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没跑掉》 1 第 1 章 第一章 江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渡轮豪华客舱大床……旁边的地毯上。 头顶是繁复的水晶吊灯,屁股底下是价值不菲的羊绒地毯,而他身上只有条浴巾,修长的腿、白皙的肩,都露在外边,被空调打得冰冰凉。 床上的男人身量高大,结实的腹肌收紧在同款浴巾里,英俊深邃的面孔有些眼熟,但表情满是厌恶:“叫江礼是吧?穿上你的衣服,滚。” 旋即,一套衣裤扔过来,正砸在江礼脸上。 江礼:“……” 噩梦,绝逼是噩梦! 他怎么会梦到五年前的那场孽缘? “不管是谁派你来的,都收起你的小心思。”男人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语气却冷冰冰,姿态也相当防备,怕被江礼偷袭似的。 ……谁稀罕偷袭你? 江礼把衣服抖了抖,直接套上,至于裤子……他下意识想找衣帽间,结果刚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回地毯上,这一跌,连浴巾也从腰间滑下。 “呵。” 江礼老脸一红,回头就看到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失去遮盖的腰,冷笑。满脸写着“你的小把戏被我看穿了”。 江礼:“……………………” 反正是做梦,怕什么? 江礼忍着四肢的酸软,勉强撑起身,当着那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把衣服穿戴整齐,他忍着不适,像这么些年无数次幻想的情形一样,站得笔直,对男人露出轻蔑桀骜的笑:“我对你没什么非分之想,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再见!” 然后潇洒离去。 江礼啪一下摔上客舱的门,想握拳比个胜利,结果腿一软,差点跪下。——因为误喝了加料的酒,他全身发烧似的热,也没什么力气,这个梦还挺真实。 不过,清凉的海风拂面吹来,吹散了些身上的燥热,江礼从连廊走出去时,跟服务生要了杯冰镇柠檬水,扬起脖子一口灌下去,扶在围栏上,任由强劲的海风吹乱刘海,江礼终于觉得舒服多了,迎着浩瀚的大海,喊:“爽——!” 真没想到,能在梦里扬眉吐气一回! 去他的豪门新贵!去他的oldmoney大佬!五年前就该跟霍慕东把这狠话放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当年,年轻不谙世事的自己,真应对得那么完美,把一切解释清楚,避免了那场遭遇,也就没有江朵朵了。 江朵朵,大名江满蹊,取自“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是江礼翻诗经、找古词折腾了几个月、想破脑袋才取出的名字。 江朵朵是江礼怀着期待和爱,亲自生的孩子,是江礼的命根子。 五年前,江礼刚大学毕业,拿着一份211文凭,入职了巨辘软件,是一家综合性软件公司,当时主推的产品是一款可以实时渲染的游戏引擎,赶上国内某家龙头游戏公司招标,巨辘派人去参加游轮派对。 说是派对,其实是几家竞争对手,以商议围标的名义,互相试探。大家表面上客客气气,谈笑风生,实则暗流涌动,谁都想独吞这块肥肉。 最有竞争力的两家企业,分别是江礼所在的巨辘软件,和青铜科技。青铜科技是家刚成立不到两年的新公司,论资历,根本没办法跟巨辘比。然而,青铜科技的董事长是霍氏集团的三公子霍慕东。 霍氏集团,真正的oldmoney,家族传承几百年,起起落落总能全身而退,据说祖上跟胡雪岩共过事,往近了说,也是上过电视的爱国商人。 所以即便是新公司,沾上霍家,都不容小觑。 按理来说,江礼跟这些大人物根本讲不上话,只是部门主管看他年轻,有股子领导指哪儿打哪儿的工作热忱,又长得好,很能代表公司形象,才顺便把他叫来见见世面。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江礼进错房间,误喝了那杯加料的酒,跟被暗算的三公子霍慕东共处一室,当年的江礼没现在这么硬气,21岁刚毕业的社会新人,遇到这种事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被霍慕东按着折腾了整整两天一夜,临了甩给他一张空头支票当做赔偿。 看到支票的时候江礼人都傻了,他俩不是互相帮忙解毒吗?给钱算什么,那混蛋把他当什么人了? 江礼想丢了支票,却又人穷志短,纠结了好一阵子,还是选择留着赔偿,把欠家里的钱还上。 然而,三个月后,渐渐隆起的肚子,终于让江礼害怕了,他一度以为那位三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结果去医院一检查……怀孕了!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怀孕了? 医生说他比正常人多长了个子宫,但无论基因型还是第二性征,全是男性,像他这种身体构造不是个例,国外也有男人生子的先例,理论上来讲,男女都可以孕育生命,子宫是保护母体,而非婴儿的,很幸运,江礼有个子宫,如果孩子直接扎根在腹腔,他可能没命了。 好消息是,把子宫整个切除,就能打掉孩子。 坏消息是,这手术非常凶险,没人敢做。 江礼跑遍了各大知名医院,问诊了无数专家,终于有一位教授敢操刀,但那时候肚子里的江朵朵已经五个月大,从四维彩超里,可见她会吃手、会打嗝,已经是个可爱的小生命了。 江礼最终没忍心,把流产手术改为剖腹产,小婴儿继承了两位爸爸的好相貌,长得跟洋娃娃似的,性格也乖巧可爱,四岁的江朵朵粉雕玉琢,已经是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父亲节刚亲手给江礼做了折叠贺卡,今天早上上学时,还噘起肉嘟嘟的小嘴巴,吧唧一下,有声地给了江礼一个湿.漉.漉的临别吻,奶声奶气地跟他“再见”。 江礼送完孩子,回工作室的路上,不小心睡过去,再睁开眼睛,就到了游轮上。 刚从霍慕东房间醒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梦。 但随着时间推移,江礼渐渐发觉有点不对劲儿。 梦的细节怎么会这么丰富、真实?怎么会这么久了还在梦境里? 天色都慢慢暗了,蔚蓝的大海成了无垠的墨色,一层层卷去,跟天际连成一片,游轮上灯火通明,同事吴淘拿着一把五彩缤纷的烧烤走过来:“江礼,发什么愣呢?自助餐开始了,西班牙风味bbq,彩椒串不错。” 见江礼没反应,吴淘小声说:“赶紧去拿,一会儿没了,这个是限量的,别说哥没提醒你。” 江礼:“……” 游轮也分头等舱和普通舱,他们这些小虾米,吃自助餐全靠勤快,这一层排烧烤的队伍已经在甲板上转了个弯儿,空气里飘着香料、肉类和海鲜的香气,欢快的音乐敲击着骨膜。 一切都太真实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也不明白原理,但他好像确实……重生了。 “江礼?你没事吧?”吴淘晃了晃他手里的烤串,把没开的香槟夹在腋下,腾出一只手,手背摸上江礼的额头,“卧槽,这么烫!你发烧了?” 药劲儿还没过,也就是被海风吹了一个下午,江礼才能维持清醒。现在他就坡下驴,嗯一声,说:“是有点不舒服,吴哥,我可能感冒了。” 借着灯光,可以看到江礼白皙的脸颊上正晕着不正常的红,显得他的话非常可信,吴淘连忙说:“那别在这儿吹风了,赶紧回去休息!我带了感冒药,你回房间直接拿。” “我也带了,”江礼撒谎道,“我难受,晚饭就不吃了。” “去吧去吧,好好休息,我帮你跟刘主管说一声。” “谢谢吴哥。” 江礼离开热闹的甲板,却没回自己的船舱,而是转了个弯,潜入了头等舱区域。——如果真是重生,那岂不是意味着,女儿没了! 他现在还没怀上江朵朵呢! 江礼无法接受失去小棉袄的可能性,小朋友会用肥噜噜的小脸蛋贴他的脸,会软绵绵地叫“爸爸”;会在放学时,看到他就兴奋地眉开眼笑,迈着小短腿啪叽啪叽冲过去抱住他;会奶声奶气地画饼,说长大之后给爸爸买迈巴赫,在他跟别的大爷下棋吵架时,为他撑腰,让他成为小区最闪亮的老头;会亲手给他做贺卡,会在四岁生日时许愿,说希望永远跟爸爸在一起…… 江礼急得眼眶都湿了。 不行,说什么也要再怀上朵朵! 头等舱安静得多,二层甲板上是另一番觥筹交错,全是几家公司董事长、ceo级别的大佬,好在这艘游轮被他们包下了,上面全是“自己人”,不少住在普通舱的员工,偶尔也需要上来跟老板们汇报工作,所以江礼上楼时,并没人拦着。 江礼按着记忆,一间间地找霍慕东的房间,他有些担心霍慕东这会儿人在酒会,让他扑个空,也怕万一被人撞见他这蹑手蹑脚的样子,被发现端倪,给赶下去。 好在白天出舱门时,他扶着门比了个胜利手势,所以依稀记得房间号,大约是走得太快,激发了药力,又或许是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心中紧张,江礼又感觉到燥热,他鬼鬼祟祟地趴窗户往里看,房间里很黑,床上依稀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有些难耐地翻滚。 ……应该没走错。 啪啪啪。 江礼礼貌敲门。 片刻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门没锁,进来。” 屋子里冷气开得很足,霍慕东裹了件毛巾质地的厚浴袍盖住自己,坐起来的同时开了灯,所以看清了门口双颊泛红、表情局促的江礼。 霍慕东冷冰冰的脸上滑过惊讶,继而露出了然神色。 江礼觉得怎么开口都够冒昧,期期艾艾地说:“霍总,我,那个,能不能……” “不用说了。”霍慕东面色鄙夷,语气却有些急切,“把门锁上。” 说着,霍慕东抄过电子窗帘的遥控器,透明的窗户变成磨砂质地,房间彻底跟外界隔绝。 2 第 2 章 第二章 房间里一片漆黑,谁也看不见谁,所以江礼哭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哭声断断续续的,到最后有气无力,霍慕东咬牙道:“你要是不愿意,完全可以不回来。” 江礼带着浓重的鼻音反驳:“谁说我不愿意了?” 霍慕东:“那你哭什么?” 江礼委屈道:“三个多小时了,哭还不让人哭吗?” 一阵微妙的沉默,霍慕东的声音再次在黑暗里响起,意外地带了点心虚:“那药不对劲,如果刚服用的时候没发泄出来,积存在身体里,就会愈演愈烈,药劲儿成倍增加,所以……” “原来是这样,”江礼吸吸鼻子,“那这药设计得挺缺德的。” “……” 霍慕东冷笑:“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江礼不说话了,过去这么多年,他已经明白,当年是一场误会,但他不想跟霍慕东解释,解释清楚了,霍总让他走怎么办?上辈子经过两天一夜,才怀上的江朵朵,这回已经缺少了一个白天,江礼真怕缺了哪个环节,他就和他的心肝宝贝命根子失之交臂了。 正盘算着,江礼感觉到霍慕东又靠了过来,房间里空调开得很低,显得男人皮肤上的热气存在感格外强。“你还可以吗?” 不可以了,快散架了。 但江礼咬着后槽牙,留着眼泪说:“可以!” 江朵朵,爸爸为了你,什么都可以! “知道吗,”男人忽然贴过来,气息打在江礼耳边,“你这种欲拒还迎的调调,我还挺喜欢的。” . 昨晚可能折腾到三四点才睡,导致江礼直到中午才醒,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另一半床空空如也。 江礼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太好了! 然而他还没放松多久,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啊。 上辈子他可是被连续地、反复地关了两天一夜,白天应该也有运动才对,这样算下来,就差了两个白天! 江礼急急忙忙地摸出手机,忽略了那些未接来电,打开网页搜索“蝴蝶效应”,定义显示“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存在定数和变数,发展轨迹虽然有规律可寻,但一个微小的变化,都有可能影响事物的发展。1” ……不会吧? 现在跟上辈子确实有一些微小的偏差,如果付出这么多,还是怀不上江朵朵,他会崩溃的!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躺在这里也没用,霍慕东不在,而且,同事们肯定都奇怪他人怎么不见了。 江礼连忙爬起来,刚坐起身,脸就一白,眼泪差点又飙出来。江礼缓了一会儿,侧着身体,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由于这回打起十二分精神,他成功地稳稳站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摔跤。 江礼原地站立,适应了一会儿,抓起衣服穿好,还抽空去卫生间洗漱,才出了门。 怕被别人发现他昨晚在头等舱睡的,江礼全程贴着墙,做贼似的溜边儿下了楼,还算顺利地回到他们部门所在的那层。 主管刘添伟正组织部门的人开会,看到门口的江礼,暂停讲话,责备道:“江礼,你去哪儿了啊,打电话也不接。早上我才听小吴说,你昨晚没回房间。” 他们普通员工两人合住,有点像酒店的标准间。其实昨晚江礼想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给吴淘发一条消息,解释下自己的去向,结果霍慕东那个牲口,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江礼抱歉道:“我重感冒,不想传染给别人,听船员说工作人员那边有空房间,所以过去住了。” 因为哭了一晚上,他现在讲话还带着鼻音,又由于皮肤白,脸上一点红晕都特别明显,而且说话也有气无力,还真像严重的感冒。 刘主管语气缓和了些:“那也应该发个微信说一声嘛。现在好点了没?有份ppt还需要润色……” “刘哥,交给我吧,没问题。” 刘主管的情绪立即多云转晴。 江礼跟着开了半个会,听了一堆要求,然后接过手提电脑,找了个僻静的位置改ppt。室内专门的大会议室现在没开放,不过公共休息区有wifi,有免费的茶饮,不少社畜都在工作。 开着party谈生意是大佬们才有的待遇,普通打工人除了蹭几顿好饭之外,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干活。 江礼比从前多了几年工作经验,ppt改起来更顺畅,提前完成了工作,他便开小差,用电脑继续查资料,这回搜索的是“男性生子的排卵规律”,但文献太少,显示结果全是女性排卵期有可能会发生变化、容易被劳累、熬夜、心情、药物等外因影响。 江礼看得很心惊,这么容易受影响的吗? “喂!看什么呢?” 肩膀突然被拍一下,江礼吓一跳,抬头看到吴淘笑嘻嘻地看他。 “没看什么!”江礼条件反射地按下“win+d”,隐藏了所有页面,电脑屏幕只剩下windows自带的蓝色窗口画面。 吴淘:“别紧张嘛,是我,不是领导。”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早上不是故意的,主要刘哥都到门口了,我不说实话也不行。你看你还为了不传染我,专门搬出去,怪不好意思的。” 江礼忙道:“没关系,我今晚也不回去住了,感冒还挺重的。……对了吴哥,你备孕有进展了吗,能教教我吗?” 他怀疑吴淘刚刚看到了搜索界面,索性直接问出来。——整个部门都知道吴淘在备孕,从江礼入职,一直到江礼因为身体原因到处就医而辞职,吴哥的老婆才成功怀上,正所谓久病成医,吴淘在这方面应该算半个专家。 吴淘扯过一把椅子,在江礼身边坐下,八卦兮兮地问:“你备什么孕?有女朋友了?” 江礼胡扯:“是啊,打算年底结婚,提前咨询一下。” 吴淘羡慕道:“真好!你今年才21吧,女朋友多大?都年轻的话,好怀!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拼事业,三十多了精子卵子质量都下降……” “吴哥,你会算排卵期吗?” “别信这个,我和你嫂子之前算着日子‘做功课’,结果小半年都没成功,后来咨询了医生才知道,这个不准的,要不然你就带女朋友,在妇科挂号做b超测卵泡,那个准确,不过得风雨无阻,每天都去,起早、排队、做检查……很麻烦的,你们这么年轻没有必要。我更建议,如果有精力的话,你就一整个月,天天做功课。”说到这里,吴淘意有所指地打量了下江礼,似乎在评估他的体力,然后补充:“每天不行的话,隔天也行。” 江礼:“……” 男人是不能被质疑不行的。 江礼铿锵有力:“每天可以!” . 去医院做b超肯定不行,他挂不了妇科,很难跟医生解释。而且,这么惊世骇俗的事,万一走漏了风声怎么办?霍慕东本来就讨厌他,假如知道他打着给他生孩子的主意,说什么也不会配合的。 这么看来,只剩一个办法了。 江礼感觉腰隐隐作痛,但还是下定了决心。再苦再累,也就这一个月,有什么比得上女儿重要呢? 白天江礼工作之余,有机会就往二层的vip区溜,可惜温泉区、雪茄俱乐部、棋牌室、模拟高尔夫球场等等休闲场所需要报房间号,他不敢去,也怕碰到自家公司的大老板。江礼只敢在连廊和甲板转悠,顶多去健身中心和爵士酒吧门口瞄一眼,转了几圈也没堵到霍慕东。 只好等霍慕东回房间了。 一入夜,江礼就跑到房间附近蹲守,霍慕东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江礼连忙起身,手里还抱着印着餐厅logo的小靠枕,“不好意思啊,等你等到睡着了。” 霍慕东:“……” 霍慕东眯起眼睛:“等我干什么?” 江礼觉得难为情,小声说:“能进去说吗?” 霍慕东沉默了一会儿,刷开门,径直进了房间,江礼见他没关门,连忙跟了进去。霍慕东也不说话,坐在圈椅里,连跷二郎腿都很有气势,无声地望着江礼。 江礼局促地站在一边,鼓足勇气说:“霍总,我能不能再住一晚?” 霍慕东:“呵。” 今天的霍慕东神情已经完全清明,看来药效已经除尽了,上位者的气质便显现出来,那双狭长的凤眸,几乎看得江礼无地自容,江礼受不了垂下脑袋,才听他说:“你倒挺敬业。” “……”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爬上我的床,我凭什么留下你?” 江礼的心狠狠沉下去。 是啊,那可是霍慕东,是霍式集团的三公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自己算什么东西,没了药物的外力,霍公子凭什么要他? 江礼急得不行,抬头的时候,眼圈也跟着红了:“霍总,求求你,就当做好事。” 做好事?莫非这孩子是被逼的?巨辘那么大个公司,竟然如此下作!为了窃取商业机密,简直不择手段。 江礼鼓足勇气扯住霍慕东的袖子,想了想又觉得站着俯视人家,不像求人的态度,于是干脆蹲下去,可怜巴巴地说:“实在不行,今晚也关灯,可以吗?”他知道霍慕东厌恶他,为了不看到他的脸,昨晚半途把灯都给关了。 霍慕东呼吸重了下。 江礼皮肤白,喝了加料的酒之后,昨晚全身都泛起粉,让人看着受不了,他为了尽量保持清醒,这才关了灯,结果还是失了控。 今天一整天都在懊悔,现在江礼找回来,居然又提关灯的事。 他觉得这小男孩蛮会的,霍慕东垂眸打量江礼,只见他微仰着脑袋,眼眶和鼻头都红红的,卷翘的长睫毛沾着泪珠,像只柔软的小兔子。 很可口。 霍慕东缓缓地说:“想留下来也行,但别指望我答应你任何事。” 3 第 3 章 第三章 话说得这么明白,男孩竟然也没有知难而退。 江礼竟然对“不会答应任何事”完全不在意,听到“留下也行”,就开开心心去锁了门,还熟练地关了灯。 霍慕东:“……” 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听到江礼摸黑走回来,霍慕东凭感觉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扔到床上。江礼不是特别瘦弱的类型,但骨架小,所以手腕相当细,按在霍慕东大掌下的脉搏突突突直跳,显出其主人的紧张。 “害怕?” “没、没有。”才怪。 江礼仰面被压在床上,眼睛还没适应黑暗,眨巴两下,也只能看清个轮廓,只觉霍总真是大只,他说不定有一米九,肩宽臂长,应该也有做身材管理,鼓鼓囊囊的胸肌,隔着薄薄的两层衣料,沉甸甸地压着他。 “不怕你抖什么?” “就是有点紧张qaq” “呵。”霍慕东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竟然放开了江礼。 “霍总?” 一阵窸窸窣窣,霍慕东大马金刀地靠在床头,在黑暗中用腿碰了碰江礼,“不是想展示诚意吗?你自己过来。” 其实这已经有些刁难的意味。自己来?江礼感觉脸发烫,窘得浑身都烧红了。不过,他心里明白:霍慕东讨厌他,能做出让步已经非常难得了。 片刻的沉默后,江礼小声说:“好。” 只是不到半个小时,霍慕东就又听到他的抽泣声。这种时候,好比从滑雪场陡峭的高级道上滑单板,已至半山坡,停是停不下的,霍慕东失去耐心,把人抱起来,捏着江礼的下巴,问:“说实话,是不是有人逼你?” 江礼嘴硬极了:“没有!” “好,这可是你说的。” …… 江礼累极了,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支着一只耳朵听浴室哗哗的水声,霍慕东在洗澡。 他一心二用地想白天小吴哥给他的建议,每天一次……这个牛好像吹大了啊。不说霍慕东愿不愿意搭理他一个月,就算霍总肯赏脸,他好像真的体力不支。 霍慕东从浴室回来时,看到江礼还赖在被子里,就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别睡,去洗个澡。” 江礼没动:“没力气,不想洗。” 他整个人都埋进松软的被子里,只有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对着霍慕东,不知怎么,像一朵被狂风暴雨击打过的小野花,看着有点可怜。 霍慕东轻咳一声:“还是去洗个澡比较好。”听说不清理的话,容易发烧。 然而没力气只是托词,最重要的理由是,江礼不想去清理,他还指望着怀孕呢!从查到的资料来看,最好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躺个半小时,才能增加受孕几率。 然而算了算时间,霍慕东洗澡只花了十分钟,远远不够!江礼便小心翼翼地横移。 虽然主灯还关着,但浴室的灯照过来,也能看到大概。从霍慕东的视角看,就是一团鼓起的棉花包,从床一侧,往边边移动,贴到大床的边沿、要掉不掉的位置时,才停下。 江礼有点心虚地埋着脑袋,抱歉地说:“我再休息二十分钟就好。我知道刚才出汗了,现在可能有点臭,我躺远一点,不会熏到你的。” 霍慕东:“……” 折腾那么久,两人都出了汗,不过江礼身上一点也不难闻,相反有些霍慕东喜欢的体香,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仅凭嗅觉和触觉,就能让人酣畅愉悦。 友商到底从哪儿挖来的宝贝?想必废了不少周章。 江礼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床垫有被压上的动静,他偷偷伸出脑袋,发现屏风后客厅区的灯亮了,从侧面可以看到玻璃上霍慕东的倒影,霍总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办公。 江礼于是悄悄从快掉下床的位置,又往回挪了点。——他不敢挪太多,霍慕东那么讨厌他,连床都不肯上了,他得知些好歹,不能得寸进尺,毕竟还要靠着霍总才能跟朵朵再见面呢。 然而霍慕东还是听到了一屏风之隔的动静。 “江礼。” 江礼立即不动了,跟ai助手似的,飞速回答:“我在呢。” “……” “江礼,你今年多大了,哪个学校毕业的,什么时候进的巨辘,薪资怎么样?” 这是查户口吗? 不过江礼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一五一十回答:“21岁,xxx大学,今年刚入企,是校招进的。” 霍慕东有些意外:“xxx大学?”竟然还是个不错的名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便没了下文,江礼很有自知之明,霍慕东不说话,他也不打扰他,他的要求不高,只要霍总肯让他留下就好。江礼掐着时间,躺满了半小时,便蹑手蹑脚地进了浴室,他怕降低成功率,双腿绷得很紧,加之消耗了太多体力,腰酸脚软,走得有点艰难,几米的路,走了四五分钟。 看了全程的霍慕东:“……” 浴室水声响起的同时,霍慕东便起身去室外吹海风,夜风颇凉,给发热的头脑降了温,霍慕东再次懊悔起来。 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他怎么连续两晚都犯了同样的错误? 霍慕东抽了一支烟,然后拨通助理的电话,“帮我查个人,巨辘软件今年新招的大学生,江礼。” “要他的全部资料,包括……情史。” 助理训练有素,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一句废话也没有地领了命。 霍慕东在外边吹了冷风半天才回去,回去时发现江礼竟然还没睡,他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床备用被子,裹住自己,缩在床边边。 那张大床尺寸相当宽绰,就连霍总这样的身量,并排躺三个也没问题,江礼还努力缩小存在感,只占了一丝丝空间。 “霍总,”江礼商量道,“我没地方睡了,今晚也在您这儿凑活一宿行不行?我跟同事交代过,今晚不回去睡,半夜回去没办法解释。” 没等到回应,江礼又说:“我试过去睡沙发,可是沙发有点短,睡不下。您要是实在介意,那我、我打地铺行不行?海风太冷了,在甲板上露宿,我会感冒的。”感冒是小,孕期是不能吃药的,会影响胎儿发育! 霍慕东凉凉地笑了下:“你还挺会装可怜。” 这是不同意的意思? 江礼要是有猫猫耳朵,现在肯定耷拉下来了。他有点难过,刚被这样那样弄了一个晚上,结果人家穿上衣服就无情翻脸,连一个容身之所也不肯给。 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本来就非亲非故的,在霍总眼里,他就是个妄想攀龙附凤的小人,人家看不上再正常不过了。 换做是自己,遇上这么一块狗皮膏药,也会觉得烦。 江礼爬下床,扯过衣服便往身上套,一点不拖泥带水,但霍慕东还是看到他身上的痕迹……都是他留下的。 “霍总,那我先走了。” “留下吧。”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口。 江礼愣了下,然后本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原则,连忙把刚套上的衣服又剥了下去,一股脑钻回柔软的被窝里,用生怕霍慕东反悔的超快语速说:“谢谢霍总!您真是个好人,我睡相很好,不会打扰您的。” 霍慕东:“……” 他还挺会顺杆儿爬。 不过既然把人留下来,霍慕东也不会反悔。夜深了,明天还要跟那几家公司继续谈合作,他也该睡下。 偌大一张床,江礼只占了一点点,离他八丈远,非常信守承诺。霍慕东看着中间空了那么大一块,并不开心,反而有点不爽。 明明之前哼哼唧唧挺主动的,现在就井水不犯河水了?巨辘怎么教的人? 霍慕东把手臂搭在软枕上,枕着自己结实的胳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复盘这两天的事儿:昨天被下药,晚上江礼就回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巨辘软件搞的鬼。青铜科技和巨辘软件是最有望竞标成功的两家大厂,派商业间谍无非是探他的底价,或者技术参数。 霍慕东把重要数据都放在加密u盘里,而u盘则锁在保险箱里,双重加密。即便江礼把笔记本电脑偷走也没用。 这回巨辘可能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算起来也是他占了便宜。 但想起来也有些不妥,江礼这位看似清纯的大学生,实际上很会,两天都把他迷得失了分寸,连小雨伞也没用。为了健康着想,也至少要查一查这人的情史。 霍慕东家境优渥、高大英俊,从学生时代起,就不乏暗恋他的同学,等他成年拿了集团股份,又自己创立公司后,想往他身上扑的男男女女更如过江之鲫,可他眼光高,感情方面又慢热,出了名的高冷,加之煊赫的家世,那些各怀心思的小美人儿再急切,也不敢造次。 所以,霍慕东活了26年,还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直白的投怀送抱。 而那位大胆的小美人儿,早已呼吸均匀,陷入了沉沉的梦乡。江礼不知做了什么梦,哼唧一声,抱着被子翻身,滚到了霍慕东身边。 霍慕东也侧过身,进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室内很安静,甚至能感觉到海浪有规律的摇晃,霍慕东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房间靠海一侧的电子窗帘,月光在阳台上的私汤温泉折射,柔柔照进屋子,可见身边青年安静的睡颜。 皮肤非常细腻,长睫毛小扇子似的扑垂着,山根比鼻梁骨要低一些,有一段圆滑的弧度,有点幼态感,不知道年纪的,说他是高中生恐怕也没人质疑。 相貌好、学历好、年纪轻轻,明明该有光明的前途,为什么要配合公司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殊不知,有些路看似是捷径,实则是深渊。 霍慕东正感叹,就听江礼哼唧一声,一条胳膊、一条腿全缠上了他。 ……说好的睡相好呢? 江礼把脸埋在霍慕东胸口,又哼唧一声,这一声无限委屈,霍慕东感觉胸口好像湿了一片。他推了推江礼:“哭了?你醒了吗?” 他以为江礼有什么苦衷想诉,结果发现青年根本就还在梦中。江礼好像含糊地叫了个名字,霍慕东微微歪了脑袋,试图听清他的梦呓。 这回江礼贴着霍慕东的耳朵,吐字清晰了些,他紧紧搂住身边的男人,带着哭腔:“爸爸爱你。” 霍慕东:“…………” 4 第 4 章 第四章 霍总感觉吃了亏,但又没办法跟睡梦中的人计较。他不习惯跟人睡一张床,想把江礼推开,可青年不知梦到了什么,被推一下,就发出委屈的抽泣,反而把他抱得更紧。 “……” 真会撒娇,连睡着了都这样。 霍慕东放弃挣扎,居然没一会儿就闻着青年身上干爽的沐浴露味道,也沉沉睡去,且一觉到天亮。霍慕东忙的时候三餐、作息都没规律,尤其最近忙着投标这个大项目,好长一段时间不是工作就是应酬,他好久没睡这么酣畅了。 霍慕东发现,自己竟然也正抱着江礼。 真是的。 大约睡着之后人会失去警觉心,他居然把手脚都搭在江礼身上,看起来像是将人圈在怀里一样,姿势非常亲密。 霍慕东连忙抽回手。 江礼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找到了江朵朵小朋友,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张开小短手,啪嗒啪嗒向他冲过去要抱抱,江礼喜极而泣,兴奋地抱住孩子。没想到有一股大力试图推开他,看不太清,可能是个可恶的大魔王,江朵朵不想跟爸爸分开,肉嘟嘟的小嘴巴一扁,泫然欲泣,这可给江礼心疼坏了。 江礼死死抱住女儿,急得也哭了。好在最后似乎打败了大魔王,他成功抱着香香软软的闺女玩了半天,小丫头还不住地、奶声奶气地叮嘱:“爸爸,一定要接我回家呀。” 江礼连连答应。 梦的碎片只记住这些,江礼感觉身上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挪开,他睡饱了,也被这动静吵醒。 结果睁开眼睛就看到近在咫尺的、霍总的帅脸。 “!!!” 江礼受惊不小,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没翻到地上去,因为动作太大,整个人从被子里钻出去,皮肤裸露在空调冷气里,坐起来打了个哆嗦,他有点无措地看向霍慕东,心想:完蛋了!他怎么睡糊涂了,竟敢抱住霍总,不知道人家讨厌自己吗?瞧瞧,霍总气得脸都黑了! 霍慕东脸色确实不大好,但他气得是自己自控力差。早晨正是男人最容易激动的时候,就看到某个哼哼唧唧缠了他一晚上的狐狸精,大早上跟他展示一身草莓印,巨辘派来的小细作真有点本事! “霍总,对不起。”江礼说,“我不是故意抱住你的,可能睡糊涂了……” 霍慕东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咬牙说:“闭嘴。” “……哦。”江礼听出霍慕东气得不行,不由得忐忑起来:霍总好像更厌恶他了,今晚还能继续吗? 都怪自己,贪图舒服,早知道昨晚应该去沙发上对付一宿的,那沙发虽然是单人的,但貌似能变形成贵妃榻,蜷缩一下应该也可以,或者今晚多跟客房要一床被子,在房间里打个地铺…… 正思考着,一团被子兜头砸过来。 江礼下意识接住,被子遮住他的身体,只露出半个光洁的肩膀。他表情有点懵,头发睡得乱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怯怯地看着霍慕东。 霍慕东缓缓深呼吸:“盖上。” “像什么样子。”霍总留下这句话,用浴袍裹住自己,大步进了浴室。 ——大早上的还洗澡吗?不会是嫌弃我抱了他吧? 江礼撇撇嘴,至于么。他抬起胳膊左右嗅了嗅,还残存着沐浴露的香味儿呢,一点也不臭。 不过现在是他有求于人,低到尘埃里也应当。江礼忍着腰酸,把霍慕东那套揉皱了的西装叠好,以便客房服务不会看出端倪,直接拿去干洗就行。还大致收拾了床褥,开窗通风,放掉一屋子残余的暧昧味道。 做好这些,江礼便穿戴整齐,溜回自己的公司开早会去了。 霍慕东洗好澡出来,就看到房间整洁清新,那小狐狸精却不见了踪影。他舔了下槽牙,也衣冠楚楚地出了门。 。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最近忙着项目,又喝大酒,连轴转,霍总怎么这两天反而精神抖擞、春风满面的?”巨辘软件ceo魏总爽朗地笑道。魏晋五十多岁,标准的成功人士模样,价值不菲的腕表、啤酒肚、秃头,看似和蔼,但那一双小眼睛聚着精光,透出些主人的精明。 霍慕东皮笑肉不笑:“托魏总的福,这两天被‘照顾’得很好,身体舒服了,心情自然尚佳。” 魏晋听出他话里有话,但老油条不会直接问,习惯性先在心里咂摸一回。 这时荣柠科创的何总忙道:“这两天的娱乐项目真挺有趣,尤其是那模拟高尔夫,我这菜鸡都能打上两杆,魏总有心了,还得多谢魏总包下这艘游轮,老弟敬你一杯。” 这么一打岔,魏总喝了半杯香槟,也就略过了这话题。 不过,议论寒暄过后,何平源挑了个没人的地方,黑着脸训斥助理和一个长相清秀的下属:“魏晋老奸巨猾的,霍三公子更不是善茬儿,这事儿瞒不了他们多久,早晚得露馅,你们得趁着他们发现之前,把计划拉回正轨!” 助理为难道:“巨辘那个实习生误喝了那杯酒,霍总居然挺喜欢他,一连留了两个晚上了,那个江礼,长得太好了。珠玉在前,咱们小余够呛……” 小余垂着脑袋,悄悄握紧了拳。 何总怒道:“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你得想着怎么补救!事情都做了,无论如何得把青铜的参数弄出来!小余,你再试试。” 。 另一个无人之处,私人水疗包间里,霍慕东正翻阅新鲜出炉、装订成册的纸质版资料,上面是江礼的详细信息,细致到小学在哪里读的,大学绩点是多少,四六级多少分,曾经去哪里实习、去哪家公司面试,何时入职巨辘…… 江礼原本是计算机专业,入学后又申请辅修了动画专业,拿到了双学位,校招时也优先面试游戏公司,不过原画师职业这两年趋向饱和,新人熬资历难,实习期长。年轻人总要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取舍,最后江礼还是向生活屈服,选择做更有“钱途”的程序员。……基本资料洋洋洒洒满满三页。 “干得不错。”霍慕东夸道。 董助理谦逊地推了下眼镜,“往后翻是人际关系资料。” 这是霍慕东真正想看的。 他原本只想看看江礼私生活乱不乱,要不要等下船之后,给自己安排一次全身体检,没想到助理太过于得力,不止把同学、朋友之间的关系理清楚,还附带了家庭成员。 “他是养子?” “是的,老板。江礼的养父母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抱养了江礼。结果在抱养他的第二年,养母就怀孕,本来想再弃养他,可是长辈反对。老人有一种迷信的说法:夫妻命中无子,但孩子命里有兄弟,假如把抱养的孩子扔掉,没了这一层羁绊,那么亲生子也会夭折。” 霍慕东看着“养父、养母、弟弟”那一栏,以及那张“全家福”,陷入沉默。 只是想查查他是否健康,没想到会看到这种东西: 照片就可见他们明显不是一家人,父母和弟弟长相平庸,而小江礼漂亮得跟洋娃娃似的,只不过平庸的一家三口穿着崭新的亲子装,两夫妻亲亲热热地抱着儿子,小洋娃娃却穿明显短一截的衣服裤子,露出细细的手腕和脚踝,可怜巴巴地站在一旁,大眼睛黑漆漆的,不知是不是吃不饱饭,正在偷偷吮手指。 霍慕东:“他跟家里关系不太好吧,经济状况怎么样?” 不用问都知道江礼过着怎样一种寄人篱下的生活,跟养父母关系好就怪了。董助理条分缕析地说:“江礼一直都有勤工俭学,再加上奖学金,才顺利毕业……因为刚工作,还在拿实习工资,去掉房租和基本开销之后,应该没有盈余,但他还是给养父母转了两笔钱。” 霍慕东:“为什么?” 董助理:“据知情人士说,他想还清养父母从小到大在他身上花的钱……也许是打算还清之后断绝关系吧。” “……” 霍慕东默了默,评价道:“愚蠢。” “跟小人讲什么道义?既然翅膀硬了,就该一走了之。假如那对夫妻敢纠缠,使些手段,让他们身败名裂就好。” 董助理心道:一般人就算有您一样腹黑的性格,也未必有您的手腕,哪是那么容易的? 霍慕东却在想:这么缺钱,难怪他愿意爬上我的床。就算没窃取到商业机密,讨到我的欢心,辛苦伺候一场,我也不会亏待他。从这一点看,那小子倒也不是笨到无可救药。 他继续往后翻,终于看到最关注的私生活,竟然相当简短。 没交往过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每天两点一线,不是打工就是上课,从不去不良场所,干净得像张白纸。也是,他整天疲于奔命的,哪有工夫想别的? “老板,需要我替您给江先生挑一份礼物吗?” 霍慕东挑眉看他。 董助理一板一眼地说:“您刚才笑了。”看到江礼没交过男朋友之后,整个人气场都变愉悦了。 霍慕东:“暂时还不用。” 江礼比他想象得要单纯,如果只是图钱,那把他留在身边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跟他做感觉非常好,霍慕东有些食髓知味。但江礼很可能是巨辘的商业间谍,有些事还要再查,暂且这样吧。 霍慕东把资料递还给董助理,“拿去碎掉。” “是。” . 江礼正在托腮发愁:今晚以什么理由才能再混进霍慕东的房间呢?感觉他对我的耐心快要告罄了啊,如果游轮上能买验孕棒就好了,真希望立即就能测出两道杠。 “喂!ppt改完了么你就发呆?”原来是吴淘,“咦,餐厅还有这么厚的坐垫呢,你这是啥坐姿,腿疼啊?” “……”江礼有点窘,脱口转移话题:“吴哥,我在想事情。如果惹了别人厌烦,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呢?” 吴淘的脑回路还书接上回,猜道:“你惹女朋友生气了?” 江礼只好说:“……嗯。” 吴淘:“简单,买个礼物哄哄她。” 江礼忍不住去想霍慕东那身行头……随便一件衬衣都够付他俩月房租,手表能买他命了。什么级别的礼物能让他心动啊?反正自己的余额肯定不够。 江礼沮丧道:“他喜欢的,我买不起。” “也是,你还没转正呢,现在也攒不下几个钱。”吴淘也挺没正形的,建议道:“多半是因为你出差,异地见不着面儿肯定有矛盾,等回去的,你带她去个浪漫点的酒店,好好‘交流交流’,绝对和好如初,要不怎么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呢。” “……” 江礼更沮丧了:“我没什么经验,可能他就是因为嫌弃我乏味。” “哥教你两招,附耳过来!” 服务生端着青柠柳丁汁路过,海风微微掀起遮阳伞波浪形的彩色边沿。江礼满脸通红,小声说:“能行吗?……你说游轮上有卖的么?” “这东西开party必备,商店就有,不过这儿肯定贵,回去再买呗。” 5 第 5 章 第五章 当天晚上,霍慕东托词不胜酒力,早早回了房间,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竟然还没看到江礼的影子。 霍慕东第五次看时间时,门铃终于响起。他直截了当关掉还没看完的报表,起身大步去开门,到了门口又停下,调整了呼吸,让自己显得并不在意,才冷笑道:“还以为你不来了。” “啊,先生,对不起,我保证是第一时间送来的,可能因为是现磨的,所以会慢一些。” ……原来是之前叫的客房服务送的咖啡。 霍慕东脸色顿时更差了,吓得服务生连连道歉,住在这一层的贵客,他可一个都得罪不起。 霍慕东寒着脸说:“跟你没关系,出去。” 服务生如蒙大赦,放下咖啡后,连忙溜了。 直到半小时后,门才再次被敲响。 江礼有点忐忑地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里边恶声恶气地说:“出去,不要客房服务。” ……不妙啊,今天霍慕东似乎心情不好。江礼更不安了,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贴着门,小声喊:“是我,江礼。不是客房服务。” “……” 里边沉默片刻,然后房门被打开,江礼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说实话,上辈子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短短两天一夜的接触,早就被五年的漫长光阴磨灭了,这两天相处下来,他们更多时候都是在黑漆漆的室内。 这样如此近的距离面对面站着,还是头一次,霍三公子身高傲人,再加之此刻气不顺,江礼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某人的阴影里。 妈耶,地狱难度。 他对自己说:江礼,你再忍一忍!倒计时还有27天,区区27天而已,一眨眼就忍过去了!你难道不想要朵朵了吗? 霍慕东没有邀请他进去的意思,人高马大地堵在门口,不满地质问:“江礼,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江礼在心里叹气:俗话还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呢,他不求他俩之间能有两百天的恩情,也不至于这么烦他吧? 以江礼二十几年的人生经验,也大致知道自己在“吸引力”这方面还是有点竞争力的,他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物质匮乏、学费都得拖一拖才交,穷得叮当响,高中之前总被同学嘲笑……即使这样,也曾经有一些女生跟他告白,甚至还有几个男生扬言要养他,虽说都被他拒绝了,但也能证明自己不是很差劲,怎么到霍慕东这儿,就被嫌弃成这样? 还好他有准备,看来只能出绝招了。 霍慕东耐心地等青年狡辩,江礼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掀开连帽衫的帽子,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以及……头上一对小鹿耳朵。 发箍藏在柔软的碎发里,鹿角和鹿耳小巧可爱,黑漆漆的眸子望着他,那张白生生的脸,慢慢泛出红,江礼有点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又扯开领口。 一个黑色项圈,上面还有个精致的铃铛。 霍慕东:“……” 江礼感觉羞耻极了,短暂的几秒钟停滞,仿佛比一辈子还长。霍慕东怎么还不让他进去?他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并且把提出建议的吴淘拉上,踩他两脚。 虽然吴淘提的建议被他灵活改动了下——毕竟霍慕东不是他“女朋友”。 就在江礼盘算假如一拳把霍慕东打晕,强行进门的可能性有多大时,高大的男人扯住他的手腕,一把将江礼拽了进去。 铃铛声响了大半个晚上。 江礼最后累得直求饶:“够了够了,霍总,今日份够用了,明天再说吧qaq” 霍慕东有点满意:“你的意思是,明天还来?” 江礼弱弱的:“明天还可以过来吗?” 房间里剩下叮铃叮铃有节奏的脆响,短暂的沉默后,霍慕东才说:“江礼,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给,来多少次都没用。如果你缺钱……” 他顿了顿,说:“可以从物质上给你一些补偿,但也仅此而已,咱们这种关系不可能长久。” 江礼:“不长久是多久?一个月行吗?” 霍慕东不知道他对江礼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诚实而恶劣地说:“不确定,看你表现。” 江礼:“……” 江礼磨了磨牙,嗷呜在霍慕东肩膀上咬了一口。 霍慕东闷哼一声。 可他非但不生气,竟然还有点愉悦,“你属狗的?” 江礼在心里大骂“便太”。不过他为一时意气,付出了很大代价,腰酸背疼地醒来时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是打工人最后的信念支撑他坚强地爬起来,只是看到时间和好几个未接来电之后,瞬间又不淡定了。 完蛋完蛋,刘主管肯定会发火。 回拨电话前,江礼演练般“喂”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像样,他绝望地喝了小半瓶水,又清了半天嗓子,声音才勉强恢复正常,然而拨通电话后,预想中刘主管的怒火并没发到他身上。 相反,刘主管用一种江礼从没听过的、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安抚道:“你病得那么严重怎么不早说。” 江礼:……昨天就跟你说了啊? 刘主管:“小江啊,你把哥当外人了,认识张总助怎么不告诉我。” 江礼:哪个张总助??不会是大老板魏晋的那位心腹总助吧?他上哪儿认识去? 刘主管:“注意休息,多喝热水,靠岸之前你都不用回来工作了。” ppt不用写了么?欧耶! 江礼顺势咳嗽两声,做虚弱状:“咳咳,谢谢刘哥。等我痊愈了一定把工作补回来。” 虽然不知道认识张总助是个什么误会,但江礼腰都快断了,今天实在爬不起来,别说假装认识张总助,假装认识外星人他都敢应下来。 况且,让领导怀疑他有关系这种事,其实算是个美丽的误会。这种事多半是心照不宣的,没人会拿到台面上讲,大可以本着“领导不问,他不说,领导一问,他惊讶”的原则,先苟一苟。 更何况,他不会在公司留太久,等过几个月肚子大了,江礼就得辞职,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专心待产。 毕竟公司不可能给男员工休产假,他也不想承受同事们异样的眼光。 偷得浮生半日闲,江礼又安心地缩回被子里,调整了好几个睡姿都觉得不舒服,最后还是踏实趴下,才叹息着舒出一口气。 夜夜笙歌的日子,他有点吃不消了。江礼决定回到陆地之后,第一时间挂个号去咨询专业的医生,他得好好问问,真的需要每天都安排吗?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吴哥的建议又太考验体力,江礼觉得自己都快肾虚了,同样是人类,怎么霍慕东就跟没事人似的呢? 罢了,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万一刘主管又反悔了怎么办?有点想知道上午究竟发生了什么…… 。 四个小时前。 霍慕东被闹钟叫醒,身边青年还在熟睡,他枕着霍慕东的胳膊,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被闹钟一吵,委屈地哼唧一声,就往霍总怀里钻。 真的很爱撒娇。 不过江礼这小模样,看得霍慕东心情愉悦,昨晚是第一次全程开了灯,江礼还专门戴上了鹿耳和铃铛,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肯为他花.心思的漂亮小东西,总是惹人怜爱的。 霍慕东按掉闹钟,小心地抽出手臂,没吵醒那位小漂亮。 这次游轮之行已经接近尾声,霍慕东自然不会缺席最后一次早餐会,并且准备在适当的时候点一点巨辘的魏总,把江礼的事,处理成对他最有利的结果。 按理来讲,这种小事,霍总根本不可能亲自理会,但江礼那孩子实在招人喜欢,他竟然有点欲罢不能,所以愿意为他花点心思。 霍慕东是第二个到的,看到老神在在的魏晋,笑道:“魏总起得真早,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 魏晋哈哈笑道:“岁数大了,觉少。倒是霍总这样的年轻人,起这么早,精神还这么饱满,真难得。” 霍慕东心里有鬼,所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怀疑老魏又在揶揄他跟江礼厮混之后容光焕发云云,虽然不悦,但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于是边走边道:“魏总——” 可惜话还没说完,一个端着咖啡的冒失青年正撞在他身上,不出意外地,咖啡撒了霍慕东一身,价值不菲的衬衣被浸透。 霍慕东:“……” 青年惊慌失措,一边连连道歉,一边掏出纸巾帮霍慕东擦,从结实的胸膛,一直擦到块垒分明的腹肌,擦得霍总脸都黑了。 “不用了。”霍慕东挥开青年,满脸不悦。 可青年诚惶诚恐,坚持要帮他洗衣服,魏晋在一旁搭腔:“要不然霍总回去换件衣服吧。” 也只好这样了,大早上遇到这种事,霍慕东很不爽,但也不至于为了一件衣服去为难个小员工——那青年看穿着和气质,都不像赔得起的。 不过他倒是很执着,一路跟着霍慕东,嘴巴都没停:“您叫我小余就好,衬衣我帮您拿去干洗可以吗?” 拒绝过一次后,霍慕东直接无视他,脚下生风一般穿过风琴餐厅,上甲板时放慢了步伐。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江礼怎么又迟到?三天了,连续三天!电话也不接,活儿留着给我干是么,什么?他又没回去睡觉?这小子什么情况?不想过实习期了吗他?” 霍慕东蹙起眉,脚步一转,踱到刘主管面前。 刘添伟立即就认出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霍家三公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莫名一悚,不敢再骂人,匆匆挂掉电话。 他不觉得这样的大人物能认识他,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霍总,您找我有事?” 霍慕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听到这种不知姓名的小虾米也能随意骂江礼,确实让他不爽。可同时,这事儿也透着怪:假如江礼是巨辘派来勾引他的,最近还需要干别的工作吗? 刘主管被看得汗流浃背,才终于听霍慕东开了口,居然出乎意料的和蔼,刘主管虽然一头雾水,但也渐渐放松下来,陪着霍总闲聊,浑然不知自己被套了话。 霍慕东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那股平易近人的劲儿就消散得无影无踪,恰逢远远跟着的小余正偷眼看他,霍慕东冷笑了下,冲小余招招手。 小余一愣,连忙小碎步追上去,却被霍慕东粗暴地薅住衣领。霍总人高马大,小余差点没被他从地上拔起来,他惊恐地说:“霍、霍总,您这是——” “故意往人身上倒咖啡的手段非常low,当着魏总的面也很刻意。”霍慕东略低的声线很好听,跟他此刻阴郁的表情很不搭配,“还有,你是怎么把江礼换进我房间的?” 6 第 6 章 第六章 小余矢口否认:“我没有!您没有任何证据,不能平白污蔑我!” 霍慕东拎起人就往甲板边沿拖,小余就算瘦弱些,也好歹是个一百二三十斤的成年男人,霍慕东跟拎小鸡崽似的,轻而易举把他怼到围栏边,小余上半身悬在空中,不得不抓紧霍慕东结实的手臂,吓得失声大叫:“救命啊!救命!” 霍慕东:“我又不是警察,用不着跟你讲证据。” 小余吓得脸都白了:“游轮上这么多人,你、你不怕把我推下去,被人拍到吗?” 霍慕东:“大可以试试,谁敢发。” 那嚣张的态度,让小余想起好多耸人听闻的社会新闻,这位霍总跟一般的商人可不一样,他是传说中的豪门公子,正儿八经的富n代,家底深厚,关系盘根错节,也许真敢草菅人命呢? 殊不知,他太紧张了,没发现霍慕东表面上吓唬他,实际手并没松开,以霍慕东的臂力,根本不可能出任何意外。 小余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说!我都说!是、我们老板逼我去的,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啊。” 霍慕东把他扯了回来。 小余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身后的大海,腿一软差点给霍慕东跪下,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原来小余有男朋友,被老板逼着去做商业间谍不是他本意,他既不想对不起男朋友,又不敢违背何总的命令,犹犹豫豫地下了药,却临场反悔,把江礼骗了过去。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演往霍慕东身上泼咖啡的戏码,也是为了应付他老板何平源,都是演给何总看的:我很努力照办了,奈何霍总看不上我怎么办? 霍慕东:“你不想做,走就是了,拉上江礼做什么?” 小余交代:“他……很出色,只要喜欢男人的,不可能不喜欢他那张脸。您身边有了人,我就安全了。不然何总还会再逼我去的。” “为了保证成功,我还趁着他晕晕乎乎的时候,帮他脱了衣服。”小余哭丧着脸说,“该交代的,我全交代了,这回真没有一点隐瞒了。” “……” 霍慕东:“所以,江礼对此全不知情?” 小余:“都是我的错。” 霍慕东:“……” 霍慕东想起,那天江礼委屈愤然地穿好衣服,扬言不稀罕他,砰地甩上门的模样。所以,自己真的冤枉他了?后来他为什么又回来,因为药物作用吗? 见霍总表情阴晴不定,小余试图讲一点好话,给自己争取从轻发落的机会:“这几天我有偷偷观察,那药早就没效果了,江礼还接着敲您房门,八成是喜欢上您了。” 小余观察着霍慕东脸上的微表情变化,心中一喜,感觉赌对了,连忙再接再厉:“您高大威猛,英俊多金,没有gay不喜欢的!”这是实话,其实他也心动的,但小余不敢招惹霍公子,怀着偷机密的目的,一旦被识破,霍总一定会整死他,为了工作把自己搭进去实在犯不上,还不如祸水东引,让别人替他抗雷。 霍慕东:“别拿漂亮话忽悠我,你给我下药、骗无辜的人进我房间的账,该算还是要算。回去告诉你们何总,这份大礼我一定会还。” 小余脸又吓白了。 霍慕东:“还不走?” 小余咬咬牙,说:“最后一个问题,您是怎么识破的?就因为今天我太刻意了?” 破绽不止这一处,无意中听到刘添伟的电话、今天小余拙劣的表演,以及,刚才诈他“怎么把江礼换进房间”时,小余下意识的反应是否认,假如他真无辜,应该问“江礼是谁?” 但霍慕东懒得跟他解释,只淡淡地命令:“滚。” 小余心事重重滚走后,霍慕东飞速复盘了几家公司的局势,抽空给董助理打电话,让他通知几位随行高管十分钟后开会,挂电话前又额外吩咐:“想办法帮江礼请个假,别太张扬。” 董助理了然:“您放心,我跟巨辘的张总助有些交情,不会惊动高层,给江先生造成困扰,一定会遵照您的意思,让江先生保持心情愉悦。” 霍慕东:“……”他哪有那么多层意思?被董闻说的,好像他很紧张江礼似的。 怎么可能?两人也只是露水情缘而已。 霍慕东回到房间换衣服,发现某人还在熟睡。 江礼睡觉时很粘人,现在身边空了,他便抱着被子,一条白皙的长腿搭在外边半曲着,连脚趾肚也是很浅的粉色,显得整个人都没什么血色,不知是不是冷的,霍慕东把空调调高了两度,然后才去换衣服。 咖啡渍黏在身上有点难受,霍慕东去盥洗室,抽出湿纸巾,对着镜子擦胸前干涸的咖啡,就看到肩膀上某人的齿痕。 是上下两片弧形,组成一个相当平滑而对称的椭圆,看得出肇事者的牙齿非常整齐。 想起昨晚的情形,霍慕东喉结滚了下。 还知道给他盖章,真是蛮会的。好在这“印章”藏在衣服里,假如落在唇上,他还真不知怎么跟人解释。 等等—— 江礼好像从来没跟他索过吻?喜欢的话,不应该亲吻吗? . 江礼就这样睡到下午,因为睡了太久,人都是懵的。 他扯来厚厚的靠枕,垫在床头,靠着侧躺了会儿,才望着窗外的大海,发出叹息:“好爽!” 这就是传说中的度假吧! 睡到自然醒,听着海浪的声音发呆,住在昂贵的总统套房里浪费时间……托霍总的福,他也享受了一把有钱人的生活方式。 而且连顶头上司也没找他的麻烦,真是个惬意的下午。 睡了太久,江礼起来就觉得饿,落地窗前的小圆几上摆着新鲜的水果、甜点,甚至还有一份看起来非常像早午餐的贝果三明治,看起来非常诱人,江礼怀疑这是不是vip客户专供的?反正他在大餐厅没见过。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对一个吃上一顿饭还是十几小时前的人来说,简直太诱人,不过江礼愣是忍住了馋虫。他得懂分寸,硬赖上霍慕东,已经非常冒昧,怎么能舔着脸再吃人家的小点心? 即便这点心霍慕东根本不碰,他也没道理去吃。 不过,霍慕东已经答应他今晚还能留在这里,而且霍总很忙,白天大概率不会回来,所以他可以留在房间里享受一下免费的阳光、海风,于是江礼穿戴整齐,回自己的房间拿了电脑包,又去餐厅打了份饭,带回了阳台。 阳台很大,私汤温泉旁有两把颇具度假风情的藤编躺椅,江礼把遮阳伞支开,铺好海绵软垫,坐在躺椅上,一边听海浪、听游轮上隐约传来的海钓成功的欢呼,一边吃完了打包的午饭。 不过,他没享受太久,便掏出了电脑包。 江礼自知在巨辘干不了太久,最迟到三四个月、显怀的时候,他就得辞职、搬家。上辈子,江礼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江雄杰夫妇和弟弟以为他得了绝症,先是嫌晦气把他赶出家门,后来又偷偷买了巨额保险,热情地把他接回家,江礼受不了他们每天等着他咽气的期盼眼神,趁那一家人不备,悄悄溜了。 他上一世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拿了霍慕东给的支票,全还了江家养他的“抚养费”,自己一分没留。 以至于江礼从家里逃出去时囊中羞涩,相当狼狈,一边打工、一边养胎,好几次累得差点流产,还好老教授看他可怜,没收取剖腹产的手术费用,还资助了一笔奶粉钱,才帮他渡过难关。 作为报答,江礼答应在保护隐私的前提下,授权全程手术视频、身体各项指标参数,帮老教授完成了一篇sci。 往事不堪回首。 重来一次,江礼决不允许自己再次陷入那种窘境,他得提前攒钱! 在私人空间,摸鱼干私活也可以光明正大,江礼熟练地注册了好几个可供插画师接单的app,并挑选了几张从前的作品作为例图,填入个人简介。 作为一个商业原画师,接小众圈子的绘画单,其实是属于自降身份的,但江礼虽然水平高,可在别人眼里,现在还是个刚毕业的菜鸡职场新人,既没有大厂经历,也没有出圈作品,能接到单都不容易。 万事开头难,他把价格定得比较低,决定先走薄利多销路线,积攒人气之后再涨价。努力一些,应该还是能给江朵朵小朋友攒到足够奶粉钱的。 幸运的是,注册的七个平台中,第一天就有一个订单,是用于网络小说封面的商稿,下单的作者应该是有经验的,人设要求非常详细,定金也付得痛快。 “开门红!”江礼觉得很吉利,做生意讲究运气,开门大吉,也许预示着他以后会一帆风顺。 藤编身玻璃面的小圆桌,刚好放得下一个笔记本电脑,以及一块数位板,江礼打开photoshop,专心致志地画线稿。 画到第八张图层的时候,霍慕东回来了。 江礼太投入,加上海浪声也大,直到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霍慕东坐到他对面,江礼才发现多了个人,“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现在天还没黑,灿金余晖把海面照得波光粼粼,这会儿霍总不应该在饭局应酬吗? “回来吃饭。”霍慕东简洁地说,“点心和水果你怎么没吃?” 咦?霍总是在考验他吗?这题他会,江礼很规矩地说:“那是酒店提供给vip客人的,不属于我的东西,我碰都不会碰。” 原来如此,他一贯这样小心翼翼的吗?想到江礼的原生家庭,霍慕东心里生出一点怜惜:“一点零食而已,你想吃就吃。……你在忙什么呢?” 江礼熟练地controls加一键隐藏,仗着霍总坐他对面,看不见电脑屏幕,胡说道:“在做ppt。” 霍慕东眉头微皱,“不是给你请假了,怎么还在工作?” 江礼抓住重点:“是您给我请的假?”难怪领导突然对他那么客气! 霍慕东对那个颇有距离感的“您”字有点不满,冷冰冰地说:“嗯。” 江礼眉开眼笑道:“谢谢老板!霍总您真是太体贴了!”江礼笑起来有两道卧蚕,显得人特别甜,霍慕东看着他,拧起的眉头慢慢松开,低声说:“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嗯。”江礼还是笑。 他觉得霍总这个人蛮讲道理,没白折腾他一宿,还记挂着帮他搞定领导,不让他有后顾之忧。即便上辈子,霍总再烦他,也愿意拿出支票补偿。 这就是成功人士吧,原则性真强。 俩人没在阳台坐多久,晚餐就送了进来,摆在套房的客厅。 “进房间吃,外边凉。”霍慕东大约做惯了老板,说话时会带上一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命令口吻,好在江礼不挑,收了电脑,乖乖起身,只是惊讶地问:“您要跟我一起吃饭吗?” 霍慕东:“不要说您,说你。” 江礼:“哦。” 江礼:“你要跟我一起吃饭吗?” 霍慕东坐到餐桌前:“不明显吗?” 江礼摸摸鼻子,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俩人早有了肌肤之亲,江礼已经习惯配合他放肆,但跟他同桌吃饭,还是让江礼感到局促。 好在霍慕东用餐习惯不错,大体上能做到“食不言”,江礼也就慢慢放松下来,埋头对付一桌子生猛海鲜,吃得非常满足。 等服务生进来撤掉残羹时,霍慕东吩咐江礼:“去洗漱。”说着,自己也进了盥洗室,刷过牙之后,还额外用了薄荷漱口水。 “洗漱”的暗示意味太强了,这才几点啊?天还没完全黑呢,就要那个吗?江礼觉得脸有点发烫,硬是磨蹭到服务生走后,才进卫生间,还顺便洗了个澡。 当他把自己洗得香喷喷,走进卧室时,却见霍慕东还衣冠整齐,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 霍慕东掀起眼皮,朝他招手:“过来。” 在沙发上吗?霍总还穿西装?江礼脑补了下,瞬间小脸通黄。结果霍慕东只看着他不说话,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江礼:“?” 霍慕东决定给江礼一点补偿。之前他误以为江礼是商业间谍,都没给他好脸色,而江礼可能是喜欢他的,现在想来,有些愧疚。除了将来多给他一些分手费,现在也可以为他破个例。 但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露水情缘,他不可能给江礼任何承诺。 当霍慕东闭上眼睛,那张帅脸慢慢靠近时,江礼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的唇即将贴上江礼时,江礼本能地按住他的嘴! 这不合适!他俩没那么熟吧。 7 第 7 章 第七章 霍慕东诧异地睁开眼睛,发现江礼一只爪子按在他嘴巴上,像只不想被撸而炸毛的猫。俩人四目相对。 “……” 这就有点尴尬了。 霍慕东把江礼的爪子拨开,不悦道:“你不愿意?” 江礼:“……”其实还没上升到愿不愿意的高度,更过分的都做过了,亲个嘴算不了什么。就是纯走肾的关系,突然这么腻歪,刚才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其实如果霍总喜欢,他是可以配合的。 江礼咬咬牙,壮士断腕般闭上眼睛,撅起嘴巴凑过去。 霍慕东:“……” 那种勉强献身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霍慕东更不爽了,这一瞬间,他感觉推掉饭局、专程回来陪江礼吃饭的自己,像个傻子。 这回换霍慕东拒绝:“不想就不要勉强。” 江礼睁开眼睛,就看到霍慕东站起身,还顺便系上衬衣最上的第二颗扣子,一副要赌气出门的架势。 江礼急了:“谁说我不想?我想的!” “呵,机会只有一次。”霍慕东径直向外走。 这要是放他走了,霍总在外边狂欢一夜可怎么办?江礼觉得很有可能,游轮上娱乐项目多到他这个穷人难以想象,霍慕东怎么玩他管不着,但今天的kpi必须完成,假如少了一晚上的“功课”,导致怀不上江朵朵,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就是跪地认错吗?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江礼把浴巾一扔,一把抱住霍慕东的腰,脸红的能滴血:“我、我想要。” “……” . 霍慕东脱掉潮湿、发皱的西装,走进浴室,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他怎么又没把持住呢?明明今天真动了怒的,他本来打算给江礼一点教训,结果…… 一墙之隔,江礼也在反思:真的扛不住了,明天下了游轮,一定要去医院咨询一下,搞这么频繁真的科学吗?别江朵朵见不着,他自己先x尽人亡了。 而且,海鲜真的不能多吃,太强身健体的食物,最好让霍总少碰,可自己算什么东西,怎么才能管到霍慕东的饮食呢? 霍慕东回来时,就看到江礼屁股底下垫个枕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 “打什么坏主意呢?”霍慕东嗓音有点哑,带着种餍足慵懒的性感。 江礼赔笑:“没,就是在发呆。” 霍慕东不信,但也不追究,而是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垫个枕头?” 当然是为了提高怀孕的成功率!不过肯定不能说实话,江礼胡扯道:“因为有点疼,我得缓一缓,缓上半个小时就好了。” “……”霍慕东不由得不自在地把目光收回来。 他轻咳一声:“用不用帮你上一点消炎药?可以叫客房服务送一些。” “不用!”江礼大囧,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霍慕东又看过去:“真不用?” 江礼感觉霍慕东的眼神越来越不纯洁,今晚的kpi已经完成,他不想加班,顾不上热,扯过被子,捂住自己,说:“把灯关上行不行,我,那个,我困了。” 霍慕东轻笑了下,什么困,分明是害羞了,这个江礼,貌似一害羞就想关灯,标准的鸵鸟思维。霍总现在心情不错,并没有戳穿他,听命去关了灯。 屋子里陷入黑暗。 “江礼。” “霍总。” 两人同时开口。 霍慕东:“你先说。” 江礼想问的事比较重要,便没跟霍慕东客气,“明天是不是就靠岸下船了?我还能找你吗?” 霍慕东没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为什么还要找我?” 当然是为了再怀上命根子、心肝肝、宝贝女儿江朵朵!不过真实的理由说出来霍慕东肯定不信,假如信了那更可怕,他俩名不正言不顺的,霍慕东不想要孩子,逼着他打胎怎么办? 江礼把演练好的理由说出来:“我喜欢上你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只要霍慕东问他为什么喜欢他,江礼就把准备好的彩虹屁一股脑拍出来,绝壁拍谁谁迷糊。 然而,霍慕东只是冷笑一声,过了片刻,才质问:“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吻我?” 江礼:“……”霍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堂堂一个大总裁,怎么这么小气,到现在还记仇呢? 霍慕东:“呵呵。”小骗子。 “……” 看来蒙混过关比较难,江礼决定使出名为“真诚”的必杀技,半真半假地说:“我就是有点紧张,因为那是初吻。” 霍慕东震惊:“初吻?”根据资料来看,江礼的确没公开交往过任何男女朋友,但是…… “你这样的外貌……不可能没人喜欢吧?竟然初吻还在?” 江礼苦笑:“我就当你夸我了。别人喜欢是一回事,我配不配得上是另一回事。我家里……条件不太好,回应别人的喜欢也是要成本的,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只耍耍嘴皮子就算了,这是穷人的无奈。” 说起来蛮惨的,他两辈子都没谈过一次恋爱,年少时没条件,后来靠勤奋和才华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开了工作室,生活渐渐好起来,却又担心另一半对朵朵不好,主动打消了那个心思。 江礼有点羡慕地问:“霍总,谈恋爱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幸福?” 听到江礼亲口承认自己没谈过恋爱,霍总本来挺开心,但听他这样歆羡好奇,霍慕东居然又有点心疼。 这么说,二十多年来,都没有人爱过江礼。 江礼又问:“什么感觉呀?” 霍慕东:“我也不知道。” 江礼:“哦。” 不知道?他也没谈过吗?江礼不太相信,但那是霍慕东的隐私,既然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问。 霍慕东忽然说:“你挑个礼物吧。” 江礼:“啊?”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江礼:“为什么呀?” “少废话。让你挑,挑就是了。”霍慕东只是觉得一阵心疼,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不行,无功不受禄。”江礼不是不喜欢礼物,而是上辈子的事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当年霍慕东给完支票,就把他赶了出去。这回送礼物,不会是同一个意思吧? 江礼小心翼翼地问:“收了礼物,我还能去找你吗?” 霍慕东:“能。”他想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是让他滚蛋的意思?江礼灵光一现:“你不会是有处男情节吧?觉得碰到我占到便宜了?其实大可不必。” 霍慕东:“……” 就在霍总忍耐力快达到极限,差点爆粗口的时候,身边人翻了个身,丝滑地滚过来,肌肤相贴:“霍总,让我亲你一下吧。要不然礼物拿得不安心。” 青年的呼吸都打在他耳朵上,从耳垂一路酥麻到脑垂体,说不心动是假的,但霍慕东还是拒绝了,他硬邦邦地说:“一件礼物而已,值得你斤斤计较?别那么小家子气。” 其实不是的。霍慕东只是有点情怯,不敢轻易要走他的初吻。吻和性是不一样的,它不止是荷尔蒙的冲动,仿佛和爱情关联,初吻就更是如此,那是霍慕东不打算给的东西。 他故意轻佻地说:“就因为你让我很舒服,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跟别的没关系,别多想。” 原来是这样!江礼松了口气:你早这么说,我早就放心了!那我可不拿白不拿啦。 黑黢黢的房间里,江礼眼睛亮晶晶的:“什么价位的,上限是多少呀?” 霍慕东本想说二十万以下,但感觉到江礼小动物似的缩在他怀里,又改口:“随便多少都行。你慢慢挑,挑好了告诉我。” “我已经想好了,但是可能有点贵。”江礼不好意思地说,“霍总,你能给我折现吗?” 霍慕东没想到他这么直白。霍家兄弟姐妹、乃至叔伯长辈,或是生意往来认识的所谓成功人士,也不乏给漂亮男男女女花钱的,但那些人都装腔作势地要一些包包、手表之类的奢侈品,再偷偷去中古店卖掉。 江礼这么直接,倒是省去了中间商赚差价。 霍慕东饶有兴趣地问:“要多少?” 方才已经答应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狮子大开口,他都立即打款。 结果,江礼窘迫地小声说:“三千五可以吗?” ? 霍慕东:“多少?!” 江礼以为自己要多了,忙解释:“我没钱交房租了,不是有意要这么多。” 帝都房价贵,房租也贵,离公司距离通勤一小时内的单人公寓,算上水电、供暖都差不多这个价,合租房通常离地铁站近一些,可居住环境吵闹,价格也不比公寓便宜。 江礼记得很清楚,他刚毕业的时候,憋着一股劲儿,总想赶紧把欠江家的抚养费还上,争那一口气。所以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兜里总没余钱,这个月本该有一笔奖金发下来,正好交房租,奈何他误喝了那杯酒,跟霍慕东纠缠了两天,耽误了工作,奖金也泡汤了。 上辈子没钱交房租,江礼不得不暂时搬回江家,还是要交伙食费不说,还扯出一连串糟心事,几次气得他差点流产。这回他说什么也不想搬回去。 江礼厚着脸皮说:“霍总,要不您借我三千五行不行?最迟两周就能还上。”两周后下个月工资就该发了,那组画也能交稿收尾款。 霍慕东叹息:“江礼,你是故意让我心疼吗?” 8 第 8 章 第八章 江礼真没有装可怜博同情的意思,霍慕东的“心疼”,反而让他更心塞了——这只是穷人的日常罢了! 交不上房租这事儿,他只是觉得窘迫,但并不委屈。能有个安身之所、离开江家,可是他从小的梦想。 第二天游轮依着计划靠岸,江礼不想让同事们看到他从头等舱出来,提前溜回自己的房间,上了码头后,江礼拖着箱子,慢吞吞地跟着部门同事步行去停车场,找公司租的大巴。 吴淘关心道:“江礼,你病还没好吗?怎么脚步这么虚浮。” 昨晚不知戳中了霍慕东什么点,他嘴上表示心疼之后,又搂着江礼身体力行地心疼两遍,导致江礼现在还腰酸腿抖,赞同道:“我也觉得我有点虚。” 吴淘:“实在不行回去喝中药补一补,调理身体还得是中药。” 江礼醍醐灌顶:“对啊!调理身体正是我需要的,不然强度太大我真吃不消。” 吴淘:“中药固本,你找个老中医试试。” 江礼:“好好好。” 俩人鸡同鸭讲,交流得竟然没有障碍。 大巴一路颠簸,给他们送到机场,等飞机的时候,人困马乏,大家都昏昏欲睡,江礼偷偷用微信小程序不断刷新挂号,竟然抢到了一个明天上午某三甲中医院生殖科专家号。 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跟刘主管请半天假,狐假虎威这套挺管用,一贯吝啬的刘主管很痛快地答应了,还和颜悦色地嘱咐他好好休息。 . 飞机落地已经下午六点多,江礼提前算过通勤费,坐机场线要比跟同事a网约车车费便宜,便婉拒了拼车的邀请。 机场线人不多,还有不少空位,江礼挑了个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打发时间,才发现有一条未读的银行短信。 【霍慕东14时15分向您尾号9835的储蓄卡转账存入人民币200000元,活期余额为200432.60元。[建设银行]】 江礼:!!! 霍慕东这是干什么? 就算上辈子,霍慕东给他开空头支票,他也只敢划走五万多! 江礼连忙翻出微信,他和霍慕东是昨晚才加上的好友,聊天界面上空空如也。江礼把银行短信截图,发送,然后附言:霍总,您是不是发错了? 对方久久没有应答。 江礼越想越觉得这钱拿着烫手,不管是霍慕东看他可怜,一时发了善心,还是反悔不想跟他联络,给的分手费,他都不能收。 数额太巨大了。 假如是前者,拿人手短,心里不踏实。假如是分手费,更不能要,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思来想去,江礼还是把钱原封不动给转了回去。 直到回出租屋,霍慕东也没回应。旅途劳顿,江礼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下,冲了个澡,倒头就睡。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挤着早高峰,直奔中医院。 候诊室里坐满了人,大屏幕上显示生殖科的“不孕不育”号前边还有15人排队,江礼挑了个空位坐下,听周围几位病友交流: “我活力不行,喝了三个月汤药,数值终于上去了,但浓度又下去了!” “我浓度可以,但a级太少,我媳妇卵巢功能也不太好,哥们你们努力几年了?” “两年了没要上,现在怀孕真难!” “是啊,环境不好,食物里保不齐都有重金属污染,人人亚健康。我看新闻说,不孕不育的人数逐年增多,已经有望把辅助生殖纳入医保了。” “听过那个笑话没?情侣意外怀孕概率100%,夫妻精心备孕概率0%。” “……” 江礼越听越心惊,原来怀孕那么难吗?! 看来他必须认真对待,尽快把成功率提升到100%。毕竟,过了这个月,就算怀上了,也不是江朵朵了呀! . 与此同时,青铜科技大厦办公楼,总裁办公室。 霍慕东把转账记录推给董助理,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董助理扶了下眼镜,谨慎地说:“江先生的个性如何我不了解,不敢妄自判断。不过通常来说,现在人都不敢贸然收这种大额转账。” 霍慕东:“怎么?” 董助理说:“富豪白嫖情人的案例太多了,像这种没有说明的转账,可以被判定为借款,假如您日后想要回,法院大概率支持。” 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操作?霍慕东皱眉:“我没想要回。” 董助理:“您没有害人之心,但江先生谨慎些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想打消他的顾虑,您可以转一笔131400,再转一笔52000这种有意义的数字,并且附言‘我爱你’之类的话。” 霍慕东眉头皱得更紧了,江礼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不可能对他说“我爱你”。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董助理是个人精,立即明白了老板的意思:想玩玩,但不想负责。 董闻略思索了下,建议道:“江先生现在的困难是没地方可住,您不妨给他提供一个住处,至于转账……假设有一天分开了,您可以一次性转一大笔,当做经济上的补偿,届时签一份赠与协议,也是具备法律效力的。” 赠与协议吗?虽然麻烦了些,但总比发131400、52000那种有特殊意义的红包,再附言一些肉麻话,来得轻松。 . 终于轮到江礼,电子音叫号刚响,他便推门进了诊室。 坐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中医,“怎么不好?” “想备孕,来调理一下身体。” “先把个脉吧。” 老中医把过脉,又看了舌苔,问:“有没有气怯神疲、畏寒肢冷、腰膝酸软?” 每问一句,江礼就点下头,感觉这个专家号没白挂,句句说在点子上,就听医生又说:“肾阳不足导致的。年纪轻轻的,怎么……哎。” 这一口气叹得江礼精神紧张,连忙问:“严重吗?还能治吗?” 老中医:“不算病,调理一下就好。主要是注意节制,不能仗着年轻就由着性子胡来。” “……” 江礼听懂了言外之意,脸都慢慢涨红——难怪都说看中医容易没有隐私,只是把脉,老医生就把出他最近那啥过度了? 江礼低声辩解道:“我想尽快怀孕,网上有说每天安排,也有说隔天的……” 医生很自然把怀孕理解成让妻子怀孕,不客气地说:“你敢说一天只有一次?” “……”江礼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没法解释,他当然想完成每日kpi就结束,可他管不了霍慕东啊! 医生:“科学建议是隔天,太频繁反而会影响精子质量。我给你开一副汤药,再配一盒中成药。” 江礼紧张了:“会有影响吗?假如,呃,一个人欲望很强,不懂节制,但身体强壮,一直生龙活虎的,也会影响……质量吗?” 老中医打字是一指禅,闻言低头,抬眉,从老花镜上边看江礼,不客气地说:“真那么天赋异禀,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来看医生了,你还是实际一些,乖乖调理上几个月。” 江礼急道:“我想这个月就怀上!以后、以后就没机会了。” “……” “这样吗,”老医生又逐字把打了一半的药方删掉,推了推老花镜说,“那我给你开一副猛药,先喝两周试试。” 江礼千恩万谢,老医生连连嘱咐:“药力很猛,如果有任何不适,比如流鼻血啊,心火燥热啊,都立即停药,过来找我,你扫那个二维码,关注一下公众号,可以看到我哪天出诊。” . 缴费时,江礼有点傻眼,中药这么贵的吗?十四副药要他一千六百多!而且有一部分没到免赔额,算下来,医保报销完还得自费一千块。 看着银.行.卡余额,江礼开始后悔,昨天怎么把那20w全还给霍慕东了!好歹留下几千块应急呢。 最后,江礼是用信用卡刷的药费,还款日是下个月18号,还能再撑几天,但如果把下月工资留着还信用卡,那他就更没钱付房租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江礼提着巨大的药包,坐在医院长椅上发愁。 霍总现在也没回他微信,看来是因为退还那笔钱生了他的气,或者压根就把他这个小人物给忘记了;他刚入职没多久,同事中关系好一些的就只有吴韬,吴哥自己也背着房贷,他不好意思开口。 算来算去,就只有江家,虽然跟他们借钱成功率不高,但江礼决定试一试。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细究起来,这世上很多事都是“按闹分配”,上辈子他吃亏在太懂事、太倔强、死要面子。这回,江礼不想粉饰太平,假如江家仍旧不讲亲情,那他决定闹一闹。 9 第 9 章 第九章 因为只请了一上午假,江礼匆匆折回出租屋,把中药包放回去,便赶往公司,就是这一来一回,没了时间吃午饭。 江礼于是在路上拐进便利店打算随便买个三明治,结果发现货架上竟然有验孕棒。江礼灵机一动:这不正是他需要的吗? 假如现在能确定怀孕的话,他就用不着再费尽心机去缠着霍慕东,也用不着喝一千多一副的中药,□□上、经济上双重解放! 然而,价签显示:xxx验孕棒18元一根。 …… “这么贵吗?”江礼瞪着价签,缓缓抽回了手,然后瞄向其他品牌,发现更贵。 他上辈子没研究过这东西,是三个多月的时候肚子变大,不得不去医院检查,照b超才得知怀孕。不过算起来,这东西还是比b超便宜多了。 江礼拿了验孕棒,又把三明治放回去,换成更便宜的白面包。 . 江礼赶到公司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上班时间,他打了卡,就溜去卫生间测验孕棒,再回到工位开电脑,咬开面包袋,带薪吃午饭。 工作堆积得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些没技术含量的琐碎活儿,他现在还处于实习期,没有正式接触业务,目前辅助吴淘调试程序,主要是检测错误和缺陷。倒是刘主管把一堆杂活交给他,包括但不限于日报周报、各种总结、ppt。 不过江礼不抱怨,毕竟每个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至少现在这个岗位过实习期的概率非常大,不像他的理想职业原画师,画测试画到眼花,测试过了面试又没戏,一大把大厂裁掉的大佬等着再就业,像他这种没工作经验的菜鸡,连实习offer都不要想。 月亮还是六便士?他这种没背景、没存款、没靠山的三无青年,根本不用犹豫。 不过,那是江礼上辈子的看法。 现在重开人生的江礼,已经预见到经过努力,他是可以实现理想和财富自由的,虽然过程艰辛无比,但未来有希望。 只是这份工作不会长久,他决定适当摸个鱼。 江礼先测试程序,看时间到了,便把验孕棒拿出来,只见一条亮堂堂的白板。 “……” 没中吗?还是现在测不出来? 江礼忍不住用手机偷偷查资料:如何正确使用验孕棒?最早什么时候能测出怀孕? 网页跳出的答案五花八门,有很多不登录不能查看完整版,没办法,江礼又顺着这些页面,下载了几个孕妈app,现在许多软件算法都是大数据推送,搜索几回,就能看到满屏幕的验孕棒和验孕试纸。 不少都是晒一长串试纸,她们似乎每天都测,还可以从试纸双杠的深浅来判断孕酮增长是否合格。 江礼还真涨了知识:试纸比验孕棒便宜得多,但只能去旗舰店网购,18块能买18条,还包邮。 而且不少备孕的准妈妈还买一种叫做“排卵试纸”的东西,据说可以按着这东西测具体排卵时间,这倒跟医生说的原理差不多,可这种试纸似乎是根据雌性激素的浓度来判断的,他一个男的,有雌性激素吗? 江礼犹豫许久,还是咬牙花138买了一套,万一能测出来,以后岂不是可以精准作案,少“运动”几次?……其实霍总技术不错,但太频繁了他真的有点受不了。 江礼下意识揉了揉腰。 说起来,医生建议隔天一次,昨晚他一个人回到出租屋倒头就睡,今天又到了该“做功课”的日子,江礼决定主动邀请一下霍总。 霍慕东的微信名就是本名,非常商务,跟他的微信名好像不在一个次元,俩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江礼问他转账是不是发错了,对方并没搭理他。 江礼只能厚着脸皮发送:霍总,今晚可以见面吗? 虽说这样问,可他已经做好了被无视的可能,准备放下手机先工作,一会儿再发一遍。结果霍慕东竟然秒回:可以。 ?! 江礼有点小激动,这么简单就约上霍总的档期了! 这回他在对话框删删减减,慎重地编辑半天,大意是:下班比较晚,让霍总留个地址,约个双方都合适的时间,他赶过去。 想了想,他决定再配个可爱表情,让这段冗长的邀请不那么像工作汇报。 打开表情选择,输入“爱心”,界面便弹出一串相关表情包,江礼在长草颜团子的爱心攻击和花栗鼠歪头比心之间犹豫,手指滑来滑去,然后一不小心……点击发送了熊猫人抱一颗巨大红心的图片。 “…………” 想撤回时,江礼看到霍慕东的对话框变成“正在输入”。 ……完蛋,他看见了。 然而霍慕东“正在输入”片刻,又没了下文。江礼怀疑他是被那张猥琐的熊猫人图片给雷到说不出话。 许久没收到回复,虽然尴尬得想一头碰在数位板上撞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话题继续下去:江礼发送了自己出租屋的具体位置,和大致到家时间,表示霍总也可以过去找他。 。 不过,一不小心又花了一百多,让江礼的工作热情重新高涨起来,测试完软件写报告,写好报告改ppt,一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正常五点半下班,不过巨辘的食堂六点半有免费员工餐,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再多加班一小时,江礼平时也是如此,但今天他有其他计划,夜里还有“约会”,只能忍痛拒绝营养均衡且不限量的免费晚餐。 江礼把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塞进双肩包里,便打卡下班,13号线永远那么挤,站满了疲惫的打工人。江家在南城,差不多需要横穿整个帝都,等江礼下了地铁,再导两趟公交终于到幸福小区时,已经过了七点。 ——能从一楼奶奶家敞开的玻璃窗里听到新闻联播的声音。 草丛里钻出一只狸花猫,灯泡似的眼睛亮闪闪的,江礼试探着叫:“来福?是你吗?” 小猫似乎认出了人,嗲声嗲气地“喵喵”,弓起身子,绕着江礼的腿蹭,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意思非常明显:来摸我啊! 但江礼没时间撸猫,掐住后颈皮把它抱起来,敲玻璃:“奶奶,你家来福又跑了!” 王秀琴这些年有些糊涂了,叫了很久才过来,来福挣脱江礼的束缚,一溜烟蹿回屋子,王奶奶却仍盯着他看:“是江礼呀,放学怎么不回家,天都黑啦,你爸妈又打你啦?到奶奶家躲会儿?” 江礼忙说不用,可那部隔三差五闹罢工的电梯又坏了,他只能走楼道,爬楼梯时听了半天王秀琴的絮叨:“可怜呀,作孽哦。” 工作后经常加班疏于锻炼,爬到七楼时,江礼已经气喘吁吁,他在门口喘匀了气,确保气势不会输,才敲响门。 防盗门很快被打开,漏出扑鼻的饭香,以及零散的对话: “肯定是我的快递!老爸给买的新手机到了,我去开门!” “手机不是刚换过,儿子还是学生呢,你给他买那么贵的干嘛?真有钱烧的。” “他非要!我能怎么办?而且是江礼寄的钱,不用白不用。” …… “你们懂什么?我们班那些女生可物质了,家里没钱的她们都不正眼看,你们也不想我大学四年连个女朋友都谈不上吧?” 大门被彻底推开,江光宗同学的抱怨戛然而止,诧异道:“江礼,你怎么来了?” 江光宗比江礼小一岁,却从来不叫他哥,从小到大直呼其名,跟使唤小跟班似的。 昔日的小跟班已经长成芝兰玉树的帅哥,普通的格子衫牛仔裤也盖不住他那张帅脸的光芒,反而再一次强调了他在大厂工作、有出息、能赚钱的事实。 许久没见,江光宗看到他,竟然有点自惭形秽,心里不大是滋味儿,就听江礼低声问:“买新手机了?” 江光宗:“?” 丰盛饭菜铺满桌子,但一家三口没一个对突然造访的养子客套一句“吃饭了没”或者“快进来”。 江礼不用他们让,自顾自蹲下翻鞋柜,发现自己那双旧拖鞋不见了,只有两双客用的塑料凉拖。他犹豫片刻,放弃了换鞋,直接踩着光洁的瓷砖走进去。 餐桌也没有多余的椅子,江礼便干脆坐在江光宗的位置上:“回来看你们,正好我也没吃饭呢。”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陶锡惠把筷子一撂,连珠炮似的数落:“你怎么坐在光宗的位置上?鞋子也不换,地板都给踩脏了!” 江光宗也关了门追过来,不满地踹了下椅子腿,“起来,你坐这儿,我坐哪儿?” 江光宗个子没江礼高,体重却遥遥领先,一脚把江礼连人带椅都往里推了几厘米。江礼双手按住餐桌,才重新坐稳。 从小到大被江光宗欺负、被养父母虐打的经历不胜枚举,以至于江礼进入这个环境就不受控制地紧张,但他得稳住,今天说什么也要拿钱回去。 江礼没起身,黑眼珠沉沉地看向养母:“我的拖鞋被你们扔了,家里也没我的椅子。” 然后对沉默的江父说:“爸,上回您问我内部消息,电话里不方便说,所以今天直接赶回来了。” 江雄杰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是吗?快给我说说。” 他给妻子使眼色,“还不赶紧给儿子搬把椅子?” 江光宗迫不得已坐到桌角,拿碗筷摔摔打打的表示不满,但这次没人惯着他,江父江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礼身上。 中年男人最普遍的发财梦就是炒股,江雄杰也不例外。这个血雨腥风的二级市场,即便某华尔街著名大佬苦苦经营几年后,留下一句“bigshitmarket”这样振聋发聩的评价,也挡不住前赴后继的人做发财梦。 有些人迷信技术,有些人迷信消息,江雄杰是后者。他是个年年赔钱的资深股民,酷爱炒小盘股,梦想是一夜暴富成为游资,坚信他和游资之间只差一点内幕消息,奈何普通韭菜,没什么人脉。 直到江礼入职巨辘,而某一只江雄杰盯了很久的股票,其公司跟巨辘有合作。 上辈子,江雄杰就一直催江礼去打探消息,江礼觉得挺荒诞,别说他一个技术部的小实习生,跟业务部门八竿子打不着,退一万步,就算真能打探到,这种商业机密他怎么敢泄露?万一出什么差错,轻则被辞退,重则蹲监狱,前途尽毁。 说白了,江雄杰夫妇从来没为他考虑过,所谓的亲情,只是他儿时一厢情愿的幻想。现在连他都不再做那么幼稚的梦了。 江雄杰却笑得格外慈祥,“到底什么消息,赶紧跟爸说说啊。” 陶锡惠把离江礼比较近的那盘糖醋排骨,挪到江光宗面前,将一盘青菜换过去,“就是啊,别卖关子了。” 这对夫妻好现实,江礼怀疑他不交出点真料,连饭也没得吃。于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江雄杰,“你看聊天记录,是主管发给我的。”才怪。 江礼的确弄不到内幕消息,但他从刷校园卡进机房能第一次接触电脑,到攒钱买第一台二手笔记本,从没断过跟lrc、au、ps、dn,乃至sail那些软件打交道,别人深夜打游戏的时候,他不是在画画就是在编程,勤工俭学赚的钱除了缴学费,就是给电脑里这些“吞金兽”们续费,所以明明不少赚,日子还是捉襟见肘。 多年磨炼技术,p几张聊天记录对江礼来说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下午工作时,抽空就做了。 江雄杰显然深信不疑,连连赞叹:“江礼真有出息了,进大公司就是不一样。” 江礼及时把手机抽回来,阻止了江雄杰想要转发的动作,淡道:“我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当面给您看,这种聊天记录,我自己也不敢留的。” 说着,当着江雄杰的面,把那几张伪造的截图删掉。 江雄杰脸上露出遗憾,但连忙说:“那是,那是。……但庄家具体什么时候拉?里边也没说啊。” 鬼知道庄家拉不拉,不说当然是为了吊着你。 江礼:“再有消息我告诉你。” 江雄杰:“行!”他又招呼:“赶紧吃饭吧,孩子他妈,给排骨挪过来,菜放那么远谁能够着?江礼啊,你的拖鞋太旧了,这才扔掉,你妈已经买了新的,就是没到货呢。” 江礼听他胡扯,也不戳穿,反而顺着他的话,跟着画了些“等发了年终奖,我带你们和弟弟旅游”之类的大饼,哄得老两口半信半疑,连陶锡惠也对他不那么冷淡了。 江礼适时提出因为生病请假,这个月奖金泡汤,没钱付房租的事。 和颜悦色的两夫妻立即变脸,一唱一和地表示:没钱! 江雄杰:“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妈不上班,你弟弟上的民办大学,学费那么贵,就靠我一个人那点工资,哪还有闲钱?” 陶锡惠:“不行就别租房子了,回家住,房租那么贵,赚点钱全给房东了!还不如拿回来,妈还能给你做饭。” 江雄杰:“是啊,回家住多自在。你弟弟反正平时住宿舍,他那房间给你腾出来。” 江光宗抗议:“凭什么啊?不行!他要回来住接着住客厅呗。” “哎呀你这孩子,让哥哥住两天怎么了?省下的房租,你哥给你发零花钱。” “那也不行!” 江家三口你一言我一语,把算计都摆在明面上,甚至不愿意掩饰一下,江礼听得都想笑。 他默默扒饭,等他们告一段落,才开口:“我上个月不是刚给爸打过钱吗?先给我应应急。” 江雄杰:“这……已经花掉了呀。” 江礼:“给江光宗买手机了是吗?” 没人答话,正尴尬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江光宗怀疑是他的手机,想去开门,被陶锡惠扯了一下,又不情不愿地坐回去。 因为是贵重物品,必须主人签收,快递员一直坚持不懈敲门,偏偏江家人打定主意假装家里没人,谁也不动。江礼忽然起身,签收了快递,在江父江母尴尬的视线中,大方给他们展示:“还真是手机,新款promax最高配,不好抢,目前还保值,正好给我拿去应急。” “你说什么!那是我的!”江光宗上手就要抢。 论蛮力,江礼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举起手机躲,“我从高中起就没要过家里一分钱,最近更是定期寄钱回家,现在我没地方住,快要露宿街头,只是要回我的东西——” “你有什么东西?江家所有东西都是我的!你只是爸妈捡回来的野种!我家养你这么大,你寄钱回来是应该的!快把手机还我!”江光宗这话说得很溜,大抵是整天听父母这样抱怨,耳濡目染。 胳膊被拧得发疼,江礼仍死死抓着快递盒,“江光宗你别急,等过两天爸股票赚了钱,买十部手机都不在话下!” 这话终于打动了江雄杰,江家父母好歹把儿子劝下,江礼没再跟他们虚与委蛇,只说晚上还有事,便抱着战利品,匆匆离开。 目的达到,江礼不想再在这个家多待一分钟,当然,还有事也是真的。 折腾到现在,已经将近九点,跟之前预计的时间差不多,江礼摸出手机,发现霍慕东还是没理他,叹了口气,跑步前进,希望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回家。 此时江家乱成一团,江光宗发脾气掀了桌子,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陶锡惠蹲地上收拾残局,心疼道:“那么贵的东西真给他拿走了?气得光宗都没吃好饭。” 江雄杰也肉疼,但咬牙说:“先试试看他说的消息准不准,准的话,咱们可就一夜暴富。……退一万步,他一旦攒些钱就急着还咱们,你怕什么?江礼是头犟驴,把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 . “自尊心哪有钱实在?”江礼靠在电梯里,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包装盒特别有安全感。 就算打折出,也够交两三个月房租,如果上辈子他能早点拎得清,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今后可不会再犯傻了。 但江雄杰不是傻子,聊天截图骗不了他多久,等他反应过来肯定有的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至少下个月他还有地方落脚。 心事重重地出电梯,江礼就发现,自己那套出租屋门口站着两位穿西装的魁梧大叔,一左一右跟哼哈二将似的。 ……什么情况?江礼回家的脚步都犹豫了。 两位保镖训练有素地问:“江先生吧?我们是来接你的。” 江礼猜测:“霍慕东让你们来的?” 听到江礼直呼霍总的名字,两位保镖态度立即更客气了些,主动帮他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可拿的,就两包中药、以防加班用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套换洗衣物,刚好满满塞进双肩包里。估计就住一晚上酒店,江礼犹豫片刻,还是把那部没拆封的手机塞了进去。——他实在太缺钱,想尽早卖掉。 直到坐进劳斯莱斯,江礼都感觉有点恍惚:霍慕东那么高冷,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回,还以为没戏了呢,结果现在峰回路转,霍总竟然不声不响地派了人等他! 这是江礼头一次坐豪车,他挺想好好感受一下传说中的星空顶,不过,今天来回奔波,在地铁上通勤得有四个小时,实在太累,没抗一会儿,江礼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被叫醒后,他还有点恍惚,睡眼惺忪地跟着下车,保镖把他送进大门就退下了,保姆阿姨带着江礼上楼时,江礼终于反应过来:这里好像不是酒店。 “这是霍总的家。”阿姨引他去了主卧,“霍总在里边等你呢。” 不知怎么,“卧室”和“霍慕东”联系在一起,江礼的思想就不受控制地狂飙,本来睡的红扑扑的脸愈发地红。他在门口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轻轻敲门。 “进来。”大约是在家里比较放松的缘故,霍慕东声线懒洋洋的。 江礼推开门,有点拘谨地站在门口,“霍总好。” “……” 霍慕东的真丝睡衣松散地垂着,勾出健美结实的线条,他闲适地坐在咖色皮沙发里,带了点很淡的笑意:“拖到现在才来,还打扮得像个高中生,故意的?” 江礼觉得有点囧,他怀疑霍慕东在讽刺他土:拼夕夕的格子衫配杂牌牛仔裤确实没品味,但程序员聚集的地方大家都不在意外表,他穿习惯了。 江礼解释道:“我今天有事回了趟家……” “挺好的。”霍慕东打断他,招手,“过来。” 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江礼揣测着霍慕东的意思,不知他是不是让自己直接坐他大腿上,到跟前才意识到还背着书包,有点尴尬地赶紧把书包卸下来。 霍慕东一指电子壁炉前的茶几:“放那吧。” 江礼:“哦。” 这会儿他才明白过来所谓的“高中生”是什么意思,这书包还真是高中时候背的。它虽然旧了点,但又大又结实,专门的电脑背包又贵又没这个实用,江礼一直没舍得换。 把书包放下后,江礼顺势拉开书包带,抽出自己的换洗衣物,小声说:“我先去洗个澡?”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江礼希望速战速决,他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也不知道霍总的别墅具体在什么位置,明天通勤需要多久。 “去吧,浴室在那边。” 江礼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洗得香香白白,出来发现霍慕东已经躺在床上,开着床头灯看一本实体大部头,正要过去,却听他眼皮也不抬地吩咐:“你去隔壁的客房睡吧,我不习惯跟人同床。” 似乎之前在游轮上霍总就提过,当时江礼差点露宿甲板,现在这么大一栋别墅,房间有的是,让他住客房很合理,不过—— “我现在就走吗?”江礼诧异。 霍慕东终于给他一个眼神,还顺势抬腕看了眼表,“不是困了么?司机说你在车上已经睡过一觉了。” “可我过来,不就是……” 霍慕东轻笑出声:“我看起来那么急色?” 诚然,背双肩包、神情局促的江礼看起来非常青涩可爱,洗得白净透亮的青年瞧着更加可口,但是,来日方长呢。 他既然决定给江礼解决住处的问题——让他过来住一阵子,便有的是时间。而且,霍慕东意识到自己对江礼身体的迷恋有点过分,也想顺势测试一下自己的自制力:他肯定有跟他共处一室,却什么都不做的时候。 奈何,江礼显然没有这个觉悟。 “你要赶我走吗?”江礼不退反进,有点急切地说,“霍总,不要赶我走。” 青年刚洗过的身体带着沐浴露的暖香,大胆地掀开被角,微凉的皮肤贴过来,霍慕东想测试的所谓自制力不堪一击,等那玩意再次上线时,他已经反客为主,把青年压在柔软的蚕丝被里。 不过今晚也算克制,江礼疲惫地睡过去之后,霍慕东没把他叫起来。 看来江礼是困极了,只一次就累得不省人事。他睫毛又卷翘又浓密,皮肤瓷白,脸颊上透着运动过后的粉,半干的头发显得非常柔软,整个人乖得不行。 本来想把他赶到次卧去,结果现在这小家伙横着睡,又占了大半张床。 霍慕东有点头疼。 “算了,最后一晚,明天绝对不准再睡我的床。” 墙上的实木时钟显示已经接近凌晨一点,霍慕东叹口气,挨着江礼躺下。青年在梦中感应到有什么温暖的大家伙在身边,于是翻了个身蹭过去。 “……”真会撒娇。 但贴在怀里的感觉还不错。 霍慕东没忍住把他搂住,将腿舒服地搭在他的细腰上,闻着清新的洗发水味,低喃:“累成这样,还非要做,为什么?你在担心什么?” 既然不是商业间谍,那就只剩下图财了。 霍慕东曾跟霍家最风流成性的大哥交流过,大哥总结:小美人们接近他们这类人,不是图金钱,就是图资源,假如装得清高,什么礼物都不收,那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图霍家少奶奶的位置。 “你想要的是什么?” “只要你不贪心,我不会亏待你。” . 江礼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划归成“野心小美人”,被闹钟叫醒后,才反应过来,他昨晚不是在出租屋睡的! 七点半的闹钟是每个工作日自动响,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啊!!!! 床边已经空了,霍总不知道是嫌弃他、没跟他睡一张床,还是已经早起去公司,总之,现在房间里就剩他一个,他连东南西北都还找不到呢!昨晚怎么就睡着了,路线都没查! 江礼一边语音唤醒小爱同学帮自己查地图,规划公交路线,一边忙乱地往身上套衣服。 飞速搞定一切,江礼便往楼下冲。 “江少爷,您醒啦?”保姆阿姨眼尖,中途拦住他笑眯眯地问,“早餐想吃中式还是西式的?” 江礼怕撞到阿姨,一个急刹:“我不是什么少爷!叫我小江就好。早餐就不吃了,上班要迟到啦,我得十五分钟之内跑到公交车站。” 别墅区太大,最近的公交车站离这栋房子差不多两公里,想赶上打卡,现在就得百米冲刺。 “不用急,霍总给你准备了车。” 江礼:“霍慕……霍总人呢?” “应该在晨跑。” 什么?昨晚折腾他俩小时,还能早起晨跑? “江少爷,先去餐厅吃饭吧。”阿姨把热牛奶、燕麦粥、白果糕、三明治,乃至青团、豆沙包每一样都端了些:“三少吩咐我告诉你,今晚下班可以直接回这套别墅,你的出租屋如果到期,就直接退掉。” ……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礼不太喜欢霍慕东这种命令式的安排,但,能省下房租实在太诱人了。而且这段时间他是打算每隔一天就跟霍慕东“安排功课”的,住在一起也能省去来回奔波的辛苦。 . 这回送他的车换成一辆卡宴,江礼也借故参观了霍慕东的收藏,车库里整整三排,有顶级豪车,有超跑,有越野,也有低调一些的代步车。 饶是对物质没太大需求的江礼,此刻也羡慕得眼睛发直。 没有男人不喜欢车! 江礼悄悄摸摸尚且平坦的小腹,腹诽:朵朵啊,爸爸的心肝肝,你另一位爹地如此豪富,你却享不到他的福,你会怪爸爸吗? 不过,等江礼坐上车之后,又逐渐冷静:一百多万的保时捷,跟这一车库比,算最普通的。可见霍总对他没多看重,怎么可能允许他这个普通人生下他的孩子呢? 就算百万豪车,面对帝都的早高峰也没什么优势,望着缓慢的车流,江礼做出明智的决定:让司机把他放在最近的地铁站。 新的一天从挤地铁开始,像条沙丁鱼似的,在车厢里一路挤到换乘站,似乎一切才对味儿了。那种住在超级豪宅的虚幻感,渐渐飘散,江礼奔跑着冲进公司,生死时速打完卡,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他回到工位,一气呵成开电脑、运行软件,带薪接水,并且悄咪咪接上数位板,准备趁人不备,带薪摸鱼干私活。 这两天忙得根本没时间画画,他还欠着两张商稿呢。 不过今天显然不适合摸鱼,屁股还没坐热,江礼就被叫去开会。他们技术部接了个大项目——配合游戏引擎开发。 江礼悄咪咪问吴淘:“吴哥,那款引擎不是已经开发完了么?怎么还要配合?” 吴淘:“你还没看oa吧?今早刚发,热乎的通知,咱们要跟青铜科技合作,共同开发新引擎。” 青铜科技?那不是霍慕东的公司? 江礼:“那次游轮会,真是围标啊?”这走向怎么跟上辈子不一样,上一世分明是青铜独自吞下了那个招标。 “安静一下。”刘主管走进来,“今天会议由李副总主持。” 会议有些冗长,领导讲话时,江礼总是犯困,那些高屋建瓴的几年计划、企业精神,太容易让人走神,直到技术主管说到两家合作的细则,他才回神。 “巨辘的se2相对青铜的3x更封闭,操作更复杂,周期长,成本高,更适合大型传统端游。不过现在手游是趋势,青铜的3x自由度更高,平台兼容性更好……” “我们的渲染效果写实,是业界王牌,没有争议,而青铜在兼容性上做到极致,开发者用人成本低,会是大多数中小型开发商的首选,下沉市场是最不容忽视的蓝海。” “所以我们两家合作,各展所长,整合两家优势,共享部分技术参数,将推出全新产品——咱们魏总已经和青铜的霍总达成共识,今早意向合同已经签订,项目即将正式启动。” “辛苦技术部的各位同事,今后你们和青铜打交道最多,少不得两头跑,提前给你们打个预防针啊。” 大家都忙说不辛苦、一定配合工作,只有江礼默默心虚:他早就和青铜高层打过交到了,而且交流得非常深入。 “走吧散会了。”吴淘看了眼手机,“哎呦都十二点了!开饭了嘿。” 整个技术部一起冲向食堂,人多,八卦就多,大家占了两长排桌子,一边吃一边聊上午的会,话题逐渐发散,江礼竖起耳朵,听了不少一手消息: 这回招标巨辘和青铜双赢,但同时参加游轮会的荣柠科创接连爆出丑闻,股价连连跌停。据说高管何平源受到股东的压力,很可能引咎辞职。 等等,荣柠科创?何平源??? 这人江礼颇有印象,貌似就是他想坑霍慕东,才导致自己误喝了那杯加料的酒,说起来这坏家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他和霍慕东的牵线人,没有他,就没有他们后来那些纠缠。 上一世江礼很久之后才听说这位始作俑者,当时此人也受到了霍慕东的打击报复,但没有现在这么快,也没这么狠——竟然都到了引咎辞职的地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霍总这回更加愤怒,但这摆明了意味着:霍慕东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江礼有点忐忑:霍总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个乌龙,还会留自己在身边吗? 思来想去,还是感觉不踏实,江礼决定旁敲侧击地再确认一下,在霍总得知真相之后,他最近是不是还能住霍家。 。 霍慕东正在午休,他难得有休息的时候,上午去区里开了一上午会,上边支持发展新兴产业,为科技企业优化营商环境,可能会批一块地作为科技园区,位置就在开发区,寸土寸金。消息一出,不知多少企业挤破脑袋。 但拿地的要求高,几项硬性指标就卡掉了不少竞争对手,就比如青铜科技,想要入围,光有跟巨辘合作的引擎平台还不够,还得有自己完整的产业链。 青铜得自己开发游戏,最好在项目截止前,出一款爆款。 还有一年时间,很紧迫了。想要精益求精,做完整的游戏可能来不及,能不能效仿去年火的那款端游,游戏还没发,先因为原画图出圈呢?但金字塔尖的原画师就那么几个,几乎都被大厂垄断,哪那么容易挖呢。 霍慕东正发愁的时候,微信响了一声。 敢在午休时间打扰他的,不是有急事的下属,就是有身份的老总,霍慕东没耽搁,划开手机,然后就看到: 向天再借500根毛:我可以回出租屋取行李,再去你的别墅吗?行李不太多,不会占很多地方 向天再借500根毛:寄存太贵了qaq 霍慕东:…… 这些文字之前还有个上次聊天时遗留的表情包,就是那只形容猥琐的熊猫人抱着一颗巨大的红色爱心。 霍慕东每次看到微信都觉得割裂,江礼长得相当可口,床上也很勾人,这种小漂亮应该在朋友圈里晒满奢侈品,取一个带各种闪亮表情的卖萌昵称,而不是这种画风…… “不过,也挺可爱。”霍慕东勾了下唇。 养这么个小东西,还挺有意思,看来把他接到身边是个正确的决定,就当养个开心果吧。霍慕东有种预感:可能一时半会儿都养不腻。 另一边,办公室内,江礼把键盘敲得啪啪响,竟然收到了回信: 霍慕东:你微信昵称什么意思? 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江礼:? 这人到底会不会抓重点啊?怎么答非所问的。 但毕竟“有求于人”,能不能成功再跟江朵朵小朋友见面,还要仰仗霍总呢。江礼对霍慕东耐心十足,老老实实地解释: ——因为我是码农嘛,干这一行,很容易掉头发的,趁着年轻,提前祈求头发之神的保佑,有备无患。 霍慕东:你头发挺浓密的 向天再借500根毛:[嘿嘿](红脸蛋糯米团子45度斜向上骄傲傻笑表情包) 向天再借500根毛:悄悄告诉你,至少五年之后我还会这么浓密,注意保养头发是有用的。 江礼回忆了下霍总五年之后什么样子,可惜脑袋空空——他没关注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就这么愉快地聊了下去,午休快结束时,江礼才想起来问:我可以拿行李的吧? 霍慕东:司机会送你。 啊,他倒不是那个意思!江礼挠头,他只是想确认这个月还能不能和霍总有规律地“做功课”,真不是撒娇跟他要车。 不过,解释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于是,隔了几分钟,霍慕东收到一个谢谢老板的磕头表情包。 “……” 女秘书敲门提醒:“霍总,您起了吗?董助理说您今天下午两点有行程。” 是了,下午约了光影游戏的陈总和eh云服务的刘总打高尔夫。霍慕东看了眼腕表,有点诧异:他竟然跟人闲聊到现在。 “都这个时间了。”他吩咐秘书,“把我的球衫拿过来。” “已经准备好了。”秘书捧着衣服,就看到老板春风拂面的笑脸。 霍慕东高大英俊,但平时不苟言笑,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像求偶期得到青睐的雄孔雀,每一根羽毛都透着愉悦,不自觉地散发出荷尔蒙。王秘书一个已婚妇女都看得有点脸红,忍不住说,“霍总,您今天心情真好,有什么好事吗?” 霍慕东莫名:“有吗?” 虽然开发区那块地是块金疙瘩,但还没到他兜里呢,顶多算机遇,算什么好事? 。 在江礼的印象中,搬家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打包、打扫,还有可能跟货拉拉师傅扯皮,不折腾大半天是不可能的。 好在今晚不用安排“功课”,时间不赶,可以慢慢来。没想到,霍慕东派的司机和两个帮手那么给力,用那种专业纸箱一气呵成打包,搬进车里,顺便把房间都做了清洁。 整个过程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江礼忍不住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房东,告知对方自己不再续租,合同本来也没几天到期,房东先抱怨怎么现在才说不再租,又说明天过来看看,得检查仔细没问题才能退押金。 江礼腹诽:打扫得那么干净,给你省了请保洁的钱呢,怎么不提? 租房子总是麻烦的,江礼一边惦记着他的押金,一边谋划:必须得抓紧多攒些积蓄,生产手术、术后恢复、奶粉钱、纸尿片……都是一大笔开销。 而且带着孩子不好租房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属于自己的不动产啊! 满腹的心事成为江礼赚钱的动力,回到霍慕东的别墅,匆匆吃过阿姨准备的晚饭,江礼便马不停蹄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加班,以及接单和画画。 霍慕东应酬结束,回到家,上楼就看到江礼穿着一套短袖短裤的清凉睡衣,盘腿坐在地上,噼里啪啦地敲代码。 房间里只开了小灯,电脑屏幕的反光柔和地照在江礼脸上,难怪说“灯下看美人”,暖光衬得青年愈发五官明秀,光影打在裸露的手臂和曲起的长腿上,叫人想起这具身体多么柔韧。 霍慕东喉结滚了下,轻咳一声。 江礼抬眸,几乎是弹起来,不大好意思地说:“霍总,你回来啦。” 霍慕东:“嗯。” 江礼解释:“客房的wifi信号不太好,我暂时在这里蹭一下网。” 霍慕东:“嗯。”好拙劣的借口,不过他不打算戳穿。 江礼挺舍不得主卧流畅的网速,不怎么真心地说:“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搬走,不打扰你休息了。” 然而他动嘴不动腿,想赖在这里的意思格外明显,逗得霍慕东轻笑起来,“留下吧,晚上睡觉时再搬过去就可以。” 暗示得这么明显,他还赶人,未免太不解风情。 霍慕东觉得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明知道江礼是故意勾引他,竟然不生气,反而有种“他肯为我花.心思就好”的想法,霍总自认为洞悉一切,一边一颗一颗地解西装扣,一边戏谑地说:“天气凉了,还穿这么少,不冷吗?” 江礼正在修bug,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头也没抬,说:“我只有两套,冬季睡衣现在穿有点热。” 霍慕东:“……” 调情有点调不下去,霍慕东只好换个话题:“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江礼后知后觉想起来,他还没感谢霍总呢!于是连忙从满屏代码中抬起头,笑得特别甜:“多亏你找人帮我搬家,已经收拾好了,要我自己弄,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不用客气,一句话而已。” “一句话就解决了我的大问题,霍总超帅的!” 青年眼眸明亮,真诚可信,让一个敷衍的马屁直线升华,拍得霍总十分熨帖。就是某人水汪汪、亮晶晶地看着他,让霍慕东愈发觉得江礼在勾搭自己。 傍晚、卧房、美人,天时地利人和,霍慕东也有些蠢蠢欲动,然而,等他把衬衣西裤都换掉,去冲了个澡回来,江礼竟然还没有进一步的意思。 ? 欲擒故纵? 霍慕东不想显得自己像个急色的老男人,也沉住气,拿出笔记本电脑,在茶几另一头办公。 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柔软的白毛绒蒲团上,共用一个茶几,却毫无交流。 江礼今晚效率很高,不但提前完成今日份加班,还几乎完成了商稿的定稿,把画稿交给预定的作者太太、等回复的时候,江礼还顺便给那部没拆封的新手机多角度拍照,发在了二手平台上。 霍慕东旁观了这一切,时钟走到23点时,终于绷不住,委婉提醒:“快十二点了,还不休息吗?” 江礼“啊”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都这么晚了!之前太专注,都没发现,霍总,你要睡了吧?实在抱歉,我这就走。” 霍慕东:“……?” “你……”看着江礼麻利地收拾电脑,确实没有留下的意思,霍慕东憋了憋,说,“你去隔壁?” 江礼:“是呀。”不是霍慕东自己说,他不习惯跟他同床,都赶了他好几次了,今晚他听话地搬走,怎么霍总还摆那副不爽的表情? “……”霍慕东觉得很憋闷,他怀疑江礼在耍他,又没有证据。 在江礼抱着电脑包出去时,终于没忍住,问:“既然你不想……干嘛穿成这样?” “啊?”江礼懵了一瞬,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正看到腰线处的海绵宝宝,误会了,他有点窘迫地说:“纯棉的,这个牌子质量很好,平时很少打折,因为断码,只剩这个花色……” 他越说声音越小,真快被自己穷笑了。 海绵宝宝是很幼稚没错啦,但谁能拒绝三折呢?同样的价钱,打折的大牌和不知什么成分的杂牌,选哪一个一目了然。只是没预料到有一天他会跟别人“同居”,能被人看到。 霍慕东也才发现,原来江礼不只米色睡衣上有个快乐的黄发糕,连咖色的短裤上都印满了小发糕。 ……刚才他怎么没注意到?一定是光看脸和腿了,才觉得性感。 穿成这样不可能是故意勾搭他,霍慕东摆摆手,江礼道了晚安,便麻利地去了隔壁。 客房也好舒服,竟然还带独立卫生间,面积估计跟他租的小公寓差不多大,江礼感觉自己误打误撞的,捡了大便宜,心满意足地睡下。 一墙之隔,霍总却睡不着。 虽然三番五次强调,他不习惯跟人同床,但怀里少了个软乎乎的恒温抱枕,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而且……有点欲求不满。 期待了一晚上,结果却…… “不算期待,只是个误会。”霍慕东纠正自己。 说来说去,都怪江礼太会拿乔,要玩若即若离这一套吗?反正他不主动、不中招。他倒要看看,他的小花招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总感觉怀里少了什么,霍慕东翻了个身,直挺挺地仰躺,瞪了会儿天花板,又翻回去,把被子卷一卷,抱在怀里。 13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霍慕东就闻到一阵药香,问住家阿姨:“在煮药膳吗?” 以前霍太太一度沉迷药膳,弄得霍家主宅全是药味儿,她不但自己吃,还大力推荐给几个子女。药膳确实对身体有好处,只是霍慕东懒得定期去把脉、调整药方,后来就不了了之。 保姆阿姨笑道:“不是夫人送的药膳,是小江礼的药。” 江礼不好意思让阿姨叫他少爷,每次都说叫“小江”就好,但阿姨觉得“小江”像称呼同事,他可是三少爷的枕边人,不太合适,便自作主张改成“小江礼”。 江礼才21,可不是个刚步入社会的半大孩子么?霍慕东觉得这叫法有点可爱,顺嘴问:“他病了吗?” “我也这么问,他说没病,就是补身体的,”阿姨对这个漂亮又礼貌的小年轻印象很好,见缝插针地跟雇主夸道,“这孩子,忒懂事了,我说帮他煮,说什么也不肯,还自己带了锅,怕把咱家的锅染上味道。” 既然没病,霍慕东就没放在心上,只当这东西是跟药膳一样,增强免疫力的。 “以后你帮他煮吧。” “好的,少爷。” “对了,”阿姨又说,“今天约了师傅上门修路由器,我跟您念叨一声。” 霍慕东:“路由器坏了?是江礼那间客房的吗?” “是呀,那间屋子一直没人住,要不是小江礼,现在还不知道呢。他说是什么硬件问题,我也没记住……反正自己修不好,得叫师傅来,也许要换一个新的。小江礼是搞网络的嘛,我多问一嘴,他说建议直接更换全屋。” 这片别墅是霍氏集团开发的,真材实料,墙体比较厚,加上路由器装得早,还是几年前的旧设备,穿透力不够,便在几个信号不好的房间加装了无线扩展器,假如某个扩展器失灵,确实会导致单个房间没信号。 原来wifi真的坏了,就连在他房间里办公也不是借口。 不知怎么,霍慕东有点失望。 “少爷?要换全屋吗?” “不换。” 霍慕东说:“一个都不换,客房那个也别管。江礼如果问就说没约到师傅。” 阿姨:“啊?哦,好。” . 江礼感觉那剂猛药,果然还是太猛了。 早上一副汤药下肚,快到午休时间还浑身发热,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些不绿色环保的画面……他竟然有点想霍慕东。 要不是正经三甲医院开的,他都怀疑这药跟游轮上误喝的那种一样不正经。 江礼想起医生的叮嘱,决定赶紧挂个号,尽快再换一副药,然而,打开上回关注的公众号,却发现那位老专家正常问诊是在下周二,不过今天有特需。 特需挂号费300!还不能走医保。 江礼登时委顿,像朵迅速失去水分的花,枯萎在工位上。 “喂,醒醒!” 吴淘拍江礼后背,把人拎起来,眉飞色舞地说:“别怪哥没提醒你,今天有妹子来啊。” 江礼兴致缺缺:“产品经理啊?” 吴淘:“别提她们,晦气。我说的是真妹子,程序员鼓励师,嘿嘿嘿嘿。青铜科技过来交流的。” 江礼:“青铜科技?”霍慕东的公司? 吴淘:“昨天刚开的会,你忘记啦?咱们跟青铜合作,主力就是技术部,小道消息:可能要调一些人过去办公,但青铜的园区离巨辘挺远,估计是怕有人不愿意去,这不,先派糖衣炮弹来了。” 吴淘摩拳擦掌:“早就听说有这个职业,我干了十来年程序员,还没见过活的鼓励师呢。江礼,你看看我发型咋样?你有发胶没?” 同事连人带椅子滑过来,大声嘲笑:“吴哥,你那两根毛儿,要啥发胶?人家小姐姐来了,肯定也喜欢江礼这样的小帅哥,你省省吧哈哈哈。” “滚滚滚!人家是专业的,才不看脸下菜碟。” 事实证明,看脸是人类的天性,专业的鼓励师也不能免俗,小姐姐们带着任务来,各个都很热情,又是帮忙冲咖啡,又是定时送点心,但大多数人只有三四样,江礼的桌子都快被堆满了,甚至还有小姐姐主动跟他要微信。 江礼被那副汤药折磨得全身难受,完全没精力应付社交,一一婉拒后,咬咬牙,决定去找领导请假好了。三百就三百!磨刀不误砍柴工,今天上午作者太太已经付了尾款,正好发了一笔小财,拿去看病还有盈余。 然而,刘主管一改之前亲和的态度,板着脸说:“你不是刚请过假吗?怎么又请?” 江礼感觉不妙,姓刘的怎么一夜回到解放前了?莫非是他之前狐假虎威假装认识张总助的事穿帮了? 两分钟后,江礼就确信他的第六感准确,刘主管阴阳怪气地讽刺他顺杆爬、欺骗领导,又鸡蛋里挑骨头,从工作到态度全挑一遍错,临了还勒令江礼补请假单。 江礼蔫哒哒地回去,彻底枯萎。 本来还因为小姐姐们都围着江礼转而酸溜溜的吴淘,见状也不再打趣他,关心地问:“刘总管骂你了?瞧你气的,脸都红了。” 因为刘添伟喜欢拿鸡毛当令箭,心眼又小,大家觉得他不像男人,背地里不叫“主管”,都叫他“刘总管”。 脸红倒不是因为气的,但江礼懒得解释,沮丧地说:“全勤奖没了。” 众同事听闻此等噩耗,顿时集体原谅了江礼今天独得鼓励师小姐姐们恩宠的事,纷纷用行动表示关怀,有的随个小面包,有个随块士力架,江礼本来就满的办公桌堆得更满,全是不太好吃而被剩下的小零食。 江礼:“……我谢谢你们啊。” 大家善意地大笑起来。 . 霍慕东今晚没有应酬,下班前时间比较充裕,便亲自去技术部逛了一圈。霍老爷子总是说:三不五时去一线转转,既可以了解基层的工作状态,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拉近和员工的关系。 霍家祖祖辈辈经商,有些事从小耳濡目染,不用学就融会贯通。 霍慕东今天得空,转到技术部,闲聊几句,恰好听到今天鼓励师们去巨辘交流的事,主管看大家面对霍总太拘谨,有意调节气氛,便主动说起交流的趣事:“她们回来说,那边技术部有个超级帅的小哥哥,不但长得跟小明星似的,还脸嫩,多跟他说两句话都脸红。” 霍慕东也有让大家放松的意思,很给面子地捧哏:“是吗?有多帅,没问问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啊,咱们这儿有不少单身小姑娘呢。” 大老板发话,大家便都放松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其中一个刚回来的鼓励师是个很漂亮活泼的女孩,她兴奋地说:“感觉他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弟弟,太腼腆啦,要微信也不好意思给,就红着脸说对不起,哎呦真可爱,姐姐们轮流‘调戏’他,我还偷拍了照片。” 大家便起哄传看,霍慕东和颜悦色地旁观,有人胆子大起来,把手机递给霍总,“老板,您看看,是不是超级帅?” 霍慕东接过手机,就看到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 江礼被一个笑得特别甜的实习生妹子拦住,那妹子身量娇小,只有一米五几,显得青年高挑挺秀,他垂眸看她,四目相对,脸红得能滴血,像是因为被告白而害羞。 一个活泼,一个腼腆,俊男靓女,画面又青春又美好。 “霍总,怎么样,好看吧?我们都没想到程序员里能有这种颜值的极品!大家都激动疯啦。” “小帅哥和咱们实习生妹妹有点般配哦。” 霍慕东把手机还给他们,咬着槽牙说:“叫你们去交流,不是去泡帅哥的,工作任务还记得吗?” 谁都没想到老板会突然变脸,办公室即刻鸦雀无声。 . 没请到假,江礼只好一趟趟跑茶水间,企图用喝水来稀释体内的药性,奈何收效甚微,终于挨到下班时间,江礼等不及晚餐福利,抓上书包就飞奔冲向地铁站。 霍慕东曾经提议让司机接送他,经过一次实践之后,就改为:早上司机送江礼去地铁站,晚上他自行解决交通问题。 假如同事们发现他坐豪车上下班,江礼不知怎么解释,同样,霍慕东也不想把这事儿宣扬得人尽皆知。 所以那客套般的接送提议,被婉拒后,就没再提起,双方心照不宣。 今天是江礼唯一后悔的时候。 别墅区太远了,假如有车接送该多么轻松啊!他快把小黄车蹬出火星子,才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幸运的是,霍慕东竟然在家! 他没有应酬,太好了! 霍慕东今天格外冷淡,他看到江礼因为骑车而累得红扑扑的脸蛋,就想到那张照片,不由得脸色更黑。 “江礼,我有话问你。” 霍慕东不喜欢强迫别人,之所以留下江礼,也是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主动贴上来。如果他喜欢女孩子,如果…… 那他也不会把他赶走!凭什么?他还没新鲜够呢。 就算他喜欢女孩子,也不准,至少现在不行。 江礼忍了一整天,终于见到霍慕东,没在意后半句,只听到霍慕东叫他。偌大的客厅,只有霍总一个人,阿姨她们都不在,江礼喉结滚了下,下定决心。 霍慕东凉凉地看着他,心里的不爽如醋海翻搅,然而,青年快步走向他,迈开长腿跨坐在他身上,揽住他的脖子,热情而急切地吻住他的唇。 1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江礼很少有这么热情的时候,霍慕东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全被他堵在嘴里。 佣人们都很自觉,宽敞的开放式客厅竟然从始至终没人打扰,还是江礼理智稍微拉回一些,眼泪汪汪地求霍慕东上楼,霍总才松了口。 但他趁人之危,逼问江礼:“你今天被小姑娘表白了?” 江礼想起那些程序员鼓励师都是来自青铜科技,猜想瞒不过霍慕东,老实地说:“没有表白,就是有人要微信。” 霍慕东:“要微信就是表白。” 江礼失落地说:“那怎么算,等她们多了解一点,就不会有后文了,没人能看上我的。” 他对自己有深刻的认知,除了一张脸还行,一穷二白。缺钱都是他最微不足道的缺点,更重要的是爹不疼娘不爱,无父无母的孤儿至少没有牵挂,他家里却一团乱麻,哪个姑娘愿意往火坑里跳?怎么看他都处于婚恋市场的最底层。 然而霍慕东显然不这么认为,听见江礼妄自菲薄,他反而愈发凶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 “但是不准招惹别人,你现在是我的人,跟着我一天,就不许得陇望蜀,记住了?” 江礼连连保证,霍慕东才终于肯把他抱上楼。 这天俩人没加班、没应酬,时间非常充裕,然而竟然没闹到太晚。 床单湿了一大片,江礼跑到沙发上,用小毯子裹住自己装鸵鸟,霍慕东好脾气地过去哄:“别哭了,这很正常。” 江礼从小毯子里露出一双大眼睛,卷翘的睫毛还沾着泪珠,他吸吸鼻子,“我身体是不是坏掉了,我以后会不会都这样了啊?” “不会,只是你太舒服了。” 江礼反驳:“是我水喝多了!”今天他一直在跑茶水间,一半时间都在带薪喝水。 “好,好。”霍慕东想说他挺喜欢,但看江礼有点恼羞成怒,没敢说。 只是挨着江礼坐下,连人带毯子都搂进怀里,轻声安慰。 明明白天还想好好警告江礼安分守己,要给他一点教训,结果不到仨小时,就换成他温言软语安慰江礼,还心甘情愿。 江礼也咂摸出霍慕东现在脾气好,有点恃宠而骄,命令他:“不能让阿姨知道,那样太丢人了……你去换床单。” 霍慕东佯怒逗他:“我堂堂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怎么能自己换床单?况且我也不会。” 这倒很可信,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霍家三少爷,恐怕一出生就七八个保姆跟着,怎么可能会干家务活? 江礼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非常能屈能伸,他很识时务地说:“那我去换。” 说着就真要爬起来去换床单。 霍慕东连忙按住他,“逗你的,歇着吧,我去。” 江礼:“你会吗?” 霍慕东手大,臂展长,一口气就把被子和两个枕头全抱起来,“又不是没有手,这有什么难的。”他将一堆床上用品一股脑扔到沙发上,顺便揉了把江礼脑袋上浓密柔软的短毛,心情不错地说:“刚才你恃宠而骄的样子我挺喜欢,可以继续保持。” 江礼:“……” 有钱人的爱好真特别,有受虐倾向吗? 不过,就算霍慕东亲口表示喜欢,江礼也不敢过分娇纵。他算霍慕东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不明不白地住在一起,对双方同事、朋友全保密,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这种关系长久不了。 男人高兴时的许诺,随便听听就好。 所以江礼缩在沙发上,看着霍慕东忙碌,等身体和情绪都缓过来,便自己裹着小毯子,艰难缓慢地向书包蠕动,没敢劳动霍总。 霍慕东收拾好,才发现江礼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套上了那套海绵宝宝睡衣,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工作。 认真工作的江礼气质清冷禁欲,跟刚刚哭唧唧的小黏包判若两人,霍慕东有点不满:“你这么忙?” 江礼嗯嗯点头:“正常来讲,这会儿我应该还在公司加班,不然工作干不完的。” 霍慕东坐过去,肩膀紧贴着他,脑袋也凑近,看道江礼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巨辘给你开多少钱?买你这么多时间。” “实习工资不多,不过转正后……”江礼报了个数字,有点骄傲,“在应届生里算高薪了。” 薪酬方面,霍慕东很懂行:“的确。” 他本想说“巨辘给你开多少钱,我给双倍买你的时间”,然而他的小漂亮跟他大哥身边那些菟丝花似的男男女女不一样,江礼是有真材实料,能养活自己的。 不知怎么,霍慕东有点与有荣焉,欣赏地看江礼敲代码,偶尔问个小问题,都能问到点子上。 江礼很诧异:“你也会编程?” 霍慕东诚实地说:“小时候学过,很多知识都过时了,大学修的金融和哲学。”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真相之一就是:富人的孩子拥有更多资源,还比大多数人更努力。江礼上学时候就知道,计算机系的同学很多是靠竞赛保送的,小学时编程水平就可圈可点,而他直到大学才有机会摸电脑,跟人家根本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所以霍慕东会编程,他不奇怪,但是…… “哲学?” 霍慕东今天话比平时都多:“我喜欢哲学,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是个文艺青年。” 江礼:“……你只比我大五岁,这语气怎么跟长辈似的。”他怀疑霍总在占他便宜。 霍慕东轻笑了一下,揉了揉江礼浓密的短毛,江礼不爽地缩了缩,跟小动物似的晃了晃脑袋。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不能随便摸,这个霍总怎么这么没边界感? 霍慕东继续说:“但是家里让我学金融,为了以后能帮忙管理公司。所以修了双学位,你好像也是?” 江礼:“我修的计算机和动画,计算机好找工作,薪水高,动画是我的梦想。” 霍慕东随口问:“你会画画吗?” 岂止是会?五年之后,我可是业界传奇,原画师界的大神,想跟我约稿的人能从帝都排到巴黎,还得先付高额定金。 但直接说画得好,有王婆卖瓜的嫌疑,江礼随手保存,切换界面,打开名为“接单”的文件夹,直接给霍慕东展示成品:“最近接的私活儿。” 霍慕东本来只是随便一问,想找个话题跟他的小漂亮亲近亲近,没想到直接被惊艳到。 那是一张半身人物画,背景是金碧辉煌的巴洛克风格建筑,戴银链眼镜的男人摇晃一杯琥珀色威士忌,光影无可挑剔,连发丝也细致入微。 因为准备进军游戏业的缘故,霍慕东最近都在研究大火的游戏,几个以原画精美出圈的手游,画质也就跟这张不分轩轾。 霍慕东:“这是你随手接的私活?多少钱?” 江礼老实报价。 霍慕东:“……” 听到价格的霍慕东陷入长久的沉默,才问:“这是市场价?”这种水平,才这么点儿钱?下属说高水平原画师很贵,不会是在忽悠他吧? 江礼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撼动了霍总的人才招募标准,实话实说:“我是新人,所以报价低了些,封面商稿的话,算市场价的七折吧。” 霍慕东:“……”还是很便宜! 江礼怀疑霍总对画没什么审美,有点矜持地强调:“我的绘画技术还可以,这张封面当样稿挂出去后,又接了很多订单,现在排单都排到下个月啦。” 正说着,某二手交易软件蹦出提示,江礼点开,霍慕东便一起看到一串未读消息,全是询问手机信息和讲价的。 霍慕东想起来:“是你搬来那天拿的新手机?不是要换吗,怎么要卖掉?” 江礼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震惊地看了眼霍慕东,本来就大的眼睛瞪的圆溜溜,“我怎么可能用那么贵的手机?太奢侈啦。” 他在身边来回摸,摸到自己那部手机壳掉漆的国产机,“呐,这才是我的手机。虽然旧了点,但我刷机很6,还会徒手换电池,运行速度不输高端机,还能再用几年。” “……” “那这部新手机是哪来的?” 江礼狡黠地笑:“抢来的。” “不过这是我应得的,是他们花我的血汗钱买的。”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霍慕东之前调查过江礼的家庭背景,不难猜出这几句轻轻巧巧对话背后的不公和辛酸。 本来就需要经常加班的工作已经足够忙碌,还要额外接私活,却连一部新手机都不舍得用。霍慕东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人在大城市打拼多么不易,江礼又跟那些背井离乡、怀揣梦想来北漂的游子不同,他甚至没有归处,没有退路。 霍慕东陷入沉默,很想说:要不然来青铜入职,我给你签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养你一辈子,只要你愿意,霍氏集团就是你的铁饭碗。 然而,霍慕东不知道他跟江礼的关系能维持多久,也下意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父母,霍家大哥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姐姐虽然能干,却早嫁出去联姻,霍家上下都看好他,他从小就不能不优秀,不能离经叛道。 所以,霍慕东最终说出口的是:“来青铜出差吧,给你开高额补助。” 因为跟预期不同,这话讲得多少有些愧疚,可江礼听得眼睛一亮,把笔记本放下,一把搂住霍慕东的脖子,照着他的脸吧唧一口,开心地说:“真的呀?谢谢老板!!!老板局气!!我超能干的,当牛做马,一个顶俩,绝对不会辜负薪水!” 霍慕东被逗笑,但心里莫名有点堵,怜惜地摸摸江礼的头:“等你调过来,奖金数额不要跟别人讲。” 15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江礼喜滋滋地答应:“规矩我懂!” 江湖规矩,薪资要跟同事保密,尤其是老板暗示你加薪的时候。 江礼掰着手指头算,他还得跟霍慕东同居将近一个月,距离从巨辘离职、专心养胎,还有将近三个月……那么转正工资加上项目奖金,再加上私活接单的收入…… 算收入是件容易让人上瘾的事,江礼敲着电脑,三不五时趁着霍慕东不注意切出计算器,从霍总的角度,就看到他的小漂亮干活也美滋滋的,加班加得很欢乐。 但他委婉地暗示要不要再来一次时,江礼却变脸比翻书还快,委屈巴巴地说不要。 霍慕东也怀疑他今天弄得有点过,便也没强求。 但霍总很快就发现,江礼的热情和冷淡相当有规律,一天热情似火,一天冷淡如水,仿佛隔一天就切换一个人格,诚然,在霍慕东的强烈要求下,冷淡的那天偶尔也能得逞,但那天的江礼非常娇气,稍微重一点就哭,弄得霍总不敢造次。 霍慕东连续被江礼冰火两重天的态度切换,搞得心猿意马,甚至生出时常盼着“热情日”到来的想法,不知不觉间,心情都被牵动。 他本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倒是青铜科技的员工们先敏锐地洞察了老板一天心情好一些、一天焦躁一些,大家大到汇报工作、小到找他签字,都尽量挑心情好的那天,以至于方案通过率大幅提升。 然而,有一件事无论挑什么时候,也一直没什么进展。 负责招原画师的hr多次把合格的简历送到霍总面前过目,都被驳回。 这种具体工作原本大老板是不用管的,但霍慕东有一天心血来潮,亲自过问了招人进展,要求人资部把通过初选的原画师给他过目,简单的工作就变得艰难起来。 他们辛苦招到的人,霍总每个都不满意,hr被折磨得背地里疯狂吐槽:又想便宜,又想要大佬,老板怕不是想p吃? 后来人资部做了厚厚一沓行业薪资水平,同类企业环比用人标准……才打消了霍总招物美价廉原画师的异想天开,不过,青铜科技想要进军游戏业,就是奔着做出爆款去的,薪酬可以照顶格给,但原画师水平也必须是业界翘楚……至少要比以白菜价接单的“菜鸟”江礼水平高吧?结果竟连这点要求都达不到! 霍慕东对此很不满。 好在新业务开展还需要时间,筹备工作完成的deadline赶在引擎平台建立完毕之前就好,各个岗位都还有一两个月可以慢慢磨。 . 江礼并不知道自己以一己之力拉高了行业标准,还在苦哈哈地干活。自从刘主管发现他被江礼忽悠了之后,总是见缝插针地针对他。 江礼的工作量巨增,每当完成一项工作,立即就会被塞下一个。好在江礼并非真正的职场新人,在意识到主管找事儿的时候,很快调整了战术,切换成“老油条”模式。 工作是做不完的,但有的工作拖着拖着就没了。——鲁迅(不是)。 江礼使用了拖延大法,只做分内工作,至于刘主管塞给他的其他杂活,能拖就拖,态度诚恳,但偶尔故意出个错,以至于刘添伟不敢把自己的总结文稿、汇报ppt之类的工作再交给他,但也导致了一个新问题: 不加班就会被阴阳怪气,更别提请假了。 但江礼真的很需要请假,他得定期去看中医,让老医生给把脉、重新开药方。上次的猛药副作用太大,他遵医嘱停了药,但一直没成功请到假,还没开出新药来。今天恰好那位老专家坐诊,江礼提前四天定闹钟抢的号,所以说什么也要去看病——反正全勤已经没了。 老专家见到江礼,就一边在键盘上敲一指禅,一边朝他笑:“那药对你来说果然太烈了吧?欲速则不达,你这么年轻,慢慢调理,早晚会成功的。” 江礼怀疑老中医在嘲笑他,但他现在不敢再催老专家给开猛药,老老实实尊医嘱。并且这次选择了代煎,自己煎药实在太麻烦,他差不多要早起一个小时,早上的一个小时对于一个经常加班熬夜的社畜来说,不知道有多珍贵。 . “但代煎药只能第二天取,药房营业时间是早九点到下午五点……这就很不合理!难道病人都没有工作吗?”江礼趴在霍慕东身上抱怨。 按着备孕日程表,今天是用不着安排功课的,但……一整天都不顺,江礼也想发泄一下,于是在霍慕东撩他时,顺势半推半就地从了。 只不过一次足以,一次是他的舒适区,然后就懒洋洋地就地趴下,连抱怨的声线也懒,类似少年音的撒娇一样。 霍慕东很爱听,他抚摸青年光洁的脊背,说:“明天我派人帮你取,怎么病了?” 江礼连忙道:“不用!我已经叫了跑腿。”他挂的男科“不孕不育”分支号,可不敢让霍慕东的人去取药,到时候怎么解释?承认自己在备孕,还是给自己泼脏水说肾虚? 霍慕东逗他:“你不缺钱么,我帮你可是免费。” 江礼嘴硬道:“不贵,没多少钱。”才怪。 那几个跑腿app默认都是单程,像他这种去医院取药,需要先找江礼拿药单,再跑医院,再折返……跑腿小哥要求多发一个红包,算下来比他一天的实习工资还贵,江礼心疼得直滴血。 然而有些钱不得不花,今天请假已经非常艰难,明天想都不敢想。 哎。 “怎么垂头丧气的?”霍慕东问,“什么病,很严重吗?” 江礼:“没什么。” 霍慕东捏着江礼的下巴,强迫他把头抬起来,皱眉问:“到底什么病?之前熬中药也是为了看病吗?” 霍总急个什么劲儿呢?总不可能是关心他……江礼灵光一现,忽然get到问题的本质:霍慕东是不是怕他有什么传染病? 人之常情啊。 为了打消霍总的顾虑,免得他调查自己,江礼狠狠心,怀着壮士断腕般的决绝说:“我肾虚。” 霍慕东:“什么?” 江礼屈辱地重复了一遍。心想:假如他不信,我就把上回的药方拿出来,里边有不少淫羊藿、熟地黄、雄蚕蛾之类的补药,都是有力证据。 然而霍慕东恍然地说:“难怪。” “?” “每次你都很容易累,还总是拒绝我。”原来不是讨厌他,而是力不从心,想到这层缘故,霍慕东心情都好了些,目光逐渐怜爱。 江礼被他看得炸了毛:“我没有力不从心!是你太厉害,我一个正常人,有点跟不上你的节奏而已!” 霍慕东唇角扬得更厉害了,翻身把江礼压住,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有点骄傲地说:“你在夸奖我?” 江礼:“……” 霍慕东目光灼灼地看他,由于两人贴得很近,江礼清晰感受到他的意图,汗毛一炸,用力推他结实的胸膛:“都说了今晚不要了!” 霍慕东不死心:“为什么?你明明也很喜欢。” 喜欢是一回事,但什么事过量都不好。 见霍慕东一副得不到解释就要蛮干的架势,江礼默了默,目光空洞地说:“因为……我肾虚。” “…………” 霍慕东最后还是放过了他,但表情始终有一点复杂,江礼窘得待不下去,抱起小被子就准备回房间。 他觉得人得有自知之明,这段时间,江礼只要还有力气,就很自觉地回客房,饶是这样,还有一半时间是累得倒在霍慕东的床上直接睡过去。 然而,面对尚残留着江礼体温的大床、空荡荡的房间,霍慕东却没了困意,枯坐片刻,踱步去隔壁,推开门,没话找话:“用不用带你去霍氏的私人医院,做个系统检查?” “不用!”江礼吓了一跳,想说你不会敲门吗?但人在屋檐下,他挺识时务的,只抓住关键问题说:“我、我去的三甲医院,老专家医术很高明的。” “哦。” 没了下文。 随着这段时间的磨合,俩人在床上愈发默契,霍慕东越来越放纵自己沉迷,可每次做完之后,江礼都急着回房间,懂规矩懂得太过,反而让他有点不爽。 就拿现在来说,他都送上了门,江礼也没有找借口让他留下的意思。 但霍总也不好意思把之前“我不习惯跟别人睡”的话再吃回去,大眼瞪小眼片刻,只好悻悻地回去。 江礼却叫住他:“霍总,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 霍慕东脚步一顿,唇角微扬:江礼果然还是想要讨好他。假如他撒个娇,今晚就迁就他一回,留在这里陪他睡。 霍总矜持地调整了表情,清冷漠然地问:“怎么了?” 江礼:“你霸凌……你见过职场霸凌吗?” 16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这问题听着有点像“你霸凌过下属吗”,但霍慕东没深究,只问:“你被谁欺负了?” “是这样……”江礼一五一十把这两天的遭遇说出来,尤其是今天,他明明已经按着流程请好了假,可刘主管居然还夺命连环催,江礼在诊室内不方便接电话,调成静音没听见,刘添伟竟然每隔几分钟就打他们办公室电话,问江礼回去没有。 同事们还以为有什么急事,连忙联系江礼。 恰好今天写的代码有bug,江礼以为测试出了问题,回电话刘主管反而不接,只好看完病返回公司,结果刘主管只是淡淡地说:“没什么事,你忙去吧。” 江礼当时差点骂娘。 吐槽完,他又补充说,“我们那个主管原来一直把我当助理培养,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找我,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我突然借故偷懒,所以不高兴?” 虽然江礼后来开了工作室,但也主攻技术,没管过太多人,他一直以打工人的角度来思考,其实挺需要知道管理者到底是怎么想的。知己知彼,才容易破解难题。 霍慕东顺着江礼的话,一边又问几个问题,一边顺势坐到他的床沿。很快就大致了解了情况:刘主管是个小人物,但颇有一些官瘾,喜欢对新来的实习生颐指气使,偏偏气量也不大,所以对之前那个小误会耿耿于怀。 霍慕东:“被上司针对,通常有两个解决办法。” 果然问当老板的人有用!江礼洗耳恭听。 “很简单,联合你们部门其他人,架空他。向外界散播谣言,泼他脏水,在内部搞小团体,让他传达的指令都无法顺利执行。”霍慕东眸底闪过一丝暗芒,显出一点老谋深算的成熟强悍,“时间一长,大领导自然对他有意见,他更难受,自己就想找机会调任,到时候能不能顺利离开,还有操作空间。” “……” 江礼听得一愣一愣的,真诚地问:“你管这叫简单的办法?” 霍慕东轻笑:“说起来简单,但这么做需要一些先决条件:你本身得有过硬的业务实力或者人际关系。” 江礼:“……那完了,我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没根基的实习生,就连业务能力也普普通通——他最擅长的不是现在的编程工作,而是原画设计。 江礼问:“那第二个办法呢?” 霍慕东:“离职。” 江礼:“……” “我不能离职啊。”江礼蔫了,他马上要怀孕了,没时间再去找其他工作,还想苟到转正,多拿一个月转正工资呢。 江礼丧丧地说:“要不然我继续苟着吧,还是用我原来的办法。” 霍慕东好奇:“你原来用什么办法?” 江礼:“阳奉阴违,绝不硬刚,最多用拖延大法搞点小动作,他要是直说,我就装傻,装傻不过就滑跪道歉。” 霍慕东:“………………” 江礼头头是道:“这是有师承的,不敢整顿职场的打工人通常分为真诚派,和窝囊派,两派精髓都能掌握,就是能屈能伸的‘真窝囊派’。看似吃亏,实际上也受气,但不会丢饭碗。” 霍慕东听得脑袋疼:“这就是你的办法?” 江礼无奈道:“没办法中的办法,人穷志短,我不可能离职的。” 霍慕东默了默,当着江礼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原本江礼也半坐着,小嘴叭叭头头是道,偷眼看到霍总的通话对象时,气势一下没了,小心地跪坐回去,没敢再吭声。 霍慕东在给巨辘的总裁魏晋打电话:“魏总,方便说话吗?哈哈,没什么事,上回你说味道不错的那种红酒,朋友又给寄了半箱,想着什么时候有时间给你送过去……哎,跟老弟客气什么?” 霍慕东明明也只有二十多岁,但跟那些商场上的老头子都挺有共同语言,这会儿听着好像跟他们同龄似的,不怪他有时候在江礼面前充长辈。 寒暄过后,霍慕东就跟魏晋提了要江礼调任的事,魏晋是个老狐狸,有张总助那层关系在,且过了这些日子,早就猜出霍慕东跟他集团下的那个叫江礼的小漂亮实习生关系暧昧。 说实话,魏晋挺乐见其成的,只是霍慕东无意张扬,他便也装不知道,同样不准底下人透露一星半点儿。 毕竟秘密养小情人的事不光彩,谁都知道霍总只是图一时新鲜,倘若闹得人尽皆知,性质就变了,魏晋才不多嘴得罪人。 不过现在霍慕东亲自开口,魏总乐得做顺水人情,满口答应。 霍慕东又说:“你们技术部有个姓刘的主管,叫刘添伟的。听说眼里不揉沙子,是个很有性格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割爱,也一并借调?” 江礼听闻,连忙无声地跟霍慕东挤眉弄眼地使眼色,眼睛都挤酸了,霍慕东仍无动于衷,继续跟魏晋说:“那就这么定了,魏哥,我欠你一个人情。” 挂掉电话,霍慕东朝江礼扬了下眉,“第三种办法,跟讨厌的上司正面交锋。” 聪明人之间讲话点到即止,方才魏总也明白霍慕东要整治刘主管,并且乐于给合作伙伴这个面子。——一个小小的部门主管算什么呢?换霍三少的人情可太值了! 然而江礼这个当事人却仍旧忐忑,指着自己的鼻子:“正面交锋吗?我?……其实把我调走,见不到刘主管就可以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霍慕东不知什么时候,自然地上了江礼的床,他个子高,肩宽腿长,好大一只,很占地方,一下子就占据了一半的位置,把江礼挤得不得不靠在他身上。 帝都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夏季和冬季,两者之间的春秋短得可以忽略不计,几乎上一周还穿短袖,下一周就要换棉服。 现在气温降了些,独睡的话不开空调正好,可被这么一挤,江礼就觉得热,想往另一边挪。 但霍慕东搂住他柔韧的细腰,一把将人捞了回来:“跑什么?帮你解决了问题,连声谢谢也没有。” 江礼立即乖觉道:“谢谢霍总!” 霍慕东:“就拿嘴谢啊?” 江礼单纯地问:“那怎么谢?”说完自己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了,抬头偷瞄霍总,想看看自己理解得对不对。 霍慕东:“……” 其实霍总没那个意思,他只是想找个借口留下来,由奢入俭难,尝试过抱着温香软玉入睡的滋味儿,再独守空房,就容易孤枕难眠。 原本真挺单纯,但被江礼那双含羞带怯的大眼睛一看,霍慕东又心猿意马了。 江礼感觉自己猜中了,提议:“去你的房间?” “……” 沉默片刻,霍慕东硬生生忍下就坡下驴的冲动:“不用。” 只要没把江礼累得晕过去,他都得挣扎着爬起回客房。在“再快乐一次并孤单一晚上,和暂且忍一忍但可以把某人枕抱满怀一整夜”……之间,霍慕东纠结地选择了后者。 这叫延迟满足。 所以更不能走了。 “给我捏捏肩膀吧。”他福至心灵,诌出个像样的理由,堂而皇之地留了下来。 “哦好。”江礼乖乖过去,同时暗自唾弃自己:原来是我思想太不健康了! 不过他也悄悄松了口气,真去了隔壁,一两次肯定不够,霍慕东那个体力,真让人害怕……他第二天还得上班呢。 江礼不太会按摩,就是笨拙地在霍总身上敲敲打打,霍慕东也不真指望他会捏,只是觉得跟江礼待在一起很舒服,漫不经心地找话题:“一味躲着有什么意思,等把那个姓刘的调过来,让你有仇报仇……开心吗?” 江礼实话实说:“有一点。” 他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但打脸奇葩上司这种爽文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很难不心动。 讲真,霍总刚才打电话的样子帅呆了,相处下来,江礼觉得霍慕东这人比上辈子的刻板印象好得多。精英、强势的同时也细心、体贴。 跟这样的人朝夕相处,很难不心动。 霍慕东还在逗他:“有靠山的感觉,爽吗? “嗯!”话赶话聊到这里,江礼的小心脏忍不住扑通扑通乱了节奏,他试探地说:“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霍慕东:“什么?” 江礼:“我能一直呆在你身边的话……” “那不可能。”霍慕东也不要他按摩了,转过身看着江礼的眼睛,冷静地说,“从一开始就讲好的,不要过界,对你我都好,明白吗?” 江礼:“哦……” 霍慕东把他搂进怀里:“讲清楚是为了你好,想要的太多,却竹篮打水,最后还得去适应那种落差感,难受的还是你。” 江礼收回了试探的小触角,有一点失望,但并不意外,反而有些庆幸:刚动心,念头就被掐灭,属于及时止损了,他应该感谢霍慕东的坦诚。 “我明白的。” “虽然不能给你未来,但以后就算分开了,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帮忙,好吗?” “嗯。” 其实不会。——江礼在心里说。 都分手了,他哪还好意思打扰别人?只是单纯求人办事,他也开不了口,这对霍慕东以后真正的伴侣太不公平了。假如有一天分开,依着江礼的性格,必定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关灯吧。”霍慕东吩咐道。 江礼乖乖去关了灯,回来却发现霍慕东还在,而且他一回来,就长手长脚地把他抱住。怀中人又软又暖,霍慕东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江礼像个抱枕似的,没敢动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心里一片平静,只是有点疑惑: ……不是刚说完不让他越界吗?怎么还睡这儿了啊。 17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霍慕东精神饱满地起了床,显然昨晚睡了个好觉。 但他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得了便宜卖乖:“跟你睡总是睡过头,今天都没起来跑步。” 江礼:“……”是谁有好好的主卧不睡,昨晚非要赖在客房的? 但霍总是江朵朵小朋友的基因授体,也是能帮忙省下一个月房租的金主,江礼不会提任何异议,顺着他说:“好的霍总,明晚我一定注意,提醒您回房睡觉。” “……” “其实也不用,我最近打算改成夜跑。”霍慕东说,“快去吃早餐吧,既然起晚了,你搭我的车。” ? 平时不都是派另外一辆车送他吗?今天怎么不避嫌了? 江礼怀疑霍慕东是不是因为昨晚拒绝了自己,出于补偿心理,想对他好一点?这个想法在早餐后,得到了进一步证实。 出门前,霍慕东塞给江礼一块手表,漫不经心地说:“送你的。” 江礼:“?” “为什么呀?呃,不用了,我平时也不戴手表。” 霍慕东:“男人哪有不戴表的?何况你跟了我这么久,连个礼物都没有,说不过去。拿着,是你应得的。” 江礼于是闭了嘴。 什么叫“应得的”?所谓应得,就是等价交换,拿什么换,两人都心知肚明。情侣之间、好友之间都没有这么送礼的,霍慕东送他礼物,就是提醒他,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当然,也可能有补偿的意思。 那手表连个包装也没有,款式倒是挺活泼,不像霍总平时手上那种老气横秋的贵东西。 江礼于是乖乖伸手。 手掌向上摊开,是接受礼物的姿势。 可霍慕东翻转过他的手,亲自给他把表戴上,黑色ntpt表盘,愈发衬得手腕皙白,霍慕东很满意:“好看。款式也适合年轻人。” 然而江礼是个贫穷的俗人,在审美这一块儿一般,更在意:“不会很贵吧?” 霍总轻描淡写地说:“不贵,也不是新的,戴着玩吧。” 江礼于是放心了。 在江礼的要求下,霍慕东痛快地把他放在地铁站。——虽说也不同路,但连客套一句“不如送你去公司”也没有。 等他下了车,司机忍不住问:“霍总,那不是前两天您刚让我去专柜订的名表吗?怎么说是旧的?” 霍慕东淡淡地说:“不算名表。” 而且假如江礼知道是专门买给他的礼物,一定会多想。本来想过一阵子找个节日当由头再送,经过昨晚的“表白”,霍总权衡半夜,觉得还是当做普通礼物送掉比较安全。 . 江礼一到公司,就被眼尖的同事凯哥发现戴了新装备,凯哥捉住他的手腕,大惊小怪地叫唤:“米查德米勒3501?!江礼,你去抢银行了?” 他这一嗓子吼得整个办公室都围过来,江礼被迫成为围观景点,在众人七嘴八舌的科普与被科普中,江礼得知,这块没包装、戴着也轻飘飘、长得像学生手表的玩意,竟然售价70w。 “那是售价,你还得配货呢,市场价得一百五六。” “江礼,哪买的啊?仿得好真,仿品也得几万块吧?” 听着这些讨论,江礼人都快麻了,好在他这一身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的行头,就是最好的佐证,没人相信这是块真表。但大家争相传阅、想看看这块“仿品”多么精妙的时候,江礼表面淡定,心里疯狂尖叫,祈求他们可千万别毛手毛脚地把表给弄坏了! 这可是一百多万的真品! 江礼再四胡说,咬定这是朋友送的旧表,应该不太值钱,凯哥和吴淘等几个男同事还是拜托他回去问问朋友,是在哪里买的。 江礼敷衍着说回头问,才终于开始一天的工作。一边敲代码,一边悄咪咪开photoshop带薪摸鱼,还时不时抽空瞄一眼自己的手腕,确认那块米查德米勒还在身上。 那玩意比他把自己按器官拆着卖了都贵,说什么也不能弄丢了。 霍总真是大手笔,连打发小情儿的小玩意都这么贵,江礼此刻心情非常复杂,觉得上辈子自己那张空头支票填得太便宜了,又下定决心回去就把这表锁柜子里,说什么也不敢再戴。 但等他成功怀上朵朵、滚蛋时,还要不要带上它呢? 这么贵的东西,收了心里总归不踏实,但这么一大笔钱,足够他去其他小城市给江朵朵买一套学区房了,简直少奋斗半辈子。 正纠结之间,江礼收到了养父江雄杰的微信: ——你跟那个客户联系了吗?庄家什么时候拉那只股票啊?我可是反复做t,一直在做准备! 看到他的消息,江礼就生理性心口发堵。 从小被打怕了的畏惧和厌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压根没什么“客户朋友”,鬼知道那只股票的庄家是谁、什么时候拉股价。 要是真知道那么厉害的内幕消息,他还坐在这里苦哈哈地打工吗? 那只是为了从江家骗回一点他的血汗钱的权宜之计。 江礼准备按着原计划圆谎,正字斟句酌地打字回复江雄杰时,就感觉一片面积不大的阴影笼罩过来,紧接着手指敲击桌面,尖酸的腔调不轻不重地响起:“工作时间怎么还玩手机?” “。” 江礼下意识锁屏,果然看到了刘主管。 刘主管是个三十六七岁的中年男人,个子比一般的北方女生还矮——因为人缘不好,同事们背地里吐槽他“不长个只长心眼儿”——梳着中分汉奸头,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干瘦且嘴巴突出,像一只进化不完全的吗喽。 这是又来找茬儿了,江礼没辩解,丝滑认错:“对不起刘哥,以后不会了。” 刘添伟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点不爽,但假如继续骂,又显得他小题大做,毕竟玩手机不是什么大事,他进门的时候,一半码农都在摸鱼。 于是刘主管换了个角度,借故看江礼的“假”手表,再以“年轻人不能太虚荣、得脚踏实地”为主题,徐徐展开,半说教、半阴阳地讲了半天。 偏偏组内还有一两个喜欢捧臭脚的,刘主管阴阳到精彩处,还配合地哈哈大笑,连吴淘都听不下去,打着哈哈打岔,试图帮江礼解围。 ——现在部门谁都看得出,江礼不知怎么得罪了领导,是刘主管的重点打击对象。 江礼本人倒依旧淡定,左耳进右耳出,好像说的不是他。 几个工位稍远些的同事小声喁喁:“江礼心理承受能力真强大,换个人早气哭了。” “在职场上,脸皮厚一点挺好的,现在叫‘钝感力’。” “我可忍不了,他敢这么说我,我非干他丫的。江礼脾气也太好了,说不好听点儿,就是怂。” 刘主管终于完成今日份的打击报复,心情大好,然后公布正事:“大家准备一下,接到通知,咱们部门会派一些人去青铜科技共同开发这个项目,近期办公地点都挪到青铜,算出差,有补助……待遇还是不错的。具体名单已经发oa,大家可以查看一下,今天就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我也会跟各位一起,江礼,你来一下,帮我搬电脑。” 吴淘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这刘主管可真够不要脸的,刚挤兑过人家,现在又使唤人家帮忙。不过,江礼自从进公司,就一直是刘主管的“小碎催”。 但退一步讲,实习生多帮前辈干活也正常,大家都见怪不怪。 “得,又给人当牛做马去了。” “也怪他自己,不知道反抗。” “他还没转正呢,惹不起领导啊,小江也是没办法。” “……” 办公室里都是收拾东西和说话的杂音,嗡嗡嗡响成一片,江礼的嗓音清清亮亮地滑过尘嚣:“不行啊,刘哥,我忙得走不开。” 一时间,搬东西的声音都停了,刘主管在一片安静里,诧异地问:“你说什么?” 江礼心想:霍总虽然一边睡我一边跟我划清界限,但也亲口帮我出头。我现在是有靠山的江·钮祜禄·礼,今非昔比! 初次学00后整顿职场,还有点小激动。 他定了定神,说:“说的中国话,又不是php1,你应该能听懂吧。” 18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这是明晃晃的嘲讽,再听不懂刘主管就是傻子。整个办公室也都震惊了:平时脾气软得像棉花的小实习生,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主管觉得面子下不来,黑着脸说:“你能有什么事?” 江礼也不跟他吵,心平气和地把刘主管最近派给他的任务一样样条分缕析地列出来。听得同事们都直摇头:原来他给小实习生派了这么多活!这分明就是故意欺负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穿背地里整人的小动作,刘主管有点破防,但他越激动,江礼就越淡定,显得他像个心虚理亏的颠公,最后刘主管被几个同事劝出去,总算勉强找到台阶。 等他走远,吴淘他们立即把江礼围起来,竖大拇指的竖大拇指,担忧的担忧,更多的人惊诧于江礼今日的一鸣惊人,都觉得不能欺负老实孩子,否则早晚在沉默中爆发。 只有江礼自己心里清楚:他才不是什么忍无可忍,突然爆发。 他一穷二白的,只要能在公司混口饭吃,什么气都能受。不是没脾气,而是没办法。 现在不一样,江礼算得明明白白:既然有霍慕东亲自给巨辘大老板打招呼,他转正应该板上钉钉了,而且干上一个月就走人,下辈子都不可能再跟刘主管有交集,也不怕以后失去靠山,再被他报复回来。 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牛逼!”吴淘凑过来兴奋地小声说,“刘总管今天那脸,拉那么老长,都快掉地上了,哈哈哈哈,爽!” 江礼也觉得挺爽的。 “但是以后怎么办呢?他心眼小,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再说吧。” 有了今天这一场,他算是跟刘主管撕破脸,以后刘添伟不管想什么法子报复他,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在明面上支使他干私活,反而减轻了工作量。 以后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趁着目前他有靠山,有勇气跟恶势力斗一斗,也蛮解气! 技术部几乎被借出去三分之一,江礼也在名单上,大家收拾好东西,装在配发的纸箱里,贴好标签,送到指定位置,有师傅来统一收走,因为电脑什么的都一并打包,之后没办法工作,竟然破天荒地可以提前下班! 喜大普奔,同事们张罗着出去玩,江礼照例婉拒。 他一向没多余的闲钱潇洒,而今天则是手腕上这一百多万让人心慌,江礼径直回了霍慕东的别墅,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表锁进柜子里。 霍慕东还没回来,江礼总觉得自己在别人家做客,不好乱走,也不好意思坐在客厅里,打扰住家阿姨们,于是跟她们打过招呼,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沉浸式摸鱼。 最近接了不少订单,趁着现在月份小,多赚……不对,还不知道怀没怀上呢! 据说早孕试纸用晨尿才最准确,但今天霍总跟他在同一张床上起来,江礼没机会搞小动作,如今独处,理智上知道应该等明早再测,但心里总有个声音蛊惑:测一下吧!预感非常强烈,可能已经中了!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试纸才一块钱一条!一块钱就能提早知道心肝宝贝命根子江朵朵小朋友有没有回来找你! 江礼没抗住诱惑,去客房自带的卫生间测试,眼睁睁看着试纸吸水,水渍一点点爬上测试区,显现出一道深深的横杠。 没关系,论坛上有孕妈分享过:要等试纸全干,大约七分钟后,再看第二条杠杠。 可足足等了十分钟,试纸已经干透,证明已经怀孕的第二条杠位置还是一片白板,白得发光。 江礼不死心,把试纸拿到阳光下,多角度对着照,眼睛都看花了,仍旧没看出任何痕迹。 ……看来还要继续努力。 江礼照例emo片刻,又斗志满满地给自己打气:或许已经怀上了,只是时间太短,还测不出来,再不济,那就再接再厉!不行今晚豁出去老腰,多做几次,努力总能成功的! 维持着鸡血状态,江礼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准备开始赚奶粉钱,开机q.q自动登录,滴滴滴蹦出未读消息,是来自之前找他约稿的作者太太: -画手太太在吗?我刚知道你给我的是优惠白菜价呜呜呜爱你!!基友混画手圈的,她告诉我你给我那张商稿的质量,市场价至少翻十倍,而且出稿那么快,完全不拖稿,真是神仙太太! -亲爱的,我来找你是想说,我那篇文得到一个超棒的推荐……我要火啦!太太你有微博吗?我艾特一下你,帮你宣传一下~ -[转圈比心么么哒] …… 一开机就收到一长串彩虹屁,江礼感觉熨帖极了。女频作者真是可爱,这个世界上不能缺少女孩子!想到上辈子孤身创业时,混的原画外包圈,画手们是多么卑微,动不动被甲方吆五喝六,改稿子累得跟孙子似的……真跟绘圈的小天使作者们没法比!她们不但事儿少,嘴还甜,情绪价值这一块拿捏得妥妥的。 所以就算接小说封面商稿少赚一点,江礼也愿意。 正巧他有一个为今后配合工作室而建的画手号微博,只是现在还没怎么运营,江礼痛快地把微博号发给对方,也配了个活泼的比心感谢么么哒,并附言:谢谢太太~ . 不知不觉忙到傍晚,江礼一直闷头画画,一口气完成两笔订单最后的上色,根本没时间分心,完全忘记了微博的事情,连app都没打开,因此对自己半天涨粉几千的事情毫不知情。 霍慕东今晚有应酬,回来时醉意熏人,江礼闻到酒味儿,就忍不住皱眉。——备孕期间喝酒是会影响胚胎质量的! 可他有什么立场不准霍慕东喝酒呢?江礼有点发愁。 霍慕东看江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轻佻地捏住他的下巴,“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少喝点酒啊?” 霍慕东呵一声笑了,酒气喷到江礼脸上:“开始管我了?” 江礼:“……” 是啊,他算人家什么人,哪有资格管他,再聊下去就是自取其辱。罢了,有总比没有好,今天是该做功课的日子,质量差一点,就从数量上补,江礼抱住霍慕东,贴在他耳边说:“我们做吧。” 虽然已经算准了江礼一天热情一天冷淡的规律,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霍慕东有心拿乔,可江礼已经动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昂贵的黑色衬衫笔挺修身,被结实的胸肌撑得相当有形,是典型的穿衣有品,脱衣有料,但江礼太熟悉这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此刻无法把他跟贵公子划等号,反而脑子里想起最近的网络流行词:每天使不完的牛劲。 江礼被自己的脑补撩到,热意上脸。 霍慕东就看到小漂亮脸蛋红扑扑地仰头看他,大眼睛水汪汪的,睫毛仿佛都被热气熏染得柔润,霍总预备拿乔装一下矜持的计划瞬间瓦解。 夜色渐浓,初秋的劲风来势汹汹,把庭院里玉兰树娇软的枝条抽打得簌簌乱抖,一夜西风紧。 江礼忽然想到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说,带着哭腔问:“你怎么骗我?我已经查过了,那只手表超级贵。” “这就算贵?”霍慕东喜欢看他被弄哭的样子,所以语气里带了点笑意,“真没见识。” 江礼在他肩膀上蹭了下眼泪,狡黠地说:“对你来说可能不贵,但一百多万都够买我的命了,万一、万一将来你后悔了,天涯海角找我追回怎么办?”——快说不会的!到时候我就安心卷款跑路了! 霍慕东没get到江礼的小算盘,虽然对江礼怀疑他如此小气这件事有点不满,但没急着澄清,而是逗他:“一只手表就能买你一辈子?这么便宜?” 昨晚刚拒绝了江礼的表白,现在逗他好像不大人道,但霍慕东忍不住,想借酒撒疯。 江礼晕晕乎乎的,没分清“一辈子”和“命”的区别,颤抖着说:“能……”但是,这只是我现在的身价。再过几年,我贵到业界翘楚,你一百多万,只够买我几幅商稿! 然而他没能仔细解释,那个“能”字不知道触碰了霍总什么开关,剩下一整夜,他都没机会再完整说一句话。 19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江礼最后累得失去意识,睡着的时候脸上还晕着绯红,唇珠也有点肿,霍慕东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精致俊秀的脸,低喃,“买你一辈子?” 江礼的脸蛋身体都实在漂亮,连被欺负时的反应也让人沉迷,更重要的是那种又纯又欲的矛盾气质,太少见了。 霍慕东虽然不流连声色场所,但拜他大哥所赐,也跟着见识过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有些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却会讨好人;有些单纯无害,却木讷无趣。 江礼很不一样,处处都透着矛盾,他接受物质馈赠时不扭捏,却又勤勉自强;有这样一副好相貌,但从不利用,整天穿一套没品味的程序员格子衫埋头捣鼓电脑,只有把那套丑衣服扒掉,才知道里边藏着怎样一副叫人销魂的宝藏。 而且他乖巧听话,胆小不生事,假如放在身边做一辈子地下情人,好像也不错。 但现在跟江礼讲明,会显得他朝令夕改。以后再说吧,反正江礼无处可去,也不会离开他。 霍慕东把人搂进怀里,闻着青年身上那被沐浴露烘焙过得肉香,心满意足地睡去。 。 闹钟响了三回,江礼才被叫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迟到了!!!” 一定是昨天折腾到太晚的缘故,竟然睡得这么死! 没时间吃早饭,江礼背上双肩包,就径直冲出大门,好在司机没走,还等着他,阿姨追在后边喊:“小江礼,你别急,少爷临走时吩咐过,今天去青铜上班,迟到也没关系,让你多睡一会儿,好好吃早餐!” 是哦。他要去霍总的地盘了。 不过借调第一天,江礼还是不想做迟到的显眼包,揣了一块小蛋糕,便匆匆上车。 抵达青铜科技的时候,果然过了打卡时间,昨天发的通知,今天面部识别已经录入,闸门自动打开的同时,冰冷的机器女声大声报出“您已迟到”。 江礼:“……” 青铜科技是家刚成立两年的新公司,但园区跟业内老牌的巨辘比也不遑多让,不但占地面积大,设施也齐全,不愧是霍氏集团给三公子练手的企业。 江礼飞奔过食堂、孵化楼,跑进技术部所在的b座,刘主管就守在办公室门口,看到江礼精神一振,显然憋着坏。 果然,等人齐了,刘主管便立即召集所有人去小会议室,美其名曰开会,其实很有公报私仇的嫌疑,铺垫完场面话之后,他便直接提出要求:“今天所有迟到的,当众检讨。” 还不忘具体点名:“江礼,你屁股底下长钉子了?怎么坐没坐相的,就你先来吧。” “……”江礼还真有点坐不住,这间会议室走简约北欧风,座椅硬邦邦的,连个垫子都没有,他怀疑某个地方肿了,所以怎么坐都不舒服,刘主管方才冗长的讲话对他来讲简直是煎熬,现在让他去做检讨,江礼都不抗拒。 只要让他站起来就行。 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江礼慢吞吞地往前走,同时计划着怎么“检讨”才够硬气。巨辘可没有迟到了要公开检讨的规矩,刘主管摆明了在针对他。 江礼朝刘主管点点头,把他轻轻一推,自己占了主位,“既然是检讨,就要详细一些,我分几点来说吧。” 刘主管:“?” 等刘主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礼已经条分缕析地讲了起来,从高屋建瓴的企业文化,到言之有物的项目细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主持会议。 偏偏江礼讲着讲着会插一句“迟到的悔悟”,令刘主管想插嘴也没插成。 吴淘在下边憋得直乐:“真有他的,让这小子装到了。” 凯哥也竖大拇指:“江礼嘴皮子挺利索啊,以前怎么没发现?最近怎么突然放飞了,厉害厉害。” 最开始江礼只是想跟刘主管对着干,给自己找回面子,但说着说着,还真说出对项目的见解,他本科是双修了动画的,这个和巨辘合作的引擎平台,今后80%的概率会给各大游戏提供3d渲染服务,结合专业,他看问题的角度,跟一般的程序员不一样,提出了一些有建设性的建议。 底下的同事们一开始只是看热闹,后来也逐渐有人掏出笔来,认真做笔记。 ……这就更像江礼在主持会议了,刘主管脸都绿了。 “够了!” “打扰一下。” 刘主管和门外一个声音同时开口,刘添伟皱眉看向门口,一个很年轻的男生走进来,冷漠地跟刘主管点下头,看到江礼时愣了一下,然后朝他灿烂一笑。 “……”江礼暂停演讲,也跟他点点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我认识他吗? 这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也是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但并没有一般实习生的拘谨,反而有些公子哥的气质,个子很高,头都快顶到门框了,约莫有一八五以上,面容俊朗,总感觉有点眼熟…… 等等,他手上的腕表……跟霍慕东送江礼的那块是同款!只是颜色不一样,他的表带是跳脱的大红色。 一般来讲,有钱人在江礼面前炫富,假如婉转一些,都会失败,因为他真不认识某些奢侈品,不过这块表他印象太深刻,江礼一眼就认出,并且断定眼前这位小爷颇有些来头。 霍迟夏完全无视了刘主管,看着江礼笑道:“你在主持会议吗?” 刘主管:“……………………” 刘主管要气炸了,“他在做迟到检讨!你是哪位?怎么擅自闯进别人的会议室?” 霍迟夏终于给刘主管一个正眼,但非常不耐烦,“这是我家的会议室。”他又对江礼说:“我姓霍,叫霍迟夏,是霍总的堂弟。今年大三,利用课余时间到公司实习。” 江礼:“……哦。”怎么跟自我介绍似的?他是不是也得自我介绍一下? “你好,我叫江礼。” 霍迟夏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霍迟夏:“我来找江礼的,江老师是青铜科技请来帮忙的人才,因为昨晚干了些重要工作,加班太晚,今天才晚一些,领导特批不算迟到。刘主管,你有什么异议吗?” 刘主管在听到霍迟夏说他是霍慕东堂弟的时候,人就麻了,现在哪敢有异议?忙道:“没、没有。” 霍迟夏于是礼貌问江礼:“你的演讲结束了吗?” 江礼沉浸在“昨晚干了些重要工作”的震撼中,强自镇定地说:“差不多了。” 霍迟夏:“那我想占用你两分钟,谈谈工作可以吗?……好,刘主管,那人我就带走了啊。” 不用想,江礼也知道这位堂弟是霍慕东派来给他撑场子的,难怪霍总早上特意吩咐阿姨让自己好好吃饭,不用怕迟到。 很奇怪,霍总送他一百多万的名表,江礼只忐忑这笔财能不能安全地发,不做他想。换成一点小小的关心,反而心里暖暖的。 大抵是因为从小到大这样的关怀太少了吧,所以下意识去珍惜。 霍迟夏跟他并肩而行,笑道:“听说你是x大的?我也在x大念书,说起来,你还是我学长呢,怎么没见过你?” 江礼心道:大学校园那么大,又不是一届,怎么可能都见过?但还是解释说:“计算机系在分校区。” “怪不得。”霍迟夏说,“不然我对你一定有印象。我念的是金融管理系……对了学长,你跟我三哥是什么关系?” 江礼:“!” 江礼心道你都知道我俩昨晚通宵“加班”了,还明知故问吗? 但这种话他不好意思跟一个小孩子直说:“我是巨辘的程序员,在游轮交流会上跟他聊过新平台的一些想法,蒙霍总错爱,得他赏识。” 没想到霍迟夏恍然地说:“还真是这样。我还以为……”他笑道:“不好意思啊,堂哥本来指派董助理亲自来捞你,是我截胡了这个差事,心里有点奇怪,想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能让我哥那么上心,看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以为……是我多想了。” “没关系。” 原来他不知道内情啊,江礼长长地松了口气,同时还有一点失落: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霍慕东果然不会跟人讲。 “其实你是个普通员工,我挺开心的。” “什么?” 江礼刚刚有点走神,没听清楚,霍迟夏含笑看他:“我是说,堂哥让我多跟技术大牛学习,以后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可以跟你请教吗?” 20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霍慕东的堂弟,四舍五入也算他老板,江礼没多想:“当然可以,我会的一定知无不言。” “那我们加个微信?”霍迟夏一边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一边说,“你扫我吧。” 江礼:“哦,哦,行啊。” 其实霍迟夏就是被长辈硬塞进来跟堂哥学学待人接物、体验公司氛围的,一个大三学生,根本没派他跟重要项目,所以真见到技术人员亦没有什么“工作”可聊,闲话几句就只得放江礼回去。 江礼回到新办公室,就见刘主管在指挥人把他的东西往里边挪。 江礼:“?” 刘主管已经又换了一副嘴脸,笑眯眯地说:“你看你,来得晚了,好工位都没挑到,我又重新安排了一下,呐,最里边,挨着窗户那个位置给你怎么样?” 江礼:“……” 他的新工位一开始被安排在最靠门的地方,众所周知,背靠着门,电脑屏幕对着门口,走过路过的领导、同事谁都能看见,做什么都一览无余,几乎没有隐私,不仅不利于摸鱼,还会增加心理压力,是打工人最想避免的位置。 刘添伟权利不大,但作为主管小领导,给员工穿点这种让人恶心的小鞋,还是易如反掌。但他今天刚摆完谱,就遭遇滑铁卢——霍三少的堂弟,亲自来给江礼撑腰,那意味着什么?这根本不是敲打,是当头棒喝! 这个江礼到底是什么来头?当初写员工档案的时候,不是填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吗?! 刘主管把江礼叫出大办公室,满脸堆笑地问:“小江啊,昨天都是误会,你别往心里去。……你是怎么认识霍少爷的啊?” 江礼自然不愿意跟他讲出自己跟霍慕东的关系,换做别人,他可能编一编“自己跟霍迟夏是同学”这样没攻击性的托词,但刘主管太会看人下菜碟,江礼便故意不说,而是坏心眼地把前一阵子刘添伟挤兑他的话,又给原封不动还了回去,最后强调:“我一个小实习生,谁也不认识。” 让这老小子琢磨去吧。 刘主管汗都下来了,看来他是把江礼给得罪惨了。 刘主管很懊悔:当初张总助帮他请假,后来虽然又确定江礼跟张总助没关系,可一个普通的实习生,要是没点背景,怎么能劳动他老人家呢?原来人家的关系在青铜这边啊,认识的还是霍家人,这人脉跟张总助都不是一个数量级呀! 还是自己太蠢!这回踢到铁板了! 刘主管跟变脸似的,前几天那种处处针对江礼、明里疯狂派活欺负新人,暗里话里藏刀阴阳怪气的劲儿,尽数消失不见,现在面对江礼,总是春风化雨般和蔼,细声细气地关怀备至,用吴淘的话讲,就是“刘总管一看到你就夹起嗓子堆假笑,好像真他妈被阉了似的,我好不适应。” 江礼也有点不适应,而且,刘主管这样讨好他,也没逃过被穿小鞋的命运。 这两天,刘主管隔三差五就被领导提溜到办公室挨训,而且还开着门,好像故意让人听到似的,他好歹是个部门领导,却整天被骂得狗血淋头,一点面子不给留,据说还鸡蛋里挑骨头,被扣了好多绩效。 连平时讨厌他的同事们,看了心里也有点不落忍。 江礼下班回到别墅时,忍不住跟霍慕东提:“刘主管是你吩咐人整的吧?其实我觉得差不多了,他也拖家带口的不容易。” 今天是“做功课日”,霍慕东刚洗过澡,腰间围着浴巾,上半身宽肩窄腰的线条瞧着相当有力量美,他漫不经心地扯掉浴巾,有点粗暴地拉过江礼,教育他说:“你可怜他,他有没有可怜过你?” “小孩子刚入社会,你还不懂,有些事不能妇人之仁。” 江礼想说自己不是什么小孩子,其实心里年龄跟你一样大,但霍慕东没给他机会,整整两个小时之后,江礼才有机会说出完整的话,但他太累了,推开霍慕东微微汗湿的结实胸膛,蜷缩起身体,一个字也懒得讲。 每次过程中,江礼都蛮热情,可一旦结束,他就推开他。 弄得霍总怀疑自己是个工具人,有点不爽。他偏偏要挨过去,问:“你是嫌弃我出汗了?” “没有呀。”其实黏黏的是有点不舒服,但这怎么好意思说? 霍慕东于是靠得更近:“不嫌弃我,你怎么皱着眉?” 江礼:“……” 江礼小声说:“皱眉是因为有点疼。” 霍慕东闭麦了,尴尬地轻咳一声,脸上却浮现出一丝骄傲,“这么久了,还不适应?” 江礼知道这人起这样的话头,一定是想让他夸夸他,从物理角度,或者时间维度都行。但江礼以前吃过这样的亏,霍总这人本来就体力好,受了夸奖更火上浇油,江礼不想明天忍着难受上班,于是另辟蹊径: “霍总,你的肌肉真好看,怎么练的呀?回头教教我行吗。” 这也不全然是恭维,霍慕东骨架大,加上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线条分明的肌肉在他身上也不显虬结,反而有种欧美身材的协调感。 这是有钱有闲的人,才能练出的完美线条吧。不像他,整日疲于奔命,最大的运动量是敲键盘,都不太能见到太阳,捂得跟白斩鸡似的。 江礼真心实意地请教:“有没有用时少,轻松点的锻炼方法,我这样干巴巴身材也能用的?” “?”他对干巴巴有什么误解? 霍慕东目光从上到下扫过,意有所指地停留片刻,说:“你虽然瘦,但并不干巴巴。” 他掐了江礼一下,暧昧地说:“不用锻炼,我挺喜欢的。” 江礼:“……”为什么这个天怎么聊,事情都往一个方向发展啊? . 后来,江礼还是没逃过又被按住再做功课的命运,第二天他腰酸腿疼地去上班。江礼把厚厚的软垫铺好,默默复盘:好像隔天的频率,反而增加了运动强度,算起总数好像不减反增啊。 他现在坐在最里边的角落,安全感爆棚,简直是带薪摸鱼的圣地。于是江礼敲会儿键盘就忍不住借着电脑屏幕的掩护,掏出手机第n次偷偷查:如何提高备孕成功率?空格,频率。 结论也依旧是老生常谈,说什么的都有。 江礼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无声嘀咕:朵朵啊,爸爸的心肝肝,你到底回来了没有? 摸摸鱼,干干活,一个充实的上午就结束了。 有同事提醒食堂开饭啦,大家三三两两出去,江礼也抓起饭卡,但等电梯的人太多,凯哥说他发现了一条小路,绕到a座,那边有一部电梯人少,江礼便也跟了过去。 初来乍到的巨辘员工们并不知道,那部电梯少是因为专供领导,凯哥等人跃跃欲试冲过去,按开电梯后,发现里边只有俩人:霍慕东以及董助理。 董助理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这部电梯还有人胆敢用,而霍慕东的视线则落在江礼脸上。 江礼:“……” 几个小时前,这人还强横地按住他,贴着他的耳朵讲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混账话,江礼看到他就条件反射地感觉某处发疼,脸上发烫。 现在四目相对,江礼小声说:“霍总好。” 一会儿上了电梯,可怎么表现才不至于露馅啊?江礼有些怕被同事看出端倪来。 然而,看到东道主的大老板,没一个人敢进去,霍慕东连个淡淡的点头都没给他们,董助理按上关门键,关门时,众人还能听到霍慕东淡声说:“回头让人给友商的员工做做培训。” “是,霍总,是我办事不利,以后不会再出现员工乱闯的问题了,您放心。” …… “好家伙,霍总虽然年轻,但是好威严啊,那个不怒自威的样儿,真吓死我了。” “刘益凯你领的什么路,都怪你。” “凯哥也是好心嘛,走走走,回去,再慢红烧狮子头就没了!江礼,别发愣,走啊。” 江礼脸上的热度迅速降下去,心里一片冷静冰凉,暗骂自己:刚才在期待什么啊?真是自作多情。 “来了。”他答应一声,小跑着跟上吃饭小分队。 21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这一晚回到别墅时,江礼和霍慕东都默契地没提起白天“见面不相识”的事。 霍慕东见江礼一切如常,没有一点跟他闹别扭的意思,不由得对这个床伴的“懂事、得体”愈发满意。而江礼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沉迷男色,一定得及时掐灭任何偏离轨道的苗头。 晚上霍总没有应酬,俩人一起用的晚餐。 江礼口味比较清淡,而霍慕东无肉不欢,自从他住进来,菜色也渐渐改变,现在至少一半菜都是迎合江礼的口味。霍慕东给他夹一块果仁豆腐:“清爽不腻,你尝尝。” 江礼:“谢谢。” 霍慕东又给他盛一碗竹笋山药小排汤,“上回看你爱喝这个,让阿姨多做了些。” 江礼:“谢谢。” 霍慕东好像很喜欢投喂江礼,一直没闲着,貌似符合江礼口味的菜,都要给他尝尝,如果江礼爱吃,那么一段时间内这道菜都是桌上常客,如果他不喜欢,那么就pass再换新。 江礼是很容易被这些小细节感动的人,但现在霍总每给他夹一口,他都要在心里默念:别乱想,想多了你就是小丑! 以至于一顿饭下来,霍慕东也有所察觉:“怎么今天胃口不好吗?” 江礼只好说:“可能换季,胃口不太好。” 阿姨正好过来收拾碗筷,关心道:“天气冷了,饭后给你们煮一点热的酸梅汤吧?又暖身,又给小江礼开胃。” 霍慕东替江礼答应:“去煮吧。” 今天不是“功课日”,江礼懒懒的,喝了汤就借口犯困,说想去睡觉。霍慕东有心找他“加餐”,把某人当饭后甜点再舒服一回,可见江礼这蔫蔫的样子,好像确实不舒服,只得作罢。 江礼钻回客房,连书桌也不想用,抱着笔记本电脑直接上床,开了机也没心情工作,正在发呆,恰好手机响起,是白天刚加的小霍少爷。 霍迟夏:在忙吗? 向天再借500跟毛:没,有事吗? 霍迟夏:可以视频吗? 江礼愣了愣,觉得刚认识的人,就视频通话,有点超过社交距离,就算是老板的堂弟,他也不想配合——这都过了下班时间了。 向天再借500根毛:我已经躺下了,霍少,你有急事的话,我们打语音吧? 霍迟夏:你睡这么早呀,那明天当面再说吧,我把问题攒着。 霍迟夏发了个俩小人儿盖被同眠的晚安表情包。 江礼没多想,毕竟现在的聊天软件只要输入汉字,就能自动匹配海量表情包,估计对方就是随便一点,江礼也回了个中规中矩的晚安,以示礼貌。 霍慕东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他拿着一碗酸梅汤,以及一包塑封包装的中药汤,微微蹙眉:“这么晚跟谁聊天呢?” 江礼抱着手机,打字的手还没收回,正要回答,响亮的来电铃声唱起: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今年财运滚滚,投资净利无限~~~ 霍慕东:“……” 这小财迷的铃声好直白。 直到一首发财之歌唱完,江礼也没动,反而给手机静音,扣着放下,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架势。 霍慕东早就走过去瞄到来电显示,“你养父的电话,不接吗?” 江礼从来没跟他提过自己的家庭,但霍慕东如此了解,他也不意外,毕竟霍家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把来历不明的人接到住处“同居”呢? 江礼摇摇头:“他是催我给内幕消息的。” 江礼并不介意霍慕东调查他,甚至还想顺势问问大佬的意见。自从之前用一张假的聊天截图从江家骗了一部新手机(已经卖掉折现),江雄杰就一直追问那只股票的走势。 “我哪知道什么走势啊。”江礼把前因后果简单跟霍慕东科普了下,说,“再继续编的话,就只能给他‘真料’,聊天截图已经不管用啦。” “没错,如果想继续给你养父下套,就得有点真东西,没人会傻到相信一个小实习生的‘内幕消息’,即使你那个急病乱投医的便宜爸爸。”霍慕东熟练地爬上床,占据属于自己的位置半躺半坐下,一手拿一杯饮品,问:“先喝药,还是先喝酸梅汤?” 江礼:“怎么又拿一杯酸梅汤?” 话虽这样说,听到酸梅汤三个字,他就感觉口舌生津,心情大好。 霍慕东:“想着你要喝药,就拿一杯酸甜的饮料,帮你解解苦。” 江礼接过已经烫热了的中药包,撕开小口,皱着脸一饮而尽,然后连忙夺过酸梅汤,灌了一大口,酸甜汤汁解苦效果立竿见影,青年漂亮的眉眼都舒展开。 不由自主地,霍慕东的眼睛就没离开江礼的脸,心里想:他好像从前不爱吃酸的,怎么口味突然变了? 苦味尽除,江礼抱着酸梅汤小口小口地喝:“我没想套路他,虽然他对我不好,但好歹没把我扔出去冻死、饿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养活我,总归把我养大了,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那部分。” 霍慕东不置可否。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但霍慕东总觉得江礼的想法会变,有时候想做个坚守底线的善良人,未必是件容易事。 果然,江礼说:“但如果不敷衍过去,他可能会来公司闹,我怕造成的影响不好。” 霍慕东笑了:“闹了半天,你是给我打预防针呢?”近日家属可能来青铜科技胡闹,敬请老板谅解? 江礼不敢看他,只闷头喝汤,“我没有办法嘛,他们家人……有什么不痛快都要发泄出来,小时候打我骂我,夫妻吵架也要拿我撒气,一人揍我一遍。后来我长大些,有能力反抗,他们就去学校闹,闹得我社会性死亡,不得不顺从,现在如果不理他们,八成是要杀到公司的。” 所以还是要跟霍总报备的。 但江礼自己并不很怕,因为养父母的苛待而丢脸,从小到大不是一次两次,他早就习惯了,也许再过半个月,江礼就能跑路,换个城市生活,到时候山高水远,谁也找不到他,在这儿再丢一次脸又怕什么呢? 霍慕东问:“你们说的是哪只股票?公司名称告诉我。” 江礼:“什么?” 霍慕东:“巨辘的合作伙伴,多半也是科技公司,都在一个圈子,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去他的‘家务事’,眼泪汪汪地多喊几声疼,他就舍不得用力摆弄的枕边人,被欺负成这样,还动辄被打骂。他管一下怎么了?整治那种贪心不足的蠢货,不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22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知道了,过几天给你消息。” 在江礼告知霍慕东那只股票公司名称之后,霍慕东如是说。 江雄杰虽然有点病急乱投医,在丧心病狂的大a,赔得眼睛都绿了之后,妄想通过他家最有出息、最有希望接触到‘上流社会’的养子江礼,从而打探到一点内幕消息,以求咸鱼翻身,一夜发家。 但他也是有理智的,绝不可能直接听信江礼传回来的消息,怎么也得验证个一两回才敢放手去博。 霍慕东便是打算给江礼这些消息。 然而,又不是青铜科技的自家股票,退一万步,就算是青铜科技,或是霍氏集团旗下控股的某个公司,霍慕东能轻而易举拿到消息的,也没可能直接说出来,告诉江礼这样的小人物。 得承担多大风险不说,他们关系也没好到那个份儿上——霍总甚至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承认他认识江礼。 所以,江礼也只当霍慕东在哄他,男人上头的时候,满嘴跑火车、哄哄人也是人之常情。 这一晚,霍慕东又一次顺理成章地留在客房,并试图唤起江礼的热情,大手很不老实地到处游.走,江礼就当自己是团面团,任人搓扁揉圆,硬是闭上眼睛装睡,不予回应。 霍慕东悻悻的。 他把自己搞得激情澎湃,小美人竟然睡着了。可趁着人家睡觉的时候偷袭……很刺激,但江礼肯定会哭。 小男生真的很娇气。 不过说起来,他才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娇气点也无可厚非。 讲真心话,霍慕东很喜欢把江礼弄哭,看他清亮亮的大眼睛里含着泪,鼻头红红的,还有脸颊、手肘、膝盖……算了,江礼今天不舒服。 霍慕东叹口气,在自行去冲冷水澡和橄榄某人的两个选项之间,选择了生生靠意志力。他实在不想放开怀里的温香软玉,就这样吧,依着规律,明天江礼就热情了,明天再说吧。 . 江礼感觉最近越来越懒,闹钟叫了几次也懒得起。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那种“闹钟一遍就能叫醒”的狠人,上学时头悬梁锥刺股、上班后996吃遍人间疾苦,鲜少这么放纵。 偶尔放纵一次的后果就是,又双叒叕要迟到! 江礼随便用冷水洗把脸,就冲下楼。楼下传来阿姨的声音:“少爷,小江醒了呀,你们要一起去公司吗?我把早饭给他打包上?” 霍慕东人已经在玄关,刚穿上皮鞋,正要出门,闻言站住,抬起视线,正看到青年沿着旋转楼梯登登登向下飞奔。 他应该是匆匆忙忙刚洗过脸,鬓角濡湿,头顶还翘着呆毛,白生生的脸蛋上挂着几颗没擦干净的水珠,物理意义上的“嫩得能掐出水”,霍慕东目光逐渐柔和,正想顺势答应:“起来了啊,那就和我——” 江礼忙打断他:“我坐那辆车!” 霍慕东把家里一位闲置轮休的司机派给江礼,活儿也不多,就是每天送他到地铁站,车程不到十分钟,每位司机轮班时捎带手的事儿,都算不上加班。 既然昨天已经得知霍总的态度,知道他决定严防死守他们的关系,江礼便认为自己应该懂事些,别总是热脸贴冷屁股,白白叫人看笑话。 霍慕东便见一阵风从眼前刮过,江礼手很快,从餐桌上随便拽了块面包叼上,踩上鞋就冲出了门,径直蹿上门口等候的那辆黑色卡宴。 比霍慕东出门还早。 “……” 霍慕东默了默,吩咐司机,“走吧。” . 刚到公司,霍总就看到自家堂弟在办公室门口守着,意外地挑了下眉:“今天怎么这么勤奋?” 霍迟夏笑嘻嘻地吹彩虹屁:“我想跟三哥好好学习嘛。伯父和我爸一直耳提面命我,要跟你学本事,三哥是我们这一辈里的楷模,大学还没毕业就创业成功,用来练手的青铜科技有模有样,都已经上市了……” 霍慕东不吃他那套:“ipo改成注册制之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市。你少恭维我,有事说事,九点我还有个会。” 霍迟夏于是单刀直入:“哥,我想跟那个开发引擎平台的项目。” 那是青铜科技目前最重要的项目,霍慕东扬眉看他,霍小少爷立即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讲出来,无非是做出上进的姿态,让兄长给个机会。 答应他来公司历练,原本就是让这个堂弟学东西的,霍慕东一开始就没打算为难他。于是当天上午,霍迟夏就来到技术部报道,自告奋勇要挤进友商巨辘技术部的办公室,门口的那个没人要的空闲位置就成了他的工位。 不过小少爷不担心被人抓包摸鱼,他甚至都不在自己工位上好好坐着,没一会儿就以“学习技术”的名义,拉着椅子,坐到江礼身边。 正在摸鱼画画的江礼:“……” 江礼只好把绘画软件切掉,调出工作界面,敲着代码做认真工作状。 霍迟夏很有些富家大少爷的眼高于顶,对大部分人都不假辞色,尤其是当着他的面霸凌过江礼的刘主管。偏偏刘主管受人之托,负责带新人(照顾大少爷),所以每天都得被迫跟霍迟夏接触。 霍小少爷整起人,手段要比他亲堂哥霍总直接得多,每天变着花样折腾刘主管,几天功夫,刘添伟的头发都掉了一大把,肉眼可见地稀疏。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霍小少爷虽然不招人喜欢,但他见天儿针对刘主管,大半个技术部看他的眼神都愈发慈祥和蔼。 一个星期后,自认为已经跟霍小少爷混到能闲谈地步的凯哥,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打借调到青铜之后、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问:“霍少,咱们青铜不是有程序员鼓励师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一个都没见着啊?” 此言一出,大办公室里十几个脑袋齐刷刷从各自电脑屏幕后头露出来,一个比一个求知若渴地竖起耳朵: 对啊,当初不是还用“美人计”,吸引他们过来吗? 人呢? 霍迟夏还真知道些内幕:“那个啊,解散了。她们一部分去前台,一部分公费培训,考试合格的话,可以转其他文职,还有几个特别漂亮的,跟青铜科技参股的一个直播平台签约,转行做主播去了。” 他回忆道:“好像就是在她们去青铜慰问之后,回来就全部转岗……当时是发生了什么吗?” 江礼:“……” 众人哀嚎:“大家相处得挺愉快啊!”“怎么这个神仙岗位就没了呢!” . 楼下的人资办公室,hr小姐姐疑惑地抬头看天花板:“楼上技术部拆家呢,这么大动静?” “楼上不是刚搬过来嘛,拆什么家。哎,你怎么公然摸鱼,用公司电脑看小说!咦,这部小说超火的,我已经被安利无数次了,奈何一直没时间看。” hr把图片放大:“我这可不是摸鱼,你看它的封面,怎么样?是不是审美、水准都在线?大boss不是要亲自把关原画师吗,谁都不满意,我快被逼疯了。要是能请到这位太太,他肯定没话说啦。” “哇画工好棒,是大神吧?请他一定不便宜。” “霍总亲口说薪资不是问题,但我联系不到大神太太,他的公开资料只有微博,一直都没回复我。” 23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由于那位作者的推广,江礼最近接单量暴增。 但他只能利用业余时间干私活,所以生意太好也不敢大包大揽全接下,只好暂时先完成手头上的。于是在各个平台都挂上暂停接单的说明,微博更是没时间上,江礼完全不知道青铜科技的hr已经把他当做救世主,每天三次地查看私信,求神拜佛希望他能回复。 而hr迟迟得不到大神太太的回复,例行汇报阶段性成果的日子却又到了,她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把那张小说封面夹在一沓简历里,一并送到霍慕东面前。 董助理悄声提醒hr:“老板今天气儿不顺,你要不晚一点来。” hr小姐姐哭丧着脸说:“董哥,我已经把东西交上去了。” 董助理拍拍她的肩,给她一个“你好自为之”的同情眼神。 “话说,老板为什么不高兴啊?谁惹他了?” 董助理并不暴露霍总的隐私,说一半留一半,悄声道:“大少爷来了。” 一墙之隔,总裁办公室内,霍慕东的亲大哥,霍家大少爷霍宁风劝道:“把青铜科技交给职业经理人,让你回集团的事,我只管传达。——老爷子觉得你两年就把公司做出现在的成色,很了不起,但新兴产业试试水就够了,再做也做不出花样来……” “假如我可以呢?” “可以什么?” 霍慕东:“再给我两年时间,可以把青铜科技的市值做大二十倍。” “啊?吹过了吧,就算我不懂开公司,你也不能这么忽悠你哥。退一万步,就算你吹的这个牛真能实现,两年时间,老爷子也未必能等……” “争取一年见成效。” 假如做出一款爆款游戏的话,届时,引擎平台上线,游戏不但能打开新赛道,还能反哺平台,它就是活招牌。这款引擎平台,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霍慕东从创立青铜科技伊始,就在布局,假如打响品牌,全球那么多游戏公司,乃至影视创作、建筑设计等领域,将是一块难以想象的巨大蛋糕。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爆款游戏。 就连游戏的策划团队、程序员都已经招募完毕,只有美术团队还没招到灵魂人物。 四舍五入,霍慕东规划的商业蓝图,现在只差一个厉害的原画师,而他在hr今天递交的那沓简历里,终于看到一张令人满意的画稿。 只是霍家大哥突然造访,他还没时间仔细研究。 也不知道这个画手能不能胜任,假如招不到合适的人,一年之期还真是天方夜谭。 霍慕东知道留给他证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还是强硬道:“青铜是我的个人产业,跟霍氏集团没关系。”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霍宁风不悦地把咖啡杯放下,发出叮的脆响。“青铜科技又不是你白手起家做起来的,还不是咱爸给你两个亿,做启动资金?” 霍慕东冷笑:“老爷子并没有偏疼谁,创业资金每人都有,全败光还是钱生钱,大家各凭本事。” “……” 霍宁风比霍慕东年长四岁,已经而立之年,却远没霍总稳重可靠。虽然在霍氏集团总公司挂着联席董事的名头,可正经事干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流连花丛,前一阵子被某位当红小花以腹中孩子逼婚,宁死不从,后来赔了人家八位数天价分手费,闹得娱乐版热搜连挂俩月。 现在还有狗仔悄悄跟拍他呢。 霍宁风被弟弟怼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有些挂不住,又听霍慕东再添一把火:“大哥,我劝你洁身自好,小心得病。” “我最讨厌你这假正经的样儿!”霍宁风嗤道,“装得人五人六,你自己怎么还包养小鲜肉?” 霍慕东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 霍宁风:“听说人家才大学刚毕业,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啧啧,你一把年纪也好意思下手。” “谁一把年纪?” “哎哎,被我说中了吧!” 霍慕东:“……” 霍宁风这么些年头一回抓住弟弟的小辫子,不免有些得意,“他就在公司吧,给我引荐引荐?” 霍总气场逐渐危险:“你调查我?” 霍宁风又怂了,举起双手:“谁调查你!……就是机缘巧合,最近不是总有狗仔跟我嘛,我不想再上热搜,打包把照片什么的都买下来,他们多送了我一张,在你那栋别墅区附近拍到的,我就,那个,稍微了解了一下。” “你整天跟个和尚似的,私生活比咱妈做的养生餐还寡淡,我还以为你没有性能力呢……这不是做哥哥的关心你嘛。让我见见他呗,看看何方神圣让你霍大总裁破了戒,还一发不可收拾。” 霍慕东凉凉地说:“不可能。” 霍宁风:“啧,瞧你小气的,看看都不行,怕我截胡啊?” 他这位大哥男女通吃,是个没什么底线的情场高手,挖墙脚的事不是干不出来,霍慕东闻言,还真有些不放心,警告道:“你别打他的主意,想都不要想。” 霍宁风:“老三,你不会是走心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男人单身久了,忽然开窍,那不就是老房子着火?表面越正经的人,开窍之后越容易上头,看霍慕东这紧张劲儿,很像走肾又走心。 霍宁风正色道:“我玩归玩,但宁可赔上天价分手费,也没把女明星娶回家。咱们霍家跟一般人家不一样,婚姻要捆绑利益,有些事一定不能当真。” 大哥鲜少这样侃然正色,霍慕东默了默,说:“没当真,我有分寸。” “真的?” “嗯,我跟他的关系不会……”霍慕东本想说“长久”,但话到嘴边,还是严谨地改成:“我跟他不会有结果,一开始就讲好的。” 霍宁风放松下来,恢复轻佻的语气:“这就对了嘛,漂亮的小玩意儿,谁都喜欢,玩玩就好,你这也算开窍了,是好事。” 霍慕东不喜欢他把江礼比作“小玩意儿”,但好像没办法反驳。他注定不会给江礼任何名分,这段关系甚至不可以见光,那他不是小玩意儿是什么? 霍慕东烦躁地说:“他很懂事,明白自己的身份,在公司也知道跟我避嫌。” “呦,那挺难得。看来还真是个妙人儿。”霍宁风眼睛一亮,透出几分欣赏,“叫出来见见呗,正好快中午了,一起吃个饭。” 看见自家大哥跃跃欲试的眼神,霍慕东就从心底里不爽,然而只要一拒绝,霍宁风就笃定他“走心了”,霍慕东烦不胜烦,冷冷地说:“到底是谁在意?一个随手就丢的小玩意儿,不至于让大哥上心。” 聊到这个份儿上,霍宁风也不好再强求,但他使了个心眼,要请技术部全体程序员吃饭,“这点面子总能给我吧?” “大哥破费请我的员工团建,我当然没意见。”霍慕东痛快地答应下来,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 技术部。 “江礼,中午咱们出去吃吧。” 经过这么多天跟屁虫似的纠缠、导致他无法摸鱼之后,江礼已经对霍迟夏小少爷的印象急转直下,当即婉拒:“这还没到午饭时间呢,我吃食堂就好。” “呐。”霍迟夏把手机推到江礼面前,“我是奉旨请客。” 【霍慕东:小江带你这么多天,要表示感谢,请他吃顿好的,现在就去。】 【转账5000】 霍迟夏:“走吧,你喜欢吃清淡的?有家粤菜不错。” 虽然不知道霍总突然抽什么风,但5000块的餐标诶!江礼立即保存文件,关机,提议:“不用专门照顾我,其实我这两天突然想吃点重口味的东西。” “比如呢?” “酸的或者辣的吧。” 霍迟夏打趣道:“怎么突然改变口味,还吃酸,跟我怀孕的堂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