟了过去,并且使出“五虎截户枪法”中的“腾蛇式”。 “五虎截户枪法”本是帛家道的不传之秘,虽然是枪法,但也可以化作剑法以及拳法。 几个月前,韩擒虎和杨坚到郑州斩获了许盆人头,再回来的路上,曾于嵩高县邂逅任约,结果两方面大打出手,当时韩擒虎便是以间带枪,大战任约,结果救了受伤的杨坚。 这一次,他又故技重施,唯一不同的,此次用的是手。 汤俊臣本是滑向了出去,腰间的长剑也拔出了一半,他正考虑着一旦持剑在手之后,定要对起死回生的樵夫还以颜色的时候,忽然间感到对手的一只胳膊如同灵蛇一样,沿着自己滑行的轨迹追了过来。 汤俊臣大吃一惊,心道:这是什么功夫,人的胳膊怎能变得如此柔然?如影随形,动如灵蛇。 其实,若在一块宽绰的地方,他倒也不惧,然而此时周围人满为患,他虽然向一旁滑的卖力,可由于地方局促,竟然一下子撞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如此一来,便严重的影响了他的身法。 随着那人的被撞到,他也发出“哎呦”一声,紧接着他的右肩便被韩擒虎的大手给抓住了。 汤俊臣也着实厉害,就算如此,他尚有后招,一面尽力地往外拔剑,一面使出家传绝技,肩头一低一晃,紧接着使劲一扛,企图震开韩擒虎的大手。 韩擒虎倏然感到一个大力发自对手肩头,自己的手好悬没被弹开,于是心中也着实惊讶,暗道这厮竟然还会角抵技法。 其实他是不知道,汤俊臣的哥哥乃是东女国的宗师级人物,名叫汤中棠,一身武学不仅古怪,而且威力惊人,就连冷龙上人和强练都曾在其手下吃过亏。 汤俊臣一身武功秉承于汤中棠,虽然没尽得真髓,但也有了六七分火候,此时眼看被抓,他便使出汤中棠的独门秘技“振衣眉”。 “振衣眉”脱胎于东女国的古典摔跤技法,同时又融合了羌人和鲜卑人的角抵技法,经过汤中棠的改良之后,俨然成了贴身斗勇的绝妙武技。 这种武学之所以叫做“振衣眉”,是因为汤中棠每一次施展时,在赢了对手之后,都会扑打扑打衣衫,然后挑一挑眉毛。 久而久之,大宾就达甲瓦就发现了他的习惯,于是每在汤中棠赢了之后,她便对身边人笑称,他又要振衣眉了。 结果,当汤中棠闻听此事之后,颇为喜欢,便把这个名字保留了下来,作为自己武技的名字。 韩擒虎突兀之下遭遇“振衣眉”,虽然大手未被震开,但仍是吃惊非小,好在他临敌经验丰富,赶紧发出“护心罡”,竟然一下子吸走了汤俊臣反震的力道。 随后,不待汤俊臣再做挣扎,他大手下压,紧接着五指收拢,往回一带,一下子就把汤俊臣拽了过来,与此同时,五个手指发力,如同鹰抓一般牢牢地锁住了汤俊臣的肩井穴。 汤俊臣浑身酸软无力,就连拔出一半的那把剑也送不回去。他心头悸颤,暗骂自己糊涂,心道:我怎么就这样的瞎眼,明明是个高手,非得当成了砍柴的,唉,沦落至此,真叫一个活该啊! 由于韩擒虎索拿汤俊臣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所以其他的东女国人大多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大家明白过来的时候,可怜的汤俊臣已经像小鸡似的被韩擒虎抓到了手中。 老三算是反应最快的人,不过他隔着较远,还来不及搭救的时候,这一边兔起鹘落,事情就已经完结了。 老三名叫汤骏业,本是汤俊臣的族弟,他的一身本事虽然比不上汤俊臣,但脑筋却比汤俊臣要快得多, 此时见到了这个意外,知道投鼠忌器,不能再明抢,所以他分开众人来到韩擒虎近前,试探着问道:“这位英雄究竟是谁,为何要与我们为难?” 韩擒虎刚才出手的时候,只顾着捉拿汤俊臣,此时已经如愿,方才感到用力之下,受伤的肋骨竟是如此的疼痛。 他知道不能将自己的伤情让敌人察觉,闻听了汤骏业的话之后,佯装精神抖擞,神气十足的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难道是你的耳朵聋了,既然如此,我就再告诉你一声,某家名叫韩擒虎,别字‘韩我爹’!” 汤骏业听罢,点了点头,正儿巴经的重复了一句:“韩擒虎,喊(韩)我爹?” 韩擒虎正色答道:“有事吗乖儿子?” 第十二章:红影(2) 汤骏业一愣,随后醒悟,大怒道:“混账,你管谁叫儿子呢?” 韩擒虎笑道:“谁喊我,谁就是我儿子,这还用问吗?” 旁边的东女国人,有些不知好歹的听了这话后,竟然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汤骏业气恼之极,拔出腰刀,便要动手,孰料韩擒虎猛然一紧大手,汤俊臣顿时感到酸软无力,而且痛彻心扉,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嚎,随后向着汤骏业怒道:“还不住手,老三你打算害死我啊?” 汤骏业无奈,只好收起腰刀,看着韩擒虎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韩擒虎朝着地宫的方向看了看,见到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由得暗自奇怪,忖道:“刚才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些东女国人闻风丧胆? 他一边合计着,一边随口答道:“其实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想问问你,刚才你们站在地宫前面,究竟看到了什么,吓得你们屁滚尿流的?” 本来,由于他的出现,暂时的让这些东女国人从之前的恐惧中转移到现在的震惊里,甚至有些脑袋善忘的人,已经将地宫发生的情形压在了记忆深处,然而此时经他这一提醒,顿时使得所有的东女国人为之色变,包括被他捉住的汤俊臣在内,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地宫的方向。 韩擒虎的心“咯噔”一下,暗道:难道真的有狐仙鬼魂一类的东西出现了,要不然这些整日混在刀尖上的汉子,怎会如此恐慌? 他回忆起适才听到的那笑声,也不知怎的,竟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在这时,忽听汤俊臣对着老三说道:“那玩意怎的没有了?” 汤骏业回过头来,朝着汤俊臣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说道:“嗯,是没跟来,难道是我们眼花了?” 韩擒虎大手一晃,直抖得汤俊臣跟风中的柳条似的,摇摆不定,随后他又看着汤骏业冷冷的问道:“你们还没告诉我,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快说,否则那东西没把他给吓死,我也会掐死他。” 汤骏业看着可怜兮兮的族兄,心道:掐死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更好,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我们也不会到这里安身,进而也不会见到那东西了,而他也不回沦落到现在的阶下囚。 不过想归想,他终究不能在众人面前眼瞅着族兄死到韩擒虎手中,于是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地宫的门已半开,从里面闪出半个人影,穿了一身火红的衣衫,提着一颗血淋林的脑?????” 他说到这里,忽然随着汤俊臣的一声别说了,干呕了一下,接着转过身去,连连呕吐了起来,与此同时,其他的大部分东女国人也都纷纷效仿,更有甚者,已经拔腿开跑。 一时间,呕吐声此起彼伏,使得见惯战场上的腥风血雨的韩擒虎,不禁大是惊奇。 他刚想发问,但眼见着已有不少的人离开了此处,朝着城邑来时的路窜去,禁不住一沉吟,暗道:且先不管那地宫是怎么回事,眼下正事要紧。 他打定主意之后,不顾自己肋骨的伤痛,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接着,以便拖着汤俊臣,一边朝着其余人喊道:“既然此地怪异难测,我便代替他说话,你们先散了吧,免得把性命丢在了这里。” 随后,韩擒虎提起汤俊臣,拔出他的长剑,顺手打了一下他的屁股,狠狠地问道:“我这样说对不对?” 汤俊臣刚刚连呕带吐,此时被他重重的打了一下,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连连说道:“英雄所见略同,英雄所见略同,事已至此,那大家就都散了吧!” 韩擒虎心中好笑,暗道:“这家伙到现在还摆架子,要面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汤骏业长叹一声,看着其他东女国人连一旁的坐骑都不要了,纷纷化作鸟兽散,心中苦笑,暗道:这下可好,粮草的事情还没调查怎么样呢?人却都散了,这回去该如何向小宾就交代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有点高兴,心道:也罢,如果没有刚才的事情,我们这些人跟着二哥前往凤栖原,以他刚愎自用的性格以及浮夸任性的做派,只怕任务倒没完成,而我们则十有八九要把命搭上,起码现在大家都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强了,至于日后怎样向宇文护解释,那就是小宾就的事情了。 韩擒虎眼见着其余人都走了,唯独老三还在那里沉思,不由得朝“他“嘿了一声,诧异地问道:“想什么呢?别人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汤骏业如梦方醒,看了一眼汤俊臣,苦笑道:“我若一走,还能算是忠肝义胆吗?” 韩擒虎看着他,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没看出来你倒是个硬汉,由你这句话,我宰他的时候,不让他遭罪也就是了。” 汤俊臣一听韩擒虎要杀他,立刻变得更加瘫软了,如果不是韩擒虎一只手紧紧地住着他的肩头,并且锁着他的肩井穴,只怕他早就如同一滩泥,倒在地上了。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汤骏业,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悔恨交加的说道:“多谢骏业你如此仗义,假如哥哥真的死了,你一定要把消息带回东女国,届时哥哥九泉之下,也会不胜感激的,” 随后,他的另一只手软绵绵的搭在了韩擒虎的大手上,哀求道:“我与好汉无冤无仇,你何苦要了我这条狗命呢?不如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彼此交个朋?????” 刚说到这里,韩擒虎用拿剑的那只手一下子把他的手拔了开,冷冷打断他的话,反问道:“你之前踢我的时候,可想着要化干戈为玉帛吗?废话少说,否则再啰嗦,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说罢他拿着那把剑,放到了汤俊臣的脖子上,吓得汤俊臣几乎要把脖子缩到胸腔里,连连说道:“好汉息怒,好汉息怒,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第十二章:红影(3) 韩擒虎拿开剑,并把它随手插在旁边一匹战马的马鞍旁,然后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拖着他也开始往城邑外面走,并且对着汤骏业喊道:“你如果舍不得他,那就跟我来吧,但千万不要耍什么花招,也不要带着马匹,否则,我先杀了他,然后把你也一剑宰了。” 他还没走出几步远,汤骏业已经飞身追了过来,并且从他身边穿了过去,张开上臂拦住他道:“且慢走,我还有话说。” 就在星光月色的辉映下,韩擒虎发现汤骏业脸涨得有些通红,不禁停下脚步,警惕地问道:“你干什么,难道想现在就让我杀了你二哥吗?” 说着,他又把剑架在了汤俊臣的脖子上,吓得汤俊臣紧缩着脖子连连摆手,声音都有些嘶哑的说道:“老三还是走吧,你的好意二哥心领了,就算二哥真活不成了,你的情意即使到了阎王殿,二哥也决不敢忘。” 汤骏业看也不看汤俊臣,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的看着韩擒虎,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问道:“你真的不肯放了他?” 韩擒虎哂道:“我好容易捉来的,怎能说放就放,你若是不肯罢休,那就废话少说,尽管过来抢也就是了,看到时候是你的脚快,还是我的剑快?” 汤骏业点了点头,依旧不看孱弱若斯的汤俊臣,又郑重的问道:“这么说你早晚都要杀了他?” 韩擒虎有些不耐烦,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皱起眉头,说道:“你到底有完没完,老子我可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瞎耽误工夫。” 汤俊臣握紧双拳,似乎有点抑制不住激动,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说的都是真的?” 韩擒虎心道:这人怎么没完没了的,要打便打,竟然啰嗦个没完。 他想到这里,没好气的说道:“我也最后再告诉你一遍,这人的命我是要定了,否则难消我心头之????” 他刚说到这里,已然随着一阵急骤的脚步声,怔立在当场。 接着,韩擒虎望着汤骏业的背影,听到他从空气中飘过来的那句话,忽然间再也抑制不住,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大笑声。 原来,就在他的话刚要讲完的时候,猛然见到汤骏业飞快的转过身,朝着城邑的出口撒腿就跑,临跑时还扔下一句话:“那你还是趁早杀了他吧!” 韩擒虎笑完了,汤骏业也没影了,他将长剑扛在肩膀上,看着面如死灰的汤俊臣,说道:“咱们也走吧,这里冷气森森的,呆着就不舒服。” 汤俊臣切齿道:“迟早有一天我要将剉骨扬灰,要不然绝难消解我心头之恨。” 韩擒虎一边索着他,一边往前走,调笑道:“你说的是我吗?” 汤俊臣耷拉着脑袋,叹道:“我都落拓如此,好汉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韩擒虎听了这话,首次生出怜悯之心,暗叹一声,心道:患难见真心,一点不假,无论平日里多么的友好,轮到生死关头,才能最是显现人心。 俩人默然无语,没过多时便连人带马到了城邑外面,忽然一阵风吹过来,韩擒虎竟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顺着风吹来的方向举目望去,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就在离着自己不远的一处旷野里,竟然横七竖八散躺着不少的尸体。 韩擒虎松开坐骑,带着汤俊臣快步走了过去,还没等他说话,汤俊臣已是按耐不住惊恐,颤声说道:“他们怎么都死在这了?” 接着,汤俊臣目光仔细一扫,惊呼道:“那不是老三吗?连他也死了?” 韩擒虎问道:“这些都是你的人吗?” 汤俊臣点了点头,眼睛里面先是满满的恐惧,随后竟然幸灾乐祸的笑道:“如此甚好,谁让他们不讲义气,大难临头,竟是弃我而去,嘿嘿,活该他们遭此天谴!” 韩擒虎顾不得再去嘲弄汤俊臣,他久经战场,见惯了厮杀的场面,可如此诡异的场景却是头一次遇到。 韩擒虎心道:“此处离着杜陵并不算远,按理说在这荒郊野,如果有人发生了搏杀,那声音一定会传出多远,可我为何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呢?”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不由自主的也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原来,他记起从地宫逃回杜陵边上的时候,曾在一路上有不少的人被踩伤,可他光顾着捕拿汤俊臣,以及防备老三和那些手下人了,却没注意到遗留在路上的那些伤者到了后来,竟然没有一个赶了回来。 韩擒虎觉得事情十分蹊跷,暗道:那可叫好几十人啊,而且都是会一些身手的壮汉,怎么能说没动静便都没动静了呢? 到了此时,他必须全力应付眼下的事情,所以,他先乘其不备,用剑把敲昏了汤俊臣,然后从一具尸体上翻出一条绳索,再把汤俊臣绑牢靠了,接着,他来到了汤骏业的尸体旁边。 借着光亮,韩擒虎奇怪的发现,汤骏业死的时候可能并不痛苦,因为他的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笑容。 这还不算,韩擒虎将汤骏业翻了个身,结果发现,无论是头面部,还是身上,除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都没有看到任何血迹。 韩擒虎沉吟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看来他不是死在利器之下,那么这股血腥味是从哪来的呢?”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双手忙个不停,一会儿便把汤俊臣脱了个溜光,仔细一找,这才发现,原来在汤俊臣的前胸上,竟然印着一只血红的手印。 他提着鼻子凑到近前仔细闻了闻,这一下倒好,好悬没让他吐了出来,原来那红红的掌印,竟是透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韩擒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道:“看来这就是致命伤了,然而这手段也太诡异了,明明没有血迹,却能透出血的味道,如此手法,究竟是哪一种武功才能造成呢?” 他心中若有所思,不知觉的又找了几具尸体验证,其结果如出一辙。 第十二章:红影(4) 韩擒虎回到昏迷的汤俊臣身边,坐了下来,心里翻腾着自己所听说过的武功,想了一会儿,仍是在自己的记忆库中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禁不住蔚然一叹,暗道:看来还是我见识浅薄,竟然不能识别这种手法的出处,只有回到长安之后,见到了爹爹,再问个究竟了。 想到了长安,他忽然记起自己这一次目的来了,于是合计了一下,忖道:这里离着凤栖原不远,如果我快马加鞭,就算带上汤俊臣,在天亮之前也足以到了。 随后他又想道:如今凤栖原上驻扎着两伙人马,我是先到宇文神举那里,还是先到贺若敦那里呢?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去见一见贺若敦,粮草的事情早一点晚一点弄清楚都没什么关系,但如果贺若敦一旦被刺杀了,那凤栖原可就大乱了。 韩擒虎主意打定之后,便大力拍了几下兀自昏睡的汤俊臣,喊道:“快醒醒,太阳都照屁股了。” 汤俊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出于本能,他本想摸一摸受到重击的脑袋,可是一动之下,竟然胳膊不受使唤,不由的惊恐万分。 待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莫说是摸脑袋,就连伸一伸手指头也很困难。 汤俊臣眼巴巴的看着韩擒虎,问道:“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何还把我绑了起来?” 韩擒虎也不和他说话,回过头去,寻找自己的坐骑,可是一望之下,禁不住愣了起来。 原来他从城邑之中带出来的那匹坐骑旁边,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青衣女子,正一脸好奇的看着满地的尸体。 韩擒虎马上认了出来,此女正是暗算他的那个女子。 由于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韩擒虎不敢妄动,他缓缓的站起身子,面向青衣女子缓缓走了过去。 他心道:此女幽柔似魅,来无影去无踪,应该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对手,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等闲视之,如果真的打不过她,还是早早溜之大吉,莫要向上一次那样,陷入到几乎难以自救的被动之中。 当他心意已定,便已然把伤肋之痛甩到了一边,一颗心尽数灌注在了与人争强斗狠上,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着步伐,一边凝聚着自身的精气神。 忽然韩擒虎停住了脚步,蹙起眉头,脸上的表情一阵愕然。 他并非是忽然生出了其余的念头,也不是对那女子产生惧意,而是在他运转真气的时候,竟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若是在平时,他动意之后,丹田之内的真气会在鼎炉的作用下,形成一股漩涡,然后沿着乾坤周天运转,可如今却正相反,真气一下子逆向而行,尽管觉得周身经脉寸寸欲裂,但他竟感到体内似乎蕴含着大气磅礴般的力量,这可是他从来也没有体会到的。 惊疑之下,他站住身形,暗自思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逆行解穴所造成的后遗现象,若真如此,那就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此时,汤俊臣也已经看到了青衣女子,不由的惊异地自言自语道:“咦,怎么这样像月娘! 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念头,于是他忽然喊道:“月娘,真的是你吗?” 那女子看了看他,哂道:“看来你真没有在凤仪乐坊白和老娘厮混,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儿,竟然还认识老娘。” 汤俊臣吃力的扭着头,眼睛睁的大大的,惊奇地问道:“你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月娘叹道:“你们这些东女国人,从上到下,没一个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尤其是你汤俊臣,表面上意气风发,耀武扬威,事实上却是吃一锅拉一地的主儿。还有你们那个小宾就,依仗着她是凤仪乐坊的半个主人,整日里对我吆三喝四,如果我不是看在了“醉仙”的面子上,不屑于她计较,否则早就把她剁碎了喂小仙儿了。” 汤俊臣越听越糊涂,不禁问道:“谁是醉仙?小仙儿又是谁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月娘鄙夷的望了他一眼,叹道:“你不明白的事情多着呢?嗯,多亏大冢宰思谋远虑,否则,指望你们这些家伙来到凤栖原办事,不砸锅了才怪。” 她说完之后,不再理会汤俊臣,而是把目光对准了韩擒虎,砸了砸嘴儿,而后叹道:“没想到你这人命还真大,就连那样都没有弄死你,不过,此番轮到了老娘自己出手,你命再大也怕过不了今晚。” 韩擒虎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上一次的事情,所以他感觉这个女子应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才对,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再遇到她,明显的发现,此女是一个碎嘴子的八婆。 那一对儿小薄嘴片子,“叭叭叭”没完没了,只听的人直觉得厌烦,此时见她朝着自己说了话,不由得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老子的命是天做主,哪轮到你这婆娘说三道四。不过,你来得正好,上一次遭你暗算的仇,现在也该一并的清算了。” 月娘忽然抿紧了嘴巴,脸上充满着嘲弄,对着韩擒虎左右上下,好一阵打量之后,倏然发出一阵娇笑。 韩擒虎正被她笑得不明所以,忽然在她的笑声之中,竟然又传过来一阵阴森森的笑声。 随即,月娘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笑声不仅戛然而止,连忙四顾望去,却见旁边的荆棘灌木之中,接连闪过一片红红的影子。 汤俊臣亚发现了红影,不禁吓得张口结舌,随即含糊的喊道:“有鬼,有鬼啊!” 韩擒虎心中吃惊非常,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汤俊臣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地宫的门已半开,从里面闪出半个人影,穿了一身火红的衣衫,提着一颗血淋林的脑?????” 当时汤俊臣是这样描述地宫忽然出现的可怖情景。 眼下他看到了那片红红的影子,似真似幻,恍然如梦,内心里竟然也生出淡淡的恐惧。 他心想: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样不真实,如果是人,他又如何能够枣密如铁刺的荆棘中奔跑若非,可如果不是人,那会是什么东西呢,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第十二章:红影(5) 汤俊臣晃了晃脑袋,正不明白那红影为何还不过的时候,忽听一阵衣袂声倏然响起,他连忙循声望去,却见青影一闪即逝,原本站在坐骑旁边的月娘不知为何忽然没了影踪。 韩擒虎此时体内真气充盈欲涨,见到武功不可测度的月娘都逃之夭夭,心知那红影定然极度危险,甚至他猜测眼前遍地的尸体极有可能就是那红影所为,由于心里透着十足的诡异,他赶紧抓起地上已被吓个半死的汤俊臣,飞快的来到了坐骑旁边,夹着他一下子上了马,随后催马便走。 等他头也不回的催马奔出一箭之地的时候,那可怖的笑声才忽然消失,他勒住坐骑,回头看了一看夜幕下的荒无城邑,不自觉的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暗道: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把这件事说给爹爹听,他一定不会相信,弄不好准来探查一番。看来回去之后,我还是先瞒着他为上。 也不知怎的,尽管他对自己的父亲十分崇拜,可是一想起那可怖的红色影子,他还是觉得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韩雄,以免韩雄好奇心起,进而陷入到不必要的危险里。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催动坐骑,朝着凤栖原而来。 一边骑马而行,他一边心下合计,暗道:刚才听那个叫月娘的女子所言,这些东女国人就是藏身于凤仪乐坊,而月娘也该在那里安身,可是按着月娘的言外之意,东女国人似乎从来也不知道月娘的身份,这可就有点奇怪了。 随后他又想道:月娘似乎也知道粮草的事情,而她也极有可能是朝着这件事而来,其背后的指使人更有可能是宇文护,唉,若真如此,这位大冢宰也太可怕了,疑心之重暂且不说,光这份谨慎的不能再谨慎的心思,便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现如今爹爹由于皇宫的那件事,已经和和宇文护撕破了脸皮,有如此一个用心险恶的对手在朝中,日后真需要加上十二万分小心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催马前行,忽听被他横放在马背上的汤俊臣颤声问道:“那东西追来没有?” 韩擒虎没好气的答道:“没有!” 随后,他忽然笑道:“你这人还真是爱惜自己,紧怕遭了不测,其实话说回来了,就算那东西没有追来,你的命也不见得就能保住啊!” 汤俊臣叹道:“话虽如此,但能死在你的手里终比死在那东西的手里要强得多了。” 韩擒虎哂道:“终究是一个死,又有何不同了?” 汤俊臣沉默了一下,随后无限哀伤的说道:“你是一个真汉子,就算你杀了我,也绝不会在我死之前予以怎样的刁难,可是,如果落到了那东西的手里,后是烹是煮可就难以预料了。” 韩擒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调转话题问道:“你和那个月娘认识多少年了?为什么瞅着你俩如此的不相容啊!” 他之所以采取这样的问话方式,本是暗示汤俊臣,他已经知道了汤俊臣和月娘之间熟稔的关系,以此来避免汤俊臣用糊弄的语言来骗他。 果然汤俊臣想也不想的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和月娘之间的关系,哦,若说这婆娘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我还真以为她只是一个卖弄风骚的半老徐娘呢。” 韩擒虎一见他已经上了道,便故作不耐烦的说道:“我没问你和她那些私情!哦,对了,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汤俊臣由于被反绑着双手,尽管他很努力地想看一看韩擒虎的表情,可是脑袋终究无法转过来,于是干脆垂了下去,喃喃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我和月娘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韩擒虎眼珠转了转,反问道:“你猜呢?” 汤俊臣叹道:“你虽然只透露了姓名,但我猜你一定是当见皇上的人。” 韩擒虎笑道:“何以见得?难道我就不能是一个打柴的樵夫吗?” 汤俊臣晃荡着脑袋叹道:“我虽然有时候喜欢耍点小聪明,但我并不傻,你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戏弄了。” 韩擒虎听他这么一说,便收拾起戏虐的心情,淡淡的说道:“那好吧,我就实话告诉你,虽然我不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但也是吃皇粮长大的,这一次前往凤栖原,也是在为皇上办事,目的和你们一样,也是想调查一下关于宇文孝伯押送粮草的事情。” 汤俊臣默然一会儿,苦笑道:“其实我早该看出你的不一般,哪有一个樵夫天都黑了而不回家的道理?嘿嘿,老三阿老三,都怪二哥刚愎自用,脑子糊涂,空把你的一番好意当成了猜忌之言,惹得你对二哥失望啊!” 韩擒虎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如果信了老三的话,‘咔嚓’一声,砍了我的脑袋,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不过眼下说什么都晚了,你已经是我的阶下囚,还是想一想如何才能让我不杀你才是真的。” 汤俊臣嘟囔着道:“事实上我确实想问你,究竟怎样才肯不伤我性命?” 韩擒虎一乐,随后肃然道:“那就看你怎样的对我了。我先问你,那个月娘究竟是个什么人,不许说谎,否则让我听出言语不实,可莫要后悔没有好果子吃。” 汤俊臣点着头,说道:“我和她认识已经三年多了,她要比我还早到凤仪乐坊,据听说当年刘番创建凤仪乐坊的时候,她便已经来了,而且那时她还是首屈一指的花魁,只不过后来小宾就落户凤仪乐坊,压得她抬不起头,不得已之下,便做了乐坊的鸨娘。” 他在马背上挪动了一下身子,随后接道:“平日里我和其他的东女国人,由于受到了小宾就的嘱咐,所以不得不以低调处事,虽然住在乐坊里面,但都是充当一些端茶送水的打杂角色。”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叹,似乎里面蕴藏着诸多无奈和酸楚。 第十三章:妖婆(1) 韩擒虎放慢了马速,不解的问道:“既然小宾就是乐坊的花魁,你们这些人跟着她,应该风光无限才对,怎么听你的语气,似乎多有怨怼呢?” 汤俊臣答道:“你是有所不知,在我们东女国,尽管有着女尊男卑的习俗,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世袭贵胄,还是有很多享受的。尤其是我的大哥,那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了他的庇护,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风光,可自从来到了长安,整日里低声下气的,没活过一天消停日子,这和在东女国的日子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韩擒虎心道:“怪不得你唉声叹气,原来是在怀念当年养尊处优的日子。 汤俊臣似乎正说得来劲儿,他话锋一转,又道:“刚才你说我和那月娘不睦,其实不然。不瞒你说,在乐坊里面我和她相处的还真不错,呵呵呵????” 他说着说着,竟一改之前的惆怅,不自主的笑了起来。 听着他得意的笑声,韩擒虎很不解,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哂道:“难得你的心这般宽敞,刚才还酸溜溜的,现在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倒说说看,究竟想到了什么,让你如此的高兴?” 汤俊臣连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就不要问了。” 韩擒虎不以为然的说道:“不问就不问,反正咱们也快到凤栖原了,届时你只能带着高兴到阎王爷那报道了。” 他说完明显地感觉到汤俊臣身子变得僵硬了起来,又往前走了一段,汤俊臣忽然说道:“我和你商量个事行吗?” 韩擒虎一怔,随口问道:“什么事?” 汤俊臣尽量的侧过身子,将半边脸对准了韩擒虎,说道:“假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能不杀我吗?” 韩擒虎心中一动,暗道:此人能和小宾就藏在宇文护书房的密室里,足见受到了宇文护的重视,所以备不住真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我且套一套他的话再说。 主意打定,他便故作不屑的说道:“你这样一个不受小宾就待见的货色,能有什么可观的秘密,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汤俊臣一叹,说道:“小宾就虽然不待见我,但是在乐坊之内,够得上和她商量事情的,除我之外还真就没有别人,所以,就算她讨厌我,可有些事情还是得和我合计。” 见他这样一说,韩擒虎还真就来了兴趣,于是故意“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问道:“原来你还是个宝贝呢,那你就说说看,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能够抵上你的这条命?” 汤俊臣首次表现出机灵来,他说道:“你不要用这等把戏诓骗我,干脆一点,如果我说了一个很值得的秘密,你究竟能不能放了我?” 韩擒虎思忖了一下,心道:其实杀不杀他,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但假如他说的秘密真有价值的话,即使放了他,也算值得。 他想到这里,便正色答道:“假如你真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秘密来,我就放了你,但你要是骗我,嘿嘿,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立时便宰了你。” 他说道最后那句话时,语气变得极为阴森可怖,只听得汤俊臣为之竟然猛的一哆嗦,随后竟然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了。 韩擒虎感到奇怪,索性停下坐骑,跳下马来,走到汤俊臣旁边,俯着身子朝着他问道:“你怎的不说话了,难道刚才都是在吊我胃口?我可告诉你,若真如此,你可是愚蠢之极。就算我不杀你,只需把你捆着,往地上一放,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保准你不是饿死,就是成了野兽果腹之物,所以你还是放明白一点,有什么说什么,千万别在耍什么心眼。” 汤俊臣尽量的扬起脸,看着韩擒虎说道:“落到了你的人手里,可谓是九死一生。我就剩这点资本了,假如你不能许下诺言,一旦我说完之后,你反悔了,正像你说的那样,反正左右为人,你若要杀我,我还不是死路一条。” 韩擒虎见他说得一本正经,知道这小子已经打定了主意,于是说道:“你放心吧,假如你把秘密告诉了我,我一定不会食言,保准放了你也就是了。” 汤俊臣叹道:“但愿你心口如一。” 接着他又恳求道:“我趴在马背上已经很长时间了,肚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如你先把我从马背上放下来,咱们先在这里歇一歇,也好让我把秘密告诉你。” 韩擒虎一想也是,便把汤俊臣从马背上抱了下来,随后放到了自己旁边草地上,他也坐了下来,等候着汤俊臣说话。 汤俊臣先是大力的喘了几口气,看得出来,这一道上属实让他遭了不少的罪,等到他心满意足之后,这才对韩擒虎说道:“你既然心里向着皇上,一定也知道现在朝堂之上的事情吧。” 韩擒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汤俊臣道:“其实,说到底皇上和大冢宰之间的矛盾之争,根源都在所谓的权力上,至于凤栖原上的事情,也正是这种权力之争的症结所在,谁能在凤栖原上占了上风,谁便可以在以后压上谁一头,所以,如何把凤栖原的主动权牢握在自己手里,这才是大冢宰以及皇上最想做到的事情。” 韩擒虎看着样子有些狼狈的汤俊臣,心道:真没看出来,这家伙倒还有几分眼光,竟能将长安现在的形势把握住几分。 汤俊臣思忖了一下,继续说道:“无论是皇上,还是大冢宰,要想在明争暗斗中占有优势,除了要获得朝堂上的支持之外,还要自身拥有实力。皇上虽然即位日短,但是他收敛形迹,潜心培植势力,在这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气,别人先不说,如今于谨恐怕就已经站在了他那一边,剩下的如侯莫陈崇、杨忠,达奚武等人,尽管没有明确表态,可是从心而论,这些人还是心里向着皇上多一些,而大冢宰这一边,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一些当权心腹早已经遍布朝野,可谓是树大根深,难于撼动。” 第十三章:妖婆(2) 韩擒虎听到这时候,禁不住要有点对他刮目相看,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的这些,真是你自己感悟到的吗?” 汤俊臣尴尬一笑,叹道:“我哪里会有如此的聪明才智,刚才我说的的这些都是平日里我们这些东女国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日子久了,自然有点像模像样。” 韩擒虎一笑,没有再就此说些什么,而是淡淡的说道:“你继续往下说,我正听得来神呢。” 汤俊臣话锋一转,问道:“你姓韩,可知当朝之中有一位韩雄将军吗?” 韩擒虎哂道:“那便是家父,我有何不知的。” 汤俊臣先是一愣,随后叹道:“我说你武功怎么这么好,能够自解穴道,原来是韩无敌的公子,这就难怪了。” 韩擒虎笑道:“你怎知道我能自解穴道?” 汤俊臣活动了一下身子,不答反问道:“你能不能也点了我的穴道,再把我松了绑绳啊?如今这条绳子都把我困得手臂麻木了。” 韩擒虎淡淡的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待你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如果凭着你踢断我肋骨的事情,恐怕你早死几回了。” 汤俊臣无奈,便解释道:“我虽然武功赶不上你,但好歹也有几分身手,那时之所以被你骗了过去,多半是由于起了好胜之心,并因此而没有对你太过于勘察,不过,经历这一道上的不断反思,如果我在弄不明白你前瘫后猛的原因,那我真该死几回了。” 韩擒虎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于是催促他言归正传,问道:“你刚才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来,我现在真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在骗我。” 汤俊臣叹道:“怎么能怪我呢?分明是你在打岔,要不是你说是韩雄儿子,我怎会费了那么多的口舌?” 韩擒虎一呆,随即醒悟过来,伸手在汤俊臣的脑袋上大力弹了一下,怒道:“你这分明是倒打一耙,好,既然如此,那咱们便把话头往回追究,看看究竟是谁扯开的话题。” 汤俊臣干笑几声,说道:“那倒不用了,咱们还是往下说吧!” 接下来,汤俊臣倒真说出一件事情,使得韩擒虎着实吃了一惊,他暗道:没想到宇文护还有这么强的隐晦实力,我一直以为他身边除了独孤楷等一些亲卫高手之外,便再无能人了。唉,看来百足之虫,却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秘密。 原来,据汤俊臣透露,宇文护所拥有的幕僚家底大致分为三个层次,最为表面上便是马经天、独孤楷,以及三十六天罡、强练等人,其次是一直没有露过面的“昭武神兵”和汤俊臣等这些东女国人,属于这一层次的还有神秘的魔门以及雷老虎所率领的淮南剑宗,然而,除了这些之外,宇文护手里还有更为神秘的三股组织。 其中之一便是大江南北传闻很久的杀手组织“没顶红”。 对于“没顶红”的故事,韩擒虎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有过耳闻,他知道这是近百年来江湖中传闻最为神秘,也最为血腥的一个杀手组织,只不过近几年来,不知什么原因,这股原本横行天下的组织竟然销声匿迹。 曾经一度有过传闻,由于“没顶红”收聚钱财,滥杀无辜,终于惹怒了龙虎山张天师,结果遭到张天师的追杀,最终被赶到了并州大巴山一带,因为耐受不住张天师的胁迫不得已之下立下了重誓,终生不得离开大巴山。 韩擒虎还记得,当年他从韩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曾经问过他父亲,“没顶红”这三个字的来由。 韩雄告诉他说,所谓的“没顶红”,其实是这一伙刺客作案手法的标志,他们每一次作案,大多是一剑封喉,随后用死者的鲜血染红其发髻,久而久之,江湖上便有了“没顶红”这个绰号。 另外,韩雄还告诉韩擒虎,“没顶红”这一组织除了杀人的伎俩极为高超之外,最令江湖中人谈虎色变的乃是他们的狠辣剑法。 剑势去处,全无后手,不是毙敌致命,便是送己之命,端的一往无前,既狠且准。 据说,“没顶红”已经传承了一百多年,他们没有固定的掌权人,谁说话算,完全靠实力验证,不过,尽管是流水似的掌权人,但其内部分工以及等级却是十分严格的。 只要加入到了没顶红的组织,终生便不许退出,否则,定会遭到追杀,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一直将退出那人杀死为止。 所以,近百年来,还没听说有那个没顶红的成员金盆洗手,亦或是退隐江湖。也正因此,没顶红一直是江湖中最富盛名,也最为神秘的杀手组织。 韩擒当时虎听了之后,心中未免生出疑问,便问韩雄他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韩雄也不隐瞒,知会他说韩氏一脉虽然秉承帛家道,但在他曾祖韩景那一代却出了一个人,本是韩景的亲弟,因为不满韩家宗业被韩景继承,故而弃家出走,多年之后才知此人竟然投入到了“没顶红”组织里。 也不只是良心发现,还是耐不住做刺客的艰辛,最终返还故里,结果遭到没顶红的追杀,在其临死之前,便曾透露了一些没顶红内部的事情,并且嘱托韩景,一旦他遭遇不测,千万要以此为鉴,日后再不要有姓韩的人加入“没顶红”的组织里。 因为涉及到了自己的祖宗,所以韩擒虎对于“没顶红”记忆幽深,如今经汤俊臣提到,难免心里“咯噔”一声,不自主的连番叹息。 他万没想到,这个和韩家还有过恩怨的组织,竟然已经握在了宇文护的手中,他暗想也许真是天意,就在前几天,他的爹爹还和宇文护手下高手缠斗不休,当时也就是出于忠君的念头,竟不料冥冥之中,老天其实早就把宇文护和韩家推上了对立的台面。 对于汤俊臣所说的另外两个组织“狐门”和“袁公派”,韩擒虎却是一无所知,他问汤俊臣那两个组织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汤俊臣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具体细节也同样无从知晓。 最后,韩擒虎心中产生了疑问,便仔细询问汤俊臣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经过汤俊臣一解释,他才恍然大悟,直道红颜祸水。 原来,真正获取这些秘密的不是别人,而是东女国的小宾就弃邦孙。 第十三章:妖婆(3) 弃邦孙一直受到宇文护最小的公子宇文训的追捧。在弃邦孙的温柔攻势面前,花柳迷心的宇文训自是知无不言,竟是将所知道的他老爹的那些秘密,尽数在枕席面前告诉了弃邦孙,如此汤俊臣才从弃邦孙的嘴中知道了一二。 韩擒虎见到再也从汤俊臣的嘴里抠不出什么来了,便二话不说,一把将他从草丛上提了起来,随后搁在了马背上。 汤俊臣好不甘心,声嘶力竭的喊道:“韩擒虎,你这不守信用的小人,我已经尽数把秘密告诉了你,可你却出尔反尔,将来一定会有报应的。” 韩擒虎绷着脸答道:“你喊什么喊,虽然我答应放了你,但也没说现在就放啊,你且先忍耐一会儿,等我到了凤栖原,见到了想见的人,然后再放你也不迟。” 汤俊臣哭眼抹泪的叹道:“就怕到了时候,你再也做不了主。” 韩擒虎一怔,心道:这家伙竟然也很细仔,就连后路都想得一清二楚,看来倒不是一个完全的糊涂蛋。 当下,他也不理会汤俊臣的软磨硬泡,打定主意,一切等到了凤栖原再说,于是他扳鞍上马,就往前走。 他朝着东面望了一眼,见到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心知不久之后便会天亮,于是催动坐骑,快马驰聘起来。 随着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他一边辨认着前进方向,一边想道:据爹爹讲,皇宫一战之后,宇文护一直偃旗息鼓,仿佛从没经历那次挫败一般,也不知他在安着什么心思,不过,依着他一贯的性情,绝不会如此的善罢甘休,说不定在这平静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他心中感叹,眼下的长安,虽然贵为天子脚下,但是却处处透露着凶险,比起自己所呆的玉璧来说,还要让人感到不舒服。 在玉璧虽然面对的是北齐的军事天才斛律光,可那都是彼此间的运筹帷幄,明刀明抢的勾当,然而,长安虽然没有这样刀光剑影的萧杀气氛,但那种暗潮涌动之下的压抑,简直比在玉璧还要难受。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加紧赶路,不知不觉之间,凤栖原已然在望。 他暂且勒住坐骑,瞧见前面有着一处高坡,心道:也不那两支人马都驻扎在凤栖原什么地方,我且登高一望,探个究竟。 心中既想,他便去做,一催坐骑,那匹战马撒开四蹄驮着俩人便朝高坡而去。 高坡之上,灌木横生,人马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至高点,韩擒虎长吁了一口气,眺望前方。 凤栖原又称栖凤原,实际上是少陵原的西北部,汉初称为鸿固原,汉宣帝神爵四年,据说有十一只凤凰云聚于此,故名为凤栖原。 凤栖原东西长三十余里,南北宽约十余里,整个地势由西北向东南逐渐抬高,这里视野开阔,居高临下,故而可有俯瞰长安之势。 韩擒虎看罢,心道:这里居高拥险,紧紧扼住长安通往南方要道,宇文神举和贺若敦能够不约而同的屯兵于此,足见俩人都具有独到的军事眼光。 尽管韩擒虎很努力地用眼睛去搜索,但是由于天色还早,夜色尚是迷离,他并没有看到深藏在凤栖原上的两伙驻军的大营。 微感失望之余,韩擒虎便想下了高坡,就在他拨转马头之际,忽然感到一阵不舒服,有一股寒意莫名其妙的涌上了心头。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警示之心,于是连忙四顾,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不自觉的脑海里涌现出了月娘的身影。 他一边用眼睛搜寻可疑之处,一便暗自忖道:此地灌木密集,正是藏身的好去处,那个妖婆在红影出现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便消失了,一定不会轻易罢休,我还是要多加小心,以免再落入她手。 他虽然不知道月娘的真实身份,但凭着之前汤俊臣的介绍以及月娘自己的言语,他多多少少猜出,月娘一定和这一次调查粮草的事情有关,而且她多半是受了宇文护的嘱托,所以,他一定要多加小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在重蹈覆辙。 看了好一会儿,丝毫没有见到什么异样的地方,韩擒虎不禁有点泄气,随着一阵风吹过,灌木和草丛发出窸窸窣窣声音,他不禁暗道:看来我颇有点风声鹤唳的味道了,这里除了我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唉,真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意兴阑珊之余,他不禁又有点欢喜,因为他知道,那个月娘别看碎碎叨叨,一身武功却着实吓人,简直可以用来无影去无踪来形容,假如真的面对面动起手来,他还真就没有一丝获胜的把握。 他一边抖了抖缰绳,催马下坡,一边低声嘀咕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妖婆子搅和,倒也安生。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旁边的草地上,传过来一阵娇笑,随后一阵微风拂过,只见草地上忽然飘起了一个人。 韩擒虎大惊,赶紧勒住坐骑,因为他听出那发笑之人正是月娘。 这妖婆动作十分诡异,如同一片青绿色的叶子,眨眼间便飘到了韩擒虎的坐骑旁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正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韩擒虎看到了她那一身的青衣,这才恍然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看到她。 原来在这深春季节,草木着装,都已变成了绿色,而在微着晨曦的夜色里,又显得青刷刷的,与月娘身上衣衫的颜色如出一辙,在这等保护色的作用之下,所以韩擒虎才没有发现她。 韩擒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忽然间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 他觉得很奇怪,自己已经连续两次对她的出现毫无知觉,一次是在树林里遭擒的时候,一次是在逃出杜陵城邑当口,然而,这一次虽然没有清楚地发现她的行踪,但他的感知已经触摸到了她的存在,这不能说不是一种巨大的进步,但是,令他不解的是,这种进步的根源究竟在哪里呢? 第十三章:妖婆(4) 怀着疑问,韩擒虎对着月娘冷冷的问道:“你像个跟屁虫似的,没完没了的粘着我,究竟想干什么?” 韩擒虎丝毫没有吧月娘当成一女子,在他眼中这个妖婆子可厉害得紧,比很多大男人都要让人脑袋疼,所以他才说的如此粗鲁。 此时汤俊臣也已看到了月娘,不待她回答韩擒虎的话,连忙挣扎着喊道:“月娘快救我,这家伙出尔反尔,简直就不是人,你一定要???” 话未说完,已是被韩擒虎重重的敲了一下脑壳,只听韩擒虎训斥他道:“你不要再胡言乱语,否则我现在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汤俊臣连忙住嘴,心中暗恨:假如我得以逃生,将来一定要以双倍的代价来讨还你这厮。 他是敢怒而不敢言,但韩擒虎随后却说道:“其实你也不要着急,我既然已经答应放你,便绝不会食言,你且安静地呆着,等我打发了这个妖婆子,咱们在结伴前行。 汤俊臣心道:结伴同行个屁!有这么结伴的吗?要不咱俩掉过来,你被绑着,我骑马再结伴? 月娘闻听了韩擒虎的话之后,已然止住笑容,朝着他说道:“今夜已经让你接连逃了两次,这一次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韩擒虎心中一紧,随后放开怀抱,也不下马,闪电般抽出插在马鞍旁边革囊里的的长剑,说也奇怪,还没等他用心意引导,丹田之内的阴阳二气便已经活跃了起来,在炉鼎的驱使下,形成一股旋转着的混元真气,逆着经脉运行了起来。 这一次,韩擒虎明显地感觉到真气运行之间和前两次有着很大的不同,不但经脉的痛感减轻,而且他全身的灵觉也在一瞬间迅速攀升到了极致,周身毛孔无处不在欢呼雀跃,身体里所蕴藏的力量,仿佛要冲破躯壳的束缚一般,直可摧毁任何想要摧毁的东西。 忽然之间,灵光闪过韩擒虎的脑际,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在对外界事物的感知上大胜从前,极有可能是前两次逆息行经的结果,换句话说,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的逆行经脉之法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是他的内功修为更上层楼。 韩擒虎大是兴奋,握着长剑的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他目光注视着月娘,暗道:来吧!爷爷虽然肋骨断了几根儿,但也会让你大吃一惊,后悔当了跟屁虫的。 他正蓄势以待,岂料月娘却没有像他所想象地那样急不可待的出手,而是在刚才的话停顿了一下之后,嘴一抿,竟朝着汤俊臣说起了话。 只听她笑吟吟的说道:“汤俊臣!平日里你在老娘面前不是挺英雄的吗?尤其在床榻之上,总是一个劲儿的欺负老娘,如今你那霸王气概都哪去了?” 汤俊臣听得亲耳切真,禁不住老脸一红,幸亏没有人注意他的神色,要不然只怕有个地缝他都能钻了进去。 他心道:这个婆娘,简直是口无遮拦到了极点,这种事情也能乱说的吗?亏你还是一个半老的女子,真是不知道羞臊。 无奈之下,他只当没听明白,本想继续求救,无奈之前碍着韩擒虎的威胁,只能含糊的在嘴里嘟囔了几下,却不敢发出明确的言语。 韩擒会也是一愣,他料不到还有如此大胆的女子,竟然当着陌生男子说出床底之间的私事,而且脸不红心不跳,太让人受不了了。 他见到月娘似乎意犹未尽,还想继续往下说,禁不住怒斥道:“妖婆住嘴,你不嫌害臊,我还嫌污浊了耳朵,闲话少说,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就在这里,有种???不,呸!有胆你便过来取吧!” 月娘见他有点语无伦次,禁不住一阵娇笑,不但没有过来,相反的倒是往后走了几步,倚靠在一棵较为高一点的灌木干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韩擒虎颇有点感到无奈,对于这样的女子他还是头一遭遇到,不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于是叹了一口气,说道:“难道你是害怕了吗?为何不上来动手,相反的倒是躲得远远地?” 月娘忽然收敛笑容,晨曦中她的双眸闪出一种近乎于妖异的神色,只听她淡淡的答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啊,在老娘看来,都是一只只披着人皮的傀儡,明明是心中充满了肉欲,却是生生装出对此不屑一顾的样子,唉,如此活着,真是够累的了。” 韩擒虎听得有些不耐烦,他拨动了一下坐骑,佯装要抖动缰绳,并且就势说道:“跟你这妖孽谈不了伦理纲常,小爷还有事要办,莫要挡路,小爷要走了。” 月娘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现象,就仿佛一团氤氲雾气中,忽然现出一轮淡红色的日头,既有点妖异,又有点神秘。 她似乎看透了韩擒虎的用心,依然笑容满面,倚在树干上纹丝未动,说道:“你不要再虚张声势,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对我提防的紧着呢,假如不离开这里,依然挡着你的去路,恐怕到天色大亮,你也绝不会冒险闯过的。” 韩擒虎并没有注意到月娘说话时候眼睛里的奇异变化,不过,因为让她说中了心事,不由得有点火往上撞,他瞪着月娘阴测测的问道:“你到底想怎样?我知道你其实也是为着粮草的事情来的,假如你一味的与我纠缠,恐怕呆到了天荒地老,也休想得偿所愿。” 月娘并不为所动,她依然好整以暇的看着韩擒虎,笑道:“你这人记性倒不差,竟然还记得我在城邑之前所说的话,不错,我是奉了主人之命,前来看着汤俊臣等人调查粮草的事情,不过,我却不着急,因为有猎物在这里,怎也要玩的够了才行啊!” 这时汤俊臣由于被捆绑已久,一双手臂几乎没了知觉,他再也忍不住了,带着哭腔说道:“月娘啊,你就别在那里啰嗦了,如果你再不出手,我的一双手臂马上要废了,届时就算你把我救了去,只怕也再不能抱着你了。” 第十三章:妖婆(5) 韩擒虎一听这话,心道:这俩人倒真是绝配,一个不要脸,一个不知羞,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月娘吃吃一笑,随后嗲声嗲气的答道:“你都抱了那么久了,难道还没有觉得烦啊?” 汤俊臣连忙应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但是熟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我俩耳鬓厮磨何止一日啊?假如你能把我救了去,我情愿一生一世都抱着你。” 韩擒虎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中惊呼:在这样下去,我可真受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月娘忽然收住笑容,叹道:“虽然你没觉着烦,但老娘可早就烦了,你的真精元气早就被老娘吸收的一干二净,剩下的也只是一副没用的皮囊而已,唉,没想到你直到现在也没有觉察出来,真是够愚蠢的了。” 汤俊臣身子一僵,诧异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娘看了一眼韩擒虎,随后瞧着被他压在马背上的汤俊臣,轻蔑的说道:“反正都是死人,说了也无所谓。” 韩擒虎明显感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周遭竟是涌起一阵杀气,不由得心中一凛,更是加起了小心。 月娘接着对汤俊臣说道:“其实老娘又怎会看上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也是炼气之士,身体内又从没有释放过真阳,老娘才懒得与你这才貌无一入流的家伙行房呢?” 汤俊臣颤声道:“原来你与我欢好,并非是郎情妾意,而是包藏祸心,看中了我的元阳啊!” 紧接着他忽然怒道:“我说是怎么回事呢?这两年虽然武功并未耽搁,但不仅毫无进展,相反的却是有些退步,原来祸根出在你这里啊,该死的婆娘,你太狠毒了。” 月娘不屑的答道:“现在你恨老娘了,可是在床榻上,我可记着你风流快活着呢,那时倒不见你说我狠毒。” 汤俊臣刚才是怒火攻心,此刻见她这么一说,立刻想起自己还在韩擒虎手上,虽然不至于有失身之险,但到头了却不能一准儿保住性命,于是,赶紧改了语气,说道:“是极,是极,想那些时候,我和你是何等的风流快活,你快把我救了,咱俩好重温旧梦!” 月娘却不再往俩人床第上的事情搭茬,而是叹道:“你怎知道我可以把你救了,难道你就不怕我也不是韩擒虎的对手吗?” 韩擒虎一怔,暗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姓名的? 随后他隐约猜到,月娘也许是一直在跟着他,所以才偷听了他的姓名。 想到这一点,他更是有点冷飕飕的,不由在脑袋里飞快的忖道:这妖婆表面上嘻嘻哈哈,实际上做事却是滴水不漏,有她这个丧门星藏在旁边,想想也让人不自在,看来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妖婆除掉,否则日后睡觉时都会心里不安生。 汤俊臣似乎想从马背上挣扎下来,却遭到了韩擒虎的大力压制,他不得已之下,只好安静了下来,随即回答月娘的话,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哪有什么奇怪的,韩擒虎之前便是你捉给我的,你再捉他一次自然是手到擒来,哎呦,好人啊,你就快点动手吧,我若再让他这么折磨下去,只怕离死也就不远了。” 他之所以发出“哎呦”一声,是因为韩擒虎听了他的话感到生气,用剑柄重重的打了他一下,然而他如今已对月娘生出救命稻草的感觉,拼着再次挨打的危险,硬是把话说了下去。 面对汤俊臣的苦苦哀求,月娘似乎显得无动于衷,她不再搭理他,而是朝着韩擒虎笑道:“你在一旁是不是听得很惬意啊?” 韩擒虎鄙视的摇了摇头,叹道:“狐媚之言,平白污浊了你家小爷的耳朵。” 月娘忽然离开树干,逼近了几步,一时间杀气四溢,使得韩擒虎顿时把真气再次提到了极致,紧握着长剑,盯着她蓄势而待。 不料月娘止住步子,曼妙回身,重新来到树干旁边,依身而靠,轻柔的说道:“你怎知道我叫胡玫? 韩擒虎心中好一阵糊涂,暗道:她究竟想干什么?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却如同闲话家常,难道她在拖延时间? 想到此处,他不禁一惊,因为他已然察觉到刚才已经非常充盈的护身真气,竟突然在月娘返身之后,似乎减弱了几分。 他灵机一动,想起了一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句话本是春秋时鲁国的兵法家曹刿说的,意思便是做事要一气呵成,如果接延误时机,断断续续,必会因此而折损了士气。 武学之道也是这样,当一个人的精气神已经膨胀到极致的时候,无论什么原因,只要受到了接二连三的压制,那么,最终它便会被耗损掉一些,从而达不到了最初的状态。 韩擒虎深明兵法,也熟谙这个武学的道理,当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立时决定不再犹豫,马上采取攻势,硬闯月娘这一关。 然而,他万没想到,月娘之所以和他一直东扯西拉,其实也是在等这个时机,当她看到韩擒虎眼神一变,知道再不出手,原先的心机便白费了,于是她毫无征兆的娇咤一声,像一片叶子似的一下子飘到了韩擒虎的坐骑旁边。 她晧臂轻舒,先是使了一式“灵狐拜月”,接着五指如钩,用的却是“摘星手”的功夫,直取韩擒虎咽喉。 韩擒虎虽然不识月娘的武功路数,但他临敌经验丰富,只是在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惊觉月娘的武功并不在他之下。 因为月娘的速度太快,韩擒虎来不及拔出右手中的长剑,于是急中生智,身子后仰,背部紧贴在马臀上,同时真气迸发,右手的剑柄直戳月娘胸口。 月娘见到他躲闪的恰到好处,心中也是吃了一惊,不过,由于那把剑柄来的极是突然,她顾不得细想,竟也来了个铁板桥,只不过身子不停,倏然一下子从马腹下钻到了对侧,然后她想也不想,单足支撑着身子,另一只脚一下子便踹在了马腹上。 第十三章:妖婆(6) 别看月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这一脚却力大无比,竟然生生把韩擒虎的坐骑揣得发出一声惨嘶,四蹄把握不住地面,“咕咚”一声,竟然向一侧倒下。 韩擒虎大惊失色,心说这哪里是个女子,分明就是一个大力母夜叉。 眼看坐骑将要跌倒,他来不及细想,赶紧直起身子,足下发力,企图甩镫离鞍而去,不料就在这时候,他身子前面一直趴在马背上的汤俊臣,却由于惯性的作用,一下子跑到了他的怀里。 韩擒虎仓促之下,本能的捧着汤俊臣,随着坐骑一起倒在了地上,而且一条腿还压在了坐骑下面。 月娘见到自己一击成功,禁不住异常高兴,笑吟吟的便想过来进行下一步处置,岂料她刚迈了一步,就见韩擒虎眼睛里异常的神色一闪,随后便听他笑道:“把老相好还给你!” 接着,一团肉滚滚的东西顿时向她砸来。 月娘措不及防之下,顾不得详加思索,连忙听话的伸手一接,当她把东西接牢之后,仔细一看,恰好和惊恐万分的汤俊臣来了个四目相对。 月娘心头电闪,暗道一声不好,于是在想也不想的随手把汤俊臣扔掉,一看之下,果不其然,韩擒虎已然趁着这个短暂的机会,从马腹下抽出了腿,并且已经站了起来。 月娘暗叹一声,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努力创造出来的优势,就这样被那冤家给毁掉了。 她想到了气处,便顺势踢出一脚,直把汤俊臣踢得“哽”的一声,滚出多远。 与此同时,那匹侧卧在地面上的坐骑,此时也已缓过了劲儿,随着一声轻嘶,它也站了起来,正好把韩擒虎和月娘再一次隔了开来。 韩擒虎见月娘如此气愤,知她心不能平,于是笑道:“乐坊女子最无情,一点都不假,嘿嘿,老子可不想再与你这等人纠缠,咱们长安见了!” 他说完之后,故意向着旁边看去,并且断喝道:“谁!” 月娘吃惊之下,来不及转动心思,赶紧顺着韩擒虎眼神搜索,结果发现空空如也,当下立马知道受骗,急忙回顾韩擒虎,却见又是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挂着风声直面打来。 她不敢大意,也不敢出手去接,连忙尽力朝一旁纵去,然而就在这时候,忽听韩擒虎一声长笑,接着大力一拍那匹坐骑的屁股,随着坐骑闪电一般窜出,他已经从空中落到了马背上。 尽管前面便是陡坡,可他还是连人带马朝着坡下疾驰,而且还回过头来说道:“妖婆,咱们长安见了。” 月娘眼光捕捉到落在地上的那团东西,心道:这团泥巴一定是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顺手抓起的,哼,这小子做事果断,而且善于行险,如果今日不除掉,那日后还能得了? 她耳中听到了韩擒虎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韩擒虎捉到,并且把他给宰了。 眼见着韩擒虎冒险下坡,她知道此时纵然追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回过身子,去找汤俊臣。 等她来到了这位东女国人的面前,发现他正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而且嘴唇翕动,似乎受了很大委屈一般。 月娘心中很是复杂,她原本已经对汤俊臣动了杀机,可是此时见到他这幅模样,禁不住心一软,又产生了很多顾虑。 本来她奉命前来凤栖原,只是起到辅助和监视的作用,不料中间出了韩擒虎这一档子事情,使得她不得不出手相助汤俊臣等人,如此一来,她隐藏多年的身份便完全给暴露了,所幸除了汤俊臣和韩擒虎之外,还没有人发现她,所以,如果要继续隐藏身份,只需把韩擒虎和汤俊臣都杀掉,就能一了百了。 然而,她受命之初,可没有人告诉她,一旦身份破灭,便要杀人灭口。尤其是抛开汤俊臣和她之间暧昧的关系,单是汤俊臣东女国副使的身份,便不容她轻易下得杀手,因为一旦杀了他,传到了宇文护的耳朵里,无疑会让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冢宰震怒不已,所以,她现在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做的感觉了。 月娘看着汤俊臣,眼中神色不定,最终叹了一口气,朝着他说道:“我可以把你放了,但你一定要守口如瓶,除非我自己不想再在凤仪乐坊呆着了,否则你绝对不能把我的秘密给泄露出去。” 汤俊臣连忙点头,说道:“月娘你就放心吧,我和弃邦孙之间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向是水火不相容,我哪里会把事情告诉给她啊?所以,今天你把我救了,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传到第三个人耳朵里。” 月娘充满狐媚的一笑,叹道:“还算你识相!不过说实话,就算你不对我保证,我也舍不得杀你,谁让咱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能那么绝情啊。” 汤俊臣看着她一边给自己解开绳索,一边疑惑的问道:“那你刚才为何还那样说,直让人家满心冰冷?” 月娘抖了抖手,看着汤俊臣站了起来,直面叹道:“我那都是说给韩擒虎听的,假如我不那样说,而是露出你是我心肝宝贝的表情,那他还不得拿你来要挟我啊?届时要是你该怎么办?” 汤俊臣用手互相按摩酸麻的胳膊,将信将疑的说道:“你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唉,刚才可把我给吓坏了,多亏你机灵,化险为夷,看来日后我还得多疼疼你。” 月娘啐了他一口,媚笑道:“刚能活动了,便动起了色心,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先看看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她虽这样说,但心中却是暗道:哼,你早已经毫无榨取之处,就算回到了乐坊,我也得离着你远点。 她想了这些,禁不住心中一叹,一边回身走到了高坡瞭望处,一边心中惆怅,暗想自己此事过后,又得回到乐坊受那弃邦孙的气了。 第十四章:古墓(1) 月娘其实在她师门之中身份并不低,她之所以忍气吐声呆在了凤仪乐坊,一方面是因为离不开刘番,另一方面也是受命在身,否则,以她的武功和资历,就算不被重用,可也不必看人脸色过活。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由于这里位置较高,所以远近皆可俯瞰。 等到俩人登高一望之下,已然捕捉到一人一马,正朝着凤栖原腹地奔去。 月娘估摸着一下距离,目测出韩擒虎就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奔出不到二、三里地。 她垂下头来,正合计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听旁边的汤俊臣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喊道:“那家伙怎么没有了?” 月娘赶紧顺着汤俊臣指引的地方望去,结果发现,刚才还隐约可见的韩擒虎,竟然在这一瞬间,人没了影踪,而那匹马却在他们的视野中,带着空鞍正在不住的来回徘徊着,这一下可让她大惑不解。 她赶紧催促汤俊臣道:“走,咱们过去看看,那小子绝不会凭空消失了的。” 俩人记清了位置,迅速从高坡上下了来,一路狂奔,没过多久,便来到了韩擒虎消失的地方。 俩人先是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吃草的空鞍坐骑,然后仔细一查探,禁不住彼此愕然相对。 原来他俩发现在一处土丘旁边,竟然生生多出一个洞穴,里面黝黑,难以看待底部。而在洞穴的边上,则是散乱的马蹄印。 汤俊臣原籍东女国,未来中土之前,对于游牧很有经验,他俯下身子,用手比量了一番,随后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叹道:“看来这小子很不走运,骑马来到这里,竟然没有看到这个洞穴,结果马失前蹄,使得他多半是掉到了洞穴之中。” 月娘其实也已猜到这一点,如今又听汤俊臣这么一说,禁不住觉得好笑,叹道:“这也是恶有恶报,谁让这小子又尖又滑,结果遭了天谴,让他平白的掉到了地府里面。” 汤俊臣一听到地府两个字,不禁面色微变,正色道:“我看这个洞穴很不简单,多半是一些盗墓贼留下的,咱们用不用下去看一看,弄清楚那小子倒地死没死掉?” 话一出口,他便有点后悔,眼光落到了月娘的身上,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并且连连摇手道:“我是瞎说的,这个洞深不见底,我看不用探了,那小子多半是活不成了。” 月娘笑意吟吟,柔声说道:“你往后退什么?我又没说只让你一个人下去,咱俩虽没名分,但早已是老夫老妻,有我陪着你,难道还怕出什么意外。” 汤俊臣脑袋摇的跟个拨楞鼓似的,连连说道:“咱们是不是有点过于冒失了,你没见到那小子掉下去之后,一点动静都没吗?我敢说这个洞肯定深的不得了,我看咱们还是别冒那个险了,况且,就算那小子没被摔死,量他多半也爬不上来,所以咱们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干脆早早的回去,然后告诉小宾就,也不知是谁通的风报的信,我带着人走到了一半,便遭到了凤栖原上人马的伏击,结果损失惨重,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施以援手?????,哦,对了,不能从我嘴里把你给泄露出去,那我就说,由于老三等人殊死保护我,如此才使得我得以逃脱?????” 他如同舌上生花,巧言编排到这里,忽然看到月娘眼中掠过一丝杀机,不由得识趣的闭上了嘴巴,随后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要是不把我这条命给折腾进去,你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月娘知道他在自己的暗示之下,已经同意了下去探查,便安慰他道:“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你这一次前来凤栖原调查粮草的事情,尽管是作为马经天的候补,但吃人钱财,便得与人消灾。就算你不理会弃邦孙那丫头怎么想,难道你还不在意大冢宰的脸色吗?如今你带着人大张旗鼓的来了,结果粮草的事情倒是没有丝毫进展,手下却全部折损,试问一下,你这该如何向大冢宰交代啊?所以说,就算为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也得找个替罪羊。”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诡异的一笑,朝着洞里指了指,柔声说道:“你觉得除了他之外,那替罪羊难道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汤俊臣经她这么一说,禁不住也有些意动,眼珠转了转,心道:不管这婆娘安的是什么心,她的话倒是有点道理。记得当时在大冢宰书房里,我和弃邦孙之间弄得很不愉快,她当着大冢宰的面儿,把我说得跟个孙子似的,让我几乎有个地缝都能钻进去。如果我这一次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回去又要被弃邦孙责骂羞辱,就算在大冢宰面前,日后也再无言语的余地了,事已至此,看来也只有拼一回了。 他主意打定,可一看洞里黑黝黝的,如同恶魔的血盆大口,不由得又打起了退堂鼓,刚要又有所说辞,就听月娘适时说道:“其实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现在无论韩擒虎是生是死,咱们只要把他弄了上来,再交给大冢宰,便可免去损失人手的责任,这是其一。其二呢,我可以陪着你把这一次调查粮草的事情进一步弄明白,即使找不到宇文孝伯,可若是找到了其转嫁粮草的证据,我们就算大功告成,如此一来还怕得不到大冢宰的赏识吗?” 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在你们东女国,一直是男尊女卑,难道你真打算回到那里呆一辈子啊?如果你把眼前的事情办明白了,得到了大冢宰的重用,那么在长安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你回到东女国岂不是胜强百倍。唉,咱们俩都好了那么久了,其实我也早就厌倦了乐坊的日子,假若你因此而满身富贵,我也就能有所依靠,凭着咱们俩的聪明才智,今后一定会有神仙般的日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第十四章:古墓(2) 听到了月娘这一些深情款款的描述,汤俊臣不禁满心欢喜,从而在对未来无限向往的趋势下,身前黑乎乎的洞口也不再之前那么扎眼了。 他看着月娘,叹道:“假如真能像你所描述的那样,那咱们便拼了这一回!” 他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晃着了之后,伏在地面上,先是把火折子探进洞口,随后他的上半身也跟了进去,可就在这时,忽然从洞里吹上来一阵阴风,火折子竟然立时熄灭,只吓得他赶紧从洞里收回身子,跪在地上,仰着脸对着月娘颤声说道:“这洞里阴风森森,藏着古怪,只怕咱们一旦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了。” 月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不过她心中知道,要想把韩擒虎跌落洞里的事情探个明白,还真就得有一个肯做马前卒的人,于是她强忍怒气,故作欢喜的说道:“看你这人啊,洞里有风是个好事啊?自古以来不是有那句话吗,叫做空穴来风不能无因。无论什么样的洞口,只要有风吹出,那便表示洞里一定还有别的出口。” 她说到这里,忽然间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顾不得再佯装欢喜,蹙起娥眉,不无忧虑的说道:“所以咱们无论如何都得下去,要不然韩擒虎一旦没有摔死,而从另一个出口逃了出去,从而赶在了咱们的前面,把大冢宰想要调查粮草的事情知会了凤栖原上的叛军,那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汤俊臣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也是心里直犯嘀咕,不过此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忽然萦绕在了他的心头。 他朝着月娘深深地看了一眼,忽然说道:“让我下去也行,不过你得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否则纵然你杀了我,我也绝不会下去。” 月娘见到刚刚营造好的催情气氛,在洞口的一阵怪风之下,完全的烟消云散,不由得已是有些不耐烦了,她冷冰冰地看着汤俊臣,问道:“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汤俊臣见她说的郑重其事,一股寒意发自心底,不过他还是乍着胆子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月娘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是已经跟韩擒虎说了,大冢宰身边还有更为神秘的人吗!” 汤俊臣也叹道:“果然不出所料,你真是那三股组织中的人。” 他又张了张嘴,刚想继续发问,却听月娘忽然语气古怪的说道:“如果你还想刨根问底,那我只有自己下去了。” 汤俊臣赶紧闭上了嘴巴,他听出月娘的言下之意,假如他在不依不饶的乱问,月娘便会杀了他,自己一个人下去探查洞里情况。 事到如今,他再也没有别的拖延之法,于是将心一横,索性不再想及其他,又一次晃着了火折子,用手拿着,一言不发将双脚伸进洞里,然后叉开双腿,抵住洞壁,看了一眼月娘,便朝着洞的深处进发。 眼看着汤俊臣一点一点没入到了洞里,月娘也没闲着,她朝四周看了看,见到不远处有一株灌木,便眼前一亮,迅速走到跟前,折断了一根红烛粗细的树枝,然后去除枝叶,再又一折为二,分握在手里,回到洞旁,深吸了一口气,也学着汤俊臣下到洞里,不过,她却多出两只木棒,交叉着插在了洞壁旁的泥土中。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月娘抬起头往上一看,那处洞口已经如同茶杯般大小,禁不住心里也是涌出一股寒意,暗道:这下没有几十丈深,也差不多了。 她将下颌抵在胸口上,尽力下望,却见汤俊臣就在她的下面,正一点一点的往下行进,也不知怎的,此时她忽然有一丝感动,这种难明的情绪竟让她怔立了一会儿。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猛然听到下面的汤俊臣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他手中的光亮倏然熄灭,而人也不知去向。 正当她惊骇莫名的时候,忽听下面“噗通”一声,随后便听到了汤俊臣的呻吟声。 月娘立时明白,汤俊臣一定是到了墓室的顶端,由于一脚踩空,所以才跌落下去。 她心下稍定,于是朝着下面喊道:“你没事吧!跌得重不重啊?” 好一会才听到汤俊臣止住呻吟,答道:“还好,就是脚崴了一下,你下来时候一定注意,千万别跟我一样摔了下来。” 月娘心中又是一丝感动,暗道:这家伙虽然啰哩啰嗦,而且又没有见识,但是对我还真的不错,刚才我那样对他,他竟然依旧记挂着我,嗯,此件事情了解之后,如果我还在乐坊呆着,倒是要好一点对他,大不了和他欢好时,不再吸取他剩下的那点仅有的元精也就是了。 她本出身于一个善于采阳补阴的妖邪门派,心中能够如此着想,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了。 等到她下行到刚才汤俊臣跌落的地方时,她试探着下踩的一只脚已然悬空,于是她知道到了墓室的顶端。 她朝着下面说道:“你把火折子捡起来,要不然我不知道在哪落脚,一旦踩着了你,那可是会要命的。 然而,她一句话说出,竟然过了好一会儿,仍然听不到汤俊臣的回答,她不禁心里一阵害怕,暗道:这该死的怎不回答我? 心急之下,她浑身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于是等待了一下之后,她又喊道:“你往旁边躲一下,让我听到动静,以免真的踩着了你。” 可是话音过后,依然如同石沉大海,除了一阵阵由墓室里往上涌来的阴风之外,再无其他的声息。 这一回可让月娘有些受不住了,一颗心砰砰乱跳,冷汗也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她倒不是担心汤俊臣的安危,而是她毕竟作为一个女子,无论武功多么高强,可是深入到这等阴森森的坟墓顶上,还是难免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进而也就不再那么镇定了。 她心想:汤俊臣这个死东西,刚才多半是摔的不轻,要不然怎会声息皆无,如今脚下什么情况我一无所知,如果冒然下去,说不定会有什么结果,干脆我先上去,然后再做打算。 她想到这里,无疑是在心里面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于是抬起头,望着上面那馒头大小的天,便想往上爬。 偏巧在这时候,她眼见着头顶上的光亮倏然消失,随后便隐约听到一个人的说话声:“这群混蛋,几日没回来,竟然又在我的房顶上弄了个窟窿,嗯,下一次若被我捉住,一定拖到下面把皮剥了。” 第十四章:古墓(3) 声音嘶哑中透着一股彻骨的寒冷,月娘不禁吓得惊魂欲出,她心头电闪而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这是谁?谁还会把古墓当作家,不用说了,一定是这里的主人??? 想起了墓主人,自然而然想到了鬼怪,她连忙紧闭呼吸,唯恐一个不慎,惹起上面那位的察觉。 就在不觉之间,她紧贴着皮肤的亵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只不过她现在的精神,高度集中在对上面那位的身份猜测上,所以对于自身的情况懵然不知。 好在没过一会儿,随着头顶上黑影逝去,那一口馒头天又呈现在她的视线中,她不禁眼前一亮,心里也更是开了一扇窗。 又等了一小会儿,见到仍是没有动静,她再也顾不得汤俊臣倒底是死是活,双脚蹬住洞壁,拔出原本插在泥土中的两根树棍,就想手脚并用直抵洞口,孰料,还没等她有所举措,又隐约听到上面传来话语:得把它填上,要不然又会漏雨了。 月娘一怔,正合计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猛然间洞口处倏然变黑,紧接着掉下来不少的泥土。 月娘心中暗叹一声:完了,这下被活埋了。 由于上面已被封死,墓室中的阴风也不在冲着她刮了。她停留在盗墓洞中安静了一会儿,由于想到出去无望,不禁渐渐地便把生死置于了脑后,心里也因此而变得镇定了许多。 她朝着下面又看了一眼,脑海里回想起刚才汤俊臣说话时的情形,心中很仔细地估摸了一下,觉得自己离着墓室的地面应该不会太高,于是她索性把牙一咬,暗道:总不能就这么四脚八叉的卡在洞口,干脆下去,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下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娘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深吸一口气,两个手紧紧地握着树棍,双脚一撤,立刻轻飘飘的向下落来。 当她落地之后,察觉到除了自己的双脚发出些许声音之外,并没有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不禁心下稍安。 同时她又暗自奇怪,不知道汤俊臣怎会再发出一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她本想待在原地,静置了一小会儿,尽可能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墓室中的黑暗。 可是,也就是喘了几口气的时间,忽然一阵响动,紧接着就在她那双刚刚能看得见一点东西的视野里,一个黑影也不知从哪里忽然间闪了过来,随后她的双脚便被牢牢地抱住了。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只让她浑身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 她先是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喝,接着她想也不想的运足真力,一下子就把两只木棍激射而出,直插脚下的黑影。 随着脚下一声凄厉的惨叫,由于惯性使然,她也被那黑影掀翻在地,顿时头部触底,眼前一黑,跌了个七荤八素。 就在懵然间,她发现那条黑影竟是迅速的爬到了她的身上,不等她有所反抗,黑影已是拳头如雨,对着她便是一顿暴打。 而且一边打着,那黑影还一边愤怒的说道:“好你个臭婆娘,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嘿嘿,让我当马前冤死鬼?那我得先把你陪葬了!”、 面对雨点般的拳头,惊慌之间,月娘总有满身的厉害武功也是无从施展,她下意识的左拦右挡,尽管化解了一些拳头,可身上还是中了不下数十记。 如此时候,月娘终于迸发了女子柔弱的一面,她哭泣着喊道:“别打了,再打就把我给打死了!” 然而,就算她不喊叫,那黑影的拳头也是慢了下来,而且随着黑影不停地喘着粗气,落下的拳头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有力量了。 当黑影终于无力地趴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不过,因为先前受拳太多,而且黑影的手劲一开始也是很大,所以,在黑影气力耗尽的时候,她也同样是气息奄奄的了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月娘稍微恢复了一些气力,见到黑影气息越来越是微弱,便想一下子将其推开,可由于心有余悸,她伸出去的手按在黑影的胸前,就是使不上力道,而且触手之下,竟然感到一些东西很是黏糊。 出于本能,她将手拿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结果一闻,竟然透着一股血腥味。 她感到一阵恶心,喉咙间发出干呕之声,这时,忽听自己身上那黑影虚弱的说道:“你这个婆娘真禁揍,呵呵,咳咳咳,这么多拳竟然还没有把你打死,唉,可是我却要死了??” 月娘听出是汤俊臣的声音,不仅心中大怒,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他从身上推了开去,并且骂道:“原来是你这个死东西偷袭老娘,对你好不但不知道报答,而且还下黑手,你死了也活该!” 汤俊臣移开之后,对她的话竟然不作回答,而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边咳嗽,边笑道:“臭婆娘,口是心非的臭婆娘,咳咳咳,这下好了,咱们谁也出不去了。好大的地方啊,也不知是谁盖的这陵寝???咳咳咳,足够咱们俩睡的??咳咳咳???了??” 月娘很不明白,在盗墓洞顶上的时候,汤俊臣虽然怯怯懦懦,但并无什么可疑之处,怎么一下到了墓室里,竟是变了一个人呢? 她听了汤俊臣的话之后,安静了一会儿,说道:“你刚才为何像疯了似的,非要置我于此地呢?一开始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我们下来查探一下韩擒虎的情况,然后便离开这里,将粮草的事情弄清楚,接着就回长安,依然像以前那样???” “喂,你倒说话啊!” 她说话间忽然感觉到汤俊臣连呼吸都没有了,不禁有些着急,于是急匆匆的问道。 然而,汤俊臣依然毫无声息,就跟睡着了一般。 “死东西,你倒说话啊?” 月娘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墓室中依然没有响起汤俊臣的任何声音。 到了这时,她竟是生出了满心的恐惧。 尽管之前汤俊臣对她好一阵暴打,可出与人类的本性,她仍是希望汤俊臣能够活着和她同处一室,以免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这个阴森莫测的墓室中。 第十四章:古墓(4) 如今,汤俊臣气息皆无,眼见是死于非命,处于如此的诡异环境里,怎能不让她又惊又怕。 不过她毕竟不是一般女子,就像之前在盗墓洞的时候一样,眼见绝境横亘面前,索性也就逐渐的把恐惧抛在了脑后。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先用手摸了摸地面,觉得很平整,也很干燥,不仅稍微好受了一点,随后,她盘膝坐好,略微调节了一下内息。 再又恢复了一些气力之后,不禁宁静心神,仔细的想了一下自己眼前的处境。 她忖道:先不管那个死东西为何发了疯,反正他已经死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才能出去。嗯,韩擒虎是最先掉下来的,可是我下来这段时间,怎么一点都不见他的动静,难道他已经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不理会浑身的酸痛,连忙站了起来,心中同时也涌起了希望,暗道:假如真是这样,那么墓室一定还有别的出口,我得赶紧去找,要不然一会儿,没准又出现什么诡异的东西呢。 心里触碰到“诡异”这两个字,她不由自主的觉的自己的头皮有点发炸,脖子后面也是阴风直冒。 她赶紧摒弃了这个念头,就着模模糊糊的视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汤俊臣旁边,先是伸脚踢了踢他,见到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的心中一叹,暗道:看来他是真的死了,唉,这人虽是不怎么样,但毕竟和我有过一段肌肤之亲,如今就这么死了,也不只是他的造化,还是他的冤孽。 当这种黯然情绪在她心头一闪而过之后,赶紧蹲下了身子,在汤俊臣的身上开始摸索,心道:也不知死东西是不是故意先把火折子熄灭,然后跳下来,故意以此欺骗我上当? 她一摸之下,竟然触着了一根硬邦邦的东西,接着她缓过味儿来,原来竟是自己刚才甩出的一根树棍。 她贴到近前看了看,又摸了摸,不禁一怔,原来模糊中见到那根木棍竟然由汤俊臣的后背贯入,直从胸口透出一截。 接着,她找了找另一根木棍,却没有找到,心知仓促之下,只是这一根射中了汤俊臣,不过,尽管只一根,也正好要了他的命。 她收回手,并顺势在汤俊臣的衣衫上抹去血渍,心中暗恨道:活该!谁让你不存好心。 话虽这样想,但她还是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出手实在是有点重了,不该就这么把汤俊臣的小命要了。 即使要他死,也得在去阎王爷报道之前,先把墓室里的情形弄清楚再说,省得剩下她自己一个人摸索。 想及此处,她不禁喟然长叹,心里怨怼老天爷不识时务。 她发了一会呆,忽然想起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继续在汤俊臣身上翻腾,终于随着她一阵紧锣密鼓的摸索,一个火折子从汤俊臣的袖子里被抽了出来。 她看着几乎贴到眼睛上的火折子,心中更是恨意升腾,一时压不住火气,霍然站了起来,对着汤俊臣的尸身就是一顿暴踢。 而且她一边施以毒脚,一边恨道:“天杀的死东西,就知道你心怀不轨,如今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好好活着你不干,偏偏来偷袭老娘,你的良心叫狗吃了,不知道是谁吧你就的吗?踢死你个死东西!” 忽然,墓室里有人叹道:“唉,真是不可理喻,人都死透了,竟然还有人如此折磨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也遭到这样的报应吗?” 月娘也是气过头了,她丝毫没有在意是谁在说话,继续一边踢着,一边答道:“他恩将仇报,不折磨他怎能让我解气,再说了,我就算把他踢得阎王老子都不识得,又干你什么????” 说到这里,她才豁然省悟墓室里另有人说话,禁不住大惊失色,连忙问道:“谁?谁在跟我说话?” 那人没好气的笑道:“还能有谁?你们一直想找的不就是我吗?” 月娘听音辨位,立刻侧过身子,朝着自己黑黢黢的前方问道:“韩擒虎,你是韩擒虎?你怎么没死!” 那人正是韩擒虎。他之前纵马狂奔,心中直想早点见到贺若敦,不料想正骑马骑到高兴的时候,忽然间马失前蹄,一下子把他甩了出去,结果砸到一堆草皮上,一下子便顺着盗墓洞掉到了墓室里,如果不是他身子骨硬实,只怕早就摔得没了气,然而,尽管如此,他原来腰肋部的伤处,由于惯性的作用,又增加了两根断肋。 在月娘和汤俊臣没有下来之前,他已经用火折子把墓室的环境看了个遍。 这是一个长约六十余步,宽约十五六步的巨大墓室,在墓室纵向的一头有一处斜坡,显然是墓道,不过已经用断龙石封住。 墓室内前后分置砖椁木椁两重结构的椁室两座。而在墓室的两侧还有三处耳室。其中一座椁室已经破损,散落了不少的彩绘陶或釉陶的壶、罐。 另外,在三处耳室之中,各自停放着一辆铜车马器,不仅样式精美,而且还鎏金镀银,并且车上铺散着一些刀枪兵刃。 看到了兵刃,韩擒虎便拿起了几件,结果发现兵刃都已经上了锈,根本就上不了用处。 他在墓室中转悠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出口,眼望着三丈多高墓顶上那一点亮光,心中沮丧至极,只当自己做了这不知名的墓主人的殉葬者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隐约间听到盗墓洞顶上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发觉竟是月娘和汤俊臣,禁不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备不住又来俩陪葬的了。 为了以备万一,他便熄灭了火折子,躲到了一间耳室之中,趴在铜车马器上面,静待着下面有什么变化。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先是汤俊臣在惨叫中掉了下来,接着便是月娘耐不住害怕,也跳到了墓室中。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汤俊臣竟然反噬一口,不但没帮助月娘,而且还把她暴打了一顿,这可让韩擒虎有点膛目结舌。 不过,后来他听了汤俊臣临死之前的那些话,隐约之间猜到了汤俊臣这样做背后的原因。 第十四章:古墓(5) 作为一个男人,汤俊臣有可能被月娘侮辱的有点紧了,所以才在无望的情况之下,把所有的积怨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试想在乐坊里,汤俊臣和月娘颠暖倒凤之际,月娘由于身份受限,所以她一定刻意承欢,这在无形之中便助长了汤俊臣那种霸道的男人心理。 然而,毕竟世事无常,当汤俊臣开始仰视月娘的时候,无论从哪方面对于他来说都是难于接受的,正因如此,他表面上妥协,实际上却把想要反抗的情绪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如果不是汤俊臣再一次陷入到了绝望的境况中,他也许会把这种情绪带回长安,甚至于一辈子不再发作,但偏赶上月娘急功近利,非要逼着他进入到这个阴森诡异的墓室,也许就在他通过墓道的这段时间里,那种反抗的情绪就一点一点的被点燃了,进而让他原本的顾虑全都化作了云雾散,唯一剩下的也许只有恼羞成怒之后的怨怼,在此之上,他脑筋发热,随后做出了常人所理解不了的疯狂事情。 韩擒虎身临其境的见识了这场闹剧,一时间也是很不好受,但为了避免生出无谓的麻烦,所以他一直默不作声,尽可能地把呼吸和心跳调整到若有若无的境地,如此才没有被月娘察觉。 但是后来,他耳闻目睹月娘残忍的糟蹋汤俊臣的尸体,不觉间被激发了侠义心肠,虽然汤俊臣和他无亲无故,甚至还踢断了他三根肋骨,但是出于天生的正直性格,终于在忍耐不住之下,开口说了话。 听到月娘惊恐之余喊出了他的名字,并且顺嘴问他怎么没死掉,不由得更是有些怒气,于是冷冷一笑,答道:“人做事天在看,像你这样狠毒的婆娘都没死掉,我这等善良之人又如何舍得离了阳间?” 月娘强自镇定,心道:听他说话的动静,真气十足,离着我还有一定距离,如果我冒然的过去捉他,说不定又会着了什么道?嗯,我还是先把火折子点着,如此一来,他就无所遁形了,届时再动手也不迟。 她主意打定,便默不作声,悄悄的拿着火折子,晃了晃。 只见漆黑的墓室中,忽然间现出一团亮光,月娘望着手中已经点着的火折子,一颗心倏然间亮堂了许多。 然而,当她将目光从火折子那里移开,并且把它向前高举,企图探寻韩擒虎的行踪的时候,一张略带皱纹的诡异脸庞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唐突之间,出现了这么个东西来,直吓得月娘魂不附体,手一哆嗦,火折子顿时掉到了地上,随后便熄灭了。 一旁的韩擒虎虽然没有看到那张脸,但一个黑黢黢的后脑勺却被他瞧个正着,他不禁为此也是大吃一惊。 火折子落地之后,他的心依然在狂跳个不停,不知道那忽然出现的东西究竟是人还是鬼。 相比之下,他其实比月娘受到的惊骇还要厉害,因为之前他已经反复的勘察过墓室中的情形,那时除了他之外,根本就没见到别的人,不仅如此,甚至连通往外面的墓道也没有找到一个,此时忽然出现了这么个东西,怎能不让他受惊万分。 也许是墓室中过于宁静,韩擒虎和月娘的心跳声虽然不大,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仍是被听得一清二楚。 韩擒虎不得不强自镇定,尽可能的收摄心神,脑海中飞快地转着,暗道:管他是人是鬼,如果对我不利,那便见人杀人见鬼斩鬼,大不了我也变成鬼魂,再到阎罗殿与他纠缠。 孰料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息,紧接着有人说道:“原来是客人,这地方好久不来客人了,你们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这人说话语气十分平缓,透着十足的善意。 韩擒虎竟因此而略感放松,心道:无论他是人是鬼,看来没有什么恶意,如此便???? 他正想着,猛听不远处又有人厉声道:“客人?什么客人啊!你没见到他们是从房顶上下来的吗?他们分明就是该死的盗贼!” 此人刚说完,另外一个地方便又有人茫然道:“我的东西哪去了,哦,你俩见没见到我掉的???,噢,我掉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韩擒虎一时间更为糊涂,暗道:怎么墓室里忽然间出现这么多人,可就真见鬼了。 他听到第三个说话的人似乎在找东西,刚想回答说自己没看见,猛听第二个说话的那人怒道:“你这个蠢货,一天到晚就知道找东西,可是我从来就没见你丢过,如此被你吵来吵去,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安生。” 第一个说话的人连忙劝道:“你这火爆脾气啊,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没见到这里还有俩客人吗?也不怕被人家笑话!” 第二个说话的人不服软的答道:“闭嘴,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一天啰哩啰嗦,也不嫌烦!” 最先那人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于是,墓室中又恢复了黑暗和平静。 韩擒虎回想起那三个人的言语,一时间觉得很有些不对劲儿,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他却又无从捋顺。 正当他琢磨不解的时候,忽听月娘猛然发出了一声惊叫,随后便有人“嘘”了一声,然后小声嘀咕道:“不要声张,否则一会那个疯子过了来,保不齐把你捉了去,生生剥了皮的。” 模糊中就听月娘嗯了一声,接着便没了动静儿。 韩擒虎听得出来,好心告诉月娘的是刚才第一个说话那人,不禁觉得好笑,忖道:如此一个空间,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何况是别人?这不是掩耳盗铃的做法吗? 果然,墓室中猛的响起之前第二个说话人的怒喝声:“吃里扒外的老东西,你没看到这个婆娘有多狠毒吗?如今你向着她,说不定过一会儿,她也会在你的背上插上一根树棍子,让你见了阎王。” 他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得意之处,竟然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这一下,顿时让韩擒虎记起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原来此人发出的笑声,竟然和杜陵地宫门前韩擒虎所听到的笑声一模一样,既不带一丝人气,又显得极度诡异。 韩擒虎心神一阵恍惚,他摇了摇脑袋,心说: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在这里竟然又碰上他了? 说点事 这本书还有一些底稿,我会逐渐往上传,但请看书的朋友能够支持一下我的新书,在某点发的《尔格临国》,如今是玄幻公众作者新书榜第一,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