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催!本宫自己卷》 第1章 改名 庆德十年冬,仁宗皇帝崩于太极宫,天下缟素,太子于灵前继位,次年改年号昭德,是为昭德帝。 因着为尊者讳,身为昭德帝后宫妃嫔的柳昭昭,只能改名。 柳昭昭一脸无谓看着前来宣旨的太监,“公公觉得改个什么名好?” 胡轩忙堆着笑道,“才人小主的名字,奴才怎么好置喙?” 柳昭昭拨了拨食指上的素圈戒指,“我还以为,李贵人已经有什么好主意了呢。” 胡轩努力维持着面上表情,“这件事同贵人主子有什么干系...” 柳昭昭小手一挥,“既然她没有见教,那就柳照照吧。” 对于名字里多出来的八个点,她有以下几点想说:........ 她进宫刚满三个月,皇帝面都没见上,就先改了个名字。 不过,反正也不是她的名字,改了就改了。 谁让她加班太猛,在回家的末班车上睡死过去,再睁眼,就已经在入宫的马车上了。 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作为一名成熟的打工人,她最擅长的,就是对标。 对标前世,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就是她曾任职的京都某大厂。 而她,正以应届生的身份,成为这座大厂的最新一批员工,要为晟国皇帝开枝散叶这一kpi冲刺努力。 她的新晋主管,是和她一样出身将门的吴贤妃。 不过,有一点倒是不太一样,在这,没有裁员。 或者换个说法,这儿的裁员,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皇帝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妃嫔再就业的。 虽然这个职业性质需要竞争上岗,但只要她不竞争,就不会失败,也就不会被裁。 既然如此,何必开卷? 所以,自入宫来,她就在自己的碧桐书院称病不出,只待皇帝忘了自己这号人,她好自个逍遥快活。 才人这个位分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不过起初在刚入宫这批人中,她当数第一。 不过,过了三月有余,周围之人多有升迁,就剩她还在原地踏步。 主管吴贤妃言语间也颇有深意,“从前,本宫可最是看好你了。” 言下之意,虽然你排序靠前,但你最近努力不够,年终奖怕是要打折。 柳昭昭听出弦外之音也没在意,打骨折又怎样,在宫里,吃皇帝的,住皇帝的,有点零钱花花,也挺好。 现在就连李贵人也敢来挑衅,可见也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指望了吧。 为年号避讳,纵观史册,也就她独一份了吧。 无所谓无所谓,她才不想为一个面都没见过的男人生孩子,也不想同一群人争一个人的注目。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睡一会觉,前世可望不可得的饱睡,如今再让她给浪费了,岂不可惜? 要是能把每日的晨昏定省取消了,让她能睡到日上三竿,那才叫人生乐事呢。 可惜,这不可能。 柳昭昭的贴身女史红玉刚巧从内务司取了份例回来,脸色却不大好看。 红玉刚进院子,看柳昭昭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下那股怨气顿时冒了出来,“小主!” 柳昭昭被她这一吼吓了一跳,“怎么了?” 红玉红着眼睛掏出空空的荷包,“您瞧!这月的份例银子已经没了!” 柳昭昭:? “你不是刚去取了么?” 红玉努力稳住声线,“您的份例每月三十两银子,打点慈宁宫花去十二两,打点乾坤殿花去十两,打点吴贤妃身边人花去五两,如今便只剩下三两。” 柳昭昭耸耸肩,“这不是还剩三两吗?” 根据她这几个月观察,这里货币贬值还不算严重,一两银子便能够一家一月开支。 这碧桐书院就她一个人,三两银子还不够她活吗? 红玉忍住翻自家主子白眼的冲动,您就可劲活吧,谁能活得过您呐? “如今已是春日,您的钗环首饰,衣裳物什,难道不需要银子么?!” 这下轮到柳昭昭傻眼,“这也要我的钱?!” 内务司不是会送来么? 罢了罢了,柳昭昭翻身上榻,捡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慈宁宫的打点我懂,可乾坤殿,是怎么一回事?” 慈宁宫住着掌管后宫的太后娘娘,属于自己的直属大领导,断了她宫里的供奉,只怕她以后请安不会好过,可乾坤殿,又是哪? 红玉简直要被柳昭昭气疯,一脸黑线道,“乾坤殿是陛下寝殿,您若是不打点,下个月您的绿头牌,可就要被撤下来了!” 柳昭昭捻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嗯?” 这不是,更合我意? “那就断了,这样开源节流,咱们便就有了十两银子。” 她想了想,吴贤妃还是要打点的,毕竟刚进宫住在人家后殿,后来各分宫殿,才住在这碧桐书院。 可在旁人眼里,她们同出身将门,又曾同居一殿,她柳才人只怕早已经是吴贤妃一党。 她要是再得罪了直属分管领导,她上哪躲清静去。 “小主!” 柳昭昭眼皮都不抬继续道,“不给了不给了,说什么也不给,要撤绿头牌正好,反正我不想侍寝。” 红玉重重叹了口气,遇上这么个不争气的主,她一个奴婢能怎么办呢? 从前柳昭昭的位分是此届秀女中最高,以为她会有什么过人之处,给掌事女官塞了不少银子才分到了柳昭昭身边,容色嘛,确实是宫中独一份的清丽,可这脑子嘛,委实不大好使。 身处后宫之中,不争宠,还有什么意思? 选秀时让陛下惊为天人有什么用,在这繁花锦簇的后宫之中,能让陛下一直记得,才是本事。 看人家李贵人,刚入宫时不过小小宝林,如今已是贵人。 还有冯婕妤,进宫只是采女,现下与李贵人平分秋色,也是一宫主位。 只有柳昭昭,进宫是才人,如今,还是个才人。 红玉暗叹自己倒霉,要不是上次使尽了银子,也不至于困在此处,为了几两银子发愁,没个前程。 柳昭昭知道红玉怨自己,可人情世故这种事,既然周全不了所有人,只能周全自己了。 让她违心去给封建社会余孽伏小作低,简直都对不起这么多年的思想品德教育。 第2章 后宫废物收容所 不过,人总是要吃饭的。 柳昭昭看着怨气横生的红玉,从袖筒里掏出一枚玉簪来,“这是我进宫前陪嫁之物,你看能不能换些银两来,先度过眼前再说。” 红玉看那玉水头十足,的确是好东西,也得亏柳家家底深厚,给小主陪嫁这许多,不然,在这宫里真是度日也难! 红玉怨气散了大半,接过玉簪囔声劝道,“小主也该上进些,多去陛下所在之处逛一逛,总能遇上陛下,以小主之姿,何愁只是个才人?” 柳昭昭心道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夸的真是让她脸红。 她在镜中仔细欣赏过这副容貌,古人从不熬夜,注重保养,这皮肤不知比自己前世堆护肤品堆出来的皮肤好上多少。 杏眼桃腮,眉目含情,她若是男人,只怕也会爱上自己。 但是红玉的前半句,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继续道,“下个月可不许往乾坤殿送钱了,心疼。” 红玉见自己又白费口舌,索性不再劝谏,反正柳昭昭向来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从没当回事。 柳昭昭擦了擦手,便准备午休,却听到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来人只道,“吴贤妃请小主过去叙话。” 午膳都过了许久,吴贤妃叫自己过去干什么? 她们有什么好叙的? 柳昭昭不情不愿的踏进吴贤妃的清思殿,请完安才发现,堂上还坐着几人。 刘采女,上一届选入宫中,听闻刚进宫时也是独得恩宠,盛极一时,不过可惜的是,刚升了婕妤,家中就被查出贪墨,陛下震怒,迁怒于她,贬斥她全家不说,连她还没捂热的婕妤吉服都被撤了回去。 赵美人,自陛下潜龙时就侍奉在侧,不过不甚得宠,陛下登基了也就只封了个美人。 王才人,和自己一同入宫,不过只侍寝一次,升了个才人便再无动静。 至于吴贤妃,凭借着家中军功才能稳坐贤妃之位,也无甚圣宠,平日最喜欢的便是在自己宫里,舞刀弄剑。 她虽然无意争宠,但宫中基本的人员组成,她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琢磨过的。 不然别说躺平了,只怕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今后宫隐隐分为三派,分别以李贵妃、郭贵嫔,还有吴贤妃为首。 李贵妃是后宫中的正经嫡系,太后的亲侄女,皇帝的亲表妹。 郭贵嫔家中是文臣清流,吴贤妃家中,便是武将一脉。 这皇帝这后宫开的,简直是稳赚不赔。 当初在这清思殿里住了一阵子,回去她便决定加入贤妃阵营。 她的麾下,简直就是后宫废物收容所,最适合自己这种想要躺平之人。 吴贤妃招呼着柳昭昭坐下,满是心疼道,“今早的事,本宫都听说了。” 柳昭昭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您说改名的事?” 吴贤妃点了点头,“本宫听过为尊者讳,哪听过为年号讳的,李贵人简直欺人太甚!” 王才人也愤声附和道,“这李贵人惯会拜高踩低,从前柳姐姐位分最高时,柳姐姐长柳姐姐短的,如今见柳姐姐不如她,便欺负起人来了!” 刘才女和赵美人虽然没说话,却也点了点头表达赞同。 柳昭昭讪讪一笑,谢谢你啊,净说什么大实话。 众人目光集中在柳昭昭身上,柳昭昭感觉自己身上快被盯出个大洞来,只好摸了摸鼻子顺着说,“还好...还好,柳昭昭和柳照照,也没什么分别嘛,我还是我....” 吴贤妃愣了愣,严肃道,“这哪里是你叫什么的问题,她这是在羞辱你!” “啊.....” 柳昭昭沉吟一声,“那诸位姐姐希望我做什么呢?” 吴贤妃差点被气个仰倒,“你!你要反击啊!她今日敢撺掇陛下让你改名,明日就敢撺掇陛下要了你的命!” 柳昭昭皱眉,“那娘娘觉得,陛下会同意么?” 贤妃摇头,“陛下何等贤明睿智,怎会被她蒙蔽!” 柳昭昭耸肩,“那不没什么事么?” 吴贤妃:...... 看吴贤妃小脸被气的煞白,柳昭昭也知道自己不争气的样子有点过了,收敛了几分道,“不过,奇怪的是,她为何要针对我?” 见说了半天,柳昭昭终于上了道,吴贤妃顺过一口气来,“你说呢?” 柳昭昭睁大了无辜的双眼,看向堂上诸人,这个问题,她是真不知道。 按说,她一无帝宠,二无名位,三无背景,李妙云干嘛要针对自己呢? 吴贤妃叹了口气,这个柳才人,真是对不起她生的这样一副好姿色。 这样的美貌,若是再有些手段心机,她在宫中便不会像从前那样孤掌难鸣了! 天胡的牌,被她做成了相公,胡都胡不了! “陛下昨日提及选秀当日有一秀女容色甚佳,只是后来没什么音信,贵妃提及了你!” “啊?” 柳昭昭吃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了下来,选秀时候的事情她可不知道啊,她那个时候还没穿来呢! 刘采女接着道,“李贵人只怕你得了圣宠,说你姓名冲撞,还央求陛下让你改名,陛下又宠着她,就....” 柳昭昭疑惑,“可这不是让我在陛下面前露了名么?” 王才人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我的好姐姐,她说的是您入宫来多日抱病,想来有所冲撞,怕是不祥之身,改了名或许会好些。” “陛下听了这话,哪里还会亲近您啊!” 柳昭昭心下大喜,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她要是让堂上这群好姐姐看出她一点都不想侍寝,她们肯定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不可。 吴贤妃接过话来,语重心长对着柳昭昭道,“好妹妹,她过分如斯,你若是再不反抗,只怕真要被她踩的死死的。本宫知道你心善,可后宫之中,处处忍让没有脾气,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嗯!”,柳昭昭重重点了点头,“姐姐们的嘱咐我都记下了。” 根据她多年混过大大小小例会周会的经验,但凡领导一个劲的加油,那这活一定不好干。 但是,总得给领导一个积极正面的回馈不是? 第3章 做狐媚子是需要天赋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昭昭愣了愣,“啊?” “啊什么啊,你光记下有什么用?” 怎么还要她当场写方案? 这她哪会? 支支吾吾半天,柳昭昭才勉强在吴贤妃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吐出几个字来:“那……那我想办法抢了她的圣宠?” 吴贤妃这才满意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柳昭昭:........ 罢了罢了,先糊弄过去再说! 翌日一早,一夜无梦的柳昭昭照例去太后宫中请安,跟在众人身后行礼唱福之后,柳昭昭居然听到了一道清朗的男人声线。 皇帝居然也在这?! 倒不是柳昭昭惫懒,她住的碧桐书院距慈宁宫差不多有半个皇宫那么远,她的位分又低,没有交通工具的她只能靠自己的一双腿走着去请安。 可她紧赶慢赶,还是赶不上时辰,不过还好她位分低,座位又远,每次也就能有惊无险的踩着点坐在位置上。 不过,有几次赶巧皇帝也来请安,也只是略坐坐,而后又赶着去上朝,所以,柳昭昭进宫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她的最高领导主管,皇帝陛下。 众人又是向皇帝一番行礼问安,落座后,柳昭昭仗着自己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条件,身子端正坐着,眼神却悄咪咪瞟向皇帝陛下。 毕竟,这人除了她老板的身份外,头上还顶着自己夫君的名号呢。 传闻里的昭德帝,是少有的仁德之君,也是勤政之君,从不流连后宫,连妃嫔数量都不及先帝一半。 柳昭昭扫视周围一圈,就算这样,太后的慈宁宫都快被塞得坐不下了,先帝在时,那该是一副多么热闹的景象啊。 细细瞧来,陛下的眼睛像太后,一双凤眼平静无波,若是锐利起来寻常人也招架不得。 这鼻梁嘛,应该是像先帝,虽然她没见过先帝,但这样挺拔的鼻梁,和太后的小蒜鼻比起来,还是很好分辨的。 柳昭昭此刻正观察分析着皇帝陛下的面向性格,却发现陛下突然薄唇紧抿,眼神好像也犀利了起来。 太后这是说了些什么? 柳昭昭坐的太远,前面又有遮挡,根本听不清楚。 他的眼神开始在堂上逡巡起来,像是在搜寻什么。 柳昭昭心头一虚,在陛下眼神扫视过来时,适时垂头,一副鹌鹑模样。 过了许久,柳昭昭的衣袖被人扯动,她猛然抬头,却看到众人齐齐注视向她。 恍然间,柳昭昭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被老师点名的课堂。 “柳才人,陛下问你话呢。” 柳昭昭眉头大跳,心头浮起两个字来:完了。 柳昭昭只好站了起来,走到厅前,跪了下去。 “你就是柳才人?” 皇帝声音温和,柳昭昭袖中双手捏在了一起,安慰自己不过是大老板早会循例问话,千万别紧张,千万别紧张... 柳昭昭祭出自己此生最夹的声线,捏着嗓子道,“是。” 一旁的吴贤妃差点没憋住笑,一口茶水将将要喷了出来。 皇帝声线颤了一瞬,“抬起头来。” 柳昭昭心一横,索性闭着眼抬起头来。 皇帝看着柳昭昭视死如归的表情,心里有些好笑,“朕就这般可怕?” 一旁的李贵人娇嗔开口,“陛下,臣妾早就说了,柳姐姐怕生的很,陛下可不要吓到姐姐了~” 柳昭昭暗叹:果然,做狐媚子是需要天赋的。 自己夹的像是会来葵水的张飞,人家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神仙妃子。 算了,反正也不得意吃这碗饭,索性放弃装夹,正经回道,“回陛下的话,陛下不可怕,是臣妾头一回得见天威,被陛下风姿折服,有些不敢看罢了。” 翻译成人话就是:你太帅,怕闪瞎我的24k纯金狗眼。 皇帝好像很是受用,点了点头笑道,“母后还说怕柳氏礼数不周,如今一见,朕倒觉得不错。” 柳昭昭:? 皇帝话音刚落,柳昭昭就感觉自己身上仿佛被许多目光穿透,其中最犀利的那一束,当属眼前的李太后。 太后也笑了笑,“想来是最近在宫中跟着嬷嬷学了不少规矩,瞧着是比选秀时有规矩多了。” 继而皇帝转向柳昭昭,“听说你入宫来抱病许久,如今可大好了?” 柳昭昭刚想否认,却看到吴贤妃威胁的眼神,吞了口唾沫,“臣妾……好…好多了。” 早知今日会被点名,就不该多懒让红玉梳妆,合该自己化个拿手的上班憔悴妆来,好让皇帝陛下看看自己有多虚弱。 “好,身子养好了便好。” 而后,皇帝便让柳昭昭回了原位。 柳昭昭如蒙大赦,行了礼赶忙回了自己的角落,却瞧着身旁刘采女眼神热切,激动的像要跳了起来。 刚出慈宁宫,刘采女就拽着柳昭昭去了僻静处,激动道,“柳妹妹好手段啊!” “昨日刚说有了盘算,今日就让陛下对你青眼有加,实在厉害!” “日后还要靠妹妹多提携了!” 柳昭昭一言难尽的看着刘采女,脸快皱成包子样,“姐姐,我若说我昨日回去便睡觉去了,你可相信?” 刘采女拍了拍柳昭昭的手,神秘兮兮道,“我懂!我懂!这种争宠秘技怎么能同我讲呢,我不贪多,若有来日,同我分一杯羹便是。” 柳昭昭:....姐,你是真不挑啊 昨日当着众人面说有了盘算不过是为了应付吴贤妃的盘问,可如今,她是真的没了主意。 吴贤妃的声音在背后悠然响起,“柳妹妹,日后开口前还是多喝些茶水润润嗓子吧。” 柳昭昭的脸霎时爆红,吴贤妃都听出来了,那其他人岂不是..... 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吴贤妃见她脸红,笑道,“陛下都赞你,她们不敢说什么的。” 柳昭昭想想也是,皇帝都没说什么,其余人说什么,好像并不重要。 只是委屈了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卖萌,真是,羞煞人也! 吴贤妃屏退左右,带着柳昭昭在花园里逛了起来,“昨日我话说的重了些,妹妹别往心里去。” “日后妹妹得了圣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的大业!” 柳昭昭不敢问贤妃何为大业,生怕她提着剑砍了自己,只好暗自揣摩着,心事重重回了碧桐书院。 第4章 卖身她真不行 柳昭昭正一个头两个大,却瞧见红玉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柳昭昭无奈道,“不过是陛下给太后请安,问了我几句罢了,你消息灵通,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 红玉喜滋滋开口,“不是!刚刚陛下身边的夏公公来传旨,说陛下今夜召幸您!” 柳昭昭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顿着道,“你...说...什.....么?” 红玉未察异样,只以为柳昭昭的欢喜的疯了,仍高兴开口,“是陛下召幸!” 陛下召幸.....陛下召幸.....陛下召幸 柳昭昭即时被这四个字击晕,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红玉嗔道,“小主也真是,怎么乐成这样?” 乐晕了都.... 柳昭昭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你真没听错?” 红玉点了点头,“奴婢怎么会听错?!” “屋里还有夏公公送来的衣裳首饰,小主快去看看吧!” 红玉扶着柳昭昭进了屋,柳昭昭一看到桌上的玉钗,这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死了。 柳昭昭呆坐在殿中,直到晚膳后皇帝身边的太监来催,柳昭昭才不情不愿的沐浴更衣,坐上凤鸾春恩车,一路向皇帝寝殿而去。 做了一整天的思想准备,临到关头,柳昭昭鼓的气还是怂了下去。 上辈子连个男人手都没牵过,这辈子一上来就是高难度,实在是太为难她这个社畜了! 前脚刚踏进乾坤殿,后脚柳昭昭就想逃。 卖命她会,卖身她真不行啊! 夏琦看出柳昭昭的紧张,温声道,“才人在后殿稍坐片刻,陛下此刻还在批折子,过会自会宣召。” “才人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奴才便是。” 夏琦话说的滴水不漏,可柳昭昭当然也不会随意差使,谁不知道夏琦是皇帝眼前红人,头夜上班就得罪领导的头号大狗腿,她柳昭昭是有几条命来赔。 柳昭昭思忖片刻,轻声问道,“夏公公可知道陛下为何召幸我么?” 夏琦皱眉疑惑,这柳才人好生奇怪,旁人得了召幸都是喜不自胜,只想着头回要在陛下眼前留个好印象,哪里顾得上问陛下为何宣召。 更何况,后宫中人都是陛下御妻,陛下想找谁便找谁,哪来什么原因? “自然是柳才人好福气。” 柳昭昭知道夏琦是在打马虎眼,便也就知道,从他的嘴里只怕问不出什么了。 “那让朕来告诉你。” 挖草! 柳昭昭内心哀嚎一声,登时跟着殿中诸人跪了下去。 昭德帝挥了挥手屏退众人走进殿中坐下,柳昭昭只能挪着膝盖,换了个方向,跪在皇帝面前。 看柳昭昭缩着脖子活像个鹌鹑,昭德帝轻笑一声,“朕以为招进个狐狸,却没想到是只鹌鹑。” “啊?” 柳昭昭吃惊抬头,目光却撞进昭德帝幽深的眼眸之中。 “地上凉,你先起来吧。” 柳昭昭心想你人还怪好的嘞,而后慢慢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膝盖还疼么?” 昭德帝的问候熟稔温柔,柳昭昭心里却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这副身体每逢阴雨膝盖都会隐隐作痛,可昭德帝又怎么会知道? 见柳昭昭疑惑,昭德帝轻咳一声,“这几月你都找太医院要了药膏来敷,所以朕知道。” 柳昭昭放下心来,福了福身体,真心实意道,“臣妾多谢陛下关心。” 昭德帝神色未变,口气轻松,“你刚问朕为何召幸?” 完蛋! 柳昭昭尬笑一声,努力夹着嗓子找补,“臣妾进宫日久,还未见过陛下,以为陛下已经将臣妾给忘了呢~” 这样,皇帝应该就不会怀疑自己了吧? 柳昭昭却听昭德帝嗤了一声,摇着头道,“进宫头一月,冯氏在御花园晃了半月,着了寒凉病了半个月。” “第二个月,李氏在太清殿宫宴一曲绿腰,名动四方。” “前几日,朕在桃林偶遇刘氏,莞尔一笑,明艳照人。” 柳昭昭:? 皇帝大半夜不睡觉,和她这个小老婆聊别的小老婆,这真的合适吗? 昭德帝的眼神又定在了柳昭昭的身上,柳昭昭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说些什么,笑着附和道,“臣妾也觉得诸位姐姐都十分出类拔萃,也是陛下慧眼识珠,才能让后宫如此人才济济!” 高情商:是领导眼光好! 昭德帝:....... “朕的意思是,旁的宫妃都想着法子讨朕的欢心、引起朕的注意,怎么就不见你呢?” 柳昭昭震惊抬头,不是吧,陛下你...... 昭德帝继续道,“甚至,往乾坤殿打点的钱都已经不送了?” 柳昭昭倒抽一口凉气,脑子高速转了一瞬,直觉告诉她,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呢? 一定有很多颗粒度没有对齐,底层逻辑没有打通,思维逻辑没能形成闭环..... 柳昭昭一瞬间犯了的职业病,倒是提醒了她,陛下竟然一直都知道乾坤殿有人在操纵侍寝一事。 这样的事不应该是宫闱丑闻么,皇帝怎么好像不甚在意? 这可是贪污腐败啊! “啊...臣妾....” 对陛下据实以告是因为她太穷,还是告诉他,她根本无意圣宠? 这两个答案,好像都不太合适.... 柳昭昭职场老油条的属性一瞬间被激发,正色道,“臣妾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怎能借此行贿?!” “好!” 柳昭昭听到这一声掷地有声的“好”,顿时长舒一口气,还好她赌对了。 昭德帝叹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那群狗奴才竟敢私下泄露朕的行踪,甚至借此收受贿赂,朕昨日已经处置了他们。” “在后宫中爱妃你竟能保守本心,出淤泥而不染,实在难得。” “所以,朕才在母后面前对你褒奖有加。” 昭德帝一字一句让柳昭昭都不由脸红起来,早知道.....她还是咬咬牙交了这笔银子,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让昭德帝觉得自己特立独行,高洁无双。 柳昭昭一瞬间欲哭无泪。 “不早了,该安歇了。” 尊贵的皇帝陛下要休息,柳昭昭内心叹气,轮到她上钟了。 累了半宿,柳昭昭彻底昏睡过去,直至天明才悠悠转醒。 柳昭昭一睁眼,夏琦适时走上前去,“陛下晨起心疼小主,便没叫醒小主,今日太后处请安也免了,只让您好好休息。” 第5章 妃嫔这职业 柳昭昭默默回了碧桐书院,一踏进门,红玉便带着宫中众人齐齐跪了下去。 “恭贺小主得获圣宠。” 柳昭昭知道这是宫中妃嫔头次侍寝后的规矩,可她看着眼前兴高采烈的一群人,心头却还是悄然浮起一层无奈来。 是福是祸,还犹未可知呢。 可现在却有一点很确定:她已经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是他后宫名副其实的嫔妃了。 她这个应届生莫名通过了试用期转了正,可她心里却半分喜悦都无。 这是因为,她如果还想要像从前那样躲在一旁看戏,只怕是不能了。 万一再中了奖,达成kpi怀上了皇帝的孩子,那她岂不是要被老员工们群起而诛之了? 想想自己未来可悲的处境,柳昭昭心头就是一阵懊恼。 穿越就穿越,穿什么不好,非要穿到妃嫔这种高危职业! 居然还没有金手指! 红玉散了赏,就扶着柳昭昭进了内室。 “小主,陛下今晨派人传旨,晋您为美人呢!” 柳昭昭懒懒回应,“每位侍寝过的嫔妃不都或多或少晋封了么?” 红玉眼神晶亮,摇了摇头喜道,“可没有哪位嫔妃小主晋位还有封号呐!” 柳昭昭心头一凛,“什么封号?” “昭!” “是以您从前名字的昭字为号!” 柳昭昭:....... 合计着前天让自己改名,是他和李贵人两口子合起来玩自己呢? 她如今叫柳照照,又起了个昭美人为号? 真是搞不懂。 红玉看柳昭昭仍是郁郁,学着吴贤妃身边的玉书传来的话道,“陛下的意思,应该是替您正名并非是不祥之身?” 柳昭昭摇了摇头,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个昭,是从何来。 晨起皇帝在她耳畔说的话,她迷迷糊糊听了几句,现下仔细回想起来,后脊却是一阵寒气升起。 “这后宫,看似风平浪静,花团锦簇之下,实则是一团污秽。” 乾坤殿之事被瞒的滴水不漏,若非陛下昨夜告知,后宫中竟一丝风声也无。 这在从前八卦横飞的后宫,可是极为罕见的。 陛下到底想做什么呢? 她身后的柳家虽然也算得上功勋卓著,可在天家权势面前,也不能一力保她无虞。 她只能靠她自己。 可她又凭什么能让常在花丛过的昭德帝为她驻足呢? 琴棋书画,她不在行,现学也来不及。 舞刀弄枪,她更是两眼一抹黑,一点也不会。 回想上辈子,她能在大厂躲过一次次裁员,靠的倒不是她引以为傲的专业能力,而是她的狗屎运。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兢兢业业做事感动了领导,她这匹物美价廉的牛马让领导爱不释手,才没把她给裁掉。 可后来,身边工位的人换了几圈,她居然还屹立不倒。 柳昭昭再也不信是因为自己的工作能力突出,偷偷问了隔壁的人事大姐,她才得到一个让她几欲晕厥的答案。 “啊?你不知道?当初招你,是小陆总找人合了八字,觉得你的八字最旺,才留下你的。” 柳昭昭看着人事大姐智慧的眼神,才觉得小说描述所言不虚,何谓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看眼前大姐就是。 柳昭昭这才顿悟了一个她觉得早就该明白的道理: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难怪上万人投过简历的岗位能落到她头上。 原来是八字比较旺。 好像也没毛病。 就是不知道这个柳昭昭的八字,够不够硬核。 柳昭昭叹了口气,抬眼却发现已经到了午膳时分。 罢了,什么事也没有吃饭重要,先干饭。 正等着红玉唤人摆饭,却听到院中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 “小主,夏公公来传,陛下请您去太极宫用午膳。” 柳昭昭再叹了口气,得,这下饭也不能好好吃了。 出了碧桐书院,柳昭昭便看到有个四人抬的小轿在等着自己。 柳昭昭安慰自己,看来升职也不是全无好处的,起码,这通勤工具升级之后就比走路好多了。 一路颠着到了太极宫,柳昭昭掏出袖中的铜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又对着镜子摆了一个她自认为最为完美的笑容,拎着裙子便进了宫门。 毕竟还处于以色侍人的初级阶段,不能让皇帝对这张脸,失去兴趣。 昭德帝见柳昭昭进来,笑着让她免了礼,也放下手中的折子,传人布膳。 “朕上朝走的早,便没让人唤你,昨夜可还好?” 饶是柳昭昭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也没想到昭德帝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 柳昭昭愣了愣,脱口而出:“还....还行。” 刚说完,柳昭昭就想抽自己嘴巴。 还行是什么鬼? 柳昭昭心虚睨向昭德帝,连忙改口,“陛下龙威,自....自然是极好的。” 昭德帝也愣了一瞬,随即便明白眼前蹙着眉头有些惊慌的柳昭昭是误会了,笑了出声,“朕是问你睡得还好?” 电光火石之间,柳昭昭也反应过来,脸色暴涨的通红,支支吾吾说,“也好,也好。” 谁让昭德帝这话...实在太暧昧了! 若说昨夜昭德帝只觉得眼前人率真,今日,他便是觉得柳昭昭有些可爱了。 “别站着了,过来吃饭吧。” 昭德帝此话一出,柳昭昭如蒙大赦,在夏琦的指引下,坐在了昭德帝旁边。 夏琦为昭德帝布完菜转身退了下去,只留帝妃两人在内说话。 “昨夜的事,朕只同你说过,朕希望此事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柳昭昭如鸡啄米般点了点头,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问问为什么?” 柳昭昭虽然好奇,可多年工作经验告诉她,既然领导说不让她知道,那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就比如,她就不该去问人事为什么公司没裁她。 乐乐呵呵上班多好,知道真相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她以为领导留她是另有用处,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原来就是个吉祥物。 还好她心脏够强大,还能安慰自己,装饰作用也是作用嘛! 看昭德帝眼神示意她说话,柳昭昭吞了口饭,整理好表情道,“陛下既然说不希望有别人知道,那就不该有别人知道。” 第6章 是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 昭德帝看着柳昭昭这样真挚的神情,不由把心里生出的几分怀疑压了回去。 “你倒是有趣。” 能入朝为官者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的女儿也都不遑多让。 可这个柳昭昭,好像是个例外。 听说整日里没个正形,除了去给母后请安,就在自己的小院里闭门不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旁的人费尽心机打听自己的喜好,穷尽毕生所学讨好自己,若说自己是一点也不喜欢,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只是见的太多,反倒没了意趣。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司寝太监李林,竟然能在京都繁华之处置办数处院落,就连自己身边的夏倚,只怕都没他手头宽裕。 在李林狎妓的秦楼楚馆里,内卫找到了他口中记载着各路贵人打点的账本。 来往之多,金额之大,令人瞠目。 秘密处理掉李林后,他顺带丰盈了一波自己的私库。 闲暇之余,他也仔细看了看那账本。 美其名曰:了解自家妃嫔的家底。 啧啧,从前只听过郭家清廉之名,却没想到贵嫔出手便是十两黄金,可见家底属实殷实。 啧啧啧,李贵人明明可以问自家堂姐,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信贵妃的消息,另给了李林一张地契,只为了探听自己的行踪。 直到翻到柳昭昭那一页,昭德帝堪称完美的表情管理,罕见出现了裂痕。 正月初一:才人赏赐锦缎一匹(注:陛下新年赏赐) 正月十五:才人赏赐三两银子(注:太后元夕赏赐) 二月初三:才人赏赐十两银子 三月初五:才人赏赐十两银子(注:内务府份例,红玉说才人下个月不会再送) 李林满腹怨气的注解,倒让他对这个柳昭昭产生了几分兴趣。 好像,前几日贵妃还提及了此人? 身旁陪侍的李贵人紧张神情尽数落入自己眼中,想来这个柳才人一定很有趣。 昨夜一见,果然如此。 今日再见,有趣之外,竟然还生出几分欣赏来。 柳昭昭看昭德帝神情,莫名生出几分心虚的感觉,愚钝如她,都能感受到昭德帝眼神中的炙热。 不是吧?! 满打满算她和陛下也就见过三面,有一面还是在床上度过的,他们友谊的小船还没扬帆起航就要翻船,坠入爱河了? 不对! 陛下后宫百花齐放,她这朵若说是锦上添花还可,若让她一枝独秀,是万万不能够的。 所以,是为什么呢? 没等柳昭昭深思,昭德帝的面色也渐渐潮红起来。 vocal! 柳昭昭眉头大跳,这这这! 这大晌午的还在饭桌上呢,怎么能....能..... “陛下....你!” 和柳昭昭的紧张不同,昭德帝的神情逐渐迷离起来。 “你流鼻血了!” 随着柳昭昭一声惊呼,昭德帝鼻角的鲜红汹涌而下,形成两道湿润的血迹。 这一瞬间,柳昭昭脑中闪过自己无数种死法。 谋害当今天子,是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 可她什么都没做啊! 会有人相信吗? 夏倚率先冲了进来,从柳昭昭的旁边扶过摇摇欲坠的昭德帝。 身后的内侍顷刻也将柳昭昭围了起来。 柳昭昭捏紧衣角,不敢乱动。 很快,太医便抵达案发现场。 在柳昭昭无比崇敬期冀的眼神中,太医给出了诊断: “陛下饮食之中似有冲撞,不过御膳房按理不会如此安排膳食,陛下可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吃了什么?” 柳昭昭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些许。 难怪陛下刚刚面色潮红,神情炙热,原来是吃错东西..... 柳昭昭放下心来,这心落地了,智商也就占领了高地,陛下刚都吃了什么? 迅速横扫一圈,水晶肘子、佛跳墙、爆炒鸡胗、红烧牛肉、鸡汤.... 是鸡汤! 以她多年看宫斗小说的经验,鸡汤,就是膳食事故高发地! “太医,陛下刚刚饮了鸡汤,不知是否与这个有关?” 柳昭昭试探一问,太医便在昭德帝眼神示意下端起了那碗鸡汤,细细嗅来,又以指腹蘸之尝了些许,点头道,“果然是这鸡汤。” 看众人都是紧张兮兮,太医笑道,“并非有人下毒。” 闻言,夏倚松了口气,撤了人手,只留下太医在殿内回话。 “陛下每日早朝都会饮参提神,而这鸡汤中也放了黄芪、红景天等补气之物,陛下又正当壮年,这些一齐喝下,身体中难免气血上涌。” 昭德帝点了点头,“既然是虚惊一场,你先回去吧。” 太医领命退下,昭德帝又唤来了夏倚,“这道鸡汤,是从何而来?” 夏倚思索片刻,“是太后娘娘嘱咐贵妃娘娘送来的。” “一会你去知会一声,以后不必再送。” 夏倚领命退下,昭德帝这才有空理会柳昭昭。 “吓到你了?” 柳昭昭连忙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臣妾是担心陛下身体有恙,也担心有小人暗害。” 昭德帝轻笑一声,“你这话说的不老实。” “夏倚进来时,你登时被吓得站了起来,后来太医说朕没事,你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你在担心的那一瞬里,到底是担心朕身体有恙,还是担心你会被牵连,性命不保?” 柳昭昭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昭德帝看在眼里,暗叹帝王果然多疑,眼神都迷离成了那样还有功夫观察自己。 可柳昭昭面上仍旧装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陛下何出此言!” “陛下就是臣妾的天,那一瞬臣妾觉得天都塌了,怎会有工夫考虑自己的安危呢?!” 而事实上,柳昭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小伙子心思还挺多。 “不过,你怎么知道鸡汤会有问题?” 柳昭昭知道关键的问题终于来临,虽然这题答对不一定有什么好处,但,这道题一旦出错,她便会万劫不复。 就和她隔壁工位换了无数届的项目经理一样,项目做的好不一定有奖金,可若是项目一旦出错,他必然全责。 “陛下刚刚和臣妾说话,还未吃下什么,唯有这道鸡汤,陛下喝了足足一碗。所以,臣妾故有此猜测。一切都是太医诊断之功,若无臣妾,太医一样能够找到根源所在。不过,也是陛下洪福,并未受邪物侵体。” 柳昭昭说完这一长串,得意想到:小样,姐好歹混过职场,这种问题,简直洒洒水啦! 第7章 不敢与贵人称姐道妹 柳昭昭说了一大串,昭德帝心下冷笑:呵,女人,连朕吃了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还说没有被朕迷住。 继而,温柔对柳昭昭道,“无妨,朕也就是随口一问,刚刚你也没吃什么,我们继续吃吧?” 柳昭昭疑惑点了点头,陛下的反应,好像有点奇怪。 不过多想无益,劫后余生之后,她只想好好干饭。 在昭德帝殷殷目光中,柳昭昭旋完了三碗米饭,两盅佛跳墙,半只肘子,还有两小盘牛肉。 看着桌上犹如风卷残云般的干净,昭德帝扯了扯嘴角,“爱妃,还真是能吃哈。” 柳昭昭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是来“以色侍人”的,不是来吃席的..... 实在是前几个月手头太紧,匀不出银子打点御膳房,送来的净是些她不爱吃的清汤寡水。 这皇帝跟前的饭菜又实在太香,她一时把持不住,就..... 她只是犯了天下吃货都会犯的错罢了。 柳昭昭也尴尬笑了笑,“臣妾,臣妾一定是因为得侍陛下,这才胃口大开的....”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信这个扯淡的理由。 真是太扯淡了... 就在柳昭昭垂下头去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爱妃,爱妃你可真有意思。” “哈哈...”,柳昭昭只能陪笑,陛下您开心就好。 “朕还是第一次见人吃饭还能吃的这样香的。” 这句确实出自昭德帝真心,毕竟从前陪侍自己用饭的妃嫔们,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出错。 喝汤要翘着优雅的兰花指,吃饭要用袖子掩住唇舌,他是找人陪他吃饭,可也不想找个被规矩束缚着的木偶来。 光看柳昭昭吃饭,他也仿佛有了旺盛的食欲,只可惜到底顾忌着规矩,不过多饮了一杯杏仁茶。 昭德帝心想,自己身不由己,但柳昭昭可以无拘。 柳昭昭耸肩笑了笑,陛下您没见过的可太多了。 随后几日,但凡昭德帝吃饭,都会叫柳昭昭来陪着。 柳昭昭也回过味来,原来陛下喜欢这口。 索性卸下所有包袱,吃的愈发放肆起来。 每日太极殿换的新鲜菜式都会让柳昭昭震惊不已,然后心安理得的大快朵颐。 这日,柳昭昭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又捏了捏好像圆了一圈的脸蛋,心想这样吃下去可不成,立刻找来红玉陪自己去御花园散步消食。 途径太液池时,看着春景正盛的池畔,一阵风吹来,柳昭昭微眯着双眼,感受着风中带来阳光的暖意。 柳昭昭不由叹道,“春天要来了。” “哟,柳才人果真好兴致。” 柳昭昭皱眉,这么熟悉的声音,是谁打扰她赏景? 背过身去,柳昭昭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 一双丹凤眼波光潋滟,粉面樱唇,一袭红裙,站定在自己眼前。 红玉扯了扯柳昭昭的衣袖,低声提醒道,“这是李贵人!” 柳昭昭这才反应过来,这不老熟人嘛? “美人柳氏,见过贵人。” 李贵人这才满意的扶了扶鬓边步摇,摇曳走了近前,虚扶柳昭昭一把道,“美人这就见外了,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多礼?” 柳昭昭:........ 刚刚不说话的那一分钟,不就是在等着自己行礼么? 柳昭昭笑了笑,“臣妾位卑,不敢与贵人称姐道妹。” 李贵人没管柳昭昭说了什么,仍旧道,“若是本宫没记错,昭美人虚长本宫一岁,那本宫就和从前选秀时一样,叫你昭姐姐吧?” “不敢不敢,臣妾怎么当得起贵人的姐姐。” 你的亲姐姐可好好的在凤藻宫当着贵妃,来这认自己做哪门子姐姐? “那怎么行?!”,李妙云拔高了声调,“长了一岁也是年长,姐姐怎么就担不起了?!” 李妙云故意着重的“一岁”倒让柳昭昭明白过来,这李妙云葫芦里原来卖的是这个药。 柳昭昭睁大双眼,顺着李妙云的话道,“好妹妹,既然你这么说,那姐姐就不客气了。” 李妙云没想到柳昭昭见了自己不仅乖乖行了礼,听了这话居然也没什么反应,原来的柳昭昭可不是这个脾气啊? 从前选秀时她们同住一屋,柳昭昭可是个直来直去的炮仗脾气,自己和郭若云没少在背后笑过她,哪里是现在这副滑不溜秋的精灵模样? 要不然,她怎么会想起来给柳昭昭改个名字,等着看柳昭昭抓狂的笑话呢! “哼--”,李妙云将冷哼生生憋了回去,仍挂着微笑道,“不对,该是照姐姐才是!” 哦~,原来还有后招。 柳昭昭赞同点了点头,“确实。” “妹妹觉得姐姐这个名字怎么样,是不是更符合姐姐的气质了?” 李妙云瞪大双眼,看着柳昭昭如同换了个人一样笑着说,“光彩照人,福星高照,还和陛下腹心相照。” 柳昭昭就看着李妙云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撕裂,最后露出惊悚可怖的面容来,“你你你!你居然不气?” 柳昭昭心疼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牙都没长齐,就来宫斗了。 难怪只能想出这样的招数。 柳昭昭顿时生出几分胜之不武的愧疚感觉来,像李妙云这么大的时候,自己还在接受义务教育呢。 拍了拍李妙云的肩,柳昭昭真心实意的对她道,“好妹妹,以后还是多读点书再出来混吧。” 说完,柳昭昭便带着红玉扬长而去。 留下李妙云在原地对着太液池凌乱。 走了许久,红玉才敢开口问,“小主您这么气李贵人,会不会不太好啊....” 柳昭昭真挚看着红玉,“我气她了吗?我难道说的不是真话吗?” 这下轮到红玉瞠目结舌看着柳昭昭长篇大论道,“她还是太年轻,想用这套气我,可惜,对我一点用都没有。” “让她多读书又没坏处,至少,不会把眼睛只盯在旁人身上。” 红玉顿了顿,吞了口唾沫,“可小主您也才刚满十七.....” 怎么就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 柳昭昭喟叹一声,报一丝,忘记自己已经重返十七岁了。 第8章 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和朕腹心相照?” 昭德帝一边听着手下暗卫来报一边乐了出声,这柳昭昭还真是有意思。 “对了,仔细查查贵妃宫中之人,看看鸡汤中那些大补之药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昭德帝对自己的实力一向都很自信,实在很难相信妃嫔会选择给自己补身体。 柳昭昭一路哼着歌向碧桐书院而去,却在半道上被吴贤妃身边的人拦下。 “美人,我们娘娘有请。” “不愧是得了圣宠的人,这气色就是好了不少~” “啧啧,柳妹妹如今真是愈发光彩照人了。” “呦,今日的步摇也十分别致呢~” 刚进门,柳昭昭就被眼前的阵仗唬住。 摸了摸头上明明和昨日一样的步摇,柳昭昭吞了口唾沫,她们这是集体失忆了? 看着刘采女戏谑的眼神,柳昭昭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错怪了她们是在阴阳怪气。 “咳咳”,高位上的吴贤妃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道,“昭美人,你可知罪?” 柳昭昭:??? 柳昭昭在脑子里快速复盘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好像没得罪她们才是啊。 可她们这副看戏的样子又不像是作伪,就算柳昭昭是满腹疑问,双腿却还是很老实的跪了下去。 领导说有错,那就是有错。 “臣妾不知,还请娘娘明白示下。”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周围人都跟着笑了出声。 赵美人走上前扶着柳昭昭起了身,“姐妹们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还真当真了。” 啊? 吴贤妃也笑着走了过来,“你这个笨蛋,想来是得了圣宠高兴坏了,连今日是什么日子也不记得了。” 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么? 王才人看柳昭昭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出声提醒道,“今日是美人你的生辰啊!” 嘶---! 柳昭昭这才记起,原来自己在这里的生辰是今天,三月二十四。 后知后觉的柳昭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我给忘了....” “呐!”,王才人挑了挑眉得意道,“我就说昭姐姐是忘了吧!” 接着,王才人摊开手掌伸到刘采女的面前,“银子拿来!” 刘采女愤愤瞪了柳昭昭一眼,掏出荷包来,取了一两银子递给了王才人。 “你们,居然用这个做赌注?” 在柳昭昭惊愕的眼神中,王才人点了点头,“昂!” “这点事居然值一两银子?!” 王才人仔细收起那两银子,拍了拍手,“对啊!” “我们打赌你能不能猜出来贤妃姐姐为何要吓你,结果很可惜,你没猜出来。” 柳昭昭讪讪一笑,吴贤妃刚刚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哪里像是假的,她能猜得出来才怪呢! “好啦,你们别逗她了。” 吴贤妃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玉书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给了柳昭昭,“这是本宫入宫时家里带给我的陪嫁,如今转赠给你,一则贺你生辰之喜,二则恭喜你得了圣宠。” 柳昭昭好奇打开了锦盒,瞬间就被那枚金簪闪瞎了眼睛。 我的天,这出手也太阔了! 要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尚存,柳昭昭真想拿起那簪子咬上一口试试真假。 等柳昭昭回过神来,结巴着说,“娘娘这赏赐也....太贵重了.....臣妾实在受不起啊....” 吴贤妃满意笑了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无妨,咱们六合之人,入了宫便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 柳昭昭愣了愣神,刘采女便接着道,“妹妹也知道,我家道中落,手中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壶是我入宫那年亲手所酿,今年才启出来的桃花酒,便赠予你了。” “愿妹妹平安顺遂,圣宠不衰。” 看着刘采女真挚的眼神,柳昭昭感动道,“姐姐实在有心了。” 王才人和赵美人也收了嬉闹的神色,纷纷掏出袖中的礼物来,送到了柳昭昭手中。 “姐姐们对妹妹实在是....妹妹实在是无以为报。” 吴贤妃笑道,“怎么就无以为报了?“ 柳昭昭感动的眼泪一瞬间就收了回去,嗯?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果然,命运每一份礼物都在背后标好了价格。 “只要你能让陛下重新重用六合旧臣,便是最好的报答了!” 吴贤妃此话一出,整个殿中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柳昭昭没敢抬头,还是刘采女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今日是柳妹妹生辰,娘娘何必说这些呢?” “这有什么,你,我,乃至这殿中所有的人,不都是为着这个进的宫么?” “陛下已经许久不来我这,你又被家中之事牵连,也就只有柳妹妹能堪当大任了。” 柳昭昭望向一旁的赵美人和王才人,吴贤妃这么会给自己拉仇恨她们都知道么? 只见赵美人和王才人不以为忤,反倒赞同的点了点头,柳昭昭两眼一黑,只觉自己像是进了什么黑心的传销组织。 柳昭昭弱弱问道,“姐姐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吴贤妃语重心长道,“你刚获圣宠,不必有什么动作,只接着讨陛下的喜欢就是。” 说这话的时候,贤妃的眼睛一瞬瞟在了刘采女的身上,叹了口气道,“不必急于一时,反倒让陛下生了芥蒂。” 柳昭昭顺着贤妃的目光看向刘采女,只见她垂下头去,没再开口。 看吴贤妃语气这样深沉,柳昭昭这才顿悟为何刘采女当初得了帝宠盛极一时,却又骤然衰落。 难怪从前吴贤妃明里暗里催着自己去争宠,原来是刘采女的号练废了,想切自己这个小号重开了。 可自己现在只是陛下的饭搭子,哪来的能耐左右朝政呢? 贤妃接着道,“眼下本宫手里唯你是个可造之才,你可莫要辜负本宫期望才是啊!” 柳昭昭莫名觉得自己肩上多了一道重任,心里却只能默默哀嚎:怎么领导不会带团队,只能她来干到死啊! 柳昭昭讪讪一笑,“依妹妹愚见,王姐姐和赵姐姐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若是努努力,也不见得比臣妾差,是吧....” 吴贤妃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柳昭昭,又瞥了一眼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正惊愕着的两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她们没试过吗?!” 第9章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罢了罢了,今日是你生辰,便不说这个了。” 吴贤妃歇了火,气氛在刘采女的带领下又渐渐融洽起来,直到傍晚时分,柳昭昭才脱身出了清思殿。 走在最后的赵美人扯了扯柳昭昭的衣袖,“妹妹可是回宫去?” 柳昭昭点了点头,午膳时皇帝就说晚膳时太后宣召,她便不用去太极殿陪侍。 “那真是赶巧,咱们还能同行一会。” 柳昭昭于是落后几步,走在了赵美人身旁。 等到王才人和刘采女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柳昭昭才开口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事情嘱咐妹妹?” 不然,为何要单独同她一起呢? 赵美人笑了笑,“也没什么,近些日子我总觉得妹妹你同从前,有些变化。” 柳昭昭心头一跳,赵美人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看出柳昭昭紧张,赵美人拍了拍柳昭昭的手道,“别紧张,我没什么恶意。” “贤妃姐姐的话你也不必太在意,她实在是嘴上不饶人,却没什么坏心思。你看你前三个月毫无争宠之意,不也没什么嘛。” 柳昭昭抽了抽嘴角,上回就差拎着剑砍死自己了,还没什么呢? 赵美人瞧着柳昭昭神色不善,叹了口气道,“这些事原不该告诉你,只是怕你囿于贤妃所言,我也不得不说了。” “宫中争斗是非不休,你知道为何我会选了贤妃么?” 柳昭昭摇了摇头,总不能和自己一样是为了躺平吧? 赵美人自嘲一笑,“我自陛下在潜邸时就侍奉在侧,却始终不得帝心,便也就歇了争斗之心,只想着能在这宫中明哲保身,平安到老。” 柳昭昭吸了口气,还真是跟自己一样。 “贵妃身后有太后,一时风头无两,自是看不上我这失宠之人。郭贵嫔身后是文官清流,总觉得咱们这武将一脉是粗野之人。” 柳昭昭难得反驳,“怎么就是粗野了,这明明是率真!” 赵美人坦然一笑,“比起久居京都,养在深宅大院的大家闺秀,咱们这些人在礼仪规矩上确实粗陋了些。” 这一句柳昭昭也确实无力反驳。 “吴贤妃除了同咱们一样出身六合军镇外,还有一点,无论她嘴上如何刁难不饶人,可心里确实没什么坏心思。” 原来这才是赵美人归于吴贤妃的原因,可她同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呢? 帮吴贤妃刷好感度,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一套她在职场倒是见得不少。 “在这宫中,圣宠固然重要,可若是为此失了自己的本心,却是最大的不值当。” 柳昭昭震惊抬头,对上赵美人亮晶晶的眼神,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你.....” 没等柳昭昭组织好语言,赵美人继续道,“更可怕的是,弄丢了自己的心。” 柳昭昭还想追问,赵美人却换了话题,“太后寿辰将至,你可准备好寿礼了?” “啊?” 柳昭昭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了太后千秋寿礼上,直到两人分别,柳昭昭才想起一个盘桓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赵姐姐可知道为贤妃姐姐不自己.....” “我就知道你要问!”,赵美人无奈摇头,“当初,贤妃被人暗害,再无生育可能,所以一直郁郁寡欢,只摆弄自己那些刀剑。”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便一心想要振兴六合,可当初迁都是先帝定下的,六合失势也是必然,是她堪不破心中执念。” 最后,赵美人还提醒柳昭昭道,“这些都是宫中秘辛,你知道便是,可勿要再提起了。” 猛然吃了个大瓜的柳昭昭被惊的愣在了原地,赵美人只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柳昭昭在回去的路上多绕了三圈才消化完这个惊天巨闻,然后才慢慢踱回了碧桐书院。 今天获取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柳昭昭大脑差点运行过载,所以,刚回去没多久,柳昭昭上了床便沉沉睡去。 夜里,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柳昭昭罕见做了噩梦。 梦里的贵妃狰狞着表情喂吴贤妃喝下一壶红花,吴贤妃挣扎之下,提剑贯穿了贵妃的身体。 “啊!” 柳昭昭猛然惊醒坐了起来,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 叹了口气,再也无法入睡的柳昭昭只好披上斗篷走出了屋子。 春日夜里的风十分清朗,皎洁的月色在青色砖石上折射出美丽的光芒。 贤妃被人下药再也无法生育,完不成kpi的贤妃自然没了升职的指望,难怪她一直想要提拔手下的人。 虽然她来这里不久,可也在无数的议论风声中听到过六合镇的名字。 这个远在边陲的小镇,却是晟国偌大一个帝国发迹的起点。 当初前朝裂变,天下三分,晟国先祖原就是镇守六合关的守将,观民心所向,索性起兵反了前朝。 而后晟国先祖一路南下,铁骑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直到天下归心,问鼎中原。 那时前朝故都历经战乱,破败已久,晟国先祖索性将都城定在了六合镇附近的沧临城。 一方面是为了昭示自己没有忘本,另一方面,六合关以北的赫连人也正虎视眈眈盯着中原这块肥肉。 定都沧临,赫连若有异动,大军就能朝发夕至,守卫着边疆安定。 可时移世异,赫连多年内乱伤了根本,无法与晟国抗衡,而沧临城原本就是边陲小城,经年累月之下,已经很难承载一国之都的重任。 是以,先帝在位时,力排众议,迁都于南斛城,并易名为京都。 只是近些年来,迁都之后的后遗症也渐渐显现出来。 从前权贵傲于自己六合军镇出身,同晟国先祖一脉相承,而出身六合的子弟凭借着军功也能更快晋升跃迁。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廷和后宫一样,向来也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六合,即将成为隐藏在晟国历史里的一段小小插曲。 第10章 继续躺着当条咸鱼,还是卷成一颗卷心菜? 只是六合旧臣,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局面。 柳昭昭想想也是,公司元老要被自己一手创办公司的新董事长除名,任谁也接受不了啊。 前朝他们升迁无望,便将主意,打在了后宫之人的身上。 彼时,骤然失意了的贤妃遇到他们,可谓刚瞌睡就有人递了枕头来,在这深宫找到了继续斗争的动力,整个人恍然就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若是六合能振兴昔日的荣光,就算她没有孩子,也不会被人踩在脚下。 柳昭昭很是同情贤妃的遭遇,但赵美人说的话却始终盘桓在她的脑海,在这宫里,绝对不能失了自己的本心。 可她的本心,到底是什么呢? 起初她只想好好活着,一辈子吃皇粮躺平到老,说不定还能混个太妃当当,可如今,是不能够了。 前有昭德帝虎视眈眈,后有吴贤妃紧催慢赶,她就像是溪水中随波逐流的枯木,顺着水流飘哪算哪。 继续躺着当条咸鱼,还是卷成一颗卷心菜,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为此苦恼伤神的柳昭昭没过多久,就等来了她的答案。 太后寿辰,合宫同庆。 这几日宫里上下都是喜气洋洋,连带着柳昭昭都对这寿宴期待了起来。 正宴当天,昭德帝看着心神不定的柳昭昭哭笑不得:“母后的寿宴规矩多,菜式也没比朕这里的好上多少,你可别抱太大希望啊!” 柳昭昭讪讪一笑,她这吃货形象还真是深入人心。 她担心的才不是吃的呢! 赵美人有意提醒了她太后寿辰的事,绝不会只是随口一说,想来是有什么古怪才是。 不过最近的日子过的倒是十分顺遂,除了李贵人遇上她偶尔还会借机找茬然后被自己刺个遍体鳞伤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异常。 夜里华灯初上时,慈宁宫内烛火辉煌,金丝织锦的帷幔在微风中轻舞,带起一阵流动的霞光。 主位上,太后身着一袭霞彩袍裳,头戴华冠,身后羽毛拖曳,尽显尊贵威仪。 柳昭昭刚刚踏进主殿,周围便奏起婉转悠扬的乐曲,舞姬随之翩翩起舞,让人心神荡漾。 瞧着这比自己公司年会还要热闹十倍的场面,纵然是提前做了心理准备,柳昭昭还是被眼前的奢靡景象恍了心神。 她哪见过这场面呀! “淡定!莫慌!” 稳了稳心神,柳昭昭就在宫娥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个既不偏僻,又不显眼的绝妙之地。 正当柳昭昭感叹不知是谁这么贴心安排这么好的位置给自己,远远一瞥,便看到正往高台而去的昭德帝,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柳昭昭颔首致谢,却瞄到太后身边的贵妃,向自己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 她看他,他看她,她又看她,柳昭昭连忙坐了下去,怪就只怪这双没被现代电子设备摧残的眼睛,视力太过强悍吧。 到了时辰,殿中诸人纷纷起身,一同恭祝太后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柳昭昭心想,这种场面话结束了,应该就能开席了....吧? 果然,众人落座后,殿内虽然又恢复了歌舞升平,气氛却比刚刚松快不少,不少人已经动了筷子。 不过,高台上的贵人们倒是照旧欢声笑语,轮番讨着太后欢心。 要问柳昭昭是怎么知道的,只看贵妃不知说了什么,太后便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在一起就知道了。 不管公司高层如何团建,只要波及不到她这个小鱼小虾,便是万幸之至了。 柳昭昭的腹诽还没说完,就看到贵妃视线一转,落在了柳昭昭的身上。 柳昭昭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又浮了上来,接着,贵妃便抬起她柔弱无骨的手臂,对着柳昭昭,挥了挥手。 完!蛋! 众人的视线也随着贵妃的手,集中在了柳昭昭的身上。 柳昭昭一瞬间,如芒在背,梗在当场。 “昭美人,你上前来。” 柳昭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僵硬的步伐走到高台之下的,只觉得自己像个机械人一样,跟着身体的指令,走上前,跪了下去。 “从前昭美人抱病,本宫都没好好看过你,今日母后寿辰,也想看看你呢。” 柳昭昭干笑,没好好看过?那天天都去慈宁宫请安打卡的,有一天还被皇帝点名的,是谁? 哦,是柳照照。 柳昭昭对着台上的太后、昭德帝、李贵妃、吴贤妃、郭贵嫔、李贵人等排名不分先后的人扯出练习许久的客服微笑,“承蒙太后和贵妃抬爱,臣妾不胜惶恐。” 贵妃好像并不满意柳昭昭的回答,“今日太后寿辰,不知妹妹准备了什么贺礼?” 柳昭昭虽然心里想骂娘,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当众只抽查她的作业是怎么回事?! 还好,她早有准备。 这一瞬间,柳昭昭在心里默默感恩了赵美人无数遍。 然后,柳昭昭选择对殿上的富丽堂皇视而不见,平静的输出违心之言:“臣妾知道太后素来节俭,不喜那些寻常金银俗物,便去兴善寺高僧那里求了一串佛珠,供在佛前开光,到今日刚好整整一百零八日。” “臣妾为迎佛珠进宫,斋戒五日后,才在今晨将佛珠请了进来。” 闻言,太后嘴角一抽,将腕上刚收郭贵嫔价值千两黄金的玉镯缩进了衣袖,玉镯玉镯,应该不算金银俗物吧? 虽然柳昭昭这个礼好像轻了点,不过,这个昭美人的心倒是不错的。 自己到了年纪,确实该常常读经拜佛,好为自己下辈子积点福气,最好保佑她能像这辈子一样,顺风顺水。 一旁的昭德帝也是一愣,难怪最近柳昭昭连最爱的肘子也不吃了,原来是在搞这些名堂。 柳昭昭原以为这样说就能蒙混过关,什么一百零八天,一百零八天前她还在她的碧桐书院吃灰呢,哪记得起太后的生辰。 至于那串佛珠,要不是红玉心疼说这串珠子竟然值一千两白银,看那成色她还以为是从义乌批发来的9.9包邮呢。 当然,这一千两银子也是她变卖了不少首饰才换来的。 谁让她这个美人比才人每个月就多十两银子呢。 第11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过,这下应该能应付差事了吧。 可贵妃好像并不满意,轻笑一声扭头对太后道,“妹妹这份心思竟把臣妾也都比下去了呢。” 柳昭昭:??? 我可没跟你比,放我独美,请勿拉踩好吗? “妹妹既然能以此物为母后祝寿,想来于佛道颇有造诣,刚好本宫近日读经有些不解,不知妹妹可否替本宫解惑呢?” 柳昭昭倒吸一口凉气,怎么问她这么犀利的问题?! 她平日虽然求神拜佛却只在财神殿长跪不起,实在对佛道没什么研究啊。 已经入了春,可柳昭昭后背却忽然升起一阵刺骨的寒气,鼻尖竟冒出了几颗细密的汗珠。 贵妃目光灼灼,柳昭昭只好硬着头皮糊弄,“臣妾才疏德浅,也都是些粗浅之见,怕是解不了贵妃娘娘的惑。” 好死不死,李贵人在旁一边帮腔,“柳姐姐最近颇得陛下钟爱,回回用膳都是姐姐陪着,想来自有过人之处,怎么好这么妄自菲薄呢?” 柳昭昭垂着头觉得自己此刻应该绝望才是,可脑子里却闪过:这丫头回去肯定是读书了,不然怎么这回会用妄自菲薄这么个成语了呢? 贵妃喟叹一声,“既然如此,那妹妹不如告诉我是寺里哪位高僧,本宫祈福时好去探讨一二。” 柳昭昭眼前一黑,清晰感受到一滴冷汗从发间渐渐划过她的脸颊,滴进了她的宫装里。 她只知道有高僧,却不知道是哪位啊! 太后闻言也来了兴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扶手上问道,“是啊,昭美人说说吧,是哪位得道高僧?” 柳昭昭看昭德帝也兴致勃勃瞧着自己,便知道,此局她必输无疑。 怪就怪她只记得买佛珠,却忘了售后,可眼下,又该如何度过这困境呢? 她脑子里统共就知道两个和尚,一个呢,是家喻户晓西行取经的唐僧,另一个呢,却是一则风流公主俏和尚故事的主角,辩机和尚。 罢了! 柳昭昭心一横,打小她就聪明,考试时就算题目不会写也得随便交个答案上去,于是朗声道,“是玄奘法师。” 反正兴善寺那么多僧侣,贵妃又怎么知道有没有这么个人呢,若是她细究起来查到寺里没这么个人,回头再解释自己是记错了? 好歹混过今夜,才有转圜的余地嘛。 柳昭昭此言一出,台上皆是寂寂。 过了许久,太后才颤抖着声音道,“你说谁?” 柳昭昭被太后震惊的眼神吓到,怎么说个玄奘法师还给应激了呢? 难不成晟国兴善寺,真有个玄奘法师? 李贵妃还没说话,李贵人率先抢过话头,“昭姐姐,你莫不是吃酒吃多了糊涂了?” 柳昭昭惊疑不定弱弱道,“怎.....怎么了?” 贵妃犹豫片刻才开口,“玄奘法师多年前就已闭关著书译经,你又从哪里求来的这佛珠呢?” 柳昭昭:?!!!!! 什么?! 真的有玄奘法师?! 还这么有名?! 她只是随口....一说,这下惹下大麻烦了。 吴贤妃见状不对立刻打圆场道,“或许是昭美人从前求得,又或者是家中同法师有些交情,想来一串佛珠而已,也并没有那么难求得吧。” 久未言语的郭贵嫔忽然笑道,“咱们竟不知一向驻扎在旧都沧临的柳家居然还和京都的高僧有交情呢?” 吴贤妃见自己被驳也不好多话,贵妃继续道,“昭美人刚说这佛珠是一百零八日前请高僧供奉在佛前,五日前亲自请了进宫,怎么会是从前求得的呢?” 李贵人佯装吃惊,“莫非,昭姐姐不知从哪找来一串佛珠,是故意哄骗太后的?!” 李妙云的语气冰冷,却不如柳昭昭此刻,春夜里如处冰窟般通体寒凉。 这佛珠是她实打实花了银子的,也是真的供奉在了佛前的,虽说除了没有一百零八天外,其它哪有作伪! 谁送礼不包装包装啊! 柳昭昭自知理亏,却也不想任人宰割,“臣妾请太后明鉴,这佛珠真是臣妾求了高僧供奉在佛前开过光的,臣妾对太后之心天地可鉴啊!” 李贵人冷笑,“是不是高僧还未可知呢,可见你这心并不诚!” 昭德帝见柳昭昭一人独木难支,笑道,“今日是母后寿辰,何必为了这些大动干戈,朕想昭美人是万万不敢糊弄母后的,不如便算了。” 贵妃正色道,“可若是容忍此等不洁之物在母后身边,岂不是扰了母后清净。” 见昭德帝面色不虞,贵妃也退让一步道,“不过陛下所言有理,今日母后寿辰不宜大动干戈,不如明日请玄奘法师入宫一趟,也好解了咱们心头疑惑,更能还昭美人一个清白。” “这样也好,昭美人,你先回去吧。” 柳昭昭勉强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亦步亦趋回了自己的位置,再看眼前满盘珍馐,也没了欣赏品尝的心思。 宴罢,柳昭昭浑浑噩噩回了碧桐书院,取出前些日子刘采女送她的生辰礼桃花醉,又找了个海碗出来,一碗一碗往嘴里猛灌。 明日玄奘法师未必会来,可来了也只会说不认识她,不来更是坐实她并未从玄奘手中求得佛珠。 他来或者不来,她都静静在那里,等着头顶那把刀落下。 一脸急色的赵美人冲了进来,从柳昭昭手中夺下碗来,“早知贵妃要出招,你怎会如此糊涂!” “喝酒!”,柳昭昭酡红着脸颊,“别管了!喝酒便是!”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反正也是最后一日,原来那日在太极殿幻想的死法,终究要成真了。 “赵姐姐,你说我喝多点,砍头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痛了?” 赵美人无奈,“后宫不会让你上刑场的,无非毒酒、白绫、匕首,自选其一。” 柳昭昭打了个酒嗝,“呃,好吧,那我选毒酒,起码死的好看点。” 看着焦急走来的红玉,柳昭昭憋着的泪终于喷涌而出,“红玉啊!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该问问你是从哪买的了!” 第12章 不怕狼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红玉眼神躲闪了一瞬,焦急万分道,“小主,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柳昭昭自嘲一笑,“等死呗,还能怎么办?” 赵美人挥了挥手让红玉去煮碗醒酒汤来,而后在柳昭昭迷离的神色中正色道,“你同我说实话,你到底认不认识玄奘法师?” 柳昭昭傻笑着,心想眼前这个宫装美人可真是笨,怎么连唐僧都不认识,“认识啊,怎么不认识?” 赵美人松了口气,刚想说“那你刚刚还在宴上那样紧张...害的我为你....” 接着,她就就听到柳昭昭道,“不就是他带着一只猴子一只猪还有个沙和尚去西天取经了么,这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吧?” 赵美人此刻想掐死柳昭昭的心都有了。 “柳昭昭!” 柳昭昭恍惚间听到自己的名字,语气和她从前主管领导快要发飙时简直一模一样,立刻站直身体,标准喊了个“到!” 赵美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玄奘法师从前是西行而去游历过四海,可怎么会带着这些什么不知所谓的....猴子?” 柳昭昭又打了个悠长的酒嗝儿,脑子清醒了一瞬,“没什么所谓,反正我是要死定了。” “怎会?!” 柳昭昭睁开通红的双眼,“怎么不会?” “我如今就同你说实话吧,这佛珠是我临时找红玉买来的,虽然也是在佛前开了光,却实在没经过玄奘法师之手。” 赵美人疑惑不解道,“那你何至于提起玄奘法师,就算你为了表功,也不该在贵妃面前夸下海口呐!你明明知道!” 柳昭昭晃了晃脑袋,“不是我故意提起的,买那串珠子时,我并不知道经由谁手,只想着应付了差事,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贵妃会在高僧身上大做文章呐!” “至于玄奘法师,我真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你们晟国...还真有这么个人....” 柳昭昭越说声音越小,赵美人几乎听不清柳昭昭嘴里在喃喃些什么,只是想起刚刚柳昭昭对着红玉哭喊的那声,不由怀疑起来。 看柳昭昭彻底醉了过去,赵美人紧盯着她的脸庞,坚定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翌日,贵妃身边的刘公公来传旨时,柳昭昭才从宿醉中刚刚清醒过来。 “昭美人,随咱家走一趟吧?” 柳昭昭试探问道,“玄奘法师可是已经入宫了?” 刘公公点了点头,“那是。” 于是,她悬空已久的心,终于死了。 不是说,法师正在闭关译经吗,怎么又出关了?! 这么随意的吗?! 刘公公看出柳昭昭在想什么,冷笑一声,“美人有所不知,法师虽然闭关,却只是不理哪些繁杂俗事,譬如,帮您供奉佛珠。” 刘公公刻意加重的语调,将柳昭昭的希望彻底按在了地上摩擦。 “可现在是贵妃娘娘有请,法师怎会不来呢?” 柳昭昭终于认清了现实,得了道又怎样,高僧也不过是权贵手下随叫随到的打工人罢了。 贵妃所居的碧落宫是宫中除了皇后坤宁宫外最富丽堂皇的所在,曲水绕庭,雕梁画栋。 柳昭昭却没有欣赏的心思,跟在刘公公身后进去时,一眼就瞥见了堂上长身玉立,身着一袭袈裟的高僧玄奘。 决定垂死挣扎一下的柳昭昭打起精神,走上前去。 经过李妙云身旁时,李妙云皱了皱眉尖声道,“昭美人怎么一身的酒气?也不怕冲撞了法师?!” 柳昭昭挺直脊背道,“昨日是太后寿辰,臣妾心中高兴,多饮了几杯,李贵人连这个也要置喙么?” 贵妃清了清嗓子,没给柳昭昭再开口的机会,直接进入正题道,“妙云,昭美人饮酒是小事,今日高僧难得入宫一趟,还是莫要耽误高僧的时间为好。” 李妙云这才收了尖酸刻薄的语气,可眼神里的幸灾乐祸却并没有减少分毫。 “玄奘法师,今日冒昧请您入宫,一是贵妃姐姐近日读经有些许不解之处,想请您解惑。” “这二则嘛”,李妙云得意瞥了一眼柳昭昭,“还是想请您解惑。” 玄奘法师抬手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有何困惑直言便是。” “不知您可认识身旁这位昭美人,数日前是否又替她在佛前供奉了佛珠呢?” 玄奘法师眼皮微抬,还未开口,柳昭昭强忍着心头慌乱镇定道,“贵人这话便是杀人诛心了,臣妾身为宫妃,如何能去宫外见玄奘大师呢?” 李妙云扯出了个冷笑,“那便将昭美人身边的红玉带上来,一问便知。” 柳昭昭心头暗道不妙,只祈祷红玉能记住来前自己对她的叮嘱。 转眼间,满目慌张的红玉,便被带了上来。 红玉没给柳昭昭一个眼神,只管磕着头颤抖道,“娘娘!我们小主并非有意冒犯太后,还请娘娘看在我们小主初进宫的份上,饶过我们小主吧!” 柳昭昭:???? 怎么不按商量好的来?! 还替自己认罪了?! 柳昭昭低声怒吼,“你干什么?!” 红玉扭头高声道,“小主!奴婢不能看着您一错再错!” “贵妃娘娘!”,红玉又拜了下去,“佛珠是小主让奴婢去宫外买得,不过是为了随意应付差事,小主以为太后不会发觉,谎称是自己让高僧供奉佛前的!” 柳昭昭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不怕狼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柳昭昭见状不对,也跪了下去,低声道,“红玉!我可是给了你足足两千两银子!” 红玉闻言颤了一瞬,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柳昭昭这才猛然惊觉,贵妃早就织就好了网,只等自己钻了进去,好将自己一网打尽。 就算她真的找了高僧供奉又如何? 只要有红玉这个人证,就能将她身上的罪名定死。 柳昭昭身体不由自主的瘫软下去,李妙云见状更是得意,假意问贵妃道,“贵妃姐姐,欺瞒太后,以下犯上,不知按宫规,是该如何处置呢?” 贵妃刚想开口,却听玄奘法师忽然开口,“各位施主,可否容贫僧问个问题?” 第13章 一场误会 贵妃愣了愣,继而笑道,“法师请问。” 玄奘转过身来,语气温和,“昭美人从前让贫僧为你保守秘密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柳昭昭闻言震惊抬头,在玄奘深邃的目光中,不由自主摇了摇头。 堂上一阵清风吹过,玄奘身上的檀香拂过柳昭昭的鼻尖,那一瞬间,柳昭昭此前的慌乱竟都消失不见,仿佛此刻并非在贵妃碧落宫中被问罪,而是身处悠远宁静的佛寺之中。 李妙云震惊道,“怎么会?!” 贵妃蹙眉问道,“法师莫不是记错了?” 玄奘回过身去,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李贵妃瞥了一眼李妙云,厉声问红玉道,“你这婢子竟敢扯谎?!” 红玉顿觉事情不妙,立刻伏下身去,“奴婢....奴婢不敢说谎!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啊!” “那日....那日小主从贤妃宫中请安回来,便...便让奴婢去宫外买珠...奴婢只按着小主意思办事,从未有过欺瞒啊!” 柳昭昭在她身旁幽幽道,“我明明说的是让你去兴善寺求一串佛珠供奉在佛前,怎么在你嘴里变成了随意买得?” 红玉瑟缩着不敢开口,李贵妃倒是接过话来,“那法师见到的可是眼前这婢子?” 玄奘笑着摇头,“贫僧说的,是昭美人。” 李妙云急道,“柳昭昭自入宫以来何曾出宫,又何曾去过兴善寺,玄奘法师可勿要为了帮罪人开脱,污了自己清名!” 红玉也顺势开口,“小主入宫后一直都是奴婢陪着小主,奴婢从未见小主出过宫!” 啧,为了将自己一脚踩死,贵妃还真是下了些功夫的。 连自己身边的红玉都能被她收买,碧桐书院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 “贵妃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昭德帝语气里颇有几分怒气,经过柳昭昭身边时,竟然还在李妙云震惊的眼神中,大手一捞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贵妃连忙从凤座上起身,“陛下怎么来了?” “怎么,贵妃这是不欢迎朕?” 贵妃忙扯出微笑来,“怎么会,只是这个时辰陛下不是应该在御书房么?” 昭德帝没有理会贵妃,看向一旁的玄奘法师,“怎么法师也在?” 玄奘法师颔首,“今日一早贵妃派人来请,贫僧不敢不遵。” “哦?”,昭德帝转向贵妃,“朕倒不知道爱妃近日这么痴迷佛道,一大清早就将高僧请来宫中,授业解惑?” 贵妃讪讪一笑,李妙云站出来,“那是自然!” 李妙云没看到贵妃同她不断使的眼色,仍无畏无惧道,“事关太后娘娘凤体安康,自然要请高僧出面了!” 昭德帝冷下语气,“朕同贵妃说话,你插什么嘴?!” 李妙云打入宫来哪受过这样的气,听过这样重的话,闻言眼眶中顿时含满了泪水。 柳昭昭正揉着有些痛的膝盖,听昭德帝在自己耳边温柔问道,“怎么,膝盖是不是跪痛了?” 上一秒还色厉内荏,下一秒便这样温声细语,饶是在职场见过不少领导变脸的柳昭昭,也难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臣妾....臣妾还好。” 李妙云见状更是委屈,却把满腔怨愤堆在了柳昭昭头上。 若是眼刀子能杀人,柳昭昭觉得此刻李妙云应该已经将自己凌迟无数回。 柳昭昭:别介啊,你可别怪在我头上啊,骂哭你的又不是我。 但看李妙云怨愤的眼神,柳昭昭内心哀嚎,得,真恨上我了。 贵妃见李妙云被训,便知昭德帝的心思,出言转圜道,“臣妾只是请高僧问经,顺便问起昨日之事,也是想还柳妹妹一个清白。” “既然如此,昭美人是否清白?” 昭德帝这话虽是冲着玄奘法师,可眼神,仍睨在贵妃身上。 玄奘法师俯身行礼道,“贫僧向来只知著书译经,断人是非清白,实在难以胜任。” “贫僧今日进宫以为是贵妃娘娘于经文上有何疑惑,特来解惑,却实在没想到会涉及这宫闱中事。” 言下之意,便是这是你们的家事,同他一个和尚有什么干系。 昭德帝直接道,“朕也知道为难法师,只是事关后宫妃嫔和太后安泰,还请法师言明。” 玄奘法师点了点头,“既然陛下这样说,那贫僧只能据实以告。” “昭美人入宫前曾为家中长辈求得佛珠,就供奉在贫僧寺中,贫僧日夜祝祷,前些日子,昭美人托人取走了佛珠。” 李妙云震惊抬头,“你...你...怎么可能!” 贵妃赶忙扯开还要作孽的李妙云,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 而后,对红玉狠声道,“你这贱婢竟敢以下犯上,污蔑主子!” 红玉两股战战,顿时急得满头满脸的汗,慌忙辩解,“没有!奴婢怎么敢污蔑小主!小主确实给了奴婢一笔银子去买佛珠!” “那证据何在?” 柳昭昭蓦然回首,竟瞧见赵美人袅袅走了近前,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贵妃。” 昭德帝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 赵美人笑道,“晨起臣妾本想同柳妹妹一同去向太后问安的,去了碧桐书院才发现柳妹妹不在院中,一问才知道是被贵妃娘娘叫来问话。” “想着也许久未向贵妃娘娘请安,便也来凑个热闹,却没想到看了这一出好戏。” 昭德帝没说话,等着赵美人继续娓娓道来,“红玉,你说你家主子给了你一笔银子让你买佛珠,那买来的佛珠可有单据?买完可有剩余?又是从何处买得?可有人证?” 红玉双眸中的光亮一瞬灰败下去,那珠子是贵妃给她的,哪来的什么单据....且那银子早被她拿出宫去,贴补家用了。 柳昭昭让自己买珠时,也是仔细吩咐过的,那时殿中,竟无第二人能帮自己作证。 看着红玉这样,柳昭昭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以为红玉只是受贵妃指使出来指证她,却没想到贵妃算计她算计的这样早。 “法师本是出尘之人,今日倒是让法师见笑了。” 玄奘闻弦音而知雅意,告辞道,“贫僧昨日经书刚译了一半,不好耽搁,既然陛下已有决断,贫僧便告辞了。” 昭德帝点了点头,没给红玉继续辩解的机会,大手一挥,便让红玉领了五十大棍,赶出宫去。 第14章 前尘往事 昭德帝又仔细安慰了柳昭昭几句,朗声对着众人道,“玄奘法师既然已经言明,此事以后便不许再提,母后那里....” 贵妃笑着接过话来,“自该如此,母后那里,臣妾会去说的。” 柳昭昭欲言又止的眼神被昭德帝尽收眼底,他捏了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说,“朕还有事,晚些时候再同你讲。” 贵妃看着眼前人亲昵的样子,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压低嗓音同还要声辩的李妙云道,“闭嘴吧,你个蠢货!” 昭德帝点了点头,“贵妃近来操持母后寿宴也是辛苦,合该好好歇歇了。” 贵妃拼命忍着才没垮了脸,语气里仍带了些许期冀道,“那六宫事务....” 下一秒,昭德帝斩钉截铁的话语打碎了贵妃的所有期许,“朕瞧着郭氏昨日宴会操持的不错,想来协理六宫也是能担得起的,她若是有什么不懂,来问你便是。” “是.....” 而后,昭德帝便大步流星出了碧落宫,赵美人感受到殿中渐渐下降的气压,连忙拉着柳昭昭行礼告退。 “为了一个柳昭昭,竟然连本宫的协理六宫之权都给夺了!” 贵妃望向柳昭昭背影的神色愈加复杂起来。 “姐姐!”,李妙云一腔怒火道,“你刚刚为何要顺着陛下定了红玉的罪,那玄奘法师根本就是在说谎,那佛珠明明!” 李贵妃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李妙云,“有时候本宫真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他是在说谎不假,难道你要让陛下知道这一切是你我的手笔么?!” “还有,玄奘法师既然说了那是他在佛前供奉的,那便是!” 李妙云委屈道,“那还不是姐姐你说这次一定要将柳昭昭踩在地上么.....” 李贵妃叹了口气,“只怕是难了。” “你以为陛下是看不出么…” 刚出了碧落宫,柳昭昭就撇见玄奘法师沿着另一条路往宫外而去。 柳昭昭顿了顿,“赵姐姐,你先去御花园那条路上等等我,我想同法师讲几句话。” 赵美人点了点头,“你去吧。” “玄奘法师请留步!” 玄奘脚步顿住,转身行了礼道,“柳施主有何事?” 柳昭昭丢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内侍,那小内侍便退了后去,留着两人单独说话。 柳昭昭直入主题,“法师为何要帮我?” 她根本不知道从前的柳昭昭有没有供奉佛珠,又怎么会派人去取过什么佛珠? 玄奘抬眸,“施主觉得是为何呢?” 柳昭昭愣神,“我....我怎么知道。” 郭贵嫔昨夜虽然只说了一句,可那句却是紧要非常。 一个来自六合的妃嫔,怎么会和京都的高僧有旧交呢? “原来施主不记得了。” 玄奘喟叹一声,叹了句罢了继而释然道,“前尘往事既已经淡忘,施主也不必再想。” “上苍有好生之德,因果有报,贫僧只是不愿因一己之言,牵连无辜之人。” “佛珠经谁之手供奉并不重要,重要的也从来都不是一串珠子。” “法师倒是看得透彻。” 玄奘闻言朗声一笑,“本该如此。” 回碧桐书院的路上,柳昭昭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倒是赵美人先开了口问她,“被吓着了?” 柳昭昭点了点头,“红玉她.....” “我知道,你入宫以来便是她陪着你,只是她先行了不仁之事,也就不怪你对她无义了。” 柳昭昭叹气,“道理我都明白,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五十棍下去....只怕....” 赵美人看柳昭昭仿佛丢了魂一样,不由好奇,“难道你家中从前就没个仆妇犯事,犯了错就是要挨打,更何况是污蔑主子。” 柳昭昭噤声,“倒没有这么严重过....” 赵美人正色道,“这宫里之人,稍有性差踏错便会送了性命。所以,红玉明知道污蔑你会有什么下场,却仍旧同贵妃同谋,你如今侥幸躲过一劫,难道还要去心疼加害你的人么?” 春日阳光正是暖人,可柳昭昭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如果不是幸运,如今挨打的,便是她。 看柳昭昭神色渐渐清明,赵美人也放下心来,安慰道,“这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同情。” 柳昭昭笑了笑,“到底是陪了我许久的人。” “不过赵姐姐怎么来的这样巧?” 赵美人戳了戳柳昭昭的脑袋,“你个醉鬼,昨日我去你宫里本想同你商应对之策,你可倒好,拉着我撒了好一阵的酒疯。” 柳昭昭尴尬一笑,“那我不是以为...以为没有转圜之机么...” “谁能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呢。” “对了”,赵美人顿了顿,“你昨日说并不认识玄奘法师,可我怎么瞧着,他并非不认识你呢。” 柳昭昭愣了愣,“或许,或许从前有过一面之缘?” 赵美人快要被稀里糊涂的柳昭昭气晕,“你这样糊涂,难怪红玉要弃你而去!” “诶!”,柳昭昭忽然想起了什么,“赵姐姐你怎么知道红玉其心有异?” 赵美人叹了口气,“你呀你呀,真是糊涂的很呢!” “昨夜你在宫里那样失意,红玉面上焦急,可眼神躲闪并不像是十分担忧的样子,你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所以,我回去之后便派人跟着她,这才发现她入夜后就从后门溜了出去,还和贵妃身边的刘公公在太液池旁见了一面。今日晨起,你刚被刘公公请去,她也跟着出了门。” “那....”,柳昭昭迟疑问道,“那红玉她....” “所以,我便去了碧桐书院,搜了她的房间。” 柳昭昭蹙眉,“可有什么发现?” 赵美人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百两的银票来,“在她卧榻旁的盒子里,有一沓这样的银票,还有许多首饰。” “贵妃给她的?” 柳昭昭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姐姐敢在殿上质问她银两之事,若是搜宫,她又给如何解释这些来路不明的银两和首饰。” 赵美人望着柳昭昭叹了口气,“我还当你是真的愚笨。” 柳昭昭挽起赵美人的胳膊,“哎呀我的好姐姐,我只是懒得想罢了。” 这脑子长久不动,是会生锈的。 第15章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便贯彻到底。 “懒得想?” 赵美人被柳昭昭逗乐,“你倒是看得开。” “以后呢,你总不能不想想以后吧?” “不瞒姐姐说,从前呢,我本是打算当一天和尚敲一天的钟,混到哪里是哪里,可眼下这样子,只怕是再没可能了。” 赵美人挑了挑好看的眉眼,“这宫里的女人,无人不争着帝王的宠爱,怎么就你不心动?” “嗐”,柳昭昭顿了顿,“姐姐你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争,可绞尽了脑汁就是为了将别人踩下去,而后等着帝王施舍些许所谓的宠爱,我....我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看来我那日的提醒倒是多余”,赵美人笑了笑,“可若是这宠爱便代表了权势呢?” “从前我并未亲眼见过,可贵妃一人之言就能将我打倒在地,陛下金口玉言,红玉便要丢了半条性命.....” 柳昭昭喟叹道,“今日一见,才明白什么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威势。” 赵美人顿了顿,“如今不争反倒不妥。” 柳昭昭点头,带了些许劫后余生的坦荡,“我虽然不愿陷入这样的纷争,却也不能任由她们随意欺侮于我。” 既然她们要追求刺激,那便贯彻到底。 “只是”,柳昭昭歪头思考道,“从一开始李贵人便一直针对我,可我记得入宫后并没得罪过她们啊?!” 赵美人笑意淡去三分,“妹妹可知道怀璧其罪的典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赵美人点了点头,“虞叔有玉,虞公求之,起初虞叔并未同意进献,而后又担心惹来杀身之祸还是将美玉献给了虞公,可虞公仍旧贪得无厌,向虞叔索取宝剑。” “姐姐的意思是,因为我是我,所以李贵妃才看不惯我?” 赵美人哈哈一笑,“倒是没这么玄乎,李贵妃向来目中无人,而你的脸....” 赵美人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又恰好是她最讨厌的样子。” 柳昭昭:??? “姐姐这是何意?” “我也只是听说,贵妃最讨厌的便是你这样的清丽佳人。更何况,你又是吴贤妃身边的人。” “好....吧”,柳昭昭无奈耸肩,领导相互不对付,她这个小喽啰只能跟着受罪了。 赵美人拍了拍柳昭昭的肩膀,“别气馁,这回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同赵美人分别后,柳昭昭自己便一路踱回了碧桐书院。 走到熟悉的门口,院内却没有红玉出来相迎,柳昭昭心里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抬手推门而入,却看到青柠正在一旁哭着收拾。 “你这是怎么了?” “美人,你终于回来了!” 青柠哀嚎一声,扑了过来,死死抱着柳昭昭不肯撒手。 “呜呜呜!”,青柠抽噎着声音,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奴婢还以为小主不回来了!” 柳昭昭哭笑不得道,“怎么就不回来了,再说了,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呢?” “红玉,红玉姐姐说,她说,她说小主此去只怕有去无回,让我们各自去寻出路吧。” “呃”,青柠梗了一口气,继续哭道,“后来,赵美人也来了咱们院里,冲进红玉姐姐的房中好一阵搜腾。” “奴婢还以为是....是陛下派人搜宫了,呜呜呜!” 柳昭昭摸了摸青柠毛茸茸的脑袋,“又不是肉包子打狗,我怎么就有去无回了?” “嘤!”,青柠抬头含怨瞪了一眼柳昭昭,“小主怎么说自己是肉包子!” “没事啦!”,柳昭昭安慰青柠,“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青柠这才抬起泪眼,“那红玉姐姐呢?您刚去贵妃宫里没多久,她也跟了去,说是若是情况不对要去救您呢!” 柳昭昭垂下眼睫,没有开口。 青柠顿时紧张起来,“小主,红玉姐姐不会....” “她不会回来了。” 青柠顿时呆住,“奴婢...奴婢就知道,贵妃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小主您快想想办法,救救红玉姐姐吧!” 柳昭昭叹了口气,“是陛下处置了她。” 青柠喃喃,“陛下....陛下,陛下怎么会来,哦对,法师来了陛下应该也会来....那红玉姐姐....” 柳昭昭伸手拂去青柠脸上的泪痕,“你知道她最近都去过哪吗?” 青柠摇了摇头,“红玉姐姐统管咱们院里事务,奴婢....奴婢平日只是在后院里洒扫,不...不知道她去过哪,只是她最近确实比从前出去的次数多了些。” “这次的佛珠,便是她从贵妃宫里拿了回来,好让贵妃借机发挥,以不敬太后之罪,处置了我。” 青柠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怎么....怎么可能!红玉姐姐一直对小主忠心耿耿!” “奴婢...奴婢不信,一定....一定是贵妃陷害!” 柳昭昭无奈摇头,“若不是赵美人来得及时,此刻在内狱挨板子的,便是我了。” “不然,你以为赵美人为何要搜她的房间?” 青柠还在发愣间,一旁的小杨子颤抖着身体跪了下去,“小主!小主!奴才有罪!” 柳昭昭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你这是?” 小杨子带着哭腔懊悔道,“前几日我曾撞见红玉姑姑和贵妃身边的刘公公偷偷见面,却担心被红玉姑姑训斥,没敢告诉小主,没想到连累小主受了这样大的罪过!” 青柠震惊回头,“你说什么?!” 小杨子眼神中的懊悔不似作伪,对着青柠点了点头,“都是真的,是奴才亲眼所见。” “起初奴才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红玉姑姑近来总是颇为得意,青柠你不也找我说过觉得红玉有些不对劲吗?!” 青柠张了张嘴,沉默了许久才嘶哑着声音开口,“奴婢....奴婢以为是....是红玉姑姑又得了小主什么差事才那么高兴的。” 想到从前种种,青柠这才彻底相信红玉背叛的事实,连忙跪下磕头,“都是奴婢不好,没想到红玉姐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奴婢察觉了红玉姐姐异样,却没能告知小主,让小主凭白受罪,奴婢有罪!” “好啦好啦,没事了。”,柳昭昭温柔道,“我也不是什么错都没有。” 第16章 吃一堑 长一智 头一次听到贵人主子还会检讨的青柠愣了愣,“小主怎么会有错!” 柳昭昭扶了青柠起来,“赵姐姐早就提醒我贵妃或许会有动作,我还是大意了,竟然让身边的红玉钻了空子。” “权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柳昭昭笑了笑,“我问你们,若有一日贵妃许你们以良田百亩银两无数,你们可会同红玉一样,背叛我?” “奴婢绝不会背叛小主!” “奴才誓死效忠小主!” 小杨子和青柠齐齐出声,青柠抹了泪,瘪嘴道,“就算给奴婢十万两银子奴婢都不干!” 这些日子和柳昭昭相处下来,青柠是真心实意将柳昭昭当主子,柳昭昭对他们这些下人都是一视同仁,从不动辄打骂,甚至可以说没什么主子架子。 有时候煮了热锅子,还会叫着他们一起坐下吃。 起初她们还不敢,可看柳昭昭气的鼓鼓的腮帮子,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柳昭昭这才开心的捞起锅里的菜,“这才对嘛,吃热锅子就是要热闹才好呢!” 试问哪家的主子像自家小主一样,不拘小节? 柳昭昭欣慰扶起她们,“我向你们承诺,以后只要有我一口肉吃,必然有你们一口汤喝。” 折腾了大半日,柳昭昭进了房中便瘫在了榻上闭目小憩。 青柠跟着进来,贴心点了安息香来帮柳昭昭放松精神。 不多会,榻前小几上的熏香燃尽,缓缓飘散的烟雾袅袅散尽,可香味仍在微风中摇曳,散发着淡淡的馥郁,让整个房间都充溢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 榻上容颜绝美的佳人静静侧卧,纤纤素手支着脑袋。 昭德帝掀开纱帘,映入眼中的便是这样一副美人图。 静静坐在柳昭昭身侧,过了许久,见柳昭昭皱了皱眉像是要醒来的样子,昭德帝伸手刮了刮柳昭昭的鼻尖,“懒虫,这都几时了,还在睡。” 柳昭昭瘪了瘪嘴,“陛下你来了。” 看柳昭昭这委屈的小模样,昭德帝心尖一软,“嗯,朕来了。” 柳昭含着泪扑进了昭德帝的怀中,心里却异常冷静。 贵妃敢用这样的法子收拾自己,无非是看自己位卑言轻,陛下或许一时新鲜,却不会为了自己和她翻脸。 可她虽然摄六宫之事,却在日复一日的吹捧中,忘记了,这到底是谁的后宫。 分不清大小王的人,最后只可能有一种结局。 昭德帝轻轻抚着柳昭昭的后背,“朕知道你委屈。” “臣妾是真心为太后祈愿,却没想到贵妃她....竟这样怀疑臣妾...还有红玉,她居然包藏祸心....” “可----” 柳昭昭还没说完,昭德帝就接着道,“你是想问朕为何不追查下去,查出是谁指使红玉陷害你?” 柳昭昭垂下头去,嘟囔着声音,“陛下明知道...” “昭昭,没有十拿九稳,贵妃不是个冒进的人。” 柳昭昭震惊抬头,对上昭德帝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下一阵慌乱。 这件事在她看来是贵妃买通了红玉陷害自己,可玄奘法师这个关键的人证为何会在碧落宫替自己澄清,而贵妃既然设局,还请了法师入宫,怎么会没考虑到这一点? 难道她要说是从前的柳昭昭积德行善,和玄奘有旧? 那他的证词,便有了维护旧交的可能。 柳昭昭垂下头去,眼下当务之急,是打消昭德帝对自己的疑虑。 柳昭昭手缩进了袖子中,用指甲狠命掐着自己的虎口,一瞬间,她的眼睛里,就含满了热泪。 好痛! “原来陛下,陛下还要这样误会臣妾!” 一滴泪顺着柳昭昭脸颊滑了下去,昭德帝终究是心疼抬手,为她拂去了泪水。 想起郭贵嫔那句,柳昭昭带了哭音开口,“那贵嫔姐姐也说,臣妾来自偏远的蛮荒之地,怎么能和京都的高僧有交情。更何况,高僧是何等人物,又怎会为了我,欺瞒陛下和太后?!” “陛下到底是不信高僧,还是不信臣妾?!” 昭德帝满是心疼开口,“朕也就随口一问,你怎么还哭上了?” 柳昭昭索性赌气道,“陛下今早倒不如让贵妃姐姐处置了臣妾,总好过被陛下疑心!” 昭德帝带着疑惑而来,闻此一言,心才放下了七八分。 贵妃近日动作频频,且做的确实有些过火,昭德帝不介意拂了贵妃的面子,可前提是,柳昭昭要值得他相信。 柳昭昭,不像是能设出这样计谋的人。 智商被嫌弃的柳昭昭此刻心中正是忐忑,也不知道昭德帝信不信这一套。 从前谈恋爱吵架时,只要使出胡搅蛮缠和倒打一耙的绝招,必然让对面,手足无措。 昭德帝又捏了捏柳昭昭哭红的鼻尖,“你呀!朕宠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处置了你?” “今早朕一听说贵妃传你问话,立刻搁下手中的折子赶来护着你,你还要朕如何?” 柳昭昭自觉自己没这么大的脸面,却还是明白自己该止了泪。 再哭下去,是个人都要烦了。 可这泪来得容易,走却没那么轻松,哽咽了许久,柳昭昭才断断续续说出句,“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昭德帝点了点头,“朕何时骗过你?” 柳昭昭脑中想象着发年终奖时自己的高兴,眼中这才带了喜悦和惊讶看向昭德帝,“原来陛下知道是贵妃姐姐...还赶过来护着臣妾!” 昭德帝眼神不自然的撇开,“就算这样,你这个没良心的,还不是怪上朕了?!” 柳昭昭适时垂下头去,“臣妾哪有?” 昭德帝被柳昭昭这副娇羞的样子逗得心痒痒的,“还说没有?那刚刚赌气的话难道是朕听错了?” 多日陪在昭德帝身边,柳昭昭也算对昭德帝有了些了解,听他的语气,便知道此刻他的心情应该不错。 撇开脸颊,佯装赌气,“哼,那才不是赌气,都是臣妾句句肺腑之言。” 昭德帝大手一搂,柳昭昭又回到了昭德帝的怀中,“好!那朕可要好好处置你!” 昭德帝语气暧昧,柳昭昭一瞬红了脸颊,在心里却暗自腹诽:老色鬼! 第17章 既然爱看,那就多看 就在昭德帝想要进一步动作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夏琦紧张道,“陛下,边境有紧急军报,吴将军此刻正在御书房求见。” 昭德帝不得已停下,看着面上隐隐露出喜色的柳昭昭狠下声道,“看朕今晚不罚你!” 昭德帝走后,柳昭昭瞬间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神色,感叹起演员这职业可真折腾人。 望着昭德帝明黄色的仪仗渐渐远去,柳昭昭心却越来越沉。 这个皇帝,比她想象中要难搞许多。 他所说的喜欢,也不过是权衡再三之后的几分施舍。 不过刚好,她求的也不是难以企及的帝王之爱。 帝王的爱,太沉重。 她所知道与帝王真心相爱的女人,大多命途多舛,且不得善终。 而宠妃,才能长命百岁,地久天长。 爱只会让人盲了眼睛,而她只想做攀附着皇帝这颗参天巨树的菟丝子。 算她运气不错,至少有个不算差的开端。 在昭德帝心里,她应该就是个头脑简单、天真率直且没什么心思的吃货。 柳昭昭不知道自己该为自己这个人设感到开心还是悲哀。 她只是想躺平罢了,却没想到昭德帝偏偏就好这一口。 对此,柳昭昭总结:男人,果然是外面的屎没吃过都觉得新鲜。 当然,她也不是屎。 她勉强还算得上一朵花,只是和娇艳欲滴的玫瑰、雍容华贵的牡丹不同,她像是肆意生长的野花,给久居深宫看多太多繁华的昭德帝,带来一点小小的狂野震撼罢了。 既然如此,倒也为她省了不少事。 既然爱看,那就多看,就让昭德帝见识见识,来自21世纪职场牛马的精神状态。 “青柠!” 在门外候着的青柠立刻走了进来,“小主有什么吩咐?” 柳昭昭抖擞精神,“帮我梳妆,我要去给贤妃姐姐请安。” 青柠在柳昭昭脸上妆点许久,再睁眼时,柳昭昭竟镜子里被自己的容貌惊讶的合不拢嘴。 其实按照她小时候的计划,她本来就想长成这样的! 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好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啊! 刚刚哭过的痕迹被很好的掩盖过去,眼角眉梢留下的粉色痕迹更像是柳昭昭天生的风情。 “你....你这么好的手艺之前居然用来在后院扫地?” 青柠赧然一笑,“小主真是谬赞了....奴婢这点子功夫怎么比得上宫里那些梳头的老嬷嬷。” “怎么比不上?!” 柳昭昭扶了扶鬓边的珠钗,“要我看,可好了不少呢!” “就这遮瑕手艺,啧啧,现代的美妆博主也就不过如此吧。” 青柠没能听懂后面半句,只睁大好奇的眼睛看着柳昭昭,“小主,什么是美妆博主?” 柳昭昭想了想才解释道,“这个呢,在我家乡那里,特别会梳妆打扮还愿意同别人分享经验的人,就叫美妆博主。可我看,你比美妆博主的手艺还强上不少呢!” 毕竟,在现代光化妆品种类就数不胜数,在这里就那么几样胭脂水粉,却能在青柠手中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因地制宜,这才是厉害呢! 青柠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从前奴婢在尚宫局的时候就喜欢折腾这些,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能派上用场。” 那时候,尚宫局管事的姑姑瞧她不顺眼就会打骂,可她每日还要去伺候贵人主子,身上脸上不能带伤,若是让伤冲撞了贵人那便不是打骂就能了事的,只怕自己小命都难保。 为了保命,她就只能钻研些别的办法掩饰过去。 尚宫局统一分来的脂粉太白,直接上脸反而明显,混上些宫墙旁的草汁,变成淡绿色刚好用来遮住红肿。 像是今日,小主刚刚哭过,眼圈鼻尖都是红色,想要遮住也得用这样的办法。 “诶”,柳昭昭好奇道,“那你是用什么东西遮住的?” 最近操心过多,自己眼下也是一片乌青,青柠竟然连这样的黑眼圈都能遮住。 青柠闻言一慌,连忙跪了下去。 柳昭昭被吓了一跳,抓着她滑下去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好好说话怎么又说跪就跪?” 青柠艰涩开口,“奴婢....奴婢用的是....珍珠粉混了草汁....才遮住了红肿,又用胭脂兑了匀面粉遮住了您眼下的乌青。” 柳昭昭闻言欣然点头,“是该这样啊。” “啊?”,青柠震惊抬头,“您不怪奴婢?” “怪你干什么?” 柳昭昭不解,“这不是化妆的正常....手法嘛?” 虽然当初她看视频眼睛学会了,手没学会,可这个色彩的基本原理她还是明白的嘛。 “奴婢....奴婢怕您”,青柠嘟囔着开口,“怕您嫌弃这些.....” 宫中贵人涂的脂粉哪个不是价值千金,青柠生怕柳昭昭会怪她用这样便宜的脂粉。 若不是从前柳昭昭颇为平易近人,她今日也是不敢尝试这些的。 柳昭昭惊喜开口,“你还会摆弄这些?!” 见柳昭昭语气不似责怪,青柠也大着胆子点点头,“奴婢从前为了遮住身上的伤痕,只能出此下策,却没想到效果居然还不错!” “伤痕?”,柳昭昭心疼看向青柠,“有人打你?” 青柠眼中渐渐噙满泪水,“都是奴婢不好,惹了姑姑不高兴,她教训奴婢都是应该的。” 柳昭昭推起青柠的衣袖,果然看到她的胳膊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虽然被她遮住了不少,皮肤上却还是隐隐泛着青紫。 “你....你这.....” 这孩子是被虐待了吧?! 青柠瑟缩着收回了手,“奴婢....奴婢没什么...自从来了小主身边,就再也没挨过打了!” 柳昭昭心疼道,“怎么从前都不肯说!” “奴婢这点小事怎么敢烦扰小主,更何况,自从来了碧桐书院,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奴婢已经很知足了!” 柳昭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青柠从前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觉得眼下的日子就是最好。 而后,柳昭昭从旁边的妆匣里掏出十两银子来,递给青柠道,“这些银子还是从前留给红玉的,如今给你吧,你去买些上好祛疤的药膏用用,女孩子总归是爱美的。” 青柠感动道,“小主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这么多银子,贸然给了奴婢,奴婢实在愧疚。” 第18章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柳昭昭将银子握在她的手里,“不只是给你的,买了药剩下的,你拿去和小杨子他们分一分,权当是我请你们喝茶了。” 闻言青柠的眼泪又要掉了下来,柳昭昭赶忙转移话题,“那你还会做些什么?!” 青柠提起这个就来劲儿,“奴婢从前还调过一种胭脂,在皮肤上涂抹之后,就像是被刚刚掌掴一样。” 而后,青柠垂下头去不好意思一笑,“从前为了躲过姑姑责罚,假装在别的宫里被打了,姑姑也许会网开一面....” 柳昭昭瞬间觉得自己得了个大宝贝,这青柠活脱脱就是一个万能的美妆博主啊! 从前自己居然让这双巧手在外面做粗活,她可真是该打! 柳昭昭兴奋的抓住青柠的手,“你居然有这样的好本事,从前竟然瞒的一丝不漏!” “以后你便接替了红玉的差事做吧!” 青柠惊喜抬头,瞬间又低下头去,轻声道,“奴婢....奴婢从前就是个粗使婢子....怎么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看青柠殷殷期待又瑟缩回去的眼神,柳昭昭轻轻拍了拍青柠,“我说你做得就做得。” “以后也不用将粗使婢子挂在嘴边,宫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先敬罗衣后敬人,你若是自己看轻自己,又怎么让别人看得起你呢?” 若不是今日这个机会,青柠还不知道要在后院扫多久的地? “你这样的好本事,实在不宜妄自菲薄呐!” 青柠重重点了点头,“小主说的,奴婢都记下了!” 收拾齐整,柳昭昭便向着清思殿而去。 吴贤妃此刻正在宫中听人复述着早晨碧落宫里发生的一切,听闻贵妃协理六宫之权被夺,激动之下竟将手中的热茶泼了个满身。 “贤妃娘娘金安。” 柳昭昭进去时,便看到吴贤妃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衣裙。 见来人是柳昭昭,吴贤妃也顾不上擦拭干净,连忙抓着柳昭昭好一阵盘问,“你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连我险些都要被你诓骗了去。” 柳昭昭无奈苦笑,“贤妃姐姐当真以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说这不是你的手笔?” 柳昭昭想了想,倒也不完全是,只是自己运气好撞上罢了,可运气,好像也是实力的一环。 吴贤妃见柳昭昭为难,也不欲多问,只欣慰拍了拍柳昭昭的肩,“没想到陛下这样看重你,竟连协理六宫之权都夺了给旁人。” 柳昭昭呵呵一笑,陛下要是真这样想就好了。 “只是.....” 贤妃顿了顿,“为何会是郭贵嫔?” 柳昭昭摇了摇头,“那贤妃姐姐觉得应该是谁?” 贤妃当时就急了,用手指了指自己,示意柳昭昭:我啊我啊,当然是我啊! 若是协理六宫之权能落在她的手里,她真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风光。 身为自己的下属,怎么这样的好事柳昭昭都不会想到替自己说上两句,这样大一块肥肉,竟然落进了郭氏嘴里。 “陛下都肯为了你夺了李氏的权,你怎么就想不到替你姐姐我谋划谋划呢?” 柳昭昭这才吃惊张大了嘴,“贤妃姐姐竟想接这样烫手的山芋?!” 贤妃愣了愣,“嗯?” “贤妃姐姐糊涂啊,你只看到协理六宫之权的好处,却没想到若是真的落在姐姐头上,姐姐你能否承受得住呢?!” “这有什么.....” “光李贵妃一人的怒火,姐姐只怕就招架不住,更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郭贵嫔,会冷眼看着姐姐你独占鳌头吗?” 吴贤妃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好像除了这个贤妃的位置,什么都没有。 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 “可是,你总得在陛下面前多提提我嘛。” 柳昭昭无奈苦笑,“姐姐当真以为现在在陛下眼前晃悠是什么好事么?” 而后,柳昭昭思索片刻才开了口,“宫中恐要生变。” 吴贤妃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柳昭昭摇头,“这只是臣妾的直觉罢了。” 一个来自频频裁员大厂员工的可怕直觉。 吴贤妃试探问道,“你是说,陛下或许对贵妃有异?” 柳昭昭又摇头,“臣妾也说不好。” 吴贤妃彻底无语,怎么有人说话只说一半呢? “那你是从哪得出这个结论呢?” “直觉。” 吴贤妃:......这可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今日臣妾来,是想请贤妃姐姐为我讲一讲这宫中的人和事。” 见柳昭昭问起这个,吴贤妃脸上才算恢复了些许喜色,“你终于关心起这个了?” 吴贤妃自陛下为太子时就跟在身侧,关于陛下的事,到底要比久无圣宠的赵美人知道上多上不少。 “你想知道什么?” 柳昭昭顿了顿才试探开口,“是太后和陛下。” 吴贤妃闻言呆住,“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昭昭皱眉,低声道,“臣妾总觉得,太后和陛下之间好像隔着什么,隐隐绰绰的看不清楚,臣妾此来便是想问问贤妃姐姐是否知道内情?” 贤妃警惕看了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开口,“你问这个是不想要命了么?!” 柳昭昭没想到这一开口又是大瓜,犹豫道,“若是不能说....” “也并非不能说,只是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少不得治你个不敬之罪。” “其实陛下,并非太后亲生,而是宫婢之子,当年太后和贵太妃争权,贵太妃率先诞下一子,太后为防太子之位旁落,便抱来宫婢之子充当是自己的孩子,而后的事你应该也知道,陛下及冠之年被立为太子,去年这才登基为帝。” 柳昭昭确认了心中猜测,难怪总觉得太后和陛下不亲近,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那...陛下的生身母亲?” “她....在生下陛下当夜就难产而死。” 柳昭昭愣了半晌,才听吴贤妃继续道,“其中是非曲直无人知晓,只是陛下从小便同太后不甚亲近,也不知是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的缘故。” “宫人捕风捉影的闲话倒是不足为惧,只是若生了芥蒂,再想消弭也是束手无策。” 第19章 既然陛下想用她做刀,那她不妨更锋利些 吴贤妃叹道,“谁说不是,陛下还为太子时,太后曾想为陛下聘李氏女为妻,硬是让陛下给挡了回去。太后无法,只能让李氏入府为太子良娣,不过太后允诺她陛下一旦登基,就会立她为后。” “不过现在陛下登基已经半年,看样子,李氏的后位只怕是保不住了。” 柳昭昭终于将种种线索拼凑在了一起,难怪那日陛下说要整顿后宫。 原来整顿的,好像只有李贵妃。 可在这考核的紧要关头,李贵妃居然会犯这样致命错误? 是真的以为后位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还是觉得自己会威胁到她呢? 柳昭昭很快就排除了第二种可能,她一个小小美人,何至于撼动贵妃的地位。 定然是贵妃作威作福惯了,近日自己出尽了风头,又常常怼的李妙云哑口无言,李贵妃这才想起来收拾自己。 不过,陛下曾说贵妃无十足的把握不会出手,她难道就这样笃定自己不是和红玉联手做局来反将一军呢? 种种疑惑,还是问了当事人才会有答案。 柳昭昭笑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不过贤妃姐姐既然有意那个位置,现下还是避开为妙。” 吴贤妃也转过弯来点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本宫还是明白的。” 柳昭昭抿了口茶,“姐姐明白就好。” “不过她失势了毕竟是好事,近些日子她只怕要忙着和郭贵嫔争权,也想不起刁难你了。” “真是好茶!”,柳昭昭真心赞叹一句,而后笑了笑道,“他们且有一阵子闹腾呢。” 解了心中疑惑,柳昭昭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宫中情势。 后宫天下三分,领导们互相斗法,城门失火,倒是殃及了她这条小小池鱼。 只是,他们争来争去,好像却忽略了这后宫真正的大boss到底是谁。 李贵妃仗的是太后母家之势,郭贵嫔背后是京都文官,只有吴贤妃,身后是势力颓衰的六合旧臣。 难怪以吴氏这样直率的性子还能在宫中位列四妃,地位仅仅次于贵妃。 一个和贵妃不和的贤妃,还有一个出身世家的贵嫔,这三权分立真是被昭德帝玩明白了。 她们如今争来争去,倒合了昭德帝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要想在这群人中出头,她能依靠的,只有昭德帝。 既然陛下想用她做刀,那她不妨将自己变得更锋利些。 拜别贤妃后,柳昭昭便带着青柠去了内狱。 因为常年会有审讯,怕行刑时犯人的惨叫惊动了宫中贵人,内狱便设在了宫中最为偏僻的去处。 柳昭昭刚到内狱门口,就闻到一阵浓厚的血腥气。 青柠害怕劝道,“小主,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里阴气太重,听说死了不少人,夜里还闹鬼呢!” 柳昭昭鼓了鼓勇气,唯物主义战士不能害怕鬼魂! “别怕!”,柳昭昭扭头对着青柠道,“你若是害怕就在外面等我,我去看看红玉就出来!” 青柠立即摇头,“不行!小主去哪我去哪!奴婢怎么能抛下小主一个进去呢!” 而后,青柠冲了前去,对着内狱门卫摇了摇令牌,将柳昭昭护在身后一路走了进去。 幽暗的牢房里散发着阵阵恶臭,在最黑暗处,柳昭昭竟瞧见几双眼眸,露出像恶狼扑食一般凶狠的光芒。 “啊!” 柳昭昭顿时被吓了一跳,身上所有汗毛都立了起来,青柠赶忙护了过来,低声在柳昭昭耳边道,“关在这里的都是犯了重罪的人,身上有数重枷锁,又有铁栏相隔,伤不了人的,小主不必害怕。” 柳昭昭攥紧了袖子,直至走到关着红玉的牢房时,那几道目光给她身上带来的森森寒意都没能散去。 内狱的小太监替柳昭昭打开了牢门,柳昭昭一眼就看到蜷缩在角落里发抖的红玉。 柳昭昭心脏募然一顿,竟生出阵阵心疼来。 她明知道自己该恨眼前的人,明知道自己是带着无数不解和怨怒而来,可看到红玉的惨状,看到她身上的血肉斑驳,还是本能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心酸来。 红玉在暗处,看清坐在亮处的人,目光一滞,而后迅速撇了开来。 青柠怒气冲冲道,“红玉!你见了小怎么不行礼!” 红玉想咧着嘴笑笑,却被扯动了身上伤口,痛的龇牙咧嘴起来,缓了许久才嘶哑着声音吐出几个字来,“小主是来看奴婢笑话的,奴婢为何要行礼?” 柳昭昭止住险些就要动手的青柠,对着红玉道,“你怎么觉得我是来看你笑话,而不是来救你的?” 红玉眸光亮了一瞬,却又骤然寂灭,“小主为何要救我?” “奴婢受人指使陷害小主你,小主幸运躲过一劫,又有什么理由救我呢?” “我要一个答案。” 红玉自嘲笑笑,“这些您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不然为何早就背着奴婢,和玄奘法师将计就计,不就等着奴婢在碧落宫指证小主,而后,让玄奘法师替您洗清嫌疑?” 来前还对此事持有怀疑态度的青柠震惊开口,“竟然真的是你.....” 柳昭昭冷静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红玉皱了皱眉,“赵美人来的那样巧,前日夜里还陪着你做戏,奴婢只恨自己瞎了眼睛,竟没看出来小主是个有主意的。” 柳昭昭重复了一遍,“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从一开始,我就没骗过你。” 红玉不可置信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那珠子明明是贵妃让我拿来的,怎么会成了玄奘法师供奉的?!” 红玉自知已经说漏了嘴,也不再掩饰,喃喃道,“难道法师....” 继而,红玉颓丧着瘫软下去,“原来是小主吉人自有天相,就连高僧也护着您...” “你的问题我回答你了,现在该我问你了。” 柳昭昭坚定问道,“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会被贵妃收买?她到底许了你什么?!” 红玉像是困倦极了,抬起重重的眼皮道,“小主的不薄是指什么?” 第20章 世事无常 “是坐在一起吃锅子,还是赏些银子打发了奴婢,还是把不喜欢的胭脂水粉都丢给奴婢?” 柳昭昭不明白那时明明很高兴的红玉为何要这样说,“你....” “奴婢从前在尚宫局时,挣扎了许多年,才成了二等女史。” 红玉越说声音越加低沉,像是在感叹着自己这短暂的一生,“这些年攒的赏赐银两全都给了掌事太监,才分到了小主您的身边。” “宫里都说陛下选秀时对您一见倾心,盛赞您清丽可人,可您入宫后三个月都岌岌无名,甚至得了圣宠也没什么进取之意,奴婢的心便死了。” “这宫里,没有人能瞧得起奴婢。” “贤妃身边的玉书,当年和奴婢一同入宫,不过运气好,分到了贤妃身边,如今已经是贤妃身边最得脸的一等女史。可奴婢呢?!” 然后,红玉垂下头去,“贵妃说,事成之后,调我入碧落宫。” 一旁的青柠都已经看不下去,“你糊涂啊!” “你以为她真的会调你进去么?!就算你真的进了碧落宫,就一定会有个好前程么?!” 柳昭昭简直要被气晕,她以为红玉会是为了金银财物,却没想到竟是为了什么劳什子前途?! 就为了这个原因要跳槽,临走前还要踩自己一脚,她实在理解不了! 红玉苦笑,“奴婢也知道不可能,可奴婢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您于争宠一途没什么希望,奴婢只能为自己多打算打算了。” “只是你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把自己算进了内狱吧?” 红玉没再言语,过了许久,柳昭昭才开口,“你想出去吗?” 红玉愣了愣,颤抖着干涩的嘴唇试探问,“奴婢....奴婢还能出去?” 柳昭昭叹了口气,“入宫以来一直是你陪在我身边,我心里是记着你的好的。” “只是你背叛了我,就要为此付出这样的代价,不过我救你出去,也算是全了你我主仆一场的情谊。” 红玉像是久处地狱中幽魂得了重见光明的机会,激动的浑身战栗起来,她的动作扯着伤口流出一阵又一阵的脓水。 她挣扎着起身,连连向柳昭昭叩着头,真心实意忍着泪道,“奴婢...奴婢叩谢小主大恩大德!” “奴婢...奴婢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小主今日救命之恩!” 柳昭昭默默看着红玉,低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除了这件事,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红玉认真思索起来,“小主,贵妃只说让奴婢将这串珠子带回去,哄骗您是从宫外高僧处求得,剩下的事她自有决断。” 柳昭昭并不意外会有这样的答案,而红玉继续想了想才说,“不过,贵妃好像是有些古怪。” “奴婢只去过碧落宫两回,贵妃为了避嫌都是让刘公公同我说话,可有一次我却撞见了贵妃和贵人在一起起了争执。” “哦?”,柳昭昭好奇问道,“你都听见什么了?” “李贵人仿佛在怨贵妃当初在陛下面前提及了您,可贵妃却说若不试上一试,怎么会知道您是不是她?” 柳昭昭被这古怪的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你会不会听错?” 红玉迟疑摇了摇头,“奴婢去时都是夜里,周围十分安静,还有李贵人的嗓门您也是清楚的.....” 柳昭昭起身没有停留,“再过几日,我便会设法放你出宫,此后天涯路远,你我就此一别。” 望着柳昭昭和青柠离去时候决绝的背影,红玉靠着墙疲惫阖上了眼,一滴泪滑下后,红玉再也忍耐不住,埋下头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的犯人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哭干了眼泪,可骤然听到红玉干涩的哭声,也跟着凄厉的哀嚎起来。 再见天日,柳昭昭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在进入内狱之前,她从未觉得外面阳光这样美好过。 青柠赶忙从怀中拿出香囊来,递给柳昭昭,“这个香囊里加了安神的香料,小主闻闻这个,或许会好些。” 柳昭昭愣了愣,“你居然连这个都备下了。” 青柠羞涩一笑,“小主说要去贤妃宫里时,望着红玉姐姐的房间出了好久的神,奴婢便想着小主或许会来看红玉姐姐。” 看着青柠单纯清澈的眼神,柳昭昭一口气哽在喉间,“你说是不是我真的有问题,红玉才会离我而去,要是我一开始就....” 青柠满是心疼看着自家小主,不过一场寿宴,小主眉宇间就多了些许愁思。 若是可能,她倒宁愿小主那日没去,也就不至于陷入局中。 可转眼她又觉得自己天真,害人之人总有办法害人,她只听过有千日做贼,哪里会有千日防贼的呢? 青柠想了想,可如果红玉姐姐真的没有背叛小主,或许自己还在后院扫地,扫啊扫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扫到小主的身边呢? 于是她纠结了半天才犹豫着开口问道,“若是红玉姐姐没有被贵妃指使陷害小主,小主此刻就一定会开心吗?” 柳昭昭想了想,好像也并不一定。 “奴婢觉得这世上的人呢,人人都有私心。小主私心不想深陷是非,红玉姐姐私心是为荣华名利,可这世上的事又不能事事顺意,红玉姐姐选了自己的路,也就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所以,就算小主一开始就顺了红玉姐姐的意,也难保今日的事情不会发生。” 柳昭昭喃喃,“就算这样,事情也不会有变化吗?” 青柠皱着眉头想了想,“世事无常,奴婢也想不明白。” 看青柠绞尽脑汁的样子,柳昭昭又被逗乐,捏了捏她的鼻尖,“那你的私心呢?” 青柠仰起头看着柳昭昭,绽放出如天边夕阳般灿烂的笑容,“奴婢的私心,就是能一直陪着小主!” 柳昭昭哈哈大笑道,“好!你可不许食言啊!” 主仆两人一路说着话回了碧桐书院,完全没注意到远处小路拐角处一抹黑色的身影闪过,瞬间消失不见。 第21章 臣妾想在上面 两人回到碧桐书院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她们刚进了门就和手足无措的小杨子对视上了。 郭贵嫔身边的齐公公走上前来,谄媚笑道,“美人小主,这是我们主子送给您的小礼物,还请您笑纳。” 柳昭昭皮笑肉不笑的答了谢,又让小杨子亲自送了齐公公出门去。 刚关起门来,青柠就好奇问道,“郭贵嫔同咱们素来毫无交情,怎么今日送了这么重的礼来?” 刚刚进门时她只略略扫了一眼,那可都是些奇珍文玩,每一个都不下百金之数。 柳昭昭苦笑,“从前是没什么交情,以后不就有了。” 齐公公走后,小杨子连忙掩好了院门,进来复命道,“齐公公已经走了。” 柳昭昭点头,“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少,你们也别太惊讶,只好好收起来,回头添了东西还回去就是。” 青柠迷离点了点头,“可小主...郭贵嫔她....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看青柠一脸谨慎的样子,柳昭昭想了想点头道,“还是听青柠的,以后行事要谨慎些,小杨子,你去查查那些东西的来路。” 小杨子听命并未行动,睨了一眼柳昭昭的神色,“小主,齐公公送东西来时奴才就已经看过,都是宫里司宝司曾经记档的东西,是陛下从前赏给贵嫔的,贵嫔赏给您,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青柠这才放下心来,“奴婢也是被红玉姐姐的事吓怕了....” “齐公公来时是何时辰?” “大约半个时辰前,奴才说小主并不在宫中,齐公公也不以为意,只说这些是贵嫔娘娘赏赐,送到了便是。” “唔....”,柳昭昭庆幸自己下午脚程并未耽搁,不然郭贵嫔的礼若是先到,她到了贤妃那,可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小杨子以为自己惹了小主不高兴,连忙请罪道,“奴才有罪,小主没吩咐就擅自行事。” 柳昭昭赶忙让青柠扶起小杨子,“以后在我面前不用动不动就请罪,我没那么大的架子。” “只是我身边人少,如今红玉出事,就剩下青柠还有你是本宫最熟悉的人,你们的一言一行在旁人看来便代表了我,在外面谨言慎行些便是。” 青柠和小杨子点了点头,“奴婢谨遵小主之命。” 没过多久,昭德帝的凤鸾春恩车便到了碧桐书院。 柳昭昭又让青柠帮自己重新梳妆,熏了香遮住了下午从内狱带出的血腥味,确认几番后,才上了轿子。 如今趁着昭德帝对自己还有兴致,定然要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毕竟,红玉的事自己还有求于人。 这回侍寝,仍旧是夏倚在门口迎着,可柳昭昭再没了头一次的窘迫,不紧不慢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昭德帝久久不来,劳累了一整天还要等着伺候人的柳昭昭没了耐心,索性支着胳膊靠在榻上小憩。 反正她看,昭德帝还挺吃这套。 凹好漂亮的姿势,柳昭昭又扯了扯衣襟,让青柠精心挑选的纱衣露出了胸前一点皮肤。 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最是撩人。 当年在厕所摸鱼时候看的的擦边直播她是一点没白看。 然后,柳昭昭就踏实睡了过去。 等昭德帝处理完军务,回到后殿,又看到了一副美人春卧图。 只是与下午时候不同,夜里睡着的柳昭昭眉眼之间更添了几分妩媚风情。 在跳跃的烛火前,柳昭昭胸前的肌肤透亮白皙,引人想入非非。 想起头一夜的柳昭昭实在美味,昭德帝忍耐不得,挥手让人退下,而后欺身而上。 正要陷入深度睡眠的柳昭昭被猛地一压,差点就要开骂,还好脑中最后一根弦没有绷断,提醒着她此刻的人设应该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于是,柳昭昭缓慢睁开了双眼,然后惊喜道,“陛下回来了!” 而她的心里却在想,如果身上的不是皇帝,她岂不是要被吓死? 昭德帝伸过去的手在柳昭昭清亮的眼神里进退两难,明明是宠幸自己的妃嫔,可昭德帝怎么感觉他更像是个采花大盗呢? 昭德帝讪讪收回了手,起身抱起柳昭昭,哑着声音道,“朕下午已经说了要惩罚你,你可别想逃。” 柳昭昭在昭德帝耳边轻笑,像是蛊惑心神的海妖,往昭德帝耳朵里捉弄般吹气,“臣妾才不跑呢,臣妾还要看看陛下怎么惩罚呢?” 昭德帝被撩拨的心神荡漾,暗自感叹着柳昭昭可真是个妖精。 果然不是从小长在京都的,没被那些老掉牙的规矩腌入味。 白日里,他是那些规则的制定者和坚定拥护者,可在夜里,他更喜欢这样略带原始野性的暧昧。 昭德帝脱了寝衣,柳昭昭瞧着昭德帝身上结实的肌肉暗自感叹,这能当皇帝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每日那么多公务缠身,还要腾出时间强身健体,以求长命百岁。 头一次太害羞没敢抬头看,这回她可要看回本才好。 昭德帝被柳昭昭直白的视线勾的更是难耐,抓过柳昭昭的小手,顺着自己的肌肉线条往下探去。 春风暖人,可今晚的风却有些喧嚣。 躺在窗边等了许久的柳昭昭忽然感觉自己鼻尖一痒,好像有什么东西汹涌着想要跑了出来。 挖草! 想打喷嚏了! 而柳昭昭的手还在昭德帝的掌控之下,她的表情一瞬变得惊恐。 可她的表情落在昭德帝的眼里,却成了被他强健身材震撼到的表现。 “爱妃,想摸便摸,不必害羞!” 柳昭昭:真不是啊! 柳昭昭实在憋不下去,一个没控制好,就将喷嚏打了出去:“啊啾--!” 忍耐许久的喷嚏在柳昭昭极度控制之下,变音成了这般模样,是当事人柳昭昭也没能预料到的。 昭德帝也被这一出吓了一跳,大手一松,让柳昭昭趁机收回了自己的手。 可局面好像变得异常尴尬了起来。 柳昭昭看着昭德帝的眼神渐渐变得不解,索性先下手为强,直起身子将昭德帝扑了下去,而后学着昭德帝欺身而上的样子,在昭德帝耳边轻轻道,“臣妾想在上面。” 第22章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啊?” 没等昭德帝反应过来,柳昭昭俯身吻了上去。 柳昭昭的手也毫无章法的在昭德帝赤裸的胸膛上游走,回过味来的昭德帝微微一笑,轻松又将柳昭昭翻了过去。 “想在上面?也要看看朕许不许?” 之后,柳昭昭的意识便停留在此刻,再次清醒时,柳昭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这么挑拨昭德帝了。 捂着酸痛的后腰,柳昭昭坐了起来,等着殿里的婢女端来汤水。 侍寝的第二日都会有甘甜的汤水奉上,从前她还不甚理解,昨夜一役,可算是全部明白过来。 她的嗓子眼都快干冒烟了! 可伺候梳洗的婢女鱼贯而入,却没了捧着汤水的那位。 柳昭昭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好任由她们赶紧摆弄完,好回去自己找水喝。 “青柠!” 柳昭昭刚回到碧桐书院,连忙唤来青柠帮自己倒茶。 满满灌了三大壶,柳昭昭才擦了擦湿润的嘴角,舒服的长舒一口气,“真是渴死我了!” 青柠好笑道,“小主您为何不在乾坤宫喝,怎么还跑回咱们宫里呢!” 柳昭昭尴尬笑了笑,“那……那的水没咱们宫里好喝。” 青柠对于柳昭昭给出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反正小主身上不寻常的地方又不止这点。 “对了”,青柠想起早上内务府黄公公传来的话,转达道,“今早黄公公来了咱们宫里一趟,说是红玉一走,咱们宫里只有三四个太监婢女,实在不体面,请小主有空了去内务府亲自挑挑喜欢的,好跟在身边伺候呢。” 柳昭昭好奇道,“这些不是向来都是内务府指定么?还能自己挑么?” 青柠笑了笑,“从前是内务府指派,可小主最近颇得圣宠,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八成是内务府想讨好小主。” “哦~”,柳昭昭想了想,如今后宫当家作主的是郭贵嫔,难怪内务府会来卖这个好。 “那若是你们想去谁的宫里伺候,也能挑么?” “那便不是挑了”,青柠搓了搓手指,“那是使了银子才行的!” 原来是钞能力! 青柠继续道,“这些差事的分配暗地里早都成了一桩生意。”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青柠点了点头,“是呢!想去贵妃宫里,最少得百两银子。不过,若是能去低位宫嫔身边做个得脸的女史,倒也不比贵妃宫里差多少。” “可这不就同押宝买股一样吗?” 青柠叹了口气,“可奴婢们天生就是贱命,若是命好些,得了脸面出人头地,回头放出宫去时也能有个好归宿。若是命不好.....” 青柠没再说话,柳昭昭知道她是想起了红玉。 红玉说她使完了所有积蓄才来了自己身边,可自己一直偏安一隅,让她失去了持股的信心。 再有贵妃开出的价码也实在诱人,红玉就算再聪明,在这样的诱惑下,也很难把持的住。 贵妃宫里放出去的人,又有千两银子傍身,无论是嫁人还是自立门户,都能在京都过的很好吧。 “是我不好。” 青柠看柳昭昭一瞬沉下去的眼神,后悔自己失言,忙不迭笑着说,“小主也别太伤心,红玉姐姐已经算是命好,起码小主如今愿意救她一命,若是遇上旁人,早就打了棍子赶出宫去,谁还管她死活呢?” “小主就是太心善,才会被红玉姐姐欺瞒。” 柳昭昭沉默许久,“既然贵嫔如此美意,那明日便去内务府好好挑几个人来,我再亲自去谢恩。” “那红玉姐姐她....您打算何时求了陛下放她出宫,奴婢昨日看红玉姐姐伤势好像很是严重....” “今日吧”,柳昭昭想了想又改口道,“你一会拿着我的腰牌去请太医替她看看,先治好了伤再说。” “将她房中的东西都收拾好带给她”,柳昭昭又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来,“这是贵妃当日收买她的银票,赵美人查抄了来,我也用不到,不如一起带给她吧。” 青柠鼻尖一酸,“小主您这样好,红玉姐姐实在是...实在是太知道好歹了!” “好啦”,柳昭昭捏了捏青柠皱起来的鼻子,“你再夸我可真的要飘起来啦!” “小主!!!!!” 柳昭昭和青柠的注意力都被小杨子的尖锐爆鸣吸引了去,“小主!陛下身边的夏公公来了!” “来了就来了,怎么这么大惊小....” 柳昭昭的怪字还说没出口,就被夏倚身后乌泱泱的阵仗吓了一跳。 夏倚恭敬走上前来,弯下腰行礼道,“这些都是陛下赏赐。” “玲珑玉镯一对!” “金镶玉臂钏一对!” “点翠海棠珠冠一顶!” “金镶珠宝迦陵频迦耳环一对!” “莲化生玉如意一柄!” “另外”,夏倚顿了顿,“陛下还赏了小主司衣司新制的十匹纱段,让小主裁制些新衣。” 听到夏倚这句话,柳昭昭这才彻底明白昭德帝今日这波赏赐是为了什么。 柳昭昭脸色骤然涨的通红,这这这!这都是她卖身得来的?! 柳昭昭的视线不由自主被那堆金灿灿的首饰吸引了过去。 从前大家都艳羡她那份看起来体面的工作,整日坐在办公室里,还能偶尔端杯咖啡,过着精英白领的生活。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除了租房子,生活开支和固定攒钱外,她一个月的工资根本剩不了多少。 别说买黄金了,就连买根葱她都要跟大娘掰扯半天搭个蒜给她。 可现在,从前可望而不可得的金首饰,就摆在她的面前。 青柠看到柳昭昭在出神,赶忙在身后低声提醒她,“小主!” 柳昭昭努力平稳着声线,“臣妾多谢陛下赏赐,还请公公代为转达。” 夏倚笑着起身告退,“小主回头还是亲自向陛下谢恩吧。” 夏倚走后,柳昭昭控制许久才忍住没用牙去咬那些黄金来确认真假。 年少不知黄金美,老来才知黄金香。 她这个年纪,最适合黄金了! 难怪妃嫔们挤破了头的争权夺位,早把黄金摆在她面前,她高低也得争一争! 果然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马克思诚不欺我! 第23章 现代招聘法则 柳昭昭心里站在正义一方的小人正在暗骂自己没节操,怎么能为五斗米折了腰?! 可反方的小人儿穿着金光灿灿的衣服,冷哼一声:五斗米确实不折,但五两黄金可折! 很快,反方的小人就占了上风。 翌日,柳昭昭起了个清早,给太后请完安马不停蹄就去了内务府。 内务府黄公公见是柳昭昭来了,连忙堆起笑容,“难怪今日晨起这院里的喜鹊叫个不停,奴才心下正纳闷儿呢,小主就来了。” 黄公公和柳昭昭从前见过的太监都不同,膀大腰粗活生生像个武夫,愣不像是个在皇宫当差的公公。 柳昭昭扭头对着青柠笑道,“内务府果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就连喜鹊都比别处机灵些。”, “不知道黄公公这里选人是个什么章程?” 黄公公也附和笑着,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一层又一层,要是飞进去只蚊子都得绕半天,“哎呦!美人主子这话可就折杀奴才了,奴才这哪有什么章程?!” “不过是主子在这群人里看上了谁,挑了谁去便是了。” “哦?”,柳昭昭好奇问道,“那黄公公已经有了备选之人?” 黄公公眼珠子提溜一转,点了点头,“小主要来,奴才肯定得提前预备好不是?” 随即,黄公公拍了拍手,便有人从后院鱼贯而入,走了上前。 在柳昭昭面前站定后,黄公公转而道,“这些都是新进内务府备选奴才里最为拔尖儿的,请小主先选。” 柳昭昭也就不推脱,朗声问道,“你们可都识字?” 黄公公抢先答道,“这些都是年幼就已经卖进宫里的,怎么会识字呢?” 柳昭昭继续问道,“那你们可有什么特长?” 黄公公又要抢答,柳昭昭不耐道,“黄公公,你若是想来我碧桐书院伺候,也不用这般麻烦,同我身边的青柠说一声便是。” “啊?” 黄公公还没反应过来,柳昭昭身后的青柠就已经笑了出声。 青柠也揶揄道,“我们小主是说,黄公公既然这么喜欢回答小主的问题,怎么不来我们碧桐书院伺候呢?” 黄公公讪讪一笑,捂着嘴道,“您挑....您挑。” “黄公公若是有别的事不妨去忙,我选完了自会告诉您选了谁的。” 黄公公见状不宜久留,“好好好,奴才这就告退。” “对了,黄公公走之前替我安排几张书案吧,还有纸笔墨都准备齐全些。” 黄公公心下虽然好奇,却只能“嗳”了一声,弯着腰退了出去。 见黄公公走了出去,园中的人才大胆起来。 “奴婢认得字的。” 见有人出头,许多人也不甘落后道,“奴才也认得的!” 柳昭昭眼神示意青柠,青柠会意,从袖中掏出了小主昨夜连夜拟定的“招聘法则”,照着上面的问题一个一个问了起来。 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这是柳昭昭两世为人总结出的深刻道理。 吴贤妃麾下,赵美人聪慧,一双慧眼能瞧见许多旁人注意不到的细微之处,刘采女善烹饪,制出的桃花酒糟酥堪称一绝,王才人祖上军医出身,家学渊源,她也能替人简单号脉问诊,她们聚在一起本该是宫斗的一把好手。 可让吴贤妃组织起来,硬生生成了聚是一坨翔,散作满天星。 大厂别的不说,在选拔人才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 投递简历后先来一轮职业规划心理测试,通过了以后才能进入层层面试,最后还要在hr的拷问下,表达自己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和忠诚。 前期铺垫这么多,消耗这么多人力物力,为的就是为公司筛选出最忠诚的牛马。 “你们识字的先站出来。” 青柠对着站出来零零散散的人继续问道,“接下来问你们的事情,你们只需要按着自己真实的想法去选,没有对错之分,若是为了进咱们碧桐书院做了违心之举,日后也是要被赶出去的。” 堂上诸人都是点了点头,“奴婢们晓得了。” 适时黄公公派人送来了几张书案,柳昭昭让他们将桌子摆在了院子中间,俨然一副要考试的严肃姿态。 而后,青柠将试题送到了这几人的手中,“半个时辰后,我来收这张纸。” 柳昭昭在一旁燃起一炷香,自个在廊下的摇椅上躺了下去,闭目养着神。 发完试卷的青柠回到柳昭昭的身边,打开柳昭昭昨夜拟定的试题,看了看一纸东倒西歪的字,不由暗自庆幸:还好昨夜找人誊抄了几份,不然就小主这手字,可就能惹来不少诟病呢! 不过,对于柳昭昭出的题目,青柠仍旧表示不是很理解。 就比如这道吧,“完成差事是否需要清楚的指引和规范?”,小主给了三个选择,一呢是“是”,二呢,是“中立”,这第三呢,又是“不是”。 这种问题,她们从前哪里想过呢? 不过是姑姑们吩咐了,她们尽力去办,办不好等着被罚就是。 青柠试探开口,“小主,您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 柳昭昭看出她的好奇,心想这题你要是见过那才是见了鬼了! 这个本来就是21世纪折磨找工作人的把戏罢了,人家来打工只不过是想混口饭吃,却还要问什么价值观,价值观是跟着钱走的,可不是跟着饼走的。 “这个啊,就是普通的测试题,看看她们能不能和咱们碧桐书院合得来。” 青柠仍旧疑惑,“这些题,就能看出来她们和咱们合不合得来?” 柳昭昭故作深沉道,“这些题目都是一个世外高人传给我的,最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气场和能量,你可不能小觑啊!” 遇事不决,就搞玄学。 青柠闻言果然惊叹,“原来是世外高人!” 那这题目一定好使。 一炷香燃尽,时辰刚好,青柠收回了卷子,柳昭昭仔细看了看,便选了几人出来问话。 “你们都有什么特长?” “为什么想要来碧桐书院?” “你们觉得能为碧桐书院,也就是小主我做些什么?” 柳昭昭问完满意的笑了笑,原来pua别人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 柳昭昭为自己的邪恶想法愧疚了五秒钟,而后好奇打量着眼前几人,看看她们能给出什么新鲜答案。 第24章 倒打一耙 起初他们几人互相张望着不敢开口,可只要有一个大着胆子说了话,其余的也就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诶!”,柳昭昭张开手,“别急,一个一个来,我不喜欢群面哈。” “三个一组,你们分好了组再来回话。” 柳昭昭要求来的突兀,前头几人回答的都不甚如人意,不是吞吞吐吐便是遮遮掩掩,直到最后一组时,柳昭昭才算来了几分兴趣。 那人请了安便直接道,“奴婢成颖,从前在宁贵嫔,纯嫔,季贵人,萧才人宫里都伺候过,什么差事都是当得的,如今便是想来小主您身边伺候。” 柳昭昭笑道,“我瞧着你年岁不大,怎么就辗转了这么多主子呢?” 成颖讪讪一笑,“这个……奴婢们当差都是听从主子们吩咐,哪里由得了自己做主呢。” 柳昭昭奇道,“可若非宫嫔出事或是奴婢犯错,一旦入了哪一宫门,便不会轻易改换门庭吧?” 见柳昭昭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青柠点了点头,“是这样。” 成颖眼神躲闪道,“这个…” “奴婢也是做不下去了才想着另寻出路,若是小主收了奴婢,奴婢定然尽心竭力伺候好小主。” 柳昭昭抬手制止了成颖继续表忠心,“你只回答我的问题便是,譬如你最开始在宁贵嫔处都负责些什么,又为何做不下去,投了纯嫔?又在纯嫔处做些什么?” 柳昭昭认为,做一个基础背调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个……”,成颖垂下头去,“奴婢在宁贵嫔处,做过宫中采买,后来又去纯嫔处浆洗衣物,后来………后来便是去季贵人那里,伺候洒扫什么的…” “小主放心,奴婢什么都做得!” “诶”,柳昭昭更是奇怪,“你这差当的,怎么越做油水越少啊?” 成颖闻言脸上浮起一丝尴尬,“这个……” 青柠在柳昭昭身后冷笑一声,“只怕是成姑姑看谁得宠,便想着去谁宫里伺候,可人家也不是傻的,今日背叛其主,难保日后不会背叛自己。” 成颖被臊的脸色通红,没敢开口反驳,便退了后去。 青柠指了指第二个人,“你来说。” 那人像是鼓足了勇气,“奴婢是司衣司的凝玉,最擅长女工,奴婢想来碧桐书院服侍小主,是因为.....因为....” 看这人扭捏,青柠直接点破,“你不必遮掩,只管说实话便是。” “奴婢瞧着小主得蒙圣宠,又出手阔绰,奴婢是想……想攒够银子……出宫去。” 柳昭昭点了点头,听起来是实话。 “那你还会些什么?” 凝玉闻言尴尬摇了摇头,“奴婢...奴婢旁的什么都不会了。” “好”,青柠点了点头,示意最后说话。 凝玉看青柠的态度便知道是没戏,暗自懊恼着自己准备不足,却也不敢多言什么。 最后一个人吸取了凝玉的教训,昂首阔步走前去答话道,“奴婢斯晴,见过小主,奴婢从前是在司宝司当差,后来听闻小主要选婢女,想为小主效犬马之劳,所以特求了黄公公来参加拣选的。” “哦?”,柳昭昭眼皮微抬,“我可听说司宝司的差事最是舒服,你怎么想着来我这儿呢?” 斯晴笑了笑,“奴婢在司宝司五年,学到了许多东西。只是,司宝司里的差事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奴婢还是期望能有地方让奴婢发挥自己所长,这才想要离开。” 要不是柳昭昭碍于自己身份,差点就要站起来给她鼓掌了。 这不是标准的离职后再面试的回答么? “那你怎么就觉得跟着我,就能让你发挥呢?” “这个....”,斯晴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奴婢观小主入宫以来,无名时不馁,得宠时不骄,便觉得小主是可靠的主子,所以才....” “那若是今日我没选你,你又该如何?” 斯晴皱了皱眉,“奴婢今日来,便就没存了再回去的心思。” “你就这么有把握?” 斯晴自信道,“奴婢除了司宝司一应内务外,看账面、鉴别珠宝、制簪、女工皆有涉猎,若是小主不选奴婢,奴婢倒不觉得是奴婢的损失。” 青柠刚想说她狂悖,却看柳昭昭眼中的欣赏都快要溢了出来,这才闭了嘴,静静看着眼前的斯晴。 青柠好像本能的嗅到了一丝危险。 “好!” 柳昭昭叹了一声,素手微抬,却指向了站在中间的凝玉道,“明日你便来碧桐书院吧。” 凝玉原本以为自己没戏,骤然听到自己名字被柳昭昭唤到,立刻惊喜抬头,“奴婢……奴婢叩谢小主!奴婢……奴婢日后一定做牛做马,唯小主马首是瞻!” 斯晴听到柳昭昭这样说也是震惊抬头,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她这样的条件,昭美人居然会不选她?! 而后又敛了神色垂下头去,默默攥紧了衣袖。 “好了,今日辛苦你们了,这里有几两碎银子,权当是本小主请你们喝些茶水。” 柳昭昭从袖筒里掏出个袋子来,取出几两银子递给满脸不解的青柠,青柠醒了醒神,接过银子转身向着众人而去,“各位辛苦了,领了赏便散了吧。” 而后,柳昭昭和青柠便转身离去,只是路过御花园时,青柠忽然低声开口,“小主,前头那个好像是李贵人!” 柳昭昭还没顾得上抬头,李妙云就冲了前来,“柳昭昭,你这个祸害!” “若不是你,本宫何至于被郭贵嫔那个贱人羞辱!” “诶?”,柳昭昭被这一推的气势冲的有些晕乎,“怎么郭贵嫔欺负你,也能赖上我?” 李妙云见柳昭昭不肯认账,“要不是你联合红玉那个贱婢陷害我和姐姐,姐姐何至于失去了协理六宫之权,我也就不会被郭贵嫔羞辱!” 柳昭昭就知道这姐妹俩定然要把账算在自己头上,可这李妙云也太无赖了些吧,“咱们来捋捋这个逻辑,我送了佛珠给太后祝寿,是贵妃姐姐说我那珠子并非高僧供奉开光,对吧?” “第二日也是贵妃请了高僧入宫,证明了我的清白,对吧?” “而后是陛下夺了贵妃的权,对吧?” “整件事,就我最冤,怎么你还能怪上我呢?” 第25章 将计就计 李妙云更是气的脑门子要冒了烟,“你你你!明明是你们主仆合起来算计我和姐姐,你还有什么清白?!” 柳昭昭见李妙云胡搅蛮缠,心头也是冒出一阵火气,“李妙云!清白不清白的,你和你姐姐心中自己知道,何必扯到明面上让大家都难堪?!” 李妙云愣住,柳昭昭现在居然敢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叫骂,这还了得? 被郭氏欺负也就算了,可柳昭昭她凭什么?!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以下犯上!” “我贱人?我以下犯上?”,柳昭昭怒极反笑,“大家同为宫妃,你说我是贱人,那你又是什么?” “更何况,如今贵嫔协理六宫,你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你这不是以下犯上是什么?” 柳昭昭一句一句驳斥了回去,李妙云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冲了上来,一手抓在了柳昭昭的脸上。 “本宫今日便要抓花你的脸,看你还能不能迷惑陛下!” 柳昭昭也没想到这京都名门贵女气急了也和乡野村夫毫无区别,怎么直接上手了啊! 青柠吓得呆在了当场,醒过神来赶忙拉开了李妙云,却没想到长期干着粗活的手用力过猛,一下将李妙云掀翻在地。 柳昭昭就看着李妙云一帧一帧的倒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扭曲起来。 李妙云身后的婢女见状不对,想起贵妃的嘱咐,立刻跑了回去搬救兵。 柳昭昭见状趁机踹了几脚躺在地上正吃痛的李妙云,然后连忙带着青柠跑了回去。 刚回了碧桐书院,青柠就心疼从冰窖取了冰块来给柳昭昭冰镇,柳昭昭却挡开了青柠的手,“你昨日说你能在脸上画出像是被责打过的痕迹?” 青柠点了点头,“是。” 柳昭昭指了指自己的脸,“来。” “啊?” 青柠愣住,“什么?” “给我化。” 青柠这才明白过来,“小主您是想……” “避开我脸中间那,还得留点地方放泪水呢。” 今夜,昭德帝应当会过来吧。 既然打都打了,那她怎么能放过这么一个告状的好机会呢? 青柠一番收拾后已经接近晚膳时分,可来碧桐书院传召柳昭昭的却不夏倚,而是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婢女。 就瞧着这人眼熟的紧,原来是太后大老板身边的秘书。 柳昭昭心里冷笑,带着青柠跟着她向慈宁宫而去。 推开内殿的珠帘,夏倚便迎了过来,了柳昭昭脸上的模样愣是让他这个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本是想提醒柳昭昭小心应对的,却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态势。 “小主您这………” 夏倚跟在昭德帝身边时日不短,倒也不是没见过朝臣打架,可哪有这样下手的啊! 打人还不打脸呢!! 这要是毁容了,李贵人可就罪过大了! 李贵人居然还敢去告御状,这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柳昭昭一边用帕子捂着脸颊,一边酝酿着眼泪往里走。 小丫头片子,看我不气死你! 柳昭昭前脚踏进门,后脚就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声。 柳昭昭又狠狠在袖子里掐了自己一把,痛的她险些嚎了出声,汹涌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夏倚叹气摇了摇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听到背后有了动静,李妙云的哭喊声更是越上一个台阶。 和李妙云的声嘶力竭不同,柳昭昭一语不发跪倒在地,仰起头任由泪水顺着规划好的路线,在她洁白无瑕的皮肤上崎岖而下。 柳昭昭垂下头,看着掉落在地板上的泪珠里竟然一丝粉质也无,心里暗自感叹:还得是青柠的手艺啊! 昭德帝看到柳昭昭眼神中的委屈和隐忍,心里竟隐秘的生出一股心疼来。 可他此刻没能察觉,只是觉得李妙云哭的实在难看,实在是不像个京都里的大家闺秀。 “昭美人,李贵人说你在御花园殴打了她,可有此事?” 柳昭昭强忍住泪水,抬头望着太后,“太后,您看看臣妾,便知道是谁殴打了谁!” 柳昭昭跪着挪了前去,太后这才看到柳昭昭左脸光滑白嫩的肌肤上,赫然五道鲜红的指印,甚至有了肿胀的痕迹。 而柳昭昭的右脸,像是被指甲划伤,虽然伤口不深,却依旧狰狞的吓人。 一旁的昭德帝气急,攥紧了拳头质问李妙云道,“这就是你说的她殴打你?!” “她怎么一脸的伤?!你居然还有脸告状!” 李妙云呆愣在地,刚刚明明是柳昭昭好大力气踹了自己几脚,怎么又成了自己欺负柳昭昭了?! “臣....臣妾没有啊!是昭美人她...她打了臣妾啊!” 柳昭昭这时才开口,压着嗓子,“贵人您位分尊贵,教训臣妾是应该的...可您也不能为了泄愤就动手责打臣妾吧?还恶人先告状说是臣妾打了您?!” “若不是青柠护着臣妾,只怕臣妾这张脸就要被您毁容了!” 青柠闻言也跪了下去,伸出手臂向昭德帝展示着自己新上手的伤痕。 柳昭昭来前问过青柠,若是太医来看又该如何,青柠笑道,“奴婢对自己的手艺还有几分把握,足以以假乱真,更何况太医在殿上并不敢直视小主太久,更是难以分辨。” “待咱们回宫后便敷上冰块,等太医诊治时只说消肿了,饶他是什么杏林妙手,也是无可奈何。” 昭德帝周身的气场瞬间低沉下去,“李妙云,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 “泄愤?”,昭德帝冷笑,“你泄的是什么愤?” 太后见状立刻出言转圜,问柳昭昭道,“昭美人,当真是李贵人打的你?在哪里打的?可有人证?” 柳昭昭知道会有此一问,委屈巴巴道,“臣妾今日给太后请完安便去内务府找黄公公,回碧桐书院时经过御花园,却突然遇上李贵人怒气满盈冲了过来责问臣妾,臣妾不明就里,便想着还是等贵人冷静些再说,可她仍是不依不饶,言语间似乎还对陛下有所怨怼。” “臣妾看不过去,便替陛下说了几句,却没想到贵人....贵人她...她竟然出手责打了臣妾,还说...” 昭德帝沉声道,“还说了什么?” 柳昭昭哭了出声,“说抓花了臣妾这张脸便不能迷惑陛下了,可陛下仁德之君,怎会为臣妾所迷惑?!” 第26章 宫斗冠军 李妙云没想到柳昭昭居然能这样倒打自己一耙,气的嘴唇都发起抖来。 柳昭昭将李妙云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却并不感到意外。 来之前她就想过,若是顺着李妙云和她纠缠打架的事情,说到底也不过是妃嫔之间吵吵闹闹,这事就可大可小,可要是对皇帝这个大领导有了意见,那问题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昭德帝果然气急,“李贵人,你对朕还有什么不满,不妨当着母后的面说出来?” 李妙云呆住,不是在说她们打架的事情吗,怎么又扯到了对陛下不满上了? “没有!臣妾没有!臣妾怎么会对陛下不满?!臣妾怎么敢?!” 昭德帝冷哼一声,“你是不敢,可别人呢?” 昭德帝的眼神轻轻一瞟,像是落在太后身上,等柳昭昭想要顺着探寻时,那眼神却又飘忽而去。 “臣妾可以向满天神佛发誓,臣妾绝对没这么说,都是柳昭昭这个贱人编造出来陷害臣妾的!请陛下明鉴啊!” 柳昭昭轻飘飘怼了回去,“若是李贵人赌咒发誓发的狠些倒有几分可信,可满天神佛这么多,也不知能不能顾得过来李贵人这誓。” “你!” 柳昭昭拂去脸上的泪水道,“贵人姐姐想要教训臣妾无可厚非,可您敢说您没说过是臣妾迷惑陛下吗?!” “陛下英明神武,怎么会被臣妾迷惑?!” “嘿—”,李妙云顿时被气的哆嗦起来,“你这……” “你这这是强词夺理!是胡搅蛮缠!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柳昭昭被李妙云突然冒出来一连串的成语快要逗笑,这是把书里的成语都说了个遍啊! 只可惜,这说话的艺术,最忌讳的就是照本宣科。 昭德帝听完直接问道,“你到底是说过还是没说过?!” 李妙云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着不肯承认,“没…” 李妙云刚想否认自己说过这话,质问柳昭昭哪来的人证,可又想起今日跟着自己的不是巧芝,而是堂姐送来的秀明,若是柳昭昭动了真格对她用刑,只怕情况更是不妙。 到底不是自己人,难保不会为了性命出卖自己。 李妙云的犹豫落在昭德帝眼中,昭德帝当即便明白过来。 “可……可臣妾那是一时失言...慌乱之中口不择言罢了…” 而后,李妙云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指着柳昭昭道,“若不是她故意激怒臣妾,臣妾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没等柳昭昭回击,昭德帝冷笑一声,“她激怒你?” “夏倚!” 夏倚正在外头竖起耳朵吃瓜,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浑身一激灵,“嗳”了一声连忙钻进帘子进房去。 “你来说,李贵人今日都去了哪里?” 夏倚想了想,“李贵人今日早晨去给太后请安,而后就去了御花园的汀兰小筑那里…” 昭德帝冰冷的声音响起,“朕来之前便让人查了你们的行踪。” “你住在桐华殿,给母后请完安回宫,怎么会经过汀兰小筑?” 李妙云辩解道,“臣妾…臣妾是是想去御花园赏花的!” 柳昭昭闻言就差给李妙云鼓掌了,编理由都不编个可信的,就连她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杂人员都知道,御花园中唯有这汀兰小筑,名字带花,实则一朵花也无。 李妙云话刚说出口,肠子就快悔青了,这回可是真的慌不择言了! 昭德帝没有说话,只等看李妙云怎么自圆其说。 李妙云慌了神,连忙道,“臣妾臣妾是去御花园!真的是是柳昭昭她冲撞了臣妾..臣妾才…” “也就是说你承认动手了?!”,昭德帝脸色沉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昭德帝这招钓鱼执法用的炉火纯青,李妙云也彻底失了辩驳的动力,口中只喃喃道,“不可能!臣妾下手不可能这么重!” “不对!臣妾没有打过昭美人,是她!是她诬陷臣妾!” “陛下!若是臣妾打了她,臣妾怎么敢来太后处请太后为臣妾做主呢?!” 柳昭昭心想她这回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可自己怎么会给她反击的机会呢,仍旧委屈道,“臣妾诬陷您?那若是臣妾打了您,那您的伤痕呢?” “你!” 李妙云噎住,这柳昭昭奸猾,踩了自己几脚,可伤都在身体上,怎么能给人看! 昭德帝冷笑,“你也知道是找太后做主而非是朕!” “陛下!”,李妙云含泪抬头,“您信不过臣妾,总信得过太后吧,太后会替臣妾做主的!” 太后在一旁看了许久,深觉李妙云实在是个难扶上墙的主儿,还想把自己拖下水,索性闭麦沉默。 昭德帝没给太后一个眼神,可柳昭昭却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刻骨的寒意。 见太后不肯替自己说话,李妙云也知再无转圜的余地,瘫软着坐了下去,“臣……臣妾没有,更何况……柳昭昭只是个美人…” “只是个美人?”,昭德帝怒极反笑,“既然你说她不过一个美人,你教训她是自然,那你也来感受感受任人欺凌是何种滋味吧!” 柳昭昭不知昭德帝何来这么大的火气,只见他怒气冲冲道,“传朕旨意,降李贵人为才人,昭美人晋为贵人,朕看李贵人也不甚喜欢住在桐华殿,既然爱往汀兰小筑去,那便搬去那里住着吧。” 夏倚愣了愣,随即俯首道是,李妙云闻言呆住,刚想求太后为自己求情,却看太后已经闭了眼睛,不置一词。 李妙云绝望瘫了下去,不可置信看着柳昭昭就这样踩着自己上位,甚至连太后也不肯帮着自己。 “太后姑姑!” 太后皱了皱眉,眼神盯在李妙云的身上,“哀家说了多少次,入了宫就和在家里时不一样,让你时时收敛着,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你就是不听!” 柳昭昭感叹太后不愧是上一届宫斗冠军,说话真是滴水不漏,三言两语就将李妙云的胡闹轻轻带过,变成了耍小孩子脾气。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刚刚不愿意管李妙云的样子也不知是装给谁看? 第27章 不装了,摊牌了 只是在柳昭昭看来,太后这一开口,便是落了下乘。 李妙云将自己打成这样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太后不救倒还能落个秉公执法,处事公正的名头。 但现在,太后既开口要救李妙云,就难免会惹上包庇自己人的闲话。 做人嘛,不能既要,还要。 这把火能烧到太后头上,事情好像已经往着柳昭昭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反正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她只需要隔岸观火,偶尔露出一些委屈可怜的模样,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些就好。 昭德帝神色更冷硬了几分,“母后以为这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小孩子脾气能将别人的脸抓成这样?!” 柳昭昭适时落下泪来,脸颊上的红印扯着昭德帝的心钝钝痛着,当年他的母妃是否也曾这样无助过? 那时候是否又有人为她做主呢?! 太后神色一紧,“陛下觉得呢?” 昭德帝没说话,太后只好继续开口,“不过是妃嫔之间小打小闹罢了,这事若是传出去,对皇帝你的名声也是无益啊。” 啧啧啧,柳昭昭暗自感叹,太后甩锅不成,如今又要以利弊劝皇帝收手了。 可昭德帝却不以为然道,“谁人敢置喙朕的声名?倒是母后该好好想想,若是此事被人议论起来,会不会有人借机指摘李家的家风?!” “你!”,太后冷不丁碰了个软钉子,被噎了个正着,饱含怒火瞥了一眼瘫坐在一旁的李妙云,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开口道,“到底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李妙云被太后这一眼瞪的有些害怕,颤抖着嘴唇没敢说话。 昭德帝冷哼一声,“若非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朕绝不会如此手下留情!” 柳昭昭看昭德帝冷冽的神色,像是要撕开从前和平的伪装,彻底摊牌,不装了。 太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愣了许久才开口,“皇帝……你……” 昭德帝走到柳昭昭面前,轻轻扶起了她,心疼道,“委屈你了。” 柳昭昭垂下眼睫,任由泪水漱漱而下,然后缓缓抬眼,带着崇拜的光辉看向昭德帝,“陛下…” 昭德帝仔细安慰着柳昭昭,耐心用指腹为她拂去泪水,“别怕,朕在。” “夏倚,怎么还不去传旨!还要等朕催你么?!” 跪久了膝盖痛柳昭昭踉跄着站了起来,刚想弯下腰去揉一揉,却没想到猛然被昭德帝打横抱了起来。 “啊!” 昭德帝抱着柳昭昭颠了颠,轻笑着在柳昭昭耳边道,“看来近日伙食不错,重了不少。” 柳昭昭红了脸颊,嘟囔道,“陛下又没抱过,怎么知道臣妾重了。” 昭德帝蹭了蹭柳昭昭的耳朵,“朕怎么不知道?上次你在朕上面…” “哎呀!”,柳昭昭赶忙捂住昭德帝的嘴,这还在太后宫里呢,谁知道这人下一秒还会说出些什么。 昭德帝抱着柳昭昭大步走出了慈宁宫,就留着太后和李妙云两人在殿内面面相觑。 出了慈宁宫没多久,柳昭昭就挣扎着想要从昭德帝的怀抱里脱身,这么多人看着,她要是还赖在昭德帝怀里不走,明日后宫头条那必然是她了。 她可不想被后宫众人指指点点,更何况自己已经因祸得福,捡了这么大个便宜,可不能再惹火烧身了。 “怎么,害羞了?” 柳昭昭暗骂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就听昭德帝道,“你今日这妆化的不错,是谁帮你的?” “嗯?” 柳昭昭愣了愣,猛然对上昭德帝戏谑的眼神,“刚刚在母后那里,朕不想揭穿你,但朕知道,李妙云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宫里公然行凶。” 柳昭昭瞳孔一瞬放大,甚至能够清楚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个激灵猛地从昭德帝的怀里跳了下来,“臣妾……臣妾……是……我…臣妾有罪!” 看柳昭昭慌乱的样子,昭德帝刮了刮柳昭昭的鼻尖,托住了她就要跪下去请罪的身体,“朕没说怪你。” “朕知道是李妙云无理取闹。” 柳昭昭胸腔里的心咚咚跳着,颤抖着声音问,“陛下为何…对臣妾这样好…” 昭德帝朗笑一声,“朕想对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更何况,你近日伺候的不错,就算没有她,朕也打算为你升一升位分。” 柳昭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最近工作表现不错,给领导留下的印象不错,不然就今日这场面,若是仔细追究起来,治她一个欺君之罪不在话下。 “所以,是谁呢?” 柳昭昭这才想起昭德帝的问题,对着远处的青柠招了招手,“是臣妾的贴身婢女,青柠。” 青柠不明所以走上前去,行礼问安后就听着陛下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就是你帮着昭贵人在脸上做了这些手脚?” 青柠闻言震惊不已,“不!不是!是李贵人,是她打了小主!” 一旁的柳昭昭尴尬扯了扯青柠的衣袖,低声道,“早就露馅了,快别说啦!” 青柠歪了歪头,“不可能吧!奴婢的手艺足以以假乱真了!” 而后青柠忽然想起这是在陛下面前,连忙收了声,叩头请罪道,“这不关小主的事,这不关小主的事,都是奴婢自作主张,请陛下不要怪罪小主!” 昭德帝轻笑一声,“你这婢子倒还忠心,比那个红玉倒是强上不少。” 柳昭昭尴尬一笑,“还行还行。” “朕还不知你这宫里还有这样卧虎藏龙之人。” 柳昭昭更是尴尬,“臣妾也是近日才发现…若不是李贵人欺负到臣妾头上,臣妾也不会出此下策…” 昭德帝为柳昭昭理了理发髻,将因为她刚刚蹦下来歪了的玉钗扶正,“朕明白。” “朕知道你本性纯良,若不是被逼急了,也不会这样。” “只是此事不可让第三人知道,除了这个婢子,可还有旁人知道?” 柳昭昭坚定摇头,“臣妾出此下策已是欺君之罪,又怎么敢再让别人知道呢?” 昭德帝点了点头,“那就好。” 第28章 臣妾太闲 昭德帝牵起柳昭昭的手向前走去,“只是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柳昭昭连连点头,“是是是,臣妾再也不耍小聪明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昭德帝摇了摇头,“你这招虽然看起来十拿九稳,可若是太后找来太医帮你验伤,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柳昭昭哭丧着脸,“臣妾也没想到会是太后先来宣召的....” 昭德帝愣了愣,脸上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捏了捏柳昭昭的脸道,“原来你打的是朕的主意。” 柳昭昭顺势搀上昭德帝的胳膊,“那臣妾不打陛下的主意,还能打谁的呢?” 跟上来的夏倚拍了拍还跪在地上发愣的青柠,“还不快跟上?” 青柠收起心里的震撼,连忙起身快跑跟在帝妃身后。 陛下,居然没有发怒?! 柳昭昭此刻也在思索着同样的问题,刚刚慌乱中冒出一身的冷汗渐渐褪去,回味起昭德帝说过的话来,他的下次不许,到底是不许骗他,还是不许自己冒险呢? “夏倚,你去宣李太医来为贵人诊治。” 昭德帝吩咐完便转过头对着柳昭昭道,“你这脸“伤”成这样,不请太医诊治实在不妥,李太医是朕心腹,你只管放心便是。” 柳昭昭闻言彻底放下心来,昭德帝摆明了要为自己收尾,她也就乐得坐享其成。 走了多半刻,昭德帝和柳昭昭才从慈宁宫走到了碧桐书院。 昭德帝皱了皱眉,“你这住处也太远了些。” 柳昭昭笑了笑,“远是远了点,但胜在幽静,风景也好。” “朕记得你入宫时便是才人?” 柳昭昭点了点头,“是。” 昭德帝又将视线转回碧桐书院,“宫中那么多空置宫殿,怎会给你分在这处?” 柳昭昭总不能说这是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只尴尬笑了笑,转头就将锅推在了贵妃身上。 “这个....臣妾就不知道了,臣妾也是听吩咐搬进来的。” 昭德帝眉头一挑,“很好。” 当日统领六宫分管选秀诸事的人是贵妃,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自然赖她。 “如今身份有别,你住在这实在太偏僻,明日朕便让内务府将清凉台收拾出来,你之后便搬过去吧。” 柳昭昭望着已经被自己布置的很温馨的碧桐书院,实在不愿搬家,嘟囔着道,“陛下怎么不问问臣妾,就要让臣妾搬家。” 昭德帝笑道,“清凉台可是宫中最舒服的所在,多少人求朕想要住进去,朕都不许,偏生到你这,还不乐意了?” 夏倚也在身后笑着道,“贵人主子或许不知,这清凉台是前朝端静皇后的旧所,当年端敬皇后与肃帝恩爱非常,这可是一段佳话呢。后来前朝倾覆,大晟立国迁都,又将这清凉台里外翻新了一遍,夏日住着最是消暑,冬日却又十分暖和呢!” 柳昭昭腹诽这夏倚若是不干御前统领太监这一职务,回头干个销售也是十分不错的。 这一张巧嘴说的她都快要心动了。 可她还是坚守住了底线,垂下头道,“臣妾进宫时日不长,又才疏德浅,怎能住进前朝皇后旧所呢?更何况,臣妾也挺喜欢现在这里的。” 柳昭昭扬起明媚的笑容,牵着昭德帝走进了碧桐书院,指了指墙角的秋千,“陛下您看,那个秋千是臣妾刚进宫时让小杨子扎的,刚刚合适。” 绕过回廊,窗前那株梧桐树已经抽出新芽,上个月撒下的花种也已经冒出尖尖,正是一片春意盎然。 “这株梧桐树就在窗前,夏日里应该最是遮阳,臣妾在树旁洒下的花种也已经发芽,想来天气再暖和些就会开花。” “后院的厢房是给青柠他们住的,臣妾有什么想要的,只用喊一声立刻就会有人回应。” “在小厨房旁边,臣妾还开了一块菜地,打算种些新鲜的蔬菜,这样就不用再等内务府送来。” “后院还有一个小门,能通向太液池暗渠,臣妾上次还在那钓了好大一条鱼上来。” 柳昭昭滔滔不绝介绍着她改造后的碧桐书院,主旨只有一个:她现在挺好的,要是挪去了清凉台,她的日子未必有现在这样舒服。 可昭德帝的眼神渐渐奇怪起来,不断上下打量着柳昭昭,好像在听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昭昭,在太极殿若是没吃饱,其实可以再加餐的。” 柳昭昭:..........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讲话啊! 昭德帝看柳昭昭神色渐渐气恼,不由抚掌笑道,“朕逗你的。” “不过,说真的,你种菜还有钓鱼干什么,莫非是内务府克扣?” 柳昭昭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就是那时候臣妾太闲了。” 柳昭昭话音刚落,空气就凝滞了一瞬。 嘶!她怎么把真话给说了! 柳昭昭刚想找补几句,昭德帝却深受触动道,“是朕不好,让那起子小人耽误了你与朕的缘分。” 柳昭昭:倒也不必哈! “那朕更要好好补偿你才是!” “不不不!”,柳昭昭连忙摆手,灵机一动道,“陛下若是想要补偿臣妾,不如答应臣妾一个小小的要求?” 昭德帝点了点头,“你说便是。” “臣妾是想....放红玉出宫。” “朕不是已经吩咐了将她赶出宫去么?” 柳昭昭顿了顿,“红玉如今还关押在内狱里,臣妾实在于心不忍,已经找了太医医治,臣妾是想等她伤好,便放她出宫去。” 昭德帝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也好。” 柳昭昭喜滋滋点头,“臣妾多谢陛下!” 昭德帝无奈摇头跟着柳昭昭进了屋子,“你呀你呀!” “还不去把你这吓人的伤洗了去?” 昭德帝吩咐下去,青柠立刻就备了热水来替柳昭昭卸妆。 “这几日便在宫里好好‘养伤’,别出去乱逛教人瞧见了。” 柳昭昭点了点头,“臣妾遵命!” 昭德帝环顾四周叹道,“你如今已是贵人,住在这实在不成样子,旁人都想着离朕近点,偏你往远处躲。” 柳昭昭眨了眨眼嗔道,“那陛下怎么不同旁人近一些,偏要臣妾呢?” 第29章 职业生涯转折点 “你!”,昭德帝无奈,指着柳昭昭对夏倚道,“你看,她这混不吝如今真是胆子肥了,连朕的话都敢呛回来了。” 夏倚自然明白皇帝不是真心责怪,顺着话笑着道,“贵人如此,陛下也是宠着的。” 只是夏倚心里却是一阵骇然,从前哪见过陛下如此? 柳昭昭洗干净了脸,也佯装得意道,“夏公公真是明白人,臣妾这样都是陛下宠出来的!” 昭德帝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索性闭了嘴,合着就他是自作自受了呗。 柳昭昭认为,合理范围内的得瑟是很有助于感情推进的。 果然,柳昭昭看着昭德帝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无奈的宠溺,以及一丝赞赏。 皇帝是给了竿子,可她却不能不知好歹的顺着往上爬。 既然已经得了好处,却不能不知收敛的继续索取。 凡事有度,这是柳昭昭近日在贵妃身上总结出的深刻道理。 但也不能让皇帝看出来她是在有意推拒,毕竟她在皇帝那里的人设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憨憨罢了。 天可塌,地可陷,人设不能倒! 柳昭昭在心里叹气,比起现代那群糊的不能再糊还塌房的爱豆来说,自己可真是敬业啊! “好了”,昭德帝捏了捏柳昭昭柔软的手心,“朕还有公务,朕晚上再来。” 柳昭昭刚想点头送客,却猛然发觉昭德帝话中的古怪,“再...来?” 不都是她去乾坤殿上门服务吗,怎么今日颠倒了? 夏倚轻咳一声,低声在柳昭昭身后道,“娘娘,您如今是贵人了。” 贵人又怎么了? 夏倚见柳昭昭还是不明白,“贵人主子已是一宫主位,便有了在自己宫中侍奉的资格,不然陛下怎么会想着为您迁宫呢?” “啊?” 柳昭昭才反应过来,这晟国皇宫的规矩还真是这样。 只是她这碧桐书院实在庙小,怎么装的下昭德帝这尊大佛呢?! 昭德帝心中微动,柳昭昭如今不着一丝妆饰,却比从前更添几分清丽。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昭德帝在心里默默慨叹着,看柳昭昭震惊的模样,笑着道,“如今可明白朕的苦心了?” “怎么样,要不要搬?” 柳昭昭动摇了一瞬,仍旧坚定摇了摇头。 “好吧”,昭德帝无奈,“那便如此,朕记得碧桐书院旁边也有一处空着的院子,回头让内务府整理出来,中间修一处连廊,便归在碧桐书院这边吧。” “好诶!”,柳昭昭喜滋滋道,“臣妾正愁着小厨房那处空地不大,不知从哪再划些地方来种花呢!” 昭德帝笑着点了点柳昭昭的额头,“你啊!就知道你的花!” 而后,柳昭昭便亲自送了昭德帝出门。 青柠在柳昭昭身后望着皇帝离去的仪仗,好奇问道,“小主....哦不,娘娘,您真的不想住清凉台吗?” “奴婢听说那里冬暖夏凉,实在是个好去处呢。” 柳昭昭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啊?”,青柠吃惊的张大了嘴巴,“那您还....” “想去,但不是现在。” “现在咱们的声势已经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若是再不知好歹搬进清凉台,那和把我架在火上烤有什么区别?” 以昭德帝此前所为,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让她搬进清凉台不论是出自真心,还是多疑之下的试探,可于她柳昭昭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柳昭昭长舒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平安度过,“对了,红玉现在怎么样了?” 青柠摇了摇头,“太医还没来复命,不过想来应无大碍。” 到底命大,五十棍后还能留口气在,现在又有太医救治,恢复健康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不过娘娘,您现在,该自称本宫了。” 青柠期待的看着柳昭昭,以为柳昭昭会有什么惊喜的反应。 可她的表情却在听到柳昭昭的问题后,瞬间石化。 “这个....贵人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是多少?” 柳昭昭职业病又给犯了,升职不能光看职称,还是要看看到手工资的。 青柠笑道,“贵人主子月例是五十两银子,另还有十匹锦缎,三百石粮食,连每季度新衣裁制也是会比从前多上几套的。” 柳昭昭连连点头,这还差不多。 青柠的话彻底激起柳昭昭的兴趣,“那嫔位呢?贵嫔?妃?” 近日翻了翻箱子底,柳家给她带进宫的首饰居然快被她挥霍空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躺平的代价有点高。 还是升职来钱快,那些赏赐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又不能换成银子使。 不然哪日皇帝来问,朕从前赏你的玉镯呢,她总不能说被她当了吧? 青柠闻言乐道,“那自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不过具体的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也没伺候过....” 青柠羞赧一笑,她的职业生涯转折点在柳昭昭身上,巅峰自然也是柳昭昭。 那可是贵人主子诶! 她做梦都不敢梦自己会成为贵人主子身边最得脸的女史。 想起这个,青柠又想起早上在内务府见到的斯晴。 那个人眼中的野心和锋芒,让她本能的感到危险。 “回去吧”,昭德帝背影刚消失在拐角处,柳昭昭便转身回宫。 “啊”,青柠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却已经跟上了柳昭昭的步伐。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柳昭昭不以为意道,“咱们还有什么当问不当问呢?” “今天早上在内务府,奴婢瞧着那个斯晴看起来比凝玉机灵,而且还会许多本领,为何娘娘会选了凝玉....而不是斯晴呢?” 问完,青柠就攥紧了衣角。 柳昭昭想了想,“直觉。” 青柠愕然,这么....这么随意的吗? 那还弄那么正式的考题做什么? 只见柳昭昭摇了摇头,“也不完全是这样。” “凝玉虽然会得不多,但胜在本分。本宫....”,柳昭昭顿了顿,实在不习惯这样的自称,“本宫身边需要这样的人,更何况,她是为了出宫攒傍身钱,稳定性会更高些。” 第30章 红玉暴毙 “至于斯晴嘛,有自信是很好的,可红玉的事情算是给本宫提了个醒,用人唯忠,才是最最关键的。” 柳昭昭敏锐察觉到青柠明显松了一口气,从青柠的衣角处握住她的手调侃她道,“你是不是怕本宫招了她进来会威胁到你?” 青柠没想到柳昭昭直接点破了她的小心思,霎时红了脸颊,“娘娘....”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若是被人抢了去,她只怕要难受死。 虽说都是为了娘娘好,可人终归是有私心的。 她的私心,便是能一直好好陪在娘娘身边。 柳昭昭握紧了青柠的手,“你放心,以后不管这宫中万事万物如何变化,本宫都不会让人越过你,在你之上的。” 新员工入职,老员工的情绪也是需要她来安抚好的,不然他们发现自己被倒挂了纷纷离职,吃亏的只有她。 青柠感动的落下泪来,“奴婢...奴婢能得娘娘这句话,奴婢...奴婢真是...愿为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青柠暗自下定决心,就算有朝一日,娘娘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柳昭昭抚了抚青柠的后脑壳,唉,时代害人,被pua的不浅呐! “本宫是不会让你赴汤蹈火的,若真有那么一日,你就算出卖了本宫,本宫也不会怪你的。” 青柠闻言泪水更是克制不住,红着眼睛道,“那奴婢想请求娘娘一件事。” “什么?” “娘娘如今已经是贵人,身边应当有四位主事女史,今早您选了凝玉,如今还差一位。” “你的意思是?” “奴婢”,青柠像是鼓足勇气,“奴婢想请娘娘召斯晴入咱们宫,为碧桐书院统领女官。” “你....” 青柠抹去脸上的泪水,“奴婢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从前得娘娘青眼才能忝居娘娘身侧,可娘娘如今前途无量,身边不能没有得力的人辅佐。” “这怎么行呢?” 青柠破涕为笑道,“怎么不行呢?奴婢能得娘娘那句话,已经心满意足了。斯晴就算进了咱们宫,在娘娘心里也不会越过奴婢去,奴婢定会尽心尽力为娘娘效犬马之劳的!” 她的私心,终究没有娘娘的前途重要! 柳昭昭叹了口气,“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斯晴的野心....本宫是怕...” 青柠笑道,“红玉姐姐在时您只是才人,可您如今已经是一宫主位,圣宠优渥,又何须担心斯晴会背叛?” 青柠的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两个老头背着木箱子一前一后跑进了碧桐书院。 “哎呀,李太医,你怎么在这?” “哦呦,赵太医,你怎么也在?” 两人正面面相觑,柳昭昭却已经走上前去,“两位太医?” 为首的老头先躬下身子行礼,“臣太医院赵无极,见过昭美人。” 在他身后的李太医清了清嗓子行礼道,“臣太医院李清明,见过昭贵人。” “嘶-----”,赵太医扭过头低声吼道,“你这老头忒不厚道了!” 李太医默默翻了个白眼,“谁让你来之前不打听打听!” 昭贵人升位份这事早就传遍后宫,就他这个呆子不知道! 柳昭昭呵呵一笑,请了两位太医一起进去喝茶。 两人落了座才想起来意,可李清明左看右看,这贵人脸上,怎么都不像是有伤的样子啊? 莫非是夏倚口谕有误? 可想起夏倚意味深长的眼神,李清明很快就反应过来,“微臣先替贵人请个平安脉吧。” 柳昭昭尴尬伸出了手,青柠取出帕子搭在柳昭昭的腕上,李太医把完脉捻了捻胡须装模做样道,“贵人这伤不浅呐!” “这些日子娘娘脸上伤口不能见水,微臣再替娘娘开几副药,温水煎服,几日便能痊愈。” 李太医刚要退下,身后的赵太医却实在坐不住道,“娘娘这哪来的伤,你这...庸医..” “可不要胡说八道!” 赵太医压低了声线,可屋内几人却刚好能够清楚的听到,尴尬渐渐弥漫在空气里。 赵太医此言一出,满室皆寂,柳昭昭甚至能清楚听到桌上烛台灯花爆裂的声响。 李太医只好开口反驳,“赵太医你年纪大了,可能老眼昏花看不清也是有的。” 赵太医气急,“你比我还年长几岁,我看你才是老眼昏花!” 若不是还在柳昭昭宫里,李清明真想把赵无极拖出去暴打一顿,难怪在太医院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小医士。 不会看人眼色可是硬伤啊! 柳昭昭声若蚊蚋虚弱开口,“两位太医别争了,这事本是宫中丑闻,实不该讲明的,可赵太医既然有疑问,本宫也就不得不说了。” “今日晨起本宫被李贵人殴打,在脸上留下了伤口,本宫为了遮丑这才遮挡起来,赵太医看不清或许是本宫身边婢女手艺好,更何况,本宫身上还有伤。” “赵太医可要亲自看看?” 赵太医连连摆手,“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李太医你说呢?” 李清明痛心疾首道,“李贵人下手实在太重!娘娘身上内伤不浅!” “赵太医,你信不过李某,难道还信不过娘娘么?!” 赵太医半信半疑闭了嘴,李太医连忙转移话题,“微臣先去为娘娘开方子,赵太医,你是有什么事禀报么?” “哦哦哦”,赵太医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而来,“微臣这几日为红玉开了方子,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再过几日就能行动,不过....” “不过什么?” 赵太医顿了顿,“内狱阴暗湿冷,实在不适合病人恢复,微臣是想.....” “你是想让本宫接她出来?” 赵太医笑着道,“是是是,微臣就是这个意思。” 柳昭昭吩咐青柠道,“你让小杨子带人将她接出来吧,就住在从前她那个厢房,等她伤好就送她出宫吧。” “嗳”,青柠应声而去,赵太医见自己完成任务,也就起身告退离开。 只是看柳昭昭面色白里透红,实在不像受了什么内伤的样子。 没过多久,小杨子便急急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红玉....红玉她....她暴毙了。” “什么?!” 柳昭昭拍案而起,将刚走进来的李太医吓了一跳,“这是....这是怎么了?” 小杨子垂下头去,带着哭腔道,“奴才赶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内狱的人不许奴才去看,可奴才还是悄悄看了一眼,七窍流血,红玉是被毒死的啊!” 柳昭昭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跌坐下去,颤抖着嘴唇喃喃,“怎会,怎么会?” 红玉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会是谁?!” 青柠也颤抖着声音,“怎么会....红玉姐姐怎么就.....” 李太医试探问道,“你确定是七窍流血?” 小杨子哭着说,“那还能有假吗?他们抬着红玉出去时,我躲在一个角落里,后来跟上去掀开了白布,那....” 那惨状他都不愿再回忆,“红玉姐姐脸色煞白,眼睛...鼻子....耳朵里都是血污!” 小杨子抹了抹眼睛,“还都是黑色的血.....” 李太医喟叹一声,“那看来是中毒而亡。” “赵太医呢!”,柳昭昭急道,“赵太医不是说不日便可康复吗?!” 小杨子赶忙去追还没走远的赵太医,又将他请了回来。 二进宫的赵太医不明所以,以为是柳昭昭还有什么事情嘱咐。 想了半天,总觉得是今日柳昭昭被打一事,颤颤巍巍跪了下去,信誓旦旦保证道,“娘娘受伤一事臣一定不会外传的!” 李太医在一旁看了只想发笑,别说柳昭昭不是为了这事,就算是为了这件事,赵太医也不该保密,而是大肆宣扬。 个中缘由,自然是以陛下圣意为准了。 “不是!”,柳昭昭急着问道,“刚刚你说红玉不日就会无恙,怎么....她怎么会....” 赵太医愣了愣,“是啊,臣今早刚刚去内狱看过她,她恢复的还算不错,伤口已经开始愈合长出新肉,就是有些慢。” “所以,微臣才会来求娘娘做主,将她挪出内狱呢。” “可------” 柳昭昭顿了顿,小杨子立刻接话道,“可红玉刚刚暴毙,才被内狱抬了出去!” “怎么会!”赵太医急道,大家可以质疑他的情商,可怎么能质疑他的医术呢?!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小杨子忍着难受复述了一遍红玉的惨状,赵太医也只能得出被下毒的结论。 “微臣今早离开时红玉还好好的,还说想来亲自谢娘娘的恩,怎么会呢?” 柳昭昭当即警觉起来,“赵太医,你是什么时辰离开的?” 赵太医不假思索道,“是巳时。” 青柠疑道,“赵太医可能确定?” 赵太医急道,“那是自然,太医出诊都有记档,这一点,李太医也是可以替微臣作证的!” 李太医点了点头,“娘娘,太医院有令,太医出诊都需记录出诊时辰和归来时辰,以防有人在此做手脚。” 青柠想了想,“那个时辰娘娘正在慈宁宫和李美人对峙.....” 柳昭昭渐渐冷静下来,就算李妙云不在,她也可能会派人毒杀红玉。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向来和李妙云同声同气的贵妃,怎么会置身事外,连慈宁宫都没来? 到底还有谁看似置身事外却深陷其中,柳昭昭隐隐绰绰感受到了阴谋的影子,却又看不真切。 可她却真实感受到了这宫廷繁花锦簇之下的寒凉。 “罢了”,柳昭昭吸了吸微酸的鼻子,“青柠,你去封十两银子,帮红玉置办后事吧。” “她的家人....” 小杨子接着道,“娘娘不必费心,奴才们会置办好红玉姐姐的后事的。” 无论红玉生前做了什么,他们终究曾在一处共事,她骤然暴毙虽然也可以算作是因果循环的报应,可他们也难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悲凉感来。 一子错,满盘皆落错。 柳昭昭客气送走了两位太医,又在太医不能吹风的嘱咐下回了院子。 院角的秋千孤零零在风中摇摆着,想起那时候她和红玉互相交换着荡秋千的日子,柳昭昭嘴角浮起一层苦笑来。 “做一个不受宠的宫嫔有什么不好呢,红玉?” 柳昭昭像是在问红玉,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做错了事就要受罚,可红玉已经接受了惩罚,为什么还是会死呢? 规则之外,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可以肆意夺取一个人的生命? 折腾了一整天,柳昭昭抬头望去,天边渐渐染上暮色,这里四方的天,终究和她从前见过自由辽阔的蓝天不同。 自她侍寝以来,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从前并未严肃待之,可红玉的死,彻底为她敲了警钟。 一着不慎,是真的会死人的。 “若是我早点派人把她接出内狱呢,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柳昭昭对着背后的青柠问道,青柠叹了口气,“娘娘其实知道的,红玉姐姐就算被接回来送出了宫,可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想要她的命,在内狱和在宫外并没什么分别。”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们在怕什么呢?” “他们怕红玉说什么呢?还是说……” 柳昭昭顿了顿倒吸一口冷气,“还是只是为了泄愤?” 青柠没有说话,柳昭昭却迅速联想到了李妙云早上话里的机锋。 “你们主仆联合起来算计我和我姐姐!” “原来……”,柳昭昭喃喃自语道,“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李妙云拿自己没办法,就杀了红玉泄愤! 那贵妃呢,会不会是贵妃? 还会不会有别人? 柳昭昭想的头疼欲裂,眼前一黑,向后倒了下去。 “娘娘!” 在梦境里,柳昭昭看到了满身是伤的红玉,她闭着眼睛,眼角却是猩红,她哭着说,“是奴婢对不起娘娘!” 柳昭昭想像从前那样拍拍她,手指刚刚触碰到红玉的身体,她却一瞬被抽离开来。 “红玉!” “娘娘!你醒了!” 柳昭昭疲惫抬眼,看见床边坐着赵美人,身后是一脸急色的青柠。 第31章 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 赵美人见柳昭昭醒来连忙关切问道,“不过半日功夫,你怎么脸色苍白成这样?” 她一听到柳昭昭被打就火急火燎赶了过来,只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她前脚刚到,柳昭昭就已经被叫去了慈宁宫,她就只好忐忑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再有柳昭昭消息时,便是御前传旨贬斥李妙云,替柳昭昭升位份的口谕了。 对于这样一个并不在她意料之外的结果,赵美人一边放下悬着的心,一边又匆匆赶来了碧桐书院。 可她刚进门,就看到摇摇欲坠的柳昭昭昏倒在了青柠的怀中。 刚走没多久的李太医又被叫了回来,替柳昭昭施针后说是怒火攻心,并无大碍,只需休息休息就好。 “你刚刚在昏迷中唤了红玉的名字。” 柳昭昭在青柠的搀扶下靠着软枕坐了起来,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接受不了....前几日我才去内狱看过她,那时她虽然浑身是伤,可精神是好的....我还答应她要救她的.....” 一条性命就这样活生生消失在她的眼前。 赵美人握住柳昭昭冰冷的手,提醒她道,“你如今该自称本宫了。” 柳昭昭苦笑,“在姐姐面前我还摆什么架子呢?” 赵美人疑惑道,“可红玉又不是你带进宫的,不过伺候了你三个月罢了,你怎么会....” 柳昭昭愣了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要同她讲人人生而平等,还是说生命其实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权利? 她所生活的世界和这里天差地别,她连那个世界的不公与邪恶都无力反抗,难道还能和这里赖以维系的社会运行逻辑相抗衡吗? 说到底,她改变不了规则。 “赵姐姐,我和红玉感情并不深厚,甚至有的时候,我会厌烦她的啰嗦和唠叨。” “她总催着我去争宠,去夺得陛下的关注,去和各宫嫔妃交好,虽然这一切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多的好处。” “她只是希望在出宫的时候,能以一个受宠宫妃身边得脸女史的身份,衣锦还乡。” “可是”,柳昭昭顿了顿,“这并不妨碍我为她的死亡悲伤,愤怒还有怨恨。” “她先是人,然后才是我的宫女。” “好吧”,柳昭昭耸了耸肩,她想说的也尽数倾泻而出,好像憋在胸口的气也能顺畅一些,“赵姐姐,我知道我说的这些或许有些…有些难以让人理解,但我的意思只有一个,她的死,不应该也不能够,就这么草草了之。” “像是投进湖水里的小小石头,激起一阵涟漪后就消失不见。” “然后大家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柳昭昭像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坚毅起来,“我要替红玉报仇。” 赵美人惊叹出声,“你疯了吧?” 就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 还是一个背叛过她的婢女?! 柳昭昭知道赵美人大抵会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病,居然会为了一个出卖过自己的人大动干戈。 “你....这....这完全没有必要.....” 柳昭昭打断了赵美人的话,“赵姐姐,我知道在宫中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策,若是那五十棍她没能挨过去,我也就认了。” “可既然她活下来了,那就没有人可以夺去她的性命。更何况,她……也算是因我而死。” 赵美人的眼睛闪了闪,屏退左右后试探着开了口,“你不是晟国人吧?” 柳昭昭震惊抬头,“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赵美人笑着挪开视线,“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像我从前一个朋友,她不是晟国人,所以我才有此一问。” 柳昭昭没有回答,赵美人便换了个问题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昭昭想过,她如今手中无权,虽说有圣宠,却也只是个小小贵人,背后也无依靠,想和家大业大的贵妃争锋,很难。 可在后宫这战场上想要上位,除了完成为昭德帝开枝散叶的kpi外,好像也别无他法。 但这一条很快就被柳昭昭排除,自己年纪尚小,这古代卫生条件也差,生个孩子的风险太大,还要提防着贵妃下手,性价比太低。 更何况,昭德帝如今膝下尤空,满宫妃嫔都怀不上,她柳昭昭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个例外。 不过,贤妃倒是个不错的招牌。 “郭贵嫔近日应该很是头痛吧?” 柳昭昭突然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赵美人却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贵妃给贵嫔添乱?” 柳昭昭冷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贵妃一直把持后宫,一朝被旁人夺去了权势,岂能容忍?” 赵美人笑了笑,“看来当日我提醒你真是多嘴。”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清醒些。” 柳昭昭苦笑,“不清醒些,我难道要等着落得和红玉一样的结局么?” 赵美人喟叹一声,“坐山观虎斗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怕贵妃却不会让咱们如愿,舒舒服服在一旁看着他们斗法。” 柳昭昭笑容渐渐灿烂起来,“那咱们便把这水搅的更浑些,这样就不怕她们拉咱们下水,反正贤妃姐姐正是眼馋心热,只恨不得能替了贵嫔呢。” 赵美人无奈叹了口气,“你啊你!连贤妃姐姐都敢调侃,她要是在这,肯定要撕烂你的嘴!” 柳昭昭只好连连告饶,把头靠在赵美人肩膀上撒娇道,“我的好姐姐,你肯定不会告诉贤妃姐姐的吧?” “不过”,柳昭昭好奇问道,“咱们这贵妃怎么不把眼睛盯在陛下身上,好好笼络笼络帝心,倒是整日里在后宫里搅弄风云?” 赵美人低下声在柳昭昭耳边道,“怎么没盯,是盯不住罢了!” “更何况”,赵美人想了想,“人家可是有个好姑母在呢。” “前些年她还收敛些,毕竟顾着陛下的圣心,如今索性学了当年太后的路数,眼睛里只容得下那张凤座了。” 柳昭昭奇道,“太后当年还有什么故事?” 赵美人笑着坐起来,“咱们这位太后的故事可太多了,不过陛下登基以来渐渐没人提起罢了。” “当年先帝的后宫可是热闹呢!” 第32章 出道即顶流 看柳昭昭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赵美人索性将话挑明来讲,“当年太后和贵太妃争权,为了争夺凤位先后怀孕,可太后不慎滑倒小产,为了不被贵太妃压上一头,太后索性抱来了宫婢之子谎称是自己产子。” “那时前朝又有李家威逼,先帝只好立陛下为嗣,太后为皇后。” “你是说,贵妃如今也想效仿太后?” 赵美人冷笑,“可她也不看看如今是何情势?” “当年先帝病重,身后又继立无人,这才生出这些事端,后来先帝痊愈,几次动了废后易储的心思,都被太后压了下去,后来贵太妃突然暴毙,先帝才渐渐歇了这些心思。可如今陛下正值壮年,李家声势也大不如前....” 赵美人就差没把李贵妃是在做梦明说出来,只叹了口气,“可咱们这位陛下却不是眼里能揉的下沙子的主儿。” “我瞧着姐姐对宫中诸事洞若观火,怎么就....” 柳昭昭原以为赵美人不知道这些内情,可如今却这样轻松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许多细节就连贤妃都未必有她清楚。 赵美人回过头去,从青柠手中接过熬好的药来,吹了吹凉递到了柳昭昭手中。 “无论是从前在王府,还是如今在宫中,我只学会了一条,那就是明哲保身。” 赵美人的语气寂寥,“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那....”,柳昭昭接过碗来,“姐姐又为何这样照顾我?” “姐姐既然想要明哲保身,又为何....不遗余力的帮我呢?” 从一开始提醒自己贵妃有所动作,再到碧落宫仗义执言,今日又匆匆赶来,这看起来好像什么并不是明哲保身的法子吧。 赵美人笑了笑,“天下自然没有白得的好处,只是....” “昭昭,你就没有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么?” 柳昭昭捏着鼻子仰起头将药猛灌下去,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才继续道,“喝药便是一项。” 赵美人忍俊不禁笑道,“你啊你!” “说真的,当初选秀那日头一回见你便觉得与你投缘,后来入宫你住在贤妃姐姐那处,同你常常相见,便更是喜欢你这性子。” “你与我家小妹性子十分相似,我入王府伺候时她才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整日里招猫逗狗,没个正形。” “嗯?”,柳昭昭顿了顿,“姐姐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呢?” 赵美人嗔了一眼柳昭昭,“怎么不是夸你?” “天真烂漫,多自在呐!” 柳昭昭摸了摸后脑勺,“可我....有那么没正形吗?” “你虽然对外宣称抱病,可面色红润细腻,哪像是生病的样子?又整日钻在后院鼓捣什么菜园子,你以为这些宫里的人都不知道么?” 柳昭昭愕然,“这些....她们怎么知道?!” 赵美人笑道,“在宫里可没有什么秘密。” “你也不想想之前统管后宫的是谁?” “你选秀时一鸣惊人,入宫了便是才人,贵妃岂能不防?” 柳昭昭没想到自己从前这么惹人注目,再联想到头次侍寝当夜昭德帝说过的话,柳昭昭好像这才回味了过来。 “原来他是那个意思!” 赵美人没听清柳昭昭的喃喃,“什么?” 柳昭昭讪讪一笑,“没想到我这....出道即顶流啊....” 赵美人摇了摇头,虽然柳昭昭奇怪的话是一箩筐接着一箩筐,可骨子里到底是个聪明人,她现在只希望柳昭昭能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意才是。 “那时候宫里都还说我些什么?” 赵美人无奈戳了戳柳昭昭的额头,“还真是给你点阳光就灿烂,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总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柳昭昭顿时来了兴趣,抱起赵美人的胳膊就是一阵撒娇,歪缠着赵美人这才继续开口,“你真要听?” “嗯啊嗯啊!” 赵美人心间蓦的一软,当初妹妹就是这样缠着自己给她讲故事的。 “好好好!我说还不成吗?” “她们说你是狐狸精转世,使了狐媚妖术让陛下对你钟情。” “还说你是什么欲擒故纵,装着生病其实是想要博得陛下的关注。” 柳昭昭还等着赵美人继续说,可久久没等来赵美人的声音,只好抬起头来,“这就没了?” 赵美人都快要被她给气笑了,“你还想听什么?这骂的还不够难听么?” “啧啧啧”,柳昭昭晃了晃脑袋,“就这点嘴皮子功夫,还不如广大网友的嘴会骂。” “再说了,我要真是狐狸精转世,怎么不让陛下直接封我个贵妃,我还巴巴在才人的位子上熬什么呢?” “编排人的话连一点新意都没有呢!” 说完两人齐齐笑了出声,直到柳昭昭两眼都笑出了泪花才堪堪止住。 这一笑,柳昭昭像是将心中积压许久的郁闷都发泄了出来。 醒了醒神,柳昭昭才坚定道,“无论前路如何,我是一定要替红玉讨个公道的。” “我不是救世的神仙,也不是无欲无求的出家人,我只是个普通人。” “从前我想偏安一隅,只求平安终老,可总有人搅弄风云,让我不得安生。”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她们屡屡欺负到她的头上,真是不把她当碟子菜了! 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hellokitty啦?! 那不能够! “以后,我身边的人,没人能欺负了去!” 赵美人被柳昭昭眼神中一晃而过的杀气惊到,暗叹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连一个背叛过她的奴婢尚且能做到这一步,未来..... “时辰也不早了,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夏公公您来了?” 青柠刻意拔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柳昭昭和赵美人对视一眼,柳昭昭苦笑道,“天生劳碌命....” “啧”,赵美人感叹,“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运气,你还在这挑三拣四...” 临分别时,赵美人还细心提醒柳昭昭道,“你的脸...” 柳昭昭皱了皱眉,吩咐青柠取来幂篱遮在脸前,狡黠眨了眨眼,“这样总行了吧。” 看着柳昭昭素面朝天却更添几分风韵的模样,赵美人在心里默默感慨,要不说这宠就该人家得呢。 这回昭德帝倒没让柳昭昭久等,柳昭昭前脚刚踏进乾坤殿,昭德帝的御驾后脚就进了门。 “陛下~” 柳昭昭努力让自己的声线拐了个弯,可就在听到自己发出的死动静后,柳昭昭果断决定彻底放弃夹子路线,缓了缓声音道,“臣妾见过陛下。” 昭德帝挑了挑眉,忽略了柳昭昭略带颤音的请安,扶了柳昭昭起身,替她摘下了幂篱。 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色,昭德帝皱着眉问,“你这是怎么了?” 明明他下午离开碧桐书院时,柳昭昭还没这么虚弱。 柳昭昭想要避开昭德帝的眼神往里走去,“臣妾无事。” 昭德帝抓着柳昭昭的手腕将她带了回来,“跟朕说实话。” 柳昭昭抬起眼眸,一双杏眼里水光盈盈,“臣妾只是…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昭德帝拥着柳昭昭往里走去,“朕走后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可找过太医看过了?” 若不是柳昭昭心性还算坚定,不然昭德帝这套嘘寒问暖下来,她能不能守住这颗心还真是个问题。 “红玉她……被人毒死了。” 提到红玉时,柳昭昭的心脏还是会钝钝的抽痛。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臣妾得了陛下准许,今日本想接了红玉出内狱,然后送她出宫的。” “可臣妾的人刚到内狱,红玉就已经被人毒杀抬去了乱葬岗。” “臣妾…”,柳昭昭落下泪来,“臣妾实在是怕,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像红玉一样,死的不明不白,甚至,甚至没人会在意臣妾的死…” 昭德帝心疼的抚了抚柳昭昭的头发,坚定许诺道,“不会的,朕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这样的许诺昭德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可柳昭昭自然不会扫了昭德帝的兴,只抬一双泪眼盯着昭德帝锋利的下颌线,“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昭德帝喉头滚了滚,点了点头,“君无戏言。” 扶着柳昭昭坐正,昭德帝把着柳昭昭的肩头问,“你就为这个伤心成这样?” 柳昭昭鼻头一酸,“臣妾从前只知道这宫里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地方,哪里知道还有这样凶险的时候。” 昭德帝喟然叹气,“你还是这般单纯。” “这宫里是一等一的富贵不假,可其中凶险也不亚于血雨腥风的战场。” 柳昭昭佯装好奇,“臣妾只知道关外的赫连人凶残万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难道宫里也…” 昭德帝苦笑,“自然是有不同的。” “当年朕的母妃…” 柳昭昭没有打断昭德帝的惆怅,只静静坐在榻上看着昭德帝。 终于能听到最顶级的八卦了么? “罢了”,昭德帝苦笑一声,“咱们还是就寝吧。” 啊??? vocal! 这到底是个什么脑子?!她都这么惨了,刚刚引着他回忆起他的童年,怎么画风突变,突然就说起了床帷之事呢?! 真是!羞也不羞?! 罢了罢了! 正当柳昭昭认命般的宽衣解带打算和昭德帝坦诚相见时,昭德帝却一脸古怪看着柳昭昭,“你就打算这么就寝?” 然后,昭德帝就亲自动手将柳昭昭的衣领拉了回去,“脸色这么苍白虚弱,都不怕着凉了?!” “啊?!” 下一秒,柳昭昭就被昭德帝猛然抱了起来,塞进了被窝里。 然后,昭德帝也顺势爬上了床,将柳昭昭搂在怀里,合上了眼睛。 柳昭昭这才后知后觉回味过来,原来昭德帝这个就寝,是素的。 昭德帝像是感受到身旁人炙热的视线,动了动嘴唇,吐出几个字来,“朕累了,今日咱们早些睡吧。” 接着,柳昭昭的耳边就响起了昭德帝规律平稳的呼吸声。 秒睡?! 正当柳昭昭还在震惊这男人秒睡的功力时,抬头却瞥见昭德帝嘴角抖了一抖。 好啊!居然装睡? 耳边传来昭德帝胸膛里闷闷的笑声更加印证了柳昭昭的猜测。 柳昭昭伸出手探了过去,就在她的手指刚要碰到昭德帝的嘴唇时,一只大手忽然握住了柳昭昭的手,“还不睡?” 柳昭昭哼了一声,“陛下不也是装睡?” 昭德帝沙哑着嗓子道,“早上在慈宁宫闹了这样一场,下午弹劾朕后宫不宁的折子就堆了满案,朕从里面挑出要紧的批了,就折腾到了刚刚。” 柳昭昭看昭德帝声音里的疲惫不似作伪,“是臣妾给陛下添麻烦了。” 昭德帝笑了笑,“不是你的错。” “朕也没想到母后的手伸的这样长。” 被柳昭昭这一折腾,昭德帝也没了刚刚的困意,“一个太后不够,还只盼着李氏女代代为后。” 柳昭昭不自觉的竖起耳朵,可背后的冷汗也渐渐冒了出来。 这是她一个小小贵人能听的吗? 昭德帝感受到柳昭昭绷紧的后背,拍了拍她的肩膀,“朕同你说的这些,你只听了便是,明日出了乾坤殿,就当什么也没听过。” “陛下就这样信任臣妾么?” “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吗?” 柳昭昭疑惑,这她怎么知道? “你虽然单纯,却不愚蠢。” 昭德帝目光灼灼,却让柳昭昭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眼神里被照的现出了原形,无所遁形。 “朕喜欢聪明人,更喜欢不自作聪明的聪明人。” “所以,朕愿意护着你,替你撑腰,不单单是为了和太后作对。” 柳昭昭闻言倒是真的有些感动,毕竟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肯定了她的智商。 她这叫大智若愚好不好! “那臣妾斗胆…想问问陛下……为何要和太后最对…” 虽然陛下和太后不和这件事明眼人心里都是门清,可这里面有多大的操作空间,可就有了不同门道。 若是只是一般不和,得罪了太后,回头人家母子和好,反过头来吃亏的只有她这个外人。 可若是有了难以化解的芥蒂,那便要尽早和太后划清界限。 昭德帝闭上眼睛,沉声道,“血海深仇,至死方休。” 第33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然后,昭德帝便真的沉沉睡去,任柳昭昭怎么在他眼前比划都没再醒来。 这人睡眠质量还真好,说睡就睡。 可昭德帝这句话却让柳昭昭彻底失去了睡意,这样的深仇大恨,看来宫中传言所言不虚啊。 合计了半宿没阖眼的柳昭昭第二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回了碧桐书院。 刚一进门,青柠就捂着嘴偷笑跑了过来,“娘娘昨夜辛苦了。” 柳昭昭无力反抗,只默默吐槽,小妮子懂得还挺多。 “内务府的黄公公今日一大早便来了咱们宫里,说是整修隔壁院的匠人们已经入宫,过两日就能开工。” “还有”,青柠顿了顿,“黄公公还顺道将斯晴和凝玉送了过来,如今正在廊下等着面见娘娘分配差事呢。” “好”,柳昭昭点了点头,“你先帮我梳洗一番,我再去见她们。” 青柠眉头微皱,“奴婢瞧着,斯晴好像和那日初见时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 柳昭昭倒是好奇起来,短短两日,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等柳昭昭梳洗完,已经到了午膳时分,青柠瞧着夏倚没来,便张罗着小厨房上菜布膳。 柳昭昭入了座,想起还有一桩事来,“对了,让凝玉和斯晴也进来吧。” 也是让新员工提前习惯习惯碧桐书院的职场氛围。 斯晴和凝玉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刚准备跪下去行礼,就看到柳昭昭和青柠小杨子她们坐在桌前,向她们招手道,“来吧,先坐下吃饭。” 斯晴和凝玉被吓得愣在当场,“这……这!” “这奴婢们怎么…怎么敢…” 青柠未免场面尴尬下去,起身笑着走了过来,“咱们碧桐书院里面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没外人在,便一同上桌用膳。” 柳昭昭看她们还呆着不动,笑着补充道,“这是本宫的旨意,你们也敢违抗吗?” 斯晴和凝玉这才亦步亦趋挪了上前,忐忑坐了下去,看着满桌子的菜吞了口唾沫,不敢动筷。 柳昭昭知道新人报道刚开始自然不自在,眼神示意青柠打个样,青柠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家没有我真得散。 青柠笑着抓起筷子,“快吃呀,今日炖的笋是陛下新赏的,刚出锅的泡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斯晴和凝玉对视一眼,默默抓起了筷子,心里各自泛起了嘀咕。 一顿饭吃完,斯晴都没能品出个味道来。 青柠张罗着收拾了桌子,便悄悄退了出去,留着柳昭昭和两人说话。 “斯晴,你知道本宫刚开始选了凝玉没选你吗?” 柳昭昭换了个地方坐下,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静静等着两人的回答。 斯晴顿觉刚刚那顿饭像是鸿门宴,这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到来。 “凝玉,你觉得呢?” 柳昭昭瞥着两人的神色,抿了抿茶,心道当初竞争上岗的痛苦终于要降临在他们身上了。 凝玉结结巴巴开口,“这…奴婢……这个…” 这怎么好说呢?! 她不比斯晴优秀,也不比斯晴能说会道,那她也不知道娘娘为何选了自己不选人家呐?! 再说了,这说出来不全是得罪人的话吗? 斯晴垂下头去,“娘娘自有娘娘的考量,奴婢怎么好私自揣测呢?” 柳昭昭摇了摇头,“这话就不老实。” “本宫确实自有本宫的考量,可你真就没想过吗?” 斯晴顿了顿,“奴婢确实想过。” 柳昭昭挑了挑眉,“那你想出个什么呢?” “奴婢不服。” 凝玉没想到斯晴这么直接,悄悄拽了拽斯晴的衣袖,“你怎么…” 斯晴没有理会凝玉的拉扯,直接道,“奴婢曾说不选奴婢会是娘娘的损失,相比凝玉,奴婢进宫时日更长,会的东西更多,可娘娘仍旧选了凝玉,奴婢自然不服。” 柳昭昭点了点头,“这话听起来倒是挺真。” “当日本宫问你为何要来碧桐书院时,你也是如此,总想着回避本宫的问题而非回答。” 柳昭昭这才想明白自己见到她时心里莫名的抵触感来自于哪里。 我跟你掏心窝子,你居然跟我玩心眼子。 就像刚刚,她明明有她的想法,却不及时和自己沟通,两人心里各有各的算盘,日积月累下来,不去解决问题,矛盾就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 柳昭昭正色道,“本宫用人,忠心为先,能力次之。” “红玉的事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她的能力不比你们差,可她为什么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本宫希望你们能引以为戒。” 柳昭昭学着从前自己领导pua自己的样子接着训话道,“只要你们跟着本宫好好做事,本宫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青柠,一会去支三两银子算是本宫给她们的见面礼。” 一恐吓,二画饼,三落实。 至于落实多少,就只能各凭领导良心了。 不过柳昭昭认为,自己还是还很有良心的。 斯晴愣了愣没有开口,只能和凝玉一起点了点头。 这个昭贵人,好像和她在宫里见过的主子们,都不一样。 旁的主子虽然也要她们忠心,却只要她们像条狗一样,见了主子摇尾乞怜就是,至于她们的心里话,那是一句也不愿听的。 也是,她们这些婢女,宫外人看着体面,可说到底不过还是伺候人的差事,和狗又有什么区别? 听她们的心里话,简直是污了贵人们的耳朵。 可昭贵人,好像是把她们当做一个完整的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来看。 柳昭昭的声音继续传来,“既然入了碧桐书院,以后就是我柳昭昭的人了。只要咱们团结一心,碧桐书院就会是铁板一块,任谁来也拆不散咱们。” “以后,除了宫中发给你们的月例,本宫再添五钱银子当作你们的零花。每个季度根据你们的表现,发放不同金额的银子作为奖赏。” “你们可听清了?” 斯晴和凝玉震惊抬头,凝玉的眼里甚至含满了泪,她就知道她没来错地方! 柳昭昭满意笑了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果然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人心。 第34章 不成功,便成仁。 斯晴垂下眼睫,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娘娘所说,可都是真的?” “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呐!”,柳昭昭顿了顿,“虽说本宫不是君子,可小娘子的话也是一样的嘛!” 斯晴心中震撼,再抬眼看向柳昭昭时,眼中竟带了隐隐的期盼。 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她真的能将全副身家性命托付于眼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身上吗? 在宫中数年,她能安稳活到今日,在司宝司也有了一席之地,靠的从来不是旁人的怜悯与施舍。 这座宫廷教会她的,只有阴谋与算计。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日复一日的伪装下已经成了她褪不去的面皮。 若不是贵妃猛然失势,赵司珍被撤入狱,柳昭昭遴选婢女那日,本该是赵司珍当众宣布她成为掌珍的! 她本该摆脱奴籍,成为女官的! 后宫格局生变,贵嫔急于在尚宫局安插自己的人手,司宝司再没了她斯晴的容身之处,索性破釜沉舟,以求辟出一条通天坦途。 那日同柳昭昭说的她就没打算再回司宝司,并不是什么狂悖之言,她是真的没了退路。 不成功,便成仁。 是她一贯的处事原则。 在这宫里,比的不就是谁豁得出去吗? 后宫妃嫔们为了博得陛下关注时的使出的伎俩,难道就比她们讨好各路主子来的高贵么? 只怕不见得吧。 只是她到底还是有股傲气,不愿被人看低了去,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回答,却被现实一击即溃。 昭美人居然选了凝玉而没选她?! 她这几日百思不得其解。 却在今日有了答案。 从前的美人,如今的昭贵人,看重的是人心向背。 她们这些人在心里想什么真的重要吗? 斯晴头一次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了疑惑。 可她想试试。 “奴婢记下了。” “至于差事嘛”,柳昭昭歪着脑袋想了想,“凝玉从前在司衣司,以后本宫身边布匹、制衣都都由你来负责。” “如今算账采买内务都是青柠盯着的,本宫怕她看顾不过来,斯晴你就帮着青柠算账和采买吧。” “小厨房那边自有小杨子盯着。” “唔....”,柳昭昭又想起昨日昭德帝的话来,“过些时候隔壁院子整修出来只怕还要再添些许人手,到时候便由你们自己去挑人。” “本宫身边的人,只有你们几个。可若是你们挑来的人犯了错,你们也得受罚,你们可明白了?” 斯晴和凝玉对视一眼,齐齐应声称是。 “好啦,本宫有点犯困,你们先去安置下来,明日再找青柠领差事腰牌吧。” 斯晴和凝玉退了出去,刚出了门,斯晴就被凝玉拦了下来。 “斯晴姐姐,你....你别怪我....我也不知道当初....” 斯晴在宫中浸淫多年,看凝玉扭捏的神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道,“凝玉,你不生气我刚刚那么说你么?” 凝玉抬起眼睛,定定看着斯晴摇了摇头,“我不生气的。你说的都是实话,你的能干我在司衣司都是听说过的。” “所以....娘娘当初没选你,我也是很震惊的.....但是我怕你生气,就一直没敢找你....” “但是你看,最后娘娘还是找黄公公要了你,说明娘娘心里还是看重你的!” 斯晴看着凝玉清澈的眼神,不知道她是真的单纯还是伪装的太好,但有些窗户纸越早捅破,才越安全。 斯晴叹了口气,“这些都过去了。” “不管娘娘如何考虑,如今你我共事一主,以后,同在娘娘身边,你我只需尽心竭力伺候好主子,这些话多说无益。” 凝玉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重重点了点头道,“嗯!斯晴姐姐的大名我早就听过,如今能和你一起做事,我....我真是...开心极了!” 斯晴被凝玉的喜悦感染,嘴角也弯了弯,不论此刻凝玉是否真心,起码事情已经有了向好的发展。 既然司宝司容不下她,那她日后定要给尚宫局一个大大的惊喜。 柳昭昭翻身上榻,刚准备脱了鞋好好睡上一觉,却瞧见小杨子推开帘子走了进来。 “娘娘,郭贵嫔刚派了人来请您去听澜亭赏花。” 柳昭昭暗骂这些人怎么都没有午睡的习惯,却还是手脚麻利爬了起身,“青柠,替我梳妆,记得还是给我扮上啊!” 装被打这事,天知地知皇帝知她知太医知,其他人,可不能再知道了。 郭贵嫔,自己还没想起找她呢,她就自个儿给送上门了。 柳昭昭扣上幂笠,便带着青柠出了门。 听澜亭在太液池一角,虽说叫这么个名字,可太液池毕竟是个人工湖,能有什么波澜给人听? 这取名实在和汀兰小筑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听澜亭周围却实实在在种了不少樱花,听说也是前朝那位武帝为爱妻所植,春日樱花初绽,的确是宫中胜景。 不过,她此前从未来过这里。 因为她没有资格。 青柠听说目的地是听澜亭也是兴奋不已,早就听宫里人说早樱盛放景色美不胜收,可连自家主子都够不上入园的门槛,更别提她这个奴才了。 如今小主高升,她这个奴才也能跟着沾沾光。 刚到听澜亭园外,郭贵嫔身边的公公就候在门口,伸出手来请道,“我们娘娘已经在亭中等候多时了。” 柳昭昭点了点头,“劳娘娘久等了。” 跟在齐公公身后,柳昭昭一面走一面赏花,只恨头上这顶碍事的幂笠,不停挡着她的视线。 “贵嫔娘娘,昭贵人到了。” 望向湖面背对着柳昭昭的郭贵嫔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哀怜的神情,“昭妹妹,你受苦了。” 前几日在宫宴上明明才见过她横眉冷对的样子,柳昭昭当即就怀疑眼前的贵嫔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不然,怎么会一副很心疼自己的表情? 柳昭昭讪讪一笑,“贵嫔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 柳昭昭躲闪不及,郭贵嫔抬手便将柳昭昭头上的幂笠取下,然后被震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怎么....怎么伤的这么重?” “啊?” 柳昭昭立刻眼神质问一旁的青柠,青柠尴尬笑笑:下手重了。 第35章 打赢进局子,打输进医院 “妹妹不必害怕,本宫会为你做主的!” 郭贵嫔想过柳昭昭受伤可能是陛下借题发挥,却没想到李妙云居然真敢下这么重的手。 虽没了鲜红的掌印,可柳昭昭脸上几道干涸的血印却依旧十分扎眼。 这不刚好给了她借题发挥的好机会么? 如今是她掌管后宫,收拾贵妃她不够格,可处置一个美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请了太医看过?” 柳昭昭笑了笑,“太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这样的天气,不包扎倒还好的快些,就是伤口看着狰狞吓人....” 郭贵嫔气愤道,“李妙云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仗着李家的势就敢这样为非作歹?!” 见柳昭昭没什么反应,郭贵嫔又下了一剂猛药,“若不是贵妃无用,怎么会把李妙云送进宫来帮她?” “不过,本宫看,李家还真是无人可用了,送进来这么个蠢货。” 说完,郭贵嫔便引着柳昭昭进亭中入座。 “是本宫疏忽了,让你在风口吹了那么久的风。快坐下喝口热茶,这里本宫吩咐人用帷帐封了起来,风会小些。” 柳昭昭道了谢便顺势坐了下去,而后开口试探问道,“贵妃盛宠多年,李家为何要....” 贵嫔冷笑,“盛宠又如何,年纪渐渐大了,又生不出龙种,李家自然着急了。” 柳昭昭皱眉,“那既然是替贵妃找个帮手,怎么会把李妙云送进宫?” 怎么看李妙云都不像是个帮手,反而是....猪队友。 贵嫔用扇子挡在嘴前笑道,“本宫瞧着,是李家无人可用了喽。” “原就是京都破落户出身,一朝飞上枝头,在京中猖狂数年,族中气运已尽了呗。” 柳昭昭笑了笑,这清流人家养出的女儿就是不一般,从一而终平等的瞧不起每一个人。 嫌她们家是嫌只知舞刀弄枪,粗鄙不堪。 嫌李家是嫌祖上无德,不是什么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 自她以上人人平等,自她以下阶级分明。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家若是有意凤位,又怎么会容许李妙云这颗棋下错呢?” 贵嫔也渐渐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李妙云是贵妃自己养废的?” 柳昭昭昨日在慈宁宫的疑惑终于解开,“难怪昨日贵妃没来。” 难怪李妙云冲出来时,身后那个小丫鬟拔腿就跑,没有一丝一毫护着李妙云的意思。 所谓打赢进局子,打输进医院,于她们二人双输的局面,对贵妃来说,却不算坏事。 反正无论是谁打了谁,贵妃都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 “李家想找人入宫帮衬贵妃,可在贵妃看来,这却是李家放弃她的信号,她也就自然不会全心全意帮着李妙云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只能被拍死在沙滩上。 郭贵嫔接过话来,“碍着太后的面子,贵妃不得不扶持着李妙云上位,可背地里只怕早已厌了李妙云这个蠢货吧。” 柳昭昭沉吟许久才开口,“李妙云能入宫只怕也是贵妃的手笔。” 昭德帝曾经说过,贵妃是个十拿九稳的人,从不会打没准备的仗。 或许她察觉到了什么,以退为进也说不定呢? 与其让家中安排一个年轻貌美又聪慧的女子夺了自己的恩宠,倒不如找一个好操控的,才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推出个李妙云来替自己挡刀,顺道测试陛下对李家的态度,贵妃这盘棋下的可真大。 至于红玉说那晚听到贵妃对李妙云说的‘她’,现下看来,很有可能是贵妃用来骗李妙云的幌子。 贵嫔闻言噤声,李贵妃心机如何深沉她不是没有领教过。 像近日这么莽撞还弄丢了协理六宫之权,自她入宫以来还是头一遭。 “你的意思是....她是想找个傀儡?” 郭贵嫔喃喃道,“那....李家对贵妃....” 柳昭昭抬头,撞上郭贵嫔兴奋的眼神,心下猛然落定。 “好妹妹!你可真是聪慧,本宫从前竟看错了人!” 柳昭昭从盘中挑了一枚葡萄丢进嘴里,“姐姐从前觉得妹妹是个什么人?” 郭贵嫔不好意思笑笑,“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柳昭昭无谓道,“妹妹出身行伍之家,又长在沧临偏远之地,规矩礼仪自然都比不上京都中的大家闺秀。” 郭贵嫔见柳昭昭这样坦荡,反倒生出几分敬佩来,“妹妹天资聪慧,这些只要略用用心思定能学会的。” 柳昭昭没打算改变贵嫔对自己的看法,略笑笑便接着道,“姐姐怎么看我是姐姐的事,妹妹改变不了,也不打算改变,只是有一点,妹妹如今同姐姐是一样的。” 郭贵嫔略犹豫了片刻点头道,“你说。” “妹妹想要她们,血债血偿。” 郭贵嫔自然知道柳昭昭口中的她们指的是谁,可她还是被柳昭昭冷冽的神色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连连咳嗽起来。 柳昭昭站了起来,轻轻拍打着贵嫔的后背替她顺气,“至于姐姐想要什么,事成以后自然可以得到,贵嫔姐姐觉得呢?” “你不是贤妃.....” 柳昭昭抬起头道,“我不是谁的人,我只为了我自己。” “贤妃蒙昧,并非良主。” 这番话能不能打消贵嫔的疑虑她不清楚,但贵嫔想要取贵妃而代之的心思,她是看的一清二楚。 贵嫔只怕自己都不知道,她眼中如今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本宫还有一个问题。” 柳昭昭回过头来静静等着贵嫔发问,郭贵嫔犹豫许久才开口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李妙云打的,那为何你对贵妃却...” 有这么浓烈的恨意? 就算李妙云背后是贵妃撑腰,那也不至于让柳昭昭这么恨不是? 柳昭昭望着青柠等在远处的背影,扯了扯嘴角道,“她们有罪。” “贵嫔姐姐放心,我只报仇,对别的没什么兴趣。” “他日姐姐若想登临凤位,妹妹定然竭力相助。” 郭贵嫔没想到柳昭昭的话会这样直白,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近日宫中最为得宠的便是柳昭昭,她能这样说,莫非是陛下透露过什么? 第36章 一身武夫味的我,怎敢接近书香环绕的你呢? 那是不是意味着,陛下真的有意让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郭贵嫔心中一阵激动,柳昭昭趁机接着道,“姐姐你想坐那个位子,李家便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门槛。” “太后仍坐镇慈宁宫,贵妃也稳居碧落宫,只有李妙云被贬,成不了什么气候。” 郭贵嫔笑了笑,“也不是只有她们李家在朝中有人。” 柳昭昭知道自己言尽于此已是足够,这把柴已经添上,能不能烧起来,就看贵嫔和她身后的力量了。 郭贵嫔又替柳昭昭剥了个橙子递了过来,“本宫瞧着你从前和贤妃走得近,便没敢同你亲近,如今看来,当真是明珠暗投,可惜了你这么个人才。” 柳昭昭也学着贵嫔的样子笑了笑,“娘娘也知道,妹妹出身低微,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怎敢贸然接近姐姐呢?” 一身武夫味的我,怎敢接近书香环绕的你呢? “其实妹妹早就有亲近之意,只是.....” 贵嫔拉过柳昭昭的手来,亲热道,“好妹妹!” 柳昭昭被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却只能硬着头皮迎合,“好姐姐!” “以后在宫里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吩咐黄宗权,让他帮你上外头置办去。” 柳昭昭愣了愣,掩着心中震动笑意盈盈道,“那是自然!” 黄公公居然早就是贵嫔的人。 难怪听斯晴说尚宫局如今改天换地早已经换了一半的血,可内务府竟一点动静也无。 原来是早就投奔了贵嫔。 “还有一桩事,妹妹还请姐姐保密。” “什么事?” 柳昭昭像是犹豫着开口,“贤妃姐姐虽非良主,可入宫时妹妹毕竟住在她处,又与她交好许久,妹妹是想....” 贵嫔看出柳昭昭的犹豫,感慨她到底是个忠义之人,满口答应下来,“无妨,咱们今日所说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旁人知晓。” “他日若有人问起,也只是本宫例行关心受委屈的宫妃,如何?” 柳昭昭满眼感激道,“多谢姐姐!” “这听澜亭风景甚美,不如咱们出去赏赏花?” 柳昭昭只能挽上贵嫔伸来的手,跟着她起身向繁花深处而去。 “听说这些樱树还是前朝时,肃帝亲手为端敬皇后所植,到如今,已有百余年了。” 柳昭昭对这位传闻中的肃帝很是好奇,“听闻肃帝此生唯有端敬皇后一位正妻,就连妾妃也不曾纳过?” 郭贵嫔笑了笑,“这你也信?” 所谓的深情,也只限于女子容色最盛时。 人死灯灭,还指望着帝王为她守身如玉么? 若非郭家奉命编纂修缮前朝史书,她也不能在父兄私下玩笑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被掩盖的真相。 肃帝钟爱皇后不假,彼此情浓时就连天上的星星都想为她摘了下来。 那清凉台,旧时的名字还是摘星台。 可端敬皇后身故后没多久,肃帝便纳了皇后家中旁支的小妹为妃,美其名曰追思皇后,苦不自抑。 而后宫中妾妃们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帝王情深,不过如此。 只是史书工笔,都道皇后是情深不寿,肃帝慧极必伤。 年少整肃朝堂,带兵踏平雁鸣关外,这样的少年英雄,自然要配上引人遐思的儿女情长。 至于事实如何,并无人关心。 柳昭昭奇道,“可传闻中…” “端敬皇后确实是个妙人,只可惜遇到的是天下最无法专一之人。” 名满京华的高门贵女助着肃帝从岌岌无名的皇子一路披荆斩棘,立下赫赫功绩。 而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登临凤座。 怎么看,这都算是个十分不错的结局。 只是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廷倒像是座吃人的魔窟,那样肆意洒脱的女子,竟香消玉殒于盛年。 聪慧如她,或许她也早知自己注定的结局,只是想和命运赌了一把,寄希望于肃帝不会辜负自己。 可她还是赌输了。 就连她的死因,史书也含糊其辞。 “可传闻中,肃帝与皇后恩爱非常,单独为皇后建造了清凉台,还荫封皇后一族,使其百年无忧呢!” 那日昭德帝说过后,柳昭昭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找了人来了解前朝历史的。 “哈哈哈”,郭贵嫔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话,“若是因为爱,肃帝倒也不算太无情。” “本宫这些日子掌管后廷,偶然得了前朝战乱遗失的后宫起居注,上面写着端敬皇后入主坤宁后,可是十日里有八日里都是独守空房,郁郁寡欢。” “就连清凉台周围,都有重兵把守。” 柳昭昭震惊开口,“怎会?” “那你看我晟朝李家声势如何?” 柳昭昭脱口而出,“那自然是烈火烹油之盛了!” “可自肃帝一朝后,胡氏一族在京都便销声匿迹。” “李家不过因为太后一人便能只手遮天数年,可肃帝如此宠爱端敬皇后,怎么不见朝中胡氏子弟?” “如今京都世家大半源于前朝,可你可曾听过胡家的声名?” 郭贵嫔拍了拍柳昭昭的手,“莫要看他人说了什么,而是要看做了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自己说的太多反倒不妙。 “本宫最近读到诗经的一节,总是不明白,不知妹妹可读过?” 贵嫔摘下一朵花来,轻轻插进柳昭昭的鬓角,“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和端敬皇后不同,她要的从来都只有后位,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她从未想过。 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甚至包括亲情在内,都是她登上那至高无上宝座的垫脚石罢了。 柳昭昭既然投诚,她也要提前同柳昭昭说明白些。 入她郭门,断情绝爱为先。 郭贵嫔没再开口,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就没有和柳昭昭继续周旋下去的必要,走到门口时便称宫中有事告辞而去,让柳昭昭也莫要久留,早些回宫才是。 听闻从前有人在这樱园中遇到过端敬皇后的芳魂,世人都道情深,芳魂不肯离去,可她却怕是幽魂一缕,怨气十足。 第36章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柳昭昭心里泛起惊天骇浪,却只能点了点头,同贵嫔告别而去。 为了避开宫中诸多视线,柳昭昭特意换了条远些的路回宫去。 听郭贵嫔话里话外的意思,肃帝和端敬皇后之间竟不像传闻中那样亲密无间。 不过很快柳昭昭便释然了,她在替人家古人操什么心呢? 端敬皇后既然选择了那条路,就自然有她的原因,也就要她自己去承受相应的结果。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柳昭昭蓦然想起,如今李妙云就住在离这不远的汀兰小筑里,既然来了,那便去探望探望老朋友。 “青柠,咱们去汀兰小筑。” 青柠疑道,“这个名字听着耳熟,最近在哪听过来着?” 柳昭昭忍俊不禁,笑了出声,“李美人如今就住在这儿呐!” “那娘娘您还去,您这脸...” 青柠轻声嘟囔着柳昭昭,要是李妙云再发疯可怎么办呐?! “没事儿的,当初她敢行凶,一则是在气头上,另一则是仗着身份行事,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就不怕陛下要了她的命么?” “你们!你们竟敢违抗小主的命令!” “萧姑姑,您也别生气,咱们也是听上面人的吩咐办事,有这功夫,您不如去劝劝小主,别再为难咱们内务府了。” “你们!” 柳昭昭还没踏进院门,就听到李妙云身边的掌事女官在同人争吵。 转眼,院里就走出来几个十分眼熟的小太监来。 那几人见是柳昭昭在门外,连忙换了笑容请安道,“奴才请昭贵人的安。” “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宁仍仍叉着腰在院中生气,为首那个太监只好硬着头皮出来回话,“是这样,是美人小主迁宫,咱们内务府来送本月份例便晚了些,这就惹了小主不快了。” “你!你胡说!” 萧宁气的冲了出来,“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明明是你们克扣小主的份例,我这才同你们争辩了几句!” 那太监撇了撇嘴,“小主如今是美人,还想按着从前贵人的份例来,这怕是不能够吧?” 萧宁气的浑身发起抖来,“可就算是美人,送来的锦缎也该是新的吧?你看看你们送来的东西,都是已经发了霉的!” 那太监更是无谓,“姑姑此话差矣,那些都是上月外头进贡来的,不过是本月下了几场雨,受潮罢了。” “你们找个天晴的日子晒晒不就得了。” 柳昭昭见多了拜高踩低,心下有了计较,吩咐青柠掏了张银票来,“公公办差辛苦,只是这些锦缎不如让本宫拿去,你再换批新的来?” 那公公十分有眼色,知道柳昭昭此意何为,收了银票笑着道,“娘娘实在好心肠,奴才们多跑一趟不妨事的!” “萧宁,你将银子还给她。” 冷硬的声线从萧宁身后响起,“柳昭昭,要你在这装什么好人。” 那几人见状不对,连忙跪安拔腿就跑。 柳昭昭摘下幂笠来,“本宫怎么就装好人了?” 没看到柳昭昭的脸还好,一看到柳昭昭斑驳的脸,李妙云又是一阵气急,“你!你还敢来?!” “我那日哪打的这么重?!” “哦?”,柳昭昭笑了笑,“也就是说你承认你打了本宫了?” “你!” “只要是你打的,重或者不重有什么区别呢?” 就像当初那串佛珠,只要是她送的,有没有供奉过有什么区别呢? 还不是会被诬陷? “怎么,李美人这是不欢迎本宫?本宫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你都不请本宫进去坐坐?” 柳昭昭恶趣味的加重了李美人三个字,果然看见李妙云的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 几日不见,她们两人的位置就颠倒过来,李妙云应该忍了很久才没挥起拳头吧。 “你说呢,云妹妹?” 想起那日李妙云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那场景就恍如昨日一般真切。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李妙云一口气哽在喉间,过了许久才泄了气咬着牙道,“臣妾这庙小,只怕容不下娘娘这尊大佛。” “诶”,柳昭昭摆了摆手,“此话差矣。” “能不能容得下,本宫说了算。” 李妙云握紧拳头,“那娘娘里面请。” “萧宁,去泡茶。” 柳昭昭瞧着李妙云如今十分能忍的模样倒是有些吃惊,果然只有事能教人。 从前那样骄傲一个人,如今也被磋磨的乖顺了。 可想起小杨子说过红玉死时的惨状,柳昭昭还是一阵心悸。 就算李妙云再如何失意,那都是主子。 不像红玉,被人利用完还要一脚踹开。 然后说,那就是她的命。 “娘娘请。” 李妙云将柳昭昭请了进去,“娘娘若是想看臣妾的笑话,那就看吧,若是想笑也可以笑得大声些。” 柳昭昭环顾室内,长久没住人又靠近湖边的房子,散发着阵阵潮湿的霉腥味。 这地方,连她刚入宫时住的碧桐书院都不如。 柳昭昭狠声道,“那又如何?” “你起码还有一间屋子遮风挡雨,起码还有仆从侍候,还可以衣食无忧!” 若是她不管,红玉的尸体就会在乱葬岗被风吹日晒,被野狗分食! 李妙云被突然发狠的柳昭昭吓到,“你...你发什么疯?!” “红玉,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柳昭昭不愿与她多言,径直开口问道。 小杨子多番打探,才从一个狱卒口中问到那日自太医去后,还有谁见了红玉。 “那人穿着斗篷,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又一路打赏,我们....我们就没管。” “不过那人斗篷上好像是李家的徽记。” 內狱每日死人无数,自尽的,被灭口的数不胜数,他们见惯了,也就不甚在意。 若是有人问起,只说那人不堪刑罚,自尽了。 罪人而已,不会有人放在心上的。 柳昭昭此生最恨阴私手段,有什么冲着她来啊,迁怒旁人算什么本事! 李妙云愣了愣,“红玉?...那个贱婢啊...死了就死了。” 她哪儿还记得起有这号人? 柳昭昭转身抓着李妙云的领子将她逼在墙角,“你说什么!” 李妙云被柳昭昭通身的气势吓住,支支吾吾辩解着,“我...我是说,她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以柳昭昭和李妙云数次交手来看,这个人素来是一根直肠通大脑,想什么便做什么,从没什么盘算筹谋。 若是她的手笔,看到自己为了红玉的死这样暴怒,自然喜不自胜的应了才是。 何必解释? 柳昭昭松了松手,才让李妙云有了喘息的余地。 进来奉茶的萧宁被眼前的情形吓得手一抖,茶盘便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啊!小主,娘娘你!” 萧宁立刻冲上来将李妙云护在自己身后,“娘娘怎能在宫中动粗!” 想到自家主子此前的行为,萧宁只能硬着头皮道,“此前种种我们小主已经受了罚,娘娘若是有什么异议自可以找陛下作主,怎么能私自动刑呢?!” “就算您得宠,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柳昭昭松开了手,冷笑道,“你倒忠心。” “那红玉呢?被你们收买了去陷害我,也受了罚,怎么不见你们放过她?” 萧宁疑惑后退一步看向李妙云,李妙云回过神来怒火渐渐上头,“昭贵人,红玉那个贱婢害我至此,难道就不该死吗?” “她死了才好,看你如今这样想为她讨回公道,才让臣妾觉得,她死的可真是妙啊!” “哈哈哈!”,李妙云癫狂笑着,“老天有眼,让她给死了!” “她怎么能死呢?早知道你这么看重她,我就该在你面前活剐了她!” 柳昭昭闻言便有十分把握,不是李妙云干的。 而后,柳昭昭疑惑问萧宁道,“你家主子这个症状多久了?” 李妙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发疯到了一半被迫中止很难受的好不好! 柳昭昭走进屋内,坐在了堂上主位,抚摸着带着潮气的椅子把手,“在这住着很难受吧?” 李妙云的笑容渐渐淡去,敛了神色坐在一旁,“这就不劳娘娘关心了。” “既然不是你杀了红玉,本宫倒有心情同你多说几句。” “哼”,李妙云刚想不识好歹的继续讽刺几句,刚到嘴边的话却被柳昭昭的眼刀一瞬逼着吞了回去,“你说。” “你觉得你沦落至此,是红玉和本宫害的?” 李妙云喃喃,“那不废话。” “当初佛珠一案,若不是本宫幸运,如今住在这里的只怕就是本宫了。” “本该如此。” “你!” 李妙云讪讪一笑,“跟你抬杠抬习惯了。” “本宫只告诉你一句,本宫从前虽然嘴欠,却并无害人之心。至于你的好姐姐,到底把你当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而后,柳昭昭便欲起身离去。 李妙云颤抖着声音开口,“你胡说什么!” “你想挑拨我和姐姐是不是?!” 柳昭昭没再开口,甩开李妙云的手便带着青柠冲了出来。 “娘娘!”,青柠在一旁怨怪,“您干嘛要告诉她这些事情?” 让郭贵嫔治死她才好呢! “你觉得以贵嫔之力,能将整个李家踩在脚下吗?” 没等青柠想明白,柳昭昭早已经走了远去。 郭家和李家相争,便是贤妃出头的最好时机。 可李家焉能放弃在宫中这么多年的经营? 贵妃和美人,他们会选贵妃,可她却想选李妙云。 有时候人蠢一点,不一定是缺点。 李妙云还想追出来问个清楚,却被萧宁死死拦住。 “小主!贵人的话您还不明白吗?奴婢也同您说过,贵妃的话不可全信,您偏是不听啊!” “您如今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她却还在碧落宫稳稳当当的,甚至连看你一眼都不肯呐!” 李妙云不可置信摇着头,“怎么会!姐姐说....说避过这阵子就...就帮我复宠的!” 萧宁哭了出声,“当初贵妃回家省亲,在李家那么多女郎中偏偏选了您,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还被贵妃描述宫中富丽堂皇的生活所迷惑,迷迷糊糊就答应了入宫。 “姐姐...姐姐说,说父亲不是大宗,我靠着家中最多嫁个员外郎草草了此一生,可入了宫,就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母亲....母亲也会在家中被高看一眼,庆弟...庆弟也会有大出息的!” 萧宁是在李家时就伺候着李妙云的,李妙云的母亲一听说自己的女儿被唬着入宫,多番求情也回天乏术后,只能央求着贵妃让萧宁这个从小就陪着李妙云的婢子也入宫继续伺候李妙云。 知女莫若母,李妙云母亲机关算尽,也没能拦住李妙云作死的脚步。 萧宁苦劝李妙云收敛,却还是敌不过贵妃的糖衣炮弹。 “贵妃是为了她自己啊!怎么会管您的死活呢?!” 李妙云喃喃,“难道母亲说的都是真的?” 萧宁叹了口气,有些事,终究要她自己想明白才是。 柳昭昭回了碧桐书院倒头就睡了下去,最近费心劳神,这身子也疲累的紧。 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柳昭昭才悠悠转醒。 这不用伺候别人的时候是真舒服呐! 还没等柳昭昭感慨完,赵美人便一脸急色冲了进来。 柳昭昭和贵嫔相携同游的消息终究传到了贤妃耳朵里。 “姐姐,你我不是要将这宫中的水搅浑么?我不这样做,贵嫔怎么能知道?” “可宫中纷传你已经投靠贵嫔!” 柳昭昭放下手中茶水,“那贤妃姐姐怎么说?” 宫中流言纷扰,可问题的关键却在贤妃身上。 赵美人叹了口气,“贤妃姐姐那个炮仗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她不信我?” 赵美人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才接着说,“起初也不信,可你这几日都没往清思殿去,所以……” “无妨”,柳昭昭替赵美人拂去肩头不慎沾上的柳絮,“今日天气不错,我去给贤妃姐姐请安。” 柳昭昭刚一踏进殿中,一只天青色的茶盏便砸在了她的脚下。 裂开的瓷片四散飞溅,冒着腾腾热气。 柳昭昭蹲下身去,一片片捡了起来放在手中,走上前去请安道,“是谁惹了贤妃姐姐不高兴,竟让姐姐发了这样大的火?” 第37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哼”,吴贤妃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面上一团煞气,“是谁谁知道。” “有些人从前装出一副温良恭俭的样子不肯争宠,得了宠却又是另一副嘴脸!” “还真是人心难测,我这清思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柳昭昭笑了笑,掏出帕子将掌中碎片包了起来,“贤妃姐姐这是什么话?” “臣妾再如何,又怎能翻的出您的五指山?” 贤妃皱了皱眉,“五指山是哪座山,本宫怎么不知道?” 柳昭昭讪讪一笑,自己竟忘记晟国并没有西游记这本著作了。 “臣妾的意思是,娘娘的清思殿怎么会装不下臣妾呢?” 一旁的王才人和刘采女也帮着劝道,“柳妹妹不是这样的人,贤妃姐姐何须动这么大的怒气呢?” “不是这样的人?”,贤妃的怒火却没有止住的意思,在她们的劝说下反而有了越烧越旺的趋势,“早前本宫让她在陛下面前替本宫多说些好话,她便是推三阻四不肯应承。” “如今协理六宫的大权落在郭氏头上也就罢了,现下里竟和旁人合起伙来,等着坐本宫这个贤妃的位子呢!” “嗯?”,柳昭昭愣了愣,“这是哪儿的话?” 贤妃看着柳昭昭如玉的面庞,心头闪过一阵阴郁。 她也曾鲜活明媚过,见证过陛下为瑞王时的英姿勃发,他们之间也曾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只是后来她没了生孩子的指望,陛下也不常来了,她的意志才渐渐消沉下去。 她虽然口口声声想要振兴六合,想要用美人笼络住陛下的心,可真的有这一日时,她却难以迈过心里那道坎。 她知道心里这股邪火从何而来,也知道从中传话的人是什么居心,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说到底,她不愿看着陛下宠幸旁人。 至于王才人她们,也明白自己不是真的想让她们得宠,索性陪着她演戏罢了。 王才人也在一旁劝道,“昭昭你不明白,贤妃姐姐心中有多难过。” “这几日你不来咱们清思殿,这宫里都冷清了许多呢,贤妃姐姐是气这个呢!” 吴贤妃冷着声音打断了王才人,“本宫同昭贵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赵美人在还想开口的王才人身后扯了扯,“别说了,你这不是灭火,你是在火上浇油!” 柳昭昭也收了嬉闹的神色,恭敬道,“娘娘何须大动肝火,臣妾做错了什么,还请娘娘明白示下。” 看柳昭昭低头,吴贤妃的表情才满意的松动了些许,“本宫问你,你昨日是不是和郭贵嫔在听澜亭私会?” 柳昭昭答:“在听澜亭不假,私会却不真。” “贵嫔娘娘只是关心臣妾被打一事。” “那你们为何要屏退左右,密聊许久?!” 柳昭昭奇怪反问道,“既然是密聊,娘娘如何得知?” “还知道臣妾想要坐娘娘的位置?” “嘶”,吴贤妃被问住,正不知如何开口,赵美人却没绷住表情,笑了出声。 柳昭昭这个反问真是妙极,若是密聊,贤妃怎么会知道内容。可若不是,那不就是说贤妃在污蔑她么? 怎么说,贤妃都要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你!你别管本宫如何知道的,你只说是不是?!” 柳昭昭好笑摊开手来,“若是密谈,娘娘如何得知内容?娘娘既然知道了内容,又怎么能叫密谈呢?” 看贤妃又要动怒,柳昭昭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扶着贤妃坐了下去,“娘娘放心,臣妾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 “娘娘对臣妾多有提携照顾之恩,臣妾怎会不知,又怎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贤妃眯着眼睛看向柳昭昭,“真的?” 柳昭昭拿出哄小孩的语气,“当然是真的了,娘娘您仔细想想,就算臣妾想坐您的位子,难道还会大大咧咧闹得人尽皆知吗?” 贤妃提高了音量,“你还真有此意?!” 看贤妃声线渐渐平稳下来,柳昭昭也笑着道,“臣妾同娘娘玩笑的!” 柳昭昭不知道贤妃这股邪火从何而来,只是她却知道,信任是种不可再生资源,若是不能彻底打消贤妃的疑虑,长久下来,三人成虎,只怕贤妃不信也得信了。 “娘娘稳居后宫这么久,难道就不知道故意让娘娘知道这事的人是何种居心么?” 柳昭昭喟叹一声,装作思考了的样子道,“娘娘定然是知道的,刚刚这是在考验臣妾呢!” 贤妃也知道柳昭昭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顺势道,“本宫焉能不知?” “只是你做事也太不当心了,让人抓住了把柄,还报知本宫,若是本宫不信你,你今日连这清思殿的门都进不来!” 王才人等也知道这是和好了,长舒一口气各自坐了下去。 贤妃打开柳昭昭紧握的手,看着她被瓷片硌的通红的手掌,心疼对着几人道,“你们也不拦着点本宫!” 刘采女和赵美人交换了神色,怂恿着对方先开口,到最后还是赵美人开口道,“娘娘在气头上,臣妾们怎么敢?” “如今话说开就好了。” 贤妃笑了笑,“那昭妹妹,你昨日都和贵嫔说了些什么呐?” 柳昭昭垂下头如实道,“臣妾说,要贵妃姐妹血债血偿。” 贤妃更是满意笑了笑。 “还说,若是贵嫔想要登上凤位,臣妾会助她一臂之力。” “什么?!”,贤妃刚想从玉书手中接过新的茶盏,闻言又是径直泼了出去,“你说什么?!” 玉书无奈,只能蹲下去又开始清理。 这一天天的,清思殿库存的茶盏可没多少了,还不够贤妃一个人造呢! 柳昭昭又贴心的重复了一遍,“臣妾说,若是贵嫔想要登上凤位,臣妾会助她一臂之力。” 贤妃气急,“本宫是年长你几岁,可也还没到耳聋眼花的时候,哪劳烦你重复?!” 堂上几人又是捏紧了衣角,屏息凝神看着两人的动静,这柳昭昭真是.... 说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根本不考虑她们这些听众的死活。 第38章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悲,但敌人的成功才更让人难过 “不这样,贵嫔怎么会信任臣妾?” 贤妃慢慢明白过来,却还是带着些许怀疑开了口,“莫非是陛下同你说了什么?” 柳昭昭近日盛宠,又赶上前朝重新提起陛下立后一事,实在是由不得她多想。 若是柳昭昭听了陛下的口风,早早向着贵嫔卖好,那她....可就真被动了! 中宫空置已久,原本最有希望成为皇后的李贵妃渐渐失了帝心,她若是说自己不心动那才是假的。 身为后宫仅次于贵妃的所在,贤妃对自己的未来还是很有自信的。 柳昭昭摇了摇头,“陛下没说什么。” “那你还撺掇着贵嫔....” 吴贤妃心想万一真让她给成功了可怎么办?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悲,但敌人的成功才更让人难过好吧! 她都不敢想,若是郭贵嫔成了皇后,自己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该有多憋屈! 如今是郭氏对着自己行礼问安,若是她成了皇后,岂不是要自己整日对着她点头哈腰,嘘寒问暖了?! “那娘娘以为,您和贵嫔之间谁最有可能成为皇后呢?” 贤妃没有说话,赵美人见机开口道,“若按着宫中资历,贵妃之外,便只有贤妃娘娘。可若是看家世....” 吴家同郭家相比就逊色了不少。 虽说吴家自先帝迁都后就开始了在京都的布局,可到底比不上早就盘踞在此处的郭氏一族。 更何况,人家世代簪缨,子弟自前朝起就有位居宰相之能人,本朝又出了郭从嘉这么个翘楚,想不声名显赫都难呐! 吴贤妃急道,“陛下立后当选资历深厚又深有贤能者居之,怎么能光看家世呢?” 柳昭昭笑道,“可运气不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么?” 投胎是门技术活,有人一投胎就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有人劳劳碌碌一辈子都不能有片刻闲歇,可两相比较起来,倒是那会投胎的过得更好些。 虽说其中不乏造化弄人的因素在,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拼家底,贤妃被郭贵嫔完美碾压,拼资历,人家郭氏也并不比贤妃差上多少。 她们二人都是陛下在潜龙时纳的妃妾,不过那时先帝为了照顾六合老臣的心意,才让贤妃处处高于郭氏一头。 可陛下生在京都长在京都,对那个远在边陲的旧都又没什么感情。 贤妃能以仅次于贵妃的位子稳居后宫,也是陛下看在了先帝的脸面上。 但若是涉及到立后这种同国本相关的事情,陛下心里应该自有一杆子秤在。 吴贤妃闻言气又不顺了起来,“那你说,陛下是怎么个意思?!” 难不成要她认输不成? 那她在宫里苦心筹谋这么多年,算怎么个事? “如今看来,当日陛下夺了贵妃协理六宫之权是早晚之事,并不单单是为了臣妾。” “可将这权给了谁,里面却大有门道。” “当日宫中位份最高,资历又最为深厚之人是贤妃姐姐你,那陛下怎么不直接将这权给了你呢?” 贤妃沉默许久才颓然道,“本宫明白了。” 难怪柳昭昭此前不肯帮自己美言,原来是早就看透,打算踩着自己奔着高枝去了。 柳昭昭看着贤妃的神色便知道她是又钻了牛角尖,和赵美人对视一眼接着道,“可臣妾还说过,不牵扯到其中并不是什么坏事。” “贵嫔动了心思,自然要和贵妃对上,这种时候,正是咱们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呐。” 贤妃苦笑道,“怎么摸?” “你也知道,本宫一无帝宠,二无家世,三也没有协理六宫之权,怎么摸?” 柳昭昭忽然正色道,“娘娘觉得,咱们这位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贤妃想了想,脑子里竟都是当年初入王府时昭德帝对自己说过的情话,苦思许久才憋出来:“陛下他....挺温柔的。” 柳昭昭扶额,“娘娘咱们在说正事呢。” 赵美人在一旁补充,“陛下看似多情,实则无情。当年先帝无奈心软才立了如今的太后为后,可咱们陛下却一直咬死不肯松口,让李氏在妾侍的位子上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吴贤妃连连点头,“对对对。” “所以,陛下最恨外戚越矩,无论是李家....” 柳昭昭顿了顿,“还是郭家。” “贵嫔在前朝越使劲,就会把陛下的心推的越远。” 柳昭昭的声音像从悠远的深空传来,“陛下外在看着温柔,内里却刚毅异常,心性坚定,意志也非常人所比拟,这样的人,和他对着干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就据她观察,昭德帝无论前一夜熬的多晚,第二日总能准时醒来,且从无一日误朝。 这份意志力,就是柳昭昭当年高考时拼尽全力也是比不上的。 要不人家怎么当皇帝,自己就只是个大厂吉祥物呢? 更何况,那日昭德帝亲口对柳昭昭说,他同太后之间是血海深仇,至死方休。 那么这两人之间,必有一场恶战。 所以,贤妃的劣势在昭德帝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优点。 贤妃也明白过来,惊喜开口,“你的意思是说,本宫这些缺点反倒是优点啦?” 柳昭昭学着老夫子的样子摇头晃脑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娘娘不必担忧,该是你的,别人是抢不走的。” 贤妃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又让玉书从后堂拿出一副金簪来,送到柳昭昭手中,“今日让你受惊了,这算是本宫的赔礼。来日若是大成,本宫另有重赏!” 柳昭昭也知道这是贤妃给自己个台阶下,只能就坡下驴,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叮嘱青柠要小心保管起来。 王才人和刘采女悄悄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笑着开口,“贤妃姐姐真是偏心,柳妹妹进宫这才多久呐,都不知送了多少好东西了,咱们竟都没有呢!” 贤妃嗔道,“哪一日你们也能像昭昭这么贴心,本宫也赏!” 柳昭昭笑着吩咐青柠,“入宫这么久,都是姐姐们送我东西,今日妹妹也有个好东西想送给各位姐姐。” “只是东西并不贵重,还请各位姐姐笑纳。” 第39章 能吃是福 “青柠,去让小杨子进来吧。” 青柠会意,转身出去唤了早就在门外候着的小杨子进来。 以及,他身后的新鲜绿叶菜。 赵美人疑惑皱了皱眉,“你这是?” 柳昭昭笑着说,“这些是妹妹这些日子鼓捣出来的蔬菜,种子都是妹妹托人从家中带来的,每日精心灌溉,这才得了几筐。” “妹妹自己留了些下锅子吃,这些便送给贤妃姐姐,尝个新鲜。” 而后柳昭昭垂下头去赧然一笑,“只是没想到诸位姐姐都在贤妃娘娘这里,不过之后我派人给姐姐们送去便是。” 贤妃之前从未收过这样的礼,心中只想自己送出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得到的却是这样不值钱的玩意,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只有刘采女见了那堆绿色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你这是怎么种出来的?!” “这些可都是沧临特有的品种,京都都十分少见呢!” 贤妃瞥了一眼,“你若是想要,找内务府帮你置办些就是了。” 何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刘采女不知是没察觉还是故意忽略了贤妃言语中的情绪,仍是惊喜开口,“娘娘可是不知,这玩意儿倒是有气性的很,一出沧临境,立刻枯黄不复青葱,变成了一堆野草,想采买都不能呢!” “臣妾后来想再尝尝家乡风味,托人要了一捧种子种在宫里,只可惜没能种出来。” 贤妃面色讪讪,“那听起来确实有几分气性。” 贤妃虽出身六合,却自小长在京都,连一次沧临城都没去过。 刘采女拉着柳昭昭一通好问,恨不能当即在贤妃宫里就挖个坑再种些下去。 赵美人见贤妃面色渐渐不虞,见缝插针告了退,连忙拉着柳昭昭跑出了清思殿。 “诶!昭妹妹!” 刘采女也紧随其后追了出来,王才人见状也连忙跑路。 赵美人一路拉着柳昭昭跑出去好远才停了下来,对着气喘吁吁的柳昭昭好笑问道,“你明知道贤妃喜爱金玉之物,干嘛还搞不值钱那一出?” 柳昭昭喘了好久,才勉强平稳了气息开口,“哪儿不值钱了,你没听刘采女说嘛,那些菜很值钱的!” “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柳昭昭看赵美人神色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只好认真解释起来,“我的好姐姐,那日你让我保持本心,我还不解,我的本心到底是什么呢?” “从前我与世无争时,仍有人欺负到我头上,反正躲不过一个争字,索性认真争一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 “这就是我的本心。” 赵美人不解,“这跟你送菜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柳昭昭笑道,“放眼宫中,贵人美人不下十数位,我不过侥幸,陪在陛下身边久一些,可谁知道哪一日陛下的恩宠就不在了。” “可贤妃却只有一位。” “细究起来,我和这些姐妹们相处的时间倒比和陛下的更长些。” “你.....” 柳昭昭坚定道,“良禽择木而栖。” “贤妃今日能来找我便说明她对我并不信任,她出言试探我在先,我送点菜试探试探她,也算是礼尚往来咯。” “那你试探出什么了?” 柳昭昭耸了耸肩,“探出我和贵嫔说的没错啊,贤妃蒙昧,并非良主。” 和她从前的主管一样,没能耐还喜欢指手画脚。 “她的优劣之处我已经替她点明,她若是聪明,便该知道此时若是抓住陛下的心,她和那位置便能更近些。” 赵美人也反应过来,“贤妃背靠六合旧臣,若是能让陛下对沧临产生感情,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也能更重些。” 柳昭昭欣慰点了点头,“这招既然她不用,那就给我用好了。” 赵美人迟疑片刻才开口问道,“莫非贤妃说的是真的,你已经投靠了贵嫔?” 柳昭昭笑着说,“贵嫔哪儿能看上我这种小鱼小虾。” 柳昭昭刚要开口就被追了上来的刘采女打断,她看见花丛后柳昭昭的身影,叉着腰气道,“好妹妹,你跑得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只告诉我你是怎么种出来的便是。” 赵美人恨铁不成钢道,“你就知道问这些!” 刘采女委屈道,“你也知道,我就钻研吃食这么一个爱好。” 柳昭昭狡黠眨了眨眼,“那姐姐可得用东西来换。” 刘采女闻言大喜,“你只管说,若我给得起,全都给你就是。” 柳昭昭伸手比了个五,“那就五壶桃花酿如何?” 刘采女顿时纠结起来,今年她可就只酿了六壶,这柳昭昭怕不是掐准了日子找自己要的吧? 这一下全都给了柳昭昭,她自己喝什么呐?! 柳昭昭佯装不在乎扭过头道,“姐姐若是不愿意给,那便算了,反正那些菜本宫多的是。” 刘采女咬咬牙,点头答应道,“好!我换!” 柳昭昭和赵美人对视一笑,“那就请姐姐先去取酒来,我在碧桐书院等着你就是。” 王才人远远瞧见几人在这,也走了过来低声道,“贤妃姐姐好像将那些菜都给扔了...” 刘采女顿时心疼道,“哎呀!真是不识货!她丢哪了,我去捡回来!” 刘采女拔腿就要去找,柳昭昭一把拉了回来道,“没事没事,我那儿多的是,管够。” 王才人疑惑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柳昭昭眼睛一转,“我们去吃锅子如何?既然几位姐姐都在,这儿离我的碧桐书院不过几步路,不如赏脸到我宫里去如何?” 刘采女喜滋滋道,“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取酒,你们先去便是。” 王才人望着刘采女一溜烟消失的背影无奈叹气,“刘姐姐真是,一提起吃的就把什么都忘了。” 赵美人笑道,“能吃是福,刘姐姐会吃,也会做,不比咱们,想吃都没那口福呐!” 柳昭昭亲昵挽起赵美人的胳膊,笑着对王才人道,“赵姐姐这话就是在损我了,刚请了你们去吃锅子,就说没口福,这不拐着弯骂我招待不周呐?” 第40章 口嫌体正直 赵美人被倒打一耙的柳昭昭生生给气笑了,索性顺着柳昭昭的话说了下去,“怎么,一顿锅子就想把我们几个打发了,你这庄做的也太舒服了些吧?” 柳昭昭装作苦恼的样子,垂下头去,“哎呀,赵姐姐好像说的也是,不过我宫里还有本孟医士早年编纂的《药膳论》呢。” “可惜了。”,柳昭昭叹了口气,“这样的好东西就要明珠蒙尘,锁进我的宫里库房不见天日了。” 王才人祖上便是医士出身,她本人又喜欢钻研此道,柳昭昭是专门寻了李太医找来了这世上仅存的孤本。 果然,王才人的眼里瞬间也迸发出和刘采女一样闪烁的光芒,“你说的可是孟思觉孟医士?!” 柳昭昭点了点头,“那还能有谁?” 孟医士曾经是前朝宫中的女医,专侍后宫嫔妃,前朝国破后她便四处游历行医,治病救人。 史书记载,孟氏四处行医,若逢穷人问药则分文不取,若遇富户也只是收取药费,所到之处,再无顽疾沉疴。 听闻有百姓想要为其立庙铸像,却被她一一推拒,只说治病本就是医者天职,何须受香火供奉,岂不折寿? “听说这本呢,是太医院翻修时匠人们在地下挖出来的,想来是前朝国破时,太医院旧司的太医们来不及收起,才被掩于地下。” 王才人激动的声音都颤了起来,“是!是!定是这样,孟医士早年在宫中便是为宫妃调理身体,多年经验所得才写就了这本《药膳论》。” “只可惜前朝覆灭时孟医士匆忙逃出,来不及带走这本,后来想要找回时又听闻京都皇宫大火三夜未灭,便以为这本也随着大火付之一炬,她...她后来的笔记虽然也复原了些许,可到底没有当年这本完整。” “我....我原以为这本真的已经化为灰烬....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赵美人看王才人激动的样子不亚于此前的刘采女,叹了口气道,“刚刚还和我同仇敌忾呢,这么快就叛变了?” 王才人一面对着赵美人羞愧难当,一面却还是坚定站在了柳昭昭身侧,“赵姐姐,千金易得,医书难求。” “更何况,这还是前朝孤本。” 赵美人无奈一笑,“你们能被收买...我可....” 赵美人的话还没说完,柳昭昭就接着道,“我想起来了,我宫里还有前日黄公公刚送来怀宁新贡上来的绣品,里面呢,恰巧有那么一幅,是出自名满天下的安锦绣之手。” 她就不信了,这还拿不下你? 安锦绣的名字一出,赵美人的脸色果然挣扎了起来,柳昭昭满意一笑,“怎么样,妹妹这样招待姐姐们,总该满意了吧?” “你你你!”,赵美人气急,伸手就在柳昭昭后腰拧了一把,“好你个促狭鬼,专在这儿等着我是吧?!” 明知道她听到安大家的名字就走不动道,还专门放在后面将自己一军,这不是故意的这是什么?! 柳昭昭捂着腰呲牙咧嘴道,“我的好姐姐,你还真下死手啊!” 痛死她了! 赵美人知道自己手上使了几分力道,冷哼一声,“少来!你这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柳昭昭只好瘪了瘪嘴,“我的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吗?现在能赏脸去碧桐书院了嘛?” 赵美人这才点了点头,“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强去去喽!” 赵美人扭头就走,柳昭昭看着赵美人倔强的背影透出了那么几分心虚的踉跄,对青柠偷笑道,“这个就是本宫之前同你说的,口嫌体正直!” 还没进碧桐书院的门,一股热辣滚烫的香气就钻进了几人的鼻腔。 如今经由她改良过的底料,已经有了堪比火锅店的味道。 赵美人好奇道,“你这的味道倒是特别,好像比御膳司的还更香些。” 柳昭昭骄傲点头,“那是!” 差点准备辞职全职当美食博主的人,于美食一道还是颇有些研究的。 就是这个赛道太卷,她前期投入一个补光灯架、手机一部以及剪视频软件的会员,月底一看收益0.05。 得,还是好好打工吧。 王才人默默补了一句,“刘姐姐今晚怕是要住在这了。” 柳昭昭面色一凝,完了,以刘采女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非得缠着自己教会她才肯放人吧。 赵美人看柳昭昭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幸灾乐祸道,“没事儿的,反正咱们柳妹妹有的是时间。” 恰巧斯晴从里面笑着迎了出来,“各位小主,锅子已经热好了,只等着你们入座上菜了。” 赵美人对这个斯晴颇有几分印象,“咦,你从前不是在司宝司么?” 若她记得没错,赵司珍之前说过是想让这个斯晴接自己的班的。 她怎么会突然来了柳昭昭宫里? 斯晴笑意淡去三分,“回小主的话,奴婢从前是在司宝司做事,后来赵司珍获罪,奴婢也就呆不下去了。” 个中缘由斯晴没有言明,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了起来: 郭贵嫔已经开始了动作。 “不过奴婢也不喜欢从前的差事,如今在娘娘这里,很好。” 斯晴眼里的笑意浓郁起来,主子受宠,同行之中只有青柠能和自己一较高下,这日子可比在司宝司苦熬资历有奔头多了。 赵美人笑了笑没说话,柳昭昭招呼着两人落座,只等着刘采女带了酒来,就能开席。 只有王才人坐了下去,眼神却还在四处飘荡,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凝玉在斯晴身后悄声道,“才人小主是在找什么呢?” 青柠一早吩咐今日娘娘要在宫中宴客,斯晴和凝玉就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 和从前不同,这是娘娘为贵人以来第一次私宴,既要有身份体面,也要有亲和气息。 所以,斯晴也和凝玉嘱咐了,要时刻注意着各位小主的动向。 不能让娘娘失了体面。 斯晴顿了顿,想起娘娘今早收起来的那本书,笑道,“我知道了。” 第41章 发展个人爱好,享受精彩人生 “你去将娘娘妆奁旁那个木盒中的书取出来便是。” 凝玉自知自己没有斯晴聪明有眼力见,所以对斯晴的话向来十分信服,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取。 “对了”,斯晴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还有库房里收起来的安大家的绣品,你也一并取来吧。” 凝玉点头应下,转身时就和急匆匆跑进来的刘采女撞了个满怀。 凝玉被吓了一跳,却没敢开口。 倒是斯晴接过刘采女手中的酒来,笑道,“小主怎么一个人赶来了,您身边的琴书呢?” 刘采女喘着粗气,“她,她还在后面呢,我嫌她跑得慢,自己就先来了。” 柳昭昭从青柠手中接过帕子,走上来替刘采女擦去额上大滴的汗珠,“刘姐姐这么急做什么,锅子和菜又不会长腿跑了。” 刘采女喘了片刻,才稳住声线,“这个跑不了,你却能跑。” 柳昭昭笑道,“我能跑到哪儿去?” “你不认账怎么办?这种事,还是早知道早踏实。” 柳昭昭还要开口,赵美人却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示意她别再问,柳昭昭只好笑道,“那些菜就在院外的墙角那里,姐姐若是想看,现在就能看。” “哪儿?” 刘采女昂扬的声线写满了不可置信,“你说哪儿?” 柳昭昭指了指院子外,“喏,就那儿。” “这些是上个月撒下去种子长出来的,今日送进贤妃宫里的是我刚入宫时种下的。” 刘采女一步一回头走了出去,走到那片刚冒出尖儿的绿芽面前,“就这些?” 柳昭昭点点头,“对呀。” “就.....这么随意?” 刘采女实在难以相信,就这么随意一撒,这些种子就能长得这么好? 柳昭昭一定还有什么没告诉自己的! “你施的什么肥?什么时候松的土?几日浇灌一次?这一片该撒多少种子?” 柳昭昭思索片刻,“施肥倒是没施过,松土就播种时松了一回,浇灌嘛,这个得看天气,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就算浇灌了,至于种子嘛,看心情。” 刘采女被柳昭昭的随意震撼的瞠目结舌,她精心侍弄那么久却只长了一寸多高就全部蔫了的菜,在柳昭昭这样肆意妄为的种法下,居然能野蛮生长,茁壮不已?! 刘采女的认知全部被柳昭昭颠覆了。 柳昭昭笑道,“看姐姐这么吃惊就知道姐姐一定是用了心的。” “不过”,柳昭昭顿了顿,“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十分有气性,种起来却不费劲,只要一片土,几滴水就能发芽。” “珍而重之反倒不妙。” 柳昭昭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简单来说,就是给得好心,给不得好脸。” 刘采女还是不肯相信,执意认为柳昭昭定然还有什么隐瞒着她,不肯全盘告知,柳昭昭只好无奈解释道,“刘姐姐,沧临是什么地界,这京都又是什么地界?”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沧临地处中原以北,本就干旱风沙大,这菜却能长得十分茁壮,可京都地处偏南,气候多雨土壤湿润,想要它长得好,只能模仿着沧临的气候,不去管它。” 刘采女喃喃道,“难道我精心对它,还是错了?” 柳昭昭笑了笑,“精心自然是好,也得分是对谁。” 赵美人笑道,“别看咱们昭贵人整日没个正形,有时候说的话还是很有哲理的。” 柳昭昭不忿,“怎么就没正形了,要不是我折腾这些,刘姐姐可能知道京都也能长出来这种菜么?” 回过神来的刘采女也重重点了点头附和道,“赵姐姐,我也不赞同你这句话。” “这怎么能是没正形呢,这是.....这是....” 刘采女想为自己和柳昭昭辩解,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还是柳昭昭见机接话道,“这叫,发展个人爱好,享受精彩人生。” 顺便为晟国的农牧事业做点贡献,利己利人利国嘛! 要是宫里能养鸡,她早前就从内务府要点小鸡崽来养,这就是血脉基因里定时触发的归隐田园属性。 赵美人见自己是以一敌二,一旁的王才人早就等着那本《药膳论》,也是个靠不住的主儿,索性闭上嘴巴装哑巴。 “哎呦!”,落后许久的琴书这才跑了进来,“小主您走的也太快了!” 青柠从她手中接过剩余的酒来,柳昭昭立刻吩咐:“咱们开席!” 直到锅子里的水添了几趟,刘采女却还嚷嚷着要加菜。 一旁肚子吃的滚圆的王才人羞怯开口,“刘姐姐,咱们要不收敛点?” 光肉都吃了四五盘了,这再吃下去,腰再粗些可就更没得宠的机会了。 刘采女满不在乎道,“收敛什么?” 这些可都是她用酒换的,她吃进嘴里的每一口肉,她的心都在滴血,可她只能化悲愤为食欲,谁让自己没柳昭昭这种菜的本事呢? 柳昭昭也劝道,“姐姐若是喜欢吃以后常来就是,这一下吃的太饱,以后没兴趣了可怎么办呐?” 刘采女忙不迭将菜裹满柳昭昭特调的酱料,然后塞进嘴里,“不会的,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才吃不够。” “对了,你这锅底怎么弄的?还有这个酱料?” 柳昭昭就知道她会问,唤来斯晴道,“把方子都给刘姐姐拿来吧。” 刘采女猛地咽了一口,“就.....就这么给我?” 柳昭昭不解,“那不然....” 刘采女生怕柳昭昭反悔,连忙从斯晴手中接过方子塞进了袖中,停下筷子道,“那不是你刚刚狮子大开口,我怕你....” 怕她又要用什么东西才能换来一张方子。 早说这么容易就给方子,她才不吃的这么急呢! 实在是有失体统! 柳昭昭哈哈一笑,“原来是刘姐姐被我吓怕了!” 刘采女吞了口口水,望向身旁两人,“你们没被讹上吗?” 她可看王才人收了本书就喜不自胜的道了谢,赵美人拿了匹锦缎仔细婆娑了许久才松手,难不成都是柳昭昭白送的? 赵美人和王才人对视一眼,“没有啊。” 刘采女差点昏了过去,“就我下了血本?!” 赵美人和王才人再次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第42章 进退两难 刘采女愤愤不平刚要开口,柳昭昭只附在刘采女耳边说了几句,刘采女脸上的表情便多云转晴,眼睛里又浮现出闪烁的笑意。 等到几人吃饱喝足,时辰已经过了晌午,趁着凝玉收拾残局的功夫,赵美人将柳昭昭拉到一旁,“你同刘采女说了什么,她怎么那么高兴?” 柳昭昭打了个悠然的饱嗝,“姐姐先说为什么不让我问刘采女?” 赵美人愣了愣,“你是说刚刚她说的‘早知道早踏实’?” 柳昭昭点了点头,赵美人好笑开口,“我还以为你是一时失言,没想到你是真不知道呐?” 这下轮到柳昭昭好奇,“知道什么?” “刘姐姐此前本要获封婕妤,这事儿你总该知道吧?” “这个我知道啊,不是说是因为家中出了变故才没能成么?” 赵美人压低了声音,“也不完全是这样...” “当初圣旨已下,就算家中出事,本不该影响刘姐姐的。” “内务府早就将吉服赶了出来,可贵妃一直拦着不肯送到刘姐姐手中,一来二去耽搁之下,竟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所以”,柳昭昭试探着开口问道,“刘姐姐现在想知道什么便一刻也耽搁不得?” 赵美人叹了口气,“经过这么一遭,也由不得她不多想了,你多担待些便是。” 柳昭昭却觉得这事昭德帝至少得背一半的锅,这事虽然有贵妃从中作梗,可归根到底还是昭德帝不地道,说好了给员工升职加薪的,怎么能撤回呢? “你们姐妹俩躲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 见柳昭昭和赵美人都不见了的刘采女在房中实在坐不下去,索性出来到院中寻找,果然在廊下找到了悄悄摸摸的两人。 柳昭昭尴尬一笑,总不能说自己和赵姐姐是在背后议论她吧? 还是赵美人先开口笑道,“我是好奇柳妹妹说了什么,能让姐姐你吃下那哑巴亏去?” 刘采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昂起头傲然道,“这点事也值得你在背后问她?” 赵美人凑上前去,“那刘姐姐替我解解惑?” 刘采女抿了抿唇,尴尬的撇开眼神,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回了房间,“你还是问她吧!” 赵美人不解看向柳昭昭,柳昭昭只好耸了耸肩低声道,“我说,以后我这碧桐书院种出的菜品有她一半。” 赵美人本想就这点好处就能收买她?转念又想了想刘采女的做派,好像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在这宫里反正也是无趣,还不如找点事情来做。 柳昭昭看赵美人沉默,还以为她嫌弃自己,轻声为自己辩解起来,“我这也是下了血本的好不好,一半诶!” “我这院子就这么大,就算隔壁归了过来,也不过巴掌点大的地方,种出来的好东西还要分一半出去,刘姐姐不亏的!” 赵美人见柳昭昭误会,笑着道,“我没说你吝啬。” “不过,你说隔壁要归过来,是什么意思?” “是陛下说这碧桐书院不够宽敞,便把隔壁空置的院落归了过来,只要把后墙砸开重新砌一堵门便是。” “真是烦,到哪都躲不开装修,自昨日就叮叮当当敲打起来,吵得人头疼。” 柳昭昭表情轻松,语气更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赵美人的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赵姐姐你怎....怎么了?” 赵美人顿了顿,“陛下...怎么不让你搬去别的宫室,倒想起来合宫了?” 柳昭昭想了想,“起初是想让我搬,可我不想搬呐!” 赵美人试探问,“原本想让你搬去哪?” 柳昭昭无谓回答道,“清凉台。” 赵美人倒吸一口冷气,神色复杂看向柳昭昭,“你这.....” 柳昭昭不觉自己的做法有异,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刚刚封了贵人,再贸然搬去清凉台,岂不是要让贵嫔恨上了?” 赵美人干笑一声,“没事。” 柳昭昭闻言略略放下心来,赵姐姐说没事大概就没事。 那赵姐姐怎么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反正都恨上了,也不差贵嫔一个了。” “啊?”,柳昭昭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个说法? 赵美人哭笑不得道,“反正进也是一刀,退也是一刀,你这样选也没错。” “等等”,柳昭昭抓着赵美人问道,“我没明白。” 赵美人定定看着柳昭昭的眼睛,“这么说吧,上一位有这样殊荣的,是先帝的胡贵太妃。” 柳昭昭:........ 好像这位前辈的结局不怎么好啊。 和太后争权失败后就被赶出了后宫,搬去了山上的佛寺居住,每逢宫中大庆才会将她从山上请了出来当招牌。 她膝下的赵王,也被赶去了封地,非事不得出,也就是变相软禁了起来。 柳昭昭急道,“那我也不能住清凉台呐!” 赵美人点了点头,“是呐,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就别想太多了。” 赵美人同情看了一眼柳昭昭,没再开口。 被打击到了的柳昭昭晕乎乎跟着赵美人的脚步回房,刚打算抬腿迈进去,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就袭上柳昭昭的后脑。 眼前一黑,柳昭昭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临倒下时,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中午不该吃那么多的。 等到她再次转醒时,床边却是三张放大的美人脸庞,各个还都神色关切的看着自己。 柳昭昭伸手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喃喃道,“我老猪这是进了盘丝洞了么?” 赵美人伸手轻轻打掉了柳昭昭的手,“你这是癔症了?!” 柳昭昭混沌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见赵美人眼中含了泪,连忙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清醒....”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吓人!我还以为....以为是之前掐你将你掐成这样....我差点!差点就!” 赵美人想过所有的可能,将自己在心里痛骂了无数回,却没想到柳昭昭昏倒是因为这么个原因。 还好王才人在这儿,及时把了脉,这才让她少了些担心。 柳昭昭扯了扯嘴角笑道,“姐姐差点就怎么了?” 赵美人气道,“你这糊涂虫,你连自己的月事都记不清的么?!” 第43章 家学渊源 “月事?”,柳昭昭歪过头去,“什么月事?” 赵美人恨不能将手指头都戳进柳昭昭的脑袋里,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水! 王才人带着温和的笑意,“柳妹妹,恭喜你,你这是有喜了。” 柳昭昭闻言又要昏厥过去,刘采女连忙掐着柳昭昭的人中才没让她成功闭上眼睛装死,“你看你,怎么高兴成这样。” 而后刘采女又叹了口气道,“还是柳妹妹有福气,深得陛下宠爱不说,现在又怀上了龙胎,想来封妃也是指日可待了。” 刘采女此言倒没有嫉妒柳昭昭的意思,只是想起自己的从前来,心里难免泛起酸涩。 若是那时候她也有个孩子,如今她也应该能位列四妃,比肩贤妃了吧? 赵美人渐渐冷静下来,脸上的喜色淡去几分,看着一脸惊悚的柳昭昭无奈道,“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毛躁。” “你腹中可是陛下头一个孩子,太后和陛下知道了定然欣喜万分。” 缓了缓神接受这个消息的柳昭昭再次震惊开口,“头一个?” 赵美人点了点头,“要不说你福泽深厚呢?” 柳昭昭摇了摇头,“不对不对,王姐姐一定是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定是中午吃多了!撑着了!撑晕了!” 赵美人打断了柳昭昭的自我怀疑,“别的不说,只在女子这一科上,太医院许多太医都是比不过轻若的。” “若你不信,只召了太医来问便是。况且,我已经问过青柠,你这个月的月事已经延了小半个月,此事更是确凿无疑。” 王才人笑道,“赵姐姐谬赞,我早前便想唤太医来的,是刘姐姐一直拦着不让,说等你醒来问问你再说。” 刘采女点了点头,转向柳昭昭道,“对,若是唤了太医,你怀有龙胎一事便算是过了明路,只是.....” 刘采女顿了顿,神色紧张道,“我是怕,你有孕的事一旦传出去,贵妃和贵嫔会...” 赵美人接着刘采女的话说,“刘姐姐说的没错,这是陛下头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陛下都会十分重视。更何况你又盛宠在身,贵妃和贵嫔难免不会多想...” 一想到李贵妃和郭贵嫔要是联起手来对付自己,柳昭昭不由猛地打了个冷战。 这二位可都是她惹不起的主儿啊! 赵美人以为柳昭昭是怕冷,连忙扯了扯被角将柳昭昭捂了起来。 柳昭昭的声音从被窝里闷闷传出,“可....这事儿瞒不住啊!” 每日晨昏定省,都要往太后宫里请安,少不得还要和贵妃贵嫔打交道,现在好说,以后月份大了,这可怎么瞒? 苍天啊,大地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受这种苦,遭这种罪啊! 这孩子的忽然到来一下子就把她所有的计划全都给打乱了,柳昭昭在心里叹了口气,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什么叫怕什么来什么,自己这不就活生生的例子么? 王才人迟疑片刻,“或许柳妹妹听说过裹腹么?” 看柳昭昭眼神迷离,王才人继续道,“听说前朝有位妖妃十分悍妒,可厉帝却对她百依百顺宠爱非常,后来这位妖妃不慎小产,终生无法再有孩子,便也不许旁的宫妃有孕。” “可厉帝年岁渐长,国祚无以继立,不少臣子劝说他开枝散叶,为朝廷留下血脉,可他仍是不敢。” “后来不知怎的,有一日后宫突然有了孩提哭声,妖妃气急败坏想要提剑杀了这孩子,厉帝终于同妖妃撕破了脸,说这孩子是后宫宫婢所生。” “妖妃见木已成舟,只能忍下,将孩子抱了回去当作自己亲生之子养育。” “那宫婢能在妖妃眼皮子底下怀孕产子,除了厉帝身边的公公相护以外,平日里便是用绸带将腹部死死裹着,怀胎十月的腰身也同平日无异,直至平安产子,众人才惊讶得知这宫婢居然有孕。” 柳昭昭弱弱开口,“那这宫婢呢?” “后来被妖妃杖毙于暴室。” 王才人的话携着一阵阴寒的风钻进了柳昭昭的被子里,柳昭昭又往里缩了缩,“真是造孽啊。” 赵美人也是叹气道,“谁说不是?” “冤冤相报何时了,厉帝猝然崩逝,妖妃扶着新帝继位,等新帝羽翼丰满时,又屠了妖妃满门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只不过这妖妃家中倒全是些硬骨头,有一人自乱中逃出,索性揭竿而起,反了朝廷。” 柳昭昭又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咦,这故事听起来耳熟起来了。” 刘采女笑道,“后来便是咱们高祖皇帝顺应天意自六合关起事,一统寰宇,建立了咱们大晟朝呐。” 柳昭昭囔声开口,“那这妖妃倒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喽?” 诸人都是愣了愣,“什么意思?” “要不是她灭了前朝那位末代皇帝的亲娘,咱们高祖哪来的机会起事呢?” 众人顿时笑了出声,还是赵美人先止了笑意,“这话咱们几个姐妹之间说说笑笑便罢了,出了这碧桐书院还是别提为妙。” 柳昭昭不解,赵美人低声解释道,“这位妖妃,她姓李。” 柳昭昭吃惊的张大了嘴巴,“难道说咱们的太后....还有贵妃?” 赵美人点了点头,“听说是祖上有亲,只是她们一直不肯承认,可咱们出身六合的谁人不知,当年妖妃为了收拢边关兵权,将自己族中好几位女郎嫁了过来。” “其中,就有咱们的太后。” 柳昭昭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太后李代桃僵这招,是家学渊源啊! 妖妃抱了宫婢之子,太后也抱了宫婢之子,这两位帝王的亲娘也都莫名暴毙..... 那陛下说的血海深仇,岂不是和前朝那位末代帝王一模一样了么? 只可惜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贵妃这一辈就更不如自家老祖宗,连妖妃的名头都混不上了。 刘采女冷哼一声,“迁都不过数年,真以为这朝中没有明白人了么?” “咱们六合旧臣是在京都使不上力,可也不代表能让她们踩在头上作威作福吧!” 第44章 同气连枝 赵美人见刘采女越说越气,话题也渐渐跑偏,赶忙将话头引了回来,“轻若,你说裹腹会不会对孩子不太好?” 王才人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昭昭只需要裹前几个月,瞒过这一阵了,等胎像一稳,还是让陛下知晓为好。” 赵美人思索片刻,“我那儿有些旧的棉布,最是吸汗柔软,明日便给昭妹妹取来吧。” 柳昭昭看着几人为自己费心筹谋,不由感动道,“多谢几位姐姐替我想这么周到,昭昭实在是..无以为报。” “怎么就无以为报了?反正你如今有孕不能吃太辛辣刺激的东西,不如....” 刘采女眼睛一转,嬉笑开口,“不如你便把你宫里那些好东西都给了我便是。” 赵美人轻轻一笑,调侃道,“昭贵人的便宜你也敢占,你就不怕她明日连你最后那壶桃花酿也能搜刮了来?” 刘采女瘪了瘪嘴,“好好好,你们姐妹俩同气连枝,就我整日上你们的当!” 王才人看两人笑闹嘴角也不由微微上扬,她替柳昭昭掖了掖被角劝道,“柳妹妹是初次有孕,正该好好休息才是,咱们已经叨扰多时,不如现在便回宫去吧?” 赵美人点了点头,“轻若说的是,我这就回宫去,把那些棉布都找来。” 王才人也笑道,“对,我也回宫多看看昭妹妹所赠的药书,替妹妹制些安胎的药膳来。” 刘采女左看看右看看,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嘟囔道,“我没什么好送的,不如把最后那壶桃花酿给你便是。” 柳昭昭在被窝里笑得直打滚,“好姐姐,你这还没等我搜刮,就双手奉上啦?” 刘采女气道,“那怎么办,我这双手就会鼓捣这些,你爱要不要吧!” 柳昭昭从被窝伸出手来抓着刘采女的手,“姐姐这双手可是好东西,妹妹怎么会不要呢?” “不如这样,我呢,就不打你那最后一壶酒的主意了,姐姐若是有空制些酒糟酥饼来,妹妹就感激不尽啦!” 刘采女骄傲的仰起头来,“小事小事,我今日回宫就去采花制饼,保管你明日一早就能吃到!” 望着三人结伴离去的背影,柳昭昭缓缓合上了眼睛。 一日之间,一宫之内,而心绪不齐。 她的手掌慢慢覆上自己的小腹,如今还十分平坦的肚子,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实在是难以置信。 想起昭德帝在床榻之上说的那些温情脉脉的话,柳昭昭的心头浮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在她看来,昭德帝是皇帝,是领导,是这个帝国说一不二的存在。 却从来不是自己的丈夫,伴侣,而他又的确是自己腹中孩子生理意义上的父亲。 柳昭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班上多了,竟然觉得她和昭德帝之间更像是合作伙伴,作为这个孩子共同的投资人,他们各自出资控股,只是通过她的身体来孵化项目罢了。 从前就有朋友说她在男女关系上太过冷静,而这种冷静导致的必然后果就是,她根本不会容许有人靠近自己的心。 她觉得,爱情本来就只是上头那么一瞬间,可人却要为这一个瞬间付出许多努力,从而获得另一个人许可。 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背叛、欺骗、分歧、争端接踵而至。 直到分崩离析。 最后,在遇到另一个人时,一切又周而复始。 所以,为免自己堕入无限的循环,柳昭昭进化出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保护机制。 搞情爱不如搞钱,爱情可以背叛自己但银行卡的余额却不会。 除非国家垮台,银行倒闭,她的钱永远不会离开她。 现在想想,她那位朋友好像说的也没错,她太冷静了,冷静到就算和昭德帝有了孩子,仍然小心计算着可能的得失。 至于昭德帝那些地老天荒的承诺,柳昭昭在听到的那一刻就已经自动划分到了脑子中的垃圾区。 领导嘴里好听的话,都是有目的的。 昭德帝想让自己更可控,更乖顺,她也乐得轻松,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然后将好处照单全收。 但若让柳昭昭说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感情,那也未免太过无情。 可她却也只允许自己在见到那些真金白银时小小的上头片刻。 柳昭昭时刻提醒着自己:今日他能给你,明日便能给别人。 凭什么认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呢? 但她如今也享受着这种特殊带来的种种好处,可她很怕,时间一长,她会真的沉溺。 有时候,柳昭昭也觉得自己很矛盾,可矛盾本就是生活的常态,索性不再深思。 放纵自己的感情太危险,柳昭昭本能的选择规避。 在贤妃和贵嫔之间周旋本就够她头疼了,如今又要再添一件,如何平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前朝那位妖妃和太后的例子就在眼前,贵妃一旦知道了她有孕,若想学着自家长辈的套路杀母夺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女子生产本就是一脚踏在鬼门关上,更何况这是在古代。 若是自己有了什么闪失,贵妃将孩子抱去抚养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昭昭倒吸一口凉气,吩咐青柠道,“今日之事,严禁外传,本宫只是吃多了东西伤了胃,休息几日就好,你可明白?” 青柠慎重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不过,刚刚娘娘昏睡时,太后身边的嬷嬷来传话,请您用了晚膳后去慈宁宫一趟。” 柳昭昭皱了皱眉,“太后可有说是什么事?” 青柠摇了摇头,“嬷嬷没说,不过瞧着她面色并未有异,想来没什么大事。” 柳昭昭叹了口气,“好,本宫再睡一会,你到时辰叫本宫就是。” 青柠答应下来,替柳昭昭放下床纱,默默退出去掩上了门。 青柠刚出门,便碰上了迎面走来的斯晴,“娘娘已经睡下了。” 斯晴笑道,“听闻娘娘刚刚晕倒,可找了太医来瞧?” 青柠摇了摇头,“娘娘只是午膳用的多了些伤了胃,没什么大事,就不劳烦太医跑一趟了。” 第45章 云里雾里 亲自伺候着几人用饭的斯晴自然清楚柳昭昭都吃了些什么,知道青柠有所隐瞒,斯晴也不急着追问,仍带着笑意道,“娘娘没事就好。” “对了”,斯晴拦下就要离开的青柠笑道,“昨儿我出宫了一趟,顺手带了些宫外时兴的小玩意回来,我已经让凝玉送了一份到你房中了。” 青柠的视线在斯晴身上上下逡巡了几趟,“无功不受禄,你送我东西做什么?” 青柠这些日子在柳昭昭身边耳濡目染,已经将后宫之中的察言观色学了个七七八八。 斯晴讨好的意图太明显,她很难不警惕起来。 斯晴却像是没察觉到青柠的抗拒,嘴角仍带着清浅的笑意,“怎么没功呢?再说了,就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青柠姐姐怎么说的像是我在送什么害人的玩意似的?” 青柠皱着眉头,“难道不是?” 斯晴收了笑容,“我不过送了些点心吃食罢了,怎么就害人了?” “更何况,咱们同在娘娘身边伺候,本该同气连枝才是,姐姐这样说可就是伤了我的心了。” 看斯晴眼里的受伤不像作假,青柠也缓和了口气,“你何必这么客气?” 斯晴挽上青柠的胳膊,“我初来乍到,对碧桐书院的一应事宜都不尽了解,还有许多地方要请教麻烦姐姐,自然得先送上一份拜师礼了。” 青柠听了这话倒很是受用,笑着开口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斯晴像是不解问道,“那我还能有什么别的主意?” 青柠的笑容一顿,她对斯晴的芥蒂起于何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许只是因为心底一丝幽暗的嫉妒,又或许是因为柳昭昭当日眼中一闪过难以掩藏的欣赏,她怕她现在的一切都会被人抢走。 青柠摇了摇头,“没什么。” 斯晴扬起笑容,“那你先尝尝看。” “若是好吃,我下回出宫还帮你带。” 青柠认命般点了点头,“宫里若有什么不知道不明白的只管开口就是,以后也不必送东西来。”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可不想因为这个被斯晴拿捏。 青柠说完转身离去,斯晴望着她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果然还是不信任她呐! 斯晴在司宝司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若是没有主子的信任,她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白搭。 柳昭昭的态度她不清楚,可青柠的态度却很明显。 她很抗拒自己。 青柠早就在柳昭昭身边伺候,这一点她比不了,她只能想办法先取得青柠的信任,之后再徐徐图之。 柳昭昭睡了一觉,直至傍晚时分才睁开惺忪的睡眼。 看着窗外昏沉的天色,柳昭昭心头一悚,连忙起身下床唤来青柠,“怎么不早些叫我?” 青柠笑道,“本想早点叫您的,恰巧太后身边的嬷嬷来说,贵妃刚刚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一时半会或许没工夫见您,让您等等再去。” 柳昭昭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替本宫梳妆吧。” 青柠犹豫片刻,“您的脸?” 柳昭昭想了想,“只涂的红肿些便是,这已经好几日了,也该好些了。” 等柳昭昭到了慈宁宫时,慈宁宫中已经掌上了灯,柳昭昭望着金碧辉煌的殿宇深吸一口气,拎起裙摆大步迈入。 太后此刻正用手上的金甲拨弄着台几上香炉中的香灰,见柳昭昭来连眼皮抬都没抬,对着旁边的人吩咐道,“给昭贵人找个凳子坐吧。” 柳昭昭行礼谢恩,映着跳跃的烛火看向太后紧绷的脸庞,心下一阵忐忑。 不是说太后面色无异心情颇好么,心情好怎么会是这副表情,这下垂的嘴角明显是心里憋着一口气的样子啊! 太后身边的刘嬷嬷便是此前收受各宫贿赂的接头人,她此刻正垂手低头站在太后身侧,连一个眼神都没丢给柳昭昭。 俨然一副和柳昭昭没有私交的样子。 柳昭昭心里暗骂,这钱算是白搭了,这种情况好歹在她进来之前提前知会一声呐! “听说你吃伤了胃,可找了太医来看?” 听到太后这话,柳昭昭顿时汗毛倒竖,吓出一身冷汗来,可她硬是稳住了心神,尽量用平稳的声线回答道,“今日和几位姐姐在宫中小聚,一开心吃的就有些多.....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没找太医来瞧。” 太后冷笑一声,“你们关系倒好,怎么也不见你让陛下多去看看你的好姐妹?” 柳昭昭实在不知道太后这股邪火从何而来,只好硬着头皮答,“臣妾怎能干涉陛下的决定?” 太后将炉中香灰尽数倒了出来,“哀家瞧着你本事大得很,怎么这点事倒干涉不了陛下了?” 太后没给柳昭昭开口的机会,“哀家也不是故意打探你的私隐,只是这宫中诸事都逃不过哀家的法眼,哀家奉劝你,别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太后这番话听的柳昭昭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看太后目光灼灼,柳昭昭只好装傻道,“臣妾愚钝,请太后明示。” 柳昭昭语气真挚,她是真不知道呐! 太后将香炉放回了原位,终于舍得施舍给柳昭昭一个眼神,“你不知道?” “哀家索性打开天窗同你说些亮堂话,你和郭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以后还是莫使出来的好。” “免得让哀家瞧见脏了眼睛不说,也让满宫里笑话。” “笑话郭家教女无方,也笑话你们柳家更是家风粗陋。” 被太后莫名其妙羞辱一顿的柳昭昭心头升腾起一阵火气,羞辱她本人也就算了,牵扯上柳家是怎么一回事? 看柳昭昭气的七窍生烟还不敢还嘴的样子,太后继续道,“怎么,哀家不过说你几句,你这副表情是要做给谁看?” 柳昭昭跪了下去直接道,“臣妾虽然资质粗陋,却也不知道自己使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能让太后这样责难臣妾。” 太后冷哼道,“你还要哀家把话说的更明白些么?” 柳昭昭跪直身体,挺起胸膛堂堂正正道,“请太后示下。” 第46章 平静的疯了 “好,好,好”,太后连说几个好字,怒极笑道,“哀家从前竟没看出你倒是个硬气的!” “现如今宫中流言四起,你还敢说不是你的手笔?!” 柳昭昭听出太后话里的机锋,宫中流言四起? 可太后怎么就断定宫中流言就一定是她的手笔,又还能和郭贵嫔扯上关系呢?! “请太后明鉴,臣妾实在惶恐,不明白太后所说流言到底是什么。” “但”,柳昭昭话风一转,“臣妾相信,清者自清,不论是何种流言,自能止于智者。” 太后眼睛微眯,“好一个谣言止于智者。” “那你告诉哀家,若是宫中纷传哀家要步了那前朝妖妃的后尘,又该如何制止?” 柳昭昭心头大跳,这些话她们刚刚在碧桐书院才说过,怎么这样快就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难道碧桐书院已经有了太后的耳目?! 不对! 太后说宫中流言四起,可就连她也是今日才听说这些八卦的。 那就说明....在这之前,宫中就有人已经开始讨论此事! “还有,哀家和那祸国殃民的妖妃果然是血脉相连,都该千刀万剐,生生投入地狱之中。” 太后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却更让柳昭昭毛骨悚然起来。 因为如今太后的表情,总让她觉得有一种眼前人已经平静的疯了的感觉。 在这层毫无波澜的面皮之下,却是汹涌的惊涛骇浪。 “嗯?”,太后挑了挑眉,又摆弄起桌上的花瓶,“你说说看呢?昭贵人。” 太后身后的刘嬷嬷适时递上金剪,太后便顺手打理起花枝来。 柳昭昭思索一瞬,“臣妾以为,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其心可诛,是有些小人为了挑拨陛下和太后之间关系,太后绝不能轻信!” 可柳昭昭脑中又想起昭德帝平静说出血海深仇,至死方休时那凉薄的语气。 就像是在说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的云淡风轻。 她只感觉这母子俩的性格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像的,就比如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 太后像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轻笑一声,“可哀家怎么觉得是真的呢?” “更何况,这些话不就出自你和郭氏的嘴里么?” 柳昭昭心下微定,试探开口问道,“臣妾实在不解,在宫中散播这样的谣言对臣妾到底有何好处?” 与其让太后追着逼问,倒不如她自己问问,在太后看来自己到底能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 “前朝如今在商讨立后一事。”,太后目光紧紧盯在柳昭昭脸上,“郭氏联络了朝中不少清流人家上书,议立自己为后。” “若是这时候,哀家同陛下不和的谣言传了出去,你说会有多少人继续支持贵妃呢?” 说到底,太后对如今的李家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若是众人皆知皇帝和太后之间有隙,从前不少见风使舵依附李家的人,会不会想趁机搭上皇帝的新船呢? 一个是日落西山的太后,一个是雷霆手段的新帝,两者相比,高下立现。 柳昭昭沉声道,“可臣妾不明白,这些事情与臣妾有何关系?” “臣妾只是个小小的贵人,无论贵妃娘娘或是贵嫔娘娘谁为皇后,难道会对臣妾有什么不同么?” 柳昭昭想不明白,可太后却直接告诉了她答案,“贤妃不中用,陛下喜欢你,自然会让你替了她。” 柳昭昭心下骇然,却仍稳住心神道,“臣妾不敢。” 太后冷笑一声,“有何不敢。” “以你如今之盛宠,比当年的胡氏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陛下都张罗着帮你合宫了,封个妃又有何难?” 柳昭昭眉头微蹙,暗骂皇帝真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还好没答应搬去那什么清凉台,若是真搬了进去,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呢! 不过柳昭昭此刻却能确定,太后刚刚果然是在诈她,若是太后手里有实质证据,早就找了由头发落了自己。 哪里还等得到她来亲自辩解? 更何况,既然此事涉及贵嫔,怎么独独只叫了自己来训话? 柳昭昭肃然拜了下去,“臣妾实在冤枉,臣妾对太后拳拳之心天地可鉴,怎么会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中伤太后呢?” 太后话锋一转,剪下一枝花丢在柳昭昭眼前,“跪久了皇帝又要心疼,又要怪哀家苛责于你,你先起来吧。” 柳昭昭扶着膝盖站起来又坐下,却听太后继续道,“哀家知道你与贵妃有旧怨,但她已经没了协理六宫之权,也算是够了。” “哀家也已经说过她,让她以后不要总是针对于你,你可满意?” 柳昭昭这才明白太后唱这么一出大戏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李家的后位。 前面那唱作俱佳的表演,却只是为了引出这么一句。 想要化解她和贵妃的怨恨,让她不说站在贵妃这边,只要她不站在贵嫔那边便是好的。 柳昭昭自嘲一笑,原来在太后看来,自己的意见竟然这么重要? 竟然能影响着昭德帝的决定? 先打自己一闷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再给个甜枣,让她感恩戴德不是? 明明是她受了无妄之灾,却要感激太后不计较自己。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柳昭昭皱了皱眉,像是听不懂太后的暗示和示弱,直接道,“臣妾不敢。” “那些话不是臣妾传出去的。” 说什么她满意不满意,哪里又轮得到她选择了? 太后心头一哽,这柳昭昭怎么像是听不懂人话呢? 索性摊开来讲,“那位的确是哀家姑母。” 太后的话无疑又像惊雷在柳昭昭耳边炸开,柳昭昭内心苦笑,这下吃瓜还真吃到正主面前了。 可柳昭昭却只能装作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般惊讶开口,“啊....” 剪刀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太后又用力剪下一枝花来,“别装了,哀家知道你知道。” 柳昭昭默默吞了吞唾沫:你又怎么知道我知道。 “这件事当年在沧临城不是什么秘密。” “哀家当初能嫁给先帝,也是沾了这位姑母的光。” 第47章 耍赖? 看太后忆及先帝时温柔的神色,颇有几分追忆往昔的意思,柳昭昭的屁股便往后凳子后挪了挪,打算好好听这新鲜热乎的八卦。 可太后的脸色却又渐渐冷峻下来,“可自先帝迁都,这后宫便不像从前王府的后院一样清净。” “想想那位姑母,虽说下场惨烈了些,身后又背负无数骂名,可她生前活得潇洒恣意,除了那个宫女外,厉帝身边再无旁人。” “若是他还在,听到你们如此议论姑母,早就将你们五马分尸丢去乱葬岗喂野狗了!” 柳昭昭默默腹诽,这前朝灭亡实属应该,若只是因为议论几句就要丢了性命,那皇帝和暴君又有何异? “姑母此生最大的错误便是收养了顺帝,她亲手抚养他长大,还让他登临九五,可他最后居然恩将仇报,只记得那个早就不知道死哪去的亲娘,甚至屠了姑母满门!” 柳昭昭看太后恨得牙根直痒痒,心道这传闻也不能尽然相信,太后哪有和妖妃避嫌,分明和这位姑母关系好的很呐。 可下一秒,太后却接着道,“不过也好,若不是姑母那一支被屠戮殆尽,怎会有我们清河李家出头之日呢?” 柳昭昭:......... 您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什么呢? 刘嬷嬷看太后神色低落,开口劝道,“太后且宽心,不论从前日子有多苦,如今的日子也好过了。” 太后叹气道,“也是。” 然后,太后放下剪子满意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刘嬷嬷笑道,“你看,这花剪一剪就是好看了。” 刘嬷嬷也是笑道,“太后心细手巧,打理出来的花自然也好看。” “这修建花枝和打理后宫是一样的,若是不喜欢哪一枝,剪了就是,剩下自然就整齐了。” 柳昭昭知道太后这是借着这话敲打自己,可总觉得太后这话十分耳熟,像是在哪听过。 “昭贵人,你自沧临而来,自然对这些事不陌生。” 柳昭昭讪讪笑道,“这个....臣妾真的不清楚这些....” 太后扶了扶鬓边的簪花,无谓道,“你如今不也是清楚了?” “若是宫中还有流言中伤哀家,你说除了是你说的,还会有谁呢?” 柳昭昭瞪大双眼看着耍起无赖的太后,不是,怎么还带这么玩的? 早知道她就该把耳朵捂起来的!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太后像是家中循循善诱的长辈,开口劝解着柳昭昭这个小辈,“自然不会到处张扬此事。” “可总有些不长眼的人看不清你是个怎样的人,若是一状告到哀家这,说你挑拨哀家和皇帝的关系,你说哀家就算想护着你,也是有心无力呐!” 柳昭昭心下冷笑,您不害死我就不错了,还护着我? 可面上还是受宠若惊般抬头道,“臣妾多谢太后垂怜!” 太后瞧着柳昭昭乖觉,也满意点了点头,觉得这柳昭昭终于开窍上了道。 在太后半敲打半威胁的言语中,柳昭昭隐隐察觉到,或许李家真如贵嫔所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至于是因为什么,她倒不清楚。 只是如今已经能让太后亲自出手,那前朝的情况定然不是十分乐观了。 可柳昭昭还是好奇,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太后图谋呢? 太后下一句便替柳昭昭揭开了疑惑,“听闻你父亲和哥哥已经调任京都为官,过几日请了你母亲和嫂嫂一同入宫,你们也好团圆团圆。” 柳昭昭惊讶道,“臣妾的父兄?” 太后颔首笑道,“你哥哥的确是个人才,年幼早慧,当年在沧临城早就有了神童之名。” “若不是先帝迁都耽搁了几届春闱,以你哥哥的资历,早就该调入京都了。” 柳昭昭又暗暗惊讶了一瞬,太后对自己家的事竟比自己还要了解,不过她就知道,能让太后自导自演这么久,绝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受宠的缘故。 “臣妾多谢太后抬爱,只是以臣妾的品级还没有召家人入宫的资格,所以....” 太后对刘嬷嬷道,“哀家就知道昭贵人不是那种得了宠就不可一世的狂悖之人。” 太后突如其来的夸奖倒让柳昭昭无所适从起来,刚刚太后还阴云密布的脸突然转晴,甚至连皱纹都舒展开来。 果然能成功的都不是一般人呐! 这变脸的速度,和公司的小杜总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品级不够无妨,哀家替你召入便是。” “只是”,太后像是突然为难起来,“哀家听说,陛下这几日经常召你兄长商讨立后之事,怕是不得空呢。” 柳昭昭垂下眼睫藏住自己眼中的情绪,果然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这个....臣妾也不是很清楚呢....” 太后不知柳昭昭是真蠢还是装傻,可为了心中所图只能继续开口,“你同你哥哥也有许久不见了吧?” 柳昭昭蓦然抬头,像是明白了太后心中所想。 “哀家前些日子新得了些贡茶,不如明日你替哀家送去御书房,也能和你哥哥说几句话。” 柳昭昭迟疑道,“臣妾这样贸然去御书房....怕是不太好吧。” 太后急道,“哎呀,你从前陪侍皇帝不也去了多次,明日又有何不可?” 柳昭昭抬眼定定看着太后,瞧着她眼角精光微闪,便知道自己推拒不得,这一趟腿是无论如何也得替太后跑了。 “那臣妾明日一早便去。” 太后这才满意放了柳昭昭离去,临走时还让刘嬷嬷亲自送了柳昭昭出去。 直到柳昭昭出了慈宁宫大门,刘嬷嬷才开口说话,“贵人勿怪,是太后不许奴婢提前知会您的。” 柳昭昭轻笑道,“嬷嬷职责所在,本宫又有何置喙的余地?” “多谢贵人体恤,太后也不是故意为难贵人,只是事涉后位,此等动摇国本的大事,太后不能不谨慎些。” 刘嬷嬷这囫囵话说的圆满,太后的私心之举如此便成了为国为民的考量。 柳昭昭颔首笑道,“太后自然是一心为公。” 更为了她李家的荣华富贵。 刘嬷嬷闻言转身告退,柳昭昭却唤停了刘嬷嬷的脚步,“本宫有一句想私下问问嬷嬷。” 第48章 一代不如一代 嬷嬷脚步微顿,“贵人请讲。” “太后娘娘是更在乎后位,还是贵妃呢?” 刘嬷嬷当即便明白了柳昭昭的意思,可还是迟疑片刻反问道,“娘娘此话何意?” 柳昭昭微笑道,“嬷嬷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本宫的意思。” 太后是要李家的荣华富贵,还是成全贵妃的皇后之位,两者看似殊途同归,却实实在在有着本质的区别。 刘嬷嬷也笑了笑,“太后自然看重的是后位。” “本宫明白了。” 踏着夜色归去,柳昭昭的思绪漂浮在浓重的雾气里摇摆不定。 挑起贵嫔和贵妃争斗这事儿倒是成了,可自己却被这件事缠上无法全身而退了。 柳昭昭的父兄到底为何突然从沧临调任进京,又为何被牵扯进立后一事,这种种迹象都不像是在释放好的信号。 更何况,自己对这两位亲人的脾气秉性、经历旧事一无所知。 不过昭德帝定然是将乾坤殿的耳目拔除了不少,才逼得太后找上自己去打听情况。 自从知道昭德帝将负责侍寝的李林给砍了,柳昭昭便有意无意留意起近些日子在御前伺候的人来。 这不留意不知道,一留意竟然给吓了一大跳。 除了昭德帝身边最为亲近的夏倚外,乾坤殿内外的人都被换了个遍。 起初她还以为是贵嫔的手笔,可上回黄公公说御前的事不归后宫管辖,她便知道是昭德帝自己的主意。 就在柳昭昭苦思冥想明日该如何和自己的哥哥说些什么才能不被识破时,太后已经在刘嬷嬷的搀扶下泡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池。 “太后近日被诸事烦扰,就该好好泡个澡休息休息。” 太后一脸享受地舒展了眉头,喟叹一声道,“若是舒儿能顺利登上后位,哀家就更舒心了。” 刘嬷嬷突然想起柳昭昭临走时问的那个问题,“太后觉得昭贵人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么?” 太后冷笑一声,“陛下如今防贼似的防着哀家,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可昭贵人毕竟与贵妃结了怨,您又那样吓唬她,她还能向着咱们行事么?” 太后抓起刘嬷嬷的手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你替哀家按一按,哀家头疼的紧。” “哀家便是要敲打她,别以为皇帝宠着她就能将李家不放在眼里。” 太后眼中一抹怨气闪过,“当年就连皇帝也是哀家和李家力保才能稳居太子之位,不然以胡氏那个妖孽枕边风的威力,哀家和他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如今登基不过一年,羽翼丰满了就想要将李家甩开,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刘嬷嬷虽然觉得太后这话有失偏颇,可她身为太后心腹,自然只能一心向着太后。 一想起自家那摊烂事,太后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若不是那几个小的不懂事,李家的声势也不至于如此。” 刘嬷嬷一路跟着太后从沧临到京都,数十年来见过的人和事早已练就了她一双火眼金睛。 若不是李家实在无人可用,太后也不会急着让贵妃坐上皇后的位子。 当年死里逃生的那位李家子弟揭竿造反,后来彭城一战败于高祖之手,此后便追随高祖四处讨伐建功立业。 算起来,按着辈分,太后还得唤他一声堂叔。 可他终生未娶,又在晟国建立不久后旧伤复发猝然病逝。 当时还是太子妃母家的清河李氏派了子弟入嗣,承继宗庙,供奉香火,这爵位便理所应当的落在了清河李氏的头上。 自此,妖妃那一脉便彻底断绝,再无后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捡了这么大便宜的清河李氏却始终培养不出像样的人才来承接这泼天的富贵。 刘嬷嬷耐心劝道,“几位郎君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年纪大些便好了。” 太后没听这话还好,一听顿时炸毛起来,“年纪小?个个都过了而立之年,就知道整日里招猫逗狗,不务正业没个正形。” “老镇国公十六岁揭竿造反从军入伍,二十岁时就已经是高祖麾下一员大将了!” 看太后气急,刘嬷嬷赶忙劝着太后,“那老镇国公也是被逼无奈,几位郎君出生便是富贵无双,哪能和老镇国公比呢?” 刘嬷嬷暗暗思忖,自先帝驾崩以来,虽然太后和胡贵太妃的斗法以胡氏出家、太后完胜告终,可这舒坦日子过多了,太后好像也没从前那样敏锐和警觉了。 太后也不想想如今的镇国公,太后的亲哥哥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事事谨小慎微的镇国公嗣子,而是一家独大的国舅爷。 更何况,国舅爷此前种种不敬之举已经将老镇国公的麾下得罪了个遍,李家声势衰落,其实也是必然之理。 只是这话她却不能明言,她虽然是跟随太后时间最久的心腹,可有些事情,只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说出来,便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旁人。 太后叹了口气,“到底是一代不如一代,前朝时我清河李氏便被宗主一脉压制的死死的,如今清河李氏还没风光几年,眼见着就要没落,我怎能不急呐?” “舒儿若能为后,李家身为外戚之故或许还能延续些许,怕只怕....” 见太后又提起贵妃为后一事,刘嬷嬷再也憋不住自己的心里话,直接道,“太后何苦如此执着?” “贵妃自有贵妃的造化,您劳心费神替她谋划,可她却.....” 执迷不悟,情根深种。 太后又叹了口气,“当年为了和胡氏那个贱人争权,哀家不得不出此下策,抱来宫人之子当作哀家之子,如今哀家既然已为太后,自然想让舒儿的路好走些。” “若是.....”,太后的眼睛忽然闪了闪,“若是日后落得姑母那个下场,咱们也能先发制人,也好图个名正言顺不是?” 刘嬷嬷心头大骇,太后竟然有了这种打算?! “只是哀家的汤药让皇帝喝下去那么多副,怎么就是不见后宫有宫妃有孕呢?” 刘嬷嬷愣了愣,想起太后此前让李家家中府医配制的药方,难道..... 第49章 不能人道 “太后是说此前让贵妃日日送去乾坤殿的汤?” 太后点了点头,“皇帝虽说勤政,可也不是那数月不进后宫之人,怎么后宫里就一点动静也没呢?” 刘嬷嬷笑了笑,揣度着太后的脸色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或许是陛下子嗣缘薄....” 太后眉头微蹙,又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心头浮起一阵绞痛。 太医说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若不是胡氏那个贱人....后面又何至于生出那许多变故..... 皇帝是她亲自从那个宫婢怀中抱来,那婢子临死前还苦苦哀求自己留她一命,说她只是想看着孩子长大,哪怕无名无份。 可她怎会容许这样危险的人继续留在这世间? 有朝一日新帝继立大统,是敬自己这个嫡母为太后,还是他那个生身母亲呢?! 为免麻烦,也为陛下省些烦恼,索性直接赏了她一根白绫。 还想母凭子贵,下辈子吧! 其实她和陛下母子之间也曾有过一段亲近的时光,只可惜皇帝渐渐长大,眉眼间日益有了先帝的轩昂之气,却也有了那贱婢的影子。 她总能透过皇帝晶亮的双眸看到那婢子临死前眼中的哀求和愤恨。 于是,她将皇帝丢给了宫中嬷嬷去带,再也不愿亲近一二。 她对皇帝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一想到她的孩子,凭什么他一个贱婢之子就能活的好好的,而她的孩子却只能长眠于地下,和黑暗虫蚁作伴?! 直到如今,皇帝再也不肯亲近,请安也只是客气疏离的行礼答话。 她才渐渐发现,原来这些年皇帝已经长成了一个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有些害怕,想用姻亲加固他们之间的联系,却好像也于事无补。 造成如今这番局面,她有些后悔,可她却不能后退。 既然陛下和她已然生隙,那无论如何弥补也是无用。 就像她的那位姑母,厉帝将她宠的无法无天,让她竟不知人性本劣,就连辛苦带大的孩子有朝一日会拔刀相向。 可她不一样,她的天真早已经在和先帝后宫那群女人们的争斗中随风消逝。 她吃过太多次亏,手上沾染过太多的血,她只知道斩草要除根,未雨须绸缪。 只要舒儿能为皇后,他日就算皇帝想学前朝那位顺帝,她和舒儿也能名正言顺的从后宫中抱来皇帝的孩子,临朝称制。 思及此处,太后叹了口气,“合宫妃嫔,竟没一个中用的!” 刘嬷嬷也是奇怪,陛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成婚这么多年膝下竟一个子嗣也无。 就连贵太妃的儿子赵王殿下,如今儿子女儿都好些个了。 太后在雾气蒙蒙中睁开双眼,“若是皇帝知道了当年之事提防着哀家,故意不让后宫有人有孕呢?” 刘嬷嬷惊讶的松开手,“不会吧!” 太后皱皱眉,“你继续按!” “怎么不会?”,太后像是被刘嬷嬷这一按疏通了思路,“哀家送去那么多汤药都无济于事,就算没有那些药,皇帝为太子时后院的妃妾都无一人有孕,你不觉得奇怪吗?” 刘嬷嬷想到了一种可能,却不好意思说出口来,“或许....或许陛下他.....” 太后扭头看刘嬷嬷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也想到了那种可能性,脱口而出道,“你是说陛下不能人道?” 刘嬷嬷又尴尬的点了点头,“这个奴婢也是有此猜测,做不得准的.....” 太后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去,“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哀家此前竟然没有想到!” 真是个废物,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太后一阵气急,沉声道,“罢了,宗室中有的是没长大的孩子!” 刘嬷嬷心下也是一阵奇怪,陛下若是不能人道,这满宫妃嫔怎么也不见议论呢? 不过转念一想,太后的不是她都不敢置喙,陛下不能人道这样极为隐私之事那群妃嫔又怎么敢说呢? 正在被讨论是不举的昭德帝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夏倚连忙将一旁的窗户关上,又往昭德帝的茶盏中添了些许热水才退了下去。 昭德帝头都没抬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夏倚轻声道,“陛下,已经子时了。” 昭德帝站了起身,收起手下的奏折,松松筋骨道,“走吧,去碧桐书院。” 夏倚笑了笑道,“陛下可要差人先去通传一声?” 昭德帝思索片刻,“去吧,不过若是昭贵人睡了也不用吵醒她,朕就在乾坤殿歇下便是。” 夏倚“嗳”了一声,转身离去,出了门却迎面撞上了走了进来的李妙云。 “李美人?” 李妙云笑了笑,“夏公公,陛下可在殿中?” 夏倚点了点头,“回美人的话,陛下还在殿中看折子。” 李妙云转身从身后奴婢手中取过食盒来,“臣妾知道陛下辛苦,特地熬了明目的汤水来,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夏倚躬身道,“美人来的真是不巧,陛下已经准备去往别处了,这些汤水怕也是用不上了。” 夏倚见识过从前得宠时的李妙云,性子高傲骄矜,他们这些奴才什么的是从来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如今能好声好气的同他讲话,想来是这次的跌的太重,也学会了乖觉吧。 “陛下是要去往何处?” “这个”,夏倚顿了顿,“陛下的行踪,美人还是勿要打听为妙。” 夏倚本以为自己这番话定能将李妙云气的冒烟,可李妙云仍旧只是微笑,“那还是劳烦公公替臣妾通传一声,臣妾是有话想同陛下说。” 夏倚皱了皱眉,见李妙云仍旧如此固执,听不出旁人言语暗示,心想就算是进去了求情又能如何,还不是会被陛下赶了出来? 陛下最近正是迷恋昭贵人的时候,李妙云诬陷人家在前,殴打人家在后,于情于理,陛下都不会再给她好脸色的。 夏倚带着几分嘲讽的心思回了殿中,“启禀陛下,李美人求见。” 回到案前重新开始批折子的昭德帝闻言愣了愣,“李美人?” 夏倚心下冷笑,陛下果然都不记得这个人了,嘴上仍好声好气回道,“就是住在汀兰小筑的李美人。” 第50章 好看,爱看,多戴 “朕知道了”,昭德帝放下手中奏折,抬起头睨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夏倚道,“让她进来吧。” 夏倚愣了愣,转身请了李妙云入内。 “臣妾见过陛下。” 昭德帝没给李妙云一个眼神,只问道,“你来做什么?” 李妙云除了那日被昭德帝训斥外,还没见过如此横眉冷对的昭德帝,心下难免浮起一阵难过来。 可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想起自己的正事,轻声道,“臣妾自知有罪,不敢奢求陛下原谅,但....” 李妙云抿了抿唇,好像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启齿一般。 昭德帝见她沉默,这才肯施舍给李妙云一个眼神,“既然知道有罪,好好在自己宫里反省就是,来见朕做什么?” 李妙云横下心来,沉声道,“臣妾请陛下屏退左右,臣妾有密事相告。” 昭德帝挑了挑眉,对着夏倚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陛下....” “无妨”,昭德帝好整以暇看着跪在一旁的李妙云,“朕想李美人既然敢让朕屏退左右,那此事自然事关重大,你说对吧?” 李妙云垂下头去,没有吭声。 夏倚只好退了出去,留着李妙云和昭德帝在殿内说话。 整整半个时辰后,在门外都打起盹来的夏倚忽然听到殿内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的破碎声。 “陛下!” 夏倚连忙冲了进去,看到李妙云仍旧跪在那里,嘴角却带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她的身边,全是四碎散开的瓷器碎片。 李妙云挺直了脊梁,“臣妾所言句句是真,陛下若是不信,自可以派人去查。” 昭德帝的眼神死死盯在李妙云的脸上,像是揣度着她所说的真假。 夏倚却本能的感到了危险,每当陛下露出这样的表情时,这宫里定然会有人遭殃了。 昭德帝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李妙云抬头对上昭德帝快要冒出火来的眼睛,“臣妾要什么,陛下日后自会知道。” “只是今日,臣妾想请陛下去汀兰小筑坐坐。” 夏倚被李妙云的直言不讳惊的倒吸一口凉气,他在陛下身边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邀宠的嫔妃。 毫不掩饰,大胆直接。 可陛下只是眼神微眯,竟点头同意了李妙云的要求。 夏倚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癫了,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那昭贵人那....” 昭德帝蹙了蹙眉,“明日朕自会去瞧她。” 夏倚垂下头去,看来后宫中又要生变。 李美人居然能截了昭贵人的胡,夏倚不由深深怀疑起了人生。 李妙云轻笑一声站了起来,“原来今日陛下今日要去昭贵人那儿,看来是臣妾来的不巧了。” 可李妙云的表现却没有表现出言语中的愧疚之意,仍旧提起裙摆,挽起昭德帝的胳膊,施施然走了出去。 而昭德帝也没反对,圣驾跟着李妙云一路而去,途中还在御花园遇上了几个聚众赏夜昙的妃嫔。 李妙云就在她们惊讶的眼神中,同昭德帝言笑宴宴回了汀兰小筑。 于是,昭德帝重新宠幸李妙云的消息就在第二日不胫而走,传遍了整座宫廷。 正愁着如何完成太后任务的柳昭昭浑浑噩噩进了慈宁宫请安,只是瞧着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古怪起来,才想起问身后的青柠,“她们这是怎么了?” 青柠也是皱眉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青柠身后的斯晴低声道,“昨日夜里陛下去了李美人处。” 青柠诧异回头,却看斯晴没有自己去禀告的意思,只好自己转达道,“是陛下去了李美人那。” 柳昭昭愣了愣,脚步也停在了原地,“李美人?” 没等青柠回复,当事人便出现在了柳昭昭的眼前。 “臣妾见过昭贵人。” 自打上次汀兰小筑见过之后,李妙云便抱病不出,所以,柳昭昭这还是自那日后第一次见到李妙云。 看她如今不卑不亢进退有礼,柳昭昭都快忘了此前她有多趾高气扬,多目中无人的挑衅自己了。 “起来吧”,柳昭昭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才想起是自己一时失神忘了让她起身。 李妙云起身抬头,和柳昭昭对视一眼,微笑道,“好久不见姐姐了。” “嘶”,柳昭昭被这样有礼貌的李妙云惊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倒也没有很久。” 李妙云轻笑一声,凑了近前道,“姐姐别怕,妹妹心里还是感激姐姐的。若不是当日姐姐点醒妹妹,妹妹又怎会有今日之荣耀?” 李妙云抚了抚鬓边的海棠金簪,“这些都是陛下新赏的,姐姐瞧着如何?” 柳昭昭一脸黑线看着李妙云,原以为她转了性子,没想到一张口还是老样子。 这炫耀的味儿也太冲了些。 柳昭昭不打算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好,好看,爱看,多戴。” 然后转身欲进殿中去。 李妙云却没给柳昭昭跑路的机会,追了上来轻声道,“这宫中无数眼睛看着,姐姐就不怕被议论您恃宠而骄,都不给臣妾好脸色么?” 嘿!居然道德绑架她?! 柳昭昭停下脚步,定定看着李妙云的眼睛道,“本宫有何担心?你我之间的过节这宫中有目共睹,你今日示弱就算本宫不搭理你又如何?” 李妙云笑了笑,“那若是臣妾日日都来呢?” “你说,明日若是臣妾亲自去碧桐书院负荆请罪,日积月累下来,谁还会记得臣妾和您从前那些过节呢?” “她们只会记得,您得理不饶人,是个不好相与之人呢。” 柳昭昭彻底冷下脸来,“你威胁本宫?” 李妙云挑了挑眉,吸了一口气笑道,“臣妾不觉得是威胁呢。” 柳昭昭也冷笑道,“你若是想让你的脸丢的满宫里都是,你明日便来。” 李妙云委屈瘪了瘪嘴,“臣妾只是同娘娘您能开个玩笑,您怎么真生气了呢?” 柳昭昭彻底无语,她怎么从前没发现这个李妙云还是个做疯批的好料子呢? “本宫没工夫同你玩笑,美人若是闲来无事不如让太后瞧瞧你的金簪,或许太后会更感兴趣些。” 第51章 得了阳光又灿烂 可李妙云的脸色却在听到太后的名字时渐渐黑了下去。 李妙云撇开眼神,“贵人真是说笑了,太后如今哪还记得起臣妾。” 柳昭昭不欲多言,转身便走进了殿中。 李妙云望着柳昭昭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渐渐弯了下去,“算我欠你。” 而后,众人的视线从刚刚进门一脸不虞的柳昭昭脸上,挪到了紧随其后满面春风的李妙云身上。 啧! 李妙云自被贬之后的头一次露面就这样高调,想来是陛下又重新宠幸的缘故。 再看柳昭昭面色凝重,众人心中也隐隐有了计较。 太后看了看柳昭昭,又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看得意洋洋的李妙云,皱了皱眉开口道,“昭贵人,哀家瞧着你今日神色郁郁,可是有什么心事?” 正发愁的柳昭昭猛地被太后点名,愣了愣才想起回答,“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关心,想来是昨日没睡好,神色才有些萎靡。” 贵妃身旁的冯婕妤轻笑出声,“这煮熟的鸭子飞了,柳妹妹夜里自然是难以安枕了。” 柳昭昭脑袋里冒出几个问号来,冯婕妤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贵嫔在一旁冷冷道,“婕妤慎言。” 冯婕妤讪讪收声,太后在刘嬷嬷耳语之后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继而看向李妙云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厌恶。 本来让这孩子进宫她就不同意,是贵妃说需有人帮衬着,她这才答应了。 那时她还欣慰舒儿或许是想通了,知道为自己和李家打算了。 却没想到,送进来这么个蠢的。 从前得宠时树敌无数,失宠时便闭门不出,这又得了点阳光,又灿烂起来了。 贵妃立后正是关键时候,好好的得罪柳昭昭干什么! 太后喟叹一声,想起刘嬷嬷昨夜同自己说过的话,想让柳昭昭替自己做事,光靠恐吓是没什么用的。 于是,太后招来门口的太监来吩咐道,“哀家库房里有一柄如意,还是前些年暹罗国进贡来的,最能安神静息,今日便赏给昭贵人罢。” 柳昭昭被太后突如其来的示好更是弄得满头雾水,却只能站了起身,领赏谢恩。 堂上众人也是被太后出其不意的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原先太后可是最护犊子的。 可今日,太后怎么摆明了是替柳昭昭撑腰呢? 难道这个李妙云不是李家亲生的? 李妙云嘴角抽了抽,姑母还真是一心为了堂姐。 至于自己,果真是这宫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想起昨日夜里自己和昭德帝说的那番话,李妙云的表情又带了几分玩味来。 既然李家视自己为弃子,那她只能靠自己了。 不过,姑母向来不喜宫中有一枝独秀的宠妃,怎么偏生对这个柳昭昭青眼有加呢? 看来昭贵人的本事确实不小呢! 和李妙云拥有同一个想法的人们视线交汇在了一处,而后又心照不宣的各自撇开来。 贵妃在太后下首笑道,“母后真是疼昭贵人呢!” “本宫记得,那柄如意可是母后爱物,如今竟也舍得赏给昭妹妹了?” “怎么,哀家就不疼你了么?” 一柄如意算什么,哀家赏你的可是后位! 太后没有说出口,眼神却犀利瞥向了贵妃,像是在警告她这捻酸吃醋的小家子气发言。 贵妃在太后不悦的眼神里悻悻闭上了嘴,望向柳昭昭的眼神却像是淬了冰一般冷冽。 李妙云在后头看了许久太后和贵妃的眉眼官司,冷笑一声,心里却想着,她这个姐姐事事都好,事事都要强掐尖,可只有一点,实实在在上的不得台面。 她的心眼实在是太小了。 旁人一句话就能让她记上许久,不过这样性子的人却有另一个好处,那便是心思十分细腻。 贤妃也是十分不解,怎么人人都将这柳昭昭当个宝呢? 先是陛下,后来又是贵嫔,如今就连太后对她都这样的和颜悦色。 贤妃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还从未这样顺风顺水过。 难道这就是柳昭昭此前说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而当事人柳昭昭,此刻的心里就只有迷惑。 她总感觉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太后例行嘱咐了几句,堂上之人便各怀心事退了出去。 柳昭昭刚出门,刘嬷嬷便追了过来,“昭贵人留步。” 青柠和斯晴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后去,留了刘嬷嬷和柳昭昭单独说话。 刘嬷嬷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柳昭昭身后的两人,“贵人身边的人果然也如贵人一般聪慧。” 柳昭昭笑了笑道,“刘嬷嬷谬赞了。” 刘嬷嬷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来,“这是太后另赏给贵人的,还请贵人勿要忘了太后嘱托。” 柳昭昭接过来沉甸甸的盒子,心道太后这回是还真的下了血本了。 刘嬷嬷传完话便告退而去,青柠和斯晴连忙围了上来,“娘娘,刘嬷嬷和您都说什么了?” 斯晴看着柳昭昭手中多出来的盒子,“奴婢猜测,是太后有事吩咐娘娘。” 青柠诧异回头,却听斯晴继续道,“这种盒子是司宝司特制,首饰放进去可保经年不坏。” “看这盒子成色不新,且角落像有余灰,应当是刚从库房中取出的旧物。” 柳昭昭赞赏的点了点头,“斯晴所言不错。” “不过刘嬷嬷说的可不是这个。” 青柠好奇问道,“那她说了什么?” 看青柠眼神晶亮,眸中闪烁着好奇,柳昭昭起了玩笑的心思,“她啊,她是夸你们聪慧啊!” 青柠惊喜道,“真的?!” 柳昭昭笑道,“那还能有假?再说了,粉随正主,你们跟着我,当然聪明了!” 斯晴笑了出声,从没见过有人还能这样自夸的。 和青柠说笑两句,积压在柳昭昭心头的阴霾才渐渐散去。 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什么好办法逃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是柳昭昭的好心情没能持续片刻,李妙云的声音就从她面前响起,“贵人姐姐这是有什么好事情,怎么这般高兴?” 第52章 反唇相讥 “不如同妹妹也说道说道,好让妹妹我也能跟着姐姐高兴些?” 柳昭昭冷哼一声,“怎么李美人今日出尽了风头,还不高兴?” “也不知是不是贪心太过的缘故?” 李妙云微微一笑,眼神扫过从柳昭昭手上接过匣子的青柠,目光却停顿在了那小木盒上。 “没想到姑母连这东西都赏你了。” 柳昭昭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怎么,李美人也认识这里面的东西?” 李美人自嘲一笑,“我哪能认识这么好的物件。” “不过,能让姑母送出这样重的礼,想来差事不好办吧。” 柳昭昭闻言才认真审视起眼前的李妙云来,虽说她身上那股骄傲的余韵仍存,可比起从前,整个人倒是精神通透了不少。 这是,想通了? “差事不好办却总有个头绪,可本宫今日瞧着李美人三番五次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实在是琢磨不出个头绪来。” 柳昭昭思索了片刻,“你莫不是以为,以一日之恩宠就能将本宫吓住吧?” 更何况,就算李妙云日日得宠,她都不会以之为威胁。 李美人眼睛弯弯,“昭贵人以为臣妾是因为得了陛下的宠才来您面前得瑟么?” 柳昭昭不明白的摇了摇头,李妙云继续道,“那日昭贵人在臣妾宫中说过的话,臣妾可都听进心里去了。” 见柳昭昭沉默,李妙云继续道,“昭贵人即将往何处去,臣妾可否同行?” 柳昭昭知道李妙云是有话要说,只能点了点头道,“本宫去御书房。”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直至出了慈宁宫的地界,李妙云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臣妾在汀兰小筑抱病多日,也不曾有人前来探望。” “后来臣妾去给太后请安,才听说前朝最近在商议立后一事。” “原来臣妾于李家,竟不过一枚棋子。而如今,这棋子也成了弃子。” 柳昭昭打断了李妙云的诉苦,“李美人,时间宝贵,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本宫可没功夫听你在这诉衷肠。” 别忘了,她们之间关系可没那么好。 李妙云扯出个微笑,“对,也是,我怎么会想着和你说这些呢?” 她自入宫以来树敌颇多,落难之时无一人施以援手便罢,如今想诉说心事,满宫竟无一人可听。 看李妙云这笑了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柳昭昭一时语塞,甚至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太过毒舌了。 可从前李妙云听到自己这样的讽刺那必然是一蹦三尺高反唇相讥的,哪里会露出这样颓然又认命的表情。 “咳咳”,柳昭昭清了清嗓子,“你快说啊,做出这副要哭的表情是给谁看!” “本宫可没欺负你啊!” 柳昭昭真想在这宫里装上摄像头,不然这也太容易背黑锅了。 李妙云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柳昭昭也越发无措起来。 “昭妹妹原来在这,可让姐姐好找。” 赵美人突然出现的声音此刻在柳昭昭心中无异于天籁之声,柳昭昭连忙回头道,“赵姐姐!” 赵美人嗔怪一声道,“说好了一同回去,你怎么先撇下我走了?” 柳昭昭张了张嘴,想起自己并没和赵美人相约呐,却在她充满暗示的眼神中紧紧闭上了嘴。 “这不是李美人说是有话要说么?” 赵美人转身看向李妙云,“原来是李美人。” 李妙云也没想到会有人出来搅局,此刻的表情更是难看,“臣妾见过赵姐姐。” 赵美人回了礼,笑着开口,“不知李妹妹是有什么话要说,不如让姐姐也听听呢?” “这....”,李妙云顿了顿,“没什么大事....” “既然两位相约,那臣妾这些话改日再同贵人讲便是。” 说完,李妙云转身欲走,柳昭昭却唤停了她的脚步。 “改日作甚?” 柳昭昭直觉李妙云想说的话同太后有关,择日不如撞日,倒不如今日一同听了算了,省却多少麻烦。 李妙云眼神看向一旁面色不善的赵美人,柳昭昭点了点头,“无妨,赵姐姐又不是外人,你想说什么便说。” “臣妾想问问贵人,郭贵嫔能有几分把握为后?” 柳昭昭闻言哭笑不得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来问本宫,本宫又不是陛下,又如何能知道?” “都来?” 李妙云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臣妾明白了。” 而后,李妙云坚定道,“无论郭贵嫔能否为后,贵妃定然无望。” 柳昭昭和赵美人对视一眼都是奇道,“你怎么这么笃定?” 李妙云沉默了一瞬,“因为她姓李。” 这下轮到柳昭昭沉默,“可你不也....” 李妙云断然道,“臣妾和她们不同。” 好吧,你说不同便不同..... “只是”,李妙云顿了顿,“贵妃失势,李家必然不满,贵人以为,太后会将这些都怪罪到谁的头上?” 柳昭昭刚想说这关她什么事,再一想到昨日夜里太后的嘱托,背后腾然冒出一股冷气来。 “总不会是本宫吧?” 李妙云笑了笑,“太后早知郭家有意后位,郭家势大,太后自然不会迁怒。” “可姐姐你呢?” 柳昭昭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昨日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个! 若她带回去的是好消息便罢,可若是坏消息,那她..... 贵妃能否为后对她来说确实没什么区别,可要是太后认为这其中是她动了手脚,她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见柳昭昭脸色煞白下去,赵美人握起柳昭昭的手对李妙云道,“李妹妹既然说了这许多,想来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不妨直言?” 李妙云望向两人握着的手有些出神,“臣妾如今倒是真有几分羡慕姐姐了。” 看赵美人警惕的神色,不像是顺路来找柳昭昭的,倒像是一路跟着,瞧着柳昭昭难以应付场面这才现了身。 帝王宠爱,太后青睐,各方拉拢,姐妹贴心,这样的幸运不是谁人都有的。 柳昭昭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那若是太后自己失了对贵妃的指望呢?” 这总不能怪到她头上了吧? 第53章 臣妾想做个好人 赵美人顿了顿,“太后一向偏爱贵妃,怎会......” 李妙云这才继续道,“臣妾就知道昭贵人会明白臣妾的意思。” 柳昭昭的眼神闪了闪,“你都知道些什么?” 昭德帝对太后的恨意不像是一朝一夕形成,可就连对宫中诸事向来了解的赵美人也无法完全确定,太后和陛下之间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情。 李妙云笑了笑道,“此事事关重大,臣妾却不能让贵人知道。” “不过臣妾已经向姐姐交了底,至于后面如何做,就要看姐姐自己了。” 柳昭昭思索片刻,“李美人既如此说,本宫便多余问上一句。” “你为何要帮本宫?” 自打今日一见到李妙云,柳昭昭就觉得奇怪。 先是耀武扬威的炫耀自己得宠,后又情真意切的诉起衷肠来,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李妙云像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问题,挺直了胸膛道,“从前臣妾没得选,可现在,臣妾想做个好人。” 柳昭昭愣了愣,伸手探向李妙云的额前,“你没事儿吧?” 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 李妙云后退躲开柳昭昭的手,“臣妾没糊涂,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日姐姐来臣妾宫中,不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么?” “贵妃一倒,李家情急之下自然会让臣妾顶上。而姐姐你,则能尽收渔翁之利。” 柳昭昭见当日自己的心思被点破,索性坦白来说,“那又如何?”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李妙云耸了耸肩,“并不如何,甚至臣妾觉得,应该做得更绝一些,让贵妃彻底翻不了身。” 一旁的赵美人犹豫着开口,“你何以对贵妃....这样大的恨意?” 李美人来的突兀不说,这恨意在她看来更是没头没脑,赵美人不由得更谨慎了些。 再说了,从前李妙云哪有这么聪明? 李妙云顿了顿,“身为弃子,还要对执棋人心存善意么?” “臣妾又不是.....” 李妙云将后半句吞了回去,表情仍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可柳昭昭竟从她的微笑中感受到了丝丝寒凉。 柳昭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问了出来,“那依你之见,本宫又该如何?” 李妙云紧紧盯着柳昭昭的脸庞,“贵人不需要做什么。” “那太后那里....” 李妙云的表情越来越明媚,“让臣妾猜一猜,太后娘娘是不是让姐姐去打听贵妃能否为后?” 柳昭昭和赵美人对视一眼,却没有开口。 李妙云继续道,“既然两位姐姐都不说话,那臣妾是猜对了?” “姐姐居此两难之地,竟然还能如此波澜不惊,此等心性真是令臣妾佩服呐!” 看李妙云幸灾乐祸的表情,柳昭昭立刻怼了回去,“美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等耐力也是令本宫叹为观止呢!” 哪里吃亏,她这张嘴也吃不了一点亏。 李妙云闻言并不以为忤,反倒哈哈笑了起来,“那臣妾就多谢贵人赏识了。” 赵美人默默道,“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一直这样阴阳怪气有意思吗? 李妙云扯了扯嘴角,“太后既能让姐姐你去打听,那便是乾坤殿无法将消息传出。” 柳昭昭点了点头,“这个本宫自然知道,本宫今日无论带回去什么消息,太后若有动作,陛下第一个疑心的必然是本宫。” 李妙云赞赏点了点头,“贵人果然聪慧。” “可若没有消息带回去,只怕太后又要怪罪。” 李妙云无所谓道,“那又如何?” “嗯?”,柳昭昭对李妙云极为散漫的态度表示不解,太后就算不是她的姑母,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嫡母皇太后,岂有不敬之理? 李妙云索性直言道,“太后的怪罪和陛下的信任,贵人选哪个?” 柳昭昭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陛下了。” “那不就是了。” 李妙云补充道,“此事若是姐姐做的漂亮,以后这宫中便再无你的敌手。可若是办不好,一旦失宠又被太后记恨,不用臣妾说明,姐姐也当知后果的吧?” 赵美人眼神在两人身上游走,看柳昭昭神色渐渐动摇,连忙对李妙云道,“贵人不是还要去御书房么,再不去只怕要误了时辰。” 而后,拉着还在蒙圈的柳昭昭赶忙离开。 李妙云在原地望着两人背影站了许久,喃喃道,“我已经将此前欠你的都还了给你,此后若有什么,你可千万别怪我。” 赵美人拉着柳昭昭跑了好远才低声开口道,“你不会真信了李妙云那套吧?!” 柳昭昭醒了醒神道,“没....没有。” 赵美人沉声道,“别扯谎,我明明看见你神色动摇了!” 柳昭昭垂下头去,“我昨日夜里一宿没睡,左思右想都深觉太后吩咐的事情是个两难之事。” “只是今日猛然被她点了出来,有些吃惊罢了。” 赵美人闻言喟叹一声,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不觉得她....有什么地方变了么?” “除了聪明了些,她说话的方式倒是和从前没什么分别。” 赵美人却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她变了。” “那时贵妃被夺权,她找你撒气的方式是什么你难道忘了么?” 柳昭昭笑了笑道,“这怎么会忘?她那手劲那么大.....” 柳昭昭说着说着也觉得不对,“她从前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急性子,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 赵美人点了点头,“你这才是明白话!” “不过,如今棘手的是眼前这桩事。” 眼见着再过两个路口便是御书房,赵美人沉声道,“你真的相信李妙云是为了你好,才让你同太后彻底决裂么? 柳昭昭坚定道,“不论她是为了什么,这一关总要我自己去闯。既然已经来了,总要试一试才行。” 赵美人明白了柳昭昭的意思,嘱咐道,“你如今是有孕之人,万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柳昭昭对着赵美人暖暖一笑,“多谢姐姐关心,你的嘱托我定然时刻谨记在心!” 第54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赵美人安慰似的拍了拍柳昭昭的手,“去吧。” 柳昭昭吩咐斯晴跟着赵美人先带着太后赏赐回碧桐书院,而后长舒一口气,带着青柠走了进去。 在门口候着的夏倚见是柳昭昭来,连忙迎了上来,从青柠手中接过食盒问道,“贵人此刻来,是有何事?” 柳昭昭笑了笑道,“陛下处理公务辛苦,本宫特地烹了些茶水来,想着替陛下解解乏。” 夏倚为难道,“陛下此刻正在和郭大人还有娘娘您的兄长议事,只怕是不得空。” “无妨的”,柳昭昭语气淡淡,“本宫在此处候着便是。” 夏倚只好将柳昭昭引去廊下阴凉处坐了下来,又沏了茶水来道,“贵人现在此处歇息片刻,奴才这就去通传。” 柳昭昭颔首致谢,“那就劳烦公公了。” 夏倚摆了摆手,“贵人言重了。” 夏倚的身影渐渐远去,青柠却在身后疑惑出声,“奴婢怎么觉得今日的夏公公怪怪的?” 柳昭昭挑了挑眉,“怎么?” “娘娘您也不是第一次来御书房,可夏公公却没像今日这般客气过。” 柳昭昭微笑渐渐淡去,“你也瞧出来了?” 夏倚脸上写满了殷勤,和公司人事专员约谈裁员时嘴角挂着的招牌微笑简直是一模一样。 捧起茶盏撇去上面的浮沫,柳昭昭浅浅尝了一口夏倚沏来的茶水,“昨日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信只是因为李妙云再度得宠,因为这件小事并不足以引起后宫诸人侧目。 青柠懊恼道,“奴婢刚刚问过斯晴,可她也是一知半解,所以....” “无妨”,看着夏倚从殿中出来正往自己的方向而来,“没人会比夏公公更清楚了。” 夏倚走了前来,躬身道,“陛下和诸位大人议事快结束了,陛下让您稍等片刻,到时自会传召您的。” “多谢夏公公了”,柳昭昭顿了顿,唤停了夏倚即将离开的脚步,“本宫还有一事想问问夏公公。” 夏倚愣了愣,回头道,“贵人直言便是。” “昨日夜里....” 夏倚明白过来,想了想还是安慰柳昭昭道,“陛下也是一时兴起,贵人万勿介怀才是。” 其实,他原本想说的是这宫里向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 得宠是幸运,失宠也在常理之中。 就像柳昭昭,骤然得了陛下恩宠,盛极一时,可陛下若是突然转念想要宠着别人,此事也绝非人力可以转圜。 倒不如趁着陛下还念着几分旧情,多得些实际点的好处,才不至于在跌落时太过难堪。 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除了那个人外,这宫里的女人对陛下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只是柳昭昭对他向来客气,他也不忍再雪上加霜,索性尽己之能,让柳昭昭离开的更体面些。 柳昭昭不知道须臾之间,夏倚心中已经有千般念头转过,只是瞧着他犹豫的神色,不像是什么好事情。 柳昭昭温和开口,“本宫知道昨夜是李美人侍寝,只是本宫不是十分明白为何大家一副等着看本宫热闹的样子。” 夏倚愣了愣,原来昭贵人还不知道这一茬呢? “嗯?” 夏倚回过神来低声道,“原来贵人不知。” “昨夜陛下原先是打算去您那儿的,只是李美人突然求见,不知说了什么,陛下或许念起旧情来,便.....” “便去了汀兰小筑。” 夏倚睨着柳昭昭的神色,昭贵人和李美人之间的过节他可是全程亲历,若是让昭贵人知道了是李美人夺了自己的恩宠,那不得气个半死。 可夏倚等了半天,却只等来柳昭昭一个淡淡的:“难怪。” 柳昭昭笑道,“难怪大家等着看热闹,原来是唱这一出。” 夏倚不明白柳昭昭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什么?”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呐。” 对于如此乐观的柳昭昭,夏倚只觉她一定是伤心过了头,倔强的不肯让别人发现她的悲伤。 于是再次看向她的表情更添几分同情,这傻孩子还不知道被人半路截胡侍寝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上回陛下翻了冯婕妤的牌子,便是被柳昭昭不小心截了胡,如今冯氏连见陛下一面都难。 他以为陛下对柳昭昭到底是不同的,替她出气夺了贵妃的权,为她撑腰贬了李妙云的位分。 可没想到,这相似的命运终究会来到柳昭昭的头上。 只是有一点倒是奇怪的很,陛下怎么又会对李妙云来了兴致? “多谢公公告知,本宫明白了。” 夏倚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殿中伺候。 柳昭昭在廊下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大殿的门终于大开,从里面一前一后走出两个身着绯色官服的男人来。 就在柳昭昭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时,对面两人已经先发现了柳昭昭的存在。 两人对视一眼,走了上前,齐齐请安道,“微臣郭从嘉,微臣柳昭煦,见过贵人。” 柳昭昭正想着如何辨认哪一位是自己的亲哥哥,见两人异口同声,这也没法分辨呐! 不过,两人虽然正垂首行礼,可柳昭昭却已经看清了两人的面容。 在前的人气质清雅,眉宇间泛着凛然幽光。 在后首站着的人,身材却比前者魁梧许多,就连皮肤也黑上不少,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想起沧临地处边塞,偏僻荒凉,那后面这个皮肤黝黑的应该就是自家哥哥了吧? 柳昭昭再想想镜中自己的模样,不由叹道这柳家不知是怎么养孩子的,怎么男孩女孩竟能养出两副模样来。 两人久久不见柳昭昭的声音,不由侧首悄悄看向对方,两人这一对视,柳昭昭才想起让两人起身,回礼道,“贵人柳氏见过两位大人。” 夏倚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陛下口谕,请郭大人回去一趟。” 继而夏倚对着柳昭昭道,“昭贵人,陛下已经吩咐了御膳房在梧桐台摆宴,午膳就请两位在宫中用了罢。” 夏倚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为两人带路,转身便去请郭从嘉回御书房。 然后,柳昭昭以为的“哥哥”便在柳昭昭愕然的注视下大踏步跟着夏倚进了殿中。 站在前面的柳昭煦戳了戳呆在原地的柳昭昭道,“别看了,那是郭贵嫔的哥哥,不是你的。” “你哥哥我在这呢!” 看着那扇大门又紧紧闭上,柳昭昭立刻收回视线,转向眼前笑得诡异的柳昭煦,叹了口气跟着小太监而去。 柳昭昭终于在今日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亲兄妹也有长得不像的。 那个郭从嘉怎么和郭贵嫔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等到了梧桐台,小太监便极有眼色的告退而去,留兄妹俩在院中单独说话。 柳昭昭正纠结该如何开启话题时,柳昭煦见一旁无人便扑哧大笑出声。 柳昭煦这一笑倒是缓解了柳昭昭的紧张,她也试探着问候,“兄长何故发笑?” 柳昭煦闻言愣了愣,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管我叫什么?” 柳昭昭语气弱了弱,“兄长啊.....” “哈哈哈哈哈!” 柳昭煦笑得更是前仰后合起来,刚刚在御书房时的讲究持重、凛然正气也瞬间荡然无存。 等柳昭煦笑够了开口,“看来进宫果然让你规矩了不少啊!” 柳昭昭:........... “你从前都是对我直呼其名的,还叫什么兄长?” “哈哈哈哈!”,柳昭煦的笑声爽朗,“兄长这词,我还是头一次从你嘴里听见!” 柳昭昭又是一阵沉默,真的很想伸手给柳昭煦的嘴堵上。 真是白瞎这么一张俊脸了! 柳昭昭也不再伪装,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笑了?” “诶!”,柳昭煦看着柳昭昭的白眼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白眼,你从前总这样翻我!” 见柳昭昭徘徊在生气的边缘,柳昭煦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叹了口气感慨道,“原先你总缠着我,我只盼着你长大赶紧嫁了人才好。” “却没想到....”,柳昭煦语气渐渐低沉下去,想起刚刚柳昭昭极有规矩的模样,“转眼不见,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还成了宫里的贵人。” 见柳昭煦再说下去就要委屈哭了,柳昭昭只好打断了他的感伤,“好不容易见一面,你能不能说点高兴的。” 看柳昭煦的反应,原本的柳昭昭应当是个极为活泼的女孩子,兄妹感情也十分不错,柳昭昭心底默默松了口气,好歹这样的局面不算太坏。 柳昭煦悄悄问道,“你在宫里过的可好?” 柳昭昭点了点头,“还算不错啊。” 柳昭煦放下心来,真心实意道,“你说不错,那就一定不错。” 柳昭昭的目光狐疑在柳昭煦的脸上打了几个转,这就是太后说的幼年早慧,名动一方的天才神童吗? 怎么看怎么像个憨的。 “再说了,看你如今面色红润,连腰身都比在家时粗了好些,就知道这宫里伙食定然不错。” 柳昭昭忍住自己再翻一个白眼的冲动,转移话题问道,“你们呢?父亲呢?母亲呢?都好吗?” 柳昭煦也笑道,“这个你放心,家中父亲母亲都好,有你嫂嫂操持着呢!” “就是姨母他们近日也上京来,一家团圆说起话来,倒惹了母亲几场眼泪。” 柳昭昭想再多了解这个家一些,便顺着问道,“姨母他们也上京了?” 柳昭煦点了点头,“姨父也调入京都了。” 柳昭昭惊讶道,“姨父怎么也.....” 最近怎么这么多人调任京都,就连赵姐姐也提起过数回自己有亲眷从沧临来了京都。 “这个.....”,柳昭煦犹豫道,“这个毕竟是朝廷里的事,你知道太多也无益。你只要在宫中好好的,家里也能放心些。” 柳昭昭微微点了点头,“我自会保重的。” “就是....”,柳昭煦犹豫了一瞬,不知该不该向柳昭昭开口,柳昭昭察觉到他的犹豫,立刻问道,“就是什么?” 柳昭煦沉默片刻还是决定提醒小妹道,“当年害死萱姐姐的凶手或许就是宫中的人,你在宫里还是要当心些。” 柳昭昭被柳昭煦的话吓了一跳,这一句包含的信息量不亚于当日赵美人所说贤妃为人所害再无生育可能。 因而,柳昭昭的大脑在停止运转了几秒后才工作起来,她呆呆开口,“你说什么?” 柳昭煦低声道,“萱姐姐呐!你从前总缠着她带你玩,那时候你一犯事就推到萱姐姐身上,她可没少替你挨板子啊!” 见柳昭昭还是呆呆愣愣,柳昭煦急道,“你怎么入了宫就能将她忘了呢?她是姨母家的表姐呐!” “陆梓萱!阿萱!你的萱姐姐呐!” 柳昭昭猛然惊醒,“你说害死她的人是宫中的人,这又是为何?” 柳昭煦望向四周,再次确认无人才轻声道,“此次见你机会难得,为兄只能长话短说。” “当年萱姐姐在城外遇刺身亡,姨母伤心疯了,一直追查凶手是谁。可县衙却草草判决了事,说是遇上山匪图财害命,姨父姨母无可奈何,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 “遇刺当日物证中的关键便是那枚玉佩,后来我追查多年,却只查到玉佩是出自京都。”,柳昭煦缓和了语气道,“陆家当年在沧临虽然也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可也不至于会被京都的权贵盯上。” “可这次据姨母说,她最近找了可靠的线人问过,那枚玉佩是宫中形制,至于是谁家,却分辨不出。” “所以为兄才要提醒你,莫要为了一时意气,再搭上自己的性命。” 想起当年萱姐姐刚遇害时,自家小妹便大病一场。 只是她再次醒来便对萱姐姐的死闭口不提,恰逢去年陛下选秀,柳昭昭这厮胆大包天,居然瞒着父母和自己偷偷找人将她的名字报了上去,等他们察觉名单有异时已经无力回天。 柳昭煦那时问过柳昭昭,为何一定要选秀,柳昭昭只道,“萱姐姐死不瞑目,姨父姨母找不出凶手,我自己去京都找。” 再问她为何早前不告诉家中,柳昭昭却只说,“陆家已经失去了一个萱姐姐,她不能再让别的弟妹置身险境。” 柳昭煦这才明白自家小妹其实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她定然是知道些什么,却一直不肯明言。 第55章 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 “为兄不管你当初为何执意入宫,既然你做了这样的的决定,家里定然全力支持你。” “只是有一点,不管你在宫里如何折腾,一定要注意分寸。” 别弄丢了性命,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实在承受不了再失去一个妹妹的痛苦。 柳昭昭张了张嘴,想点头答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昭煦以为妹妹是被自己吓到,连忙安慰道,“如今也只是有线索指向宫中,也不一定就是宫中的人.....你别太忧心,只管在宫里做好你分内之事,一切都有哥哥和父亲撑着呢。” 柳昭昭看柳昭煦对自己这样信任,想来从前的柳昭昭定然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 只是如今替换了她的是自己,自己又对从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到底该如何查起呢? 见柳昭昭面色仍旧惨白,柳昭煦渐渐懊恼起自己多嘴,就该自己查清楚了再告诉妹妹的。 他也是关心则乱,如今说来只是徒增妹妹的烦心事罢了。 “对了”,柳昭煦立刻转移话题道,“我在宫外也曾听说你与李家姐妹的事,传言到底有几分真假?” 柳昭昭的思绪还沉浸在陆家姐姐被刺杀一事中无法自拔,也没工夫回应柳昭煦的问题,只呆呆说,“什么?” “就是你与贵妃不睦,甚至掌掴贵妃堂妹?” 柳昭昭被这离谱的传闻瞬间惊的醒过神来,哑声道,“什么?!” 怎么传言这么离谱?! 柳昭煦喃喃道,“传言虽然无稽,只是哥哥了解你,你的确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柳昭昭被气得七窍生出烟来,“她们!她们那是颠倒黑白!是胡说八道!是栽赃陷害!” “明明是她们欺负我在先,怎么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柳昭煦长舒一口气,“我就说嘛,我妹妹虽然脾气爆,但绝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渐渐回过味来的柳昭煦怒道,“她们欺负你?!” 柳昭煦登时就急了,立刻磨拳霍霍,大有一副柳昭昭一声令下,柳昭煦就要立刻冲进贵妃宫里手撕了贵妃的样子。 “怎么欺负的?你告诉哥哥,哥哥这就去给你出气!” 柳昭昭无奈叹气道,“哥,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在哪?” “管她在哪,她敢欺负我妹妹,我这个当哥哥的当然要替你出气了啊!” 柳昭昭连忙伸手去拦,怎么这柳昭煦模样生得文质彬彬的,脾气竟然也是个火药桶子呢?! “没有没有!”,柳昭昭死死攥住柳昭煦的衣角,“别去!别去!” “爱---”,昭德帝嘴边的卿和妃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院子里的两人扭作一团,不知道在拉扯什么。 昭德帝身后的夏倚连忙跑了过去,“你们两位...这是?” 柳昭昭见是夏倚来,便知昭德帝一定也来了,连忙撒开手回过头去看。 果然在院门口看到一脸疑惑的昭德帝的视线,正左右徘徊在自己和哥哥身上。 见多了大场面的柳昭煦平静理了理自己的官袍,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徒留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柳昭昭讪讪一笑,“臣妾....臣妾也见过陛下。” 昭德帝挑了挑眉,“朕特意晚来了些,给你们兄妹留些说话的时间,却没想到却赶的这样巧。” “你们刚刚这是唱哪一出呢?” 柳昭煦开口道,“微臣许久未见小妹,想起幼时小妹在家中活泼的样子十分怀念,便和小妹打闹着玩了。” 柳昭昭瞠目结舌看着柳昭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试探抬头去看昭德帝的神色,见他嘴角果然挂着了然的微笑,没有戳破柳昭煦的谎言。 “原来如此”,昭德帝笑道,“朕还担心你们在宫中拘束,特选了梧桐台这个清净之地设宴,没想到倒是朕多虑了。” 柳昭昭感激道,“臣妾多谢陛下体恤,臣妾和哥哥在家中没规矩惯了,也让陛下见笑了......” 昭德帝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既是一家人,又哪来那么多规矩。” 等三人入席,柳昭昭忐忑的心才渐渐回归了原位,只是和哥哥说了这许多话,竟一句也没问到太后吩咐的事情上。 可哥哥到底知不知道陛下立后一事都还是两说,太后怎么就这么笃定让自己来问呢? 柳昭昭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倒是柳昭煦和昭德帝两人聊得投机,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柳昭昭恍惚觉得这个昭贵人应该让柳昭煦来做才是。 昭德帝叹道,“朕若是早知柳卿如此才华横溢,怎么会让你在沧临那种地方消磨这么多年。” 继而转向身旁的柳昭昭道,“若不是朕身边有你,朝廷岂不是要失去这样的人才了?” 柳昭昭努力扯出微笑道,“臣妾怎敢居功?” 柳昭煦却笑道,“臣不觉得沧临有什么不好,往北的草原上天高云淡,水草丰美,牛羊成群。往西而去的戈壁滩黄沙漫野,却独有一份壮阔悲怆之感。” “陛下若是去过,也一定会爱上那片土地的。” 昭德帝的眼神微顿,“是啊,会爱上的。” 柳昭煦接着道,“微臣在沧临为官时曾登上城墙极目远眺,城中长街纵横,人声鼎沸,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可直到微臣来了京都,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纸醉金迷,什么又是好一番泼天富贵迷人眼。” 柳昭昭的视线就在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中摇摆,可柳昭煦最后这一句,她却没听懂。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在夸赞,倒像是在阴阳怪气。 昭德帝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爱卿这是何意?” 柳昭煦拱手道,“陛下恕罪,是微臣失言了。” 昭德帝微微笑着,眼睛里却越发清明,“柳卿如此聪慧又怎会失言,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柳昭昭顿时紧张起来,因为据柳昭昭对昭德帝的了解,他如今露出的这微笑不达眼底的冷冽表情,其实正说明了他在极力忍耐怒火。 而若是柳昭煦回答不好,那这忍耐便会成为夺人性命的利刃。 第56章 孬藤结好瓜 柳昭煦却仿佛对危险毫无察觉,继续作死道,“臣想问陛下,这朝廷律法在京都和在沧临是否有不同?” 昭德帝冷笑道,“朝廷律法怎么会因地而异?” “那....”,柳昭煦像是十分疑惑,“微臣所见难道都是幻觉?” “那日微臣休沐在家,闲来无事便去京都十分有名的聚贤楼喝茶赏画。” “却不曾想撞上有位小郎君当众调戏民女,那民女倒是烈性子,当场触柱身亡。” 柳昭煦顿了顿,放下手中酒盅,叹气道,“可据微臣所知,京兆尹却只判了这位郎君赔付银钱百两。” “是以”,柳昭煦顿了顿,“微臣猜测,或许是这郎君罪不至此,京兆尹才有此一判。” “可臣这几日仔细翻阅了本朝案卷,此类案子虽不多,却也有。” “清化三年,德宁郡有狂徒戏弄良家女,其女不堪受辱,自尽而亡。德宁郡守判了此贼斩监候。” “尚顺元年,有男子不仅言语间戏弄酒坊女子,还对其动手动脚,此人因此受杖刑八十。” 柳昭煦笑了笑,“听说本是要判斩首的,可因为他是家中独子,主事长史不忍他家中再无男丁而受人欺辱,才改判了杖刑。” “可微臣却听说,那位小郎君是家中排行第三,并不是独子,那为何京兆尹会如此轻判呢?” 昭德帝闻言默默饮尽杯中余酒,“想必是这郎君家中权威甚重,连京兆尹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柳昭煦拱手作揖,拍着马屁道,“陛下英明。” 昭德帝被无赖模样的柳昭煦气乐,“柳卿莫不是在讽刺朕?” “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朕若是看不出来,岂不成了昏君了?” 柳昭煦连忙跪了下去,“微臣不敢,微臣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柳昭昭默默替自家兄长捏了一把汗,听了这许久,柳昭昭也渐渐回过味来,柳昭煦这是要告御状啊! 只是不知道,他要告的是京城中哪一户权贵呢? 柳昭昭不由头疼起来,柳家刚来京都不久,脚跟都没站稳,便与朝中权贵为敌,实在不是个好苗头啊。 “说吧,是哪一家不知约束后辈的,竟敢纵容自家郎君在京都如此胡闹!” 柳昭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个....这户人家同陛下也沾些亲带些故。” 昭德帝闻言脸色微变,神色一顿,冷笑着开口,“柳卿所说的这家,可是姓李?” 柳昭煦仍是拱了拱手,用着惊叹的语气继续道,“陛下实在英明!” 昭德帝气的将手中的酒盅重重砸了下去,“他们竟敢如此大胆!” “御史台呢?!”,昭德帝怒喝一声,“御史台那群老头子平日里抓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弹劾个不停,怎么这件事竟一丝风声也无?!” 柳昭煦尴尬一笑,“陛下应该也知道缘由的吧。” 李家虽有衰败之相,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镇国公的余威仍在,许多不明就里的人仍对李家抱着敬畏之心。 御史台的孙中丞便是一个。 自打御史大夫苏远诤致仕还家,这御史台便是御史中丞说了算。 说到底,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孙鸣渊是如今的镇国公提拔上来的,就算隐约察觉到陛下对李家不满,也是不敢轻易跳船的。 需要站队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首鼠两端,当个意志不坚定的墙头草。 “好!好!好!”,昭德帝连叹了三个好字,“这样恶劣的事,先是京兆尹草草了事,后有御史台瞒的滴水不漏,朕这个皇帝倒成了个聋子瞎子皇帝了?!” 柳昭煦默默承受着来自昭德帝的怒火,哀怨看了一眼柳昭昭,若不是为了小妹,他是不会选择在今日发作的。 柳昭昭被他这含怨的一眼瞪的有些懵,可当务之急还是先让身边的皇帝赶紧熄火才是。 一顿家宴吃成这样,柳昭昭也是有些无奈。 憋了半天的柳昭昭,最后却只憋出了这么一句,“陛下莫上火,还是龙体要紧。” 因为这李家干的,确实不是人事啊! 替他们开脱,她脑子又没病。 昭德帝默默许久,才开口问柳昭煦道,“柳卿既然早知此事,为何不上书直言?” 柳昭煦两手一摊,“因为微臣,现下身上并无实职。” 要不是昭德帝就在自己身边,柳昭昭差点就没绷住表情笑了出声。 他可真是推了一手好锅啊! 听说,柳昭煦当初在沧临早有神童之名,三岁能背诗,五岁便能作赋,父亲也是喜出望外,觉得是文曲星下凡,自家终于出了个文臣根苗。 虽说柳家以武发家,可眼见着朝廷一日日稳当下来,他们这群武将即将再无用武之地。 为长远计,还是提前进行布局为妙。 所以,柳父对此甚是欣慰,觉得他们这孬藤终于结出了好瓜来。 因着这个,柳府一改往日风气,不仅花重金延请名师替柳昭煦授业,更是将家中也收拾的文雅起来。 柳昭昭也能跟着自家兄长沾光,耳濡目染之下,也有了那么几分世家贵女的模样来。 就在一家人等着柳昭煦参加春闱一举成名时,京都却传出消息,要暂停几届春闱。 耽搁着耽搁着柳昭煦的年岁渐长,身上却并无一官半职,便只能靠着家中荫封讨了个长史当当,统管沧临一城的防卫一事。 柳父为此没少在家中抱怨,明明是文臣根苗,现在却只能走家里的老路。 但柳昭煦本人对这件事仿佛并不在意,仍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每日去府衙。 若不是昭德帝突如其来的一纸诏令,柳昭煦应当还在沧临城中对着边关防卫图吃灰呢。 不过,京都职位紧张,近日致仕的只有礼部的一位员外郎。 所以,柳昭煦补的便是这员外郎的差事。 歪打正着之下,倒真让柳昭煦混进了文官的队伍里去。 可这位就要退休的员外郎却一直拖着不肯办交接手续,那他这个补差的,自然也就无处可去,没能在吏部挂上职,每日还得去礼部点卯。 第57章 惹火上身 若不是这几日皇帝不知怎么想起来他这号编外人员,频频叫了他去御书房,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他被调入京都有什么意思。 “什么?”,昭德帝生恐是自己听错了,当初他看过柳昭煦的策论,深以为柳昭煦是个博古通今的风流人物。 让他在沧临负责布防本就是屈才,若是再补了兵部的缺,只怕他就要永远盖在柳家的荫蔽之下无法出头了。 故而,他是以礼部员外郎的身份召了柳昭煦入京的。 怎么会没有实职呢? 柳昭煦收回了手,理直气壮道,“微臣入京第二日便去吏部报道了,只可惜吏部主办官员说前一位员外郎还未归还官印,微臣便无法在吏部登记造册。” “所以,微臣虽每日都得去礼部府衙办差,可这职却仍未曾在吏部挂上号。” 昭德帝愣了愣神,当皇帝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无稽的事情。 不过看了看一脸懵的柳昭昭和无所畏惧的柳昭煦兄妹俩,昭德帝慢慢开始明白为何这事能够发生在柳昭煦身上。 “罢了”,昭德帝无奈叹了口气,“既然没实职,朕看礼部也不适合你。” “你这么能言善辩,不如就去御史台吧。” 柳昭煦转瞬就明白过来陛下要自己做什么,连忙推拒道,“这不成!这不成!” 昭德帝冷着脸沉声道,“这有什么不成的?” 柳昭煦嘀咕一声:您还不知道为什么不成么? 刚告完李家的黑状,就去人家手下任职,那不是等着挨整么? 陛下还真是误会了!他刚说自己没实职可不是伸手向陛下要官当呐! 他只是想告黑状,可不想管这事啊! 不过,柳昭煦的嘟囔仅限于自己听到,很快他就整顿好心情,谢了昭德帝的恩赏。 昭德帝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以柳卿之才,明日朝上朕可能看到你的上奏?” 柳昭煦苦笑一声,“臣这就回家拟奏章。” “好!”,昭德帝的语气兴奋起来,唤了夏倚吩咐道,“一会你亲自送柳大人去吏部,御史台的刘御史不是一直抱病么,既然他干不了这差事,不如就退位让贤吧。” 夏倚“嗳”了一声答应下来,眼神扫过柳昭昭时却带了几分审视。 柳昭昭倒吸一口冷气,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么? 刘御史生个病这饭碗就没了? “陛下....”,夏倚提醒道,“您今早传了工部的何大人午后觐见,如今人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昭德帝答应道,“好,朕这就去。” 柳昭昭知道昭德帝这是要走,连忙起身相送,昭德帝却拍了拍她的肩道,“不必着急,朕自己去便是,你和柳卿再说会话也无妨。” 柳昭昭和柳昭煦连忙谢恩,一齐送了昭德帝出门。 柳昭煦望着昭德帝的背影,目送皇帝仪仗走出去好远后才开口,“为兄好像,惹上事儿了。” 柳昭昭生气道,“你还知道!” “还说让我在宫中谨慎,你怎么就!” 这么不谨慎! 居然在陛下面前打了李家的小报告! 以柳家今时今日在京城的地位,如何能拼得过树大根深的镇国公府呢?! 柳家的权势或许在沧临还能看得过眼,可这里是寸土寸金的京都,掉个石头砸下来,就能砸死一堆主簿侍郎员外郎的。 柳昭煦无奈耸了耸肩,“不过也好,迟早是要对上的。” 柳昭昭不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和贵妃不睦的谣言是凭空传到哥哥耳中的么?” “有人想用人言杀人”,柳昭煦同情看了一眼柳昭昭,“更何况,她们真的欺负了你。” 饶是冷静如柳昭昭,心中也难免生出感动来,“哥哥....” “陛下自有他的考量,但咱们家也不算孤立无援。” “我瞧着那个郭从嘉,好像也对李家不满。” 柳昭昭听到这个名字,眼前又浮现起那张敦实黝黑的面庞,再看自己哥哥面若冠玉的清朗模样,心道柳家和郭家当初会不会是抱错了孩子? “他一心为了贵嫔的后位,自然将李家视作眼中钉。” “贵嫔?”,柳昭煦疑惑开口,“贵嫔是?” 柳昭昭愣了愣,“郭贵嫔呐,就是郭从嘉的妹妹。” 柳昭昭脑子里顿时一激灵,太后说陛下最近召见哥哥是商讨立后大事,可哥哥连郭贵嫔是谁都不知道,那他们能商议些什么? “哥哥你.....”,柳昭昭迟疑着开口,“近日陛下召你,都说了什么?” 柳昭煦耸了耸肩,“我也十分疑惑,陛下最近常召我进宫,却好像从未同我说过正事。” 一个隐隐的猜测在柳昭昭脑中成形,“那陛下可曾提起过李家?” 柳昭煦摇了摇头,“没有,要不是为你出气,今日宴上我也不会说起李家的事。” 柳昭昭轻声开口,“你说,有没有可能,就算你今天不说李家那个混账胡闹的事,陛下也会让你去御史台呢?” 柳昭煦的垂下头思索片刻,“或许是?” 而后,柳昭煦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你都知道些什么?” 柳昭昭喃喃道,“或许今日你我的见面,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呢?” 昭德帝多疑这点她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这次,也将她算了进去。 柳昭煦将柳昭昭的话连在一起想了许久,还是问道,“可陛下到底想做什么呢?” “陛下的心思缜密,怎么会让你我轻易看穿?” “不过”,柳昭昭长舒一口气,“或许你这一状,正告在了陛下的心坎上。” 只是陛下为何要误导着太后以为他和柳昭煦秘议立后,这一点,柳昭昭实在是揣摩不透。 “不管如何,陛下摆明了要与李家斗法,你在后宫也要小心些。” 柳昭昭笑着点了点头,“哥哥快别说我了,我看你才应该小心些。” “明日廷议之后,只怕你就要成了李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一想到明日,柳昭昭扬起的嘴角又萎顿下去,“太后只怕......” 明日之后,贵妃为后一事定然无望,始作俑者又是自家哥哥,不知前方又有何种风雨等着自己。 第58章 恭敬恭敬再恭敬 柳昭煦安慰似的拍了拍柳昭昭的肩膀,“天塌下来都有哥哥给你扛着,别怕。” 两人各怀心事分了别,一个急匆匆回家拟定文书,一个忐忑回宫等着狂风暴雨的来临。 直到夜里,昭德帝走进了碧桐书院,看柳昭昭正倚着栏杆发呆,从斯晴手中接过刚拿出来的披风替柳昭昭披了上去。 柳昭昭下意识扯了扯衣角低声道了声谢,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敢将朕当作奴才的,满宫里就只有你了。” 柳昭昭赶忙站了起来,刚要跪下去请罪,昭德帝的大掌便稳稳托住了她的身体。 “朕没说怪你”,昭德帝皱了皱眉,“朕此前不是同你说了,在碧桐书院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多礼么?” 柳昭昭暗自腹诽,您那么随口一说,她还真等蹬鼻子上脸的当真不成? “是臣妾失仪了。” 见柳昭昭语气寂寥,昭德帝有意打趣道,“朕以为你见了兄长会开心才是,怎么却是这副委屈模样?“ “难不成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你不高兴?” 柳昭昭摇了摇头,“臣妾不敢。” “不敢?”,昭德帝牵着柳昭昭坐下,“是不敢,那就不是没有了?” 柳昭昭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昭德帝继而笑道,“让朕猜猜。” “是不是太后?” 柳昭昭望向昭德帝在清朗月色下熠熠生辉的眼眸,抿了抿唇,“陛下原来都知道。” 昭德帝的视线不自然瞥向一侧,“朕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柳昭昭感觉到昭德帝握着她手上的力道重了一瞬,疑惑道,“陛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昭德帝直直对上了柳昭昭的眼神,“朕不知道,你的心到底在哪。” 柳昭昭脑门子直冒出几个问号来,什么她的心在哪? “太后那日叫了你去问话,定然是让你从你哥哥口中打听立后的事吧。” 柳昭昭默默点头,原来这一切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 “所以,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朕?” 昭德帝足足等了一日,甚至做好了柳昭昭来哭诉他该如何安慰的准备。 可,柳昭昭却一直没来。 甚至,听说李妙云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都面不改色的无视过去。 或许在旁人眼中她是在强作坚强,可和柳昭昭相处这么久的昭德帝却明白,柳昭昭是真的不在乎。 试问后宫还有哪个嫔妃整日里不思如何笼络帝心,钻研琢磨的都是些田间地头农夫的事。 甚至,让她搬入清凉台,这样的诱惑都不能动摇她的心志。 他看得出来,柳昭昭在提起她那些花草,那些菜园子里的菜时,是发自真心的开心。 可偏偏就是这样对自己不算上心的人,昭德帝却生出了难以自拔的着迷。 昭德帝苦笑,或许他注定了该栽在这样的人身上。 从前是,如今更是。 他来之前是想质问柳昭昭,为何她不肯将太后对她做的事直接告诉他。 难道是不信任他,还是她被太后半哄半骗的说辞说动,真的和贵妃冰释前嫌,想要替李家的后位谋划。 可以一进门看她凭栏苦闷的样子,昭德帝又不可抑制的心疼。 所以,他还是直接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为什么,不让他出面来替她解决。 柳昭昭闻言愣住,实话实说,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从何答起。 她想过各种解决办法,也想过自己许多可能的结局,可确实没想过去求助皇帝。 是不信任吗? 好像也不是。 可他明明没有和哥哥商议这些事情,明知道自己被威胁,不也是冷眼看着自己往坑里跳? 柳昭昭气急,“可陛下明明是在设局,用谎言去试探,得到的只能是谎言!” 昭德帝没想到柳昭昭的反应这样强烈,反问道,“朕如何设局了?” “陛下明明没有和哥哥商议立后的事情,为何太后会以为是这样,还逼迫臣妾去刺探?难道不是陛下设局试探臣妾?!” 柳昭昭本就有孕在身,这几日也一直都在苦苦思索对策,昭德帝这一问,可算是打开了压在柳昭昭精神高压锅上的阀门。 此刻她也顾不得尊卑,也顾不得控制情绪,只管自己撒气道,“陛下那么多人不问,偏偏找了哥哥来问,难道不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昭德帝快被无理取闹的柳昭昭气笑了,“朕设局试探你?” “朕不知道太后会让你来的。” 柳昭昭委屈的眼睛通红,仍倔强瞪着昭德帝,“陛下如此英明,又无事不知无事不晓,怎么会不知道太后手下无人可用,就会想起臣妾?” 又想起那日没来由在太后宫里吃的那一顿挂落,柳昭昭更是委屈,硕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不能哭! 哭了气势上就输了! 昭德帝心蓦的一疼,不由软了语气,带着哄人的意味道,“朕就算设局,也不会是为你。” 见柳昭昭眼神里写满了不信,昭德帝叫来夏倚,“朕说的你不信,那就让他说。” 夏倚行了礼正色道,“陛下是为了查细作,才让太后以为陛下近日在和朝臣商议立后一事。” “太后心急之下,必然会有所动作,那贼人才能露出马脚来。” “至于,为何是娘娘的兄长”,夏倚看了一眼陛下的眼神,看他并没阻止自己,只好继续道,“朝中重臣同李家或多或少都有联系,只有柳大人是新调入礼部,出身又是沧临旧臣,为了让这戏更真些,陛下只得.....” “如今你可信了?” 昭德帝挥了挥手,夏倚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只是这次,他再也不会,也不敢将柳昭昭视作即将失宠的嫔妃了。 能让陛下调了兄长入御史台,又将自己所有计划全盘托出的,宫中除了这一位,还能有谁? 李妙云或许能抢一次宠,可这样独一份的信任,夏倚明白,昭德帝不会再给旁人。 于是,夏倚以后对柳昭昭的态度,只会恭敬恭敬再恭敬。 柳昭昭瘪了瘪嘴,“查细作,什么细作值得陛下设这么大个圈套。” 第59章 孤身纵马,快意江湖 柳昭昭见昭德帝脸色一凝,原以为他会直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可他却直接道,“一个敢对朕下毒的逆贼。” 这下却轮到柳昭昭吃惊,皇帝的饮食在送到昭德帝面前之前向来要经过许多道检验测试,若是抓到有人敢动手脚那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怎么会有人敢.... 柳昭昭几乎是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这个人背后的人可能会是谁。 昭德帝伸手堵在了柳昭昭的唇上,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心里知道就好。” “怎么....怎么会?!” 昭德帝眼中有万般情绪翻涌,却又被他极力压了下去,过了许久才沉沉叹气,“你哥哥说的不错,这京都富贵权势迷人眼,直教人盲了眼睛,乱了心神。” “倒不如在塞外,一人一剑,孤身纵马,快意江湖。” 柳昭昭听到这句,想起这是今日宴上哥哥说过的话,不由笑道,“陛下又没去过塞外,焉知就能这样快活?” 昭德帝眸光微闪,“子非朕,焉知朕没去过?” “难道陛下去过?” 昭德帝的表情莫名凝滞了一瞬,柳昭昭居然在他的此刻眼睛中读到了一丝名为悲伤的情绪。 过了许久,昭德帝一句轻声的叹息才传进柳昭昭的耳中,“你竟一点都不记得了。” 柳昭昭扭头去问,“臣妾该记得什么?” 昭德帝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笑道,“没什么。” “朕当年为太子时,曾经悄悄去过沧临,一睹传闻中的辽远沙漠与无边草原。” 看昭德帝言语神色之中都是心驰神往,柳昭昭生生忍住了自己一问究竟的冲动,笑道,“原来陛下竟这样喜欢沧临。” 昭德帝继而笑道,“朕其实更喜欢沧临的人。” 柳昭昭被昭德帝这突如其来的撩妹撩的有些尴尬,这么英俊的脸庞到底是怎么说出那么油腻的话的? 昭德帝转头盯着柳昭昭问道,“朕已经知无不言,那爱妃你呢?” 柳昭昭愣了愣,怎么话题转的这么突兀? 她的神思都快飘到绵延无垠,壮美雄浑的大西北,正幻想着自己驰骋在广袤的草原上呢。 然后,就跟她讨论这个? 见柳昭昭默默,昭德帝笑道,“你为什么就不肯来先问问朕呢?” “你若是问了朕,朕定然告诉你原委,你也就不用纠结这许久了。” 看昭德帝目光灼灼,柳昭昭知道自己这次是糊弄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道,“臣妾.....臣妾不敢。” 昭德帝疑惑,“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柳昭昭想了想,直接道,“臣妾自然不敢,太后有令,臣妾不得不遵。” 昭德帝险些就要被柳昭昭气笑,“那朕呢?你就没有一时一刻想起过朕?” “那也不是”,柳昭昭摇了摇头,“可就算臣妾想过,那又能如何呢?” 柳昭昭像是鼓足了勇气,哑着声音道,“陛下就算听了,也不一定会信。就算陛下信了,也不一定会替臣妾做主。” “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臣妾不敢做。” 昭德帝默默道,“你就这样不信任朕?” 廊下一阵风吹起,拂过柳昭昭的发丝,将她的思绪也扯了远去,“这宫里繁花似锦,臣妾并非最美那一支,有时候臣妾也会想,眼下拥有的一切是否都是过眼云烟。” “臣妾不是不想信任,而是不敢。” 昭德帝眉头微动,伸手揽过柳昭昭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柳昭昭趴在昭德帝的胸口,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慢慢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而且”,柳昭昭声音哽咽,“陛下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臣妾不想用这些事去叨扰陛下,让陛下忧心。” 昭德帝闻言心中大动,揽住柳昭昭的手臂更紧了紧,叹气道,“你!” “你让朕说你如何才好!” 柳昭昭的泪水适时流下,“陛下想怪罪臣妾便怪吧,反正这一日....臣妾也不是没想过。” 眼见着昭德帝胸襟前的衣裳被自己打湿,柳昭昭连忙掏出帕子来擦。 “你要朕如何舍得?”,昭德帝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心疼道,“朕从前允诺你的那些,你都当作耳旁风么?” “彼此情浓时自然作数,可臣妾所期唯有朝朝暮暮。” 柳昭昭垂下眼睫,“陛下能给吗?” 昭德帝无奈叹了口气,“昭昭,你还要朕如何做,才能让你彻底相信朕呢?” 昭德帝自以为给了自己能够给的最好的一切,却没想到柳昭昭仍旧固执着不相信他。 柳昭昭抬起婆娑泪眼,“陛下为何要对臣妾这么好?” 柳昭昭终于问出这个盘桓在自己心头许久的问题,昭德帝的情感汹涌如潮水,可却将在岸边观望的柳昭昭一个浪花打进了水里。 在水中沉沉浮浮许久,她还是不明白,他的这些好,这些情谊,到底从何而来。 昭德帝沉默片刻,对上柳昭昭晶亮的眼神,“因为你就是你。” “这宫中繁花似锦如何,你并非最美又如何,只因为你是你,所以朕愿意对你好。” 柳昭昭不由在心里为昭德帝这回答了跟没回答一样的高超技巧鼓掌,要是有这种技能,她在公司应该早就能摆脱吉祥物摆设的身份了吧。 这话和‘问题的关键是要找到关键的问题,情况具体是怎样的还要看具体的情况。’这种场面话有何区别? 又不是她爹,还能无缘无故的对她好? 因为自己是柳昭昭就对自己好? 这种情话,在她十八岁时她或许会大为感动,并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现在,她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八岁,这种莫名其妙的甜言蜜语,柳昭昭的大脑再一次过滤成为废话,扔进了垃圾站。 当然,她也不会戳穿昭德帝的伪装,毕竟为彼此保留些许颜面,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眼见昭德帝不肯说实话,柳昭昭也不打算追问,只将自己当作刚毕业那会还没被社会毒打,还保留着对爱情最美好幻想时的样子,惊讶道,“真的?” 第60章 蜉蝣撼大树 昭德帝点了点头,“天子一言九鼎,又岂会骗你?” 柳昭昭又将头埋进了昭德帝的胸口,像是听到承诺时娇羞的不能自已。 可她却不知道,昭德帝此刻看着自己的的眼神,就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向遥远的另一个人。 等柳昭昭渐渐止住哽咽,囔着声音问道,“那以后臣妾有什么事都能找陛下吗?” 昭德帝沉默点头。 “陛下不会嫌弃臣妾烦么?” 昭德帝沉默摇头。 “那”,柳昭昭还要开口问,昭德帝的唇就已经堵住了柳昭昭的声音。 过了许久,昭德帝的怀抱才缓缓松开,对着柳昭昭深情道,“朕永远不会。” 柳昭昭心里瞬间乐开了花,只要有昭德帝这句话在,她以后在后宫基本可以横着走了。 柳昭昭试探问道,“那能不能不让哥哥去御史台?” 让一个柳昭煦单挑镇国公府,无异于以卵击石,蜉蝣撼大树。 昭德帝坚定摇头,“这件事不成。” 柳昭昭心道,看吧大猪蹄子,刚刚答应了什么,瞬间就被打脸了吧? 不过,柳昭昭也没想着自己这么一说就会打消昭德帝的计划。 只是,她没看明白昭德帝这一步棋到底是为了什么。 “哼”,柳昭昭佯装怒道,“陛下刚刚答应了臣妾,如今就反悔了?” 昭德帝耐心道,“朕诏令已下,你哥哥此刻只怕已经在吏部挂上了职,明日就该去御史台应卯了。” “更何况,这件事由你哥哥出面最合适不过了。” 柳昭昭不解道,“这是为何?” 昭德帝沉吟片刻道,“事发之日你哥哥就在现场,以你哥哥为人,定然不会莽撞上奏。” “今日既然敢开口,定然是有了证据,试探朕的态度罢了。” 柳昭昭心道,你们两个互相分析对方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而且,李家最近动作频频,大有威逼朕就范之意,这时候需要有人敲打敲打他们。” “顺带,拔出些钉子来。” 昭德帝最后一句带着森森寒意,让柳昭昭莫名打了个寒噤,“可镇国公树大根深,我怕哥哥他一人承受不来。” 昭德帝安抚似的摸了摸柳昭昭的后脑勺,“真金不怕火淬,若不经这一遭腥风血雨,日后在朝堂上如何撑得起来?” 看柳昭昭懵懵懂懂的样子,昭德帝笑道,“你也别太过担心,不过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无聊的很。” “你只需要在后宫安安稳稳就好。” 柳昭昭在心里默默反驳,明明朝堂上的事才有意思,不然天下士子为何挤破了头都要钻进去? 无利何为? 偏偏规训了女子整日在院子里对着后宅那一亩三分地,操持中馈,迎来送往。 不过,要是这些事有意思,也不会轮到女子来做咯。 柳昭昭面上笑笑,“可太后那里.....” 昭德帝面色冷峻下来,“无妨,明日之后,太后顾不得找你茬的。” “不过,为保万无一失,你最近也少在宫中走动。” 柳昭昭欣然点了点头,她正乐得如此。 这几日有孕的迹象渐渐明显,时不时觉得胸口憋闷,柳昭昭一心想着熬过初时几个月,只等坐稳了胎再告诉昭德帝。 翌日一早,柳昭昭察觉到自己的额头有些痒,抬手去碰却触到了昭德帝的脸颊,昭德帝轻笑着落下吻来,“朕要走了。” 柳昭昭想要起来,却被昭德帝轻轻摁了回去,“时辰还早,你还能睡个回笼觉。” 柳昭昭只好却之不恭钻回了温暖的被窝,望着昭德帝匆匆洗漱后大步离开。 翻身望着床顶,柳昭昭想,今日的早朝应该很热闹吧。 太后什么时候会知道呢? 以太后耳目灵通的程度,想来不出午后应该就会知道。 镇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不知道太后和镇国公会想着如何了事呢? 虽然想用这件事扳倒镇国公无异于天方夜谭,可至少对李家来说是个不太妙的信号。 不过,柳昭昭还是低估了这种惊天巨闻传播的速度。 就在柳昭昭放下早膳的汤碗时,赵美人就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看柳昭昭还翘着兰花指准备把盘里的包子夹进碗里,赵美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闷头一屁股坐在柳昭昭面前一言不发。 “赵姐姐这是怎么了?” 赵美人气鼓鼓开口,“你还有心在这气定神闲的吃饭?” 柳昭昭愣了愣,“不吃饭还能干什么?” 赵美人顾念着柳昭昭有孕,软了语气道,“你可知道今日朝会上发生了什么?!” “哦”,柳昭昭应了一声,仍旧将包子夹进碗里,打算蘸上辣椒送进嘴里。 在送进去之前,柳昭昭吹了吹凉,鼓着嘴道,“不知道。” “哦?”,赵美人学着柳昭昭的语气反问道,“你就一个‘哦’?” “你哥哥今日在早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弹劾了镇国公!” “哥哥身为御史,监察百官,纠察上失,这不是职责所在么?” 赵美人疑道,“可柳大人此前不是礼部的吗?” “不然,陛下为何会和柳大人商议立后之事?” 柳昭昭想起昭德帝让自己保密的话来,皱着眉扯谎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哥哥昨日刚刚被调入了御史台,或许会同此事有关。” 赵美人半信半疑道,“临时任命?” 柳昭昭默默在心里对赵美人道歉,实在是昭德帝说那个逆贼还没露出马脚,这事不宜大肆张扬,不然她也不会说谎瞒着赵姐姐的。 昭德帝设了那么大一个圈套,又让太后误会,不就等着抓老鼠么。 若是因为自己打草惊蛇,到时候昭德帝追问起来,只怕她和赵姐姐都不能善了。 柳昭昭点了点头,“昨日家宴,或许陛下觉得哥哥能言善道,便临时起意.....” 赵美人虽然心下疑惑,却看柳昭昭神色真挚,不由也信了几分。 “那你哥哥今日这是.....” 柳昭昭替赵美人盛了碗汤,“这是昨日刚采新鲜竹笋炖的汤,姐姐说了这么多话,不如尝一尝?” 第61章 老子受罪,儿子享福。 赵美人推开了柳昭昭递过来的碗,盯着柳昭昭道,“妹妹,从前你可不会同我这般顾左右而言他。” 柳昭昭轻轻放下碗,直言道,“姐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我有难言之隐。我既不能说,姐姐也就别问了。” “不是太后让你去打探立后一事么,你哥哥怎么会突然上奏....” “难道?”,赵美人略微思索片刻,“是立后一事有异?” 柳昭昭点了点头,钦佩道,“姐姐不愧是女中诸葛。” 赵美人喃喃道,“可你哥哥他.....” 李家手段向来狠辣,先帝时有言官在朝上仗义执言,镇国公面上将他的弹劾照单全收,可半月后,就有人在城外的池塘中找到了他被水泡的面目全非的尸首。 他的嘴牢牢紧闭,实在不似淹死之人。 待仵作验尸时,打开他被麻线缝死的嘴,里面竟被人塞满了荆条。 可大理寺竟草草结了案,自此之后,朝上再无人敢正面和李家硬刚。 谁知哪一日这样的灾祸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这满京都的人谁不知道,除却太后的缘故外,李家之所以能在京都横行霸道,不就是仗着那位老镇国公和他身后京都门阀的势力么? 老镇国公战功赫赫,又是前朝南斛李氏遗孤,同前朝时就盘桓在南斛城的世家多有关联。 可老镇国公猝然病逝,继承他爵位却是个来自清河的嗣子。 向来注重传承的京都世家们对这个新镇国公并不看好,只有老镇国公的部下们还以这位新继的镇国公马首是瞻。 柳昭昭握住赵美人的手道,“如今无论是朝廷还是后宫,都已有了山雨欲来之势,你我还是先静观其变才是。” 赵美人顾忌着柳昭昭腹中的孩子,忍住了刚到嘴边的话,皱了皱眉沉默下去。 “姐姐消息灵通,不如与我说说,陛下是如何处置的,镇国公又是作何应对的?” 赵美人斟酌道,“你哥哥文采好,洋洋洒洒数千字,一字脏字没有,愣是将镇国公从里到外,从立身做人到治家为官损了个遍。” “陛下看了勃然大怒,将折子扔在了镇国公面前,让他自己看。” “镇国公冷笑捡起了折子,只看了一半就说是有人恶意中伤,刻意污蔑。” 柳昭昭笑了笑,“这做恶人还真是需要些胆色的,毕竟铁证如山,还要面不改色地反驳,这脸皮需得比城墙还厚才行吧。” “陛下勒令御史台三日之内查清此案,还百姓一个公道。” “可.....”,赵美人犹豫道,“镇国公说,镇国公府若是有此行迹不堪之人,他会自请致仕,上书谢罪。” “姐姐会信么?” 赵美人冷笑一声,“若是镇国公府没有这样的人才是奇怪。” “但那镇国公能不知道自家子弟是何种德行么?” 赵美人面若寒霜,冷冷道,“还不是横行霸道惯了,觉得御史台查不出什么。更何况,御史台的孙中丞,是李家的人。” “他家郎君公然行凶是事实,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抵赖不成?” 赵美人苦笑,“李家积威已久,那么多人就算看到了,也会装作没看到。” “京兆尹都已经判了赔银百两,若非你哥哥,这桩案子或许早就被做成了一桩铁案。” 柳昭昭思索片刻,“可他们也知道朝廷中今时不同往昔,还敢这样大放厥词么?” “难不成是习惯了?”,赵美人也觉得不对,“镇国公虽然鲁莽蛮横,却不是个蠢笨的人。” “陛下拖着迟迟不肯立后,已经摆明了不喜李家,他们若是识相,就该收敛些才是。” 赵美人补充道,“更何况,我听说如今军中已经对李家有了不少非议。” “轻若家中传来消息,老镇国公麾下大将韩琦对李家颇为不满,酒后还多次辱骂过镇国公。” 柳昭昭奇道,“轻若姐姐家中还有这样的消息渠道呢!” 赵美人在柳昭昭的手心挠了挠,“你忘了她家中是军医出身啦?她舅父如今就在老镇国公从前所在的军中为医官。” “可镇国公多年不在军中,怎么会和韩琦起了冲突?” 赵美人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以镇国公为人,谁能对他没意见呢?” “连孩子都教不好,若非女郎都是请了宫中嬷嬷教养,这才没被家中习气所染,不然,李家可真要坏的透透的。” 坏的透透的头目李太后此刻正在慈宁宫大发脾气,扔了一套天青色的茶盏不够,还要摔一套冰裂纹的花瓶才解气。 刘嬷嬷一边叹气一边在身后收拾,“太后且宽些心,为了这些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不值当!” 太后怒喝道,“你让哀家如何不气?!” “眼见着是舒儿立后的关键时候,三郎那个混账居然出了这档子事,还被御史台抓着弹劾,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刘嬷嬷劝道,“三郎也是,喝点酒怎么就昏了头。” 太后冷笑道,“还不是随了他那个好爹!” “哀家苦心筹谋这么多年,我清河李氏才有今日这一番气象,要不是哀家,他能从一个屠夫当上镇国公嗣子?他做梦!” “从前让他忍忍他还肯听劝,如今让他管束个儿子,他竟跟我顶嘴!” “说什么....说什么....” 刘嬷嬷适时帮着太后回忆道,“老子受罪,儿子享福。” “对!”,太后气的急了一阵气梗住,缓了好久才开口,“他受了罪,儿子就得享福,他们享的福还不够多吗?!” “生下来就有爵位傍身,还嫌不够,全都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现在惹下了这些祸事,居然要哀家替他们收拾残局!” 刘嬷嬷也有些替太后不值,太后再如何心狠手辣,对李家的人却委实不错。 当初妖妃为了笼络各方势力,从族中挑了适龄的女孩子来联姻。 可族中有权有势的,怎会让自家的女郎像个礼物似的被送来送去。 太后出身清河旁支,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兄长靠着杀猪过活,自己也只能做些绣活维持家中生计。 第62章 变天 那时,听闻替族中出嫁便能得银五十两,太后二话没说,第二日便站在了家主的面前。 算她运气不错,所嫁之人虽是六合关守将之子,却也是算是年貌相当,她甚至有些感激那位搅弄风云的姑母。 若不是妖妃,她在家中将眼睛绣瞎了,只怕也过不上这样的生活。 后来风云突变,天下英雄纷纷起事反了朝廷,就连她的公公和丈夫也投身而去。 那惊心动魄提心吊胆的十数年,已经成了太后去不掉的心魔。 她怕,怕自己这个前朝妖妃送来的礼物,会被当作泄愤的靶子。 直到晟国初立,定了她太子妃的身份,太后才略微松了口气。 可太子身边,也多了几位年轻貌美,且比自己更有家世的女子。 那几年,她觉得自己每日头上都像悬着一把剑,不知何时会掉下来,将自己砍成两半。 正当在她为自己身后无枝可依发愁时,偶然听闻高祖皇帝那位威风凛凛的镇国公,竟然是从京都逃窜而来的李氏之人。 定都沧临没几年,镇国公旧伤复发骤然病倒,眼见就要驾鹤西去,身后竟无一亲眷可以替他披麻戴孝。 因为他,无妻无子,无父无母。 太后想,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数年前姑母利用自己联姻,如今也该轮到自己利用她的亲侄,南斛李氏的名头,终究是要被清河所代。 让哥哥入嗣,以后这镇国公,便是她在宫中的依傍。 而她的哥哥也的确不负众望,做了几年缩头乌龟后,身上也渐渐养出了权贵的气势来。 就算他从前是个杀猪的又如何,这天下一等一的富贵,不也让他享上了么?! 刘嬷嬷开解太后道,“镇国公就是太顺了,没吃过什么磋磨,脾气秉性自然有些狂傲。” “是啊”,太后喃喃道,“他这辈子吃过最多的苦就是在清河杀猪!” “后来的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我帮他筹谋的?” “如今眼见着众人捧着,他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母后也觉得舅父过于狂悖了?” 昭德帝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太后心头一抖,“你....你怎么来了?” 昭德帝一边行着礼一边道,“儿臣许久没来探望母后,难道来给母后请个安也不行么?” 太后勉强扯出个微笑来,“你有孝心自然是好,只是公务繁忙,你又何必跑这一趟?” 昭德帝的笑容泛着丝丝寒凉,“儿臣若是不来,怎么会知道原来母后对舅父也颇有怨言呢?” 太后平了平心神,“怎么会,应当是你听错了。” 昭德帝没有反驳,只看着太后问道,“那权当是儿臣听错了。” “那不知道母后对今日朝上之事,作何看法呢?” 太后神色一凛,“陛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后应该听说了,三表弟当街调戏良家女,其女性情刚烈,不堪其辱,自尽身亡。” 太后神色顿了顿,“这个哀家倒不清楚,只知道是御史台弹劾你舅父。” 昭德帝静静看着太后装蒜,也不点破,接着道,“按照晟国律例,三表弟被收押认罪后,大概会是斩立决吧。” 太后气哽了一瞬,“这些是你们前朝的事,同哀家有什么关系?” 昭德帝笑了笑,“可三表弟是舅父最喜欢的孩子,怎么会忍心看着他被枭首示众呢?” “舅父向来听母后的,这事怎么会和母后没关系呢?” 见昭德帝句句都是试探,太后冷笑一声,“陛下,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何必兜圈子?” “让儿臣猜猜,母后会不会又是痛下杀手,将苦主一家灭了门,就再也没有人会生事了。” “哦,对了”,昭德帝顿了顿,“还有御史台那个御史,也实在不懂事,居然敢弹劾镇国公,真是不要命了。” “你!” 太后本就心情不畅,昭德帝这一阴阳怪气,竟将太后气的许久说不出话来。 昭德帝的视线落在太后身后的佛经和佛珠上,“母后日日诵经,是不是心中愧疚,在替那些死去的亡魂超度?” 见昭德帝越说越离谱,太后皱了皱眉,“皇帝,你午膳吃酒吃多了吧,怎么净说些胡话?” “儿臣很清醒,甚至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要清醒!” “何御史满门当年为何惨死?”,昭德帝声音沉沉,“母后应该会比朕更清楚吧!” 太后眼神躲闪了一瞬,“哀家怎么....哀家怎么知道?” “舅父手段狠辣不假,可若不是母后说斩草务必除根,他的家人又为何会全都死在返乡途中?!” 何家老少百余口人,刚出了京都的地界,就被伪装成山匪的贼人尽数杀害。 “何家满门妇孺何其无辜,你们...你们连她们也不肯放过!” 太后怒目圆睁,“哀家不知此事!” “也对”,昭德帝怒极反笑,“母后向来以此手段治下,不然朕的....” 太后敏锐察觉到了昭德帝没说出口的话,“你的谁?” “你的母妃?” 太后冷笑,“皇帝还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如今也不像从前那样装作懵懂不知了。” 昭德帝没有开口,眼睛却死死盯在太后身上,露出怨愤的光芒。 太后看着那双和那贱婢一模一样的双眸,如今也流露出相同的怨恨来,不由瑟缩了一瞬,“哀家说过,她生你便是难产,后来血崩不止才....” “那阿萱呢?!” 太后愣了愣,不知昭德帝所说的到底是谁。 昭德帝冷笑一声,“也是,母后手上杀孽不少,又如何记得起她呢?” “母后不如好好劝劝舅父,让他免造杀孽,自请致仕,这样对谁都好!” 说完,昭德帝便拂袖而去。 留下太后对着被风吹开的经卷喃喃道,“难道真的要变天了?” 刘嬷嬷未解其意,望了望天道,“奴婢瞧着外头阳光正好,不像要变天呢。” 太后抓起佛珠颤抖着转了起来,“你去召镇国公进宫,哀家有话同他说。” 刘嬷嬷心头微凛,浮起不好的预感来,却只能领命而去。 第63章 人生的第二春 镇国公进宫时太后已经用完了午膳,正准备更了衣去床上小睡,却听到门外的婢女通报是镇国公求见。 太后皱了皱眉,又在刘嬷嬷的服侍下穿上了外衣,“哥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等太后从内殿出来,就看到镇国公大大咧咧坐在堂上,见了她才不紧不慢起身请了安,脸上丝毫没有为了被弹劾这件事烦心的迹象。 太后心下不由有些恼火,语气不善道,“哥哥平身吧。” 镇国公仍旧慢悠悠站了起来,然后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不知太后这么急着传召臣,所为何事啊?” 见镇国公居然还反问自己是什么事,太后讶然道,“你问我有什么事?难道不是哀家问你吗?!” 镇国公胡子微抖,笑道,“若是为了早朝上的那件事,太后大可以放心,臣已经处置好了。” 太后不放心追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镇国公不以为意道,“臣看过案卷了,是那女子的夫家不知好歹,一状告到了御史台,这才让那个柳御史抓住了把柄弹劾于我。” “只要苦主松了口撤了状,这事不就了结了?” 太后疑道,“能这么顺利么?” 毕竟是一条人命,那家既然敢告状,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撤状? 镇国公自信道,“这有什么,那一家不过是不满京兆尹判了赔付白银百两,若是将白银换成了黄金,再添上几处田产铺面,他们家还有什么不满的?” 破财消灾,算他倒霉。 “再说了”,镇国公冷哼一声,“若是他们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好了。” “不可!”,太后立刻制止了镇国公这一危险的想法,“你当如今还是先帝在的时候么?” 先帝虽说处事果决,可到底是个念着旧情的人,许多时候李家做的那些事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毕竟老镇国公为国而亡,皇帝若是处置了为他披麻戴孝的后人,这不是摆明了要寒一起平扫天下的老臣的心么? 更何况,老镇国公是京都名门之后,有这层关系在,就算是先帝,也不敢在京都轻易对镇国公开刀。 镇国公在这样的荫蔽下横行无阻了这么些年,就算是再谨小慎微的人,也渐渐被浸淫的狂傲起来。 可如今,陛下不是先帝,自己也不是与皇帝共患难的糟糠之妻,镇国公也更不是从前被人追捧的中心。 再不收敛,只怕数年的经营都要毁于一旦了! 镇国公却依旧不管不顾道,“这有什么,我手下查过,那户人家没什么背景,不过一平头百姓尔。” 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状告当今镇国公。 看自己哥哥大有‘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太后还是耐着性子劝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早前就说你也该好好约束管教几个孩子,如今闯下这样的祸事,若是御史台认真追究起来,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太后补充道,“哀家也是救不得的!” 镇国公疑惑睨了一眼焦急的太后,“妹妹,我看你是上了年纪,胆子也变小了啊。” “从前心狠手辣的时候,也没见你有手软的时候啊?” 太后一日之间接连被怼,气都不顺了起来,“你懂不懂什么是因时制宜?!” “让你对先镇国公的部下客气些,你怎么做的?” “让你和名门世家好好相处,你又是怎么做的?!” “一副好牌在你手里做成了这幅局面,如今只能靠着哀家,你居然还说这种话?” 镇国公瘪了瘪嘴,“这群人都是些势利眼,他们都瞧不起我,我凭什么要给他们好脸色?” “再说了,宫中有你,又有何惧?” 太后被气到失语,“若是没有哀家了呢?!” “李家又该何以自处?又该如何立足于京都?” “本来”,太后断断续续道,“本来舒儿就快要立后了!被这样一搅和,只怕难了!” 镇国公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恨铁不成钢道,“你难道没发现近日让那些人办事都办不动了么?!” “哀家本想着再推舒儿一把,这样也能让那些墙头草看看,咱们李家一时半会失不了势。” “可你这个亲爹和三郎那个混账亲哥哥可倒好,帮不了忙就算了,净帮些倒忙!” 镇国公默默片刻,“那依妹妹你之见,现下该怎么办?” “总不能为了舒儿,就让三郎去死吧?” “当然不会!”,太后都要被镇国公的蠢问题气的七窍生烟,“若能让苦主撤状是最好,不过哀家估摸着御史台既然敢将这案子放在明面上讲,就不怕你会对苦主一家做手脚。” “若是不能,你也不能对他们下黑手。” 李家在京都的名声已经岌岌可危,若是再加上这一条,谁知道会不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镇国公犹豫道,“可任由御史台查下去,三郎迟早要被关进大狱啊!” 太后默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三郎是在哪里遇到那女子的?” 镇国公干脆道,“是聚贤楼。” “我一回家就问了那个混账,他当即就认了。他说他不过是酒后戏言,只是没想到那女子气性竟如此之大,没说几句就撞了柱子当场身亡,给他也吓了一大跳。” 以太后对自家混账的了解,她才不信三郎只是出言调戏,若只是说了几句,那女子又何至于舍了性命不要?! 只是若为了李家的前程,这些都不重要。 “哀家记得聚贤楼是京都有名的风流之地,引得不少文人雅士前去喝酒品茶?” 镇国公老脸突然一红,“是。” 太后冷笑道,“只怕也不止这些营生吧?” 若只是喝茶饮酒,这酒楼又怎么会在繁华如斯的京都脱颖而出,成为文人相聚的首选之地呢? 其中必少不了红袖添香,歌舞助兴。 光看镇国公的神色,太后就已经确认了这点猜测。 镇国公尴尬了一瞬,虽然他从前是个胸无点墨的杀猪屠夫,却也不妨碍他在中年富贵之后,追求一下人生的第二春吧? 第64章 既然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那聚贤楼的窈娘,不仅人长得漂亮,更是朵妙语连珠的解语花。 每每去聚贤楼饮酒,他都会叫窈娘作陪,无论是唱曲还是琵琶,窈娘都是信手拈来,她一个眼神便能让他酥了骨头。 看镇国公神色迷离,嘴角也浮起微笑来,太后怒喝一声道,“你还有心思想入非非!” 镇国公立刻吞了吞口水,将那些旖旎思绪都收了起来,正经道,“聚贤楼是养了些艺伎,不过就是让她们在宴饮时跳舞弹琴助助兴罢了。” 太后冷冷睨了一眼镇国公,“就只是助兴?” 镇国公尴尬咳嗽一声,“那....有时候有些肢体接触也是...很正常的嘛。” 至于接触到什么程度,那就得看自己的腰包有多粗了。 “那三郎调戏的那个女子为何会出现在那?” 太后一语惊醒梦中人,镇国公顿时抚掌道,“对啊!她怎么会在那?” 太后像是已经习惯了镇国公的迟钝,“不管她为何在那,三郎调戏她是事实,她触柱而亡也是事实。” “不过”,太后顿了顿,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若是她献身不成,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愤而自尽,这事可就同三郎没什么关系了。” 镇国公愣了愣,“还能这么说?” “怎么不能!”,太后冷笑道,“那日场面混乱,谁又知道这女子和三郎说了什么,三郎和这女子又说了什么?” “怎么就不能是这女子见三郎衣着华贵,刻意接近,三郎酒后失言,惹恼了她,她便自己了结了自己。” 镇国公默默许久,拱手道,“还是妹妹棋高一着。” “无论如何,你只管让三郎咬死,是这女子勾引他在先。” 镇国公心领神会道,“那我这就去安排。” 一想到后面的麻烦事,镇国公就觉得一阵头大,不由抱怨道,“都怪那个柳御史,若不是他多事,哪能翻出这么多浪来!” 太后这才发觉镇国公话里的关键,“你说是,柳御史?” 镇国公点了点头,“御史台新调来的御史,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不然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孙鸣渊能不提前知会我一声么?” “新来的?” “是啊”,镇国公思索片刻道,“听说前些日子还在礼部,不知怎么就调去了御史台。” 太后眯了眯眼睛,冷哼出声,“哀家可知道。” “既然皇帝摆明了要借着这件事作文章,索性任由他去。” “陛下?”,镇国公疑惑道,“我还当是....” 太后丢给镇国公一个看弱智的眼神,“不然,你以为一个小小御史,身后无人就敢和当朝镇国公叫板么?” 镇国公很是不满太后每次都这样将自己当傻子,不满皱了皱眉,“妹妹,有时候你也少操些心。前朝的事有我,你只管在后宫颐养天年便是,我看还是想法子让他们撤状最好。” 太后冷冷道,“不可!既知柳御史背后是陛下,你以为那家人会轻易听你所言吗?” “只怕你今日送去的金银财宝,明日就会成为呈堂证供!” 镇国公也冷下语气道,“既然不能解决问题,为何不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镇国公比了个砍头的手势,“让一个小小御史在京都莫名其妙的消失又不难,也不是没做过。” “且不说当年老镇国公留给你的死士已经死伤殆尽”,太后鄙夷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就你手下那群乌合之众,刺杀都能杀错人,还想用当年对付何家的手段对付柳家?” 镇国公不满反驳道,“能不能不提那件事了,还不是消息有误....” 太后抬手制止了镇国公的愚蠢言论,“此事不宜轻举妄动,皇帝如今羽翼初成,贸然对上,只会两败俱伤。” “更何况,柳家还有个皇帝心尖尖上的人,你若是动了柳家的人,你就不怕皇帝找你拼命?” 镇国公瑟缩了一瞬,“当年那事不也没怎么样吗?” “是啊”,太后喟叹一声,“正是因为当年没怎么样,如今才更可怕。” 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查到了什么,刚刚皇帝模棱两可的话又让太后想起旧事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罢了”,太后疲惫的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哀家想休息了。” 镇国公默默退了出去,在慈宁宫门口站着看了许久,才缓缓出了宫。 亲自送了镇国公出去的刘嬷嬷回来复命,“太后,镇国公已经走了。” 太后揉着太阳穴,“阿芸,你说哀家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阿芸是刘嬷嬷年轻时的闺名,后来她短暂出宫,嫁了人又很快守了寡,再进宫伺候时,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猛然被太后这样一唤,刘嬷嬷短暂的失神后轻声答道,“太后做什么自有您的道理,又何来对与不对之说?” 太后叹了口气,“为了李家,哀家造了不少孽。只希望哥哥能长点心,莫要辜负哀家这一番打算才是。” “镇国公定然是唯太后您之命是从的。” 太后压下心头不好的预感,拿起手边的经书喃喃道,“但愿如此吧。” 起初诵经是因为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总要寻个事情来做,可地久天长下来,也就成了深入骨血的习惯。 现在就连太后自己也不知道,她整日读这些晦涩难懂的经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图个心安么? 赵美人同柳昭昭说了一会子话见柳昭昭有了困意,刚要起身告辞,恰逢王才人又来探望,便又同王才人一起坐了下来。 “柳姐姐这几日感觉如何?” 柳昭昭略微思索道,“总是觉得胸口憋闷,像是有块石头堵着似的。” 一边说着,王才人便搭上了柳昭昭的脉,细细查了许久,王才人才低声道,“妹妹近日定然是忧思过度,劳神伤身了。” 柳昭昭和赵美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轻若姐姐医术果然精湛。” 王才人笑着收回了手,“精湛是算不上了,只看妹妹眼下的乌青就知道昨夜你定然没睡好。” “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睡得好呢?” 第65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王才人对今早朝廷上的事也略有耳闻,正是担心柳昭昭会因此伤神不利于安胎,她这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却没想到赵美人的消息到底快她一步,她只好从袖中掏出几张素笺来,“我这有几副安神的药膳方子,还不会伤及腹中胎儿,妹妹不如试试?” 柳昭昭从王才人手中接过方子递给了青柠,轻声道了谢。 赵美人也宽慰柳昭昭道,“这些污糟事情就让那帮朝臣去操心吧,你身上如今只一桩事,那就是好好安胎。” 哪怕日后有什么万一,这个孩子或许还能帮得上忙。 赵美人却没将这句点破,她怕柳昭昭听了会更加多心。 王才人也点头附和,“赵姐姐说的没错,你如今身怀有孕,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算什么。” “只是....” 见王才人罕见露出犹豫的模样,赵美人温声道,“轻若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王才人吞吞吐吐道,“我是担心,太后会....” 来碧桐书院之前经过慈宁宫时,她正巧看见镇国公往宫外而去。 行医者的习惯让她见着人的第一件事便是望闻问切。 望他眉宇之间毫无愁思,面色红润,眼尾舒展,想来是和太后已经商议出了什么绝佳对策。 “陛下给了御史台三日查清此案,可就算真的将镇国公府三公子定罪,又能将镇国公怎么样呢?” 赵美人试探问道,“不是镇国公自己在朝廷上说若是自家出了这样的败类,当即便引咎辞官么?” 王才人笑道,“姐姐如此聪慧,怎会不知那些不过是戏言而已。” 男人的话都做不得数,更何况是在朝为官的男人的话。 赵美人也是自嘲一笑,“我还以为镇国公真有如此气性呢。” 柳昭昭也是笑道,“镇国公若有这样的气节,他家的郎君也就不会闹出这档子事了。” 这大抵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吧。 王才人默默道,“刚刚我瞧着镇国公从太后那出去,脸上颇有得色,想来是从太后那儿又讨到了什么好主意吧。” 王才人话音刚落,斯晴便一脸为难地走了进来,“娘娘,李美人来了,说是特意来探望您的。” 房中三人当即交换了眼神,却都不知道李妙云这回所为何来。 互相见了礼,李妙云看着房中另外两人神秘一笑道,“娘娘这里果然热闹。” 安排她落了座,柳昭昭盯着李妙云如今明亮的双眸不经意蹙了蹙眉,她这两天总觉得李妙云哪里不对劲,一时却又说不出来。 赵美人立刻轻飘飘将她的话挡了回去,“若是不热闹,怎么也能将李妹妹引了过来呢?” 李妙云像是不在意赵美人话中的讥讽之意,只笑着说,“赵姐姐所言甚是,不过臣妾以为,明日恐怕会更热闹些。” 见李妙云意有所指,柳昭昭直接道,“李美人说话不妨直接些,本宫可没功夫同你在这兜圈子。” 李妙云赞许点了点头,“还是娘娘爽快。” “两位姐姐在这,应当也是听说了娘娘的兄长今日在朝上弹劾了镇国公教子不严,当街调戏民女致死这事吧?” 三人都没有开口,便是默认了下来。 “我那个三堂兄,实在是个荒唐性子,他能做出这种事来,我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李妙云顿了顿,眼神在柳昭昭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诸位姐姐就不好奇,太后和镇国公会怎样替他遮掩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妙云皱了皱眉,像是十分为难道,“这故事说起来有些长,讲着讲着,臣妾怕是会口渴.....” 柳昭昭会意,立刻让斯晴替李妙云上了茶,“这下你总能讲了吧?” “臣妾午膳没吃几口就来了娘娘这,走了一路,一会怕是要....” 李妙云的‘饿’字还没出口,柳昭昭便接着道,“本宫知道了,你会饿。” “斯晴,让小厨房做几份点心来。” 昭德帝特地吩咐了内务府替柳昭昭收拾出个小厨房来,就这样,扩了院子的柳昭昭也算是拥有了自己的厨房。 李妙云这才安稳坐了下来,慢慢讲起了故事来。 “聚贤楼起于前朝,地处京都以西,靠着翰林院而立,自然也就成了文人才子们最爱去喝酒吟诗的地方。 可自本朝迁都而来,荒废了几届春闱,翰林院也空置了许久。 聚贤楼的生意自然也就一落千丈,为了揽客,楼主便学了些接地气的法子。 譬如,豢养艺伎陪酒,再譬如,偶尔请了杂技班子演艺。 这样生意才能维持下去,后来重开春闱,楼主本想停了这些招揽的手段,可他却发现,这些人虽然面上都鄙夷他聚贤楼世风日下,可私底下却都爱来得不得了。” 赵美人疑惑道,“难不成那女子竟是艺伎不成?” “姐姐别急”,李妙云摇了摇头继续道,“继续听我说便是。” “作为京都数一数二的好去处,这聚贤楼的东西自然样样都要精益求精。 被李三公子调戏的那名女子,是城东有名的点心娘子,做得一手好果子,食客自然络绎不绝。 聚贤楼也是闻名而来,花了重金去请这位郑娘子给自家后厨的点心师傅传授。 可没想到前些日子郑娘子刚要从聚贤楼出门去,偏偏撞上了李三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走了进来。 更没想到的是,他竟一眼看中了这个身家清白的女子,当即便要楼主安排她去伺候。 楼主为难之下只好去问郑娘子愿不愿意,可郑娘子不为所动,就算楼主开出了天价的报酬,她也没有同意此事。 当日,郑娘子便同楼主辞去,从此再也不来这聚贤楼授课。 两相为难之下,楼主只好对李三据实以告,可李三哪里是个听得进去劝的人,郑娘子越是不肯,他偏是要得到。 经他打听,这郑娘子家住城东,家中还有个瘫痪在床的郎君,家中就只能靠着郑家娘子做点心赚的钱度日。 李三大喜过望,他觉得这样的女子,只要他略施小计,便能让她就范。 于是,那日他便以聚贤楼的名义,骗了她去聚贤楼。” 第66章 厄运专挑苦命人 李妙云说了许久,端起茶碗猛灌一口接着道,“后来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王才人气愤道,“他可真是个畜生!” 赵美人克制住自己骂人的冲动,看李妙云对王才人这句脏话却并无反应,更是疑心起来。 从前的李妙云可是很以出身镇国公府为傲的,从不许别人说一个不字,今日轻若这样指责她的堂兄,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柳昭昭敏锐察觉到其中不对,“我听说李三好像并未得手,那为何郑娘子会....以死明志呢?” 家中还有位不能自理的郎君等着她养活,又是经年累月在市井中摸爬滚打过的人,若非被逼到了绝境,不然是不会走上自戕这条路的。 李妙云赞叹道,“柳姐姐所言甚是。” “这其中的关键便是,李三公子是以郑家娘子郎君的性命相胁,若有不从,便指使人取了她郎君的性命。” 几人闻言皆是沉寂,这难道便是厄运专挑苦命人? 自家的郎君不能自理,如今又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市井之中的女子生得一副好颜色便是错么? 过了许久,香炉中的线香燃尽,飘出淡薄的烟来,柳昭昭才重重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李妙云也罕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听闻那郎君的断腿,同李家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或许”,李妙云吸了吸鼻子,“这就是宿命吧。” 王才人再也憋不住满腔的怨愤,“这!这!这简直天理难容!” “你那个哥哥,真....真真是猪狗不如!” 李妙云耸了耸肩,“他自然不是人。” “不若诸位姐姐猜猜,镇国公此去会如何替自己的儿子遮掩呢?” 柳昭昭和赵美人异样对视一眼,齐齐摇头道,“这个我们如何知道?” “若是有人问讯李三时,他会一口咬定是那女子勾引自己在先,他推拒不成,那女子才会羞愤自尽。” “这!这!” 王才人被气得倒退几步瘫坐在了榻上,柳昭昭和赵美人也是被镇国公的无耻震撼到,竟然想到将脏水泼到受害人的身上,这可真是无耻之尤啊! 赵美人思索片刻才皱着眉头开口问道,“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还....”,赵美人和有着同样疑惑的柳昭昭对视一眼继续说,“要来告诉我们?” 李妙云神秘一笑,“臣妾这么做自然有臣妾的道理,他们如此行事天理难容,臣妾也是看不下去罢了。” “至于臣妾是怎么知道的,诸位姐姐莫不是忘记了臣妾姓什么了?” 柳昭昭狐疑道,“可你就算告诉了我们,我们一时半会也无计可施啊....” “那...可就同臣妾没关系了。” 李妙云微笑着顿了顿,“不过想来娘娘的兄长和娘娘一样聪慧,是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李妙云便潇洒告退而去。 可这句却足足让柳昭昭愣了许久。 李妙云怎么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陛下授意? 李妙云刚走,赵美人便直接道,“昭昭,你务必要提醒你哥哥小心提防,定然不能让镇国公得逞!” 王才人也义愤填膺道,“是!” “此等恶徒,若是让他逍遥法外,日后还不定有多少女子会受害!” “色胆包天不说,竟然还以人家夫君性命威胁,实在不配为人!” 回过神来的柳昭昭点了点头,“我这就吩咐青柠出宫去。” 想起昭德帝昨夜的话,柳昭昭当即站了起来,“既然如此,不如兵分两路,我得去面见陛下。” 赵美人犹豫道,“可口说无凭,万一陛下问起....” “这个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等柳昭昭带着斯晴匆匆赶到乾坤殿,却瞧见郭贵嫔正悠然从殿中走出。 几日不见,贵嫔眉宇间凌厉之气更盛,像是捕捉猎物时就等着最后一刻收网,终于露出了鲜血淋漓的爪牙。 看来人是柳昭昭,郭贵嫔微微笑道,“你来了?” 柳昭昭颔首行礼,“真是赶巧,姐姐也在。” 郭贵嫔握住柳昭昭的手轻声道,“陛下刚刚发了好大的火,你可小心着点。” 见柳昭昭不解,郭贵嫔附耳在柳昭昭耳边道,“你哥哥做的不错,可本宫的哥哥也非碌碌之辈。” 而后,郭贵嫔便笑着搭上身后婢子的手施施然离开。 柳昭昭刚踏进大殿,就看到散落一地的文书奏折。 一旁的昭德帝显然是余怒未消,胸口上的团龙纹也随着他的呼吸一高一低的起伏。 “陛下这是怎么了?” 见柳昭昭进来,昭德帝一边吩咐人进来收拾,自己则牵起柳昭昭的手,引着她坐在了一旁的榻上。 “不是让你在宫里好好呆着么,你怎么不听朕的话?” 柳昭昭笑了笑,“臣妾一个人闲不住,也是担心哥哥。” 昭德帝戳了戳柳昭昭的脸,“朕就知道。” 进来的小太监将地上的文书捡起来收拾规整后便悄悄退了出去,昭德帝这才继续道,“你哥哥已经将涉案一干人等管束起来,只等明日细细查问,朕就不信,朕这个舅舅能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 “知子莫若父,镇国公既然敢夸下海口,想来也有了应对之策。” 昭德帝抬眼,“你都知道了?” 柳昭昭干笑道,“并非臣妾有意探查,可这消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也就不由臣妾不知道了。” 昭德帝的手指在柳昭昭细腻的皮肤上滑过,“朕不是怪你打探,只是朕觉得这些事太腌臜,怕污了你的耳朵。” 柳昭昭笑道,“可这件事关乎臣妾哥哥的安危,臣妾就算再不想听,也难免替哥哥忧心,陛下还不如直接告诉臣妾,也好让臣妾不要胡思乱想。” 昭德帝沉沉叹了口气,看着柳昭昭异常清明晶亮的眼神,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陌生。 他熟悉的柳昭昭贪吃贪睡,从不将琐事放在心上,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柳昭昭连自己都没放在眼里。 第67章 讨个公道! 可现在,她如今为了自己的哥哥费心打探,四处周旋,和印象里不问世事的她截然不同。 柳昭昭并不知道昭德帝给自己脑补出这么多内心戏,只见昭德帝沉默不语,还当是他不乐意自己提要求。 柳昭昭撅起嘴不满,“陛下昨日还说要和臣妾坦诚相待,臣妾说什么都无有不应,可臣妾不过关心哥哥,陛下就不乐意了?” 见柳昭昭恢复了往日的小女儿情态,昭德帝也一阵恍惚,暗觉自己多心,笑着开口道,“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镇国公亲自出马,也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柳昭昭只好追问,“都有什么人证物证?” “总不会是臣妾的哥哥他自己吧?” 昭德帝被柳昭昭逗笑,“你哥哥是本案主办,怎么会自己当证人?” 昭德帝彻底放下对柳昭昭的疑心,接着道,“具体情状朕还不清楚,你哥哥如今正带人追查,想来明日就有消息了。” 见昭德帝还不清楚,柳昭昭只好寄希望于青柠能将事情原委完整告诉哥哥。 “不过”,昭德帝脸色一沉,“朕刚刚下令严查,如今就有数不清的折子提醒朕,不要忘了老镇国公当初对晟国的赫赫功绩。” 柳昭昭疑惑道,“老镇国公立功无数,那镇国公呢?” 昭德帝冷笑一声,“他一个老屠夫,能有什么功绩?认了个好爹,便保全了一世的荣华富贵罢了。” 说完昭德帝也觉得自己刻薄,只好解释道,“当年老镇国公病危,身后却无族人送终,太后便让自己兄长入嗣老镇国公一脉,这才有了李家如今的滔天权势。” 柳昭昭这才明白过来,也终于理解了当日太后说,若无妖妃,哪来她之今日。 要不是妖妃满门被屠,老镇国公死里逃生,又常年征战孑然一身,太后一脉哪来这样绝佳的机会承继国公之位? 太后能将如此逆天的棋局下成这般模样,心机与城府可见一斑。 “那陛下打算怎么办?” 难不成就此放弃? 刚让自己哥哥撕开了个口子,若不能一举拿下,镇国公一旦提防起来,日后再想出手只怕就更棘手了。 昭德帝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朕便让他们好好看看咱们这位镇国公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吧。” “看看老镇国公当年的赫赫功绩,如今到底能不能抵的下镇国公造的孽!” “何氏一族在天有灵,也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朕要替他们报仇了!” 柳昭昭看昭德帝的眸色渐沉,疑惑开口,“何氏?” 昭德帝转向柳昭昭,“何其清,曾是朕为太子时的伴读,后来先帝看中他,便让他去了御史台供职。” 说起故人,昭德帝又是一阵感伤,“本是前途大好,可他有一日突然上疏弹劾镇国公,满朝文武皆是哗然。” “可第二日,他就失踪了。” 昭德帝再次回忆起旧事,声音仍旧有些颤抖,“过了数月,城外有人在一处荒废了池塘中.....” “发现了他的尸首。” 昭德帝终究没能忍住,猩红着眼睛低吼出声,“他的嘴被人牢牢封死,里面塞满了带着刺的荆条!” “从前那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死了却蓬头垢面,被人发现时尸首肿胀如牛”,昭德帝恨声道,“若不是身上官印犹在,就连他的妻子都辨认不出,那具形容恐怖的尸首,是她的丈夫!” 一想到他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和可能遭受过的折磨,昭德帝又是一阵哽咽,“后来,他的妻子带着一家老小回乡。” “在路上被山匪劫道,满门被屠。” 柳昭昭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山匪?” 哪一家的山匪这么精准,前不抢后不抢,偏偏抢回家途中的何家? 这不摆明了是挟私报复? 昭德帝冷笑一声,“真是可笑,何其清为官如此清廉,就连治丧都是朕从东宫出资,山匪怎么会盯上他们?!” 看柳昭昭眼神惊恐,缓和下来的昭德帝也收敛了情绪,“所以,朕从前同你说和李家有血海深仇,并非一句戏言。” “从前朕为太子时还要仰仗这位舅父,可如今....” 今时今日他已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也不是风雨飘摇的东宫太子,他是一国之主,是大晟国的皇帝。 父皇心软,可他不会。 他要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们讨个公道! 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同往常柳昭昭见到的皇帝不同,如今的昭德帝眼中翻滚着浓烈的恨意,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柳昭昭就这样静静望着他,想着当日还是太子的昭德帝,面对的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局面。 生身母亲在生下他当日就被太后逼死,在后面的十数年里,太后也只是将他当作巩固地位的工具。 先帝更喜欢胡贵太妃和她的孩子,却又念着太后的发妻之情迟迟不肯做出决定。 储君之位被拖至先帝病重之时,被日渐强势的李家逼着才下了决断。 昭德帝心中厌恶李家,却又不得不仰仗李家的权势。 那时候他有多无助,就有多恨那时的自己有多无能。 更何况,母亲、挚友接连死于他手,如今初掌权柄,自然想着要将这个毒瘤拔掉。 昭德帝见柳昭昭不说话,温声道,“是朕吓到你了?” 柳昭昭默默摇了摇头,“臣妾是在想,当年陛下应该过的很苦吧。” 昭德帝心中微动,将柳昭昭拥入怀中,“苦什么?一点也不苦。” “朕是太子,如今是天子,整日锦衣玉食,行有奴仆环伺,卧有美人在怀。” “可何家呢?朕的母妃呢?还有....” 昭德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将目光瞥向了一旁挂着的山水画上,幽幽叹了口气,“先帝心软,可朕不会。” “先帝顾念京都世家之心,顾念着老镇国公麾下之人,实在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柳昭昭没敢反驳,只顺着昭德帝的话问道,“那这些年,就没人再敢指出镇国公的不是了么?” 第68章 偏偏就是你 按照柳昭昭对历史的了解,言官在她心里向来是一群置之生死于度外的刚正之人,怎么会因为一个何御史的惨死,就止住如沸的人言呢? “有”,昭德帝轻声道,“可当年镇国公下手太快,做的太干净,何其清也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况且,自此事之后,镇国公就将御史台的人换成了自己的手下。” 一无证据,二无机会,昭德帝只能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柳昭昭歪着头想了想,“何御史当年状告的是镇国公里通外敌,那他上书之前就没知会您一声么?” 昭德帝皱了皱眉,“他是个急性子,根本没同朕商量,不然,朕也不至于如此措手不及。” 柳昭昭闻言倒是放下几分心来,皇帝在镇国公身上吃过亏,想来定然不会让自己哥哥吃亏的。 “那他的家人....” 昭德帝不由懊悔道,“朕当初太大意了,一心只扑在追查凶手上,竟低估了镇国公手段的狠辣。” “哦不,”昭德帝冷笑,“是母后的手段。” 见柳昭昭不解,昭德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本不该同你说这些的。” “只是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无人可以倾诉,只能同你说了。” “陛下想说就说吧,一次说个痛快,以后就不会难受了。” 昭德帝的思绪又陷入了回忆中去,“朕还记得,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母亲是死在她的手上,我是真的将她当作我的母亲。” “后来年岁渐长,她也不似初时那般精心对我,甚至私下里动辄打骂,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自己这许多年都是在认贼做母。” 柳昭昭心疼地把手搭在了昭德帝的手上,这小伙的童年和青年时期也太惨了,难怪养出这么多疑敏感的心思来。 “可我还天真以为我只要做的够好,就能获得她的青睐。” “可后来事实证明,我无论做成什么样子,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贱婢之子。” 昭德帝语气渐渐低沉,“或许我不该怪她杀了我的母亲,一个宫人和皇帝一夜欢情生出来的孽种,本不该有这样大的造化的。” “身为人子,我连我母妃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也许就是因为我,她才丢了性命。” “我对不起母妃”,昭德帝痛苦捶着自己的胸口,“我更恨自己,我对于母亲所有的想象,都来源于太后。” 柳昭昭握紧了昭德帝的手,“陛下怎么会有这样自弃之言呢?” “女子怀胎本就不易,陛下的母妃既然怀胎十月拼了命都要生下陛下,她自然是全心全意爱着陛下,才愿意做出如此牺牲的。” “她的愿望或许就是陛下能平安喜乐的活下去,陛下又怎么会对不起她呢?” “而现在,您又要替她报仇,这不正说明您心中一直惦记着她么?” 昭德帝的一滴热泪洒在了柳昭昭的手背上,“昭昭,你真这么觉得?” 柳昭昭坚定点了点头,先帝的后宫中上有悍后,下有宠妃,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拼命生下昭德帝,只能说昭德帝的母妃也是个狠人。 柳昭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若是有一日她也面临如此境遇,她会否做出同样的抉择? 她想她应当不会。 什么都没有她自己的命重要。 昭德帝渐渐冷静下来,柳昭昭却慢慢怀疑起今日昭德帝情绪激动的原因来。 昭德帝在自己面前一向冷静自持,从未如此失态过。 到底是什么让他今日的情绪如此失控。 柳昭昭的视线又转向了桌角那一堆文书上。 她记得,她进来时昭德帝正对着那一堆奏折大为光火。 昭德帝止了泪,温情脉脉对着柳昭昭道,“朕的身边还有你,实在幸甚。” “你哥哥的事你也不必担心,朕已经派了暗卫贴身相随,就连你的家人,朕也派了人去看着。” 柳昭昭愣了愣,感激道,“臣妾多谢陛下。” 她绕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句承诺。 昭德帝在她耳边微叹,“不必言谢,这些都是朕欠你的。” 柳昭昭压下心头升起的一丝怪异,转移话题问道,“陛下刚刚也是在为此事发火么?” 昭德帝落下一吻,“不,朕是在等一个人,可他却迟迟不肯应承。” 柳昭昭笑道,“天下还能有让陛下苦等之人,可真是奇怪。” 昭德帝也是笑道,“让朕苦等之人可不止他。” “还有你。” 柳昭昭愣了愣,“臣妾?” “朕知道,你一直都在回避朕的问题,从未向朕打开过你的心扉。” 柳昭昭闻言大惊,刚想否认,却觉得这样断然否认不就更印证了昭德帝的说法。 索性垂下头默默不语。 “起初朕也不解,可后来朕也渐渐体味到你的心思。” “你像一只刺猬,遇到危险只想将自己缩起来,以为看不见听不着便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从未拥有和拥有了再失去,你应该会选择前者吧。” 柳昭昭从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在这个人面前被洞察的毫无保留,不由老脸一红,“哪有。” “可是”,昭德帝对着柳昭昭真挚道,“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机会,朕会向你证明,信赖朕,你绝对不会吃亏。” 见柳昭昭听了这话一点反应也无,昭德帝只好佯装叹气,“看来让朕苦等的人,要让朕一直等下去了。” 柳昭昭连忙挽起昭德帝的胳膊,“没有没有,臣妾没有。” “臣妾只是在想,臣妾何德何能得到陛下如此偏爱。” 这个问题她一直在问,可昭德帝也从未回答过。 “朕说过,只因为是你。” 柳昭昭索性直接道,“为何是臣妾?” “为何不是刘昭昭,郑昭昭,王昭昭,偏偏是柳昭昭呢?” 昭德帝犹豫一瞬,语气淡淡道,“朕和你,不是第一次见面。” 柳昭昭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陛下和臣妾怎会是第一次见?” 昭德帝重复道,“朕的意思是,你选秀时,朕不是第一次见你。” “只可惜你不记得了。” 柳昭昭想起第一次侍寝时,昭德帝说,以为招进来个狐狸,却没想到是只鹌鹑。 第69章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难道那时候就已经有了迹象,只是她不知道? 柳昭昭试探问道,“原来那时候陛下知道臣妾膝盖有旧疾,并不是问了太医,而是早就知道?” 昭德帝刮了刮柳昭昭的鼻尖,“你才明白过来?” “朕以为你会想起来,可你好像忘了个干净,朕也就没再提起。” 柳昭昭皱着眉头道,“可臣妾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其实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昭德帝像是陷入无边的回忆中,“那时候你还小,朕也....” “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再提,你我只要珍惜当下便好。” 柳昭昭却不依不饶缠着问道,“陛下还是告诉臣妾吧,不然让臣妾这样一直想下去,想的茶饭不思的,陛下可要负责啊?” 昭德帝无奈摊开手掌,“朕为太子时,曾去过沧临。” 柳昭昭愣了半晌,喃喃道,“难怪陛下对沧临之景如此熟悉,就跟亲眼见过似的,原来是真去过啊!” 昭德帝沉声道,“太子私自出京是大事,所以.....” “更何况,那次在沧临,发生了不少事情,故而朕一直没提。” 柳昭昭生气的别过脸去,“原来陛下瞒着臣妾这样久,莫不是为了等着看臣妾的笑话?” 昭德帝笑道,“若是朕为了看你笑话,何不早早告诉了你,好狠狠嘲笑你一番呢?” “好啊!陛下原来真有这样的打算!” 昭德帝被柳昭昭这一闹岔开了些许愁绪,温柔注视着柳昭昭,“朕可没说啊,这都是你自己猜的。” “那时遥遥一眼,朕也没想到同你能有这样的缘分。” 柳昭昭歪着头疑惑问道,“时隔多年,臣妾的模样就没变么,让陛下遥遥一见就能记到现在?” 昭德帝的瞳孔微缩,“你当真是不记得了。” “不过也没什么,前尘往事既然已经淡忘,也不必再想。” 柳昭昭挠了挠头,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对了”,昭德帝忽然问道,“在你和郭氏来之前,贤妃也来过。” “贤妃姐姐?” 昭德帝点头道,“你猜猜她来都说了什么?” 柳昭昭思索片刻,以她对自己这个领导的了解,眼见前朝李家出事,她定然是要来狠狠踩上一脚的。 可她也不想让贵嫔白捡了现成的好处,定然还要吹几句贵嫔的坏话到陛下耳朵里。 柳昭昭像是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摇了摇头,“臣妾怎么知道。” 昭德帝点了点柳昭昭的脑袋,“别装傻,刚刚还同朕说的头头是道的,怎么这会又不知道了?” 柳昭昭瘪了瘪嘴,“贤妃姐姐同陛下说了什么,臣妾怎么好妄自揣测。” 昭德帝挥了挥手,“无妨,朕准你揣测。” “无非就是踩了贵妃踩贵嫔呗,贤妃姐姐想干什么陛下还不清楚么。” 柳昭昭明白昭德帝心里对这些事早就一清二楚,却没想到会让她来点破这桩事。 “那你觉得呢?” 柳昭昭继续装傻,“臣妾觉得什么?” “自然是贤妃心中所求了。” 柳昭昭还是睁着眼睛装傻,“贤妃姐姐心中求什么?” “宫中除了贵妃便是贤妃和贵嫔位分最尊,经此一事,贤妃和贵嫔都想再向前一步,你觉得谁更合适呢?” 柳昭昭没想到昭德帝就这样直接将宫里最大的人事变动说给自己听,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缓了好久,柳昭昭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这这,臣妾怎么能听这种话。” 柳昭昭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自己的耳朵,“陛下就当什么也没说过,臣妾也就当什么也没听过。” 昭德帝轻柔将柳昭昭的手拿了下来,“朕同你说便是信任你,你也不必如此避讳。” “你觉得,贵嫔和贤妃,谁更堪当大任?” 柳昭昭苦笑,这不就相当于董事长在问她一个小员工,这个总经理该让谁当么? 无论说了谁,都势必得罪另一个。 “你不用担心,今日朕和你所说,出了乾坤殿再无第三人知道。” 柳昭昭试探问道,“真的?” 昭德帝点了点头,“如今你总能说了吧。” “唔”,柳昭昭捏着下巴想了许久,“贵嫔姐姐呢,出身高贵,又才华横溢,如今管着内宫诸事都是有条不紊。” “贤妃姐姐呢,出身虽然略差了些,却也是旧时勋贵,性子果敢刚毅,也是个难得的妙人。” 昭德帝在听到柳昭昭那句果敢刚毅时没忍住笑了出声,“你莫不是在嘲笑贤妃只知道舞枪弄棒吧?” 柳昭昭连连摆手,“怎么可能!” 昭德帝叹道,“你这鬼精灵,想要从你嘴里听句实话可真难,怎么只见你夸人,不见有缺点呢?” 柳昭昭耸了耸肩,“我和两位姐姐相交不深,自然只能看到表面的东西,缺点这种事情,得长久相处下去才能明白。” 柳昭昭自认为自己这番话说的不错,既能撇清和两位候选人的关系,又能落个实事求是中立不站队的好名声。 可昭德帝下一句却打破了柳昭昭的幻想,让她彻底认清了现实。 “可朕怎么听说,从前贤妃引你为知己,视你为麾下股肱,后来又听说你和贵嫔在听澜亭推心置腹,贵嫔对你赞不绝口,对你另眼相看呢?” “啊?”,柳昭昭闻言立马慌了,“没有没有啊!” 这宫里果真是藏不住一点事,她和贵嫔不就说了会子话就能被传成这样,这可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昭德帝见自己真把人逗急了,拍了拍柳昭昭道,“这又如何,能让两人都对你青眼相看,不正说明你聪明么?” 柳昭昭:........ 柳昭昭只好干笑一声,“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所以,朕才问你,你觉得这二人谁更合适呢?” 柳昭昭反问道,“可当日陛下不是将协理六宫之权已经给了贵嫔娘娘了么,现而今再问,岂不是太晚?” 昭德帝表情一凝,“朕近日观贵嫔行事有些毛躁,郭家又.....” 柳昭昭当即明白过来,陛下是在担心郭家会成为下一个李家。 第70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那贤妃姐姐资历更深,想来也不会辜负陛下厚望的。” 昭德帝却摇了摇头,“贤妃性子莽撞,身后又无所依傍,朕担心会弄巧成拙。” 既提防郭家借机成为第二个李家,又不信任贤妃能担当大任,那还能有谁? 昭德帝喟然叹气道,“朕还是担心李家.....” “毕竟在朝中经营多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被这毒虫咬上一口,只怕要疼上许久。” 柳昭昭猜测昭德帝应当是想起惨死的何御史一家,心情也不由沉重起来。 前车之鉴犹在,也难怪昭德帝会对处理镇国公这事心有余悸了。 “陛下这次定然是做足了准备,不然也不会.....” 昭德帝握紧柳昭昭的手,“你相信朕么?” 柳昭昭内心苦笑,自己已经上了这艘贼船,难道还能回头不成? “臣妾自然是信任陛下的。” 看出昭德帝的纠结,柳昭昭安慰道,“陛下既然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只管放手去做便是了,剩下的便交给天意吧。” “毕竟老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昭德帝喃喃几遍柳昭昭这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柳昭昭欣然点头,“陛下所担心的还没发生,就当它不会发生,生活嘛,总是要向好处看的。” 昭德帝悠然赞道,“爱妃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这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实在是妙极!” 柳昭昭听的满头满脸的问号,这么耳熟能详的句子,昭德帝居然没听过? 罗贯中老爷子若是在这,只怕要骂死自己这个欺世盗名之徒了。 昭德帝沉声道,“朕意已决,此事绝无转圜之地,既然如此,倒不如依照爱妃所言,放手一搏,彻底摆脱了李家的桎梏。” 昭德帝的话掷地有声,震得柳昭昭心肝儿直颤,柳昭昭试探问道,“那贵妃她……” 昭德帝眸光微闪,“她伴朕多年也并未犯下什么大错,只褫夺封号禁足宫中便是。” “毕竟,不能寒尽了人心。” 柳昭昭喟叹一声,对上昭德帝探寻的眼神,试探开口道,“臣妾有个小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 “无妨,你只管说便是。” “臣妾是觉得,这李家并非只有贵妃一人。” 昭德帝明白过来,“你是说李妙云?” 柳昭昭点了点头,“陛下担心寒了老镇国公麾下人的心,可李家又不止贵妃一个女儿,若是有别的女儿在宫中身居高位,或许也能有安定人心之效。” “贵妃久居宫中,对宫中人事知之甚深,虽说前朝之事牵扯不到贵妃,可若是贵妃和太后挟私以报,臣妾担心陛下会腹背受敌。” 昭德帝盯着柳昭昭看了许久,像是不信这样的话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一样,“昭昭你……” “你今日和从前好像不一样了。” 柳昭昭暗自懊悔自己太过着急,却只能赶紧找补道,“臣妾也是担心陛下安危,镇国公手段狠辣,臣妾听了仍是心有余悸,若是贵妃学上一二,这后宫……” 昭德帝没点破柳昭昭的小心思,“可李妙云比贤妃的莽撞,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柳昭昭赶忙道,“臣妾倒是觉得如今李美人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或许这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吧。 经此一事,李妙云竟突飞猛进的成长起来,甚至成长的让她有些陌生。 今早上同她们说话时那份洒脱和豁达之气,是从前的李妙云绝对不会流露出的表情。 昭德帝略微思索片刻,也是奇道,“朕也有此感。” “那天朕本打算去碧桐书院,可被她拦了下来,她竟提出要同朕合作,叛了李家。” 柳昭昭:? “陛下是说那日去汀兰小筑?” 昭德帝欣然点头,“朕本想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招来,可她将朕请去了汀兰小筑,就和朕说了一夜奇怪的话。” 柳昭昭愣了愣,“奇怪的话?” “许多话朕当作笑谈听了便过了,只是她竟能将朕幼年时的事说的一清二楚,也不由得朕不信她了。” “难道是她幼年进过宫,也见过陛下?” 昭德帝笑道,“她此前从未进过宫。” “她还说她对不起朕,将朕设计的如此悲惨。早知如此,她就该让男主更幸福些。” 柳昭昭闻言呆愣在了当场,“男......男主?” “朕怎会由她设计,更何况,这个男主到底是什么?” 见柳昭昭反应如此激烈,昭德帝疑惑道,“你知道?” “快同朕说说,这是个什么意思。” 柳昭昭大脑宕机许久才重新上线,如果昭德帝是男主,那谁又会是女主?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如今万分肯定,这个李妙云绝对不是从前的李妙云! “陛下可没听错?” 昭德帝笑道,“朕年岁不大,耳朵还好用,更何况那日殿里就朕和她两个人,怎么会有差错?” “陛下!”,柳昭昭语气急切,“李美人还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昭德帝被柳昭昭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柳昭昭压着声音组织自己凌乱的语言,“臣妾...臣妾没什么,就是好奇李美人说的话。” 昭德帝微微笑道,“朕后来想想也没什么,或许是她已经疯癫了,不然以她的性子怎么会背叛李家?” 柳昭昭觉得自己就像是深处迷雾快要逼近真相的迷路者,如今一切就要水落石出,她却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来。 柳昭昭吞了口口水,决定不再同昭德帝争执,与其如此还不如当面去问李妙云。 渐渐冷静下来的柳昭昭恢复了表情,“既然李美人弃暗投明,陛下也不能亏待了她。” 昭德帝揉了揉柳昭昭的脑袋,微笑着道,“朕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醋味。” “对了,很快就要到你的生辰,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柳昭昭的脑子里如今只有李妙云这一件事,根本无暇思考昭德帝的问题,只能下意识摇了摇头。 可昭德帝眼中温柔更甚,只觉自己真是没有看错人,柳昭昭当真是个不爱浮华的女子。 “那朕就按照朕的意思准备了,到时你可不许推脱啊。” 夏倚轻轻在门外咳嗽一声,“陛下,英国公求见。” “哦?”,昭德帝挑了挑眉,“这条大鱼,可算是上钩了。” 柳昭昭知情识趣的告退回宫,却在回去的路上意外撞见正往慈宁宫方向而去的贵妃。 贵妃脚步匆匆,像是没看到一旁的柳昭昭,从她的面前径直掠了过去。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对上柳昭昭的视线,“原来是昭贵人。” 看柳昭昭来的方向和她身上熟悉的龙涎香气味,贵妃便知道柳昭昭是从何而来。 贵妃冷哼一声,“昭贵人如今春风得意,还能想得起同本宫行礼,实在难得。” 柳昭昭微笑,“娘娘这话臣妾就不知从何听起了。” 见柳昭昭装傻,饶是贵妃教养再好,怒火攻心之下也口不择言道,“你指使你哥哥栽赃陷害我兄长,实在是小人行径!”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臣妾的哥哥身为御史,有督察百官之责,遇事不平自然要分说一二,怎么会是栽赃陷害呢?” “好一张伶牙俐齿!”,贵妃冷笑道,“你可知道你如今,开罪的可是镇国公府!” 柳昭昭挺直身体,对上贵妃怨愤的眼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妾的兄长为朝廷做事,替陛下分忧,若是镇国公言行端正,怎会被开罪,可若是镇国公做贼心虚,那开罪了又如何?!” 贵妃被柳昭昭的话噎的一口大气差点没喘上来,“你!你!” “说得好!” 柳昭昭身后传来一声掷地有声的叫好声,回首去看,竟是位老熟人。 “微臣郭从嘉给两位娘娘请安。” 贵妃一向看贵嫔不爽,自然也见不得贵嫔的哥哥,眼见着两人都是自己死对头,贵妃为免自己吃亏,只好忍下这口气带着婢女离开。 “贵人娘娘刚刚那番话可真是精彩。” 柳昭昭欠过身来微笑道,“让大人见笑了。” 郭从嘉也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差点晃了柳昭昭的眼。 柳昭昭暗叹,这皮肤黑,确实会比较显牙白。 给郭从嘉引路的小太监提醒道,“大人,陛下还等着呢。” 郭从嘉抬手道,“无妨,我入宫前看见英国公府邸的马车正停在宫门外,想来陛下此刻正在和英国公说话,我也不便去打扰。” 小太监会意,便退后几步,留下郭从嘉和柳昭昭说话的空间。 “你哥哥总在我面前夸你聪慧过人,微臣还觉得他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柳昭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这个哥哥怎么还是个炫妹狂魔。 “臣妾在哥哥眼中只怕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郭从嘉笑了笑,“天下的兄长只怕都这样宠着妹妹。” “那贵人觉得,臣的妹妹如何?” 柳昭昭愣了愣,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来问她这种问题,再说了贵嫔是他妹妹,又不是她妹妹,她怎么知道? “贵嫔娘娘出身高贵,又才华横溢,如今管着内宫诸事都是有条不紊” 柳昭昭只管将刚刚在昭德帝面前的那几句学了过来,反正郭从嘉也没听过。 郭从嘉笑道,“娘娘这话可是真心?” 柳昭昭反问,“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从嘉收了笑意,“娘娘若是真心,微臣也无需多言。可若是假意,微臣便有几句话想提醒娘娘。” 柳昭昭看向郭从嘉浓密的眉眼中透射出锐利的光芒,“大人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贵嫔她心性坚韧,但凡是她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柳昭昭眯了眯眼看向郭从嘉道,“大人此话何意?” “微臣的意思,娘娘应该明白。” “贵嫔想做什么,无论是谁挡在前面,她都不会手软。” 柳昭昭对上郭从嘉探寻的眼神,稳住心神道,“大人这是在,警告本宫?” 郭从嘉拱了拱手,“微臣不敢。” “微臣只是善意的提醒娘娘罢了。” 柳昭昭冷哼一声,“那本宫就多谢大人好意了。” “陛下那里还等着微臣,微臣就先告辞了。” 柳昭昭福了福身体,给郭从嘉让开了路,那小太监便带着郭从嘉离去。 只是听到了全部对话的斯晴却愤愤不平道,“郭大人未免欺人太甚!” 柳昭昭叹气,“谁让人家有这个资本呢?” 等柳昭昭回了碧桐书院,却发现贤妃正在自己的秋千上慢悠悠荡着。 她今日这里还真是热闹,这客人都送走了一波又一波。 “贤妃姐姐?” 吴贤妃见柳昭昭回来,忙下了秋千,走了过来,“难怪昭妹妹不愿迁宫,若是本宫能有你这里一半安逸,本宫怕是也不愿意离开。” 柳昭昭愣了愣,“姐姐都知道了?” 贤妃笑着挽上柳昭昭的手,“这宫里哪有什么秘密。” 柳昭昭熟练拿出营业微笑,“不过,贤妃姐姐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了?” 贤妃的笑容不自然顿了一瞬,“当时你送给本宫那些菜,本宫尝了尝果然味道不错,想着再讨一些回去。” 柳昭昭和青柠对视一眼,笑道,“娘娘既然喜欢,派人说一声便是,还亲自跑一趟做什么?” “本宫怕那些奴才嘴笨,说不清楚本宫想要什么,无端再惹了妹妹猜测,耽误了事情更是不好了。” 见贤妃意有所指,柳昭昭只好请了贤妃入座,“娘娘若是不弃,不如进去吃杯茶?” 贤妃忙不迭点头,“那感情好!” 贤妃走了进去,柳昭昭便示意斯晴去沏茶,斯晴会意点头,却还是不放心低声提醒道,“贤妃娘娘或许是为了立后一事而来。” 柳昭昭震惊看着斯晴,却没工夫细问斯晴,只能先进了门同贤妃说话。 贤妃刚一进门便环视一圈,立刻赞叹道,“陛下对你果然是……” “本宫真是没有看错人。” 柳昭昭微笑着坐下道,“贤妃娘娘真是折煞臣妾了,这些东西哪里比得上娘娘宫里的。” 第71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贤妃面色一凝,叹了口气道,“本宫的清思殿冷的跟冰窖一样,哪里比得上这里。” “罢了”,贤妃也觉得自己这满腹怨气的话欠妥,“不说本宫了,说说你吧。” “你哥哥今日他……” 柳昭昭会意,笑道,“这些都是前朝的事情,臣妾也是今早才听说哥哥竟然这么冒失。” 贤妃疑惑道,“妹妹此前不知道?” 柳昭昭装傻,“臣妾怎么会知道?” “宫中人言如沸,说此前前朝正议立后一事,若不是你哥哥,陛下就该下旨立贵妃为后了。” 柳昭昭端起一杯茶轻轻品了一口,“贤妃姐姐这消息倒是新鲜,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啊?” “你没听过?” 柳昭昭摇了摇头,“臣妾没听过。” 可吴贤妃的脸上仍是一副不肯相信的表情,见端上茶来的斯晴是个新面孔,只当柳昭昭是顾忌着如今贵嫔掌管六宫,担心隔墙有耳罢了。 贤妃了然一笑,“罢了罢了,你不愿说就罢了。” “不过你哥哥行事也太莽撞了些,也不知提前打个招呼,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你们?” 贤妃盯着柳昭昭看了许久,“本宫怎么看你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 “不过也无妨”,贤妃的视线仍旧没有离开柳昭昭的身上,“你哥哥孤身犯险公然同镇国公李氏作对,我们吴家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我们六合老臣这些年在京都受的罪也算是够了。” 吴贤妃叹了口气,“妹妹替本宫着急,本宫承你这份情,可是以后行事万不可这么不计后果了!” 柳昭昭的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来,吴贤妃这话是..... 电光火石之间,柳昭昭就想明白了贤妃原来是以为自己让哥哥参奏镇国公,是为了她? 柳昭昭哭笑不得道,“娘娘,臣妾....” 没等柳昭昭说完,贤妃就抬手制止了柳昭昭接下来的话,“妹妹你勿需多言,本宫都懂,都懂。” 柳昭昭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莫名的误会,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戳破贤妃美丽的幻想。 昭德帝明显没有继续扶持贤妃的意思,可若是坦率直言,贤妃一朝幻梦破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等斯晴摆完了点心退了出去,贤妃才继续道,“李家一倒,这后宫中便只有郭氏能与本宫相争,本宫来便是想问问你,这几日陛下他.....” 柳昭昭好奇问道,“姐姐怎么就知道这次李家会倒?” 就连陛下都不敢下此断言,怎么贤妃就敢呢? 贤妃轻蔑一笑,扬起下巴傲然道,“那自然是有置他们于死地的把柄在手了。” “本宫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子,你哥哥就送上这么好的机会。” 贤妃很少会流露出这么胸有成竹的表情,柳昭昭更是好奇,“能置人死地的把柄?” 贤妃环顾四周,悄声道,“李明远那个老贼通敌叛国,勾结赫连人出卖我朝大军。” 见柳昭昭仍是呆呆的,吴贤妃继续道,“这事说来也怪,本宫的父亲前些日子来信,说是在边境巡防时抓到了几个赫连探子,严刑拷打之下,竟吐出来些惊天秘闻来。” 贤妃示意柳昭昭附耳过去,在她耳边继续低声道,“李明远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当年居然敢将咱们行军布阵之事透露给赫连人,雁鸣关那一战我军可是死伤惨重啊!” “就连老镇国公,就是因为此战,才旧伤复发猝然崩逝的!” “可这些事都是晟国初定先帝在时的事情,这些探子怎么会这么清楚?” 吴贤妃挑了挑眉,“本宫父亲起初也疑心是那些赫连人为了保命胡言乱语,可他们指名道姓直指当朝镇国公,更何况...” “那些人身上的印信,都是如今赫连左轮王祁铮身边亲信所有。” “当年一战,便是这个祁铮率兵来犯的!” 柳昭昭垂下头去细细思索起来,当年的何御史也是状告镇国公里通外敌,才遭人毒手。 可何家满门被屠,证据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怎么会在此时突然冒出来几个赫连探子,还正正好好送到了贤妃的手上? 见柳昭昭神情迷离,贤妃急道,“你不信?” 柳昭昭摇了摇头,“不,我相信姐姐所说。” “只是”,柳昭昭顿了顿,“臣妾是在想,镇国公为何要这么做。” “明正言顺继承了老镇国公的衣钵,岂不是名利双收,何必如此冒险?” 贤妃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柳昭昭,“妹妹,你是不是傻了?” “当年赫连突然来扰,老镇国公临危受命率兵平乱,于雁鸣关外遇伏受伤,仍咬着牙拼命击退了赫连人,旧疾再添新伤,回到沧临时已经药石无医。” “若不是这样,哪轮得到李明远那个老贼继承?” “我看老镇国公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他手上了。” 贤妃说的越来越眉飞色舞起来,可柳昭昭的眉头却愈发紧皱了起来。 “也就是说,老镇国公本来没打算让镇国公袭爵?” 想起太后提起李家辉煌历史时神秘的微笑,柳昭昭顿时寒毛倒立起来。 吴贤妃嗤笑一声,“当年老镇国公正值盛年,怎么会想着让一个旁支子弟来继承自己的爵位?” “再说了”,吴贤妃白眼快要翻到天上,“那时候,太后尚为太子妃,镇国公还是靠着自己妹妹才在军中谋得了个职位,不然,他还在不知道哪个鬼地方杀猪呢!” 柳昭昭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渐渐颤抖起来,“那些赫连人还说了什么?” 吴贤妃摇了摇头,“剩下的父亲也没细说,只是他正犹豫要不要上书言明,你哥哥就已经先发制人,弹劾镇国公了。” 柳昭昭沉声道,“或许镇国公的罪孽远不止于此。” 贤妃思索片刻也渐渐明白柳昭昭的意思,“你是说,当年老镇国公之死....同镇国公有关?” 柳昭昭不确定的摇了摇头,“这都是我们的猜测罢了,若想知道内情,还得有证据才是。” 贤妃一激动腾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去信,让我父亲好好查一查当年之事!” 而后,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的贤妃又慢慢坐了下来,尴尬笑道,“本宫就说这些年军中怎么对镇国公的非议不断,原来里面还有这些内情呢。” “你说”,吴贤妃忽然转过头来,“这件事太后到底知道多少,又牵扯进去多少?” 据柳昭昭如今对太后的了解,这整件事情或许都与太后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还没等柳昭昭开口,贤妃便自顾自道,“当年的胡贵太妃权柄宠爱盛极一时,若不是镇国公承继爵位,只怕如今慈宁宫里住着的可就不是这一位了。” “只怕那时候太后就在布局,只要老镇国公一死,他们这支同人家沾亲带故的清河李氏就能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了!” “啧啧啧”,吴贤妃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合理,联想起自己幼年时听到的传闻,“还真是可怕啊!” 打着主意吃绝户,让人家南斛李氏断绝香火,还真是太后能干得出来的事。 自信满满的贤妃当即便要告辞而去,走前还安慰似的拍了拍柳昭昭的手,“妹妹这份情本宫记下了,本宫若有来日,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柳昭昭哭笑不得的承下了这份感激,却还是于心不忍的提醒道,“姐姐行事万勿操之过急,尤记过犹不及啊!” 贤妃不耐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柳昭昭不知道贤妃听进去了几分,只是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余的就只能交给天意。 也不知道自己向皇帝推举李妙云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正纠结着的柳昭昭看见廊下望向门外的斯晴,“斯晴?” 斯晴应声而动,“娘娘,您唤我?” 柳昭昭默默打量着这个聪明又不失机敏的姑娘,久久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贤妃是为了立后一事而来?” 自斯晴来碧桐书院,除了分内之事外,其余诸事都要比青柠机警不少,从前没顾上细细思索,今日刚好得空,正好问个究竟。 斯晴笑着说,“如今宫中热议之事便是后位到底会花落谁家,贤妃娘娘从未踏足过咱们碧桐书院,今日却一反寻常,不仅亲自而来,言语之间还颇有示好之意,自然是为了拉拢娘娘。” 柳昭昭没有吭声,示意她继续分析,斯晴只好接着道,“娘娘久得盛宠,贤妃娘娘却从未如此屈尊降贵,那是因为她是妃位,而您是贵人,就算您再得宠,也越不过她去。” “可娘娘的兄长在前朝得力,已非昨日需要仰仗贤妃鼻息过活之人,贤妃娘娘从前那套恩威并施的法子对您来说已经无用,如今只好亲自拉拢。” 见斯晴分析的头头是道,柳昭昭笑道,“那你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办?” 斯晴俯身低声道,“娘娘只管作壁上观便是。” “贤妃与人相争,无论谁赢,都对娘娘没什么好处。” “你倒是坦诚。” 斯晴笑道,“为娘娘做事,自然要坦诚。” “斯晴,你好像变了。” 斯晴仍旧笑着,“奴婢没变,是娘娘变了。” 柳昭昭蓦然对上斯晴的眼神,嘴角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你很聪明。” 柳昭昭真心感叹着斯晴的敏锐,可又担心她会像红玉一样,趁自己不备给自己重重一击。 “从前本宫身边也有一个很聪明很有野心的人”,柳昭昭喟叹道,“可她错了主意,也是本宫不好,让她走上了绝路。” 斯晴直接道,“娘娘说的可是红玉?” 柳昭昭诧然点了点头,“怎么,你知道她?” “奴婢自然知道”,斯晴接着道,“娘娘当初没有选择奴婢,应该就是因为她吧?” 柳昭昭更是惊讶,“这个你也知道?” 斯晴垂头笑道,“这些事情不需费神便能打听到。” “娘娘觉得奴婢满腹野心,迟早也会走上红玉的老路,索性不要将这个隐患放在身边。” 此刻柳昭昭却也被逗笑,“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能明白吗?” 斯晴点了点头,“若是奴婢,奴婢也是不会再用这样的人的。” “可只要娘娘肯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一定会证明自己的。” 柳昭昭对上斯晴诚挚的眼神,“凝玉图财,你又图什么呢?” 若无所图,才是最大的可怕。 久久的沉默过后,斯晴笑道,“奴婢图一口气。” “当日赵司珍获罪,奴婢也被迫离开司宝司,那时奴婢就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要让那些小人付出代价。” “所以,你就来了本宫这?” 柳昭昭仍然觉得有些说不通。 斯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老实道,“奴婢在司宝司时看过陛下对新晋宫嫔的赏赐单子,只有娘娘最为丰厚,所以....” 柳昭昭笑道,“你若早这样说,本宫或许就选你了。” 斯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奴婢以为没有哪位主子会愿意听到真话的。” “可娘娘您不一样,奴婢愿意同您说真话。” 柳昭昭和斯晴相视一笑,没再开口。 一阵风拂过,带着潮润的湿气和腥甜的泥土味道,钻进了柳昭昭的鼻尖。 远处阴沉沉的天空几欲坠地,滚滚黑云翻腾起伏。 “要变天了。” 柳昭昭的喟叹被急匆匆冲进来的青柠打断,“娘娘!奴婢回来了!” 就在同时,豆子大般的雨点急急砸了下来,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一个的土坑。 青柠庆幸喘着粗气,“还好奴婢脚程快,不然在御花园就该淋着雨回来了!” 柳昭昭笑着掏出帕子替青柠拭去落在发丝上的雨滴,“算你走运,刚回来就下起雨了。” “你见到哥哥了吗?” 青柠重重点着头,“见到了!见到了!” “奴婢把今早的事情原原本本学给了柳大人,柳大人听了立刻就动身出门了,奴婢也就忙着赶回来了。” 柳昭昭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有自己提醒,皇帝相护,想来哥哥也会有所防备。 第72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辛苦你啦!”,柳昭昭温声对着小杨子道,“你去让小厨房煮碗姜汤来,风这么大,青柠这丫头一路跑过来肯定受了寒气,快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没事的!奴婢强壮如牛,这点小风雨,怎么会受寒呢?” “你就嘴硬吧!”,柳昭昭戳了戳青柠的脑袋,“回头生了病躺在那了再后悔,可就晚了。” 青柠瑟缩了下脖子,笑了笑看向一脸艳羡的斯晴,没有再说话。 大雨下了一整夜也没有止歇的意思,翌日一早,彻夜无眠的柳昭昭就望着窗外密集的雨幕发起呆来。 也不知道哥哥那里怎么样了。 斯晴从柜中取出了薄毯,替柳昭昭披上了上去,“娘娘还说青柠马虎,怎么自己也不注意,大清早就坐在这风口吹冷风呢?” 柳昭昭强打起精神,“不妨事的。” 看柳昭昭脸色苍白,斯晴还是忍不住问道,“娘娘近来身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奴婢瞧着娘娘神色靡顿,胃口也不如从前,莫不是....” 一旁走了进来的青柠立刻将斯晴的话挡了回去,“娘娘为大人忧心,吃不下睡不好,只消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斯晴只好将心中的猜测吞了回去,笑了笑道,“那是奴婢多心了。” 青柠冷哼道,“斯晴姐姐只需管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是,娘娘这儿自有我照顾。” “你!” 斯晴被满身火药味的青柠怼的够呛,睨了一眼柳昭昭的神色,硬生生忍下这口气扯出笑意道,“那斯晴便告退了。” 等斯晴走后,柳昭昭才好奇问青柠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青柠垂下眼睫,嘟囔道,“奴婢哪有。” 柳昭昭笑道,“你这不就是在同本宫赌气么?” 青柠看了一眼柳昭昭才继续道,“奴婢就是不喜欢斯晴嘛。” 柳昭昭奇道,“当初可是你极力推举的她,我还当是你很喜欢她呢。” “哪有!”,青柠的声量渐渐小了下来,“奴婢可是一心为娘娘着想,才请娘娘召她入碧桐书院的,奴婢又没说奴婢喜欢她这个人....” “好好好”,柳昭昭被青柠这副可怜样逗笑,“我们青柠最通情达理啦!” “那你今日发作是为了什么?” “她最近老打听娘娘您的身体,您有孕这事儿除了几位主子和奴婢外再没旁人知晓”,青柠顿了顿,“斯晴她太聪明了,奴婢怕让她知道了,会对您不利。” 柳昭昭赞许的点了点头,“没想到我们青柠现在都思虑的这么周全了。” 只是在某些事情上斯晴确实比青柠敏锐的多,这样一个得力的人,她自然不能空置着了。 柳昭昭喟叹道,“以后也不必如此提防着。” “可她....”,青柠瘪了瘪嘴,“算了,娘娘既然说不用那便不用吧。” “怎么了?”,柳昭昭看青柠仍是不满,“青柠,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 青柠耸了耸肩,“没什么,没什么大事。” “青柠!”,柳昭昭沉了语气,“你同本宫说实话。” 青柠想了片刻,鼓着腮帮子气道,“奴婢....奴婢就是有些吃醋嘛!” “自打她来了,事事掐尖不说,什么她都知道,什么她都明白,只显得奴婢是个没用的蠢东西。” “刚开始还好些,现在不仅凝玉都听她的,就连冬云和晚秋也对她言听计从的。” 青柠不说还好,一说就像是打开了满肚子的话匣子,“奴婢起初是想让斯晴帮着娘娘,可她现在都快要越过奴婢,在奴婢头上作威作福了,奴婢就....” 看柳昭昭似笑非笑的样子,青柠一阵羞恼过后,脸色也涨得通红起来。 “奴婢...娘娘可别取笑奴婢,是娘娘您要听实话的!” 柳昭昭伸手弹了下青柠的脑袋,“你啊!这样的醋也能吃起来!” 青柠捂住被柳昭昭弹过的地方,委屈道,“娘娘!疼!” “在你头上作威作福这话不真”,柳昭昭正色道,“更何况,从前本宫同你说的话是不会变的。” 青柠脸色莫名一凝,想起当日柳昭昭对自己说她永远不会被斯晴压上一头,可那时的欣喜也被这段日子处处比不过斯晴的郁闷冲淡了许多。 “于情分上,我自然同你更亲近,这一点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了。可是....” 柳昭昭对着青柠有些慌乱的眼神道,“你难道只想靠着这点情分过一辈子吗?” “你明明是咱们宫里资历最老的女史,可现在怎么事事都能被她压过一头去,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柳昭昭耐心道,“总不见得都是本宫偏心吧?” 青柠抹了一把眼泪,“她惯会收买人心的!” “她如何为人处世,我日日都看在眼里,你有好几回故意呛她,她仍面不改色,笑语盈盈的对着你,这一点,你就不如她。” 青柠发泄完情绪,也渐渐敛了泪意,陷入沉思中去。 过了许久,青柠才沙哑开口道,“奴婢明白了。” 青柠长舒了一口气道,“是奴婢想岔了,以后奴婢一定好好向斯晴姐姐学习,努力为娘娘分忧。” 柳昭昭只希望青柠是真的想明白了,笑着道,“本宫今日方觉让斯晴来碧桐书院倒是个不错的决定。” 青柠愣了愣,“娘娘...” “至少”,柳昭昭笑着调侃青柠,“让我们青柠有了危机感,有了学习的意识了。” “娘娘!”,青柠被臊得满脸通红,跺了一脚跑了出门。 青柠掀开的帷帘在风中飘荡许久才渐渐垂了下来,柳昭昭望着投射在帘子上隐隐绰绰的人影开口道,“听了这么久墙角,怎么不进来?” 帷帘再次被掀开,却是斯晴满脸尴尬的走了进来,“娘娘....” “娘娘怎么知道奴婢在外面....” 柳昭昭努了努嘴,“你要不要看看那帘子上的影子?” 斯晴又是尴尬一笑,“原来娘娘早就知道...” 柳昭昭笑道,“若是不这样让你听个明白,日后你与青柠结怨,对本宫又有什么好处?” 斯晴摇了摇头,“奴婢不会的,娘娘的心腹,奴婢不会蠢到同她结怨的。” “你是不蠢,但本宫更担心青柠。” 斯晴苦笑道,“是奴婢多虑了。” “你是个聪明人”,柳昭昭盯着斯晴道,“这些日子你在碧桐书院的所作所为本宫都看在眼里。” 柳昭昭转了转手指上的宝石戒指,“笼络人心,探听消息,你倒是做的不错。” 斯晴连忙跪下道,“奴婢请娘娘明鉴!奴婢只是想多了解些碧桐书院的事,日后能更好的伺候娘娘!” 柳昭昭扶了斯晴起来,“以后不用动不动就跪,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但有一点,本宫从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本宫用人唯忠,其它的都可以排在后面。” 斯晴克制住自己再次跪下去的冲动,恭敬道,“奴婢自从来娘娘身边便下定决心,日后定然惟娘娘马首是瞻!” 柳昭昭赞许点了点头,“你既然明白,也就不用我再多费口舌了。” “刚刚你在门外也听到了不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明白吧?” 斯晴明白这已经是柳昭昭对她最后的一道测试,强摁住心底的激动连忙道,“奴婢明白!” “你的能力本宫心里清楚,青柠从前只是粗使女史,自然不比你事事优秀,以后你还要多担待才是。” 斯晴垂首应下,“奴婢知道。” “以后,你便搬去后院东厢房,一应月例同青柠无异。” 斯晴惊讶抬头,听娘娘这句话的意思,日后她和青柠应该就能平起平坐了? 她从前以为要费尽心机才能得到的东西,如今竟然这般容易的就实现了? 看斯晴仍旧呆呆的,柳昭昭笑道,“你有能力,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斯晴激动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叩了个响头,“奴婢,奴婢谢娘娘看重!” 原以为要一直屈居于青柠之下的斯晴心中那股淡淡的怨气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甚至想起青柠这个竞争对手,斯晴都觉得她的脸庞在这一瞬间变得可爱起来。 “只要你尽心,你心中所求,本宫也会尽力满足。” 闻言斯晴更是激动,以柳昭昭如今盛宠和腹中怀有龙胎,别说贵嫔,就连封妃都是指日可待。 而正三品之上妃嫔身边的贴身女史便可脱了奴籍,正式编入女官册中,成为这偌大内宫的管理者之一。 “好啦”,柳昭昭再一次将斯晴拽了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你这岂不是要我折寿?” 斯晴愣了愣笑道,“娘娘还真是非同寻常。” 柳昭昭望向窗外天色,“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也不知镇国公府的案子如何了。” 斯晴会意,当即禀告道,“奴婢这就出门去打听。” 还没等斯晴出门,小杨子便进门道,“娘娘,贵嫔娘娘身边的齐公公亲自来请,说是贵嫔娘娘想请您去宫中一叙。” 柳昭昭皱了皱眉,“贵嫔?” 既然是齐公公亲自来请,柳昭昭也推拒不得,只好冒着雨乘上轿子向贵嫔宫中而去。 柳昭昭前脚踏进殿中,贵嫔的声音就如期而至,“镇国公府的案子还真是有趣起来了,李家那个三公子竟然说是那小娘子蓄意勾引。” 对这个答案,柳昭昭丝毫不觉意外。 倒是贵嫔十分惊讶道,“妹妹竟然不奇怪?” 柳昭昭笑道,“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臣妾定然深以为怪,可若是镇国公府,臣妾倒不觉得奇怪了。” 郭贵嫔扯出个诡异的微笑来,“也是。” “如今聚贤楼楼主和当日证人各执一词,御史台又多是李家的人,你哥哥只怕独木难支啊!” 柳昭昭看郭贵嫔不紧不慢的同自己说话,想来已经有了对策,只是等着自己来问罢了。 “那姐姐觉得应该如何?” 郭贵嫔果然直接道,“不如将此案移交大理寺,交由我哥哥主审,想来不日便能查个水落石出。” 柳昭昭微微眯着眼睛,思索一瞬道,“娘娘就这样有把握?” 郭贵嫔冷哼一声,“我郭家自前朝便盘踞京都,查案自然更方便些....” 郭贵嫔就快把:‘你家一个外来户,怎么能和我家相比’写在脸上,柳昭昭嘴角仍是噙着笑意道,“我兄长虽是初来乍到,却是此案亲历之人,了解当日情形,想来不会比娘娘兄长差的。” “你!”,郭贵嫔想起自家哥哥的叮嘱,柳昭昭这人吃软不吃硬,冷静了一瞬耐心道,“镇国公府树大根深,你柳家如何能抵挡得住?” “若是你哥哥遇到了什么危险,岂不是得不偿失?” 柳昭昭在郭贵嫔的话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这么急着抢这件案子,难不成有什么好处不成? 柳昭昭状若无辜问道,“啊!会有什么危险?” 郭贵嫔无奈道,“先帝还在时惨死的何御史你知道么?” 柳昭昭摇了摇头,“不知道。” 郭贵嫔扶额苦笑道,“也是,你从前不在京都,自然也不知道。” 柳昭昭像是十分感动道,“娘娘这样替臣妾着想,臣妾十分感动,但是这样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娘娘冲在前面呢?” “臣妾有哥哥,娘娘有哥哥,臣妾的哥哥遇到了危险臣妾十分担心,娘娘的哥哥若是也遇到了危险,娘娘也一定十分担心,臣妾不愿娘娘担心,不如就让臣妾的哥哥继续查吧!” 郭贵嫔险些被柳昭昭这一长篇的哥哥论绕晕,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柳昭昭是在装傻,“你!” 郭贵嫔冷冷睨了一眼柳昭昭,“你以为本宫是在同你商量么?” “那娘娘既然有了决断,又何须特地告诉臣妾?” 郭贵嫔彻底明白过来柳昭昭是故意的,咬牙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昭昭也是满头雾水,“娘娘的敬酒是指什么?” 郭贵嫔冷哼一声撂下狠话道,“本宫奉劝你们不要好大喜功,这顶天的功劳若是承受不住,可是要被反噬的!” 柳昭昭也渐渐回过味来,这还没开始参奏镇国公,贵嫔这就已经惦记着瓜分胜利果实了? 第73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柳昭昭哭笑不得道,“贵嫔娘娘,您未免也太....” 太自信了些。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对这件事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呢? 郭贵嫔昂首道,“替陛下铲除佞臣,除了我郭家,无人再能胜任。” 柳昭昭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除了自己,贵嫔只怕也已经盯上了贤妃。 贤妃手握镇国公通敌的证据,只是不知道贵嫔手中,又是什么新鲜她没听过的故事。 “那臣妾就等着娘娘的好消息了。” 平心而论,她也不愿让这么一个宠着自己的哥哥冒险,既然贵嫔想让郭从嘉接手,那让给她便是。 郭贵嫔对柳昭昭这下的态度倒是十分满意,亲自扶着柳昭昭坐了下去,带着担心的口吻道,“本宫也不是为难你,只是此事太过凶险,你家在朝中也无甚依傍,若是遇到危险,日后后悔可怎么来得及?” “娘娘说的是”,柳昭昭轻声道,“臣妾还要多谢娘娘替臣妾思虑。” 郭贵嫔拍了拍柳昭昭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和你哥哥。” “李家一倒,御史台定然要裁撤不少人,本宫瞧着御史中丞这个位置就很不错,你觉得呢?” 柳昭昭微笑道,“朝中官员任免都由陛下定夺,臣妾不敢自专。” 被柳昭昭的话噎到的贵嫔尴尬一愣,“你倒乖觉。” “只是娘娘怎么这样有把握,李家此次一定会倒呢?” 郭贵嫔挑了挑眉,一双凤眼绽出点点精光,朱唇轻启道,“妹妹,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不过”,贵嫔微微一笑抿了口茶,“其实也没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家,是咎由自取罢了。” 柳昭昭对这一点倒是深以为然,李家作了那么多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到时本宫哥哥主审此案,将李家送入无间地狱之中,而后,本宫就可以借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 贵嫔带着森寒的笑意,冰冷的指尖拂过柳昭昭的面庞,“妹妹觉得如何?” 柳昭昭看贵嫔如今眼里除了后位只怕也容不下别的什么东西,好心提醒道,“娘娘,臣妾有一言...” 贵嫔不耐道,“知道不当讲就不要讲,本宫不想听。” 柳昭昭愣了愣,只好紧紧闭上了嘴巴。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道理柳昭昭原先就明白,既然贵嫔不爱听,她也不会再多嘴。 今日之李家,难保不会是明日的郭家。 帝心几何,也不是她们能无端揣测的。 “那娘娘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贵嫔点了点头,“今日本宫同你说的,你也记得提醒你哥哥,来日三司会审,御史台还是不要牵扯太多才是。” 柳昭昭颔首应下,出了宫门斯晴忙就打着伞迎了过来,“贵嫔娘娘同您说了什么,怎么娘娘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柳昭昭回头望向贵嫔如今所居的琼楼玉宇,心里掠起阵阵寒意来。 走出许久,柳昭昭才开口回答斯晴的问题,“你在这宫里年头比本宫长,你觉得贵嫔是个什么样的人?” 斯晴想了片刻才答道,“奴婢从前在尚宫局当差,只听说贵嫔姿容清丽,颇通诗书。” “后来”,斯晴声音抖了抖,“贵妃和贵嫔相争,短短数日便将尚宫局中的人换了个遍。” “手段之迅速凌厉,同贵妃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过犹不及。” 斯晴稳了稳声音,“贵嫔贸然换人,尚宫局上下人心惶惶,也多有无辜之人被牵连。” 柳昭昭看斯晴眼眶通红,“本宫听说原来你本是要成为司珍的?” 斯晴点了点头,而后又释然一笑,“也许奴婢就是天生贱命,明明就差一步便能摆脱奴籍,却又被贵嫔的手段挡了下来。” 柳昭昭皱了皱眉,“难道你从前是贵妃的人?” 斯晴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奴婢从前身后并无依傍。” “是赵司珍,不满贵嫔雷霆手段致使手下无人可用,顶撞了新来的萧尚宫,这才被投入大狱之中。” 柳昭昭吃惊道,“就只是因为顶撞了萧尚宫?” 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斯晴叹了口气,“赵司珍是个直脾气,遇到不平之事,不论是谁她都是要同人理论一番的。” “萧尚宫初来乍到,初掌尚宫局正愁不知如何立威,只好杀鸡儆猴,寻了个由头打发了她,好给我们个警醒。” “奴婢从前深受司珍信任,经此一事也知自己在司宝司再无容身之处,只好自己谋求出路了。” 柳昭昭这才明白斯晴这一番曲折历程,“本宫竟不知之前还有这么多事情。” 斯晴笑了笑道,“其实奴婢也算因祸得福,凡事不破不立,若不是这样,奴婢怎么能来伺候娘娘呢?” 柳昭昭很能明白就差临门一脚却被替换的苦楚,只是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斯晴。 斯晴却瞧出了柳昭昭的想法,微笑着道,“娘娘也不用安慰奴婢,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既然在尚宫局没有出头之日,倒不如破釜沉舟,另闯出一条路来!” 望着斯晴晶亮的眼睛,柳昭昭被这决然的神情晃了心神,“破釜沉舟?” 斯晴点了点头,“置之死地而后生。” 柳昭昭喃喃重复着斯晴的这句置之死地而后生,又想起郭从嘉的警告和贵嫔半是担心半是威胁的话来,沉声问道,“李家倒台已是必然之势,贵嫔若是继立为后,你觉得宫中还会有本宫的容身之处吗?” 柳昭昭视线挪到自己渐渐隆起的小腹,贵嫔向来雷厉风行,若是她知道了..... 斯晴担心道,“奴婢却以为就算镇国公府倒了,只怕也不会牵扯到后宫之中。” 柳昭昭不解,“这是为何?” “我朝以仁孝治天下,就算陛下整治了李家,可太后仍在,一时也动不到太后的头上。” “更何况陛下仍顾忌着李家,其中势力盘根错节,只怕是要对贵妃手下容情了。” 柳昭昭看斯晴见事如此清楚,不由感慨道,“到底是久居宫中之人,这份眼光就连我都是比不上的。” 斯晴垂下头笑道,“若是奴婢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当初又怎么敢夸下海口说娘娘若是不选奴婢,是娘娘的损失呢?” “是啊”,柳昭昭笑着说,“本宫如今愈发觉得当日没有选你是个错误的决定了。” “只是....”,斯晴犹豫道,“这样娘娘只怕是更危险了。” 柳昭昭神色一凛,“你这是什么意思?” 斯晴见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只好将手中的伞向柳昭昭那边再倾了倾,“奴婢是担心,如今情势混乱还好一些,可再过些时日,娘娘有孕一事只怕也瞒不下去了.....” 独独只有柳昭昭一人有孕,这不是将柳昭昭架在火上烤还是什么? 见斯晴一语道破自己心中忧虑,柳昭昭也直接道,“本宫担心的便是这个。” “贵嫔不好相与,可贤妃也不是个善茬,贵妃更是视我为眼中钉,我如今在宫中能依靠的只有陛下,可这却也是天下最不可靠,最难把控的事情。” 斯晴明白柳昭昭是在担心什么,“娘娘您的家人初入京都,根基尚且不稳,更别说能成为娘娘的助力了。” “贵嫔今日召我,就是想让我劝说哥哥将镇国公一案的主理之权,让给郭家。” 斯晴闻言没有说话,继续陪着柳昭昭走了许久才反问道,“娘娘想让吗?” 柳昭昭犹豫了一瞬,“贵嫔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镇国公手段狠辣有目共睹,哥哥主审此案的确危险重重。” “所以我私心,并不想哥哥牵扯其中。” “但娘娘又担心因此妨碍大人仕途,会耽误了大人?” 柳昭昭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其实就算将主审让给了郭家,此事毕竟因哥哥而起,镇国公难道就会不记恨哥哥么?” 斯晴明白柳昭昭如今正处于两难之中,想了想道,“其实娘娘也是为了大人好,只是娘娘可曾问过大人?” “哥哥?” 柳昭昭想起自己哥哥那个样子,不由摇着头失笑道,“哥哥自然是事事冲在我前面,你是不知道,上次不过提起此前贵妃欺负过我,哥哥便将李家公子的事捅到了陛下跟前。” 斯晴试探道,“其实娘娘大可以问一问柳大人的意思,大人毕竟久居官场之中,自然比咱们身处深宫之人要好上许多。” “此事事关重大,无论让谁传话总归不好,可本宫并无传召家人进宫的权力....” 斯晴弯着眼睛笑了笑,“柳大人不能来,可娘娘却能去啊。” “去?” 柳昭昭看斯晴笑意盈盈向自己身后望去,隐在雨幕中的高阁已经点了烛火,散发着莹莹光辉。 而那个方向,只有一座御书房。 “你是说让本宫去....” “娘娘”,斯晴打断了柳昭昭的话,“陛下这两日为了镇国公府的案子忧心,不是在乾坤殿就是在御书房见大臣,想来也十分辛苦。” 柳昭昭会意,“本宫也帮不了陛下什么,只能做些新鲜玩意,替陛下解解乏了。” 斯晴和柳昭昭相视一笑,脚下都加快了回宫的脚程。 刚回碧桐书院,就见青柠眼睛红红迎了上来,神色中的郁郁之气却淡了不少,想来是哭过了一场,心中郁结也能散开些。 “娘娘回来了”,青柠先接过柳昭昭递过去的披风,又转身主动接过斯晴手中的伞来,“斯晴姐姐一路淋了不少雨,这半边身子都是湿的,昨日煮的姜汤小厨房还有,姐姐不如喝上些暖暖身子?” 斯晴惊讶的看向柳昭昭,不知道青柠怎么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对自己示好起来,结巴着道,“不...不用,这点雨无妨的。” 柳昭昭却是笑着看向青柠,看来她是真的想明白了。 青柠被柳昭昭看的不好意思起来,脸也渐渐红了起来,嘟囔着道,“从前是我小肚鸡肠了,言语间多有排暄你的意思,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才是。” 斯晴被吓了一跳,“青柠,你这....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柳昭昭一个没忍住,笑着对斯晴说,“你这还看不出来啊?” “这难道不是廉颇负荆请罪这一折戏么?” 青柠脸色更是涨的通红,“我....奴婢,奴婢这就去找荆条来!” 柳昭昭扯住了这就要跑出去的青柠笑道,“同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你没犯错,何须负荆请罪?” 斯晴也明白了青柠的意思,握住青柠颤抖的手道,“你我同为娘娘身边贴身近侍,你我若是不和,不就给了旁人缝隙可钻?所以,从前你说的那些,我从未往心里去。” 青柠羞赧道,“今日娘娘已经教训过我了,从前是我心胸狭隘,不思进取,只想着是姐姐故意收买人心,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 “若是想要服人,必得拿出些本事来。” “此后姐姐只管教我便是,我定虚心受教。” 见青柠说的真挚,斯晴也不免有些感动,可让她教青柠,她却实在不敢承受,连忙道,“我不过是虚长你几岁,懂得比你略微多一些罢了。” 柳昭昭笑着将两人的手搭在一起,对着斯晴道,“既然青柠愿意学,那你就教教她。” 青柠垂下头去,柳昭昭继续道,“你能想明白,我十分开心。” 斯晴蓦然撞上青柠低下去的视线,两人都是不好意思的别了过脸,“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好啦”,柳昭昭看两人尴尬,“你们先去小厨房准备着,本宫一会就去。” 青柠疑惑道,“娘娘怎么刚回来就要下厨?” 斯晴笑着挽起青柠的胳膊,“娘娘既然吩咐了,咱们照办就是,反正一会娘娘要来,她会告诉你的。” “诶!”,青柠被斯晴半推半就架了出去,“可娘娘还没说做什么呢!” “我来告诉你娘娘要做什么....” 斯晴的声音飘出去好久,柳昭昭嘴角的笑容才渐渐淡去,昭德帝性子多疑,自己此去定然要小心些才是。 第74章 欺君之行 柳昭昭一进小厨房,就挽起袖子加入了忙碌中斯晴和青柠的阵营。 在馅料中加了几勺刘采女此前送来的桃花酿,柳昭昭这才满意的停下手,等着一旁的面团发酵。 “刚好,这吊炉前几日才夯起来还没用过,今日刚好试一试它的火力。” 青柠已经见惯了柳昭昭提出来的这些新奇玩意,不过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柳昭昭放着好好的灶台不用,非要堆一个奇怪形状的火炉。 再说了,谁家正经娘娘天天往后院菜园和小厨房钻呐? 等几人手忙脚乱包馅时,小杨子也冒着雨赶了回来,“娘娘,奴才问过御前的人了,柳大人此刻正在御书房和陛下议事呢。” 几人对视一眼,赶紧加快了手速,紧赶慢赶可算是在晚膳前将柳昭昭特制的桃花糕给做了出来。 柳昭昭叉着腰对着那盘粉色的糕点,对青柠和斯晴骄傲道,“怎么样,卖相还不错吧?” 斯晴喟叹道,“奴婢瞧着,娘娘的手艺比御膳房那些专制点心的点心娘子还要好呢!” 柳昭昭掰开一块分给在场几人,“你们先尝尝吧。” 青柠和斯晴连忙摆手,“这这这,奴婢们怎么敢吃?” “没事儿,没事儿,快吃吧,这个馅的本宫也是第一次尝试。” 也是她回来的路上灵机一动,想起刘采女此前送来的那壶桃花酿她只喝了一半,倒不如让她试一试这全新的配方会不会有什么惊喜。 小杨子正在吊炉旁烤火,弓着身子从柳昭昭手中接过赏赐,恭恭敬敬将四分之一的饼子送进了嘴里。 “怎么样?” 柳昭昭十分关心这些用户对她创作出新品的评价,客户的满意就是她的动力,客户的需求就是她的追求。 青柠和斯晴吃完默默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柳昭昭心头一慌,难道是失败了? 按道理不应该啊。 除了馅料加了桃花酿,其余步骤她们都已经重复过很多回,没道理会是这个表情啊。 难道是正正得负了? 青柠和斯晴见柳昭昭慌张的表情又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娘娘,好吃的很呢!” 柳昭昭长舒一口气,在青柠后腰轻轻拧了一把,“好啊,你们敢合起伙来诓我!” 恰逢凝玉从门外路过,听到小厨房中的动静好奇走了进来,却看到满身面粉的柳昭昭正站在几人中间笑闹。 凝玉心头一凛,“娘娘,您怎么在这!” 柳昭昭愣了愣,不在这,她还能在哪? 凝玉抿了抿唇,纠结了片刻低声道,“娘娘千金贵体,怎么能....能在厨房这种油烟污秽之地呢!” 还....搞得这么脏兮兮的! 柳昭昭笑了笑,让青柠扶凝玉起来,“你来碧桐书院时日不长,不了解本宫,本宫平日经常自己下厨的。” “再说了,厨房既是做美食的地方,当然要干净才是,怎么能算作污秽的地方呢?” 凝玉嘟囔道,“那也不该是娘娘来的地方....” 斯晴笑着将自己手中的桃花糕塞进了凝玉的嘴里,“你也尝尝,这可是娘娘亲手做的。” 凝玉当即呆在原地,娘娘亲手做的她怎么配吃?可若是吐了,岂不更是大不敬?! 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两难之下,凝玉只好噎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可她的鼻尖渐渐萦绕上一层桃花香气,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酒香,实在是诱人的紧.... 青柠被凝玉呆愣的样子逗的笑了起来,“凝玉,这可是娘娘亲手所做,又是赏赐给你的,你还是赶紧吃了吧。” 凝玉见青柠这么说,也只好吞了吞口水,细细品味起这道糕点来。 糕体入口即化,桃花馅清香诱人,辅之以桃花酿独有的香气,凝玉越吃眼睛瞪得越大起来。 “娘娘...娘..”,凝玉顺了顺气,“这是奴婢,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了!” 柳昭昭满意点了点头,“这样看来本宫的手艺没生疏多少,青柠,你去找个食盒来,咱们带着这些新鲜的糕点去探望探望陛下。” 等柳昭昭带着食盒出现在御书房时,天色已经完全擦黑,可夏倚却已经早早候在了门外,见柳昭昭下了轿子,连忙打着伞迎了过来,“娘娘,陛下在里面已经等了您多时了。” 柳昭昭愣了愣,这小杨子怎么搞的,她让小杨子打听,却没让他打听到夏倚的头上啊! 夏倚知道了,那和陛下知道了有什么区别! 见柳昭昭表情尴尬,夏倚笑了笑,“娘娘勿怪,是小杨子问小夏子时奴才正巧路过,想着娘娘也是担心家人,便私自做主替娘娘回禀了陛下。” “其实就算娘娘不来,陛下也是会召娘娘的。” 柳昭昭谢道,“那本宫在此就谢过公公了。” 夏倚伸手请道,“娘娘里面请。” 雨天路滑,夏倚弓着腰将手臂伸了过来让柳昭昭搭着,斯晴见状接过伞来,紧紧跟在了两人身后。 “大人和陛下相谈甚久,至今也没传晚膳,娘娘进去了,不妨提醒陛下早些进餐,保重龙体才是。” 柳昭昭笑道,“夏公公同本宫想到一处去了,近日政事繁杂,所以本宫特地制了桃花糕来,让陛下茶歇之余,也能松泛松泛精神。” 夏倚恭敬道,“娘娘如此细心周到,陛下定然会感念娘娘心意的。” 斯晴还没见过陛下身边的夏倚对哪位主子这样温声细语过,震惊之余对柳昭昭和自己的前途更添了几分信心。 走到门口,柳昭昭从青柠手中接过食盒,舒了一口气慢慢走了进去。 在屏风一侧的昭德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对着一旁坐着的柳昭煦道,“朕可是说对了吧?” 柳昭煦温和笑了笑,“陛下英明,微臣实在望尘莫及。” 柳昭昭不知这两人打哑谜似的在说些什么,左看看昭德帝的脸色,右看看自家哥哥的神情,一时也分析不出这两个人到底意欲何为。 还是昭德帝继续道,“朕就知道她在后宫坐不住,定要来亲眼瞧一瞧你的。” 柳昭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毫无反驳之力。 谁让人家说的是事实呢? 看昭德帝言语间没有怪罪的意思,柳昭昭也略微放下心来,虽说打探御前之事不是什么罪名,却也不好让人察觉。 柳昭昭刚刚在脑子里都已经将小杨子给拆成零件,如今也只能原样给他拼回去了。 柳昭煦道,“陛下和娘娘一体同心,彼此心有所应,如此实在是娘娘之福啊。” 柳昭昭没想到自家哥哥还有这么正经的时候,看来上回对他鲁莽冲动的初印象实在是要更新一二了。 昭德帝像是很满意柳昭煦的这句话,赞许着点了点头,“一体同心,实在不错。” 然后,他的视线转向了柳昭昭手中的食盒,“爱妃这次又带了什么新鲜东西来?” 柳昭昭讪讪一笑,你们两一唱一和的,终于想起来让她说几句了? 柳昭煦眉头微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还有创造新鲜东西的能力? 看样子,还是吃的? 柳昭昭努力营业微笑道,“臣妾知道陛下议事辛苦,特地带了桃花糕给陛下尝一尝。” “哦~”,昭德帝的尾音绵长,“那快拿出来,朕刚好有些饿了。” 柳昭昭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总是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反正一进这殿门,她就觉得奇怪。 昭德帝接过食盒,放在了靠近柳昭煦的桌子上,慢慢打开了食盒,一股桃花和甜酒的芬芳就扑面而来,很快就充盈了整座宫室。 “好香!”,昭德帝赞叹一声,连忙邀了柳昭煦也来,“爱卿,你也尝尝吧。” 柳昭煦神色奇怪的将手伸进了食盒,拿出一块糕点来,先放在了自己的鼻尖上下左右的仔细闻了闻。 昭德帝也是奇怪,“爱卿这是.....” 柳昭煦神色立刻恢复如初,“微臣是想仔细体味一下娘娘亲手所制糕点的味道。” 昭德帝笑道,“昭贵人心思精巧,这些新点子新玩意朕没瞧过也就罢了,怎么你也没见过?” 柳昭煦愣了愣,尴尬一笑道,“这个....微臣还真没有。” 说话间昭德帝已经吃完了一块,赞叹着伸手去拿第二块,可柳昭煦却一直迟疑着没放进嘴里。 在昭德帝端茶间,柳昭煦悄悄在柳昭昭耳边问道,“你做的这个,能吃吗?” “啊?”,柳昭昭未解其意,“当然能吃了!你看陛下吃的多香!” 柳昭煦吞了吞唾沫,横下心来,秉承着应该吃不死人的态度,毅然决然的将糕点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昭德帝笑道,“怎么爱卿吃个点心,竟吃出了一副慷慨赴死的感觉呢?” 柳昭煦在心里暗暗答道,陛下你可不知道,吃我妹妹做的东西,可不就是在英勇就义么? 诶! 可这丝滑的口感,清爽的味道,桃花的甜腻被酒香冲淡,这....居然是他妹妹做的?! 柳昭煦不可置信的将第二块塞进了嘴里,确认无误后才开口,“这....” 不对,他这个妹妹他最是了解了,若说是上树下河,她定然是个中翘楚,可做点心果子嘛,那是想都别想! 肯定是有人代劳! 想明白了这一点,柳昭煦更是放下心来,只要毒不死人就好。 “娘娘如今的手艺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柳昭昭骄傲的尾巴都要翘了起来,“那是自然。” 昭德帝微笑道,“日后还有机会也多进宫里尝一尝,昭昭的手艺甚佳,有时候宫里的老师傅做的都不如她。” “热锅子,甜米酒,还有个什么叫酱香饼的,朕当日一吃便难以忘怀。” 柳昭昭尴尬一笑,没想到自己随手一做,居然能得到昭德帝这么高的评价。 可是当时吃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啊! 不过也是,帝王喜怒不形于色,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喜好,借机下毒那可就不好了。 柳昭煦眉头却是紧紧蹙了起来,他在家里,可是一顿也没吃上啊! 而且,柳昭昭在家里也不是没下过厨,可那味道,他愿称之为终生难忘。 终生难忘的难吃! 阿娘教她烤饼,她最后烤出一堆炭来,还喜滋滋的端来让他尝。 不愿打击妹妹的他只好硬着头皮吃了下去,那滋味儿,还不如让他饿死算了。 见柳昭煦如此,昭德帝的表情更是满意,那得瑟的小样子竟然让柳昭昭想起了自己从前在出租屋养的那只小猫。 傲娇,作精还死要面子。 昭德帝这是在,炫耀?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自己看岔了。 堂堂帝王怎么会跟自家哥哥炫耀自己呢? 下一秒,柳昭昭的脸就被自己打的啪啪响。 就听昭德帝继续道,“不知昭昭在家中都给你们做些什么?可有今日的点心好吃?” 柳昭煦皱着眉头,为了不戳破柳昭昭如今立下的人设,只好答道,“娘娘自然也是做这些,不过娘娘如今手艺精湛,味道自然也比从前更佳。” 昭德帝满意点了点头,他果然还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心情甚佳的昭德帝满意的大手一挥道,“今日之事已经议毕,昭昭,不如你替朕送你哥哥出宫,一会再回来陪朕用膳吧。” 柳昭昭对昭德帝这样的安排正是求之不得,连连应下道,“是是是。” 昭德帝见柳昭昭对自己哥哥一副殷勤的模样,这种殷勤却也是他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心里闪过一阵不是滋味,却只能安慰自己和柳昭昭相处不久,更何况那是她的亲哥哥,日后一定会好的。 柳昭昭送了哥哥出了御书房,直到靠近宫门时两人才齐齐开口: “娘娘,微臣有话想问。” “哥哥,我有话想问你。” 两人犹豫一瞬,“你先说。” “不,娘娘先说。” 柳昭昭想了想,哥哥这两日一直查案,自然知道的比自己多,还是让他先说,自己再开口问询才是。 “哥哥还是你先说。” 柳昭煦犹豫了一瞬,“娘娘,这欺君之行可不能再做了啊。” “啊?”,柳昭昭的头上顿时冒出几个问号来,“欺君?” 柳昭煦压低声量,“有多大的本事说多大的话,哥哥也是为你好,那些什么点心啦,锅子啦,不是你做的切莫为了贪功说是自己所为,日后若是露了马脚,实在是不值当啊!” 第75章 党同伐异 柳昭昭紧紧皱着的眉毛渐渐展开,“哥哥你....你不会以为那些玩意我都是让人代劳的吧?” 柳昭煦“嘘”了一声,“小点儿声!” 随即,柳昭煦见四周无外人才继续道,“你那点本事你哥哥我还不清楚吗?” “莫说是你亲自动手做饭了,平日在家时你连厨房的门朝哪开的都不知道,更别提刚刚那么美味的糕点是你做的了。” 柳昭昭佯装难过的叹了口气,“真是伤心,如今连我自己的哥哥都不信我,还能指望谁相信我呢?” 柳昭煦这才狐疑的打量起柳昭昭的神色,“真是你做的?” 柳昭昭重重点了点头,“那还能有谁?” “真的是你?” 柳昭昭被问得不耐起来,“哥哥!真的是我!” “好啦好啦”,柳昭昭搀起哥哥的胳膊,“妹妹从前是顽劣,如今既然已经是宫妃,自然要有些长进了,不然怎么能在这宫中立足呢?” 只见柳昭煦神色奇怪的盯着柳昭昭,沉默了几秒才把手搭在了柳昭昭额前,“你没发烧吧?” 柳昭昭轻轻拍掉自家哥哥的手,“哥哥,说正经事!” “正经事?”,柳昭煦两根眉头凝成一根,“什么正经事?” 柳昭昭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郭家想要镇国公府三公子一案的主理之权,哥哥你觉得应该给还是应该不给?” 柳昭煦刚想说她操心这个干什么,却又想起柳昭昭话中的郭家也有一位女儿在宫中,试探问道,“莫非是贵嫔为难你了?” 柳昭昭摇了摇头,“现在倒是没有,就是问问。” 柳昭煦神色严肃起来,“她当真没有为难你?” “没有没有真没有”,柳昭昭想了想还是直接道,“哥哥,今日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此案你有多大的胜算,若是难的话不如.....” 柳昭煦沉声问道,“阿昭,你有想过郭家为什么要抢此案的主审之权吗?” 柳昭昭神色一紧,思索道,“郭家与镇国公府不睦已久,后宫中又牵扯到贵嫔与贵妃的争斗,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插上一刀了。” 柳昭煦沉默片刻,“或许,不止如此。” “若只是想让镇国公倒霉,他们大可以从旁协助,何须惹火上身,将自己牵扯进这污糟案子中来。” “除非,是此事有利可图。” 柳昭昭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哥哥说的确实不错。” “不过,这事由贵嫔而起,说明这还只是贵嫔的意思,郭家应该尚未知情。不然,找我喝茶的应该是郭大人而不是你了。” 柳昭昭想起那日在御花园郭从嘉对自家妹妹的评价,为了目标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想来很快这个郭大人也就要找自家哥哥喝茶了。 柳昭昭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可还能有什么好处呢?” 柳昭煦笑着摸了摸柳昭昭的脑勺,却摸到一头冰冷的珠翠,笑意敛去几分,“陛下处置镇国公府,就不会只处置镇国公府。” 柳昭昭在柳昭煦渐渐沉下去的嘴角中读出一丝寒凉,“这是什么意思.....” “李家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一个镇国公府倒了,可树上那群猢狲犹在。” 柳昭昭醒悟过来,“你是说,郭家是想趁此机会打压异己?” 柳昭煦惊讶于柳昭昭的聪慧,笑道,“不然,何以解释贵嫔如此急着向你讨要这主审之权?” “不过,以我对郭大人的了解,他未必会赞同这个做法。” 这一招虽然获益不少,可风险极高,也会将整个郭家推上风口浪尖。 也就郭贵嫔会眼馋心热,急着让自家妹妹给自己递话,想让自己识相点,赶紧知难而退罢了。 “也不会吧”,柳昭昭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我瞧着郭大人对自己这个妹妹很是宠爱,难保不会为了妹妹兵行险招呢?” 柳昭煦温和笑了笑,“那他们可就要做好将整个郭家搭上的准备了。” 柳昭昭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哥哥呢?” “此案如今由你主审,难道你就不怕?” 柳昭煦语气淡淡,“咱们家同郭家不同。” “有什么不同?” 不都是一家四口,父母健在,兄妹和睦? “郭家在京都盘踞多年,为葆家族长盛不衰,不会贪功冒进。” “可咱们家,刚入京都不久,正需要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柳昭昭愣了愣,盯着柳昭煦看了许久,“所以.....你之前说是为了我才告发揭举,是骗我的?” 柳昭煦继续笑道,“哥哥怎么会骗你呢?” “镇国公势大,宫中又有贵妃,若是贵妃不曾为难你,这件案子哥哥或许会用作投靠镇国公的投名状。” 柳昭昭震惊的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什么?!” “不过,事实证明这一家没一个好东西。” “儿子在外欺压民女,女儿又在宫里欺负我妹妹,那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了,刚好陛下又....” “不说了”,柳昭煦见话题越扯越远,连忙调转了个话头,“既然贵嫔想要,那就更不能给了。” 柳昭昭扑哧笑了出声,却听哥哥继续说道,“大家都想更上一层楼,那为何不能是咱们家,更何况陛下对你宠爱有加,哥哥我若是手握实权,在你背后也能帮你撑着。” 柳昭昭鼻头一酸,感动道,“哥哥.....” “可我担心你会出事。” 柳昭煦宠溺的捏了捏柳昭昭的脸,“不会的,哥哥自己会小心的。” 柳昭昭坚定点了点头,“好,哥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眼见着就到了宫门附近,柳昭昭也不好再送,只能望着哥哥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 回到御书房的柳昭昭神色依旧戚戚,还是昭德帝唤了好几声,柳昭昭才回过神来,笑着请了安。 昭德帝气急道,“我看你的魂都跟着你哥哥跑到宫外去了。” 柳昭昭尴尬笑道,“臣妾这不是担心哥哥嘛。” “哼”,昭德帝傲然道,“你就不知道担心担心朕。” 柳昭昭连忙慌乱道,“怎么了怎么了?陛下您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昭德帝抓着柳昭昭道,“难道只有朕不舒服了你才关心朕?” 柳昭昭泄了气道,“原来是陛下戏弄臣妾。” 还以为又要见阎王爷了呢。 昭德帝捏了捏柳昭昭的脸,“你就不能对朕上点心?” 柳昭昭愣了愣,“上了啊!” 柳昭昭指了指桌子上的桃花糕,“这不就是臣妾上的点心么?” 昭德帝脸上闪过一阵黑线,却偏偏指摘不得,只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好像这样掐着这个没心肝的小东西就能解气似的。 柳昭昭却吃痛叫了一声,“陛下!” “娇气的很”,昭德帝收了手,“朕根本没用力,怎么会这么痛。” 柳昭昭只好收了眼泪,“陛下戏弄臣妾!” “嘿!”,昭德帝摆了摆手,算是扯平。 “罢了,用膳吧。” 等在偏殿入座,面对流水一样的珍馐美食上桌,柳昭昭吞了吞口水,立马就想动筷。 昭德帝却挡住了柳昭昭的筷子,“诶,你还没告诉朕,你为何此时要特意来御书房。” 柳昭昭讪讪笑道,“臣妾就是听说陛下这两天一直在御书房处理公务,想着替陛下解解乏嘛。” 昭德帝指了指柳昭昭,“这话不老实。” “好吧”,柳昭昭嘟着嘴道,“臣妾是听说哥哥此时正在御书房,所以....” “可是臣妾一片好心,那桃花糕也是臣妾亲手所制....” 柳昭昭整体自己小声辩解着,昭德帝却直接道,“你可知道,你派来小杨子打听这些,已经算是犯了宫禁。” “若是传到外面,少不得治你一个打听圣迹,干涉朝政的罪名。” 柳昭昭愣了愣,连忙起身请罪,可昭德帝却摁住了柳昭昭的身体,“朕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以后来御书房不必再寻人探听,直接来便是。” 柳昭昭呆在那里,原以为是要训斥自己不许再来,却没想到昭德帝直接打开了大门,将这自由的权限给了自己。 柳昭昭又要起身谢恩,昭德帝又摁住了柳昭昭,“吃个饭动不动站起来干什么。” “吃吧”,昭德帝终于许了柳昭昭动筷子,脸上也带了浅浅的笑意,“如今你可以说今日为何特意找你哥哥了吗?” 柳昭昭想了想,放下筷子跪下去道,“臣妾此来,确实事涉朝政,只有陛下赦了臣妾无罪,臣妾才敢说。” 昭德帝苦笑道,“让你别跪了你还跪...” “既然如此,你说吧。” 柳昭昭抬眼看着昭德帝道,“贵嫔娘娘想让臣妾劝说哥哥,让出主审之权。” 昭德帝的脸色一寸寸铁青下去,“继续说。” 柳昭昭摇头,“没了。” “那你怎么跟你哥哥说的?” 柳昭昭在回来的路上便想明白,贵嫔既然敢开口,必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如今哥哥既然不打算让,那她还是尽早应对才是。 可宫中能压制贵嫔的只有贵妃和贤妃,可这两位一位是仇敌,一位也不会坐视贵嫔坐大,那就只能指望陛下了。 “臣妾同哥哥直说了”,柳昭昭揣摩着昭德帝的表情道,“可哥哥将臣妾训斥了一顿。” 昭德帝挑了挑眉,“你哥哥还会训斥你?” 柳昭昭重重点了点头,“那可不!” “哥哥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么能被收买影响了断案公正呢?” 柳昭昭学着自己哥哥严肃的语气沉声道,“此案我最是清楚,若是贸然交给旁人,还不知会牵扯多少无辜的人呢!” 昭德帝狐疑看一眼柳昭昭,“可这也不是训斥啊?” 柳昭昭愣了愣,“陛下您的关注点还真是.....独一份的清奇哈。” 昭德帝扶着柳昭昭坐了起来,“你哥哥说得对,若是郭家审理此案,难免偏私,党同伐异,这是朕最不愿意看到的。” 柳昭昭试探着问道,“那陛下就这么相信哥哥?” 昭德帝朗声一笑,“你哥哥和你有几斤几两,朕还是很清楚的。” “你哥哥他不敢。” 柳昭昭瘪了瘪嘴,“臣妾和哥哥自然是人微言轻,比不得贵嫔家中,是钟鸣鼎食之家。” 昭德帝捏了捏柳昭昭的鼻尖,“朕不是这个意思,你哥哥自是忠君体国,柳家也是初来乍到,办差自然谨慎。” “不过,你哥哥倒是提醒了朕。” “李家势力盘根错节,党羽众多,为免人心动荡,还是不能做的太过。” “陛下是说安抚那些老臣?” “是”,昭德帝点了点头,喟叹道,“前朝既然如此,那后宫也得动一动了。” 柳昭昭明白昭德帝是打算采纳自己的建议,笑道,“如此,后宫之中只怕有人要睡不着了。” 昭德帝微笑道,“你就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臣妾有陛下就够了,还劳神费心的打算这些做什么?” 昭德帝无奈笑道,“你倒是乖觉。” “此时大封,也可让他们放松些许警惕,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小小风波罢了。” 柳昭昭第二日还没睡醒,晋位旨意便已经传遍了六宫,除了贵妃和贵嫔,其余人等或多或少都上了一个台阶。 柳昭昭也没想到,这回的光也能让自己给沾上,一跃两级成了昭容华。 除了耀眼的柳昭昭外,李妙云的晋封却也引起了后宫一阵不少的猜测。 因为她同柳昭昭一样,也一跃两级而上,成了一宫主位的慎嫔。 可柳昭昭盛宠在身,不论如何晋升都在情理之中,可李妙云一个被陛下亲自贬去汀兰小筑的人,又凭什么晋位呢? 与此同时,前朝对镇国公的弹劾如雪片飞来,后宫中贵妃戕害妃嫔,下药让贤妃无法生育的谣言也四散而出。 “姐姐,你说怎么会这么巧,陛下大封六宫,就单单剩了郭贵嫔和李贵妃两个?” 吴淑妃轻蔑一笑,“那自然是惹了陛下不快了。” 说话的冯贵嫔喝了口茶,继续道,“还是姐姐有福气,自潜邸便处处压着贵嫔一头,原想着从前会是姐姐协理六宫,却没想到被郭氏抢了先。” 第76章 错把豺狼当家犬 一旁刚刚升了贵人的赵美人掩口笑道,“从前婕妤姐姐在冯贵嫔娘娘身边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怎么现如今在姐姐嘴里,倒成了郭氏了?” 冯贵嫔瞥了一眼赵贵人,“今日不同往日,本宫如今和她平起平坐,怎么不能这样叫了?” 赵贵人继续笑着嘲讽道,“还是冯姐姐有主意,从前是郭贵嫔协理六宫,郭贵嫔便是自己姐姐。” “如今淑妃娘娘一打理六宫之事,转头又认淑妃娘娘作姐姐了。” “你!”,冯贵嫔知道赵贵人是嘲讽自己的墙头草行为,可还是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那还是不及赵妹妹好本事的,一直得淑妃娘娘的欢心不说,和咱们盛宠在身的昭容华也是情同姐妹呐。” 赵贵人像是没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来,“那臣妾就权当娘娘是在夸赞臣妾咯。” 冯贵嫔没想到从前一向不起眼的赵美人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眼神撇到一脸状况外的柳昭昭身上,冷笑着道,“赵贵人如今这么嚣张,想来是得了昭容华的授意了?” 柳昭昭没想到自己不说话也能被cue到,没弄清楚状况的柳昭昭懵然发问,“怎么了?” 可冯贵嫔却被柳昭昭这句‘怎么了’给噎的够呛,一个敢怼,一个敢认,这两个人还真是.... “你们!”,冯贵嫔扭头刚想开口让淑妃替自己做主,却猛然撞上她不耐的眼神,只好瑟缩着脖子闭上了嘴。 “好了好了”,淑妃见状打起了圆场,“都是自家姐妹,又分这些里外做什么?” 冯贵嫔委屈瘪了瘪嘴,“是啊,娘娘,臣妾可是一心为了您考虑啊。” 吴淑妃这才略微对冯贵嫔的话产生了几分兴趣,“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贵嫔狠狠剜了一眼柳昭昭继续道,“陛下此时大封六宫的用意,娘娘可曾体会?” 莫名其妙被白了一眼的柳昭昭正是满头问号,听了贵嫔的话也是好奇起来,这位从前郭贵嫔身边的马前卒,对陛下除了贵妃和贵嫔之外的妃嫔晋升政策会有怎样新颖的解读呢? 吴淑妃摇了摇头,“你说。” 冯贵嫔低声道,“贵淑德贤虽然都在四妃之列,品秩相同,可这身份的贵重程度却大不一样。” 淑妃皱眉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 不然从前她这个贤妃为什么要处处落于贵妃之后,难道是她不想吗? 那是不能。 如今她和贵妃之间只有一字之差,而李家衰败之相渐渐显露,这一字想来不日就能越过。 冯贵嫔说着突然站了起身行礼道,“臣妾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吴淑妃被冯贵嫔这一套丝滑连招弄得不知所措起来,刚刚来时不是已经恭贺过了,怎么又来? “本宫还有什么喜事?” 冯贵嫔笑着道,“娘娘所想之事,即将成真。” 淑妃愣了愣,疑惑道,“你这....” “娘娘难道忘了,如今的太后从前在封后之前的位份是什么了么?” 吴淑妃被冯贵嫔这一句突然点醒,如今的太后从前不也是淑妃么?! 若不是今日冯贵嫔提起,她都快将这一茬忘到爪哇国去了。 太祖崩逝先帝继位时,先帝居然没有封当时的太子妃,现而今的太后为皇后,而是先封为淑妃,后来才晋为的皇后。 听闻也是因为胡氏受宠太过的缘故,先帝在胡贵妃和李淑妃之间徘徊许久,还是没能顶住压力,立了太后为后。 这段过往的亲历者大多已经放出宫去,只有年长的老嬷嬷们还记得那时后宫中风声鹤唳的情形。 因而,宫中甚少能听到有关这件事的传闻。 可冯贵嫔今日旧事重提,不知道是揣了什么样的心思。 赵贵人敏锐察觉到了异样,却还是任由冯贵嫔继续说着,“如今陛下封了娘娘为淑妃,自然另有其深意了。” 吴淑妃本就对后位热切,听冯贵嫔如此一说,心思更是活络起来,“你是说陛下对本宫,另有期许?” 冯贵嫔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吴淑妃心下一阵欣喜,“良禽择木而栖,妹妹你能弃暗投明,本宫甚是欣慰。” “玉书”,吴淑妃立刻吩咐道,“去把本宫上个月从宫外求得的玉如意拿来赠予贵嫔,权当是本宫的回礼了。” 玉书为难道,“娘娘,那可是上等的和田玉所制,大师亲自祈福开过光的,就是在宫里也难找的出第二柄,您.....” 吴淑妃训斥道,“本宫让你拿就拿,怎么这么多话。” 看着眼前两人唱作俱佳的表演,柳昭昭内心憋笑憋的快要憋出了内伤,一个没忍住,一丝笑意从嘴角溢了出来。 可这一幕却被冯贵嫔抓了个正着,“昭妹妹,你可是有什么趣事?” 看柳昭昭这副表情,吴淑妃不悦道,“昭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赏赐有这么好笑么?” 赵贵人扯了扯柳昭昭的衣袖,让她收敛着点,可柳昭昭却未解其意,直言不讳道,“娘娘赏赐不好笑,娘娘赏赐错了人才好笑。” “错把豺狼当家犬,娘娘可要小心些才是。” 冯贵嫔愣了愣,急着道,“昭容华!你胡说什么!” 柳昭昭耸了耸肩,“贵嫔娘娘莫急,臣妾也没说是您,您怎么就上赶着认了呢?” “你!” 冯贵嫔原以为赵贵人就已经足够伶牙俐齿了,却没想到还有个更牙尖嘴利的柳昭昭在后面等着自己。 吴淑妃不耐皱了皱眉,“你说本宫赏赐错了人,是什么意思?” “冯姐姐和郭姐姐素来交好,家中又多有姻亲,怎么娘娘一封了淑妃,就赶着来卖您的好呢?” “臣妾听了许久才听明白”,柳昭昭顿了顿,对上淑妃问询的眼神,“原来是撺掇着娘娘往后位上够。” 冯贵嫔立刻反驳道,“在这宫中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娘娘如今贵为淑妃,地位仅在贵妃之下,就算想要登临后位,母仪天下,那又有何不可?!” 吴淑妃被这段马屁拍的通体顺畅极了,连忙点头问道,“有何不可?” 看着吴淑妃这样热切的模样,柳昭昭顿觉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可还是忍不住道,“娘娘想要更进一步自然是人之常情,可这话是冯姐姐你说出来的,那就奇怪了。” 吴淑妃的眼神又落回了冯贵嫔的身上,只等着冯贵嫔自辩。 冯贵嫔见吴淑妃也怀疑起来,连忙道,“这话人人说得,怎么本宫说不得?!难道就因为本宫从前同郭氏交好?!” “未免太荒谬!”,冯贵嫔眼珠子转了一转,当即道,“而且,正因为本宫从前同郭氏交好,如今既然敢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存了投靠娘娘之意。” 吴淑妃心中的天平渐渐向着冯贵嫔倾斜,冯氏和郭氏向来交好,如今投靠,自然是觉得郭氏无望! 柳昭昭还要反驳,吴淑妃却打断道,“好了!” “今天本是个好日子,可你们在本宫面前争论不休,将本宫的心情毁了个大半!” 冯贵嫔连忙收声道歉,“是妹妹不好,坏了娘娘心情。” “不如臣妾给娘娘讲个故事逗逗趣吧?” 吴淑妃一边点头,一边对着柳昭昭和赵贵人道,“本宫乏了,你们先回去吧。” 见淑妃下了逐客令,柳昭昭和赵贵人只好告退出门,刚出了门赵贵人连忙把柳昭昭拉到一旁悄悄道,“我拉了你那么多回,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啊,我还以为姐姐你让我勇敢点,别退缩呢!” 赵贵人沉默了一瞬,“你明知道淑妃如今对后位正是眼馋心热,冯贵嫔的话在她耳中如今同天籁无异,你又何必扫兴?” “可冯贵嫔明明不怀好意....”,柳昭昭也沉默了一瞬,“姐姐你也看得出来吧?” “不然,你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对着冯贵嫔阴阳怪气了?” 赵贵人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将该说的说了,剩下的就要看淑妃娘娘自己的心意了。” 柳昭昭皱了皱眉,“姐姐你若是真心劝人,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赵贵人忽然抓住了柳昭昭的手道,“贵妃失势已成定局,贵嫔和淑妃都难以堪当大任,昭昭,你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吗?” 柳昭昭被赵贵人眼中的热切吓了一跳,“姐姐你.....” 赵贵人也知道自己失态,可还是坚定道,“若是从前,我定然不会劝你如此,可....” 赵贵人像是下定了决心,“淑妃能有今日之地位全仰赖家中,陛下最近动作频频,大有重新重用六合旧臣的意思,淑妃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可依我看,陛下是想在朝中扶持自己的势力,弹压京都世家。” “你哥哥如今牵扯进镇国公的案子中,若是顺利,你哥哥可是首功。” “昭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郭贵嫔摆明了想让冯贵嫔撺掇着淑妃犯错,你又何苦劝她?” 柳昭昭犹豫道,“毕竟淑妃她....” 赵贵人知道柳昭昭念及旧情,“可从前,她也只是想利用你获宠,替她说话罢了。” “你又何须替她操心这许多呢?” 柳昭昭默默许久,“可郭贵嫔此举到底想干什么呢?” 赵贵人摇了摇头,“具体想干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算了算了”,柳昭昭挥去脑中纷乱的思绪,自己那还一堆烂摊子没收拾,又哪来的功夫替旁人操心呢? “淑妃娘娘也是,听两句撺掇就上头,怎么就那么容易上头呢!” 赵贵人苦笑道,“天性如此,更何况,在这宫里没些念想又怎么能支撑下去呢?” “深宫寂寥,整日做着重复的梦,若是有人告诉她这美梦就要成真,你又让她如何不信?” 柳昭昭想想也是,她如今指责淑妃,仔细想来却有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意味。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希望她不要突破了自己的底线才是。 “对了”,赵贵人忽然问道,“我还忘了问你,此次陛下大封六宫,绕过贵妃便罢,怎么也没有郭贵嫔?” “淑妃娘娘不是说了,是惹了陛下不快么?” 赵贵人仔细端详着柳昭昭的表情,当即笃定她一定知道内情,“你肯定知道是为什么。” 柳昭昭神秘一笑,“郭家和李家,又有什么分别呢?” 赵贵人顿时明白过来,“陛下竟也对郭家生了提防之心?” “那就难怪了。” 柳昭昭不解道,“什么?” 赵贵人也学着柳昭昭神秘笑道,一双眼睛弯弯,酒窝里带着甜甜的意味,“难怪郭贵嫔急着让冯贵嫔投诚了。” “以郭贵嫔的聪慧,自然知道陛下的敲打之意,如今便是想让淑妃替她出这个头了。” 柳昭昭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赵贵人松了一口气,“无妨无妨,现下里只管看戏便是。” 柳昭昭和赵贵人刚到碧桐书院,淑妃的帖子就已经先她们一步抵达。 斯晴皱着眉头问道,“娘娘,淑妃娘娘在这个时候办赏花宴是什么意思?” 柳昭昭和赵贵人对视一眼,微笑道,“到时候一去便知。” “对了娘娘”,斯晴迎着两人进屋坐了下来,“今早奴婢在外头听到一桩闲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赵贵人笑着点了点斯晴,“你身边这个婢子真是....消息灵通啊!” 柳昭昭疑惑道,“什么?” 赵贵人接过青柠递过来的茶,示意斯晴道,“你问问她就知道了。” “流言纷传,如今的淑妃娘娘无法生育,居然是贵妃娘娘暗害的。” 柳昭昭愣了愣,想起那个诡异的梦境来,淑妃拎着刀砍向贵妃,言语中好像便是指着此事咒骂! “这话是谁传给你的?!” 斯晴以为柳昭昭要怪罪,连忙跪下请罪道,“是...是尚宫局的人说闲话被奴婢听到的,奴婢不是刻意打听的!” 赵贵人也安慰道,“这话在宫中已经传开了,你何必怪罪斯晴呢?” 青柠也帮着斯晴道,“是啊娘娘,这话奴婢也听到几回了,不过今日贵嫔提了人去审,大有追查此案的意思呢。” 第77章 故剑情深 “前朝一出事,这流言就冒了出来,还真是巧的很呢。” 赵贵人笑了笑,挥手让斯晴退了下去,“这巧不巧的,总归是贵妃倒霉罢了。” “听闻如今镇国公身上不止儿子那一桩公案,还牵扯进不少要案,最骇人听闻的,却只有通敌叛国这一桩。” 见柳昭昭神色如常,赵贵人猜测柳昭昭已经知道了这些,嗔怪道,“原来妹妹早知道这些,还让我白白担心这么久。” 柳昭昭连忙致歉笑着说,“并非是我有意瞒着姐姐,只是事关重大,我也不好多说。” 赵贵人点了点头,“也是,不过淑妃娘娘这赏花宴,只怕要有好戏看了。” 柳昭昭皱眉,“前朝正是纷乱不休,这时候大家又哪来的的心思赏花?” “诶”,赵贵人给了柳昭昭一个你懂的表情,“咱们没心情,可郭贵嫔未必没有。” “再说了,那赏的是花吗?陛下既然对郭家生了提防之心,贵嫔自然明白韬光养晦是她如今唯一的选择。可她又不希望淑妃独享渔翁之利,她既出不了头,便想着让淑妃来做这个出头鸟了。” “这也就难怪冯贵嫔要撺掇着淑妃表现了”,柳昭昭叹了口气,“从前我总让淑妃姐姐隐忍低调,却还是没劝住。” 赵贵人哈哈一笑,“忠言逆耳利于行,这个道理人人都明白,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听得进去,又能做得到呢?” “从前贵妃没少给淑妃挂落吃,如今这回旋镖只怕又要扎回来了。” “既然如此,贵妃还肯来?” 赵贵人自信点了点头,“她一定会来!” “宫里宫外物议如沸,若是这种寻常宫宴她都不参加,岂不是坐实了流言,让人觉得她是心虚么?” “贵妃下药暗害淑妃这消息咱们知道,淑妃姐姐那儿肯定也落不了。” “再说了”,赵贵人眼睛眯了眯,“虽说镇国公出身不显,贵妃可是请了宫中名师仔细教养过的,气度心胸自是与寻常人等不同,这等场面若是都怯,只怕是辜负了当年嬷嬷们的一番苦心教导了。” 一连几日,弹劾镇国公的折子都堆满了皇帝的御案,昭德帝苦笑一声,“从前是劝朕感念老镇国公的恩德,不要过分苛责镇国公,如今倒好,风向一变,立马又劝朕严惩不贷了。” 柳昭昭被吩咐在一旁伺候笔墨,可她哪伺候得了这么精细的工夫,只学着夏公公之前的样子,照猫画虎的磨着墨罢了。 昭德帝看着柳昭昭手上的工夫就知道她在磨洋工,笑着将她的手拍到了一边,“罢了罢了,朕知道你心思不在这,去那儿坐着歇会吧。” 柳昭昭难得认真做些事,却被说成态度不端正,委屈瘪了瘪嘴,“臣妾哪有心不在焉。” 昭德帝也难得露出些许愉悦的神情,“你都快将朕这块徽墨磨出个窟窿眼儿了,还不承认?” 柳昭昭抬起手来这才发现,自己手下那里果然出现了个小坑。 柳昭昭歉意一笑,“臣妾这...” 种菜习惯了,下手没轻重。 看昭德帝的神情大有一副逗小孩‘玩去吧’的意思,柳昭昭也只好放弃垂手坐去了一旁。 等昭德帝看完手头那一摞又臭又长的折子,回过神来找柳昭昭用膳时,柳昭昭已经坐在榻上盘腿看起了书。 好像还很入迷的样子。 昭德帝好笑从柳昭昭面前抽出那本书,“爱妃这是在看什么?” “啊?”,柳昭昭一个没注意,抓着那本书的边缘,猛猛撞进了昭德帝的怀中。 昭德帝微微笑着,“这才刚到晚膳时分,爱妃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真是羞也不羞?” 柳昭昭气恼道,“分明是陛下故意逗臣妾,还说臣妾投怀送抱,真是讲理也不讲理?” 昭德帝搂着柳昭昭笑了许久,胸腔闷闷的震动撞得柳昭昭耳朵生痛。 过了许久,昭德帝才悠然叹道,“批了一日的折子,也就爱妃能博朕一笑了。” 柳昭昭也适时宜挣脱昭德帝的怀抱,将晾好的茶水奉上,“陛下笑了这么久,还是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昭德帝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刚从柳昭昭手中夺下的书,又没忍住笑意道,“朕记得,下午时这书便在这一页吧,怎么一个时辰过去了,还在这里?” 柳昭昭心里暗自叫苦,这书她哪儿看得懂啊,嘴上还是倔强道,“臣妾那是看的仔细,有所体悟。” 昭德帝“哦”了一声,没有戳穿柳昭昭,只是问道,“什么故事,让你看的这么入神?” 柳昭昭眼睛一转,“书中的故事多没意思,不如臣妾给陛下讲一个臣妾入宫前听过的故事吧?” 昭德帝欣然点头,坐在了柳昭昭身边,“什么故事?” 柳昭昭试探问道,“陛下可曾听过,故剑情深?” 昭德帝摇了摇头,“没有。” 柳昭昭长舒一口气,放心讲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皇子,因为祖父谋逆一案失了皇室身份,可后来朝廷动荡,有一位重臣从民间迎了他入朝为帝。” “而且,这位重臣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这位新帝,结了秦晋之好。” “可是,在册立皇后时,这位皇帝却下旨说,自己在民间时丢了一把剑,一直想要找回来。” 昭德帝疑惑不解道,“这是何故?” 柳昭昭神秘笑了笑,“这是因为,这位新帝后宫中有一位许婕妤,是新帝落魄时,在民间聘娶的糟糠之妻。” 昭德帝顿时明白过来,“这重臣是希望自己女儿为后,可新帝却不忘糟糠之妻,故而下旨暗示群臣,希望他们能够直言上谏,册立许氏为后。” 柳昭昭点了点头,“陛下果然英明。” 昭德帝笑着道,“这故事倒是圆满,只是那位重臣的女儿怕是会不满。” 屈居于一个民女之下,出身显赫家族的女郎只怕是都受不了。 柳昭昭讶然道,“没想到陛下连这一层都看透了,那臣妾这故事可没法往下讲了。” 昭德帝捏了捏柳昭昭的手,“朕不过随意猜测,你接着说。” “这位重臣之女自然不甘人下,趁着皇后生子时,连同自己母亲,下毒害死了许皇后。” 昭德帝的笑容凝滞在脸上,渐渐结上一层寒霜,过了许久才沉声斥道,“毒妇!” 柳昭昭也是悠悠叹道,“可重臣势大,又顾念多年夫妻情分,不愿揭发女儿与妻子的罪行,只将罪责全部推在了替皇后接生的婢女身上,后来,这位重臣之女便继立为后。” “后来呢?” 柳昭昭见昭德帝神色不对,可还是硬着头皮道,“再后来,等数年后重臣病故,族人畏惧谋害许皇后一事再也隐瞒不住,只好先下手为强,策划谋反。” “然后呢?” 昭德帝这句几乎是从齿缝中挤了出来,柳昭昭轻声道,“霍家族灭,霍氏继后幽居昭台宫,不久便自杀而亡。” “哼”,昭德帝冷笑道,“只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不过”,昭德帝望向柳昭昭,声音依旧冷硬,“是谁同你讲的这个故事?” 柳昭昭愣了愣,“没有谁啊,这只是臣妾从前听来的一桩故事,想要讲给陛下听罢了。” 昭德帝心绪渐渐平稳下来,“这是何朝何代的故事,怎么朕从未听过?” 柳昭昭沉默一瞬,顶住昭德帝浑身散发着冰寒气息的压力,冷静道,“臣妾说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谋反?” “李家也敢?!” 柳昭昭呆在原地,原来昭德帝是以为自己在映射今时今事,扯了扯昭德帝的衣袖道,“臣妾也是随口一说,陛下别往心里去啊.....不然,以后臣妾都不敢同陛下讲故事了。” 昭德帝的表情转瞬之间变了几变,微笑着开口,“不过,爱妃倒是提醒了朕。” 柳昭昭莫名打了个冷战,昭德帝现在虽然笑着,可柳昭昭却感觉他的微笑中隐藏着刻骨的寒意。 “朕才不会等着他病故。” 柳昭昭:........ 霍光就算死后族灭,那也能位列麒麟阁十一功臣之首,镇国公又何德何能同人家相比呢? “陛下,臣妾真没这个意思。” 昭德帝摆手道,“无妨,朕正愁该如何处置此案才能不寒老臣之心,爱妃倒是替朕出了个好主意!” “通敌之罪不够,再添上个谋逆,正好凑成一对。” 柳昭昭此刻才明白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不纯纯活阎王? 本朝律法,通敌之罪可夷三族,但谋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柳昭昭犹豫着问道,“镇国公如今正在案受审,又怎么会谋逆呢?” 昭德帝眼中精光一闪,“那就先放他回去,以他的德行,必然要找太后商量对策,他敢不敢谋逆朕不知道,但太后行事果敢,定然做得出来。” 可昭德帝眉头一皱,接着道,“不过,他们师出无名,朕还得帮他们找个由头才是。” 柳昭昭也是头一次见皇帝自己谋划着帮别人造反的,只好默默看着昭德帝自言自语。 “赵王向来为太后所恶,不行....楚王封地偏远,也来不及.....” 柳昭昭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其实有一个近的,就是还不知道性别,也就不知道有没有用。 柳昭昭叹了口气,看着一直向自己使眼色的夏倚,提醒昭德帝道,“陛下,该用膳了。” “好好好”,昭德帝一面应承,一面苦恼着继续该如何实施自己的计划,“要不是英国公那个老匹夫一直不肯松口,朕也不会铤而走险。” 柳昭昭默默闭麦,垂下自己不该竖起来的耳朵,这段不能听,自然也不能播。 等到了赏花宴那日,昭德帝前朝事忙没来,太后也称静心礼佛不出席,可贵妃却真如赵贵人所说,挺着脊背施施然走进了殿中。 这宫中最大的两位都没来,殿中的气氛就算得上热闹,可贵妃的身影一出现,众人皆是寂寂了一瞬。 “怎么,诸位妹妹都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呢?本宫又不是吃人的罗刹,接着说吧。” 说完,贵妃便傲然往殿中央走去。 从前,上首的位子只有贵妃和贤妃两人。 可今日,撤去太后和皇帝的席位后,台上仍有四人。 郭贵嫔笑着向贵妃行礼,“贵妃姐姐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臣妾这几日事忙,都没顾得上去探望姐姐。” 贵妃冷笑着看向她背后的淑妃和冯贵嫔,“你与我同病相怜,你还是多顾顾自己吧。” 郭贵嫔嘴角的笑意冷了下去,“姐姐这话臣妾就不知道从何听起了?” “不知道?”,贵妃眉梢微动,“冯婕妤从前不是鞍前马后的当你的马屁精,怎么今日一改往常,倒跟在淑妃身后了。” “哦”,贵妃的尾音不带一丝温度,冷冽的像是冬日的山泉,“现在该是冯贵嫔了。” 柳昭昭和赵贵人在下首吃瓜吃的起劲,眼睛在几人中间转来转去,最终停留在了一言不发的淑妃面上。 淑妃神色冷峻,像是在极力忍耐着自己愤怒的情绪。 被贵妃点名的冯贵嫔从淑妃背后站了出来,“臣妾请贵妃娘娘安。” 贵妃颔首应下,却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冯贵嫔和郭贵嫔一向交好,怎么如今当了贵嫔,竟如此生分了?” 冯贵嫔脸上淡淡,“生分不生分的原不在表面。” “就好比当年贵妃和淑妃娘娘在潜邸时也曾相交甚深,可这一入宫,不也生分了许多?” “你!”,贵妃冷冷瞪了一眼冯贵嫔,转而问淑妃道,“淑妃妹妹就是这么约束宫嫔,协理六宫的?” 淑妃却不急不慢道,“姐姐协理六宫时的雷霆手段妹妹自然是学不会,要不然太后此时应当已经儿孙绕膝,享尽天伦之乐吧。” 见淑妃言语中讽刺之意更甚,贵妃不可思议看着淑妃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贵嫔在淑妃身后扯了扯淑妃的袖摆,轻声道,“娘娘快别说了。” 第78章 杀鸡儆猴 冯贵嫔的小动作,柳昭昭和赵贵人在台下看的极为清楚,两人对视一眼,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淑妃是个倔强的炮仗,旁人若是不许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 “贵妃娘娘这样聪慧,怎么会不知道臣妾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罢了。” 贵妃皱了皱眉,“淑妃,你在胡说些什么?!” “当年你!” 冯贵嫔的声音都快越过淑妃,“娘娘!别忘了正事!” 淑妃这才忍着气继续道,“臣妾失礼,娘娘入座吧。” 贵妃冷哼一声,径直从淑妃面前走过,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台上戏罢,台下的戏便渐渐拉开了帷幕。 淑妃主办赏花宴,赏的便是应季的海棠。 可殿中一朵花也无,倒让在场的人生出些许疑惑来。 刘答应率先开口,“淑妃娘娘既下了帖子相邀赏花,可臣妾看来看去,也没看见花在哪儿呢?” 淑妃得意一笑,眼神示意玉书,玉书拍了拍手,站在窗口处的宫女便将窗户全都打了开来,窗外嫣红的海棠花霎时映入眼帘。 一阵清风拂过,海棠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贵妃嗤笑一声,“淑妃妹妹不会就让咱们这样赏花吧?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淑妃当即呛了回去,“那自然不会。” “本宫让南府乐伎们排了一出新戏,名为《海棠春》,请姐妹们同本宫一起鉴赏。” “一曲新戏而已,也值得这样大张旗鼓?” 淑妃难得没有反驳,只微微笑了笑,“叫她们上来。” 台下伶人咿咿呀呀唱了起来,可这戏的内容却越听越觉得奇怪。 直至唱到那姓郑的娘子不堪富少欺辱,回家投缳自尽,却被说成不知检点,蓄意勾引,堂上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淑妃这一出戏,只怕是专为了贵妃而排。 果然,贵妃的脸色沉的能滴的下水来,却仍旧在凤座之上一动不动。 怨气冲天的郑家娘子化作厉鬼寻仇,天可怜见,神仙真人下凡亲自出手惩罚了那纨绔,仗势欺人者,就让他身后无山可靠,无故挑逗,便让他此生再无人道之能。 故而,纨绔一家满门被抄,纨绔流放边地,路上遇上山匪劫道,被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 是谓,自作孽,不可活。 最后,神仙真人点化郑家娘子不再执着于心中痴怨,真人感动于她的贞洁,特封了这郑姓娘子为海棠花神。 这一出海棠春唱罢,贵妃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淑妃却笑着抚掌道,“本宫瞧着她们倒是用了心的。” “善恶终有一报,自古真理。” 贵妃冷着声音道,“本宫记得淑妃妹妹崇武,对这些文绉绉的戏文向来是不喜欢的。” 淑妃却打断了贵妃的话,“臣妾从前不喜欢,如今就不能喜欢了么?您瞧瞧她们唱的多好,本宫若是不赏赐倒是辜负了她们这些日子的苦功。” 贵妃却冷笑着接过了淑妃的话,“妹妹这出戏唱的甚合本宫心意,既然要赏赐,不如本宫来赏。” 淑妃没接话挑了挑眉,既然有人要装大度,那便装吧。 贵妃素手微抬,“今日献艺者,每人赏半年月例。” 那些伶人当即激动跪下欢天喜地的谢恩领赏,刘答应只笑着道,“贵妃娘娘真是好气魄,这一出手便是半年的月例。” 冯贵嫔阴阳怪气接着话,“刘答应你这就不知道了,咱们贵妃娘娘出身镇国公府,自然是家大业大,出手阔绰,哪儿像咱们,只知道指着每个月的宫份过活。” 贵妃扶了扶鬓边步摇道,“本宫的确好福气,这一点,冯贵嫔你就算再羡慕,那也是学不来的。” “有些东西,你出生时没有,以后自然也不会有。” 柳昭昭感慨于贵妃这犀利的嘴皮子,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冯贵嫔当场破防。 冯贵嫔的脸色涨的通红,却只敢小声嘟囔道,“那又如何,迟早被陛下厌弃。” 可听到这句的贵妃脸色当即冷峻下来,将手中的茶盏摔了下去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众人见贵妃忽然震怒,面面相觑之下,满室皆是肃穆,就连一旁的丝竹管乐之声也悄悄止息,生怕一个不小心,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冯贵嫔原想着自贵妃进殿,淑妃话里话外不知阴阳怪气了多少回,可贵妃都没动气,甚至有来有回的同淑妃打嘴炮,自己这一句想来也没什么。 却没想到贵妃的反应会这么大。 冯贵嫔硬挺着没开口,贵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刚刚说什么,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冯贵嫔依旧倔强的沉默着,贵妃视线瞥到吃瓜吃的正香的柳昭昭,柳昭昭心头一凛,垂下头去暗叫不好。 果然,上课的时候不能和老师对视啊! 果不其然下一秒贵妃的声线便悠然响起,“昭容华,你刚一直听着,你可知道冯贵嫔说了什么?” 柳昭昭连连摆手,“臣妾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贵妃眉头挑了挑,视线扫过殿上如花似玉的众妃嫔,一阵心头火起,“本宫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前朝有些颠倒是非的小人在陛下面前告状么?” “一群宵小之徒无风起浪在朝中生事,镇国公忠君体国,一片丹心,不过是有些人眼红镇国公府如今的声势,借机污蔑罢了。” “更何况,本宫就算失了协理六宫之权,也是陛下的贵妃,也不是你们能肆意欺辱的!” 柳昭昭虽然觉得贵妃发言的前面半段十分不识时务,但后半句却是十分赞同的。 贵妃一日在贵妃的位子上,一日就比她们高上一头。 然后,贵妃的怒火便发泄在了冯贵嫔和柳昭昭的头上。 “既如此,冯贵嫔和昭容华便去外头跪着,直到正午再起来吧。” 柳昭昭:???? 不是,这.....她请问呢? 她干什么了就要被罚跪? 冯贵嫔先动的嘴,怎么还捎带着她一起呢? 见冯贵嫔和柳昭昭迟迟不肯动身,贵妃冷声道,“怎么,还要本宫亲自扶着你们去?” 赵贵人当即就跪了下去求情道,“娘娘,臣妾和昭容华一直在说话,昭容华真的没听到冯贵嫔说了什么。” 贵妃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本宫会信吗?” “本宫身为贵妃,自然有训诫宫嫔之责,怎么如今处置个妃嫔还要被三推四挡?” 听了这话,柳昭昭便明白贵妃这是憋着火一直没发,如今只不过找个由头发泄出来罢了。 赵贵人和王美人还要再求情,贵妃直接道,“谁若是再求情,便和她们同罪,一起去外面跪着吧。” 柳昭昭认命站了起来,走到殿外径直跪了下去。 冯贵嫔紧随其后,跪在了柳昭昭身旁。 柳昭昭很是嫌弃的挪到了一旁,都怪这厮,要不是她嘴欠,她俩怎么会被罚跪。 殿中丝竹之声渐起,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恢复了歌舞升平。 冯贵嫔很是不满道,“喂,你躲我干什么?” 柳昭昭默默翻了个白眼,“贵嫔娘娘,你说呢?” “那本宫也不知道贵妃娘娘这么在乎那一句啊。” 柳昭昭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被老师赶出课堂的刺头,可她实在冤枉呐! “你到底说了什么啊,惹了贵妃那么大火,连带着我吃挂落。” 冯贵嫔耸了耸肩,像是满不在乎道,“我就说她迟早失宠啊。” “我又没说错。” “淑妃阴阳怪气那么久她都不生气,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我就说了两句贵妃冒这么大火。” 柳昭昭很想掐死眼前这个惹事精,“人家淑妃和贵妃品秩相同,又有协理六宫的权力,说两句得了。” 柳昭昭就差说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比人家差了一大截还敢嘴人家,这不明白着自己找罪受? 贵妃能忍淑妃,却不能忍冯贵嫔,不然人家以后在后宫还怎么混? 贵妃这一招杀鸡儆猴,警告了后宫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只是自己倒霉,也成了被杀的鸡。 冯贵嫔瘪了瘪嘴,“你也不算冤枉,所有的事都因你哥哥而起,贵妃满肚子火撒你头上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柳昭昭阴森森道,“那我回头拿你撒气,是不是也算冤有头债有主了?” 冯贵嫔连连摆手道,“那可别。” 柳昭昭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膝盖,这才没多久,怎么就这么疼? 就在柳昭昭低头间,罚跪的队伍又壮大了两名,赵贵人和王美人在柳昭昭身边低声道,“昭昭,我们来陪你了。” 柳昭昭被吓了好大一跳,‘啊’的叫了出声,转而低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赵贵人和王美人对视一眼笑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王才人从袖筒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瓷瓶,倒出来几颗药丸道,“如今还好,一会日头愈发毒了,你们将这个含在嘴里,能保不中暑。” 柳昭昭从她的手中接了过去,毫不犹豫的吞进嘴里,含在了舌头下面。 一丝甜味在柳昭昭味蕾绽放,“诶,王姐姐,你这个药丸还挺好吃的啊!” 王美人笑道,“还多亏了妹妹那本药膳经,我才能在原来的配方上加了几味药材,味道更好不说,功效也能倍增。” 一旁的冯贵嫔闻言心里直痒痒,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开口,“你这个....真能防中暑?” 柳昭昭没好气道,“防不防的关你什么事,又不给你吃。” “你!” 冯贵嫔没了刚刚怼贵妃时嚣张的气焰,讨好笑道,“真能吗?” 柳昭昭傲然道,“那肯定!” 冯贵嫔咬咬牙,“那....能不能也给我几颗?” “几颗就成。” 柳昭昭不屑看了一眼冯贵嫔,“凭什么?” “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跪在这,你还想让我给你药帮你,我有病啊。” 我柳昭昭又不是圣母,是敌是友她还是分得清的。 可冯贵嫔思索片刻,“要不这样,你只要给我几颗,我告诉你个秘密。” 柳昭昭狐疑看向冯贵嫔,“就你,你能知道什么秘密?” 冯贵嫔神秘笑道,“那肯定是大秘密了。” 柳昭昭半信半疑道,“关于什么的?” 冯贵嫔不耐道,“你听了就知道了,你只给我几颗药便是。” 柳昭昭看向王美人,“王姐姐,你觉得该不该给。” 王美人笑着道,“昭昭你觉得应该就应该。” 柳昭昭伸出手去,“那就用几颗药换个秘密听吧。” 反正跪着也是无聊。 冯贵嫔大喜过望,接过药就吞了下去,然后附耳在柳昭昭耳边道,“其实那天那些话,是郭贵嫔教我说的。” 柳昭昭扭过头去,“就这?” “啊”,冯贵嫔点了点头,“就这个啊。” 柳昭昭默默一瞬,应该货到付款的。 “如果这也能算秘密,那这宫里处处都是大新闻。” 冯贵嫔见柳昭昭不满,皱了皱眉,“要不再告诉你一个?” “其实,今日也是郭贵嫔让我故意激怒贵妃的。” 冯贵嫔此话一出,歉意笑了笑道,“本宫也没想到会把你也扯了进来。” 柳昭昭心中拂过一阵鸟语花香,“草草草草啊!” 冯贵嫔悄悄将自己的膝盖抬了一寸高,“本宫准备了护垫的,要不分你一半?” 柳昭昭带着礼貌的微笑,可心里已经将郭贵嫔和冯贵嫔的祖宗问候了许多遍,“你要不要看看这里有几个人,几双腿呢?” 冯贵嫔歉意更甚,“那你的好姐妹要跟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可是本宫就一双护垫,没办法了。” 赵贵人附耳在柳昭昭耳边道,“我已经差人去请陛下了,你别担心。” 王美人也学着样子附耳在柳昭昭耳边道,“我也有个秘密告诉你,其实给冯贵嫔的,不是防中暑的药丸。” 柳昭昭愣了愣,回头看王美人笑得腹黑,也满意的笑了出声。 论玩心眼子,谁玩的过这宫里的老人呢? “贵嫔娘娘,那你知道为什么郭贵嫔让你激怒贵妃吗?” 冯贵嫔摇了摇头,神情真挚而诚实,“我哪儿知道,从来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不是她让我这样,我才懒得掺和呢。” 第79章 心生怨怼 柳昭昭无奈摇头,“你还真是....” 只是看刚刚这些伶人的唱词做派,倒不像是淑妃的手笔,能在数日之间排出这么一曲阴阳怪气的好戏,大概是郭贵嫔在背后使得坏,却让淑妃冒领了下来。 如今她只盼着昭德帝的脚程再快些,好救她们几个出苦海。 头顶的阳光愈发毒辣,柳昭昭的额上渐渐渗出一层薄汗来。 其实这热气倒也罢了,只是膝盖上传来的痛意渐渐清晰,一阵一阵的直攥着心尖生疼。 柳昭昭忽然想到,这样谁都能踩她一脚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赵贵人担心问道,“昭昭,你还撑得住吗,不然你先去廊下避一避,贵妃若是问起来,我和王姐姐一力承担便是。” 柳昭昭摇了摇头,“贵妃罚我本来无理,可若是我躲开,日后分辩起来,倒成了我理亏。” “可你....” 冯贵嫔擦去额上的汗水道,“正是这个理儿,不过你给我那个药到底有没有用啊,怎么你们一点汗都没有,就我这儿挥汗如雨的。” 柳昭昭和王美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冯贵嫔自言自语道,“也是奇了,你从前和淑妃那样亲密,这回你被贵妃罚跪,她居然没帮你出头?” 冯贵嫔的话还没说完,贵妃的声音就从前头传来,“本宫罚你们在外头跪着思过,却没想到你们倒是在这聊起天儿了。” “怎么,是觉得本宫罚的不够重,还想多跪些时候?” 贵妃身后跟着淑妃和郭贵嫔,都等着看这新鲜的热闹。 淑妃笑着开了口,“姐姐何须动怒,她们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若是言语上冒犯了姐姐,还望姐姐体谅。” 贵妃冷眼瞧着柳昭昭还是不服气,当即无视了淑妃话中讥讽之意,“年轻便能以下犯上?” “那本宫明日回禀了姑母,以后这后宫便是谁年轻谁说了算,你那协理六宫之权也该交出来才是。” 见贵妃胡搅蛮缠,淑妃的脸色也是一变,“贵妃近日气不顺也是有的,可本宫今日办这赏花宴,本是想着合宫同乐,六宫和睦,可贵妃姐姐若是执意如此,本宫也是要驳上一驳的。” “冯贵嫔言语冲撞该罚,可昭容华又做错了什么,值得姐姐这样大动肝火?” 贵妃的视线锁在柳昭昭身上,“本宫说她有错,那便是有错,这个道理还要本宫再教淑妃一次么?” 淑妃像是被扯到了什么难堪的回忆,瑟缩了一瞬,却还是怼了上去,“姐姐此言差矣,古语有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姐姐今日所为,日后人人上行下效起来,这宫中又何谈纲纪?” 一直躲在众人身后的慎嫔忽然开口附和,“淑妃娘娘所言甚是。” 贵妃听到声音的来源,不可置信的回头确认,“妙云,你....” 慎嫔没有理会贵妃的震惊,直接道,“如今淑妃娘娘协理六宫,特邀了诸位姐妹们赏花听戏,可贵妃娘娘心绪不佳,倒将这怒火发在旁人身上,实在是难令臣妾信服。” 贵妃吸了一口气沉沉道,“妙云,你在胡说什么!” 郭贵嫔见机插话道,“慎嫔所说,正是臣妾想说的。” 跪在柳昭昭身边的冯贵嫔此刻头也不昏,眼也不花了,只管聚精会神看着面前几人有来有回的拉扯。 贵妃眼见自己被众人围攻,顿觉墙倒众人推是何感觉,却还是挺直脊梁怒声道,“一群墙头草罢了,眼见淑妃得势,就觉得能踩着本宫讨好奉承你们的新主子了,你们做梦!” 郭贵嫔委实没想到今日也能将柳昭昭拉下水,这样的意外之喜,她自然要再添上一把柴,让这火烧得更旺才是。 “娘娘慎言,当日夺了姐姐协理六宫之权的是陛下,今日给了淑妃姐姐此权的也是陛下,姐姐此言岂不是暗指陛下不公,娘娘已心生怨怼?” “你!” 贵妃心头火起,一时却不能将郭贵嫔怎样,可一个柳昭昭,她还是治得起的。 柳昭昭,她凭什么就能轻易的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自打这个女人入宫,一切都变了。 她在陛下面前暗暗提起柳昭昭,小小的试探竟成了自己宠爱覆灭的前奏,陛下看着她的眼神,竟是从未施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温暖和煦。 若是所有人都未曾拥有,那她还可以沉浸在陛下就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性的人的幻梦里。 可柳昭昭出现了,她欲拒还迎,她作出那许多做作模样来谋夺陛下关注,可怎么陛下偏偏就吃这一套。 她只恨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瞎了眼睛,看不见真正的劲敌已经出现,却只把自己当作是祸首。 柳昭昭不知道在贵妃眼里的自己是用尽了狐媚手段勾引昭德帝,此刻,她只看到贵妃眼里的火星子就快冒了出来。 下一刻,呼啸一阵风刮过她的耳边,一巴掌就这样落在了柳昭昭脸上。 “嘶!” 火辣辣并着酥麻的痛感传来,一息之间,眼泪便充满了柳昭昭的眼眶。 好痛啊! “昭昭!” 赵贵人和王美人此刻也顾不得仪态端庄,连忙扑在了柳昭昭身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娘娘!皇宫大内怎能私自动刑!” 郭贵嫔‘啊’的一声,像是被吓坏了般的退了后去,可脸上却是十足十的得意。 这下,可真的算是意外之喜了。 柳昭昭强忍着眼泪,抬头去看贵妃和她身后众多的妃嫔,她们的脸上或是惊讶或是幸灾乐祸,更多的却是对挨打者并非自己的冷漠和庆幸。 自己平白遭了这莫名之罪,除了身边亲近之人,并无一人肯为自己仗义执言。 清白又有什么用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位分不够高,说话便没什么用处。 柳昭昭深刻感受到了这森严等级背后的可怕之处,没有话语权,就要挨打。 贵妃出了这一口气,却好似并不解恨,第二巴掌眼见着就要落下。 柳昭昭闭着眼等着这一掌落下,可这风却生生止在了柳昭昭脸颊前。 “贵妃!” 眼前一道明黄色闪过,柳昭昭才放心睁开了眼睛。 贵妃纤细的手腕被握在昭德帝的手中,眼睛中却写满了不可置信。 平素温和的声线此刻饱含愤怒与紧张,“贵妃!你在做什么?” 贵妃连忙跪在昭德帝面前,“陛下怎么来了?” 昭德帝看了一眼左颊已经高高鼓起的柳昭昭,转而愤声问道,“你都做了什么!” “夏倚,还不扶昭容华起来!” 贵妃头一次见龙庭如此震怒,浑身抖了一瞬,“臣妾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昭德帝环视一圈,精准找到了站在前面的淑妃问道,“你说,刚刚你们在干什么?” 淑妃状若为难道,“臣妾今日在此本想设宴同聚,席间贵妃同贵嫔和容华口角了几句,便罚了她们在此处罚跪。” “你胡说!”,贵妃一双凤目瞪的目眦欲裂,“分明是她们以下犯上,本宫才罚了她们!” 昭德帝心疼的看着唇色发白的柳昭昭,使人搀着几人进了殿中坐下,才对着跪在堂上的贵妃问道,“以下犯上,朕倒想知道是怎么个以下犯上法?” 贵妃指着冯贵嫔道,“冯氏说臣妾....” “说什么?” 贵妃咬了咬唇,“她说臣妾失宠已久,也配在此凤座之上高座?!” 一旁久跪刚起正头晕目眩的冯贵嫔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就摆脱了身旁奴婢的桎梏,“贵妃你这是栽赃陷害!” “你这是污蔑!” 昭德帝转向冯贵嫔道,“你说过么?” 冯贵嫔当即赌咒发誓,“臣妾没有,臣妾绝对没有!” 贵妃反问,“那你敢赌咒说,你从没说过本宫会被陛下厌弃?” 冯贵嫔一时失语,一旁的柳昭昭却接着道,“那贵妃娘娘可容臣妾一问,臣妾到底犯了何错,罚跪不成,还要被掌掴?” 贵妃皱了皱眉,久久没有说话。 她今日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急躁?! 这一点也不像是从前那个冷静自持的贵妃,倒像是个蛮不讲理的市井泼妇。 或许是进殿后接二连三的挑衅和示威让她失去了冷静,又或许是这些日子家中变故频生,让她无暇应对。 总之,一遇上柳昭昭,贵妃觉得自己的理智就不复存在。 “贵妃,怎么不说话了?” 昭德帝的声音从顶上飘下,轻轻飘过众人的耳畔,却重重砸向了地面。 贵妃绝望的替自己辩驳最后一句,“臣妾是陛下的贵妃,训诫小小宫嫔,难道陛下也要责问吗?” 她仍期冀着昭德帝对自己仍保留有一丝情分,能顾及自己的身份和声名。 哪怕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她也是他的贵妃。 是他唯一的贵妃。 当年只差一点点,她就会是他的皇后。 姑母也常说,她就是这座后宫未来的主人。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坚信着这个理念,哪怕它虚无缥缈,哪怕它遥遥无期。 就算有再多的谣言,就算有再多的阻隔,她也不信,她也不怕。 只要能在他的身边,只要他的心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她就还有机会。 可是柳昭昭的出现,让她赖以信仰的梦境彻底破碎。 昭德帝细心呵护着脸色愈发苍白的柳昭昭,怒声道,“这后宫朕还做得了主,贵妃只管好你自己便罢!” 只要她死了,这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恶毒的念头一旦落地,就会生出枝芽,疯狂生长缠绕,直到将整颗心全部包裹在内,淬出剧毒的汁水。 贵妃怨毒的眼神落在了柳昭昭身上,可转向昭德帝时,仍旧是那样的深情脉脉。 “陛下!” 昭德帝无情的声音响起,“贵妃言行无状,责令禁足于碧落宫,非诏不得出!” 贵妃没再挣扎辩白,只默默站了起身,理了理衣袍,挺直脊梁走了出去。 淑妃的笑意就快抑制不住的从嘴角飘出,却还是硬生生忍着道,“昭容华和冯贵嫔受了委屈,不如现在好好回去休息休息,臣妾新得了副安神香,一会就送去替两位妹妹压惊。” 淑妃俨然一副后宫新晋女主人的端庄,见昭德帝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自己分毫,自责不已道,“臣妾本是一片好意的,还专门排了新戏请了六宫鉴赏,没想到会惹出这些是非的....” 淑妃本以为自己这样的说辞会引来昭德帝的关心与心疼,可昭德帝只冷笑了一声,“淑妃,你的戏唱的倒是极佳。” 淑妃愣了愣,“臣妾哪里会唱戏....” “朕让你协理六宫,你就是这样协理的吗?!” 昭德帝的怒火倾泻而出,直直朝着淑妃砸了过去,躲在一旁的郭贵嫔脸上得色更甚。 淑妃浑身颤抖着答道。“臣妾....臣妾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 柳昭昭虚弱着声音替淑妃开脱,“和淑妃姐姐无干的...” “是啊是啊”,淑妃急道,“和臣妾无关的啊!” “后宫不得干政,你排的什么戏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故意激怒贵妃为的是什么,你也清楚。” “至于为何牵扯到昭容华,你更是清楚!” 昭德帝冷冷道,“这才几日,你便耐不住性子,这后宫朕瞧着还不如从前。” 淑妃被训斥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一腔热忱竟得此评价,那戏又不是她排的.... 戏.... 淑妃当即转向冯贵嫔,却看她心虚的撇过眼去,只装着没看到淑妃指控的眼神,淑妃便明白了一切,自己又被人拿来当了枪使。 淑妃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昭德帝已经不耐的挥了挥手让她闭嘴。 淑妃沉默下去,看一旁得意不已的郭贵嫔,心中深恨,却也明白自己已无回天之力。 只好认栽道,“臣妾知错。” 昭德帝冷哼一声,一边心疼的喂着柳昭昭喝水,一边道,“知错改了便是。” 淑妃没想到此事居然会被轻轻揭过,正不可置信抬头看向昭德帝,却听他继续道,“以后,你便和郭昭容一同协理六宫之事。” 郭昭容喜道,“臣妾多谢陛下。” 第80章 安身立命 淑妃落寞道,“臣妾知道了。” 昭德帝仔细观察着柳昭昭愈来愈苍白的脸色,皱着眉对夏倚说,“快找太医来,朕怎么瞧着昭昭脸色是越来越差了。” 柳昭昭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起来,可自己和赵贵人她们一起吃了药,怎么只有自己还这样的难受。 反观没吃药的冯贵嫔不仅已经缓了过来,甚至还活蹦乱跳的跟在了郭贵嫔的身后。 王美人紧张道,“妹妹莫不是中暑了?” 柳昭昭强忍着心口的难受又喝了些水,可膝盖上的痛苦却不减分毫,额前的汗水也越堆越多。 直到晕倒前那一刻,柳昭昭只来得及发出浅浅的一个疑问,“不是,怎么又是我?” 等柳昭昭再次醒来时,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映入眼帘的却是昭德帝欣喜激动的脸庞。 “你醒了!” 柳昭昭吃力的在青柠的搀扶下坐起来靠在了垫子上,扭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房中居然乌压压站了一群的人。 每个人的神情不同却又透着诡异的相似,还是站在前头的淑妃酸溜溜道,“昭妹妹真是好福气。” 昭德帝嗔怪道,“你有了身孕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柳昭昭心虚看了一眼赵贵人和王美人,垂下眼睫道,“是臣妾鲁莽了。 郭昭容倒是难得的好声气,“妹妹也真是,伺候你的人也不当心,这可是陛下膝下头一子,你怎么能这么不当心呢?” 想来是刚升职又重新得了协理六宫的权限,就连这会的关心都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日后你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开口,只要你能平平安安诞下这一胎,比什么都要紧。” 柳昭昭微笑着没再开口,一旁太医轻声道,“娘娘身体还算健壮,只是在太阳下苦晒许久,气血上涌,膝盖旧疾复发才会头晕,以后还得仔细养着,万不能再如此了。” 今日吃了个哑巴亏的淑妃终于找到出气的借口,“贵妃真是蛮不讲理,臣妾今日好好一场宫宴被她搅和了不说,昭容华身怀有孕,平白被牵连着受了一场罪过,若是这龙胎出了什么事,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昭德帝皱了皱眉,吩咐夏倚道,“贵妃既然禁足,一应份例减半,什么时候真心悔过了,什么时候恢复如常。” 淑妃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想既然郭贵嫔不仁,那也就休怪她无义,补充道,“那冯贵嫔.....” 昭德帝扭过头去,“冯贵嫔怎么了?” “虽说贵妃行事过激,可这祸端终究是起于冯贵嫔的言语冲撞上,若是不罚,只怕难以服众啊!” 冯贵嫔当即就要和淑妃理论,陛下都没说什么,怎么淑妃倒不依不饶起来了,“臣妾没有啊!” 郭贵嫔将冲了前去的冯贵嫔扯了回来,“闭嘴!” 昭德帝疲惫的挥了挥手,“罢了,你也同贵妃一样,禁足一月。” 见昭德帝脸上疲色渐浓,郭昭容十分有眼力见的福了福身子,“妹妹大喜,陛下定然有许多话同妹妹说,臣妾等就先告退了。” 见郭昭容如此,淑妃心头怨愤更浓,好赖话都让她说,便宜都让她占尽了,还要她这个淑妃来做甚! 都是自己当日没听柳昭昭所言,轻信了小人,也怪自己太心急,以为如此就能一飞冲天,到头来却是替旁人做了嫁衣! 她这几日处理宫务也是屡屡受挫,这后宫,只怕有一半的人都已经被郭昭容收买。 那起子见风使舵的奴才只管嘴上奉承,可对她的吩咐个个都是阳奉阴违。 郭昭容,咱们走着瞧! 柳昭昭看着淑妃的神情就知道她可算是和郭昭容杠上了,可贵妃已经彻底失势,陛下又刚升了郭贵嫔的位分,淑妃此时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这后宫也只怕真要成了郭昭容的掌中之物了。 可前几日陛下还在担心郭家外戚势重,怎么今日又升了贵嫔的位分? 等殿中热闹的人群散去,昭德帝看着仍在思索着的柳昭昭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柳昭昭还没说话,昭德帝就继续道,“你是不是再猜测,朕为什么今日封了贵嫔,又分了淑妃的权?” 柳昭昭踟蹰着犹豫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昭德帝轻轻笑着,将柳昭昭背后的垫子又垫高了些许,让她能更舒服的靠着,这才开口,“今日朝上,朕驳了郭从嘉想要将镇国公一案移交大理寺审查的折子。” “所以”,柳昭昭试探着开口,“陛下这是....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 昭德帝皱了皱眉,“你都从哪听来的这些俗话,倒是有趣。” 柳昭昭瘪了瘪嘴,“陛下既知是俗语,那自然是从俗人那里听来的咯。” 昭德帝捏了捏柳昭昭的鼻尖,“朕又没说不好,只是问你从哪儿学来这么多古灵精怪的话来。” 柳昭昭发觉昭德帝很是喜欢捏自己的鼻尖,于是在他的手里拱了拱鼻子,囔着声音问,“陛下怎么总爱捏臣妾的鼻子!” 昭德帝失笑,眸色蓦然沉了一瞬,却又笑着开口,“自然是因为很好捏啊。” “那陛下大封六宫时怎么不封,偏偏等到今日?” 见柳昭昭神色澄明,昭德帝却起了促狭之心,想要逗一逗柳昭昭道,“若是有一个物件,你一直很想要,却又一直得不到,这时候大家都有了,你却没有,你会怎么想?” 柳昭昭直接道,“那臣妾肯定觉得给东西这人不喜欢臣妾咯,既然知道臣妾想要,还不给臣妾给了旁人,那不是不喜欢那是什么。” 昭德帝点了点头,“那你还会怎么想?” 柳昭昭思索片刻,“也许会想一想这人是为什么?” 昭德帝满意道,“那你觉得贵嫔以为是为什么?” 柳昭昭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陛下是要贵嫔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是由着她能掌控的?” 昭德帝明显一愣,接着便笑道,“爱妃果然聪慧。” “除此之外,郭家毕竟是几朝老臣,慢待不得,只是也不能让他们觉得朕这个皇帝事事要顺遂了他们的心意。” 柳昭昭皱了皱眉,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为什么偏偏是今日?” 昭德帝惊叹于柳昭昭的敏锐,却还是回答道,“当日你说淑妃如何,所以朕打算给她一个机会。” “只可惜”,昭德帝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她让朕很失望。” 柳昭昭愣了愣,今日之事很明显是郭贵嫔的手段,她不信昭德帝会看不出来,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倒像是在指责淑妃? “朕知道,你想说今日的事情不怪淑妃。” “可朕也说过,她心里知道贵妃为何会被激怒,也知道你为何会被牵扯进来,可她还是没有管束好身边的人。” “在这宫里,无能便是错。” 柳昭昭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可这明明是贵嫔....” “是郭贵嫔在背后操纵,可若是淑妃心中没存此念又怎么会掉进陷阱?” “换句话说,她本可以将计就计,可她没有,她甚至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没能护住你,这就是她最大的错。” 说完,昭德帝还像是安慰柳昭昭一般,“没事,这些道理你以后慢慢会懂,你如今只管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昭昭,你不知道,朕有多开心!” “朕生怕这是一场梦,你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朕差点以为你又要离朕而去。” “还好太医来得及时,不然,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太医居然告诉朕你是喜脉,你怀着咱们的孩子,朕....朕真的....” 难得能见到昭德帝情绪这样失控的时候,柳昭昭抱着昭德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臣妾....臣妾也很高兴。” 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接受事实尽心竭力的护着孩子,如今她也渐渐和这个血脉相通的孩子有了感情。 柳昭昭的心有一角慢慢柔软下去,在她怀里的昭德帝忍住了落泪的冲动,闷声道,“还有一桩事,朕想同你商量。” 柳昭昭柔声道,“陛下有事尽管说便是。” 昭德帝犹豫着道,“是这样....朕那日听你所言故剑情深,是这个故事没错吧?” 柳昭昭笑道,“陛下真是高兴坏了,怎么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了?” 昭德帝沉默一瞬,继续道,“那日朕同你说抓内奸一事,你还记得么?” 柳昭昭顿时紧张起来,“臣妾记得,那后来贼人抓到了吗?” 昭德帝点了点头,“那日朕抓来的内奸,不过几鞭子下去,他便招了太后意欲投毒,做出朕体弱多病的假象,趁机使镇国公笼络旧臣,另立新帝呢!” 柳昭昭吃惊道,“怎么会这样!” “那日你说霍氏谋反,满门伏法,如今镇国公通敌之名仍在追查,只是时隔久远,只怕难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柳昭昭心中疑云渐起,“陛下是什么意思?” “朕想用他们做一个局。” “只是”,昭德帝十分为难的开口,“这个局,没有你不成。” 柳昭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肚子,愣了愣神,随即颤抖着嘴唇道,“可若是真如此,一旦行差踏错,臣妾和孩子便是万劫不复啊!” 昭德帝坚定道,“朕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朕只是放出消息,你腹中龙嗣是男胎,这样,太后他们就有了动手之机....” 柳昭昭不可置信的看着昭德帝,那日她以为昭德帝听了那个故事只是动了念头,却没想到他是真的上了心。 千防万防,却没想到这孩子的头一劫难会是他亲爹带来的。 柳昭昭终于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有多痛了。 “可是.....” 昭德帝稳住柳昭昭颤抖的双肩,“别怕,朕会派暗卫日夜在碧桐书院守护,你的一饮一食都得经专人试过了再用,如此便可保你万无一失!” “陛下!”,柳昭昭颤抖着失声,“那可是谋逆!” 只有千日当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距离生产至少还要八个月,八个月要怎么防?! 更何况,那可是谋反,是杀头的大罪,就算镇国公真的上套,那宫中必然是一场血雨腥风,难道就不能有柔和一点的手段吗?! 昭德帝盯着柳昭昭的双眼,坚定道,“这一仗,朕不会输。” 可柳昭昭满脑袋就只有贵妃狰狞着脸喂了自己喝下毒药,抱着自己孩子登上凤座的画面。 “陛下怎知太后一定会动手,又怎能提前布局?” 昭德帝冷笑出声,“你忘了朕的亲生母亲了吗?” “那时朕也没有出生,只是朕的母亲在她的殿中,辛苦怀胎生产,一出生就被她夺了去。” “镇国公府遭此一难,朕又不肯松口,她自然觉得朕不好控制,想要换一个更听话懂事的傀儡,你腹中的孩子,就是最好的幌子。” 柳昭昭沉默下去,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皇帝决定了的事情哪有她说话的余地。 只是,柳昭昭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若是臣妾无能,护不住自己和孩子呢?” 昭德帝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她的话,“不,你不会的!” 柳昭昭也就不再挣扎,其实就算这孩子不是男孩,也难免会有诸多眼睛盯着。 她只是震惊,震惊昭德帝刚一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就能将其中的曲折关节计算的明明白白。 这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更是他的啊! 这样利用自己孩子的人,她真的能全心全意的相信下去吗? 柳昭昭觉得自己是时候应该认真审视一直被自己忽略掉的感情了。 昭德帝对她,无疑是宠着的,可爱呢? 有一点吧,她不太确定。 那她呢?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说不动心,也不可能。 可她刚刚生出些许信赖的情感触角,就在昭德帝如今的殷殷注视中瑟缩了回去。 这宫里,只有利用,只有价值,无能的人,就有罪。 她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保护这个孩子。 因为这是她,在这四方天空里安身立命的唯一依靠。 第8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见柳昭昭默不作声,昭德帝便细心替柳昭昭打理起了鬓边杂乱的头发,“你要相信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柳昭昭依旧没有说话,可心却一寸寸的沉了下去。 “陛下安排便是,臣妾一切都听陛下的。” 昭德帝揽着柳昭昭入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你放心,你只管放心。” 柳昭昭不知道放心什么,又该如何放心。 翌日,这合宫上下无论是柳昭昭听过的还是没听过的人,都齐齐送来了贺礼,直接将碧桐书院塞的满满当当。 整个院子,竟然没个能落脚的地方。 柳昭昭看着满园包装精美的礼品,此刻的她颇有一种自己是公司里提前完成kpi销冠的感觉。 流水样的补品送进了库房,小杨子整整点了一日,才堪堪理出个册子来。 “娘娘,各宫都送来了许多珍品,只是该如何处置,还请娘娘示下。” 柳昭昭笑了笑,对着斯晴道,“你从前在司宝司,定然见过不少好东西,你挑几样出来,剩下的编册入库,留着赏赐吧。” 斯晴从小杨子手中接过了册子,只粗略扫了几眼,便笑着道,“这赵王府送来的珍珠冰莲倒是稀奇。” “此物生于冰川之上,花瓣如珠,通体如玉,幽香四溢不说,于药理上还有许多妙用。” 柳昭昭从小杨子手中接过装着此物的木盒,青柠便熄了室内几盏最亮的烛火,在柳昭昭打开了金属锁扣后,里面的幽幽荧光便充盈于室。 接着,一股清香便四溢飘散在众人鼻尖。 “好香啊!” 饶是见惯大场面如斯晴,第一次亲眼见到此物,也难免惊讶非常。 只是柳昭昭距离太近,闻久了这味道倒觉得有些头晕。 扣上了盒子,柳昭昭便将此物递给了小杨子,“你且好好收起来。” “那送这花的赵王是?” 斯晴和青柠对视一眼,青柠便接话道,“赵王是先帝胡贵太妃所出,先前被太后圈禁在封地,前些日子陛下开恩,赦其可以自由出入。” 柳昭昭看向这盒珍品的眼神渐次复杂起来,“他刚刚被放出来就能送这么重的礼,想来实力不凡呐。” 斯晴轻声道,“贵太妃当年显赫一时,在京都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罢了”,柳昭昭疲惫摆了摆手,“本宫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柳昭昭靠在榻上沉沉睡去,直到青柠轻声来唤,“娘娘,该用晚膳了,三位娘娘也还在外头等着您呢。” 柳昭昭愣了愣,“哎呀!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 等她收拾齐整请了几人入座,连忙道歉,“都是我不好,这几日贪睡的很,竟将咱们约好一起吃晚膳给混忘了。” 一旁的王美人观察着柳昭昭的神色,疑惑开口道,“那日虽说跪了半个时辰,可有我给你的药丸不应如此虚弱才是啊。” “更何况,太医也已经诊过脉说无事,可我怎么瞧着妹妹脸色怎么还不如当日?” 自打前日被罚跪晕倒后,她就越来越嗜睡,昨日昭德帝走后更是睡了整整半日。 只是太医诊脉都说无事,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刚刚那一阵眩晕,倒是有些熟悉。 柳昭昭也是疑惑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刚刚我看了赵王送来的珍珠冰莲,更是头晕不已,睡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冰莲?” 柳昭昭点了点头,示意斯晴将那盒子拿来,“会不会是这个东西有问题?” 王美人打开盒子端详许久,又贴近了闻了好长时间,才摇了摇头,“这盒并无问题,而且这一株已经算得上是冰莲中的极品了。” “那会是为什么呢?” 王美人搭上柳昭昭的脉思索许久,“你近日可吃了什么活血通络的东西?” 柳昭昭笑道,“那怎么可能,我再没常识也该知道孕妇不能吃这些东西呐。” 王美人的眉头依然紧紧皱在一起,“可你的脉象和我初时诊出你有孕时的大不相同,可这才过了不过月余,按理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才是。” 赵贵人在一旁紧张开口,“昭昭,你要不再仔细想想呢?” 柳昭昭摇了摇头,“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些日子小厨房送来的菜式同以往并无区别,更何况这些肯定一直是青柠负责,不会有问题的。” 青柠见柳昭昭这样信任自己,不免动容道,“奴婢多谢娘娘信任,奴婢敢担保,娘娘的饮食绝对没有问题。” “娘娘一日三餐除了奴婢会瞧着外,奴婢新带着的雪琴和雪宁也会去小厨房时不时查检,旁人是绝无下手之机的!” “更何况,自娘娘有孕以来,奴婢担心会有人暗害,更是小心谨慎,此事也绝不会经由第二人之手。” 斯晴也连忙道,“青柠向来尽忠职守,饮食一项上应该是不会出错的。” 王美人犹豫着摇了摇头,“也是奇怪,那会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刘答应接着道,“会不会是误食了什么两者相克之物?” 青柠连忙跑了出门,将近日柳昭昭的食册都取了来供刘答应检查。 刘答应直将册子翻着看了两遍,都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我的诊脉绝不会错,可若不是吃食上有问题,那便是....” 王美人的鼻尖微动,“这是什么味道?” 柳昭昭仔细在空气中闻了闻,仍旧没闻出什么不同来,可王美人却将视线定在了一直站在旁边的斯晴身上,“你腰间佩的是什么?” 斯晴连忙摘下腰间的香包来,急道,“娘娘,这是前几日淑妃娘娘下帖相邀赏花宴时赏赐给众人的香囊,这些大家都有,不止奴婢有的!” 见斯晴如此急着撇清干系,王美人笑着道,“本宫又没说什么。” 将这香囊仔细闻了闻,王美人又从青柠手中接过她的香囊,再闻了闻便断言道,“我可算知道了。” 接着,王美人从青柠要了把剪子来,轻轻将香囊剪了开来,又拔下发间一根银钗仔细拨弄起来,终于王美人松了一口气,“你们瞧,果然是它!” 一堆褐色的粉末被王美人剔了出来,“这是产自赫连的草乌,性寒无味,若是适量用,倒是味活血散瘀的好药,可女子属阴,所以这药最伤女子躯体经脉,若是日日佩戴在身上,只怕会使佩戴者难以成孕。” “什么?!” 柳昭昭震惊之余,斯晴已经扑通跪了下去,“娘娘!奴婢不知道这个香囊里会有这些,不然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是不敢的呀!” “你莫急”,王美人又依样剪开了青柠的香囊,里面竟然也有着同样的东西,“你瞧,这个里也有。” 斯晴看着青柠的香囊中也有此物,愣了愣,“他们....他们这是....” 王美人将那些脏东西用帕子包了起来,指了指一旁收起来的冰莲,“倒是要感激这株冰莲,此物生于冰川之地,性子却最是温良,同草乌两者相冲,草乌寻常无味,见了这奇物,反而会生出一种特殊的臭味。” “所以,我才能发觉这其中关窍竟然在她的身上。” 斯晴噙着泪抬头问道,“那娘娘何以会先注意到奴婢呢?” 斯晴所问也是柳昭昭所关心之事,所以柳昭昭好奇的视线也盯在了王美人身上,王美人笑了笑道,“向来你和那株莲花接触的最久,味道自然更浓郁些。” 众人皆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可这是为什么呢?”,柳昭昭继而想到,“难道是我怀孕一事走漏了风声?” 赵贵人却打断了她的遐思,“当年的淑妃,也是因为此物终身难以成孕。” 赵贵人此话一出,满室皆是寂寂。 “可流言说当年是贵妃暗害淑妃,可近日这香囊可是淑妃所赐.....” 王美人疑惑问道,“会不会是贵妃故技重施,想要昭昭也不能受孕?” 刘答应冷笑道,“那也不见得。” “此物虽然稀奇,近些年来也不是不可得,费些功夫便能拿到,焉知不是淑妃自己动了歪心思。” 柳昭昭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淑妃应该不会。” 王美人也附和道,“以淑妃姐姐的性子使不出来这样阴私手段,况且,昭昭就算生了孩子也不会威胁到她。” “毕竟我们曾同出一脉。” 斯晴试探着开口,“娘娘....奴婢有一言或许有些用处....” “你说。” “回娘娘的话,如今后宫最怕娘娘生下孩子的,或许不是贵妃和淑妃。” 柳昭昭明白过来,“你是说郭贵嫔,哦不,是郭昭容。” 斯晴点了点头,“依奴婢之见,郭昭容身后是郭家,就算不能荣登后位,陛下也不会薄待了她。” “而娘娘您若是抢先生下皇子,定然也会位列四妃,那时,她就再也越不过您去了。” 赵贵人看着斯晴对柳昭昭道,“你这婢子见事倒是清楚。” “那你不如再猜猜,淑妃到底在此事中知道几分?” 斯晴垂下眼睫,摇了摇头道,“那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贵人也冷笑着说道,“一个个将主意打在你身上算什么本事,有能耐自己去争自己去抢呐!” 见柳昭昭还没明白,赵贵人继续道,“幸而你已经有孕,样样都事无巨细的查过,才能躲过这一劫去。” “若是没查出来此物害人....”,赵贵人倒吸一口凉气,“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难想到,在这后宫中,一个既无显赫家世又不能怀孕的妃嫔,日子过得会有多凄惨。 柳昭昭忽然想到,“为何这么巧,和淑妃当年一样,也是草乌呢?” 赵贵人犹豫着道,“你身边的人长久佩戴,毒性一旦深入肌理,同淑妃一样不能有孕,她再借机揭发当年旧事呢?” 柳昭昭愣了愣,原来淑妃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也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怨恨,谢淑妃放了自己一马,又怨淑妃打算害斯晴和青柠? 柳昭昭哭笑不得道,“她想替自己报仇,却没有当年贵妃暗害的证据,只好旧事重演,让贵妃再吃个哑巴亏?” 赵贵人顿了顿,缓和了语气不让自己吓到柳昭昭,“只是郭昭容想要一石三鸟,反而让你因此躲过一劫。” 此时,柳昭昭也不得不感叹起郭昭容的算无遗策了。 若非今日恰好打开了这盒冰莲,她又怎么会发现自己身边人身上的香囊中有着无味潜在的危害呢? 到时,淑妃前脚揭发贵妃,昭容后脚就去揭发淑妃。 而自己却再也不能有孕,也就挡不了她的路。 除她之外皆是输家,这一招,够阴也够狠。 此后,后宫再无人是她的对手。 王美人犹豫着开口,“不过这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想要在陛下面前揭发她们,还得要证据才是。” 柳昭昭微笑着回答道,“这个,何须咱们费力?” 赵贵人当即明白过来,“你想将计就计?” 柳昭昭想了想,“她们既然不想让我怀孕,可我偏偏就怀上了。” “若是此刻传出我的龙胎有异,不怕背后之人不浮出水面。” 赵贵人沉默一瞬,像是沉入多年寂静的深水中,闷闷开口道,“当年淑妃怀胎,那是王府中第一个孩子,大家都很高兴。” “后来有一天,淑妃在王府花园中散步时腹中绞痛,当夜就见了红,孩子也就没能保住。” “我听那时来替淑妃诊脉的太医说,好像是淑妃误食了草乌,才招此祸事,而因为月份已经很大,流产甚是伤身,淑妃此生也就再难有孩子了。” 柳昭昭皱了皱眉,“那为何淑妃就能认定此事是贵妃所为?” “淑妃骤然失子,心中悲痛不甘,自然苦苦追查,可那些时日除了贵妃的族弟曾私自出关赫连外,并无人同赫连有来往。” “所以,淑妃也没有证据?” 赵贵人点了点头,“自然是没有,就连贵妃族弟曾出过六合关也是吴家倾力追查才查出的。” “不然,以淑妃那个脾气,怎么会容忍贵妃到今日?” 第82章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柳昭昭苦笑道,“也是。” 淑妃心里藏不住事,脸上也藏不住。 王美人斟酌着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回去便去调配一副药丸来,服用之后,你的脉象看起来会比现在更严重些,但却不会伤了你的身体。” “之后”,赵贵人看向柳昭昭,“就要看你的了。” 柳昭昭笑了笑,“本宫的演技你放心。” 总不会让人瞧出破绽才是。 刘答应不放心追问道,“可这香囊是淑妃所赐,就算事发追查出来,也只会牵扯到淑妃,那郭昭容.....” 赵贵人淡淡道,“若是淑妃不知此事,她必然会想尽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可倘若是她主使此事,自然也逃不脱罪责。” “至于郭昭容,淑妃刚在她身上吃了个哑巴亏,难道会想不到此事有古怪?” 王美人点了点头,“毕竟我们不知道个中曲折,也不知淑妃牵扯几深,就算是郭昭容在背后策划,咱们一时也拿不到证据,倒不如让淑妃自证。” 几人议定后便一同用起了晚膳,刘答应为贺柳昭昭有孕之喜,特地做了几道新菜式带来让柳昭昭试一试。 看柳昭昭吃的根本停不下筷子,刘答应笑着调侃柳昭昭,“我瞧着妹妹从前也是端方闺秀,怎么一见到吃的就这样...似饿虎扑食呢?” 柳昭昭无所顾忌的扯下另一半鸡腿下来,“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在外面装一装便罢了,回到自己家里何必拘束自己。” 柳昭昭还忙不迭招呼着其他人,“姐姐们快吃呀,刘姐姐的手艺可不常能吃到呢!” 赵贵人和王美人对视一眼,无奈摇头笑道,“你呀!” 柳昭昭这性子....也难怪陛下会喜欢,她们几个也很难不被这样自由率性的人吸引。 与碧桐书院的其乐融融不同,清思殿此刻阴云密布,淑妃正黑着脸训斥跪了一排的婢子道,“让你们办点差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们还有何用!” “让你们擦个琉璃盏都能打碎,明日你们是不是还要将本宫的清思殿给拆了?!” 一旁的玉书见淑妃越说越离谱,实在看不下去,连忙劝道,“娘娘,您别气坏了身子,不过一个琉璃盏罢了....” 玉书心里直犯嘀咕,您自己砸了都不知道多少套,哪个不比这个珍贵,只不过借着由头出气罢了。 虽然她很能理解主子此刻的心情,但是一旦带入到跪着的婢女身上,她又觉得娘娘无理取闹起来。 淑妃气的直发抖,“那可是陛下亲赐的!” 玉书见如此劝并无用处,只好转移话题道,“娘娘不如担心担心昭容华吧!” 淑妃闻言果然冷静下来,“担心她做什么?” 玉书其实很想说,您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只是此话实在大不敬,便只能引到了柳昭昭身上。 “娘娘您忘了您还做了什么吗?” 淑妃回过神来,自己这两日只沉浸在被郭氏那贱人算计的不甘中,却忘记了还有这一茬。 “你不是说那东西藏得隐秘,又只是在她亲近之人的身上,她应该不会察觉吧?” 当日冯氏重新提起贵妃当年害了自己流产一事,自己苦于没有证据,又听了她献计,自己才动了心思想要借刀杀人,借着陛下最爱的柳昭昭,置贵妃于死地。 玉书无奈道,“那东西虽然是在青柠和斯晴的身上,可娘娘您忘了,昭容华如今已经身怀龙胎,那法子又是冯贵嫔告诉您的,难保他们不会借机反咬,陷害您呐!” 淑妃犹豫道,“应该不会吧....这冯贵嫔不至于胆子这样大吧....” 玉书无语道,“娘娘!冯贵嫔前日在殿上如何对您的,您难道就忘了吗?!” “可是这主意是她亲口告诉本宫的,难道还能抵赖不成?!” “娘娘”,玉书无奈反驳,“一旦东窗事发,您有何证据证明是她?” 玉书压低声音道,“娘娘您别忘了,那东西可是您托小吴将军去赫连寻来的呐!” 淑妃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此事牵连甚广,奴婢曾经劝您不要铤而走险,可您听了冯氏的鬼话,奴婢也无计可施啊!” 淑妃颓然坐了下去,“可....我那时痰迷了心窍,只想着替我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玉书见淑妃如此衰败的脸色,也是心疼道,“既然大错已经铸成,不如去和昭容华说明,将那脏东西收了回来,再好好赔个罪,将此事轻轻揭过便是。” “不可!”,淑妃却反应极为强烈道,“不可!本宫....本宫堂堂淑妃,怎么能给小小容华赔罪?!” “日后,日后本宫又该如何统领后宫?!” “更何况....更何况,你让本宫如何开口,日后又如何在她面前抬得起头?” 玉书急道,“娘娘!” 淑妃犹豫着道,“不行,本宫怎么能去给她道歉?!” 玉书心道柳昭昭的前途已经不可限量,只有自家主子还要与她为敌,实在是看不清时势。 昭容华本就出自淑妃门下,就算他日位居淑妃之上,以柳昭昭为人也不会亏待了淑妃,可主子..... 玉书还是耐心劝着,“娘娘,昭容华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当日尚且可以为了红玉仗义执言,屡屡前往内狱探望,娘娘和她并无深仇大恨,甚至此前相处甚是融洽,想来她也不会太与您为难的。” 玉书想起初闻柳昭昭亲自去内狱探望红玉时,自己心里除了不可置信之外还有一丝羡慕。 真的会有主子为了奴婢做到如此地步? 淑妃尖声道,“她与我为难?!” “她?她...她敢!” 玉书不知道主子为何忽然对柳昭昭的反应这样强烈,犹豫着问道,“娘娘怎么突然对昭容华有了这样大的敌意....奴婢记得当日她刚承宠时,您还和几位娘娘一齐恭贺她呐?” 淑妃冷哼一声,“自柳昭昭之前,宫里不是没有宠妃,可你见谁能让陛下如此过?” “后来,本宫只是让她替本宫美言几句,本宫一想起她那副推三阻四的面孔就恶心!” “还劝本宫什么坐山观虎斗,其实是让她好坐收渔利吧!” 其实,淑妃还有些话,看着玉书不是十分理解的眼神,也就没有说出口。 自打柳昭昭获宠,她宫里那几个从前跟着自己的宫嫔都只与她亲近,倒和她这个正主疏远了不少。 那日竟然还送来什么破野菜,偏生那几个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总之,抢陛下的宠爱可以,抢了她的姐妹,那柳昭昭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玉书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主子实在有些奇怪,“那娘娘总要早做准备才是....” 郭昭容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时她若是去揭发了娘娘,龙庭震怒之下,只怕还要牵连了吴家。 淑妃狠了狠心,“那便一不做二不休,坐实了此事,再栽赃给贵妃便罢。” “反正,贵妃也不是第一次犯此事。” 玉书犹豫道,“娘娘打算怎么办?” 淑妃冷笑道,“贵妃如今禁足碧落宫,她和柳昭昭结怨已深,若是在她宫中查出草乌,想来也不意外吧。” 玉书担心着还要开口,淑妃却已经不耐烦道,“柳昭昭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替她着想,你若是这么喜欢碧桐书院,不如你也去?” 玉书闻言只好噤声,却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娘娘,奴婢是替您担心....” 淑妃看玉书委屈的样子,毕竟是自己身边的老人,还是心软道,“罢了,是本宫说话重了。贵妃作恶多端不也活的好好的,本宫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能有什么事?” 玉书只好作罢不再劝谏,主子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她也只能顺从。 “那奴婢这就去安排。” 淑妃点了点头,疲惫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她要好好思索一番。 从前热闹非凡的碧落宫如今一副门可罗雀的萧索模样,贵妃在院中望着四方的天空,问着身边的舒宁道,“阿宁,你说本宫是不是错了?” 见贵妃话中大有颓废之意,舒宁开口安慰道,“陛下只是一时在气头上罢了,等过些时日,国公府的案子一了结,国公爷沉冤得雪,陛下还是会疼惜娘娘的。” 贵妃苦笑着开口,“你们都知道陛下是为何宠我,国公府....这次真的能平安无事吗?” 舒宁犹豫着道,“宫中还有太后,娘娘不必太伤心的。” “本宫不过罚跪了她,陛下就急不可耐的禁足了本宫,那这么些年的宠爱算什么?” “从前本宫还可以骗自己,陛下除了父亲的缘故外,总会对本宫有一丝眷顾的,如今看来,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舒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娘娘....” 贵妃昂着头抹去眼角一滴泪,冷硬着声音道,“若非柳昭昭,本宫何至于此!” “不过跪了半个时辰,就作出那许多造作模样来让陛下心疼,实在可恶!” 舒宁却没能在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娘娘既然不喜昭容华,一开始又为何要....” 贵妃扭过头来,“你是问本宫为何要向陛下提起她?” 舒宁点了点头,就看到贵妃幽然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神情更加萧瑟,“本宫只是确定,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谁?” 贵妃摇了摇头,“那人是陛下心中珍藏之人,就连画像也秘不示人,若非在王府时我不慎撞见,本宫又怎么会知道,原来陛下心中已经另有她人。” 舒宁犹豫着问道,“那娘娘现在确定了?” 贵妃笑了笑,“她不是。” “那人已经死了。” 贵妃语气平常,只是眼神却愈发阴狠,“若是活人,本宫还有一争的机会,可她死了,无论本宫如何努力,在陛下心里,都比不过她。” “那娘娘您.....” “不过”,贵妃顿了顿,“这不妨碍本宫也讨厌柳昭昭。” “这宫中,怎么能一枝独秀呢?” 舒宁心里叹气,贵妃对陛下的爱意已经渐渐演化成爱而不得的浓烈恨意,无论是谁,得了陛下的青眼,都会让她不满。 可这里是后宫,获得陛下一人的专宠已是不易,更遑论得到陛下的一心一意。 舒宁也开始怀疑起太后当年让贵妃入宫的正确性。 皇后是母仪天下之人,她注定了不能有太多个人的情感,她要替皇帝打理后宫,作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她要美丽,端庄,冷静,聪明,大度,宽和,像一尊佛像一样被人供着。 贵妃这样情感浓烈之人,作为妾妃或许正是合适,可若是做皇后,只怕会六宫不宁,动荡不安。 贵妃忽然开口问舒宁道,“阿宁,本宫派去国公府的人可曾回话?” “回了”,舒宁打开那封家书,递给了贵妃道,“国公说一切都好,让娘娘不要担心。” 贵妃皱了皱眉,“可本宫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父亲从未被朝臣如此攻讦过,这次来势汹汹,我怕.....我怕父亲会顶不住。” 舒宁安慰贵妃道,“不会的,国公爷是老镇国公唯一嗣子,那些老臣们会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对国公加以优容的。” “更何况,英国公还在。” 舒宁此话一出,倒让贵妃有些捉不到头脑,“英国公?” 她在家中从未听过英国公和父亲有所往来,如今又怎么会帮着父亲? 舒宁悠悠道,“英国公是开国重臣,又和老镇国公是生死之交,如今老镇国公的后人有难,英国公不会坐视不理的。” 贵妃犹豫道,“可本宫听说,老镇国公军中的韩琦也参与了弹劾,本宫担心.....” 舒宁轻轻抚着贵妃的背替她顺气,“娘娘不必担心,小小蝼蚁,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贵妃游移不定的放下手中的茶来,“本宫还是再写一封家书回去问候一二,阿宁,你去取纸笔来。” 不消片刻,贵妃的家书就已经写好,嘱咐舒宁小心送出后,贵妃又回到了窗前望着天空发呆。 只是,这封家书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昭德帝的书桌之上。 第83章 意有所指 “你看,贵妃着急了。” 昭德帝望着窗外,开口却在对谁说着话。 夏倚躬身为昭德帝添满了茶,“陛下,贵妃担心家中也是正常,只是陛下打算怎么做?” 昭德帝将那页薄薄的纸甩了下来,“原样送去镇国公府,莫要让人看出被人拆过。” 夏倚捡起那张家书,“喏”了一声便要出去,却听昭德帝的声音又从身后飘了出来,“你去唤慎嫔来。” 夏倚心头一震,便领命而去。 碧桐书院的热闹难得消停了片刻,柳昭昭现下正望着王美人送来的药瓶发着呆。 青柠心疼道,“这毕竟是药三分毒,娘娘直接将证据送到陛下面前就是,又何须以身犯险呢?” 柳昭昭还没来口,斯晴就反对道,“娘娘若不如此,陛下怎会心疼娘娘,又怎会让背后之人吃亏呢?” 青柠不满嘟着嘴道,“那这法子也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完,斯晴就满怀憧憬看着柳昭昭,希望能得到柳昭昭的肯定。 果然,柳昭昭点了点头,沉下声音道,“一味退让只会让敌人变本加厉。” “红玉的教训还不够惨痛么,如今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若是不能一举将她们踩在脚下,他日她们若是翻身,便是你我葬身之日。” 斯晴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娘娘所说不错。” “更何况,我也想试试王美人所配的药到底有没有这么神奇。” 青柠仍是忧心忡忡道,“王美人说这药需要一日三次服下,三日之后便会有经脉逆转之效。” “好”,柳昭昭喟叹一声,“这几日你便去太医院,悄悄向赵太医打探我最近偶有腹痛,却不知是何缘故。” 青柠疑惑道,“娘娘直接将太医请来一诊便知,娘娘又为何要奴婢去...” 斯晴笑着戳了戳青柠的后腰,“娘娘让你做什么,你做了就是。” “我就问问嘛!” 柳昭昭忍俊不禁道,“你自己想吧,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来问我,我再告诉你。” “好吧”,青柠撅着嘴不高兴的退了出去,斯晴望着她的背影笑道,“青柠姐姐真是个直性子。” 柳昭昭没有反驳,“是直性子,只愿这直性子可别害了她。” 斯晴安慰柳昭昭道,“有娘娘做主,没人能害了她的。” “娘娘此举,还是想给淑妃一个机会?” 柳昭昭沉默许久,“如今她和郭昭容一同打理六宫,太医院的事定然瞒不过她们,她们也定然会有所动作。” 斯晴没反驳柳昭昭,只顺着道,“若是郭昭容参与其中,听闻娘娘腹痛,一定会急着让淑妃认下这罪名。” “可若是淑妃也知道了,奴婢却不知她会是什么反应了。” 柳昭昭望向平静的斯晴,“你也说了,是给她一个机会。” “若她肯直言不讳,我也不会穷追不舍,毕竟那东西还没有伤到我。” 斯晴接着道,“那若是淑妃娘娘不认呢?” 柳昭昭久久没有说话,眼神飘向院中空荡荡的秋千,冷冷道,“那本宫也不会手下留情。” 斯晴望着在榻上倚着的美人,与从前相比,如今的柳昭昭通身更多了些许气度。 一种能定人生死的上位者的凛然气势。 “更何况,若是没有消息流出去,本宫突然腹痛,你觉得昭容会相信吗?” 斯晴吃惊的张了张嘴,娘娘竟然连这一层都考虑到了? 青柠没过多久就苦着张脸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先去了柳昭昭殿中回禀事情已办妥,只是柳昭昭看着青柠这一张脸皱在一起,不由笑着打趣她,“不过一个小问题,值得你考虑这么久吗?” 青柠摇了摇头,“奴婢是觉得娘娘此举定有深意,可奴婢太笨,实在想不出来,恨自己罢了。” 斯晴笑着挽起了青柠的手臂,“青柠姐姐,人各有专攻嘛,上次你给我的那盒胭脂水粉我用完了,你那里还有没有呀?” 说着,斯晴便生拉硬拽的将青柠拖出了殿中,留着柳昭昭一个人平静纷乱的思绪。 “哎!我还没问娘娘呢!” 斯晴笑着道,“你问我就好了!娘娘可都告诉我了!” 出了殿外,青柠满腹狐疑盯着斯晴,“你真的都知道?” 斯晴点了点头,“我骗你干嘛呀!” 青柠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娘娘告诉你的?” 斯晴愣了愣,看着青柠澄明的双眼,眨了眨眼道,“自然是娘娘告诉我的了。” 青柠气急道,“不信!你眨眼了!” 斯晴哭笑不得道,“我又没死,怎么能不眨眼呢?” “不对不对!你眨了好几眼!而且神情飘忽!娘娘说过,一个人如果不敢和你对视,不停的眨眼,眼睛还一直看另一边,那就是在撒谎!” 斯晴没想到青柠在这件事上倒是很敏慧,想了想还是笑着道,“真是娘娘告诉我的。” “好吧,其实我只猜出了一点儿,剩下的我还没有娘娘的见地。” 青柠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猜到娘娘是想让淑妃和昭容知道而采取动作,也是想给淑妃娘娘一个坦白的机会。” “只是我没想到,娘娘还有另一层考量。” “甚至,我觉得娘娘还有话没说出口。” 青柠闻言反应了许久才将这段话消化清楚,理清楚了其中逻辑,才试探着开口,“那……” “所以呀,我拉着你出来,就是想让娘娘清静清静,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娘娘若是不能平静,于小皇子也没什么益处呀!” 青柠狠狠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一会我就炖了鸡汤给娘娘补身子!” 斯晴拍了拍青柠的肩膀就转身离开,“这就对喽!” 青柠抚着斯晴拍过的肩头,喃喃道,“这碧桐书院,到底谁才是老大啊!” 骤然冷寂下来的内室气氛渐渐低沉,柳昭昭抬手抚向自己的肚子,“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还没出生就要利用你。” 忽然之间,柳昭昭感觉到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柳昭昭愣了愣,“是你在动吗?” 可这次,却没有什么回应。 柳昭昭只能将这一次意外归结为她可能出现了幻觉。 继而,柳昭昭狠了狠心,那些人要害她,她也不能心软才是。 索性,抓起药瓶吞了三颗药丸,混着斯晴不知什么时候晾好的茶水冲了下去。 王姐姐说过,短时间内做出经脉逆转的假象,虽然于身体没什么太大的坏处,但这药性猛烈,还是会不好受。 柳昭昭静静感受着身体里一股气流自脚底而上,顺着四肢百骸游走,然后在一阵头晕目眩后彻底晕死过去。 “娘娘!” 进来问娘娘是否要传膳的斯晴被吓了一跳,连忙唤来青柠去找王美人。 王美人急匆匆赶来,仔细诊过脉后松了一口气道,“只是一时气血上涌,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既然昭昭已经睡着,你们就让她睡吧,明日自然会好一些的。” 青柠和斯晴略略放了心,送了王美人出门去,对着已经做好了的膳食发起了愁。 直至第二日日上三竿,柳昭昭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淑妃端坐自己身旁,满眼心疼看着自己。 柳昭昭刚要下床行礼,就被淑妃拦住道,“昭容华,你瞧瞧你,小脸煞白,还行这么多虚礼作甚?” “臣妾多谢娘娘体恤。” 淑妃看柳昭昭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愣了愣神,叹气道,“从前妹妹从来不唤我娘娘的,怎么如今竟这样生分了?” 柳昭昭咧开干涩的唇,直视着淑妃的眼睛笑了笑道,“那娘娘从前也不唤臣妾昭容华呐?” 淑妃避开柳昭昭直白的目光,转过头对着玉书道,“本宫给妹妹准备的养生佳品呢?” 玉书连忙呈上锦盒,淑妃打了开来道,“妹妹,这可是采自南山的千年人参,补身养气是最适宜不过的,你如今有了身孕,合该好好养着才是。” 柳昭昭微微笑着,笑容却不带一丝温度,“臣妾多谢娘娘厚爱,只是这些日子内务府和皇上也赏赐了不少珍品,娘娘不也刚送来了血燕来,怎么又亲自送了人参来?” 淑妃脸色一凝,“本宫是听说你最近气色不佳,特地送来的这株人参给你补身的。” “哦”,柳昭昭喟叹一声,“那倒是臣妾见识浅薄了。” “本宫今日一来,就听你身边人说你最近嗜睡不已,偶尔还有腹痛?” 柳昭昭垂下眼睫,不让淑妃看到自己的眼睛,只点了点头,囔声道,“这婢子真是多嘴!” “诶”,淑妃轻轻松了一口气,“你这就不对了,你腹中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个孩子,自然要事事上心了,难道本宫不来,你就不说吗?” 柳昭昭撇了撇嘴,“臣妾其实…” “其实去问了太医,只是太医说孕早期有这些症状实为正常,臣妾就没多心。” 淑妃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又听柳昭昭如此说,当即心下大定,却又想起当年自己没有的那个孩子,神色一顿,语气沉沉道,“前几个月胎像不稳也是有的,只是你自己也要当心,身边吃的用的,更要仔细。” 柳昭昭状若懵懂,“娘娘有何见教?” 淑妃耐着性子道,“譬如一些通筋活血的物什,最好别碰。” 柳昭昭心蓦的一沉,淑妃意有所指的一句话,就足以确定她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可臣妾不知道这些……” 淑妃叹了口气道,“当年本宫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就是误食了草乌,才致不慎小产,本宫追查许久,也只追查出个王府采买不小心将草乌和别的香料混在一起,厨司做事不当心的缘故。” “只是可惜我的孩儿,太医说,那可是个男孩!” 淑妃一提起那个孩子,眼睛中的恨意就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柳昭昭也不免动容道,“淑妃姐姐……那,姐姐觉得此事背后定然还有旁人?” 淑妃恨声道,“厨司不识草乌,难道买办还会不识吗?!分明是有人故意!” “可惜那买办当夜就畏罪自杀,让本宫查无可查,不然,本宫何至于整日落寞,又何至于要和小小郭氏抢这协理六宫的大权?!” “贵妃,当时只有贵妃的族弟出关而去,而草乌就是出自关外!” 一提起贵妃,淑妃浑身的刺都立了起来,“妹妹,你可要小心贵妃!” 淑妃说的真挚,也不由得柳昭昭恍惚了一瞬,淑妃是真的不知情,是贵妃想要害了自己,而淑妃只是触景生情,想起来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 可下一秒柳昭昭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那香囊是淑妃亲赐,若不是冰莲,她们根本不会察觉,那是因为她根本没提防淑妃! 见柳昭昭没什么触动,淑妃接着道,“是本宫失态了,还请妹妹见谅。” “本宫瞧着你如今身怀有孕,难免想起当年…你只要仔细些,不会重蹈本宫当年覆辙的。” 柳昭昭笑了笑道,“若是有人想要暗害,只怕手段防不胜防。” 淑妃垂下头去,拭去眼角的泪滴,抬起头道,“这个不难,宫中有许多接生嬷嬷都十分有经验,你仔细请教她们便是。” 淑妃说完就没再开口,倒是柳昭昭接着道,“娘娘没什么别的想和臣妾说吗?” 淑妃愣了愣,笑着开口道,“妹妹想说什么呢,本宫陪你说话就是。” 柳昭昭在心里回答她,说那些草乌的来历,说她想要嫁祸给贵妃,说她只是动了心思,却没想害死自己。 “娘娘说让臣妾小心贵妃,如今贵妃被禁足碧落宫,想来也无暇分身来动什么手脚吧?” 淑妃当即反驳道,“好妹妹!你怎么这样单纯!” “贵妃协理六宫多年,手下爪牙颇多,就算被禁足宫中,可若是她真想要对你下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柳昭昭盯着淑妃的眼睛道,“那娘娘觉得,贵妃会铤而走险吗?” 淑妃看着柳昭昭探寻的眼神,心头浮上一股莫名的诡异感来,她怎么总感觉自己被看穿了呢? 第84章 骤然失子 淑妃眼神瞥到柳昭昭身后的青柠身上,看到那个香包还完好无损的挂在她的腰间,随即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难说。” 柳昭昭没有说话,淑妃见气氛陡然冷寂,只好告辞而去。 只是很快,柳昭昭腹中龙胎有异的消息在她再次在宫里晕倒后,甚嚣尘上。 柳昭昭在沉沉梦境中醒来后,周围嘈杂的声音忽然静止,众人关切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倒让她品出了许多耐人寻味的意味来。 昭德帝红着眼睛抚上柳昭昭鬓边凌乱的碎发,“昭昭…” “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昭德帝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入沉静的湖里,在水面激起了层层涟漪,柳昭昭愣了愣,再开口却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比昭德帝还要嘶哑。 “什么?” 昭德帝不忍再看柳昭昭憔悴的模样,强忍着眼泪别过头去,对着太医低吼道,“赵太医!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昭容华龙胎安然无恙,怎么忽然……” 赵太医猛然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陛下!微臣昨日诊脉时昭容华脉象虽然有些虚浮,可却并无大碍,这……这有太医院脉案为证,微臣不敢撒谎!只是今日……今日这…或许是昭容华误食了什么……才会如此?!” 柳昭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昭德帝刚刚那一句,竟然是他们还会有孩子的。 这是什么意思?! 柳昭昭的视线在站着的众人中搜寻了几遭,一向跟在赵姐姐身后的王美人,如今竟然没了踪影。 柳昭昭心头大跳,就连太阳穴也跟着突突跳了起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萦绕在她的心头。 再看众人的视线,柳昭昭只觉通体一寒,如坠冰窟。 青柠听了太医的话急忙道,“娘娘饮食都有专人看顾,且只要是能进内殿的菜品都会经过数道检验,怎么会!” 赵太医鼻尖微动,视线转向一旁的香炉,告了声罪便将香炉拿了过来,取了些许香灰仔细辨认着。 忽然,赵太医惊声道,“果然是它!” 赵太医没等昭德帝问询立刻回禀道,“陛下!此物乃是产自赫连雪山一脉的草乌,性寒无比,于女子躯体更是大为损伤,怎么会在昭容华的香炉里出现?!” “此物平时煎药服用尚且要仔细斟酌用量,若是焚烧,药效更是猛烈,光看这些未燃尽的香灰,便可知里面加了十足十的量!” “这也就难怪昭容华会小产了!” “小产?!” 柳昭昭惊呼出声,可脑子却被赵太医这两个字震的停止了运转。 她…她的孩子……没了?! 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是服用了王美人给自己的药物才会有此脉象,怎么会…会弄假成真?! 这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不!”,柳昭昭连连摇头,“赵太医,你一定是弄错了!本宫………本宫怎么会!” 只当柳昭昭如今才反应过来的昭德帝心疼的将柳昭昭搂入怀中,可口吻却是冰凉,“查!给朕查!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进的碧桐书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觉察!” 一旁的淑妃终于找到机会道,“陛下,昭容华身怀龙胎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也集万千仇恨于一身,有心人想要害人,总能找到机会的。” 柳昭昭终于从现实中反应过来时,两行清泪已经从她脸颊划过,她却没能觉察。 赵贵人见柳昭昭如此更是心疼,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站在旁边,静静观察着事态。 柳昭昭心中暗悔,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一步出了错,本来想借此揭发淑妃和昭容,却没想到竟然反过来害了自己! 柳昭昭恨恨看向淑妃,淑妃当即瑟缩了一步,却还是继续装作懵然不知,惊讶开口,“陛下!臣妾想起来了!” “当年臣妾在王府也曾有孕,也是因为误食了草乌才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郭昭容也惊讶道,“莫非……” 两人对视一眼,郭昭容继续道,“莫非容华妹妹此事……也是一人所为?!” 淑妃憋了许久终于流下两行热泪,“陛下!此人手段阴狠毒辣,若是由得此人在宫中兴风作浪,只怕……只怕…” 郭昭容附和道,“淑妃姐姐言之有理,陛下何不借机彻查…” 看着两人唱作俱佳的模样,柳昭昭心里浮起一层恶心,却也只能忍住想吐的冲动,看着这两个人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昭德帝只心疼的安抚着在他怀中发抖的柳昭昭,在淑妃眼中,却成了鼓励默认她言语的佐证。 淑妃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当年贵妃族弟曾远出雁门关外,说不定…” 淑妃刚开口,郭昭容就想打断,可畏于昭德帝冰冷的一瞥,只好后退一步隐于众人身后。 淑妃聪明反被聪明误,过犹不及这个道理淑妃不懂,可她却明白的很。 话说一半,留下引人遐思的话柄,才能引诱陛下去查。 可如今淑妃一语点破,再去搜宫,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可昭德帝这次却没阻拦,点了点头嘶哑着声音道,“去查!” 夏倚心头大骇,陛下此语,便是要搜贵妃的宫了。 此令一下,无论贵妃清白与否,以后,只怕这宫里都难有贵妃立足之地了。 淑妃面上一喜,当即吩咐玉书带人去搜,只是刚出门的玉书就听到陛下的声音随之而至,“若是真的搜出脏东西来,便将贵妃一并请来。” 柳昭昭扯了扯昭德帝的龙袍,昭德帝垂眸对视,柳昭昭在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苍白羸弱的倒影,心猛然一沉,“陛下,那香…” 没等柳昭昭说完,昭德帝会意接着替她道,“朕要知道那香。” 远处一个洒扫的宫女突然跪了下去,“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只是从库房取了香来点上,因为娘娘说近日总是头疼,所以才取了安神香,奴婢……奴婢还去问过太医的…太医说没事,奴婢才敢用的!” “求陛下明鉴!” 斯晴当即将那宫女押了过来,厉声问道,“你胡说!娘娘从没吩咐过要点安神香,你怎么私自做主?!你问过我和青柠了吗?!” 那宫女泪眼盈盈抬头道,“娘娘!您那日明明说过!不然奴婢怎么会去呢?!” 柳昭昭扯了扯干涸的嘴角,自嘲的笑了一声,以为自己是织网的那个人,却没想到,自己倒掉进了人家的天罗地网之中。 “本宫何时说过,本宫怎么不记得?难道本宫还会冤枉你不成!” 还没等那宫女辩解,贵妃就跟在夏倚身后从门口拐角处缓缓走了进来,数日不见,从前雍容华贵,珠翠满头的贵妃倒清减了不少,如今素衣淡妆,倒有几分病西子的模样。 “臣妾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唤臣妾来,是有何要事?” 淑妃冷哼一声,“贵妃真是好胆色,做了亏心事,还能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 “淑妃慎言,本宫做了什么亏心事先另当别论,如今你口出狂言,以下犯上,又该当何罪?” “你!”,淑妃吞下一口气,冷笑一声,“以下犯上?你还以为你是当初一呼百应的李贵妃么?!” 贵妃望向一脸凝重的昭德帝,微笑开口,“陛下到底不曾废了本宫,如今本宫还是贵妃,你见了本宫,不行礼不问安也就罢了,现下言语咄咄逼人,是何道理?” 淑妃被气的发抖,“贵妃,本宫劝你还是自己认罪伏法,或许陛下还能念在往日情分上网开一面,不然,到时候祸及母家,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可贵妃仍旧挺直了脊梁,“本宫犯了什么罪,本宫怎么不知道?” “当日是臣妾莽撞罚跪了昭容华,可本宫已经被禁足,禁足之人,还能犯什么罪?” 淑妃对着玉书道,“玉书,你来说!” “给贵妃原原本本,从头好好说一说!” 玉书只好硬着头皮道,“昭容华身怀龙胎,身体一直康健,可今日忽然晕倒小产,经太医查实,是被奸人所害在香料中加了草乌。” 贵妃在听到草乌时眼光突然闪烁了一瞬,望向柳昭昭的眼神也渐渐复杂起来,可接着听玉书说起当年淑妃小产一事时,神情又冷了下去,“淑妃,当年一事陛下已经查明,是王府管事办事不力,误认了草乌和香料,才致使你滑胎。” “你莫要再攀诬本宫!” 淑妃尖声道,“贵妃,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你竟然还敢抵赖!” 贵妃也被淑妃的态度惹急,怒道,“吴纯!本宫当年已经说过无数遍,如今你既然忘了,本宫不妨再提醒你一遍,本宫没有害过你,也没有害过你的孩子!” 淑妃冷哼一声,权当贵妃所说不过是一句空气,“那你如何解释,如今在你宫里搜到的草乌?!” 事已至此,贵妃也明白过来今日之事是冲着谁来,只是看着窝在昭德帝怀中的柳昭昭,贵妃心中一股邪火忍耐不住,“搜到了难道就是本宫做了,那明日本宫也在你们宫中放上草乌,岂不是人人都是凶手?!” 淑妃立刻就要呛声回去,昭德帝不耐摆了摆手,“吵什么?!” “玉书,你来说,你是在贵妃宫中何处发现的草乌?” 玉书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去贵妃宫中,贵妃身边的姑姑几经阻拦,还是夏倚公公宣了陛下口谕,贵妃才肯放人入内搜查。” “最后,是在宫墙一角的洞穴中发现了赃物。” 淑妃当即道,“陛下!如今人赃并获,请陛下替臣妾和昭妹妹做主,重罚贵妃!” 贵妃也盈盈下拜,摆出可怜的姿态,“臣妾根本不知自己宫中有什么草乌,更何况,臣妾一直被禁足在宫中,又如何能陷害昭...昭容华呢?!” 郭昭容的声音幽幽从众人身后传来,“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多年,想害人还不容易么?” 贵妃听到郭昭容的声音眼神一凛,“本宫若想害人,又何至于用此等阴毒手段?!” “本宫与昭容华结怨已久,此时若是昭容华出事,本宫岂不是自找麻烦?” “本宫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淑妃被驳的哑口无言,心下暗恨贵妃能言善辩,却听郭昭容继续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道理,贵妃想来会比臣妾更明白吧。” “你!”,贵妃顺了顺气,怒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宫是如何暗害昭容华,又是如何将草乌放到昭容华身边的?” 忽然,刚刚还跪在一旁默不作声婢子趁着青柠不注意,挣脱了束缚一头磕向了远处的鼎炉上,口中大喊着,“贵妃娘娘大恩,奴婢唯有来世再报!” 随即,她的身体软软瘫了下来,头上一个硕大的血洞瞬间迸发出鲜血汩汩,染红了洁白的地毯。 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都是一惊,甚至有胆小者惊呼出声,可那婢子临死前的一喊,众人却是听的清楚。 柳昭昭也被这样惨烈的死法吓得不轻,昭德帝当即捂住了柳昭昭的双眼,“夏倚!” 夏倚会意连忙唤人收拾,可淑妃急道,“陛下,这婢子已经招供,是贵妃指使!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妃嫔,戕害皇嗣呢?!” 事已至此,贵妃只能将希望放在昭德帝身上,“陛下,这么简单的栽赃陷害,您怎么会看不出来?!” “定然是小人作祟,借机陷害臣妾!” 可昭德帝接下来的话却震碎了贵妃仅有的期待,“贵妃幽闭碧落宫,废除贵妃之位,褫夺封号,身边亲近者一律杖毙,其余人等听候发落。” 贵妃不可置信看向昭德帝,柳昭昭闻言也在他温暖的怀中打了个冷战。 “陛下!” 贵妃惊呼出声,可声音却因为震惊和不可置信抖了起来,“您....您不信臣妾?!” “夏倚,带她下去!” 昭德帝没给贵妃再开口的机会,便让人半搀半架带了贵妃下去。 昭德帝的声音从她耳边的胸腔传来,震得她头生疼,“陛下,此事还有.....” ‘蹊跷’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昭德帝就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昭昭,你只安心养好身体....,其他的事,你勿要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