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大反派》 第1章 古寺与女人 相较于秋春季节的絮纱绵雨,凛冬的冷风冻雨尤为寒冽,夹杂着似雪非雪的冰滴,打在脸上刀割似的疼。 挂有霜白的小路还未得到歇息片刻,就又被摧残得泥泞淤滑。 姜守中顾不得衣摆沾染许多泥泞,将崴脚的老汉搀扶进一座荒废寺庙,才长长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顺手将老头背着的木柴取下,搁放在墙边。 “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啊。” 望着不停地向大地泼洒的水箭,姜守中眉宇间不禁凝结起浓浓怅惘。 一方绣着荷叶的小手帕忽然递到他面前。 跟在老头身边、穿着红色棉袄的乖顺小丫头怯怯看着他,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如清晨露珠般纯净。 姜守中笑着摇了摇头,“女孩儿家的手帕,是不可以随便给陌生男人的。” 小女孩懵懵懂懂,一脸困惑。 下山时不慎崴脚的老汉,一瘸一拐的走到石墩前,也懒得让孙女擦掉上面的灰尘,一屁股坐在上面。拿出随身携带的老旱烟杆子,用力砸吧了两口,缓解了些脚上的疼痛,才沙哑着嗓音说道:“烟不出门,长虫过道,老汉我倒是早有预料,奈何下山时眼长后脑,遭了这罪。幸好遇到后生你。老汉被雨淋了倒没什么,就是孙女身子骨弱,连累这丫头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约莫七八岁左右的红棉袄小女孩收起手帕,偎依在爷爷身边。 姜守中笑容温醇道:“先生曾一直教导学生,遇人之急,当为己难。更何况,若不是老伯你知道这里有一座寺庙可以避雨,恐怕我这身子骨也要染一身风寒了。” 老汉望着眼前一袭青衫,相貌俊逸,明显是读书人的姜守中,赞叹道:“老汉见过的读书人不少,可像公子这般心善,又有气质的,少之又少。想来,公子的先生一定也是位儒家大圣人。” “老伯说笑了,儒家圣人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姜守中将竹制的书箱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拿出用黄油纸包裹着的书籍。打开后,见书籍并无受潮受损,放下心来,才有闲情打量这座荒废寺庙。 庙宇半倒,木梁腐朽,瓦片碎裂一地。被风化的佛像残缺不全,面容模糊,昔日的神圣和庄严早已消失殆尽。 根据记载,这里曾经是一座有名凶宅。 当然,此凶宅并非是死过人,而是风水不顺。 前朝三司使官署便建在这里,官署建成之日,有风水师好意提醒:此宅前河,后直太社,不利居者。 只是初任官吏不信风水之说,结果没多久就被贬。继任者同样没待太长时间,被贬至边陲小镇。后来几任,全都因过错被贬官,或直接革除职务。 最终,这座官署被改造成一座寺庙,奈何连香火都没旺太久,逐渐荒废。 老汉在脚崴伤处敷了些草药,便安安静静的坐在石墩上,望着密集的雨幕,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呛得小孙女咳嗽起来。 面对孙女怒冲冲的眼神,老汉讪讪收回旱烟。正要跟姜守中唠嗑一二,猛然,一道丰腴倩影撞入寺庙躲雨。 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相貌柔媚,身材尤为珠圆玉润,被雨淋湿的裙衫绷出一抹玲珑紧致,活像雨水中游来的一尾肥锦鲤。 尤其奔跑时跟着跳跃着两个累赘包袱,备受瞩目。 发现寺庙内有人,女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着门口挪了挪。 看清寺庙内是一位老头,小孩与一位青衫书生气的俊男子,女人警戒的眼神才松了些,朝着老头和姜守中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奴家在这里躲躲雨。” 老头笑道:“无妨,我们也是来躲雨的。” “你来这里吧。” 姜守中特意让出一处较为干净的空地。 “谢谢公子。” 女人湿漉漉的发梢黏着玉靥口唇,说不出的风情动人,明明只是礼貌性的弯了弯嘴角,却充满女子独有的妩媚韵致。 姜守中抱起书箱来到佛像碎石处,在书箱里翻找一番后,取出一本大洲皇朝太吾书院坊刻的《礼学明记》,听着寺外雨声,正襟危坐,目不苟视,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君子如玉亦若兰。 非礼勿视。 女人拧了拧裙摆,走到干净空地,优雅的坐在一块垫有草席的石墩上,拿出手帕轻轻捋拭着发丝,偶尔盈盈妙目打量着姜守中。 寺外风急雨骤,寺内一片安谧。 有了外人在,老汉也不好再与姜守中唠嗑,尤其见对方在认真看书,更不好打扰。无聊的他没忍住,又拿起旱烟,小口小口的抽着。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动。 雨势虽然减弱,但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从老汉口中吐出的一缕缕薄薄烟雾,萦绕在寺庙内,仿若多了一丝香火。 姜守中翻完《礼学明记》,又拿出一本著名小说家东郭怀玉撰写的《天妖志异》,当作闲暇时的消遣之物。 读至正兴处,忽然一抹如兰如麝的旃檀幽香钻入鼻间。 却是那女子不知何时来到身侧,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姜守中手里的书。尚沾着湿气的发丝轻晃在姜守中的脸颊上,痒痒的。 姜守中疑惑扭头,看着女人。 因为对方弯腰的缘故,自然能窥见外衣内的景象,黑绸的肚兜紧贴在肌肤上,映衬着黑者极黑,白者益白。 女人后知后觉,忙直起纤腰,面颊飞起两朵晕红,磁酥酥的嗓音颇为勾人,“对不起公子,奴家一时无聊,便想着问公子借书看看,不想瞧入迷了。” 姜守中将书箱搬过来,放在女人面前,“姑娘喜欢什么书,尽管拿便是。” 女人当真不客气,蹲下身子,翻找起来。 这一蹲,风景更盛。 至于怎么个“盛”法,非三词两句可描述。 丰腴女人并未找到心仪的书,索性坐在姜守中身边,指着对方所看的一页好奇问道:“公子,这书里讲了什么?” 姜守中皱眉,“姑娘刚才不是在看吗?” 女人赧然,“奴家识字不多。” 姜守中哑然失笑,感受着女人软柔的娇躯轻轻压在自己手臂上,神情自若,耐心讲解书中的内容,“这一页讲得是一个书生与狐妖的故事。说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夜半借宿于一座深山古庙,不曾想遇到了一位美艳女子。而女子竟是狐妖所化,专门在此魅惑夜宿之人……” 待姜守中讲完,女人意犹未尽,微微挪转了一下腰肢,勾勒出一条诱人的弧线,笑着问道:“公子喜欢这个故事吗?或者说,喜欢这故事里的美艳狐妖吗?” 寺庙内老汉看到这情形,眉头紧皱。 世风日下啊。 姜守中摇头,“我其实不喜欢狐狸,也不喜欢蛇啊兔子之类的。我比较喜欢鱼。” 顿了顿,姜守中盯着女人白皙玉靥,认真说道:“尤其喜欢草鱼。” 女人脸色变了变,遂又嗔怪似的瞟了他一眼,一副妩媚笑容,掌心酥红的白皙玉手轻轻拍打在对方肩膀,好似打情骂俏,“公子这口味……可真独特。” “没法子,口味确实比较重。” 姜守中始终坐得端正,哪怕女人滑腻的小手如鱼儿般游到了男人腹部,也不曾流露出半点放纵之态。 柳下惠不过如是。 蓦地,女人手顿住了。 她蹙起浓细姣好的眉黛,目露疑惑,“这玩意是?” “枪。” 姜守中微微一笑。“小心点,容易走火。” 女人愣了愣,似乎还没明白,直到她指尖触到了一块铜制翼状牌子,脸色瞬间大变,尖声道:“你是六扇门的暗灯!?” 丰腴女人转身欲逃。 然而一张带有一缕缕天然纹路的黄纸符箓,却已经贴在了她的后背。 是道门真玄山的乙等六畜杀煞符! 女人昂颈惨叫,发出一长串连绵凄厉声,重重摔倒在地上,十指痉挛般不住屈伸,嚓嚓刮地。随着黑烟冒起,竟变成了一条锦鲤,挣扎几下后,没了声息。 寺庙内的爷孙俩目瞪口呆,被这一幕给吓懵了。 姜守中起身,用脚踢了踢地上死鱼,从腰间拿出一支精巧火铳,对着死鱼扣下扳机。 鱼身炸开成碎血肉渣子。 熬汤都没味了。 姜守中换上铅制弹药,对受到惊吓的老汉温声安慰道:“老伯别怕,我是六扇门的人,听闻此地有妖物残害外地旅人,便过来查看。假扮书生,便是为了特意引它出来。” 姜守中拿出六扇门身份令牌,走到二人面前晃了晃,让对方安心。 “说起来,我也算是救了你们一命。” 望着簌簌发抖的小姑娘,姜守中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微笑道,“说谢谢。” 小姑娘本能开口,“谢谢。” “不客气。” 姜守中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拿起火铳对准小女孩。“砰”的一声,小女孩的头颅如西瓜般炸开。 第2章 梦中曹贼? 汹泄过后的雨势终于结束了放纵,开始有了停歇的迹象,只剩零零散散的几点水滴子,无力浸入泞泥之中。 寺庙内死寂一片。 姜守中不去看地上的又一条小鲤鱼,慢腾腾的取出一颗墨门神机阁锻造的铅制圆弹,放进火铳之中,对准此刻僵硬着身子,额头冷汗直冒的老汉,淡淡说道: “那女人是残害人命的主谋,你们呢,就是帮凶,专门骗外乡旅人的善心,将他们带到这里来。毕竟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女孩,怎么看都很值得信任,对吧。” “大……大人饶命!”老汉面庞惶惧,声音颤抖,几近变形,“是那女人强迫我的,大人饶命啊,是——” 砰! 地上又多了一条黑丑鲶鱼。 姜守中吹了吹铳管飘出的白烟,喃喃道:“其实我真喜欢吃草鱼。” …… 背起书箱,走出古庙。 不远处一颗干枯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位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一身的书卷气,头束青色方巾,相貌清秀。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偶落的雨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子。 身体隐隐有着几分虚幻。 “仇,我已经给你报了。你就赶紧滚蛋吧,别阴魂不散缠着我了,不然连胎都没法投。”姜守中丢下属于对方的书箱,没好气的说道。 小姜确实很郁闷。 自从获得像是“通灵”的能力后,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总是会找上他。 去茅房,对方都能从屎坑里冒出来。 而眼前这个叫“张琅”的家伙,便是在四天前缠上他的。否则以他的性子,才懒得跑这么远来捉妖。 毕竟六扇门有严格规定,暗灯成员不得私下接活。 尤其他身为京城暗灯,规矩更严。 所谓的暗灯并非是赌场里的那种抓千之人,而是一种便衣捕快,游走于庙堂与江湖之间,但比寻常衙门的捕快级别高一些。 也可以说类似于佛波勒。 暗灯办案基本不受区域限制,由六扇门管制。 当然,最终姜守中决定帮这家伙报仇,是因为对方许诺了他一份好处。 “谢谢。” 已经变成一缕残魂的张琅面色复杂的望着古寺,眼里既有悔疚,也有怨恨与伤悲。 当初看到崴脚的老汉,一时恻隐,带对方来到了这座古寺。 却不料掉进了红粉冢。 当然,也怪他在美色面前迷失了自我,将那些平日苦读铭记于心的圣贤书统统丢至欲望深渊里,最终害死了自己。 “色”字头上一把刀。 古人诚不欺我。 张琅叹了口气,对姜守中说道:“还有一事可能要劳烦你,离家之前,父母为我说了一门亲事,原本待我功名成就之时,就迎娶对方,可如今……” “明白,汝妻吾养之,汝勿虑也。” 姜守中不耐烦道,“赶紧告诉我,你私藏的宝贝在哪儿,快点投胎才是正事。说不准下辈子有机会,能与你未婚妻的女儿成就一段姻缘。” 张琅无奈,指着书箱,“书箱底有夹层,里面有一本书,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似乎是一门道家修身养性的经籍。对我来说,作用不大。不过对你而言,兴许能用得上。” 就一本破书? 姜守中也懒得吐槽了,背起书箱摆了摆手,“下辈子见。” 目送着姜守中远去,张琅目光再次投向让他丢掉性命的古庙,黯然道:“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不听圣人告诫,后悔药都难寻啊。” 年轻书生的身影渐渐消失。 接受死亡的他心性忽然变得有些豁达,在消失的最后一刻,张琅嘴角上扬,“不过说实话,锦鲤的滋味真不错。” …… 回到京城,已是午后,晴光日丽。 天空脱下了乌黑厚重的云棉,只贴着几片薄纱轻云,明晃晃的将娇躯展示在众人的头顶,纯情且妖娆。 街道人潮流涌,马咽车阗,声多人杂、市集小贩的叫卖声交织其中。 京城白日之繁华,一如往常。 即使穿越至今已有一年多半的光阴,走在大洲王朝京城喧嚣街道上的姜守中,始终如一个格不相入的外乡人,与这个陌生的世界保持着难以逾越的界线。 简单而言,便是缺乏那种归属感。 哪怕他已有两任妻子。 姜守中扯了扯肩膀上有些勒紧的书箱系带,准备回家先睡一觉。 “公子算命吗?” 一道刻意低沉的少女嗓音飘入耳中。 姜守中扭头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株轻灵翠绿的仙人掌,在阳光浴沐下笼着一层剔透晕黄。 姜守中眯起好看的丹凤眸子,怔怔望着这抹轻灵翠色,莫名想起了当初临死前看到的那颗人造仿真仙人球,失落感慨道:“哪有什么穿越,不过是临死前的幻想罢了。” 穿越? 算命先生一头雾水。 见眼前俊朗男子失了魂似的,完全不搭理她,明显一身女扮男装的算命先生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哪怕嘴角始终保持着的礼貌微笑,也有了愠色。 直到对方将视线挪移到她的身上,算命少女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公子要不要算命?” 少女尽量保持着老成持重的气态,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倍加烁亮,从檐角洒下的冬日暖阳落在少女的颈间,逆光可见细细的、柔顺的汗毛,仿佛透着晕芒。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索性坐在凳子上,轻声说道:“我想找人,仙人能否帮我算算她在哪儿?” 找人? 算命少女一呆,旋即大怒。 若非看到眼前男子那张皮囊实在过于丰神俊美,依照她的脾性,早把桌上的仙人掌拍在对方脸上了。 算命少女深吸呼了口气。 冷静,冷静…… 原本有些不显的高山在一吸气时,赫然于宽厚陈旧的道袍上显露出几分巍峨轮廓。 算命少女勉力挤出笑容,刻意压低嗓音,以老气横秋的口吻沉声说道:“公子,本仙精通阴阳五行,紫薇斗数,可观面相手相耳相,可解梦,可算运势婚缘,也略懂这地理风水,可唯独找人……本仙无能为力。” “这样啊。” 男人倒是没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眼神又落在那盆巴掌大的仙人掌上。 算命少女眼皮一跳,将心爱的仙人掌稍稍往自己方向挪了挪,生怕这个面如冠玉看似如君子的家伙给抢了去。 这可是娘亲留给她的宝贝。 以后可当嫁妆。 已过碧玉年华,却在唇上粘了两撇山羊须的算命少女干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公子要不,算一算姻缘?一次只收十文。” 桌上放有两只摩挲得油亮的青竹大签筒。 左为运势命格,右为姻缘。 皆有一百零八支签。 姜守中回神,略作思量,犹豫之后点了点头,“也好。” 生意上门! 算命少女顿时神采奕奕,开心说道:“观公子面相便知桃运盛旺,必能抽得上上签,求来一段好姻缘……” 姜守中随手从左边竹筒内拎出一签,还未细看,算命少女忙喊道:“公子错了,那是运势命格签,这个才是姻缘签!” 少女将代表“姻缘”的签筒推过去,脸色不豫。 姜守中一怔,投以歉然之色,将抽出的那枚运势命格签讪讪放回竹筒。指尖悬停于姻缘签筒上空时,蓦然顿住,随即一脸赧然道:“差点忘了,我已经成亲了。” “???” “而且两次。” “!!!” 看着少女发黑尴尬的脸庞,姜守中给了个台阶,“就不抽签了,既然仙人会看面相,能否算算我的目前婚姻如何。我叫……姜墨。”他终究没说真实名字。 少女嘴角抽搐。 她下意识握紧了栽有仙人掌的陶瓷仿古罍。 冷静,冷静…… 名字就叫“冷静”的少女默念了一段从无涯山偷习来的《太上清心咒》,心平气和的微笑道:“好,那就观面相。” 算命少女仔细端详着男子面貌。 剑眉星目、气宇端凝、眉目之间别有一种逸世之姿,纵然她见过很多世家俊郎,却也极少有眼前男子这般出彩。 少女莫名的脸蛋一红。 不过很快将这抹失态掩饰过去,蹙紧眉梢,一副难言之隐。 迟迟不见对面男子询问,算命少女有点尴尬,于是捋了捋自己的两撇山羊须,结果一不小心把左边的一撇扯了下来,忙重新黏住,叹气道:“颧骨生峰,华盖骨重,中岳有气,奸门平满,九骨九行皆有缺,此种相格纵然不伤妻损儿,亦有刑伤之悲哀伤痛。早婚夫妻缘薄,聚少离多,否则亦有生离死别之叹……” 少女一边胡诌着,一边偷偷打量着男人表情,思量着该什么时候说出“但是”那两个字,好容易加钱。 然而男人表情始终平淡。 直到算命少女实在没什么可瞎诌的,姜守中这才开口,“姑……仙人算的很准,我前妻离我而去,如今已是‘生死相隔’。现任夫人与我聚少离多,从未瞧过正眼。” 看到男人一副认命的表情,算命少女急了。 她正襟危坐,目光怜悯而又同情,随即咬牙摆出一副你我有缘,仙人我便为你舍命改运的凛然神情,“罢了,罢了,既然本仙与你一场因果识缘,便为你开一道逆天改运之法,只需……一两银子即可。” 少女惴惴不安。 是不是要的太多了? 姜守中却拿出二两碎银放在摊上,眉目温柔。 少女让他想起了自己前妻。 也是这般活泼可爱。 望着桌上银两,算命少女不禁眉开眼笑。 自己果然还是有两把哄人刷子嘛……她正了正神色,取出一张黄纸放在桌上,拿起硬毫笔说道:“本仙为你写一道疏文,你可以去道观或是寺庙也行。若是在家里,则需坛上供奉:南宫孚佑帝君恩主,九天司命帝君恩主,先天豁命灵官恩主,精忠武穆主恩主,各位恩师神位。此法白天晚上皆可进行。摆好焚香、蜡纸,请神。叩三个头,可发愿心,请求改运,然后将疏文焚烧,再叩三首,再次焚香……” 姜守中忽然轻声问道:“我记得刚才你说还会解梦?” 被打断嘱咐的少女有些不悦,但看在二两碎银的份上也就不计较了,挥手大方说道:“没错,若是公子想解梦,本仙可免费给你解一次。” 姜守中赧然道:“不是给我,是帮我一个朋友解梦。” 朋友? 少女蹙了蹙细眉,看到对方一副难为情的模样,猛地恍然。 无中生友? 明白,明白。 少女捋着胡须笑眯眯问道:“你做……哦不,你这位朋友做了什么梦呀?” 姜守中抿了下嘴唇,斟言酌句,开口说道:“我朋友大多时候做梦都比较灵验,梦到自己捡到钱了,就真的能捡钱。梦见自己娶了个漂亮媳妇,就真的娶到了。 可是最近两天,总是会做一个怪梦,有一个很像是我,不,很像是我朋友……” 姜守中顿了顿,语气加重强调,“我是说,一个很像是我朋友的家伙,和他同僚的妻子通奸了。结果奸情败露,被他同僚给宰了。请问仙人,此梦何解?” 算命少女瞪圆了漂亮的杏眸。 娇躯簌簌发抖。 这一刻,面前这位原本瞧着顺眼的俊相男人,竟尤为变得面目可憎。 卑鄙!下流!无耻! 第3章 将死之人 算命小摊的不远处,茶馆内,临窗坐着两人。 一男一女。 男子面貌姣好,气质儒雅,发髻别有一根紫檀花簪,约莫三十来岁。 听到青年所言,中年男子哑然失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来那位同僚的妻子一定很有魅力,让其念念不忘。” 坐在中年男子对面的女子,曲线绰约窈窕。 女子一袭淡紫长裙,丝缎般的及腰长发如瀑垂泄,面容好似笼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薄雾,看不真切,如梦似幻。既像是少女,又似妇人,风韵非同一般。 女子以手支颐,望着街上来往行人怔怔出神,默不作声。 中年男子叫冷朝宗,为天青府府主。 年少即好观古今书传,对于方药、天文地理、百家技艺术数,无不通晓。曾于独砜书院修习,拜于儒家。不到十七岁便修至大玄宗师,风光无二,被誉为第二个赵无修。 要知道赵无修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唯一天人境! 可惜冷朝宗后来修为凝滞,进展极缓。 然而随着妖气突然复苏,他便大胆以妖气化天地玄气,境界提升一日千里,破天荒,进入圣境,位列天下第七。 武道一途分为三品二师四境。 三品为:三品武夫,二品武夫与一品武夫。 二师为:小玄宗师与大玄宗师。 四境为:天荒境,入圣境、羽化境和天人境。 武夫炼真气,为井下人,坐井观天。 宗师化玄气,为井上人,海阔天空。 真人入境,坐云巅之上,感应天地元气。 冷朝宗选择从“人修”转“妖修”,意味着以后要步入羽化境与天人境,所耗费的精力与时间比其他人要多出数倍。 同时也与所谓的“正道”,划清了界限。 更是被独砜书院鄙弃。 如京城这种龙气壮盛之地,他一介妖修是没可能来的,更别说挨近皇城。一旦闯入,估计就会被坐镇皇城那位给踹出去。 但此时他能安然无恙的进入京城,坐在离皇城不远的小茶馆悠闲喝茶,无非是沾了面前这女人的光。 李观世,南海圣宗掌门,羽化境大圆满。 天下第二。 距离天人境,只差一线。 冷朝宗微眯的眼中涌有敬畏,有感慨、有嫉妒,有羡慕,也有一丝少年时便埋在心里,始终无法淡去的爱慕。 “只剩一年了。” 冷朝宗鬼使神差的说道。 话刚脱口,他立即懊恼,意识到自己失言触碰到了对方的禁忌话题,心中歉意溢出,同时也有几分紧张。 女人嗯了一声,并未生恼。 冷朝宗鼓起勇气,壮着胆子问道:“有人选了吗?是云雪堡的堡主?剑阁的守门人?天妖宗的大护法?还是京城皇宫那位?” 冷朝宗口中的这几位,都是名闻遐迩的顶尖高手,年岁不老,负有气运。 其实冷朝宗想加上他自己的名字。 但不敢。 而且他也清楚,眼前这位孤傲于云巅的女人是不可能选择他的。 还剩一年了。 无论是庙堂江湖,或是人妖两界,几乎所有男修都在等这个女人的选择,都在翘首以盼,眼巴巴瞅着。 希望被选中,成为对方的双修道侣。 按照南海圣宗独特功法《三世长生诀》的规定,若一年后李观世还未与人进行双修,莫说是步入天人境界,便是现有的这一身通天修为都将荡然无存。 所以,她必须选! 必须将她的修为与气运共享给他人。 她即是人间瑰宝。 年少时便获得“色甲千秋梦,瑶池月中仙”的天下第一美人赞誉,至今依旧高居风华美人榜榜首,又负有洛神气运,天资根骨绝佳,以及百年难遇的“暖玉”体质。 即便不贪图她那一身修为与气运,只凭这张姿色天成的脸蛋与这具净如琉璃的身子,足以让无数男人牵心。 当然,曾经也有失心人想要强夺,奈何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究竟会是哪个幸运儿,与之枕席之欢? 眼神不知不觉变得炙热的冷朝宗心底没由来地卷起一股嫉妒与戾气,心境动摇如惊涛,竟隐隐有着道心崩塌之险。 “闺女不错。”李观世轻声说道。 如一盆冷水浇落,冷朝宗瞬间清醒,大汗淋漓,浸湿了后背。 他轻轻喘了口气,抹去嘴角溢出的一抹猩红,再次抬头,余下的一抹情绪涟漪轻轻散去,心境归于平和。 冷朝宗感激一笑,看向算命小摊前正恶狠狠给年轻男子解梦的少女,目光宠溺,柔声道:“性子随她娘了。” 李观世问道:“岁数也起来了,有瞧上眼的吗?” 冷朝宗苦笑,“跟你一样,也在挑。” “那小子不错。”李观世打趣道。 冷朝宗打量着姜守中,惋惜道:“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意思很明确,那小子中看不中用。 绣花枕头一个。 李观世端起瓷杯哂笑道:“根骨是差了点,不过你们天青府不是轻根骨而重心境吗?上善若水,静坐观心,见心之真体,识心之真机,得心之真味,观心证道,怎么到你这里就如此世俗了呢?” 冷朝宗自嘲,“若有本事观心证道,我又何苦转妖修。况且,论观心证道,世间有几人比得上你?” 李观世笑了笑,不再言语。 两人陷入了沉默。 淡淡的阳光透窗洒落在女人身上,如罩金粉,笼雾的面孔虽看不清眉目,却见颈颔的肌肤光洁如丝,宛若玉碾。 天上神女,不过如是。 冷朝宗压下眼底失落的光彩,忽又想起一事,开口问道:“你那位叫叶竹婵的徒弟,还没找到吗?” “没,应该是死了吧。” 李观世语气云淡风轻,眉宇间丝毫不见悲伤情绪流露。 冷朝宗惋惜道:“记得当初诸葛玄机说此女有大富贵命,负有神凰气运,盛世之国母。当初就连太子对她也是极为倾心爱慕,差一点就成功将其纳为太子妃。” 李观世冷笑,“虽然我很不待见那丫头,可毕竟是我徒弟,就那废物配得上她?” 天底下,对一国太子如此出言不逊的寥寥无几,而在京城皇帝脚下敢如此狂言的,也唯有李观世一人。 冷朝宗摇头道:“如今的太子可不比曾经,据说已得儒家与兵家两位大圣人垂顾恩宠,赐予‘九天神诰’,帝运昌盛,未来难保不成为大中兴之主。” 李观世皱眉,骂了一句,“狗屎运。” 冷朝宗瞥了眼皇宫位置,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压住心中好奇,低声说道:“我听到一些辛秘传闻,说太子之所以有如此大造化,是钦天监那位监正大人,在龙御深沼发现了一名身着奇装异服,似僧人又不似僧人的奇怪短发男子,其身上有昊天气运。于是便利用钦天秘术,将昊天气运偷偷转移到了太子身上。甚至,还抽掉了那男子身上的一条潜龙脉……” 不等冷朝宗说完,李观世讥讽道:“钦天监那些骗子的话你也信。诸葛玄机虽然也是神棍一个,可比起钦天监那些术士,至少不编故事。真当世人都是三岁小孩?” 冷朝宗知道这女人对钦天监一向厌恶,淡淡一笑,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对了,最近有江湖传言,无禅寺找到了遗失二百余年的《观无量妙法经》,如此一来,天下四大奇书就只剩道门的《天元河图册》与阴阳家的《神荼阴阳录》还未找到。佛门魁首之争,要起大风波了,估计……” 冷朝宗正要说一番自己对未来佛门形势变化的见解,忽听女人“咦”了一声。 冷朝宗疑惑看着她,“怎么了?” 李观世面色怪异,盯着算命小摊前的姜守中,笑容玩味道:“有点意思,可观其相却无法观其心。要知道,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无法观心,一种是仙人……” 冷朝宗皱眉,“另一种是……” 女人轻转杯缘,收回眸子,望着茶水之中芽枝茶叶浮沉,轻轻吐出两个字,“死人。” —— “静儿,收摊了。” 正搜肠刮肚努力想要编些墨水,吓唬眼前面目可憎家伙的算命少女,听到身旁熟悉的声音,可怜兮兮的扭头哀求道:“爹,这才多久就要收摊,多摆一会儿嘛。” 冷朝宗揉了揉少女脑袋,“听话,该收摊了。” 他朝着姜守中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小女顽劣,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算的很准。” 姜守中淡淡一笑,起身让出凳子。 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偷偷小声问道:“爹,李姨走了?” “嗯,走了。我们得快些离开,不然咱们父女俩会被人踹的。”冷朝宗指了指皇宫位置,打趣道,“爹被踹了不要紧,我闺女若是被踹了,就太没形象了。” 少女噘起小嘴,满脸小情绪,但还是乖乖让父亲收摊子,将仙人掌小心捧在怀里。 冷朝宗将桌上碎银递还给姜守中,笑着说道:“小女都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这钱收回去吧。” “爹!” 少女急了,想要去夺回自己的辛苦钱,被男人一瞪,只得悻悻作罢。 姜守中摆手,“不用了,这钱该付。” “不合规矩的。”冷朝宗手腕轻轻一转,就将银钱塞进对方手里。 他瞥了眼姜守中腰间的一块牌子。 是六扇门暗灯身份令牌。 职责为捉妖。 姜守中愣了愣,也就没坚持,转身离去。 目视男人远去,少女嘟囔道:“看着道貌岸然,没想到连同僚的媳妇都惦记,果然天底下男人都一丘之貉。爹你也是,还惦记着李姨……” “咳咳……” 冷朝宗被闺女的话给呛到了。 他无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那小子印堂锁凶,九宫散色,乃是将死之人。” 少女樱唇微张,一脸呆滞。 冷朝宗轻敲了下闺女的额头,警告道:“别随便发善心,求道者最忌逆天改命。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该是他的命,逃不掉。” 少女哦了一声,望着男人背影情绪低落。 冷朝宗喃喃自语道:“所以啊,死人的钱不能收,晦气。” 他在收起竹签筒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手掌轻轻拂过,先前姜守中抽出又放回的那枚运势命格签自行飞出。 冷朝宗捏住竹签,眯眼细看。 两行签语—— 生来死去都是幻,幻人哀乐系何情。 …… “好像有妖气?” 姜守中停下脚步,摸了摸下巴。 犹豫少刻,姜守中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也是占着茅坑混日子,一个月就几两碎银,玩什么命呀。” 男人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念想不多。 对于那位留下一封荒诞休书便不辞而别的前妻,即便心有缱绻,也基本不抱希望能寻到了,只当是一场镜花缘。 对于那位从不正眼瞧他一眼的现任夫人,也无兴趣培养感情。 唯一的念想,便是希望能给曾经视自己为亲人的叶姐姐复仇。 薄云堆叠,日光遮蔽。 展示了小半日娇躯的天空,又开始立牌坊的穿上几件宽厚衣衫。 望着忽然变暗了天色,姜守中一瞬恍惚,低喃道:“还是回去睡觉吧,但愿别再做曹贼梦了。或许眼睛一闭,一睁,就活了呢?” “姑爷?”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 第4章 丫鬟与丫鬟 少女轻灵的嗓音似带着鲜果清甜,哪怕是在喧闹的街市也显得尤为真切。 正准备回家睡个生死觉的姜守中闻言转身,看到街道旁身穿翠袄湖裳的娇俏少女,姜守中面露讶色,唇角扬起一抹温煦笑意,“好巧啊,锦袖姑娘。” 少女年芳二八,绑着一条乌亮双股大辫,浑身透着一股芳华正茂的青春少艾气息,是染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而那位染府大小姐,便是他如今的夫人,染轻尘。 染轻尘家世不俗。 其祖母乃是大洲王朝唯一异姓王武幽王的孙女,明绾郡主。 其祖父乃是前首辅染胥的小儿子,曾在军中担任过要职,后因为一些政治斗争原因,被罢免在家后郁郁而终。 染轻尘的父亲曾在国子监任职,官居四品,但在染轻尘五岁时就因病去世。 而她的母亲,因为特殊原因极少有人提起。 虽然染家看似没落,但染轻尘自幼拜入玄机剑宗门下,天资过人。如今更是被当朝的贵妃娘娘认作义妹,再加上有着“京城骊珠”的称誉,身份自然尊贵。 对其倾慕的王孙贵族子弟,足以排到了京城之外。 如此天骄之女,自然心高气傲。对姜守中这种混迹于底层的小人物夫君瞧不上眼,也是理所必然。 此刻少女拖着一只麻袋,小巧的秀额上布满细密汗珠,气喘吁吁的。 因为一时冲动喊住对方的锦袖,面对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自家姑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干巴巴的挤出笑容,“是很巧啊,姑爷在这里……是在办案吗?” “这几天比较空闲,随意逛逛。”姜守中看向那只明显很沉重、不知装有什么的麻袋,柔声问道,“没找人帮忙?” 锦袖揉着酸困的手腕无奈道:“喊了,又出了些意外。” “要不给你找辆马车?” “不麻烦了,反正也没几步路了。”少女捋了捋鬓边烘卷的些许柔丝,展颜笑道:“姑爷,你继续逛吧,不打扰您了。” 姜守中轻轻点头。 少女拽起麻袋,咬着牙继续朝街道斜对面的巷弄费劲拖着。 吃力拖了几步,手掌痛酸的少女正要缓缓,蓦然身边一道黑影靠近,随即手臂一轻,沉重的麻袋被扛在了男人肩上。 姜守中笑道:“正好顺路,我帮你吧。” 毕竟在那座暖意不多的染府内,这丫头是唯一亲近他的。 锦袖一怔,欲言又止。 却听男人说道:“放心,我不进染府。” 锦袖张了张红唇,原本要脱出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不再吭声。 两人结伴走在喧闹的街上。 少女俏美可人,男人玉质金相,倒是有几分佳偶天成的韵味。 锦袖虽是破瓜年华,发育却尤为完全,身段颇为丰腴熟艳,若非骨子里焕发出青涩稚嫩,误以为是已婚妇人。 姜守中刻意绕过染府正门,穿过较为僻静的兴安巷,朝着位于染府朝北小院的一处侧门方向走去。 这让原本打算提醒的锦袖暗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少女心底却也浮起几分酸涩,以及对身边男人的同情恻隐。 成亲半年,夫妻二人只见过两次面。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夫妻? 堂堂姑爷,连自家的院门都进不去。 说出去不被人笑话死。 可小姐既然不愿,她这个做丫鬟的又哪来的胆子去牵红线。只能怪老太太乱点鸳鸯谱,酿成如今这般结果。 而让丫鬟郁闷的是,小姐不愿,身边这位姑爷更是不在乎。 其他公子哥想给小姐献殷勤都没机会,可姑爷明明有机会,却懒得搭理。一副你瞧不上我,我也懒得让你瞧的洒脱心态。 唉,真是天生一对冤家。 少女很愁。 兴安巷原名蔚华巷,多是居住官家亲族。不过后来这里出现过一座凶宅,导致迁居者不少,如今颇显沉寂。 与姜守中去过的那座寺庙不同,这里的凶宅可是真的死过人的。 宅院旁有一颗年岁极久的老槐树,大腿粗细的分杈遥指大堂房顶。 槐树虽瞧着老态龙钟,但入夏时枝桠茂盛,反倒驱散几分弥漫于四周的阴森之气。即便到如今冬季,也依旧很神奇的悬挂着一些大小各异的槐叶,于寒风中摇曳,给人以心宁。 有精通风水者说此地曾铸有斩龙停尸石,易出凶杀。后有仙人敕撰“九凤破秽符”与“泰山镇煞符”以压凶煞。 这棵老槐树便是二符所化,至于其中真假,不过当是说书人瞎掰罢了。 此时槐树下有一老一少。 少女皮肤黝黑,骨瘦如柴,一副明显营养不足的样子。 老者模样邋遢,一袭破旧青衫。 看到走来的姜守中,头发乱糟如鸟窝的老头眼睛一亮,忙凑上前问道:“这位公子,家里缺丫鬟吗?我这孙女手脚麻利,聪慧知趣,十两银子卖给你如何?” 老头倒也聪明,知道路过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 姜守中面无表情,不予搭理。 老头露出一嘴大黄牙,伸出枯枝般的五指,“观公子乃是富贵心善之人,必不会亏待我孙女,就五两卖你了,结个善缘如何?” 姜守中依旧不理睬。 锦袖瞥了眼黑瘦少女,神色怜悯。 老头急了,不死心的纠缠道:“就四两!你若是喜欢,我这孙女当个小妾也行,这丫头屁股大好生养,水灵水灵的,保证公子家香火不绝,丁财两旺。” 姜守中扯了扯嘴角。 似乎在说,我眼睛又没瞎。 老头回头瞥了眼自家孙女那黝黑粗肤以及干巴巴的瘦骨架子,呲了呲牙,无奈道:“就三两卖了,这丫头很乖觉,绝对不给公子您惹事,三两不能再少了!” 可惜任凭老头如何推销,姜守中始终表现的很冷淡。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唉,可惜了一个俊后生。” 老头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黑瘦少女,一脸愧疚,“丫头啊,爷爷没用,拖累你了。” 来到染府侧门,姜守中将麻袋放在矮台阶上,温和说道:“小心些,这东西还是比较沉的,听着好像还有瓷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哦对了,这个月就别送银钱了,我那点俸禄虽然不多,但还是够花的。” 锦袖摇头,“是小姐让我送的,你不想要,自个去说。” 姜守中哑然失笑,便要离开。 “等等!” 锦袖忽然喊住他。 少女面色纠结万分,一番天人交战后咬了咬唇说道:“姑爷你先等一会儿,我去叫小姐!”说罢,转身跑进院门。乌亮双股大辫划过一道利落弧形,带着少女青春活力。 姜守中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望着门口麻袋,只好等待。 “那就二两!” 尤不死心的老头突然冒了出来,吓了姜守中一跳。 老头极其肉疼的伸出两指,“公子,二两卖给你!这丫头虽然瞧着没啥斤两,但只要赏她一口饭吃,绝对能养成一朵花,到时候做个暖房丫头也不错。” “滚!” 姜守中没好气道。 …… 锦袖一路小跑,少女早熟的象征晃晃起伏,仿佛随时会裂开衣衫。 穿过曲绕廊庑,锦袖正要加快些步伐,却差点在拐角处与人撞上。 少女连忙止步。 看到差点被她撞到的来人,锦袖俏脸一变,忙屈身施了一个万福,脆声恭敬道:“锦袖见过二爷。” 被称呼为“二爷”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左右,相貌俊朗,气态出众,穿着一身锦衣华服。 此人名叫染金升,在染家排行老二。 相比于曾为文华殿大学士的染家家主染金义与染轻尘在国子监任职的父亲染金峪,这位曾经年少时便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到中年后似乎并没有改变多少,依旧辗转于风月场所,老太太对其早已失望。 如今染家的兴盛,基本全担在染轻尘一人肩上。 染金升目光不漏痕迹的扫过面前少女的胸脯,笑眯眯的问道:“锦袖啊,行色如此匆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在染金升身后还跟着一位公子哥。 一袭青衫,容貌清秀,身上透着一股子胭脂味,明显是女扮男装。 估计又是二爷偷偷领进来的风尘女子。 “回二爷的话,锦袖是去找小姐,姑……姜公子在门外等候。”锦袖低声说道。 姜公子? 染金升愣了一下,随即恍然。 正要对锦袖说染轻尘方才出门去了,此时并不在院内。男人忽又眼神一动,眯眼笑道:“知道了,你去找轻尘吧。” 锦袖行了一礼,匆匆前往染轻尘居住的小院。 “想必又是染大小姐的追求者。” 身后胭脂公子哥笑道,眸底却蕴藏着浓浓的妒嫉。 女人之间的嫉妒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大家都是容颜出众的美人,都不过是被男人们馋身子而已,凭什么那些世家公子哥对你染轻尘是一副仰慕倾心的君子模样,对我却是一副看待货物的龌龊眼神。 染金升没有应声,走到廊头隔着门远远瞧了眼,确定是染家那位姑爷,唇角不由勾起一道玩味笑容。 他附到女人耳旁嘀咕了几句。 一身胭脂粉的清倌人面露怪异,“这……这不妥吧。” 虽然她乐意往那位清高的染家大小姐身上泼脏水,可对方身份毕竟特殊,若事后算账,她一个小小清倌人如何招架。 染金升敲了敲手中折扇,笑道:“放心,只是玩笑而已,无伤大雅。再说,帮侄女赶走几只苍蝇,她也该感谢我这位二伯。你尽管照我的做就是,我顶着。” 既然染二爷这般保证,女人便答应下来。 染金升大致估算了一下位置,带着女人来到一处高墙边,又刻意等了片晌,忽然开口沉声问道:“锦袖,这般慌张做什么!?” 这位善口技者,在西楚馆有着“万音优伶”赞誉的清倌人一边回忆着方才锦袖说话的嗓音,一边语气慌乱的说道:“二……二爷,刚才我去叫小姐,看到……看到小姐和礼部侍郎的二公子在房间里……” “住嘴!” 染金升怒喝。 男人眼角却带着赞叹。 不愧是万音优伶,虽不能说学的十分像,但也有七八分相似。若是不熟悉的人,很难分辨真假。 如今又隔着一墙…… 染金升看了眼身侧墙壁,似乎能看到墙壁另一侧的姜守中,唇角微扬,压低嗓音怒声说道:“小姐做什么是她的事!你看到了,也要装作没看到,明白吗!?” “可是……” “锦袖”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可是姜公子在外面等着。” 染金升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刻意加重,警告道:“就告诉他,小姐方才出门去了,此刻不在家中。” “……是。” “锦袖”弱弱应了声。 两人对话结束,染金升抬头看向走廊。果然寻找小姐无果的锦袖匆匆跑了回来,时间上正好契合。 染金升和女人默契退到阴影处。 锦袖没看到二人,怀着遗憾心思一路小跑出院门,对等待在门外的姜守中小声歉意道:“对不起姑爷,小姐不在家里,已经出门了。” “不要紧的,你去忙吧。” 姜守中微微一笑。 不知怎么的,锦袖感觉姑爷脸色似乎有点阴霾,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对方却已转身。 少女怔怔望着男人背影,心里莫名不安。 蓦然,姜守中扭头对着娇俏少女笑道:“音似而神不似,风尘味太浓。你的声音很干净,她学的一点都不像。” 少女一头雾水。 躲在门内偷听的染金升表情愕然,随即气急败坏的低声骂了句,“贱骨头!” …… 走至兴安巷,姜守中又来到那棵老槐树下。 黑瘦少女孤伶伶跪着。 本已经路过的姜守中犹豫了一下,心中叹息一声,折回脚步,将之前算命小摊退回的那二两碎银,放在黑瘦少女面前。 “死人的钱,不嫌晦气就收着吧。丫鬟就算了,我不需要,等下一个有缘人。” 姜守中丢下这话,迈步离去。 临走时低声骂道:“最近真是经常活见鬼,看来得去烧点高香了。” 少女披麻戴孝,头上插着一根草标。 身旁破旧的白布上写着一些浅淡扭曲的炭黑小字,大意为卖身葬爷爷,愿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之类的话。 身后用稻草编成的草席下,躺着一具青衫老者尸体。 老者去世已有两日。 第5章 姜墨非墨 斜阳沉落,暮色悄然围拢,独属于冬季的寒风开始逐渐肆虐张狂,挟裹着凌厉飞雪。 姜守中回到小屋,天色已暗。 摸着黑拿出火折子点燃桌上的油灯,屋内的昏暗刹那被破除,暖色微明的灯光将男人孤独的影子烙印在墙壁上。 姜守中找来一些干柴木炭和饼状末煤生起火炉。 整个房间逐渐开始变得暖和起来,驱散了凝结着的寒气。 “唉,家里有个人确实好一点。” 独影孑然的姜守中没由来地泛起几分空落,不禁叹了口气。 回想起半年多前,他与前妻红儿以及叶姐姐围坐在暖炉前的场景,好似一副被装裱在幻梦中的画,遥远且不真实。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命运的转折如此之快。 一年多半前,身穿于这个陌生世界的他被一个叫叶竹婵的年轻女子救下,定居在一座叫安和村的地方。 日子过得惬意又悠然。 不久之后,他又与一个叫“红儿”的少女成亲,两人在安和村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光。只是后来某一天,媳妇毫无征兆的留下一封荒诞休书突然离去,此后再无音讯。 一个月后,便发生了震惊世人的安和村被屠事件。 自此两人“阴阳相隔”。 因为他也在那份死亡名单中。 根据官方给出的公示,安和村八十二户村民全都被妖物屠杀,这背后的始作俑者便是妖族万兽林。 只是没人知道,安和村还有他这么一位幸存者。 并改名为姜墨。 村子遭受妖物袭击后,虽然他没能找到叶姐姐的尸体,但那场屠杀之下,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尤其后来崩发的那场山洪泥石流,几乎吞没了整个村庄。 侵卷过后,只余残肢断臂,碎骨肉泥。 再想找尸体,已无可能。 如果不是那晚他运气好,独自去山神庙买醉消愁时被一个神秘人给救了,恐怕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 至于那神秘人…… “所以,染家的人一直没来过吗?” 一道如金铁磨地,明显刻意伪装的冷砾嘶哑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房间内,打断了姜守中的思绪。 姜守中吓了一跳。 待看到屋内出现的正是那位救了自己的神秘人,他低声嘟哝道:“进来也不知道敲门,太没礼貌了。” 昏暗的屋内立着一道颀长身影。 来人全身罩于一袭黑色连帽斗篷中,看不出具体身形,脸上戴着一副尖喙飞羽的鸟形金色面具。 如影灰黑的身影在暗沉的小屋中仿若鬼魅一般,令人倍感悚栗。 不过姜守中习惯了。 甚至有时候调侃对方为“鸟人”。 心想若是被自己那位喜欢给别人起外号的上司看到,指不定能取出一个更有趣的名字。 “染家的人一直没来过吗?” 面具鸟人又问了一遍。 姜守中给对方泡了一杯茶,自嘲道:“基本上一个月来一次,是染府大小姐那位身边的小丫鬟,就是送点银钱给我。” 面具鸟人没有接茶杯,走到火炉前淡淡道:“过段时间染轻尘会去青州,你想办法跟她一起去。” “为什么?” 姜守中皱眉问道。 鸟形面具尖喙上方的眼洞里闪动着寒月般的利光,语气霸道:“你不需要问为什么,听我安排便是。” 姜守中没吭声,往火炉里填了俩块木炭。 或许是看到姜守中有些不悦,面具人嘶哑的声音柔缓了一些,补充道:“青州发生了一起案子,与安和村被屠杀事件有些牵连。” 此话一出,姜守中猛地抬头。 男人黑瞳中射出两道凛冽寒芒,拳头下意识握紧,“你确定!?” 当初之所以听从这女人安排来京城,除了报答对方救命之恩,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当初那起安和村的屠杀事件有猫腻。 很可能与朝廷某位权贵有关联。 因为他在寻找叶姐姐尸体的过程中,无意发现了一颗珠子。 经过对方辨认,此珠名为朝珠。 与姜守中那个世界清代官员所佩戴的朝珠不同,大洲皇朝的朝珠乃是天子特赐之物,非功勋贵族及二品官衔以上不得佩戴,并注有真龙气运,无法仿造。 虽是天子特赐之物,但大洲皇朝这么多年,几代帝王赐赏出不少。 若一一调查,无疑江河捞针。 加上那颗朝珠上的刻字缺失,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但姜守中并不气馁。 哪怕调查过程很漫长很艰难,将来面对的敌人很强大,他也决不能让叶姐姐和其他村民白白冤死! 这也是他愿意进入六扇门的主要原因。 只可惜那时候的他还没有与死人“对话”的能力,没能查找出更多真相。 比如今天那位已经死去两日的青衫老者,或许是心有牵挂,残魄不散,发现姜守中有“通灵”能力,便主动出现与他搭话,希望给自己孙女寻一个庇护。 还有那位阴魂不散的张琅。 姜守中皱眉道:“可那位染家大小姐对我并不感冒,到如今已成亲半年,也只是与我见过两次面,不可能带我去青州。” “朝廷要在六扇门组建新院。” 面具人嘶哑难听的声音亦如鸱枭:“染轻尘被任命为新院主管,会去青州调查那起案件,你可以利用这次机会。” “这你也知道啊。”姜守中有些怪异的盯着面具鸟人,“我怎么感觉你是宫里的人,任何内幕消息都清楚。” 面具人不予解释,反而问道:“你对染轻尘有没有兴趣?” “没有。” 姜守中摇头,无一丝犹豫。 且不说他的“姜墨”身份是假冒的,就算是真的,以二人目前这进度,估摸着十年都培养不出感情。 成亲半年才有过两次见面,简直离谱。 况且,他也始终难以忘记心中那抹红色轻灵的倩影。 无人可替代其位置。 “哼。” 面具人鼻腔哼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其他情绪,看向男人的眼神倒是又柔和了几分,但语气依旧淡漠,“记住你该干的事,不要整天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 说罢,门扉“喀搭”一声,身影消失在了屋内,只余一缕卷入的寒气浮动着桌上灯火,微微晃动。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老婆呢,管得挺宽。” 姜守中嘴里嘀咕着。 他很想吐槽这位面具鸟人。 两人都结识半年了,也算是经历过同生共死,到现在也不愿摘下那副鸟人面具,甚至连声音都一直伪装。 只知道对方叫夜莺。 若非那次偶然不慎摸到了对方浮夸的胸大肌,还以为这货是男的。 当然吐槽归吐槽,内心的感激还是有的。 当时对方如果没将醉成烂泥的他,拽进山神庙里的那副石棺里,即便能躲过妖物的杀戮,也无法避开那场山洪泥石流。 救人一命如再生父母。 否则他也不会听从对方安排,改名为“姜墨”,并拿着对方给的那份婚书,很头铁的去找染家。 说实话,当时他并不觉得染家会承认这份婚约,尤其那位家主看到婚书后眉头拧得跟绳结似得,就差没把他丢出去。 好在夜莺还给了他一枚玉佩,而当老夫人看到那枚玉佩后,竟真的将那位天骄大小姐嫁给了他。 所以姜守中一直很好奇,叫“夜莺”的这女人和婚书里的那位“姜墨”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亲属? 或是什么朋友? 更不理解,对方为何要让他假冒“姜墨”去找染家结亲。 而婚书上的真正“姜墨”又去了哪儿? 死了吗? 姜守中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去深思。他起身来到衣柜前,打开了一扇暗格。 暗格内有一枚玉簪。 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字体娟秀的【休书】二字,格外醒目。 姜守中拿起那枚精美的玉簪。 这枚玉簪,叶姐姐平日一直佩戴着。 是她的心爱之物。 据说是她的娘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当时没能找到尸体,他心里还有一丝丝的期盼,可当看到泥沙碎肉里的这枚玉簪,他的心彻底堕入绝望。 姜守中将玉簪缓缓攥于手中,晦暗的眸子燃着幽幽恨火,“叶姐姐,若被我调查出,那场屠村事件真的有人背后指使,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无论那人是谁!” 许久,男人目光又沉落在那封休书上。 满腔的悲痛与恨意,渐渐缱绻为一缕灼人的哀伤。 “红儿,是不是你已经找回了记忆,所以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离开。”男人叹息一声,喃喃道,“走了也好,或许……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一个错误。” …… 兴安巷,老槐树下。 李观世负手而立,仰头怔望着。 孤寂寒夜中,垂垂老矣的槐树却像一只恶鬼修罗,如同被岁月剥离了皮肉的枝干四面八方延伸,狰狞扭曲。 “压不住就别压了,强撑着不累吗?” 李观世唇角讥笑。 她轻轻跺了一下脚。 万物倏然静止,杂音顿消。 飞雪凝滞,寒风停歇,摇摆的枝干槐叶纹丝不动,万籁俱寂。 这一方天地仿若被时间锁住。 滞凝不过数息,旋即又恢复正常,那几片四季常缀的槐叶终于不堪重负,脱离了枝干,缓缓坠落在地。 刹那间,旁边凶宅煞气冲天,血光裂云。 “李观世!” 蓦然,一道刻意压抑着的怒声传来,如惊雷滚滚,风雪呼啸更烈。 望着缓缓归于平静的凶宅,李观世呢喃低语,神情伤感,“差点忘了,平阳墨家的人都死绝了。” 凶宅虽然被及时镇压,依旧有一缕红光窜出。 她转身看向皇宫方向,眉梢唇际的讥嘲冷峭更浓,“当年诸葛玄机一句‘平阳墨家有屠龙术’的谶语,吓的你主子连龙椅都坐不安稳,最终让墨家人死绝,你这把屠刀功劳不小啊。” 夜色沉寂,唯有风雪呜咽之声,无人回应。 李观世樱唇微抿,抚着纤巧尖细的下巴,自顾自的说道:“如果墨家还有余孽,那就好玩了……” 女人抬起螓首,面上笼雾散去,露出那张足以魅惑众生的绝美玉容,笑靥嫣然,“对吧,天下第一的赵无修?” …… 更远方,从凶宅窜出的那缕红光炸入湖泊。 一名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缓缓浮出水面,长发如海藻铺开数丈。 女子面色苍白,容貌绝美。 “墨郎,妾身等你等得好苦,你到底在哪儿。” 女人幽暗无瞳的眸子扫望着京城,满腹凄悲,两泪交流。 红衣女子捂住脸颊,削瘦的肩膀微微抖动,似哭似笑,如泣如诉,压抑着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挤出喉咙,从指缝中溢出。 “墨郎,妾身不愿等了。” 红衣女子十指屈起,尖锐的指甲刺入皮肤,用力朝下撕扯着。 绝美脸庞,瞬间鲜血淋漓,露出白骨。 阴风无人之墟,鬼哭寒湖之上。 片刻后,又有一具身上绑有石块的女人尸体从湖底缓缓飘起。 是一位容貌平庸的妇人。 红衣女子幽幽道:“去找你丈夫吧。” 妇人睁开眼睛,先是敬畏的看了眼红衣女子,随后目光转向某处,狞笑道:“夫君,妾身来了。” …… 夜深,姜守中熄灯入睡。 张琅所说的那本家传古籍,他已经找出来了,名叫《天元河图册》。 内容繁杂晦涩,确实瞧着像是一本修身养性的书. 随意翻了翻,就扔在一旁不想看了。 躺了一会儿,姜守中忽然坐起身双手合十,将指尖抵在自己眉心,言语恳求道:“阿弥陀佛,无量寿佛,今晚就别让我再做那怪梦了,谁特么脑抽喜欢人妻!” 在姜守中睡着后,随意丢在桌上的那本古书,忽然自行翻开。 一只惨白的手,从书页中爬出! 这只手的指甲极长。 犹如钢刀! 它朝着姜守中缓缓抓去。 然而下一刻,桌上的玉簪竟发出细微的嗡鸣剑吟声。 那只惨白的手“嗖”的一下缩回了书中,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像是偷东西时被发现的贼手。 玉簪飞起,环绕着古书不断旋转,拖着一尾晶莹剑气。 犹如大佬在巡视。 最终,那只惨白的手又小心翼翼的伸了出来,乖巧的将书本合上,彻底没了动静。 玉簪这才回落于桌面,陷入沉寂。 第6章 雪夜凶杀! 屋外风雪交织。 强劲的寒流如钢刀般切割着天地,呜咽不止。 张云武扔掉血斧,拖着半瘸的腿,浑浑噩噩的扑开结冰的窗扇,任由冷冽刺骨的寒风吹袭着床榻上病瘫的枯瘦老母亲。 房屋一角,妻子的尸体已逐渐冰凉。 被撕碎的残破衣衫,裹出了女人玲珑浮凸的姣好曲线。 女人纤细的脖颈几乎被斧子砍断,头部和身子就连着一点血皮。从断颈喷溅出的黏腻腥红,漫过了贴地的头颈一侧。 昨日的她,还在被街坊谈论其美艳的容姿。 如今却已瘗玉埋香。 旁边是他们六岁女儿的尸体。 小女孩手里攥着半截扯破的布偶娃娃,在夫妻二人争吵推搡时不慎被尖锐桌角磕破的后脑勺,依然滴淌着血液。 “贱人……” 张云武大口大口的喘气,夹着鲜血气味的滚热喷息在风雪中呼出白热的冰雾,而那双猩红的虎目里更是满含眼泪。 泪水涌下眼眶落在黝黑的脸颊上,被女人抓裂的伤口又被盐刺得颤抖起来。 被刺痛的还有夫妻二人曾经美好的回忆。 “你个贱人!为什么要背叛我!!”他愤怒捶打着窗沿,尖锐的冰晶从窗檐纷纷飘落,宛如银白的花瓣在空中翩然舞动。 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妻子熟悉仿佛又陌生的面容。 时而贤惠温柔,时而放荡冶艳…… 那些温馨的和不堪的画面仿若藤蔓一般交缠在一起,紧紧勒住了他的心脏,痛的难以呼吸。 “儿啊……” 床榻上病瘫的老人嘴唇翕动,气息微弱。 张云武嗜血的眼眸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回头望着奄奄一息的老母亲,神情闪现着痛苦与挣扎,最终颤颤巍巍的拿起地上染血的斧子,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娘,儿子如今杀了人,不能再给您尽孝了,咱娘俩一起上路吧。等来世,再报你的养育之恩……” 忽然,张云武脚步一顿。 他猛地瞪向屋门。 却见不知什么时候,敞开的门外廊下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身影体形有些消瘦。 衬于呼啸朦胧的风雪,似魅影一般。 桐油灯上冒着的黄绿色火焰,随着涌入的冷风不断摇曳,映照着地上鲜血,分外诡异。 看着门外熟悉的身影,张云武眼睛瞪如铜铃大,神色几经错愕。 震惊、愤怒、失望…… “是你!?” “原来……真的是你!!” 张云武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眼里充满了怨恨恚怒,说话间不住溅出血沫。 “姓姜的!” 张云武举起血淋淋的斧子。 “老子宰了你!!” —— “姓姜的!” “姜墨!” 随着房门被重重踹开,一声带着怒气的尖嗓将姜守中从噩梦中生生扯醒。 姜守中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身上盖着的厚被也滑落到地上,涌入的冷空气顷刻间如刀子般切入他的皮肤。 好冷! 男人哆嗦了一激灵,忙将棉被抓起捂在身上。 什么破天气。 又是雨,又是雪的。 此时的他脑袋依旧处于浑沉懵懵状况,似乎还沉浸于噩梦的余韵之中,耳朵里清晰传来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都特娘喊了半天了也不吱个声,甲爷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一张有着鞋拔子脸,黑须两撇挂于唇间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走进了屋,怀里还捂着一个烧焦了的红薯取暖。 鞋拔子脸姓陆,名人甲。 已过三十。 不过从面相上来,倒像是四十多岁的大叔。 和姜守中一样,是六扇门暗灯。 醒过神的姜守中没好气的瞪了眼这位惹人烦的同僚,冷冷道:“把门关上!” 他扭头扯下衣架上的青衫。 桌上圆如月盘的澄黄铜镜里,映出了青年俊美的脸庞,却显得格外苍白,额间更是沁着黄豆大的汗珠。 姜守中望着镜中的自己,一阵失神。 方才从噩梦里消散的场面已变得模糊,可那缕惶悸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隐隐间那把斧子似乎真的劈裂了自己头颅。 丝丝痛楚蔓延至颅中各处。 又是那个怪梦。 姜守中很无奈,没由来地想起昨日那位算命少女鄙夷的神情,自嘲道:“或许在梦里,我就是一个无耻曹贼?” 陆人甲使劲跺了跺脚,抖落了粘在鞋沿上的雪泥,才关上房门。 “不应该啊,你小子平日起的挺早的,今儿个咋这么晚?喝酒了?” 鞋拔子脸挺起冻红的鼻尖嗅了嗅,没闻到酒味,一脸狐疑道,“该不会昨晚充当得道高僧,去春雨楼给姑娘们授经去了吧。 我给你说啊,那帮姑娘你把握不住,各个都是成了精的虎狼,只有甲爷我才能勉强降服。”说着,还特意挺了挺自己麻秆似的瘦身板,一脸的豪气。 “大清早跑来做什么?” 姜守中缓了缓呼吸,等意识清醒许多后穿上衣衫开始洗漱。 “当然是有案子了,速度麻利点啊。”陆人甲一边催促着,随手将桌上的半包茶叶塞进怀里,“妈的,这大冷天的,原本还想着去春雨楼找姑娘暖和暖和。” “什么案子?” 姜守中瞥见对方的小动作,无奈摇了摇头。 这家伙的老毛病一点都不改。 据说曾经在盗门卧底两年半,养成习惯了。 “昨晚发生了一起命案,具体细节也不清楚,等过去就知道了。” “关于妖物?” “你这不废话嘛,若非涉及到妖物,还需要我们这些暗灯出马?” 陆人甲撇撇嘴。 玄佑二年,妖气复苏。 距离《异魔万妖志》中记载的最后一位猫妖娘被斩杀,已过了二百四十余年。 二百多年的和平让人们逐渐忘了这片大陆上曾经存在过妖的事实。甚至看到相关的文献记载,也笑谈所谓的“妖魔”不过是前人臆造的遐想传说而已。 而随着妖气突然复苏,全民陷入恐慌。 动物成精、山石草木化灵。 好在妖气复苏之地为【十万大山】,距离甚远,朝廷才能有效进行防控。而暗灯的职责,便是调查与妖物有关的案件。 姜守中自穿越到大洲王朝,所见过的妖物不少,但真正厉害的没几个。 除了半年前所经历的安和村被屠事件,大部分所遇到的妖物都比较弱,比如昨日在古寺解决的那三条小鱼。 “对了,张云武昨晚找过你没?” 陆人甲忽然问道。“这王八蛋,昨晚说好的要跟我一起去阳东楼喝酒,结果放甲爷我鸽子了,等了半天都没来。” 第7章 出事了? 张云武! 随着脑中出现这个名字,姜守中感到太阳穴隐隐刺痛,脑海里不断闪现出那些零零碎碎的血腥画面。 这些画面如破碎琉璃。 以至于昨晚的噩梦,也变得絮乱分散。 陆人甲嘟囔着,目光瞅见桌上放着一枚精美的玉簪,贼眼一亮,刚要伸手就听到姜守中警告的声音, “你敢动,我就剁了你的手。” 陆人甲讪讪一笑,缩回了手。 望着价值不菲的凤形白玉簪,陆人甲舔了舔嘴唇,神色却怪异道:“我咋记得这簪子你一直存着,该不会是某个老相好的吧。” 虽然两人共事不到半年,可在他印象里,姜守中一直独居单身,与女人鲜有来往,便是风月场所也从留宿过。 要么这小子对女人没兴趣。 要么为情所伤,心中难忘某个女人。 “老张没来过。” 姜守中不愿与这货谈论自己私事,拿起玉簪来到床榻旁边的小柜前。 打开小柜暗格,他将玉簪放了回去。 “这愣头小子怕是窝在温柔乡给忘了。” 陆人甲半是感慨半是嫉妒道。“傻人有傻福啊,竟然娶了东平街双娇之一的温寡妇。甲爷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比那小子差哪儿了。甲爷我这张脸难道不俊吗?” 陆人甲摸了摸自己的鞋拔子脸,神情满是困惑与不解。 “你不是有春雨楼的青娘吗?” 姜守中打趣道。 青娘是春雨楼的老鸨,虽已是徐娘年纪,却艳韵犹存,颇具中妇风情。 陆人甲已经追求了对方一年多。 送礼、送情,任劳任怨的给对方帮忙。 几乎是随叫随到。 而这一年多的追求也是成果颇丰,前不久终于成功让青娘记住了他的名字。 对此陆人甲还得意洋洋的宴请他和老张进行庆祝。 “也对哦,我的青娘不比那温寡妇差。” 陆人甲嘿嘿一笑,又说道。“不过你小子岁数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媳妇成家立业了,要不我给你瞅个亲事?” 媳妇…… 听到这两个字,姜守中心神一瞬恍惚。 那张明艳娇俏的美丽玉靥在脑海中浮现,漾起暖色的回忆。 最终这些回忆又被一纸休书扯碎。 陆人甲没注意到姜守中的神情,自顾自得说道:“玉茗街有个姑娘,年芳十八,姿色出众,你若是感兴趣的话我给你搭个线?” 姜守中一怔回神,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说吧,收了人家多少钱?” 没料到被对方一眼看穿,陆人甲尴尬挠头,最终伸出两根被焦碳红薯染黑了的手指,“就一两碎银,也不多。” “没兴趣。” 姜守中一口回绝。 陆人甲急了,“别呀,好歹见个面吧。咱银子都收了,这……这不太合适吧。姜大哥,帮个忙呗?” “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姜守中冷淡道。 陆人甲摆出了一副苦瓜脸。 他也不想当这媒人,无奈这家伙长得实在太帅气,好多姑娘都暗中相意。 作为同僚的他,也自然收到了不少委托和好处。 “要不——” “走吧,先去查案,正事要紧。”姜守中打断对方的话,披上外衣淡淡道,“顺路把老张也叫上。” …… 街道上行人寥寥。 整座城巷身披缕缕皑皑之雪,映照出一片梦幻的灰白色调。 姜守中在街边常去的拐角小吃摊买了一块酥脆微焦的葱肉馅烧饼,祭了祭五脏庙,便和鞋拔子脸前往张云武的住处。 路上,不甘心的陆人甲继续扮演着媒人角色。 “我给你说小姜,那家姑娘长得真不赖,知书识礼,家境殷实,且屁股大好生养,和你是绝配啊,绝对的郎才女貌。提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俊的姑娘了……” “比咱们的上司还漂亮?” 姜守中随口一问。 “谁?” 陆人甲愣了一愣,旋即瞪大眼道,“你说厉南霜那男人婆!?得了吧兄弟,京城大街上随便抓来一娘们都比她漂亮。” “你确定?”姜守中挑眉。 “当然确——”陆人甲忽然一脸怪异的盯着面前丰神如玉的男子,皱眉问道,“我说小姜,你该不会是对咱们的上司感兴趣吧。你小子难道是不想努力了?” “我不感兴趣。”姜守中摇头。 “那就好。” 陆人甲松了口气,苦心相劝, “咱不开玩笑,厉南霜确实漂亮,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但她那性格,你要是娶回家,那真没法过日子了。” 姜守中笑了笑,没反驳。 对方所言确实没差,厉南霜的确是一个女儿身男郎心的怪人。 性格豪迈,做事大大咧咧,喜好吃喝。 做兄弟不错,做妻子不行。 不过让姜守中最羡慕的还是对方那一身强悍修为,除了张云武那头蛮牛能抗两招外,其他人一刀就能给干趴下。 据说厉南霜天赋极高,六岁时就上火云山修行,十六岁便修成下山。 离开宗门的时候,师兄弟和师姐妹们全都亲自出门相送,甚至她师父锣鼓鞭炮都准备好了,眼巴巴的瞅着对方下山。 厉南霜看到这一幕很感动,于是临走时把她师父打成了熊猫眼。 “不过要说长得漂亮,还得是染家那位大小姐,那才叫真正的倾世之姿。” 陆人甲摸了摸两撇小胡,由心赞叹道,“去年有幸见到了染府大小姐,怕是整个京城都没几个女人有她那般仙姿。” 陆人甲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最近有流言说,染家大小姐在半年前就已经暗中成了亲,而成亲对象竟是六扇门的一个暗灯,也不知真假。 不过甲爷我是不信这种荒唐事,人家姑娘身份何等尊贵,怎么可能贱嫁于一个小小的暗灯,脑子进水都不可能,你说对吧小姜。 要嫁,那也是甲爷我这种风流倜傥之人。” 姜守中面无表情,语气随意道:“或许是真的。” “真个屁!” 陆人甲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这荒唐事若是真的,甲爷我在京城脱光了衣服裸奔一年!而且还倒立裸奔!”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没再言语。 穿过一条逼仄的巷道,两人来到了张云武的住处,眼前是一座朴素的篱笆小院。 小院围墙由竹木和稻草编成,微微泛着岁月痕迹的黄色。 院内生长着一棵古树。 树下悬挂着两个破旧的纸灯笼,灯笼上的红色绸带随风飘动,给整个院子增添了一抹冬日的艳色。 “老张!” 陆人甲大力敲响了院门。 可敲了半响,也不见有人从屋里出来。 姜守中抬头望着灯笼上的红色绸带,莫名有些恍神,颅中漾起些许刺痛。 仿佛飘着的不是绸带,而是血。 院内静谧无声。 任凭陆人甲如何拍打院门,始终无人回应。 陆人甲挠头疑惑道:“咋回事,这一家子耳朵都聋了?还是说都不在家?可也不应该啊,老张他娘都还病瘫在床上呢。” 姜守中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他低头看着门外脚印,又瞥向院内清扫至一半的积雪,若有所思。 又扯了几嗓子,等不到回应的陆人甲心情烦躁不安,索性翻墙而入,顺势将院门打开让姜守中进来。 “老张!” 陆人甲大步直奔主屋。 房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地上几滴刺目的血液赫然映入二人眼中。 第8章 妖! 看到门缝扎眼的殷红血迹,姜守中和陆人甲心中陡然一惊,立即撞门进屋。 下一刻,一把沾血的菜刀竟直晃晃的劈来! 陆人甲面色骤变,下意识抬起右臂挡在面前,左手顺势将姜守中拨至身后。 铛! 锋利的刀刃劈砍在陆人甲的右臂上,竟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锵击声。 紧接着,又是女人失声惊呼。 菜刀随之落在地上。 两人定神一看,却见面前站着一位妇人。 妇人皮肤略显些许黑,相貌却有几分艳丽,上着窄袖短襦、下着粗布裙裳。虽衣着保守,依旧掩饰不住婀娜的身段。 此时妇人身上溅着血液。 整个人看起来惊惶失措,脸色煞白。 “温招娣?” 陆人甲看清女人面容,顿时气结道,“我说弟妹,你这是干什么?打算宰了我们吗?” 话音未落,隔桌下传来阵阵拍打之声。却是一只被割破脖子的老母鸡狼狈地在桌下乱蹿,甩的鲜血到处都是。 见此情形,姜守中和陆人甲知晓缘由了。 温招娣惊魂未定,身子还在簌簌发颤,听到陆人甲的质问,吓了一跳,哆嗦道:“妾……妾身在……杀鸡……” 温招娣,凤城陇肃人士。 七年前被父母卖给京城一布商做妾。 本该是衣食无忧,然而一年前这位布商在外谈生意时不慎落江遇难。 家中遭此劫难,对温招娣本就心怀妒忌的布商正妻,直接将她和五岁的女儿赶出家门,分文不给,任其流落在外。 温招娣只得用刺绣零工和女儿勉强度日,生活过的颇是拮据。 某日温招娣外出被街痞恶徒欺凌,恰巧被张云武目睹,便上前解了围。由此一来,二往之间,两人情感渐生,最终促就一段姻缘。 不过街坊里有闲言说温招娣嫁给张云武这个糙汉子,只是看中了对方官府人员的身份,想要带女儿寻个庇佑。 但无论怎样,婚后夫妻二人的感情却很和睦。 “杀鸡也用不着这样吧。” 陆人甲将手中的铁棍收回袖中,一把揪起挣扎着的老母鸡,拎起地上的菜刀问道,“老张呢,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干这粗活,让媳妇来干,脑子进水变浑了?” 温招娣此时也慢慢镇定下来,小声道:“妾身想给婆婆补补身子,本来是武哥准备宰杀的,可突然说发生了案子,武哥就走了。妾身寻思着杀鸡也不难,就想着试一试……” “试的好啊,差点把我和小姜也给宰了。” 陆人甲熟练的操起刀来到盆前,一刀切割开老母鸡颈部的动脉和气管,讥讽道。“甲爷我这身老骨头怕是给你婆婆补不了身子,不过小姜可以,细皮嫩肉的。” 温招娣一脸窘迫,尴尬的垂眸低首。 看到姜守中拿起拖布想要清理地面,妇人连忙上前,“小姜哥,妾身来就行了。” “你先去换衣服吧,怪吓人的。”姜守中笑着说道。 望着温招娣一身沾血的模样,男人脑袋又涌来阵阵刺痛,眼前竟幻现出妇人倒在血泊的模糊画面。 血腥的画面与眼前妇人不断的闪现交替。 时而灰白寂冷,时而暖色绚烂,搅得他一阵眩晕反胃。 温招娣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脸蛋更红了,告了声罪,匆匆前往旁屋去换衣服。 “小姜别想着偷看你嫂子换衣服啊,甲爷手里的菜刀可不念兄弟之情。”陆人甲倒提着鸡,一边放血一边打趣道。 回过神的姜守中压下心中不适,冷哼道:“先把你自己那对贼眼扣了再说。” 简单清理了一番客厅地面,姜守中便去里屋看望张云武病瘫的老母亲。 姜守中初到京城时,张母虽然身子骨不好,但还是能走动的,待人很和善。 了解到姜守中独自一人生活,张母时常让张云武带他来家里吃饭。即便家中条件不好,偶尔也会给姜守中炖些肉吃。 只是后来病情愈发严重,张母最终瘫在了床上。 好在张云武孝顺,娶的妻子也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孙女儿与她聊天作伴,不至于见识到人间薄情。 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不是随意调侃来的。 进入屋子,浓烈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整个房间显得安静而阴暗。 只有微弱的晨光透过泛黄的窗纸洒在床榻上,形成一纹淡淡的光线。 张母静躺在床上沉睡着。 因为被病疾折磨,再加上半生操劳,不到五十岁的年纪,额头上却已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头发也是稀疏而灰白。 想起曾经张母和善健谈的面容,姜守中心头不免酸涩,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对方略显冰凉且粗糙的手。 自穿越而来,除了安和村一直照顾他的叶姐姐外,也唯有从张母身上才能体会到那股暖甜的亲情。 可惜生老病死,最是让人无可奈何。 叶姐姐死于安和村屠杀中,张母估计也是时日无多了。 陪了一小会儿,估摸着陆人甲已经处理好了那只用来给张母补身子的老母鸡,姜守中便不再打扰沉睡的老人,准备离开,毕竟眼下还有正事要办。 但就在他起身时,却蓦地定住身子。 姜守中缓缓低头,视线落在床角地面——那里有一滴红褐色的血液! “嗯?那只老母鸡也跑进了这里屋?” 姜守中眉眼闪动了一下。 正要俯身查看,忽然一只干枯萎瘦的手猛地攥紧了他的手腕。 姜守中吓了一跳。 扭头望去,却见床榻上刚刚还在沉睡的张母,此时却睁开了眼。 只是,与往日温和的目光不同,此刻张母的眼窝深处透露出一股浓烈的恐惧,她的身体颤抖得非常剧烈。 张母张开干瘪的双唇似要说什么,喉咙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恐惧的眼神转变为哀求和绝望。 姜守中神情顿变,就要张嘴喊陆人甲。 突然,他的头颅袭来剧痛,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蓬钢针,削得颅内支离破碎。 血腥零碎的画面再一次如汹涌的潮水灌入存储记忆的大脑中。 女人几乎被砍断的纤细脖颈。 小女孩的尸体。 男人愤怒扭曲的面容。 直到一把沾血的利斧劈来,将姜守中从幻景中陡然惊醒。 “小姜哥?” 门口忽地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姜守中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深邃眸子盯向门口。 女人逆光立于门前,姿态娉婷。 显出几分朦胧不真切。 见是换了衣衫的温招娣,姜守中才彻底清醒,转头看向张母,发现张母依然沉睡着,仿佛刚才所看到的只是错觉。 “怎么了小姜哥?” 察觉到男人的异常,温招娣关切询问。 “没事。” 姜守中轻吐了口浊气,又看了眼张母,起身走出屋子,随口问道,“最近小玥那丫头在学院乖吗?应该没被先生再批评吧。” “那丫头今早还闹着不去学院上学呢,说害怕被先生打板子,估摸着又是闯祸了……” 温招娣露出一抹无奈笑容,将里屋的门轻轻关上,隔断了二人的谈话。 随着木门关闭,屋内再次陷入安静。 床榻上沉睡着的张母依旧闭着眼,但眼角却滑下一道泪痕。 “妖……” 张母嘴唇微微翕动。 —— 【正好有书友私q问这本书会有几个案子,之前忘了没说,这里提前透露一下。因为主角不止在庙堂,更多身处江湖,所以这本书只有一个案子,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 准确来说,一个阴谋,贯穿全文。这样是为了防止写崩,更为专注的掌控主线,让读者看的明白,也能更好的塑造主角与配角。 就像是拉动一根毛线,最终扯开一件毛衣。 第一卷人物出场会紧凑一些,尽量交待完人物关系与背景环境。再加上新书期,没办法更新太多。熟悉豆芽风格的老书友都知道,我写的书都比较慢热,所以导致很多书友习惯性的养书,打算一次性看个够。 不过新书期间,还请大伙儿多点点,增加追读,不然成绩太差,网站不给推荐,上架都难。 这本书前期我已经尽量加快节奏,构思故事。等上架后,作者更新飙起来,大伙儿养书也不迟。所以大伙儿闲的没事,多点几页,拉到最后一页,算是追读。 如果真想攒着看,就开个自动阅读,把手机放一边,让它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也行。嘿嘿。】 第9章 甲爷有面子 放血、浸热水、拔毛、开肚、掏内脏……曾在誉有天下第一美食楼的【食悦阁】中偷师一个月的陆人甲,很麻利的将手里的老母鸡处理干净,丢在案板上。 “剩下的活就交给弟妹你了,甲爷我实在有事缠身,就不帮你了,不过做好了一定要给我和小姜留点啊。” 陆人甲活动了一下泛酸的腰背,暗自感慨岁数不饶人,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温招娣递上茶水,连声感谢,“谢谢陆大哥,等做好了妾身让武哥去叫你们,大伙儿一块吃才热闹。” 姜守中补充道:“最好是把鸡屁股留给他,他就好这口儿。” “嘿,还是小姜懂我。” 陆人甲裂嘴一乐。 温招娣抿住笑意,微红着脸嗯了一声。 两人走出院门没多远,身后忽又传来温招娣急切的呼喊声。 温招娣碎步小跑到二人面前,将手里新织的一条灰色围脖儿递向姜守中,轻喘着气说道:“小姜哥,劳烦您把这围脖交给我夫君,他早上走的急给忘了。天气这般严寒,妾身怕他着凉。” “弟妹,我的呢。甲爷我这身子骨,比老张更容易着凉。” 陆人甲酸溜溜的说道。 “啊?”温招娣一怔,因寒冬之气而染上一抹酡红的脸颊显出几分窘态,低声道。“陆大哥想要的话,妾身再织一条给您。” “算了吧。”陆人甲唉声叹气道,“给我织,就得给小姜也织。甲爷我这张老脸倒没啥,可小姜这家伙是个出了名的小白脸,若是被那些多嘴街坊看到,指不定惹出什么闲话来。” 温招娣连忙摇头,“不……不用在意的。” 姜守中接过围脖儿笑道:“老甲说得对,纵然心底敞亮,但有些时候闲言碎语也是会诛心的。” “那好吧,妾身听你们的。” 温招娣莞尔一笑。 就在姜守中接过对方手里围脖的时候,女人微微翘起的白皙尾指,有意无意的轻轻划过男人的手掌心。 姜守中抬头,却见女人神色如常,并无异状。 兴许只是无意的动作罢了。 …… 约莫一刻钟后,两人赶到了案发现场。 案发之地是一座破败的道观,叫无风观,位于北城门与嫪燕子街巷附近。 此时道观外已围拢着不少百姓,踮着脚伸长脖子窥瞧热闹。官府衙役们正维持着秩序,不时驱赶着过于凑前的百姓。 姜守中和陆人甲拿出暗灯身份令牌表明身份,径直走向道观。 刚踏入观内,迎面撞来一道铁塔般的高大魁梧身影。 男子五官粗犷,肤色古铜,约莫三十左右,略显憨厚。若忽略后背那一把明晃晃的斧子,活像一个庄稼汉。 看到姜守中二人,粗犷汉子一怔,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才来?” 男子正是张云武。 张云武当暗灯的时间比姜守中要久一些。 起初只是一个县衙小捕快。 混了差不多七年,在一次偶然机遇下被提拔为六扇门暗灯。 张云武性格比较憨厚老实,在六扇门是一个典型且公认的老好人,乐于帮助同僚,很多脏活累活都愿意干,从不抱怨。 尤其少年时曾被一位金刚寺的和尚指点过,练得一手威猛斧法。 在三人组里,属于纯武力担当。 捉妖时就属他出力最多。 陆人甲扯过姜守中手里的围脖儿扔给张云武,没好气的发牢骚,“你头蛮牛还好意思问我们?要不是给你媳妇帮忙杀——” “嘘~” 张云武忙递了个眼神示意噤声,悄悄指了指身后,压低声音道:“衙督院的人也在。” 衙督院? 两人愕然。 姜守中稍稍侧身看向观内,果然里面有三个身穿衙督院官服的男子正围在一具尸体前交谈记录着什么。 这三人瞅着几分面生。 衙督院,是专门监督六扇门暗灯的部门。 除了日常监督暗灯有无失职,怠职,徇私枉法等外,也会对每一位暗灯进行定期考核,以及背景审核调查。 可以说,暗灯最厌烦最头疼的就是他们。 “狗日的,这运气真臭。” 陆人甲暗骂。 虽然骂娘,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道观内的三人见有人进来,停下了谈话。其中一位身穿厚袍,蓄有燕髭的中年官员目光审视,冷冷询问,“你俩也是风雷堂的?为何现在才来?” 六扇门共有一院三部十二堂。 一院便是衙督院。 三部分别为:专门做处于卷宗及内务工作的文心部,做情报工作的暗影部和专门处理复杂高端事务的龙虎部。 其余暗灯底层则分别供职于十二堂,听从上级调遣。 上面安排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儿。 或调查案件,或协助抓妖…… 姜守中、陆人甲和张云武所供职的部门叫做风雷堂。 加上厉南霜,一共就四人。 也是六扇门十二堂中,人数最少,业绩最差,名气最低,风气最恶,考核次次垫底的一个部门。 并非姜守中他们没能力,属实是上司爱摆烂。 见对方一上来就问责,陆人甲陪着笑脸,“三位大人是衙督院的吗?看着有些眼生,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在六扇门混迹多年的老油子,对衙督院的那些官员多多少少都认得,唯独今日这三人很面生。 虽然在京城没人敢冒充六扇门官员,但确定一下对方身份还是有必要的。 另外也想看看,能否与对方攀上关系。 甲爷别的能力一般,但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人脉倒是结识了不少,见谁都给面子,江湖人称“面子爷”。 中年官员眯起眼睛,冷哼一声后亮出一块翼状身份令牌递到对方面前,“衙督院乙二监察,袁安江。若有疑,可去查证。” “这倒不必了,袁大人一看就是当大官的。”陆人甲没去接,目光扫了眼令牌,脸上笑容堆的更盛。 在中年官员和陆人甲谈话间,姜守中则暗中观察现场。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面对陆人甲的奉承,叫袁安江的中年官员依然冷着脸,从旁边手下拿过一本册子,翻开便要给陆人甲和姜守中记过。 见此情形,陆人甲脸都绿了。 记过意味着要罚俸。 原本风雷堂业绩就垫底,鲜有福利奖赐。 每月只靠那点银子连给青娘买胭脂都不够,现在还要罚俸,这是连西北风都喝不起的节奏啊。 陆人甲欲要求情,忽地想起什么,眼珠微微一转,拱手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大人,禹州知府袁安河袁大人,和您是亲戚吗?” 袁安江眼皮一抬,微微皱眉,“是家兄。” “哎呦呦,自己人呐!” 陆人甲顿时眉飞色舞,喜笑颜开道,“袁大人,咱们是自己人呐。” “哦?”袁安江顿时来了兴趣,原本翻开的记过册也合了起来,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怎么?你和家兄认识?” 陆人甲直起腰杆子笑道:“袁知府府上的门房陆六爷他家儿媳的堂姐的远方表妹,和我邻居三姑家儿子的教书先生的一位朋友的妻子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啊。 袁大人,咱都是自己人呐。给个面子,这事就算了吧。 今晚我做东,请袁大人去春雨楼好好喝一杯,春雨楼那老板娘青娘跟我很熟,也是自己人……” 看着一脸热情的陆人甲,袁安江面颊不受控制地轻轻抽搐。 “名字!” 他翻开记过录,冷冷喝问。 侃侃而谈的陆人甲顿时僵住了面容,遂又强挤出笑脸想要开口,可迎上袁安江冰冷的眸子,没敢再吱声。 “袁大人,其实我二人很早就来到了现场,不过又去查案了。” 僵持之际,姜守中蓦然开口。 袁安江偏过头,锐利目光审视着眼前俊逸年轻男子,冷言讥讽道:“你说……你们是去查案了?” “没错。” 姜守中神情坦然。 袁安江瞥向陆人甲,又问了一遍,眼中的讥诮更盛,“你们去查案了?” “是……是……” 陆人甲硬着头皮尴尬点头。 “好啊,那就说说你们去哪儿调查了,查出了什么?妖在何处!?” 袁安江冷笑出声,一脸鄙夷的盯着姜守中和陆人甲。仿佛在说,来,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表演出什么花来。 第10章 厉大爷 道观正中是一座破败不堪的祭坛,坛台上残留着裂旧的香炉和烟熏的香灰,散发着一股腐朽味道。 两侧的殿壁悬挂着一些破烂的灯笼和褪色的幡旗。 观内供奉着的神像早已面目全非。 而在神像脚下,躺着一具尸体,被开膛破肚,死状可怖。 里面的心脏已被掏走。 再加上周围残余着的一缕妖煞之气,明显是妖所为。 尸体主人是一名男性,约莫四十多岁,身形偏瘦,喉咙处有一道致命伤口,看起来是被利器所割,大片的血迹洒在衣襟和胸前。 面对袁安江质问,早已将现场情况收入眼底的姜守中开口说道: “目前我们还不知晓杀人之妖在何处,只知道受害者昨夜是从云初赌坊那边过来的。 云初赌坊离无风观颇远,至少有两柱香的步程,所以受害者大老远特意来这里,必然是为了见某个人。 而卑职也断定,他跟杀人之妖……肯定是认识的。” 姜守中这番说辞,把在场之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陆人甲和张云武更是目光茫然。 你小子在说啥? 虽然知道姜守中很聪明,而且在风雷堂属于头脑担当。可大家都清楚你刚来现场啊,瞎扯什么呢。 袁安江冷冷问道:“为何你这么肯定受害者是从赌坊来的?” “此人是老赌徒,常年混迹于赌坊。” “如何证明?” 姜守中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此人的右手食指、中指以及拇指指肚皆有老茧,老赌徒特有。且因为经常摩擦骰子,导致手上有明显的深色磨砂痕迹,与其他皮肤颜色有所不同。 其次,他的无名指第一节指腹,刻意用小刀割有直纹。 这种直纹叫做赌运纹,代表赌运佳,赢多输少。只有赌徒才信这种,为了给自己增加运气才做这般自欺欺人的行为。” 袁安江仔细观察了一番尸体的右手,又问道:“京城这么多赌坊,为何你确定他是从云初赌坊来的?” 姜守中又指向尸体鞋底。 只见鞋底所沾的泥土中粘着几片花瓣。 “此花名为紫棠飞雪,从西堇国引进,四季常开各有不同,花片呈六瓣形状,边缘有一圈淡紫色。” 姜守中语速不急不缓,“整个京城,唯有银月楼栽种。而那条街离它最近且唯一存在的赌坊,便是云初赌坊。” 一名衙督院的官员从鞋底取下一片花瓣,仔细看了看,对袁安江轻轻点头。 这时,一名县衙捕快匆匆跑来。 他手里拿着一份调查手卷,对袁安江行了一礼,恭敬道: “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了,死者名叫葛大生,家住安泰巷,平日好赌,未有妻儿,乃是一光棍。昨夜有人看到他从云初赌坊出去,之后便再未见过。” 随着捕快话语结束,观内气氛顿时微妙。 陆人甲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还是小姜你牛。 偷偷在心里给姜守中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陆人甲那张鞋拔子脸挤出灿烂如菊花的笑容,对袁安江说道: “大人,我们的确正在调查云初赌坊,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 袁安江没理他,看向姜守中的眼神再无刚才的鄙夷轻视,多了几分异彩,又问道:“那你为何又说,杀人之妖与受害者相识?” 姜守中道:“从尸体情况来看受害者死了大概有三个时辰,也就是说,葛大生是在昨夜丑时二刻左右被杀害的。 而对于葛大生这样的老赌徒,这个时间点理应在赌坊内混迹,可他却偏偏跑这么远大半夜来无风观,大概率是为了见某个人,应该是他们提前约好的。 另外葛大生的致命伤是喉咙,明显由利刃所割,可是从伤口来看,又不像是高手那般干脆利落。” 姜守中将尸体下巴微微抬起,展示给众人看,然后又抬起葛大生的左臂。 “他的左手被鲜血侵染,尤其是食指和无名指完全被血涂抹,很明显被割喉后,葛大生下意识用两指去扣自己的气管。 因为大部分人被割喉后,并不是失血过多而死,而是被血呛死。 血液就像是一股暖流顺着脖子往外流,而气管里也全是血,没法说话,如被水淹,也难以咳嗽。这种情况下,人会觉得气管很痒,继而下意识用手去扣。” 姜守中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对袁安江缓缓说道, “如此割喉手法,再加上观内无任何搏斗痕迹,从正面割破喉咙,唯有相识之人出其不意的动手,才能做到。” 袁安江眯起眼,给出了总结,“所以此妖实力不高,且和葛大生相识。” 姜守中正要点头开口,陆人甲连忙溜须拍马道:“大人真乃洞察秋毫,才智横溢,令卑职等人佩服。”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 马屁精! 袁安江抬起一双熠熠发光的疏朗星目盯着姜守中,“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姜墨。” “姜墨……” 袁安江喃喃念叨了一遍,对身旁的一名官员递了个眼色。 那名官员了然颔首,在名册上偷偷记下。 “哟,这不是大头菜嘛。听说最近混了个衙督院监察的位子,挺不错啊,啥时候请我们喝一杯?” 就在这时,门口蓦然飘来一道娇慵动听的女人嗓音。 随着带有慵懒腔调的调侃话音飘进观内,一把乌沉沉的巨刀晃入了众人眼中。 来者是一名背刀妙龄少女。 少女鼻梁高挺,肤色皙白,彷如玉琢冰雕。小巧的娇靥的比之圆润的鹅蛋脸廓更纤细一些,身段颇是苗条。 虽腰板细致纤薄,衣襟却鼓囔囔的。 腰间还挎着一酒壶儿。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所背的那把大刀。 刀身漆黑如墨,极其宽厚,长约五尺一寸,宽约四十多公分,远超一般的刀具。刃面宽阔,呈锯齿状。 刀柄为黑色的龙骨状设计。 而刀面无任何雕饰,朴实无华却流露出一股强大的威势。 乍一看,更像是一座墓碑。 所以它也叫“墓刀”! 如此沉重大刀便是背在一位虎背熊腰的粗犷刀客身上都显得过分违和,更别说一位娇小纤弱的少女。 可偏偏少女举手投足间那股懒散柔媚中夹杂着的自有刚烈豪迈之气,却又与这把墓刀显得莫名契合。 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主儿。 厉南霜! 六扇门十二堂内最年轻的堂主,也是最能摆烂的上司。 甚至有人戏称她为厉大爷。 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吃喝喝享清福,时而遛鸟斗蛐蛐,时而垂钓街边棋,年纪轻轻刚入职,已是退休老大爷。 第11章 妖女曲红灵 妙龄少女的出现,冲淡了道观内略显沉闷的气氛。 被少女调侃叫做“大头菜”的袁安江脸色显出几分难看,语气生硬道:“厉堂主,命案发生到现在有多久了,你怎么才到?” “能来都已经很不错了。” 厉南霜嘟囔了一句,摆出一副假笑面孔,“我去总衙办事,听说大头菜你调任了,打算买来一坛好酒跟你庆祝,可跑到酒庄才发现我没钱,要不你先借我点?” 大头菜? 姜守中瞥了眼袁安江。 好吧,头确实大。 不过咱这上司也太爱给人起外号了,连衙督院的人都不放过,难怪名声好差。 袁安江虽然恼怒,对眼前少女却也无可奈何,冷哼道:“你们风雷堂已经连续九个月考核垫底,你这位当上司的也该有些上进精神,毕竟你手底下的兵也不差。” 袁安江瞥了眼姜守中,眼神流露出几分痛惜。 如此好苗子,怎么就摊了这么个上司。 幸好遇到了我这位伯乐。 过几天等筹备的新院组建好,一定要把这小子给调过去。 “大头菜,你这叫什么话?啥叫不上进?你去案牍库翻翻那些案宗,我们风雷堂有哪件案子办岔了?” 厉南霜翻了翻白眼。 袁安江张张嘴,却无话可说。 虽然风雷堂业绩很差,但所经手的案子都办的很妥当,无一丝差错纰漏。 就连公认六扇门第一堂的凤舞堂,偶尔也会出现差错。 以前他或许会纳闷,但如今看到姜守中的表现,袁安江不由感慨,手底下有这样的人才,能出差错才怪。 带着惋惜暗暗一叹,袁安江也懒得与厉南霜斗嘴皮了,拂袖一挥,与部下离开了道观。 走出观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姜守中。 越看越喜欢。 小伙子真不错。 回去后,一定要向新院主管染轻尘大人极力推荐。 相信染大人会很喜欢这小子。 “这大头菜,当了个监察就尾巴翘天了。” 厉南霜小声嘀咕着,拿起腰间酒壶灌了一口,对陆人甲问道:“老鳖,刚才大头菜没为难你们吧。” 老鳖,是厉南霜给陆人甲起的外号。 因为陆人甲常常自称“甲爷”,落在厉南霜的耳中就变成了“甲鱼”,后来干脆直接唤他“王八”。 陆人甲不干了,为此哭诉了三天三夜。 可能厉南霜也觉得有些过分,于是改口叫“老鳖”。 陆人甲继续哭诉,但女人不搭理他,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个外号。 听到头儿问话,陆人甲拍着胸脯道:“本来那大头……呃,袁大人是要记我们大过的,但好在老甲我有几分薄面,攀上了亲戚,这才没有为难我们。” 对于陆人甲的吹嘘,厉南霜自然不信。 这家伙的那张鞋拔子老脸有几斤几两,她能不知道? 当初这货与她攀关系,说是自己人。 弄了半天,原来是她师门火云山后厨一名伙夫的姐夫的前妻家养的大黄狗,和他老家村长外甥家里养的狗是一窝抱的。 厉南霜道:“六扇门要组建新院,大头菜应该是跑来考察挑人的。” 新院? 除了早已从夜莺口中得知消息的姜守中,陆人甲和张云武皆面露疑惑。 厉南霜打了个酒嗝,慢悠悠道: “可能是最近妖族跳的越来越欢的缘故,上头决定组建一座新的除妖部门,专门对付这些妖物。 尤其是天妖宗那个女魔头,前些日子把青州城上一任知府给杀了,这件事影响极大,朝廷方面也震怒。” 厉南霜口中的女魔头叫曲红灵,乃是现任妖族八大势力之一天妖宗的宗主。 此女杀伐果断,一身妖力极强。 据说她是前任天妖宗宗主秋婆婆的养女,年龄不到二十,便已是顶尖高手。 少有人见过其样貌,甚至无人知其妖相。 所谓的妖相,是妖的本来真身。 或虎,或狼,或虫,或鸟,或山木草石。 曲红灵的横空出世引发了六扇门的担忧,认为此妖女不除,往后必成大患。 一年多前,六扇门暗影部收集到情报,得知曲红灵前去一线天寻找幽冥妖泉。为了不打草惊蛇,六扇门秘密派出龙虎部高手并联合数位江湖人士,前往一线天诛杀此妖女。 这些江湖人士中,就有被誉为天下第二快刀的苏衫客。 然而诛妖过程并不顺利。 一番波折后,唯有苏衫客几人成功找到曲红灵,于翡翠峡谷展开厮杀。 没人知道那场峡谷厮杀具体过程。 只知道最终只有苏衫客一人回来,并且神志不清,整日疯疯癫癫,还伴有失忆。 曲红灵也自此消失,再无音讯。 就当众人以为曲红灵死在了翡翠峡谷中时,不料半年后,天妖宗秋婆婆突然因病卸任宗主一位。 而新宗主竟是消失了六个多月的曲红灵。 根据后来传闻,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当初这个女魔头是在翡翠峡谷中受了伤,闭关了半年多才养好伤势。 姜守中在六扇门案牍库见过这位女魔头的画像,相貌很一般。 至于画像有几分真假,难以辨别。 陆人甲撇嘴不屑道:“被杀的那知府我知道,平日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仗着自己远房堂姐是宫中贵妃,胡作非为。 而且半个月前他已经被撤职关押,准备押来京城问罪,听说正在托关系暗中运作,这种货色死了最好。” “没错,没错。” 张云武觉得有道理,点头附和。 厉南霜打赏了他一记板栗,“再怎么该死那也是朝廷命官,得朝廷来查办,她一个妖女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 “没错,没错。” 张云武觉得头儿的话也有道理,用力点头,一脸憨样。 陆人甲摸了摸两撇乌须有些不解,“奇怪啊,她堂堂一宗主,为什么跟这位知府过不去呢。 记得以前她也派人刺杀过这知府,但没有成功。难不成真是替天行道?可比这位知府更贪的官也有,怎么偏就盯上了他?” 厉南霜撇撇嘴:“女魔头的心思谁懂,当初脑袋抽了还和自己人打起来了呢,差点惹出妖族内战。” 厉南霜所说的妖族内战发生在曲红灵担任宗主后不久。 当时安和村被屠事件震惊了世人,根据朝廷公示的调查结果,幕后凶手就是妖族八大势力之一的万兽林。 天下之士,无不对妖族怨愤。 可还没等朝廷和江湖人士进行围剿,曲红灵却杀向了万兽林。 据说那女魔头当时像是发了失心疯似的,连杀了万兽林数位高手,若非妖族盟主出面调解,恐怕这场内乱之火烧得更旺。 这让想看妖族自相残杀的人们颇为惋惜。 “头儿,如果要组建除妖新院,那主管一职会由谁来担任?” 陆人甲好奇询问。 朝廷设立新院,意味着新院主管,将会成为未来匡扶正道,斩妖除魔,官方唯一认证的代表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还能有谁……” 厉南霜拿起酒葫芦骨碌碌地灌了一小口,丁香颗似的舌尖舐过上唇沾有的酒液,语气慵懒道,“自然是那染家大小姐。” “以后这天下呀,就好看了。正道有染轻尘,魔道有曲红灵。你说这两个,谁能笑到最后呢?” 第12章 天之骄女 “染轻尘!?” 陆人甲露出吃惊的表情。 一旁姜守中眸光微动,没有出声。 陆人甲咂嘴道:“乖乖,把除妖大业担在一个小女娃的肩上,上头也敢想啊。” “家世不俗,师门显赫,又被贵妃娘娘认作义妹,还顶着一个新一代年轻天骄之首的名号……她担得起。” 少女言语虽是夸赞,但眉带讥诮、唇抿冷笑。 厉南霜并不是一个善妒之人,之所以言语间对这染轻尘不爽,无非是那句“新一代年轻天骄之首”的赞誉。 好武的她数次登门想要切磋一番。 奈何对方一直避而不战。 再加上,她又打败了与染轻尘齐名的另一位少年天骄慕容南。 所以在厉南霜看来,这位染府大小姐不过是和慕容南一样,营销出来的“网红”罢了。 “头儿,听说染轻尘和一个六扇门暗灯结了亲,这流言真的假的啊。” 陆人甲小声询问。 厉南霜水润的粉色樱唇一勾,似笑非笑道:“是真的。” “什么!?” 陆人甲满脸震惊,连嗓音也尖细似宫里的太监。 一瞬间,错愕,嫉妒,不忿塞满了胸臆。 那般天仙级的女神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小小的暗灯呢? 谁走了狗屎运! 我甲爷难道不配? “是谁?” 陆人甲握紧了拳头,摆出一副要去拼命的架势。 厉南霜拍拍张云武的宽厚肩膀,笑道:“当然是我们二牛啦。” 二牛,是厉南霜给起张云武的外号。 能在她手底下过两招,且体格如牛,性格也似牛老实憨厚,拥有一身蛮力,于是有了这么个外号。 陆人甲脸色僵住,这才明白被少女给耍了。 张云武愣了愣,挠头闷声道: “头儿,我媳妇叫温招娣,你见过的,不是染大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原本还一脸戏谑的厉南霜嘴角抽搐了两下,摆手无语道:“算了,跟你这头蛮牛说话真的很无趣。给我一边去,别当显眼包。” “哦。” 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得头儿生气的张云武,带着一脸纳闷站到一边。 厉南霜翻了个大白眼。 心情变得舒坦的陆人甲笑道:“那就是说,染轻尘嫁给六扇门暗灯只是虚假的流言而已,并不是真的。” “我不关心这些,真真假假与我有毛的关系。” 厉南霜将酒葫芦挂在腰间,走到尸体前,一边打量一边朝姜守中问道,“焖面,先说说这怎么个情况。” 焖面,自然是厉南霜给姜守中起的外号。 因为姜守中长相俊美,脑瓜子又聪明,风雷堂处理的很多案件由他破获的,被陆人甲戏称为咱们风雷堂的门面。 又因为姜守中平日少言,略显沉闷。 加上厉南霜自己又喜好吃焖面,干脆就称呼他为“焖面”了。 姜守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将方才对袁安江所说的话重新对少女简略复述了一遍。 “就是说只是个小案子咯。” 厉南霜轻轻巧巧地打了个哈欠,瓷白的秀靥显出些许惺忪,揉眼道,“那就和以前一样,你们自己搞定。我先去睡一会儿,有啥困难了再来找我。” 厉南霜的甩手掌柜做派使得三人一脸无奈。 曾经陆人甲委婉的提出抗议,说其他堂的堂主很多时候都是亲自带着成员去办案,既有效率,又利于团结。 结果这番抗议被少女一顿数落。 用厉南霜的原话就是: 【我可是咱们风雷堂的王牌,我要是亲自参与,你们岂不是都被养废了?我这是在磨练你们!】 后来遭不住软磨硬泡,才很不情愿的陪着他们查了一案子。 结果到最后发现,有她没她一个样。 “对了焖面,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这几日还做不做噩梦了?” 厉南霜关切看向姜守中。 半个月前姜守中在办案时不慎被妖物抓伤,导致常做噩梦,厉南霜还特意请来京城第一名医的张圣手诊疗。 想到最近几日重复出现的那起怪梦,姜守中心中阴郁,面上却笑道:“好多了,只是偶尔还是会做一点。” 厉南霜道:“我问了张圣手,他说很正常,很多被妖物抓伤的人受到惊吓后,偶尔也会做噩梦,缓一段时间就好了。实在不行,我再给你重新找个大夫看看。” 对照顾下属这一块,厉南霜确实没得说。 张母看病的钱大多都是她垫付的。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用了,再说这京城还有比张圣手更厉害的医师吗?” “那倒也是。”厉南霜玉靥流露出几分自责,“总之这事也怪我,没考虑得当,以后你们遇见搞不定的妖物一定要来找我,别逞强。也别” “等你来,妖物都跑了。”陆人甲嘀咕道。 “啥?” 厉南霜杏眸一瞪。 陆人甲瞬间变了笑脸,谄媚道:“我是说头儿平时公务繁重,宵衣旰食,实在是不忍心再让头儿奔波劳累。” 厉南霜无奈叹道:“唉,没办法,谁让你们上司能力太出众呢,上头动不动派一大堆任务下来。不过为了你们,累点没啥。你们呀,能理解我这个上司就好。” 陆人甲连连点头,“理解,理解,万分理解。” 被贬到一旁的张云武难得脑袋灵光了一回,憨笑着附和道:“有头儿这样的上司是我们的福分。” 此话一出,厉南霜不由得眉开眼笑。 少女颊畔露出一抹浅浅梨涡,看那头蛮牛顿时顺眼了不少,“二牛有进步呀,不错,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老实部下。” “老实人说老实话嘛。” 陆人甲继续溜须拍马,“都说我们风雷堂小姜脑袋聪明,其实真正的智慧担当是头儿您呐,您才是我们的门面。对吧老张。” 说着,朝张云武挤眉弄眼,示意多拍点上司马屁。 最近公款快花完了,得问上司多要点。 张云武用力点头,“对,头儿很聪明的,前些日子我经常看到头儿在街边和老大爷们下棋,从来没输过。 就是有时候棋盘上莫名其妙的少些棋子,那些老大爷还诬陷说是头儿偷的,不过被头儿打了一顿后就老实了……” “咳咳咳!” 陆人甲突然大力咳嗽了起来,像是被口水给呛噎了。 厉南霜脸上笑容微滞。 见气氛不妙,陆人甲连忙转移话题, “头儿,小姜经常做噩梦,该不会染了妖气吧?总感觉这家伙最近死气沉沉的。” 第13章 石绣球 自妖气复苏后,此妖气对人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与杀伤性。 一旦沾染,若得不到及时救治,很大几率会成为一具尸体。 但“妖气”也有利的一面。 用的妥当可以治病,或提升修为。 所以有不少百姓或江湖修士乃至利益势力,会偷偷进入十万大山收集纯正妖气,给朝廷造成了极大麻烦。 甚至有不少修士干脆以“妖气”来替代稀薄的“天气玄气”进行修行,最终成为妖修。 天青府府主冷朝宗便是如此。 而妖族八大势力之一的死人岛,都是以妖气修行的人类修士。 不过相比于妖族,朝廷对于妖修的抵制态度并不是很强烈。对于有些妖修,只要别太过显摆,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朝堂中有人提议,将妖修收编进六扇门,以夷治夷。 此番提议自然遭到其他人强烈反对。 厉南霜取下酒壶灌了一口,没好气道: “瞎说什么,若焖面染了妖气,我们能瞧不出来?人家张圣手能瞧不出来?再说,焖面当时只是被妖人抓伤了,又不是被咬了。” “是,是,我就是有些担心小姜嘛。” 陆人甲讪讪笑了笑,“当时小姜跟我们说可能被咬了,吓了我们一跳。” 厉南霜摇头道:“错觉而已,上面都派专人检查过焖面的身子,除了被抓了两道伤外,没有任何咬痕。” 听着两人对话,姜守中回想起那天情形。 当时他明明记得脚腕处被咬了一口,可检查的时候无一点咬痕,或许……是因为他拥有“能与死人对话”的原因? “好了,你们先去忙吧。另外等这案子搞定,给你们放几天假。免得说我这个头儿不照顾弟兄们。我可不像其他堂主那样,为了升迁整日压榨你们。” 厉南霜走到门口,忽然一拍光洁额头,“哦对了,差点又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过两天有个新成员会来我们风雷堂。” “男的女的?” 陆人甲双目一亮。 厉南霜杏眼斜乜,雪肤腻白的俏脸泛起一丝戏谑,“你猜?” 说罢,迈步离去。 明晃晃的宽厚大刀随着少女轻巧的步子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陆人甲捋着两撇小胡,故作高深道: “依甲爷多年经验来看,此次加入我风雷堂的新成员,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姜守中独自走到尸体前,蹲下身子,轻声喃语,“有没有想跟我说的?” 尸体死气沉沉。 “没有就算了。” 姜守中也不指望每个死人都能像残魂书生张琅那般冒出来。 何况,他也有办法强行让死人开口说话,只是副作用太大,不愿用而已。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姜守中是不想与死人交谈的。 这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死人。 晦气。 …… 离开无风观,喜欢撂担子的厉南霜悠悠哉哉的在街上晃荡。 少女寻思着今天是回家里睡觉呢,还是去街边找老大爷下棋。钓鱼就算了,大冬天的给自己找罪受。 路过嫪燕子街巷口的时候,瞥见有卖冰糖葫芦,厉南霜随手买了一串,准备下酒吃。 对于妖物一案,厉大爷完全不上心。 自妖气复苏以后,大大小小的命案不计其数。 对于无辜被妖物害死的人们,厉南霜虽然同情,但若是让她像真玄山那些道士一样,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斩出一个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她才不干。 当面遇见了,她会管一管。 可没在她眼皮底下发生,她才懒得搭理。 用师伯的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太闲则别念窃生,太忙则真性不现。故士君子不可不抱身心之忧,亦不可不耽风月之趣。 厉南霜对那位满身酸儒的师伯很不待见,但偶尔对方扯出的大道理还是有几分认同的。 虽说目前自己所为与师伯所言那番心境差很多,可每天遛鸟下棋斗蛐蛐,那也是风月之趣啊。偶尔和手下破案,也非无事可做。 所以,厉大爷对自己的摆烂心态很满意。 走出嫪燕子街巷,厉南霜准备穿过主街去柴沟巷看看有没有老头下棋。 好些天没虐那些老头了,心痒痒。 刚经过一岔路,厉南霜脚步陡然一顿,随即转身。 “怎么?你这只小老虎见到我,就变成小老鼠了?可李姨也不是猫啊。” 女人打趣的声音在少女耳旁响起。 厉南霜小脸皱紧,呲牙咧嘴,转身又挤出一副灿烂笑容,望着不远处身姿曼妙的女人,声音甜美道:“李姨,啊不,李姐姐……好巧啊,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啊。” “姨就姨,喊什么姐姐,李姨又不是不认老。” 李观世招手,示意少女走近。 厉南霜硬着头皮来到女人身边,笑眯眯的溜须拍马道: “什么姨,就是姐姐!李姐姐美若天仙,仙姿国色,永远都是十八岁,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比李姐姐更年轻漂亮。” 李观世摸了摸少女脑袋,笑着说道: “胆子越来越小了,小嘴也越来越甜了。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某人可是气急败坏的骂我‘老女人’。 哦对了,最近好像听说某人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石绣球’?嗯,这个外号很不错。李姨很喜欢。” 厉南霜顿时头大如斗,怒气冲冲道: “什么人啊这是,太过分了!李姐姐你放心,不管其他人如何诋毁,在我厉南霜的心里,你永远是天上神女,人间仙子!别让我遇见那人,遇见了,我一定狠揍!” 若是陆人甲在这里,必然会伸出大拇指赞叹:在厚脸皮和拍马屁功力上,上司不输甲爷几分。 李观世莞尔,目光飘向远处白雪覆盖的无禅寺高塔,神色恍惚。 见女人不说话,厉南霜也不敢出声,老实待着。 能让天性鼎镬如饴,浑身是胆的厉大爷由衷害怕的人不多,身边这位女人绝对高居前三。 当年一句“老女人”让她吃尽了苦头。 别看对方现在笑眯眯的,可翻起脸来,阎王都得下跪求饶。 “你师父还好吧。”李观世轻声问道。 “还好,师父还就是那个熊样,每天上山砍柴,偶尔对牛弹琴,寻鹿画马……” 说到这里,厉南霜面色一变,紧张兮兮道:“李姐姐,你该不会是要选我师父吧。” 第14章 我的兄弟可怎么活啊 不等李观世开口,厉南霜急忙说道: “不可以啊,虽然我师父仪表堂堂潇洒倜傥,勉强配得上你李姐姐,可我师娘那可是出了名的醋坛子母老虎! 当年无瑕庵,那位姓许的尼姑就因为给我师父抛了个媚眼,差点被我师娘把庵里的大佛给砸了,连累我师父跪了三天三夜的搓衣板……” 听着少女絮絮叨叨,李观世伸出葱根玉指,戳了下对方额头,气笑道:“就你师父那熊样,也就你师娘当个宝贝。” 厉南霜嘿嘿笑着,提着的心落下。 李观世笑问道:“有没有心仪的男子?有的话趁早抓紧,你还年轻,别像李姨这样,这个瞧不上,那个又嫌弃,到头来成了一个石绣球,没人敢接了。” 厉南霜摇头,“没有的。” 少女小声嘀咕道:“情情爱爱的麻烦死了,反正我这辈子不嫁人。” 李观世笑了笑,心中没由来一阵感伤。 年轻真好啊。 世上女子如何荣华富贵,风华绝代,唯有“年轻”二字苦苦再难求。 她瞥了眼少女身后那把格外扎眼的墓刀,柔声说道:“学道休于外觅,灵苗出自心田。修行绝尘,悟道涉世,你师父让你磨磨性子是对的,切不可苦海沉身。” 少女认真听着,至于落在心里能有多少,全看少女心情。 听师伯唠叨久了,很烦这类话。 “你去忙吧。” 兴许明白少女在她身边很不自在,李观世不再难为她,拍了拍少女肩膀。 厉南霜如释重负,行礼离去。 临走时将那串糖葫芦塞进对方手里,展颜笑道:“李姐姐,就当是见面礼吧。” 李观世笑容恬淡,“那壶酒也留给我吧。” 少女面色微僵,只得忍痛割爱。 咬了一口糖葫芦,感受着口齿间丝丝甜腻,女人仰起白皙无暇的美丽面庞,轻声笑道:“石绣球,都伸长脖子盼着,却都生怕接不住,砸伤了自己……呵,男人啊。” —— 破败庙宇像一位死去的孤苦老人,静躺在怪石嶙峋里,等待着被时间抹去痕迹。 此时这座荒废已久的庙宇内没有丰腴鱼妖,没有老人和小孩,也没有书生。 却多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与一位墨衣中年大汉。 年轻男子身上所穿的衣衫并不是绸缎之类名贵材料,剪裁却十分的精致合体,衬托着男子修长身形颇为飘逸出尘。 只是那唇薄眼长的薄幸寡情面相,又让男子透着一股子邪气。 此刻年轻男子蹲在地上,努力辨认着残留着的几点碎鱼肉,神色悲苦。 “没了,全没了,我的锦鲤没了……” 悲伤过度的他直接躺倒在积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双手捂着脸颊,发出嚎啕哭声。 身为仆人的墨衣大汉握紧着腰间刀柄,一脸愤慨,寒声道:“胆子真够肥,连公子养的锦鲤也敢杀,活腻了!” “放你娘的屁!” 白衣男子忽然起身对着仆人破口大骂,“他这是在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这条小锦鲤虽然是我养的,可这段时日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你知道吗? 这种侠义之辈,就应该被赞美,被仰望,被我等钦佩!” 白衣男子骂的有些口干,拿出一只苹果咬了一口,仰天长叹道,“只是,他应该先跟我打声招呼的,太没礼貌了。 我也是六扇门的,知道除妖不能蛮干,要动脑子,平日里我一直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哪只妖有背景,哪只妖可以背锅,都需要动脑子,动脑子啊!!” 白衣男子拿起半只苹果,用力磕打着自己的脑门,“脑子在这里啊!为什么总有人拎不清脑子和屁股!这家伙当真该死!” 脸型瘦长的墨衣大汉习惯了主子的疯言疯语,黄浊瞳眸仔细扫视着庙宇每一处,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他拿出一张小巧符箓,撕成两半揉成小团,塞进鼻孔里,在寺庙各处嗅来嗅去,目光倏然一闪,蹲下身子摸了摸一处地面。 火药味? 在京城,只有神机军营和六扇门才能配备火器。 而在六扇门内,用火铳的人不多。 年轻白衣男子依然喋喋不休,掰着手指说道: “江脊堂的段明田为什么能从一个小役,一跃成为堂主,是因为他斩杀了一只大妖,功绩斐然。那只虎妖是他爷爷私下养的。 二月堂的沙秋风兢兢业业办案除妖这么多年,被他救下的平民百姓没有八百也有三五百人了,可最后为什么被踢出京城,贬到鄂城那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就是因为他杀的那只狐妖,是那位大人偷偷私养的艳姬。 还有姚绍高,鄢希伯,洪正见……这些个能力出众的棒槌,要么被摘了身份令牌,要么突然暴毙,要么赶出六扇门。 就是因为他们没眼力劲,不先调查一下妖的背景,就冒冒失失的充当英雄,以为自己是真玄山的道士啊。 即便是那些道士,有时候也讲人情啊。 做人要圆润,除妖要懂得人情世故,吃饭要瞅人眼色,脱裤子放屁也要讲究风水……为什么你们就不懂呢?” 白衣年轻男子将吃剩的果核扔到残破佛像上,脱下裤子直接对着佛像撒了泡尿,抖了两下,闭上眼睛无奈道, “蠢人,人蠢,有句话说的好啊,熙熙攘攘,都为利来。蚩蚩蠢蠢,皆纳祸去。持身保家,万千反覆。怎么就没人学聪明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很喜欢那个叫姜墨的家伙,他可是实实在在的聪明人,比你们这些棒槌聪明多了。 可惜想挖墙角也挖不到,厉南霜那婆娘太蛮狠不讲理了,不敢惹恼她啊。” 看自己的手下还在埋头寻找线索,年轻男子气急骂道:“你个蠢货,老子明示的还不够吗?杀我锦鲤的就是姜墨!” 墨衣大汉一脸震惊。 年轻男子用力揉了揉裤裆,淡淡道: “六扇门用火铳的人就那么几个,但锦鲤不是死于火铳,而是真玄山的乙等六畜杀煞符。能拥有这宝贝的,唯有厉南霜那婆娘。 你说又持有墨门神机阁制造的火铳,又有乙等六畜杀煞符,除了姜墨之外还能有谁,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墨衣大汉怒道:“我去杀了他!” “杀你娘的头!” 年轻男子暴怒,“动动你的脑子,杀一个京城六扇门暗灯,你当是在菜市场杀鱼吗?尤其还是厉南霜的手下! 到时候牵扯出来,发现老子养了一条锦鲤,这不是找死吗?” 墨衣大汉皱眉,“那就这么算了?” 年轻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原本就阴柔的面容更显得邪气,“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死罪可免,活罪难恕,去把他揍一顿好了。 哦对了,别打脸,那张俊脸我看了都稀罕。 况且,以后我还想着把小姜拉过来当兄弟呢,他可是门面。六扇门里真心欣赏他的人不多,我算是其中一个。 你就……打断他的腿好了。 记得别暴露身份,月黑风高,蒙上脸。当然,下手也别太重,要有分寸。咱们毕竟是官府中人,不是土匪。” 说着说着,年轻男子忽然低头望着自己的牛弟,不禁悲从心来,“我的小锦鲤啊,你走了,我兄弟可怎么活啊。” 年轻男子又哭了起来。 风穿过缺瓦的屋顶,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这世道,哪有正邪。 第15章 银月楼 在没有高科技辅助的古代社会,想要破获一起案件,除了对现场进行勘察外,最基础最有效的方式便是走访调查。 毕竟群众的眼睛就是最好的监控。 姜守中先让京县衙役,将昨晚子时末到寅时初这个时间段在云初赌坊的人全部找出来,进行笔录盘问。 然后又派遣一些人,对道观附近嫪燕子街的居民以及昨晚的更夫进行问话,看是否听到过什么动静。 而他和陆人甲、张云武三人前往葛大生的家调查。 葛大生居住在安泰巷。 这条街巷位于外城较偏僻的地区,与丐帮老巢海家湾相邻。 相比于其他繁华的地区,这里的居住条件很恶劣、多是些闲散的社会底层人群聚集,治安相对也较差。 尤其雪融之后,坑洼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泥水坑和秽污。 房屋也大多是用砖瓦、木材和草料建造。几间破旧店铺沿街而建,门槛斑驳,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阴霾。 偶尔有几声犬吠从巷道传出,使得整个街道更显萧疏。 “阿嚏!” 行走在泥泞路上的陆人甲打了个喷嚏,用力揉了揉鼻子低声骂道,“奶奶的,真不想来这种地方。” 负责带路的街巷主事石福玉赔笑道: “毕竟这地儿住的都是些脏人,有味是难免的。有些时候丐帮的那些臭老鼠会跑来这里打洞销赃,味就更大了。” 说话间,就有十来个孩童围了上来。 “大爷,给点吃的吧。” “大爷,肚子饿。” “给点小钱也行。” “……” 衣衫褴褛的孩子们一人拿着一个破碗,大多都是些十岁以下的孩子。在这严寒天气,手上都出了冻疮。 “去,去,一边去!” 主事不耐烦的挥手驱散了这些孩子。 张云武于心不忍,刚打算从怀里掏几个铜板却被陆人甲一把抓住手臂。 陆人甲瞥了眼街道旁紧闭的屋子,低声道:“给了我们就走不掉了,办正事要紧,等哪天闲了再散好心。” 张云武一头雾水,看向姜守中。 很多时候,他都听姜守中的建议。 因为娘亲曾说过,他脑子愚笨,容易灯下黑,跟着小姜哥走就不会迷路。 姜守中并未理会他,明亮的锐眸打量着四周,似观察着什么。 见此,张云武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从街道另一头缓缓驶来,引起几人注意。 马车由上等红樱桃木制造而成,车轮的辐条巧妙地镶嵌着金线,显出富贵。在明媚的阳光下,闪耀着光彩。 马车周围跟着四名黑衣护卫。 护卫皆是女性。 如此华贵的马车出现在这般脏乱破旧的街巷上,显得十分违和。 孩子们看到马车,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狼崽,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 “回来!” 突然,右侧一扇半开的破屋内,喝出一声低嗓命令。 那些孩子一愣,乖乖回去。 “是银月楼的。” 街巷主事面色紧张,忙将三人扯到一旁。 陆人甲变了脸色。 在京城,谁人没听过“银月楼”的名号。 天上人间唯银月。 作为京城最大的暗势力,其幕后主人甚至能在天子脚下拥有“土皇帝”的称号,足见其背景深厚,势力之强。 银月楼所涉及的生意明暗皆有,遍布整个大洲王朝。 黑白二道都得礼让几分薄面。 车轮碾过雪泥,从姜守中四人面前缓缓驶过。 四名女护卫身上所散发出的森冷煞气,给人一股无形窒息压抑之感。 其中一名黑衣女护卫冷鸷的寒眸扫过姜守中几人,带着审视的眼神,盯了几秒后才收回慑人的目光。 陆人甲更是神经绷紧,大气不敢喘。 冷风拂过。 马车窗帘边缘镶嵌着的金色流苏轻轻摆动。 姜守中抬眼一瞥。 只看到车厢内半截细雪般的粉颈一闪而逝,肤如凝脂。 目送土皇帝家的奢华马车离去,安泰巷主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才将姜守中等人带到一间破败的小屋前。 “三位大人,这就是葛大生的家。” 惊魂未定地主事脸色还有些泛白,足见骨子里对银月楼畏惧到了何程度。 姜守中打量着这座墙壁布有裂痕的房屋。 小屋门上挂着一块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破烂布帘,随寒风摇曳着。 推开门,一股污浊霉味扑面而来。 “好嘛,我甲爷家里老鼠打的洞都没这破屋难闻。”陆人甲掩鼻将破布帘扯下来,打开门通着霉浊的空气。 主事笑道:“这小子就是一个赌徒,在赌坊待着的时间都比家里要多。” 姜守中等气味散去一些,才进入屋子。 屋内光线昏暗。 除了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连像样的家具也无,只有角落一张破旧的床铺。 床上的被褥脏乱,很久未整理过了。 姜守中细细端量着小屋,随口问道:“这几天葛大生家里有没有来过其他人?” 主事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我去问问邻居?” 姜守中摆手,“老张,你们一起去。” “好。” 张云武应了一声,与主事离开。 陆人甲一只脚跨在门槛外瞅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拧着眉头疑惑道:“那辆银月楼的马车里可能坐着一个大人物,也不晓得跑来这种乌烟瘴气的破地方做什么。” “办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见对方还伸着脖颈瞅着,姜守中朝屁股踢了一脚,“别瞅了,仔细翻找看看这屋子里有没什么线索。” 陆人甲瞪眼,“你怎么不翻找?又不是没手。” 姜守中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没好气的说道:“没看我正忙着吗?要不这案子你来办,我替你跑腿?” “嫌脏就直说,动脑子谁特么不会啊。” 陆人甲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翻找脏乱的小屋。 没法子,动脑子他确实不如对方。 把屋子翻了底朝天,也没找到丁点有用的线索,反倒把自己弄的一身霉臭的甲爷嘴里又开始骂骂咧咧。 约莫盏茶工夫,张云武和主事回来了。 张云武走到石阶前刮了刮鞋底粘上的雪泥,进屋说道:“这两天只有何大牙来过这里,其他人没来过。” 实在受不了屋内气味的姜守中走出小屋,对张云武问道:“何大牙是谁?” “他也是一个赌鬼。” 主事解释说,“他媳妇去年上吊了,家里就剩个女儿。这家伙以前和葛大生关系不错,两人经常一块儿出去赌,后来闹掰了。” “他家在哪儿?” “也在安泰巷,离这不远。” 姜守中轻轻拍打掉张云武衣袖沾上的一些尘土,回头望着破陋小屋,思索了一会儿,对主事说道:“带我们过去。” …… 这一片民居,巷弄竖横交错。 转过两条脏乱窄巷,一行人来到何大牙的住处,却惊愕看到刚才那辆银月楼的华贵马车,此刻竟停在院门前。 院子里传出男人哀嚎惨叫的求饶声。 第16章 冷艳夫人 负责领路的主事看到这情形,吓得腿肚子一软,连忙扯住姜守中胳膊,“是银月楼的,千万别过去!” “那就是何大牙家?” 姜守中问道。 主事苍白着脸用力点头, “就是何大牙家,看来这家伙惹了银月楼的人,我们还是别去凑热闹了,会惹来麻烦的。” 姜守中脸色有些不好看。 没想到中途竟出了这么个幺蛾子。 陆人甲低声骂了一声晦气,无奈道:“小姜,咱还是先等等吧,等银月楼的人走了我们再去询问何大牙。” “要是被银月楼的人弄死了咋办?” 张云武闷声道。 几人都不说话了。 虽说在京城不易发生命案,但对方可是暗道上的土皇帝,尤其在这种治安本就极差的破地方,弄死个臭虫,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可惜头儿厉南霜不在。 以那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早就进去逮人了。 听着院内的惨叫声,姜守中扭头看向陆人甲,“面子爷,展现你人脉关系的时候到了,我相信你能搞定。” “啊?我?” “你人脉广,就你合适。” “这个……这个……” 平日里动不动喜欢吹嘘自己人脉颇广的陆人甲,一脸的蔫样。 “怎么?不行吗?”姜守中语气质疑,“我记得上次你跟我们说,你在银月楼有自己人?敢情是骗我们的啊。” 一听这话,陆人甲涨红了脸。 “甲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我只是……只是……” 就在甲爷犹豫时,一道蕴着寒意的冷冽喉音突兀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是何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四人身子一僵,转过身。 却看到一名身形纤细的黑衣女护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冷冷盯着他们,一只玉白的手放在腰间刀柄上。 一旦姜守中他们有任何异动,估计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 “误会,误会……” 腿肚子打颤差点没跪下的主事慌忙开口解释,“我是安泰巷的主事,这三位是六扇门的官爷。” “六扇门?” 黑衣女护卫蛾眉紧蹙。 “对,对。”陆人甲拿出六扇门的暗灯身份令牌,额间沁出冷汗,“姑娘,我们是六扇门的。还有,银月楼郑大厨他二舅的同僚的女婿和我是朋友,都是自己人。” 黑衣女护卫并未放松警惕,冷冷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在办案。” 陆人甲挤出难看笑容。 兴许是鞋拔子脸挤出的笑容过于猥琐,黑衣女护卫面上寒霜更浓。 姜守中上前拱手道:“这位姑娘,我们是来找何大牙的,他涉及到一宗‘妖物’案件。劳烦您告知一声你家主人,我们问完话就走,绝不耽误你们办事。” 望着俊雅英挺的姜守中,黑衣女护卫眼中的寒意褪去了一些,丢下一句“等着!”,便迈着大长腿进入院中。 几人这才喘了口气。 “妈的,这娘们煞气真重。” 陆人甲拍着胸脯,“幸好甲爷我是自己人,给了面子,不然今晚弟妹炖的鸡汤就别想喝了。” 片刻过后,黑衣女护卫走出院门,朝着姜守中他们招了下手。 四人见状快步上前。 “进去吧。” 黑衣女护卫面无表情,侧开身子站于一旁。 姜守中道了声谢,进入院内。 “真是麻烦姑娘您了,多谢多谢……”陆人甲哈着腰连连道谢,刚准备跟着进去,结果却被女人伸手拦下。 “只能他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 女人语气不容置疑。 “啊?” 陆人甲愣了下,那张鞋拔子脸挤出谄媚讨好笑容,“姑娘,都是自己人,给我个面子。银月楼郑大厨的二舅的同僚的女婿是我……” “等着!” 黑衣女护卫眯起凤眼,视线如先前那般锐利冷彻。 陆人甲立即闭嘴,乖乖等候在院门外。 面子爷遇挫了。 …… 院子很简陋,只有三间小屋。 姜守中踏入院内,便感觉到一股霜凛肃杀之气压迫而来。 入眼是一摊悚目的殷红血迹。 还有两根断指。 一个身着粗布衣裳,头发乱蓬蓬的男人卷缩在冰冷的地上,捂着自己受伤的手簌簌发抖,拼命压着喉咙里的哀嚎。 旁边站着一名黑衣女护卫。 身形比之方才的那位稍稍纤瘦一些。 手中的刀已出鞘。 银白的刀身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焕发着狞恶瘆人寒光。 主屋门前,坐着一位妇人。 妇人气质高贵,冷艳清幽,拥着一袭白狐裘衣御寒。 毛茸茸的皮毛裘衣光滑如丝,闪烁着洁白的光泽,映衬着妇人露出的半截雪颈剔如玉脂,不胜荧照。 静静的端坐在那儿,好似一株空谷幽兰。 裘衣虽裹得妇人娇躯严实,但依稀能窥见出几分婀娜的曲线,犹有腴嫩之感。 唯一可惜的是妇人脸上戴着白纱,看不到她的容貌,只露出两弯朦朦胧胧的眉月,和一双清浅冷淡的眸子。 在妇人身边,守着余下的两名黑衣女护卫。 分别立于左右二侧。 这时候姜守中才惊讶发现,这四名修为极高的黑衣女护卫,竟仿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除了身材稍有差异,容貌竟完全一致。 四胞胎? 姜守中压下心中惊奇,朝着妇人拱手行礼, “在下是六扇门风雷堂暗灯姜墨,此番前来是找何大牙,向他询问一宗妖物案,打扰了夫人多有抱歉。” 姜守中将自己的身份令牌双手递上。 男人表面平静,内心却无语。 好歹也是官府人员,竟然在黑恶势力面前如此毕恭毕敬。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冬雪。” 妇人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卷,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姜守中一眼,朱唇轻启。 喉音温婉动听,又带着一丝低哑的磁性。 大冷天在外面捧着书看? 姜守中心中吐槽了一句“怪人”。 立于右侧的黑衣女护卫上前拿过姜守中手里的身份令牌,递到妇人面前。 妇人青葱纤指捻起一张书页,眉目清媚天成,语气却淡漠似冰,“夏荷,把人押过来,让姜大人审问。” 提刀的黑衣女护卫一把扯起如死猪般蜷在地上的何大牙,扔到姜守中脚边。 “官爷,救我啊!” “官爷,求求你救我啊,她们要杀我!” “……” 听到姜守中是六扇门官府中人,何大牙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株救命稻草似的,抱着姜守中的腿鼻涕眼泪的开口求助。 姜守中瞥了眼妇人。 而妇人则低垂着眉目翻阅着书籍,神情始终冷淡无波。 “咳咳……” 姜守中握拳抵在唇间干咳了两声,稳了稳心神,低头望向求助的何大牙开口问道,“葛大生你认识吧。” “救我啊官爷,求你一定救我啊!” 何大牙抱着姜守中的腿不撒开,断指流出的血液混合着鼻涕都抹裤管上了。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去见阎王。 姜守中又问了几遍,对方却一直哭喊着哀求,也不回答。 看书被吵的妇人黛眉蹙起,有些不悦。 唰! 寒光一掠。 一根手指落在地上。 何大牙看到自己被削断的大拇指,发出凄厉的惨叫。但惨叫声刚挤出喉咙,冰冷的刀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惨叫声戛然而止。 叫“夏荷”的黑衣女护卫朱唇轻启,寒声道:“姜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何大牙惊恐的看着她,连连点头。 姜守中心中怪异。 黑恶势力协助官府中人审问嫌疑人? 世道真魔幻啊。 第17章 夫人很有礼貌 院内主仆的做派,让姜守中真正近距离感触到“银月楼”这位土皇帝的专横霸道。 由此尝鼎一脔,可窥知背后必然有朝中大人物。 毕竟再黑恶的势力,也不可能在朝廷的眼皮底下,如此强横骄纵。 姜守中收敛起复杂情绪,朝着面若冰霜的女护卫夏荷礼貌笑了笑,低头重新对何大牙开始询问,“葛大生你认识吧。” 恐惧盖过疼痛的何大牙,依旧紧抱着姜守中小腿不放,用力点头,“认识,认识……官爷救我啊。” “这几日葛大生有没有什么奇怪行为?” “我不知道,我和葛大生以前关系不错,但后来我俩就没来往了……官爷救我啊,她们把我女儿抢了,现在又来杀我。” 姜守中紧盯着对方眼睛,缓缓问道:“可是有人看到,前日你去了葛大生家。” 何大牙忍着断指疼痛回答道: “我是去讨账啊,这王八蛋以前借了我三两银子,一直没还……官爷救我啊,现在我女儿不见了,她们就要拿我开刀。” “那你有没有见到他?” “运气好堵在他家里了,可是这王八蛋身上没一个铜子儿,气头上的我就揍了他一顿……官爷救——” 啪! “我”字还没说出口,何大牙的嘴巴被刀身狠抽一击,碎了两颗血牙。 提刀黑衣女护卫夏荷,沉着俏脸冷冷道:“回答你该回答的,再多扯一句废话,就剜了你这对招子!” 何大牙一个激灵,把碎牙往肚子里咽。 姜守中皱了皱眉,“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 何大牙这次没再敢喊求助话语。 姜守中心中失望,又问了一句,“当时他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何大牙瞥了眼身侧蘸血的刀尖,身子觳觫不止,声音绝望带着悲凉哭腔,“他说能在三日之内搞到钱还我,但这种鬼话他已经说了几千次了,我自然是不信的。” 搞钱? 姜守中眼眸闪动。 出于职业的敏锐,姜守中抓住这个信息点继续盘问道:“葛大生有没有跟你说,他怎么在三日内搞到钱?” “好像是说他拿到了一个人的把柄,打算勒索对方。这王八蛋嘴里没一句实话……官爷,要不你把我抓回衙门审问吧。” 勒索! 一道灵光掠过男人大脑。 联想到葛大生半夜三更跑去偏僻无人的无风观,姜守中心底跃起一个猜想。 会不会是葛大生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秘密,于是打算勒索对方,结果被反杀?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性。 寻常人看到妖物会害怕,要么报官,要么当作没看到。 但对于深陷赌博、只想着怎么搞钱的疯狂赌鬼来说,没什么是不能勒索的。估计财神爷下凡,也会被敲诈。 姜守中又问道:“有没有具体跟你说他要勒索谁?” “没有……”何大牙摇了摇头,满脸哀求道,“官爷,我犯法了,我把我女儿卖了,你把我抓进牢里吧,求你了官爷。” 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信赌鬼那张嘴。 前一刻还在以无辜的姿态控诉别人抢了他女儿,后一刻就声泪俱下的忏悔自己把女儿给贱卖了。 姜守中懒得理会对方那副嘴脸,抬头看向妇人。 妇人依旧低着头看书,视线未移分毫,清丽恬雅的喉音带着询问,“问完了?” “问完了。” 姜守中微微点头,抱拳道,“多谢夫人。” 他想要离开,可何大牙始终死抱着他这颗救命稻草不撒手。 “官爷……求你……求你抓我去衙门……” 何大牙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断了指的双手紧紧抱住姜守中的小腿,恐惧的声音如同被风撕裂的布,断断续续。 噗! 锋利的刀尖扎进了何大牙的肩胛骨位置,用力一拧。 何大牙吃疼放手。 姜守中趁机挣脱开来。 眼见求助无望,何大牙只得将求生的希望再次放在妇人身上,忍痛哭求道: “夫人,我真不知道把那丫头卖给了谁,当时那人蒙着脸,丢下银子就带着我姑娘走了。你们银月楼给我的钱,我一定还给你们,加倍还。求求您了夫人,饶过我吧。” 姜守中听明白了事情经过。 何大牙把女儿卖给了银月楼,结果收了钱,又转手把女儿卖给了别人。 还挺有生意头脑的。 胆子也够肥,连银月楼都敢戏弄。 果然赌徒到了一定的疯狂程度,即使是天王老子都不怕。 姜守中不愿掺和进这种烂事,如今得到了重要线索就没留下看戏的必要性了,抱拳对气质雍容的妇人说道:“夫人,我先去办案了,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慢着。” 可刚转身,妇人清冷的嗓音叫住了他。 姜守中心中咯噔一下。 怀着忐忑心情转过身,却看到妇人从旁边叫“冬雪”的女护卫手中,拿过方才姜守中递来的身份令牌,淡淡道:“不要了?” 姜守中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令牌还在对方那里。 姜守中暗松了口气,快步来到妇人面前伸出双手恭敬去接,“多谢夫人。” 但就在他双手即将触碰到身份令牌时,那只拿着令牌的纤润玉手故意朝旁边挪了几公分,错开了姜守中的指尖。 姜守中一愕,抬头望去。 自带一股上位者气势的妇人,用一双清澈颇显锋锐的凤眸盯着他,问道:“六扇门的暗灯,管失踪人口吗?” “这个……” 结合刚才从何大牙口中所听到的话语,姜守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轻声说道,“人口失踪的案件一般归衙门,暗灯只负责调查与‘妖物’有关的案件。” 当然,还有一句话姜守中没敢说。 你银月楼如此庞大的暗势力,找个失踪人口比官府效率高多了。 甚至可以直接找官府大人物帮忙。 “那就在查案的过程中顺便帮我找一找,毕竟你们暗灯多是些跟江湖人士打交道。” 妇人语气平淡,“失踪的女子叫何兰兰,十五岁,圆脸,个头比冬雪矮一些,左边脸颊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 顿了顿,妇人补充道: “这丫头比较重要,我不奢望你一定能找到她,何况论找人效率,我们比你们官府更厉害些,但毕竟是多一条路子。 你寻不到没关系,若能寻到任何关于她的线索,就来银月楼找我,到时候我会奉上丰厚的感谢礼给你。” “好,没问题。” 看到对方的态度没有预想中那般专横,姜守中答应下来。 查案过程中顺便找个人,不算麻烦事。 若真的运气好找到了,也能和银月楼攀上些交情,对自己以后办案是有好处的。 当然姜守中心里也清楚,对方其实也不指望他真的找到人。只不过看到他的暗灯身份,随口一句嘱托而已。 “谢谢。” 妇人将身份令牌递还给姜守中。 夫人很礼貌。 “不客气,毕竟夫人刚才也帮了我。”姜守中笑了笑,离开了小院。 目送男人离去,妇人呢喃了一句: “长得倒挺俊。” 她轻轻合上昔日天下第一才女花魁撰写的情艳小说《云湘梦记》,回味着字里行间娟秀缱绻的柔情以及旖旎的男女床情,声音多了些许娇柔,吐出的话却令人骨寒。 “剁碎了。” 女护卫夏荷不顾何大牙哭喊,拖着对方来到一间偏房里。 听着屋内的惨叫声,妇人先前冷冽的美眸渐渐泛起几分朦胧迷离,纤长的玉指下意识地,用力握紧书本。 她仰起纤长的鹅颈,望着湛青色的天空…… 这一刻的妇人只觉朦胧魅惑,彷佛隔了层剔莹霜雪,说不出的妖媚动人。 “唉……” 许久,勉力吐出一声慵懒似叹息的悠断气音。 裙摆沁凉。 女护卫冬雪拿来新衣裙在一旁候着。 第18章 来自妻子的否定 姜守中走出小院,鞋拔子脸便凑了上来。 “怎么样小姜,银月楼的人没为难你吧,你要是再不出来,甲爷我就冲进去要人了。” “你敢吗?” 姜守中乜眼撇着他。 陆人甲绷着脸没说话,待走远后,他立马喷着唾沫渣子说道: “有什么不敢的。甲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家族门派势力都有自己人,一个银月楼算个啥,就算他们的老大来了也得给我甲爷三分薄面。” “陆哥,刚才那女护卫就没给你面子。” 张云武憨声提醒。 甲爷假装没听见,干咳了一声,扭头对姜守中问道:“小姜,有得到线索吗?” 姜守中点点头,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勒索妖物?” 陆人甲闻言愕然,大为惊疑,“葛大生有这么大胆子吗?” 姜守中道:“赌徒输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也有可能他不知道对方是妖物,只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便起了敲诈勒索之心,否则半夜三更也不会一个人跑去道观。” 陆人甲搓了搓有些僵冷的手,拢进袖筒里问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查?” “让衙门多派些人手继续询问与葛大生接触过的人,详细查明这几天葛大生都去过哪些地方,总会有线索的。” 姜守中补充道,“尤其是赌坊与他关系不错的人,要细致询问。” “行,我找老廖说说,让他多派些弟兄。” 张云武点头。 他口中的老廖是京县县衙捕头。 曾经张云武身为县衙小捕快时和他关系不错,需要衙门协助查案的时候,张云武都会去找他。 陆人甲微微皱眉,“说起来,最近衙门那些人办事似乎拖沓了许多,反而对其他堂倒是很殷勤,是不是咱时间久了没请对方吃饭的缘故。” 六扇门的地位虽然比地方县衙要高,但两者之间却是相互依存的。 很多案子需要官府那些底层衙役们帮忙跑腿。 所以六扇门有些堂主都会抽时间给衙役们请客吃饭,又或者送些福利,如此对方才会积极协助你办案。 毕竟当下社会,无论朝堂还是江湖,都要讲究一个人情世故。 厉南霜不屑于搞这一套。 只能姜守中他们把人情路给铺开。 张云武挠头道:“不用了吧,老廖跟我关系挺好的。” “关系好也不能一直拿来消费啊。” 陆人甲对张云武这样的憨脑有些怒其不争,用胳膊肘捅了捅姜守中,“小姜,要不找个时间把老廖和他那些弟兄们叫去春雨楼耍耍?你觉得怎么样。” “嗯,可以。” 姜守中面无表情道,“那么接下来肯定是让我去找头儿多要点公款是吧。到时候人情你来做,还能给春雨楼的青娘拉来生意和客源,博得美人欢笑。” “哎呀,还是小姜最懂我啊。” 心里的小算盘被戳穿,陆人甲也不赧然,很不要脸的承认了。 陆人甲握住姜守中的手语重心长道: “这么艰巨的要钱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和老张一定在后面默默支持你。” …… 黄昏将至,被霞光透红的云片犹如飘逸的锦缎,在苍穹中流转。 略显偏暗的书房内,早已点上了红烛。 烛火微醺,黄光点点,如明珠散落在案桌上,映照着纸上的娟秀字迹墨痕深入。 女人低着头伏在案前疾笔书写,额前几绺紊乱的垂发遮着眉眼。烛光掩映之下,秀颈如雪的肌肤竟比绸巾更要酥白。 书房内,淡淡的翰墨之香营造着几分静谧。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书房的安静。 染轻尘按揉着因长久书写而有些乏困的手臂,声音悦耳清冷:“进来。” 屋门推开,走进一位模样清秀的婢女。 婢女手中捧着一份名册。 “小姐,这是衙督院乙二监察袁安江袁大人送来的推荐名册。” 婢女轻声说道。 “嗯,放那儿吧。” 染轻尘随意应了一声,继续低头书写。 婢女小心翼翼地将名册放在桌上,轻手轻脚的退去,关上房门。 书房又恢复了寂然。 许久过后,染轻尘搁下了笔,待纸张上的墨痕晾干后折起装入信封,准备明天一早差人送到青州去。 回想起前不久青州发生的那起案子,女人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雪白细润的小巧额角,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牵连到自己的义姐贵妃娘娘,这案子还真不好办。 可不办又不行。 别人可以找各种理由推辞,唯独她不能。 只能怪那个叫曲红灵的女魔头,跋扈妄为,竟杀了朝廷命官,哪怕官职已经被撤,也终使朝廷颜面受损。 这次去青州若是能遇到,倒要见识见识这位年轻的天妖宗宗主有何能耐。 冥冥之中,染轻尘有一种直觉。 或许这个叫曲红灵的女人,将是她的宿敌。 看了眼外面天色,染轻尘轻声一叹,准备回房先休息一会儿。起身时,女人目光无意瞥见刚才婢女送来的那份名册。 “袁安江……” 染轻尘略一犹豫,拿过名册。 翻开名册粗略扫了一眼,她的视线倏地顿住,纤月般的细眉微微蹙起。 【风雷堂,姜墨】 染轻尘垂颈敛目,剥葱似的纤白玉指轻轻敲打着这行字,神色显出几分复杂。 那份沉甸甸的婚书又浮上心头。 浮上心头的还有奶奶语重心长的嘱咐。 “轻尘啊,奶奶知道你心里十万个不愿,可无论你喜不喜欢他,这姑爷……我们染家得认!” 女人起身打开窗扇。 寒风袭入。 极细的发丝流水般无声轻舞。 桌上黄白色的烛焰摇曳乱晃,似灭将灭,亦如她此刻的心境。 染轻尘凝望着天空里的赤红的霞云,怔怔失神。 自握剑那一刻起,她这一生便注定要追寻那无上剑道。若自家夫君,是位根骨不俗的天赋修行之人也就罢了。 可偏偏却是一个平庸之辈,这让她如何甘心。 伫立良久,她回到案桌前。 绝美不染纤尘的雪靥被烛光摇焰映得玉润可人,隐约可见眼角水雾。 女人提腕取笔往砚台里捺了几笔,咬了咬丰润的唇珠,将“风雷堂,姜墨”这行字重重划掉。 “你,不行!” 第19章 我不吃牛肉 “小——姜!” 离开安泰街,三人行至半路,一道故意拖长尾调的声音蓦地从街道一头传来。 姜守中抬眼望去。 不远处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位身穿白衣,面容俊俏,看起来风度翩翩,眉宇间却流转着一抹邪气的年轻男子,正一脸带笑的望着他。 身旁则是一位墨衣大汉,身形高大。 不等姜守中回应,白衣年轻男子快步上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他,宛若亲密无间的好友,笑着捶了一下姜守中的胸口, “好几天没见你小子了,听说你被妖物抓伤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定一副棺材?” 白衣年轻男子名叫纳兰邪。 为六扇门铁衣堂堂主。 墨衣男子是他的手下,名叫石懿。 修为颇高,宗师之境。 姜守中皱了皱眉,不露声色的推开对方,“还好,死不了。” 对于眼前男子,他并无好感。 虽然对方每天见谁都一副笑容可掬的亲和模样,可姜守中就是感觉这家伙身上带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邪气。 上次对方想要挖他去铁衣堂,被厉南霜给搅合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纳兰邪一脸遗憾,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小子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姜守中点了点头。 纳兰邪又跟陆人甲打了声招呼,看向张云武时,忍不住羡慕道: “老张你可真是有福气啊,把东平街双娇之一的温寡妇给撬走了,还白得一可爱女儿。平日里没瞧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厉害!” 叫“纳兰邪”的年轻男子伸出大拇指。 他用力拍了下张云武宽厚的肩膀,好心提醒道: “不过最近可要当心点,听说京城有几个小姑娘失踪了。据暗影部线索,似乎有人暗中用一种特殊的妖气在搞试验。 你那个可爱小女儿一定要看好,越是咱们当差的,越得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曾有不少血淋淋的教训啊。” 张云武板着脸没吭声。 他很不喜欢这家伙,感觉对方就像是一条披着笑脸的毒蛇。 “好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闲聊了。” 对于三人的冷淡,纳兰邪不以为然,“改天我请你们喝酒,把你们上司也叫上。大家都是同僚,平日里就应该相互帮助嘛。” 说罢,带着手下离去。 待三人走远,纳兰邪回身望着姜守中赞叹道: “真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啊,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貌似春华秋实,姿同夏云冬雪,公子世无双啊。 可惜我那老娘死的早,不然我肯定会把我爹宰了,把我娘嫁给他,真是可惜啊……” 纳兰邪摇着头,一脸遗憾。 纳兰邪横睨向身边手下,“想好了没,打断他哪条腿?” 石懿冷声道:“公子花费那么多心血养的锦鲤就这么被他杀了,一条腿太便宜他了,我今晚把他两条腿都卸了。” “你瞧瞧你这人,性子那么暴戾做什么。” 纳兰邪有些不悦道,“既然说了只打断他一条腿,就别做买一送一的买卖,人要守信懂不懂?选哪条腿,自己今晚定吧。” “明白。” 石懿咧嘴一笑,目光凶狠。 纳兰邪伸了个懒腰,突然打了个响指说道:“心情突然好了许多。走,陪我去买点东西,咱们今天下馆子吃。” …… 两人先去药店买了几副药材,然后去集市买了些果蔬,又去店铺寻了几盒胭脂,便来到一家较为偏僻的小面馆里。 面馆老板是一个瘸腿中年男人,面相醇厚。 看到出现在店门口的纳兰邪,正在招呼客人的面馆老板神色一喜,双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忙上前问好,“纳兰公子,您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方才雀儿还念叨着你呢。” 纳兰邪拍了拍男人肩膀上沾染的些许面粉,笑容灿烂纯真,温声问道:“张叔,最近生意还好吧。” “不坏也不好,赚点小钱。” 面馆老板憨笑道 面馆老板叫张阿顺,祖籍在襄州,因为家乡闹灾,便一路逃荒,最终来到京城谋生。 运气倒也不错,攒了些本钱开了家小面馆。 娶了媳妇,生了两女儿。 可惜大女儿两年前外出时突然失踪,后来得知被拐卖到了丐帮的销魂窟。 所谓的“销魂窟”是一个地下洞城。 地道四通八达,如蜘蛛编织的网,非熟路之人贸然进去,必然迷路。一旦被掳至那地方,便是官府都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这位纳兰公子仗义帮忙,冒着生命危险将他大女儿带了出来。 虽然女儿被糟蹋已死,但至少有个尸体,可以入土为安。不至于下葬时,只能在棺材里丢两件衣服。 对于本分老实的张阿顺来说,相比那些冷漠的官府,眼前这位公子便是张家的大恩人。 尤其对方时而前来照顾他的生意,还带礼物。 他打心眼里感激对方。 纳兰邪拍拍对方的肩,柔声安慰道:“富贵非吾愿,安乐值钱多。有些时候,大富大贵未必是好事。” “没错,没错。” 面馆老板用力点着头。 纳兰邪将买的果蔬放在桌子上,问道:“雀儿那丫头呢?” “这丫头闲不住,也不在自个店里帮忙,非要跑去东平街林寡妇家的馒头店里学手艺。”张阿顺无奈道,“公子,我让伙计去叫她过来?” “不用,不用,我就过来随便吃点就走。” 纳兰邪摆了摆手,将买来的几副药材放在张阿顺怀里, “张叔,这些药是给伯母买的。过些日子,听说有个西域神医会来京城,到时候我托人碰碰运气,看能否请来给伯母看看病。” 张阿顺感激而泣,抓着纳兰邪的手臂,哽咽道:“纳兰公子,你可真是大好人呐。” 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一脸惭愧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当年没能救到你女儿,是我失职。若我能早一些……” “不,不,这和公子没关系。公子能出手相助已经让我们夫妻很感激了。这都是玉儿的命……” 张阿顺抹着眼泪。 想起薄命的大女儿,男人心中悲苦。 …… 两人进入一间隔音较好的包厢,张阿顺倒上店里最好的茶叶,便去后厨下面去了。 男人一瘸一拐的离开后,纳兰邪叹了口气,一脸自责的对手下石懿轻声说道:“你说,我当初把那丫头玩完后,没卖给那些乞丐,让他们一家团聚,我这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 石懿笑笑,没有回应。 当初这位面馆老板的大女儿,就因为被街痞骚扰时,被公子给解了围,便芳心暗许。甚至到最后,天真的想要私奔。 结果被公子玩腻,直接丢给了那些乞丐。 当然,他也分了一杯羹。 到现在他还时常想念那丫头一边哭喊,一边挣扎的模样。犹记得,当时对方手里还死攥着,那个花了半月心血给公子绣的荷包。 想到这里,石懿低声笑道:“张老板的二女儿,身段越来越好看了。” 听到这话,纳兰邪面色一沉,压低嗓音怒道: “你当老子是畜生吗!?那丫头现在才十三岁!举头三尺有神明,做坏事太多会遭雷劈的懂不懂!?人要多行善!” 石懿神情讪然。 纳兰邪忽然笑了起来,摩挲着略带胡渣的下巴喃喃道:“确实比她姐姐好看多了,尤其那小腰,啧啧,真是应了‘腰肢轻摇似柳絮’这句话,搂起来一定过瘾。” 他双手拍在桌子上,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语气认真道:“要不这样吧,等会儿如果张叔给我们的面里放有葱花,待过几天忙完事,我就要了那丫头,再送给你。” 石懿眼眸一亮,内心火热。 那小身段,恐怕经不起他几次折腾吧。 毕竟是恩人,上面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张阿顺便端来了两碗香喷喷的热乎面。 面里,没有葱花。 纳兰邪眼神晦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张阿顺憨厚笑道:“知道公子您不喜欢吃葱花,我就没放。” 望着碗里分量十足的牛肉片,纳兰邪微微一笑:“我不吃牛肉。” 第20章 太子! 折腾了一整天,姜守中也未捞到有用信息。 走访调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尽管有线索握于手中,但要在层层迷雾中抽丝剥茧,进展自然缓慢。 听着腹中咕噜的饥饿叫唤,陆人甲握拳砸了砸有些酸困的后腰,疲惫道:“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甲爷我这身子骨实在吃不消了,该缓缓了。” 手中捧着一摞笔录卷的姜守中嘲讽道: “你不是说可以随便对付春雨楼的那些虎狼妖精吗?这就不行了?” “床上和床下能一样吗?” 陆人甲双手叉腰,如同被触碰到了痛处的刺猬,喷着唾沫说道,“现在咱们就去春雨楼找几个娘们,看看你甲爷究竟猛不猛?” “行,那就走吧。” 姜守中放下手里的笔录卷。 “呃……真去啊。” 见对方一副认真样,陆人甲有点懵。 张云武歉意道:“小姜哥,我就不去了,招娣还在家等我吃饭呢。” 正转着眼珠子思考托辞的陆人甲,眼睛瞬间亮起,“对呀!弟妹今天还炖了老母鸡,说好了要等我们的。” 说着,一把攥紧姜守中的胳膊,朝着张云武的家拽去,“咱们快走吧,别让弟妹等太久,把肚子填饱再说。” “胆小鬼。” 姜守中呵呵嘲讽。 来到张云武家里,三人刚踏进院门,一道娇小身影突然从屋内疾窜而出,如展翅的小鸟般扑进了张云武宽厚的怀中。 “爹爹!” 小女孩六七岁左右,两颊泛着健康的红润,像是阳光下熟透的苹果,模样颇为可爱。 这女孩正是温招娣的女儿,如今改姓为张,叫张玥儿。 “爹爹,娘亲她打我!” 小女孩泪眼汪汪的,一副受了欺负的怜人模样。 平日温婉贤惠的温招娣此刻绷着脸颊,手持一擀面杖走出了屋子,冷冷盯着告状的小女孩,声音蕴着怒意,“过来!” 小女孩拼命摇着小脑袋,躲在了张云武的身后。 望着生气的媳妇,张云武一脸困惑,“怎么了招娣,为什么要打玥儿?” “你问她,她干了什么好事!” 温招娣脸色铁青。 张云武回头看向小女孩,“玥儿,你闯祸了?” “没……没啊。” 张玥儿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见温招娣拿着面杖走来,父亲又不为所动,吓得又转身抱住姜守中的腿哀求道:“小姜叔叔,快救我!娘亲会打死我的!” 姜守中抱起张玥儿,笑着刮了刮对方的小琼鼻,“说吧,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看到女儿找到了庇护所,温招娣只得停下脚步,无奈气愤道: “这丫头竟然把徐家酒楼的那个小少爷给欺负了,还打破了对方的脑袋。倘若不是先生拦着说情,那家差点报了官。” 闻言,姜守中神情怪异。 徐家酒楼他是知道的,那小少爷也算是个娇贯的熊孩子,骨架大,长得挺壮实,比张玥儿大上两岁。 张玥儿这小身板,能欺负得了他? 张玥儿撅着小嘴不满道:“他说了娘亲坏话,我气不过才打了他嘛。” “你还说?” 温招娣挥起擀面杖。 小丫头急忙搂紧了姜守中的脖子,“小姜叔叔快跑!” 陆人甲摆手笑道:“打了就打了嘛,孩子之间打架很正常,而且玥儿平日也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丫头,肯定是那小子说话过分了。这丫头听不得娘亲被骂,出手重了点可以理解。” 自从母女二人被赶出那个家,闲言碎语就没停过,尤其嫁给张云武后,暗地里各种八卦基本没断。 童言无忌,对小孩子而言也是比较伤人的。 温招娣咬着嘴唇,黯然不语。 “来小玥儿,让甲叔叔抱抱,看看最近胖了没。” 陆人甲笑眯眯的伸手去抱小丫头。 结果后者却在姜守中怀里缩了缩,一脸很嫌弃的模样,“玥儿才不要你抱。” 甲爷吃了瘪,故作生气道: “你这小丫头,白瞎了甲叔平日给你买的那么多糖栗子和糕点。” “那都是小姜叔叔买给我的。” 张玥儿扮着鬼脸。 “好好好,你这么说是吧。”陆人甲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偶娃娃,“既然都是你小姜叔叔买的,那这布偶娃娃我就扔了。” 说着,便作势要扔。 瞥见那布偶娃娃,小女孩两眼顿时放光。 她如泥鳅般从姜守中怀里挣脱出去,扑向了陆人甲,“不要扔,不要扔,甲叔叔求求你了,玥儿要这布娃娃……” “那你说,以前那些糕点糖葫芦是谁给你买的?” “嘿嘿,是甲叔叔。” “那你说说,谁对你最好呀。” “甲叔叔对我最好。” 看着打闹的两人,几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淡淡的温馨弥漫于朴素的小院内,勾勒着一幕小人物的幸福。 只是当姜守中目光落在那只布偶娃娃身上时,熟悉的刺痛再一次袭入颅内。 原本温馨的场景被泼上了一层血雾。 眼前依稀闪现着半截布偶娃娃,躺在血泊里的细碎画面。 姜守中脑袋眩晕,迷离惝恍,一阵反胃,心脏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麻绳用力拧绞着。 “小姜叔叔!” 小女孩清脆的喊叫声惊醒了男人。 姜守中低头望去。 张玥儿得意洋洋的举着手中的布偶娃娃,在向他炫耀。 少女可爱的小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与方才血腥幻相形成鲜明对比,有一种强烈且恍惚的割裂感。 “玥儿厉害吧。” 小女孩眼眸弯如月牙。 姜守中抛去脑中杂念,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厉害,改天小姜叔叔给你也买一个,买个更大的布娃娃。” “嗯嗯,还是小姜叔叔最好。” 小女孩兴奋点头。 陆人甲不满嘀咕道:“小丫头片子,这么快就叛变了。” 经过甲爷这么一逗闹,温招娣也不好再责备女儿了,招呼着众人进屋吃饭。 姜守中抬头望着在寒风中飘摇的旧红灯笼,有些出神。 颅中残余的刺痛缓缓褪去。 隐约中他似乎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戳在自己身上,有些灼人。 姜守中偏头望去。 张母所睡的小屋窗户里,似有一道模糊人影定定站着。 再一眨眼,人影消失了。 男人皱了皱眉。 进入屋子,姜守中特意打开里屋的门看了眼。昏暗的屋内只有张母一人安静的沉睡着,并无任何异常。 —— 京城,钦天监高楼。 这座规格逾矩,由白玉石砌造的楼台之上,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童颜鹤发,身穿藏蓝色青衫,蜷坐中央。一对剑眉竖两边,微闭双眸,面前一副八卦虚影缓缓转动。 虚影之下是一片方形小池。 方池内,缕缕天地元气凝化成晕,一圈儿一圈儿地荡漾开去,美轮美奂。 “监正大人。” 身穿玉白色精美袍服的太子周琝,拾级而上,恭敬地站在老者面前。 这位观测,维护,润养帝国气运的老者,其先祖曾是纵横家赫赫有名的玄黄策士,帮助大洲王朝开国皇帝灭四国,平六王之乱。 是被誉为“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大人物。 然而随着中原安定,国家治理规则逐渐完善,大洲第二任皇帝开始排斥纵横家,认为其思维会成为破坏稳定的危险因素。 于是与儒、道、法齐名的纵横一派,逐渐消失匿迹。 眼前这位监正大人虽出身纵横,但年幼拜于名家门下,学得善辩。后因天赋迥然,机缘巧合下又拜入阴阳家门下。 之后又被上任钦天监监正看重,收为弟子。 如今担任帝国监正。 别说是他太子,便是父皇在他面前,也要礼敬七分。 “太子可去找李观世。” 监正淡淡道。 周琝诧异,“能成功吗?” 监正微微一笑,挥手散开池面上的白雾,语气幽然,“总要去试试。” “好。” 周琝没有任何质疑。 就是这位老者,利用秘术将“昊天神运”与“潜龙之脉”从别人身上取来,让他坐稳了太子之位。 对方的任何吩咐,他都听从。 至少……目前如此。 白衫拂动,身如玉树,这位被儒兵两家圣人眷顾的太子站在高楼之上,眺望着帝国京城,宛若皓月一般令人瞩目。 “站在高处的感觉,真好。” 周琝闭上眼睛呢喃道,“叶竹婵啊,你本该有机会站在这里的,为什么不愿意呢。” “贱人!” 太子低声骂了一句。 第21章 一叶竹婵 温招娣的厨艺虽称不上精湛超凡,却也上佳。经过慢炖的老母鸡,肉质酥烂不腻,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除了炖好的老母鸡外,女人还简单炒了两个素菜。 清炒豆芽和素炒青菜。 味道皆清淡可口。 日子虽过得简单朴素,却处处透着小家独有的烟火气息。 陆人甲捞起自己最爱的鸡屁股,用发酸的口吻赞叹道:“都说娶媳妇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老张这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知道甲爷我能沾到几分。” 张云武挠着头憨憨笑着。 听着甲爷夸赞,温招娣红云覆面,颇为不好意思,柔声道:“像陆大哥这般能人,以后找的妻子肯定比招娣好上几倍。” “没错,没错。” 张云武附和道,“陆哥娶的媳妇肯定比招娣好。” 这小子怎么说话呢? 姜守中无语,在桌下踢了大傻牛一脚。 张云武一愣,抬头望向姜守中,困惑问道:“小姜哥你踢我做什么?” “没事,吃你的肉吧。” 姜守中懒得给这榆木脑袋开窍。 温招娣掩嘴一笑,复又想到什么,一双秀目怔望着姜守中,又瞧向憨厚傻气的丈夫,眼帘低垂,盖住一缕黯然忧色。 “可惜啊,我甲爷虽然颜值不差,但女人缘却比不上小姜。” 陆人甲咬了口鸡屁股,含糊不清的说道, “也亏这小子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不然要惹出多少情债都难说。这次给他寻了个玉铭街的姑娘,这小子是连看都不看。” 姜守中知道这家伙故意说出来,是想让温招娣也劝他去相亲,有些不悦道:“鸡屁股都堵不住你的嘴?那么喜欢当媒人,不如去改行当红娘?” “等甲爷我混不下去了,肯定去当红娘。” 陆人甲咂吧着嘴唇。 见两人要吵起来,温招娣忙打圆场。 “陆大哥说的玉铭街的那姑娘,是凤家的那位吧。那位姑娘虽然不错,但配小姜哥似乎有些勉强了。” 温招娣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以妾身来看,像小姜哥这般优秀的男人,以后必能光耀门楣,前程不可估量。即便要找,也要找世上最美的女人当媳妇。” 【要找,也要找世上最美的女人当媳妇……】 女人这句熟悉却显得遥远的话语,让姜守中一瞬恍惚。 记忆似柳絮,飘至一年前的那个秋日…… …… “我家守中可是世上最优秀的男人呐,要找,也要找世上最美的女子当媳妇……” 帘纱随风轻卷,坐在案桌前的温婉丽人以手支颐,怔望着窗外蒙蒙雨景,声音轻的好似要飘在雨中。 “叶姐姐就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男人语气温柔。 他身上的伤势基本已经痊愈。 一年前,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他,险些死在那片沼泽里。 若非眼前女人及时出现,恐怕早就没命了。 所以在姜守中心目中,这位把他从鬼门关救下且悉心照顾了一年,将他视为弟弟的女人,无疑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姐姐很丑的,配不上我家守中。” 叶竹婵转过螓首,如羊脂玉般微带透明的绝美侧脸挂着一抹自嘲黯然的微笑。 只看左边侧脸,女人无疑是绝色佳人。 可当她转过另一侧脸颊。 那道狰狞如蜈蚣的可怖伤疤,就显得尤为悚目。 每次看到,姜守中心如针刺。 本该是一件很完美的艺术品,却被恶意破坏,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他几次询问伤痕由来,女人却始终缄默。 姜守中双手枕在脑后,丢起一颗葡萄张嘴接住,俊秀的脸上带着戏谑调侃道: “那我就一辈子打光棍,到时候真没人要了,叶姐姐就会可怜我,嫁给我。而且我也不会离开这村子,一直陪着叶姐姐。” 叶竹婵展齿嫣然。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神采惆怅,黯淡的视线垂落地面。 片刻才轻嚅樱唇,喃喃道: “不会的,叶姐姐……真的配不上你。” 檐前雨雾如薄烟,将女人纤美的身子笼罩于一片迷离梦幻之中。 恰似一帘幽梦。 …… “啪!” 突兀落在肩头的手掌,将姜守中从昔日思绪中扯回。 叶姐姐的倩影在脑海中如云烟散去。 陆人甲丝毫不顾手上的油腻,搂着姜守中肩膀说道: “小姜,甲爷我脑瓜子没你灵光,但我是真希望你能尽早成家立业。别像甲爷我,混了一辈子想讨个媳妇,难如登天啊。 这家里啊,没个女人真不行。 没人暖炕,没人洗衣服,没人给做饭,也没人说话……有些时候想想,还挺难受的。 就这么着吧,明天抽个时间去看看凤家那姑娘,如何?” 姜守中一本正经道:“甲爷,你要这么想。没有媳妇,你可以去春雨楼寻乐,你可以随便喝酒,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着你,没人和你吵架。 家里不会有人摔碗摔碟子,丈母娘不会整日埋汰你,孩子不会对隔壁王叔叫爹……” “行了,行了,甲爷我说不过你。” 陆人甲听着头都大了,连连摆手,“不去就算了,大不了我把那一两碎银给人家退回去。” 甲爷还是很有契约精神的。 既然办不成事,也不能白收人家银子。 姜守中不打算停嘴,继续说道: “再说句扎心的实话,就算我到了你这年纪,也会有很多女人争相扑来,你信不信?” “啊呸!” 陆人甲本想嘲讽一番。 可看着对方那张面如冠玉、丰神俊美的脸颊,低头继续吃肉,不想争辩了。 长得帅有什么了不起,女人看的是内在美。 “而且——” 姜守中一脸认真道,“我有媳妇。” “啊对对对,你有媳妇。”陆人甲嗤鼻冷笑,“你媳妇就是天上的仙女,每年下凡一次与你相会对不对?” “我媳妇是染轻尘。” “……” 屋内陡然变得安静起来。 数秒后,陆人甲嘴里的肉都给笑喷了出来,将一盘豆芽菜端到姜守中面前,“小姜,别光喝酒,多吃菜,多吃豆芽……” 倒是张云武瞪大眼睛,“小姜哥,是真的吗?” 温招娣无奈拍了下丈夫手臂,“小姜哥在跟我们开玩笑呢。” 张云武哦了一声,挠头傻笑。 姜守中无奈叹了口气。 真话没人信。 …… 姜守中回到家中已是临近亥时,身上沾染着几分酒气。 虽然很疲惫,可姜守中并无太多睡意。 无聊之际,索性又翻出张琅所给的那本《天元河图册》看了起来,试图用来助眠。 这本修身养性的书籍,里面无非是些大道理。 什么“正气伸,真心观”,“澡身浴德,洗心革虑”,“心境澄明,万物本无间,修身养性在自然”之类的言论。 闲暇时品读一下倒也能静下些心来。 书不厚,只有十六页。 姜守中潦草翻过一遍,又重新翻读。连续两遍依旧没能合眼,便从后往前翻起,一字一句的念叨着。 就这样,来来回回,睡意终于姗姗来迟。 姜守中手捧着书沉沉睡去。 就在他沉睡不久,一股血红色的阴冷气息忽然从男人身上流淌出来。 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饿狼,钻进书籍之内。 古书一页页飞速翻起。 那些拓印在书籍上的一个个文字似是变成了活物,不断扭曲蠕动。最终脱离书籍,竟化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人儿。 小人周围环绕着一串金色古篆小字: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 寒月高悬,冷风切骨。 从春雨楼出来的墨衣大汉,打了个酒嗝,慢悠悠的走在寂冷的街道上。 这位纳兰邪的跟班以及保镖,手指轻轻敲打着刀鞘,眯着眼,自言自语道:“是打断那小子的左腿呢,还是右腿?” 第22章 道门河图 小人儿如婴儿手掌大小。 皮肤透明,仿佛一只水晶娃娃,竟能隐约看到其内部的经络和器官。 血管中流转着金色的灵液,明显能感知到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量。而那些经脉则像是精心雕刻的银色河流,闪烁着光芒。 而这时,被姜守中放进衣柜暗格里的那枚玉簪,突然发出嗡鸣剑声。 玉簪从柜缝中掠出,直指水晶小人。 水晶小人吓了一跳,随即双手叉腰,很傲娇的瞪着这支玉簪,仿佛有了什么依仗靠山。 全然没有第一次从书里爬出时,被对方恐吓而害怕的模样。 见玉簪杀意不减,水晶小人又缩了缩身子,怯怯的指着沉睡中的姜守中。 双方在对峙。 最终玉簪绕着小人飞行一圈,飘至在姜守中眉心处。 悬停片刻后,似乎是认为小人确实不会伤害他,便回到了衣柜暗格内。 与那份休书,静静躺在一起。 水晶小人似是松了口气,闭着眼,一边旋转,一边跳跃,如芭蕾舞演员,跃至到姜守中的胸口。 随即化为一道流光,钻进男人的祖窍之内。 …… 京城之外,寒风之中,一位背着包袱的中年儒生,正在蜿蜒小道上缓步前行。 儒生身材中等,略显清瘦,略显黝黑的脸庞留着几缕不羁的髭须。一袭青衫随风轻摆,衬托出他那从容淡雅的气质。 蓦然,他定住脚步。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从包袱中取出一本书。 只见泛旧的书本嗡嗡颤动,竟发出细微的剑鸣之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天元河图册的阴符,已经找到主人了?” 中年儒生有些讶异,眯眼看向京城位置,“死人,人死,二气五行皆为虚无……真是怪哉。竟然用死气,召唤出了阴符。” 他低头看着欲要挣脱离开的下半部《天元河图册》,笑道:“莫急,既然书已认主,我就不夺人所好了,我带你去找你的好伙伴。送君千里,成人之美。” 男子叹了口气,“佛门《观无量妙法经》已经现世,道家河图也认主,就剩阴阳家那本奇书了。大争之世,要来了吗?” 中年儒生背起包袱,正要前行,身形倏忽一滞,抬头看向前方高木树枝上,伫立着的一道高大人影。 来人同样也是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 身姿挺拔,肩宽胸阔,身穿一袭银边锦缎战袍,显得威武雄壮。 手持一杆银枪。 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沙场血腥煞气,将周围的空气都压得沉甸甸的。 这一方小天地之间,皆是杀伐气机。 “晏先生,我调查到你身上有半部道门河图,可否将它送予我,我愿用‘金甲傀’来交换。” 持枪男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被称呼为晏先生的中年男子笑眯眯道: “听说你这位兵家圣人,已经将太子收为弟子,可喜可贺啊。想来,要这半部道门河图,是打算送给太子吧。” 兵家分为四个派系。 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和兵技巧。 而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便是兵阴阳一派的代表人物,名叫宇文烈。 已是入圣之境。 兵阴阳讲究“得天时地利”,擅长利用地理形势、天气变化等因素来布置战略,旨在确保己方处于不败之地。 同时也以“假鬼神以为助”,于阴阳五行的框架支配下,进行多种术数运用于军事理论和实践中。 在如今讲究修行的时代,兵阴阳无疑为兵家魁首。 名叫宇文烈的兵家圣人淡淡说道: “大争之世,兵家为尊!太子殿下得昊天神运,有潜龙之脉,收他为弟子,乃是顺应天势。况且,儒家圣人也赐予他修心之锏。” 晏先生笑道:“可我怎么听说,太子身上的昊天神运与潜龙之脉,是钦天监那位监正从其他人身上偷来的? 太子既以儒家为修心修德之本,须知修身以立德为先。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就不怕太子的修行心境有损?” 宇文烈爽朗一笑,“儒家如何我不管,但对我兵家而言,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战场之上,阴谋算计也罢,强弱碾势也罢,运气使然也罢,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 你晏先生当年从儒家转为兵家,比我更能理解‘成王败寇’这四个字的道理。 太子身上的神运是偷的,是抢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它在太子身上,这就足够了。” 晏先生轻轻点头,“有道理。” 宇文烈问道:“所以晏先生,是换,还是不换?” 晏先生微仰起下巴,冷风吹散鬓间有些霜白的发丝,目光澄明,笑着说道:“我若是不换,你又能如何?” “那我……只能抢了。” 宇文烈一抖手中银枪,杀机重重。 …… 道门,真玄山。 远离尘嚣的仙山,隐匿于云雾缭绕之中。 此地花木扶疏,异鸟珍禽和鸣于枝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气与花香,全然没有冬日的萧条与寂冷。 山巅之上,宫阙巍峨,飞檐翘角于翠竹掩映之中若隐若现,犹如人间世外桃源。 不时可以看到年岁各异的道士,或坐或立于山石之上,手执法器,口中念念有词,潜修着高深的道法,一派超凡脱俗的景象。 赫然间,山谷间传来一道悠扬的钟声。 时间恍然凝固。 崖顶之上,一位童颜鹤发,仙风道骨,浑身缠绕着青色符箓的老道士蓦地睁开眼睛,神情惊讶道:“河图阴符竟然认主了?” 他低头看向山腰间一位正在打坐的年轻道士,缓缓开口,“忆尘,去将河图拿回来。” 相貌俊美,气质出尘俊逸的年轻道士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先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若是那人与河图有缘,又该如何?” 老道士沉默良久,才淡然说道:“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道法宽只渡有缘之人。无道,即无缘。” 年轻道士点了点头,对着远处一道瀑布高喊道:“走了,天瀑。” 轰! 瀑布之内掠出一把灵剑,挟裹着道法天成之威,吟啸于上空盘旋后,落在了年轻道士背后的剑鞘之内。 那条浩瀚瀑布,消失不见。 年轻道士背剑下山,大袖飘摇,高歌吟道: “道不远,在身中,物则皆空性不空。性若不空和气住,气归元海寿无穷。欲得身中神不出,莫向灵台留一物……” 第23章 夜半杀机! 严冬的夜晚,裸赤的稀疏星点可怜兮兮地点缀在黑色幕布中,晃着寒冷的光。 石懿悄无声息的掠过夜幕,来到姜守中所在的小屋外。 月黑风高打人夜。 听着屋内绵长的呼吸,石懿两眼闪动着狞芒。 他将蒙在脸上的黑布,往上遮了遮。 说实话,让他一个小玄宗师的高手来教训一个毫无武道的普通人,委实太过掉价,石懿心里着实憋的慌。 可自己不干,总不能让主子来吧。 除非对方是一个女人。 ——漂亮女人。 石懿手指轻轻拭掠过手中的锃亮刀锋,感受着刀刃的刺冷,犹豫了一下,他将长刀回鞘,在附近找了一根孩童手臂粗的木棒。 主子说只要打断对方的腿就行。 当是给锦鲤报仇了。 虽然石懿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了,但主子既然有心放屋内之人一马,那他也不会自作主张做多余的事情。 石懿将手掌贴在门上,轻轻一震,里面的门闩被打开。 究竟是要打断左腿呢?还是打断右腿? 他还在纠结着。 甚至石懿已经神游物外,开始幻想几日后,如何玩弄那位面馆老板的二女儿。 可惜那丫头岁数有点小了。 就在石懿准备推门而入之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警觉。 来不及做出思考,男子身子本能的朝后翻了一个空心筋斗。脚尖刚触及地面,立即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斜斜斩下。 刺亮的如瀑刀芒在黑夜里划出一弧耀眼明光。 然而,这一刀却劈了空。 墨衣大汉紧张的扫视着寂静四周,耳蜗里鼓溢着怦怦的心跳声。 一滴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打湿了脸上的黑巾。 他确信,刚才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 究竟是什么玩意? 石懿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屋内,然而下一刻,他僵住身子,骇然看到一枚玉簪悬停在了小屋门前! 剑气盎然,隐约可窥见一柄长剑虚影。 飞剑!! 石懿心中震惊,如临大敌。 武道九境,唯有宗师之上,入天荒境的高手才能御剑。 惊惧的石懿甚至连多看对方一眼的胆量都没有,仓促间长身飞起,脚尖往身后墙檐一借力,转身朝着夜空中逃窜而去。 飞剑发出轻鸣,拖着剑影追击而去。 感受着身后迫近的浓重杀机,石懿肝胆欲裂,心中直骂娘。 情急之下取出一张符箓,咬破舌尖,将鲜血吐在符箓上面,然后重重拍于自己的胸口。 石懿身形速度暴涨。 与此同时,他的七窍也都溢出血点,面目尤为可怖。分明就是在以燃烧自身真元为代价,博取一线生机。 …… 京城郊外,云湖。 平静的湖面近乎凝固,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镜子,反射着远处无禅寺隐约柔和的塔灯和岸边模糊的树影。 小船静静漂浮在湖面上。 微弱的月光偶尔透过云隙,投射在小船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勾勒着船上的女子身形婀娜诱人。 李观世拎着从厉南霜那丫头手里要来的酒壶,小口饮着。 唰! 女人忽然将酒壶扔之湖中。 一串酒液滑落而下。 李观世慵懒地的挪指抹去玉靥上的冰凉酒液,细红的丁香小舌扫过指尖,红唇微微一吮,竟有股无心的冶艳美感。 酒壶落入湖中。 渐渐的,湖心泛起一纹纹涟漪。 一抹大红艳丽的长裙如鲜艳的玫瑰缓缓绽放,绚丽而又诡媚。 “有事?” 红衣女子盯着李观世,语气冰凉。 李观世仰望着天空厚厚云层,唇角笑容勾起,“怎么说也是我将你从那宅子里放了出来,面对恩人,就这态度?” 红衣女子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方的态度并未让李观世生恼,开门见山的说道:“放你出来,是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这个人……也只有你能找到。” “我凭什么帮你?” 红衣女子俯视着船中风姿无双的绝色女人,有着女性之间的嫉妒以及自身性子的骄傲,“就你也配使唤我?不过是个到处找男人交配的妓子而已!” 李观世笑眯眯道:“好久没有人敢这般当面骂我了,你很有胆量。” 红衣女子发出一声嗤笑。 论修为,她自然不是李观世的对手。 可如今她的妖魂已经融入这片湖泊之内,打不过,但躲得起。 六百年前,一位权臣谋朝篡位之后,将前朝太后,皇后,皇帝,公主等一干皇亲国戚甚至部分大臣,九百余人全部淹死在此湖,连襁褓内的婴儿都没放过。 因为真龙怨气,导致此湖出现了一只龙蛟大妖。 后来妖气枯竭,大妖陨落。 而如今随着妖气复苏,此湖之内的妖龙煞气还残留三分,她已经吞噬七成。李观世真想杀她,难有手段。 就在红衣女子讥讽之时,忽见面前多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色长针,牢牢锁住了她的本命魂机。 红衣女子露出惊恐之色,欲要潜水而逃,却惊恐发现浑身难以动弹。 李观世捋起衣袖,露出一条欺霜赛雪的藕臂,伸出船舱,微带透明的指尖轻轻捋过湖水,动作极为轻柔。 霎时,无数由湖水凝成的水刀飞起。 刮向红衣女子。 锋利的水刀毫不留情的切下红衣女人身上的一块血肉。 不等红衣女子发出惨叫之声,其他水刀也好似被一位位擅长刑法的刽子手操作,将她身上的皮肉一块又一块割下来。 动作温柔且冷酷,精密且恐怖。 鲜血滴落,染红了湖水。 李观世面无表情,手指无聊的缠住一缕发丝,出神望着夜空。 红衣女子先是惨叫,继而哀求,又是咒骂,不多时又变成了哭求,最终没了声息,偶尔只余痛苦呜咽之声。 直到女人身上的最后一块肉被剃下,竟变成了一具骷髅骨架。 骨架被一缕缕粉色气息萦绕。 红粉骷髅,骷髅红粉! 李观世这才将目光看向化为骷髅的女子,笑眯眯的柔声问道:“现在,可以答应帮我做事了吗?” 骷髅点头。 “生前一副贱样,死后还是一副贱样。” 李观世笑了笑,轻轻挥手。 湖中的肉块飞起,重新黏在了女人身上,犹如工匠给菩萨重塑金身,很快便恢复了之前冷艳妖媚的模样。 血液也化为红色嫁衣,遮住了女人姣好诱人的身躯。 红衣女子跪在湖面上,簌簌发抖,眼里再无之前的桀骜,颤声道:“真人尽管吩咐,即便刀山火海,梦娘也在所不辞。” “真乖。” 李观世眉目温柔。 她正要开口,蓦然轻蹙眉梢,目光看向云湖岸上某处。 只见一位浑身是血的蒙面墨衣大汉,踉跄狂奔而来。 身后追着一把玉簪飞剑。 那把飞剑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不再追杀墨衣大汉,而是转身折回。 可下一秒,玉簪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制住。 颤抖不止,无法挣脱。 李观世抬手将玉簪收来,夹在指间,神情出现了一瞬恍惚。 “这丫头,真的死了吗?” 女人喃喃自语。 石懿见危机解除,长松了口气,正要抱拳道谢,却看到船上的女人衣袖轻摆。 墨衣大汉身体赫然炸开,爆成一团血雾。 第24章 天妖宗叛徒 看着被炸成一团血雾的男人,红衣女子咽了咽口水,低下螓首,神情愈发恭敬。 这女人真是喜怒无常的杀神。 李观世回过神,将玉簪收起,随意捞起湖中的酒壶,抿了一口,带笑的眸光一霎飘远,诡秘难测。 她扭头看向岸边另一处,“她又是谁?” 岸边跪着一位妇人。 双目紧闭,似是被禁锢束缚,眼神惊恐。 红衣女子小声道:“不久前有个男人把他妻子沉到了湖底,正巧有一缕兔精残魂飘至此处,即将消亡,我便将妖魂放进妇人体内。” 李观世观察几眼,有些诧异:“身上残留着生死玄雷符的气息,倒是运气不错,竟然没有魂飞魄散。” 她挥手解开对方的禁锢,冷冷询问,“你是天妖宗的?” 生死玄雷符乃是天妖宗秘术。 兔妖妇人吓得跪伏在地,声音打颤道: “真人饶命,小的原本是天妖宗宗主曲红灵身边的婢女,因为一时贪迷心窍,偷走了宗内的一瓶宝贵妖气,前来与京城一位神秘人做交易。 却不料对方出尔反尔,将我置于死地。 小的身上有天妖宗的生死玄雷符,才侥幸保住一缕妖魂。飘至此处,被梦娘前辈幸运救下,得以附身到这位妇人的身躯内……” 兔妖对李观世恐惧到了骨子里,一股脑将自己的身份与来京城的原因全都和盘托出。 曲红灵的婢女? 原本想要击杀兔妖的李观世,美眸流露出几分兴趣。 对于那位妖族新晋的少女天骄,李观世自然听说过,一脸玩味道:“如此说来,你是天妖宗的叛徒,你那位原主子会不会前来清理门户?” 兔妖苦涩摇头,“小的不知。” 顿了一顿,兔妖黯然道:“以宗主的脾性,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李观世笑了笑,也懒得再理会对方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挥手示意对方滚蛋。 兔妖离开后,李观世对红衣女子说起了正事, “当年平阳墨家的少主墨如夜,曾在年幼时救了你这条小蛇。几年后妖气突然复苏,灵智已开的你有幸成为第一位妖物。为了报恩,便决心嫁给他。 可世事难料,新婚之夜,平阳墨家满门被屠,成为一桩悬案。 当然,幕后凶手是谁,大伙儿心知肚明。 你这位妖物之所以没有被杀,是钦天监有人不想杀你,于是将你镇压在那座宅子里。 我放你出来,便是让你去找平阳墨家仅存的一位余孽,也就是墨如夜的孩子。也只有你,才能找到。” 红衣女子瞪大眼睛,尖声道:“不可能!墨郎不可能有孩子!” 李观世笑了起来,目光怜悯, “如果我告诉你,那位叫墨如夜的墨家少主其实是女人,你会不会崩溃?” 红衣女子一脸呆滞。 李观世轻咬着如鲜采樱桃般的润红唇珠,嫣然一笑, “墨如夜从小就被墨家作为家主培养,一直以男相示人。可惜女人终究是女人,还是坠入了情网,给别的男人生下了孩子。 平阳墨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妖呢?之所以墨如夜愿意娶你,无非是想利用你,保护自己的孩子罢了。 这件事,我费了好大精力才查到。天底下知道这件辛秘之事的,不超过五个人。” 李观世伸出五根纤长手指,微笑道: “就连赵无修当初也不知晓,否则那个被藏在外面的婴儿,怎么可能幸免于难。算算时间,那孩子如今也差不多成年了。 老神棍诸葛玄机都算不到在哪儿,我只能让你去找。毕竟你与墨如夜已经结下孽缘,因果纠缠最深。 唯有你,才有希望找到那孩子。” 李观世看向红衣蛇精,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凌人压迫, “总之,要做的事情已经告诉你了,我会给你找一位宿主,让你可以离开此地,不受牵制。 而且京城那边我也谈好了协议,只要你别脑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们是不会主动找你麻烦的。 但若遇到危机,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宿主?” 红衣蛇精还未从先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下意识皱眉。 李观世笑道:“运气不错,我给你这条小蛇妖找的主子,是一个死人。不仅不会让你的妖魄受损,还会滋养你的妖魄。” —— 小屋内,姜守中被一团赤金光芒包裹着,时而诡异,时而神圣。 随着金芒渐渐消失,男人也恢复了正常。 书籍上的字还在,却仿佛失去了灵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忽然多出了一道黑影,仿若鬼魅悄然乍现。 是一位带着鸟人银色面具的黑袍女人。 正是昔日在安和村救了姜守中的神秘女人夜莺。 “醉酒了?” 原本想要叫醒男人的夜莺,犹豫了一下,伸出的手又缩回了宽大的袖袍里。 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帮姜守中盖好被子。然后默默的坐在椅子上,打算等对方睡醒,再商议关于去青州的一些事情。 屋外,不断刮过窗纸的风霜寒流声呜咽不止。 沉浸于睡梦中的男人眉头不时紧锁。 “红儿……” 黑夜中,醉意蒙蒙的男人呢喃出一声梦呓。 夜莺面具下的眼眸复杂,望着男人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容,喃喃道:“姜守中,或许我不该利用你。可是,目前我能信任的……也唯有你了啊。” 女人缓缓取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如霜雪雕就的玉靥。 “姜墨……墨……” 女人悠远的目光仿佛坠入了记忆的涡流,凄婉自嘲道,“世人都以为墨如夜的孩子是一个男孩,连娃娃亲都定了,真是可笑啊。可骗过世人又如何,我这位墨家余孽,又能活多久呢。” 一霎回神,夜莺抬起螓首,锋锐如实剑般的眸光仿佛穿过了门扉。 她戴上面具,消失在房间内。 下一秒,女人出现在了一处屋顶。黑袍猎猎,好似夜间鹰隼,冷冷注视着出现在街道上的一个鬼祟人影。 正是纳兰邪。 原本纳兰邪是不打算来的,毕竟只是教训一个毫无修为的姜墨,没必要亲自掺和。 可不知为何,心里莫名不安,于是跑来打算瞅一眼。 看着姜守中安静的房子,心头更是疑惑。 还没动手? 石懿那蠢货不会喝花酒醉过去了吧。 内心纠结老半天,纳兰邪最终还是压住想要前去查看的冲动,转身离去。 目视对方走远,夜莺犹豫了一下,也消失在夜幕里。 夜莺一路掠过暗巷,行至一处转角时陡然站住,转身盯着半路又碰巧遇到的那个鬼祟之人。 夜色下,男人长身如玉,颇为出尘。 纳兰邪抬手在空气里随意一抓,放在鼻间深深一嗅,微笑道:“是女人的香气,今夜运气不错。” 他冲着夜莺灿烂笑道:“有美人兮,玉佩琼踞,吾梦见之。姑娘大晚上的不在家里睡觉,是跑来私会梦中情郎?巧了,我白日做梦,梦见有仙子在这里等我,想来就是姑娘你了。” 夜莺没有废话,足尖一点,冲向男人。 “姑娘这么着急投怀送抱?” 纳兰邪笑得更开心了,张开双臂。 除了比常人灵敏数倍的狗鼻子外,他的神通天眼能一眼窥出对方的修为深浅。 这也是他敢浪的原因。 遇见厉害的就躲,遇见弱的就上。 他看出这女人乃是小玄宗师境界,与石懿实力相当。 但比他这位大玄宗师……差一个境界! 一境之差,天壤之别。 六扇门内,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纳兰邪竟然是大玄宗师高手。 然而随着夜莺迫近,纳兰邪脸色骤然大变。 不对! 这娘们用秘术故意隐藏修为! 夜莺面具下的眼眸透着讥诮,袍袖中探出一只惨白不似活人的手,浑似流萤不沾羽,轻飘飘的印在纳兰邪的胸膛上,轰若雷霆。 嘭! 男人倒飞出去,鲜血溅满前襟,地面俱洒出一串殷红血迹。 夜莺欲要追击,猛地停下身子,扭头望去。 远处一道模糊身影狼狈逃遁远去。 “分身化影,阴阳换形?” 夜莺皱了皱黛眉,唇角勾起,“原来是阴阳家的弟子。” 第25章 红儿好想你 (新春快乐) 戮仙峰,位于十万大山偏南。 此地格局呈六方晶系状,铸有六根通天玉柱,北迎贪狼、南压天府,以七杀阵锁囚万亿妖气聚集于一。 据说初代妖族盟主曾在此诛杀六位羽化仙人,煊赫八荒,寰宇可驱。 天妖宗便峙立于此。 妖族八大势力皆盘踞于十万大山之内。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散小势力。 天妖宗以妖相化人形,底蕴深厚,比之妖族其他分支综合实力最强,也是朝廷最想拔除的一颗眼中之钉。 当年妖族初代盟主便出自于天妖宗。 虽然如今妖盟四分五裂,不复昔日逐鹿中原大地的吞蟒气势,但天妖宗依旧为妖族执牛耳者,稳坐龙头高位。 只是近两年来随着秋婆婆的隐退,新上任的宗主曲红灵不能服众,无疑让妖族其他势力看到了争龙头的机会。 尤其半年多前,这疯女人无缘无故跑去万兽林大杀一通,让本就平日关系融洽的盟友成为势同水火的仇家,别说是外人看笑话。 便是天妖宗内部,对这位年轻宗主也是颇有怨言。 若非秋婆婆在后面压着,恐怕那些元老早就把曲红灵从宗主之位上逐下。 高空中,一声尖锐的鸣叫划破天际。 一头鹰隼般的飞禽猛然间破开云霄,犹如一道闪电划过高峰冲刺下来,稳稳落在了一位中年男子的手臂上。 中年男子乌眉斜飞入鬓,五绺长须飘飘,气度俊逸不凡,正是天妖宗四大护法之一的申圣元。 位列妖族十大高手榜第六,据说已经达到入圣之境。 在宗门之内,实力也是稳居前三。 仅次于秋婆婆和大护法。 与人族修士一样,妖族对于武道的划分同样是三品二师四境。 不过妖族与人族区别在于,起步阶段修行起来比人族修士要快的多,同境界下也略胜半筹,得益于体质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族修士愿意服用妖气,以半人半妖的方式去修行。 但也有弊端。 那就是上限突破极慢,极易陷入后颈。 一旦进入“入圣境”,往后再想更进一步,就要付出比人族修士数倍的精力机缘。 甚至羽化后要承受的雷劫也是人族数倍。 申圣元取下绑在鹰隼腿上的竹筒,取出一张纸条。粗略扫过一眼,走到一处崖头。 少女静静伫立于崖头之上。 红衣如霞。 仿佛天地间就孕着这一抹灵韵,山河都被夺取了颜色。 “宗主,内鬼喜儿已经逃入大洲皇朝的京城,据情报所说,与喜儿交易之人食言而肥,不仅夺走了妖气,更是将喜儿差点击杀,是否继续追捕?” 申圣元望着少女纤薄孤静的背影,眼神复杂。 身为天妖宗的元老,其实他也不看好眼前少女能坐稳宗主之位。 更别说指望对方带领天妖宗,重振昔日圣教辉煌。 但他又理解秋婆婆的苦心。 何况作为从小看着小宗主长大,在申圣元心里曲红灵如他女儿一般,纵然不看好,但也会坚定不移的在背后支持。 红衣少女自嘲道:“我这宗主,又让很多人失望了。” 申圣元皱眉,沉声道:“此次幽冥妖气被盗,并非是宗主的错,是楚长弓他们失职才让内鬼喜儿得了手,宗主没责罚他们是念在旧情,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敢在背后质疑议论宗主!?” “申叔叔是怪我太妇人之仁,没有趁机借此事立威吧。” 曲红灵一语道破对方心中所想。 申圣元老脸一红,索性就直说了,“宗主,慈不掌兵,眼下这个阶段可不是念旧情的时候啊,你若一味退让,恐怕……” 曲红灵笑了笑,眺望着远处宛若匹练般倾泻于群山之内的浩瀚瀑布,轻声说道: “记得方技家医圣徐草木所著的《万生图录》有一句话,‘肝受病则目不能视,肾受病则耳不能听,受病于人所不见,必发于人所共见。’ 申叔叔,眼下天妖宗的目与耳都似乎被遮堵住了,你说病症出现在哪儿?能看见的症状又在哪儿?” 申圣元张了张嘴,眼底浮起一抹阴霾。 天妖宗的脏腑都烂了。 即便是秋婆婆有心想要整治,可面对错综复杂的派内势力,也只能治标不治本。 “说起妇人之仁……” 曲红灵顿了顿,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 “幽冥妖气我们没能研究透,那些人一时也估计不会有进展。但是内鬼必须得除掉,不能让某些人看了笑话!” 说到此处,少女眸光倏锐,隐透杀机。 自己身边的婢女竟然被暗中策反,某些人此刻一定看她这位宗主的笑话,甚至会拿此做大文章。 比如……那位大护法。 申圣元微微握紧拳头,“我亲自去一趟京城。” 曲红灵没有出声。 申圣元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笑道: “宗主放心,京城固然藏龙卧虎,还有那位天下第一的赵无修坐镇,但想要斩我这只虎蛟,还得费点本事。” 武道之路,一步一境。 然而这每一步,都要付出无数艰辛努力。 入圣之境,全天下即便挖出一些隐世的高人,也不过寥寥二十多人。 京城又有几个? 申圣元有绝对的自信,即便被京城高手发觉也能全身而退。 申圣元犹豫了一下,望着少女清美的侧颜柔声说道: “宗主,方才我去竹园和老宗主聊了一会儿,她说很后悔当时逼迫你离开那人,她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唯独这件错事是最后悔的。” 见少女面无表情,申圣元苦笑道: “也不能全怪老宗主,虽然我没见过那小子,但换成是我,也会劝你们分开,毕竟你的身份……” “此行去京城,我跟你一起去,我有些话要亲口问喜儿。” 不等申圣元反对,曲红灵已转身离去。 望着少女渐行渐远的倩影,申圣元长叹了口气,随即攥紧拳头。 万兽林真的很无辜吗? 当初安和村那场大屠杀,究竟针对的是谁? …… 曲红灵来到一座僻静的山洞。 洞内有两座坟茔。 坟茔之中的棺木内,唯有几件染血的衣服。 曲红灵走到左侧的墓碑前,蹲下身子,轻轻敲了敲石碑,声音哽咽,“小姜哥哥,你在吗?红儿好想你。” 少女将脸颊贴在冰冷的石碑上,泪流满面。 第26章 生气的妇人 “砰!” 一声闷响突兀乍起。 从噩梦中惊醒的姜守中从床榻猛然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屋外天色已明。 衣架上的衫子被冬日冷风吹动着。 男人茫然若失,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才醒觉是梦。 “妈的,怎么又是那破梦!”姜守中用力拍了下脑袋,低声骂道:“世上有几个男人对别人老婆感兴趣?真是奇了怪了。” “姓姜的!” 那张标志性的鞋拔子脸探进破开的窗户,气呼呼的瞪着床上的姜守中, “你小子最近是怎么了?死活假装听不到甲爷我敲门是吧,信不信今晚我就搂着你睡!” 陆人甲翻进窗户,冲到床前就要一顿开喷。 可看到姜守中苍白的脸颊与额间挂着的豆汗,不禁皱眉关切道:“又做噩梦了?” “把窗户关上。” 姜守中起身用力揉着眉心。 随着脑袋渐渐清醒,残余的梦中记忆碎片随之淡去。 “你这状况倒是少见。” 陆人甲合上窗扇,隔断了袭入的寒气。 “其他人被妖物抓伤,虽然也有做噩梦的症状,可最多也就几天而已,你这都快半个月了吧。” 陆人甲拿起桌上的暖水壶倒上一杯温水递给对方,皱眉问道:“那张圣手到底行不行啊,要不咱们再去找个大夫?我听说灵海岛那里有一个巫医,很厉害的。” 姜守中接过杯子,淡淡道:“你是怕我感染了妖气会死吧。” “这倒不担心。” 陆人甲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看了眼外面已经敞亮的天色,姜守中穿上衣服,一边洗漱一边随口问道:“衙门那边把剩下的笔录册送来了没有?” “瞧,差点把正事忘了。” 陆人甲拍了下脑袋,忙从怀里取出一张记满了笔录的纸说道, “有些发现,四天前一个叫郑山崎的去某户人家偷盗,不慎被那家主人给逮到了。当时那家主人把这家伙打了一顿,并未报官。 郑山崎经常出没赌坊,和葛大生算是狐朋狗友。据他所述,那晚葛大生是和他一起结伴去偷盗的。 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两人平日没少干,葛大生负责放风,他负责偷。 可那晚不知怎么回事,本该放风的葛大生突然不见了,郑山崎这才被回来的那家主人堵了个正着。 第二天他去质问葛大生,葛大生辩解当时去拉肚子了……” 偷盗? 姜守中拿起毛巾将湿手擦干,接过笔录仔细查看了起来。 “东平街,赵万仓家?” 望着笔录中记载的偷盗地点,姜守中诧异道,“这不是在老张家附近吗?” 正巧这时,张云武也来了。 男人依旧背着那把明晃晃的斧子,颈间拢着温招娣亲手织就的围脖儿。魁梧如熊的身子进入屋子,让原本就不宽敞的小屋更显几分拥挤。 “陆哥,小姜哥。” 张云武憨声粗气的打了声招呼。 他从怀里拿出两个用油纸包裹着的千层油旋烙饼。 “小姜哥,招娣说最近发生案子你可能没来及吃早饭,就让我带了两个烙饼过来,还是热乎的呢。” “不是,就……就给小姜带了啊,甲爷我呢?” 陆人甲有些懵。 同样都是俊男帅哥,为何总是我被忽视? 这公平吗? 听到抱怨的张云武同样的一脸懵,“陆哥你还没吃早饭吗?你怎么不早说?” “……” 陆人甲不想说话了。 姜守中解开油纸,独特的面香和淡淡的油香扑鼻而来,一口咬下,层层的暖香酥脆颇为勾舌。 “嗯,味道不错嘛。” 姜守中故意在老甲面前炫耀。 甲爷脸上幽怨更浓。 姜守中笑了笑也不再逗他,将剩下的一块饼丢过去,对张云武问道:“赵万仓家就在你家附近吧。” “嗯,就隔着一户。”张云武点头。 姜守中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将饼面咽下去,继续问道:“四天前这家发生了盗窃案,你有听过吗?” “盗窃案?” 张云武愣了愣,用力摇头,“没听说过啊。” 陆人甲大口吃着油香烙饼,也不顾手上沾油,含糊不清道:“那家伙又没报官,老张知道个锤子。” 姜守中抖了抖手中的笔录,说道:“这里面说那晚赵万仓回家看到偷盗的郑山崎,便打了对方一顿。如果动静闹得不小,必然会惊动街坊邻居。” “说的倒也是,但凡听到有小偷,大伙儿就算睡下了也会紧张的从被窝里蹿出来。” 陆人甲三两下将烙饼吞下肚子,抓起桌上水杯灌了两口,瞅向张云武,“老张,你真没听到?” “真没有。” 张云武摇了摇头。 最近几个晚上他睡的都比较沉。 陆人甲当即给出了分析,“那就说明当时动静闹得挺小,邻居们都没听到。” 姜守中思索片刻,将笔录册收起来淡淡道:“走吧,先去找郑山崎聊聊,问问当晚具体的情况。” …… 银月楼。 雅致而不失奢贵的房间内,氤氲蒸腾的水气透过两边夹角的镂空窗门纱帘,逸出淡淡的白雾。 主屋后进的浴房中摆置着一个紫檀浴桶。 径逾半丈左右。 浴桶内并非是温热之水,而是贮满了西域最为名贵的骆红葡萄美酒,底下用烧石烘暖。 此时巨大的美酒浴桶内,婉丽妇人正掬水细细冲洗着如凝脂般的肌肤。柔嫩的白皙面颊在温酒醺染之下,透出淡淡的粉橘色泽。 这妇人正是之前姜守中在何大牙家中,见到的那位银月楼女子。 “夫人。” 门外传来清冽的女人嗓音。 妇人眯起一双姣美凤眼,慵懒的靠在浴桶边上,声音柔媚冷清,“进来。” 身着劲装的女护卫进入屋内浴房,恭声说道: “夫人,已经查出了一些线索。据说是天妖宗宗主曲红灵身边的一个丫鬟,偷了一瓶幽冥妖气,打算来京城与某人交易。在交易过程中,被对方给灭口,那瓶妖气也不知所踪。” “看来有人在做跟我们一样的事情。” 妇人略蹙黛眉,两条粉光致致的笔直长腿交迭在桶中,淡淡说道,“查到是和谁做交易吗?” 叫冬雪的女护卫说道:“三姐正在调查,目前似乎和西楚馆有关系。” “西楚馆……” 妇人眸光闪动,忽然起身。 濡得红扑扑的娇腴身子色白如玉脂,刹那间满堂生春。 一串串酒珠子扑簌簌地连滚带弹,蹦落水面,漾起一圈圈旖旎涟漪。 都说酒香不如美人媚,琼浆不及美人甜,然而眼前妇人真正诠释了什么才是“美人如醇酒”。 哪怕是沐浴过后的洗澡水,估计都能被很多男人疯抢。 冬雪取过浴巾,搀扶着妇人走出浴桶。 “西楚馆背景很深,藏有不少高手,让秋叶小心一些。”妇人声音冷然。 “嗯,我会跟三姐提醒。” 冬雪轻轻点头。 伺候妇人更衣完毕,冬雪见对方没有再交待的话语,便悄然退下。 “真是多事之秋啊。” 妇人慵懒躺靠在金丝楠拨步床上,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她随手拿起那本最喜欢的《云湘梦记》。 正巧前日那位花魁才女又新写了一卷,可以拿来消遣静心。 妇人看了一会儿,心绪渐渐平静。 读至书本中描绘的缱绻床笫描绘,不由的星眸迷离,眼缝直要滴出水来。 妇人姣好的足趾蜷拱如弓。 然而翻页至最精彩处,内容却戛然而止。 妇人一怔,气的将书扔至地上,低声骂了一句,“破作者,短小且无力。” —— 【作者的话:有些书友前面没仔细看哈。那份休书是村子被袭击之前留的,不是等全村人死完,才留给男主的。】 祝大家新春快乐。 第27章 最毒妇人心 郑山崎在县衙牢房内。 虽然赵万仓没有报官,但这家伙死性不改,次日又另寻别处去偷盗。 运气依旧血霉,被逮到了。 还被一条护院土狗咬伤了屁股。 这次对方直接报了官,郑山崎终是没能躲过牢狱之祸。但像他这种惯犯,进出牢房已是常态,关个十来天也就出来了。 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在县衙捕头老廖的帮助下,姜守中见到了郑山崎。 与想象中偷鸡摸狗的猥琐形象不同,郑山崎外形倒有三分英武之气。 脸上有着一张小而锐利的鹰钩鼻子,鼻梁刀疤显现,双目炯炯有神,身板也颇为宽厚。 除了浓重的黑眼圈,但从相貌来看与鸡鸣狗盗之辈扯不上干系。 或许早知道姜守中他们来的目的,刚见面郑山崎就竖起三指,紧张道: “三位官爷,我发誓,葛大生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郑山崎有半点假话,天打五雷轰!出门让马车撞死,去茅房掉粪坑淹死,去嫖让娘们榨死……” “哦对了大人,我要报官!” 郑山崎忽又想起什么,急声说道,“我在偷东西的时候看到有人拐卖……不不不,我没偷东西。我就是瞎逛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有人在拐卖少女。 大人,我真没说谎,好几个小姑娘被囚禁在一个院子里。 要不放我出去,我亲自带你们去救人,也算是立功抵罪了,你们觉得如何?” 姜守中面无表情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县衙?” 郑山崎无奈,“我平日里编的谎话太多了,他们压根不相信我。而且前些日子我说看到过一个会说话的兔子,报了官,你们六扇门不也没相信吗?” 见郑山崎还要喋喋个不休,姜守中皱眉冷声道: “行了,该调查的我们会调查。现在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废话!” “是,是,是,官爷尽管问便是……” 郑山崎连连哈腰。 脚上的镣铐哗啦啦的作响。 姜守中习惯性的拿出随身携带用以记录的小册子,开口问道: “四天前你和葛大生去赵万仓家偷窃,中途原本放风的葛大生突然不见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特么的,提起这事老子就一肚子火!”郑山崎脸上涌出几分愤恨,握紧拳头恼道,“老子还以为这王八蛋是个讲义气之人,没想在背后捅刀子!” “老子叫的挺顺口啊。” 陆人甲冷笑。 郑山崎面色一变,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双手合十连声道歉,“各位官爷,老……不是,小的平日说习惯了,绝对没给官爷们叫。” “别扯废话,说重点。”姜守中皱眉。 “好,好……” 郑山崎擦了擦额头细汗,说道,“那晚我俩缺钱,就想着去偷点什么。听说赵万仓和他媳妇吵架,他媳妇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赵万仓跑去劝媳妇了。 所以那天他家里正好没人,我们就想着去偷点东西。 葛大生负责把风,我负责偷。 没曾想把屋子撬开还没翻到值钱的东西,赵万仓大半晚上的竟然回来了。 奶奶的,当时老——” 郑山崎又扇了自己几嘴巴,继续说道,“当时赵万仓差点把我给宰了,我拼了命的叫喊葛大生那兔崽子,那王八蛋竟然不见了人影。 后来赵万仓揍了我一顿,才把我给放了。 第二天我找到葛大生,这兔崽子说当时去拉肚子。特么谁信!肯定是这小子打盹耽误了事儿,看赵万仓回来,害怕对方报官,吓得先跑了……” “葛大生有没有说过其他奇怪的话语,比如他打算勒索谁?” 姜守中盯着对方。 郑山崎愣了一下,摇头否认,“没给我说过要勒索谁啊,他有那胆子?” 但郑山崎蓦然又想到什么,皱眉道: “不过奇怪的话倒是说过,那小子莫名感慨了几句什么‘最毒妇人心’之类的话。还说以后找老婆要瞅准了再娶。” 最毒妇人心? 姜守中与陆人甲相互看了眼,心生疑惑。 …… 离开县衙大牢,姜守中三人又前往安泰街,准备找赵万仓询问。 临走时,陆人甲邀请捕头老廖去春雨楼耍耍。 老廖既没有拒绝,也没答应,只是含糊其辞的说道:“最近公务太忙,到时候再看吧。” 姜守中无意玩笑了一句,“等廖捕头升迁的时候咱们再好好喝一顿。” 头顶发量稀疏,只余一小撮的老廖面色有些不自然,瞥了眼昔日关系比较要好的张云武,嘴唇动了动,并未说什么。 来到安泰街,还未到赵万仓家门口,姜守中却看到有不少街坊百姓围拢在前方. 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还能听到几声带着醉意的男人粗口辱骂。 说什么“淫妇”“不知廉耻”之类的恶语粗言。 “前面怎么了?” 陆人甲踮起脚尖去瞅,正准备询问,蓦地响起一道女人羞愤的怒斥声,“你胡扯!” 这熟悉的声音—— 温招娣!? 三人面色一变,快步上前。 挤进人群,果真是温招娣。 女人涨红着清秀脸颊,神情愤然,手里拎着一包药材,怒瞪着面前辱骂她的男人,红红的眼圈格外惹怜。 “招娣,怎么了?” 张云武来到温招娣身前。 看到丈夫出现,温招娣面色一喜,旋即泪水扑簌簌地滑下,委屈道:“妾身去李记药铺给婆婆拿药,回来时路过他家,好端端的就被辱骂……” 张云武脸色陡沉,看向辱骂自家媳妇之人。 辱骂之人竟是赵万仓。 此时赵万仓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衣衫凌乱,头发亦是糟乱。 看着像是喝了一宿的醉酒。 一双密布着血丝的眼睛依旧恶狠狠的瞪着温招娣,似乎没注意到张云武他们的到来,继续辱骂道: “自己偷男人,却特么的扯到老子身上!害老子媳妇跑回娘家,喜欢犯贱去他妈的春雨楼啊!看你那贱货样,保不齐被窝里爬过几十个男人!” 争执期间,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悄然停在路边。 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马车内坐着一位身穿华贵的白绸长袍的年轻男子,气态沉稳。 此时正掀开窗帘,望着这一幕。 男子正是刚出宫,准备去找李观世的太子周琝, “怎么了琝儿?” 车内一位秀媚妇人蹙眉询问,有些奇怪儿子为何突然让马夫停车。 周琝抿着薄薄的嘴唇没有说话,指腹轻轻抚摸着腰间悬挂着的一枚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精美玉佩,眉宇间浮动着淡淡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有些心慌烦闷。 尤其看到人群中那位相貌俊逸的公门衙役,极不舒服。 第28章 狠人 面对赵万仓辱骂,温招娣气的全身发抖。 雪靥上连一丝血色也无,揪着裙布的细小指节绷得发白。 张云武眼神发冷,便要上前。 陆人甲急忙拉住他。 此刻周围皆是街坊邻居,若动了手必然惹得闲话。 可愣头直脑的张云武却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推开陆人甲这个瘦巴巴的老爷们,两三步跨到赵万仓面前,大手揪住对方衣襟,将其如小鸡般拎起。 “你再说一声!?” 张云武怒目圆瞪,洪亮的嗓音震的赵万仓耳膜嗡嗡。 赵万仓懵了,待一对黄豆大的醉眼看清楚眼前之人,瞬间白了脸,酒醒了大半,嘴唇不住哆嗦。 不过这家伙毕竟脑子灵光,眼见要遭殃,急忙大喊大叫, “打人啦!” “官府打人啦!” “大伙儿快来看啊,官府打人啦!” 只是这仰着脖颈的叫喊模样,再加上双手双脚挣扎的滑稽动作活像一只乌龟,惹得周围人哄然大笑。 也有不少人为温招娣打抱不平。 “你个老赵,每次喝酒都喜欢疯言疯语的,你媳妇回了娘家关别人啥事。” “媳妇都看不住,还赖别人。整个街坊谁不知道你家那口子是头彪悍的母老虎?自己窝囊整日被媳妇埋汰,还怨起了别人。” “就是,就是。” “在自己婆娘面前唯唯诺诺,辱骂别人媳妇就起劲,还不是看人家温妹子好欺负?” “小张哥,你放心揍这泼皮!” “……” 街坊们你一言我一语指责着赵万仓。 想想也是讽刺。 在张云武三人还没出现时,只有少数几人为温招娣说话,而大部分的围观百姓们都是凑着热闹,甚至心里都盼着这女人出丑。 此时看到对方丈夫回来,一个个的正义感爆棚。 虽说背地里大伙儿都在聊着温招娣的八卦,腹中恶语藏着。可到了台面上,一个个笑脸迎的比谁都殷勤。 毕竟人家的丈夫是官府中人。 当然,若此时张云武真一怒之下把赵万仓给揍了,回头举报散播的人肯定也是这些正义人士。 见自己的无赖招式不顶用,赵万仓一张脸涨的青紫。 人群里的还在有人不断起哄。 “老张,放下。” 姜守中将众人神情收入眼底,微微皱眉。 方才甲爷死活拉不住的蛮牛老张,听到姜守中的话语,冷哼一声,将拎着的赵万仓扔在地上。 看到这情形,人群起哄者有些失望。 见对方不敢动自己,赵万仓好不容易清醒几分的脑袋又被酒精刺激上了头,瞅着张云武冷笑道: “自己媳妇看不好还有脸教训别人?你这两位同僚怕早就和你媳妇快活过了。” 姜守中按住暴怒的张云武的肩膀,走到赵万仓面前,淡淡道:“赵万仓,我们这次来找你调查一件命案,希望你好好配合。” “什……什么?” 赵万仓陡然瞪大眼睛,脸色煞白。 他颤声结巴道:“大人,我……我刚才就是醉酒脑子糊涂了,才没管住嘴骂了温家妹子,你……你可不能故意弄我啊。” 这一刻的他,脑子似乎终于回归了正常。 民不与官斗这句警言才记起。 姜守中平静道:“一起妖物命案,只是简单问你几句话。” “妖物?” 赵万仓愣了一下,紧张的神色略有放松,忙说道,“若只是问几句话,大人放心问,小的绝不隐瞒。” “进屋说?”姜守中笑道。 “好,好,大人请……” 看起来赵万仓酒已经彻底醒了,点头哈腰的把姜守中三人请进屋子。 周围街坊见没了热闹,失望散去。 温招娣抹了几下眼泪,强忍着委屈反安慰了几句黑脸忿恚的张云武,便先回了家去给婆婆熬药。 赵万仓的屋子极乱。 一进门便是混合了酒气的刺鼻味道。 几个酒坛子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有的已经破碎,还有一滩黏糊糊的污渍,似是呕吐物。 “真不好意思大人,媳妇负气回了娘家,小的心情不好就喝了些马尿,把脑子给喝糊涂了,真不是有意要骂温妹子的,这张嘴啊,真是该打!” 进屋后,赵万仓立马对张云武认错,很装模做样的扇了自己几耳刮子。 姜守中挥了挥袖子,散开了些难闻的气味。 见陆人甲要开窗通风,递了个眼神阻止,又瞥了一眼屋门。 陆人甲心下了然,将屋门关上。 赵万仓没注意到两人眼神的交流,自顾自的说道: “不过这事也不能全赖我,我媳妇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闲言,说我和温家妹子偷情。 任凭我如何解释她就是不听啊,还煞有其事说车夫文老八亲眼看到十二日那晚在邻居张婶家闲置的磨坊小棚里,温家妹子和一个身形和我相像的男人偷情。 你说,这事怕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啊,我冤不冤……” “你酒醒了没?” 姜守中打断他的话。 赵万仓意识到自己过于啰嗦了,讪讪点头,“大人,小的已经醒酒了,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姜守中拎起桌上的铜壶。 壶里的水是凉的。 姜守中又舀了一瓢冷水将壶灌满,笑着说道:“喝点水再清醒一下吧。” 没等赵万仓反应过来,他的后领被人突然揪住。 接着整个人倒栽葱般朝后仰去! 赵万仓猛地撞击在地上,后脑一阵嗡嗡,好似有无数的金星在眼前飞舞。 下一秒,一块布巾盖在脸上。 冰冷的水液从壶嘴缓缓流出,划过冷冽弧线,浇在了布巾上。 …… 随着围观人群散去,停在路边的马车也缓缓驶动。 马车内除了太子外,还有一男两女。 男子岁数很年轻,眉目清朗,高大健壮,绣金的淡青琉璃色衣袍异常华贵又低调,颇显高雅。 即便坐姿略显懒散,却也不失贵气。 男子相貌与太子有几分相似。 明显两人是亲兄弟。 坐在太子对面是一名华美宫装的妇人,气态雍容。 她的姿色算不上有多惊艳,身段却极是腴润曼妙,细细的臂围不露一丝骨感。 浑身上下除了佩着一只羊脂玉镯,再无多余饰品。 就像一朵绽放的丰腴牡丹。 美妇旁边是一个年轻少女,秀气明媚,坐姿很不雅观,一只精巧靴子搭在左边男子的腿上,吃着糕点。 “无聊无聊,还以为有好戏看呢。” 少女收回视线,讥讽道,“长得一表人才,却是个窝囊废,被人那般辱骂都不敢动手,一点男子气概也没。” 气态沉稳的太子周琝压下方才莫名烦躁的情绪,笑着解释道:“若真动了手,这三人身上的公门令牌,明天就得摘下了。所以,他是聪明人。” 少女撇撇嘴,“聪明的窝囊废。” 身材高大的男子笑道:“大哥说的没错,而且我敢打赌,那小子是个狠人。进屋后,肯定会好好收拾那个刁民。 这种人啊,最好别惹。惹了就要斩草除根,让他没机会报复你。要不然,可就要头疼咯。” 少女狐疑,有些不信。 她歪头看向俊朗的白衫男子,“太子哥哥,是真的吗?” 周琝笑着点头,“尽量不要和这种人成为敌人最好。” 第29章 妖气!沉湖 赵万仓拼命挣扎,双臂被死死踩住不得动弹。 痛苦的呜咽声,不断从湿布中传出。 强烈的窒息与呛水让他极是难受,身子不受控制的痉挛抽搐。 很快,一壶水倒完。 姜守中放下水壶,用脚尖挑掉赵万仓脸上的湿布,英俊的脸上带着温和却令人发寒的笑容,“酒醒了没?” 赵万仓剧烈咳嗽着,从鼻腔呛出的水混合着鼻涕以及眼泪糊在脸上,尤是狼狈。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听到姜守中的询问,眼里顿时爬满恐惧。 “醒了!醒了!” “真醒了?”姜守中面容温和。 “醒了!真醒了!” 赵万仓费力揪住姜守中的裤衫,哀求道,“大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乱言语辱蔑温家妹子,大人放过我吧,大人……” “看起来你还没醒酒。” 姜守中面无表情,让陆人甲重新灌了一壶冷水过来。 赵万仓倒是有脑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的狂扇自己耳刮子,哭喊道:“大人,我醒了,这次真醒了!大人只是在帮小的醒酒,没别的意思。” 姜守中盯了对方一会儿,将水壶放下,笑道:“醒了就好,其实邻里邻间的有些误会也正常。你醒了酒,有些误会也就解除了,你说对吗?” “对,对,对。” 赵万仓很上道,继续扇自己耳光,“大人明明好心给小的醒酒,小的还误会大人公报私仇故意欺负小的,真是该死啊!” 姜守中这才示意陆人甲将窗户打开通风。 人善人恶,都敌不过一个人上。 三人虽然只是小官小吏,握着芝麻大的小权,可终究比长在土里的小民更高一寸,没道理看着家人被欺负。 大官有宰相肚,小官有小心眼。 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终是他们这些基层小吏。 姜守中还真不怕对方事后去告状。 姜守中嫌弃屋内味道难闻,拎了个椅子坐在窗户边上,对赵万仓问道:“四天前那晚,你家里是不是遭贼了。” 赵万仓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跪在地上老实回答道: “是,那晚小民刚回家,就发现家里进了毛贼,小民正因为媳妇的事生气呢,就揍了他一顿。” “几个贼?” “就……就一个。” 赵万仓下意识开口,又猛地摇头,“不,不,有两个。” 姜守中盯着惶惑不安的赵万仓,眼神冷冽,“一个,还是两个?” “两个!两个!” 从窗户卷入的冬日冷风,让本就衣衫湿了大半的赵万仓打了个寒战。 他哆嗦着身子说道:“起初我以为只是一个,可听那小子喊他同伙的名字,我就晓得是两个了。” 姜守中问道:“另一人你看见了吗?” 赵万仓用力摇头,“没看到。” 赵万仓的回答倒是与郑山崎的讲述对上了,说明那晚葛大生中途确实突然离开,丢下了同伴。 那么葛大生为何中途离去呢? 总不可能真的拉肚吧。 连郑山崎这个狐朋狗友都不相信,姜守中自然不信。唯有一个可能——葛大生看到了什么,被吸引了过去。 那他看到了什么? 半夜偷盗……中途离开……敲诈……夜半独自去无风观……身死…… 将一连串信息串成线的姜守中点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思考,走到赵万仓的小院门外。 左右观察许久,他走到一处极适合放风的院墙拐角蹲下。 这里不仅容易躲藏,还可以观察到两侧道路及周围邻舍的情况。 姜守中想象着自己是那晚的葛大生,贼头鼠脑的给同伴把风。一番张望,姜守中的视线蓦然定格在一座闲置的磨坊小棚。 小棚是由粗糙的木材搭建而成。 棚内摆放着一台老旧的石磨,上面蒙着厚厚灰尘,已经很久没用了。 姜守中走进木棚,一面木墙上挂着锤子、铲子、箩筐等工具,被尘土和蜘蛛网交织在一起。 木棚最里,有几捆草垛。 其中一捆草垛散开了一堆,隐在石磨后面。 姜守中用脚随意拨弄了几下,发现这堆草垛少有灰尘,明显有被睡过的痕迹。 姜守中用手摸了两下,拿起一撮草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眸微微眯起。 “瞅啥呢。” 陆人甲对着双手哈了口气,凑过来好奇问道。 姜守中瞥向旁边的屋子说道:“我记得这里以前是张婶在住,后来张婶离开后,屋子就一直闲置着。” “对啊,张桔桂家嘛。” 陆人甲对附近的居民还是比较了解的,开口说道,“去年张婶她女儿在京城入宫当了贵妃的贴身丫鬟,颇受宠,张婶也就搬去离皇城较近的外城儒门街住了。” 说到这里,陆人甲嘿声道: “以前老张在衙门当捕快的时候,张婶家那丫头其实很喜欢他,奈何张婶势利眼,瞧不上老张,弄了好些关系才把丫头塞宫里去。 这人啊,站的低,看的也就浅,以为入宫就能当凤凰,嘿嘿。 虽说如今成了贵妃娘娘的受宠丫鬟,可伴君如伴虎,指不定哪天张婶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如求个安稳,唉。” 姜守中不理会鞋拔子脸的长吁短叹,回到屋子,继续对赵万仓发问,“之前你说,文老八在十二日那晚,曾在邻居张婶家闲置的磨坊棚里看到有人在偷情?” 正坐在凳子上揉着膝盖的赵万仓瞥见姜守中回来,忙重新跪在地上。 不小心跪得重了,磕的膝盖生疼。 赵万仓呲了呲牙,忍住疼痛说道:“是我媳妇跟我说的,说什么十二日那晚文老八看到温……有人和我在张婶家磨坊棚里偷情,我媳妇还信了,真是猪脑子!文老八那货就喜欢吹牛瞎编。 现在我媳妇回了娘家,我去找她,媳妇根本不愿意回来。大人啊,你说我这命咋这么苦。” 赵万仓再一次强调他媳妇回了娘家。 姜守中摩挲着下巴,俊美非凡的脸上浮现几分沉思,顿了顿又问,“平日里,那地方有人偷情吗?” 赵万仓苦笑摇头,“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 张家,厨房内。 火炉上的药汤不断沸腾着,飘着白色沫子,偶尔溢出药罐的药汁洒在炉面上呲呲作响。 温招娣怔怔望着,宛若失了魂的躯壳。 女人手中紧握着一只瓷瓶。 许久,她看了眼张母沉睡的小屋,用力拔开瓶塞。 瓷瓶缓缓倾斜。 一缕红色流动的气体,坠入药汤。 妖气飘溢。 —— 县衙大牢内。 被姜守中审讯过后的郑山崎一脸的谄媚,还在对捕头老廖喋喋不休的说着, “廖捕头,这次我真没说谎,我的确看到有人在拐卖少女。你放我出去,让我戴罪立功,亲自带你们去救人……廖捕头?你说句话啊。” 正在思考事情的老廖没好气道:“闭嘴,好好待着,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郑山崎这家伙他抓过太多次,谎话连篇。 嘴里没一句是实话。 老廖才懒得理会这家伙瞎扯,转身离去。 “廖捕头!” 见老廖离开,郑山崎急了,大声喊道,“廖捕头我这次绝对没说谎,就在西楚馆后面的那座院子里,囚禁着几个丫头。对了,对了,其中一个我好像见过……” 猛地郑山崎想到什么,急声说道,“好像是安泰街巷,何大牙的女儿何兰兰!是真的,廖捕头你信我啊。” 老廖皱了皱眉,没理会对方叫喊。 走出大牢,老廖犹豫着要不要再相信郑山崎一次,这时一名衙役匆匆前来。 “廖捕头,有个傻子跑来报案。” “报案?” 老廖面露疑惑,“报什么案?” 衙役说道:“他说前日半夜看到有人在云湖抛尸杀人,凶手是东平街的赵万仓。被沉入湖中的是一个女人,跟他媳妇很像。” 第30章 雪染轻尘 从赵万仓家出来,姜守中让张云武先去家里安慰媳妇温招娣。 自己则带着没啥用的甲爷,去找文老八询问。 文老八是一个车夫,家住玉铭街。 与受雇于达官贵人或富商巨贾的专属马夫不同,他是专门干这一行当的,用自家马车做拉客运货的营生。 然而文老八并不在家。 询问过后才得知四天前对方接了一个远途单子,跑去禹州玉城县送货去了。 这一趟赶回来,少说也得七八天左右。 线索再次滞断。 不过在询问邻居时无意间得到了一个线索。 文老八也是一个好赌之人。 虽然与葛大生关系一般,但两人也经常混迹在云初赌坊。 奔波乏了的陆人甲,拉着姜守中来到一处茶摊歇脚。 望着紧锁眉头的姜守中,陆人甲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姜,我怎么觉得咱们现在调查的方向有点歪了呢?你不会真怀疑……” “谁?” 姜守中看着他。 陆人甲闷着嗓音说道:“你心里清楚,跟我没必要打哑谜。” 姜守中端起盖杯轻啜一口,语气幽幽道: “我不让老张跟来,就是打算跟你透透底。当然,真相没有水落石出前,一切都只是猜想而已。” 陆人甲脸色难看至极。 姜守中轻叹了口气,苦笑道:“老甲啊,你说连你都怀疑她了,我怎么可能不怀疑呢。” 陆人甲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道: “甲爷我告诉你,别人闲言碎语我懒得管,但你小子若是给弟妹身上泼脏水,别怪甲爷不留情面,与你割袍断义!” 陆人甲终究不愿意往坏处去想。 他是真喜欢那个弟妹。 这里的喜欢并非是男女之情,只是单纯为老张娶到一个贤惠媳妇而高兴。 “呵呵,还割袍断义,你有义字吗?”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 听闻这话,一向给自己标榜江湖道义的陆人甲火气上来了,撸起袖子大怒道:“甲爷我怎么就没有‘义’字了,你把话说清楚!必须说清楚!” 姜守中冷笑,“不谈远的,就说点近的。上个月六号,你说要请我和老张喝酒,酒是喝足了,你人也提前尿遁了,最后还是我结的账。 上个月十四号,我们去捉妖,结果半路你跑去给春雨楼的青娘修茅房去了,我和老张差点没累死。 这个月一号,你为了给青娘撑场子,骗我们说去捉妖,结果差点惹了京城一位权贵大少爷,没坑死我们……” 姜守中掰着手指一件件数来, “还有,上司给的公款,有一半被你挪去买胭脂水粉送春雨楼的青娘了吧,我和老张闲了想喝点好酒都没戏……” 陆人甲脸色由黑转青,再由青转紫,继而涨红。 啪! 他狠狠一拍茶桌,吓得不远处茶摊老板一哆嗦,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却堆着笑忙不迭上前,“官爷,这茶不合口吗?” 甲爷一抖衣袖,扔出两片破旧铜板在桌上哗哗作响,瞪着姜守中豪气道:“今个儿这茶水,甲爷我请!” 茶摊老板小心翼翼道:“官爷,这茶一共六文钱。” “六……六文?” 甲爷一愣。 甲爷冷着脸继续摸钱。 但翻遍了身也实在没摸出半个铜子儿。 先前得来相亲的一两碎银也还回去了,于是一扭脖颈瞪向茶摊老板,“多少?” “六……啊不,就两文。” 茶摊老板也算有眼力劲,连忙改口。 甲爷冷哼一声,指了指桌上的两个铜板,又指了指自己,对姜守中怒道:“别瞧不起甲爷,这茶……我请!” 说完,拂袖转身,一派阔气架势。 走了几步后,突然又折回来,一口将没喝完的茶饮尽,连几片茶叶都吸溜进嘴里,瞪着姜守中重申道: “我请!” 便再次拂袖离去。 姜守中并未理会阔气甲爷的生气离去,端着温热的茶碗默默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目光随着脑中思绪飘忽不定。 待碗里茶水饮尽,他取出四文钱放在桌上,前往六扇门。 得,还是硬着头皮去问死人吧。 姜守中决定利用自己的“通灵”能力,去六扇门存放葛大生尸体的寒库,碰碰运气。 —— 因为朝廷要组建新院的缘故,六扇门特意将临近北侧的梅香院腾了出来,作为新院的办公地点。 染轻尘办公的书房便在这里。 距离寒库不远。 打开窗户,便能看到院内种植着的数株老梅树,每到冬日,梅花盛开,香气四溢,颇为怡然。 将视线从弯折盘旋,形态各异的树干上收回,一袭青裙的染轻尘喃喃道:“傲然独立寒风秋,永驻人间暖心房。暖不暖心房不知道,坐在这里看风景却很冷啊。” “轻尘若不喜欢这间屋子,不妨去西院,那里有碧波池,总比这边临近死人堆的寒库要少一些阴气。” 书房内,锦衣青年笑道。 这位礼部侍郎的二公子杨仲游无疑生了一副好皮囊。 鬓若刀裁,鼻若悬胆,目若朗星,就连贵妃娘娘在闲谈时都赞叹杨家二郎“眉梢间天然一段风韵”。 若只是好皮囊也就罢了,这位杨二公子不仅文才斐然,甚至习有一手好剑术。 十一岁时便被枯剑派“四眼真人”收为弟子,十四岁便剑有小成,十七岁更是协助官府击杀被誉为“平塘第一枪”的贺巍山。 在京城这些年轻天骄里,虽不如慕容南那般亮眼,但也名声不斐。 在染轻尘一干追求者中算是名列前茅。 听到对方称呼“轻尘”二字,染轻尘黛眉微蹙,有些不悦。将要开口时,一片梅花被冷风徐徐吹向窗。 梅花薄如蝉翼,欲欲而坠。 染轻尘伸手接住。 望着掌心洁白如雪的花瓣,女人清冷的秋水长眸浮现些许恍惚。 花瓣如她。 如何娇艳,如何借风脱离,也终逃不出掌心。 莫名的,她又想起被她提笔抹去的那个名字……以及那道本该熟悉,却无比陌生的身影。 “你也一样很怨我吧。” 染轻尘自嘲一笑,心底悄然生出一些愧疚。 杨仲游痴痴凝视着静立窗前的绝代佳人,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恋,只幻想未来能与佳人共度一世良缘。 虽然听说染家私下已经将染轻尘嫁人。 嫁给了一个小小暗灯。 且不说真假,即便是真的,他也不会在意。 只要对方不是像慕容南那样的亮眼天骄,一个小小市井暗灯,他不放在眼里。 如此明珠,怎可蒙尘于市井。 “下雪了。” 女人轻声呢喃。 杨仲游终于舍得将目光投向窗外。 鹅毛大雪飘然而落。 雪染轻尘。 第31章 让死人开口 葛大生的尸体放于大院北侧的寒库。 也就是太平间。 一般命案的尸体若无家属领取,会暂存于衙门义庄。但涉及到妖物的命案,其尸体都会先放置于六扇门寒库内。 等案件调查清楚,并确定尸体无沾染妖气,才会让其家属认领。 若家属不领,则由六扇门焚烧。 姜守中将身份令牌递交给看管人员,确认无误后又在入库登记名册上将自己姓名,进库时间,以及要看哪具尸体等相关信息全部登记完全,才进入了寒库。 尸体被寒库看管人员送至单独一间验尸房。 寒库极冷,穿的再厚实,也能感觉到渗透如肌肤的寒彻。 再加上常年存放尸体,阴气堆聚如深海,待的时间若久了,好似沉溺于海水深渊,让人呼吸难熬。 不过这一次有些奇怪。 姜守中进入寒库后,感觉这里的阴气很令人舒适。 就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贪婪吸收。 姜守中使劲搓了搓手掌,对着嘴哈了口气,仔细端详着葛大生的尸体。 尸检其实已经没必要了,在无风观姜守中便查验过。被掏去心脏的伤口弥漫着的妖煞之气,也已彻底散去。 姜守中前来,就是想让尸体开口。 但能不能成功,就另说了。 虽然他有“通灵”能力,但不是每次都灵验。 就好似阎王殿那边若不愿意放人,他耗费再多的力气也是徒劳。 姜守中从角落搬来一只褪漆的木凳,坐在被掏了心脏、面目可怖的尸体前,缓缓阖上眼睛。 尸房内冷寒刺骨,寂静无声。 躺着的尸体与坐着的活人,都仿佛被蜡封了的雕塑,毫无生气。 时间缓慢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就阴暗的尸房愈发暗沉,朦朦可见的斑驳墙壁悄无声息的隐没于黑暗中。 黑色阴影从尸房四面浸染而开,似要将一切吞噬。 最终除了姜守中与葛大生的尸体外,周围的一切尽是一望无际的瘆人黑色。 弱淡的光线笼罩在他们的身上。 好似被灯光囚禁的舞台,诡异而又奇幻。 “喀嚓!” 死寂的黑暗中,突兀响起如骨骼错位的声音。 下一刻,那原本静静躺着的尸体竟直挺挺坐了起来,如牵线木偶一般。 葛大生那张毫无生气,且死状狰狞的面颊机械且生硬的缓缓转过来,睁开的深幽血眸死死盯着姜守中,露出阴森的笑。 姜守中并未被眼前骇人一幕给吓到,反而松了口气。 运气不错,通灵成功! 只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副作用,姜守中就头疼无比。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不想玩通灵。 太折磨人了。 姜守中坐在凳子上不动,盯着尸变的葛大生,问道:“十七日那晚子时,你离开云初赌坊,独自前往无风观去见一个人,打算从对方身上敲诈银两,但没想到对方是妖物,把你给杀了,对吗?” 葛大生没有开口回应,惨白的脸上依然挂着诡笑。 原本周围死寂的黑色阴影,随着姜守中的开口,突然如拥有了生命一般化为粘稠的黑色墨汁,朝着姜守中和尸体爬去。 很快黑色的墨汁蔓延上了姜守中的小腿…… 见尸体没有反应,姜守中心中诧异。 难道杀他的不是妖物? 姜守中试探性问道:“是人?” 这时,原本诡笑着的葛大生终于裂开了嘴,黑红色的污血从他嘴角流出,发出沙哑如恶鬼厉厉的嗓音, “贱人……贱人……” 贱人? 姜守中讶然,“这么说来,杀你的是一个女人?而且还不是妖?可你的心脏,分明就是被妖掏走的……” 忽地,姜守中瞳孔收缩,想到了什么。 凶手……是两个! 一人,一妖! 杀葛大生的是人,而掏走葛大生心脏的是妖! 黑色的墨汁已经蔓延到了姜守中的腰部,尸体的双腿也被彻底浸染……而这一切,姜守中并不在意。 主动让死人开口,只能如此。 就好像强行将其拽出阎王殿进行审问。 除非死人愿意主动与他交谈,比如之前兴安巷里遇到的那个老头或者张琅。 但如果死亡超过七天,那就永远无法与死者对话了。 姜守中盯着葛大生血红无瞳仁的眼睛,再次问道:“杀你的人,你认识对吗?她叫什么名字?” “贱人……贱人……” 葛大生依旧重复着这两个字眼。 果然这种直接询问答案的方式不行,必须引导对方说出关键字眼。 姜守中叹了口气,只好进行下一步推论,“十四号那晚,你和郑山崎去赵万仓家偷盗,可原本放风的你,中途突然离开了。 是因为你看到张婶家闲置磨坊棚里,有人在偷情,所以好奇跑去偷窥,却看到妖物对吗?于是你想借此敲诈对方。” “贱人……贱人……” 葛大生嘴巴一张一合,好似有一根线在暗中控制着,始终喊着“贱人”二字。 声音如钝刀磨石,异常难听。 “说的不对?” 姜守中皱了皱眉。 黑色的墨汁蔓延到了他的脖颈。 乍一看,姜守中的大半身子完全融于黑暗,似乎只剩下一颗头颅悬空漂浮着,场景显得分外诡谲。 然而姜守中并未察觉,他体内的小金人此刻正贪婪吸收着这些阴气。 小金人儿幸福的躺在男人丹田之内。 拍拍小肚子。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意识到时间不多,姜守中大脑急速转动,忽然想起文老八和这家伙经常在云初赌坊混迹,再次快速开口, “你曾在赌坊听文老八说起过,那地方有人偷情,所以那晚你在把风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那间磨坊棚。 好奇心驱使下想着去瞅一眼,结果并没有人在那里偷情。 但是,你却意外的看到了另一幕景象……” “下毒……下毒……” 葛大生那张不断机械式开合的紫黑色嘴唇中,终于吐出了不一样的字眼。 下毒!? 姜守中愣住。 葛大生当时看到有人在下毒!? 姜守中眸光浮动,“这么说来,你看到有个女人在下毒,所以打算敲诈她,但没想到被那女人给杀了。” 此时,黑色的粘稠墨汁已经没过了他的嘴唇,同样也浸没了葛大生的面孔。 瞬息间两人彻底被黑色液体吞没。 死人说不了话。 活人也没法开口了。 …… 好似溺水而生的姜守中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喉咙似吞刀片,每喘息一次便疼的厉害。 尸房依然死气沉沉。 葛大生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专门用来验尸的冰台上,仿佛刚才“诈尸”的恐怖场景只是幻觉。 姜守中想要起身,双腿却毫无知觉。 好不容易提起了些气力,整个人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五脏六腑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拧转着,浑身轻微的抽搐。 他的眼眶涌出通红的血丝,唇面乌青。 难以言喻的痛楚如潮水席卷向他的全身,令他面孔扭曲,甚至落下血泪,只能趴在地上荷荷喘气。 许久,疼痛才渐渐褪去大半。 感觉从鬼门关爬出的姜守中,茫然看着屋顶横梁,后悔道:“妈的,脑子抽了跑来干这事,果然不长记性。” 这不是他第一次主动与死人通灵。 也不是第一次体验到这份不输于凌迟的疼痛豪华套餐。 毕死人不是随便就能“开口”的。 每一次要承受这蚀肉碎骨的酷刑不说,即便运气好让对方诈尸,可若是询问的方式不正确,问半天也是白白浪费精力。 这也是为何,他不一开始就用这种法子。 况且让死人开口一次,他就得休养很久才能恢复。 因为……他也会变成死人。 只是这一次疼痛更重。 好像体内有一股气息横冲直撞。 似乎是肚子里有一个家伙吃饱喝足后,正兴奋的一边玩摇滚,一边开银趴。 姜守中擦拭掉眼角流下的血水,小心翼翼地扯开衣襟看了看。 果然,自己的皮肤上已经呈现出骇人的尸斑。 “妈的,下次多动脑子!” 第32章 护夫? 离开阴气郁重的寒库,姜守中惨白的脸颊稍稍有了些血色。 身体残余的疼痛并未完全褪去。 每走一步,皮肉中好似掺杂了玻璃碎片。 好在姜守中连最难熬的痛感都习惯了,这些疼痛也就不算什么,只是体内翻涌的气血属实难受的厉害。 院内大雪纷纷,并不显得冷。 走了二十余步,姜守中便感觉腑脏似被压挤撕裂,一股温热涌上喉咙。 他连忙站定脚步,双拳紧握,死死咽下一口涌到喉咙的鲜血。 吐血倒没什么。 至少得忍到家里去吐。 不然好端端的进入寒库,出来后却吐血,被人看到指不定闹出什么误会流言来。 待气血稍稍有所平复,姜守中缓步前行。 而这时,前方走廊拐角出现了一对身影,一男一女。 女子身段秾纤合度,飘逸出尘。 男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两人走在一起,当应了“檀郎谢女”的眷侣造化。 这二人正是染轻尘和杨仲游。 姜守中一怔,倒也没多余的表情,继续迈步。 而看清前方来人的染轻尘,同样愣了一下,神色略微有些怪异。 在成为六扇门新院主管的那一刻,她就清楚以后与对方碰面的次数不会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来的如此之快。 这应该是他们夫妻二人第三次见面吧。 第一次,对方拿着婚书上门。 第二次,成亲之日。 再往后就没有了…… 因为成亲当晚她就离开染家回师门了,连给对方揭红盖头的机会都没给。 后来得知对方并没有死皮赖脸待在染家,而是求了一个暗灯的职位去外面独自居住,她才回到了家中,偶尔让婢女送点银子过去。 看到男人一步步走近,素来心境宁和的染轻尘竟没由来的一丝紧张。 紧张什么? 紧张对方会在这时候故意大声挑开他们的夫妻关系? 或者紧张对方误会她与杨仲游? 毕竟任何一位丈夫,看到自家妻子与别的男人结伴而行,总会生恼吧。 怀着复杂心绪,染轻尘却看到男人步伐未有任何停顿,也未刻意放慢或者故意加快,如平常一般很淡然的走了过去。 夫妻二人擦肩而过,形同路人。 染轻尘愕然。 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下竟莫名升起一丝恼意。 故意视而不见? 果然对她这位不称职的妻子心有怨言啊。 走廊道路不宽,三人若并行必然拥挤。杨仲游没胆子靠近佳人,但看到对面走来的男子与女神擦肩过近,心中略显不快。 于是下意识抬起剑鞘,打算把姜守中朝墙壁那边推一推。 可剑鞘刚触碰对方身子,还没使出力气,姜守中突然“哇”的呕出一口鲜血。 先前苦苦抑住的那口鲜血,终究没能压下。 心思恍惚的染轻尘陡然愣住,转身便看到姜守中扶着墙壁,下颔颈襟全是鲜血,模样甚是凄惨可怖。 染轻尘呆了呆,随即扭头盯向同样傻眼的杨仲游,眼眸中难掩怒意。 杨仲游此刻是彻底懵了。 望着被他“打”吐血的姜守中,脑瓜子嗡嗡的。 艹! 这小子碰瓷啊! 我特么就轻轻碰了一下,你吐你大爷的血! “没事,没事……” 姜守中有些懊恼方才没在寒库门口吐掉那口鲜血,朝着二人摆了摆手,踉跄的离开了走廊,只留下一地触目血液。 目视着对方身影消失,染轻尘眼神复杂,脸上寒霜却更重。 杨仲游欲言又止,“轻尘……” 染轻尘冷冷道:“我是新院主管,即在公门内,杨公子理应叫我染大人!” 男人面露苦涩,“那个……染大人,刚才我真的没用力啊,那小子就是故意……” 回想刚才姜守中吐血的场景,杨仲游着实没脸说出对方在故意装这样的话。 这小子身子骨也太弱了吧。 还是说,刚才我无意间泄放了些真气? 杨仲游心情无比郁闷。 染轻尘怔怔看着地上的血液,良久,她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杨仲游连忙跟上。 两人来到一座环境同样雅致的小院。 院内两排翠竹林立,还有一座堆砌得错落有致的山石假山。 假山之下嵌着一汪池塘,错落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轻柔散落在泛着淡紫的池水上,与水面上的涟漪交相辉映。 意识到自己可能在佳人心中落下不好形象的杨仲游忙殷勤说道: “轻……染大人,这就是碧波池,听说这池子有几分奇特,池水随四季变幻颜色。春暖绿,夏如墨,秋凝紫,冬呈白,若是你喜欢,不如将书房搬到这里……” “杨公子,据说四眼真人有一套颇为出名的剑术,名为‘三花幻剑’,而他的徒弟里,就数你耍的最好,是真的吗?” 染轻尘忽然打断杨仲游的话,轻声问道。 杨仲游一怔,随即倨傲笑道:“不敢说耍的最好,不过师父确实说过,这三花幻剑唯有我悟得了三分真韵。” “轻尘斗胆想见识一番,杨公子可愿意切磋?” 染轻尘柔声说道。 杨仲游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都说染轻尘剑术天赋无双,有望成为剑道大成宗师。 自己这位同样剑术天赋不俗的追求者若能在佳人面前留下深刻印象,博得佳人关注,可谓求之不得的机遇啊。 多少人想与染轻尘切磋剑术,都未有机会。 没想到这天大的机遇落在他的头上了。 杨仲游一扫之前被碰瓷的郁闷,笑容灿烂道:“既然染小姐想见识,那杨某自然不会让佳人失望。” “多谢。” 染轻尘微微一笑,纤手随意折下一根树枝。 见染轻尘竟不用随身佩剑,而是用树枝与他切磋,杨仲游皱眉,“染小姐不用剑?” “不用。” 染轻尘微笑道。 杨仲游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不过碍于佳人,他也不好说什么,握住铸造精美的剑柄缓缓抽剑出来,扬声道:“染小姐,小心了!” 当剑尖离鞘那一刻,剑啸声起。 一朵剑花绽开,瞬间搅碎剑尖附近的落雪,晶莹雪花片片碎裂,再次生出二朵剑花,发出宛如春日爆竹的声响。 杀气不浓,炫技为多。 杨仲游身如游龙,周身竟不止三朵剑花绽放,而是层层叠叠,上百近千。 染轻尘伫立不动,手持树枝。 刮来的罡气吹拂着她的裙衫,将本就曼妙的身段衬的愈发婀娜。 在对方剑势逼近之时,她皓腕轻轻一抖,树枝划出一道圈,如孔雀开屏,竟凝出无数玲珑剔透的剑气凝丝。 轰! 百千剑花炸成碎末。 杨仲游倒飞而出,重重砸进冰冷刺骨的碧波池里。 染轻尘盯着水里的男人,面色冰冷。 恼也罢,气也罢,无视也罢。我怨他,恨他,憎他,愧他……可无论怎样,他都是我染轻尘的丈夫。 在我面前欺辱他,你算什么东西! 染轻尘不理会池中狼狈挣扎的男人,转身离去。 第33章 娇妻是吃货? 六扇门外,染府马车候着。 染轻尘走出大门,坐进堂皇锦绣的车厢。 模样清秀的红衫丫鬟点燃一尊檀香小炉,倒了一杯煮好的暖身茶递给小姐。 这位名叫锦袖的丫鬟七岁时被父母卖到染府做丫鬟,老太太见她机灵懂事,便安排在染府大小姐身边伺候着,一晃即十年。 染轻尘在师门修行时也贴身跟随,对主子的喜乐哀怒早已灵犀。 此时看到自家小姐面色,锦袖便知道主子心情不佳,联想到方才无意瞥见了染家那位姑爷,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对于这位姑爷,锦袖感观其实很不错。 起初肯定是很厌恶鄙夷的。 认为像小姐那般的天仙人儿,未来郎君即便不是家世显赫有凌云志气的世家子弟,也该是那遥遥若高山之独立的风逸君子。 像姜墨这种虽然长相不差,但注定混迹于市井的无作为男人,配不上小姐。 对方厚着脸皮拿婚书上门,无非是为了荣华富贵,贪婪小姐美色。 这种男人,她见得多了。 只是她身为一个丫鬟,对于老太太决定的事情必然没胆子去帮小姐劝说,只能将心里的怨气堆积在那位姑爷身上。 几次送银两时,都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然而随着接触过多,锦袖觉得这位姑爷并不讨厌,甚至偶尔看着对方孤孤单单生活在清贫小屋里,生出几分同情来。 上次对方帮他搬东西,她鼓起勇气想安排小姐和姑爷见一次面,希望两人能好好交流交流,养养感情,可惜当时小姐不在家里。 锦袖暗暗叹息一声,也不敢再打扰小姐,轻手轻脚地掀开车帘弯腰走出车厢,抓起缰绳,轻轻驾动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在如绢绣般铺开的薄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染轻尘握着薄胎甜白的剔透茶杯,失神的望着檀香小炉里升起的袅袅烟丝,心中烦乱的思绪如蛛网交织。 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染轻尘放下已经凉了的暖身茶,掀开窗帘看了眼雪花纷飞的街道,内心一番纠结犹豫后,轻声开口,“去长桥街。” …… 回到自己屋子,姜守中烧起火炉,站在镜前将沾有血迹的衣衫脱下,包括里面的内衫也一并脱了下来。 磨亮的铜镜中映出身上骇人的尸斑。 与通常是紫红色的尸斑不同,姜守中身上尸斑的是樱红色。 类似于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症状。 姜守中指肚轻轻按压着每次主动通灵后便会出现的尸斑,自嘲道:“所以,我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呢?” 身上尸斑需要七天左右才会褪去。 好在除了尸斑之外身体并无其他异状,这几天只需要把衣服裹紧一些就行了,免得被陆人甲他们看到。 姜守中简单擦拭了一下身子,换上一件新衣衫,开始做饭。 忙活了一天,除了早上温招娣烙的一块饼,也就甲爷“请”的一碗茶水,再加上与死人对话精力耗费巨大,早已饥肠辘辘。 以前张母身子骨利落时,他都会每天厚着脸皮去蹭饭。 后来张云武娶了媳妇,也就偶尔蹭吃一顿。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做饭,或去外面随便凑活吃点。 “老甲说的对,家里有个会做饭的女人,就是好啊。” 姜守中不由感慨。 在安和村的时候,妻子红儿不会做饭,但叶姐姐的厨艺称得上“大师级”,瞧着普普通通的食材就是能变出一桌子美味佳肴。 红儿一边懊恼会吃胖,一边却把恨不得把碟子都吞下去的吃货模样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后来大概是读了《女论语》之类的书,看到里面所写什么“女子善烹,便是良人”,又听村里人戏谈“欲拴君心,必先拴其胃”之类的说法,于是跟叶姐姐学厨艺。 只是精心准备的第一顿饭,就差点让姜守中去见太奶奶。 不甘心的她继续深造厨艺,在把姜守中折腾的连上床都没力气后,妻子红儿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没那拴胃的天赋,只得放弃。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闷闷不乐。 最终还是姜守中一句“有仙妻在旁,便是秀色可餐,人间珍馐皆不如”的吹捧才让妻子心情由阴转晴。 姜守中将面团放在案板上,用手掌将其压平,然后用擀面杖轻轻地擀开,擀成一个薄厚均匀的面皮。思绪于往日回忆翻飞之时,却听到轻微的敲门声。 “该不会是老甲那货跑来蹭饭吧。” 姜守中皱眉,心里想着。 不过陆人甲那老粗鄙一般敲门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如此轻柔不像是他的风格。 姜守中擦了擦手上的面粉。 打开门,却是一位出乎意外的访客。 青裙女子凝立在门前。 身后大雪纷落。 清妍柔美的秀靥好似纯白雪天里悄然生长的幽兰花,透着不染纤尘的明艳。 看到男人气色还算正常,染轻尘放下心来,顿了顿,随意编了个借口,“出来办些事情,听袖儿说已经好些天没给你送银钱了,就顺路过来看看。” 为防止被有心人看到,丫鬟锦袖和马车在稍远的街边侯着。 而她也是观察到周围无人注意,才来敲门。 姜守中笑着说道:“其实没必要送银子,我在六扇门当值有些俸禄,够的。” “家里有客人?” 见对方没让她进门的打算,染轻尘只好主动开口。 姜守中愣了一下,侧开身子笑道:“没。” 染轻尘迈步进屋。 打量着简单清贫的屋子,视线落在案板上揉好的面团,心下有些诧异。 一个大男人竟然自己做饭? 君子远庖厨……除了酒楼那些大厨外,寻常家的男人是极少沾厨烟的,更别说像染家这样的大户人家。 若是被家里那些亲戚看到,免不了背后讥笑。 不过看这俭朴小屋,以及身上面料粗糙的普通衣衫,估计日子也是过得撙节,不可能日日下馆子。 “那个……茶水没有,倒点热水行吗?” 茶叶被陆人甲薅去后姜守中还没来得及去买,有些赧然的问道。 “不用了,不渴。” 望着眼前连茶叶都舍不得买的染家姑爷,染轻尘想要绷着的冷脸终是柔和了下来,连带着心底歉意更浓几分。 若是对方脸皮厚些,赖在染家并不愁吃穿。 虽然会受些白眼,总比眼下这般窘境要好的多。 当初她得知眼前男人求了个六扇门暗灯职位并搬出染家后,内心其实是很意外的。 思来想去,也许和锦袖所猜测的一样……对方看到她太过优秀,自惭形秽,便想着做出些事业,更配得上她。 有这样的“志气”,染轻尘心里的憎恶少了一些,但也愈发对他不抱什么希翼。 想上称,也得先掂量自己的斤数有多少。 一个暗灯……终究上不了台面。 屋内两人相顾无言。 成亲半年,第四次见面的他们比萍水相逢的路人好不了多少。 “肚子饿不饿?要不我下点面给你吃?” 终是姜守中打破了尴尬沉默。 染轻尘摇了摇头,“不饿。” “咕咕……” 女人腹中传来抗议的声音。 同样只吃过早点忙碌到现在还未进食的女人,与清贫小屋的主人面面相觑。 “正好一起吃吧。” 姜守中笑了笑,转身去做饭。 红晕爬至耳根的女人此刻无比后悔跑来这座屋子,望着男人背身,欲要掩饰尴尬的她生硬道:“我胃口比较小,一小碗就行,别太多。” 姜守中回头笑道:“好。” 自己这位妻子身材如此苗条,一瞧就知道很节食。 然而当染家大小姐很矜持的将第六大碗面食吃完后,姜守中整个人都麻了。 这谁能养得起? 第34章 因为不了解,所以才误会 姜守中的厨艺自然比不上大师级的叶姐姐,甚至比不上抠门甲爷。 但一碗简单的葱花面,还能下口。 身为染府大小姐的染轻尘,虽然吃惯了珍馐美馔,可在师门练剑苦修时也体验过几年清汤野菜的日子,不至于嫌弃。 只是对面坐着一个命中注定不匹配的人,这面多少也就不合胃口了。 虽然她吃了六大碗。 她的饭量之所以如此惊人,缘于年幼时生了一场大病,然后胃口就莫名撑起来了。 当时与她一起生病的,还有厉家那位大小姐。 两人同时生病,同时痊愈。 相比于她的胃口变大,厉南霜似乎没有太多变化。 取出一方雪白帕子轻拭嘴角,染轻尘看着洗碗的丈夫,内心感觉怪怪的。 似乎两人的身份置换过来了。 谁是妻? 谁是夫? 瞥见床边屏风木架上换下的沾血衣衫,染轻尘轻声问道:“伤势不要紧吧。” 姜守中一怔,摇头道:“没事。” 他一边擦碗,一边回头解释道:“其实你误会那位公子了,我这伤是自己弄的,与他没有关系。” 呵,还嘴硬。 染轻尘扯了扯唇角。 不过想到对方为了配得上她,硬着头皮搬出染家跑来这里受苦,染轻尘也就不嘲讽,这位把颜面看得很重的男人了。 男人嘛,在女人面前总是好面子的。 对于杨仲游的欺凌弱小,染轻尘很鄙夷。 可对姜墨只是被对方拿剑一敲就吐血的柔弱,同样很失望。 当然,这也怪不了对方。 染家当时探查过姜墨的根骨,委实太差,又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段,如今哪怕是学点把式也不过比寻常人大些力气。 这样的人,武道一途毫无希望。 而指望对方登台拜将,才耀庙堂,也太难为他了。 “夫君才疏意难平,命薄缘悭难共持……” 染轻尘内心幽叹一声,呢喃自语道,“生一副好皮囊又有何用呢,当初不该来啊。给他人膈应,给自己也寻不痛快。” 想到这里,染轻尘意兴索然。 她将一瓶丹霞峰炼制的名贵疗伤丹药和一锭金子放在桌上,起身说道:“我还要去办些事,就先走了。” “哦,好。” 姜守中擦擦手,看到桌上的金子愣了一下,欲要开口,对方已开门离去。 这时,姜守中忽又想起之前神秘人夜莺交待的任务,眼下似乎倒也是机会,于是咬了咬牙,连忙追出门去叫住女人,“那个……” “金子你收下,以后每半个月我会让锦袖送一次。” 还以为姜守中为了颜面拒绝“施舍”,染轻尘语气生硬道,“既然木已成舟,不妨活的自在些,何苦勉强自己。” 姜守中挠了挠头,小声说道:“我是想问,最近六扇门组建新院……” 染轻尘蓦地转过身。 微瞇起的秋水长眸带有几分锐利。 “你认识监察大人袁安江?” 染轻尘问道。 先前命案现场与对方见过面的姜守中点点头道:“认识。” “跟他很熟?”染轻尘面无表情。 “不熟。” 姜守中摇头。 想到甲爷那搞笑的人际关系,姜守中画蛇添足的调侃了一句,“不过我一个关系要好的同僚,和袁大人是自己人,虽然那自己人……” 姜守中没脸说下去。 难怪。 望着一脸“羞愧”的丈夫,染轻尘恍然。 女人嘴角微扬起一抹自嘲。 她还以为袁安江一向公正,是看到姜墨的能力才推荐,没想到…… 染轻尘心中失落,又随即释然。 自己本就对他不抱希望,不是吗? 成亲后她一直没关注过这位丈夫,对方这半年在六扇门做了些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本来看到袁安江的推荐名册,诧异之余内心也生出了一些好奇心,打算回去翻找风雷堂的档案好好了解一下。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你想进入新院?” 不等姜守中回答,她淡漠丢下两个无任何商量余地的字眼,“不行。” 染轻尘又冷冷说道:“没有谁规定必须是男人保护女人,你既然身为我的丈夫,以后谁欺负你了,就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我这个妻子做的不称职,是我的错。你若想让我改,对不起,这辈子都没可能。可是,我也不许别人随意欺负我染轻尘的男人。 当然,你若觉得丢人,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想让我知道,那你随便!” 说罢,女人转身离去。 望着对方姣好曼妙的背身,姜守中哑然失笑。 这媳妇还是个性情中人。 街巷拐角,婢子锦袖与马车缓缓过来。 少女一袭红裙。 姜守中注目远望那抹风雪中的模糊红衣,一瞬恍惚,呢喃出声,“红儿。” …… 六碗葱花面,换来一锭金子。 很值。 姜守中将碗筷收拾好,坐在火炉前喝着热水,开始思考葛大生的案件。 “贱人。” “下毒。” 拼着很大精力从死人葛大生问出的这两个关键信息,决定了这案子的最终真相。 他拿出那几份笔录,翻来覆去的查看。 何大牙提供的线索是葛大生想“敲诈某人”。 郑山崎提供的线索是葛大生曾说过“最毒妇人心,娶媳妇要擦亮眼睛”这样的话。 文老八提供的线索是“张婶家磨坊棚里有人偷情”。 赵万仓提供的线索是“偷盗”…… 再加上死人葛大生亲口提供的线索,基本上可以串出一条线来。 十四日那晚,葛大生与狐朋狗友郑山崎去赵万仓家偷盗,中途葛大生看到张婶家闲置的那座磨坊小棚,想起文老八曾说过那地方有人偷情,便好奇过去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欣赏到一段活春宫。 结果运气不好,没看到活春宫,却无意间窥见有女人下毒。 钻到钱眼子的赌徒葛大生并未选择报官,贪心之下打算以此做要挟,敲诈对方钱财。 于是对方选定了交易的地点—— 嫪燕子街附近的无风观。 十六日当晚,葛大生跑去无风观赴约。 或许在他看来,一个女人对他造不成威胁,却没想到那女人手段极狠,把他给割喉了。 之后又出现一个妖物,将他心脏掏走。 至于那妖物,究竟是和那女人一起的,还是后来捡便宜的,目前无法下定论。 “葛大生究竟看到谁在下毒呢?” 姜守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 次日天色刚刚透亮,空气弥漫着一层凉冷沁人的寒气,不等讨人厌的鞋拔子脸踹门,姜守中早早前往赵万仓家再次调查。 在院子前后周围绕了几圈,姜守中又一次进入张婶家的磨坊小棚勘察。 他仔仔细细的观察棚内的每一处,最终来到棚外一处夯实的土堆上。 姜守中站在土堆上,环视四周。 观察一圈,姜守中的视线倏然从木棚,转向左侧的一面墙壁。 墙壁破败开裂。 透过两指宽的裂缝,姜守中看到了张云武家的厨房。 此时厨房小窗半开着。 荆钗布裙难掩其丽色的温招娣,正在给病床上病情愈发加重的婆婆熬制药汤。 “不会吧。” 姜守中神色复杂。 第35章 嫂子真好看 东平街最令人值得称道的便是有两位颇具名气的美艳寡妇。 俗称“东平双娇”。 一位做针绣养家,一位卖馒头糊口。 相同的是,这两位寡妇身边都带着一个女娃,都是被薄情的夫家赶了出来……也算是同病相怜。 不同的是,一位性格温婉柔弱,而另一位性格泼辣。 性格柔弱的温招娣早些时受尽了欺负,自从嫁给张云武后总算有了舒心日子,无论街坊流言如何,她都感恩这一份婚缘。 所以尽心尽力的伺候病重的婆婆。 至少在孝顺这一方面,街坊们不会拿来恶意揣测,毕竟都看在眼里。 姜守中其实对她并不算了解。 有些时候面对这女人,恍惚会想起叶姐姐。 都是一样的温柔恬静,而在这份温婉外表之下,似乎又藏着另一番心思。 因为早饭没来得及吃,正好老张家又在附近,又很凑巧的通过那道墙缝瞧见厨房里有温招娣刚熬好的粥,姜守中也就厚着脸跑去蹭吃了。 正在为上学苦恼的张玥儿,挎着小圆脸趴在餐桌上闷闷不乐。 陆人甲送的布偶娃娃搁在粥碗的旁边。 布偶嘴上沾着两粒米粥。 小女孩便是如此,将玩偶当成朋友后便会关心它饿不饿,渴不渴。 哪怕睡觉时也要盖上一方小手帕当被子。 看到姜守中进来,小姑娘眼睛一亮,立马雀跃着扑进对方怀里,然后又凑到姜守中耳边小声说道: “小姜叔叔,你帮我劝劝娘亲,我今天头疼,不想去学院。” 啪! 小姑娘屁股被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顿时眼泪汪汪的。 姜守中没好气的揪了揪对方的辫子,“你哪天不头疼?” “天天疼,写字就疼。” 小姑娘眼眶泛红,泫然欲泣,大有决堤之势。 正在给婆婆熬药汤的温招娣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看到姜守中后,女人秀气的眉眼绽出笑意,“小姜哥,还没吃早饭吧,妾身去给你盛一碗。” 小姑娘听到娘亲声音,吓得忙窜回到自己座位扒拉米粥,朝着姜守中挤眉弄眼。 姜守中笑问道:“老张呢?” 温招娣指了指张母睡着的屋子,“武哥正给婆婆做些按跷,城西的张大夫给婆婆瞧病时顺手教了些按跷之术,说是可以疏通经络、推行气血,最好在辰时左右。妾身气力弱,效果不佳,只得让武哥来做。” 姜守中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温招娣端来一碗米粥,又拿了两个千层油旋烙饼。 看到布偶娃娃嘴上沾着的米粥,温招娣柳眉一竖,正要苛责女儿,小姑娘却飞快将米粒取下来放进嘴里。 “案子有眉目了吗?” 温招娣擦了擦桌子,顺势将桌上洒落的几粒米丢进小姑娘碗里。 后者撅起小嘴,一脸幽怨。 筷子用力搅拌着米粥,将碗推来推去。 姜守中咬了口酥香可口的千层油旋烙饼,笑着点头,“还行吧。” 温招娣眨了眨眼,“真是妖物杀的啊。” 姜守中说道:“目前还不好下结论,不过据我推测,葛大生之所以打算勒索那女人,应该是看到对方下毒……” 哗啦! 张玥儿的碗不小心被擦桌子的温招娣碰落在了地上。 米粥洒落一地。 “张玥儿!” 温招娣满脸怒容,瞪着呆坐不知所措的女儿,身子微微颤抖,“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吃饭就好好吃,别动不动就把碗推来推去,你怎么就不听!!” 张玥儿吓了一跳,紧紧咬住嘴唇,红着眼眶不敢说话。 “好了好了,孩子不是故意的。” 姜守中柔声劝解道,“马上要迟到了,让玥儿快去学院吧,不然又要被夫子责骂了。” 小姑娘不敢动弹,怯怯看着母亲。 抓着抹布的手还在轻微颤抖的温招娣余怒未消,“去拿书袋啊,没听到你小姜叔叔说要迟到了吗?!” 小姑娘努力抑制着不哭出来,跑回屋子抱起书袋出了门。 望着女儿身影消失在院门,温招娣叹了口气,对姜守中歉意道:“这丫头真是每次都不长记性,以前是被我惯坏了,现在武哥也惯着她,从来不打骂。” 姜守中微微一笑,“老张是打心眼里疼爱这丫头,怎会舍得打骂。” 温招娣莞尔,眸中溢出柔情,遂又黯然。 温招娣拿来扫帚小心翼翼的将碎碗片扫进撮箕里,又用洗地的抹布轻轻擦拭着地上的米粥,继续刚才的话头, “你方才说葛大生看到有女人下毒,是谁下毒啊。” 女人呈半跪式蹲姿弯腰仔细擦着地上粥汤,衣襟间无意挤出了些许腻白,似乎并不担心姜守中会偷窥。 “就在这附近。” 姜守中吃着烙饼含糊不清的说道。 听到对方的话,女人动作一顿,纤长的五指下意识揪紧了抹布,随即又恢复自然,笑着说道: “算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好奇这种事做什么,不问了。小姜哥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把凶手抓住。武哥啊常夸赞你,说六扇门没有一个人比小姜哥聪明。” 姜守中听乐了,“那榆木脑袋能夸我才怪了,恐怕是嫂子夸的吧。” 温招娣脸蛋一红,抿着唇默不作声。 地上的粥汤擦干净,或许是蹲得时间久了有些腿麻,温招娣起身时腿陡然一软,娇躯不由自主地朝姜守中倾去。 姜守中一把扶住女人。 浸在衣裙上的馥郁香料近距离下愈发浓香,带着几分勾人。 是否有曹贼之好,取决于夫人魅力。 “腿……腿麻了。” 温招娣脸红得像柿子一样。 姜守中扶她坐椅子上,将碗里剩下的粥汤一口饮尽,笑着说道:“我就先不等老张了,去外面转转,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温招娣揉着小腿,低着头嗯了一声。 “哦对了。” 姜守中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桌子上, “嫂子去东街买菜的时候,顺便去云烟轩茶行给我买一小罐茶叶,就买翠柑红杏茶就行了。老甲那家伙把我茶叶给薅走了,害得我家里来个客人都没法待客。” 姜守中言语里满是怨气。 温招娣却始终低首不出声,揉着小腿的动作慢了一些,似乎心有千千死结在纠缠。 “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 姜守中走到门口时,女人柔柔声音响起。 “随便吧,晚上送来也行,明早我自己过来拿也行。” 姜守中忽然停下脚步,顿了两三秒,笑着说道:“刚才在外面看到嫂子在厨房,嫂子做饭的样子可真好看。” 有些话,点到即止。 姜守中迈步离开。 温招娣抬起头,俏脸煞白。 此刻女人悚惶难言,悲凄无主,犹如乱针刺体,不觉泪流满面。 随后,她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 走出院门,姜守中抬头望着略显刺眼的清晨日头,抬手遮在眼前,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弯弧。 “最毒妇人心?呵。” 第36章 今夜无眠,去小姜家遛鸟 随着日头升起,气温炽热,只落了半夜的街道积雪逐渐消融,露出了原本的青石板路面。 街上行人,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树枝上雪水悄然融化,形成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珠链滴答而下,坠在姜守中的肩膀上。 男人却浑然不知, 只是失神盯着路边的一株野草,好似灵魂出窍了一般。 许久,渗进衣衫的沁凉感才让他微微回神。 姜守中吐了口浊气,又看了眼远处张云武的家,踩着湿漉的石板路默默前行,脚下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甲爷并没有等到,估计又是给春雨楼的青娘献殷勤去了。 这家伙天生就爱舔。 怀着复杂心绪,姜守中独自漫无目的行走在街道上。 瞎逛到黄昏之后,男人内心依旧没能想明白,万般思绪如坠雾里雾中。 “算了,还是去六扇门找头儿吧。” 姜守中微微叹气。 眼下这情况,他没法擅自做决定。 来到六扇门,恰巧碰到铁衣堂的堂主纳兰邪。对方身边那位叫石懿的跟班,却不见踪影。 “小姜。” 纳兰邪主动打招呼。 姜守中望着纳兰邪颇显苍白,明显神色颓虚的模样,疑惑问道,“你这是……受伤了?” 纳兰邪唉声叹气,无奈苦涩道: “本来想做些行侠仗义的事情,奈何学艺不精被人给打了,你说我是不是倒霉蛋。” 被人打了? 姜守中面容古怪。 纳兰邪拍着姜守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小姜啊,以后面对敌人,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千万不可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白白挨了揍还好,把命丢了就亏大了。”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对方在隐射什么。 正要开口,身后蓦地传来厉南霜警告的声音,“纳兰邪你个瘌蛤蟆在干什么?又想偷偷挖我的人!?” 只见背刀少女风风火火的跑来,一脸敌意的瞪着纳兰邪。 一只手甚至握在刀柄上。 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砍人的架势! 纳兰邪面色一变,忙退后两步,与姜守中拉开了距离,一脸无辜的摊手道:“厉大爷,我就是跟小姜随便聊两句,哪儿来的胆子挖人呢。而且就算我想挖,小姜也不乐意来呢。” “滚远点,以后不许惦记我家焖面!” 厉南霜很不客气的将纳兰邪推开,宛若护夫彪悍的媳妇,拽着姜守中离开。 纳兰邪脸色晦暗不明。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自言自语道: “姜墨这家伙好好的,一点也不像是挨过揍。看来,石懿出师不利啊。那货该不会死了吧。” 纳兰邪心中蓦地一跳。 若是死了,又会是谁动的手? 是在对付姜墨的时候被杀的?或是和他一样,运气太差遇到了高手,被杀了? 如果是前者,说明这姜墨背后有人保护。 纳兰邪思绪游移不定,缓缓捏紧拳头,低声骂道:“蠢货!都是蠢货!包括我。” …… “我给你说焖面,以后离那家伙远一点,那东西不是个好东西……” 进入内院,厉南霜犹如话痨奶奶附体,絮絮叨叨的给姜守中不断提醒。 生怕这个宝贝疙瘩某天脑袋一抽,就被其他人给拐跑了。 见四下无人,姜守中打断对方唠叨,将自己调查到的线索,详细讲述给身边这位爱摆烂的上司。 “温招娣?” 厉南霜眯起晶亮的眼睛,抓起腰间酒葫芦小抿了一口,诧异道,“女人有千面,我怎么就瞧不出来呢?” 姜守中轻声说道:“但是我想不通很多事情。” 厉南霜晃了晃酒壶,感觉要见底了,继续问道:“如何证明她的清白?” 姜守中神情复杂,“就看她今晚来不来。” “真是不省心的二牛。” 厉南霜悠悠一叹,忽促狭似的眨了眨眼,“兄弟妻,会不会客气?” 姜守中没好气道:“我不是禽兽。” “你是焖面。” 厉南霜哈哈一笑,遂又收敛起笑容说道,“风雷堂你最聪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公了也好,私了也罢,我都替你兜着。” 姜守中露出笑容,“有头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小伙子好好干,我看好你接我的班。” 厉南霜老气横秋的以一副快要退休的大爷语气,重重拍着姜守中肩膀,“等以后我有闺女了,一定许配给你。” 姜守中想骂人,但没敢开口。 见厉南霜要离去,姜守中皱眉,“你又想撂担子?” 少女背对他挥挥手,“这点小事交给你,我放心,反正我这上司也没啥用。” 姜守中不悦道:“你要再这样,明日我就去其他堂。” 厉南霜转身,扎在脑后的长马尾一甩一晃。 见男子真的生气,意识到不能再偷懒的少女嫣然一笑,唇际抿起一抹姣美弧线,“今夜无眠,去小姜家遛鸟斗蛐蛐。” 背刀少女二话不说,拽起男人手臂。 无巧不巧,正准备出门办事的染轻尘出现在廊间另一端,看到略显“亲密”的厉南霜和姜守中,柳眉微蹙,秀靥露出怪异神色。 姜守中没看到她。 不过修为颇高的厉南霜,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见是染轻尘,背刀少女撇撇粉唇,懒得搭理对方,拽着姜守中小跑出六扇门官署衙门。 两人犹如一对充满青春朝气的年轻情侣。 厉南霜无意回头瞥了眼。 发现染轻尘还站在原地盯着他们,小声嘀咕道:“瞧什么瞧,搞得好像我把你男人拐跑了似的。” …… 为了从温招娣口中套出更多内情,厉南霜并未进屋,而是守在外面。 屋内冷冷清清。 姜守中点燃火炉,拿出那本《天元河图册》无聊看着。 虽然真相已窥见一角。 可真相背后的迷雾却层层叠叠,无法看清。 姜守中依旧不愿往最坏处去想,他也不希望今晚那个女人会来。 可如果真的来了,这位兄弟妻,他还客气不客气? 叩门声是在亥时一刻左右响起的。 此时夜色正浓,满天疏疏落落的小星星在冬日夜空里都蜷缩着头,冷得乱哆嗦。 万籁俱寂。 轻微的叩门声清晰入耳。 女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屋内出声,便轻轻推开未上锁的门。 昏黄灯火,凸显得她身段婀娜。 东平街双娇,温姓寡妇独占一半柔婉似水。 她将买好的翠柑红杏茶轻轻放在桌子上,望着低头翻看着笔录的俊朗男子,柔声说道:“小姜哥,茶已经送来了。” 姜守中瞥了眼茶叶,微笑道:“好茶。” 温招娣笑容凄楚,“是好茶。” 红杏,红杏,真是好茶。 姜守中看不透温招娣,温招娣也同样不了解姜守中,孤男寡女在这一刻除了沉默,似乎没有多余的情绪交流。 当然,男女之间有时候也不需要情绪交流。 交流可以很有很多种方式。 比如…… 温招娣颤抖着手,轻轻解开自己的裙带。 姜守中往炉里加了些煤饼,没由来想起那晚做的模糊噩梦,喃喃道:“不会真被一斧子劈死吧。” 屋外,月光苍白夜发黑。 雪融后带着几分潮气的树干上,背刀少女望着一线窗缝内的景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好像我也不胖啊。” 第37章 续命 女人脱衣,不在于看,而在于听。 听衣衫与娇嫩肌肤的窸窣摩擦声,听衣衫落地的声音,如此才能深切体会到春宵之前的美妙遐想。 姜守中始终背对着温招娣。 不曾回头看一眼。 也不想去听那裙衫脱落的旖旎声音。 裙衫并未落地,只滑落到腰间就被女人下意识死死揪住,青葱般的手指几乎失去了血色,就如被她咬白的唇瓣。 而女人的另一只手,却握着一把匕首! 刀刃锋利森寒! 那日晚上,她就是用这把匕首割开了葛大生的喉咙! 虽然当时是对方不守承诺拿了钱后竟扑过来索要她的身子,她心慌之下拿刀划去,但杀人了就是杀人了。 况且她离家时偷偷在身上藏一把刀,何尝没有这样的心思。 望着背对她的男人,温招娣想要蹑脚上前,却感觉双腿像是被灌了千斤重铅一般,始终无法迈动。 握刀的手臂颤栗的更厉害了。 不要紧的。 你已经杀过人了,无外乎再杀一个! 女人暗暗给自己打气。 好不容易拖着沉重步伐拉近到与姜守中三十公分距离,甚至能看到男人后颈纤细毫毛,温招娣缓缓提起手中的匕首,咬破了嘴唇鲜血溢出都不自知。 她死死盯着男人的后颈,可举起的手臂却仿佛定住了一般,始终未能落下。 哪怕心里喊了无数遍“动手”。 她忽然想起那天清晨杀鸡的场景。 她其实会杀鸡。 只是那天她拿起刀子,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着葛大生被她割喉的场景。 仿佛葛大生就站在面前阴笑着盯着她。 当时的她几近崩溃,根本没听到陆人甲拍打院门和喊叫的声音,所以才疯了似的拿刀砍向陆人甲和姜守中。 杀人和杀鸡,终究不一样啊。 而人和人,更不一样。 她能失心疯的杀掉,不仅勒索钱财甚至贪图她身子的葛大生,却无法对这位丈夫最为信任的兄弟下手。 他也是女儿最喜欢的小姜叔叔。 往事一幕幕掠过,冲击着她的内心…… 温招娣最终无力的放下了手里匕首,认命的闭上眼睛,同时松开紧揪着衣裙的手。 裙衫落地。 落下的还有一颗枯寂而死的心。 “快点吧,妾身还要回去,玥儿晚上爱蹬被子,我怕她着凉。” 温招娣泪流满面,轻声说道。 姜守中似是没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望着书页里“冷眼观物,慎动刚肠”这句话,开口问道:“老张睡了吗?” “放了些容易安睡的药,一时醒不了。” 温招娣将匕首收起来。 姜守中撇撇嘴,脸色颇为阴郁。 前日甲爷本来约好张云武喝酒,结果被老张放了鸽子,想来当时老张也是喝了安睡药的缘故吧。 “要我自己来吗?” 见对方坐着不动,美目空洞的温招娣问道。 姜守中将手中的古籍合起来,放在一旁桌上,淡淡道:“你应该不是那种女人。” 温招娣愣住。 姜守中道:“之前也确实怀疑你和别人偷情,尤其你两次故意勾引过我。一次是今早,另一次是你请我帮忙给老张送围脖儿的时候。 但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不像是你的性格。毕竟嫁给老张这么久,若是伪装,也早该露馅了。” 女人瘫坐在地上,无声流泪。 姜守中想要转身,犹豫了一下说道:“把衣服穿上。” 等女人穿好衣裙,姜守中回转身躯,望着眼眸哭红肿的温招娣说道: “我对你不了解,但张母曾说你是个好儿媳,那我就信你。老一辈的人不能说全都看人很准,但至少看走眼的很少。当然,你刚才想要杀我也证明了一些。” 温招娣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墙上有影子。”姜守中面无表情。 温招娣愕然扭头。 昏黄焰火下,两人的影子果真烙印在墙壁上。 姜守中也不理会女人的羞愧,缓缓说道: “但是我想让你亲口说出真相,猜来猜去就算猜出个七八分大概也终是云里雾里。不懂的,终究是想不明白。” 温招娣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姜守中目光凌厉,“不说?那我就公事公办,到时候老张……” “我想给婆婆治病!” 温招娣抬起泪脸,哭着说道,“所以我暗中买了些妖气,偷偷放在药汤里。不知道怎么被葛大生给看到了,他以为我是在给婆婆下毒,便要挟我……” 女人话还没说完,姜守中蓦地站起身来,脸色无比阴沉。 “你买的妖气?” 不等女人开口,他快步走到窗前做了个手势。 背有沉重墓刀的少女从树干上如落叶轻盈落地,走进屋子。 厉南霜蹙眉问道:“没法私了?” 因为离得远,她并没听清楚温招娣的话语。 而且本意是不打算出面,让姜守中私了解决这案子,可看情况似乎出问题了。 姜守中神情凝重,“老张私买‘妖气’给张母治病。” 温招娣还震惊于厉南霜的突然出现未缓过神来,听到姜守中的话,清秀的脸颊瞬然煞白,连忙哭喊道: “不是武哥!是我!小姜哥,是我私下买的妖气!不关我夫君的事……” “你确定?” 厉南霜也没理会温招娣,望着姜守中双眉紧锁。 私买“妖气”,可是大罪! 尤其公职人员。 姜守中正要开口,温招娣踉跄扑倒在他的面前,死死揪住男人衣衫。 “小姜哥,真的是我私下买的妖气,武哥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愿意担罪,我愿意去坐牢!” 姜守中轻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从哪儿买的妖气,多少钱买的。” “我是从,从……” 温招娣本想胡乱编造,可对上姜守中那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惶恐的她最终没能编出一个名字。 显然,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这个蠢二牛!” 厉南霜勃然大怒,欲要冲出屋子。 姜守中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严肃问道:“头儿,能不能私了?” 厉南霜看了眼神情恍惚的温招娣,冷冷说道:“就看份量重不重!如果老太太因为妖气……,总之到时候神仙来也救不了二牛!” 第38章 兔妖喜儿 张家,烛火幽燃。 显得有些阴沉的小屋内,厉南霜紧锁秀眉。 少女手持一枚细长银针,在张母眉心处轻轻捻转着,一缕缕黑色雾气顺着银针溢出。 温招娣捂着嘴唇,努力抑住哭声。 被服用了安睡药汤的张云武仍在里屋沉睡着。 姜守中看了一会儿,带着温招娣走出屋子,没等他开口,女人跪在地上哀求道:“小姜哥,这罪名我担,如果落在武哥身上,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那玥儿呢?” 姜守中冷眼问道。 温招娣面容凄然,“武哥待她如亲生女儿,况且还有你和陆大哥照顾,即便没有我这个娘亲,玥儿也不会受半分亏待。” 火炉早已熄灭的屋子有些偏冷。 出门太急没穿厚实外衫的姜守中双手拢于袖中,凝视着如黄豆大的灯焰轻叹道:“有些罪,不是你想顶就能顶的。” 温招娣张了张嘴,颓废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此时的她宛若一片无根浮萍。 姜守中看向张云武睡着的屋子,轻声说道:“在叫醒老张之前,先给我说说具体经过。” 女人沉默了片晌,黯淡开口,“还记得半个月前,让小姜哥你受伤的那起捉妖案吗?” 姜守中点了点头。 这件案子怎么可能忘记。 那天正好是初一,闲来无事的他们去阳东楼喝酒。夜晚回家时,微醉的三人碰巧遇到一位女子在湖中挣扎。 当时以为是女子不慎落水,便急忙去救。 结果没想到湖中藏有妖物。 虽然成功救下女子,并杀死了妖物,但姜守中却被妖物抓伤。 此案上报后,由六扇门文心部调查。 直到案件封存,姜守中都不曾过问过。 此刻听到温招娣突兀提起这件案子,姜守中心有疑惑,“这件案子跟现在有关系?” “那天武哥回来,妾身帮他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他身上藏有这个瓶子。” 温招娣低着头说道,“因为以前见过你们办案时收缴的妖气,便认出是装有妖气的瓶子。 以前武哥跟妾身说起过想用妖气给婆婆治病,但一直犹豫。眼下婆婆病情越来越重,若再不想办法救治,恐怕没多少时日了。” 姜守中脸色难看。 当时他只顾着救人,是张云武击杀的妖物。 这么看来,那妖物身上藏有妖气。 而想着给母亲治病的张云武突然动了念头,才偷偷藏下妖气。没有上交,也没有对任何人说。 “瓶子呢?” 姜守中问道。 温招娣默默起身,去里屋衣柜里拿出一只小白瓷瓶。 看到瓷瓶被撕毁的特殊封口,姜守中心下一叹。 的确是储存妖气的器皿。 妖气不易储存,一来需要瓷制器皿。二来封口一定要用石斛兰加糯米特制的封贴。 否则妖气会流失殆尽。 姜守中打开瓶塞,里面一丝妖气也无,全用完了。 温招娣继续说道:“虽然妾身和武哥成亲不算很久,但妾身知道武哥在想什么。这瓶妖气拿回家后,武哥却一直没敢用,担心会连累我们。所以,妾身替他做了这事。” 姜守中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缓缓问道:“然后呢?葛大生什么时候威胁的你?” 温招娣红着眼眶,粉拳微微攥紧, “十五日那天妾身去东街买菜,他在半路截住我,说看到了我给婆婆下毒。他让妾身准备好二十两银子,否则他就会去报官,去告诉街坊邻居。 若真是下毒,妾身倒也不怕,没有证据大不了让官府来查。 可妖气之事一旦被盯上,对武哥来说便是前途尽毁。 妾身没那么多钱,家里一直给婆婆治病,最终也只凑了六两多。妾身想着先堵住他的嘴,余下的先欠着以后想办法,便将葛大生约到了无风观。 谁知葛大生拿了钱并不满意,还说让妾身用身子抵钱。看到葛大生扑来,妾身当时一心慌,就拿刀挥了过去,没想到……” 泪水簌簌而落,女人再次低声哭泣起来。 她跪在地上抽泣道:“小姜哥,人是我杀的,妖气也是我下的,武哥他什么都不知道,妾身愿意认罪。 妾身之前勾引你,就是知道小姜哥你很聪明,迟早查出来,才做了糊涂事。” 姜守中揉揉眉心,很是头疼。 他先前认为温招娣的杀人罪可以私了,是因为像葛大生这样的赌徒泼皮本就是烂在泥坑里的一根贱草,不会有人过问。 加上姜守中基本确定妖物与杀人凶手扯不上关系,所以到时候把葛大生的死直接按在妖物身上即可。 这也是他今天特意请示厉南霜,能否私了的原因。 他虽然不了解这位上司的背景,但既然连袁安江那样的大官都调侃,想必背景差不了哪儿去。 只要厉南霜愿意闭一只眼,他就可以洗脱掉温招娣的罪名。 身为官职人员的姜守中从来不在乎什么公私分明,能秉公就秉公,能谋私就谋私。只要身边人没做太过分,他都会谋私。 可现在竟涉及到了私藏并使用妖气。 这种比杀人命案还要严重许多的重罪,厉南霜能压下去吗? 这可是在京城啊。 若是其他地方,有的是法子糊弄。 姜守中看着温招娣,眸光不由闪动了几下。 不知为何,虽然女人的话很坦诚,可姜守中却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一些违和。 究竟会是哪儿不对劲呢? “等等!” 姜守中猛地抬头盯住女人眼睛,“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老张其实并不知道,你给张母熬制的药汤里下了妖气?” “对。” 温招娣怯怯点头。 —— 此时,赵万仓家。 一盏残灯孤焰映衬着妇人身影阴寒森冷。 妇人正是赵万仓的妻子。 准确来说,是昔日曲红灵身边的婢女兔妖。 半个多月前,她偷到一瓶天妖宗的幽冥妖气,跑来与京城西楚馆的某人做交易。 结果掉进了对方的陷阱里。 那晚她拖着残伤之躯,与西楚馆的那位贱女人缠斗至水中,恰巧被路过的姜守中三人看到。 三人误以为有人落水,前去施救。 又引发了后面的动乱。 为了不让西楚馆得到那瓶妖气,愤恨的她随手将那瓶妖气放在其中一位持斧衙役身上。 原本以为自己保不住那缕残魂,却运气极佳,在云湖遇到了一只被沉湖不久的尸体。 尸体怨气交织。 于是在蛇妖梦娘的帮助下,成功附身。 尸体死亡未超过七天,是残存一些记忆的。 兔妖喜儿本想回去杀了赵万仓,散去缠绕在尸体上的怨气,然后离开京城,防止被西楚馆发现。 结果惊喜发现,先前被她偷放了“妖气”的那名衙役暗灯,就在附近居住。 若是能拿回那瓶妖气,她就能掌控一些主动权。 “妖气,还在不在呢?” 兔妖喜儿目光幽然,瞥了眼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赵万仓,暗暗冷笑,“等拿到妖气,再收拾你。” 不过此刻兔妖心下却颇为忧虑。 她现在最害怕的,是被宗主曲红灵找上门来。 —— 此时,万里高空之上,一男一女御剑掠来京城。 中年男子五绺长须飘飘,气派不凡。 少女一袭红衣。 第39章 只是梦而已 待厉南霜从小屋里出来,姜守中连忙起身问道:“头儿,怎么样?” 神情稍显疲惫的厉南霜将墓刀搁在一旁,一屁股坐在刚才姜守中捂热的椅子上说道:“张母体内的妖气不多,我已经驱除了七七八八,并无大碍。” 闻言,姜守中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妖气救人?呵。” 在屋内听到两人对话的厉南霜斜乜了温招娣一眼,唇角勾起一弧嘲讽。 她将桌上的白瓷瓶拿在手里,一边把玩着,一边冷笑道:“药都有三分毒,况且是妖气,夫妻俩一个比一个没脑子!” 温招娣羞愧低头。 平日里大大咧咧与属下称兄道弟的厉大爷,罕见生气道:“焖面,去把那头蠢牛从床上揪过来!” 不怕上司发脾气,就怕上司玩沉默。 厉南霜满脸怒容的娇俏模样,让姜守中彻底放下心来。于是他将被媳妇喂了安睡药的张云武,从床上拎起,扔到上司面前。 张云武尚处于懵懵状态。 看到大晚上的头儿和小姜哥出现在自个家里,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厉南霜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翻对方在地,将装有妖气的瓶子扔进对方怀里,冷冷询问道:“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张云武依然茫然,“头儿,解释什么?” “你还装?” 厉南霜柳眉剔竖,又赏了一脚。 体格如牛的张云武被少女踹的人仰马翻。 温招娣心疼丈夫,忙护在身前凄婉哀求道:“别打了厉大人,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擅自做主没和你们商量……” “招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云武一头雾水。 厉南霜想要再踹一脚,被姜守中拦了下来。 意识到与推测有出入的姜守中皱眉看着张云武,拿过白瓷小瓶问道:“老张,你有没有见过这瓶子?” 张云武茫然摇头,“没有啊。” 张云武不擅于撒谎。 而且性格憨厚的他,也从来不会对他在乎的人撒谎。 那究竟谁在欺骗? 姜守中扭头盯向一脸错愕的温招娣,目光阴沉。 但很快他又打消了的念头。 这个时候,对方完全没必要说谎。 厉南霜也瞧出了几分不对劲。 少女左看看,右瞅瞅,扶额坐在椅子上,“我要晕了,焖面,我想吃焖面。” 姜守中仔细将温招娣之前所陈述的话,重新在脑海中顺理了一遍,对温招娣问道:“当时你在老张衣服里发现了这瓶妖气,有没有跟老张说?” 温招娣摇头道:“没有,妾身以为是武哥私藏的,洗衣服时随手将它放在柜子里,以为武哥能看到。” 女人没张云武那般愚笨。 通过丈夫的反应,她已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姜守中又对呆愣的张云武问道: “初一那天晚上,我们在湖中救了一个女子,并杀了一只妖物。那妖物是你杀的。回来后,你衣服里多了一瓶妖气,难道你不知道?”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张云武挠了挠头,望着那瓶不知哪儿来的妖气,闷声委屈道:“小姜哥,我根本没见过它。” “在这之前,你有没有想过用妖气给你娘亲治病?” “……” 这次张云武沉默了。 最终他还是老老实实点头承认,“小姜哥,我是想过用妖气给我娘治病,而且我也私下去试着买过。但……最后我还是没敢。” 姜守中又问,“跟温招娣说过这事?” “说过。” 张云武点头。 姜守中彻底无语了。 也终于理清楚了这件堪称狗血的事情原委。 他握拳敲了几下自己的额头,嘴里也不知低声嘟囔了句什么,对厉南霜解释道: “不出意外,这瓶妖气是当时老张在打斗的时候,那只妖物偷偷塞在他身上的。 虽然不知道妖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老张与这件事完全没关系。 温招娣误当是老张私藏的,以为丈夫想下妖气又不敢,怕连累她们母女,就擅自当了这个恶人,往婆婆药汤里加了那瓶妖气。 自始至终,她都没敢说这事。 而老张这个粗人也一直没发现,才养成误会。” 听到姜守中的话,张云武呆了呆,猛地冲向张母休息的里屋。但刚准备从地上站起身,就被眨眼出现在身边的厉南霜,一把摁住肩膀。 体型超过少女三四倍的大汉,一时竟无法起身,一张粗犷的脸憋的通红。 “别进去!我刚刚驱散掉张伯母体内的妖气,这会儿不易打扰。” 听到少女呵斥,张云武僵住了身子。 厉南霜指了指悔恨自责的温招娣,又一巴掌拍在张云武脑袋上,气笑道: “我就纳闷了,你们是真的夫妻吗?你们夫妻二人就不能多交流吗?一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一个总是藏在心里去揣测胡思乱想,服了你们!” 姜守中亦是心累,内心也对这俩夫妻颇有怨言。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们。 张云武不必说,呆头呆脑一个,毫无情调可言。 啥事都习惯闷在心里。 而温招娣年轻时被卖给大户人家做妾。大户本就规矩多,时常还被凶悍正妻打压嫉妒,始终活得担惊受怕,习惯看人眼色。 被赶出家门后又要辛苦养家,又得保护自己和孩子,日子更是过得小心翼翼。 性子也愈发变得敏感,喜欢揣测多想。 嫁给张云武好不容易过上舒心日子,已经养成的性子也难改变了。 不曾想却因此酿成了一场误会,差点惹出大祸。 “妖气确实可治病,但也要看情况,张伯母这种是积劳成疾,若是贸然服用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瞥了眼愈发自责的温招娣,厉南霜语气放缓,又柔声安慰道,“当然,这次妖气并没有给她造成伤害,倒确实帮她舒缓了一些淤积的气血,因祸得福,但如果再拖几天就麻烦了。 二牛,你别怨你媳妇,她也是为了给婆婆治病。况且这事你也得担责任,我现在命令你,每天跟媳妇说上一万句话!” 对数字没啥概念的张云武哦了一声。 “焖面,撤吧。” 头疼的厉南霜一刻也不愿待了,将宽厚大刀背在身上走出屋门。 姜守中知道老张这会儿脑瓜子还是懵的,本打算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犹豫一下,最终决定让温招娣去说。 正好给夫妻二人一次坦诚交流的机会。 …… 走出院子,夜色下,姜守中回头看了眼渐渐隐去视线的张家。 莫名的,他又想起那个反复做起的噩梦。 那把染血的斧子。 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妇人和小女孩…… “梦。” 姜守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在冬夜的空气里缱绻出一团白雾。 果然也只是梦而已。 第40章 我可是你这辈子得不到的女人 下雪的冬夜很冷,不落雪的冬夜更冷。 姜守中搓了搓手臂,强行抑制住返回张云武家薅一件厚实衣服的冲动,扭头对身边默默前行的背刀少女小声问道:“头儿,初一那天的妖物案子……” 厉南霜踢掉脚下石子,淡淡说道:“上头既然把案子封存了,那就别纠结了,若是翻出来,我可救不了这俩笨人。” 姜守中心下了然,感激道:“谢谢头儿。” 啪! 男人后脑勺被挨了一巴掌。 姜守中无比委屈的看着这位顶头上司,目光“幽怨”的像个娘们。 “跟我说实话焖面,今天有没有对兄弟妻动心?” 厉南霜眼神透着玩味。 姜守中没好气道:“要动心还会叫你?” “哈哈,开个玩笑嘛。”厉南霜踮着脚尖故意揉了揉男人的脑袋弄乱对方发髻,笑着说道,“我家焖面可是正人君子。” 姜守中不愿搭理她。 两人静静走在铺设砖石的街道上,唯有冷月作伴,拖曳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单从影子来看,背刀少女反而更像是一位体型宽厚的汉子,身形修长的姜守中倒像是婉约女子,衬得一对宛若侠侣。 厉南霜忽然说道:“温招娣的心性还是很坚韧的,大部分女子在杀人后,哪怕是误杀,短时间内都难以掩饰内心忧惧惊悸。” 姜守中搓搓双手,对着嘴巴一边哈气一边说道:“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妾,心态能差吗?” 厉南霜笑笑,略过这个话题。 既然姜守中故意不深究她话里的潜意思,便不讨论了。 “还有。”厉南霜严肃道,“妖物得尽快抓到,才能把杀人罪名摁在它身上。若是拖久了,我那边就没法糊弄了。” 姜守中点头,“交给我。” “啪!” 男人脑袋又挨了一巴掌。 姜守中愤愤瞪着背刀少女,“过分了啊。” 厉南霜捏了捏男人手臂,一脸嫌弃道:“哆哆嗦嗦的像个娘们似的,就这点冷天气,本大爷光着膀子都不会嫌冷。” 姜守中摇头,“我不信。” “不信?” “嗯,除非我亲眼看见你光膀子。” “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厉南霜作势便要脱衣服。 见男人眼巴巴瞅着,少女忽然展颜一笑,剥葱似的纤白玉指握住身后刀柄,“焖面,要不本上司给你耍耍刀?” 姜守中立即端正面容,摆手道:“不必了。” “切,胆小鬼。” 背刀少女撇唇,扬起粉雕玉琢似的修长鹅颈,莫名一脸惆怅道:“焖面啊,你说人要是一直别长大,那该有多好啊。” 少女的思维总是很跳脱,姜守中点头附和,“嗯,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厉南霜摇了摇螓首,“不怕烦恼。” 男人没揣明白少女的心思,选择闭口不言。 少女思维继续跳脱,“焖面,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媳妇会是什么样子的。” “没想过,应该是很漂亮很漂亮的。” 姜守中脑海中浮现出前妻红儿的容颜,笑容温柔,随口问道,“上司你呢,有没有想过未来的丈夫是什么样子的。” “没想过,应该是很俊很俊的。” “嗯,跟我一样。” “呵呵。” 背刀少女翻了个白眼。 姜守中眼神怪异,“头儿,你这是在隐晦的跟我表白吗?” 少女嘴角抽搐了两下,“焖面,我还是给你耍耍刀吧。” “我错了头儿。”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咦,这句话好中二啊。果然,头儿是中二少女。”姜守中竖起大拇指。 “中二是什么意思?” 少女一头问号。 直视着少女娇妍可爱的面容,姜守中一脸认真的夸赞道:“就是又有学问,又有慧根,又潇洒,又美丽漂亮,天地之间唯我独尊。” 厉南霜笑眯眯道:“听着不错,以后就叫我中二大侠。” “好的,没问题。” 啪! “头儿,你怎么又打我?” “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可恶,很欠揍。” “……” “焖面,如果某一天你突然有点喜欢我了,我肯定会拒绝你的哦。因为我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厉南霜歪头背手,乜着一抹认真与笑意,字字从鼻腔里挤蹦出来,一字一顿道,“所以啊,你可千万不能喜欢我。” 姜守中听笑了,“头儿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样的。” 啪! 头上又挨一巴掌。 看着少女发黑的娇容,姜守中面无表情道: “头儿,我会很撕心裂肺的抱着你的大腿,哭着求着让你别离开我,让你接受我的爱,然后让头儿一脚把我这个瘌蛤蟆踹开。” “嗯,孺子可教。” 少女笑靥嫣然,黑暗中直如香花绽放,比晨曦更加耀眼。 少女大手一挥,“走,请你吃虾。” …… 月华如练,银辉洒地。 烟花巷旁的“琼香楼”灯火初上。 酒楼外挂着一块风姿绰约的匾额,上书“琼花”二字,笔力遒劲,颇为引人注目。 楼高三层,每层檐角飞翘,气势巍然。 这家酒楼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无疑是它的招牌菜“醉虾”,远近驰名。 食客们常为此味驻足。 即便已是夜深,酒楼内依旧笑语喧哗,杯觥交错,弥漫着醇酒佳肴的香气。 此时三楼一座雅致的包厢内,一男一女。 两人风尘仆仆,明显刚来京城不久。 望着桌上刚端来、还冒着微微的酒气的一盆醉虾,身为天妖宗护法的申圣元舔了舔嘴唇,感慨道: “九年前跟秋婆婆来过一趟京城,其他的倒是没什么记忆,唯独这家酒楼的醉虾最让人难忘啊。” 他看向静立在窗前,观望着万家灯火的京城街巷的红衣少女,柔声说道: “宗主,这一路赶来也是没怎么休息,吃点醉虾垫垫肚子。吃完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安排客栈,这两天我就带你到处逛逛。 虽说找喜儿的正事要紧,但好不容易来一趟大洲京城,总得养养精神,放松一些心情。” “嗯。” 红衣少女轻合上窗扇,坐在餐桌前。 申圣元熟练的将剥好的虾放在少女面前的碗中,犹如长辈宠溺自己女儿,笑着介绍道: “据说这酒楼选用的都是自家养的大鲜虾,浸泡于一座很大的花雕酒池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子,虾一直能存活,很是新鲜。 这家酒楼是银月楼的产业,传闻它的幕后主人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喜好以酒沐浴,润养出了酒香体质。美人如酒,闻之即醉……” 见曲红灵望着碗里的醉虾发呆,申圣元停下了絮叨,关切问道:“怎么了,宗主?” 曲红灵摇了摇螓首,示意没事。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以前都是小姜哥哥给我剥虾的。” 少女眼圈泛红。 碗里的虾很香,却也很苦。 第41章 打过我就离开 头儿要请客吃虾,身为下属的姜守中自然不客气。 只是感慨老甲没跟来亏大了。 两人来到较为出名的“琼香酒楼”,挑了个一楼角落位置。 醉虾上桌后,厉南霜很贴心的为心腹爱将剥虾。 俨然像是伺候大户公子的侍女。 作为风雷堂的门面,她可以摆烂,老甲可以滚蛋,张云武可以改换门庭,但唯独小姜不可以离开。 小姜若是走了,风雷堂的天可就真塌了。 当初铁衣堂纳兰邪想要将姜守中挖过去,若不是她抱了两尊六百多斤的石狮子堵在对方门口,指不定风雷堂的门面就没了。 总之有了小姜,她这位厉大爷才能安心摆烂,安心遛鸟下棋。 厉南霜一边剥虾,一边说道:“按照你的推测,说明葛大生是被杀死后,妖物才出现掏走了他的心脏。你觉得妖物是一直跟在温招娣后面?还是碰巧遇到了?或者,妖物就藏匿在无风观内?” 姜守中吃了口鲜嫩多汁的虾肉,回味着散发出的绵长酒香,愈发觉得甲爷今天亏麻了。 跑去春雨楼给那位青娘献殷勤,估计最多也就收获两肉包子,甚至舔狗老甲还会乐呵半天。 当然,若是另外衣服里的两肉包子,那就值。 姜守中含糊不清的说道:“目前不好下结论,但大概率是碰巧遇到了。” “唉,真头疼。” 厉南霜擦了擦手,余下的醉虾推到了对方面前。 少女身后背着的墓刀搁立在一旁。 通体如墨。 愈发像一块墓碑。 姜守中瞧着眼前推来的一盆醉虾问道:“你不吃?” 厉南霜端起酒碗意兴阑珊道:“不想吃,没啥胃口,你想吃多少随便,自己剥吧。不够的话,再给你炒一份。” “那就再炒一份。” 姜守中还真就不客气了。 厉南霜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滴溜溜地转着,神情似笑非笑,“要打包啊,给老鳖呢,还是给二牛他媳妇和女儿?” 姜守中没回应,剥了一只虾递到对方面前问道:“妖物掏走葛大生的心脏,是不是意味着此妖物刚附身不久,急需要稳住自己的妖魂?” 自古以来,妖为三类。 第一类是始终保持本相兽形的妖物,如万兽林那些拥有灵智的动物。 它们不愿变化为人。 第二类,是人类为了修行而吸收妖气,成为妖修。比如死人岛那些半人半妖的修士,亦或者天青府府主冷朝宗这类人。 第三类,是化形为人的妖物。 比如天妖宗那些妖。 而妖物欲要化形为人,首先需得在体内孕育出先天妖丹胎,然后吸取拥有先天灵性的妖气来修行,一步步进化出人形。 也可称之为先天进化。 一旦度过雷劫,化出人形,哪怕是玄气高手也极难察觉到其身上的妖气。 只是过程比较困难。 化形后的前期实力也一般般,比如之前姜守中杀的那条锦鲤。 尤其近年来妖气虽然复苏,但这些妖气中的先天灵性极为稀薄。所以想要化形为人更是难上加难,困难重重。 如此一来,很大一部分妖物便另辟捷径。 选择妖魂附身! 附身有两种方式:附身死人与附身活人。 附在死人身上比较容易,只要原尸体死亡不超过七天,大部分情况下都能附身成功,鸠占鹊巢。 但缺点是,修行之路几近断绝。 再无可能入圣羽化。 所以很多妖物,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附身到死人身上的。 而附在活人身上则较为麻烦。 因为活人身体内本来就有魂魄,所以一旦附身,就需要与原宿主的魂魄进行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被排斥,魂飞魄散。 也可以说是“夺舍”。 六扇门的案牍库,就记录好几宗这样的案子。 有些妖物附身至活人身上,结果不仅没能成功夺舍,反而把自己给弄的魂飞神丧。 唯有吞噬融合掉原主的魂魄,才能彻底取而代之。 如此从妖变成人,且修为不俗。 夺舍成功的妖物,除非是身负玄气的高手,或持有特殊法器,否则寻常人是无法察觉到它身上的妖气。 可因为“夺舍”太过阴损,所以哪怕成功,修行至天荒境时,便会提前遭受一次天谴洗礼。 运气好躲过天谴,修行大道才算顺畅。 躲不过去,便是灰飞烟灭。 再无机会做人。 这也是很多妖物不愿意化形成人的原因。 当人确实好,可当人也很苦。 望着递到面前的醉虾,厉南霜犹豫了一下,张开烂嚼樱桃似的小小檀口,轻轻咬住。 姜守中愣了愣。 他还以为对方会用手接过去,没想到直接张嘴。 如此熟悉的一幕让男人不禁有些晃神。 曾经他也是这样,将剥好的虾喂到红衣少女的口中。 将口感鲜嫩的醉虾咽下腹中,厉南霜说道:“刚开始附身的妖物,确实需要稳住体内妖魂,否则很难掌控那具身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吞噬心脏。 现在就要看妖物附身的是死人还是活人,若是死人,那就好办。若是活人,找起来就比较麻烦,毕竟容易伪装躲藏。” 姜守中脸色凝重。 他下意识的剥好一只醉虾,又递了过去。 厉南霜摇头。 男人依旧举着虾。 好不容易压住馋嘴的厉南霜一抹白眼,将面前的碗扔了过去,“剥多少我吃多少。” 于是余下的半盆醉虾全进了少女腹中。 付过银钱,又打包了两份,二人离开酒楼。 天色已暗,行人渐少,街道两旁的商铺也陆续打烊。 因为最近胖了两斤打算减减肉的背刀少女,懊恼的摸着有些撑起的小肚子。 少女满脸幽怨的看着姜守中说道:“接下来几天又得喝清汤,连最喜欢的焖面都不敢吃了。” 姜守中微笑道:“头儿哪怕再胖三百斤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你这马屁还不如老鳖呢。” 厉南霜舒臂似是猫儿般伸了个懒腰,姣好的身体曲线舒展着,胸前鼓囊撑起如半弧雪月,口吻中有一丝丝酒足饭饱后的慵懒, “走了,回去睡觉。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姜守中点点头,问道:“上次你不是说我们有个新成员吗?怎么没动静啊。” “家里人估计不让来了。” 厉南霜笑了笑,背着刀隐入夜色。 姜守中猛然想到什么,喊道:“对了,你送我的符箓没了,再给我一张呗。” “知道了,身上没带,下次给你。” 少女摆摆手。 目视着少女走远,姜守中拎着打包好的醉虾回家。 而在男人走后不久,厉南霜竟又折了回来。 她再次进入酒楼,慢悠悠的走上楼梯,来到三楼一处包厢前,直接推门而入。 包厢内,此时只有红衣少女一人。 曲红灵饶有兴致看着来人。 厉南霜上楼时并未刻意压制自己的气息与脚步声,所以曲红灵很清楚对方就是冲她来的。 只是没想到,竟是一位可爱少女。 换成其他妖可能早就逃走了,但曲红灵身为一宗之主,修为高深,还不至于被吓得逃窜。 少女盯着厉南霜后背的墨色大刀,若有所思。 “本来呢,我是不打算管闲事的。” 厉南霜玉润可人的雪靥露出一抹微笑,淡淡说道, “可是一想到我是六扇门的公门人员,感知到这么重的妖气,不出手好像有的说不过去。再摆烂,也不能直接躺平吧,不然焖面会瞧不起我的。 我对妖物并没有什么偏见,只要别惹事,别让我看到,我都懒得理会。 所以,现在给你一次机会。” 少女取下后背墓刀,横刀立马。 “打的过我,你可以离开。打不过,我不介意让我的刀饮饮血。” 第42章 厉南霜VS曲红灵 少女横刀立马。 在墨色宽厚墓刀的衬映下,愈发显得身形娇小。 可看着很纤弱的女孩,此时却爆发出一股“力拔山河势摧城”的强大势气。 “大玄宗师之境……” 曲红灵眯起一双动人的翦水瞳眸,诧异道,“按理说,你就算是宗师之境,也不可能感知到我身上的妖气。用了什么秘术?” 在所有妖物中,曲红灵是最特殊的。 她若不想散发出妖物气息,便是入圣境的高手都难以察觉。 厉南霜倒也坦然,“我自出生后便对妖气感知极为敏锐,只可惜幼年生过一场大病,导致我对妖气的感知能力,时灵时不灵。你运气差,正好被我感知到了。” “看来我运气确实很差。” 曲红灵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对于这位初次见面就拿刀相向的少女,曲红灵并无厌憎敌意,反倒生出几分好感。 可能是对方性子很纯粹的缘故。 在妖族,曲红灵见惯了算计与阴谋。 更别说那些人修宗门利益斗争,尔虞我诈,蝇营狗苟。 她一生最快乐无忧的时光,便是在安和村。 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手拿大刀,性格纯粹豪迈,咋咋呼呼,嚷嚷着“打过我,就让你走”的可爱少女,总是很稀罕新鲜的。 曲红灵鬼使神差的问道:“能和你交朋友吗?” “???” 厉南霜一下子有些懵。 虽说她这位厉大爷性子很懒散,不热衷于捉妖,可斩杀的妖物也有一些。 见过朝她求饶的,威胁的……唯独第一次听到想和她做朋友的。 这妖物脑子不对劲? 没听到我方才自报“六扇门”的身份? 曲红灵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太过讽刺天真,用玩笑来掩饰尴尬,“不行吗?虽说你我都是女子,可你又没和我抢男人,我为何不能跟你做朋友。” 厉南霜想了想,认真说道:“我说过,我对妖没有偏见。只要你不是恶人,且打得过我,我就考虑跟你做朋友。不过现在……” 厉南霜懒得再与对方言语啰嗦,伸出三指,“我数三声,不管你动不动手,我都会出刀。” “一!” “二!” “三!” 寒光暴绽。 宽厚的墓刀悍然压来! 刀芒散开成波形,掀涌如浪至,裹住了曲红灵全身。 不见曲红灵有任何动作,只是指尖轻轻一弹。 青芒如萤。 一根极细微的银针掠出。 从外表来看,厉南霜的凶猛攻击势若山倾,极是磅礴。而曲红灵的银针犹如一片发丝沉入了江河之中,泛不起半点涟漪。 可伴随着银针接触刀锋的那一刻,无数刀芒如飞溅的浪潮炸开。 厉南霜“噔噔”后退两步,使了个千斤坠站定。 “有两下子!” 少女甩了甩发麻的手腕,不怒反喜,看向曲红灵的目光仿佛发现了一处宝藏。 少女战意昂然。 她重重呼吸一口,双手举起千斤巨刀,精气神刹那间攀升至顶点。 又是一刀挥出! 气势汹汹,碾压而至。 厉南霜的攻击方式犹如蛮荒巨神,从不讲究什么技巧,纯粹就是势大力沉的挥刀而斩。 仿佛她体内有使不完的气力,耗不尽的精力。 曲红灵踏地而出,发袂齐飞。 那缕细丝银针倏然间变粗了一些,隐约像是一支小剑。 “蜉蝣可撼天!” 曲红灵手指掐诀,皓腕轻振,银针以硬碰硬的方式与对方刀锋进行二次碰撞,瞬际如一块巨大的天外陨石砸进平静的池塘。 沉闷的轰鸣声接连。 浩荡的刀气被生生碾碎,飞窜如乱蛇,削得包厢内椅凳唰唰作响。 奇怪的是,两人打斗看似凶猛,却都刻意收敛至一个窄小范围。别说是惊动酒楼内的其他食客,便是桌椅也仅仅只是一些细微划痕。 直到双方第五次交锋时,厉南霜忽然收刀站定。 因为曲红灵身边多了一位气质不凡的男子。 男子双手拢袖,笑眯眯的盯着她。 厉南霜仔细打量着中年男子,实诚说道:“我打不过你,你们想离开我也拦不住。可你们若打算一起上,在这里杀了我,那我奉陪。” 申圣元伸出大拇指,由心赞叹,“年纪轻轻就修至大宗师圆满境,很厉害。” 他望着少女手里的墓刀,神情复杂道:“这应该就是昔日刀皇独孤无双的佩刀……墓刀了。当年流传一句‘见刀先立碑,阎王生死簿。’让无数人进了棺材。 据说独孤无双死后,这把刀落在了火云山二长老,师落霞的手中。如今这刀又在你手里,那你应该是师落霞的弟子吧。” “没错,那笨瓜是我师父。” 厉南霜点了点头。 听着少女称呼自己师父为笨瓜,曲红灵不禁莞尔。 申圣元感慨道:“无论修至何种境界,你师父永远都是同一境界中最强的那个,无愧于“同境界之下第一人”的赞誉。 七年前有幸与你师父切磋过,受益匪浅。否则,我恐怕还得再修十年,才能入圣。” “你跟那笨瓜交过手?” 厉南霜神色有些古怪,随即收刀,“他既然没杀你,说明你这妖还不错。” 申圣元哑然失笑。 没等他开口,少女背刀掠出窗外,消失于夜色中。 “很可爱。” 曲红灵有些遗憾没能和对方做朋友。 申圣元说道:“那丫头在刻意压境,若真的打起来,很难缠。” 曲红灵愕然。 这么说,那小丫头不止大宗师境界? 这未免太逆天了吧。 申圣元感叹道:“天生‘天荒金刚体’,力大无穷。若能保持住这率真洒脱的性子,以后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刀皇’。” “能比李观世还厉害?” 曲红灵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带着促狭似的笑容。 毕竟她可是很清楚,身为当代洛神的李观世爱慕者无数,而眼前这位护法叔叔便是其中之一。 果然,听到“李观世”这个名字,申圣元神情恍惚。 待回神注意到少女的戏谑眼神,不禁老脸一红,尴尬赧然道: “这没法比,若非《三世长生诀》的限制,李观世完全有能力从赵无修手中夺走‘天下第一’的宝座。这女人……天下无双。” 听着护法叔叔言语中对那个女人的推崇,爱慕,以及黯然和自卑,曲红灵也不禁有些神往。 有多少女修想要成为李观世那般的神仙人物啊。 俯瞰众生,独步云端。 曲红灵喃喃道:“听说李观世的双修期限只剩一年了,也不知道哪个男人会幸运的被选中。” 第43章 抛尸 京城的确很繁华。 在安和村时,曲红灵就听叶姐姐说过京畿之地实为烟火人间,繁盛之景,蔚为壮观。 有笙歌不绝于耳的茶楼酒肆,有戏声连连的瓦舍勾栏,有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的林立店摊,有杂耍卖艺者在街头巷尾,观者如堵…… 可是向往了许久的曲红灵,当真正踏进这片繁闹之地时,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 车马辐辏的街市,不如安和村里的窄旧小巷。 舞袖飘飘,百戏纷呈的瓦肆高楼,不如村里几名老汉闲坐屋檐下的简约二胡之奏。 倒映繁星点点,华灯初上的花湖,不如屋前那条小溪。 不如,不如,什么都不如…… 只因为,身边再也没有那道陪伴她的身影。 没有了她的小姜哥哥。 失落的曲红灵随着申叔叔逛完城隍庙,便再也没有了兴致,回到客栈休息。 申圣元见此,心中亦不好受,索性全心去调查兔妖喜儿。 虽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的重地,任何妖物邪祟都无法侵染半点。可妖族毕竟势力庞大,总会在各个地方秘密安插一些眼线据点。 当初曲红灵能在青州成功杀掉前任知府,潜伏于城中的妖族谍子,提供帮助最大。 次日一早,申圣元回到客栈。 “目前调查出了一些,半个多月前喜儿来到京城,与西楚馆的人进行交易,结果被对方摆了一道。” 申圣元接过曲红灵倒的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喜儿在逃跑途中,又遇到了六扇门的暗灯,最终被杀。暂时还查不到她的下落。” 曲红灵微一思忖,淡淡道:“喜儿身上有我们天妖宗的‘生死玄雷符’,没那么容易死,可以利用这个来追踪。” 申圣元点点头,“我会尽快找到她。” —— 又一日清晨梦醒。 从交织着前妻记忆的碎梦里醒来,窗外天色仍是黯沉沉的。 姜守中洗漱过后,发了一会儿呆,便开始收敛思绪,认真思考下一步调查方向。 眼下虽解开了杀人案,但妖物掏心案并无头绪。 根据厉南霜的说法,倘若真是刚附身不久的妖物掏去了葛大生的心脏,那就说明妖物在温招娣离开后,大概半个时辰内出现的。 因为一旦超过半个时辰,死者心脏蕴含的精血就会彻底消散。 对妖物来说,这时候的心脏无太大用处。 所以有三个猜测点。 一,妖物是无意间来到无风观,看到刚死不久的葛大生,于是掏了对方心脏。 二,妖物就藏在无风观内,目睹一切发生。 三,妖物一路尾随温招娣。 姜守中更希望是后两个,毕竟第一个猜测随机性太大。 若妖物再不犯案,想要将其揪出来很难。 至于第二个猜想。 当时命案现场已经勘察过,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也可能勘察的不够仔细没注意到,必须再去一趟道观看看。 但如果是第三个猜想,那就要好好调查老张家周围的这些邻居了。 凝思许久,姜守中才注意到天色已亮。如火如丹的朝阳跃出东方,赛似刚从高炉里倾射出来的钢水,霞光红波铺开。 姜守中伸了个懒腰,穿上厚实衣服准备出门吃点东西,再去无风观调查。 不巧,鞋拔子脸来了。 姜守中眯眼望着捧着烤红薯的陆人甲,笑道:“这红光满面的,看来昨天某人尝到了青娘的肉包子?可喜可贺呀。” “尝个屁!” 陆人甲丢给对方一个热腾腾的红薯,抽了抽冻的发红的鼻子说道,“昨天是去春雨楼了,但没见着青娘。” 姜守中拍了拍红薯上焦渣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问道:“那你一整天在干啥?” 陆人甲瞧见桌上新买的红杏茶,下意识的就要伸手,被姜守中一瞪才讪讪然缩回贼手,嘿嘿笑道: “我把青娘院子里的雪给扫了扫,桌椅亭廊什么的都擦了一遍就回去了。” “好,好,好。” 姜守中伸出大拇指,“继续,就该这么舔。” 陆人甲瞪眼道:“这怎么能叫舔呢?这叫奉献懂不懂?真正的爱情就是需要无私奉献的,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 “对,对,对。” 姜守中点头附和。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服不了对方,陆人甲冷哼一声不在这话题上纠缠,转而问道:“案子有眉目了没?” “我还以为甲爷忘了我们正在查案。” 姜守中讥讽道。 出手阔绰且懂得无私奉献的甲爷,也明白自己理亏。 指了指姜守中手里的烤红薯笑道:“知道小姜你这几天起的晚,就特意带了点早餐随便填填肚子,大冷天的也暖胃。”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先去无风观,慢慢给你说。” 二人行至半路,适值遇到县衙捕头老廖,正郁郁不乐的带着几名捕快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老廖。” 陆人甲眼睛一亮,打了声招呼。 老廖见是姜守中二人,怏怏呈暗的面容挤出一丝笑容,“你们是去办案吗?老张呢?” “老张还在家呢。” 老廖朝着其他县衙捕快笑着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后低声问道, “咋回事老廖,怎么一个个都沉着脸,莫不是被县太爷给骂了?要不我替你们去说说情,县太爷跟我是自己人,熟的很。” 老廖摆了摆手,没好气道: “一瓜娃子跑来报案,说前些日子半夜看到有人在云湖抛尸,吓得我们一大帮子衙役捕快去云湖找尸体,结果屁影子都没找到。 哦对了,那瓜娃子说,他瞅着那抛尸人像赵万仓,也就是小张家那邻居……” 赵万仓? 姜守中目光一凝。 目前,他已经将赵万仓列入调查对象之一。 从表面来看,赵万仓与葛大生的掏心案并无牵连。唯一的疑点便是,本该去老丈人家劝解媳妇回家的他,却在半夜回了家。 否则偷盗的郑山崎,也不会倒霉被抓个现行。 此时听老廖突然讲出,姜守中不禁好奇问道:“报案人确定看清楚了?” “看清楚个屁!” 老廖愤愤道,“昨天我们就去赵万仓家询问,刚开始那姓赵的的确神色很慌张,瞅着不对劲。我听说他媳妇回了娘家,就准备派人去确认一下。 说实话,老廖我办案这么多年,看到赵万仓神色不对,就猜想这家伙可能真的杀妻抛尸。结果正准备拿他到衙门审问时,他媳妇竟然从娘家回来了。 他奶奶的,当时把我们整的尴尬坏了,恨不得把那报案的瓜娃子吊起来一顿抽。 不过也怪我们犯蠢,这瓜娃子本就脑子不正常,白费半天劲……” 听着老廖碎碎叨叨的怨言,姜守中若有所思。 赵万仓的媳妇之所以回娘家,是因为听到文老八说张婶家磨坊棚有人在偷情,男的像她相公。 赵万仓跑去劝解媳妇,却无功而返。 这才没几天,他媳妇就气消了? 老廖离开后,姜守中心中一番衡量,最终决定先将调查方向放在赵万仓的身上。 第44章 世间最大的道理 道旁的古树苍劲挺拔。 树干上挂满了霜雪,仿佛是一幅玉树琼花的画卷。 姜守中和陆人甲蹲在古树下,一边吃着热乎乎的红薯,一边盯着远处赵万仓家。 后者偶尔会将视线挪移到过往的妇人,瞅着那风景尤壮观的颠晃之地,便会用胳膊肘捅姜守中,挤眉弄眼,很是猥琐。 姜守中嫌丢人,往边上挪了挪。 原本两人打算直接找赵万仓询问,可姜守中又临时改了主意,打算暗中先观察一番。 不仅观察赵万仓,还有他那位夫人。 陆人甲含糊不清的说道:“与其在这里盯梢,还不如直接去问,省事多了。” 姜守中勉强吃完陆人甲买来的红薯,拢来旁边一些尚未融化的雪擦了擦手,低声道:“没必要打草惊蛇,先盯盯看,若真的没有收获,再去问也不迟。” 姜守中已经托老廖去赵万仓妻子娘家调查。 至于那个说亲眼看到赵万仓抛尸的报案人,姜守中也找过了,对方确实疯疯癫癫的,脑子不太正常。 但不正常,不意味着有些时候就会说假话。 到此刻,姜守中脑子里其实已经有了一条清晰的脉络,接下来只需要证明。 “对了,昨天案件究竟怎么样了,刚才我去老张家,弟妹怎么感觉怪怪的,好像在躲着你?” 陆人甲一脸狐疑的盯着姜守中问道。 正在思索案情的姜守中没好气道:“管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去问。” “我要是能问……咦,赵万仓出来了!” 陆人甲蓦然缩起了脖颈,拉着姜守中向树干后挪了挪,尽量遮掩住身形。 姜守中眯眼看向对面出门之人。 赵万仓精神瞧着有些衰颓. 与屋内妻子打过招呼后便离开院落,脚步略显急促。 “这家伙要去哪儿?” 陆人甲诧异。 姜守中略作思索,低声说道: “等会老张过来,你和他继续守着,盯着屋里的赵夫人,我去跟一跟赵万仓。” 陆人甲点点头,“小心点。” 姜守中拍了下陆人甲肩膀,借着树干躲掩,悄然缀在赵万仓的身后。 一路尾随出北门,赵万仓先是去了一趟无禅寺。 上完香,又在寺庙附近购买了一条说是开过光的玉佛坠子,随后朝着云湖方向前行。 路上男人时常将双手合十,玉佛放在掌间碎碎念着,步调时快时慢。 行为举动甚是古怪。 来到云湖渡口,数只大小不一的游船小舟靠岸泊着。 作为附近有名的景点,云湖备受人们喜爱。 夏秋之际,多有负笈游人或大户少爷小姐在此游玩。或闲谈雅趣,或私会情事,或高论时政。 而到了冬日,游客寥寥。 不过偶尔下雪时泛舟赏雪,倒也逸致。 此时湖中亦有几叶闲散扁舟,于碧澄澄的湖中惬意飘着。 赵万仓去负责船务的工头那边聊了几句,便来到一艘由渔舟改造的小船前,将船舱清扫擦拭了一遍,坐在系缆的石墩上,与旁边的船夫开始闲侃。 根据调查到的信息,姜守中知道赵万仓曾经是一名渔夫,最早在轳江北湖一带捕鱼。 后来朝廷发下禁捕法令后,便去了一处码头务工,偶尔会来云湖做拉客游湖的生意。 不过大多也就是在春夏秋三季,冬季极少前来。 姜守中寻了个离渡口稍远的地方,背靠着一棵只剩光枝的柳树继续盯梢。 不远处,一位背负行囊的四旬男子同样也靠着一棵柳树休息。 中年儒生模样的男子一手拿着碎饼炒米,一手拿着皮革水囊,腰间还挂着一个酒葫芦,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远游至此的外乡人。 感知到姜守中投来的目光,身着粗布厚衣的男子礼貌笑了笑。 姜守中报以一笑,百无聊赖,索性从怀里拿出一摞笔录低头看了起来,试图找出更多的疑点与抽丝线索。 过了一会儿,忽传来男子话语。 “小哥喝点?” 姜守中抬头,见对方拿起酒壶笑容温醇的看着自己,笑着摇了摇头,“不了,不太喜欢喝酒,谢谢。” 姜守中瞥了眼渡口岸边的赵万仓。 对方倒是运气不错,此刻有两个衣装鲜丽的男子结伴乘舟游玩,选中了他的小船。 赵万仓划着小船,载着二人晃晃悠悠的飘向湖中。 “不喝酒好,喝酒容易误事。” 相貌平庸,皮肤黝黑粗粝的青衫男子拔开壶塞闻了闻酒香,便将塞子堵了回去,重新挂好酒葫芦,打开话匣子的他笑着问道,“小哥是京城人氏?” 姜守中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老哥是?” “不过一株无根蒂,一粒陌上尘而已。”中年男子目光投向湖山天影为一体的云湖,自嘲道,“四海飘零,落拓江湖。” 姜守中笑道:“若心无牵念,能游方四海倒也不失为人生快事。” 男子叹息:“难就难在,有心便有牵念。” 他将包袱垫在腰后,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坦然说道: “说是云游四方,其实是为了找寻自己弃散多年的女儿。当年家中遭遇变故,不满两岁的女儿不慎被马贼掳去,作为勒索钱财之物。 可惜散尽家财,也未能救到女儿。自那以后,我便各处流浪,奢望能在有生之年寻到她。” 姜守中怔了怔。 他不由想起前世那些或失散、或被拐卖、或不慎走失,苦苦寻亲的父母。 就连那样信息逐渐完善的现代社会,寻亲都极为不易,更何况是眼下这个古时社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还在不在都难说。 姜守中不知如何安慰,男人倒是豁达,拿起酒葫芦闻了闻,扬声说道:“天地悠悠,变化无极,人生在世,自有重逢之日。我晏某人相信,终会找到女儿的。” 姜守中被对方乐观心性所感染,衷心祝愿道:“希望老哥能早日寻到女儿。” 犹豫了一下,姜守中说道:“若不介意,可否将你女儿的姓名告诉我,以后若是有幸遇到同名之人,或许可以帮忙调查。” 男子苦笑着摇头,“不满两岁的孩童,便是有姓名,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叫那个名字了。唯一能辨认的,便是希望能与她娘亲几分相似。当然,最好别像我。姑娘嘛,就该好看一些,我这当爹的有点丑。” 原本沉重的话题在男子调侃下顿时轻松了许多,姜守中也不由露出笑容。 他看了眼还在给客人划船的赵万仓,收起置放在膝盖上的笔录册,轻声问道:“老哥以前也是有学问的读书人吧。” 姓晏的男子笑着点头, “以前确实是一个书呆子,甚至有幸还登上过卷帙浩繁的天下第一藏书塔,后来就不读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学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道理,可惜遇到兵,一点也不管用。所以啊,这世间最大的道理,便是拳头硬。” 姜守中摇头反驳,“跟女人讲道理,就不能是拳头硬了。” 晏姓男子一愣,遂即哈哈大笑,露出男人才懂的神情,伸出大拇指,“是这个理。” 姜守中好奇问道:“听这意思,老哥弃笔练武了?” 晏姓男子赧然谦虚道:“学了点皮毛剑术。” 他轻轻拍了拍藏在包袱里……欲要挣脱的那半部《天元河图册》,笑容意味深长。 莫急莫急,容我先与你这位新主人聊聊。 第45章 湖中魅影 世间道理千千万,唯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不论是前世处于现代社会,或是穿越至此,姜守中都深有体会。 奈何自身根骨平庸,又错过最佳习武年纪,只得打消念头。 此刻听闻对方修习剑术,不由好奇问道:“老哥是何时开始学剑术的?” 晏姓男子倒也不自夸,诚实说道: “少时不喜武,即使有名师教导也不曾上心。真正修习,已是弱冠之年。可惜天资不佳,如今所学剑术勉强略有小成,难登大雅之堂。” 对于男子的谦虚,姜守中持有怀疑。 为了寻女儿,奔走四方,尤其对方女儿是被马贼所掳,所寻之处必然多为凶险。 在这江湖纷乱不休的时代,若只有皮毛剑术,早就埋骨他乡了。 不过对于男子所说二十岁才修习剑术,姜守中并无怀疑。 至于“天资不佳”这句自谦,姜守中一笑付之。 或许是猜出姜守中所想,晏姓男子笑道:“修行之道,通衢广陌,聪明人有聪明人的阳关道,蠢人自有蠢人的独木桥。 修行纵然看重根骨天资,可大道不通,小道自有。 行行出状元,道道通大江,只要愿意学,总会有所成,无非大成与小成而已。” 可能与姜守中颇为投缘,晏姓男子也不藏私,讲至兴起,拧开壶塞稍稍舔了一口壶口的酒渍,扬声说道, “寻常之人习武,需打通全身三百六十五穴窍中的二十一窍,至少拓四府穴,夯气于丹田之内,方可锻体修行。 可有些修习门道并不以常规而定,比如我所学剑术,无需打通全身穴窍,只开十一窍,拓二府穴即可。 虽然上限不高,可下限也不低,练好了也能晋升宗师之境。” 宗师之境! 姜守中听着咋舌。 只会三板斧的张云武有二品武夫的境界,便已经威猛无比,更别说头儿厉南霜。 也不知她修为如何,估摸着小玄宗师境界应该是有的。 若能到宗师之境,不敢说天下无敌,至少在江湖上混个响亮名号不难。 姜守中心神向往,想起自身情况,愈发失落。 晏姓男子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关于修行的话语,从包袱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笑容真诚的说道:“我这修习之法倒也不算什么不传秘术,小哥若想要,十两银子卖给你如何?” 谈钱伤感情! 对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敦朴宗师形象,在说出“十两银子”那一刻,轰然倒塌。 戒心大起的姜守中摇头,“我根骨很差。” 晏姓男子摆手道:“文以拙进,道以拙成,根骨不佳又如何,勤能补拙,早秀不如晚成也。 晏某少年时家境殷实,见闻广博,听过不少天资卓越的璞玉之才,可惜最后大多都泯然众矣,流于平庸。 修行,最重要的便是‘勤’与‘稳’,脚踏实地,方有成就。” 见姜守中不为所动,晏姓男子倒也没强卖,也不再继续唠叨,闻着酒壶里的酒香味,怡然自得。 凉风徐徐,湖波粼粼,头顶的枯木枝干轻轻摇曳。 姜守中却纠结起来。 回想对方说起寻找女儿时流露出的真实情感,心中不禁有些意动。 “给钱。” 观察着姜守中神情的晏姓男子笑着伸出手。 对方轻飘飘的二字仿佛拥有魔力一般,姜守中鬼使神差的从怀中拿出先前染轻尘留给他的那一小锭金子,甩手丢了过去。 金子脱手那一刻,他下意识朝前抓了一下。 可惜再难收回。 姜守中倒也洒脱,愣了一愣随即笑道:“那就买了。” 晏姓男子接过小锭金子掂量了一下,便拿出放进包袱的那本古籍,丢给姜守中。 晏姓男子笑眯眯道:“记住我方才的话,修行如做人,要通权达变,更要脚踏实地。武学之路,无非一步一脚印而已。” 姜守中正要点头,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惊恐声, “有鬼啊!水里有鬼啊!” 姜守中转头,发现是一名不慎掉进云湖里的游客拼命挣扎,声嘶力竭的惊慌大喊。 周围船夫与游客们全都愣愣望着。 而那名游客,正是之前上了赵万仓小船的其中一位年轻男子。 离岸不远的赵万仓站在船舱内,神色呆然。 姜守中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施救,扭头准备对晏姓男子说一声,结果一转头,便看到对方拎着包袱竟已跑远,边跑还边喊着,“鬼来了,快跑啊,快跑!” 姜守中目瞪口呆。 靠,老子不会真上当了吧。 …… 那名年轻游客被赵万仓从湖中救了出来,哪怕上了岸,也依然嚷嚷个不停。 最后被同伴骂了几句,强行拖走了。 有些人当是对方落水受到惊吓所致,嬉笑谈论,不以为然。 有些则真的被吓到,原本准备坐船游玩,却也没胆子玩了,纷纷离去,气的那些船夫直骂娘。 他们在云湖营生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湖中有鬼的。 赵万仓脸色晦暗。 他将船绳系在岸上的石墩子上,盯着平静的湖泊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只手紧握着挂在脖颈里的那只玉佛。 姜守中遥遥看着,神情若有所思。 临近下午酉时,游湖的客人已经没了,大多船夫也都回了家。赵万仓向船务借了工具,开始修补自己的小船。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附近就只剩下赵万仓一人。 修补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天色愈发昏暗,赵万仓直起腰活动了一下疲乏的筋骨。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后,解开船绳,划着小船缓缓驶向湖中。 那条从无禅寺附近买来的玉佛,已从脖子上取下,被他牢攥在手心。 “还是有收获嘛。” 看到这一幕的姜守中不由得精神一振,大概目测了一下对方前行的方向,便绕着湖岸悄然跟上。 可奇怪的是,赵万仓将小船停泊在云湖靠南一侧的湖中,便不再划动。 赵万仓静静站在船舱内,一动不动。 似乎被定住了。 姜守中疑惑不解。 将视线集中在小船上的他并未发现,更远处的湖中荡起一圈圈轻微的涟漪。 一抹身影从水中缓缓升起。 女人一袭红色嫁衣,面色惨白。 红衣女子一双无瞳幽眸看向小船中的赵万仓,随后视线挪转,落在岸边的姜守中身上,猩红的嘴唇微微翘起。 “好重的死气……看着就很美味啊。” 第46章 道歉 天色愈浓,由蔷薇色的湖泊逐渐沉淀为一片暗色,远处黛黑的山峦像巨鲸的大口,交映之下颇显几分压抑。 姜守中望着湖中宛若定格的小船与赵万仓,眉额紧蹙。 对方怪异举动着实令人费解。 中邪了? 姜守中一番犹豫,决定去渡口找一艘小船,凑近看看情况。 即便打草惊蛇,被对方发现也无所谓了。 距离湖岸不远,一个穿着大绿棉袄、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正追着一只黑色小狸猫嬉耍,不时捡起小石头击打对方,发出清脆笑声。 姜守中本不予理会,然而那条小黑猫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窜向湖泊。 沉浸于玩闹中的小男孩下意识追了过去。 小黑猫靠近岸边后又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身上毛发一瞬间根根炸起。 凄叫一声,黑猫猛地朝后逃窜。 结果刚跑到岸边的小男孩不慎绊倒在小黑猫身上,幼小的身板直栽了过去。 因为惯性,小男孩直挺挺的冲向湖泊。 眼看就要掉进湖泊之际,姜守中一把抓住小男孩纤细手臂,拽了上来。 小男孩懵懵懂懂。 直到缓过魂来,才“哇”地一声哭出了声。 不远处正在寻找小少爷的婢女,听到熟悉的哭声,急忙寻了过来。 见一个陌生男人拽着自家少爷手臂,而男孩哭得撕心裂肺,还当是对方在欺负小少爷,厉声尖喝道:“放开我家少爷!” 婢女冲过来一把推开姜守中,将小男孩抱在怀里,怒瞪着姜守中,“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子做什么!要不要脸皮!” 姜守中没理她,扭头看向湖泊,却惊愕发现赵万仓和那艘小船不见了。 这时,又有一行人闻声赶来。 快步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身形苗条,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 穿金戴银,气态雍容。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妻妾。 身后则是一位年岁稍大的富态中年男子,脸庞圆润,皮肤保养得相当好,眼神透露着精明和世故。 除这对夫妻,还有一对主仆模样的男子。 身为主人的男子一袭简朴的蓝色布衣,气质却颇为出众。头发被简单地束在头顶,几缕不羁的发丝随风飘扬,增添了几分潇洒与野性。 在他身旁,是一位书童模样的少年,怀抱着一柄长剑。 显然,蓝衣男子是一名剑客。 “娘亲!” 看到妇人,小男孩委屈的扑进女人怀里大哭起来。 妇人心疼的将儿子搂在怀里,面色难看,目光阴沉的看向婢女,出声询问,“杏儿,小少爷怎么了?” 面对家母质问,婢女吓得一哆嗦,脸色发白,连忙指着姜守中说道:“是他欺负小少爷!方才他拽着小少爷的胳膊,任凭小少爷如何哭喊他都不放手!” 妇人盯着姜守中,眼神冰冷,“这位公子,好端端的为何欺负我家诚儿?” 姜守中没能寻找到赵万仓的踪迹,心中无奈。 面对婢女的诬陷与妇人质问,倒也没生恼,耐心解释道:“刚才这小孩和一只黑猫玩耍,差点掉进湖中,是我将他及时拉住。” “你放屁!” 婢女却先反驳。 身为仆人,职责本就是看护自家小少爷。 若被家主知道因为她的疏忽,差点让小少爷落水,回去后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这时候,婢女绝不能承认眼前男子的说辞。 她兀自强压着心中惊惧,面目狰狞道: “我明明亲眼看见是那只猫不小心惊扰到了你,你才拿小少爷出气。小少爷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去湖边!” 姜守中懒得辩解,淡淡道:“问小孩子就清楚了。” 中年富态男子皱了皱眉,低头望着自家儿子,问道:“诚儿,到底怎么回事?” 哪知满脸泪水的小男孩看了眼姜守中,哭着说道:“就是他欺负的诚儿!” 姜守中顿然愣住,随即讥笑了起来。 还真是一只白眼狼啊。 在大户人家从小娇生惯养的小男孩,养成了自私任性的性子。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也对生死没有清晰的概念。 对方是否救了他不重要,他只知道这个人把他的胳膊给拽疼了。 所以他哭了。 所以就是这人欺负他。 至于对方若是不救他,掉进湖里会如何,他想不远。毕竟现在他好端端站在这里。 有些人生性薄凉。 有些人,天生不知冷暖。 小男孩的话无疑给姜守中判了定论,也让婢女暗松了口气。 现在唯一证明的也只有那只猫了。 可惜猫无法说话。 妇人气得娇躯颤抖,“好,好,一个大男人就因为被猫惊扰,便拿小孩子出气。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敢找我们大人理论!我家诚儿金贵之身,岂是你这个贱杂碎可欺负的!” 说着,便冲上前欲扇姜守中耳光。 可见家中也是颇为跋扈。 姜守中抬手抓住女人将其甩开,冷冷道:“是非真相我也懒得辩解,你们自己用屁股去想,若真是认为我欺负你儿子,尽管去报官!” 女人一个踉跄,站稳身子,脸色涨紫。 她扭头含泪瞪着富态男子,“老爷,我们娘俩被外人如此欺辱,你就这么看着吗!?” 富态男人有些为难。 他本能觉得这件事可能有误会。 可此刻被妻子这么一闹,哪怕是错,也只能护着家人。 只是眼下他并未带仆人,总不能让他一个老爷上去干架。 而报官又嫌麻烦。 富态男人瞥了眼身边仪态出尘的蓝衣男子。 这位从名剑山庄出来的有名剑客,他当然没资格使唤。但既然对方已经收了自己儿子作为弟子,徒弟被欺负,做师父的也该出面吧。 富态男人尴尬开口,“方先生,您看这事……” 蓝衣男子沉默不言。 出于本心,他更相信姜守中的说辞。 “小孩子不会撒谎”这句话从来只是笑谈。 若放在平常,他肯定公允对待。 但如今他遵循山庄长老嘱托,收了这男孩为弟子。既然已是对方师父,总不能拜师第一天就给徒弟一家难堪,多少得维护一下颜面。 心中暗暗一叹,蓝衣男子神情从容恬淡,上前行礼,语气温和的询问姜守中,“在下名剑山庄方子衡,不知阁下是?” 得罪人之前先探对方底细。 无论是行走江湖,或是混迹官场,乃是必备的常识。 姜守中淡淡道:“六扇门,姓姜。” 官府中人? 蓝衣男子不禁皱眉。 不过他想起身边富态男子的身份,随即淡然一笑,语气依然和悦,“姜公子既是官府中人,想必不会做出这般仗势凌人的行举,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我看这样吧,不如诸位给我个面子,让姜公子给夫人和少爷道个歉,大家以和为贵,此事便揭过去了,如何?” 蓝衣男子还是很鸡贼的。 双方都不愿得罪。 怒火中烧的妇人欲要开口,却看到自家老爷瞪了自己一眼,只得咬着银牙不吭声,一双阴骛杏眸恶狠狠的盯着姜守中。 自己儿子将要成为名剑山庄弟子,这个面子必须给。 见富态男人和妇人不说话,蓝衫男子满意点头,温和的目光看向姜守中,好心劝解道:“姜公子,世路崎岖,行不去处,须知退一步之法,你意下如何?” “嗯,说的没错,道歉是应该的。” 姜守中一手搭在腰间,尾指轻轻压住火铳把手,笑着说道,“不过应该是那小孩给我道歉,对吧。” 蓝衫男子上扬的唇角,倏然僵住。 第47章 拔剑! 大洲宗门林立,名剑山庄虽不比真玄山,剑阁,丹霞山之类的顶尖大派,但在江湖上也是盛有名望。 身为名剑山庄三公子,哪怕不借父辈威名,方子衡凭借自己宗师之境,以及一手闻名遐迩的“三问”剑法,也足以让大半江湖人士给予情面,与之结交为荣。 否则身边这位身份不俗的富态男人,又怎会放心将宝贝儿子交给他。 然而他自认为已经放低姿态,眼前男子竟不领情,饶是方子衡心性涵养再好,心中也不免有了些肝火。 妇人看到姜守中竟如此不识抬举,不禁冷笑。 更多的则是暗暗嘲讽方子衡的烂好人行径,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富态男子眉头皱起,内心不由惋惜。 年轻气盛啊,明明都已经给了台阶,竟不愿下来,真以为一个小小的暗灯可以镇住所有人? 非得吃亏,才晓得“后悔”二字的重量?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又一道声音蓦然飘来, “我能证明,方才这位小哥说的都是实情,他确实是救了那孩子。” 众人扭头,却是一位皮肤偏黑,身穿青衫,宛若儒生模样的男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身后背着一件缝有补丁的包袱。 姜守中讶然。 竟是之前卖给他书的那位晏姓男子。 妇人正憋着火气,看到一个土不拉几的老儒生跑来搅局,尖声怒喝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夫,滚一边去!” 晏姓男子呵呵笑道:“从娘胎里来的,滚不回去了。你要是有着能耐,可以试试?” 妇人一噎,竟不知如何回骂。 对于晏姓男子的到来,方子衡并未在意,而是决定再给姜守中一次机会,轻声问道:“道一声歉,很难吗?” “这话我也想问你。” 姜守中淡淡道。 方子衡轻叹一声,拿过书童怀中的宝剑,沉声说道: “是对是错,已经不重要了。他是我的徒弟,徒弟受了委屈,等于当师父的折了颜面。这面子,做师父的应当讨回。 我看你并无修为,但既然身为六扇门中人,必然学了些把式。我便只用三分力出一剑,也不算以势欺人。 这一剑不会要你的命,最多让你卧床两三日,你若能接得住,算你的本事,这笔无关对错的恩怨就此止休。” 听到这“宽宏大度”的话语,姜守中面无表情。 而妇人一脸幸灾乐祸。 宗师之境的一剑,哪怕只出三分力,便是三品武夫想接都难。 晏先生笑着说道:“巧了,我是这小子的师父,他受了污蔑,我这当师父的也该为他还一个清白。当然,我就不出剑了,我来接你一剑。” 晏先生吊儿郎当的站在姜守中面前。 方子衡一愣,仔细打量着这位全身无气机流转的儒生男人,试探问道:“阁下也用剑?” “学了点皮毛。” 晏先生闻了闻酒壶,笑意醇厚。 方子衡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怪在哪儿,心里莫名一阵烦躁,冷声道:“阁下既然也用剑,那我们便公平比一剑!” “……那好吧。” 晏先生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 方子衡问道:“阁下的剑呢?” 晏先生反问,“你的剑呢?” 方子衡愕然,心想这家伙莫不是瞎子? 我手里拿的难道是棒槌吗? 方子衡抬剑,扬声道:“此剑名为‘白烟’,剑长三尺三寸,由幽池麒麟石打造,嵌以蛟鳞,经过我名剑山庄百位锻剑师合力锻造,百炼方成,乃是镇庄之宝。这,便是我的剑。” 晏先生缓缓点头,“好剑,可它真的是你的剑吗?” 闻言,方子衡大怒,“阁下何故以此言来羞辱我?我方子衡身为名剑山庄三少爷,还不屑于做那鸡鸣狗盗之行径!” 晏先生眯眼笑道:“哦,既如此,那我且问你,这把剑你一共拔出过多少次啊。” 方子衡一滞,嘴角抽搐。 拔剑多少次? 这如何知晓! 他从六岁提剑,九岁便进入剑崖修行,十二岁被老祖宗赐予这把“白烟”。 如今持此剑已有二十载。 出鞘多少次,挥剑多少次,他哪里记得,总不能从一开始就数吧。 “不知道!” 方子衡没好气道,“你到底比不比?” 晏先生又笑问道:“那你每次拔剑的时候,为何不问问你手中这把剑,它愿不愿意出鞘呢?你问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这番话惹得那妇人大笑,讥讽道:“剑是死物,如何问?你这老家伙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方子衡拧紧眉头,没有言语。 “人有人心,剑亦有剑心啊。”晏先生喃喃低叹了一声,对方子衡说道,“出剑吧,你若能拔出那把剑,我便认为那就是你的剑,有资格与我比划一下。” 这话一出,方子衡怒火中烧。 我连自己的剑都拔不出? 他强行压住怒意,让自己的心境恢复平和,沉声道:“那就得罪了!” 方子衡握住剑柄。 然而下一刻,他便愣住了。 剑身纹丝未动! 方子衡眼眸闪过一丝慌乱,他运转全身气机,试图拔出手中伴随了自己二十年的长剑。 可无论他如何用力,竟无法出鞘半寸! 他的书童,以及一旁的富态男子看到这一幕,神情骇然。 便是瞧热闹的妇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晏先生摇头失望道:“身为剑客,连自己的剑都拔不出来。这剑,练的一塌糊涂!” 方子衡浑身一震,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点点汗珠。 “白烟有三问,问心,问道,问天地,可你……却从未问过手中的剑,如何练好这剑!?”晏先生继续斥道。 方子衡面红耳赤。 最终他颓废的垂下手臂,一副失魂落魄。 此时的他像是被剥去了精气神的石像,落上了无数灰尘,再无先前朝气。 “三少爷!” 书童急忙上前搀住方子衡。 护主心急的他怒瞪着晏先生,“你对我家少爷做了什么!?” 晏先生没理他,瞥了眼噤若寒蝉,脸色发白的妇人,目光看向富态男人,缓缓说道: “情知语是勾和线,从头钓出是非来。孩童可以稚言无忌,可以说谎,可以无心之言,但不可吐违心谰言,昧地谩天。少不正,老大必受其咎!” 富态男子身子一颤,拱手行礼,“受教了。” 原本该是主角,却变成吃瓜群众的姜守中忍不住说道:“你得跟小孩子讲道理。跟大人讲,有个锤子用。” 晏先生无奈,“跟小孩子怎么讲道理?” 姜守中没好气道:“当然是耐心跟他讲道理,怎么简单怎么来。” 晏先生吹胡子瞪眼,“来来来,你来讲。” 姜守中还真走到那小男孩面前。 妇人面色一变,就要阻止,可看了眼晏先生和如今行尸走肉般的方子衡,没敢动弹。 而且她不信姜守中敢有胆子动手。 果然,姜守中只是拉着小男孩的手来到湖边,指着湖水温柔说道: “之前你若是不小心掉下去,知道会如何吗?会被鱼吃掉的,以后可不许在水边玩耍,明白了没,小朋友?” 小男孩大概也知道父母遇到了不敢惹的人,先前跋扈的模样已被乖巧取代。 “明白了。” 小男孩用力点头。 姜守中一脸欣慰的摸了摸男孩脑袋,微笑道:“不,你没明白。” 姜守中一脚将小男孩踹下了湖。 第48章 剑魔 落水的孩童被婢女救了上来。 孩童脸色发白,惊魂哆嗦,看向姜守中的眼神尤为恐惧。 望着簌簌发抖的儿子,妇人心如刀割,饶是对姜守中恨到了骨子里,此刻在丈夫警示的眼神下,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富态男子城府倒也不浅,短暂惊惧过后便恢复了一派从容,对晏先生恭敬道: “这位前辈,鄙人乃是文煜伯骆修巳,今日之事是我疏于管教,使令徒被误解。前辈警言,骆某必定铭记于心,回去后严加管教诚儿,自己也作反省。” 顿了顿,他又说道:“前辈若是不嫌弃,能否来寒舍做客。鄙人虽不敢说能以金山银山相待,却也绝不亏待了前辈。” 听到“文煜伯”三个字,晏先生叹道:“原来是骆将军的后人。” 骆家先祖曾是大洲王朝开国功臣之一,建国后被授予文煜伯爵位,到如今的骆修已,世袭罔替已是第五代。 虽然爵位还在,但无论地位,名声,权势,早已没落。 骆修已此番话,显然看出晏先生的不同寻常,打算与之结下一段善缘。 若能拉拢对方,对家族有莫大好处。 不等骆修已开口,晏先生摆手道:“我这泥腿子闲云野鹤惯了,多谢伯爷好意。” 骆修已很是遗憾,却也不敢强求,对姜守中说了些道歉话语后,便带着心怀怨恨的妻儿,以及婢女离开了此地。 至于方子衡,他没看一眼。 如今方子衡这模样,儿子已经没必要拜他为师了。 晏先生望着双目无神的方子衡,沉声道: “剑道一途,本就荆棘载途,道阻且跻。受到一点挫折便畏葸不前,心如寒灰,对得起你方家的‘求剑无愧’吗?对得起你名剑山庄的‘天下剑道,唯名剑为阳关’,几辈人的努力吗?” 方子衡心神剧震,看向面前如普通儒生的晏先生,深深拜了一礼,“前辈教训的是。” 方子衡直起身来,虽然神情依旧颓废,但至少眼里多了一丝光采。 这位剑道骄阳此时不禁有些恍惚。 回想自己这一生修行大道之平坦,剑道之顺,所遇之人皆为奉承礼待,所求之事皆无阻意,从未遇到大挫折。继而养出了自负狂傲的性子,最终自食恶果。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这一切都是自己作的。 如今心境几近崩塌,这一生,剑道修行估计也就止步于此了。 方子衡黯然伤悲,准备离去。 “把白烟拿来我看看。”晏先生忽然开口。 方子衡无任何迟疑,将名剑山庄的镇庄之宝双手捧起,恭恭敬敬的交到对方手中。 晏先生拔剑出鞘。 银白的剑身在黄昏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其表面宛如镜面一般平滑。 剑刃之上,缭绕着淡淡的白烟,仿佛是内藏的寒气在空气中凝结,又似是从云海之上穿越而来的仙气。 晏先生屈指轻叩了一下剑身,淡淡道: “无形,无气,无神,无心,方虹渊那老家伙把剑给早了啊。此剑已死,回去后将它葬在你们剑山之内,也算是给它一个归宿。” 方子衡满脸震惊,“死了……前辈的意思是……此剑剑心已死?” 晏先生冷笑,“名剑有心,你不与它交心,认为它是死物。那它,就没必要活着了。” 方子衡身形踉跄,神态癫狂,用力摇头,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出剑的时候能感受到剑身蕴藏着的剑气神意。” “神意一直长存?”晏先生反问。 方子衡张了张嘴,绝望闭上了眼睛,轻轻摇头,“不长存。” 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双目迸出希翼光芒, “前辈,我能否以名剑山庄的血剑池将其孕养!以前我们的‘幽情’‘万光’‘龙殇’等几柄剑失去剑气神意后,便是用这种方法‘复活’的!” 晏先生沉默少顷,手指轻轻摸过冰冷如尸体的剑身,叹息道:“梧桐虽立,其心已空,待发于春,实葬于冬。” 方子衡如遭雷击。 他落下泪,眼神充满了悔恨与愧疚。 晏先生将宝剑还于他,淡淡道:“你若愿意,便将自己的心共享于它,此后人在剑在,人死……剑毁!” “前辈的意思是……” 方子衡猛地抬头,颤声道,“人剑如一?” 晏先生笑道:“有信心吗?没有信心就葬了它。有信心,便拿你的命去换,值不值看你自己了。” 方子衡紧握住长剑,目光坚定,“路虽弥,不行不至。前辈,我愿一搏!” “去吧。” 晏先生笑着摆了摆手。 方子衡又行了一大礼,目光神采奕奕,一扫先前之颓废,又对姜守中歉意道: “姜公子,先前是我倚势凌人,方某错了。以后姜公子若来青州,遇到麻烦,可来名剑山庄找我。方某有能力做到,绝不推辞!” 姜守中淡淡一笑,却未出声。 方子衡离去后,两人大眼瞪大眼。 “小子,怎么不感谢我?” 晏先生很是不满。 姜守中冷淡道:“说吧,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我这人从不相信巧合与运气。” 晏先生拿起酒壶,拧开瓶塞,陶醉的闻了闻,笑眯眯的说道:“我呢,当然是专程来救你的。防止你被人吸干。” 吸干? 姜守中一头雾水。 晏先生拧回瓶塞,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湖泊,笑着说道:“你先回家去吧,到时候我会去找你说明缘由的。” …… 湖泊另一端。 李观世和红衣蛇妖遥遥而望。 红衣女子心有余悸,白着俏脸说道:“那人身上的剑意好强,若我迟一步,恐怕就身死魂消了。” “你能活,是因为我出现了。” 李观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小巧额角,淡淡说道,“你的主人就是那个叫姜墨的六扇门衙役,他身上的死气,其他人无法察觉,你应该能真切感觉的到。” 红衣蛇妖点头,“那小子确实很古怪,好像是死人,又好像是活人。” 她扭头看向李观世,“如果没有那个人,我倒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寄宿于姜墨的身上,可现在……我可没胆子。” “放心,我去跟那人商量。” 李观世讥讽道,“他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但下一刻,女人便罕见的摆出苦瓜脸,“这王八蛋吃饱了撑得跑来搅局?气死老娘了!” 能让李观世头疼的人不多,那位晏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李观世手中把玩着那枚徒弟的玉簪飞剑,语气飘忽,“知道那人是谁吗?” 蛇精摇摇头。 李观世仰起雪白秀颈,望着天空幽然道: “世间入剑道修行者多如牛毛,有人剑道大成,有人窥得剑道真机,有人一剑斩江河,有人万剑破乾坤。有人登顶为剑仙,有人傲然化剑神。” “可唯有一人,以剑入魔。比道高一楼,比天高一丈!” “世间纵有百万剑仙,遇见他,无一剑敢出鞘。” “他,就是剑魔晏长青!” 第49章 收网 独自回到家中的姜守中心情沉重。 他仔细复盘今日经历,愈发觉得那神秘老者与自己的相遇绝非巧合,很可能是对方故意为之。 可那老头为何要接近他? 怀揣什么目的? 姜守中想起从对方手里买的那本修行秘籍,从怀中拿出细看。 却愕然发现,这本书空无一字。 每一页都是空白的。 “难道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 姜守中思维跳脱,“那老头是老神仙,发现我天赋异禀,于是决定培养我成为绝世高手?” 姜守中自己都被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逗乐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老头真要对他不利,他除了束手待毙还能干啥? 姜守中收起无字古书,不再过多纠结。 …… 次日一早,姜守中洗漱后前往张云武家。 昨日虽然将赵万仓给跟丢了,但对方出现在云湖,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有人在张婶家磨坊棚内偷情。】 【抛尸。】 【半夜寻妻未果回家。】 【如今妻子回来。】 将这些线索组合起来的姜守中,喃喃道:“真相的外衣就是由无数的谎言织造,这里有多少人说谎了呢?” 来到张云武家,小丫头玥儿正闷闷不乐的抱着书袋出门。 “小姜叔叔好。” 张玥儿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姜守中笑道:“肯定又被你娘亲骂了。” 张玥儿委屈巴巴道:“我脚疼想休息一天,娘亲也不肯。” 姜守中掰着指头算道:“头疼,肚子疼,脖子疼,腰疼,腿疼,脚疼,头晕,心口闷,风寒……你这丫头每天都有不同的症状,我觉得应该拉去让那些医生研究研究。” 小姑娘脸蛋一红,打算再诉苦两句,看到娘亲出来,吓得连忙跑开。 “小姜哥……” 温招娣微红着脸打了声招呼。 虽说误会解开,但毕竟自己之前举动太过荒唐,看见对方难免尴尬。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老张呢?” “正在给婆婆按跷呢。” 温招娣侧开身子让姜守中进屋,“小姜哥还没吃早饭吧,正好还剩了些米粥。” “弟妹,我也没吃呢,给我也盛一碗。” 陆人甲屁颠屁颠的跑来,嗬嗬喘着气,一只手搭在姜守中肩膀上,没好气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起这么早,肯定跑来蹭饭。” “滚一边去。”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迈步进屋。 温招娣莞尔,进入厨房。 二人落座,陆人甲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昨天跟踪赵万仓有收获没?” “你们呢?”姜守中反问。 陆人甲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摇头道:“什么都没发现,他那媳妇一整天就待在家里,连门都没出。不过……” 陆人甲话锋一转,“我倒是有了新发现,之前宣扬张婶磨坊棚里有人偷情的那个文老八,不是去禹州玉城县运货去了吗?你猜,是谁托的货?” 姜守中手指习惯性的敲打着桌子,思索俄顷,低声说道:“赵万仓。” 陆人甲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姜守中拿出从笔录册里摘抄出来的一些琐碎信息,指着自己特意标注的一些线索,淡淡道: “文老八脑袋曾经受过伤,导致记性很差,有些事情隔三岔五就记混了。这一次他运货去禹州玉城县,一个来回也得七八天。 等那个时候我们去询问他,关于张婶家磨坊棚里有人偷情的事情,你说他还能清楚的回答我们吗?” 经过姜守中这么一点拨,陆人甲恍然,“赵万仓故意弄走文老八,就是生怕我们去问话?” 姜守中轻轻点头,手指敲打着笔录册说道:“关于文老八看到磨坊棚里有人偷情这件事,云初赌坊内有一些人听说了。 但问题是,偷情的那对男女像赵万仓和温招娣这个细节,只有赵万仓一人说起过,其他人从未听文老八提及。 如果我们想要确定这件事的真伪,就必须去找文老八问个清楚。然而如今,文老八恰好出了远门。 等几天后他回来,我们再问,还能有答案吗? 所以啊,赵万仓肯定说谎了。文老八根本就没看清偷情的人是谁。但是,赵万仓肯定知道偷情的是谁。 那么你再回忆一下老廖所说的那起抛尸案件,有没有想到什么?” 陆人甲虽然迟钝,但不蠢。 在姜守中如此缜密且明朗的推断下,他已然窥见了几分真相,只觉后背冒寒气。 “偷情的是赵万仓的妻子!赵万仓一怒之下杀妻抛尸!?” 陆人甲不可思议道,“那他现在的妻子又是谁?另外,之前他为何要故意辱骂温招娣。” 看到温招娣从厨房端着米粥出来,姜守中收起小册子,起身笑着接过,“真是麻烦你了,等会儿让老甲去洗碗刷锅吧。” 陆人甲瞪眼,“凭啥是我?” 温招娣摆手笑道:“不麻烦的。” 女人明白两人要讨论案情,识趣说道:“我去看看武哥有没有需要什么帮忙的。” 等温招娣进入里屋,姜守中接着说道: “赵万仓杀妻抛尸之后,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便故意在第二天借着酒劲,当街辱骂温招娣,让众人以为他媳妇周氏真的回了娘亲。 我认为,他在尸体上动了手脚,而且想打一个时间差。 到时候哪怕尸体被发现,他也有法子辩解。 只可惜赵万仓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半夜有人去他家偷窃。更没料到,有人看见了他抛尸。 根据郑山崎的口供,当时他去赵万仓家偷东西,半夜赵万仓回家看到他时,差点把他给杀了。 但因为郑山崎情急之下喊叫外面放风的葛大生,导致赵万仓没敢杀人灭口,最终也没报官。” 陆人甲捋着八撇胡须,轻轻点头,“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倒说得通了。” 姜守中拿起调羹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米粥,吃了几口,继续慢斯条理的说道: “至于目前赵万仓家里的那个女人是谁,你我身为六扇门暗灯,还需要猜吗?估计现在赵万仓自己都吓尿了,不然也不会跑去云湖确认尸体。” 陆人甲面色陡变,“那还等什么!?快去抓啊!”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姜守中一把按住。 “等等!” 姜守中神情严肃道,“最好把头儿一起叫上。而且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要调查这起案子吗?” 陆人甲一愣,“葛大生的死?” 姜守中看了眼里屋,低声说道:“现在我们要搞清楚的是,掏走葛大生心脏的那只妖,究竟是不是赵万仓的这位妻子。 如果是,我们就必须把葛大生的死,也得绑在这只妖物身上去。头儿告诉我,这案子如果拖得久了,就越麻烦。所以,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明白了。” 陆人甲用力点头,又疑惑问道,“妖物为何不杀赵万仓?” 姜守中猜测道:“第一,妖物留在赵万仓家,肯定还有所图。第二,因为老廖他们的出现太过突然,不止赵万仓没想到,妖物也没料到。 所以现在杀了赵万仓太过惹眼,很容易被官府盯上。毕竟,这可是在京城。” 姜守中拍拍对方肩膀,“我去六扇门找头儿,你和老张继续盯着赵万仓家。” 第50章 妻子的帮助 当姜守中匆匆前来六扇门寻找厉南霜时,又碰巧遇见了正要出门的纳兰邪。 纳兰邪气色好了很多,不见之前颓败。 “早啊小姜。” 见到姜守中,纳兰邪并未像上次那般热情寒暄,随意打了声招呼,指了指身后几名铁衣堂的成员笑道,“我要去办件案子,要不一起去,帮忙出出主意?”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行,那下次有机会咱们一起合作。” 纳兰邪并未勉强,临走时好意提醒道,“你找厉大爷吗?她不在六扇门,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要不你去街边找找,或许在下棋。” 不在? 姜守中皱起蚕眉,对此倒不是很意外。 这位爱摆烂的上司,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性子,上次能遇到已经算是运气顶天了。 只是眼下情况紧急,没时间满大街去找人。 姜守中无奈,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六扇门大门前。 车窗帘布被一只白璧般的纤长柔荑掀起,露出一张清冷绝美的玉靥。 女人望着姜守中,“有事?” 姜守中愣了一愣,没料到染轻尘竟主动问话。 他瞥了眼门口的守卫,端正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姜墨见过大人,卑职在附近随便逛逛。” “找厉南霜什么事。” 女人再次问道,秀眉下的一双锐利凤眼紧盯着对方。 显然,染轻尘并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姜守中张了张嘴,心思转过无数谎话,最终没能搪塞,实话实说道:“我们发现了一只妖物,周全起见,我打算找头儿汇报。” “妖物……” 染轻尘歪着粉颈微蹙柳眉,“厉南霜平日就是这么撂担子的?每次捉妖让你们自己解决?” 姜守中正要开口,对方却跳下了马车。 染轻尘冷冷问道:“妖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 见男人面色古怪,染轻尘低声轻恼道:“别胡思乱想!我身为六扇门新院主管大人,本就有权利负责一切关乎妖物的案件。帮忙捉妖,有何不可?” 有染轻尘这样的高手帮忙,自然是好的。 可姜守中却很头疼。 毕竟眼下涉及的案件有不可言说的内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染大人,其实我们自己能——” “带我去!” “……” 得,早知道不来了。 姜守中暗暗一叹,苦笑着点了点头。 …… 路上,姜守中简单讲了讲案情。 只是说杀死葛大生并掏心的妖物,运气好被发现了。至于其他与张云武夫妇有关的妖气事件,他一个只字未对女人吐露。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妻子。 当二人来到赵万仓家,却发现屋门竟敞开着。 陆人甲持着平日随身携带的一截铁棍武器,正满脸焦急的站在赵万仓家的门口来回踱步,不时跺着脚,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老甲,怎么回事?” 姜守中心下一沉,上前询问。 看到姜守中,陆人甲神色一松,急声说道: “出了些意外情况,我和老张正在盯梢。老张忽然听到屋内有惨叫声,我俩便赶紧过来查看。结果发现赵万仓倒在血泊里,受了重伤,那妖物跑了!妈的,我——” 甲爷声音戛然而止。 他呆呆望着出现在姜守中身后的染轻尘,整个人犹如石像附身,僵在原地。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去六扇门找头儿,结果头儿不在,正巧遇到染大人。得知我们在捉妖,染大人便好心来帮我们捉妖。” 见陆人甲还傻愣着,姜守中没好气的踢了对方一脚。 陆人甲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拘谨行礼,结结巴巴道:“卑……卑职陆人甲,见过染大人。” 染轻尘没理会他,进入屋子环视一圈,问道:“刚才听你所说,你们还有一位同僚,他人呢?” “老……老张去追妖物了,让我留下来等你们。” 陆人甲紧张的直冒汗。 不怪他紧张,眼前这女子不仅仅是染府大小姐,名动京城的明艳骊珠。 还是贵妃娘娘的义妹。 更是被朝廷钦定,未来肩负除妖大任的门面天骄。 寻常人能跟对方说上半句话,都是祖上冒青烟了。 染轻尘取出一张深黄色符箓,折成千纸鹤模样,咬破指尖,滴上血珠,然后将纸鹤扔至屋内。 纸鹤被扔出的瞬息犹如魂灵附体,在屋子里灵巧旋转数圈,探查到妖物残余气息的轨迹后,扇动着翅膀,于后门掠飞出去。 “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 染轻尘追向符箓纸鹤,转瞬间便没了身形。 直到女人离开许久,陆人甲才回魂似的长松了口气,随即一把扯过姜守中,低声急道:“小姜你傻了是不是,这时候怎么能让染大人掺和进这案子!?” 姜守中呵呵冷笑,“我若是能糊弄过去,还需要你提醒?” 陆人甲心下焦虑,却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忽又想到一事,低声道:“老张追妖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那妖物身上的气息,跟半个多月前抓伤你的那只妖物很相似。但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 姜守中目光倏凝。 莫非自己之前的推论是对的? 对方之所以没一开始杀赵万仓,是有所图谋。 而这图谋,是老张身上的那瓶妖气? 姜守中进入屋子,看到浑身是血的赵万仓正颓废的靠坐在角落,脸上无一丝血色。 他走到对方身前,冷冷问道:“赵万仓,你的妻子是不是被你杀了?” 赵万仓神情麻木,恍若未闻。 “昨日我跟踪伱到了云湖……”见对方眼眸闪烁了一下,姜守中接着说道,“你是去辨认自己妻子的尸体是否还在吧。” “为什么……为什么死了也不放过我!” 赵万仓脸色陡然狰狞,痛苦愤恨道,“这個贱人!这个贱人为什么就不放过我!!” 情绪激动的他牵扯到伤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了好一会儿,赵万仓才缓过来,苍白的脸颊浮起几分晕红,颓废苦涩道:“你说的没错,是我把那贱人给杀了。那天,文老八说看到有人在张婶家磨坊棚里偷情,我便起了疑心。 后来我去查证,果然是我那位媳妇。其实我不想杀她的,只是……” 赵万仓捂着脸颊,哽咽起来,“她平日里如何骂我,如何瞧不起我,我可以忍。只是她不该……不该背着我跟别的男人苟合!” 赵万仓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着姜守中说道: “我想原谅她,可是……可是我没忍住!她骂我不是男人!骂我在床上还不如一只地龙…… 这些我可以忍,但她说不想与我过日子了,她要和那个男人私奔!” 赵万仓忽然癫笑了起来,脸色交织着自嘲与愤怒,“所以我掐死了她!把尸体沉进湖里! 这么多年来,我的确对不住她,可夫妻一场,她怎么就不念一点旧情!” 姜守中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她跟谁偷情?” “我不知道。” 赵万仓摇着头,“当时我去捉奸,他跑了。那贱人也不愿意说,应该不是这附近的人。不过我听到那贱人喊对方‘庆哥’。” 第51章 曲红灵VS染轻尘 庆哥…… 姜守中努力回想附近几条街巷所认识的居民。 似乎并没有带“庆”字的。 姜守中随手扯下旁边屏风上的一件衣衫,摁在赵万仓不断渗血的胸口,又问道:“方才她为何要重伤你?是打算杀了你?” 赵万仓抹去脸上的泪水,“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外面响起,然后我被那女人扯到她的面前。等我回过神,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受了重伤,那女人从后门跑了出去。” 姜守中眸光沉凝,若有所思。 听起来,是有人突然对那妖物动手。 赵万仓只是被仓促拉去,充当挡箭牌的倒霉蛋。 会是谁呢?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姜守中轻语喃喃。 “另外……”赵万仓犹豫了一下,说道,“她这两天,似乎一直在暗中观察张云武大人的家。” 姜守中心头“突”的一跳。 果然! 这妖物必然与半个多月前,他们遭遇的那只妖物是同一个。 暗中观察张云武,就是为了……那瓶妖气! 姜守中心头涌现几分不安。 他扭头对陆人甲说道:“你先看好他!” 不等陆人甲反应,姜守中疾步冲出后门,追着染轻尘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 破落的无风道观内,妇人蜷蹲在一块碎石像后,荷荷喘气,唇面白如烁雪。 她低头看了眼腹部两道被无形琵琶玄气所伤的血口,面目狰狞,低声骂道:“西楚馆的这个贱女人,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 兔妖喜儿气的咬牙切齿。 可惜她如今以残魂附身于死人身上,实力几乎全无。 否则一个小贱人,她不至于狼狈如此。 上次若非那三个暗灯突然出现,哪怕拼着同归于尽,她也能把西楚馆那贱女大卸八块! 虽然当时那贱女人被救,但没有半個月别想修养好。 风水轮流转啊。 如今看看自己落魄的场景,兔妖喜儿不禁自嘲。 果然命运皆有定数而已。 就在喜儿纠结应该逃往哪个方向时,兔妖猛地身躯绷紧,浑身冒着冷汗,身子开始剧烈颤抖,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她僵硬着转过身子。 便绝望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道观内,冷冷盯着她。 男子身形高大,形貌不逾中人,气度翩然。 身边少女并不是之前较为耀眼的红衫装扮,特意换了件粉白相间的嫩绸衫子。 “少……少宗主……” 哪怕对方戴着易容面具,喜儿也能一眼认出对方。 她连滚带爬跪在曲红灵面前,澎湃如潮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颤声求饶,“少宗主饶命,喜儿一时糊涂才犯下错事,少宗主饶命……” “幽冥妖气呢?” 曲红灵声音冰冷。 申圣元已经调查出,虽然西楚馆的人想黑吃黑,但并没有成功吃到那瓶妖气。 所以那瓶妖气,大概率还在喜儿手中。 兔妖喜儿虽然满心恐惧,可面对少宗主询问,依旧玩了个心眼,半实情半虚假的说道: “喜儿被西楚馆的人坑了一把,半路逃跑时又遇到了六扇门暗灯,若非身上有‘生死玄雷符’,幸运保住了一缕残魂,如今再无可能见到少宗主。 那瓶妖气在喜儿逃命过程中就丢了,如果西楚馆没能拿到,那或许就是被那三个六扇门的暗灯拿走了。 请少宗主给喜儿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喜儿一定找到那瓶妖气赎罪。” 听着喜儿交待,曲红灵沉默不言。 这时,身边申圣元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宗主,有高手出现在附近,我去挡一挡。你这里要尽快,我已经隐隐感知到京城那位盯上了我们。” 曲红灵点了点螓首,“申叔叔小心一些。” 申圣元点点头,身形瞬即消失在了破败的道观内,不起半点涟漪。 “说吧,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天妖宗?” 曲红灵死死盯着眼前这位昔日尽心伺候在她身边的婢女,点漆般的瞳孔中似有焰火明灭。 喜儿悲苦道:“喜儿听信谣言,误以为‘幽冥妖气’可以复活谭郎,便打算与西楚馆合作。因为喜儿得知,他们正在暗中做这类实验。最近京城失踪了好些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孩,就是西楚馆所为。” 自从“幽冥妖气”出现后,在它身上最大的传闻便是可以复活死人。 这里的“复活”并非是残魂附身。 而是真正意义上,把一个死人完完本本的复活。 比如某个妖物死后,它的妖魂可以残留七日,只要找到可以附身的宿主,就有机会存活下去。 一旦超过七天未能附身,魂魄便彻底归于地府。 但只要有了“幽冥妖气”,哪怕对方死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都能复活。 等于是强行将其魂魄,从阎王殿生生拽出来。 只是虽然听着很神奇,但直到如今,也没出现过一例成功的复活案例。 很多人都开始怀疑其真实性。 喜儿口中的“谭郎”,是她曾经的一位伴侣。 也是一名兔妖。 两人恩爱无比,灵智开启后双双准备化形为人。 可惜最终只有喜儿挺过雷劫洗礼,而她的谭郎死在了玄雷之下。 “复活……” 曲红灵神情微一恍惚。 如果不是秋婆婆暗中验证无数次,无比确定幽冥妖气的“复活”能力只是个谣言。恐怕她也会和喜儿一样,尝试去复活小姜哥哥。 至于妖气的真正作用是什么,目前秋婆婆已经有了些眉目。 很有可能是——飞升。 虽说目前修士无数,但真正有过飞升记录的,也只是异妖志中记载六百年前真玄山的一位道祖,此后再无一人亲眼见证。 哪怕是天下第一的赵无修,也不曾摸过飞升之门槛。 曲红灵收敛思绪,指尖一枚细小银针飞旋。 虽然她从内心共情喜儿的遭遇,但曲红灵依旧决定杀死这位叛徒。坐在她这个位子上,已经不能任由感情来进行判断抉择。 就如申叔叔所言,若不能做到慈不掌兵,天妖宗迟早会毁在她的手中。 但下一秒,曲红灵指尖的飞针并未刺向兔妖喜儿,而是掠向了道观门口。 叮! 清脆声伴随着点点火星,飞针与长剑碰撞在一起,随即折返弹回。 曲红灵眯起杏眸。 道观门口,缓缓走进一位持剑的青裙女子,寂然玉立,神姿翩然。 第52章 姐姐和妹妹 “你……是人是妖?” 这是染轻尘见到曲红灵,说的第一句话。 染轻尘没有厉南霜那种天生对妖气感知敏锐的能力,所以面对妖性体质特殊的曲红灵,无法从对方身上窥探到一点妖气。 这让她有些迟疑,拿不准对方的身份。 虽然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对方大概率与妖物有关系。 “好漂亮的女人。” 望着妍丽不掩其清冷的绝美女子,便是自身也是大美女的曲红灵,心中也油然生出几分赞叹。 不过更让她感慨的是对方的修为。 前不久遇见一个很年轻很厉害,同样也很漂亮的背刀少女。如今又看到一个与她年纪相仿,修为丝毫不输于她的美丽女子。 仿佛高手满大街的跑。 难怪申叔叔说,大洲京城藏龙卧虎。 在妖族,除了她之外,可找不出第二个年龄接近且有如此修为的妖物。 曲红灵皓腕处细针快速飞旋,拖拽出的流萤仿佛凝成了一圈细细手镯,感受着染轻尘身上散发出的阵阵磅礴威压,挑眉道:“是妖如何?不是妖又如何?” “不是妖,那就让开,别妨碍我办案!” 染轻尘抬起手中长剑,语气冰冷,“若是妖,那就一并斩了。” 听到“办案”二字,曲红灵面上掠过些许诧异,“你是六扇门的暗灯?” 少女心下不免吃惊。 京城六扇门的年轻高手未免太多了吧。 “妖,还是人?” 染轻尘又问了一遍,耐心已到头。 曲红灵淡淡一笑,“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斩! 染轻尘再无废话,默念一声,三寸剑光芒骤起。 道观内原本就断裂的神像,在外泄的浩荡剑气之下炸起点点碎石,勒刻出一道道深壑沟痕。 曲红灵裙袖翻如花绽,雪腕倏抖,银丝小剑激射而去。 御剑术! 望着宛若银针的小剑攻击而来,染轻尘神情凝重。 自古以来,剑修者不计其数,其中以“御剑术”最难修习,大多数也只是简单御剑飞行。 可真正与人对敌,利用御剑术的少之又少。 更别说养出本命剑。 御剑不仅要有强大的精神力与神魂,更要与剑培养出足够灵犀的默契,做到人剑心意相通。 能以御剑术对敌,足以说明对方的剑道高深。 心中思索之际,染轻尘手中的长剑一刹那的明亮,与银丝小剑碰撞在一起。 剑气如燎原般扩散开来,将两侧残破布幡绞得粉碎。 染轻尘剑尖一移,人似游枝青蛇,顺着剑势旋绕飞转,裙摆摇曳的身影一如空谷幽兰。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十步。 染轻尘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与对方贴近对战,使出自己擅长的近身剑术。 曲红灵再次御剑回击。 骤然变大数倍的银剑,转折如意,如羚羊挂角绕过染轻尘划出的半弧剑圈,以一道极诡异的轨迹飞速挤进剑幕缝隙。 眨眼间,细剑竟已至染轻尘的咽喉。 染轻尘不见任何慌乱,微微侧偏姣好的颈线。 细剑贴着脖颈汗毛擦过。 锋利的剑气在浮透着几丝淡淡青络的玉肌上,留下一道淡浅血痕。 “敲山!” 染轻尘挽了个剑花,敲开对方细剑后,趁机又欺身五步。 此刻,两人只差五步距离。 曲红灵蹙了蹙眉,右手捏起一道剑诀。 被震飞出三米远的细剑倏然分离成数道更细的长剑,狂风骤雨般朝着染轻尘刮去,大蓬耀目的银色剑光兜头罩落,密不透风。 掠至的每一道细剑如活物一般,方向难测不定。 有的似蚯蚓弯曲,有的锋利笔直势不可摧,有的飘渺如云气,有的高悬于上空,似飞龙神鸟,大有黑云压城的震撼气势。 蜷缩在石像后的兔妖喜儿面色发白,看着神仙打架。 原本她还打算故意喊叫出曲红灵的身份,让对方出剑攻击,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只希望两败俱伤,她好逃走。 染轻尘被一道道剑光缠绕,似被困住。 但下一刻,铿响如骤雨,激出无数火星。女人纤美的倩影从爆开的剑芒中疾掠而出。 她的青裙被割裂出数道细小的口子,隐约可见剔透的雪白玉肤。 两人之间,只余一步! 染轻尘挥剑而起。 剑气喷薄吞吐之间,剑鸣尤为清亮。 满室寒光顿时拢至。 “斩!” 染轻尘低声轻喝,覆冰般的明媚眸子里,似有万千星辰明灭。 这时候曲红灵想要御剑回防,显然是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剑锋抵落之际,曲红灵裙袖一挥,如白鹭般凌空拔起。整个人仿佛被一根吊着的威亚,生生朝后拽去,更像是木偶僵尸。 原以为曲红灵会借此逃脱对方攻击圈,然而少女身形忽然一凝,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了一下。 随后少女回身一抄,玉白的小手搭在对方剑身上。 嘭! 柔如无骨的手掌刹那迸出千斤之力。 对方这一变化就连染轻尘也没预料到,不过女人毕竟浸淫剑术多年,敏锐察觉到剑身传递来的汹涌妖力,果断弃剑,一掌推向对方胸口。 二女原本是打算震退对方,结果错位之后,手掌无巧不巧的落在彼此胸口。 也不知谁先下狠手,只听嗤啦裂帛之声响起,两人双双倒飞出去,落地时手中皆捏着一片碎布。 一人为红,一人为白。 感受着胸口疼痛,染轻尘低头望去。 只见自己衣襟裂开,露出一大片玉白,上面抓痕明显。 曲红灵的胸口同样有血痕。 相比之下,染轻尘被撕裂的衣衫更多一些。 曲红灵疼得微微呲牙,怒瞪着对方,“好歹也是剑道大师,有必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招式吗?” “是你先用下三滥手段的!” 染轻尘尽力用衣襟遮住露出的风景,绸缎摩擦伤痕的疼痛让她也是极不好受。 毕竟那嫩娇之地,是真的很痛。 “是你先动的手!” “是你先!” “……” 两人从剑对剑的相搏,变成了舌枪唇剑。 双方怒瞪着对方,杀气汹汹。 “走了!” 二女正要持剑再拼斗,道观外忽然传来一道催促声。 是申圣元的声音。 曲红灵咬了咬银牙,极不甘心的狠瞪了染轻尘一眼,“这笔账我记下了!” 曲红灵收起飞剑,顺势隔空扯下了兔妖喜儿的一片衣衫裹在自己身上,掠向道观门外。 “走得了吗?” 染轻尘挥剑扑去。 两人交集之际,曲红灵倏地盘绕开来,如泥鳅般闪身到门口,冷笑道:“姐姐先顾好自己吧,别出门被人看光了身子,让自家相公给休了。” 听到这话,原本想要追出的染轻尘生生止步。 她面色阴沉,忽而又讥笑道:“原来妹妹知道自己小啊。” 曲红灵反唇相讥,“当然了,看姐姐面相那么老气,肯定岁数大,不叫姐姐叫什么?” 染轻尘一字一顿笑眯眯道:“我是说,妹妹真小。” 已经掠出道观的曲红灵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涨红了俏脸。 大又如何,不过是累赘而已! 受的伤比我更重! 听着对方已经远去,染轻尘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铁青一片。 她瞥了眼兔妖。 对方眉心处渗出一点血珠,气息全无。 女人又低头看向自己胸前伤痕,低声恼怒道:“就不能小点吗?真是累赘!” 第53章 没嫌弃过 当姜守中费了好大精力才找来无风观,发现染轻尘披着半片残衫坐在毁损的一块石像上发呆。 女人像是一朵经历过雨打后,静默于世间的纤弱寒兰。 兔妖已经死去。 身上只留有肚兜内衫。 看到这一幕的姜守中神情古怪。 “遇见了一个妖族高手,被她给跑了。” 染轻尘裹紧从兔妖身上扒来的半片衣衫,淡淡说道,“这只兔妖也被她给杀了,我会召集六扇门其他堂,对京城进行严查搜寻。” 虽说女人护住了大半身子,可裙摆之处的细碎裂口无法遮盖。 隐约可见的裙下小腿比象牙更白,纤净玉润。 姜守中剑眉皱起,“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无大碍。” 染轻尘面无表情的起身说道,“尸体你们拿到六扇门登记上报,至于案件能不能结,看你们调查的结果。” 说罢,女人便离开了道观。 姜守中扫视着观内打斗过的痕迹,来到兔妖尸体面前。 准确来说,随着兔妖魂魄散去,现在是赵万仓妻子的尸体。 望着竟开始腐烂的尸体,姜守中叹了口气,不无遗憾的说道:“可惜没能抓活的,也不知道葛大生的心脏是不是这只兔妖掏走的。” 过了片刻,背斧的汉子一瘸一拐走来。 “老张!” 姜守中神色一变,忙上前搀扶对方。 张云武咧嘴一笑,费力坐在门槛上摆手道:“不打紧的,追妖物的过程中被一个高手给伤了腿。不过运气好,捡回了命。” “伤你的人长什么样子?” 姜守中沉声问道。 张云武摇头,“没看清楚,好在又出现了其他高手,把伤我那人给吓跑了。” 望着张云武大腿上深入见骨的血槽,姜守中撕下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面色阴沉如墨。 老张一瘸一拐的模样,让他想起了那个反复做起的噩梦。 梦中,张云武就是瘸腿的。 …… 另一边。 申圣元看到归来的曲红灵一副狼狈模样,愣了愣问道:“遇到高手了?” 犹在气头上的少女一声不吭。 等回到客栈,换上平日习惯的红衫长裙,曲红灵才闷声说道:“询问喜儿的时候,被六扇门一位不讲武德的坏女人给缠住,并无大碍。” “喜儿她……” “被我杀了。” 曲红灵情绪明显低落。 申圣元不知如何安慰对方,便说起了自己遭遇的情况,“我遇到了一個擅使琵琶当武器的女人,喜儿应该是被她给追杀的。途中有个用斧子的六扇门暗灯阻拦她,若非我出现,那位暗灯必死无疑。 本来我打算解决了那女人,却感知到剑魔就在附近,误以为他们是一起的,就没敢妄动。等剑魔离开后,那女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剑魔前辈也在京城?” 听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曲红灵美眸迸出亮光,神采奕奕,一扫之前郁闷。 这模样,仿佛狂热粉丝听到自己的偶像在附近。 得于妖族的一件秘事,申圣元很清楚这丫头对剑魔有多崇拜,连忙劝解道: “宗主,这时候可别冒失乱来,京城皇宫内的赵无修很大可能已经盯上我们了。趁着你的身份还未暴露,我们得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哦,知道了。” 曲红灵满心失落。 申圣元疼惜的看着少女,柔声安慰道: “宗主,剑魔虽然以剑入魔,无分正邪,可毕竟是人,与我们妖是两个阵营。你要记住,但凡是人,都是我们潜在的敌人。否则秋婆婆当初也不会……” 见少女低着头不吭声,申圣元不好把话说的太重,转移话题问道:“喜儿有没有说那瓶妖气在哪儿?” “可能被那晚击杀她的六扇门暗灯拿走了。” 曲红灵说道。 申圣元思索少顷,低声道: “宗主,我再冒险去找一趟。无论能否找到,我们都必须尽快离开京城。伱就待在客栈,哪儿别去。” 曲红灵点了点小脑袋,微笑道:“放心吧申叔叔,我知道轻重的。” 申圣元离开后,曲红灵回到自己房间。 少女重新解开自己的衣衫,来到铜镜前望着轮廓精致,线条起伏柔润的风景。 “小吗?小姜哥哥好像也没嫌弃过啊。” …… 将尸体送往六扇门寒库登记,姜守中又前往文心部简单汇报了一下案情,便准备前往张云武家看看对方伤情。 汇报案情的时候,姜守中本打算将案子直接结了。 把杀人案与掏心案一并放在兔妖身上。 可犹豫再三,姜守中并没有这样做,只是在汇报的时候,先隐晦的提出一些‘兔妖掏心’模糊猜想。给日后翻案留有余地的同时,争取更多的时间重新调查。 走出文心部衙门小院,恰巧遇到了之前在无风观遇到的监察大人袁安江。 “见过袁大人。” 姜守中停步行礼。 袁安江对眼前俊逸的年轻男子尤为深刻,平日习惯性绷着的脸也不由缓和几分,笑着问道:“姜墨,无风观的案子有眉目了没?” 姜守中无奈摇头,简单说了些案情进展。 听完案情陈述的袁安江倒是大为惊讶,眸光熠熠的望着姜守中,捋着短胡须笑道:“这案子听起来挺复杂的,你能调查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换成其他堂,不会有这么快的进展。” “袁大人过奖了,衙门的其他人都有本事。” 姜守中谦虚道。 袁安江对眼前年轻俊才越看越满意,大有一种可惜自己没女儿的遗憾,忽然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已经收到新院下发的调令了?” 袁安江唇角勾起笑意,等待对方的反应。 调令? 啥调令? 姜守中一脸茫然。 看到对方表情,袁安江微微皱眉,“怎么?没收到?” 姜守中摇摇头,“卑职没见过什么调令。” 袁安江心下疑惑万千。 不应该啊。 新院组建后的成员名单基本已经定型了,该发的调令也都下发了,姜墨早就该收到通知了。 更何况,这小子还是他亲自推荐的。 莫非染大人没看到? 袁安江脸色有些阴沉难看,也顾不上跟姜守中闲聊,扭头就朝着新院主管的办公小院直奔而去。 第54章 染大人被骂了 书房内,换了身洁净衣服的染轻尘,已经给情报部门暗影部下发了全城搜查的文令。 只要那妖物没离开京城,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 到时候狠狠收拾一顿。 多抓几道印子。 心情糟糕的染轻尘准备先回染府休息,却听到婢女禀报,说监察袁安江有要事商议。 染轻尘倒也没多想,让对方进来。 在六扇门新任的几名官员里,袁安江还是比较特殊的。 是因为背后他那位老师的缘故。 染轻尘可以对任何人甩脸色,唯独对袁安江不敢怠慢。 只是当看到袁大人黑着脸,仿佛谁欠了他钱似的一副模样,染轻尘心中不由有些疑惑,柔声询问道:“袁大人这是怎么了?” 袁安江先是行礼,随即闷声说道: “染大人若是觉得下官无法胜任这监察一职,下官这就离开六扇门。” 嗯? 听到这话,染轻尘懵了。 这又唱的哪出啊。 她一脸纳闷的问道:“袁大人何故出此言?” 袁安江沉声问道:“先前下官特意拟了一份新院人员的名单交给染大人,不知染大人看了没?” 染轻尘顿时恍然,明白了对方此行前来的目的。 她故作糊涂的点了点螓首,“看到了,本官也都按照袁大人推荐的名单,将调令发了下了。” “那姜墨呢?” 果然。 染轻尘面色倏冷,语气生硬道:“这个姜墨,本官和文心部的人商议了一番,觉得暂时无法胜任,打算再考察他一段时间。” “无法胜任?” 袁安江听笑了,“敢问染大人,他如何无法胜任?” 染轻尘道:“能力有限。” “染大人,您是否看过风雷堂的考核记录册。” “六扇门十二堂,最后一位!” 染轻尘语气冷漠。 女人这话已经很明白了。 倒数第一的考核记录册没什么好看的,明显就是人员能力不行。 袁安江直视着面前清丽绝美的青裙女子,目光锐利,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下官再请问,染大人是否见过关于姜墨的记录册?” 染轻尘不由语塞。 本就心情不顺的她此刻也懒得顾及对方身份,语气决然道: “本官说他不行,他就是不行!公器不可私用,公职不可私授。袁大人,你在朝堂是出了名的公正,怎么也干起这种以亲荐官的裙带勾当了!?” “好一个公器不可私用!” 袁安江怒极而笑,“染大人泼的好一盆脏水,且不说那姜墨与下官并无瓜葛,即便他是我儿子,是我女婿,若有贤才之能,下官有何荐不得!? 下官昼不愧影,夜不愧衾,上不愧天,下不愧地,若染大人认为下官是以权谋私,任人唯亲,可大胆上报朝廷,剥去下官这身公服!” 染轻尘涨红俏脸,粉拳死死攥着裙衫。 袁安江上前一步,势不饶人,继续说道: “为官者当明理通义,持身以正,方任官惟贤才。不管那姜墨如何得罪了染大人,染大人也应谨记‘官有公心’这四个字。 权位越高,愈不可任性。若一味意气用事,终致祸端,如何成事?如何对得起陛下重任……” 袁安江愈说愈烈,唾沫渣滓没断,几乎就开骂了。 在朝堂之中,袁安江的那位老师是出了名的臭脾气,别说是六部九卿,便是皇帝,他都敢指着鼻子站在金銮殿上喷着唾沫骂。 而作为学生的袁安江,脾气一脉相承。 被他骂过的官员也不少。 得罪的人更不少。 这次皇帝特意安插他到六扇门,除了辅佐对官场不甚熟谙的染轻尘之外,也有一些避风头的意味。 不然得罪太多人,没有了他老师庇护,以后正式步入朝堂那可真是四面皆敌。 谁都知道,袁安江很大几率会进入内阁。 成为朝堂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染轻尘作为初到官场的小雏鸟,各方面的大小规矩还在摸索中,昔日只管潜心练剑,哪里经历过这架势,一时之间被怼的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可气归气,总不能一剑把这家伙给劈了吧。 更讽刺的是,对方是为了她丈夫才怼骂她这位上司的。 不过若是换成厉南霜。 对方估计真的会拿刀砍人。 无数愤怒,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女人眼眶不禁泛红,若非性格骄傲要强,险些就要被骂的落下泪来。 袁安江骂的兴起,捋起袖子就要拿捏一些大道理狂批怒怼。 可一看面前少女眼圈红红的,这才醒觉对方只是一個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而非平日里官场那些脸皮厚如城墙的老油子。 满腔火气瞬间被压回了胸膛。 袁安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教了,憋得心中气闷。 最终这位监察大人苦笑一叹,拱手缓声道: “下官情绪激动,还望大人莫要见怪。只是,那姜墨真的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大人空闲时不妨看看关于他的考核记录册。” 袁安江不再多说什么,黯然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他突然又折了回来,看向女人的目光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爱惜与衷心告诫,袁安江诚恳说道: “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这句话对染大人或许并不适合,但下官还是要斗胆说一说,官不是这么当的啊,染大人。 为上位者,即要有上位者的手腕。哪怕是错,也不能在下属面前轻易失势示弱。 虽说六扇门与朝堂比较疏远,可既然身为朝廷官员,总是避不开这圈子。 在京城,你背后有贵妃娘娘,有陛下护着,可是出了京城,你又能依靠谁呢?天高皇帝远,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外面的那些官员,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沉默几秒,袁安江轻声说道:“那姜墨你若真不喜欢,下官便不推荐了。” 说完,他便走出了书房。 染轻尘失神坐在椅子上,望着书桌上那些公文,陷入了彷徨迷茫。 良久,她沉声对门外婢女说道:“去文心部,把风雷堂的考核记录册拿过来。” 我倒要瞧瞧,你姜墨能有什么能力! —— 姜守中来到张云武家里,从陆人甲口中得知头儿厉南霜已经来过了,并且带来了京城有名的医师张圣手,帮张云武医治腿伤。 可能是心中有愧,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好下属,害怕被姜守中摆黑脸,等张云武腿伤处理包扎好后,厉南霜便带着张圣手匆匆离去。 “张医师说,老张的腿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想要康复,至少也得休养一个月左右。” 陆人甲轻声说道,神情充满了懊恼。 当时若他能拦下张云武,不让对方去追捕,也就不会发生这档子事。 温招娣心疼看着丈夫,不时抹着眼泪。 “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活着就好。” 姜守中没说太多安慰话语,独自来到张母所睡的屋子里,静静望着病榻上的昏迷老人,脑中思绪翻飞。 妖气…… 那瓶妖气究竟有什么特殊? 头儿厉南霜,究竟有没有将张母体内的妖气给驱除干净? 姜守中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将自己之前忽略掉的一些细节组合起来,试图重新找出一个调查方向。 可思索半响,也只是一些模糊猜想。 回到家里,姜守中发现小屋内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是之前给他卖书的那位晏姓男子。 “小子,你要成为绝世高手了,有什么感想吗?”晏长青笑眯眯的问道。 第55章 五行道体! 屋内,两人相对而坐。 晏长青品尝着浓香茶汤,咂吧着嘴唇皱眉道:“这红杏茶胭脂味太浓,不利于静心养气,在勾栏杨柳楼台喝这茶才舒坦。” “那就走?” 姜守中打开门。 晏长青怔住,“去哪儿?” 姜守中一脸认真道:“前辈不就是暗示我,去烟花巷品一品红杏胭脂味吗? 花魁头牌不敢想,但找个人老珠黄的老棺材给你,蒙上被子还可以凑活的。 在床道授业这一方面,前辈一看就是高手。” 晏长青面皮抽搐了一下,无奈道:“你小子对我有啥意见吗?” 姜守中摇头,“我对你没意见,我只是想知道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你给我的这本秘籍功法,是否包藏祸心?” 晏长青笑了笑,轻轻抬手。 先前卖出的那本书从姜守中怀里飞出,落在了他的手掌中。 “这本书,上面无一字。可它有名字,叫《天元河图册》,是不是很熟悉?” 晏长青微笑道,“它是天下四大奇书之一,出自道门。你身上有一本,为上部,我手上拿的,是下部。 这两本书互有灵性,说是我找到了伱,不如说是……它找到自己的伙伴。” 在晏长青说话间,那本古书费力挣脱开来,回到了姜守中的怀中。 晏长青笑骂道:“好个没心肝的小崽子,我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将你带到你的小伙伴身边,就这么对我的?” 姜守中神情凝重。 那本《天元河图册》,是残魂书生张琅给他的。 当时张琅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姜守中并未在意,以为只是一本破书,没想到竟然是道门无上珍宝。 可姜守中此刻并无喜悦,反而心情沉重。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但横财未必是福。 出于谨慎的心性,他现在不得不思考,张琅的出现会不会是一个被刻意安排的“巧合”? 看到姜守中的神色,晏长青一捋略显凌乱的髭须,笑道:“还好,懂得福祸忧思,没有一开始便得意忘形,毕竟道门河图最是考验人的心境。” 晏长青道:“道门河图为何选中你作为主人,我不得而知,里面的弯弯道道我也不愿去探查。 不过单从我個人而言,对你并无恶意。从今日起,你若愿意,我可以教你修行练武。你无需担心你的根骨与天赋,道门河图既然敢选择你,便说明你有修武的资质。” 姜守中问道:“如果真是这本书找到了我,那你的护送任务也就完成了,为何还要好心教我修行?天下有白给的午餐?” “虽说修行终是全靠己。”对于姜守中始终满满的戒心,晏长青不以为然,抿了口茶,笑意温煦,“可若是没有师傅引路,你自个琢磨一辈子也是枉然。河图有灵性,但终究不能教你如何修行。”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回答到点子上,晏长青坦然道: “教你修行自然是有私心的,一方面是我想看看道门河图为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认主,又为何偏偏是你。 另一方面,是我曾答应过某人,要为这本道门河图寻找良主。若我发现你不配拥有它,到时候无论河图如何不舍,我都会强行将它带走,以免玷污这门道家圣经。 其次还有一件私事,不方便给你说。当然,你也不必叫我师父,只当是你我一场缘分。” 望着晏长青明澈坦荡的目光,姜守中陷入了沉思,犹豫不决。 这一幕若是落在其他修行者眼里,恐怕要顿足捶胸,大骂姜守中的愚钝。 毕竟世上,有几人能得到剑魔指点。 名剑山庄的三少爷方子衡只是被点拨了两句,便感激涕零。心境更是由生而死,由死复生,获得莫大机缘。 晏长青也不作催促,悠然喝茶。 良久之后,姜守中抬起头,目光沉定,沉声说道:“我愿意赌一把!” 晏长青笑道:“修行最忌违心,你心中并不信任于我,又为何要强行让自己走上修行之路?一个“赌”字,便有可能是不归路。” 姜守中道:“违心也要赌,况且在我看来,所谓的修行求道,本就是诳窃天机的行为。求长生,证天地,悖自然,说穿了皆是逆天而行。违不违心,也就不重要了。 你若真想知道理由,我就坦白告诉你,我愿意修行,是为了有能力给一位亲人报仇。眼下有机会摆在我的面前,为何要拒绝?” 听到姜守中的话语,晏长青竟有一瞬恍惚。 原本一时起意,决定帮助对方修行的心思,这一刻忽然间,却有些迟疑。 并非是姜守中不适合,而是…… 这小子心思太透。 看任何事情,都能窥得本质。 修行一道,见著知微,看得远透自然裨助不小。可一开始就看的太透,对修行的心境会有很大影响。 俗眼观异,道眼观常。 不到那个境界的时候,最好别去窥探。 井底之蛙看天,固然局限,可至少能关注当下,注重细微,努力看清周围所处困境。而非从一开始就想着用捷径攀跑而出,寻找更广阔蓝天。 道门河图不同于其他,最讲究脚踏实地。 姜守中这种心性,不可取。 就在晏长青因为姜守中的“聪明”而罕见的决定反悔时,却无意间看到书桌上,对方平时为了破案而记录的小册子。 他拿起写有密密麻麻炭笔小字的笔录册,翻了几页,嘴角不由上扬。 自己的担心倒有些多余了。 眼前这家伙,比谁都更注重细微之处。查案与修行一个道理,一个求真相,一个求道。 如此心思缜密的人,倒也适合这门功法。 晏长青再无太多顾忌迟疑,开口说道:“我便先简单给你讲讲,这本道门河图的奇妙之处。 世间功法武学,修行之道,万千杂广,有人偏正,有人偏奇。有人体质特殊,有人所处环境局限。 打个比方,一位阴体之人,他最益修习偏阴的武学功法。若修习至阳功法,效果减半不说,还会伤及体脉。 再比如,有人修炼了一本锁脉邪功,若给他一本正统道术,他肯定是练不了的。还有的人,天生为剑而生,或者天生为练刀体质。男人与女人所修炼的功法也各有差异……” 晏长青说了大一堆,喝茶润了润嗓子,点回正题,“而《天元河图册》,讲究阴阳二气轮回,锻五行道体,世间一切武学,皆可学! 不受限制,不伤本脉,不损效果。 至阴也好,至阳也罢,全都适合修习。 你想练剑,自有剑道加持。你想修行阴阳之术,无需挑拣。你想修佛门金身,自有金刚体。” 姜守中听着目瞪口呆,暗暗道:“这么说来,练辟邪剑谱就不需要自宫了?” 晏长青接着说道:“除此之外,道门河图还有一个特点,便是不公平。” “不公平?” 姜守中一头雾水。 晏长青笑着点头,“五行道体,等于是你变成了五个人。你可以选择一个道体修行,也可以全都修行。如此一来,比如你遇到了一位境界为二品武夫的敌人,而你的五行道体也都为二品。 二品对二品,看起来似乎很公平。但事实是,五个二品的你,在打对方一个人。 这叫……围殴。” 第56章 叶姐姐:守护最好的小姜弟弟! 五行道体! 可修世间一切武学! 如此一来,同境界之中算是无敌了? 甚至可以越境对敌? 姜守中目光火热,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皱眉问道:“任何事物都是有双面性的,既然这本《天元河图册》如此厉害,肯定也有局限的一面,对吧。” 晏长青目光赞赏,“没错,的确有局限性。这就要回到修武的本质,回到它的起点。 我先前对你说过,寻常武夫习武,需打通任督二脉,拓二十穴,可流转真气。到宗师之境,再通六脉,进行玄气吐纳。 而到了天荒之境,便需要逐步打通全身十四正经,三百六十五正穴,感应天地元气,正式开启大道修行之路。 当然,也有像我这样的异类,另辟蹊径。 可无论如何,修行练武之道,都是徐徐渐进,且不可拖滞,也不可冒然跃进。” 姜守中点了点头, 他对修行不懂,但毕竟是六扇门官府官员,与江湖中人多打交道,明白拓通经脉窍穴颇为艰难。 极其看重根骨天赋。 有些武夫,可能花费二三十年才能打通任督二脉。 像张云武这样的,已经算是天才了。 年纪轻轻就已经打通任督二脉,步入二品武夫之境。 晏长青道:“但是呢,五行道体不一样,因为你体内有了五个人,窍穴自然是其他人的五倍。所以想要五体全部修行,不能只开辟一体的穴窍。” 姜守中一愣,脸都绿了。 如此说来,想要五道体都修行到最高境,最终得要拓通一千八百二十五个窍穴!? 玩我呢是吧。 晏长青晏长青很满意对方流露出的怨气,有一种戏弄对方后恶作剧得逞的怡悦,于是又火上浇了一勺油, “通经脉,拓窍穴,就需要先在丹田内聚一股气,由这股气去冲。气从何处来,自然需要你打坐或者站桩。 而练气又很看重根骨,所以我大致算了算,以你的根骨资质,每天打坐四个时辰,需要花费半年,才能打通一个窍穴。” 半年? 拓通一个窍穴? 那一千八百二十五個窍穴,岂不是需要九百多年? 这怕是给千年王八练的吧。 姜守中差点当场掀桌子,忽然冷静下来,没好气的望着眼前一脸幸灾乐祸的家伙,“说吧,肯定有什么诀窍。” 晏长青哈哈大笑,随即正色道:“闭眼!” 姜守中闭上眼睛。 下一刻,一只粗砺却温暖的手抵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内观!” 晏长青吐出二字。 刹那间,姜守中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好似被卷进了滚筒之内,时而头重脚轻倒栽而冲,时而如一片棉絮漂浮。 待姜守中听到“睁眼”,便看到了一副让他无比震撼的场景。 眼前是一片极其广袤的空间,浩瀚无际,层层迷雾缭绕其间,时而焕发着彩芒,如同梦境般的色彩泼洒开来,既真实又虚幻。 晏长青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他耳畔响起。 “人有三丹田,上为泥丸宫,中为宗气之所聚,下为藏精之所。 此时你所看到的,便是你的下丹田,又名黄庭。人之根,命之蒂,一切力能“皆从此出”,乃是修行之根本! 你开多少窍穴,便能在此聚藏多少气。 人活一口气,或绵宽如江河,或细短如庭溪,或浩瀚如宇宙,或褊狭如古井。 气短,则薄命。 气无尽,则求长命。 姜墨,如今你有五行道体,便有五座丹田,共一千八百二十五个窍穴,若能将五行道体全都修行至天人之境,即可天下无敌。” 内观丹田!? 姜守中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壮观神秘且迷幻的景象,让他不禁生出一股“我即宇宙,宇宙即我”的浩然气魄来。 隐约间,姜守中看到层层团雾之内伫立着五道身影,脚下是一副太极八卦阵图,萦绕着黑白二气,应该就是五行道体。 虽然朦胧不清,却也能感知到不同道体散发出的迥异神秘气息。 而这时,姜守中又看到了一副古怪景象。 只见两个金灿灿的小人在他的丹田内嬉闹玩耍,好似阔别已久的好友,能清晰感知到他们彼此欢喜的情绪。 或许是察觉到姜守中在窥视它们,一位小金人连忙正襟危坐,仿佛乖巧听话的孩童,生怕被大人训斥。 而另一个小金人则是双手环抱于胸,一副懒散模样,似乎对这位主人并不感冒。 “它们,便是你拓通窍穴的利器。一个是阴符,另一个为阳符,皆是剑灵。” 晏长青笑着说道,“你无需打坐,无需站桩,只要给它们喂饱饭,它们便会听从你的命令,帮你开辟窍穴。 伱什么都不用做,哪怕睡觉也好,忙碌也罢,与你媳妇滚床单也罢,只要人不死,它们始终在为你拓通穴窍。” 姜守中目瞪口呆。 不愧为天下四奇书之一的道门河图,玄妙无极。 连修行都有打工人帮忙。 虽然这两小金人一模一样,但姜守中却能感知出谁是谁。 那个瞧着乖巧的小金人,应该就是阴符。 是张琅给他的那本书。 正是这小家伙的认主,引来的晏长青和它的好伙伴。 另外一个脾气似乎很大的小金人便是阳符了,瞧着像是个有几分蛮性的孩子。对于同伴找了这么个绣花枕头主人,似乎很有意见。 —— 同一时间。 京城之外,来自真玄山的背剑年轻道士大袖翻飞,大步行走在暗沉沉的驿道上。 突然,年轻道士停下脚步。 他皱眉抬头看向夜空星辰,袖中之手不断掐诀,旋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气骂道:“两个竟然都认主了!真当我真玄山是摆设吗?” “天瀑!” 道士轻喝一声,背后长剑飞去。 道士踩剑御空,化为一道炽白流光掠向京城姜守中所在的方向。 “敢让河图认主,不管是谁,老子打的你娘都认不出来!” —— 与姜守中家相隔一条街巷,李观世正悠然坐在一座古宅屋顶之上,手里拎着先前从厉南霜手里要来那只酒葫芦,眺望着清冷皎月。 寒夜清冽,月色下女人纤细的身影宛若一缕烟云,飘渺优雅,却又透着几分出自险岫云间似的难驯野性与孤傲。 就在这时,一道青芒掠出她的衣襟。 李观世随手一夹,那枚熟悉的玉簪被她牢牢定在双指之间。 望着不断嗡鸣欲要挣脱的簪子,李观世眯眼笑道:“怎么,察觉到你新主子有危险,想要去救他啊。” 玉簪震颤的更厉害了。 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出现在了簪杆之上。 “行了,让你任性一回。你的元气最多只能支撑三次,等彻底变成一根死物,我可不心疼。” 李观世轻轻松开双指。 脱离掌控的玉簪疾闪而逝,消失于夜色之中。 飞向天空的玉簪爆发出一股雄厚的剑气,所散发出的剑芒逐渐凝为实质,越变越大。 很快,原本小小的一支玉簪竟变成了丈宽的巨大青剑! 巨剑挟裹着龙奔之势! —— 高空之上,骂骂咧咧的年轻道士正在感应河图位置,心里恨想着怎么把那位被认主的家伙给收拾一顿。 蓦地,他神色一动,扭头望去。 便看到一柄巨剑飕然飙至,视线里迅速放大。 “你大爷!!” 年轻道士神情骇然,扭头就跑。 然而窒人威压很快由头顶盖落,年轻道士来不及挥剑,只得拿出一片龟壳顶在头上。 轰! 喷出鲜血的道士如断线风筝直坠,重重陷入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第57章 给师父下套? 姜守中感慨修行之玄妙,眼前一花,又回到了被昏黄油灯晕染着的小屋内。 “如何?” 晏长青笑问道。 姜守中依然沉浸于方才迷离之中,只觉心神飘忽,兀自晕陶陶的。 许久,方才缓过神,神情焕发,询问重点, “该怎么喂养这两个小人?” “阴阳二气。” 晏长青缓缓说道,“精有形而属阴,气无形而属阳。 浩然正气为阳,日出东方为阳,四季朝气为阳,喜为阳,善为阳…… 阴气同理。 寒为阴,死气为阴,女人之气为阴…… 不过这些常规阴阳之气只是基本,道门河图的阴阳二气,讲究由心生气,具体你需要自己去感悟,旁人说也没用。” 说到这里,晏长青不免有些遗憾。 可惜世间最为至阳的“昊天气运”在当今太子身上,否则配合道门河图,再加上李观世的洛神玄阴气运,未必不能证长生之道。 这也是为何那位兵家圣人,上次半路想要抢夺道门河图的原因。 姜守中郑重点头道:“我记下了。” 察觉到姜守中心情颇为沉重,晏长青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 “初次修行,就不要想太深奥了。简单一些,偶尔出去晒晒太阳,吸吸阳气。或者多和女子相处,那些烟花柳巷也是可以常去的嘛,毕竟阴气重,对你修行有益。” 姜守中很无语。 就算可以,也不能经常去啊。 知道的人明白你在修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磨练铁杵。 晏长青忽然感慨道:“其实在我看来,沙场反而是最利于你修行的。男儿血气,有阳有阴,最为纯粹。” 沙场? 姜守中怔了怔。 “当然,同时修行五道体速度慢一些,你可以单独先修行一体。比如先选择“火道体”,修到宗师之境有了自保能力,再依次修行其他道体,逐步完成融合。” 晏长青给出了建议,“另外武技术法也是不可缺的,可惜我只会自己独创的剑术,现在还不想教给你。你自己去找吧,别啥都想着让我喂到你嘴里。” 姜守中点点头,正要继续请教修行上的问题,晏长青忽然起身笑道:“有个婆娘要与我商议事情,你先自己琢磨,不用害怕走火入魔,你还没到那时候呢。” 婆娘? 姜守中虽然疑惑,并未多问。 晏长青走出门口的时候,忽然突发奇想,扭头盯着姜守中,冒出一个荒诞念头。 这小子有没有可能最终被李观世选中? 应该……不可能吧。 —— 当晏长青出现时,李观世依旧坐在古宅屋顶之上,把玩着被她收回的那枚玉簪。 女人平日朦胧在脸颊上的那团雾气已经散去,玉一般的柔嫩肌肤在月辉下显得尤为光洁剔莹,焕发少女青春般的光彩。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男人的粗言粗语破坏了这幕唯美的画面。 这位曾在儒家时便声名显赫的剑魔,对谁都和和气气,唯独对这女人没好脸色。 天底下对李观世没兴趣的男人不多。 他便是其中之一。 李观世喝了口酒,徐徐咽下,低润的嗓音优雅而从容,淡然道,“那小子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护着他?” “那小子跟伱有仇?” 晏长青反问。 李观世尖翘的琼鼻中轻哼一声,冷笑道: “若与跟我有仇,他还能活到现在?我只是想利用他做些事情,他身上的古怪你应该能察觉到,莫非你也想从他身上图什么?” “死气嘛,有什么稀罕的。” 晏长青大大方方的的坐在屋脊上,同样拿出酒壶拧开瓶塞,却只是和往常那样凑到鼻间闻了闻,便拧紧塞子。 李观世柳眉一锁,“那你图什么?” 晏长青想了想,认真说道:“我看这小子跟我年轻时长得一样俊美,我觉得有缘,所以打算收他做徒弟。” “你觉得我信吗?” 李观世冷笑。 晏长青扭头做了个鬼脸,嘿嘿笑道:“信则是,不信则不是。” 李观世没工夫与对方打哑谜,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在那小子身上放一条蛇,希望你别多管闲事。” 晏长青笑道:“放呗,我又没拦着。” 他屁股挪到屋脊之下,用双手后肘靠着瓦脊,姿态闲适舒怡,懒散道:“多放几条,最近的酒水闻着寡淡的很,需要泡点味。” 李观世姣好的凤目绽出锐光,盯着对方。 “晏长青!给你脸了是不是!?” 女人起身一步踏前,尖如莲瓣的丝履探出裙裾,裙摆涟动如层浪,杀机已盛。从天空飘落的几点凋疏雪晶,瞬间卷成了旋涡的形状。 “你看看你这女人,脾气也太差了,难怪一直嫁不出去。” 晏长青嘀咕道,“天下第二了不起啊,有本事跟赵无修打去啊。不过你若是真想和我打,我也奉陪,大不了折一剑嘛。” 女人脸色阴晴不定。 最终冷嗤了一声,“胆小鬼”,收敛起杀机。 突然,她展颜一笑,如月夜星海般的盈盈眼波泛起几分玩味,“晏长青,要不我选你吧,你这人也是挺有意思的。” 晏长青脸色大变,宛若炸毛的猫蹦起来,怒瞪着女人,“李观世!玩归玩,闹归闹,可别拉别人一起跟你犯贱。你我可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这么害我吧。” 李观世哈哈大笑,嫩如茭尖的纤纤玉指虚空点了点男人,“看看你这怂样。” 女人收了放肆的笑,眼波如雾般迷蒙,抬头看向冷月,“真想与你剑魔做个朋友,可惜啊,你我都在相隔万里的山巅。” 晏长青莫名的浑身不自在,不耐烦的摆手道:“走了,红颜祸水,一点没错。你想放蛇,去问该问的人,我又不是他爹。” “那小妹就先谢过剑魔大哥啦。” 李观世双手背后,轻巧地踮着步子,眼眸弯起成月,犹如小女孩般冲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脆生生的喊道,“剑魔大哥,天寒要多添衣,别把自己给冻死了。” 原本远去的晏长青忽然高歌吟道: “二十四神清,三千功行成。 云烟笼地轴,星月遍空明。 玉子何须种,金丹岂可耕? 個中玄妙诀,谁道不长生! 妙妙妙中妙,玄玄玄更玄……哈哈哈,真是妙啊。李观世,祝你早日超生,哦不,早日长生。” 女人脸色陡然阴沉。 对方所吟的,是《三世长生诀》中的丁字篇开篇诗偈。 “老不死的东西。” 李观世低声骂了一句。 她将空了的酒壶放在屋脊上,飘然落于地面,凝视着手中的那枚玉簪,神色晦暗。 “连你也看中了那小子?”李观世眯起凤眸,“怎么感觉像是故意给我这个师父下套呢?臭丫头,一肚子坏心眼。” 李观世冷笑,“那我就咬上这钩,瞧瞧你这丫头,能把为师钓到何处!” 第58章 曲红灵的杀招 晏长青离开后,姜守中独自摸索五行道体。 虽然他无法再内观丹田,可静下心来,却能感受到住在丹田之内的那两个小金人,正在蹦蹦跳跳的,欢快的不得了。 觉察到主人在感应它们,两小金人立即停止打闹。 跳的最欢的阴符小金人保持之前乖巧模样,另一位阳符小金人双手环抱于胸前,依旧一副傲气模样。 “怎么使唤它们开窍穴?” 姜守中想了想,闭上眼睛回想方才内观的画面,保持精神专注。 很快,两位小金人的头顶出现了环坐在巨大莲花台上的五道模糊身影,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有水之柔善,有火之凶烈,有金之韧灿,有土之浑厚,有木之灵淳。 五道身影不断旋动,似乎在等姜守中做选择。 先从哪一个道体开始呢? 姜守中陷入纠结。 他很想同时开辟五个道体的窍穴,但如此浩大的工程量对于两个小金人来说委实太过沉重,而且进展也缓慢,不如听从晏先生建议依次进行。 至少先快速让自己步入修行之路,获取自保的实力再说。 姜守中可不傻。 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思考许久,姜守中最终决定先修行“土道体”。 土以载物,使其与物同化。 晏先生说过,修行之路讲究一步一脚印,当脚踏实地。 何况土载四行,为五行之根基。 万物土中死,万物土中生……只要先将“土道体”修炼夯实,其他四道体修行起来可能会更有效率。 没有过多犹豫,姜守中毅然选择“土道体”。 随着他心念一动,刹那间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气流所包裹,就连四周的空气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原本略显烦躁的情绪,也逐渐趋于平和稳定。 隐隐约约有一缕缕褐黄色的气息流转于周身,与大地纠缠在一起。 体内的两個小金人同时也发生了变化。 阴符小金人化为一道金光,裹着一团浓郁的阴气朝着任脉的窍穴冲去。 而阳符小金人起初不想动弹,被同伴催促了几次,才不情不愿的掠向督脉窍穴开始拓辟,周身包裹着的阳气则少一些。 苦命的打工人,开始了打工之旅。 姜守中也开启了挂机之旅。 —— 夜色泼天的京城郊外,云湖之畔。 一袭红裙、纤腰束带的少女,坐在岸边怔怔凝视着粼粼泛动的水波。 虽然答应了申叔叔待在客栈,可曲红灵还是偷偷跑了出来。 冬夜清冷,萧萧凉风,少女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蕴着伤感回忆的的眸光飘在湖面上,时而随着涟漪波纹散去,时而如水月静静沉淀。 她想起了很多人。 想着小姜哥哥,想着叶姐姐,想着安和村里那些淳朴的村民们,也想起了兔妖喜儿。 她一点也不恨,甚至不厌喜儿。 若是以前那位冷血杀伐果断她,是不可能在意的一个婢女的死活。 可自从品味了人间情爱,感受到喜儿对那位死去情郎的执着,她就会心里隐隐作痛,仿佛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那位悔恨的自己。 当初得知安和村被屠,看着那一块块被泥石流摧残过的碎裂尸体,她想过自杀。 如果不是秋婆婆,她甚至已经自杀成功了。 可最终支撑她活下去的,除了心中敬如父母的秋婆婆,便是复仇! 她不顾生死独闯万兽林大开杀戒,让原本是盟友的双方彻底决裂,并非是意气用事,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一切是背后有人搞鬼。 但万兽林既然参与了安和村屠杀事件,无论是有意或是被诓骗过去,都该死。 就像那位青州前知府。 她不怕被族人排斥,也不怕与整个大洲王朝为敌,更无惧与天下人为敌。 无论是谁伤害了小姜哥哥,都不该活着! 等把那些该死的人全部杀完了,复仇结束的她便会选择了结自己,去地府找小姜哥哥。 她要亲自跟小姜哥哥道歉。 因为她曾答应过对方,永远不会离开他。 微风徐来,拂动的发丝将少女脸颊上的泪珠儿轻轻割裂开来,扯出细细碎碎的泪痕。 亦如少女早已破碎的心。 湖畔不远处,一片褐色的土壤突然开始松动,随后一只脑袋破土而出。 “呸!呸!呸!” 脸色惨白的年轻道士吐出嘴里混着血丝的土渣子,破口大骂道,“幸亏老子会土遁术,不然真要交待在这破地方了。到底是谁特么那么不要脸,偷袭本仙人。” 骂骂咧咧的年轻道士又吐出一口血,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显颓气。 他环顾一圈,陡然怔住。 这位年纪轻轻便成为真玄山首席弟子,在江湖上闯出不俗名号,曾笑谈‘世间女子皆为红粉俗骨,不如一剑倾我心’的年轻道人…… 在这一刻,眼眸里不知被哪位丹青圣手,蘸落下了一笔明艳且空灵的红色。 “一剑倾我心,一见……倾我心。” 年轻道士痴痴念叨。 察觉到有人出现的曲红灵蹙了蹙纤细的柳眉,起身离去。 恍过神的年轻道士想要追去,可身子卡在土里一时没法脱困,连忙大喊道:“救命啊姑娘,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啊。” 曲红灵置若罔闻,裙袂下露出的小巧鞋尖轻轻踏过路旁的一汪薄薄积水,声音轻碎。 年轻道士大喊:“姑娘,在下乃是真玄山风忆尘,姑娘留个姓名呗。” 红衣少女蓦然站定。 她扭头看向半截身子在土里的年轻道士,那双清浅极淡的眸子蕴出冷意,“你说……你是真玄山的?那座誓要斩尽天下妖魔的真玄山?” 年轻道士并未察觉到对方情绪,以为是自己的名号起了作用,笑道:“没错,我是掌教座下的首席弟子,江湖名号‘斩妖大真人’。” “名号不错。” 少女微微勾起的唇抿,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机。 “不知姑娘芳名,在下——” 叫风忆尘的年轻道士话刚脱出口,瞳孔刹那缩起。 一抹游星般的剑芒转瞬杀至! 关键时刻,年轻道士堪堪侧身,细剑穿过左肩串出一道血花。 曲红灵皓腕微振,如洒甘露。 那柄小剑瞬息间变成了十把不同样式的长剑,四面八方朝着年轻道士扎去。 “有完没完!” 年轻道士哀嚎一声,又顶起那片之前遭受巨剑攻击已经裂开的龟壳。 轰隆! 龟壳法宝炸开。 连带着道士周围的土地全都炸起。 等尘烟散去,道士却不见了踪迹,只留下点点血迹。 曲红灵闭目感应,神识扫过之后并未察觉到对方身影,下意识捏诀准备动用术法追寻,可看了眼皇宫位置,犹豫过后,最终还是收起小剑转身离开。 少女走后好一阵子,方才被炸开的土坑里,年轻道士又爬了出来。 他捂着嘴唇,强行咽下喉间的鲜血,抬头望着惨淡的月色,悲愤道:“老子是长得丑还是怎么着?谁特么见了都要砍一剑!?” 第59章 二女之争 姜守中没有等到晏先生的到来。 毫无睡意的他干坐到了天亮,细细感受观察着体内两个小金人开辟窍穴的过程。 过程很枯燥,但姜守中内心却很兴奋。 毕竟在这个讲究修行的世界,谁不想踏浪而行,御剑万里高空之上。 谁不想仗剑走江湖,过足大侠瘾。 阴符小金人似乎之前大餐过一顿,有使不完的气力,天色将明时已经开辟了三个窍穴。 而阳符小金人则速度慢一点,只开辟了一个。 主要是过程中阳气消耗太大,开辟完一个窍穴后阳符小金人就陷入了沉眠状态,开始休养了。 “看来平日得多外出晒晒太阳。” 姜守中暗暗想着。 不过即便如此,一晚上开辟四個穴窍在修行之人中已经算是神速了。 姜守中收起心思,洗了把脸,准备外出查案。 修行归修行,工作还得继续。 而且晏先生也说了,道门河图莫要强求,该干什么干什么,保持心态平和。 反正就是后台挂机。 …… 自温煦的晨阳洒浴在身上后,姜守中便真切感受到一缕缕暖洋洋的气息透过皮肤毛孔,被丹田内的阳符小金人贪婪吸收。 有些时候走在大街上,与行人擦肩而过,也会吸收一些对方身上的阳气或阴气。 阴阳,万物之根本。 只是这两位小金人的胃口很大,这点阴阳之气就像是一点清汤寡粥,并不能让它们饱腹。 姜守中本打算先去找张云武,问问对方有什么可以修行的武技,但转眼一想,自己有个更牛叉的上司,于是扭头前往六扇门。 至于那位同样修为不俗的妻子,还是算了吧。 估计听到他要修行,理都不会理。 不过运气有时候也很捉弄人,当姜守中来到六扇门,正巧染府的马车停在门口。 看到青裙女子下了马车,姜守中本想扭头就走,谁知随身婢女锦袖眼尖,瞥见熟悉身影,杏眸一亮,下意识脱口喊道:“姑——” “姜墨见过大人!” 姜守中连忙高声行礼,打断了少女喊叫。 醒悟过来的锦袖连忙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注意才松了口气,轻拍了拍风景独好的巍峨山峦,朝着染轻尘吐了吐小雀舌。 染轻尘无奈瞪了少女一眼,才将目光转向姜守中,流露出复杂神色。 自袁安江离开后,她便将风雷堂的考核记录册仔细翻阅了一遍,其中关于姜守中的更是反复阅览。 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丈夫的确有些本事。 即便放置于大理寺那样的官署衙门,也能焕发出光芒。 只是她不明白,这么有才干的一个人,为何要待在风雷堂那个最差的部门。 摆烂的上司。 只有一身蛮力,无头脑和只会溜须拍马,毫无能力的同僚。 待在这样的环境下,无疑于明珠蒙尘。 能混出什么名堂来? 染轻尘心思转动,淡淡说道:“昨日我和文心部的人经过商议,打算将你——” “喂喂喂,干什么!” 染轻尘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娇俏身影风风火火的疾掠而来,挡在姜守中的面前。 那把明晃晃的大刀格外扎眼。 厉南霜瞪着有些发懵的染轻尘,护犊子般将姜守中牢牢挡至身后,怒道:“姓染的,在外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大白天的就在外面勾搭别人家的下属,要点脸行吗?” 染轻尘还未开口,身边的丫鬟锦袖却怒了。 小丫头涨红了圆脸,圆鼓的香瓜不住起伏,“他本来……” “袖儿!” 染轻尘呵斥了一声,看向厉南霜淡淡道:“我是六扇门新院主管,跟六扇门人员商议公务上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他上司,有啥事跟我商议。” 背刀少女语气霸道。 看到事态莫名奇妙升级的姜守中,有些后悔跑来六扇门了。 染轻尘扬起精致无双的瓜子脸蛋儿,约束纤细裙腰的系带儿随风飘动,说不出的优雅动人,“那好,既然厉大人来了,本官也省得白跑一趟。本官决定,让姜墨进入新院,调令已由文心部发放!” “不行!” 厉南霜摆手拒绝。 染轻尘冷笑,“行不行,你说了不算。” “不好意思,我还真说了算。” 厉南霜原本犀利的杏核儿眼眯成两弯月牙,“在我进入六扇门的时候,门主大人就已经允诺于我,堂部人员由我来定,其他人不得干预。 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 或者染大人也去宫里跟贵妃娘娘告状?一边哭着鼻子,一边控诉我这个大魔头有多霸道?” 染轻尘脸色难看。 她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染轻尘蓦地抬头盯向姜守中,“姜墨,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进入新院?” 火烧过来了。 无处可躲的姜守中心中直骂娘。 从内心讲,他还是希望能进入新院的。 毕竟之前夜莺已经交待了他任务,显然对方是有什么计划,越早进入越好。 可从感情来说,头儿平日很照顾他。 这时候不顾及颜面,会伤人心的。 “别吓唬我的人!” 厉南霜握住刀柄,怒声道,“你也别想着用美人计引诱我家焖面,我家焖面什么美色没见过。大不了我们打一架,你赢了我,我就不挡着你挖人。” 染轻尘也不理会他,秀媚的眸子就这么盯着姜守中看。 她知道姜墨想进入新院。 上次对方提到过。 所以女人绝对相信,对方不会拒绝。 厉南霜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毕竟是女儿家,心思细腻,或许是察觉到了姜守中内心的犹豫,她眼眸泛起一抹失落难过。 为了不让下属为难,少女故作豪气的摆手道: “算了,不跟你这小女人争了,本来我就想让姜墨去新院,正好也省得我磨嘴皮子去说情。” 她扭头不舍的看向姜守中,“焖面,去了新院有人若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这世上谁都欺负得我,但不许有人欺负我家焖面!” 少女挥了下小粉拳。 可最终姜守中歉意道:“染大人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暂时留在风雷堂吧。”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陡变。 染轻尘纤眉一挑,下意识握紧了粉拳。 厉南霜一愣,那双澄亮水汪汪的秋翦美眸盛满了惊讶以及欣忭欢喜,就连可爱俏靥也明亮了几分,剎那间宛若丁香绽放,吹进一堂轻灵明媚。 背刀少女下意识挽住男人的手臂,灵眸间的喜悦几乎要溢了出来,“焖面,以后我天天请你吃虾,吃大虾,伱想吃多少就多少。”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柔绵,姜守中不留痕迹的抽出。 心情大好的厉南霜没有在意,得意洋洋的朝着染轻尘挥挥手,“走了,染大人。” 目视二人远去,染轻尘面无表情。 锦袖嘀咕道:“明明自己勾搭我家姑爷,真不要脸。难怪姑爷要留在风雷堂,看来他们……” 少女自知失言,连忙闭口。 染轻尘神情平静,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唯有掌心的指甲,刺的更深。 第60章 萧太后 街道上,两人并肩而行。 听到姜守中想要找一门武技术法修行,笑容灿烂的厉南霜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焖面,你还不死心啊。” 厉南霜倒是没嘲讽,无奈道,“虽说勤能补拙,可修行真的很看重天赋的。” 之前她就劝解过对方,灭了那份仗剑走江湖的大侠梦。 资质平平,练一百年也无多大用。 虽然对这位上司很信任,但姜守中并不打算告诉对方道家河图的秘密,笑着说道:“我就是想练练看,成不成不要紧的。” “问题是我手头也没什么适合你的武技术法啊。” 厉南霜有些苦恼的挠挠头,“我从小就修习一种刀法,而且这刀法只能配合墓刀使用,其他的我也瞧不上。早知道离开宗门的时候,我就从宝库多拿几件功法武技。” 少女想了想,取下身后的墓刀递到姜守中面前。 “要不你试试能不能拿动它,能拿得动,我教你墓刀术。” 姜守中额头冒出冷汗。 开什么玩笑。 这刀我能提起来吗? 当初和陆人甲他们好奇之下试刀掂量,结果除了张云武勉强提起一点,他和陆人甲合力都难拿动。 “嘿嘿,开个玩笑嘛。” 看着下属的苦瓜表情,厉南霜唇角翘起,踮起脚尖摸摸姜守中脑袋,柔声说道,“既然我家焖面想要习武,那我这个做上司的就帮忙去找呗,交给我啦。” “谢谢头儿。” 姜守中露出笑容。 厉南霜叹气道:“可惜跟银月楼那女人不熟,她可收藏了不少武学宝贝啊,妥妥的人间宝库。” 银月楼? 姜守中心神一动。 这时,厉南霜忽然认真道:“姜墨,别跟那位姓染的扯上关系。红颜祸水,女人越漂亮,招惹的是非就越多,更何况她都已经嫁人了。” “明白。” 姜守中笑着点头。 少女疑惑嘟囔道:“看她那样子,应该还是清白之身,难不成所嫁的那个男人是個太监?呃,太监倒是不可能,估摸着那男人不行。” 姜守中脸都黑了。 说谁不行呢! 当初和前妻红儿一夜八次都不倒。 姜守中跟少女请教武学上的事情,发现这位身手不俗的头儿对修行完全不懂的样子,连开辟穴窍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男人很无语。 这丫头到底怎么成为高手的? 无奈,姜守中准备去找张云武问问。 两人分别时,厉南霜瞇眼含笑,发自内心的开心说道:“焖面,你能选择我,我真的很高兴。” 不等男人回应,少女挥挥手离去。 明辉潋滟的暖阳里,背刀少女踮着轻盈的步子,带着一抹灵动利落,绑成高高马尾的乌云秀发轻轻晃动,韵着“青春”二字。 …… 来到张云武家,发现陆人甲也在。 除他之外还有一位老熟人,是县衙捕头老廖。 原来是得知张云武受伤,县衙捕头老廖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当初张云武在县衙当差的时候,就很受老廖照顾,两人关系也是极好。张云武调至六扇门后,两人来往少了很多,但感情并未生分多少。 可以说平日里老廖愿意帮姜守中他们配合查案,完全就是因为张云武的情面。 否则以厉南霜那不讲人情世故的处世态度,风雷堂早就被撤了。 傍晚时分,老廖被强留下吃饭。 索性他出去买了两坛子酒,和姜守中他们边饮边吃。 几人也算是老相识,气氛自然放松许多。 陆人甲给老廖倒上酒水,殷勤笑道:“老廖,最近公务实在太忙,本想着上个月底就请你和伱那帮弟兄们聚一聚,奈何一拖再拖,没啥机会。 这次咱们先小聚一下,等案子结束,再请县衙那些兄弟去春雨楼好好喝一顿,找几个姑娘开开……” 瞥了眼温招娣,甲爷没好意思说出“开荤”二字。 尤其还有小孩子在场。 陆人甲对所谓人情最为看重。 在他看来,同僚也好,朋友也罢,曾经的情分都是放在称上的,用几两,少几两。 唯有平日多维持,这人情杆秤才能压住。 老廖双指夹起白瓷酒杯,与姜守中几人碰杯一饮,才笑着说道:“甲爷客气了,这次这顿酒,姑且就算是我请你们吧。” 陆人甲一愣,顿时不悦,“老廖,你这就太见外了……” 在县衙混迹了快二十个年头的老廖也没什么小官架子,笑着摆了摆手,无奈道: “原本我是真打算请你们喝一顿,不料小张发生这档子事。这次小聚,就当是一场饯行了。确切来说,其实我是来跟小张道别的。” 道别? 三人面面相觑。 张云武后知后觉,疑惑问道:“老廖,你被调动了?” 廖捕头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姜守中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是要去边关吗?” 这次倒是老廖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姜守中放下酒杯说道:“以前咱们在一起喝酒,喝到尽兴的时候你总会提及你的家世,说是将门子弟,祖上出过将军。而你父亲曾经便在虎门关郑家军当过斥候,你总是遗憾没能去战场杀敌,这次突然告别,我猜想也就去边关了。” 老廖点了点头没再隐瞒,“调令已经下来了,过两天就去虎门关报道,目前先去祁侗山当个烽子。” “最近那边可不太平啊。”陆人甲皱眉。 目前大洲王朝确实不太平。 主要还是前任皇帝留下的烂摊子太烂。 先帝在世的时候,国家可谓内忧外患,兵连祸结。 北有燕戎进犯,南有云荒内乱,东有藩国求援,西有以楼兰为首的十三国作妖,再加上西南苠州暴乱以及妖气复苏后的妖族兴起。 甚至有流传出诛心谶语说二百年的大洲王朝国运到头了。 若非当今皇帝励精图治,平叛安民,逐步恢复稳定,给垂垂老矣的大洲王朝注入一缕朝气,恐怕这国家早就走向了衰亡。 只是想要将烂摊子彻底收拾好,任重道远。 尤其现在北方燕戎虎视眈眈,不断挥兵进犯,自那位萧太后掌控大权之后,更是展示出了气吞中原山河的气魄,令人忧虑。 这也是很多人,将希望寄托在太子周琝身上的缘故。 至少不能挥霍了父辈的心血。 姜守中对燕戎那位传奇萧太后,略有耳闻。 据说此女名叫萧凌秋,新婚之夜便发生了宫廷内乱,醉酒的燕戎皇帝被人刺杀于大帐之内。 在父亲以及几位重臣的帮助下,立前王后,年仅七岁的儿子耶律宝良为新帝,而十六岁的萧凌秋则成为皇太后。 之后这位新婚即成寡妇的皇太后,便展现出自己不输于须眉的智慧与权谋。 靠着深谋远虑的韬略、以及刚毅果敢的铁腕,在父亲死后,失去庇护的她逐步扳倒权臣,自封“承天皇太后“,并临朝称制,总摄国家大事,一切日常政务皆独立裁决! 萧太后更是力排众议,推行汉制开革,并以浩大胸襟大胆容纳妖族,组建兽兵。 十四年前,大洲先帝在世的时候,萧太后亲披戎装上阵,轻率三十万大军南征大洲。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仅仅不过三个月便攻至岷州,与大洲都城仅一河之隔。 迫使大洲签下耻辱的‘丹云议和’条约,割地九州。 萧太后之煞名,远播于大洲王朝。 诸葛玄机曾戏言,世间三大骊珠:得李观世者可证长生,得银月楼江漪者可揽人间宝库,得萧太后者……可争天下。 第61章 青州来的大盗 给三人依次倒上酒,老廖粗糙的指尖摩挲着酒壶,洒脱笑道: “就因为不太平才要去,我祖上都当过兵,也出过将军,我爷爷当过校尉,我爹当过斥候,小时候经常听他们讲些打仗的事情,心底也是颇为向往,想着像爷们似的在沙场建一番功业。 可惜最后也就混了个衙门捕头,再加上娶妻成家,心思就淡了。 十四年前倒是有机会参军,可惜当时朝廷与燕戎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丹云议和’条约,又是赔款又是送女人的,妈的,老子一气之下就没去!” 说到这里,老廖眉宇间已然凝出一股戾气与愤怒。 陆人甲与张云武皆沉默着。 那次让中原大国耻辱的议和条约是大洲每一个百姓心中的痛。 姜守中倒是没什么感触,且不说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才不到两年,就是十年八年也依然没有归属感。 老廖嫌弃酒杯太小,索性要来碗满满倒上,笑着说道: “好在如今朝廷有了骨气,去年陛下更是霸气的在大殿上痛斥了一番前来要钱的蛮子,并说以后大洲再也不会给燕戎一文钱。 如今战火再起,再加上我夫人四年前去世,双亲死的更早,也没子嗣,无牵无挂的,趁着还有些力气,去边关挫一挫那群蛮子的锐气。” 他转身拍了拍张云武的肩膀,感慨道: “其实小张这身子骨最适合去边关打仗,本来想着喊他一起去,不过眼下张母病重,又有媳妇孩子,我也就灭了这份心思。” 张云武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 老廖沉默了一会儿歉意道,“我这一走,以后你们要找衙门帮忙办案就难多了,配合肯定会配合,但会不会用心就两码事了。” 陆人甲脸颊浮现几分愁色。 “算了,不说这些晦气事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陆人甲倒是豁达了,端起酒碗说道,“老廖,我甲爷没读过书,也说不出几句文邹邹的饯行送别之语,就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咱哥几个能坐在这里继续喝酒。” 姜守中也拿起酒碗,“建功立业不奢求,老廖你能活着回来就好。” 糙汉子张云武红着眼眶没说话。 老张虽说脑子愚笨,但他也清楚去硝烟四起的边关意味着什么。 老廖哈哈大笑,“没有什么比这话更暖心的了,我老廖答应你们,只要国门不破,我一定活着回来与你们痛痛快快喝一场!” 四人一碰饮之。 兴许是气氛太过沉闷,几人转移话题,尽量挑拣些有趣的故事边喝边聊。 种种荒诞案子令人忍俊不禁。 就连温招娣也听着入了迷,偶尔香肩微微耸动,尽量憋住笑意,少了之前的几分愁绪。 “说起来,最近京城流窜来了一个采花大盗,把我们折腾的也够呛。” 廖捕头喝的有些醉意,大着舌头说道,“这家伙原本在青州作案,据说把上一任青州知府的后院女眷给霍霍了個遍,妻妾女儿都没放过。 最搞笑的是,其中一位爱妾对那采花贼痴情不已,为了私奔,这娘们头脑一热,把知府给举报了,平日里干的那些龌龊全给抖了出来,还拿出了不少证据。 于是这位知府被下狱,准备带到京城审问。可谁也没想到,在押送的路上被天妖宗的宗主曲红灵给杀了,这件事闹得挺大。” 采花大盗? 正在倒酒的姜守中眸光闪动了一下,修长手指摩挲碗沿,若有所思。 他想起之前与赵万仓妻子偷情的那个神秘男子。 叫什么“庆哥”。 陆人甲惊讶道:“我倒是知道那位知府被曲红灵所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如此说来,这采花大盗倒是无意间干了好事?” 廖捕头笑骂道:“屁个好事,败类而已。知府被下狱后,那采花大盗也给吓坏了,连夜逃离青州。若非途中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没人知道他敢来京城。” 陆人甲扭头对温招娣说道:“弟妹,听到了没,最近京城可不太平啊,小心招惹采花大盗。” 温招娣莞尔一笑,捋了捋鬓间的青丝。 …… 酒过三巡,已到亥时末,这场离别之酒终于结束。 中途又买了两坛酒,是老廖付的钱。 用他的话便是,以前当小官的时候喝酒不愿付钱,因为都是些人情交易。 如今真正的朋友酒局,这酒钱付的自然舒心。 走出春雨楼,已经酕醄大醉的甲爷好不容易扶着墙吐完,就嚷嚷着要去给青娘洗刷茅房。 走了几步,便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众人无奈,只好将他先留在张云武家里凑活一晚。 姜守中和老廖虽然也喝得红光满面,倒是留有几分清醒。 两人走在冷清街道上。 “小姜啊,我这人以前弯弯折折的花肠子太多,除了小张外,其实对你们都很见外。” 老廖用力拍打了几下脸庞,将醉意驱除了些许,笑着说道,“虽然现在把你们当朋友,可掏心掏肺,也依旧只有小张那头蛮牛了。活了快四十年,就这么一个小兄弟。 这小子刚来衙门的时候,把我给气坏了,属实是一根筋,怎么瞧都不顺眼,任由别人欺负。可瞧着瞧着,却越看越顺眼了。 后来去了六扇门,我还担心这小子不适应,又会被欺负,暗地里特意找了些关系,又是送礼,又是请客吃饭的,就希望有人能照顾着他。” 姜守中感慨道:“有你这样的大哥,也是老张的福气。” 老廖笑了笑,继续说道:“好在虽然到了风雷堂这个名声不显的地儿,但有个照顾下属的好上司,还有你这位好兄弟,有不正经但心肠很好的老甲,还娶了个暖心媳妇,有你们照顾着我也就放心了。 张母以前总说,小张遇到你是福气,因为你能帮小张看清脚下的路,我也觉得伱很聪明,以后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暗灯。 只是我又不希望小张跟你走的太远。庙堂也好,江湖也罢,走得太远,就很难回头了。” 听出了老廖的潜话语,姜守中沉默不言。 当他准备开口时,老廖抬手止住他的话语,笑着说道:“总之以后这个傻大个,就交给你来照顾了。路怎么走,终究还是他自己选择的。” 灯火、月光交映的树荫下,老廖站定身子,朝着姜守中端端正正的抱拳行了一礼。 “拜托了,小姜兄弟。” 第62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夜色像阴霾一样不断堆积,一层层向空中抹着黑。 与富丽堂皇沾不上边的普通马车,碾着细碎的浅淡月色缓缓行驶在街道上。 唯有那匹千金良驹,可窥车内所乘坐之人的不凡。 “气死我了,一个到处找男人睡的老女人,竟然如此嚣张!都在她家门口等了好几天了,连面都看不到,父皇都没她这么大的架子!” 身为大洲王朝小公主的周夕月气呼呼的骂道。 身旁雍容如贵牡丹的妇人面色阴沉,微微攥紧的粉拳暗示着内心的怒意。 大洲王朝自成立至今已有二百三十四年。 现任皇帝周昶为第九任帝王。 身为帝王的周昶虽有三宫六院,嫔妃佳丽七十二,可所生皇子并不多。 除去早年夭折的两个,至今只有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 颇有意味的是,无论是当朝皇后,或是最近备受宠爱的林贵妃,都无子嗣。 反倒是曾经恩宠一般的兰妃生下二子一女。 其中长子周琝虽出生时天资平庸,但因为嫡长子优先的继承标准,自然而然地被立为大洲王朝的太子。 凭借母以子贵,兰妃也从婉仪晋升至昭容,与贵嫔平起。 甚至朝堂之上曾有人上疏谏言,废除当今皇后,立兰妃为后,只是谏言的此官员随后被贬逐至边陲小县,就再无人敢提了。 此刻马车内所坐之人,便是兰妃、太子周琝、二皇子周邟与小公主周夕月。 先前太子得到钦天监监正的建议,去找李观世碰运气。 看能否获得双修资格。 可惜始终没能见到对方一面。 相比于之前的意气昂扬,此刻四人心情颇为难言,车厢内的气氛便显得格外压抑沉闷。 太子周琝唇角勾着一抹自嘲。 为了摆足诚意,这两天他们一家四口耐心等候在对方居住的小院外。哪怕是面对小小门卫,也是礼数尽到,不敢有半分逾矩。 然而那女人好像玩起了失踪似的,压根不搭理他们。 堂堂太子,何曾受过这般轻视折辱。 便是儒家兵家那两位圣人,也不敢摆出如此蛮横的架子。 不过周琝涵养脾性很好,即便心有郁气也始终不曾有半句埋怨,或甩出半个脸色。 谁让对方是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二高手的李观世呢。 “明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了。” 兰妃压下心中郁气,直视着儿子周琝说道, “这次争得你父皇同意,去找李观世,说明钦天监那边认为你有很大机率被那女人选中,不能就这么放弃。无论如何,你要都要见李观世一面。 李观世虽是江湖人士,但负有洛神气运,非一般女子可比,你若能汲取一二,对延绵帝祚国运大有裨益。 此外,李观世乃是暖玉体质,世间罕见的一等鼎炉,即便不奢求能长生,但延年益寿的作用比之真玄山的《天论素女经》和永生殿的‘逸仙丹’好上不少。” 说到这里,便是同为女人身份已尊贵万分的兰妃,也止不住内心涌起的浓浓嫉妒。 世上怎会有这般明耀无双的女子。 幸好不在皇宫里。 否则“祸国殃民”这四个字放在她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想到此,兰妃正色道:“琝儿你记住,千万不可对此女子动情!也别想着将她留在身边,娶她为妻。李观世不同于寻常女子,此女心比天高,眼中唯有天道,世间任何男子都不会入她眼。 而且,即便她未来想当皇后,我们也不会允许。当然,若运气不好,李观世并未选择你,你也别气妥,努力与她结下一段善缘。 佛说因果不休,以后你若陷入麻烦,有她相助,算是多一份保障。” “琝儿明白。” 周琝摩挲着腰间羊脂玉佩,笑着点头。 兰妃眉目温柔,看着面前未来将成为一国之君的大儿子,满眼自豪。 当初大儿子虽然被立为太子,但皇帝并不喜他,甚至有意栽培董妃那贱人的儿子。 好在皇帝最终还是打消了改换太子的念头。 如今太子身负昊天气运以及潜龙之脉,又得儒家兵家两位圣人眷顾,得九天神诰,将来必定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兴之主。 这太子之位,已然稳固。 虽然昊天气运和潜龙之脉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但在她看来,是你的,别人想夺也夺不走,不是你的,你想留也留不住。 所以这两样机缘,本该就是我儿子的! 只是令她恼火的是,这件见不得天日的辛秘之事竟被人泄露了出去。 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如此大胆。 不过泄露就泄露了,反正那身份不明的男子已经被监正杀了。 死无对证。 起初她还担心秉性纯良的儿子会为此心怀愧疚与不安,但儿子一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我儿善良,倒也不迂腐。 小公主觉得车厢太过沉闷,将脑袋探出车窗透气。 路边,一些正在寻找目标的流浪乞丐们看到相貌秀美,一身贵气的小姑娘,纷纷端着碗挤拥过来,希望能捞到一些金银。 毕竟有些平日里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性子比较单纯,心底也比较善良,出手时颇为阔绰,简直就是活菩萨。 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气的周夕月看到拥来的乞丐,哪怕有护卫挡着,依旧觉得心烦恶心,怒气冲冲的对一名护卫说道:“马五,再若是围来一只苍蝇,打断他们的双腿双手!” 那些乞丐们都是精明人,一看形势不对,瞬间跑没影了。 兰妃拍了下女儿小腿,蹙眉不悦道:“身为女儿家,坐要有坐相,更何况还是公主。伱看看你那位皇姐,在家在外如何得体识礼……” “知道啦,知道啦。” 周夕月刚准备将脑袋收回去,却瞥见街边还剩着一個乞丐。 对方是一个身形单薄的黑瘦少女,像个麻秆似的,孤零零的坐在一块土墙下,此刻尤为碍眼。 黑瘦少女不时左右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人,又或者在等什么人。 偶然和周夕月视线碰上。 少女那双明亮干净的眸子如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触即避。 周夕月皱了皱柳叶眉,脑袋缩回车厢。 小公主很不耐烦的坐直身子,哂笑道:“她也不过是个假正经的狐媚子罢了,就连父皇都不喜欢她,父皇最疼的还不是我?” 兰妃无奈摇了摇头。 或许是想起那位皇姐,让少女本就窝火的心情更差。 马车没走多远,她忽然探出小窗看向黑瘦少女,莫名感慨道:“霜皮裹瘦骨,苦寒何人诉,人间何处不可怜呐。小小年纪就当了乞丐,命也太苦了。” 小公主扭头笑眯眯的对侍卫柔声说道: “去把那小贱乞杀了吧,嗯……顺便把她的眼睛也挖了。与其让她这般活着受罪,还不如提前让她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享福。” 第63章 二两小丫鬟? 少女的情绪如云如雾,捉摸不定。 心情好的时候,这位小公主心善如菩萨。 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 别说是欺负人,便是路上遇到一只蚂蚁,下雨时也会帮它撑着伞,避免被雨水冲走寻不到回家的路。 若是蚂蚁不慎死了,她会悲伤很久。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是一个破坏欲极强的刁蛮罗刹。 打骂婢女是小事,偶尔情绪不顺,便去皇帝为她建造的狮子园,丢几个犯人,亦或者几个不顺眼的丫鬟进去,听着那些凄厉惨叫,唇角才会微微上扬。 很不巧,此刻的她心情很差。 极差极差。 在李观世那里受了气的小公主,本打算回宫向父皇告完状后,然后拎几個婢女太监去狮子园散心。 可现在,她觉得那个小乞丐很碍眼,尤其讨厌对方那双很干净的眸子。 这让她想起了那位皇姐。 极讨厌的人。 一条贱命而已,杀了就杀了。 至少让她心情好一些,回去后也会少杀两个婢女太监,算是菩萨心肠一回了。 听到小公主吩咐,护卫没有任何迟疑,走向黑瘦少女。 “回来!” 太子周琝忽然喝道。 护卫僵住身子,转身回到马车前。 太子和公主谁的命令大,他还是分得清的。 周夕月愤怒委屈的瞪着自己的哥哥,眼眶里泪花打转,“母后你看,连太子哥哥都欺负我!回宫!我要回宫去找父皇!” 周琝一阵头大。 他自然不在乎那位小乞丐的死活,可毕竟这是在宫外,总归要收敛些。 盯着这辆马车的人不少。 估计也有那位曾经差点替换掉他,成为太子的皇弟。 别说是乞丐,踩死一只蚂蚁那些三皇弟背后的官员们,都能搞出一大堆的参本奏章来,给人添堵。 “听你太子哥哥的话。” 兰妃没帮女儿。 眼见妹妹闹得越来越凶,周琝无奈问道:“你真想杀那小乞丐?” 尤在气头上的小公主扭过脑袋,“不敢,在太子哥哥面前小女子怎么敢杀人,怕是没到明日午时就被推到菜市场斩首了!” 周琝被气笑了。 他伸手想要擦掉妹妹脸上的泪水,后者却躲开不让碰。 周琝无奈摇了摇头,问护卫要了一小锭金子,递给妹妹柔声说道:“把这小锭金子送给那位小乞丐。” 起初周夕月一脸疑惑,可当听到对方之语,顿时怒不可遏。 本来心情就差,连一个小乞丐都不能杀也就算了,还要给对方送金子,我周夕月难不成天生就喜欢犯贱!? 一直默默喝酒的二皇子周邟笑道:“丫头,太子哥哥再教你如何杀人呢,学着点。” 小公主愣住,一脸狐疑。 生怕这丫头钻牛角尖,周邟擦了擦嘴唇的酒液耐心解释道: “在皇宫外杀人,哪怕只是一个小乞丐也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虽说现在大哥太子之位很稳,但一日不……总之小心行事。 可你若真的想杀那小乞丐出气,就换种方法。 你说,这锭小金子落在那小乞丐手里,她能护住多久?刚才那些乞丐可没走远,所以啊……” 不等周邟说完,已经明白过来的小公主神情熠熠道:“所以,那些乞丐肯定会抢夺那块金子,杀人夺宝!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怀璧其罪?借刀杀人?” 太子周琝拿出手帕,温柔的擦掉妹妹脸上的泪痕,柔声说道: “拿刀直接杀人,终究是会溅自己一身血的。不如去做个好人,好心办了坏事,也并非是伱的错。那小乞丐会拿你当恩人,哪怕她死了,也会觉得对不起你的善心。” 小公主笑容灿烂,伸出大拇指,“还是太子哥哥厉害。” 周琝莞尔,只是眼神有些晦暗。 妹妹心情不顺,他这个当哥哥的心情更糟糕。 他也想杀人啊! 可杀一个小乞丐又怎能让他顺心,他最想杀的,依然是那个似乎在韬光养晦的三皇弟。 周夕月掀起车厢窗帘,对蜷缩在土墙下的小乞丐故意大声喊道:“小姑娘,这金子你快拿去,买点衣服买点吃的,这么冷的天,你会冻坏身子的。” 少女将金子伸出车窗,漂亮的眸子充满了怜悯和真诚。 月色皎洁,少女明媚动人。 宛若善良的仙子。 只是少女眼底那抹讥讽与嗜血的期待,出卖了此刻她雀跃的内心。 小公主特意耍了个心眼,将金子用拳头握住。如此一来,没人知晓她要给小姑娘几块碎金子。 估计到时候这小姑娘被扒光,也会有人继续寻找。 果然,远处那些乞丐有些骚动。 只是让周夕月诧异的是,那黑黑瘦瘦的少女只是瞥了眼她,便挪过眼神,双腿始终没有挪动的迹象。 周夕月有点懵。 寻常人家,别说是乞丐,哪怕是有些富商见到一块金子都挪不动眼,兴冲冲的跑来想要收入囊中。 可偏偏这小乞丐完全不感兴趣,就好像她手里拿着的不是金子,而是一块羊粪。 周夕月原本好转的心情瞬间阴沉,下意识要将金子丢在那不长眼的小乞丐身上,却听太子哥哥说道:“下车,亲自送到她手里,要有礼数。” 周夕月咬了咬牙,跳下马车走向黑瘦少女。 她忍着恶心,秀美的脸颊一副温柔模样,笑眯眯柔声说道: “小姑娘,这金子你拿着,保证你今后几年都不用乞讨。去买些新衣服,女孩子就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黑瘦少女终于抬起小脸,认真说道:“对不起姐姐,没有我主人同意,我不会拿别人送的任何东西。” 主人? 周夕月脑袋没转过弯来。 这小乞丐还有主人? 是躲在幕后拿她赚钱的头头? 对于宫外民间的一些龌龊事,小公主还是听说过的。 周夕月笑道:“有了这金子,你主人就会还你自由,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黑瘦少女依旧摇头。 当初她为了安葬爷爷,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哪怕只是二两碎银,她也要找到当时买下她的那位主人。 已经有些不耐的周夕月准备把金子强塞进黑瘦少女怀里,却听一道温醇却寒漠的声音从旁边冷冷传来,“把金子拿回去!” 第64章 小姨 忽闻一声厉斥,小公主周夕月心头一惊,手里的金子差点掉落在地。 转首望见来者,神情露出几分惊愕。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相貌俊逸出众的年轻男子,五官如刻,目光如冰。 周夕月瞧着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似乎是之前在安泰街偶然看到的那位六扇门衙役。 而黑瘦少女在看到男人后,眼眸瞬然迸出光彩。 少女干净如琉璃的眸子仿佛一下活了起来,潋滟着星辉般的光芒。 这让周夕月更为恼怒。 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双眼睛给抠出来。 “你是她主人?” 意识到借刀杀人计划可能要失败的周夕月,阴沉着脸盯着姜守中。 姜守中拉起黑瘦少女脏兮兮长满冻疮的小手,语气冷淡道:“她是我家仆人,不小心迷了路,这金子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我买了!” 周夕月眼神冷厉森寒。 姜守中懒得理她,牵着黑瘦少女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马五!把这两条贱狗的腿打断!” 平日蛮横惯了的小公主此时哪里还在乎太子哥哥的嘱咐,在李观世那里受气也就罢了,一个小衙役和小贱乞竟然也给她找不痛快。 她想杀的人,一个小小的六扇门衙役能阻拦? 至于明日朝堂上是否有人会拿此事做文章,她才懒得理会。 马车内的周琝对这位刁蛮妹妹头疼无比,还未来得及阻拦,护卫马五冲向姜守中。 然而下一刻,马五生生停下了脚步,表情古怪。 因为眼前有一个人挡住了他。 一位青裙女子。 就连姜守中也未曾想到这女人会出现在这里,神情不免错愕。 姜守中将腰间的精巧火铳收起,眼神复杂。 女人一身素雅青裙,腰肢纤细骨感。 乌黑的长发自薄如刀削的秀背披下,映照着月辉,好似仙子降临。 周夕月有些惊愣,细眉紧蹙,随即冷笑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染家大小姐啊。怎么,路见不平要当侠女啊。或是看上了这位小哥,春心荡漾想要来一出美人救英雄?可惜啊,人家口味重,只喜欢那条臭水沟里的小贱母狗。” 染轻尘声音清冷,眉目间平平淡淡不见喜怒。 “他是六扇门风雷堂的成员,是我的部下。周姑娘身份尊贵,为何要跟一位小人物过不去。” “哦,差点忘了你染大小姐如今是染大人了。” 周夕月眸中迸出一抹讥诮,冷冷道,“既然他是你手下,那就交给你处理了。冲撞了我应该受到什么惩罚你很清楚,就当着我的面,打断他的腿好了。染大人,或者你有什么惩罚法子呢?” “道歉。” 染轻尘目光沉静如水。 夜间的冷风如水一样流淌着,轻轻掠过女人的裙裾与发丝,出尘动人。 “道歉?” 周夕月唇际笑意幽冷,“这算哪门子惩罚,染大人护犊子未免太明显了吧。” 染轻尘抬起明眸,口吻虽是一贯的清冷,却挟着几分霜严苛烈,“我是说,请周大小姐为方才欲要行凶之举及那些辱骂之言,给我部下道歉!” “什么!?” 周夕月惊呆了,一脸不可置信。 她扑哧笑出了声,看向染轻尘的目光就像是傻子一般,愤怒之下的面容微微有些狰狞,“染轻尘,伱真以为靠你那個早死的娘亲,就能——” “月儿!” 一道冷喝声突兀响起。 太子周琝走到妹妹身侧,轻拍了下少女肩膀,先是对姜守中歉意道:“是我们唐突了,舍妹也是一片好心,还以为这位姑娘无家可归,便想着救济一下。” 姜守中淡淡一笑,嘲讽道:“令妹菩萨心肠,会有好报的。” 周琝目光转向染轻尘,神色有些复杂,轻笑道:“道歉就不必了,今晚是我们做的不对,给大家一个颜面和台阶下,如何?” “道歉。” 染轻尘面无表情,裙裳的下摆舞如迎风之荷。 “瞧瞧。”周夕月对太子哥哥讥讽道:“人家不领情,你拿好心也不过是驴肝肺而已。” “真要撕破脸皮,闹到……上面去?” 周琝眼神渐渐冷漠。 染轻尘美眸瞥向护卫马五,“那我就和他比试一二,我赢了,你们道歉。我输了,我替他道歉。” 周琝皱了皱眉,“你们两人虽然是同一境界,但是他是大圆满,实力比你高……” 染轻尘没有言语,玉一般的纤纤素手拔出三尺青锋。 “她想找死,就由着她呗。” 对染轻尘早就看不爽的周夕月笑容阴寒,对马五隐蔽的眨了下眼,笑眯眯道:“对染家大小姐下手轻点,要怜香惜玉哦。” 马五有些头疼,见太子无任何表示,只好拔刀上前。 他正要对染轻尘说些客套话,女人却率先出击,咻得拖起极长剑芒,笔直地向着他激射而来。 剑芒吞吐不定,如长龙凿地,一气白虹贯穿长街。 马五双手握住刀柄,陡然发力。 眼看刀身就要碰到染轻尘的剑芒时,面前女人的身影竟陡然消失。 马五面色一变,诧异不过瞬息,捕捉到女人气息痕迹后横刀挥出,在空中留下一道极长的雪白烟迹。 然而就在他准备挥出第二刀时,竟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牢牢牵扯进剑圈之内。绕了一个圈子的女人更是放弃防御,以拼命的姿态扑来。 马五被对方搏命的打法给吓到了。 比试而已,有必要吗? 心中微一犹豫,错失先机的他只能回刀抵挡。与此同时,他的周身泛起一层金色光罩。 金刚寺的金甲之身! 轰! 一记闷雷轰然炸响。 马五倒飞而出,重重撞击在墙壁上。而他的脖颈,则横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 “你输了。” 染轻尘轻轻拭去嘴角血迹,语气冷淡。 马五面容憋的通红,真想骂一句疯女人,却没那胆子,唯有无奈苦笑。 周夕月瞪圆杏眸,不敢相信。 “马五!你这个蠢货!你肯定故意的!”小公主尖声怒叫,暴跳如雷。 染轻尘收剑走向周夕月,冷漠盯着少女,“愿赌服输,周姑娘应该道歉了吧。”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威势,周夕月小脸微微发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连忙躲在周琝身后,“来人!有人行刺!她要行刺我!” 其他护卫见状,只能硬着头皮挡在染轻尘面前。 “哟,大晚上的还挺热闹啊。” 就在这时,一辆车壁上刻有“银月”的马车停在路边。 车帘掀起,戴着面纱的妇人笑吟吟看着几人。 太子神色微变,压下眸中晦暗的情绪,微笑上前道:“琝儿见过江姨。” 小公主看到女人,噤若寒蝉。 “愿赌服输,越有身份的人,越不能耍赖啊。” 妇人娇柔妩媚的声音慵懒道。 这时,另一辆马车上传来兰妃的声音,“月儿,道歉!” 周夕月握紧双拳,脸色铁青。 看到太子哥哥严厉的目光投来,她咬牙切齿,最终走到染轻尘面前丢下三个字,“对不起!” “不是给我,是给他。” 染轻尘侧过身子。 周夕月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拿刀把这贱人和那对狗男女全都剁碎,可听到马车里母亲的再次命令,也只能乖乖走到姜守中面前。 “对不起,是我的错。” 少女说完,红着眼眶转身进入自家马车。 周琝朝着银月楼马车上的妇人行了一礼,又对染轻尘歉意一笑,跟着妹妹离去。 马车渐渐远去。 一场风波以这种奇怪的方式落下帷幕。 染轻尘犹豫了一下,走到银月楼马车前,恭敬道:“轻尘见过小姨。” 妇人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放下车帘,让护卫驾车离去。 染轻尘怅然若失。 纤细的身影在街道上显得愈发寂寥。 —— 作者的话:忍不住说两句,书虽然是后宫文,但主角也不是什么货色都收的。出场这些女角色,哪个会和主角发展感情,哪个是反派,一目了然。 不可能在明确太子已经是敌人的前提下,让主角和小公主发生感情,什么恩怨纠缠的狗血剧情我才懒得写,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躺在棺材板里。 目前来说,新书期这本书的成绩确实不好,毕竟我的风格就是这样,喜欢搞铺垫,比较慢热。也没有什么三万字小高潮,十万字大高潮的写作技巧,也不知道下周有没有机会上三江推荐。 不过总体并不担心,因为剧情还是很顺畅,很稳的。这次我也不会贸然去改大纲,等铺垫完全,该收,该杀的时候不会显得突兀。 当然,豆芽已经做好了这书上架后成绩不好的心理预期。但因为有前书成功的例子,信心方面不会丢失多少,我坚信这本此类型的收官之作会写的很好看。 第65章 就他也配? 马车内,气氛比先前更为压抑,好似一滩死水弥漫于车厢每一处。 小公主周夕月双眼阴凄凄的,闪烁着仇恨的寒芒。 身为一国之公主,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等回宫后她一定要跟父皇告状,一定要杀了那小贱乞和衙役,将他们带到狮子园狠狠折磨! 望着恨意滔天的妹妹,周琝叹了口气,“终究只是一个小乞丐和小衙役而已,想杀他们多的是机会和手段,何必气坏了自己身子。” 他抬手想要安抚妹妹,却被少女一把拍开。 周夕月瞪着兄长,“一个染轻尘而已,你怕什么!我明天就让赵叔叔杀了她!我就不信父皇还惦记她那位死去的——” “够了!” 平日温文儒雅的太子周琝罕见暴怒,“你若不怕惹怒父皇,就尽管试试!” 小公主浑身一个激灵,似乎清醒了很多,不再谈这個禁忌话题。 没处撒气的她掀开车帘,冲着护卫马五喊道:“亏你还是大内高手,连个女人都打不过!还不如回你的金刚寺去当破和尚!” 马五低着头不敢吭声。 最终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公主殿下,卑职不敢下死手,可那位染大人完全就是拼命。若真要打,她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见周夕月脸色不对,他急忙说道:“不过她已经受了不小内伤,至少也得缓一个月才能恢复。” “一个月……” 周夕月总算听到了一件舒心事,冷笑道,“一个月也太便宜她了。” 太子周琝有些疲惫的靠在车壁上。 他在思考这起风波,会不会明日被人搬到朝堂上。 京城处处都是暗线眼睛。 一旦这场风波扩散出去,身于风波中的自己该如何应对,又能争取些什么利益。 有些时候看似会带来麻烦的风波,也是藏有一些良性机遇的。 兰妃没安慰女儿,而是一脸赞赏的看着周琝,柔声说道:“你做的不错,比以前成熟多了。” 太子周琝苦涩一笑,神情恍惚。 以前确实很不成熟。 不然,也不会失去她。 兰妃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轻叹了口气,罕见露出几分失望怒其不争的神情, “当初费尽心思安排你接近李观世的那位徒弟叶竹婵,未尝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可伱却假戏真做,真的喜欢上了那女子。 你若是真能夺了她芳心,倒也好,如此一来李观世与你也算是缠下一缕因果。 可是你不仅没能夺取她芳心,连留都没能留住她,甚至还逼的她——”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太过激烈,兰妃缓了缓,轻声说道:“也幸好李观世对那位徒弟并不待见,也不知叶竹婵做了什么,导致李观世大怒,差点将其逐出师门。 否则若是以李观世的性子,知道内情后,别说你是太子,便是你父皇也得有大麻烦。” 身旁小公主不屑道:“天下第二始终是天下第二,有天下第一的赵叔叔在,她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浪来,娘亲你也是助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 “住嘴!” 兰妃凤眸倏寒。 小公主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不敢再说话了。 二皇子周邟微笑道:“小妹,你可别小看这个天下第二,虽说赵叔叔确实无敌,但他也无分身之术。李观世若真想找麻烦,赵叔叔多少会有些顾此失彼,难以应付。总不能我们大伙儿全躲在乾云殿不出去吧。 当然,赵叔叔若一心想杀李观世,李观世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必死无疑。 更何况,我们可不止赵叔叔这一位高手。其他那些只鹰犬虽然难比李观世,可人一多,围殴起来,那女人也是孤掌难敌。” 二皇子伸了个懒腰,意态懒散道: “总之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为好。女人有时候狠起来,会很可怕的。” 话音刚落,二皇子连忙讪讪道:“当然,母后和妹妹殿下不可怕。不对,也很可怕,呃,不可怕……” 望着满头大汗,急急补救的二哥,小公主捧腹大笑。 方才沉闷的气氛恢复了几分轻松 兰妃莞尔,笑着说道:“李观世虽然不一般,可终究也是女人。哪怕再冰清玉洁,心境无垢,只要沾染这男女床笫一事,心境必然有所动摇。 女人啊,往往对自己的第一个男子最为难忘,情丝难捋更难斩。所以琝儿,你一定要努力去争取。” 太子周琝轻吐了口胸内浊气,笑着点头,“我知道轻重,必定全力去争取。” 男人心底再次浮现出那抹倩影。 周琝缓缓捏紧腰间的玉佩。 手背青筋凸起。 宁可毁容也不愿与我有任何牵连,叶竹婵啊,本太子就这么让你恶心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的女人都是我大洲的臣民,我若想要,就一定要得到。我若得不到,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你? 二皇子周邟瞥见周琝神情,暗暗撇嘴。 大哥就是太顾及君子礼数了,到头来连那女人的手都没摸到。 换成是他,早把那女人扒光衣服,整治得服服帖帖。 周邟忽然想起刚才那一幕。 即便染轻尘没有出现,马五也伤不了那位六扇门暗灯。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那位暗灯拿出了火铳,而当时自己这位傻妹妹离他最近。 完全有足够时间挟持。 这种狠人一旦逼入绝境,会很吓人的。 周邟抢过妹妹手里的一块糕点,语气向往道:“其实我挺羡慕刚才六扇门那名衙役,整日与妖物打交道,查案捉妖,一定很有意思。” 胸中凝聚戾气的太子周琝不屑道:“破案能当饭吃吗?” 说完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周琝轻呼了口气,面上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气态,轻声笑道:“对他们来说,能破案确实有饭吃。” 年轻太子重振信心。 叶竹婵,既然你瞧不上本太子,那我就……只能接受你师父了。 —— 刻有“银月”的马车缓慢驶在暗沉沉的街道上。 妇人慵懒地以指梳了梳发丝,轻笑道: “咱这位太子啊,命真是太好了。不知从哪儿偷来的昊天气运,让原本不愿搭理他的儒兵两家圣人,都争先恐后的抢这个香饽饽。最郁闷的,恐怕要数那位三皇子了。” 车厢内,还坐着一位女子。 身形婀娜有致,玲珑浮凸,一身风姿如雪,简简单单的素白长裙裹出了峰壑起伏的傲人曲线。 正是让太子他们苦等数日,连面都不得见的李观世。 见女人沉默,妇人神情似笑非笑,“我看啊,你要不就选了那太子,未来当个一国之母,比什么追求长生大道实际多了。” “就他?” 李观世嗤鼻一笑,白皙的笑靥宛若吐蕊的山百合,轻轻吐出两个字,“也配?” 第66章 岁月不居,韶华已逝 望着女人动人的笑靥,让同为风华美人榜上有名的银月楼妇人也不由的恍神。 洛神,洛神…… 天底下还能有哪个女子比得上你。 李观世问道:“为什么刚才不让我帮你那位侄女,她受的伤可不轻。” 妇人收敛起情绪,淡淡说道:“什么侄女,我跟她没一点关系,她母亲也不过是当年我们江家收养的而已。江家认这个女儿,可我不认这个姐姐。” “以前你们姐妹感情很好的。”李观世说道。 妇人不愿讨论话题,转移话题说道: “平阳墨家的事我不想碰,所以我不会帮你找那名墨家余孽,你自己想办法。今日你透露给我的一些辛秘之事,我只当耳旁风漏了,睡一觉便统统忘掉。” 李观世笑道:“江漪,伱胆子没这么小啊。” 名叫江漪的妇人冷讽道:“我胆子是很大,可我也清楚,能有今天这地位是谁给我的。端起碗喊娘的事我不做,放下碗骂娘的事我更不会做。” “你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你那位死去的姐姐给你的……” “李观世!!” 江漪眸光冰冷,“你真以为我不敢与你为敌!?” 李观世淡然道:“自从你姐死后,你我这对昔日的最好的朋友就已经是敌人了。说不准某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或者……我会死在你手里。” “希望是你死在我手里。” 江漪微瞇的杏眸中水光潋滟,笑容森寒。 李观世黯然道:“但愿吧。” 车内油灯轻轻一晃,佳人已不见了身影。 江漪轻靠在车壁上,怔怔发呆。 曾几何时,那一对年轻的最好朋友手牵着手,无忧无虑躺在漫山遍野的山茶花间,看远山之粉黛,看秋水之潋滟,看白云之悠悠…… 那时的她们天真的立下誓言,以后便是要嫁人,也要嫁给同一個夫君。 日月如流,云烟过眼。 活着的人还活着,却已不再年轻。 那些回忆也仅仅只是回忆罢了。 江漪以指背轻拭了一下眼角,散去脑中记忆碎片,侧颐问道:“冬雪,秋叶还没消息吗?” 马车外的女护卫摇头,“三姐去调查西楚馆后,便断了联系。之前她留下讯息,说西楚馆好像在研究什么,暗地里买了不少年轻女孩。何大牙的女儿何兰兰,很大可能就在里面。而且,西楚馆似乎还丢失了一只猫妖妖魂。” 猫妖妖魂? 江漪紧蹙眉头,喃喃道:“看来他们真的相信幽冥妖气可以复活死人。” 可问题是,真的能复活吗? 这个秘密也只有天妖宗内部人员才知晓了。 —— 残缺的下弦月像一块碎玻璃,孤单单地嵌在天边。 姜守中看着同样孤单的女人,轻声说道:“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你有没有受伤?” 染轻尘的雪靥看起来有些苍白。 “没有。” 女人口吻就像平常一样淡漠。 姜守中动了动嘴唇,虽然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但还是准备开口。 然而女人却似乎提前知晓他要说什么,清浅眸子掠过躲在姜守中身后的小乞丐,语气冷淡道:“我做什么,不需要你来决定。” 姜守中无奈闭嘴。 “刚才若是我没出现,你该怎么对付那种局面?”染轻尘忽然问道。 “我也不知道。” 姜守中挠头干笑了一声,又轻声说道,“那位周姑娘离我很近。” 染轻尘蹙眉,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当她目光落在对方腰间的精巧火铳,神色倏然变得古怪起来。 “狮子和兔子,终归不是一个层次的。” 染轻尘变相告诫对方。 但姜守中却笑着耸了耸肩,“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对吧。” 当初在云湖,面对名剑山庄三少爷方子衡,姜守中也没想过束手待毙。反正都是绝境,能挣扎就挣扎两下,或许总会拼出一线生机。 而且这一次,他也在赌那位晏先生能否出面。 染轻尘欲要开口,忽然面色一白。女人转过身,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淡淡道:“早点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一些。” 说罢,女人迈步离去,乌缎般的及腰长发轻晃着。 进入巷口等候的马车,染轻尘再也难以压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俏脸无丁点血色。 “小姐!” 婢女锦袖焦急万分,握住对方湿凉的手掌。 染轻尘疲惫摆了摆手,拿出一枚丹药服下,“太子说的没错,虽然是同境界,但我不是那人的对手。” 锦袖红着眼眶哽咽道:“小姐,你既然不喜欢姑爷,又何必这么护着他。” 染轻尘黯然不语。 良久,她轻声叹息,“可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啊。” —— 转过街角,后知后觉的黑瘦少女忙将揪着男人衣衫的小手松开。 倒不是女儿家的矜持羞涩,而是自己的手很脏,生怕污了恩公。 姜守中没有在意,柔声问道:“你爷爷下葬了吗?” 黑瘦少女点点头。 姜守中生出一些歉意。 当初在兴安巷,如果不是那个老头残魂纠缠,他也不会给这丫头丢下二两碎银。 本意是让少女重新等个富贵人家。 现在看来,对方只是用他给了那二两银子埋葬了爷爷,估计也就一副薄皮棺材罢了。 姜守中从身上摸出少许碎银和铜板,放在少女手中,认真说道: “买件衣服,吃点东西,随便找个……如果不会手艺,就去外城儒门街那边,运气好能找个大宅子当丫鬟。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想要丫鬟,我也不习惯有个丫鬟。” 黑瘦少女怔怔望着男人俊美的脸颊,有些不知所措。 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 她忽然揪住男人衣袖,下意识的又松开,在自己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手。 想起自己的衣服同样很脏,失落的低下头。 姜守中柔声说道:“世人有贫贱富贵之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公平和不公平的,努力活着,总会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 姜守中摸了摸少女脑袋,转身离去。 少女下意识跟在身后,走了两步,停下,又追了两步,又定住身子…… 就这样,少女走走停停,终于确定男人不想要她,她才站住身子,孤零零的望着男人逐渐模糊的身影,像是一株无人问津的小草。 这一刻的少女也终于确定, 爷爷走了,世上就真的只有她一人了。 —— 夜月下,一位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站在张婶家破旧的磨坊小棚前,若有所思。 男子身形修长,细看之下,生得一副极是勾魄的桃花眼,风姿俊逸。 即使平日走在街上,也能勾走不少女子的魂儿。 俊美男子看向赵万仓的屋子,有些埋怨道:“不就是跟你媳妇切磋了几下嘛,何必把人杀了呢,可惜了一副好鼎炉啊。” 他扭头看向张云武的家。 “这里有个更好的。” “不行,不行,好歹也是沾亲带故的,太不道德了。” “都采花大盗了,还有道德?每次勾搭别人的媳妇,都把对方弄得家破人亡。” 男子满脸纠结,似乎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最终,白衫男子的贪欲占据了理智,他走到张云武家门前,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院门打开。 温招娣疑惑望着门外俊美的陌生男子,“你找谁?” “请问张云武家就在这里吗?”俊美男子声音温润如玉。 温招娣诧异,“你找我夫君?” 男子佯装讶然,桃花眼微微上翘,仿佛春日初绽的桃花瓣极是迷人,“原来是表嫂子。” 他朝着女人行了一礼,“嫂子好,我是张云武的远房表弟,家住莫州。这次前来京城做生意,得知姑母生了病,就想着来看望一下。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姜,叫姜庆。” 第67章 妖尊! 回到屋内,拖着一身疲惫的姜守中早早睡下。 溶溶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男人俊朗疲惫的脸上,宛若冬日的雪光。 隐约可见男人时而紧锁的双眉。 “红儿……” 男人嘴唇翕动,无声呢喃。 沉浸于睡梦中的姜守中,又想起了自己的前妻。 —— “咚咚咚……” 少女屈起剥葱似的纤细玉指,敲了敲房门,笑盈盈的望着伏在案桌前看书的俊朗男子,脆声问道,“请问这位公子,小姜哥哥在这里吗?” 姜守中抬头瞥了眼,冷哼道:“不在。” “不在啊。” 红裙少女叹了口气,宛若羊脂玉雕就的白净玉靥浮起几分失落,复又促狭问道,“那公子知不知道,小姜哥哥去哪儿了?” “不知道……你找他做什么?” 姜守中绷着脸。 傲娇的脸上就差没写上【我不想理你】这五个大字。 清纯稚气的明慧少女委屈道: “红儿不小心惹得小姜哥哥生气,小姜哥哥已经一整天没理红儿了,吃饭也不理,说话也不理……” 说着,少女眼眶微红,长长的睫羽曲翘着令人怜惜的弧度,咬唇强忍泫然欲泣,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但眼底藏着的那一抹狡黠灵动,随时溢出。 姜守中不发一言,依旧冷面。 见对方无任何反应,少女鼓了鼓桃腮,妙目滴溜溜一转,继而故作哀凄伤感道: “再过几日,就是红儿和小姜哥哥成亲的日子,若再找不到小姜哥哥,红儿……红儿只能另找其他人嫁了……” “你敢!?” 姜守中剑眉倒竖。 见少女调皮得意的看着他,一脸狡计得逞的模样,男人冷哼道:“你想嫁谁就嫁谁,关我何事。” “小姜哥哥舍得吗?” 少女嘻嘻一笑,明艳无俦的娇靥浮现戏谑的神采。 正要提裙迈过门槛,忽又响起男人的提醒,“这屋子是叶姐姐的药室,穿着鞋进来肯定会挨骂。” 少女轻皱了皱小巧琼鼻,于是脱了鞋袜踩进软柔的地毯上。 “小姜哥哥在看什么呢。” 少女背负着双手,凑到男人身前。 几根青丝垂落在男人的脸颊上,漾开一抹淡淡的玫瑰幽香。 “医书?” 少女杏眸睁大,好似发现了什么天大的荒诞之事,憋着笑意调侃道,“小姜哥哥要当医师吗?” 旋即少女卷起袖子,露出一条白生生的细润藕臂放在姜守中面前。 “正好请姜神医给小女子瞧瞧,不知为什么,最近红儿的睡眠不是很好。是不是某人最近偷懒不给我讲故事的缘故? 或者某人惹我不开心啦?又或者……红儿一想到要成为某个大灰狼的妻子,害怕的睡不着啦?” 感受着鼻间萦绕着的沁人淡香,姜守中心头不由泛起一股火热。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少女揽入怀中,后者却早一步料到,柔润的腰肢一拧,轻轻巧巧的躲开,裙角轻盈飘落。 “大灰狼要显形了呀。” 少女露出一个俏皮神情,扮着鬼脸。 姜守中无奈摇了摇头,闷声道:“别闹了,我在看有没有办法恢复你的记忆。” 少女面露错愕,“恢复记忆?” 姜守中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藏着心事,希望成亲之时能有自己的父母朋友亲戚在场,不至于留有遗憾。我也想过,要不等伱记忆恢复后再成亲,可是叶姐姐说……” 男人叹了口气,没再言语。 望着情郎眉宇间疲惫愧疚的神色,少女仲怔良久,随即嫣然一笑,“无所谓啦,或许有了记忆也不是什么好事。” 少女搬来凳子坐在姜守中的旁边,习惯性的将一双雪玉般的小巧嫩脚儿塞到男人怀里取暖,柔声说道:“只要能当小姜哥哥的妻子,世间就没有什么遗憾。” 望着少女朦胧眼波里盛满的爱意,姜守中心中一暖,情思塞满胸臆。 他低头自嘲道:“其实自私来讲,我很害怕你恢复记忆,总觉得某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我们俩再也——” “不会的。” 少女温柔打断他的话,弯起的眼眸如霜天挂着的月牙儿,笑着说道,“红儿永远都不会离开小姜哥哥。” “真的不会离开吗?” 姜守中总觉得不踏实,想要确认。 可这次少女却没了声音。 少女纤美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整個屋子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蒙蒙灰雾。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的敲打声扰得姜守中心烦意乱。 姜守中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美丽少女,对方的身影却愈发变得朦胧模糊。 他的身子似落入冰窖,血液冷固。 砰! 一声巨响。 所有的景象突然崩裂。 少女和房屋全都破碎成一块块蒙着雾气的镜片。 片片如刀。 带着锋利的尖锐,穿过男人身体。 …… “红儿!” 从恶寐中惊醒的姜守中从床榻坐起,冷汗直流,彷徨无措。 四周依旧黑漆漆的一片,唯有惨淡月色。 房里一片死气。 姜守中低喘着气,缓了许久才逐渐恢复了一些清醒。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想起那张轻灵明媚的容颜,胸腔里仿佛灌满了溶化的铅,一口口地痛蛰他的心。 “红儿,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姜守中低声喃喃。 男人失落躺回床榻上。 刚闭上眼睛,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猛地睁眼。 随即,姜守中瞪大了眼睛。 在天花板上,竟然漂浮着一面镜子。 镜中有一个女人! 女人似乎身无寸缕,唯有一缕缕极白极长的头发缠绕在她的全身,只露出半截白皙纤细、宛若鹤颈的修长小腿,以及一对踝圆趾敛的晶莹裸足。 冷艳而诡魅。 是人是鬼?还是妖? 姜守中目瞪口呆,惊惧、错愕、疑惑……纷至沓来,额头上再次渗出点点汗珠。 蓦然,女子睁开了眼。 漆黑的瞳眸像是一汪倒映月色的潭水,又带着几分猩红的诡异。 原本缠绕在女子身上的银白色发丝开始缓缓飘动,好似一根根细长的小蛇,钻出镜面,如水般流泻在姜守中的身上,将他紧紧缠住。 女子缓缓下降。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直到彼此间的脸部只余五公分左右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中间依旧隔着一面镜子。 姜守中无法动弹。 明显能感觉到那一根根发丝钻进了他的皮肤毛孔。 “难怪,原来是死人。” 白发女子艳红的唇微微挑起,带着摄人心魄的美。 “可惜,是个废物!” 白发女子伸出一只隐约能看到血管流动的晶莹手臂,按在姜守中的胸口,“本尊先去将你的东西拿回来,再跟你谈交易!” 轰—— 姜守中只觉眼前一花,周围一切迅速颠倒。 下一刻,他骇然发现自己竟脱离了躯体,漂浮在床榻上空,眼前自己的“尸体”正冲着自己笑。 更像是,两人的灵魂进行了互换。 他进入了镜子里。 女人在镜子外。 而床榻上的他,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白,脸颊也更为阴柔光洁。 变成了一个白发姜守中。 很快,面部也被红雾遮蔽,更显女人气。 “咦?竟然还有道门河图?” 已经附身于姜守中身体的白发女子面露诧异,惊喜道,“简直是天助我也!” 唰! 白发“姜守中”消失在屋子里。 …… 白发“姜守中”化为一道抹流光魅影,在空中诡异的略一悬停之后,而后挟裹着冲天煞气,直接冲向气势巍峨的皇宫。 此时,太子乘坐的马车正缓缓经过宫门。 下一刻,马车掀翻飞起! “就你,也配跟本尊抢昊天神运!?” 懵逼的周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白发“姜守中”拖出马车,狠狠砸在了城墙之上。 —— 与此同时,客栈内。 身为天妖宗护法的申圣元猛地惊醒,破窗看向皇宫位置,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天妖宗第一任宗主! 昔日一统妖族的妖尊,竟然出现了! 她不是死了吗? 第68章 水月梦镜! 客栈内,感知到强大妖气波动的曲红灵心急火燎来到申圣元的房间,见对方还在屋子,少女紧绷着着的心弦才松了下来。 “申叔叔,皇宫那边好像有很强大的妖气” 曲红灵神情凝重,“会不会妖族其他高手来了?” 此时的申圣元依旧未能平息情绪,目光紧紧盯着皇宫位置,内心如骇浪翻涌。 兴许心神激动失却分寸,申圣元连说话的声线都微微有些颤音,“是妖尊!” “什么?” “是妖尊!是那位妖尊大人!” “妖尊大人?” 曲红灵先是茫然,旋即少女冰雪雕琢般的眼眸里一点一点爬上震惊之色,满脸匪夷所思。 这世上有几个妖尊? 唯有一个! 那就是昔日天妖宗第一任宗主,一统妖族的那位狠角色。 当年在缺月峰以一人之力诛杀六位羽化仙人,力压三大天人,煊赫八荒,寰宇可驱。 并将缺月峰改为戮仙峰。 丢下一句“我为妖,从此天上无仙”的霸气之语。 可惜就是这样一位让妖族所有人奉为神明的厉害人物,却最终陨落,未能做到气吞中原,让天下之妖为天地正主的壮举。 而在妖尊死后,妖族由盛而衰,内争外患四起。 随着妖气日渐稀薄,人间再无妖,直到妖气复苏。 曲红灵呆呆道:“妖尊……不是死了吗?” “没错,她的确死了。” 看着茫然的少女,深知一些内情的申圣元缓缓说道,“秋婆婆有没有告诉过你,妖尊当年是怎么死的?” 曲红灵摇摇小脑袋。 申圣元道:“妖尊死于水月梦镜。” “诸葛家的水月梦镜!?” 曲红灵绷大杏眸。 对于诸葛家,她了解一些。 据说诸葛家先祖星象精通,具有洞悉天机的神通。 可慧眼识天,卦象无双,可卜算一切,掌中握有乾坤,能随心所欲地操控和预知事物的发展。 诸葛家世世代代以占卜术出名。 如今大名鼎鼎的诸葛玄机,便是诸葛家第九代传人。 传闻诸葛家有两大神器,一是神鬼八阵图,二是水月梦镜。 其中水月梦镜最为神奇。 据闻获得此物,便能拥有在梦中预见未来的能力,可看到未来的画面。 “世人只知得梦镜者可观未来,却不知,此物乃是极大祸患。历来获得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申圣元沉声说道,“真玄山第四代掌教死于水月梦镜,火云山大名鼎鼎的千石长老因水月梦镜疯了,还有玄机剑宗第五位宗主,包括李观世当年那位师叔祖,也都死于水月梦镜!就连咱们妖尊都未能例外。” 曲红灵听着瞠目结舌。 她不解问道:“那为什么妖尊大人又活了?” 申圣元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或许当年妖尊临死之际留下了什么后路。但唯一肯定的是,又有一个倒霉人拿到了水月梦镜。估计,已经被反复而做的噩梦给缠住了。” —— 京城皇宫宫门之外。 幽冥的妖煞之气无止尽地翻涌着,仿佛汇聚成了黑色的大海,令人窒息。 白发“姜守中”凌于半空之中。 月色下,泛着银芒的白发随风狂舞,宛若缭乱冰丝。 而在白发“姜守中”出现的那一刻,位于钦天监的高台上便有数道金色光柱直冲而起,紧接着,皇宫四角八面皆是出现了一面面金色符墙。 诸多大内侍卫如临大敌,掠出宫外。 就连京城之内隐藏的诸多高手也察觉到了气息,纷纷赶来,其中便有李观世与晏长青。 “琝儿!!” 从马车中仓皇爬出的兰妃看到被扔到城墙上的太子周琝,目眦欲裂,凄声尖叫。 护卫马五从震惊中回过神,拔刀欲要扑过去,蓦然一股裹着磅礴气机的黑影冲向白发“姜守中”。 轰然炸响里,空气排云分浪一般后退。 两人倒退出二十余丈之远。 附身于姜守中的妖尊挥袖散去余劲,眯眼望着站在宫门之前,相貌平平的黑衣男子,诧异道:“天人境?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赵无修,见过妖尊。” 黑衣男子衣袂随风飘扬,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男子的身材并不魁梧,可站立在那里,如渊停岳峙,颇有以一人护一城的无敌气势。 天下第一,赵无修! 妖尊目光扫过被符箓大阵护住的皇宫,脸上涌动的红雾看不起她的表情,讥讽道: “就一個天人境吗?也太寒碜了吧。当初的大黎王朝都有三位天人境,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再过个几百年,你们这些护家犬岂不是连宗师都没了。” “妖尊大人说笑了,此一时,彼一时,大不相同也。” 这时,又有一位身着青衫,浑身散发着儒家浩然气息的白发老者出现在不远处。 他将救下的太子护在身后,笑眯眯的望着妖尊, “锅里的饭就那么多,越靠后的人也只能抢那点剩饭了。就连妖气,不也中断了二百多年才复苏?” “哟,还是个儒家圣人。” 妖尊打量了一番老者,视线落在儒家圣人身后持着银色长枪的一位中年男子,“兵家圣人也有啊,不错不错,总算有点能打了。还有没有其他高手,一并上吧。本尊没时间跟你们墨迹。” 妖尊瞥了眼宫门外的其他大内侍卫,淡淡道:“这些臭鱼烂虾就算了。” 兵家圣人宇文烈豪迈大笑,“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与大名鼎鼎的妖尊打一架,真是痛快!对付你妖尊,我宇文烈一人足矣!” 宇文烈双脚踩于地,如同石子打出一串水漂,而后拔地,一圈圈气流涟漪带着浓重的杀机扩散而开。 银枪势如巨蟒,杀气冲天! 儒家圣人站在原地不动,衣袖鼓荡摇晃,气度怡然。 …… 此时钦天监高台之上,一身便服的大洲皇帝周昶遥望着宫外战场,笑道:“没想到来了一只妖尊,这是意外之喜呢,还是意外惊吓。” 身后监正苦笑,“微臣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所以啊,我们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周昶无奈道,“谁知道明天又会冒出哪位大人物来,池浅王八多,深海皆蛟龙。不过这样也好,处顺境中,眼前尽兵刃戈矛,必会销膏靡骨而不知。人要多处于忧患之中,方不会死于安乐。” 监正轻轻点了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周昶双目迸出锐锋精芒,直视着监正,“那么问题来了,能挡住这位妖尊吗?” 监正张了张嘴,不敢妄下定论。 最终,他轻声提议道:“有必要启动大阵。” 周昶皱眉,“会不会……” “陛下放心。”监正大人笑道,“妖尊的出现虽然很意外,却反而是好事。” 周昶微微一怔,眉头舒展开来,随即叹息道:“但前提是一定要挡得住啊。你看我们的兵家圣人,已经被打趴下了。” …… 宇文烈轰然倒撞出去,魁梧的身躯直接撞碎了宫门,连带着周围几名大内高手掀翻在地。 “就这?” 妖尊冷笑道,“也敢自封圣人?回伱娘胎里重新去练吧!” 她扭头看向被侍卫悄悄准备护送进宫的太子周琝,重重一踩地,围绕着她周身的煞气蓄势到了极致。 “昊天神运给你这种垃圾,简直耻辱!” 妖尊一步跨过数十丈,一拳轰出。 空气层层细微起伏,犹如冬雷震震炸响。 儒家圣人终于站不住了。 他护在周琝身前,拿出一把通体晶莹的戒尺,浩然之气涌动。 砰! 周琝重重砸在墙壁上,喷出鲜血。 望着手中残破戒尺,方才还儒雅淡然的儒家圣人勃然大怒,“妖尊,休得猖狂!” 第69章 阵法! 虽说儒圣的浩然尺挡下了妖尊的一拳之威,可扩散出的余劲依旧震得太子百骸俱散,体内气血翻涌。 太子周琝捂着胸口,不住撞击着胸腔的心脏似将破体而出,剧痛无比。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暴怒的儒家圣人将手中残破的戒尺举起,狠狠朝着妖尊抽去。 “正气生,真心观,浩然当斩邪魔!” 随着戒尺落下,空气溅起涟漪,一道无形的浩然屏障如倒扣的巨钟般罩在了妖尊周身。 紧接着,无数条鞭子出现在屏障之内,对着妖尊进行抽打。 “哼,一股子酸儒气!” 妖尊五指分开,一头白发根根浮起,瞬息间变得极长,而后将那些鞭子缠住。 用力一甩,儒家浩然气凝聚而成的纯白巨钟四分五裂! 儒家圣人手中的戒尺彻底崩裂。 散发出的白发继续延伸扩散,每一根发丝都似乎有了生命,不断相互穿插交织,竟组成了一座巨大圆形围墙,将在场所有人困在里面。 白发三千丈! “该轮到你了,还不出手?” 妖尊盯向赵无修。 赵无修神色出奇的平静,“你附身的这具身体还能坚持多久?就不怕真留在这里?” 妖尊蹙眉。 姜守中的身体未经过锻体淬炼,撑不住她的妖魂。 到目前,已经断了九根肋骨,强行开窍冲毁了二十九个穴窍,丹田也有了崩裂迹象,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妖尊莫名有些心虚。 回去之后,那小子该不会跟她拼命吧。 不管了,先打痛快了再说。 反正有道门河图在,只要心脏没被打烂,修复起来还是比较快的。 不是自己的身体不心疼。 妖尊冷笑,“怕了吗?” 漫天白发略带倾斜,仿佛是从九天之上垂下,化为一根根利剑铺天盖地般朝着赵无修刺去。 赵无修傲立的身影一闪而逝。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拳。 原本有序的晶莹细长白发狂乱而舞,好似鸟窝一般乱糟糟的,随后轰然炸成一根根短丝。 两人身影不断交错,方圆数里内地面不时巨震。 这时,方才被打进宫里的那位兵家圣人走出了宫门,手中枪尖隐约有几缕淡金色流莹转动。 他朝着儒家圣人点了点头,似是传递什么信息。 儒家圣人看了眼钦天监位置,飘然后退了一步,从袖中取出一支硬毫笔对着嘴巴哈了一口浩然气,开始凌空写写画画。 一道道无形金色小篆文字浮现,与天空星光交映。 当妖尊和赵无修最后一次分开的时候,尘土溃散如落雨,地面皆是坑坑洼洼。 “原来藏了一手啊,有点小看你了。” 妖尊诧异的盯着赵无修。 她看向兵家圣人与正在凌空写字的儒家圣人,皱了皱眉,“要开启阵法?” 妖尊有些懊恼这具身体的不中用。 否则直接闯进宫内,把阵眼给砸个稀巴烂。 算了,先把昊天神运拿走,办正事要紧。 妖尊一甩衣袖,面露不屑道:“都是一群废物,跟你们打太掉价了,走了!” 她转身离开。 本该追击妖尊的赵无修却朝着周琝冲去。 刚缓过气的周琝还一脸的茫然,身边空气忽然浮动,然后一只冰冷的手好似凭空突然出现,掐住了他的脖颈,将其提起。 “就你这货色,配得上昊天神运吗?” “拿来!” 妖尊另一只手摁在周琝胸口,五指用力一抓。 剧痛之下的周琝连惨叫声都难以发出,双目瞪圆几乎要凸出,恐惧与绝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全身。 但下一刻,妖尊倏地眉头一挑,眼眸惊讶。 她的手被一股力量重重弹开。 妖尊转身挥出一拳与赶来的赵无修碰撞在一起,借着对方浑厚磅礴之力倒飞而出,站在十丈之外。 妖尊低头看了看方才被弹开的血肉模糊的手,抬头望向夜空,隐隐约约发现有一道道金色细线纵横交织。 星罗棋布,浩瀚神秘。 与皇宫交相辉映。 她又将目光落在太子周琝身上,眸色沾有几分疑惑。环顾了周围其他人后,妖尊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原来是一副局。” 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无法承载自己的妖魂,妖尊有些懊恼的低声骂了一句,对着钦天监方向冷笑道:“走了,我们后会有期!” 妖尊身形散去,消失在原地。 站在钦天监高台上的皇帝周昶淡淡道:“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应该是。” 监正轻轻点头。 监正看向面色肃冷的皇帝,“要不要强行留下她?” “已经晚了。” 周昶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笑道,“算了,也并非坏事。” —— 妖尊并未回姜守中家里,而是出现在一座屋顶之上。 屋顶上有两人,一坐一站。 妖尊饶有兴致的盯着站在屋顶上的紫裙绝美女子,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观世。” 女子负手笑道,“今日能得见妖尊大人风采,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妖尊又将视线转向坐在屋脊默默闻着酒壶的晏长青,淡淡道:“伱很不错,好好活着,以后若是有机会,我跟你打一场。” 晏长青摆手笑道:“不打,不打,我就练了点皮毛剑术而已。” 妖尊唇角微勾,转身离去。 李观世不由感慨道:“谁能想到一代妖尊竟然还活着,这天下果真要不太平了。” “我只关心我闺女,太不太平与我无关。” 晏长青语气散漫。 李观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觉得赵无修出了几分力?” “谁知道呢,这王八蛋知道我们在看着,肯定不会出全力,生怕我们探出他的底。” 晏长青冷笑道,“可惜妖尊乃是附体之魂,若真身到来,我就不信赵无修敢如此托大。” …… 客栈内。 申圣元正犹豫要不要涉险去皇宫那边看看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倏然眼前一花,便看到一位白发阴柔的“女子”出现在房间内。 申圣元木立许久才回过神,重重跪在地上颤声道:“天妖宗护法申圣元,拜见妖尊大人!” 而一旁的曲红灵却呆站在原地。 她愣愣望着妖尊,嘴唇微微翕动,“小姜哥哥?” 第70章 梦镜十魇! 发白如雪。 面容红雾轻笼。 周身的阴柔妖气让这副身躯更像是女人。 明明与小姜哥哥完全不一样,可少女看到妖尊的第一眼,记忆里的那道身影便无故涌上心头,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也下意识脱口。 “宗主!” 看到曲红灵的异常,申圣元生怕触怒妖尊,急忙低声提醒。 曲红灵反应过来,再端详一看,面前名为妖尊的神秘“女子”与记忆里的身影又完全不同,自嘲竟会把妖尊认作自己的小姜哥哥。 少女满心失落,神情恍惚。 妖尊并未在意对方的无礼,上下打量着曲红灵,不满道:“天妖宗没人了吗?让一个娘——” 忽然想起自己也是娘们,妖尊转而改口,“让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让宗主?” 申圣元神色尴尬,不知如何应答。 曲红灵纤细柳叶眉一挑,正要开口,见申叔叔狂递眼色,无奈沉默。 “不过小丫头天赋倒是不错,未来可期。” 妖尊给予了极高评价。 她瞥向申圣元,淡淡道:“说说妖族的情况。” 申圣元抑住激动的心绪,将妖族的势力分布以及近些年所发生的一些大事如实禀报。 “都是一群废物!” 妖尊脸色难看,“天妖宗让你们去掌管,还不如直接解散算了。这么窝囊,仍由别人骑在头上,你们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天妖宗的?干脆改名叫蛤蟆帮算了!” 申圣元低着头不敢反驳。 毕竟眼前这位一手创立天妖宗,将妖族带到了鼎盛时期,有资格训斥他们。 妖尊正要把曲红灵这位宗主也骂一顿,蓦然察觉到自己的妖魂愈发不稳。 她只得生生忍下怒火,对曲红灵命令道:“尽早把妖族其他势力收拾了,你若是做不到一统妖族,下次我找人来替你当这個宗主!另外,我现在看好一小子,以后他若是来到天妖宗,给我好好伺候着!” 女人衣袖一挥,身影消失在房间内。 “本事这么大,你怎么不直接跑去妖族把那些家伙给收拾了。” 对着敞开的窗户,曲红灵没好气的嘟囔道。 还让她伺候别人。 这辈子除了小姜哥哥,谁都不伺候。 申圣元吓得忙竖起手指嘘声,等待半响没反应,才松了口气,望着委屈的少女笑道:“妖尊大人既然给了你期望,就说明她相信伱能做到。” 曲红灵怅然,思绪飘往了更远的地方。 她只想给小姜哥哥和叶姐姐报仇,对于妖族统一根本没兴趣。 “经此风波,我们就不能再呆在京城了。” 申圣元说道,“不过我已经查到了些幽冥妖气的线索,最多两天,若无结果我们就离开。” 申圣元内心火热。 妖族……要兴起了! —— 回到屋内,妖尊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将两人的魂魄置换了回来。 魂归身体的姜守中第一时间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似经历过地狱酷刑,每一处都疼痛无比,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极为困难。 如果不是曾经与死人对话,经历过凌迟般的疼痛,恐怕早就疼昏过去了。 “没事,不过断了几十根骨头,毁了几十个穴窍,伤了腑脏和经脉……” 妖尊轻描淡写的说道。 回到镜中的女子魂魄也淡了一些,柔顺的银白长发缠蔽着她的身躯,诡魅而又神秘。 姜守中哪还有余力听她说话,恨不得赶紧吃上一牛车的止疼片缓解一二身上的疼痛。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身上的疼痛感才堪堪轻了许多。 此时的他满身汗水,床单都能拧出水来。 感觉像是两人经历了一夜床榻战斗。 “你……” 姜守中想要开口询问,可一张嘴,喉咙就如被刀子割,火辣辣的疼。 对于给男人造成的痛苦,妖尊丝毫没有歉意,反而怒其不争的说道: “要不你这破身体实在不中用,本尊何必怕它那破阵法?早把皇宫给打烂了!甚至都能把皇后抢来给你当暖床丫鬟! 以后好好淬炼体魄,至少也要打造一副小金刚体,别到了羽化天人境界还一副弱鸡模样。 你不能硬起,本尊也没法爽快!” 打烂皇宫? 这女人究竟带着我的身体去干了什么? 姜守中脑瓜子懵懵的。 妖尊平复下恼怒憋屈的心情,淡淡道: “你有道门河图,只要人不死,再重的伤也能恢复。虽然不晓得你是怎么得到这宝贝的,但至少让我出去的几率增大了不少。” 出去? 姜守中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 “接下来,我要跟你谈正事,每一句话你都牢牢记在心里。”妖尊泛着红芒的妖媚眸子盯着男人,“最近一段时日,你是不是反复在做一个噩梦?” 姜守中瞳孔微微收缩。 眼前不由闪现出了女人小孩倒在血泊里,老张拿着斧子劈来的梦中画面…… “它叫水月梦镜,是诸葛家的神器。若能获得它,便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 妖尊语气转为冷冽,“历代获得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不知道你得到道门河图,是机缘运气或是有人在暗中帮你。 但‘水月梦镜’,绝对是有人故意放在你身上的! 此人要么包藏祸心想要害你,要么想要磨练你,认为你能成为水月梦镜的真正主人。 因为水月梦镜从来不会选择未修行的普通人。而反过来,选择水月梦镜的人,也必然是天荒境以上的高手,唯有强大的心境才敢持有它! 水月梦镜很早之前就在你身上,之所以最近才有所反应,就是因为你是普通人的原因。” 听到神秘女人的话,姜守中心神震动。 很早就有人放在我身上? 难道是叶姐姐? 或者,在叶姐姐救他之前,就已经有人偷偷将水月梦镜放在了他身上? 姜守中心乱如麻。 妖尊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说道: “但不管如何,你已经没办法摆脱它。接下来,你必须经历十魇考验,唯有通过这十关考验,你才能获得水月梦镜的真正能力。而它的能力,也不仅仅是预知未来。 若无法通过考验,你下场会很惨。 当然,每通过一魇,你也会获得一些好处。 历代持有它的主人中,唯有本尊闯过了第九魇。可惜……最终倒在了第十魇。” 妖尊眼眸黯然,绝美妖艳的脸颊上浮现出痛苦,不甘与无奈。 毕竟就差一步。 搁谁身上都会不甘心。 姜守中沙哑着嗓音问道:“什么是十魇?” 她直视着姜守中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会做十场能预知未来的噩梦,每一个噩梦就是一关考验。 你可以选择冷眼旁观,任由梦里所见场景变成现实。你也可以选择去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是,你不能做出改变。” “什么意思?” 姜守中没听明白。 妖尊道:“打个比方,你梦中预见你的好友杀了他媳妇。你可以想办法阻止这场悲剧。但是,你在梦中所看到的场景,必须让它发生。 也就是说,你不能阻止你的好友杀了他媳妇!” 姜守中目瞪口呆。 大姐,你是从哪家精神病医院里跑出来的? 第71章 爱画大饼的妖尊 明明已经预知到了悲剧,而且给了你阻止的选择,却不让你去阻止。 这不是搞人心态吗? 似乎是看出了姜守中所想,妖尊缓缓说道:“水月梦镜最大的伤害,就是会扰乱你的心境。这也是为什么,它会选择宗师之上的修行者为主人的原因。 因为当你突破宗师之境,再想继续修行,对心境的磨练至关重要。 心无垢,心执着,心无念,方可一步步登上大道。 然而梦镜会时时刻刻搅乱你的心境,让你无法安心修行。哪怕你多么冷血,多么无情无义,它始终就像是一锅热油,泼在你心境。” 姜守中脸色难看。 这下他确定,在他身上放水月梦镜的那人肯定没安好心,就是要断他的修行之路。 妖尊叹息道:“想要通过考验,最快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无论你在梦镜预见了什么场景,你都不要管,让它发生。 你梦见谁死了,就让他去死。你梦见谁被杀了,就让他被杀,伱只需当一个旁观者。如此一来,这十魇考验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姜守中苦笑,“可是从来没有人做到过。” 妖尊轻轻点头。 最简单的破解之法,却从来没有人能做到。 说明终究无人能做到无视。 哪怕是极冷血无情的人,水月梦镜也总会找到其弱点。 妖尊神色恍惚,想起一些往事,轻声说道: “我见过太多人意气风发的想要收伏这面镜子,可最终全都落得凄惨下场。 有个老和尚梦中预见一个小村庄的私塾遭受妖兽袭击,死了不少孩童。他没能忍心看着悲剧发生,于是出手斩杀了妖兽,救下那些孩童。 可之后,老和尚的经脉全都断裂,化为一滩血水。 有个门派掌门好不容易闯到第五魇,却在梦镜里预见自己深爱的妻子被仇人抓住,遭受凌辱而死。于是他狠心视而不见,任由这幕悲剧发生。 虽然闯过了第五魇,然而他的心境却大损,修为不进反跌,最终走火入魔……” 姜守中听的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原来人人梦寐以求的神器竟如此可怕,难怪历代水月梦镜的主人都不得善终。 姜守中问道:“如果梦见自己被杀呢?既然不能阻止,难不成真就让杀了?可这样的考验意义何在?” 妖尊道:“那你就只能想办法自救了,反正你必须让梦里的场景发生。曾经有个女人梦见自己和丈夫被亲妹妹毒杀,可她还是通过了考验,活了下来。” “怎么做到的?” 姜守中面露好奇。 妖尊微微一笑,“那女人提前服下了解药,然后任由亲妹妹毒杀她,进行假死。因为梦镜里的场景,就是她喝下了毒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也行? 姜守中听傻眼了。 如果这种方法都行的话,那破解十魇岂不是很简单? 构建一副场景就行了。 但紧接着,妖尊便泼了一盆冷水。 “曾经有位长老梦见自己儿子被杀,于是他提前将儿子藏起,让其他人易容假扮,制造出梦镜里的场景,结果考验并未通过。” 姜守中不解道:“为何一個能成功,一个不能?” 妖尊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有些考验可以用投机取巧瞒天过海的方式来完成。但是有些又不行。我觉得,失败的人,或许是太过刻意的制造梦镜场景的缘故,没有让其顺其自然的发生。 姜守中陷入了沉默。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漏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面色古怪的盯着女人,“既然你闯到第十魇失败了,那为何你活下来了?” 妖尊唇角微微上翘,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你通过一次考验就知道了,绝对会有惊喜。” 姜守中撇撇嘴,也懒得追问。 “不要太悲观,能得到道门河图认可的人,肯定也能通过十魇考验。你是第一个能与我交流的人,足以说明你的特殊。” 妖尊察觉到姜守中的沮丧心态,生怕把这小子的信心给打击没,赶紧安慰道,“本尊看好你,你未来肯定会飞升长生,肯定会成为天下最强……呃,除我之外最强的修士,你是最棒的!” 不知为什么,姜守中感觉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只饼。 这只饼越画越大,越来越高,根本吃不到。 姜守中淡淡道:“如果换成其他人,你肯定也是这一套说辞。” 妖尊神色罕见露出一丝尴尬。 她干咳了一声,正色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尽快提升修为,拥有道门河图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废!抓紧修行才是你该干的事! 多吸收阴阳之气,如果觉得阳气少,就去寺院啊,高山啊,军营啊。对了,最好去书院,那里有儒家的浩然气,吸一天顶你平日吸百天,你放心大胆的吸。 至于阴气,可以去乱坟岗尼姑庵之类的。 当然,最好找几个玄阴体质的女子,没事就多滚滚床单。实在找不到玄阴之体,多睡几个黄花闺女,她们的元阴都比较重。 不要觉得不道德,皇帝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是未来要成为人皇的男人,睡她个几千几万个也不打紧,这都是小事。 等本尊出来,我是妖皇,你是人皇,咱们共分天下,本尊把全天下的美女都给你……” 姜守中嘴角不住的抽搐。 眼前的饼又大了许多。 画饼大师继续说道:“有一个叫李观世的女人,这女人未来修为肯定不在我之下,你想办法把她给睡了! 一定要在她飞升之前把她给睡了,本尊可不希望出来后遇到难缠的对手。 当年本尊天下无敌,未来也不允许有人压在本尊上面。 你也不能压在本尊上面! 另外你修为大成后,去天妖宗,看看那个没毛的小丫头片子有没有一统妖族。如果没有,天妖宗宗主的位置你来坐。 什么狐狸精啊蛇精啊你随便睡。 那丫头你想睡凭自己本事,不过她不是完璧之身,嫌弃的话一脚踹了也行。 妖族只允许有天妖宗存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服的全杀了。 对了,今日本打算帮你拿回东西,以展出我的诚意,结果被那皇帝摆了一道,这口气实在咽不下,等有能力了你把皇后给睡了……” 姜守中听着直冒汗。 大姐,你别动不动就睡睡睡的。 你咋不让我睡呢? “总之先说这些,我需要好好蕴养一下魂魄,下次再出去又不知该到什么时候了,真是愁人。” 妖尊蹙了蹙精致的秀眉,叹了口气。 随着镜面一道道波纹散去,人与镜子消失不见。 姜守中失神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内心也同样发愁,“老张啊,你让我怎么救啊。” 难道水月梦镜的目的,就是让视而不见? 一步步将人磨练成一个冷血动物? 不对。 既然水月梦镜给了你改变未来的机会,那就说明它不会无缘无故消遣你。 肯定是有办法的。 既要让这个场景顺其自然的发生,还要阻止悲剧……一定可以做到! 第72章 远房表弟 道门河图对于伤体的修复确实很快,到日出之时外伤基本已经痊愈,唯有摧毁的穴窍还在被修复。 姜守中能明显感知到两个小金人那满满的怨气。 幸幸苦苦拓通的穴窍被毁了,没当场气的螺旋升天已经很不错了。 对此姜守中只能无声表达歉意。 拖着还带着些许残痛的身子去街摊吃了些早点,姜守中来到张云武的家中。 屋内,温招娣正在收拾桌上碗筷。 女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人妻的独有韵味,似是经过三十年的酝酿熟成,充满了醉人风情。 望着妇人婀娜身姿,姜守中眼神晦暗不明。 他想起之前对方勾引他的那一幕。 虽然当时这女人是为了救丈夫,但终归是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究竟会不会红杏出墙呢? “小姜哥,早饭吃了没,我留了些米粥给你。” 温招娣笑容娴静。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姜守中神情恢复正常,笑着摆了摆手,没看到张云武的身影,好奇问道:“老张呢?怎么不在家?” 荆钗布裙的温招娣捋过额前一络发丝至耳后,脸上露出无奈神色,“玥儿那丫头又不愿去书院了,嚷嚷着肚子疼,武哥亲自送她过去,估摸着那丫头在路上肯定又缠着武哥买糖栗子。” 姜守中笑道:“这丫头看来天生与书院八字不合。” 温招娣轻叹了口气。 虽说大洲王朝的读书主力依旧是男子,但女子若是能有些学问也是极好的,即便没法做一些女官,以后能嫁于书香家庭也算不错。 姜守中嗅了嗅鼻子,诧异问道:“老张昨晚又喝酒了?” 温招娣轻轻点头,“是武哥的一个远房表弟,跑来京城做生意,得知婆婆生病便过来看望。昨晚他们二人喝的挺晚,到子时左右他表弟才离去。” 远房表弟? 姜守中愣了愣。 以前倒是听老张说过,在莫州是有亲戚的。 姜守中并未在意,来到充斥着药味的小屋内,望着昏迷中的枯瘦张母,轻声说道:“说起来,伯母这段时间似乎没怎么清醒过。” 身后的温招娣黯然伤感,“大夫说,最多熬过腊尾。” 姜守中轻轻握住张母粗糙有些冰冷的手,再一次想起那幕血腥的噩梦场景。 记得梦镜里,唯有张母还活着。 当时她是醒着的。 但最后究竟有没有被老张杀,梦镜里并未出现。 看着老人日渐衰败的面容,姜守中暗暗叹道:“伯母啊,你这位儿媳妇,到底该不该救啊。” —— 离开老张家的姜守中继续在外闲逛,吸收阴阳之气喂养丹田内的两个小家伙。 他尽量选择人多的地方。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阴阳之气交织如流云,不断的被丹田内的阴阳符人吸取。 两小家伙不满的情绪总算被安抚了一些。 在挂机的同时,姜守中的大脑自然没闲着,回想着梦镜里场景的每一处细节。 被砍断脖颈的女人……倒在血泊里的孩子……屋外的风雪……愤怒的老张…… 姜守中默默游荡在大街上,宛若游魂。 周围小贩们招揽生意的吆喝着,熙来攘往的行人喧闹声似乎与他完全隔离。 唯有那一丝丝模糊线索与烦乱的思绪交织在一起,缓缓抚平理清,又再次绞成一团乱麻。 姜守中苦恼的揉揉眉心,“难办啊。” 一直闲逛到下午,姜守中在去往老张家的路上遇到了正放学的张玥儿。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大堆蜜饯吃食,身边跟着一位年轻男子。 男子相貌俊美,身线修长,一对桃花眼尤为惹人。 路过不少女子都频频偷望。 张玥儿小跑到姜守中身边,扬起可爱笑脸问道:“小姜叔叔,你是来接我放学的吗?” “只是路过。” 姜守中捏了捏小丫头的婴儿肥圆脸蛋,看向跟来的年轻男子,“这位是……” 听到对方并非特意来接她,张玥儿很不开心的撅起小嘴,沉闷道:“他是我表叔。” 表叔? 老张的那位远房表弟? 姜守中眯眼打量着对方,没想到那头蛮牛竟然还有如此帅气俊美的表弟。 “你就是表哥口中的那位小姜哥吧。” 年轻男子笑容和善温醇,“我是张云武在莫州的远房表弟,叫姜庆。这次来京城做些生意,听闻姑母生病了,就专程前来看望一下。昨晚和表哥喝酒的时候,他一直提起你。” 姜守中礼貌点了点头,“幸会。” “咦?表叔姓姜,小姜叔叔你也姓姜,伱们该不会是兄弟吧。” 张玥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闪闪明亮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打转。 姜庆哑然失笑,“说不准八百年前就是一家人呢。” “庆……” 后知后觉的姜守中心中倏忽一跳。 他猛然抬头,紧紧盯着对方那双迷人桃花眼,下意识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姜庆一怔,回答道:“前日刚到。” 在问完话后,姜守中其实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笑着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不妨多待几日,这地方还是很热闹的。若不熟悉路,就来找我,我也算半個熟地主了。” “好。” 姜庆笑着点了点头。 与张玥儿二人道别,姜守中回家拿出小册子。 他将随笔记录的小册子,翻开到赵万仓妻子与一个叫“庆哥”的神秘人偷情的那一页笔录,在后面写上“姜庆”二字,打了个问号。 “世间的大多巧合,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姜守中轻声说道。 差点忘了,这世上不止我一个姓姜。 —— 次日,姜守中来到京城县衙。 自老廖去边关参军后,如今的县衙捕头是一个叫石蹇的人担任,以前是老廖的副手,跟姜守中他们关系算不上特别好。 听到姜守中前来询问有关采花大盗的案件,石蹇有些诧异,倒也过多询问什么,将自己知道的内情说了出来。 “这个采花大盗叫什么,目前我们还不清楚。他最开始是在莫州作案,后来又跑到青州去祸害了不少姑娘,包括那任前知府的女眷,这件事闹得挺大。 如果不是那位知府的小妾脑子进水,举报自家男人,恐怕很难查到这位采花大盗的行迹。而此人又擅长易容术,极为狡猾,很难抓到他。” 易容术? 莫州? 姜守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如果那位叫姜庆的家伙真的是采花大盗,那么现在他的模样,应该是真实的。 毕竟在亲戚面前易容,风险很大。 老张虽然是个粗人,但并非脸盲,对自家亲戚多少有印象。 石蹇瞅着对方神情,小声问道:“姜兄,莫不是你有什么线索?” 姜守中回过神,笑着说道:“放心吧石老哥,有什么线索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而且只告诉你。毕竟这么大的功劳,唯有石老哥胃口能吞下。” “那就多谢姜兄了。” 石蹇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走出县衙,姜守中抬头望着澄澈明净的天空,眼底却浮起一抹阴霾。 温招娣,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不可能再给你第二次。 这一次能不能保住你的命,就看你自己能否珍惜了。 第73章 夫妻间的信任(求追读) 如之前所说,姜守中对于温招娣这个女人始终有些看不透,就像是安和村里的叶姐姐。 从大户人家的小妾,到独自抚养女儿的寡妇,再嫁给张云武这样不解风情的粗人……每一段人生经历都需要她去适应,去寻求安稳。 她的性格很敏感,很多疑,也很自卑。 所以之前她才会和丈夫产生误解,酿出杀人案的祸事。 这样的女人,姜守中始终不喜。 而在这次得知梦镜里的内容会成为现实后,姜守中更是对这女人的疑心加重了数倍。 他想起厉南霜之前对于温招娣的评价。 【心性坚韧】 这里的坚韧是心狠的意思。 为了更深层次的探究当时温招娣杀葛大生时的心境,次日一大早,姜守中带着陆人甲再一次来到无风观,对昔日的命案现场重新调查。 经过染轻尘与曲红灵的打斗,原本就破落的道观更显得的残破不堪。 加上曾经发生过命案的缘故,道观外那条平日里就鲜有人来往的泥泞街道,愈发的人迹寥寥,冷清空荡,使得这片地带阴沉沉的。 甲爷坐在门槛上,闷闷不乐的瞅着被踩在烂泥里的那几棵狗尾巴草。 他用力搓了搓鞋拔子脸,扭头望着坐在破损神像下似陷长考的俊逸男子,忍不住说道:“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找文心部帮忙,让他们调查。” 甲爷以为姜守中来是为了调查妖物掏心案。 姜守中没好气道:“这案子现在能让别人沾手吗?” “可这么拖着也不是事儿啊,要不就让那只兔妖把锅背了,直接结了案子。一直就这么耗着,头儿肯定保不下老张和弟妹。” 陆人甲唉声叹气。 姜守中指尖无声轻点着大腿,靠着破败的祭台怔怔出神。 陆人甲忽然扭头问道:“你觉得,上头会不会重新调查半个多前的那起妖物案?当时本应该被老张杀死的兔妖,竟然又出现了,这种纰漏追究起来问题很大啊。”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知道。” 沉默片晌,姜守中说道:“一旦重新调查,就意味着我们有麻烦了。准确来说,是老张有麻烦了。” 陆人甲倒也不傻,压低嗓音,“那瓶妖气?” 姜守中抿住嘴唇,内心沉重。 过了一会儿,背着斧子的张云武竟出现在道观。 望着一瘸一拐的憨汉子,陆人甲瞪眼气道:“你这家伙不在家里休养,跑来搞锤子啊。” 张云武挠头憨笑道:“我在家闲待不住,也有些担心你们。” “你可真是楞头,不好好在家里守着媳妇,迟早有人把弟妹给勾搭了。” 陆人甲骂道。 张云武没敢打扰姜守中,和陆人甲一样坐在门槛上。魁梧的身躯像座小山一样,遮住了些光线,让本就阴暗的道观更显几分幽森。 “我信招娣。” 张云武咧嘴憨笑。 陆人甲撇撇嘴,靠在门框上偷懒昏睡。 昨天喝的太醉,精疲力竭腰酸背痛,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尤为迷糊。 何况下午他还打算去春雨楼帮青娘洗刷茅房呢。 感觉有些冷的姜守中搓了搓手臂,挤坐在两人中间,随口问道:“说起来,上次头儿让你和温招娣坦诚交流,所以你们交流了没?” 生怕挤着姜守中,张云武靠着门框努力蜷住身子,习惯性的挠了挠头,又摇头。 “没交流?” 姜守中皱眉,扭头望着皮肤黝黑的粗犷汉子,“那你们做了些什么?就干瞪眼?” 张云武红着脸,半响闷声道:“我不知道怎么交流。” 不解风情啊。 这种怎么招女人喜欢啊。 姜守中微微一叹。 他望着傻大个黝黑的侧脸,轻声问道:“老张,假如某一天你发现温招娣……” 姜守中最终没说出那个假设。 他双手托着脸腮,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选择袖手旁观。” —— 张家。 张母沉睡的小屋内。 温招娣如往常一样将熬好的药汤端进来。 看着婆婆日渐枯瘦的模样,温招娣轻叹了口气,用手巾擦了擦老人唇角,刚要喂药,忽然房间内蓦地一暗,一阵轻风卷来。 女人绷大了杏眸。 只见病榻前多了一位身穿淡蓝长衫的四旬男子,对方出现的悄无声息,犹如鬼魅。 正是天妖宗的护法,申圣元。 自从得知那瓶幽冥妖气可能被当初与喜儿搏斗的那三位六扇门暗灯拿到,申圣元便进行追查,终于查到了张云武的家里。 温招娣想要喊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更无法出声。 “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申圣元尽量和颜悦色的安慰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女人满脸恐惧,面色发白。 申圣元看了眼病榻上的张母,问道:“前段日子,你的丈夫和他同僚遇到了一个妖物,那妖物丢了一瓶妖气,你丈夫和那两位同僚有没有看到过?” 温招娣用力摇头,娇躯簌簌发抖。 然而女人虽然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知情,可那细微的神情还是出卖了内心情绪。 “伱见过,对吗?” 申圣元轻轻挥手,撤去女人身上的禁制,盯着女人说道,“告诉我那瓶妖气在什么地方?” 温招娣还想摇头,却看到面前男子双目泛起诡异红芒。 下一刻,女人眼神顿时变得空洞。 宛若抽去了魂的木偶一般。 温招娣神情麻木的回答道:“那瓶妖气,我放在了婆婆的药汤里,被婆婆喝了。后来,厉大人将婆婆体内的妖气驱散干净,已经没了。” 话音一落,温招娣便回过魂来,一脸惊恐的看着对方。 “你婆婆喝了?” 申圣元却是满脸诧异,眉头紧锁。 他将目光挪向张母,轻轻摇头,“你婆婆的确服用过妖气,但只是很普通的妖气而已。我找的那瓶一旦服用,是无法驱除的。” 申圣元正要仔细探查一下老人身体,忽然面色一变,低声骂道:“这赵无修真是阴魂不散!” 温招娣只觉眼前一花,神秘男人不见了踪影。 缓过神的她慌忙冲出屋子欲要叫喊,刚冲至院门,却差点与门外一道身影撞上。 “小心。” 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 温招娣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对格外迷人的桃花眼,宛如春水中的桃花,勾人心魄。 “没事吧,表嫂。” 叫姜庆的俊美年轻男子,一脸担心看着她。 女人脸蛋一红,忙退后两步。 忽想起方才那神秘人,连忙问道:“你看到有人出去了吗?” 姜庆一怔,摇了摇头,“没有啊。” 温招娣有些不安。 姜庆拿出一個精美的檀木盒子,笑道: “去谈生意的时候,有人送了我一套云胭阁的胭脂水粉,我一个大男人又用不到。想起表嫂天生丽质,最适合不过了。” “不用,不用,这么贵重的礼物你拿回去给家里女眷用吧。” 温招娣连忙摆手。 京城云胭阁的胭脂水粉是出了名的珍贵,寻常女子哪儿用得起。 “表嫂收下吧,带在身上也是麻烦。” 姜庆往对方怀里塞去,自嘲道,“可能不如表哥平日给你买的,嫂子凑活用吧。” 听闻此话,女人不由一怔。 望着眼前胭脂,她眼神黯然,自成亲后武哥从未给她买过一盒胭脂。 注意到女人神情变化的男人,唇角微微上扬。 然而下一秒,女人便推回。 “对不起,这胭脂你还是收回去吧。” 男人笑容僵住。 望着态度坚定的妇人,姜庆暗暗无奈: “这女人有点难办啊,可惜时间不等人,县衙那边查的太紧了。实在不行,也只能用药了。” …… 【作者的话:莫要着急,即将收网。前面的所有铺垫,你以为的所有杂乱废话,都将会收成一线。本来应该早就上架了,毕竟收网的剧情,用万字单章一口气看完最为爽快。可惜三江没上去,追读就差了一点点,最终只能延长新书期,拆分写。兄弟们求追读,下周不知能不能上三江。】 第74章 身边人都开挂了 又是新的一日。 也不知是否因为开穴窍的原因,姜守中的睡眠越来越好,早晨醒来,颇是气爽神清。 尤其晨起时高高扬起的旗帜,更是散发着威武不可屈的擎天气势。 单挑十个妹子不在话下。 “任脉开了八窍穴,督脉开了五窍穴,距离武夫之境的二十窍穴还剩七个……” 姜守中掰着手指算道,“按照这进程,或许三四天左右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脉,步入武夫之境。嗯,啥都不干,等着升级,这感觉还是挺爽的。” 来到老张家,温招娣在厨房熬药。 张云武则如往常那般在小屋里,给母亲按跷活络疏通气血。 事父母,能竭其力。 在孝顺这一方面,没人会质疑如蛮牛般呆脑的张云武。 年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 父亲去世那年,债主们上门几乎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搬完。有几个想浑水摸鱼的泼皮混混被张母骂了一顿,气急败坏下便殴打娘俩。 当时年仅十岁的张云武死死护住母亲,即使被打的遍体鳞伤也没让母亲受半点伤害。 十二岁那年去老家探亲,母亲半夜不慎生病。 张云武背着半昏迷的母亲翻过大山淌过冰河,足足走了二十多里才找到大夫。 十六岁那年来了一位邻居,是一位游方至此暂住的僧人。僧人看他憨头憨脑,就玩笑说只要找到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他母亲就能长命百岁。 自此之后,那条街旁两排树上的叶子几乎要被他摘完了,堆满大半院子。 僧人见状哭笑不得,便帮他母亲治好了腿疾,顺便教了张云武三板斧。 后来人们才知道,那僧人是金刚寺的高僧。 张云武很笨,很闷,不争不抢。 在县衙踏踏实实干了七年身份没变过,被人欺负了就傻笑两声。可一旦他在乎的人被欺负,这头蛮牛就会发疯似的护着。 对张母如此,温招娣母女如此,被他视作兄弟的姜守中也如此。 而这样的人,有时很会钻牛角尖。 这也是为何,之前姜守中误以为老张真的会私藏妖气救母亲的缘故。 “小姜哥。” 温招娣打了声招呼,被药汤热雾醺着有些潮红的脸颊比平日显得更为娇媚。 没等姜守中回应,温招娣忽然走到男人身前,擦了擦手上些许水汽,神情紧张的小声说道:“小姜哥,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姜守中好奇看着她。 女人将昨日神秘人出现在婆婆小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对方。 听完温招娣讲述,男人脸色难看。 原以为兔妖死后暂时不会有人盯到这里,没想到这么快就寻到了张云武家。 幸好对方并未做出伤害举动。 不过姜守中更在意的是那個神秘人所说的话。 既然张母身上的妖气只是普通妖气,那就说明,当时兔妖放在张云武身上的妖气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可为何兔妖后来要执意拿走那瓶妖气呢? 姜守中心下一动,低声问道:“那人有没有检查伯母的身体?” 温招娣仔细回忆当时情形,轻轻摇头,“他先是看了一眼,后来他想检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脸色变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那就是说,他并没有来得及检查伯母的身子。 姜守中眸光微微闪动。 “老张那位远房表弟你觉得如何?”姜守中忽然问道。 温招娣愣了一下,眼角浮现出笑意, “他人真的很不错,帮婆婆熬药,给家里也买了不少礼物,小玥儿也很喜欢他,有些时候还来厨房帮我做饭。而且也很有学问。小玥儿不喜欢读书,却偏偏爱听他讲学识典故……” 姜守中轻声喃喃道:“看起来,很有女人缘啊。” 长相俊美,有学问,性格和善可亲,又自降身份的下厨房,又讨小孩子欢喜…… 可以说男女老幼通吃。 姜守中轻拍了下女人香肩,半是提醒半是试探的笑着说道:“幸好老张不是这类型,不然家里每天跑来狐媚子,够你头疼的。” 温招娣莞尔一笑,没有回应。 按跷结束的张云武从小屋出来,看到姜守中咧嘴笑道:“要去查案吗小姜哥?你先稍等一会儿,我去里屋换身衣服。” “查个锤子,你这几天在家好好待着养伤就行。” 姜守中将后面半句又刻意强调了一遍。 他扯着张云武手臂坐在桌前,“正好问你一些关于修行的事情,伱当年步入打通任督二脉用了多长时间?从三品到二品又用了多长时间?” 张云武虽然不解对方为啥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当时师父教了我一套吐纳之法,差不多花费了一个晚上我才打通了任督二脉二十窍穴,直接步入了二品武夫之境。” “多……多久?” “一晚上。” “……” 原本还在感慨自己挂机能力超强的姜守中,突然不想说话了。 人比人,气死人! “不对啊。” 姜守中蓦地反应过来,一脸狐疑的盯着对方,“你一晚上就打通了任督二脉,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二品之境?你这不是在原地踏步吗?” 张云武挠挠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一晚上我就二品武境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吐纳打坐,可就是上不去,可能我比较笨吧。” 笨? 姜守中面庞搐动了两下。 “世上修行有几人能一夜之间打通任督二脉?估计头儿都没你厉害。” 张云武一愣,摇头道:“据我所知,头儿压根就不需要吐纳拓脉,她的任督二脉天生就是通的,包括大部分窍穴,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打通的。” 姜守中张着嘴巴,整个人都麻了。 身边人咋个个都开挂了? 难怪之前请教对方穴窍的问题,那丫头一问三不知。 再三叮嘱张云武在家好好养伤后,姜守中准备离开,临走前他来到张母所睡的小屋。 望着嶙峋枯瘦的张母,姜守中沉思不语。 许久,他嘴唇翕动,吐出一个字。 虽然声音很轻,但懂唇语的人能分辨出,这个字……为“妖”。 昏迷中的张母,眼角不可微察的颤动一下。 姜守中扯了扯嘴角。 藏得够深。 第75章 李观世上门 从老张家离开,姜守中继续在外晃荡喂养阴阳小金人。 梦魇十境也好,除妖也好,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尽快提升实力,至少不那么被动。 回到家已是天色暗沉。 姜守中烧了些热水,准备洗洗身上的灰尘气。 脱掉衣服坐在浴桶里,耳畔蓦然响起晏长青的隔空传音,“有人要跟你商议事情,你放心与她谈便是,不用害怕。是否答应,全看你自己的判断。” 有人跟我商议事情? 姜守中有点懵。 大哥,我现在正在泡澡呢,你就不能让对方晚点来? 正要起身,敲门声随之响起。 姜守中面色一变,忙喊了声“稍等”,结果还没从浴桶内站起来,屋门赫然敞开。 扑入的冷风吹起水雾蒸汽,哆嗦着姜守中忙蹲回桶内。 门外站着一位紫衣飘飘、身段婀娜的高挑女子。 女子面容似拢着一团雾气,无法辨别五官。 但即便如此,也能想象到那团迷雾之下,必然是一张倾国艳色,足以颠倒众生的玉靥。 姜守中剎那间竟生出“天仙降世”的奇异错觉。 “其实我不太想见你。” 女人背着手很自来熟的径直走进屋子,完全无视正在泡澡的姜守中,就着房里透出的灯晕上下打量着屋子,淡淡说道,“可惜有个扫把星挡着我,所以只能跟亲自跑来你商议了。” 姜守中目光怪异的看着女人。 虽然对方没说“扫把星”是谁,明显能猜出是晏先生。 可问题是,伱没看到我现在不方便吗? “我姓李,你可以叫我……” 女人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眯眯的说道:“你可以叫我李大妈,李婶,李姨都可以。当然,叫我奶奶,我也不会生气,反正我年纪大。” “李奶奶。” 姜守中挤出笑脸,“能不能劳烦你老人家先出去,我穿好衣服咱们再聊?” 李观世端起茶杯,杯中茶水凝固成冰,淡淡笑道:“一个大男人要懂点眼色,要懂些女人心理。说说而已,你也不能真叫啊。” 嗯,看来是叫老了。 姜守中换了个称呼方式,“李妹子。” 远处一座屋顶上的晏长青嘴角抽搐了两下,无语道:“这小子不会真以为我能打过那婆娘吧。” 他伸出大拇指,幸灾乐祸道: “好好好,你小子就过足嘴瘾吧,天底下能调戏李观世的还没几個,到时候有你小子苦吃。女人呐,最能记仇喽,嘿嘿。” 屋内。 李观世哑然失笑,“很多年没人这么称呼我了。” 虽然女人口吻听不出恼意,可姜守中却莫名脊背发凉。 他瞥了眼门外夜色。 晏先生应该能救我的吧。 “谈正事吧。” 李观世手里的茶杯忽然又冒出热气,透过朦胧热雾看着姜守中那张俊逸的脸庞,笑着说道,“我打算送你一份礼物,价值连城的礼物。” “谢谢,我不要。” 姜守中拒绝的很干脆。 大晚上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跑来要莫名其妙的送礼物,把别人当傻子吗? “知道你小子戒心很重,所以我就跟你套套近乎。” 李观世拿出一枚玉簪,放在桌上。 望着那枚再熟悉不过的玉簪,姜守中神情却并没有太多起伏,唯有拳头微微握紧。 “不惊讶为什么在我手里啊。” 李观世笑问道。 姜守中注视着眼前无论是身形或是气质,乃至整体予人之感,堪称登峰造极的绝世女子,平淡说道:“它消失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不过我相信它会出现。只是我希望拿着它出现的人,并不是你。” “那你希望出现的人是谁呢?”李观世笑问道。 姜守中闭口不言。 显然,他希望是叶姐姐拿着簪子出现。 “臭小子感情还挺深。” 李观世发出一声带有讥讽的嗤笑声,将玉簪丢给对方,“别想着套我话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放弃本命剑的人,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姜守中握住玉簪,恍惚失神。 李观世道:“这玉簪是当初她娘亲留给她的,我用天火重新淬炼一下,被她炼养成了本命剑。不过目前来看,它最多只能再使用两次。超过次数,就会化成一堆齑粉。你想睹物思人,都没得思了。” “所以,你是叶姐姐的师父?” 姜守中诧异问道。 在京城经历见识了这么多,姜守中早已经意识到叶姐姐并不是普通人。 包括当时失去记忆的红儿也是。 所以在发现玉簪消失后,他内心是抱有一丝期待的。 然而女人的话语,再一次破灭了他的希望。 李观世沉默了少顷,展颜一笑问道:“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这位师父?” “没有。” “一句都没?” “一个字都没有。” “呵。”李观世自嘲道,“我这做师父的已经够绝情了,这位徒弟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我更绝情,一点都不念旧。” “说明你这位师父做的并不好。” 姜守中直言不讳,“甚至在你徒弟死了以后,都不想着给她报仇。” 此话刚落,屋内的油灯倏地一暗,好似空气突然凝滞,让人难以喘气。 就连浴桶内的水温也急速下降。 刹那,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亦如女人变化的心境。 李观世笑道:“在我们宗门,没有什么报仇一说。谁惹的灾祸,谁去承担。你若是想给她报仇,我不拦着,而且我送的这份礼物,或许能帮到你。” 李观世打了个响指。 屋内阴风袭卷,闪现出一位身穿大红嫁衣的妖媚女子。 犹如夜月下绽放的玫瑰。 从云湖出来后的她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精神也多了些衰颓疲沓。 身为妖气复苏后的第一只妖物,在被镇压那么多年后,身体早已发生了异变,无法自由闯荡人间。 否则本就不稳的妖魂会溃散消失。 这也是为什么,李观世选定姜守中为她主子的原因。 只有对方身上的死气,才能让这女人妖魂不散。 看到这一抹艳红,姜守中有些恍惚。 可惜世间再鲜艳的红,也寻不出曾经那道轻灵少女身上的娇艳。 “梦娘,还不脱衣服,伺候你这位新主子沐浴宽衣?” 李观世笑容玩味。 女子脸色晦暗,贝齿轻咬着两片莹润姣美的薄薄唇瓣,眼神充满了畏惧、不甘与羞愤,迟迟不见动作。 “嗯?” 李观世秋水般的眼眸眯起,眸底似有风雪漫过。 蛇妖娇躯一颤,无奈去解裙带。 看到这一幕,姜守中莫名想起了那位妖尊的话: 没事就多滚滚床单。 第76章 妖魂附体 “够了!” 姜守中冷冷注视着李观世。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与我没关系。叶姐姐的仇我会报,不需要谁来帮忙。我不想认识你,你也最好别纠缠我。”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何必这么怕我?” 李观世无奈揉了揉额角。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男人,这么诱人的蛇妖都没兴趣? 蛇精可是花样很多啊。 “我说了,我不收你的礼物。” 姜守中言语生硬道,“既然叶姐姐不愿提及你,说明她不认你这个师父,所以我不希望与伱有任何瓜葛。” 面对男人的强硬抵触,李观世并未生恼,走到浴桶前,双手搭在木桶边缘,轻声笑道:“我可以很坦然的告诉你,她是一条蛇精,修为不俗。这些天你好像在查案对吧,那只兔妖就是被她救下的。” 姜守中猛地抬头,盯向嫁衣女子。 叫梦娘的蛇精轻轻点头,“那日我凑巧看到一缕残魂逃来云湖,当时湖中正好有一具刚死不久,并沾有怨气的妇人尸体,便让其附身。” 原来如此。 姜守中心头的疑惑解开了大半。 “我再给你提供个线索。” 李观世好人做到底,“那兔妖之所以能活,是因为身上有‘生死玄雷符’,这是天妖宗的独门秘术,所以兔妖肯定是天妖宗的。” 天妖宗? 姜守中心中讶然。 没想到竟然和天妖宗扯上了关系。 想到之前染轻尘说在无风观遇到了高手,兔妖就是被对方所杀,看来那高手……应该来自于天妖宗。 “你想问什么随便问,你放心,不要报酬的。” 李观世换过一副媚人甜笑。 既然对方这么说,姜守中也就不客气了。 他扭头望向蛇妖,“我想询问一些关于妖魂附身的问题,妖魂附身于活人身上,什么情况下最难被察觉。而它真正占据那具身体,需要多久?” 身为六扇门暗灯,姜守中对妖物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可再了解,也不如妖物本身知道的详细。 梦娘道:“附身于活人身上,最好的隐藏方式自然是一直躲着别出来。至于多久夺体成功,在于妖物的实力和它所附身的对象。 一般而言,能在三十天之内夺体成功最好,一旦超过三十天,妖魂就会损耗极大,哪怕占据了原主人身体,对未来修行也是极为不利。” 三十天…… 姜守中心中默默推算。 他又问道:“如果强行将妖魂赶出活人身体,对活人有没有影响?” “看附身的时间。” 梦娘说道,“如果在十五天之内,就可以轻松揪出附体妖魂,因为那时候的妖魂并不稳。可一旦超过十五天,就说明妖魂与原来主人的魂魄已经有所纠缠,这时候强行打散妖魂,对原主人的魂魄势必会造成伤害,除非有一些很厉害的法器辅助。” “这过程中,妖魂是否可以控制身体?” “可以,但对妖魂的损耗比较大,最好安安静静的蛰伏在体内。” “原来如此。” 姜守中点了点头,好奇询问:“你之前说三十天之内夺体最好,如果妖魂实力不行,但又想在三十天之内夺体,最有效的成功方法是什么?” 梦娘微微一笑,“很简单,让原主人受重大刺激,使得其神魂不稳。因为妖魂的目的,就是顺利吞噬原主人的魂魄,占据其身体。 所以一旦原主人的神魂不稳,它就能轻而易举的鸠占鹊巢,成为身体的真正主人。” 姜守中眸光一动,“如果妖魂附身于病重老人身上,也是如此吗?” 梦娘一愣,点了点螓首,“将死的老人对妖气的感应比较敏锐,一旦妖魂附身,哪怕再神不知鬼不觉,都会有所察觉。但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姜守中拳头握紧。 他想起梦镜画面里,张母是亲眼看着儿子杀了儿媳妇的。 那时候对她的精神,无疑是极大刺激。 大致了解后,姜守中询问起另一事,“你救下的那只兔妖,有没有提及‘妖气’之类的话。” 梦娘仔细想了想,轻轻摇头,“没有,她只是提到过‘西楚馆’,应该是西楚馆的人害的她。” 西楚馆…… 姜守中神情凝重。 他听说过这个“西楚馆”。 乃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之一,背景极深。 那晚他和张云武遇到兔妖,救下的那位落水女子好像就是西楚馆的。 “这案子越挖越深了啊。” 姜守中想要将这些线索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忽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光着身子泡在浴桶里,不禁无奈道:“能不能先让我把衣服穿上。” “我拦着你了吗?” 李观世故意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姜守中皱了皱眉,也懒得跟这娘们玩男女道德了,索性直接从浴桶跨出,扯过旁边的毛巾,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在二女面前擦拭身子。 蛇精女子侧过秀靥。 眼眸余光中有些吃惊姜守中的雄威。 而让人惊愕的是,李观世竟自始至终都没有挪移过视线。 就这么笑盈盈的看着姜守中。 好似对方只是一個皮影戏里的道具。 反倒把姜守中弄的有些尴尬,只好转过身子迅速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后,简单穿上外衫。 “怎么样,我都拿出这么好的诚意了,你就不表态表态?”李观世眼波盈光流动,“它可不是普通的妖,你身为六扇门暗灯,以后免不了接触更多妖物案。有她在,可以帮你省很多事。” 李观世又说道:“当然,你想让她真心实意当你的贴身护卫,或者让她给你暖床,就要看你自己的魅力了。” “既然知道我是六扇门的暗灯,还把妖物送到我身边?” 姜守中目光冷漠。 “那又如何?你们六扇门很干净吗?”李观世唇角掀起淡淡讥讽,“我就不信你们六扇门,私底下没人养妖。清者未必清,浊者未必浊。” 姜守中沉默。 思索许久,他看向李观世说道:“容我先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没问题,我有耐心。” 李观世淡淡一笑,并未强势逼迫对方。 如果不是有晏长青在,她压根不需要姜守中同意。 李观世留下自己在京城的小院地址,便带着叫梦娘的蛇精离开了,临走时冲着男人眨了眨眼,“我那位徒弟可身怀名器哦。”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 等晏长青进屋后,姜守中小心翼翼地问道:“晏先生,那女人有没有看出我体内的道门河图?” 晏长青笑道:“这个你放心,道门河图隐蔽性极强,别说是李观世,便是天下第一的赵无修也极难察觉,除非等你境界起来,才会泄露一二。” 姜守中放下心来。 看来,前期还是比较适合苟的。 “不过有一个门派,可能会找上来,那就是真玄山。” “真玄山?” “对。”晏长青神色肃然,“曾经真玄山保管过《天元河图册》接近百年,所以江湖也公认道门河图乃是真玄山之物,他们有法子找来。” 话语刚落,这位剑魔便露出了无奈之色。 “我这张乌鸦嘴啊,送走了一尊菩萨,又来一只小鬼。” …… 屋外。 一名背剑的年轻道士望着面前屋子,微笑道:“两个调皮的小家伙,也该回家了。” 道士大步朝前,挥袖破开房门。 刚要高歌吟赋一首道门金句,却看到屋内一位面容可亲的中年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找错门了。” 年轻道士很贴心地将门重新关上,扭头就跑。 第77章 道祖点化 “来都来了,不如留下吧。” 晏长青屈指一弹,青灯微微晃动了一下,一团细小火焰凝于半空,忽地变尖变长,眨眼窜出。 屋门重新破开。 细长火焰结结实实的击打在年轻道士的后背。 道士直挺挺的倒地。 一动不动。 火焰以燎原之势瞬息扩大,将道士整个身子完全吞没。烧出的竟不是一具骸骨,而是一堆纸灰。 姜守中看得目瞪口呆。 “是纸人傀符,结合了移形幻术。” 晏长青拧开瓶塞闻了闻清香酒气,笑着说道,“按理说,这小子的性子不至于如此谨慎,估计是路上吃了亏,所以才没敢真身出现。” 纸人傀符? 世间的术法奇妙让姜守中大开眼界。 晏长青道:“他叫风忆尘,是真玄山掌教的首席大弟子,修为尚可。他出现在这里,说明真玄山已经知道河图认主的事情,你的麻烦真正要来了。” 姜守中无可奈何。 祸福相依,如影随形,世间万象之常态啊。 姜守中拿起桌上已经出现细碎纹理的玉簪,神情彷徨黯然。 “李观世没骗你,这支本命簪子只能再用两次。” 晏长青淡淡说道,“簪子的主人将你的命魂与它绑在一块儿,所以它的感知极其敏锐,只要察觉到有人对你有所图,必然会保护你。” 晏长青不无感慨道:“李观世收了个厉害徒弟啊,能蕴养淬炼出如此契合天道的本命剑,只能说明,这丫头天生就是剑修胚子。” “那她……” “大概率是死了。” 晏长青叹息道,“本命剑即是本命,一旦正式脱离真身,就意味着其主人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姜守中握紧玉簪的手微微颤抖。 连叶姐姐这么厉害的人都死了,当初袭击安和村的,必然深藏高手。 对方屠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针对叶姐姐? 还是……红儿? 姜守中吐出一口浊气,收敛起思绪,对晏长青问道:“晏先生,你觉得那女人送我一条蛇有什么目的?” 晏长青没好气道:“我哪儿知道,都说了让伱自己判断,你若是觉得她居心不良,大可以拒绝。若你觉得买卖划算,那就收了那条蛇。 那只蛇妖修为的确不俗,虽然不会听从你吩咐,但关键时刻确实会保你一命。毕竟你现在身怀道门河图,接下来遇到的危机会很多,我也不可能日夜保护你。 但话又说回来,李观世这女人啊,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对自己的徒弟都很刻薄,更别说你了。” 姜守中挠挠头,很是苦恼。 他想要告诉对方妖尊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自己做决定,我先去找真玄山那小子谈谈,你无需担忧。” 晏长青淡笑道,“我既然答应了那位朋友给河图找到合适的主人,就不会在半途撒手不管。真玄山固然难对付,可我晏长青……也不是吃素的。” 晏长青离开后,姜守中来到纸灰前,定定望着。 “纸人……” —— 街道不远,一家不知名的小客栈内。 在房间打坐的风忆尘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的血色飞快消褪,苍白得有些怕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会那么顺利!” 风忆尘站起身,来回在屋子里踱步,骂骂咧咧道,“幸好我用了纸人,要不然又要被捅一剑了!这京城怎么处处都是龙潭虎穴,还让不让活了!” 年轻道士很后悔, 后悔出门时没让二师伯看黄历。 “不行,我得快离开这里,不然被剑魔那王八蛋找上门来,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风忆尘背起天瀑剑就要离开。 房间烛火轻晃。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年轻道士身后,笑道:“王八蛋来了。” 风忆尘如遭雷击。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转身行礼,“真玄山掌教座下首席大弟子,祖师爷玄灵点化之人,道门三大金乌天骄,江湖人称斩妖大真人,平阳风氏一脉嫡长子,风忆尘见过剑魔前辈。” 晏长青笑道:“这么多名头,是想吓死我?” 风忆尘僵硬的脸颊立即堆出菊花笑,摆手道:“哪能,哪能,就是怕前辈不记得我这位无名小辈,闹出误会来,毕竟我三师伯跟前辈也算是至交好友。” 年轻道士把保命的护身符,能丢的全了丢出来。 “你三师伯不是已经被逐出真玄山了吗?” 晏长青嘴角微勾,眸中却殊无笑意。 哪壶不开提哪壶……风忆尘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挤出难看笑脸,“在我心目中,他依然是我三师伯。” “倒是比你那位掌教师父有情有义。”晏长青讥讽道。 风忆尘只是干笑着。 晏长青瞥了眼对方背后的天瀑剑,淡淡道:“废话不多说,回去后告诉你师父,没找到道门河图。” “这……恐怕不太妥吧。” 风忆尘鼓起勇气说道,“道门河图乃是我真玄山至宝,理应归还。” “已经认主了,他叫姜墨。” “没有我真玄山的承认,算不得认主。” “哦?是这样吗?”晏长青冷冷盯着额头冒出冷汗的风忆尘,“我答应过你三师伯,要帮那下半部《天元河图册》找到它的同伴。既然阴符已经找了主人,阳符选择跟随,是它们的决定。” 风忆尘咬牙道:“三师伯已被逐出师门,他不能代表我们真玄山!” 砰! 年轻道士被砸在墙壁上,无法动弹。 嘴角溢出了血迹。 背后的天瀑剑嗡鸣作响,却不敢出鞘。 晏长青冷笑道:“你真玄山也不过是替别人保管道门河图,保管了一百年就变成主人了?” 风忆尘此刻倒是豁出去了,直视着晏长青说道:“既然是保管,那就更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哦,你们有能力保管吗?” 晏长青面露讥讽,“天元河图册的上部,你们丢了多少年了?现在它自己认主了,你就过来摘桃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磊落?” 风忆尘面红耳赤,无法反驳。 他猛然想起什么,咬牙说道:“剑魔前辈,河图认主是没错,可还没得到道祖点化,没有了道祖认可,以后阴阳二符剑灵便无法出窍!” “道祖?” 晏长青目光浮动,微微皱眉,“你三师伯倒是说过这茬,但具体内情他没告诉我。” 风忆尘沉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让道祖的尸体出现反应。哪怕一丝反应,就说明道祖已经认可,姜墨即是道门河图的主人!” 晏长青哑然失笑,“让尸体出现反应,你觉得可能吗?除非动用一些诈尸之术。” 风忆尘道:“据记载,道门河图共经历七任主人,只有两任成功获得道祖灵体点化。第一任,道祖左脚小指动了。第二任,道祖眉毛动了。” 晏长青越听越扯,笑骂道:“你干脆让尸体开口说话得了。” “这个……就有点为难人了。” 风忆尘讪讪一笑,“姜墨真有本事让道祖尸体开口,我就能吃一百斤的翔。” 第78章 梦镜来临 姜守中重新洗了个澡,准备就寝的时候晏长青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气质出尘,相貌英俊的年轻道士。 “姜兄弟!” 年轻道士热泪盈眶,冲上前一把抱住姜守中,仿佛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我从第一眼看到姜兄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这辈子注定会被我踩在脚下了!” 姜守中面容发黑。 他推开对方,目光透着警戒,“你是来抢道门河图的?” “抢?” 风忆尘怒道,“你看我像是强盗吗?还是说,你以为我是臭要饭的?我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你,我的朋友,你才是真正的强盗。” “行了,谈正事!” 晏长青没好气的在风忆尘屁股上踹了一脚。 崭新的道袍顿时多了一个脚印。 风忆尘满脸幽怨,看到对方又要抬脚,吓得忙将关于道门河图的事情源源本本全盘托出。 听完风忆尘的讲述,姜守中看向一旁闲坐的晏长青,“真的需要道祖认可?” 晏长青轻轻点头,“我听他三师伯说起过,阴阳二符皆是剑灵,倘若伱只是用来修行,自然不需要考验。但如果想将它们变成武器,就必须得到道祖认可。” 看到姜守中还是有些迷惘,晏长青简单讲解, “剑修可以练出本命剑,但只能一把。而你体内,等于天生就有两把本命剑,且不会伤你体魄。若是能让它们出窍化剑,其威力非比寻常。” 剑灵…… 姜守中轻抚住自己腹部丹田位置,盯着风忆尘,“所以我需要去真玄山一趟?” “不用,不用。” 风忆尘连连摆手道,“我已经传信一份于真玄山,刻摹一具道祖灵体遗骸过来。所以你不需要跟我去真玄山,过些天等灵体一到,就在这儿考验。” 那玩意还能刻摹? 姜守中算是开了眼界。 心底有些担忧的晏长青提醒道:“姜墨,你也可以不接受考验,不让剑灵出窍。反正等修为起来,天下可供你使用的神兵利器多的是。” 姜守中明白晏长青的顾虑,深思不语。 认真思考了半晌,姜守中对风忆尘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我通过了道祖点化认可,你们真玄山还会继续抢夺道门河图吗?” 风忆尘摇头,“连道祖都承认了,我们又哪来的胆子争夺。” “我接受考验。” 姜守中沉声说道。 让一具尸体有反应,很难吗? 诈尸都行。 姜守中的心性很豁达,哪怕到时候运气差,没能让尸体起反应,他也不在意是否会失去道门河图。 本来这就是一笔意外横财,就当没得到过。 “有胆识。” 风忆尘笑容灿烂,伸出大拇指。 “不过……”姜守中又道,“目前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姜兄尽管吩咐。” “你帮我去盯一個人,什么都不要做,盯着就行。另外,我还想借你的神通一用。” —— 得知表弟后日就要回家,张云武特意去集市买了只鸭子让媳妇炖上,作为饯行。 对于这位远房表弟,张云武印象不算深刻。 当初跟着娘亲去莫州看望过那位远房大舅,对方做布匹生意赚了不少钱,而表弟也是一表人才,极是俊美。两人站在一起,他就更像是土包子。 当时大舅对他们一家很冷淡,连一顿饭都没给。 张云武本有些怨气,可娘亲却安慰他说,能让穷亲戚进家门已经很念情了,很多人连门槛都不让你进呢,莫要平白无故去记恨别人。 一晃近十年过去了。 表弟依旧俊美富有,而他也依旧像个土包子。 可相比于当年大舅的冷淡,这位远房表弟却是很友善,至少对方特意来探望母亲,对比其他的亲戚,已经让张云武感到很暖心了。 吃过晚饭的姜庆主动帮张母熬制药汤。 又陪着张玥儿讲了会儿故事后,姜庆装作很无意的开口说道:“听说明晚京城淮兰湖,有一场无禅寺主持的浴佛盛会。” “浴佛盛会?” 温招娣疑惑眨了眨眸子。 姜庆嗯了一声,帮张玥儿剥开一粒糖栗子,说道: “无禅寺隔几年都会举行一场盛会,这次好像渡厄大师也在,很多人都打算去沾沾佛气,给家人祈福许愿。 我本来是明天就要走的,听到有这样的盛会,就打算留一天,给家里人祈祈福,希望能护佑他们平安。” 在听到“祈福”二字后,张云武亮了眼睛,“那我也去,给娘亲祈福。” 孝顺的老张全然忘了姜守中让他一直待在家里的嘱咐。 “好。” 姜庆笑着点了点头,故意问温招娣,“表嫂不去吗?” 温招娣看了眼厨房沸滚的药汤,温婉笑道:“我就不去了,要留在家里照顾婆婆。让武哥也带上玥儿吧,这丫头这些天也闷得慌,出去散散心。” 听到要逛盛会,张玥儿高兴的蹦蹦跳跳。 正准备说服张云武带上女儿的姜庆听到这话,脸上笑意更浓,也省了口舌,心道:“还真是老天要助我。” 他眼睛余光瞥了眼温招娣丰腴的身子,腹下火热。 明晚,就要祸害嫂子了。 我这良心真是不安啊。 —— 恍恍惚惚中,新的一天如约而至。 如红宝石般的圆盘朝阳慢慢地从地平线升起,霞光红波,一漪滟奇观,独呈一景。 或许是因为无禅寺要主持浴佛盛会的缘故,京城在霞光的沐浴好似披上了一层祥和的佛光,让很多虔佛之人一大早就守在淮兰湖跪拜。 临近傍晚酉时左右,张云武才带着女儿出发。 因为张云武腿脚不便,姜庆特意找了辆马车。这让张云武颇不好意思,想要拒绝,可看着女儿兴奋的模样,便接受了对方的好心。 “表嫂,那我们就走了。” 一袭白衫的姜庆俊逸出尘,坐上马车朝着温招娣挥挥手,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玥儿和表哥的。哦对了,那碗银耳莲子汤可别浪费了啊,原料可是我从养妃斋买的,能润养皮肤,以后表哥会越来越稀罕你。” 温招娣眼眸弯成月牙儿,笑着点了点螓首,“嗯,我知道了。” 她走到车窗前望着雀跃欢腾的女儿,板着脸告诫道:“玥儿,去了淮兰湖一定要跟紧你爹爹,不许乱跑,也不许让你爹爹给你买吃食,听到了没有?” “哦,知道了娘亲。” 张玥儿立即安静下来,乖巧的点头。心想爹爹不买,可表叔会给我买。 目送着马车缓缓驶去,温招娣转身进了屋子。 简单收拾了番屋子,想起姜庆亲自在厨房给她熬做的银耳莲子汤,女人盛了一碗。 汤羹微甘,带着一丝丝药香味。 “真的会养肤吗?”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去盛了一碗。 …… 赵万仓家旁边的小巷外,看着马车离去的姜守中暗暗道:“看来,就在今晚了。” “那汤明显有问题,不阻止?” 身旁的风忆尘皱眉问道。 姜守中摇了摇头,“你继续守着,什么都不要做,我去找头儿。能否成功,就看今晚。” 第79章 陷入困境 作为京城享有盛誉的寺院,无禅寺的香火尤为盛旺,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也是极高,每日前去寺庙烧香的人络绎不绝。 每隔一段时间,无禅寺便会举办一次浴佛盛会。 所谓浴佛盛会,便是搬出寺院内的一尊金佛放于舫船,泊至淮兰湖上,进行湖水淋浴。 据说浴过金佛的水沾有佛气,若非有官府看护,外加寺院说佛气之水不可窃,否则会遭受灾难,恐怕这一片静湖早就被舀干了。 张云武来到淮兰湖,湖畔周侧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有人手持莲花灯或香烛翘首以盼,有人静坐岸边,双手合十,虔诚默念。还有些大户人家女子们将制作的香囊和彩绸投入湖中,等待置放无禅寺金佛的舫船到来,沾染佛气灵性。 也有不少孩童们四处奔跑玩耍。 张玥儿骑在张云武的脖颈上一边吃着姜庆买给她的馋嘴吃食,一边兴奋观望着。 张云武得知附近有卖无禅寺特制的祈福灯,据说放于被金佛沐浴过的湖中祈福颇为灵验,于是带着女儿跑去买灯,一连买了八盏。 除了给母亲买了一盏,给温招娣母女和姜守中他们也都买了。 快到戌时末,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金佛出现了。 张云武离的颇远,隐约看到三艘船缓缓飘来,两侧船上站着身着黄色袈裟的僧人们,手持香炉,面容庄重,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佛经。 而在正中的一艘船上,则是一尊两米左右高的金佛。 佛像金光闪闪,折射着月光与灯火,尤为神圣。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技巧,船仓两侧有一缕缕湖水腾空交织穿叉,洒落在金佛的头顶,泛起一圈圈涟漪。而后又顺着金身落下,随舫船开凿的机关流回湖中。 舫船香烟萦绕,与夜空中的薄淡雾气交织,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氛围。 小丫头看得目不转睛。 连手里的糖葫芦黏在父亲头发上都不知。 “表哥,我那边有几个朋友,就不陪你们了。你尽量靠近一些,或许还能听到渡厄大师诵经的声音。” 估摸着银耳莲子汤里的药效应该要发作了,姜庆找了个由头与张云武道别。 张云武点了点头并未多想,嘱咐对方注意安全。 又贴心的给小玥儿买了一包蜜饯后,姜庆才挥手道别,望着父女两的身影,唇角昂扬。 “表哥,我会好好照顾嫂子的。” 不知不觉,天空开始飘起了点点晶莹的雪花。 舫船上的金佛更显几分悲悯。 檀烟袅袅,一路流香。 随着大船不断往下,湖面上的祈福灯依次点亮,小小的光点连成一片,犹如繁星点点,与天上的银河相映成趣。 幽幽水波上,一盏盏光晕随风而飘,随水而流。 张云武看着这番美丽的景象,有些遗憾妻子不在身边。 一家人在湖畔的场景,一定很暖。 —— 做完家务的温招娣如往常般将烧好的热水掺在木桶里,脱去衣服,沐浴着丰腴娇润的身子。 温招娣长相并不丑,可要说漂亮,也差一筹。 只能说秀气。 皮肤也不像很多女子那般嫩白。 尤其被前夫正妻赶出家门后,为了照顾女儿,很多粗活都不可避免,就更难保养了。 而之所以能与那位馒头店泼辣寡妇并称为“东平街双娇”,除了性格恬柔与丰腴动人的身材外,更多的是她骨子里溢出的那股子温婉人妻风情。 对于喜好人妇的有些男子来说,这无疑是极有魅力的。 所以嫁给张云武后,街坊很多男人不免对这大老粗嫉妒,在一些长舌妇的助攻下,暗地里一些风言风语自然也就起来了。 在独自和女儿生活的那段时日,并非没有其他男人想要将她纳妾的想法。 其中也有家境殷实的富商。 但温招娣都拒绝了。 她心里很清楚这些人为何要娶她,如果只她一个人,嫁给有钱人自然是好的。 毕竟年少时对爱情的奢望早就灭了。 可她要为女儿考虑。 她不想让玥儿步她的后尘。 这些人里,唯有张云武是真心对待玥儿的,唯有婆婆是真心疼爱这位小孙女儿的。 有这样的家庭,很幸福。 在别人眼里张云武很不解风情,很闷很无趣。可在她心里,自己是最幸运的女人。 轻微的哗啦声在屋子里不断响起。 晶莹温热的水珠滑过妇人凸凹有致的身躯,蒸出淡淡绯红。 不知是否是今天浴水稍热的缘故,温招娣感觉身子有些发热。伴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这股热意流转到了全身每一处。 每当她持着毛巾拂过,身子便泛起一种怪异之感。 不知不觉,脑袋恍恍惚惚的女人眯起沾有柔媚水色的凤眸,唇间发出些许声音…… 啪嗒! 忽然,似是什么东西落地,发出突兀声响。 温招娣猛地清醒过来。 看到自己手抚的位置,她脸颊羞红,低声啐骂了一句,然后试探性的喊了声,“武哥?” 无人回应。 温招娣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扯过屏风上的干毛巾随意擦了擦身子,披上外衣,一只手揪住衣襟,踩着鞋子走出屋子。 离开了热气蒸腾的小屋,一股凉意爬上娇躯。 女人打了個寒颤。 与此同时,那股子身体的热意愈发的汹涌,大脑也出现了一些迷朦。 温招娣用力摇了摇脑袋,扫了眼客厅,并没有看到人影,又来到婆婆睡着的小屋,结果发现却是床边桌上放置的一只药碗摔落在地上。 女人以为是自己之前没放好才掉了下来,有些懊恼。 强压着身子的不适,温招娣取来扫帚簸箕,将碎了的药碗小心清理。 就在她转身之际,一只干瘦的手猛然攥住了她的衣衫! 哗啦! 女人吓了一跳,簸箕也随之掉在地上,碎裂的瓷碗片散落出来。 温招娣定神一看,平时一直昏睡着的婆婆此时却瞪大了眼睛,干瘪的嘴巴一张一合,仿佛是用全身气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走……走……” “婆婆!” 温招娣握住老人的手,不知所措,“婆婆你怎么了?” 身体的热意开始如浪潮堆叠而至。 女人脸蛋如涂抹了胭脂,连说话时颤抖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无意媚意。 “走……走……” 老人一遍一遍的喊着,声音很微弱。 温招娣想要出去喊街道不远的赵大夫,可此时身子却开始乏力,双腿好似棉花一般连站立都费劲……身上披着的外衣也滑落而下,露出了诱人身躯。 “表嫂?” 蓦然,外面响起姜庆的声音。 心下焦急的女人顿时一喜。 正要开口时,脚下不慎踩到了散落的一片破碎瓷片。疼痛瞬间从脚心钻来,让女人朦胧的意识清醒了很多。 温招娣并不是一个傻白甜。 当初在大户人家里做小妾,若是不多长个心眼,早就被大妇欺辱打压成死人了。 身体的异常终于让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且如果是姜庆和丈夫他们一起回来,依照女儿那活泼的性子,肯定会先一步跑进屋里渣渣喊叫。 可她并没有听到丈夫和女儿的声音。 显然只有姜庆一人。 对方这时候单独跑来做什么? 再想起之前对方临走时,特意嘱咐她将银耳莲子汤喝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女人大脑,伴随着的,还有彻骨的冰冷寒意。 “表嫂?” 姜庆还在喊叫。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温招娣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忍着脚底疼痛冲过去将小屋门关上,插上木销。 “表嫂,你没事吧。” 男人站在门前。 温招娣平喘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我在给婆婆擦身子,你先别进来。武哥呢?” 第80章 诡异佛音 张云武本打算听从姜庆的建议,挤到距离舫船较近的一座亭台,在无禅寺高僧诵的经声中,将祈福灯给放入沾有佛气的湖泊里。 可谁知姜庆走后没多久,便出现了意外。 原来是馋嘴的张玥儿因为吃了太多甜食,终究遭罪闹起了肚子,疼的厉害。 去了几趟茅房之后,小姑娘再无先前的活泼,整个人仿佛脱力了一般病怏怏的。尤其小姑娘玩了一身汗,又被冷风一吹,全然没了精神。 生怕女儿染上风寒,张云武果断放弃了挤去亭台的想法,决定尽早回家。 他背着女儿,来到淮兰湖下游一处稍僻静宽敞的地方。 这里视线并不好,也看不太清载有浴佛的舫船。 本着心诚则灵的原则,张云武把刻有梵文的红蜡小灯放在湖中,恭恭敬敬的对着舫船的方向磕了三个跪礼,口中祈福着母亲平安健康。 之后他将写有温招娣,张玥儿,金刚寺的师父,姜墨,老廖,厉南霜和陆人甲名字的七盏小灯依次放入湖泊,诚心祈福。 “爹爹,怎么没有你的?”张玥儿脆声问道。 张云武一愣,望着湖中缓缓飘开的祈福灯,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爹爹忘了,没事,下次再给自己祈福吧。” 晶莹的雪花开始大片大片的落下。 融入湖中的雪花泛起一圈圈微不可察的细微涟漪,像是静绽的佛莲,一朵又一朵。 张云武眺望着模糊的金佛,想起那位师父。 那是一个瞎子老和尚。 虽然穿着破破烂烂的僧衣,咧着一嘴大黄牙,一点也没有高僧的形象。 可在张云武眼里,师父是有佛光的。 因为对方治好了他娘亲的腿疾,教了他武学可以保护家人。 师父就是世间最好的佛。 或许是回忆有感,也或许是远处的诵经声清楚了一些,张云武感到一股祥和宁静之气浴转于全身,格外的身心舒畅。 可渐渐的,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一缕缕细细的丝线困住,传来钻心的疼痛。 疼痛不过几秒便极速褪去,又有些许眩晕之感。 忽然,张云武感知到湖泊里代表温招娣的那盏祈福灯动了一下。 他凝目望去。 一缕缕薄薄的白雾萦绕在荷叶灯上。 而荷叶灯内的红色蜡烛不断的在扭曲,慢慢的竟隐约变成了妻子温招娣的模样。 浑身裸赤,姿态撩人。 好似风月场所里的女子,无不散发着靡靡诱惑。 张云武有些发愣,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瞳孔里好似爬出了一缕缕血丝。 “爹爹。” 衣袖被轻轻扯动。 张云武猛地回过神,发现荷叶灯里静静立着的依旧是红蜡,并没有什么妻子 “爹爹,你怎么了?” 张玥儿一脸担忧的望着满头大汗的张云武。 张云武抬头看了眼模糊金佛,有些疑惑刚才的反应,为了不让女儿担心,笑着摇头,“没事,我们回家吧。”他脱下外袄裹在女儿身上。 走在路上,张云武愈发晕沉沉的,耳畔里不断有着诵经声飘来。 眼前亦仿佛扭动着无数模糊身影。 这些身影隐隐约约能分辨出是女子的曼妙身姿,如美女蛇般扭动着。 偶尔诵经声又变成了撩人的靡靡之声。 张云武呼吸愈发粗重。 所路过的每一個行人,在他眼里好似都变成了妻子模样。或是依偎在同伴男人怀里媚笑谈情,或是骚首弄姿…… 好几次张云武都差点冲上去。 他瞳孔内的血丝越来越密,如蛛网交织,赤红的双目充斥着浓浓戾气。 “贱人……” 男人嘴唇微微颤抖。 —— 一门之隔,一男一女。 危机四伏。 温招娣拿起地上的碎瓷片紧紧握在手中,死死盯着屋门,努力用掌心的刺痛感让自己恢复清醒。 一滴滴鲜血从指间滴落。 听到女人询问,门外姜庆顿了顿,略显急促的说道:“表嫂,表哥今晚运气好,和几个虔佛百姓进入舫船听无禅寺高僧诵经祈福。 听高僧说若想为成功祛病,最好剪下病重之人的几根头发放于法坛之上,如此才更灵验。表哥腿脚不方便,玥儿又小,只能我来了。 嫂子,那边等着急,你先剪下姑母几根头发给我。若是晚了,无禅寺的高僧可能就要走了。” 也亏姜庆头脑转的快,编出这么个借口。 然而他低估了温招娣的头脑。 已经嗅到危机感的女人怎会相信对方的鬼话。 但为了等丈夫回来,温招娣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拖延时间,“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剪下婆婆头发后亲自拿过去。” “表嫂,就顺手的事情,你还要照顾婆婆呢。” 门外姜庆说道。 温招娣深呼吸了几口气,一只手背抵着自己的嘴唇,苦苦压抑那股火热。 她拿起手中瓷片,用力在大腿上扎了两下。 让疼痛再次驱赶走欲望后,头脑昏沉,汗湿淋漓的女人颤声说道:“那你先等一会儿,我……我给婆婆……穿上衣服。” “表嫂,伱把门开一条缝给我拿出来就行了。” 姜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你先等等。” 疼痛已经无法压制欲望,温招娣说话的声音都明显带着息喘。 门外没了动静。 还没等女人松一口气,砰的一声巨响,屋门被踹开。 温招娣连忙扯来衣衫掩住自己身子,愤怒的瞪着门口满脸笑容的俊美男子,手中的瓷片握得更紧。 她的身子火热,心却陷入冰窟。 武哥,你快来救我啊。 女人无声祈求。 —— 此时,赵万仓家的屋顶。 透过半掩的窗扇,可以看到张云武家的一些情形。 为了避讳,在温招娣开始洗澡的时候姜守中便转了身子,让头儿厉南霜盯着。 看到屋内情形,厉南霜愤怒拔刀,便要冲上去。 察觉到异常的姜守中顾不上男女之别,连忙死抱住少女娇躯,“别冲动,再等等……” “等什么,再等就晚了!” 本打算强行挣脱,可又怕伤到姜守中,少女一张精致可爱的俏脸涨红。 “相信我,一定能阻止的。” 姜守中同样心中紧张,好说歹说才安抚住少女。 他瞥了眼旁边闭目打坐的风忆尘。 年轻道士旁边站着一个女人,竟与温招娣一模一样! 只不过双目无神,宛若纸偶。 “也不知道这招狸猫换太子,能不能成功。” 姜守中心里没底。 第81章 怒目金刚! 被踹坏的门扇微微吱呀晃动。 也踹碎了女人最后一丝薄弱的希望。 姜庆终于不装了。 撕下了那张俊美却伪善的面具。 “表嫂,表哥那种不解风情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为他守身的。况且,你本来也是以烂货的身份嫁给我表哥,到如今你还装什么装?” 他冷笑着瞥了眼床榻上的老人,阴恻恻道:“你若是喜欢在自家婆婆面前表演一出红杏出墙,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怕……被抓进大牢吗?” 温招娣轻喘着,试图吓住对方。 女人尽量用外衣遮住身子。 姜庆听笑了,“祸害了那么多女子,我早就成为官府通缉的要犯了。可惜官府那些人都是饭桶,到现在也抓不到我。当然,京城的官府还是有些厉害的,所以今晚过后,我就要离开京城了。” 听着对方话语,女人满脸震惊。 她猛地想起前些天,县衙捕头老廖在酒桌上闲谈的那些话,说有个采花大盗从青州流窜到了京城,莫不是…… 这一刻,女人深陷绝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时陆大哥的一句玩笑话竟成为现实。 “好了,咱们该干正事吧。想必表嫂伱已经等不及了。表哥那头蛮牛不懂女人,表嫂肯定没享受过真正的夫妻美事,说不准你以后会想念我呢。当初也有一些女人哭哭啼啼的,可最后还是舍不得离开我。” 姜庆不再啰嗦,开始脱衣服。 他不打算换地方了。 在对方婆婆面前让儿媳妇红杏出墙,很有趣。 温招娣凄然的看了眼病榻上的婆婆。 婆婆,儿媳不能再帮武哥伺候您了。儿媳先走一步,若有来世,希望能以清清白白的身子嫁给武哥…… 女人握紧瓷片,决定结束自己生命。 “娘亲!” 谁也没料到,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孩童声骤然响起。 姜庆脸色大变,彻底懵了。 不应该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原本以为自己要坠入深渊的温招娣听到女儿声音,心中惊喜交加,急忙声嘶大喊:“武哥!” 生怕姜庆会杀人灭口,她尽量护在婆婆面前。 可一抬头,门口的男人不见了。 显然是被吓跑了。 “娘亲!” 听到声音的张玥儿跑了过来。 望着瘫坐在床边的娘亲以及身上的血迹,小女孩有些被吓到了,飞扑过去抱住母亲,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娘亲,你怎么了?” “武哥……” 看到门口熟悉的丈夫身影,温招娣紧绷着的心终于落下,无力靠在床边。 有些脱力的她就像是岸边即将濒死的鱼儿。 张云武看着屋内景象。 妻子裸赤娇懒的模样,好似经历过一番床笫之事。 原本稍显清醒的眼睛再被血色涂抹,恍惚间眼前不断浮现着女人放荡的与别的男人行乐的模糊印象。 “武哥……” 见丈夫呆呆站在门口,温招娣面露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 张云武一步步走来,赤红眸子流下了两行泪,“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贱人!该死!” 丈夫的异常让温招娣生出一丝寒意。 她颤声道:“武哥,你怎么了?” 靡靡佛音不断冲击着张云武的耳朵,眼前的画面染变成了诡粉色,昔日端正温婉的妻子好似那些风月女子,卖弄风情。 “贱人……贱人……” 那只斧子提在了张云武的手中,看向妻子的目光满是暴戾与杀意。 温招娣被吓傻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丈夫如此模样。 就像是被凶灵附体了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心惊胆战的煞气。 —— 赵万仓家的屋顶。 厉南霜娇俏的脸上尽是愕然,“二牛这是怎么了?他是不是误以为温招娣和别的男人偷情了?可依照他的性情,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这样啊。” 姜守中紧握着拳头,手心满是细汗。 身后似在闭目打坐的风忆尘捏出一道法决,旁边如纸偶的女人身子开始摇摆。 风忆尘咬牙问道:“要不要现在出手?这玩意很耗费心神,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再等等。” 姜守中紧紧盯着屋内场景,脸色阴沉。 显然,无论他是否会袖手旁观,温招娣都没有被姜庆欺辱。 这场悲剧的源头,是……老张! —— “贱人……淫妇……都该死……” 张云武粗喘着气,一步步上前,血眸无一丝感情。 那嗜血的戾气在男人太阳穴与太阳穴之间的那一片狭窄的空间里横冲直撞,似乎是满怀着僧恨地要撕裂眼前的女人,以发泄怒意。 “武……武哥……” 温招娣面色惨白,不明白丈夫这是怎么了。 此刻她的思绪和情感被浓浓的惊惶和恐惧所攫住,就连身上的欲浪也褪了下去。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男人粗壮的手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提起。 温招娣只觉呼吸困难、胸口闷郁,本能的挣扎,锋利的指甲挣扎中不慎抓伤了男人的面容。 “爹爹……” 张玥儿哭喊着扑到张云武面前,小小拳头用力砸着男人大腿,“爹爹,你放开娘亲!放开娘亲!” 彷徨无助之下,小女孩拿起曾经陆人甲送给她的布偶娃娃用力的砸着男人。 “滚开!” 男人一把甩开张玥儿。 小姑娘瘦小的身板倒飞出去,后脑勺不慎磕在桌沿上。 殷红的鲜血从脑后缓缓淌开。 张玥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中唯有半截扯破的布偶娃娃。 张云武愣住了。 泛红凶狠的眼神恢复了少许清明,抓着女人脖颈的手也松开了一些。 “玥儿!!” 挣脱开的温招娣看到这一幕只觉天旋地转,撕心裂肺的扑过去。 张云武嘴唇颤抖。 下一刻,眼前冶艳的画面再次浮现,一缕强烈陌生的恨意如毒蛇蛰在他的心口。 “贱人!你敢背叛我!” 张云武举起斧子,狠狠朝着女人脖颈劈下。 —— 西域,白兰峰。 这里是大乘八大宗派之一极乐密宗的圣地。 巨大的古铜色山门紧闭,上面刻满了复杂的梵文符咒,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巍峨壮观的宝殿之内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一尊尊巨大的佛像庄严肃立,其面容慈悲而宁静。 而在这神圣之地,却是有不少半披僧衣或一丝不挂的男男女女们相互拥抱在一起,做荒淫之事,让本该庄严肃穆的氛围充满了邪冶靡靡之气。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 整座大殿晃动了一下,将众人给吓得不轻。 众僧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一位身着大红僧衣的女子缓缓降落在大殿之内,凝视着殿外的一座高山,蹙眉不语。 女人面相悲悯,浑身却又缠着一缕艳气。 “参见佛母。” 众僧人连忙跪拜行礼。 一名长老不解问道:“佛母,是山上地震了吗?” 佛母淡然道:“那位凶佛要觉醒了。” 凶佛。 众人露出茫然之色,其中一些年长僧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一个个面色煞白。 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好奇询问,“凶佛是谁?” 佛母萦绕着金色的眸子闪动着妖冶的神采,微笑道:“当年那位佛爷因愤懑本宗以‘乐空双运’作为修法成道的手段,深恶痛绝,认为此乃淫邪之道,于是一怒之下大开杀戒。 若非他曾经那位世俗未婚妻关键时刻背叛了他,将他打入三衍无间地狱,恐怕我们早就死了。 不过那位佛爷拥有活佛舍利,可转世重生。一旦觉醒……” 佛母说到这里,闭口不言。 少女听着咋舌,忍不住又小声问道:“那他是哪尊佛啊。” 佛母金色眸子看向那座峻险山峰。 佛母轻叹一声,“迷惑无知者,妄取五蕴相,不了彼真性,是人不见佛。” 山峰剧烈抖动。 逐渐显露出一尊巨大的佛像。 佛像手持金刚杵,头戴五骷髅冠,威猛刚毅,双目圆睁,怒目而视。 密宗护法神——怒目金刚! 第82章 雪夜凶杀 屋外风雪交织。 每一片雪花都似锋利的冰刃,无情地舞动,切割着夜的寂静。 浓重的血腥味让原本安谧的小屋蒙上了一层诡森。 啪嗒! 男人手中的血斧掉落在地上。 望着地上女人的尸体,张云武目光呆滞,赤红的眼睛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他如行尸般拖着半瘸的腿,踉跄地推开窗扇。被寒风裹挟着的雪花如白色的箭矢,铺天盖地般的刺向男人粗糙黝黑的面孔。 妻子的尸体已逐渐冰凉。 从断颈喷溅出的黏腻腥红,漫过了贴地的头颈一侧。 “贱人……” 温热的泪水从男人猩红的双目里缓缓淌出,落在被女人抓裂的伤口上,阵阵刺痛。 “你个贱人!为什么要背叛我!” 张云武怒捶着窗沿。 眼前恍惚浮现出妻子温婉贤惠的模样,紧接着,又变成了一具具让人作呕的模糊的淫乐场景,搅的男人大脑剧痛无比。 仿佛无尽的怒火,从记忆深处不断地喷发而出。 “儿啊……” 床榻上的枯瘦老人吟呻出声。 老人的呼喊让张云武充血的眸子再次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回头望着奄奄一息的老母亲,像是一个犯错无助却又包含迷茫的孩子。 张云武颤抖着嘴唇想要开口,但随即那灵魂深处的无尽熊熊恨怒之火如星火燎原般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耳畔里不断萦绕着靡靡诡异的佛吟魅音。 男人神情痛苦而又狰狞。 他拿起斧子。 “娘,儿子如今杀了人,不能再给您尽孝了,咱娘俩一起上路吧。等来世,再报你的养育之恩……” 这时,张云武凶狠的眼睛骤然盯向外屋门口。 门外廊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准备逃跑的姜庆。 原来方才姜庆情急之下并未逃出屋子,而是躲在木柜后面,等待时机逃离。 结果却看到了凶杀一幕。 姜庆整个人都吓傻了。 本想着趁着张云武不注意溜之大吉,却被对方发现。 望着那双嗜血的戾眸与滴血的斧子,姜庆脸色发白,喉咙发干,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刺骨的恐惧从内心深处往外汹涌着。 在男人怒视下,他竟连动弹都不敢,双腿直打摆。 仿佛面对的是一尊巨灵神。 无上威压笼罩而来。 “是你!?” “原来……是你!!” 张云武眼里充满了怨恨恚怒,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让人不寒而栗。 姜庆颤栗结巴道:“表……表哥……我……我和表嫂什么都……都没发生……我发誓……” “姓姜的!” “老子宰了你!!” 望着挥来的巨斧,姜庆吓得魂飞魄散,本能的求生欲望克服了恐惧,转身就要逃。 他也算是修行人士。 但相比于张云武这位底子扎实的二品武夫,他不过是堪堪入门到三品之境。 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磨练轻功上,用来逃跑。 可是这一刻,让他平日引以为傲的轻功并未拯救他。 随着后背传来一阵剧烈刺痛,姜庆喷出鲜血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随后脚踝一紧,整個人如鸡鸭般被倒提而起,重重地摔进屋子! 惨叫声还未涌出喉咙,锋利的斧子再次劈下! 双腿在膝盖处竟齐齐砍断。 剧痛之下的姜庆双目突出,直接当场昏死过去。 红眼的张云武抡起斧子,准备对着姜庆的脑袋砍去,忽听一道熟悉声传来。 “老张!” 张云武愣了一下,凶狠的面庞浮现一丝恍然。 娇小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进屋子,厉南霜一把摁住张云武的肩膀急声道:“二牛,你先冷静一点,伱妻子并没有死,她——” 少女话还没说完,张云武挥起斧子朝着厉南霜劈去。 厉南霜面色一变,侧身闪躲,结果被男人甩了出去,砸在木柜上,哗啦作响。 “老张,你清醒点!” 跟来的姜守中大喝道。 见张云武持斧劈来,厉南霜身体旋转,一个“鹞子翻身”,手中大刀平掠挥出,与斧子碰撞在一起,溅出璀璨的火星。 张云武手里的斧子直接被劈成两半。 但由于由内向外急遽膨胀的浑厚气劲太凶猛,也将厉南霜震退了数步。 少女暗暗吃惊,“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力气?” 顾不得多想,厉南霜将墓刀平置面前,以蛮牛冲撞的姿态狠狠朝着张云武撞去,直接将体型超过她两三倍的男人隔着宽厚的刀背压倒在地上。 “千斤坠!” 厉南霜咬牙施力。 隔着刀身,死死压住对方。 张云武粗喘着欲要起身,身上的墓刀好似有千斤之力,这让他愈发狂躁起来。 “帮忙!” 厉南霜娇喝。 姜守中不知道该怎么帮,总不能拿出火铳对着老张脑袋就是一枪吧。眼见厉南霜要压不住,干脆自己也扑上去,以叠罗汉的方式压在了少女娇躯上。 厉南霜一愣,气炸了,“我没叫你!我叫他!” 少女朝着门外还在打坐调息的风忆尘怒吼,“用真玄山的静魂符!快!” 然而门外无人回应。 也不知道风忆尘去了哪儿,没了踪影。 张云武挣脱的力气越来越大,嗬嗬喘着气,口齿间溅出血沫,几乎就要掀翻墓刀。 喊叫几次无果,双臂痛麻的厉南霜有些坚持不住。 猛然她想到了什么,急声对姜守中说道:“我身上有‘凝心膏’,你拿出来抹在他眉心处!” 身上? 姜守中望着少女玲珑娇躯,有些迟疑。 这不妥吧。 “快啊!” 额头沁出密汗的厉南霜厉声催促。 望着发癫发疯的老张,姜守中只得伸手进少女的衣襟寻找所谓的“凝心膏”。 不知怎么的,姜守中想起了今晚的月亮。 很圆。 —— 月光如水,洒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铺就一片柔和的银色波纹。 沙漠里,一位赤脚的苦行僧人正默默前行。 僧人面相衰老,身穿一件磨损的袈裟,颜色已经褪得难以辨认原本的模样。 他的双眼是瞎的。 蓦然,瞎眼老和尚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面色倏然一变。 他抬起头,那双无眼珠的窟窿“看着”天象,喃喃道:“金刚怒目,生死炽然,诸余罪中,杀业重生……徒儿危矣!” 瞎眼老和尚立即盘坐于地。 他伸出手掌,顺着自己的心口位置轻轻一划。 然后,竟将干枯如树枝的手伸进鲜血溢出的皮肤裂口里,掏出了一颗沾染着金色血液的心脏! 和尚一手托着心脏,另一只手屈指轻轻敲打着。 宛若在敲打木鱼。 瞎眼老和尚念念有词: “苦恼无量,发大乘心,普济一切,愿代众生,受无量之苦。徒儿劫难,为师……当剖心沥血而救。” “我佛慈悲……徒儿静心……” 老和尚不断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心脏,气色虚弱。 木鱼声逐渐响起,而后又连绵不绝,如同细雨般洒落在荒漠每一处角落。 周围沙砾渐次而起,静静漂浮。 不知不觉竟凝聚成了一尊巨大的佛祖法相。 第8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章合一) 未等姜守中找到所谓的“凝心膏”,原本狂躁如凶兽的张云武忽然停止了挣扎,令人心悸的赤红色双眸也开始逐渐恢复清明。 “师父……” 男人轻声喃语,眼角滚下两行眼泪。 厉南霜心下虽然疑惑,但察识对方身上的戾气已经褪去,总算松了口气。 这家伙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不应该啊。 一个二品武夫之境,还没到那层次呢。 心中疑惑的厉南霜忽然发现姜守中的手还在她衣襟里翻找着,少女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情急之下给予对方的命令是多么的不妥。 尽管隔着内衫,仍能清晰感知到姜守中手上的温度。 一布之隔,极是亲密。 如抹了胭脂般的红晕爬入少女领中颈根,厉南霜轻咳一声,尽量装作平静的说道:“不用找了,二牛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 姜守中一愣,看向老张,对方果真恢复了清醒。 姜守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别找了!” 见男人傻愣愣的还不知道将手拿出去,厉南霜恼怒的神情透着一股平日豪迈少女罕见的羞意,更添丽色。 姜守中醒过神,如触电般的忙将手抽出来。 两人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氛围。 “那个……”姜守中一脸窘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手间似有一股混着肌肤香泽的香甜气味钻入鼻间,嗅得人心魂一荡,忙定了定神说道,“确定老张没事了?” 厉南霜俏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再三确定张云武无碍后,才收起墓刀,怒声道:“你这头二牛究竟怎么回事,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人,以前也没这么冲动啊!” 杀人? 神情茫然中的张云武总算拉回了魂。 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场景,他面色瞬白,急忙起身冲向血泊里的温招娣。 “放心,那是真玄山的纸人傀符,你媳妇没事。” 厉南霜喘了喘气,然后怒瞪向姜守中,语气罕见生气道,“姜墨,你到底在搞什么,明明可以早点阻止的,为什么要搞成这种局面!” 姜守中没有吭声,拿着半截燃烧的红蜡来到温招娣的尸体前,将其点燃。 尸体迅速燃烧,变成了一堆灰烬。 “地上的是鸡血。” 姜守中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在你砍下斧子的那一刻,人就已经换了。” 老张木然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厉南霜把昏迷中的温招娣抱进屋内,丢给张云武,“她体内的药性我已经驱除了,你放心,全程我都盯着,姜庆那王八蛋碰都没碰到。” 望着妻子憔悴惨白的秀颜,张云武嘴唇颤抖,自责无比。 姜守中将方才的场景在脑海里仔细过了一遍,确实与梦镜里的画面无异,暗暗道:“也不知道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究竟能不能通过水月梦镜的考验。” 不过,眼下还有危机要解除。 “我为什么不提前救人,是因为我要等真正的幕后黑手自己出来。” 姜守中淡淡道。 “真正的幕后黑手?”厉南霜一头雾水。 “看起来这一切似乎是姜庆造成的,但其实,他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而已。真正制造这场悲剧的,另有其人!不,应该是另有其妖!” 厉南霜听迷糊了。 姜守中朝着张母的病榻缓缓走去。 “让我慢慢给你们顺理,伱们就会发现,近段时间所有发生的一切,幕后都有一個潜藏的黑手。 初一那天晚上,我和老张三人去喝酒,回来的路上陆人甲发现有个女人掉进湖中,于是我们去救,结果那女人是被妖物追杀。 老张杀了那只兔妖,可谁也不知道妖物偷偷在他身上放了一瓶妖气,被老张无意带回了家。 温招娣因为之前知道丈夫打算私买妖气要给婆婆治病,以为是丈夫偷拿的,便没有声张,给婆婆偷偷服用了这瓶妖气。 而与此同时,京城来了一位采花贼,便是姜庆。 他与赵万仓的妻子偷情,被赵万仓发现,一怒之下赵万仓杀了自己的妻子,并抛尸于郊外云湖之中。结果,被恰好逃出去的兔妖残魂附其尸体上。 后来,又发生了葛大生威胁温招娣,结果被反杀的案件。 而这起案件最迷惑的点在于,在温招娣杀死葛大生后,便有一只妖物立即出现,将葛大生的心脏给挖走,以润养妖魂。 这只妖物是从哪儿来? 要么它一直躲藏在无风观,要么是偶然遇见,要么……它一直在暗中跟随温招娣。 我调查了无风观多次,确定妖物之前没有潜藏过。要说是偶然遇到,可我也查探过周围,无任何痕迹。所以,妖物肯定是一路尾随温招娣而来。 它对温招娣的行踪了如指掌。 由此可以判断,妖物大概率就在老张家里!可是,只有这一个推论还不够。” 姜守中来到病床前,望着枯瘦如骨的张母,面无表情道: “再说说那瓶妖气,兔妖复活后并没有逃离,而是来到赵万仓家里监视老张一家,试图拿回那瓶妖气。 说明那瓶妖气很不一般。 然而头儿和一个神秘人都检查过,那瓶妖气只是很普通的妖气,无任何异常。 可为何兔妖如此执念要拿回去? 唯有一个可能,暗中有人调了包! 温招娣给婆婆服下的妖气,和兔妖放在张云武身上的妖气,并不是同一瓶! 而这个人,也只有藏在家里才有掉包的机会。 很明显,那晚张云武回到家,温招娣发现妖气,将其放在柜子里。结果被家里潜藏的妖物发现,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偷换!” 姜守中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姜庆的出现,给了妖物一次尽早吞噬原主人魂魄的机会。 众所周知,一旦妖魂附体超过三十天,哪怕成功夺体,妖魂也会受到损伤。 于是察觉到机会的妖魂再次暗中设局,将姜庆当成棋子。打算制造一场悲剧来刺激原主人,使其魂魄不稳,继而成功吞噬。 所以,葛大生的掏心案,温招娣在药汤里下妖气,老张被兔妖盯上,包括今晚发生的一切,以及老张为何会变成这样……都是这只妖物在背后作祟! 这只妖隐藏的极深,这个家里唯有张母察觉到了,她想告诉我,可惜将死之人无能为力。 而此妖,便附身隐藏在……” 姜守中冷冽的视线,挪移到地上躺着的小女孩张玥儿身上,扯了扯嘴角, “让小姑娘亲眼看着自己娘亲放浪的一面,亲眼看着父亲要杀娘亲,然后趁着她精神崩溃,神魂不稳的时候吞噬其魂魄,完美占据身躯,不得不说,你这招真的很高明。 既然都出来了,还赖在人家小姑娘身上做什么?你觉得,你还回得去吗!?” 随着男人话语落下,一声凄厉的惨叫猫声响起。 却是姜守中甩出一张提前从风忆尘身上借来的符箓,贴在了张玥儿的身上。 一缕猫状的魂魄被迫从张玥儿身上飘了出来,被符箓神力锁住无法动弹,怨毒的目光阴恻恻的瞪着姜守中,“你故意设局诳我!?” 屋内的厉南霜和张云武瞪大了眼睛。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妖物自始至终竟然潜藏在张玥儿的身上! 姜守中冷笑道:“怎么能是我设局呢,这一切可都是你的杰作。这叫作茧自缚? 为什么我没有给张玥儿准备纸偶?因为我知道,她是最安全的。她要是死了,你这只妖所作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最开始我怀疑过张母被妖魂附体,但很快打消了这个怀疑。 因为头儿当时给张母驱除体内妖气的时候,仔细检查过张母身体,不可能有妖物潜藏。包括后来出现的神秘人,既然能一眼看到张母身上的妖气痕迹,那么是否藏有妖魂,他必然也能看出。 按道理说,姜庆的计划很完美。等老张去淮兰湖祈福完毕,回来后,他早就将温招娣欺辱,并溜之大吉了。可偏偏老张突然提前回来了? 为什么他这么早回来? 我甚至都不需要问老张就能猜到,肯定你给张玥儿使坏,要么让她头疼,要么让她脚崴,要么肚子疼,迫使老张尽快回来,亲眼看到他妻子与别人偷情,对吧? 老张回来后就变得不对劲,而那段时间只有女儿张玥儿一直陪着他。所以很明显,你暗中给老张动了手脚,才让他如此失控。 可惜啊,你高估了姜庆的,也低估了温招娣,导致他们什么都没能发生。但最终让老张失控在女儿面前杀人,也算是完成了计划。” 听完姜守中的分析,猫妖狰狞的面容泛起浓浓苦涩。 就好比一个绝色女子裹了一层层的衣服防止泄光,结果没想到对方有透视眼,什么都看穿了。 猫妖懊悔不已。 若自己没有急着出来,这些人也会顾及伤到张玥儿,而不敢轻易下手。 至少它有了人质。 它望着张云武恨声道:“你说的都没错,我是给他动了手脚。因为我知道这个窝囊废哪怕真的看到自己妻子偷情,也不会动手,我需要激起他的怒火。可是他能有这么大的反应,是我没预料到的。” “老子宰了你!” 张云武愤怒冲向眼前这个差点毁掉他家破人亡的妖物。 厉南霜拦下了他,“先等等,还有些问题要问。” 厉南霜凤眸盯着猫妖,冷冷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妖物,为何会附身在张玥儿身上?而且,你身上的妖气为何没那么重?” 后一句才是询问重点。 在六扇门捉妖不少,厉南霜还是第一次见看到如此奇怪的妖物。 就好像身上的妖气被清洗过似的。 可惜自从那场大病之后,她对妖气的天生感应时灵时不灵,没能如上次那样在酒馆发现那位红衣少女身上的妖气,不然也能早点阻止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你确定你们想知道吗?” 深知自己已成瓮中之鳖的猫妖谈起了条件,“将我交给六扇门,你们会有大麻烦。杀了我,你们也有大麻烦,不信可以试试看。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从哪儿逃出来的,而且我也会告诉你幽冥妖气的下落,以及曾经抓我去的那些人,在秘密搞些什么? 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保证会送你们一份大功劳。” “你觉得可能吗?” 厉南霜脸色冰冷,“差点毁了我下属的家,就想着谈条件离开?我厉南霜不稀罕什么大功劳!我只确定一件事,在你背后还有没有人指使!?” “把它杀了。” 姜守中忽然说道。 厉南霜一怔,疑惑看向男人。 杀肯定要杀,但如果这只猫妖背后真的有指使者,岂不是又留下了祸患? 姜守中淡淡道:“听它话里的意思,它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可见附身张玥儿并非有人指使,而是一场意外。所以不能上交六扇门,也不能让它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样才能保护老张他们,避免招惹来很大的麻烦。” 听着男人冷静的分析,厉南霜点了点螓首,不再有丝毫迟疑。 在风雷堂,姜守中就是大脑。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猫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多嘴让对方看穿了真相,顿时后悔不迭,急忙说道:“我是被西楚馆抓的,他们从天妖宗偷来一瓶妖气,打算让一些妖魂附身在少女身上做实验。只要饶了我,我带你们去——” 猫妖被一刀劈的魂飞魄散。 姜守中望着干脆利落斩杀妖物的少女,有些无奈道:“它都已经开口了,不妨多听两句呗。” 厉南霜懵了。 看向男人的眼神想刀人。 “你不早说!” 少女忍住暴揍对方一拳的冲动。 姜守中讪讪一笑。 厉南霜冷哼一声,仔细检查了一番张玥儿的身子,然后服给小女孩一粒名贵的安神丹药让其沉沉睡去,望着凌乱的屋子问道:“现在怎么办?” 姜守中走到逐渐清醒过去的姜庆面前。 这位祸害了不少女人的采花贼此刻奄奄一息,双腿被砍,后背伤口致命,明显活不长了。 “救……救……” 姜庆连呼救的声音都极其微弱,哀求的望着姜守中。 姜守中蹲下身子,目光幽冷,“其实我是能阻止老张杀你的,但我觉得,你这样的人应该付出代价。活着把你交给官府,就有逃跑的风险,对吧。” 男人面露绝望。 “安息吧,希望下辈子你能投胎做头猪。” 姜守中轻轻合上对方的双眼。 在对方气息断绝后,姜守中在其身上摸索起来。 顾名思义——舔包。 果然采花大盗身上都有好东西。 一番摸索后找出了六张易容面皮,其中有两张是未拆封过的。 又搜出一些瓶瓶罐罐。 里面装着的东西,不用打开也能猜得出来。 而真正引起他兴趣的,是一本书。 “追风步?” 姜守中好奇翻看扫了几眼,发现是一本轻功秘籍。 没有太多犹豫,姜守中只将已经拆封过的易容面具和几个瓶罐塞回姜庆怀里,留给官府验证其身份,其他的全进了自己口袋。 上架感言 明天上架。 延长一周新书期,三江推荐也没能晋级上去,和上次一样就差了一点点。与其归公于自己运气不好,其实是写的不如别人,这个还是承认的。毕竟写书这方面,运气是建立在实力上面的。 这是起点上架的第三本书。 尤记得在写第一本书娘子的时候,也是没能晋级到三江推荐。当时因为前期铺垫太多,节奏缓慢,还记得很多读者的评论,“东一棒槌西一榔头,不知道作者在写啥”、“看的云里雾里”、“作者有大纲吗?已经写歪了”、“故弄玄虚”、“说实话,看不懂”、“出场人物太杂”等等一些评论,所以上架的时候很惨,只有一千首订。(哭死) 我记得应该是写到一百二十章左右,所有线收拢到一起,娘子那本书才开始慢慢火了起来,最终小火了一把,从首定一千写到了均订九千,本来应该是能万定的,结果下架被和谐了,现在只能通过有声小说搜索,这是作者自己的问题,怨不了什么。不过也是因为这本书,给豆芽带来了信心和一些书粉。 到了第二本书夫人,前期的评论还是一样,老书友还好,新来的书友依然是看得一头雾水。好在因为有娘子成绩在,再加上夫人开篇比较出色,基本上拿到了新书期所有的推荐,首定差不多四千。如果能坚持写下去,我相信能写到万定。因为上架后的势头还是很好的。 然而讽刺的是,娘子首定一千的时候,面对诸多质疑,我坚持按照大纲写了下去,获得了成功。到了成绩更好的夫人,反而没能坚持住本心,大改大纲,最终全面崩溃,让很多书友失望,最终弃书而去。 这第三本前妻,也算是从头再来了。 虽然我努力的提升节奏,但依旧没能逃过铺垫过多,慢热的老毛病,自然也遭受了一些读者的质疑,觉得写的太过蒙太奇,太散,看不明白。也确实,这本书比之前铺垫更多了一些。这一次我虽然坚持了下去,没改大纲,但过程中也删删减减了很多。其中包括删减了染轻尘与外祖母,和主角两章谈心的内容。 因为当时我认为这两章对目前剧情没任何作用,比较拖节奏,就没写。结果这成了前期一大败笔,使得女主的性格出现了极大矛盾反差。毕竟一本书除了内容,对于人物塑造也至关重要,尤其还是两大女主之一,少了性格的解剖铺垫,是很致命的,只能之后慢慢补救。 而染轻尘这个角色,前期也确实不讨喜,她也并非看不起主角,而是对婚姻的失望。她比较好面子,很骄傲,所以哪怕不喜欢这位丈夫,但也会将主角当成她的物品,不允许别人破坏或欺负。这样的性格,后面也会害惨了她。真正让她形象饱满起来,是到了主角进入妖族,她千里追夫的那一卷了。 另外其他几个女主角色,就不过多说了,也会带有争议。比如李观世,有人会觉得这女人很冷血,不够善良,从胁迫蛇妖那些情节就能看出。但这又恰恰是她的性格,对男女之情不屑一顾,心中只有大道。在她眼里,任何人都可利用。 又比如妖尊,也是很冷血,在她心里唯有拳头大,用杀戮才能让自己站在高处。包括后面的萧太后,不会拘泥于儿女感情,有着争天下的勃勃野心。 至于女主太多这個问题,我也不解释什么,我只是希望将一个故事平平顺顺的讲下去,哪些角色会给这个故事添彩,她就会出现,就是这样。 说实话,虽然心性很豁达。但新书没能取得一个好成绩,还是很打击信心的。不过也说明我的决策是对的,需要做出改变,需要换题材写了。这本前妻,将会是豆芽此类型题材的最后一本,收官之作。 这本写完,下本会写个相对直爽简单一些的书,考虑写个系统文或末世什么的。 另外前妻这本书,也会做出一些改变。除了前面熟悉的探案风格,后期就不会有什么反转了,该铺垫的人,铺垫的反派,世界观都基本全了,后面会直爽的去写,不故弄玄虚。第一卷主角会杀两个boss,一个是纳兰邪,一个是太子。 到第二卷,主角离开京城,会采取类似于楚留香陆小凤的写法,让主角进入大江湖,一边修行,一边查案,一边泡妞。 好了,就这样吧,埋头去码字了。明天上架的更新时间时间会在中午十二点多。 往后日子的更新时间会和老书一样,因为单章字数会增加,所以基本到晚上了,要么下午六七点左右,要么晚上十二点前,基本是现写现发。 字数增加了后,质量可能会损失一些,虽然大纲有,但行文之类的肯定没有前面那么精细,这是很多作者都无法避免的。毕竟新书期二十万字,废稿就差不多四万多字,花费很大精力去打磨。字数多了,打磨时间也就少了。不过一旦出现质量严重偏差,作者会及时放缓更正。毕竟花钱看书,最重要的还是内容。 另外也感谢主编饼干大大和夜宵大大的建议和照顾。 希望这本书能平平顺顺的写下去,豆芽也会努力保持平和的心态。当时给主角起“守中”这个名字,也是希望能时时刻刻告诫自己,平和守正。 此名字源自于《道德经》,意寓让主角时刻保持一颗平和正中虚静的心态,与《水月梦镜》做对应,磨练其心志。 明天中午十二点多更新,不知道能写多少,大概两万字左右吧。 感谢书友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一卷感言 第一卷结束了,总体而言算是比较满意的,剧情都是顺着大纲走的。目前成绩也还行,上架到现在二十多天,从首订一千五多点,到现在达到了精品线,不过收藏还没到三万,只能等一手推荐了。 目前第一卷剧情有所改动的是,本来打算把公主周夕月杀了再开第二卷,但想了想,杀周夕月的剧情已经是离开京城了,放在第二卷也行。 另外第一卷,改动最大的就是春夏秋冬四姐妹了。 因为在最初设计大纲,并没有给这四姐妹设计太多感情戏,与主角感情互动篇幅比较少,她们是作为工具女配的角色出场,用来推动剧情,帮主角度过难关,可以说是江漪的随带嫁妆。收肯定会收,只是作用是功能性的,没有那么多与主角的感情铺垫。 毕竟这本书的女主其实不少,加上她们的话,确实有点太累了。 而之所以改变主意给她们加戏,是因为我在想,不管之后的书我会不会再写后宫文,至少这一本我是当作最后一本后宫文来写的。既然这样,那对四姐妹有些不公平,所以决定给她们铺垫一些感情戏份,尽量完美一些。 但首先要保证大纲的完整性,不能因为照顾她们而改变主线剧情,所以前期给她们加戏的时候,只能选择很俗套的狗血剧情,贴着剧情走。说实话,在给夏荷加戏的那两章真的后悔了,差点把主角的人设给搞崩,好在及时拉了回来,而且走上了正轨,还算不错。 目前四姐妹,基本性格都写出来了,夏荷的冷艳心直,秋叶的多愁善感,冬雪的活泼机灵,大姐的经验丰富,以后就顺手了。 至于第一卷,我说会推一个女主,本质上是夏荷。至于皇后和喵喵,属于福利推,以后的卷也肯定会有。基本上我的设计思路是,每一卷,正式推一个,外加福利推。 这本书我从内心是把它当作最后一本后宫文写的,所以我肯定写多几个女主,尽量不留遗憾。或者高高在上的求道天女,或者风情万种的地下女王,或者母仪天下的皇后,或者一国之主的太后,或者草明珠的未来女皇,或者未来剑道无双的轻尘媳妇,或者身为未来妖界女皇的前妻,或者未来剑仙,或者玩蛇,玩狐狸,玩凤凰等等。 有少女,有御姐,有熟妇,甚至还有养成系女主……除了几個确实没法写的类型,能写的都写了。 而且为了防止写混乱,以类型区分她们,写哪部分剧情的时候谁和谁应该出来,都有着明确划分。 另外就如我最开始说的,这本书的部分女主我会赋予独立思想,不会让她们围着主角转,有着自己的追求,尽量让读者们都有自己喜欢的女主,每个女主都有着自己的特色,不论是在榻上,还是榻下。 比如江漪,这就是朝着尤物方向去写的,怎么风情怎么来,全书唯一会叫主角为“夫(ba)君(ba)”的女主。 当然,女主是一方面,最为重要的还是剧情发展。 毕竟也没几个人喜欢看女主涩涩。 剧情发展我在开书时就说了,进入江湖之后,主角走的就是陆小凤楚留香之类的路子,当然,风格上肯定不会那么随意潇洒,但大体写法如此。可能偶尔会有一些装逼打脸的剧情。没法子,在京城太憋屈了,到了外面自然要展示一下宗室风采,能用巴掌解决的事情绝不用动嘴。 第二卷戏份最多的女主自然是曲、染、厉这三女,围绕撕逼大战,前期比较她们出场比较少,到主角送完快递,进入青州以后才会步入正题。 总之第一卷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现在回头来看,上架前的剧情确实过于散乱谜语人了,难怪首订那么差,之后的剧情不会那么绕,该杀则杀,该透则透,该装逼就装逼,该吃海鲜就吃海鲜…… 嗯,大概就这样,江湖路远,美人如玉,启程。 另外兄弟们,多投投票啥的,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二卷总结 第二卷完了,基本上没什么大的高潮点,比较平顺。 按照大纲,这一卷的部分内容进行了删改,缩减和删减。除了一些不影响主线的小剧情,对三处大剧情修改比较明显。 第一处,是小公主周夕月的死法。 原本大纲计划是,姜守中外出时,小公主和侍女趁机找到客栈,准备抓走二两和张雀儿,没想到张雀儿是高手。在打斗的危机关头,二两利用姜守中留下的火铳,把周夕月给爆头了。 所以原计划是,由二两来杀周夕月。但最终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以目前二两的情况,不适合让她提前开杀戒,所以最终改成了,由男主假装中迷烟,杀了周夕月。 第二处,是对姜守中和耶律妙妙的一段剧情进行了删减。 在姜守中送耶律妙妙出虎门关时,神巫族的巫女占卜测算到耶律妙妙会出现,为了阻止对方抢夺大巫神速姑之位(萧太后打算让耶律妙妙接替大巫神速姑之位),于是派出一位魔头杀手去半路截杀。 在截杀过程中,姜守中和耶律妙妙经历了一段逃亡,期间数次上演生死时刻,两人逐渐情愫加深,最终相爱。 我把这段剧情删了,是因为这段剧情预计要七、八章左右,原本第二卷是围绕染轻尘和曲红灵写的,之前护送耶律妙妙和姜雀已经写太多了,所以为了尽早让主角进入青州,决定删减这段,让两人直接相爱。 第三处删减,是曲红灵和染轻尘在修罗殿的一段剧情。 原大纲是,两人进入修罗大殿内,双方依旧是敌人,期间都差点杀死过对方。后来修罗王苏醒,两人被迫共同对敌,在逃亡途中,经历了几次危机后,二人逐渐信任,并各自救了对方两次。 但在修罗王的追杀下,二人的信心开始崩溃,最终困在了囚狱中,无意间发现了修罗族的一些秘密。在绝望之下,二女以为必死无疑,相互袒露心扉聊天。后来发现了机关,出去后二人合力击杀修罗王(过程中修罗王清醒,告诉染轻尘体内有绝情剑心,将其击碎),之后二女结拜为姐妹。 这段剧情我做了缩减,因为太长,估计四五章左右,写不动了,所以我干脆投机取巧,让二女陷入幻境,一章直接解决,让她们结拜为姐妹,方便下一卷冲突。 其他的一些零碎小剧情,只是稍作了调整,不影响大的。 另外这一卷,我也试过对风格进行过调整,因为之前很多读者都说,剧情太过压抑,比如张雀儿在无岸寺的那一章。虽然我个人写的很爽,很顺,但总体还是比较暗。 所以我想着转换一下类型,比如加一些无脑装逼的打脸剧情,比如在剑山庄剧情,我开始加入无脑装逼打脸,但效果不好。毕竟我不太会写装逼打脸,写也是十几年前的方式。 以前写书,无论是娘子或者夫人那两本书,整体都是比较压抑的,写习惯了。但现在不能这样了,毕竟如今的社会节奏很快,大家生活就比较压抑,所以这本书开局就弄错了。 另外我也试着改变男主性格,多一些痞性和跳脱,让整体风格看起来不那么压抑,但试了之后,效果很不好。 总之,也只能这样了。 试来试去,反而越写越别扭,经常性的卡文。 对于更新,这几天都是二合一章节,更新量确实没以前那么大,一个原因是一直想换风格,所以写起来磨磨唧唧的。另一个原因比较简单,成绩上不去,虽然没掉,但也无法更前一步,尤其现在八十多万字,快一百万字了,还未能有长进,说明书的上限到头了。这种情况下,确实一下子没心气了。 所以我想了想,决定接下来把侧重点放在女人身上,偏弱一些其他剧情,转向后宫剧情,安心塑造女主。 说一下这本书对女主的设定,其实一开始就不同风格的搭配,四個和主角年龄差不多的女主(曲红灵、染轻尘、厉南霜和耶律妙妙),四个熟妇(李观世、江漪和洛婉卿以及萧太后),两个御姐(叶竹婵和夜莺),以及两个养成(二两和姜雀),一共十二个主要女主。 其他的,要么是白送,要么是推剧情,反正占比不会有上面有十二个那么大。 当时预想就是金陵十二钗的人数。 不敢说后面的书还写不写后宫,至少这一本,想的是最后一本多女主,所以肯定会认真对待,把我能想到的风格女主,全都写一遍,不留下什么遗憾。 另外看有读者说,我这一卷又开始挖坑,搞谜语人。其实还真没有,这一卷我主要填坑,解释为什么染轻尘的情绪会反复无常,因为体内被她母亲留下了绝情剑心。 同时被修罗王摧毁,也代表染轻尘的感情走上正轨,然后在第三卷引出江绾为什么要在女儿体内留下剑心。 除此之外,基本上没什么挖坑的剧情。贺本全、洛洺堂这些不断挖坑,属于往下推动剧情或者给主角送装备的。 总之目前书的成绩基本就处于这个阶段了,冲是没心气去冲了,烂是不可能烂的,既然内心认定是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或者后宫,哪怕其他剧情不行,女主必须写好,同时也为了能更好的写番外。 嗯,第二卷目前就这样,下一卷就是千里追夫卷了,剧情比较长,也该见面了。 第228章 醉里不知天在水 灯会结束后,染轻尘回到六扇门。 来到姜守中居住的小院,却发现屋内并没有人,以为是对方陪夏荷出去逛灯会还未回来,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正要失落离开,忽然一道轻微的喊叫声透过夜色飘来。 “姐姐……” 染轻尘一愣,扭头便看到远处树杈上,一位红裙少女正朝着她招手,竟是曲红灵。 夜色下,红裙少女宛若月下精灵,携带三分月色,七分仙气。 染轻尘吓了一跳,急忙快步上前。 “姐姐。” 曲红灵悄无声息的掠下树木。 “先别说话。”染轻尘左右巡视一眼,没有发现六扇门巡逻的护卫,心中稍安。 随即拉着曲红灵的手,疾步穿行于廊庑之间,悄然来到自己屋子。 关上房门,染轻尘轻弹了一下少女光洁的脑门,没好气道:“你倒是胆子大,敢夜闯六扇门。” “姐姐不是说,我想你的时候就来找你吗?” 曲红灵浑然不在意,挽住染轻尘的手臂笑嘻嘻的说道,“再说,以我的修为谁能发现我?” 染轻尘认真告诫道:“总之还是要小心一些,实在想来,可以易容伪装一下自己,你身上的妖气没人能察觉,有我帮你打掩护,比较安全。” “嗯嗯,下次我光明正大的来找你。” 曲红灵笑容甜美。 染轻尘玉指刮了一下少女的琼鼻,柔声问道: “这两天没遇到什么麻烦吧,听说苏家家主苏衫客失踪了,那家伙曾经也算是你的敌人。” “我知道,不过眼下懒得理会他,我得回一趟十万大山。” “要回去了?” “嗯,所以跟你来道个别。” 曲红灵抱住染轻尘略显冰凉的娇躯,脸蛋在对方胸襟前蹭了蹭,唇角弯起调皮的笑意,“顺便来看看,姐姐有没有听我的话,去接受姐夫。” “伱还好意思说。” 染轻尘闷闷道,“我们已经没可能了。” “啊?” 曲红灵蓦地从对方怀里抬起螓首,疑惑问道,“为什么啊。” 染轻尘自嘲一笑,“是我自己错过了,总之和你分析地不一样,姜墨他……他其实挺喜欢那姑娘的,而且他们也有了夫妻之实,真打算成亲。” “怎么会这样?” 曲红灵有些不开心了。 自己姐姐如此倾城倾国的一个大美人,天底下能找到几个,那男人眼瞎了吧。 放着这么一个大西瓜不要,去捡芝麻。 干脆让我去阉了算了! 曲红灵越想越不对劲,好奇问道: “姐姐,你之前不是说,姐夫跟那個什么叫夏荷的姑娘没感情吗?这么快就培养出来了?” 染轻尘叹了口气,“具体情况有些复杂,听着好像是因为意外发生了关系,我夫君原本是要负责的,但夏荷姑娘并不愿意,如今应该是有感情了,所以打算成亲。” “确实听着很复杂啊。” 曲红灵蹙着柳眉思索许久,忽然“啪”的拍了一下手掌,美目熠熠道,“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染轻尘一头雾水。 曲红灵拉着染轻尘在床榻边坐下,开口问道:“那个夏荷姑娘应该比较漂亮吧。” 染轻尘点了点螓首,“是很漂亮。” “这就对了。” 曲红灵脱掉鞋子,盘起小腿开始分析起来,“姐姐我告诉你,男人本色,一旦有漂亮姑娘勾引,哪怕刚开始很君子,可时间久了,也难保不被诱惑。 之前你说那个叫夏荷的是故意去勾引姐夫,目的就是为了气你。可是你呢,偏偏不作为,导致姐夫以为你对他没感情。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还有信心坚持吗? 所以我断定,应该是某个时候,你彻底把他的心给伤了,使得夏荷姑娘趁虚而入,结果两人迷迷糊糊中发生了关系。 而姐夫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为夏荷姑娘负责,你说对吧。” 听着曲红灵刨析其中因果,染轻尘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之前确实表现的太过做作,明明不乐意,还要大气的祝福,结果酿成现在这种局面。 这都是自作自受。 染轻尘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怎么会没用呢?” 曲红灵认真掰扯道,“至少可以证明,姐夫还是喜欢你的,并没有移情别恋。” 染轻尘苦笑,“那又如何?姜墨他重感情是没错,可现在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该负责自然要负责,总不能让他做不负责任的负心汉吧。” “姐姐,你介意家里多个小妾吗?”曲红灵蓦然问道。 染轻尘被问住了。 什么意思? 让我堂堂染家大小姐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这怎么可以! 染轻尘也是有傲气的。 况且她本来就是高傲的性子,否则也不会拒绝那么多天骄俊才的追求。 “我介意,我不会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染轻尘直率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曲红灵明白了答案,于是又问道:“之前我记得姐姐说过,你当初打算把自己的婢女嫁给姐夫,是不是?” 染轻尘点点头,“我身边的丫鬟,叫锦袖,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那我问你,假如你嫁给了姐夫,那么锦袖姑娘你打算把她嫁给谁?还是说,一辈子让她不嫁人?” 曲红灵看着对方。 染轻尘纳闷道:“为什么要把她嫁给别人?若我嫁给姜墨,那她就是通房丫鬟啊。” “也就是说,她是小妾对吧。” “算是吧。” “那不就得了吗?姐姐你也不介意有小妾啊,说明你还是乐意跟别的女人分享的。” 曲红灵给出了结论。 “啊?” 染轻尘有点听懵了。 她眨了眨眼,看着对方半响说不出话。 曲红灵微笑道:“姐姐,既然你不介意家里多一个小妾,而姐夫又喜欢着你,你又何必纠结太多呢?大大方方的让姐夫纳了这个妾,还能表现一下你身为大妇的胸怀。” “可是……这个……但是……” 染轻尘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辩解,支支吾吾道,“这不一样啊,锦袖是我贴身丫鬟,我自然是不介意的。可夏荷是别的人的丫鬟……” “锦袖是丫鬟,夏荷是丫鬟,说明她们两个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通房丫鬟。” 曲红灵为了姐姐的幸福,也是拼了。 她耐心安慰道,“你就当是自己的丫鬟,更何况小妾永远都是小妾,没人能撼动你在姐夫心里的地位,也没人敢质疑你在家里的地位,最重要的是……” 曲红灵压低声音,微红着俏脸问道:“姐姐,你上次说你们还没圆房吧。” “当然没有。” 染轻尘用力摇摇螓首。 曲红灵问:“那姐姐知不知道,女人第一次的感受?” 染轻尘“唰”的一下红了脸,娇嗔道:“我又没圆过房,我怎么知道……知道感受。” “我知道啊。” 曲红灵板着脸说道,“很疼,非常疼,疼的死去活来。” “不……不至于吧。” 染轻尘被吓到了,俏脸微微发白。 但一想,对方是寡妇,这方面确实比她更有发言权。 曲红灵面无表情的说道:“信不信由你,尤其如果男人没什么经验,真的会让你痛不欲生。从我目前分析来看,姐夫不是那种花花公子,所以对男女之事肯定没什么经验。” “那……那怎么办?”染轻尘下意识问道。 曲红灵话归正题,“这就体现出小妾的重要性了,知道为什么很多大户人家,在洞房的时候,先让通房丫鬟去吗?就是要让姑爷,有点经验。这样,妻子才不会痛苦。” 曲红灵所说的这些,自然是小姜哥哥告诉她的。 她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她第一次的时候,确实很不好。 当时小姜哥哥说,是因为他没有经验。 可见,经验的重要性。 染轻尘听明白了。 意思就是让姜墨先在夏荷身上…… 磨练技术是吧。 可怎么感觉……怪怪的。 “姐姐,我是过来人,听我的准没错。” 曲红灵拍着染轻尘的香肩,苦口婆心的劝道:“另外还有,比如你怀孕的时候,是没法夫妻生活的,很多男人都是偷偷外出去花楼或者偷养小的。你希望到时候姐夫也这样吗?” “当然不希望。” 染轻尘可不想姜墨去烟花之地沾染那些女人。 “这就对了。” 曲红灵说道,“总之,家里多个小妾也没什么不好。听我的,这时候就要大度点,姐夫才会更愧疚你,觉得亏欠你,对你才会更好。” “可是……” “没有可是了!姐姐你究竟喜不喜欢姐夫。” “……喜欢一些。” “喜欢就喜欢,哪有什么一些多些的。既然喜欢,就别折磨自己,别折磨姐夫了,人生一世,遇到彼此喜欢的人很难得。等老了,那就后悔了。” “……说的也是。” 听到这些话,染轻尘心里的纠结忽然淡了许多。 既然她不介意让锦袖当通房丫鬟,那就说明她还是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 况且,还能帮她磨练一下丈夫的技术。 毕竟她可是最怕疼了。 总而言之,这么一想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有点苦了夏荷,毕竟丈夫没什么经验,估计很痛苦的吧。 染轻尘忽然问道:“妹妹,你介意自家夫君纳妾吗?” “我?” 曲红灵一愣,讪笑道,“我……当然不介意啦。” 少女心想,我小姜哥哥可是天底下最为专情的男人,怎么可能纳妾。 “好啦好啦,总之你听我的没错。” 曲红灵生怕对方又问她一些没法回答的问题,搂着染轻尘睡在床上笑道,“今晚妹妹陪你睡半晚上,下次见面估计得两三个月了。” “那你别脱我衣服啊。” “我就是想看看姐姐的胸怀究竟比我大多少,而且之前两次也没看仔细。” “……那你先给我看看呗。” “才不要。” “那不许看我的!” “不行,我非要看!” “……” 月影重重,在闺房之内洒落了一抹旖旎,床榻之上的二女身影交错,嬉笑晏晏。 不多时玉肌轻展,罗衣散乱,香风细细,交织出一幅活色生香之景。 今晚风景独好。 —— 另一边闺房内,同样也有一对闺蜜嬉戏玩闹。 “哇,这真的好厉害。” 冬雪躺在床榻上,随着床板上内置机簧的机关启动,用来按摩的仿造拳头将她后腰撑起,开始缓慢起伏。 冷静得意洋洋的说道:“还可以调解快慢哦。” 她拿起一个类似于遥控的盒子,轻轻按下,顿时机关的速度快乐许多。 “舒服啊。” 冬雪眯着杏眸,只觉暖意透骨,舒筋活络。 享受了一会儿,冬雪说道:“冷静,你这个可以再改良一下,比如把按跷的拳头,改成呃……稍长一点的……” 冷静疑惑道:“那个按跷起来会很不舒服吧。” “不是用来按跷的。” “那干什么?” “不好说,总之很有用,我来给你设计……” 冬雪将机关停下,兴致勃勃地拉着冷静来到对方设计的图纸前,开始指点。 “比如把这个频率调高一些。” “哦哦。” “还有这个,可以弯曲的。” “弯曲?哦哦。” “对了,两边最好弄个扶手什么的。” “这有啥用?” “别问,只管照做就是。” “哦哦。” 两个少女埋头叽叽喳喳的交流着,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隔壁屋子里。 大姐春雨拿着下午从小妹手里没收的一个名为“跳跳宠物”小球玩具,好奇研究着。 玩具正是冷静发明的,类似于鹌鹑蛋大小。 不过在冬雪的要求下进行了改良。 嗡—— 当春雨打开机关按钮,竟然颤动起来,差点掉在地上。 什么破东西。 春雨暗骂了一声,关掉机关,将其扔在桌子上。 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下午小妹怪异的举动,春雨猛地明白了什么,脸色古怪。 毕竟平常帮夫人整理那些书籍,能联想出来。 “这丫头跟谁学的?” 春雨咬牙切齿,“肯定是私底下偷偷看了那些书。” 她拿起跳跳宠物,气冲冲的便要去找冬雪质问,但刚走出房间,她又犹豫了。 春雨低头看着,眼神飘忽。 “算了,女儿家家的脸皮也薄,骂哭了就不好了。” 春雨叹了口气。 不过手里的这东西得扔掉。 而且还得扔远一点。 身为大姐,她有义务杜绝这些不良之风的蔓延,给妹妹们做一个好榜样。 借着夜色,春雨悄然隐没于暗色中。 约莫一炷香后,正气凌然的春雨回来了。 进屋后把湿潮潮的裙衫换了下来。 —— 更深人静,春芳河畔渐归沉寂。 随着灯会游人散尽,唯余风清月皎,映照一水潺潺。 小河里,一盏盏祈愿灯随意飘着,宛若点点星辰,将这片河流点缀成了星河。 波光潋滟中一艘小船悠然荡漾其间,随着细碎波纹轻轻摇摆,恍若游离于尘世之外。 李观世默默喝着酒,慵懒斜倚于船舱软榻之上,云髻微偏。 一双精致绣鞋脱落旁侧,露出一对纤纤玉足。 洁白如霜的小脚儿于溶溶月色之下,更显晶莹剔透,犹似琼瑶琢就,不惹纤尘。 “难得看到李真人忧愁挂心的一面。” 不知何时,天空中片片晶莹的雪花稀疏落下,一袭荆钗布裙的独孤落雪站在小船一头。 这位女夫子依然那副清心寡欲的气质。 李观世神情淡漠,“今晚没心情听你说教,不想被扇耳光就滚远一点。” 独孤落雪神情并未生恼或畏惧,望着河面上一盏盏祈愿灯说道:“放心,我已经有了新的对手,以后不会再叨扰你了。而且我也相信,你不会双修的。” “那我可得感谢姜墨了,替我引走了一只苍蝇。” 李观世讥讽道。 独孤落雪将一络秀发掠至耳后,柔声说道: “处世不宜与俗同,亦不宜与俗异。做事不能令人厌,亦不宜令人喜……这是当初我先生告诫我的话。” 李观世拎起酒壶,张开红唇喝了一口,淡淡道:“看来你只听了一半。” 一滴酒液悠然滑落,沿着雪腻下巴,修长的脖颈,最终隐匿于云锦衣裳的幽深处,停歇于一抹温润如玉、色泽嫣红的那抹隆起之处…… 无意间撩起的几分神秘诱惑,教人遐想联翩。 独孤落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或许吧,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会否定自己走过的路,但至少不是现在。” 李观世不再说话,默默喝酒。 沉默了一会儿,独孤落雪轻声开口,“你那位叫叶竹婵的徒弟,听说死了?” “我希望她死。”李观世淡淡道。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忌惮一个人的,尤其这人还是你一手培养的徒弟。” 独孤落雪露出一抹笑意。 李观世冷笑,“我以为女夫子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不曾想也是挑拨离间的小人啊。” “你心中所想如何,我解释也无用。” 独孤落雪叹息道,“我只是很好奇,叶竹婵究竟和晏长青有没有关系?” “好奇会死人的。” “吃饭也会死人。” “那你就自己去查吧。” 显然李观世没兴趣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会查,因为有些答案我想从她身上验证一下。” 独孤落雪平静看着对方,“我来,只是想确认你不会阻止我,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既然有了答案,那就滚吧。”李观世耐心到头了。 独孤落雪折腰行了一礼,飘然离开。 独孤落雪忽然想起来,今日是李观世师父的祭日。 船儿摇摇晃晃,推开一盏盏灯。 李观世仰望着天上星辰,怔怔看着,绝美无双的脸颊飘渺的极不真实。 她拿起旁边一坛烈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月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女人举坛对月,仰首畅饮。 酒液甘冽,沿唇边缓缓而下,滴滴渗透衣襟,润湿了素裳,沾染了雪肤,乃至青丝亦挂珠滴露,更添几分超凡脱俗之姿。 这一刻的她无疑是画中仙,遗世独立于这清冷夜色之中。 哗啦! 空酒坛落在了水中。 醉酒的李观世娇躯微倦,慵懒依偎于小舟之畔,喃喃道:“师父啊,人间不值得。” 女人皓腕轻舒,玉指似不经意间拨弄着潺潺流水。 涟漪圈圈,泛起层层诗意。 很快,河面上的一盏盏祈愿灯光华渐盛,犹如点亮了夜的眸子,与她指尖荡起的水波共舞。 天际星辰仿佛感应到这人间灯火,悄然更替,光芒流转,倒映于潺湲河中,上下交辉。 一时之间,星灯共舞,天水一色。 女人倚船而眠。 醉里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本章完) 第229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墨已经失踪有两天了。 染轻尘是在第二天发现对方不在的,询问夏荷之后才得知,原来男人并没有陪对方去灯会。 也就是说,姜墨一晚上没回来。 房间内的浴桶还在,显然前一晚上沐浴过。 起初众人以为姜墨外出办事了,可又等了一天,对方依旧没有踪影。 染轻尘去找厉南霜询问,对方也表示没见过。 这下众人有些坐不住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依照姜墨的性子,即便要出去办事,也会提前打招呼的。 “不用猜了,这小子在外面肯定有相好了。” 江漪端着茶杯,慢斯条理的啜着,“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是与相好的缠绵在一起,你们费力费心的找他,他在外面享受温柔乡,男人就是这样。” 春雨摆出一副我很懂男人的表情,对担忧的秋叶和夏荷说道:“夫人说的没错,姜墨肯定是和别的女人出去浪荡了。” 正在这时,单东川和袁安江匆匆前来大堂。 “染大人,出事了!” 单东川神色焦急,沉声说道,“慕容家的人找来了,说姜大人昨夜杀了慕容朔。” 什么!?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染轻尘秀眉微蹙,“开什么玩笑,姜墨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杀慕容朔呢。” 慕容朔乃是慕容南的父亲。 上次姜守中几人前去调查慕容南死因的时候,对方比较沉默寡言。 “是真的。” 袁安江神情严肃,“慕容家的人坚信是姜墨杀了慕容朔,这会儿他们都在外面讨说法。” 染轻尘脸色难看道:“让他们进来。” 很快,一群人嚷嚷闹闹的来到大堂,其中二人还抬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盖着白布。 领头的是慕容南的大伯慕容佟,以及青州慕容家产业的负责人慕容河。 “染大人。” 慕容佟目光如电,扫视了一眼大堂,冷冷问道,“姜墨呢?躲哪里去了?” 染轻尘面色不豫,“慕容伯伯,你先告诉我事情经过,究竟怎么回事?” “哼,姜墨杀了我二弟,染大人若真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故意包庇姜墨,我慕容家和你们染家的交情,今日怕是要断了。” 慕容佟目光冰冷,压抑着怒火。 染轻尘摇头,“我决不相信姜墨会杀慕容朔,无缘无故的为何杀他?证据呢?” “证据是吧。” 慕容佟轻轻挥手。 两名手下抬着木板进入大堂,将其放在地上。 染轻尘揭开白布,瞳孔赫然一缩,果然是慕容朔的尸体,而胸口处明显横着一道致命的刀伤,深可见骨。 刀痕边缘皮肉翻卷,色泽青紫,残余着一抹森然煞气。 “染大人可认得这是什么兵器所伤吗?” 慕容佟问道。 染轻尘沉默不语。 夏荷四姐妹上前观察着尸体,冬雪俏脸微微一变,“好重的煞气,此刀必然经过长时间杀伐孕养,刀饮血气,气凝凶煞,也唯有……” “七杀刀。” 春雨给出了答案。 “两位小姑娘倒是有眼界。” 望着沉默不语的染轻尘,慕容佟拉开自己的衣衫,指着肩膀一道较浅刀伤说道, “前两日我与姜墨有过交手,染大人你们都在场,老夫吃了亏。当时姜墨,便是用七杀刀将老夫击伤,这伤痕与我二弟一模一样。 只不过老夫运气好,及时避开。而我二弟运气差,死在了姜墨刀下! 染大人,我二弟乃是刑部官员,击杀朝廷命官又该何罪,你心里比我清楚。老夫希望,染大人能交出姜墨。” 大堂内一片寂静。 尽管袁安江他们知道姜守中不可能是杀人凶手,但眼前的证据,却明晃晃摆着。 染轻尘和春雨她们都是高手。 从伤口来看,确实很像被七杀刀所致。 染轻尘默然半响,淡淡道:“一处刀伤并不能证明凶手就是姜墨,况且,姜墨也并不在六扇门。” 慕容佟冷笑,“染大人莫非要包庇不成?” “染大人,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证据?”慕容河忽然拿出一枚令牌,递到染轻尘面容。 一旁袁安江失声道:“这是姜墨的身份令牌?” 染轻尘拿过令牌,望着上面“姜墨”二字,确认令牌并未造假,一颗芳心顿时沉了下来。 难道姜墨真的杀了慕容朔? 慕容河道:“染大人,我们不妨给你说实话,昨夜慕容二爷要去找姜墨,打算询问姜墨与他儿子慕容南恩怨一事。 因为姜墨与慕容南在名剑山庄有过冲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慕容二爷怀疑,他儿子的死与姜墨脱不了干系。 可是就在今早,我们发现了慕容二爷的尸体,不远处还有姜墨的六扇门身份令牌…… 所以无论如何,凶手与姜墨脱不了干系。” 染轻尘用力捏住令牌,手背青筋凸起,心乱如麻。 姜墨若是杀了其他人,并不会有什么大事。 可慕容家非同小可,且不说慕容朔朝廷命官的身份,就单单慕容家持有大洲开国皇帝赐予的丹书铁券,足以证明其家族特殊, 这件命案,朝廷必然会极力追查。 “染大人,姜大人呢?” 单东川意识到事情已经失控,只能希望找来姜墨对峙。 染轻尘苦笑道:“姜墨前日就离开了,目前……目前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一直没回来过。” 听到这话,单东川和袁安江脸色一变。 眼下种种情况,已经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刀伤、令牌,人失踪……换成其他时候,甚至都可以先定案了。 “好,人不在是吧。” 慕容佟语气寒如冷冰,字字皆含凛冽之意, “染大人,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我信你一回。我会让府衙那边,对姜墨进行通缉!另外,我也会上报朝廷,请内卫追查。” 内卫!? 染轻尘几人顿然色变。 所谓内卫,便是皇宫内的大内侍卫,比如之前在小公主身边当保镖的马五。 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有先斩后奏之权。 慕容佟令手下抬起尸体,带人离开了六扇门。 袁安江看着染轻尘,开口问道:“染大人,你真不知道姜墨去了哪儿?” 染轻尘摇头,“真不知道。” 袁安江叹了口气,“这下倒是麻烦了。” 单东川轻声说道:“或许慕容朔对姜大人说了什么,两人发生了争执,姜大人不慎……” “单大人,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不要妄加猜测!” 染轻尘冷冷道。 单东川脸色讪然,点了点头。 江漪习惯性的将右腿叠在左膝之上,默默转动着手中茶杯,若有所思。 见夏荷目光望来,江漪没好气道: “臭丫头伱瞧我做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只手遮天不成?慕容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可没兴趣为了姜墨惹一身腥味。 若姜墨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杀了慕容朔,我能做的,就是让他赶紧滚去燕戎或其他地方,避风头了。” 夏荷神情黯然。 —— 苦火狱。 凛冽的冰寒之气侵肤刺骨,令小姜不禁颤抖。 然而在服用了洛婉卿给予的灵丹之后,原本就体魄壮硕的小姜,再次发生了变化,较之往日,身高尺增,体型更为昂藏,看起来尤为雄浑。 仿佛混世魔王一般。 随着丹药之力发作,小姜周身筋脉虬结,似蛟龙盘身,隐现于皮肉之下,泛着青色微光。 而肤质更是紧绷,光滑若镜,却又呈现诡谲紫亮。 其躯干通体染上一抹异样赤红。 小姜心急如焚,不及多虑,奋身闯入幽邃窟洞。 洞口并无灵力结界之碍,看似坦途,然则洞径逼仄,险峻异常,其身形须臾间便受制于此,使得小姜进退维谷。唯有咬牙奋力,全身紧绷。 历经艰辛,一番苦挣后的小姜终于全身藏入。 下一刻,又是豁然开朗,一室内花团锦簇,馨香扑鼻,犹如踏入仙家花房。 …… 时间飞逝,又是两天时间过去。 古梵寺。 三千僧人还在日夜不停的诵经敲着木鱼。 老妪站在禁地门前,默默注视着供奉台上的三盏菩提灯,眉头紧皱。 已经超过三天了,却没有一盏菩提灯熄灭。 期间她两次进入过禁地。 而洛婉卿的状态也是随着时间变化,到第二次进去的时候,对方的腹部撑的隆起,宛若怀孕三四个月。 “为什么三天过去了,菩提灯还未熄灭……” 老妪想不明白,而她又不敢碰,也不敢打扰洛婉卿的求道之旅。 … 禁地之内,由烈火凝成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女人的后背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 女子身形颤抖,目光时而清澈,时而混沌迷离,时而又流转魅惑。 九朵瑞彩千条的金色莲花虚影,轻盈环绕于女子周身。 苦火狱,乃是仿照大苦轮回狱建造的佛门禁地。 昔日逆莲禅师为求得属于自己的天人之道,与破戒菩萨缠上因果,选择彻底堕恶来惩戒自己,而后涅槃重生,成功步入天人境。 “沉沦欲界,如梦幻泡影,短暂欢愉,长劫苦果。” “于苦痛深渊,发露忏悔,如莲花出泥不染,证悟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这便是苦火之道! 彻底恶堕,彻底迷失,彻底沉沦,然后幡然顿悟。 在得知自己和姜墨缠绕上因果线,洛婉卿心中便有了计划,于是前往皇宫的藏书阁寻找关于逆莲禅师的修行之法,最终选择苦火狱。 她的目的不仅仅是修复体内九朵金莲,更是打算一举进入天人境。 可过程似乎出现了偏差。 按理来说,三天时间结束后,两人都会陷入一個短暂的昏迷,可眼下似乎时间有些太长了。 洛婉卿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可很快这抹疑惑,被欲望所吞没。 用通俗的话来讲,现在的洛婉卿处于脑子坏掉的阶段,已经没法用正常思维去思考。 也不知多了多久,空中那九朵金色莲花逐渐相互接近,最终融为一体,化作一轮璀璨夺目的金轮。 受此奇异景象影响,女子原先妖冶非常的容颜,逐渐被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所覆盖,眉眼间多了一份超脱世俗的高洁与庄严,仿若菩萨佛陀。 “要成了?” 间隙之中忽然清醒的洛婉卿心神一震,神情激动起来。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起。 金轮微微颤抖,似乎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给牵制。 没等洛婉卿反应过来,本该束缚的姜守中猛地翻过身,双目赤红,两人调转了位置。 “姜——” 女人瞪大眼睛,欲要开口,但随即又变成了之前的状态模样。 很快,洛婉卿直接昏了过去。 —— 当姜守中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依旧在苦火狱禁地之内,而女人却不见了踪影。 姜守中正要起身,却看到眼前一团波纹渐渐扩散。 是水月梦镜。 紧接着,便是白毛饼皇。 银白色的长发飞舞,露出纤细的小腿玉足与若隐若现的完美身姿。 “哎哟,臭小子不错啊,挺有本事的,这都没虚脱人亡啊,我都想着给你准备棺材了。” 妖尊一脸的幸灾乐祸。 姜守中没好气道:“倒了血霉了,遇到了这么个疯婆子。” 妖尊笑道:“福祸相依,这次你也没吃亏,相反还把那女人给反将了一军,以后她可离不开你了。” “什么意思?”姜守中没懂。 妖尊说道:“这有什么不懂的,就是她已经变成你的形状了,以后只有你才能点起她的欲望,其他男人撩不起半点。简单说,她已经变成你专属了。” 姜守中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这咋听着怪怪的。 妖尊笑着说道:“就差一步,那女人便可步入天人境,可惜了。如今遭到了反噬,她已经严重依赖你,想要继续突破,就只能靠你。” 姜守中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说,还得跟我继续?” “对。” “……” 姜守中无话可说。 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天宝药材啊,怎么人人都对我的身子图谋不轨,这世界真没天理。 “谈正事吧。” 妖尊说道,“恭喜你闯过水月梦镜第二关,拿奖励吧。” 听到奖励二字,姜守中心情瞬间就变好了,伸出手朝着镜面摸了过去。 随着水纹涟漪散开,一个木雕娃娃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木雕娃娃半个手掌大,通体暗泽,模样竟和他一模一样,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 姜守中一头雾水。 这次竟然送道具了,不给我增强修为了。 “类似于纸人的法宝,不过比纸人更真实一些,而且可以反复利用,总之你慢慢研究去吧。” 妖尊随口解释道。 姜守中哦了一声,将木雕娃娃放进自己的窍穴空间内,准备回去后再研究。 他好奇问道:“下次水月梦镜啥时候开始?” “不知道。” “对了,你之前说第二关什么都不用管,结果呢,差点被妖物给杀了,你是不是故意坑我?” 姜守中不满质问道。 妖尊翻了个白眼,“我说过,有些梦镜不需要你去改变,顺其自然就行。但前提是,你也要动脑子,分辨出哪个需要顺其自然,哪个需要改变。”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是吧。” 姜守中心里依旧藏有怨气。 妖尊也懒得解释,和水月梦镜一同消失了。 姜守中穿好衣服,走出禁地,发现之前给了他纸人的老妪在外面静静候着。 “姜公子。” 老妪露出一抹笑容,但眼神却犹如看怪物似的。 之前洛婉卿出来后,跟怀孕六七月似的……可见这家伙送了对方多少宝贵的存款。 (本章完) 第230章 皇后气炸了 “谢谢姑娘呢?” 姜守中语气不善的看着老妪。 老妪微笑道:“她在西院佛堂等你,就是之前独孤先生讲道的地方。” 姜守中正要扭头寻去,犹豫了一下问道:“几天?” “六天六夜。” 老妪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 嘶—— 男人倒吸了口冷气。 难怪小姜浑身疼的厉害,原来厮杀了这么久,这谁能顶得住。 当初梦娘都没这么疯狂。 臭女人,过分了! 姜守中怒气冲冲的前去佛堂。 进入佛堂,一抹耀眼的金色映入眼帘, 阳光透过精雕窗棂,滤金洒落女人婀娜的身姿上,勾勒出柔和而耀眼的金边。 似乎这女人无论身处何地,永远那般耀眼。 “来了?” 此刻洛婉卿正捧着一卷经文,凝神品阅。 案几之侧,铜炉内线香轻绕,流转于女人绝美的容颜,更增几分佛堂清寂与雅韵。 姜守中来到桌前,冷冷注视着她,“不给个说法?” “说法?” 金衣耀日,红唇若丹的女人将眸子从经卷上挪开,瞥向男人,冷笑道,“你知道天下的有多少男人,哪怕祖坟冒了十辈子的烟都尝不到我嘴上的一点胭脂吗?” “你觉得我很稀罕?” 姜守中不屑。 现在的他可比佛堂里的那尊大金佛还要圣佛,说话比任何时候都硬气。 估计往后一个月内,对男女之事是没想法了。 “不稀罕你还……” 女人话语一顿,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没有说下去。 艳美的脸颊上浮起一抹浅淡红晕。 姜守中这才发现眼前女人与以往发生了些变化,依旧是那般贵气,但贵气盎然之中,更隐含三分清冷之艳与勾魂之媚,端庄与风情并存。 一瞬间,竟让男人有些恍惚。 如此绝色尤物,自己真的与她有了亲密关系? 虽说后面自己陷入了迷乱,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但前两天还是很清醒的。所有细微的感觉,在痛与快乐中清晰感知,是双倍的感受。 毕竟彼此都能感受。 “总之这不是最后一次,以后我还要再用用你。” 洛婉卿拿起经卷漫不经心的说道,金色光影衬托之下,更显的女人肤若凝脂。 用用我? 姜守中拳头捏的咯嘣嘣响。 真当以为我是软柿子? 于是愤怒的姜守中冷冷威胁道:“那就一言为定。” 男人又补充道:“不过我要占据主动。” 洛婉卿用看白痴般的眼神看着他,“你真以为可以随便玩我?我选择与你双修,是因为你有用,伱只能是工具,这辈子你都别想骑在我身上来!” 身为皇后的洛婉卿心性何等高傲。 唯有她掌控主动,才会觉得自己不那么吃亏。 不可能有男人趴在她上面。 姜守中本想反驳,但想起眼前女人的修为,用一根小拇指就能把他轻松送去见太奶奶,也就忍了。 “对了,二两呢?”姜守中问道。 “教了她一套功法,正在修行,过段时间我会带她见你。”洛婉卿说道。 “行,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想到家里妻子夏荷她们还在担忧,姜守中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身上有易容面具吗?”洛婉卿忽然问道。 姜守中一愣,疑惑看着她,“有啊,你难道害怕被别人看到,让我易了容再出去?放心吧,我轻功还是可以的,不会有人发现。” “你被通缉了。” “……什么?” “你被通缉了。”洛婉卿看着经文,头也不抬地说道,“六扇门、府衙、包括京城来的内卫都在找你。” 姜守中一脸懵逼,“为什么通缉我啊,就因为和你双修了?” “慕容朔死了。” “谁?” 姜守中一头雾水。 很快他想起这人是慕容南的父亲,上次去检查慕容南尸体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这人竟然死了? 可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洛婉卿淡淡道,“慕容朔可是慕容家的预定家主。另外,他还是朝廷命官。皇帝特意派出内卫搜寻你这位杀人凶手的下落,你这副模样出去,肯定被抓。” “我杀人?” 姜守中无语道,“这两天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我怎么杀人啊。”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跟他们去说啊。” 洛婉卿语气淡漠道,“既然你被通缉了,说明他们有证据。当然我可以帮你,但我嫌麻烦。毕竟……” 洛婉卿顿了顿,说道:“毕竟皇后在宫内,也没什么存在感。最重要的是,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我与你在这里双修,要不然你会死的更惨。” 姜守中只觉得可笑,“这帮人能有什么证据,我就不信他们会抓我。” 姜守中转身便要离开。 洛婉卿讥讽道:“对方既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说明他们有足够的信心把你抓进大牢里去。你打算靠谁? 江漪?她确实挺有权力,但也只是个江湖中人罢了。 靠染轻尘吗?这两天六扇门也跟着找人,说明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染轻尘身为朝廷命官,她有什么能力帮你?” 姜守中身子停住。 他脸色阴晴不定,问道:“我该怎么做?” 洛婉卿轻轻合上经卷,“我不是说了吗?戴上易容面具,自己去查究竟怎么回事。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你的,把他找出来,一切麻烦自然不在。” 姜守中捏紧了拳头。 妈的,究竟是哪个龟孙子在背后搞我? 思索了半晌与自己结过仇的仇家,始终没有头绪。 姜守中只得拿出曾经江漪送他的一张未拆封易容面具,戴在脸上,准备先去探探情况。 而这时,老妪拿来一件男士新衣服。 “姜公子,把衣服也换了。” 姜守中盯着洛婉卿,“看来你早就给我准备好了。” 洛婉卿笑道:“当然,毕竟你对我还有用。另外我提醒你,想要活着,最好把今天的事情忘了,不要告诉任何人。要不然,你真的会死的很难看,非常难看。” “知道了。” 姜守中换上新衣服,离开了佛堂。 目送着男人远去,原本端庄如仪的洛婉卿却突然似被抽离了骨架,无力依偎在椅背上。 皙白的面颊染上桃花春色,晕红蔓延,犹如朝霞映雪,分外妖娆。 仿佛换了一個人。 若是凑近看,椅畔地面上,滴滴答答的,似是下过了一场雨。 “混蛋!!” 女人气得一把将桌案上的经卷推在地上,不住的息喘。 许久,女人才平复下心情和体内症状,握紧粉拳恨恨道:“等本宫成功踏入天人境,一定杀了你!我就不信,你可以拿捏本宫一辈子!” 她深呼吸了口,低头望去。 腹部依旧有些隆起。 本来是可以没有的,但她发现竟然可以孕养体内金莲,最终留了下来,打算吸收净化。 反正都这样了,忍忍吧。 洛婉卿闭上眼睛,开始打坐吸收。 这一刻,女人宛若佛前金莲,清冷而不可亵玩。 —— 姜守中离开古梵寺,来到大街上。 果然巡逻的捕快比平日多了许多,六扇门外更是察觉到有不少暗桩潜伏着。 公告墙壁上,贴有他的通缉画像。 姜守中思索一番,决定先去厉南霜那里问问。 来到小院,并没有看到厉南霜,只有她二舅文家二爷在。 “什么人?” 正在躺椅上悠闲休息的文二爷,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陌生年轻男子,神情顿时警戒起来。 “我,姜墨。” 姜守中开口问道,“文二爷,头儿去哪儿了?” “姜墨?” 听到熟悉的声音,文二爷蓦地坐起身来。 他仔细盯着男人脸颊,意识到对方戴了易容面具,连忙左右看了看,拉着姜守中进入屋子,关上门。 “你小子疯了是不是,为什么要杀慕容朔!” 文二爷埋怨道。 姜守中摇头道:“慕容朔不是我杀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成了通缉犯。” “不是你杀的?真的?”文二爷表示怀疑。 “这有什么好瞒的。杀了就是杀了,没杀就是没杀。”姜守中没好气道。 “那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去办了点事。” 姜守中知道谢谢姑娘不会故意吓唬他,所以双修之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转而问道,“头儿去哪儿了?” 文二爷叹了口气,“得知你成了通缉犯,南霜那丫头跑去跟府衙交涉,跟他们闹了起来,后来还和内卫起了冲突。如果不是袁安江替她说情,那丫头怕是要被抓起来了。现在,她正到处找你呢。” 姜守中脸色难看,喃喃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文二爷说道:“据我所知,慕容朔身上的刀伤,是七杀刀所致。而且,尸体周围有你的身份令牌。” 听到“身份令牌”四个字,姜守中蓦地一惊。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之前在佛堂换衣服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自己六扇门的身份令牌。 毕竟平日里用得少,一时也难在意。 我的身份令牌为什么在尸体旁边? 姜守中皱眉仔细回忆,终于记起在对付红粉骷髅妖物的时候,当时将身份令牌放在了桌子上。 后来谢谢姑娘出现,将他带走。 也就是说,是有人进入他的房间,偷偷拿走的。 会是谁? “而且,慕容家和内卫的人对你的房间进行过搜查,在床上发现了慕容家特有的气味……” 文二爷将自己所致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慕容家有一种秘术,一旦死亡,其气味便会缠在杀人凶手身上一段时间,无色无味,凶手很难察觉。 当时搜查的时候,染轻尘和厉南霜她们都在现场,所以不会是别人搞的鬼。” 气味…… 姜守中很无奈。 肯定是红粉骷髅妖物留下的……毕竟这妖物杀了慕容南。 红粉骷髅被他困在了床上,气味难免沾染。 姜守中揉揉眉头。 妈的,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二舅你关门做什么,睡了吗?” 正在这时,厉南霜清脆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却看到一位陌生的帅气年轻男子在屋内,厉南霜下意识拔刀,但随即美目亮起,惊喜道:“焖面!” 姜守中惊讶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厉南霜跑上前摸了摸姜守中脑袋,嘻嘻笑道:“我家焖面化成灰都我认识。”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焖面,你去哪儿了,没出什么事吧。”少女关切问道。 望着厉南霜黑重的眼圈和无法掩饰的疲惫之态,姜守中知道对方这几天肯定是在为他奔波,不由得心中一暖。 姜守中微笑道:“头儿,我没事。我只是去办了些事,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慕容朔不是你杀的吧。”厉南霜问道。 姜守中摇头,“当然不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被通缉的。” “我就知道有人冤枉你。” 厉南霜气呼呼道,“可那些家伙根本不听,非要认定有证据。” 少女鼓起香腮,满是愤懑。 姜守中叹了口气,“眼前所谓的证据确实对我不利,如果是我,也可能会定罪。总之现在六扇门是去不得了,你帮我去给轻尘和夏荷她们说一声,免得她们担心。” “那你呢?” “我打算暗中调查一下这件事,先去慕容家看看尸体。” 姜守中说道。 毕竟他有一项外挂,可以跟尸体说话。 亲自问慕容朔比什么都管用。 “我跟你一起调查。”厉南霜拍着胸脯,“我来保护你。” 姜守中笑着捏了捏少女略带有婴儿肥的可爱圆脸,“不用了头儿,我现在的修为可不比你差,你帮我带个话就行。” “不比我差?有本事比划比划?” 厉南霜很不服气。 但旋即少女反应过来,涨红着脸敲了对方一板栗,“没大没小的,捏谁的脸呢?我可是你上司,懂不懂规矩?” “我就是觉得上司很可爱嘛。” “可爱你个大头鬼。” “大头鬼没有上司可爱。” “滚远一点。” “咳咳咳……” 房间内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一道咳嗽声。 文二爷目光怪异的看着打情骂俏的二人,问道:“我好像没隐身吧,要不我先躲床底下?” “你滚外面去!”厉南霜踢了一脚。 “没问题。” 文二爷屁颠屁颠滚出屋子。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正色道:“有什么线索我会来找你,另外头儿,慕容朔的伤口你看了没?确定是七杀刀所为?” 厉南霜神情凝重起来,认真说道: “确实很像七杀刀,但这世上不止只有七杀刀一种兵器可以在伤口留下血煞之气,比如名剑山庄的不死剑,比如玄机剑宗的噬魂子母剑……” “有刀吗?毕竟慕容朔身上的刀伤,是不可能认错的。” 姜守中问道。 “有。” 厉南霜点了点小脑袋,“比如燕戎的鸳鸯无头刀就与七杀刀类似,还有峇州嫁衣派的九环玄阴刀,比如昆仑的冥刀。还有就是,青州许家的霸刀也是用血气养刀。” “青州许家?” 姜守中心下不由一动。 厉南霜所说的那些都太远了,唯有青州最近,毕竟慕容朔就是死在青州。 当然也不排除,凶手是外地来的。 厉南霜给姜守中解释道: “青州许家和苏家并成为双刀雄,苏衫客被誉为天下第二快刀,但其实许家许文卿的刀法不在他之下,只不过许文卿行事低调,不张扬。” 姜守中轻轻点头,记在心里,“行,我知道了。等我查到线索,我会来找你。” “小心点,焖面。”厉南霜美目担忧。 “嗯,会没事的。” 姜守中笑了笑,离开了屋子。 厉南霜跟着出去,目送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眼底掩饰不住的失落和忧虑。 “要不去屋里先休息会儿?” 文二爷坐在躺椅上,不满道,“这臭小子过分了,一点也不知道关心一下你的,自打他出事后,你已经五天五夜没合眼了,都快成干尸了……” “闭嘴吧你。” 厉南霜杏眸瞪了对方一眼,“我身为上司本来就应该关心下属,有什么错吗?” “可我也没见你对其他下属那么关心啊。” 文二爷压低声音,嘿嘿笑道,“小南霜,你就承认了吧,你是喜欢那小子的。要不二舅给你做媒,趁着这小子还没被其他女孩子抢走,先给你定了。” “喜欢个锤子!” 厉南霜走过去踹了一脚,扭头便要去六扇门。 “啊对对对,不喜欢。在京城我就只听见你一直在说他,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文二爷故意掐着嗓子,学着某人尖声说道, “二舅,新来的那个姜墨可俊啦,被我抢了过来。二舅,姜墨好厉害啊,一个月就帮我们破了四个案子。二舅,焖面好聪明,原来那只妖物真的藏在李府。二舅,焖面思考案情的时候可帅啦。二舅,今天有人欺负焖面,被我打了一顿,谁也不许欺负我家焖面。二舅……” “姓!文!的!你是不是活腻了!” 脸蛋通红的厉南霜拿起大刀,转身朝着躺椅上的男人砍了过去。 文二爷吓得连忙躲进屋子,把门反锁上,嚷嚷道: “丫头,不是我说你啊,喜欢你就去追啊。你看人家染轻尘,不挺主动的吗?刚才姜墨叫她‘轻尘’你可都听见了。还有那个夏荷……” 嘭! 门板被踹开。 男人倒飞出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厉南霜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少女走远后,男人才诈尸而起,大喊道: “我告诉你,那小子一开始可是你的,别到时候成为别人的,你又后悔了丫头。” —— 姜守中来到慕容家宅院,有不少护卫在巡逻。 也有几名衙役以及身着便服的内卫,在院门不断进出。 姜守中从临近后院的一处高墙翻过去,悄无声息的潜入之前存放慕容南尸体的停尸屋。 在和谢谢姑娘双修后,他的修为提升了不少。 之前比较拉跨的水道体和木道体都达到了大玄宗师境界。 可以说,目前体内的五座道体全部都是大玄宗师,距离天荒境仅差一步。 只能说在道门河图加持下,双修还是好处多。 尤其是与那种超级女高手双修。 姜守中推开停尸屋的门,渗入肌肤的冰冷寒意扑面而来,屋子里阴沉沉的。 里面的尸体依旧是两个。 只不过黑葡萄章岚岚的尸体不见了,换成了慕容朔的尸体。 姜守中掀开白布,望着慕容朔的尸体。 尸体用特殊符箓保护着,用来防腐,刀伤则显得更黑了一些。 “确实和七杀刀很像啊。” 姜守中观察着伤痕,喃喃自语。 对方特意选择了用与七杀刀相仿的刀击杀慕容朔,然后留下他的身份令牌……至于红粉骷髅妖物留在床上的气味,则是无意间帮了对方一把。 究竟是什么人要诬陷我? 姜守中百思不得其解,他拿来凳子坐在尸体旁边,闭上眼睛开始感应。 所谓感应,他后来琢磨出了一些缘由。 应该是他身上天生自带的死气,唤醒了死尸。 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切靠运气。 有些死尸无法唤醒,有些则不能。 不过这一次,姜守中运气不错,很快熟悉的感觉袭来,周围陷入一片纯黑的空间,黑色的水液开始在地上蔓延,而死尸也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谁杀了你?” 姜守中直接询问重点。 慕容朔脸色青白,嘴巴缓缓翕动,“姜……墨……” 我? 姜守中懵了。 难不成和谢谢姑娘双修的时候,神游天外,灵魂出窍杀了对方? 姜守中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也就是说,慕容朔到死的时候,也认为是姜墨杀了他。 看来这个人,当时戴了与姜墨相似的易容面具,再加上是傍晚,两人并不熟悉,自然认错了。 “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黑色。” 果然,只有黑色才能融入黑夜之中,更好的伪装。 姜守中又问,“当时他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没有?或者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右手没有小拇指……” 黑色的液体,依旧蔓延到了两人的嘴巴处。 姜守中再也没能问出第四个问题,随着液体吞没,他的意识回到了停尸间。 熟悉的痛楚席卷全身。 姜守中蜷缩着身子,不住干呕,脸色惨白。 许久,脸色才有了些红润。 姜守中喘息着直起身子,开始分析得到的线索。 第一,对方能从他房间偷走令牌,说明此人对他所住的房间很熟悉。 六扇门内,客房可不少。 第二,此人可以用易容面具伪装他,说明对方近距离见过他,观察过他。 毕竟慕容朔身为刑部官员,哪怕是在黑夜里,也有一定的辨别能力,易容面具这东西稍有瑕疵,就会被人看出来。 第三,对方右手没有小拇指。 这是最重要的线索。 如此明显的外部特征,找起来会很容易。 会是谁呢? (本章完) 第231章 女儿叶竹婵? 从慕容家出来,姜守中再次来到厉南霜居住的小院。 院内,文二爷悠然哼着小曲,如往常那般躺在摇椅上提着一只鸟笼打发时间。 跟个退休老大爷似的。 姜守中忽然有些怀疑,厉南霜的摆烂生活是不是传承于这位二舅。 “进屋,有人等你。” 看到姜守中出现,文二爷指了指屋子,然后又哼起了小曲儿。 有人等我? 姜守中心下微动,推开紧闭的房门。 随着光线涌入略向昏暗的屋子,果然有一抹熟悉的青色倩影映入眼帘。 女人看着比平日削瘦了很多。 “姜墨!” 染轻尘神情激动,眼眶有些发红。 这几天她和厉南霜一样,一直未曾合眼。 在暗中让夏荷外出寻找姜守中的同时,自己则努力调查慕容朔死亡一案,希望能还自家丈夫一个清白。 可惜收获甚微。 眼下看到丈夫平安无事,女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旁边厉南霜看着二人,忽觉心头沉闷,如有细沙混入陈醋之中,酸涩难当,一时五味杂陈。 莫名的,少女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想起之前二舅的话,厉南霜芳心纠结起来。 “我没事,你怎么瘦了?” 望着女人清瘦的容颜,姜守中柔声问道。 男人无意识的伸出手去抚摸对方的脸颊,忽又反应过来动作不妥,于是转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染轻尘笑着说道:“最近有点忙罢了,厉妹子已经告诉了我,我也相信你没有杀人,一直想找证据给你翻案,可惜没找到。其实……” 女人咬了下唇瓣,美目直盯着姜守中,“其实你就算杀了,我也会认为你是对的。” 姜守中一时不知道咋回应。 怎么感觉,自己妻子有点犯花痴了呢。 不过染轻尘并没有询问,这几天他去了哪儿,说明女人也明白男人有难言之隐。 心思细腻的女人总是讨人喜欢的。 “慕容家查的怎么样了?”厉南霜插话询问。 姜守中回过神,正色道:“查到了一些线索,首先慕容朔当晚看到的……的确是我。准确来说,是有人易容了我的模样,杀了他。” 二女闻言,大吃一惊。 “谁?” 染轻尘脸色难看。 好大的胆子,连我丈夫都敢假扮,此人已有取死之道! 厉南霜也是气得不行。 我家焖面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竟然有人敢伪装?等找到,非一刀劈了不可。 姜守中摇头说道:“目前还不清楚是谁,但大概率是见过我的,而且此人右手小拇指缺失,从这条线索入手,找起来会比较容易。” 二女相互看了眼,思索起来。 手上缺了一指确实容易辨识,如果是脚上缺了一根脚趾,那就不好找了。 染轻尘说道:“我会派人去留意。” 姜守中嗯了一声,忽又想起一件疑惑之事,开口问道:“对于易容面具这种东西,制作起来难不难?” “看精细程度。” 染轻尘耐心解释道,“比如你脸上的这个,非特别熟悉之人,很难分辨出来,属于上品,至少也得三到五个月时间才能打磨出来。如果是中品,则需要一两個月。如果是下品,较为粗制滥造,大概十来天就可以。 另外,专门对一个人的脸型进行仿造,则更难,需要观察仔细。而且,手艺人的技术深浅也决定了面具的质量,以及制作的日期进度。 厉害的手艺人,哪怕制作中品的易容面具,也就十天左右……” 听着染轻尘娓娓道来,姜守中心中大概有了一个思路。 对方选择在黑夜与慕容朔见面,还特意穿了黑色衣服。说明此人生怕慕容朔瞧出他是伪装的,证明脸上的易容面具并不精细。 尤其他和慕容朔,只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但想要成功诓骗一位常年与案件打交道的刑部高级官员,也并非易事。 从这里可以看出,对方所戴面具也并非属于粗糙下品。 那就是中品级别的易容面具。 想要打造一个中品面具,普通手艺人需要花费一两个月,而经验丰富的高手,只需要十天。 从这里推断出,至少在十天前,神秘人就已经谋划栽赃他了。 那时候的他,刚打败慕容南不久。 “再帮我调查一件事。” 姜守中心中有了大致方向,对染轻尘说道,“调查在青州制作易容面具的江湖手艺人,尤其是那些高手。” “好。” 染轻尘轻轻点头。 其实调查这种事对目前的染轻尘来说,很困难。 一来,这里不是京城,京城来的官员很难使唤的动地方上的官员。 这两天她希望府衙配合调查案件,也是阻力重重。 好在六扇门单东川他们很配合。 二来,她毕竟只是新院院主,还未建立起足够的威望以及自己的嫡系亲信。 如果不是袁安江帮忙周璇,事情更难办。 只是眼下哪怕有一万个困难,只要是能帮到自家夫君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大不了自己不休息了,亲自日夜去调查。 姜守中毕竟心思细腻,看到女人疲惫的容态便明白对方的不容易,柔声说道:“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女人若是熬夜,那一定会慢慢变难看的。” “嗯,我会的。” 染轻尘脸蛋一红,抬起尾指将垂落面额的一绺黑发勾过耳后,整理了一下发丝。 她心想,现在的自己估计很难看。 当听到厉南霜说姜墨来了后,她也顾不上整理妆容便匆匆赶来,显然是不怎么好看的。 …… 染轻尘离开后,姜守中对厉南霜说道:“接下来我要去许家一趟,看看那把名为‘霸刀’的兵器。” “这次我陪你去。” “不用了。”姜守中知道少女是关心他,指了指对方背后的大刀,“况且伱太这刀好认了,别人很容易猜到跟在你身边的就是我。” “那我就不带它。” 厉南霜将平日始终背在身后的墓刀取下,丢在屋子里,问道,“你有没有女人的易容面具?” “没有。” 姜守中摇摇头。 少女想了想脆声道:“那我自己随便化个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暴露身份的,没人能认得出我。” “头儿,真不用……” “就这么定了,你先出去,我化个妆,顺便换个发型和衣服。” 厉南霜把男人推出屋子。 刚关上门,她猛地打开探出小脑袋,恶狠狠的警告道:“告诉你焖面,不许偷偷离开,否则我一辈子不理你了!” 嘭! 门又关上。 姜守中哑然,无奈摇了摇头。 院内逗鸟的文二爷欣慰笑道:“这丫头总算开窍了。” 片晌后,屋门打开。 正在和文二爷攀谈闲聊的姜守中抬头望去,顿时面色古怪。 少女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裙子,头发也从高高的单马尾变成了双马尾,只是一前一后的并不对称。 不过瞧着倒也灵动活泼。 但对方所谓的化妆,让姜守中无力吐槽。 原本干净漂亮的圆脸蛋上涂着两团腮红,眉毛粗粗的,嘴上还抹了厚重的颜脂,甚至还画了眼线,曲曲歪歪的…… 姜守中用力咬住牙关,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平和自然,生生憋住笑意。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绝对不会笑。 文二爷扭过头,顿时惊呆了。 “我家啥时候养鬼啦?” “养你大爷的鬼!” 可能少女也觉得自己的化妆太过粗糙,一副扭捏之态。 但也怨不得少女笨拙,因为母亲去世的早,再加上从小性格顽劣,都是男孩子的短发。之后去了火云山,都是师母帮她梳理打扮。 下山之后,她也懒得打理,基本都是很简单的干练高马尾。 平日里也是素面朝天。 让她化妆什么的,还不如拿刀砍了她。 姜守中一本正经的伸出大拇指,“我觉得很好,很有个性。不过头儿,与其花费心思化妆,还不如戴个斗笠或者面纱来的简单。” “对哦。” 厉南霜眼眸一亮,转身又跑回屋子。 很快少女将脸上的妆容洗干净,从屋里找出一块黑色面纱遮在脸上。 “得,又像个打家劫舍的女土匪。” 文二爷嘀咕道。 “还是我家焖面聪明。” 厉南霜拍了拍姜守中的肩膀,大手一挥,“走吧焖面,本大爷就勉勉强强当一回你的护卫或者丫鬟什么的,听你使唤。” 姜守中笑了笑,跟文二爷道别,带着厉南霜离去。 —— 二人到许家时,天色已暗。 灯火映照下的山庄,更显古雅幽邃,偶有夜鸟啼声,清越悠长,与远处潺潺溪流声相和。 姜守中原本打算先化名拜访,但一想凶手若是用霸刀栽赃的他,这会儿去拜访反而会引发对方怀疑,最终和厉南霜偷偷潜入山庄。 相比于苏家山庄的张扬,许家则显得低调很多。 庄内也没有弟子巡逻。 大红灯笼摇曳着,照亮了曲折石径。 厉南霜摸了摸斗笠,低声问道:“怎么查?一间房子一间房子找过去?” 脸上蒙着黑布的姜守中看到远处走廊一位端着果盘的婢女缓缓走来,微笑道:“当然找个人问了,而且还要很礼貌的去问。” 话音刚落,男人如鬼魅般飘过去。 婢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一道黑影扑来,随即纤细的脖颈被掐住。 “姑娘,不想死就乖乖听我话。” 姜守中故意将嗓音压的很重。 婢女脸色苍白,连连点头。 姜守中问:“最近有没有人来山庄借霸刀?” 模样清秀的婢女泪花闪烁,用力摇头,“我……我不知道。” “霸刀还在山庄吗?” “应……应该还在山庄。” 应该? 姜守中皱了皱眉。 看来这婢女近期并没有见过霸刀,否则语气不会这么不肯定。 “平日你们庄主随身带着霸刀吗?”姜守中又问。 婢女摇头,“没有……庄主一个月前就卧病在床了,我没见过他拿刀。” 一个月前病了? 这么巧? 姜守中看了眼厉南霜,再次询问婢女,“霸刀放在什么地方?在庄主房间?” “在……在夫人房间……” 婢女颤声说道。 听到这话,姜守中得出了两个信息。 第一,许家庄主许文卿与其夫人的感情并不好。 第二,两人分房睡。 “夫人的房间在什么地方?”姜守中问道。 婢女娇躯发抖,正要开口,姜守中笑道:“为防止你忽悠我们,你还是亲自带我们去吧。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伤害你。但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 “好,我带你们去。”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冰冷气息,婢女都快要哭出来了。 一旁厉南霜看得直乐。 焖面这家伙还是挺有坏人潜质的。 穿过走廊,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宅院,里面只有一间屋子,院内种着一个菜圃。 “夫人就在里面休息。” 婢女说道。 见小屋漆黑,姜守中诧异,“这么早就休息了吗?” 婢女回答道:“夫人一向早睡。” 姜守中给厉南霜递了个眼色。 后者轻脚来到小屋窗户前,用内力轻轻震开窗户。 就在厉南霜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隙时,少女陡然心惊,身形疾如电掣,猛地向后跃去。 一道黑影猛然自幽暗中窜出。 细看之下,乃是一条身形纤细的小蛇,速度极快。 “头儿!” 姜守中下意识开口。 倏忽之间,姜守中察觉到掐着婢女的手被一股内劲给震开,暗道不好,连忙一掌拍向婢女,后者却好似泥鳅一般窜了出去,跃至小屋门前。 咔嚓! 伴随着机关声响,小院上空乃是四周,全部出现了一张张渔网,渔网之上细密的刀片。 而刀片上,又掺着毒。 可谓天罗地网。 厉南霜下意识抓向眼前扑来的小蛇,姜守中低喝道:“有毒,别碰!” 少女侧身掠过,用脚捻起地上一块石子,踢在小蛇身上。 小蛇被砸在地上,化为一滩带着腐蚀着的血水。 “不错,还算有脑子。” 站在罗网外的婢女笑盈盈的盯着姜守中。 姜守中拉着厉南霜站在身侧,看向门前俏生生的女人,淡淡道:“夫人好心机,被你骗过了。” “夫人?什么夫人?” 女人笑问道。 姜守中露出了笑容,“一个婢女自然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一个婢女也不会熟悉这院子里的机关。而这个院子,肯定是许夫人的无疑。所以,你才是许庄主的妻子。” 厉南霜吃惊不小。 原来这女人就是许家山庄的女主人啊。 一路上竟然演的挺像。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来许家山庄做什么?” 女人懒得啰嗦,直奔主题。 姜守中抱拳道:“之前对夫人多有得罪,很抱歉。今日前来许家,是想询问近期有没有人借过‘霸刀’,‘霸刀’还在不在府上?” 许夫人眯起凤眸,“原来你们是来抢夺霸刀的啊。” 姜守中摇头,“不是抢夺,只是前来确认。如果能亲眼看一眼,那就更好不过了。” 许夫人嗤笑道:“你觉得我信吗?” 姜守中将要开口,许夫人语气淡漠道: “这样吧,我这儿有一条狗估计肚子饿了,我瞧那丫头钟灵十足,想必也是细皮嫩肉的,让她留一条胳膊给我家狗,兴许妾身心情不错,就给你们看霸刀了呢?” 姜守中脸色一沉,“夫人真以为能困住我们?” “小狗,出来用餐了。” 许夫人喊道。 “汪汪~~” 伴随着狗吠声,黑暗中爬出了一团黑影。 对方毫发无伤的窜过渔网,站在姜守中二人前。 当看清眼前“小狗”后,两人竟惊的说不话来——对方竟是一个男人。 一个浑身赤果果的男人。 仅用碎布裹住裆部。 男人皮肤黝黑,双手双脚全趴在地上,头发散乱,脏兮兮的五官却颇为立体,冷冷盯着他们。 若是能收拾一番,站起身来,也算是一位伟岸男子。 “汪汪~~” 男人叫了两声,嗅了嗅鼻子,黄浊的目光盯向厉南霜。 饶是厉南霜平日里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餐桌上的一盘美味佳肴。 “那么美味的食物,还不赶紧享用?” 妇人咯咯笑道。 唰! 男人跃起,扑向厉南霜。 姜守中正要挡在厉南霜面前,少女却率先出手,纤手化拳,矫若游龙,直击而去。 可凶猛的拳头即将与男人相撞时,男人却瞬间消失。 准确来说,是挪移了身法。 惊鸿掠影,快捷无伦的男子竟转移了目标,直奔姜守中,手中多了一把软剑。 好快! 姜守中瞳孔收缩。 眨眼之际,剑尖临近,甚至肌肤能感受到剑尖刺来的寒意,几乎寒彻入骨。 危急时刻,姜守中抽出腰间的灵水剑,施展出贪生剑法,将原本不可能躲开的长剑给避开,与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 “汪汪!” 男人目光迸出锐芒,再次挥剑攻击,剑影极快,让人眼花缭乱,四周空气似被切割,锐响不绝。 而姜守中不慌不忙,用贪生剑法一一化解。 “慢着!” 忽然,女人厉声喝道。 可杀出尽兴、处于亢奋中的男子并未听到女人的叫喊,剑影闪烁间,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至,直取姜守中周身数十处大穴。 “我叫你住手!” 女人脸色铁青,大吼道。 男人依旧没听到。 然而,任凭男人出剑速度如何快,剑法如何精妙,始终无法挨到姜守中半点身子。 一个空隙间,反被姜守刺中手臂。 噗—— 趁着男人迟缓,姜守中一击八级焚天拳,将对方轰飞出去。 男人喷出鲜血,肋骨断了几根。 正要起身继续缠斗,却看到许夫人霜雪覆盖,冷冷盯着他,眸子里犹如万载寒冰,不带丝毫温度。 男人心头一惊,趴在地上汪汪的叫。 为了讨好对方,还特意用脸颊去蹭许夫人的腿,结果被对方一脚踹开。 “晏长青是你什么人?” 许夫人直视着姜守中,开口问道。 姜守中没有吭声,有些懊悔使出了贪生剑法,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看了出来。 这时,厉南霜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下脑袋,凑到姜守中耳边低声道:“这女人叫吴茵歆,是晏前辈曾经第二任妻子。” 什么!? 姜守中大吃一惊。 眼前女人竟然是师父的前妻? 对于晏长青的感情史,他之前听梦娘讲过。 晏长青曾有两任妻子,大夫人在生下孩子后便去世,后来孩子被马匪掠走,晏长青决心练武。 可因为太怂,被世人嘲讽,二夫人嫌弃他窝囊,一气之下离开了他,转嫁给了别人。 没想到对方所嫁之人,竟是霸刀许文卿。 “他竟然会收徒弟……” 不需要姜守中说明,女人便肯定他是晏长青的弟子。 她对自己的前夫很了解,除了一心找到女儿外,别无他求。自己的剑法,从来不会外传。 见对方识破,姜守中也只能承认,“不错,晏长青的确是我师父。” 这一刻,吴茵歆眼神格外复杂。 她冷淡道:“随我进屋吧。” 女人撤去渔网,转身进入屋子。 而那个扮狗的男人则消失在了阴影里。 望着打开的屋门,姜守中扭头对厉南霜无奈道,“头儿,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会儿才想起来嘛。”厉南霜很委屈道。 姜守中叹了口气,拉着对方进入屋子。 女人闺房极简约,除了一些简单的花草壁画,并未有其他过于奢侈的东西。 “晏长青叫你来的?”吴茵歆开口问道。 姜守中摇了摇头,“师父还在京城,我来这里是办点事情,若早知道夫人是……是师父的前妻,就直接拜访了,不需要这么麻烦。” 吴茵歆自嘲道:“若早知道我是晏长青的前妻,你就更不会拜访了。” 姜守中没有否认。 在了解了师父的过往后,他对这种女人无任何好感。 女人默然半晌,轻声问道:“他还好吗?” 姜守中点了点头,“还好。” “找到了吗?” 姜守中明白对方问的是晏长青的女儿,摇头道:“目前看情况,似乎还没有什么线索。” 吴茵歆怔怔发呆,犹如失了魂似的。 “夫人,可否将霸刀拿出来,让我看一眼。”姜守中回归正题。 吴茵歆回神,却没有回应姜守中,而是幽幽说道: “你若遇到你师父,告诉他,他女儿有可能……我只是说有一些可能,是一个叫叶竹婵的女子。” (本章完) 第232章 少女情怀 吴茵歆的话无疑如一颗炸弹,落在了姜守中的心里,激起千层浪。 姜守中愕然失色,惊骇道:“你说什么?” 叶姐姐竟然是晏长青的女儿? 吴茵歆端坐在凳子上,素手轻轻捋着自己的发丝,表情黯然, “看来你知道叶竹婵是谁,晏长青的大夫人是修罗族人,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拥有修罗血脉。而据我偶然得知,南海圣宗李观世的徒弟叶竹婵,身上便拥有修罗魔气。 我不敢肯定,叶竹婵就是晏长青的女儿,毕竟修罗族人不止这一脉,可种种迹象表面,他们之间是有牵扯的。 若要确定真实与否,唯有去问李观世,或者去南海圣宗调查。” 姜守中此刻心绪难平,很是矛盾。 他既希望叶姐姐是晏长青的女儿,又希望不是。 希望是因为晏长青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下落。而不希望则是,叶姐姐毕竟死了。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希望破灭的打击。 默然许久,姜守中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告诉师父的,另外,夫人可否让我见见霸刀。” 吴茵歆从床边木柜中拿出一个长盒子,放在桌上。 打开盒子,一柄暗乌色的大刀出现在姜守中的眼前。 刀身较宽,刻着一些纹路,流转着幽幽寒光,隐隐间有血光闪烁,一股沉重之血煞之气缭绕其上。 “这就是霸刀?” 姜守中皱眉问道。 吴茵歆轻轻点头,“嗯。” 姜守中凝视着眼前血煞之气不输于七杀刀的宝刀,开口问道:“这把刀,一直被夫人保管着吗?” “自从我夫君生病后,刀便由我来保管。”吴茵歆说道。 “最近几天也在你身边?” “对。” 吴茵歆语气忽然停顿了一下,说道,“四天前霸刀被我拿去密库寒池进行例行润养,昨日我才拿出来。但密库只有我和庄主才能进入,其他人是无法进去的。” 四天前……昨日…… 时间刚刚好! 姜守中眼皮一跳,问道:“你确定霸刀在那三天时间里,一直在密库寒池?没有被人偷拿过?” 吴茵歆唇角勾起一道笑意,“你要明白,密库机关门一共有十一道锁,错开一道,便会彻底锁死,并引发庄内警报,没有人能从那种地方偷走。” 姜守中道:“夫人可否带我去密库看看?” 吴茵歆有些犹豫,最终叹了口气, “如果是其他人,我肯定会拒绝。但你是晏长青的徒弟,我就破一次例吧。” …… 在吴茵歆的带领下,姜守中和厉南霜来到密库。 所谓的密库是开凿的一个小山洞,里面嵌着一泓清池,池水寒雾氤氲。 一旦靠近便感觉刺肤砭骨,非寻常之寒可比。 姜守中仔细观察着密库,确定这地方除了密库大门外,便是一只苍蝇都无法进入。 而密库大门如吴茵歆所说,共有十一道机关锁。 哪怕是世上最厉害的开锁匠,也需要一整天时间才能破开。可密库外是有护卫巡逻看守的。 在霸刀润养期间,很难有人一直藏在这里开锁。 究竟是什么人,能悄无声息打开密库机关门拿走霸刀,然后悄无声息的还回来? 姜守中陷入沉思。 吴茵歆看着他,“还有其他疑问吗?” 姜守中问道:“夫人,你确定这密库门只有你和许庄主才能打开。” “确定。” “那么许庄主有没有可能来过?” 听到这话,吴茵歆讥讽道:“一个从床上都爬不起来的烂人,怎么跑来拿刀?” “有没有可能,他把刀借给别人呢?” 姜守中又提出了一个假设。 吴茵歆脸上的嘲讽味更浓,“伱知道吗?许文卿只有一個妻子,就是这把刀。为了这把刀,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你觉得,他会把自己的妻子借给别人吗?” 姜守中暗暗点头。 确实,对于爱刀如命的人来说,把刀借出去,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还有一种可能性。 姜守中盯着眼前女人说道:“如果有人威胁他呢?” “哈哈哈……” 这话更是让女人捧腹大笑,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问题。 她止住笑意,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道: “有人威胁许文卿?看来你还不了解许文卿是谁?江湖有名杀手组织的明月楼楼主是他的朋友,黑山盟的盟主曾是他的结拜兄弟,他还当过四海帮的三当家…… 可以这么说,许文卿代表的就是半个江湖,若有人敢威胁他,那么这个人必然要遭受大半个江湖人士的追杀。 更何况,他的修为足以迈入天下前二十。 当初天青府的府主冷朝宗,这位天下前十的高手找他借刀,被许文卿一口拒绝,冷府主也不敢威胁强抢……你告诉我,这世上有谁敢威胁他?” 姜守中听明白了。 许文卿妥妥的是一个黑道上的大佬,谁都要给三分薄面。 姜守中道:“夫人,可否让我见一面许庄主。” “改日吧。” 吴茵歆说道,“最近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等过几日好一些再带你去见他。” 姜守中好奇问道:“敢问夫人,许庄主得的是什么病?” 吴茵歆神情流露出一丝黯然, “家族遗传的一种病,以前也发作过,只是熬一熬就过去了。但最近情况越来越严重,找了很多有名气的大夫,都没有办法。 好在最近这两天好转了很多,过几日应该会康复。最多六七天左右吧,你再过来,我带你去见他。” “好,那就谢谢夫人了。” 姜守中也没强求对方,拜谢后带着厉南霜离开了许家山庄。 …… 奔波了一天姜守中肚子有些饿了,在附近找了家酒楼,随意点了两个菜与厉南霜用餐。 “焖面,这么说来,许家山庄没问题吗?” 厉南霜将面纱挽起,露出可爱的素颜圆脸,“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调查。” 姜守中夹了一块红烧茄子丢在嘴里,喝了两口小酒说道:“错了,我现在百分之百肯定,杀了慕容朔的兵器就是许家山庄的霸刀。” “啊?” 少女吃了一惊,红唇微张。 姜守中笑道:“那把兵器在寒池蕴养的时候,肯定被人拿出去过。” “可是,许夫人说除了她和庄主,没人能进入密库。” 厉南霜忽然拍了下玉手,美目熠熠道,“我明白了焖面!许夫人说谎了!” 姜守中却摇头,“不,她没有说谎,也没必要说谎。密库的机关门确实只有她和山庄才能打开。 可是许夫人没有去拿,而许文卿又病重在床,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许文卿告诉了别人进入密库门的方法,把刀借给了对方。” 厉南霜听糊涂了,“但是许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啊,那把刀对于许文卿来说,就是他的妻子,他不可能借给别人的。” “当被威胁的时候,他不借也得借。” 姜守中见少女只顾着询问,也不吃饭,于是亲自夹了一块肉递到对方嘴边。 “被威胁?” 厉南霜下意识张嘴,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可是以许文卿的江湖地位,谁敢威胁他?连冷静的父亲这样的大人物,都不敢与之交恶。” “没错,许文卿乃是黑道赫赫有名的大佬,江湖中没人敢威胁他。但有一种人,却可以拿捏他。” 姜守中抿了抿筷头。 想到那截筷头方才被自己吮过,厉南霜俏脸飘过一抹红晕,攥起粉拳就要给对方来一下,但好奇心驱使下,按捺下羞涩恼怒,继续问道:“什么人?” “白道上的人。” “白道上的人?” “对,无论是盟主也好,楼主也罢,帮主教主什么的,可终究是民。在朝廷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名气再大也没什么用,民就是民。” 姜守中说道,“自古民不与官斗,许文卿是黑道大佬又能如何?这样的人,才是最怕官的。毕竟在江湖里,身上肯定背负着一些见不到人的东西。 朝廷不想管你,你可以逍遥自在。朝廷想要拿捏你,你就算四海之内皆兄弟,又有什么用?” 厉南霜听明白了,“所以威胁许文卿借刀的人,是官!” 姜守中点点头,“八成如此,而且是一个身份不低的官府人员,才能拿捏住许文卿。甚至大胆猜测,这位官员掌握了许文卿不少黑料。” 厉南霜吸了口冷气。 没想到最终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官府中人。 这下真的麻烦了。 “你觉得会是谁?”厉南霜低声问道。 姜守中微微一笑,“不知道,但局势越来越明朗了,不是吗?” “嗯,凶手肯定能揪出来。” 想到眼前男人这么快就掌握了如此多的线索,厉南霜佩服之余内心也是颇为开心,眼眸挽起如动人的月牙儿,“焖面,我就知道你很厉害。” “还是头儿厉害,都是头儿教导有功。” 姜守中拍着马屁。 厉南霜满意的点了点小脑袋,“嗯,孺子可教也。” “秀色也可餐也。” 姜守中又夹了一块肉给少女,一语双关。 少女羞恼瞪着他,“长本事是不是,连上司都敢调戏!我看你小子是越来越欠揍了。” 少女拍了下桌子。 挺起的傲然之物像是要撑破有些紧凑的衣衫,让男人担心一不小心就蹦出来。 姜守中很无奈道:“我实话实说而已。” “马屁精!” 厉南霜很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即又翘起红唇,神色转换之间,自有一番稚气与娇憨。 吃过晚饭,姜守中打算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调查。 主要是厉南霜熬了几天夜,生怕再熬下去这丫头会猝死。 回到小院,文二爷已经睡下了。 厉南霜说道:“你先等等,我把二舅赶到院子里睡觉,你去他房间睡。” “别!” 姜守中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准备踹门的少女。 大姐啊,你二舅造了什么孽。 姜守中赶紧说道:“不麻烦了,我就在你房间随便凑活一晚。” 我房间? 厉南霜眨了眨眼,神情怪异。 刚要开口,姜守中却率先说道:“算了,我去你二舅房间凑合一晚吧,毕竟孤男寡女的,要是头儿你对我有想法,那就糟糕了。” 原本还有点抵触的厉南霜听到这话,顿时炸毛了。 什么叫我对你有想法? 什么叫糟糕了? 少女二话不说,拎着姜守中的扔进了自己房间内,关上门说道:“就在我房间睡!” “那好吧。” 姜守中很不愿意的脱掉鞋子外衫,麻溜躺在了床上。 床榻上,沁着一缕淡淡香气。 是少女的体香。 望着床榻上的男人,厉南霜挠了挠头,忽然又有些后悔自己冒失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黄花大闺女,留宿一个男人很不像话。 但既然都来了,也只能如此了。 厉南霜正打算打地铺,姜守中忽然起身说道: “我应该睡地铺的,要是咱两睡在一起,头儿你对我有想法,那我岂不是很吃亏?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男人准备下床,却给被少女摁住。 厉南霜怒道:“有个锤子的想法,咱两就睡一张床,我倒要看看你吃不吃亏!” 少女二话不说,脱了鞋子上床。 姜守中睡在里面,她睡在外面,两人紧紧挨着。 月明星稀,轻柔的夜风掠过树丫,细碎声响交织成夜的低语,与室内静谧氛围相互映衬。 屋内的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躺着。 冷静后的厉南霜小脑袋有点迷糊,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上床睡觉了呢? 身边的男人很真实。 真实的……她能真切感应到对方的心跳。 我竟然和焖面睡一张床了。 少女觉得很魔幻,不仅没有一丝生气和反感,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和不知所措。 “头儿,你睡着了吗?” 男人忽然开口。 正在神游万里的厉南霜娇躯猛地紧绷,下意识开口,“睡着了。”说完后,少女反应过来,懊恼的呲牙咧嘴,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姜守中笑道:“头儿,其实你真的可爱。” 厉南霜没有出声,但听到男人的夸赞,脸蛋儿莫名有些烧红,内心甜丝丝的。 焖面夸我可爱诶。 果然我在焖面心里很不一样,嘿嘿嘿。 “笨的可爱。” 男人补充道。 少女脸上笑容僵住,随即侧过身揪住对方的脸蛋,气呼呼的问道:“你说谁笨?” 黑夜里,少女眼眸亮的发光。 姜守中柔声说道:“我一直觉得,我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上司,她每天似乎无忧无虑的。但凡有任何不开心,只要一见到她,所有的不开心就会消失……” 听着男人说着这些心里话,厉南霜愣住了。 她悻悻然的收回手,摸了摸发烫的脸蛋,“我也……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总之头儿,我很高兴此生能遇见你。” 姜守中笑容温柔。 厉南霜沉默了半晌,小声说道:“我也一样。” 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男人呼吸声变得均匀平稳,明白对方已经睡着了,少女又重复了一遍,“姜墨,我也很高兴这辈子能够遇见你。” —— 曙光初破,东方既白,天际渐染鱼肚之色,空气中笼罩着淡淡的晨雾。 姜守中睁开眼,感知到肩膀传来一阵沉甸。 低头望去,却看到少女半趴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着,甚至嘴角还涎着一缕哈喇子,有些许滴在他的肩膀上。 而少女的一条腿,更是压在他的身上。 睡姿极其不雅观,却又符合对方那平日咋咋呼呼,活泼的性子。 尤其是在挤压之下,隆起的肌肤溢出了衣襟。 姜守中轻轻撩开少女些许发丝,望着娇俏可爱的脸蛋,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爱怜。 昨晚故意用激将法让对方上床,倒不是见色起意的想要占对方便宜,主要还是希望对方能休息好。 他了解这丫头的性子,不管他是去二舅房间或是睡在地上,少女内心肯定一万个不肯。 姜守中也不愿看到对方打地铺……毕竟最近几天少女已经很累了。 当然,他也不想。 能和美女睡床上的,装什么柳下惠打地铺。 过了一会儿,少女睫毛轻颤,显然是要醒来的节奏。 姜守中知道对方脸皮薄,便假装自己还睡着,要不然这丫头真会炸毛的。 果不其然,看到自己几乎睡在男人怀里,厉南霜差点没当场跳起来。 好在发现姜守中还没醒,才松了口气。 少女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腿拿下去,往后挪了挪身子。 瞅见对方肩膀还有自己留下的口水印记,厉南霜脸蛋又烧红烧红的,呲牙咧嘴的给了自己一拳,又是懊恼又是尴尬,只能尽可能的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少女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 穿上鞋子准备出门,厉南霜又忽然想到什么,回到床边将毛毯盖到男人身上,才放轻脚步开门离去。 门外,文二爷早早起来正在逗鸟,还捧着一杯养生茶。 见厉南霜出来,问道:“丫头,姜墨呢?” 厉南霜指了指关上门的屋子,小声说道:“焖面还在睡觉呢。” “哦……什么!?” 反应过来的文二爷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手中的茶水洒了一身。 “你小声点,吵到姜墨了!”厉南霜很不满的瞪着他。 文二爷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姜……姜墨昨晚睡在你屋了?” “对啊。” “谁打的地铺?” “我和他都睡床上。” “什么!!?” “你声音小点行不行?不然我揍你!”厉南霜挥起拳头。 文二爷欲哭无泪,“不是,你怎么就……哎呦诶我的小南霜,虽然二舅我让你去主动追人家,可没让你发展这么快啊,都还没成亲呢,你们洞房了?” 男人拍着大腿,很是懊恼与无奈。 “你胡说什么,谁洞房了,我和焖面都是很正经的在睡觉好吧。” “……睡觉还有正经的?” “信不信我真揍你?”厉南霜涨红了脸。 “真没洞房?” “没有!” 厉南霜气呼呼的转身去厨房烧水。 文二爷连忙跟了上去,上下打量着少女,似乎意识到这丫头确实还是黄花大闺女,才长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没有洞房就好,没有就好……” “你把焖面当什么人了,把我当什么人了。” 厉南霜很不满的指责二舅,“焖面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而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妇女。” 文二爷笑道:“再怎么正人君子,也有不君子的时候,尤其小南霜你可是大美人。” 文二爷找了个矮板凳坐在门口,继续说道: “我告诉你丫头,追一个男人呢,用美色什么的都是下乘。等他把你得到手之后,腻了就不喜欢你了。 你要抓住他的心,让他从内心深处去喜欢你,爱上你。比如给他做喜欢吃的美食,古人不是说了嘛,要想栓其心,必先栓其胃……” “可我不会做饭啊。”厉南霜撅起小嘴。 文二爷无奈道:“不会你就学啊,没有人是天生会做饭的。以后你若嫁给姜墨,难道你还要每天背着大刀晃来晃去,让他给你做饭吃? 你要学会持家,等有了孩子,你总不能拿刀去喂孩子吧。你觉得正常男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吗?” 厉南霜一时无法反驳。 最终,少女握紧粉拳下了决心,“好,我现在就学做饭!” …… 厉南霜离开后,姜守中并没有着急起床,而是将昨日调查的线索重新在脑海里顺理了一遍,然后记在小本子上,进行细致的推敲。 等他走出屋子,便看到厉南霜和文二爷正在焦急灭火。 原来厨房着火了。 平日干净皙白的厉南霜此刻黑的跟焦炭似的,唯有一双眼睛颇有神采。 好不容易灭了火,厉南霜洗漱过后,便兴致勃勃的端着一碟焦黑的炒鸡蛋,摆在餐桌上。 “怎么样?是不是外焦里嫩?” 少女对自己第一次的杰作有些自豪。 姜守中和文二爷面皮抽搐了几下,文二爷说道:“我怎么感觉是外焦内也焦呢?” “不可能,你尝尝看。” 少女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 “呃,算了,如此珍贵的美食还是让小姜吃吧。”文二爷觉得自己要是吃下去,肯定没命。 姜守中讪笑道:“还是二舅吃吧,晚辈让长辈是应该的。” “你来吃。” “你吃吧。” “你吃。” “我不饿,二舅先请。” “……” 两人一番推辞时,一道柔媚的声音忽然飘来,“要不一人一半?” 妇人款款走来,柳腰轻摆,似柳丝轻摇,风姿绰约。 裙摆略微分衩,隐约显露一双玉腿,被细腻的黑色长袜紧裹。 行走间,裙摆轻曳,黑色长袜闪烁微光,如墨染云锦,教人遐想无边,尽显女子妩媚与雅韵。 端的是万种风情,撩人心弦。 来人正是江漪。 (本章完) 第233章 江漪的立flalg 有些女子一出现,乌云密布的天空也会变得晴朗起来,比如厉南霜。 有些女子一出现,世间万物皆朦胧如雾,比如李观世。 而有些女子一出现,仿佛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比如眼前这位风骚入骨的美妇。 文二爷目瞪口呆。 随即又喃喃道:“惹不起,惹不起……”说着,他连忙跑进屋子。 江漪身为京城的土皇帝,一定意义上也是大洲的土皇帝。 许文卿是黑道大佬。 那么江漪,就是地地道道的黑道女皇。 江漪自顾自地坐在凳子上,望着桌上焦黑的炒鸡蛋,随意拿了一块轻轻碾碎,笑着说道: “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做饭,比这还要难看,那时候我娘亲告诉我,女孩子若是不会做饭,那就找一个会做饭的如意郎君。可惜啊,到现在我还没找到。” 厉南霜通红着小脸。 果然二舅说的没错,外焦内也焦,自己的第一次下厨就这么搞砸了。 “巧了,我会做饭。”姜守中笑道。 江漪半带讽刺,半带意外的笑道:“哟,姜大人心态不错嘛,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调戏妾身,胆子比以前大了很多。看来,消失的这几天过的很开心。” “半开心,半痛苦。” 姜守中很诚实的说道。 任何男人与谢谢姑娘那般绝色双修,肯定是很开心的。 但六天六夜,肯定是痛苦的。 他看了眼江漪身后跟着的秋叶和冬雪,问道:“春雨和夏荷呢?” “去办事了。” 江漪轻轻撩了撩耳边的发丝,淡淡道,“说吧,现在查到哪儿了?” 姜守中也没隐瞒,将自己调查的线索告诉了对方。 江漪听完后,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既然陷害你的凶手在官府里,那下一步是否去官府调查?毕竟缺少小拇指的人,很容易调查的。” 姜守中却摇了摇头,“首先,这几个人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他们如果是一个组织呢?一人提供易容面具,一人借刀,一人负责杀人。” 江漪淡淡笑道:“那就更好查了,人越多,留下的线索就越多。” “是这個理,可总得有个调查方向吧。” 姜守中叹了口气。 江漪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你也别跟我打哑谜了,本来我是不打算理会这件事的,可有两个丫头求情的紧,我这个当主人的心肠软,只能答应了。” 姜守中心头一暖。 求情的那两人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夏荷与秋叶了。 “不过……” 女人纤细手指轻轻掠过桌沿,声音依旧平淡,“你也别指望我什么都能帮。” 姜守中笑着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江漪的出现无疑是帮了他大忙。 虽然染轻尘身为六扇门新院主管,但毕竟处处受掣肘,调查起来很不方便,反而会引发暗中神秘人的怀疑。 而江漪的银月楼为江湖势力,对于情报调查是占优势的。 “说吧,我能帮你什么?” 江漪以手支颐,袖管微微滑落,露出半截雪藕似的玉臂。 女人的姿态始终是那般慵懒,风情万种。 姜守中道:“我依然打算继续调查许文卿这个人,我想知道他生的什么病,现在的状况如何。” 江漪皱眉道:“据我所知,许家的确有一种遗传的家族病,类似于头疼的病。每次发病的时候,他都是谢绝任何客人。吴茵歆不带你去见他,很正常。” 姜守中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 “我不认为吴茵歆会对我说谎,许文卿现在肯定是生病的,我只是想知道,许文卿现在的状况。” 江漪道:“那就只能派人潜入他屋子里去看了,但这样一来风险就大了很多。” “不,没必要这么麻烦。” 姜守中摇了摇头,“只需要找到最近与许文卿有过接触的人,找他问一问就好了。” 江漪脸色古怪,盈盈如波的眸子盯着对方:“你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在许文卿生病期间,他谢绝任何客人。” 一旁厉南霜也点头说道:“对啊焖面,许夫人也说了,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接触过许庄主,就连丫鬟都不曾接近过。除非我们找到那个威胁许庄主借刀的人,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回到了原点吗?” 姜守中微微一笑,“可有一种人,许文卿必须接触。” 二女一愣。 倒是江漪反应颇快,恍然道:“是大夫。” “对哦。” 厉南霜美目一亮,轻轻拍手,“许夫人当时说请了不少大夫看病,也只有大夫才能接触到许庄主。” 江漪扭头对冬雪吩咐道:“去找龙家铺子的老李,让他去查查这几天出入许家的大夫有哪些。” “找到最后一个去许家的那个就行。”姜守中提醒道。 “知道啦。” 冬雪笑着点头,纤细的腰肢一扭,借着轻功轻盈离去。 冬雪离开后,江漪笑吟吟的看着厉南霜,说道: “女孩子追男孩子,隔层纱,轻轻一戳就破了。可有时候若是戳的不对,会把男孩子给戳死的。” 厉南霜听不懂江漪在说什么,不过那个“追”字,还是听的懂,红着脸瞪了对方一眼,扭头回了厨房,琢磨着再锻炼锻炼自己的厨艺。 “秋叶,去外面守着,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跟踪我们。” 江漪对秋叶吩咐道。 后者点了点头,走出小院。 院内只剩下了姜守中和江漪二人。 “夫人有话对我说?” 姜守中见对方故意支开秋叶,好奇问道。 女人抬起一截纤细的小腿,踢了男人小腿一下,问道:“说吧,失踪这几天去哪儿了?” 姜守中笑道:“私事。” “让我猜猜看。” 江漪十指交叉,垫在白腻如玉的下巴处,脸上笑容如狐狸般狡黠,“也许,你去寺庙上香了?” 姜守中心下一跳。 以江漪的情报,终究还是查出了端倪。 姜守中依然否认,“我没去寺院,也没去道观,只是出去办了些私事。” “你知道她是谁吗?”江漪很直白的问道。 姜守中知道瞒不过了,无奈道:“她是皇后身边的人,我只知道她叫谢谢姑娘。” 江漪笑了起来,山峦颤动。 她目光投向虚空处,喃喃道:“伱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啊。” 姜守中不明所以,欲要询问,可惜女人不愿再说了。 —— 不得不说,银月楼的情报系统确实很厉害,不出一个时辰左右,冬雪便带来了消息。 最近去许家的大夫名叫段岐,是青州颇有名的一个郎中。 “是把他带过来,还是亲自去找他?” 江漪问道。 姜守中想了想说道:“带过来会打草惊蛇,我还是亲自去找他吧。另外,还得麻烦你件事,帮轻尘去找找在青州会制作易容面具的手艺高手。” “好,要不要把秋叶留给你使唤?”江漪忽然说道。 “暂时不必了。” 姜守中生怕秋叶会有想法,对少女歉意笑了笑,解释道, “眼下主要以调查为主,身边太多人比较引人注目。我估计很快会有麻烦到来,到时候免不了要麻烦秋叶。” “行,有需要直接找我。” 江漪做事干脆利落,带着二女离去。 …… 段岐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面上无须。 当姜守中二人按照冬雪给予的地址,找到对方的时候,这位大夫正在给病人看病。 姜守中拉着厉南霜在一旁耐心等候。 等病人离去,段岐打量着进入医馆的这对男女,和颜悦色的问道:“两位是来看病吗?” 姜守中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段大夫,我想跟你打听点事。” 说话间,将一小锭金子放在桌上。 段岐眯着眼瞥了眼金子,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很谨慎的询问道:“敢问这位小哥,想打听点什么?” 姜守中开口:“许文卿的病情。” 段岐一愣,沉默片刻又问道:“你是许庄主的仇人?” 姜守中摇了摇头:“并不是。” “那你打问他的原因是?” “段大夫,我只需要知道他的病情如何,我问完就走。”姜守中笑容温和。 段岐有些犹豫。 这时,厉南霜拿起旁边一个用来捣药的杵子,轻轻敲了敲桌子,闷声道:“段大夫若是想不起来,我可以帮你想一想。” 段岐身子一颤,挤出笑容,“能想起来,能想起来。” 果然,最有效的问话方式就是拳头。 段岐擦了擦冷汗,说道:“我是给许庄主瞧过病,但他那种遗传病我的确无能为力,只能给他开几副止痛的方子。” “你看到他的时候,他情况如何?” “情况很严重,人很虚弱,我摸了他的脉象,说实话……我不认为许庄主这次能熬过去。” 段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叹气道,“他这种家族的遗传病就是如此,年龄越大越严重,他的父亲和爷爷,都去世的比较早。若非段庄主修为高,恐怕早就没了。” 姜守中淡淡问道:“所以你觉得,他这次必死无疑是吧。” 段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含蓄说道:“反正我是无能为力了。” 那就是活不了了。 可姜守中记得,当时临走的时候吴茵歆说过,目前许庄主情况好转,过个五六天就好了。 那么许庄主病情为何突然好转了。 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给他瞧病的最后一位大夫,连这位大夫都无能为力,他是怎么治好自己的。 姜守中理了理脑中思绪,问道:“段大夫,难道就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治好他吗?” “这个我可以保证,世上还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治疗。” 段岐忽然语气停顿了一下,刻意压低声音,“除非,用妖气来试试。” 妖气! 姜守中脑中蓦地掠过一道灵光。 妖气可以治百病! 但如果运气不好,也是会死人的,而且死亡率极大,要么就异变成为妖修。 如果许庄主万般无奈之下,最终服用妖气的话…… 姜守中目光闪烁。 在京城,私藏妖气的罪名很严重。 当初西楚馆就是因为他“举报”对方私藏妖气,结果直接被封。 而在青州,虽然没有京城那般严格,但六扇门若真想查,这个罪名也是很严重的。 “我想,我明白了。”姜守中轻吐了口气。 …… 走出医馆,姜守中对厉南霜说道:“目前看来,许庄主应该是服用了妖气。” 厉南霜试探问道:“那我们要不要……” 姜守中道:“有两个猜想,第一,许庄主和某人做了妖气交易,条件是借出自己的刀。但是以许庄主的人脉,想搞一瓶妖气还是挺简单的。 第二,六扇门的某人发现了许庄主服用妖气的事情,于是以此来威胁,迫使许庄主借出自己的宝刀。毕竟,服用妖气与私藏妖气的罪名,可是很严重的。” 厉南霜绷着水灵灵的眸子,“那就是第二种,六扇门有人威胁许庄主。” 姜守中轻轻点头,“而且这个人身份还不低,若是普通的六扇门成员,以许庄主黑道大佬的性格,完全可以冒险去除掉对方。 但许庄主并没有这么做,反而乖乖的借出了自己视为妻子的宝刀,说明这个人的身份地位,让许庄主产生了畏惧,不敢去动他。” “焖面,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是谁了?” 厉南霜心有灵犀,脆声问道。 姜守中下意识捏了捏少女的脸蛋,笑着说道:“如果真是我想的那人,我们在青州可就真的危险了。” “是谁?” 厉南霜连忙问道,就连男人捏她脸蛋也不在意了。 姜守中没有急着回答,抓着厉南霜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故作玄虚道:“头儿,要不试试你能不能感应到我心里在想的那个人?看看咱两有没有默契。” “我很笨的。” 厉南霜苦着小脸,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笨。 姜守中握着少女软凉的小手,笑着说道:“我相信你能猜出来,试试看。” 感受着手掌间男人的心跳,厉南霜莫名的有些害羞。 同时男人的鼓励也让她生出几分信心。 少女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试图去猜测姜守中所说的那个人,可始终不得头绪。 就在少女准备放弃时,忽然福至心灵,下意识脱口而出:“单东川!” 少女满脸期待的望着男人,惴惴不安。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不愧是我姜墨的头儿,就是厉害,竟然说对了。” 对了!? 厉南霜瞪大了漂亮眼睛,然后兴奋的大叫一声,猛地扑向姜守中跳进对方怀里,像个八爪鱼似的,小脸因激动而红扑扑的,尤为可爱。 少女兴奋,并不是因为自己猜对了。 或者变聪明了。 而是她觉得自己可以感应到对方的心。 说明她和姜墨,存在一种特殊的心连心感应,这才是最让她开心激动的。 仿佛两人之间搭建了一座桥梁。 “姜墨,姜墨,你也来感应一下我,能不能感应到我现在在想哪个名字?” 厉南霜抓着男人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弯起如月牙的美眸溢出了开心,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不妥。 只手难掌控…… 感受着头儿伟大的胸怀,姜守中说道:“你在想姜墨。” “嗯嗯,对……” 少女蓦地反应过来,随即通红着脸敲了对方一板栗,“对个大头鬼!我才没有想你的名字。” 而这时,她发现男人的手还放在自己心口,恶狠狠瞪着对方:“还不拿开?” “不是你放上去的嘛。” 姜守中很委屈的摸了摸鼻子,手掌间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芬芳。 厉南霜瞪了男人一眼,感觉心口处酥麻麻的,旋即反应很迟钝的长大了嘴巴,半晌后傻傻说道:“你是说……诬陷你的背后凶手,是单大人?” 姜守中微微叹息,“找不出别的人了。第一,单东川是青州六扇门主管,在这里值守多年,其地位身份,可以拿捏青州的任何一位江湖中人。 第二,有人很轻松的偷走了我在房间里留下的身份令牌,说明此人知道我住在哪间屋子,对院子比较熟悉。 第三,想要易容我的面皮,则需要对我进行细致观察。而自打我来青州以后,六扇门里虽然见过我的人不少,但真正能近距离接触我的,唯有单东川。 尤其那次去名剑山庄,我和他来回共乘坐一辆马车,他有足够的时间近距离观察我。” “可是,他的小拇指是健全的啊。”少女还是不敢相信。 姜守中说道:“就如我之前所说,杀人的,借刀的,并不能确定是一人所为。目前看来,借刀和易容的是单东川,而杀人的,则是另有其人。说明,这是一个组织。” 厉南霜内心震惊无比,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结果真的太出乎意料。 来青州的这几天里,这位青州六扇门主管的印象在她心里还是很不错的,没想到隐藏如此之深。 最讽刺的是,在姜墨被冤枉失踪那段时间,他是为数不多尽心尽力帮染轻尘调查案件,并坚信姜墨是被冤枉的人……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走,去找他!”厉南霜怒火中烧。 姜守中拉住她:“先别激动,既然确定是有组织的,那么我们就先把这个藤给留着,看看能不能顺着摸到瓜。” 厉南霜冷静下来。 焖面说的没错,单东川的背后若还有指使者,这样做反而会打草惊蛇。 如今他们知道了这条重要线索,便可以顺藤摸瓜。 少女此刻只觉得心寒。 连六扇门主管都参与了这次案件,这个青州真的很不安全,似乎周围全都是毒蛇。 姜守中虽然表面轻松,但内心也颇为沉重。 他敏锐的意识到,青州似乎在酝酿一场大的风暴。 —— 古梵寺。 从马车上下来的江漪,望着寺院怔怔出神。 许久,她才迈步进入院门。 来到上次论道的佛堂前,她示意秋叶和冬雪在外面等着。 江漪敛了敛情绪,步入佛堂,看到那位身着大金长裙的女人正坐在佛像前,冥心打坐。 裙裳灿烂夺目,宛若佛前金莲绽放。 “为什么?” 江漪仰头望着慈目佛像,轻声问道。 “什么为什么?” 洛婉卿睁开眸子。 江漪冷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四周佛香袅袅,尘念暂歇。 摇曳烛光映照之下,打坐的女人更显得肌肤赛雪,面庞犹似敷上了一层圣洁之辉。 洛婉卿哑然失笑,“你这狗鼻子还真是灵光啊,这么快就闻到腥味了?” 江漪盯着面前风华绝代的女人,神情复杂,“我不理解。” 她真的不理解。 眼前这位可是一国之母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啊,竟然会选择和一个小小的六扇门暗灯双修。 在她印象里,洛婉卿性子很傲。 比江绾还傲。 否则当年她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开南海圣宗。 而这么多年来,她更是很清楚,这位皇后始终没让皇帝碰一下,对任何男人都不屑一顾。 可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呢。 面对江漪的疑惑与质问,洛婉卿美目出现了些许恍惚。 为什么? 若是没有京城淮兰湖地宫那次意外,她当然不可能选择用这种方式来玷污自己。 可既然身子都没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吧。 反正目前来看,她也不算吃亏。 洛婉卿笑着说道:“有什么不理解的,是女人都会走这一步。” “可你不是这样的女人。” 江漪说道。 “呵呵,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你又怎么会了解我呢?” 洛婉卿起身走到江漪面前问道。 江漪默然。 洛婉卿轻轻挑起对方精致的下巴,大拇指摩挲着对方樱桃般水嫩的红唇,笑着说道:“江漪,要不你也试试吧,或许借用姜墨体内的道门河图,你的天魔大法又回来了呢。” 江漪冷笑,“我虽然骚,但我不下贱!” “这可说不准啊。” 洛婉卿并未生恼,一脸戏谑道,“说不定某天,你我都躺在姜墨的床上呢?” 江漪挥手打掉对方的手,娇媚无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嘲: “呵,我江漪虽然满脑子都是男人,但姜墨想碰我一根手指头,他可以提前去烧下辈子的高香!” “如果他真的做到了呢?”洛婉卿玩笑道。 江漪突然嫣然而笑,仿若春花绽放,“他姜墨若真有这本事,我喊他一辈子“爹爹”都行。” (本章完) 第234章 我也睡这屋 若这世上,有谁能让江漪喊爸爸。 那这个人,定然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惜目前还没有。 洛婉卿先是错愕,随即笑的花枝乱颤,忍不住捏了捏江漪的脸蛋,“你这么一说,本宫可就真期待了,到时候你记得喊本宫娘亲哦。” “洛婉卿,这不像你,你真的变了。” 江漪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你选择走这条路,我不拦你。但是,你不能杀姜墨。” “我为什么要杀他?”洛婉卿笑着问道。 江漪冷笑:“别人不了解你,我可了解。伱的苦火狱双修之术最重要的是牺牲,需要献祭另一半。我不清楚为什么你放过了姜墨,但我坚信,以后你还会杀他。” “我如果非要杀他呢?” 洛婉卿饶有意味的盯着她。 江漪淡淡道:“我自然阻止不了你,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哟,不是说对那小子不屑一顾嘛,怎么转眼就为了他威胁起本宫了。” 洛婉卿用讥讽的眼神看着面前女人,“原来咱们的江夫人,也是口是心非啊。” 江漪寒声道:“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在乎我那位外甥女?就算姜墨不是轻尘的夫君,我也不会让那两个丫头当寡妇。” 洛婉卿艳红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诱人的弧度:“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没有我,姜墨也会死在别的地方。” “他就算死在茅坑里,也不能死在你洛婉卿的手里!” 江漪罕见的动怒。 平日里若是有人敢这么威胁她,以洛婉卿高傲霸道的性子,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对于眼前的江漪,洛婉卿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是不是害怕我杀了姜墨,你就得讨厌我,恨我,所以才不希望姜墨死在我手上?” 江漪嗤笑道:“你现在已经够让人讨厌了。” “那可是太可惜了,我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的江漪可是最粘我这位大姐姐了,甚至还喜欢穿我的贴身衣物……” “洛婉卿!” 江漪美目冰冷,渐渐的,又覆盖上了黯淡的色彩。 女人轻声说道,“话我已经带到了,听不听由你,我不希望大家都闹得不愉快。” 江漪转身离去。 “这么在乎你的外甥女,你就一点都不恨你姐了吗?”洛婉卿语气幽然。 江漪顿住身子,回头望着阴影佛像下的女人,缓缓开口: “你恨吗?你当然恨我姐。可是,我也记得我姐死后,是你强闯南海圣宗为她立下了一块碑。让她成为南海圣宗第一个,被逐出师门却拥有墓碑的人。” 江漪迈步离去,姣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寺院。 洛婉卿背负着手,仰头凝视着佛像,笑着说道:“所以我贱呐。” —— 到傍晚,风尘仆仆的染轻尘来到了小院。 看到说说笑笑黏在一起的狗男女,身心疲惫的染轻尘蹭的一下冒出了火气,粉拳捏的咯嘣嘣的响。 自己在外累死累活找人,这个厉南霜竟然在这里勾引自己丈夫,太不像话了! 气愤的女人上前想要理论,可终究还是压住了火气。 而当听完姜守中所说的推断后,染轻尘也被惊的不轻,就连生气都忘了。 “你确定是单东川?” 染轻尘满脸不可思议,要知道就在今天,单东川都和内卫的人吵了一架,为姜墨鸣不平。 她怎么也无法想象,竟是这個人在暗害自己的丈夫。 “很确定。” 姜守中无奈点了点头。 “混蛋!” 染轻尘的反应和厉南霜一样,火冒三丈地就要提剑去戳死那王八蛋,但被拦下了。 不过这次拦下她的则是厉南霜。 厉南霜拿出姜守中之前劝他的说辞,在劝解染轻尘的同时,狠狠的批评了一番对方: “好歹也是朝廷委以重任的官员,做事就这么冲动?知不知道什么叫打草惊蛇?知不知道什么叫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知不知道什么叫谋定而后动,跟我学着点……” 厉南霜仰着下巴,那叫一个得意傲娇。 染轻尘被说得面红耳赤,气呼呼道:“你说的这些,还不是姜墨告诉你的?就你也懂谋定而后动?” “我怎么不懂!” 厉南霜不服气,却有些心虚。 姜守中见这对冤家又要和往常那样吵起来,连忙插在二女中间。 他扭头望着疲惫女人,心疼之余也有些歉意,“轻尘,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么熬真的会伤身体。” 染轻尘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狠狠剜了厉南霜一眼,才说道: “你让我找的易容面具手艺人,在小姨的帮助下,我找到了。是一个叫老程的人,住在青巷街,专做易容面具。你的易容面具应该是他做的。 我没让小姨抓他,生怕会惊动后面的人。 只不过眼下我们已经知道栽赃陷害你的人是单东川,还需要再找这个老程吗?” 姜守中点头道:“当然要找,掌握更多的线索,对我们就越有利。今晚我和南霜去拜访一下那位老程,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线索。” 染轻尘清丽的眸子瞥向旁边的厉南霜,忽然说道:“这次我陪你去调查。” “啊?这个……” “放心,这两天我一直在外面乱跑,他们不会起疑心的,我可以伪装。” 染轻尘语气很坚决。 一个夏荷就已经让人很糟心了,你厉南霜难道也想帮我夫君磨练技术? 你配吗? 你能磨练啥技术? 厉南霜不满道:“我可是焖面的上司,查案这么久早就有了默契,你陪他调查只会浪费时间。” 默契个锤子。 听到这话的染轻尘态度更加坚决了,美目灼灼的盯着姜守中,“就这么说定了,正好我也有易容面具,容我换身衣服就出发。” 女人进入屋子。 这时候姜守中才发现,染轻尘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 这女人原来早就有所打算了。 “不行,我也要去!” 厉南霜也跑进屋子换衣服了。 姜守中无奈揉了揉眉心,暗暗道:“女人是真麻烦,两个女人更麻烦。” 很快,染轻尘便换好了衣服,是一件墨色的劲装。 紧身合体的布料勾勒出女人的曼妙身姿,更显其身材之高挑挺拔,英姿飒爽,倍添几分冷艳之色。 宛如暗夜中的幽兰,既含蓄内敛,又不失决绝之气。 美女就是美女,不管啥风格都好看。 姜守中暗暗感慨。 捕捉到男人眼中的惊艳,染轻尘眼底有些得意,心里不断回想着义妹红儿分析的话语,暗暗道:“只要争取了,终究是会有收获的。” —— 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便借着月色潜入到青巷街一座古宅之下。 院内主屋,燃着一烛昏暗的火光。 因为已经调查到,这位叫老程的手艺人常年处于独居状态,所以姜守中在确认屋内只有对方一人的时候,便直接推门而入。 踏进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墙壁上的那一张张脸。 老人的脸,少女的脸,粗犷大汉的脸,小孩的脸……每一张脸都各有特色,仿佛是从人脸上扒下来的,带着几分瘆人,死气沉沉的让人极不舒服。 屋内坐着一个老人,相貌很普通,下巴只有些许稀疏的胡须。 此时正在桌前制作着一张面具。 “程老。” 姜守中盯着老人。 对于突然闯进屋内三人,老子神情并无惊慌,依旧自顾自的制作着手里的面具,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容有任何分心之举。 见对方压根不理他们,厉南霜捋起袖子便要用拳头说话。 少女习惯如此。 但这一次姜守中拦住了她,示意少女安静等待。 人对于自己喜欢的职业,总是会全身心的投入,去创造属于自己的艺术品,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他理解这类人对于自己爱好的痴迷,这样的人脾气都很怪。 若冒然打扰,可能会让对方抵触,毕竟只是来问话的,没必要多事。 三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老人才放下了手中的面具。 但面具并没有制作完成,被老人一把攥在手里,扔进了旁边的火炉里。 厉南霜绷大了水灵杏眸。 她明明瞧着那面具制作的很精致,这老头为什么要毁了呢? “找老朽何事?” 老人从旁边水盆里,将一张不知用何种材料制作的软皮从水中捞出来,小心翼翼放在膝盖上,戴上一只黑色的手套,轻轻拍打着。 姜守中道:“程老先生,我想问你打听一个人。” 老程抬头盯了姜守中片刻,淡淡道:“我见过你……准确来说,我见过你的画像。” 姜守中陡然心惊。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戴着易容面具。 就连染轻尘和厉南霜,最开始也没认出他来,这老头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江夫人还好吗?”老程突然问道。 “什么?” 姜守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程指了指姜守中脸上的易容面皮,“你脸上戴的面具,是我和师兄当年为江夫人制作的,一共二十二张,十一件上品,十一件中品,你这张是其中一张上品。” 顿了顿,老程嗓音沙哑道:“老朽这辈子制作过上万张面具,每一张我都记得很清楚。” 这话一出,屋内三人皆是震撼的说不话来。 什么叫资深手艺人。 什么叫高手。 这才是达到炉火纯青级别的工匠! 姜守中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出,自己脸上的面具是江漪给他的,不仅佩服万分,神态也恭敬了许多:“既然老先生认识江夫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想打问一个人。” 老程将膝盖上的软皮卷起来,又泡在水中,缓缓说道: “当初师父告诉我,做我们这一行的,要牢记两点。第一,不要多问。第二,不要回答别人的任何问题。这样,你才能活的久。 我师兄没记住,死的很惨,两只手被人剁了,眼睛被人挖了,血被人抽干了,就连那张脸也被撕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染轻尘和厉南霜二女听的毛骨悚然。 姜守中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人都是讲规矩的,想要活着,就必须活在规矩里,这我理解。 但规矩终究是死的,尤其像你这样的人,恪守了一辈子规矩,可内心深处肯定非常讨厌规矩。我相信你会开口,只不过你需要一个开口的理由。” 老程笑了起来,看着姜守中说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难怪身边会有两位佳人陪伴。” 姜守中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对方开出条件。 老程思索片刻,说道:“这样吧,我问你两个问题,你若回答得上,我便配合你。” “好。” 姜守中轻轻点头。 老程道:“第一个问题,是我思考半生的问题,很多人回答过,但没有一个人让我满意——请问,人有几面?” 人有几面? 厉南霜心直口快道:“当然是一面啊,毕竟人只有一张脸嘛。” 染轻尘蹙眉,没有开口。 这是一个很哲学很模糊的问题,是人就会伪装,会戴面具,所以很难说人有几面。 姜守中轻声说道:“儒家有‘君子三变’之说,道家有‘一生二’之衍化,佛家有‘本来面目’之说。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面,但归根到底,无非是三个境界的面。 第一是表我之面,在芸芸众生的世界里,你需要不断的伪装改变自己,才能生活下去。第二是自我之面,也就是最真实的内心。第三是真我之面,超脱一切,与大道相合,不再着相于所谓的面。” 听完姜守中的回答,老程笑道:“这是取巧的回答。” 姜守中也笑了起来,“但至少答对了,不是吗?” 老程点了点头,继续问第二个问题:“我脸上戴着几张易容面具?” 染轻尘和厉南霜脸色变了。 姜墨毕竟不是精通易容的高手,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戴了几张面具。 更何况,老头若自己戴,其面具肯定是世上最好的,最不容易被人看出来的。 这第二个问题,显然是刻意为难。 姜守中仔细盯着对方面容,半响,给出了一个答案:“三张。” 老程微微一笑:“想问什么,就问吧。” 二女表情愕然。 竟然对了? 姜墨这家伙怎么看出来的? 姜守中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想知道,是谁拿着我的画像,来向你老人家制作易容面具的。如果老先生不知道他的名字,可否形容一下他的长相。”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真相,因为他戴着一张猴子面具。” 程老缓缓说道,“其实人最好的伪装,就是把脸遮住。易容面具是贴在脸骨上的,再精美的面具也遮不了骨型,所以遮住脸就是最好方法,比如这位姑娘。” 程老指着戴斗笠的厉南霜。 姜守中蚕眉紧皱,问道:“除了猴子面具外,他身上没其他特征吗?” 程老说道:“有,他的右手小拇指没有。另外,他身上有一股味道,这股味道我曾在某个人身上闻到过相似的,是锦瑟榭独有的一种香料,叫勾魂香。” 右手小拇指没有…… 姜守中眸光一动,暗暗道:“看来是这个猴脸面具的人戴着他的易容面具,杀了慕容朔。” 这人是谁? 至于锦瑟榭这个地方,姜守中有所耳闻,是青州一所烟花之地。 曾经和梦瑶阁并称为青州双艳。 自从梦瑶阁发生屠杀命案后,眼下便是锦瑟榭一家独大,成为青州上流人物首选的娱乐场所。 看来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又多了个锦瑟榭。 找一个戴着猴面具的人。 姜守中抱拳道谢:“多谢程老先生,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姜守中带着二女离开。 …… 来到大街上,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 “没想到又牵扯到了锦瑟榭,这个地方是不少青州达官贵族消遣的地方,背后的大东家听说很有钱有势。” 染轻尘面露忧虑。 姜守中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连单东川都变成了敌人,出现个更厉害的敌人不稀奇。 目前来看,单东川将我的画像画了下来,然后去许家威胁许文卿借刀。之后,他把这些交给了一个戴着猴子面具的人,由猴子去完成接下来的栽赃杀人。 眼下,我们又多了一条调查线索,这是好事。” 染轻尘点了点螓首。 无论如何,调查是有收获的。 “对了焖面,你是怎么看出那老头戴着三张面皮的?”厉南霜好奇询问。 染轻尘也好奇看向丈夫,美目发亮。 跟丈夫待的越久,她就越感觉到对方真的很厉害。 这让她自豪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以前的自己真是太矫情没眼光了,若能早点挖掘出这位宝藏夫君,也不至于酿成现在这副局面。 姜守中笑着说道:“我是猜的。” “啊?” 二女全愣住了。 见男人表情不像是说谎,二女皆是无语,厉南霜感慨道:“难道聪明的人运气都很好吗?这都能蒙对。” 但姜守中却摇了摇头,“我猜错了。” 这下两女彻底懵了。 染轻尘感觉自己头皮开始痒了,脑子要飞出去了,不解问道:“既然猜错了,为什么程老还愿意回答你问题?” “对啊对啊,难道程老发了好心?” 厉南霜跟着问道。 姜守中抬头看了眼皎洁的月色,说道:“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需要猜错。只要你猜错了,他才会回答你的问题。” “啥意思?” 厉南霜完全听不懂。 染轻尘倒是品味出了一些苗头:“对于他这样的手艺人来说,最在意的便是别人能否瞧出他作品的瑕疵,你若是回答正确了,说明他做的易容面皮并不好,轻易被人看出来。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为打击的。” 姜守中笑着点头:“大概就是这么理,一个人的性格在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其实很容易瞧出来。 他拆穿我的真面目,又多此一举的告诉我脸上面具的来历,多少还是有些显摆的。这样的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作品,我哪怕看出来,也会故意说错。” 厉南霜拍了拍额头,无奈道:“真累啊。” 少女又忽然问道:“焖面,如果你不小心蒙对了呢?” “不会的,因为我知道他脸上戴着几张面具。” 姜守中轻轻摇头。 “你知道?” 二女再次傻眼。 “对啊,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戴易容面皮。” “……” 二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脑瓜子迷迷糊糊的。 姜守中也不卖关子,笑着说道: “从我们进屋时,他就在制作一张面具,在我们看来那张面具很完美,但他依然不满意,给毁掉。说明这个人,骨子里是追求完美主义的。 既然追求完美,那么他戴上自己做的易容面皮,肯定也是经常不满意。总想着,给自己做一张世上最完美的易容面具。久而久之,他也懒得戴这些‘残次品’。 再一个,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多少有些看破尘世的想法。这种心态下的人,更在意‘真我’,所以我认为,他压根就没有戴易容面具。” 在姜守中的解释下,二女才恍然。 染轻尘苦笑道:“我现在有些同情,暗中那些想要对付你的人了,藏的再深的老鼠,都能被你揪出来。” 厉南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回到小院,姜守中准备休息养养精神。 染轻尘随口说道:“姜墨,要不我们找个客栈住下吧,这里有些打扰文二爷和南霜了。” “不用,昨晚我和焖面睡的,挤一挤可以。” 厉南霜说道。 “什么!?” 染轻尘提高了音量,一脸不可思议,“你昨晚和姜墨睡一起了!?” 厉南霜一副你何必大惊小怪的表情:“很正常啊,我二舅房子太小住不下,只能住我屋子。” “睡一张床?” “嗯,没错。” 染轻尘快要晕过去了。 夫君又被第二个女人用过了,又不干净了。 姜守中适时解释道:“只是挤一张床,什么都没做。” 染轻尘闻言,才长松了口气。 还好,幸亏自己来及时了,要不然真要被厉南霜给拿去磨练技术了。 “今晚,我也睡这屋!” 染轻尘握紧拳头。 大不了三个人挤一张床,贴身监督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本章完) 第235章 熟人 染轻尘现在已经嗅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夏荷她可以忍。 毕竟就如妹妹曲红灵说的那样,大不了把她当成和锦袖一样的丫鬟,偶尔帮忙缓解一下夫君的寂寞,无非就是工具人的角色。 可厉南霜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两人从小到大都是死对头,就凭对方厉家大小姐的身份,总不能以丫鬟身份对待吧。 而且话说回来。 厉南霜和姜墨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她。 两人平日里就建立了感情,当初在京城六扇门的门口,姜墨当众为了厉南霜而拒绝她,本身就说明了问题,照这么下去,那还得了? 小时候我可以把那只宠物猫送给你。 但现在, 我不可能把我宠物夫君送给你! 染轻尘觉得自己留下来是非常有必要的,再撒手不管,今天被厉南霜霸占,后天指不定就被小姨给抢走了。 “凭什么你睡我的屋子,这又不是你家。” 厉南霜双手叉腰。 染轻尘拉住姜守中的手臂,“那我们去找家客栈。” “焖面,今晚必须睡我屋子!” 厉南霜扯住姜守中另一只胳膊。 望着互不相让的二女,姜守中左右为难,最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要不去找家客栈,我们三个睡一起?” 二女有点懵。 心想这有啥区别吗? 最终还是厉南霜妥协了,闷闷道:“就睡我屋吧。” 染轻尘唇角翘起,显露几分得意。 …… 对于染轻尘这样爱干净的女人来说,洗澡是必不可少的,尤其奔波了半日。 但指望厉南霜去厨房帮她烧热水,显然不太现实,索性自己接了两桶凉水倒在浴桶里,毕竟是修行之人,这点凉水还是能经受得住的。 “不好意思姜墨,我马上就好,你在外面稍等一下。” 染轻尘准备关门,忽然瞥见厉南霜,轻咳了一声说道,“厉大爷,你不打算沐浴吗?” 厉南霜没好气道:“你洗完了我再洗。” “不用,咱俩一起洗。” 染轻尘发出了邀请。 她现在必须时刻看紧对方,免得这女人趁着她洗澡的时候,勾搭她丈夫。 “我才不跟你一起洗。”厉南霜冷哼道。 染轻尘眯起凤眸,说道:“都这么晚了,还要早点休息,姜墨也要沐浴,等我们三人轮流洗完都天亮了,伱就这么希望姜墨睡不好觉?” “我……” “还是说……你怕被我比下去?觉得丢人,所以不敢跟我一起洗?” 染轻尘目光不经意的瞟向对方的胸襟位置,话中有话。 厉南霜一听,顿时恼了。 我虽然没你大,但也不至于自卑啊。 “那就一起洗。” 在对方的道德绑架和激将法之下,厉南霜终是气呼呼的进入屋子。 可把少女忽悠进屋子,染轻尘却尴尬起来了。 虽说对方同是女人,但相互脱了衣服彼此坦裸相见,多少让人不自在。 不过厉南霜神经大条,三两下就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故意挺起两杯大杯蜜雪,仰着下巴说道:“我又不是夏荷那个小荷包蛋,凭什么丢人。” 染轻尘见对方如此大方,倒也不再矫情,脱掉了身上的衣裙。 超大杯出现了。 规模一下子就以压倒性的方式胜出。 充分展示了什么叫比脸还大。 厉南霜骄傲仰起的下巴稍稍压低了一些,嘀咕道:“大就了不起啊,男人才不喜欢大的。” 浴桶倒也宽敞,二女浸入水中并不算拥挤。 两人肤色俱是润白如玉,匀净如玉,连略粗的毛孔也无。 而染轻尘因为身形高挑,显得曲线曼妙有一种峰壑之美,尤其是她的腰又薄又窄,堪称柳腰,同时保留了夸张的圆凹曲线和紧致。 而厉南霜则较为圆润一些,显得微胖,阳光气息的少女肌肤仿佛永远焕发着光泽,洋溢着青春。 再加上那张月盘似带着婴儿肥的圆脸蛋,格外惹人喜爱。 “好冷,早知道烧点热水好了。” 厉南霜蜷起丰腴的娇躯,打了个寒颤。 染轻尘嫌弃的看着她:“好歹也是高手,一点凉水就这么矫情了。” “我不像你,你皮厚,是猪皮。” 厉南霜反唇相讥。 染轻尘素手舀起一捧凉水浇在女人头上,笑着说道: “猪皮也好,人皮也罢,总比你这個没脸没皮的要好。什么名分也没,就冒然留男人住自己屋子,还睡一张床。” “你有脸有皮?你有名有份?” 厉南霜抹去脸上的水珠,冷讽道,“看见焖面优秀,就不要脸的凑过去,不是也想睡一张床吗?哼哼,女人,我厉大爷早已看穿你的诡计。” “我还真……” 染轻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下去,一脸戏谑的刮了下少女琼鼻,笑着说道,“以后我会送你一个惊喜。” “切,我才不稀罕。” 厉南霜双手泼出一捧水在染轻尘脸上。 点点水珠沿着精致绝美的五官落下,然后又划过两道高高的弧度。 其中一滴轻盈栖息于雪域之巅的孤傲之上,在烛光的照耀下晶莹欲滴,说不出的艳美。 厉南霜看的一时有些出神。 虽然很不喜欢眼前的女人,可她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染轻尘真的美极了。 跟仙女似的。 下意识地,她低头啜了一下。 正调笑对方的染轻尘身子陡然僵住,随即瞪大了明媚的眸子,一脸茫然且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你……你……” 染轻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脸皮涨红又恼怒。 她下意识捂住自己脖颈下的区域。 “我……我开个玩笑。” 厉南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开个玩笑怎么了嘛。” 见对方依然是那副很震惊的表情,厉南霜微噘的樱唇带有一丝天真无辜的气息,于是托起自己的一杯乃茶,讷讷道,“要不给你也……来一口?” “来你大爷!” 染轻尘将对方摁在水里。 —— 姜守中不晓得两人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染轻尘气急败坏的模样,估摸着肯定是被欺负了。 嫌弃麻烦,姜守中直接在二女沐浴过的浴桶里简单洗了洗,然后上床睡觉。 “焖面,你睡里面,我睡中间!” 女主人厉南霜很干脆利落的指挥起来,“让这个女人睡外面。” “凭什么,要睡也是你应该睡外面!” 染轻尘双手环抱于胸前。 因为沐浴过的原因,此时里面平日包裹着的布条并没有缠绕,显得超大杯更加的宏伟。 只是她刚说完,厉南霜便扑到了床上。 少女蹬掉鞋子,很没有形象的四仰八叉,把中间里面的位置全占了,只留给染轻尘一点空间。 “姜墨,去客栈!” 染轻尘拿出杀手锏。 厉南霜蹭的一下跳起来,抓住姜守中的手臂:“焖面你是我手下,你必须听我的!” 头疼的姜守中无奈道:“要不我睡中间?” 两女一怔,相互瞅了眼,都没有说话,显然这是最公平的。 “那……那我睡里面吧。” 厉南霜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这床本来就不大,一个翻身估计就能掉下去。 “行。”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 染轻尘也不好再说什么,见二人都上床睡觉,有些扭捏的睡在外面。 床确实不大。 三人几乎是紧紧挨在一起的。 虽然都穿着衣服,但那肌肤间传递的温度,却是清晰能感受到的。 平复下情绪的染轻尘开始渐渐恢复了理智,想到自己竟然和男人睡在一起,不禁后悔起来。 感觉自己真是脑子坏了,竟然执意睡一间屋子。 换成以前的自己,恐怕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离谱的场景。 但想起义妹红儿的嘱咐,想到她和姜墨本就是夫妻,心里的那丝怪异感也就慢慢散去了。 染轻尘啊染轻尘,迟早的事。 就当是提前适应了。 “蠢木瓜,你真是太胖了,快要把我和焖面挤死了。” 厉南霜抱怨起来。 我胖? 正陷入思索的染轻尘怒不可遏,冷笑道:“你看看你那腰,那腿,比我细吗?” “可你有两个大胖木瓜。”厉南霜实话实说。 染轻尘攥紧了拳头,本想反驳,但想到男人就在身边,也就忍下了,索性侧过身子,让出些空间。 可背对两人的染轻尘听着身后的衣服摩擦声,又胡思乱想起来。 厉南霜这丫头该不会故意让她背过身,好偷偷摸摸的和姜墨做事吧。 不行! 得亲自盯着他们。 染轻尘又转了个身,面对着姜守中他们侧睡。 望着面前熟悉的男人面容,染轻尘俏脸染上些许霞色,贝齿轻咬了咬下嘴唇,心跳莫名加快。 以后真正成为夫妻后,是不是能这样看一辈子。 姜守中始终平躺着,虽然身边有两个美女,但并没有太多旖旎的念头,而是不断在脑海中复盘筛选线索信息,希望能挖掘一些忽略的点。 房间内的烛光一直亮着。 三人都默契的没有将其吹灭。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染轻尘并没有睡下,扭头一看,发现对方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在发呆。 微晃的火光下,女人的脸颊滑润如水,细腻若脂,高挺的鼻梁和下巴像以白玉碾成,剔莹得仿佛能透光,映照出一番超凡脱俗的韵致。 姜守中正要开口,染轻尘却闭上了眼睛。 闭得格外用力,睫毛轻颤,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已经睡着。 姜守中笑了笑,也没戳穿她。 此时大大咧咧的厉南霜却早就已经睡着了,目前睡相倒还安稳。 可能是怕挤到姜守中,少女同样侧着身子睡,睡觉时呼出的热息不断喷洒在男人的脖颈上。 望着二女,姜守中有些恍惚。 曾经他无比希望自己的身边,会睡着两个女人。 却希望是红儿和叶姐姐。 如今物是人非,身边多了两个女孩,只是人已经变了。 姜守中暗暗一叹,闭上了眼睛。 在男人睡着后,染轻尘缓缓睁开眸子,看了男人一会儿,也终于沉睡了过去。 …… 次日,天蒙蒙亮。 姜守中醒来,便感觉半侧身上压着一件重物。 果然又是睡觉不老实的厉南霜。 少女几乎趴在他的半边身体上,而一条腿更是搭在他的腿上,半张脸压在他的胸膛上变形。 男人身子的另一侧,却也是一股压力。 却是染轻尘身子几乎贴着他,那傲然超大杯完全变成了大饼,低头望去,溢出了衣襟。 姜守中生怕厉南霜睡觉的姿态又被染轻尘嘲讽,两人吵起来,犹豫一番后,索性直接起身,将二女全部惊醒过来。 “怎么了?” 厉南霜还是迷迷糊糊的,用手肘支起身子,打着哈欠问道。 因睡觉而蹭乱的马尾长发散开了些许,洒落在少女的容颜上,带着几分慵懒的美感。 染轻尘瞥了眼厉南霜,看向外面蒙蒙亮的天色,起身说道:“天亮了。” “啊,这么快就亮了?” 厉南霜清醒了一些,面露惊讶,随即苦着小脸。 之前几宿没合眼寻找姜墨,并没觉得累和瞌睡,可如今有姜墨陪在身边,却困的要死。 “要不你继续睡,我和姜墨去查案。” 染轻尘巴不得这丫头睡一整天。 厉南霜强撑着清醒过来,揉了揉散乱的头发,冷哼道:“蠢木瓜,狼子野心暴露了吧,想抢我焖面,没门!” “二傻子。” 染轻尘翻了个白眼。 三人洗漱过后,重新将自己易容伪装了一番,又去附近随便吃了点早餐,便前往锦瑟榭。 作为烟花场地,营业时间都是在晚上的。 不过像锦瑟榭这种地方,卖艺和卖身泾渭分明,基本上大白天的都是卖艺,陪客人手谈,喝茶,作诗,摹画,弹琴等等,不算生意清冷。 加上单独为其修建的雅阁,青州很多客人都乐意来此。 而有些客人,也带着自己的女伴。 所以当姜守中带着二女进入锦瑟榭时,并没有引起他人格外的关注。 一路上,姜守中听到不少客人都在谈论一个叫柳无絮的女子,说什么才艺冠绝,什么仙子再世,还说最近对方要选一位幸运儿作为入幕之宾。 姜守中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烟花场地,不谈论女人难道谈论男人? 姜守中也闻到了老程口中所说的那股名为“勾魂香”的香味。 起初香味很刺鼻,但很快又变成了清淡宜人的香气,经久不散,与市面上的一些香料确实区别很大。 而在这里,姜守中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本章完) 第236章 女夫子的邀请 很多男人心目中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女神,无论是少年时或是成长后,或是电影明星,或是青梅竹马,或是惊鸿一瞥的过客。 而属于甲爷的女神,无疑是那位春雨楼的老鸨青娘了。 姜守中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对方。 而且看情况,对方已经成为锦瑟榭的一名管事。 这让姜守中很是意外。 作为皮肉交易场所,春雨楼虽比不上京城赫赫有名的风月三甲,也无法与一些底蕴厚实的同行比较,但在民间算是有些名气。 家境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底层官员、清贫却拥有些许才气的书生、三教九流江湖豪客是主要客源。 毕竟风月场所也分高端、中端与低端。 春雨楼算是中端中的“精品”。 尤其去年有风雅人士评比京城十大花魁时,春雨楼一位擅跳胡旋舞的招牌也在候选中,虽然最终未能进入前十,却也引来一些世家公子哥光顾。 这么一家青楼场所,肯定生意不错,却跑来这里当其他风月场所的一位管事? 该不会是为了躲某个舔狗吧。 姜守中想起之前甲爷说过,青娘去外地的事情。 现在看来,对方并不是去探亲办事,而是跑到青州来发展,亏甲爷还在京城苦苦等着。 “客人里面请。” 因为姜守中戴着易容面具的原因,青娘并没有认出他,带着三人来到一座上品雅间。 雅间之内,轻纱曼垂,香炉轻烟袅袅。 墙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 紫檀桌上,摆放着玉壶春酒,以及精致糕点错落摆放。 小小包厢无不透漏着精致与雅韵,难怪能在梦瑶阁出事后成为青州独领鳌头的存在。 “咦?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奉上茶水后,姜守中故意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盯着青娘说道,“你是不是在京城,在一家青楼当过老鸨?” 青娘一愣,仔细打量着姜守中,笑着说道:“公子倒是瞧着眼生。” 作为青楼老鸨,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凡去过春雨楼的客人大部分都记得。 尤其像姜守中这种,能在如此雅间消费的人,说明在春雨楼当过贵客。 姜守中笑道:“我姓姜,几年前跟朋友去过一次,当时生意不好,朋友拉着我去喝酒,偶然见到了青娘为了保护一个丫鬟,和一位世家子弟起了冲突,印象挺深刻。” 姜守中说的这些,是陆人甲告诉他的。 可以说,青娘大大小小每一件事,陆人甲都铭记在心里。 青娘恍然,捋了捋耳畔的秀发笑道:“如今姜公子能来这般雅致之地,说明生意红火了起来,实乃可喜可贺。” “那么青娘,不会是生意出问题了吧。”姜守中反问。 青娘谈不上有多漂亮,但那种常年在青楼里熏染的风骚与岁月沉淀出来的熟妇风韵自有一番别味风情。 春雨楼不少客人就是冲她去的。 虽说青娘早已不待客,但偶尔占占小便宜也不错。 女人摇了摇头:“京城那边的生意倒还好,只是有些累了,所以来这里散散心,顺便帮以前的朋友打理一下她的生意。” “哦,原来如此。” 姜守中轻轻点头。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后,姜守中有意无意的问道: “说起来,前段时间我来锦瑟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戴着猴子面具的人,青娘有印象吗?” “猴子面具……” 青娘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摇头说道,“我并没有见过。” “那右手小拇指缺失的人,青娘有没有印象?” “也没有。” 青娘一脸狐疑的盯着他,“公子莫不是来打听人的?” 姜守中叹了口气,模棱两可的说道:“生意难做啊,这年头借钱的是大爷,真怀疑这家伙整天戴着面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故意嘲讽我。” 青娘听明白了,抿嘴笑道:“看在咱们也算是故人的份上,我会帮你留意的。” “那就多谢青娘了。” 姜守中连忙拱手感谢。 青娘瞥了眼男人身边的染轻尘和厉南霜,以戏谑口吻问道:“姜公子打算找我们家哪位姑娘作陪?琴棋书画,我家那些姑娘都会。” 姜守中正要开口,左腰处的软肉被一只手拧住。 紧接着,右边腰侧的软肉也被揪住。 二女倒是挺默契。 姜守中面不改色的笑道:“不用了,我只是和两位朋友散散心,随便聊聊就走。哦对了,听刚才有人说,有個叫柳无絮的挺厉害?” “是锦瑟榭的头牌,柳姑娘。” 青娘打趣道,“若姜公子想让她作陪,除非把这锦瑟榭给买下来。” “一个风尘女子而已,这么金贵?” 染轻尘眉梢一挑。 青娘理解女人之间的嫉妒之心,语气温和解释道: “金贵不金贵是对于男人而言的,男人觉得值,那就金贵,男人觉得不值,那就一文不值。” 她目光看向姜守中,继续说道: “姜公子既然去过京城,也自然明白京城三甲里的姑娘是何等金贵,我敢说咱们锦瑟榭这位柳姑娘,比京城那些头牌丝毫不逊色。 正巧今晚,柳姑娘会在流水台表演跳舞,姜公子你们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等过十日,柳姑娘就要选一位郎君作为入幕之宾,到时候想看就看不到了。” “为什么她要在十日后选一位郎君呢?”厉南霜好奇问道。 青娘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青娘离去后,厉南霜扭头瞪着姜守中:“说,是不是想去看看人家花魁跳舞?” 姜守中摇头:“没兴趣。” “哼哼,真没兴趣?” 厉南霜一副我早看穿你心思的表情。 姜守中正要说话,染轻尘忽然说道:“今晚我们去流水台,我想看看这位名动青州的花魁究竟长得如何,究竟是不是仙女下凡。” 女人的好奇心永远都是很重的。 尤其对另一个女人。 …… 傍晚,三人来到流水台,台下已经坐满了不少客人。 得益于姜守中雅间贵客的身份,专门有婢女将三人领到一处较为清净且观看视线较好的地方。 台体由青石精雕而成。 台下清泉潺潺流动,水声如琴瑟和鸣,增添了几分梦境般的朦胧美。 除了姜守中三人,周围客人都是青州一些有头有脸的商贾或世家子弟。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不远处一个胖子。 此人身躯硕大,身穿华丽绸缎衣裳,似是一个富商。 因为过于肥胖而显得衣服紧绷,尤其是圆鼓鼓的肚腩,毫不客气地从衣襟下探出头来。 胖商人怀里搂着两个艳丽女子,与旁边朋友谈天说地。 或许是察觉到姜守中的目光,富商扭过头来,脸部圆润饱满,双下巴层层叠叠,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缝,透着几分商贾特有的精明。 他打量着姜守中身边的二女。 在看到染轻尘高挑的身材时,眼神抑制不住火热,只是当目光落在女人脸蛋时,顿时有些失望。 富商摇了摇头,扭头继续和友人攀谈。 青娘不知何时来到了姜守中身边,笑着解释道: “他叫张福旺,是青州最大的珠宝商,据说贵妃娘娘佩戴的珠宝,有一半是他进献的。 无论是商界或是官场乃至江湖里,都有着不俗的人脉圈子。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色。当然,好色很正常。 只不过这家伙在青州有三十多个宅院,每个院子里就有十来个姨太,再加上他还特意建造了一个寻欢阁,里面有一百零八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全都在十八岁以下。 据说每晚睡觉时,身下就要躺着十多个体态丰腴软柔的女子充当肉床,甚至还有美人给他当痰盂……” 听着青娘徐徐道来,染轻尘和厉南霜听的咂舌。 她们也算是开了眼界。 原来世上还有这般能享乐的人物,比皇帝还会享受。 正说着,忽然一蓬烟花自空中炸开。 原本喧闹的场所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流水台。 一曲古筝悠然响起,如山涧清泉,潺潺流淌,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弦。 筝音初落,台上缓缓升起轻烟,几位身着霓裳羽衣的女子,翩翩而出。 她们手持长袖,随着乐声婉转,衣袂飘飘,仿佛云中仙子,动作柔美而协调。 正当众人沉浸之时,舞台一侧,轻纱之后,一位蒙面女子悄然而现。 她身着一袭流云般轻盈的长裙,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明眸。 “这就是柳无絮?” 见女人蒙着面纱,染轻尘有些失望。 姜守中笑道:“有些时候看不到的,才是最美的。” “有道理。” 染轻尘微微一笑。 伴随着古筝与琴瑟和鸣,女人舞姿渐渐展开,宛如风中之柳,每一步、每一旋都恰到好处地与乐调相和。 长袖挥洒间,仿佛能牵动风华月光。 在场的客人无不屏息静观。 就连抱有反感的染轻尘,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舞动起来真的会让星月黯然失色。 许久,随着乐曲渐渐淡弱,女人也缓缓停下了舞步。 与此同时,她脸上的面纱轻轻落下。 露出了一张美丽动人的脸颊。 不过从五官对比来看,这位柳无絮并没有染轻尘或江漪这般绝色精致,但胜在自带一股子柔弱气质。 仿佛星夜里捣碎的水光,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一番。 “不如你们漂亮。” 姜守中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下意识瞥了眼那个胖富商,对方色迷迷的眼睛一直打量着舞台上的女子,但唯独到了柳无絮身上,却显得清明,目光玩味,似乎两人认识。 听到男人的话,染轻尘唇角不自觉上扬。 厉南霜脸皮厚,用力点了点小脑袋说道:“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走吧。” 舞台落幕,只剩下人们的喝彩和鼓掌声,姜守中也没留下的必要性,带着二女离去。 在姜守中转身离去后,那叫张福旺的富商扭头看了他一眼。 —— 回到小院,姜守中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落雪如絮,缓缓洒落。 女人静静伫立在月华之下,周身盈绕着幽静之息。 纵是身着朴素布衣,也难掩其超凡脱俗之质。而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世间的万般纷扰情欲,皆在这一刻褪色,唯余心灵的澄净与淡泊。 寡淡之中,更显其独特的风骨与韵致。 独孤落雪。 万寿山川副山主,天下第一女夫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姜守中问道。 独孤落雪目光平静,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差点将她道心崩溃的男人,微笑道:“问了江夫人。” 姜守中皱眉:“找我有事?” 染轻尘和厉南霜看到这女人,完全没有好脸色。 倒不是因为害怕对方勾引姜守中,这种绝欲的女人哪怕脱光了衣服也完全不用担心,主要是上次上官云锦一事,让她们很没好感。 “后日我有一场论道,想邀请你。” 独孤落雪说道。 姜守中无语道:“伱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跟你论道?果然江漪没说错,你这个女人确实会缠上我。那我认输好吧,你说的全都对。” “不是你和我论道。” 独孤落雪轻轻摇了摇螓首,语气温和,“是你陪我,去和别人论道,会有很多人在场。” 姜守中愕然:“我陪你?” “嗯。” 独孤落雪微微点头。 姜守中很想摸一摸这女人的脑门是不是发烧了,纯纯有病. 我又不是你男人或你下属,我陪你去论道? 凭啥? 凭你长得漂亮? “没兴趣!” 姜守中一口否决。 独孤落雪沉默少顷,缓缓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也不会强迫你。等后天,我会抓你过去。” 女人说完,身影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姜守中有点懵,挠了挠头对二女说道:“什么意思?她到底是强迫还是不强迫我?” “这个坏女人都说了要抓你过去。” 厉南霜气得咬牙切齿,“焖面你放心,有我保护你,那坏女人不会得逞的。” 染轻尘苦笑道:“以独孤落雪的修为,我们可不是对手。” “不是对手,我也能保护好焖面!” 厉大爷信心满满。 姜守中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想不通独孤落雪找他作陪的原因,不过这女人说会有很多人在场,倒是一个调查的契机。 毕竟以独孤落雪的身份,来凑热闹的人身份都不会低。 “这小姨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告诉独孤落雪你的住址,还嫌我们不够麻烦吗?” 染轻尘对江漪颇有怨言。 姜守中笑道:“江夫人不是那种长嘴妇,既然愿意告诉独孤落雪,说明她可能觉得,这女人能帮我也说不定。总之,到时候再说吧。” …… 和昨天一样,沐浴过后三人继续挤一张床。 厉南霜这个神经大条的姑娘,没过一会儿就呼呼的睡着了,这一次还特意抱住姜守中的手臂,似乎这样睡得更踏实一些。 染轻尘看到这一幕,眼皮直跳。 太过分了! 竟然当着我的面,搂我的男人睡。 不可忍! 她想扒拉掉男人的手臂,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让她抱着男人手臂睡觉,也做不到。 最终只能闷闷不乐,侧着身子,恶狠狠的瞪着厉南霜。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抓着男人的手臂……清醒后的染轻尘又做贼心虚的将手松开,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男人手臂的肌肤上。 内心几番挣扎后,她稍稍挪了挪位置。 确定男人已经睡着,她又慢慢腾腾的支起身子,上半身探向厉南霜位置,试图将少女的胳膊拉开。 但拉了几次没拉动,最终有些气馁的作罢。 不要脸的混蛋! 染轻尘内心把厉南霜骂了几百遍。 就在这时,她感觉脖颈下传来一阵阵热意。 低头一看,顿时红了脸颊。 原来在扯厉南霜手臂的时候,她身子太靠前,不慎轻压在了男人的脸上。 而沉睡中的姜守中每呼吸一次,从鼻息中呼出的热息便透过薄薄的衣裙打在她的弧度肌肤上…… 染轻尘几乎要晕过去。 甚至有一种身体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支撑的手臂正在渐渐消失力气…… 身体慢慢下倾,压在男人鼻梁上的部位……几乎开始坍塌。 好在她最终还是凭着最后一股力,回到了自己睡觉的位置,不至于当场出糗。 女人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感觉像是做了贼似的,黑夜里的脸蛋烫的厉害。 半响,恢复理智的染轻尘悄悄给了自己脑袋两拳。 “真是笨蛋!” 也不晓得是在骂自己还是骂别人。 …… 两天转瞬而到。 这两天姜守中三人依旧奔波在锦瑟榭或其他地方调查监视,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进展。 戴猴子面具的人,始终没有线索。 独孤落雪果然“如约”而至。 “不需要强行带我走,我会跟你去的。”姜守中主动说道。 独孤落雪语气平静道:“你可以依旧伪装自己的身份,我不会拆穿你,只说你是我的一个朋友。” 姜守中轻轻点头,对染轻尘二女说道:“我们暂时先分头行动吧,我继续调查猴子面具的人,你们先去跟踪单东川,记住,只需要跟踪,别打草惊蛇。” 二女点了点头,离开了小院。 …… 姜守中跟随独孤落雪来到论道之地。 然而他却发现,论道的场地依旧是古梵寺内,只不过从之前的偏殿,换到了更为宽阔的主殿。 望着熟悉地点,姜守中不自觉想起谢谢姑娘。 也不晓得那女人还在不在这里。 …… 佛堂内,正在打坐的洛婉卿长吐一口浊气。 周身九朵金色莲花缓缓摇曳,如蜡烛般忽暗忽明。 她低头望着平坦的小腹,再看看周围幻影而的莲花,喃喃道:“看来,得再大一次肚子了。” (本章完) 第237章 女夫人二次溃败 佛堂大殿内,已经来了有不少人。 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身影。 有长公主周琬月,有郡主周璎茉,还有姜守中前两日在锦瑟榭流水台,见到的那位花魁柳无絮。 对方一袭流光溢彩的长裙,面戴轻纱,宛若一朵柔弱的百合。 此刻正与旁边的友人随意攀谈。 除此之外,青州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在,包括那位叫张福旺的商贾,肥胖的身躯格外引人注目。 张福旺挤在宽大的椅子里,色迷迷的眼睛打量着大殿内的女人。 甚至偶尔瞥向周琬月的眼神,也带着几分男女的色欲,可谓色胆包天。 而今日与独孤落雪论道的人,姜守中也熟悉。 竟是那位密宗佛母。 对方一身红黄袈裟,圣洁而美艳,此时正静坐在蒲团之上,双目微阖。 姜守中与这位佛母,并未直接见过面。 但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委托江漪调查过对方,后来通过谢谢姑娘得知,此人与洛洺堂有过合作。 没想到对方如今又来到了青州。 在路上,独孤落雪就告诉了姜守中,今日论道的话题乃是密宗中的双修。 佛母是为了传播密宗双修之术。 而独孤落雪是为了禁欲。 想想倒也魔幻,身为佛家的佛母提倡双修,身为儒家的女夫子倡导禁欲。 “让诸位久等了。” 独孤落雪轻启朱唇,语气温婉如水,朝着众人盈盈施礼。 面对这位享誉盛名的女夫子,在场众人都不敢怠慢失礼,就连张福旺也收敛起几分冒犯轻浮的目光。 原本静穆庄严的佛殿,在素雅寡欲的女夫子进来后,更添几分超凡脱俗之感,将那份神圣与清静推向了极致。 独孤落雪依旧以古儒礼仪的跪坐方式,面对着佛母。 两人之间隔着一尊金身大佛。 姜守中则坐在商贾张福旺的旁边,虽然和独孤落雪一起到来,但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姜守中不晓得独孤落雪让他作陪的目的是什么,也懒得猜测,反正他不打算开口,正好借这个机会,打量观察着佛殿内的众人,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单东川既然是某个组织的人,说明这个组织里的成员身份都不低。 或许在这里就有他的同伴。 “小子,我好像见过你。” 身旁张福旺忽然笑眯眯的打量着姜守中,“三天前在流水台,你小子好像也在是吧。” 姜守中笑着点头:“能让张老板认识,姜某三生有幸。” “混哪儿的?” 张福旺侧着身子问道,特制的宽大藤椅在他过于臃胖的体重下咯吱吱响动。 姜守中脸上露出一丝腼腆:“从凤城过来,做点香料的小生意。” “难怪瞅着眼生。” 张福旺笑道,“不过能去锦瑟榭那种地方,生意想必不小吧。” 姜守中谦虚道:“就是小买卖而已,主要是听闻柳姑娘大名,想着若是不见一面总是有些遗憾的。” “哈哈哈……” 张福旺笑了起来,指了指姜守中,“那你可太亏了。” 姜守中苦笑:“亏倒是没觉得,只是听闻柳姑娘即将找一位郎君做入幕之宾,心里总不是滋味。唉,也不晓得柳姑娘为何要这么做。” “别气馁啊。” 张福旺肥胖的大手拍了拍姜守中肩膀,笑着说道,“柳姑娘还没确定是哪位如意郎君,说不定就是你啊。这女人啊,心思很难猜的。” 姜守中叹了口气:“我就算了,有自知之明,倒是张老板最有希望。” “呵呵,但愿吧。” 张福旺扯了扯嘴角,低声说道,“其实我更喜欢这里的其他女人,你瞧瞧这大殿有多少美女,长公主和郡主就不必说了,有心思也没那胆子。 独孤山主嘛,这修为就别想了,只能多看几眼解解眼馋。倒是那位佛母风骚的很,说不定能尝尝佛家胭脂,还有那几个也不错……” 张福旺随意指了几個相貌身材皆上佳的女子,又是讨论腿,又是讨论腰什么的,猥琐至极。 甚至最后口无遮拦,说自己年少时偷窥妹妹沐浴什么的。 姜守中能分辨出,这家伙是真的好色。 色到骨子里的那种。 而在两人聊天时,姜守中注意到璎茉郡主的目光有几次朝这边看来,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看张福旺。 姜守中可不认为对方能认出戴着易容面具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独孤落雪和佛母开始了论道。 两人无非就是发表一些自己感悟的论调。 什么“阴阳相合,水火既济”,什么“妄图双修之术,不循正道,犹若揠苗助长,损身害德”等等,听得姜守中直翻白眼。 不过一些听众倒是听的认真,时而露出思考状,时而恍然。 就连张福旺也摸着双下巴,若有所思。 姜守中起初并不以为然,可渐渐的,他察觉到佛堂内流转着一道道气息,或灼热,或冰凉。 灼热能点燃心中欲火。 而冰凉,却适时浇灭了那丝欲念。 姜守中下意识抬头,正巧迎上独孤落雪温润如水的眸子。下一刻,姜守中心神一震,恍如被一股神秘而不可见的力量轻轻牵引。 待他恍惚回神,周遭已迥然不同——竟置身于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四野茫茫,冰封雪覆。 周围皆是纯净的白,天与地在无垠的雪幕中浑然一体,展现出一种空灵而纯净的极致之美。 “这是哪儿?” 姜守中愕然震惊。 身边,传来了独孤落雪平淡动听的声音:“姜墨,情欲从何处而来。” 姜守中转身。 女人静静站在他面前。 一片片雪花从天空中飘落,唯美空灵。 与平日里荆钗布裙不同,此时的女夫子身着一件素白的长裙,就连发丝也化作霜雪,随意散落在肩头。 发丝随风轻轻摇曳,每一缕都散发着不可方物的韵致。 如同晨曦中飘逸的云雾, 独孤落雪没有穿鞋子,细腻晶莹、宛如羊脂白玉雕琢的小脚,轻巧无声地踩在雪地上,竟未在晶莹的雪面上留下丝毫印记。 此刻的女人完全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超然物外。 仿佛雪中绽放的初莲。 你没有办法对这样的女人,产生一丝一毫的邪念。 任何污秽的念头,都是在亵渎这位世间最纯净,最圣洁的女子。 “这是你的道场。” 姜守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说道。 当初李观世说过,一些羽化境的修士会感悟拥有属于自己的道场。 他见过李观世的道场。 煌煌九天之上,傲立于人间之巅。 李观世提醒过他,独孤落雪的禁欲论之所以厉害,不仅仅只是嘴皮子,而是那独一无二的道场。 眼前这个世界,便是这位女夫子的道场。 干净,素洁,不染一丝尘埃。 没有任何情欲。 就如她的名字,落雪之后,一切皆白。 “原来,你的目的还是我。” 姜守中不傻,这一刻已然明白,独孤落雪此次论道的目标,还是他。 让他作陪,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独孤落雪没有否认,凝视着这茫茫白皑,轻声说道: “我打算借佛母,与伱进行一次论道。我知道这样做,可能有些不公平,毕竟你还没有达到羽化境的修为。 只是人的情欲,并不以修为高深来比深浅,况且上次你的论调,足以说明你的能力。我希望这一次,可以真正说服你,净化你内心的情欲。” 随着独孤落雪声音落下,一袭红黄袈裟的佛母出现在不远处。 佛母对于眼前世界并无惊讶与惶恐,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双手合十,缓缓说道: “阿弥陀佛,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心一宇宙,独孤施主的道场比之佛家极乐道场,并不逊色多少。小僧今日有幸得见,此生无憾了。” 独孤落雪指着姜守中:“那我们就以他为界,如何?” “好。” 佛母轻轻点头。 界? 姜守中正要询问,面前场景忽地一变,发现自己竟站在一条小船上,船在水中静静飘着。 左手岸上,站着佛母。 右手岸上,站着独孤落雪。 密宗佛母双手合十,轻吟了一声佛号,盘膝而坐。 下一刻,两个赤身果体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身侧。 女子面容姣好,肌肤如玉,娇躯上沾染着点点细汗,正躺在地上,媚眼如丝的望着姜守中,一副楚楚怜人的模样,说不出的靡靡动人。 她们缓缓伸出手,朝着姜守中发出邀请。 而同样,在右手边的岸上。 独孤落雪的身边,出现了两具骷髅。 它们与对岸两位女子的动作一模一样,躺在地上,朝着姜守中发出邀请。 看起来,像是映照对岸的一面镜子。 一面是皮肉。 一面是白骨。 一面是外表。 一面是内在。 所看皆为虚妄,所瞧皆为真实。 脚下的河流中,出现了一缕缕气息,时而灼热,时而冰凉,就像是男人的心。 随着时间流逝,岸上的女子越来越多。 一个个搔首弄姿,艳香无比。 而不管佛母身边出现多少个艳美诱人的女子,独孤落雪的身边总是会映照出一具动作姿态一模一样的白骨骷髅,与之进行对应。 姜守中每次欲望撩动时,小船儿便会自动朝着佛母之岸飘去。 但他瞥见那些白骨,又犹豫了。 尽管他试图将两者剥离,可内心总有一个念头告诉他,这两者是一样的,她们是一体的。 情欲源自于哪儿? 是外界给予的诱惑,是那副皮囊给予的刺激。 可剥开那副诱人的皮囊,面对瘆人的白骨,又如何撩拨起内心的情欲? 独孤落雪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将一切归于本质。 将面前的那层虚无瘴气给散去。 她告诉你一个真相,迫使你不得不去直视那些曾让你动心痴迷的皮囊之下,只是一具白骨。 而夹在其中的姜守中,虽然可以思考。 但他的身体,却被一股神秘力量给托管。 他的情绪,处于无法自我控制的状况。 他就像是一片叶子,随着身体反应和心境左右波动摇晃,成为一个工具人。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身处于独孤落雪的道场之中,那股清心寡欲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 同时又能催动人的思想,达到另一种放空且理智的状态。 在姜守中眼里,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面目逐渐变得恶心难堪。而当她们达到一定愉悦时,脸上所表现出的放荡表情,看起来无比的丑陋。 “原来堕入情欲的人,会逐渐吞噬自我,彻底沦为欲望的傀儡……” 姜守中似有所悟。 随着时间推移,姜守中的情欲越来越淡。 他脚下的船儿不知不觉中,靠近了独孤落雪所站的岸边。 曾经过往与其他女人发生过的那些床事,此刻回想起来,撩不起半点情绪。 姜守中走上岸,骷髅都消失不见了。 佛母身边的那些艳美女子,也化为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佛母轻叹了口气,身影消失。 在对方的道场里论道,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处处受到了限制。 但输了就是输了。 独孤落雪望着走到她面前的姜守中,朱唇微启:“姜墨,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姜守中望着面前绝色无双的女子,下意识地要说女人,但话到嘴边,却是“白骨”二字。 “你还有情欲吗?”独孤落雪问道。 飞雪舞动,在女人周围形成了一个个美丽的回旋,似乎在对男人进行催眠。 这场论道更像是在男人心中,植入一个禁欲的念头。 对其进行洗脑。 姜守中反问:“情欲是什么?” 独孤落雪微微一笑,可正当她准备再次对男人的思想大脑进行洗礼时,却听姜守中说道: “真想证明我是否没有了情欲,你不妨把衣服脱了,看我会不会动心?你不敢脱衣服,是不是害怕你会诱惑我?是否说明,你也有情欲?” 女夫子愣住,脸上表情愕然。 刹那间,男人的话语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植入了她的心间。 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出现了几道褶皱。 道场即是人的内心。 当独孤落雪选择对姜守中植入自己的思想时,那么反之,对方也可以对她植入思想。 【既然你认为人没有情欲,那你为何不敢脱衣服?】 “你——” 独孤落雪意识到了一丝不妙。 她右手掐诀,准备借着道场寡欲的特性,对姜守中进行说教。 可下一刻,面前的男人却露出一抹诡异笑容,一把将其搂在怀里,低头吻住了女人红唇。 咔嚓—— 原本素白干净的天空,出现了一道裂痕。 飞雪凝固在天地之间,茫茫白雪大地,逐渐开始融化。 独孤落雪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情急之下,她猛地收回了道场,让两人回归现实。 隐约中,听到姜守中说道:“你的洗脑术只对活人有用,可惜,我是死人……” (本章完) 第238章 辩论之争,女夫子动心 独孤落雪败了。 这一次,她依旧败给了傲慢自大的自己。 其实她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道场,以平日常规的论道方式,慢慢净化洗礼姜守中内心的情欲。 可她却为了给上次的狼狈落败找回面子,试图借助佛母的极乐情欲,对姜守中进行催眠洗脑。 打算以激进的方式,在对方内心植入一个“无欲白骨”的念头。 这种方法是有用的。 因为这是她的道场,即她的内心世界。 在她的世界里,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只是仍由她来摆布。 但有个条件,那就是对方必须是活人。 只有活人才有思想,才有脑子,才会被洗脑催眠。 可姜守中因为身上带有死气的原因,使得道场对他不起作用,认为他就是一个死人。 这完全是独孤落雪没有预料到的。 当初在名剑山庄,那些剑尸并没有攻击他,便是因为在那些剑尸眼里,姜守中和他们一样都是尸体。 所以从一开始,姜守中就没有受到道场影响。 他是在演戏。 假装被独孤落雪催眠。 至于为什么最后轻吻对方,纯粹就是心里不爽进行报复而已。 反正你也没情欲,亲一下也没什么对吧。 可姜守中并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给女夫子造成了多大的“创伤”。 因为道场就是她的内心,当姜守中在她的道场留下了一抹情欲,种植了一個思想,等于是在一张无比干净的白纸上,留下了一道独属于他的印记。 简单来说就是,在女夫子的某个神秘部位,盖上了一个“小姜到此一游”的印章。 想要抹去,极其困难。 毕竟这个道场,是独孤落雪自修行以来,始终秉持内心,苦苦磨练而成的道。 道心受损,就说明她坚持的“道”,出现了问题。 这可是很严重的。 甚至严重到,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彻底与自己坚守的“道”背道而驰。 最终,堕入自己曾经所憎恨的情欲。 —— 当意识回归现实,独孤落雪依旧跪坐在蒲团上,神情看起来并未有任何波动,犹如一朵素净的白莲。 而佛堂大殿内的其他人,也没有发觉出她的异常。 他们只看到佛母黯然起身,便明白这场论道,独孤落雪又赢了。 这让众人多少有些失望。 虽说双方谈论的内容让他们有所感悟,但没有那种唇枪舌战的激烈,总归是缺了点味道。 不过有论道的地方,就有人搞事情。 这不,佛母刚认输,就在众人以为这场论道就此结束时,一道轻朗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当独孤山主的论道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佛堂瞬间陷入了死寂。 众人目光寻向出声之人。 竟是一位瞧着年岁不大的少年,以懒散的姿态坐在人群里,一脸讥讽。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暗红色绸衫,皮肤呈小麦色,而耳垂上挂着一个半个手掌大的金色耳环,从气质装束来看,显然并非中原人士。 此时他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双目隐约透着一股戾邪之气,冷笑道: “独孤山主,我想跟你论一场道。禁欲论就算了,我说不过你,我们辩论其他话题如何?” 在场众人流露出玩味之态。 没想到半路竟杀出这么一位挑事者。 不过少年看着太过稚嫩,突然对独孤落雪发难估计也是年轻气盛,想要博取一个关注而已。 张福旺笑骂道:“哪儿来的小屁股,毛都没长齐就敢胡乱吆喝。家里人呢,赶紧带出去别丢人现眼。幸亏你小子不是我儿子,不然扔到大街上去了。” 少年懒得理会他,只是盯着独孤落雪,笑眯眯道:“独孤山主,敢不敢?” 此时的独孤落雪因为姜守中的原因,心绪早就大乱。 她死死攥住裙衫,手心里的汗水几乎侵湿了捏着的衣裙,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处于一个平稳的状态,淡淡道: “很抱歉,落雪身体有恙,今日不与人论道了,若公子想要论道,落雪会重新安排时间。或者,公子可以去万寿山川找其他人。” “怕了?” 少年眉梢一挑。 独孤落雪面无表情,准备起身离开。 少年双腿伸直,双脚交叉搭在一起,坐姿懒散至极,大声说道:“我想辩论的话题是——人性究竟是本恶还是本善。” 独孤落雪身形顿住。 人性本恶与本善,世间各大学术派早就有过争论。 作为儒家学派,一向秉持的是“人性本善”的论点,可某一个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常规。 那就是独孤落雪的师父,文圣兮。 作为原本可以担任万寿山川山主的文圣兮,竟在某一天突然顿悟,提出了“人性本恶”的观点,直接否定了儒家以“性善”为本的核心。 此观点一出,令天下人哗然,遭到了无数人的唾骂与质疑。 也因此,文圣兮最终失去了山主资格。 哪怕去世后,万寿山川也未恢复他在明学阁内的圣人身份。 而作为他的弟子,独孤落雪虽然一直肯定师父的观点,但也无法说出支撑此观点的论证,只能对此话题尽量保持缄默,开辟独属于自己的禁欲之道。 只不过世人都知道她是文圣兮的弟子。 此时少年拿这个话题来踢馆,显然打在了独孤落雪的另一个命门上,逼迫对方应战。 她一旦选择逃避,会被不少人拿来做文章嚼舌根,事态必然发酵的很严重。 连徒弟都对自己师父的观点大道不支持,说明此观点纯属无稽之谈。 独孤落雪心里权衡利弊后,只得放弃离开的想法。 “好,那落雪就与公子辩论一场。” 独孤落雪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偷偷将一枚拥有静心作用的丹药服至口中,尽力压制躁乱的心境。 以前也有人拿此做文章刁难她,但都被她给成功反驳回去了。虽然她没法将师父观点传承下去,但真要辩论起来,她也不怵。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小娃,她就不信这个少年会和姜墨一样变态。 她瞥了眼姜守中,眼神复杂,内心暗叹。 这都是她自己作的。 第一次因为轻视姜守中,结果准备不足,被姜守中言语反击的无话可说,差点道心不稳。 最终还是李观世及时帮她稳住。 第二次,依旧轻视对方,选择激进的方式进行催眠洗脑对方。 结果导致,如今她的道心严重受损。 两次轻视,换来的是两次溃败,这位女夫子是有苦说不出啊。 “好,那我就与独孤山主辩上一辩。” 少年直起身子说道,“众所周知,独孤山主的师父文圣兮认为人性本恶,那我便以‘人性本善’来辩证。 你们儒家亚圣曾说过,人性本善,每个人都有恻隐之心。而佛家说,一心迷是真身,一心觉则是佛。 正因人性本质向善,故而无论何时何地,人们皆有潜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诚然,世间恶行确实存在,但这些行为应视为被外在环境影响,是善良本性被蒙蔽或扭曲,而非人性本身的肇始。 如果硬要说恶是因不是果,也就是说人性本恶,那么人世间根本不能产生真正的道德。 譬如你走在路上,看到一位老太太摔倒,你本能的去扶。比如看到孩童落水,你哪怕不会水,也依旧会大声呼救。如此为善不为人知的生徒小民比比皆是……” 随着少年论述,原本看笑话的众人神情不自觉肃穆,露出诧异之色。 这少年倒是有两把刷子。 以儒家圣人开篇进行论证,一旦伱独孤落雪反驳,便是在反驳自家的圣人。 这无疑是一个圈套。 若是独孤落雪反驳自家圣人,便是折损万寿山川乃至整个儒家的脸面,到时候必然会引来不少争议。 独孤落雪眼中也浮现出讶然之色。 她耐心听对方说完,沉吟少许后缓缓开口说道: “你所说的种种善行,是通过礼仪教化所获得的道德善良,它是后天的,怎么能够证明这个“本”字? 就在你我论道的这段时间内,有多少人被强盗所杀,有多少人遭受欺辱……如果人性真是善的话,那么这些行为到底从何而来呢? 无节制的本能和欲望,这是人的天性,而欲望,往往萌孽罪愆。所以若以先天而论,人性本来就是恶的。 正因为人性本恶,所以我们需要后天教化,这便是我们儒家思想所倡导的修齐、治平、内圣、外王!导人向善,以学问涵养心性,以礼法规范举止。 如果真的是人性本善的话,那么儒家圣人何必还诲人不倦呢?” 随着独孤落雪话音落下,原本被少年说动的一些人,顿时露出恍然,不由流露出赞叹。 不愧是独孤山主,确实厉害。 不但没有进入对方设下圈套,反而在肯定儒家圣人的基础上,论证自家的观点。 少年目光熠熠,笑着说道:“何为‘本’,何为‘后天’?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我想吃一个西瓜,于是我种下了一粒西瓜种子,这个种子就是‘善’。我需要施肥,还要浇水,这便是教化过程。正因为一开始有了‘善’,所以我才能教化。 可是过程中因为一场大雨或者干涸,西瓜坏了,或者长歪了,没能长出善果,难道就说明这颗种子是坏的吗?不,种子永远是那颗种子。 另外独孤山主说,人因为有了欲望才有了恶,那我请问,我爱上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也爱我,于是我们成亲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请问这是恶吗?难道我和妻子的爱,就不是欲望了? 人有本能,饿了想吃饭,渴了想喝水,这难道不是欲望? 独孤山主,你说人恶的本性可以教育成善,可如果你不相信他心底有善念,又怎么会教呢?就像鸟儿会飞,是因为它有翅膀,否则怎么教它都飞不起来……” 此时,孤独落雪皙白的额头开始渗出些许细汗。 少年的论调固然让她震惊,但让她更难受的是,因为姜守中破坏她道心的缘故,她的心境根本无法用药物平复,无法回归以往澄澈无垢的境界。 所以面对少年咄咄逼人的辩证,她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少年所表现出的观点论证,皆是以诡辩而证事实,以事实驳她的诡辩。 见招拆招再出招的能力,极是强悍。 这已经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心性城府,此人完全是有备而来。 果然,随着双方不断反驳论证,独孤落雪逐渐开始落入下风,甚至有些论调连自己都开始矛盾。 众人也看出了这位女夫子的状况,不禁感慨少年的厉害。 而期间,少年也有意无意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乃是南金国的人。 同样和燕戎被中原人当作蛮子,此刻却将中原儒家第一女夫子打击的节节败退。 此事一旦宣扬出去,独孤落雪势必遭受不少人的口诛笔伐。 长公主周琬月也眉头紧蹙。 开始思索补救之法。 无论如何,不能让大洲国失了颜面。 望着脸色苍白,香汗淋漓,强作镇定的独孤落雪,名为完颜乌海的少年唇角掀起一抹不屑,目光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对方曼妙的娇躯。 过程太过顺利,没想到轻易击溃了这位女夫子的道心。 显然这女人也是徒有虚名而已。 他在犹豫,要不要趁着对方道心崩溃之际施展那个秘术,直接将其变成自己的玩偶。 拿下大洲王朝的第一女夫子,也是很有成就的。 “善恶本就是……一念之间……” 孤独落雪脑袋开始变得昏沉,话语在舌尖徘徊,却难以连贯而出,只余下断断续续的呢喃。 她的娇躯开始轻轻战栗,似是秋风中摇曳的脆弱花瓣。 她的心境更是纷乱如麻。 道心的受损影响太大,若非女人意志力坚强,此刻恐怕早就吐血昏厥了过去。 意识到自己已无法坚持,独孤落雪心下凄然,下意识地看了姜守中一眼。 昔日明净如雪的眼眸媚汪汪的,充满了幽怨。 同时,竟带着一丝求助。 原本吃瓜看戏的姜守中看到女人投来的目光,心神蓦地一震,内心莫名有了几分愧疚歉意。 显然他也明白,终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对方这般狼狈。 本想着无视,可对方那眼神属实有点把他拿捏住了,犹豫一番后,最终男人无奈一叹,起身来到独孤落雪的身边。 果然,绝色美女的杀伤力很大。 “接下来,还是由我来与这位公子辩论吧。” 姜守中微笑道。 感受着身边男人的气息,独孤落雪松了口气,同时内心多了几分复杂情绪。 众人眼神望来,充满疑惑。 “你是谁?” 正打算施展秘术的完颜乌海皱眉问道。 姜守中笑道:“我叫姜乙,是独孤山主的弟子。我师父身体本就有恙,在与佛母论道中便耗费了太多心神,所以接下来由我来替我师父,与阁下辩论。” 在场之人表情各不相同。 有惊讶,有质疑,有戏谑,有期待…… 不过之前独孤落雪的确是与他一起前来的,当时众人没多想,不曾想两人竟然是师徒关系。 周琬月盯着姜守中的身影,手指轻轻摩挲着,若有所思。 旁边璎茉郡主美目熠熠。 那位锦瑟榭的花魁柳无絮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姜守中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直接开口说道: “既然阁下认为环境中的‘恶’和人本身的‘恶’没有关系,那么我想知道,外界环境中的恶是从哪里来的呢?你所谓的善又是如何导出恶的呢? 另外,我师父从来不认为本能和欲望就是恶,她的原话是:本能和欲望的无节制地扩展才是恶。 阁下故意曲解我师父的原话,是否说明你根本无法反驳这句话?” “说的好!” 大殿内,张福旺发出了喝彩声。 其他人也是暗暗点头,对姜守中的应变辩论能力感到惊讶。 倒是小瞧了这家伙。 姜守中接着说道:“即便我们秉持人性本恶的观念,但并不意味着世间便因此而丑陋无救。 人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并非在于天生完美,而是源自于自我认知,敢于直视并承认人性中阴暗面的坦诚,从而激发不断向善…… 如果人性本善,那么我们要律法道德干什么呢?如果人性本善,所谓的教化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你说人性本善,那阁下的意思,我们所有的道德教化都是多此一举咯?” “你……” 完颜乌海被呛住了,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大殿其他人也露出了笑容。 完颜乌海面色阴沉如墨,终于收敛起轻视之心,沉声说道: “阁下说人的本性是可以通过后天教化改正的,可阁下既然说人性本恶,那么这个后天去教化的人,他到底是善还是恶呢?如果是善,他的善从哪儿来?如果是恶,那又如何教化为善? 是否说明,所谓的后天教化其实也是本性。如此说来,人可以被教化为善,是因为人本来就有善根,人有善端,那这不就是人的本性了?” 完颜乌海的一番话,又让众人陷入沉思。 原本支持姜守中观点的人,又不自觉认可完颜乌海。 面对反驳,姜守中丝毫不慌,微笑道: “阁下之前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如果人都是本善的话,谁会拿起屠刀呢?” 完颜乌海脸色陡变。 姜守中继续说道:“你和我口中的教化,是需要来教的,需要来约束学习,才有了善。可是我想问你,做恶事需要人教吗?需要去学吗? 我霸凌某个人,我贪色某位女子,我窥觑某人的宝物……这些恶,是我学的吗? 朝廷禁止一些风月流传于市面,可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这是教的吗? 你说人人皆恶,就会人人自私,我同意。但正因为如此,人人都不能自私。由此在制约、权衡中产生节制,这就是最早的善源……” 完颜乌海脸色逐渐苍白,额头渗出了汗珠。 接下来两人依然是唇枪舌战。 在姜守中连番攻势下,完颜乌海终于有些扛不住了,说话也语无伦次。 直到最后瞪着眼睛,无话可说后,姜守中才停下了攻势,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吧了嘴唇。 他随手抿了一口独孤落雪面前的茶水,笑着说道: “只有认识人性本恶,才能用教化的手段来扬善避恶。就如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 大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姜守中的最后一句话给震撼到了,头皮发麻。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身边独孤落雪听到这句话,美目顿时亮起,不断暗暗嚼嚼着。 甚至自己因为无力,娇躯不自觉靠着对方肩膀也没意识到。 她回首顾盼,视线轻落在身旁男子身上。 只觉这一刻,姜守中周身仿若有淡淡光华萦绕,如同朝阳光辉初照,为其轮廓镀上一抹非凡的气韵。 佳人芳心微漾,不禁怦然。 素白无暇的雪天里,终究出现了一痕涟漪。 …… 此时,大殿暗处的一尊佛像头顶。 大金长裙的洛婉卿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低笑道: “这小子不去万寿山川可惜了,说不准以后这山主之位由他来当了,满肚子的歪理,谁也说不过。” 旁边,江漪脸蛋如抹了胭脂,媚眼如丝。 她微微蜷起一双黑色蚕丝长袜的玉腿,贝齿轻轻咬住红唇,呢喃道:“太精彩了……” 滴滴答答的水渍,顺着佛像滴落而下。 —— 万寿山川。 一座破败的学堂内。 一副挂在角落被蛛网灰尘遮蔽的画像,于无风之中轻轻摇曳。 画中破损的人像隐约看出是一位枯瘦老者。 刹那间,画像白芒耀眼。 画中老者似乎活了一般,目光看向青州古梵寺位置,轻轻一捋胡须,微笑道:“孺子……可教也。” 他挥动衣袖。 一滴墨汁从画中飞出,穿过几大山头,落在了一片池塘之内,晕染而开。 正在钓鱼的万寿山川山主神情一顿,微微叹息。 他扭头对旁边的弟子说道: “告诉文阁堂的长老,山主候选人加一人,名为——姜墨。” (本章完) 第239章 女夫子疯了,以毒攻毒? “等等。” 就在弟子准备离去时,山主却又叫住他。 这位掌管了万寿山川三十多年的老山主,望着池塘中渐渐淡去的墨痕,陷入沉思。 心腹弟子虽然疑惑,但不敢开口询问。 静静在一旁等候。 直到一条鱼儿似是咬住了鱼钩,老山主才回过神来。 他轻轻抖动手腕。 一条鲤鱼划过优美弧线落在了岸上,不断在地上挣扎,拍打着鱼尾。 仔细看就会发现,老山主手中竟只有一条鱼竿。 没有鱼线,没有鱼钩,没有鱼儿。 “欲路上事,毋乐其便而姑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 老山主喃喃自语,“落雪这丫头,终究还是遇到了命克之人,能不能迈过这道坎,难说啊。” 老山主摇头叹了口气,对弟子说道: “不要写姜墨了,就写姜乙,记在落雪名下,授予万寿山川正统弟子名额,并召告于天下。从今往后,姜乙便是独孤落雪唯一的弟子。” 弟子眼眸涌现出震惊之色,拱手道:“是。” 弟子离去后,老山主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心结,一捋长须,哈哈大笑道: “乙者,位在东方,朝日初升之地,喻意此子前程如旭日东升,犹兰之猗猗,必有大成……好名字。” 随着老山主话音落下,池塘内鲤鱼跃动,刹那间一条金色长龙吟啸而起。 —— 大殿内气氛诡谲。 谁也没想到,这场奇幻的辩论之战,最终是以姜守中的胜出落下帷幕。 论口舌之争,谁能诡辩过姜守中。 就连红儿、梦娘都招架不住他的口舌之利,最后甚至求饶。 完颜乌海面色阴沉无比,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临走时,他阴恻恻的盯着姜守中,冷笑道:“我记住你了。” 瞧瞧,反派的标准狠话。 姜守中暗暗吐槽了一句,笑着说道: “这可真是太荣幸了,终于有人愿意承担起记住我的重任了。记得回去画一副像供起来,免得把我给忘了。” 大殿内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完颜乌海眼神冰冷,捏紧拳头,扭头离开了大殿。 很快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不少人特意前来与姜守中结交,不说方才那厉害的口舌,便是独孤山主的徒弟这个光环,也是颇为耀眼的。 而期间独孤落雪始终一言不发,没有进行过反驳。 直到众人走完,姜守中才松了口气,对身边的独孤落雪笑道: “独孤山主,记住你欠我一次人情,以后就别来找我麻烦了,我这人满乃子的腿子,你禁什么欲啊,对吧。” 独孤落雪勉力不让虚弱的纤弱娇躯倒下,粉靥淡如春雪,神色漠然道:“你既然是我徒弟,做师父的理应纠正徒弟的不正思想。” 徒弟? 师父? 姜守中眼神怪异:“我就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是吧。” “一日为师,终日为师。” 独孤落雪轻启朱唇,语气平淡而冷漠,“如今天下人都已知晓你是我徒弟,那你便就是我徒弟。你可以去跟他们解释,我只看结果。” 纯纯有病。 姜守中懒得理这个神经病。 还一日为师……我也没日过啊。 “丑话我说前面,反正下次伱别惹我就行,走了。”姜守中大步走出佛殿。 独孤落雪并没有阻拦他。 当然,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阻拦。 在姜守中离开后不久,女人便吐出了那口一直苦苦压抑着的鲜血,脸色瞬即失去血色,几近于苍白无华,恍若晨露萎谢,幽兰凋零。 她虚弱坐在椅子上,死咬住朱唇,神情犹带三分不甘七分无奈。 “没想到啊,你这位女夫子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洛婉卿出现在面前,啧啧摇头。 江漪已经悄然离开。 主要是身上黏的难受,赶紧去换身衣服。 独孤落雪黯然道:“自作自受罢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的道场对他不起作用。”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着呢。” 洛婉卿负手而立,望着佛像笑道,“今天的论道倒是挺有趣,一个是禁欲之道。而另一个,是人性本恶之道。在这种地方论道,真是讽刺啊。” 独孤落雪眼神复杂盯着她:“而你却在这里双修,岂不是更讽刺。” “哎呀,让我们的女夫子失望了,本宫就是喜欢双修,怎么着?要不你也来试试?” 洛婉卿语带嘲讽。 独孤落雪后知后觉,恍然道:“是姜墨。” “没错。” “为何会选他?”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我想亲眼看看。” “那你就……你说什么?” 洛婉卿陡然反应过来,一脸古怪的盯着对方。 独孤落雪素颜明净如初雪,轻声说道:“下一次,你们双修的时候,我想在旁边看着。” “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洛婉卿问道。 她已经看出独孤落雪道心受损。 这种情况下若是再沾染情欲,无疑是伤口上撒盐。 独孤落雪轻轻拭去嘴角的一抹血迹,双瞳熠熠生辉,闪烁着几丝狂狷与执着的光芒:“不临深溪,岂识水性。不入苦海,怎知彼岸花开!” “你真是個疯子。”洛婉卿不由感慨。 其他人道心受损,肯定是以闭关的方式来修复,然而这女人却反其道而行之,以毒攻毒。 你姜墨既然给我留下了这抹情欲。 那我就利用这抹情欲,来磨练我的心境。 输了我认。 赢了……我的大道才能更为圆满至臻。 …… 姜守中走出寺院,一辆豪华马车在外面候着。 一名护卫看到姜守中,上前恭敬道:“姜先生,公主殿下有请。” 长公主?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看向马车。 周琬月素手掀起车帘,目光看向这里,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姜守中有些懊悔冒然出头,导致自己被他人盯上。 不过他相信自己的伪装,毕竟连声线都进行了改变,不认为长公主会轻易认出他。 进入马车,车内除了周琬月外,还有郡主周璎茉。 璎茉郡主依旧是江湖儿女的劲装打扮,足踏软鹿皮靴,一袭衣裳黑紫交织。 相比于周琬月,姜守中对这位郡主倒是没太大恶意。 上次去苏家,表现得颇为豪爽。 俨然一副当腻了郡主,想要体验江湖侠女的大小姐。 不过夜莺姐几番强调不要和这位郡主扯上感情,姜守中多少还是有些提防的。 “琬月见过姜公子。” 周琬月轻折细腰,微微颔首。 姜守中拱手还了一礼,面带疑惑:“不知公主殿下召见我,所为何事?” 周琬月含笑而言:“方才姜公子辩论风采,尤为精彩,琬月心下敬佩,故愿借此机缘,请姜公子前来一叙。若有所唐突,还望姜公子海涵。” 对我有想法了呗? 上官云锦的不成器,只能让这位长公主另寻猎物。 姜守中暗暗冷笑,嘴上惶恐客气道: “能得长公主厚爱,实乃姜某之幸。方才辩论,也不过是几句巧言诡辩而已,上不得台面。” 周琬月莞尔笑道:“若非姜公子出手,今日这场论辩将有损于我大洲国威。本宫即为皇室中人,也该感谢公子的。回头我向父皇说起此事,相信父皇也会嘉奖姜公子。” 好好好,画大饼是吧。 你能画得过那位白毛饼皇吗? 姜守中故意摆出一副镇定却又强压激动的表情,笑着摆手说道: “长公主真的太客气了,为我大洲,为皇上,为长公主和天下百姓,别说是这点小事,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无意间,他瞥了眼璎茉郡主。 发现对方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他,唇角微翘。 姜守中心中一跳。 这看着很傻冒的郡主,该不会看穿我了吧。 周琬月有意无意的问道:“之前姜公子说是独孤山主的弟子,可是琬月近来似乎并没有听闻万寿山川招纳新弟子一事。而且我记得,独孤山主曾说过,不打算收弟子的。” 姜守中早就料到对方会打探,脸上露出歉意之色:“关乎到一些私密之事,在下不便开口。” 这种问题不能正面解释,越解释漏洞越多。 主打一个让你猜。 周琬月柳眉微蹙,也不好再追问对方,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公子不便说,那琬月便不问了。若公子有空闲时候,琬月希望能与公子品茗论道。” 姜守中连忙说道:“公主殿下邀请,姜某自是求之不得,只不过眼下俗事缠身,恐怕……” “无妨,姜公子何时空闲,琬月便何时等你。”周琬月故意将话语沾了一丝暧昧。 姜守中面色涨红,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咽了回去,用力点头。 双方又随意聊了几句,姜守中便离去了。 周琬月目视对方身影远去,淡淡道:“总感觉,他有些像一个人。” “谁?” 璎茉郡主问道。 周琬月思索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应该不可能,姜墨那般羞辱万寿山川未来的山主候选人上官云锦,万寿山川与他应该是有矛盾的,独孤落雪不太可能将他收为弟子。” “姜墨?” 璎茉郡主反应过来,“你说刚才那个人,像姜墨?不可能吧,你没看到刚才那家伙瞅你的眼神,恨不得钻到你的裙子里面去。” “只是一种感觉,身材有些像……” 周琬月想了想说道:“万寿山川不会轻易招纳新弟子,我会派人去万寿山川调查一下,究竟有没有姜乙这号人。若没有,此人便不可拉拢。若有……” 周琬月轻轻握住粉拳,美目闪烁。 那就让他成为下一个上官云锦。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得到万寿山川的那件宝物。 …… 【作者的话:之前没打算收女夫子啊,咋有这么多读者喜欢看她恶堕呢?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主角以弟子的身份冲一冲吧。】 (本章完) 第240章 皇后不敢惹 人一旦出名了,友善的朋友就多了起来。 这不,姜守中刚从长公主的马车上下来,又有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徐徐停在了他的面前。 竟是锦瑟榭的那位花魁,柳无絮。 “姜公子,可否上车一叙?” 柳无絮纤纤手指拨开车窗珠帘,明媚的眸子盈盈望着姜守中,声音娇柔软糯。 姜守中想了想,进入马车。 相比于长公主的精致,江漪的奢华,这位花魁的车厢内则是简约,很单调。 “柳姑娘你一个女儿家,将我这个大男人邀请到马车里,就不怕引发流言蜚语吗?” 姜守中笑着问道。 柳无絮莞尔:“无絮本就是一介烟花女子,每日都与男人打交道,又何必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倒是公子身为独孤山主的弟子,被我邀请到马车上,难明会污了名声,无絮先在这里赔罪了。” 女人半身轻盈欠身,以优雅的姿态低首致歉,眼中流转着温婉歉疚之意。 姜守中扯动了一下嘴角,眸中掠过一抹嘲讽。 他撩起车帘,见远处那位胖商贾张福旺似乎在等着他,开口问道:“不知柳姑娘邀请我到马车上,所为何事?” 柳无絮目光熠熠的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几分别样的神采,柔声说道:“姜公子方才风采照人,无絮心有仰慕,便想着与姜公子结交一番。” “柳姑娘如此抬爱,倒是让姜某有些受宠若惊了。” 姜守中笑道。 柳无絮沉默少顷,轻声说道:“先前听姜公子对于人性本恶辩论,无絮深有感悟。这让无絮觉得,那些所谓的善,也不过是些伪善而已……” “柳姑娘。” 姜守中打断她的话,淡淡说道,“人性本恶与人性本善,在于自己的认知。 方才我只是与对方在辩论而已,假如我支持的观点为人性本善,那么我最后照样可以说的他哑口无言。 立场不同,所谓的观点论道都是诡辩。 你没必要听我的那些诡辩,来改变你的认知和本心,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让自己活得舒服一些,这就够了。” 听完姜守中的话,柳无絮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才清醒过来,展颜笑道:“倒是无絮着相了。” “无妨,每个人都会着相。” 姜守中安慰道。 柳无絮定定看着他,微叹了口气:“姜公子是无絮见过的最有意思的男人,可惜……” “可惜什么?”姜守中问道。 柳无絮神情流露出黯然:“可惜再过几日,无絮就要挑选一位不喜欢的人,做不喜欢的事,度过不喜欢的人生……所以,无絮这辈子都不可能活得舒服了。” 说话间,女人眼波升腾起些许雾气,我见犹怜。 姜守中不觉皱眉:“柳姑娘是被人胁迫了?” 柳无絮苦涩幽幽道:“路是自己选的,谈不上什么胁迫,有些债该还也是要还的,谁让我只能活在那种地方呢。” 姜守中欲要再问,柳无絮擦了擦眼角强笑道: “让姜公子看笑话了,无絮忽然想起还有事,若是去得晚了,又要……” 女人咬了咬唇没有说下去,歉意道:“姜公子若有时间,来锦瑟榭一叙,无絮定会好好招待。” “好。” 姜守中不好再追问,下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远,姜守中脸上的表情逐渐冷冽,嘴角掀起一道讥讽:“戏子无义,婊子无情,一个個都特么戏精附体……幸好老子也是戏精。” 姜守中走到早已等候多时的张福旺面前。 这位体格臃胖的商人就像是一座小肉山,哪怕站在那里,也像是在堆着。 “姜兄弟之前说是做生意的,我还真信了。” 张福旺咧嘴笑道,“没想到竟然是独孤山主的弟子,幸好老张我之前没说什么独孤山主的坏话,要不然现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姜守中有意无意避开对方想要拍肩膀的手,笑着说道: “其实我还真做着点生意,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但黄金握在手里才能更体会到快乐,不是吗?” 张福旺一愕,哈哈大笑起来,身上的肥肉跟着颤抖。 他伸出大拇指道:“姜兄弟够实诚,比其他那些伪君子读书人实诚多了。 就凭你这句话,以后生意上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张福旺,挣一两银子的生意,保证给你赚十倍。” “好,那姜某就先谢过张老板了。” 姜守中抱拳笑道。 张福旺摆手:“姜兄弟不必客气,多个朋友也是多一条路子嘛,嘿嘿,做生意的也就这点小机灵了。以后,或许还有请姜兄弟帮忙的时候。” “好说。” 姜守中露出笑容。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分别。 张福旺坐上自己专属打造的宽敞马车离去,在经过一道巷口时,他又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左拐右转,最终进入到一座普通的宅院。 院内,一位少年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竟是那位叫完颜乌海的少年。 “那家伙值得拉拢?”完颜乌海淡淡问道。 张福旺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宽胖的脸上挤出褶子般的笑容:“当然值得,毕竟是独孤山主的弟子,身份不低,到时候若能稍加利用,会起到大作用。”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别耽误主人的任务就行。” 完颜乌海目光冷冽。 张福旺笑着点头:“放心吧,目前计划很顺利,唯一可惜的是单东川那里出现了问题,没有直接去杀那个叫姜墨的家伙,而是进行嫁祸。 结果现在姜墨失踪,不知下落。不过放心,这个姜墨对我们造不成威胁。” 完颜乌海撇了撇嘴:“能不能造成威胁,要看结果。官府那些酒囊饭袋靠不住,那伱就去请杀手。你那么多钱,花个几万两黄金,还请不来顶级杀手?” 张福旺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眼中已没有了笑意。 大拇指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碧绿粗扳指。 完颜乌海才懒得理会这个视财如命的胖子,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望着天空喃喃道:“这天,也该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大洲那位太子死在这里。” —— 姜守中本打算回小院,结果被洛婉卿给截了回去。 而且让姜守中生气的是,这女人又一次把他绑在了苦火狱中的那个玉石台上。 好在这一次没有火鞭子和冰锥刺骨。 “来都来了,也不知道看望我一下?这么无情啊。” 石室幽暗,光影斑驳。 大金长裙的洛婉卿在幽邃禁地中像是一个鬼魅仙灵,端庄仪态中,隐匿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妖娆 姜守中无奈道:“谢谢姑娘,咱俩能不能好好谈一谈,就算你要双修,也没必要这样吧,我配合还不行吗?就我这点破实力,能跑了不成?” “哼,我做事需要你来教?” 洛婉卿素齿轻启,一抹冷笑凝于唇边。神色淡然中带有三分傲骨,七分超然。 身为皇后,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天大地大老娘最大,你姜墨还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行,你牛,你厉害。” 姜守中叹了口气,不做无谓的挣扎。 洛婉卿一脚踩上玉石冰床,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守中,似笑非笑道:“独孤落雪说要观赏我们双修,暂时被我拒绝了,毕竟我也是要脸面的。” “啥?” 姜守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洛婉卿自顾自的说道:“所以下次她来观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放聪明一点?该怂的时候怂,该弱的时候弱,该服软的时候服软……” 刚开始姜守中没听明白,但很快便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就是说,谢谢姑娘害怕在过程中落了下风,被独孤落雪看了笑话,便希望他别太猛了。 尽量弱鸡一些。 让她看着强大一些。 不丢份儿,要有精神。 毕竟上次到最后,姜守中可是挣脱了束缚,直接把她给弄的很狼狈。 姜守中望着站在冰玉床上的女人,翻了个白眼:“这我能控制吗?” “控制不了?” 洛婉卿抬起金色的绣鞋,轻轻踩在他的胸口,面带冷笑。 姜守中咬牙道:“你有本事自己厉害一点啊。” “姜墨,别惹我生气……” 洛婉卿美目幽冷,踩着的脚微微用力,此时的她犹如月下带刺玫瑰,清冷中自有一番风流婉转。 姜守中疼的呲牙咧嘴,内心无语至极。 怎么感觉修为越高的女人,脑子就越不正常。 他索性闭口不言。 就不信这女人敢把他给踩死。 四周静寂,唯闻女子的裙摆轻拂着男人身子。 见姜守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洛婉卿被气笑了,刚要加大力度,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敢用力。 毕竟她身为距离天人境一步之遥的超级高手,若一个不慎,把小子给踩爆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放过对方。 这世上,不允许有任何人敢忤逆她。 洛婉卿索性脱了鞋子,踩在对方腹部及之下,进行教训。 嘶…… 姜守中额头青筋凸起,终究是有些慌了,连忙说道:“谢谢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别胡来。我觉得……我可以示弱,真的可以……” “这不就对了吗?” 洛婉卿绝美傲气的脸上流露出讥讽之色,淡淡道,“先试验一下,看看你表现。一个时辰,你要做到上次做到的。” 啥意思? 姜守中又有点懵。 洛婉卿眯起凤眸,“听不明白?” 和上次一样,灌满。 (本章完) 第241章 难过的江漪 东方即白,曙光如织。 姜守中缓缓自朦胧昏睡中渐渐清醒过来,恍若隔世,脑瓜子嗡嗡的。 此刻的他浑身疲惫不堪,犹如久经风雨的舟楫。 每一根骨骼、每一条肌肉,皆仿佛被拆解然后又重新组合。 说好的一个时辰,结果……到了天亮。 毕竟加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想要在全国最为金贵,甚至连皇帝都没资格使用的豪华油箱里加满油,那就更困难了。 姜守中完完全全被掏空了积蓄。 洛婉卿的想法很简单。 之前油枪都是隔一段时间再出油,虽然量足,可她嫌弃太慢,希望姜守中可以秒加。 不停的秒加。 这样才能彰显出她的本事。 一个时辰足矣。 到时候那位女夫子观战的时候,她才能占据主导地位,展现出自己“女王”般的傲气与能力。 但终究还是没能实现。 道门河图再牛叉,也没法这么透支。 不过饶是如此,之前六天六夜才加满的油箱,经过了一夜的催促,勉勉强强满了。 从秒成为三分钟的间隙。 最终,积蓄被掏空的姜守中气昏了过去。 耻辱! 这简直就是耻辱! 恢复气力的姜守中怒冲冲的来到佛堂,准备找那女人算账,结果被老妪告知,对方暂时闭关了。 无奈之下,姜守中只得悻悻然的回到小院。 …… 来到厉南霜居住的小院,姜守中却愕然发现二女并不在。 昨日让她们去跟踪单东川,按理说早就回来了啊,难道今早又去跟踪了? 偏屋里,文二爷还在呼呼睡着。 姜守中将他叫醒,疑惑问道:“文二爷,头儿和轻尘呢?她们去哪儿了?” 文二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见是姜守中,打着哈欠说道:“不知道啊,昨天你们就没回来,我以为你们在一起。怎么了?出事了?” 姜守中拧紧眉头。 不应该啊。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换了身衣服,连忙前往六扇门。 这一次他没有偷偷潜入,而是以姜乙的身份,大摇大摆的来到六扇门。 毕竟此时的六扇门内外早已设立了不少暗桩高手,还有大内高手坐镇,以他的修为,很难做到无声无息的潜入。 “站住!什么人?” 门口护卫看到姜守中,上前询问。 姜守中清了清嗓子,微笑道:“在下乃是万寿山川独孤山主座下的弟子姜乙,奉家师之命,前来拜会染大人。两位小哥可否通报一声?” 听到是万寿山川的人,门卫不敢怠慢,连忙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却是锦袖姑娘出来。 “你就是姜乙?”锦袖脆声问道。 以往体态丰腴的少女如今瞧着有几分憔悴,黑眼圈颇为明显,透露出几分难掩的疲惫之态。 不过从少女激动却刻意压制的眼神来看,显然早就知道眼前这个叫姜乙的男人,就是自家姑爷。 “正是。” 姜守中微笑点头。 “我家小姐不在,不过她有东西要交给你师父,请跟我来。” 锦袖纤腰一拧,带着姜守中进入六扇门。 门卫不敢阻拦。 有两个京城来的大内护卫,紧盯了几眼,没再理会。 来到染轻尘独居的小院,转过走廊后,锦袖猛地扑入姜守中怀中,哽咽道:“姑爷,见到你太好了,锦袖这些天一直担心你……” 身为染轻尘的贴身婢女,从小姐成亲那一刻起,小姑娘便把自己当作给姑爷暖床的丫鬟。 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染家包括染轻尘对姜守中冷漠时,唯独锦袖一直对姜守中很好,不断在染轻尘身边说着姑爷的好话。 小姑娘很单纯,觉得自己已经属于姑爷,就会全身心的去喜欢。 姜守中一愣,感受着怀中少女真切的关心,眼眸流露出几分柔意。 他拍了拍少女香肩,柔声说道: “没事,你姑爷可是厉害人物,过些天等我调查清楚真相,我就回来了。” “我相信姑爷。” 锦袖用力点着小脑袋。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于亲昵,少女连忙从男人怀里出来,玉指捏着裙衫,一副扭捏羞态。 姜守中没逗弄脸皮薄的少女,擦了擦对方眼角泪花,询问起了正事:“你家小姐真没回来?” 锦袖清醒过来,连忙说道:“小姐没回来,不过江夫人在书房等伱。” 她领着姜守中来到染轻尘的书房。 书房内,只有江漪一人,并未看到春夏秋冬四姐妹。 江漪坐在染轻尘平日办公的椅子上,随意翻看着书案上的公文。 不过今日女人却没有穿那件蚕丝长袜,反倒是裸着一双凝脂般光洁的腿儿,隐掩在裙袍之下。 从未经梳理、随意披散的发丝来看,应该是刚起床不久,带着一种晨起慵懒娇憨之态。 看到姜守中进来,江漪淡淡道:“最近我没法出去直接找你,那些鹰犬内卫盯上我了,哪怕是夏荷她们出去办事,也会被跟踪。 另外……厉南霜那座小院你也别去了,他们迟早会在那里设下眼线。你最好还是多在那位女夫子身边待待,把自己万寿山川弟子的身份坐实了。” 姜守中点了点头说道:“我昨天让轻尘和头儿去跟踪单东川,结果她们到现在还没回来,你知道她们去哪儿了吗?” “我不清楚。” 江漪顿了一顿,忽然说道,“你说她们去跟踪单东川,可是……我昨日并没有看到单东川。” 单东川不在? 姜守中心底忧虑更重了。 江漪看出对方的担忧,理了理发丝,淡淡道:“那两丫头修为不俗,应该不会出事的。” 关心则乱,姜守中这才想起,在青州可没几個人的修为胜过二女。 或许这两人发现了什么,于是一直追查了下去。 “不过对于单东川此人的背景,我倒是做了详细调查,回头你自己去看看。” 江漪将一个装有情报的信封丢给他。 姜守中接过信件,里面沉甸甸的,看来收集的资料不少。 “谢谢江夫人。” 姜守中由衷感激道。 江漪慵懒靠在椅背,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似笑非笑道:“姜乙这个名字挺不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因为女人晨起不久的原因,衣衫也是随意穿着。 双臂环抱之时,不自觉将几分隆起的雪山给溢了出来,深邃可见。 不过姜守中此刻比圣佛还要圣佛,心中无一丝邪念。 听到女人所说,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故意的?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姜……” 男人声音蓦然顿住。 姜乙……江漪…… 好嘛,不小心给整了个情侣名字? 姜守中汗颜,讪笑道:“江夫人,这个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跟什么姜丙,姜丁类似。” 江漪冷笑:“谅你也不敢对我有什么心思。” 想起昨日男人精彩辩论时的模样,以及自己在佛像头顶的失态,江漪俏脸浮上一抹胭脂,竟莫名的又有些不对劲,下意识蜷了蜷玉趾。 她换了个坐姿,双腿微微并起,冷淡道:“那女人昨晚留你了没有?” “谢谢姑娘?当然留了。” 姜守中挠了挠头,半是无奈半是埋怨道,“这女人就是个疯子,纯纯有毛病。” 江漪眼神复杂。 这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这么多年来,连皇帝都没资格碰,看一眼身子都是奢望。 然而堂堂一国之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竟然被这小子给享用了,真是十辈子烧高香都烧不出这种福气。 更何况对方距离天人境一步之遥。 可以说,现在的洛婉卿哪怕不是天下前三,妥妥前五是没问题。 这种级别的超级高手,杀姜墨只需动动小指头,结果现在却…… 江漪暗叹了口气。 到现在她都没想通,那位心比天高的女人怎么就愿意和姜墨双修呢? 难不成这小子……天赋异禀? 否则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女人打转。 江漪眸光一闪,盈盈美目不自觉的落在对方的腹下位置,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 回想当初借着夏荷,试图恢复天魔大法的那一幕……妇人明媚的眼波里渗出了几分水色。 而产生的好奇心一点一点的在心间弥漫而开。 不知不觉中,她双腿开始轻微的交叠…… 宛如春风中摇曳生姿的柳丝,轻轻触碰,又缓缓分离。 “江夫人,还有其他事吗?我打算去找找轻尘她们。” 姜守中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 男人的突然开口让妇人蓦地一惊,瞬间清醒过来,原先迷蒙的双眸顿时清澈如水。 那张本就倾城绝色的脸庞,更添了几分烧红。 绯红的胭脂色,自雪腻的粉颈蔓延开去,为她平添了几分不可方物的柔媚与动人。 “没……没事,你去吧。” 江漪眼帘低垂,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 姜守中点了点头,告别女人后,在门外等候锦袖的带领下,以万寿山川弟子的身份离开了六扇门。 而江漪快速回到自己闺房,立即将身上的裙衫脱了下来。 她拿出毛巾擦了擦腿上的一些湿气,望着铜镜里妖娆动人,浑身上下熟透了的绝美身躯,眼眸迷离。 “啪!” 女人扇了自己一耳光。 可无论她如何平复心境,烧意却始终无法褪去。 美艳妇人用力攥住粉拳,又抓起一把旁边冰盒里的几块冰,摁在自己的身上。 妇人仰起螓首,贝齿死咬住唇瓣。 几乎咬出了血。 许久,房间里一声叹息。 (本章完) 第242章 拜师女夫子? 对于江漪的提醒,姜守中还是很上心的。 目前内卫、官府以及六扇门都在找他,厉南霜的小院确实会成为重点监视对象。 姜守中没再回小院,找了个僻静之地打开信封,拿出江漪帮忙调查的情报开始查看。 情报中对于单东川的信息还是比较全面的。 单东川目前四十二岁,曾在边关当过几年兵。 在一次与南金国战役中不幸被俘虏,后来与其他俘虏趁着看守护卫不备,逃了出来,最终被救。 因带来了一些情报,获得战功。 随着燕戎不断强大,南金国与大洲签订了停战协议,单东川也从前线回来,一番运作之下成为东岭州襄城六扇门的一员监察。 又过了两年,调任至青州,最终一路升职到主管。 姜守中将这些情报信息反复观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对方从边关前线回来后,升迁过于顺利。 当然,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升迁顺利也很正常。 可眼下既然已经确定,单东川是某个神秘组织的人,那么再看他的升迁之路,就多少透着一丝违和。 看着信中的南金国,姜守中又想起昨天在佛堂与他辩论的那个少年。 对方就是南金国人。 这家伙会不会和单东川有牵连? 可若是仅凭这点信息就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未免太过武断。 随着大洲与南金国的结盟,双方来往的商旅百姓多了起来,所以大洲境内出现一些南金国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家伙昨天并未出现,会去哪儿?” 姜守中手指轻轻敲打着纸张,思索片刻后决定晚上去锦瑟榭调查。 当下他需要找到独孤落雪,把姜乙的身份坐实了。 这个身份可以做很多事情。 好在江漪在信封里,顺带给了他独孤落雪目前所在的地址。对方为了磨练心境,专门买了一座小院,打算在青州长住一段时间。 …… 当姜守中找到信封中记载的地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朴素至极、几近寒酸的小院。 院正中,一口古朴水井静默伫立,井沿斑驳。 井旁,是一方不起眼的菜圃,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几株青蔬倔强地生长。 四周篱笆围成的围墙,疏密有致。 很难想象,身为万寿山川的副山主会买这种寒酸简朴的小院。 总不可能没钱吧。 不过这种超然世外,带着浓重恬淡意境的地方,与那位清心寡欲的女夫子形象倒是很贴合。 “独孤山主?” 姜守中喊了一声。 院内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难道出去了? 姜守中挠了挠头,见房门半掩,下意识上前。 轻推柴扉,入目所及,是一室静谧。 光线略显暗淡的屋中,一位身着粗布衣裳、发髻简朴以荆钗束之的女子,静静地端坐于窗前。 女人手中针线穿梭,正专注地缝补着衣物。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斑驳陆离地洒在女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清冷而圣洁。 姜守中有了片刻的失神,很快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在。” “在等你。” 独孤落雪似乎早知道他要来,神情淡然。 姜守中莫名有些拘谨,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我考虑了一下,觉得暂时当一下你的弟子也没什么问题。” “什么是暂时?” 独孤落雪抬起螓首,望着男人。 女子的面容在窗棂光线的映衬下,更显绝色,肤如凝脂,清丽脱俗,仿佛是误入凡尘的仙子。 姜守中呃了一声,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日为师,终日为师。” 独孤落雪轻启朱唇,眉宇间流转着淡淡的清冷与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声音婉转动听,“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暂时,你想清楚再来找我。” 这女人真是死脑筋啊。 不愧是读书把脑子读傻的读书人。 姜守中很无语,纠结之余一道灵光忽然掠过脑海,眼眸随之一亮。 等等! 现在拜师的是谁? 是姜乙啊。 姜乙拜师,关我姜墨什么事? 关我姜守中什么事? 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谁能拦得住? 想通了这一点,姜守中拱手说道:“终日就终日……弟子姜乙见过师父。”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那就行拜师礼吧。”独孤落雪淡然道。 拜师礼? 姜守中面色不好看了,沉声说道:“是跪拜吗?不好意思师父,我们家乡除了拜寿祭祀外,不轻易下跪的,除非……” 除非我跪在你后面。 当然,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独孤落雪幼细的尾指轻轻勾起一丝头发,挽在耳后,缓缓说道:“敬一杯茶就好了。” 姜守中松了口气。 茶好办。 姜守中拿起桌上的杯子,却并没有找到茶叶,无奈道:“师父,要不用白开水凑合一下?或者我去买包茶叶?” “我只喝茶,而且现在必须有茶。” 独孤落雪淡淡开口。 好好好,刚拜师就开始考验,刁难我是吧。 女人,你小看我了。 “饮水思源,识茶不论形。” 姜守中倒了一杯清水,他微微躬身,双手捧着茶杯,恭敬的递过去。 “请师父喝茶。” 独孤落雪冷淡道:“无色,无叶,无形,茶在何处?” 姜守中俊美阳刚的脸上露出一抹温煦的笑意,悠然说道:“无叶之水,清汤犹称茗,意在辩真谛,非物之形,而在心之境……若心有慧根,亦能品出三千之味。” 独孤落雪却依旧没有接过茶杯,反而俏脸布上含霜,冷冷说道: “以无叶之水,僭越茶名,是谓鱼目混珠,非但不能显茶之道,反失真味之正。姜乙,你觉得这种小聪明,会助伱成就大道吗?” 这婆娘没完了是吧。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直起身子说道: “你所谓的茶,不过草木之间,遇水而生香之物,在于外物。 而我心中的茶,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于人之心! 世事如茶,诸相非相……师父,原来你也只看表象啊。 看来师父你的道行也不怎么样嘛,你所谓的大道,不过如此! 这杯茶,师父还是别喝了!” 姜守中随手将杯中水朝后泼了出去,动作洒脱。 但奇怪的是,泼出的水并未下落,反而诡谲地悬停于半空之中,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轻轻托举。 孤独落雪深深看着姜守中,眼眸中点缀着难言的情绪,唇角逐渐露出一抹笑意:“也许,这就是机缘。我的,也是你的。” 她抬起白净的素手。 姜守中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她的掌心,而那些漂浮在空中的水,自行落入杯中。 刹那间,一股芬芳的茶香四溢。 独孤落雪优雅端起茶杯,轻啜了两口,柔声说道:“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师徒了。” “是,师父。” 姜守中也露出了笑容,提着的心落下。 想想也是有趣。 姜墨的师父是剑魔晏长青,姜乙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女夫子独孤落雪……啧,都挺有逼格。 “这件礼物,就当是拜师见面礼了。” 孤独落雪低头咬断细线,将缝制好的物品递给他。 姜守中接过一看,有点傻眼。 袜子? 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给徒弟送袜子的? 这位山主的脑回路确实怪异。 不过这位女夫子的针线活做的确实不错,以后嫁人了,妥妥的一個贤妻良母。 “接下来,我教你一段口诀,你每日默念三遍,就当是为师布置给你的功课。” 独孤落雪起身走出屋子。 姜守中跟在后面,期待的问道:“是功法?” 独孤落雪轻轻摇头:“只是一段可以让心境平和无欲的心法而已。” 无欲? 姜守中顿时警戒。 这是准备开始洗脑了? 不过一想到对方的道场都没能起作用,也就不在意了。 孤独落雪静静站在菜圃前。 这时,姜守中察觉女子周身似有氤氲仙气缭绕,缥缈若仙。 这一刻,女人展现出一种超然物外、不为尘世所染的美,犹如隆冬里轻轻飘落、触手即化的雪花,教人不敢亵渎,唯恐玷污那份纯净之美。 等到姜守中回过神,却愕然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段口诀,类似于净化心灵的道法之语。 姜守中陷入沉思,暗暗默念。 “你默念与否在于你自己,我不会监督你的功课。” 独孤落雪目若寒潭,语气平静无澜,“不过有一件事,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必须做。” “什么事?” 姜守中好奇问道。 …… 一刻钟后,姜守中拿着针线,在独孤落雪的指导下笨拙的缝补一件旧衣裳。 望着歪歪扭扭的缝线,姜守中嘴角抽搐不定,无奈道: “师父,士可杀不可辱,这娘们的活我是真干不了,你还不如让我去做饭呢。” 独孤落雪看着他:“做不了?” “做不了!” 姜守中扔掉衣裳。 独孤落雪盯了他一会儿,淡淡道:“那就算了,至少可以证明,在这一方面为师是比你厉害的。” 姜守中忽然品出味了。 这女人该不会故意显摆来着吧。 之前输的不服气,用针线活来找场子?跟个小姑娘似的,幼稚死了。 “师父,针线活我确实不如你,不过按摩我可以。” 姜守中沉吟了一下,微笑道,“要不我给您老人家按摩一下?” (本章完) 第243章 落雪师父真伟大 按摩是不可能按摩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按摩的。 也就嘴上说说而已。 当然,面对姜守中的献殷勤,独孤落雪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态度,对按摩什么的也不感兴趣。 热脸贴冷屁股的姜守中也不气馁,笑着说道: “师父,我都是万寿山川的弟子了,要不教点我功法什么的呗,比如上次那个顾之傅的‘移行换位’之术,教给我如何?” 姜守中想着薅点羊毛。 独孤落雪却想起一事,轻声问道:“云锦的生肖图在你身上吧。” “生肖图?” 姜守中一脸茫然,很无辜的说道,“那玩意不是被云锦兄给丢了吗?” 只是这拙劣的演技并不能骗过女夫子,独孤落雪伸出玉手,柔声说道:“给我,我教你生肖图的正确用法。” 姜守中有些犹豫。 独孤落雪道:“生肖图以法印为主,你既然已经得了生肖法印,说明你就是生肖图的主人,万寿山川没有资格找你索要。更何况,有我在,也没人敢抢。” 话说到这份上,姜守中也就不矫情了。 他从穴窍空间内拿出生肖图,递给女人。 独孤落雪皓腕轻舒,袖底生风,生肖图于指间灵力催动下,缓缓铺展于空气中。 图中生肖,依次跃现: 分别为:鼠、牛、虎、兔、龙、马、猪。 七兽虚影栩栩如生,各展其姿。 “因为没有生肖法印的缘故,云锦无法正常发挥出生肖图的威力,只能借助其妖力增强自己修为,且有副作用。” 独孤落雪立于画卷之下,宛若仙人御灵,缓缓说道, “上次你借助生肖图妖力击退顾之傅,换成别人必然爆体而亡,但你因为有道门河图的原因,这样的副作用对你而言并无伤害。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生肖图更像是为伱量身打造。 只是你终究还是没用对方式,再加上你修为不算很高,未到天荒境,很难真正催动法宝神力。今日,为师先教你驭灵之术。” 驭灵之术? 姜守中目光火热,期待起来。 “跟着我学。” 独孤落雪以玉指缓缓结成玄妙印诀,小指内扣无名指,轻盈翻转间,动作优雅若流云。 姜守中连忙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独孤落雪道:“你现在已经是生肖图的主人,需心神合一,与图共鸣,唤出你想要召唤的生肖妖物。 不过眼下你修为不深,最好先唤出修为较低的鼠妖,以免力有未逮,遭到反噬。” 姜守中记在心里,一遍遍练习。 只是按照对方的讲解练了都快几十遍了,生肖图始终没有反应。 姜守中不由有些心浮气躁。 不过也没办法,他的修行资质确实一般,当初晏长青教他剑术的时候,气得直接破口大骂。 如果不是有二两和张雀儿这两个天赋怪在,给了点安慰,估计剑魔都能被气晕过去。 好在独孤落雪心性恬静,并没有露出半分不耐或生气,一遍遍耐心指导姜守中。 到后来,干脆抓住姜守中的手臂指点。 而因为姜守中个头高的原因,每次女人靠上来,裙襟便微微敞开些许,不经意间瞅见雪色沟邃…… 师父的胸怀还挺伟大。 见男人有些毛躁,女人轻声告诫: “修习任何功法,切记要心静如水,否则即便练成,也会有心魔滋生。将我之前教你的口诀先默念几遍。” 姜守中深呼吸了口气,默念静心口诀。 不过须臾,心境确实渐渐平稳下来。再次修习时,效果开始渐渐显现。 约莫一刻之顷,卷中鼠妖图蓦地生变,图纹仿佛活水微澜,轻轻荡漾。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嬉笑,一抹皎洁白光陡然自画卷裂隙中逸出,幻化为一白衣女子。 女子鬓边悬有鼠须数茎,形态诡谲,恍如夜半魅影,于院中轻盈跃动,上攀下纵。 而后鼠妖窜到姜守中面前,嘻嘻道:“鼠鼠见过主人。” 终于成功了。 见自己成功召唤出了鼠妖,姜守中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只觉此刻心神颇为疲惫。 扭头想要对独孤落雪炫耀,却发现女人已经在厨房做饭。 “一个鼠妖都这么费劲,召唤其他妖物那就更麻烦了,看来尽快提升自身境界才是最重要的。” 姜守中暗暗道。 将鼠妖收回生肖图,姜守中继续练习。 直到随心所欲,结印流畅自如,方始满意地将生肖图纳入穴窍空间。 孤独落雪很快就做好了饭菜。 早就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姜守中洗了把手,急不可待的来到餐桌前。 可看着桌上的饭菜,却傻了眼。 摆在自己面前的就一碗清汤面,外加两片青菜叶子。 “师父,没别的饭菜了?荤菜也没有?” 姜守中望着女人素净无妆的面容,愣愣问道。 独孤落雪端起青花瓷碗,淡淡道:“简食素心,方得真味。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吃的,也从来不碰荤食。你若是不习惯,可以去外面吃。” 女人筷子轻拨面饭,使其不沾不连,而后缓缓挑起一缕细面,送至粉唇边。 动作不急不缓,没有如其他深闺女子般刻意做作,也未有半点粗鲁,很自然的细嚼慢咽,姿态娴淡清雅,又仿佛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姜守中无奈摇头。 难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心寡欲,这种条件下,不寡欲也难。 好在自己也不是什么挑食的人,寡淡就寡淡吧。 姜守中端起碗,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 饭后,独孤落雪以丝帕轻沾嘴角,动作轻柔而有礼,随后将碗筷放回原处,一切井然有序,未留半点杂乱。 待姜守中吃完,她起身收拾碗筷。 “我来,我来。” 姜守中夺过对方手中的碗筷,笑着说道,“以后洗碗这种活交给我就行了。你也别跟我扯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大道理,你说不过我的。” 独孤落雪莞尔:“我真要说呢,以后洗衣、洗碗、扫除、给菜圃子浇水施肥,都由你来做。” 好嘛,还真不客气。 姜守中忽然问道:“你的衣物也让我洗?” “不必了。” 独孤落雪摇了摇螓首。 但忽然她又想到什么,面色浮现出些许复杂,垂目沉思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那就你来洗吧。” “??” 姜守中愕然。 很想摸摸对方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 将锅碗洗刷完后,天色渐暗。 估摸着锦瑟榭已经营业,姜守中对独孤落雪说了声,便前往锦瑟榭调查情况。 相较于之前白日的雅淡,进入夜间的锦瑟榭才真正称得上是老色批天堂。 步入大堂,淡淡的兰麝之香扑鼻而来,丝竹之音绕梁不绝。 沿曲折回廊深入,可见各室布置各异。 每一间内皆有佳人坐镇,或低眉抚琴,或轻启朱唇,吟唱小调,各有风情。 楼中穿梭的女子皆是容颜娇美,身姿婀娜,轻纱罗裙随步摇曳,与客人谈笑风生。 哪個男人来到这里,不想让自己的小兄弟享福? “哟,姜公子来了啊。” 练就一双毒眼的青娘一眼便瞧见了姜守中,扭着丰腴腰肢迎上前来。 姜守中拿出一锭金子递到青娘手中,笑道:“今天闲来无事,跑来逛逛,顺便找找那个欠我钱的人。” 青娘拍了下姜守中肩膀,笑道:“姜公子不用提醒,我记得呢,暂时还未发现缺了小指或者戴猴子面具的人,有消息一定告诉你。” “好,那个……柳姑娘忙吗?”姜守中随口问道。 青娘似笑非笑道:“姜公子倒不会真的对柳姑娘动心了吧,作为熟人我可得提醒,有些女人看着才是最动人的,一旦去抢了,就不美了。” “了解,就是之前柳姑娘邀请过我,所以我过来瞧瞧。” 姜守中笑道。 青娘一怔,蹙起蚕眉:“柳姑娘邀请过您,姜公子没开玩笑?” 姜守中摇头:“昨日在古梵寺有过一面之缘。” “昨日柳姑娘确实去过古梵寺……” 青娘正说着,忽然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别说是青娘,便是姜守中也懵逼了。 “青娘!!” 这声音,正出自那张鞋拔子脸。 姜守中扭头望去,果然是陆人甲这个憨货。 陆人甲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张云武,而另一个油头粉面的,纯纯的一个小白脸。 姜守中认识此人,乃是京城六扇门飞燕堂的堂主。 名叫荣玉河。 平日办案的时候,双方碰面极少,不过对方是个出了名的娘娘腔,经常受同僚调侃嘲讽。 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和陆人甲他们混在一起了。 “哟,这不是张大人,荣大人吗?” 对于京城这些官员,青娘自然是认识的,错愕过后立即满面春风的上前行礼,笑盈盈问道:“什么风把你们吹到青州来了。” “当然是闻着青娘的香风来了。” 被忽略掉的甲爷见到心爱女子,鞋拔子脸上的笑容挤得贼殷勤,连忙说道: “甲爷我得知青娘在青州,都没怎么休息,三天三夜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饭都还没吃一口呢。 寻思着青娘在这里做生意不容易,就赶紧拉着他俩来消消费,给青娘揽点客源。之前在京城,都是平日里公务太忙,没能给青娘照顾好生意,真是对不住了……” 陆人甲吧啦吧啦的说个没问,又是道歉,又是惭愧。 反正在他看来,青娘来青州发展,那一定是京城的生意不好过,都怪他没帮上忙。 男人心里有愧。 “赵大人有心了。”青娘微微一笑。 陆人甲嘿嘿点头,如小鸡啄米:“这都是应该的,自己人嘛。那个……青娘啊,我姓陆,嘿嘿……叫陆人甲,不姓赵。” 青娘愣了一下,歉意道:“姓陆?我一直以为大人您姓赵,那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 甲爷连忙摆手,“等回到京城我就去改姓,把户籍上的名字给改了,叫赵人甲也不错。以后青娘叫我小赵也行,怎么顺嘴怎么来。” (本章完) 第244章 刺客姜墨? 听着甲爷的话,姜守中无语至极。 你大爷的,这货是真能舔啊。 青娘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僵硬的笑容: “改名字就不必了,我记住甲爷就行……哦对了,我这边还有客人。那个谁,小红,你带这三位大人去冬寰阁。” “好的,青娘。” 一名清秀少女小跑而来,对着陆人甲三人福了一福,脆声说道,“三位大人,请跟我来。” “诶,青娘……” 陆人甲还想说什么,青娘已转身离去。 陆人甲欲要追上去,被张云武扯了扯衣袖,只好止住步伐,跟着小红姑娘前往二楼。 目送对方上楼,青娘轻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来到姜守中面前,歉意笑道:“不好意思姜公子,遇见了两个老相识,耽误您时间了。” “无妨,刚才那位陆大人,看起来挺喜欢青娘你的。” 姜守中笑着说道。 青娘神情黯然,无奈道:“沦落风尘的女子罢了,被人喜欢不是什么好事……算了,不说这些了。姜公子,我这就带你去找柳姑娘。” “好。” 原本还打算帮着舔狗兄弟撮合一下,但看女人这情况明显很抗拒,姜守中暗暗一叹,只能作罢。 老甲啊老甲,你换个人舔不行吗? 从后堂穿过假山花圃,来到一座小院前时,青娘忽然顿住脚步。 女人意识到了什么,一脸狐疑的盯着姜守中: “姜公子,刚才你说古梵寺……今天我听到柳姑娘他们在讨论一位姓姜的公子,是万寿山川独孤山主的弟子,莫不是您?” 姜守中笑着点头:“不出意外,的确是我。” “难怪。” 青娘恍然,眸子熠熠生辉,“姜公子说是做生意的,结果来头却这么大。看来托我所找的那人,也并非什么欠你钱的吧。” 姜守中笑道:“其实女人笨一点,是很招人喜欢的。” “放心,拿了钱自然是要办事的。” 青娘扬起手晃了晃姜守中之前给的那锭金子,识趣的不再追问,继续领路。 很快,姜守中被带到了一座小阁楼门前。 幽静的阁楼大厅内,身着彩衣的柳无絮正端坐于古雅几前,轻拨琵琶,演奏着才艺。 曲声如怨如慕,缠绵悱恻。 下方坐着数位客人,无不凝神静听。 而让姜守中惊喜的是,在这些人中他竟然看到了单东川。 此时对方双目微阖,靠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敲着大腿,似是沉浸在乐曲之中。 只是男人眉头时而紧锁,明显是在思索事情。 正在弹奏琵琶的柳无絮看到门口的姜守中,美目微微一亮,给青娘递了个眼色,示意对方把姜守中带进来。 得到授意的青娘心领神会,将姜守中安排至离乐音较近的椅子上,便默默退下。 琵琶声由哀伤幽然渐渐转为欢快。 似乎是预示着主人的心境。 柳无絮继续弹奏着琵琶,眸子偶尔瞥过姜守中,并没有太过明显的交流。 一曲作罢,众人拍手鼓掌。 姜守中也跟着拍手。 只不过他的大半注意力放在单东川的身上。 “柳姑娘所奏琵琶声,犹似仙乐落凡尘,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真乃人间难得之妙音也。” 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忍不住拍起了马屁。 其他人也跟着奉承。 单东川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走出阁楼。 姜守中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袖中手指捏诀,将生肖图的鼠妖悄悄召唤出来,让其进行跟踪。 鼠妖的跟踪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柳无絮礼貌的回应了众人几句,来到姜守中面前,屈身盈盈施礼:“无絮见过姜公子,原本还想着姜公子可能不会来这种地方,却不想这么快就见面了。” 女人笑容满面,很是开心。 姜守中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 大厅的其他人早就注意到了姜守中,见这小子与他们的女神交谈甚欢,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了。 方才拍马屁的书生主动搭话:“敢问这位兄台是?” 柳无絮这才想起,自己忘记把姜守中介绍给他们,于是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姓姜,乃是万寿山川独孤山主的弟子,叫姜乙。” 此话一出,阁楼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 万寿山川的名号太大,尤其那位天下第一女夫子。 可能是酒精上头,也或许是因为嫉妒噬心,那位书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原来是姜公子,失敬。素问独孤山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身为她的弟子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姜公子可否点评一下方才柳姑娘的琵琶曲艺如何?” 对于书生的挑事,柳无絮蹙眉不满,但也眼神期待的看着姜守中,希望得到点评。 姜守中淡淡道:“柳姑娘指法娴熟,音韵悠长,很厉害。若是能在转弦换柱间,曲中缓急之处,稍作留白,使听者有暇思其意,感其情,或许更能缭动情绪。” 柳无絮抱着琵琶,蹙眉细思。 书生冷笑道:“曲调规律乃是定死的,如何转弦换柱,需一板一眼落实,不是随意就可更改的。” 这时,柳无絮又回到方才弹奏的地方,重新拨弄琴弦。 当她刻意在缓急之处进行留白时,明显能感受到曲调比之之前更为动听,情感波动更为强烈。 书生涨红着脸,不吭声了。 柳无絮美目熠熠的望着姜守中,柔声说道:“姜公子不仅辩论无双,音律也是精通,想必学识更是不浅,无愧于独孤山主唯一的弟子。” 姜守中笑道:“所谓辩论不过耍嘴皮子而已,至于音律我也不懂,纯粹就是靠感觉,学识很差。” 柳无絮莞尔:“姜公子未免太谦虚了,正巧无絮书房有一幅画,希望姜公子能帮无絮评鉴一二。” “我试试。” 姜守中自然听得出女人潜话语中的邀请,也没推辞。 毕竟这次来,就是套话的。 正当此际,忽有一道冷冽锋芒,破空而至,自厅堂之外电掣风驰般掠入,目标直指柳无絮! 寒芒如同龙吟般锐响,穿堂而过,空气似被其一分为二。 满座宾客皆惊,面露骇色。 姜守中皱了皱眉,随手挥袖将寒光震飞出去,钉在桌子上,是一根箭矢。 “什么人!!” 院内的护卫惊喝道。 只见一位黑衣人冷冷站在墙头,指着柳无絮:“在下姜墨,今日前来借柳姑娘一用。” (本章完) 第245章 不护犊子的师父不是好师父 姜墨? 望着突然出现的神秘黑衣人,别说是其他人,就是姜守中也是一脸的懵逼。 啥玩意? 这咋还来了个赝品! 不过这声音,听着倒是与他有点像。 柳无絮花容失色,下意识抓紧了姜守中的手臂,躲在身后,嘴唇发白,对黑衣人颤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抓我?” 黑衣人笑道:“只是想请柳姑娘跟我走一趟。” 话音一落,黑衣人如暗夜疾风,身形闪动间已至大堂近前。 院内护卫纷纷上前阻拦,岂料黑衣人袖中劲气激荡,那些守卫们还未近身,就如同秋叶遇疾风,纷纷离地腾空,重重摔落在地。 大堂众人无不骇然。 就在这时,之前消失的单东川忽然出现。 他闪身挡在黑衣人面前,厉声喝道:“姜墨,你杀了慕容朔,眼下全城都在通缉你,你回六扇门解释也就罢了,却还敢跑来谋害柳姑娘,你到底要干什么!?” 原本打算出手的姜守中,看到这一幕,神色古怪。 犹豫了一下,索性看起戏来。 “滚开!” 黑衣人手中大刀挥舞而至,与单东川缠斗在一起。 不过数个回合,黑衣人脸上的黑布不慎被打落,露出了一张俊武苍白的脸庞。 姜守中定眼一看。 嚯,跟自己长得还挺像。 除了身形稍有差异,声音、相貌、手中与七杀刀类似的大刀几乎一样。 对方这是下了血本啊。 这家伙该不会就是之前,伪装我的那个憨货吧。 姜守中暗暗想着。 他看向对方右手的小拇指,却发现小拇指完好误伤。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小拇指微微有些翘起,并没有随着其他四指一起握紧刀柄,很是僵硬。 假肢!? 姜守中脑中蓦地灵光一闪。 这家伙在自己的断指上,套了一个假肢! 应该是了。 当初这家伙杀慕容朔的时候,估计不小心将假肢碰掉。 所以慕容朔才说凶手小拇指残缺。 “姜墨,你明显有伤在身,还是快束手就擒吧。若其中有什么误会,或是你被人威胁了,我自会帮伱调查清楚,你别再错下去了!” 单东川摆出一副好心的面孔劝道。 姜守中暗暗感慨。 若非已经知道这家伙参与了诬陷他的计划,恐怕还真有可能被对方这副面容给哄骗过去。 “单东川,我早已没了回头路,等过几天,我会送给你们一個大大的惊喜。” 黑衣人忽然拿出几颗符箓包裹着的小圆球,朝着大厅扔了过去。 单东川脸色一变,急忙挥刀。 轰隆—— 圆球爆炸,产出一股浓烈黑烟。 等黑烟散去,那“姜墨”已经不见了踪影。 姜守中并没有选择去追,而是让鼠妖偷偷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些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小姜!” “小姜在哪儿呢!” “小姜!” “……” 这时,一阵焦急的叫喊声传来。 只见陆人甲和张云武急匆匆赶来,大声嚷嚷着。 看到单东川等人,陆人甲问道:“刚才我听到姜墨来了,人呢?去哪儿了?” “你们是?” 单东川疑惑看着二人。 陆人甲拿出京城六扇门的令牌,说道:“我们是小姜的同僚兄弟,刚才姜墨是不是来这里了?” 单东川接过令牌看了眼,递还给对方说道: “姜墨杀了慕容朔,现在正被通缉,刚才他又意图谋害柳姑娘,如果你们真是他兄弟,见到他后好好劝劝他,让他尽快投案……” “放你娘的狗屁!” 不等单东川说完,陆人甲怒道,“小姜杀人?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单东川脸色阴沉:“证据已经摆明了,连京城内卫都来抓捕,我不信你们不清楚。不过我也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但姜墨现在不愿配合,你们若真心为他好,就尽快找到他,如此才能调查清楚。” 陆人甲和张云武当然知道姜守中被通缉的事情。 在京城内卫出动后,他们就已经得知了。 否则也不可能赶来。 当然,陆人甲这么快跑来的部分原因,自然还有青娘。 只是熟悉姜守中的陆人甲坚信这就是有人在陷害,听到单东川的话,冷笑道:“总是无论你怎么掰扯,我和老张都会调查清楚。” “如此最好不过。”单东川淡淡道。 这时,听到动静的内卫以及衙役纷纷赶来,而领头的竟是大内高手马五。 也就是当初小公主身边的那位护卫。 当初马五被李观世打伤后,闭关疗伤,所以并没有跟着小公主前去阴阳门,只是派了自己的徒弟跟着。 否则,姜守中还不一定能杀掉小公主。 而在周夕月神秘死亡后,马五便晋升成为大内一位统领。 “姜墨人呢?” 马五锐利的目光环视一圈大厅,看向单东川。 身为入圣境界的高手,其周身自然流转着一股浑厚磅礴的气息,宛如山岳压顶,令在场众人皆感胸口窒闷,仿若置身于万仞绝壁之下。 单东川歉意道:“让他跑了。” “跑了?” 马五走到单东川身前,幽幽问道,“是你放走了,还是他跑了?” 单东川神情淡然道:“马统领若是认为我放走了姜墨,大可以将我捉拿至大牢进行审问。” 身为青州六扇门一把手,还不至于被大内统领给吓住。 马五盯了对方片刻,冷哼一声,对手下命令道:“在附近仔细搜索,有任何线索及时汇报。” “是!” 几名内卫转身离去。 单东川走到柳无絮面前,轻声问道:“柳姑娘,姜墨为什么要抓你?” 听到姜墨是为这个女人来,马五目光望来。 柳无絮白着俏脸,用力摇头:“我也不知道,姜墨这个名字我是第一次听见,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抓我。” “不知道?” 马五走了过来,阴恻恻道,“或许换个地方审问,你就知道了。” 柳无絮娇躯微微颤栗,缩了缩身子,面对马五的威胁恐吓几乎要哭出来了,捏着裙衫的玉指苍白:“大……大人,小女子真的不知道……” “哼,那就别怪我没怜香惜玉了。” 马五伸手朝着女人雪颈抓去。 单东川皱了皱眉,挡在马五面前说道:“马大人,像你这种问法,即便问出来也到猴年马月了。” 他不理会脸色难堪的马五,对柳无絮语气轻柔道: “柳姑娘,前不久京城慕容家的慕容朔,包括他儿子慕容南都死了,与姜墨有些牵连。最近他正在被通缉,他找上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仔细想想。” “慕容南……” 女人惊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愕然。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战战兢兢道:“前……前段时间,有俩个男人来过锦瑟榭,像是南金国的商人,是我招待的他们。 其中一人醉酒后,无意间对同伴说了些话,好像是什么‘身份暴露’、‘被慕容南发现’‘灭口’之类。” “灭口?” 单东川连忙问道,“还说了什么?” “我……我记不太清楚了……” “快说!” 马五瞪着女人。 柳无絮吓了一跳,眼眶里盈满泪水: “还说了一些,好像是什么“勾结”‘青州’‘谍子’之类的,其他的我真想不起来了,那人嘟囔了一阵就被他同伴带走了。” 此话一出,单东川和马五面色大变。 两人相互看了眼,马五淡淡道: “如果柳姑娘所说属实,那事情就很明朗了。慕容南无意间发现了姜墨乃是南金国渗入大洲的一个谍子,结果被姜墨灭口了。 至于姜墨为什么要杀慕容南的父亲慕容朔,想必认为慕容朔会调查出什么来,所以先下手为强!” 人群的姜守中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我怎么又变成南金国谍子了? 单东川拧紧眉头:“马统领,此事非比寻常,不可妄下结论,需要调查……” “特么的,还需要调查吗!?” 马五怒声说道,“我在京城时就翻过姜墨这小子的户籍档案,他来京城之前的档案很有问题,没想到竟然是南金国派来的谍子! 此事不可耽搁,青州可能会有大事发生,我必须尽快将这里的情况传递到京城去,交给皇上。眼下最好是将青州封城,地毯式搜查!” “你们放狗屁!” 陆人甲听不下去了,涨红了脸怒斥,“小姜怎么可能是南金国的谍子!你们特么的都没脑子吗?这明显就是在栽赃陷害!” 他指着柳无絮骂道:“你个臭婊子明显就是在污蔑我兄弟,我看你特么才是南金国派来的奸细!” 柳无絮望着面目狰狞的鞋拔子脸,吓得后退了两步,委屈落泪。 “你俩是姜墨的兄弟?” 马五冷冷盯着他。 陆人甲拍着胸脯激动道:“没错,小姜是我兄弟,我敢拿自己的头保证,他绝不可能是奸细。谁信了姜墨是南金国奸细,他老爹老娘肯定没皮燕子!” “混账!” 马五脸色铁青,寒声说道,“你俩既然是姜墨的兄弟,说明你们也可能是南金国派来的谍子,我先抓你们去大牢慢慢审问!” 怒喝声中,马五猛然挥掌。 周遭桌椅仿佛遭受无形巨浪冲击,顿时四散崩飞,木屑纷飞。 陆人甲这才想起对方是超级高手,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张云武见状,忙挥起斧子冲向马五。 “三板斧?” 看到张云武的挥斧招式,马五面露惊讶。 这是金刚寺的斧法。 就在这时,马五脸色陡然一变,原本拍向张云武和陆人甲的手掌转向右侧。 轰—— 他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柱子上。 却是有一个人突然出手。 马五抬头一看,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 正是姜守中。 原来姜守中见二人处于危机,情急之下,吸取生肖图里的妖气,强行出手阻止。 “姜公子!” 柳无絮捂住樱唇,面露关切。 在场之人谁也没料到,这位叫姜乙的青年突然出手去救陆人甲他们,顿感诧异。 毕竟现在的陆人甲二人,可是有谍子嫌疑。 “姜公子,你为何出手?” 单东川狐疑盯着他。 因为戴着易容面具的缘故,姜守中脸色平常,但体内气血却翻滚不止,颇为难受。 就如独孤落雪所说,强行提取生肖图妖力,总会有副作用。 哪怕他有道门河图,也无法一时修复。 姜守中待体内气血稍稍稳定一些,强行咽回一口鲜血,并没有去回答单东川的质问,而是冷冷盯着马五,指着柳无絮说道: “这位大人,方才你唐突佳人,我已经尽量克制了,但你却没有丝毫收敛,甚至还故意伤她。我希望,你能给柳姑娘道歉。”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柳无絮。 这才发现柳无絮漂亮的脸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血痕。 原来是刚才马五出手时,为了震慑陆人甲,周围桌椅爆裂了不少,恰好有一片木屑擦过柳无絮的脸蛋,留下了一道极浅的伤痕。 在场众人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大哥,你这舔狗也太舔了吧,连命都不想要了? 柳无絮神情复杂。 得知对方出手原因的马五被气笑了,冷讽道:“原来是一个没脑子的痴情种!莫说是我不小心伤了她,即便我扒了她衣服,你又能如何?” 马五怒火中烧。 天底下姓姜的都这么勇吗? 当初那个姜墨为了一个小乞丐,敢顶撞小公主。 如今这货为了一个妓女,敢对我出手。 真以为老子是泥菩萨? 姜守中淡淡道:“在下乃是万寿山川独孤山主座下的弟子,还请这位大人三思而后行。” 万寿山川? 马五一愣,目光闪烁不定。 但随即,他嗤笑道:“怎么?搬出万寿山川就敢吓唬我?我马五头上可是皇上! 你万寿山川算什么东西?别说是你,便是你师父独孤落雪来了,今日也不敢这么对我说话! 老子先赏你几个嘴巴子,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让你好好当一回痴情种子!” 马五身形如鬼魅,冲向姜守中。 姜守中正欲凝神再引生肖图中妖力以抗马五,忽然间,脸颊传来一丝沁凉。 抬头一看,只见宽敞的大厅之内,竟飘起了鹅毛细雪。 马五身形一顿,凌厉之势戛然而止,目光如电,急转向厅外。 只见门外立着一位衣饰简朴、容颜绝世的女子,宛若雪中绽放之莲,清冷高洁,不染尘埃。 雪花环绕女子周身,更增三分清绝,七分神韵。 众人看呆了眼。 “他是我徒弟,你……” 独孤落雪语调清淡,继而素手轻抬,如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指,缓缓展开,“没资格教训他。” 马五神情骇然,七窍溢出鲜血。 下一刻,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如烂泥般拍嵌进了墙壁。 (本章完) 第246章 女夫子的戒尺 大堂之内,寂静如死,空气似凝固。 望着被拍进墙壁里的马五,众人瞠目结舌,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单东川咽了口唾沫,沉默不言。 素闻这位女夫子性情淡薄如雅,没想到护起犊子来也是这般凶猛,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陆人甲和张云武看呆了眼。 那些内卫以及衙役下意识围住独孤落雪。 却没一个人敢上前。 “师父。” 回过神的姜守中内心有些复杂,拱手行礼。 他倒是没料到对方忽然出现……不管怎么说,这位女夫子人还是挺不错的。 “走吧。” 独孤落雪神情平淡,转身朝着院外走去,完全无视这些人。 内卫衙役们面面相觑,下意识往后退。 其中一人硬着头皮说道: “独孤山主,马统领乃是陛下钦点前来青州配合查案,您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 “哦。” 独孤落雪并未停下脚步。 那人无奈,继续说道:“您能不能先等一等,我去通知其他统领大人。” 独孤落雪顿住身子,扭头盯着他。 那名内卫顿时汗流浃背。 独孤落雪想了想说道:“我住在花桐巷内,他们可以来找我。” 说完,女人迈步离去。 而原本围着她的内卫衙役们也都停下脚步,不敢再冒犯。 姜守中本想给陆人甲他们偷偷传递个信息,不过这么多人看着,也只能暂时放弃,紧跟着独孤落雪离开。 陆人甲倒也机灵,瞅着大伙儿注意力不在这里,偷偷扯了扯张云武袖子,低声道:“快跑老张,不然就要被关大牢里了。” 两人偷摸摸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而这时,黑暗中一双眼睛盯着这二人,目光闪动,带着一丝玩味。 …… 走出锦瑟榭,姜守中低声问道:“师父,您不会把他给杀了吧。” “没有,我不轻易杀生。”独孤落雪说道。 姜守中微微点头。 虽然他很想杀了那家伙,但对方毕竟是大内统领,真要杀了,麻烦就大了。 万寿山川再牛叉,也牛不过朝廷。 不过虽然没死,但独孤落雪那一掌,也足够让马五喝一壶。 姜守中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师父,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要不您先回去?” “无妨,我等你。” 独孤落雪站在街道一处阴影处,衣袂随晚风轻扬,幽香隐隐,与周遭暗影融为一体, 月色之下,影绰约间,更衬得她娴静似水,幽雅若兰。 姜守中深知对方性子执拗,也就没劝她。 —— 另一边,陆人甲和张云武离开锦瑟榭。 一番商议后,两人决定暂时不去六扇门,找一家客栈暂时安顿下来,想办法寻找姜墨。 望着浓郁夜色,陆人甲唉声叹气道: “老张啊,你说事情咋就变成这样了,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在陷害小姜。特么的,当时咱俩就该跟着他一起来,有我甲爷在,谁敢惹我们三兄弟,对吧,” 张云武默默走在路上,低头沉吟不语。 陆人甲捅了他胳膊一下,问道:“想什么呢,放心,那小子绝对不会出事的。” “陆哥,刚才那个叫姜乙的……” “小姜!?” 张云武话刚说到一半,陆人甲忽然惊喜喊叫。 张云武抬头望去。 却看到不远处暗夜阴影下,站着一位男子。 对方脸色苍白,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得肤色如霜敷玉砌,显得几分诡谲。 那张脸正是姜守中。 “小姜,你小子可算是愿意冒头了。” 陆人甲兴冲冲上前。 张云武下意识想要拉住他,但手刚伸出去,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跟在陆人甲后面。 “小姜,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杀了人呢?怎么又变成谍子了……” 陆人甲絮絮叨叨说着,还未走到跟前,“姜墨”忽然说道:“别靠的太近,你们可能被跟踪了,就站在那里说,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陆人甲闻言,站定脚步。 双方距离约莫七八米左右,暗色的夜下脸部有些朦胧。 连声音都有些许的低沉。 “姜墨”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你们相信我,很快事情就会水落石出。眼下需要你们帮我送样东西,是一封信,送去西陵街的文冬当铺,交给掌柜就行。” “姜墨”将信封扔了过去:“千万别将它擅自拆开。” 陆人甲连忙接住,用力点头: “伱放心小姜,别说是一封信,就是一百封我也给你安全送到,一定还你清白。” “嗯,眼下见面顾及太多,下次我们再细聊。” “姜墨”说完,随着风声掠过,身形消失在了暗夜里。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陆人甲摇头叹气,将信封收进怀里。 见旁边张云武盯着“姜墨”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开口笑道:“怎么了?小姜没跟你说话,没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心里不舒服?” 张云武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想法:“好像,他不是小姜哥。” “我甲爷又没瞎,怎么可能认错。” 陆人甲摆手说道,“总之,先把信送到再说。” 张云武欲言又止,最终轻轻点头。 —— 姜守中在等单东川出来。 准确来说,是等对方单独出来。 但可惜的是,那些内卫叫来了几位统领,又调来不少衙役内卫,使得单东川一直与他们在一起。 最终,姜守中只得暂时作罢。 反正眼下单东川也不会跑,只能等其他时机了。 和独孤落雪回到小院,女人早已烧好了热水,并且也将旁边的屋子收拾干净,供姜守中休息。 “师父,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啊。” 姜守中感激道。 “师父保护徒弟,应该的。” 独孤落雪拿出一本书递给姜守中,柔声说道,“沐浴之前,背诵默写一篇文章,一字不错,一字不差。” 姜守中懵了。 啥情况这是,我回到了学校年代吗? 而当他看到独孤落雪拿出一把戒尺时,脸都黑了:“师父,没必要这样吧。” “有必要,这是功课。” 独孤落雪板着俏脸,认真的说道。 望着对方手里的那把戒尺,姜守中呲了呲牙,暗暗吐槽道:“好好好,总有一天,我也拿着戒尺,让你趴在凳子上,打你的屁股。” (本章完) 第247章 落雪师父,你还真是不客气 “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之有要,视为之则。蔽交于前,其中则迂……” 简朴幽静小院内,月色幽然, 轻悬于檐下的白纸灯笼,随风摇曳,洒落斑驳光影。 姜守中摇头晃脑,吟诵着名为《近思录》里中的一篇文章,其声朗朗,与静谧的夜色相融, 独孤落雪则坐灯笼下,手持银针,指间轻绕着细线,缝做着衣服。针尖偶尔轻触指尖,留下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红痕,却也未曾让她分心。 偶有抬首,秀眉微蹙,思考着下一针走向。 她手中的是一件男士衣衫。 自然是给眼前这位新收的徒弟做的。 可能是觉得只送一双袜子有些不妥,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徒弟,于是出去买了些布,裁剪缝制。 对她而言,给徒弟做衣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的性子素来这般简静安然,自己缝制衣服,自己种菜,一切自给自足……生活起居简淡如水。 在旁人看来寡欲无趣,可对她而言,生活之乐,蕴含于平凡日常,外物虽简,内心充盈足矣。 “人有秉彝,本乎天性……性……” 正在诵读的姜守中停顿了一下,挠了挠头,努力思索后面的句子,却死活想不起来了。 他偷偷瞅了眼正在专注缝制衣服的独孤落雪,斜着眼睛瞟向旁边的书籍,一根指头轻轻拨动书页。 “知诱物化。” 女人清冷动听的嗓音响起。 姜守中“嗖”的一下收回手,端正身子,讪笑道:“对对,正好想起来……遂亡其正,卓彼先觉……” 但看到女人拿起戒尺,男人顿时一副苦瓜脸: “师父,没必要啊,你都打了我六次了,这次就算了吧,其实你不提醒我也能想起来。” 独孤落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朱唇吐出两个字:“伸手。” 姜守中无奈,伸出手。 啪! 手心重重一记戒尺。 力道不重,但也不轻,火辣辣的疼足够让人长记性。 好嘛,梦回课堂,被老师打手心是吧。 如果不是之前对方出手帮他,惹上了朝廷这个大麻烦,姜守中早就扔下书本走人了。 “你没背会,是因为你还没理解它其中的含义。” 独孤落雪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如学堂上古板的老夫子,对姜守中耐心讲解: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人生秉持着天道之常,这来源于人的天性。如果在物欲的引诱下心智随物迁化,就会丧失先天秉持之正……” 呵呵,果然是禁欲之道。 就是这个味。 姜守中一副我早就看穿师父你用意的表情,淡淡笑道:“师父,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我认为……” “不许反驳!” 哪知姜守中还没开始诡辩,就被独孤落雪喝止住。 女人微微鼓起腮帮子,气恼地瞪着面前擅长诡辩的男人,冷冷道:“我说,你听!否则记十下戒尺!” 姜守中只好闭上嘴巴。 望着吃瘪的男人,女夫子唇角微翘。 随即,一板一眼的开始讲解。 讲解完后,遂让姜守中继续吟诵,而她也依旧专注于手中的针线活。 枝头月辉潺潺,蝉鸣悠悠,银针穿梭于布帛之间,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与男人清朗的吟诵声相和,构成了一曲独有的清寂乐章。 这一幕场景,格外的和谐。 姜守中最终还是将后面的文章顺利背完,没再挨板子。 “去沐浴吧,早些休息。” 独孤落雪低头咬断一截线头,轻声说道。 一缕青丝不经意垂落于女人额前。 姜守中松了口气,伸了個懒腰,望着院内月色笼罩的树枝,笑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这样的生活倒也挺安逸有趣的。” 这时候的他,倒是有些羡慕独孤落雪的简约生活了。 其实在安和村,他本该拥有的。 可惜…… 姜守中眼眸浮现出一丝阴霾,暗暗一叹,进了屋子。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独孤落雪在听到这句诗后,拿着针线的手蓦然一顿,扭头望着紧闭的屋门,美目熠熠。 这个徒弟,倒也真的有才。 又缝制了一会儿衣物,独孤落雪揉了揉略显疲困的皓腕,起身将姜守中落下的书本拿回自己房间。 她将衣物置于竹篮中,坐在书桌前。 书桌位于窗户旁。 打开窗扇,一轮明月映照而入。 独孤落雪铺开一页宣纸,提笔蘸了蘸墨汁……睡前的她总是习惯写点东西。 这是这一次,她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道心受损,为了磨练心境又执意收了这个徒弟,虽然表面淡然,可内心却始终浮着一些忧虑。 也不知道,她选择这种方式,究竟对还是错。 女人内心总是难以平静。 如练如霜的溶溶月华,轻柔地倾泻于女夫子身上,映衬得玉颊似雪,无瑕可寻。 独孤落下轻叹了口气,一手托腮,端庄之态略染三分慵懒。 素来持重沉静、恬淡如水的她,此刻竟显露出一抹罕有的娇憨情态,惯常的清冷下添了几分柔婉,饶是画工巧手,也难描摹此番韵味。 而她持笔的手,却随意的写写划划。 等到女人回过神来,却发现宣纸上已经写了两行潦草的字——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独孤落雪失神看着,沉默许久,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 —— 清晨醒来,天色已亮。 姜守中穿上衣服,走出屋子,却看到独孤落雪早已起来。 此时女人正在菜圃里摘菜。 “天下第一女夫子,万寿山川副山主,羽化境高手……” 望着衣袖挽起,挎着菜篮弯腰摘菜的女人,姜守中喃喃道,“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啊,真是怪女人。” 早餐很简单,粥加白菜。 姜守中忍不住说道:“师父,你天天这样吃很没有营养啊,你看伱瘦……” 望着师父伟大的胸怀,姜守中将“瘦”字收了回去,转而说道:“总之我建议,以后加点荤菜,实在不行就我来做饭,想吃鱼还是鸡,跟我说。” 独孤落雪小口喝着米粥,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习惯可以自己去外面吃。” “我这是关心你啊师父。” “谢谢,我很好。” “……” 姜守中微微一叹,摇头道:“算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跟着师父吃苦,才能成就大道嘛。” 独孤落雪道:“我不觉得自己在吃苦,不过……” 女人诧异盯着姜守中,说道:“你这番话,倒是挺有思想的,看来你真的挺有慧根。以后你的道,或许会比别人成就更高。” 姜守中笑道:“又不能长生,追求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还不如跟媳妇好好过日子。” “你喜欢长生?” 独孤落雪平静看着他。 姜守中呵呵道:“谁不喜欢长生?当然,前提是我在乎的人也能长生,否则这玩意确实会折磨人的心态。” 孤独落雪垂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追求大道不一定非得追求长生。” 姜守中道:“不为长生?那就是为了浪费时间。” 独孤落雪蹙了蹙柳眉,欲要反驳,但想起眼前这人能把她给怼郁闷,也就不自找没趣了,低头默默喝起了粥。 吃完饭,姜守中谨遵师父之前的叮嘱,勤快的拿起碗筷去洗刷。 从厨房出来后,却看到独孤落雪捧着换下的旧衣物。 她将衣服放在盆子里,对姜守中说道:“这些都是需要换洗的衣物,你若是不愿意,我来洗吧。” 姜守中凑过去,拧紧眉头:“愿意倒是愿意,你这……” 望着里面的素白贴身衣物,姜守中心想,你这当师父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 此时,西陵街,一家名为“文冬”当铺前,站着陆人甲和张云武。 两人早早便寻了过来。 “是这家吧。” 陆人甲对张云武问道。 张云武点了点头:“应该就是。” “走,进去。” 陆人甲摸了摸怀里的信封,迈步进入当铺。 然而,两人刚踏入古朴典致的当铺门槛,便猝不及防的被一群训练有素的壮汉给围住。 这些人身着官服,竟是衙役与内卫。 陆人甲面色一变:“你们干什么?” “我应该问你俩才对!” 一道冰冷的质问声传来。 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走了过来,冷冷盯着陆人甲和张云武,寒声问道:“陆人甲,张云武,你们一大早跑来这里做什么?” “沈统领?” 陆人甲脸色难看。 这位络腮胡男子乃是京城大内总副统领,虽然修为不如马五,但地位却很高,深得皇上信任。 而在沈统领旁边,还有两人。 一个是单东川,另一个是袁安江。 此时袁安江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原来昨晚单东川回到六扇门,将姜墨可能是南金国谍子一事说了出来,袁安江自然不信。 于是便彻夜找来柳无絮询问,并且派人去慕容府上调查。 然而调查询问的结果,确实对姜墨不利。 即便如此,袁安江还是不相信姜墨会是谍子奸细。 就在今早,官府那边突然传来一个线索,说发现这家名叫文冬的当铺掌柜乃是南金国奸细,决定抓捕。 袁安江也跟了过来。 结果审问过后,这家掌柜的确是南金国派来的奸细无疑。 这让袁安江嗅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前脚掌柜刚被抓,后脚姜墨的两个兄弟就跑来了这家当铺。 “说,你们两个究竟跑来做什么!?” 沈统领喝问道。 陆人甲见情况不妙,挤出一丝笑容,搓了搓手说道: “沈统领,我们哥俩就是过来当个东西,没钱花了嘛。不晓得你们在办案,那个……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陆人甲拽着张云武胳膊想要离开,结果被内卫堵住。 陆人甲转身陪笑道:“沈统领,咱们都是自己人呐。你二哥他结拜兄弟的嫂子的姐姐的二姑的儿子,跟我一位兄弟的堂姐成了亲,都是自己人呐。” “自己人?” 沈统领冷笑一声,对手下命令道,“搜身!” 陆人甲顿时慌了,怒道:“沈统领,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六扇门的公职人员,你……别……都给我让开……谁敢搜我身,我跟谁急!” 沈统领怒喝道:“陆人甲,你们若不配合,现在就将你们抓进大牢里去!” 陆人甲和张云武还在挣扎。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最终二人被摁倒在地,而那份信也被搜了出来。 “这是什么?” 沈统领晃着手里的信,阴沉盯着狼狈的二人。 “那……那是……” 陆人甲吭吭哧哧的说不出来。 这时,单东川惊诧道:“咦?这信封……和我们从掌柜房间里搜出来的那些信的信封,似乎很像啊。” 袁安江瞳孔收缩,一颗心沉了下去。 混迹官场多年的他可不是傻子,眼下这种情况委实太过巧合,明显有一只无形大手在幕后推着。 而沈统领,似乎也被利用了。 他猛地盯向单东川,眼神充满了怀疑。 听到单东川的话,沈统领死死盯着陆人甲,目光锐利如刀:“说!这封信哪儿来的?你们是不是跑来送信的?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这信本来就是我的!快还给我!” 陆人甲大声喊叫。 单东川开口说道:“陆人甲,你可知道,这家当铺掌柜的乃是南金国的奸细。 你手里的这封信,信封与我们在掌柜书房里搜出来的很像。 告诉我们,这封信是从哪儿来的,若你们早就有,昨天就应该送来了。现在才送来……是不是,姜墨给你们的?昨晚,你们见到姜墨了?” 陆人甲懵了,怒道:“你个王八蛋,特么的又想栽赃陷害小姜是不是!一个信封而已,满大街都是,我现在都能去书斋给你们买来几百个这个一模一样的,信不信?” 单东川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见沈统领要拆开信封,陆人甲顿时急了,扑上去想要抢夺,又被几名内卫给摁在地上。 “那是我给青娘的信!你们不能看!沈统领!你不能看!” 陆人甲双目赤红。 沈统领没理会他,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笺,却发现是一张白纸。 不过身为大内高手的他对谍报这方面也并非门外汉,闻了闻白纸,对手下说道:“去,点一支蜡烛过来。” 一名手下找来一根蜡烛点上。 沈统领将白纸展开,放在烛火上方来回加热。 很快,信纸上浮现出一些黑字。 意识到要出大事的袁安江紧握着双拳,手心里冒汗,忍不住上前凑过来看。 单东川也凑了过来。 旁边一位统领副手下意识念道: “这封信只有青娘你能看,其他人看了,全家人没皮燕子。青娘,你的笑,是我世界里最美的风景,它轻轻拂过心田,如春风十里,不问归期……” 念着念着,这名副手就懵了,一脸茫然。 而其他人也是神情古怪。 袁安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憋住了笑意,随即又是郁闷。 妈的,我就不该看。 全家没皮燕子了。 陆人甲还在怒骂挣扎着,但偶尔瞥向张云武的眼神,却带着一丝洋洋自得。 原来昨晚并非只有张云武觉得不对劲,陆人甲也察觉到了异常。 不过他生怕有人在周围监视,所以一直装作被骗,不理会张云武的提醒,其实暗地里偷偷把信给换了。 嘿嘿,真以为我甲爷是傻子啊。 (本章完) 第248章 知识的胸怀 原本以为是闹剧,没想到真的成了闹剧。 不过为了防止这封情书里藏有什么暗语,沈统领仔细研究,甚至还派人去锦瑟榭调查,是否有青娘这号人。 最终确定,这特么就是一份恶心的情书。 “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跑来当铺做什么?” 沈统领冷冷问道。 恢复自由的陆人甲将信封抢回来,没好气的说道: “来当铺就是为了典当东西啊,我打算给我喜欢的女人买个礼物,换点钱有问题?” 袁安江见事情有了反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于是开口说道:“沈统领,我可以担保这两人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沈统领不信,本官可以申请六扇门暗影部进行调查。” 沈统领皱了皱眉头,轻轻点头:“既然袁大人如此肯定,那就没问题。” 对于袁安江,他还是要卖面子的。 更何况现在也没什么直接证据,证明这两人与南金国谍子有关系。 他扭头对陆人甲说道:“不过我真心劝你们二人,若是遇到姜墨,让他尽早投案。眼下青州城已封,他就算长了十只翅膀也插翅难飞。” 说罢,便带着手下,押解着店铺掌柜等人离去。 陆人甲拍了拍身上的土,对准备跟着离去的单东川说道:“单大人,你是不是很失望?” “为何这么说?”单东川一脸疑惑。 陆人甲嘿笑道:“单大人,虽然我是个小喽啰,但在官府这个大缸里混了也有十几年了,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见过。什么人心里揣着鬼,什么人心里亮堂,我甲爷还是能瞧出一二,你这个人,不亮堂。” 单东川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走出当铺。 袁安江神情复杂的盯着他的背影,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他转身对陆人甲问道:“你们真的没见过姜墨?” 陆人甲用力摇头,脸上堆着笑容:“袁大人,我们真没见过小姜,我们是自己人,不会骗你的。本来还还打算找你帮忙呢。诶对了,我家上司伱看到了没?” “我没见过厉丫头。” 袁安江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染大人也失踪了,或许她们是去追查什么了。” 陆人甲闻言,有些失望。 他深吸了口气,揽过张云武宽厚的肩膀说道:“没事,有我和老张在,一定能把事情调查清楚。” 袁安江笑道:“之前一直很替姜墨惋惜,觉得在风雷堂跟着你们太过浪费,如今看来,有些东西比所谓的才能,更珍贵。我倒是理解,姜墨为什么不愿往上爬了。” 一听这话,陆人甲鞋拔子脸露出菊花笑:“袁大人,我想往上爬,我想进步。” “你这张脸,想进步也难啊。” 袁安江轻拍了拍陆人甲的肩膀,摇头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 姜守中在洗衣服。 手中的贴身衣物,已经来来回回搓了好几十遍了。 当然,他对衣物没什么特殊癖好。 不可能拿着女人的贴身衣物跑到房间里,等出来时候,衣物上多了两根弯曲的毛。 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顶多就是洗之前,下意识闻了闻——单纯就是想从女夫子衣物上感受一下知识的香气,没别的想法。 至于知识是什么味道,自然是天然的乃香味。 洗衣服的时候,鼠妖终于回来了。 离开生肖图太久,鼠妖看起来虚弱了很多。 “主人……” “情况如何?”姜守中问道。 鼠妖将昨晚跟踪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姜守中。 因为鼠妖本身修为不算太高,所以跟踪的时候只能尽量拉开距离,很容易被甩掉。 最终还是没能跟住那個伪装姜守中的神秘人。 好在昨晚对方假冒姜守中,与陆人甲张云武二人会面的场景,还是被它给看到了。 “一石三雕啊。” 听完鼠妖的讲述,姜守中乐了。 先是跑来假装劫持柳无絮,通过柳无絮的口,给他扣上一个南金国谍子的嫌疑。 然后找到陆人甲和张云武。 在哄骗对方办事的同时,继续栽赃,逼迫他现身。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敌人还是很有脑子的,想到了各种办法来对付他。 “主人,要不要提醒他们?” 鼠妖问道。 姜守中思索了片刻,轻声笑道: “这些人有点太低估老甲了,真以为这家伙是蠢货啊。不用提醒,我相信他们能解决的。” 老甲是真正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 在没有任何背景,修为且低的情况下,能进入六扇门本就靠着硬实力。 别看平日里这家伙不着调,就知道舔,但心细眼力劲足。 进入六扇门之前,在县衙任职的他基本混迹于市井之中办案,后来还潜入盗门当卧底,从一个小弟混到了堂主。 哪怕盗门被一锅端的时候,那些人都没怀疑过他。 足见其过硬的业务能力。 因为他的长相和吊儿郎当的气质,使得别人很容易看轻他。这次那神秘人假扮姜守中去哄骗陆人甲,属实是提前没做功课,闹了笑话。 将鼠妖收回生肖图,姜守中一边洗衣服,一边思考。 对方现在迫切将他污蔑成南金国的谍子,目的之一肯定是逼迫官府大内护卫,将他尽快揪出来。 说明这些人害怕躲在暗处的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我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而且就目前来看,那个柳无絮明显有问题。 很可能是与假扮他的神秘人是一伙的,所以才唱了那出双簧戏,一步步挖坑对他进行陷害。 “看来,有必要与那位花魁深入交流一下。” 姜守中暗暗道。 另外那个叫张福旺的青州首富,看到他总觉得不舒服,而且这人看柳无絮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过也由此窥见出幕后人的强大。 六扇门主管的单东川,锦瑟榭的花魁柳无絮,青州首富张福旺,甚至官府……可以说青州有头有脸的人,极有可能全都是一个组织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可以让这么多厉害人物为之效力。 姜守中莫名一阵压力山大。 这次面对的敌人,比京城洛家厉害多了啊。 “我来洗吧。” 不知何时,独孤落雪出现在身旁。 姜守中回过神,笑着摆手:“不用师父,我不累,你还有什么要洗的,交给我就行。” “烂了。” “什么?” “洗烂了。” “……” 姜守中望着手里被搓烂的贴身衣物,宛若石化。 刚才只顾着思考案情,忘了收力。 毕竟现在的他也算是高手,稍有不慎就会大力出破坏。 “没事,晾干后我帮你补补。” 姜守中讪笑道。 独孤落雪倒是没生气,执意让他起来。 无奈,姜守中只得起身让出板凳。 独孤落雪挽起衣袖,露出如雪般洁白的双臂,坐在凳子上开始了浣洗衣物的琐碎劳作。 淡淡的阳光映衬着她专注而宁和的侧脸,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雅致与宁静。 这女人无论做什么,都自带一股娴静气质。 姜守中本想回屋,可无意低头一看,却屏住了呼吸。 原来女人弯腰洗衣服的时候,宽松衣襟不免敞开,从他居高临下的视角来看,如雪色的知识山峰几乎快要溢出来了,似凝脂温润。 这就是知识的胸怀。 独孤落雪似乎有所察觉,扭头看向他。 见男人眺望着天空,问道:“你在看什么?” 姜守中感慨道:“今天的太阳格外的大,格外的圆。” (本章完) 第249章 看你如何演戏 万寿山川的宣传还是很到位的。 很快女夫子独孤落雪收弟子的消息扩散开来,一时间引起众人诸多议论。 热议更多的,则是这个叫“姜乙”的家伙竟然成为了万寿山川山主候选人之一。而与此同时,上官云锦的候选人身份被剥夺。 此消息一出,坊间顿时一片哗然。 在万寿山川四君子中,上官云锦的人气无疑是很高的。 再加上与长公主的绯闻,风头无二。 那些个平日仰慕上官云锦的女子们听到这个消息,完全不能接受,嚷嚷着万寿山川必须给个说法。 我家giegie这么努力,凭什么要否定他。 各种阴谋论也随之上线。 同时,另一個消息也引发了江湖热议。 那就是剑魔晏长青收了一个叫“姜墨”的徒弟。 姜墨是晏长青徒弟的事情,虽然并没有刻意掖着藏着,但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而这一次却突然扩散开来,似乎是有人刻意造势。 很多江湖人士都不太相信,平日独来独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魔好端端的突然收徒弟。 所以相比于万寿山川的官宣,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的消息,不知内情的众人多少还是持怀疑态度,只能等晏长青亲自来确认了。 不过姜墨这个名字,终究还是引起了民间讨论。 讨论度仅次于姜乙。 甚至有一些喜欢蹭热度的江湖人士,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起名,叫什么姜甲,姜丙,姜丁,或者姜白,姜黑……不管姓什么,加上准没错。 用曾经诸葛玄机忽悠过某人的话来说,蹭大佬的名字,可以薅气运。 比如江湖中就有不少年轻人,叫晏短青。 而姜守中在听到这两消息的时候,正在锦瑟榭和花魁柳无絮进行深入交流。 此时已至深夜,月明星稀。 馨香沁人的雅室内琵琶声悠扬,如同山间清泉潺潺,穿梭于袅袅暗香之中,缭绕不绝。 柳无絮一曲弹完,盈盈眸子望向姜守中:“姜公子,您觉得如何?” 姜守中笑着点头:“柳姑娘进步很大,不过曲中偶有激昂处,似欠缺那么几分凌厉之气,若能在指法上更添几分力道,略作放纵,会好一些。”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那位琴诗儿。 对方的琵琶技术确实厉害,轻挑似春风拂柳,重弹则若急雨敲窗,无形间便是杀人技。 柳无絮蹙眉沉思了片刻,认真点头:“无絮记下了。” 姜守中笑道:“其实我也就是门外汉,不懂这些曲调专业,柳姑娘无需在意。” 柳无絮莞尔一笑:“姜公子谦虚了,况且说句不好听的话,曲子就是给门外汉听的,技巧弹的再深奥专业,没有人喜欢听,终究不过孤芳自赏。” “这倒是。” 姜守中端起酒杯抿了口。 柳无絮眉目流转异彩,柔声说道: “何况姜公子如今可是万寿山川未来山主候选人,以后定然能成为山主。无絮得未来山主指点,实属三生幸事,也算是沾了福分。” 姜守中哑然失笑,内心却是郁闷。 这位美女师父搞什么啊 莫名其妙的给我弄什么山主候选人,纯纯有病。 显然姜守中以为,万寿山川将他定为候选人,是独孤落雪暗中授予的。 至于另一个关于“姜墨”的消息,姜守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夜莺姐。 因为上次见面时夜莺姐说过,要帮他造势什么的。 看如今这沸沸扬扬的架势,夜莺姐的手段也是挺厉害的,放在后世妥妥玩自媒体弄热搜的高手。 姜守中将思绪拉回来,装作随意的问道: “昨日听柳姑娘所言,亲耳听到两个南金国商人说姜墨是谍子,那两个商人后面就没来过吗?” 柳无絮轻轻摇头:“无絮没再见过他们。” 姜守中哦了一声,看着她:“那么柳姑娘觉得,那个姜墨真的是南金国的谍子吗?” 柳无絮无奈:“是与不是,跟无絮也没什么关系。在这种地方,客人醉酒后会吐露很多秘密,很多时候我们听到后,必须学会忘记,当哑巴。” 女人说话滴水不漏。 无论对方是否会被诬陷,反正跟自己没任何关系。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慢悠悠喝了几口茶后,又随意的问道:“柳姑娘来锦瑟榭多久了?” 柳无絮神色黯然:“已经有五六年了。” “都这么久了?”姜守中装作好奇问道,“柳姑娘是哪里人?青州本地的?” 柳无絮摇了摇螓首:“无絮以前是凤城人士,父母去世的早,从小随着姑妈流浪辗转。来到青州后姑妈病重,为了给姑妈治病,无絮便将自己卖给了锦瑟榭,可惜姑妈还是没挺过来。” 一个谎话,想要让对方相信,那么这个谎话里最好掺一些真话。 而柳无絮的这番话里,显然有些是真,有些是假。 姜守中大脑飞速运转,一边分析着,一边叹了口气同情道:“原来如此,柳姑娘也不容易啊。” “没什么不容易的,人总是要学会好好活着嘛。” 柳无絮拿起酒壶给对方添上酒,柔声说道, “说起来,无絮还未好好感谢姜公子。昨日姜公子为了妾身,与那位马统领起冲突,差点受伤。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真正这般在意过无絮……” 说到这里,女人美目溢出些许水汽,伤悲中带着几分柔弱,宛若飘泊于大海中的一叶浮萍。 姜守中笑道:“柳姑娘无需感谢,我也是看不下去才出手的。如果不是我师父,恐怕我也很难帮你什么。” 他伸手想要轻拍对方肩膀给予安慰。 不过手指快要碰到肩膀时,女子忽然起身盈盈施礼: “姜公子恩情,无絮此生都不会忘记,铭记在心。至少无絮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有人只贪图无絮的身子,而是真正关心无絮。” 姜守中伸出的手僵在空中,随后拿起杯子笑道:“小事而已。” 柳无絮坐回椅子,轻咬了咬唇瓣,拿出一枚香囊递给姜守中:“姜公子,这香囊是妾身亲手做的,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上。 妾身也不敢送什么贵重的礼物,怕污了姜公子的身份,希望姜公子莫要嫌弃,就当是妾身的感谢礼,一些……心意。” 说到最后“心意”二字时,女人脸颊泛红,泛起几分小女儿情态的羞涩。 如此漂亮的女人,送出贴身多年的香囊,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能被撩起心思,也能感知到那丝容易让人浮想的暧昧。 姜守中装作有些激动,随即又一副压制住情绪的面容,接过香囊沉声说道:“柳姑娘放心,以后谁若敢欺负你,就是跟我姜乙作对!我一定会保护你!” “谢谢姜公子。” 柳无絮一副含情脉脉的看着姜守中,娇艳欲滴。 姜守中似乎情难自己,猛地起身走向女人,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小姐,嫲嫲有事找你。” 听声音,是柳无絮身边的丫鬟。 姜守中脚步一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柳姑娘,正好我也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嗯,姜公子慢走。” 柳无絮眼神带着歉意以及不舍,柔声说道,“姜公子记得常来看无絮。以后,无絮希望只给姜公子一人,弹奏曲子。” “一定。” 姜守中用力点头。 走出锦瑟榭,姜守中回头看了眼这个靡靡之地,唇角掀起一抹讥讽,喃喃道:“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你能立起什么呢?” 他拿出那个精致的香囊,眼眸涌现出一抹厌恶。 倒要看看你们能玩什么花样! …… 回到小院,一双黑丝紧裹着的纤细小腿,明晃晃的扎进了姜守中的眼睛。 得,那位风骚的老娘们又来了。 不过这一次让姜守中惊喜的是,夏荷也在。 虽然四姐妹长得一模一样,高矮胖瘦都大差不差,但大杯中杯奶茶还是分辨出的。 尤其是夏荷,最好辨认。 厉大爷给她起“荷包蛋”这个外号,不是没道理的。 所以姜守中一眼就认出了夏荷。 在看到心爱男人后,夏荷自然也是很高兴,不过碍于夫人与女夫子在场,少女便只好维持着自己冷冰冰的形象。 “哟,姜公子逛窑子回来了啊。” 江漪眨着一眸盈盈秋水,笑着调侃道。 独孤落雪依旧是那副娴静的模样,素衣木钗,清冷寡欲的犹如一片雪。 两个风格迥异的女人在一起,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守中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 这两人若是在一场床上,那才是真真意义上的冰火二重天好吧。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人会监视跟踪你吗?” 姜守中皱眉问道。 江漪嫣然一笑,翘起幼嫩的兰花尾指将一绺鬓丝掠至耳后,纤细耳蜗微光闪烁,犹似玉琢精雕:“现在伱的身份是万寿山川的姜乙,就没人会怀疑了。我来拜访,很正常。” 姜守中恍然。 看来姜乙这个身份很有保障。 “另外……” 江漪美目一转,语调戏谑道,“我把夏荷送来,让你缓解一晚寂寞。免得你这位徒弟憋得难受,突然把你这位漂亮师父给祸祸了,那可真是大逆不道啊。” —— 【作者的话:随便聊赖,看到很多书友猜测陆人甲这类主角身边的配角,可能隐藏其他身份,其实并没有,我是不太喜欢写兄弟反目,阴谋之类这种刀的。 我就是觉得,单纯对主角好就行了。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别拖累主角,有点脑子就行。】 (本章完) 第250章 正人君子 江漪的调侃让姜守中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我可是正人君子。 冲师逆徒这种没道德的事,是绝对干不出来的,想也不会想。 姜守中摇头:“我不是那种人。” 江漪咬着嘴唇娇娇一笑:“是不是那种人,以后才能看得清。现在嘛,当然要表现的君子一点。换成是我,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师父,总会有想法的。” 姜守中也懒得跟这女人争辩。 独孤落雪神色平淡,对于江漪的调侃无任何异常反应。 姜守中谈起了正事:“幕后黑手已经准备将我诬陷为南金国的谍子,目前的棋子有锦瑟榭的柳无絮,六扇门的单东川,至于青州首富张福旺则还不确定,但大概率是一伙儿的。另外,有个暗中隐藏伪装我的人,很难追踪到他。” “你招惹的这些人,可都身份不小啊。”江漪微蹙秀眉。 姜守中道:“你错了,不是我招惹的他们,是他们主动招惹的我。甚至,我到现在还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 妇人鹤颈似的纤纤素手拈花般一挽,将一络随意发丝握在手中,娇笑道:“或许是某个人觉得你是威胁,于是想要除掉,结果你恰好被捉去双修了,没抓到你,闹成现在这种局面。” 姜守中轻轻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着江漪艳美动人的脸颊,说道:“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柳无絮这个人。” “我江漪是不是成为你下属了?” 妇人有些不满,“要不以后我干脆叫你主人算了。”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有些讪然。 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宛若熟透了的石榴的美艳妇人,是個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并非什么攀了交情的善男信女。 夏荷带来的那些香火情,早就用完了。 何况对方之前其实已经帮了他很多,再使唤就真说不过去了。 “就当是欠个人情吧。” 姜守中说道。 江漪冷笑:“你的人情能值几个钱?” 姜守中淡淡道:“万寿山川未来山主候选人,独孤山主的徒弟,剑魔的徒弟,伱外甥女的相公,你手下的男人……这么多人情你总得给一个吧。” 江漪一下子被说愣住了。 细细想来,这小子确实可以欠很多人情啊。 值得长线投资。 素来有着精明头脑生意的江漪略作思考后,红唇微微上扬:“没问题,我去帮你查查。能不能成功我不敢保证,我只能尽力。” “那就多谢姜夫人了。” 姜守中露出笑容,又说道,“另外轻尘她们你也得尽快找找,这个就没必要谈人情了,她可是你外甥女,谈人情就见外了。” 江漪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你放心,这两丫头肯定没事的,她们的修为比你强多了。对了,还有一事……” 江漪看向姜守中,开口说道,“有一个人,也在找轻尘。” “谁?” 姜守中好奇询问。 江漪朱唇轻轻吐出三个字:“贺本全。” “他?” 姜守中脸色一变。 青州原知府,安和村屠杀案的幕后人之一,他最想找的就是这家伙。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找染轻尘。 “他在哪儿?” 姜守中急声问道。 江漪摇了摇螓首:“这家伙太过狡猾,只是稍微留了一点线索便不见了人影。青州以前可是他的大本营,狡兔都有三窟,何况是这么狡猾的一个人。除非能留下什么线索,主动让他出来。” 主动让他出来? 姜守中陷入思索。 贺本全为什么要找染轻尘?目的何在。 听夜莺姐说,这家伙之前刺杀太子失败后便被全城通缉,躲了起来,处境应该很不妙。 眼下这个节骨眼冒出来,除非是…… 姜守中脑中掠过一道灵光。 对了! 贺本全的远房堂姐是林贵妃。 当初他能逃离青州,完全就是林贵妃在暗中操作,足见两人关系之深。 而林贵妃的义妹是染轻尘。 这种情况下,林贵妃想要救自己的堂弟,只能求助同样在青州的义妹染轻尘。 那么贺本全找染轻尘的目的只有一个。 大概率是得到了他堂姐的授意,前来寻求帮助的。 姜守中又忽然想起,之前染轻尘收到过一份宫里的来信,似乎是林贵妃的。 想通了这一点,姜守中对江漪说道: “贺本全故意留下线索,是因为他想给轻尘传递一个暗号,让对方尽早联系他。 同时也在寻找,是否有其他值得信任的人 这样吧,你放出一些风声流言来,就说染轻尘成亲了,夫妻二人很相爱信任,得到了林贵妃和她小姨江漪的祝福。 贺本全如果真的聪明,很容易能猜到是有人在提醒他,那么他就会去找你。 你是轻尘的小姨,也只能先找你……” 江漪面色怪异:“你要知道,这个流言会给轻尘造成很大麻烦。当初在京城就有这样的流言,只不过没有扩散出去,无人相信。现在可不同,一旦扩散出去,肯定会有人深挖的。” 姜守中无奈道:“特殊时期,特殊情况,相信轻尘会理解的。” “行,我试试看。” 江漪点了点螓首,又补了一句,“这个也算人情,先给你欠着。” 姜守中笑了笑,“没问题。” 债多不压身。 “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今晚你们如何腻味我管不着,明早夏荷必须早点回去,不然被人盯上就麻烦了。” 江漪站起身来,对姜守中说道。 望着不发一言的乖巧冰美人,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说道:“眼前这情况,还是别冒险了,我跟夏荷聊一会儿天,你们一起回去吧。” 江漪诧异看着他:“改性了?还是说有你师父在,故意装君子?” 装个锤子的君子。 姜守中暗暗叹气。 被谢谢姑娘那一顿压榨,元气都还没恢复了,真的是一滴都没有了。 眼下哪有精力搞运动。 除非院内的这两位美妇脱了衣服诱惑,否则真是一点兴趣都没。 “算了,反正是你女人,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江漪扭头对冰山小美女笑道,“夏荷,你男人都对你没兴趣了,去跟他聊聊天吧。” 夏荷轻轻点头,来到男人身前。 因为院内有两个电灯破的缘故,姜守中拉着夏荷的手进了屋子。 望着紧闭的房门,江漪冷笑道:“嘴上说着道貌岸然,等过一会儿床就摇起来。独孤山主,要不偷偷瞥两眼?” 独孤落雪淡淡道:“若他们真行了周公之礼,我会真大光明的去看。” 江漪张了张嘴,竟一时无话可说。 独孤落雪不是在开玩笑。 之前她就告诉过洛婉卿,希望对方下次双修时,她能在现场观看,以磨练心境。 不过洛婉卿暂时拒绝了。 眼下姜守中若真的与夏荷姑娘做点夫妻之事,那她正好可以去瞅瞅。 不仅要瞅,还要仔细的去看。 可惜的是,姜守中确实如他所说那样,仅仅只是和夏荷说了些情话,就和少女分别了。 江漪倒也不傻,很快明白了缘由。 望着姜守中的眼神倒是多了些同情……摊上洛婉卿这种疯狂的女人,你小子也算是痛并着快乐。 待江漪领着夏荷回去后,独孤落雪一脸认真的询问姜守中:“为什么不和夏荷姑娘行房?” “呃……我暂时没兴趣。” “那你什么时候有兴趣?”独孤落雪蹙眉。 姜守中不明白这位美女师父为何关心这,挠了挠头说道:“这个说不准啊,有兴趣的时候,就有兴趣了。” 独孤落雪轻轻点头:“下次有兴趣了,告诉我一声。” “为啥?” “我想看。” (本章完) 第251章 这个杀手有点烧 你想看? 你瞧瞧这是一个女夫子应该说出的话吗? 而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姜守中想起之前谢谢姑娘就说过,独孤落雪想要亲自观摩他们的双修场景,忍不住摸了摸女人的皙白额头。 确实有点烫,明显发骚了。 姜守中叹息道:“师父,你若真好奇,不妨亲自实验一下。” 原本只是玩笑话,可独孤落雪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会的。” 望着面前清绝脱俗的漂亮脸颊,姜守中头上满是问号。 他现在无比怀疑,这女人已经走火入魔了。 不止她,李观世、谢谢姑娘……这些女人都疯了。 只有江漪还算烧的正常。 “疯子。” 姜守中发出了感慨。 —— 接下来两天,坊间依旧在热烈谈论“姜乙”和“姜墨”的话题。 姜守中也跟往常一样,偶尔去锦瑟榭坐坐,或者让鼠妖去跟踪单东川。其余时间则陪着美女师父,要么读书写字,要么听课讲道。 这天傍晚,姜守中刚吟诵完一篇文章,鼠妖回来了。 “主人,鼠鼠看到单东川独自一人从六扇门离开,进入南街一处小巷便不见了。鼠鼠感知到那里似乎藏有不少高手,鼠鼠怕怕,鼠鼠不敢冒然跟进去。” 一身白衣,嘴唇粘着胡须的鼠妖可怜巴巴的说道。 “我换身衣服,带我过去。” 姜守中略作思考后回到房间换了身夜行衣,将脸上易容面具取下来蒙上黑布。 在鼠妖带领下,很快姜守中来到那个深邃巷口。 地方很偏僻。 而在这时,姜守中恰好看到单东川从昏暗的小巷出来。 只见单东川面色极为阴郁,扭头对着小巷骂了两句后,气冲冲的进入路边停放的一辆马车。 马车朝着六扇门方向缓缓驶去。 显然是准备回去。 姜守中看了眼阴沉沉的小巷,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冒险进去探查,而是选择继续跟踪单东川。 一路小心尾随,在马车转过街道,路过一家闭门酒铺时,姜守中确定暗处无人跟踪后,给鼠妖递了个手势,后者如鬼魅般无声无息掠到马车前。 马夫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抹白影闪来,旋即便无力地瘫软倒下。 “谁!?” 车厢内的单东川冷喝出声。 当单东川准备拔刀时,车帘一晃,伴随着寒风袭入,一道黑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 “单大人,好久不见。” 姜守中大大方方的扯下脸上黑布,露出了真面目,寒冽的眼神盯着面前失态的男人。 “姜墨!?” 单东川瞳孔收缩。 姜守中笑问道:“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单东川脸色惊疑不定,随即又释怀,笑着说道:“你小子总算现身了,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你可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你。” “我当然知道,不过最急的应该是单大人吧。” 姜守中望着对方握住刀柄的手,冷笑道,“我劝单大人冷静一点,连万寿山川那位入圣境的顾之傅都能被我击退,你……就更不用说了。” 单东川缓缓松开了刀柄,笑道:“怎么?看到自己被通缉,以为我也会抓伱?你放心姜墨,我和袁大人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现在跟我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姜守中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笑容充满讥讽,“冤枉你的人,往往比你自己更清楚你有多冤枉。” “什么意思?”单东川皱眉。 姜守中也懒得跟对方玩心眼,直截了当的问道:“单大人,你当南金国谍子多久了?” 单东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姜守中淡淡道:“你先是把我的画像给了一个断指之人,让他去找老程制作易容面具,假扮我。 然后,你利用自己的身份找到许文卿,以对方服用妖气治病为威胁,迫使对方将霸刀借给你。如此一来,慕容朔的伤口就会留下血煞之气……” 姜守中微微前倾身子,似笑非笑:“单大人,如果有什么遗漏或者不对的,请帮我补充一下。” 姜守中的话让单东川勃然变色。 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俊脸的年轻男子,拳头微微攥紧。 许久,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看了眼车窗外暗邃的夜空,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我的预感是对的,你会成为一個麻烦,一个大麻烦。” “终于不装了?” 姜守中扯了扯嘴角,“那就坦白吧,你背后的人是谁?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单东川神情复杂的看着姜守中,缓缓说道:“姜墨,你知道吗?其他人都想杀你,只有我在救你。” “哦,那我是不是得感谢你啊。”姜守中挑了挑眉。 单东川靠在车壁上说道:“原本他们就是要杀你,但我珍惜你的才能,所以希望将你关进大牢里。等事情结束后,再将你放出来。” “所以你就诬陷我?” “没错。” 单东川点了点头,“我本打算等慕容家的人找上门,当场将你控制,可是没想到你人消失了。 如果能尽快找到你还好,可你却始终不愿出现。眼下时间不等人,我们只能换策略,将你定性为南金国的谍子,甚至不惜牺牲掉我们的一个人。 可惜,你那两位兄弟没上当,结果我们的人白白牺牲了。” 姜守中叹息道:“所以你承认,你是南金国的谍子了?什么时候叛变的,是不是兵败被抓去那次。” “不,我是回来之后才叛变大洲的。” 单东川给出了一个意外回答。 他扯开自己衣服,露出了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淡淡说道: “先帝在世时,燕戎进犯,叛军四起,以及妖气复苏后的妖族兴起,大洲可谓动乱不堪。十四年前,萧太后亲披戎装上阵,率三十万大军南征大洲。迫使大洲签下耻辱的‘丹云议和’条约,割地九州。 而在这之前,南金国便曾进犯西南岷州,我等边关将士拼死与南蛮子死战。然而先帝昏庸无能,大好局势下派了一位宦官来督战,不听老将军建议,致使兄弟们枉死无数。 即便如此,我还是依旧坚守在边关。 因为背后就是我的家人,我们若是守不住,我们的家人必然会遭受南蛮子的欺辱。 结果呢,狗皇帝听信谗言,认为战事不利是老将军的错,甚至认为他串通南金国,于是将七十多岁的老将军下狱,将其满门抄斩。 后来在一个草包将军的指挥下,我们再次大败,我和一些弟兄们被俘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依旧没有背叛大洲,拼着一条命逃了回来。 可是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我在岷州的父母,因为官府的苛捐杂税,活活饿死。还有我死去的一些弟兄们,他们的抚恤金全部被贪官中饱私囊。 再加上大旱,最终岷州爆发了暴乱,死伤无数,我一岁大的小女儿,也死在了那场暴乱中……” 单东川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可笑容之下的悲痛与愤怒,以及怨恨,姜守中却能深深感受到。 姜守中忽然想起,陆人甲的老家曾经就在岷州。 他也是逃荒来到了京城。 只是老甲很少提及那些往事。 单东川继续说道:“这个时候呢,有几个兄弟找上我,决定造反。但是我没有同意,因为我知道他们成不了气候。想要报仇,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狼引进来。 所以我暗中主动投靠南金国,靠着他们给我的资源,一步步在大洲官场往上爬。 后来,那个废物先帝驾崩,新皇帝上位。眼下这个皇帝倒是不错,平内乱,整肃纲纪,兴振经济,又和南金国结盟……可惜这时候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能一直结盟下去,让大洲百姓免受战火,哪怕报不了仇,我就这一辈子浑浑噩噩混日子也不错。可惜啊,这世上哪有永远的朋友,对吧。 眼下南金国……” 单东川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姜守中,轻声说道: “姜墨,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离开青州,回到京城去。你阻止不了什么,留在这里白白浪费生命而已。” 姜守中笑道:“如果我阻止不了什么,你们为何这么怕我?” “这倒也是。” 单东川哑然失笑,“上面的人终究是太谨慎了,生怕你会坏了他们的大事,所以才想着除掉你。你对京城洛家做的事,很多人还是在关注的。” “能被这么重视,我很荣幸,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该说重点了?你们在青州究竟要做什么?” 姜守中盯着他。 单东川轻轻抚着身旁的刀柄,淡淡道: “姜墨,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反而是解脱。但是在解脱之前,我还是希望我能给我的父母和妻子女儿做点什么。 也许大洲亡不了,但若能给它砍上一刀,让它感受到痛,我这么多年的恨意或许可以缓解一二。所以,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句,刚才我得知,那些人已经费重金,请杀手来杀你了,而且……是影子杀手。” “影子杀手?”姜守中皱眉。 单东川轻轻点头:“对,这是世上最可怕的杀手组织。因为他们就像影子一样,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你睡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他们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除非他们主动放弃,否则你这辈子都没法摆脱掉。而且——” 单东川声音戛然而止,瞳孔开始渗血。 不好! 姜守中面色一变,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猛地挥出手中的灵水剑,朝着头顶刺去。 哗啦—— 车顶四分五裂,一道人影窜了出去。 姜守中掠出马车,冷冷盯着不远处俏生生而立的一个女人。 女人戴着一张狐狸面具,其上绘色栩栩,仿若真狐现世,摄人心魄。 而最让姜守中惊愕的是,她所穿的墨色罗裙,裙裳设计格外大胆,露出了两条白生生的大长腿,在月色下泛着光泽,宛如象牙雕琢。 尤其衣襟处,更是露出一大片血色,里面完全是真空的。 “姜墨,这才一年的工夫,身手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啊,当初和染轻尘成亲的时候,连条狗都打不过。” 女人声音柔媚,正是天影组织里的媚娘。 姜守中眯起眼睛:“听阁下的语气,似乎认识我很久了。” 媚娘咯咯笑道:“当然,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媚娘做梦的时候都梦着你。在梦里,你弄得奴家好凶哦,其他男人跟你比不了,真是让奴家好生嫉妒染轻尘那小贱人。” 女人似乎并不害怕透露更多的信息让姜守中去猜,而且更在意释放自己的冶荡。 姜守中紧盯着他:“你该不会就是单东川所说的影子杀手吧。” “恭喜你,答对了。” 媚娘娇笑道,“奴家的代号是五,以后姜弟弟若是想请杀手,记得找影子,点奴家的名,奴家给你优惠……哦,差点忘了,姜弟弟今晚要死在奴家手里,真是可惜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死在你手里?”姜守中笑道。 媚娘叹息道:“没办法,拿钱办事。不过奴家这人跟其他杀手不一样,奴家会在杀人之前,送对方一份礼物。尤其对于男人,这礼物很值。” “哦,什么礼物?”姜守中面露好奇。 然而男人话音刚落,便愕然看到对面叫媚娘的女人,轻轻解开了裙带。 刹那间,一具毫无遮掩的娇躯展露出来。 姜守中有点发懵。 大姐,这年头做杀手还要放福利,太内卷了吧,生意就这么难做吗? “其实呢,一般是快死的人才能看到奴家的身子,不过……谁让媚娘对姜弟弟情有独钟呢,免费让你多看一会儿……” 媚娘双腿微微分开,挺起胸膛,将自己曲线有致的身子完全展示在男人面前。 她缓缓抬起手中的一对峨眉刺,因为兴奋肌肤泛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眼神炽热: “光着身子杀你,才会让奴家更兴奋呢。” (本章完) 第252章 我姜墨可是良民 月黑风高杀人夜,解衣露身骚狐媚。 眼前的诡魅风景,把小姜都给看激动了,恨不得自己也光着膀子,好好打一架。 但小姜还是冷静了下来。 因为对面是杀手。 杀手的任务就是杀人。 他看不穿这位媚娘的修为,但既然能在一个神秘厉害的组织里获得代号五的称号,足以说明她的杀人技很强。 代号越小,实力越强。 唰! 媚娘动了! 她高高跃起,腻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柔和而诱人的珠泽,同时也将所有的一切展露出来。 她喜欢自己的身体。 更喜欢……让别人欣赏自己的身体。 更重要的是,女人的身体才是最致命的武器……这帮她成功杀掉了不少实力比她高的男人。 “发量……” 姜守中眯起眼睛,喃喃道,“倒是挺旺盛的。” 对方的速度很快,快到眨眼之间便冲到了姜守中的面前,手中的峨眉刺闪耀着寒芒,冷冽之气直逼人喉。 锵! 灵水剑成功将峨眉刺挡下,溅出几点火星。 媚娘借力弹飞而起,姣好的身子在空中翻转一圈,然后以蛙状的姿态下落。 在重力的作用下,两个包袱也一并被拉伸。 按理说,顶级的杀手只会出手一次。 一击不中,便会立即撤退。 但媚娘依旧选择第二次进攻,而这一次,在她挥出峨眉刺的同时,一条大长腿狠狠朝着姜守中的脑门踢去。 她腿抬的很高。 大张大合。 宛若劲风过境,锐不可挡,周遭空气似被撕裂。 与此同时,蝶绽放,似有雾珠轻颤。 姜守中抬臂挡住,淡淡道:“我高估你的实力了,看来今天你杀不了我,反而让我白看了身子。” “没事,好好看,奴家喜欢你看。” 媚娘娇娇一笑,柔骨一缩,整个人仿佛在做体操,避开了姜守中挥来的软剑,雪浪颤动,再次攻击。 姜守中冷哼道:“你想借助身体来蒙蔽我,可惜你修为一般,无非是天荒境,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天荒境。身为杀手,第一次失败,就应该想好退路的。” “杀不了没关系,让姜弟弟多欣赏欣赏奴家身子,也是值得的。” 攻击之时,媚娘甚至故意抖了一下身子。 即便姜守中不想看,目光也不由的被晃动的风景吸引过去。 女人媚眼如丝,一边出手一边说道:“你说的没错,杀手在出手一次失败后,就不应该再出手了。可是,你又怎么确定,奴家真的出手了呢?” 话音刚落,她猛地跃起。 双腿如一字马张开,朝着姜守中的脑袋扑去。 似乎要用自己的双腿,绞住对方的脖颈。 看着迅速放大的天堂之门,姜守中神情愕然,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而这片刻的失神,却足够要了他的命。 就在这时,地上的影子却忽然动了起来,然后影子一阵扭曲,生生脱离了地面。 下一刻,变成了赤果果的媚娘模样。 影子媚娘手持一把尖锐的峨眉刺,狠狠扎向姜守中的脖颈。 噗! 峨眉刺穿颈而过。 这才是,影子杀手的真正一击! 姜守中瞪大了眼睛,鲜血缓缓从伤口流出,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原本张开双腿朝他扑来的媚娘,如烟雾般散开。 而身后由影子幻化而成的媚娘,满脸癫狂炽热的望着被刺穿脑袋的姜守中。 她踮起脚尖,凑到男人耳边柔声说道: “姜弟弟,媚娘的身子让你看了这么久,伱也该死的瞑目吧。媚娘,都让你看热了。” 女人慢慢拧转着染血的峨眉刺,另一只手抚在自己身上。 她眼神迷离,红唇微张。 每次杀人后,她都喜欢享受一下快乐。 “呃,其实我也挺热的,要不……一起凉快凉快?” 突然,一道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 原本眼眸迷离的媚娘瞬间清醒过来,神情骇然惊愕,如一盆凉水浇在身上。 顾不上多想,她急忙朝后挥出峨眉刺。 但在男人说话的时候,一只拳头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炽热带着火浪的拳劲直透肌骨。 刹那间,热浪奔腾涌入女子身躯,犹如火山熔浆沸腾,肆虐于经络血脉之间,炙烤筋骨。 女人发出惨叫声。 姜守中的挥拳速度很快,瞬息之间便到了第八拳。 随着第八拳落下,层层叠加的拳劲直接爆发,女人喷出鲜血倒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地上。 因为衣服已经脱了,所以没有爆衣出现。 不过姜守中在对方倒飞出去的时候,随手揪了一把。 所以现在手里攥着几根柔丝。 弯弯曲曲的。 女人疼得蜷起身子,不断抽搐。 “不好意思,薅了你一点毛。”姜守中歉意道。 他缓缓张开手。 夜风吹动下,发丝从指尖飞走。 而之前被媚娘刺穿喉咙的姜守中,此刻变成了一个小木雕娃娃,与他相貌相同。 这是水月梦镜给他的第二关奖励。 可以弄一個假人分身。 与纸人不同的是,这个木雕娃娃并非一次性的,而是可以反复利用。 姜守中收起木雕娃娃,朝着女人走去:“你以为我真的轻视你了吗?能派来杀我的杀手,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呢。既然是影子,那肯定躲在暗处。” “也可能在明处。” 夜色中,一道清朗的男人声音突兀响起。 姜守中站定脚步,扭头看向旁边酒铺屋顶上悄无声息出现的男人。 男人戴着一张猴面具。 右手小拇指残缺。 此时正拎着一坛酒壶,四仰八叉的坐在屋顶上。 姜守中眼神浮现出几分锐芒,淡淡道:“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也是影子杀手。” “不,不,不……” 猴子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才懒得当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杀手,我就是单纯想救一下她。不过,你为什么要找我呢?莫非在梦里梦到我了?” 姜守中微微侧首,躺在地上的媚娘消失不见了。 跑得倒挺快。 不过他在那女人身上做了点记号,以后还能利用一下。 “假扮我的感觉如何?” 姜守中直截了当的问道。 猴子倒也没装糊涂,而是很大方的承认了:“不怎么样,除了把慕容家给骗了完,没骗过其他人。就连你那两个蠢货兄弟,也没骗过。” 姜守中淡淡道:“当你觉得他们是蠢货的时候,说明你比他们更蠢。” “虽然话很难听,但是这个理。” 猴子笑道。 他看到姜守中一步步走来,而那鼠妖也鬼鬼祟祟摸上屋顶,无奈道:“你这要是这么没诚意,那我就走了,不跟你聊天了,我本可以能回答你几个问题的。” 姜守中身子一顿,皱起眉头。 最终他给鼠妖打了个手势,后者掠下屋顶。 “这才对了嘛,诚意聊天,才能聊出合作来。”猴子将手中的酒壶抛扔向姜守中。 哗啦! 姜守中并没有去接,任由酒壶碎了一地。 醇香的酒液缓缓弥漫而开。 姜守中淡淡道:“你觉得我们能合作?” 猴子有些痛惜的望着那些酒水,摇头叹息了一声,对姜守中说道:“只要利益处在一条线上,自然便会有合作的。” 姜守中挑眉:“哦?我跟你会有什么共同利益呢?” “杀大洲太子算不算?”猴子笑容玩味。 “啥意思?让我谋反!?” 姜守中脸色一变,冷笑道,“我姜墨可是良民,我对皇上忠心耿耿,我和太子称兄道弟,我和长公主亲密无间,我和小公主相亲相爱,我和皇后狼狈为奸……我为什么要杀太子谋反?” (本章完) 第253章 把落雪师父惹生气了 就你还良民? 望着忠义凌然的姜守中,猴子面具下的嘴角抽搐一下,无语道: “这话你信吗?你将长公主的情郎上官云锦打伤,致使他失去山主候选人之位,你和太子发生过利益冲突。还有,当初你和小公主也有恩怨吧。 在京城,你与洛家为敌,使得西楚馆被封,皇帝本是打算牺牲你的……姜墨,如果这种情况下你还效忠他们,我只能笑伱蠢了。” “反正我信。” 姜守中笑道,“你这个条件一点都不诱人。” 姜守中害怕杀太子吗? 当然不怕。 毕竟他已经杀了一个太子和一个公主,不怕多一个。 但凭什么要跟一個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合作呢?尤其这个人暗地里还诬陷他。 与虎谋皮,永远是猎物。 猴子沉默了一会儿,竖起一根手指: “这是其一。其二,我们会帮你恢复清白,甚至帮你在大洲朝廷谋取个重要官职。其三,青州会死不少人,我会保护你的朋友……和你的女人。” 青州会死不少人…… 姜守中捕捉到这个有用信息,摸着下巴说道: “说真的,我对当官真不感兴趣。至于恢复清白,保护朋友和女人,我觉得我可以做到。 甚至,我那些女人都不需要我保护,反过来她们应该保护我这位弱男子。所以,你还有什么其他吸引我的条件?” 姜守中没开玩笑。 现在他身边的这些女人们真的强的可怕。 尤其是梦娘、炮友谢谢姑娘和美女师父这种级别……真不知道谁能伤得了她们。 猴子淡淡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妖气复苏的真相。当然,有些真相不一定准确,但我们调查了这么久,多多少少还是带点真实性的。” 听到这话,姜守中更是摇头:“我对妖气复苏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你还不如多送我几个美艳妖女来的实在。” 猴子闻言大笑了起来,指着十万大山的方向,语气狂妄: “只要你愿意合作,别说是几个妖女,便是天妖宗的宗主曲红灵,到时候也有机会送到你床上去。” “曲红灵?” 姜守中眸光一闪。 这家伙背后的势力,这么厉害的吗? 毕竟那可是连妖尊都觉得,未来会成为妖族首领的大人物。 猴子大大咧咧的坐在屋檐上,语气幽幽道: “你应该没见过那位妖女的真面目吧,我有幸见过。而且我敢说,她会成为妖族第一美人,甚至未来修为最强的妖女。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种级别的妖女,你姜墨烧十辈子香都碰不到一根手指头。 但我们有机会帮你实现。 只要计划成功,只要你愿意加入,到时候天下所有妖物乃至妖修,都会由我们摆布。” 啧啧,这画大饼的能力,比白毛饼皇还要扯淡。 姜守中好奇问道:“你们这么厉害的计划,大概几年能成功啊。” “暂时无可奉告。” “呵呵,那就说明你们也不知道,没把握。” “随你怎么猜,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加入我们?” 猴子再次邀请。 姜守中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我忽然想起之前那两个案子,一个是梦瑶阁血案,一个是我亲身经历的沉船一案。这两个案子,其实都是一个组织制造。而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献祭,借此调查妖气复苏的真相。 你刚才说,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妖气复苏的真相。我是不是可以推断,那两起案子就是你们做的。而你们,在沉船一案中就差点杀了我。” 猴子陷入了沉默。 姜守中继续说道:“你刚才还说,青州会死很多人,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很快又会有一场祭祀?” 猴子猛地拍了拍手,伸出大拇指:“厉害,之前有人提醒过我,跟你聊天不能说太多,说的越多,你就明白的越多。现在看来,我确实该闭嘴。” 姜守中点头道:“没错,人要保守秘密,应该学会闭嘴。” “所以啊,死人才会永远闭嘴。”猴子笑了起来。 姜守中目光看向马车。 马车内,身为青州六扇门主管的单东川已经死了,带着很多秘密死了。 但死人真的能闭嘴吗? 要知道,他的外挂就是让死人开口说话啊。 猴子也眼神也看向马车,说道:“姜墨,为了再表示一些诚意,我再告诉你一个内情。首先,我们和单东川不是一伙儿的,我们只是利益合作关系。 之前伪装你的模样,去诬陷你,只是出于合作伙伴的一个帮忙而已。 单东川背后的是南金国人,而我们只为了自己。 想杀你的是潜伏在青州的南金国人,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你的确是一个威胁。 但我们没必要杀你,毕竟你我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之前沉船事件,你只是恰好在船上,我们并非特意去针对你。 而且你以为刚才那位媚娘,才是他们请来杀你的影子杀手吗?呵呵,你太小看自己了,对于你这样的人,他们只会费重金请来更厉害的杀手。 所以刚才媚娘杀你,这不过是这娘们太过自负,再加上她认识你,想要抢生意而已。” 姜守中淡淡道:“我明白了,媚娘一直潜伏在单东川的身边,她的任务是灭口。毕竟单东川知道的太多,一旦他被俘或出现异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及时闭嘴。” 其实这一点,姜守中早就有所猜测。 毕竟如果媚娘刺杀的目标是他,那么刚才在车厢里,就不会第一时间去刺杀单东川了。 而且自己“失踪”这么多天,影子杀手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他突然的时候就冒出来。 否则这太逆天了。 不过即便如此,姜守中也对这个杀手组织起了忌惮之心。 一个媚娘就如此厉害,那么真正要杀他的那位杀手,又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呢? 这也是刚才他放走媚娘的原因。 希望借此钓出鱼来。 这时,远处一束烟缓缓升空,似乎是某人在发信号。 猴子看了眼烟,淡淡说道:“姜墨,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姜守中笑道:“如果我不打算跟你们合作,你是不是要灭我口啊,毕竟我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猴子笑着摇头:“当然不会杀你,我说过我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你对我们也造不成任何威胁。既然你不打算合作,那我也就不强求了,后会有期。” 猴子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姜守中盯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沉思许久,回到马车上。 望着车厢内单东川的尸体,姜守中喃喃道:“谁说,死人就不能说话了。” 姜守中闭上眼眸。 随着那莫名感应的涌动,周遭光景悄然蜕变,仿佛天幕垂落,陷入绝对的漆黑。 与此同时,一种黏腻非常、近乎实质的黑色液态之物,自虚无中滋生,迅速蔓延伸展,恍若活物般贪婪地吞噬着每一寸可见的空间, 而单东川低垂着的脑袋猛地僵直抬起,露出渗人的诡笑。 “单东川,你背后的人是谁?” “完颜……乌海……” 完颜乌海? 姜守中略一思索,随即恍然:“原来是他啊,我早该想到的。” 之前古梵寺里,与独孤落雪辩论的那个南金国人。 “他是什么人?” 姜守中接着问道。 单东川机械般的开口回答:“南金国……皇帝……私生子……” 竟然还是个小皇子。 浓稠的黑色粘液迅速弥漫向两人,吞没了大半个身子。 姜守中深知时间有限,继续询问:“青州首富张福旺是不是也和你们是一伙儿的?” “是……他父亲……南金国人……他叫……完颜旺……” 原来这胖子是南金国人。 姜守中默默记下“完颜旺”这个名字,问道:“你们要在青州做什么?” “夺取……青州……” “怎么夺取?南金国要派大军前来攻打青州?” “叛军……暴乱……乘机夺取……” 叛军!? 姜守中心中震惊。 青州竟然真有人打算造反啊。 姜守中连忙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造反?” 但单东川没来得及回答,黑色的粘液已经漫过他的嘴唇,而姜守中也无法再开口询问。 下一刻,他回到了现实。 好在这一次与死人对话后的副作用并不是很大,姜守中强忍了一会儿不适便缓了过来。 望着面前单东川的尸体,姜守中喃喃道:“青州有人要造反,自然会死很多人。而猴子他们可以借此完成祭祀,所以才和完颜乌海合作。” 现在怎么办? 要不要去通知官府? 虽说他对大洲皇室无感,但青州毕竟有这么多无辜百姓,哪怕不做圣母,也不能冷眼旁观啊。 可有人信吗? 此刻姜守中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被诬陷成南金国的谍子。 这种身份,没人会相信他说的话。 或许也只有袁安江了。 听到远处传来嘈杂脚步声,显然有巡逻衙役察觉到异常跑来查看。姜守中叹了口气,目前看来只能先回去,重新计划一番再做决定。 当衙役出现在街角之时,姜守中已消失在黑夜中。 —— 静谧的小院内。 白色的灯笼微微晃动,洒落斑驳光影。 屋檐下,素净如雪的女人手持银针细线,正专心致志地缝制着衣物。那股淡然处世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打扰这份宁静与美好。 望着女人温婉而沉静的侧颜,姜守中有一刹那的失神。 仿佛家中的妻子正坐在屋檐下,一边缝制衣物,一边等丈夫归来。 姜守中走到女人身前,轻咳了一声讪讪道:“不好意思师父,回来的有点晚了。你看今晚我实在有点累,要不……今晚的功课先放一放。” 独孤落雪“嗯”了一声。 姜守中有点懵。 原以为对方不近人情,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这是一位暖师。 姜守中笑道:“谢谢师父,我先去洗个澡。” “等一下。” 独孤落雪低头咬断线头,将缝制雏形的衣服抖了抖,对姜守中轻声说道,“把衣服脱下来,先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改改。” “哦。” 姜守中脱掉外衣。 准备接过衣服时,女人却主动帮他穿上。 独孤落雪轻柔地抚平衣袖间细微褶痕,轻声说道:“若是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告诉我。” “挺好的。” 姜守中心中暖洋洋的。 独孤落雪将男人衣襟轻轻系紧,取出一条简易的腰带,绕在男人腰间,身子不可避免的前倾挨在男人身上。 淡雅如菊的香气钻入男人鼻息间。 还有那份一触而逝的柔感。 腰带既不松垮亦不过紧,恰到好处。做完这些,独孤落雪又然后又细细整饬衣襟…… 昏黄古旧的灯光映照在女人低垂的脸庞。 女人长睫微阖,仿佛每根睫毛都被这昏黄光线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更显其眼眸深邃。 四周静谧,只有灯火与影交织,映衬得她愈发娴静温婉。 姜守中低头凝视着女人素白如玉的面庞,视线游移,掠过如蝶翼轻颤的长睫,掠过那秀挺而精致的琼鼻,最终定格在那一抹樱般柔美的唇瓣上…… 唇色淡雅,含露欲滴,引人无限遐思。 鬼使神差的,姜守中问道:“师父,道场里的那个吻,算不算你的初吻啊。” 问完之后,姜守中就后悔了。 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子。 这破嘴没个把门的! 果不其然,女人整理衣襟的玉手蓦然停顿。 屋檐下的灯笼晃动了两下。 小院内,一片坠落的树叶蓦然凝于空中。 好在独孤落雪只是睫毛颤了颤,却并没有说什么,将衣衫整理好后问道:“怎么样?合身不合身?” “非常合身,师父你真厉害,天下第一裁缝都不如你。” 姜守中赶紧跪舔。 男人只觉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 独孤落雪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微微点头,将衣服脱下来,坐在椅子上继续缝制。 就当姜守中以为今晚平安无事时,便听到独孤落雪清冷平淡,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今晚背诵十篇文章,错一字,记十下戒尺。” (本章完) 第254章 女夫子的心事 听到独孤落雪的话,姜守中脸都绿了。 不就是嘴贱了一下嘛,没必要下场这么残忍吧。 “师父,要不你杀了我吧。” 姜守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坐在独孤落雪身边,“让我背十篇文章,你还不如让我按摩呢,至少体力活我还是可以的。” 独孤落雪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轻轻点头:“也行。” “啥也行?” 姜守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独孤落雪眨了眨漂亮的眸子:“按摩啊。” 男人呆住了。 师父,你是不是被江漪那个妖精给上身了? 早知道就去买点精油。 不过独孤落雪所理解的按摩,显然比男人所想的简单一些,轻声说道: “肩膀确实有些乏了,我记得小时候读书累了,三师娘经常给我按摩肩膀,很舒服。三师娘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帮我按摩了。” 女人眼眸泛起浅淡的伤感,回味着那些快要遗忘的记忆。 有童年的孩子,记忆总是暖色的。 女夫子也不例外。 呃……肩膀啊。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起身站在女人身后,笑着说道:“师父是因为给我做衣服才乏累的,做徒弟的理应孝敬,按摩这种小事随叫随到。” 姜守中用力搓了搓手,将手掌搓热,开始在女人的肩颈处缓缓揉捏。 他先是用拇指沿肩胛骨的轮廓轻推。 每一下力度都恰到好处。 随后,以掌心包覆住女子润圆的肩头,缓缓旋转施力,掌心的热力仿佛穿透了肌肉的每一个纤维。 独孤落雪身子微微紧绷,但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 姜守中当初调侃自己按摩技术好,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在安和村,叶姐姐就专门教过他好几种按摩手法,在前妻红儿身上充分练习施展过。 称不上是大师,但也算是半个专家。 随着按摩深入,独孤落雪的呼吸也随之变得平稳而悠长。 娇躯也彻底放松下来。 姜守中的动作愈发轻柔,偶尔在穴位处略作停留,巧妙地运用指压释放力道。 “师父,如何?” 姜守中笑着问道,“徒弟这技术还行吧,不舒服的话你告诉我。” “嗯,挺好。” 感受着那份温暖与放松自肩部蔓延至全身,独孤落雪眼帘微微垂下,仿佛连日来因为道心受损的焦躁与疲倦心态,都在这一刻被温柔地卸下。 索性她放下手中的衣物,眯着美目享受起来。 恍惚间,她的记忆回到了小时候。 身后的人变成了和蔼的三师娘,温柔驱散着她的疲惫。 姜守中见状,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手指沿着颈椎的曲线,以轻柔的滑动和揉捏。 指腹所及之处,皆是滑若绸缎,腻似凝脂。 不得不说,女夫子的皮肤太好了。 犹似千年寒玉雕琢,凝脂赛雪。 姜守中莫名的有些痛惜,这么好的皮肤却整日被粗布衣裳摩擦,宛若一件艺术品被麻袋裹住。 这位女夫子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随着颈部按摩的细腻手法缓缓延伸,女子衣襟不觉间微敞,透露出一抹未加雕饰的自然之美。 隐约可见里层简约的布料边缘…… 其上隆起之态,恰似初雪覆盖的山峦,纯洁无瑕,又带着不可言喻的温婉与诱惑。 在屋檐灯笼光影的映曳下,更显朦胧之美。 作为正人君子的姜守中,当然不会偷偷摸摸的去窥看,没这么猥琐。 他只会光明正大的看! 不自觉地,他开始拿身边的女子开始比较。 染轻尘不必说,那绝对是豪华超大杯,目前还真没有谁能与她抗衡,老娘们也不行。 之后便是这位女夫子了。 别看文文静静、清清冷冷的,其实也是乃凶乃凶的。 再之后就是谢谢姑娘和江漪了……两人旗鼓相当,谁也不输谁。 再往后就是梦娘了和叶姐姐了。 也算有大料。 再往下便是厉大爷、夜莺姐、春雨之类的。 勉强可以说是大杯。 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尤其是夏荷这个荷包蛋,只能尽量帮她开发一下,最不济也要达到前妻红儿的水平。 要知道,红儿那规模真是一言难尽。 至于张雀儿、二两这些,待以后长大再观察。 不过认识的这些女人里,唯独李观世是没法估量的。 这女人气场实在太大,每次都不敢乱瞅,也不知道这位天下第一美女的份量如何。 按摩到了尾声,独孤落雪缓缓睁开眼睛。 平素玉白的脸颊此时晕着些许淡淡的胭脂色,格外动人。 “怎么样师父,舒服吗?” 姜守中笑着说道,“以后累了,你随便使唤我就行。” 独孤落雪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难得开起了玩笑:“我这個徒弟倒是收的挺值。” 姜守中咧嘴一笑:“以后你就会发现更值。” “早点休息吧。” 独孤落雪柔声说道。 她拿起衣物,起身进入自己屋子。 “师父你也早点休息啊。” 姜守中喊了一声,急匆匆进了自己屋子。 早就已经疲惫的他洗澡都懒得洗了,随便洗漱,泡了下脚,便一头蒙倒在床上。 临睡前,他将今日得到的线索记录在本子上。 …… 屋内,独孤落雪将衣物放下,坐在书桌前怔怔发呆。 虽说姜墨的那句关于亲吻的问话,她表面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但内心却泛起涟漪。 以至于按摩的后半段时,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道场的那一幕。 差点又一次走火入魔。 “算初吻吗?” 独孤落雪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嘴唇,眼神时而迷离,时而清澈,最终化为一种无任何情绪的空漠。 “情之所钟,欲海难填……” 独孤落雪叹了口气,“我究竟能不能成功呢。” …… 次日一大早,小院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长公主周琬月和郡主周璎茉。 “独孤山主,姜公子,冒然前来拜访,打扰你们了。” 周琬月歉意行礼。 独孤落雪轻轻摇头:“无妨,长公主是专程来找姜乙的吗?” 周琬月美目瞟了眼姜守中,脸蛋微红,轻轻点头。 这副模样,好似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与矜持。 女人真是会天生演戏啊。 姜守中暗暗道。 他下意识看向璎茉郡主,却见后者冲他隐蔽且戏谑的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口型:“姜墨。” (本章完) 第255章 比不上师父你的一根毛 看到璎茉郡主的口型,姜守中瞳孔微微一缩。 这女人什么意思? 早就看穿我的身份了? 姜守中压下心中惊异,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对周琬月问道:“不知公主殿下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琬月笑道:“上次琬月不是说,若是有空闲时间希望能与姜公子聊聊。如果今日姜公子不方便的话,琬月改日再来。” 显然,女人得知万寿山川公示的消息,打消了之前的疑虑。 在等不到姜守中来找她后,索性主动出击。 她坚信自己的个人魅力,一定能拿下这个姜乙。毕竟连上官云锦那么高傲的男人,都没逃出自己的手心。 姜守中摇了摇头道: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我和师父居住的寒舍有些简陋,委屈公主殿下了。” 这个姜乙比上官云锦似乎好对付多了。 周琬月冲着姜守中歉意一笑:“对不起姜公子,璎茉这丫头平日里就喜欢说些胡话,她不是有意要冒犯你们的。” 我对你示好,是你十辈子的福分。 最终她故作平静的继续说道: “总之,我和上官公子也仅有两三面之缘而已。 上次太子弟弟恳求我,和上官云锦一起去地宫帮他夺取龙蛋,我没忍心答应了下来。 看着似乎上头了的男人,周琬月感激的同时眼眸闪过一丝冷讽。 “姜公子叫我琬月就行,在外没有什么公主殿下,而且琬月也讨厌别人这么叫我。”周琬月继续拉近关系。 “无妨。” 周琬月自责无比。 姜守中听着暗暗冷笑。 但最终还是在女人的坚持下,收下了玉簪。 姜守中笑着说道。 总之女人的意思很明确——连上官云锦这般天骄俊才都被拒绝了,可见我的标准有多高,我有多么的金贵。 最后又故意强调,上官云锦对她表露爱意……对方是舔狗,而自己心地善良。 姜守中笑道:“前两日在锦瑟榭,无絮姑娘说有来自南金国的两个商客醉酒的时候,说什么要打仗,青州会有战火之类的。” 周琬月没想过这个问题,笑着摇头,“青州是不可能出现叛军的,整个大洲都不可能出现叛军。如今国家太平安定,何必造反? 独孤落雪没再说话,认真缝制着衣服。 如果真有战事,虽然青州驻军士兵不多,但守起来的话,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何况距离青州十里左右,有一支驻军,是补充凤羽关边军的兵源,大概有六万人左右。 “都是坊间的流言而已。” 先是撇清和上官云锦的关系,意识到独孤落雪在这里,有些事情瞒不过,于是把锅甩给自己父皇和弟弟。 姜守中假装没听出来,反而很真诚的说道:“柳姑娘的确很漂亮,不过琬月姑娘比她更漂亮,更有气质。” 我也玩。 姜守中旋即愤愤道:“只怪世间的闲人太喜欢娱乐了,总喜欢编排一些他们不了解,却自以为真相的故事来消遣,殊不知却给公主殿下的清誉造成了大麻烦,真是……唉!” 姜守中叹了口气,一副世风日下的怨愤样子。 回想周琬月的话,姜守中对青州这位叫赵诃子的总兵大人起了疑心。显然这位忠烈之后,出问题了。 嗯,你玩暧昧是吧。 姜守中嘴上谦虚,内心无语……你这公主拍的马屁也不怎么样啊。 周琬月启朱唇,眉眼弯弯:“能和天下第一女夫子的独孤山主,还有未来万寿山川的山主候选人雅谈品茗,纵使房屋简陋,也是分外尊荣。” 姜守中不知道对方是真情流露还是假意博取同情,但他识趣的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回到小院,独孤落雪淡淡道:“那女人不简单。” 两人又聊了片刻,周琬月起身告辞。 “谢谢姜公子。” “璎茉!” 什么意思? 莫非我也是一个妓女? 可望着男人无辜而又真诚,且衷心夸赞的目光,周琬月只能压下心中不快。 两姜守中顿了一顿,随口说道:“说起来,上官师兄被摘掉候选人身份,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而且我听说,长公主和上官云锦曾经——” “公主殿下这话说的我就惭愧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姜守中不经意的问道:“琬月姑娘,青州有军队驻扎吗?” 对方是一个妓女,伱身为万寿山川未来山主候选人,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不合适。 本该是夸奖的话,却让周琬月神色陡冷,下意识攥拳头。 周琬月蹙眉思索了片刻,轻声说道: 因为屋子确实不适合待客,姜守中索性将桌子搬到院内的槐树下,泡上清茶。 当初上官云锦体内被放置蛊虫被坑,足以说明这位公主的手段狠辣。虽然姜守中演戏成分巨多,但她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当时上官公子便对我表露过爱意,但我还是拒绝了……或许正因为如此,上官公子才失意颓废,导致毁了前途,都怪我。” 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跟一个妓女作比较! 姜守中目光坚定。 听到男人的话,周琬月睫毛一颤,唇角轻勾了一下。 说到这里,周琬月忽然话锋一转,试探性的问道:“姜公子跟柳无絮姑娘……很熟吗?” 因为我只想找一個真心喜欢的男人,上官公子固然是好,可惜比起姜公子……” 周琬月脉脉的眸子带着些许羞涩和笑意,点了点螓首,坐上马车离开。 “琬月姑娘放心,我会保存好它的。” 不等姜守中说完,周琬月神情流露出几分无奈与苦涩,“无非是上官公子为我画过一幅画,导致人们误解,误以为我喜欢他。 周琬月眼帘低垂,幽幽道: “城外的人羡慕城内的人,而城内的人羡慕城外的人。这个公主的身份,有时候就是一道枷锁罢了。” 姜守中笑道。 恰好到处的,流露出一些暧昧。 璎茉郡主哦了一声,乖乖捧起杯子喝茶。 姜守中沉声道:“放心吧长公……琬月姑娘,等我某一天成为山主,我一定会在天下人面前证明琬月姑娘的清誉。” 她收敛起情绪,微笑道:“柳姑娘可是青州的头牌,算是第一美人了。” 周琬月眸光闪烁不定。 姜守中内心嘲讽,但表面还是暖言安慰道: “这不怪你,毕竟长公主这般佳人,别说是上官师兄爱慕痴心。呃……说句玩笑话,恐怕我也会为之倾倒。” 临走时,她忽然取下头上的一枚玉簪,递给姜守中: “姜公子,这枚玉簪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琬月一直戴着它,还请姜公子收下,就当是琬月的一番薄礼。” 姜守中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如果,青州出现叛军呢?” 况且,如果真有叛军,那只能是赵诃子的山子营的七千驻防军。但赵诃子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乃是大洲忠烈之后。青州任何人都可能会造反,唯独他不会。” 同时,又快速瞥了眼姜守中,微微低下螓首,故作,露出一副想看又不敢看,想解释又怕对方误会的纠结的小女儿情态。 周琬月面色陡冷,不悦的盯着璎茉郡主,“不许胡言乱语!” 周琬月笑着摇头,“不会的,目前南金国和大洲还是同盟关系。只要燕戎一日不灭,南金国和大洲永远不会打起来。” 目送着马车走远,姜守中喃喃道:“想让我当舔狗?感觉老甲更适合啊。” “琬月姑娘倒是特别,别的女子都希望自己成为皇亲贵族,唯独琬月姑娘对自己的身份倒是很嫌弃。” 姜守中连忙推辞。 姜守中道:“我就是好奇,如果南金国真的打过来,这里能守得住吗?” “目前青州城有城卫军和驻防军,城卫军负责看守城门和城墙,大概七百余人。驻防军有七千左右的兵丁,由赵诃子总兵大人掌管。 该说不说,这位长公主还是有些段位的。 女人言外之意很明确。 一旦青州被困,这支军队便会及时前来救援。总之,南金国是不可能打过来的,也不可能将青州围困。” “叛军?” 当初父皇很看好上官云锦,甚至强迫我去万寿山川,希望我们能发展一些感情,但最终我忤逆了父皇的安排。 “我明白,这种女人连师父您的一根毛都不如。” 姜守中随手拿出香囊,笑着解释道,“之前无絮姑娘邀请我几次,这个香囊还是她送的。” 周琬月一怔,疑惑看着他:“姜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周琬月话语一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内心所想,粉颊涌现出窘迫与些许绯红,下意识双手捧起茶杯抵在唇边喝了一口。 姜守中轻轻摇头。 还不如去跟舔狗甲爷学学。 不过对方来的倒是正是时候,他也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 “哦,朋友。” 周琬月美目泛着盈盈之光,柔声说道: “世人如何误会污蔑琬月,都不要紧,只要姜公子没有看轻琬月,琬月便很开心,哪怕受了千般委屈,也不在意。” 对于这位郡主,他倒真没什么恶感。 “打仗?” 璎茉郡主打量着小院,看了会儿菜圃,目光挪移到正在缝制衣服的独孤落雪身上,笑着打趣道:“知道的你们是师徒,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夫妻呢。男耕女织,倒是很契合。” 不过她心里想的是: 对方说的“毛”是指头发吗?如果不是头发,那她其实没毛。 (本章完) 第256章 转世之体 毫无意外,单东川的死引起了轰动。 毕竟是青州六扇门的一把手,突然死在大街上,是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好在这一次官府并没有将单东川的死,诬陷在姜墨的身上,在经过详细验尸及调查后,最终得出死于杀手的结论。 这让原本就动荡的青州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目前染轻尘失踪,作为六扇门最大的官员,袁安江只能暂时接过这个烂摊子。 在急奏朝廷的同时,专门从六扇门抽出一支队伍,进行细密的调查。 袁安江并不是傻子。 这时袁安江出现在院内,三人见状收敛起打闹,恭敬的站在一旁。 陆人甲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袁安江目光看向陆人甲,问道:“真不能找到姜墨?” 陆人甲瞪大了眼睛,挺起胸膛:“怎么?不行吗?青娘是目前我们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她可以帮我们调查。” 结合之前单东川的种种异常表现,他猜测很可能是被灭口。 院内,陆人甲、张云武以及飞燕堂的堂主荣玉河正在谈论着这次命案。 傍晚时分,眉头紧锁的袁安江从停尸房间里出来,面色沉重无比。 陆人甲苦笑着摇头:“袁大人,我要是真能找到,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小姜不可能找我的,必然有人在暗中盯着梢。” 女人忽然问道:“你觉得,这世上有转世吗?” 你们外出的时候,尽量多留意些,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是,大人。” 旋即袁安江叹了口气:“眼下若是姜墨在,就好办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跳的厉害,总感觉青州有大事要发生。 陆人甲挥着衣袖:“赶紧滚远一点,晦气死了。” 可惜,他终究不是他。而我,也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世间的后悔,总是像一把刀子,杀不死人,却能让人痛不欲生……” 佛母静静看着张云武,转身离去。 不过相比于其他堂,他的飞燕堂与姜守中所在的风雷堂关系还不错。 张云武没有吭声。 佛母静静看着他,神情黯然。 荣玉河尖细着嗓音说道。 张云武疑惑看着他,不明所以。 目送袁安江离开后,陆人甲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智者思考的模样,缓缓说道:“依我之见,我们还是去锦瑟榭调查最为明智。我相信,一定能调查出结果来。” “你个娘娘腔,闭嘴吧你。” 荣玉河兰花指习惯性的一翘,冷笑道:“看吧,被我说中了吧,这家伙眼里只有那个青娘,指望他能做什么。” 至于单东川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还不得而知。 这一幕很是诡异,一个美艳却又圣洁的女僧人静静站在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中,却没有人注意到她,格格不入。 “我不是正在想吗?”陆人甲嘀咕道。 这让张云武和荣玉河很是无奈。 荣玉河翘着兰花指,娘声嗲气的说道: “对对对,你甲大爷最厉害。那你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作为飞燕堂的堂主,虽然能力尚可,但因为一副娘娘腔的作态,引得六扇门同僚嘲讽,也算是六扇门标志性人物了。 荣玉河翘着兰花指掩嘴咯咯一笑,让甲爷无语至极。 “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吓的.” 这让他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准确来说,是一个身着红黄袈裟的女僧人。 “这世上,并没有所谓真正的转世。” “得了吧,你才几斤几两,自个儿不清楚吗?” 张云武在一旁始终沉默着,想到小姜哥如今遭受的局面,更糟糕的是,头儿也找不到人影,他暗暗叹了口气。 与厉大爷也没有利益冲突,偶尔能混在一起办案。 张云武挠挠头,憨笑了一下,望着面前女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黝黑的脸蛋微微有些泛红,局促尴尬。 荣玉河翻了个白眼,懒得戳穿对方心思。 三人齐齐点头。 张云武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我记得在京城,见过你。” 袁安江笑了笑:“伱倒是清醒。” “你不就是想看你的青娘吗?” 他的目光被一个女人吸引。 等到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来到了锦瑟榭的大厅之外,冷风拂动,吹着不远处女人的袈裟,如同细柔的浪起伏于红尘之外。 而张云武也下意识地迈步跟了上去,便是荣玉河叫喊也不理会。 荣玉河呵呵笑道。 “陆大爷慢慢想,要不我给你捶捶背。”荣玉河抛了个媚眼,作势便要上前,吓得甲爷一個激灵,连退几步。 心情颇差的陆人甲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之前若不是我机灵,我和老张就栽了,换成你,现在怕早就进大狱了。” “妈的,我早就瞅着那单东川不对劲了,本打算亲自抓来审问,没想到竟然被人给提前灭口了。估摸着,他们是怕了甲爷我。” 佛母转身望着深幽黑遂的天空,轻声说道:“我曾经以为有,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等他回来杀了我,等他将那份孽缘斩断。等他,亲手将我葬在那片深渊之内。 三人来到锦瑟榭,果不其然,陆人甲屁颠屁颠的跑去帮青娘洗刷茅房去了。 佛母微微一笑:“张施主难得有如此记忆。” —— 【不知道什么原因,后面很正常的对话,死活给我屏蔽发不出去,我只能全部删了,明天想办法再改吧。因为我压根不知道改什么。】 (本章完) 第257章 师父太霸道 月华如练,倾洒在这片繁盛的烟花之地,丝竹之音与欢笑交织。 如此靡靡场景,与女僧人形成鲜明对比。 佛母目视远方,神色安然。 张云武则一脸的茫然,他根本听不明白眼前这位佛母在说些什么,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莫名、且暴躁的情绪无声息的溢出。 这让他无比讨厌眼前这位僧人。 因为师父是金刚寺高僧的缘故,平日张云武对僧人都很有好感,每每进入寺庙都带着一颗很虔诚的心。 可这个女僧人,真的让他从心底反感、憎恶。 女人望着他,似乎感知到了男人流露出的情绪,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自嘲笑意: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转世,只不过是一些承载了记忆的躯壳罢了。但好在,我终究还是有机会,能对他说声抱歉。 过些天,他也应该要苏醒了吧。 张施主,那个叫温招娣的女人很好,我很嫉妒羡慕她。其实在京城的时候,我就打算杀了她的,或者将她抓到白兰峰去……” 听闻此话,张云武神情陡变,下意识要拿起斧子。 可这时他却发现,自己似乎被施展了定身术。 动弹不得,也不能开口说话。 张云武面皮涨红,犹如一点而燃的火星浇在油桶上,燃起满腔怒火,愤怒而又不解的看着面前僧人。 他不明白,自己跟她无冤无仇,这女人为什么要对他的妻子起杀心。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因为你终究不是他。” 佛母轻轻接住一片落叶,叹息一声道,“红尘婆娑,繁华三千,世人皆在轮回梦中醉。况且,你也是可怜人,这一辈子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 张云武闻言,顿时呆住。 “老张!” 这时,陆人甲喊叫的声音突然传来。 张云武回过神,发现面前的女僧人已消失不见。 “老张,你在这儿干什么?” 陆人甲疑惑问道。 身后的娘娘腔荣玉河翘着兰花指说道: “这木头,方才怎么喊都叫不住他,肯定是看到哪位美人,失了魂追出来。” 张云武还未从佛母所说那句话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下意识说道:“刚才遇到了一个僧人,她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说我不会有子嗣。” “都是一些骗子而已。” 陆人甲不以为意,“先说些吓唬你的话,然后让你花钱消灾,以后遇见这种骗子直接打就行了,太不要脸。” 张云武哦了一声,心情却颇为沉重。 他觉得那个女僧人不像是骗子。 陆人甲搂着他的肩膀嘿嘿笑道:“刚才帮青娘洗刷完茅房,青娘夸了我来着,说明她现在已经开始认可我了。怎么样,在追女人这种事情上,我甲爷比小姜厉害吧。” “我还是觉得小姜哥厉害。”张云武实话实说。 荣玉河附和道:“小姜身边的美人,可比你青娘漂亮多了。” 陆人甲一噎,摆了摆手:“算了,跟你们说这些你也不懂。明天锦瑟榭有热闹看了,听青娘说,明天那個叫柳无絮的花魁要挑选一位入幕之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用小姜的话来说,应该是打算下海了。 估摸着到时候,会有不少人争得头破血流。这女人啊,就是祸水,除了青娘。” —— 原本姜守中以为对柳无絮的调查耗费时间会比较久,没想到不过三天的时间,江漪那边便有了调查进展。 不过这次江漪并没有来,只派了秋叶来。 柳无絮的资料是装在信封里,并不多,只有两页。 根据调查的资料显示,柳无絮目前为二十八岁,的确是五年前出现在青州的,成为锦瑟榭的头牌。 在这之前,也确实在凤城待过。 但有一点柳无絮说谎了。 她并非凤城人士,而是本来就属于青州人士,原名为董无絮,乃是当年青州一位布商的女儿,富贵人家出生。 她还有个弟弟,名叫董无涯,死于十二年前。 资料中记载了董家的情况。 董家家主董余埩是青州有名的商人,平日乐善好施,有董大善人的称号。 不过最为出名的便是他的一对儿女。 这对儿女相貌俊美,乃是一对千年罕见、雄雌难辨的并蒂莲。 便是当时的先帝都有所耳闻,特意派宫廷画师前来描绘这对姐弟画像。 也因此有算命道士给出“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谶语。 而变故发生在十二年前。 当时朝廷被迫与燕戎签订了丹云议和,割让九州,同时进行大量赔款。 传闻,原本青州也是包含在内的。 在这样的动荡下,青州发生暴乱,又加上天灾……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无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董余埩于心不忍,于是搭棚施粥救济。 只是随着难民越来越多,董余埩高价买来的粮食逐渐见空,再加上当时很多商人都选择跑路,得不到支持,救济愈发困难。 也不知是平日眼红他的同行或是仇人故意散播谣言,说董余埩准备跑路,并且强迫不少人卖了地契。 于是在一些贪婪难民的煽风点火下,平日被他救济的人们开始怒斥讨伐,最终愈演愈烈,众人直接冲到董家抢夺打砸。 董余埩得知后,连忙让管家将一对儿女送走,自己留下来试图劝解愤怒的人们。 可此时上头的难民们哪里听得进去,最终这位商人被活活打死。 而两姐弟外逃的时候被几个难民发现,为了保护姐姐,弟弟董无涯死在了难民刀下。 姐姐在一位神秘人的帮助下,死里逃生,来到了凤城。 董无絮到凤城后不久,便失踪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江漪的情报机构并没有调查出来。 等到董无絮再次出现时,便成了青州锦瑟榭的头牌,改名为柳无絮。 平日里,她的客人也都是青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官场、商界、江湖帮派都有。 姜守中看完资料,淡淡道:“十二年前,柳无絮应该是十六岁,在凤城待了七年,然后来到了青州,一待就是五年。” 他扭头对秋叶问道:“这个柳无絮在凤城那七年做了什么,一点都查不到?” 秋叶轻摇了摇螓首说道:“目前还查不到,只查到当时她被一个神秘人给救了,在那神秘人的帮助下前往凤城。至于那神秘人的身份,目前还在调查中。” 姜守中将信件卷起来,轻轻敲打着手心,思索了片刻说道: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柳无絮或许是被南金国的某人救了。也许是那位私生皇子完颜乌海,也许是某个位高权重的人。 而柳无絮充当的是一个枢纽,帮着幕后人拉拢青州的一些重要人物,绑在南金国这条船上,为即将到来的谋反做准备。 以她曾经的遭遇来看,她肯定恨死了大洲,恨死了青州这个曾害的她家破人亡的地方。幕后人便是利用她,进行谋划……” 秋叶静静凝视着认真分析的男人。 灯火下,男人棱角分明,光影交错于那张丰神俊逸的脸庞,平添几分柔和温润,使得少女心湖微起涟漪。 其实这次给姜守中送情报的人,原本是夏荷。 但她偷偷瞒着夫人,替二姐来送信。 目的自然是想见姜墨一面。 自姜墨出事后,她一直很担心,奈何夫人两次前来都没有带她,哪怕知道姜墨无碍,但总是有些担心的。 至于事后会不会被夫人惩罚,少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目前柳无絮正在勾引我,试图将我拉下水。” 姜守中笑道,“这女人很聪明,知道如何才能勾住男人的心。暧昧点到为止,但从不让别人碰她一下……既然这样,那我就好好配合,看到时候她会不会带我去见幕后人。” “伱可别玩着玩着,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秋叶玩笑道,同时也在委婉提醒。 无论怎样,那个叫柳无絮的女人的确很漂亮,很能撩拨男人的心。 姜守中自然听得出少女的提醒,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饥渴。明天柳无絮要选一位入幕之宾,你猜她会选谁?” “肯定是你呗。” 秋叶微微撅起粉唇。 姜守中没有回应,而是注视着少女漂亮的脸蛋笑道:“如果她能有秋叶一半魅力,我也就顺水推舟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秋叶俏脸微红,避开男人的视线低声说道:“我才没有魅力。” “没有吗?” 看到男人突然朝她靠近一步,秋叶娇躯猛地紧绷,心尖一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揪着衣裙结巴道:“我……我先回去了,夫……夫人在等我。” 但少女并没有动弹,双脚似乎被胶水黏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 直到男人的身子靠了上来。 少女背肌微颤,她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身体的温度,以及那些许喷洒在后颈上的热息。 “回去后,就不怕被夫人责罚?” 姜守中双臂轻轻环过少女纤细的腰肢,手掌贴在少女平坦温热的小腹上。 在春夏秋冬四女里,秋叶就像是一片秋天的叶子,总是与“多愁善感”这四个字挂钩,或者说更像是一个鸵鸟。 明明喜欢,不敢去触碰。 被人抢了,又自怨自艾。 总是习惯当一个闷头的鸵鸟,偶尔看起来似乎很干练直爽,但也仅仅只是偶尔。 比如这次送信,估计鼓足了很大勇气。 但下次敢不敢,就难说了。 姜守中在心底已经决定娶秋叶为妻,所以既然对方做不到夏荷那么干脆主动,那只能自己主动,一点一点的剥开少女心房。 “夫……夫人为什么要责罚我?” 秋叶呼吸急促,脸蛋绯红滚烫,试图挣脱。 但这份挣脱抗拒所产生的力道,被她内心的矛盾所抵消,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我是不相信夫人让你送信的,肯定你从你二姐手里抢了过来,对吧。” 姜守中手臂稍稍用力,将少女软柔的娇躯更贴紧在自己的身上,凑到对方耳畔轻声说道,“江夫人虽然平日爱惜你们,但脾气也大,你这么忤逆她,回去后肯定会被责罚的。” 男人吐出的气息拂过少女雪颈,惹得后者肌肤微颤,生出丝丝异样之感。 她的身子开始渗出细密的热汗。 垂落的几根发丝贴在柔嫩皙白的脸颊上。 “没事……责罚就责罚。” 秋叶抿着小嘴儿,小声说道。 而这时,男人的嘴唇轻轻触碰在她的脸颊上,隔着一根发丝。 就连这根发丝都似乎染上了灼热。 少女娇躯陡然紧绷。 姜守中笑着说道:“所以啊,早去晚去都要被夫人责罚,还不如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也算不亏对吧。” 晕晕乎乎的少女听到男人话语,一想也对。 反正都要被责罚,时间多少无所谓了。 昏黄的灯火将二人的影子烙印在墙壁上,似乎在努力重叠在一起。 秋叶鼻尖和脸颊以及嘴唇上沁着汗珠,泛着水光一般的羊脂美玉……许久没听到男人声音,她突然又有些慌乱,开始挣扎起来。 也许只有男人说话,她才会安稳下来。 因为至少这让她觉得,自己在听对方讲话,很忙的,没时间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 姜守中不说话,是因为他想起了和对方往事。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他因为思念红儿和叶姐姐,结果不小心把隐藏在房间里的秋叶给诈了出来,后面两人还斗智斗勇来着。 那时候的秋叶,无疑是很英姿飒爽的。 而他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对方离开后突然又回来,少女站在门口……那时朝霞才刚刚从天际染红,映照在少女苍白的俏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胭脂红妆。 “秋叶。” 少女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跟她平日的二姐一样。 “什么?” 男人疑惑看着他。 站在门口的少女稍稍歪了一下脑袋,眼眸在霞光下烙着辉光,犹豫着要不要重新说一遍,男人却已经反应过来。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好名字。” 男人笑着说道。 那一刻,少女弯翘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恰似静谧心湖之上,忽落晶莹露珠,漾起层层细腻波澜。 纵使涟漪终消散于无形,却已触及到心灵的深处,泛起难以言喻之微妙变化,最终牵连着一抹少女情愫暗暗孕生。 回忆被拉回,望着怀中愈发矜持,开始不安的少女,姜守中下意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秋叶。” 少女同样下意识的回答。 但回答之后,她却怔住了,睫羽微颤,欲要挣扎的力道渐渐消失。 姜守中笑着说道:“好名字,解落……” “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秋叶轻声说道。 原来,她一直都记着这句诗。 似乎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秋叶唇角也无意识的微微上扬。方才的不安、尴尬与矜持,化为平和。 姜守中亲吻着少女脸颊,柔声说道:“二月已经迟了,此时还能开吗?” 秋叶眼神向下,没有说话。 隔着裙衫,姜守中真切感受着少女因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柔暖小肚子,仿佛小肚子里也藏着一颗怦怦而跳的心脏。 他微微分开双指,钳住了裙带。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蝴蝶结的裙带轻松解开,一角裙衫缓缓下落。 秋叶双颊红的更厉害的、她抓住男人的手,浓睫紧闭,吐出的气息仿佛夹着一股温温甜甜的果醉香。 虽然手被抓住,但姜守中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将手掌探进了衫内。 秋叶猛地咬住红唇。 许久,少女心有灵犀仰起螓首,与男人唇瓣触碰在一起。 只是还没真正亲吻,秋叶迷离的眼神无意间瞥向房屋一角,却看到不知何时角落椅子上坐着一个素雅洁如白雪的女人,很认真的看着他们。 起初秋叶以为是幻觉,可当她确定是女人后,登时瞪大了眼睛,瞬间清醒。 少女连忙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涨红了脸望着角落里的独孤落雪。松散的裙衫微微晃开,露出淡黄色的肚兜与玉一般的肌色。 一脸的懵的姜守中这才发现独孤落雪的存在,整个人都傻眼了。 师父,你搞什么锤子。 有病吧。 独孤落雪倒是没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一个电灯泡,平静说道:“你们继续,我就看看,不打扰你们。” 秋叶红着脸穿好衣服,低着螓首对姜守中说道:“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少女匆匆离开了房间。 姜守中一脸无奈的望着一脸无辜的独孤落雪,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说道:“就算你想看房事,至少等我们正式开始的时候再进来吧。” “什么时候才是正式开始?” 独孤落雪虚心求问。 姜守中无语了,握紧一只拳头,然后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戳过去,看着女人清冷绝美的脸颊问道:“明白了没?” 独孤落雪摇摇头:“不明白。” 但随即她想了想,轻轻点头:“应该明白了。” 姜守中也懒得解释,直接说道:“我不允许你观摩我和其他女人的床事。” “为什么?”独孤落雪不解。 姜守中道:“别问什么,总之我反对。” 独孤落雪哦了一声,起身走出屋门,在走出房门后她回过头,轻启朱唇,对姜守中说道:“反对无效。” —— 【作者的话:第三卷马上到结案环节,打算这两天暂时合二章为一大章来,这样写会顺一些,不卡壳,不然拆开写起来费劲,断断续续的看着也别扭。 这两天状态确实也不太行,可能是作者禁欲的原因。 另外,关于古代脱毛膏的原因解释一下。 这本书最开始设定是红儿,后来个人写妙妙的时候状态很好,就加了她。至于梦娘,是因为有人说蛇妖怎么能有毛呢,我一想也是,于是多她一个。 妖尊不必多说。 后面还会有一个。】 (本章完) 第258章 女人心机 翌日。 傍晚时分的锦瑟榭比往常更热闹了许多。 大堂内宾客满座,皆是名流雅士与达官贵人。 可以说,青州大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原因,自然是为了青州第一花魁的柳无絮。 自五年前柳无絮来到青州后,便成了一众人心目中的女神,期间不少客人为了博得美人青睐甚至打了起来,结下仇怨。 这期间虽然柳无絮绯闻不断,但身为清倌人,未尝有过丝毫玷污闺誉之行,清誉犹存。 正因为如此,众人将她视为白月光。 就当众人对她的孤高清冷习以为常,却突然传出柳无絮要卖身的传闻。而且,还要亲自挑选一位入幕之宾。 此言一出,舆论鼎沸,令众多倾慕者愕然失,纷纷揣测其间缘由。 但惋惜也罢,愤怒也罢,兴奋也罢,青州第一花魁要卖身,终归是一件让人期待的事情,意味着可以和女神深入交流。 而众人,也期望女神选自己。 这期间,不少人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博取美人欢心,明里暗地里竞争不断。 姜守中来到锦瑟榭时,大堂内众人谈笑风生。 虽然相互之间很友好的交谈,不时拿出一些诗词歌赋或宝物让对方品鉴,相互夸赞,但无形间的攀比谁都心知肚明。 楼内琴瑟和鸣,丝竹之音悠扬,衣香鬓影。 舞伎们轻盈旋转,彩袖飞扬。 柳无絮身边的丫鬟早就等候姜守中多时,看到对方出现后,连忙迎上去小声说道:“姜公子,请随我来。” “柳姑娘呢?”姜守中问道。 丫鬟说道:“小姐正在房间里梳妆打扮,一会儿就出来。” 两人来到二楼一间雅座。 相比于嘈杂的大厅,这里则清雅了许多。 姜守中看到青州首富张福旺也在,对方那臃胖的身体坐在专门为他特制的宽敞椅子上,堆的如小山似的,旁边两位小美人相陪。 看到姜守中后,张福旺举起酒杯笑道:“姜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姜守中颔首一笑。 除了张福旺,还有青州一些其他富商和官员,而有一个人引起了姜守中的注意。 对方相貌方正,双目炯炯,身形魁梧,穿着一袭质料普通的蓝衫,身上透着一股明显带有军人特质的杀伐气息。 不出意外,此人应该就是青州山子营总兵赵诃子。 来到特别安排的雅间,姜守中又意外看到了璎茉郡主和一位翩翩美少年。 而那翩翩美少年明显就是长公主假扮的。 说实话,身为公主和郡主,来这种地方终归是惹人闲话的,估计是看到柳无絮送了香囊,于是没忍住前来,看看柳无絮会不会选择姜乙。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见过……” “坐吧,无需行礼,叫我周公子就行。” 周琬月轻声说道,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姜守中点了点头,坐在一旁。 璎茉郡主冲着姜守中眨了眨眼,笑道:“恭喜姜公子今晚抱得美人归。” 姜守中笑道:“就是不知道抱哪位美人回家。” 璎茉郡主一愣,瞥了眼周琬月,笑盈盈调侃道:“可以啊姜公子,还以为你是榆木疙瘩呢,勾搭女人的本事倒也有的。” 姜守中一副茫然表情:“我勾搭谁了?” 璎茉郡主笑而不语。 周琬月轻声说道:“姜公子希望被选中吗?” 姜守中想了想说道:“我真不希望被选中,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会被选中。” 周琬月抿了抿粉唇,唇角弯起:“为什么不会被选中?柳姑娘不是给你送了香囊吗?据我所知,她还没给别人送过东西。” “女人心,海底针。” 姜守中摇头叹了口气,“谁能猜到她想什么呢。” 这时,姜守中发现一楼大堂内,陆人甲和张云武他们也在。 虽说是凑着热闹,但陆人甲目光一直盯着远处招待客人的青娘,偶尔青娘路过,这家伙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献殷勤。 到最后,青娘都特意绕着他走了。 姜守中收回目光,瞥了眼不远处雅座里的赵诃子,随口问道:“那位应该就是青州的赵总兵吧。” 周琬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是他。” 璎茉郡主说道:“赵总兵为人刚直,曾经还因为自己上司作风不良,殴打过上司。此人练兵有道,也曾在凤城参加过燕戎战事……” “他去过凤城?”姜守中眼神一动。 璎茉郡主端起茶杯,吹了吹飘在茶汤上的茶叶,点头说道: “原本他应该有更好前途的,十二年前因青州暴乱,再加上之前与南金国的战事失利,他也无辜受到了牵连,和很多将领被降级,被派遣到凤城虎门关将功补过。六年前,又调任回青州,任山子营总兵。” 十二年前…… 姜守中望着正在和旁边友人谈话的赵诃子,陷入思索。 柳无絮十二年前被神秘人救下,带到了凤城。 如今看来,这个神秘人大概率就是赵诃子。 赵诃子六年前调回青州,柳无絮五年前回到青州……从这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吗? 或许是察觉到姜守中的目光,赵诃子扭头望来。 姜守中露出一抹微笑,颔首示好。 赵诃子皱了皱眉,目光瞥了眼长公主和璎茉郡主,又扭过头继续和友人交谈。 过了一会儿,舞技开始逐渐退场。 正在谈笑风生的众人们见状,顿时精神一振,明白今晚的重头戏要开始了,纷纷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高台一扇紫檀门。 紫檀门外,轻纱帷幔随微风轻轻摇曳,透出温暖而朦胧的光晕。 下一刻,一袭紫裙的柳无絮出现在高台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容貌秀丽的柳无絮抱着琵琶,走到高台前,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忧愁,肌肤赛雪,却因缺少血色而更显脆弱。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简单地挽成一个松散的云髻,几缕碎发轻轻垂落,添了几分柔美。 “真漂亮。” 周琬月感慨道,看了眼姜守中。 相比于其他人的痴迷,姜守中的眼神格外清澈,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漠。 周琬月暗暗点头。 如果这位叫姜乙的未来山主真的对一位妓女动情,那这人不值得自己花心思追求,万寿山川也不可能将山主之位交给他。 姜守中则暗暗关注赵诃子的表情。 在柳无絮出来后,赵诃子神情显得几分复杂,又有些阴郁。 他仰天喝了一杯茶,心情看起来很不佳。 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女人要出卖自己? 姜守中又看向那位整天玩女人的富商张福旺,对方的目光虽然在台上,但对比其他人,他的眼神很淡漠。 “诸位贵客,诸位大人公子,我家无絮来锦瑟榭也有五年了,承蒙各位捧场关爱,我家无絮才有今日……” 锦瑟榭的老鸨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拿出一份名单笑着说道,“今日来的客人,所有人的名字我们锦瑟榭都已经登记了,我家无絮也都瞧过了。也有了中意的人……” 说到这里,老鸨语气故意一顿。 那些听到柳无絮已经有中意的人,一个個神经紧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中万千佛祖保佑自己被选中。 谁不想要花魁的第一夜。 柳无絮柔媚的眸子轻轻掠过众人,刹那间空气变得更安静了。 每个人都觉得女神似乎是在看自己,全都挺直了胸膛后背,脸颊涨红,心中激动,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被选中成为入帏之宾。 柳无絮又看向二楼,在赵诃子身上停顿了几秒,神色黯然。 众人下意识看向赵诃子。 见是总兵大人,一个个心思八卦起来。 难不成这次是赵总兵。 赵诃子脸色依旧沉郁,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攥紧。 而与姜守中视线接触时,柳无絮并没有过多停留,眼神却掺着几分愧疚与痛苦,以及无奈。 这时,老鸨打开一道折纸,将柳无絮亲自写就的名字展示给众人,高声说道:“今晚无絮所选的那位良人,便是陆人甲,陆大人!”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一脸错愕,全都懵逼了, 陆人甲是谁? 这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而正在琢磨着给青娘买什么礼物的陆人甲,同样也懵了。 他扭头看着周围的人,寻思着莫非是有人跟他的名字撞车了? 直到两名丫鬟将他带到高台上,迷迷糊糊的他才反应过来,立即大叫道:“搞错了,搞错了!不是我啊!你们搞错了!” 在老鸨公布名字后,柳无絮便离开了。 “陆大人,没错了,就是您。” 老鸨笑着说道,“我家无絮亲点的,特意说明是六扇门陆人甲陆人甲。您呀,就偷着乐吧。不过今晚还无法洞房,三天以后才可以,到时候我们锦瑟榭八抬大轿抬您。” 陆人甲急了,看向青娘。 却发现青娘不见了。 “真不是我啊,你们弄错了,柳姑娘你出来说句话啊,你是不是写错了……” 被丫鬟簇拥着进入后院的陆人甲着急大喊着,“老张,老荣,救命啊!快救我啊!” 同行张云武和荣玉河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堂内,炸开锅的众人嚷嚷个不停。 “有内幕!柳姑娘绝对不会选这么一个丑八怪!” “对,你们肯定胁迫柳姑娘,我刚才看到柳姑娘哭了,肯定是你们胁迫的!” “那个陆什么破甲的跟个二傻子似的,柳姑娘怎么可能选他?这不对劲!” “……” 众人伱一语我一言怒斥着。 二楼上,总兵赵诃子沉着脸起身离去。 璎茉郡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守中:“那位陆大人真是来了桃花运啊,姜公子羡慕不。” 姜守中掩去眼底的一抹阴霾,笑着说道: “我应该同情,他几乎把全青州的大人物们都给得罪了,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最毒妇人心呐。” 璎茉郡主幽幽叹了口气。 …… 一场原本让众人期待的盛会,以这种闹剧落下帷幕,令不少柳无絮的舔狗道心破碎。 尽管一些人还在闹着,但大多数人已接受了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事实,黯然离去。 与周琬月二女道别后,姜守中本打算离开,柳无絮的贴身丫鬟突然找到他,说柳无絮在房间里等他。 姜守中来到闺房,柳无絮正坐在窗前,落寞望着远处湖泊。 姜守中坐在桌旁,随手拿起一只茶杯把玩着。 柳无絮扭头看着他,黯然道:“姜公子,为什么不责骂无絮,不质问无絮?” 姜守中笑道:“我为何要责骂质问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谁转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可如果,这不是无絮的选择呢?原本,无絮是决定选你的啊。” 柳无絮看着他。 女人柔弱的眸子里仿佛塞满了伤痛。 姜守中沉默不语。 柳无絮苦笑道:“无絮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在生无絮的气,可无絮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身为花魁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件傀儡而已,生死由不得我。 姜公子,无絮知道你心底是瞧不起我这种烟花女子的,但无絮身处锦瑟榭这么多年,始终未有过污洁之举,只希望某一日能以清白身子寻觅一位如意郎君……” 女人流露出黯然之色,“当然无絮也深知,自己是配不上姜公子。毕竟姜公子以后有可能成为万寿山川的山主。 只是无絮希望,以后姜公子能记得锦瑟榭有一位女子,也曾……也曾……” “谁在逼你?”姜守中看着她。 柳无絮望着窗外暗淡的夜空,欲言又止,许久才无奈说道:“这个人你惹不起,即便你是万寿山川未来的山主候选人。”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惹了。” 姜守中立刻认怂。 ? 柳无絮愣住,面皮抽搐了几下,原本铺垫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最终假装当是没听到,幽幽道:“说起来,这个人跟你同姓,不过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乃是剑魔。” 姜守中一惊:“莫非是最近江湖上很多人讨论的,叫什么姜墨?” 柳无絮轻轻点头,死攥住粉拳,难过道:“就因为之前无絮无意间给官府做了证人,坐实了姜墨南金国人谍子的身份,于是他威胁我,必须选他的一位兄弟侍寝。否则,会将我毁容。” 姜守中面无表情。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姜墨竟然这么坏,简直不可饶恕。 柳无絮泪眼婆娑:“我想过找人相救,可他是剑魔的徒弟,听说就连万寿山川的山主见了剑魔,也要礼让三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只能乖乖听他的话。” “此人欺人太甚!” 姜守中怒拍桌子,起身冷冷道,“柳姑娘,那姜墨现在在何处,我这就去杀了他,为民除害!” 柳无絮道:“姜公子,不是无絮不相信你的修为,只是那人毕竟是剑魔弟子,可能剑魔也在他身边。若他真的那么好对付,如今官府也不会一直找不到他。” “剑魔也在的话,确实难办啊。我也没法请我师父,她肯定不会管的。” 姜守中眉头紧皱。 柳无絮轻咬了咬唇,忽然说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我们对付姜墨,只是……” 来了! 终于到重点了! 姜守中心中一凌,假装着急问道:“柳姑娘,谁可以帮我们?” 柳无絮似有难言之隐,最终摇头:“算了,这太为难姜公子了。” 你装你玛呢,真想一巴掌抽过去。 姜守中暗骂对方矫情,拍着胸脯大声说道:“柳姑娘,只要能帮你脱离苦海,任何困难我都愿意,你尽管说便是!” 柳无絮感动不已。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此人是南金国人,明日我会带你去找那人。” 那就是完颜乌海了。 姜守中心下了然。 他还以为对方会直接带他去找赵诃子,没想到是那位小皇子。 不过这样也好,直接到了核心圈子。 —— 从锦瑟榭出来,姜守中回到小院。 跟独孤落雪打了声招呼,他撕下易容面具,换上夜行衣,直奔陆人甲和张云武他们所住的客栈。 虽然陆人甲他们是六扇门中人,但这次来青州后并没有住在六扇门官邸,而是住在一家名为“客来”的普通客栈里。 这次柳无絮的“选夫”确实很意外。 他预料到不会是自己,但没想到所选的竟是陆人甲。 姜守中相信,柳无絮原本的要选的人肯定不是陆人甲,只是临时做了更改。 为何更改? 很简单,因为他。 在爆出姜墨是剑魔晏长青的徒弟这件事后,这些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由于内卫和官府追查无果,计划暴乱的日期逐渐逼近,他们只能利用姜墨的身边人将其逼出来,尽早斩除。 陆人甲就是最好的靶子。 目前陆人甲已经成为焦点,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 青州很快会传的沸沸扬扬。 不需要柳无絮背后的人动手,其他那些柳无絮的舔狗们会主动找陆人甲的麻烦。这种情况下,姜墨必须出来。 除非他不在乎朋友兄弟。 当然,这只是柳无絮组织其中一个计划。 刚才对方一番说辞,姜守中相信除了他之外,柳无絮对其他男人也洗脑过。 大家都想杀姜墨,又不敢,只能找合作。 等真正和完颜乌海合作了,到时候暴乱的时候便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还未靠近客栈,姜守中便看到远处一阵火光闪耀。 姜守中脸色一变,狂奔而去。 果然是陆人甲所住的那家客栈着火了! 此时,众人正在急匆匆救火,嘈杂呼喊声不断。好在陆人甲和张云武他们平安站在外面,并无大碍。 他们正和几个一眼纨绔的年轻人对骂, 显然纵火案与这几人有关。 陆人甲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冲进了火海。 这把众人给看蒙了,就连张云武也没反应过来,急忙追了上去。 好在陆人甲很快就出现,整个脸都烧的焦黑,怀中抱着一个小木盒子。 这木盒子姜守中曾见过多次,乃是甲爷的宝贝,里面却只装着二十文铜钱,也不晓得是什么用意。但甲爷,每次都稀罕着紧。 “妈的,差点把爷爷的宝贝给烧了,你们几个畜生,今晚必须陪我损失!” 陆人甲怒瞪着面前的放火人。 那几人很是嚣张跋扈,指着陆人甲说道:“给你两个时辰滚出青州,不得再与柳姑娘见面,否则打断你的腿!” (本章完) 今晚无更 为啥没更,并不是作者虚了,而是今天没弄出来。 纠结了一天的剧情,一直对后续大纲修修改改,结果还是没写出来,有点迷茫。 纠结原因很简单,接下来的修罗场剧情究竟要不要虐染。 毕竟接下来几章剧情,都比较关键,用来铺垫即将到来的修罗场。 这一卷我之前说了,是姜守中和曲红灵见面,而见面就意味着要修罗场。 按照我原本的大纲计划,两人的修罗场肯定是虐染的。这样,才能正式塑造本书前二女主之一的形象。 因为目前,染还没开始塑造,导致她在书中并不亮眼,甚至前期还遭人反感。 但今天写细纲的时候,发现这么写下去,虐的会比较狠,会比较压抑煽情,一时间又不太忍心。哪怕最终是大团圆,关于她的中期剧情也是很虐很煽情的,于是决定修改一下关于她的后续剧情。 但前面埋下的伏笔太多,铺垫又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修改起来比较困难,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塑造她,于是又纠结起来,到底要不要虐。 虐了,这个人物的形象才会饱满起来,可能会成为本书最让人心疼,印象深刻的女主。 不虐,意味着她在本书基本上就不会有出彩亮眼的塑造了,那原本的两大女主,也只有曲红灵一个了。 想了一天,难下决定啊。 《前妻大反派》今晚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9章 修罗祭坛 “凭啥让我离开青州,你们那什么柳花魁,老子才不稀罕!” 憋了一肚子火的陆人甲,紧紧抱着从大火中救来的木盒,对眼前几人怒斥道,“今天你们几个别想走,把店家的损失赔了!” “妈的,给脸不要脸的家伙,赔你老母!” 其中一位胖子对着身后几名练家子仆人大手一挥,“给我打!打的他爹都不认识!” 几名打手冲上去。 然而还没近身,就被张云武如拎小鸡般一手一个扔飞了出去。 好歹张云武是二品武夫,甚至一手三板斧完全可以对标一品武夫高手。这点小欻欻,根本不是老张的对手。 那几个纨绔傻了眼,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胖子见张云武冲他走来,脸上肥肉抽搐了一下,刚要转身逃跑,后衣领就被提了起来,只能拼命空蹬腿,吓得脸色煞白,大喊大叫: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快放开我!” 嘭! 张云武没惯着他,如摔炮般扔在地上。 胖子发出哀嚎惨叫声。 陆人甲大声道:“看到了没,这就是舔狗的下场。” 姜守中藏在暗中静静看着。 他知道周围肯定潜藏着内卫的高手正在监视陆人甲他们,就等着他出现。 柳无絮背后的人也在盯梢。 而找陆人甲茬的肯定不止是这几个纨绔,重要的角色还没出场。 果不其然,一位手持折扇的白衣男子缓缓走来,对气势汹汹的张云武笑着说道: “这位兄台,且不说这把火是否是他们烧的,你身为二品武夫修士,对几個普通人下手未免太重了吧。” 张云武不善言辞,冷着脸索性不吭声。 陆人甲冷笑道:“放火杀人试图殴打官员也是普通人?我看你小子也不安好心是吧。” 白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路过。” 他伸手去扶地上的胖子。 张云武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对方。 就在白衣男子与张云武距离仅有三步左右距离时,原本弯腰扶人的他,脑袋突然往下一压,刹那间,“嗖“的一声锐响划破凝固的空气。 一道冷冽剑芒,自其背后衣领疾射而出! “老张小心!” 陆人甲面色陡变,连忙大喊。 电光石火间,张云武反应敏捷,手中巨斧凌空一挥,斧刃吞吐寒芒,与袭来的暗器撞击在了一起,激起数点火花。 强大的冲击力道让老张后退两步。 未待张云武稳住身形,身着白衣的俊逸男子已如苍鹰搏兔,借势欺近。 只见他身形一展,宛若白云出岫,手中折扇陡然展开,扇面轻抖,点点寒光席卷向张云武。 不过他终究低估了张云武的能力,初次被击退后,张云武便站稳身形,斧影翻飞若狂花怒绽,将飞来的暗器依次击飞。 嘭! 白衣男子凌厉一脚,猛力踏向张云武的胸膛,声如洪钟,喝令道:“给我趴下!” 然而这一脚却仿佛踢中铁壁铜墙,后者纹丝不动。 白衣男子神情骇然。 还没来得及撤退,脚踝被一只手钳住,张云武怒吼一声,将其朝着地面狠狠砸去。 眼见白衣男子就要被当成沙包砸在地上,一股狂暴的凶煞之力自邻侧茶馆二楼的屋檐猛然腾空而降。 其势之烈,犹如苍穹倾覆,黑云压城,瞬时将张云武全身笼罩于一片墨色暗影之下。 明显是小玄宗师级别的高手。 只是偷袭之人还没落在张云武的头上,一股磅礴巨力迎面袭来,身形不由自主,如同断线风筝般猛然倒飞而出。 轰隆! 那黑影如同流星陨落,生生将厚实之墙撞出一个硕大窟窿,碎石飞溅,尘土飞扬,随即被坍塌之砖瓦掩埋。 众人定睛一看,及时出手救下张云武的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小——” 张云武眼睛一亮,下意识要叫喊,被陆人甲踢了一脚,连忙捂住自己嘴巴。 只不过这再明显不过的救人基本上将自己的身份显露出来,原本暗中监视的四名内卫第一时间出现在街道,将姜守中围住。 其中一人拿出一截竹筒,拉动尾部细绳。 红色焰火拖拽着一抹红光窜入夜空,轰然炸开,给其他内卫发送信号。 “姜墨!” 领头的一名络腮胡大汉冷冷盯着姜守中,“你终于出来了。” 陆人甲眼见形势不妙,急忙胡搅蛮缠道:“什么姜墨,这家伙根本不像好吧。你小子是谁啊,大晚上的跟个鬼似的。” “滚开!” 姜守中一掌将陆人甲拍飞出去,顺势在对方衣襟里塞了一封信。 陆人甲踉跄坐在地上,下意识抚了下胸口,依旧骂骂咧咧的,假装不认识。 络腮胡双目如利刃般紧盯着姜守中,寒声说道:“姜墨,束手就擒吧,伱逃不出官府追捕的。” 姜守中没有说话,直接冲向络腮胡。 今晚除了给陆人甲他们解除危机外,便是要跟这些内卫闹腾一下,免得还以为自己真是只老鼠,好欺负。 “找死!” 络腮胡冷哼一声,挥拳反击,裹挟着凛冽之风。 余下三名内卫亦身形暴起,全都出手。 陆人甲和张云武站在街边,面露担忧。 “小姜能行不?” 陆人甲小声问道。 张云武挠了挠头,说道:“要不我去帮他?” 陆人甲连忙拽住他:“你这会儿去就是帮倒忙,先静观其变再说。” 这四名大内高手的实力,最高的便是络腮胡,为大玄宗师。 原本他以为姜守中修为也是大玄宗师,打算拖住他,等支援同伴到来。 然而仅仅一个回合后,络腮胡便骇然发觉姜守中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甚至自己的第二拳还没使出,腹部便挨了对方重重一击,疼痛瞬间贯穿四肢百骸。 霎时,血花飞溅,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络腮胡逆风翻飞而出,双脚踉跄数步,尘土飞扬中勉强站定。 此时他脸色苍白,气息紊乱,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其他三名内卫皆被飞剑贯穿了肩膀,倒在地上。 姜守中收回玉簪飞剑,望着脸色苍白的络腮胡,淡淡道:“我现在要去锦瑟榭,等你们支援的同僚来,让他们去锦瑟榭找我。” 说完,姜守中消失在夜色中。 …… 来到锦瑟榭,姜守中仿若夜风中一抹幽影,在夜色掩护下直奔内院柳无絮所在的屋子。 既然你说我威胁你,那我就真的威胁一下。 要不然太亏了。 砰! 姜守中冲进窗扇,屋内柳无絮正在看一封信。 在窗扇被推开的霎那,她猛地起身将信件背在身后,冷冷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 柳无絮强装镇定。 姜守中淡淡道:“我叫姜墨。” “姜墨!?”柳无絮脸色大变,又急退了几步,粉背抵在墙壁上,感知到对面扑天盖地而来的杀气,白着脸颤声说道: “我……我只是跟官府的人说出了实情,对于你……你是南金国谍子一事,不是我刻意去陷害的。” “没关系,我会请你道歉的。” 姜守中微微一笑。 他手腕灵活一转,寒光乍现,七杀刀已赫然在手,凌厉无匹地向那女子斩去。 沾着浓重血腥煞气的刀气熄灭了烛光,柳无絮立于刀风之下,惊惧交加,那本能欲脱口而出的呼救之声,竟被这凛冽之气扼于喉间,只能本能地紧闭双眸。 锵! 一把长剑挡住了姜守中的攻击。 是柳无絮的那位贴身丫鬟。 而且还是位天荒境的高手。 姜守中一副我就知道会是如此的表情,原本继续挥出的刀刃突然收了回去。 正当丫鬟欲乘机追击时,一股寒意如芒在背,警觉之下,她身形骤转,剑尖斜指苍穹,堪堪避开一道悄无声息、自天而降的冷冽的飞剑。 只是这一空隙却给了姜守中欺近柳无絮的机会。 丫鬟眼见危机迫在眉睫,手腕灵活一抖,只见一条青碧色小蛇如幽灵般自袖中滑出,舌信吞吐,毒芒毕露 姜守中挥刀将毒蛇砍成两半,那婢女乘机拽过柳无絮的手臂,姜守中见己抓不到,抬起的手臂猛地一甩。 “啪!” 没有毫无征兆的,柳无絮被重重扇了一耳光! 白皙的脸上瞬间留下了五指红印。 “放肆!” 丫鬟惊怒交加,手中长剑舞动生风,挽起朵朵剑花,锋利剑气纵横,令整个房间仿佛被寒霜覆盖,杀气凛冽。 约莫五回合有余,二人激战之时,姜守中忽觉周遭气流微妙变动,意识到有高手迫近。 他身形陡然一展,如同灵猫般借力打力,往后腾空一跃,轻盈矫健地穿越窗棂,融入夜色,留下一室剑光与错愕的丫鬟。 姜守中足尖轻触阁楼之瓦,宛若凌空飞翔的鹰隼,转瞬已立于青瓦之巅。 月光下身影卓然而立。 下一刻,四周空气陡然凝重,六道矫健的身影如同幽影般浮现,瞬间将他团团包围,形成一道铜墙铁壁。 领头的正是之前在当铺抓陆人甲的那位沈统领,面容冷峻,双目如炬。 “你就是姜墨?” 沈统领冷冷盯着眼前黑衣男子。 面对围困,姜守中神情自若,笑着说道:“那位马统领呢?听说惹了不该惹的人,差点送去见阎王爷了。” 沈统领语气冰冷:“姜墨,你究竟要干什么?你现在闹的越大,对你越不利!袁大人说你是被冤枉的,可你不配合调查,即便真的被冤枉,又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姜守中道:“统领大人,不是我怀疑你们的能力,而是我不相信你们的人,眼下青州可能都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掌控你都不自知。” 沈统领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有人要造反,你信吗?”姜守中淡淡道。 沈统领愣了愣,随即嗤鼻一笑:“造反?这倒是新鲜,那你说说谁要造反?” “城内手握兵权的有谁,谁就有可能造反。” 姜守中说道。 “赵诃子?” 沈统领眸光一凝,旋即冷笑道,“造反不造反不是你说了算,姜墨,眼下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该调查的,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 姜守中淡淡道: “话我已经带到了,信不信由你们,眼下一个叫完颜乌海的人正在青州秘密谋划暴乱。 他是南金国皇帝的私生子,就住在西中巷附近,而锦瑟谢这位花魁头牌便是他的同伙,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抓住这次建功机会。” 说罢,姜守中飞身掠向高空。 “抓住他!” 沈统领喝道。 霎时,五位大内高手齐齐向姜守中猛扑而去。 一人手执判官笔,锋锐无匹,笔尖寒光闪烁,似能勾魂夺魄。一人身形矫健,手腕一抖,寒铁铸造的钩锁凌厉飞旋,带起阵阵破空之声,直取要害。 余下三人则默契无间,合力展开一张精钢织就的大网,网眼细密,光泽冷冽。 然而,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原本凌空欲避的姜守中竟似失去支撑,径直陨落,如同落叶般安然落于那精心布置的天网之中。 这一变故出乎所有人预料。 不对! 沈统领心中警铃大作,眉峰紧蹙,眼帘猛然一闪,猛然回头,却只见一道幽影悄无声息,自阁楼隐蔽角落里轻灵掠出,速度之快,几近鬼魅。 再看那网中之物,哪里还是什么姜守中,分明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纸人。 “追!” 沈统领身形一展,如苍鹰搏兔,足下瓦片应声而裂,其速度之快,不过几息之间,双方距离便急剧缩短。 “姜墨,就这点手段也想着逃脱?” 沈统领五指蜷曲成锋利鹰爪之状,直扑姜守中而去。迫人的气势犹如万仞高峰倾覆而下,携带着摧枯拉朽之力。 空气中仿佛被其磅礴的内力撕扯,发出细微的呼啸声。 “嗖!” 一抹流光飞剑掠来。 沈统领眼明手快,头部微一侧转,发丝几近贴着剑尖掠过。 只见姜守中身形猛然一转,动作利落至极,手中七杀短刀霍然出鞘! 刀光如血色浪潮,汹涌澎湃。 刹那间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一股逼人的煞气迎面扑来。 沈统领豁然展臂,只见双腕轻抖之间,一对耀目金环跃然掌中,其质坚硬无比,色泽金黄,泛着凛凛寒光,显然非凡铁所能铸就。 此环名曰“金鸣”,遇敌则振,声震八方,乃是一件法器。 刹那时,金铁交鸣,声震九霄。 圆环之上共鸣激荡,竟似有龙吟虎啸,生生将那刀锋所带之煞气震散,化为无形。 沈统领身形于半空之中宛若流云翻卷,倒飞之际灵巧地旋身一周,随即手腕一震,那金鸣圆环如同流星赶月,挟带着排山倒海之威,向姜守中疾射而去。 圆环周遭空气似被其威势紧缩,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旋,欲将姜守中四周的空间紧紧锁闭,令其动弹不得。 只是圆环刚飞至一半,姜守中右手尾指轻轻一挑,看似寻常的戒指霍然生变,化为一柄锋利无匹的屠龙剑。 剑气横空,与此同时,另一把飞剑亦自虚空中掠至,两者交相呼应,精准无误地迎上了沈统领的金鸣圆环。 两者碰撞瞬间,火花四溅,圆环受此冲击,偏离轨迹,呼啸着被远远击飞。 姜守中再次拔出七杀刀。 面对汹涌而来的刀芒,已失一环的沈统领,势单力薄,显得更为吃力。 刀风如怒海狂澜,生生将沈统领压制,使其步步后退。 姜守中借力打力,足尖轻点沈统领宽阔的肩头,身形借着这一蹬之力,划过夜幕,笑着说道:“统领大人,我先走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若青州失陷,你的罪过也就大了。” 等沈统领反应过来,姜守中已经消失于夜色深沉之中。 其他几名内卫此时才姗姗来迟。 沈统领面色沉郁,眸中怒火隐现,正欲率众疾追,忽闻轰然巨响,仿佛地裂山崩,连脚下坚实之地亦为之颤抖。 “怎么回事?” 沈统领惊疑不定。 一名属下匆忙去探查,很快返回说道:“统领大人,是苏家那里发生了爆炸。” “走,去看看!” 沈统领带着众人前往苏家,临走时他想起姜守中说过的那些话,下意识看了眼锦瑟谢,扭头对两人说道:“你们去巷口调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南金国的人。” …… 这声爆炸惊动了整个青州。 便是姜守中也不明所以,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返回被烧的客栈。见陆人甲和张云武已经不在,便回到了居住的小院。 小院内,独孤落雪静坐在屋檐下缝制着衣物。 清冷月华洒落,为她清丽的容颜更添一抹霜寒之美。 看到姜守中进来,女人问道:“刚才发生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姜守中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独孤落雪以为是姜守中弄出来的,见与对方无关,便没再询问。 姜守中沐浴完身子,换了身衣服,凑到独孤落雪的身边笑道: “师父,刚跟人打了一架,有点累了,要不今晚就别做功课了,我给你再按按摩?” 没等独孤落雪拒绝,姜守中便屁颠屁颠跑到女人身后,开始按压对方肩膀。 按压时,衣襟又不经意的稍稍敞开些许,细腻的布料轻轻摇曳,仿佛是月光下涟漪轻漾的湖面,隐约露出内在佩戴肚兜之上的雪肤。 独孤落雪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说什么。 姜守中回想着眼下青州的局势,随口问道:“师父,青州如果发生暴乱,你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来救那些百姓?” “命数天定,遇见了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救了。” 独孤落雪语气平淡道。 像她这种级别的高手,就和李观世一样,追求天命,视万物为草菅,没什么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圣人心。 哪怕她是儒家半个圣人。 姜守中喃喃道:“我有预感,这地方会血流成河,眼下就看袁大人能不能及时解决了。” …… 锦瑟谢。 房间内,柳无絮用热敷的毛巾轻轻按压着被姜守中扇肿的脸颊。 她神情冷漠,看不出有愤怒的情绪。 蓦然,屋内烛影一闪。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出现在屋内。 “你没事吧。” 男人看着她关切问道。 柳无絮轻摇了摇螓首,自嘲道:“我以为他会更早一些找我算账呢。” “这个完颜乌海,为什么不让暗中盯梢的人救你!?” 斗笠男人握紧了拳头,语气愤怒。 柳无絮笑道:“我们利用他,他利用我们,都是各需所求罢了。只要我不死,别说是扇一个耳光,便是被那姜墨扒了衣服游街,他也不可能让暗中的人出手的。 斗笠男人冷哼道:“他就不怕我反悔,不起兵?” 柳无絮目光投向摇曳着的烛影,幽幽道:“都到这时候了,我们还有退路吗?” 斗笠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为什么要选那个陆人甲,计划不是这样子的。” 柳无絮无奈道:“是完颜乌海做的决定,姜墨的威胁太大,他需要尽早除掉。不过眼下来看,即便是内卫也拿不下他,可能弄巧成拙了。” “至少证明了,姜墨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斗笠男子淡淡道,“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有在乎的人,有了在乎的人,别人就会轻易拿捏你。” 柳无絮微微一笑:“就比如你。” “我不后悔。”斗笠男子伸手轻轻触碰着柳无絮红肿的脸颊,柔声说道: “既然选择了你,那这辈子当个傀儡,又如何?等事成后,我替你去当那个刽子手,大不了下地狱。” 唰!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掠入房间。 来者是一位灰袍老者。 他瞥了眼房间内的二人,淡淡道:“计划要提前了,后日起兵。” 二人皆是一惊。 斗笠男人皱眉问道:“为何突然提前了?” 灰袍老者冷声说道:“刚才来自苏家的那声爆炸,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吗? 有人闯入了修罗城内部的修罗祭坛,将一盏琉璃灯给打碎,计划只能提前?现在小主已经派人去追杀了。” 柳无絮闻言,脸色大变:“阵台有没有受影响?” “放心,她们进不去。” 老者看着她,问道,“小主让我问你,那个叫姜乙的家伙究竟可靠不可靠?能否信任?” 听到阵台没有受到影响,柳无絮松了口气。 她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我不敢十分确定,但八成还是有的。” 老者扬眉冷笑道:“八成也够了,反正也只是利用他,将万寿山川拉下水而已。让那些大洲的读书人们瞧瞧,他们心目中的圣地,也是会和我们这些南蛮子合作的。” “闯入修罗祭坛的是什么人?”斗笠男子好奇问道。 老者淡淡道:“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受了重伤。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找到那里,发现秘密通道的。” (本章完) 第260章 修罗女皇 月色静静洒在小院,银霜满地。 按摩结束后,姜守中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陪着独孤落雪。 两人并肩而坐,彼此的影子交叠在银白月华铺洒的壁上,宛如墨绘丹青,绘成一幅静谧的剪影画卷。 姜守中思考着眼下青州的局势。 虽然他已经确定青州要发生暴乱,但他不觉得仅凭自己的一人之力,就能阻止这场暴乱发生,尤其眼下他还是通缉犯。 他已经尽可能地,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给陆人甲的信件,是让对方交给袁安江。 而冒险出面,提前给内卫预警。 无论袁安江能不能阻止,无论这些大内高手相不相信,他已经尽力了。 姜守中开始犹豫,要不要让江漪带着夏荷和秋叶她们先离开青州。 一个城市叛乱可不是小事,哪怕春夏秋冬四女的修为再高,在庞大的军队面前也只是江湖人士而已,掀不起多大浪。 即便如赵无修,耶律神野这类超级高手,在大规模的战场上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记得晏长青就对他说过,再强大的修士也有力竭之时,世上没有什么无敌的存在,蚂蚁真的会把大象给掀翻。 所以姜守中不得不考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师父,你这世上有在乎的人吗?” 姜守中忽然问道。 独孤落雪轻拈银针,低首专注缝制着衣物,每一针一线皆细致入微,听到姜守中的问话,停顿了一下,认真想了想说道:“师父在的话是师父,现在的话,是你。” 我? 姜守中神情怪异。 这话听着歧义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侣之间的暧昧。 不过姜守中对此保持怀疑。 对方真的在乎他吗? 两人才认识没多久,对方之所以收他做徒弟,无非是心境受损,想要借此磨练道心而已,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或许是猜到姜守中心中所想,独孤落雪抚了抚衣物,淡淡道:“既然收了你做徒弟,肯定会在乎你的。” 说话间,一络发丝自然垂落,不经意间半遮面庞,为她那本就清冷绝美的容颜,更添一抹神秘与不可触及的韵味。 姜守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惭愧。 于是男人厚着脸皮说道:“师父,有了你我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我跟厉害的人结怨,你帮我打架行不?” 独孤落雪穿着线,平静道:“你若是死了,我会为你报仇。” 姜守中一愕,不吭声了。 许久,姜守中叹了口气,用力搓了搓脸说道:“我应该也没有在乎的人的,可惜啊,心太了,现在惹了一堆情债。” “伱该禁欲。” 独孤落雪话锋一转,又复归于她热衷探讨的话题。 她侧首凝视着男人棱角分明、俊逸非凡的面容,缓缓言道: “你所谓的情债,不过是情欲所致的贪恋,你只是贪图那些美好。当你某天对她们不再有情欲时,所谓的在意与不舍,皆将化为乌有。” 姜守中摸着下巴,微微点头:“师父你说的没错,我完全同意。其实我觉得,想要解决这种问题,就应该用转移的方式。 比如师父你来诱惑我,让我对她们不感兴趣,毕竟以师父你的魅力,弟子很难把持。如此一来,我就只对你一个人有情欲。 然后呢,你再用你的禁欲之道对我说教。最终我成功禁了欲,而师父你也成功磨练了道心,岂不美哉?” 听完姜守中的建议,独孤落雪淡淡道:“我不会诱惑人,也不会用这种方法。” “哦,那没辙了,那我只能堕落下去了。” 姜守中叹了口气。 “啪!” 男人脑袋上被拍了一巴掌。 独孤落雪微微鼓着清丽的脸蛋,而后,她皓腕轻舒,葱指轻巧地揪住了姜守中的耳廓,冷冷道:“去做功课,背诵《戒欲》卷的第二篇。” 姜守中顿时一副苦瓜脸:“师父,我可是刚才给你按摩了,你不能这么卸磨杀驴啊。” “按摩?什么时候的事?” 独孤落雪眨了眨漂亮清澈的眸子,一脸茫然道,“为师年纪大了,不记得了。” 姜守中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夜幕之中忽现一道犀利寒光,如同流星划破寂静长空,直逼而来。 姜守中反应迅捷,衣袖一挥,那道寒芒受其气劲牵引,偏离原先轨迹,最终“噌”地一声,深深嵌入门扉之中。 原来是枚锋利无比的飞镖。 姜守中身形骤然拔起,向着深邃的夜幕纵身一跃,踏上屋顶。 只见一道幽黑的身影划破夜色,疾速且悄无声息的遁走。仅在眨眼之间,便融于茫茫夜色,无迹可寻。 什么人? 姜守中眉峰微蹙,心中疑惑丛生,转身折返至小院。 他拔下插在门板上的飞镖。 独孤落雪默默缝制着衣服,神情淡然,对此并不关心。 飞镖尾部,系着一纤细纸卷。 姜守中缓缓展开,目光在接触到纸上时,不由微微一缩。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去修罗城救染轻尘和厉南霜。 姜守中扭头看了眼方才黑影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染轻尘和厉南霜已经失踪有好几天了,因为这二女修为颇高,姜守中也没有太过担忧,猜测可能是追查什么去了。 只是这时候突然丢来一个去救人的情报,姜守中一时摸不准信息的真假。 传递情报的是谁? 这会不会是一個陷阱? 要知道眼下他的身份是姜乙,而对方直接让他去救人,要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要么只是怀疑,故意试探。 姜守中有些犹豫不决。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冒险去看看情况。 “师父,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回来再做功课。”姜守中说道。 独孤落雪倒是没为难他,轻轻点了点头。 姜守中换上夜行衣,直奔苏家。 因为之前他去过地宫修罗城,通道口之一便是在苏家,所以轻车熟路来到了入口。 一路他心神始终凝聚,灵觉外放,细察四周每一丝风吹草动,却未捕捉到任何尾随之迹,心中的戒备渐渐消散。 凭着记忆,姜守中来到已经成为废墟的地宫,又穿过深邃幽长的通道,来到了黑海岸边。 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宛如广袤夜空中倾泻而下的天幕,铺陈开来,直与地平线尽头相接。 但相较于上次镜面般的沉静,此刻的黑海却似乎被一股无形之力搅动,波涛汹涌,翻滚不息,似乎有什么大妖在海底兴风作浪。 “吼——” 黑暗阴影里,一只庞大的身影跃然冒出。 是那只专门载人渡海的虎妖。 虎妖原本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待看清姜守中后蓦地一呆,它下意识瞅了瞅周围,似乎在确认上次暴打它的那个背刀娘们在不在。 确定不在后,虎妖松了口气,随即继续冲着姜守中怒吼,尽显虎王风范。 “载我到对岸去。”姜守中说道。 虎妖嗤鼻。 姜守中懒得磨叽,拿出生肖图,举起七杀刀,作势便要收它。 上次就已经见识过上官云锦用这副法宝收了黑海中的墨龙,虎妖看到生肖图后愣了愣,立马收敛起一脸凶相,乖乖下海。 回头还冲着姜守中讨好地低哼了两声。 似乎在说:兄弟,我就吼两嗓子,你咋还急眼了捏。 姜守中收起生肖图,坐在虎背上。 虎妖朝着对岸游去。 来到岸边,姜守中示意虎妖先等着,他进入修罗城内寻找二女的下落。 与上次来的萧条空寂相比,这一次的修罗城隐约被一层红色的雾气萦绕,显得几分诡谲。 姜守中不知道染轻尘和厉南霜具体在哪儿,只能盲目的搜寻。好在他运气不错,很快发现了一片坍塌的地方。 这地方显然刚遭受了一场剧烈的爆炸侵袭,本就陈旧的房屋完全沦为一片瓦砾废墟。 “这应该就是之前那声大爆炸造成的。” 姜守中心念一动,仔细搜索这片区域,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入口半坍塌的地道。 姜守中清理了一下外面的杂物,钻了进去。 通道很狭窄,很闷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闻起来倒是不让人觉得反胃恶心, 约莫一刻钟后,他从通道出来。 出现在眼前的,一座巍峨矗立的宫殿,其规模之宏大,足以令人惊叹。 然而,周遭景象却令人悚然心惊。 宫殿四周,累累白骨堆积如山,高耸的墙壁呈现出一种诡谲的血红色,仿佛是万千生灵的血液染就,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恍惚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杀戮邪恶气息,正自宫殿深处蔓延开来, 姜守中目瞪口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地宫内深藏一座修罗古城,已经很让人震撼了,没想到古城之下还藏有这么一座神秘的庞然大物。 莫非这才是修罗族真正的大本营? 就在这时,姜守中忽然瞥见几道身影出现在远处。 他下意识藏了起来。 那几道身影缓缓走近,能清楚听到他们的谈话。 “人找到了没?” “还没有,不过她们并没有进入阵台。” “那就逃往了西面。老孟,你带两人从后面包抄过去,其他人堵住出口,千万不能让这两丫头逃出去!” “是!” “……” 几人离开后,姜守中从暗处现出身,面色沉郁。 从这几人的对话,可以确定染轻尘和厉南霜就在这里,情况不容乐观。 也不晓得这两丫头是怎么跑到这儿的。 姜守中顾不得多想,悄悄跟在领头那一队人的后面。 —— 幽邃空旷的石室之中,沉闷的空气里仿佛能拧出水来,潮气侵肌蚀骨,令人呼吸不畅。 四周石壁悬挂着一串串绯色小铃铛。 这些铃铛小巧精致,色泽艳丽异常,里面却都没有铜舍。 石室的地面,铺陈着一幅庞大而古老的符箓,线条扭曲盘旋,交织成一幅复杂难解的图腾,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 厉南霜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结果不慎沾染上衣袖上的血迹,粘着发丝的白净脸上被染了几痕血迹。 旁边,染轻尘面色苍白,一手捂着腹部坐在石台上。 女人腹部渗着血迹,看起来伤的不轻。 染轻尘疲惫说道:“六扇门的机密案牍库内有过一段对修罗一族的记载。当初修罗一族颇为强大,甚至有过自己的军队。 赫赫有名的修罗亡灵军,与雪域神兵并称为两大天兵。 所以有了“南修罗,北雪域”的说法。 如今雪域神兵还在,只是不复往日辉煌。而修罗亡灵军,早已湮没于历史之中。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修罗亡灵殿,这里面的一个铃铛代表着一名亡灵兵。亡灵逝去,铃铛沉寂……咳咳咳……” 说到一半,染轻尘忽然咳嗽起来。 厉南霜拿出两枚丹药给女人服下,只是效果并不是很好,无论是腹部造成的外伤,或是染轻尘的内伤均没有疗养的效果。 这对天荒境的修士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只能说这样的伤势太过诡异。 厉南霜自责道:“也怪我太贪功冒进,若是听了你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境地了。” 染轻尘止住咳嗽,苦笑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凝视着空旷的石室,自嘲道:“说来也是讽刺,这是我第二次被困在修罗城。上一次是和别人困在一起,以为自己要死了。这一次又和你困在一起,感觉好像真的要死了。” “别胡说。” 厉南霜皱了皱柳眉,嘀咕道,“你个蠢木瓜也真是蠢,好端端的救我做什么。” 染轻尘苍白的玉颜挤出一丝笑容: “我不习惯欠别人什么,你上次舍命救了我,我总归要还回去嘛。要不然,你肯定会拿这件事给姜墨炫耀,显得我好像很弱似的。” “我是这种人吗?” 厉南霜白了一眼,“再说你确实弱嘛。我救你的时候,我没受伤。你救了我,结果差点把命给搭上,蠢得要死。” 染轻尘杏眸瞪着她:“能一样吗?你也不看看我们遇到的那个怪物有多强,如果不是那盏琉璃灯忽然破碎,把它埋在里面,我们还有机会逃出来吗?” 厉南霜虽然表面一副不屑,但想起那突然冒出的怪物,心有余悸。 她见过的妖物多了,但从未见过那种玩意。 让人既恶心又畏惧。 “继续说,这个修罗亡灵殿是怎么回事?”厉南霜好奇问道。 染轻尘摇了摇螓首:“案牍库的记载并不是很清晰,很多信息都残缺了,毕竟前朝灭亡时把很多记录的资料给烧毁了。 大概意思是,除了修罗老祖外,修罗一族真正的领头人是一个女人,名叫修罗女皇。此女杀戮极重,我们所看到的那座宫殿外的白骨,便是她的杰作。” (本章完) 第261章 蠢木瓜死了? 小屋内,袁安江拿着信件,眉头紧锁。 这是陆人甲送来的。 信中,姜守中将自己所得知的所有情况进行了说明。 说实话,袁安江并不相信青州会发生叛乱,因为这座城池的历史性特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朝廷对其重视程度。 当初青州发生民乱,朝廷极力安抚解决,开垦荒地,发展经济,吸引了不少移民,让青州呈现出一派繁荣势态。 眼下大洲正积极备战,与燕戎即将到来的战事,各州府的情况朝廷都必须完全掌控。 这时候后院失火,可不是小事。 而赵诃子这个人他也是信得过的,很难相信此人会造反。 可对于姜墨,他同样很信任。 一时间,袁安江陷入为难。 “袁大人。” 沈统领沉着脸走进了屋子。 因为没能抓到姜墨,反而让对方在眼皮子底下挑衅,沈统领心情很是糟糕。 袁安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沈统领,你觉得赵总兵会造反吗?” 沈统领一怔,目光落在对方手中的信件,淡淡道:“袁大人手里的这份信,该不会是姜墨给的吧。” 袁安江没有回答。 沈统领也没再这事上纠缠,说道: “赵总兵不太可能造反,姜墨的话不可信。而且我也派人去调查过,没未发现什么南金国的人。” 袁安江看着他:“所以这件事,不需要上报朝廷吗?” 沈统领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目前六扇门的事务由袁大人负责,如何定夺看袁大人,我只是负责抓捕嫌犯。这种事情,袁大人或者可以找云知府商议。” 沈统领还是比较鸡贼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到时候青州真的发生叛乱,而他却阻止汇报,这个锅肯定他来背。 可如果汇报了,并没有发生叛乱,朝廷必然也会责罚。 所以沈统领索性置身事外。 反正该调查的我也调查了,我的任务就是抓人,你袁安江是管事的,你来负责。 袁安江到底是混迹官场的,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推脱,但也懒得玩心眼,沉声说道: “赵统领,我建议你派人去赵总兵那里盯着。另外,锦瑟榭的那位柳无絮,我会找个由头把她带到六扇门问话。 你再派人去一趟葛石镇的凤头营,让杨将军做好平叛的准备。我这边会利用飞鹰传信,立刻告知朝廷。” “凤头营?” 沈统领眉头一挑,犹豫道,“这不合适吧,凤头营那六万兵马,乃是凤羽关边军的兵源补充。没有兵部调令,杨将军也不敢动啊。” 袁安江淡淡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如果青州真发生叛乱,朝廷是允许的。而且你别忘了,眼下太子和长公主还在青州呢。” 沈统领神情一凛。 不过出于谨慎的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小建议: “要不让太子手谕一份,我让下属带过去,这样一来,或许杨将军看到太子手谕,也就不会为难了。” 沈统领终究还是想把责任撇干净。 无论是真叛乱,还是谎报叛乱,后果都很严重。 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袁安江涌现出几分怒色,但想到目前青州也只有这几個大内高手信得过,无奈摆手:“那你去找太子吧,顺便我亲自书信一份给太子。” “如此最好。” 沈统领闻言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 石室内。 染轻尘讲述着关于修罗女皇的故事。 厉南霜双手抱着小腿,坐在石台上听着津津有味。 虽说丹药的疗伤效果并不好,但染轻尘在修养了一段时间后气色稍好了一些。 “对了,你口中的这个修罗女皇是妖族吗?” 厉南霜好奇问道。 染轻尘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轻轻摇头: “不是很清楚,根据记载来看,修罗一族不承认自己是妖,看不起妖物。但是在人们眼里,他们又属于异类,否则也不会被迫生活在地下。” 厉南霜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说道:“并不难理解,哪怕是妖物本身也希望融入人族,否则为什么偏偏要修炼成人形。 修罗一族拒绝与妖族挂钩,又无法被人族承认,只能自己开辟一个世界生活。 而那修罗女皇之所以大开杀戒,估摸着是想把人族杀光,或者统治人族。如此一来,就没有人不敢承认修罗族为人族的正统。” 染轻尘笑道:“伱倒是有点脑子。” 厉南霜哼哼道:“你以为我像你这个蠢木瓜啊,我可是风雷堂的智慧担当。” “不要脸。” 染轻尘翻了个俏白眼。 “切,嫉妒的女人。” 厉南霜皱皱小琼鼻,又问道,“那修罗女皇是怎么死的呢?” 染轻尘没好气道:“我哪儿知道,这些历史我也是从案牍库里随意翻到的,或许文心部的机密库里有。” “修罗一族几乎都被屠杀殆尽了,应该是朝廷出的手。” 厉南霜猜测道。 染轻尘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阵嗤嗤声传来,像是肉块从生锈的管道里生生挤了进来。 二女脸色一变,连忙起身。 啪! 一道黑影砸落在地。 乍一看,像是一只巨大的肉球。 这只怪物身上长满了手脚,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只,像是被强行拼凑的活体之网,全身泛着绯色的光泽。 头颅隐藏在手脚之中,头顶毛发稀疏,面目颇为可怖。 “吃……吃……” 肉球怪物发出瘆人的沙哑声音。 “这……这玩意不是被埋在下面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厉南霜俏脸苍白。 之前她们就是被这怪物追杀,差点丢了性命。 “快走!” 染轻尘牙关轻叩,强忍痛楚朝着出口掠去。 厉南霜若梦醒,瞬间紧跟其后。 肉球怪物手脚并举,状若无骨软体,于地面上翻滚腾挪,追势骇人,沿途石屑纷飞,轰鸣不绝于耳。 前方虽然石门紧闭,但有一道三十公分左右的裂缝。 二女一前一后掠出裂缝。 嘭! 怪物撞击在了门上。 落地的染轻尘因牵动伤势身形踉跄了一下,步伐蹒跚,柳眉深锁。 “你没事吧。” 厉南霜掠至身边问道。 染轻尘摇摇头,顾不上看身后:“快走!” 可没等二女继续逃跑,三道身影忽然挡在她们面前,是之前被派去包抄阻拦的那一队人。 “总算找到你们了,让我们一顿好找。” 其中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阴恻恻的盯着染轻尘二女,寒声说道。“你们两个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留下你们的尸体!” 厉南霜怒骂道:“你们这些蠢货,怪物都追来了,还不快跑,在这里堵我们做什么!” “怪物?” 男子愣了愣,冷笑道,“小丫头,这种低级的手段也想哄骗我们?你当我们——” 轰隆! 石门四分五裂。 那巨大的肉球怪物直接撞破石门冲了出来。 染轻尘和厉南霜躲避及时,在怪物冲出的那一刻闪身到一旁。 而前来阻拦她们的其中一名男子,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团黑影从尘土中飞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噗—— 怪物身上的数只手刺穿了男人的身体,头颅也被生生掰扯下来。 “吃……吃……” 怪物将肉块塞进嘴里,发出嚼嚼之声。 中年男子和剩下一名手下看到这一幕,完全惊呆了。 怪物三两下将食物解决干净,又冲向了离它最近的一人。 那名手下急忙挥出手中长剑。 剑身轻松刺入了怪物身体,然而怪物却没有感知到丝毫疼痛,无数只手抓住了男人,将其撕成了一块块肉片。 这是什么怪物? 中年男子双腿发颤,吓得连连后退。 后背不慎撞在了一处破损的石雕像上,尖锐的凸起物撞得他后背生疼。 这时他才真正回过神来,扭头看到染轻尘和厉南霜二女已悄无声息地遁入右侧幽暗。 那边不远处嶙峋怪石与森森白骨交织成天然之障,幽影憧憧,最宜隐匿身形。 中年男子慌张之下,急忙跟着二女逃窜。 而这一逃,也将怪物成功引来。 厉南霜见状骂道:“你个王八蛋往哪儿跑不行,非得跟我们是吧。” 不过少女骂完不久,就在中年男子快要追上她们时,两只惨白的手臂毫无征兆的穿透了他的胸膛。 中年男人满脸绝望,朝着二女缓缓伸出手。 紧接着,整个人被撕裂成两半。 喷溅而出的鲜血,有些许沾在二女身上。 “什么破怪物!” 厉南霜头皮发麻,随手将旁边两根石柱推倒,试图减缓怪物的追击。 二女拐过一处怪石,染轻尘轻靠在岩石上不住喘着气。 前面有一个深坑。 深不见底。 染轻尘抬起捂在腹部的手,只见手掌满是鲜血,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势又严重了许多,包扎的布条也鲜血染红。 “不行,这样躲不了多远,我们分头跑。” 染轻尘说道。 厉南霜着急道:“你这样子肯定会被追上的。” 染轻尘再次摁住伤口,咬了咬银牙,听着迫近的怪物声音,说道:“所以需要你来引,你尽量跑快些,发出声音,让怪物去追你。” 染轻尘的这个建议对于厉南霜很不公平。 哪怕厉南霜没有受伤,以那怪物的速度也没任何优势,完全就是当诱饵。 但厉南霜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行,那你小心点。” “嗯。” 染轻尘轻轻点头。 厉南霜瞅准时机,从右侧窜出,约莫十米距离后,她大声喊道:“恶心的臭怪物,有本事来追我啊!” 可身后却并没有动静传来。 心生诧异的厉南霜扭头一看,却愕然看到染轻尘站在怪物面前。 怪物朝着她爬去。 这蠢木瓜在干什么? 厉南霜瞪大眼睛。 “快跑!” 染轻尘看了她一眼,慢慢往后退,脚后跟悬在了身后的深坑边缘。 在怪物扑来的刹那,她猛地点起身子,手中长剑在半空中挽出一轮璀璨夺目的银弧。 凌厉无匹的剑芒扎在了怪物的身上,飙出绿色的血液。 怪物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影响,但身子停顿了一下,正巧悬在深坑上方。 染轻尘身形再次拔高,凝聚万钧之力,于电光火石间猛踏而下。 砰! 怪物被踹进了深坑之内。 原本同样要下坠的染轻尘随手将手中长剑刺进洞壁,挂在了山洞边缘。 女人呕出了一口鲜血。 她死死抓住剑柄,不让自己掉下去。 “蠢木瓜!” 厉南霜急匆匆跑来。 少女这时已明白染轻尘是故意支开她,打算给她拼出一线逃脱的生机。 只是还没到深坑前,原本被踹下的怪物却冒出了头,沿着坑壁爬了上来。 “嗖!” 怪物张开嘴巴,一条长长的粘液舌头如蛇般缠绕在了染轻尘的脚踝处。 染轻尘挣脱无果,眼见怪物即将爬上来,忽然瞥见旁边有一个很明显类似于机关的凸起物,她迅速左右看了眼。 厉南霜来到了深坑前。 眼见染轻尘有危险,她作势便要跳下去。 “别跳!” 染轻尘娇喝道。 厉南霜下意识顿住身子。 但很快,厉南霜就为自己的迟疑而后悔,只见染轻尘拔出长剑朝着坑壁上的凸起物砍去。 咔嚓! 极为迅速的,坑洞表面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块石盖,将其完全遮蔽。 引发的震动,将厉南霜震的后退两步。 “蠢木瓜!” 厉南霜回过神来,挥起墓刀朝着石盖狠狠砍去,结果石盖无一点破损,反倒自己被震飞出去,撞裂了一根石柱。 厉南霜这次真的急了,不顾后背疼痛,跑到深坑石盖前大声喊叫: “蠢木瓜!染轻尘!” 她不断地挥刀,始终无法破开石盖,只留下一连串地火星,连破损都无。 厉南霜又在附近找机关,还是一无所获。 少女浑身冰冷,大脑嗡嗡作鸣,完全不敢相信上一刻还在与她说笑的同伴,下一刻便天人永隔,来的如此突然。 当然,染轻尘死没死无法确定,但方才那种情况,凶多吉少。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声音。 是前来追捕的那几人。 领头的紫衣老者看到手下惨死的模样,震惊不已,顺着血迹一路追来,看到了呆滞的厉南霜,怒吼道:“人是你杀的?” 厉南霜还在努力想办法如何打开石盖,对于老者喝问充耳不闻。 “找死!” 紫衣老者怒不可遏,一掌朝着厉南霜拍去。 恰在此时,一直跟随着的姜守中显出身来,直接将站在最后的一名男子脑袋砍下来,趁着众人失神,挡在厉南霜面前。 随着七杀短刀拔出,毫无防备的紫衣老者倒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 “你是何人!?” 紫衣老者被手下扶住,瞪着姜守中又惊又怒。 而厉南霜在看到姜守中后,愣了一下,旋即哭出了声:“焖面,蠢木瓜死了!” (本章完) 第262章 孩子会很快乐 姜守中原本还在为找到厉南霜而高兴,可听到少女的哭诉,整个人呆住了。 “你说什么?” 姜守中抓住少女肩头,急声问道。 厉南霜满脸的悔恨自责,指着被石盖封闭的深坑说道:“蠢木瓜被困在了下面,可能被怪物给杀死了。都怪我,我如果早点解开身上的禁制,我们也不会……” 曾经妖族的申圣元便对曲红灵说过,厉南霜在刻意压境。 也就是说,她真正的实力始终在隐藏着。 但既然在隐藏,就说明她有难言之隐……与她年幼时生的那场大病有关。 姜守中顾不得深思这些,在听到对方说“可能”二字后,连忙问道:“你没亲眼看到轻尘被杀死?” 厉南霜摇了摇头,抹着眼泪:“没有,但是她肯定必死无疑了。” 平日大大咧咧,性格豪迈的厉大爷终究是个小女生,若因为自己的顾忌而让朋友丢了性命,恐怕这辈子都不得安心。 没有亲眼看到就好…… 姜守中稍稍松了口气。 没有亲眼看到,就说明染轻尘还活着。 紫衣老者看着对方二人自顾自的说话,完全将他们给无视,恼怒道:“老夫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到这里就别想着出去了!” 他冲着身边手下吼道:“杀了他们!” 几人扑向姜守中和厉南霜。 姜守中打开生肖图,将鼠妖放了出去,对厉南霜说道:“你先拦住他们,我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这个石盖。” “好。” 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厉南霜二话不说,拿起墓刀朝着众人砍去。 鼠妖灵活走位,跟在后面配合偷袭。 姜守中蹲下身子抚摸着石盖,屈指敲了敲。 石盖很厚实,仿佛与大地融在了一起,若非周围浅淡的一圈痕迹,很难看出这里曾存在过一个深坑。 姜守中尝试着用七杀刀去劈砍,并没有任何作用。 “肯定还有什么机关。” 姜守中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在周围搜寻。 偶尔使出飞剑帮厉南霜解决敌人。 紫衣老者没料到两人这么难对付,不禁后悔自己的鲁莽,眼见带来的手下一个个倒下,咬了咬牙,扭头便要逃离。 气头上的厉南霜怎么可能容忍对方离开,与鼠妖一前一后将其堵截住。 “不许走哦,鼠鼠要杀你。” 鼠妖笑嘻嘻的挡在老者的面前,四肢诡异的趴在地上。 “小友,这是误会。” 望着杀气腾腾,提着沾血大刀的厉南霜,紫衣老者被吓破了胆,褶皱的脸皮不断颤搐,挤出笑脸说道,“我们认错人了,都是误会。” “误会你老母!” 厉南霜挥刀砍向老者。 宽阔沉重的大刀,携带着无匹的磅礴杀气,宛若天际怒卷的乌云,倾巢而出。 鼠妖扑了过去。 不过七八个回合,在姜守中飞剑的配合下,随着一颗头颅从颈部分离,紫衣老者的尸体重重倒在了地上。 “就这点破实力还敢对付我们?” 厉南霜一脚将头颅踢飞出去。 解决掉敌人的她此刻才终于缓了口气,周身紧绷的弦线终得松弛,疲惫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她紧紧包裹。 厉南霜勉力站定,却难掩那份由内而外的倦怠。 顾不上休息,厉南霜赶紧凑到姜守中身边问道:“怎么样焖面,能不能找到打开石盖的方法?” () 只见姜守中用灵水剑将一处极窄的缝隙稍稍扩大,对鼠妖说道:“试试看能不能挤进去,通到深坑里找到里面的机关。” “好的主人。” 鼠妖趴在地上,缓缓缩小身子。 变成了一只花白小老鼠。 它挤进窄小的缝隙,很快不见了踪影。 姜守中一边等待,一边继续在周围寻找其他入口,大概一刻钟后,石盖下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 成了? 姜守中心中一喜。 果不其然,下一刻石盖裂开了长缝,缓缓打开。 只见小老鼠趴在凸起的机关开关上。 “这只老鼠还真有用诶。” 厉南霜惊喜不已。 小老鼠扑向姜守中,结果被厉南霜截了胡。 厉南霜提着老鼠尾巴甩来甩去,惊异道:“按理说妖物回到本体就无法幻化了,为什么生肖图上的妖物可以随意幻化。” 被少女当玩具玩弄让鼠妖颇为不爽,冲着厉南霜呲牙怒叫。 “下去吧。” 姜守中将鼠妖拿回去收入生肖图,轻巧掠下深坑。 厉南霜跟着下去。 深坑大概十多丈的深度,当二人来到坑底,便被眼前一幕给震撼到。 深坑内堆满了白骨,甚至前行的通道乃至地面都是用白骨砌成……更像是一个故意建造的坟坑,至少有万人死在这里。 而在两侧,飘着不少类似于鬼火的东西,映照着四周一片惨白。 “这些应该就是修罗女皇杀的。” 厉南霜说道。 “修罗女皇?”姜守中神色疑惑。 厉南霜说道:“蠢木瓜告诉我的,说修罗一族曾经有过王,乃是修罗女皇,这地方曾经是修罗女皇的宫殿。” 姜守中点了点头,没再询问,顺着白骨通道继续前行。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 “怎么办?分头行动?” 厉南霜扭头看着姜守中问道。 姜守中有些犹豫,但想到眼下染轻尘情况危急,也只能冒险了:“那就分头去找,我左边,你右边。记住,若是遇到你口中的那个怪物,千万不要冲动。” “嗯,你也一样。” 厉南霜很希望保护在姜守中身边,但也明白眼下情况特殊性,只能恋恋不舍分别。 看着厉南霜进入右边通道,姜守中迈入左边。 通道内依旧是白骨堆砌,飘舞着的白色光点将深邃的通道晕染成一片惨淡的苍白。 过了许久,姜守中才走出了阴森森的骸骨通道。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颗巨大的古树。 古树上吊着一具具白骨,而在树干上则出现了一个血色的树洞,泛着黑气。 “这又是什么东西?” 姜守中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伸手探入树洞,并无任何异常,唯有些许凉爽覆上皮肤。 见周围再无其他入口,姜守中不再犹豫,弯腰进入了暗黑的树洞。 他慢慢朝前爬着,飞剑不断萦绕在身边,以防出现危机。 爬出树洞,姜守中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树林,再回头一看,树洞出口竟凭空消失了,摸在上面也是实打实的树干。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嘶吼声。 姜守中心下一跳,握紧七杀刀顺着声音寻去。 没走几步,又是一阵撞击的声音。 姜守中加快脚步,随着撞击声越来越近,他终于看到了厉南霜口中的() 那只怪物。 一个巨大的、恶习的粘液肉球。 无数只手臂像是用胶水黏在膨胀成球的身上。 亲眼所见的姜守中震惊不已。 这是妖物? 可哪有这样的妖物啊。 姜守中强行拉回神智,见怪物正在撞击一座木屋。 这座木屋更像是一个树洞,左右两侧,古木参天,枝干交错,骨节嶙峋,彼此间的紧密挤压与纠缠,树皮苍老皲裂。 望着木屋,姜守中内心不由一阵激动,猜测会不会是染轻尘躲在里面。 不过没等他出手,那怪物似乎感应到他的气息,蓦地转过身子。 隐藏在密密麻麻手中的头颅,对着姜守中,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 “这张脸……” 姜守中瞳孔收缩,微微张开嘴巴。 尽管这张脸因异变而扭曲,甚至头发几乎都要褪光了,脸颊上青筋凸突……但姜守中依旧认出了对方。 苏家家主。 曾经在江湖上被誉为第二快刀的苏衫客!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姜守中在寻找地宫入口时,潜入到对方房间,藏在衣柜里亲眼看到这家伙吃掉管家。 而且疯疯癫癫的朝着他冲来。 结果姜守中无意间从衣柜中来到地宫。 后来从地宫出来,得知苏衫客失踪,而苏家也换了家主,是那个叫苏俊文私生子。 没想到,苏衫客竟然藏在修罗城。 而且还是这副鬼模样。 姜守中压下心中惊疑,准备拔刀迎击。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苏衫客突然并没有攻击他,而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快速朝着林间跑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姜守中有点懵。 还以为是对方在使诈,特意等了一会儿。 但苏衫客始终没出现。 姜守中也管不了那么多,快步来到木屋前敲了两下,低声喊道:“轻尘?” 屋内没有回应。 正当姜守中继续敲门时,上面忽然垂落一根绳子。 “上来。” 一张苍白却动人的美丽玉靥从木屋上方探了出来。 尽管姜守中始终坚信染轻尘不会被怪物杀死,但亲眼看到女人安然的那一刻,内心的激动喜悦澎湃如潮,难以自抑。 久绷而不息的心弦,到此刻才终得松弛。 姜守中抓住绳子一跃而上,看到染轻尘躲藏在一个犹如鸟巢的树窝内。 女人半个身子皆被鲜血侵染,正无力依靠着,秀美的脸庞因痛楚与疲惫而显得异常苍白。 相比之前,她的右肩膀处添了一道新的伤口,血珠沿着细腻的肌肤缓缓滑落,犹如一朵在血泊中绽开的凄艳之花。 看到女人,姜守中下意识伸出双手上前去抱对方,但随即又收了回去,克制住情绪,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至少还活着。” 染轻尘美目定定的看着眼前,根本没想过会出现的男人,被咬红的唇瓣不由翘起,眼波里的欣喜与感动几乎要溢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她很不甘心。 但绝境般的处境容不得她奢求能活着离开,唯一能做的就是思念。 思念亲人,思念喜欢的人。 她很后悔没有让自己的感情更主动一些,很后悔当初没有听奶奶的话,认真对待那场婚礼,很后果没有听义妹的话…… 甚至遗书都想好怎么写了。 然而就() 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女人觉得自己在做梦,在对方上来的时候,她甚至偷偷掐了自己大腿好几下。 她从未有过一刻,如现在这般开心过。 原本浅淡的感情,原本压抑着的情感……在这一刻仿佛被月老用粗笔重重的描绘了一遍,刻在了心底。 “当然是救你。” 姜守中从怀里翻找出疗伤的药物。 染轻尘摇头说道:“没用的,那怪物造成的伤口很特殊,我都把身上的疗伤药物用完了,很难起作用,也只能靠时间来养伤了。” 姜守中看着女人伤口,心疼不已,固执道:“或许你那些药物不管用。” 染轻尘张了张红唇,最终没有拒绝男人好意。 姜守中先处理肩膀上的伤势。 他轻轻拉下女人的衣襟,只见白玉般细腻的肩膀上赫然呈现出一个血洞,伤口周围青紫一片,血液黏稠。 “当初不该让你们去调查的。” 姜守中内心自责无比。 染轻尘一手压住胸口,掩住因为衣襟下拉时会露出的风景,笑道:“不关你的事,即便你不说,以我的性子也会去调查,你拦不住我的。” 姜守中叹了口气,细心敷药。 染轻尘侧头望着男人俊朗的脸颊,轻声问道:“姜墨,为什么要冒险救我?” 姜守中反问:“当初在名剑山庄,你又为何冒险救我?” 女人不说话了。 沉默的气氛在二人之间酝酿着。 “其实……” “其实……” 许久,二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两人愣了愣,又同时说道:“你说吧。” “你说。” 又是二人同时开口。 于是两人又默契的谁都不说话。 最终还是姜守中打破了沉默,笑着说道:“毕竟你是我妻子嘛,肯定是要冒险救你的,这是身为丈夫的责任。” 染轻尘轻歪着螓首想了想说道:“毕竟你是我丈夫嘛,肯定是要冒险救你的,这是身为妻子的责任。” 姜守中有些好笑的敲了下女人脑袋:“学我?” 染轻尘眨了眨眼:“这叫夫妻同心。” 夫妻同心…… 女人说出这句话后,两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染轻尘脸蛋发热,暗恼自己说话不矜持,想要补救,可又不知道怎么补救。偷偷瞥了眼男人,见对方面无表情,一时又莫名的患得患失。 姜守中处理完肩膀的伤势,又转向腹部。 “这就算了。” 染轻尘压住裙带,红着脸低声说道。 望着腹部完全染成血色的裙衫,姜守中语气不容置疑:“不行,若是感染了伤口,或是伤势加重,再或者留下难看的伤疤,后悔就晚了。” “可是……” “我又不会偷看,再说你里面也有内衣。” 姜守中不由分说,便要去解女人的裙带,吓得染轻尘连忙道:“我自己来。” 姜守中收回手。 染轻尘轻呼吸了一口气,一只手用力揪着衣襟处,小心翼翼地解开裙带,尽量只露出腹部位置,玉白的肌肤染着些许樱色。 尽管姜守中嘴上说着不会看,但还是下意识瞄了一眼。 真凶啊。 “你平日累不累?” 姜守中下意识好奇问道。 “什么?” 染轻尘疑惑看着他,浓密弯翘的睫毛微颤。 姜守中自() 知失言,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就是说你当六扇门主管累不累。” 染轻尘没有说话。 因为她理解了姜守中之前的问题。 她压住胸膛,用力咬了一下唇瓣,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 姜守中愕然。 望着女人罕见露出的憨态,没忍住开了个玩笑:“我们的孩子会很喜欢。” (本章完) 第263章 你们是一类怪物 姜守中的这句话,让空气再次陷入沉寂。 染轻尘面露愕然,随即轻啐了一口,撇过脑袋:“谁跟你……有孩子啊。” 姜守中摸了下鼻子,讪然道:“开个玩笑。” 染轻尘抿着红唇,望着不远处的古树没有出声,露出的小半截雪颈泛着眩目的酥红,面颊绯热。 炽热的气息在两人间轻轻漾开,仿佛带着无形的温热,不仅暖化了周遭的空气,更在不经意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弥漫起一种微妙而旖旎的情愫。 姜守中的这句话终究是过线了。 也许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也许是一次不经意间的试探。 但对于情感本就处于复杂阶段的二人而言,这句话有种试图捅破白纸的意味。 从一开始的相互不在意,到朋友,到理解,到朦胧情愫的生长。 过程中,染轻尘终究是偏向主动的一方。 因为性格原因,不服输的她总是打破自己既定的规矩,在男人那里博取存在感。 因为体内“情空境”的原因,她总是处于一种该断不断,即舍不舍的矛盾之中。对于感情的处理,完全听从别人。 她有坚持的目标,却无法拥有主见。 时而释放自己的感情,时而又收敛感情,反反复复。 即便这次主动的坦陈自己的情感,也只是因为义妹曲红灵的建议,而她自己是没有任何主见和决断的。 所以姜守中的这句话,无疑让女人很欣喜。 她觉得,男人或许是在暗示什么。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揭露这段暗示,生怕太直接了会被对方误会,可如果含蓄,又怕错过,最终却依旧是沉默。 此刻的染轻尘无比渴望有个军师在身边,给她出谋划策。 姜守中认真处理着伤口,敷上药物后扯下一条干净的布条扎在对方腹部,轻声说道:“那怪物是苏家家主苏衫客。” “是他?” 染轻尘惊诧无比。 拥有“天下第二快刀”威名的苏衫客,在江湖上名头极响亮,当初联合六扇门去诛杀曲红灵,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 而朝廷也是给予了苏家足够的照顾。 只是回来后的苏衫客半疯半傻,也不晓得当初围剿曲红灵时发生了什么。 “这家伙已经不是正常人,之前在家里就跟个怪物似的。” 姜守中帮女人穿好衣物,淡淡说道,“不知道这家伙究竟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也许是服用妖气导致。” 染轻尘陷入沉思。 前段时间和曲红灵困在修罗大殿,对方也没提起过这些事。 “说起来,你们为何跑来修罗城?” 姜守中问道。 染轻尘无奈道:“当时我们在跟踪单东川,对方和一個蒙面人有了接触,于是我和南霜商量了一下去跟踪那蒙面人。结果就跟踪到了修罗城,无意间发现了一座祭坛。” “祭坛?和地宫祭坛相似?” 姜守中目光带着好奇。 染轻尘摇头:“不一样,那座祭坛我们没能靠近,但似乎完好无损,比地宫孕养龙蛋的祭坛明显要大很多。” 姜守中思索了片刻,望着女人苍白的容颜说道:“算了,先带你离开这里再说。” “南霜呢?” 染轻尘问道。 姜守中道:“我和她分开找你,等我们离开这里就去找她。” “嗯。” 染轻尘点了点螓首。 她费力站起身打算自己行走,姜守中却背过身子,弯下了腰。 “我背你。”男人说道。 染轻尘矜持的想要拒绝,姜守中说道:“之前在名剑山庄,我已经背过你了。” 女人一怔,犹豫了一下,手臂搭在男人的肩上,缓缓俯下身子,趴在了男人后背。 厚实的水袋压迫感让姜守中咧了咧嘴。 这减震效果简直顶级。 姜守中观察了一番,并没有看到怪物身影,便背着女人从木屋下来。 因为之前的入口已经消失,姜守中只能在树林里慢慢探寻。 染轻尘双手轻搂住男人的脖颈,指尖微妙地感知着那份透过衣衫传递而来的温暖与安全感,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是男人第二次背她。 相比于名剑山主那一次,这一次的她情绪更为浓郁。 芳心仿佛被一层蜂蜜涂抹。 记忆是甜的,欣喜是甜的,心跳是甜的,呼吸是甜的…… 曾经的她最讨厌自己处于弱势的境地,反感被别人帮助,可现在她很享受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甚至为自己的受伤而感到开心。 “我会不会太重了?”染轻尘不安问道。 “不重,很轻。” 这种问题上,姜守中可不会犯傻。 染轻尘放下心来,她将脸颊轻轻贴合于男人的肩侧,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姜墨,你背过其他女人吗?” “背过啊。” 姜守中实话实说。 他背过红儿,背过耶律妙妙,还背过二两呢。 “哦。” 女人神情黯然,不由嘟了嘟小嘴。 “是夏荷吗?”女人手指无意识的在男人衣物上画着圈圈,轻声问道。 “不是。” “不是?” 染轻尘微微绷大杏眸。 难道暗中还有其他女人在勾引我男人? 莫非是…… 染轻尘颇为吃味的问道:“不会是南霜吧。” “不是,是二两……” 正在说话的姜守中蓦地停下脚步,脸色凝重起来。 染轻尘没注意到异常,听到对方说是二两,不禁愣了一愣,消失的笑意又重新回到了唇角……这么说来,背过的女人就只有她? 染轻尘低声说道:“除了我娘亲外,我只让你背过。” “嘘,别说话。” 姜守中背着女人闪到旁边的古树。 染轻尘一怔,顺着男人目光抬头望去,这才看到,远处化身为怪物的苏衫客正趴在地上,不知道啃食着什么东西。 庞大的身躯上,一只只手无意识的扭动着。 而在怪物身边,则有一个树洞,其形状与姜守中之前出来的出口一模一样。 “是出口。” 姜守中皱了皱眉。 “怎么办?会不会还有其他出口?” 染轻尘凑到男人耳边,小声提议道,“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女人吐出的热息喷洒在男人的耳廓上。 姜守中盯着树洞,摇了摇头说道:“出口应该就这一个。” 因为他之前从树洞出来的时候,随手做了一个记号,而现在他能看到用刀子划过的记号,说明这个出口就是之前他离开的树洞。 只不过当他离开后,树洞便转移了位置。 姜守中靠着树干,将后背上的女人轻轻放下来,低声说道:“我去引开它,伱先进树洞,我后面会跟过来。” 只是男人刚一起身,衣角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染轻尘另一只手握紧长剑,倔强的看着他:“不行,我们一起离开。” 姜守中抓住她的手,无奈道:“别闹,你现在这样子能做什么?相信我,我逃跑速度一流,这怪物追不到我。” 染轻尘依旧固执的揪住衣角。 有些时候的分别,可能是一辈子的分离。 她不想后悔。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姜守中皱眉:“头儿叫你蠢木瓜,你别真犯蠢啊,别当累赘行不?” 染轻尘看着他,但最终还是缓缓放开手。 姜守中松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尽量把它引开远一点你再去。你放心,我一定能逃出去,我可是晏长青的徒弟。” 女人垂下脑袋,说道:“我不会当你累赘的。” 姜守中张了张嘴,没说什么,扭头见那怪物还盘踞在树洞旁,起身掠至旁边的枝桠上,而后脚掌微微用力。 喀嚓! 树枝断裂,声音在空寂的林间异常清晰。 化身为怪物的苏衫客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便看到姜守中身形一闪而过。 怪物浑身手脚并用,如肉球滚动,朝着男人追去。 姜守中脚尖刚离开一根树枝,一股劲风猛然袭来,一条粗长且黏湿的舌头破空而出,精准无误地击打在他刚刚立足的树枝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树枝应声而断,碎片纷飞。 “妈的,这玩意怎么这么快。” 姜守中心中暗惊,急忙闪避到一旁树木上。 怪物如虫子般迅速爬上树木,所过之处树皮皆开裂损毁,在姜守中闪避的那一刻,高高扑去,犹如一座巨大山石压下。 姜守中抽身堪堪躲过,拔出七杀短刀。 之前使用过几次七杀短刀,上面附着的煞气消减了许多,这一刀虽然砍掉了怪物一只手,但并未造成太大伤害。 嗖!嗖! 姜守中祭出玉簪飞剑与屠龙剑。 玉簪飞剑刺穿了怪物的身子,拉出一串白色的粘液。而屠龙剑则准确无误的插进了面部,将其击倒在地上。 但怪物只是嘶吼了一声,身子停滞了一瞬,便再次爬起。 被切割成两半的脸颊重新愈合。 “吃……吃……” 怪物如鬼魅般穿梭过林木,对姜守中紧追不舍。 双方你追我逃,险象环生。 估摸着染轻尘应该已经进入树洞,姜守中转了个弯,朝着树洞方向返回。 距离树洞还有三十多米距离时,姜守中猛地停下脚步,朝着旁边躲去。轰隆声中,两棵树木从中间裂开。 巨大的冲击波将姜守中掀飞出去。 怪物瞬息间迫近而来。 七杀刀被一截长长的舌头卷住,用力一甩,将姜守中生拽了过来。 姜守中及时松刀,抽出腰间的灵水剑。 耀眼的剑光笼罩而下,斩掉了怪物的几根手脚,带有腐蚀性的血液喷溅而出。 没等姜守中挥出第二剑,那些原本被斩掉的手竟从地上飞了起来,抓住姜守中的脚踝及胳膊,似乎要将他撕成碎片。 阵阵疼痛袭来,姜守中索性咬牙吸取生肖图的力量。 汹涌澎湃的妖力如洪水决堤,汹涌注入男人的躯体。 姜守中仰首向天,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爆发出强大杀意。那些紧缠于他躯体之上,企图束缚其行动的数只手脚化为齑粉。 就连怪物也被震飞出去。 脱困的姜守中无力跌落在地上,半跪在地,不断喘着气。 没等他喘息半分,那仿佛永远也杀不死的怪物再次窜了出来。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道璀璨炽白的剑光突然出现,逼退了怪物。 姜守中面露惊愕。 只见原本应该离去的染轻尘忽然出现在眼前。 女子裙裾轻扬,翩然若仙,遗世独立间透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清冷气质,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霜雪之花。 她挺立于姜守中前,重伤之躯摇摇欲坠,孱弱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仿佛是秋日里最后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子。 “你个蠢女人,为什么不赶紧走!?” 姜守中气炸了。 染轻尘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是你媳妇,为什么要走。” 怪物碾碎了一棵残败树木,宛若被弹弓高高弹起,朝着染轻尘攻击而去。 姜守中被女人执拗的性子给整无奈了。 见对方压根不愿离开,脑中灵光一闪,沉声道:“用无双剑法!” 无双剑法? 染轻尘愣了一下,男人已经来到身侧。 下意识地,她挥剑使出无双剑法中的第一式,长剑与姜守中手里的灵水剑瞬间产生了共吟,被一股无形力量牵扯。 剑芒吞吐如巨龙。 只是染轻尘受伤严重,刚施展出一式,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倒下。 姜守中适时将她揽入怀中,说道:“你只管出剑。” 染轻尘轻轻点头。 两人齐齐出剑,剑气纵横激荡,如同苍龙腾空与凤凰展翅,交相辉映,璀璨夺目。 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怪物的身躯开始膨胀,皮肤下隐隐有暗紫色的脉络流动,一只只手镀上了暗红色。 双方开始厮杀搏斗,铺天盖地而来的剑光婉转间释放出炽烈而纯粹的威压。 染轻尘紧紧贴着男人身子,本能的挥动手臂。 而她的眼睛却始终望着男人坚毅俊美的面容,似乎要把这一刻永远记在心里。 无双剑法御敌的强悍超出了姜守中的想象,也让怪物产生了畏惧,剑气咆哮腾跃,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每一缕光芒都蕴含着破山断流的力量,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阻碍撕裂。 这时候的怪物想要逃跑,已然来不及。 突然,狂暴杂乱犹如暴雨倾盆的剑气被凝成了一束线,对准了怪物的右边一处部位。 “杀!” 姜守中和染轻尘默契开口。 凝成一线的剑气以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贯穿了怪物的身体。 怪物身体开始如充气的气球,不断膨胀。 最终嘭地一声爆裂而开,露出了一具枯瘦血淋淋的身体,竟是苏衫客的本来模样。 濒临死亡的他抬起头,朝着姜守中颤颤的伸出血手,眼神里既有解脱,也有愤恨,声音嘶哑道: “你和她一样……一样……是怪物……你们是一类……怪物……” 苏衫客缓缓垂下脑袋,化为一滩血水。 (本章完) 第264章 神秘女人 苏衫客死了。 这个当年参与围剿妖女曲红灵而活下来的最后一人,最终死在了姜守中和染轻尘的手里,也算是一种命数。 只是对方临死前的话,让姜守中很是疑惑。 “你和她都是怪物……” 为什么说我是怪物? 是因为看出我身上有死气的原因? 而且姜守中直觉,对方口中的“她”并非指的是染轻尘,是另外一个人。 血水缓缓弥漫开来,将草地染成了红褐色,这个本就没有太阳的林间,这一刻似乎更显得暗红,颇显压抑。 姜守中低头望去,发现怀里的染轻尘已经昏了过去。 对方本就身负重伤,哪怕无双剑法是他主导,也依旧耗费了不少精力,能支撑到现在也算是骨子里的倔强作祟。 疲惫的姜守中搂着女人,靠坐在旁边树干休息。 从引开苏衫客到击杀对方,他几乎掏空了功力。 姜守中低头望着怀里昏迷的女人,将散乱在女人面庞上的发丝捋至耳后,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蛋。 女人脸色苍白,仿佛碧落黄泉间飘零的幽兰,带着一抹令人心疼的脆弱与清冷。 姜守中轻轻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从来到青州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奇怪起来。 或许更早一些,在京城的时候就很奇怪。 他猜不透女人的心思,只是尽可能的坦然相处。 毕竟对方说过,她的梦想是成为和江绾那样剑道宗师,一生为追求剑道而活,不会考虑儿女私情。 所以姜守中从未想过与对方产生感情。 可随着两人相处时间过多,有意无意的,仿佛有一丝理不清的情愫萦绕在两人之间。 这让他很是为难。 尤其对方并没有刻意与他疏远,反而愿意保护他,愿意与他亲近,甚至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这让姜守中无奈之余又有些生气。 毕竟他是正常男人,有着正常人的感情。 毕竟染轻尘是一个很漂亮很有魅力的女人。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所以姜守中很生气,既然你不打算发展感情,就离我远一点啊,总不能让我一個大男人做这个恶人,刻意疏远你吧。 况且对于感情,他本来就不果断。 除了当初对红儿主动,主打的就是一个被动。否则也不会与耶律妙妙、夏荷和秋叶她们惹上情债。 他实在不懂得拒绝。 在这种情况下,姜守中的心里很矛盾。 在名剑山主之后,他就已经有些喜欢这个女人了,只是刻意压抑着。而且那段时间让他高兴的是,染轻尘也似乎在刻意亲近他。 如果染轻尘真的愿意做他的妻子,那他肯定是很乐意的,除非脑袋被驴给踢了。 但好景不长,对方突然又扯开了距离,开始疏远。 姜守中不懂什么“情空境”,只是这次变故让他清醒了许多,再也不敢也不想在对方面前流露出一些感情来。 他怕两人真的会发展出感情,最终落得无疾而终的下场。 所以他始终保持克制。 偶尔的玩笑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即便这段时间染轻尘又开始亲近他,他也不敢去捅破这层纸窗户,生怕是自作多情,也生怕影响到对方。 可他明显能感知到,似乎心底已经印上了对方的影子。 否则之前在修罗城他不会那般慌张。 也包括这一次。 而这一次在看到对方活着的那一刻,被压抑着的悸动又涌现出来。 当时他真想抱住女人。 但还是没敢。 他不敢确定染轻尘究竟要不要成为他的妻子,他不敢试探性的走出那一步。 他很想知道女人内心在想什么。 只是他无能为力。 人的感情便是如此,当开始在意的时候就变得患得患失,畏畏缩缩起来。总感觉在触碰一个泡沫,小心翼翼地。 此外最让他在意的,是夜莺姐的数次忠告。 上次夜莺姐也解释了为什么不希望他与染轻尘发生感情。 当年江绾在明知道墨如夜的孩子是女儿身时,还执意与之结亲,让染轻尘嫁给一个女孩,怎么看都很诡异。 甚至江绾还在染轻尘体内,留下一枚绝情剑心。 江绾为什么不希望女儿动情,为什么要阻止女儿寻找自己的幸福?年幼时染轻尘生病,又生的什么病? 这些谜题很难让人猜透。 总之姜守中能感觉到,无形间有一股力量在左右着染轻尘的情绪,也在阻碍着两人的感情发展。 这让他的内心无比的纠结。 不知觉中,他的手掌轻抚着女人柔腻的脸颊,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 —— 染轻尘就在旁边。 准确来说,此刻的她仿佛魂游天外,以一种虚幻的状态站在姜守中的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死了吗? 但自己的身体还有温度,有心跳。 更像是灵魂出窍。 她对着姜守中说话,可对方压根听不到。 这时,心有感应的她猛地回头,惊愕看到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长相身形竟和她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对方是一头银灰色长发,周身萦绕着一股阴寒刺骨、仿佛自幽冥深处蔓延而出的血戾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那双瞳孔,也泛着幽红色。 “你是谁?” 染轻尘心中警戒。 “我是你啊。” 银发女人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近。 “我?” 染轻尘蹙紧柳眉。 银发女人勾起猩红的嘴唇: “以为没有了绝情剑心,就可以随便喜欢别人了是吧,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生根本不配得到爱情。” “你究竟是谁!?” 染轻尘内心莫名产生了几分恐惧,下意识靠近姜守中。 只是此刻男人根本看不见她。 银发女人瞥向姜守中,笑着说道:“他若真喜欢伱,就不会招惹其他女人了。他若真喜欢其他女子,就不会惦记你了。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你所奢求的爱情,真的能得到回报吗? 男人啊,不过是惦记你那副身子而已,你若是个丑八怪,他还会在意你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惜你不是这一瓢。 染轻尘,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需要这种廉价的爱情,它只会让你陷入痛苦……” “我的感情如何不需要你来管!” 染轻尘冷冷说道,“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只是看到了你的心,一颗一直被隐藏起来的心。” 银发女子幽幽道。 她走到染轻尘面前,苍白的手掌轻轻按在染轻尘的心口处。 “听,是不是没有心跳了?” 染轻尘想要推开女人,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银发女子缓缓握住拳头,与此同时染轻尘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烈绞痛,就好像心脏被人紧紧攥在手里,疼的她喘不上气来。 银发女子面色冷淡道:“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值得你去喜欢的。” “滚开!!” 染轻尘拼尽全力挣脱出束缚,将女人推开。 她捂着心脏位置大口大口的喘气,冷冷盯着似笑非笑的银发女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不管你是谁,赶紧滚远一点。” 银发女子叹息道:“你心里明明不愿意与其他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呢?你以为你做出了牺牲,男人就会感激你吗?太天真了,他只会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 “闭嘴!” 染轻尘怒斥出声,双目通红。 银发女子盯着染轻尘,身体如青烟般拂动,继续说着:“他无法给你全部的爱,痴情也好,多情也罢,你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替代品罢了。不信咱们看着……” “我说了闭嘴!” 染轻尘一掌朝着女人拍去。 却直接穿体而过。 银发女子走到姜守中身边,目光寒漠带着浓浓的讥讽: “他不会只满足于你一个女人,你之所以愿意分享,是因为无论是锦袖还是夏荷,都只是丫鬟而已,你觉得她们构不成威胁。 可如果那个叫厉南霜的丫头也成为他的女人,你还会自欺欺人的,把她当通房丫鬟吗?到时候他对你的爱,能分出多少……” 染轻尘浑身冰冷,如坠寒窟。 对方好像什么都知道,窥探了她的记忆,她的心思。 难道对方真是她的内心? 染轻尘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仿佛无数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为一柄柄刀子。 “丫头,爱情不是我们这类人该拥有的。” 银发女人伸出细长如葱根的手指,轻轻按在染轻尘的嘴唇上,柔声说道,“你爱的越深,痛的就越厉害,你若执迷不悟,真正到撕心裂肺的时候就晚了。” 听着女人的劝告,全部愤怒的染轻尘却冷静下来:“无论你如何挑拨,我都不会上当。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做主!” 银发女人红唇翘起:“那咱们拭目以待。” 她轻轻一挥衣袖,一阵腥风吹来,吹得染轻尘睁不开眼,只觉天旋地转…… 而原本平静无声的心脏,噗噗剧烈跳动起来。 …… 染轻尘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姜守中关切的脸颊。 她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男人的手还抚在她的脸上,暖暖的。 看到女人醒来,姜守中愣了一下,随即如触电般的收回手,干笑道:“醒了啊。” 染轻尘扭头扫了眼四周,并没有看到银发女子的身影,轻声问道:“刚才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在这里?” “其他人?” 姜守中一怔,用力摇头,“没有啊。” 染轻尘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方才的遭遇,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 “你……能走吗?” 姜守中还抱着女人,指尖透过衣衫的滑腻肌肤有些温热。 染轻尘尝试着起身。 她一只手搭在男人肩膀上,一只手摁在男人腿上,尝试几次后无奈摇头:“不行,还需要缓一缓。” “那就再缓缓。” 姜守中下意识搂住女人纤细的腰肢说道。 树洞没法背着人进去,里面的通道太过狭隘,只能等待。 他本想说“介不介意我这样抱着你”,但最终还是没说出这句话。 有些话一旦出口,尴尬的是双方。 保持默契就好。 染轻尘也没有刻意避讳,可能是方才银发女人的言语刺激,激起了她的叛逆心,她就这样躺在男人的怀里。 我的感情从来不会由其他人定义。 我想喜欢就喜欢,不想喜欢就不喜欢。 “有些事情我想问你。” 良久,染轻尘忽然轻声开口。 姜守中道:“问吧。” 男人竟然莫名紧张起来,总感觉女人要问一些很敏感的问题。 但奇怪的是,染轻尘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不敢问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挣扎半响,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只能含糊的转移话题:“我想对你说些事情,上次在修罗古城,我和一个女人结拜为姐妹。” “啊?谁啊。” 姜守中一脸不可思议。 当时他没看到染轻尘身边还有别人啊。 染轻尘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具体身份我以后再告诉你。当时的情况也比较奇妙,我和她陷入了一个幻境,在那里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染轻尘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姜守中听得暗暗咂舌。 有一种在听天方夜谭的感觉。 “原来,你体内的绝情剑心就是在那时候被损坏的,难怪。” 姜守中恍然大悟。 当时从修罗城回来的染轻尘,就很不对劲了,一改对他之前的疏离,主动亲近,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没想到是体内剑心损毁的原因。 这么说来,还要感谢一下那位骷髅怪物。 “你那位义妹是个好人。” 姜守中笑着说道,“我相信你的直觉和眼光,等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感谢她,对你的照顾。” 染轻尘内心回想起曲红灵的娇俏模样,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调侃道:“就怕你见了我那妹子,神魂颠倒,被她给迷住了。” 姜守中听乐了:“这你放心,即便你义妹美若天仙,乃是神女下凡,我也不会起心思。我若真动了心,我自己把自己阉了。” “别胡说。” 染轻尘粉拳锤了一下男人的胸膛。 她笑眯眯道:“你就算真有心思也晚了,我那义妹是寡妇,很爱自己亡夫。” 寡妇? 姜守中听着无语。 自家这媳妇结交的闺蜜可真是奇特。 姜守中笑道:“那你就更放心了,我姜墨不是曹贼,对寡妇没兴趣。” (本章完) 第265章 李观世到访 姜守中看得出女人在刻意回避一个话题,而他也不敢追问,便顺着对方的话语调侃自己,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其实两人此刻的行为,与寻常夫妻并无两样。 就如同娴静的妻子柔情蜜意地倚靠在丈夫那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低语绵绵,细述着只有彼此方能会心的情话。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温馨与缱绻,仿佛时光也为之驻足。 只是两人都没有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其实自小到大,我没有什么朋友,在宗门修行时也没有,所以我很开心能有这样一位妹妹,可以说心里话。” 染轻尘笑容温和,回想着前段时间曲红灵深夜来找她的情形,柔声说道,“可能她的身份会比较敏感,但是我不在乎。” 姜守中笑道:“人难得可贵的就是拥有一个知心朋友,至少不会独孤。” 以染轻尘清冷高傲的性格,能找到一位朋友,也算是难得。 姜守中真心为她高兴。 “姜墨,我那位义妹说……” 染轻尘朱唇轻启,却欲言又止。 姜守中知道对方要谈及重点话题,静静等待对方开口。 染轻尘啊染轻尘,有什么害怕的,直接说就是了,在义妹面前答应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这么怂了呢……女人暗暗为自己打气。 但情绪酝酿了半响,染轻尘依然没敢直白的透露出自己的感情,只是隐晦的说道: “我那位义妹说,人应该尝试一下自己的感情,哪怕是失败了,也总比错过要好……你觉得呢?” 无日头的光影,如细碎银纱般轻轻洒落在女子温婉细致的面容之上,透过了疏影横斜的树枝,悄悄割裂开一片片藏匿于心底最深处的细腻情感。 女人紧张的揪紧了裙衫,不去看对方的神情。 “她说的没错。” 姜守中手指轻轻摩挲着女人柔顺冰凉的发丝,微笑着说道。 男人的回答让女人很失望。 她害怕迈出那一步,所以希望对方能主动。 但她不知道的是,因为之前的反复无常,姜守中也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两人都在等。 都害怕主动换来一场空欢喜。 沉默。 又是良久的沉默。 染轻尘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男人的脸庞,决定先走出这第一步:“所以我觉得,我……” 忽然,女人胸口处涌起一阵锥心刺骨之痛,犹如细丝缠绕心房,轻轻绞转,疼至骨髓。 染轻尘不由自主地蹙眉凝息,冷汗涔涔。 “怎么了?” 姜守中神情一变,连忙关切问道。 染轻尘只觉心头悸动的厉害,仿若寒冰裂纹,阵阵隐痛蔓延四肢百骸。 好在不一会儿,疼痛渐渐消失。 染轻尘想起那银发女人的话,内心的惶恐再一次涌来。 “是伤势变严重了?” 姜守中问道。 染轻尘颤抖着玉手抓住姜守中的衣襟,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树洞那边传来了厉南霜的叫喊声:“姜墨!” 听到这声呼喊,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染轻尘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 站在一旁。 可挣脱出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这么好的机会,就应该让厉南霜看到。 她下意识靠前,想要再次倒在男人怀里,可脸皮薄的她犹豫数次,最终没好意思,只得尴尬的捋了捋耳边秀发。 女人内心又恼又气,更多的是在恼自己。 厉南霜从树洞中爬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二人。 见染轻尘平安无事,厉南霜欣喜的跑上前,一把抱住了对方:“蠢木瓜,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我都为你哭了。” “你会为我哭?” 染轻尘翻了个白眼,不过心里暖暖的。 厉南霜是个直性子,藏不住太多情绪,她能感受到这女人是真心关心她。 “不信你问焖面嘛。” 厉南霜撅起小嘴,但随即双手叉腰,“不对,本大爷才不会哭呢。” 染轻尘笑着刮了一下少女的粉颊:“小时候就是爱哭鬼。” “你才爱哭呢。” 厉南霜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姜守中关切问道,“焖面你没受伤吧。” 姜守中还在担心染轻尘的状况,不过见对方恢复了气力能站起来,悬着的心稍稍落下,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主要是轻尘受伤很重。头儿,你怎么找过来了?” “别提了,我选的那条破路害苦了我。” 厉南霜埋怨道,“进去之后是一個大迷宫,差点困在里面出不来。除了墙还是墙,除了门还是门,弯弯折折的。” “那伱怎么出来了?”姜守中好奇问道。 厉南霜挠挠头一脸迷糊: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瞎走,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出去了。我看你还没出来,就找你来了。哦对了……” 厉南霜拿出一盏铜灯递给姜守中,“我在迷宫里捡到了这玩意,也不晓得是不是宝贝,反正没瞧出来有什么异常的,送你了。” 姜守中接过铜灯。 这盏铜灯比寻常的灯小很多,没有灯油和灯芯,底部残缺了一块。 拿在手里,也没有太过沉甸的感觉。 姜守中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先收起来,等以后再慢慢研究。 “先离开这里再说。轻尘,你能走吗?” 姜守中看向女人。 染轻尘轻轻点头:“已经好多了。” 厉南霜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瞟了几眼,嘀咕道:“早知道应该我受伤。” …… 三人从树洞爬出去,来到了修罗地下古城。 厉南霜指着前方被封锁的阵台说道:“要不要去那里调查一下,我和蠢木瓜没能进去,那个怪物就是从阵台出来的。” 姜守中看了眼染轻尘渗血的腹部,摇头说道:“先不急,等以后我再来调查,回去早点疗伤才是正事。” 姜守中其实有些后悔,当初没把冷静那丫头带上。 若是有她在,事情会顺利很多。 等下次进入古城,就把那丫头带在身边,一个阵台应该可以轻松进去。 听到“疗伤”二字,染轻尘心下一动,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脚步晃了晃,看起来一副快要倒下的柔弱模样。 姜守中连忙扶住她。 染轻尘神情疲惫,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好像没力气走路了。” “那我……” “我来背你!” 没等姜守中开口,厉南霜自告奋勇。 她将墓刀丢给姜守中,走到染轻尘身前弯下腰:“我这人不欠人情,你之前舍命救我,我背你就算是还点人情。” 染轻尘无语了。 这丫头真是一点眼色也没有。 她拳头抵在唇边低咳了两声,说道:“算了,我尽量走吧,不麻烦你们。” “就你这样子能走多久?快点,不然我直接抱你啊。” 厉南霜摆出一副今天必须做好人的架势。 染轻尘无奈,只得趴在对方背上。 “吼吼吼……” 厉南霜忽然惊奇且兴奋的大叫起来,“好软啊,蠢木瓜,你这都可以当枕头了,以后我就睡你身上吧。” “你闭嘴!” 染轻尘红着脸恶狠狠道。 她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姜守中,心想之前对方背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想着想着,女人脸蛋发热。 三人朝着出口而去,随着身影渐渐远去,之前厉南霜所指的阵台方向,一个女人出现在高墙之上,慵懒坐着。 “快了……很快本尊就可以出去了……” “到时候,我要杀尽天下所有人!” …… 三人顺利从地宫出来,却发现竟已到了黎明时分。 他们在修罗古城待了一晚上。 姜守中忽然想起柳无絮说过要在今日带他去见幕后之人,对厉南霜说道: “你们先回六扇门去,和江夫人她们汇合。青州马上要暴乱,如果袁大人没法阻止,你们就和江夫人她们先离开青州,我随后会赶来。另外头儿,记得把老甲和老张他们带上。” “我和你一起离开。” 染轻尘倔强道。 厉南霜拍着胸脯:“焖面,我可是你的上司,身为上司怎么能丢下自己的下属呢?我也要和你一起离开。” 姜守中对二女很是头疼,眼下也不好再劝什么,只得妥协道:“那你们先去六扇门,我到时候会找你们。” “行,那你小心点。” 厉南霜接过姜守中手里的墓刀,递给染轻尘,“我会把蠢木瓜打晕,让江漪先带她离开,你就放心去吧。” “你敢?” 染轻尘瞪大了杏眸。 她提刀架在对方脖颈上,“行不行我砍死你。” 厉南霜嘿嘿一笑:“开个玩笑而已。” 染轻尘却心里怯的慌,总感觉这丫头说到做到,不由留了个心眼。 …… 姜守中和二女分开,来到小院。 却愕然发现,除了独孤落雪外,消失许久的李观世竟然也在。 不同于往昔那身朴素中蕴藏大气的常服,今日的李观世身着一袭浅碧色的长裙,发间轻绾素纱,珠翠未施,更显其天然去雕饰之美。 既有着不容忽视的孤高之姿,又平添了几分令人心怡的小清新韵味。 “等一等啊,我先去易容一下。” 为防止柳无絮突然赶来,姜守中简单打了声招呼,急匆匆进入自己居住的小屋。 易容换好衣服,姜守中走出小屋。 姜墨变成了姜乙。 望着正和独孤落雪平茶论道的李观世,笑着说道:“李前辈不是很讨厌我师父吗?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找我师父聊天?” “这得感谢你。” 李观世唇角噙着淡淡笑意,“我其实很喜欢和你师父论道谈心,奈何你师父每次见到我,不是什么禁欲,就是什么断情,烦得很。 如今她的目标变成了你,对我自然不感兴趣了。所以啊,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来找她喝杯茶,聊聊天。” 姜守中说道:“其实我师父的策略错了,换我来说,李前辈就不烦了。” “怎么?你也要对我论道?” 李观世碧眸微抬,眼角挂着不可触及的傲世之霜,仿佛秋水长天一色,淡漠而深邃。 姜守中摇了摇头:“没那兴趣。” 李观世纤指微曲,轻轻叩敲着茶杯:“你若真有兴趣,我不介意送你份礼物,比如,把你扔下万丈悬崖。” 对于姜守中的嘴皮子,即便是这位天下第一美女兼天下修为第二的女修,也有些忌惮。 能把独孤落雪说的道心受损,岂是泛泛之辈。 姜守中不觉得对方实在开玩笑,顿时一脸严肃道:“说了没兴趣,那肯定没兴趣。” “那就好。” 李观世长睫如扇半掩住深邃眼波,浅浅笑道,“其实今日来,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哦?” “对,我想问问青州的形势。” 李观世看着他。 姜守中一愣,若有所思。 他目光直盯着女人说道:“想不到李前辈也察觉到了青州要发生变故,是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还是……” “先给我说说青州的情况。”李观世道。 姜守中也没隐瞒,将自己所知晓的信息和推断告知了对方。 李观世纤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嘴角牵起一抹淡漠而优雅的弧度,淡淡道:“也就是说,大概率青州会死人是吧。” 不等姜守中开口回答,她起身道:“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望着走出院门的女人,姜守中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李前辈,你知道梦娘究竟去哪儿闭关了吗?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直不出现?” “七天。” “什么意思?” “还有七天。”李观世身影消失不见。 闻言,姜守中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梦娘还有七天就闭关结束了。 —— 天边初露曙光,如同淡雅的水墨在宣纸上缓缓晕开。 街道的一角,一张简陋的木桌悄然摆放,桌上铺着一幅泛黄的星象图,旁边是几本线装的古籍和几个卦签筒。 正是算命的小摊,诸葛玄机。 望着幡布上“卜筮问天”四个字,李观世眉眼间笼着一层淡漠的雾霭,眸光幽深似古井,偶尔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 “一大早的,就来算命?” 诸葛玄机打了个哈欠,笑眯眯的问道。 李观世坐在小摊前,淡淡问道:“要死多少人?” “不一定要死人。” “一定会死多少人?” 李观世朱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如同早春的冰凌。 诸葛玄机拿起一枚铜钱,闭目凝神片刻后,手腕微动,铜钱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桌上的卦盘中。 他瞥了眼,淡淡道:“足够把那位修罗女皇放出来了。” 李观世陷入了沉默。 诸葛玄机笑道:“这是命数,没法改变。对于你而言,这是好事。可以利用这次时机,做些事情。” “有多好?被徒弟恨一辈子?” 李观世冷笑。 诸葛玄机收起铜钱,淡淡道: “世事如棋局局新,天命难违,智者顺流而下,愚者逆水行舟……能不能把握,看自己了。” 李观世沉吟许久,问道:“我如果利用那丫头,你觉得江绾会不会出现救她女儿?” (本章完) 第266章 谈判捉妖尊 “江绾?” 诸葛玄机挥了挥破旧的道袍衣袖,笑着问道,“为什么你一定认为,江绾会复活呢?” 他将竹筒里的卦签全部倒出来,随手扒拉了几下,然后折断其中一根,看着李观世说道: “魂归幽府,身入黄土,人之逝去,犹灯油耗尽,暗而不再明。纵使术法逆天,令其复生,亦不过记忆之舟泊于虚空之岸而已。李真人,你应该比谁都看得透。” 李观世纤指轻抬,拂过额前散落的一缕青丝,笑道:“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诸葛玄机恍然:“你见过那位密宗佛母了?” 李观世淡淡道:“我问了她一些关于活佛舍利转世的事情,虽然她也说转世的不过是记忆和情感,但人最本质的不就是记忆和情感吗?” 诸葛玄机摇了摇手指: “你们都错了,密宗护法神是密宗护法神,张云武是张云武,江绾是江绾…… 当然,老道说这些你们也不信,很快张云武那小子会被密宗护法神取代,那么你们可以看看,他究竟是谁?” 诸葛玄机将竹签放回去,笑道: “说实话,你该担心的不是江绾,而是晏长青。除非你不利用那丫头,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伱忍得住吗?” 李观世轻转螓首,眼角余光淡淡扫过四周,忽然问道:“晏长青什么时候死?” 诸葛玄机猛地抬头,一脸怪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会死?” 李观世纤长的睫毛微垂,轻声说道: “当初在京城,妖尊突然出现在皇宫大闹了一番。临走的时候,她对晏长青说了一句话:好好活着。 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但最近想来,妖尊不会无缘无故说那句话,她肯定是看出了什么。于是我暗中调查了一些情况,很不好。” 诸葛玄机神色凝重,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二十岁才开始修行,如今已是天下前三的高手,天资出众但也并非妖孽。寻常人修行需打通全身三百五十六个穴窍,而他仅打通了二脉二十穴窍,仅有三招剑法。 修行可以走捷径,但终归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晏长青违背了太多常理,他所遭受的代价,也比寻常人要多。 我之前就对他说过,他其实早该死了,但他还是好端端的活着。 因为他不屑于功成大道,对所谓的飞升长生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天道不会惩罚。他只想找到自己的女儿,只有这一个念头……” 诸葛玄机叹了口气,“其实到你们这种级别的高手,对自己的命数已经感知很深了。你让我猜他还能活多久,老道我算不出来。 我只知道,他一定会坚持到自己的女儿被找到的那一刻。眼下在京城,他应该还在犹豫,要不要赌一把。” 李观世沉默良久,淡淡道:“剑魔死了,天下也就不存在真正的剑道了。” 诸葛玄机笑着摇头: “不一定,星沉霄汉之际,自有辰光再耀乎九天。道消于冥蒙之时,必有德脉续衍于黄壤。天道循环,生生不息,谁能保证以后就不会出现剑道之圣呢?” “哼,也对,就比如你这种坑蒙诓骗的江湖骗子,永远不会消失。” 李观世讥讽道。 诸葛玄机笑了起来:“明眼观世态,糊涂信鬼神。但凡人有所求,或心中有鬼,咱们这算命的总会传承下去。” 不等李观世开口,诸葛玄机又说道: “李真人不就害怕,会被那位徒弟下套吗?为什么害怕?是否说明李真人心中也有鬼?” “你猜?” 李观世唇角翘起一抹浅淡的笑靥,非暖非寒,恰似远山之巅不可触及的雪线,带着不容侵犯的尊贵与疏离。 诸葛玄机打了个哈哈:“老道随口胡言而已。” “下次就不会给你胡言的机会了。” 李观世起身离开。 目送女人婀娜身姿消失,诸葛玄机无奈摇头:“得,这次连铜板都不给了。” 这时,一道阴影出现在面前。 夜莺紧盯着老道,冷冷问道:“青州真的要乱?” 诸葛玄机示意对方坐下,从旁边竹篓里拿出一些蜜饯甜食递给她:“丫头,这可是天食楼做的,为师特意给你买了些,尝尝?” 见夜莺直瞪着他不说话,诸葛玄机笑道:“乱了,对你也有好处啊。” “我不想死太多的无辜人。” 夜莺生气道。 诸葛玄机拿出一颗蜜饯,丢在嘴里:“可以不死人,你现在就去京城坐在龙椅上。” 夜莺沉默了。 诸葛玄机抬头望着天空,徐徐言道: “丫头啊,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你我的能力本就这么丁点,阻止不了什么。 乱,肯定要乱。死人,也肯定要死。就是不知道,谁能获利更多。青州这盘棋局,即便被掀翻了,也得有赢家。” 夜莺淡淡道:“我带姜墨离开。” 诸葛玄机摇头道:“那小子现在身边有女夫子独孤落雪,没人敢惹他。况且,你就算想带他走,他也不肯走的。 你放心,这盘棋局和姜守中牵扯不大,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你若真想保护那小子,就努力让大洲改朝换代。” 夜莺白了一眼:“我没那么大的能耐。” “可你想报仇,就只能如此。” 诸葛玄机语气幽幽,“丫头啊,按理说师父我是不想参与你的复仇计划,可毕竟师徒一场。有些时候还是要劝劝你,不要被男女感情所牵绊,别像你娘那样……” “我只把小姜弟弟当成自己的亲人,这世上我也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夜莺语调平静如古井无波,却在字句间蕴藏着不容置疑的情感。 诸葛玄机嘀咕道:“可你现在也有爹娘啊,还有我这位师父啊。” “假的爹娘也算吗?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相互利用罢了。至于你……呵呵。” 夜莺深呼吸了口气,也懒得跟这老头争辩,扭头离开了小摊。 “呵呵是什么意思,你個丫头太不尊师重道了。” 诸葛玄机气的吹胡子瞪眼。 —— 因为柳无絮还没来请,闲来无事的姜守中凑在独孤落雪身边,好奇问道:“师父,你觉得那女人会不会离开青州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不离开,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独孤落雪重新拿起衣物开始缝制。 一阵淡风悄然掠过,拂动着裙摆,令衣裙紧紧依附着她那匀称的大腿,勾勒出一抹令人心动的柔美曲线。 姜守中又试探性的问道:“那你打不打算离开?” “你若离开,我就离开。” 独孤落雪语气平淡。 姜守中说道:“又是被冤枉,又是暗中派杀手,咽不下这口气,我倒要瞅瞅幕后之人什么货色。” 他轻咳了一声:“师父,我遇到危险了,你应该会……” “我会给你报仇。” 独孤落雪依旧是之前的回答。 一副你别想让我当工具人的表情。 姜守中干笑了笑,无奈捧着双颊蹲在地上发呆。 他其实希望独孤落雪能强行带着染轻尘和厉南霜离开,但最终没好意思开口。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这时他无意发现,身边女人并没有穿罗袜。 裸露的洁白脚踝宛若初雪……眼神上移,对方似乎没有穿内衫长裤,一双笔直的小腿随着裙摆时隐时现。 肌肤之嫩,几欲透衣而出,仿佛轻轻一掐便能泌出甘露。 姜守中暗暗感慨。 落雪,落雪,这位女夫子该不会是雪做的吧。 “铛铛……” 敲门声突兀的传来。 姜守中精神一振,道:“应该是柳无絮。”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摆出平日姜乙的神态,慢悠悠的去开门。 打开门,外面果然站着柳无絮。 “姜公子。” 柳无絮盈盈施礼,经过盛妆打扮的她比之平常多了几分魅惑。 姜守中问道:“要去找那人吗?” 柳无絮轻点了点螓首:“嗯,姜公子先随我上马车。” “好。” 姜守中跟着女人进入路边一辆马车。 柳无絮拿出一条丝巾,歉意道:“姜公子,那人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住址,所以还要劳烦姜公子蒙上眼睛。” 姜守中笑着说道:“无妨,别说是蒙眼,便是把我打晕也行。” 柳无絮抿嘴一笑:“那无絮可舍不得。” 她将丝巾蒙在姜守中的眼睛上,柔声说道:“那人脾气有些怪,但也只有他有能力,也敢去杀姜墨。可能他会提出一些要求,到时候……” 女人欲言又止。 姜守中立即表态道:“柳姑娘放心,只要能帮你脱离危险,任何要求能办到的,我一定去办。” 此刻的姜守中一副,我就是无敌舔狗的模样。 “谢谢你,姜公子。” 柳无絮感激万分。 兜兜转转,曲曲折折,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圈子,足足半个多时辰后,马车才停了下来。 “到了。” 柳无絮轻声开口。 姜守中扯开蒙眼丝巾,跳下马车。 眼前是一座很普通的竹屋,周围除了一片竹林外并无其他景象。 不过姜守中能明显察觉到,周围隐匿着不少气息,显然都是高手护卫。 “姜公子,请。” 柳无絮走到竹屋门前,示意姜守中进去。 姜守中迈步进入竹屋,便看到一个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正捧着一卷书看。 “完颜公子,姜公子到了。” 柳无絮说道。 男人将书随意丢在桌子上,起身转过身来,果然是之前在古梵寺大殿,与独孤落雪辩论的那个完颜乌海。 姜守中脸上故意表现得很惊讶:“是你?” 完颜乌海微笑道:“姜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但愿上次的不愉快,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姜守中脸色转冷,看向柳无絮。 女人满怀歉意,楚楚怜人的看着他: “对不起姜公子,无絮本打算告诉你,可完颜公子身份特殊,只能先隐瞒。若是不愿,无絮现在就带姜公子离开。” 姜守中脸色阴晴不定,看着女人柔弱的模样,叹了口气,淡淡道:“罢了,只要能杀了姜墨那恶人,跟谁合作也无所谓。” 他看向完颜乌海,冷冷问道:“说罢,如何合作?” “姜公子想清楚了,真心要与我合作?” 完颜乌海示意护卫端来茶水,让姜守中落座后,笑着说道,“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一些机密。姜公子听了,却不愿合作,那我只能强行将姜公子留下了。” “你敢威胁我?” 姜守中脸色难看。 完颜乌海道:“姜公子现在就可以离去,我绝不阻拦。” 姜守中欲要起身,但看了眼柳无絮哀求的模样,最终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我只杀姜墨,帮柳姑娘铲除威胁。” “这个你放心,我们的目标可能稍有差异,但人肯定会帮你杀的。” 完颜乌海笑道。 姜守中神情稍缓,问道:“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 完颜乌海并没急着回答,而是问道:“姜公子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你不是南金国的人吗?” 姜守中继续装糊涂。 完颜乌海点头:“没错,我是南金国人,准确来说,我是南金国皇室中人。” “皇室中人?” 姜守中一脸错愕,旋即皱眉,“真的?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完颜乌海语气幽然,淡淡开口道: “我是南金国人现任皇帝的私生子,别说是你们大洲,便是我们南金国人听到的,也极少。” 姜守中打量着他:“所以你的身份,能帮我杀掉姜墨?” 完颜乌海拿起方才扔在桌子上的书,是一本兵法书籍,淡淡笑道:“姜兄,想要杀掉姜墨很容易,不过我还有一份礼物,就看姜公子愿不愿意接受了?” “哦?什么礼物?” 姜守中流露出几分好奇。 完颜乌海翻动着手中书页,说道: “姜兄乃是天下第一儒门万寿山川未来的山主候选人之一,可仅仅也是‘之一’罢了。未来姜兄能不能成为山主,还不一定,对吧。” 姜守中皱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啪!” 完颜乌海猛地合上书本,目光灼灼地盯着姜守中:“如果本王子,帮姜兄坐稳万寿山川山主一位,姜兄会不会高兴?” 姜守中用一副看白痴般的眼神看着他。 完颜乌海并没有生气,唇角笑容得意:“我可以给姜兄透露一个消息,马上青州就会变成我的了。 有了青州,南金国的王位也会是我的。而且我们南金国和妖族三大势力也有了协议,包括天妖宗那位大护法,已经同意与我们合作。 而我们也会帮他坐上宗主之位,取代那个叫曲红灵的小丫头。 有了妖族,有了大洲的叛军,有了我们南金国的精锐大军,你觉得大洲还能坚持多久? 你万寿山川终究还是江湖门派,受我们管制,到时候本王子让谁当山主,谁就是山主……姜兄,这份礼物你要不要?” 姜守中听着很想吐槽。 咋喜欢画大饼的人这么多? 干脆叫完颜大饼好了。 见姜守中沉默,完颜乌海也知道自己目前所谈的这些都是空头支票,便不再说大话,转而谈论起眼下的局面。 “姜兄,我可以帮你想杀姜墨,但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姜守中问道。 完颜乌海缓缓说道:“借用你们万寿山川一样法宝,帮我们活捉一个女人。” “谁?” “妖尊!” (本章完) 第268章 暴乱前奏 嘴贱的代价就是,被美女师父安排了十篇功课。 即便以按摩方式求情也不顶用。 但有一说一,琥珀珠子含在嘴里确实挺甜的,有点类似于薄荷加青苹果味。 而在姜守中辛苦诵读完关于禁欲的十篇文章后,独孤落雪将缝做好的衣服递给他:“大小改了改,应该是合适的。” “这么快就做好了?”姜守中惊讶道。 “穿上试试。” 独孤落雪眉眼带着淡淡柔意。 姜守中换上新衣,来到镜子前。 衣服如同量体裁衣,每一针每一线都贴合得恰如其分,将身姿勾勒得更加修长挺拔,犹如林间秀逸的玉树,临风而立。 望着镜中的自己,姜守中忽然有些失神。 除了叶姐姐外,独孤落雪是唯一给他做衣服的。 他从来不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亲近,即便如今是师徒的关系。 而他也清楚对方收他为徒弟的目的是为了磨练道心,试图在之前的论道中扳回一局……是带有目的性的。 但这女人,也确实很认真的履行了身为师父的责任。 也确实,真心对他好。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儒家夫子的端正古板,女人的细腻心思,顶尖修士的孤高傲气,以及骨子里的贤妻良母属性,再配上追求“禁欲”的气质…… 毫无疑问的,这女人绝对是很有魅力的。 “怎么?穿着不舒服?” 见姜守中发呆,独孤落雪开口问道。 姜守中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感慨师父的心灵手巧,在修行人士中极少有人会这些很世俗的针线活。” 独孤落雪上前整理着男人衣袖,轻声说道: “红尘炼心,不离日常行住坐卧。穿衣吃饭,无非妙道,活的简单一些罢了。” 姜守中笑道:“粗茶淡饭养身,清心寡欲修身,方显大道至简,对吧。” 独孤落雪唇角勾起些许笑意,抬起手指轻弹了下男人的额头:“嗯,徒弟很有慧心,继续保持。” 姜守中近距离望着女人细腻纯净的面容,心下一热,忍不住说道:“师父,你就没想过要嫁人吗?为什么非得禁欲呢?其实尝尝男女之间的爱情挺好的。” 独孤落雪抬头嗔瞪着他:“又想做功课了?” 姜守中干笑了两声。 独孤落雪见男人头发有些乱,拿起桌上的木梳一边梳理,一边说道: “身为修行人士,总该追求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不觉得我禁欲有什么错,我也在努力证明我是对的。” 听着女人言语间的执拗,姜守中无奈打消了劝说的话语,转而问道:“师父,假如我以后不当你徒弟了,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独孤落雪梳头的动作一顿,淡淡道: “当你什么时候成功禁欲,就可以不当我的徒弟。” “难啊,我就是个正常好色的男人。” 姜守中叹了口气。 梳理好头发,独孤落雪后退两步打量了一番姜守中,满意点了点头,才朱唇轻启道: “没关系,我终会找到破解之法,让你认同为师的理念,将‘禁欲之道’传承下去,我相信你会做的比为师更好。” 姜守中善意提醒道:“师父,你没必要白费力气,而且说实话,你想观察我与其他女人房事,最终会害苦了伱。这玩意可不经看啊,到时候你自己怕是会意乱情迷。” “你太小看为师了。”独孤落雪微笑道,“心净一切皆静。” “要不咱们拉个钩?” 男人伸出小拇指。 独孤落雪犹豫了一下,伸出纤细嫩白的小指,与对方轻轻勾住。 可下一秒女人却突然缩回了手。 也许是本能的,也许是源自内心的恐惧……总之这一刻她莫名的有些担忧畏惧,古井无波的心境出现了些许波澜。 “早些休息吧。” 独孤落雪转身离开了姜守中的屋子。 …… 简单洗了把脸,独孤落雪端坐在书桌前,提起蘸好墨汁的笔,开始写字。 写字的时候,最能静心。 待烦乱的心境彻底静下来,独孤落雪脱下外衫,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目打坐。 下一刻,她进入了自己的道场。 道场之中,白雪茫茫,天地间一片洁净无瑕。 就如她的内心。 独孤落雪结出手印,开始默念《禁欲之诀》:“观自在心,物我两忘,静守灵台,不染尘埃,无欲者无忧……” 渐渐的,周围的景致变得诡谲起来,一具具红粉骷髅悄然浮现。 这些红粉枯骨又慢慢变成了她的模样。 每一根指骨、每一块颅骨的轮廓,都与她的身姿重合。 一片片落叶,飘然降临。 于是这一片本该无暇的天地间出现了无数个独孤落雪,她们拿着扫帚,认真清扫着落叶,就仿佛在清扫着心房上的杂念。 禁欲之道,讲究心静与心净。 唯有时时刻刻保持着心灵纯净无瑕,方可追求大道。 然而就在这时,独孤落雪愕然发现,有一片树叶无法被清扫。虽然扫帚扫了过去,但叶子依旧在那儿,仿佛被黏在了那里。 独孤落雪微微蹙眉,走到了叶子面前。 她轻抬素手,拾起这一片落叶,凝眸细观。 叶片不见寻常叶脉的痕迹,反而光滑如镜,无丝毫瑕疵,似被精心打磨过。 心魔? 独孤落雪思索片刻,并没有在意,玉指轻轻一捻,树叶碎开成无数光点。 然而本该消失的光点,却幻化成一道人形。 竟是姜守中! 还没等独孤落雪反应过来,面前由心魔幻化而成的姜守中,猛的搂住她的纤腰,很霸道的吻住了她的嘴唇。 轰—— 独孤落雪瞪大凤眸,大脑嗡鸣。 她连忙挥手退出了道场。 回到现实的她香汗淋漓,点点汗珠自额间滑落,沿着细致的颈项,没入轻纱罗衣之中,留下斑斑痕迹。 最终又无力瘫软在床榻上,胸膛不住起伏,大口喘息。 “为什么?” 独孤落雪缓缓攥紧床单,手指崩的青白,眼眸里满是不甘心与迷茫。 为什么心魔去不掉?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处于情欲皆空的状态,为什么道场之内,心魔始终存在? 到底让我怎么做才行? 女人软软躺在床上,只觉内心疲惫不堪。 几缕乌亮秀发因汗水濡湿,轻轻贴附于她玉脂般的脸颊,更添几分柔弱之态,肌肤在喘息间泛起了淡淡的樱红。 她看向隔壁屋子,神情充满了无奈,喃喃道:“这小子真是我的克星啊。” 不过好强的女人并不会就此气馁。 她坚信自己可以抹除心魔,重新让道场恢复干净无欲的状态。 她坚信会让姜墨成功禁欲。 “我……绝不会认输!”女人暗暗打气。 …… 六扇门。 书房内灯火通明。 伤势有所恢复的染轻尘坐在书桌前,看着飞鹰从京城传递而来的信件,柳眉紧锁。 “朝廷那边不相信青州会发生叛乱。” 染轻尘望着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的袁安江,忧心问道,“现在怎么办?” 袁安江也是颇为头疼,背着手说道: “这份密信是兵部那边传来的,认为赵总兵不会造反,而陛下似乎还没有收到,也或者陛下的口谕还没到。 我已经给老师书信了一份,让他亲自去找陛下。总之,我相信姜墨这小子的判断。” 染轻尘道:“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 袁安江面露无奈:“来不及也没办法,上面不发话,我们也没法剥夺赵总兵的兵权。沈统领那几個内卫,都不敢承担责任。 好在眼下太子还在青州,若有太子手谕,便可以调动凤头营那支兵马。到时候不仅可以平叛,还可以守城抵挡南金国的大军。” 他转身看着染轻尘,略作犹豫,开口说道:“染大人,其实你可以先离开青州的。” 染轻尘毫不犹豫的拒绝:“姜墨不走,我不走。” “那小子……” 袁安江正要说什么,沈统领匆匆而来,沉声说道: “袁大人,我的手下已经将太子的手谕交给了凤头营的杨将军,杨将军答应配合我们行动。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准备先率一万兵马偷偷进入青州城,以方便更好的应对变故。 目前那支军队已经开始行动,大概会在明早寅时末左右进城。我已经通知了城防军,等杨将军一到就立即开门。” 袁安江皱起眉头:“会不会太急了。” 沈统领无奈道:“袁大人,你一边催促我,一边又说太急了,到底怎么做? 你要明白,一旦赵总兵真的造反,杨将军就很被动了,毕竟隔着青州城十来里的路程。路上若遇到南金国的埋伏……那岂不是更麻烦?” 沈统领的话不无道理。 南金国不可能不知道凤头营有六万兵马,肯定做了针对性的布置。 一旦凤头营前来救援,对南金国也不利。 最好的方式就是半路设下埋伏。 袁安江思忖半响,轻轻点头:“目前来看,这样倒也不错,杨将军能积极配合最好,赵总兵那里继续盯紧。” “放心吧,我派了几个人盯着,不过目前赵总兵并没有什么异常。” 沈统领话锋一转,说道,“但说实话袁大人,我觉得姜墨是在危言耸听,我不认为青州会发生叛乱。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抓捕姜墨。” 袁安江拿起桌上的密信又看了一遍,喃喃道:“我也希望姜墨是错的。” 染轻尘听到沈统领的话,极为不爽道: “沈统领,你身为内卫应该明白事情孰轻孰重,青州若真的沦陷了,你真以为自己可以摆脱得了责任?” “染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朝廷派我来就是抓捕姜墨的,我有自己的职责。” 沈统领脸色难看。 染轻尘冷笑:“倒是忘了,狗都是一根筋。” “你说什么!?” 沈统领踏前一步,死死盯住女人,小小的书房内充斥着浓浓的煞气。 唰! 染轻尘拍案而起:“本官说你是一条傻狗,有问题吗?” “你——” “够了!” 袁安江呵斥住二人,冷冷说道, “眼下我们都是深陷在牢笼里的猎物,若青州真的乱,我们都别想活着离开了。这时候窝里斗,有意思吗?” 沈统领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没有出声。 染轻尘本想坐回去,但想到自家丈夫被冤枉,如今又调查出青州危机却还要被质疑,这些天憋的火终究还是没压住。 她指着沈统领寒声说道: “姜墨是我们六扇门的人,如今本官已经调查清楚他是被冤枉的。如果你们内卫再敢抓人,我染轻尘就先办了你们!!” 沈统领气笑了:“染大人是不是喝醉酒了,就凭你也敢办我们?” 身为大内高手,只听命于皇帝。 任何官员都没资格对内卫说三道四,更别说动手。 “那就试试!” 染轻尘衣袖一挥,桌上的茶杯悬空飞起。 茶水随之倾泻而出,于半空中凝结成一柄柄锋利无比的碧色剑芒,带着氤氲茶香与凛冽杀气,直向沈统领激射而去。 沈统领惊愕不已,没料到对方竟然真的敢出手。 他后退一步,双手画圆,凝成一圈气浪将那激射而来的道道犀利剑芒悉数吞噬,化锋锐于无形之中。 沈统领怒喝道:“染轻尘你疯了是不是!” 他本打欲挥掌反击,但想到对方的身世谣言,一时又有些顾忌。 只是这一犹豫,女人却已欺身而至。 沈统领连忙双臂挡在面前。 砰! 沈统领蹬蹬倒退了好几步,撞开了桌椅,撞在墙壁上。 感受着双臂传来的疼痛,沈统领怒了,而这时袁安江将茶杯狠狠扔在地上:“你们真想打,就去外面打,把那些叛军打死最好!” 染轻尘冷哼一声,扭头走出书房。 沈统领摸着疼痛的手臂,对袁安江抱怨道: “袁大人,可不是我要内斗,你瞧瞧她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姜墨是她男人。” 袁安江冷声道:“若青州真的乱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太子的安全。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抓来十个姜墨又有什么用?你不会真以为,能把责任推卸掉吧。” 沈统领一怔,听懂了对方的潜话语。 他想了想,无奈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把负责抓捕姜墨的内卫撤掉,去暗中保护太子。” …… 另一边,染轻尘回到屋内。 刚脱掉衣服准备沐浴休息,一道身影忽然从天板掠下来,朝着她的后颈敲去。 然而染轻尘似乎早就料到,没等对方动手,长剑抽出,将偷袭之人逼退,冷冷说道:“厉南霜,是不是给你脸了?真想把我打晕带走?” 厉南霜撅了撅樱唇,从阴影中走出来:“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个屁,你不就是想让我离开,然后你和姜墨……” 染轻尘话到一半,忽而一阵熟稔至极的绞痛猛然自心间席卷而来,仿若利刃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胸膛。 “要不要,我帮你杀了她?” 隐约中,银发女人出现在厉南霜的身后,笑眯眯的问道。 (本章完) 第269章 青州沦陷! “你若是不喜欢她,我就帮你把她杀了。” 银灰长发的女人如一抹幽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历南霜的身后,纤白的手放在少女的脖颈前。 而这一切,历南霜却并未察觉。 她疑惑看着脸颊突然苍白,捂着心口的染轻尘,关切问道:“蠢木瓜你没事吧,刚才好像我没伤到你啊,是不是你伤势又复发了?” 染轻尘此刻心口绞痛无比,带起一阵抽搐般的战栗。 望着历南霜身后那道模糊的身影,她想要开口提醒,却发不出声音。 银发女人唇角挂着嗜血的冷笑,幽然说道: “这些人都是虚伪做作的骗子,表面上说是为你好,其实不过是想踢开你,跟你丈夫私会。伱以为她真关心你啊。 呵呵,她巴不得你去死,巴不得你被你丈夫一脚踢开! 染轻尘,让我杀了她。杀了她,以后就没人跟你抢男人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没有资格去抢……” 银发女人声音魅惑,缓缓掐向历南霜的脖颈。 “让开!” 染轻尘拼尽全力,冲上前将历南霜推开,一剑劈向银发女人。 只是这一剑却劈了个空。 染轻尘愕然抬头,面前哪有什么银发女人,空荡荡的屋内只有历南霜一脸怪异的看着她。 幻觉? 染轻尘喘着气,一脸茫然。 此刻的她有点分不清虚幻与真实了。 “蠢木瓜,你……你怎么了?” 历南霜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此刻的染轻尘似乎带着一股子邪气,多了几分陌生。 染轻尘渐渐平复下情绪,摇了摇头道:“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哦,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你了。” 想到对方和自己一样奔波了好几日,甚至受伤更严重,历南霜内心不由升起浓浓的歉意,“对不起啊木瓜,我只是觉得焖面说得对,也许我们先离开青州比较好。” “要走你走,反正我是不会离开的。” 染轻尘依旧很固执。 历南霜道:“你们不走,我也不会走。”说完,离开了屋子。 染轻尘关上房门,轻轻捂住自己心口。 她扭头望着昏暗的角落,失神了许久,喃喃道:“我自己的感情自己做主,谁也左右不了我。” …… 袁安江回到住处已是丑时末,乌云遮蔽的夜空没有一丝星光,暗沉沉的,压抑无比。 无半分睡意的他点燃蜡烛,坐在桌旁,一边喝着冷茶,一边思考着眼下青州的局势。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跳的很快。 按理说眼下能防范的,都已经防范了,想不出还有其他差错的地方。 可他就是很不安,总感觉疏漏了什么。 袁安江拿出朝廷送来的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头愈发的烦躁。 “究竟哪里出错了呢?” 袁安江缓缓摩挲着大拇指,怔怔望着烛光。 犹豫半响,他穿上外衣走出屋子。 来到染轻尘居住的小院门前,他让婢女将染轻尘叫醒。 正在打坐疗养的染轻尘听婢女说袁安江在找她,虽然疑惑,但还是第一时间穿衣出门。 “不好意思染大人,打扰你休息了。” 袁安江歉意道。 染轻尘理了理发丝,摇头笑道:“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之前书房内真是不好意思,让袁大人为难了。” 袁安江摇摇头道:“这些都是小事。染大人,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姜墨?” “见姜墨?” 染轻尘一愣。 袁安江叹息道:“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有些问题想问问他。我知道染大人清楚姜墨现在的藏身之地,但如果染大人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染轻尘的确知道姜墨如今所住的地方,也清楚现在对方的身份是姜乙。 来的路上,姜墨把这几天的情况都说了。 可如果在这种敏感时期贸然领别人过去,被有心人发现那就不妙了。 染轻尘本想拒绝,但望着袁安江连续几日熬夜的疲惫模样,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好吧,我带你去见姜墨,不过袁大人你最好装扮一下。” 无论是在京城或是在青州,袁安江都是值得信任的。 她不担心对方会给内卫报信。 …… 半个时辰后,染轻尘二人悄然来到了姜守中居住的小院。 袁安江换上了一身黑色常服。 在夜色里并不引人注意。 染轻尘没有敲门,示意袁安江先在外面等待,她自己则翻墙掠入院内。 然而女人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出声,一股强大的力量蓦然袭来,将她全身上下牢牢束缚,动弹不得,如同古木扎根。 这股强大的威压来自于右侧的主屋。 是独孤落雪所睡的屋子。 但下一刻,这股神秘的禁锢力量又突然消失。 “他在隔壁屋子里。” 主屋内,独孤落雪清冷的声音响起。 恢复自由的染轻尘轻喘了口气,胸膛内的心脏怦怦作响。 好强的修为。 她明白是独孤落雪认出了她,所以才放开了禁锢,心下惊骇对方修为高深的同时,又有一些怪异。 因为之前姜守中说过他成为独孤落雪徒弟的事情,当时染轻尘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意识到这对师徒住在同一座院子,莫名又有些吃味。 尤其独孤落雪可是顶级的大美女。 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 好在这女人是出了名的禁欲女夫子,不必担心对方会勾引自己男人。 染轻尘顾不得多想,对着主屋恭敬行了一礼,然后打开院门让袁安江进来,又敲开了姜守中的屋门。 “轻尘?” 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媳妇,姜守中很是意外。 对方这是寂寞难耐了? 还是担心他跟女夫子发生情况,跑来捉奸? 不过看到从院门进来的袁安江,姜守中立马意识到青州可能出了状况,便开门见山的问道:“袁大人,是不是朝廷那边,不相信青州会发生叛乱?” 正准备拿出密信的袁安江一怔,苦笑着点头: “没错,但是陛下还没传来口谕,只是兵部那边对赵总兵很信任。” 姜守中让二人进入屋子,对袁安江说道: “皇帝身边耳目众多,不可能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他不太确定,打算详细调查。不过眼下时间来不及,袁大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袁安江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姜墨,我相信你的判断,否则我也不会给京城传去信件。但这件事太过荒诞,没几个人相信赵总兵会勾结南金国造反。” 姜守中问道:“你们有没有派人去盯着赵总兵?” 袁安江点头说道:“沈统领派了人,但目前赵总兵那边还没有异常。另外,我也从六扇门文心部情报处询问了消息,南金国那边也没任何动静,很是奇怪。” “确实奇怪,如果南金国真的要攻占青州,势必会有动静。” 姜守中手指轻叩着桌面,陷入思索。 袁安江说道:“不过姜墨你放心,我这边已经尽可能地安排好了。” 而且我也让沈统领撤了对你的通缉,包括你那两位兄弟,也不会有人监视。所以接下来,你可以放心的行动。” 袁安江话中有话。 显然他是希望姜墨多做些什么,防止事态严重。 姜守中听出了对方的恳求,自嘲道: “我放心行动又有什么用?我已经提醒你们准备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青州叛乱与否,与我一点关系也没。 我只是希望,少死几个无辜的人。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暴乱,全城百姓都死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愧疚,因为我已经尽可能地帮你们,也帮他们了。” 袁安江神情尴尬,笑道: “这個本官也明白,我这次来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只是想听你分析分析。 眼下我已经给太子说明了利弊,太子也给了手谕给凤头营的杨将军。而杨将军则带着一万兵马,打算先进入青州,大概在寅时末进城。 距离现在的话,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有杨将军……” 听到这里,姜守中皱眉问道:“为什么这么快就让援兵进城?” 袁安江把一些顾虑说了出来: “一来是怕来不及应对叛乱,毕竟太子身份特殊,他的安全最重要。二来,也怕有南金国伏兵埋伏。” 姜守中听完后,依然觉得不妥: “话虽如此,但还是有点太急了。我建议,让那位杨将军先驻扎在城外,即便有南金国的埋伏,也可以及时应对。” 袁安江笑道:“姜墨,行军打仗这方面我们是外行人,交给懂的人就行。杨将军身经百战,在朝中颇有名声,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说实话,如果不是在当年那场与南金国战役中犯了错误,被派到凤城边关磨练了几年,杨将军恐怕当上大将军了……” “等等!” 姜守中忽然打断袁安江的话,“你说这位杨将军曾去过凤城?” “对啊。” “什么时候的事?” “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姜守中蓦地起身,紧盯着对方,失声道,“你说十二年前?” 袁安江不理解姜守中为何这么大反应,解释道: “当时因青州乱民暴乱,又加上与南金国的战事失利,杨将军和赵总兵以及很多将领被降级,被派遣到凤城虎门关将功补过。” “杨将军和赵总兵曾经是一起的?” 姜守中脸色无比凝重。 袁安江点头说道:“没错,当时赵总兵是杨将军的部下,两人曾发生过不愉快。 后来杨将军回来,更是将他踢出了军营。赵总兵也是靠着朝中一些关系,再加上与燕戎作战有功,才当上青州山子营的总兵。” 听着袁安江陈述,姜守中蓦然想起之前在锦瑟榭,璎茉郡主说过,那位赵总兵因为看不惯上司的不良生活作风,殴打过上司。 没想到这位上司,竟是杨将军。 这个时候姜守中猛地意识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似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姜守中盯着袁安江问道: “袁大人,当初赵总兵殴打过他的上司杨将军,是什么原因?” 袁安江愣了一愣,思索片刻后说道:“好像是说杨将军作风不良,喜好男风,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朝廷是……” 没等袁安江说完,姜守中脸色勃然大变。 “错了!错了!” 姜守中立即火急火燎的说道,“真正的叛军不是赵总兵,是那位杨将军!这是一个局!我们都被骗了!袁大人,即刻通知城防军,不能开门!千万不能开门!” 屋内的染轻尘和袁安江傻眼了。 叛军是杨将军? 这怎么可能? 袁安江觉得姜守中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一个赵总兵叛乱就已经够离谱了,现在又说杨将军叛乱,简直胡扯。 袁安江沉声道:“姜墨,都到这时候了,你可不能乱说!” 见对方压根不相信自己,姜守中无奈解释道: “十二年前青州暴乱,商人董余埩被失去理智的暴民所杀,他的一对儿女在逃亡途中。一人死亡,一人被救。这事你听过没有?” 袁安江皱眉说道:“此事我是听过一些的,据说董商人有一对儿女,相貌极为美丽,从小就很出名。 乃是一对千年罕见、雄雌难辨的并蒂莲。当时的先帝,甚至特意派宫廷画师前来描绘这对姐弟的画像。”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旁边的染轻尘说道,“我也听过这对姐弟的故事。” 姜守中快速说道:“姐姐叫董无絮,弟弟叫董无涯。根据传闻,姐弟二人在逃亡过程中,弟弟为救姐姐而死。 而姐姐被一个神秘人给救了,带到了凤城。 救姐姐的这个神秘人是军中官员,被派到凤城打了几年仗才回来。我本以为是赵总兵,但现在看来,这个神秘人乃是杨将军!” 袁安江还是没听明白:“为什么是杨将军?” 姜守中敲着桌子说道: “因为当时死的,压根就不是弟弟,而是姐姐!被救的是弟弟董无涯!也就是现在的柳无絮!明白了吗!?” 什么!? 袁安江和染轻尘张大了嘴巴,震惊无比。 这么说来,青州那位所谓的花魁柳无絮……竟然是男的!? 这啥情况啊。 “可……可……可你怎么知道他是男的?” 袁安江声音结巴,大脑一片凌乱。 “我又不是傻子,特么连个男女都分不清吗?” 姜守中懒得解释,急声说道, “袁大人,现在我无比坚信杨将军就是叛军,千万不能让他进城!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快去通知城防军!” 袁安江细细回想这一切,只觉一股透骨的寒意自脊梁直冲而上,仿佛被无形之手猛然推入万丈冰渊。 他猛地冲出屋子。 —— 阴沉的天空悄然渗入一抹淡青,似乎在预告着晨曦将至。 就在这黎明前夕,天空竟不合时宜地飘起了蒙蒙细雨。 浓厚的云翳低垂,灰蒙蒙一片,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重与压抑。 晦明交替之际,一支军容整肃的万骑铁甲缓缓出现在青州城门外。 空气似凝,氛围压抑,万马齐喑。 细密丝雨洒落于冰冷盔缨之上,沉静无哗中,唯闻寒铁与冷雨交响。 队伍及至青州城门前停下,队列中一位骑着黑色骏马的中年男子缓辔而出,微微抬首,目光似乎穿透城门,看向某处。 男子约莫四十左右,面庞留有数条细微疤痕,背负甲胄,外披绯红战袍,威仪堂堂。 “城下可是杨将军!?” 城楼之上,一位看守城门的军官大声问道。 “正是!” 杨武甫挥手将一块色泽暗黑的金属令牌丢上去。 军官确实完身份,得到内卫通知和太子手谕的他立即对守门士兵喊道:“开城门!” “呀——”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裂开一线幽暗。 阴影笼罩之处,透出一抹昏黄光线,分不清是黎明透出的晨光还是城中的灯笼。 杨武甫默默看着,胯下的黑马喘息细微可闻。 “速闭城门!” “不许开!” “速闭城门——” 就在这时,城内忽闻马蹄声急如骤风,一骑飞驰而至,马背上的内卫大吼。 城楼上的军官有点懵。 嗖—— 一道寒光突兀而至,箭矢瞬息间穿透内卫的胸口,鲜血溅溢,染红马鬃。 内卫直接从马上摔飞出去。 杨武甫拿出一副冰冷的青甲面具,缓缓戴在脸上,目光冷峻。 他攥紧马鞭,轻轻抬手。 “入城!” —— 玄佑二十一年,三月初一。 凤头营杨武甫叛乱,攻占青州,满朝震动。 (本章完) 第270章 江绾的秘密 在杨武甫攻占青州之前,城内便已经发生了内乱。 有府衙官员跑至山子营,告知太子府邸被暴民围攻,赵总兵闻讯后立即带兵前去救援。然而离开不久,山子营发生了哗变。 副将许文春起兵造反。 与此同时,潜伏在青州的其他势力浮出水面。 一时间这座前日还犹自笙歌夜夜、繁华似锦的城池,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 袁安江得到消息的时候,原本前去救援太子的赵总兵和亲信已经被围困在东城明桓街,副将许文春正在劝说投降。 这时候的袁安江已然清楚,青州大势已去。 而他也彻底搞明白了对方的阴谋计划。 无论他和姜墨如何努力,对方始终占据着这盘棋的主导位置。 他们只要找到合理的理由,让杨将军带着大军进入青州城。 他们只要寻到合理的借口,让城防军打开城门…… 总而言之,山子营肯定会哗变,太子肯定会被围,凤头营肯定要来救援,城门肯定要开……这是一个死结。 甚至哪怕没有太子,这一切计划也能实施。 袁安江瘫坐在椅子上,寒意自骨髓深处蔓延开来,侵肌入骨,令全身上下皆笼罩在一片冰冷的深渊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 他茫然看着门外快要褪去的夜色,似乎能听到纷乱的马蹄声疾奔于青州大街小巷。 估计很快,就会来到六扇门。 这次叛乱明显布局已久,朝廷竟然全然不知? 究竟哪方面出现了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 沈统领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来回走动,嘴里不断念叨着。 眼下太子那边状况未明,若真发生意外,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唰! 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客厅内。 来人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身穿青袍,长发披肩,周身散发出一种沉郁的气息。 刚准备出手的沈统领看清老者面容,脸色陡然一变,随即半跪在地上恭敬行礼道:“见过左使大人!” 袁安江目光一凝。 竟是内卫二使之一的苍左使。 在朝廷内卫中,左右两大使乃是内卫最高官员,其修为据说仅次于赵无修、皇后,与儒兵二圣相当。 袁安江惊诧过后立即说道: “苍左使,青州发生叛乱,太子居住的府邸被围,得马上……” “太子已经离开了青州。”苍左使淡淡道。 什么!? 屋内二人愣住了。 从最新消息来看,叛军早就将青州给围住了,身份最为特殊的太子,理应是最受关注的,怎么这么快就逃出去了? 苍左使并未解释什么,对袁安江说道:“袁大人,我是来接你走的,。” “接我走?” “对,我有办法带你离开青州。” “可是……”袁安江紧皱眉头,“姜墨他们怎么办?染大人他们呢?青州这些百姓怎么办?” “我只负责带你走。”苍左使淡淡道。 不等袁安江继续询问,苍左使手臂轻轻一挥,对方昏迷了过去。 沈统领小声问道:“左使大人,我们也一起撤吗?” “不,你们留下执行任务。” 苍左使拿出一份密函递给沈统领,“找到姜墨,将其斩杀!除了姜墨,这名单上的人……都得除掉。” “是。” 沈统领重重点头。 —— 听着外面时而远近的马蹄声与厮杀声,姜守中无奈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小看了敌人。 不过自己这里反而是安全的。 毕竟他现在是姜乙,和叛军是一伙的。 青州是救不了了,只能想办法从完颜乌海那里夺取琥珀珠,看能否找机会杀掉对方。 染轻尘原本要留下,但姜守中坚持让她和厉南霜在一起。 或许看到了独孤落雪强大的修为,女人这次倒没固执。不过临走时还是强调,只要姜守中不离开,她也绝不离开青州。 辰时左右,天色已然亮起,雨丝依旧不断。 一辆马车停在了小院门口。 这一次来接他的却不是柳无絮,而是那位叫张福旺的胖子商贾。 “姜兄,让你久等了。” 胖如小山的张福旺并没有下马车,扯开车帘探出那张大脸盘子,笑眯眯的说道,“完颜公子和柳姑娘已经去地宫了,我来接你。” 姜守中点了点头,进入马车。 车厢内虽然很宽恕,但因为张福旺着实太胖,几乎撑满了大半个包厢,姜守中只得坐在门口位置。 尤其这胖子怀里还搂着两个衣衫半露的少女。 张福旺无疑很好色的。 而且是那种骨子里几乎被色欲填满的程度。 根据当时江漪给他的调查信息,年轻时这家伙甚至对自己的妹子都有想法。 可以说,这货每时每刻都离不开女人。 当初在古梵寺佛堂,虽然嘴上说着不敢冒犯长公主,但那对色迷迷的眼睛,对长公主都偷偷瞄了不下几百次。 坐在旁边的姜守中,看的一清二楚。 然而就是这样一個人,却帮了姜守中大忙。 正常来讲,没人能分辨出柳无絮是男人。 包括姜守中自己。 可通过调查发现,柳无絮自进入锦瑟榭成为花魁后,从来没让男人碰过。当然,很多清倌人洁身自好,可以理解。 但柳无絮的洁身到了恐怖的地步。 他虽然行为妖冶,但穿衣极为严实。明明要勾引某个人,却从来不付出一些身体的奖励。每次对方想要碰他时,却总有意外发生。 姜守中之前就证明过。 当时他去抓对方的手腕,结果门外适时响起丫鬟的喊叫声。 说明他害怕别人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姜守中之所以确定柳无絮是男人,更多是通过观察眼前这位胖子后,下的定论。 这世上只有两种东西不会骗人。 一个是死人,一个是眼神。 无论是在古梵寺佛堂,还是在锦瑟榭二楼观看柳无絮选入帏之宾那一次,他都暗中观察过这位胖商贾。 好色的张福旺总是会偷瞄任何漂亮的女人。 长公主,璎茉郡主,青娘,乃至端茶倒水模样清秀的丫鬟,他都会色迷迷的瞅几眼。 反而每次落在柳无絮身上,对方却没有了那种色欲的眼神,反而是嘲讽乃至厌恶。 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极度好色的男人,为什么会对青州明艳动人的花魁流露出这种眼神……结果不言而喻。 因为张福旺知道柳无絮是男人。 “你好像不惊讶?” 张福旺打断了姜守中的沉思,笑着问道。 “惊讶什么?”姜守中反问。 张福旺掀起窗帘,望着不时闪过的骑兵身影,说道:“本该是造反的赵总兵,却变成了大名鼎鼎的杨武甫杨将军。” 姜守中道:“见过完颜公子后,就没什么可惊讶的,以他的能力做出任何事我都不惊讶。” 张福旺笑了起来,当着姜守中面掀开了怀中少女的衣服:“原本以为你会紧张,特意给伱挑了一个姑娘安慰,现在看来浪费了。” “她们都是聋子,对吧。”姜守中说道。 张福旺面露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姜守中靠在车壁上,淡淡道:“你这种女人不离身的,最容易泄露秘密给别人。所以,只有聋子才能让人放心。” “啪啪……” 张福旺拍了拍大手,“厉害,厉害,姜兄果真不是蠢人啊。” 他埋头在少女怀里拱了拱,闷声问道:“你猜南金国的军队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 姜守中摇头:“这我怎么知道?” 张福旺抬起头笑道: “那姜兄觉得,完颜小王子的此次行动,是否是南金国在背后的授予?” 姜守中微微皱眉,没有回答。 张福旺对内情了解颇深,也不故意卖关子,缓缓说道:“南金国皇帝有二十二个儿子,真正能成气候的只有四五个。眼下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自然有人蠢蠢欲动。 想要坐上皇位,就需要拉拢朝中的一些势力,说白了在证明自己能力的同时,也要能保证各方的利益。 完颜乌海是私生子,在这些皇子争权中处于劣势,所以他必须努力证明自己,拿出真本事让那些人瞧瞧。 青州就是一个筹码,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筹码。没有动用南金国一兵一卒,便将大洲皇朝的一座城池拿下,其他皇子还真没这本事。 眼下南金国有两大派系,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派希望撕毁盟约,攻打大洲。主和派依旧希望和大洲成为盟友。 完颜乌海需要得到主战派某些势力的支持,唯有这样他才能获得兵权。” 姜守中听明白了。 其实完颜乌海手里压根就没什么军队,即便有,也得从别人那里借。 所以他纯粹是以空头支票的方式,将杨将军他们带上贼船。 听着很简单,但真正实施起来很难,每一步棋都要走的小心翼翼。既要防着大洲,又要防着南金国朝堂,还要拉拢叛军…… 不得不说,这个完颜乌海真的很厉害。 马车缓缓穿过一条街道,地上满是血迹与尸体,晨风吹过,带起阵阵血腥味。 这座城池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死寂。 张福旺继续说道:“眼下这位小王子证明了自己,那么朝中有些人自然会押注于他。至于南金国什么时候派军队来,要看那边讨论。 不过姜兄,你觉得杨将军为什么会答应跟小王子合作?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当,跑来当叛军?” 姜守中心里有猜测,但还是摇头说道:“不清楚,或许想要更多。” 张福旺笑道:“人往高处走,自然可以理解。当初与南金国那场战役,杨将军明明没有过错,可还是受到了牵连,被派往凤城。 你要说他对大洲朝廷没怨恨,鬼都不信。此外,他的仕途也基本到头了,想要往上爬很难很难。 更为重要的是,咱们这位杨将军可是痴情种子,不是一般的痴情种子。 他之所以叛乱,除了多年怨恨,想要谋取更多之外,便是为了所爱的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这个美人我是不理解……” 张福旺话语到此,没再继续说。 毕竟眼下这位万寿山川的姜乙,是柳无絮勾引来的。还没利用就透了底,坏了大事他可承担不起。 “总之,这天下马上就要乱了。” 张福旺咧嘴而笑。 …… 马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的林间。 这里有不少士兵把守。 两侧的树木上还挂着一些尸体,里面有穿着官服的,也有披着甲胄的。 下了马车,张福旺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带着姜守中来到一处暗道。暗道被重新开凿过,很是宽阔,足以容纳三五人。 姜守中暗暗道:“看来这是地宫的另一处入口。” 记得上次抢夺龙蛋的时候,太子周琝他们就是从另一处入口进入的地宫。 约莫半炷香后,两人出现在了地宫祭坛。 原本这里被炸成了废墟,然而此刻却重新修缮起来,还立了两尊石塑雕像。 “姜兄!” 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完颜乌海看到姜守中,热情的迎上前,笑着问道,“怎么样姜兄,现在你还觉得我在说大话吗?” 姜守中夸赞道:“确实厉害。” 他环顾了一圈,祭坛内除了几个护卫,并未看到柳无絮。 完颜乌海伸出手:“那么姜兄呢,可否带来了那样东西?” 姜守中拳头抵在嘴唇上,吐出了琥珀珠,但没有交到对方手里,淡淡说道: “这颗珠子价值贵重,我磨了好长时间才说服我师父借给我,如果丢了,那我就没脸回去见她了。” 言外之意很明确,我不放心交给你。 完颜乌海笑着点头,收回手: “理解,本王子也知道姜兄目前还不是很信任我们,所以为了表示诚意,我这颗珠子,就交给姜兄保管了。” 说着,他手掌一翻,一颗晶莹的琥珀珠出现在掌心。 完颜乌海将珠子递给姜守中。 姜守中目光一闪。 这颗珠子绝对是真的。 因为对方在拿出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珠子有所感应。 这家伙就这么信任我? 姜守中很是惊讶。 不过对方能谋划那么久夺取青州,显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估计这伙有什么隐藏的后招,能拿回这颗珠子。 姜守中接过琥珀珠问道:“怎么做?” “姜兄跟我来。” 完颜乌海扭头朝着一间石室走去。 姜守中跟了上去。 进入石室,里面有一座约莫一米高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四只骷髅头。 四只骷髅头叠放在一起。 最上面顶着一个血红色的盘子。 完颜乌海说道:“姜兄只需要将两颗琥珀珠放在盘子里即可,等阵法启动之后,妖尊自然会有所感应。 姜兄如果怕琥珀珠丢失,可以在这里守着,本王子可以保证姜兄的安全,毕竟咱们以后还要合作。” “你去哪儿?” 姜守中大拇指轻轻放在屠龙戒指上,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毕竟琥珀珠已经到手。 此刻两人又单独在一起,是下手的好机会。 但他心里隐隐又觉得不对。 完颜乌海表现的太过随意,如果换成是他,在这么关键的时期,绝对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完颜乌海笑道:“我还需要安放一个法宝,如果姜兄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来。” 还有法宝?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将两颗珠子放在盘中,随意寻了个借口说道: “我还是担心妖尊会伤到我,我跟你一起去吧,毕竟你身边还有护卫。” 完颜乌海看了眼琥珀珠,笑着说道:“没问题,我会让姜兄看到妖尊是如何被抓的。” 两人走出石室,一名护卫上前说道:“殿下,青州城内还有人在抵抗,杨将军在城内大开杀戒,死了不少……” 没等护卫说完,完颜乌海抬手阻止,淡淡道:“让他去杀。” “是。” 护卫匆匆离去。 一旁的姜守中,对张云武和老甲他们担心起来。 …… 肃杀的小巷内,张云武将斧子上的血迹随意擦了擦,迈过一具叛军士兵的尸体,来到陆人甲的身边。 除了陆人甲之外,那位娘娘腔荣玉河也在。 望着不远处巡逻的队伍,脸色发白。 “妈的,这怕要死在青州啊。” 陆人甲啐了口唾沫,看向锦瑟榭的位置,内心担忧青娘的安危,恨不得插着翅膀飞过去。 荣玉河翘着兰花指怯怯道:“老甲,咱要不先投降叛军吧。” “投降?你可真恶心。” 陆人甲脸色难看道,“真以为投靠了叛军会让你活下去?” 荣玉河低着头不吭声了。 就在这时,张云武有所察觉,猛地转身。 竟是那位佛母。 佛母望着张云武手中染血的斧子,轻声说道:“不必在意我,我只是在等某个人出现,算算时间也该快了。” “你们先走。” 张云武示意陆人甲二人离开。 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会见血,会死人。 张云武凝视着对方,缓缓说道:“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我。” 佛母幽幽道: “当年那位成就大道的那人,已经踏上飞升桥,开了天门,可他却没有选择成为仙人,而是就地圆寂火化。 最终,练就了三颗转世舍利。 一颗舍利被我们的护法神怒目天尊得到了,进行转世。 而另外一颗,则被无双剑仙江绾得到,只是不知道她会转世到谁的身上。” 佛母看着张云武,继续说道: “上次我说你不会再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并非故意咒骂戏谑于你,而是事实。 但凡能使用舍利成功转世的人,都是无法生育的人。 护法天神如此,江绾也是。” (本章完) 第271章 幽冥妖气! 姜守中跟随完颜乌海来到祭坛左侧,那里有一座血池。 血池并不大,长宽不过一丈。 然其中血液浓郁异常,赤红如晚霞映照深渊,沉静中蕴藏无尽煞气。 四周神秘符箓环绕,泛着幽幽灵光,不断牵引、汇聚着虚空之中的无形气血,丝丝缕缕注入进去。 血池之上,悬浮着一口古朴斑驳的铜钟。 铜钟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氤氲之气,与下方血池的浓郁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镇妖钟,中原前朝钦天监的重宝,当时妖物能被斩杀殆尽,其功劳不小。” 完颜乌海指着铜钟说道,“前朝灭亡后,很多法器破损,包括这口镇妖钟。后来这件法器流传到了民间,被南金国所得。 我请人花费了数年的精力,才勉强将它修复。虽然威力不及以往一成,但配合琥珀珠以及阵台,用它来镇压妖尊足矣。” 姜守中恍然道:“你打算用它来囚禁妖尊?” 完颜乌海笑道:“阵法只能将她抓住,但想要长久将其囚禁只能寻找其他法宝,这口镇妖钟最适合不过。” 这货真是准备齐全啊……姜守中暗暗感慨。 “这些血气……” 姜守中望着被符箓吸收注入池中的血气,皱眉问道,“是外面那些死人身上的?” 完颜乌海脸上闪过一抹残忍诡谲的笑意,开口说道: “的确是死人身上的,不过那几个死人还不够,需要很多很多。姜兄,知道杨武甫入城后,为什么要大开杀戒吗?”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知。” 完颜乌海指着脚下地面说道:“柳姑娘此刻就在修罗暗城内,那里有一座祭台,里面放着一口棺材,棺材里是柳姑娘的亲人。 他想要复活亲人,就需要用很多人献祭。唯有不断地死人,才能成功激活祭台上的法阵。 至于要死多少人,谁知道呢。也许一万,也许两万……” 姜守中心神震动。 他下意识看向地面,感觉脚下凉气森森。 如果所料没错,那口棺材里躺着的便是当年死去的姐姐——董无絮。 董无涯这家伙竟然复活自己的姐姐? 所以他才演戏这么多年。 真是一个疯子! “其实本王子不觉得死人可以复活。”完颜乌海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但这是柳姑娘的权力,本王子不会干预。” 这时,姜守中猛然想起那个戴猴子面具的神秘人。 当时猴子说,他们和完颜乌海合作的目的,便是可以死很多人。 结合之前这个神秘组织的祭祀历史,显然这又是一场大的祭祀。 总而言之,这些人之所以能合作在一起,就是因为能杀人,能杀很多很多的人。 杨武甫为了帮董无涯复活姐姐,大开杀戒。 猴子他们为了搞清楚妖气复苏的秘密,选择屠杀祭祀。 完颜乌海为了博取南金国人朝中支持,将青州当成一個屠宰场。 想到这里,姜守中坐不住了。 他没资格去当圣母,而且他也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救不了青州这些百姓,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拼出一线奇迹。 或许在内部搞破坏,让这些家伙延缓杀人,然后等到大洲援兵到来。 到时候,也许能少死一些人。 青州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理。 任何一个君主,哪怕是昏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国土丢失,叛乱四起。 “轰隆——” 就在姜守中准备出手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兀地撕裂了地宫的宁静。 刹那间,地宫基石为之撼动,仿佛地龙翻身,石壁间回荡着嗡鸣。随之而来的,是源自地底深处的剧烈震动。 这一变故让在场众人一脸茫然。 “这又是什么?” 姜守中以为是完颜乌海搞的鬼。 然而看着对方发懵的模样,显然就连完颜乌海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柳无絮那里出现问题了,去查!” 完颜乌海对护卫厉喝道。 然而此时的震动越来越猛烈。碎石如雨,纷纷扬扬自穹顶落下。 整座祭坛随之摇曳。 地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缝,如蛛网般扩散而开。 “殿下快走,这地方要塌!” 护卫面露惊骇。 望着好不容易修建好的阵台再次被摧毁,完颜乌海眼睛都红了。 他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推开护卫想要说什么,下一刻,血池也开始出现裂缝,殷红的血液扩散泼洒出来。 他愣了一愣,急忙喊道:“保护好镇妖钟!” 不等护卫上前,一道人影已经掠去。 是姜守中。 可让完颜乌海傻眼的是,当姜守中掠过镇妖钟后,大钟竟然消失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殿顶石板,一块接一块地断裂、崩塌。轰鸣声中,尘土飞扬。 有几个护卫直接被压在了下面。 还有几个护卫被隔绝在另一边,逃离的逃离,营救的营救。 “镇妖钟呢?” 完颜乌海对着回来的姜守中问道。 当然他并不知道,镇妖钟被姜守中收入了穴窍内的储物空间中。 甚至小石室里的琥珀珠,也被鼠妖偷偷拿走。 “喏,给你。” 姜守中拿出七杀刀,对着完颜乌海的脑门狠狠砍下。 身边仅剩的两名护卫面容骤变,还没来得及上前,两道细微却锋利无匹的飞剑自空中蓦然显现,直接穿透了他们的喉咙。 铛! 让姜守中意外的是,七杀刀虽然实打实的砍在了完颜乌海的头顶,却并没有造成任何伤痕,反而溅出了火花。 姜守中心中骇然。 这家伙的头是钢铁做的吗? 完颜乌海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阴沉沉的盯着突然对他偷袭的姜守中,愤怒的字眼从牙缝中挤出:“姜乙!你要干什么!?” 他一拳挥出。 姜守中横刀抵挡。 砰! 巨大的力量将姜守中震飞出去,撞击在了一块落石上。 姜守中稳住身子,抖了抖发麻的手臂,盯着怒火中烧的完颜乌海,皱眉道:“没想到你竟然是天荒境的高手,不对,你……” 完颜乌海上衣似乎被烈火焚烧融化,露出了金光灿灿的身体。 金刚不坏之身? 姜守中恍然道:“还有秘术傍身,难怪敢涉险。” 完颜乌海盯着姜守中手里的七杀刀,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寒声道:“妈的,那不男不女的柳无絮果然不靠谱,连大名鼎鼎的姜墨都没认出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不也没认出来吗?” 姜守中撕掉脸上易容面具笑道。 完颜乌海脸色冰寒,咬牙切齿道: “你究竟在下面做了什么?姜墨,毁掉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伱非要给朝廷当狗吗!?” 姜守中缓缓摇头:“首先,这动静不是我闹出来的。其次,我可不是为了朝廷,其实我巴不得你们这次能杀了太子。”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合作如何?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完颜乌海冷冷说道。 姜守中道:“我想要你的狗头,你给吗?之前又是暗杀我,又是诬陷我,你觉得这笔帐能一笔勾销?” “姜墨!” 完颜乌海杀意四起,“这是你自找的!!” 完颜乌海双臂一抖,随着肌肉的鼓动,臂上金芒四射,犹如烈日灼空,朝着姜守中挥拳轰去。 铁拳携着破风之声,气势磅礴。 姜守中刀尖一转,足踏追风步法,身形灵动,大刀在空中划出一轮轮璀璨的弧光,朝着对方不同部位劈砍。 世上没有绝对的金刚不坏之身,必然存在致命的罩门。 两人你来我往,刀拳相接之处,气劲激荡。 完颜乌海拳劲未衰,步步紧逼,每一拳皆似要将天地砸出个窟窿。 而姜守中则刀法连绵不绝,攻守兼备,刀光如织,密不透风,大有“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的豪迈之气。 让姜守中惊疑的是,对方似乎真的没有致命罩门,无论是眼睛,裤裆,腿脚或者腰腹,被劈砍之后造不成一点伤害。 而完颜乌海凭借一身铜皮铁骨,硬撼姜守中的每一刀。 只是从修为境界而言,即便完颜乌海已经到了天荒境,在拥有五行道体的姜守中面前,也终究差一筹。 遭受数次劈砍后,有些经受不住,开始节节后退。 地宫摇晃的愈发厉害,下方不住坍塌。 灰蒙蒙的尘埃随之腾起。 姜守中见对方行动迟缓,大刀横扫之后,身形骤然一转,刀背反手一挑,利用完颜乌海的拳势反弹,借力打力,开始施展八荒焚天拳。 一拳又一拳如狂风暴雨般连续落下,完颜乌海步步倒退。 随着第八拳落下,层层叠加地拳劲如巨浪汹涌而出,嘭地一声,完颜乌海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被轰击得倒飞而出,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最终重重摔落在地,激起沙尘漫天。 完颜乌海嘴角溢出一抹猩红,表情骇然。 他没想到姜墨的实力竟然这么强。 唰! 姜守中欺身而来,欲巨刀借助生肖图之力再劈砍一刀,而这时支撑地宫的最后一根柱子轰然倒下,巨大的石板从头顶落下。 姜守中暗骂一声,闪身避开。 刚站起身的完颜乌海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重逾千斤的石板迎面砸下,埋在里面。 轰隆声中,地势继续塌陷。 地宫彻底塌了下去。 姜守中左闪右躲,不得已只能随着坍塌的地势躲险。 随着尘烟散去,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修罗暗城,也就是之前救了厉南霜的废弃宫殿。 此时的修罗暗城同样破败不堪,依旧还有余震。碎石纷飞,无休无止,自高墙颓圮处簌簌而落,地面一道道裂痕不断地蔓延。 姜守中凝神寻找完颜乌海,就在这时他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无絮! 不,确切应该叫董无涯。 对方似乎是受了伤,捂着腹部,踉跄着朝着不远处的阵台走去。 当看到姜守中后,董无涯愣住了。 “姜墨?”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之前被他诬陷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当他看到姜守中身上熟悉的衣服,却眉头皱起,随即他仔细打量着姜守中,惊讶错愕的表情逐渐变成了自嘲。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哈哈……原来我才是蠢人啊。” 董无涯笑了起来。 亏他还以为自己真的骗过了对方。 原来,自始至终他才是小丑。 姜守中淡淡道:“董无涯,我对你的底细一清二楚,同时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 我不会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或者放下屠刀之类的屁话,我只是希望你冤有头债有主,杀该杀的人。” 董无涯眼神阴冷,讥讽道: “杀该杀的人?呵呵,我告诉你姜墨,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该杀!” 感受着对方浓浓的恨意,姜守中叹息道:“也包括杨武甫?” 董无涯沉默了。 他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废墟宫殿,对姜守中说道:“姜墨,你我之间并无恩怨,我现在要救人,你让开。” “这里为什么发生爆炸?是你造成的?” 姜守中好奇问道。 董无涯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不关心这些,至少我的计划即将完成,我已经把它炼制成功了。” 董无涯拿起手中的两只瓷瓶,“知道这是什么吗?” 姜守中眯眼打量着:“我猜是妖气。” 董无涯道:“是幽冥妖气。这个世界上,只有曲红灵可以拿到这东西,我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得到这两瓶。” 姜守中恍然点头:“没错了,当初在京城就有个妖物想要利用幽冥妖气复活它的丈夫,但最终没能成功。因为,这玩意根本无法复活死人。” “错了,它可以!” 董无涯握紧瓶子,语气坚信道,“只不过他们不会用罢了,幽冥妖气需要掺入新鲜血气来炼制出功效,直接喝肯定不管用。 目前,杨武甫已经帮我杀了近七千人,这几千人的血气成功将幽冥妖气里的功效炼制出来,我相信它一定能复活我姐姐!” 姜守中皱眉问道:“谁告诉你这种方法的。” “这你不用管。” 看着已经受到震动波及的阵台,董无涯眼中浮现出焦急之色,对姜守中说道,“姜墨,你一定要拦我的路吗?” 姜守中正要说话,对方竟如幽影般倏忽迫近,动作诡谲,形同鬼魅游离。 只见其五指伸展,纤长锐利,仿若钩月破云,疾风迅雷般向他面门猛袭,速度快若奔雷,令人措手不及。 原来这家伙也是高手! 姜守中瞳孔收缩。 之前那柔柔弱弱的样子确实把他骗到了。 尤其他以姜墨身份去教训对方时,这家伙依旧忍着不出手,还白白他一耳光,足见心机城府之深。 不过董无涯最多大玄宗师修为,再加上有伤,终究不成威胁。 姜守中懒得缠斗,方才借出的生肖图妖气配合七杀短刀,在对方袭来的那一刻,直接拔刀。 斩! 刹时,血光冲天,宛如暮霞漫卷。 董无涯身形一震,口中鲜血狂涌,倒飞而出,重重砸落在废墟中。 “咳咳……” 董无涯咳出血液,踉跄着挣扎起身。 他直视着姜守中,眸中恨意滔滔,犹自不甘。 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正要服下,蓦地,一阵劲风袭来,噗地一声,一只拳头直接贯穿了他的腹部,鲜血四溅。 董无涯低头愣愣望着染血的拳头,目光空洞。 “蠢货,坏了我大事。” 完颜乌海收回拳头,将对方踹飞,手中的两瓶妖气也飞了出去。 此时的完颜乌海与方才又有不同,身躯上蜿蜒攀爬着一道道狰狞蜿蜒之纹路,犹如活物,形似蜈蚣,盘绕全身。 这些纹路闪烁着诡谲光芒,令他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可怖之相倍增,仿佛地狱恶鬼现世。 “底牌挺多啊。” 姜守中眉头上扬,暗骂对方如打不死的小强。 完颜乌海寒声道:“姜墨,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果然反派都喜欢这么说。” 姜守中露出了嘲讽。 “去死!” 完颜乌海一拳挥出,劲风呼啸,拳锋所向,空间似有微震。 …… 董无涯并没有死去。 但即便如此,他也仅仅只是吊着一口气。 在姜守中和完颜乌海缠斗的时候,他捡起一瓶妖气,费力朝着阵台爬去。 掉落的碎石如冰雹般,不断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强忍剧痛,勉力向那阵台蠕动前行。 每一寸挪动,皆似重逾千钧。 血,沿着他艰难行进的路径缓缓流淌,绘制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 “姐姐……” 董无涯望着阵台上的那副棺木,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已经全无知觉,只是凭着本能一点点往前挪着。 期间完颜乌海看到还没死透的董无涯,嘴角裂开残忍的嗤笑,欲要上前一脚踩死,但被姜守中缠斗上来。 姜守中手腕一甩,屠龙飞剑盘旋在董无涯的上空。 犹豫一瞬后,终究还是收了回来,全力对付完颜乌海。 承载了数百年的地下宫殿即将倒塌,之前厉南霜和染轻尘无法进去的阵台,外层的结界早已消失,阵台也裂着蛛网般的缝隙。 透过裂缝可以看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崖。 大地还在摇晃着,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这地方是不是完全被吞没。 董无涯终究爬到了阵台棺木旁。 这是一副石棺。 外层似有冰层包裹,寒冷无比。 而棺盖则是水晶打造。 董无涯颤颤巍巍的抬起染血的手,摁下了石棺一侧的凸起石棺。 棺盖缓缓打开…… 棺木内躺着一位美丽的少女。 少女面目安详,五官雕琢般精致,静谧中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哀婉。 “姐……” 董无涯拼尽余力,血手抓着棺木边缘将身子支撑起来。 望着棺木内静静躺了十二年的少女尸体,董无涯无神看着,流下了一痕血泪。 幼年时的欢快时光,少年时的亲情记忆……碎碎点点之中,最终化为一幕——少女用那柔软单薄的身躯挡在他的面前,缓缓倒下的画面。 “姐姐……我一定会救活你,一定会的……” 董无涯微喘息着,拧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将装有幽冥妖气地放在少女的唇瓣上。 一缕红色浓郁,如液如气的幽冥妖气缓缓进入少女的口中。 将妖气全部倒入,无力的他软软倒在了棺木旁。 水晶棺盖缓缓合上。 董无涯靠着冰冷的棺材,眼里的余光一点一点的褪去,呢喃道:“真想杀了……你们……都该死……” 男人脑袋缓缓歪倒,彻底消失了生命。 轰隆隆中,巨大的废墟宫殿终于倒塌,连带着阵台如同石板一般被生生砸断,撕裂成了无数块……棺木缓缓坠落。 碎石不断地往深渊坠下…… 棺材中的少女,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最终,男人的尸体和棺木伴随着阵台,一同坠入了深渊之中。 与此同时,阵台斜上方的虚空之中,银发女人的虚影缓缓浮现出来,望着虚空中断开的一道道铁链,唇角微微上扬。 “终于,能出去了。” (本章完) 第272章 安和村的凶手! “去死!” 完颜乌海于瞬息间婉转腾挪,变化万千,最终聚拢为一拳。 虚空中,似乎有轮金色的法印缓缓旋转,散发着浩瀚无垠的威能。 这是南金国三大拳术之一的“天罚轮心拳”,由昔日南金国第一高手徒单阿烈所创,只是此拳伤人也伤己,极少有人练成。 完颜乌海凭借秘术强行施展,显然打算速战速决。 空气在这股磅礴力量的激荡下,爆裂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将空间一分为二,裂缝在拳头的轨迹下隐隐显现。 无数气流爆裂开来,声音剧烈。 以正常对战而言,姜守中虽然不会溃败,但也难压制对方,可巧就巧在,方才两人打斗的途中,他的火道体竟然突破了。 在道门河图小金人的拓通下,姜守中终于从大玄宗师晋升到了天荒境高手。 由武者真正成为修士! 武者和修士本就是巨大的分水岭。 之前姜守中凭借无道体大宗师硬抗天荒境,如今正式成为天荒境高手,所修习的术法威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连老天都要让我来收你!” 姜守中眼中青芒暴涨,射出寸寸璀璨神芒。 武者为玄气,真人为元气。 姜守中硬抗一拳,借着后退之力拔出七杀短刀。 威力更强的七杀刀在其雄厚无匹的元气驱使之下,光泽夺目,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凌厉之气。 眨眼之间,伴随着天地元气的汹涌澎湃,刀芒急剧膨胀,化为一道长达数丈的血色刀浪,于虚空中翻腾起伏。 “这家伙也使用了秘术?” 望着实力突然又变强的姜守中,完颜乌海惊骇无比。 他双臂一振,周身的金光更如苍龙盘踞,刹那间仿佛有万钧之力护体,打算凭借着金刚肉身的强悍,生生挡下对方这一刀。 “噗——” 完颜乌海终究低估了姜守中的能力,随着周身金光溃散,喉间涌动着无法压抑的气血翻腾,生生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这抹血色未及落地,他的身躯便如断线风筝般,向后方倒飞而出。 直到滑行了足足十丈之遥,那翻滚不息的身体才勉强止住了去势,踉跄地停在一片狼藉之中,尘埃落下。 姜守中轻吐了口气,缓缓上前。 完颜乌海不断地呕出鲜血,挣扎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姜守中:“姜墨……我可是南金国的王子……你……你若杀了我,以后你定不好过!” 姜守中一脚踩在对方的胸口,淡淡道:“我连太子公主都敢杀,你一个私生小王子……算个屁!” 不等对方开口求饶,姜守中一刀砍下。 一颗头颅缓缓滚了出去。 杀完人,便到了熟悉的舔包环节。 姜守中扯开完颜乌海的衣服,翻出了一些银票,一本破旧的书,两份信件,一瓶丹药和半片黑色龟壳。 姜守中一股脑塞进自己怀里,打算回去后再慢慢研究。 眼下自己得尽快离开这地方。 就在这时,他目光一凝。 在碎石缝隙里,看到了一瓶幽冥妖气。 刚才董无涯被完颜乌海偷袭,导致两瓶妖气丢失,后来董无涯匆忙中只找到一瓶去救自己的姐姐,另一瓶丢在了这里。 “这玩意,真能复活死人吗?” 姜守中拿起幽冥妖气。 仔细观察,用血气炼制后的妖气确实与之前张雀儿服用的不一样。 看了眼已经坍塌的阵台,已经不见董无涯和棺材的影子,姜守中叹了口气,将幽冥妖气收起来,朝着出口掠去。 快到出口时,姜守中忽然听到一阵痛苦的咳嗽声。 尘烟中隐约看到一个人被压在石板下。 他以为是完颜乌海身边的护卫,但走过去一看,却是一个无比熟悉的男人。 楚器! 当时前来青州的客船上,对方以楚器的身份假冒六扇门官员,姜守中当时对他印象还不错。 然而后来调查才知道,楚器早就死了。 这人是假冒的。 不过此时的姜守中并不知道,这個叫楚器的男人正是他苦苦寻找的前任知府贺本全。 而看到姜墨,贺本全神情惊愕。 他自嘲道:“原本以为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老天还是让我与你见了面,天意如此啊。” 姜守中搬开压在对方身上的巨石,男人下半身血肉模糊,骨头和肉几乎连在一起。 而上半身也是伤痕累累,显然难活了。 “你究竟是谁?” 姜守中问道。 “原来伱还没猜到我是谁啊,你之前不是散播了消息,说你是染轻尘的丈夫吗?” 贺本全惨然笑道,身体因难以忍受的痛楚而微微颤抖,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豆大的汗珠沿着的面颊不断滚落。“你这么做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去找你吗?” 姜守中瞳孔倏然收缩,死死盯着面前男人:“贺!本!全!” 姜守中没想到,曾经与他共坐一条船上的那个合作伙伴,竟然是他的仇人! 就是这家伙,在兽妖袭击安和村的时候,拦住了想要去救援的官兵。 导致安和村八十一口人全部惨死。 包括叶姐姐! “姜墨,很荣幸认识你。” 贺本全咳嗽了几声,惨白的脸浮现一抹惨淡的笑容,“原本打算办完事去找你的,没想到还是把自己搭在了这里。好人不好做啊,呵呵。” 姜守中压制住内心的杀机,冷冷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救人。” “救人?救谁?” “青州百姓。”贺本全闭上眼睛喘着气。 姜守中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你也会救青州百姓?” “在这里当了几年知府,总归是有感情的。” 贺本全望着浓烟滚滚的废墟,笑着说道,“我这杰作不错吧。” “这是你干的?”姜守中一脸震惊。 贺本全微微点了点头:“其实可以做的更好的,可惜终归实力不济。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破坏了一些那位狗皇帝的计划。” 计划? 姜守中皱眉看着他:“什么意思?” 贺本全脑袋靠在后面的石块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守中问道:“姜墨,你觉得青州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朝廷会不会派兵来求援?” 姜守中一愣,沉声说道:“肯定会,除非大洲不要青州,但这绝无可能。” 任何国家,都不允许自己的国土丢失。 贺本全叹了口气:“谁都这么认为啊,呵呵,那些大人物下棋的本事确实厉害。如果不是我当了几年知府,可能连我也被骗。” 或许明白自己活不了了,贺本全也就不再隐瞒,对姜守中吐露了实情: “姜墨,当初周昶刚继位时,大洲内乱四起,外患不断。可短短几年,周昶便平定了内乱,挡住了外患,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 姜守中沉默不言。 对于这些治理国家的,他是外行人。 说实话,虽然讨厌周昶这个皇帝,可这家伙的能力确实强的厉害。 能把危难中的国家拯救出水火,本就是大能力。 贺本全说道:“当初大洲国内有十余股叛乱,除了被剿灭的一些小势力,其他大的势力有很大一部分基本都是以招安的方式来解决。其余的势力,则是慢慢死磕解决。 可招安也要分大小,当时朝廷没有能力去平叛,招安给出条件自然无比丰厚,甚至……有些条件对大洲朝廷和皇室乃是耻辱。 但没办法,周昶必须捏着鼻子,陪着笑脸,弯着腰,拿着丰厚的利益去拉拢安抚这一个个不听话的乱臣贼子。 对于一个有抱负,性格高傲的皇帝来说,这样的耻辱,这样的恨意,你觉得他能忘记吗? 与南金国签订联盟协议,割地赔款给燕戎,暂时性的解决了外患后,周昶第一个要做的,便是将对这些安抚的贼子进行秋后算账。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用计谋分化那些势力团体,将有威胁的人一个个除掉。但这远远还不够,斩草就要除根。 他恨这些叛军,恨这些暴民,恨他们的家人朋友。在他心里,这些人迟早还是会叛乱,还是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发起暴乱。” 贺本全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周昶为了稳住那些招安而来的乱民和叛军势力,不断地给予他们奖赏福利。 我告诉你一个数据,当年青州恢复秩序后,短短十来年来,从外地断断续续一共迁徙来了近十万的移民。 你知道这些移民是从哪儿来的吗?有八成,都是曾经那些暴民乱军,以及他们的家人。 朝廷给予他们极大的优惠,免税,告诉他们来青州可以赚到什么,享受到什么。然后再派人在他们中间不停地煽动鼓动,一波接着一波来青州…… 等到众人慢慢反应过来,就会发现昔日那些叛军的家属,那些暴民,那些祸乱货架的匪寇……全都聚集在了青州。 还有那些不愿退伍的士兵,要么是山子营,要么是凤头营,就是要将他们绑在青州这片地方,让他们抱成一团。 可笑的,甚至当时一些朝中的官员都没看明白,被周昶蒙在鼓里,到后来明白时已经晚了……” 听着贺本全的讲述,姜守中如坠冰窟,浑身每一处血肉仿佛被寒冰包裹。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布置了十几年的陷阱! 周昶早就料到青州会有这么一天,他早就料到青州这个火药桶会炸,所以他花了十几年的精力,来经营这个棋盘。 把昔日那些叛乱的人,家属后人乃至与之有关联的人,全都以不经意的手段,诓骗引诱煽动到青州来,然后随着青州一起陪葬。 无论如何,青州这些百姓全都得死。 杨武甫为了柳无絮,大肆屠杀青州百姓。 猴子他们为了妖气的真相,大量献祭青州百姓。 完颜乌海为了自己的皇位,用屠杀青州百姓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然而真正的刽子手,却是原本应该是救星的大洲皇朝,那位皇帝。 周昶就是在等这一场叛乱。 这样他就能借机除掉所有的隐患,一洗昔日的耻辱,腾出手来专心对付燕戎和南金国。 难怪青州这么容易被叛军攻占。 难怪袁安江在上书朝廷之后,皇帝却没有任何表示。 到时候青州百姓死绝,也可以说是被叛军屠杀,天下人不会怀疑什么,舆论也会一边倒的支持这位皇帝。 姜守中有些茫然。 他还想着在城内多杀几个叛军,延缓这些家伙杀人的速度,等到大洲派援军来,救下一些无辜的百姓。 可现在,等什么? 他又能救什么? 贺本全看着废墟,说道:“可你知道,为什么周昶要将那些人骗到青州吗?因为这里被镇压着一个怪物。” “怪物?” 姜守中蚕眉皱起。 “不是人,也不是妖,他们名为修罗。” 贺本全说道,“这里曾是修罗一族的本营,他们在地下建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就是这里。除了修罗老祖外,最厉害的便是那位修罗女皇,以及修罗亡灵军。” 姜守中听染轻尘说起过。 只是在她的版本里,无论是修罗亡灵军还是修罗女皇,都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修罗女皇没有死?” 姜守中问道。 贺本全笑道:“修罗非妖,但却拥有妖物的一种特性,那就是死后魂魄还可以存活。那位修罗女皇,便被镇压在这里。 而那些大名鼎鼎的修罗亡灵军,也被封印在某处,唯有修罗女皇才可以统帅。 我告诉你姜墨,青州的阵台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可以说遍地都有。 狗皇帝在除掉这些内患的同时,便是要用这些百姓的鲜血去祭养那位修罗女皇的魂魄,将其放出来。 因为阵法的特殊性,那位女皇一旦挣脱出束缚,便会被皇帝给控制住。 有了修罗女皇,便拥有了修罗亡灵军,可以说多了一样攻打燕戎的武器。 而且据我所知,目前燕戎也在努力获取另一支天兵,雪域神兵。” 姜守中内心震动不已。 原来周昶的计划竟然这么多。 “咳咳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贺本全气息渐渐衰弱,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 姜守中蹲下身子,给对方渡了些元气过去。 稍稍有些回光返照的贺本全紧紧抓住姜守中的衣袖,粗喘着气说道: “姜墨,青州百姓不全是坏人,很多都是无辜的。有妇人,有小孩,我希望你……你能救一个是一个。 眼下我强行破坏了修罗城的阵柱,周昶便没法再完全控制她。而修罗女皇的神力,短时间内也无法再恢复完全。 我本打算杀了修罗女皇,但她已经出来了。 另外这女人似乎在某人身上种下了心魔,能以幻觉的方式出现在外面。 眼下她出来,就可以毫无顾忌的附身在那人身上。 姜墨,你一定要杀了她! 这女人比世间的任何恶魔都要恐怖,她毫无人性。等到这女人神力恢复,再想杀她就难了……到时候会死更多的人。” 姜守中神情复杂。 他能感觉出来,贺本全是真的希望救下青州那些无辜的百姓。 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当初对方刺杀太子,既是泄恨,更多的也是一种对皇帝的宣战。 也许他曾经帮太子做过很多坏事,可他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往上爬,爬到更高的位置上,为天下百姓谋取福利。 但问题是,安和村那场屠杀,真的让姜守中难以释怀。 “我想知道,为什么当初你阻止官兵去救安和村。” 姜守中最终还是没忍住去问。 贺本全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姜守中会问这个,但他还是回答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不会救那个村子。” “为什么?” 姜守中攥紧了拳头。 贺本全眼眸里的光一点一点散去,喃喃道: “那个村子里的人,全都感染了妖气,救了他们,会害了更多的人。而且……” 贺本全嘴角勾起一道嘲讽,“而且屠杀那村子的凶手并不是那些兽妖,而是……一个叫叶竹婵的女人,八十余口人,全都被她所杀。” 什么!? 姜守中大脑“轰”的一声炸了,脸上表情凝固,那是一种混合了难以置信、惊愕以及茫然无措的神情。 叶姐姐……竟然是那场大屠杀的凶手!? 这怎么可能? 此刻男人的心中,就像是有千万道惊雷在同时轰鸣,却又找不出一个确切的声音来描述那份震撼与错愕。 “这不可能!” 姜守中一把揪住贺本全的衣领,怒吼道,“你胡说!!” 然而贺本全气息已经消失,彻底死去。 姜守中缓缓松开尸体,踉跄后退了几步,眼神失去了焦点。 轰隆! 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爆炸。 …… 距离青州城外,三里地。 一支军队如幽灵般悄无声息的出现,黑色的盔甲宛若潮水,排成一线。 队伍之中帅旗飘扬,黑底金边,随风展动。 而在兵甲之前,则陈列着一座座数座形似投石器的巨械,形制巍然,负有硕大油桶,桶身紧缠玄奥符箓。 侧立其间,更有天工院精心铸造的连弩阵列,一排排,气势如虹。 每一巨弩,皆以精铁锻造,弓臂长约丈许,力可穿石裂金。 箭矢林立,羽翎闪动寒光,箭头更是有淬毒磨砺,直指苍穹,犹如静待号令的龙骧虎步,蓄势待发。 一袭黑甲加身的中年将军望着不远处被叛军占领的城池,目光冰冷,缓缓举起手,随即重重落下,喝道:“放!” 刹那间,万箭如疾风骤雨,破空齐发。 遮天蔽日般朝着城池飞去。 布满了奥妙符箓的油桶,在巨械的驱使之下,腾空而起,紧随箭雨之后,划破长空。宛如天外流星,拖曳着幽幽光华。 原本明朗的天空,变得黯淡无日。 屠城开始! (本章完) 第273章 夫君,我喜欢你! 姜守中站在废墟之中,心头一片茫然。 此刻他的思绪仿佛被无形的手揉搓成一团乱麻,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失去方向的孤舟,既疲惫又无助。 为了给叶姐姐,给安和村那些村民报仇,他答应了夜莺姐的条件,假扮姜墨与染家结亲,进入六扇门。 这么长时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揪出安和村的幕后黑手。 结果竟是叶姐姐? 如果叶姐姐才是屠杀安和村的幕后凶手,那她是不是没死。 她又会去哪儿? 回想着昔日与叶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回想着叶姐姐那温柔的笑容与缱绻的语调,仿佛有万千细针扎在心上。 为什么会这样? 姜守中抱着脑袋,心绪纷乱如麻。 突兀而起的爆炸声,让他清醒过来。 望着贺本全的尸体,姜守中理智慢慢拉回,暗暗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相信他说的话,或许贺本全没有骗我,但他了解的就是事实吗?” 想到这里,姜守中精神一振。 无论如何,在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前,他都不会相信叶姐姐是刽子手。 此外姜守中对于贺本全所说的青州屠城也抱有疑虑。 皇帝周昶不打算让青州百姓活,这是肯定的。 但身为皇帝,身为一个有大局观的帝王,用这种方式来消除内患,无疑太过儿戏。 自古以来,暴民之所以暴乱,大多是因为百姓活不下去了,被沉重的苛捐杂税压的喘不过气来,被战争折磨的崩溃。 所以才揭竿而起,为自己谋求一个活路。 如果日子过得好,谁愿意造反? 而很多叛军也是因为国家即将四分五裂,如今大洲初步安定,又有几个会叛乱?该杀的都已经杀了,剩下的有几分胆量? 更重要的是,毁掉青州这样一座繁华之城对目前的大洲也是沉重打击。 这可是一座城,一座拥有十余万百姓的城。 周昶此举无疑是在大洲这头牛身上,狠狠挖去一片血肉。外患还没解决,自己就先流血,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因为要出一口恶气。 毕竟皇帝也是人,当初被这些暴乱分子气的够呛,所以才进行报复。 但更重要的就如贺本全所说,真正的目的是修罗女皇和修罗亡灵军。 用十余万百姓和一座重城,换取修罗女皇和万灵军,这笔买卖真的划算吗?这背后,周昶究竟有没有在谋取其他利益。 姜守中想不明白。 他直觉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贺本全知道这么多内情,是因为他曾当过几年青州知府,是太子的心腹,而他的堂姐是皇帝如今最宠爱的妃子。 他所说的,有一定的可信度。 但他仅仅也是一任知府罢了,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 不可能清楚皇帝和朝廷所有想法。 不过再怎么说,这家伙确实想救青州百姓,否则他完全可以躲到凤城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姜守中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子从贺本全手中取出攥着的一张纸。 刚才临死前,对方从怀里掏出这张纸想要给他,但没说出是什么。 姜守中展开染血的纸,发现竟是一张简易的青州地图,里面标记了两处所谓的安全之地,而且还有一条可通往城外的地道。 “估计太子和长公主已经离开了。” 看到这条地道,姜守中内心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没了。 原本他还想着,在叛军入城包围之后太子如何离开,显然早早就布置了退路。 而这两处安全之地,也是为了防止自己人被误伤,躲在里面。 “看来贺本全打算让那些百姓躲在这两处安全之地,但既然是朝廷秘密开凿的,里面肯定有护卫看守。” 姜守中思索片刻,拿着地图离开了废墟。 …… 回到外面,此时城外的军队开始第一轮的攻击。 箭雨如织,密密麻麻自天空倾泻而下,将天空染成了死亡的阴霾。 火油桶接二连三地自天际坠落,撞击地面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火舌肆虐。 街道上,房屋间,一幕幕惨象触目惊心,被烧焦的残躯散落各处,恐慌如瘟疫般蔓延,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 痛苦的哀嚎与木石崩裂的声响交织在一起,绝望与混乱交织成一幅末日景象。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看到这一幕,姜守中依旧震撼不已。 而在他的脚下,便有一具孩童的尸体。 “姜墨!” 一道熟悉的焦急声音传来。 是染轻尘。 女人身姿略显狼狈,衣衫间几点焦痕历历在目,白净的脸颊虽被尘烟熏染,却难掩其天生丽质。 她挥剑避开了落下的几道箭矢,看到姜守中后流露出喜色。 “我不是让你离开青州了吗?” 姜守中皱眉。 染轻尘抓住他的手臂固执道:“我说过,只要你不离开,我就不离开。” 姜守中无奈一叹,又问道:“头儿呢?” “我们遇见了赵总兵,救了一些人躲在一处大地窖里,现在南霜还在救人。但是,那个地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染轻尘望着地上的尸体,有些绝望,“姜墨,是不是南金国的军队打过来了。” “如果是南金国的军队,倒还好了。” 姜守中自嘲道。 染轻尘蹙眉:“什么意思?” 姜守中顾不得解释太多,将地图交给染轻尘:“这里有两处安全躲藏的地方,你们能救多少人救多少。” “那你呢。” “我帮你们减轻压力。”姜守中看向城外方向。 染轻尘明白了什么,俏脸一白,抓着男人的手臂更紧了:“我跟你一起去!” “听话,媳妇。” 姜守中拍了拍女人的手,柔声说道,“我姜墨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能救则救,救不了就算了。” “你……伱叫我什么?” 染轻尘结巴道,动人的胭脂色透过脸颊晕染出来。 “媳妇啊。” 也许是见惯了太多生死,此时的姜守中豁达了许多,笑着说道,“要不你就别追求什么剑道了,安安稳稳当我媳妇算了。我真舍不得这么漂亮,对我好的媳妇离开。” 染轻尘愕然而立,一时之间,羞赧之色染上桃腮,与心间悄然绽放的欢欣交织一处。 曾经压抑的情感,纠结的爱意,彷徨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为了蜜浆,如泉涌般自心底泛滥,周身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被这甜蜜所浸透。 让她仿若置身梦幻云端,轻飘飘,晕陶陶,不知所以。 义妹说的没错,姜墨是喜欢我的。 他真的喜欢我。 轰隆! 旁边房屋在油桶的冲击下陷入一片火海。 染轻尘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被男人紧紧护在怀里。 “媳妇,就按我说的做好吗?” 姜守中说道。 染轻尘下意识点了点螓首,接过男人手里的地图,美目灼灼的看着他:“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逞强。如果你出事了,我……” “放心,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姜守中在女人额头吻了一下,朝着城外而去。 “夫君!” 女人忽然大声叫住他。 姜守中回过头来。 断壁残垣之下,碎石瓦砾间,女子身影卓然而立,衣裙轻轻摇曳,恍若幽谷百合,于荒凉中绽放着异彩。 “我……我也喜欢你!” 染轻尘情绪在这一刻似江河决堤,彻底释放出来。 姜守中一愣,笑着说道:“我就说嘛,我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哪個女人不迷的神魂颠倒?” “臭美!” 染轻尘含泪笑出了声。 望着男人远去,染轻尘唇角不住的上扬。 先前心头所积压的重负与束缚,在这一瞬间尽数吹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世间最开心的莫过于喜欢一个人,最幸福的莫过于被别人喜欢。 最甜蜜的,莫过于两个人都喜欢彼此。 染轻尘又有些遗憾。 可惜义妹不在,真想与她分享这一刻。 …… 姜守中一路掠向城外,沿途皆是叛军或逃难的百姓。 此时众人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以为是南金国的军队在攻城。 姜守中来到一处僻静之地,躺在地上。 想要应对一支军队,以他现在的实力显然无法做到,只能将修为更强大的妖尊召唤出来。 在进入地宫的时候他没有召唤出妖尊,除了依旧不信任对方之外,便是认为妖尊只会夺取琥珀珠,不管其他事。 到时候留下重伤的他,根本无法帮到染轻尘她们。 修为越高的人,越是利己主义者。 妖尊也不例外。 眼下,琥珀珠他已经让鼠妖藏了起来,可以以此作为条件,让妖尊帮他的忙。 随着水月梦镜浮现,白毛饼皇出现了。 镜面散开一道道涟漪,皓月般皎洁的长发,轻轻环绕着无瑕的身躯,宛如冬日初霁时分的霜雪,姿态妖娆。 “哟,不错啊,竟然成为天荒境的高手了。” 妖尊惊讶调侃道。 姜守中直视着面前的女人说道:“琥珀珠我已经拿到了,不过不在我身上,接下来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对付外面的大军。” 姜守中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妖尊听完后,眯起凤眸冷笑道:“姜墨,跟本尊玩心眼是吧。”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公平交易。” 姜守中淡淡道。 “交易?你也配!?” 妖尊蓦然伸出手,朝着姜守中拍去,飞扬的白色长发仿佛受到了无形之风的牵引,肆意舞动,如同九天银河倾泻。 镜面波纹层层扩散,一圈圈向着四面八方缓缓扩散。 女人双眼在这一瞬陡然变得赤红,如同两团燃烧的业火,其中蕴含的杀意浓烈至极。 姜守中全然无惧,静静看着他。 不过女人手掌距离姜守中仅一寸时停住了,然后收了回去。 妖尊一改方才霸道狂暴,好看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笑眯眯的说道:“小弟弟胆色越来越大了,姐姐想吓唬一下都难。” 姜守中平静道:“以你的年龄,做我奶奶都大。” 妖尊一噎,被气到了。 她没好气的冷哼道:“让我对付一支军队,你真以为天下的高手可以毁天灭地啊,老娘才不会去送死。而且上次神魂受伤太重,本尊到现在也只恢复了个七八成而已。” “放心,只是让你捣乱。” 姜守中淡淡道,“行不行,不行就算了,我自己去对付他们。” “行行行,谁让小弟弟是姐姐的心头宝贝呢。” 妖尊妩媚一笑。 姜守中懒得跟对方调情,闭上眼睛。 妖尊收敛起调侃,缓缓落下,白净的手摁在对方胸膛处。 刹那间山河倒转。 将魂魄融入姜守中身体的她站起身来,头发再次变得柔亮雪白。 些许无形的发丝如往常一般将她周身轻轻缠染,面目开始改变,更为细腻。比起董无涯,眼前的姜守中才是正儿八经的女相男身。 “臭小子,身体越来越好了,真舒服啊。” 妖尊喃喃自语,体会着这具身体带来的短暂自由舒适感。 下一刻,她身形闪转到半空之中。 妖尊无视从空中不断泼洒而来的箭矢与油桶,缓缓闭上眼睛,一缕缕妖力神识释放出去,穿过大街小巷。 片刻之后,她蓦地睁开眼睛,五指轻轻一抓。 “给本尊出来!” 一道黑点从地下被她生生吸了出来,一把抓攥在手中。 竟是一只老鼠。 准确来说,是妖物鼠鼠。 妖尊轻轻一捏,鼠妖被迫张开嘴巴,吐出了两颗琥珀珠。 妖尊将鼠妖扔出去,望着掌心的一对鸳鸯琥珀珠冷笑道:“臭小子,就凭你也想跟本尊公平交易?” 然而下一刻,手中的两颗琥珀珠融化成了水。 妖尊有点懵。 假的? 妖尊咬牙切齿。 这小王八蛋简直八百个心眼子! 她挥袖扇飞半空射来的一只油桶,叹了口气:“罢了,这次姐姐就不生气了,谁让姐姐心善呢,就帮帮我这位小弟弟吧。” 妖尊凌空一踏,飞向城外的那支队伍。 掠至那浩荡军阵之前,妖尊但见双袖微展,轻轻一拂。 顿时间,地面震颤。 数块重逾千钧的巨石,携带着不可抵挡之势,直冲那列阵以待的巨械与甲士。 “轰隆——” 数座巨械在巨石的撞击下瞬间扭曲变形,发出碎裂轰鸣之声,周围受到波及的士兵直接被砸成了血泥。 妖尊螓首微甩,那些原本柔顺的白发竟如有灵性般疯狂生长,不断延伸,穿越了周遭士兵的铠甲与血肉。 仿佛无数银色的利箭,无声无息间穿透了一具具躯体。 “列阵,杀敌!” 中年将军临危不惧,大声喝道。 余下士兵迅速组成方阵,拿出盾牌防护在外,一根根箭矢朝着妖尊射去。 还有一些士兵分散四周,犹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移动,然后逐步缩小包围圈。 只听一阵阵尖锐的“咻咻”声划破长空,数根粗壮如臂的巨型箭矢被特殊的机械装置发射至高空。 随后,一张由坚韧纤维编织而成的巨大罗网,自天而降,宛如乌云压顶,覆盖向那妖尊所在之地。 就如曾经晏长青所说,江湖终究是江湖,朝廷依然是朝廷。 天下第一的高手可以在战场上起到一定作用,却无法抵挡军队的强力攻势。 不过妖尊并不打算硬抗这支军队,她的目标是尽可能地干扰这些人,顺便多破坏一些巨械,给染轻尘他们救人争取时间。 妖尊脚下如风,如鬼魅般避开巨网。 紧接着,她双掌一推,两座原本稳固的巨械投石机瞬间四分五裂。 随后她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士兵的队伍之中,宛如一头闯入羊群的猛兽。顷刻间,一大片士兵倒飞出去,鲜血飞溅。 中年将军抿着嘴唇,目光阴冷。 他迅速打了个手势。 数十名士兵将油桶挂在马背上,骑着马朝着妖尊冲去。 快到对方攻击范围时,这些士兵纷纷跃下马,任由伏着油桶的马匹冲到妖尊面前,依次爆炸开来。 烈火熊熊燃烧,火光冲天。 但下一刻,但闻一声震响,烈火如龙,四散飞窜,波及周遭地士兵。 被火烧的士兵不断发出惨叫之声。 等到将军反应过来,妖尊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找死!” 将军目露寒光。 平日里的他最恨的就是这些江湖修士。 当初因为一名手下不慎撞死了一位老妪,就被一位江湖女修士给踹下马,落的终生残疾,再也不能行军打仗。 他一气之下,找到那位女修士,将其擒住后扒光了衣服在地上生生拖死。 当时那女修士还怀着孕。 这时,地面突然窜出四道人影,围住了妖尊。 这四人身披黑色长袍,手中持着弯月镰刀,镰刀底部挂着细长的铁链,修为不俗。 “没想到能与大名鼎鼎的妖尊大人交手,我四人荣幸至极。” 其中一位黑袍男子阴恻恻的笑道。 妖尊懒得废话,直接朝着将军的方向杀去,打算擒贼先擒王。 四人身形一动,齐齐围攻。 这四人单独修为不算高,但相互之间默契十足,而且施展的术法颇为诡异,挥出一掌后,身形立即犹如烟雾散去。 起初妖尊没能挣脱这四人纠缠,无论如何攻击,这四人仿佛只是幻觉,杀不掉,甩不掉,搅的她心烦意乱。 数个回合之后,妖尊忽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术法,原来是一群耗子。” 话语一落,妖尊猛地朝地面一拍,一抓。 爆炸声中,一条类似于藤蔓的东西被妖尊抓住,用力一拽,却看到四个身体连在藤蔓上的男子被拖拽而出。 “连体人?” 妖尊冷笑一声,手腕一抖。 四人于凄厉惨叫中,直接爆成了血泥。 那将军终于变了脸色,拉动缰绳,准备调转马头到队伍后面去。 “这时候想跑?晚了!” 耳畔传来女人讥讽之声。 将军骇然,拔刀朝着妖尊劈下,结果刀刃被对方轻巧抓住,折成两片后插进了他的双目之中,鲜血涌出。 将军发出了惨叫哀嚎之声。 砰! 纤白的手掌拍出,男人头颅飞向天空。 (本章完) 第274章 白毛之战?夫妻之战? 京城,钦天监台。 二十余位钦天监高手围坐在一副八卦圆盘之前。 圆盘内蕴红光流转,恍若赤日初升,霞光四散。光华之中,符箓万千,飘渺浮动, 大洲皇帝周昶背着手,静静看着这一幕。 “目前而言,进展并不算很顺利,修罗暗城提前被人破坏,修罗女皇提前一步被释放,很多计划失去了作用。” 一旁钦天监的监正叹息道。 周昶淡淡道:“只要那丫头还在,修罗女皇就会选择她,到时候依旧会被我们控制。” 监正欲言又止。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此内情的人,他很了解关于染轻尘是江绾和皇帝女儿的那些流言是从哪儿来的。 这么多年来,对于传闻皇帝并不否认,皇室也从不辟谣,还将染轻尘破格任命为六扇门新院院主,导致很多人真的猜测染轻尘就是皇帝的女儿,甚至之前太子小公主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兰妃太子等人在面对染轻尘时,始终不敢把关系闹得太僵。 而马五这样的内卫高手,即便对染轻尘恨的不行,真要下死手也是心底发虚。 但这位老监正很清楚,染轻尘并不是皇帝的女儿。 他更清楚,染轻尘也不是江绾的女儿。 但那个女人,究竟有没有把染轻尘当成自己的女儿呢? 当初江绾之所以选择帮助周昶,是因为她要修成无双剑法中的最后一剑——苍生剑。 何为苍生? 心中有苍生,方可练出这一剑无双剑法。 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以济世安民为己任,愿拯溺救焚,使百姓免于困厄,得享安宁。 这便是江绾的苍生剑意! 当时大洲外患内乱,灾祸频仍,百姓流离失所,疾苦不堪……而唯一能让国家安定的,唯有周昶。 这也是江绾在九个皇子中选他的原因。 扶持周昶上位,安定国家,让大洲万千百姓安居乐业,苍生剑即成。 江绾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努力。 期间数次将周昶从死亡线上拯救了回来。 然而让人唏嘘的是,江绾却最终死去,个中内情如何老监正不了解,也不愿去猜测……但他知道这是皇帝的心病。 尽管江绾始终与他保持界限,未有半点男女之情的逾矩。 但如此优秀的女人,周昶怎能不动心。 而江绾的冷漠,又怎能让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不愤怒,不破防。 于是他刻意释放出流言,刻意制造出江绾曾经爱上他的传闻,刻意摆出一副,是朕为了天下踹了这個女人的霸气。 但老监正很清楚,周昶真的忘不掉那个女人。 否则那位与江绾有三分相似的林贵妃,也不会受到这般宠爱。 皇帝也是人,也终归困于一个“情”字。 监正暗暗一叹,将原本想要劝解的话咽了回去,轻声说道:“就怕修罗女皇中了陷阱,附身到染轻尘身上,江绾也不会出现。” 周昶眼皮一跳,毫不在意的淡淡笑道: “江绾是否出现不重要,重要的是朕要绝对掌控这位修罗女皇,将她的亡灵军拿到手。 朕已经得到消息,燕戎那位叫耶律妙妙的公主已经成为大巫神速姑,接下来萧太后肯定会让她去找雪域神兵。 朕虽然对这些所谓的神兵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防。据说前朝曾以一万兵马打败过敌军百万,其中便是神兵起了作用。 朕已经等不了太多时间了,此次青州变故对大洲损失很大,但对大洲的长远,对天下的长远是有益的。 当初燕戎给朕的耻辱,朕要加倍奉还!” 老监正沉默不语。 这位皇帝越来越偏执了。 其实可以再等等的,眼下的大洲就如刚刚伤愈的病人,经不起大折腾。 但又有谁能劝得动这位皇帝呢? 在对方派染轻尘去青州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 目前也只能期盼一切顺利。 周昶看了眼光柱,转过身望着青州位置,暗暗道: “江绾,朕知道很在乎这个女儿,否则也不会在她心中种下绝情剑心,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朕就不信,你不出来!” —— “咦?” 在杀掉中年将军后,妖尊蓦地感应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青州城。 那里有一股强大的煞气正在凝聚。 “还有高手?” 妖尊神情流露出几分兴奋之色。 趁着军阵大乱,援军还未到来,她将余下的投石机巨械摧毁,掠向城内。 顷刻之际,妖尊来到了那片修罗暗城废墟。 此时暗城已经完全坍塌,看不出昔日的轮廓,而另一处黑海对岸的修罗外城,也坍塌了一些,甚至黑海上涨了些许。 “是修罗一族的躲藏之地。” 妖尊恍然。 曾经她去过修罗外城,夺取过彼岸花。 只是锁困修罗女皇的暗城,她并没有来过。 “有镇压过的气息……” 妖尊蹙眉仔细感应着周围浮动的煞气,旋即失笑道, “原来那老妖婆被镇压在这里了啊,亏本尊以前没发现,早知道就把那老妖婆给吸干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我倒要看看你逃到哪里去。” 妖尊身形一闪,顺着煞气流失的方向追踪而去。 —— 另一边。 因为有了妖尊的干扰,油桶箭矢的攻击逐渐减少,给了染轻尘他们救人的时机。 染轻尘成功将地图里的安全位置告知了厉南霜赵总兵等人,众人分头行动救人。 此时染轻尘来到了锦瑟榭附近,刚将被压在石板下的一对母女救出,结果恰巧遇到了陆人甲。 陆人甲身上烧痕多处,头发蓬乱,宛若乞丐窝里爬出来的。 “陆人甲!” 看到自家丈夫的兄弟,染轻尘连忙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张云武呢?” 陆人甲脑袋看起来懵懵的,伤的不轻。 愣了片刻才看清楚眼前之人是染轻尘,眼眶一下就红了,立即指着被火海包围的一座阁楼,着急说道: “染大人,有人被困在里面了,求你救救他们!求你了染大人!” “是张云武?” 染轻尘脸色陡变。 陆人甲摇头:“老张被一个光头女人带走了,我来救青娘,她们好像被困在阁楼里了,染大人求你帮帮忙救救青娘……” 轰隆—— 旁边二层酒楼轰然倒塌,连带着锦瑟榭那座独立的小阁楼摇摇晃晃。 “青娘!” 陆人甲变了脸色,大喊着要冲上去,却被火浪逼退。 染轻尘一把拽退他,指着刚才自己刚救下的一对母女说道:“你先保护好她们,我去救人!” 说罢,女人冲向阁楼。 “染大人你小心点!”陆人甲大喊。 染轻尘避开火浪,利用剑气强行给自己清理出一条道路,将堵在阁楼门口的几根横木震飞后,果然看到几个女子被困在里面。 还有人昏迷在地,不知情况。 看到有人出现,几女纷纷开口求救。 染轻尘也顾不得询问谁是青娘,指挥着众女将昏迷的同伴背起来,顺着清理的道路逃出去,而她则留在最后寻找是否还有幸存者。 确认再无被困者,染轻尘准备离开这个即将倒塌的阁楼。 然而就在这时,房梁轰然下坠。 染轻尘原以为是房屋无法支撑的正常倒塌,闪避之后,谁知几根染着火焰的横木似乎长了眼睛般直接朝她砸来。 染轻尘心中一惊,挥剑将横木劈开。 火焰四散,刹那间一只脚突兀出现,踹在她的胸口。 “噗——” 女人口中喷出一抹猩红,倒飞出去砸在着火的桌椅上。 几点火星落在女人细腻如瓷的肌肤,瞬间燃起阵阵刺痛。 染轻尘身子翻滚,躲开了来人的二次攻击,抬头望去,竟是昔日小公主周夕月身边的护卫——马五! 自从上次被独孤落雪重伤,马五便一直躲着养伤。 这次为了执行刺杀任务不得已出关,无意间看到了染轻尘,忍不住出手。 虽然刺杀名单上没有染轻尘,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他起了杀掉对方的私心。 眼下青州这么乱,死一个新院院主不算什么。 虽然他伤势未恢复,但毕竟是羽化境的高手,对付一个天荒境的黄毛丫头很轻松。 “马五!伱身为内卫不去救人,却跑来这里报私仇,就不怕被朝廷追责吗?” 染轻尘厉喝道。 因为姜守中来不及解释的缘故,染轻尘并不晓得眼下这些内卫才是刽子手。 那份刺杀名单里,除了几个重要官员和江湖人士,还备注了一条: 见到幸存的百姓,能杀则杀。 马五打量着染轻尘姣好的身姿,嘴角泛起一丝狞笑: “我当然在救人,谁说我没救?我了救染大人受了伤,可惜染大人还是死了,我觉得朝廷不会对我追究。你觉得呢?染大人。” 染轻尘抿着粉唇,握紧长剑,心中忧虑。 当初在京城,对方顾忌她的身份不敢出手,导致被她羞辱。 如今在这般混乱的青州,这家伙根本不会留手,想要脱困尤为困难。 看来只能硬拼了。 咬了咬银牙,染轻尘冲向马五。 璀璨的青色剑芒自剑尖激荡而出,犹如火焰中绽放的青色莲华,清冽而夺目。 “能亲手杀了京城骊珠,我马五也能做几天好梦了。” 面对染轻尘的攻击,马五面露不屑,五指一抓,将剑芒生生碾碎。 但女人并不准备死拼,挥出一剑后便急速后退,而且是朝着火浪最深处后退,期间不断地将燃烧着的物件挥向对方,试图阻拦。 只是这样的方式对于高出一大境界的敌人而言,太过小儿科。 染轻尘见火焰吞没了对方身影,以为成功阻挠,拼尽全力转身朝着楼外掠去。 然而刚转身,眼前黑影逼来,腹部重重挨了一脚。 轰! 染轻尘如沙包一般重摔在地上。 随后,又被马五掐住脖颈从地上提了起来。 “染大人,你觉得你跑得了吗?” 马五阴恻恻的盯着女人。 被掐住脖颈的染轻尘无法呼吸,窒息的痛苦让她无力挣扎,面庞因缺氧而变得涨红,眼眸中盛满了无尽的绝望。 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吗? 女人很是不甘。 自己刚刚和姜墨交换了彼此的爱意,都还没好好享受这段甜蜜爱情,如今却要失去。 命运对她未免太过绝情。 “染大人不必难过,你的那位下属姜墨,马上就会陪你的。你以为,朝廷会放过他吗?” 马五一点一点收紧手上力气。 他喜欢折磨将死之人。 看着对方慢慢的迎接死亡,慢慢绝望。 可就在他准备送对方最后一程时,却惊愕发现手臂施使不上劲了。 随后脸上露出震惊疑惑的神色。 面前女人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如墨流淌的乌亮发丝,缓缓褪去旧色,转而披上一层神秘银灰,如同洒落的霜雪。 双目像是深不见底的黑夜,跳跃起两点炽烈红星…… 什么情况?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马五心头。 他拼尽全力想要捏碎对方的喉咙,却始终使不上力气。 随后他的手臂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像是打碎的瓷器,肌肤与骨骼仿佛失去了维系,一块块剥离…… 血肉模糊间,骨屑伴随着血液缓缓坠落,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马五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如同夜枭哀鸣。 他踉跄着后退想要逃离,可双腿传来更加撕心裂肺的剧痛,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跌倒在地上。 “真是一颗老鼠屎。” 已经化身为修罗女皇的银发染轻尘扭了扭脖颈,幽冷的目光盯着绝望哀嚎的马五。 她抬起纤长玉白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有些遗憾道:“这次动用魂力强行夺舍,以后想要控制这丫头就更难了,你这颗老鼠屎真是该死啊。” 她朝着马五轻轻一点。 男人血肉仿佛遭受无形剃刀的细腻切割,一片片剥离,其残忍程度竟堪比酷刑凌迟。 马五深陷无边痛楚,连言语都被撕扯成无声的哀嚎,唯有接连不断的惨叫在空气中回荡……甚至自尽都不能。 直到最后一块血肉被剃去,一具血淋淋的骨架散落在地上。 “轰!” 旁边燃烧的房屋轰然散开,一道身影出现在修罗女皇身后。 正是妖尊。 望着宛若银白长发的女人,妖尊歪着脑袋蹙了蹙眉头:“还真是你这老妖婆啊。” 修罗女皇转身看着她,淡淡道: “楼璇玑,我跟你并无利益冲突,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若真想掀桌子,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反正你我都一样,靠着一副残魂苟活。” 妖尊没搭理着对方的威胁,绕着修罗女皇转了一圈,摸着下巴疑惑道: “我记得你这老妖婆以前是红发啊,怎么头发也变白了?该不会是专程学本尊吧?啧啧,真是脸都不要了。” 修罗女皇将周围一些尸体的血气吸收至掌心,淡淡道:“你真要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就凭你?” 妖尊神情孤傲,带着一抹讥讽不屑,拂动的长发,宛如无数根蕴含着凛冽杀意的细钢丝,在空中飞舞交织。 “这么丰盛的一顿美餐摆在面前,本尊不吃,未免太可惜了。” 妖尊一拳朝着修罗女皇轰去。 性格狂傲的妖尊才不管你什么威胁,先打了再说。 至于会不会毁坏姜墨的身体,或者对面前姜墨的媳妇的身体给造成伤害,她才懒得考虑。 反正是你们夫妻俩相互打坏了身子,关我什么事。 总之她就是看不惯这个修罗女皇的造型。 就凭你也想白毛? 这世上只能有一个白毛,那就是我! (本章完) 第275章 女大佬的混战 轰鸣之声震耳欲聋,连绵不绝。 周遭屋舍不堪重击,接二连三的倾圮塌倒,瓦砾纷飞,尘土蔽日。 周围一些尸体遭受二次冲击后化为齑粉。 期间,两道身影如电光石火,交错往来,激战正酣。 白毛与白毛的战斗,总是很激烈的。 而在修罗女皇和妖尊恶战之时,又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远处尚未摧毁的一座茶肆高楼之上,静静看着。 来人一袭大金色耀眼的华贵长裙,身姿娇美。衣袂飘飘间,尽显雍容华贵之态。 正是皇后洛婉卿。 看着与妖尊打斗的修罗女皇,洛婉卿低声骂道: “周昶这货脑子进水了,真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修罗女皇?前朝花费了那么大精力才镇压住,就凭你也想利用? 这女人一旦恢复修为,掌控了亡灵军,天底下还有谁能挡住她? 狗皇帝脑子真是被猪拱了,还嫌死的人不够多……” 洛婉卿暗暗骂着。 虽说她与姜守中有因果感应,但此刻妖尊占据身体,哪怕受伤她也不受影响。 见妖尊无法压制对方,洛婉卿皓腕微扬,纤手翻转,法诀凝于指尖,周身九朵金莲之虚影,依次绽放。 每一瓣莲花,皆承载着无上灵力,熠熠生辉,如同九轮明月。 金莲随诀而动,洛婉卿携无上威严,直冲修罗女皇。 然而瞬息之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竟于虚空中无端凝现。 水珠初时不过绿豆大小,旋即以不可思议的速渐次膨胀,转眼间已化作一团硕大水球,将洛婉卿娇躯尽数笼罩其中。 似有隔绝尘嚣,自成一方世界之妙。 洛婉卿双臂猛然一振,内力激荡而出,与水团相触,立时激起千层浪。 水团轰然炸裂,化作漫天雨雾,飘洒于半空之中。 洛婉卿猛地抬头,盯向半空中出现的女人。 李观世。 女人依旧是之前那身浅绿色长裙,灵动中透着几分小家碧玉之雅韵。 只是绿裙飘逸之下,却掩不住那股睥睨天下、俯瞰众生的独尊之气。 彷佛方寸之内,乾坤皆为其所控,傲气凛然。 “李观世!” 洛婉卿美目冰冷,语气冰寒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奉劝你,小心玩火自焚!修罗女皇不死,天下谁都别想安稳!” 李观世朱唇微微上扬:“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贵……险中求。” “看来你今天非要护着修罗女皇了?” 洛婉卿问道。 李观世平静回答道:“我只想护着我自己。”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好好打一场。” 洛婉卿抬起纤长玉白的五指,徐徐旋转,宛若初绽梨花。 九朵金莲虚空中交相辉映,应念而合。 瞬息之间,九朵金莲融汇成一朵体型庞大、璀璨夺目的莲花,赫然显现于其脚下。 此时此刻,洛婉卿立于金莲之上,周身环绕金光瑞气,霞光万道,犹如神女自仙界降临,说不出的孤傲霸气。 洛婉卿妩媚的眸子直视着李观世,淡淡道: “都说你李观世其实是天人境,与赵无修实力相当,但本宫不信! 如今本宫为羽化境大圆满,便领教一番你李观世,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女修!” 女人身影一动,冲向李观世。 李观世看了眼打斗中的修罗女皇和妖尊,裙摆微扬,迎上前去。 于是,又有二女打了起来。 对于新出现的打斗二人,妖尊和修罗女皇都没有去在意,毕竟眼下两人打的激烈,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另一边,洛婉卿虽然嘴上不屑于李观世的天下第一女修实力,但真打起来依然拿出了十二分的拼劲。 两人从半空打到了地面,期间李观世多是抵挡,极少主动出手。 落地之后,李观世轻跺玉足。 地面顿起波澜,本就坑坑洼洼的地面寸寸龟裂出巨大的裂缝,犹如遭受狂风骤雨之摧残。 随之,一块块巨大的石块应声而起,朝着洛婉卿砸去。 洛婉卿玉掌连挥,将石块拍飞,在强大的冲击力下,身子也不由朝后慢慢退去。 就在退后的某一刻,洛婉卿忽然改变移动轨迹,以极其精准的距离掠向同样被妖尊一掌打退的修罗女皇,然后一掌切出。 修罗女皇冷哼道:“虎落平阳被犬欺,真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对付本皇。” 她双手放于胸前捏出法决。 一粒粒血气自空中凝现,幻化成一柄血剑刺向洛婉卿。 轰隆声中,二人各自震退数步。 洛婉卿欲要再次上前,妖尊却怒喝道:“本尊杀人还需要你来帮忙吗?滚远一点!” 妖尊挥袖拍向洛婉卿。 洛婉卿也是极高傲的性子,哪里受的住这种挑衅,转身将攻击妖尊:“那本宫就先杀了你这妖尊,再杀她!” 趁着二人打架,修罗女皇连续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大穴,将魂魄稳住。 她扭头打量着李观世,恍然道:“三世长生诀?” 修罗女皇冷笑道:“丫头,我清楚伱打什么算盘,无非是不想被男人睡,打算利用我来破境,可就凭你也有资格利用本皇?” 李观世笑道:“那我先试试看。” 李观世身形突如鬼魅,幻化无形,瞬息之间已至修罗女皇身前。 三千青丝随风狂舞,如墨染散开。 只见李观世玉手轻抬,犹如穿花蝴蝶,悄无声息贴于对方胸口,动作既优雅又迅猛,令人猝不及防。 修罗女皇瞳孔收缩,不退反进。 一圈红色的血浪弥漫而开,如护甲一般铺在了身上。 血甲缓缓裂开。 随着血甲碎裂而开,李观世的手掌穿透了对方胸口。 但修罗女皇却只留下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下一刻她出现在李观世的身后,五指凭空拉出一道道血丝,与对方激战在一起。 场上的局势又发生了改变,方才的“盟友”此刻却成了对手。 随着战斗愈发激烈,场面也越来越混乱。 偶尔洛婉卿试图偷袭修罗女皇,偶尔妖尊又和李观世打了起来,偶尔修罗女皇继续与妖尊缠斗…… 片刻之后,天空忽然飘落起了雪花。 轰鸣声中,四女齐齐拍出一掌,随后极有默契的飘然退后,分别站定在四个方位。 雪花无声。 一身素白长裙的独孤落雪缓缓飘落,站在四人正中。 女人周身雪花翩跹,清雅绝尘。 此时的她赤着一双玉足,婉约玲珑,净若琉璃,不染尘污。 趾甲处,光华内敛,宛如一粒粒珍珠贝母,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娇柔斯文,不敢亵渎。 独孤落雪的出现,无疑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没人知道她是那一方的。 要么继续混战,要么有一方败退。 洛婉卿轻轻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冷声问道:“独孤落雪,连你也想掺和进来?” 独孤落雪没有回应她,而是看向妖尊,缓缓开口,声音清冽如珠玉落盘:“妖尊大人,您该回去了。” 显然,独孤落雪已经知道了,此时妖尊占据着自己徒弟的身体。 哪怕对方气质大变,皮肤五官改变,由男性特征变成女人,甚至身上的衣物也被一根根白发伪装,但独孤落雪还是认了出来。 妖尊的魂魄已经撑到了极限。 若是再打下去,必然魂飞魄散,到时候姜墨真要死在这里了。 身为师父,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把自己的徒弟给糟蹋死。 妖尊低头看了眼自己浑身染血的身体,瞥了眼修罗女皇,暗骂道:“这老妖婆真是不要命了,死也想拉个垫背的,恶心死了。” 她缓缓攥紧拳头,欲要再次缠斗。 但察觉到妖魂真的开始不稳,只得放弃。 算了,再打下去即便本尊不死,这小子也要残废了,到时候还不得把我骂死。 妖尊有些不甘的看向同样拼到极限的女人。 这感觉就好像一盘丰盛美食摆在面前,自己却没有能力吞下去,属实让人捉急。 不过自己留了个心机,在对方身体内做了个标记。 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唉,溜了溜了。” 妖尊叹了口气,身影瞬即消失在原地。 独孤落雪生怕这女人半路搞什么幺蛾子,便跟着一起离去,专门监督白毛。 一时间,场面又变成了三個人。 见妖尊离开,洛婉卿也明白自己没法在李观世的面前杀修罗女皇了,内心同样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她瞪着坏事的李观世讥讽道: “装什么清高,本宫就不信你李观世能找到不双修的方法!” “找不到就算了呗。” 李观世浑不在意的笑道。 洛婉卿恼怒不已,蓦然展颜一笑道: “师姐上次说咱们共侍一夫可没开玩笑,实在不行就让姜墨睡了吧。咱俩一起伺候他,师姐我吃点亏在下,师妹你在上。偶尔师姐出出力,帮姜墨在后面推推,如何?” 李观世貌似真的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那张美艳无双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笑意:“如果真到了这么一天,也不是不可以。” “哼,贱人!” 洛婉卿长袖一挥,飞掠而去。 修罗女皇默默看着负手而立的李观世,缓缓说道: “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最强的女修,即便是在前朝,也没有一个人族女修比你厉害。你方才完全可以一打三,却故意藏拙……” “你能成功吗?” 李观世打断她的话。 修罗女皇沉默了一下,笑道:“那你就得赌了,赌我能不能彻底取代这丫头。” “就怕……还有人出现。”李观世看向天空。 “谁?” 修罗女皇蹙眉。 李观世没有回答她,转身离去。 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远,修罗妖尊并未放松警惕,始终保持着戒心。 许久之后,终于确定妖尊乃至洛婉卿她们真的离开,她才半跪在地上,不住的大口喘气,浑身颤抖不止。 妖尊的出现完全始料未及。 洛婉卿、李观世、独孤落雪她们的出现更是意外。 本就强行夺舍,如今魂魄受损严重,短时间内欲要控制染轻尘,根本不可能,只能寄宿在她的身体里润养。 好在染轻尘体内的心魔,依然能被她利用。 缓了口气的修罗女皇气的破口大骂: “这条破母龙真是有病,你等着,等本皇魂魄彻底恢复,一定将你抽筋剥皮!” 骂完一通,感受着自己残魂如细薄的烟雾仿佛随时散去,修罗女皇无奈放开了身体的控制权,安心疗养。 而染轻尘也恢复了原样。 恢复意识的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颈,茫然望着四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全身疼痛无比,好似与人打过架。 缓了好一会儿,她气力才渐渐恢复。 “染大人!” “染大人你在哪儿!” “……” 远处传来陆人甲的喊声。 之前打架时,几位女大佬都很默契的设立了隔离结界,普通人很难发觉。 染轻尘从废墟里找到自己的佩剑,走了出来。 远处废墟中陆人甲正在指挥方才救出的几个女人搬动石板,寻找她的踪迹。 看到染轻尘出现,陆人甲神色一喜:“染大人你没事吧。” 染轻尘摇了摇螓首,对陆人甲说道:“陆人甲,你带她们快离开这里,去明阳湖西畔,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 “那你呢?” 陆人甲问道。 染轻尘道:“我去接应姜墨。” 陆人甲心中一揪,急忙问道:“染大人,你见到小姜了?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 染轻尘面色忧虑的看了眼城外,“你们尽快离开,过会儿还会有更大的麻烦,如果路上看到幸存的人,能救则救。” “放心吧染大人,我老甲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陆人甲用力拍打着胸膛,随即又小声请求道,“染大人,你可一定要把小姜救回来。” 染轻尘疲惫一笑:“我是他媳妇,死也要把他救回来。” 说罢,女人朝着城外方向掠去。 陆人甲喃喃道:“染大人心肠真好啊。” 下一刻,男人的鞋拔子脸陡然僵住:“等等?她刚才说什么?小姜的媳妇?” 陆人甲眨了眨眼,又回头看了眼染轻尘离开的方向。 媳妇? 小姜的? 我没听错吧。 随即陆人甲用力摇头,喃喃道: “应该不可能,小姜跟我一样都是单身狗,染大人怎么可能会是他媳妇…… 不可能,不可能。 我这年纪大了,耳朵也出现幻听了……” —— “我说,你还要跟本尊到什么时候!” 望着身后一直跟随她的独孤落雪,妖尊没好气的问道。 “我只确保,我徒弟安全。” 独孤落雪静静说道。 天空飞雪依旧飘然,更显的女人仙姿绰约。 妖尊唇角划过一抹轻蔑: “你的道心明显受了损,想要修补基本不可能。还不如跟你徒弟多睡两觉,让他把你体内的天元纯阴之气给吸收了,修为提升更快。” 独孤落雪沉默不语。 “没意思。” 妖尊撇了撇嘴,扭头朝着之前与姜守中换魂的地方而去。 独孤落雪跟了一会儿,确认对方不再乱跑,便悄然离去。 …… 妖尊回到了水月梦镜,与姜守中交换回来。 虽然有了之前两次遭遇的心理准备,但疼痛袭来的那一刹那,姜守中还是差点疼晕过去。 好在这次骨折的地方不多。 “你就不能轻点吗?” 姜守中抱怨道。 心虚的妖尊立马说道: “我已经很克制了好不好,要对付一支军队你以为很容易吗? 最可气的是,有一个修罗女皇的王八蛋找我的麻烦,本尊魂魄都差点被灭了,你这臭小子有点良心好不好,下次别找我帮忙……” “修罗女皇?” 姜守中瞬间想起之前贺本全对他说的警告,问道,“你见到修罗女皇了?” 妖尊轻轻点头:“见到了,这老妖婆情况现在跟我差不多,不过她若真的成功恢复修为,本尊还真不一定能解决了她。 当初这老妖婆被镇压,前朝可是花费不少精力,死了不少人。 可惜你小子修为没到入圣境界,否则我可以把她的魂魄给融了,真是可惜了。 不过你这小子为什么就不走弯路呢?多找女人双修吸收阴气,多去其他门派偷吸阳气,修为早就破天荒了。 我告诉你啊,你最好把你那位女夫子师父给睡了,这女人绝对大补,不骗你……” 听着妖尊吧啦吧啦的解释和埋怨,姜守中也懒得去听,问道:“外面有多少军队?” “我见到的大概七八千人吧,后面又来了些援军,不知道有多少,估计马上要进城。” 妖尊顿了顿,轻咳了一声说道,“总之我该帮的已经帮了,赶紧把琥珀珠给我,说好的公平交易,本尊最信守承诺了。” 姜守中问道:“你没有去找鼠妖抢夺吧。” “当然没有,你觉得本尊像那种人吗?” 妖尊一脸正气。 姜守中吹了个口哨,一只小老鼠从地下钻了出来,爬到男人身边。 随后变成了白衣少女模样。 少女嘴巴一张,吐出了两颗珠子。 看到这一幕,妖尊有点懵。 姜守中淡淡解释道:“我在它身上放了四颗珠子,两颗真的,两颗假的。最开始会吐出两颗假的,之后才是真的。” 妖尊面皮抽搐不定。 王八蛋! 臭小子果然是八百个心眼子。 姜守中将两颗琥珀珠放进水月梦镜中,说道: “妖尊大人,我知道你其实瞧不上我,只不过被迫与我合作。但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起来,把你压在下面。” 妖尊美滋滋的收起琥珀珠,笑着说道: “本尊没有瞧不起你,其实本尊一直想收你做徒弟。 毕竟你天资这么好,根骨上佳,本尊希望把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你。 只要本尊出来,就一定送你……” “走了,饼皇。” 姜守中懒得听对方画大饼,挥手散去水月梦镜。 梦镜消散前,还能听到妖尊的喊声。 “姜墨听我的,睡了你师父……” 第276章 召唤新红牛 散去水月梦镜,姜守中拖着疼痛的身体靠在一块残缺的墙壁上,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两枚疗伤丹药吞服下去。 配合道门河图的疗养,虽然身子被妖尊折腾的不轻,但恢复神速。 “主人……” 妖物鼠鼠凑到他身边,蹭了蹭男人大腿。 “辛苦你了,鼠鼠。” 姜守中摸了摸鼠鼠脑袋,打开生肖图准备将它收入图中。 已经被收入生肖图的妖物,若得不到润养,离开生肖图的时间越久,其修为便会越低,气血干涸,最终变成尸体。 鼠鼠又蹭了下男人身子,然后钻入图中。 随之,一幅栩栩如生的老鼠水墨丹青,缓缓浮现,跃然画卷之上,灵动非常。 就在这时,姜守中愕然发现,旁边的牛妖图案散发着灼灼金光。 明显是一副可以召唤的形态。 “差点忘了,到了天荒境就可以召唤生肖图上的其他妖物了。” 姜守中心中一喜。 他仔细观察生肖图上的其他妖物,但只有鼠妖和牛妖的图案是动态的,剩下的妖物图案为黑白静态。 显然,其他妖物还无法被召唤。 “鼠,牛……是按照生肖顺序才能激活?” 姜守中思索片刻,心里有了底,挥手将金牛召唤出来。 俄顷,一头金光璀璨、威仪非凡的老母牛赫然立于眼前。 这头牛妖浑身犹如贴着金箔,四肢雄健,肌肉虬结,颇有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妖物的缘故,此牛妖竟拥有两根远超寻常公牛的长角,锋锐无比,宛如寒冰铸就,透出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 这只牛妖当初是被梦娘给帮忙收服的,因为吸收了红粉骷髅的妖力,其修为更是达到了羽化境, 如果不是因为它,梦娘也不会甘愿双修。 这头牛也算是红娘了。 或者准确来说,可以称呼为它为红牛。 不过牛妖并不能如鼠妖那般幻化为人形,而是纯粹的兽妖。 跟万兽林的妖物一样。 另外它的体型比寻常牛大一些,但比起当时地宫内所见的庞然大物就差了不少,甚至修为也跌了一境,为入圣境。 姜守中猜测,应该是受限于自己这位主人的缘故,牛妖的完全形态还未解锁。 但即便如此,这只牛牛已然很恐怖了。 这世上有几个入圣高手。 春夏秋冬四女合体,也堪堪不过入圣高手。 “不错牛牛,以后就跟我混了。” 姜守中稀罕的摸着自己的第一头兽妖,兴奋不已。 以后身边又多了一个帮手。 摸完牛角,他又摸着一会儿强健的躯体,随后试着挤了挤奶。 但没有挤出来。 可能是方法没对,也可能这牛没奶。 对于姜守中的摸奈子行为,牛妖似乎有些不满,口鼻喷出白雾气息。 姜守中讪讪一笑,拍了拍牛头安抚了一下这头没奶的老母牛,然后骑了上去,心想这以后当个坐骑也不错啊。 因为没有缰绳之类的东西,姜守中只能弯着腰抓住两只牛角。 瞬间又有了一种开摩托的错觉。 骑着老母牛离开僻静之地,外面油桶和箭矢的攻击果然没有了。 只是遭受肆虐毁灭的城池再也没有昔日繁华的景象,一片惨烈。 地上到处可见尸体。 姜守中一路寻找着幸存者,一路朝着地图上的安全之地寻去。 而让他奇怪的是,街道上有些尸体并不是被油桶箭矢所杀,也不像是被叛军所杀,从伤口来看属于被高手毙命。 有人在城内杀这些幸存者? 姜守中瞬间联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能做到这些的,唯有内卫。 “妈的,真是畜生!” 望着地上被杀害的尸体,姜守中心中戾气攀升,忍不住在牛头上砸了一拳。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哭喊声。 姜守中立即骑着牛妖前往,只见两名内卫正在残杀几名幸存者,看起来这些人似乎是躲在某个地方,结果被找了出来。 “妈的,弄死他们!” 姜守中拍了拍牛脖子,目光迸出杀气。 牛妖四蹄猛蹬,瞬息之间,已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其中一個刚举起刀准备杀一位老人的内卫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一道黑影撞来。 噗—— 锋利的牛角径直穿透内卫胸膛,鲜血迸溅,惨呼未及出口,便咽了气。 剩下一名内卫傻了眼,直愣愣站在原地。 下一刻,牛妖腾空而起,双蹄重重地压在这位内卫的肩膀上,喀嚓声中内卫双腿断裂,跪倒在地上,随后被压成肉泥。 得救的几个幸存者呆呆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明阳湖西畔,那里很安全!” 姜守中喝道。 几人如梦初醒,纷纷朝着明阳湖跑去。 跑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跪下来对着大恩人姜守中道谢。 然而刚起身,牛妖发出了“哞”的一声,似乎在表达不满。 好在人群中有机灵的人,一个小男孩连忙跪地对着牛妖道谢,大伙儿登时反应过来,纷纷跪下对着牛妖磕了两个头。 牛牛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仰着牛头,很傲娇的驮着姜守中继续寻找其他幸存者。 与几人擦身而过时,牛妖忽然抬起一只后蹄,对着最开始磕头道谢的小男孩挤了一道牛奶,喷在其脸上,表示对小伙子的赞赏与认可。 小男孩不敢吭声。 等到牛妖走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这时众人惊奇发现,小男孩身上原本被烧伤的皮肤,竟然渐渐开始愈合。 …… 在牛牛的帮助下,姜守中又成功救了二十来个幸存者,杀了五名内卫。 也许是运气使然,很快姜守中与沈统领相遇上了。 此时的沈统领刚带领两个属下,从青州一位官员的府邸出来,将其潜藏在地道里的一家人杀光,转角就遇到了骑着奶牛的姜守中。 望着牛背上的姜守中,沈统领愣了一下,随即满脸狂喜。 在大屠杀还没开始之前,左使大人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尽快找到姜墨将其格杀。 原本沈统领还为此发愁。 毕竟这些天姜墨躲藏的太深,根本找不到其踪迹。 不曾想对方主动出来了。 “拦住他!” 沈统领当即对身边两位内卫下了命令。 二人掠至姜守中身后,挡住了对方的退路,举起手中长刀。 沈统领冷笑道:“姜大人倒是好兴致,骑着一头牛在街上溜达,是不是以为自己运气好活了下来,就能回京城了。” 姜守中摸了摸牛角,淡淡笑道:“沈统领真是当的一条好狗。” 听到“狗”这个字,沈统领怒火中烧。 他想起之前染轻尘骂他狗的那一幕。 染轻尘我不敢杀,你一个小小的暗灯我还不敢杀吗?更何况这次是朝廷让你死! “姜墨,上次你从我手里逃脱,是你运气好,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沈统领双腕轻抖,一对耀目金环跃然掌中。 依旧是之前打斗的法器。 金环泛着凛凛寒光,随着沈统领轻轻一敲,发出刺耳的器鸣声。 “交给你了,牛牛。” 姜守中都懒得出手,趴在牛背上安心养伤。 “别让他跑了!” 看到姜守中的动作,沈统领以为这家伙要骑牛逃跑,立即对手下提醒。 可话音刚落,便看到金牛朝他奔来。 牛身划过一道道残影,挟裹着强大的威压,周遭空气似被压迫至极。 “这牛……是妖!” 沈统领脸色一变,急忙挥起双环重重朝着牛头砸去。 然而天荒境的他又怎是入圣兽妖的对手,双环砸在牛头上如蚍蜉撼树,反遭巨力反弹,震飞于空中。 随后沈统领便被顶飞,牛角洞穿其腹,血肉模糊间,肠肚外露。 扑通! 沈统领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抽搐着身子,下意识将外露的肠肚想要塞进去,脸上满是惊恐与恐惧。 牛妖吭哧着粗气,缓缓来至身前。 沈统领脸色惨白,惊惶的看着目露凶光的牛妖,嘴唇颤抖,竟吐不出一个字。 余下两名手下被吓住了,望着狂暴的母牛,身子瑟瑟发抖。 “沈统领,下辈子别做狗了。” 姜守中挥了挥手。 在沈统领骇然绝望的目光中,牛蹄高高抬起,然后重重踩下。 噗! 脑袋如西瓜般爆开。 剩下的两名手下欲要逃跑,刚转过身就被姜守中挥出的飞剑穿透了喉咙。 看到自己的猎物被截了胡,牛牛顿时不爽了,原地蹦跳起来。 它原本还想要冲上去对那两人屁股顶两下。 姜守中连忙拍着脑袋安抚,心想这牛牛脾气还挺大。 不过话说回来,平日里总说某人“牛脾气”“牛脾气”的,显然是有根据的。 没从尸体上摸到什么好的战利品,姜守中只好拿起那两个金环。 本打算将金环收起来,但看到还在发脾气的牛牛后,干脆用刀豁开了口子,挂在牛鼻子上,当作鼻环。 乍一看,牛夫人瞬间变成了带着鼻环的精神牛小妹。 姜守中满意点点头,继续骑着牛牛前行。 鼻环叮叮当当,很是惬意。 …… 大概半个时辰后,姜守中来到了明阳湖西畔。 说是避难所,跟京城淮兰湖下面的暗室很像,只是规模小上很多。 入口外面有士兵在把守着。 还有一些士兵在有条不紊的安排幸存者。 其实有不少江湖人士,姜守中还认出了名剑山庄的一些弟子。只是没看到那位坐着轮椅的二少爷,以及名剑山主老祖。 看到骑着金牛的姜守中,守卫有点懵,下意识上前阻拦。 “焖面!” 熟悉的厉大爷声音传来。 厉南霜小跑着来到姜守中面前,惊喜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出事。” 平日里飒爽的厉南霜此刻也是颇显狼狈,白净的小脸染着黑灰,唯独那双眼眸灵动不减,熠熠生辉。 她好奇摸着牛头,“这哪儿来的牛,是妖吗?” 姜守中跳下牛背,望着周围的士兵问道:“这些是山子营赵总兵的手下?” “不止啊,还有一些叛军。” 厉南霜一边摸着牛角,一边说道。 牛牛似乎很不爽被一个丫头随意乱摸,甩了甩脑袋,鼻环叮当作响。 叛军? 姜守中一怔。 他这才想起,方才一路走来除了看到一些士兵的尸体,并没有发现活着的叛军。 这时一名相貌方正,穿着甲胄的男人走来。 是原来青州山子营的赵总兵。 “姜大人。” 赵总兵锐利目光打量着姜守中问道,“染大人说那副地图给伱提供的?” 姜守中点点头:“没错。” 原以为赵总兵会询问那副地图由来,但对方并没有多嘴,对着姜守中拱手感谢: “赵某替我的部下,还有其他活着的百姓感谢姜大人救命之恩,以后姜大人若有用得上我老赵的地方,尽管吩咐。” 看得出赵总兵也是个性情之人。 之前在锦瑟榭姜守中因为判断错误,对他印象很不好。如今误会解开,倒是心有惭愧。 赵总兵自责道:“原本我还不信,生怕这是一个陷阱,于是特意派人来调查,结果耽误了一些时间,导致一些本来可以救的人没能救下,这都是我的错。” 姜守中安慰道:“眼下青州局势混乱,赵总兵小心也是应该的。不过我想知道,那些叛军怎么会在这里?作乱的杨将军呢?” 听到询问,赵总兵神情复杂,轻声说道: “杨武甫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疯,杀了不少部下,结果叛军四分五裂。因为我认识不少旧将,就努力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眼下我能掌控的叛军仅剩下一万多人,剩下的都没了,杨武甫也不知下落。” 突然发疯?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 看来杨武甫知道了柳无絮已死,所以精神大受打击。 姜守中一时不知怎么评价这人,叹了口气,对赵总兵问道:“赵大人,地图上标记的那条通道不知你派人调查了没,能否出城?” 赵总点头说道:“刚刚我派去调查的亲信才回来,他说可以出去。” 闻言,姜守中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太子这些人从通道离开后,把通道给炸毁了。 姜守中立即说道:“赵大人,时间有限,接下来我说的话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把选择权给你。” “你是想说,朝廷不打算让青州的人活,对吧。” 哪知赵总兵却直接开口。 姜守中愣住,拧紧眉头盯着对方:“你怎么知道?” 赵总兵自嘲道:“前些日子贺本全偷偷给我送来一封信,告诉我青州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我不相信,所以……” 男人内心悔恨不已。 姜守中恍然。 难怪当时在锦瑟榭,赵总兵看到柳无絮后会流露出那种表情。 显然当时男人内心处于矛盾之中,不知道该不该信。 望着深陷自责的赵总兵,姜守中安慰道:“那种情况下谁会相信呢?这不怪你。” 他看了眼那些幸存者,开口说道: “既然赵总兵已经知道了真相,那我就不多说了。马上大洲军队就会进城,我希望赵总兵能护送这些幸存的百姓出城……” “可是能去哪儿呢?”一旁厉南霜问道。 姜守中被问住了。 是啊,这些人能去哪儿了? 他其实计划,让赵总兵护送这些人直接去京城,就站在京城外面恶心周昶,看你敢不敢再当一次刽子手。 到时候朝廷只能捏着鼻子,好好安顿。 但这个计划又太过幼稚。 且不说能不能顺利达到青州,即便到了京城,以周昶的性格,哪怕短时间内安抚住那些幸存者,但以后呢? 秋后算账,可是这位皇帝最喜欢干的事情。 “进十万大山,去死人岛!” 赵总兵沉声说道。 姜守中愕然:“这可行吗?” 赵总兵面露忧虑,随即缓缓攥紧拳头: “不敢保证绝对可行,但这是最优解。 一来,青州离十万大山很近,以我目前可掌控的一万六千兵马,可以挡住追兵,护送这些幸存的百姓进去。 二来,那里是妖族的地盘,大洲不敢冒然踏入。 三来,死人岛乃是妖族地界中,唯一妖修占据的地方,也就是那些服用妖气修行的人族,说白了他们还是人族。 目前死人岛的一位护法,与我是旧识,我曾经救过他的命,我相信他会帮我。 而且上一任死人岛岛主,也曾希望将那里打造成一个人族地方,摆脱自己妖族的身份。 尤其是,在妖族灭绝的期间,死人岛曾经被前朝残余的势力盘踞过,那里储备了不少粮食物资,可开垦的良田。 四来,死人岛南靠绝仙崖,地势险峻。北邻南海圣宗,西接死亡海……只要我们固守在那里,大洲即便动用水军也无可奈何……” 听着赵总兵,姜守中暗暗称奇。 这家伙倒真是一个人才。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一个可行的退路。 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是清白的,还以为早就偷偷谋划好了。 “那就按这个计划实施吧,这些人就拜托赵总兵了。” 姜守中立即拍板。 但赵总兵却苦笑道:“计划听着很容易,麻烦也多。你觉得这些百姓,有几个会相信大洲要屠杀他们,愿意跟我们逃命? 而且要成功进入十万大山,登上死人岛,必须经过天妖宗的地盘。 据我所知,天妖宗那位宗主曲红灵可不好惹。所以,到时候如何说服天妖宗也是麻烦。” —— 【作者的话:为避免误会,提前说明,希望大伙儿的口味正常一些,鼠鼠,牛牛这些是都工具类伙伴,不要想着让小姜对它们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这是不能够,也是不可以的。 另外为避免碰到什么雷点,生肖图里的妖物设定都是母的。所以啊,哪怕是母的,主角也不能乱搞噢。 比如后面的兔兔,会幻化成可爱小兔娘,写的时候大伙儿冷静一点,不要说什么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不搞搞之类的。】 第277章 魔女轻尘 赵总兵所说的这些的确是麻烦。 不过说起天妖宗,姜守中忽然想到那位天妖宗的四大护法之一金鳌。 当初两人在前往凤城的路上结识,印象还算不错,勉强算是朋友了。 也许,可以靠着这层人情让天妖宗帮忙让路? “要不……我护送一下?” 姜守中暗暗道。 只是姜守中有点担心。 当初金鳌嚷嚷着要把他打晕送给曲红灵,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自己跑去天妖宗被抓了,成为那位宗主的圈养男宠,那就完犊子了。 姜守中略作考虑后说道: “赵总兵,眼下也考虑不了太多了,你先带人去天妖宗。如果被拦下,就找一个叫金鳌的人,他是我的朋友。” 姜守中打算在后面偷偷跟着。 假如赵总兵他们能顺利通过,自己便无需出面。 假如不顺利,他也只能出面周旋了。 赵总兵眉头微微舒展,点了点头说道: “如果天妖宗有人,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眼下最麻烦的,还是这些被救的人。 这些当兵的好办,里面有不少旧识,基本都会相信我的话。但那些百姓难说,他们是大洲的子民,目前很难去相信朝廷会害他们。” 姜守中理解对方的担忧,淡淡道: “人各有命,我们已经尽力了。愿意留下来的让他留,是生是死看他自己造化。” 姜守中不是活菩萨,也不是救世主。 目前为止他真的尽力了,让他一个一个的把打算送死的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做不到。 人终归还是需要对自己负责。 赵总兵欲言又止,最终无奈点头:“我只能尽量去劝了。” 赵总兵离去后,姜守中对厉南霜问道:“头儿,轻尘在另一处安全之地吗?” 厉南霜一愣,眨眨眼道:“她不是去城外接应你了吗?” “接应我?” 姜守中诧异道,“我没看到她啊。” 厉南霜说道:“前不久老甲他带着一些幸存的女人来到了这里,说是轻尘救的他们。染轻尘告诉他,要去城外接应你,我以为你……” 没等厉南霜说完,姜守中暗骂一声,翻身骑到牛妖背上,抓住牛角直冲城门方向。 …… 此时,染轻尘并没有出城,而是躲在古梵寺旁边的一面土墙后,紧张的望着远处一支到处搜索幸存者的骑兵小队。 染轻尘俏脸发白,脸上还残留着错愕与不可思议的神色。 因为就在刚才,她亲眼看到这支大洲骑兵将幸存的一家三口给杀了。 姜守中没来及告诉她内情,所以当时她看到进城的大洲骑兵后,以为是救援的队伍,没想到却看到了那一幕。 染轻尘不是蠢人,结合之前丈夫的举动,以及那些油桶箭矢,推测出了一些真相。 这让她不能接受。 实在想不明白,大洲朝廷为什么要残杀自己的百姓? 但眼下不是寻求真相的时候,因为身后的古梵寺内有不少幸存百姓,多是妇人孩童。 原来皇后洛婉卿离开时,让古梵寺的僧人打开禁地,若有避难的百姓就收留,至于能不能活下去,看他们命。 就如姜守中之前所言,对于洛婉卿、李观世这类的高手,指望他们化身菩萨显然不可能。 修道至顶点,对人命看的很薄。 即便是普通江湖人士,于混乱中早就逃离了,哪儿还顾得上其他人。 不过洛婉卿走之前,最终还是稍稍做了一些善举。 在大量的油桶箭矢攻击之下,保住了寺庙内的僧人和避难的四百多名百姓。 只是这份担子,此刻却落在了染轻尘身上。 望着不断逼近的骑兵,女人缓缓握紧手中的长剑。她有把握杀了这一小队骑兵,但就怕惊动周围的军队。 不过好在那些骑兵并没有靠近,从一条小巷穿了过去。 染轻尘松了口气,回到寺内。 寺院内,古梵寺主持正在安顿避难的人。 “染大人,外面怎么样了?” 老主持面带忧色。 染轻尘看了眼那些神情恐惧或麻木的人们,开口说道: “主持,劳烦你派修为好点的僧人将他们带出寺院,朝着明阳湖去。这里不安全,很快官兵会找上这里,我会在前面帮你们开路。” 老住持轻轻点头:“好,贫僧一定保护好他们。” “染大人,既然大洲派了官兵来,说明是来保护我们的,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人群中,一位妇人忽然询问道。 染轻尘不知怎么解释,索性实话实说: “我看到那些士兵杀了幸存的一家三口,我怀疑他们不想让青州留活口。” 什么!? 听到染轻尘的话,人群骚乱起来。 “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染大人,外面的是叛军吧。” 有人不愿相信。 染轻尘说道:“叛军基本已经没了,剩下的被赵总兵掌控,外面的确是朝廷派来的军队,我会尽量保护你们安全到达明阳湖。” 众人面面相觑。 可即使如此,众人还是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恐惧与绝望已经让不少人为之心灵崩溃,好不容易盼来了救援,却是刽子手。 这谁能受得了? 之前质问的妇人满脸狐疑的瞪着染轻尘: “我一個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但我也能分辨出个真假,我决不相信外面的援兵是来杀我们的! 我不管伱是什么染大人染侠女,我怀疑你才是叛军,你就是故意骗我们躲开救援的官兵,然后对我们下手……” 妇人的话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 于是有不少人开始附和。 没有人觉得朝廷会抛弃他们,自古以来哪有朝廷残杀自己子民的。 他们已经怀疑起了染轻尘的动机。 面对质疑,性情淡然的染轻尘不屑解释,然而这样的沉默却也让一些人误以为对方无言以对,质疑声越来愈多。 主持连忙安抚,但已经压不住越来越多人的质问,人群开始嘈动起来。 “我们好端端的躲在这里,你这女人却要带我们去别的地方,你就是害我们!” “大家伙儿别听她胡说,这女人绝对是叛军!” “我们把她抓了交给官兵!” “……” 随着不断地煽动,一些头脑发热地朝着门口冲去。 有一些人冲向染轻尘。 其中还有几个地痞无非是看染轻尘长得漂亮,想要趁乱占便宜。 人就是这样,在认知浅薄之下总是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选择一条错误的道路。 愚昧也罢,愚蠢也罢,总归是有的。 染轻尘欲要阻拦,可面对这些普通人又不能下手太重,甚至一些武僧也闹腾起来,哪怕主持大声呵斥也不管用。 “让我出去!” “让开!” “……” 人们推推搡搡,场面愈发混乱,压抑着的情绪愈发狂躁。 甚至还有人,将寺院发放的馒头等一些食物朝着染轻尘和阻拦的僧人们扔去,宣泄着愤怒。 也有一些理智的人进行劝阻,但效果甚微。 望着一个个仇视她的人们,染轻尘莫名有些恍惚,呆愣在了原地。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啪! 一片菜叶落在了她的脸上。 是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见自己被阻拦冲不出去,发了疯了的扔东西。 他好不容易带着孩子死里逃生,不想再逃命。 染轻尘低头看着坠在地上的菜叶,听着人们的辱骂,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委屈,愤慨,自嘲,以及不断涌现的戾气。 心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冷嘲热讽: “看吧,这就是人性,你的情郎为了救这些人,还在外面不知生死,他们却不懂得感恩。” “染轻尘,你当了这个好人又能得到什么呢?” “人永远不会懂得感恩。” “杀了这些白眼狼,你不欠他们什么。” “……” 染轻尘的眼睛泛起黑雾,瞳孔焕发出杀意。 “染大人!” 旁边传来主持急切的喊叫声。 染轻尘猛地回过神来,眼眸中的戾气褪去。 主持焦急道: “怎么办?我们拦不住他们!” 染轻尘望着已经挤出大门的人们,下意识想要去追赶。 但犹豫了一下,女人最终还是停下脚步,淡淡道:“生死有命,他们想走就由着他们吧,我们把剩下的人安全送到明阳湖。” “可是……” “走吧。” 染轻尘不再理会。 望着突然变冷漠的女人,主持叹了口气,只好组织着一些僧人将剩下的人朝着后门带去。 一行人离开寺院,从竹林后山翻过。 站在高处的他们,恰好看到远处一支骑兵出现街道上。 而刚才跑出寺院的那些人们,在确认那些骑兵不是叛军,而是大洲官兵后,连忙大叫着喊救命,迎上前去。 一个个喜笑颜开,以为自己得救了。 骑兵发现了这些人,于是调转马头朝着众人疾驰而来。 马蹄声如阎王的催命符,踏在街道上,步步紧逼,震颤着每一寸空气。 马背上的士兵身披甲胄,面容被冷硬的铁面具遮掩,仅露一双双寒冰般的眼眸。 随着骑兵越来越近,那些喊叫的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尤其那些骑兵竟抬起了长矛。 众人慢慢停下了脚步…… “跑!” 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些人如梦初醒,四散而逃。 然而此时的他们,又怎能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官兵,完全成为了猎物。 一杆杆长矛毫不留情的刺穿了逃命人的胸膛。 之前朝着染轻尘扔菜叶的男人,望着被士兵用长矛挑起戳穿的孩子,满脸悔恨绝望,下一秒就被后面来的骑兵砍下了脑袋。 山顶上的人们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情形,脊背发凉。 原本还犹豫不决,要不要下山的一些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顿时庆幸自己选择了留下,满脸感激的看向染轻尘。 “阿弥陀佛。” 主持面露悲悯自责,双手合十,叹息道: “镜不明则物不清,心不广则智不明。世人皆有慧眼,然常蔽于己见,如雾里看花,终不得真谛……” 望着四处逃窜哀求的人们,染轻尘死死咬着唇瓣,丝丝鲜血溢了出来。 而无人看到,这青州每死一个人,就有一缕无形的血气注入染轻尘的身体。 这就是皇帝周昶的计划。 让修罗女皇进入染轻尘的体内,然后用青州的百姓去献祭供养。 青州几乎铺满了阵法。 这些阵法,可以影响到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 周昶便是利用此,让修罗女皇吸收这些特殊血气,尽快恢复她的修为,然后将其牢牢控制在手中,从而掌控亡灵军! 只是,他真的能控制得了修罗女皇吗? 染轻尘忽然扭头对主持说道:“翻过山一直往西走,我会尽快追上你们。” 说罢,女人朝着血色弥漫的大街掠去。 …… 街道上,哭喊声交织一片。 一具具尸体被马蹄踩成肉泥。 一位干瘦的男人拼命朝着旁边小巷逃去,边哭边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慢悠悠追在后面的骑兵,眼眸满是戏谑。 见对方即将窜入小巷,他猛地挥起长矛朝着男人的后背扎去。 噗—— 血花四溅。 却是长矛掉落在地上。 吓得瘫倒在地的男人扭头一看,愣在了原地。 只见马背上的骑兵捂着自己的脖颈,鲜血不断溢出,一头栽了下来。 女人轻盈踩过马头,将后面的两名骑兵挥剑刺下马来。 看到突然出现的染轻尘,这支三十来人的骑兵队伍齐齐勒住缰绳,极默契的围成一圈,将染轻尘困住。 有几人拿起劲弩,有几人取出贴有灵符的轰天雷…… 对付江湖人士,他们有的是办法。 只是面对天荒境的高手,这三十人队伍即便再默契,依旧不是染轻尘的对手,片刻之间就有五名骑兵被击杀。 领头之人当机立断,拿出竹筒释放出响箭,给周围军队预警。 染轻尘剑锋轻舞,施展出无双剑法。 空气中绽放一朵青莲。 剑莲盛放。 每一瓣莲叶,凝结着锐不可挡的剑意,斩金断铁,清雅中蕴藏锋芒,于光影交错间勾勒出绝美弧线。 随着一名名骑兵倒下,余下几名骑兵见势不妙,准备逃离。 但,依然被染轻尘追上斩落下马。 之前被修罗女皇夺舍,本就身体重负的染轻尘杀掉最后一名骑兵后,靠在一面墙壁上微微喘气,尽力恢复体力。 她低头望着墙角一个婴孩的尸体,神情黯然。 那些得救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从阎王殿捡回了一条命,无力瘫坐在地上。 有人抱着亲人尸体哭喊,有人神情麻木…… 待气力恢复一些,染轻尘收起长剑冷冷说道: “如果刚才听我的,何必变成现在这样!想活命就赶紧跟我走,别耗在这里!” 残活的几人羞愧不已。 就在染轻尘准备带他们离开时,一个抱着自己丈夫尸体的女人怒声哭喊道:“你可以救我们所有人的!你为什么不救!?” 染轻尘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耳,转身望着女人,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女人紧紧搂着丈夫尸体,一脸怨恨的盯着她: “你这么厉害,你明明可以拦住我们,你明明可以早点出现救下我男人,你为什么不救? 你就是在故意看我们笑话!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我男人的死,都怪你……” 听着女人辱骂,以及那双怨毒的恨意眼神,染轻尘只觉浑身冰冷。 一时间,她说不出话来。 浓重的悲哀,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心冷得发颤。 胸口,更是闷气得像要爆裂。 她扭头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那几人眼神闪躲,不敢说话。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在极度绝望,悲痛之下,总是喜欢怪罪于别人……认为别人强大,就该保护他们。 他们会认为,弱小就可以犯错。 染轻尘忽然想笑。 先前好不容易压制下的戾气,瞬间再次涌了出来,眼神灰暗。 她盯着女人寒声说道:“你丈夫的死,是你们咎由自取!我给了你们生的机会,是你们不把握,却怪我?” 这时,附近听到动静的一队骑兵急速赶来,马蹄声渐渐逼近。 悲痛的妇人完全失去了理智,怒斥道: “你是朝廷官员,你是高手,你有责任救我们! 现在我丈夫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个恶毒的女人,我咒你丈夫也去死!” “轰——” 当妇人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染轻尘晦暗的双目刹那间被血色弥漫。 “你!说!什!么!?” 女人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奔凑到她的发胀的脑壳里,轰然炸开。 她的意识开始朦胧。 脑壳晕晕乎乎。 隐约似有什么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泼洒。 等到她渐渐恢复了理智,却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地上铺满了尸体,尽是残肢断臂! 一具具的骑兵尸体和马匹尸体堆叠在一起,分不清躯干。而方才被她救下的那几人,也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远处还有几个骑兵,身体剧烈颤抖,惊惧看着她。 而那妇人,也留有一口余气。 只是此刻的她惨不忍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仿佛是被人一块一块割下。 她惊恐的看着染轻尘,就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不要……杀……我……” 妇人嘴唇翕动,疼痛与死亡终于让她的理智恢复,满眼恐惧和悔恨。 但最终,女人还是失去了生机。 染轻尘木然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裙衫上满是鲜血。 仿佛是在血池里,浸泡过似的。 蓦然,染轻尘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同时头晕目眩,缓缓瘫坐在地上。 看到女人似乎没了力气,原本想要逃走的那几个骑兵眼中顿时凶光大盛,领头之人怒喊道:“杀了这个贱人!” 几人朝着染轻尘冲去。 长矛直直对准女人柔弱的身躯。 染轻尘对这些似乎毫无知觉,只是一脸茫然的瘫坐着。 嘭! 在骑兵快要冲到女人身前时,一头金牛突然出现,将前面的骑兵撞飞。 “轻尘!” 姜守中跳下牛背,将女人娇躯抱在怀里。 看到姜守中,女人方才的堆积在内心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沾着血迹的绝美脸蛋上,绽放出凄艳的笑容。 她喃喃问道:“夫君,如果我变成坏人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 姜守中用衣袖擦了擦女人脸上的血迹,柔声说道,“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变成坏人。” “那就好……” 染轻尘伸手想要抚摸男人脸颊,却渐渐昏迷了过去。 第278章 告诉义妹,我要成亲! 殷红如瑰的血液,似断线珍珠般滴滴答答,沿着森森白骨缓缓滑落。 一颗颗空洞的骷髅头,沉默而有序地堆砌成宛若金字塔的形状,巍巍然矗立。 染轻尘茫然看着这一切。 淡青长裙的她犹如一朵幽兰,与周围阴森森的气息格格不入。 染轻尘很疑惑。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地方,感觉更像是身处在幽冥之界。 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 白骨之上,一座幽冥气息缭绕的王座挺立,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与孤寂。 她不自觉的挪动双腿。 似乎是有什么力量,驱使着她走向王座。 当她坐上王座,再次抬头时,却愕然看到一列列身披沉重黑色甲胄的士兵,整齐划一地肃穆而跪。 黑压压的兵甲宛如夜幕降临前的乌云,沉凝厚重。渗透出幽冥般的寒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感。 “参见女皇陛下!” “参见女皇陛下!” “……” 沉闷带着虔诚与炽热的声音,回荡在血色大殿之中。 修罗亡灵军! 熟悉的戾气再次涌上女人心头,弥漫至全身。 染轻尘双目幽冷,手臂轻轻搭在骷髅扶手上,如血色胭脂般的朱唇轻轻吐出一个字: “杀!” —— 染轻尘猛地惊醒。 却发现自己在一座简陋的小屋内。 门口是一头金色的母牛。 只是此刻这只老母牛一副很虚脱的样子,瘫坐在地上,不断喷喘着气。 旁边放着一桶牛奶。 姜守中见女人醒来,连忙停下了挤奶的活儿,端着一只盛满了奶的碗来到女人面前,给女人硬灌了下去。 “咳咳……” 灌得太猛,染轻尘被呛着了。 姜守中忙放下碗,轻拍着女人粉背关切道:“怎么样,哪里还不舒服?” 染轻尘摇了摇螓首,疑惑看着门口虚脱的奶牛问道:“哪来的牛啊。” “生肖图上的。” 姜守中指着桶里的牛奶说道,“这奶疗伤效果绝佳,放心喝,管够的。” 他又舀了一碗:“多喝点。” 感受着男人真切的关心,女人心中如覆糖蜜。 她没有接过瓷碗,而是微微张开粉唇让男人来喂,颇有几分宠娇的小女人味。 姜守中这次没敢猛灌,小心翼翼的喂着女人。 连续喝了两碗,染轻尘有些撑不下了:“喝饱了,不想喝了。” 说话间,她伸出丁香颗儿似的舌尖,轻扫去沾在唇边的几滴牛奶。 这无意间的动作带着几分靡靡,风情万种。 “那就不喝了。” 姜守中看着剩下的半桶牛奶,觉得有些浪费,自己也喝不下,索性强行给牛牛灌了回去。 主打一个不浪费。 “你说你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倔呢。” 姜守中终于有心情埋怨了,“我都说了我能回来,非要逞强,这次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我就得给你准备棺材了。” 染轻尘心里暖暖的,望着男人问道:“姜墨,如果我死了,你伤不伤心?” 姜守中摇头:“不伤心,我还有夏荷她们。” 染轻尘撅起红唇。 虽然知道男人是在开玩笑,但还是不开心。 姜守中再次将女人搂在怀里,笑着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大不了我去陪你呗。” “不行!” 染轻尘连忙捂住男人嘴巴。 望着男人眼神里的戏谑之色,她嗔怪的瞪了眼,随即认真说道:“即便我真的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相互坦陈心意后的两人,不再如之前那般退缩矜持。 染轻尘性格便是如此,纠结起来犹犹豫豫的,可一旦认定了,就会释放出自己的热情和犟性。 她轻轻靠在男人怀里,闷声道: “夫君,夏荷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要不……要不你再确定一下?” 染轻尘天生护夫的性格,终究让她不乐意去跟别的女人分享。 姜守中笑道:“我都跟她行过房了。” 染轻尘暗叹了口气。 看来也只能听义妹说的那般,把夏荷当成和锦袖一样的通房丫鬟了。 想到此,女人懊恼不已。 如果能早点和男人表明心迹,也就没夏荷什么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到娘亲会在她体内留下绝情剑心,也不晓得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染轻尘第一次对自己的娘亲有了埋怨之心。 好在现在只有夏荷和锦袖这两个丫头跟自己分享丈夫,可以轻松拿捏。 她必须防止其他女人偷她丈夫。 尤其是厉南霜。 染轻尘暗暗为自己鼓劲。 义妹都能让她丈夫对她一心一意,我染轻尘也可以的。 “说起来,伱真打算放弃剑道?” 姜守中柔声问道。 染轻尘说道:“不想那些了,也许娘亲是对的,也许是错的。而且我也想通了,我应该为自己活一次。 我之前一直害怕,会为了追求剑道抛下你,所以迟迟不敢跟你表露心迹。但现在我不怕了,我只有夫君你就够了。” 姜守中心情复杂。 对方为了给母亲正名,自小便刻苦修行剑道,全身心的投入到练剑之中,如今却为了他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多年执念的理想。 这份沉甸甸的爱意,让姜守中很是感慨。 他好奇问道:“说起来,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染轻尘俏脸一红,仔细想了想如实说道:“其实最开始,我真不喜欢你,但是我看到厉南霜跟你在一起,我就很不开心。 你也清楚我跟她的恩怨,从小就喜欢争来争去。后来,我又慢慢发现你其实很优秀,然后忍不住关注你…… 但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你的,我也不知道了,也许是你给我无双剑法的时候,也许是名剑山主那次……” 她仰头注视着男人俊逸的面容问道:“姜墨你呢,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我?” 姜守中仔细回忆了一下,笑道,“我也说不准,大概率是那次我为了救二两,惹了小公主和太子,你拼了命也要护我的时候。 那时候我觉得,有个漂亮媳妇护着我真爽,如果能一直保护我就好了。” “那么早啊。” 染轻尘心中欢喜,随即幽怨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表露心迹?” 姜守中无奈道:“我敢吗?你一直强调我们俩没可能,甚至还给我介绍女人。哦对了,成亲那晚,我连红盖头都没掀,你就跑了。” 听着男人抱怨,染轻尘粉颊发热,颇为不好意思。 尴尬羞愧之余,更为懊悔起来。 一個女人最幸福的时刻,便是身穿嫁衣,让心爱的男人掀起红盖头。 然而她却跑了。 这种遗憾,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不,可以弥补! 染轻尘忽然下定决心,对姜守中说道: “夫君,回京后我们重新成亲吧,这次我要让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染轻尘的丈夫,不要再偷偷摸摸,好不好?” “好。” 姜守中没有任何犹豫,宠溺的用鼻尖蹭了蹭女人的额头,柔声说道,“听你的,别说再成亲一次,十次都行。” “就一次。” 女人一双藕臂搂住男人脖颈,目光坚定火热, “我会穿最美最美的嫁衣,我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嫁给你,我要亲眼看着夫君你挑起我的红盖头……” 望着女人一张一合的水润粉唇,姜守中心头一热,低头便要吻去。 但女人却及时避开嘴唇。 男人的嘴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染轻尘红着脸娇嗔道:“不行,要等到成亲那晚才可以。” 姜守中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眼眸满是笑意:“行,都依你,谁让你是我媳妇大人呢?不过,我们回京城真的没问题吗?” 染轻尘一怔,沉默了片刻黯然道:“还能怎么办,我的家在那里,我奶奶还在京城。” 她已经对大洲朝廷失望。 这个新院的院长,她也不打算当了,回去后就辞了。 她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当姜墨的妻子,然后尽可能让家人离开京城,到时候她和姜墨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也不错。 虽然过程有些想当然,但她不愿再思考太多,真的心累。 “我也得回去。” 姜守中有些无奈道。 虽然他没什么亲人,但张云武老甲他们在那里,头儿的家人在那里,媳妇的家在那里…… 即使他和染轻尘杀了不少官兵,可没留下目击者活口,就这么堂堂正正的回去,狗皇帝估计也不好再说什么。 此外他还存在着一些报复私心。 打算再杀个太子尽尽兴。 你狗皇帝想要屠城,那我就先让你断子绝孙! …… 牛牛的奶奶疗伤效果确实上佳。 不过一会儿,染轻尘的伤势便恢复了七七八八。 在附近找了身干净合身的衣服换上,染轻尘和姜守中一同骑着牛牛前往明阳湖。 染轻尘对这头颇有灵性的牛妖稀罕的不得了,摸摸牛角,拍拍牛肚子,可惜牛牛不爱搭理她。 原本想着回京后借几天,骑着它去玄机剑宗找师父参加婚礼,但得知牛妖需要在生肖图蕴养,女人只好遗憾的放弃了想法。 姜守中安慰了媳妇几句。 安慰的话语也很简单,比如什么……以后我的牛牛让你骑。 你的奶奶让我喝之类的。 两人来到明阳湖,这里的幸存者已经撤离了大半。 赵总兵和厉南霜他们还在。 看到姜守中回来,众人悬着的心放下。 望着亲密的二人,厉大爷心头酸酸的:“木瓜,你怎么又受伤了。还以为你有厉害,每次都得让人去救。” 若放在以前,染轻尘肯定回怼两句。 但此时已经和姜守中确定关系的她,如骄傲的小孔雀,对于冤家的挖苦宽容了许多,笑着说道:“我没你厉害嘛。” 赵总兵上前说道:“姜大人,这边已经顺利撤离了,所有人都愿意跟我们去死人岛。” “所有人?” 姜守中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会有不少人选择留下。 赵总兵点了点头,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事实上刚开始的确如他所担忧的那样,众人在听到朝廷派官兵屠杀他们时,很多人都不愿相信,闹腾起来。 原本赵总兵打算听从姜守中的建议,让不愿留的人离开。 生死由命,想死没人拦着你。 但这时候,染轻尘救下的那些寺庙幸存者恰好到来,因为他们亲眼所见官兵杀人,便把自己所看到的,全部讲了出来。 这下众人彻底懵了。 一个说官兵杀人不可信,两个人会怀疑。 但三个人,四个人……这么多人都说官兵在屠杀,就由不得众人不信了。 于是原本闹腾的众人纷纷改变注意,选择跟赵总兵逃命。 “染大人,这次多亏了你,你也算是活菩萨了。” 赵总兵由衷感激道。 染轻尘露出一抹笑意,只是一想到之前那副地狱般的场景,女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姜守中道:“顺利就好,如果有人闹,直接把他留下,不用废话。” 他可没染轻尘那么心善。 救你们一次,绝不会头铁去救第二次,想死的人去死,想活的人留下即可。 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 赵总兵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 “姜大人,这些幸存者里有妖族的人,我把他们留在了最后,你看怎么处理?不过这几个妖族人倒是心肠不错,主动帮忙救人。” 妖族? 姜守中愣了愣说道:“带我过去看看。” 进入一座空旷的巨室,赵总兵指着远处几个正在帮忙搀扶老人的妖族人说道:“就是那几人,还挺有礼貌,挺有爱心。” 这几个妖物穿着普通材质的衣衫,与寻常农人并无区别,而当姜守中看到其中一人后,先是一愕,随即便乐了。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他快步迎上前去:“金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没错,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要打晕姜守中献给自家宗主的天妖宗护法——金鳌。 原来自打上次金鳌跑去苏家闹腾后,没能杀了苏衫客让他很不爽,于是便帮苏俊文登上苏家家主之位,留在青州继续寻找苏衫客。 金鳌看到姜守中也很意外:“是你小子?” 他大步上前搂住姜守中的肩膀,粗声粗气的说道:“我还想着你小子会不会来青州,没想到真在啊,这就是缘分。可惜我家宗主不在,不然可以安排你们……” 姜守中连忙打断他的话: “金大哥,这些琐事以后咱们慢慢谈,现在小弟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金鳌是个爽快人,拍着胸脯说道:“都是自家人,尽管说便是。” 姜守中也不废话,简明扼要的将这些幸存者前往死人岛的计划说了出来,语气恳求道:“金大哥,到时候这些人路过你们天妖宗的地盘,希望能给他们放行。” 金鳌听完后挠了挠头,说道: “姜老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切得看宗主的意愿。总之你放心,我会跟宗主商量的。” “那就多谢了。”姜守中抱拳感谢。 “那个……” 这时,染轻尘犹豫了一下说道,“金护法是吧,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金鳌一怔,点了点头。 染轻尘美目看向姜守中:“姜墨,你也过来。” 三人来到僻静之地,染轻尘开口说道:“金护法,我的身份你应该清楚吧。” 金鳌笑道:“自然是清楚的。” 染轻尘被朝廷任命为新院院长,其他人不关心,但妖族还是比较关心的。 说白了,这可是诛妖的代表人物。 所以在妖族,很多人都把染轻尘和曲红灵作比较。 染轻尘瞥了眼身边的丈夫,对金鳌说道:“你回天妖宗后,告诉曲红灵,就说她的义姐染轻尘恳求她,给这些人放行。” 女人此话一出,姜守中和金鳌都呆住了。 之前姜守中听染轻尘说过,她认了一位义妹,但没说是谁。 没想到竟然是天妖宗宗主曲红灵。 媳妇啊媳妇,你身为朝廷推举的诛妖门面,跟妖族宗主义结金兰,你这合适吗? 金鳌瞪圆了大眼:“染大人,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染轻尘笑道:“你亲自去问曲红灵就知道了,这种事情我可不敢开玩笑。总之你说了之后,我相信义妹会帮我的。” 金鳌表情复杂。 这世道怎么了? 老鼠和猫成一家人了? 当然他相信染轻尘没说谎,强压下内心震惊,干笑了一声,对着染轻尘抱拳行礼:“染大人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另外……” 染轻尘玉靥浮起一抹浅浅的桃色,轻声说道,“你告诉我义妹,我要在京城成亲,如果她能来的话,最好不过了。” 成亲? 金鳌又震惊了。 这位大名鼎鼎的京城骊珠要嫁人了,跟谁啊。 他下意识看了眼姜守中,瞬间明了。 金鳌内心颇不是滋味,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这小子是个抢手货啊。 可惜了,自家宗主没那缘分。 除非宗主或者这位染大人愿意做小。 但这两女人都是一等一的绝色,谁会愿意分享一个男人,哪怕是义结金兰的姐妹。 想到这里,金鳌终于灭了撮合的心思,点头说道:“我会把话带到的,而且以宗主的性格,我相信她一定会亲自前来祝福染大人的。” 甚至排面会搞很大…… 这句话金鳌没说出来,但他觉得曲红灵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279章 潜伏在身边的敌人 一切都朝着极为顺利的方向发展。 因为之前染轻尘入魔后的屠杀,使得其他官兵不敢再冒然推进。 这给了赵总兵他们充足的撤离时间。 不过离开的基本都是普通老百姓,那些修为不俗的江湖人士并没有跟随,他们有能力浪迹江湖,在外重新立足。 比如名剑山主,还有姜守中之前去过的霸刀许家。 姜守中没有看到晏长青的那位前妻,估摸着应该早就离开青州了。 另外还有一些人,因为家不在青州,只是恰巧跑来做生意或游玩,结果受了无妄之灾。 他们并不愿意去十万大山,只想回家人身边。 姜守中理解他们,毕竟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护送出城后,让他们自己回家,能不能活着回去看自己造化。 如果真能活着回去,相信朝廷大概率不会追究。 毕竟青州那么多人,有几个漏网之鱼不算什么。 前提是这些人管好嘴巴,别乱宣扬,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待最后一批人护送出通道,众人都走出了青州城,临走时赵总兵弯下腰,向姜守中行了一个深深的拜礼: “姜大人,老赵我还是那句话,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老赵这条命就给你了,若某一天大洲狗皇帝敢杀你,老赵只要得到消息,就一定带兵来救你,大不了跟你造一次反。” 最后一句话或许是玩笑,但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姜守中表现出足够能推翻大洲的能力,赵总兵绝不含糊。 姜守中笑了起来,拍了拍赵总兵的肩膀道:“走好。” 目送着队伍离去,染轻尘说道: “若死人岛真能发展起来,这些百姓和士兵或许……会成立一个小国也不一定。” “想当皇后了?” 姜守中听出了女人的潜话语,打趣道。 染轻尘俏白了他一眼:“一点也不想,你也别想当皇帝,更别想三宫六院。” “听媳妇的,我去当乞丐。” “乞丐也行,我跟你一起去当。” 染轻尘调皮眨了眨眼。 姜守中望着女人这番小女儿的神态,忍不住想要搂腰,却被染轻尘躲开,用下巴指了指远处欢快骑牛玩乐的厉南霜。 姜守中很无语。 都马上要回京成亲了,这女人还想瞒着厉南霜。 当然他明白染轻尘的想法,无非就是想给厉南霜一个惊喜加惊吓,到时候好好的得瑟一番,给以前吃瘪的自己出出气。 女人跟女人的战争,总是那么的绿茶和幼稚。 不过此刻姜守中最为担心的是老张。 他原本以为张云武和陆人甲他们在一起,一问才得知对方被佛母给带去了京城。 好在听陆人甲所说,佛母和张云武是老相识,应该不会害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焖面,木瓜!” 厉南霜从牛背上轻巧跳下来,挤在两人中间,“我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被挤到一旁的染轻尘有些不满。 但想到自己即将送给这丫头一個大瓜,也就不计较了。 姜守中笑道:“狗皇帝还能做什么?放心吧,我们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回去,至少暂时他不敢动我的。 如果说害怕我们说出真相,那就更扯了。 我敢打赌,现在京城那边都已经宣扬开了,说叛军联合南金国的小王子大肆屠杀青州百姓,百姓们都会深信不疑的。 我们就算拿着大喇叭宣传,你觉得会有几个人相信? 无论是什么时候,朝廷在遮掩自己脸面这方面都是顶级的,我们很难掀起什么大浪。我们能做的,就是活下去。” 直性子的厉南霜听着气愤不已,握紧了粉拳怒道: “回去后,我让家人搬离京城,最好去十万大山死人岛。到时候我好好闹闹,哪怕杀不了那狗皇帝,也要拿一坨狗屎拍在皇宫里!” 姜守中微微一笑:“会有那么一天的。” …… 除了姜守中他们外,跟随他们一起的还有荣玉河、厉南霜的二舅,陆人甲的女神青娘,以及几个家在京城的百姓。 陆人甲本打算让青娘跟着去死人岛,别去京城冒险,但女人却死活不肯。 也许是放不下春雨楼的那些朋友,也许是其他原因。 对此,甲爷也无可奈何。 出发时,青娘忽然来到姜守中身边。 “姜大人,您是不是姜乙?” 青娘小声询问。 望着发丝散乱,脸上留有一处烫伤疤痕的青娘,姜守中一愣,诧异看着她:“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有事跟伱说。” 青娘没有解释,示意姜守中弯下腰。 姜守中心头疑惑,但还是稍稍弯下身子,凑近女人。 青娘一手挡在脸颊前,防止别人看到她的唇语,凑到姜守中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男人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他笑着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青娘。” 青娘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怪不得……” 姜守中摸了摸下巴,喃喃道,“难怪找不到你,这么一来倒是说得通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众人正式出发。 姜守中依旧选择水路。 尽管沿岸都有朝廷的官兵警戒,但染轻尘拿出令牌后,没有人敢阻拦。 不过让姜守中意外的是,江畔边竟有一艘大客船在等着他们。 船舱外,夏荷和秋叶翘首以盼着。 当看到姜守中出现后,带着浓重黑眼圈,满眼血丝的二女流露出惊喜,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满满的愧色。 “看吧,我就说这小子能活着出来,你们俩丫头非要想着去添乱。” 披着白狐貂裘的江漪笑吟吟的说道。 姜守中对于江漪的出现很是意外,他还以为这女人早就回京城了。 “你在等我?” 姜守中好奇问道。 江漪将裘衣裹紧了一些,玉靥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然呢?这两丫头嚷嚷要去救你,被我强行拦下了,说不定心里恨着我呢。” “夏荷不敢。” “秋叶不敢。” 二女连忙开口,神情紧张。 大姐春雨和小妹冬雪一脸无奈的看着她们,除了她们外,锦袖和抱着仙人掌的冷静也在。 忠心的锦袖看到自家小姐,顿时哭红了眼,扑进对方怀里。 姜守中对夏荷秋叶温柔一笑,对江漪说道: “你带她们离开是对的,若真让她们来找我,会惹出很大麻烦。” 江漪唇角勾起,伸手轻揪了揪夏荷的脸蛋:“听到了没?不是夫人我不让你们去,而是你这男人嫌弃你们是累赘。” 女人是懂得转移矛盾的。 姜守中没在意对方这些小心思,问道:“青州的内情,你知道吗?” 江漪明白男人是在试探,冷笑道: “我若早知道周昶会这么狠,还会来青州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知道,你指望我去救他们?” 姜守中默然。 “行了,上船吧。” 江漪淡淡道,“去京城也不一定安全,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 姜守中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官兵,带着众人踏上船舱。 大船缓缓开动,进入江中,朝着京城驶去。 一层层细腻的水波轻轻推开。 远眺青州城,那座曾经繁华似锦的城市如今却笼罩在滚滚黑烟之下,犹如末世之景。 船上众人默然无语,心中五味杂陈。 回想这发生的一切,宛若做梦一般,极不真实。 甚至偶尔姜守中都有些恍惚,怀疑这是否是一场未曾醒来的水月梦靥。 但现实即是现实。 曾经那么多活生生的人,终究永远死在了那里。 随着客船越来越远,众人沉重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进入雅致的房间,江漪将白狐貂裘脱下来,卷起袖管,伸出一双欺霜赛雪似的莹白皓腕,走到脸盆前洗了洗手问道: “你那位女夫子师父呢?” 跟着进来姜守中摇头说道:“不知道,但应该是离开青州了。” 江漪笑道:“以她的性格,八成暗中保护你,确定你没有危险她才会离开。这女人啊,认了个徒弟就当成宝贝疙瘩。” 姜守中本想反驳,但想起独孤落雪给他做衣服袜子时的情形,又把话语咽了回去。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江漪挥手示意夏荷她们出去,坐在椅子上笑盈盈问道。 姜守中沉默了少顷,开口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帮忙把我两个兄弟以及他们的家人安排出京城,我害怕会牵连到他们。” “还有吗?” 江漪没有回应他的请求,继续问道。 姜守中坐在女人对面,说道:“回京城后我准备和轻尘成亲。” 江漪眉梢一挑:“那丫头同意了?” 见男人点头,江漪妩媚的娇靥浮现出几分复杂神色,欲言又止,最终笑着说道: “我一直以为她和我姐姐很像,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像。也好,她愿意追求自己的幸福,是好事。至于以后会如何,看天意吧。” “那夏荷和秋叶……” “你打算一起娶?” “我打算分开娶,一起虽然省事,但轻尘可能不答应,而且……” 姜守中认真说道,“对于女人而言,这种事情很重要,不能敷衍马虎,我相信夏荷和秋叶都希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婚礼。” 望着男人真挚的神情,江漪有些失神。 她随意拿起茶杯,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因为姐姐的缘故,我一直很讨厌男人,讨厌这些所谓的情情爱爱。 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爱情,也不希望夏荷她们会落得和我姐姐一个下场。 但是……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你姜墨确实是一个好男人,不,不算是好男人,只能说有点责任心,懂得尊重爱人的好男人。” 江漪美目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男人: “本来我不打算把秋叶给你,但冲你这句话,夏荷和秋叶这两丫头的婚事我包了。 等你和轻尘成亲后,我会亲自挑一个好日子,给这两丫头风风光光办一场。不需要什么彩礼嫁妆,这些我都会准备。” 姜守中笑道:“那就多谢江夫人了。” 见男人眉宇间还藏着忧色,江漪不觉蹙眉:“怎么?还不满意啊,你该不会想把春雨和冬雪都要去吧。” 女人冷笑:“姜墨,别太过分,也别太贪婪。” “当然不是。” 姜守中连忙摇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还想做一件事,但我怕到时候连累到你。所以,江夫人能不能也离开京城。” 听到姜守中的话,江漪一脸愕然: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姜守中知道自己的话很荒诞,但杀太子这种事一旦暴露,以他和夏荷秋叶的关系,江漪肯定会受牵连。 他不确定江漪背景有多大,但再厉害也不能敌过皇帝吧。 “我只是怕连累到你,担心你。” 姜守中说道。 江漪蓦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双弧抛跌如海啸。 许久,她才忍住笑意,眼丝蕴着几分朦胧:“你怕连累到我?你担心我?哎呀,姜公子可真是怜香惜玉啊。” 姜守中默默看着她。 江漪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泪花,淡淡说道: “姜墨,我跟你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你就算把天捅了,也连累不到我身上。就算被你连累了,也是我江漪咎由自取。” “行,我明白了。” 姜守中不再逗留,离开了房间。 江漪单手支颐,喃喃道:“这臭小子真不会把天捅了吧。” …… 姜守中来到甲板,看到船尾一侧,染轻尘正和夏荷交谈着什么。 后者低着头,偶尔轻轻点头。 见姜守中走来,染轻尘轻咳了一声,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夏荷,后者神情浮现一丝慌乱,下意识要离开,被姜守中叫住。 “说什么呢?” 姜守中好奇看着二女。 染轻尘微微仰起玉白的下巴,故作淡定的说道:“没什么,就是请教一些武学上的事情,你说是吧夏荷。” “哦,嗯。” 夏荷木然的点了点小脑袋。 姜守中也懒得探究女人间的闺房私语,低声说道:“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什么事?” 染轻尘一怔,开口问道。 姜守中伸出手掌,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二女见状神色古怪。 “给头儿也说一声,以防万一。” 姜守中说道。 染轻尘“嗯”了一声,带着夏荷离开。 另一侧船头,陆人甲、二舅文二爷和荣玉河几人正站在船头,一边欣赏着江水,一边聊着天。 姜守中走到陆人甲身边,笑着问道:“怎么不把青娘喊出来,闷在屋子里不怕闷出病来?” 陆人甲无奈道:“她说她要休息。” 一旁荣玉河翘着兰花指,娘娘腔的说道:“我说老甲,人家青娘压根不想搭理你,你凑到跟前不显恶心吗?” 陆人甲瞪着眼睛:“你个娘们懂个屁!” 文二爷轻轻甩开折扇,流露出几分风流公子的倜傥气质,故作高深道:“陆大人,追女人是门学问,你这样子可不行。” 陆人甲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都四十了还是单身狗,你懂个屁。” 文二爷被噎住了。 他冷哼道:“我这是片叶丛中游,不吊死在一棵树上,你又懂什么?” 几人相互间连呛了几句,谁也说不过谁。 最后扯到了姜守中身上。 “小姜,你来评评理,我说难道不对?”文二爷气的脸颊涨红。 陆人甲翻了个白眼:“小姜也是单身狗,他懂什么。” 说完,陆人甲忽然想起之前染轻尘说是姜墨媳妇的那句话,一时间又有些狐疑。 究竟是真的? 还是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 姜守中没有参与这个话题,指着远处一片江域说道: “记得来青州的时候,和冷静也是乘船而来,结果船沉了。当时以为是意外,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搞什么祭祀。” “妈的,也不晓得是哪些龟孙子,等抓住了,甲爷一定狠揍。” 陆人甲低声骂道。 荣玉河皱眉道:“根据六扇门文心部的情报,这些人好像是为了什么妖气真相。” 一旁文二爷眸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吭声。 姜守中继续说道:“到了青州,这帮人依旧还在活动,甚至害怕我坏了他们的计划,联手南金国的小王子,暗中诬陷我。 诬陷的手段倒也高明,让我成功当了过街老鼠,只能躲在暗处。 只是假扮我的那个人,虽然有了些特征,却迟迟没能找到。” 陆人甲道:“你还别说,当时我和老张被那个假姜墨欺骗,刚开始差点还真被哄住。幸好甲爷我厉害,没有上当。” 姜守中笑了笑,说道:“那人小拇指残缺,而且还认识我,按理说应该很好认的。但调查了这么久,却始终没能找到。 后来我突发奇想,也许平日里他的手是完好的,只不过我们没注意到。” 陆人甲没听明白: “什么意思?这手指断了还怎么完好啊。” 姜守中吐出两个字:“假肢。” “假肢?” 陆人甲皱起眉头,举起自己的小拇指活动了两下,“就算是假肢,但也没法跟真的相比吧,这样就更容易被发现。” 姜守中点了点头:“没错,带一个假小指终究很僵硬,没法活动。 平日里伪装起来很困难,要洗脸,要拔剑,要打架,要拿东西……五个指头都是很自然的活动,容不得马虎。 可是,如果那根小拇指压根不用呢?” “不用?” 陆人甲愣住。 姜守中淡淡道:“刚才青娘提醒了我一句,我才意识到,我们之中有个人似乎很多时候,都不怎么用他的小拇指。准确来说,他一直在用,只是……不怎么活动。” 随着姜守中话语落下,在场气氛瞬间凝固。 染轻尘、厉南霜、冷静以及春夏秋冬四女,分别站在甲板不同位置。 姜守中望向翘着兰花指的娘娘腔荣玉河,微笑道:“你好,猴子。” 第280章 二两的蜕变 猴子。 准确来说,他叫黑猴。 既是天影组织的成员,也是为了调查妖气复苏真相,神秘势力的幕后一员。 假扮姜守中,成功进行陷害。 从姜守中手里救下喜欢裸着身子打架的媚娘。 制造两次小规模的祭祀,同时联手完颜乌海,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活人祭祀。 似乎到处都有这家伙的身影。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位神秘人物,竟是京城六扇门的官员。 随着姜守中话音落下,在场陷入一片死寂。 陆人甲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神情从慌乱又变得出奇淡然的荣玉河,脑袋瓜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文二爷一个哆嗦,吓得忙往后退去。 姜守中笑道:“怎么?不会是打算否认吧。” “哎呀,可惜了。” 荣玉河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翘着的小拇指说道,“原本以为到了京城,还能戏耍一下你姜墨,没想到被你认出来了。” 他轻轻一摘。 大半截手指,被他摘了下来。 荣玉河将这假手指扔进江里,瞥了眼四周堵住他退路的染轻尘几女,无奈笑道:“没必要啊姜大人,我没那么厉害。” “总是要防着点。”姜守中淡淡道。 “也对,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逃跑的本事一流。” 荣玉河点了点脑袋,想要靠在船栏上,却发现俩柄飞剑已经对准了他,只好主动朝前走了两步,走进众人的包围圈。 他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对姜守中问道:“你打算怎么对我?” 姜守中问:“你怕死吗?” 荣玉河笑道:“当然怕,这世上有几个不怕死的。” “那就好办。” 姜守中将旁边一张沾水的破椅子丢在对方面前,“坐下慢慢聊。” 荣玉河也不嫌弃,大大咧咧坐在上面。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之前娘娘腔的做派,懒散中带着几分痞性。 和天影组织里的做派,一模一样。 “不知姜大人想聊什么?” 荣玉河笑问道。 姜守中直盯着他:“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哪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行。” “不好意思,我说不了三天三夜,我只是一个小喽啰,知道的不多。无非就是,为了调查妖气四处奔波罢了。” 荣玉河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面,直视着姜守中,“可即便是妖气,我了解的也很少。” 姜守中问道:“你们组织叫什么名字?” “黑水。” “黑水?” “没错,其实我们组织没名字,只不过幕后那位老大,外号叫黑水,我们也就叫这个名字了。”猴子笑着说道。 姜守中将这個名字记在心里,淡淡道:“那你们幕后老大又是谁?” “黑水啊,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见姜守中冷冷盯着他,荣玉河自嘲道,“伱觉得我这个小喽啰有资格看到老大的真面目吗?和天影组织一样,黑水的人,身份都是很保密的。” 姜守中冷笑道:“我不相信你是个小喽啰,两次祭祀都有你的身影,这么重要的任务会交给一个小喽啰?” 荣玉河听乐了:“感谢姜大人认可我的能力,真希望我们老大能听到。” 他摸了摸椅子,翘起二郎腿,说道: “姜墨,虽然你破坏了完颜乌海的计划,但青州的这次大屠杀,对我们黑水而言,算是祭祀成功了,而且是圆满成功。 原本我们要搞十次祭祀,但现在基本不用了。接下来就是前往十万大山,去寻找妖气复苏的真正原因。 我相信很快,黑水会将一个震撼世人的真相公布出来。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到了变天的时候。” 姜守中不解:“你们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妖气?” 荣玉河望着夕阳下的江水,淡淡道: “如果你看过前朝的密库档案,就应该明白,当年随着妖尊死去,九尾狐被镇压,妖气就彻底消失了,这是顺应自然规律的。 这就是修仙之道一样。 六百年前,真玄山道祖飞升成仙,成为人间最后一位飞升成功的修士。 自此之后,飞升桥坍塌,天门关闭,彻底断绝了修士飞升的最后一条路。 即便是赵无修这等天才,也只能苦寻他法。 如今修行之路越来越艰难,前朝末期,都至少有三个天人境的高手。到大洲时期,仅仅就赵无修一个。 再过一两百年,羽化境都成奢望了。 相对应的,妖族也该日渐衰亡才对。可是呢,二十来年前,妖气却突然复苏了。 这种违背天地大道自然的异常,你觉得正常吗? 我告诉你姜墨,只要掌握了妖气复苏的真相,你可能会掌握一种新的能力,甚至整个天下都会被你握在手里。” 姜守中道:“我对掌控天下没什么兴趣,也不觉得这妖气复苏有什么可挖掘的。我只想知道,之前刺杀我的那个媚娘是什么身份?你还认识组织内的哪些人?” “这你可问倒我了,那个光腚女人我还真不知道她真实身份,上次救她也是攒人情罢了。” 荣玉河说道,“在天影组织里,情报最重要,最值钱。尤其她对你姜墨还算熟悉,跟她做人情交易,不吃亏。 至于组织里还有没有我认识的人,如果是天影组织,倒有一个。 如果是黑水组织,也有一个,而且这个人还是组织高层。但我不晓得此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在哪儿?” 姜守中询问。 荣玉河很干脆利落的说道:“玄机剑宗。” 姜守中下意识看向染轻尘。 媳妇修行的宗门? 没想到堂堂玄机剑宗竟然藏有黑水的人。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心中思忖了片刻,再次问道:“你说天影组织里有一个你认识的人,这人又是谁?” 荣玉河道:“我也是调查了很久才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是天影组织一个叫虎爷的家伙,此人很聪明,他是京城洛府的管家。” 洛府管家? 姜守中蓦地想起之前西楚馆事件时,跟那位虎爷有过碰面。 在他印象里,这位虎爷智慧很一般。 当然,也可能是他动用了外挂的缘故,没让对方展示出大智慧。 姜守中又问了几个问题,荣玉河知道的和盘托出,不知道的依然是一问三不知。 期间姜守中想过动刑逼问,荣玉河看出了对方的心思,苦笑道:“大哥,真没必要啊,我现在就是阶下囚,根本逃不掉,跟你们说谎有什么好处呢?” “既然你没用了,是不是该死了?” 姜守中拿出大刀。 荣玉河眼皮蓦地一跳,连忙说道: “我还有用啊,比如你可以对我施展什么禁术或喂什么毒药,让我为你们做事,潜伏在黑水组织里。” 姜守中摩挲着下巴,开始衡量此人的价值。 这时,江漪迈着动人莲步走了过来,摊开手将一粒白色的丹药递给姜守中: “他身上有灵箔符,可抵制大部分的禁术和毒药,除非是顶级蛊毒。 这玩意叫五毒摄魂丸,也叫百蚁虫丸,服下后可以被你控制,若他不听话,体内会有一百只蚂蚁啃咬他的五脏六腑。” 看着女人手心丹药,荣玉河脸色变了。 见多识广的他一眼辨认出,江漪所拿的丹药是真的。 “唰!” 荣玉河忽然朝着将身下椅子朝着江漪砸去,然后冲向江中。 哗啦一声! 椅子被夏荷劈开。 而荣玉河还没冲到栏杆,就被早有防备的厉南霜和染轻尘合力一击,打回了甲板,喷出鲜血。 荣玉河捂着胸口,恶狠狠的瞪着江漪:“贱女人!” 江漪微微一笑:“我就是贱呐。” 姜守中拿过五毒摄魂丸,走到荣玉河面前。 后者眼神终于流露出了恐惧,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姜大人,咱俩合作没必要这样吧,我会拿出我的诚意。” “你的诚意不够,我不信任你。” 姜守中作势要捏开他的嘴巴。 荣玉河终于急了,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好,好,我再拿出诚意,我还知晓两个秘密。 前朝被镇压的九尾狐妖就在京城淮兰湖下的地宫内,被无禅寺的金佛镇压着。 还有,你兄弟张云武乃是密宗护法神转世,那位佛母是他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惊愕。 没想到那个闷葫芦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身份。 陆人甲整个人都麻了,喃喃道:“难怪那女和尚缠着老张不放,敢情就我没啥身份?” 姜守中皱眉道:“这世上还有转世?” 江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浮现出些许复杂,轻声说道: “是转世舍利子,当初密宗佛教一位大圣人拒绝飞升,就地圆寂,炼化出了三颗转世舍利。 可以吸收人的记忆,情感,修为……放入十月怀胎的妇人身上。如此一来,某一天这位出生的人便会获得这些记忆和修为。 至于它到底算不算转世,也唯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姜守中看向荣玉河:“还有其情报吗?” 荣玉河紧张的看着对方手里的毒丸,用力摇头道: “真没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姜墨,黑水肯定能调查出妖气真相,到时候我潜伏在里面,第一时间告诉你,对你绝对有好处的。 我警告你啊,你若真打算用这玩意来控制我,那我宁愿自杀!”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收起毒丸。 荣玉河见状,松了口气。 “反正你要自杀,还不如我送你一程。” 没等荣玉河回过神来,一柄飞剑穿过了他的眉心,飙出一抹血迹。 荣玉河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江漪愣了一下,修长的柳眉微微蹙起:“他还是有点用处的。” 确认对方死亡,姜守中把尸体摸索了一遍,淡淡道:“我知道,但这种人很滑头,留着也是祸患。” “那就把五毒摄魂丸还给我。” 江漪伸出玉手。 姜守中厚着脸皮笑道:“就送我吧,以后抓个更有价值的符箓再用。” “哼,还真当成自家人了。” 江漪撇了撇粉唇,转身进了自己屋子。 姜守中拿起从荣玉河身上搜到的一枚玉制符箓,仔细看了看,心想这玩意应该就是可以抵制大部分毒药和禁术的灵箔符。 他原本打算送给染轻尘,可心里权衡了一下,丢给了陆人甲。 “送你了。” 这家伙修为太低,多个护身符也不错。 为防止这位舔狗把灵箔符送给青娘,姜守中故意用刀子划破对方的手,在符箓上滴给两滴鲜血,警告道: “这符箓已经认主了,你若是送给别人,那人会受到反噬,甚至有生命危险。” 陆人甲听后一惊,果然绝了送人的心思。 处理掉荣玉河的尸体,姜守中回到江漪安排的屋子,洗了个澡,把身心疲惫的自己丢在床上,打算安安稳稳的好好休息一番。 这几天神经紧绷,几乎没睡过好觉,虽然有道门河图疗养,但疲惫感终究积攒了下来。 等回到京城后,顾忌又有的忙了。 尤其是老张。 这货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为了什么转世护法神呢? 姜守中搓了搓脸,暗叹一声。 但愿那位佛母未婚妻,没搞什么幺蛾子。 …… 路程很顺利,三天后众人顺利来到了京城。 而迎接姜守中的却是袁安江。 这位平素颇有精神的官员,此时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满脸胡渣,双目布满了血丝,独站在风中犹如一尊雕塑。 “袁大人。” 姜守中行了一礼。 望着面前的姜守中,袁安江眼中满是愧色,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姜守中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笑着安慰道: “袁大人,这不是你的错,我理解你的难处,身处于乱局中,总是身不由己的。” 袁安江苦涩一笑,喃喃道:“身不由己,的确是身不由己啊。” 两人交谈了几句,都默契的没有提青州一事,分别时姜守中说道:“那几个幸存的百姓我已经谈过了,他们知道轻重,不会乱说的,希望袁大人能照顾一二。” 袁安江重重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随即,他神色浮现出一抹讥讽与无奈:“就算他们乱说又能如何,朝廷已经把‘真相’公布出去,所有人都以为是叛军作乱,屠了城。” “我早猜到了。” 姜守中瞥了眼皇宫,冷淡道,“但总有谎言被戳穿的一天。” 袁安江叹了口气,带着那几个幸存百姓离去。 剩下的人也都各自分别。 厉南霜带着文二爷回家,陆人甲追着他女人去了,江漪带着四姐妹回了银月楼,甚至把冷静也带走了。 主要还是冬雪和冷静这二女很投缘,几乎形影不离,比亲姐妹还亲。 染轻尘也准备带着锦袖前去染府看望奶奶,临走时对姜守中说道:“跟我一起回家吧,我们一起和奶奶挑个日子。” 姜守中摇头:“你先去吧,我办完一些事情就过去。” 染轻尘明白是张云武的事情,点头表示理解,柔声说道:“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如果皇帝要为难你,我会去找贵妃娘娘。” 姜守中捏了下女人柔嫩的脸蛋,笑道:“知道了,媳妇。” 一旁锦袖早就从小姐口中得知了内情。 看到夫妻二人你侬我侬的,少女双目冒出小桃心,暗暗道:“锦袖啊锦袖,给姑爷暖床的时刻就要到了,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和染轻尘作别,姜守中并没有急着去找张云武,而是先回自己的家。 也就是染轻尘曾经给他买的那座小院。 站在小院前的姜守中,莫名的有些唏嘘。 这段时间身边围绕着不少女人,而且一个比一个绝色,结果现在自己孤单一人回家,莫名的还有些不适应。 只是当他准备开门时,却发现院门并未上锁。 推门而入,一阵呼呼的舞剑声传来。 姜守中步入宁静的庭院,循着清脆的剑鸣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素雅白裙的十二岁少女,正全神贯注地挥舞着长剑。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陆离地洒在她身上,为她增添了几分仙气。 “二两?” 姜守中惊讶出声。 听到声音的姜二两停下剑式,转身望着熟悉的身影,小脸顿时涌现出惊喜。 “主子!” 少女飞奔而来,扑入男人的怀中。 姜守中捧着少女脸蛋,笑着说道:“多日不见,我家二两又变漂亮了许多啊,皮肤也好多了,似乎还长高了一些。” 姜守中并非在刻意恭维。 眼前的少女,和曾经那位又黑又瘦的小乞丐,完全判若两人。 原本黝黑的肌肤如今焕发出新生般的嫩白,细腻水润。五官在丰腴之中更显精致,身段则在苗条的基础上增添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柔美曲线……活脱脱一位小美女。 姜二两听到夸赞,脸蛋红了许多,扭扭捏捏的,性格倒是没怎么变。 “你一直在这里?谁教你练剑的。” 姜守中好奇问道。 姜二两甜甜说道:“是主母教我练剑的,之前她带我去了皇宫,让我看了不少武学秘籍。后来她有事要离开,就安排我在这里。哦对了,师父也来过,他又教了我几天剑法就走了。” 姜二两口中的师父,自然是晏长青了。 只是这“主母”称呼。 该不会是…… 正想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我等了老半天了,先去洗个澡,咱们继续修行。” 简而言之——把我灌满。 第281章 发怒的皇后 姜守中进入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 屋内水雾缭绕。 屏风上挂着大金色的长裙以及肚兜,金灿灿的,华贵逼人。 浴桶内,女人正在悠然沐浴。 所沐浴的浴桶并非是平常的木制,而是上等玉石打造,外雕花纹,颇为宽敞,还带有滋养肌肤的特殊功效。 “没死在青州,倒是可惜了。” 洛婉卿惬意的靠在玉石打造的浴桶边上,双脚随意搭在边沿,涂着鲜红蔻丹的玉趾小巧晶莹,白皙里透着一抹粉酥橘红的足弓,乃至修长笔直的足胫,滴答着水珠。 铺着花瓣的水中,隐约可见女人小巧浑圆的膝盖,以及起伏的弧形雪色。 因为两人算是“老夫老妻”了,洛婉卿也没必要进行遮掩。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问道:“是我没死太可惜了,还是你没死太可惜了。” “你猜呗。” 洛婉卿乜着杏眼瞟他一眼,妩媚中带着衅意。 姜守中拉了张凳子,坐在浴桶旁边,一只手撑在桶边沿,直视着女人妩媚的凤眸问道:“青州屠杀,你是不是早知道。” “大概了解一些。” 洛婉卿藕臂轻摇,舀起些清冽的水洒在自己的雪颈处。滴滴珠液顺着细腻的肌肤滑下,勾勒出一线高高的弧形。 虽然身为皇后,但她对这些政治压根不关心。 即便知道也懒得管。 姜守中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大概死了八万多的人。” “哦。” 女人神情淡然。 见男人缓缓捏起拳头,洛婉卿笑道:“怎么?把他们的死怪在我头上啊。” 姜守中摇了摇头,扭头望着屏风上女人的衣衫,神色有些迷茫:“没有,我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很多事。” “想不明白什么?”女人问道。 “……” 姜守中沉默不言。 洛婉卿将长腿伸展开来,用沾着花瓣的湿脚背抵在男人的脸上,强行将对方的脸转过来,笑容却显得冷淡: “看着我,说说你想不明白什么?” 入眼处,女人匀细笔直、白得不可思议的长腿泛着水色光泽,仿佛一件艺术品,让姜守中看的有些出神。 “一个成年人,当自己是孩子啊,那么幼稚。” 洛婉卿用脚掌拍了拍男人的脸蛋,慵懒讥讽道,“如果你连这都想不明白,找个地方隐居去吧,别在朝廷这个大水缸里混了。” 女人粉橘色的脚掌,宛若猫掌上的软垫般腴嫩,拍在脸上并不疼。 只是这动作,多少带着几分羞辱。 更像是一个女王,用不屑的动作去教育批评自己的下属。 当然,这也符合洛婉卿的女王属性。 在她眼里乃至心里,姜守中就是一只被她宠幸的小猫儿,而她则是主人。 姜守中并没有在意,淡淡道:“也许有些时候,幼稚一点比较好,至少能保留一些人性,活着像個正常人。” “哟,拐着弯骂我没人性啊。” 洛婉卿收起双脚,直起上半身靠近对方,水波一圈圈漾开,女人双臂搭在浴桶边沿处,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世道良心值几个钱?你只是站的太低了,你只是没有收获到足够让你疯狂的利益。” 说着,洛婉卿抬起湿漉漉的玉手,撩起男人的一络头发, “当伱某一天站在高处,你就会发现,死那么几个人,赚取几倍,乃至几十倍的收获利益,根本不算什么。” 姜守中看着她的眼睛,更正道:“是八万人,不是几个人。” 洛婉卿理了理黏在脸上的云鬓,俏脸因为水蒸汽而晕出红彤彤的两抹霞色,以随意的语气缓缓说道: “那又怎么样?死八万人和死几个人有区别吗?都只是数字而已。 死十万人是个数字,死百万人也是个数字,你和我……能挡得住吗? 姜墨啊,你是聪明人,何必钻这种牛角尖。 李观世知道青州要死很多人,她想过阻止吗?诸葛玄机算出青州要血流成河,他想过阻止吗?你为什么不去质问他们? 你现在质问我?是不是觉得我跟你上过两次床了,你就可以随便拿捏我了?” 姜守中轻吐了口气,摇头道: “我没有在质问你,你是皇后身边的红人,我觉得你或许知道些内情……” “哼,天真。” 洛婉卿冷笑着乜了姜守中一眼,从浴桶中站起来,“行了,不谈这些晦气的事了,咱们还是办正事吧。” 哗啦水声中,耀眼夺目的娇艳胴体展露在男人面前。 姜守中顿觉热气香风扑面,满眼腻白。 本就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又身为皇后,浑身透着一股成熟妇人的魅力,可以说是诱人已极,称得上绝对的天生尤物。 这世上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如此诱惑。 然而姜守中虽然被撩拨的心头火热,但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色欲与痴迷,依旧压着自己的欲望,起身说道: “我刚到京城有些累了,过几天再说吧。” 他准备去张云武家,看看情况。 洛婉卿忽然轻轻揽住男人的脖颈,丝毫不在乎身上的水弄湿对方的衣服,笑容又甜又媚,凑到对方耳边说道: “姜墨,我今天心情好,你别扫兴。” 姜守中努力不去看眼前这具魔鬼般的绝美艳体,轻声说道:“过两天吧。” “不会真生气了吧。” 洛婉卿玉指刮着男人的嘴唇,语气软了一些, “好了,就算是我的错。也许你只是生气,我丢下了你离开了青州。不过我保证,下次你若遇到威胁,我一定会帮你的。” 平日里高傲的女人,罕见这般温柔。 就像是在哄着自己的宠物猫儿。 姜守中有点不适应,依旧摇头说道:“算了,改天吧。另外,如果可以话,你最好与我少见面,我怕你会被我连累。 虽然你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但终究只是一个下属,而我马上要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被我连累就不好了。” 洛婉卿听着好笑:“你我都这样了,还怕连累不连累?那我问你啊,如果某天我被你连累了,快要死了,你会如何?” 姜守中认真说道:“我会去救你,不管你信不信,哪怕拼上命我也会救你。” 洛婉卿眸光浮动了一下,弯翘的长睫毛盖住眼眸,冷笑道: “把我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啊,用这种方法来骗一个女人的芳心。刚才说你幼稚,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姜守中笑道:“如果这么容易就能骗来一个女人,我媳妇也不至于现在才和我正式成亲,我只是觉得我作为你的第一个男人,多少还是要负起一些责任的。” “负责任?” 洛婉卿微微闭起秀目,沾着水渍的秀靥微微泛起晕红,喃喃道,“这么说来,你姜墨可能是我这辈子的男人了。” 感受着女人的情动温柔,姜守中心头一热,轻轻搂住女人纤腴的腰肢。 然而下一刻,男人身子倒飞出去。 凿穿了墙壁,凿穿了廊道内的石柱,凿破了花圃围墙,直接砸进了厨房内,锅碗瓢盆散落了一地,炉灰洒在男人身上。 正在练剑的姜二两目瞪口呆。 洛婉卿披着大金长裙,赤着脚从屋子凿开的墙壁豁口走出来,对少女展颜一笑: “二两,一边玩去,主母要跟你主人做点夫妻间的私密事情,小孩子不宜看。” 如果放在以前,单纯的二两肯定不明白什么是夫妻私密事。 但这段时间洛婉卿丢给了她几本春宫书,少女自然是秒懂,连忙红着脸回到自己屋子。 洛婉卿轻轻踢开脚下的一口铁锅,挥了挥衣袖,将尘烟拂散。 “咳咳咳……” 姜守中半个身子镶嵌在炉灶里。 也亏炉灶没点火,否则必然是一顿烧烤。 洛婉卿抬起依旧沾着水滴,未染尘埃的光洁小脚儿,踩在男人的脸上,微微俯下身子直勾勾盯着咳嗽着的姜守中,笑眯眯道: “就你也配当我男人?你算老几啊姜墨,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姜守中脑袋懵懵的,没听清女人在说什么。 “老娘心情好,才哄着你,真以为上了两次床就可以拿捏我了?” 洛婉卿冷哼一声,收起脚坐在男人身上,扯开了对方衣带,语气倨傲,“改天?这世上还没几个人敢拒绝我。我要做什么,你就给我乖乖受着!哪有你拒绝的份!” 女人屈膝向前倾。 片刻后,洛婉卿身子微微一颤,缓缓咬住唇瓣。 她弯下腰,将男人脸上的灰轻轻擦了擦,抑住一丝呜咽,娇红的粉面上难掩傲气: “姜墨,下次可不许惹我生气了,要不然……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 皇宫内。 皇帝周昶望着内卫递来的密信,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这个姜墨,命很硬啊。” 周昶神色复杂。 旁边老监正皱眉道:“确实是有些低估他了。” 周昶望着跪在面前的太子周伈,淡淡开口:“这次让你作为诱饵留在青州,你怨不怨为父?” 周伈摇头:“儿臣不敢。” “不敢?” 周昶将密信扔到一旁,笑道,“说明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周伈并未否认,沉声说道:“儿臣的确有怨气,但儿臣的怨气是父皇不信任儿臣,不认为儿臣可以做的更好。这次儿臣若留在青州,那三万余人也就不会逃走。” 皇帝没有说话,双手拢在袖中,靠在椅背上望着桌案上袅袅的檀香细烟,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轻声说道:“贺本全是个人才,你太心急了。” 周伈身子一僵。 皇帝的言外之意是,当初不该把贺本全逼到死路,更不该忽略这个人。 皇帝叹了口气,幽幽道:“原本计划年后就让你去边关继续磨性子,但你执意要去捕捉那条青龙,中间又出了这么多的岔子。好在青龙你拿到手了,却也惊动了修罗女皇。” “父皇的计划……没成功吗?” 周伈惴惴不安的问道。 见皇帝似乎懒得回答,老监正说道: “成功了七成,并不是那么完美。眼下没法直接控制修罗女皇,而且也没能让江绾现身,很多后续计划无法实施。 不过利好的是,我们可以等,而修罗女皇也迟早会出现出来。至于逃走的那三万余人,只能以后再解决了。” 周伈松了口气,望着皇帝说道:“父皇,要不让儿臣派月姨杀了姜墨。” “这时候杀……” 皇帝扯了扯嘴角,摆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周伈欲言又止,见老监正朝他递着眼色,只好闭上嘴巴,恭敬行礼后离去。 待太子离去后,老监正轻声说道:“太子只是年轻,有脾性也正常。” 皇帝微微阖上眸子:“可得有脑子。” 老监正没敢接话。 皇帝自嘲道:“其实朕也没脑子,否则也不会被叶竹婵那丫头给骗了。若当初能多长一个心眼,早就将昊天神运夺到手了,何必弄这么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老监正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是流露出几分无奈。 那丫头真是八百个心眼子。 难怪就连李观世这样的人物,也对这位徒弟很是忌惮。 “伈儿既然夺得了青龙,过几天就让他去十万大山,寻找龙巢,若真能将龙族收伏,朕就放心把一些权力交给他。” 皇帝周昶站起身来,双手背负在后,“甚至,未来可以将修罗亡灵军交到他手上。” 老监正点头说道:“太子有能力堪此大任。” “有没有能力,得让时间去证明。” 皇帝语气冷淡道,“萧太后打算培养那位叫耶律妙妙的女娃作为接班人,到时候就让伈儿和这女娃比比,看未来哪一位国主更优秀。” 他拿起桌上另一份密信,递给老监正: “南金国那边说,这位完颜乌海的皇子是被驱逐出皇室的,所作的一切他们都不知晓,打算就此事赔礼道歉,你觉得呢?” 老监正接过密信,看了一眼后笑道:“倒是很谨慎。看起来,那位老皇帝也快熬不住了,还没决定好接任者。 既然这样,我们可以进行一些计划,帮南金国这位老皇帝选一位太子出来。” 皇帝微微点头:“告诉潜伏在南金国的那些人,可以行动了。” “是。” 老监正将密信小心放在桌上,走出大殿。 周昶目视着老监正离开,将刚才的密信拿起来,用力搓了几下,从搓开的纸张中抽出一条薄薄的纸条。 他看了眼上面的内容,然后烧掉,双手习惯性的拢在袖子里,默默在空旷的大殿内来回缓慢走动,也不知思考着什么。 许久,他轻叹息一声,望着大殿喃喃自嘲道:“孤家寡人,孤家寡人……找不到一个可以知心谈话的人。” 他走出宫殿,漫无目的的在皇宫内行走。 不知不觉,来到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在吗?” 周昶对女官问道。 女官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不在宫里。” 周昶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对方离去。 他有些疑惑。 以往皇后很少出宫,最近一段时间倒是频繁出去。 不过对于洛婉卿的心思,他很难猜透,夫妻二人二十年,相互之间似乎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甚至对方见他如仇人。 周昶坐在皇后寝宫外的椅子上,莫名有些感慨和感伤。 也许真正能陪他走到最后的,也只有皇后了。 第282章 对姜墨的惩罚 染府。 自染轻尘回家后,染老太太便一直紧握着宝贝孙女的手,始终不愿松开。 青州剧变的消息传来,老太太忧心不已,甚至拖着老迈的身子跑去皇宫,恳求皇帝派人去救自己的孙女儿。 如今看到宝贝孙女儿安然无恙回来,老太太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里。 “轻尘,以后啊,就别当什么官了。” 染老太太望着清瘦了不少的孙女儿,心疼无比,柔声说道, “这染家的担子再大,再重,也轮不到你来抗,你就安安心心去练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染家有你大伯在呢,倒不了。” 说着,老太太扭头瞪着堂下一位上唇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 “金义,你这个当大伯的,好歹也是染家的家主,以后自己多操劳,别让轻尘替你扛担子。你腿脚也算利落,又不是瘫了。” 染金义苦笑着点头,连连称是。 染老夫人有三子。 老大染金义,曾是文华殿大学士。 老二染金升,乃是花花大少,胸无大志。 当初姜守中替锦袖背东西来染家,这家伙就故意让西楚馆的那位善口技者清倌人故意学锦袖的口音,试图欺骗姜守中。 结果被姜守中轻易识破。 老三染金峪,便是染轻尘的父亲,因病去世。 染金升拍着胸脯大声说道:“老太太你就放心吧,这个家有我散不了。” “哼,指望你这兔崽子,染家早就没了。” 染老太太冷哼道。 染金升嘿嘿一笑,丝毫不臊得慌: “我的任务就是多找女人,多生几个儿子,给染家续香火。” 染老太太懒得看这不争气的儿子,不过对方所说的“续香火”倒是让她起了心思,抓着染轻尘的手问道: “轻尘啊,伱跟姜墨怎么样了?” 染轻尘俏脸泛着玫瑰色的红晕,轻声说道: “奶奶,这次回来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打算和姜墨重新成亲,不要跟上次那样偷偷摸摸,大大方方的成亲。” 此话一出,大堂内皆是鸦雀无声。 众人无不愕然的望着染轻尘,以为听岔了。 谁都知道染家这位大小姐,性子清冷高傲的不得了,任何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当初和姜墨成亲,差点闹翻了天。 最后还是躲在院子里,偷偷摸摸成了亲,甚至连盖头都没掀就跑了。 如今这是转了性了? 染老太太也有点懵:“轻尘,你说什么?” 话既出口,染轻尘也落下了心中负担,笑着说道:“奶奶,我不想练剑了,我想当姜墨的妻子,当他一辈子的妻子。” 这下,众人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 一时间神情各异。 “哟,我家的小仙女,这是准备还俗了?”一道娇媚带着些许调侃的声音响起。 大堂内除了染金义兄弟外,还有两位妇人。 一位穿着类似于海青僧衣的长衫,相貌端正,带着浓浓的大家闺秀气质,发丝被木簪挽起,犹如一个遁入空门之人。 她是染金义的妻子,名叫左素,是染府的大夫人,素来性子清冷。 父亲曾是理学大儒,母亲曾撰写过女戒著作,家风颇为恪守传统。 染家老太太对这位大儿媳很是喜欢。 奈何因为夫妻关系不和,再加上染金义为了延续香火又娶了三门小妾,这位大夫人便逐渐淡了红尘之心,蓄发为尼。 在后院弄了一個小佛堂,整日吃斋念佛敲木鱼。 不过在染府内,和染轻尘关系不错,在染轻尘父母去世后,多是由她来照顾。 另一位妇人,则打扮花枝招展,相貌妩媚,不失妇人的成熟韵味,又带着几分少女婀娜,怀里还抱着一只狸猫。 她叫胡媚馨,是染金升的妻子,染府的二夫人。 父亲曾是商人,而母亲则是名妓。 她能嫁入染家也是因为与染二爷私通时怀了孩子,只是后来孩子腹死胎中。 这么多年,染金升依旧流连于风月场所。 夫妻二人各过各的。 此时出声调侃的,便是这位二夫人。 “你闭嘴!” 染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随即满脸笑意且惊喜的看着染轻尘问道:“丫头,你确定自己想通了?” 染轻尘用力点着小脑袋,美目透着坚定: “我想通了奶奶,我愿意嫁给姜墨,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染轻尘是他姜墨的妻子。” “好,好。” 染老太太拍着孙女的手背,满眼欣慰和慈祥,“你这丫头以前可愁死奶奶我了,总是想着为你娘亲做些事情,为她而活。 奶奶真怕某一天,我孙女儿和你娘亲一样,突然就……” 老太太没继续说下去,擦了擦眼角泪花,“如今你愿意放下担子,奶奶很高兴。 姜墨那小子,奶奶瞅着很喜欢,是个好男人,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如果不好好待你了,奶奶就去打他。” 染轻尘也红了眼眶,哽咽道: “奶奶,以前是轻尘不懂事,以后我和姜墨一定好好孝敬您,给您……” 女人终究没好意思说出,“生个大胖重孙”这类的话。 染金义笑道:“既然轻尘准备风风光光把自己嫁出去,那我们染家可不能小气了。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五天后便是老太太的寿辰,要不咱们来个双喜临门?” “轻尘,你觉得怎么样?” 染老太太问道。 染轻尘贝齿咬了咬朱唇,说道:“是不是应该跟姜墨商量一下?” “也对!” 染金义拍了下额头,爽朗笑道,“那大伯就去跟他商量,轻尘你就安安稳稳在家里待着,什么事都不用管,由大伯来安排。到时候,绝对让姜墨八抬大轿,把你娶过去。” 染轻尘红了脸颊:“谢谢大伯。” 几人商议了一些关于婚礼的事情,便各自离开了。 染轻尘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前往独居小院时,却看到二夫人胡媚馨正站在走廊处,似乎是专程等着她。 “二伯母。” 染轻尘上前行了一礼。 风骚入骨的胡媚馨一边抚摸着怀中小猫,一边笑着说道: “轻尘你可想好了,姜墨这个男人究竟靠不靠谱。到时候若要了你的身子,又不喜欢你了,那你可就成笑话了。 不止京城的人笑话你,全天下都会笑话你了,连带着我们染家都成了笑柄。” 染轻尘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语气平静带着浓浓的自信:“二伯母放心,姜墨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我相信他,他和二伯不一样。” 对于染轻尘的嘲讽,胡媚馨并未动怒,语调透着些许讥讽: “男人这玩意啊,谁能说得准呢。不怕他虚情假意,就怕他这会儿真心喜欢你,过会儿又喜欢别的女人。 姜墨这人呢,确实不错,甚至你二伯母我瞧了,也有几分心动……” 染轻尘强压着怒火:“二伯母,请你说话时自重一些,姜墨是你晚辈,不是你在外面私养的小情人!” “呵呵,你也别生气。” 胡媚馨唇角上翘,“我只是想说,这样的男人才最危险。天底下不止你一只蝴蝶想要扑上去,他这招蜂引蝶的能耐,以你的性格,能忍得了几时?” “媚馨,老太太让你过去一趟。” 这时,大夫人左素款款走了过来,声音清冷。 胡媚馨瞥了对方一眼,低头对怀里的小猫笑道:“走了媚娘,吃斋念佛的老女人可最讨厌看到你了。” 胡媚馨扭着丰腴的腰肢,与对方擦肩而过。 左素瞥了眼胡媚馨的背影,来到染轻尘身边,柔声说道: “你也别怪她,她一直觉得当年孩子夭折一事,是被你娘亲染了晦气,所以对你……” 染轻尘摇了摇头螓首:“没事的大伯母。” 左素拉住染轻尘的手,柔声问道,“轻尘,大伯母再问你一句,你真的想通了?” “大伯母,连你也不相信我啊。” 染轻尘娇嗔道。 对于这位从小扮演半个母亲的大伯母,染轻尘打心底尊敬。 左素刮了刮女人的小琼鼻,温婉说道: “不是不相信,只是有些舍不得。在大伯母心里,我家轻尘就跟自家女儿一样。 当初老太太将你嫁给你姜墨,你不愿意,大伯母可是唯一为你说话的,为此还被老太太骂了一通。” 染轻尘腼腆一笑:“大伯母,轻尘相信自己的选择,一定会幸福的。” “那就好,无论如何大伯母始终支持你。” 左素目光温柔。 染轻尘心中暖洋洋的,刚要开口,忽然心口一丝绞痛传来。 “怎么了轻尘?”左素关切道。 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染轻尘有些茫然,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的大伯母,可能一路太累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大伯母不打扰你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先提前布置一下院子,以老太太的意思,就在染府成亲。” 左素轻捏了下染轻尘的脸蛋,笑着离开了。 染轻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深呼吸了口气,前往自己小院。 —— 战斗结束的比较快。 这一次,皇后洛婉卿并没有过于压榨姜守中。 约莫也就一个时辰便鸣精收兵。 虽然洛婉卿的小腹没有如上次那般十月怀胎般吓人,但至少隆起了一些,可以炼化个几天。 “我要回宫了,二两就先待在这里。” 洛婉卿整理着衣裳。 本就气度华贵,仪态万方的她,滋养过后,愈显的雍容华美,富贵逼人。 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世间最尊贵的一件艺术品。 姜守中对女人的霸道有些恼火,可恼火又能如何。打又打不过,干又干不过,除了躺平立旗,还能做什么? 说真的,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遭受这般欺辱。 这让姜守中变得强大的念头,更迫切了。 他受够了! 洛婉卿淡淡道:“你方才说,接下来你和要染家那丫头成亲对吧。” 姜守中闷闷不乐的起身穿衣,说道: “如果你想来参加我们的婚宴,我是不欢迎的。当然,礼钱你想给的话,我不介意收。” “哼,老娘懒得去。” 洛婉卿撩起压在衣服里的墨色长发,用精致的玉簪挽起。 想了想,她又将玉簪拔下来,随手丢给姜守中说道:“这不是礼钱,这是给你的辛苦费,免得说我白玩你。” 姜守中脸都黑了。 不过他深知这女人的性子,无非是强调自己才是主动的一方。 这女人从不喜欢示弱,也极讨厌别人压在她上面。 姜守中收起玉簪,轻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想被我连累,就尽快离开京城,因为我会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进攻刺杀皇帝?” “我还没那么大的能力。” “那就是想杀太子呗。”洛婉卿一副我看透你的心思。 姜守中没有否认。 洛婉卿见小脚沾了些灶灰,于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姜守中命令道:“去给我打盆水来,我洗洗脚。” “我不是你仆人,自个去打水。” 姜守中才不惯着她。 洛婉卿冷笑:“信不信我让你给我舔干净!” 姜守中本想说不信,但看着对方眯起的漂亮凤眸,吞咽了一下唾沫,忍着屈辱打了一盆水放在女人面前。 他现在很想把白毛妖尊召唤出来,但最终作罢。 且不说白毛妖尊能不能教训这女人,目前对方滋养魂魄,即便召唤也很难出来。 “来,给我洗干净。” 姜守中的不听话,让洛婉卿很不满意,于是又开始了新的责罚。 姜守中眉头顿时竖起。 刚要发怒,但看了眼对方隆起的小腹,暗叹了口气,蹲下身子。 他轻轻捧着女人一对小脚儿,浸入水盆。 因为常年养尊处优的原因,再加上洛婉卿什么都要用世间最好的天宝地材来润养身子,不仅肌肤如敷粉般光滑,就连脚底肌肤都是匀腻嫩滑,更无一丝硬皮。 姜守中握着她的玉足,轻轻搓摩。 然而,原本只是打算惩戒男人的洛婉卿,却后悔了。 在男人大手握上自己小脚的那一刻,女人霎时娇躯微颤,自腰肢至腿间……皆不禁漾起涟漪。 仿若天边云霞乍触清风,一股麻酥之感,犹同细流涓涓,蜿蜒入心。 她下意识想要抽出脚儿,但骄傲的性格又容不得她退缩,只能强忍着……贝齿咬住些许唇瓣,眸里渗出些许水波。 好在很快姜守中就洗干净了对方的小脚。 洛婉卿暗松了口气。 男人准备去拿毛巾擦拭,洛婉卿可能是羞恼下出于报复,结果直接将小脚儿伸进他的衣襟,在干净的内衫上擦了擦。 另一只玉白的小脚儿,也如法炮制。 “怎么?有意见?” 洛婉卿微抬起尖细的下巴,水汪汪的明媚杏眼带着浓浓的挑衅。 姜守中摇头道:“没意见。” 洛婉卿用细雪般的足尖挑起姜守中的下巴,逼得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讥笑道:“姜墨,能伺候我是你的福分。” 说罢,女人连罗袜都没穿,将脚套进绣鞋里,起身离去。 姜守中喃喃道:“幼稚的跟个小丫头似的。” 这时,他忽然发现,椅子上留有些许水渍。 …… 洛婉卿回到寝宫,却惊讶发现皇帝坐在门外的玉石椅子上,双手拢在袖子里,似乎在眯着眼打盹。 旁边宫女小心翼翼的持着蒲扇扇着,不敢出声。 见皇后突然出现,宫女连忙下跪。 皇帝蓦地惊醒过来,看到妻子洛婉卿后笑道:“朕闲来无事,打算跟你谈谈心,结果你不在,便想着在这里等你。” “找我谈心?” 洛婉卿下意识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些许隆起的小腹,神色古怪。 此时女人的腿间,一痕汗渍流下。 第283章 去湖底救人? 房间内,两人隔着香案而坐。 洛婉卿点燃上等的檀香,将身上的气味压住一些。 虽然她可以用术法清除掉欢爱后的气味,但毕竟存了一肚子货,不慎漏出一些来,鼻子灵光的人多少还是会闻到的。 “找本宫来谈心,我都怀疑你脑袋被门夹了。” 洛婉卿依旧是那副毒舌。 她稍稍将身子往下压了压,遮住隆起的小腹。 以她的性格,其实并不在乎被皇帝知道她在外面搞男人,毕竟两人只是夫妻名义,真正一点感情也没。 但自己终究是一国之后,有些颜面还是要顾忌的。 周昶打量着布置奢华的屋子,待侍女端来上等茶水后,自嘲说道:“只是突然想找个能说话的人谈谈心。” “为什么不去找你最宠爱的林贵妃呢?难道不够知心?” 洛婉卿冷笑道。 皇帝望着女人艳丽动人的面容,调侃道:“皇后这是吃醋了吗?” 但看到女人眯起的冰冷眸子,皇帝知道自己话语越界了,歉意一笑,轻声说道:“没有哪个帝王希望自己成为孤家寡人,终究还是希望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人。” “那就退位呗,隐姓埋名当一个花花公子去江湖寻找知心人。” 洛婉卿随意说道。 周昶微微叹息:“朕若是退了位,不止朕立即会死,大洲也会亡。” 洛婉卿盯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不退位,大洲某一天也会亡?”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早就拉出去被砍头了,但对身为皇后的洛婉卿,早就了解妻子性格的周昶只是一笑置之。 洛婉卿淡淡道:“身在居中,才能看清本质,大洲这座本该倒塌的房子,被你给撑住了,但又能撑多久。 青州屠杀的举动,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上位者最愚蠢的决定。但你不是蠢人,你比谁都清楚这么做的恶果有多严重。 可你依然做了,说明伱到了必须赌一把的阶段,说明大洲容不得继续拖下去了。” 周昶轻轻点头:“当初江绾帮我登上皇位,便是看准我能撑起大洲,拯救那些即将国破家亡的百姓。 但是要撑起一个快要四分五裂的国家,很难,太难了。这么多年大洲表面平稳,但都是用一些极端方式换来的。 外患暂且不谈,内里的隐患越来越严重,地方与朝廷的割裂,政策的拖滞,门阀利益……数不清的矛盾越来越尖锐……” 皇帝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说道:“你知道让一个内患诸多的国家,强盛的最好方式是什么吗?” 洛婉卿微张朱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掠夺。” “没错,对外掠夺。” 皇帝赞赏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们能拿回当初赔给燕戎的那几州,如果我们将燕戎这块草原上的肥肉吞入腹中。 如果我们从南金国,楼兰,以及诸多小国刮下一层油来,大洲国的处境就会好太多。至少可以将内部的矛盾,转移到外部。 可是目前的我们依旧没有能力,去进行这样的掠夺,只能用极端的方式,尽快磨好一把尖刀,去宰杀敌人!” 洛婉卿忽然想起姜墨那张迷茫的表情,语气淡漠道:“用八万人的血去磨这把尖刀,是个大手笔,但就怕这把刀……你拿不住。” 皇帝蓦地握紧茶杯。 随即他自信笑道:“这把刀,也只有朕可以拿,一定能拿的住!” 洛婉卿道:“修罗女皇没那么容易被掌控。” 皇帝不置可否,懒惫一笑:“是啊,当初前朝那位皇帝把命都赔上了,都没能掌控。但是,染轻尘那丫头……朕可以轻松掌控。” 洛婉卿美目一闪。 修罗女皇只能依附于染轻尘。 而染轻尘目前被皇帝牢牢掌控在手里。 除非修罗女皇寻找其他宿主,但问题是,这世上也只有染轻尘可以。 这是一个无解的陷阱。 “如果……” 洛婉卿张嘴正要说话,忽然蹙了蹙凤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腹。 不小心漏出了一些。 洛婉卿微微用力,让秀门合紧,继续问道:“如果出现意外呢?” 身为顶尖修行者,最能感知到天道无常。 放出魔鬼的代价,往往是无法补救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凝视着茶汤中漂浮着的茶叶,缓缓说道:“那就是,天亡我大洲了。” —— 厉家。 文二爷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听着来自姐姐的训斥。 一旁厉南霜懒散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面对二舅屡次投来的求救目光,视而不见。 厉家乃是将门世家。 在前朝时期,其祖上便担任过大将军一职。 后因牵扯政治斗争,获罪罢官。 直到大洲王朝崛起再次被重用,而且厉南霜的爷爷立下不少战功,获得朝廷爵位赏赐。 厉南霜的父亲名叫厉匡,也就是现任历家家主,乃是凤城边关的一员守将,官职四品,曾在与燕戎的丹云议和中,起到过重要作用。 甚至就连萧太后,也夸赞过此人英勇无双,假以时日可比肩战神北靖。 因为常年在外打仗的缘故,家中事务由夫人文婧儿打理。 文家曾是书香世家。 只是家道没落,不负往日盛名。 文家老大年少病逝后,只剩下文老二和文婧儿姐弟,文婧儿心疼自幼体弱多病的弟弟,便将其带到厉家照顾。 对此厉匡并没有反对,甚至主动教小舅子修行。 奈何小舅子天赋一般,而且性格也较为懒散,文不成武不就的,文婧儿责骂过很多次,都没什么作用。 不过厉南霜小时候最和二舅亲,两人没少惹是生非。 “霜儿!” 文婧儿骂完弟弟,看向女儿冷声道,“当初怎么嘱咐你的?去青州尽快把你二舅接回来,你看看拖了多长时间,差点都回不来了!” “二舅得养病啊。”厉南霜嘟囔道。 文婧儿一拍椅子扶手:“他是快死了吗?路上不能养病吗?” 不怪妇人生气。 她就这一个弟弟,这一个女儿,若是死在青州,对她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厉南霜冷哼道:“我得找出凶手啊,不能让二舅白白被打。” “他活该被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惹上了麻烦!” 文婧儿怒声道。 厉南霜站起身来,拍着胸脯说道:“我才不管那些,反正我没错,二舅也没错。” “那就是我错了?”文婧儿怒极而笑。 “我的错,我的错……” 见母女俩要吵起来,文二爷连忙苦笑道,“姐,这次青州发生那种事情,谁都没想到,不过这里面有内情,是皇帝……” “是皇帝搞的鬼!” 厉南霜抢先说道,“娘亲,我们厉家快搬出京城,让爹爹辞官回来,京城呆不下去,咱们走的越远越好,我要好好教训一下那狗皇帝……” “够了!” 文婧儿呵斥出声,冷冷道,“你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禁足一个月,不许出门。等你爹爹回来,让他带你去参军!” “切,我想走谁拦得住。” 厉南霜马尾一甩,大步走出了大堂。 望着丝毫不听话的女儿,文婧儿又气又无奈,只好把气撒在弟弟身上:“你禁足半年,不许踏出府上一步!” 文二爷顿时垮下了脸。 “还有,密室的七杀刀是不是被那丫头偷走了?你知不知道那是南霜的嫁妆?” 文婧儿紧盯着弟弟问道。 文二爷心中一跳,想起姜守中腰间的血刀,假装一副茫然的样子:“啊,七杀刀不见了?我没见过啊。” “真没见过?” “真没见过!” 见姐姐阴沉着脸不说话,文二爷讪讪道:“姐,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看着弟弟开溜的背影,文婧儿无奈摇了摇头。 想起被厉南霜偷走的七杀刀,妇人不禁皱眉。 据公公所讲,那把刀中藏有一个秘密,当初便是靠它帮助钦天监成功斩破修罗女皇的真身,将其魂魄镇压。 这么多年来丈夫研究了不少,始终未能探究出其秘密。 不过公公临死前特意嘱咐过,这把刀是南霜的嫁妆,会有大用处。 也不知道,用处究竟是什么? …… 文二爷走出大堂,见厉南霜坐在池塘前无聊的用石子打着水里的鱼儿。 “回来以后似乎很不开心啊。” 文二爷揉了揉少女脑袋,笑着问道,“是因为姜墨吗?” 厉南霜闷声道:“不用你管。” 少女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毕竟是女孩子,心思多少有些细腻。 从这一路而来,明显感知到姜墨和染轻尘变得亲近了许多,似乎……像是情侣。 这让厉南霜很不开心。 因为在她心里,姜墨是最早被她关注的,结果却让后来者抢了先。 少女很不服气,也很难过。 “二舅早就跟你说过,喜欢了就去追。” 文二爷坐在旁边,伸了个懒腰,望着失落的外甥女笑道,“你这是打算放弃了?” 厉南霜默不作声。 文二爷叹息道:“放弃是对的,我家小南霜没有人家染大小姐有女人味,整天扛着一把大刀,哪个男人会喜欢?” “扛大刀怎么啦?” 厉南霜撅起红唇,对二舅的贬低很是不开心。 她忽然起身道:“我不练刀了,我要去学炒菜,我要学做饭!” 文二爷瞪眼比铃铛还大:“你?要下厨?” “怎么?不行吗?” 厉南霜双手叉着小蛮腰,仰着小脑袋大声说道,“师娘说的对,想要拴住男人的心,就先拴住他的胃。 我一定可以做出世上最最美味的饭菜,让姜墨吃了我的美食后,不会再想吃其他女人做的,尤其是那个蠢木瓜。 你们就等着瞧吧,我厉大爷……不,我厉大小姐才是真正的京城骊珠。” 文二爷伸出大拇指: “好,好样的,精神点别丢份!二舅支持你!” 文二爷继续鼓励道:“现在他们又没成亲,你完全可以抢过来,实在不行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生米煮成熟饭? 厉南霜愣了愣,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摩挲着略显圆润的下巴思索起来。 煮? 能煮吗? —— 姜守中牵着二两的手。 此刻他们站在张云武家小院门前,姜守中眉头紧皱。 大门从外面上了锁。 看情况,这家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二两,招娣阿姨有没有找过你?”姜守中低头对姜二两问道。 二两用力摇着小脑袋: “没找过,不过大多数时间我都和主母在一起,去宅子里也不过几天而已,除了师父他老人家来看过我,其他人都没来过。” 姜守中轻轻揽住二两的细腰,翻过院墙。 主屋的门锁也挂着。 而且院内的很多工具,摆放的都很整齐。 显然这家里并没遭受过什么坏事,温招娣他们离开时很自然。 姜守中将门锁震开,推门进去。 屋内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收拾的很整洁。 最瞩目的,则是桌上的一封信。 走过去拿起信封,姜守中发现竟是留给自己的,拆开一看,内容却是张玥儿所写,字迹工工整整的,又显得稚嫩。 “小姜叔叔,我和娘亲去一个叫白兰峰的地方,陪爹爹治病,过段时间就回来。” 治病? 姜守中眉峰紧锁。 他将信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在屋内屋外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或者血迹。 “看起来老张的转世之体已经觉醒,他们被佛母带到了密宗。” 姜守中暗暗揣测道。 好在从离开的迹象来看,温招娣他们和佛母相处的还不错。 “这世上哪有什么转世,只不过是一些唬人的秘术罢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懒散声音响起。 姜守中面色一怔,猛地转身,望着一身灰白长衫宛若儒生的中年男子,脸上流露出惊喜之色:“师父!” 晏长青拎着酒壶,慢悠悠的围着姜守中转了一圈,笑道: “很不错,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天荒境。” 姜守中嘿嘿一笑,试探性的问道:“师父,你见过张云武了?” 晏长青淡淡道:“放心吧,有我在那佛母还不敢惹事,我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证明张云武那小子和护法神是两个人。目前来说,你那兄弟一家还算安全。” 听到晏长青这么一说,姜守中彻底放下心来。 “谢谢师父帮忙。” 姜守中心中充满了感激。 “臭小子先别急着感谢,我也得找你帮忙。” 晏长青笑了笑,说道,“过几天我要去一趟淮兰湖底,到时候你跟着我,我得借用一下你体内的道门河图那两把阴阳小剑。” “淮兰湖底?师父你去那里干什么事情?” 姜守中好奇询问。 晏长青拧开瓶塞,依旧和往常那般只是闻了闻并不喝,缓缓说道:“试着救一个人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第284章 曲红灵来京 “莫非是九尾妖狐?” 姜守中第一时间想到了荣玉河所透露的那个秘密。 说是淮兰湖下镇压着一只九尾妖狐。 后来姜守中询问过江漪关于九尾妖狐的事情,她说这只妖狐乃是前朝一代妖后,心肠毒辣,很多人将前朝灭亡的因素归公于她。 眼下晏长青想要去湖底救人,也唯有这只妖狐了。 晏长青并没有明说,只是问道:“在青州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修罗女皇?” “我没有遇到。” 姜守中摇了摇头,“但是从情况来看,修罗女皇已经被放出来了。师父,你觉得这修罗女皇厉害不厉害?” 晏长青道:“自然是很厉害的,若实力有所恢复,天下第一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强的吗?”姜守中惊讶不已。 晏长青正要开口,见二两杵在门口瞪着他,笑道:“这小丫头现在还生我气呢,怪我之前没跑去保护你。” 他冲着二两招招手。 后者嘟起小嘴,扭头走出屋子。 吃瘪的晏长青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接回刚才的话题,叹道:“皇帝这次难免有些自大了,但愿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 姜守中忽然想起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讲。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说道:“对了师父,这次我遇到了您曾经的那位二夫人。” “她还好吧。” 晏长青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异常的神情,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旧友的名字。 “呃,怎么说呢。” 回想起那女人眷养的一个剑客舔狗,姜守中没法直说,挠挠头道,“有点出乎意料,想不出你们以前是怎么成为夫妻的。” 晏长青语气温和道: “每个人,每個阶段都会遇到自认为对的人,可人都是会改变的。过了这个阶段,未必是你喜欢的。” “有道理。” 姜守中若有所思。 这时,不知想起什么的晏长青,眼眸里浮现出一抹忧色,轻声说道:“我第一位妻子曾是修罗一族的人。” “啊?” 姜守中闻言,颇感意外。 晏长青表情黯然,拧开酒壶木塞说道: “因为修罗族人的一些特殊情况,她生下孩子不久便去世了。 而我女儿,身上也沾有修罗血脉,如果以后她有孩子,很可能会步她娘亲的旧路,这也是我最为担心的地方。 目前修罗女皇出现,或许也只有她有办法让我女儿恢复正常。 只是眼下很多线索都没有确认,我只能一个一个去验证。别人告诉我的,不一定是真的,可也不一定是假的。” 晏长青最后的话,姜守中没听明白。 不过他大概能猜测出,晏长青已经有了自己女儿的线索,只是不太确定。 而且他还想找到修罗女皇,来救自己女儿。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女儿。”姜守中沉声说道。 晏长青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姜守中的肩膀,调侃道:“臭小子越来越顺眼,若我女儿真救出来,就招你做女婿。” 姜守中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现在身边女人够多了。” 当然,小姜同志有私心。 你晏长青相貌平平无奇,女儿估计也没啥姿色,还是提前拒绝的好。 说到女婿,姜守中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师父,真巧伱在京城,告诉你一件喜色,你徒弟我马上就要成亲了。” “哦,哪位小姑娘掉进了火坑啊,夏荷小姑娘?” 晏长青笑道。 姜守中摇头说道:“是染轻尘,呃……虽然以前我们是夫妻,但她打算重新搞一次婚礼。师父,到时候你就当我长辈吧。” 说实话,他考虑过请独孤落雪。 但转念一想,那是姜乙的师父,请来不合适。 眼下是我姜墨在成亲。 等以后姜乙和别的女人成亲了,再让落雪师父充当一次长辈也不错。 “江绾的女儿啊。” 晏长青有些诧异,随即满意点了点头, “你小子倒是好福气,那丫头我早就听说过,天资不俗,以后未必不能成为剑道大师,可惜一直没见到过。” 姜守中凑到身边,殷勤笑道: “师父,轻尘对你也是很崇拜,你看她现在都正式成为你徒弟的媳妇了,不如以后也指点指点她剑术呗。” 晏长青听乐了,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姜守中:“你小子倒是打的好算盘,以后是不是有了孩子,我也得专程给你们孩子教教?” “徒弟正有此意。” 姜守中拿出了自己的厚脸皮。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天下剑道第一的剑魔啊,能薅到他的一丁点羊毛都大赚了。 “哼,有这心思还不如好好练剑,有道门河图在,何愁不成为天下第一?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偷懒。” 晏长青笑骂了一句。 他闻着酒香,又低声喃喃怅然道:“即便我想教,也活不到那一天了。” 三人离开张云武家,姜守中重新给屋子上好锁。 晏长青望着走在前面不愿搭理他的小二两,轻声说道: “我可以参加婚宴,当你长辈,不过你们小两口尽量把日子定早一些,三五天之内最好,不然我腾不出时间,” 姜守中连忙点头:“没问题师父,我估计也就这两天。” “还有……” 晏长青脸上浮现出歉意,说道,“我已经从二两那里得知张雀儿的事情了,以后你若见了那丫头,告诉她,她练的剑是对的。” 姜守中愣住。 等到他反应过来,晏长青已不见了身影。 姜守中摸了摸二两的小脑袋,没理解晏长青的话,疑惑道:“啥意思,雀儿练得剑是对的,难道我们练得剑法是错的?” 姜二两脆声道:“剑法随心转。” 姜守中满脸古怪的望着身边的萝莉小剑客,忽然有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自己该不会用二两银子,买了一个未来剑道高手吧。 想到这里,姜守中一脸正色道: “二两,虽然我是你主人,你是我仆人。但是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当我亲人看待。 未来你要是突然变成什么剑仙,剑神的。发达了,可别忘记我啊。” 姜二两歪着小脑袋,水晶似的澄澈眸子里盛着满满的依恋和笑意,挽住姜守中的手臂,一字一顿的说: “主人,二两永远是你的丫鬟,不会忘记你,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 次日一早,姜守中买了一些礼物,换了身新衣服,带着二两前往染府。 或许是因为身份的转变,与上次来时的轻松惬意,这一次姜守中进入染府大院时,竟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就好像自己充当媒婆,给自己提亲来了。 得知姜守中上门,家主染金义亲自前去迎接。 染金义笑着说道:“正巧我还准备去你那儿一趟,和你商量婚礼的事情,没想到你这姑爷自己上门了,倒是省了时间。” 听到染金义的话,姜守中放下心来。 看来轻尘已经给他们打好招呼了。 姜守中把礼物交给下人,歉意道:“这些事情本该是我来安排的,只是没什么长辈,实在不懂有些程序,只能麻烦大伯你们了。” 染金义爽朗笑道:“这有什么可麻烦的,轻尘是我染家的明珠,在我心里就是我女儿,人生大事自然要尽心去办。 上次婚事我心里就不痛快,总感觉我家轻尘招了贼似的,非得偷偷摸摸的成亲。 如今那丫头总算想通了,我染家也可以风光办一场大喜事。 不过话说回来,小姜虽然是上门女婿,但我染家不会亏待你的,谁敢给你摆脸色,老太太非抽死他……” 听着染金义一路絮絮叨叨,姜守中始终保持着微笑,不多插话。 而且他也听出了染金义的潜话语。 虽然对方很是热情,但话里话外多少带着些警告和提醒的意味。 尤其那句“上门女婿”,染金义有意无意的稍加重了些语气,显然是在提醒姜守中,让他清楚自己的地位。 别以为是轻尘高攀了你,成了染家的姑爷,就可以欺负我家轻尘。 当然,这些警告都是为了染轻尘,姜守中并没有生气。 等对方讲完后,姜守中笑着说道:“大伯,以后如果轻尘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姓染,我这边也是没什么意见,她喜欢就好。” 染金义脸上的笑意陡然一顿,下意识停下脚步。 他深深看了眼姜守中,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便带着姜守中进入染老太太居住的小院。 相比于染金义的热情加警告,染老太太看到姜守中后,态度则是纯粹的欢喜和蔼。 和上次一样,拉着孙女婿的手一直絮叨。 姜守中也得知,染轻尘并不在府上,而是去了玄机剑宗,请自己的师父。 人生大事,总是希望最亲的人能参与。 对于婚礼时间的安排,礼仪过程,邀请宾客等等方面,姜守中自然没任何意见,表示完全听大伯他们的安排。 期间,染老太太隐晦的问了一句关于夏荷姑娘的事情。 姜守中明白老太太在担心什么,表示和染轻尘已经进行了商量,打算过段时间将锦袖和夏荷一起迎娶。 听到自家孙女不介意丈夫多个小妾,染老太太虽然意外,但也放下心来。 她就怕自己那孙女心高气傲,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总喜欢霸占不愿分享。 若姜墨有了小妾,以后闹起来也是头疼。 眼下孙女愿意做出牺牲,说明对姜墨是真爱到骨子里。 …… 接下来几天,姜守中一边和染金义准备婚宴,一边打探着太子周伈消息。 结果从江漪那里得知,太子已经离开了京城,前往十万大山。 这让姜守中很是无语。 原本他还准备打算搞一出大的刺杀事件,结果你小子竟然跑了。 这还搞毛啊。 姜守中怀疑这货是不是跑去死人岛,找那些幸存者的麻烦,但听到周伈只带了四个护卫,一时又摸不准对方的目的。 但眼下周伈既然跑了,姜守中也只能安安稳稳准备婚礼。 刺杀皇帝? 他还没这本事。 时间飞快,眨眼间距离婚礼只剩下一天。 在染府不再刻意的隐瞒下,染轻尘成亲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座京城,成为轰动性事件。 身为京城第一美人,拥有京城骊珠称号的染轻尘,无疑是无数王孙贵公子的女神。 听到女神要嫁人,无疑碎了不少仰慕者的心。 此时,京城一家客栈内。 大厅内,不少客人议论着染家的婚事。 “你们知道染大小姐要嫁的人是谁吗?听说是个六扇门小暗灯,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以前就有这样的传闻。”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的确是六扇门的一个暗灯,叫姜墨。” “姜墨?没听过啊。” “咦,我倒是对这人有印象,长得很俊俏。” “那就是小白脸呗。妈的,这年头还是小白脸吃香,没什么本事,靠一张脸就能把京城第一美女给拿下。” “啪!” 忽然,一记拍桌子的声音压住了众人的议论。 被吓了一跳的众人寻声望去。 却是一位戴着斗笠的红裙少女,身段婀娜,气质幽冷。 “自己没什么本事,就在这里诋毁别人,活该被女人瞧不起!” 红裙少女讥讽道。 方才嘲讽姜守中的大汉脸上挂不住,起身欲要呵斥,却见少女手腕一抖,一根筷子悬浮在大汉的眉心处,嗡嗡作响。 御剑之术? 众人变了脸色,纷纷低下头吃饭。 大汉更是脸色苍白,腿肚子发软,双腿打颤。 直到少女收回筷子,他才瘫坐在椅子上,后背被汗水浸湿,大口大口的喘气,再也不敢言语。 曲红灵用过餐,来到二楼房间。 过了一会儿,申圣元出现在房间内,笑着说道:“已经确定了,婚礼的确是在明日举行,地点也在染府,我们也算是赶上了。” 曲红灵露出甜美笑容,随即不悦嘟囔道: “姐姐也真是的,不早点通知我,本来可以准备很多礼物的。” “打算什么时候去染府?今晚?” 申圣元问道。 曲红灵背着手,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窗边,遥望着染府位置,摇头笑道:“不,明天婚礼再去,我要给姐姐一个大惊喜。” 第285章 霜泪 染轻尘和姜墨的婚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可依旧有一个人还不知晓。 厉府。 文二爷急匆匆的穿过长廊,前往厨房。 还未来到厨房门口,一声少女的欢呼声突兀的响起,打破了宁静。 文二爷进入厨房。 只见满脸黑灰的厉南霜,正小心翼翼捧着一叠刚做好的桂花糕。 她得意洋洋冲着前来的二舅展示道:“怎么样,本大厨娘的手艺还不赖吧,我早说过,我可是天生下厨子的料。” “是……是不错。” 望着满眼喜悦的外甥女,文二爷挤出一丝笑容。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外甥女说染轻尘和姜墨婚礼的事情。 这几天厉南霜把自己闷在厨房里,一直学习做饭,期间厨房都烧着了好几次,而少女也经常被烫伤,要么烧到头发。 甚至睡觉做梦的时候,都念叨着要给焖面做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 “我尝了尝,味道真的很不错,比食悦阁里的招牌糕点差不了多少。来,你也尝尝。” 厉南霜将放置着糕点的碟子捧到文二爷面前,“只能尝一个哦,剩下的我要给焖面拿去。嘿嘿,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文二爷拿起一块糕点,心头滋味难言,不知该怎么跟眼前少女说。 “吃啊,愣着做什么?” 厉南霜觉得眼前的二舅今天怪怪的。 她想起之前做的几次美食,让二舅蹲了两天茅房,以为对方还在害怕,连忙保证道:“放心吧二舅,这次一定可以吃的,不会坏肚子。” 文二爷咬了一口,用力点头:“嗯,真的很不错。” “我就说吧,等以后我多给你做点。” 厉南霜眉梢眼眸满是得意,转身将剩下的糕点用油纸打包。 文二爷望着少女背影,内心挣扎半响,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南霜,刚才二舅听到了一些传闻,说……说染轻尘要成亲了。” “什么!?木瓜要成亲?” 厉南霜猛地转过身,瞪大杏眸疑惑问道,“和谁啊。” 文二爷没有说话。 后知后觉的厉南霜愣在了原地。 厨房陷入一片寂静。 “南霜,要不……” “传闻……对了,你说是传闻!” 厉南霜美眸倏地一亮,可爱的玉靥又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记得以前木瓜就有这些传闻,这些都不可信的。” 文二爷低声说道: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我去了染家,他们在布置院子,准备婚宴。” “这……这怎么可能嘛,这……焖面他……” 厉南霜摆着手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她又想要笑,可怎么也挤不出笑脸。 她仿佛失魂般呆了片刻。 蓦地,她拿起打包好的桂花糕,冲出了厨房。 —— 夕阳西下,橙红的光洒在小院门前,给正在暗淡的天色染上一片温馨。 一轮弯月,悄无声息的爬上天幕。 二两在院内练剑。 姜守中望着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染轻尘,捏了捏女人脸蛋无奈笑道:“明天就要成亲了,哪有成亲前夕跑来私会丈夫的新娘。” 染轻尘感受着男人怀抱的暖意,皱了皱小琼鼻:“我想你了嘛。” 望着怀里的妻子,男人有些感慨。 女人一旦恋爱,变化真的很大。 以往那个清冷傲娇的女人,如今像個邻家小女孩,虽然少了些仙气,却真切体会到那股子人间少女的灵性。 姜守中很喜欢现在的染轻尘。 没有那么飘渺,能真正抱在怀里感受真实。 “你师父真来不了啊。” 姜守中低头嗅着女人发丝的清香,柔声问道。 从玄机剑宗一趟回来的染轻尘,无奈道:“师父巧好在闭关,我也不好打扰她,只能以后锦袖成亲的时候再请她吧。” 姜守中点了点头,又问道:“头儿那边你是怎么说的?” 然而问完后,却不见女人回答。 姜守中低头望去,看到染轻尘一脸的难为情,似乎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怎么了?” 姜守中有些奇怪。 染轻尘神情有些讪讪,低声说道:“我还没跟南霜说呢,不过她应该早就听到了,毕竟最近传闻这么热烈。” “你没去说?”姜守中懵了。 当初婚礼日期定下后,他准备去找厉南霜说,但被染轻尘拦下了。 这女人非要亲自去告诉厉南霜。 姜守中明白对方心理,无非是打算显摆一番,也就由着她了。 结果这女人竟然没去通知? 染轻尘咬了咬嘴唇,表情有些纠结:“姜墨,我……我不敢去说。” “为什么?” “我怕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 姜守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轻轻搂住女人肩膀。 无论二女如何竞争,如何相互看不对眼,但彼此都是心肠极好,牵绊着一些友谊感情的。 否则之前几次危险,两人也不会相互扶持。 染轻尘去过厉家,但每次走到大门前时又犹豫了,不敢踏前一步。 她害怕看到厉南霜伤心的样子。 害怕让对方悲伤。 本该是作为胜利者高兴的她,这几天一想起厉南霜,就一阵失落,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 但如果让丈夫接纳厉南霜,她决不同意。 一个夏荷就够糟心了,再加个厉南霜那就更糟心了。 “没关系的,头儿性格很豪爽,不会那么的柔弱,我去通知。” 姜守中安慰道。 他忽然想到了梦娘,根据李观世的说法,梦娘闭关只剩七天,但目前仍没有动静。 这让姜守中有些担忧。 染轻尘暗暗叹息一声,尽量将内心的愧疚压下去,笑着说道:“南霜也是一等一的大美女,我相信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以后她会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那我算不算你的真命天子?”姜守中故意调侃道。 染轻尘俏白了一眼,冷哼道:“还差得远。” 不等男人回答,她忽然拉起姜守中的手,走到院门前,然后双手呈喇叭状,对着夜空的月亮大声喊道: “姜墨伱个大笨蛋,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姜墨——我喜欢你!” “……” 听着女人热情大胆的释放着心中的爱意,姜守中目光温柔,心间泛起柔柔的涟漪。 认真对待爱情的女人,总是会放下一切矜持。 他将女人搂在怀里,亲吻了一下对方白皙的额头,笑着说道:“不能这么贪心,这辈子就够了,下辈子要给其他女人留着。” “不!你只能是我的。” 染轻尘美目灼灼地盯着男人眼睛,口吻霸道,一字一顿道,“姜墨,你只能是我的。无论哪一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 说完,女人踮起脚尖,主动凑上了自己的初吻。 …… 小巷口,厉南霜怔怔看着这一幕,像个被抽离了意识的人偶,一动不动。 许久,院门的二人已没了身影,她才默默挪动脚步,转身离去。 少女下意识捂着怀里的桂花糕,又像是在捂着自己的心。 “没关系的,没关系,没事的……” “不要难过,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你本来就没人爱……” “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厉南霜,你应该祝福焖面和木瓜。” “没事的,只是一件小事……” “……” 少女大口大口的呼吸,双手不断抬起,落下,以气沉丹田的方式舒缓着自己的情绪,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 她回头瞥了眼小院,拿出辛苦做好的桂花糕。 少女看了一会儿,用力扔向了远处。 她闭上眼睛,再次深呼吸了一次,背着手大步朝着自己家走去,脚步和往常一样轻快,口中还哼着小曲儿。 忽然,她停下脚步。 少女低头望着烙印在地上的影子,孤孤单单的。 眼前,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少女蹲下身子,摸了摸自己的影子:“对不起啊,让你受委屈了。” —— 玄佑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大喜之日。 阳光如金线般洒落在一座宏伟府邸的青石板上,映照出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 染府府邸的正门自卯时起,便一直大开着,两旁立着高大的红灯笼。 门楣之上,悬挂着用金丝绣成的“囍”字横幅。 为了让婚礼显得气派,染家特意将庭院重新扩展了一些,搭建了一座临时的高台,上面铺满了锦缎。 前来染家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府邸内外,人声鼎沸,欢笑声、交谈声此起彼伏。 虽说染家地位不比曾经,但只要老太太还活着,身为异姓王郡主的她,在京城依旧是实打实的贵族大人物。 再加上染轻尘超高的人气,京城大大小小家族,能来的都来了。 几乎一晚上没怎么睡的陆人甲,顶着黑眼圈忙前忙后,平日略显邋遢的他,今日特意穿着一件上好绸料的衣衫,精神了不少。 用他的话来说,不能给兄弟丢份。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可惜张云武一家人不在。 陆人甲招呼完六扇门同僚,以及一些江湖上的人物,回头看了眼染府气派的府邸,到现在都觉得很梦幻。 这小子真娶到染大人了? 陆人甲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呲牙咧嘴。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我一个,成单身狗了。 陆人甲叹了口气,摇着头继续去招呼宾客。 临近正午时,院内已经坐满了宾客,忽然一阵庄重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打破了喧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大门方向。 只见一群身着明黄色官服的太监,排成长队,缓缓步入府邸,手中捧着金边红绸包裹的精致托盘,神情肃穆。 为首的一位老太监,手持着一卷由龙纹金线绣边的圣旨。 “染府接旨~” 府邸内外顿时陷入了一片肃静,宾客们纷纷起身跪拜。 染金义等人连忙上前下跪行礼。 太监清了清嗓子,用洪亮尖细的声音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接着说道,“闻卿家之女与良人结缡,朕心甚喜,特赐贺礼若干,以表庆贺之意。” 随着他的宣读,身后的小太监们,依次上前将托盘递给染府下人。 托盘内有镶满宝石的玉如意,有绘有龙凤呈祥图案的青花瓷瓶,有精致的金银首饰,还有几卷珍贵的古籍等。 “此外——” 老太监继续宣读,“鉴于染轻尘德才兼备,温婉贤淑,特封为诰命夫人,望尔等夫妇二人,永结同心,恩爱百年。钦此。” 染金义等人连忙叩谢感恩。 众宾客流露出羡艳之色,同时也有些意外。 毕竟诰命夫人这种封号,一般只有丈夫为朝廷立下大功劳才会有,不过鉴于染轻尘及祖母的身份,以及那些关于江绾和皇帝的传闻,众人都默契的没有讨论。 染金义给诸位太监们塞了些银票,对老太监恭敬道:“李公公,酒席都已经备好,还请诸位公公随我上座。” 老太监笑着摆手:“不必了染大人,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呢。对了,贵妃娘娘原本是要来的,只是一些原因耽搁了,特意托奴才给染轻尘大人道歉,希望染大人能见谅。” 染金义忙道:“贵妃娘娘客气了。” 送别了宫里太监,染金义神情却浮现出一抹忧色。 对于青州的真相,他和老太太已经从染轻尘口中得知了,听到自家孙女竟差点死在皇帝手里,老太太暴怒。 如果不是他拦着,老太太估计能跑到皇宫去怒骂皇帝。 眼下宫里来圣旨,老太太都懒得迎接。 如今皇帝送来如此丰厚贺礼,是赔礼道歉呢,还是特意警告,无法揣测。 想起染轻尘说希望染家能离开京城,染金义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去哪儿呢?” …… “头儿,婚宴都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开始喝起来了,都已经喝了两坛了。” 陆人甲望着桌前大口大口喝酒的厉南霜,皱眉提醒道。 厉南霜抓起一只酒坛,脸蛋因喝酒而泛起两坨红晕,爽朗笑道: “焖面成亲,我这当上司的太高兴了,自然要一醉方休。老鳖,等你以后成亲了,你也得提前多准备些好酒。” “头儿,你这提前喝醉了,还闹不闹洞房了?” 陆人甲抢过对方手里的酒坛。 “洞房?” 厉南霜眯着几分醉意的杏眸愣了一会儿,展颜笑道,“对,闹洞房……应该闹洞房……” 少女打了个嗝,趴在桌子上,不断喃喃道:“洞房……洞房……” 陆人甲无奈扶额。 得,已经醉了。 第286章 前妻现,婚礼惊变,轻尘黑化 寝室内。 几位经验丰富的嬷嬷,正忙碌而细致地为新娘打理着妆容与穿戴。 染轻尘此时就像是一个精致的布偶娃娃,坐在梳妆台前不敢动弹,手指时而捏住嫁衣,时而绞在一起,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这几位嬷嬷都是林贵妃特意从宫中挑选派来的,平日若有盛典,专门给皇后贵妃梳妆打理,普通人极难请来。 望着铜镜里似乎陌生的绝美女人,染轻尘有些失神,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经过精心打底的肌肤,光滑如玉。 用朱砂描绘出精致的柳叶眉形,细长而弯,如同远山的轮廓。 眼睛周围轻轻晕染着黛色的眼影,勾勒出几分深邃,再点缀以鲜艳的胭脂,使得脸颊上浮现出两朵淡淡的红云,娇艳欲滴。 唇部则使用了特制的口脂,颜色鲜亮而不失端庄,恰似樱桃般诱人。 发髻同样被精心梳理,插满了金银珠宝制成的簪子和步摇。每动一下,步摇便会轻晃,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更添几分仙气。 一旁的锦袖双手捧在胸前,看着穿着嫁衣的自家小姐,眼冒桃心:“小姐,你好漂亮啊,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比你更美了。” 正在细心给染轻尘眉心点缀朱砂痣的嬷嬷笑道: “染小姐是奴婢梳妆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即便不去精心打扮,也是天底下少有的绝色,你家姑爷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染轻尘红着脸羞涩一笑,想象着姜墨见到自己的情形,心中欢喜无比。 打扮妥当,嬷嬷将一顶华美的凤冠稳稳地扣在发髻之上。 眼见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嬷嬷们便陆续退出寝室,临走时给锦袖嘱咐了一些细节,小丫头认真听着,努力用心记下来。 锦袖也很懂事的出门送这些嬷嬷,顺便偷偷塞一些钱财。 很快,寝室内只剩下了染轻尘一人。 女人紧张的心稍稍平缓了一些,她小心掀起红盖头一角,望着镜中美艳无双的自己,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 “这真的是我吗?” 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镜面,染轻尘有些茫然。 去年的这时候,她还是染家大小姐,不久后便披上了嫁衣。 只是当时的她一点也不开心。 回想自己当时任性的丢下丈夫一人在房间离开,染轻尘脸蛋窘的发热,真想穿越时空回去把自己抽一顿。 不过好在老天给了她一次弥补的机会。 女人忽然想起什么,拿出姜守中曾送给她的金色手镯,轻轻套在纤细的手腕上。 染轻尘抬起手腕,放在镜前打量着。 “还是夫君送的漂亮。” 女人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啪嗒! 一枚玉簪不慎落在地上。 染轻尘吓了一跳,连忙弯腰捡起。 正当此时,一股熟悉而揪心的痛楚猛然袭来,犹如幽冥深处的魔爪,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心扉,紧紧扼住。 染轻尘用力捂着心口,神情痛苦。 与此同时,镜子里映照而出的自己,竟渐渐变换了表情,从痛苦变成了讥讽,一脸戏谑的盯着染轻尘。 “你真以为自己能得到幸福啊。” 镜中女人嘲讽道,“修罗本该无情,动了情就意味着死。染轻尘,这天下没人值得你爱。” “闭嘴!” 染轻尘瞳孔泛红。 镜中的另一个自己轻轻抚摸着脸蛋,唇角掀起一抹狞笑:“人心最不可靠,它永远都会欺骗你。这世上,人人都会负你……” 染轻尘竭力屏蔽耳畔那镜中人喋喋不休的冷嘲热讽。 她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握紧玉簪,试图将其插入精心梳理的发髻之中,以稳住纷乱的心绪。 然而,女人的手臂愈发抖动的厉害,宛若秋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使得这一简单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几番尝试皆未能成功。 玉簪在发丝间不断徘徊…… 每一次落空,都像是在她心上重重一击。 染轻尘的心跳越来越快,犹如擂鼓,震得她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战栗,一股无名的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心头。 凤冠上垂落的流苏剧烈晃动。 镜中女人的表情越发讥讽。 “姜墨不值得你托付终生,他一定会欺骗伱……”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染轻尘狠狠一拍桌子,尖锐的玉簪一端刺破了手掌。 “小姐……” 听到动静的锦袖匆匆赶来。 染轻尘猛地惊醒,发现镜中依旧是茫然惊惶的自己,玉簪好端端的插在发髻上,手掌也没有伤痕,一切都似是幻觉。 “怎么了小姐?” 锦袖进入屋子,急声关切询问。 染轻尘轻喘了口气,抑制住内心的悸惶,摇了摇头道:“没事。” …… 婚宴虽然在染府,但流程还是按照标准的迎亲方式走了一遍。 一身喜庆新郎官的姜守中骑着高头大马,用一顶装饰华丽的八抬大轿将新娘染轻尘从娘家庄重迎出,沿街巡游,风光无限。 引来无数路人驻足瞻仰,啧啧称羡。 轿中的染轻尘时而悄悄掀开那一角红盖头,透过轿帘缝隙,望着前方英武洒脱的丈夫,眼中满溢着幸福与温柔。 女人无比坚信,此时的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尤其看到路边观望的女子们,用灼热爱慕的眼神瞧着自家夫君,染轻尘内心颇为自得,之前寝室幻觉带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巡游结束,回到染府的二人正式开始拜堂成亲。 晏长青也的确遵守了承诺,以姜守中长辈的身份坐在上座。 当众人得知此人是大名鼎鼎的剑魔,先前对姜守中的轻视和贬低之心瞬间荡然无存,换来的是羡慕和敬畏。 原本觉得一朵鲜花插牛粪的人们,也不敢嘲讽了。 二两穿着漂亮的小裙子,以姜守中丫鬟的身份忙前忙后,望着新郎官主子,脸上的欢喜笑意几乎没停过。 江漪也出现在了婚宴。 春夏秋冬四女面对这样的喜庆场景,神情各异。 春雨表情羡慕,夏荷目光柔和,秋叶则是黯然忧虑,冬雪纯粹好奇,拉着冷静的手,两丫头埋头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选定的吉时一到,婚礼正式拉开了序幕。 一位身着红色长衫的司仪,手持木槌,高声喊道:“吉时已到,恭请新人就位!” 刹那间锣鼓齐鸣,乐声响起,新郎官和新娘出现在众人面前。 整個场面瞬间肃穆起来。 “怎么了?” 姜守中敏锐察觉到身边染轻尘手在轻轻颤抖,低声问道。 疼! 钻心的疼痛再次袭上女人心口! 染轻尘不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但她不愿让这样的异常状况毁了自己婚礼,女人苦苦压制着痛楚,尽量用平和的口吻说道: “没事,只是……太紧张了。” 她下意识瞥了眼宾客,并未看到义妹曲红灵,心中又是失落。 姜守中哑然失笑,轻轻握住女人冰凉出汗的手,柔声说道:“其实我比你更紧张。” 感受着男人手掌的温暖,女人发颤的手逐渐趋于平稳。 染轻尘低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紧张。” 姜守中故意玩笑道:“当然紧张,刚才巡街的时候那么多女人盯着我瞧,我真怕突然冒出一位大美人,把我给抢走了。” “臭美。” 染轻尘娇嗔了一声。 不过男人的玩笑话语,也让她心坎里的痛楚又少了许多。 “昨天你去找南霜,她说了什么?”染轻尘好奇问道。 姜守中正要回答,司仪突然高喊: “一拜天地~~” 二人连忙松开手,端庄身子,恭恭敬敬的行跪拜礼。 “二拜高堂~~” 两人起身,又跪拜在染老太太和晏长青面前,磕头完毕后,接过锦袖端来的茶杯开始敬茶。 “奶奶请喝茶。” 姜守中很大方的端起茶杯递给染老太太。 老太太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花了,忙不迭地接过茶杯,连声说好。 而染轻尘在面对自己的偶像剑魔,哪怕有红盖头遮掩,依然紧张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师……师父喝茶……” 晏长青笑着接过茶杯。 望着面前的新娘,这位江湖中漂泊了半生的剑魔忽然有些感慨。 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以长辈的身份被敬茶。 可惜,他最想的依旧是自己的女儿。 但不管如何,收了姜墨这个徒弟倒也不亏,虽然徒弟天赋很拉跨,但身边的女人却一个比一个天赋出众。 二两,雀儿,如今还有徒弟媳妇…… 尤其这徒弟媳妇可是剑仙的女儿。 晏长青喝下茶水,有些遗憾道:“可惜未能见识到剑仙江绾的最强一剑。” 话出口,晏长青蓦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毕竟在这大喜的日子提起对方去世的母亲,多少不适合。 好在染轻尘并未在意,反而因为晏长青的这句话轻松了不少,笑道:“娘亲的剑谱在我这儿,若师父愿意教,轻尘相信会练出最强一剑。” 晏长青一愣,哑然失笑:“你这丫头,跟姜墨一样是滑头。” 敬茶结束,司仪继续高喊: “夫妻对拜~~” 二人起身,面对面站在一起。 嘭!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巨响,天空中忽而绽放出一场绝美的花雨。 无数花瓣如同天女散花,悠悠扬扬地飘洒而下,织成一幅绚烂的锦缎,覆盖了整座府邸,为这场喜庆铺陈上一层梦幻的色彩。 天空中有数只白鹤低飞于花海,留下一串串清脆悦耳的鸣叫声,犹如天籁之音。 紧接着,数道红绸自天际垂落,宛如彩虹般绚丽…… 上面写了不少祝贺之语。 在场之人,被这大手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红妹前来祝贺姐姐,祝姐姐姐夫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待众人反应过来,一位戴着斗笠的红衣少女站在白鹤之上,身形曼妙。 红妹?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猜测来人身份。 原本嘴角含笑,眼中闪烁着温和光芒的姜守中,在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术般愕然。 这声音…… 他流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瞳孔深处映照出震惊与错愕。 不可能! 不可能是她! 姜守中浑身颤抖起来。 染轻尘没看到丈夫脸上的表情,听到“红妹”二字后,脸上迸现出惊喜之态。 “是义妹来了!” 她快步迎上去,可刚前行了两步,意识到自己正在成亲,又生生止住脚步,无巧不巧的挡在了新郎官的前面。 头戴斗笠的曲红灵,从白鹤身上轻盈飘落而下。 少女右手掌心捧着一对无比精致的鸳鸯玉雕,走到染轻尘面前脆声笑道: “姐姐,我没来晚吧,这对血玉鸳鸯送给你,为了它差点耽误了你的婚礼。 妹妹祝姐姐和姐夫鸳鸯比翼,珠联璧合……” 染轻尘抓住曲红灵的手臂,娇嗔道: “人来就行了,准备什么礼物啊。方才我以为你不来了,心里还埋怨着你。” “那怎么行,毕竟这是姐姐的大事,而且……我也算是红娘对不对?” 曲红灵眨了眨眸子。 染轻尘莞尔,言语中透着真挚的感激和庆幸,羞涩说道:“多亏了妹妹之前开导,姐姐才能争取到幸福。” 曲红灵展颜一笑,忽又意识到染轻尘正在行成亲之礼,吐了吐小雀舌: “不好意思姐姐,打扰了你们,你们先继续,等结束后我们再聊,顺便我给你传授一点……洞房经验。” 染轻尘脸蛋一红,轻轻点头。 她转身回往刚才的位置。 而在女人转过身之后,姜守中的身影显露出来。 曲红灵下意识移眸望去。 两人的视线,穿过染轻尘凤冠上的流苏,交汇在一起。 曲红灵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逐渐化为一种愕然的呆滞,如雕塑般呆立在原地。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 时间……在这一瞬定格,仿佛失去了流转。 啪嗒! 少女手中的玉鸳鸯坠落而下,碎了一地。 “怎么了?” 染轻尘吓了一跳,疑惑问道。 曲红灵恍若未闻。 此时的她瞳孔放大,大脑一片空白,呢喃出声: “小姜哥哥……” “夫妻对拜~~” 司仪再次高声喊道。 姜守中生生移开目光,面无表情的准备行礼。 “小姜哥哥!” 曲红灵扑上去前,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 少女绷大的杏眸里满是不可思议,激动无比,“是你吗小姜哥哥!你没死?小姜哥哥,我是红儿啊!” 少女掀起斗笠。 因为太过激动,挽在头上的玉簪也掉落在地。 满头青丝飞舞,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犹如初绽的梨花,带着点点泪光。 “我是红儿啊!” 少女又哭又笑,不断的喊道。 震惊,彷徨,狂喜……犹如一簇簇烟花在少女心底炸开。 姜守中脸皮抖动了一下,死死攥着的拳头,刺进掌肉的指甲几乎渗出血来。 可他依旧面无表情,冷淡道:“你认错人了。” 多少个日夜。 多少个思念。 在他心里,无时不刻不在想念着少女的音貌笑容,想念到骨子里。 可这份浓厚的爱意背后,却还潜藏着浓浓的怨。 他怨少女的不辞而别! 他怨对方留下的那一份休书! 他怨对方给了他世间最美满幸福的同时,将极致的痛苦留给了他! 甚至,他偶尔把叶姐姐的死,也怨在了少女的头上。 他觉得,安和村的屠杀也许是冲她来的。 往黑暗里想,甚至他怀疑少女早就知道有屠杀,丢下他和叶姐姐跑了。 当然,他知道红儿不会这么做。 但这份怨气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消弭。 在平日里,他可以忽视,可以压制住这份怨气,用思念和爱意来麻痹。幻想着,两人再次见面时,他可以抱着对方,倾诉思念。 但此刻对方出现在他面前时,曾经积压在心底的不满和怨言,却瞬间爆发出来。 人永远无法做到真正的成熟。 尤其在感情方面。 爱与恨、快乐与悲伤之间的界限往往模糊不清,情感成熟意味着要学会在这些灰色地带中导航。 他依旧深爱着眼前这位少女,但那份怨气又让他本能排斥。 他就是觉得委屈。 偷偷摸摸的不辞而别,如今却出现在我的婚礼上,拿感情当儿戏? “不可能……” 曲红灵摇着螓首,“你就是小姜哥哥……我不会认错的……” 染轻尘愣愣看着这一幕。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完全来不及思考,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义妹是不是受了刺激,误把我的丈夫认成了亡夫? 还是说…… 姜墨只是跟她亡夫长得有些相似? 染轻尘不断的给失态的曲红灵寻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哪怕她有了不祥预感。 “义妹……” 染轻尘沙哑着声音安慰道,“你认错人了,他不是你丈夫,他叫姜墨。” 染老太太在曲红灵出现的时候,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充满灵性的小姑娘,此时并未埋怨对方破坏自己孙女的婚礼现场,反而满脸慈爱的关切道: “丫头,我听轻尘说起过你,你应该是认错人了,他叫姜墨,早在一年前就是我染家的姑爷了。” 曲红灵用力摇着脑袋。 “不可能的……我不会认错……” 少女如失了魂的木偶,似有千钧之力压迫着她的神经。 宾客们神情古怪的看着这情形。 这演的哪一出? 众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姜守中木然着表情。 而染轻尘明显看到,男人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曲红灵!” “她是天妖宗的宗主曲红灵!” 人群中一位六扇门的官员终于认出了曲红灵。惊呼出声。 在场瞬间炸开了锅。 妖族新一代天骄,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妖族之主,大名鼎鼎的天妖宗宗主,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漂亮的一个丫头。 “她是曲红灵!抓住她!” 一位朝廷官员兴奋大喝道。 当初朝廷几次未能成功捉拿,如今若能擒住,对天妖宗无疑打击巨大,甚至对妖族的未来起到关键作用。 几名护卫高手纷纷上前擒拿。 曲红灵对这一切恍然未觉,只是怔怔的望着姜守中,轻声喃喃道: “小姜哥哥,你是不是在怨红儿?” “红儿对不起你……红儿也对不起叶姐姐……” 姜守中脚步一动,无意识的护在少女身边.他微微张了张嘴,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男人的动作与表情,让染轻尘心里有了答案。 女人有些茫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还不明白?我早说过,男人都是骗子!” 蓦然,她身边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穿着嫁衣的染轻尘,语气讥讽道。 在场没有人能看到她。 浑身沾染黑气的女人望着曲红灵冷笑道: “看到没有,你自始至终不过是个傻瓜而已,你真心对待的男人和你的义妹早就勾搭到一起了,他们一直在戏耍你。” 染轻尘死死咬住嘴唇,努力忽略耳畔的声音。 轰—— 那几名护卫还没靠近曲红灵,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轰飞出去。 “宗主!” 申圣元出现在曲红灵身边,焦急地喝道,“快跟我走,皇宫那边有高手前来!” 见曲红灵失魂落魄的,申圣元咬了咬牙,一把拽起少女的手臂,强行带她掠向染府之外。 “快追!” “快去追!” 几名官员急声怒喊。 现场不少江湖人士也纷纷追了上去。 毕竟能帮忙拿下天妖宗宗主,朝廷的丰厚赏赐必然少不了。 司仪望着混乱的现场,都快要哭了,无奈只得请示染老太太:“老太太,现在怎么办?” 染老太太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大夫人左素还算冷静,立即说道:“继续举办!” 眼下无论闹剧如何,只要不干扰到这对新人,就不能停下。否则染轻尘和染家,必然会成为京城的笑话。 司仪正了正嗓子,高喊:“夫妻对拜~~” 然而一对新人,谁都没有动弹。 姜守中用力握着拳头,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担忧和纠结,目光下意识看向曲红灵离开的方向,心口闷得厉害。 染轻尘默默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不叫姜墨,对吗?” 姜守中一愣,回过头来。 他发现女人的眼神有些幽冷,身上似乎萦绕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你一直在骗我……” 染轻尘的玉颊上沾着一滴眼泪,闪闪发亮。 “轻尘……” 姜守中张嘴欲要解释,忽然远处有人高呼道:“赵无修前辈去抓那妖女了!” 紧接着,轰鸣声打斗声传来。 姜守中脸色狂变,猛地冲向府外交战的方向。 掠出几步后,他又猛地停下脚步,扭头对染轻尘急切说道:“轻尘,我先去救红儿,回来给你解释!” “姜墨!!” 染轻尘浑身发抖,眼眸里的黑雾愈发浓厚,几乎要凝聚成实质。 “你若是走了,就别回来!” 女人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语气透露出愤怒、不屈,恐惧、威胁和无助的哀求。 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自家丈夫对曲红灵的爱意。 那是她一直所奢求的。 这让她无法接受。 更无法接受新婚当日自家丈夫为了别的女人,抛下他的妻子! 她可以接受锦袖,夏荷。 但天性霸道护夫的她无法接受丈夫心底,有别的女人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 姜守中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心急如焚,顾不上解释太多: “轻尘,你等我回来给你解释,我很快回来!” 男人转身掠向府外。 “姜墨!” 染轻尘疾步上前几步,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男人,却抓了个空。 她愣愣木在原地,感觉自己仿佛被抽空,某种重要的东西正悄然从体内剥离,留下一片虚空与茫然。 周围的声音、色彩,乃至时间的流转,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好似整个世界都与她隔绝。 只剩下那份彻骨的冰凉,紧紧包裹着她。 “丫头,姜墨肯定是有苦衷的,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晏长青身形一动,追向姜墨。 染老太太也安慰道:“是啊轻尘,姜墨那孩子的品性你也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苦衷,不妨等他回来问个清楚。” “骗子……骗子……” 女人无力瘫坐在地上,大红的嫁衣似绽放的血玫瑰,铺开在地上。 内心的痛楚与惊恐在不断回响,如同深渊中孤独的回声,久久不能平息。 周围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一场婚礼演变成了这般,谁都没有预料到。 原本就对染轻尘嫁人不爽,看热闹的一些人,更是流露出嘲笑。 那些讥讽声如一柄柄利剑,刺向无助的女人,戳的她遍体鳞伤。 望着孤独无助的外甥女,江漪怒骂道: “早说过男人不可靠,这个姜墨也是个伪君子!夏荷,秋叶,你们以后就在我身边待着,不许跟那姜墨有半点瓜葛!” 二女相互看了眼,不敢出声。 —— 染府外。 申圣元和几名大内侍卫正在交战,而曲红灵却被一个蓝衣妇人背着。 少女被申圣元强行打晕,昏迷了过去。 蓝衣妇人也是天妖宗的人,一直潜伏在京城。 这次曲红灵为了给染轻尘准备礼物,特意找来自己人购置。 “先带宗主离开!” 申圣元对着蓝衣妇人命令道。 蓝衣妇人修为只是大玄宗师境界,在这些高手面前也只能说炮灰,听到护法命令,急忙背着曲红灵逃窜。 然而下一秒,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了。 察觉到异常的申圣元猛地抬头,便看到一位相貌普通、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背着手,站在一处屋檐之顶。 男人周身空气扭曲,威压磅礴。 赵无修! 申圣元神情剧变。 赵无修轻轻一挥衣袖,蓝衣妇人倒飞出去,与此同时,他五指一张,将背负在妇人身上的曲红灵凭空摄来。 “赵无修!欺负一个晚辈你还要脸吗?” 申圣元怒喝出声,如同一座巍峨山岳横亘在二人之间,试图阻挡赵无修。 只是下一刻,他口中喷涌出殷红的鲜血,踉跄后退,接连撞破数堵墙壁,每一步都踏出了深深的痕迹。 即便处于入圣巅峰的他,在天人境的赵无修面前,依然不够看。 “滚开!别碰红儿!” 就在这时,一把血红色的大刀从天而降,挟裹着暴戾煞气劈向赵无修。 正是身穿着新郎服的姜守中。 赵无修面无表情,屈指一弹,将逼近的血气刀芒尽数崩碎。 姜守中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 如柳絮飘在空中的少女似有感应,微微睁开眼眸,看到了前来救她的姜守中,少女嘴角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喃喃道: “小姜哥哥……我就知道是你。” 这时,一只手忽然抵在姜守中的后背,卸去了大部分冲劲,将姜守中平稳落地。 “师父?” 姜守中讶然。 晏长青轻拍了一下姜守中肩膀,示意他后退,笑着说道:“和天下第一的赵无修过招,你还不够格,这种事情你就别掺和了。” “可是红儿……” “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她。” 晏长青笑道。 晏长青一步踏前,脚下似乎有无数剑意凝聚成台阶,不断堆叠而起。 剑魔一步步踏阶而上,直视着屋顶上的赵无修,笑道: “赵无修,我晏长青练剑二十年,前十年与人交手三百一十九次,无一胜。后五年与人交手一百八十四次,胜九十二次。最后五年,与人交手八十一次,无一败绩。 今日我晏长青,便送你赵无修三剑,验验你这天下第一的名号,究竟有几分成色。” 晏长青轻轻挥手。 只见天际尽头,一道渺小的黑影悄然浮现。 起初黑影仅如尘埃般微不足道,缓步而来,不带丝毫声息,几乎察觉不到它的移动。 然而,就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之际,那黑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 眨眼之间,已化作庞然大物,体积惊人。 四周空气开始凝滞,万物无声。 待到距离缩短至百米之时,它已显露出真身——是一座横亘于空中的巨剑,宽逾十丈,锋芒毕露,犹如劈开苍穹的利刃,压迫感十足。 晏长青扬声说道: “我这第一剑名为‘轻狂’,是我第一次练剑时亲自雕刻的一把木剑,将前十年所修的剑意凝聚于此。赵无修,可敢接?” 剑气冲星斗,书生意未休。 少年自有轻狂梦! 赵无修爽朗大笑:“有何不敢!我等你晏长青这一剑,等了很久了。” 赵无修双掌如同太极图的阴阳鱼,缓缓转动,于虚空中画出了一个圆满的轨迹。 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的气流开始汇聚,形成了一股无形却强大的罡气屏障。 煌煌巨剑,挟裹镇压天地万物的气势。 京城内的无数剑客手中的宝剑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纷纷颤抖不止。 剑身轻鸣。 竟无一敢擅自出鞘。 似乎在向这柄巨剑俯首称臣。 轰! 两者相触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赵无修衣衫破裂,发丝飞舞。 无数细小的剑气如同狂风暴雨,肆虐而下,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身躯。 赵无修脚下的房屋崩塌,身形不断下坠,地面寸寸崩裂,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远处观战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皆是震撼不已。 剑魔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这无人质疑。但以综合实力而言,从未有人觉得他能跻身前三,甚至认为他难敌赵无修一招。 然而此刻,众人才见识到什么才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实力。 另一边,那些大内高手以及江湖人士想浑水摸鱼,去抓捕曲红灵。 却被冒出的姜守中阻挡。 男人扯出生肖图,将牛妖释放出去。 横冲直撞下,数人毙命。 清醒后的曲红灵也挥动着“斩凤”飞剑,斩杀敌人。 “小姜哥哥!” 少女趁机掠到男人身边。 少女一边挥舞长剑一边欢喜道: “我就知道是你,我以为你和叶姐姐都死了,我还伤心了好久,小姜哥哥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面对少女叽叽喳喳的询问,姜守中冷着脸不说话,专心迎击敌人。 “小姜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小姜哥哥,你怎么变这么厉害了,你以前——” “闭嘴!” 姜守中一把搂住少女纤腰,避开了一柄致命飞剑,冷冷盯着前方一位长发披肩的老者,对少女怒声道,“能不能专心点!” 披发老者乃是内卫左使大人。 感受着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怀抱,曲红灵有些恍惚,痴痴望着男人的脸颊。 这一刻的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一个永远不敢奢望的梦。 至于什么危险不危险,她一点都不在乎。 少女下意识伸手想要去触摸男人脸颊,寻求那份真实,结果被姜守中推开。 嘭! 姜守中闷哼一声,手中的七杀刀嗡嗡作响。 挥出一掌的披发老者笑道: “姜墨,我其实暗中注意你很久了,你能有如今的修为着实出乎我的预料。” “小姜哥哥!” 望着负伤的男人,曲红灵红了眼,如同一道红色闪电,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位披发老者冲去。 斩凤剑浮现出一只凤凰虚影。 披发老者原本不屑一顾,而就在这时,姜守中手指上佩戴的屠龙剑似乎受到感应,自行变长,握于男人手中。 姜守中和曲红灵二人都没预料到这变故。 屠龙斩凤,本就是一对。 双剑齐出,剑光交织,空气中回荡起一阵阵震人心魄的龙吟凤鸣。 突如其来的剑势让披发老者面色剧变,措手不及。 尽管急忙调动全身功力加以抵挡,但在这一刹那的交锋中,老者还是未能完全避开。 一条手臂在剑光中飞溅而起,鲜血四溅。 左使大人发出一声惨叫。 他急忙在肩膀上点了几处穴位,止住了喷溅的血液,又惊又怒,对着周围内卫吼道:“全都上,杀了他们!” 突然,又一道娇俏的身影出现。 却见厉南霜挥舞着宽厚的墓刀,跃至姜守中的面前,娇喝道:“谁敢欺负我家焖面,我砍死他!” 姜守中神情一变:“头儿,这不关你事……” “闭嘴!” 厉南霜瞥了眼曲红灵,握紧刀柄,“昨晚我就跟你说过,你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姜守中愣在原地。 少女舞起大刀,冲向前来击杀的内卫。 …… 另一处的战斗依旧激烈。 等到尘烟散去,衣衫褴褛的赵无修立于深坑之下,双目透出精芒。 “我让你一剑,接下来我赵无修,便验验你剑魔的成色!” 赵无修冲天而起,一拳轰向晏长青。 晏长青右手捏剑诀,淡淡一笑: “我这第二剑,名为持重。曾经一位剑客手持断剑与我比武,临死前将断剑赠与我。这柄断剑,凝聚了我五年的剑意。” 咻! 一柄锈蚀斑驳的断剑从地下破土而出。 与先前那柄剑的出场截然不同,没有华丽的光芒,没有张狂的咆哮,更没有席卷一切的磅礴气势…… 反而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与内敛。 就像是饱经沧桑的老剑客,在漫长的时光里默默磨砺,终于在这一刻,选择了出鞘。 老剑不语藏深谷。 天地间陷入一片静默,万物皆寂。 赵无修脸上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脚下土地爆开,荡出一圈波纹。 随着一拳挥出,浩瀚无垠的元气,在这片天地间汹涌澎湃,犹如汪洋大海中翻腾的巨浪,汇聚成一股不可抵挡的洪流。 又一次的撞击。 周围的房屋好似被龙卷风摧残,破败不堪。 赵无修一退再退,撞破了层层屋墙。 身后原本想要助援的大内高手被震飞出去,甚至有被剑气碾压成肉泥。 晏长青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了几声,殷红的血液不断从指缝流出。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血迹,轻声叹息一声。 “可惜了。” 晏长青拧开酒壶木塞,闻了闻酒味,望着踏步冲来的赵无修,笑道:“我这第三剑——” 只是晏长青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一阵爆炸声响起。 是淮兰湖的方向。 晏长青皱眉望去,隐约看到一尊巨大的佛影从天而降,落入湖中。 晏长青微微变了脸色。 他望着赵无修,冷冷道:“没想到天下第一的赵无修,也会干这种勾当。” 赵无修停下脚步,看了眼淮兰湖方向,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们要镇杀九尾妖狐。你若想去救人,我决不拦你。” 晏长青目光移向陷入困境的姜守中他们,身形一起,将手中酒壶扔了出去。 “姜墨,去真玄山!” 酒壶化为一柄炽白的剑影。 这柄剑影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将姜守中、曲红灵和厉南霜三人紧紧包裹在内。 姜守中体内的阴阳河图之力开始运转。 负荷运转之下,他的身体渗出血来,苦苦咬牙坚持。 随后,一股强大的冲力自剑影中爆发,如同箭矢离弦而出,带着三人猛然腾空而起,向着未知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前来阻拦的人,皆被磅礴的剑气生生剿杀。 就连左使大人,试图拦截时直接被撕裂成了两半,爆开漫天血雾。 待冲出包围后,姜守中体内的阴阳双剑离体而出,凝化成一柄白黑交加的长剑。 “再借你剑一用。” 晏长青握住阴阳河图剑,冲向淮兰湖方向。 “斩!” 晏长青挥剑而出。 一缕极细极长的剑气平平掠出,而后一分二,二分四……瞬间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剑网。 剑网落入湖水之中。 刚才镇压的佛影直接爆裂成了碎片,金光消散。 无禅寺的高僧欲要阻拦,但下一刻,寺内的一尊尊金佛,依次碎裂,化为一堆堆齑粉。 “拦我晏长青者,死!” 第287章 你给我写了休书 皇宫之内。 钦天监台上的阵法光柱如喷发出的火焰,将皇宫上空染成一片通红。 因为阵法屏障的隔离,外人无法看到。 “赵无修倒是很讲道义。” 皇帝周昶立于高台之上,手轻轻扶着雕刻精美的玉制护栏,笑着说道。 老监正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不满与嘲讽,轻声说道:“对于赵无修这般高手,最难容忍有人帮他,他更希望堂堂正正与别人打一架。 况且剑魔若真抱了必死决心,天底下能挡住他的几乎没有。 再者,上次燕戎高手刺杀太子,耶律神野打断了赵无修三根神脉,还未完全修复。眼下这第三剑能不能接住,很难说。” “剑魔……” 周昶重重拍打了一下护栏,喃喃道,“江湖人,不懂江湖位于何处,真是可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王土之内,皆是江湖。 晏长青的霸道,终究燃起了皇帝的怒火。 只是眼下赵无修不再出手,已经没人能阻挡了,总不能派出上万兵甲。 老监正看向淮兰湖方向,缓缓说道: “不管如何,赵无修现在都不适合再去阻拦晏长青。不过陛下也无需担心,晏长青若真强行放出九尾妖狐,反而会害了叶竹婵。” 周昶忽然问道:“你觉得赵无修,有二心吗?” 老监正一愣,不敢回答这个敏感问题。 身为天下第一的赵无修,之所以选择保护皇室,是因为他将自己的大道与皇室气运牢牢绑定在一起。 赵无修借助周家皇室气运,跻身天人境,成为天下第一。 但也因此受到了羁绊。 皇室一旦衰败,赵无修的修为必然大跌。 除非他成功踏入天门。 “月之皎洁,非无云遮。云之轻盈,非无月映。” 周昶望着远处天际,微微叹了口气,“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老监正动了动嘴唇,低声道:“他不一定能入天门。” 周昶淡淡一笑,见赵无修回到了皇陵,目光重新投放在钦天监大阵上,转移了话题:“这次婚宴意外,倒是帮了我们大忙。染轻尘心境受影响,修罗女皇夺舍便越快。” 老监正却面带忧色:“也难说是好事。”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 很早之前,就借助江绾留下的那柄绝情剑心,在染轻尘身上动了手脚,让青州屠杀后的血气可以灌入体内。 那些血气在特殊的阵法炼制下,可以炼化为一种名叫“血锁”的蛊毒。 前朝就是靠着“血锁”,几乎将修罗一族赶尽杀绝。 也就是说,染轻尘体内已经有了“血锁”。 一旦修罗女皇成功夺舍染轻尘,那么钦天监便可以借此将其牢牢掌控。 修罗女皇不同于其他人。 那些可控制的禁术都不管用,唯有用数万人鲜血炼化的‘血锁’,才能完全控制住她。 只是计划虽然谨慎,但依旧出了不少纰漏。 比如贺本全的出现,致使修罗女皇提前挣脱束缚脱困,让一部分血气未能炼化成血锁,便直接进入了染轻尘的体内。 比如姜守中等人救下了不少幸存者等等。 但无论如何,计划算是勉强完成。 接下来只等着修罗女皇,一点一点蛊惑摧毁染轻尘的心境,将其取而代之。 按照推衍,大概需要等待两个月的时间。 然而今天这场婚宴,让染轻尘心境大乱,使得修罗女皇夺舍的进度大幅度加快。 从钦天监对于“血锁”观察的阵法来推衍,目前已有了三分之一的夺舍进度。 照这么下去,最多也就一个月。 按道理来说,这对钦天监是好事,但老监正却觉得有些奇怪。 哪怕染轻尘心境再受波动,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被修罗女皇蛊惑。 这不符合常理。 但老监正又无法判定好坏,一时颇为纠结。 皇帝倒是对自己的计划很是自信,笑道: “朕不相信老天爷不站在朕的这一边,当初朕栽在叶竹婵的手上一次,不会再栽第二次!” …… 淮兰湖上的大战,并没有预想中那般激烈。 湖水之上只是站着一位僧人。 准确来说是一位小沙弥。 小和尚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上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僧衣,披着的袈裟也有几块补丁,显然是穿了某个大人的僧衣。 最奇怪的是,他耳边别着一朵很普通的小花。 “阿弥陀佛,小僧无晴见过晏先生。” 小和尚声音清脆,恭敬行礼。 晏长青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无情?小小年纪连情情爱爱都不懂,又如何做到无情?” 小和尚摇头道:“晏先生,是晴天的晴。” “哦,原来是这個晴。” 晏长青恍然。 他瞥了眼无禅寺,冷笑道:“那些和尚怕送死,所以派了你这么个小孩子来。怎么?以为我晏长青不杀小孩?” 无晴小和尚用稚嫩嗓音认真说道: “剑魔即是魔,既然为魔,又怎会心慈手软呢。小僧前来并非是阻拦,只是想问晏先生一个问题。” 晏长青下意识去摸腰间的酒壶,又想起酒壶已经给了姜守中他们。 这时,小和尚却扔来一只酒壶。 晏长青伸手接住,面色古怪。 无晴小和尚腼腆挠了挠头,嘿嘿说道:“方丈喜欢偷偷喝酒,我也尝了尝,觉得挺好喝,就藏了一些。” 晏长青哑然而笑,拧开酒塞闻了闻。 随后将酒壶扔了过去。 “问吧。” 晏长青道。 无晴小和尚双手慌忙接住酒壶,定了定问道:“你的剑,能斩断什么?” “你猜?” 晏长青将问题抛了回去。 无晴小和尚歪着小脑袋认真思考了片刻,回答道:“一根头发。” 晏长青大笑。 无晴小和尚疑惑看着他:“晏先生不信吗?” 晏长青忽然挥手劈出一剑。 剑气如同银亮的大蛇腾飞般挟裹而去,卷起一道道水潮。 然而原本应该越来越凶猛的剑气,却开始极速衰弱,到小和尚面前已是软绵绵的,仅仅割断了一截袈裟上的线头。 无晴小和尚露出了得意笑容:“晏先生,现在信了吧。” 晏长青淡淡道:“一花一世界,菩提在我心。小小年纪就顿悟到了佛家至高经法《观无量妙法》中的‘一花世界’,的确厉害。难怪,会被选定为下一任佛子。” 观无量妙法经,乃是天下四大奇书之一。 与《河图天元册》、《三世长生诀》、《神荼阴阳录》并列。 早在半年前,无禅寺便寻到了《观无量妙法经》,上演了两百余年的佛门魁首之争,几乎已盖棺定论。 观无量妙法经中的“一花世界”,乃是一种空间术法。 悄无声息中,将周围空间隔离出来,形成一个单独的小世界。任何人的术法在这里,都会受到影响,无任何杀伤。 听闻晏长青所言,无晴小和尚脸色变了。 下一刻,那截被割断的线头缓缓落在湖面上,轰然炸开,无数细长而锐利的剑芒,如同挣脱束缚的银蛇,从爆炸的中心肆虐而起。 咔嚓声中,周遭的空间四分五裂,破碎成无数碎片,如同镜子被打碎。 无晴小和尚嘴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蓦然一声叹息响起,却见一道身影挡在了小和尚面前。 是一位年长的老僧人。 老僧人双手合十,微微垂目。 剑气割破了他身上的僧衣,留下了一道道伤痕,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直到肆虐的剑气停歇,脸色苍白的老和尚才轻喘了口气,朝着晏长青弯腰虚弱行礼:“多谢晏施主手下留情。” 晏长青懒得看他,冲入湖底。 —— 几乎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姜守中三人才成功脱险。 晏长青的酒中剑虽然威力无穷,但必须借助姜守中体内的阴阳元气维持。 当元气耗尽之后,姜守中犹如被抽干井水的古井,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朦胧的回忆如烟雾弥漫而开。 记忆里。 安和村一如既往的安逸,像是沉睡着的老妪。 红裙少女独坐在潺潺小河之畔,双手轻柔地捧着自己细腻的脸颊,目光穿过粼粼水波,怔怔地注视着河中自在游弋的鱼儿。 她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长,形成一幅静谧而又略带孤寂的画面。 啪! 一颗小石子落在了水中。 水花溅起。 几滴落在了少女的脸上,还有些许溅湿了少女的裙摆。 姜守中以为,少女会如往常一般惊跳起来,先是生气的瞪着他,随即脱下绣鞋,当作器皿舀起河中的水,追着他嬉闹。 但这一次,红儿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发呆。 男人不信邪,又扔了一颗石子。 但少女反应依旧。 姜守中疑惑不解,来到少女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 曲红灵将螓首轻轻靠在男人肩膀上,柔声道:“小姜哥哥,假如某一天我恢复了记忆,要离你而去,你会不会恨我?” 姜守中一怔,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当然不会,只要你能幸福,我悲伤一些也没什么。不过红儿,你就忍心丢下我离开啊。” 曲红灵用力摇头,抱紧男人的手臂笑道: “当然不忍心,所以啊,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小姜哥哥,永远和伱在一起。” 姜守中捏了捏少女的脸蛋。 这时,他忽然看到少女眼角沁着一滴泪珠。 就像是一颗小小的钻石,镶嵌在少女细腻如玉的脸颊上,美丽而又哀婉。 “没关系的,我不会怪你。” 姜守中轻轻拭去这滴泪珠儿,目光温柔。 河面上偶尔掠过的微风,轻轻吹拂过两人的发梢,同样吹淡了水中的倒影。 …… 姜守中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在一座荒凉的山洞里。 怀中少女浅浅睡着。 凝视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略感陌生的少女脸颊,姜守中心中涌起一阵恍若隔世的恍惚。 这张面孔,承载了太多往昔的记忆。 每一寸肌肤,每一道轮廓,都曾在他的梦境中无数次重现。 然而,此刻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却又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仿佛隔着一层薄雾,触摸不到。 他无法完全相信这是现实而非幻觉。 姜守中呆呆地望着怀里的少女,任由那些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翻腾。 这时,他看到少女眼角沁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就像是一粒小小的钻石。 记忆与现实交错…… 他下意识伸手,轻轻拭去那滴眼泪儿。 少女颤了颤睫毛,睁开眼睛。 “小姜哥哥……” 曲红灵轻声呢喃。 每一声呢喃,都像是从灵魂深处缓缓流淌而出。 此刻的她和男人一样,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梦幻之感中。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的不可思议。 当确信眼前这个男人并非幻影,而是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少女再也无法抑制,抱紧了对方。 “小姜哥哥,真的是你吗?” 少女眼眸里交织着泪光。 男人身体的温暖与实在感让她几乎窒息,却又无比安心。 “红儿是不是在做梦?” “小姜哥哥,你知道红儿有多想你吗?” “……” 然而,尽管姜守中的身躯在少女炽烈情感的冲击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他的外表却依然维持着冷淡。 即便他数次忍不住,想要将少女抱紧在怀里。 “你给我写了休书。” 姜守中轻声说道,带着一丝自嘲与讽刺。 曲红灵一怔。 少女抬起沾满泪水的美丽脸颊,哽咽道: “小姜哥哥,我知道你怨我的不辞而别,这都是红儿的错。但是小姜哥哥,红儿心里一直有你的……” 姜守中看着她,语气像是在质问:“你给我写了休书。” “那是因为红儿不想小姜哥哥受到伤害,如果早知道,红儿绝不会那么做……小姜哥哥,你原谅红儿好吗?” 少女心如刀割,自责无比。 姜守中平静无言。 少女玉手揪紧男人的衣衫,缓缓垂下小脑袋,啜泣着失落道: “所以,小姜哥哥不会原谅我了……对吗? 小姜哥哥,我没想到你会和别的女人成亲。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 “你……给我写了休书。” 姜守中再一次,不厌其烦地提醒道,似乎在发泄着内心的怨气。 你都给我写休书了,还管我跟别的女人成亲? 少女的嘴角微微下撇,像是精致瓷器上出现了一道细纹。 沉寂几秒后,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眸再也无法承受这份沉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外出寻找水源无果的厉南霜,走到洞口时,听到曲红灵的哭声,赶紧小跑着凑到少女面前,将空酒壶抵在少女下巴处说道: “多哭点,别浪费了,不然我们得渴死在这里。” 曲红灵呆了一下,哭的更凶了。 第288章 有人欢喜,有人悲 因为晏长青借走了河图阴阳剑,姜守中的伤势并不能如往常那般迅速恢复。 更糟糕的是,牛牛也还没回来。 姜守中服下厉南霜给予的丹药,不顾二女的阻拦,强行拖着重伤的身体,打算赶紧回染家跟染轻尘解释缘由。 他本以为自己所处的位置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远,可当走出山洞后才惊愕发现,他们此刻竟然身处于一片沙漠。 无垠的沙海,波涛滚滚。 金黄色的沙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夕阳铺满了地平线,形成一幅浩瀚无垠的绯红画卷。 “这是哪儿?咱们还在国内吗?” 姜守中有些傻眼,露出了一副刘海柱式的表情包。 厉南霜将装了半壶眼泪的酒壶拧紧,没好气道: “晏长青给的那把酒中剑,就知道埋头往前冲,我让它停下它也不停,你昏迷了之后这破玩意才停了下来。 我也不晓得这是在哪儿,可能在丹州附近吧,反正离京城挺远的。” 姜守中脸色难看。 望着即将到来的夜幕,他扭头对厉南霜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小姜哥哥,大概有四个时辰了。” 不等厉南霜开口,曲红灵率先脆声说道。 见男人不搭理她,哭肿眼睛的曲红灵默默垂下小脑袋,纤细的葱根手指轻绞着裙衫,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啪! 下一刻,姜守中脑袋被厉大爷扇了一巴掌。 姜守中有点懵,望着厉南霜:“头儿你打我做什么?” 厉大爷双手叉腰,指着曲红灵道: “她究竟是不是你女人,是的话就别摆什么臭脸,一个大男人别一副小肚鸡肠的娘们模样,看着恶心坏了。” 曲红灵连忙抓住厉南霜的手臂: “姐姐,不是你想得那样,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不怪小姜哥哥的。当初……当初是我抛弃了他,我……” 少女神色黯然。 姜守中看了眼少女,旋即又挪开眸子。 他对厉南霜说道:“头儿,你会御剑飞行吗?带我去京城。” 虽然他目前已是天荒境的高手,但并没有修习过飞行之类的术法。而且就算会,眼下这副身体也难支撑。 厉南霜翻了个大白眼:“我一個大玄宗师境界的人,会御剑个锤子。而且晏长青不是说了吗?让你去真玄山。” 姜守中想起当时晏长青的确告诉他去真玄山。 但问题是,眼下他必须回染府跟染轻尘把事情的经过解释清楚。 也不知道,现在染府怎么样了。 这时,曲红灵小声说道:“小姜哥哥,我会御剑飞行。” 姜守中没有吭声。 “啪!” 男人后脑勺又被拍了一巴掌。 厉南霜瞪着漂亮的大眼:“耳朵聋了吗?她说她会御剑飞行!” 姜守中本想埋怨两句,但看着厉大爷一副你敢骂我,我就削你的蛮横模样,无奈摇了摇头,对曲红灵说道:“麻烦伱带我去京城。” “不,不麻烦的,小姜哥哥。” 曲红灵连连摆手。 她手指捏诀,只见流光一闪,原本小巧的斩凤剑变成一柄长约五尺,宽二十公分的长剑,悬浮在三人面前。 曲红灵轻盈跳上长剑,朝男人伸出手:“小姜哥哥,厉姐姐,你们上来吧。” 厉南霜好奇摸了摸长剑,啧啧称奇:“这玩意能撑住我们三个吗?你行不行啊,别到时候把我们摔下来。” “行的。” 曲红灵用力点头。 对于剑道的天赋,曲红灵一点也不比染轻尘差,御剑更是强项。 姜守中踩在剑身上。 曲红灵犹豫了一下,红着脸小声说道: “小姜哥哥,你能不能……搂着我。我怕一会儿飞到天上,会掉下去。” 姜守中愣了愣。 迟疑之时,后脑勺又被厉大爷一巴掌。 “搂着她啊,耳朵聋了吗?不然我俩会掉下去的。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姜守中无奈伸出手,搂在了少女纤柔平坦的小腹上。 熟悉的香气。 熟悉的少女。 熟悉的温暖。 刹那间,男人有一种回到安和村时光的错觉。 曲红灵低头看着小腹上男人的手,唇角弯起浅浅的笑容。可渐渐的,她脸上笑容淡去,只余下了怅然与感伤。 时间没有抹去彼此的爱情,却淡化了那种你侬我侬的亲密感觉。 失去的,似乎永远捡不起来了。 “走起,出发!” 厉大爷才不管你什么儿女情长,愁来愁去,跳上剑身,大大咧咧的抱住姜守中腰身,对曲红灵说道,“小泪包,飞快一点啊。” 小泪包? 这厉大爷起外号,一点都不顾忌对方感受。 曲红灵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 嗖! 剑尖如破晓之光,猛地仰起,直刺苍穹。 因为起始太快,姜守中一时未能稳住身形。情急之下,他的双手本能地向上攀扶。 待剑身平稳后,他才反应过来。 男人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将手往下挪动。 曲红灵声音轻柔如春风拂过湖面,细若蚊鸣:“没关系的,小姜哥哥。” 姜守中不知怎么回应,嘟囔道:“还是那么小。” 少女俏脸如火烧,带着几分委屈和羞涩,低声说道:“没人给我揉。” 姜守中:“……” …… 飞剑掠于空中,犹如一叶小扁舟。 不得不说曲红灵的御剑之术确实厉害,除了刚启程时的小颠簸,之后便极为平稳,穿梭于云霄间丝毫不晃动。 厉南霜张开手臂大呼小叫,惊叹连连。 “曲妹子,你从哪儿学得御剑之术啊,剑池、桃花山,还是真玄山?据说这三家的御剑术法都不错。” 因为曲红灵特意设置了一面剑气屏障,说话时并不会受影响。 曲红灵微仰着精致小脸笑道:“是秋婆婆教我的。” “改天也教教我呗。” “好啊。” “对了,你是天妖宗的宗主,家里肯定有很多法器,到时候送我几个呗。” “好啊。” “……” 二女聊的不亦乐乎。 姜守中沉静不语,此刻内心纠结无比。 与红儿见面让他欣喜若狂,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染轻尘。 曾经他想过跟对方坦白一切,但或许是想要彻底抛去“姜守中”这个身份,开始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或许是为了不耽误夜莺姐的计划。 也或许是害怕在染轻尘面前承认,红儿在自己内心始终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总之,自己终究选择隐瞒了一切。 然而老天爷却安排了如此戏剧性的一面。 他没法去体会女人此刻的感受,换位思考之下,必然是很难过的。 可当时他又能怎么做? 不去管曲红灵,继续和染轻尘成亲? 纵然对怀中的少女千般怨言,但她毕竟是自己最爱的妻子啊。 姜守中突然觉得很累。 他很想念刚来京城的那段时间,一心只想着给叶姐姐报仇,没有所谓的儿女私情干扰,不必在意某个女人的情绪。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惹下了一身情债。 甚至,连他都觉得自己很陌生。 果然人类三大本质:犯贱,现实和双标。 对叶姐姐和红儿的主动追求,对夏荷的主动负责,对头儿的主动忽视,对染轻尘的主动接受,对梦娘的被动享受…… 他始终想维持住自己的感情洁癖,最后却落的一地鸡毛。 也许从秋叶开始,他就开始对感情偷懒了。 他不愿再主动,哪怕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也选择忽视,不去主动追求或捅破这层窗户纸。比如之前的染轻尘和头儿。 他选择躺平式的接受。 你若是主动了,那我就接受。你不主动捅破这层关系,我也懒得去捅。 然而这种懒惰的处理感情方式,终究付出了代价。 悔,自然很悔。 恨,自然恨自己。 哪怕是对红儿的怨气,也许更多的是源于自己。 姜守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无力,第一次这么深层次的讨厌自己,第一次奢望时光能倒流,去做一些弥补的措施。 “小姜哥哥……” 少女轻柔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考。 曲红灵抿了抿樱色的嘴唇,眼神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义……担心她?” 姜守中没有回应。 “对不起……” 少女的声音如同一缕轻烟,悄悄飘散在空气中。 姜守中轻声道:“跟你没关系。” 曲红灵也不再说话,默默御剑前行。 和染轻尘的内敛不同,曲红灵性格活泼娇柔,更为外向。 但和染轻尘相同的一点是,她对感情同样很霸道,不允许掺和其他杂质。 当初姜守中表白叶姐姐,被少女知晓后,不开心了好多天。 在她心里,小姜哥哥就是属于她的。 属于她一个人的。 只是此刻,她并没有展现出那种霸道。 一来,她已经没资格在男人面前,拿出曾经可以撒娇与生气的资本。 二来,那个女人是自己的义姐。 是自己“丈夫去世后”,唯一可以诉说真心话的姐姐。 说抱歉? 似乎没用。 大方的退出? 那更不可能。 曾经我丢掉过一次,如今老天爷给了我重新获取的机会,我绝不会再放弃! 亦或者,放低身段去分享? 所以,此刻少女内心比姜守中更为矛盾。 她很后悔没有早点去见义姐的丈夫,不至于在对方婚礼时闹出这样的风波。 如今错已酿成,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但是她心里很清楚,两人的姐妹情已经彻底断了。 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性。 回想着两人曾经同生共死的记忆,曲红灵心如锥刺,无声息间眼泪又落了下来,滴答滴答,落在了小腹处……男人的手背上。 姜守中望着少女侧脸,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擦拭,但最终没动弹。 男人愁,少女愁。 唯有厉南霜仿佛“没心没肺”的大喊大叫。 成亲前夕与姜守中的交谈,反倒让她解开了心结。该吃吃,该喝喝,该乐呵就乐呵,啥都不耽误。 —— 时间无声息流逝。 原本热闹的婚宴逐渐变得冷冷清清,最终宾客全部离开。 染府大厅内,气氛一片压抑。 一袭大红嫁衣的染轻尘静默地端坐于房间的幽暗角落,仿佛一幅精心布置的静物画。 她的目光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庞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波动。 喜庆的红色映衬下,周身萦绕着一股与之格格不入的冷清。 她还在等。 等那个男人回来。 可惜等到宾客走完,等到日落屋檐……那个男人依然没有出现。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颇为复杂。 有同情,有惋惜,有疑惑,有难过,也有嘲讽与幸灾乐祸。 染老太太眉头紧锁。 染金义不时的出门张望,摇头叹气。 老二染金升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时而掏掏耳朵,时而打着哈欠,无聊望着天花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大夫人左素欲要安慰,可看着浑身冷冰冰的染轻尘,没敢上前。 蓦然,一道讥讽声打破了沉寂。 抱着猫儿的二夫人胡媚馨望着染轻尘冷笑道: “这就是给我们找来的染家姑爷啊,可真是气派,婚礼到一半就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这下好了,我们染家成为全京城的笑话了。不,不是全京城,是全天下的笑话了……” “你少说两句!”左素呵斥道。 胡媚馨一挑眉头:“哟,合着你这吃斋念佛的就不是染家人了,就不害臊?” 她乜眼瞥向角落里的新娘,嘲讽道: “呵呵,要我说啊,找个路边的乞丐都知道给我们染家脸面,这姜墨倒好,把我们染家踩在地上,任由别人笑话。 你知道刚才那些宾客们,怎么议论我们染家吗? 还有人说,我们家那位大小姐天生就喜欢勾搭别人的男人,被人家原配找上门来了……” “闭嘴!” 染老太太气的用力敲打拐杖。 突然,一道红影晃过。 下一刻,胡媚馨的脖颈被一只纤白的手掐住,直接提了起来,狠狠砸在柱子上。 “他本来就是我夫君!” 只见染轻尘满脸杀气,双眼如同淬了寒冰,毫无温度,犹如罗刹附体。 胡媚馨脸上惊恐万状,双手拼命敲打着对方手臂,企图挣脱束缚。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脸颊因缺氧而涨红,双腿无力的摆动。 看大伙儿怎么说 关于最近三四章的争议剧情,大伙儿希望改的话,我也没任何问题,就如我之前说的,豆芽能听劝。 先说不能改的设定:染轻尘是晏长青的女儿,这个是从一开始就埋下伏笔铺垫的,这个没法改。 染轻尘是修罗一族唯一的血脉拥有者,叶竹婵不是,后面会说明。 当时染轻尘和曲红灵被修罗老祖追杀,结果关键时刻,修罗老祖骷髅放过了染轻尘,原因就在于它发现了染轻尘的身份。 先说说我的思路: 当时我询问大伙儿是否虐染,大部分读者是支持的。只不过大伙儿心目中的虐,和我计划的并不是一个虐,所以才出现了争议。 为什么要虐染,我之前也给出原因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立起染轻尘的形象,前面染受到很多读者的讨厌,原因在于她的人设反复无常,而我也在一直铺垫,没法让她绽放出自己的风采。 身为修罗族唯一的血脉,她走的就是女魔头路线,杀伐无情。 江绾也并非要害她,修罗族我之前也说了,一旦动情会害了自己,所以这里的江绾并非反派,而是真的关心她。 至于为什么选择在婚礼,用几十年前的老套剧情来虐染,两個原因。 一来自然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个人物,周芷若。 我最开始看的是吴版的倚天,对里面的周芷若喜欢不起来。而苏版的倚天,可能是因为我太喜欢“高”这个演员,可以说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导致我对这版本的周芷若念念不忘。 哪怕现在,高依旧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很多年轻读者可能没听过这个演员,在这里不能打出她的全名。 所以,我想着复刻一场这样的老套黑化婚礼。只不过我铺垫不够,没写好。 而且还删了结婚前夕,男主和厉南霜,夏荷秋叶,以及江漪的一些谈话谈心剧情。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我之前剧情也反复提醒,当初染轻尘第一次成亲时,抛下男主离开。当时除了老太太和锦袖,男主被染家上下嘲讽。男主离开染家,也是有这部分原因。 所以第二次更大的婚礼,男主的离开,更像是冥冥之中对染第一次任性的惩罚,两人最终会有第三次婚礼。因为两人的感情依旧太匆忙,不牢靠,不够成熟,需要继续磨练。 总之,婚礼剧情确实写的不尽人意。 说实话,写这段剧情,读者着急,身为作者的我更着急,迫切的想要写出来,因为这段剧情,我心里也期待了很久。 而且我平常写作就很急躁,有些时候没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写不到我期待的剧情,我就删除一些原本计划好的剧情,来加快进度。 这一点,也让很多读者批评。 之前已经有好几次了,比如染和厉的姐妹患难剧情删减等,都是事后才后悔,写的时候不觉得有啥问题。 我给管理员点点也聊了,婚礼这段很多读者期待的剧情,是我熬夜赶了出来。原本我的计划是,关键时刻进行断章,然后慢慢写后面的冲突。而且熟悉我的读者也知道,我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以前的书很多剧情,都是关键时刻断的。 只不过这次,我打算全部写出来,主要是害怕挨骂,现在断章真的会挨骂,很多作者都不敢干了。 我计划把婚礼剧情写完,但写着写着,我发现没法在一天之内赶制出来,正常写的话,可能再更新两天,才到婚礼剧情。 所以我开始选择性的删除,删掉男主与夏荷和秋叶的谈心对话剧情,主要剧情是安抚这两女。然后删掉了和江漪的一点剧情。又把男主找厉南霜告知婚礼,以及二人谈话的剧情也删了。另外还有婚礼的两场打斗戏码,也做了删减。 我觉得,只要不影响婚礼剧情,删减掉这些小剧情没什么,后面可以用其他方式补上。不过目前看来,如果加上可能会好一些。其实很多读者能看出来,婚礼这段剧情写的很着急,有一些割裂感。 那么先谈谈我的大纲思路。 我大纲计划是,这一卷,染轻尘黑化,并压制修罗女皇,获得其修为。皇帝以为控制了她,结果被染反杀。皇帝死后,大洲彻底陷入了混乱,在夜莺的运作下,男主拥有自己的势力,各方群雄而起。 对于我之前所计划的追夫剧情,很多人都误以为女主后悔,开始火葬场追夫。其实我想写的是,染在叶竹婵那里听了姜守中和曲红灵在安和村的故事,解开了一些误会。再加上染老太太临死前,对染的开导。所以染决定前去妖族寻找男主,过程中发生一些事情。 除此之外,我计划利用这段剧情,把厉南霜的形象立起来。让男主在感情迷茫期间,骂醒男主,开导他,起到一个帮助男主以后在面对其他女人感情纠葛时,能果断一点的作用。 总之,染轻尘就是我的书名和简介。 我写书习惯于在书名上做大反转,娘子那本书中期的书名反转,夫人原本也有反转,只不过被我写崩了。 而前妻大反派,我想要反转就在染轻尘这里。 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前妻,以及大反派。简介里的场景,就是给她的。 总而言之,现在大伙儿不接受这样的剧情,希望我改的话,我可以改。我把需要改的方案在这里提出来,大伙儿看可行不可行。 早上我在群里讨论了,很多群友希望小改,不要大改。我先把方案在这里说出来,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第一,不改,后面尽量圆。 第二,小改,把一些删掉的剧情补上,进行优化。但是染婚礼黑化的剧情不变。当然,补的话要么是番外,要么是新章节。这个我需要多思考思考,vip章节没法删除,时间久的只能要到权限修改。 第三,中改,删掉婚礼剧情,然后将染的女主戏份降为女配,删掉她黑化的剧情,暂时让修罗女皇夺舍,让染下线两卷左右。然后男主杀掉修罗女皇,将染的意识恢复,然后皆大欢喜。染不再黑化,后续在不影响主线的情况下,大概三分之一的染剧情删掉。让男主发展实力,杀皇帝。 另外说一句,虽然书名为染轻尘而写,但这书的主线是女主红,后期会说明。 停更时间大概两周左右,因为最近确实比较忙,我会尽量把剧情设计合理。 第四,大改。(这个不太可能)直接从第一章修改,剧情从男主穿越第一天开始,写一卷和曲红灵的相识,相爱,离别的剧情,把曲红灵的形象定下。然后把曾经删掉的小剧情加上,写偏的一些剧情更正过来。 大改好处是,红的形象比较全,剧情比较全,但时间耗费比较大。大改需要四个月左右,毕竟现在已经一百万字。但唯一的问题是,停更四个月后,还剩下几个读者?所以这个方案,最不太可能。 群里面大家都觉得大改没必要,我个人也感觉坚持不下去,所以这里先看看大家的意见。 嗯,大概就这么情况。我看看能不能弄个投票,记得彩蛋章可以。 第289章 叶姐姐的计划 被死亡气息包裹着的胡媚馨,双眼圆睁如铜铃。 她努力地翕动着双唇,试图呼喊求救,但声音却被这无形的死亡枷锁扼杀在喉头,透露出无尽的绝望。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染轻尘。 狠辣,阴沉、冷戾……与平日清冷出尘的模样格格不入。 眼见女人几乎快要窒息而死,左素急忙喊道:“轻尘,你别冲动!” 染轻尘睫毛一颤。 女人非但没有放手,反而缓缓捏紧手指。 她可以任由别人笑话,但凭什么说她抢了别人的夫君。 姜墨本来就是她丈夫。 “轻尘!!” 染老太太敲了敲拐杖。 听到奶奶的声音,染轻尘眼眸中的黑雾散去了一些。 她缓缓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胡媚馨重重跌落在地上。 看了眼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胡媚馨,染轻尘漠然走出了大厅。 回到自己房间,女人瘫坐在地上,攥着嫁衣的手惨白无比,不住的颤抖,以致白皙的手背浮现淡淡青络。 “小姐……” 锦绣跑过来抱住自家小姐,泪珠儿吧嗒吧嗒的掉。 少女哽咽道:“你和姑爷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上次成亲你离开,这次姑爷离开,老天爷是不是在成心捉弄你们……” 听着少女的话,染轻尘扯动了一下嘴唇。 女人无神的目光看向窗外,喃喃道:“所以啊,这是我的报应,当初婚礼我弃他而去,这就是报应……” …… 大厅内,缓缓苏醒过来的胡媚馨脸上还残余着惊恐,脖颈内青紫的掐印清晰可见。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女人,原本想着撒泼哭叫委屈,但望着老太太阴沉的面容,一时又不敢出声。 “轻尘她……” 大夫人左素欲言又止。 染老太太出神的望着自己的拐杖,也不知在想什么。 老二染金升看了眼狼狈的妻子,笑道: “丫头真是出息了,都敢对自己的长辈动手了,老太太说染家以后的担子交给轻尘,如今她这做派,倒是有家主的风范。” 听到小叔子讽刺,左素不满道: “外人嘲讽我们染家也就罢了,连自家人都要笑话轻尘,轻尘现在心里本来就不好受,你们就别火上浇油了,行吗?” 染金升双手放在后脑勺,拉长声调: “随便吧,反正这几天我是不打算出门了,免得被人戳戳点点。” 染金义拧着眉头,拍着桌子说道: “你们都没关注到重点,被人嘲笑是小事。如今谁都知道,轻尘认的义妹是天妖宗的宗主曲红灵,这可不是小事。 眼下朝廷对妖族态度依旧抵制,尤其曾经六扇门派人刺杀过曲红灵未果。 轻尘作为六扇门新院院主,却和妖女结拜为姐妹,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对朝廷的颜面,也会受损。” 染金义看向染老太太:“娘亲,我害怕朝廷会为此迁怒于染家,迁怒于轻尘。” 染金义终究没好明说。 但潜话语谁都能听得出来——染轻尘会连累了染家。 “累了,累了……” 染老太太无力摆了摆手,叹息道,“我先回房休息了。” “可是……” 染金义欲要再说,却被妻子左素瞪了一眼,只好悻悻然闭上嘴巴。 老太太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空,沉声说道: “朝廷若是敢以此来缉拿我孙女儿,我老太太就拿先皇御赐的亢龙锏,亲自去抽那皇帝。大不了……一死!” —— 当最后一抹晚霞在天边依依不舍地沉没,天空便如同一幅渐渐展开的水墨画,开始被点点滴滴的墨汁渲染。 飞剑穿梭于高空,拖拽着一尾剑气。 尽管曲红灵御剑的速度极快,但依旧还没离开这片沙漠地带。 姜守中心中焦急。 他现在只希望染府的情况别那么糟糕。 倒是厉南霜兴奋的大喊大叫: “小泪包,没想到你的御剑之术这么厉害,以后干脆乔装打扮来我六扇门吧,你来当我们风雷堂的新门面,我们一起上天入地,斩妖除魔……呃,一起打坏人。” 小泪包? 厉大爷的外号永远那么的伤人。 “好啊。” 曲红灵笑着点头。 对于自家情郎的这个上司,少女很是喜欢。 虽然两人第一次就刀剑相向,但当时厉南霜豁达的性格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这次,对方还主动帮她和小姜哥哥。 姜守中淡淡道:“头儿,伱觉得现在朝廷还会让你呆在六扇门吗?你已经被我连累了。” 厉南霜没了声音。 她公然帮助焖面和曲红灵对抗内卫,所有人都看到了,估计朝廷已经认为她勾结妖族,可能现在都被通缉了。 性子大咧的厉南霜无所谓被通缉,但很担心连累到家人。 “对不起,是我的错。” 曲红灵低声歉意道。 见到死去的爱人,让她失去了冷静。 此时想来自己当时太过冲动,拖累了不少人。 豪爽性子的厉南霜大方挥手道:“跟你没关系,反正我看那狗皇帝不爽了,本来就打算搞点事情,如今也算是提前了。” 姜守中暗暗一叹,对曲红灵轻声说道: “这次造成这样的局面,都是我的原因。我应该早告诉轻尘真相的,而不是以无所谓的态度去隐瞒。 回去以后,我会跟她说明,尽量去恢复你们的姐妹感情。” 曲红灵挤出一丝笑容,动了动樱唇却没发出声音。 姐妹情,她肯定想要。 而男女感情,她也想要。 片晌,曲红灵柔声说道:“小姜哥哥,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跟你解释清楚。当初我恢复了记忆,并不想着离开。 可当时天妖宗情况很乱,抚养我长大的秋婆婆处境很危险,如果我不去帮她,她就没人可依靠了。而且,无论是妖族还是朝廷,想杀我的人太多。 秋婆婆告诉我,如果我执意留在安和村,一旦被人知晓,你和叶姐姐都有危险……” 曲红灵泪水涌入眼眶,任由风儿吹碎泪珠,继续说道: “我本想着,等处理完天妖宗的事情,就隐姓埋名回安和村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我怕小姜哥哥你会去离开安和村找我,陷入危险。所以我听了秋婆婆的建议,给你留下了一份休书。 秋婆婆说,这样一来虽然小姜哥哥虽然会恨我,但不会再冒险找我,至少很安全。而等我回来后,再跟小姜哥哥你道歉,我们还可以继续在一起…… 我觉得秋婆婆是对的,所以我才给你留下了休书,不辞而别。 只是,我没想到安和村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起初我以为是有人为了我去报复你们,所以我带着必死的心杀到了万兽林,但后来我才知道朝廷也有参与……” 听到这里,姜守中心神一动。 根据六扇门的情报,一年前曲红灵杀入万兽林,将数名高手击杀,而她自己差点死在那里,遭受重伤。 如果不是妖族盟主及时出现调解,这次内乱之火会燃的更久。 最开始贺本全也是被曲红灵刺杀。 显然这一年来,少女一直在努力追查真凶。 “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打算给你和叶姐姐报完仇,我就去地府陪你们。 小姜哥哥,我真的以为你们已经死了。如果早知道你还活着,红儿一定会找你,哪怕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去找你……” 少女说着,沾着泪珠儿的姣好的樱唇却泛起笑容, “如今小姜哥哥你还活着,我真的很开心,哪怕小姜哥哥你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 如果……如果小姜哥哥真的喜欢义姐,那你们就去成亲。只要……幸福就好……” 曲红灵最后的声音很轻。 轻到似乎是从心底溢出,浸泡在泪水里,咸咸的。 听着少女的话语,姜守中神情复杂。 就如之前所说,他对少女的怨更多是来源于自己。 口口声声说只爱着红儿,但面对耶律妙妙,面对夏荷,面对染轻尘……却依旧没能做到将感情隔离割舍。 姜守中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乱成麻绳的感情,眼下也只有先跟染轻尘解释清楚。 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再当他的妻子,只能看感情是否还能维系了。 “原来焖面你是安和村的啊。” 厉南霜惊诧道,“那村子的人不是都死绝了吗?” 姜守中轻声解释道:“我是安和村的唯一幸存者,我在那里住了有一年多的时间,真名叫姜守中。安和村发生屠杀后,我便来到了京城,加入六扇门也是为了调查那起案件。” “姜守中?” 厉南霜低声念叨了几下,撇嘴道,“这名字一点都不好听,我给你起个好听的,以后你就叫姜守霜,大气有文化。” 厉大爷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不过厉大爷本人丝毫不害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曲红灵低声说道:“小姜哥哥,你有查到安和村的真正凶手是谁吗?” 姜守中想起贺本全临死前说的那番话。 说叶姐姐才是凶手。 不过姜守中不相信这样的话,摇了摇头道:“还没调查出来,目前唯一知晓的是,安和村的人都感染了妖气。” 曲红灵沉默了少顷,问道:“小姜哥哥,你有没有离开过安和村?” 姜守中怔了一下,道:“没有。” 被叶姐姐救下后,他几乎在床上躺了半年,康复后尝试离开过两次,但每次快出村子时就昏迷了过去。 后来红儿到来,也就懒得离开了。 现在想来,自己出不了村子确实有些诡异。 曲红灵说道:“我调查过那村子,里面的村民其实都未曾离开过,只有外人进去过。那些人,确实都沾染了妖气。 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发生异变。我猜测,有人在拿那些村民做实验。” 曲红灵身为妖族人,其感应能力很强。 在恢复记忆和修为后,她回想起那些村子里的村民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姜守中问道:“是朝廷?” 曲红灵轻轻摇头: “目前还不确定,当时万兽林袭击村子,是因为有人告诉万兽林的首领,安和村内藏着一样妖族法宝。 准确来说,万兽林像是一个工具,真正制造屠杀案的,大概率是朝廷。也许实验出现了问题,所以想要灭口。” 曲红灵的推测与姜守中所想的一致。 无论如何,凶手肯定是朝廷中人,但究竟是不是皇帝,很难说。 根据贺本全所言,当时他阻止官兵去救人,是因为他知道安和村的村民都沾染了妖气。但皇帝若想灭口,可以派内卫过去。 “你觉得……叶姐姐还活着吗?”姜守中迟疑了一下,忽然问道。 曲红灵唇角露出了笑意:“以前我不会相信她还活着,但看到小姜哥哥你,我觉得老天爷会再送一次奇迹也不一定。” “但愿。” 姜守中喃喃道。 —— 淮兰湖底。 晏长青坐在祭坛上,神情落寞。 原本囚在铁笼里的九尾狐狸,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站在晏长青身边的是一位女子。 女人气质温婉,犹如江南烟雨中轻摇的柳枝,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之美。 “晏前辈,谢谢你愿意帮小姜弟弟。” 叶竹婵柔声说道。 晏长青笑容中带着一抹苦涩:“我这是不是也被你算计了。” 叶竹婵理了理耳畔秀发,笑着说道: “世事无常,我若什么都算得准,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小姜弟弟的福气,总是出乎意料。不过受点感情上的挫折,也是应该的。” 晏长青起身道:“你考虑清楚了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出去。阴阳河图剑,可以压制住这里的万佛印。” 晏长青顿了顿,苦涩道:“即便……你不是我的女儿。” 叶竹婵轻轻摇头:“不了,以我现在的状况,出去也是累赘。况且,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完成最后一步计划。” 晏长青深深看了眼女人,转身离去。 叶竹婵凝视着对方离开,抬头看向皇宫位置,喃喃道:“终究还是小瞧了这位皇帝,果然人不会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 “呵,全天下就你最聪明是吧。” 一道狐虚影缓缓出现,冷嘲热讽,身后九条尾巴无风摇曳,妖冶无比。 叶竹婵笑道:“我当然不是最聪明的,但比我蠢的人多的是。” “小心玩火自焚。”九尾狐警告道。 叶竹婵玉指轻抚过自己脸颊,摸了摸脸上的伤疤,低声说道:“我已经把自己烧起来了,所以我不害怕。” 九尾妖狐蓦然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晏长青,染轻尘才是他女儿。” 叶竹婵沉默片刻,平静的眼眸深处带着一抹黯淡,缓缓说道:“他知道该怎么做,将死之人,最不惜的就是命。 至于染轻尘那边,当初江绾已经做的够多了,我只是补充了一些,给皇帝和修罗女皇下了套。倘若染轻尘真到了绝境,江绾自会现身。” 叶竹婵忽然露出了一抹妖艳笑容,伸出纤巧如玉的手放在眼前,五指缓缓分开。 “仙人我都敢杀,一個皇帝算得了什么。” 第290章 小妖女 夜月隐匿于绵延云海之中,不露真容,致使苍穹之上,一片晦暗。 此时,天空唯有深沉墨色,笼罩着四野。 飞剑于夜色中极速前行。 “不对!” 姜守中蓦然出声。 正在聊天的二女一愣,齐声问道:“怎么了?” 姜守中脸色凝重,低头俯瞰,目光聚焦在下方茫茫无垠的沙漠地形,沉声说道: “按道理来说以这样的速度,我们本应该到边界了,可现在还没有飞出这片沙漠,而且看地形……似乎有些地方很熟悉。” 经过姜守中这么一提醒,二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曲红灵将剑身放低高度,没有了云层遮挡,更能清晰的观察到下方。 “咦,好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啊。” 厉南霜惊讶道。 曲红灵想要将长剑落地,姜守中却说道:“别下去,继续往高处飞。” 对于小姜哥哥的话曲红灵自然听从,少女催动术法,将脚下的剑尖微微向上倾斜,朝着天空更高处飞去。 姜守中下意识抱紧少女纤腰。 炽白的飞剑越来越高,穿过了重重云层。 而到了一定高度,曲红灵已经明显开始吃力,细白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周围似有一股粘稠之力,拖拽着飞剑。 “这是什么?” 待云雾散去,姜守中看向下方。 极目所瞩,起伏蜿蜒的沙丘隐约形成一个类似于八卦图的形状。 “迷魂阵!” 曲红灵失声道。 姜守中皱眉问道:“迷魂阵是什么?” 性子大咧的厉南霜也蹙紧秀眉,解释道:“这是万象神门的阵法,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现在就在万象神门的地界。” 万象神门…… 姜守中觉得这门派很熟悉。 他忽然想起,当初护送耶律妙妙去凤城时,在木岭县遭遇的那场变故,其中就有万象神门的人参与。 只不过当时万象神门的高手,被妖尊给杀了。 “三位道友,飞那么高做什么?既然来了,不如下来与老夫小酌一杯?”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声音飘来。 下一刻,三人脚下的长剑嘤鸣不绝,开始不受控制的震颤,难以驭控。 剑锋缓缓沉坠,大有弃主之意。 曲红灵玉颜骤变,竭力凝聚心神,欲稳住摇摇欲坠的剑身。 然而纵使她倾尽全力,也未能拉住下坠之势。 很快,三人身形急降。 长剑即将触地的那一瞬,曲红灵迅速调整姿势,抱紧姜守中,足尖轻轻一点,借力于剑身的最后一点支撑,轻盈落地。 率先落地的厉南霜本打算接住姜守中,见有曲红灵帮忙,转而护在二人面前。 “小姜哥哥,你没事吧。”曲红灵关切问道。 姜守中摇了摇头,抬眼望去。 只见沙漠之中出现了一座简陋的酒肆。 酒肆的外观并不起眼,由几根粗犷的木头搭建而成,上面覆盖着粗糙的兽皮和布幔,随风轻轻摇曳。 一位老者坐在小桌前,独自饮酒。 老者身着黑白两色布料缝制的太极阴阳服,头发花白,垂着一缕长须,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韵味。 “装神弄鬼,什么玩意。” 差点摔落在地的厉南霜憋着一肚子火,挥刀朝着老者砍去。 刀身爆发出的罡气劈落在酒肆上,却消弭于无形。 老者笑眯眯望着厉南霜手里的墓刀,笑道:“一个女孩子,整天背着一座墓碑终究不好,会招惹晦气的。” “晦气你大爷,这地方是不是你在搞鬼?” 厉南霜质问道。 曲红灵秀目仔细打量着老者,心念一动,娇声开口:“如果我没猜错,阁下应该是万象神门第六峰的峰主,田断江对吧。” 老者一捋胡须,笑着说道:“曲宗主好眼力。” “一掌断江。” 厉南霜变了脸色。 万象神门共有十二峰,每位峰主皆是修为极高的修士。 其中颇有盛名的几位,就有第六峰的峰主田断江,境界为入圣巅峰。据说人如其名,真的能以一掌之力断开涛涛江水。 姜守中淡淡问道:“阁下为何要阻拦我们离开?” 田断江笑而不语,只是指着前面的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没有动弹。 田断江悠然道:“想要离开此地,很容易。与我对弈一局,赢了你们就可以离开。老夫信守承诺,说话算数。” “下你个大头鬼,有病吧。” 厉南霜欲要提刀再砍,老夫笑眯眯提醒道,“丫头,你确定要浪费时间吗?看你们这番着急的模样,应该是有要事吧。” 厉南霜瞪着水灵大眼,最终没挥刀。 她扭头对姜守中二人说道:“焖面,下棋我不行啊。” 平日里自诩为棋圣的厉南霜,这一次终究没厚着脸皮张扬。毕竟跟这么厉害的老头下棋,她没法耍赖。 姜守中略作犹豫,刚要上前,曲红灵却伸手挡住他。 “小姜哥哥,让我来。” 曲红灵径直趋前,缓步走进酒肆,落落大方的坐在田断江对面的凳子上。 少女屈指轻轻叩了叩桌子,脆声开口:“田峰主,听说你最喜欢下残局,不如咱们来对弈一局残局如何?” “求之不得。” 田断江露出了笑容,轻轻一挥衣袖。 霎时间,桌面上光影交错,一幅精致的棋盘凭空显现,宛如从虚空中汲取了实形。 棋盘上面早已落子,是一副残局。 曲红灵持白子。 田断江持黑子。 从棋盘上的形势来看,白子是占据很大优势的,只要白方持重而行,步步为营,基本可以赢下这场棋局。 方才谦虚的厉南霜看到棋局,懊恼道:“这我行啊,早知道我上了。” 田断江眼眸微眯,似笑非笑,凝视着眼前娇俏动人、灵气逼人的少女,语气悠悠道: “曲宗主,老夫念伱是女娃,便让你持白。能否赢下,看你能力了。” 曲红灵笑靥如花:“那就多谢田峰主了。” 姜守中望着端坐在棋盘前,英姿勃发的少女,心绪微澜,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陌生。似有一股难名之感,萦绕胸臆。 先前那位哭哭啼啼的柔弱少女,此时仿佛换了個人,身上自然而然地的流露出一种凛然之气,眉宇间,隐含几分桀骜之态。 如此风姿卓绝的女子,真是以前那位活泼的红儿吗? 啪! 曲红灵落下棋子。 田断江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几乎不作任何停顿,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犹如龙蛇蜿蜒,一枚黑子稳稳落下。 曲红灵略作思考,再次落子。 而田断江同样以极快的速度,紧跟着落子。 随着棋局的深入,原本形势大好的白子竟开始逐渐失守,被扭转局势的黑子步步紧逼围剿,似乎快要落败。 曲红灵蛾眉微蹙,落子开始迟疑难决。 便是臭棋篓子的厉南霜,也意识到棋盘上局势对曲红灵极为不利。 她张嘴欲要提醒,又怕打扰了对方,索性缓缓握紧刀柄。 心想着这老头若不放他们走,大不了解开身上的禁制,拼上一把。 “曲宗主,还要下吗?” 随着田断江落下制胜一子,局面完全形成了一片倒。 曲红灵几乎再无翻盘可能。 老人笑容满面,捋着胡须:“看来三位小友,要陪我这老头待在这里咯。” “不一定。” 然而原本忧心忡忡,一筹莫展的曲红灵,此时却缓缓舒展开眉头。 少女唇角微翘,俏脸重新焕发出神采,声音婉转,犹如黄鹂鸣柳:“迷魂阵有三大阵,分别为六合错综,八卦离合,以及七曜颠倒。 如今我们所处阵中设有六合逆流,使上者为下,左者为右,前为后,后为前。五行之气,亦随之逆转。 也就是说,我们如今所在大阵,为七曜颠倒阵……” 少女骈指为诀,状若兰花初绽,左手则如清风拂面,于棋盘上轻轻一拍。 棋盘瞬然出现了变化。 上面的布局竟神奇般的颠倒了过来。 田断江勃然变色,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棋盘。 少女扬声说道:“天地交泰,于颠倒中方显真章。卦象错综,序秩纷扰,唯以静制动,于混沌中窥见一线生机。 一子落于‘坤’位,即可借以‘乾’之势,来牵动全局……” 说话间,曲红灵线长两指间夹着一枚棋子,重重于一处空格落下。 一子定乾坤! 刹那间棋盘白光大盛,棋盘上的黑色棋子犹如烟雾一般竟化为虚无。 大胜! 厉南霜看着目瞪口呆。 她此时才明白过来,拍手说道: “原来一开始这副棋局是颠倒的,表面看来小泪包占优,其实是处于劣势。只不过小泪包故意示弱,迷惑了对方。” 曲红灵望着脸色难看的田断江,甜甜笑道:“田峰主,承让了。其实……你下棋的水平一点也不高。” 曲红灵并非刻意贬低对方。 田断江不过是靠着阵法来迷惑对方,一旦阵法被看穿,真实水平自然显露出来。 田断江呆望了棋盘片刻,长叹道:“老夫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曲宗主的确厉害。老夫愿赌服输,你们走吧。” 说罢,他一掌将棋盘拍碎。 周围空间似乎晃动了一下,隐约能感受到一道禁制缓缓消失。 “不过老夫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声。” 田断江忽然说道,“老夫之所以拦你们,并非是你们闯入了万象神门的地界,而是有人通知我,要将你们拦在此处。” “是朝廷的人?”姜守中问道。 他记得,万象神门虽然属于江湖门派,但已经完全依附朝廷。 可以说是朝廷走狗也不为过。 田断江摇头道:“老夫不便透漏太多,总之你们赶紧走吧。说实话,老夫本可以使用武力将你们留下,但既然输了,就要做到守信。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若还逗留在此地,老夫可就不会再留情了。” 姜守中拱手:“多谢田峰主。” 一炷香的时间,足够离开这片区域。 只是,这老头真的愿意放他们离开吗? 姜守中看向曲红灵,递了个眼色。 少女回了个安心的笑容,俏生生对着老者行了一礼:“谢谢田峰主,既然田峰主愿意放我们走,可否关闭迷魂法阵?” 田断江皱眉:“老夫不是关闭了吗?” 曲红灵笑瞇了弯弯月眸,颊畔绽放出一枚小巧的梨涡:“泽中生火,火中藏泽……田峰主解开的是内阵,并非外阵。” 闻言,姜守中和厉南霜神情一变。 厉南霜骂道:“臭老头,还以为你好心放我们走,原来使诈!” 见被识破,田断江也不装了,冷笑道: “看来曲宗主对阵法很是熟知,不过这外阵乃是宗门主阵,老夫可没有权力去关闭,你们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厉南霜满脸怒容:“你这不是耍赖吗?” 田断江冷声道:“老夫并非失信,只是说答应你们离开,不会对你们出手。至于能不能在一炷香内走出迷魂阵,在于你们的本事。” 曲红灵眸中浮动出一抹狡黠:“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只能得罪了。” 随着少女话音落下,之前放置棋盘的桌子忽然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举,漂浮而起。 紧接着数刃纤巧之剑刺穿了桌子四角。 桌面裂开出一道道细纹,形成一副八卦图案。 八卦图案运转,酒肆周围的地面突然响应,一道道紫色的光柱破土而出,如同喷泉般升腾酒肆,将田断江困在里面。 瞬息间,竟形成一座小型剑阵。 田断江一怔,旋即怒极而笑:“哼,就凭这点小伎俩也想困住老夫!?” 说罢,老者朝着剑阵挥袖。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无论自己如何攻击,皆未能撼动周遭剑阵之毫厘。 老头骇然:“你做了什么?” 曲红灵背负着双手,微微踮着足尖,笑容中蕴含着几分俏皮,几分得意:“田峰主,我只是暂时利用你们的阵法来困住你。” 原来曲红灵早就看穿了迷魂阵法。 阵眼就在棋盘桌下。 只不过在对弈的时候,偷偷将斩凤剑放置于阵眼之中。 之前对弈时,曲红灵时不时眉头紧蹙,表面看起来是在思考棋局,其实是故意拖延时间,悄无声息的夺取阵法的控制权。 她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将他们留下,更不会无缘无故就放他们离开。 所以提前设好陷阱。 利用对方的阵法,来暂时拖住对方。 田断江此时已然明白自己一时疏忽轻视,被黄毛丫头给耍了,又惊又怒:“小妖女诡计多端,竟然敢使诈!” 身为入圣境界的修士,竟然被天荒境的小丫头给阴了,简直耻辱。也怪自己自始至终都把这三人放在眼里。 曲红灵不去理会他,御出长剑对姜守中说道:“小姜哥哥,我们快走,我只是暂时控制了阵法来拖住他,坚持不了太久。” 姜守中和厉南霜不再迟疑,它上长剑。 长剑拖拽着剑光,朝着远处极速飞去,很快消失在田断江的视线里。 第291章 凤凰展翅! 在曲红灵三人离开后不久,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了酒肆前。 来人是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皮肤白皙,面庞俊逸,颇有几分倜傥风姿。 男人左颊绘有刺青,周身萦绕着一股阴邪之息。 此人名叫白飞卿。 乃是万象神门第十一峰峰主。 望着被困在阵法内的田断江,白飞卿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笑意,调侃道:“田老哥这是在玩什么新花样吗?用自己的阵法,把自己给困住?” 田断江面色阴沉:“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追那三人。” 白飞卿笑道:“我说直接把那三人抓了,田老哥非得要玩一出猫捉耗子。现在倒好,猫被关在了笼子里,老鼠却跑了。” 面对嘲讽,田断江额头青筋暴突,寒声道:“白飞卿,别小瞧了他们,若是被他们跑了,我看如何跟门主交待!” “门主又不会怪罪我。” 白飞卿冷哼一声,面上浮现出浓浓讥讽,“你放心,他们跑不了多远的。不过田老哥你,需要不需要我救啊。” “不需要,我马上就能出来!” 田断江语气冷淡。 万象神门十二峰主之间很不和谐,被看到狼狈模样也就罢了,若是被救,免不了又是一个人情债。 白飞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陪那三个小娃玩玩了。” 男人仰头吹了声口哨。 随着一声尖锐鸟鸣啸叫,天空中一只类似于猫头鹰的巨鸟冲刺而下。 “走了。” 白飞卿掠上巨鸟后背,消失不见。 …… 在曲红灵的全力冲刺之下,三人终于离开了迷魂阵所在的那片区域。 然而还没等松一口气,厉南霜忽然惊讶道: “咦?后面好多鸟啊。” 鸟? 曲红灵和姜守中神色一怔,扭头望去。 果然,无数飞鸟结队翱翔,紧紧跟随其后,在暗夜中交织成一幅流动的墨画。 乍一看,犹如一团翻滚的黑云。 “不好,是鬼枭!” 曲红灵俏脸倏然一变,双手捏诀变幻,脚下飞剑凌空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仿佛山涧之水,曲折而下。 那些飞鸟紧追不舍,声音尖锐刺耳,犹如万箭齐发,破空而来,令人心悸。 “这是万象神门第十一峰的鬼枭,乃是峰主白飞卿所养,此人曾经在妖族万兽林待过,深得驭禽之术。” 曲红灵一边说着,取出两道符篆交给身后的姜守中说道:“小姜哥哥,用你的屠龙飞剑将这两张灵火符箓送到鸟群里。” 姜守中闻言,将符箓固定在小巧的屠龙剑身上。 借助飞剑之术,他手腕一抖,屠龙剑化为一道迅疾之电光,穿越虚空,直刺鸟群深处。 下一瞬,轰地一声巨响,火光乍现,无数鬼枭顷刻间被烈焰吞噬,化作点点星火,漫天飞舞。天穹之上,一朵巨大而炽烈的火莲绽放,辉煌夺目,将夜色染成了赤红。 不过依旧有不少鬼枭冲出火焰,羽翼挥洒着残存的火星,朝着曲红灵三人紧追。 更危机的是,前方亦是危机重重,一大群鬼枭悄然逼近。 密密麻麻,宛若张开了一张巨网。 不得已,曲红灵只得继续将飞剑下降。 眼见四面八方皆有鬼枭扑来,少女果断调转长剑,落在一处落较为隐蔽的地方。 曲红灵对二人说道: “小姜哥哥,南霜姐,你们先藏在这里,我有办法引开这些鬼枭。” “我跟你去!”厉南霜连忙说道。 曲红灵摇着小脑袋:“不用,你留在这里照顾小姜哥哥,我很快就回来。” 少女踩上飞剑,掠向天空。 “你小心点!” 姜守中忍不住提醒道。 曲红灵回头一笑,月光穿透云缝映在少女如玉无暇的雪靥上,那一刻,世间万物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小姜哥哥,我会没事的。” 姜守中怔怔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 啪! 后脑勺标准的一巴掌。 姜守中无奈回头望着双手抱于胸前的厉南霜:“这次厉大爷又要教训我什么?” 厉南霜翻着白眼:“没啥可说的,就是觉得你欠揍,我还是喜欢以前的焖面,做任何事都很果断,不像现在这样婆婆妈妈的。” “感情的事情,没法果断。” 姜守中苦涩道。 厉南霜下意识要抬起巴掌,但想了想,只是捏了捏姜守中的耳朵,笑着说道: “我呢,破案不如伱。但是在感情方面,我厉大爷可就胜过你太多了。之前我也跟你一样,纠结的不得了,总想着赢木瓜一头。 看到你和木瓜在一起,我心里也难过,想着离开京城算了。 可后来呢,你跑来跟我说要成亲的事情,不过你当时的表情很搞笑,既害怕我听不懂,又怕伤到我…… 那时候我就想,原来焖面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只不过呢,木瓜不要脸的主动追你,所以被她捷足先登了。 第二天婚礼的时候,我依旧很难过,想一醉方休,但喝着喝着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下子就想通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纠结来纠结去,结果什么都没得到,那就太亏了。 索性我就大大方方喜欢一次。 你跟谁成亲无所谓,我当勾搭有妇之夫的狐狸精也无所谓,你喜不喜欢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喜欢你就够了。 想你的时候,我就凑到你跟前烦你。不想你的时候,我就去玩。 想生孩子了,弄点药放倒你。不想养孩子了,丢给你,反正你是孩子他爹,总不能不养吧……” 见厉大爷越说越离谱,姜守中干咳了一声。 厉南霜也意识到自己话题扯远,嘿嘿一笑,随即正色道: “姜墨,男人最讨厌的不是拒绝一个爱他的女人,也不是全都想着要。 而是想要,却不敢要,又不拒绝…… 当然,你心肠软,耳根子软,又要顾忌她们的感情,这些都没错。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越是这样,对她们伤害越大。要么你就全拒绝了,去无禅寺出家当和尚,我亲自给你剃头。 要么你就果断点,人家喜欢你,你都要了算了。 我家焖面长这么俊,三妻四妾怎么啦?以后都有可能成为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 如果木瓜,红灵她们不许,要闹腾,那你就直接让她们滚蛋,都是惯的。她们不愿当正妻,让我来当,我就很大方,随便你纳妾……” 原本认真听着的姜守中,听到这里,神情顿时古怪。 头儿这算盘都怼到脸上了。 说漏了嘴的厉南霜一点也不害臊,双手叉着细腰,牛气哄哄道:“反正我觉得我比她们更适合当正妻,我一点都不拧巴。” 姜守中笑了起来。 笼罩在心底的阴霾在这一刻,也驱散了许多。 头儿永远是这样,只要有她在,任何时候都是晴天,让人心里暖暖的。 —— 曲红灵踩着斩凤飞剑掠至半空,拿出一瓶幽冥妖气洒在身上,让自己身上的妖气彻底散发出来,然后朝南飞去。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鬼枭飞鸟,犹如嗅得佳肴之香,纷纷振翅追击。 鬼枭汇聚成群,密布于天际,形成一片乌云般的浪潮,宛如涌动的墨海,气势磅礴,几乎要将曲红灵那纤弱之躯吞噬。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曲红灵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娃娃。 这個瓷娃娃与曲红灵长相有些许相似,可以制造一个分身,与姜守中的木偶功能类似,但只能使用一次。 瞅着前方有一团云雾,曲红灵心念一动,即刻驭剑,如穿云之鹤,疾射而入。 少女身影隐匿于云海深处。 在即将破云而出的刹那,曲红灵纤指轻扬,一片翠绿欲滴之叶,自指尖轻巧弹出。 此乃道家秘传幻术——一叶障目。 施展之时,绿叶化作玄妙符咒,护持周身,霎时间,曲红灵真身隐匿无踪,独让飞剑掠出云层之外。 与此同时,小瓷娃娃变成了曲红灵的模样,身上被泼洒了一瓶幽冥妖气。 分身踩着飞剑直直冲向地面。 下冲之势越来越慢。 追袭而至的鬼枭群鸟,犹如乌云蔽日,将分身团团包围,密不透风。 这些鬼枭凶猛异常,纷纷张喙,猛烈啄咬,似饿狼扑食。 而在飞剑落地的刹那,瓷质分身瞬息粉碎,化作片片锋利晶屑。 锋利的晶屑如骤雨般密集,以暴风疾驰之势,径直扑向紧追不舍的鬼枭。 血雾不断腾涌,刹那间将天空染成了一派猩红,连绵不绝。 斩凤飞剑趁此穿过血雾,将下坠的曲红灵接住。 过了许久,天空中再无一只鬼枭。 唯有血腥味弥漫。 曲红灵脚踩着飞剑,离半空十丈距离时停下,凝视着空中洋洋洒洒的一片片沾血羽毛,调转剑尖便要离开。 可一转身,却看到一位白袍男子挡在她面前。 正是万象神门第十一峰峰主,白飞卿。 “曲宗主,杀了我养的这么多宝贝,就想离开?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吧,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望着漫天沾血的飞羽,白飞卿面色阴沉。 白飞卿曾是一个弃婴,幼年时被万兽林一只飞禽抚养,并且在一座洞府内偶然获得了一门魔道秘籍。 随着长大,或许受秘籍影响,修为越来越高的白飞卿的性情开始变得暴戾,甚至将抚养他的飞禽妖物给吃了。 离开万兽林后,白飞卿浪荡了一阵江湖,最终加入万象神门。 曲红灵小的时候见过他。 当时的白飞卿已经是万兽林的高手,经常捕杀动物饮血,性格乖戾。 “过分?” 曲红灵纤眉一挑,讥讽道,“白峰主,你还真是不要脸。” 白飞卿打量着少女曼妙的身姿,眼眸里闪过淫邪,唇角噙着淡淡笑意:“多年不见,小丫头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都成一派宗主了。” 他手持折扇,笑着说道: “在曲宗主面前,脸又能值几个钱?眼下我养的鬼枭被曲宗主杀死,那么曲宗主,是不是也该赔礼道歉?” 曲红灵一边思索着脱身之计,一边笑道:“不知白峰主想让我怎么陪?” 白飞卿轻轻晃动着折扇: “很简单,正所谓春宵一夜值千金,我那些鬼枭也该值个十万金吧,曲宗主可以算算,需要多少个夜。” 曲红灵俏脸笑容不变,冷讽道:“可惜白峰主没这个本事让我赔。” “我想试试。” 白飞卿缓缓展开折扇,扇面上是一副鸟禽图。 他轻轻一挥扇面。 一只只黑色类似于鹰隼的鸟密密麻麻的飞出折扇,朝着曲红灵扑去。 这些黑鸟口衔毒液,异常凶猛。 曲红灵调转剑尖,朝着高空掠去,将身上仅存的几张符箓扔出去。 符箓形成的火墙挡住了一部分黑鸟,但仍有大部分的黑鸟迫近。这些黑鸟逐渐拉开,缓缓形成包围之势。 白飞卿脚踩巨鸟,速度极快。 很快便追在了少女身后。 “曲宗主,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白飞卿笑道,“你那两个同伴跑不了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担心他们。不用急,你们很快就会在一起的。” 曲红灵置若罔闻,专心躲避时而追击的黑鸟。 见女人不识抬举,白飞卿冷哼一声,折扇用力一挥。 那些黑鸟似被一股莫名力量驱动,速度快了一倍有余,乍一看就像是一柄柄黑色的利刃,不住的攻击少女。 有好几次,曲红灵差点被黑鸟喷出的毒液沾到。 随着黑鸟越来越多,黑影蔽日,曲红灵周遭的空间已被重重包围,再无多余隙地可供闪避。无奈之下,少女继续朝着上空掠去。 然而白飞卿早料定曲红灵此举,抢先一步,稳立于前,如同天堑横亘,阻断少女去路。 “小丫头,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白飞卿冷笑。 “逃?” 曲红灵眸中迸出一道藐意,“白峰主,我可是妖,在我面前用这类驭禽之术,你不觉得可笑吗?” 白飞卿一怔,内心升起一丝不好预感。 曲红灵足尖轻点长剑,宛若凌波微步,翩然飞掠于虚空之中。 少女双臂舒展,若凤凰展翅。 随着曲红灵十指微动,刹那间,无数缕红色丝线自指尖激射而出,宛若织女抛梭,钉在了一只只黑鸟身上。 一时之间,周围黑鸟纷纷被红线牵制。 白飞卿暗暗吃惊:“这丫头方才并非是在逃跑,而是借着躲避,故意在这群黑鸟身上施展秘术?” “杀!” 曲红灵朱唇轻启。 红丝如血,漫天如霞。 远远望去,犹如一只巨大的凤凰于天幕中缓缓展翅,震撼无比。 第292章 轻尘,你会认输吗? 由无数黑鸟幻形而成的巨大凤凰,黑压压的朝着白飞卿冲去。 被自己饲养的飞禽围攻,白飞卿眼角青筋跳动,怒极而笑:“还真是小瞧了你这丫头,看来田断江被阴的不冤。” 白飞卿咬破舌尖,在折扇上喷出一口鲜血。 随后他扔出折扇。 折扇在空中不断飞旋,很快变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将黑色飞鸟尽数挡住。 曲红灵见状,唤起斩凤剑。 少女双手合并,将斩凤剑夹在掌间,默念道:“斩!” 原本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黑色飞鸟,忽而敛翼收羽,竟形成了一柄黑色的巨剑,径直冲刺向折扇屏障。 屏障在巨力催动之下,被迫弯折,呈现出一道巨大的弧度。 白飞卿瞳孔收缩:“好强的剑意。” 屏障被缓缓刺开一道裂缝。 眼见无法阻挡,白飞卿冷哼一声,用力踩了一下脚下的巨鸟。 巨鸟发出凄鸣之声。 旋即,数根紫色羽毛从身上自行脱落,缓缓漂浮而起,贴在了白飞卿的身上。 “臭丫头,真以为老子收拾不了你?” 白飞卿收回折扇,身形速度陡然暴涨,径直冲向黑鸟凝聚的巨剑,相撞之际,剑尖崩裂,寸寸裂开,黑鸟不断被炸开成齑粉。 曲红灵喷出鲜血,倒飞出去。 她急忙祭出一只水晶体的铃铛,正要摇动,腹部被迫近于眼前的白飞卿一拳击中。 少女重重坠落在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白飞卿一把抓住从少女手中脱离飞起的铃铛,仔细一看,先是惊诧,随即眼眸涌现出炽热:“竟然是摄魂铃?!” 摄魂铃乃是天妖宗重宝。 摇动时可摄人魂魄,使其陷入痛苦之中,最终迷失其心智。 白飞卿哈哈大笑:“今天倒是运气不错。小丫头,这么厉害的法宝在你身上,未免太浪费了,我来教你怎么用。” 白飞卿俊脸阴柔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笑容,对准曲红灵,缓缓摇动水晶铃铛。 清脆的铃铛声顿然响起。 铃铛发出的音波一圈圈的扩散而出,迷离梦幻。 曲红灵娇躯一震,玉手紧捂双耳,神情痛楚至极。 “一振清心,二振静神,三振迷魂,四振摄魄……” 感受着摄魂铃强大的威力,白飞卿暗暗心惊,喃喃道,“如今我得这次重宝,何需再屈居于第十一峰,到时候即便当不了门主,当个副门主也绰绰有余。” 白飞卿看向痛苦挣扎的曲红灵,冷笑道: “也亏你是天妖宗宗主,若换成其他人,哪有资格怀揣这等法宝。 小丫头,不知道门主这次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在这之前,我给你长长记性。” 白飞卿再次摇动铃铛。 曲红灵发出惨叫,蜷缩在地上。 顷刻间,七窍之处,殷红之血如泉涌出,点点滴滴,染红了她的素颜与衣襟。 随着铃铛不断攻击,曲红灵眼神开始逐渐变得空洞,最终呈现出茫然之色,面对铃铛攻击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白飞卿停下摇铃,观察了片刻后,喝声道:“过来!” 少女没有动弹,呆呆坐在地上。 白飞卿看了眼手中摄魂铃,微微皱眉:“人傻了?” 他五指一分,将地上一些沙砾吸入掌中,凝成了一小团,朝着面门击射而去。 面对危险,少女恍然未觉,依旧不动弹。 蓬! 小沙团砸在染血的娇俏小脸上,四散溅开。 见对方不闪避,不放心的白飞卿又凝出一团蕴含煞气的沙砾,打在了对方肩膀处。 噗—— 沙砾击穿少女身体,溅出血珠。 而曲红灵仿佛木偶一般,感知不到疼痛。 “修为太低,经受不住摄魂铃。” 白飞卿走到曲红灵面前,蹲下身子盯着少女麻木血染的俏脸,有些遗憾道,“早知道我就少摇几下,不过傻子也有傻子的好玩之处。” 他用折扇挑起少女尖细的下巴,笑道:“曲宗主,你——” 就在这时,曲红灵猛地抬头。 铃音急促,如疾风骤雨。 少女双目浮现出迷离妖娆的红光,直接摄住了男人的魂魄。 白飞卿面露惊恐之色,欲图挣脱,却发现自身已被无形之力牢牢禁锢。 “拿别人法器的时候,不先检查一下吗?” 为了禁锢住对方,曲红灵拼尽全力,将此前吸纳的摄魂铃神力,此刻尽皆倾泻而出,攻击在对方身上。 少女七窍再次溢出鲜血。 白飞卿面目狰狞。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够谨慎了,却还是被对方给阴了。 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一点点无形扯裂,白飞卿拼着被反噬重伤的危险,强行运转元气,注入了手中折扇之内。 随着折扇一点点开启,白飞卿受到的禁锢之力也开始减弱。 白飞卿目光凶狠的盯着少女。 就凭伱,也想杀我? 而在最后挣脱束缚的刹那,少女却蓦然嘴巴一张,两只红色的蜜蜂飞了出去。 这两只蜜蜂分别飞至白飞卿的左右双眼,尾部射出毒刺,直接扎进了眼睛。 白飞卿哪里料到对方还有这后招,顿感剧痛噬目,不禁发出撕心裂肺之哀嚎。 强行挣脱出束缚的他喷出鲜血,一掌拍飞了曲红灵,双手慌乱捂着眼睛。 鲜血如注,染红了十指。 痛楚难耐的他身躯蜷缩,于地上翻滚,宛如遭受酷刑的囚徒,嘴里不断怒骂着: “小贱人,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曲红灵大口喘着气,刚站起来,又无力跌倒在地上。 看着双眼血流,拿着纸扇胡乱挥舞的白飞卿,曲红灵瞅准时机,扔出斩凤剑,穿透了对方的喉咙。 白飞卿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 零碎的星点在夜幕下渐渐隐去。 室内,红烛孤独地燃烧,烛泪成堆,滴落无声。 女人褪去了那袭繁复华丽的嫁衣,如同卸下了重重枷锁,恢复了往昔的清雅与恬淡。 染轻尘静倚在窗前,默默望着夜色。 先前愤恨、绝望、悲伤等情绪,此时渐渐平息下来,被小心翼翼地压在了心底深处,只剩下茫然。 回忆着两人点点滴滴,女人忽然发现,他们的每一次感情触动,似乎都很草率,就像是被人随意在宣纸上泼墨了一笔。 或浓或淡,或喜或悲,皆如墨迹斑驳,未能尽展细腻。 染轻尘将螓首轻轻靠在窗扇上,阖上美眸。 随着浓重的疲惫卷上心头,女人渐渐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幽幽转醒,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男人温柔的看着她。 姜墨? 染轻尘一呆,眼眸顿时涌出无尽的欢喜,刚要起身,但随即想起婚礼的一幕,她扭过螓首,语气生硬道: “你来做什么?” 男人并没有回应,依旧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 迟迟听不到男人的解释,染轻尘很是生气。 而这时她才猛然惊觉,周围的环境很陌生,自己竟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不等染轻尘回神,面前的姜守中忽然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夫君!” 染轻尘心中一慌,急忙去抓对方。 手掌穿过了男人的身体。 染轻尘愣住了。 她木然的走出小屋,发现自己身处于村庄内的一座普通屋舍小院内。 炊烟袅袅,晚霞如妆。 身着一袭粗布衣衫的姜守中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屋顶。 染轻尘下意识抬头。 一抹娇俏的身影,艳红如初绽的丹霞,背倚着天边渐褪的霞光,熠熠生辉。 “红儿,你是不是又躲在屋顶偷吃叶姐姐做的糕点。” 姜守中问道。 红裙少女嘟囔着红唇:“才没有。” 只是沾在嘴角上的那一粒糕点碎屑,出卖了少女的行为。 染轻尘怔怔望着这一幕。 这就是夫君和义妹,曾经的画面吗? 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过啊。 姜守中无奈道:“你就偷吃吧,到时候吃成小胖妞,看谁还要你。” 曲红灵背对着双手,踮着脚尖在屋顶轻盈的走动,笑着说道:“没事的,反正有小姜哥哥要我。” “谁说我会要你,若是有个比你漂亮的,我肯定娶她。” 姜守中冷哼道。 曲红灵皱了皱小琼鼻:“哼,我才不信。” “拿来。” 姜守中伸出手。 少女故作疑惑:“什么啊。” 姜守中板着脸道:“我给叶姐姐写了一首诗,那首诗是不是被你拿去了。” “啊,诗?” 曲红灵瞪大了杏眸,“小姜哥哥你还会作诗啊。” 染轻尘忽然想起,当初姜守中为她做了一首诗。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呀,好像还真的有一首诗诶。”曲红灵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故意大声念道:“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 “拿来!” 姜守中脸色不好看。 明显沾着醋味的曲红灵一脸捉狭: “某人急了啊,不过这首诗还挺好的,叶姐姐肯定喜欢,比某人给我写的好。” 姜守中无奈道:“我都给你写了十首了。” “不够。” 曲红灵语气带着几分撒娇与吃味。 她扬起手中宣纸,娇声说道:“你得给我写一百首。” “不给就算了。” 姜守中扭头便走。 见男人真的生气离开,少女有些慌了,急忙挥着纸稿喊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给你小姜哥哥。” 曲红灵下意识朝前一步,结果不慎踩在瓦片上。 脚下一滑,少女失去平衡,整个身子后仰坠下。 “小心!” 染轻尘俏脸一变,本能的伸手去接。 一道身影扑了过去。 却是姜守中及时冲来,将少女接在怀中。 染轻尘双臂僵在空中,望着抱在一起的情侣,莫名的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被隔离在外。 眼下的她……的确被隔离在外。 “你这丫头性子永远这么毛毛躁躁的,受了伤怎么办?” 姜守中斥责道。 曲红灵自知理亏,讪讪道: “人家不小心嘛,反正小姜哥哥会永远保护我,我不害怕。” “不长记性是吧。” 姜守中重重拍了下少女的臀,惹得后者眼泪汪汪的,委屈不已。 两人打情骂俏,情意绵绵。 染轻尘缓缓攥紧粉拳。 她只觉自己的心脏被这一幕温馨的场景给压迫,几乎喘不上气来。 自己,真的只是局外人吗? 嫉妒,不甘……熟悉的负面情绪再次涌上心口。 女人周身黑雾萦绕。 “你看,我说你少偷吃点,真的变重了很多。” 姜守中调侃道。 曲红灵还在嘴硬:“我真没偷吃。” 这时,少女袖中不小心滑落出了一块小糕点。 曲红灵连忙握在手里。 见姜守中没有发现,少女趁着男人不注意,侧过小脑袋,将甜酥的糕点一口硬塞进嘴里,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差点被噎住。 看着义妹可爱滑稽一幕,染轻尘不由露出了笑容,眼眸柔和了一些。 受此感染,女人身上那股阴骛气息也淡了许多。 这时,她发现那张写有诗的纸稿在自己脚下。 她下意识想要去捡,结果一只纤白如玉的手伸来,捡起了纸稿。 染轻尘扭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气质温婉的白裙女子。 女子侧颜绝美,而另一张脸被发丝轻轻遮掩住,隐约能看到些许伤痕。 “叶姐姐!” 曲红灵刚偷偷咽下糕点,看到女人到来,宛若被抓了现行的贼,面颊瞬染胭脂之色,显出几分局促和慌乱。 她连忙指着叶竹婵手里的纸稿说道:“小姜哥哥给你写的诗!” 姜守中放开少女,有些紧张道:“叶姐姐,我是随便写着玩的。” 叶竹婵低头望着纸稿上的诗句,红唇微动,轻读了一遍,微笑道:“我很喜欢,小姜弟弟真有才气,不比那些诗人差。” 姜守中挠了挠头干笑着。 染轻尘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丈夫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紧张、局促、欢喜、黯然、期盼……像是一个没长大的男孩,面对自己的女神。 这个叶姐姐是谁? 染轻尘盯着女人,心中好奇不已。 “好了,饭菜已经做好了,快去吃饭吧。”叶竹婵收起纸稿笑道。 姜守中和曲红灵哦了一声,前往主屋。 望着二人背影,叶竹婵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流露出长辈般的慈爱。 直到二人进入屋子,叶竹婵莫名轻叹了一声,缓缓转过螓首,盯着染轻尘柔声问道:“轻尘,你会认输吗?” 第293章 裴不苦 “你……你在跟我说话?” 染轻尘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女人。 她以为这是自己的梦镜,只是幻境,没想到幻境中的这位“叶姐姐”竟然可以跟自己对话。 “抬头看。” 叶竹婵一脸微笑。 染轻尘心中疑惑,抬头望去。 却愕然发现天空中有些许波纹涟漪缓缓浮动,整片天幕就像是平静的大海,又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而在水波之中,一轮水淋淋的圆月镶嵌在天幕上。 “这叫水月梦镜。” 叶竹婵轻声解释道。“在水月梦镜中,可以将曾经的时光画面重新展示。” 水月梦镜!? 染轻尘一愣,随即瞪大了杏眸。 对于诸葛家族最有名的法宝,她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得此镜者都没有好下场。 叶竹婵抬手挽起染轻尘一缕秀发,于指间轻轻摩挲着:“我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勉强闯过了梦靥十关的人。” 染轻尘心神震动。 根据记载,从来没有人成功闯过梦靥。 这女人未免太妖孽了。 叶竹婵笑道:“当初我从别人手中骗取水月梦镜,目的是为了防止皇帝控制小姜弟弟。只不过我先试着闯闯水月梦靥,看看能否提前给小姜弟弟一些经验。 不过可惜的是,我高估水月梦靥了,我搞明白了它的秘密,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轻松闯过了九关,很无聊。 最后一关稍有点难度,不过也勉强过去了。 而且,我甚至可以将妖尊放出来。 只不过我没有那么做,只是将她和小姜弟弟绑在了一起,唯有小姜弟弟才能召唤出她。 到现在,那位妖尊还以为,等小姜弟弟闯过十关,她就能出来。殊不知,我早就让小姜弟弟……成为她的主人了。” 染轻尘皱眉:“姜墨体内有水月梦镜,那他……” “他不会有任何危险。” 叶竹婵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帮染轻尘理了理秀发,笑着说道,“因为他就算闯关输了,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染轻尘意识到自己过于关心姜墨,冷哼道:“他死不死,不关我事。” 叶竹婵也不戳破女人的心思,抬头望着渐渐沉沦的晚霞说道:“其实小姜弟弟的第三关水月梦镜,早就开始了,就是这场婚礼。 他完全可以提前预见,可以提前做出弥补,可以提前让一切皆大欢喜。但我没有让他闯这第三关,所以抹去了第三关的考验。” 染轻尘惊讶看着她:“为什么?” 叶竹婵嘴角微扬,神情似笑非笑: “轻尘,人生总是充满着很多遗憾,所以你会看到,很多时候人们的愿望总是希望能回到过去,去弥补这个遗憾。 可有些遗憾,你若是弥补了,反而会成为你最大的遗憾。因为你无法看到真相,能做的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没有让小姜弟弟提前预见婚礼,让他,让你,让红儿……看清你们真正的感情,而不是提前去计划,去掩饰,去预防。 目前的结果伱也看到了,轻尘……你在小姜弟弟的心里,是不如红儿的。” 染轻尘脸色煞白,再次握紧了拳头。 女人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将她心底那丝自欺欺人的幻想给剥开。 叶竹婵朱唇轻启,又问了一遍: “所以,你认输吗?” “我凭什么认输!!” 染轻尘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红着眼眶怒道,“我凭什么认输?凭什么让我认输!?” 叶竹婵静静看着她:“那你能怎么办?” 染轻尘语塞。 听着屋内情侣打情骂俏的声音,染轻尘缓缓坐在地上,泪珠儿如串线珍珠一点点坠落,喃喃自语着: “凭什么我认输……凭什么……” 叶竹婵轻抚着女人脑袋,柔声说道: “任何时候的天真无知,都会等来惩罚。红儿当初的天真无知,丢掉了她的爱人。小姜弟弟的天真无知,让他抓不住任何人。 你当初逃婚的天真无知,也让你最终丢掉了爱人。我也一样,为曾经的天真无知付出了巨大的惩罚……” “不是的,我当时……我当时……” 染轻尘用力摇着螓首,试图否认,却说不出话来。 叶竹婵语气幽然:“都说水月梦镜可以逆转时间,回到过去弥补一切遗憾。可真正你想这么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每一次你所谓的弥补,都会留下变相的惩罚。” 叶竹婵低头望着失落孤寂的女人,目光柔和:“你若不愿认输,那就去争取。争取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杀了小姜弟弟喜欢的其他女人,也包括我。 比如,将他牢牢束缚在你的身边,花费一辈子时间让他陪着你。 比如,你彻底抛弃掉这段感情,让他陷入一辈子痛苦,给予他惩罚。毕竟你心里很清楚,他是喜欢你的。 再比如……” 叶竹婵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天空笑着说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么多了,要不然我就真的成坏人了。 水月梦镜留给你,你若感兴趣,可以看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叶竹婵身影渐渐淡去。 等到染轻尘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倚靠在窗户旁,睡在自己的房间内。 女人面露茫然。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望着指肚上的眼泪,喃喃道:“我凭什么认输?” …… 淮兰湖底。 九尾狐语气嘲讽道: “你也真是够坏的,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安慰那丫头,没想到是把她继续推向火坑。 整天在梦镜里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和自己的义妹卿卿我我,换我……直接心态爆炸。” 叶竹婵笑道:“我本来就是坏女人啊,只有坏女人才会让男人喜欢。” 九尾狐呵呵一声。 叶竹婵叹息道:“说起来,当初若不是江绾横插一手,她就是我的师妹了。不过即便如此,我师父依旧觉得染轻尘算是她的徒弟。你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吗?” “晏轻尘?” 九尾狐调侃道。 叶竹婵轻轻摇头:“她随她母亲的姓,她叫裴不苦。” “不苦……” 九尾狐愣了一下,幽幽道,“不苦,才是最苦啊。” —— —— 在曲红灵引开飞鸟鬼枭的这段时间,姜守中继续尝试唤出水月梦镜和妖尊,但始终无法成功。 就好像,水月梦镜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根本无法感应。 无奈之下,他只能拿出生肖图。 没有了牛妖牛牛,此时能召唤的只有鼠鼠。 姜守中轻轻抚摸着生肖图,感受着其上蕴含着的强大妖气,内心一番盘桓后,对厉南霜说道: “头儿,眼下我们还是在万象神门的地界,带着我这个累赘,只靠红儿一人很难突围出去。如果田断江追来,我们都逃不掉。 我打算强行吸收生肖图里面的妖气,将境界提升起来,你来帮我护法,最多半炷香时间。” 姜守中的想法不可谓不大胆。 要知道眼下他没有阴阳河图护身,一旦吸收妖气超过负荷,便会爆体而亡。 到时候别说是神仙,地府都找不到魂渣子。 厉南霜听着有点懵:“吸收妖气?焖面,你不要命了?” 姜守中沉声道:“想要让我们三個活着离开,只能这样。万象神门这次阻拦,有些不同寻常,我怀疑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我们。” “你别乱来,有我呢。” 厉南霜赶紧阻止,“焖面,你头儿我其实很厉害的。” 姜守中目光柔和的望着眼前可爱的少女,轻轻捏了捏对方脸蛋,笑着说道: “我相信头儿很厉害,不过我没猜错的话,头儿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我已经被保护的够多了,接下来该由我来保护你们。” “可是……” “放心,我会没事的。” 姜守中不再废话,盘膝坐在一旁,将生肖图置于膝盖之上,催动体内元气。 一缕缕浓郁的妖气自生肖图中剥离,钻进了体内。 见自己无法阻止,厉南霜只得抱着担忧之心,持刀在一旁护法。 生肖图内的妖气与其他妖气不同,因为有生肖法印的缘故,这些从妖物身上借取的妖气并没有太大的副作用,完全可被吸收。 但问题在于,妖气威力太凶猛,普通人的身体很难承载。 姜守中深知生肖图妖气的威力,本打算先慢慢吸收一些适应,但数息之后,妖气便如浩瀚江水,强灌入姜守中的体内。 就好像底部裂了一口的水缸,源源不断地朝外喷涌。 姜守中咬牙苦苦坚持。 而他的修为也在飞速的提升。 厉南霜望着男人痛苦的表情,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急得团团转。 “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田断江! 厉南霜心头一惊,挥刀朝着身后砍去,结果刀刃刚砍到田断江的头顶,就被一股巨力凝滞,无法下压半分。 田断江面容阴沉,一步步朝前走去。 每向前走一步,厉南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砰! 在距离姜守中不足一丈时,厉南霜倒飞出去,摔倒在沙砾里。 “老夫修行五十余年,虽然也吃过不少亏,但唯独被你们这些天荒境的小娃戏耍,还是第一次。” 田断江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但眼中殊无笑意,浮动着几分狰狞,“等抓了你们回去,老夫将你们丢在第二峰于老怪那座鱼塘里,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小伎俩。” 厉南霜翻身而起,将墓刀钉在地上,右手大拇指一擦嘴角鲜血,于刀身上迅速划出一道符文,随后双手拔刀而起。 “斩!” 少女一声轻喝。 骤然变幻,犹如龙蛇起陆,化作一柄长达十多米的巨刃。 刀锋所向,虚空震荡,携带着足以破碎星辰的巨力,狠狠压向老者。 “墓刀乃是天下第一刀,可惜你这女娃,还不行。” 田断江身形兀自屹立,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直接一拳轰去。 巨刃瞬即破碎。 厉南霜喷出鲜血,半跪在地上。 境界与境界的差距,终究是天与地的区别。 “老夫,便先废了你们修为,再去找那位曲宗主算账!” 田断江身形一闪,出现在姜守中面前。 可还没等他一掌拍下,面前盘膝而坐人却猛地消失不见。 田断江一愣,随即心头猛地涌现出警兆,刚要转身挥拳之际,头发被人扯住,整个身子如倒栽葱似的飞起,重重砸在地上。 姜守中的突然出手,让田断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已经够谨慎了。 来的时候还在周围特意暗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阵法之类的陷阱才出现。 然而此刻自己身为入圣高手,竟然被一个天荒境的修士扯住头发扔在地上,饶是他见识过无数奇事,大脑也当场宕机。 姜守中七窍渗出血丝,眼眸里充斥着一团黑红色的雾气。 将对方拽翻在地的同时,一只拳头狠狠朝着老者的面部砸去。 也亏田断江及时反应过来,急忙侧开脑袋,但拳头落地爆出的妖煞之气让他耳膜嗡嗡作响,脑袋一侧火辣辣的疼,耳朵涌出了黑血。 强忍着剧痛,田断江一把抓住姜守中的手臂,借力跃起。 可谁知跃起的刹那间,姜守中五指如钩,反抓住对方的手腕,咔嚓声中,田断江整只左手腕被掰断,鲜血喷溅。 田断江发出了惨叫声。 好在他最终还是挣脱出来,与姜守中拉开距离。 田断江一脸骇然的望着仿佛突然间换了个人的姜守中,捂着自己的断腕,喝声问道:“这是什么鬼秘术!?” 姜守中懒得回应,身形如鬼魅再次冲向田断江,快逾闪电。 田断江暗骂一声,运转全身功力抵挡。 两人厮打在一起。 以目前姜守中吸收的妖气,对战入圣境界的高手完全是足够的。 让田断江憋屈的是,姜守中根本不讲什么术法武技,纯粹就是毫无章法,拳拳到肉的打法,颇有一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 不多时,两人皆是身染鲜血。 田断江脸颊凹陷,胸口数根肋骨被砸碎,腹部被抓了五道口子。 姜守中同样伤的不轻。 只是相比于田断江,姜守中丝毫没有受到伤势困扰,源源不断的生肖图妖气注入体内,甚至越打越凶猛。 无疑,这是一种燃烧生命的打法。 “这小子究竟用了什么鬼秘术,不要命了吗?” 田断江骂娘的心都有。 眼见形势对自己愈发不利,田断江咬牙强挨了对方一拳,借力退后数步,而后将全身元气尽数涌入右掌。 “小子,老子送你下地府!” 田断江施展出自己的绝学——一掌断江。 掌化为刃,厉如锋镝,凌空一挥。 刹那间,空气仿佛被无形之刃切割,急剧扭曲,无形气浪汹涌,于两侧排开。 姜守中双臂交错撑在头顶。 下一刻,直接被打进了沙砾之中。 “焖面!” 厉南霜急声喊叫。 田断江不敢大意,紧紧盯着被打出的深坑。 突然,一只血手破土而出,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腕。 而后,田断江整个人被拽入沙土之中。 沉沉闷雷之声,自黄沙深处滚滚而出,沙砾纷飞,激荡不已。 倏忽间,“嘭”地一声巨响,两道身影猛然窜出。 却见姜守中一手扼住田断江咽喉,力贯千钧,田断江的颈骨在冲击之下不堪重负,“咔嚓”一声脆响,断裂开来。 田断江双目圆睁,死不暝目。 第294章 落霞与孤鹜齐飞 以天荒杀入圣,即便姜守中动用了生肖图这个外挂,在江湖上也足以引发巨大轰动。 而上一个人做到的,还是火云山的师落霞。 也就是厉南霜的师父。 将田断江的头颅生生拽下后,姜守中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生肖图的妖力副作用开始汹涌的反噬,如狂澜倒灌,侵蚀姜守中的身体,令其内腑翻腾无常,痛苦难忍。 “焖面!” 厉南霜抱住男人。 姜守中额头无力搭在少女的肩膀上。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妖气在体内流窜的割裂疼痛让他面部抽搐了几下,最终昏了过去。 “焖面……” 厉南霜捧着男人脸颊,自责不已。 早知道如此,她就解开身体禁锢,拼上一拼。 片刻后,拖着重伤身躯的曲红灵回来。 当看到地上田断江的的尸体和浑身血染的姜守中,不由吃了一惊:“小姜哥哥怎么了?” 厉南霜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曲红灵听后很是懊恼,对阻拦她的白飞卿和万象神门更是恨到了极点。 她暗暗发誓,只要回到妖族,一定会带天妖宗杀向万象神门! 曲红灵握住姜守中的手臂,察觉到对方体内乱窜的凶猛妖气,对厉南霜诧异问道:“小姜哥哥以前吸收过生肖图的妖气吗?” 厉南霜点点小脑袋:“应该是有过吧。” “生肖图的妖气乃是妖物体内的真元妖气,寻常人吸收少许都会爆体而亡,小姜哥哥吸收了这么多,没死都是奇迹。” 曲红灵轻声说道。 厉南霜流露出自责:“焖面执意要吸收妖气,早知道我就拦着他了。” 曲红灵没再说什么,将红唇凑到姜守中的嘴唇前,缓缓一吸,一缕缕暗红色的妖气从男人口中流出,被少女吸取。 随着妖气不断释放,原本表情痛苦的姜守中,渐渐平缓了下来。 就在这时,感受到空气中一丝波动的厉南霜纤眉猛地一挑,抬头看向远处天空,沉声道:“有人来了。” 曲红灵果断说道:“南霜姐,你先带小姜哥哥离开。” 厉南霜看着她:“那你呢?” 曲红灵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道笑容:“放心,我很快会追上你们的。我打算在这里设陷阱,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要不我留下,你带焖面离开。” 厉南霜不放心对方。 曲红灵焦急道:“南霜姐,这时候就别墨迹了,以我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御剑,能带小姜哥哥走多远?至少我一个人可以逃跑。” 厉南霜犹豫了一下,将姜守中背在身后,提刀离去。 “南霜姐!” 身后忽然传来少女叫声。 厉南霜扭头望去。 曲红灵贝齿轻咬了咬唇瓣,说道:“如果小姜哥哥不愿等我,你们先去京城。” 厉南霜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曲红灵看着二人远去,对着空气轻呼了口气。 刚才从姜守中体内吸收的妖气凝聚成了一团黑红色雾气,随后化为一只半透明的巨大凤凰,飞向半空。 曲红灵又拿出一片树叶,屈指一弹。 随着周围空气一阵波动,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数息之后,半空一道流光宛若流星赶月,斜掠撞来。 “轰”地一声巨响,这道流光被凤凰挡住。 旋即,一道妖娆曼妙的身影,自空中翩然而降……是一个身着紫色的美艳妇人。 就在紫衣妇人足尖轻触地面之际,蓦地,一道凶猛剑光凭空乍现,就好像算准了对方会落在这個方位。 剑光直接穿透了妇人的身体。 然而剑光虽穿透了紫衣妇人的身体,却并没有想象中血溅的场面。 反而妇人身躯忽化乌有。 转瞬之间化作一蓬细沙,随风曼舞,散落一地金黄。 曲红灵心弦骤震,警觉陡生,于沙土之间蓦然腾身而起。然而细观之下,小腿处显露出一道创口,鲜血淋漓。 在曲红灵方才躲藏的地方,沙砾似有灵性般缓缓蠕动。 最终,汇聚成形起的沙砾竟幻化成一位紫衣妇人的模样。 “万象神门第三峰的峰主,沙女?” 曲红灵紧盯着紫衣妇人。 眼前妇人名叫沙女,虽然修为在天荒境左右,然而一身幻术极为厉害,难缠程度不亚于之前的田断江。 否则也不会坐稳第三峰峰主之位。 此女最大的爱好便是双修,养了不少面首。 紫衣妇人笑语盈盈:“曲宗主是不是觉得我跟那两位一样蠢,看不穿你的陷阱?” 曲红灵冷笑:“身为同门中人,却一直躲在暗处冷眼旁观,见死不救……沙女夫人,你就不怕被门主责罚吗?” 紫衣妇人轻拍着胸口笑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打打杀杀的可不行,也就床上会点活儿。况且曲宗主你那么厉害,奴家怎么敢对伱出手。 眼下奴家也是迫不得已才出现,若眼睁睁看着曲宗主你们走了,我就真的没法跟门主交待了。希望曲宗主大人有大量,跟奴家乖乖回去,让奴家交个差好吗?” 妇人双手合十,似乎很真诚的恳求少女。 曲红灵抿了抿嘴唇。 万象神门之间的峰主很少有和睦的,相互之间盼着对方死,好瓜分对方的利益。 之前白飞卿若早点帮田断江,他们三人肯定是没法离开的。 眼前的沙女一样。 明明可以出手,却故意看着同门去死。 曲红灵忽然想起沙女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名叫小沙女,乃是第七峰的峰主,性情颇为暴戾,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眼下不见妹妹,显然对方是去追姜守中他们了。 曲红灵芳心不由急切起来。 看到少女脸上的表情,沙女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笑着说道: “曲宗主,我们万象神门其实就是朝廷的一条狗,朝廷用飞鹰传信给我们,我们照做便是。 你们运气不好,来到了万象神门的地界,如今又杀了两位峰主,就更别想离开了。如果我是你,我会乖乖受擒,免受皮肉之苦。” 曲红灵握住斩凤剑,淡淡道:“能杀得了两个峰主,不介意再杀一个。” “唉,奴家可不想跟曲宗主打。” 沙女衣袖一挥,身体瞬间再次化为沙砾融入了沙土之中。 女人声音从四面八方飘渺而来: “朝廷的内卫追兵应该也快到了,我只需要拖住你就行了。反正你也现在,也无法御剑飞行,只能被我困在这里” 在见识了两位同门翻车后,哪怕眼前的曲红灵重伤,沙女也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只想着拖住对方,便算完成了任务。 周围沙砾涌动,出现了一缕缕蜿蜒的无形之体,朝着曲红灵的双腿缠去。 沙女就如她的名字,唯有在有沙子的地方才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幻术能力,其隐匿能力即使诸多高手也束手无策。 有沙的地方,便是属于她的世界。 只要曲红灵还脚挨着这片沙子,那就永远逃不走。 然而面对如此难缠的对手,曲红灵却笑了起来:“难怪万象神门一直被江湖称为二流门派,原来都是胆小鬼。” 曲红灵话语一落,踏剑而起。 少女直冲天穹。 沙女愕然。 这丫头竟然可以御剑飞行!? 曲红灵朝着妇人挥了挥手:“走了,你慢慢玩你的沙子去吧。” “臭丫头!” 犹豫一瞬后,沙女无奈显露出真身,御风而起,朝着少女追去。 就在她身体距离地面十丈左右时,原本御剑飞行天空的曲红灵忽然坠落而下,然后身体开始裂开,变成了一堆瓷器。 “瓷偶娃娃?” “不好,上当了!” 沙女一惊,身形一转想要回到地面。 地面的曲红灵显出了身,望着想要下落的沙女,少女收回斩凤剑,然后剑诀一起,数道飞剑朝着天空的沙女激射而去。 在空中露出真身的沙女,无法施展出自己的沙幻术,无奈只能被迫躲避。 女人这一刻变成了一个活靶子。 “臭丫头满肚子坏水,早知道老娘就躲在地下不追她了!” 沙女暗恨不已。 好在曲红灵毕竟受了重伤,飞剑的速度很快便慢了下来,整个人也开始摇摇晃晃。 沙女瞅准时机想要落地。 可快要接触地面的刹那,突然一柄隐藏在地下的飞剑突兀的冒出,挟裹着极强的煞气扑向女人眉心。 沙女头皮发麻,急身闪避。 脸颊被刮擦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又在阴我?” 望着曲红灵讥讽的笑容,沙女后怕的同时气愤不已,不敢轻易落地了。 曲红灵突然收回斩凤飞剑,捂着胸口,朝厉南霜所走的方向而去。 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了。 甚至服下疗伤丹药。 沙女下意识想要落地阻拦,突然看见曲红灵手臂微微动了一下,杯弓蛇影的她吓得急忙掠向空中。 见曲红灵没有出手,沙女脸色阴晴不定。 这丫头究竟是不是在诈我? 犹豫了一下,沙女最终没敢冒然下去,就这么远远跟在身后,任由曲红灵在她眼皮底下边走边疗伤。 沙女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风筝,被人牵着走。 —— 这边姐姐沙女没能困住曲红灵,妹妹小沙女确实异常顺利。 原因在于,当她追上厉南霜二人时,朝廷的数名内卫已经堵在了前面。 其中就有断臂的那位左使大人。 此刻左使大人面容极其阴冷,瞥了眼被背在身后昏迷过去的姜守中,盯着厉南霜冷冷道: “厉大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姜墨如今是朝廷通缉的头号钦犯,你厉家便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保不下他! 看在厉将军的面子上,你所作的一切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将姜墨……羁押到京城去!” “我呸!” 厉南霜仰着下巴倨傲道,“我厉南霜跟你们这些鹰犬可不一样,想要抓姜墨,先过得了我这一关再说。” 厉南霜将姜守中小心扶靠在一旁岩石处,横刀护在身前。 大漠孤烟,万里无垠,少女单薄的身子与宽厚的墓刀犹如定格的一副苍凉但富有朝气的画。 见少女执迷不悟,左使大人也懒得再费口舌,对追来的小沙女冷冷道:“将这丫头困住,尽量别伤她。” 毕竟是厉将军的女儿,多少还是要有些顾忌。 小沙女比姐姐少了些妖娆,多了些阴沉戾气。 听到左使大人的吩咐,点了点头,身形化为一卷沙尘,卷向了厉南霜。 厉南霜回头望着姜守中,神情有些黯然。 少女也明白,眼下这种局面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法阻挡,更无法突围出去。 只能……豁出去了。 “小泪包和焖面都能拼命,我厉南霜……又怕的了什么?” 厉南霜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小沙女以为对方束手就擒,嘴角掀起一抹不屑,打算将其手脚束缚。 唯有左使大人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因为他敏锐感知到,厉南霜周身涌现出了一抹古怪的气息。 直到他发现,厉南霜的头顶,腹部几处致命大穴,竟有一根根比寻常绣花针还要粗的长钉,缓缓逼出体外。 “不好,这丫头身上有禁制!” 左使大人脸色狂变,顾不上会伤了对方,身形冲向少女,一拳砸去。 嗖嗖嗖! 少女钉在体内的长钉,骤然离体。 小沙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激射而来的长钉打散了幻体。 可正当她准备再次施展幻术时,却惊恐发现,那几枚长钉似乎感知到了她的真身位置,直接追击刺来。 而自己竟无法动弹。 “左使大人救——” 小沙女急忙呼救,但求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数枚长钉穿透了身体。 随后,女人身体炸开。 原本一拳轰向厉南霜的左使大人,距离少女三米距离时,便骇然看到厉南霜睁开眼睛,挥起墓刀朝他劈下。 轰—— 左使大人喷出鲜血,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在沙土上滑行了上百米才停住。 —— 此刻,火云山。 一所幽静的小院内。 一袭白衣,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正苦着脸,坐在门前给自家夫人洗脚。 突然男人面色一变,猛地起身。 水盆中溅出的水花撒在了清秀妇人的身上。 妇人大怒:“师落霞,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又想起哪个狐狸精了?” 平日里妻管严的火云山长老,若换成平日早就拿出搓衣板跪下认错了,然而此刻他一反常态,冲进屋内拿出一副八卦罗盘,皱眉掐指测算。 “这丫头真是疯了!” 师落霞重重将罗盘扔在地上。 正端起盆子冲入屋内,准备泼男人一脸洗脚水的妇人愣住了:“霜儿怎么了?” “妈的,我师落霞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玩意敢欺负我徒弟!” 男人喝声如雷,震的山上宗门弟子们纷纷捂耳跪地。 师落霞一把拽起妇人手臂,冲上天空。 顷刻间,鸿雁列阵,翩跹而至,于男子脚下织就一幅生动画卷。 恰似仙鹤翔集,羽翼轻展。 天边晚霞倾洒出万道光芒,将苍穹染成一片辉煌。 地上的一波湖水猛然腾空而起,仿佛与天相接,形成无垠之水天一色,壮观绝伦。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师落霞。 境界之下,第一人! 第295章 为徒弟出气 与张云武、马五之类的后天型金刚体不同,厉南霜乃是天生金刚体。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体魄坚韧,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天生就是拓通的,修行时无需如别人那样费力的开拓穴窍。 不仅修行极快,而且同境界中实力也是极扎实的存在。 能以大玄宗师硬抗天荒境。 但天生金刚体有个最大的缺陷,便是不能吸收天地元气,也就是说不能将修为提升到天荒境,不能与天道产生感应。 一旦与天道感应,就会受到天道责罚,变成石头。 在厉南霜小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身体开始石化,最终还是江绾帮忙禁制。 后来才送到火云山,拜师于师落霞。 师落霞用火云神功乃至墓刀来压制厉南霜的禁制,使其回归正常。 可一旦禁制解除,少女的修为境界便会瞬间飙升至入圣,同时也开始石化,彻底变成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璀璨刀芒,横贯百尺,凝练至极,犹如银河倾泻,直落九天。 跟随左使大师一起的数名内卫,甚至连一个照面都没有,便被齐腰砍断。 “贱丫头找死!” 左使大人又惊又怒,抹去嘴角鲜血,运转全身气力朝着少女一拳轰去。 拳劲破空而行,划过数十米之遥,猛然撞击在那百米长的刀芒之上。两者相接,激荡起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厉南霜蹬蹬后退数步,横刀抵住身形。 少女双目迸出青芒,挥刀而舞。 黄沙如浪潮在罡气中飞刮,遮天蔽日的沙尘将这片天地染成一片暗黄。 万物失色,唯刀华独存。 “这丫头怎么这么厉害?” 被厉南霜不断逼退的左使大人心下震惊。 看了眼风沙中的手下尸体,左使大人咬了咬牙,暗骂道:“本官就不信,杀不了你这贱丫头。” 左使大人取出半块残缺的玉佩,用力刺入了自己掌心。 掌心光芒大盛。 “去死!” 左使大人于风沙中腾空而起,一掌拍去。 巨大的金色光掌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的罡风浩荡,其势磅礴,犹如一头身高千丈的魔尊抬脚,欲将天地压踏。 随着巨掌压下,周围沙石被摧毁殆尽,厉南霜周身环绕的刀罡亦隐隐震动,似是在承受着不可想象的重压。 扑通! 少女半跪在地上,抬刀拼力抵挡巨掌。 丝丝鲜血从少女耳鼻流出,双目甚至都渗出血来……即使受伤再重,少女依旧咬牙坚持。 轰—— 巨掌再压下一寸,少女身下震开一圈沙坑。 可就在左使大人以为厉南霜再无反抗之力时,却骇然看到少女竟硬扛着巨掌威压,硬生生站了起来。 巨大手掌出现道道裂纹。 左使大人意识到不妙,没有丝毫犹豫,准备逃窜。 少女双手紧握墓刀,狠狠劈了出去。 巨大的金色手掌破裂碎开,左使大人吐出鲜血,坠落在地上。 赫然间,一柄黑压压的大刀迎头砍下。 左使大人慌忙双手夹住刀身,被震的跪倒在地上,膝盖骨头被挤压出来。 顾不上疼痛,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试图阻挡。 但锋利的刀刃,依旧砍在了他头皮上。一痕乌黑的血液顺着头顶,缓缓滑落。 此时的左使大人面目狰狞。 他瞪着面前的厉南霜,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没有多余的力气。 噗! 随着厉南霜用力一压,宽厚的刀刃如切西瓜般砍进了男人的头颅中。 左使大人眼中的光渐渐淡去。 “我给焖面说过,他的头儿很厉害的,谁都不能欺负他。” 厉南霜看了眼姜守中,扬起下巴对左使大人说道,“如果狗皇帝敢杀焖面,我就杀了狗皇帝!” 少女抬刀,再挥刀。 两半脑袋从肩膀上飞了出去,淹没在沙土中。 厉南霜擦掉脸上的血迹,来到姜守中身边,将男人背起。 走了几步,少女忽然跌倒在地上。 厉南霜先是护住男人,随即目光看向自己的双腿……这时她已经开始感知到,自己的双腿正在渐渐失去知觉。 “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厉南霜哭丧着小脸。 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小腿,看向远处,喃喃道:“也不知道小泪包能不能快点赶来。” 风沙渐趋猛烈,粒粒沙砾打在少女脸上,带来一阵阵的刺痛。 厉南霜呆坐了一会儿,望着男人脸上的沙土,她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掉,然后将姜守中放在一旁。 厉南霜双手撑在地上,费力将自己单薄的身子挪移到男人面前,然后将墓刀插在前面,试图为对方多挡住些凌厉的沙尘。 “焖面,你的头儿,好像也不怎么厉害啊。” 少女苦笑道。 她双腿乃至腹部,已经石化。 姜守中缓缓睁开眼。 他费力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少女,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体内的筋脉骨血似被胶水凝固住。 厉南霜凝望着远方天空,平日里的活泼豪爽此刻渐渐褪去,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我在想,如果我穿上嫁衣,会不会比木瓜更漂亮啊。你说呢,焖面。” “应该会的,你的头儿可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焖面,你啥时候娶我啊。” “焖面,你的名字真的不好听,以后就叫姜守霜吧。就这么决定了,好吗?” “唉,好想看看明天早上的太阳。” “……” 少女不断的自言自语,希望让自己留有意识。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 “焖面……” 一阵风吹来,少女没了声音,变成了石头。 姜守中张着嘴巴,无声的呼喊。 极致的痛苦绝望中,一缕缕暗黑色的死气悄无声息的溢出,萦绕着男人周身。 而这些死气,有一些注入了石雕之中。 风沙仍旧呼啸不止,如同旷野中的悲歌,不断地掠过这片荒芜之地。 变成石雕的少女静静护在男人面前。 宽厚的墓刀如同一座墓碑。 也不知过了多久,轰的一声闷响,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霜儿!” 妇人声音悲切。 师落霞如箭般冲至石雕少女面前。 当看到已经石化的少女,神情绝望,喃喃道:“来晚了,来晚了……” “南霜!” 妇人抱住少女石像痛哭。 不过就在师落霞的手接触到石像时,却露出愕然之色。 等等! 这丫头体内似有一股气,护住了心脉? 来不及多想,大喜的师落霞立即咬破指肚,于少女眉心处一点,而后念念有词。 血液缓缓渗入石像。 一道道金色符箓文字从他体内出现,不断注入石像少女中。 很快,原本石化的少女渐渐又恢复了过来。 虽然身体依旧僵硬,但至少皮肤样貌与常人无异,只是多了几分苍白。 厉南霜缓缓苏醒过来。 “笨师父,你怎么来了。” 看到眼前无比熟悉的人,少女喃喃问道。 “霜儿!” 名叫燕西施的妇人喜极而泣,“你这丫头,吓死师娘了。” 长松一口气的师落霞怒道: “谁让伱解开禁制的,你这丫头不要命了吗?幸好你师父我来的及时,要不然给你买棺材都没尸体放……” “啪!” 师落霞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妇人狠狠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 “你那么大声的嚷什么嚷!?” 妇人怒道。 方才怒气冲冲的师落霞顿时蔫了,摸着脑袋嘀咕道:“我这不是生气嘛。” 燕西施恼道:“生气有什么用?你若是早点关心一下你的徒弟,至于差点让她把命给丢了吗?你这个当师父的一点都不称职!” 师落霞不敢吭声了。 厉南霜想要侧头去看姜守中,却无法动弹,虚弱询问道:“焖面怎么样了。” “焖面?” 师落霞有点懵,“这时候你还想吃面?” “啪!” 男人脑袋又挨了一巴掌。 这下总算可以知道,厉南霜的扇巴掌习惯是跟谁学的。 燕西施指着旁边再次昏迷过去的姜守中:“眼睛瞎了吗,这里还躺着一个人看不到?霜儿问的是他。” 师落霞看看姜守中,再看看满脸关切的厉南霜,又瞅瞅周围尸体。 他摩挲着下巴皱眉道: “丫头,你该不会是为了保护这小子,才差点丢掉自己命的吧。” 不等厉南霜开口,师落霞大怒道:“妈的,哪来的小白脸,敢勾搭我徒弟,让我废了他!” 燕西施则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姜守中。 自己这徒弟完全就是一個男孩子性格,虽然长得漂亮,但没多少男人敢去示爱。 况且敢追的,都被这丫头一顿暴揍。 原以为这丫头要孤独终生,没想到竟然也会喜欢上男人。 “你敢动他,我……我砍死你。” 少女瞪着自家师父。 师落霞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指着姜守中: “丫头,你是不是中邪了,就这贼眉鼠眼,尖嘴猴腮,跟个瘌蛤蟆似的家伙也配得上你?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厉南霜嘟囔道:“我管你答应不答应。” 少女又提醒道:“他可是剑魔晏前辈的徒弟,你若敢动他,火山云以后就成火云坑了。” 晏长青的徒弟?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师落霞端详着姜守中的样貌,缓缓点头: “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也勉强配得上我徒弟。嗯,这门亲事为师答应了。” 厉南霜翻了个大白眼。 少女咳嗽了一声,脸上表情显得痛苦。 师落霞也不调侃徒弟了,对厉南霜说道:“小丫头,为师先背你回火云山疗伤,你现在这情况不容乐观。” “笨师父,不许背我。” 厉南霜虚弱着声音认真警告道,“男女授受不亲,焖面看到会吃醋的。” 师落霞无语道:“小时候哪个小家伙嫌走路烦,整天让我背的?” “反正不行,让师娘背我。” 厉南霜固执道。 燕西施爱怜的抚了抚少女脑袋: “行,师娘背你。不过你先告诉师娘,到底是谁人在追杀你们。” “是朝廷和万象神门的人在追杀我们。” 厉南霜说道。 “朝廷?”燕西施面露惊讶,“你们犯什么事了?” 厉南霜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如果不是万象神门的人故意阻拦我们,我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师落霞观察着周围尸体,最后走到小沙女的面前淡淡道:“这是万象神门第七峰的峰主。” “这群鹰犬真是该死,欺负到霜儿头上了。” 燕西施怒骂道。 见师落霞傻站着,妇人更气了: “你还杵着干什么?没看到你徒弟都差点死了吗!?朝廷你不敢对着干,一个万象神门你也害怕?还是说,那里面有你老情人?” 师落霞无奈道:“夫人,我这不是打算先把霜儿送去疗伤,然后再找万象神门算账吗?” “我咽不下这口气!” 妇人语气不满。“至少先给个教训,快去快回。等霜儿伤势恢复,再去算账也行。” 师落霞朗声笑道:“行,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音一毕,师落霞拔地而起。 霎时间,无数狂沙被卷起,宛如巨龙腾空而起,蜿蜒至天际,蔚为壮观。 何谓境界之下第一人。 便是在同境界中,师落霞永远是最强的那位。 二十岁步入天荒境,此境界中最无敌。 三十岁,入圣境中无敌手。 如今据说师落霞早到了羽化境,但有李观世、洛婉卿、晏长青这些人在,没有人敢说羽化境的师落霞依旧最强。 可只要他不出手,总会有人抱此幻想。 飞沙龙卷,浩然而去。 在即将到达万象神门宗门本营时,师落霞忽然停下身形。 他低头看向下方一座大山,笑道:“既然来了,就先送你们一份大礼吧,免得说我师落霞,太过小家子气。” 师落霞身形消失于空中。 “搬山!” 下一刻,一座雄伟的大山赫然而起。 但见师落霞单手高举,巨大的山峰遥遥升空,飞掠至万象神门上空,仿佛天地间突然间多了一座巍峨的屏障。 万象神门的其弟子峰主们见状,皆是面露骇然,不知所措。 “火云山师落霞,前来拜访万象神门。” “这份见面礼,收着!” 师落霞将托举的巨峰扔了过去,直接砸在了万象神门宗门所在之地。 轰隆声中,大殿倒塌,无数弟子殒命。 第296章 通敌之罪! 师落霞很宠夫人,说了快去快回自然不会拖沓。 望着满身血迹的丈夫大摇大摆的归来,燕西施皱眉道:“跟王罗阎那老东西打了一架?” 王罗阎乃是万象神门的门主。 师落霞笑道:“没怎么打痛快,这老东西修为又精进了不少,估摸着应该把《万象森罗大法》给参透了,不好打。” 万象森罗? 燕西施变了脸色。 《万象森罗大法》乃是昔日修罗女皇所创,脱胎于修罗老祖的《天魔大法》。 相比于天魔大法的庞杂浩繁,万象森罗则更为精简,更注重杀戾,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没几个人敢练。 “这老东西,为了争夺道门魁首,真是疯了。” 燕西施骂道。 万象神门与真玄山一样属于道门。 但相比于真玄山道门正统之地,万象神门始终不被认可,再加上其道门秘法偏阴,甚至偶尔被归类于“邪道”一派。 如今万象神门与朝廷绑定在一起,在朝廷扶持下,门派才开始蒸蒸日上。 甚至隐隐有与真玄山平起的迹象。 只是现在万象神门遭此打击,元气大伤,想要独占道门魁首之位,显然不可能了。 除非朝廷强行将真玄山铲平。 但有些时候,江湖与朝堂的利益纠葛非简单恩怨可理清。 作为千年道门正统,尤其拥有最后一位飞升之仙,真玄山的名望甚至胜过朝廷。但凡朝廷有点脑子,都不会干这种蠢事。 “这丫头怎么睡过去了?” 望着趴在妻子背上,沉睡过去的厉南霜,师落霞问道。 燕西施无奈道:“霜儿嚷嚷着要陪这小子去京城,我干脆让她睡过去了。” “去京城?他们不是被通缉吗?” 师落霞疑惑不解。 燕西施道:“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听霜儿说好像是这小子要去找他妻子。” “找他妻子?” 师落霞一脸古怪之色。 此时他才发现,姜守中身上穿着新郎服。 师落霞干咳了一声,凑到燕西施身边压低声音,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媳妇,这小子该不会是霜儿抢亲抢来的吧。” 燕西施翻了个大白眼:“霜儿是那种人吗?” “难道不是?” 师落霞反问。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最终异口同声道:“这丫头还真有可能做出来。” 这时,姜守中幽幽转醒。 师落霞揪住对方衣襟问道:“小子,你要回京城找自己妻子?” 还没反应过来的姜守中下意识点头。 砰! 师落霞一拳将其打晕过去。 “找个屁,被我徒弟抢来就安安稳稳过日子。” 师落霞一把拎起姜守中放在自己后背,对妻子说道, “媳妇,你不是有什么孕阳花吗?给霜儿吃点,让他们生米煮熟饭。到时候哪怕晏长青找来,也得乖乖认这个亲事。” —— 师落霞搬山“拜访”万象神门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個江湖。 这一战,万象神门死了不少弟子。 不仅击杀了四位峰主,更是将王罗阎重创,打碎了万象神门的三大道玄神坛…… 那些曾经对师落霞境界第一人抱有怀疑的人,这一刻唯有敬畏。 甚至有不少人认为,如今师落霞实力丝毫不逊于之前与赵无修对敌的晏长青。 至于万象神门,人们唯有同情。 尤其在得知,万象神门在追杀曲红灵三人时,死了三位峰主,以及第三峰主沙女被曲红灵设计重伤后,这座原本要雄起的宗门,似乎在顷刻之间倒塌,不复辉煌。 朝廷对此次事件,保持缄默。 —— 京城。 春雨楼。 陆人甲用衣袖抹了抹额头的汗,捧着木匣来到二楼青娘的屋子。 这个木匣他自进入六扇门,就一直保存着。 当初在青州客栈失火,陆人甲拼着生命危险也要将其救出。 姜守中和张云武曾一直很好奇木匣里装着什么,后来才知道里面仅仅只装着二十文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让姜守中不止一次吐槽过,这是老甲给自己藏的私房钱。 “青娘?” 陆人甲敲了敲屋门。 “进来。” 女人声音有些慵懒,似乎是刚睡醒。 陆人甲进入屋子,望着正在梳妆的青娘,嘿嘿笑道:“青娘,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青娘笑道:“陆大人哪里话,妾身只是一介草民,以陆大人的身份随时可以来打扰,妾身又能说得了什么呢?” 陆人甲似乎没听出女人的嘲讽,认真说道:“打扰别人休息,终归是不好的。” 青娘将玉簪插入发髻,转而问道:“那位姜大人如何了?” 听女人提及姜守中,陆人甲顿时愁眉不展。 陆人甲叹了口气:“也不知小姜去了哪儿,我去染家想替小姜解释解释,说些好话,但染家不让我进去。我去厉家找头儿,也没找到。我还想着去找袁大人,但也没见到……” “你会不会被牵连?”青娘忽然问道。 陆人甲一愣,笑道:“什么牵连不牵连,小姜又不是什么扫把星。” 青娘淡淡道:“京城都传开了,姜大人与妖族妖女有染,是妖族派来的谍子。” 陆人甲撇嘴:“都是瞎传的。” 望着女人背影,陆人甲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青娘,要不你跟我离开京城吧。” 女人正在画眉的笔轻轻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见女人似乎没听到,陆人甲起身准备再说,却听青娘哎呦一声,拍了拍额头懊恼道:“衣服在外面酿了快两天了,差点忘了。” “我去给你收。”陆人甲连忙说道。 男人快步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脚步,看了眼桌上的长匣,抬眼直视着女人说道: “青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一定会照顾好伱。咱们离开这里,离开京城好吗?” 青娘回头笑道:“陆大人真是喜欢开玩笑,我一个风尘女子,怎么配得上您。” “配得上!不,不,是我配不上你,也不是,我能配得上你……” 陆人甲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来到桌前打开长匣,笑着说道:“青娘,我是个大老粗,也不懂什么情调。我就是希望能娶你,讨你做媳妇……” 青娘描着眉,对男人的求爱恍若未闻。 陆人甲站在女人身后,有些无措。 他挠了挠头,低头看着地面,又抬头望着女人鼓起勇气说道:“青娘,嫁给我吧,我一定给你幸福,真的,我不骗你!” 女人依旧不说话。 青娘描完眉毛,缓缓站起身,瞥了眼陆人甲手里的木匣笑道:“原来在陆大人心里,妾身就值二十文钱。” 陆人甲慌忙解释:“不是,不是,这二十文钱其实是……” “陆大人!” 青娘的声音忽然拔高。 女人瞪着他,眼眶里泛着泪光,自嘲道: “你是不是觉得,在我面前能让你感觉到一种优越感?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风尘女子,面对你陆大人的施舍求爱,就该感激涕零,去祖坟上香啊。” 陆人甲愣在原地,嘴唇微微动着,发不出声音。 青娘继续讥笑道: “陆大人,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我能配得上你这种人?因为我脏,我下贱,不会,也不敢像其他人那样瞧不起你? 所以你才能在我身上,找到你身为男人的自尊和骄傲?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跟那些漂亮小姑娘没法比,所以面对你陆大人的求爱,我应该跪谢? 你是不是觉得我青娘,就是挂在树上没人要的一只风筝,你牵了绳,我就该让你玩弄? 你知道吗陆人甲,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真心喜欢我这种女人。 你和我一样,其实我们都很自卑,都很瞧不起自己。 陆人甲,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做出一副追求我的模样,只是因为唯有在我面前,你才不会自卑! 因为在你心里,我这种女人很脏!” 女人越说越激动,将木匣狠狠扔地上。 一枚枚铜钱洒落出来。 青娘踉跄后退了一步,冷笑着看着神情木然的男人: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陆人甲,我求你放过我行吗?我这么脏的女人,你不觉得嫌脏吗!?” 面对女人发泄咆哮,陆人甲始终不发一语。 他蹲下身子,默默捡起那一枚枚铜板,然后小心翼翼存在木匣里。 陆人甲边捡边说道:“我十五岁那年,家乡岷州那边闹饥荒,又有叛军作乱,老爹和老娘都死了,只有我和妹妹逃难。 路上,我得了一场大病,马上就要死了,得亏我妹妹照顾我。 记得那一天,我饿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妹妹跪在地上乞讨,忽然有一辆也算是逃难的马车停在了路边。 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小姑娘,给了我妹妹两块饼和一壶水。 那姑娘长得可漂亮了,就跟仙女似的。 当时我妹妹可欢喜了,她说:哥啊,以后你娶媳妇,一定要娶和那位姐姐一样心地善良漂亮的媳妇……” 陆人甲捡起一枚铜钱,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放入木匣。 男人继续说道:“后来我运气好,混进了衙门,然后又摸爬滚打辗转到了京城。 某一天我在路边,偶然看到了一个女人。嘿,你猜怎么着?我既然又看到了她,还是一样的美,跟仙女似的。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一定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媳妇,可惜我妹妹看不到咯……” 陆人甲将木匣合上,抱在怀里。 他走到门前,回头温柔的望着女人说道:“在我心里,你一点也不脏。” 陆人甲开门离去。 青娘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那一年,她的父母被叛军杀死。 那一年,她投奔了婶婶。 那一天,她在路上看到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一时心软,送了些干粮。 那一天,她被婶婶骗到京城,被卖给了青楼。 那一天,原本名叫青鸟,向往自由的小姑娘,再也没有了翅膀,失去了自由。 “可是我……真的配不上你啊。” 青娘捂着脸哭泣道。 …… 陆人甲抱着木匣,浑浑噩噩的走出春雨楼。 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失神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后,嘴角勾起一道自嘲,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座酒馆。 平日里抠抠搜搜的他,将六扇门身份令牌拍在桌子上,又丢出一块银子,大声道:“小二上酒!把店里最好的酒给爷端上来!” “好嘞。” 酒馆小二瞥了眼令牌,连忙上酒。 陆人甲懒得用酒碗盛酒,直接揭开酒封,抓着边沿仰头狂灌起来。 几坛下肚,已是醉眼朦胧,满脸通红。 酒馆内有不少客人。 而角落的两名客人也是喝高了一些,谈论的声音不由大了很多。 “染家那场婚礼可真是长了见识,我老董蹭了一辈子喜事,没见过这种。” “你小子还真亲眼看到了?听说染家那位姑爷始乱终弃,把妖族宗主的肚子给搞大了,结果被人家杀上门来了?是真的吗?” “大肚子我倒是没看见,始乱终弃确实有。那姓姜的本就是一个小小的六扇门暗灯,凭什么博得染家大小姐的青睐,不就是靠一张脸吗?能有什么本事。” “说起来我曾经倒是见过那位姜大人,一看就是没本事的小白脸……” 哗啦! 忽然一只酒坛砸了过来,将两名客人桌上的饭菜砸了个稀烂。 只见陆人甲醉醺醺的站起来,摇晃着身子,指着二人怒骂道:“妈的,想找死是不是?特么再敢说我兄弟一句坏话,老子揍死你们!” 二人原本想要起身还击,但看到陆人甲酒桌上的令牌,顿时蔫了,不敢吭声。 陆人甲踢开碍事的椅子,走到二人桌前准备继续痛骂,忽然三个黑衣男子进入酒馆,环视一周后,来到陆人甲的身边。 两名黑衣男子没说一句话,左右架起陆人甲的手臂朝着酒馆外拖去。 剩下一人,将桌上的木匣和令牌收起。 “妈的,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 陆人甲大声嚷嚷。 很快陆人甲被拖上了一辆马车,并在眼睛上蒙上黑布。 等晕晕乎乎的陆人甲被拖下马车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较为豪华的大院。 “这是哪儿?”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我可是官府中人。” “……” 陆人甲不断嚷嚷,却没人回应。 穿过走廊,绕过花圃,又接连走过两座大堂,陆人甲被两人架着来到一间屋子。 屋内坐着数人。 其中竟有太子周伈,以及长公主周琬月。 陆人甲看到太子,瞬间就醒了,一脸发懵。 太子不是离京去妖族了吗? 怎么在这里? 周伈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水,笑着说道:“陆大人,看到我很惊讶?” 陆人甲如梦初醒,急忙跪在地上行礼:“陆人甲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长公主殿下。” 在官府混迹了二十年,陆人甲拜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袁安江,此时面对皇朝太子和公主,只觉头脑空白,冷汗直冒。 跟来的黑衣护卫,将令牌和木匣放在他身边。 周伈拿起旁边一本厚厚的资料薄,盯着满身酒气的陆人甲笑道: “陆大人,我大概对你的了解了一番,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你有兴趣,就来太子府办事吧,先给你个五品小官当当。” 陆人甲以为自己听错了耳,一脸不可思议。 自己……要升官了? 这么多年来,自己梦寐以求的就是当大官,风风光光的娶青娘进门。 他努力去结识四方朋友,就是希望攀上某位高官。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被太子赏识的一天。 周琬月神情冷漠,不发一语。 望着发愣的陆人甲,周伈笑道:“不过呢,这里有一份笔录需要你配合一下,这几位都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 陆人甲看向屋内坐着的其他官员,连忙问好。 几人脸色冷峻。 周伈眯起眼睛,缓缓说道: “陆人甲,你是姜墨的好兄弟,应该清楚他在青州做了些什么,对吗? 你现在告诉我,姜墨是什么时候勾结妖族,通敌南金国,屠杀青州百姓的。” 第297章 这大洲,我反了! 朝廷想要给一个人定罪,是很容易的。 不需要证据,就能编排出一大堆的罪证出来。 眼下朝廷还未对染家婚宴的变故有任何声明,也未对姜守中发布正式的通缉令,并非是打算放过姜守中。 只不过青州一事刚发生不久,需要考虑更多。 尤其姜守中几乎是以救世主的姿态,在青州救下了不少幸存者,再加上袁安江等人的力保,这时候发布通缉显然牵扯较大。 当表子立牌坊这种事,朝廷也不能幸免。 所以这些天,民间多是讨论对姜守中不利的言论,各种版本流言飞起。 而朝廷也是暗中推波助澜。 而想要“锦上添花”,找来陆人甲再合适不过。 作为姜守中公认的好兄弟,一旦陆人甲也站出来指责对姜守中的罪证,至少可以堵住不少人的嘴。 以后通缉时,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更重要的是,青州的幸存者太多了。 哪怕现在十万大山的死人岛有朝廷的谍子秘密渗入,准备进行清剿计划,但那么多张嘴一时很难堵住。 只要姜守中身边的好兄弟愿意作证,那么栽赃起来更为顺畅。 对于陆人甲这个人,周伈等人也是做过研究的。 这个人就是个老油条子。 巴结上司,阿谀奉承,为了努力向上爬结交各种好友,逢人就说自己人,试图给自己长面子……典型的官场底层小民。 这样的人指望他讲究兄弟情义,显然不现实。 在绝对的权威与利益面前,陆人甲但凡有点脑子,都会做出利己的选择。 大厅内,一片安静。 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的陆人甲在听到太子周伈的话语后,神情顿时僵住。 他结巴道:“太……太子殿下,您……您说什么?” 周伈轻轻摇晃着茶杯,没有说话。 旁边一位官员冷声道:“陆人甲,有人举报姜墨身为六扇门暗灯,暗中勾结妖族,这件事在染家婚礼上已经得到了证实。 此外,据我们所知,姜墨与南金国有牵连,上次青州屠城事件,便是姜墨通敌南金国那位小王子,一手缔造。 你与姜墨交往甚深,你来告诉我们,姜墨是什么时候与南金国通敌的,他在青州……屠杀了多少大洲的百姓?” 陆人甲听懵了。 他急声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姜墨怎么可能通敌南金国,在青州他可是救了不少人,青州那些百姓本来就是——” 陆人甲声音戛然而止。 他愣愣看着大厅内的众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股寒意涌上全身。 周伈笑道:“陆人甲,这几位刑部大人说你和姜墨一起通敌南金国,但是呢,本太子不相信你是大洲叛徒。陆大人,你觉得……你是吗?”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对于周伈他们而言,对付陆人甲这样的小货色太容易了。 丢两個甜枣,给一个大棒完事。 感受着一道道冰冷的视线,陆人甲忽然笑了起来。 他瞥见旁边放着的木匣和六扇门令牌,将令牌捡起来用衣袖擦了擦,轻声说道: “当初为了当一个小小的捕快,我把攒的所有银两送给了县老爷。为了往上爬,我几乎豁出了命,什么危险的案件我都愿意去碰。 后来总算熬出了一些头,来到了六扇门这个地方。我呢,是六扇门里修为最低,最没背景的一个。 又熬了几年,运气好,被头儿招揽,又遇到了小姜和老张,总算慢慢站稳了脚跟。 所以我老甲觉得,我对得起自己在县衙的身份,对得起六扇门这块令牌,至少……” 陆人甲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将身份令牌轻轻放在地上。 他又拿起那只木匣,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 “十五岁那年,家乡岷州闹灾荒,叛军四起,老百姓流离失所。我爹为了保住那点粮食,被一些匪人给活活打死了。 我病重的娘亲为了让我和妹妹活命,不拖累我们,把所有粮食都留给了我们,然后自己上了吊。我和妹妹,只能跟着大伙儿逃难。 我呢,身子骨本来就弱,逃难途中不慎生了病,妹妹她一直照顾着我,背着我。那会儿,她也才十二岁而已……” 陆人甲轻声说着,眼眶红润。 先前质问的官员有些不满,欲要开口呵斥,但周伈笑着摆了摆手。 金枝玉叶的长公主周琬月听说过曾经岷州那场灾祸,但锦衣玉食的她无法理解陆人甲曾经经历过的惨事,神情依旧冷漠。 陆人甲温柔抚摸着陈旧的木匣子,脸上浮现出的神情满是伤感。 他沙哑着声音,继续说道: “到泷塬后,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快要挺不下去了。到城里逃难的人越来愈多,官府也不再施粥,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那时候,想找个大夫难如登天。即便找来了,也没钱治病。 可是某一天呢,妹妹她突然跟我说,有个大户人家想要纳她为妾,愿意出钱给我治病。只是,以后咱俩得分开了。” 说到这里,陆人甲露出了笑容,“你们可能不晓得,我妹妹长得可俊了,一点也不像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俏姑娘。 前来说媒的人,都快把我们家门槛给踏平了。 当初算命的说,我妹妹有大富贵命,以后一定能嫁个富贵人家。 妹妹也曾对我这个兄长说:阿哥啊,我以后一定要嫁一个很俊很俊的郎君,到时候再给你找一个漂亮嫂子。 所以当我听她说要嫁给大户人家做妾,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因为至少我妹妹不会挨饿,不会跟着我四处逃难。 妹妹找来了大夫,给我治好了病。走的时候,她把仅剩下的二十文钱给了我,告诉我以后可以攒彩礼娶媳妇……” 陆人甲擦着眼泪,可泪珠儿却怎么也止不住。 陆人甲哽咽着,又哭又笑:“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傻丫头把自己给卖了,把自己当作牲口给卖了…… 我拼命的去找,去追……等我到菜市场的时候,就看到好多人围着一口大锅……我看到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就挂在木架上……好多人抢着买,抢着要……” 说到这里,陆人甲跪趴在地上痛哭起来,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死死抱着木匣。 死死抱着里面的二十文钱。 像条狗一样狼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哭了许久,陆人甲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缓缓说道: “我第一次见到小姜的时候,就觉得这小伙是真俊啊,如果我妹妹还活着,一定会喜欢他。 所以啊,在我心里,就一直把小姜当作了自己的妹夫。 伱们知道吗?有一次我做梦,梦见我妹了。她说哥啊,你的眼光真好,认的这个妹夫真好,你要保护好他啊。” 陆人甲抬头望着周伈等人,笑着说道: “你们说,我若是坑害了我妹夫,我妹妹能饶得了我吗?我要是死了,下去怎么跟我妹解释啊。” 大厅内,鸦雀无声。 那一年,陆人甲失去了父亲。 那一年,陆人甲失去了母亲。 那一年,陆人甲失去了妹妹。 那一年,陆人甲成为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路人甲。 陆人甲费力站起身来。 他轻轻揉着自己跪疼的膝盖,自嘲道: “我这半辈子跪了很多人,大官小官都跪,因为跪好了,就能混上好日子。 我这名字是一位老先生起的,希望我能成为人中甲第。我也一直努力着,希望某一天当了大官,到我父母和妹妹坟前好好炫耀一番。 告诉爹娘,你儿子当大官了,祖坟冒青烟了。告诉妹妹,你哥一点也不孬,即便在阎王殿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陆人甲将木匣里的二十文钱取出来,失神看了片刻,放入了怀中。 “妹啊,哥来陪你了。” 这位跪了半辈子,始终驼弯着腰的男人,在这一刻努力直起腰,直视着大洲皇朝未来的皇帝,一字一顿道: “这大洲,我反了!” —— 日头高悬于碧空之上,光芒万丈,犹如煌煌天火,照亮了万里晴空。 少女轻巧的跳下马车。 “见过郡主。” 门口护卫低头行礼。 璎茉郡主抬头看了眼宅院匾额,唇角扬着笑意,背着手进入了院门。 走到院中时,发现几名下人正在拖洗地面。 地面有不少血迹。 璎茉郡主皱了皱柳眉,笑着问道:“皇姐又拿谁出气了?” 这座豪宅是周琬月的。 自从青州回来后,这位长公主因为上官云锦一事被皇帝责骂,再加上万寿山川的那位候选人姜乙失踪,心情极差。 这些时日,不少下人被迁怒遭了殃。 被打骂受伤是轻的,甚至有丢了性命的。 一名平日颇受郡主照顾的婢女小声道:“回郡主的话,好像是一位六扇门的官员冲撞了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被拉出来教训了一顿。” “六扇门的官员?叫什么名字?” 璎茉郡主好奇问道。 婢女想了想,低声道:“好像叫什么陆人甲。” 璎茉郡主脸上笑容一僵。 她看了眼地上的血迹,淡淡问道:“人死了?” 婢女摇头:“奴婢只知道本来太子殿下是杀了此人的,但被长公主殿下拦了下来。长公主说,此人的朋友曾经冲撞了她,所以让护卫将此人全身骨头打断。 后来那人就被拖走了,至于最后那位姓陆的官员死没死,奴婢不知。不过被打成那样,基本上活不成了。” 婢女说完,见璎茉郡主发呆,轻唤了一声:“郡主?” 璎茉郡主反应过来,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来到长公主居住的寝室,璎茉郡主看到周琬月刚沐浴结束,正披着一件居家薄纱内衫,给屋内的花儿浇水。 “皇姐,听说太子来了?”璎茉郡主问道。 周琬月嗯了一声。 “他人呢?” 璎茉郡主关上门,问道。 周琬月将水壶递过去,淡淡道: “在十万大山遇到了一些麻烦,他特意跑来解决,顺便办了些小事。这会儿,已经离开京城了。” “哦。” 璎茉郡主接过水壶,笑着问道,“听说你们把姜墨的那位同僚给教训了一顿。皇姐,你怎么不等我来再教训他?” 周琬月瞥了她一眼:“你也跟姜墨有仇?” 璎茉郡主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我就是好奇,为什么突然要陆人甲下手。” 周琬月拿起剪刀,一边修剪着花叶,一边说道: “太子想着利用他做点文章,给姜墨下绊子。可惜,这姓陆的不识抬举,还大言不惭的说要造反。 本来我没兴趣对陆人甲动手,不过我最近心情不好,便从太子手里要来了这条贱命。 你也知道在青州,姜墨和染轻尘坏了我的好事。眼下父皇对我很不满,万寿山川也没人来找我,所以我只拿姜墨这位同僚出出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璎茉郡主将水壶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幼稚谈不上,就是觉得皇姐有时候挺蠢的。” “你说我蠢?” 周琬月冷冷盯着对方。 虽然二人平日关系不错,但身为郡主的周璎茉在长公主眼里,跟一个下人没什么区别。 尤其周璎茉是祯王收养的女儿,平日正统皇室中人压根瞧不起她。 璎茉郡主随手摘下一瓣长公主刚修剪好的花瓣,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姜乙不来找你吗?因为在他眼里,你就是个蠢人。” “放肆!!” 周琬月脸色铁青,怒指着璎茉郡主, “周璎茉,你以为自己是郡主了,和本宫互称姐妹了,就可以和本宫这么说话吗?在本宫眼里,你跟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璎茉郡主笑容戏谑,且嘲讽道:“皇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姜乙就是姜墨吧。” “什么!?” 周琬月浑身一震,愣在了原地,甚至忘了继续责骂对方,“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姜乙就是姜墨的?” 璎茉郡主叹了口气:“皇姐,其实你有时候很聪明,但你的脑子支撑不了你的野心。我本想着,过段时间送你去见小公主他们,但你真是越来越让人恶心了。所以啊……” 没等周琬月反应过来,眼前身影蓦地闪过。 啪! 下一秒,她的脸颊被狠狠扇了一耳光,整个人被扇飞而起,砸落在了桌子上。 周琬月被打懵了。 她呆呆望着一步步朝着她走来的女人,只觉一切很魔幻。 这个平日里被她瞧不起的女人,竟然敢有胆子对她出手? 这女人疯了不成? 璎茉郡主一把扯住周琬月的头发,又狠狠一摔。 长公主大半头发直接被撕扯而下,头皮鲜血淋漓。 剧痛之下的周琬月欲要惨叫,却被璎茉郡主一把掐住喉咙,提了起来。 “哦对了,杀你之前……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璎茉郡主拿出一张鸟状的银色面具,缓缓戴在脸上,声音变得沙哑而生冷,“其实我姓墨,我的真名叫墨姜。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夜莺。” 夜莺……墨姜……璎茉郡主。 第298章 寂灭绝情 当婢女发现长公主尸体时,已是黄昏时刻,公主全身骨头皆被打断。 璎茉郡主也昏迷在一旁,好在仅仅只是脑袋受了伤。 六扇门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 为防止引起热议恐慌,府上所有的丫鬟仆人皆被禁足在院,不得出去。 不久之后,几位朝中大臣的府邸,乃至皇亲国戚都遭受了神秘刺客的袭击,一时间风波大起,人心惶惶。 祯王府。 等璎茉郡主苏醒后,六扇门龙虎部对其进行了详细的询问才离去。 房间内,脸色苍白的璎茉郡主目送着六扇门官员离去,脸上惶恐不安的神情立即消失不见,化为了冷漠。 长相富态的祯王和王妃送完客人,回到房间。 望着“女儿”这番模样,先前哭哭啼啼的王妃也不敢哭了,怯怯站在一旁。 祯王局促不安,不时搓着手。 “你们演的不错。” 璎茉郡主……准确来说是夜莺将额头包扎着的布条随手扯掉,淡淡道,“最近这两天最好别出府。” “明白,明白。” 祯王和王妃连连点头。 虽然是皇室族亲,祯王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商人家,无权无势,甚至有时候皇帝都会忘了有这么一个弟弟。 当初九龙夺嫡时,他并没有落得和其他兄弟那样或死或囚的下场。 而之所以在夺权清算中活下来,便是靠着诸葛玄机这位大佬。 一定程度上来说,祯王更像是诸葛玄机的一枚棋子。 当初让他们收养墨如夜的女儿,也是诸葛玄机的授意。 没有人会想到,墨家的余孽竟然在京城皇帝眼皮底下,被自己的兄弟收养。 这时,一阵清风拂来。 眨眼间,床边便多了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 “诸葛先生。” 祯王二人连忙拱手。 诸葛玄机捋着胡须笑道:“这丫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祯王摆手。 意识到诸葛玄机要跟徒弟谈事,祯王扯了扯妻子衣袖,两人退出了房间。 诸葛玄机望着徒弟头上的伤,笑着说道:“你这丫头也太冲动行事了,就算再怎么讨厌那位长公主,也不该这时候动手。害得我,找了杀手给你做掩饰。” “没忍住。” 夜莺余怒未消,“那女人太欠抽了。” “就为了帮姜守中那位兄弟报仇?” 诸葛玄机摇了摇头,叹息道,“儿女情长,儿女情长,比起染轻尘,你才是最让人担心的那个。 当初江绾之所以与你娘亲结亲,便是想利用你们墨家天生的绝情之心,在染轻尘体内种下绝情剑,以防止那丫头动情。 可惜江绾还是失败了,就如我说的,人各有命,谁也无法真正左右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可你若是动情,后果比染轻尘更为严重啊。 当初朝廷为何对墨家满门抄斩,不就是害怕伱们墨家的“绝情寂灭”扩散出去,让整个京城乃至天下陪葬吗?” 夜莺冷笑道:“不过是借口罢了,还不是因为我娘不肯说出始皇帝的遗迹线索。” “你这丫头,不要听风是风,听雨是雨嘛。” 诸葛玄机露出无奈神色。“什么始皇帝的遗迹,那都是骗人的。” 夜莺伸了個懒腰,随后拿起旁边的茶壶对嘴喝了两口,撇嘴道:“反正我不管,朝廷诛杀我墨家是事实,我就要让这大洲下地狱。” 夜莺清丽的眸子瞥向诸葛玄机:“按照计划,最多两个月就可以行动了。而且蜀地那位二皇子,也已经答应我配合了。” 夜莺口中的二皇子,乃是周邟。 前太子周琝死后,兰妃也被打入冷宫,小公主前往阴阳门的途中被杀。 而这位二皇子,则被派到了蜀地当藩王。 但从这一点来说,周邟的智慧并不低,只是当初在大哥周琝面前故意藏拙。 “他答应你不意外。” 诸葛玄机弹出一枚铜钱,落在掌心,笑道,“皇位的诱惑太大了,但凡有一丝能争取的机会,绝不会放过。” “什么卦?” 夜莺随口问道。 诸葛玄机双指夹起铜钱,吐出两个字:“大凶。” 夜莺讥讽道:“江湖骗子,大凶就大凶,反正我已经等不了了,大不了一死。若是成功了,把皇位给我小姜弟弟。 你也别唧唧歪歪的说什么儿女情长不可取,当初我与他相处那段时间,一张床上都睡过好几次,我也被他摸了,这辈子我就是他的人。” 诸葛玄机道:“这卦不是给你算的,是给姜守中算的。” 夜莺一愣,皱眉道:“在火云山,也有危险?” 诸葛玄机笑道:“有些时候,越是觉得安全的地方,越有凶险。” —— 身为江湖颇有名望的门派,火云山虽然难比真玄山、万寿山川这种拥有代表性道统地位的宗门,但在江湖人心中,也算是一大圣地。 主要原因是曾经被称为“邪神”的开山宗师——火云老祖。 此人与前朝开国皇帝乃是拜把子兄弟。 在帮兄弟夺下江山后便寄情于江湖,一双拳头几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还曾亲手打造了一副名为“天劫”的铁甲,所向披靡。 此人行事放荡不羁,正邪不分。 但凡是遇到对胃口的人,便会称兄道弟,最著名的口头禅是:既然你我如此有缘,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 如此性格的人,寻找的接班人自然也一个路数。 如今火云山的掌门名为张狂徒。 这家伙是一个老酒鬼,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也是颇为荒诞。当初不知从哪儿抓来了一只公鸡,说要和鸡哥结拜为兄弟,并且把掌门之位让给鸡哥。 所以火云山的事务,多是大长老处理。 此时,火云山大长老望着泡在大酒坛里,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厉南霜,霜白的眉头紧皱。 “虽然南霜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她的身体大半已经失去了知觉,下肢完全石化,哪怕是我们火云山的千年火酒也难治疗。” 大长老叹了口气,看向师落霞,“落霞,以后霜儿怕是只能以轮椅度日了。” 啪! 大长老话语刚落,后脑勺就被挨了一巴掌。 燕西施双手叉腰,怒骂道:“瞎说什么呢,什么轮椅,什么没法治,信不信我削你?我家霜儿以后还要生娃呢。” 对于师弟这位彪悍的河东狮媳妇,大长老也是很无奈,对师落霞投去求救的目光。 师落霞干咳了一声,对媳妇说道: “师兄的意思呢,就是霜儿这情况一时半会儿没法疗养好,我们得从长计议。如果冒然激进的治疗,反而会加重她的伤势。” 大长老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燕西施瞪着双眼:“那你们说,该怎么治?” 两师兄大眼瞪小眼,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见媳妇又要发作,师落霞连忙说道: “过几天等掌门回来我们再想办法,掌门肯定有法子。这几天就让那小子陪着霜儿,也算是多培养一些感情,对吧。” 燕西施脸色较缓,问道:“那小子呢?不会又被你打晕了吧。” 师落霞捋起袖子冷哼道:“这小子只要一醒来就嚷嚷着要去京城找媳妇,我干脆用天蛛网将他绑在后山竹林里,眼不见心不烦。” “这才是好男人,证明他痴情。” 燕西施说道。 师落霞顿时笑脸开花:“夫人说的是,这才是好男人,跟我一样。” 燕西施俏白了一眼:“我去劝劝那小子,你们好好想想办法,该怎么治疗霜儿。” “媳妇我跟你去。” “滚蛋。” 燕西施踢了一脚,朝后山竹林而去。 来到竹林,果然看到姜守中被缠绑在一张诺大的蛛网内,像是蜘蛛的食物。 “臭小子,肚子饿了没。” 燕西施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鸡蛋,在手里抛玩着。 姜守中有气无力的转过目光,无奈道:“燕夫人,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姜守中对火云山的这几人有了大概认识。尤其对这位性格泼辣,拿捏师落霞这等高手的燕西施印象深刻。 这女人长得不算很美,顶多清秀,脾气也不好,修为更低。 也不晓得头儿的师父怎么会喜欢她的。 燕西施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去京城?你知道霜儿她现在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吗?动也动不了,她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 姜守中神情内疚,轻声说道: “燕夫人,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会照顾头儿,照顾一辈子也没问题。但是,我现在有一些急事需要去京城,等办完这事我会回来接南霜。” “你急事比霜儿还重要?” 燕西施怒不可遏,双手叉着腰冷冷道,“姜墨,京城那边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现在去京城,你觉得你能活着见到你妻子吗?你觉得,朝廷会眼睁睁看着你在京城肆意奔走吗? 你的通缉已经下来了,眼下你胆敢离开火云山一步,就有内卫来抓你。 京城那边,我会派人去跟你妻子说明情况。你别想着离开,霜儿已经被你连累,无论如何你都要担起这个责任。 更何况,你现在都伤成这样了,经脉损伤大半,以后能不能修行都是两码事。” 姜守中沉默不语。 燕西施说的是实话,他到了京城以后,首先面对的肯定是内卫,而非染轻尘。 可以说,他去京城完全是自投罗网。 只是……他真的需要跟染轻尘见面,需要解释清楚。 如今距离婚礼已经过去了三天,也不知道染家那边怎么样了。 更严重的是,染轻尘和曲红灵义结金兰的事情也暴露了出来,就怕朝廷因此迁怒于染家,对染轻尘不利。 姜守中心中乱成了一锅粥。 而更让他烦心的是,红儿也不知下落。 在厉南霜的请求下,师落霞特意回到那片沙漠寻找曲红灵,但一无所获。 只知道与曲红灵缠斗的沙女受了重伤。 “小子,话我就撂在这里了,如果霜儿这辈子真的只能坐在轮椅上,那你必须把她给娶了,一辈子给我待在火云山!” 燕西施语气霸道,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姜守中苦涩道:“那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一个废人,想跑也跑不了啊,至少让我看看头儿的情况。” 燕西施犹豫了一下,轻轻挥手。 扑通! 姜守中落在地上。 燕西施将鸡蛋扔给男人,淡淡道:“先填填肚子,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京城那边,我会派人去探查说明。” 说罢,女人转身离去。 刚走了几步,女人又风风火火跑回来,在男人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你小子敢跑,老娘就打断你的腿,让你陪霜儿一起坐轮椅过下辈子!” “明白,明白。”姜守中讪笑道。 燕西施冷哼一声,这才离开竹林。 姜守中从地上爬起来,靠坐在竹竿,仰头望着天空怔怔发呆。 “轻尘,你会原谅我吗?” …… 沐浴结束,换了身衣服,姜守中来到师落霞居住的小院。 院内,大名鼎鼎的师落霞正坐在门口缝制衣服,这情形看得姜守中一愣一愣的。 莫名的他又想起落雪师父。 旁边酒缸内,苏醒过来的厉南霜正懒洋洋打着哈欠。 少女只露出一个脑袋。 看起来颇为奇怪。 看到姜守中出现,少女美眸一亮:“焖面!” “头儿。” 姜守中走到酒缸前,望着少女如今的模样,心头一涩,歉意道,“对不起头儿,都是我的错。” 厉南霜依旧是那副阳光灿烂的表情,摇头笑道:“跟你没关系,其实我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我想一定是焖面在暗中保佑我。” “呵呵。” 门口师落霞发出一声嘲讽。 正在厨房做饭的燕西施走过来,在酒缸里舀了一勺酒,递给姜守中:“尝尝味道怎么样?我家霜儿的洗澡酒水。” “师娘!” 少女涨红着小脸,恶狠狠的瞪着女人。 姜守中倒是没在意,张嘴喝了下去,立即腹部火辣辣的,而身上的外伤却奇迹般地痊愈了不少。 燕西施满意的点了点头,凑到姜守中耳边小声道:“这丫头也可能在酒缸里尿尿了。” “咳咳咳……” 姜守中被呛到了。 当然,他知道师娘在开玩笑,但总觉得对方一个妇人跟他说这话,怪怪的。 接下来,师娘的一句话更是让他无法淡定了。 “今晚你们就洞房吧。” 第299章 曲红灵的新朋友? 洞房? 燕西施的话让院内众人吓了一跳。 师落霞连忙放下手里正在清洗的衣物,屁颠屁颠跑到媳妇身后笑道:“夫人,眼下霜儿这情况,可不能乱来啊。” “师娘,你瞎说什么啊!” 厉南霜通红着小脸,气鼓鼓的瞪着妇人。 燕西施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捏了捏厉南霜的脸颊笑道:“洞房这种事做起来也是挺容易的,到时候师娘亲自指导你。” 姜守中一脸正色道: “燕夫人,洞房乃是人生大事,我会明媒正娶南霜,先成婚。我不希望,这般草率的让南霜失去贞洁。” 姜守中的话,让厉南霜愣住了。 起初她还以为对方只是为了劝师娘,随意编的借口。 可看着男人认真的眼神,少女内心不由悸动,平日豪迈活泼的她,此刻罕见的害羞起来,随即嘴角微微上扬。 燕西施乜眼打量着姜守中,嘲讽道: “呵,臭小子倒是挺会说人话的。不过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当初老娘我就是被某人先骗了身子,到现在都觉得亏的厉害。” “咳咳咳……” 师落霞用力咳嗽着。 燕西施一脸嫌弃的瞪着自己丈夫:“怎么?受风寒生病了?那就离我远点。” “没,没。” 师落霞搓着手,讪笑道。 谁能想到这个怕老婆的男人,前不久竟然搬着一座山差点灭了万象神门。 “那就这样吧,先给南霜治病,早点成婚洞房,我还等着抱小娃呢。” 燕西施拿着锅铲,进厨房继续去做饭了。 师落霞恶狠狠的瞪了眼姜守中,低声道:“臭小子,敢辜负了我徒弟,我管你师父是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师长老放心,我会一辈子对南霜好的。” 姜守中语气认真道。 在之前被厉南霜批评过后,男人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尝试做出改变,尝试着让自己在感情方面变得果断一些。 姜守中想通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若两人彼此喜欢,就果断且勇敢的走出这一步。 结果如何交给天意,努力做到不留遗憾。 师落霞冷哼一声,瞥了眼脸蛋泛红、双目冒着桃心的徒弟,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叹息一声,摇着头,端着洗衣盆去河边洗衣服。 眼不见心不烦,自家的宝贝徒弟儿终究是被拐跑了。 大长老也觉得自己这个灯泡碍事,悄摸摸的离开了。 院内只剩下姜守中和厉南霜。 姜守中拉过椅子,坐在酒缸前,满脸歉意的望着少女:“南霜……” “叫我头儿!” 厉南霜露出小虎牙,试图摆出自己上司的威压。 这模样像个小母老虎。 可面对男人温柔的眼神,少女最终败下阵来,低声嘟囔道:“不叫就不叫,反正我永远是你的上司。” 望着有点小傲娇、小可爱的少女,姜守中笑着摸了摸对方脑袋:“在我心里,你当然永远都是我的上司。” 厉南霜笑眼眯成月牙儿: “那就这么决定了,以后我是你的正妻,蠢木瓜和小泪包是小妾。放心,我一定不会吃醋,让她们服服帖帖的伺候你。” 姜守中哑然失笑。 他想起曲红灵和染轻尘。 自己该如何做,才能让彼此接受呢。 “儿子……儿子……” 蓦然,一阵叫喊声在篱笆院外响起。 姜守中回过神,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正追赶着两只鸭子,一边追着,一边傻呵呵的喊着“儿子”。 这老头明显已经疯了。 厉南霜无奈道:“是千石长老。” “千石长老?” 姜守中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厉南霜解释道:“他以前是火云山的大长老,因为水月梦镜才疯的,已经疯了有三十多年了,大伙儿都习惯了。” 水月梦镜…… 姜守中这才想起,曾经妖尊对他说过这件事。 火云山曾有两人被水月梦镜迫害,一個是四代掌门,另一个就是千石长老。 据说千石长老梦见自己的妻子杀了两个儿子,并不相信,结果真的发生了。一怒之下,千石长老杀了自己妻子。 而自己因为闯关失败,变成了疯子。 “儿子……伱们别跑……” 疯疯癫癫的千石长老追着两只鸭子,乐呵笑着。 就在这时,千石长老无意间瞥见姜守中,瞬间变了脸色。 老头踉跄退后了几步,然后朝着后山狂奔,一边跑着,一边大喊:“镜子……镜子……” 姜守中莫名其妙。 心想:这家伙莫不是能看到我身上的水月梦镜? 可为什么我无法召唤出来呢。 —— “当当当……” 轻柔的敲门声打破了安静。 婢女锦袖打开屋门,见是大夫人左素,连忙竖起手指抵在唇瓣前,小声说道:“大夫人,小姐刚睡下不久。” 左素看了眼床榻上的染轻尘,轻轻点头。 刚要离去时,却响起染轻尘的声音:“大伯母,进来吧。” 左素一怔,对着锦袖歉意一笑,迈步进入檀香清淡的屋内,柔声说道:“不好意思轻尘,打扰你休息了。” 染轻尘起身梳理了一下发丝,苍白的脸上挤出些许笑容:“没事,我没有睡着。” 望着清减削瘦不少的侄女,左素叹了口气: “听说你这两天也不吃饭,甚至滴水未进,老太太都快要急疯了,生怕你饿坏了身子。所以,特意让我来劝劝你。” 染轻尘面露歉意:“让奶奶和大伯母你们担心了,我这种修行人士,少吃几顿饭其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左素坐在床榻上,握住染轻尘的手: “轻尘,凡事都要向前看,人这一辈子会经历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儿女感情,总归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想当初,我和你大伯也是日日恩爱,如胶似漆。可慢慢的,我们的感情就淡了。 我呢,也算是看透了。人这一辈子,终究还是要为自己而活。” 染轻尘微微抬起低垂的眼帘,目光投向角落里被锦袖叠放起的嫁衣,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大伯母,你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打算,去十万大山一趟。” 左素神色愕然:“十万大山?你要去找姜墨?” 随即妇人气愤道:“轻尘,都这样了,你还放不下那负心汉?” 染轻尘笑道:“有些答案,总是要问个清楚才甘心。否则,这辈子都不能释怀。况且,我也不想输的不明不白。” “可是……” “没事的大伯母,我知道该怎么做?” 染轻尘目光坚定。 左素张了张嘴,无奈叹了口气,轻抚着女人柔顺的发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呀,有时候跟你的性子很像。有些时候,又一点都不像。不过无论你做什么,大伯母和老太太都支持你。其实你离开也好,至少弟妹他们……” 左素自知失言,没再说下去。 染轻尘神情一动,看向她:“大伯母,染家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很不好?” 左素犹豫了一下,叹息说道: “虽然朝廷那边还未追责,但染府上下人心惶惶,都说染府要完了,外面的人也是这么认为。 很多以前和染府做生意的商行,现在都不愿意做了,你大伯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不过轻尘你放心,只要老太太在,外人再如何嚼舌根,没人敢对你说什么。” 染轻尘神情流露出深深的自责: “因为我的任性,让染家处于险境,二伯母他们指责我也是应该的。如果朝廷要定我的罪,我会一力承担,不牵扯到染家。” 左素不满道:“轻尘你这说的什么话,无论如何你是我们染家的大小姐,有事大家一起扛。老太太放了话,大不了到时候去拿着先帝御赐的亢龙锏,去找皇帝,无非一条命而已。” 染轻尘玉指用力攥紧衣裙,嘴唇咬出了血。 自母亲去世后,在染家能感受到亲情的唯有奶奶和大伯及大伯母他们。 如果因为自己,害的染府家破人亡,那她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左素缓缓说道:“轻尘,你也知道老太太的性子,如果你真的要去十万大山找姜墨,老太太肯定不会答应的。她现在想保护你,生怕你离开后会被朝廷暗害。” 染轻尘微微蹙眉,想了想说道: “大伯母,我打算偷偷离开染家,如果老太太问起,你就说最多十天左右,我便会回来。” “可是……” “大伯母,我不想再等了。”染轻尘美目沾染着淡淡伤感。 左素欲言又止,最终无奈点头: “我可以帮你打掩护,不过你要答应大伯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另外,姜墨那小子不值得你去喜欢,你跟他把关系撇清楚,不要再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顺便让他休书一封,以后他跟我们染家再没有任何牵连。” 休书…… 染轻尘眸光闪动。 她目光再次落在艳红的嫁衣上,暗暗道:“姜墨,你会休了我吗?” 在傍晚时分,一身轻装的染轻尘背着包袱,悄然离开了染家。 —— 某地,一处深林内。 曲红灵将身上仅剩的一枚丹药服用下去,然后盘膝坐在一个巨大的树洞内,进行疗伤。 少女脸上的血色似被抽离干净,浑身弥漫着一股血气。 在成功用计谋重伤沙女后,她几乎是以九死一生的状态从那片沙漠中逃了出来,然后坠落下一处悬崖,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深林。 虽然身受重伤,但只要活了下来便是万幸。 让曲红灵担心的是,也不晓得南霜姐和小姜哥哥那边的情况如何。 “小美人,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突然,树洞外出现了一道人影,是一个八撇胡身着紫衣的男子。 男人看不出年龄,浑身透着一股痞气。 看到男人,曲红灵脸色陡冷。 她原本以为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是不会有人的,但没想到在寻找出路时,却偶然遇到了这个神秘男人。 对方一路尾随着,她几次都未能甩掉。 好在男人虽然轻功不错,但似乎修为不高,一直没对她出手攻击。 “小美人,要不要喝点水解解渴?” 男人手捧着一片盛着露水的树叶,笑嘻嘻的说道,“女孩子要多喝水,皮肤才会更润,变得更年轻一些。” 曲红灵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继续疗伤。 而男人始终站在外面说个不停,像个聒噪的乌鸦。 片刻之后,忽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一脸嬉皮的男人脸色倏然一变,足尖一点,竟消失在了原地。 曲红灵心下诧异。 她将半个身子探出树洞,随即便看到了无比震撼的一幕。 只见远处一座巨大的石头人,缓缓走来。 远看就如一座山。 石头人所过之处,树木纷纷折断。 眼看石头人就要波及到自己所藏的树洞,无奈之下,曲红灵只得掠身而出。 女人刚离开不久,石头人的大脚便踩烂了树洞。 地面轰鸣,尘烟四起。 先前曲红灵给男人设下的陷阱,尽数被摧毁。 石头人身子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陷阱,随后看向正掠往远处的曲红灵,以为是对方给它设的陷阱,怒吼一声,朝着曲红灵追去。 嘭!嘭!嘭! 石头人每跑一步,地面便震动一声。 曲红灵暗骂晦气,只能尽量往密集的树林逃窜。 可即便如此,在巨大的石头人眼里犹如蚂蚁一般,两三步便追了上来。 石头人朝着曲红灵一脚踩去。 曲红灵堪堪避开,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刚要起身,却看到无数石块如冰雹一般,密密麻麻的朝着她攻击来。 之前数次死里逃生的少女,此时不禁有些绝望。 就在少女准备释放自己妖相,以死来拼时,突然面前多了一道纤细高挑的人影。 来人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 虽然脸颊被遮挡,但凭着曼妙无双的身姿和那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足以说明这神秘女子乃是一等一的绝色。 “小心!” 曲红灵忍不住喊道。 蒙面女子恍若未闻,面对如巨山压来的石头大脚,直接一拳轰去。 刹那间,女子身后似有一尊法相出现。 轰—— 石头巨人的脚,停留在距离地面不足两米的地方。 下一刻,石头脚面开始出现裂痕。 而后,裂痕极速蔓。 最终原本巨大的石头人竟变成了一堆碎石,轰隆隆塌落在地面。 曲红灵目瞪口呆。 这丫头好强的修为。 蒙面女子转过身,背着手,绕着曲红灵转了一圈,笑着说道:“我想,我大概猜出了你是谁,你应该是……天妖宗的那位宗主曲红灵对吧。” 曲红灵心中一凛,顿然警戒起来:“你是谁?” “认识一下。” 蒙面少女笑眯眯道,“我叫耶律妙妙,你可以叫我……妙妙。” 第300章 二女心思 身为燕戎公主,因为萧太后与妖族合作的原因,耶律妙妙对妖族还是比较了解的,尤其是曲红灵这位传奇人物。 不过燕戎和天妖宗,多少有些敌对关系。 因为萧太后曾主动招揽过天妖宗,但被拒绝,最终与万兽林合作。 而万兽林和天妖宗本就相互不对付。 有了燕戎这个巨大的靠山,万兽林处处与天妖宗作对。 同样,曲红灵在听到“耶律妙妙”这个名字后,先是一怔,随后微微绷大水灵杏眸,惊诧道:“你是燕戎那位公主。” “没想到曲宗主也知道我啊。” 耶律妙妙笑道。 曲红灵心情复杂。 按理说,二人立场算是敌人,没想到自己被这位公主给救了。 耶律妙妙看着受伤颇严重的曲红灵,面露疑惑:“你一个妖族宗主,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被谁追杀?” 曲红灵没有回答,而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风裂谷啊。” “风裂谷?” 曲红灵闻言心中一惊,讶然道,“万象神门的禁地?” 作为江湖颇有名望的道家宗门,万象神门曾一直与道玄山争夺道家魁首之位。而最大的底蕴,便是风裂谷。 曾有道家圣人于此地坐化。 而修罗女皇便曾来到此地闭关,最终创造出《万象森罗大法》。 耶律妙妙笑着点头:“没错,我也是偶然才进来的,有个家伙托着一座山把万象神门的三大道玄神坛给打破了,导致禁地法门摧毁,不少人浑水摸鱼潜入进来,想要获取机缘。” 听到耶律妙妙所言,曲红灵恍然。 难怪自己能来到这地方,原来禁地法门被摧毁了。 也不晓得是哪位神仙人物,竟然能把万象神门三大道玄神坛给打破。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给了小姜哥哥他们逃脱的机会。 “如此说来,方才尾随我的那人,也是潜入禁地的外来人员。” 曲红灵暗暗想道。 耶律妙妙见曲红灵脸色阴晴不定,以为是想在这地方捞取机缘,笑着说道:“曲宗主,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疗养伤势,不如我带你去?” 曲红灵秀眉微微蹙起:“你为什么要帮我?” “当然是跟你谈条件啊。” 耶律妙妙倒也不把心思藏着掖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跟你谈合作。” “合作?”曲红灵美眸一动,“你们不是和万兽林合作吗?” 耶律妙妙一双翦水杏眸含着笑意,随手掠了掠发鬓说道:“无论如何,妖族的真正正统乃是天妖宗,如果曲宗主愿意合作,我们可以帮你清除一些障碍,比如……内部的。” 曲红灵并没有被对方的大饼给忽悠了,而且她也依旧不信任对方所代表的燕戎。 不过耶律妙妙所表现出的诚意并不掺假,这她能感觉出来,所以对这位传闻中的草原明珠公主,倒有了些好感。 或许是明白曲红灵为难,耶律妙妙笑道: “曲宗主不必着急回答我,我还是先带伱去疗伤吧。这地方潜入了不少外人,而且万象神门也在抓捕外来者,甚至放出了机关石人,以你现在的状况还是很危险的。” 曲红灵略一犹豫,轻轻点头:“那就麻烦公主殿下了。” 对方说的没错,眼下疗伤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伤势恢复,自己就有能力出去找南霜姐和小姜哥哥。 “叫我妙妙就好。” 耶律妙妙展颜一笑,曲线深陷的细圆葫腰微微一拧,带着曲红灵前往深林之中。 半炷香后,两人来到一座山洞。 洞穴内部并不像外界想象中的那样昏暗无光,而是有一种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芒从岩石缝隙中透出。 里面有一张由天然岩石形成的石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 山洞正中,有一片小小的清池。 池水清澈见底,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碧玉镶嵌在这片幽静之中。池水表面氤氲着轻柔的雾气,凑近时能感受到浓浓寒气。 “这地方是修罗女皇曾经待过的一处洞府。” 耶律妙妙指着池水说道,“这叫‘血凝寒池’,具有极佳的疗伤能力,只不过时间过的太久,效果大不如曾经。但疗养你的伤势,已经够用了。” 曲红灵打量着山洞,看到洞壁上留有一些被刻意毁掉的痕迹,猜测道:“曾经这些洞壁上,应该刻有万象森罗大法的口诀吧。” 耶律妙妙轻点了点螓首:“没错,万象神门将其拓印之后,便毁掉了石壁上的文字。不过万象森罗的秘法并不仅仅只在这个山洞,这里只是其中一处罢了。” 说着,耶律妙妙从角落拿出一个包袱,取出一件干净的裙衫递给她。 “我跟你身材差不多,稍微比你高一点,应该是可以穿上的。” 曲红灵接过裙衫,神情怪异:“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耶律妙妙说道:“原本我是打算去京城的,不过路过时恰好看到禁地之门被破坏,想起这里面有一样宝贝我很需要,便偷偷潜了进来,差不多一天半了吧。” 少女脸上忽然呈现出懊恼之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嘀咕道:“其实我不该进来的,本来想着去找我夫君……” 耶律妙妙叹了口气,对曲红灵笑道: “总之你放心在这里疗伤,我在外面帮你护法。等你伤愈之后你得帮我抢夺一件宝贝,算是报酬吧,如何?” 曲红灵露出笑容:“可以。” “那就说好了,我相信天妖宗的宗主不会耍赖的。” 耶律妙妙眨了眨眼,转身走出洞口。 目送少女离开,曲红灵低头闻了闻手中的裙衫,除了淡淡的茉莉香外并无其他异常。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山洞,确认这里没有隐藏任何猫腻后,曲红灵唇角上扬,喃喃道:“这个燕戎小公主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曲红灵脱掉身上沾血的衣裳,进入清池之中。 刚踏入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全身,不过很快这股寒意褪去,变得暖洋洋的。 曲红灵的外伤在池水润养之下开始渐渐愈合,内伤也逐渐修复。 …… 洞外。 耶律妙妙慵懒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一只腿随意伸展着,一只腿屈起。 脸上的面纱,已经被她摘下了。 相比于上次离别,少女的脸颊稍稍变瘦了一些,皮肤却更为润滑,仿佛润着一层光泽——这就是法相美颜的效果。 耶律妙妙手中拿着一壶马奶酒,仰头喝着。 一滴白色的酒液顺着唇角缓缓滑落,掠过少女雪色玉嫩的修长脖颈,然后缓缓渗入了衣襟之中,与雪山融为一体。 一样的乃香,醇味十足。 无论任何时候,少女总是带着一股巾帼飒爽的气质,英姿勃发。 耶律妙妙目光投向京城,又看向燕戎方向,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大祭司要在圣地祈福三百日,我才不去当,这次偷偷跑出来,太后肯定是要生气了。” 少女猛灌了一口马奶酒,头疼不已。 不过她并不后悔。 她已经和姜墨分别很久,如果再祈福三百日,估计姜墨都快要把她给忘了。 挨骂就挨骂吧,爱情别丢就行。 如果这次能从万象神门禁地中夺得那件宝贝,到时候送给太后,想必太后也不会对她生气责罚了。 “姜墨啊姜墨,你也不知道来找我。” 耶律妙妙对男人有些怨言。 这家伙该不会又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吧。 少女忽然想着。 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就……就…… 耶律妙妙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狠话,最终恶狠狠的低声说道:“如果你敢跟别的女人鬼混,我就阉了你!哼!” —— 在染轻尘离开的第一时间,大洲皇帝御书房内的案桌上,便有密探将消息呈上。 周昶望着密信上的内容,陷入沉思。 不过一会儿,老监正来到了书房,低声问道:“陛下,要不要阻拦她?” 周昶反问:“可以开始了吗?” 老监正摇了摇头说道:“还差一点火候。” 周昶起身走到一副画像前,望着画中持剑、仙气盎然的女子,淡淡说道:“让她去吧,只要染家在,她就得回来。” “好。” 老监正轻轻点头。 周昶忽然问道:“琬月那边的案子如何了?” 老监正捋了捋长眉毛,忧心道: “目前还在调查中,璎茉郡主也才刚苏醒不久,据她所说,当时只看到一个黑衣人闯入房间,然后她就被打昏了过去。” 说到这里,老监正也不由的胆寒。 当下人发现长公主尸体的时候,全身骨头都被打断了。显然,凶手对长公主恨意不浅。 “会和姜墨有关吗?”周昶眉梢一挑。 老监正道:“不太清楚,六扇门那边已经全城搜查了。” 周昶揉了揉眉心,叹息道: “朕本以为琬月这丫头会比她妹妹夕月好一些,结果也只是一些小聪明罢了。这丫头,终究还是让朕失望了。” 老监正试探问道:“陛下,长公主的葬礼……” “暂时先放一边吧。” 周昶摆了摆手,淡淡道,“眼下修罗女皇的事最为重要,你们派人在暗处跟着染轻尘。朕不害怕她跑了,就怕有人盯上她。” 很明显,相比于当时的太子周琝,对于女儿的死,周昶压根没多少伤感。 况且,他也给过周琬月上位的机会。 奈何身为公主,却只知道去勾引男人来获取政治利益。 这样的女儿,能有好感才怪。 帝王家的亲情,总是淡漠似烟,一吹就散。 “但愿伈儿,不要让朕失望。” 周昶淡淡道。 老监正想到太子突然回京的事情,忍不住问道:“陛下,太子殿下真的始皇遗迹?” 老监正口中的始皇遗迹,乃是流传两千年的一则传说。 当初始皇帝死后,用了数万兵俑陪葬,而这些兵俑乃是活人祭铸而成,个个修为颇高,守护着始皇帝的陵墓。 准确来说,这些兵俑乃是活死人。 但凡有活人进入陵墓,必然会被兵俑击杀。 名剑山主最有名的剑尸,便是借用了兵俑的祭铸方法,将活人炼成死人。 这次青州大乱,钦天监原本很担心名剑山主的那些剑尸会跑出来,导致局势失控。结果提前做了准备,剑尸却全都不见了。 根据名剑山主二公子的说法,老剑神已经将剑尸给毁去了。 话归正题。 根据传闻,若是能成功进入遗迹,找到始皇帝曾经刻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镇国玉玺,便可以掌控这支兵俑。 到时候,无论是雪域神兵或是修罗亡灵军,在兵俑面前都只能做弟弟。 当然,这个传闻也仅仅只是传闻罢了。 两千多年以来,王朝更迭不断,任何一个国家都试图寻找过始皇遗迹,但都没有成功。各种线索,各种流言满天飞。 而曾经最可靠的一条线索,便是与墨家有关。 说墨家乃是皇陵的守墓人。 墨家的绝情寂灭,便是防止后人陷入儿女私情,导致被别人利用,让始皇帝的皇陵遭受外来侵扰。 不过当时即便将墨家灭门,也没能得到与皇陵有关的信息。 眼下太子突然回来,说发现了始皇遗迹的线索,周昶并没有太过重视和兴奋。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真的发现了遗迹,能不能进去还是两码事。 除非是死人,才能进去。 但问题是,人死了进去有什么用。 周昶淡淡道:“伈儿说是跟一线天的幽冥神泉有关,那地方只有天妖宗那位年轻宗主曲红灵去过,若真的存在始皇遗迹,妖族早就出动了,可眼下却没有任何动静,所以不太可信。” 老监正皱眉道:“但若是真的能找到,或许可以利用修罗女皇的力量进入遗迹。” 周昶轻轻摆手:“人不能太贪,能掌控修罗亡灵军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我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探寻始皇遗迹。 当然,若伈儿真的找到,且有能力进去,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能,朕把亡灵军交给他,能否踏平燕戎,在此一举。” 周昶推开窗户,望着诺大的皇城,喃喃道:“朕等不了那么久,朕……真的等不了那么久啊。” 第301章 千人千面,人人演戏 银月楼。 柔和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与室内温暖的灯火交织出几分梦幻。 妩媚妇人斜倚在一张精雕细琢的檀木床榻之上,手中握着一卷古籍,专注的目光随着纸页上的文字缓缓移动。 偶尔轻轻翻动书页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房间内,坐在角落里的李观世轻声问道。 江漪目光依旧在艳本书籍上停留着,淡淡反问道:“惊讶什么?” 李观世缓缓站起身来。 她走到床榻前,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会臭骂我一顿。或者,把我赶出去。再或者……” “你想多了。” 床榻上的妇人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衣料轻柔地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隐约可见其细腻肌肤下的柔和曲线。 在周围轻盈飘逸的帷幔映衬下,宛若一个夜月深闺里的妖精。 这就是江漪。 无论在家,或是在外面,始终风情万种。 江漪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纸张边缘,语气淡漠道: “我曾经确实以为轻尘是我姐的女儿,而且如果我愿意调查的话,其实是可以调查出一些真相的。只不过,我心底不愿去探究太深。 如今你告诉我真相,我倒也不怎么生气,毕竟她是谁的女儿眼下已经不重要了。照你的说法,她已经是死人了。” 李观世抬眼望向窗外的夜空,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遥远的思绪:“你猜,晏长青会不会杀我?” 江漪微微侧头,让一缕发丝从耳边滑落,随即用手指轻轻将其拨回耳后,微笑道:“那你猜,我希不希望晏长青杀了你?” 李观世正要开口,旋即眉梢轻挑。 一缕极细的剑芒穿过窗户,直冲李观世。 刹那间,满屋剑气盎然。 李观世抬玉手,五指如兰花般优雅地分开,便将那柄交织着阴阳黑白双气的飞剑,稳稳挡在了掌心之前。 飞剑于掌心悬停,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嗡之声。 一道道无形的剑气肆虐于周身,搅动着四周的空气,使得李观世的青丝如被狂风卷起般飞舞,裙衫也在剑气的冲击下猎猎作响。 飞剑一点一点的朝前挪动。 距离李观世的掌肉,仅有毫厘指间。 江漪拉过毯子盖在身上,没好气的骂道:“晏长青伱个王八蛋,想打架去别的地方打,别跑我这里来耍威风!” 轰—— 李观世蹬蹬后退了数步,稳住身子。 她将刺进掌心的河图飞剑缓缓拔出来,望着出现在房间内的晏长青,微笑道:“晏大哥果然到了天人境。” 鲜血顺着女人手掌滴答而下。 被阴阳河图飞剑所伤,哪怕是李观世也无法及时止血痊愈。 晏长青无视骂骂咧咧的江漪,挥手将河图飞剑从女人手中拿过来,悬停在自己身边,直盯着李观世道:“告诉我真相。” 李观世低头看着掌心瘆人的伤口,随意扯了条布包扎了一下,笑着说道:“其实我所了解的,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 “有多少说多少。” 晏长青淡淡道。 李观世目光深邃,站在窗前徐徐说道: “二十年前,江师姐偶然救下了一个女婴,她先是将女婴送到了南海圣宗。我看那女婴根骨不俗,颇有灵气,便破格收她为徒。 可不久之后,江师姐又回来带走了这个女婴。而且,对外宣称是她的女儿。 临走之前,她在禁地祭堂内给女婴做了一個布偶傀儡,将女婴体内的修罗魔气封存在傀儡之中,同时对女婴身体进行监视。 对于这件事,我当时并未太过在意。也不明白,为什么江师姐要认这个女婴为女儿。更不明白吗,她为何会嫁给染家。 说真的,我对这些并不关心,即便我想问,江师姐也不会告诉我。不过染轻尘是修罗一族,我已经猜到了。” 李观世叹息了一声,看着晏长青说道: “晏大哥,你女儿目前的状况你也知道,如果想要救她,唯一的办法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当初你夫人如何去世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并非是我故意要害那丫头。” 晏长青拧开酒塞,随意闻了闻壶中的酒,淡淡道:“你觉得江绾会不会出现。” “会。” 李观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晏长青又问道:“当初我在你徒弟那把飞剑上,察觉到了修罗魔气,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她对轻尘,做了什么?” 李观世美眸幽然:“一年多前,我和她差点断绝师徒关系,原因便在于,她想借用封存在布偶傀儡之中修罗魔气。” 饶是晏长青早有猜测,也不免吃了一惊。 一旦吸收修罗魔气,无疑是把自己置于死地,等于走进了阎王殿……难怪那丫头需要借助九尾狐来存活。 “她吸收修罗魔气做什么?” 晏长青不解。 李观世绝美无双的脸颊上扬起灿烂的笑意:“那只有问她了,这丫头的心思,便是神仙也难懂。” —— —— 夜深,破庙内映照着惨淡的月光,一道道扭曲的影子,寂然烙印在破旧的墙壁上。 此时破庙内有七个人。 这几个人都戴着面具,乃是天影组织的成员。 比起往常,这次聚集热闹了一些。 除了虎爷之外,一袭黑袍、银色鸟状面具的夜莺也在这里面。 也包括那位穿着风骚入骨的狐狸媚娘。 曾经最咋咋呼呼的黑猴,并不在这里——因为被姜守中给杀了。 “黑猴真的死了?” 一位戴着猫脸面具的男人沉声问道。 身为洛府管家的虎爷点了点头: “据老夫调查所知,黑猴的真实身份乃是六扇门的荣玉河,被姜墨那小子揪了出来,死在了船上。” “啧,这真是让人意外啊。” 猫脸男人阴骛的眸子瞥向梳理着头发的媚娘,冷笑道, “听说在青州,你这骚女人差点死在姜墨手里,是黑猴救了你。如今黑猴死了,你倒是一点也不伤心。” “伤心?” 媚娘咯咯娇笑道,“其实奴家很伤心,伤心的下面都哭了,你要不要看看?或者尝一尝也行,反正挺咸的。” 猫脸男人冷哼一声:“真是骚货。” “奴家本来就是骚货。” 媚娘将自己的大长腿显露在众人面前,手指轻抚着无暇的肌肤,“说白了,这世上哪个女人不骚啊,无非都是装而已。你说对吧,夜莺妹子。” 媚娘眸光瞟向夜莺。 夜莺不发一语。 虎爷皱眉道:“行了,谈正事。” 原本想要出言继续讽刺的猫脸,闭上了嘴巴。 一个戴有猪脸面具的男人诧异道:“这个叫姜墨的小子就这么厉害?” “确实厉害,听说在青州救下了不少百姓。”有人感慨道,“英雄出少年啊。” “哼,厉害有什么用,眼下还不是成了逃犯。” 坐在媚娘旁边,一位戴着蛇面具的男子冷笑道,“染家那场婚礼我可是亲眼目睹了全程,这小子师父是晏长青,又跟天妖宗掌门纠缠不清,朝廷早已视为眼中钉。” 听到蛇脸男子的话,其他几人若有所思。 能参加染府婚宴,除了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外,多是些达官贵族。 若以名单认真调查,蛇脸男子的身份并不难推测。 “这小子倒是能享齐人之福啊,又是染家大小姐,又是妖族第一美人的。” 猪脸面具的男人语气满是调侃和讥讽。 当然也能听出浓浓的羡慕。 媚娘冷笑道:“能享齐人之福,也是因为染家这丫头太贱了,自家男人婚礼跟着别人跑了,却还想着去追他。 据我所知,染轻尘已经偷偷离开了京城,去十万大山了。你们若谁对她有兴趣,可以在半路偷偷截她。” 染轻尘离京了? 习惯隐藏在角落里的夜莺听到这话,心下惊讶。 她还想着过两天以璎茉郡主的身份去拜访染家,跟染轻尘谈些事情,顺便透露姜守中在火云山。 没曾想,这女人竟直接去了十万大山。 这下倒是麻烦了。 虎爷目光扫过破庙内的其他人,淡淡开口道: “老夫就不绕弯子了,眼下有了一个新的情报,是关于始皇帝皇陵遗迹一事,据说太子已经有了线索,你们有谁听说过。” 皇陵遗迹? 众人面面相觑。 夜莺内心更为震惊。 此刻她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回到京城。 原来是发现了始皇遗迹的线索。 猫脸男子瞥了眼媚娘故意露出的皙白大腿,开口嘲讽道: “关于始皇帝遗迹的传闻,几乎每一年都会冒出新的,真真假假谁能分得清。你若想听,我可以说出几百个传闻。” 虎爷道:“那最近的传闻呢?” 猫脸男子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椅背上伸懒腰:“那我就不清楚咯。” “虎爷该不会想问,这次的遗迹是否与一线天幽冥神泉有关?” 这时,戴着鹿脸面具的男人忽然开口。 虎爷眸中迸出精芒,直勾勾的盯着他:“白鹿,看来你知道些线索。” 这名叫白鹿的成员,乃是黑猴死后,替补进来的新成员。 便是虎爷也无法推测其具体身份。 白鹿双手怀抱于胸前,声音冷淡:“我当然知道,不过虎爷打算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呢?” “你想要什么?” 虎爷看着他。 白鹿屈指轻轻一弹,一枚蜡丸被虎爷抓在手中。 虎爷打开蜡丸,思索片刻后点头说道:“可以交换,明天正午你去凤栖阁,我自会派人把东西给你。” “痛快。” 白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丢给虎爷,“我所知道的线索不多,全在里面。至于真实性,一半一半吧,虎爷你自己甄别。” 说完,白鹿离开了破庙。 虎爷将信笺收起来,视线下意识在夜莺身上顿了一下,随后说道:“诸位还有关于始皇帝遗迹的情报吗?” 无人说话。 虎爷淡淡道:“诸位可以随意交易,老夫就不陪你们了,告辞。” 唰! 不等众人反应,虎爷身影消失在原地。 而在虎爷离开不久,白鹿忽然又进入破庙,对众人问道:“对了,你们有谁知道天青府大小姐冷静在躲在什么地方?” “巧了,我知道。” 媚娘娇笑道,“我就免费告诉你这个消息,她在江漪那里。” “多谢。” 白鹿盯了眼这浪荡女人,转身离开。 剩下几人相互交易了一些情报,便各自离开了破庙。 夜莺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在庙外的小巷内,等媚娘出来后淡淡说道:“你似乎对姜墨和染轻尘他们很熟悉。” 媚娘娇笑道:“夜莺妹子是打算探我的底?” “你的底还需要探吗?上次在青州你就暴露了自己,是影子杀手组织的代号五。不过你也杀手也真是够可笑的,脱光了衣服白白让别人看了,却差点把命丢了。” 夜莺口吻不疾不徐,语气带着讥讽。 媚娘闻言大笑,脖颈下的风景起伏颠颤,白花花的: “奴家怎么听着,有一股醋味啊。夜莺妹子若是嫉妒,也可以脱了衣服打架啊。不过就这身板,估摸着也没几个人看。” 夜莺深深看了眼女人,淡淡道:“相信我,你会死的很惨。” “杀手还怕死吗?” 媚娘撩动长发,迈着大长腿擦身而过。 …… 媚娘如黑夜中窜动的猫儿,悄无声息的绕过护卫,进入院内。 回到自己房间,媚娘摘下脸上的面具,将蜡烛点燃。 “骚女人……” 媚娘手指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唇瓣,探出舌尖,眼神迷离。 她随手拿起蜡烛,迈着娉婷袅娜的步调走到衣柜旁的铜镜前,借着昏暗的灯火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本就不多的衣衫,轻轻滑落在地。 “说的没错,我可真骚啊。” 媚娘目光灼热,将手中的蜡烛抬高了一些,微微倾斜。 滚烫的蜡油缓缓落下…… 下一刻,女人仰起螓首,死咬住唇瓣,压抑着口中的痛楚或欢愉的声音。 半响过后,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外面响起。 女人眼神渐渐清醒过来。 她拿起毛巾将身子擦拭干净,换上朴素的衣衫,坐在梳妆台前将发丝整理得一丝不苟,用木簪挽起来。 “当当……” 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女人起身打开屋门。 门外丫鬟福了一福,脆声说道:“大夫人,大小姐不见了,老太太让您去大厅一趟。” 左素面容讶然:“轻尘不见了?” 随即妇人焦急道:“这丫头怎么回事,我都告诉她不要乱跑了。” 第302章 各怀鬼胎 染府大厅内,气氛有些压抑。 当得知染轻尘不辞而别,众人反应不一。 最先出言讽刺的,无疑是二夫人胡媚馨。 自上次被染轻尘掐着脖子差点杀了,这女人的恨意便埋在了骨子里。 染轻尘在的时候不敢吭声,如今人不在府上了,骂人的底气便上来了。 “我就说她是白眼狼吧。” 胡媚馨冷笑道,“知道染家大祸临头了,所以偷偷的跑了,把我们和老太太丢在这里等着让朝廷杀头,可真是孝顺啊。” 左素有些不喜道:“轻尘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 胡媚馨浓妆艳抹的脸上满是讥讽,“那她人呢?” 左素坐姿端庄,永远是一副保守的大家闺秀模样,抬眼看向染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轻尘之前跟我说过,想要去十万大山找姜墨。 可我不希望她去,毕竟眼下朝廷对我们态度不明,冒然离去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危险。尤其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受不住折腾。 只是轻尘对那姜墨,似乎很是割舍不下,或许在那丫头心里,姜墨更重要一些。不过老太太,我相信轻尘还会回来的。” 听着左素的话,大厅内染家的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为了一个抛弃她的男人,竟然连自己的家人都愿意舍弃,这丫头的做派委实让人心寒。 便是曾经对染轻尘颇为照顾的大伯染金义,也是脸色铁青。 于是染金义找来锦袖询问。 锦袖本来想隐瞒,但在逼问之下,只得如实说道:“小姐的确去找姑爷了。” 少女并不知道,同样的话语在左素刻意的引导下,出现了偏差,导致众人对染轻尘的不满情绪愈发增多。 “都听到了吧。” 胡媚馨再次嘲讽道,“那丫头压根就不管我们的死活。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着要为染家着想,要孝顺老太太,结果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不顾了。” 锦袖后知后觉,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小姐她——” “轻尘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有错吗?” 左素冷冷开口,“轻尘有什么对不起我们染家的,就算朝廷要问我们的罪又如何?反正我左素不怕死,只要轻尘幸福就好。” 胡媚馨气笑了:“你是出家人,你看破了红尘不怕死,你想清高没人拦着。可我们怕死,我可不想因为染轻尘而丢掉性命。” “好了,都别吵了。” 染老太太敲了敲拐杖,正要开口说话,却咳嗽了起来,用手帕捂住嘴唇。 锦袖连忙上前揉着老太太后背。 望着憔悴不少的老太太,锦袖掉下了眼泪:“老太太,小姐不是那种人。” 染老太太摆了摆手,低头瞥了眼手帕上的血迹,悄悄叠住,对大厅内不安或愤怒的众人缓缓说道: “轻尘那孩子会回来的,这点无需怀疑。其实老婆子我,倒是不希望轻尘回来。她若真离开的京城,走的越远越好。 我知道你们很害怕,很生气,我老婆子能理解。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染家只要有我在,你们就不会有事的。 如果担心被牵连,大可以离去,老婆子我不会责备你们。” 大厅内的众人不吭声了。 染老太太叹了口气:“要说染家真有劫难,也该怪我。染府如今没落,是我这个老婆子没用,只想着把担子放在轻尘身上。” “娘——” 染金义满脸羞愧,“是我没用,我身为家主,应该担起更多的责任。”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老二染金升说道: “娘,就算你不希望轻尘回来,可只要我们染家在京城,朝廷拿我们做威胁,轻尘也一样得回来。” 染金升顿了顿,开口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既可以保护我们染家,又能保护轻尘,让她不要回来。” “什么法子?”胡媚馨好奇问道。 染金义微微皱眉。 自己这二弟平日里吊儿郎当,能有什么好主意。 染金升看了老太太,将屁股往椅子外挪了挪,小心翼翼道:“我觉得,不如我们染家对外发個声明,与染轻尘断绝关系。如此一来,我们也算是跟朝廷摆明了态度,轻尘也就不会跑回来——” “放肆!!” 染金升话还没说完,染老太太猛地拍了下桌子。 染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怒指着自己的二儿子:“伱……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混账的话!你可是轻尘的二伯……” 染老太太拿起拐杖,起身冲着二儿子打去。 染金升吓得连忙从椅子上蹦起来,躲在媳妇胡媚馨的身后,委屈道: “娘,我这也是为了染家和轻尘好啊。毕竟娘亲您是异姓王郡主,只要我们和轻尘撇清关系,想必皇帝那边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胡媚馨也帮腔道: “对啊婆婆,夫君说的有道理。按道理说,皇帝早就该对我们染家出手了,可现在一直没动静,无非就是等我们一个态度。 况且,染轻尘究竟是不是我们染家的人,还不一定呢。” 此话一出,老太太更是暴怒。 她将手中的拐杖,狠狠朝着儿媳扔了过去,吓得女人又躲在了丈夫后面。 “滚!滚!给我滚!!” 老太太原本就因心中郁结而面色苍白,此刻情绪激荡之下,一股热流猛然冲向头顶,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瞬间逆流而上。 她的身体摇晃得愈发厉害,眼前一黑,竟朝后仰倒。 “老太太!” 锦袖吓了一跳,急忙扶住老太太。 “娘!” “老太太!” “……” 众人也被吓到了,急忙围上前。 如今染家的主心骨可是老太太,若是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还有谁能护着染家。 锦袖心急如焚,一边哭喊着,一边焦急地掐着老太太的人中 染金义迅速反应,慌乱过后急忙指挥着家中的仆役们,吩咐他们去寻找大夫。 片刻后,老太太幽幽转醒。 众人见老太太苏醒,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快,快,送老太太回屋。” 染金义急忙说道。 众人七手八脚,将老太太送回屋子。 染金义赶走了碍眼的弟弟染金升和胡媚馨,只留下自己的妻子和锦袖,望着床榻上憔悴的染老太太,心酸不已: “娘,这染家有我呢,您别担心。您好好养身子,等轻尘回来,我送你们离开京城。” 一旁左素抹着泪:“婆婆,这个家没你可不行,你可千万不能倒下。” 染老太太缓缓抬起手。 染金升想要上前握住母亲的手,但后者无力摆了摆手臂,指向锦袖。 哭红眼的锦袖连忙握住染老太太冰凉的手:“老太太。” 染老太太声音虚弱,带着浓浓的感伤: “锦袖,告诉轻尘,她永远都是染家的大小姐,永远都是我的孙女儿,没有人会赶她走,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 “老太太,您好好养身子,大小姐一定会回来的,她只是想跟姑爷做个了断。大小姐不会丢下染家不管的。” 锦袖哭着说道。 染老太太露出一抹笑意,轻拍了拍少女手背:“那丫头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去找江漪,她会找到轻尘的,你跟着她。” “老太太……” “去吧,要听话。” 老太太目光慈和。 锦袖哽咽着点头,起身依依不舍的走出屋子。 锦袖离开后,染老太太看向左素,柔声道:“素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左素眼神流露出些许复杂,随即又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到床榻前说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眼下老太太您该好好养身子,若轻尘回来看到你这般,又得伤心了。” 染老太太忽然问道:“素儿,你觉得染家该不该和轻尘断绝关系。” 旁边染金义眸光一动,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开口。 左素愣了一下,叹息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就如我刚才说的,大不了一死罢了。” 染老太太幽幽道:“轻尘母亲去世后,是你和金义在照顾她,在轻尘心里,你就是半个娘亲,你的话她会听的。” 左素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默然不语。 “素儿,你先休息去吧,我跟金义说说话。”染老太太说道。 左素点了点头,给老太太盖好被子,离开了小屋。 染金义凑到床榻前,低声说道:“娘,二弟和弟妹的话您别在意,回头我好好教训他们。” 染老太太怔怔望着天花板,神色恍惚,许久喃喃说道:“你二弟的德性你又不是不清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至于你弟妹,当初她孩子夭折,是我们染家对不起她。 若她想离开染家,你多送些钱财给她,暗中好好安顿,不要让她被欺负了。” “是,孩儿会安顿好的。” 染金义轻轻点头。 染老太太微微侧过头,柔和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大儿子,语气带着浓浓的愧疚和歉意: “当初执意让你娶素儿,把染家的担子交给你,让你放弃潜修学问,终究是我和你父亲错了,是我对不住你们。” 染金义本想安慰,可看着母亲真挚愧疚的眼神,心头蓦地一酸。 他握紧了拳头,低着头没有说话。 当年身为文华殿大学士的他,本该有更好前程的。当初意气风发的他,本该迎娶到那位……苦苦等他的女子。 可惜这一切,都成了遗憾。 染老太太自嘲道:“有些时候明明知道你们不喜欢,却还要固执的替你们做决定,认为这是为你们好。 当初老三的死,我这个做娘亲也要负责任的。如今染家落得这般境地,说白了都是我这老太太作的。 素儿她恨我厌我,也是应该的。” 染金义愕然,抬头看着染老太太:“娘亲,夫人她从来都是敬重你的。” 染老太太露出苦涩的笑容:“老三曾对我说过,在笼中关久的鸟儿很渴望自由,关的久了,它会越来越温顺,可是它也会越来越凶狠。 素儿就是这样的鸟儿,自小便被囚在笼中。 金义,你不了解你这位妻子。若素儿想要离开染家,你就让她走。若她想要更多……” 老太太却没有再说下去。 染金义虽然诧异,但对于老太太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不喜欢自己那位夫人。 古板,传统……自小就被极严的家教调教。 在床上也毫无乐趣可言。 这样的女人适合当一个传统的良家贵妇,不适合当一个妻子。 染金义思索间,却看到老太太已经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屋子。 在关上屋子的那一刻,染老太太喃喃道:“江绾,终究是你赢了啊。” …… 染金义怀着沉重的心情,前往自己居住的小院。 刚进入院中,便看到妻子左素静静站在一株兰花前,似乎在发呆。 染金义瞥了一眼,准备进屋。 “你弟弟说的是对的。” 左素忽然开口,转身看着丈夫说道,“如果想要救染家,想要救老太太,想要救轻尘,唯有让染家和她断绝关系。” 染金义愣了愣,生硬道:“你觉得老太太会同意吗?” 左素淡淡道:“你是家主,如今老太太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家里只能靠你担着。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轻尘会毁了染家,都希望你来做这个决定。 你发出染家与轻尘断绝的声明,只需要故意瞒着老太太就行。眼下锦袖不在府中,有谁会跟老太太说?” 染金义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心烦意乱的他摆手说道:“再说吧。” “她身上本来就没有染家血脉。” 左素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之所以对她好,无非是因为……你喜欢江绾。” “住嘴!” 染金义面色一变。 “怎么?被我说中了?当初你三弟死的时候,你可是最高兴的——” “我让你住嘴!!” 染金义冲到妻子面前,抬手欲要扇耳光。 可看着妻子刻意仰起带着挑衅的脸颊,以及对方充满嘲讽的眼睛,却莫名的有些心慌。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妻子好陌生。 左素玉手轻抚着男人心口,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声,平日端庄如仪的她罕见流露出几分妩媚风情: “染金义,你知道该怎么做?其实你心里,是认同你弟弟提议的。” 女人转身,扭动着婀娜的腰肢进入屋子。 染金义有些失神。 良久,他才回过神,望着夜空叹了口气,离开了小院。 …… 随着夜幕渐深,佛堂内,敲完木鱼念完佛经的左素将身上朴素保守的衣衫脱去。 女人赤果果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然后将木鱼放在自己的腿间,拿起一枚绣花针,一下一下刺着自己……女人闭着眼睛,贝齿死咬着唇瓣。 黑夜中,对面屋顶上,一袭素白长裙的独孤落雪默默看着屋子。 清冷澄澈的眸子,仿佛能看到屋内的女人。 独孤落雪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欲……” 第303章 你着相了 何为欲? 佛家《杂阿含经》所言:贪欲者,如人饮咸水,愈饮愈渴。 欲为道。 无欲为道。 七岁学道,十二岁知道,十六岁忘道,二十二岁求道,二十六岁立道,三十岁卫道……这是独孤落雪的求道之路。 她知欲,畏欲,厌欲……最终将“禁欲”作为自己的道。 欲有很多种。 而她,则选择情之欲。 红粉骷髅,艳骨冷香,世人皆醉于皮囊之欢,而忘却肉身终归黄土。 世人迷于表象,不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贪恋虚华,忘却本真。 她希望通过自己的“道”,来唤醒世人,将那些沉沦堕落的人们从欲海中解救上岸,重新定义新的人生。 她希望通过自己的“道”,为自己求得一个真我。 这么多年,她恪守本心,以儒家礼制道德为戒尺,以道家天性自然为口粮,以佛家苦修精神为砥砺……试图捍卫自己的道统。 可惜与姜守中的两次论道,让她道心受损。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型的道,其实不堪一击。 她想重铸自己的道。 所以她收姜守中为徒,近距离与对方相处,来磨练自己。 只是,目前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这让她不禁想起曾经姜守中所说的话: 若要禁欲,不妨先彻底沉沦。不入地狱,如何当普渡众生的菩萨? “沉沦……” 望着屋内靡靡的场景,独孤落雪干净无暇的玉颜上浮现出些许迷茫。 她原本是来找染轻尘的。 青州一别后,她便暂时回了万寿山川。后来听到京城染府婚礼变故的传闻,一时有些放心不下徒弟,便赶了过来。 来到京城,才从江漪口中得知姜守中目前在火云山。 而之所以来染府,只是想跟染轻尘谈些事情,却不料对方已经离京。 更没想到,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 当然,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对女夫子心里造成太大的波澜。只是她这些天一直在思考“沉沦与禁欲”,莫名有些感悟。 左素算不算沉沦? 左素算不算禁欲? 方才她在敲击木鱼,念经诵佛时……独孤落雪能明显感知到对方处于一种无欲无绪的精神状态,仿佛一滩死水。 而此刻,赤果果躺在地上的左素,却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情欲波动,仿佛一团想要将自己烧死的火鸟。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左素? 独孤落雪静静看着。 直到左素重新穿上衣服,恢复了以往端庄保守的模样,她才悄然离去。 对于染家或者江湖的内外纷争,恩恩怨怨,乃至王朝更迭,性情恬淡孤僻的独孤落雪并不感兴趣,所以她也没想着要杀了左素。 如今,她只关心自己的徒弟。 无论接近姜守中是带有目的性或是利益,以她的性格,既然认了姜守中这个徒弟,便会真心去爱护。 当然,如果能成功引导徒弟禁欲,那就再好不过了。 到时候,自己也算是传道有人。 …… 离开染府,来到银月楼江漪居住的阁楼,独孤落雪正巧看到抹着眼泪的锦袖走出了屋门,春雨在一旁安慰着。 待二女走远后,独孤落雪进入屋子。 屋内已经没有了李观世,唯有江漪裹着狐貂大衣,倚坐在窗前怔怔发呆。 “身为万寿山川的女夫子,至少应该知晓敲门的礼数吧。” 江漪揪住衣襟,坐直了一些。 妇人裸出的一双雪腻玉足探出貂衣,十枚如玉颗般小巧莹润的指甲之上,涂着彤艳艳的蔻丹,少女纯真中带着几分成熟风情。 对方无形间的诱人气质,让独孤落雪不自觉想起方才看到的左素。 作为对比,二女都很风骚。 然而左素的风骚却是一种极狂热,极堕落的放浪,恨不得把自己的肉体碾碎。 江漪的风骚则是孤傲中带着含蓄的骚。 她就像是一株带刺玫瑰,瞧着美丽端庄且妖艳,可一旦触碰却格外刺人。 “染家老太太,可能要不行了。” 独孤落雪轻声说道。 江漪单手支颐,习惯性的摆出慵懒坐姿,冷笑道:“老不死的,早该进棺材了。” “可是你很难过。” 独孤落雪望着口不对心的江漪。 江漪扯动嘴角,想要反驳,但终究没再说出什么刺人的话,纤细的五指随意梳理着自己的发丝,眼神飘忽如雾。 良久,江漪轻声说道: “当初姐姐嫁到染家,染老太太一直很讨厌她。老太太乃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郡主,从小便家境优渥,知书达理,这也养成了她很传统古板的性格。 她喜欢的儿媳妇,是那种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端庄贤惠,会做女红,知进退,性子安稳,相夫教子。 当初大儿子染金义在读书时喜欢上了一位江湖女侠客,结果被老太太棒打鸳鸯,强行迎娶了理学大儒的女儿左素。 老二染金升性格浪荡,不争气,老太太几番打骂后也就放弃了。只能捏着鼻子,让他把怀孕的清倌人娶回了家。 而老三染金峪,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小儿子,原本给他物色的妻子是一位官家大小姐。谁知道,这家伙把大名鼎鼎的无双剑仙娶回了家。 染老太太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江湖儿女,尤其当时我姐和皇帝不清不楚,把老太太气的不轻,闹着要上吊……” 说到这里,江漪忽然笑了起来: “我姐也是烈性子,一旦老太太闹起来,她就直接把对方打晕,要么绑起来。几次过后老太太也不敢闹了,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往后时日里,这对婆媳都是在大大小小的冷战中度过。老太太不搭理我姐,我姐也不搭理她,两人在府中见面,甚至都不打招呼。 后来我姐消失了一年。据下人说,那段时间老太太高兴坏了,甚至让人隔三岔五的放鞭炮,还请来戏班子……” 独孤落雪不禁莞尔。 这染家老太太,倒像个小孩似的。 不过自古以来,婆媳之间很少有相处融洽的,无论是大户还是小户。 而这时,独孤落雪却惊讶看到江漪娇嫩妩媚的脸颊上,沾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 江漪抽了抽微红的鼻子,笑道: “我当时知道后,气的不行。从街巷找了几個能骂街的老婆子,天天对着染府大门骂。我还买了巫蛊娃娃,咒老婆子赶紧死…… 可随着我姐长时间没回来,老太太却仿佛换了个人,开始郁郁寡欢。 她时不时会派人去打探我姐的下落,时不时跑到寺庙里祈福。时不时,会坐在我姐的屋门前发呆。 尤其冒出个传闻流言,说什么我姐死在了江湖仇杀中,老太太就跟丢了魂似的。 后来我姐告诉我,她不在的那段时间,老太太一直亲自清扫着她的屋子,帮忙喂养我姐养的两只小鸽子,还给她做了鞋子……” 江漪叹了口气:“人就是这样,一开始你是真的很讨厌他。可吵吵闹闹中,又酿出了感情,心里放不下,只是不愿意去认输,总要摆出一副你先服软的态度。 老太太总说我像个刺猬,言不由心,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我姐带着孩子回来,老太太又开始摆脸色,说孩子不是她染家的。可一旦我姐把孩子递给她,老太太又稀罕的不得了,抱在怀里生怕摔了伤了。 这么多年来,老太太如何疼爱轻尘,我一直看在眼里。她是真的把轻尘当成自己的孙女儿,哪怕她知道轻尘没有染家的血脉……” 江漪仰起螓首,用指肚轻轻擦掉眼泪。 她起身爬起,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很朴素的绣花鞋,穿在脚上。 这是染老太太给她做的鞋子。 当时她当着老太太的面,直接给扔了。 后来是春雨捡了回来。 江漪望着窗外月光,柔声说道: “知道前段时间,我为什么要去青州吗?我找诸葛玄机算了一卦,给老太太算的,他说‘烛短焰微,油干火熄’。 也就是说,染老太太的命数快要到了。我以为在轻尘前往青州后,老太太可能会去世。 我怕会忍不住去看望她,也不愿看到老太太临死前的样子,于是便前往青州,同时也想着及时安慰轻尘。 只是没想到老太太身子骨倒是很坚挺。也许是青州事变,让老太太意识到轻尘可能会陷入危险,于是想强撑着一口气,保护轻尘。” 听到这里,独孤落雪忽然明白为什么染老太太要让锦袖来找江漪了。 显然染老太太明白自己大限将至,很难挺过去。 她不想为难江漪,所以派锦袖过来。以寻找轻尘为理由,让江漪带着锦袖离开京城。 若能找到轻尘,至少有江漪这个亲人在,可以安慰她。 “轻尘有你们,很好。” 独孤落雪露出笑意,她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她从未品尝过亲情家庭的味道,唯一算得上亲情的,也只有师父了。 “这世上对她真心好的,唯有老太太。至于我……” 江漪自嘲道,“和李观世一样,我现在也想利用她。我已经受够我这副身体了,她体内的修罗魔气,也许是能唯一治疗我的方法。” 独孤落雪回想起,江漪以往无端陷入欲望的场景,轻声说道:“无欲而难止欲,我能理解你的痛楚。” “你能理解个屁!” 江漪忍不住爆了粗口,“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用过黄瓜吗?伱湿过床吗?你能体会到莫名其妙,就得做那事的痛苦吗……” 江漪越说越激动,突然扑过来,将独孤落雪压在身下。 “禁欲?你当自己是李观世那样的石女啊,你也是女人,你装什么装!!” 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的江漪,竟试图扒开独孤落雪的衣服。 江漪红着眼眶说道:“你以为我不在乎别人看我的眼神吗?你以为我真就那么不知羞耻吗?独孤落雪,你凭为什么不对我论道,不让我禁欲?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江漪天生就是荡妇?” 孤独落雪并没有躲,也没有推开对方。 她只是静静看着江漪,明净的眼眸里流露着浅浅淡淡的同情。 而这样的眼神,让江漪更为恼怒。 锦袖的到来,让她意识到染老太太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没有人能理解她内心的难过。 她真的很想很想发泄。 不仅仅是发泄悲伤的情绪,也是发泄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内心的愤怒与不甘。 她和独孤落雪,就像隔着一面镜子。 一个风骚,一个纯净,一个欲望如火,一个禁欲似冰。 她讨厌这个女人。 讨厌这女人可以简简单单的达到禁欲之心,让自己的身体始终处于空净状态,不受任何欲望的侵染和玷污。 她做不到! 她不仅做不到,甚至享受迷恋这种欲望。 嗤啦—— 独孤落雪的衣襟被扯开,连带着白色的肚兜也被扯落一些。 灯火下,女人肌肤丝滑细腻、如敷细粉,莹然生辉。 独孤落雪依旧面无表情,望着眼前这位罕见失态的娇媚妇人,缓缓开口: “如果可以,我想体会你所说的那些。我想明白,究竟什么才是‘欲’,为什么‘欲’会这么让人那么的迷恋。” 江漪愣住了,神智恢复了些清醒。 看着身下明摆着不会反抗,甚至还要主动迎合的女人,骂道:“脑子有病!” 江漪坐起身来,理了理纷乱的发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妇人试图缓解一些尴尬。 独孤落雪依旧躺着。 她在思考。 也许自己可以修行天魔大法,和江漪一样修行失败,然后让身体处于不可控的状态。 就如徒弟所说,不沉沦,如何当菩萨。 扑哧! 蓦地,江漪发出了一声明媚的笑声。 她乜眼瞥着裙衫凌乱的独孤落雪,笑道:“女夫子,你现在这模样仿佛是被某个采花贼欺辱了一番,怪可怜的。” 江漪又回到了曾经魅惑如妖的模样。 她再次趴在独孤落雪身上,冰凉的指肚轻抚着对方脸颊,“含情脉脉”的盯着独孤落雪的灵眸,笑着说道:“真想体会欲啊,要不……我教教你?” 她探出舌尖,掠过对方脖颈。 独孤落雪缓缓闭上眼睛,弯翘的睫毛覆下。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倏然闪现出道场内,姜守中亲吻自己的画面。 独孤落雪蓦地睁开眼睛,推开江漪。 她的脸蛋绯红,是一种极不正常的绯红,体温更是如烘烤一般热起。 独孤落雪盘膝打坐,双手捏诀。 空气中凝结出一片片雪花。 在默念了数十遍静心禁欲咒后,女人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她整理好衣裙,站起身。 整个人的气质,再次变为曾经那副空灵纯净。 “你着相了。” 独孤落雪淡淡落下一句,身影消失在房间内。 第304章 二女合作 血凝寒池的疗伤效果极佳,短短一天时间,曲红灵的伤势便恢复了七成。 再加上曲红灵本就是凤凰妖物,拥有一些自愈能力。 不过寒池的后续疗养比较缓慢,心系姜守中的曲红灵索性不再浪费时间,穿上耶律妙妙送予的衣服,结束了这次疗伤。 “不错,衣服确实挺合身的。” 打量着走出洞口的曲红灵,耶律妙妙美眸一亮。 以往,曲红灵总是偏爱那一袭火红的长裙,逐渐养出了少女轻灵钟秀的气质。 此刻的她穿着一袭粉白长裙,那份红裙所赋予的热烈与张扬悄然隐退,取而代之的是宛如初晨露珠般的清新与纯净。 耶律妙妙打趣道:“江湖传言,曲红灵会成为妖族第一美人。原本我还觉得,可能是天妖宗故意宣扬自家宗主才说的。如今看来,倒也确实名符其实。” 伤势恢复的曲红灵俏脸红润,不复之前的狼狈疲态,闻言唇角不由上扬:“就是不晓得,公主殿下是不是燕戎第一美人。” 耶律妙妙眨了眨眼:“想看我面纱下的真容,倒也简单,叫声姐姐来听听?” 姐姐…… 这两个字让曲红灵有了一瞬的发愣。 她想起了染轻尘。 也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称呼对方为姐姐了。 曲红灵心下黯然,暗叹了口气,旋即正色道:“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还有急事,不能耽搁太久。” “怎么?急着去见情郎啊。” 耶律妙妙将酒壶扔给少女,再次打趣道。 曲红灵不喜欢喝酒,不过闻到马奶酒的醇香,忍不住浅尝了一口,笑着说道:“恭喜你猜对了,确实是急着去见情郎。” 耶律妙妙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并没有相信,毕竟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赢得妖族第一美人的芳心。 “就不怕我下毒?” 耶律妙妙似笑非笑的瞟着酒壶。 曲红灵摇头:“不怕,我已经验过了。” 耶律妙妙拿过酒壶,收起戏谑的态度,认真说道:“我打算夺取禁地内的一样宝物,名为神鬼八阵图。” 神鬼八阵图? 曲红灵俏脸露出惊愕之色。 传闻诸葛家族有两大法宝。一个为水月梦镜,而另二个则是神鬼八阵图。 虽然神鬼八阵图的知名度不如水月梦镜,但在兵家曾被奉为战场第一法宝。 八阵图中定乾坤,呼风唤雨请鬼神。 拥有八阵图,即可以左右一场战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是相比于神秘的水月梦镜,神鬼八阵图早就失传,消失匿迹。 曲红灵蹙眉道:“你确定神鬼八阵图就在这里?” 耶律妙妙点头:“当然确定,万象神门本就是道家门派,收集一切道教法宝。江湖人都以为八阵图丢失了,殊不知被万象神门偷偷潜藏起来。我也是运气好,才获得了这個情报。” 想到对方身份乃是燕戎公主,能得知如此辛秘情报,曲红灵也就不惊讶了。 曲红灵问道:“你准备让我怎么做?” “先跟我来。” 耶律妙妙脚腕轻动,一阵悦耳铃铛响起。 一片片轻盈如羽、薄如蝉翼的粉色花瓣从虚空中缓缓飘落。 这些花瓣拥有着透明而泛着微光的边缘,在半空中旋转、舞动,随后悄然汇聚于耶律妙妙的后背,轻轻贴合,形成一对精致翅膀。 少女秀发随风轻扬,与背后的翅膀交相辉映,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宛如落入凡间的花仙子。 这一幕让曲红灵看失了神。 “可以御剑吧。” 耶律妙妙轻盈飞起,笑着问道。 曲红灵点了点螓首,取出斩凤剑踩在上面。 “走吧。” 耶律妙妙挥动翅膀,掠向深谷。 约莫一炷香后,二女来到一座道观前。 观宇颇为巍峨,气势磅礴。 屹立于山坳之间犹如龙腾虎踞,雄视八荒。 门庭之前,竖列着数根白玉之柱,宛如天柱撑持,流转着道法自然之力。 玉柱之间,则横贯着条条铁索,交错盘绕。 道观内氤氲着浓重的白色雾气,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远处则是能看到几个体型巨大的石头人,偶尔还有轰鸣之声。 “看起来,已经有人闯进去了。” 耶律妙妙目光凝重。 曲红灵观察着那几根玉柱,淡淡道:“这是道家的神罡九转阵。九转归一,一转九变,阵眼居中,万象环绕。 此外阵中蕴含神罡之气,能护阵者免受外敌侵扰,同时使阵内的傀儡妖物犹如身披金甲,刀枪不入。” 耶律妙妙笑道:“看来我这个帮手找对了。” 曲红灵却无奈道:“虽然我能看出什么阵法,可进去之后如何破解,我无能为力,只能碰运气,看能否找出阵眼所在。” “没关系,走一步是一步,若遇到危险,我会保护你。” 耶律妙妙说道。 …… 二人进入道观,一股灼热的火浪扑面而来,好似地面都是被烘烤过的。 耶律妙妙手掌托起,一只小花妖从铃铛飞出,悬停在掌心。 “这是地脉灵气蕴养的花仙子?” 望着小巧可人的花仙子,曲红灵惊讶道,“这妖物可以探查到宝物,即便是在十万大山,这类妖物也是极罕见的,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我夫君送我的。”耶律妙妙说道。 夫君? 曲红灵神情登时愕然:“你已经成亲了?” 耶律妙妙挑眉:“很惊讶吗?” 望着面前如仙子般的燕戎公主,曲红灵回过神,摇头说道:“我以为你还没成亲呢,确实让我很惊讶。” 耶律妙妙笑了笑没说什么,开始施展术法。 小花妖拖着一缕缕金色的粉末,环绕着少女转了数圈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着左侧的方向缓缓飞去。 二女见状,跟了上去。 绕过几座残破的石像,蓦然听到前方有打斗声。 二人相互看了眼,悄然上前,很快看到地上躺着数具尸体。从尸体身上的服饰来看,是万象神门的弟子。 打斗声还在继续,明显是从内观大殿传出的。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尽量收敛起气息,进入大殿中,便看到有数人正在围攻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 双方修为皆是不俗。 夜行衣的女人明显在入圣之境,而围攻的人中,有一位灰白长须的老者也有入圣修为。 其余人的修为一般,最高不过是小玄宗师。 只不过这些人在长须老头的带领下,施展出一种阵法,爆发出极强的威力。 当看清围攻者的其中一人后,曲红灵神色一凝。 “怎么了?” 察觉到身边人异常的耶律妙妙低声问道。 曲红灵盯着那八撇胡的男人说道:“在我进入禁地后,那人就一直尾随跟着我。直到之前石头人出现,那人才跑了。” 耶律妙妙观察着男子以及他周围的同伴,说道: “像是阴阳门的人,阴阳门虽然也属于道门,不过旁门左道之术居多,尤其是阴阳双修之道。我怀疑,他看伱受伤严重,打算拿你当鼎炉。” 说到这里,耶律妙妙笑了起来: “这家伙胆子倒也大,竟然敢招惹妖族宗主。要不要,把他给阉了?” 正在这时,围攻的人中,一位长须老者对着黑衣女人怒斥道:“老夫不管你是何人,尽快将玲珑骨交出来,这本就是我阴阳门先得到的,你有什么资格抢夺?” 黑衣女人声音低沉,刻意伪装: “这里是万象神门的境地,你我都是强盗而已,装什么清高。谁能拿到,就是谁的本事。有本事,就来抢。” 黑衣女人挥动长剑,努力将围攻的众人逼退,试图逃离这里。 只是身受重伤的她被死死拖住,无法脱困。 而且从黑衣女子的身法来看,她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真正招术,生怕被看出来。 耶律妙妙蹙眉道:“不妙,竟然被她得到了玲珑骨,这可是打开宝库的唯一钥匙。曲宗主,要不当一回黄雀,等他们两败俱伤后再去抢?” 耶律妙妙说完后,身旁却无人回应。 少女诧异,扭头看向曲红灵,却见对方抬头看着大殿之顶。 耶律妙妙顺着目光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疑惑问道:“你在看什么?” 曲红灵指着顶层的破败斑驳的图案,轻声道: “我在天妖宗禁地见过一样的图案,是一种自毁的阵法装置,一旦无法掌控禁地内的情况,便可以在外面启动自毁阵法,将闯入禁地的所有人,全部杀光。” 闻言,耶律妙妙变了脸色:“那怎么办?我们先逃?” 曲红灵回头看了眼大殿外暗沉的天际,说道: “启动自毁阵法,意味着要毁掉禁地的一切。不到万不得已,万象神门是不会这么做的。” 耶律妙妙懂了:“现在宝库还未被打开,所以万象神门能沉得住气,可一旦宝库内的法宝被搬空,到时候没人能离开。” 曲红灵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们得想好退路。” 这时,外面又传来轰鸣之声。 耶律妙妙派出花仙子探查了一圈,低声说道:“又有高手来了,看来我们得尽快行动。” 见大殿内的黑衣女子节节败退,快要支撑不住,耶律妙妙说道:“先不管了,我去对付那几个阴阳门的人,你带那女人离开,我们在之前那座山洞碰面。” 说罢,耶律妙妙冲向阴阳门的人。 在法相之力的加持下,耶律妙妙周身顿现五彩神光,缭绕不息,犹如虹霓贯日。 正在打斗的双方皆是一惊,以为是对方请来的帮手,纷纷后退。 耶律妙妙玉手轻抬,凝神聚力,一掌轰出。 掌风所至,虚空震荡,气流回旋,五彩光华随之翻涌,将阴阳门众人轰飞出去。 修为低的人,更是当场重伤昏厥过去。 阴阳门那位入圣修为的长须老者破开光华,怒视着耶律妙妙,喝问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偷袭我们阴阳门?” “阴阳门算什么东西。” 耶律妙妙冷哼一声,朝着老者挥掌拍去。 长须老者面色阴沉,迎击而上。 哪知耶律妙妙却掠身而过,纤纤五指虚空一握,将之前尾随了曲红灵的八撇胡男子隔空掐在空中,冷笑道:“不过都是败类而已!” 少女五指用力。 后者在惊恐之中,脖颈生生被掐断。 “放肆!” 长须老者又惊又怒,疾掐法诀。 只见一轮八卦图轮,黑白分明,阴阳交泰,于其指下极速旋转。 八卦图轮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拳头,朝着耶律妙妙砸去。拳形雄浑,其力沛然,携雷霆万钧之势。 “老东西有点实力。” 耶律妙妙玉指于眉心处一点,玄妙法力应念而生。只见其皓腕微抬,虚空之中,赫然凝成一玉拳,光泽莹润,浑然天成。 两只巨大拳印砸在一起,无数气浪翻涌,激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波。 长须老者蹬蹬后退了几步。 待到尘烟散去,老者却发现耶律妙妙不见了踪影。 看了眼或伤或死的弟子们,身为阴阳门大长老的长须老者皱眉道:“这丫头年纪轻轻,竟已是入圣高手,究竟是哪门哪派的天骄人物?” 想到自己辛苦抢到的玲珑骨被半路抢走,大长老攥紧拳头,寒声道:“老夫就在宝库门前等着,看你们来不来。” …… 耶律妙妙回到山洞,发现黑衣女人已经被曲红灵绑了起来。 而女人脸上的黑色蒙巾也被摘去。 女人看着约莫四十岁左右,相貌清秀,因为重伤,脸色显得颇为苍白。 此时她正冷冷盯着曲红灵。 “她身上我已经搜遍了,并没有什么玲珑骨。”见耶律妙妙回来,曲红灵说道,“而且我问,这女人什么也不愿说。” 说着,将一枚玉佩丢给耶律妙妙:“这是我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耶律妙妙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走到妇人面前笑盈盈道:“原来你是玄机剑宗的人,不知道阁下是玄机剑宗的哪位大人物?” 拥有入圣境修为,本就是顶尖高手。 这样的人即便是在名门大派,高低也是长老人物。 曲红灵心下一动。 她忽然想起,义姐染轻尘就是玄机剑宗的弟子。 第305章 熟悉的妖物 耶律妙妙将玉佩丢回去,秀目紧盯着黑衣女人,笑着说道:“我们救了前辈,前辈不应该说些感谢的话吗?” 黑衣妇人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绳子,淡淡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在你们手里不过是猎物而已,何来感谢。” 耶律妙妙轻轻拍手:“跟前辈说话就是痛快,既然前辈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那么……能否交出玲珑骨?” 黑衣妇人目光在二女身上来回巡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你们两丫头修为不错,可惜不带脑子。阴阳门那位大长老明显是故意骗你们,说玲珑骨在我身上,其实根本不在,现在他早就去找宝物了。” “这样啊。” 耶律妙妙闻言,笑眯眯道,“既然玲珑骨不在前辈您的身上,那就说明你已经没用了,有什么遗言吗?” 黑衣妇人神情倨傲:“你敢杀我?” 然而妇人话音刚落,就被耶律妙妙掐住脖颈,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将妇人吞没。 妇人试图挣扎,却只能发出低沉而断续的呜咽声。 “别杀她!” 曲红灵俏脸一变,连忙开口。 毕竟是自己义姐的同门,她可不想再酿下一桩恩怨。 可耶律妙妙恍若未闻,将女人直接提了起来,掐着对方脖颈的手指紧缩,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来自掌心的压力。 曲红灵见状,下意识要阻止。 然而这时耶律妙妙却偷偷递了个眼色,少女一怔,顿时秒懂。 曲红灵佯装不悦,对耶律妙妙说道: “你已经杀了不少人了,每次都这般心急。就算她没用,我们也可以用‘云冥神功’先吸干她的功力啊,至少不浪费。” 说话间,少女掌心冒出一团类似于焰火的黑雾,散发出阴冷气息。 黑衣妇人瞳孔微微收缩。 云冥神功? 这两丫头是妖族鬼蛊林的人? 耶律妙妙冷声道:“时间有限,我们没功夫把精力浪费在她身上。” 曲红灵无奈摇了摇头,对黑衣妇人说道: “这位前辈,来到万象神门禁地的,都是为了杀人夺宝。你以为靠着玄机剑宗这个名号,就能吓到我们? 我们没时间跟你磨叽,给伱两条路选择。 第一,我们吸了你的功力,然后杀了你。 第二,咱们合作,你拿你的宝贝,我取我们想要的,如何?” 说罢,曲红灵示意耶律妙妙放开些力道。 黑衣妇人喘了口气,盯着曲红灵,准确来说盯着曲红灵手掌中的黑色焰火,确认是邪功《云冥神功》后,眼里涌出几分忌惮。 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门派皆有正邪之分。 她不怕天妖宗万兽林这些,唯独对鬼蛊林,血灵窟这种邪派很忌惮。 这类妖物可不讲什么道德情面。 见妇人有了犹豫,曲红灵趁热打铁道: “前辈,万象神门的人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抢走他们的宝贝,在这里拖的越久,你我越危险。玲珑骨在你身上,可我们却搜不到,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对吧。” “跟你们合作?到时候打开宝库,恐怕我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是吧。” 黑衣妇人冷笑道。 虽然言语嘲讽,但妇人显然是打算讨价还价了。 曲红灵笑道:“这你放心,玲珑骨在你身上,没必要交给我们,至少主动权在你手里。一旦宝库开启,万象神门肯定会对付我们。到时候以你的修为,逃脱并不难。” 黑衣妇人内心陷入挣扎。 犹豫了片刻,最终妇人还是轻轻点头:“好,那我就和你们合作。” 虽然妖族中人不可信,但这次能进入禁地本就是机缘难得,正如对方所说,拖得越久越不利,只能冒险拼一把。 …… 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禁地宝库前。 一幕触目惊心的景象赫然入目。 只见门前遍地狼藉,横陈着不少尸体,其状凄厉,令人不忍卒睹。这些死者,或四肢不全,或躯体残破,有的甚至被活剥成一片皮。 而其中竟然就有方才那些围攻了黑衣妇人的阴阳门大长老众人。 大长老从右肩,半个身子被生生撕裂。 最让她们惊诧的是,宝库外门破损了一半,似是被什么重物给生生凿破。 “这是怎么了?” 如此血腥惨烈的场景,让三女倒吸了口凉气,不由的头皮发麻。 曲红灵诧异道:“难不成是万象神门出手了?” 黑衣妇人紧皱眉头:“不太像。” 耶律妙妙派出花仙子在周围巡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如此血腥诡异的场景,让她们不敢冒然下去。 望着被蛮力破开的大门,黑衣妇人咬了咬牙沉声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若是被其他人进入宝库,你我想要的东西都要没了。” 说罢,黑衣妇人冲向大门。 显然,宝库内的东西对她而言极为重要。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相互看了眼,轻轻点头,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进入破损的外门,里面是一個大殿。 地上同样有不少尸体,死状依然惨烈,各种器官散落了一地。 观察大殿布局后,耶律妙妙惊讶道: “和京城淮兰湖下的地宫很像啊,看来万象神门的禁地,是根据前朝留下的地宫而建的。” 地宫……曲红灵美眸一闪,想了想说道: “听说前朝留下的地宫中,每一处地宫祭坛内都囚禁着一只妖物,京城淮兰湖下的是九尾狐,前不久青州地宫中是青龙,还有那片江下地宫中的红粉骷髅……” 说到这里,曲红灵压低声音: “你说杀死这些人的,会不会是囚禁在这个地宫内的妖物?” 耶律妙妙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万象神门的三大道玄神坛被毁,导致禁地被破坏。 所以很有可能,使得囚禁的妖物逃脱出来。 望着满地尸体,耶律妙妙说道:“能杀死这么多的高手,这只妖物不简单啊。” 曲红灵缓缓点头:“所以我们要小心一些。” 身为妖族宗主,对于妖物了解颇深。 妖本来就是区别于人类的其他物种,只不过为了便于修行,便于求道,于是用各种方法让自己化作人形。 好处是容易被天道认可,坏处是失去了属于妖物的一些原始优势。 简单来说,同一境界下,化为人形的妖物实力并不如保持兽身的妖物,无论是在力量上,血脉压制上,都处于劣势。 所以万兽林这么多年才敢争夺妖族魁首之位。 而一旦趋于至臻的妖物释放出原始的兽性与凶性,其实力更会大增。 完全可以做到同境界的碾压,越境对敌等。 尤其这种地宫内被囚禁的妖物,本就有得天独厚的特殊优势,否则前朝也不会选择将其囚禁,而不是直接杀死。 因为地宫布局基本一样,三人很容易找到了通往内部祭坛的通道。 通道阴森森的,倒是没再看到尸体,仅有些零星的血迹,有些血迹散落在地面,有些则涂抹在墙壁上,奇怪的是没发现脚印。 快到祭坛时,血迹中断了。 而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扇紧闭的机关石门。 石门之上,留有一个钥匙的孔位。 耶律妙妙疑惑道:“妖物并没有直接破门,而是通过机关来开关这扇门,可它没有钥匙,怎么进出的?” 曲红灵轻抚着钥匙孔位,发现孔位有些黏黏的,类似于胶的液体。 这时,黑衣妇人张开嘴巴。 干呕了数下后,吐出了一截小拇指大小的骨制钥匙。 “原来玲珑骨被你吞下去了。” 耶律妙妙笑道。 黑衣妇人没有回应,可能是害怕曲红灵她们会抢夺钥匙,快速将玲珑骨插入了钥匙孔位中,用力一拧。 轰隆声中,石门缓缓打开。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下意识后退一步,进行警戒。 而黑衣妇人则在石门开到一半时,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曲红灵想要提醒,对方却已消失了身影。 “我们有那么可怕吗?”耶律妙妙小声嘀咕。 二女可不敢像妇人那般冒险,待确认安全后,才进入石门。 映入眼帘的,的确是一座巨大的祭坛,但祭坛旁边却有一片类似于蜂巢的峰壁,粗略数来大概三十来个洞口。 黑衣妇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进入了其中一个洞口之内。 “这女人真是个疯子。” 耶律妙妙低声骂道,“里面肯定藏有妖物,为了夺宝连命都不要了。” 曲红灵观察着祭坛,轻声说道:“卦位不显,这座祭坛基本上已经废了。而且也没有感应到有妖物的气息,很是奇怪。” 耶律妙妙继续让小花妖在前去探路。 轻盈娇小的小花妖在几个分叉山洞来回飞舞,最终选择了靠右中间的一座洞口。 “敢不敢进去探探?” 耶律妙妙美眸瞟向曲红灵。 曲红灵展颜笑道:“都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况且我欠你的人情,总得还了是不是?要不然你跑到妖族一宣传,我这个宗主多少会丢脸的,对吧。” “呵呵,话说的很漂亮,不过每次都故意落后我半步,是怕我会对你出手,还是……准备偷袭我啊。” 耶律妙妙似笑非笑。 曲红灵歪着脑袋,一脸无辜:“有吗?” 二女都不是傻子,不会因为短暂相处就结下深厚的友谊,相互都防着对方呢。 耶律妙妙淡淡一笑,也懒得戳穿对方的小心思,率先进入山洞。 曲红灵抿了抿粉唇,跟在身后。 洞道蜿蜒曲折,有点类似于蚊香的布局,一圈一圈的,二人转了好多圈,方进入一座方方正正的石室。 石室内的门是敞开的。 让她们意外的是,石室内确实放有不少宝物,有功法书籍,有符箓法器……可这些宝物无一例外,全部遭到了破坏。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宝物全都有被啃咬过,碎渣满地。 从咬痕来看,像是被老鼠所咬。 “怎么会这样?” 耶律妙妙惊愕过后,急忙去寻找神鬼八阵图。 曲红灵注意到墙壁上有一些粘液,和之前钥匙孔中的粘液很像。 她用手指黏了一些,在指肚间轻轻摩挲,并没有探查出里面有毒素,也无法通过粘液确认妖物属于什么种类。 曲红灵又蹲下身子,随手拿起一柄被啃咬毁坏的长剑。 这柄长剑材质罕见,上面刻有不少符箓字符,使得剑身极其坚韧……可看剑身上的咬痕,仿佛这柄剑是纸糊的。 耶律妙妙在石室内找了半晌,也没找到神鬼八阵图。 要么宝物被妖物给吃了,要么神鬼八阵图并不在这里。 “咦?这里有血迹……” 曲红灵在翻找这些损坏的宝物时,偶然看到地面有一滩乌黑色的血迹,与之前通道内看到的血迹很像。 曲红灵道:“现在看来,那妖物也受伤了。” 她敲了敲地面,发现下面是空心的,扭头对耶律妙妙说道:“下面还有密室,不出意外,妖物便躲藏在里面。” 耶律妙妙连忙凑过来。 她试图用蛮力破开,但一掌下去地面毫无反应。 “应该是有机关的。” 曲红灵在石室内寻找起来,很快她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凸起的按钮。 用力按下,地面随之出现了一个地道口。 一股腥臭味随之扑来。 二女捏着鼻子急忙后退,等待片刻并未看到妖物出来,于是小心上前查看。 阶梯一层层往下,通往黑暗处。 周身没有任何光源。 耶律妙妙想让花仙子进入地道探查,然而感知敏锐的花仙子此刻却簌簌发抖,揪着铃铛边缘不愿进去。 “下面肯定有妖物,要不要进去?” 曲红灵看向耶律妙妙。 耶律妙妙此时却犹豫起来。 她进入禁地只是替太后寻找神鬼八阵图,可如果把命搭在这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要不……算了?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曲红灵却率先进入了地道。 耶律妙妙愣了一愣,她下意识拉住曲红灵衣袖:“你不要命啦?” 曲红灵脸色沉静,看了眼黑乎乎的地道下方说道:“我有点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妖物。” 也不知道为什么,曲红灵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或许那妖物和自己的妖相属于一类,是和凤凰一样的。 “可是……” 没等耶律妙妙继续劝说,曲红灵继续往下走。 “又是个疯子!” 望着少女背影,耶律妙妙低声嘀咕了一句。 再三犹豫后,最终她还是跟在了曲红灵的后面,小声嘟囔道:“先说好,遇见危险我就先跑了,我可不会冒险救你。” “嗯。” 曲红灵应了一声,说道,“我也不会。” 耶律妙妙挑了挑纤眉,翻了个俏白眼,懒得挤兑对方。走了两步后,又忽然将曲红灵推开一边,从对方身边挤了过去,走在前面。 曲红灵一怔,抿嘴莞尔。 这丫头倒是心善。 第306章 第306章 我也要去找我丈夫啊 二女小心翼翼的走下湿漉漉的台阶,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带有血气的腥臭味,时淡时浓。 虽然四周无一丝光源可供照明,但曲红灵和耶律妙妙都是高手,视力并不受影响,只是偶尔空气中飘散着一些雾气,无法更好的观察地道下面的情况。 二人到达地面后,四周却出现了一些暗红色的光影。 这些光影来自于墙壁上的苔藓。 苔藓呈暗红色,上面似乎沾染着发光粉末,映照着整个山洞暗红一片,分外诡异。 耶律妙妙打量着四周,走到洞内的一片开阔之地时,赫然看到里面堆着一些骨架。 而这些骨架颇为巨大,其中一根骨头更是比寻常井口还粗。 “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耶律妙妙好奇问道。 曲红灵走近细看,仔细分辨后神情凝重道:“这是象妖的骨架,骨头上残留的妖气还能浓郁,说明这只象妖实力不俗……” 说话间,曲红灵蓦然发现其中一根骨头上有断裂的痕迹。 她用手指轻轻抚了抚,感知到裂缝中渗出的残余气息,俏脸瞬时变了: “不对!这妖物曾被道家术法囚禁过,气息与祭坛上的很相似。” 耶律妙妙先是疑惑,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的意思是,这只象牙才是前朝在地宫内囚禁的妖物?” 曲红灵点了点螓首:“没错。” 耶律妙妙脸色难看至极。 如果这只妖物是地宫被囚禁的妖物,那它又是被谁杀死的? 杀害大殿外的那些修士的妖物又是哪儿来的?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沙沙之声,二女连忙转身,却什么都没看到,唯有一片死寂。但是前方不远处,突兀燃起一团红光。 “小心。” 曲红灵皓腕轻翻,斩凤剑环绕着周身。 耶律妙妙一手捏诀,身后的法相若隐若现。 二女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朝着火光慢慢挪去。 来到火光处,两人被眼前一幕给震惊到了。 只见方才进入巢洞的黑衣妇人,此时被一层密密麻麻、黏稠异常的丝状物紧紧包裹。 她的皮肤上更是蔓延着一道道叶脉般的黑色纹路,这些黑线蜿蜒交错,覆盖了四肢乃至面庞,像是中了剧毒的症状。 此刻妇人神智处于混沌边缘,呼吸急促,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身体的轻微颤抖。 而在黑衣妇人身边,则有两颗暗红色的蛋。 一颗蛋呈破损状,里面空无一物。 另一颗蛋大小如排球,位于巢堆里,周围还有一些腐肉。腐肉置放在蛋壳上,似乎以一种腐蚀的方式被吸收。 耶律妙妙小心翼翼的剥开妇人身上的丝状物,将其放出来,轻轻拍打着妇人脸颊,低声唤叫:“前辈……前辈?” 黑衣妇人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涣散。 随着神智渐渐清醒,妇人脸上彷徨的表情化为恐惧。她一把攥住耶律妙妙手腕,惊恐道:“带我走!快带我走!” 耶律妙妙问道:“前辈,妖物呢?” 黑衣妇人急声道:“它不在这里,马上就会回来,我们快点走!” 见耶律妙妙犹豫,妇人猛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在地上扒拉了几下,拿出一幅画递给耶律妙妙:“这是不是你要的神鬼八阵图,我偷偷给你藏下了,快带走我!” 神鬼八阵图? 耶律妙妙一愣,急忙打开阵图。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灵力扑面而至,画中似有云雾缭绕,山川河流隐约可见,画面边缘还有雷电交织…… 的确是神鬼八阵图! 耶律妙妙狂喜。 原本她都不再抱希望,没曾想又得到了。 在妇人的催促下,耶律妙妙收起神鬼八阵图,一手搀扶起黑衣妇人,对曲红灵说道:“走,我们离开这里。” 然而曲红灵没有动弹。 耶律妙妙欲要催促,却发现对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身后。 耶律妙妙顿感脊背发麻,一股凉气窜起。 她缓缓转过身,便看到一张苍白而漂亮的女人面孔,正幽幽的盯着她。 这张脸乍一看,像是漂浮在空中。但仔细望去,就会发现它的身体类似于蛇形,因为通体黝黑,在昏暗的洞内并不明显。 而蛇身的两侧,则是八条人的手臂。 蛇尾处还有些许小触手。 这是什么鬼妖物? 耶律妙妙看呆了眼,傻站在原地。 她见过很多妖物,可从未见过这种怪异的。 曲红灵姣好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忽然想起了苏家家主苏衫客,对方在服用妖气之后,也变成了类似于这般的模样。 只不过这只妖物,身上有一股她很熟悉的感觉,甚至有些亲切。 但她又说不上来这股感觉源自哪儿。 “快……快走……” 黑衣妇人声音颤抖,几近变形。 回过神的耶律妙妙连忙双手捏诀,释放出法相之力。 曲红灵也握紧了斩凤剑。 可接下来,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 那妖物最开始眼神冰冷,可当缓缓靠近之后,忽然嗅了嗅鼻子,而后目光看向曲红灵,喉咙中发出沙哑模糊的声音:“主人~~” 主人? 耶律妙妙和黑衣妇人愕然看向曲红灵。 就连曲红灵本人也懵了。 那人头蛇身的妖物凑到曲红灵面前,脑袋在曲红灵的腿上蹭了蹭,温顺无比。 在场气氛变得诡异。 耶律妙妙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曲红灵,疑惑问道:“它为什么叫你主人?难不成,是因为你也是妖物的原因?” 听到曲红灵是妖物,黑衣妇人眸光闪动了一下。 因为曲红灵自身特殊性,普通修士很难感知到她身上的妖气,刚开始妇人还以为这丫头是人族修士。 “或许吧。” 曲红灵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 思来想去,也许真是因为自身妖物比较特殊的缘故,让这只神秘妖物误将她认为主人。 正思考之际,一道剑光忽然砍下。 却是那黑衣妇人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柄长剑,狠狠朝着神秘妖物的头颅砍去! 只是长剑砍在妖物身上,直接震断。 黑衣妇人脸色一变,手腕一转,将仅剩三寸的断剑狠狠刺进妖物的眼睛。 与此同时,妇人体内的剑气汹涌澎湃,犹如开闸洪水,瞬间爆发而出。 剑气缠绕着断剑,涛涛洪水一般灌入妖物的眼睛,爆开一团血雾。 妖物发出凄厉惨叫声。 喉咙中发出的惨叫声将三女震的耳膜嗡嗡。 妖物猛地甩动蛇身,凌厉的劲风将耶律妙妙和黑衣妇人刮飞出去,唯独没有伤害曲红灵。随后晃动着冒血的头颅,冲向二女。 庞大的蛇身躯体在地上勾勒出一道深坑,碾碎了从洞壁脱落的碎石。 妖物腹部的八只手臂,如同活生生的面条,突然间伸长,从四面八方挥舞而出,犹如八爪魔影,封锁了退路。 曲红灵大脑中似有一股耳鸣的尖啸声在响动,声音扩张到头颅每一处。 她本能地死死捂住双耳,企图隔绝那令人几欲疯狂的噪音。 然而,啸音却愈演愈烈。 曲红灵的面容扭曲,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她隐约看到妖物不断追击着耶律妙妙,想要上前帮忙,却无法动弹。脑海中杂七杂八的声音越来越多,脑袋几乎要爆炸。 极致的痛苦中,曲红灵再也抑制不住,跪倒在地上,双手用力抓着地面,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 身后,一只巨大的血色凤凰虚影缓缓舞动,美轮美奂。 周身轰隆声不断响起…… 天空更是有电闪雷鸣。 等到曲红灵渐渐从模糊朦胧的意识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山洞已经倒塌,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无论是祭坛或是地宫大殿,全都被摧毁。 耶律妙妙躺在不远处。 而黑衣妇人则背对着她,跪在地上,身子一晃一晃,似乎在嚼嚼着什么。 那条人头蛇身的妖物不见了踪影。 曲红灵疑惑走上前。 竟看到妇人抱着一颗破损的蛋,将里面类似于蛋黄的东西往嘴里塞。 曲红灵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问道:“你在干什么?” 黑衣妇人猛地扭过头来。 这时候曲红灵发现,妇人的脸颊皮肤,黑色的叶脉状线更为明显,似乎是流动着的血液,又像是一条条虫子在皮肤下蠕动。 曲红灵吓得后退了两步。 黑衣妇人下意识护住蛋壳,可看了眼里面的蛋黄已经被她吃了,她又将蛋壳给扔了,站起来,朝着曲红灵走去。 “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是妖物……” 黑衣妇人的伤势明显已经痊愈,身上散发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她寒声说道:“你是不是看到了?” 曲红灵察觉到不对劲,斩凤剑在指间萦绕:“看到什么?” 黑衣妇人脚步一顿,唇角掀起一抹讥讽: “伱刚才肯定看到了,甚至窥探到了我的记忆,我的想法。窥探到……我要对我的徒弟下手。窥探到,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伪装……是不是!?” 随着话音落下,黑衣妇人面目陡然狰狞,额头青筋暴突,朝着曲红灵冲去。 曲红灵心头一惊,斩凤剑掠指而出。 斩凤剑轻而易举的穿透了黑衣妇人的身体。 然而并没有血液溅出,黑衣妇人的身体直接化为了一团黑雾散去。 下一刻,黑衣妇人出现在了身后。 只见她蜷缩在地上,表情痛苦,既有愤恨不甘,也有忏悔绝望,以及那从心底深处涌现出的嫉妒与暴戾。 “我的道……没了……没了……我恨……” 妇人用力捶打着地面,“老天对我不公!对我不公!” 曲红灵对眼前的场景一头雾水。 黑衣妇人忽然抬头瞪着她: “你身为妖物,却能拥有如此纯粹的剑道,凭什么!?我才是剑道第一人,我才有资格成为玄机剑宗的掌门!不是江绾!不是她女儿!不是晏长青!我才是!” 黑衣妇人再次扑向曲红灵。 就在曲红灵准备出剑时,黑衣妇人忽然停住身子。 她双手抱着脑袋,十指屈起用力撕扯着头发,而后猛地看向左侧一处方向,喃喃道:“成功了,我好像成功了……” 黑衣妇人身形一动,朝着左侧方向掠去,很快消失了身影。 曲红灵低声骂了句“疯子”,跑去查看耶律妙妙的情况。 好在耶律妙妙只是脑袋受了点伤,曲红灵输送了一些元气后便幽幽转醒过来。 “这是在哪儿?” 耶律妙妙揉了揉脑袋,迷糊问道。 曲红灵神情怪异,捏了捏对方的脸蛋:“耶律公主,你该不会失忆了吧。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我是你姐姐啊。” “滚蛋。” 耶律妙妙没好气的拍掉对方手臂。 少女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服下去,站起身环顾着四周,皱眉问道:“玄机剑宗的那位前辈呢?被妖物杀死了?” “跑了。” “跑了?”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似乎是真的疯了。” 曲红灵不晓得该怎么形容。 耶律妙妙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在附近找寻起来,当在石堆里发现完整的神鬼八阵图后,才长松了口气。 “不管她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耶律妙妙拿起神鬼八阵图,对曲红灵说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摸着万象神门的人也来了,甚至会打开自毁大阵也不一定。” 曲红灵点了点螓首。 她回头看了眼那只妖物之前所待的地方,目光又挪到被黑衣妇人丢弃的蛋壳上。 “主人……” 回想起那妖物的声音,曲红灵失神了片刻,跟着耶律妙妙离去。 两人从禁地大门走出去,发现外面明显进行过一场战斗,外围阵台被摧毁,建筑坍塌……但没有看到尸体。 “这又是哪位高手光顾万象神门了?难不成那只妖物跑出来了?” 耶律妙妙幸灾乐祸道。 曲红灵收拾好心情,笑着说道:“宝物帮你夺来了,那我也就不陪你了,我还有要紧事情去办,就此别过吧。” “好啊。”耶律妙妙笑道,“曲宗主,这次多亏了你,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帮忙的,尽管找我。”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曲红灵眼眸闪现出一丝狡黠,脆声说道,“能不能请耶律公主,帮我找找我的丈夫?” “你丈夫?” 耶律妙妙一怔,呵呵道,“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可看着曲红灵认真的眼神,耶律妙妙脸上笑容僵住:“曲宗主,你还真有丈夫啊。” “你都有,我为什么不能有?” 曲红灵眨了眨眼。 “可是……” 耶律妙妙为难道,“我也要去找我丈夫啊。” 第307章 我来接我的徒弟 就如独孤落雪所猜测的那般,第二天江漪便带着锦袖离开了京城。 一同陪伴的,除了春夏秋冬四女外还有冷静。 与此同时,朝廷也正式发布了对姜守中的通缉令,罪名自然是勾结妖族。 而染轻尘和厉南霜则没有提及。 …… 火云山上。 阳光明媚动人。 姜守中推着轮椅,走在风景宜人的兰翠林中。 轮椅上,厉南霜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俏脸红扑扑的,灵动的眸子里写满了雀跃,不时对姜守中介绍火云山的景点。 “焖面,那口井就是我跟你说的月牙井,据说就连白天都能在水里看到月牙,小时候我还掉下去过呢。” “看到那棵树了吗?以前那上面长有人参果,可惜后来不长了。” “那个坑是我师父挖的,说以后和师娘去世后,就埋在那里。不过我偷偷告诉你,那里藏有师父的私房钱。” “还有还有……” 望着满脸欢快的少女,姜守中面带微笑,静静听着。 只是男人心里却颇为忧虑。 没有了阴阳河图,他的伤势恢复颇为缓慢,连飞剑都极难驾驭……当然,他更在意的是身在京城的染轻尘。 好在燕西施确实已经派人去京城给染轻尘说明情况,眼下唯有等结果。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一座洞府前。 厉南霜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洞府可是我们第二代掌门曾经闭关修行的地方,里面刻有他的功法,按其他门派的门规来说,这种地方,弟子们是不能靠近的。 不过我们火云山掌门比较豁达,别说是普通弟子,就是猪啊,狗啊之类都可以进去。能修习多少靠自己本事。 可惜啊,火云山除了我和师父师娘外,其他人都笨的像呆瓜一样,学不了多少。慢慢的,这地方人们都懒得来了……” 正说着,忽然一道人影从洞口冲了出来。 “成了!我成了!” “我成了!” “……” 却是那位疯疯癫癫的千石长老。 只见衣衫褴褛的他脸上抹着锅黑,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迈着螃蟹步,脸上满是兴奋。 当看到姜守中后,他陡然愣住,随后惊恐道:“死人!死人!” 千石长老大喊大叫着跑远。 留下姜守中和厉南霜在风中凌乱,面面相觑。 “呃,习惯就好。” 厉南霜无奈揉了揉额角,“我已经习惯了十年了。” 姜守中笑了笑,推着轮椅进入洞府。 洞府并不大,只有一张简单的石床,上面铺着干草。洞顶裂有一道缝隙,淡淡的阳光洒落而下,映照着一侧石壁颇为明亮。 而这面石壁之上,刻有拳谱。 姜守中凑近一看,惊诧道:“是八极焚天拳?” 当初从江漪那里获得的第一本功法,因为火道体的缘故,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成为他对敌的重要功法。 不过八极焚天拳本就是火山云第二代掌门所创的功法,在这里看到并不稀奇。 “焖面,小心脚下,别把师祖给踩了。” 厉南霜提醒道。 把祖师爷给踩了? 姜守中没听明白,正要后退时,愕然发现石壁下方的杂草内放着些许零散的骨头。 这是人的骨头。 厉南霜自己推着轮椅来到石壁前,解释说道: “二代掌门师祖死后,不想进棺材,要求长老们把他的尸骨扔在这里,谁若是不听,他发誓会在下面诅咒对方全家。” 姜守中不禁莞尔。 这掌门倒确实行事独特。 望着墙壁上的拳谱,姜守中下意识跟着练了起来。 虽然缺少道门河图,不过之前一直苦练,而且还有梦娘的指导,此时打起拳来并无阻塞,颇为行云流水。 一套拳打完,姜守中长吐了口浊气,心中的郁气似乎也散了不少。 “你的八极焚天拳是从哪儿学的。”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姜守中扭头一看,却是火云山的大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洞府内。 姜守中倒也没隐瞒,如实说道:“是从银月楼那边得到的功法秘笈。” “银月楼?” 大长老一捋胡须,缓缓点头:“原来是从江漪那里得到的,只不过她那边拓印的八极焚天拳法是残缺的,只能学其形,而无法领会其意。真正缺失的一部分,就在这面墙上。” 墙上? 姜守中再次仔细打量这面墙壁。 可墙壁上的拳谱,和他曾经修习的并无任何差别。 “是不是觉得都一样啊。” 大长老走了过来,缓缓说道,“其实老夫也不得其解,可当时师祖留下遗言,说这面石壁上的拳谱分为残缺版和完整版。真正完整版的,需要自行领悟。” 姜守中想到那位掌门作风,问道:“会不会师祖在故意戏耍你们?” 大长老道:“在这种事情上,师祖可不会开玩笑。” 姜守中一想也是。 他摩挲着下巴,将目光再次投向石壁,暗暗道: “明明都是一样的拳谱,为什么要说残缺和完整呢?难不成需要把口诀图案重新组合?” 似乎是猜到姜守中在想什么,大长老笑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尝试过无数方式,包括重新组合,但都没能成功。” 姜守中尴尬一笑,再次观察石壁。 为了看的更清楚些,他下意识上前一步,结果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师祖的骨头。 姜守中连忙挪开脚:“抱歉,抱歉。” 大长老笑道:“无妨,很多弟子都踩过了,当初还有狗进入洞府,差点把师祖的尸骨给叼走,没什么的。” 姜守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弯下腰捡起骨头,往石壁墙根放了放。 然而就在这时,姜守中周身突然散发出一股死气。 死气掠过白骨。 刹那间,周围变得暗黑一片,好似整个空间被泼了一层墨汁。 浓稠的黑色液体在脚下缓缓弥漫而开…… 只见散落多年的森森白骨竟缓缓黏合在一起,然后站了起来。 墨色的空间不断扩大,愈发压抑。 这是…… 姜守中心中震惊无比。 这场景,竟与他曾经与那些死人对话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只是曾经与尸体对话,是有时限期的,尸体的死亡时间不得超过七天,然而此时,自己竟然能与白骨对话了?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隐藏外挂升级了? 不过接下来的场景又出乎了姜守中的预料,那具师祖骷髅并没有躺坐着回答问题,而是摆出姿势,开始练拳。 所修炼的拳法,自然是八极焚天拳。 与石壁上的拳谱很相似,但又有不同,姜守中发现每一组拳法结束之后,师祖骷髅又会单独再打一式拳法。 原本简练的拳法,变得极其深奥复杂,蕴含多种变化。 在这万千变化之中,拳法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特殊的拳意,犹如八极八荒,如大江东去,亦如星火燎原,继而焚天。 大开大合间,比曾经所学的拳法凶猛无数倍。 姜守中下意识跟着学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没有了阴阳河图的加持,以姜守中的根骨天赋是,很难修习如此深奥的拳法。 然而此刻,他却很轻松的掌握了拳法精髓。 就好像每打出一拳,就有一股无形力量给他纠正。 在姜守中跟着师祖骷髅练拳的时候,洞府内,大长老和厉南霜看到的景象则完全不同。 在他们眼里,姜守中只是站在石壁前打拳。 起初大长老并未在意,以为对方只是照着拳谱修炼。 可看着看着,他神情凝重起来,竟震惊的发现,姜守中所打出的拳法,和石壁上的拳谱截然不同! “这拳法……” 大长老逐渐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是真正的完整版八级焚天拳!?” 拳意浩瀚,犹如汪洋大海,搅动着洞府。 整个山峰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被一股雄浑壮阔的拳势浪潮所包围。 火云山上空,一股炽热的气息悄然升腾,与拳意共鸣,逐渐凝聚成一团巨大无匹的红云,色泽赤艳,炽热如炼狱之火,熊熊燃烧。 随着拳意的不断凝聚,红云中渐渐显现出一个硕大的拳头轮廓。 察觉到动静的诸位长老乃至弟子们,全都被这一幕给惊住了,纷纷朝着洞府而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师落霞和妻子燕西施第一时间来到洞府。 当看到练拳的姜守中,师落霞愣了愣,喃喃道:“起猛了,竟然看到这臭小子领悟了真正的八级焚天拳?” 墙壁上的拳谱图案发生了变化。 这些图案中的小人,也跟着姜守中开始打拳,口诀乃至经脉运转的方式也重新呈现出来,焕发出金灿灿的光。 “不愧是小南霜看好的男人,果然厉害。” 燕西施美目熠熠。 师落霞挠了挠头,嘀咕道: “看走眼了?这小子莫不是天才?不对,肯定是踩了狗屎运,根骨那么差,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燕西施冷哼道:“你以为都像你啊,平平无奇的,一点天赋也没有。” 师落霞嘿嘿一笑,缩着脑袋不敢吭声。 大长老望着沉浸于拳法中的姜守中,皱眉道:“姜墨终究是外人,就这么修习了八极焚天拳,是不是不太好?” 燕西施秀目一瞪:“他是南霜的男人,也就是我们火云山的女婿,外什么外?” 被女人一吼嗓子,大长老也不敢说话了。 随着跑来洞府的人越来越多,为防止姜守中被打扰,大长老赶紧组织各长老将弟子们赶了出去,守在门口护法。 师落霞几人也离开了洞府。 不过墙壁上的拳谱却自行飘了出去,漂浮在空中。 弟子们见状,纷纷跟着修炼起来。 起初大长老还担忧,境界低下的弟子们冒然修习之后会走火入魔,不过随着姜守中周身的拳意不断扩散出去,似乎起了保护作用,使得众人修炼起来并无阻涩。 只是其威力,难比姜守中。 而且随着修炼的人越来愈多,众人身上似有一股拳意涌向姜守中。 姜守中的拳势也更为凶猛。 …… 另一座高峰之上。 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火云山现任掌门,此时穿着一件破烂的袍子,拎着酒壶,坐在树杈上含笑望着这一幕。 “外练筋骨皮,内养精神气,以拳为媒,沟通天地人三才,达至身心合一,内外兼修之境……这小子倒是有些气运在身。” 火云山掌门仰头喝了口酒水。 树下,疯疯癫癫的千石长老抱着两只小鸡崽,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 掌门瞥了眼千石长老,又看向天空中硕大无朋的火云巨拳,哈哈笑道:“小南霜倒是好眼光。” 说罢,掌门将酒壶抛向空中,朗声大笑道: “拳非拳,乃道也;斗非斗,乃和也。其拳,其道,其心,皆归于天地之大道……臭小子,恭喜你领悟了拳道!” —— 天空中一道黑点突兀从火云中穿梭掠来。 是一头鹰隼。 师落霞抬起手臂接住鹰隼,解开了系在鹰隼脚踝上的细绳,取下了一只小巧精致的竹筒。又从竹筒中,抽出一卷纸条。 “媳妇。” 师落霞将纸条交给燕西施。 燕西施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神情古怪道:“原来不是霜儿抢亲啊,是这小子始乱终弃,把染家那位新娘给抛弃了。” “别瞎说!” 耳尖的厉南霜瞪着杏眸,“这里面是有误会,焖面可不是那种人。” 师落霞和燕西施二人相互看了眼,很是无奈。 看来自家这位小徒弟,已经完完全全的陷进那小子的情网之中了。 估计是把自己给卖了,也会帮别人数钱。 燕西施冷哼一声,望着洞口说道:“管他是不是花花公子,只要被南霜看上,就得乖乖听话,以后只能待在火云山。” “轻尘怎么回复的?”厉南霜更关心木瓜。 燕西施将纸条递给厉南霜: “去晚了一步,染轻尘离开了京城,我派去的人没看到她。估摸着,这丫头想不开出家为尼了。” “瞎扯,她可能是去找焖面了。” 厉南霜皱眉说道。“等焖面出来,我和她一起去找木瓜。” 哪知话一出口,就遭到了燕西施的拒绝:“你俩谁都不许走,等伱身体康复,等你们成亲有了孩子,再走也不迟。” “凭啥?” 厉南霜很不满。 燕西施语气霸道:“凭我是你师娘,凭我的拳头比你们大。如果那小子真想离开,就先打过你师父再说。” 一旁师落霞无条件支持媳妇。 厉南霜气呼呼鼓起脸蛋:“就不怕晏前辈来教训你们?再说,焖面可不止一個厉害师父,你们这么做,会后悔的。” 燕西施听笑了:“他晏长青难不成还不讲道理了?至于别的师父,谁来都不管用。” 女人话音刚落,天空中蓦然飘落下一片片雪花。 师落霞猛地扭头。 便看到一身粗布荆钗,却气质清冷温婉的独孤落雪轻盈站在一截树梢上。 “师道友,我来接我的徒弟。” 第308章 落雪的心思 片片洁羽,飘渺若仙,天地间一片素影婆娑,万物皆沐其清辉。 没有绚烂华贵的锦衣华服,没有璀璨的珠翠宝饰,也没有脂粉铅华的雕琢,素颜朝天的女人清雅的就如一株兰花。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便自成一帧淡墨轻染的绝美画卷,留白处皆是意。 原本正在修炼拳法的火云山弟子们,此刻皆如木雕泥塑般凝固,双眸直勾勾地望向绝美的身姿,忘了练拳。 “原来是万寿山川的独孤山主。” 回过神的火云山大长老认出了女人身份,上前行了一礼,开口问道,“不知独孤山主前来我火云山,所为何事?” 大长老内心有些不悦。 身为万寿山川的副山主,来火云山不知先呈拜帖,竟然直接闯了进来。 好歹也是儒家女夫子,就这么没礼貌的吗。 独孤落雪神情淡然,腰间的裙带缓缓飘舞着,声音清越如山涧之泉:“我来接我的徒弟。” “你徒弟?” 大长老皱了皱眉头。 他忽然想起,之前江湖传闻,独孤落雪新收了一个叫姜乙的弟子,而且这名弟子还成为了万寿山川的未来山主候选人。 只是,对方为何跑来这里接她的徒弟? 师落霞笑问道:“不知独孤山主的徒弟,在哪儿?” 独孤落雪目光投向洞府。 众人愕然,而后表情变得无比怪异。 姜乙……姜墨? 这姜墨原来还真有其他厉害的师父啊。 剑魔晏长青,女夫子独孤落雪……任何一位都是极顶尖的高手,响当当的大人物。 师落霞啧了一声,一副我就猜到会如此的表情。 只是他想不明白。 那小子真就是一个宝贝疙瘩? 燕西施冷笑道:“堂堂禁欲之道的女夫子,竟然会收一个男弟子,真是长了见识。原来这禁欲之道,只是摆给外人看的。” 面对燕西施嘲讽,独孤落雪并不在意。 她侧头望向不远处的山峰,见火云山的那位掌门已经离去,又看向大长老,轻声问道:“请问,我可以带他走吗?” “不行!” 性格泼辣的燕西施当即拒绝,冷冷说道,“姜墨是我徒弟的丈夫,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哪儿都不许去。” 成亲…… 这下倒轮到独孤落雪表情古怪了。 自家这徒弟,身边可真是桃花缘不断啊。 孤独落雪秀眸移到坐在轮椅上的厉南霜身上,看到少女重伤石化的身躯,神色柔和了许多。 她柔声问道:“南霜姑娘,我可以先带他走吗?” 厉南霜问道:“你想带他去哪儿?” “真玄山。” “是晏前辈让你来接他的?”厉南霜诧异。 独孤落雪轻摇螓首,如实说道:“我只是听江漪说晏长青想让姜墨去真玄山,所以我打算亲自护送他去。” 晏长青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姜守中去真玄山。 显然关乎到重要的事情。 而眼下朝廷对姜守中已经发起了通缉,路上必然有大内高手刺杀。 所以独孤落雪打算亲自护送他去。 厉南霜展颜笑道:“那就带他去吧。” 燕西施顿时急了,一把将自己丈夫推搡上前:“你倒是出个气啊。” 师落霞握拳抵在唇上干咳了一声,仰头望着独孤落雪笑道:“想带走你徒弟也可以,只要独孤山主能接住我一拳就行。” “好。” 原以为孤独落雪会犹豫,或者拒绝,没想到这女人竟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师落霞愣住:“你还真想和我打啊。” 独孤落雪歪着脑袋:“不是你要打吗?” 师落霞哑然失笑。 这位女夫子倒是纯粹的可爱。 大长老吓得一哆嗦。 这两位可都是羽化境的高手,真要打起来,别说是一拳,半拳都能让火云山拆家。 大长老连忙劝道:“独孤山主先别冲动,眼下姜墨已经领悟到了我们师祖所创的八极焚天拳真章,正在洞府修炼,你若是冒然打断,对他必然不利。 不如先等等,估摸着最多也就一两天时间,等他修炼结束出来,他愿不愿意走再说。独孤山主,您觉得如何?” 独孤落雪抬头看向天空中凝聚着拳意的汹涌火云,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等上一等。” 大长老松了口气,笑道:“独孤山主不如先到大厅喝杯茶?” “不必了,我进去为他护法,就不打扰伱们了。” 独孤落雪径直进入洞府。 “欸你——” 燕西施欲要阻止,被师落霞拉住。 面对欲要发作的媳妇,师落霞劝道:“放心,有我在,她带不走姜墨的。” 燕西施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指点了下厉南霜的脑袋,没好气道:“男人是靠抢的,你还真是大方,乐意把自家男人往任何女人怀里送。” 厉南霜笑容灿烂:“只要他喜欢我就好,只要我开心就好。” …… 独孤落雪进入洞府。 姜守中正在石壁前练拳。 劲风鼓荡,拳势爆发出滚烫的热意。 四周岩壁被这股灼热的劲风所炙烤,原本阴冷的洞府竟也生出了几分夏日的燥热。 独孤落雪怔看了片刻,感知着蕴含于洞府之中的道场气息,惊讶喃喃道:“拳道……原来这里曾是一处道场。” 能拥有道场的高手,少之又少。 足以说明此人在某一处区域,对于大道的理解处于极高的境界。 火云山这位师祖,当得起天下第一拳。 而且最让独孤落雪敬佩的是,一般情况下,人死后,其道场也会消散。 除非此人对于“道”的境界达到了至臻的顶级境界,哪怕死后,所遗留的道场也会留在某地,影响后来修行的人。 火云山二代掌门即是这样的厉害人物。 他死后,道场留在了此地。 想要获取真正的完整版八极焚天拳,唯有感悟到他的道场,才能窥见真正拳法。 显然目前也只有姜守中做到了。 只是让独孤落雪疑惑的是,姜守中没有了道门河图,是如何感悟出道场的。 这小子,总是会给人很多惊喜。 独孤落雪不再多想,凝神敛息,盘膝坐在草席铺就的石床上,双手搭于双膝侧畔,指尖轻灵结成玄妙法印。 女人开始阖目修行。 周遭热浪般的气息渐趋宁和,女人眉宇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祥和。 …… 墨汁般的空间内,骷髅还在练拳。 只是周围不自觉的染起了红色的光芒,火焰仿佛有灵性般一簇簇攀附于四墙,烘烤着空间无比炎热。 姜守中认真跟练着拳法。 此刻的他浑然忘记了停下,身体四肢完全不受控制的活动,大脑也处于一种亢奋中的空白,无法思考。 汗水沿着男人额头滑落,滴落在地,瞬间蒸发无踪。 姜守中犹如置身于一個大火炉中。 随着时间分秒度过,姜守中从最开始练拳时的轻松写意,渐感滞涩,每一式拳法犹如逆水行舟,举步维艰。 虽然拳势在一层层叠加,可臂膀却沉重如灌铅,逐渐难以抬起…… 到最后,姜守中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炽热的火浪让他呼吸窒塞,肌肤欲裂。 他的神智逐渐恢复清醒。 等姜守中抬头时,愕然看到那具骷髅坐在了他的面前,两人之间置放着一堆篝火。 下一刻,骷髅竟开口说话了。 “臭小子踩了狗屎运,竟然进入了老夫的道场,可惜身体太孱弱,太虚了。” 即使习惯了和死人开口说话,但此时面对一具骷髅,姜守中还是觉得瘆得慌,哪怕周围火浪滔天,依然脊背发寒。 姜守中咽了口唾沫,开口问道:“前辈是……火云山第二代掌门?” “怎么?长得不像吗?” 骷髅咧嘴笑道。 望着眼前骷髅架子,姜守中寻思,就算我认识你,你这样子也认不出来啊。 篝火的火势比较弱,师祖掰下自己的一截小腿,丢进了火堆里充当柴火,笑着说道: “既然你学了老夫的拳法,那么你就是老夫的嫡传弟子了。以后你把这拳法好好发扬光大,什么剑啊,刀啊滚一边去,这天下武学,拳头才是王道! 不过你小子身子实在太虚,我得好好磨练磨练你,免得出去丢人……” 姜守中忍不住反驳道:“我一点也不虚。” 师祖笑道:“真金不怕火炼,你小子能扛得过去,就说明是块练拳的料。扛不过去,那你就把命丢在这里。” 丢命? 环视着如炼狱般的场景,姜守中脸色变了。 他试探性的问道:“能不能以后再来练?我还有个法宝没在身上,如果有它,修炼起来绝对事倍功半。” 姜守中口中的法宝,自然是道门河图了。 师祖又拆下自己的一只脚,丢在火堆里,淡淡说道: “进入死人的道场,你觉得可以随便出去吗?唯有真正掌握老夫的拳意,你才能从老夫留下的道场出去。 况且,老夫最讨厌的就是什么这啊哪啊的法宝。 古有云:拳开天地,掌合阴阳。人立于天地之间,唯有拳头才是天生的武器,非金非铁,乃心之延伸,意之所至,力之所发。 那些用剑,用刀,用枪,用乱七八糟外物或者双修,自残等等邪门术法来磨练自己道的,都是废材。 在老夫看来,拳即是道,道即是拳,拳中有道,道在拳中!” 师祖声音沉稳,语气豪迈。 说到激动处,直接卸下自己一根大腿骨丢在篝火堆里。 火焰劈里啪啦,烧的贼旺。 师祖指着火堆继续道:“世间任何道理,唯有拳头才能讲得通。哪怕是天道不容你,你也要打的它服你! 老夫为何要给自己的拳法起名为‘八极焚天’?何为八极? 乃天地之间,上下四方之极致。 上极苍穹,下极黄泉,东极日出,西极夜落,南极炎火,北极寒冰,中极人心,外极万物。 合八极之力,即可焚天煮海!” 师祖骷髅头中的两个眼窝,燃起炽白磷火,直勾勾盯着姜守中:“小子,你若能修炼至道心纯阳,身融天地,便可真正驾驭此拳。” 说罢,指着面前熊熊而旺的篝火:“烤!” 烤? 烤什么? 姜守中一脸迷茫。 只听师祖冷哼一声,姜守中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朝着篝火探去。 然后,直接伸进了火堆里。 炽热之力瞬息间吞噬肌肤,疼痛如万箭攒心,让姜守中痛楚难当。 惊骇之余,只觉五内俱焚,姜守中不由的发出惨叫之声。 四周空气为之一窒,火焰舔舐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肉,发出噼啪之声……很快姜守中的双手竟燃起了一团火焰。 “是生是死,看你造化。” 师祖骷髅说着,将自己的肋骨拆了两根丢进篝火里。 火焰再旺。 烈焰不断舔舐着姜守中的肌肤,烧灼之感深入血肉骨髓,每一息间,都似有千斤重担压于心头,令其苦不堪言。 姜守中唯有爬在地上嘶吼,方能略抒痛楚。 “起来练拳!” 师祖朝着姜守中头顶一抓。 一副崭新的骨架竟然被生生拽了出来。 而失去骨架的姜守中如一滩烂泥,堆在了地上,可灼烧的疼痛,依旧存在。 师祖用脚一踹,姜守中的骨架直接碎成了渣子。 “就这?脆的跟草似的,练个屁!” 说罢,师祖将姜守中的骨渣滓全部踢进了火堆,开始烤炼。 烤了一会儿,骨头开始成型,又变回了姜守中的骨架模样。骨架上面沾着灰,以及灼烤过的痕迹,还带着几滴火星子。 “给老夫练拳!” 师祖大喝。 姜守中骨架不受控制的练起了拳。 可练了没几下,骨架又支撑不住磅礴的拳意,散落了一地。 师祖再次将骨头们扔进火堆烤炼里,骂骂咧咧:“太脆了,太虚了,跟个娘们似的,什么时候打造出一副金刚铁骨再练拳!” 这位师祖崇尚的就是一个暴力练拳。 当初他为了练就金刚骨,直接跳进了名剑山主的炼剑池中。 眼下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能进入他道场的弟子,不折腾一下怎么能行。 只是失去了道门河图的姜守中,终究不比从小刻苦修行的修士,没有扎实的地基,数次炼骨之后,就已经气息奄奄,快要不行了。 师祖见此,很是无奈。 眼见姜守中确实到了极限,师祖有些不甘道: “罢了,罢了,你小子再坚持一次炼骨,若真挺不过去,老夫就不折腾你了,哪怕你只掌握老夫拳法的五六成也行。” 说着,又拆了自己几根骨头丢进火堆里。 炼骨须先祭骨。 他就是想用自己的金刚铁骨,来给姜守中练就一副无上铁骨。 第309章 落雪心魔 洞府内,热浪汹涌。 正在静心修行的独孤落雪缓缓睁开眼眸,蹙眉望着站在石壁前一动不动的姜守中。 身拥道场的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独孤落雪走到姜守中身前,却见对方双目中燃着一团火焰,而瞳眸似被烈火灼烤着爆裂而开,出现了如蛛网般的裂痕。 “这是……魂碎!” 独孤落雪瞳孔陡然收缩。 意识到姜守中处于魂散的边缘,独孤落雪连忙咬破指肚,挤出一滴鲜血,轻轻按在了男人的眉心之中。 “落雪归心。” 女人闭上眼眸,释放出元气。 刹那间,她的意识来到了自己的道场之中。 天际与大地交融于一片浩瀚的白茫之中,无边无际,雪花缓飘落,如同仙子抛洒的细碎银屑,铺陈一地洁白。 独孤落雪的道场,永远这般洁净无瑕。 女人玉手轻抬,十指翻飞,灵动若游鱼戏水,于虚空中编织出一道道玄妙的法印。 原本悠然飘落的雪花,忽地如受感召,纷纷加速,汇聚成一股股急旋的银白风暴,环绕于她的周身。 她要将姜守中,强行从对方道场中拉过来。 “破!” “定!” 独孤落雪玉指于虚空一点。 一圈飞雪极速旋转,逐渐变成了一扇椭圆形的空间之门。 下一瞬,姜守中的身体被拉了出来。 可没等独孤落雪松一口气,一股灼热的火浪从姜守中身体爆发而出。 炽热的火浪汹涌澎湃,势如破竹,顷刻间将四周飞舞的玉雪吞噬殆尽,化为缕缕青烟,消散于无形。 原本澄澈的天幕,渐染绯红。 只见片片火烧云翻滚而来,如同怒海狂涛,映照得半边天际一片赤红。 “不好!” 独孤落雪神情大变,急忙捏诀净化。 道场便是道心栖息之地。 一旦沾染到他人道场的气息,等于是给自己心底种下一颗心魔。 这是修道人绝不能允许的。 …… 此时火云山二代师祖道场中。 正在给姜守中炼骨的骷髅师祖发现对方堆成肉泥的身体逐渐消失,惊咦了一声,随即笑道: “好一个玉雪冰清的道场,既然你想救这小子,老夫帮你一把。正好帮这小子,焚烧一切妄念,净化浊秽。让他心如明镜,照见本心,好好练拳。” 师祖抬起仅剩的一条骨头手臂,十根指骨结起,攥成拳头后,一拳挥出。 通红的火焰,席卷而去。 这一拳,直接将姜守中体内的所有妄念,欲望,杂绪,连着肉身一股脑的送进了独孤落雪的道场之中。 只留下骨架,继续烧炼。 …… “噗——” 独孤落雪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 女人站定身躯,发丝飞舞。 她抬头望去,只见天空完全被火红的焰浪侵占,雪花尽数融化。原本干净沁凉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座炉中世界。 被抽走骨架的姜守中肉身,蜷缩在地上,嗬嗬喘着气。 “道……非道。” 独孤落雪失神了片刻,再次捏起法决。 可没等她重新净化,周围画面突兀的为之一变。 她竟置身于一座华美绝伦的绣阁之中。 红烛点点,红纱帷幔轻轻飘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一切都显得那般靡靡暧昧。 这是江漪的闺房。 独孤落雪如那天晚上一般,躺在地上,衣衫纷乱,肚兜半掀。 红烛映照下,更显朦胧绮丽。 江漪缓缓俯身趴在她的身上,艳红的唇角勾着几分妖冶魅惑,凑到她耳畔喃喃道: “禁欲如何禁?人生来有欲,生来即是沉沦。” 独孤落雪闭上眼睛,默念禁欲静心诀。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和江漪调换了位置,她趴在江漪的身上,可随之江漪又变成了姜守中。 男人身上的浓厚气息犹如罂粟花,让她莫名的有些着迷。 面前浮现出一面镜子。 镜子中的她不复平日的素净清冷,而是脸颊绯红,眸中尽是迷离。 仿佛一个正在勾引男人的狐媚妖精。 这是我? 独孤落雪呼吸急促。 这才是我的本性? 莫名的,女人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些许兴奋感。 周身好似点燃着一股叛逆的情绪,要将她从虚假做作的虚伪皮囊中,将真实的自己剖解、释放出来。 她低头望着身下的姜守中,玉手轻抚着对方脸颊。 无形而又火热的神秘情绪分解着她的理智。 独孤落雪缓缓低头。 红唇与对方的嘴唇越来越近。 而在这要堕落的关键时刻,一片雪花突兀从空中缓缓飘落,飘在了独孤落雪的手背上,沁下一抹清凉。 女人眼眸瞬间恢复清明。 独孤落雪猛地一咬牙,从男人身上滚落下去。 周遭景象再变。 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每一次喘气都似乎有火热的气息流窜于全身,仿佛要把她烧的一干二净。 独孤落雪俏脸红扑扑的,唇上密覆了片薄汗。 这时,她发现旁边又出现了一面镜子。 可让独孤落雪惊骇的是,镜中的她竟然变成了那晚的左素。 她的手中,拿着一根蜡烛。 “本性……欲……” 独孤落雪眼神赫然迷茫,渐渐趋于迷离。 她举起蜡烛。 炽热的朱砂之液,犹如熔金滴落,沿着女子那宛若鹅颈般柔美、线条流畅的皓腕,悄然滑行,留下一抹极淡的樱红细痕。 如同春日里最柔弱的一抹樱花,轻轻点染于白瓷之上,更显其肤质之纯净无瑕。 这位享誉天下的女夫子贝齿紧咬住嘴唇,绝美的脸颊点染着朵朵桃红。 “当当当……” 木鱼敲动的声音响起。 急急切切,穿林裂石,直击人心。 独孤落雪身子颤抖。 木鱼声愈发急促,如疾风骤雨,密集连绵,恰似大珠小珠相继跌落于玉盘之上。 从空中飘落的雪花,被依次吹散。 “禁……” 独孤落雪呢喃出声。 雪花穿过木鱼声的屏障,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片接着一片…… 融化的雪水浸湿了她的身子,青丝黏在洁白的额头上,宛若娇弱无力的新婚妻子。 独孤落雪神情恍惚。 当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道场之中。 只是她被姜守中搂在怀中,亲吻着。 独孤落雪试图推开男人,可双臂却无意识的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天地间,万物滋生,情欲萌动,是为人生之常态。如草木之需雨露,鸟兽之觅食寝,皆出于生存之本能……” 姜守中缓缓说道。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扎进女人的心里。 男人在对她洗脑。 准确来说,是她自己再给自己洗脑。 独孤落雪眸光被粉色覆盖,喃喃自言道:“欲海难填,人皆逐之,不知所止。难道……我错了吗?” 女人忽然流下了眼泪。 她缓缓解开自己的裙带,衣衫一件件堆叠在地上,摩挲着笔直如玉的小腿。 “何为欲……” 独孤落雪捧着姜守中的脸颊。 她主动的,轻轻吻在了男人的唇上。 女人眉心处,一瓣雪花印记不断的闪现,时而洁白,时而火红。 “你着相了……” 耳畔蓦然响起自己的声音。 独孤落雪一惊。 心魔! 女人用力推开了姜守中。 独孤落雪惶恐凝眸,死死注视着那恍若泡影的姜守中。 周遭万物迷离旋转,映入瞳中,尽皆扭曲,幻化成魑魅魍魉。 无数靡靡之音在她耳畔诱惑响起。 惊惧之下,独孤落雪宛若失心疯魔般,素手十指屈起,猛然间,那双手犹如鹰爪般攫住自己脸颊两侧,狠狠撕下。 力道狠厉,仿佛在撕画破纸一般,将自己这张妖娆艳绝的皮相,给生生剥离。 在妖冶皮相被剥下的刹那,所有的幻境瞬间消失不见。 独孤落雪轻喘着气,环视四周。 她的道场依旧洁白一片,先前侵入的火云已经被净化,万物安宁。 只是从天空飘落的雪花,变成了绯红色。 心魔难灭。 独孤落雪心情复杂。 她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终究还是在受损的道心上酿出了心魔。 之前与江漪的“暧昧”,虽然及时清醒,但在心底依旧留下了一些阴影。 无巧不巧的是,她偶然间看了左素的放浪表演,结果在江漪天魔大法的催动下,使得左素的那一幕场景烙印在了心底,让她本就破损的道心受创严重。 此刻又因为救姜守中,道场直接崩塌。 导致那些在心里残留的画面和阴影,终究变成了一颗心魔种子。 而且是一颗沉沦放浪的种子。 总而言之,先是姜守中打破了她的心房大门,江漪浇了点水,左素的放浪种子丢在里面……让她目前情况变得极为糟糕。 “为什么会这样?” 女人孤单站在飞雪之中,神情迷茫。 裙带随风轻扬,似柳絮因风起,又似碧波微澜,平添了几分飘逸出尘之姿。 独孤落雪嘴唇咬出了血丝。 “我不信!” “我不信我的道是错的!” 绯红色的雪花围绕着她,片片飞舞。 她的容颜变幻无端。 时而圣洁,时而妖媚。 道场之内,出现了左素持蜡的画面。忽而又出现了江漪趴在她身上的画面,又或者是姜守中低头亲吻她的画面…… 女人澄澈的眸子渐渐浮起绯红的光泽,呼吸开始急促。 独孤落雪轻抚着自己的胸口。 她双手屈起,苦苦压抑。 无声的眼泪儿一滴滴落下,在如雪的肌肤上莹光出诱人的光泽。 究竟……什么是欲? 女人表情迷茫。 不远处,雪地里姜守中蜷缩着,痛苦哼叫着,身上的衣服已被焚烧殆尽。 独孤落雪走到男人的身边。 她蹲下身子,轻抚着男人滚烫的脸颊。 许久,她叹了口气,轻轻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将姜守中抱在怀里。 二人肌肤相贴。 女人周身的沁寒之气将男人轻柔包裹在里面,原本痛苦的姜守中神情渐渐恢复平缓,那股燥热随之平息。 她在用自己的道场之力,帮助姜守中“降温”。 …… 二代师祖的道场之内。 师祖望着姜守中的骨架重新焕发出光泽,大笑道:“臭小子倒是运气不错,既然有人帮你,那老夫便好好炼炼你这身骨头。” 师祖直接将自己的骷髅头摘下来,丢进了火堆里。 道火熊熊炽烈无匹,其势愈燃愈盛。 姜守中的骨架再次凝练成形,挟裹着火焰开始练拳。 “一念成灰,一念重生……” 火堆里,骷髅头骨开口说道,“小子,以后你若真的寻到了属于自己的‘道’,你这身铁骨,即可顺利成章化为道骨。 古往今来,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修士可以练就一身道骨? 你小子,要好好把握这份机缘!” 说罢,师祖将自己剩下的骨头全部投进了火堆。 —— 另一边,从万象神门地界出来的曲红灵和耶律妙妙,开始朝着火云山出发。 而之所以去火云山,是因为二女搞清楚了万象神门最近发生的事情,得知是火云山的师落霞搬山砸毁了万象神门的三座神坛。 师落霞是厉南霜的师父,对方如此生气,显然是为了徒弟。 曲红灵猜测,既然师落霞出现,那么姜守中和厉南霜必然也被他给救了。 所以小姜哥哥最有可能在火云山。 “伱都知道你男人在火云山了,为什么还要我帮你一起找啊。” 耶律妙妙不满道。 此时她和曲红灵共踩在一柄长剑上,御空飞行。 虽然她可以用花仙子翅膀神通来御空,但既然有专属的“司机”带着她,又何必浪费元气,索性搭起了便车。 曲红灵笑道:“我只是推测,并不确定,如果去火云山没有,只能重新找。况且……” 曲红灵神情出现了一丝担忧,“况且我害怕,小姜哥哥即便真的在火云山,我也没办法带他离开,只能你帮我。” “为什么?”耶律妙妙好奇问道。 曲红灵欲言又止,最终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夫君和别的女人有些纠葛,总之我带你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你放心吧耶律公主,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跟别的女人有纠葛? 这不就是花心大萝卜吗? 耶律妙妙神情古怪,忍不住说道:“我说你好歹也是天妖宗宗主,这种男人你也瞧得上眼?换成我,早阉了。” 曲红灵无奈道:“他也有苦衷。” “苦衷?” 耶律妙妙听笑了,“你也真是单纯……我告诉你曲宗主,去火云山见到这家伙,我会帮你出手教训他。先阉了再说。” 第310章 道心真的崩了 时间无声流逝,转眼两天过去。 姜守中练拳的时间超出了师落霞等人的预计。 原本大长老有些担心,想要进入洞府看看情况,可还没到洞口,就被一股寒气逼退。 显然,独孤落雪不让任何人进去。 如此霸道的行为惹的燕西施气愤不已,怼在门口大骂。 可惜对方不搭理,最终也只能悻悻作罢。 而凝聚在火云山上空的巨大云拳,变得愈发火红,成为一道奇观。 大长老捋着胡须感慨道: “据门派古谱记载,当初二代祖师拳道大成之后,我火云山上空便常年盘旋着一只火拳,名为焚天拳。 任何宵小之辈敢来火云山撒野,都要吃上这一拳头。哪怕是二代祖师死后,这只火拳也依旧佑我火云山百余年。 可惜啊,往后无人能真正参悟透八极焚天拳,使得火拳燃尽,我火云山再无余威可震慑江湖,沦落到二流门派……” “二流门派?意思是……我这个现任掌门不行呗。” 蓦然,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 大长老一惊,瞥见燕西施几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一张老脸顿时皱成苦瓜,转身讪讪道:“掌门说笑了,是我等辜负了师祖的期望,让掌门独自扛起门派重担。” 厉南霜伸出大拇指,脆声说道:“大长老的拍马屁功夫还是不错的。” 大长老瞪了眼少女。 现任掌门叹了口气,说道:“大长老说的是实情,眼下这火云山也唯有我火七一个人扛着,门派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我亲自处理,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时间娶,累啊。” 现任掌门名叫火七,乃是火云山第七代掌门。 当初开山祖师是个文盲大老粗,特意立下规矩,以后掌门不管叫啥,一律改名姓火,传到第几代就叫火几。 当然,真正将火云山发扬光大的便是二代祖师,火二。 一双拳头打遍天下无敌手。 将火云山从一個帮派,变成了名震天下的宗门大派。 往后的几个掌门确实一般般。 再加上这几个掌门天性豪迈,行事不羁,多是甩手掌柜,四处游荡,懒得管门派事务,于是火云山逐渐没落。 原本火七打算把掌门传给师落霞,奈何这妻管严比自己还不要脸,自己弄了个小院过桃源生活,啥都不愿掺和。 无奈自己只能继续当这个甩手掌门。 好在目前南霜找来的这个男人不错,而且还被二代师祖器重,要不以后就把门派交给他? 燕西施面皮抽搐,冷笑道: “今年新收了几个弟子都不知道,一年到头别说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都没见过你几回。要不是我家男人在,这火云山早就变成茅坑山,谁都能跑来拉一坨。” 火七被女人怼的无话可说,闷了一口酒笑道:“所以我觉得师弟才有资格当掌门,可惜你们不做。” “这破掌门位子谁稀罕?” 燕西施哼哼道,“况且还要改名,以后叫火八多难听。” “媳妇说的没错。” 师落霞用力点头附和。 火七瞥了眼厉南霜,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把这掌门之位,让给年轻人?” 几人一愣,下意识看向洞府。 平日大嘴的燕西施此时倒是没吭声,若有所思。 师落霞笑道:“等活着出来再说吧。” …… 灼浪滔天、火光冲霄的炼狱道场中,姜守中的骨架一遍遍练着拳术。 历经无数次的淬火,这副骨骼愈发坚韧,宛如熔岩铸就。 可以说,如今的姜守中已经练成了金刚骨。 “何为拳道?” 火堆中的骨头几乎已经燃烧殆尽。 这位赫赫有名的二代师祖,终究完成了祭骨。 不过因为道场还在,依旧残留神识。只是即便是道场,此时也开始如焚烧过后的废墟,一点一点的开始坍塌消失。 “动静之间,藏天地之变。进退之际,蕴日月之辉。” “不在胜人,而在胜己。” “不在制敌,而在制心。” “小子,你现在还显稚嫩。这拳道精神,你以后慢慢领悟。” 随着二代师祖声音渐渐消失,浑身火焰裹骨的姜守中,落下了最后一拳。 火云道场四分五裂。 洞府外,天空中的火云巨拳直冲天穹砸去。 一瞬间,无数的火烧云堆叠而起。 天空染成了一片通红。 火云山的弟子长老们望着这一幕奇观,震撼不已,一个个呆若木鸡。 大长老更是激动大喊:“焚天拳!是焚天拳!” 禁欲道场内,独孤落雪缓缓睁开眼睛。 怀中的姜守中已经没有了危险。 绯红色的雪花飘飘洒洒,将她的肌肤染上动人的樱色。 周围不断闪现着靡靡的场景。 或是她和姜守中搂抱在一起亲吻,或是她放浪沉沦,或是她跪在地上,眼神迷离的望着身后持蜡的姜守中…… 独孤落雪很是茫然。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欲海茫茫,茫茫欲海……自己信奉了毕生的禁欲之道,结果如今道场之内全是欲。 “沉沦?” 独孤落雪轻叹了口气,挥手退出道场。 …… 洞府内。 女人睁开眸子。 姜守中此刻盘坐在石壁前,闭目感悟拳道。 独孤落雪站起身来,娥眉却微微一蹙。 她明显感觉到裙下沁着一股热意…… 女人愣在原地。 这是…… 原以为只是道场被侵染,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也…… 独孤落雪不觉面上烘热,清澈的杏眼中满是慌乱与不知所措,以及从心底溢出的恐惧。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在骇浪中漂泊的小舟。 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准备将她拽到海底深渊。 自己竟然动情了? 这是多么滑稽,多么讽刺的一幕。 且不说她热衷的禁欲之道,即便是自身的特殊体质,也无法轻易被欲望勾起……可如今,却和普通女人一样。 这让女夫子感到一种无助的羞耻。 仿佛有无数双嘲讽的眼睛在盯着她,讥笑她。 “我不可能动情……不可能……” 独孤落雪浑身颤抖,浓重的彻骨寒意侵袭至灵魂深处,压迫得她几乎窒息。 禁欲! 禁欲! 到头来一切皆成笑话! 女人面色苍白,嘴角微颤,一股无法抑制的逆血冲上喉头……她猛地张口,一口鲜血如红梅绽放在地上。 心口郁血的吐出,让她冷静了一些。 独孤落雪双手捏出一道法印,打在了自己的腹部,强行驱散残留着的那一抹火热。 待身体彻底平息,女人恢复了以往淡漠的神情。 她看了眼姜守中,走出洞府。 洞府外,众人还在等待姜守中的出关。 看到独孤落雪独自一人出来,不禁有些诧异。大长老疑惑问道:“独孤山主,姜墨他没出什么事吧。” 独孤落雪摇了摇螓首,看向燕西施,柔声问道:“燕夫人,能否给我准备一间屋子,烧些热水。” 身子黏的厉害,需要清洗。 燕西施本想说没有,但最终还是叫来门派丫鬟,吩咐了几句后,让其带着独孤落雪前往后院居住。 目送着女人倩影远去,燕西施嘀咕道: “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待这么久,也不怕被人嚼舌头。” 厉南霜翻了个大白眼:“我就只看到某个人在嚼舌头。人家可是禁欲之道,还是儒家学问道德极高的女夫子,也就心脏的人才会乱想。” “臭丫头,竟然教训起了你师娘,想挨揍是不是?” 燕西施抹不下颜面,双手叉腰气呼呼的骂道。 不过徒弟说得倒也对。 这世上如果真有女人纯白如雪,也只有这位独孤山主了。 …… 在丫鬟的带领下,独孤落雪来到一间素雅的屋子。 待热水烧好,独孤落雪婉言谢绝了欲近身服侍的丫鬟。 她关上屋门,缓松开束腰的裙带,逐一卸下身上的罗裳,直至袒露素肌。 肌肤如凝脂,皎洁无瑕。 独孤落雪并没有急着入水,而是站在铜镜前。 望着铜镜里线条匀称的完美胴体,她神色莫名的有些恍惚,尤其看到腹下残留着的“动情”的证据,眼神趋于迷离。 莫名的,她又想起了左素。 想起对方就是这般,先在镜子里观赏着自己的身体,而后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用木鱼来展现另一个自己。 不过独孤落雪并没有学着躺在地上。 她收敛起心神,摒弃掉脑中那丝杂念,进入浴桶,将自认为肮脏的身子缓缓浸泡于水中,试图清洗干净。 当然,身体的洁净终究难以治本。 此时的独孤落雪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驱除心魔,修复道场。 要么彻底沉沦,置之死地而后生。 要么坚守本心,一点一点的修复。 两条路都很艰难。 女人思索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头绪。 她将螓首靠在浴桶边沿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滴滴水珠顺着女人绝美的轮廓缓缓流下,就像是无声的泪水。 而她的手,无意识的搓洗着身子。 她回想自己小时候坐在佛堂前聆听的记忆,回想年少自己在课堂认真听课的记忆,回想自己成年后青灯下缝衣的场景…… 她不是没看过那些艳本春图。 她不是没听过那些污言秽语。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若是嫁人,新婚之夜是怎么样的。 只是这些都难以撩起她心底的欲望。 直到后来她愈发意识到,这些欲望与自己很遥远,就像是那一片片杨絮,燃过之后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如今,她又有了欲呢? 独孤落雪想不明白。 她轻喘了口气,缓缓坐起身子。 可这时她却惊愕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放置于腹下…… 哗啦! 女人猛地从浴桶中站起来。 她愣愣抬起玉手,放在眼前,然后轻轻分开手指。 些许水色的线,藕断丝连。 独孤落雪似有感应,猛地扭头看向铜镜。 只见铜镜内,另一个自己正媚笑着,仿佛放浪于青楼的风尘女子。 “心魔……心魔……” 独孤落雪神色惊恐,大口大口的喘息,双手不断结着禁欲的法印。 良久,镜中妖媚的女人才渐渐消失。 独孤落雪瘫坐在浴桶中,望着水中漂浮着的黏丝,扯动一下嘴唇,随后狠狠一拍。 水液四溅,像是要拍碎那些污秽肮脏。 “我不信!” “老天要我沉沦,我偏不沉沦!” —— 马车缓缓行驶在崎岖的山道上。 这是在衮州境内的,原本这里潜藏着山匪贼寇,不过当看到马车上的“银月”二字,那些打劫的贼胆瞬间熄灭。 而数里外则是万象神门的地界。 江漪靠在奢华软垫上,拿着鹰隼刚刚传递来的情报纸条看着。 “轻尘这丫头还真打算去十万大山啊。” 江漪将纸条撕碎,扔出了车窗,叹息道,“晏长青都说了让姜墨那小子去真玄山,你跑去十万大山做什么,笨丫头真是笨的可以。” “大小姐是不是已经到十万大山了?” 锦袖满脸担忧。 以染轻尘御剑飞行的能力,去十万大山也就两三天的时间。 江漪随手从银盘里拿起一颗葡萄丢在嘴里,笑着摇头:“还没呢,我以为这丫头是御剑飞行,结果直接走路。” “走路?” 锦袖微微绷大眸子。 江漪掀起车帘,望着黑黝黝的大山说道:“女儿家的心思谁能猜得透,也许她在等,也许她在害怕,所以才想走慢点。” 锦袖听不明白,心里默默祈祷着快点找到小姐。 旁边冷静正抱着仙人掌,靠在车壁角落打着瞌睡。 而春夏秋冬四姐妹,自然在马车外面充当着护卫角色。 江漪目光从夏荷和秋叶身上掠过,放下车帘,学着冷静靠在车壁上,开始思考。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那天的独孤落雪。 对方的状况感觉怪怪的。 “这女夫子,该不会真的为了磨练道心而选择沉沦吧。”江漪暗暗想着。 不过随即她就为这荒诞的想法而感到可笑。 那可是女夫子。 那可是禁欲之道的真正石女。 怎么可能沉沦。 想起对方那寡欲清冷的模样,再回想自己时而发骚的贱样,江漪缓缓攥紧粉拳,恶狠狠的低声骂道: “真想看看你独孤落雪伺候男人的样子,你若真有这么一天,我江漪跟伱一起伺候都行,到底看看谁更骚!” 正说着,靠在角落打瞌睡的冷静忽然坐直身子。 她低头看着发着绿光的仙人掌,说道:“好像有妖气!” 第311章 江漪的劫难? 有妖气? 听到冷静的话,江漪怔了一下,掀开车帘示意正在赶车的春雨将马车停下。 春夏秋冬四女警戒在四周。 此时,夕阳垂暮,天际最后一抹朱红渐隐于群山之后。 暗沉沉的山林之间弥漫着一种肃穆而凝重的气息,几缕残风轻拂,穿梭于枯枝败叶之间,发出沙沙声音。 江漪凝目看着少女怀里微微发光的仙人掌,开口问道:“你确定这附近有妖气?” 冷静轻轻摘下一根仙人掌细刺,用手指搓了搓,蹙眉说道:“很奇怪,像是妖气,又好像不是。总之,这附近肯定有一股气息。” 江漪想了想说道:“即便是妖物我们也不用担心,继续赶路吧,小心一点。” 春雨点了点头,抓起缰绳。 马车继续前行。 行驶了一段距离,春雨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转过弯角,竟骇然看到前方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 春雨停下马车,掀开车帘对江漪说道:“夫人,前面有情况。” “去看看。”江漪淡淡道。 秋叶和夏荷上前查看。 这些尸体基本都是男子,身上绑缠着喜色的装饰。 尸体旁散落着各式器物,其中不乏唢呐、锣鼓等喜庆乐器。更有装满金银财宝的宝箱,敞开着盖子,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道路正中,一顶华丽的花轿孤独地伫立,帘幕低垂。 轿子里面空无一人。 显然这是一支接亲的队伍,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遭到了袭击。 只是让秋叶她们脊背发寒的是,这些尸体面目全非,身体残缺不全,像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啃咬过。 走下马车好奇查看的锦袖吓得脸色苍白,躲在春雨身后。 同样走下马车的江漪脸色凝重,望着尸体上啃咬过的痕迹,对春雨问道:“你觉得会是妖物吗?” 春雨说道:“如果是妖物,大概率是兽妖一类。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凶残之物。” 观察完现场的秋叶走过来道:“夫人,看样子还有幸存者逃脱,要不要……” “继续赶路。” 江漪打断她的话,淡淡道,“路上小心点,只要这妖物不招惹我们,我们就别招惹它。” 江漪没兴趣做那些除魔卫道的事情,她现在的目的就是找到染轻尘。 而且若真招惹了难缠的兽妖,这偏僻之地求援也难。 就在江漪准备回马车时,天生拥有敏锐感知危险的冬雪倏然闪现至江漪面前,拔出长刀。 只听嚓的一声,一根飞来的树枝被斜斜砍断。 其他三姐妹反应过来,急忙拔刀护在周围,抬头盯向不远处的树林。 只见树梢之上,隐约站着一道黑影。 从轮廓来看像是一个女人。 春雨冷冷问道:“阁下是谁?为何拦我们去路?” 黑影默不作声,唯有被风吹动的树梢晃动着她的身子,宛若幽灵一般。 空气中刺鼻的血腥气味更为浓烈,混杂着腐朽的味道,散发出一种令人欲呕的奇异芬芳。 唰! 忽然,黑影袭来。 夏荷与秋叶率先挥刀迎击。 黑影的速度极快,眨眼就来到了二人面前,周围的树叶被其带起的疾风卷动,发出哗哗的声响。 面对凌冽刀芒,黑影瞬间膨胀,体积翻了一倍有余,一股浓郁至极的黑雾从其体内汹涌而出,宛如黑色的潮水,迅速弥漫开来。 二女被席卷其中,掀飞出去。 “这是什么功法?” 江漪心中惊诧,眉头紧拧。 秋叶强行稳住身子,一把抓住夏荷纤细脚踝,将其扔向了江漪面前。而她则自己持刀,继续掠向黑影。 唰唰唰! 冷静乘机捧起仙人掌,数根掌刺穿破虚空,直指黑影。 然而,尖刺触及到了黑影,竟似虚无,直接穿透而过,未留下丝毫痕迹,仿若击中了一团无形之物。 黑影宛若鬼魅游走周围,根本察觉不到本体存在。 “冬雪!” 春雨对这四妹喊了一声。 冬雪心有灵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类似铃铛的东西。 冬雪轻晃铃铛。 刹那间,原本小巧的铃铛变得无比巨大,竟成为了一座巨钟。 钟体通透,隐约可见内部繁复纹饰。 此物名为震天钟,乃是昔日佛家圣地如来殿的重宝,用来降妖除魔,配合佛家秘术狮吼功,可释放出极强的声波攻击。 冬雪单膝屈地,双手托举起大钟。 春雨一只手按在大钟尾部,另一只手捏起法印,吸收周围草木之灵气化为自己体内的元气,然后源源不断地输入震天钟。 震天钟焕发出明黄色的光芒,周身符文飞速旋转。 就像是一截正在充能的电池。 秋叶借助冷静攻击黑影的空当,来在震天钟尾部,运转全身功力,准备施展狮子吼。 夏荷则来到秋叶身后,玉手抵在妹妹后背,进行疗护,防止对方被功力反噬受伤。 四姐妹体内皆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本命珠。 春雨可吸收万物灵气为自己所用,等于拥有源源不断的内力,不怕消耗。 夏荷本命珠为疗伤。 虽然被姜守中不小心拿走,但后来被江漪在体内放入神玉珠,进行了复制,所以能力还在。 秋叶则是可以将任何功法的威力进行成倍的放大,只是消耗元气极快,而且容易反噬受伤,需要大姐和二姐的帮助。 冬雪的本命珠,则能让她敏锐感知到危机,提前一步反应。 “冷姑娘,保护好夫人。” 春雨喊道。 冷静点了点小脑袋,手捧着仙人掌守在江漪身边,仙人掌发出的微绿光芒,将包括锦袖她们三人包裹其中。 黑影在周围树梢间变幻游走,留下一串串的残影。 春夏秋冬四女屏住呼吸。 极有默契的她们并没有着急进攻,而是耐心等待黑影本体的出现。哪怕黑影故意在周围闪现,也不为所动。 片刻之后,冬雪猛地将震天钟对准了右侧位置。 同一时间,大姐春雨将吸收的所有元气倾入震天钟之中,大钟爆发出极璀璨的光芒。 秋叶用力吸气,而后张嘴。 强烈的音波通过大钟尾端传递出去,瞬息之间,陡增数十倍,犹如洪流决堤,狂澜肆虐,携带着摧枯拉朽之势。 出现在空中的黑影猝不及防,被这股磅礴之力冲飞,沿途树木尽数折腰。 周遭的林木更是连根拔起,地皮被撕裂,尘土飞扬,仿若龙卷风横扫,所过之处,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待吼音停歇,黑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春雨持刀逼近。 此时的她能看清对方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妇人,只是面部被遮挡。 这黑衣妇人,就是之前曲红灵也耶律妙妙遇到的那位玄机剑宗门人。 就在这时,黑衣妇人喉咙中忽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声响,像是夜枭凄鸣,随后整个身子蜷缩在地,竟变成了一個人头蛇身,腹部长有数只人手的妖物。 “这是什么妖物?” 春雨被这一幕给震惊到了。 轰隆! 天空中忽然响彻起雷鸣之声。 众人抬头,便看到上空竟盘旋着一团乌沉沉的雷云,电光萦绕,蕴含着恐怖威压。 这妖物招来了雷劫? 江漪眼皮一跳。 一般而言,唯有羽化以后的妖物才需要经历雷劫洗礼。 “莫非这只妖物已经到了羽化境?” 江漪心中疑惑,“可如果是羽化境,以春夏秋冬四丫头的实力,不可能这么轻易将其重伤。” 让众人诧异的是,预想中的雷劫并没有降落。 雷云只是不断堆叠挤压。几声轰隆巨响后,黑云裂隙间,一抹绯红乍现,犹如丹朱点染,瑰丽而诡异。 方才那变身的妖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吓得连忙逃窜至山林深处,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滩黑色的血迹。 春雨也顾不得追击,护在江漪身边。 光芒穿透重重阴霾,洒下一片妖艳血色…… “似乎更像是某人的道场?”江漪预感到不妙,急忙说道,“快离开这里!” 然而话音刚落,血色光芒瞬间将周围一切笼罩。 等红光褪去,所有人竟不见了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马车也不见了,只留下那些接亲队伍的尸体。 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同一时刻,天空中一道剑芒直坠而下。 而后“轰”地一声砸在地上。 凿出的深坑之内,却看到一袭红裙的曲红灵躺在地上。 少女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不多时,身后长有翅膀的耶律妙妙飞掠而来。 看到深坑内的少女,她急忙上前探查情况,发现对方只是昏迷了过去,才松了口气。 耶律妙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道:“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莫名其妙就发疯?” 原来方才二女正在御剑飞行,听到前方有打斗声,决定前来一看。 谁知刚飞至这片区域的上空,曲红灵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抱着脑袋惨叫起来。 然后天空中出现了神秘的雷云。 而她当时直接被震飞出去,如果不是法相护佑,不死也得重伤。 耶律妙妙回想刚才一幕,依旧心跳加快。 不知怎么的,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天地都要变了,好像自己即将要坠入地狱之中。 “跟着这位曲宗主,有点危险啊。” 耶律妙妙有些犹豫,要不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女人。 可看着昏迷中柔弱的少女,她终究还是心肠一软:“罢了,我真是欠你的。” 耶律妙妙叹了口气,将曲红灵背出深坑。 “曲宗主,但愿你不会把我给害死,就算要发疯,也先得把欺骗了你感情的那个渣男给阉了再疯也不迟……” “你敢阉我男人,我就阉了你男人。”后背传来少女虚弱的声音。 耶律妙妙一愣,将后背的少女放下来,面色怪异道:“伱醒的倒挺快,刚才究竟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想杀我,结果走火入魔了?” “我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曲红灵呵呵一笑。 她感觉脑袋晕的很厉害,好似有沉甸甸的秤砣塞进了头颅。 刚才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忽然闪现出一片红色,然后和万象神门禁地里一样,头疼欲裂。 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前往一线天寻找幽冥妖泉时,在翡翠峡谷遭到了苏衫客等人的围攻,在生命危机时刻,她也突然发疯。 那次后遗症很严重,导致她失忆多半年。 好在这两次并没有失忆后遗症,但如此频繁的间隔发作,让少女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切,就凭你也能杀我?” 耶律妙妙翻了个白眼。 不过想起方才对方发疯后引发的恐怖异象,耶律妙妙下意识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而这时她才注意到地上接亲队伍的尸体。 耶律妙妙吓了一跳,皱眉道:“这地方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该不会受了无妄之灾,被你这位曲宗主不小心给害死了吧。” 曲红灵抚着疼痛的头颅,望向那些尸体,有些发懵。 不过当两人观察完尸体,脸色变了。 这些尸体被残害的模样,与之前她们在万象神门地宫内看到的那些尸体,极其相似,都是被啃咬过的。 “没想到那妖物竟然跑来这里。” 望着这些无辜的受害者,耶律妙妙俏脸难看至极。 在她看来是自己大意,没能在地宫杀了那妖物,使得这些人丢了性命。 “这妖物一日不除,就会祸害更多的人。” 耶律妙妙攥了攥拳头,对曲红灵说道,“要不想把这妖物解决了再去找你夫君?看这些尸体伤口,妖物应该没跑远。” 曲红灵苦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还能捉妖吗?” 话音刚落,少女身子一软,朝前栽去。 耶律妙妙连忙扶住。 低头一看,曲红灵竟又昏迷了过去。 “好歹也是宗主,这么弱?” 耶律妙妙很是无奈。 内心犹豫一番后,少女瞥见不远处的喜轿,将曲红灵放入轿中,说道:“你先在休息一会儿,我杀了那妖物就回来。” 说完,耶律妙妙朝着血迹方向探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而在耶律妙妙离开没多久,草地忽然响起一阵摩挲之声,随后那变成蛇身人头妖物的黑衣妇人,竟缓缓来到了花轿前。 女人眼神冰冷,腹部滴答着黑色的血液。 她死死盯着花轿,眼神里既有贪婪也有畏惧。 在变成妖物之后,她能从曲红灵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压,颤栗着她的灵魂深处……可同时对方身上又有一股美味的气息。 “对不住了曲宗主,之前你应该杀了我的。” 妖物吞咽了一下唾沫,缓缓上前。 然而当她掀开轿帘后,却愕然看到原本昏迷的曲红灵端坐在轿子里,笑盈盈的盯着她,眼神里满是戏谑。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道冷笑声:“你果然躲在附近。” 竟是耶律妙妙。 上当了! 黑衣妇人面色大变。 第312章 斩杀负心人 原来曲红灵从昏迷中苏醒后,早就察觉到周围潜藏着一股类似于妖物气息。 在看到地上的尸体后,于是暗示耶律妙妙,故意上演了一出戏。 果不其然,妖物被骗了出来。 只是让曲红灵没想到的是,妖物竟是那黑衣妇人所变化的。 “你是不是吃了那只妖蛋,才变成这样的?” 曲红灵问道。 妖物妇人没有回应,在意识到自己上当的瞬间,她蛇尾一甩,尾部如疾风扫落叶,搅动周遭碎石,激泼向耶律妙妙。 而后身形凌空一转,化作一道幽影,直扑曲红灵而去。 无论曲红灵如何算计她,此时对方身体虚弱是真的,威胁远远小于耶律妙妙。 她打算先拼尽全力挟持曲红灵。 可下一刻,花轿爆裂而开,早已埋伏在轿外的数柄飞剑从四面八方朝着妖物刺来。 妖物被迫后退。 身后,耶律妙妙挥掌拍来。 妖物怪叫一声,腹部手爪刨向地面,试图钻进地下。但仅钻进了半只身体,就被耶律妙妙抓住尾巴,强行拽了出来。 “小心!” 曲红灵忽然喊道。 耶律妙妙心中预警,下意识放开妖物的尾巴。随之,妖物尾巴上密密麻麻无数根小刺朝着她的面门激射而去。 耶律妙妙动用法相之力,捏诀凝出一面罩子挡在面前。 “斩!” 曲红灵驱动斩凤剑。 妖物惨叫出声,一截尾巴被斩断。 而斩断的尾巴却忽然膨胀起来,而后“砰”地爆炸开来,里面蕴含的毒液凝化成一柄柄剑气,将耶律妙妙和曲红灵围住。 曲红灵这才想起对方并非普通妖物,而是玄机剑宗的高手。 即便是化身为妖物,也能施展剑术。 “破!” 曲红灵双指一挑。 斩凤剑飞速旋转,将对方的剑气依次化解。 利用断尾挡住二女后,妖物迅速朝着山林深处跑去,边跑边扔出一截腹部的断手。 扔出的断手要么爆开成一团烟雾,要么化为带有剑气的武器。 这种新颖的逃命方式确实让耶律妙妙和曲红灵有些没能适应,几个回合后,竟然真的让妖物逃离,身影消失于深林中。 “我就不信了,你还能跑掉!” 耶律妙妙躲开飞来的一只爆炸断臂,足尖掠地,迅速追了上去。 …… 妖物妇人手脚并用,一边故意留下用来迷惑追杀者的痕迹,一边于林间快速穿梭,很快便遁入了幽谷深处。 此地山石嶙峋,怪岩嵯峨,很适合躲藏。 妖物妇人环顾一圈,挑选了一座上方有突出的巨大岩石,匿藏在后面。 妖物急促喘息,黑色血液从伤口不断渗出。 被春夏秋冬四女围攻,那一声狮子吼便让她重伤,如果不是后来天降异象,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两码事。 如今又遭曲红灵她们追击,以自残的方式逃命,几乎废了半条命。 没想到这次寻机缘之旅如此坎坷。 黑衣妇人望着自己丑陋残缺的身体,忽然有些茫然。 为了追寻所谓的剑道,为了争夺玄机剑宗的掌门之位,为了与江绾的那一个赌约……自己这么做,究竟值得不值得? 想到昔日江绾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言语,妇人面目狰狞,眼神也渐渐坚定起来。 值得! 肯定值得! 只要按照秘法中记载的方式,一定可以让自己站在剑道巅峰。 妖物妇人喘了口气,准备继续逃跑。 正要离去时,她蓦然嗅了嗅鼻子,泛红阴冷的目光缓缓移向左侧不远处的一片凹陷石堆。 妖物妇人拖动着残躯,悄无声息的挪移到石堆前。 便看到里面躲藏着三个人。 是一对年轻的新娘新郎,以及一位神情紧张的持刀的大汉。 原来是他们。 妖物妇人嘴角泛起冷笑。 先前她离开万象神门境地,因为饥饿而虚弱不堪,修为大跌。 为了填饱肚子恢复一些修为,她袭击了一支接亲队伍,在啃食其他人的时候,有几个人跑了,其中就有新娘和新郎。 这对新人之所以能逃脱,全依仗这位持刀大汉。 大汉乃是修行人士,一品武夫的境界。 当时虚弱的她有些顾忌对方,便懒得去追,任由大汉救走这对新人。 没想到此刻又在这里碰到。 看新郎捂着脚痛苦的模样,明显是腿脚受了伤,不得已在这里休息。 “老天让你们死,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看到眼前的美味食物,妖物妇人腹中咕咕而叫,不再墨迹,直接扑了进去。为了解决麻烦,她先扑向那大汉。 面对突然出现的妖物,三人都吓傻了。 尤其新郎官,竟直接尿了裤子。 那大汉倒有些胆量,怒喝一声,提刀朝着妖物妇人的头颅砍了过去。 但下一秒,大汉身子倒飞而出,砸在巨石上。全身骨头裂了几根,无法动弹。 妇人虽然受了重伤,但之前毕竟残害了那么多人,此刻又化为妖物模样,早已不再畏惧仅仅只是武夫境界的大汉。 妖物趴在大汉的身上,埋头便啃咬起来。 鲜血喷溅而出。 月色下,这一幕极为瘆人。 妖物的残躯开始发生变化,很快又恢复了人形,但因为之前被曲红灵斩了尾巴,缺了两只脚。 不过随着进食,两只脚也在慢慢的长。 新郎新娘看着这骇然场景,脸上毫无血色。 见黑衣妇人只顾得残害大汉,年轻的秀气新娘鼓起勇气,扶起腿脚受伤的新郎,小心翼翼的挪出石堆,大气不敢喘一声。 拉开一段距离后,二人稍稍加快脚步。 可这时黑衣妇人却猛地抬头。 “跑得了吗?” 她舔了舔嘴角血迹,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双手爬着追来。 “救命……救命!” 新郎见状,吓得魂飞魂魄。 他见妖物此刻行动受限,一咬牙,竟将新娘推翻在地,拿起石头朝着新娘头上砸了一下,而后拖着受伤的腿脚拼命前逃。 失去行动力的新娘倒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液。 黑衣妇人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望着逃跑的新郎官,她嗤笑了一声,然后扑在了新娘身上。 新郎边哭边跑,顾不得脚上的剧痛,使出吃奶的劲狂奔。 —— 夜幕低垂,皓月当空,星河寥落,仅余几点寒星点缀于深邃苍穹。 染轻尘倚靠在一棵树旁,出神望着篝火。 她离开京城已经有两天时间。 想要进入十万大山,即便是御剑飞行,至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 不过可能是心中迷茫与莫名的胆怯居多,染轻尘并没有选择御剑,而是徒步前行。 她希望能借这段路程磨练自己的心境,同时更好的思考与姜守中的感情,等见到对方之后,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离开染府去寻找姜守中,多少也有些冲动的情绪。 去的快了见到对方,她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是愤怒,生气,还是划清界限或者拔剑相向……这些都没有想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愤恨倒是淡了不少。 当然,也可能积压在了心底。 还没等到彻底宣泄的时候。 夜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啼鸣,时断时续。 女人闭上眼眸,准备休息一段时间后继续赶路。 可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树林深处响起。 原本脚步声是朝另一侧的,可能对方发现了火光,于是调转方向,又朝着染轻尘这边跑来,伴着急促的喘息声。 染轻尘皱了皱柳眉,戴上斗笠。 出现在林间的是一個身穿喜庆红衣的新郎官。 新郎官皮肤白净,从气质来看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只是此刻他神情惶恐,似乎是被什么追捕,脚上染着血迹。 看到染轻尘后,年轻新郎官一愣。 虽然女人戴着斗笠,无法看到相貌,但那映照在篝火下曼妙纤美的身姿,还是让他有了刹那的失神。 “有事?” 染轻尘喉音冰冷。 新郎官猛地回过神来。 瞥见染轻尘身边的佩剑,新郎官眼睛一亮,意识到对方是一个走江湖的修士,急声求救:“女侠救命,有妖物追我!” 妖物? 染轻尘微微蹙眉。 她并没有感受到周围有妖气存在。 看对方狼狈的模样,而且探查出男子只是普通人,并无修为痕迹,染轻尘冷冷问道:“什么妖物?” “我……我也不知道。” 新郎官回头看了眼,哆嗦着身子来到火堆前。 他想要靠近一些染轻尘寻求安全感,可感受到对方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又不敢上前,只得挨近火堆。 新郎官颤声说道: “女侠,我是衮州张府家的少爷,今晚去接新娘子,可半路遇到了妖物……” 男人脸色苍白,回想起那骇人一幕,说话的声音都几近变形。 “这妖物很是凶残,逮到人就吃,就连我们张家请来的一位高手都不是对手。” “半夜接亲?” 染轻尘眯起凤眸。 新郎官解释道:“这边的习俗如此,以前兵荒马乱的,有土匪抢亲,人们都在半夜三更偷偷接新娘子,后来习俗就传了下来。” 染轻尘问道:“其他人都死了?” 新郎官苦涩点头:“应……应该是全死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声。 新郎官脸色瞬即煞白。 他眼神惊恐:“好像……好像是谭妹的声音。” 看着对方身上喜庆的新郎服,染轻尘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心弦,犹豫了一下,提剑朝着惨叫声发出的地方而去。 “女侠!” 新郎官见状,喊了一声。 染轻尘微一皱眉,瞥了眼对方受伤的腿脚,扔过去一粒丹药冷冷道:“不想死就跟着我。” 说罢,女人足尖轻点,轻盈掠过树林。 片刻后,她看到了一具尸体。 是那位大汉的尸体。 尸体已无法辨认,上面似被野兽啃食过,触目惊心,脏腑器官流淌了一地,周围挥洒着血迹,令人不忍直视。 “什么妖物这么凶残?” 染轻尘暗暗心惊。 顺着血迹,她一路仔细寻去。 不久,又看到了新娘子。 新娘子躺在血泊里,尸体同样惨不忍睹,一张脸几乎被毁。 而让染轻尘惊讶的是,新娘子还留有一口气。 显然妖物听到动静,刚刚离开,没来得及杀她。 染轻尘蹲下身子,将手放在新娘身上渡入一些元气,试图去救,可惜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气息变弱。 “谭妹!” 拼命跟来新郎官看到地上的新娘,发出了一声悲戚声,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愧疚。 或许是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或许是染轻尘渡入的元气让她焕发了一些生机,原本仅余一口气的新娘子身体忽然动了起来。 她缓缓睁开血窟窿般的眼睛,朝着新郎官慢慢爬去,瞳孔满是怨恨悲愤。 “张郎,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谭妹?” 新郎官吓得瘫倒在地,浑身打着哆嗦。 “张郎……” 新娘微微颤颤的伸出只连着一些肉的手骨,最终闭上眼睛,断绝了气息。 反应过来的染轻尘死死盯着新郎官,目光冰冷:“你为了逃命,把她故意留在这里?” 新郎官痛哭流涕:“我……我也不想……” “你真是该死!” 染轻尘咬牙切齿。“你竟……丢下新娘子跑了!?” 眼前的新郎官与前些天身穿新郎服的那人不断交叠,熟悉的戾气杀戮再次灌入胸口,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理智情绪。 都该死! 伱们都该死! 新郎官发现,染轻尘双目似有红芒浮动,浓郁的杀机弥漫于周身。 先前出尘如仙子的女人,这一刻好似换了个人,浑身上下阴冷无比。 女人握紧长剑,剑身嗡鸣作响。 新郎官吓得肝胆欲裂,跪在地上磕头:“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不是有意要扔下谭妹的,我不是……” “去死!” 染轻尘一剑挥出。 等到女人渐渐恢复了理智,便看到方才的新郎官已经被剁成了肉泥。 那身喜庆的衣服,也成了碎片,洒落在周围。 染轻尘踉跄退回几步,愣愣发呆。 她低头看着手里染血的剑,又看向那红色的新郎服,刹那间女人有了一种错觉,就仿佛自己杀的是姜墨。 “轻尘?”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诧异清冷声音。 染轻尘一惊,猛地转过身,便看到一位黑衣妇人站在不远处。 “师父?” 染轻尘愣住了。 第313章 二女冲突 黑衣妇人名叫商之鱼,乃是玄机剑宗的五长老,也是染轻尘的师父。 自江绾去世后,玄机剑宗的这位五长老主动接触染家,将自幼拥有剑道天赋的染轻尘带进门派进行传道修行。 染轻尘能有如今成就,也是商之鱼悉心教导的结果。 在染轻尘心里,眼前这位师父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此时突然看到对方,染轻尘内心愕然之余不禁惊喜非常:“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闭关吗?” 而看到徒弟的商之鱼,同样很是惊讶。 妇人眸光闪烁,原本藏于袖中的拳头缓缓松开,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为师来这里办些事情,偶然发现有妖物伤人,于是前来探查。” “师父,你看到妖物了吗?” 染轻尘连忙问道。 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师父与往日不太一样,似乎气息更阴沉一些。 商之鱼望着地上的尸体,摇头叹了口气:“这妖物有些古怪,实力很强,我没能揪出它,让它给跑了。” 跑了? 染轻尘皱眉道:“连师父都没能抓住这妖物,这妖物究竟是什么来路?” 看到商之鱼明显受了伤,染轻尘上前说道:“师父,我先帮你疗伤吧。” “不用。” 商之鱼抬手阻止。 妇人挤出一丝笑容,开口说道:“都是小伤而已,并无大碍。说起来,你怎么跑来这里了,你不是在成亲吗?” 染轻尘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黯淡。 “怎么了?” 商之鱼关切询问。 染轻尘眼眶微红,泪光闪烁,贝齿轻咬住朱唇,仿佛要将满腹委屈悲伤尽数吞咽,不让一丝脆弱显露于外。 然而此刻面对亲人,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苦闷,终究如洪水决堤,难以遏制。 “师父……” 染轻尘泪水夺眶而出,扑进妇人怀中,痛哭起来。 商之鱼有些发怔。 妇人举着的手僵了片刻,缓缓落下,轻抚着徒弟柔顺的发丝。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染轻尘这般伤心过了。 上一次,还是少女十二岁的时候。 “是谁欺负我家宝贝徒弟了?” 商之鱼问道。 染轻尘只是哭着,似乎要将将抑制心中久积的苦楚全部倾泻出来。泪水如断线珍珠,滚落于胸前,濡湿了衣襟。 良久,发泄完情绪的染轻尘从对方怀里出来。 她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发丝,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俏脸微微发红,低声说道:“对不起师父,让你看笑话了。” 商之鱼柔声说道:“没事的,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师父都会帮你。告诉师父,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惹哭了我家轻尘?” 染轻尘抽了抽微红的鼻尖,摇头道:“没有谁欺负我。” “是那叫姜墨的新郎官?” 商之鱼盯着徒弟的眼眸,开口问道。 “没有,是……是徒儿心情不好。” 染轻尘终究没说出事情的原委,可能是害怕师父知道后,去找姜墨算账。 商之鱼深知这位徒弟的性格,若是遇到不愿说的事情,谁逼也没用。 不过看着地上被剁成肉泥的新郎官尸体,商之鱼笑道: “我确信是那叫姜墨的混蛋欺负了我宝贝徒弟,不然以你的性格,哪怕这家伙再如何可恶,你也不会生气成这样。” 染轻尘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清脆的声音突兀传来:“原来你躲在了这里。” 染轻尘扭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块嶙峋岩石之上,俏然立着一位白裙少女,面庞半掩于轻纱之下,仅露一双明眸,清澈如泉。 少女身后扇动着一对流光四溢的翅膀,美轮美奂。 正是追击而来的耶律妙妙。 当初耶律妙妙被姜守中藏在染轻尘新买的宅院内,但姜守中出于一些考虑,并没有告诉染轻尘这件事,导致二女未曾见过面。 此时相遇,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 更不晓得两人都和姜守中有一腿。 看到耶律妙妙,商之鱼眼眸浮现出慌乱,不过瞥见身边的徒弟,她兀自镇定下来,低声对染轻尘说道: “刚才为师看到的妖物,似乎和她很像。” 妖物? 原本染轻尘还惊艳于耶律妙妙的出现,听到师父的话语,不觉蹙眉。 这少女是妖物? 可她身上似乎并没有妖气啊。 见对方看向自己师父的眼神透露着冰冷杀意,染轻尘没有多想,拔剑护在商之鱼面前,盯着耶律妙妙问道:“你是哪来的妖物?” 对方的质问让耶律妙妙有点懵。 什么情况? 怎么我成妖物了? 她疑惑打量着气质不俗的染轻尘,淡淡问道:“你是这妖妇的什么人?” 染轻尘还未开口,商之鱼忽然冷冷说道:“杀了她!她还有同伙!若是等这妖物同伙来,我们都跑不了!” 说话间,商之鱼已然出手。 只见妖妇衣袖一挥,周围岩石草木纷纷席卷而起,挟裹着强大剑气冲向耶律妙妙。 染轻尘愣了一下,只得跟着出手。 “哼,既然还有个小妖妇,那我便全送你们下地府!” 耶律妙妙玉手轻扬,指尖曼妙如花,结成玄妙法印。 身后虚空震荡,一尊巍峨法相虚影悄然显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严气息。 少女眸光如炬,掌心朝天,做出翻天印手势。 巨大的法相亦随之响应,一只遮天蔽日的手掌,凭空凝聚而成,携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对面的二人悍然拍下。 磅礴的剑气犹如天河倒泻,四散开来。 染轻尘剑诀再起,周身剑芒如龙卷风般旋绕,秀发飞扬。每一缕发丝都仿佛蕴含着剑意,与周身剑气融为一体。 拥有法相之力的耶律妙妙,境界为入圣。 商之鱼的修为也在入圣,只不过因为化身为妖物,又受了重伤,哪怕啃食了那么多人,最多也就二三成的实力。 染轻尘乃是天荒境的修为。 但她如今体内拥有修罗女皇的残魂,黑化之后变相的也获得了一些力量。 所以,双方之间暂时并没有谁占据绝对的优势。 连续数个回合后,未能形成压制的耶律妙妙望着剑气盎然的染轻尘,暗暗心惊: “这丫头境界明明不如我,为何每一剑的威力都这般吓人,莫非施展了什么秘术?照这么下去,还真杀不了她们。” 耶律妙妙不免有些心急,期盼曲红灵能快些赶来。 相比于耶律妙妙,染轻尘内心更为骇然。 对方年岁瞧着与她差不多,可修为却如此恐怖,比曲红灵还要厉害,即便是在妖物盘踞的十万大山,也是罕见。 果然这天下,隐藏的高手远远超出自己想象。 染轻尘低声对商之鱼说道:“师父,这妖物有些难对付,我们恐怕很难杀了她,要不先离开这里再说,免得她同伴到来。” 商之鱼内心有些不甘,同样也在顾虑。 她生怕耶律妙妙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其他人,被染轻尘知道后,导致使得自己的最后一张“护身符”也没了。 能遇到染轻尘,已是最大幸运。 只要将这徒弟绑在身边,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恢复修为。 可眼下两人的确没法杀了耶律妙妙。 内心一番犹豫,最终商之鱼无奈点头,决定先离开这里。 可正当商之鱼准备撤退时,妇人却惊骇发现,自己竟不能动了。 不止是她,包括染轻尘和耶律妙妙都无法动弹,仿佛天地间突然涌现出一股无形的枷锁,紧紧缠绕于她们周身,令其动弹不得。 甚至就连元气,都不能运转。 起初双方以为是对方施展的神秘秘术,但发现彼此都失去了行动力,心头顿生疑惑。 “拿了别人的东西就想跑,玄机剑宗就是这德行吗?” 忽而,一阵低沉而又带着丝丝寒意的声音,犹如夜风拂过古松,徐徐飘然而至。 山林之间,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来人是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身披一袭紫黑交织的长袍,轮廓分明,宛如刀削斧凿,颇彰显英武之姿。 “王罗阎!?” 商之鱼面色大变。 王罗阎,万象神门门主。 曾排列的天下高手榜中,位列前十,为了参悟《万象森罗大法》,足足闭关十七年,成功步入羽化境。 前两日与师落霞一战,虽然受了伤,但也足以让不少人为之惊叹其实力。 原以为这家伙会闭关疗伤,不曾想追来这里。 商之鱼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之前她成功离开万象神门禁地后,以为这家伙没工夫顾及她,内心颇为庆幸,结果对方还是追了过来。 王罗阎负手而立,步履从容,一步步走近。 每迈出一步,无形的压力便如潮水般层层推进,三人只觉周身空气愈发凝重,如被无数铁链缠绕,束缚得极紧。 这是绝对实力的碾压。 王罗阎目光掠过耶律妙妙和染轻尘,落在商之鱼的身上,淡淡道:“商长老,你是如何得知,我万象神门的禁地中饲养那妖物的。” 商之鱼冷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王罗阎嘴角扯过一道讥讽弧度: “二十年前你为了修成摩诃玉女剑法,去春秋山偷了囚心丹。十三年前你为了进入玄机剑窟第五层,偷偷给自己换了凤血。 五年前,因为凤血副作用出现,导致全身经脉腐败,所以你只能服用妖气缓解。 而想要彻底根治,则需要幽冥妖物的先天妖气。 老夫猜测,你本打算去十万大山寻找幽冥妖物,却半路遇到我万象神门的禁地被破坏。 而你又不知从何处得知,我宗门禁地之内关押着一只幽冥妖物,于是前去抢夺……” 听着王罗阎缓缓道来,商之鱼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 这家伙……为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她提高嗓音,厉声道:“王罗阎,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放了我们!” 旁边染轻尘则一脸茫然。 对方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自家师父性格恬淡,一直与世无争,很少离开宗门,怎么可能是这种势利之徒? 得知妇人真实身份的耶律妙妙,心中同样震惊无比。 不过她更疑惑的是,所谓的幽冥妖物是什么? 和普通妖物有什么区别吗? 这时,王罗阎看向染轻尘,笑道:“你这位徒弟很不错,很有当初江绾的风采。你如此的精心培养她,应该是为了她体内……” “王罗阎!!” 商之鱼面容阴沉,死死瞪着男人,“我玄机剑宗与你们万象神门素来并无恩怨,你杀了我们,就不怕整个万象神门陪葬吗!?” 王罗阎神情轻蔑:“玄机剑宗……很厉害吗?” 王罗阎抬起手掌,分开五指。 商之鱼瞬间被吸扯至他的面前,被男人一把掐住脖颈。 “放开我师父!” 染轻尘心下一惊,怒声娇喝。 王罗阎懒得理会她,盯着商之鱼冷冷道: “你身上有幽冥妖物的气息,说明那妖物在你身上。商长老,以后你就待在万象神门禁地吧。你来替代,那只妖物。” “放开我师父!” 染轻尘瞳孔内血色弥漫,周身萦绕起一缕缕无形的血气。 王罗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幽冷的目光移向染轻尘,不由发出了“咦”的一声:“你这丫头身上的气息,似乎和” 王罗阎话刚到一半,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刹那间草木俯仰,山石颤栗。 这一变故让在场之人全都愣住,包括王罗阎。 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感召,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破云而出,天空中赫然浮现出一个巨大拳头的轮廓,其色泽如熔岩般炽热。 耶律妙妙变了脸色,暗暗道:“不会又是那位曲宗主发疯了吧。” 挣脱出束缚的她环视一圈,并未看到曲红灵。 “这是……” 王罗阎微微皱眉,总觉得这异象有些熟悉,当他赫然想起某篇记载时,瞳孔随即收缩,“这是火云山的焚天拳!?” 这焚天拳不是早就没了吗? 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不等王罗阎想明白,巨大的火拳从天空轰然砸下,形成一道道翻滚的火墙,层层叠叠,犹如怒涛骇浪。 王罗阎欲抽身离去,已然来不及。 他扔掉手中妇人,双手托举而起,周遭气流的波动,森罗万象之气弥漫开来,犹如一张无形的网,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啧,本尊的功法倒是学了几成。” 染轻尘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修罗女皇饶有意味的看着这一幕。 第314章 天劫神甲! 火云山。 随着上空焚火拳势渐敛,炽烈之威归于宁寂,主峰大殿忽然爆发出一束煌煌之光,破云而出,落在洞府之上。 众人还未从焚天拳的震惊中平复下心情,又被这突兀一幕给震住了。 火云山大长老先是抬头看了眼焚天拳,而又盯着大殿,发愣半晌后陡然激动道:“天劫!是天劫神甲要现世了!” 天劫? 众人眼神中流露出了骇然之色。 即便是师落霞,眸中也映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火云山两大至宝: 一是天劫神甲,二是焚天拳。 天劫乃是开山祖师爷亲自打造的一副神甲。 当初祖师爷跟着前朝开国皇帝南征北战,意外获得了一块天外神石。 开宗立派之后,祖师爷将这块神石用九天罡风淬炼,五岳之灵灌注,耗费数年心血打造成一副神甲,起名为“天劫”。 穿戴此神甲,在战场上几乎可以做到匹敌万人。 同时可变换其他形态,威力惊人。 不过祖师爷去世后,失去主人的天劫神甲便消失于宗门,将自己深埋在了某地,成为世间传说级的法宝。 历代掌门苦寻无果,成为火云山最大遗憾。 不曾想,此刻竟然现世了! 现任掌门火七望着紫霞铺满的洞府,舔了舔嘴唇,目光火热,羡慕中带着嫉妒: “这小子究竟踩了什么狗屎运,得到八极焚天拳也就罢了,连开山祖师的天劫神甲都被召唤了出来,还真是我火云山的天选掌门不成?” 火七一口饮尽壶中酒水,哈哈笑道:“痛快!我火云山终于要傲视天下了!特么的,从今往后,看有谁敢瞧不起我火云山。” “天劫神甲会自己跑过来?”燕西施好奇问道。 火七摇头:“目前看这情况,应该是焚天拳引发的异象,与天劫产生了联系,于是天劫顺势现世。 但神甲究竟在哪儿,需要姜墨自己去找。 不过既然已经现世,说明双方有了感应,姜墨只需要凭着感觉去拿即可。” 火七的潜话语很明确。 姜墨已经获得成为天劫神甲主人的资格。 燕西施轻抚着厉南霜的小脑袋,笑眯眯道: “我家小南霜的眼光是真不错,给我们火云山带来了一位这么厉害的新掌门。这下,那小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厉南霜嘀咕道:“得到了两位祖师的拳法和神甲,想走我们能留得住吗?” 燕西施一噎,气恼道:“留不住也要留!” …… 约莫一个时辰后,姜守中才走出了洞府。 “焖面!” 厉南霜俏脸绽放出笑意,喜滋滋的喊道。 看到男人平安无事,少女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众人打量着姜守中。 经过了二代祖师的拳道淬炼洗礼,此时的姜守中更添刚猛之势,身姿愈加挺拔,肌肉线条分明,犹如熔岩之下蕴藏着炽热之火。 只是站在那儿,就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 “臭小子倒是很有男人味了。” 燕西施美目熠熠。 “不错,不错。” 师落霞笑了笑,忽然一拳挥了过去。 姜守中下意识施展出八极焚天拳阻挡,拳风乍起,炽热如炎阳之威,轰地一声,一圈圈炽热的波动自拳下扩散开来。 姜守中后退一步,稳住身子。 师落霞看了眼自己破损的衣袖,笑着点头: “倒是学了几分拳意。从今往后,这八极焚天拳可以位列天下功法前五了。” 姜守中挠挠头笑着,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次偶然练拳纯属意外。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身上的死气,竟让自己进入了洞府内残留的道场中,阴差阳错下获得了真正的八极焚天拳。 眼下哪怕他没了道门河图做支撑,也能和天荒境高手对敌。 不过二代师祖爷也确实疯狂。 如果不是过程中,自己的身体被一股神秘力量忽然“降温”,估计早就被炼化了。 “小子,这拳法如何?”火七笑着问道。 “您是?” 因为之前没见过这位现任掌门,此时姜守中望着眼前如乞丐般的奇怪老者,有些疑惑对方的身份。 “姜墨,这位是我们火云山的掌门。” 大长老介绍道。 姜守中心下一凛,对火七抱拳歉意道: “见过火掌门,很抱歉修习了贵派的功法,贵派若是有人愿意学,我可以教他,不敢有任何私藏。” 火七开颜笑道:“师祖之所以留下两套拳谱,是因为真正的八极焚天拳很难有人修习,于是改良了一款。 姜小友,你也不必担心我们会生气,这是你的机缘。能让八极焚天拳发扬光大,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况且,你以后还要迎娶南霜,都是自家人。” 姜守中看了眼厉南霜,笑着点头:“掌门放心,我一定会迎娶南霜。” 这次练拳,不仅锻体炼骨,更在于炼心。 若达不到心性豁达,很难真正掌握拳术的真韵……这让姜守中的性格也变得更加果断,不再优柔寡断。 听到男人保证,少女脸颊一红,低下螓首。 火七正色道:“另外开山祖师的天劫神甲已经现世了,具体在哪儿需要你自己去寻。这法宝已经认你为主,别人即便拿走也用不了。” 天劫神甲? 姜守中懵了。 对于火云山这件重宝,厉南霜给他说过。 如此传说级的法宝,竟然就让我白嫖了?莫非是因为我太帅的缘故? 姜守中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要真正开挂了。 一旁燕西施忽然说道:“对了小姜,有件事要告诉你,染轻尘已经离家出走,离开京城了。” “什么?” 姜守中脸色一变,“轻尘离开京城了?” 他一脸狐疑的盯着对方:“燕夫人,你不会是害怕我不会迎娶南霜,故意在骗我吧。” 啪! 男人后脑勺挨了一记。 燕西施瞪着眼睛不满道: “臭小子你怀疑老娘的人品是不是?老娘既然说了会派人去京城,就肯定派人去了,没必要耍你这个小兔崽子!” 姜守中揉着脑袋,干笑了一声,旋即皱眉问道:“轻尘去哪儿了?” “我哪儿知道。” 燕西施冷哼一声,“反正可以肯定的是,那丫头已经离开了染家,也离开了京城。让我猜啊,估摸着看破红尘,出家当尼姑去了。” “师娘你别胡说。” 厉南霜瞪了一眼,对姜守中安慰道,“焖面你不用担心,木瓜应该是想着去找你,说明她还是在意你的。” 姜守中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没想到染轻尘竟然离家出走了,看来婚礼风波对她打击很大。 可对方离家出走,究竟是不是找他呢? 即便是,又会去哪儿了找? 姜守中心乱如麻,攥着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门,内心很是懊恼。 “对了,你师父也来了。” 燕西施撇嘴说道,“是你那位美女师父,在洞府帮你护法,守了你两天,我们已经给她安排了房间休息。” 落雪师父? 姜守中闻言很是诧异。 对方不是回万寿山川了吗,怎么跑来这里? 这时姜守中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拳道道场中感受到的那股沁凉之气,莫非是来自落雪师父? 男人不禁有些感动。 不曾想关键时刻,又是落雪师父救了自己。 “好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嗓音飘来。 姜守中转身,便看到一袭粗布荆钗的独孤落雪静静站在不远处,清丽脱俗,眉眼间流露出一种超然物外之气度。 恍若春日里一枝独秀之海棠,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雅韵。 “师父。” 姜守中露出了笑容。 独孤落雪望着似乎脱胎换骨的徒弟,女人神情有了刹那失神,转瞬又回过神来,微笑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姜守中笑道:“谢谢师父救我。” 独孤落雪俏脸一红,平复下心间的那一抹涟漪羞涩,轻轻拍打掉男人肩膀上的些许尘土,柔声说道:“去沐浴一下,我们出发。” “去哪儿?” 姜守中疑惑看着女人白净的面容。 独孤落雪道:“真玄山。”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说道:“师父,我想去找轻尘。” 独孤落雪看着他:“你想去哪儿找?” “……” 姜守中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时厉南霜忽然猜测道:“焖面,木瓜会不会去真玄山找你了。晏先生让你去真玄山,那他应该也会告诉木瓜的。” 姜守中眼前一亮。 这倒是有可能。 燕西施双手叉腰,挡在前面。 “徒弟大方,我这师娘可是小心眼,你姜墨哪儿都不许去!” 燕西施冷冷道,“姓姜的,你现在必须陪着霜儿,什么时候治好了她,什么时候和她洞房成亲了,你们再去找也不迟。” “师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厉南霜很是不满。 虽然她和染轻尘是情敌竞争关系,但两人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心底还是很担心对方的。 如今听闻对方离京,就更担心了。 独孤落雪神情倒是没什么反应,目光平淡的看向师落霞:“要不打一场?” “也可以。” 师落霞笑容灿烂。 在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火七嘀咕道:“女人最没法讲道理,我还是先撤为敬。” 随即,这位掌门竟然跑了。 厉南霜红了眼:“师父师娘,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们了。” 师落霞瞅着自己媳妇。 燕西施始终绷着脸,但最终她叹了口气,怒其不争的看着厉南霜:“你就后悔吧,你这丫头迟早会后悔一辈子!” 姜守中抱歉:“师娘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看南霜的,而且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她。” “滚滚滚,现在就滚!别让我看到你。” 燕西施气愤摆手。 独孤落雪朝着师落霞微微颔首,柔声道:“多谢师道友。” 说罢,带着姜守中离去。 眼下这情况,姜守中想洗个澡都没可能了。 掌门火七的声音又从大老远传了过来:“小子,记得把天劫神甲找到,到时候这火云山的掌门之位就归你了。” 目送着男人身影走远,厉南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失落的低下头。 燕西施冷哼道:“后悔了吧,早听师娘的话不就好了?男人什么德性,师娘还不清楚?你要是反悔,让你师父现在就把他抓回来。” 厉南霜白了一眼,嘀咕道:“母老虎,也就师父喜欢你。” “臭丫头你说什么呢。” 燕西施捋起袖子。 师落霞连忙劝道:“媳妇别生气,就算你是母老虎,那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母老虎。” “呵,原来在你心里,老娘还真是母老虎啊。” 燕西施瞪圆了眼睛。 厉南霜憋着笑意,心情好了许多。 —— 岩壁湿漉,珠玉般的水滴沿着石壁缝隙缓缓流动,映照着微弱的光芒,闪烁如星。 从昏沉苏醒过来的耶律妙妙,费力撑着旁边长满苔藓的岩石,背倚在冰凉的石壁上,凝神定气,微微喘息着气。 周遭静谧无声,唯有滴水穿石之声,与呼吸相和。 少女揉揉脑袋,打量着四周。 四周光线昏暗,隐约可见是一座半坍塌的石窟。 正在环顾打量之时,耶律妙妙蓦地看到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爬起。 对方和她一样疲惫靠坐在石壁旁,静静调息。 正是染轻尘。 那只突然出现的“焚天拳”没有给任何人逃离的时间,再加上当时她们受制于王罗阎,只能拼尽全力硬抗。 结果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察觉到对面有人,染轻尘猛地抬头,与耶律妙妙四目相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 只是彼此周身弥漫着的杀意越来越浓。 耶律妙妙没探查出周围有妖妇商之鱼的气息,暗暗松了口气,盯着染轻尘冷笑道:“想好遗言了吗?” 染轻尘反问:“你究竟是不是妖物?” 染轻尘之所以询问,是因为之前双方打斗时,她压根没发现对方有妖气。而打架的方式,也是修士正统。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师父是否认错了。 耶律妙妙没好气道:“见过贼喊捉贼,没见过妖物喊妖物。” 染轻尘摇头:“我不是妖物。” 耶律妙妙一愣,讥讽道:“就算你不是妖物,你那位师父可以是实实在在的妖物,而且还是一个很恶心的妖物。” 第315章 师徒决裂! “你胡说!” 染轻尘俏脸布满寒霜。 在她心里,商之鱼是她在这世上除奶奶外最亲的人,怎么可能是妖物。 耶律妙妙并非傻瓜,看到染轻尘的反应,顿时明白了什么。 少女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盯着她: “真是可怜,连自家师父是什么货色都不清楚。之前我和你那位师父合作前往万象神门的禁地夺取宝物,你师父将一颗妖物蛋给吃了,然后变成了妖物。 你看到那些接亲人的尸体了吗?那些人都是你师父杀的,所以我才追杀她。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 “你胡说……” 染轻尘摇着螓首,不愿相信。 可想起方才万象神门门主王罗阎的那些话语,她又不得不怀疑。 女人内心纷乱一片。 她缓缓握紧剑柄,只觉心口郁气堵塞。 耶律妙妙淡淡说道:“听王罗阎话里的意思,似乎你师父精心培养你是另有目的。我好心劝你一句,尽早远离她。” 染轻尘挑眉欲要反驳,可动了动粉唇,最终没有出声。 多年的感情,让她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的师父隐藏着另一副面孔。 就在这时,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听声音,似乎是商之鱼的。 师父! 染轻尘心头一惊,下意识欲要去寻,可又怕耶律妙妙突然出手,僵持在原地。 耶律妙妙明白对方顾忌,拿出一枚朱红色丹药仰头服下,笑道:“放心,我不会出手偷袭,你尽管去,我要在这里疗伤。” 染轻尘犹豫了一下,转身去寻。 “我再提醒你一句,你若不想死,就防着点你那位师父。” 耶律妙妙忽然说道。 染轻尘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眼开始盘膝疗伤的少女,迈步离去。 耶律妙妙低声嘟囔道:“真是个傻子。” …… 染轻尘穿过几处狭隘的岩石缝隙,很快在一处较为宽敞的地下暗窟内发现了商之鱼的身影。 妇人捂着腹部,痛苦的靠在石壁上,鲜血从指缝不断溢出。 察觉到有人出现,商之鱼捏起剑诀准备攻击,不过见是自己的徒弟,妇人紧张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 “轻尘,你没事吧。” 妇人关切问道。 染轻尘摇摇脑袋,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敌人,上前查看妇人伤势。 商之鱼的腹部被一块薄薄的尖锐石块击穿,鲜血淋漓。 “谁伤的你?”染轻尘问道。 商之鱼指着右侧一面青苔覆盖的石壁,苦笑道:“本想着找出路,结果那里埋有机关,没能躲过去,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机关? 染轻尘不由心惊。 没想到这下面竟隐藏着机关暗道。 染轻尘没时间多想,运转功力用体内元气简单帮商之鱼止血疗伤,又找出外敷药物小心洒在伤口,扯下一条裙布包进行包扎。 商之鱼神情复杂的凝视着眼下徒弟,自嘲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父我终究是老了。” 之前染轻尘表现出的修为,莫说是外人,就连她这个师父都震惊。 她很清楚自家这位弟子根骨天赋有多高,但对方进步的也太过迅速了,让她不由的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位剑道天骄之女。 母女二人,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商之鱼眼底浮起一抹阴沉。 染轻尘成长的这般迅速,是否是因为江绾在她体内留下的剑心作祟? 那枚剑心,凝聚了江绾一生的剑道。 如果自己能得到…… 商之鱼无意识的捏紧拳头。 等她修为恢复,将这副半妖半人的躯体彻底淬炼成道体,这枚剑心便是帮助她登上剑道王座的真正钥匙。 “师父你还这么年轻漂亮,哪里老了。” 染轻尘笑道。 商之鱼敛去眸中的阴沉,轻抚着徒弟的发丝,笑着说道:“小丫头嘴巴是越来越甜了,以前可没见你这般奉承为师。” 妇人问道:“对了,那妖物你撞见了没?” 染轻尘正要点头,可鬼使神差的摇了摇螓首,说道:“没看到那妖物,我听到师父的声音,就寻了过来。” 说着,女人低头继续包扎伤口。 想到方才耶律妙妙那些话,染轻尘心绪难平,宛如重石压于胸臆,沉重难当。 商之鱼盯着徒弟的面庞,似乎要看出些什么。 毕竟多年师徒,知徒莫如师。 徒弟是否藏有心事,一眼就能看出来。 片刻后,她轻声告诫道:“那妖物极为狡诈,会故意挑拨我们,你要当心点,甚至她还会倒打一耙,说我们是妖物。” “嗯,徒儿知道。”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让对方起了疑心,染轻尘抬起秀靥,笑着说道:“刚才那妖物,不就把徒儿也叫做小妖妇吗?” 商之鱼唇角微勾。 包扎好伤口,染轻尘起身望着商之鱼口中的机关石壁,好奇问道:“师父,你觉得这背后藏有什么?” 商之鱼摇头道:“我也不晓得,也许是什么宝物,也许是出口。” 染轻尘挥剑斩向石壁。 “轰隆”一声闷响,石壁直接破碎而开。 一股热浪随之涌出。 商之鱼眉梢一动,张嘴欲要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她盯着染轻尘手中的剑,眼里有了些许顾忌,暗暗道:“这丫头明明受了伤,却还能施展出如此强大剑术,真是厉害。” 染轻尘见周围再无机关,走向石壁。 透过微弱的光亮,染轻尘凝目望去,愕然发现里面竟是一片岩浆池。 岩浆火红炽烈,翻腾不息。 商之鱼捂着腹部走过来,望着眼前景象同样很是惊诧:“奇怪,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二女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热浪灼得皮肤生疼。 小小的洞窟内除了岩浆池,并无其他物品。 而走近则会发现,这一滩岩浆池是从旁边暗壁的缝隙中渗出,逐渐汇聚而成。 “红烛花!?” 商之鱼蓦然惊呼道。 染轻尘顺着对方目光望去,看到红焰浮动的岩浆池中,长着一株类似于蜡烛的神秘花朵。 花枝粗壮,沾染着红色的液体,就像是烛泪。 能在如此高温的岩浆池中生长,本身就不同寻常,染轻尘愣了愣,疑惑问道:“师父,红烛花是什么?” 此时商之鱼眼神火热,藏匿着狂喜。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也是从农家《天物草经》上偶然看到过,此花生长于极炎热之地,具有洗髓伐骨功效,以及疗伤的功效,可令人脱胎换骨。 只是功效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不过《天物草经》乃是神农氏后人亲自编纂,对天宝地材考究严格,不太可能出错。” 疗伤? 或许可以摘来,治疗师父的伤势。 染轻尘秀目盯着红烛花,足尖一点,朝着岩浆上方掠去。 只是女人刚掠出半丈距离,就被灼热的火浪气息给挡了回去。感觉在上面多待片刻,就会被热气给烤化。 “这岩浆池非比寻常,若没有特殊的防护符箓,很容易受伤。” 商之鱼说道。 染轻尘抬起长剑,欲要用剑气将红烛花割飞出去,却被商之鱼挡住:“红烛花很是脆弱,受不得剑气,需要用手摘取。” “可我们无法靠近,如何能摘取?”染轻尘皱紧柳眉。 商之鱼也不禁为难。 若自己修为恢复,便可以轻松摘来,可现在…… 商之鱼环视着周围,当看到方才被染轻尘一剑破开的石壁,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岩浆池一处较矮的边缘说道:“从这里用剑气挖开一些,让池子里的岩浆流出去。” 染轻尘点了点头,挥剑将池子边缘刨开,挖出了一道较深的简陋沟渠。 随着岩浆不断流出,池位开始下降,红烛花的真身也渐渐显露更多,可以看到下方的黑色根须越来越细,宛若发丝。 感觉岩浆液放的差不多了,染轻尘再次掠向池中。 这一次虽然火浪依旧灼人,但她还是强忍着滚烫热气,将红烛花摘到手。 入手的那一刻,红烛花黯淡了一些。 而花蕊之中,更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红色的液体,就好像一滴滴血泪。 染轻尘回到岸上,商之鱼急匆匆的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红烛花。 感受着花枝中浓郁的天地精气,妇人目光火热,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她回头对染轻尘笑道: “轻尘,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倘若不是你的到来,为师现在能不能活着,都是两码事。你这丫头,可真是福星。” 染轻尘发丝被热浪烘烤的有些微卷,明媚动人的俏脸也被烘烤的泛红。 她低头看了眼方才摘取红烛花时被烧伤的手,轻声说道:“师父,你先在这里疗伤,我帮你护法。” “嗯,麻烦你了。” 商之鱼点了点头,寻了处干净之地坐下疗伤。 这次能获得红烛花完全是意外惊喜,上天在关键时刻赐予她的大机缘。 她看重的并不是红烛花的疗伤作用,而是那洗髓伐筋的功效。 因为她半人半妖的缘故,使得身体被无形间改造,若不能啃食精血活肉,很难维持住真身。 而这株红烛花,可以帮她重新锻造自己的筋骨,更好的进行掌控。 “师父,王罗阎说的是真的吗?” 染轻尘忽然出声问道。 “什么?” 商之鱼一愣,抬头看向自己的徒弟。 染轻尘背对着她,火光阴影下,少女的脸颊边缘晕着一层淡淡的光泽。 商之鱼眼眸微微眯起。 她轻抚了抚自己沾血的裙布,笑着反问道:“轻尘觉得呢?” “我不愿相信是真的。”染轻尘淡淡道。 不愿…… 这两个字说明了女人此刻的心理。 商之鱼眼眸闪烁了一下,她想要说些谎话来欺骗对方,却听染轻尘说道:“我想听师父说真话,不要骗我。” 师徒相处这么多年,早已了解彼此。 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音的停顿,每一个笑容,都熟悉无比。 染轻尘转过身来。 她微微咬住唇瓣,娇躯有些颤抖:“希望师父不要隐瞒。” 商之鱼张口欲言,却陷入了沉默。 许久,她目光投向流动着的岩浆液体,有些失神,缓缓问道:“在轻尘心里,为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染轻尘朱唇轻启道: “会疼我,会骂我,会关心我,会责罚我,但唯独不会……讨厌我。” “讨厌?” 商之鱼笑了起来。 她凝视着眼前飘若出尘的持剑少女,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骄傲的女子,两人的身影似乎渐渐重叠在一起。 商之鱼说道:“我讨厌你娘亲。” “为什么?” 染轻尘颤了一下睫毛,问道。 商之鱼似乎是装累了,想要撕开一切让她厌烦的伪装,淡淡说道:“天底下每一个练剑的女子,都讨厌你娘亲。” 嫉妒? 染轻尘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商之鱼语气幽幽:“对我而言,并不是仅仅只是嫉妒,还有愤怒。 如果没有她,我将进入南海圣宗修行。如果没有她,剑道魁首应该是我。如果没有她,那个男人也不会离开我! 我放弃了很多很多,却什么都没得到!” 商之鱼情绪激动起来,皮肤呈现出一条条叶脉状的诡异黑线。 不过妇人很快又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自嘲道: “连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催。妒也罢,恨也罢,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我只是……只是希望走的比她远一点。” 染轻尘红着眼眶:“那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因为剑心。” 商之鱼没有隐瞒,如实说道,“你体内有一枚剑心,是江绾放在里面的。这么多年来,我希望能从你体内拿出来,为我所用。这就是,我为什么收你为徒的原因。” 染轻尘如遭雷击,身形不由自主的踉跄后退。 她的大脑嗡嗡作响,仿佛有万柄利刃竞相穿刺于胸臆之内,割裂着情愫,撕扯着灵魂。 每一息间,皆是锥心之痛,刀割之苦。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刻的染轻尘恍若置身万丈深渊,彻骨寒意沁入全身,“为什么你们都骗我……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 她深爱的男人,欺骗她! 她疼爱的义妹,欺骗她! 她敬重的师父,欺骗她! 为什么这世上的人,都在欺骗她? 愤怒,悲伤,痛苦……无数情绪灌入少女早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的心间,让她喘不上气来,眼前阵阵发黑。 染轻尘眼中泪光闪烁,却未曾让泪水夺眶而出。 她满眼痛苦的望着商之鱼,缓缓说道: “今日轻尘救了师父,你我师徒的情分就当是两清了,以后轻尘不再是玄机剑宗的弟子,也不再是您的徒弟……还请师父你保重。” 说罢,染轻尘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转身刹那,染轻尘面颊猛地一白,而后踉跄跪倒在地上。 四周寂寥无声,唯余少女沉重的喘息。 染轻尘只觉头脑昏沉,全身上下似有无数根针扎着血肉,无法动弹。 “轻尘啊,你还是留下吧。” 商之鱼森冷的声音缓缓响起,犹如幽谷夜风,凛冽刺骨。 第316章 女皇的智慧 豆大的汗珠沁满了女人白皙的额头,丹田内似有一股寒气由内而外扩散至四肢百骸,将她的全身功力禁锢。 染轻尘心中骇然。 是不小心中毒了?或是对方施展的什么秘术? “是我教你的剑术。” 商之鱼缓缓走到染轻尘面前。 她蹲下身子,温柔捋开对方的一缕发丝,轻声说道: “从你握剑的那一刻起,我教你的剑术便是毒药,你的剑术越高,毒性就会扩散的越深。你想让你什么时候死,你就什么时候死……”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下毒”方式。 每一名剑客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剑道,人体的阴阳五行偏重各不相同,该修习什么剑术,不该修习什么剑术,都有一个标准。 五行循天道,五脏藏神机。 有人偏火,有人偏水。 就如姜守中之前修习八极焚天拳,若没有道门河图打下的火道体基础,强行修行只会遭到反噬,最终灼心而亡。 商之鱼给染轻尘教授的剑术,从表面看很厉害,很适合对方。 可是,却暗藏隐患。 因为染轻尘体内有剑心的缘故,与之剑性相违的剑术便会排斥。 正常修行时并无异常,但隐患已埋下。 这个隐患就像是一只幼虫,潜伏在某处角落,等到发现它时,已经变成了一条长蛇,将其紧紧束缚住。 更可怕的是,自己无法察觉。 唯有传授她剑术的人,方能控制这个隐患。 “你的剑术里,有我的剑道。而我的剑道,足以置你死地。” 商之鱼望着眼前跟随自己修行了数年的徒弟,眼神复杂。“轻尘,你也别怪为师卑鄙,怪就怪你是江绾的女儿。” 染轻尘想要握紧长剑,可手上使不出一点力气。 不过身体的痛苦难比内心的绞痛。 从幼时,到少女,到成年……每一个阶段的她都在玄机剑宗留下了自己的美好时光,而这些美好时光大多与师父绑定。 可如今,这些美好变成了腐烂的毒药。 商之鱼拿起染轻尘身边掉落的宝剑,她望着上面镌刻着的小字,喃喃道: “情丝若缕,斩则明心。爱河滔滔,渡之见性……这是江绾的佩剑吧,她信奉斩情为道,可最终自己却坠入情关。 呵呵,真是讽刺啊,有些时候真不知道她是蠢,还是聪明。也许,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不许……侮辱我娘亲!” 染轻尘怒盯着商之鱼,瞳孔里宛若活物的血丝一点一点的蠕动弥漫。 商之鱼笑了笑,拔出宝剑。 她站起身,将剑尖指着染轻尘:“轻尘,别怪师父。” 染轻尘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的她忽然有些释怀。 也许,这样死了更好。 毕竟,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往日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在她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与姜守中婚礼的那一刻……无论如何,那是她最美好的记忆。 她不愿去纠结往后,不愿再深思曾经,只希望带着这一幕记忆死去。 这样最好。 “姜墨,下辈子……再见了。” 染轻尘喃喃轻语。 只是商之鱼这一剑,却迟迟没能刺下去。 妇人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 她望着少女清丽的苍白的面容,表情挣扎,数次欲要刺下,但始终未能狠下心。 不管如何,对方毕竟是她的徒弟。 跟在她身边多年。 她还记得幼年的染轻尘第一次上山时,半途走不动,是她背着这丫头一步步踏上台阶,对方哼着小曲儿。 她还记得这丫头在自己生日的时候,用雪捏了一个大大的糖葫芦送给自己。 她还记得这丫头不愿练剑时,就给她敲腿按摩献殷勤。 她还记得…… 记得好多好多。 “呵,真是可笑啊,我竟然不舍得杀你了。人呐,总是喜欢犯贱。” 商之鱼自嘲一笑。 她闭上眼睛仰起头,深呼吸了好几下,自言自语道: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杀你的场景,幻想过你会对我说些什么,幻想过我是笑还是哭,可真正到这一刻,我想笑也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 轻尘啊,你可真是让师父为难,你说杀了你之后,为师会不会后悔啊,会不会做噩梦啊……” 不知不觉,妇人脸上竟有了一滴泪。 无论是不是鳄鱼的眼泪,终究她流泪了。 草木无知,故无悲喜。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染轻尘沉默不言。 哀莫大于心死的她,已经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了。 商之鱼长吐了口浊气,很随意的抹去脸上的那滴泪珠,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说了这么多,心情总算好了些,杀你也没负罪感了。” 商之鱼重新抬起剑,淡淡道:“死在你娘亲的剑下,你也该安息了。” 她闭上眼睛,狠狠刺下! 砰! 妇人忽然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了石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商之鱼心中大惊,抬头望去。 竟看到原本无法动弹的染轻尘,此时缓缓站了起来,身上散发着一股阴沉森寒的气息。 一缕缕血气,好似衣带萦绕于四周。 “真是讨厌啊。” 染轻尘……准确来说是修罗女皇,冷漠看着商之鱼,声音冰冷:“要杀你就快些杀,真是墨迹的要死。” “你……你……你是谁?” 商之鱼惊恐问道。 她没料到自己这位徒弟身上,竟然附身着别人。 修罗女皇欲要上前,可刚迈出一步,自己的神魂就被强烈撕扯。 乍一看,一道虚影在染轻尘身上不断地闪烁,时而脱离,时而被吸纳,时而又重叠。 其实上次在青州,修罗女皇强行附身后,与皇后洛婉卿、李观世以及妖尊打了一架,导致她的残魂受损严重。 她只能栖居于染轻尘体内蕴养,不能够再附身。 但这一次实在没办法了。 如果染轻尘死了,那她也要跟着玩完。 好在染轻尘因为师父的欺骗而心神崩溃,极其不稳,再加上商之鱼一直迟疑,这才给了她强行夺占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只是强行附身后,这缕残魂受损更严重,与染轻尘身体产生了排斥反应。 以后想要彻底与染轻尘融为一体,就显得很被动了。 修罗女皇心中怒火滔天,见自己走路都困难,索性站定原地,抬手对着商之鱼隔空一吸,准备将对方直接掐死。 但下一刻,商之鱼赫然化身为人头蛇身的妖物。 商之鱼张开嘴巴,喷出绿色的腐蚀性液体。 与此同时,蛇尾甩动,地上的碎石如利箭般密密麻麻朝着对方飞去。 修罗女皇随意画了一个圈,空气凝现出一片防护屏障,将对方的攻击尽数挡住。而后一掌拍出,击飞了商之鱼。 商之鱼本就受伤严重,而且还没来得及服用红烛花。 哪怕修罗女皇修为再如何被限制,也能轻松拿捏她。 “哼,变成妖物又能如何?” 修罗女皇挥手将地上的岩浆隔空拽起,形成一条长鞭,对着商之鱼的蛇身狠狠抽下。 后者发出凄厉惨叫声,蛇身被抽出了一道极深的伤口,边缘带着焦黑。 啪! 又是一记岩浆鞭落下,直接打飞了妖物身上的两只手臂,乌黑鲜血喷溅。 商之鱼想要逃跑,却无能为力。 连续几下抽打后,她躺在地上,已奄奄一息。 “能死在自己徒弟手里,也算是你的荣幸!” 修罗女皇黑雾弥漫的眸子幽冷无比,准备落下最后致命的一鞭时,被凝聚起的岩浆长鞭突然炸开,四分五裂。 “谁!?” 修罗女皇猛地扭头望去。 当看到来人后,她面色陡变。 一袭紫黑交织的王罗阎背负着手,淡淡道: “之前我从那丫头身上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再结合之前在青州得到的情报,我便猜测,那丫头身上有秘密。 如今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大名鼎鼎的修罗女皇竟然附身于此,怪不得诸葛玄机曾说,本座的机缘在置死地而后生。” 修罗女皇冷笑:“怎么?见了你老祖宗不知道跪下磕头,还妄想得好处?” “好处谁不想得?” 王罗阎走到商之鱼的身边,一掌按在妇人头顶。 商之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厉叫声,下一刻,一颗血红珠子被生生吸入王罗阎的掌心。 这是妖丹! 失去妖丹的商之鱼浑身抽搐,身体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纹路,像是裂开的瓷器,嘴角不断溢出乌黑的血液。 王罗阎收起妖丹,看着修罗女皇说道: “你应该感到庆幸,她没有恢复修为,若她真正将幽冥妖气炼化,你会死在此地。” 修罗女皇嗤鼻讥讽道:“再怎么幸运,遇到你也是不幸的。” “这是实话。” 王罗阎笑了起来。 他素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因为本身长相英武,笑起来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他望着神魂不断闪烁的修罗女皇,开口问道: “关于万象森罗大法,本座在闭关修习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难解问题,想要请教于您。” “万象森罗第九篇对吗?” 修罗女皇笑道。 王罗阎点了点头,说道: “第九篇中有记载:仁心如日,普照万物而不争。寂灭如渊,容纳百川而不溢。无为如风,随形变化而不滞…… 这段话我能理解,儒以仁心为宗,释以寂灭为旨,道以无为为本。 但本座不理解的是,这与‘逆天改命,以杀止杀,以力证道。万象森罗,皆为我用’的功法核心所说,又产生了违和。 还请前辈能帮我解惑一二,为何杀伐之后是礼智仁义?” 修罗女皇微仰起下巴,神态带着几分傲然,徐徐说道: “修行者,无非是内炼五行,外应四象,心悟三才,行合八卦。妖也罢,人也罢,皆要阴阳交泰,五行互藏。 以儒之仁为刀,割善。以释之慈为剑,斩因果。以道之无为为杖,击碎轮回。你觉得违和,可在本尊看来,却很契合。 你不理解,只是你无法感受到我修罗一族于人妖夹缝中生存的困境。” 王罗阎若有所思。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潜心学问,虚心请教的学生。 良久,王罗阎微微点头:“我大概懂了些,其实我万象神门的处境也无非是在朝廷和江湖这个夹缝中里生存。” “这不一样,利益和活着,是两码事。” 修罗女皇冷淡嘲讽。 王罗阎没有反驳,对着修罗女皇恭敬鞠躬行了一礼,以表示对方愿意解惑的感谢。 做完这一切,他手掌间凝出一团黑气。 王罗阎说道:“万象森罗大法中有一篇‘炼魂之术’,本座一直未曾尝试过,因为本座知道,那是一个陷阱,唯有修罗女皇本人才能施展。 所以本座希望前辈能够成全我,将神魂交予本座,让本座完整的将万象森罗修习完毕。” 修罗女皇眸底浮动着黑红的光芒,目光傲然且不屑:“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惜你这条狗,还欠了些火候!” “候”字刚落下,修罗女皇挥袖打出一道法印。 这道法印起初只是一个小小萤火虫般的光点,但很快扩大,来到王罗阎面前时,已然变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大光球。 光球周围黑红色的雾气缭绕,发出噼啪的声响。 这非术法,更像是一个法器。 王罗阎原本平静的神色逐渐凝重。 当感受到那股极强大的杀伐气息时,瞳孔巨缩。 他下意识往后退去。 可这一退,王罗阎顿感不妙。 “还不动手?” 修罗女皇声音飘忽微弱,神魂已经撑到了极限,如被风吹动的蜡烛剧烈晃动。 洞窟上方的一个凹槽里,不知何时躲藏在其中的耶律妙妙凌空跃下。 少女借助法相之力,在半空中直接将光球吸了过来,而后双手高高举起,运转全身功力,狠狠朝着王罗阎砸去。 修罗女皇拥有可以对付王罗阎的法器,但没有了功力支撑。 耶律妙妙拥有法相功力,可没有对付王罗阎的手段。 于是修罗女皇丢出了法器,表面是对付王罗阎,其实是送给耶律妙妙,让少女来真正执行这一攻。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却极为默契。 方才修罗女皇之所以愿意耐心给王罗阎解惑功法,原因便是她的神魂抢先一步察觉到了耶律妙妙的存在,于是努力吸引王罗阎的注意力,给对方埋伏的机会。 轰! 王罗阎如断线纸鸢倒飞而出,砸穿了渗着岩浆液体的厚实石壁。 第317章 不愿服输的独孤落雪 王罗阎被击飞出去。 而被岩浆浸染的石壁在巨大光球的轰击下,霎时裂变,尘土飞扬,石屑纷飞。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上方石块应声而落。 大片的岩浆从另一侧涌入,填塞了崩裂之处。然而顷刻之间,裂缝被巨石堵塞,岩浆再难涌进。 双方被隔断在两处空间。 耶律妙妙躲开泼溅而来的岩浆,娇躯轻巧落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 少女紧张盯着被堵塞的裂缝石壁。 许久没听到另一边有动静传来,少女微微松了口气。 修罗女皇跪倒在地,神魂残影闪烁不断,虚化严重。而染轻尘的意识也开始占据主动,争夺自己的身体控制权。 “真是让人糟心啊。” 修罗女皇无奈叹了口气。 经此一战,自己神魂受损更严重,想要彻底炼化染轻尘的魂魄就尤为困难了,只能花费时间慢慢润养自己的残魂。 她抬头看向耶律妙妙,淡淡道:“小丫头,王罗阎应该还没死,你们小心一些。” 说罢,修罗女皇神魂消失不见。 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染轻尘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眸里的黑红血丝并未褪去多少,整个人反而更显得几分阴沉。 “喂,你没事吧。” 耶律妙妙一脸警戒的盯着染轻尘。 随着意识慢慢恢复,染轻尘神智才逐渐清明。 她环顾四周,当看到角落蜷缩在地的商之鱼后,神情一顿,恍惚了少许,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 染轻尘捡起地上的剑,看着妇人。 此时的商之鱼浑身抽搐着,几乎面目全非。 半个身躯被泼洒而来的岩浆烧的血肉模糊,妖尾断开,皮肤一点一点的溃烂。 痛苦的她,不断地发出低声哀嚎。 失去了妖丹,等同于抽走了她的灵魂。 迎接她的,唯有等死。 或许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商之鱼微微睁开变得浊黄的眸子。 望着恢复了正常的染轻尘,她想要扯动一下嘴唇,却疼的咬住牙关,发出沉闷的痛哼声,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缓了许久,商之鱼声音微弱,喃喃道:“师父这样子,算不算是报应。” 染轻尘怔怔无言,泪水无声落下。 “也罢,这样结束……挺好……挺好的……”商之鱼努力挤出一个浅淡的笑意,“轻尘……给为师一个痛快吧……” 染轻尘握紧长剑,却没有抬起。 “求求你了轻尘……给为师……一个痛快。” 岩浆液体不断渗入,因为妖身的缘故,即便商之鱼想死也要被折磨上很久。 她恳求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她知道自己没法活了,可她不想这般受尽折磨再死去。 染轻尘死死咬住唇瓣,渗出了血迹。 眼前之人可是她的师父啊,是她最亲最爱的师父啊,她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轻尘——” 商之鱼发出沙哑嘶叫般的痛苦哀求。 染轻尘手臂颤抖不止。 耶律妙妙看着这一幕,对染轻尘说道:“要不我帮你?” 她刚要上前,染轻尘却猛地举剑指着她:“不许过来!”少女泪流满面。 耶律妙妙撇撇嘴,不再动弹。 染轻尘痛苦闭上眼睛。 她的情绪思想就像空中的细雨一样,被风吹来吹去,纷纷四散地乱飘着,将她的记忆切割成一片片尖锐的碎片。 少女的裙角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攥住。 染轻尘身子晃了晃。 巨大的痛楚让商之鱼面目狰狞,喉咙里挤压出的声音饱含着浓烈的愧疚与哀求:“轻尘,求你了……” 唰! 剑光划过。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眼眸直勾勾的望着石壁。 商之鱼死了。 死在了自己的徒弟手中。 死在了她最讨厌的那个女人的佩剑下。 命数有常,因果不虚。凡所作为,必有回响,冥冥之中皆有命数。 啪嗒! 染着血的剑缓缓脱手坠地。 染轻尘无力跪在地上。 她神情恍惚失神,一颗心心像被无数虫子在噬咬着,凄楚得发胀,胀得几乎把胸膛也裂破了,同时又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跳着。 少女嘴唇哆嗦着,试图强忍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但眼泪最终如断珠般垂下。 她杀了自己的师父。 她杀了自己的亲人。 染轻尘伏着身子,失声断气地抽泣,放声痛哭起来,因为极度悲伤,又干呕起来。 这一刻的她,仿佛要呕出自己的灵魂。 望着无助如小女孩的染轻尘,耶律妙妙眼神充满了同情与怜惜,忍不住上前轻轻搂住对方肩膀,给予一些无声的安慰。 因为悲伤过度,染轻尘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朝后倒去。 耶律妙妙吓了一跳,见对方只是昏过去才松了口气。 “唉,说了让我来杀,非要自己来。” 耶律妙妙无奈摇了摇头,看了眼落石堆积的石壁,背起染轻尘,顺手将还未使用的红烛花捡起,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少女边走边小声嘀咕道: “这是怎么了?又是背这个,又是背那个,我都变成仆人了。干脆你俩结拜算了,以后都让我背。” —— 离开火云山,姜守中和独孤落雪前往真玄山。 不过尴尬的是,虽然姜守中习得了真正的八极焚天拳,修为进步,但因为没有道门河图,目前还没学会御剑飞行。 这时候就算教,一时也教不会。 总不能两人骑着马去。 独孤落雪无奈,只得从姜守中手中借来灵水剑,带着对方御剑飞行。 两人一前一后,踩在纤细的剑身上。 而姜守中也顺理成章的搂住对方的纤腰。 独孤落雪虽然未深耕剑道,但毕竟天资不俗,闲暇时也练过剑法,对于御剑飞行这样的术法还是比较熟稔的。 相比于曲红灵的御剑飞行,她的则更稳一些,而且还自带飞雪特效。 无数雪花环绕着飞剑,形成了一幕屏障。 “心情不好?” 察觉到姜守中心情低落,独孤落雪轻声问道。 当然,女人之所以询问,只是为了给自己转移注意力。 在经历了道场崩塌、心魔进驻,以及自摸事件后,此时的独孤落雪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被男人搂住腰肢时,身体莫名有些绷紧发热。 她本想着挣脱,可内心却又不愿认输,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心静如凉。 情欲算得了什么? 我不想,我不愿,它又能奈我何! 但随着时间推移,男人贴身的气息更浓,让她总是感觉有些别扭,无法静心御剑,只好努力转移自己注意力。 闻着女人脖颈间淡淡的如菊沁香,姜守中轻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闷,很难过,就好像……” 姜守中没有说下去。 他忽然想起了染轻尘,也想起了曲红灵。 曲红灵的下落,师落霞他们还在搜寻。 不过从万象神门得知的情报来看,曲红灵并没有被抓去,也没有死去,大概率躲在了外面,这让姜守中稍有些放心。 至于染轻尘…… 姜守中只能期盼对方前往真玄山。 男人说话时吐出的热息喷洒在细腻的脖颈,让独孤落雪有些酥痒。 她的脸颊粉颈泛起一抹不可见的嫣红。 独孤落雪轻吐了口浊气,稳住自己心神,稍稍将螓首往前挪了挪,柔声安慰道:“那丫头的病情并不难治疗,会有办法的。” 她以为对方是因为厉南霜,才会如此情绪低落。 姜守中“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姜守中忽然心神一动,下意识扭头看向远处一片山林。 他的心口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灼热感。 “天劫?” 姜守中脑海中陡然蹦出这两个字。 “什么?” 独孤落雪一怔,微微侧头。 姜守中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眼眸中透着兴奋之色:“是天劫神甲?没错了,绝对是天劫神甲!就在那里!” 姜守中指向那片山林。 他原以为寻找天劫会比较久,结果没想到出门不到半天就寻到了。 就连独孤落雪都很意外。 不过一想倒也释然,天劫神甲本就是火云山开山祖师的重宝,即便埋入地下也不会离开火云山地界太远。 “走吧。” 既然宝物已经感应到,暂时不去真玄山了,免得被别人给夺走。 独孤落雪调转剑头,落在了姜守中所指的山林中。 两人落地后,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山林之内,明显惨遭过肆虐。 树木横七竖八,或折或断,碎石遍地狼藉。更有残肢断骸散布其间,触目惊心。 “这什么情况?”姜守中有点懵。 独孤落雪紧蹙好看秀眉,淡淡道:“这里有人打斗过,修为至少在入圣境界。” 姜守中变了脸色:“为了抢夺天劫神甲?” 独孤落雪轻轻点头:“也许吧,天劫神甲毕竟是法宝,有灵力波动,被人察觉也是正常。不过你既然能感应到,说明神甲还在。” “倒也是。” 姜守中放下心来。 独孤落雪环视一圈,素手捏住一道法决,轻点于眉心处。 一道素净的白光,如莲花缓缓绽放。 独孤落雪微抬玉指,白色莲花缓缓飘落在指尖之上,而后她轻轻一吹,莲花分裂成数片雪白花瓣,飘向四周。 约莫半炷香后,一片花瓣忽然炸开。 独孤落雪一挥衣袖。 地面的碎石纷纷扫向两边,露出了一个半坍塌的洞口。 “走吧。” 独孤落雪率先进入洞口。 姜守中连忙跟在后面。 —— 这是一片隐匿于地底深处的岩浆湖泊,火光熊熊,犹如熔炉沸腾。 不时有火舌自湖面窜出,犹如火蛇般蜿蜒舞动,热浪蒸腾,炽烈非常,映照得四周通红一片。空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硫磺之气,尤为刺鼻。 岩浆之中,气泡不断鼓胀破裂,发出“嗤嗤”之声,与火舌交相辉映,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岩浆湖的正中间,漂浮着一副甲胄。 因为被熊熊烈焰所映照的缘故,难以辨识甲胄的真容。 然而,在如此炙热的火舌萦绕之下,甲胄竟未见丝毫熔炼之迹,足见此甲胄非同凡响,材质之特异。 “天劫……神甲!” 王罗阎目光火热的望着岩浆湖中的神甲,握紧拳头。 不远处,曲红灵捂着胸口,面容苍白,嘴角溢着一抹殷红血迹,靠在石壁上。 原来之前王罗阎被耶律妙妙和修罗女皇给打飞,无巧不巧落在了天劫神甲所在的地方。 那片岩浆池里的岩浆,便是从这里流出的。 在看到天劫神甲后,王罗阎便懒得再耗费气力去对付修罗女皇她们,打算进行抢夺这件千年前的至宝神甲。 期间,正在寻找耶律妙妙的曲红灵,无意间闯到了这里,被王罗阎打伤。 “老天待本座不薄啊。” 王罗阎长吐了口气。 他转身望着曲红灵,淡淡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曲红灵一边思索着脱身之策,一边佯装好奇的说道:“不就是一副甲胄吗?不过是破铜烂铁罢了,有什么可稀奇的。” 王罗阎笑道“它叫天劫神甲,是火云山第一代掌门火云老祖亲手打造的法器。” 听到“火云山”,曲红灵心下一动。 她想起小姜哥哥被师落霞带走,眼下可能就在火云山。 王罗阎道:“当初它位列天下十大神兵之首,可抵挡天下一切神兵,也拥有极强的攻击力,更别说能在战场敌上万雄兵。” 这么厉害? 曲红灵暗暗心惊,看向神甲的眼神也不免多了几分灼意。 如此厉害的神兵,若是能给小姜哥哥,以后谁还能欺负他? 看到少女的神情,王罗阎笑道:“想要吗?想要就去拿。” 曲红灵冷笑:“你自己怎么不去拿?” 王罗阎正要开口,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唇,极力想要抑制住喉咙溢出的鲜血,但依旧有血液从指缝渗出。 修罗女皇的那一招,终究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曲红灵若有所思。 这家伙看来伤的不轻。 少女眼珠一转,开始盘算如何在对方眼前抢走法宝的同时,重伤对方。 王罗阎平稳下体内沸腾的气血,缓了缓,也懒得卖关子,冷声说道:“曲宗主,想要活命你只能拼一把。我不想浪费时间,你只要帮我拿到神甲,我便放你走。” 曲红灵望着翻滚的岩浆,没好气道:“你觉得我能拿到吗?” “你是妖。” 王罗阎目光幽冷。 不等曲红灵反应过来,王罗阎如鬼魅般闪现到曲红灵的面前,掐住对方下颚,迫使曲红灵张开嘴巴。 “送你件礼物。” 王罗阎拿出从商之鱼体内取出的妖丹。 第318章 落雪心魔再现! 商之鱼在万象神门禁地中服用的那颗妖物蛋,其实是妖丹。 在她吞入腹中的那一刻,妖丹便扎根生长,吞噬着她的精血元气,这也是商之鱼为何那么快妖化,且能随意变幻形态的原因。 此刻,王罗阎在这枚妖丹上注入了万象森罗禁制之术。 一旦曲红灵服用,他便可以轻松进行控制。 而且曲红灵本身就是强大的妖物,有了妖丹加持,从岩浆湖中拿取“天劫神甲”,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就在曲红灵被迫张嘴的时候,少女口中蓦然吐出了两只黑色小蜜蜂。 小蜜蜂尾部射出毒刺,朝着对方双目而去。 王罗阎嘴角扯出一抹不屑,侧头去躲。 曲红灵却似乎算准了对方会朝右边侧头,早已埋伏的斩凤剑化为一根极细的针,刺向对方的太阳穴位置。 王罗阎瞳孔微缩,口中赫然发出一声类似于金刚罗汉怒吼的音波。 斩凤剑如被风吹,偏离了方向。 连着那两根蜜蜂毒刺也被吹散向两旁,擦着王罗阎的脸颊而过。 不等曲红灵进行下一次攻击,王罗阎直接一脚踹向了对方小腹。 曲红灵喷出鲜血,倒飞而出。 可王罗阎没想到少女喷出的鲜血竟也藏匿着一柄小飞剑,感应到扑面而来的杀气时,飞剑已经掠至面门。 好奸诈的小妖女! 王罗阎心中暗恼,不过还是很轻松的用双指夹住飞剑。 飞剑嗡鸣作响,逐渐停息。 看着开始变黑的手指,王罗阎皱了皱眉:“飞剑有毒?” 他丢掉飞剑,轻轻甩了一下手臂,将沁入的毒素逼出去,望着咳嗽着的曲红灵笑道:“难怪能戏耍我万象神门那几个峰主,确实厉害。” 曲红灵有些绝望。 即便对方受了重伤,可境界的差距依旧让她难以伤害。 王罗阎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也不舍得让你死。且不谈你身份特殊,即使你的妖相,也是让我很有兴趣。” 天底下没几个人知道,曲红灵的妖相为凤凰。 古往今来,凤凰妖物极其罕见。 王罗阎拿着妖丹,一步步朝着曲红灵走去。 就在他快要距离少女仅一步之遥时,却看到少女一脸惊喜的看着他的身后,苍白俏丽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王罗阎轻轻摇头:“这点小伎俩,对我没用。” 但随即,他面容凝固。 因为此刻的他竟无法迈出这最后一步,整个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禁锢。 一片片雪花凭空降落,溶于岩浆之中。 落雪……无情? 王罗阎眼神流露出震惊之色。 身后,独孤落雪淡淡道:“身为万象神门的门主,不该如此的。” 果然是那位女夫子……王罗阎面目狰狞,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的朝着曲红灵抓去,试图抓住少女作为人质。 “咦?” 独孤落雪没想到对方脱离了禁锢,神色有些惊讶。 女人轻轻挥手。 王罗阎身体不由自主的飞向一旁,撞击在灼烫的岩石之上。 身体还没落下,面前一道人影忽然闪来。 而后一记重拳直接轰在他的腹部。 凌厉的拳势带着灼烫气息,穿透肌肤,凿穿了一蓬鲜血,溅射而出,肉骨俱碎。 王罗阎整个身子被凿嵌进石壁中。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男人沉重的喘息声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空气中回荡。 王罗阎费力抬起眼皮,望着眼前脸色冰冷的男人,虚弱喃喃道:“这八极焚天拳似乎不太一样……你是火云山什么人?” “小姜哥哥!” 曲红灵望着出现的姜守中,露出了笑容。 姜守中看着面容惨白的少女,心疼不已,同时又无比庆幸自己感应到神甲的位置,才碰巧看到了遇到危险的曲红灵。 若是再晚一些,他无法想象是否还能见到活着的少女。 “姜……” 王罗阎思索了一下,无力说道,“我大概明白你是何人了,你叫姜墨,是朝廷追捕的犯人。先前内卫来我万象神门,要求我们……咳咳……”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王罗阎口中不断地溢出混杂着肉渣的鲜血。 血沫沿着嘴角滑落,滴滴答答,染红了前襟。 姜守中冷冷盯着他:“可惜你这条鹰犬让朝廷失望了。” 王罗阎勉强一笑,不再理会姜守中,目光看向独孤落雪,说道:“独孤山主,你信不信,如果本座没有受伤,你也许会伤了本座,但绝不会这般轻易将本座置于死地。” 身处于江湖中的顶尖高手,都有着自己的骄傲。 除了赵无修、李观世与晏长青这三个绝对高手外,其他人相互之间并不服气,都不觉得自己的修为低人一等。 所以死在独孤落雪手中,也是让这位门主极不甘心。 若不是被师落霞打伤,若不是小瞧了修罗女皇导致自己吃了暗亏,他完全可以与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夫子一战。 独孤落雪朱唇轻启:“也许。” 姜守中大步上前,一拳轰向王罗阎的脑袋。 后者头颅炸碎,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姜守中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来到曲红灵的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拭去少女嘴角的血迹,歉意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曲红灵眼眶红润,扑进男人怀里,紧紧抱住对方,生怕只是幻觉。 相比于第一次看到情郎的惊喜愧疚,这一次她是真的满心欢喜,因为她明显从男人眼神里看到了宠溺和爱意,就和曾经在安和村时一样。 “小姜哥哥,你是不是不怨我了。” 少女闷声问道。 姜守中轻拍着少女肩膀,没有说话。 独孤落雪无视这对小情侣的恩爱,走到王罗阎的尸体面前,轻轻抬手。 那枚妖丹缓缓落在了女人掌心。 独孤落雪仔细观察,感受着妖丹散发着的阴寒之气,内心有些疑惑。 奇怪,这妖丹与寻常妖丹完全不同。 她又从王罗阎身上搜出一本记录《万象森罗》的心法秘籍,翻开后,看到上面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乃是王罗阎的注解。 别的不说,这王罗阎对于万象森罗大法的研究,真的是费了大心血。 独孤落雪将妖丹和万象森罗大法秘籍递给姜守中:“给你。” “给我做什么?”姜守中很疑惑。 “不想要就扔了吧。” 独孤落雪语气随意,转身看向岩浆湖中的天劫神甲。 “不要白不要。” 姜守中将妖丹和秘籍收起来,望着天劫神甲,舔了舔嘴唇:“这就是天劫吧,没想到藏在这种地方,难怪火云山找了这么多年没找到。” “小姜哥哥,我试着帮你拿来。” 曲红灵欲要上前,却被独孤落雪伸手拦住,“别过去,这是地之火,任何活物都无法靠近。” 独孤落雪随即对姜守中说道:“试着感应一下,或许它会自己过来。” 姜守中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盯着神甲。 而曲红灵则美目流转,好奇打量着这位素净出尘的儒家女夫子,张嘴想要询问什么,但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开口。 半晌后,姜守中无奈摇头:“不行啊师父,没反应。” “或许,你需要亲自去拿。” 独孤落雪若有所思。 “亲自去拿?” 姜守中看着沸腾的岩浆,呲了呲牙,“师父你确定我可以过去吗?” 独孤落雪走到岩浆湖边缘,只见她轻轻咬破中指的指肚,挤出一滴血液,缓缓滴入岩浆之中,瞬息间一股寒气笼罩在岩浆之上。 独孤落雪蹲下身子,直接将玉手探入其中。 随着功法运转,寒气变得愈发浓郁,岩浆表层竟开始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生生压住了周围的热气。 一片片雪花密集而落。 女人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脸上血色消褪。 她咬牙苦苦坚持,待寒气蔓延到神甲前,扭头对姜守中娇喝道:“快去!” 姜守中如梦初醒,连忙掠向天劫神甲。 被寒气压制岩浆已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姜守中很轻易来到了神甲之前,这才发现神甲被一层薄薄的屏障包裹着。 姜守中屏住呼吸,试探性的伸出手,穿过了屏障。 就在他指尖接触神甲的那一刻,神甲忽然冒出了无数褐色的细丝,这些细丝宛若活物,扎进了他的皮肤之中。 剧烈的疼痛差点让姜守中当场疼晕过去。 姜守中咬紧牙关,额头之上青筋暴起,褐色的丝线就像是毛线一样将神甲拆开,而后一条条钻进了他的体内。 更令他痛苦的是,被寒气萦绕岩浆液开始朝着他涌去,像是在追逐自己的同伴,顺着丝线一点一点渗入男人的皮肤。 姜守中发出惨叫之声。 “小姜哥哥!” 曲红灵神情大变,扑向姜守中。 但少女还没靠近男人身体,就被一股从男人身体爆发出的巨力给震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地上,当场昏厥过去。 独孤落雪挥手将曲红灵送到安全之地。 她的嘴角淌出了殷红血液,过于消耗功力让她体内气血沸腾,极为难受。 独孤落雪轻轻抽离玉手。 随着寒气褪去,姜守中更加痛苦,裂开的皮肤直接被烫的卷起。 独孤落雪内心挣扎。 再继续帮对方压制下去,她的身体会遭到重创。 可看着痛苦的男人,独孤落雪犹豫了一下,最终无奈一叹,五指分开,强行运转体内的功力,再次召唤出自己那几乎分崩离析的道场。 飞雪漫天,雄厚的道场之力,让姜守中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沁凉气息。 剧烈的痛楚在这一刻,无疑减轻了许多。 随着姜守中身体开始适应,再加上之前二代祖师帮他淬骨,原本被岩浆液体溃烂烧焦的血肉竟奇迹般地重塑起来。 就好像有人掰碎了他原来的身体,在道骨之上重新创造一副身体。 如果离近看,就会发现姜守中的血管之中竟也流淌着金色的液体,犹如流淌着的岩浆,蕴含着令人心悸的能量。 虽然姜守中脱离了困境,却苦了独孤落雪。 之前她的道场本就被糟蹋成一片废墟,又酿出了情欲心魔,可谓站在悬崖边上。 此时为了帮助姜守中更好的淬体,不得已将大量从男人身上释放出的热意吸收到自己体内,其中自然有男人的雄性气息。 炽烈的男人气息堆叠在她的体内,冲击着女人的理智情绪。 独孤落雪闭上眼睛,拼命忍耐。 瀑布般的汗水自额前发梢淅沥沥坠落,让此时的她看起来犹如从水中捞起,尤其裙衫被浸湿,雪肌透露,更添几分冶艳。 无奈,独孤落雪只得默念禁欲冰心之法决: “静心冰心,无欲则刚。以心为镜,照见五蕴皆空,不为物役,不为情牵。静心观照,冰心如鉴……” 可惜念了半晌,也无法压制那股火热。 尤其那股火热,蔓延到了腹部以下。 “为什么会这样?” 独孤落雪内心满满的不甘。 道场之内,她已经无法控制出现的幻境。 幻境之中出现了不少自己,或躺在地上发浪,或跪在地上媚眼如丝的看着身后拿着鞭子的姜守中,或坐在姜守中的身上…… “滚开!” “都给我滚开!” 独孤落雪神情满是惶恐,不断用术法将这些幻境一个个击破。 可每消失一个,就会又更多的人出现。 蓦然,一个穿着艳丽长裙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脸戏谑的盯着她。 女人和独孤落雪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相比平日素颜清雅的独孤落雪,女人妆饰浓艳,红唇似火,双眸描画细长眼影,眉黛如烟,穿着一袭极尽妖娆的衣裙。 尤其裙摆高开至大腿之上,雪白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妩媚之气。 “何必呢,是人就有情欲,断绝了七情六欲,活着跟石头有什么区别?” 妩媚女人一脸讥讽的看着独孤落雪。 这是心魔。 这是另一个极端的独孤落雪! 独孤落雪瞳孔收缩,连忙捏起法决试图将对方驱散,却骇然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落雪,别再压抑了,活了三十年连个情欲的滋味都没尝过,未免太可怜了。” 妩媚妇人玉指勾起独孤落雪的下巴,娇笑道,“这么漂亮的容颜,这么诱人的身子,你就舍得慢慢变老,带进棺材里?” 独孤落雪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反驳什么。 心魔也代表着她。 这是她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声音。 独孤落雪很迷茫。 难道我压抑自己的欲望,真的错了吗? “你真的错了。” 妩媚女人于她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道场内的景象忽然开始消失,绯红的飞雪也渐渐稀疏,随着一切褪去,独孤落雪的意识回到了洞窟内。 姜守中躺在地上,嗬嗬喘着气。 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干净,露出了雄健的躯体。肌肤古铜,筋骨分明,宛如铁铸铜浇,肌肉随着每一阵颤抖而起伏。 湖中的岩浆竟然已经干涸,全都被他吸收。 独孤落雪怔怔望着男人精壮阳刚的身体,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她迈动莲步,缓缓走了过去。 第319章 妙妙真是个好人 染轻尘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耶律妙妙背着,入眼处是凄艳哀婉的淡淡霞光,陈铺在暗色的天幕上。 每一缕霞光都像是逝去时光的残影,破碎而又温柔。 “放我下来吧。”染轻尘声音沙哑。 “我的天,你可终于醒了。” 耶律妙妙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将女人小心放下,本想埋怨两句,可望着对方憔悴的苍白面容,最终关切问道,“你不要紧吧。” 说完后,少女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把自己师父给杀了,还能好吗? 耶律妙妙干咳了一声,安慰道:“你不动手,你师父就会受尽折磨而死,你是在帮她解脱,她心里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染轻尘失神望着霞色,喃喃道:“你不懂。” 她并不悲伤自己杀了师父。 她悲伤的是谎言。 最爱的男人欺骗了她,最敬爱的师父欺骗了她,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回想这段时间的经历,宛若做噩梦一般。 曾经的她多么高傲幸福,她是京城骊珠,是染家大小姐,是朝廷钦定的除妖门面,是玄机剑宗的明珠…… 她有喜欢的男人,有亲人般的师父,有知己姐妹。 她似乎拥有着一切。 可如今,这一切如梦泡影般消散。 自小站在高处的她,如今被摔的粉碎,什么都没有了。 没人能理解这种痛楚。 耶律妙妙当然不知道对方身上发生过什么,自顾自的安慰道: “我不懂?呵呵,我曾亲眼看到我最敬重的神野伯伯死在我面前,我理解那种悲伤。而且我还被一个畜生……呃,那时候算是畜牲的家伙给玷污了清白……” 染轻尘闻言有些震惊。 这么漂亮且修为如此高深的少女,竟然被人给强了? 染轻尘顿时心情复杂。 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跟别人说起这般痛苦的经历,然而对方为了安慰她,自揭伤疤,染轻尘内心很是感动。 “然后呢?那你把玷污你的畜牲给杀了?” 染轻尘好奇问道。 耶律妙妙摇摇小脑袋:“当然没有,他后来成为我丈夫了。” “啊?” 染轻尘瞪大杏眸,再次被震惊了。 不过想想倒也释然,在这个传统观念的世界里,女孩子的清白一旦被毁,要么出家遁入法门,要么寻死,再要么捏着鼻子与侮辱她的男人凑活着过,只有少部分才能获得幸福。 显然对方选择了委屈自己。 染轻尘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对方如此高的修为,却委屈自己,显然那个畜牲的实力更高。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耶律妙妙的手,柔声说道:“这位妹妹,如果你想杀那个畜牲,我可以帮你。” “啊?” 这次轮到耶律妙妙惊讶了。 她眨了眨眼,半晌才明白对方想岔了,连忙笑着说道:“你误会了,我很爱我的夫君,我们俩也是真心相爱。” 染轻尘一脸愕然。 莫非对方是因爱生爱? 看对方的神情不似是在开玩笑,染轻尘也懒得询问了,自嘲道:“我以为你和我一样,不过你们相爱就好,这世上真正能相爱的又有几个,希望你能永远幸福。” “和我一样?你也被玷污了?” 耶律妙妙吓了一跳。 染轻尘摇摇头,神色怅然道:“丈夫跟别的女人跑了。” “什么!?” 耶律妙妙一脸不可思议,“大姐,天底下有几个女人比你美啊,你丈夫瞎了眼跟别的女人跑了?” 染轻尘表情黯然:“其实也有我的错,这是我的报应。” 耶律妙妙无语了。 丈夫跟别的女人跑了,还怪自己? 这和那曲丫头一个德性。 耶律妙妙握紧粉拳骂道:“最近这是怎么了?遇到这么多的负心汉。之前认识一个朋友,她男人也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关键这丫头死活不愿放弃。 你也是,别的女人把你丈夫勾搭了,你还觉得错的是自己,你俩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换成我,绝对给阉了!” 喋喋而骂的耶律妙妙内心不禁有些庆幸。 幸亏自家男人很专情。 染轻尘笑了笑,站起身疲惫道:“好了,不打扰你了,我们就此分别吧。这次真的很感谢你,能遇到你这位朋友很高兴。” “你要去哪儿?”耶律妙妙问道。 染轻尘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将内心积郁的情绪压下去,并没有回答对方,而是拿出一个手镯送给对方。 “这礼物你收着,你是个好人,以后我们有缘再见吧。” 说罢,女人转身离去。 好人? 耶律妙妙目送着对方身影消失,挠挠头道:“我都没自我介绍呢。” 她拿起金色手镯放在眼前,却紧皱起柳眉。 奇怪,这手镯……有点熟悉啊。 跟自己在凤城买的那些手镯很像,当时还是姜墨掏的钱。 或许是碰巧了吧。 耶律妙妙没有多想,将手镯贴身收起来,决定去找寻曲红灵。 —— 时间无声流逝。 天劫神甲已然与姜守中的身躯合为一体,流转着的褐黑色丝线犹如细密的脉络,缓缓隐没于肌肤之下,被吸纳殆尽。 经由岩浆淬炼之后,姜守中的皮肤泛起了火红之色,犹如熔炉之中锻造而出的宝器,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炽热气息。 姜守中感觉自己的身体随时都要炸开。 那股舒服的沁凉之意已经消失。 源自神甲融合带来的狂躁热意,正逐渐侵蚀他的理智,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煎熬。 这是一种原始而又强烈的冲动。 让他极渴望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以缓解体内翻滚的火热。 就在这时,那股沁凉的气息忽然再次涌来。 是一只女人的手贴在他的胸口。 姜守中似久旱逢甘雨,猛地抓住了女人纤润光滑的手,下意识朝着自己扯来。 迷迷糊糊中,一具凉凉的娇躯压在身上。 只是还没等他进行下一步,眉心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而后整个身子无法动弹,可体内的火热并无退却半分。 独孤落雪趴在姜守中的身上。 两人肌肤相贴。 女人脸上的表情无比挣扎,紧咬贝齿,竭力抑制着心中翻涌的欲望。 男子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利箭,一次次冲击着她的心防,让她的心湖掀起层层涟漪。 这股气息仿佛拥有某种魔力,让独孤落雪的心跳加速。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双唇微启,浑身汗津津的模样,竟是说不出的淫艳。 此时此刻,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女人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我不会认输……我不会认输……” 独孤落雪默念着静心诀,试图平复内心翻腾的情绪,但那股气息却愈发强烈,仿佛要将她多年所有的坚持与自制一并撕裂。 她的手抵在男人的身上,看起来是想要拉开二人距离,手指却无意识地抚着对方的胸膛,触感如同触摸坚硬的磐石。 每一次指尖轻轻划过,都仿佛能听见肌肉之下血脉搏动的声音,稳健而有力。 独孤落雪喉间轻轻滚动,似乎在吞咽着馋液。 她的理智快要灼烧殆尽。 “姜墨……” 独孤落雪喃喃轻唤着。 她伏下身子,轻抚着男人的脸颊脖颈,眼眸迷离涣散。樱色的唇瓣宛若蜻蜓点水,不时轻点着男人的肌肤…… 暗黑的洞窟内,男子坚壮有力的身躯与女人软柔的曼妙娇躯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一切似乎要水到渠成时,女人忽然一掌拍在姜守中的胸膛处。 这一掌并没有对男人造成伤害,却让两人彻底拉开了距离。 毕竟是禁欲之道的女夫子,终究还是及时清醒过来。 独孤落雪仓皇站起身来,踉跄着后退,仿佛要远离什么魔鬼。 慌乱的模样颇似小鹿逃命,惶惶然不知所以。 先前因慌乱解开的裙带,在此刻成了绊脚之物,脚下不慎踩到。随着裙带松脱,整件裙子随之下滑,尽数脱落…… 光滑紧致的肌肤,在暗光之下分外耀眼。 女人也随之跌倒在地。 颈下雪山之景乱颤。 独孤落雪大口大口的喘气,这般茫然惶恐的模样,倒是增添了几分娇弱之美,与平日淡泊如水的气质形成鲜明对比。 “为什么……” 她轻咬下唇,双手紧紧握住,试图平复心中的慌乱。 可燥热,依旧难以消退。 独孤落雪一狠心,将手臂放在嘴边狠狠咬下,鲜血很快溢出,滴答滴答的落在大腿上,又缓缓滑落在地面。 许久,女人眼眸中的情欲一点一点褪去,恢复了些清明。 独孤落雪喘了口气。 她怔怔望着几乎被咬下一块血肉的手臂,莫名的扯动了一下嘴唇,自言自语呢喃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没听清楚。 独孤落雪麻木站起身来,将裙衫穿好。 她走到姜守中面前。 望着还处于痛苦中的男人,望着那仿佛能捅破天的擎天法器,呼吸又急促起来。 独孤落雪猛地转过身去。 脸颊上飘着的嫣红,又浓了几分。 她深呼吸了几下,眼睛余光瞥见不远处昏迷着的曲红灵。 独孤落雪走过去,将少女清醒过来,淡淡道:“姜墨体内的天火过旺,最好用双修之术帮他缓解,你尽量多帮他。” 说罢,独孤落雪闪身消失不见。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曲红灵还有点懵,不过听到情郎痛苦的声音,登时清醒过来,连忙跑过去查看男人的状况。 “小姜哥哥!” 曲红灵抱住姜守中,发现对方身体滚烫无比,好似火炭一般。 而姜守中也被烧的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双修…… 想到方才独孤落雪所说的话语,曲红灵俏脸一红,却没有犹豫半分,便要脱去自己衣服,去帮男人缓解痛苦。 两人在安和村无数次的洞房,早就习惯了。 “什么人!?” 正在这时,洞窟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耶律妙妙。 曲红灵怔了一怔。 少女思索了一下,掩住衣襟,掠出洞窟。 洞窟外面,耶律妙妙一脸警戒的盯着前方半坍塌的一处出口。 “曲宗主!” 看到曲红灵突然从旁边洞口出现,少女有点发愣,随即一脸惊喜:“原来你在这儿啊,害我找了半天。” 说着耶律妙妙神情凝重道:“对了,刚才有个修为极高的女人突然从我眼前跑了出去,你见过没有,这女人是什么人?” 曲红灵见对方也无大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 “她是我丈夫的师父,不用担心。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我夫君了,就在里面。” “啥?” 耶律妙妙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这运气也有点太好了吧。 她还想着帮对方把那负心汉给阉了,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 曲红灵红着脸扭捏道:“那个……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 “什么忙?去阉了他?这事包在我身上!” 耶律妙妙捋起袖子。 曲红灵连忙扯住她:“阉什么阉,我夫君他……他不慎中了毒,需要用那种方法才能解开,你能不能帮我守在外面,防止其他人进去。” 这位耶律公主来的太巧了。 毕竟想要双修,需要的时间肯定比较久。 原本曲红灵还担心自己会一时忘情,无法感知到别人进来,如今有个可以信任的人在外面守着,她可以放心救小姜哥哥了。 “等一下,什么中毒,那个方法的,我……我没明白。” 耶律妙妙一头雾水。 看到对方羞涩的怜人表情,她终于反应过来,脸上写满了“无语”二字。 自己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帮小夫妻俩守门,这简直离谱到家了。 “能帮不?” 曲红灵哀求的看着她,“你可是我朋友。” “朋友个屁,之前你都想着杀我。” 耶律妙妙撇了撇粉唇。 不过看着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尽管知道是故意装出来的,但耶律公主还是心软了,无奈扶额,摆了摆手: “我可真是欠你曲大宗主的,赶紧滚吧。谁让我耶律妙妙是个好人呢。” “谢谢公主殿下。” 曲红灵展颜一笑,踮起脚尖亲了对方脸蛋一下。 少女纤腰一扭,急忙进入洞窟。 “记得小声点!” 耶律妙妙大声提醒。 对方没有回应。 耶律妙妙摇了摇螓首,自言自语的嘀咕道:“我真是疯了。” 她挑了处干净的石块,坐在上面,专门守着。 不多时,就有仙乐断续飘出。 耶律妙妙听着羞红了脸,下意识捂住耳朵,暗骂道:“不愧是小妖女,真是小浪骚蹄子,声音比我都大。” 第320章 风水轮流转,到我守门了 时间犹如流水轻拂石隙,悄无声息地消逝于无形。 不知不觉间,一炷香过去了。 仙乐声音穿透了洞窟,给这片荒凉之地增添了几分色彩。 耶律妙妙努力屏息静气,试图忽略这恼人的声音,但即使是走远一些,甚至是捂住耳朵也难全部遮蔽。 气愤的少女想一走了之,又怕外人发现这里,只能硬着头皮充当守门使者。 眼下她只能希望,对方进行的快点。 然而洞内二人的战斗力,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 声音并未停息。 很快,又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耶律妙妙崩溃的发现传出的声音更大了。 似乎这时候,双方才真正热火朝天的运动起来。 “有完没完啊,差不多就行了。” 耶律妙妙不满嘀咕着。 不过想起自己曾经与姜墨的那些场景,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身体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一股暖流,似乎连带着心中的温度也升高了几分。 自家男人……似乎也挺厉害的。 耶律妙妙嘴角微翘。 她双长呼一口气,努力将脑海中曾经的那些旖旎回忆散去,自言自语道:“我男人肯定比她男人厉害。” 这位燕戎的公主,很是自信。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又过了一个时辰,耶律妙妙脸色变了。 这家伙的男人是人吗? 莫非是妖? 就算是妖物,也要休息的好吧。 此刻耶律妙妙不禁为曲红灵担心起来,尤其她已经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了。 那丫头能坚持的住吗? 会不会死啊。 不过她是妖物,应该不至于这么脆弱。 耶律妙妙迈步想要进去,但内心挣扎片刻,终究没好意思去偷看别人家的洞房。 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她终于看到曲红灵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此时的曲红灵发丝略显得散乱,就连空气中都似乎充满了她馥郁幽甜的肌肤香泽。 看得出来,此时曲红灵走路极是困难。 是扶着墙走出来的。 耶律妙妙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对方,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 在耶律妙妙的搀扶下,曲红灵坐在石台上,有些不好意思的。 耶律妙妙看了眼洞口,压低声音问道:“我说,你那个……跟牛一样的男人好了没?恢复正常了没有?” 跟牛一样的男人? 曲红灵愣了愣,望着对方发红的脸颊,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蛋不由自主的烧了起来,抬手捋过一络发丝,小声道:“好了。” “人呢?怎么不出来?” 耶律妙妙皱眉。 曲红灵解释道:“正在打坐疗养,过一会儿就出来。” “哦。” 耶律妙妙点点头。 沉默了少顷,曲红灵轻咳了一声,说道:“妙妙姐姐,今天这个事希望你能……” “什么事啊,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耶律妙妙装傻充愣。 很上道。 曲红灵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歉意道:“真的不好意思,让你守了这么久。那个,以后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守。” “这就算了。” 耶律妙妙连忙摆手。 开什么玩笑,我才没有被别人听洞房的习惯。 二女相顾无言,空气安静下来,一时间双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但女人的天性八卦,终究占据了上风。 耶律妙妙没忍住问道:“你们平常……都这么久的吗?” 曲红灵红着脸摇头:“没有啊,以前大概也就半个时辰左右,今日我夫君发生了一些意外,所以久了一点。” “这样啊。” 耶律妙妙心想这半个时辰也是够久的。 如果刚才不是亲耳所听,还以为这位曲宗主在吹牛。 但比起自家男人,似乎还差点。 曲红灵又好奇看着她:“那你和你丈夫呢?平日里,大概多久?” “我们……” 耶律妙妙回想与姜墨的过程,估算了一下说道,“大概比你男人久一点,不过他本来就比较厉害,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曲红灵面容怪异。 小姜哥哥异于常人,所以才能这么久。 可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跟他比,甚至还比他厉害?显然这位耶律公主在吹牛,生怕让自己的男人落了下风。 曲红灵顿时不开心了。 她可以认输,但唯独自家男人不能被小瞧了。 曲红灵说道:“我是说一次半个时辰,而且这还是我要休息。平日里我和夫君次数比较多,三五次都是家常便饭。” 耶律妙妙愣住了。 随即她笑着说道:“我和我夫君也是,一夜七次都不够。” 曲红灵咬了咬嘴唇,道:“主要是我身子骨比较弱,不然的话,我夫君十次都可以。有一次,我们一晚上休息过呢,第二天他还生龙活虎的。” 耶律妙妙深呼吸口气,开口道: “巧了,我身子骨也比较弱,所以我夫君很照顾我,不然一天二十次没问题。而且有一次,我和我夫君一天一夜都没休息过。” 曲红灵双目冒出火来:“我们三天三夜。” 耶律妙妙唇角划过一抹不屑,慢悠悠的说道:“我们也就十天十夜吧。” “我们一个月!” “我们三个月!” “你吹牛!” “你才吹牛!” “……” 二女相互瞪着对方,冒出火花,谁都不想让自己的男人在这方面落于下风。 瞪了许久,二女不再攀比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是幼稚,而且竟然争论这种私密事情,完全不符合自己的身份。 不过她们都是不服输的高傲性子。 耶律妙妙嘀咕道:“这方面谁也没法证明,也不用争了,不过我夫君肯定比你丈夫俊,他可是实打实的美男子。” 曲红灵冷笑:“燕戎男人都粗糙得很,哪里比得上我夫君。你这位耶律公主没见过我男人,若是见了,你指不定会扑进对方怀里去。” 耶律妙妙听笑了:“我男人可不是燕戎人,不过别的不谈,至少他比你男人专情多了,可不会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这话顿时刺痛了曲红灵。 曲红灵欲要反驳,可想起如今姜守中身边的女人,神情变得黯淡起来。 看到对方难过的表情,耶律妙妙意识到自己的话语过分了,连忙安慰道:“不过也说明你夫君确实俊,不然不会被其他女人勾搭。” 曲红灵勉强一笑。 她蜷起双腿,双手抱着膝盖,失神望着虚空深处。 没了对方斗嘴,耶律妙妙顿感无趣。 想到方才那位染轻尘遭遇负心汉的模样,再看看眼前曲红灵为情哀伤,素来敢爱敢恨的耶律妙妙怒道: “本公主忍不了了,今日我就帮你阉了那负心汉!” 说罢,便冲进洞窟内。 曲红灵吓了一跳,想要拉住对方,但因为双腿无力,刚站起来就差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却看到耶律妙妙已经进入洞窟。 “你别进去!” 曲红灵急忙追了上去。 进入幽暗的洞窟,耶律妙妙一眼便看到远处角落,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正盘膝而坐,周围萦绕着一缕缕灼热的气息。 男人并没有穿衣服,后背肌肉分明,线条流畅,蕴含着一股强烈的阳刚之气。 周身蕴着金红色的灼热气息,勾勒出一道道金色的轮廓,映照之下,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辉。 看到这一幕,耶律妙妙顿住脚步,有些迟疑。 自己这么过去似乎不太妥当? 不过想到自己朋友被这种渣男欺骗,怒气上头的耶律妙妙也顾不上什么了,朝着男人大步走了过去。 今天阉不了这渣男,她就不姓耶律! 恰在此时,疗养结束的姜守中缓缓站起身来,收功吐出一口热气。 听到身后脚步声,男人以为是曲红灵来了,转过身说道:“红儿,能不能给我找件衣——” 男人话音戛然而止。 而耶律妙妙也陡然停住脚步,她微微绷圆眸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对方。 “姜墨!?” “妙妙?” 姜守中一脸懵逼。 对方不是在燕戎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还没反应过来,满是惊喜的少女猛地扑来,直接钻进了他的怀中。 这时候,曲红灵才踉跄着追了进来。 而看到拥抱在一起的二人,曲红灵脸上原本急切的表情瞬间凝固。 什么情况?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 确定自己没眼花,少女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当场晕过去。 我男人就算再帅,你也别这么犯花痴直接扑上去啊。 也怪我这个乌鸦嘴。 曲红灵怒道:“耶律妙妙,你放开我男人!” 少女这一嗓子将二人清醒过来。 从狂喜中恢复理智的耶律妙妙愣了一愣,旋即她张大了红唇,明白了一切,喃喃道:“原来……原来……” 她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先是看看曲红灵,再盯向姜守中,大脑无比混乱。 “为什么你们……” 耶律妙妙不可置信的指着二人,已经无法正常用言语表达此刻的情绪。 惊喜与惊吓来的太突然,尤其自己还帮对方守了几个时辰的洞房门,换成任何人,早就心态爆炸,当场晕过去了。 然而耶律妙妙最终还是眼前一黑,缓缓倒下。 “妙妙!” 姜守中脸色陡变,上前将少女搂在怀中。 好一会儿,耶律妙妙恢复了意识。 她望着眼前无比熟悉的男人面容,哽咽道:“你答应过我,不会招惹别的女人,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混蛋……” 耶律妙妙绷不住了,眼泪哗哗的掉。 曲红灵呆呆看着这一幕情形。 少女也终于明白,原来这位燕戎公主的男人,竟是自己的小姜哥哥。 这两人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曲红灵望着自己深爱的男人,莫名一阵恍惚。 究竟小姜哥哥和多少个女人有了感情纠葛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姜守中此刻也是头疼无比。 他怎么也没想到,耶律妙妙竟出现在这里。 这可真是狗血。 在经历了染轻尘事件后,此刻的姜守中可不敢再磨叽,先是道歉道: “对不起妙妙,我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不叫姜墨,我叫姜守中,因为被仇人追杀,所以才隐姓埋名。” 顿了顿,姜守中接着解释道: “红儿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任妻子,因为发生了一些误会,她以为我死了。而我也以为,她不会再回来……总之在我心里,一直有她。 当然,我心里也有你。可能你觉得我说这话很不负责任,很痴心妄想,但我真的希望,你别离开我……” 听着男人的话语,耶律妙妙只是默默流泪。 而曲红灵脸上的哀怨不满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释怀和感伤。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酿下的苦果。 如果当初她没有做出那些蠢事,现在的小姜哥哥依旧只喜欢她一个。 是她先放弃了对方,所以给了别的女人机会。 有时候想想,她和染轻尘很像。 明明幸福已经握在了手里,可非要作贱的丢掉,等想再次捡起来时,却发现心爱的男人已经属于别人。 感情很廉价,也很无价,但终究不是随意糟蹋的东西。 好在曲红灵已经想开了许多。 只要小姜哥哥还活着,她什么都可以妥协。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只要……小姜哥哥还喜欢着她。 同样,比起染轻尘那种容易钻牛角尖的性子,耶律妙妙这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并没那么多纠结的小情绪。 甚至比起姜守中本人,也果断的多。 听完男人的解释,她含泪冷笑道:“这么说来,我才是勾搭别人丈夫的狐狸精?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姜守中摇头:“当然不是,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耶律妙妙冷冷道:“姜守中是吧,我不管你叫什么,我喜欢的男人叫姜墨。如果他不能喜欢我一个人,那我宁愿不要这样的感情!” 说着,少女挣脱出来,便要转身离去。 “站住!” 随着男人一声轻喝,女人站定了身子。 耶律妙妙这才想起,自己是能被对方控制的。 少女委屈至极,气愤道:“姓姜的!今天你不让我走,我恨你一辈子!” “我若是让你走了,我会恨我自己一辈子。” 姜守中一把抱起少女,目光定定的直视着少女:“既然这样,那我就当你一个人的姜墨,姜守中属于其他人。” “你……你无耻!” 耶律妙妙眼眶发红,大骂道,“你就是大无赖!” 姜守中却解起了对方的裙带: “我能说出很多花言巧语来哄骗你,但我懒得用。因为我觉得有时候,用其他方法照样可以睡服你,除非……” 男人没有说“除非”什么,将少女放在地上。 无视对方的怒骂威胁,一件件脱掉了耶律妙妙身上的衣服。 曲红灵想要阻止,可犹豫了一下,却默默转身走出洞窟。 她得帮忙守在外面,免得其他人闯入。 少女抬头望着虚空,有些想哭。 风水轮流转啊。 之前她为了感情耶律妙妙,给对方保证和承诺,说以后有机会,会帮对方守洞房门,没想到这么快就守上了。 想到这里,少女终是没绷住,大哭起来。 凭啥我守啊。 第321章 落雪的疑惑 耶律妙妙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被睡服的。 她可是草原上的明珠,她可是燕戎的公主,她可是大巫神速姑……岂能因为几轮金箍棒的鞭笞就服服帖帖。 不过姜守中的棒法终是起了作用。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苦苦“劝说”,耶律妙妙的嗓子哑了,也骂不了人了。她的双腿也累软了,想跑也跑不了。 姜守中也终于可以耐心的,将一切前因后果讲清楚。 从安和村到京城,从曲红灵到染轻尘,甚至于夏荷秋叶这些女子,他都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对方。 主打的就是一个诚实。 只是他在说到染轻尘的时候,耶律妙妙的表情明显有些奇怪。 “染轻尘……” 耶律妙妙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那位悲伤的青裙女子。 少女内心不禁有些崩溃。 搞了半天,那女人的负心汉就是自家男人啊。 亏她还好心安慰。 自己可真是妥妥的大怨种善人。 姜守中并不知晓二女已经见过面了,以为耶律妙妙对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很吃醋,便开口解释道: “上次你在京城住的那个院子,就是轻尘买的,不过当时我和她还不是很亲近,所以没有告诉她关于你的事情。后来我和她发生了一些事情,彼此都有了感情……” “负心汉!渣男!” 耶律妙妙忽然带着哭腔骂了一声。 姜守中面露苦笑:“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负心汉,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做的更好。” 他紧紧抱住少女娇躯,柔声说道: “妙妙,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能不能先别离开我。” 耶律妙妙抿紧粉唇,没有吭声。 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男人染轻尘的事情。 这会儿告诉对方,以姜守中的性子肯定会跑去追那女人。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更为重要的是,染轻尘愿意见他吗? 耶律妙妙能明显感觉到此时的染轻尘情绪崩溃到了极点,若看到负心汉出现在面前,身边还跟着两个女人,心态就更爆炸了。 “那个染轻尘……” 耶律妙妙欲言又止,看着男人问道,“你打算怎么劝她?” 姜守中如实说道:“我也没想好,轻尘她的性格我也算是了解,我觉得,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了。但是……” “那你去追她吧。” 耶律妙妙打断男人的话,冷冷说道,“之前我遇见了那个叫染轻尘的女人,这会儿也许并没有走远。” “什么?” 姜守中愣了一下,急声问道,“你遇到轻尘了?你真的遇到她了?” 见情郎听到那女人的名字这般在意,耶律妙妙醋味大发,别过俏脸,语气生硬:“不止见到了,我还救了她一命。早知道,我就不救了!你现在去追吧,兴许能遇到她。” 少女玉手紧紧揪着散乱的裙衫,豆大的泪珠儿不争气的往下掉。 只是等了半晌,也不见姜守中动弹。 她秀目瞥了一眼男人,嘟起红润的小嘴冷哼道:“还磨蹭什么?快去找她啊。”说着,还推搡了对方一把。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男人轻轻搂进怀里。 姜守中嗅着少女带着汗潮的发香,柔声说道: “妙妙,在我心里你真的很特别,我不会欺骗你,如果失去了你,我真的会一辈子痛苦。 你可以把这些话当作是花言巧语,我也不会否认。其实在我想要三妻四妾的时候,我就已经不配谈什么痴情专情。 我只是希望,我能好好对待你们,真心念着你们……” 姜守中目光真诚。 此刻的他当然迫切想去找染轻尘,但经历了那场失败的婚礼事件,他成熟了许多。 再加上厉南霜的批评,以及练拳之后的心性改变,让姜守中明白在男女感情上需要考量更多,考虑更全面,而不是一味的凭着情绪去决断。 如果这时候他跑去找染轻尘,对耶律妙妙是极不公平的,相信少女一定会很伤心。 何况,这时候的妙妙已经很难过了。 所以他绝不能再火上浇油,伤口上撒盐,让这位敢爱敢恨的少女离他而去。 耶律妙妙低着螓首,默不作声。 她忍不住在男人腰间掐了一把,可能是觉得掐的轻了,又重重拧了一下。 但拧完后,又觉得下手重了,下意识去轻揉。 可揉了两下,可能又觉得自己没表现出生气,显得懦弱,于是抬手拍打了对方一下,闷声说着狠话:“我就是要离开你!我就是要让你痛苦一辈子!” 不怕爱人发脾气,就怕爱人玩沉默。 耶律妙妙的这番发脾气的反应,反倒让姜守中放下心来。 他不顾少女微弱的挣扎,强行抱紧对方,低头想要亲吻少女嘴唇,但被对方躲开,便亲了会儿脸蛋说道:“你真舍得让我痛苦一辈子?等到你我白发苍苍,在棺材里后悔?” 耶律妙妙冷笑:“我才不会痛苦,更不会后悔。” “真的?” “真的!” “不后悔?” “不后悔!” 不等男人继续发问,少女美目直瞪着男人说道,“我就不后悔!我永远不会后悔!永远!永远!永远……” 少女语速如机关枪,说了无数个“永远”。 声音也愈发的哽咽。 姜守中默默看着发泄着委屈的小公主,目光温柔。 他抬手想要拭去对方脸上的泪水,但被少女一把拍掉。 耶律妙妙用手背胡乱抹了两下眼泪,哽咽道:“姓姜的!我必须做大,她们只能做小妾,不然我就让你痛苦一辈子!你听到了没有!” 她微微仰起下巴,试图保持自己的高傲。 身为公主,不可能给人做小。 姜守中爱怜抚着少女发丝,温柔笑道: “听到了,我不会让你做小妾,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所谓的小妾。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妙妙,其他人取代不了你。” 男人的话语多少带了一些取巧。 “我恨你!” 耶律妙妙忽然将姜守中推倒在地上。 但下一刻,她又扑上去抱紧男人,呜咽着哭泣道:“姜墨,你怎么就这么讨厌,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个混蛋了!我后悔了,呜呜……” 性情高傲的少女,终究还是妥协了。 她恨这个男人,讨厌这个男人。可是,她真的很爱很爱这个男人。 恨,情之极致。爱,心之所向。 爱而不得,恨亦无由,终究只是一念之间的妥协或放手。 姜守中搂着少女纤细的身子,轻拍着对方粉背,喃喃道:“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讨厌我,我也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喜欢我。” —— 当姜守中和耶律妙妙二人从洞口出来,发现曲红灵靠坐在一处石壁上,少女微阖着眸子,似乎是睡着了。 望着少女孤单的身影,姜守中心中铺满歉意。 说实话,方才他有想过要把曲红灵也留下,又怕刺激到耶律妙妙,最终任由对方离开。当然,也是一些变相的“坦白”。 至于坦白什么? 自然跟曲红灵坦白,他现在对于感情的态度。 尽管他内心对曲红灵的怨言已不再,但他已经无法跟以前在安和村时那样,全心全意,毫无杂质的爱这个女孩。 如今的他变了。 耶律妙妙、染轻尘、厉南霜,秋叶夏荷……他全都要。 没什么可纠结的。 至于你红儿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你曲红灵不愿与别人分享,不愿共侍一夫,那我姜守中也只能……尽量睡服了。 有一说一,吸收了天劫神甲乃至岩浆湖后,他的“神器”又厉害了几分,尤其还带着一股子无法描述的火热之感。 由内而外的热。 甚至最后喷发出的灵液,都是极火热的。 这次是真的不害怕成软脚虾了。 “哼,就装吧。” 耶律妙妙望着假寐的曲红灵,冷哼道,“某人真是虚伪至极,吹自家男人多么多么厉害,一个月不下床。” 装睡的曲红灵绷不住了,瞪着满脸潮春的耶律妙妙:“你不是也吹?” 她目光瞥向姜守中,委屈的抽了抽琼鼻,转过脸去说道:“既然你们完事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反正我也是多余的。” 少女慢腾腾的挪动着脚步。 潜话语很明确:小姜哥哥赶紧来哄我。 耶律妙妙笑道:“走好不送。” “你——” 曲红灵恶狠狠盯着燕戎公主,娇躯发抖。 太过分了! 抢了我的男人不说,还赶我走? 那我还偏不走了! 曲红灵定住脚步,跑回来抱住姜守中的手臂拉扯道:“他是我男人,凭啥让我走,该走的是你,我才是他的第一任原配妻子!” “呵呵,原来你知道自己只是第一任啊。” 耶律妙妙阴阳怪气道。“听夫君说,当初你可是扔下一纸休书就跑了。” 曲红灵一噎,大声反驳: “可这也改变不了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那又如何?姜墨还是我第一个男人呢。”耶律妙妙翻了个白眼。“而且先说好,我是大的,你是小的。” “你才是小的!” “你小!” “……” 二女争吵起来。 谁能想到,先前还好似闺蜜般的朋友,如今却如见面眼红的仇人。 而被夹在中间的姜守中,根本插不上嘴。 半晌后,吵累的二女有些气喘吁吁,一左一右抱着姜守中手臂,谁都不愿撒手,看向对方的眼神满是敌意。 这时,耶律妙妙忽然想到什么,对姜守中说道:“夫君,我们还是先去找染轻尘吧,运气好或许能遇到。” “染姐姐?” 曲红灵有些疑惑。 姜守中对她解释道:“妙妙之前遇到了轻尘,还救了她。”男人将耶律妙妙告诉他的事情经过,大概讲述了一遍。 曲红灵听后,懊恼不已。 如果当时自己没受伤,和耶律妙妙在一起,兴许就能见到义姐。 耶律妙妙这时候又阴阳怪气的说道: “听说某人跑去人家婚礼抢男人,可真是情深啊,本公主自愧不如,厉害,厉害。可怜了那位染家大小姐,成了笑话。” 这次曲红灵却并未争吵,失落低下头。 事到如今,曲红灵认为一切的错在于自己,当初太过冲动酿成这般苦果。 如果婚礼的时候她能理智一些,事情的结局会大不一样。 所以面对耶律妙妙嘲讽,她也无颜反驳。 望着少女难过自责的模样,本打算继续嘲讽的耶律妙妙下意识将伤人的话又咽了回去,内心不由涌出些歉意。 自己的那番话,终究是过于重了。 从姜守中口中完整听说了两人在安和村的种种过往,她很理解曲红灵对于姜守中的情意是很纯粹的爱情。 在那种情况下,看到原本以为死去的爱人出现在面前,换位思考,她也很难保持冷静。 只能说,一切都是孽缘。 想到这里,耶律妙妙暗叹了口气,想要对曲红灵道歉,可又抹不下面子。 思来想去,她绷着俏脸说道:“不过你还是挺厉害的,跟姜墨做了那么长时间。跟我的话,姜墨坚持不了那么久。” 这话乍一听,似乎是在夸赞对方。 可细细一品,味就不对了。 这不就是说……你魅力没我大吗? 心灵受到暴击的曲红灵委屈巴巴的看着姜守中,眼眶里泪花打转。 耶律妙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姜墨在我这里不行。不,不,不对,我的意思是,是跟我没法那么长时间。也不对,就是……就是……” 耶律妙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拍了下额头,瞅见男人憋着笑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对方,恼道:“你来解释!” 姜守中见二女全都盯着自己,原本看热闹的他,瞬间头大了。 怎么就引火烧身了? 眼见曲红灵眼泪吧嗒往下掉,姜守中安慰道: “这玩意有时候看状态,看情况,当初我和梦娘差不多一个晚上没怎么休息,但不能说明她魅力不大。甚至有时候她缠在……” 男人立马住嘴。 这种事情可不能乱往外讲。 只是二女何等聪明,瞬间明白了对方话语的意思,看向男人的目光古怪至极。 “恶心!” “变态!” 原本如敌人的二女此刻竟很默契的统一了站线,纷纷给予男人鄙视的眼神。 姜守中欲要解释,却无力辩驳。 毕竟梦娘绕柱是真的。 提到梦娘,男人内心忽然有些惆怅。 也不知道梦娘究竟去哪儿闭关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出现。 —— 偏僻的山林深处。 独孤落雪正在盘膝打坐。 此刻她的模样颇为狼狈,白如象牙一般的肌肤浮着淡淡酥红,布满细密汗珠,别有一番慵懒的妖娆风情。 独孤落雪正动用秘术,试图将体内那股折磨人的气息给净化。 这股气息,是从姜守中身体吸收的。 之前为了救男人,用自己的道场来压制对方体内的天火热量,导致道场被侵染。等同于,她的体内也吸收了一些热量。 突然,女人睁开眼睛,喷出一口鲜血。 失败了…… “奇怪,为什么不行?” 独孤落雪眼神迷茫。 她总觉得这股气息带着浓浓的淫性。 但问题是,无论是焚天拳的拳道气息,还是天劫神甲与天火岩浆的气息,都不应该带有这种引发情欲的气息。 还是说姜守中体内本来就有一股淫性? 女人苦思不解。 莫非,这位徒弟的体内还存在着什么东西? 第322章 飞升前兆 在方圆周边寻找衣服比较难,好在之前山林里有不少尸体,姜守中随意扒了一件勉强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遮体。 接下来三人开始寻找染轻尘。 尽管姜守中抱有很大的期待,可惜寻了一大圈,却始终未能找到染轻尘的半点身影。 即便最后他们分头寻找,也无结果。 有些时候缘分便是如此。 缘分深时,纵使千山万水,亦能相遇。缘分浅时,咫尺天涯,却难相逢。 望着男人失落的神情,曲红灵柔声安慰道: “小姜哥哥,以染姐姐的修为不必担心她会遇到危险,或许她已经去真玄山找你了,我们尽快赶过去,也许可以见到她。” 姜守中轻轻点头。 眼下也只能期望染轻尘去真玄山了。 耶律妙妙微微抿起粉唇,低声歉意道:“对不起啊夫君,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兴许就能找到她了。” 虽然与染轻尘的相处比较短暂,但她还是很喜欢那位女子。 只怪自己醋意任性,浪费了时间。 姜守中挤出一丝笑容,摸了摸少女脑袋:“这都是我的错,不怪你。我们终究还是能找到她的,我只是有些担心她现在的状况。” 杀了欺骗自己的师父,换成任何人,心里都不好受。 “那我们现在就去真玄山?” 耶律妙妙问道。 姜守中扭头对曲红灵问道:“落雪师父走的时候,没说要去哪儿?” 曲红灵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蹙眉说道: “独孤前辈只是让我与你双修,至于去哪儿她并没有告诉我。而且当时看她的情况,似乎是受了伤。” 受伤? 姜守中心头蓦地一紧。 显然对方是为了帮他化解天火之力,才受的伤。 内心担忧的姜守中想了想说道:“我们还是先在这里等等落雪师父吧。” 话音刚落,一道倩影缓缓走来。 来人正是独孤落雪。 和平日清冷淡漠的模样一样,此时的独孤落雪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风吹时,裙带微微摇曳,恍惚仙子下凡。 “师父!” 姜守中面露惊喜,连忙上前关切道,“师父你没事吧。” 独孤落雪轻摇螓首:“没事。” 感受到男人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女人好不容易抚平的心境,泛起一丝涟漪。素白的俏脸,不由浮出些许淡淡晕红。 她莲步轻移,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与姜守中稍稍拉开些距离。 “原来是你呀。” 耶律妙妙好奇打量望着眼前气质出尘的女子,脆声说道,“先前我来这里时,正巧你从洞口出来,我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了。” “你是?” 独孤落雪看着少女。 少女露出甜甜笑容:“我叫耶律妙妙,是姜墨的妻子,也是燕戎公主。” 独孤落雪神情怪异。 又来一个? 自己这徒弟究竟招惹了多少个女孩子? 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身份娇贵,以后该不会把燕戎太后都给招惹过来吧。 看到独孤落雪脸上的表情,姜守中不禁赧然,也觉得自己花心的过分了,挠了挠头问道:“师父,现在我们就前往真玄山吗?” “嗯,我们找一辆马车过去。”独孤落雪说道。 “坐马车?” 姜守中愕然。 其他二女也是面露惊讶。 在场之人,除了姜守中不会御空飞行,其他人都可以。 能飞为何要坐马车? 独孤落雪抬头看着天空,淡淡道:“有了禁制,没法飞了。” 三人有点懵,都没明白什么意思。 曲红灵取出斩凤剑,屈指一弹,飞剑拖着荧光平稳落在脚下。 少女轻巧踩在剑身上,御剑而起。 然而,正当她离地不过数尺之时,脚下的飞剑忽然嗡嗡作响,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之力的影响,失去了往日的平稳,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紧接着,剑身失去了与少女之间的联系,不再受控,径直向下坠去。 少女面色微变,身形随之倾斜,她连忙运功,试图稳定剑身,但无奈飞剑似乎失去了灵性,无法如愿驾驭。 任凭曲红灵如何催动元气,也不管用。 无奈之下,少女只能凭借自身的轻功,尽力减缓下坠之势。 落在地上后,不信邪的曲红灵再次御剑,依旧无法飞往高空,甚至在数米低空中都不能停留太久。 耶律妙妙见状,召唤出五彩绚丽的翅膀,飞向天空。 但她的飞行高度只比曲红灵稍微高了些许,后背翅膀便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无力垂落,再也无法扇动。 最终少女只能借助轻功狼狈坠落。 “怎么会这样?之前还好好的。”曲红灵紧锁着眉头,疑惑不解。 独孤落雪朱唇微启,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六百年前曾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往前还有很多次,那时候飞升桥还未断。自从飞升桥断了,就没在出现这种情况了。” 飞升桥? 耶律妙妙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瞪大了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莫非是天门要开了?” 根据古书记载,但凡有修士飞升在即,天门便会出现。 而这时候天地间则会出现一道禁制,任何修士和妖物都无法御空飞行。唯有飞升之人才会得到许可,踏上飞升桥,进入天门。 这便是所谓的:天门将启,禁空锁天。 姜守中心神震动,望着独孤落雪清丽的面容骇然问道:“意思是,有人要飞升了?” 独孤落雪轻轻点头。 三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他们竟然能亲眼见证这场时隔六百年的飞升盛事。 “会是谁?” 姜守中很好奇。 独孤落雪美目看向了京城位置,神情复杂。 三人心中登时有了答案。 如果有人要飞升,也只有那位天下第一的赵无修了。 耶律妙妙不解:“不是说飞升桥断了吗?赵无修怎么进入天门啊。” 独孤落雪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也许他有了其他法子。目前可以确定是,在天门正式开启的这段时间里,没人能有资格飞到天上去。” “这个禁制会存在多久?” 曲红灵问道。 独孤落雪思索了片刻,说道:“从以往情况来看,大概需要两三个月。赵无修想要飞升,需要做很多准备。” 两三个月? 姜守中心中浮上一层忧虑。 不过这样一来,染轻尘也无法御剑飞行。如果速度快一些,他应该可以赶上。 耶律妙妙撇了撇嘴,很是不满道: “这个赵无修早不飞升,晚不飞升,偏偏在这时候,这不是耽误事嘛。不过话说回来,赵无修飞升也算是好事,至少周昶那狗皇帝少了一条看门狗。” 耶律妙妙身为燕戎公主,考虑的比较深。 一旦赵无修飞升离开,大洲皇宫内再无绝对的高手坐镇。如此一来,燕戎就可以派出高手刺客试探一波。 想到这里,少女内心忽然有些可惜。 若当初神野伯伯没有死,那么赵无修离开后,神野伯伯就是天下第一了。 曲红灵喃喃道:“那狗皇帝,现在怕是睡不安稳觉了。” —— 皇宫。 钦天监高台。 还未换上便服的皇帝周昶匆匆登上台阶,微微气喘着来到高台。 高台之上,原本用来对付修罗女皇的血锁法阵,此刻已经光芒黯淡,周遭血红色的符文也失去了血气。 看到这一幕,周昶无奈道:“这个赵无修倒真是会挑时候。” 老监正缓缓放下用来卜算衍测的陈旧龟壳,抬头望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眉头紧紧锁着,苍老面容上的皱纹几乎要堆在一起。 老监正说道:“目前血锁阵法的进度才到了七成左右,勉强可以将修罗女皇进行控制。可如果时间拖得久了,恐遭生变。陛下,看来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周昶微微皱眉。 老监正摇了摇头,叹息道:“赵先生有些太心急了,不过他想要完美飞升,这个时间刚好,怨不得他,毕竟人都有私心。 可陛下想要控制住修罗女皇,掌握修罗亡灵军,只能在赵先生飞升之前完成。一旦赵先生离去,陛下遇到的阻力就更大了。” 周昶背负着双手,默默站在玉石栏杆前,眺目怔望着远方天际。 老监正恭敬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对方抉择。 良久,周昶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觉得,赵无修会成功吗?” 老监正缄默不语。 成不成功,都不是他有资格评价的。 周昶也没为难他,轻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提前吧。” 闻言,老监正松了口气,又说道: “眼下必须派人去将染轻尘找回来,不能再耽误时间。若她不愿来,陛下可以给染府降罪,迫使对方回京。” 降罪? 周昶眸光浮动。 他轻抚着石柱上精致的雕纹,淡淡道: “听说染老太太病重,这时候,就没必要给染家降罪了,她自己会回来的。” 老监正一愣,点了点头:“明白了。” “另外……” 周昶语气冷漠道,“染老太太不愿告诉那丫头真相,我们就帮她说。” —— 皇后寝宫。 洛婉卿卓然而立于琉璃殿顶之上,双手背负,大金色的霓裳长裙光华熠熠,于风中拂动,宛若一朵贵重郁金香,摇曳生姿。 下方空旷的地上,姜二两正在认真练剑。 被锦衣玉食,天宝地材润养的少女,愈发的水灵动人,那股绝色的韵味已蕴藏于青涩之中,悄然绽放。 假以时日,必能展现最美的风姿。 “连飞升桥都没有,就妄想去天上,真是脑子进水了。” 洛婉卿满脸讥讽。 身后,李观世收敛起复杂的情绪,轻声说道:“以赵无修的性格,若没有万全之策,怎会如此冒险。” “哼,反正本宫不看好他飞升。” 洛婉卿随意撩了撩身后的一蓬乌黑发丝。 此时,阳光恰好洒落在她身上,金色的光芒与她裙摆上的色泽相互辉映,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更加曼妙动人。 见李观世望着练剑的二两发呆,洛婉卿笑道:“是不是很失落?以为赵无修与你差距不大,可如今他能召唤天门,而你呢?” 李观世沉默不言。 女人那张绝世的容颜仿佛笼着一层灯笼光晕,飘渺如烟,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 “行于无形之中,游于无涯之地。” 洛婉卿长叹一声,自嘲道,“世间求道者,无非一梦一醒罢了。可究竟谁醒着,谁还在梦里,如何辨的清呢。” 李观世呢喃道:“或许我们都在梦里。” 说话间,她随意一拂衣袖。 正在练剑的姜二两一个趔趄,差点坐倒在地上,原本熟稔的剑招顿时变乱,无法再续上。 小丫头鼓起脸蛋,仰着脑袋,气呼呼的瞪着李观世。 “瞪什么瞪?练错了,重练。”洛婉卿淡淡道。 “哦。” 姜二两吐了吐小猫舌,连忙握紧剑柄,重新开始练剑。 一板一眼,很是认真。 “天赋不可估量,难怪晏长青那么喜欢这小丫头。”李观世忍不住赞叹道。 洛婉卿没搭话,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儒家那位女夫子曾经也这般说过。她说世间之人只要有执念,就无法做到清醒,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梦里,为求而求。” “为求而求……” 李观世细细嚼嚼,嘴角露出些许浅淡的笑意,“她很有慧根,或许下一个飞升的,便是她了。” 听到这话,洛婉卿两排又弯又翘的如扇浓睫轻眨,眸底掠过一抹露骨的讥嘲:“越是禁欲的女人,疯狂起来越能让人惊掉下巴,本宫就不信她独孤落雪可以静心一辈子。” 李观世若有所思,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说的有道理。” 紧接着,李观世忽然问道:“你觉得,姜墨能否坚持四十九天?” 洛婉卿面色古怪。 四十九天? 这女人还真打算和姜墨双修啊。 莫非是看到赵无修要飞升,不服输的她准备拼了? 不知怎么的,这位皇后娘娘心里竟莫名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她冷冷说道:“别说是四十九天,半炷香的时间都难坚持。瞧着一副壮样,不过是银枪蜡头罢了。你找他?还不如随便去拔一根萝卜。” 李观世闻言笑了起来。 她目光掠过对方小腹,想到之前见面时对方那数月怀胎的模样,自言自语道:“这么说的话,那我倒是真有兴趣了。” 第323章 不会认输! 锁空禁制的出现,无疑在江湖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波,引得修士们议论纷纷。 这是继真玄山道祖飞升后,唯一出现的飞升人物。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在了京城。 有敬畏,有期待,有感慨,有羡慕嫉妒……而更多则是疑惑担忧。 毕竟自飞升桥断毁后,已经有六百余年无一人成功飞升。哪怕成功召唤出天门,但没有飞升桥,只能放弃。 所以很多人都不看好赵无修可以成功。 无桥,如何登天? 但无论如何,赵无修已经达到了所有修士为之羡艳的高度,这场飞升盛事注定会被载入于历史,成为永恒话题。 姜守中一行四人,来到了一座名为鱼元的小镇。 小镇上有不少来往的江湖人士,多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而谈论的话题,自然与赵无修飞升有关。 “切,动静闹这么大,到时候飞升不了,还不是沦为笑话。” 耶律妙妙听着周围人议论,小声嘀咕道。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曲红灵和耶律妙妙都戴上宽大斗笠遮住真容,就连独孤落雪在姜守中的劝说下,也蒙上了一层面纱。 可即便如此,身形曼妙、气质出众的三女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好在这江湖中行走的人都有些许见识,感受到四人散发出的不同寻常的气势,便知他们并非易于之辈,因此并未有人贸然上前搭讪,避免了诸多烦扰。 听着耶律妙妙的嘲讽,曲红灵倒是很客观:“不会沦为笑话的,即便失败了,赵无修也是天下修士心中的神。” 山下的人,永远只能仰望山顶的人。 哪怕山顶的人没能摸到天。 耶律妙妙翻了个大白眼,懒得跟对方争论。 因为无法御空飞行,前往真玄山的路途还是比较遥远的,少则也有五六天左右,除了衣物这些基础之外,姜守中又买了很多干粮以及一些路上能用到的日用品。 而在购衣的途中,独孤落雪买了些布料以及针线。 显然,她准备再给徒弟做件衣服。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则买了点甜点瓜子零食,准备在路上解馋。 为了打发时间,二女又购买了一些小玩具,以及棋局之类的娱乐休闲之物。 将马车准备好后,众人寻了家客栈准备洗洗身子再出发,毕竟之前“战斗”比较激烈,身上多少有点黏糊糊的。 哪怕是独孤落雪,也迫切的希望能清洗一番。 她身上也有“脏东西”残留的痕迹。 尽管这些脏东西对于大多男人而言是珍品,可对于这位儒家女夫子而言,是她堕落的罪证,是必须清除的。 姜守中本打算只开两间房。 一间房给独孤落雪,而另一间房他和曲红灵二女共同沐浴,来个鸳鸯浴。 可惜这想法还没实施,就被二女拒绝了。 更让他无语的是,耶律妙妙和曲红灵都不愿共同沐浴,生怕对方看光了自己身子,尽管双方都已经听过彼此的床声了。 最后没办法,姜守中干脆开了四间房,这也导致掌柜看他的眼神颇为幸灾乐祸。 就好像在说:兄弟,带了三个大美女,一个都没得手啊。 而原本暗暗羡艳的其他客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好受了些,心想这三个大美女终究还是纯洁干净的,没被糟蹋。 不过在上二楼楼梯的时候,姜守中下意识搂住了二女纤腰,让无意间瞥到一眼的掌柜以及其他客人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众人内心五味杂陈,酸涩无比。 他奶奶的,这大白菜早就被拱了啊。 姜守中步入客房,待浴桶中盛满了温热的清水后,便脱去衣物,缓缓踏入浴桶之中,开始清洗自己的身躯。 水汽缭绕,温暖的水流轻轻拂过肌肤,逐渐洗去一身的疲惫与尘埃。 姜守中舒服的轻呼了口气,彻底让自己放松下来,后脑勺靠在浴桶边缘,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在脑海中梳理。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都来不及好好喘口气。 虽然错过了与染轻尘的相逢,不过意外的将耶律妙妙和曲红灵的修罗场摆平,也算是一大收获了。 相比之下,天劫神甲的收获他并不在意。 在姜守中心里,世间任何法宝都比不上自己在意的女人。 当然,修罗场的摆平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想要维持住以后齐人之福的局面,依旧需要小心翼翼的经营与二女的感情。 毕竟这两丫头都是极傲的性子,在感情方面都不愿吃亏。 这一路走来,二女表面似乎相处很好,宛若闺蜜姐妹,但明里暗里的刀光剑影可没消停过,火药味十足。 眼下曲红灵还好,因为心怀愧疚,多少是可以忍让一些。 但耶律妙妙这敢爱敢恨的高傲性子,一旦负面情绪爆发出来,这丫头可是真的会一走了之,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所以如何在相处的过程中掌握好平衡,处理好感情,是姜守中需要摸索和学习的。 哪个男人不想开后宫当皇帝,但有没有本事开,也是要看能力的。 尤其他现在不止这两个女人。 后续其他女人更是麻烦。 夏荷、秋叶、锦袖这些还好说,因为本身就是丫鬟属性,对自己的定位始终摆的很低,不怕出现争风吃醋。 梦娘也好说,身为蛇妖的她性格比较洒脱,不屑于这种吃醋争宠。 唯独染轻尘是最难办的。 那丫头内心比较敏感,又很傲娇,十足的醋坛子,更是喜欢钻牛角,一旦处理不好,就别想着安安稳稳过后宫生活了。 姜守中揉了揉脑门,微叹了口气。 渣男不好当啊。 就在男人感慨苦恼之时,屋门忽然被轻轻推开。 紧接着,一道倩影如风般溜了进来。 姜守中抬头一看,却见曲红灵俏生生的站在浴桶前,玉指捏着自己的裙衫,小声问道:“小姜哥哥,需要我帮你搓背吗?” 少女眼波漾如桃,明艳无俦的精致小脸染着些许绯红,活脱脱一个小妖女。 姜守中心头一热,却有些迟疑。 隔壁就是师父独孤落雪的屋子,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亲热起来,被师父给听到,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拒绝,少女却自顾自的脱掉衣服,进入了浴桶。 待少女润嫩玉滑的香肌贴上来,姜守中再无其他顾虑,双手很自然的搂住对方的身子,与自己紧紧贴在一起。 男人低头噙住少女的樱唇。 两人在安和村什么样没玩过,对彼此的身体熟悉无比。 曲红灵可不像其他少女那般扭扭捏捏。 良久,唇分。 姜守中轻刮了下少女琼鼻,笑着说道:“想和我共浴,直接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的多开一间房?” 曲红灵脸蛋微微一红,撅起沾着水珠的小嘴:“我才不想让妙妙看到。” 姜守中哑然失笑。 这两丫头,终究是心藏芥蒂的。 曲红灵双手搂住男人脖颈,修长的双腿缠在对方腰间,宛若在安和村时二人嬉闹玩耍时的情形,只是少女神情却显得很低落。 “小姜哥哥,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姜守中一怔,注视着少女熟悉却又略微有些陌生的脸颊,柔声说道: “我当然和以前一样喜欢你,这一年来,我经常做梦梦见你,梦见叶姐姐。在我心里,永远没有人能替代你的位置。”少女唇角不自觉微微弯起。 她抬起如葱嫩指,撩了撩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将螓首贴在男人胸前,“有你这句话,红儿也就满足了。” 这时,少女鼻腔发出了一声闷哼声。 曲红灵扭了扭身子,媚眼如丝的看着情郎,昂着颈子微微颤抖,娇嗔道: “红儿本以为小姜哥哥是个痴情专一的男人,不曾想惹起风流债来如此娴熟。现在想来,小姜哥哥当初怕是对叶姐姐,也抱有念想吧。” 姜守中心口蓦地一跳。 少女的调侃戳中了男人内心隐藏的情感。 其实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叶姐姐才是他最初喜欢的女人,就像是一束白月光,求而不得,念念不忘。 曲红灵咬住红唇,幽怨道:“人家只是提了一句叶姐姐,你就——” 少女话语陡然停止。 她玉手一扬,刚才脱在地上的衣服被藏在屏风后,而后屈下身子,将头发随手一捋压住,整个人藏在了水里。 而蹲下的时候,下巴被“神器”打了一下。 姜守中有点懵。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少女为何有这般反应了。 推着屋门被推开,耶律妙妙闪身而入。 少女探出脑袋在外面看了看,然后轻轻关上屋门,仿佛做贼似的。 “夫君,要不要妙妙给你搓背?” 耶律妙妙双手背负身后,两只手的小拇指轻轻相扣,踮着脚尖,笑眯眯地走向浴桶。 姜守中神情古怪。 原来二女不愿同一间屋子沐浴,都想着偷偷溜出来和他共浴啊。 曲红灵和他是老夫老妻,不会扭捏。 而耶律妙妙更是直爽的性子,草原上的女孩总是很大胆豪放。 对于鸳鸯浴,内心都不排斥。 “呃……” 姜守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浴桶内,曲红灵轻轻拍了拍男人的小腿,明显在暗示男人把耶律妙妙给打发走。 然而和之前曲红灵一样,不等姜守中开口,耶律妙妙便解开了裙带。 霎时间,那玉白无双的身子宛若一件精致的艺术品,映亮了整个屋子。 耶律妙妙竖起玉指抵在唇上,示意男人小声点,用带着傲娇羞涩的口吻小声说道:“便宜你了,本公主亲自伺候你。” “等等!” 姜守中下意识阻止。 耶律妙妙足尖一点,轻飘飘落入了浴桶中。 哗啦! 水溅起。 好在浴桶足够大,姜守中一把将曲红灵拉起紧贴在自己身上,才没有被耶律妙妙给踩到。 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很是诡异。 耶律妙妙从愕然中缓过神来,望着从浴桶中冒出的曲红灵,涨红着俏脸冷笑道:“某人可真是能做作,明明想着跟男人洗鸳鸯浴,却故意单独开一间房。” 被打断了恩爱的曲红灵同样不爽,反唇相讥:“彼此彼此,某人不也一样?” “我是来帮夫君搓背。” “巧了,我也是。” “你看看你腿分的多开,这也叫搓背?” “你不也准备分开吗?” “哼,真是无耻。” “呵呵,某人比我更不要脸!” “……” 浴桶内,三人挤在一起。 男人无奈看着相互言语对战的二女,试探性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来了,要不……一起洗?” “我才不跟她一起洗!” “我才不跟她一起洗!” 二女瞪着美目,异口同声的说道。 曲红灵指着屋门,对耶律妙妙说道:“我先来的,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你出去。” 耶律妙妙讥诮道:“先来后到又如何?本公主要和自家男人沐浴,谁都没资格指手画脚,你要是不爽了,你可以离开。” “我偏不出去。” “那我也不出去。” 曲红灵用屈起的掌心舀起水,轻洗着姜守中的胸膛,冷哼道:“你爱走不走,反正我要给小姜哥哥帮忙沐浴。” “我说了要给他搓背。” 耶律妙妙见状一咬银牙,一把将男人的身子翻转过来,而后拿起毛巾开始擦背。 就这样,姜守中横在了中间。 二女软若无骨的小手让他忍不住呲了呲牙,无疑是快乐并着快乐。 洗着洗着,浴桶内的水开始泛起浪,哗啦作响。 …… 隔壁房间。 将整个身子浸泡在浴桶中的独孤落雪,听着旁屋传来的声音,素白清冷的脸颊点晕着动人的胭脂。 她闭上眼睛,双手捏诀,努力让自己静心。 可带着魔力的声音,将她的心境绞成了碎片,根本无法凝聚心神。 “臭小子,就不知道休息吗?” 独孤落雪狠狠一拍水面,傲人的风景随着水面颠簸而颠簸。 恍恍惚惚中,她竟有了一种前往隔壁屋子的冲动。 独孤落雪凝视着墙壁。 眸中泛起水色。 仿佛她能透过墙壁,看到里面的情形。 也许是无意识的,也许是内心什么东西在作祟,她鬼使神差的微微张开腿,面对着墙壁……准确来说墙壁后的姜守中。 刹那间,女人内心竟有了一股无法言语的超级愉悦感。 不过短短数秒,清醒过来的独孤落雪猛地坐直了身子,额头上滴落的不知是汗珠还是水滴,身子发抖的厉害。 她紧紧握着拳头,尖锐的指甲几乎刺出血来。 “我不会认输!” (本章完) 第324章 请务必贴身保护 独孤落雪稳住心神,清洗完身子,便快速离开了房间。准确来说是逃离了屋子,避免因为污垢声音而让心魔滋生。 她来到楼下大厅,问店小二要了一壶酒,然后独自挑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 她平素并不喜欢喝酒。 在她看来,酒与色都是容易让人堕落的东西。酒色财气,四害并行,戒之慎之方可修身,方可立身,方可追寻大道。 悟道者明,随波逐流者沉…… 只是这一刻,她很想喝酒,很想随波逐流。 客栈大厅内寂静一片。 原本这里还是一片人声鼎沸、喧闹非凡的景象。 然而在女子出现后,整个空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陷入了出奇的宁静之中。 尤其此刻的独孤落雪并没有戴面纱。 韵致天然的素净气质,不施粉黛,无饰珠翠的素颜,简朴无华的荆钗布裙……恍若天降灵雪,于尘世之中独善其身,令人不敢轻亵。 独孤落雪神态澹然,无视周围人窥视的目光,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醇香的酒水入口即化作一股辛辣,直冲咽喉。 “咳……” 酒水尚未及吞咽,女人便被呛着了。 独孤落雪玉手轻掩檀口,眉头紧蹙。毕竟是初次饮酒,多少有些不适应。 独孤落雪随意用衣袖擦了擦下巴,一滴酒液无声滑过女人玉白无暇的修长鹅颈,悄然潜入衣襟之中…… 窥望着这一幕的周围食客们,全都喉咙滚动,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唾液。 所谓秀色可餐,此时这些平日里奔波于俗世的人们才真正领悟到了。 独孤落雪放缓速度,小口啜着。 辛辣的酒液如火线般滑过舌根,穿喉而下,一股热流直透心脾,引得她蛾眉微蹙,绝美的玉颜顿时生出几分霞晕。 待不适感消失,细细品味之后,她忽然觉得这酒倒也很有趣。 不知不觉中,一壶酒见底。 独孤落雪索性又要了一坛酒和一只碗。 这一刻,女人恍若置身世外,唯有杯中物与心中事相交缠。 一碗,接着一碗。 大厅内的客人们都看出女人心情不好,借酒消愁。也看出,她是第一次喝酒。 但没有一个人阻止。 或许是他们在期待着什么,想看到这位纯洁如仙子的女人在醉酒后会做些什么。 一些胆大的人已经摩拳擦掌,等待时机。 等女人醉酒的那一刻,就上前关心。哪怕搀扶一下,趁机摸一下对方的小手,也是这辈子最值得回味的时刻。 人们总是很喜欢呵护美丽的艺术品,但又无比渴望打碎这份美丽。 然而让众人惊掉下巴的是,尽管女人是第一次喝酒,但那么多酒水下肚后,却丝毫不见醉意,仅仅只是脸蛋有些晕红而已。 这女人,天生海量? 独孤落雪怔怔望着碗中晃荡摇曳的酒液,恍惚中仿佛看到了碗里倒映出的另一个自己,面若桃花,媚眼魅惑。 一时之间,百般滋味涌上女人的心头。 “酒……色……欲……贪……” 独孤落雪螓首微低,眸光流转间,颇有几分楚楚动人之意,低声黯然道,“落雪啊落雪,你莫非要执念于那个‘堕’字?” 女人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她轻轻拭去嘴角的酒液,起身走出了客栈。 大厅内的众人见状,无不失落叹息。 不过下一刻,他们的目光却黏在女人所坐的位置,尤其紧紧盯着那只喝剩下的酒碗。 嚓—— 不知谁的桌椅响动了一下,几乎周围的所有人全都疯了般扑过去,如饿狼扑食般去抢那只女神喝过的酒碗。 过程中,甚至有人打了起来。 大厅内刹那乱成了一团。 只是冲到前面的人还未触碰到那只碗,桌上的碗和酒坛突然变成了碎末,包括里面的酒液也化为水雾,消散而去。 众人面露茫然。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假相。 倏然,一片片雪花落在众人的额头上,沁凉之间,将他们内心的欲望给褪去。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耳畔边,隐约响起女人的叹息声,“色相非真,心为根本,你们着相了。” 这声音带着些许静心禁欲的道场之力。 众人好似醍醐灌顶,眼神清澈。 回过神的人们羞愧无比,或开始反省,或磕头道歉,甚至有人产生了出家的念头,更有极端者打算割以永治…… 没有高手敢小看独孤落雪的禁欲之道。 这就像是一个念头,植入了人的内心深处,很难去根除。 就连李观世这种超级高手,有些时候也不敢贸然听对方论道,生怕干扰了自己的修道之心,多次避而远之。 即便此刻独孤落雪的道场污染严重,心魔滋生,但对付普通人或一般的修士,绰绰有余。 诸葛玄机就曾说过,一旦独孤落雪的禁欲之道臻于完美,对整个修行界便是灾难,因为她只需看你一眼,你这辈子就不会再有情欲之念。 可惜,独孤落雪遇到了姜守中。 当初女人太过自负,在第一次与姜守中论道时并没有动用道场之力,结果被姜守中一顿辩论,导致道心出现裂缝。 而第二次她试图动用道场之力,却为时已晚,反而被姜守中弄的道心破碎。 如今更是心魔滋生。 只能说,姜守中是她命中注定的克星。 不过平日里独孤落雪很少对普通人出手,只是这一次心烦意乱,看到满大厅人们的欲望如潮水难遏,于是生恼出手。 这也让处于迷茫期中的女人愈发的困惑。 为什么人们如此痴迷于欲呢? 难道自己所修的禁欲真的是错的?违背了天道,违背了自然?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徒弟。 对方在这时候,都还在浴桶里和二女闹腾,以后这位徒弟真的能继承她的禁欲之道吗? 女夫子愁啊。 究竟如何才能让徒弟禁欲呢? 独孤落雪进入马车,失神思索了许久,无奈一叹,拿出剪刀和布匹。 罢了,还是先给徒弟做件衣服吧。 …… 生怕让师父耽误太久,姜守中不敢与二女折腾太久,雨露均沾的深入交流了一番,便快速清洗完身子,穿上衣服。 来到独孤落雪房间,发现女人并不在,姜守中意识到对方在马车上候着,于是赶紧带着二女走出客栈。 果然,对方已经在马车上等候多时。 看到车厢内正在缝制衣物的娴静女人,三人都有些赧然。 曲红灵和耶律妙妙二女脸蛋羞红,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的掐住男人腰间的软肉,一左一右,用力拧转。 姜守中疼的呲牙咧嘴。 心想这能怪我吗?你们自己送上门的。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说道:“不好意思师父,有点累,不小心睡着了” 独孤落雪也没拆穿对方的谎言,放下手中衣物,来到车帘外,拿起缰绳说道:“你们先休息吧,我来赶马车。” “不用,不用,我来赶。” 姜守中连忙说道。 耶律妙妙拍着胸自告奋勇:“独孤前辈,我来赶马车,这我最拿手了。” 曲红灵莞尔笑道:“我们不需要这么劳累,让马儿自己走就是了。” “切,这马又不是妖物?怎么自己走,除非是自己养了长时间的坐骑,才有灵性,会听主人的命令,而且还得认路才行。” 耶律妙妙递了一个俏白眼,嘲讽道。 方才一个浴桶内欢愉的二女,穿上衣服后就又开始针锋相对。 曲红灵皱皱琼鼻,懒得回怼,款步至马前。 少女俯身轻凑近那马耳畔,玉指掩唇,犹如密语,低低细语几句。只见那马儿竟似通了灵性,无需缰绳指引,便自行迈开四蹄,缓缓前行。 这神奇的一幕让姜守中恍然。 曲红灵本就是妖界之主,驭兽能力比起人族修士自然有天然的优势。 “这匹马儿走南闯北多年,多是用来拉货,早就熟稔路况,只需要稍微指点它就会自己走,不需要我们驱赶。” 曲红灵拍拍手让马儿停下,得意看着耶律妙妙,“怎么样,公主殿下服气了没?” 耶律妙妙不服气道:“小妖女得瑟什么,单论骑马你肯定不如我厉害。” 曲红灵纤眉一挑,冷笑道:“会骑马有什么了不起,山中老虎狮子我随便骑,就连我们天妖宗养的大蝎子大蛇都敢骑。” 耶律妙妙不甘示弱,脱口而道:“我骑姜墨也比你厉害。” “咳咳咳……” 男人用力咳嗽起来。 耶律妙妙反应过来还有独孤落雪在身边,脸蛋倏红,连忙钻进了车厢。 曲红灵撅起小嘴嘀咕道:“我也会骑。” 姜守中抚额。 这两丫头一旦争起来,怎么就不能淑女点。 他瞥了眼独孤落雪,后者神情淡然,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师父,我们出发吧。”姜守中说道。 “嗯。” 女人将缰绳放回去,便进入车厢,坐在角落继续缝制衣物。 车厢内光线较暗,独孤落雪柔美的剪影犹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无需浓墨重彩的妆点,便是人间绝色。 姜守中弯腰进入车厢,坐在耶律妙妙身边。 曲红灵见状,也挨着男人坐下,少女掀起车帘对马儿说道:“走吧,马儿。” 马蹄声渐起,朝着小镇外缓缓驶出。 车厢足够大,四人共处一间并不觉得狭窄。 可能是先前折腾的比较劳累,无论是山洞还是在客栈都没休息,很快耶律妙妙便打起了瞌睡,最后索性躺在男人怀里睡了起来。 同样疲倦的曲红灵见此情形很是不满,只怪自己没拉下脸皮。无奈只能抱着男人手臂,将螓首靠在对方肩膀上睡去。 独孤落雪望着左拥右抱的徒弟,微微摇头。 世间哪个男人有这般福气。 姜守中并没有太多睡意,他稍稍换了个坐姿,让二女尽量睡的舒服些。 望着角落里的独孤落雪,姜守中忽然笑道: “师父,其实你现在没必要亲自护送我了。眼下我的拳术有了极大的长进,而且有了红儿和妙妙这两位高手,天底下没几个人能伤害得了我。” 独孤落雪微微歪着脑袋:“打扰了你们小夫妻,打算赶我走?” “没,没……” 姜守中连忙摆手。 他挠了挠头,笑着说道:“有师父在,我会更放心些。而且,从心底来说,我其实很喜欢和师父你在一起。” 独孤落雪心底一颤,指肚不慎被针尖刺破。 她抬头紧紧盯着男人,看到对方眼神里的困惑和清澈,眸中藏着的凌厉渐渐散去,涌现出些许彷徨。 “怎么了师父?” 姜守中关切看着女人。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独孤落雪越来越奇怪了,而且有意无意的疏远他。 这让姜守中有些失落。 对于独孤落雪,其实一开始他还是很讨厌的。 对方强迫性的认他为徒弟,又灌输什么禁欲思想,还要强行做功课之类的,让他对这女人多多少少产生了不满。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又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这种喜欢并非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无法言语表达的情感,与当初的叶姐姐有些相似,但又更克制一些。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真的关心他。 所以姜守中很认可这位师父,由衷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没事。” 独孤落雪摇了摇螓首。 女人将指肚渗出的血珠放在唇间轻轻吮去,继续缝制衣服。 姜守中见对方似乎并不想聊天,只好识趣的闭上嘴巴。 片刻后,独孤落雪轻声说道: “不要小看这片江湖,那些所谓的高手排行榜单也仅仅只能做个简单的参考。这世上,有不少小隐于野大隐于市的高手。 就比如你曾在名剑山主见过的那位方老家主,他是昔日颇有名望的剑圣,世人以为名剑山主没落,便认为他也落魄了。 但事实上,方老家主的修为其实足以进入天下前十,可那些榜单上始终未出现他的名字。 还有前段时间出现的枯木道长,如今的他虽然只能将魂魄依附在别人身上,但他毕竟曾是前朝天人境的绝顶高手,甚至独创莲花飞升脉。 若非被妖尊打伤,或许他会在赵无修之前,成功飞升。” 说到这里,独孤落雪神情出现一丝忧虑, “眼下天门要开,估计很多隐世的高手都会出现,所以不要觉得自己是绝对安全的。真玄山的这条路,不好走。” 听着女人告诫,姜守中神情凝重无比。 他重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明白了师父,请务必贴身保护徒儿。” 独孤落雪表情怪异。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第325章 修罗女皇的死穴? 路途不算颠簸,二女还在睡着。 姜守中打了个哈欠,无聊之际,忽然想起王罗阎死后,当时独孤落雪从对方身上搜出了两样东西,送给了自己。 于是他拿出那本《万象森罗大法》,好奇翻看起来。 这本曾是修罗女皇依据《天魔大法》创造的功法,经过王罗阎细心注解之后,很多晦涩难懂的部分都能看得明白。 经脉运转,气血流动,穴位相移全都标记的很清楚……可见王罗阎下了很大功夫。 当然也有一些内容,王罗阎似乎无法参悟,旁注很少。 姜守中耐心翻看着,思索如此戾气极重的功法,自己能否试着修行,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何谓万象森罗? 开篇即道: 邪法通幽,以己身为炉鼎。 汲取五行之气,汇聚于一念之间,继而破天立道,逆改命数。 森罗万象,皆为我用…… 姜守中不由咂舌,暗暗道: “字里行间皆是杀戮和怨气,若没有强大的定力,冒然修行必然会走火入魔,这修罗女皇真是个疯子。” 当他翻至最后一页后,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 独孤落雪疑惑看向他。 姜守中摩挲着下巴,皱眉说道:“王罗阎说,他发现这部功法有一处极大的弱点,准确来说是一个很致命的漏洞。” “漏洞?” 独孤落雪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漏洞?” 相比于天魔大法,修罗女皇是以更极端的方式打造出这部魔功。如此充斥着杀戮戾气的功法,很难留有漏洞破绽。 然而王罗阎却发现了漏洞,这不免让独孤落雪很是好奇。 姜守中将秘籍最后一页翻开,递给她看: “上面没有明讲,但根据王罗阎的说法,这个弱点可以破解万象森罗隐藏的最强一式,他已经有所参悟,并打算进行修补。” 破解万象森罗最强一式? 独孤落雪陡然心惊。 据传闻,当年修罗女皇藏有一招名为“无量血箭”的强大秘术,前置条件是需要彻底将自己献祭,才能发挥出最强威力。 此秘术需葬其身,葬其心,葬其魂。 而后以天为弓,地为矢,以日为弦,以月为镞,引满一箭。 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当初若非修罗女皇带有念想,没有彻底献祭自己,能不能抓到她还得另说。 便是赵无修也曾说过,这世上能杀他的只有两物:一是江绾的“苍生剑”,二即是修罗女皇的“无量血箭”。 倘若真能找出修罗女皇这几乎无敌秘术的漏洞,也算是掌握了对方的死穴,有了保命之符。 独孤落雪有预感,修罗女皇一定会再次闹出大风波。 想到这里,女人说道:“或许王罗阎将破解之法放在了自己的家中,等真玄山事情结束,我们再去万象神门一趟。” “嗯。” 姜守中点了点头。 眼下门主王罗阎陨落,再加上之前师落霞搬山砸毁了门派,以及几位峰主死去,万象神门肯定会陷入巨大的混乱。 到时候即便无法偷偷潜入,哪怕直接杀进去也无人能挡。 将功法收起,姜守中又拿出那颗妖丹研究起来。 通体暗红的妖丹萦绕着一股邪异之气。 因为从曲红灵和耶律妙妙二女口中了解了详细的过程,姜守中得知这枚妖丹是从染轻尘师父的体内拿出来的。 根据王罗阎所说,这妖丹名叫幽冥妖丹。 而商之鱼,则异化成了幽冥妖物。 说实话,曾经在调查幽冥妖气案件时,姜守中还真没料到这世上竟存在幽冥妖物。 这让他不由的想起西楚馆的妖气试验事件。 西楚馆的背后是洛家,而洛家家主洛洺堂又是皇帝的国丈,姜守中始终觉得,那些妖气的试验与朝廷牵扯较大。 如今作为朝廷狗腿子的万象神门,又在禁地秘密饲养幽冥妖物。 这明显说明,背后是有皇帝指示的。 此外还有一件事被姜守中想起。 苏家家主苏衫客击杀曲红灵失败后,失忆变成了疯子,期间朝廷也是秘密派人前往。 后来在地宫,苏家家主更是变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怪物,如今想来,当时的苏衫客已经变成了幽冥妖物。 “这幽冥妖物,究竟是怎么来的?” 姜守中暗忖道,“是服用了幽冥妖气才异化?可幽冥妖气又是怎么来的?” 男人低头看向怀里沉睡的曲红灵。 在六扇门案牍库中记录,目前所知的幽冥妖气,都是当初曲红灵前往幽冥神泉得来的,原本存放于天妖宗,结果被窃取了不少。 也就是说,只有红儿一人可以前往幽冥神泉,其他人不行。 但是从红儿口中得知,当初她能取到幽冥妖气也是运气使然。再加上当时失忆,完全不晓得是怎么拿到的。 后来她试图寻找神泉,却始终无果。 姜守中思索许久,看向缝制衣服的女人问道:“师父,你觉得妖气为什么会复苏?” 独孤落雪轻轻摇头:“不晓得。”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随意冷淡,她搓了搓手中的针线,将有些褶皱的布料抚平,开口说道: “记得当初师父告诉我,妖气枯竭,世间不会再有妖物出现,那些镇压或封印的残存妖物会随着时间慢慢死去。即便是妖尊,也会死。 可是没过多久,妖气便复苏,大量妖物出世或复活。 我们万寿山川也派人探查过,铁长老便热衷于此,专门收集了不少关于妖气的资料,躲在药谷进行研究。 只是到现在,也没能解释这种情况,或许是天道法则需要平衡,才重新给了妖族生路。” 姜守中道:“我在六扇门案牍库查阅过很多资料,发现以前的妖气对人影响有限。基本上,对人没太大的反应。 可是复苏后的妖气,一旦被普通人服用,大概率会异变成妖物。而对于修士,却有着疗养和增进修为的能力,就比如现在的妖修。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现在复苏的……并不是妖气。” 独孤落雪闻言蹙眉。 这种猜想倒是第一次听到。 可如果不是妖气,又会是什么? 姜守中抚摸着怀里曲红灵的柔嫩脸颊,说道:“我也只是胡乱猜测,或许这种东西对妖物有着良好反应,而对人族则是半好半坏。 它可以治病,可以增进修为,同样副作用极大,若服用过量,稍有不慎要么是死,要么异变成性情残忍的妖物。 我之前杀过一个叫猴子的人,他背后有个组织专门在研究妖气真相。或许已经有人发现所谓的妖气,其实是其他东西。” 独孤落雪想了一会儿,淡淡道:“我对这些并不关心,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找铁长老,兴许他那边有些研究。” 姜守中笑道:“等闲了再说吧,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此外也有些担心,这妖气对红儿会不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独孤落雪望着曲红灵娇媚可人的小脸,若有所思。 可能是睡着不怎么舒服,曲红灵和耶律妙妙二女换了几个睡姿后,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姜守中的怀抱,一人侧躺在长座,一人干脆睡在车厢内的柚木地板上。 姜守中见状有些懊恼,或许当初可以买个更宽敞舒适点的马车。 他找来两条薄毯,盖在二女身上。 “师父,你也先睡一会儿吧,我去外面透透风。”姜守中挪开位置,“就在这长座躺一会儿,比较舒服。” 独孤落雪本想拒绝,可男人已经起身走出,坐在车外。 女人抿了抿粉唇,也不好推却徒弟的好意,况且这几日的奔波,她几乎没休息过,也确实是有些累了。 独孤落雪收起手中的针线活计,将精心缝制中的衣物仔细叠好。然后侧身躺卧于长座之上,双手轻柔地枕于螓首之下,眸光渐渐闭合,似是沉浸于一片宁静之中。 片刻后,姜守中忽然掀起车帘。 悉索声中独孤落雪只觉身上一重,睁开眸子,却愕然发现男人将自己身上的衣袍脱下来,盖在了她的娇躯上。 “别惹上风寒了。” 姜守中露齿一笑,放下车帘。 独孤落雪不觉有些好笑。 自己这境界的高手,还怕惹上风寒? 不过她还是揪着衣袍边缘,往上轻轻拉了拉。 莫名的,一股难以道明的情愫如细流般在女人心湖中荡漾开来,温暖而柔和,却又让她感到些许熟悉以及陌生。 这份情绪悄然触动了她的心弦,让女夫子陷入一种淡淡的恍惚之中。 自师父去世后,好久没人这么关心过她了。 独孤落雪一阵恍神。 鬼使神差的,她将这件尚带余温的男子衣袍凑近鼻端,轻轻嗅了嗅。 浓郁的男性气息瞬间涌入鼻息之间,如同一股暗流,在她体内蔓延散开,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令人沉醉的气息。 这一刻,独孤落雪心绪复杂难明。 身体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如同春水初融,令她整个人都浸润在这股微妙而复杂的感受之中。 女人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急促起来。 她玉手紧紧攥着男人的衣物,想要拿开,可本能又驱使着她紧贴在自己身上。 恍恍惚惚中,男人的衣物被她拖曳在了双腿之间。 独孤落雪微张开红唇,咬住衣衫。 而她的眸子,却紧张的盯着车帘,生怕突然被掀开。 心跳在狭小的空间内剧烈跳动。 扑通!扑通! 独孤落雪已经想不起自己上一次如此紧张,是在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为了逃课,偷偷藏在柜子里,听着外面时近时远的脚步声? 可相比于曾经的幼时那些紧张,此刻的紧张却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也许,是刺激? 她已经不是年轻人了,早过了那些寻求刺激,寻求顽性的岁数。 再过两个月,她的三十三岁生辰就到了。 其他女人,在她这个岁数早就有了成年或懂事的孩子,开始懂得如何收敛自己,将自己放置于端庄稳重之中。 而她在师父去世后,性情便已经很沉稳了。 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在她的心底掀起一丝波澜,这也是她能开辟禁欲之道的原因。 但现在…… 独孤落雪鼻窍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 她死死夹住男人的衣服。 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黏住了几根发丝。 马车在晃动着。 男人靠在车门旁,不时响起翻书的声音。 车厢内的两个少女,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睡的正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独孤落雪微喘了口气,涣散的眼神开始渐渐恢复了清明,紧咬着衣服的牙齿也松开了一些。 浑身汗湿的她茫然盯着车顶天花板,如一条水里捞出的鱼儿。 她扯出腿间的衣服,坐起身子。 而当看到衣服上,颜色明显差异暗沉的一团印记时,独孤落雪俏脸顿然酡红,眼眸里浮现出浓浓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将衣服揉成一团,抱在自己怀里,扯过旁边缝制的衣物盖住。 数秒后,她又将衣服塞进长座之下。 但又觉得这样不行,掀起窗帘,就要把罪证给扔出去。 可手臂刚抬起,就顿住了。 扔了,对方若问起来,怎么回答啊。 不小心掉在了外面? 这不瞎扯嘛。 独孤落雪又再次抱进怀里,试图用体温将湿气烘干。 这时,车帘外坐着的男人动了一下。 女人神经瞬间紧绷,情急之下,眼睛余光瞥见之前曲红灵喝过的水袋。独孤落雪一把抓过水袋,拧开盖子,倒在了衣服上。 结果动作太过仓促,不慎将一些水溅在了睡在地板上的耶律妙妙的脸上。 “哎呀!” 少女一个激灵,连忙坐起。 这一嗓子,吓得曲红灵也惊醒过来。 姜守中连忙掀开车帘,一脸疑惑的看着三女:“怎么了?” 独孤落雪神情平静,对耶律妙妙歉意道:“不好意思,刚才有些渴了想喝些水,结果马车颠簸了一下,不小心撒了。” “哦,没事。” 耶律妙妙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颠簸? 姜守中有些迷惑。 刚才有吗? 独孤落雪将湿了的衣服放在一旁,对姜守中说道:“把你的衣服弄湿了,你重新换一件,这件我给你洗。” “不用再洗了,酿干就行了。” 姜守中毫不在意道。 这时,曲红灵耸了耸琼鼻,呢喃道:“车厢里好像有一股很奇怪的香味。” 第326章 又见故人 姜守中终究没能把衣服要过来。 尤其落雪师父那罕见的凌厉眼神,仿佛在说你若是敢抢衣服,我就一巴掌拍死你。 对此,姜守中很是无语。 不就撒了点水在衣服上嘛,至于这样? 无奈,男人也就不理会了。 看到对方终于不再执着要回衣服,独孤落雪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她将衣服放在角落,用自己身子挡住,继续做起了针线活,以平复心境。至于自己黏糊糊的裙衫,她并不在乎。 而被这么一折腾,曲红灵和耶律妙妙也没了睡意。 二女吃了些东西,斗了一会儿嘴,实在无聊,干脆摆上棋盘对弈。 不过耶律妙妙下棋水平比起曲红灵差一些,连续的输,最后少女气不过索性不玩了,一个人掠出车厢骑在马上,散心吹凉风。 不得不说,骑在马背上的耶律妙妙永远有一种独有的魅力。 纤细的腰肢随着马背的起伏而摇曳生姿,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在疾风中飘扬翻飞,宛若墨色流云,既有柔美之态又不失英武之气,尽显青春的活力与不羁。 曲红灵探出小脑袋,眼眸闪烁着一丝狡黠。 少女轻吹了声口哨。 原本奔跑的马儿猛地弯了一下腰,差点将耶律妙妙掀飞出去。 耶律妙妙俏脸一变,足尖于马腹上轻轻一点,轻盈落在马车上,恶狠狠的瞪着恶作剧的曲红灵,后者扮了个鬼脸。 “小妖女,我让你使坏!” 耶律妙妙作势就要扑上去。 正当此时,疾驰的骏马蓦然放缓速度,而后急停,骤然间车身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猛然勒住。 随之而来的,是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 站在车厢外沿的耶律妙妙差点又被甩出去,少女站稳身子,怒气冲冲的对曲红灵骂道:“你这妖女有完没完!” 曲红灵却一脸懵:“不是我啊。” “前面有人。” 独孤落雪忽然说道。 二女一愣,扭头看向前方,果然看到道路中间躺着一个人。 姜守中率先跃下马车。 走近发现对方是一个女人,身上沾染着血迹,趴在地上不知生死。 “还有气。”曲红灵说道。 而当姜守中将女人身子翻过来,看到对方的容貌后,脸上不禁露出了诧异之色:“咦?怎么是她?” 凑上前的耶律妙妙望着女人熟悉的清秀面容,也愣住了:“这女人不就是我们曾经在山洞遇到的吗?好像叫什么谭双双?” 当初姜守中护送耶律妙妙去燕戎。 途中为了躲雨,进入了一个山洞,恰巧和天妖宗的护法金鳌遇到一起。 休息到半夜,又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是苏家三少爷苏俊文,而女的便是眼前这位女人,名叫谭双双。 苏俊文因为参与了梦瑶阁血案,带着谭双双私奔,结果被自己的大哥苏俊阳追杀,幸好遇到了姜守中和金鳌,才脱离险境。 记得当时谭双双身上还被附身了洛洺堂的一只分魂,被洛婉卿击杀。 后来苏家家主苏衫客被姜守中和染轻尘杀死,而大公子苏俊阳不知下落。 于是三少爷苏俊文便在金鳌的帮助下成为苏家家主,谭双双成为苏夫人。 可惜不久后,朝廷便对青州展开了大屠杀,迫使苏家迁移。 当时姜守中忙着救青州百姓,对于苏家并没有上心,不曾想又在这里遇到了谭双双。 看到对方浑身染血的模样,姜守中皱眉道:“这小两口又被人追杀?”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有其他人。 姜守中对曲红灵说道:“先带她去马车,帮她疗伤。妙妙见过苏俊文,跟我在附近探查一下,看有没有那小子的身影。” 对于那位苏家三少爷,姜守中还是有些好感的。 小伙子心肠不错,有正义感,虽然性格偶尔比较拧巴,但也算是一个标准的江湖少侠。 这时,独孤落雪走下马车,随意用双指夹住一片缓缓飘落的树叶,放在鼻息间闻了闻,对姜守中淡淡道:“我跟你去找,她们留下。” “好。” 姜守中一愣,点了点头。 两人循着斑斑血迹前行,直至一处峭壁前,血痕才蓦然中断。 眼前是一座绝壁千仞。 四周静寂无声,唯有山风轻拂过崖壁,发出呜咽之声。 姜守中仰头望着上方被折断的几根崖间古松枝干,分析道:“看起来谭双双是从悬崖上掉了下来,或许是逃命时自己跳的,也或许是被人打下来的。” 独孤落雪玉指抹了点岩壁上的苔藓,再次放在鼻间闻了闻,神情凝重道:“有人施展了改天换地之术。” “什么?” 姜守中没听明白。 独孤落雪解释道:“这是一种极强的术法,可改变某片区域的天气,下雨或放晴。也可改变山脉地形。” 改变山脉地形? 姜守中浑身一震,蓦然想起一人。 枯木道长! 准确来说,是附身于苏俊阳的那彩衣老道士。 当初苏俊文被追杀,那老道士窥觑梦娘这只蛇妖,便施法下雨以及改变山脉的强大术法,将他们困在山洞里,试图抓捕。 若非洛婉卿出现,当时梦娘很可能会遭殃。 如今谭双双负伤昏迷,显然又是苏俊阳和老道士在追杀他们。 “妈的,本来还愁找不到这老杂碎,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姜守中攥紧拳头,眼中迸出恨火。 他抬头看了眼崖壁,又有些无奈。 目前有了锁空禁制,想要直接飞上崖顶去找那老杂碎很是费劲,眼下也唯有守在谭双双身边等着对方上门。 …… 回到马车,谭双双还没有苏醒。 曲红灵给她服下了疗伤丹药,耶律妙妙也注入了一些元气。 “是等在这里,还是继续赶路?” 独孤落雪问道。 姜守中看着脸色惨白、昏迷中的谭双双,想了想说道:“还是先带着她赶路吧,如果苏俊阳他们追上来,算他们倒霉。” “好。” 独孤落雪没有异议。 约莫一个时辰后,谭双双终于苏醒了过来。 “你可算是醒了。” 耶律妙妙探过脑袋,笑着摆了摆手,“认得我不?” 因为当初耶律妙妙戴着易容面具的缘故,谭双双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位绝色少女,不过姜守中她倒是认了出来。 “恩公?” 望着熟悉的男人面容,谭双双满眼不可置信。 姜守中笑道:“第二次救你了。” 他指着耶律妙妙:“她是妙妙,当初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丫头,只不过那时候她戴着易容面具,所以你才没认出来。” “妙妙姑娘?” 谭双双不由瞪大了眼睛。 其实那时苏俊文私下跟她说过,那位妙妙姑娘可能戴着易容面具,只是她并没有多想。 却不曾料到,对方的真容竟这般漂亮。 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 难怪要易容。 而当谭双双看到同样绝色的曲红灵和独孤落雪后,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暗暗咂舌这位姜公子好艳福。 “苏俊文呢?你们是不是又被苏俊阳追杀了。” 姜守中问道。 听到对方提及自己爱人的名字,谭双双回过神来,挣扎着欲要起身,但因为气力不济,又跌了回去。 女人流泪恳求道:“求恩公救救我夫君,他可能被抓了。” “被苏俊阳抓的?”姜守中皱眉。 然而女人却摇着头道:“苏俊阳也在追我们,不过抓走我夫君的,是一个叫黑水的人,他好像是某个组织的成员。” “竟然不是苏俊阳……” 姜守中有些意外,喃喃自语道,“不过黑水这名字倒是很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他猛地一拍额头。 对了,当初外号为“猴子”的荣玉河被他抓住后,猴子说他的上司是一个叫“黑水”的人,他们一起在研究妖气真相。 莫非抓走苏俊文的人,是那个神秘组织? 可他们抓苏俊文做什么? 姜守中死死盯着谭双双的眼睛,问道: “谭双双,你跟我说实话,苏俊文究竟藏有什么秘密?按理说,苏衫客死后,苏俊阳不可能再纠缠你们。” “我不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 谭双双哽咽着摇头。 姜守中淡淡道:“行,这件事反正与我也没什么关系。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到下个镇子我放你下来,之后是生是死看你造化。” 谭双双身子一颤,紧咬住嘴唇。 良久,她轻声说道:“恩公,并非我不愿告诉你,只是这件事……” 女人神情依旧有些迟疑,内心在挣扎,最终她微微一叹:“罢了,反正苏家也没了,告诉恩公也无妨。 当初苏俊阳追杀我和夫君,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夫君知道他父亲苏衫客在府内做的丑恶之事,而是一份口诀。” “口诀?” 姜守中挑了挑眉。 谭双双说道:“两年前苏衫客已经是朝廷的人,在六扇门的操控下,他纠集了一些江湖人士去翡翠峡谷击杀曲红灵。 后来只有苏衫客一人回来,而且发疯失忆。 但是在某一段时间,苏衫客忽然清醒了过来。那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都要将俊文带到练功室,让俊文背一些口诀。 大概十天左右,苏衫客又疯了,也完全不记得他给俊文教授口诀的事情。 后来不知为何,苏衫客又嚷嚷着要杀俊文,说他不配知道那些口诀。当时若非有人拦着,俊文早就被杀了。 没办法,俊文这才带着我私奔,逃离苏家。苏俊阳一直想知道那些口诀是什么,所以才追杀我们。” 听完谭双双的解释,姜守中问道:“所以,口诀是什么?” 谭双双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不管恩公相不相信,我都不知道口诀是什么,俊文也一直没跟我说过。我问过两次,但他都不愿说。” 姜守中盯着对方眼睛,确认女人并没说谎,开始思考起来。 从这对小情侣的感情来看,苏俊文与谭双双是真心相爱。 在这种情况下苏俊文都不愿把口诀告诉深爱的女人,显然并非是藏私,而是他认为这口诀会伤害到心爱之人。 但话说回来,这个苏衫客也是很搞笑。 家里有两个儿子,却把口诀告诉了自己的私生子。告诉就告诉了,结果又觉得对方不配知道,打算杀掉。 主打的就是一个反复无常。 当然,对于疯子来说,这并不奇怪。 只是姜守中有个大胆猜测,那段时间突然清醒的苏衫客,会不会是别人附身的? 姜守中看向曲红灵:“当初苏衫客他们去刺杀你的时候,你就真没印象了?” 曲红灵摇头:“我完全想不起来,就记得快要被杀的时候我头很疼,好像发了疯,后来发生了什么,一点也没有印象。” 一旁耶律妙妙插嘴道:“这丫头很危险,两次突然发疯差点把我都给杀了。我猜测,那些人全都被她给杀了,只有苏衫客侥幸逃走。” 谭双双听到众人对话,微微张开嘴巴,看向曲红灵的目光极是震惊。 半晌,她结巴道:“你……你就是曲红灵?” 曲红灵微微一笑:“我听金鳌说起过你们,说你们想着让他当苏家客卿。说真的,其他人见到妖物都避之不及,你们倒要迎宾上座,就冲这份胆量,我佩服你们。” 谭双双涨红了脸。 其实他们是想把金鳌留在苏家,避免被苏俊阳找上门来。 这等于也是变相的挖这位宗主的墙角。 独孤落雪忽然伸出纤细的玉指,在对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一粒萤火虫似的小虫子飞了出来。 “用来追踪的蛊虫。” 独孤落雪淡淡道。 姜守中皱了皱眉,对谭双双说道:“如果苏俊文被抓走,那你就没用了,他们应该不会在你身上放置追踪蛊虫。我猜想,苏俊文应该还没抓到,所以才想着利用你。” 闻言,谭双双眼眸亮了一些,但随即黯淡下来:“俊文受伤严重,又能逃多远。” 姜守中心中略一盘算,说道: “谭姑娘,眼下也没法确定苏俊文究竟有没有被抓,即便被抓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找。 我看要不这样,你先跟着我们,看能否把那些人引来,至少确定这些人的老巢。若苏俊文之后被抓,我们也有个方向。” 谭双双六神无主,也只能听从对方。 姜守中看了眼有些拥挤的车厢,暗暗道:“看来下个镇子,得再买辆马车。” 第327章 到傍晚时分,众人进入了岷州地界,来到岷州城内。 对于岷州,姜守中再熟悉不过了。 二十多年前南金国进犯,原本有着巨大优势的大洲军队因为上一任老皇帝过于信任宦官,派其督战,结果导致大军溃败。 虽然最后岷州守了下来,却也导致无数军民枉死。 于是便有了后面单东川等人青州反叛一事。 当时被战争摧残过的岷州可谓是人间地狱,百姓流离失所,又遇到大旱,加上官府的苛捐杂税,最终官逼民反,叛军四起。 年少的陆人甲,便和妹妹踏上了逃荒之旅。 想到陆人甲,姜守中不免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被自己牵扯,有没有离开京城。 虽说当时嘱托袁安江帮助护着,但毕竟自己闹的事挺大的,能否护周全也难说。 “好多官兵啊。” 曲红灵掀开车厢窗帘,水灵的眸子四处转着。 沿途不时可见巡逻而过的官兵,或单骑疾驰,或结队而行。 尤其还有一些身着甲胄,全副武装的士兵驻守在各处。 城内虽然不乏行人穿梭其间,也有街铺小摊,气氛却颇为沉重,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这座城池之上。 耶律妙妙看向姜守中笑道:“不会是为了抓捕你吧。” 刚进城门的时候,姜守中就看到城墙外贴着自己的通缉画像。 正巧当初江漪送了他易容面具,为了避免麻烦,姜守中便戴上了,坐在外面充当马夫。 除了马车内休息的谭双双,众女也戴上了面纱或斗笠。 “不清楚,我们买完东西就走。” 姜守中淡淡道。 不得不说,缘分这东西会让世界变得很小,总是能遇到以为不会再见面的熟人。 当一行人来到车马市,姜守中愕然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名剑山庄的三少爷,方子衡。 当初在京城,因为一次小冲突,与这位三少爷结了怨。当时若没有晏长青及时出现,姜守中必然会被重伤。 虽然最后方子衡很诚恳的道了歉,但这笔帐姜守中始终记在心里。 到青州去名剑山庄,姜守中本打算好好跟方子衡了结一下恩怨,结果对方正在闭关。 再加上方老庄主很客气的送了他一些宝贝,而且他还在剑窟搜刮了不少,姜守中也就没好意思记仇,当作一笔勾销了。 后来青州发生大屠杀,名剑山庄也不在了,他就更懒得计较。 没曾想,在这里遇见对方。 相比于曾经一袭白衣秀气的装扮,如今的方子衡明显老成了许多,唇上留着淡淡的胡须,目光坚毅,身着一袭青衫。 而身边,跟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小书童。 小书童唇红齿白,很是惹人爱。 姜守中记得以前对方身边就跟着一个小书童,年岁更大一些。 “认识?” 见姜守中盯着不远处的方子衡看,耶律妙妙问道。 姜守中摸了摸脸上的易容面具,犹豫了一下,终究没上前相认,笑着说道:“名剑山庄的三少爷,有过一面之缘。” 他没说两人有过恩怨。 否则以耶律妙妙和曲红灵的脾性,听到自家男人曾经差点被欺负,估计就捋起袖子干架了。 此时方子衡正在和车马行的老板说着什么,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直到老板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没钱就滚蛋,我哪儿知道你是什么三少爷四少爷的,这里不赊账!” 老板的一嗓子引来周围不少目光。 方子衡神情窘迫,脸色有些难堪。 旁边小书童忿忿瞪着车马行老板:“你看我家少爷像是赊账不还的无赖吗?信不信我家少爷一剑把你这破行给拆了。” 老板什么江湖痞子没见过,自然不是被吓大的,冷笑道:“那就拆一个试试。” 方子衡连忙拉住书童,对着老板道歉。 姜守中看到这一幕很无语。 堂堂名剑山庄的三少爷,竟然身上没钱? 想到曾经方老庄主对自己的照顾,姜守中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走过去递给方子衡:“来,我借你。” 方子衡一愣,望着眼前陌生人有些疑惑:“这位兄台,我们认识?” 姜守中随口胡诌道:“曾经去名剑山庄拜会过,方少爷不认识我也正常。” 方子衡闻言,连忙抱拳感谢:“多谢兄台相助,还请兄台留下姓名住处,改日方某一定上门偿还答谢。” 姜守中笑着摆手:“这就不必了,若是有缘相见,再说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 “兄台……” 方子衡欲要叫住姜守中,却听一道喝声突兀响起,“小东西,原来你在这儿!” 却见一位虬髯大汉从人群中走出,手中持着沾血的大刀。 大汉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小书童,舔了舔干裂嘴唇:“小东西,以为偷偷跑出来就没事了?让老子一顿好找!快跟我回去,否则让你小子尝尝辣椒水的滋味!” 小书童吓得躲在方子衡的身后,脸色发白。 “快跟我回去!” 大汉丝毫没把方子衡放在眼里,伸手朝着小书童抓去。 方子衡皱了皱眉,挡在虬髯大汉的面前:“你就是小郭口中……拐卖他的恶人?” 原来两天前,方子衡来到岷州城,无意看到这个小男孩昏厥在小巷里。 询问对方后得知,他是被人贩子从外地拐卖来的,趁着对方不注意逃了出来,结果几天没吃饭,饿昏在了小巷。 于是方子衡决定带着他,去找他的父母。 大汉乜眼打量着方子衡:“你特么又是谁?” 方子衡淡淡道:“小郭现在是我的书童,你没资格带走他。” 大汉听笑了,用手指戳着方子衡的胸口:“小子,多管闲事之前,先打听打听你爷爷我是谁,听说过曼陀帮吗?” 曼陀帮? 周围听到此话的人们,皆是脸色一变。 见方子衡不吭声,大汉以为对方被吓着了,唇角泛起一丝不屑冷笑:“既然知道害怕了,就给老子滚一边去!” 大汉蛮横的揪住方子衡的衣襟,便要扔到一旁。 孰料,这一提竟丝毫未使对方挪动分毫。 大汉顿时一愣,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然而,无论他如何使劲,方子衡依旧稳如磐石,岿然不动。 “我没听过什么曼陀帮,也不知道有多厉害。” 方子衡抓住大汉的手腕,后者立即发出了惨叫声,整个身子佝偻弯曲,疼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整张脸都变紫了。 砰! 大汉被一脚踹飞出去。 方子衡面色冷漠,拍了拍褶皱的衣襟:“但我知道如何教训畜生!” 在场陷入一片死寂。 望着吐血倒地不起的大汉,围观的人们面露骇然,看向方子衡的眼神有敬佩,有担忧,也有幸灾乐祸。 方子衡牵起小书童的手,将姜守中给予的银两递给呆傻的车行老板,说道:“劳烦老板给我挑一辆小一点的马车。” “啊?哦哦。” 车行老板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将马车迁过来,之前还粗言粗语的车行老板已经不敢跟方子衡摆脸色了,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 “这位少侠,这曼陀帮可是岷州的地头蛇,无人敢惹,尤其是他们帮主修为高深,据说和道门圣地真玄山有些关系,您最好赶紧走。” 听到“真玄山”,方子衡不觉皱眉,随即温和笑道: “无妨,朗朗乾坤之下毕竟是朝廷的地界,一个江湖门派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车行老板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不再多劝解什么。 当初也是有一位初走江湖的侠女,因为打抱不平,惹怒了曼陀帮。结果两天后就被人发现全身赤果,吊在城墙之上,死状惨烈。 官府除了收尸,什么都没做。 后来她的师门找上门来,但最终也是灰溜溜离开,不敢再寻仇。 “少爷……” 小书童担忧的扯了扯方子衡的衣袖。 方子衡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没事的,有我在,他们不会再抓你走,我会把你送回你父母那里。” 小书童抱住他的手臂嘟囔道:“我想跟在少爷身边。” “跟着我,可就有吃不尽的苦头咯。” 方子衡笑了笑,将小书童抱上马车,环顾一圈未看到姜守中的身影,暗叹了口气,虚空抱拳行了一礼,驱车离开。 —— 姜守中本打算直接买一辆豪华点的大马车,但考虑到太过招摇,而且路途多是崎岖山路,不太方便,便另购买了一辆小马车。 有曲红灵这个妖主在,所挑选的马匹也是颇有灵性,懂得认路。 “红儿,你和谭姑娘一辆马车……” 没等姜守中话说完,曲红灵撅着小嘴不满道,“凭什么妙妙跟你在一起,我才不要。” “呃……” 姜守中愣了一下,看向耶律妙妙。 耶律妙妙双手环抱于胸前,冷哼道:“先说好,我也不会跟你分开。” “我和谭姑娘一辆马车。” 独孤落雪忽然出声。 女夫子现在有些害怕与姜守中共处一室了,尤其每次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内心总是涌现出一丝羞耻感。 这让她很是恐慌。 她需要离姜守中远一点,来平息自己的心境。 姜守中一想,让师父和谭姑娘在一辆车倒也合适,这样自己和曲红灵他们做点亲密的事情,也不怕尴尬了。 给谭双双买了件衣服,众人便准备出发。 不过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顺利,一行人还未到城门,就看到不少百姓惊慌失措的朝回跑,也有一些胆大的,直接爬到屋顶遥遥观望。 “小哥,前面发生什么了?” 姜守中拦住一位商贩好奇问道。 那商贩看姜守中面生,知晓对方是外地人,连忙说道:“快跑,曼陀帮要杀人了!城门已经关闭了,别瞎凑热闹,小心把命给丢了!” 城门关了? 姜守中闻言很是震惊。 一个地方帮派,竟然敢关城门?哪怕是万寿山川这样的超级大派都不敢如此猖狂吧。 更何况这岷州城内到处都是官兵,全都睁眼瞎? 唯有一个解释。 曼陀帮和官兵是狼狈为奸,一伙儿的。 姜守中掀开车帘,对车厢内二女说道:“你们先等一会儿,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我也瞧瞧。” 男人话还没说完,耐不住性子的耶律妙妙便掠出了马车,卷起一缕香风,朝着人群跑去凑热闹。 “等等我。” 曲红灵见状,也跟了上去。 二女性格本就活泼,一路待在马车早就憋坏了,眼下能有热闹凑,自然不会错过。 姜守中无奈,跟在后面喊道:“别胡乱掺和。” “知道了,小姜哥哥。” 曲红灵摆摆手。 姜守中护着二女挤到人群前面,果然看到城门已经紧闭。 一排身着紫色绣衣、手持兵器的男女站在城门前,气势不凡,威风凛凛。 方子衡的马车孤零零的横在路中间。 小书童躲在马车里,小手紧紧攥住车帘,探出脑袋紧张而畏惧的看着这些拦路的人,随后又将担忧的目光投向方子衡。 方子衡站在马匹前面,神情倒是镇定自若。 他手中持着一柄长剑。 此剑名为白烟,乃是名剑山庄镇庄之宝。 不过后来被晏长青贬的一分不值,称其剑心已死,让方子衡当场破防。 好在晏长青终究点拨了对方两句,方子衡才狠下决心闭关。 最终,让宝剑白烟焕发出生机。 “名剑山庄的三少爷,就这么蛮横吗?抢了我的人不说,还打了我的人。”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飘来。 随着紫衣护卫分开,一顶由四个大汉抬着的奢华轿子缓缓出现。 轿子并无帘布遮挡。 可以看到轿子里坐着一个女子,浓妆艳抹,尤其那胭脂口红将嘴涂染的宛若刚喝过鲜血一般,瞧的人瘆得慌。 “你是曼陀帮的帮主?” 方子衡诧异询问。 女人媚笑道:“奴家名为花谷,方少爷若是嘴甜,可以唤奴家一声花谷仙子,兴许奴家一高兴,就睡了方少爷呢?” 方子衡语气冷淡:“花帮主,小郭是我的书童,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离开。” “我若是不呢?”花谷笑道。 方子衡缓缓拔出长剑:“那我,只能让我的剑来说话了。” 但见剑身寒芒闪烁,白雾缭绕其上,犹如晨曦中轻盈飘渺的云霭。 —— 【作者的话:前天做了胃镜,医生说检查结果很不好,让做活检,看是否癌变。这两天一直很焦虑,没心情码字。今天活检结果出来,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坏消息是,胃萎缩严重,胃体粘膜病变,不典型增生,大概是说细胞从良性转恶性。好消息是,离癌仅差一步,命暂时保住。医生说若是再拖一段时间,必然就麻烦了。 下周还得去医院,看是否再做详细的超声内镜检查,然后再看有没有手术的必要。但不管怎么说,这次踩在悬崖边上,还没掉下去,算是万幸了。 我不抽烟,不喝酒,辣很少吃。胃变成这种模样,纯粹是饮食不规律和熬夜造成的,大家伙儿还是要注意饮食,希望都能有一个健康的胃体。】 (本章完) 第328章 来自妙妙的威压 白烟有三问:问心,问道,问天地。 后来晏长青告诉方子衡,身为剑客最应该先问自己的剑,再问自己的心。 这番话让方子衡恍然大悟,继而闭关后成功修复宝剑,并一举将修为突破至大玄宗师圆满之境,可谓神速。 方子衡望着白雾萦绕的宝剑,爽朗笑道:“白烟,既然你认为此剑当出,那我便出这一剑,莫被人瞧了笑话。” “哼,我倒要瞧瞧你方少爷有多大能耐。” 花谷皓腕轻抖,一对细金圈便现于其手中。 只见她玉臂一扬,金圈仿佛有了灵性,随之飞旋而起,刹那间幻化出重重叠叠的金色光影,气势磅礴地向着方子衡席卷而去。 花谷笑道:“方少爷,你若能破得了我这生死圈,我便放你离开。” 周围围观的人们暗暗叹息。 这花谷乃是岷州颇有实力的高手,尤其手持不俗兵器,败在她手下的江湖修士不少,而且皆是落得残疾的下场。 这方家少爷恐怕很难逃脱这场厄运。 方子衡微微阖上眸子。 他轻吐了口气,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剑招,只是简简单单的挥出一剑。 起初,周围毫无反应。但很快,空气中便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波动。 紧接着,一道极其细薄的剑芒犹如一条洁白的细线缓缓拉开,随即逐渐变宽,显露出其锋芒所向的轨迹。 那些袭来的金色圈子在这剑芒之下,纷纷变成了碎末。 花谷见状,俏脸骤变,正欲抽身急退,却被剑芒的余劲震飞出去,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飘荡,落在地上时已是踉跄不稳。 嗤啦! 女人胸前衣襟裂开一道口子。 花谷连忙捂住衣襟,脸色难看的盯着方子衡,冷笑讥讽道:“怎么?方少爷这是打算脱奴家的衣服?想脱奴家的衣服就直说,奴家自己来。” 方子衡收剑回鞘,淡淡道:“还请花帮主遵守承诺,让路。” 围观人们瞪大了眼睛。 没有人料到,这位看着普普通通的家伙竟然一剑逼退了花谷。 这才是高手。 这才是大侠。 花谷正要说话,忽然肩膀落下了一只手。 “退下。” 却见一个戴着虎面面具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女人身后。 “虎爷。” 花谷神情一变,连忙行礼。 这老者正是与姜守中在京城有过冲突的洛府管家,虎爷。 姜守中见状很是诧异。 这老头不待在京城,跑来这里做什么?甚至还和曼陀帮扯上了关系,看起来似乎是曼陀帮背后的主人。 望着紧闭的城门,姜守中这才恍然。 难怪曼陀帮敢关城门,而官府压根不管,原来背后有国丈爷的管家啊。 家主洛洺堂都不男不女了,这管家倒是挺能蹦跶。 虎爷面具下的双眼深邃莫测,静静地注视着方子衡,声音沙哑苍老: “方少爷,素闻名剑山庄老庄主剑法天下前三,一手揽月让他成为江湖中公认的剑神。你是被老庄主最为寄托的传人,可否让老夫见识一下,揽月的威力。” 方子衡微微皱眉:“阁下是?” “小人物罢了。” 虎爷随手将花谷头上的一枚玉簪取下来。 方子衡淡淡道:“我并不会什么揽月,爷爷也未曾教过我他的剑术。 爷爷告诉我,天地间,草木各有其姿,山川各有其势,人亦然,剑亦然。 身为求剑之人,不能一味的仿效他人,唯有专注于自己,方能于万千剑道中,寻得属于自己的那一条剑道。” “那真是可惜了。” 虎爷屈指一弹。 手中的玉簪陡然化为一道流光,射向方子衡。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森然杀气,方子衡面色凝重,举剑抵挡。 然而,凝聚出的剑气竟被玉簪一举击溃,只见玉簪在剑锋的切割下分化为两道耀眼的光轨,直取方子衡的双目。 幸而方子衡反应敏捷,右脚往后一点,便欲侧身闪避 可脑袋刚准备偏移,他猛然意识到若自己闪躲,身后马车上无辜的小书童必将遭难。 情急之下,方子衡当机立断,身躯猛地一挺,强行拔高了自己的身躯,伸出一只胳膊横于面门前,决心硬接。 只是这一下若接实了,方子衡不死也会重伤。 就在这危机关头,接连两声锵击的轻微声音响起,随着流光一闪,原本快要刺进方子衡身体的两半玉簪掉落在了地上。 虎爷瞳孔收缩,吐出两个字:“飞剑!” 飞剑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有人捕捉到是谁出的手。 方子衡惊魂未定,待意识到有人出手救了自己,连忙环顾四周,奈何没能找出来,抱拳扬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出手相救,方某万分感谢。” 在场围观的人们这才明白这附近还有高手存在,纷纷左顾右盼寻找起来。 虎爷眸光闪烁不定。 他在围观人群中扫了一圈,略一犹豫,对花谷淡淡道:“开城门。” “是。” 花谷点了点脑袋,让手下将城门打开。 虎爷望着方子衡笑道: “既然有人愿意帮方少爷,那老夫也就不为难您了,只希望方少爷赶车慢一些,毕竟路上也不太平。” 这算是威胁了。 说罢,虎爷转身离开了此地。 方子衡轻舒了一口气,再次环顾四周,并未感知到有高手,暗暗一叹,朝着虚空抱拳行了一礼,便驾车出城。 围观的人们见没了热闹可看,也都失望的散去了。 说实话,他们还是希望方子衡将曼陀帮这个本地恶势力给铲除了,尤其看到对方超强的实力后更是充满信心。 奈何,曼陀帮还有更厉害的高手。 眼下只希望那个出手救了方子衡的神秘高手,能当这个英雄。 “废物!” 花谷攥了攥拳头,也不晓得在骂谁,气呼呼的带着手下离去。 …… 姜守中一行人回到马车上。 曲红灵笑道:“小姜哥哥提醒我们别插手惹事,结果自己却忍不住出手救那位方少爷,也不露面。当个好人,都要神神秘秘。” 姜守中无奈道:“没办法,毕竟受了老爷子恩惠,就当是还人情了。” “刚才那飞剑……” 曲红灵欲言又止。 姜守中道:“是叶姐姐经常佩戴的那枚玉簪,关于她的事情,以后再告诉你。” “哦。” 曲红灵捕捉到男人眼里的失落,识趣的不再询问。 姜守中说道:“虽然刚才出手已经非常谨慎,没人发觉,但难保这城里没有高手在暗中观察,我们早点离开,没必要惹麻烦。至于那方少爷后面会遇到什么事,我就无能为力了。” 耶律妙妙轻揉着自己的两条修长玉腿,嘟囔道:“就他那种性格,迟早是个死。” 姜守中笑了笑,拉动缰绳,朝着城门而去。 然而这趟出城之旅并不顺利,马车刚行至到城门口,就被一队官兵给截住了。 “车里的人全部出来,我们要进行搜查!” 领头的一位中年粗犷官兵冷冷说道。 姜守中很诧异。 难道刚才出手被发现了? 他不动声色的握紧缰绳,笑着说道:“这位官爷,车里都是女眷,不方便,不知你们要搜查什么?” “让你们出来就出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男子面露不耐,示意身边的两名手下强行上前搜查。 两名士兵还未靠近马车,却骇然发觉自己竟无法动弹,脚下似乎生了根一般。 领头男子到底有些见识,察觉到不对,连忙拔出腰间的佩刀,下意识后退了几步,阴冷盯着姜守中:“原来是高手。” 其他官兵也都拔出佩刀,面露紧张之色。 大街上的人见状,纷纷跑远,生怕被殃及到。 刚才是江湖仇杀,他们可以凑热闹,但眼下是官府,说不准就会很倒霉的被牵连,毕竟这种事情他们见过不是一两次了。 姜守中有些无奈。 早知道就不进城了,自己一人来买马车。 不过眼下以他们四人的修为,估计岷州官兵加起来都难形成威胁。 当然,能避免麻烦最好。 姜守中想了想,拿出六扇门的身份令牌,用大拇指遮住名字,冷声说道:“六扇门办案,若是耽误了要事,你这身衣服也别想穿了!” 六扇门? 领头男子瞳孔一缩,面色阴晴不定。 “让他们走。” 就在这时,一道温醇的嗓音缓缓响起。 单从声音来听,很容易联想对方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翩翩美男子,但当姜守中抬头望去,对方却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 男子穿着一身灰色锦袍,端坐于高头骏马之上,笑容满面地盯着他。 “赵先生。” 领头官兵看到男人,连忙行礼。 被称呼为赵先生的男人,驱马缓缓来到马车前,望着姜守中手里的令牌笑道:“这种令牌,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 姜守中心下一跳,故作镇定的收起令牌,抱拳道:“多谢。” 说罢,一拉缰绳,驾车离去。 领头官兵小心翼翼的凑到赵先生身边,说道: “赵先生,方才我看到进入马车的那两女子虽然遮面,但气质上佳,必然是姿色不俗的美人。若她们是仙师大人想要的女人,如今却放了,恐怕……” “那你去抓吧,死了我可不替你收尸。” 赵先生淡淡瞥了他一眼。 领头官兵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言。 赵先生望着远去的马车,吸了口气,似乎在闻着什么,淡淡道:“去找游胖子,让他先探探对方的底。” “是。” 领头官兵闻言,连忙带人离去。 赵先生微微直起腰板,又将目光探向方才虎爷离开的地方,低声呢喃道: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真以为戴着虎面具,就把自己当老虎了?丧家之犬,真是可笑啊。” …… 原以为出了城就很顺利,甚至姜守中特意挑选了驿道来走。 可没走多远,姜守中觉察到了不对。 他惊讶发现进城时来往的商旅行人,此时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驿道周遭变得空旷寂寥,只余下马蹄踏在路上的声音回荡。 姜守中猛然有所感应,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一个身形庞大犹如牛般的肥胖男子屹立于不远处的山丘之上。 胖子手中提着两柄沉重的大锤,仿佛两座铁塔,沉甸甸地悬在他的两侧。 看到姜守中目光望来,胖子嘴角挂着一抹阴森森的笑容,夕阳余晖斜照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长,更添了几分威压与森冷。 “这次,真的要打架了。” 姜守中叹了口气。 耶律妙妙纤手一掀车帘,冷哼道: “正巧姑奶奶心情不好手痒痒,杀只烦人的苍蝇透透气再说!” 少女足尖一点,掠出马车。 提锤胖子看到一个身材纤细的漂亮少女出来,舔了舔嘴唇,咧嘴笑道:“小丫头细皮嫩肉的,瞧着就好吃。” 胖子身形一纵,犹如猛虎下山,手中紧握的铁锤随之狠狠砸下,带起一阵猛烈的罡风。 锤势如雷霆万钧,仿佛要将天幕遮蔽。 …… 远处一座塔楼之上,方才那位赵先生背负双手,看着这一幕。 在他旁边是一个相貌平常的男子。 男子粗布短衫,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一个庄稼人,此刻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不时打着哈欠。 “你觉得这行人什么来路?” 赵先生问道。 男子没好气道:“管他什么来路,只要有女人,就给仙师抓去呗。要我说,就把全城的女人都抓起来,让仙师一个个的挑,总有那么几款满意的。 实在不行,周围镇上,村子里的姑娘,还有什么江湖门派的仙子侠女们全抓起来,省事多了,何必这么麻烦。” 赵先生无奈道:“赫总兵,我也想省事啊,可现在我们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若是被朝廷发觉,我们岷州估计得经历和青州一样的清洗。 况且现在,那个叫虎爷的丧家之犬还在。不过也幸好有他在,有曼陀帮帮我们吸引眼线,我们才能行动。” 赫总兵…… 谁能想到这位看着很普通的男人,竟是一城总兵。 “嘿嘿,华服锦衣遮腐骨,繁花似锦映枯枝……这大洲,马上就热闹喽。” 赫总兵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当看到耶律妙妙掠出马车后,赫总兵那双惺忪的眼睛才绽放出精光,诧异道:“小丫头修为挺高啊。” 赵先生微微皱眉:“这就麻烦了。” 赫总兵摩挲着下巴:“这丫头气质不错啊,估摸着是天荒境的修为,怕是经不住游胖子的一锤。 若仙师喜欢这一款,被游胖子打死可就不好了。不行,我得出手阻止,顺便摸摸,看这丫头身上挂着几两肉。” 赵先生拦住他:“先别急,看看马车里是否还有其他高手。” 然而下一秒,两人便呆住了。 只见那游胖子犹如沙包一般,倒飞而出。 伴随着“轰隆”之声,肥胖的身躯重重地撞在了山丘上,瞬间将坚实的山壁砸出了一个大洞。 少女左右手各抡起胖子掉落的千斤大锤,眸光蓦地看向塔楼。 刹那间,赵先生和赫总兵感觉被盯上了。 “跑!” 赫总兵头皮发麻,喝道。 第329章 神秘仙师 在“跑”字刚喝出声,赫总兵便如兔子般窜下塔楼。 而在他跑之前,赵先生的身影已经如鬼魅消失不见. 两人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只见天际处两个黑点缓缓划过一道弧线,逐渐接近,直至轮廓清晰,方才发现竟是两柄沉重的大锤。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这两柄千斤重锤直击塔楼,瞬间在其坚固的身躯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随后,整座塔楼仿佛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塌。 “走吧,妙妙。” 姜守中叫住想要追击而去的少女。 耶律妙妙拍了拍玉手,将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游胖子再次一脚踹飞出去,讥讽道:“哼,一群小虾米,姑奶奶懒得陪你们玩了。” 少女轻巧钻入马车。 姜守中瞥了眼塔楼废墟,驾车离去。 赫总兵从尘土飞扬的废墟中爬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挥手扑打着尘土,低声骂道: “特么的,赵志擎你差点害死老子,这小娘们至少也是入圣高手,这是我们能惹的起吗?以后特么再也不听你的馊主意!” 赵志擎脸色难看,望着驶远的马车,也是心有余悸。 他以为对方为天荒境的修为就顶天了,没想到竟是入圣,能有如此修为,其身世必然不俗,确实不能招惹。 就在这时,一位蒙面白衣女子飘然而至。 二人一怔,连忙行礼:“拜见神使大人。” 仙师身边有两大贴身婢女,被外人奉为“神使大人”,皆是一等一的美人,分别叫“红袖”和“添香”。 这女人便是添香,性情冷漠,心狠手辣。 然而通晓内情的赵志擎却知道,这女人跟随仙师修行双修之法,私下颇为放荡,为此吸干过不少男人。 当初抓了十来个品相不错的男人,结果到第二天早上,全都成了人干。 可见这女人恐怖的战斗力。 添香无视倒塌的塔楼废墟,清冷的眸子瞥着赵志擎二人,淡淡道:“仙师通过灵鸟传信给我,要求你们将刚才马车里的女人抓来。” 二人闻言,脸色顿时变了。 赫总兵一脸纠结道: “神使大人,刚才那丫头的修为不知您看到没有,您觉得以我们的实力,能抓来吗?” 添香声音冷漠:“仙师已经派了幽影帮你们。” 幽影!? 二人心下一震。 没有人见过幽影的真面目,但赵志擎清楚记得,前段时间天青府遭遇劫难,境界为入圣巅峰的府主冷朝宗,便是被幽影重伤。 那位冷宗主至今下落不明,甚至赵志擎都怀疑被仙师囚禁了。 要知道冷朝宗曾被排名为天下前十的存在。 虽然这样的排名有些水分,但能在江湖上拥有如此大的名望,足以说明冷朝宗实力之强悍。 若是幽影出手,那辆马车里的女人显然是逃不掉了。 赵志擎松了口气,点头说道: “请神使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配合幽影大人将人给抓来。” 赫总兵问道:“神使大人,仙师大人得了天青府的那件宝贝,不是闭关修行吗?这么快他老人家就出关了?莫非……他老人家成功了?” 添香蓦地投来眸子,语气冰寒:“不该问的别问!” 赫总兵讪讪一笑。 待添香走后,赫总兵小声嘀咕道: “还以为这色批真的闭关了,结果躲在暗处偷偷看美人。不过刚才那丫头修为那么高,背后家族势力肯定不一般,这老色批就不怕引火上身?” 赵志擎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问了个奇怪问道: “你觉得,仙师大人是不是已经将从天青府夺来的那件涅槃骨,给炼化了。” 赫总兵拧紧眉头,摇着脑袋:“不知道,难说。” 赵志擎沉默了片刻,淡淡道: “当初天青府第一任府主的妻子,便是诸葛家的大小姐,只是后来两家关系变淡,不再往来。 据说,诸葛家的涅磐骨,就是被那位大小姐带走的,成为了天青府的秘密镇派之宝。冷朝宗能顺利从人修转为妖修,而没有任何副作用,便是靠此宝物。” 说到这里,赵志擎不禁感慨道: “涅磐骨真是个好东西,只需成功炼化一块,等于是获得了一次重生,身体恢复崭新状态,甚至回到婴儿的状态。 世人都以为诸葛家有两大法宝,神鬼八阵图与水月梦镜,可没人知道诸葛家最大的宝贝乃是那件‘涅槃骨’。” 赫总兵叹了口气:“若非仙师这位老色批透漏真相,我怕一辈子都难知晓这个秘密。不得不承认,诸葛家是真厉害啊。” 赵志擎淡淡一笑:“他之所以告诉你我,无非是让我们觉得是他的心腹,是自己人。否则,我们也不会跟着跑去招惹天青府。 而且说实话,天青府能如此顺利被解决,出乎了我的预料。但最让我难眠的是,仙师自始至终都没有亲自出手。” 望着同伴眼里深深的忌惮,赫总兵本想继续叫“老色批”,但想起那老头展现出的无上神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说道: “能顺利解决天青府,是仙师提前安排了棋子做内应。况且冷朝宗转妖修,本就让门内很多人不满,引以为耻。冷朝宗带着女儿四处云游,未尝不是在躲那些闲言碎语。 不过说起来,这次冷朝宗的那个宝贝女儿跑了,让仙师很是生气,派人去抓也没结果。毕竟他曾说过,那丫头可是上等的鼎炉,嘿嘿。” 赵志擎听出对方话语充满了幸灾乐祸,没有言语附和。 他心里明白,这位总兵大人之所以对仙师不满,是因为喜欢的女人被对方炼成鼎炉,所以才处处希望仙师吃瘪受挫。 不过赵志擎还是泼了盆冷水: “你有没有想过,仙师最后没有亲自去抓那丫头,其实是故意放那丫头走呢?” 赫总兵愣住了。 随即,他猛地想到了什么,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仙师在钓鱼!” —— 马车疾驶在宽敞的道路上。 车厢内,一副病容的谭双双失神坐在角落,偶尔将目光投向窗外不断掠过的树林风景,眼神里满是担忧。 “多睡一会儿吧,休养会快些。” 旁边正在低头缝制衣服的独孤落雪淡淡开口。 谭双双蜷起双腿,抱着膝盖,好奇打量着这位宛若画中仙子的女人。 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女人的身影显得无比的静谧与优雅。 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抹细微的表情,都仿佛是在细腻地描绘着自身的风姿。 谭双双见过不少绝色佳人,但没有一个能拥有这般出众的气质,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被这份宁静与雅致所吸引。 “前辈,您有喜欢的男人吗?” 谭双双鬼使神差的问道。 独孤落雪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询问这样的问题,俏颜流露出几分惊讶。 记得之前姜守中也有过这样的问题,当时的她没有任何迟疑的摇头。可现在其他人询问,她却莫名的有些迟疑。 独孤落雪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终究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谭双双莞尔笑道:“我这个问题多余了。” 独孤落雪低头继续缝制着衣物,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头问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谭双双一愣,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面对这种不食烟火的仙子,似乎通俗的解释并不能让对方明白,女人想起曾经丈夫讲的一个情话,开口说道: “喜欢一个人啊,就好比你在漫漫古道上偶遇了一壶陈年佳酿。起初,你只是被那酒香吸引,心想尝上一小口足矣。 不料,一入口便回味无穷,从此日思夜念,总想着再品那一抹独特的甘醇。 为了这壶美酒,你不辞辛劳,翻山越岭也要去寻找酿酒的坊间。很多人都不解,世间好酒多得是,何故如此。 可你心中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壶酒那么简单,它成了你心中的一份执念。渐渐地,你发现即便不能常常品尝这美酒,只要想到它还在那儿,心里便已满足……” 听着谭双双的讲述,独孤落雪怔怔凝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有些恍惚。 堕欲道,堕情道…… 这情道听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的让人恐惧。 自己是不是应该尝试着当一次普通女人? 独孤落雪莫名的有些疲乏。 主要还是内心的疲惫,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心口。 她低头咬断针线,将缝制一半的衣物抱在怀里,靠在车壁上闭目假寐…… 马车晃晃悠悠。 女人的心也在晃晃悠悠。 —— 小河潺潺,叮咚作响中绕过小桥,给静谧的村庄晕染上几分安逸。 染轻尘又一次进入水月梦镜。 来到安和村。 自从那个叫叶竹婵的女人将水月梦镜给她后,闲暇时她会时不时进入梦镜之中,看看姜守中和曲红灵的过往。 女人内心的愤怒已经没了。 当然恨意还在。 望着二人幸福的时光,有些时候她会思考,假如最早是她和姜守中相识,曲红灵会不会彻底消失在对方的世界里,结局大不相同。 姜守中也不会招惹那么多得情债。 可将这个问题很理智的分析,染轻尘却发现,似乎结果并不会改变多少。 曾经的她一心追求剑道,对儿女之情避之不及。 即便她和姜守中很早相识,也会因为她的各种做作,将男人推向其他女人的怀中。 而且往现实里说,姜守中找到她时,也只有曲红灵一个前妻,而且男人也在努力忘记,她完全可以独占这个男人。 然而,自己终究是一次次错过最佳的时机。 这让染轻尘很是迷茫。 也许,自己并不适合情爱。 尤其师父的死,让她对这个世界更没有了太多的留恋,心性也变了很多。 放下……忘记……拿起剑…… 人总是要成长。 染轻尘偶尔在想,也许当初娘亲也经历了这些感情挫折,所以才反反复复,从弃情到入情,再到忘情。 “可我能放下吗?” 染轻尘双手托着香腮,坐在河边静静看着打闹着的少年少女。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宛若一副动态的画,无比的契合富有美感。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对方二人真的配得上金童玉女。 染轻尘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多余的。 执着于属于别人的爱情,就像是竹篮中的水,终究一无所有。 “姜墨,若我放下了,你会放下吗?或许,你从来没有在乎过。” 染轻尘幽幽一叹。 不知何时,叶竹婵出现在了女人身后。 她捋了捋耳畔的发丝,笑着说道:“你若真打算放下,现在就站在小姜弟弟的面前,亲口告诉他……我原谅你了。 因为只有原谅了,你才会释怀,只有释怀了,你才能学会放下,不再执着。” 染轻尘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叶竹婵笑道:“为什么不看看他们亲热的画面,每次他们一脱衣服,你就咬牙切齿的离开水月梦镜。” “我嫌恶心。”染轻尘冷冷道。 “这样啊。” 叶竹婵笑了笑,不再多言。 过了片刻,染轻尘猛地起身,朝着打闹着的二人走去。 小河边上,少男少女弯起裤腿,将抓来的小鱼儿放在新抛的土坑里,玩的不亦乐乎。 面对走来的染轻尘,二人浑然不觉……当然,他们也看不到。 随着距离拉近,染轻尘脚步越来越慢,心跳却越来越快,手心里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尽管对方只是梦镜中的幻影。 不过距离姜守中很近时,她又猛地加快脚步,站在男人面前。 染轻尘微仰起下巴,直盯着男人。 “姜墨,我……” 女人嘴唇颤动,却始终吐不出“原谅”二字。 为什么? 她明明可以放下的。 凝视着男人熟悉的面容,染轻尘眼泪不争气的跑了出来。 她猛地抬起手想要扇对方一耳光,但想到这只是幻影,抬起的手僵在空中。 “姜墨,我恨你!” 女人哭着大吼道。 远处叶竹婵唇间勾起,喃喃道:“我可真是坏啊,非得故意打破这丫头好不容易才悟到的忘情一境。” 叶竹婵忽然眉头一皱,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仿佛绸缎一般,出现了一道道褶皱的痕迹。 叶竹婵叹了口气:“真正的劫来了。” …… 发泄完情绪的染轻尘,只觉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四周晃抖不止。 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回到了现实。 她倚靠在一座岩石旁,面前是一堆小小的篝火。 而染轻尘却愕然发现,篝火对面不知何时,竟坐着一个人。 “赵无修!?” 女人脸色大变。 第330章 你不入地狱,世间如何光明 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时明时暗,映照着男人那忽长忽短的影子,仿佛幽灵般诡秘莫测。 染轻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无论如何没想到,赵无修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对方外表看着平平无奇,身上也没散发出迫人的威压,但染轻尘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窒息感。 染轻尘自负剑修高手,但此刻连拔剑的丁点勇气都没有。 一个人,怎么能强大到这种地步。 染轻尘暗暗感慨。 赵无修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投进火堆里,淡淡说道:“我从未和你娘亲交过手,但我知道,她的修为可能不低于晏长青。” 染轻尘静静听着,不明白对方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是打算抓她? 毕竟自己身为朝廷除妖的代表官员,却和妖族宗主勾结,与之义结金兰,早该入狱了。 只是朝廷派赵无修来抓她,未免太瞧得起她了。 想到这里,女人嘴角扯出一道自嘲。 火光映照着她苍白消瘦的美丽容颜,在水墨色的暗夜中显得格外孤独,如画中的一笔落墨。 “你知道吗?晏长青的修为比李观世要高。” 赵无修说道。 染轻尘赫然瞪大了晶亮的杏眸。 身为剑修,其偶像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剑魔。 在成亲时,能亲自给对方端茶奉茶,便让女人开心至极。 虽然平日里对于那些所谓的高手排行榜颇为不屑,认为剑魔晏长青不该那么低,但也从未觉得对方能占据到天下第二的位置。 换成其他人来说,染轻尘可能不信。 但出自赵无修之口,女人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不过染轻尘却奇怪的发现,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赵无修收回目光,看向火光,继续说道: “世人都以为我最惧怕的是江绾的‘苍生剑’和修罗女皇的‘无量血箭’。因为我曾说过,只有这两样东西能杀得了我。 可惜他们理解错了,杀得了我并不意味着让我害怕。真正让我害怕的,是晏长青的‘生死剑’,用他自己的叫法来说,叫‘只留一口气’。” 只留一口气? 染轻尘心下诧异,完全没听说过。 她只知道晏长青有两大绝技剑招,一为“贪生”,二为“怕死”,引得不少人调侃。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染轻尘好奇问道。 赵无修没有回答,只是怔怔望着被夜风吹摇晃的焰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他怕了。” 蓦然,一道调侃的女人声音飘来。 染轻尘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如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笑吟吟的盯着这里。 李观世! 望着对方完美无一丝瑕疵的绝色玉容,染轻尘不由一阵失神,内心随之涌现出满满的嫉妒。 为什么上天如此眷顾这个女人。 赐予她天下最美容貌的同时,又给予绝顶的根骨天赋。 嫉妒悄然萌芽,在一股无形力量的催生下,迅速茁壮成长,转瞬之间便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根深蒂固,枝桠伸展,浓重的嫉妒遮蔽了女人的整个心灵,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染轻尘双目泛起黑雾,周身萦绕着一股阴冷。 “噼啪!” 赵无修在火堆里又丢了一根树枝。 突兀的噼啪爆裂声让染轻尘陡然惊醒,心中的阴影瞬间褪去,只余下满身的冷汗。 李观世撩起耳旁的发丝,来到染轻尘身边笑着说道:“知道为什么他迟迟不肯开天门飞升吗?因为他怕,怕被晏长青一剑斩下来。” 染轻尘露出迷茫之色。 李观世抚摸着女人的脸颊,柔声说道:“其实我也怕,所以我很纠结,要不要放弃你这个香饽饽。” “你不会放弃的。”赵无修开口道。 李观世挑了挑秀眉,笑着说道:“不一定哦,我比你更有人情味,况且这丫头在名义上算是我的徒弟,师徒之情我还是很看重的。” 师徒? 染轻尘听着更迷茫了。 她和李观世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怎么就有师徒关系了? 不过少女至少听出了一件事。 那就是现在的她是一个香饽饽,无论是赵无修或是李观世,都想在她身上得到一些好处。 但他们又怕被晏前辈报复。 “可是我并没有看出你有救叶竹婵的想法,她不是你徒弟吗?” 赵无修反问。 李观世展颜一笑,旋即叹了口气,幽幽道:“对于一个满脑子想着坑害自己师父的徒弟,救她做什么?那丫头整天做着要和师父共侍一夫的白日梦,救了她,不是害我自己?” 李观世抚摸着染轻尘的发丝,柔声说道:“还是我的小徒弟好,没有和师父共侍一夫的想法。” 面对女人如此轻佻的自嘲之语,赵无修面无表情。 他起身说道:“你救不了她,晏长青也不行。” 说罢,赵无修转身离去。 李观世目视着对方走远,扭头望着处于迷茫中的染轻尘,笑着说道:“丫头,我救了你。所以以后即便我利用了你,你也不能恨我,明白吗?” 染轻尘皱眉:“赵无修要杀我?” 李观世没有正面回答,手指轻轻触过对方的唇瓣,柔声说道: “你若真能成为修罗,这天下才算真正热闹了。轻尘啊,你不入地狱,这世间又如何光明?” —— —— 年轻的少女总是很有活力。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二女几乎一路都在嬉戏打闹。 偶尔两人下下棋,或玩玩其他游戏,或者摆弄那些很幼稚的小玩具,再或者黏在一起挠对方痒痒…… 而让姜守中哭笑不得的是,两人还差点因为一个布偶娃娃大打出手。 若非男人及时劝解,还真有可能让处于红温的二人干起来。 从表面看,二女似乎比闺蜜还要亲近。 只是当涉及到与男人的亲近,瞬间便化为仇人,甚至差点把马车给掀个底朝天。 于是乎,二女就此结下了仇怨,相互看不顺眼,一人躲在一个角落生着闷气。姜守中也不知道该劝哪个,索性当作没看到。 然而一阵过后,二女又不知什么原因,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着八卦,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姜守中很是无奈。 女人心啊,真是猜不透。 实在无聊,二女又干脆比划谁的飞剑更厉害。 耶律妙妙对于飞剑研究不精,所以面对剑修造诣颇高的曲红灵,明显处于下风。 但她有个仙子,可以当作弊器。眼见自己比试不过,于是耶律妙妙偷偷将一把小匕首递给仙子,让其在外面飞来飞去,乍一看就像是一柄拖着流光的飞剑。 姜守中看出了端倪,正要开口,被耶律妙妙踢了一脚。 少女呲着小虎牙一脸警告,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做出一副你敢多嘴,我就揍你的“凶恶”表情。 姜守中无奈,笑着作罢。 二女驱动着自己的飞剑,不断朝着车窗外的树木攻击,看谁削的树最多。 沿途好多树木遭了殃,狼藉一片。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作弊的耶律妙妙自然是赢得了胜利。 “哎呀,某人的御剑能力也一般般嘛。” 耶律妙妙伸了个懒腰,姣好的纤细腰肢绷出一道优美的诱人曲线,感慨道,“妹妹永远都是妹妹,跟姐姐没法比,下次姐姐我得多让让了。” 望着对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曲红灵很不服气,沉声说道:“敢不敢再次比划一下?” “算了算了,再输你就要哭了。” 耶律妙妙摆手拒绝。 曲红灵秀眉一蹙,怒声说道: “要不打个赌,你赢了,我以后永远叫你姐姐,在家里地位你比我高,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若输了,那就反过来,如何?” 耶律妙妙美眸一亮:“可以啊。” 两人摆好架势,再次比划。 只是这一次,耶律妙妙刚召唤出小妖,就被曲红灵一把抓住手腕,当场抓了现行。 “好你个妙妙,我就知道你在耍诈!” 曲红灵气的咬牙切齿。 被抓了现行的耶律妙妙讪讪一笑,随即嘟囔道:“这本来就不公平嘛,我从来没修行过御剑之术,怎么可能赢过你。” “那你也不能耍诈啊。” 曲红灵气愤道,“小姜哥哥就曾经告诫过我,做人应该坦坦荡荡。也亏他没看到,否则肯定鄙视你。” 一听这话,耶律妙妙顿时乐了。 她瞥着正在低头研究《万象森罗大法》的姜守中,笑靥如,“夫君刚才都看到我作弊了,但他没提醒你,说明他也希望我作弊赢。” “什么?” 曲红灵看向男人。 姜守中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我没看见。” 耶律妙妙冷哼道:“那你发誓,你若是撒谎,就……就让妙妙永远离开你。” 呃…… 姜守中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到这情景,曲红灵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小姜哥哥,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望着少女委屈巴巴的怜人模样,姜守中顿觉头大,赶紧说道:“我看是看到了,不过……欸对了,红儿你不是很喜欢那个仙子吗?妙妙,把小妖给红儿玩玩。” “凭什……” 耶律妙妙本想拒绝,但看着曲红灵委屈落泪的模样,自知理亏的她只好悻悻然拿出仙子递给对方。 之前曲红灵确实数次想要把玩小妖,但都被她拒绝了。 这次就当是表达歉意吧。 曲红灵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妖,俏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看到对方变脸如此之快,耶律妙妙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仔细一复盘,总感觉自己被忽悠了。 她抬头盯向姜守中,试图看出些什么,而男人只是低头研究功法。 耶律妙妙挠了挠头,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曲红灵则偷偷对着男人眨了眨眼,姜守中装作没看到,只是无奈微摇了摇头。 原来第一次比试时曲红灵就发现了耶律妙妙作弊,本想着拆穿,但少女却忽然藏了心思,打算借此机会要来对方的宝贝小妖玩玩。 于是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 再加上她和姜守中夫妻那么久,早就默契。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 姜守中拗不过这丫头,只好配合了一出。 望着耶律妙妙郁闷的模样,姜守中心中说了声抱歉,也不禁感慨红儿这丫头真的是个小妖女,总是不经意间埋下小心思引诱别人上当。 …… 黑夜中,一只体型颇大的蝙蝠悄无声息的于树林间穿梭,远远跟在两辆马车后面。 若仔细看,这只蝙蝠竟是一个男子。 男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类似于斗篷的东西,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冷锐的眼睛,于暗夜里熠熠发亮。 男人便是仙师身边的护卫幽影。 因为锁空禁制的原因,他无法像平常那样在高空飞行,只能低空借助树木来隐藏自己。 即便条件恶劣,但他自信这世上没有几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就像是一只影子,藏在幽暗里的影子。 不过刚才看到马车内突然飞出两把飞剑,着实让幽影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急忙扯开距离。 直到发现是对方在玩闹,才松了口气。 通过这两把飞剑,他大概探出了马车内几人的修为。 后面的马车内,有两个女子。 一个受伤很严重,修为一般,也就是二品武夫。 而另一个虽然无法感知其修为,但偶然看到对方缝制衣物,大概率只是普通女子。 毕竟哪个正经的修士高手,会做女红这类手工活? 唯一有威胁的便是前面的马车。 之前游胖子一战,可以确定那位白衣少女为入圣境界修为。而方才御剑能力,能估算出那红衣少女为天荒境的修为。 至于马车内的男人,暂时还不好判断。 这也是幽影一直不敢出手的原因。 人的命只有一条,行走在江湖之中,但凡有一点疏忽就会丢掉性命,哪怕修为再高也要谨慎。 当初能重伤天青府府主冷朝宗,也是精确评估了对方实力后才敢出手。 正在思索之际,远处天空一道亮光倏然划过,转瞬即逝。 幽影明白是赵志擎他们已经埋伏在了前面,于是稍稍拉近距离,将目标锁在第二辆马车上。 他有着自己的盘算。 倘若马车内的那男人是个深藏不露的超级高手,他也能及时将后面马车内的二女给劫持,在威胁对方的同时,给自己创造撤退的机会。 …… 车厢内。 倚靠在车壁上闭目假寐的独孤落雪,微微睁开眸子。 她抬起如葱根的手指,轻轻搭在绣针上。 绣针开始颤鸣。 不过女人看了眼已经睡着的谭双双,犹豫了一下,将手指从绣针上挪开,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本章完) 第331章 堵截 手捧着小巧精致的小花仙,曲红灵稀罕的不得了。 少女不时用手指戳着小花仙软软的小肚子,偶尔弹两下对方薄如蝉翼的翅膀,再敲两下脑瓜蹦子,玩的不亦乐乎。 而小花仙本就是妖物,在察觉到曲红灵身上的同类气息后,表现的颇为亲近,时不时亲吻着对方的脸蛋,很是黏人。 只是这和谐温馨的一幕,却让耶律妙妙不爽了。 生怕曲红灵将自己的宝贝占为己有,只让对方把玩了一会儿,耶律妙妙便赶紧抢了过来,将小花仙放回了铃铛之中,小心翼翼的护住。 “小气鬼。” 曲红灵撇了撇红唇。 不过已经过足瘾的少女并未计较,又拿出镇上购买的其他玩具和耶律妙妙消遣起来,或趴在地板上随意聊各种八卦。 聊着聊着,二女又莫名谈到了姜守中身边的女人。 于是耶律妙妙和曲红灵掰着手指开始分析起来。 比如目前有哪个女人和姜守中有了关系,和哪个女人处于暧昧之中,和哪个女人隐隐有发展的迹象。 对于已经有了关系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大不了让其做小。 对于处在暧昧之中的,二女认为必须提高警惕,能杜绝就杜绝,必要时必须棒打鸳鸯,免得自己又多了一个争宠的对象。 而对于有发展迹象的,坚决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么一通分析,最后得出结论: 染轻尘,厉南霜、夏荷,秋叶,梦娘、锦袖可以认了。 春雨、冬雪等必须提高警惕。 而对于江漪、冷静这些目前和姜守中还没啥关系的,必须提前扼杀。 当然,这其中有几个女人,二女完全不担心。 比如独孤落雪,李观世,洛婉卿这些风华绝代、身份尊贵,但完全瞧不上男人的孤傲女人,打死不相信以后会和姜守中滚床单。 另外张雀儿、二两这些也不必担心,毕竟年纪还小。 小屁孩懂个啥爱情。 当然,姜守中身边还有没有其他女人,她们就不晓得了,反正男人也没说,她们不好妄下猜测,只能尽量多防着点。 分析了老半天,二女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没想到自家男人身边,竟然有这么多漂亮的女人围着,一个比一个有特色。 幸好发现的早,否则皇宫都住不下。 不过唯一让二女有点安慰的是,能被这么多优秀的女子在意,说明自家男人的确很优秀。 耶律妙妙望着两人手写的名单,俏脸铁青,气呼呼的说道:“早知道这王八蛋如此花心,本公主就算是出家当尼姑也不会便宜了他,气死我了。” 曲红灵说道:“你现在脱离苦海还来得及。” 耶律妙妙乜眼冷笑:“你这小妖女怎么不脱离苦海?” 曲红灵叹了口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其他女子看到我过得不开心,就能引以为戒,珍惜自己的幸福,以后少被渣男欺骗。” 姜守中在一旁听得满头大汗。 男人很庆幸,得亏没把谢谢姑娘的事情告诉二女。 “夫君,你打算娶多少个姐妹?” 耶律妙妙忽然凑过来,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笑眯眯的问道,“你放心说,我们不会介意的。” “嗯嗯,我们不会介意。”曲红灵用力点头。 不会介意? 姜守中面皮微微抽搐。 不会介意,你们分析那么半天做什么?甚至针对每个女人做了专门的防护。 姜守中面无表情的说道: “其实有你们就够了,在我心里已经容不下太多的女人。不过有些情债必须做个了结,我相信你们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男人,是一个负心汉吧。” 面对如此滑头的回答,二女不禁翻了个白眼。 耶律妙妙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将小脚儿塞进男人怀里。 少女可爱的杏眸眯成了月牙儿,有意无意的用脚趾朝男人腹下,一点一点按压着,甜甜说道:“夫君,那你老实交待,你欠了多少情债啊。” 见对方不要脸的用美色勾引男人,虽然知道是为了引诱男人说出一些秘密,但曲红灵还是不爽。 于是她也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小脚塞进男人怀中。 在马车里,二女自然不用穿鞋袜。 姜守中笑着说道:“也没欠多少,反正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男人试图用废话来蒙混过关。 耶律妙妙冷笑:“为什么我觉得夫君你很心虚啊。” “有吗?没有啊。” 姜守中才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跟女人详细掰扯。 他握住二女的小脚儿,忽然惊疑了一声,低头看着怀里两只莲足,啧啧称奇道: “这脚儿真好看,难怪古人说‘三寸金莲步不移,玉肌冰骨自风姿’。来让我好好瞧瞧,谁的脚儿最好看。” 明知道男人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可一听要比试谁的脚最好看,二女争斗的心顿时燃起来了,也没了继续追问的心思。 在争宠这种事情上,再好的姐妹也会进行攀比,恨不得一根头发丝都比对方好看。 姜守中倒并未敷衍,认真观察起来。 耶律妙妙的脚掌更为纤长一些,脚背浑圆,除了淡淡青筋之外,肌肤细腻毫无粗硬之处,甚至连一丝深刻的掌纹都不可见,柔嫩宛如婴儿。 五趾收拢时,尖如玉笋,宛若一对艺术品。 握在手里,滑嫩如玉。 曲红灵的不太一样,比之耶律妙妙的显得小巧可爱,白皙细腻,虽不纤细修长,却自有一番腴美的娇润,极富肉感。 尤其少女脚趾圆润如玉珠,微微蜷曲的样子犹如猫咪的小爪子,颇为惹人怜爱。 姜守中装模做样的分析点评了一番,摸索着下巴说道:“各有千秋,都有各自的美,很难比较谁的最好看。嗯,我都喜欢。” 不过说话间,姜守中却想起了谢谢姑娘。 当时对方坐在浴桶里,用湿漉漉的小脚拍打着他的脸颊,过程中颇为倨傲。 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三寸金莲确实很好看,尤其趾甲上点缀着彤艳的蔻丹,妩媚诱人。就和她的气质一样,金贵无双。 “不行,必须选一个!” 耶律妙妙固执道。 曲红灵也不满男人滑头的回答,撅着小嘴说道:“小姜哥哥是不是对其他女人也这么说?” 姜守中见这两丫头不好忽悠,正要想其他办法,忽然马车速度放缓,慢慢停了下来。 姜守中一愣,掀开车帘朝外望去。 眼前的一幕让三人愣住了。 只见前方一辆马车已侧翻在地,车身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马匹也倒在路旁,死状惨重,半个身子几乎被切断,内脏与鲜血混杂流淌于地,场面触目惊心,一片狼藉。 周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马车……” 姜守中凝目细看之后,脸色陡然一变,“很像是方子衡的那辆马车。” 姜守中掠身而出。 二女也穿上鞋袜,跟着去探查。 姜守中快步来到残破的马车前,并没有发现方子衡和那小书童的身影。 不过旁边有一串凌乱的脚印通向树林深处,看样子像是仓惶逃离,地上还有血迹。 “这家伙这么快就遭报复了?” 姜守中眉头紧锁。 曲红灵嗅了嗅琼鼻,手指在马车上轻轻一抹,闻了一下,开口说道:“好像有妖气的痕迹。” 妖气? 姜守中诧异。 莫非不是岷州那帮人,而是突然冒出来的妖物袭击了方子衡? “夫君,要不要去看看?” 耶律妙妙问道。 姜守中有些犹豫,望着满地的狼藉以及延伸向树林深处的血迹,无奈拍了拍额头,“都遇见了,还能怎么办?只希望这份人情债,下次遇到方老庄主能捞回来。” 姜守中来到后面的马车,掀开车帘对独孤落雪说道:“师父,你和谭双双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嗯。” 独孤落雪轻点螓首。 姜守中带着耶律妙妙和曲红灵沿着脚印血迹,朝着林间寻去。 沿途不时可以看到用剑劈砍过的痕迹。 临近一条小溪时,姜守中发现一个人躺在小溪旁,冰凉的溪水不断冲刷着那人身上的血迹。 姜守中原本以为是方子衡,可走近一看却愣在了原地。 竟然是苏家小少爷苏俊文! 姜守中有点傻眼。 他原本以为苏俊文被研究妖气的神秘组织或者苏俊阳给抓走了,没想到竟出现在了这里。 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前脚救了谭双双,后脚就遇到了这家伙。 耶律妙妙也认出了对方。 只是她查探完对方情况后,脸色难看无比,对姜守中说道:“夫君,他已经死了。” 死了…… 姜守中蹲下身子,望着已经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苏俊文,心情难言。 曾经萍水相逢的少年侠士,原以为在金鳌的帮助下成为苏家家主,从此便开启了新的人生。 不曾想世事难料,再见面却是生死相隔。 而让姜守中伤感的是,对方的妻子谭双双还在马车上苦苦期盼,若是知道丈夫死去,必然悲痛万分。 这对小情侣,终是没得善终啊。 “应该是伤势太重,流血过多而死。” 曲红灵分析道,“从伤口来看,是属于刀伤。对方并没有下死手,而是以分寸间故意在苏俊文身上制造伤口,估计是进行酷刑逼问。” 姜守中观察着现场痕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目前看来,苏俊文被神秘组织抓到了,对他进行酷刑逼问,只是过程中苏俊文逃脱,最终死在这里。 至于神秘组织有没有从苏俊文口中逼问出那些口诀,就无法得知了。 但让姜守中疑惑的是,他们是顺着马车血迹赶来的,但为什么看到了苏俊文的尸体,却没有方子衡和小书童,着实奇怪。 姜守中准备在周围继续寻找。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紧接着,林中惊鸟四散纷飞。旋即,无数身披甲胄的骑兵自树林间疾驰而出,霎时间将姜守中三人团团围住,气势逼人。 而领头之人,便是赫总兵。 至于之前与他一起的赵志擎,并不见身影。 姜守中面色古怪。 他看出这些士兵乃是岷州的那些兵甲,虽然早猜到对方会追上来,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 估计还存在什么捷径小道。 赫总兵先是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皱了皱眉,随即目光看向曲红灵和耶律妙妙二女,打量一番后眼眸亮起,暗暗道: “难怪仙师那老色批执意让我们前来抓这两个小娘们,这等绝色,整个大洲怕是也找不出几个。” 赫总兵握住缰绳,盯着姜守中淡淡说道: “我是岷州总兵,接到有人举报,说你们乃是燕戎派来的谍子,劳烦三位跟我回去一趟。若是调查清楚能证明你们的清白,我自会让你们走。” 燕戎谍子? 姜守中听乐了。 这位总兵大人随意找的借口倒也贴合一点事实,毕竟身边这位就是燕戎公主。 “另外……” 赫总兵指着地上苏俊文的尸体,阴恻恻的问道,“这人是不是你们杀的?跟我们回去调查。” 姜守中也懒得跟对方扯皮,环顾了一圈周围的骑兵,笑着说道:“总兵大人,带这么点人就想抓我们?你是太高估自己了,还是太低估我们了?” “看来你们还真是燕戎谍子。” 赫总兵眯起眼睛。 对于如此扣帽子的行为,姜守中自是不在乎。 反正他现在是通缉人物,已经和大洲朝廷决裂,既然对方紧追不舍,大不了直接造反呗。 姜守中望着那些兵甲,淡淡道:“这么多人死在这里,我倒是想看看朝廷会如何对付我。” 见对方直接撕破了脸皮,赫总兵眼皮陡然一跳,不留痕迹的扯了扯缰绳,让座下的马匹往后退了一些。 他下意识看了眼深林,内心有些着急,暗骂这幽影什么时候出手。 按照他的计划,让幽影对付那入圣境界的白衣少女。而他带着人马牵制住姜守中。 至于那红衣少女,则由暗中的赵志擎出手对付。 可到此刻,幽影却没有动静,赫总兵也不敢冒然进攻,总不能直接让这些部下冲吧。 第332章 神甲威力 幽影不喜欢女人。 或者说,他很讨厌女人。 除了自己的母亲外,他对任何女人都带有一种厌恶感,即使对方如何的漂亮,在他心里都跟肉铺沾着苍蝇的猪肉一样,没什么区别。 但此刻的他不得不承认,坐在马车里正在认真缝制衣物的女人,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因为车帘一直拉开着,再加上他始终缀在第二辆马车后面,所以一路总是能观察到车内气质朴素的女人。 久而久之,竟有些舍不得挪开眼。 他见过太多绝色的女子,这些女子或妖艳,或清冷,或小家碧玉…… 但在仙师的床上,都不过是一副追求沉沦的俗艳皮囊。 唯有这个女人,他感觉到了不同。 对方身上带着一股很“干净”的气息,就仿佛刚出生的婴儿,隔绝了世间的情欲俗媚,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 甚至在姜守中三人为了调查离开后,他都没跟上去,而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独孤落雪所在的马车上, 甚至于,大大方方的坐在对方面前。 他试图看到从女人脸上看到惊慌失措,但对方却一脸的平静。 对此,幽影并不在意。 因为他见过不少心理素质颇高的女人,当初为了帮仙师抓上等的鼎炉,其中一位富家大小姐就很是镇定,还在他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当然,那位大小姐在被仙师玩腻后,便被他生生做成了不能动弹的人偶。 此时,女人的强装镇定反倒让他满意。 幽影瞥了眼熟睡的谭双双,直视着独孤落雪素净的玉靥,开口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的命运会突然改变,而且你无法反抗。” 独孤落雪歪着小脑袋,好奇看着他。 幽影拉下了脸上的面罩。 他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但这一次他破例了。 他有一张很俊朗也很苍白的脸颊。 若是穿上一身儒服,拿一把折扇,活脱脱一位俊雅的公子,可以迷倒不少女子。 幽影拿起旁边的一只苹果,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嘴角微微上扬,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不管你叫什么,你是什么身份,你是谁的女人,或者你有没有孩子……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女人。” 幽影咬了一口苹果,笑着说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在宣布我的决定。当然,你可以不同意,但你没法拒绝。” 幽影喜欢自己的霸道。 尤其面对一个初次有好感的女人,他认为自己的霸道是一种魅力,一种可以征服对方的“温柔”手段。 独孤落雪笑了笑,低头继续缝制衣物。 幽影看了眼车窗外暗沉沉的深林,柔声说道: “目前我还不能跟你在一起,否则那老东西一定会将你炼成鼎炉。再过三个月,我和那老家伙的契约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会带着你离开大洲,去楼兰…… 那里有我的一栋房子,是我娘亲居住过的。小时候我很讨厌那地方,可后来却异常的想念。” 幽影目光飘忽,似乎是想起了儿时的回忆。 他望着静美的独孤落雪,叹了口气: “江湖虽然大,虽然精彩,但我已经厌倦了。好在老天爷对我不薄,送了我这么一件礼物,或许是在暗示我,该退出江湖了。 我会好好珍惜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当然,在此之前……” 幽影重新将面罩戴上,阴沉沉的气息再次流露了出来,像是隐藏在黑夜里的影子。 他对独孤落雪说道:“我会让那个男人死的痛快一点,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幽影口中的男人,自然是姜守中了。 他将吃剩的苹果放在旁边,温柔说道:“你可以选择逃跑,但是……你终究会在我身边,如果不信,我们打个赌。” 说罢,男人如幽灵般一闪而逝,消失在了车厢内。 幽影足尖点过树枝,悄无声息的掠过密林,朝着姜守中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很快,他看到了赫总兵他们。 姜守中三人已经被包围。 幽影并没有冒然出手,而是藏匿在一处树杈之间,如一只趴伏着的蝙蝠,幽冷的眸子静静盯着被兵甲包围的三人。 他在等,等赫总兵他们试探出姜守中的修为。 至于赫总兵会死多少人,他不在乎。 只要确定姜守中并无威胁,他便出手拧断对方的脑袋,再将这两个姿色不俗的丫头制伏,送到仙师床上去。 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突然,幽影感觉树枝轻晃了一下。 男人悚然一惊,回头之后竟骇然看到方才自己吃过的苹果,此时静静放在树枝上。 随后,一片雪花从天空缓缓降落。 幽影遍体生寒。 他僵硬的转过身子,便看到独孤落雪如仙子般俏立在虚空。 女人静静看着他,手中捏着那根缝制衣物的绣花针,一片片洁净的雪花萦绕着她的周身。 “知道我为什么不早点杀你吗?” 独孤落雪朱唇轻启,声音如珠落玉盘,悦耳空灵,“因为我在等你后面的大鱼,可惜……他似乎放弃你了。” 女人举起绣花针,慢悠悠的朝着男人眉心处刺去。 幽影目眦尽裂。 他试图逃离这个恐怖的女人,但身子却无法动弹。 无尽的恐惧和悔意吞没了他的情绪。 随着眉心一凉,针尖轻轻扎入皮肤。 犹如蜻蜓点水,独孤落雪只是在对方皮肉上轻扎了一下,便收回了绣花针,随后用衣袖擦了擦上面沾着的丁点血迹。 幽影身体僵硬,瞳孔宛若破碎的玻璃,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紧接着,这些碎痕开始弥漫全身。 伴随着雪花,幽影的尸体化为血色碎末,被夜风吹去。 独孤落雪很少杀人,并不代表她心善,否则当初青州大屠杀,她也不会冷漠旁观,只在乎姜守中一人。 女人目光看向被官兵包围的姜守中三人。 她并不打算出手,这些官兵并不是姜守中他们的对手,不过她要提防会出现其他高手。 尤其是幽影口中的那位仙师。 能控制这般厉害的人物为其卖命,那位仙师的修为显然深不可测。 “这次真玄山之行,注定不太平了。” 独孤落雪叹了口气。 …… 赫总兵额头渗出了汗珠。 这幽影怎么还不出手?之前明明都已经发了信号。 见姜守中三人已经准备出手,赫总兵气的破口大骂:“这幽影特么的缩头乌龟!要害死老子!” 他抬起手,对上百骑兵下达了进攻命令。 一匹匹骏马犹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踏破宁静的蹄声震耳欲聋。 冲在前方的骑兵稳坐马鞍,双手紧握锋利的长矛,矛尖在夜色下闪烁着寒光,直指前方。 后方的士兵则迅速搭弓上弦,抽出劲弩,瞄准姜守中三人所在的方向,毫不迟疑地激射而出。 马队在奔驰中形成逐渐汇合成一道洪流,气势磅礴,杀气腾腾。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每一动作都透露出专业与决绝。况且平日里,也有对付江湖高手的经验。 “妙妙,你去对付那位总兵大人,记得活捉。红儿,这附近应该还藏有敌人,你找出来。” 姜守中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着说道,“这些士兵,我来对付。正好让我试试,天劫神甲的威力。” “好。” 二女将激射而来的箭矢拨开,分头行动。 姜守中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灼热的气息,很快皮肤浮现出类似于鳞片的东西,呈银白色。 而后,这些银白色的鳞片发出了喀嚓之声。 不待姜守中有所反应,只见一只只细长且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细腿,忽然自他的后背涌现而出。 这些细腿迅速弯曲,瞬间便将他的身体稳稳托起,形态诡异,宛如一只巨大的蜘蛛。 姜守中全身被神甲包裹,铁甲之上符箓纹路闪烁不定。 散发着凌冽寒芒的长腿不仅灵活异常,而且锋利如刃,每一根延伸出来的细长之腿都宛如致命的尖刺,令人望而生畏。 那些冲来的士兵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赫总兵瞪大了眼睛:“这什么鬼东西?” 意识到不妙的他想要带着队伍逃离,可耶律妙妙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赫总兵只得仓惶应对。 “噗——” 尖锐的蜘蛛腿刺穿了一名骑兵的身体,连带着身下的马匹也被刺了一个血洞。 无数箭矢朝着姜守中射去,击打在身上溅出零星火点,仿佛是在挠痒痒一般。 姜守中好似灵活的巨大蜘蛛,挥舞着六根尖锐长腿,如砍瓜切菜一般对着扑来的骑兵屠杀,鲜血不断喷溅,染红了深林。 望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被姜守中给轻松屠杀,赫总兵眼睛都红了,拼着重伤强行躲开耶律妙妙的攻击,仰头大喊道:“赵志擎,你这王八蛋还不出手帮我?” 潜于暗处的赵志擎此刻也是骂娘的心都有。 他本打算让幽影先出手解决最强的白衣少女,结果对方却撂了担子,眼下让他如何出手? 甚至他都怀疑,仙师是不是想借此除掉他和赫总兵。 眼见幽影真的不打算出现,赵志擎咬了咬牙,扭头就准备逃跑。 至于同伴的喊声,他当作没听见。 可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位红裙少女笑盈盈的盯着他。 “阁下这是要抛弃自己的同伴吗?” 曲红灵笑问道。 滴滴冷汗顺着赵志擎鬓角流下。 赵志擎咽了口唾沫,苦笑道:“我若说我和他不认识,我只是出来随意溜达,姑娘信吗?” “你问问她信不信?” 曲红灵抬起尖细如玉的下巴,指了指对方身后。 赵志擎心中一惊,以为耶律妙妙已经解决了赫总兵,追上了他。扭头望去,然而身后却空空如也。 靠!上当了! 下一刻,一股凶猛剑气涌来。 赵志擎仓惶应对,急忙曲起五指凝聚罡气,将射至面门仅有两寸距离的飞剑给生生挡住。 然而曲红灵已经出现在面前,在他腹部重重一掌。 赵志擎喷出鲜血,倒飞而出。 好在情急之下,他终是躲过了致命的飞剑。 赵志擎逃跑之际拿出一枚丹药吞入腹中,身体赫然释放出缕缕血气,七窍流血。 逃跑的速度,瞬间快了一倍不止。 曲红灵玉指轻轻一扬。 斩凤剑一分为七,从不同方位对着赵志擎追去。 转瞬之间,一柄飞剑刺穿了赵志擎的肩膀,扯出一串殷红血珠。 男人闷哼一声,面露痛苦之色。 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逃脱,赵志擎眼眸燃起一股疯狂。 他不再逃窜,猛地停下脚步,恶狠狠的盯着紧追着他不放的曲红灵,面目狰狞道:“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拉一个垫背!” 说罢,他竟伸出双指,狠狠刺入了自己的眼睛。 曲红灵吓了一跳,下意识停下身子,皱眉暗忖道:“这家伙疯了不成,好端端的自残。” 赵志擎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呕出乌黑的鲜血。 他的身体开始不断膨胀,形态也发生了变化,竟生生变成了一个体型颇大的瘌蛤蟆。 “妖修?” 曲红灵神色惊讶。 寻常妖修虽然会服用妖气,但依旧保持着人的形态,只有极少数修士会冒着生命危险大量服用妖气,将自己异变成妖物。 一旦这样做,等于彻底断绝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变成了蛤蟆妖物的赵志擎张开嘴巴,吐出沾着毒液的恶心长舌,扫向曲红灵。 曲红灵正要闪躲,忽然林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之声。 下一秒,一只足有一丈宽的巨大蛇头毫无征兆的从林间冒出,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蛤蟆赵志擎给吞了下去! 整个过程无比迅速,谁都没反应过来。 曲红灵惊呆了。 没想到这里竟藏着这般庞大凶猛的妖物。 巨蟒冰冷的竖瞳看向曲红灵。 可能是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蛇妖并没有攻击,而是蜷缩起身子,很快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曲红灵有些疑惑。 按道理说,如此庞大的妖物应该栖息在十万大山才对,那里有足够浓郁的妖气让它修行。 可对方却栖息在这种毫无妖气的地方,着实奇怪。 曲红灵犹豫了一下,终是放弃了追上去探查的想法。 回到姜守中身边,那些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姜守中身上的天劫神甲已经褪去,恢复了正常模样,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 赫总兵也被耶律妙妙制伏,无力躺在姜守中的面前。 望着满地残肢断臂,饶是心理素质颇强的二女也有些反胃心悸,暗暗震惊天劫神甲的强大杀伤力。 这要是在战场上,真的是万人敌。 姜守中缓了口气,踢了踢地上的赫总兵,正要开口询问时,眼睛余光一瞥,捕捉到不远处有一道人影。 他抬头望去,顿时愕然。 只见苏俊文静静站在自己的尸体旁,看着他。 得,又开始见鬼了。 第333章 天上的世界? 姜守中没有理会苏俊文的魂魄。 他低头望着满脸血污的赫总兵,冷冷问道: “我想知道,你们抓我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只带这么点人来。而且你们若早知道我的身份,不应该在岷州城里就动手吗?” 姜守中到现在还是有些疑惑的。 他以为是自己通缉的身份被对方识破了,但目前看来,又感觉不像。 亲眼见识了姜守中方才化身蜘蛛杀人的恐怖场景,赫总兵看向对方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魔鬼,面对询问不敢有半点隐瞒,颤声道: “是……是仙师让我们来抓这两个丫头的,他要拿她们做鼎炉。” 姜守中面色怪异。 搞了半天,是自己身边的女人惹来的祸啊。 回想起之前在城内,那些官兵说要搜查马车的场景,姜守中哑然失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仙师是谁?” 赫总兵回答道:“十年前他来到岷州城,先是控制了岷州知府等大小官员,又威胁强迫我们加入他。” 说到这里,赫总兵眼神闪烁了一下,道: “我也不知道此人的来历,只知晓此人热衷于双修,修为深不可测。他身边有红袖添香两个修为极高的侍女,还有一个叫‘幽影’的家伙。 这次抓你们,仙师派了幽影来帮助我们,可是这家伙却没有出现……” 赫总兵脸上浮现出恨意。 对于“幽影”放鸽子的行为,赫总兵怨气满满。 当然他并不知道,幽影已经死了。 听到还有高手前来,姜守中心下一惊,下意识担心起独孤落雪。但一想到独孤落雪的修为,暂时放下了心。 他盯着赫总兵问道:“你说那位仙师短短一年就控制了岷州上下官员,难道这期间朝廷没有任何发觉?” 赫总兵欲言又止。 但最终还是老实说道:“其实在仙师来之前,我们岷州就准备造反的。 阁下可能不晓得岷州的情况,很多年前这地方就发生过几起暴乱,尽管朝廷屡次平叛,但依然有不少暗势力潜藏。 说到底,岷州的大多数百姓对朝廷心有怨恨,这股火不是随便就能浇灭的。” 赫总兵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那位仙师手段极高,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岷州的一些暗势力拧在一起。除了曼陀帮,基本上整个岷州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当然,他之所以留下曼陀帮,是因为这个帮派跟京城洛家有关。 仙师放任曼陀帮在岷州折腾,干扰朝廷的视线。所以哪怕朝廷有派人来,也是有曼陀帮在前面顶着……” 听着赫总兵陈述,姜守中暗暗称奇。 这位仙师还真是厉害啊。 不过朝廷真就这么蠢,看不到岷州潜藏的危机? 回想起皇帝周昶对付青州的凶狠手段,姜守中不得不怀疑,这货可能对岷州也藏有阴谋,估计不久后岷州也会步青州后尘。 “既然那位仙师如此厉害,为什么不直接在城内抓我们?” 姜守中问道。 赫总兵苦笑着摇头:“我也不晓得原因,或许是看到你身边这位姑娘修为很高,会闹出大动静引来朝廷注意,便打算半路伏击。” 这个理由很牵强啊。 姜守中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喃喃道:“我若是那位仙师,没必要这么麻烦。很大可能是,那位仙师没法亲自动手。” 紧接着,姜守中又问了一些岷州以及其他的问题。 赫总兵也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直到身上没有什么可再挖掘的情报,姜守中结束了对方生命。 眼下都已经造反了,杀一个总兵也就杀了。 姜守中看向岷州方向,眼神浮动着寒意。 敢打自己女人的主意,这狗屁仙师看来是活腻了。 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杀回岷州,把那可恶的老色批给阉了喂狗。 但理智一想,这位仙师能凭一己之力掌管整座城池,足见其实力之恐怖。 自己加上耶律妙妙和曲红灵,以及落雪师父能否击杀掉对方,还不好下结论,弄不好就是自投罗网了。 算了,等到真玄山见到晏长青,拿回自己的道门河图,再回来算账。 实在不行,把晏长青也请过来。 姜守中还真不信,一个狗屁仙师能扛得住剑魔的一剑。 这时,曲红灵将方才遇到蛇妖的事情说了出来,推测道:“小姜哥哥,我怀疑那位名剑山庄的少爷可能已经被蛇妖给吃了。从马车上遗留的妖气痕迹来看,大概率是蛇妖的。” 蛇妖…… 听到这两个字,姜守中不禁想起了梦娘。 他看着小溪边尸体旁的苏俊文,想了想对二女说道:“妙妙,红儿,你们先回马车去,我等会儿就回来。” “你要干什么?” 耶律妙妙美目带着狐疑。 “办点小事,处理一下苏俊文的尸体,马上就回来,不用担心我。” 姜守中不好说自己能看到死人,以及能和死人对话的事情。有些秘密,他确实不想告诉任何人。 见二女有些不放心,姜守中笑道:“以我目前的实力,谁敢惹?” 视线扫过满地的尸体,二女这才离去。 姜守中舀了些溪水洗了洗手上沾染的血迹,来到苏俊文的尸体前,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神情复杂的望着对方的魂魄:“我该怎么安慰你媳妇?” 苏俊文没有说话,而是一脸困惑且怪异的盯着他看。 姜守中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说道: “我能看到一些死人的魂魄,不过次数不多,大多数死人是没法跟我交流的。到目前为止,我也搞不懂原因。” 苏俊文微微一叹:“如果双双能看到就好了。” “也许会被吓死。” 姜守中耸肩。 意识到自己的玩笑不合时宜,姜守中正色道:“你究竟是被谁杀的?” “黑水。” 苏俊文吐出两个字。 姜守中眸光一闪,道:“此人乃是神秘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里混有朝廷的人,前不久六扇门的一个家伙就被我逮到了。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妖气复苏的真相。” “红妖。” “什么?” 苏俊文看着他:“这个组织的名字叫红妖。” 姜守中皱眉:“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苏俊文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是那个叫黑水的人告诉我的。他说,这个组织二十年前就成立了。” “你是如何逃脱的?”姜守中好奇道。 苏俊文蹲在自己尸体旁,想要去触碰,但手掌却穿过了尸体。 他失神发怔了一会儿,才慢慢回答道:“他在审讯我的时候,出现了一条巨蛇,我才侥幸逃了出去,可惜还是没能活下去。” 巨蛇…… 姜守中暗道:“看来就是红儿所说的那只蛇妖了。” 姜守中见对方望着自己的尸体失魂落魄,叹了口气,将尸体从溪水中拉出来,整理了一下仪容,说道: “我从谭双双口中得知,曾经苏衫客对你说了一些秘密口诀。而你大哥苏俊阳和红妖组织的人之所以追你,也是因为这段口诀。你有没有把口诀,告诉黑水?” 苏俊文摇头:“没有。” 姜守中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苏俊文淡淡道:“你想知道那段口诀,对吗?” 姜守中却笑了起来:“无论你信不信,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当然我很好奇,也想知道。但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无所谓。” 苏俊文平日僵硬的脸庞,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将眼神从自己尸体上挪开,看着姜守中说道:“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对你很有好感,很想跟你做朋友,可惜没有机会。现在,就更没机会了。” 姜守中默然。 他倒是没有兴趣跟这么无趣古板的人做朋友。 苏俊文说道:“其实苏衫客那老家伙并没有告诉我什么口诀,他只是告诉我一个宝藏的位置,让我以后把它找出来。” 宝藏? 这个结果出乎了姜守中的预料。 既然是宝藏,为什么苏衫客自己不去找,而是告诉自己的私生子? 苏俊文回忆着曾经父亲对他说过的那些疯癫之语,淡淡开口: “他说,他曾看到了一座山,山中有一个洞府,洞府内藏有很多法器秘籍以及上等丹药,甚至有不少失传已久的宝物。 每一样拿出来,都能让江湖血雨腥风,都能让自己获得极强的实力。 那座山是红色的,而且山顶上方还有一座山,是倒悬着的,山尖与山尖对立,周围还有飘在空中的湖泊,湖泊也是红的……” 姜守中宛若在听天方夜谭。 山上山? 山体倒立? 天上飘着的湖泊? 大哥,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姜守中沉吟了一下,说道: “苏俊文,我猜测你父亲应该是陷入了幻觉,所以才看到这么多奇特的东西。你觉得,现实中有这样的地方吗?” 苏俊文轻轻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又很确信,那老家伙说这些的时候脑子很清醒,他不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另外关于他的发疯,我总觉得背后有一股神秘力量在作祟。” 说着,苏俊文指着自己的尸体,“在我口中藏有一颗假牙,是那老家伙给我的,说是进入洞府的钥匙,你可以拿出来看看。” 姜守中闻言,蹲在尸体掰开对方嘴巴搜索起来。 果然找到了一颗假牙。 说是假牙,更像是一枚小小的骨钉。 姜守中迷糊了。 倘若真不是幻觉,现实中有这种地方吗?如果有的话,早就流传出去,人人皆知了。 莫非是…… 姜守中眼皮蓦地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 他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苏俊文,有没有可能你父亲无意间看到了天上的场景。” 作为新世纪青年无神论者穿越者,姜守中从来不信什么狗屁神佛。 但这个讲究修行的世界是有飞升的。 飞升到天上便是仙人。 所以天上肯定有山有水有房子,总不可能大伙儿坐在云上吹风吧。 苏俊文神情迷茫:“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找这个地方,就当是那老家伙的一场梦。我只想和双双平淡过完这一辈子,可惜……” 姜守中道:“既然你不在乎,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大哥他们,也免得被追杀。” 苏俊文笑容苦涩:“你觉得他们信吗?” 姜守中一愣,随即扯出一道自嘲的笑容,“我倒是着相了,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认为你在隐瞒什么,看来你被你爹坑惨了。” 人是多疑的生物。 只要认为你身上藏有秘密,便不会轻易放过。 除非是死人开口。 但问题是,这世上除了姜守中之外,没人能让一个死人开口。 姜守中不免对这个可怜的孩子充满了同情,问道:“那个抓你的黑水,是男是女?” 苏俊文摇头:“他戴着面具,改变了声音,很难判断,大概率是男的。不过被那只蛇妖袭击,我猜他应该葬身于蛇腹了。” 姜守中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方子衡,开口又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青衫背着剑的男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书童,眉清目秀的。” “你说的是方家三少爷。” 苏俊文说道,“我认得他,毕竟我们都是青州人士。之前他们的确是被那蛇妖袭击,不过后来他们逃入了深林,不知情况如何。” 姜守中看着黑沉沉的密林,无奈喃喃道:“方少爷,我已经尽力了,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姜公子……” 苏俊文神情感伤,柔声说道,“我想劳烦你一件事,眼下大洲明显将乱,希望你能托人将双双带到燕戎去。 其实上次我和双双就打算去燕戎,因为那里有我一位隐世的姑姑,是我娘亲告诉我的,其他人根本不晓得。我已经送了信过去。 双双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希望她能安顿下来,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姜守中有些为难。 自己一个被通缉的犯人,身边带着妖族宗主和敌国公主,怎么把人送出大洲? 可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禁叹了口气。 罢了,好人做到底吧。 好在耶律妙妙身为燕戎公主,在大洲应该潜伏着不少燕戎谍子,可以让她帮忙。 “行,我帮你送到。” “多谢姜公子。” 苏俊文对着姜守中深深一辑。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要我把她带过来,让你见最后一面。” 苏俊文摇了摇头,遗憾中又带着几分坦然,“不必了,若有来生……再见吧。” 随着男人话语落下,身体渐渐透明,消散不见。 姜守中搓了搓脸,收起那枚假牙骨钉,起身背起苏俊文的尸体,抬头看了眼天空,喃喃道: “天上究竟有没有仙人呢?” 第334章 女夫子的告诫 看到心爱男人的尸体后,谭双双自然是悲痛欲绝,哭得撕心裂肺。 若非曲红灵阻止,女人可能当场就自杀殉情了。 世间的有些遗憾便是如此,以为跨过了诸多坎坷,经历了风风雨雨,能迎来一束虹光,可结果终究还是没能逃脱生离死别的结局。 而真正让谭双双打消殉情念头的,是独孤落雪的一句话。 “你怀孕了。” 众人听后无不愕然。 谭双双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默默注视着丈夫的尸体,泪如雨下。 若是丈夫知晓自己有了孩子,该有多开心。 望着悲伤乃至昏死过去的谭双双,曲红灵和耶律妙妙同样伤感不已。 因为自家男人太多情债,而藏于心底的那丝纠结怨气,反倒释怀了许多。 人生短暂,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已是幸运。 而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更是幸运。 还纠结那么多做什么呢? 姜守中把送谭双双去燕戎的事情给耶律妙妙说了一下,这位燕戎公主当即拍着胸脯说道: “放心吧夫君,在大洲我们确实藏有不少我们燕戎的谍子,前面孤雨镇里就有我们的人,我把谭双双交给他们,一定能顺利送至燕戎境界。” 姜守中点了点头,想起谭双双身上还有蛊虫,便让独孤落雪帮忙祛除了。 他们本打算利用蛊虫引来追杀之人,现在苏俊文一死,也没什么必要了。 安葬了苏俊文后,一行人开始上路。 次日正午时分,众人来到了孤雨镇,距离真玄山也就一天多的路程。 凭借独特的方法,耶律妙妙果然找到了镇上藏匿着的燕戎谍子。 让姜守中诧异的是,这些谍子并没有燕戎人的面容特征,与大洲百姓的五官完全一样。不过既然是谍子,肯定要融入市井。 后来询问才知道,这些谍子其实就是大洲人。 要么因为利益,要么因为对大洲仇恨,甘愿为燕戎卖命。 在耶律妙妙的安排下,谭双双被托付给了这些谍子。 为了更周全的保护谭双双,避免被苏俊阳等人追杀,耶律妙妙嘱咐谍子到了燕戎以后,要给谭双双更换新的身份,派人定期视察保护。 临分别时,姜守中却把那颗假牙骨钉交给了谭双双。 “谭姑娘,这是苏兄弟的遗物,请你收好。” 这枚假牙骨钉究竟是不是宝藏洞府的钥匙,姜守中根本不在乎。 既然苏俊文没说要送给他,他也不会占为己有。 谭双双轻轻握住假牙骨钉,含泪望着姜守中,问道:“姜公子,俊文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姜守中一愣,“你怎么知道……” 不过男人随即恍然。 去燕戎找那位姑姑,除了苏俊文没人知晓,自己这么一安排显然是有过和苏俊文谈话。 姜守中想了想说道:“他说来生会和你再相见。” 谭双双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笑容,却反问道:“姜公子,你觉得会有来生吗?” 姜守中张了张,默然不语。 …… 送走了谭双双,姜守中一行人随意找了家酒馆吃了些东西,便继续上路。 这一次,一行四人再次乘坐一辆马车。 主要是姜守中生怕独孤落雪一个人太过孤独。 名字可以孤独,但人不能孤独。 原本独孤落雪想要拒绝,但想起那位幽影所说的“仙师”,最终还是同意了。 贴身保护自家徒弟,终究还是保险一些。 至于多余的那辆马车,姜守中也没扔,让其继续跟着。 男人对此藏着一些小心思。 这一路走来,虽然表面很和谐,但二女都比较矜持。虽然偶尔能揩揩油,摸摸身子,但想要更深入的交流很是抵触。 谁都不愿让对方看到难堪的一面。 哪怕之前山洞有过共侍一夫的经历,也依旧拉不下脸面。 这把小姜同志给急得直冒火。 面对诱人的两个超级大美女,却不能深入探讨,简直受罪。 如今多一辆马车,如果想要做点夫妻情趣之事,直接换地方就行,也不怕彼此间尴尬。 这不,路程刚走没多远,姜守中就火急火燎的拉着耶律妙妙的小手前往后面的小马车,开始一番极为坦陈的深入交流。 马儿在跑。 车儿在颠簸。 耶律妙妙在欢快的骑着马儿。 小姜同志高兴极了。 曲红灵见状只是撇了撇嘴,没阻拦。 可能是谭双双的悲剧让她感慨不少,醋劲也小了很多。 车厢内,慵懒无力的耶律妙妙趴在男人身上,微微喘息着气,汗珠顺着香腮滴滴往下落…… “你好像心情不好?” 姜守中亲吻着少女晶莹的耳垂,柔声问道。 从离开孤雨镇,他就敏锐的察觉到耶律妙妙的情绪比较低落。 起初以为受到了谭双双的影响,但此时看来,少女明显怀有别的心事。 耶律妙妙用手随意拍了拍疲惫无力的小姜,嘟着水润的樱唇说道:“谍子告诉我,太后她老人家生病了,比较严重。” 萧太后病重? 姜守中一怔,微微皱眉。 在耶律妙妙心里,萧太后就如她的母亲。 对方突然病重,难怪少女很忧虑。 不过身为燕戎最高掌权之人,病重可不是一件小事,这关乎到天下格局变化。 毕竟最盼着萧太后死的,就是大洲和南金国这两个国家的皇帝了。 姜守中问道:“你要回去看看吗?” 耶律妙妙冷哼道:“我才不会上当,以前我贪玩不回王庭,她就故意散播消息说自己病重,结果我回去后,人好好的。 这次我偷偷跑出来,肯定也一样,她就喜欢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骗我。” 望着少女气呼呼的模样,姜守中哑然失笑。 不过从少女情绪来看,她肯定还是很担忧的。 就怕这次是事实。 狼来了的故事虽然是讽刺,可如果真的狼来了,后悔的就是所有人了。 “要不……” “闭嘴。” 耶律妙妙捂住男人的嘴唇,恶狠狠的说道,“你可别借此机会赶我走,我要留在你身边好好盯着你,免得又有哪个骚狐狸黏过来。” 姜守中搂紧少女纤细的腰肢,笑着说道:“我也舍不得我的妙妙走啊。” 少女嘴角上扬,哼哼道:“这还差不多。” 姜守中忽然好奇问道:“说起来,你这大巫神速姑究竟是干什么的?” 耶律妙妙撇撇嘴:“就是忽悠人的,祭祀啊,占卜啊,让人们有信仰。欸对了夫君,你知道雪域神兵吗?”、 少女亮闪闪的眸子盯着男人。 雪域神兵? 姜守中一脸疑惑,摇了摇头道:“没听过。” 耶律妙妙掰着手指说道:“这世上有两支传说级的神秘军队,一个是雪域神兵,而另一个则是修罗亡灵军。 相比于其他的精锐军队,这两支军队明显要高出一截档次,战力极强。 太后之所以让我去接任大巫神一职,就是希望利用这个身份,去和雪域神兵谈判,帮助燕戎征战。 不过,目前谈判并不顺利。我亲自去拜访,奈何看门人不让我进去。还丢下一句话,说什么改天换日之时,神兵才会出征。” 说到这里,耶律妙妙笑眯眯的看着姜守中, “夫君,你想不想做皇帝?燕戎有太后,你无法插手。大洲你也待不下去了,狗皇帝要杀你。不如揭竿而起,自立为王? 我想办法给你把雪域神兵拉来,小妖女身为天妖宗宗主,只要登上妖族盟主之位,也能带领妖族大军投奔于你。 有这么好的条件,天底下谁还敢惹你? 到时候等我成为燕戎女皇,就和你结盟,也算是一家人了。灭一个大洲,轻轻松松。 当然,也可能等不到我做女皇,大洲就已经被太后给收拾了。总之,夫君若是真的想当皇帝,我绝对支持你,给你最大的助力。” 听着少女这些惊心话语,姜守中不禁咂舌。 做皇帝?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 可话又说回来,自己这条件似乎真的可以啊。 手里捏着的资源太多了。 而且夜莺姐也曾开过玩笑,要造反让他当皇帝。 只是一想到打仗,建国,治国,跟大臣们勾心斗角,防止皇子们自相残杀等等庞大而又复杂的事务,姜守中不禁头大。 当个昏君他在行,大不了天天泡在禁苑。 当个合格的皇帝还是算了吧。 况且,他内心还是很在意那些老百姓的,不太愿意看到战火纷飞的场景。 毕竟战乱最先受罪的就是平民。 否则当初在青州,他也不会那么费劲巴拉的去救人。 感受着少女眼眸里灼灼的期待和野心,姜守中明白这丫头不是在开玩笑,便含糊道:“等我先成为天下第一再说。” 耶律妙妙伸出纤细嫩白的玉指,轻点了一下男人的鼻尖,笑着问道: “夫君莫不是想飞升?” 姜守中摇头,“如果只我一个人飞升,那多没意思。能带着你们一起飞升,也不求长生,活个三五百年也就满足了。” 听到这话,耶律妙妙神色忽然感伤起来: “是啊,若我们能多活个三五百年,那该多好。夫君身边的女人太多了,给这个分一点,给那个分一些。这短短百年,根本不够。” 姜守中沉默不语。 这种敏感的话题,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好在耶律妙妙很快恢复了情绪。 见小姜同志似乎又有了叫板的能力,少女眼波流转,笑道:“趁着其他姐妹还没黏上来,我多享受享受。” 草原上的明珠,再次策马奔腾。 …… 前面马车的车厢内,气氛颇为尴尬。 曲红灵和独孤落雪都是顶尖高手,虽然两辆马车隔了些距离,但那羞人的仙乐还是不可避免的钻进了她们耳朵,萦绕不去。 “这小浪蹄子,就不能爱惜一下小姜哥哥的身体吗?” 曲红灵暗骂道。 她瞥了眼对面低头安静缝制衣物的独孤落雪。 见对方表情平静无波,似乎并没有听到那些声音,始终处于无欲静心的境界,少女不免有些感慨。 不愧是禁欲之道的儒家女夫子,世间的情痴欲爱,都不能玷污她半分。 也难怪妙妙说,姜守中身边的这些女人里,最不用担心的就是独孤落雪了,恐怕对方脱了衣服躺在床上,都不会有半点情欲。 曲红灵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也处于一个寡欲的境界。 可惜那声音终是不能让她静下心来。 甚至于,一股暖热自体内升腾而起,让少女的皮肤泛起桃红色。 少女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与小姜哥哥的一幕幕过程,呼吸微微急促,下意识攥紧粉拳,坐姿也不由的调整变化…… 此刻的她有一股无比强烈的冲动。 想要冲向那辆马车。 但本能的羞耻和颜面强行冲刷着她的理智。 可能是之前旧伤没有痊愈,少女体内的气息忽然变得絮乱,身体出现了丝丝刺痛。 “人之气,如烛火,躁则易灭,静则长存……” 独孤落雪朱唇轻启,徐徐言道。 说话间,女人屈指一弹,一片雪花沁入少女眉心。 曲红灵瞬间清明。 包裹着的欲望气息如潮水般褪去。 望着独孤落雪清冷素雅的玉靥,后背满是冷汗的曲红灵轻喘了口气,感激道:“谢谢独孤前辈。” “欲海难填,情丝易缠。若太过沉迷于红尘情欲,难免心神散乱,失却本真。要多克制欲望,不要沉沦于放纵……” 独孤落雪耐心告诫提醒。 曲红灵脸蛋一红,颇有些无地自容。 这感觉仿佛是被夫子训话。 浑身不自在的少女轻咳了一声,说道:“独孤前辈,我……我出去透透气。” 少女掀起车帘,猫着腰钻出了车厢。 而在曲红灵离开后,原本清冷素洁的独孤落雪娇躯却陡得一软,无力靠在了角落。 女人红唇微吐着气,有些急促,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 纤细的五指死死攥住衣物。 而原本圣洁端庄的面容,也浮现出不正常的酡红,几根发丝黏在被汗液打湿的鬓间,说不出的魅惑妖艳。 过了半晌,女人才坐直了身子。 独孤落雪理了理发丝,闭目默念了一段静心咒,又恢复了圣洁纯净的模样。 女人低头望去。 素色的裙摆已经有些潮湿。 第335章 心中无女人 有些时候,姜守中不得不怀疑某些人天生就与自己有所羁绊。 就好像被命运捆绑在了一起,怎么甩也甩不掉。 比如这位方家少爷。 想找他的时候,死活找不到,还以为挂了。 结果不想找了,对方又活生生冒了出来。 率先发现方子衡的,是出了车厢透气的曲红灵。对方就那么直挺挺的趴在路边草丛里,若非曲红灵眼尖,恐怕很难发现。 得知情况的姜守中穿上衣物,下车查看。 方子衡虽然浑身是血,但人并没有昏死过去,还留有几分清醒。 看到姜守中的那一刻,方子衡很是错愕。 因为此时的姜守中已经摘掉了面具。 “方少爷,世界这么小吗?这是第二次救你了吧。这份人情可得记下,以后名剑山庄有什么宝贝,记得给我一份。” 姜守中笑着说道。 方子衡目光转向旁边的耶律妙妙二女,顿时恍然。 男人想要挣扎着起身,却不得动弹,脸上满是惭愧之色, “原来在岷州城帮我的是姜大人,记得曾在京城我对姜大人不敬,若非晏前辈点醒,怕是会酿下大错。姜大人不计前嫌帮助我,让方某惭愧。” 姜守中摆手:“行了,别扯什么客套话了,我已经不当大洲的官了。” 他拿出一枚疗伤丹药丢给对方,问道:“对了,你那小书童呢,被蛇妖给吃了?” “他——” 方子衡服下丹药刚要开口,忽然传来一声稚嫩带着哭腔的喊声,“少爷救我!” 姜守中抬头望去,登时瞪大了眼睛。 随即,脸上流露出狂喜之色。 “牛牛!” 只见不远处树林里,一头体型比寻常青牛大许多的金色大牛明晃晃的站在那里。 正是姜守中曾经收服进生肖图的牛妖! 当初婚礼时,为了救曲红灵,姜守中释放出了牛妖,结果因为赵无修的出现没能及时收回。 姜守中都以为牛妖已经死了。 毕竟一旦离开生肖图,若长时间得不到生肖图的灵力润养,妖物必死无疑。 不曾想过了这么长时间,牛牛竟然还活着。 此时牛妖口中咬着一个小男孩,准确来说是咬着小孩的衣物。 小孩正是方子衡新收的小书童。 以为这头骇然的金色牛妖要吃他,小书童拼命的挣扎哭喊,眼泪鼻涕吧嗒嗒的往下掉,不断朝着方子衡呼喊求救。 “小郭!” 方子衡面色一变,握紧长剑便要强行起身。 姜守中按住了他的肩膀:“别担心。” 姜守中朝着牛妖走去。 后者见到自家主人反倒是很淡定,丝毫不见激动,只是跺了跺蹄子吭哧了两下,吓得小书童哇哇叫。 姜守中摸了摸牛角,笑着说道:“牛牛,看到你活着真好。” 牛妖松开嘴巴,放开了小男孩,低头在姜守中身旁蹭了蹭,发出一声低低的哞叫声。 没等姜守中感动,牛牛转过身去,自顾自的拉起了牛粪。 呃…… 姜守中感觉很没面子。 获得自由的小书童跑到方子衡身边,簌簌发抖,“少爷,小郭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方子衡摸摸小书童的脑袋安慰了几句,抬头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姜公子,这头牛妖……” 姜守中解释道:“这是我的宠物。” 宠物? 方子衡一怔,神色变得有些赧然,“如此看来,这位牛兄是在救我们,是在下误会了。” 经过方子衡的讲述,众人明白了经过。 原来之前他们被蛇妖袭击,关键时刻是这只牛妖突然出现,将他们拖走。 方子衡还以为这牛妖打算拿他们做口粮,试图逃脱,而几次挣扎后惹恼了牛妖,直接把他给扔了,带着小书童逃跑。 眼下或许是嗅到了姜守中这位主人的气息,所以又跑了出来。 姜守中听完后不禁啧啧感慨,“我说方少爷,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又被我救,又被我的宠物救,这人情恐怕是你下辈子都还不完了。” 方子衡弯腰深深一楫,“姜公子的大恩方某没齿难忘,往后姜公子若有任何吩咐,方某便是刀山火海也万死不辞。” 听到对方只感谢自己主人,牛牛顿时不开心了,吭哧吭哧起来。 好在方子衡不算木讷,意识到这牛妖颇有灵性,连忙对着牛妖感谢起来,“也多谢牛兄救命之恩,方某感激不尽。” 牛牛很满意,仰起牛首哞了一声。 但突然一想,自己是个老母牛,对方叫“牛兄”显然不适合,于是瞪着铜铃大眼,甩着如短鞭似的尾巴,表达内心的不满。 方子衡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身边小书童很是机灵,连忙喊道:“多谢牛大姐救命之恩。” 方子衡如梦初醒,再次行礼,“多谢牛大姐。” 牛牛见状,这才消了气。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这种天生喜欢小动物的少女,一开始对这头大牛不太感冒,此时见对方如此傲娇有趣,顿时稀罕起来,上前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牛牛对女人的亲昵很是抵触,主要还是当初历南霜和染轻尘给的阴影。 历南霜这个暴力女爱揍它就不必多说了。 姜守中为了给染轻尘疗伤,差点把它的奶给挤完了,这让牛牛很是受伤,一看到自家主人身边的女人,就天然恐惧和排斥。 不过当曲红灵释放出自己身上的妖性后,牛牛感觉遇到了自己人,开始亲昵起来。 万物生灵,龙凤为尊。 曲红灵这只世间独一无二的小凤凰,自然能让妖物从心底产生慕拜和亲近。 至于耶律妙妙,牛牛正眼都不瞧一下。 甚至牛尾巴都不让摸一下。 这把耶律妙妙气的够呛,直言要剁了对方的牛角去当闺房玩具,代替小姜同志。 …… 有了方子衡这个甩不掉的灯泡,姜守中也只能无奈把多余的马车给对方借出去疗伤。 车厢内,见方子衡脸色好转,姜守中问道: “现在你们打算去哪儿?我要去真玄山,如果顺路,我可以送你们。不顺路,你们自己走。” 听到“真玄山”三个字,方子衡眸光一亮。 他看了眼手里的剑,说道:“姜公子,方某也想去真玄山。” 姜守中皱眉:“你去做什么?” “我家公子要去求剑。”旁边小书童说道。 “求剑?” 姜守中神色怪异。 方子衡轻轻点头:“爷爷说我剑道到了瓶颈,只能四处寻求机缘来突破。真玄山的剑道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我想碰碰运气。” 看着对方眼里涌现出的炙热与坚毅,姜守中笑着说道: “身为名剑山庄的三少爷,跑去真玄山求剑,你不觉得荒唐吗?这会让江湖人耻笑的。” 方子衡摇头:“我不觉得,无论我是什么身份,眼下我只是一名剑修,仅此而已。名剑山庄没有我的剑道,那我便去其他地方寻找。 江湖人耻笑是他们的事情,我不必理会便是。求道之路,当学会放下和拿起,方会有所成就。” 姜守中暗暗点头。 难怪当初师父愿意耐心点拨对方,这家伙天生就是练剑的料。 “行,那我们就一起去真玄山。” 姜守中答应下来,看向小书童,“那他呢?在岷州我听到他是被拐卖的,不打算送回家?” “我才不要回家,我要跟在少爷身边。” 小书童连忙抱住方子衡手臂。 方子衡沉吟了一下,说道:“暂时先让小郭跟着,等我求剑完成,我再把他送回家。若他的父母不要,以后就跟着我,我教他剑术。” 小书童撅起嘴唇,嘀咕道:“他们肯定不会要我。” “做父母的,哪有不要自己孩子的。” 方子衡摸摸小书童的脑袋。 姜守中拍了拍方子衡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好好求剑,等剑术精湛了再跟你切磋切磋,你还欠我一剑……呃,欠我十剑。我这人记仇,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现在就不欺负你了。” 哪知姜守中的这番话却遭到了小书童的白眼。 “吹牛,我家少爷剑术比你厉害多了。” 之前姜守中用飞剑帮他们解围,并没有出面,所以他们并不知晓姜守中的实力。 就连方子衡也觉得对方这话有些托大了。 当初他与姜守中第一次见面,对方只是普通人,压根没修行。即便有剑魔的指导,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超越他。 何况,他经过闭关之后,早已是大玄宗师境界。 对方怎么可能比他厉害。 但面对救命恩人,方子衡也不会说风凉话,只是点头笑了笑,“我会好好练剑的。” 姜守中没理会小书童的鄙视,返回前面的马车。 姜守中走后,小书童绷着明亮的眼睛小声说道:“少爷,那三个姐姐好漂亮啊,跟仙女似的。若是能有一个当我的师娘,那就好了。” 方子衡一愣,笑着拍打了一下男孩的脑门,“可不能胡言乱语,那是姜公子的红颜。” “三个都是?” 小书童一脸狐疑。 方子衡摇头道:“马车里的那位姑娘不清楚,不过其他两个姑娘明显和姜公子很亲近,显然是他的红颜。” 小书童不满道:“这家伙也没什么不同啊,除了长得帅点,怎么会有三个仙女姐姐喜欢他,估摸着是走了狗屎运。少爷,要不你抢一个……” “不许瞎说!” 方子衡沉声呵斥。 小书童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蜷在角落不敢说话了。 估计是第一次看到少爷生气的模样,小书童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童言无忌…… 望着小男孩可怜的模样,方子衡心肠一软,本打算继续呵斥的话又咽了回去。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闭目打坐。 马车内的那三女固然是人间绝色,但他的确没兴趣。 自幼握剑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只有剑。 剑,就是他的女人。 如果非要说有没有对某个女人动过心,也只有少年时见到美艳大嫂时的青春悸动。 那是大哥的第一任妻子。 温柔,贤惠,美艳…… 可惜大嫂去世后,他的这缕青春也逝去了。 至于大哥后来新娶的女人,他很不喜欢,而且闭关出来后,据说被爷爷给杀了。 虽然不知缘由,但他相信爷爷不会滥杀无辜。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方子衡低语喃喃。 …… 原以为路上可能还会存在波折,可出乎姜守中预料的是,接下来的路程很是平静顺利。 经过了一天的时间,众人终于达到了真玄山地界。 只是接下来的山路很不好走,马车无法通行,众人也只能步行前往宗门。 作为道家正统之地,附近前来上香的百姓络绎不绝。 远远望去,那高高耸立的山峰都仿佛被香烟云雾所萦绕,自带一股脱俗出尘的气息。 “似乎有一股仙气。” 曲红灵望着不远处的高山,不由感慨道。 耶律妙妙呵呵道:“没看到仙气,只闻到一股子铜臭味。” 显然是少女看到路上前去朝拜的百姓,有一些富贵人家抬着明显装有金银财宝的箱子,所以才出言嘲讽。 耶律妙妙忽然说道:“太后一直想拜访中原这座道家圣地,奈何一直没能有机会。 等某一天燕戎铁骑踏到大洲境内,太后首先要去的地方,一定是这里。 不过那时候,真玄山上就得立一座,不,立两座新的神像了。” “什么神像?” 曲红灵好奇问道。 耶律妙妙眨了眨灵眸,指着自己笑道:“当然是我和我家夫君的神像,难不成还是你的?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和姜守中才是一对。” “切,真无聊。” 曲红灵翻了个白眼。 耶律妙妙凑到对方耳旁,笑眯眯道:“某人就嫉妒吧。” 曲红灵道:“牛牛,顶她!” 牛牛假装没听到。 耶律妙妙仰起玉白的下巴,对着真玄山伸出五指,仿佛把整座山给罩住,霸气说道:“一座小小的真玄山算什么,我要把整座江山送给夫君。” 方子衡离得远,只顾着欣赏真玄山的风景,没听到少女的话。 那小书童看了眼耶律妙妙,嘀咕了一句。 也不晓得嘀咕什么。 看到独孤落雪走来,小书童下意识离远了一些,躲在方子衡的身后,对这个仙气飘飘却有些寒漠的女夫子似乎是有些怕。 姜守中没工夫欣赏这些,他的心里更期盼能见到染轻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有一种直觉,对方可能并不在这里。 “希望老天保佑,让我见到轻尘。” 姜守中暗暗道。 第336章 山中冲突 山路漫长崎岖。 虽然没有了马车,但有牛牛在。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走乏了,干脆坐在牛背上惬意欣赏沿途风景。 这可羡煞了小书童。 小书童原本想着和两位仙子姐姐挤一挤,坐在牛背上蹭一程,但被耶律妙妙美目一蹬,灰溜溜的跟在方子衡身边走路。 望着精神十足的牛牛,姜守中心中很是不解。 为什么这头牛妖离开生肖图这么久,一点事都没有。 当初鼠鼠就因为离开太久,差点噶在外面。 莫不是这头牛偷吃了什么? 或是变异的原因? 可惜这头笨母牛除了“哞哞”的叫,并不会说人话,姜守中也问不出什么。 见独孤落雪一路沉默,似有心事,姜守中放慢脚步,与对方肩并肩走着,问道:“师父,我们已经安全到真玄山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不好。” “什么?” 独孤落雪干净无暇的眸子看向真玄山,轻声说道:“我算了一卦,不好。” 姜守中一脸惊奇的看着女人,“师父你也会算卦?” 独孤落雪道:“都是骗人的把戏。” 男人神色顿时古怪,“那你还相信?” 女人嫣然一笑,如春风拂过,“卦在人心,好卦心情自然好,坏卦自然会心有忧虑。即便是骗人的把戏,也要讲究一个心情。” 姜守中伸出大拇指,“通透。” 男人突然握住女人的玉手,掰开对方五根纤细的手指,在骨节处指指点点,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被男人抓住手,独孤落雪心尖蓦地一颤。 她下意识想要抽走,但见对方并非是在故意占便宜,便忍着那丝不适,任由对方折腾。 都说十指连心。 指尖的感触最为敏感。 日常情侣之间最贴心的便是十指交缠,手牵着手。 此时感受着指肚上男人传递而来的触感与温暖,让本就道场污染,苦苦支撑破碎道心的独孤落雪很是不舒服。 好似一簇火苗在体内燃烧,瞬间灼起了全身柳絮。 她不露声色的朝前微微一步。 腿间的摩挲,让她可以喘口气,不至于难熬。 好在姜守中很快就结束了他的动作,笑着说道:“这是我家乡的一种卜算之术,我算出了上上好运,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会很顺利的。” 独孤落雪顺势抽回自己的玉手,笑道:“那就好。” “师父,是真的。” 姜守中很认真的说道。 从真玄山透过的淡淡日光,映照着男人脸上温暖充满阳光的笑容,仿佛一幅暖色的画,让独孤落雪有了刹那的失神。 女人心尖一颤。 这一刻,就好像有一根发丝,落在了女人的心湖。 虽然没有荡起多大的涟漪波澜,但总是留下了一痕印记。 独孤落雪望着男人侧脸晕开的光影轮廓,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抚摸,但手伸至一半,她顿时清醒过来,于是理了理自己的发丝。 女人的心跳有些加快。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或许是心魔作祟。 皙白的玉靥也泛起浅淡的动人嫣红。 独孤落雪努力压下情绪,再次看向男人温暖的笑容,心情却又莫名的平复下来。 “嗯,我相信会有好运。” 独孤落雪柔声说道。 见女人不再敷衍,姜守中笑道: “所以啊,既然卦由心生,那么只要多想些好事,自然会是上上签。师父,这算不算是徒弟我给你这位女夫子上了一课?” “贫嘴。” 独孤落雪轻敲了对方一记板栗。 论道都无法辨过这位能说会道的徒弟,何况是这种歪理。 姜守中挠着头嘿嘿一笑。 …… 约莫一个时辰,众人终于来到了真玄山的山门。 饶是对真玄山抱有好感的曲红灵,也不由抱怨道:“就算躲在山上显清高,就不能好好修条路嘛,真以为人人都可以御剑?” 曲红灵倒不是因为累而抱怨。 而是这一路走来,看到很多普通老百姓艰难上山,甚至还有人摔伤了,心里难免有气。 方子衡犹豫了一下,说道: “修道之人最喜清净,尤其是道家修士。或许不修路,是为了避免上山的人太多。但又不能封山,所以唯有诚心之人愿意爬山。” “狗屁!” 耶律妙妙撇了撇樱唇。 没料到如此绝色少女会突然蹦出这般粗俗之语,让方子衡愣了一下,一时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得装作没听见,继续欣赏风景。 姜守中对此难做评价。 不过对于方子衡的说法有些认同。 毕竟是道家正统,若是容易进去了,恐怕会有很多人的人前来朝拜。 到时候真玄山的道士们也别想修行了,整天接待香客就行。 但又不能直接封山,且不说如此做会招惹来非议,道士们毕竟是人,要吃喝拉撒,没有香火钱只喝西北风,也是难崩。 所以故意弄这么个“考验”。 想要诚心来朝拜,那就一步一步艰难登山。 这就叫特色。 才能彰显出道家正统的地位。 正思考着,忽然一道嘹亮的吟唱之声突兀响起。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红尘谁肯修?”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 众人纷纷回头。 却看到两位背负长剑的年轻道士正大步而来。 这两道士脚下宛若踩着云雾,于山间逍遥而行,身形轻盈,衣袖翻飞,一边吟唱着诗词,很是潇洒。 路人见了,无不惊叹敬畏。 显然这两位道士乃是真玄山的活神仙。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位道士来到姜守中一行人身旁时故意放慢了一些脚步。 这二人皆是面容秀气。 眼神偶尔瞟向耶律妙妙她们。 尤其左边一位眉毛较浓的年轻道士,在路过耶律妙妙她们时,更是足尖一点,轻踩于一片落叶之上,负手而立。 衣袂飘飘,青衫配剑,自有一番风采。 姜守中见状,顿时乐了。 原来是看到美女,忍不住耍帅啊。 对于如此幼稚的行为,耶律妙妙直翻白眼。 曲红灵美目滴溜溜一转,故意拍手赞叹道:“哇,这位道长好厉害啊,跟神仙似的,都能踩着树叶飞。” 浓眉道士一听,顿时来劲了,继续表演踏叶飞行。 而旁边体型较为富态的同伴就不爽了。 说好的一起表现,结果你小子故意在美人面前博风头是吧。 于是年轻的小胖道士信手一捻,不知从哪儿搞来的一片片花瓣洒向空中。 而后,这些花瓣连成了一座半弧桥。 小胖道士微仰起下巴,双手背负,一步步踩着花桥而过。 曲红灵用力拍着手:“哇,这位道长更厉害。” 浓眉道士见状,微微皱眉。 只见他轻轻挥动衣袖,两旁树上的叶子自行脱离,形成了一个阴阳八卦图。 浓眉道士盘坐在八卦图上,漂浮上山。 曲红灵捂着小嘴,美目熠熠,又一次发出了惊叹声,“原来这位道长才是最厉害的。” 小胖道士咬了咬牙,不甘示弱,也拿出绝活。 原本关系要好的师兄师弟此刻卯足了劲在暗中争斗,谁也不愿落下面子。 而曲红灵则充当惊叹观众,一会儿夸夸这个,一会儿夸夸那个。 眼见两人实在没啥活了,曲红灵对耶律妙妙说道:“妙妙,你说这两道长打起架来谁更厉害啊,我觉得是那位浓眉大眼的道长。” 耶律妙妙瞅出对方拱火的心思,忍着笑意说道:“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小胖道士眼皮跳了跳。 曲红灵道:“这位浓眉大眼的道长一看就是高手。” 耶律妙妙面无表情道:“确实有高手风范,比旁边那位强多了。” “……” 二女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 小胖道士忍不了了,一脸含笑的对浓眉道士说道: “祝师弟,听说你的《墨水剑法》已经突破第三层了,都快要赶上师兄我了。今日惠风和畅,不如你我师兄弟二人切磋一番,让师兄我再好好指点一番。” 小胖道士故意说的很大声。 被唤为祝师弟的浓眉道士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虽说他的剑术确实不如对方,但真要论起打架,自己也不逊几分。 何况师父说过,自己的天赋比对方高。 浓眉道士爽朗笑道:“既然师兄有心指点,那师弟就献丑了。只是希望师兄小心些,莫像上次那般差点被我伤着。” 小胖道士眼神阴沉,皮笑肉不笑:“放心,这次我就不让着师弟你了。” 两人当即拔剑,切磋起来。 登山的路人见两位神仙道长要斗法,纷纷驻足观看。 刚开始两人也的确很有分寸,你一剑我一招,耍的那叫一个帅。 奈何曲红灵不时喝彩,偶尔偏向这个,偶尔偏向那个。 要么自言自语的叹气,说“原来这位浓眉大眼的道长不厉害啊。”又或者感慨“这位小胖道长身为师兄,真的不如师弟。” 几番言语下来,打着打着,两人不自觉都开始使出了全力。 过程中年轻浓眉道士过于心急,出招有些乱,结果被小胖道士偷了一招,不慎在手臂上划了一道浅浅血口。 小胖见师弟被自己弄伤,吓了一跳,刚要道歉,便看到对方红着眼举剑刺来。 小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感觉没面子的他暗骂一声,出剑不再犹豫。 两人就这么打出了火气,招招凶险。 姜守中对于曲红灵的少女心玩闹很是无奈。 这丫头天生就有妖女属性。 不过毕竟是在真玄山下,若是闹出人命就不太好了。 姜守中正准备出声制止,却看到曲红灵指间唤出“斩凤剑”。 少女终究是有分寸的。 也知道自己不能玩过火,于是打算阻止。 但还没等她出手,忽然一道银光急速掠来,将正在缠斗的二人分开。 定睛一看,树桩上插着一把长剑。 剑身嗡鸣作响。 紧接着,一道黑影掠过众人头顶,横在了两位争斗的年轻道士中间。 来人是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面上无须,皮肤显得几分黝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大师兄!” 二人见状,连忙行礼。 被唤为大师兄的中年道士冷冷呵斥道: “身为真玄山弟子,在外逞强斗狠像什么话?罚抄门规三百遍,三个月内不可离开思过崖半步!” 二人一听,顿时苦下脸来。 想要开口求情,但看着大师兄阴沉着脸,只得悻悻然作罢。 大师兄目光瞥向曲红灵,冷冷道: “姑娘年纪轻轻,秀外慧中,本应兰心蕙质,却不想如此心肠狡诈,故意挑拨是非,让我两位师弟同门相残,未免太恶毒了些。” 曲红灵闻言秀眉一挑,随即委屈巴巴道: “道长这叫什么话,我不过是看两位小道长斗法厉害,夸赞了几句,怎么就心肠狠毒了呢?” 大师兄面上浮现出讥讽之色。 他转身不再言语,走到树前将宝剑拔了下来。 而在拔剑的过程中,他手腕轻轻一抖,一片落叶掠过剑身,无声息的朝着曲红灵射去。 男人并没有要伤害曲红灵的意思,打算吓唬对方一下,给一点小教训。 姜守中面色一沉。 手腕刚抬起,就被独孤落雪轻轻摁住。 男人愣了一下,见独孤落雪微微摇头,只好收起屠龙飞剑。 曲红灵看出这片落叶并无威胁,也就懒得理会。 只是这里面修为最低的方子衡以为对方要对曲红灵下死手,后知后觉的他神情一惊,急忙拔出长剑,将飞来的落叶一剑劈落。 倒不是方家少爷想英雄救美。 这一路受到姜守中颇多照顾,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眼见有人要伤害对方红颜,便毫不犹豫的出手。 况且在他心里,也并不觉得曲红灵她们很厉害。 只有那头牛牛最厉害。 自己身为高手,理应保护朋友。 方子衡挡在曲红灵面前,脸色难看道:“这位道长,纵然这姑娘有言语挑拨之嫌,你也不该如此下狠手吧,是否太过分了。” 大师兄却盯着对方手里的剑,问道:“此剑可叫‘白烟’?” 方子衡点头:“正是。” “那你是……” “在下名剑山庄三少爷方子衡,特来真玄山求剑。” 方子衡抱拳行礼。 大师兄淡淡道:“素闻方家三少爷行事磊落光明,乃江湖中为数不多的侠义之士,不曾想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不问是非对错,看来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方子衡沉声道:“若有是非,即可讲理。道长连理都不讲便下手如此狠辣,有些过了。在下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不重要,重要的是道长的是非在哪儿?” 大师兄笑了:“都说‘白烟’有三问,你问我是非在哪儿?何不先问问自己的剑?” 方子衡哑口无言。 “你不问,我替你问。” 大师兄陡然拔剑朝着方子衡刺去。 方子衡脸色一变,急忙举剑。 看着莫名其妙打起来的两人,姜守中捂着额头,有些哭笑不得。 这什么跟什么啊。 而独孤落雪则始终盯着云雾缭绕的山顶,不知在想什么? 姜守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下微微一动。 莫非,这是一场局? 第337章 霸气的落雪师父 方子衡显然不是这位大师兄的对手,仅仅十招过后就无力招架,长剑被打落在地。 这让名剑山庄的三少爷很是受挫。 闭关这么久,突破到大玄宗师以为可以仗剑走江湖,结果到如今却屡屡受挫。 更让他难受的是,想要帮恩人出头都做不到。 望着失魂落魄的方子衡,中年道士捡起地上的剑递给他,淡淡道:“你明显受了伤,不能使出全力。我赢了你,并不光彩。” 方子衡接过剑,苦涩一笑: “这不是借口,剑术的高低我心中自有衡量,输了便是输了,大不了继续苦练便是。” 言语至此,方子衡不由好奇问道:“观方才道长的剑法,似乎杂乱无章,很没有规律。不知道长所练的是什么剑法,师从何人?” 中年道士笑道:“在下柯孟河,为云无清座下大弟子。” 云无清!? 方子衡瞪大了眼睛,“清风剑,云无清?” 云无清乃是真玄山度师,专门负责接受新人入门,传授入门仪式,并指导新弟子的基本修行,在江湖上颇有名望。 而且云无清还是真玄山剑首。 一手清风剑名满天下。 柯孟河笑着点头:“正是。” 方子衡神情复杂,感慨道:“云前辈乃是真玄山剑首,据说已是入圣修为。我爷爷就曾经夸赞过,说云前辈的剑术有着世间最纯粹的剑道。 今日能与云前辈座下大弟子交手,也算是三生有幸。不过……” 方子衡话锋一转,挺起胸膛直视着对方,“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认为方才道长对这位姑娘下狠手实为不妥,还请道长自省。” 对方态度之转变让柯孟河一怔,不禁哑然失笑,“你这榆木脑袋倒是有趣。” 他看向娇俏动人的曲红灵,淡淡说道: “玉颜冰肌映朝霞,巧舌如簧惑人心,这小妖女倒是把你蛊惑的神魂颠倒……我方才并未出手伤她,只是想要吓唬教训她一下。 这丫头年纪轻轻心机便如此深沉,若是不教训她长长记性,以后会酿出更大的祸,我也算是为她好。 画皮难掩蛇蝎意,方少爷,你若真觉得她方才做的对,你这剑也就白问了。” 方子衡被训的面红耳赤。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曲红灵之前是在故意挑拨,让那两位同门自相争斗。 只是出于对姜守中的感恩,他故意忽略。 所谓的道义公平,也不过是他的感情用事罢了。 此时的方子衡忽然有些迷茫。 当初在京城对姜守中出手,他刚开始也不情愿,但碍于那位伯爷的情面,便不顾是非准备拔剑。 若非被晏长青及时骂醒,可能和姜守中早就成死敌了。 如今也不可能被姜守中救助。 有些因果,其实早就埋下了伏笔。 处于矛盾的方子衡心绪乱成了一片,原先在晏长青指点下,闭关苦修的剑心也在这一刻出现了动摇,隐隐有着崩塌的风险。 独孤落雪微微一叹,柔声说道:“问心即可。” 问心? 方子衡浑身一震,似有所悟。 世间没有绝对的黑白,也没有绝对的是非,尤其剑道一途便是沾血的黑白路,界限本就无法划清。 自己只要遵从内心,何必拘泥于绝对的规则。 想到这里,方子衡如释重负。 独孤落雪望着山顶隐约可见的建筑,心中叹息。 也不知这是否是某人对方子衡的一次心境考验,自己这么一干预或许是好心办坏事了。 希望方子衡的这次求剑之旅,能够顺利吧。 听着柯孟河吧啦吧啦的说教,性情直爽火爆的耶律妙妙很是不满,尤其对方左一句妖女心肠恶毒,右一句蛇蝎心肠,更是愤怒。 虽说曲红灵是自己的情敌,但毕竟是姐妹,岂容你这小欻欻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教。 “练了个破剑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什么清风剑法,纯是狗屁!” 耶律妙妙娇声骂道。 不待柯孟河发怒,她五指一分,直接将对方手里的长剑吸扯过来。 然后少女十根纤细娇嫩的玉指抓住锋利的剑刃,如揉纸团般揉成一团废铁,扔了出去,“在姑奶奶面前滚远点!” 望着地上成一团废铁的佩剑,柯孟河呆若木鸡。 就连方子衡也看傻了眼。 “放肆!” 反应过来的柯孟河抽出身后师弟的宝剑便要上前,却定在了原地。 因为他的眉心处,悬停着一把飞剑。 姜守中看了眼山顶,淡淡道:“我不管这是有意安排,还是无意安排,差不多就行了。我耐心真的有限,别把关系闹僵。” 如果不是看在晏长青的面子上,姜守中真想直接召唤出天劫神甲冲上去。 一群憨憨,跟个傻子似的。 姜守中收回屠龙飞剑,对众人说道:“走吧。” 一行人继续上山。 柯孟河额头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尤其对方擦肩而过时,惊的一个哆嗦,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飞剑! 这家伙竟然会使飞剑! 显然对方的修为远远在他之上。 而更傻眼的,莫过于方子衡了。 看着银芒飞剑在对方手指上化为一圈戒指,他整个人都麻了,脸上火辣辣的。 原来姜公子的剑术,真的比他强。 “好看吗?” 姜守中见对方盯着自己的飞剑,抬手晃了晃笑道,“你家的。” 这扎心的话语让方子衡无奈苦笑。 这也不怪他。 他出关时青州已经开始了屠杀,名剑山庄正在搬离。 对于姜守中当时上面借剑完全不知情,爷爷和大哥他们也没说。 如果早知道,也就不会献丑了。 “这也是你家的。” 曲红灵召唤出斩凤飞剑,笑眯眯的补了一刀。 方子衡直愣愣望着惬意玩转飞剑的少女,更是张大嘴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姑娘也能御剑? 想到方才自己还强行为对方出头,顿时羞愧难当。 弄了半天,自己才是小丑。 好在姜守中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我师父既然看好你,说明你潜力很大,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 另外,你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咱俩交个朋友,往后有什么困难来找我。 刚才那家伙言语冲撞我女人,搁平日我早就下重手了,不过毕竟是红儿玩闹在先。而且我也担心你被我牵连,导致求剑不成,这算是给你个面子吧。” 方子衡内心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独孤落雪轻声对姜守中说道: “云无清的剑法注重随心随性,若上山以后他想传授你剑法,你拒绝便是,不适合你。况且他的剑法,也一般。” 姜守中撇嘴道:“有晏先生这个师父,我跟他学个锤子。” 独孤落雪莞尔,不再多言。 但旁边的方子衡听到这话就不淡定了。 云无清的剑法一般? 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有资格说这话? 纵然对方达不到晏长青的水平,但在天下剑修中也是属于神话的存在,是无数剑修仰慕的偶像。 自家爷爷对他的清风剑法,可谓赞不绝口。 方子衡欲要争论一番,可想起方才姜守中和曲红灵的御剑能力,又把争辩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脸颊涨红。 只是方家少爷终究还是没憋住,开口说道: “这位姑娘,云前辈的剑法还是很不错的,我等怕是修行一生也难达到他的剑道境界。 数年前,万寿山川的副山主女夫子,就曾对云前辈的剑法给过一句很高的评价:云无定势,清风自流,剑之所向,清风自来。 足以可见,云前辈剑法之飘渺,剑道之高超。而且这句评价之语,还被刻在了真玄山的浩剑锋上……” 这一路行来,姜守中也没跟他介绍三女。 他还以为独孤落雪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并没有感觉到她身上有修为,只惊艳于对方那股素净无染的气质。 方子衡吧啦吧啦说了半天,见独孤落雪神情平淡,似乎没在听,悻悻然闭上嘴巴。 罢了,自己这实力也没资格说三道四。 曲红灵和耶律妙妙二女看到这场景,都忍着笑意。 姜守中瞥着低头丧气的方子衡,喃喃道:“这家伙有时候是真的傻,倒也傻的纯粹。” …… 进入山门,陆陆续续能看到一些真玄山的外门弟子。 这些弟子要么在接待香客,要么是给一些香客发放食物充饥,再要么帮一些老人按跷活血治病…… 不管怎么说,服务是真不错。 估计不少人爬山的怨气,在这一刻就消散了大半。 耶律妙妙三女的出现,立即吸引了这些年轻的道士,争先恐后的前来献殷勤。 在山上待久了,血气方刚的小伙总是难耐骚动的心。 这方面和僧人们差不多。 稍有些姿色的都能让他们振奋半天,晚上被窝里谈论一宿,更别说这种国色天香的仙子。 而且还是三个。 没激动的嗷嗷叫,已经是很矜持了。 只是还没等他们围上去,耶律妙妙突然一把抓起旁边石狮子的脚脖,朝着远处的一尊道祖神像扔去。 足有千斤的石狮子,就这么呼啸飞了出去。 众人呆若木鸡。 在石狮子即将撞到神像时,忽然被一股无形且柔和的风给托住了。 石狮子晃了几下,飘回了原位。 只见一位身形修长,一袭青色道袍的独臂中年男子,缓缓从远处殿门走来。 独臂道人似有缩地成寸之术,几个抬脚间便来到了姜守中他们面前,望着耶律妙妙笑道:“小姑娘,何故如此大的火气?” “云师叔。” “云师叔。” “……” 众弟子见状,纷纷行礼。 耶律妙妙冷哼道:“爬山爬累了,活动一下筋骨不行吗?” 姜守中知道少女因为萧太后病重一事心情不好,再加上一路走来对真玄山意见颇大,所以才闹腾。 他咳嗽了一声,上前抱拳行礼,“在下姜守中,见过道长。” 但云道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看向独孤落雪,上前恭敬作揖行礼,“真玄山云无清,见过独孤山主。” 姜守中皱眉。 啥意思,故意无视我是吧。 身后方子衡在刚开始听到“云无清”这名字时,看向独臂道人的目光顿时涌现出浓烈的炽热,带有崇敬。 不过对方的后半句,以及对独孤落雪恭敬地态度,让他懵了。 “独孤山主……独孤……山主……” 方子衡心中默念,瞳孔陡然一缩,看向女人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位就是万寿山川副山主,已至羽化境的那位儒家女夫子? 男人瞬间大汗淋漓。 甚至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确定不是在做梦。 什么鬼啊。 姜公子身边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女人。 想到刚才自己在对方面前争论的那些言语,方家少爷尴尬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独孤落雪微微颔首,婉转温润的声音如沐春风,“晏前辈曾给姜墨留话,说让他来真玄山一趟,所以我亲自护送于他。” 云无清笑着点了点头,扭头对姜守中问道:“不知晏前辈让姜公子来真玄山,所为何事?” 这话把姜守中给问住了。 因为当时晏长青没说让他来真玄山做什么。 沉默之际,耶律妙妙忽然插嘴问道:“那个谁,我跟你打听个人,染家大小姐染轻尘在不在真玄山。” “不在。” 云无清摇头。 耶律妙妙蹙眉,“真不在还是假不在啊。” 云无清笑道:“在就是在,不在便是不在。姑娘若是不信,可以搜山。” 姜守中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失落。 既然染轻尘没来真玄山,她又会去哪儿呢? “姜公子,想好来真玄山是要做什么吗?” 云无清笑容温和的说道,“若是不知道,那云某只能请您下山了。毕竟朝廷已经发了通缉令,我们真玄山不敢窝藏犯人。” “我带姜墨来求剑。” 独孤落雪蓦然开口,声音清冷。 云无清问:“求什么剑?” 独孤落雪道:“道门河图。” 云无清缓缓摇头,“很抱歉,道门河图已经遗失多年,我们真玄山没有。” 独孤落雪轻轻拂去姜守中肩膀上的一片落叶,澄澈而又湛冷的清丽眸子盯着云无清,转而又看向真玄山的主殿。 “那我换个说法,我们来取剑。 这道门河图,你们真玄山没有,也得有!” 第338章 谁能不怕妖尊? 茶香袅袅,似有若无之间,沁人心脾。 大厅内,一片安逸。 在云无清的带领下,姜守中一行人被请入了大厅,悠然喝着茶水。 方子衡在一旁坐立不安,时不时用衣袖擦着额头的冷汗。 小书童畏畏缩缩的跟在少爷身边,偶尔好奇的瞅瞅大殿,偶尔偷偷瞅瞅耶律妙妙她们,目光就像是在看母老虎。 云无清歉意道:“不好意思独孤山主,掌门和大长老他们有要事在身,所以眼下真玄山的事务由我暂时处理。 至于那道门河图,晏前辈的确交给了我们,不过这也是曾经与他的约定。 道门河图本就是我们真玄山之物,当时晏前辈与我们做了承诺,半年后会带姜公子来真玄山。若姜公子得到道祖认可,这道门河图便归他。若得不到道祖认可……” 云无清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他的意思很明确。 即便是你独孤落雪抢夺,也不可能带走道门河图。 姜守中听到这话,倒是想起晏长青确实说过要带他去真玄山。 因为风忆尘前来抢夺道门河图,被晏长青阻止,后来晏长青专门去了一趟真玄山,于是双方这才有了约定。 而且晏长青说过,得不到道祖认可,道门河图就是个残次品。 “难怪师父让我来真玄山。” 姜守中抿了口茶水,问道,“那我师父呢?他不在真玄山?” 云无清轻轻摇头:“晏前辈留下道门河图就离开了,似乎是有要事处理。不过姜公子放心,我们与晏前辈的约定不会作假。” 耶律妙妙冷笑:“方才你还睁眼说瞎话,说真玄山没有道门河图。” 云无清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 其实他是真不想让姜守中进行道祖考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奈何对方身边跟了个恐怖的女夫子。 别看独孤落雪身为儒家夫子,性情温婉淡如水,但终归是女人,若真惹恼了,这真玄山也别想太平了。 姜守中忽然问道:“对了,风忆尘那小子呢?” 云无清道:“忆尘和三长老外出试炼,要三天后才会回来。而且掌门已经吩咐过我,等忆尘回来后,便和姜公子一起参加道祖考验。到时候道门河图的归属,由道祖决定。” 姜守中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对方如此安排的深意。 风忆尘是真玄山重点培养的弟子,也算是未来的掌门接班人。而且据晏长青所说,风忆尘曾经是获得过道祖考验认可的。 说明风忆尘这家伙的机缘福分很厚。 真玄山自然是希望道门河图这个至宝,落在风忆尘的身上。 所以让他和姜守中一起参加道祖考验,也算是上一道保险。 有了风忆尘这个“亲儿子”在身边,想必道祖也不会把道门河图的机缘赐给姜墨这个外人,除非他觉得姜墨才是“亲儿子”。 “好,那我们等三天。” 没等姜守中开口,独孤落雪率先答应下来。 姜守中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云无清笑道:“我已经给诸位安排好了房间,这真玄山诸位可以随意游览,除了禁地之外,包括藏书阁也可以进去翻阅。”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对独孤落雪说的。 “多谢。” 独孤落雪微微颔首。 离开大厅时,方子衡硬着头皮来到云无清的身边,拱手行礼,“云前辈,在下乃是名剑山庄方子衡。此次前来,是为求剑。” 云无清打量着他,微笑着问道:“方少爷,不妨先问问自己的剑,它愿不愿意求。” 方子衡一愣,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姜守中看到这一幕有些好笑。 这方家少爷遇到谁,都会被哄的一愣一愣的。 …… 云无清倒也有些眼力劲,看出耶律妙妙和曲红灵与姜守中关系亲近,于是单独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院子。 独孤落雪被安排在了一座竹林小院。 小院幽静雅致,院内设有一座古朴水车。 水车悠悠转动,潺潺流水之声澹澹入耳,平添了几分宁静与和谐。恰与这位儒家女夫子的温婉气质相得益彰,浸润着书卷之香。 而方子衡和小书童则被安排在了另一座稍远的小院。 这让方少爷如释重负。 毕竟跟在姜守中这些高手身边,再加一个名满天下的女夫子,压力山大。 虽然一路长途奔波,不过耶律妙妙二女贪玩的性子没变,美美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便拉着姜守中四处游逛了。 独孤落雪喜静,婉拒了姜守中的游玩邀请,前去藏书阁看书。 在真玄山,不怕姜守中遇到外来威胁。 不过对于云无清所说掌门有要事这种托辞,女人有些嗤鼻。 虽说她的道场被污染,但在上山之时,能明显感应到一股目光始终注视着他们,显然就是那位不愿露面的掌门。 但对方不想出面,她也没必要强迫。 …… 安排好住处,云无清来到掌门所在的夏炎峰。 进入小院,便看到掌门齐天君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提着一只古铜色的大木桶,正准备给圈养的小猪喂食。 “掌门。” 云无清行了一礼,说道,“我已经将他们安排好了,等忆尘回来就进行道祖考验。” 眉须白的齐天君笑道:“你不是说不让姜墨上山吗?” 云无清面露无奈:“他身边跟着万寿山川的那位女夫子,似乎也收了姜墨为徒,我想拦也不敢拦。” “女人呐,最不讲理了。” 齐天君将些许从山中采摘的新鲜野草,放入豆粕、玉米面以及各种谷物混合而成的猪饲料中,一边搅拌,一边说道,“尤其是读过书的女人,最不讲道理。” 云无清看着宛若寻常农家人的掌门,沉默不言。 “那方家三少爷如何?” 齐天君转移了话题。 云无清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心诚,人笨,剑有灵,人无福。” 齐天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中肯。” 老道士站起身,将混合好的饲料倒入猪圈旁的食槽中。 那些小猪仔立刻欢快地挤上前去,大口大口地享用起这顿美味佳肴。 “心诚就够了。”齐天君蹲下身子,摸着一只小猪仔的身子,笑着说道, “方家大少爷资质平庸,二少爷虽然根骨不俗,奈何天生残疾。最有天赋的小孙女儿,也失踪了。眼下,只有这位三少爷勉强。 方家老爷子身为一代剑圣,却始终不愿将自己的绝学传授给孙儿,未尝不是在磨练他的心性。当然了,剑圣的剑道,也不适合方子衡。 但毕竟是亲孙子,也是方家唯一的希望,所以剑圣这老家伙偷偷将自己的剑心,放在了方子衡的体内。” 云无清轻轻点头:“我也感觉到了方子衡身上的那缕纯粹剑意。只是这样一来,方子衡很难寻到自己的剑道。揠苗助长,害的还是自己孙儿。” 齐天君叹息一声,“这把剑心,是给我们的。” 云无清瞪大了眼睛。 齐天君道:“剑圣这老家伙了三十多年的时间,来磨练他这位孙儿的心性,岂会做出这般揠苗助长的行为。 因为方老爷子很清楚,唯有我们真玄山的愚剑之道,才能让这位方家三少爷蜕变。 此次方子衡来真玄山求剑,是自己的决定,或者是老爷子的安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礼我们要不要收?” 云无清陷入了长久沉默。 愚剑之道,乃是真玄山开山祖师所创。 历来唯有掌门才有机会修行领悟。 把这份机缘送给方子衡一个外人,等于是坏了真玄山千年以来的规矩。 “算了,先不谈这些了,你觉得姜墨那小子,能不能通过道祖考验?” 齐天君笑眯眯的问道。 云无清思索了一下,语气斟酌道:“我觉得,忆尘的几率更大些。” “看吧,不自信了吧。” 齐天君抬起手指点了点对方。 云无清苦笑道:“并非是对忆尘没自信,而是这姜墨的福缘有些太厚了。晏长青,独孤落雪,都对他青睐有加。 再看看他身边的这些红颜,未来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 我是没看出这小子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能被如此眷顾,说明他的气运真的很旺。甚至我都想知道这小子的祖坟在哪儿,瞅瞅到底冒着什么烟。” 齐天君大笑道:“这个想法好,我立刻派人去调查姜墨这小子的祖坟,到时候老夫亲自去他祖辈棺材里躺一躺,兴许就飞升了。” 云无清莞尔。 齐天君拍了拍手,起身指着刚才被他摸过的小猪仔,对云无清说道: “独孤山主亲自前来真玄山,我这个掌门避而不见确实不像话。把这头小猪交给老许,让他好好做一道最拿手的烤乳猪给独孤山主送过去,就当是老夫赔罪了。” 云无清提醒道:“独孤山主吃素。” “送不送与吃不吃,是两码事。” 齐天君笑容意味深长,“她不吃,自有人吃。有人吃,或许她也会吃。和尚破戒很容易,无非是‘诱惑’二字的份量。” 云无清完全听不懂掌门在说什么,或者暗示什么,一头雾水。 见掌门转身朝着旁边的洞府走去,他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洞府内有一座暗红色的血池。 此时血池不断沸腾,隐隐可见一颗土黄色珠子漂浮其中。 看到这一幕,云无清皱起眉头,脸色浮现出几分阴郁,有些不满道:“掌门这是准备跟妖尊妥协了?” 原来就在三个月前,在太子周伈的要求下,风忆尘和三长老柴六奇带着真玄山的弟子,与万象神门一起前往木岭县,配合太子亲卫军围剿那里的妖物。 当时他们并不知道,周伈的真正目的是寻找牡丹妖。 结果后来妖尊出现了。 当时妖尊大开杀戒,将太子亲卫军杀了大半,还杀了万寿山川的三名弟子,但唯独放过了风忆尘和柴六奇。 条件是,让真玄山准备好龙元,并浸泡在凤血池中,一个月她会亲自来取。 当柴六奇带回这个消息,众人全炸毛了。 与皇宫内润养的龙元不同,真玄山的龙元乃是护山大阵之核,若轻易送给被人,对真玄山的道统气运也会造成损害。 所以众人坚决反对。 甚至为了对抗妖尊,准备了好几套应对方案。 结果这都快三个月了,妖尊却并没有出现,让很多人心里松了口气。 眼下见掌门竟然将龙元浸泡在凤血池中,云无清顿时就不理解了,言语也有了一些冒犯。 “你打得过妖尊吗?” 齐天君问道。 云无清一噎,愤愤道:“打不过也要打,大不了一死!” 齐天君望着凤血池中的龙元,失神道:“我们真玄山全死了,还怎么打?” 云无清握紧拳头,“就这么把龙元送出去,我不服。况且妖尊不同往昔,现在的她不过是一缕残缺妖魂罢了,能有多大的本事。” 齐天君笑道:“前朝时期,江湖有三大天人境的高手,分别是诸子百家中的家轩辕书鬼,阴阳门创始人仇天师,和自创莲飞升脉的枯木道长。 这三人的修为,单独拎出来一个,都不比赵无修差。 可当时朝廷决意铲除妖族,于是和这三人以及其他的江湖高手签订协议,一同剿杀妖尊。说白了,各为利益。 然而结果是,妖尊以一人独战群雄,在戮仙峰斩杀六位羽化境高手,力压三大天人境。 枯木长老的莲飞升脉,就是被妖尊打断的,最终无缘飞升。 当时妖尊说了一句话,‘我为妖,天上从此无仙人’。 你说这样的妖尊,难道不可怕吗?即便她只剩一缕残魂,只要还活着,我真玄山真能有多大的胆魄诛杀她?” 云无清哑口无言。 他当然清楚妖尊的可怕,只是不甘心而已。 齐天君弯腰用手舀起些许滚烫的凤血,笑道:“当然了,妖尊也许来不了我真玄山了。眼下赵无修要飞升,曾经那三位老家伙肯定坐不住,要重出江湖了。 之前枯木道长就已经现了踪迹,至于那位仇天师,也不再蛰伏了。就剩下轩辕书鬼这老家伙,不知藏在哪儿。 这三人最恨妖尊,一旦妖尊来我真玄山,他们必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马上这江湖啊,热闹喽。” 云无清心中震动。 前朝三大天人境高手苟延残喘到如今,就是在等这次飞升? 他们都想踩着赵无修上天? “行了,你先去招待客人吧,老夫静一静。” 齐天君疲惫摆了摆手。 云无清神情复杂,看了眼池中的龙元,行礼退下。 “迷中谜,雾中物……究竟在图什么呢。” 齐天君长叹一口气。 走出洞府,望着远处独孤落雪的竹院,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喃喃道: “道心破碎,道场不洁,这位女夫子究竟是自甘堕落,还是涅槃重生呢,倒是让人期待啊。” (本章完) 第339章 新一代修罗 在姜守中一行人登上真玄山之前,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发生了一场变故。 朝廷突然下令查封染府,并将染府所有人控制起来。 原本皇帝周昶并不打算对染府下手,不管如何,染老太太都是大洲唯一异姓王的郡主,身份不低,没必要惹来非议。 然而一件事改变了周昶的想法。 那就是李观世突然出现在了染轻尘的身边。 生怕自己的计划有变,周昶不得不出此下策,逼迫染轻尘回京。 当然他并没直接抓捕染府的人,而是派了官兵将染府上下圈禁。 罪名自然就是染轻尘与妖族勾结,朝廷需要进行详细调查。 袁安江等人上书求情,均被驳回。 但让皇帝与其他人意外的是,染府被囚禁没多久,染家就公然发表了一份声明,说与染轻尘断绝了关系。 也就是说,染轻尘被逐出了家族,不再是染家人。 这把皇帝都给搞懵了。 按理说以老太太对染轻尘的感情,是不会做出这种冷血之举。除非老太太想利用这种方法,阻止孙女回京。 但这种手段又委实太过幼稚。 后来调查后才得知,原来是染府家主染金义擅自发出的声明。 打算以此,让染府自保。 老太太知晓后,直接气晕了过去。 得知内情的皇帝周昶哭笑不得,甚至一番考虑后,专门派了宫中御医去伺候染老太太,防止对方突然被昏脑的大儿子气死。 当然,此举也是顺便进行监视。 不得不说,囚禁染府的这个方法是奏效的。 得知染府变故的染轻尘,很快便回到了京城,而且直接来到皇宫“自首”。 …… 连绵细雨如烟似雾,轻轻洗刷着巍峨壮丽的宫殿。 雨珠滑落,沿檐角滴落成线,似断还续,敲击出一曲悠扬的宫商角徵羽。 青裙女子静静跪坐在蒲团之上,望着外面雨雾出神。 染轻尘并没有被刻意囚禁。 此时她正在一座名为“同心宫”的禁苑宫殿内。 这座自周昶登基以后修建的宫殿,自始至终没有人居住过,然而每日皆有宫人清扫维护,以保其洁净如新。 庭院之内,四季卉常得精心修剪。 无论春夏秋冬,皆呈现一番生机勃勃之景象。 虽无主眷顾,这座空旷的宫殿小院却因宫人悉心照料,一草一木皆显生机,仿佛静待着某位贵人的归来。 换了一身便服的周昶从雨雾中走来,怔怔凝视着秀丽清冷的少女。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一样的清冷飘渺。 周昶挥手屏退了旁边伺候的宫女,站在染轻尘的身后,柔声说道: “这座宫殿名为‘同心宫’,是当初为你娘亲修建的。夫同心者,犹琴瑟之相和也。愿朝朝暮暮,两情缱绻,永结同心,不离不弃。愿不负韶华,不负卿。” 染轻尘睫羽微颤,沉默不言。 周昶叹息道:“可惜你娘亲负了朕,也负了你的父亲染金峪。” 染轻尘朱唇轻启:“我娘亲没有负我父亲。” 周昶笑了笑,随手捻起旁边的一只叶,淡淡说道:“江绾跟我,是为了修炼苍生剑。江绾选择染金峪,是为了练入世之剑。 有些时候,朕很羡慕嫉恨染金峪,却也很同情他。或许,他也在同情朕吧。” 染轻尘张了张嘴,却没有言语。 她想起李观世曾说的话。 在前往皇宫前,李观世对她说道: “轻尘,你要想清楚了,再往前踏一步,你的人生就会彻底改写。你会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就像你的娘亲一样。” “娘亲失去了什么?” 染轻尘不解。 李观世神情有些恍惚,绝美的玉靥上浮现出淡淡的哀伤,柔声说道: “你娘亲从来没有爱上过谁,她想爱却不敢,因为她怕自己会失去所追寻的东西,也会伤害到别人。可结果,她失去了更多,也伤害了更多的人。所以,她只能选择死亡。 因为活着,就会有愧疚。有了愧疚,就无法再追寻所谓的剑道,死亡才能彻底放下和释怀。也许她唯一爱的人,只有你。” 染轻尘不懂当时李观世说这喜欢的意思。 但此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娘亲自始至终,爱的只是她手里的剑。 剑心不能无情,所以她入世选择了染金峪。 剑不只能杀戮,也可以救人,所以她选择帮助周昶登上皇位,让天下黎民百姓免受战争之苦,过上太平日子。 这就是所谓的……苍生剑。 周昶一片片摘下瓣,缓缓说道: “尽管朕在外人面前如何贬低你娘亲,说是朕抛弃了她。甚至在心里,朕也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样的女人不值得朕挂念。 可每每入睡,朕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她的样貌。想忘,忘不掉。想恨,舍不得恨。” 染轻尘想到了自己。 此时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越想忘记那个男人,却记得越清楚。想恨那个男人,但恨不起来。 “轻尘,接下来,朕也该告诉你一些真相了。” 周昶眼神复杂的看着少女,将手中摘下的瓣缓缓捏碎,撒落在地上,用脚踩了踩,开口说道,“你并不是江绾的女儿。” 少女绷大了眼睛。 —— 皇后寝宫内。 洛婉卿素手轻掩檀口,打了个哈欠,慵懒靠在栏杆旁,对旁边静静而立的李观世说道: “想做好人,又舍不得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最终还是把那丫头推向了深渊。李观世啊李观世,你跟那江绾一样虚伪。” 李观世默默望着园内练剑的姜二两,保持缄默。 洛婉卿美目瞥向同心宫的方向,发出一声嗤笑:“周昶这王八蛋真是疯了,铁了心要把那丫头变成下一个修罗。若到时候失控,他可就成千古罪人了。”????李观世道:“从江绾死后他就开始布局,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谨慎。除了被我徒弟叶竹婵坑了一次,基本上他都赢了。” 洛婉卿柳眉紧皱,“所以你也看好周昶能控制住修罗女皇?你要明白,当初前朝在选择诛杀修罗女皇和妖尊之间,首先就选择了前者。 甚至动用了三大天人境高手,都未能将其诛杀,只能选择镇压。 如果不是对付修罗女皇消耗甚大,这三大高手之后也不会被妖尊打的抬不起头。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修罗女皇比妖尊更具威胁。 我承认周昶这家伙很厉害,攻于心计,但我不觉得他能控制住修罗女皇。这家伙,有可能会放出一个恶魔。” 听着洛婉卿担忧,李观世笑道: “能不能成功,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一旦轻尘成为修罗,我就有机会飞升。到时候人间生灵涂炭也罢,彻底毁灭也罢,与我没半点关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站在修行之巅的人,视万物为刍狗。没有所谓的怜悯与同情,也不会有所谓的眷顾照拂,他们只会仰头看向天。 赵无修如此,李观世也如此。 洛婉卿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扯了扯身上的裙衫,顿时玉足微露。自脚背至脚跟,肌肤白皙中透着淡淡粉红,晶莹剔透。 她将娇润可爱的趾尖轻轻点在地上,感受着地板传来的冰凉,呢喃道:“这江绾为什么还不出现呢,难道真的没有留后手?” 李观世沉默少顷,淡淡道:“她会出现的。” “说起来,江漪又去哪儿了?” 洛婉卿好奇问道。 李观世摇了摇螓首,“我也不清楚,原本她应该是去真玄山的,但目前没有她的消息,可能又起了别的心思,去了别地。” “这女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洛婉卿抚摩着自己的大腿,嘴角抿着一抹笑,“表面上恨这个恨那个,但又舍不得伤害任何一个人。当初但凡牺牲了她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她的天魔大法估计也就练成了,哪会变成如今这般的骚狐狸。” 对于自己曾经的闺蜜,李观世不好评价。 当初对方要修炼天魔大法,她是反对的,奈何对方一意孤行。 不过她也大概猜到对方修行天魔大法的目的。 无非是觉得自己姐姐的死与皇帝周昶以及南海圣宗有干系,便打算讨回公道,顺便保护自己的侄女儿。 想要公道,唯有让自己强大起来。 江漪的修行天赋很一般,正常修炼最多也就宗师境界,但她的体质却又是绝无仅有的“媚骨”,堪比那位九尾狐妖。 唯有修行天魔大法这类功法,才能拥有强大的实力。 只可惜当年那位九尾妖狐并没有将天魔大法完整保留下来,导致江漪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成为了废人。 如果她能牺牲到春夏秋冬四姐妹,拿走她们体内的天命珠,是有成功可能的。 但江漪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当然,江漪最开始费极大精力找到并收养这四姐妹,肯定是打算利用的。 只是过程中培养出了感情,舍不得伤害。 洛婉卿评价的没错。 她总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冷血的贱人,可在熟悉她的外人看来,反而很可怜。 就如染老太太说的那般,江漪就像是一个刺猬,恨不得把谁都给扎一遍,但又狠不下心来,扎伤的最终还是自己。 李观世暗叹了一声。 自己这位闺蜜啊,以后的结局会是如何呢? 这时,李观世看到钦天监高台上亮起了一道光柱,轻声说道:“看样子,周昶已经把真相告诉那丫头了。接下来,就要释放出染轻尘体内的恨意与恶意。” 洛婉卿笑道:“以我对周昶的了解,他应该只告诉了染轻尘不是江绾的女儿,并没有告诉那丫头,她是晏长青的女儿。” 李观世道:“周昶不敢。” “是啊,皇帝毕竟也是人,也害怕。” 洛婉卿笑意盈盈,微瞇的杏眸里蕴着一抹嘲讽,“我还真期待晏长青提剑杀来,先在赵无修身上捅个窟窿再说。让他闲的没事要飞升,飞你大爷飞。” 不怪洛婉卿怨气满满。 原本她还打算带着二两去真玄山溜达,结果因为锁空禁制无法御空飞行。 让她这位娇生惯养的皇后坐马车,骑马走路,她才不干呢。 李观世低垂眼帘,摇头说道: “晏长青不会来的,他知道这样救不了自己的女儿。想要彻底斩除修罗,只能等染轻尘彻底成为修罗,连根一剑斩之。而那时候,如果他能成功,就是我飞升的机会。” 李观世的目标很明确。 如今的染轻尘就是一个香饽饽,谁都眼馋。 皇帝想让她成为修罗,继而控制。 而她李观世,同样也希望染轻尘成为修罗,然后借此完成自己的飞升。 当然,过程自然需要有人与她双修。 姜墨无疑是最合适的。 洛婉卿呵呵讥讽道:“都说你徒弟叶竹婵身上长着八百个心眼子,你这个做师父何尝不是一只狡诈的狐狸。 见了晏长青一口一个大哥,背地里算计起来可谓六亲不认。 真希望到时候姜墨能好好治一治你这臭贱人,最好弄大你的肚子,我看你怎么飞升!” 李观世展颜笑道:“若姜墨真有这本事,我给他生个娃又如何?” “不要脸的贱人。” 洛婉卿冷哼一声,起身去给二两教剑。 李观世抬头望向天空,失神良久,喃喃道:“江师姐,我真的很想救下轻尘。但是……这天上的世界,我也真的想去看看啊。” 望着李观世身影消失在走廊,洛婉卿撇了撇粉唇,然后对二两语重心长的告诫道: “丫头,你以后若修行大成,可别学那女人。当然,也别学我。我们都是坏到骨子里的贱人,没什么出息。” 二两涨红了小脸,眨巴着漂亮眸子说道:“可是在我心里,主母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好吗?” 洛婉卿笑眯眯将少女搂在怀里。 长高了一些的二两已经挨到了妇人的前襟,被搂在怀里时,脸颊不可避免的压塌了那壮丽的雪山,很是温暖。 洛婉卿轻抚着少女秀发,喃喃道:“小丫头,记住一句话,这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除非对你有所图。” 二两一脸迷惘:“主母图什么呢?” 洛婉卿大笑:“当然是图你那位艳福不浅的笨主人啊。” 女人摸了摸自己小腹。 唉,真想再大一次肚子啊。 (本章完) 第340章 落雪的决心 真玄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独有一番天地。 此地共由四座奇峰组成,各具特色。 其中一座山常年覆盖皑皑白雪,寒风凛冽,宛如隆冬,山巅之上生长着千年不化的冰莲,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寒光。 是真玄山的禁地所在,道祖的陵墓便在此处。 另一座则四季如春,繁似锦,绿草如茵,祥云缭绕,乃是主峰。 平日弟子们修炼,接待香客都是这里。 第三座山峰则夏日炎炎,赤日照耀,整座山如同被烈火焚烧,炽热无比,山石呈现出熔岩般的色泽。 弟子们进行试炼时,便会在此地修行。 而且真玄山的现任掌门齐天君,便居住在这里。 这里也存在着一处禁地,名为凤血池。 剩下的一座山则是秋意浓重。 山间金黄遍地,落叶纷飞,果实累累挂满枝头,香气扑鼻,吸引着各类兽禽前来觅食。 门派的各位长老执事们,居住在此地颐养修行。 “若没有强大的阵法支撑,是不可能拥有这般奇景的,这真玄山不愧为道门正统,之前本公主倒是小瞧了。” 耶律妙妙观赏着迷人风景,不由感慨。 此时一行三人便在秋实山。 落叶铺满了山径,树木斑斓多彩,行走在其中宛若身处于一副画卷。 姜守中不由的羡慕起来。 心想以后自己有这么四个山头,和心爱的女人住在一起,那真是人间一大快活之事。 可惜这是在别人的地盘。 要不然脱了衣服,和身边二女玩一出野戏也是相当有情调的。 “小姜哥哥,你说染姐姐会去哪儿呢?” 曲红灵忽然问道。 姜守中吐了口浊气,随手夹住一片金黄色的落叶,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她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过两天就会来这里。也或许,她回京城去了。也可能……她不想见我,躲起来了。” 人的心思是复杂的。 突然想要找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对方面前。 但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距离拉近,又开始纠结犹豫起来,害怕与对方见面。 姜守中没法猜测染轻尘的心思,但他自己就是这样。 来真玄山的时候,既期待,又害怕。 当听到染轻尘并不在这里,失落的同时又有一些轻松。 世间的情爱总是这般矛盾。 “夫君,要不我们偷偷溜到禁地,去掀道祖的棺材板,别等什么风忆尘了。” 耶律妙妙说道,“拿回道门河图,我们就开溜,去找染轻尘。有独孤前辈在,我就不信真玄山这些臭道士能拦得住我们。” 姜守中轻弹了少女一个脑瓜蹦子,笑骂道: “你这馊主意会害惨我们的,而且落雪师父身为万寿山川的副山主,既然答应了要等三天,一旦食言,对她的名誉也是损害。 况且话说回来,最重要的是要让道祖认可,通过考验。就算我们提前掀了他棺材板,得不到认可也是闲的。” 耶律妙妙撅起红润的小嘴说道: “如果这次没能通过考验,拿回道门河图,我就让太后直接发兵,先打到这里。我就不信,区区一个江湖门派,敢跟军队叫板。” 姜守中听着汗颜。 他并不觉得这丫头是在开玩笑,真惹恼了这位小公主,后果肯定很严重。 发不发兵另说,耶律妙妙肯定会大打出手。 男人忽然有些骄傲。 能收伏这般傲气骄横的草原明珠,自己也是挺厉害的。 当然,这大半功劳要归功于二弟。 我二弟天下无敌! 曲红灵也不甘示弱的挥舞着粉拳说道:“到时候我也会带着妖族前来找真玄山算账。本来就是小姜哥哥的东西,凭什么他们来决定!” 姜守中摸摸少女的小脑袋,笑着说道:“行了,行了,有你们两个女大佬,再说下去我都激动的想要造反了。” “可以啊,等拿回道门河图,你跟我回燕戎,我让太后封你大将军。” 耶律妙妙立即兴致勃勃的画起了饼。 曲红灵挽住姜守中的胳膊,“不行,小姜哥哥要跟我回妖族。” “回妖族?” 耶律妙妙翻了个大白眼,讥讽道,“跟一群动物有什么好待的,你们妖族的万兽林都得依附于我们燕戎,一个天妖宗能成什么气候。” 这话可把曲红灵给气着了,立即唇舌反击道: “去你们燕戎也不过是当几天蛮人罢了,何况掌权的是萧太后,又不是你。人家堂堂太后,如何打仗怎么可能听你的。” 眼见二女又争吵起来,姜守中连忙安抚,“好了别吵了,我谁都不跟,我只想找到轻尘。” “呵呵,看来我俩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染轻尘啊。” 耶律妙妙扯动了一下嘴唇。 曲红灵闷闷道:“小姜哥哥确实最在意染姐姐。” 听着二女阴阳怪气,姜守中无语了。 好家伙,方才还是水火不容的敌人,现在突然一下就结盟了。 女人心思太难猜了。 想到以后还有其他女人,小姜不禁头大。 这后宫玩不转啊。 “小兄弟艳福不浅呐。”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带有调侃的声音忽然传来。 正在谈笑的三人一怔,顺着声音望去。 却见一位身着白衣、气质出尘的中年男子,正静坐于林间空地之中,怀中抱着一把破旧的二胡。 男子面容清癯,举止间透露着书卷之气,仿佛不染一丝尘埃。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男子双眼竟是空洞无物,原本应是眼目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与他周身散发的文雅气息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姜守中紧皱眉头。 他们三人都算是顶尖高手了,竟然没有发觉此人的气息,足见这人修为之高。 “不知阁下是……” 姜守中上前询问。 能出现在真玄山,说明这人地位不低,兴许是某位长老。 瞎眼男子并未回答,而是拨弄了几下二胡,笑着开口道:“小兄弟,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许久,我想请教一下你。倘若这世界是假的,那我们是真的吗?” 姜守中沉吟不语。 曲红灵杏眸一转,背着手笑眯眯的问道:“阁下是真玄山哪位真人啊。” 瞎眼男子笑着反问:“真玄山就一定是真的山吗?真人就一定是真的人吗?” 曲红灵一噎,不知如何回答。 “有病吧。”性子直爽的耶律妙妙冷哼道,“装神弄鬼的,什么真的假的,就是一个疯子!赶紧滚……” 少女本想说滚远一点,但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的地盘,便拉住姜守中的手臂说道:“走吧夫君,咱们别理他。” 姜守中被耶律妙妙强行拉走。????瞎眼男子也没阻止,将琴弓搭在弦线上,自顾自的弹奏起来,嘴里唱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间皆是幻,幻中皆是真。人于书中游,鬼亦书中行,你我皆是书中客……” 声音越来越小。 曲红灵回头看了一眼。 随即少女惊讶发现,瞎眼男子竟不见了踪影。 …… 姜守中对逛风景没啥兴趣,不多时便腻了。 眼见落日下沉,索性让二女去游玩,而他自己准备回房休息一会儿。 路过独孤落雪小院时,姜守中看到有仆人从小院走了出去,心中好奇,便进入院中小屋。结果刚踏进屋子,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 定睛一看,只见屋内桌上摆放着一盘佳肴。 精致的瓷盘中,一片片金黄透亮的乳猪肉整齐排列着,周围点缀着翠绿的蔬菜丝,增加了色彩的层次感。 别说是香气,光看这品相就让人流口水。 “师父,这是给你送来的晚饭?” 姜守中好奇问道。 独孤落雪静坐在一旁木椅上,手捧着从藏书阁借来的《地策论》,神情专注。 女人虽着一袭布裙,发间仅以简单的荆钗点缀,却难掩其优雅脱俗之姿。裙摆之下,绣鞋尖尖探出,更添几分婉约之美。 听到姜守中的话,她淡淡“嗯”了一声。 “你不是吃素吗?” 姜守中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忍不住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发现味道绝赞,不由胃口大开。 独孤落雪道:“他们硬送来的,说是掌门的赔礼,你吃吧。” 赔礼? 姜守中一愣,顿时恍然。 身为万寿山川的副山主,亲自上山拜访,掌门不接待确实不像话,应该赔礼道歉的。 只不过送一只烤乳猪来赔礼,是不是有些太魔幻了。 难道对方不晓得女夫子吃素吗? “这该不会有毒吧。” 姜守中警戒起来。 独孤落雪莞尔,轻轻摇头:“这倒没有,只不过以后每顿给我的餐,应该都是荤的。” “为什么?” 姜守中不明所以。 独孤落雪笑道:“本来是不打算让你上山的,但因为有了我,他们只能迫不得已接待。所以为了恶心一下我,就迫使我吃荤破戒。当然,这是我瞎猜的。” 说到最后一句,女人眨了眨眼。 如此罕见的小女儿娇憨神态,让姜守中看的失神,连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咳咳。” 独孤落雪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姜守中回过神来,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随即皱眉问道:“你如果要一道素菜,难道他们就不给做了?” 独孤落雪笑着点头:“应该是的。” 姜守中很无语。 这真玄山的掌门咋跟个小孩似的,幼稚的要死。 独孤落雪合上书页,目光透着些许忧虑。 其实有些话,她没有明说。 身在他们这种层面的高手,一些事情是无法直言直语的,唯有用其他方式来暗示或者试探。 齐天君知道她吃素,却执意送她一道荤菜。 寓意便是在“破戒”二字上。 你若是想饱肚子,就破戒。如果不破戒,那就只能挨饿。民以食为天,仙人也不例外,辟谷终究是伤身的。 当然,齐天君的目的并非只是吃饭。 他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来劝导独孤落雪。 你如果想要修复道心,登上大道巅峰,唯有破而后立,涅槃重生。 若只是苦苦坚持,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坏。 就像破碎的瓶再如何修复,也终有裂痕,无非再盛满水。 所以当齐天君送来烤乳猪的那一刻,独孤落雪便明白,对方已经看出了她道心破碎,给了她两条路让她选择。 坚持现状? 还是……破而后立? 而这个选择,独孤落雪一直在迷茫。陪姜守中的这一路走来,有多次她打算堕落,但终究还是苦忍了下来。 姜守中嘴里骂骂咧咧,对真玄山的小家子做法颇为气愤。 但想到终归是别人地盘,也只能忍着。 犹豫了一下,他试探性的说道:“师父,要不吃点吧,总不能这几天饿肚子吧。辟谷丹那玩意,本来就不太好。” 独孤落雪张了张粉唇,却没有说话。 姜守中夹起一块肉,凑上身前,递到独孤落雪的嘴边,笑着说道: “其实经常吃素不好,荤素搭配才营养。该说不说,这真玄山的厨子是真厉害,估计皇宫里的御膳房厨子也比不了。 就这烤乳猪肉,肉质紧实,色泽诱人,皮脆而不焦,肉嫩而不腻。不信你尝一口,保证你以后都不想吃素了。” 混合了蜜、香料以及乳猪本身特有的香味,在女人鼻息间萦绕着。 搁在平时,对独孤落雪并没有什么诱惑。 她不喜欢吃荤,并非是如和尚那般不喜杀生,而是单纯的不喜欢那荤味。 她觉得人生是清淡的。 就该清淡一些。 但此刻,她却莫名的吞咽了一下津液。 这不是美食的诱惑,而是在肉香之外,还有男人过于靠近而散发出的气息。 她想起马车上,自己闻着姜守中衣服上的味道,进行了一次小小的堕落。这让她很怕与对方接近。 望着眼前男人俊朗刀削般的脸颊,望着筷间夹着的肉块,女人内心挣扎无比。 破? 还是不破? 讽刺的是,这块肉是徒弟亲自夹到她嘴边的。 莫非这就是冥冥之中有天意? 独孤落雪心绪彷徨,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姜墨,你真的希望师父破戒吗?” 姜守中一愣。 看着女人眼眸里好似破碎的哀伤,他心头蓦地一揪。 刚要说话,女人却微微张开红唇,将那块肉完完整整的轻咬在口中,同时也有一滴眼泪无声滑过绝美的脸颊。 然而女人的瞳眸,却显得几分迷离而妩媚。 “那就……破吧。” (本章完) 第341章 看你被打脸? 夜幕低垂,昏黄的油灯点亮了小屋内的一缕幽静。 独孤落雪静坐在小窗旁,窗外竹叶随风轻摆,光影交错间,更添几分清冷的意境。 姜守中已经回去了。 临走时还将剩下的烤乳猪肉打包给耶律妙妙她们吃。 虽然真玄山已经给他们准备了晚餐,但只是家常小菜,远远不如这烤乳猪来的美味。 只是临走时,男人显得很疑惑。 总觉得今天的师父变得不一样了,身上多少沾了几分“俗”气。就好像天上的仙子,终于沾染了人间烟火。 不过姜守中并没有多想,所以也没看到独孤落雪在他夹起那块肉喂食过程中,用雀舌不经意间缠舐筷头的一幕。 这是女人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做出如此出格的一幕。 紧张,以及难以言语的兴奋将她不断的拽向未知的欢愉之中,仿佛有一扇新的大门,在缓缓在她面前开启。 破戒并不难,不过是吃几块肉而已。 尤其这肉还很鲜美。 但难的是堕。 从懂事的那一刻起,独孤落雪便始终将情欲隔绝于外,彻底净化自己,开拓了绝无仅有的“禁欲之道”。 这三十来年,她习惯了干净。 然而,原本以为臻于完美的道场却如此的不堪一击。 苦苦维持又能如何? 或许从决定收姜守中为徒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选择,只是内心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只是眼下虽然从心底已经决定要“堕”,但要放开压抑着的情欲,她还是迟疑的。 如何堕? 怎么个堕法? 这些她都很茫然。 总不能直接脱了衣服和姜墨房事吧。 且不说她能不能过心里这一关,就连姜墨恐怕也不会接受这样放荡的女夫子师父。 女人凝视着微微晃动的烛光。 那烛光就像是自己,摇摆不定,随时会熄灭。 “红尘多情易醉人,一念执着,万劫不复……” 独孤落雪轻声呢喃,拿起红烛。 她忽然想到了一人。 左素。 那位染家的家母。 平日里端庄贤惠,礼佛清净,然而夜深孤独时却又展现出另一副放荡冶艳的一面。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也许……都是。 独孤落雪玉指无意识的触碰到了滚落而下的烛泪,微微的刺痛感伴随着灼烫,拉回了她的思绪,让女人迷惘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鬼使神差的,她仰起玉白修长的鹅颈,身子稍稍往后靠去。 女人举高蜡烛。 烛光如豆,微弱地摇曳不定。 竹林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烛火下的肌肤光洁细腻,宛若新雪初降,纯净无瑕。 周身散发出的恬淡气质,凝晕成了一幅静止的水墨画。随着一颗红色滚烫的烛泪缓缓掉落,所有的一切,如被蒙上了靡靡艳纱。 许久,屋内响起一声压抑着的叹息。 …… 吃过晚饭,姜守中便早早休息。 耶律妙妙和曲红灵,则住在隔壁的屋子。 矜持的二女不愿大被同眠,让彼此看了笑话,同时又怕对方偷偷半夜溜进男人房间,索性两人手拉着手,住在同一间屋内,彼此监视。 成为孤家寡人的姜守中倒没有什么遗憾的。 毕竟是在真玄山,若是房事太过闹腾,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望着窗外皎洁清冷的月光,姜守中不免又想起了染轻尘,回忆着两人点点滴滴,男人心中感慨万分,只觉这一路走来很是魔幻。 第一次成亲,新娘跑了。 第二次成亲,新郎跑了。 总感觉两人是在错误的时间,选择了错误的爱,却选择了对的人。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姜守中用力搓了搓脸,喃喃自语,“可问题是……能久长吗?” 算了,睡觉! 男人闭上眼睛,默念了一遍落雪师父教的《静心咒》,陷入沉睡。 …… 次日,姜守中依旧带着二女到处瞎逛。 独孤落雪去藏书阁看书。 可能是知晓姜守中来真玄山的目的,一路上大多道士对他不是很友善。反倒面对曲红灵二女,则友善多了。 果然不管在哪儿,美女总是很吃香的。 来到较为炎热的夏炎山,姜守中看到了一群正在试炼的弟子。 试炼之地是一座九层高塔。 塔身破旧,但周围贴着不少金灿灿的符箓。 此刻有真玄山弟子们围拢在高塔周围,低声议论着,不时比划着手中长剑。 曲红灵上前打问了一圈才得知,原来这是真玄山的一处试炼之地,名为藏剑塔。 不过有趣的是,此塔乃是开派祖师爷时期所修建,起初为门派的功法阁,里面放置着杂七杂八,门派专门收集的功法秘籍。 为了交好各方势力,除了门内弟子,祖师爷允许外人进入观阅修行。 到了第四代掌门时,真玄山的名气已经颇为盛旺,成为江湖名门大派。 而功法阁内的功法秘籍在经过筛选重新归类之后,愈发的珍贵精良,有不少都是江湖失传已久的宝典。 这座对外人开放的塔,无疑成为了江湖修士的修行圣地。 但也引来了不少人的窥觑,频频发生失窃斗殴事件。 于是掌门下令,进行封塔。 此举自然引来了不少江湖修士的抗议和怒火,纷纷上门讨要说法。 甚至为了泄愤,重伤了几位真玄山弟子。 人就是这样,白嫖习惯了,突然不让白嫖了,就觉得对方没了良心,开始摔碗骂娘。 此时的真玄山虽然属于大派,但并不算是公认的道门魁首,所以对它敬畏的修士并不多。 面对上门的纷争,这位第四代掌门也不惯着,直接用武力来化解。 来一个打一个。 打到你不敢挑衅,满地找牙为止。 后来人们才发现,这位平日表面笑嘻嘻,一脸人畜无害的掌门,竟早已是天下第一。 之后,再无人敢招惹。 而这位掌门也最终飞升成功,成为最后一位飞升者。 更是奉为道祖。 自此,真玄山坐稳了道门正统之位。 道祖飞升之前,将这座功法阁改为藏宝阁,除了功法之外,专门放置法器宝物,并刻下天命符箓,以及六位剑尸奴守护。????意味着任何人都无法将其破坏,或者偷偷溜进去偷窃。 而这座宝塔更是在道祖飞升之后,拥有了大道神韵,成为天下第一宝塔。 可后来情况又变了。 第六代掌门古澄心因为喜欢上了一位练剑的女子,为了追求对方,于是专门将这座蕴含大道神韵的宝塔,改造成藏剑塔。 只保留与剑相关的功法乃至兵器,其他的宝物和功法,则挪移了地方。 甚至不惜违背门规,古澄心将道祖所著的剑谱刻在了顶层墙壁上,供女子观阅,禁止其他弟子长老进入。 这位掌门,可谓是典型的一位舔狗。 有了大道神韵的加持,女子剑术自然是突飞猛进。 可惜那女子在修行完道祖剑谱后,便拒绝了第三代掌门的求爱,说了一句“你是好人,但我们不适合”之类的话后,不辞而别。 古澄心心态崩了,最终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后的他直接找上了那位女子,击败之后,将其手脚筋挑断,带到名剑山庄的血池,生生给炼成了一具剑尸奴。 古澄心将炼成剑尸奴的女人放在最高一层塔,专门让它守着道祖剑谱。 自此之后,这座藏剑塔共有七具剑尸奴。 古澄心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弟齐天君,便不知所踪,传闻可能已经死了。 齐天君上位后本想着将那女子解脱,但看到古澄心留下的书信后,最终还是作罢,将此塔作为弟子们的试炼之塔。 想要修习更高的剑谱功法,便一层层往上爬,战胜剑尸奴。 每高一层,剑尸奴的实力便更高。 最高处便是那女子剑尸奴,也是实力最强的,迄今为止唯有云无清勉强接过几招,但并没有战胜它。 所以,道祖剑谱暂时还无人能观赏。 听完讲述,姜守中感慨道:“这上代掌门也是位狠人呐。” 耶律妙妙撇嘴道:“这女的也是犯贱,既然不喜欢对方,你就别登上藏剑塔修行人家的剑谱。把好处拿完了,便开始抹嘴走人,自己种下的因终究还是自己要还。” 姜守中笑了笑,不予置评。 进入藏剑塔,里面有不少观摩剑谱的弟子,其中就有之前上山时,故意为难他的柯孟河,以及那两位装逼犯师弟。 一二层楼内,所放置的都是真玄山的普通剑谱,任何人都可以前来观摩修行。 而想要更好的剑谱,只能上三楼,与剑尸奴打。 “姜公子。” 看到姜守中,柯孟河神色有些尴尬与紧张,拱手打了声招呼,问道,“姜公子是来观看方少爷试炼的吗?” “方子衡在这里试炼?” 姜守中诧异。 柯孟河见对方不知晓,愣了一下,点头笑道: “方少爷今早来观摩剑谱,得知我们藏剑塔的规矩后,便想着试一试,目前已经到了第六层,还没有下来。” 第六层……也就是说方子衡打到了第四位剑尸奴。 姜守中暗暗估量剑尸奴的实力水准。 看来这剑尸确实厉害。 他忽然想起当初在名剑山庄时,剑窟里的那些剑尸,其实力也是颇高。 只不过那些尸体感应不到他,被他捡了个大便宜。 那么这座藏剑塔…… 姜守中目光闪烁了一下,笑着问道:“柯道长,我能不能上去试炼?” 闻言,柯孟河怔住。 想到之前姜守中亮出的那一式飞剑,柯孟河连忙说道: “当然可以,虽然藏剑塔的规矩是只限门内弟子,但师父也曾嘱咐过,姜公子和方公子都是贵客,都可以试炼。” “加我一个,我也试试。” 曲红灵眉眼一亮。 耶律妙妙则懒得凑这热闹,毕竟燕戎王城就有太后专门建立的修武阁,共有十二层,比这真玄山的厉害多了。 在柯孟河的带领下,三人前往三楼。 入口处,姜守中看到方子衡身边的那小书童正焦急的站在门前,不时朝里面楼梯观望着,嘴里不时碎碎念叨。 “小郭。” 姜守中喊了一声。 小书童听到喊声扭头一看,见是姜守中一行人,眼睛亮起。 男孩跑上前挨个打招呼:“姜公子,曲姐姐,妙妙姐,你们也是来试炼的吗?我家公子已经上到六层了,也不晓得成功了没……” 说到这里,小书童一脸骄傲,只是眼里的担忧却掩饰不住。 姜守中揉揉对方脑袋,笑道: “放心吧,就算没成功你家少爷也不会有事的,最多就受点伤。我差不多了解了试炼规则,不会有生命危险。” 根据柯孟河所讲的规则,进入试炼的弟子都有符箓保护。 而判定的胜利也很简单。 只要在剑尸奴致命部位捅上一剑,就算成功。 比如脖颈喉咙,心脏。 “我家少爷一定会成功的!”小书童大声说道。 周围的弟子皆是暗暗摇头。 这么久没出来,说明方家少爷已经到极限了。 不过能打到第六层已经很不错了,胜过了真玄山九成弟子。 旁边柯孟河说道:“第六层的剑尸奴实力大概在天荒境初期左右,而方家三少爷是大玄宗师的境界,有些难。” 听到这话,小书童神色失落。 “行,我和红儿先上去看看情况。” 姜守中扭头对耶律妙妙问道,“你不上吗?” 耶律妙妙轻摇螓首:“我对剑修没兴趣,我在附近玩一会儿等你们。你们小心点,打不过就下来,别瞎逞强。” 姜守中感觉耶律妙妙有些奇怪,但也没在意,笑着点头:“放心吧,我肯定能到最高一层,到时候把道祖剑谱抄下来给你们看。” “吹牛。” 小书童低声嘀咕。 柯孟河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低声提醒道: “姜公子,就连我师父云无清也没能战胜那位女剑尸奴,对方的实力可能已经达到了羽化初境,除非独孤山主亲自出手。” 柯孟河承认姜守中很厉害,但他绝不认为对方能登上顶层。 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如此觉得。 自藏剑塔开放试炼一来,唯有掌门战胜过,云无清和四长老柴六奇登上过,其他人连影子都没摸到。 甚至包括曲红灵和耶律妙妙,在听到羽化境后也变了脸色。 天底下有几个羽化境? 这女剑尸奴未免太强悍了。 “不怕,反正又不会死人,哪怕是天人境,我也照样捅个窟窿。” 姜守中不以为然道。 如此吹牛皮的行为,也是让在场之人很无语。 行,那我们就看着你被打脸。 (本章完) 第342章 妙妙的困境 听到姜守中要登塔试炼,不少人好奇前来围观。 甚至有人开盘下注。 得知姜守中有天荒境修为,有人猜测最多能登上第六层,也有人猜测第七层,但没有一个人觉得姜守中可以登上顶层。 毕竟到第八层,就已经是入圣级别的剑尸奴了,属于江湖顶尖高手。 更别说顶层那位羽化境级别的女剑尸奴。 姜守中和曲红灵进入第三层试炼室,室内光线有些偏暗,墙壁上贴着一些陈旧的符箓,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别的地方。 有一些弟子正在外廊等候。 这些弟子或是闭目调息,或在活动筋骨,或和同伴交流练剑心得。 也有刚刚试炼结束,一脸遗憾不甘、失落望着手中长剑的弟子。 左侧是一扇被结界笼罩的石门。 剑尸奴就在里面。 因为这是第一位剑尸奴,修为并不是很高,所以等着排队的人比较多。 规则就是,每个排队之人进去和剑尸奴对战。 想要找帮手,那是不可能的。 姜守中低声笑道:“这剑尸奴也算是被资本家剥削的打工人了,永远不必休息,也不怕受伤死亡,以后我也养几个。” 曲红灵疑惑道:“资本家是什么?” 姜守中捏了捏对方的脸颊,打趣道:“就比如你这位宗主,恨不得自己的手下永远干活,不要报酬,忠心耿耿。” 曲红灵俏白了一眼:“我才不是这种人。” 在姜守中二人进来后,众人的视线也不自觉的被吸引过来,更多的目光则是在曲红灵这位娇俏漂亮的少女身上。 当然,看向姜守中的眼神就很不友善了。 一来,对方是专程跑来真玄山夺取门派至宝的,属于敌人。二来,身边跟着如此娇媚动人的绝色佳人,难免会引起嫉妒。 曲红灵对离她比较近的一位弟子甜甜问道:“道长大哥,前面还排着多少人?” 这位弟子本来不打算搭理姜守中,没想到曲红灵主动询问,年轻而又腼腆的道士顿时涨红了脸,连忙说道:“二十七个。” 说着,目光飞快瞟了眼曲红灵的脸蛋,然后低下头。 二十七个?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 他估算了一下试炼时间,以这些人的水平,预计最少要等两个时辰了。 要不插个队? 可看这些个满脸不善的道士,应该没人会喜欢他插队,除非蛮横欺压。只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引起争端,似乎不太好。 而且试炼这种事也讲究一个状态。 你插了队,本来别人酝酿了许久的良好状态突然被打乱,从而导致试炼失败,肯定会怨恨于你。 即便没本事找你报仇,暗地里做点小动作也是让人闹心。 如此不道德的事情,还是算了。 就在姜守中准备安安稳稳排队时,曲红灵背着手,笑眯眯的走到排在最前面的两位真玄山弟子面前,交谈起来。 也不知少女说了些什么,那两名弟子竟表示主动退出,把名额让给了姜守中和曲红灵。 要知道参加试炼是有限制的。 一次试炼后,要再等三个月才可以申请。 待二人离开,心中好奇的姜守中对少女问道:“你是怎么说服他们让出名额的。” 曲红灵排扇似的两弯浓睫眨巴眨巴了两下,俏皮说道:“也没怎么说啊,就是夸了他们几句,恭维了几句,叫了几声道长大哥,他们就让给我了。” 姜守中很无语。 美女不管到哪儿,总是会很吃香。 不过这也显露出曲红灵和耶律妙妙的区别。 两人都是活泼的性子,但耶律妙妙可能习惯了公主做派,行事作风带着几分蛮横与不讲理,遇到不顺心的事,能出手就出手。 而曲红灵则更喜欢耍小心思。 能动嘴皮子,绝不动手。 换成耶律妙妙,估计早就把这些排队的人一人一巴掌扇过去了。 姜守中回想曾经安和村和曲红灵所相处的那些时光,感慨道:“难怪当初叶姐姐叫你小狐狸,恐怕对我也使了不少心思吧。” 曲红灵撅起粉唇:“我才不会对小姜哥哥耍心眼。” 姜守中刮了下少女小巧挺直的琼鼻,笑了笑没再言语。 因为二人顶替了别人排队名额,不算插队,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暗暗鄙视那两位师兄的意志不坚定。 很快,一名弟子从结界门出来了。 看着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显然这次试炼并不成功。 “小姜哥哥,我先进去。” 不等姜守中开口,曲红灵娇躯一闪,率先进入了结界石门。 虽然知道姜守中修为不差,但为了保险起见,少女还是决定先探探情况。 不过小片刻功夫,曲红灵便走出了结界门。 少女神态轻松无比,对姜守中展颜笑道:“放心进去吧小姜哥哥,这剑尸奴实力一般般,你随便就能赢。” 其他排队之人听着少女的话,神情复杂无比。 人与人的天赋差距永远隔着一道深渊。 对方如此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高手,而他们还在苦苦努力,着实深受打击。 姜守中点了点头,进入结界之门。 进门之后,眼前的景象陡然发生了变化,周围墙壁皆是用白漆涂抹,再加上镶嵌在四角的特殊夜明珠,很是亮敞。 其中一面凹陷墙壁上,刻着剑谱心法。 但只露出少半。 想要看到完整的剑谱,只能走近。 而在石室正中间,直挺挺站立着一位枯瘦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动不动,褐色的皮肤上几乎看不到肉,也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唯有手中握着一把生锈的长剑。 这要是划上一道口子,指不定会破伤风。 随着姜守中的出现,一张符箓自行贴在他的身上。同时,剑尸奴的身子也动了一下,机械般的走出了刻有符纹的地砖。 按照正常来说,接下来剑尸奴便会主动攻击。 可走出符箓地板后,这位打垮了不少弟子修行梦的剑尸奴,却站着不动了。 好似猎人失去了猎物目标。 果然! 看到这一幕,姜守中乐了。 自己这身上的死气,还真是好外挂啊。 姜守中走到剑尸奴面前。 后者无任何反应,仿佛感应不到面前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辛苦了。” 姜守中拍了拍对方肩膀,走到剑尸奴身后的凹陷墙壁前,很惬意的观赏起了完整剑谱。 这层试炼之室的剑谱名叫《秋心剑法》。 放在江湖上算是不错的剑法。 只是吃惯了海参大餐的姜守中,已经对这样的术法提不起任何兴趣,随意瞥了两眼,便转身走出了结界之门。 看到走出石门的姜守中,外面等候众人无不惊诧。 就连曲红灵也讶异道:“这么快?” 姜守中耸了耸肩笑道:“确实一般般,我还没出手,他就不敢攻击我了。走吧,我们去四楼继续试炼。” 听到姜守中的话语,在场众人颇为无语。 什么叫不敢攻击? 就算你很厉害,也没必要这么装逼啊。 真当剑尸奴是摆设? 不过谁让对方确实厉害呢,有装逼的资本。 两人来到第四层。 这里也有排队等候试炼的弟子。 不过相比第三层少了很多,也就十来个。 曲红灵继续凭借着自己独特的美少女魅力,三言两句就成功忽悠排在最前面的两人让出名额,美滋滋的拉着姜守中等在结界门前。 后面的剧情几乎一样。 先是曲红灵进去试探摸底,然后姜守中再进入试炼。 这一层的剑尸奴是一个头花花白的老头,曾经也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剑客,只是性格暴戾,最终被真玄山炼成剑尸。 老头面对姜守中,同样是毫无反应。 甚至被姜守中取掉手中的剑,都只是直愣愣的傻站着。 姜守中看完剑谱,吐槽了一句“放垃圾桶都没人看”,遂将剑放回剑尸奴的手中,大摇大摆走出结界之门。 继续。 下一个。 …… 三楼大厅。 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围拢在入口处,眼巴巴瞅着试炼的内门。 同时有守塔弟子汇报里面的情况。 听到姜守中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三层和四层的试炼,众人无不惊叹。 尽管知道这两层的剑尸奴不是他的对手,但速度如此之快,还是给了不少人小小的震撼,一时间众人内心五味杂陈。 在众人议论之际,剑首云无清走进了塔中。 他先是询问了方子衡的情况,然后对守塔弟子问道:“姜墨到第几层了?” “刚进入第五层。” 弟子老实回答。 云无清唇角上翘,看着旁边下注的桌子,笑着说道: “也好,希望这小子争气点,给真玄山这些平日里骄纵惯了的剑修上上课,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着,云无清也下了注:“我赌他能上到第八层。” 闻言,周围人顿时哗然。 第八层? 那可是入圣级别。 有一些不服气的弟子想要反驳,但终究还是没勇气,只是在心里颇为不忿,认为师叔过于高看外人了。 云无清呢喃道:“毕竟是剑魔的唯一亲传弟子,应该会给人惊喜的。” 话语刚落,就有守塔弟子跑出来喊道:“姜墨已经完成了第五层试炼。” 众人麻了。 这尼玛也太快了吧。 …… 姜守中和曲红灵来到第六层。 这一层排队的人仅有五位。 再加上正在里面试炼的方子衡,不过六人而已。 看到姜守中二人,大多排队的弟子只是瞥了眼,便继续闭目养神,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冰冰高冷模样。 到这个层次的高手,对美人计已经有所免疫。 尤其是剑修,需要心无杂念,练出最纯粹的剑心,意志力更为坚定。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所以曲红灵也就没自讨无趣,乖乖和姜守中等在一旁。 约莫盏茶功夫,方子衡从结界石门走了出来。 男人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也有几道裂口,手臂渗出血迹,颇为惨淡。 而从结果来看,显然试炼失败。 “方少爷。” 姜守中喊了一声。 神情黯然的方子衡抬头,看到姜守中二人后怔了一下,神色惊讶道:“姜公子,曲姑娘,你们也来试炼?” “对啊,里面的剑尸奴很难对付吗?” 姜守中问道。 方子衡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天荒境级别的高手,我缠斗了很久,甚至用了家族的秘术,都没能战胜。” 姜守中拍着对方肩膀安慰道:“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还年轻,江湖上你这岁数的高手并不多,你已经很优秀了。” 方子衡嘴角抽搐了两下。 貌似您二位比我年轻多了吧,实力却翻了好几倍。 方子衡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挤出笑容:“我先下去了,姜公子你们小心些,这剑尸奴没有痛感,对付起来颇为棘手。” “谢谢,我会小心的。” 姜守中点头。 方子衡失落离开后,曲红灵说道: “虽然他的修为在大玄宗师境界,但如果真的全力出剑,再加上家族秘术,对付一般的天荒境胜算有的,看来这第六层的剑尸奴,才是真正的分水岭。” 姜守中笑道:“我赌它不敢对我出手,你夫君的王霸之气可不是盖的。” 曲红灵刚要开口,一名弟子冷笑道:“大言不惭。” 说罢,走进了结界之门。 曲红灵嘀咕道:“还敢瞧不起人,咒你试炼失败,被剑尸奴捅上十个窟窿。” 不过少女的诅咒并未灵验。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男子便走出了结界之门。 而且看起来颇为轻松。 “我在上面等你们,希望你们争气点,别停在这里。”男子丢下一句挑衅之语,慢悠悠的朝着第七层而去。 曲红灵纤眉一挑,便要上前,被姜守中拉住。 “没事,让他得瑟一会儿。” 姜守中笑道,“总不能只让我装,不让别人装吧。” 曲红灵愤愤道:“也就妙妙不在这里,否则定把他打成猪头。” 排队的其中一位弟子犹豫一下,温言解释道:“钟炎师兄就是这样的性格,不过他的剑术也确实与忆尘师兄相当,就连掌门也夸赞他,说有可能成为未来真玄山的剑首。” 姜守中有些讶然。 能和风忆尘相当,说明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 在姜守中和曲红灵试炼的时候,耶律妙妙则离开藏剑塔,独身一人悄然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出来!” 少女声音冷淡。 随着空气一阵扭曲,一位全身黑衣包裹的神秘女子出现在了耶律妙妙面前。 “参见公主殿下。” 黑衣女子单膝跪倒在地。 耶律妙妙望着太后身边的高级鬼卫,冷声道:“胆子挺大,敢跑到真玄山这种地方,真以为这些道士发现不了你?” “事从紧急,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说吧,找我做什么?” 耶律妙妙一脸不耐烦。 鬼卫沉声道:“太后病重,还望公主殿下尽快跟我回去。” 耶律妙妙柳眉一蹙,不满道: “又用这一招骗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你回去告诉太后她老人家,我在大洲有要紧事要办,过些天一定会回去。” “你说的要紧事,莫非是跟男人滚床单?”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有磁性,却冰冷威严的女人声音赫然响起。 第343章 哀家倒要亲自会会他 第六层的剑尸奴明显实力更强。 即便是曲红灵,也耗费了一番精力才战胜。 走出结界石门,曲红灵有些担忧道: “小姜哥哥,要不就算了。这剑尸奴虽说修为在天荒境初期,但因为无痛感,所以攻势颇为凌厉,很难对付。” 姜守中拍了拍少女香肩:“反正又死不了人,试试吧。” 说完,便迈步进入了石门。 曲红灵本想告诉对方一些对战经验,但看到男人已经进去,只好作罢。 其他等候的排队弟子,忍不住开始议论姜守中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觉得可能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我认为赢不了。” “赢不了倒不至于,毕竟听说这家伙的飞剑很厉害,境界不低。不过想要轻松战胜,那是不可能的,我赌他半个时辰。” “……” 而就在众人议论没多久,姜守中就出来了,嘴里嘀咕道:“还以为这一层有什么高明的剑谱,结果还是一般般,真玄山是真抠啊。” 外廊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呆呆望着姜守中,半晌说不出话来。 哥,你这么快就又结束啦? 曲红灵一副见鬼的表情:“小姜哥哥,你……你以前是不是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 “没隐藏啊,我说了我身上的王霸之气很重,它们不敢攻击我。” 姜守中半开玩笑半实事求是的说道。 他朝着其他人挥了挥手:“诸位道友继续努力,我们就先上去啦。” 姜守中拉起曲红灵的小手,登上第七层。 这一层排队的人仅有两个。 其中一个便是方才神态得瑟,挑衅姜守中的钟炎。 看到姜守中二人倒来,钟炎眉头一跳,随即笑了起来:“倒有两把刷子,不错,不错,这才有意思。整个真玄山,同辈中也只有风师弟一个够格,确实也太让人寂寞。” “钟师兄真厉害啊,恐怕那风忆尘也不及您半点。”曲红灵笑眯眯的说道。 少女又开始了捧杀挑拨。 钟炎嘴角一撇,讥讽道: “小丫头,我承认你姿色貌美,不过也别把我和那些见了美女就走不动路的傻子归于一类。你这点小伎俩,在我眼里很幼稚。” 曲红灵瘪嘴闷闷道:“人家真心夸你都不乐意,真是有病。” 钟炎一笑置之,不再理会。 片刻后,一位弟子从结界石门出来,神情狼狈,眼角挂着一道血迹。 “钟师兄。” 看到钟炎,弟子连忙行礼。 钟炎拍了下对方肩膀,淡淡道:“以你的能力,两年之内都不可能战胜这第七关的剑尸奴,还是好好闭关,别再来丢人现眼了。你不烦,我看到你都烦。” 说罢,也不管对方涨红了脸,进入结界石门。 “什么人嘛。” 曲红灵见对方对自己的师兄弟都如此言语刻薄,愈发不满。 不过对方确实厉害。 半炷香的时间不到,就出来了。 “我在上面等你们。” 钟炎迈上台阶,脚步忽然一顿,扭头笑道,“估计你们也上不来,我就先祝福你们二人,别输的太难看。” 望着对方身影消失,曲红灵气笑了。 姜守中安抚道:“有本事装逼,也是他的能耐,没必要计较。” 曲红灵冷哼一声,等另一位弟子试炼结束后,率先进去,打算继续当先锋,给姜守中探路。 这一次的试炼明显过长。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曲红灵才出来。 一直担忧的姜守中见少女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害,才松了口气。 “勉强赢了,不过我懒得看剑谱。” 曲红灵微喘着气,对姜守中说道,“小姜哥哥,里面的剑尸奴使用的是重剑,攻势大开大合,再加上里面的空间刚好容他施展,很难躲避,要不你……” “别担心,我很快出来。” 姜守中打断少女话语,温柔擦了擦对方额头的汗液,进入石门。 进入试炼室内,里面的剑尸奴是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男子,身材却颇为魁梧,肌肉分明,尤其两条手臂更大力水手似的。 手中拿着的剑,也宽阔很多。 显然属于重剑一类。 和之前一样,它并没有感知到姜守中的存在,所以如木偶一般傻站着。 姜守中绕过他,观看墙壁上的剑谱。 “灵水剑法……” 看到墙壁上的剑谱名字,姜守中微微蹙眉。 他猛地抽出自己腰间曾经染轻尘送给他的灵水剑,仔细观阅了一番,哑然笑道:“原来是灵水剑这把主人写的剑谱,倒是巧了。” 旁边还有一行小注,估计是道祖他老人家写的,大意是说: 此剑法乃是世间一等剑术,想要发挥出最强威力,配备灵水剑为上佳。 “轻尘啊,你倒是给我送了件好礼物。” 姜守中神情复杂,微叹了口气,盘坐在地上认真观摩墙壁上的剑谱。 —— 此刻,竹林之内。 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耶律妙妙脸上表情凝固,呆愣在原地。 她僵硬转过身去。 只见一位身着黑衣劲装的妇人站在竹林阴影下。 妇人身姿挺拔,黑衣劲装密密裹出一把圆腰,梨臀腴翘,尤其是衣襟前的高山,更是流露出孤傲与霸气。 “太……太后?” 耶律妙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凌秋面带寒霜,眉峰如刀锋般锐利,一双丹凤眼中透出凌厉之色:“怎么?见了哀家很吃惊?” 耶律妙妙傻眼了。 少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国太后竟然跑来这里。????而且这还是敌人的地盘。 若是被抓住,那整个燕戎就完了。 耶律妙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太……太后,您……您老人家不是病重吗?” “你是希望哀家病重呢?还是不希望?” 萧凌秋目光冷冽如冰,直视之下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后背发寒。 耶律妙妙连忙说道:“当然是不希望。” 她小跑至妇人身边,挽住对方的手臂甜甜说道: “太后,听到您病重,我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飞到你身边去。眼下看你安康,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对了太后,你怎么跑来这里了?这地方很危险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呸呸,太后福旺命厚,自然不会出事。只是,终究还是很危险的……” 萧凌秋冷笑道:“哀家若是不亲自来接你,等你这位公主回去的时候,怕是已经大着肚子了吧。” 耶律妙妙讪讪道:“怎么会呢。” “哼,怎么不会?” 萧凌秋压制着滔天怒意,冷冷说道,“之前你回到燕戎,哀家就觉得不对劲,一副思春的模样。 如今你连大巫神速姑的祭祀大典都不参加,偷偷跑来中原。若非谍子汇报,哀家还真没想到,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和野男人私会!” 萧凌秋说到此处,柳眉倒竖,凤目含煞:“说,那臭男人什么时候诓骗的你!?” 耶律妙妙不满道:“怎么能叫诓骗呢,我和他是两情相悦,而且他救过我的命呢。如果不是上次他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死了,可能永远见不到太后您老人家了。” “好一个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萧凌秋怒极而笑,厉声道,“耶律妙妙,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是随便哪个低贱的野男人就能攀上你!” 耶律妙妙也恼了:“我有喜欢别人的权力!公主又能如何?大巫神又如何?难道就没有爱一个人的权力了吗?” “放肆!” 萧凌秋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乖巧的耶律妙妙,竟然敢顶撞,气的前襟剧烈起伏,几乎要裂衣,抬手就要扇下去。 但望着少女可人的脸蛋,终究没忍心落下这一巴掌。 “也怪哀家平日里太过放纵于你,没能让你知晓人情险恶。你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那些言巧语的男人自然难辨真心。” 萧凌秋叹了口气,冷冷说道,“现在就跟我回去,从此以后,一步都不许踏入中原!” “凭什么!” 耶律妙妙眼眶发红,“我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我就不回去!” 望着自己抚养大的丫头如今为了一个男人,如此忤逆自己,萧凌秋心中怒火灼烧,对那诱骗了妙妙的男人恨到极致。 “你若不回去,哀家便派人杀了那男人!” 萧凌秋寒声道,“不止杀了他,哀家还会将他剥皮抽筋!耶律妙妙,你清楚惹怒哀家的后果是什么,你也应该明白,哀家既然说出口,就一定能办到!” 耶律妙妙当然明白。 虽然燕戎第一高手耶律神野死了,但不代表燕戎就没有其他高手。 对付不了赵无修,但对付姜墨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拿这位太后的贴身侍从鬼卫来说,对方的修为并不比独孤落雪差多少。而且太后竟然亲自前来,暗地里必然还潜藏其他高手。 耶律妙妙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太后,你一点也不疼我了。以前妙妙无论做错什么,太后你都不会责罚我。” 少女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只是这一次萧凌秋丝毫没有心软,语气不容置疑: “要么回燕戎,要么眼睁睁看着你那男人惨死在你面前!哀家不怕你怨恨,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哀家都是为你好。” “可如果我回去,那你会不会再找姜墨麻烦?” 耶律妙妙眼巴巴问道。 深知太后性格的少女很清楚,真要把对方给惹毛了,姜守中肯定没好果子吃。 萧凌秋没有正面回答,淡淡道:“他既然救了你的命,哀家自然会感谢。” 耶律妙妙忽然说道:“太后,姜墨他已经是大洲的通缉要犯,而且也答应会和我一起去燕戎,要不这次也带上他吧。另外,姜墨他的身份可不低,是剑魔晏长青的徒弟……” “行了,你以为哀家不清楚吗?” 萧凌秋打断她的话,讥讽道,“他不止有晏长青这个师父,还有一位没成亲成功的妻子,还有一位妖族红颜,对吧。” 耶律妙妙讷讷道:“原来太后都调查清楚了。” “当然调查清楚了,不清楚,又怎么会得知让我燕戎公主恋恋不舍的男人,竟然是一个滥情的登徒子?” 萧凌秋越说越气愤,“妙妙啊妙妙,你喜欢某个男人哀家不生气,但你不能这么下贱,去喜欢这样一个心浪荡之徒!怎么?你还真打算去给人家当小妾?” 耶律妙妙无力辩解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嘛,皇帝都有三宫六院。” 萧凌秋气笑了。 这丫头真是入魔了,油盐不进。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严厉说道:“这次由鬼卫亲自护送你回燕戎,往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进中原半步!你只要认真听话,哀家便放过那个浪荡之徒。否则……” 萧凌秋一双丹凤眼锐利如鹰隼,“你看哀家敢不敢动手!” “可是……” 耶律妙妙还想争辩,萧凌秋对着鬼卫一个眼神,后者如鬼魅般闪现至耶律妙妙身后,一记手刀下去,少女昏了过去。 鬼卫抱住耶律妙妙的身子,轻吹了声口哨。 随着空气扭曲波动,又有两位身着黑衣的女鬼卫出现。 “带她去燕戎,路上看紧点!” 萧凌秋沉声吩咐。 “是。” 两名鬼卫小心接过耶律妙妙,消失不见。 萧凌秋揉了揉额角,头疼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这丫头来京城冒险。” 鬼卫低声道:“太后,那个男人……” “先让他活几天。” 萧凌秋眼眸浮现出浓浓的厌恶,摆手道,“眼下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等办完了事,哀家亲手剥了他的皮!” 虽然给了妙妙承诺,但这种男人必须死。 只要扼杀掉妙妙的念想,哪怕被那丫头恨上一辈子,她也不在乎。 萧凌秋拉开衣襟,低头看着心脏处闪闪发光的一颗玉石,喃喃道: “这次真的大意了,没想到罗摩遗体的副作用那么大。不过好在十日之内,即便是赵无修来了,也伤不到哀家分毫。眼下我们必须想办法,靠近道祖的尸体……” 萧凌秋掩上衣襟,目光闪烁着寒芒。 她拿出一张相貌普通的易容面皮戴在脸上,盯着藏剑塔的方向,挺起几乎要裂衣的傲人之物,冷哼道: “等办完了事,哀家亲自会会这个男人,看究竟有什么魔力,把我家妙妙迷的神魂颠倒。” (本章完) 第344章 朝廷算个屁 姜守中记下灵水剑谱,走出了结界石门。 在外心忧等候的曲红灵看到情郎出来,长松了一口气,美目瞥了眼旁边墙壁上发着淡绿光的玉石,欢喜道: “小姜哥哥真厉害,竟然通过了。” 姜守中捏了捏少女娇嫩的脸颊,有些遗憾道:“可惜妙妙没有来,以她的实力登到第八层应该是可以的。” 曲红灵微昂起了尖细姣好的下颔:“她对剑法没兴趣,没有她更好。” 少女很喜欢与男人独处的时光。 尽管她和耶律妙妙相处大多比较愉快,但再愉快也是情敌,比不了与情郎独处的快乐。 这让她想起曾经在安和村时的岁月。 似乎整个世界除了叶姐姐,只有她和姜守中。 “走吧,继续上楼。” 姜守中知晓少女的醋味小心思,也没戳穿,拉着对方的柔荑继续登楼。 第八层除了守塔的弟子外,外廊空无一人。 而墙壁上散发着黄色光芒的玉石,提示此刻试炼室内正有人在进行试炼。 显然是那位叫钟炎的家伙。 “哼,他肯定赢不了。” 曲红灵小巧挺翘的琼鼻里一声重哼。 这一次少女的话倒得到了应验,多半个时辰后,墙壁上显示结果的玉石变成了红色,意味着试炼失败。 随后,衣衫破损较为严重的钟炎黑着脸走出。 他犹自不甘心的盯着结界之门,愤恼道:“该死,就差一点!” 一回头,才发现姜守中和曲红灵二人也在这里,钟炎顿时愣了一下,懊恼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诧异之色: “你们还真登上第八层了啊。” 曲红灵眼眸弯起如月牙儿,声音如黄莺悦耳清脆,笑眯眯道:“哎呀,看钟道友红光满面的,想必已经战胜了这第八层的剑尸奴吧,恭喜恭喜,小女子佩服。” 钟炎冷笑:“不必说风凉话,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二人谁输的最难堪。” 说罢,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闭目调息。 曲红灵本想再丢几句嘲讽话,见姜守中要进入石门,连忙说道:“小姜哥哥,这次还是我先进去,你先等一会儿。” 少女纤腰一扭,闪身消失于石门。 “小心点!” 姜守中喊了一声。 调息的钟炎闭目淡淡道: “剑尸奴的实力与入圣境界的修士相当,甚至更强。她若能坚持两刻钟,也算厉害。可惜,她不行。” 姜守中没搭理他。 不过这家伙的话倒是有了应验。 果然不到两刻钟,曲红灵就狼狈的出来,纤白的额头处还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姜守中见状,心疼道:“打不过就撤,强撑什么。” “这里面的剑尸奴确实厉害。” 曲红灵俏脸有些苍白,喘了喘气,看了眼打坐调息的钟炎,有些不甘的跺了跺脚。 她之所以强撑,无非是想比钟炎多拖一会儿。 至少可以阴阳对方两句。 奈何自己的实力确实与剑尸奴差距颇大。 曲红灵对姜守中说道,“算了小姜哥哥,下次再来。” 少女倒不是害怕有生命危险,而是有这个爱装的钟炎在场,若是小姜哥哥输的太快,免不了被对方一顿言语输出的嘲讽。 “没事,反正也就玩玩嘛。” 姜守中捏了捏少女的手心,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迈步走进了石门。 曲红灵踢了墙壁一下,气恼自己的不中用。 “一刻钟。” 钟炎又说话了,依旧闭着眼睛,“他若能坚持一刻钟,就说明以后还有机会来试炼挑战。” “你闭嘴!” 少女皓腕一转,斩凤剑拖着白芒飞速旋转。 钟炎睁开眼睛,打量着少女说道:“你的修为很不错,可惜……你打不过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就连风师兄也难胜我。” “那我倒要请教一二。” 本就心浮气躁的曲红灵实在受不了这家伙高高在上的装逼模样,便要出手发泄一下情绪。 虽说是在真玄山地盘,但只要不闹出人命。想必也不会惹出多大麻烦。 可这时,石门旁边墙壁上的玉石忽然发出了绿光。 提示未通过。 然后,姜守中慢悠悠走了出来。 “还以为有什么好剑谱,结果还不如灵水剑法,太让人失望了。” 男人摇着头,低声吐槽着。 曲红灵张着樱唇,呆呆站在原地。 钟炎脸上的表情同样凝固。 他死死盯着发着绿光的墙上玉石,眼睛瞪的比驴蛋还大。 这……这怎么可能!? —— 三层大厅内。 大厅内议论纷纷,声音嘈杂。 当众人听到守塔弟子汇报说,姜守中竟登上了第八层试炼室,皆是叹服。 之前便是对姜守中怀有敌意不满的,此时也只剩下羡慕与敬畏。 人都是慕强的。 唯有真正强大起来,才会被人敬畏。 柯孟河苦笑道:“我还先还保守预计,姜公子最多到第七层。还是师父看的更远,料到他会登上第八层,这姜公子的实力确实让我等佩服,估计也只有风师兄和钟师兄可比。” 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感慨,佩服云无清的眼界之远。 要不人家怎么是剑首呢。 云无清轻抖了抖无臂的衣袖,笑道: “虽然我猜测姜墨能登上第八层,倒也没想到这小子速度如此之快。不过这第八层,也该是他的极限了,以后……” 云无清话音还没落下呢,守塔弟子匆匆跑了下来,大喊道:“最新消息,姜公子已经完成了第八层试炼,前往第九层!” 大厅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静若雕塑,仿佛石化了一般。 而云无清同样一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姜墨已经通过第八层试炼了?” “对,已经通过了!不过钟师兄和那位红姑娘没成功。” 守塔弟子难掩激动。 守了这么多年塔,除了掌门剑首之外,还从未见过有人登顶过。 眼下正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云无清呆了片晌,喃喃道:“就算成功,可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他猛地疾掠上楼层,打算亲自去看看。 …… 因为曲红灵和钟炎没试炼通过,只能看着姜守中一步步前往九楼塔顶。 钟炎面色阴沉,看向姜守中背影的眼神尤为复杂,拳头捏的咯嘣嘣响。甚至于,又偷偷的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家伙竟然通过了试炼。 而且如此之迅速。 以常理来说,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哪怕是掌门剑首他们来了,也绝没本事以这么快的速度就通过试炼。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莫非是…… 钟炎眼眸闪烁不定,暗暗道:“这家伙身怀秘术?” 身为剑魔晏长青的弟子,藏有几招秘术倒也说得通,只是……什么样的秘术,能这么快解决一个入圣高手? 钟炎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相比于他的苦闷,曲红灵则开心多了。 果然自己的小姜哥哥是最棒的。 少女杏眸瞥向钟炎难看的神情,娇笑道:“钟道长果然厉害,竟然算到小姜哥哥不到一刻钟就能出来,不愧是高手,小女子佩服。” 听着少女的阴阳嘲讽,钟炎冷哼道:“凭着剑魔给予的秘术通过试炼,算什么本事!” 曲红灵并没有反驳,反而点头同意: “说的没错,你说这剑魔前辈也真是的,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小姜哥哥当传人呢。我看钟道长天赋无双,应该您才是剑魔传人才对啊。 哦对了,听说钟道长甚至不是宗门核心培养的弟子,而是那叫风忆尘的家伙。啧啧啧,这宗门究竟是眼瞎呢,还是看出钟道长不行,所以不重点培养呢? 不过也许是风忆尘的天赋本来就比你好,福运本来就比你厚……” 对于女孩的碎嘴嘲讽,钟炎并没有动怒,也没有反唇相讥。 尽管他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哼,你还是期待你的情郎能在第九层活下去吧,第九层可是唯一一个,不设符箓保护的试炼室!” 钟炎转身走下楼梯。 曲红灵脸色变了。 她下意识想要上楼,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拦住。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放心,尽管没有符箓保护,但只要姜墨及时撤出,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来人正是云无清。 他扭头看了眼第八层的试炼室,然后挥袖拨开楼层口设立的结界,登上九楼,同时丢下一句话:“我会保护姜墨。” 少女闻言,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 云无清来到九层试炼室外廊时,姜墨已经进去了。 云无清紧紧盯着结界之门,微微攥住拳头,目光里既有期待,也有祈祷。 期待是希望看到姜守中试炼通过。 而祈祷是希望姜守中失败。 矛盾吗? 不矛盾。 身为一名剑客,从进入真玄山的那一刻起,他的目标就只有这座藏剑塔——准确来说,是塔顶的道祖剑谱。 为此,他甚至失去了一条手臂。 然而始终差一点。 因为这里面的剑尸奴太强了,生前就学了道祖剑谱乃至古澄心的所有剑法,与她对战,就好像在面对曾经的掌门。 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风忆尘和钟炎身上。 如今看到有人或许能试炼通过,身为纯粹剑修的他,无疑是激动的。 但作为真玄山剑首,道祖剑谱却被一个外人修炼去,这却又很令人难堪。 尤其,对方是来夺取道门河图的。 正因如此,才造就了云无清此刻矛盾的心理。 “有点没想到啊。” 不知何时,掌门齐天君来到了外廊,捋着胡须笑道,“难怪曾经会被阴阳河图选中,这小子处处给人惊喜。不,应该是惊吓。” “掌门。” 云无清行了一礼。 齐天君走到墙壁闪烁着黄光的玉石前,感慨万分: “有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夺取的宝物,被这小子轻易获取。有些人苦追一辈子都未必正眼瞧他的绝色佳人,被这小子霸占了好几个。有些人努力一辈子苦修的剑法,这小子不想学也学会了……” 齐天君笑容苦涩,“人比人,气死人。老夫现在是真想知道他祖坟在哪儿,睡他奶奶个一百年再说。” 云无清面无表情道:“若姜墨福源如此深厚,被他运气好窃取了道祖剑谱,恐怕……” “你听听你这话,什么叫窃取?” 齐天君指着对方笑道,“人家是凭本事获取的,光明正大。作弊了吗?没有吧。” “不过……” 齐天君话音一转,意味深长的重重拍打了一下云无清的肩膀,神情透出一丝阴险味, “道祖剑谱确实不能让人看,道门河图也不能让外人拿走,不然天下人必然会耻笑我们真玄山。所以……你懂老夫的意思吧。” 云无清一怔,眼里浮现出一抹凶光。 一柄如云如雾的长剑,缓缓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散发着浓烈杀机。 “掌门,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不是,你要干什么?” 齐天君有点懵。 云无清道:“我这就进去杀了那小子!” 啪! 男人脑门上挨了一巴掌。 齐天君喷着唾沫星子怒道:“你个丧门星,谁让你杀他的?你活腻了,老夫还没活够岁数呢!老夫养的那些猪仔子们都没吃完呢,真以为老夫扛得住晏长青一剑啊。” 被掌门劈头盖脸一顿骂,云无清委屈道:“那你不是说,道祖剑谱和道门河图不能让外人拿到吗?” “对啊,这两样的确不能让外人拿走,否则我真玄山的名声就臭了。” “啥意思?” 云无清摸着脑袋没搞懂。 齐天君神情变得凛然,捋着胡须缓缓说道: “老夫忽然想起一件事,二十年前,西城剑侠东郭羽对初出茅庐的晏长青指点过几招剑术。而这位东郭大侠,其实也曾口头指点老夫一两招,受益匪浅呐。 所以从名义上来说,晏长青跟我拥有过同一位师父,那我们就是师兄弟的关系。 既然是师兄弟的关系,那晏长青的徒弟就是我的师侄,属于自家人。老夫身为真玄山掌门,这位师侄自当也是真玄山的人。 所以啊,若姜墨真有运气夺了道门河图,也没什么,毕竟是自家人,你说对吧。” 云无清张大了嘴巴:“掌门,这也行?” “这怎么不行?” 齐天君瞪着眼,摆了摆手,“去让弟子们多宣传宣传,不要让人们误会姜墨是外人,要让江湖人都知道,我和晏长青是师兄弟,关系亲着很。” 云无清欲言又止:“那朝廷那边……” 见对方磨磨唧唧的,齐天君一脚将其踹下了楼:“朝廷算个屁!我真玄山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 (本章完) 第345章 一堕即无回头路 藏剑塔,九层试炼室内。 站在姜守中面前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算不上漂亮,但五官颇为立体鲜明、气质颇具风姿的女人。 这就是第九层的剑尸奴。 羽化境实力。 当初因为拒绝了舔狗古澄心的追求,拿了好处就开溜,结果被古澄心捉来,炼成了剑尸奴放在藏剑塔之顶。 只能永生永世守着道祖剑谱。 姜守中围着女人转悠了一圈,忍不住好奇捏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触感冰凉冷硬,像是捏一块风干的羊皮。 “也没瞧出你有什么魅力啊。” 姜守中端详着女人面容,摇了摇头嘀咕道,“这位古掌门的口味倒是独特,还是说没见过女人?” 他绕过女剑尸奴,观看墙壁上所刻的道祖剑谱。 与其他六层试炼室内的剑谱迥异,此间墙壁上所镌刻的字体,自有一股浓烈的凌厉剑气,字字如剑,锋芒毕露。 估计是那位古掌门亲自镌刻。 “万剑归宗?” 看到剑谱名字,姜守中眼眸一亮。 这名字气势就不一样。 姜守中凑近一些认真观阅,低声念道: “太初有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念起则剑动,意达则剑至……道无始终,剑亦无穷……” 剑谱虽然深奥,但之前有过晏长青的教导,姜守中倒也能理解大概。 这万剑归宗,属于道祖的集大成之作,可破尽天下一切武学,于逆境中转守为攻。 而且它并不依赖于实体之剑,仅凭自身内力凝聚成形,释放出凌厉无比的剑气,可远距离制敌,威力惊人。 当然听着厉害,修炼起来也颇为麻烦。 一来是需要足够纯粹的剑心。 二来消耗的内力极大,所以自身需有源源不断的强大内力作为后盾,否则可能剑法都还没施展完全呢,人就已经涸竭而亡了。 不过对于姜守中来说,只要有道门河图这个外挂,一切不成问题。 道门河图的两把阴阳小剑,可以充当剑心。 而道门河图也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内力,况且他还吸收了夏荷的天命珠,拥有疗养辅助的特殊功效。 姜守中用力揉了揉鼻子,活动了一下有些泛酸的腰部,将墙壁上的剑法心诀努力记在心里,走出试炼室。 “恭喜师侄通过了藏剑塔最终试炼。” 刚走出结界石门,就看到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正笑眯眯的对他祝贺。 师侄? 姜守中一脸茫然。 他回头瞅了瞅,指着自己问道:“老先生是在叫我?” 齐天君很亲切的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开朗笑道:“自然是你了,晏长青曾与我共拜于一个师父,是我的师弟。他的徒弟,便是我的师侄。哦对了,老夫齐天君,是真玄山的掌门。” 掌门!? 姜守中吓了一跳。 他打量着这个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种田庄家老汉模样的老者,恭敬行了一礼,好奇问道:“云道长之前不是说,您和其他长老们有要事需要处理,不在宗门吗?” 齐天君笑容不变:“这两天确实比较忙,所以怠慢了师侄,好在已经处理完了。” 老头撒谎都不带眨眼的,主打一个真诚。 姜守中点了点头,又疑惑问道:“齐掌门,您说您和我师父是同门师弟,但我从来没听师父说起过啊。” 齐天君笑着摆手:“说来也是复杂,就不多做解释了,总之懂得都懂。无论如何你姜墨是我的师侄,这是没跑的,也就是我真玄山的人。” 姜守中顿时傻眼。 我这怎么又变成真玄山的人了? 见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姜守中面皮抽搐了两下,说道:“齐掌门,我觉得吧,这事还需要跟我师父商量一下,而且也得问问我的意见。” “这还需要商量?还需要问你意见?” 齐天君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快,“老夫打个比方,你老爹娶了两门媳妇,你是他和大老婆生的,后来他又跟二老婆生了个丫头。难道这丫头不是你妹妹?” “可是……” “难道她当不当你妹妹,还征求你或她的意见?难道你们不是一家人?” “问题是……” “难道你觉得她应该当你媳妇?” “……” 在齐天君一连串的言语输出下,姜守中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这什么破歪理? 这是一码事吗? 齐天君见对方不吭声了,满意点了点头,拍着姜守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师侄啊,晏长青为什么让你来真玄山,无非是让你回家啊。” 回家? 如果不是落雪师父跟着,这家门都恐怕看不到,就被赶下山了。 姜守中暗暗吐槽。 齐天君眼神复杂的望着墙壁显示绿色的玉石,说道: “没想到师侄竟真的完成了试炼,不过老夫很好奇,师侄的修为在天荒境左右,这里面的剑尸奴可是羽化实力,师侄是如何赢过她的?” 姜守中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师父给我教的绝招,不可外传。” 齐天君深皱眉头。 这倒是他与云无清分析的没差。 姜墨之所以能如此快的完成试炼,大概率是拥有某种极强的秘术。 但是,天底下有这么厉害的秘术? 晏长青究竟教了什么? 莫非…… 齐天君心口蓦地一跳。 晏长青有两大剑法,分别为贪生和怕死。 但他还藏有极强的一招,名气起的也俗气,叫“只留一口气”。 不过江湖起名,叫生死剑。 赵无修一直很忌惮。 莫非晏长青把“生死剑”教给了姜墨?那这剑法委实过于恐怖了吧。 想到这里,齐天君更热情了,拉着姜守中的手臂说道:“师侄啊,既然是自家人,那老夫就不摆什么架子了,以后这真玄山就是你的家,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师叔我。” “师叔,既然是一家人,能不能把道门河图直接给我。” 姜守中说道。 齐天君大手一挥,豪气万丈道:“那怎么能行呢?” 齐天君笑眯眯道:“道祖之规不可改,不过师叔相信,师侄一定能通过道祖考验。即便通不过也没关系,师叔依然把你当家人。” 家人个锤子! 姜守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师侄且等两日,等我那徒儿风忆尘回来,你们就可以开始道祖考验了。无论你们谁得到了道门河图,都是我真玄山的弟子。” 齐天君捋着胡须笑道,“这道祖剑谱既然师侄已经拿到了,就回去好好练吧,希望以后能耀我真玄山之威。” 说罢,老头潇洒离去。 姜守中掰着手指算了起来。????如果不算朝廷六扇门的官职以及染府姑爷,那么他目前在江湖中拥有的身份就有万寿山川的弟子,火云山的弟子,眼下还有真玄山…… 好家伙,我这妥妥的三姓家奴啊。 —— 走下藏剑塔,迎接姜守中的自然是一双双敬畏仰慕羡艳的目光。 九层试炼通关! 除了掌门之外,还从未有人完成过此等壮举。 第九层俨然已成为传说。 没想到,今日他们竟亲眼见证了奇迹的发生。不得不说,这个奇迹来的太过突然,大部分人此时依然觉得很梦幻。 “恭喜姜师兄。” “姜师兄威武!” “姜师兄果然厉害,我就说姜师兄能通过九层试炼。” “……” 一些弟子开始凑上来套近乎。 刚才他们已经得知,原来姜师兄是掌门的师侄,那就是自己人。 这让原本排斥敌意的弟子们,顿感骄傲起来。 看到没,只有我们自家人,才有本事通过九层试炼,外人根本不行。 什么钟师兄,风师兄……不好意思,不认识。我们眼里只有姜师兄,他才是我们真玄山的第一大师兄,我们真玄山的门面。 面对一个个热情殷勤的弟子,姜守中倒也没嘲讽这些人的变脸技能,微笑着一一回应。 门口处远远盯着这一幕的钟炎,握紧了拳头, 他低声骂了一句,转身离去。 云无清望着这位得意弟子失落不甘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喃喃道:“炎儿的心境越来越浮躁了,跟小时候判若两人,不妙啊。” 姜守中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连忙拉着曲红灵的手逃离了这里。 走到半路,他忽然咦了一声,问道:“妙妙呢?” 曲红灵螓首微摇:“我下来的时候就不见她的踪影,要么她回屋了,要么去别处玩了。” “那我们先回去吧。” 姜守中倒也没太过在意。 可回到小院,依旧不见耶律妙妙的倩影,反倒在屋内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封信。 姜守中心中陡感不妙,拆开信笺。 信是妙妙留下的。 内容只有寥寥几行,总结一句话就是:有谍子告诉我太后病重,我先回燕戎。 曲红灵望着信件内容,不满道:“这丫头就不能打声招呼再走嘛。” 不过随即,少女心头涌起疑虑,压低声音蹙眉问道:“小姜哥哥,这字迹是妙妙的吗?会不会这丫头出了什么事?” 姜守中将信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仔仔细细逐字逐句的看,最终无奈点了点头:“确实是妙妙的字迹无误,若是有人模仿,那这人显然极为熟悉妙妙,但可能性不大。” 曲红灵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见男人一副忧心模样,少女安慰道:“放心吧小姜哥哥,以妙妙姐的修为,即便不能御空而行,路上也不会有事的。” 姜守中道:“我是担心那位太后故意装病,骗妙妙过去,到时候把妙妙囚禁起来。” “啊?” 曲红灵微微绷大水灵眸子,犹豫了一下试探问道,“那要不,我们去追?” 姜守中又拿起信件看了一会儿,轻轻摇头:“算了,等忙完这里的事情,我们再去燕戎一趟,希望能和那位太后当面谈谈。” “就不怕被那位萧太后大卸八块?” 曲红灵调侃道。 姜守中揉了揉眉心,叹息道:“也许吧,所以这次一定要把道门河图拿到手,这样我的修为才会真正上升。” “我相信小姜哥哥一定可以。” 曲红灵抱住男人身子,深深嗅了一下,绝美的娇俏脸蛋上绽放出欢快的笑颜。 终于啊,自己可以独占小姜哥哥了。 少女此刻开心极了。 …… 到了下午,如独孤落雪所料那般,真玄山照常送来了一盘烤乳猪肉。 而姜守中继续拉着曲红灵来蹭吃。 这次独孤落雪也并没有很为难的吃这些荤肉,很自然的夹起香嫩的肉块细嚼慢咽,颇有了几分享受美食的感觉。 不过即使吃这些油腻香脂的荤餐,女人也始终保持着一副极优雅的作态。 每次嚼嚼时,都以素手微掩檀口,偶尔一缕秀发不经意间滑落肩头,亦被她以最自然的姿态轻轻挽起,如同一幅流动着诗意的画卷。 都说秀色可餐,姜守中发现有落雪师父在,这桌上的美食更添几分美味。 “怎么样师父,我说这玩意会吃上瘾吧。” 姜守中笑道。 独孤落雪淡淡问道:“你是怎么通过试炼的。” “对啊小姜哥哥,你是不是私藏了什么秘术?”曲红灵也好奇看着他,粉润的唇瓣上沾着些油脂,闪闪发亮。 姜守中故作神秘道:“这是秘密。” “切,不想说就算了。” 曲红灵不再追问。 独孤落雪神情却有些失落,轻声说道:“对比晏长青,我这师父的确做的不够格。” 显然就连独孤落雪也认为,姜守中能顺利通过九层试炼,靠的就是晏长青教给他的秘术。 而自己名义上是姜守中的师父,却只是让对方背书诵文,并没教实质意义上的真本事,确实是过于小气自私了。 姜守中不懂女人的心思,笑着说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师父,也只有你会给我做衣服。” 独孤落雪莞尔,澄澈神韵的眸子凝视着姜守中俊朗的脸颊,思索了片刻,柔声说道:“等前往万寿山川,我会为你打量一套武学功法。” “这个无所谓,我现在会的太多了。” 姜守中浑不在意。 “要得。” 独孤落雪拿起桌上手帕,随意拭去男人脸上沾染的一些油脂,认真说道,“做师父的,终归要给弟子修行见面礼。” 曲红灵无意捕捉到这亲昵的一幕,微微发愣。 少女莫名感觉怪怪的。 她看看清冷无暇的独孤前辈,再瞅瞅狼吞虎咽的情郎,连忙摇了摇头暗暗道:“我瞎想什么呢,他们是正常的师徒。” 少女为自己龌龊的怀疑而羞愧。 无论如何,独孤前辈都是那种不沾半点世俗情欲的离尘仙子。 而少女和姜守中都没注意到,在独孤落雪收回手帕后,装作很自然的擦了擦自己的樱唇,一截小小的舌尖轻舐过上面的痕迹。 欲欲欲……一堕,即无回头路啊。 (本章完) 第346章 修罗雏形 京城。 阴冷潮湿的地宫内,一池褐红之血缓缓流转,色如深秋枯叶,又似久经岁月磨砺的古铜,弥漫着一股沉重。 微弱的珠光摇曳不定,将四周投下长长的阴影,更添几分诡秘之感。 这是位于钦天监高台下的一座地宫。 地宫血池正中的石台上,跪坐着一位青裙少女。 正是染轻尘。 从钦天监高台射下的光芒,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锁链,将其牢牢囚禁。 染轻尘神情时而痛苦,时而愤恨,时而茫然……不断有黑色血气环绕于周身,或是从体内抽离,或是注入。 “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少女瞪着忿恨的眼睛,两个瞳仁几乎要跳将出来,染血的指甲在坚硬的石台上不断划着,仿佛挠着心上的伤痕。 少女的心本就是破碎的。 婚礼时被深爱男人抛弃,被结拜姐妹欺骗……她的心就已经是千疮百孔。 而自己又亲手杀了师父,几乎让她到了崩溃的边缘。 苦苦支撑的,无非是还有一个家。 可现在,家也没了。 原来她不是江绾的女儿,原来她不是染家的血脉,原来她根本没有家。 这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的人,都在骗她! “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少女泪膜底下的眼珠闪着猛兽似的光芒,浑身的血液像沸腾着的开水,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恨意,一直流到手指尖。 原本在青州,就已经有了黑化迹象。 经过婚宴的淬炼,弑师的绝望……最终被皇帝周昶亲手扼杀了最后一丝善念,将少女完全推入了修罗深渊之内。 她体内的修罗血脉彻底被激活,那股纯粹的魔性也一点一点溢出,由内而外。 修罗女皇出现在少女身边。 她凝视着正在一步步走向暗黑的少女,唇角勾着愉悦的笑意: “对,就是这样,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骗你。那些所谓的爱情,友情,亲情,都是假的,不值得你去重视。 轻尘啊,你要做的,就是杀了这些道貌岸然的虚伪贱民。你身负正统修罗血脉,理应高高在上,那些贱民根本没资格攀上你……” 修罗女皇贪婪吸食着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怨恨血气,喃喃道,“所有人都该死,都死了,这个世界才会真正干净。” 此时高台之上,皇帝周昶望着从镜中折射而来的地下景象,淡淡道:“多久?” 老监正道:“情况比我们预计的顺利多了,可能三天之内这丫头便会彻底魔化。” 周昶抬起右手,望着掌心浮动的一条红线,五指分开,掌心对准镜中痛苦着的染轻尘,唇角划过一道冷蔑: “修罗女皇又如何,朕的一条狗而已!” 旁边老监正忧心道:“暗卫最近没能找到晏长青的踪迹,我怕……” “赵无修真不打算管了?” 周昶神色冰冷。 老监正苦笑道:“赵先生正在闭关,准备全力冲刺这次飞升,恐怕很难有余力闲心操心这些。不过好在有儒兵两位圣人,就算晏长青来了,也应该能挡得住。” 周昶缓缓握住石栏上的雕首,寒声说道: “赵无修忘了,他这天下第一是怎么得来的,若非当初朕答应与他共享大洲皇室气运,莫说是天下第一的宝座,便是这飞升,恐怕他三辈子都做不到!” 老监正沉默不语。 周昶忽然笑了起来,脸色阴转多晴: “无妨,晏长青终究不过一个江湖人莽夫而已,朕的皇宫也不是纸糊的。 待三天以后,朕掌控了他的女儿,这剑魔又有何惧?到时候,上演一出父女相残的好戏,也未尝不可以。” 老监正皱了皱眉头,暗暗叹息。 陛下在染轻尘体内种下可控制的秘蛊,也未尝不在影响着他。 对比曾经城府极深的周昶,在染轻尘不断黑化进程中,此时受到影响的陛下,性格也明显变得暴躁张扬了许多。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希望一切顺利吧。” 老监正暗暗道。 “朕去找皇后。”周昶蓦然说道,“夫妻一场,她应该会帮朕的。” 说完,周昶走下高台。 显然皇帝内心还是对晏长青忌惮的。 来到皇后寝宫,精致奢华的园内,二两正在练剑。 少女身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裙摆随着她舞剑的节奏轻轻飘扬。被一条简单的丝带束成马尾的发丝,随风轻摆,更添了几分灵动之感。 每当她扭转娇躯之时,光线便会在她的发梢跳跃,闪烁出点点光芒。 无意看到这一幕的皇帝怔站在原地。 恍惚间,他眼前好似浮现出曾经年少时,那位少女练剑的一幕。 一样的飘逸,一样的无暇。 “有事?” 冷冰冰的不耐声音从身后飘来。 周昶回过神来,转身望着娇艳贵气的洛婉卿,笑着说道:“来看看你。” “真是稀罕,不去看你的林贵妃,跑来看我这黄脸婆?” 洛婉卿嗤鼻一笑。 周昶玩笑道:“皇后这是吃醋了吗?” 洛婉卿俏脸陡然一沉,锐利的凤眸直视着周昶:“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宫还要给二两教剑,没工夫搭理你!” 面对女人蛮横傲然的态度,若是在以往,周昶并不会往心里去,最多自嘲两句。 可因为受到染轻尘黑化的影响,这位可能平日里一直压抑着戾躁不满的皇帝,终是没压住火气,冷冷说道: “洛婉卿,你是皇后,朕是皇帝!你是朕的妻子!朕能册立你为后,同样也能废了你!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洛家吗?” 洛婉卿不由一愣。 对方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火。 不过自来性格骄傲的洛婉卿岂是被容易吓大的,讥讽道: “你若是真把洛洺堂那王八蛋赶尽杀绝,本宫一定感谢你。至于这破皇后,你以为我稀罕?想废就废,老娘才不在乎!” 妇人衣袖一甩,与他擦肩而过。 周昶下意识想要抓住对方的手臂,结果抓了个空。 “洛婉卿!” 周昶额头青筋暴突。 洛婉卿站定脚步,转身眯着凤眸冷笑道: “周昶,别以为能控制住修罗女皇你就稳了,我倒要看看,这天下你能夺下几成。” 周昶忽然冷静下来。 他扭头看了眼钦天监高台,眉头紧皱,再看着面若冰霜的皇后,歉意道:“喝了些酒,有些冲动了。” 周昶轻吐了口浊气,笑道:“不管朕夺了几成天下,你始终是这一国之母。无论你信与不信,你是除江绾之外,朕最在乎的女人。因为你是朕的妻子,陪伴一生的妻子。” 周昶轻轻拂去沾在肩膀上的一片瓣,看了眼姜二两,转身离去。 “脑子被驴踢了。” 洛婉卿撇了撇红唇,来到二两面前。????“主母,你究竟是主子的妻子,还是那个人的妻子啊。” 二两好奇问道。 洛婉卿翻了个白眼:“谁的都不是。” 见二两失落低下小脑袋,洛婉卿拍了下自己额头,赶紧补救: “呃,从目前来说,我是你主子的妻子,毕竟我和你主子已经有夫妻之实了,所以你就安心陪在我身边练剑就行。我保证,一定带你见到你主子。” 听到这话,二两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重重点了下脑袋: “嗯。” 一缕光线抚过少女洋溢着笑容的脸颊,细腻白皙的肌肤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辉,瞧的洛婉卿一阵失神。 她宠溺的将少女紧搂在怀里,喃喃道: “你这丫头越来越祸国殃民了,这皇宫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免得被那周昶给惦记。” 方才周昶看二两的眼神,让洛婉卿有了些危机感。 虽然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二两,但如果周昶真控制了修罗女皇,这天下能对他形成威胁的,几乎没有。 而且周昶的性格也越来越暴躁了。 一旦让他无敌,这种人可能比修罗更会释放自己的欲望和恶。 “主母,你能不能把那尊木雕还给我啊。” 二两艰难的从洛婉卿的温柔怀里挣脱出来,仰起小脑袋央求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贪玩,好好练剑,你就还给我嘛。” 那尊小木雕,是她辛辛苦苦雕刻的。 与主子的模样几乎一样。 本来练剑幸苦时,拿出来看着思念一会儿,但不料被主母给没收了。 “呃,过两天一定给你。” 听到这话,洛婉卿脸颊浮过一抹不正常的胭脂绯色,随意敷衍了两句,不顾二两的央求,匆匆回到了自己寝宫。 “如果不是二两提醒,都差点忘了,被那周昶给气着了。” 洛婉卿撩起华贵的凤袍长裙。 她将木雕拿出来。 被琼液润养过的木雕散发着一股类似于麝香的气味,点缀着些许湿珠。 “这玩意也不顶用啊,还得是那驴小子。” 洛婉卿叹了口气。 女人后悔了,当初就应该拿两个桶带在身边,弄点存货。 榨死那小子也无所谓。 —— 京城,某座偏僻的酒楼内。 烛影绰绰的房间内,围桌坐着四人。 这四人分别是夜莺,媚娘,以及上次参加了天影组织聚会的猫爷和蛇脸面具男子。 “看起来,虎爷并不在京城。” 媚娘依旧是那身浪荡妖艳的高叉长裙,双臂环抱于胸前,很大方的将大片的沟壑山脉挤露出来,在黯淡的烛光下妖艳夺目。 猫脸神秘男子淡淡道:“他去了岷州城。” “呵,这是准备造反啊。” 媚娘冷笑道。 在座几人都是掌握大量情报的精明之徒,岷州什么情况心里都清楚。 “最近组织缺失了不少人,也没新鲜血液补充进来,这对我们天影组织的发展很不利,也不晓得诸葛先生打的什么算盘。” 蛇面男子声音沙哑,有些不满道。 他扭头看向习惯沉默着的夜莺,淡淡道: “夜莺,我知道你和诸葛老爷子关系不错,能否透个底。若是不愿发展了,那我这条老蛇就早点退出,不掺和了。” 余下二人也都将目光看向夜莺。 如果是以往,一个成员死去,就会有另一个新成员补充进来。 但自从白羊和黑猴等成员死后,除了上次那位戴着白鹿面具的女人,天影组织就没招过其他新人,情报的交换也愈发稀缺。 夜莺缓缓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诸葛老爷子说了一句谶语。” “什么谶语?”蛇爷问道。 夜莺朱唇轻启:“改天换日,就在今朝。” 三人紧皱眉头,陷入思考。 虽说诸葛玄机这家伙忽悠居多,但偶尔也是有两把真刷子的。 夜莺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 “今天既然只有我们四个人,那就不妨交流一下彼此的情报,就别做什么买卖了。若是有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你想打听什么?”蛇脸男子偏头看着她。 “染府和染轻尘的情况。” 夜莺说道。 蛇脸男子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染府被暗卫囚禁,其他的一概不知。” 猫爷保持沉默。 媚娘纤长的玉指抚过自己脸上的狐狸面颊,咯咯笑道:“难得夜莺妹子主动召集我们来,那姐姐就不妨宠宠你。 目前染府上下的确不自由,被牢牢监视囚禁。而染轻尘已经回到了京城,被关在皇宫之内,情况如何无法查探。 不过染府已经和染轻尘划清了界限,那位窝囊的染家家主染金义,听信了他夫人的鬼话,与染轻尘断绝了染家关系,结果把老太太差点给气死,哈哈……” 说到这里,媚娘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而眸中浮现出几分自嘲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顿了顿话语,笑着继续说道:“据我观察推测,一旦狗皇帝拿染轻尘成了事,那么染府就会血流成河。” 夜莺一边听着,一边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衡量着眼下局势。 染轻尘的突然回京,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准确来说是预料到了,但没能来得及阻止对方。 对方作为姜守中的妻子,或许现在应该算是前妻了,她内心始终是希望能把她保护起来,包括其家人。 但目前来看,自己能救的几率实在有限。 这时,猫爷开口说道:“对于染府和染轻尘,我并不关心,但是我可以分享一个与染府有关系的情报,那就是江绾。” 江绾? 屋内其他三人眼眸亮起。 对于这位曾经耀眼无比的无双剑仙,众人还是很好奇的。 尤其是他们通过各种情报得知,江绾当初死后,她所孕育的转世舍利被放在了某人身上,准确来说是某个孕妇身上。 这意味江绾肯定会在某个时刻“复活”。 猫爷扶正了一下脸上的猫脸瓷质面具,缓缓说道:“当初江绾的那颗转世舍利,放在了名剑山庄。” (本章完) 第347章 人之将死 关于江绾的情报,猫爷并没有多说,可能他所知的也就这么点。 不过另一名成员老蛇,倒是提供了其他新情报。 是关于太子周伈的。 之前太子前往十万大山寻找龙族,结果意外发现了始皇秘陵,于是皇帝又增派了一些高手前去探查。 只是目前并且并没有什么进展。 反而天妖宗内部有人秘密联络上了太子,与其合作,打算趁着宗主不在,将天妖宗禁地私藏的幽冥妖气全部献出去。 关于幽冥妖气的特殊作用,目前对它的研究依旧不深。 但不妨碍它的重要性。 无论是洛家暗地里秘密拿它做复活实验,或是黑水组织暗中研究,亦或者当初青州男扮女的柳无絮用数千人的血液炼就的幽冥妖气,都说明这玩意的珍贵之处。 若研究透了,极有可能会改变这个世界。 目前也只有天妖宗拥有。 如果真的将私藏的那些幽冥妖气献出来,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筹码。 至于和太子秘密联络的妖物是谁,目前还不得知,但也说明曲红灵这位年轻宗主,在宗门内的处境越来越不好。 离开酒楼,夜莺在半路拦住了媚娘。 “这深更半夜的,夜莺妹子是打算跟媚娘我做点闺房乐趣之事吗?” 媚娘打趣道。 夜莺盯着对方的眼睛,淡淡道: “你对染府如此熟悉,说明你和染家关系比较密切,我想知道若朝廷内卫一旦动手,你能不能救他们?” “哈……,这真是笑话。” 媚娘身姿妖艳,扭着细腰来到夜莺面前,嘲讽道,“让我去救染家,凭什么?难道我是你夜莺的一条狗,随你命令?” 夜莺说道:“可以条件交换,你想要什么?” 媚娘打量着夜莺宽厚的黑袍,目光灼热:“可以啊,那你不妨脱光了衣服让我瞧瞧,这袍子底下的身子究竟美不美?” “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夜莺美目迸出寒芒。 媚娘冷讽道:“看吧,我把条件说出来,可惜你不答应,那我又如何与你合作?” 她凑到夜莺耳旁,呢喃道:“夜莺妹子,有些人你是救不了的,他们该死。” 媚娘仰起胸膛,擦肩离去。 走了几步,她又转身望着夜莺,将自己的衣服撩开,彻底露出玉白的肌肤,咯咯笑道:“夜莺妹子,你瞧我美吗?我呀,就喜欢让别人看,不妨你也试试?” “贱人!” 夜莺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贱人……” 媚娘眼神迷离,掠上就近的一座酒楼楼顶,望着远处夜市里喧闹喝酒的男人们,眯着凤眸喃喃道,“我太喜欢当贱人了。” 说着,她褪去衣服,张开双臂,尽情享受这愉悦至极的刺激感。 随后拿出敲击木鱼的木槌。 女人仰坐在檐角处,将一络发丝咬在嘴里…… …… 躲开暗卫,浪荡女人潜回染府自己的屋子。 她取下脸上的狐狸面具,将头发挽起,穿上平日素色保守的衣裙,又恢复了以往端庄素雅的染府大夫人形象。 “你去哪儿了?之前找你不在。” 掌门染金义推开门问道。 男人醉醺醺的,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左素淡淡道:“我去祠堂给轻尘念经祈福了。” “给那扫把星有什么好祈福的!” 染金义挥手将旁边桌上的一只花瓶打落在地上,涨红着醉酒的脸怒道,“她把我们染家害的还不够惨吗?这就是一个扫把星!” 左素扯动了一下嘴角,悠然说道:“去老太太屋里骂去,毕竟这一切都是老太太造成的。” 染金义握紧拳头,张了张嘴却没再发脾气。 他颓废坐在椅子上,双手十指插入凌乱的发丝间,痛苦喃喃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染家啊,娘亲为什么不理解呢。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我真的怕死。” 左素也懒得安慰这窝囊男人,让丫鬟从厨房端来一碗药膳,接过后说道:“我去看看老太太,再劝劝她。” “夫人,您好好劝劝,多说些好话给……” 染金义还没说完,女人已经走出了屋子。 男人无力靠在椅背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左素来到染老太太休息的小屋。 曾经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此时如皮包骨一般躺在床上,干瘦的几乎认不出人样。 左素放下药碗,拿起旁边的一个软枕,轻轻枕在老太太的后脑处垫高一些,又端起药膳肉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老太太嘴边,柔声说道:“老太太,先吃点吧。” 染老太太微摇了摇头,颤颤巍巍的抬起如枯木的手,将汤匙推开。 些许药汤,洒在了脸上。 左素默默看着她,目光在摇曳黯淡的光线下显得几分幽暗。 “怎么?怕儿媳下毒啊。” 左素将药碗放回桌上,拿出手帕擦着老人脸上的药汤,言语讥讽道。 染老太太失神看着墙壁,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世间的有些事,似乎冥冥之中标好了报应。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遭到了报应啊。” 左素笑道。 染老太太声音虚弱道:“你不该怂恿金义那么做的,那会毁了轻尘。” “哦。” 妇人浑不在意的哦了一声。 她将手帕随意丢在地上,用脚勾来一个小板凳放在床边。 然后女人坐在板凳上,双手托腮,直视着老太太削瘦的侧脸:“婆婆啊,为什么你会觉得,轻尘是我们毁掉的呢?为什么不是你?而且除了轻尘之外,你还毁掉过谁啊。” 老太太闭上眼睛,神情落寞。 左素笑了起来:“其实跟你这个老狐狸斗心眼挺有趣的,以前我是真的怕你。不过现在染家都这样了,我也懒得装了。可惜的是,你是真不行了。” 染老太太喃喃道:“皇帝不会放过我们染家,你若是想离开,尽早走,去过你自己喜欢的生活。” “离开?” 左素神情浮现出一丝狰狞,“没亲眼看着你咽气,我怎么舍得离开呢?没亲眼看到你最宠爱的孙女毁了,我怎么舍得离开呢?你放心,我才不会傻傻跟着染家一起下地府呢。” 染老太太费力侧过脑袋,望着情绪激动的儿媳妇,虚弱道:“素儿,倘若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你当我们染家的儿媳。” “那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妇人冷笑。 “但是,我不会再束缚你,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哪怕不想待在染家……只要让你离开那个家就好。” 老太太缓缓说道,“人活一辈子,无非是活在自己。你这一辈子,都是为别人活着。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左素娇躯颤抖,玉指死死攥着衣裙,手背青筋暴突。 “闭嘴!” 左素起身一把掐住老人的脖颈。 但随即,她如触电似的分开,踉跄退了两步,望着咳嗽着的老太太,眼神复杂,既有恨意,也有怜悯和快意。 “惺惺作态,真是恶心!” 左素转身欲要离去。 “如果你见到轻尘,告诉她……不要恨姜墨那个孩子。” 老太太说道,“若你见到了姜墨,也告诉他,不要恨轻尘,即便轻尘做错了事。有些时候错过了,就再也遇不见了。” 左素身子顿了顿,走出了屋子。 妇人关上屋门,仰头看着被厚厚乌云遮蔽的月光,自嘲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某天我死的时候,会不会善一次呢?” 女人忽然低声骂道:“姜墨这个负心汉,有什么资格配得上轻尘!” —— 时间无声流逝。 距离风忆尘回来,就剩一天了。 凉风习习的秋实山头上,俊男少女依偎在一起,观赏着山脉风景。 耶律妙妙走后,曲红灵几乎每时每刻腻歪在男人身边,晚上睡觉钻一个被窝,白日拉着男人四处游玩,那叫一个快乐。 越快乐,也让少女越是懊恼曾经的脑残选择。 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这么分享给别人了。 所以这两天,少女也更为珍惜。 毕竟等离开真玄山后,下一个凑上来的女人是谁就不知道了。 “阿嚏!” 男人揉了揉鼻子,嘀咕道,“总感觉这几天一直有人在骂我。” “肯定是妙妙。” 曲红灵小脑袋枕在男人的怀里,眯着杏眸笑吟吟的说道,“而且我耳朵也有点热,估计那丫头这会儿又是羡慕,又是在骂我霸占小姜哥哥。嘿嘿,让她骂去吧。” 姜守中摩挲着少女滑润光洁的脸蛋,笑道:“说不准还真是。” 曲红灵蜷起长腿,哼哼道:“这又怨不得我,是她自己要离开的。” 见男人不说话,出神望着远处天边的云彩,曲红灵一双藕臂搂住对方脖颈,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瓜,故作幽怨道: “某人怀里抱着一个,心里却想着别人,可真是痴情浪子啊。” 姜守中回过神来,望着少女衬与巴掌大的小脸,目光落在那微微噘起的樱唇,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去吻。 结果少女却生气的偏过脑袋。 男人亲在了脸上。 “轻尘是大醋坛子,你是小醋坛子。” 姜守中宠溺的捏了捏少女鼻尖,笑着说道,“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家红儿这么能吃醋呢。” 曲红灵冷哼道:“以前你身边也没其他女人啊。” “怪我咯?” 姜守中似笑非笑。 “不怪你难道……” 少女扭过螓首,却委屈的没有说出来,遂将脑袋埋进男人温暖的怀中,一声不吭了。 姜守中不再逗弄她,手掌熟练的滑入对方衣襟之内,柔声说道:“我说过,在我心里红儿始终是最特别的那个,没有人能替代。无论如何,你始终是我第一位妻子啊。” 曲红灵娇躯微微颤着。 她抬起绯红的脸颊,抓住男人作怪的手。 少女又伸出幼嫩的尾指,轻刮着对方面颊,媚眼如丝: “妙妙说得对,小姜哥哥最大的本事就是花言巧语,嘴巴甜。看似真诚,其实一点也不真诚。不过,我喜欢听。” “嘴巴甜不甜,你得多验证验证。” 姜守中这次没让对方逃脱,低头噙住了少女的唇。 秋实山中落叶纷飞,片片金黄与赤红交织,宛如天地间最细腻的笔触,为这一幕添上了几分秋色独有的温暖与浪漫。 …… 因为是在别人的地盘,姜守中也不好在野外太过放浪,两人只是卿卿我我了一会儿,便手牵着手继续四处游玩。 来到夏炎山的交界处,姜守中看到了方子衡正带着他的小书童,站在一座碑前出神望着。 “看啥呢?” 姜守中凑过来好奇问道。 方子衡一惊,见是姜守中和曲红灵,紧张的神情放缓了一些,但随即又变得拘谨起来,连忙行礼:“姜公子,曲姑娘。” 得知姜守中九层试炼通过后,这位名剑山庄的少爷整个人都傻了。 缓了两天才接受了这个结果。 回想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只是个不会修行的小小六扇门暗灯。 如今,对方却已经站在山巅。 而自己…… 方子衡心中滋味难言。 人比人,气死人。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姜守中来到石碑面前,读着刻在石碑上的两行字,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方子衡笑着解释道:“于太平盛世中,圣人能够成就一番伟业。而在乱世之中,圣人则能保全自己。” “功利。” 姜守中给出了评语。 方子衡皱起眉头,觉得对方这说法不太妥当,却也不敢多做辩论,低声说道:“我大嫂以前说过,圣人乃应运而生,为救世和治世。” “你大嫂?” 姜守中眼前浮现出当初前往名剑山庄借剑时,遇到的那位妖艳庄主妇人。 他对那女人的印象很不好。 不过后来听说,这女人死了。 或许是猜到姜守中所想什么,方子衡解释道:“姜公子当时所见的,是我大哥娶的新夫人。我大哥原本有一位原配夫人,去世很多年了。” “哦这样啊。” 姜守中恍然,随口问道,“你大嫂怎么死的?” 方子衡表情浮现出了一丝悲伤,黯然说道:“因为难产,孩子保下了,但大嫂没能挺过去。最可悲的是,孩子也丢了。” 孩子丢了? 姜守中蓦然想起了晏长青。 想当初,师父的女儿也是丢了,找了二十年。 第348章 道祖显灵了 风忆尘比预想中回来的更快了一些。 次日天还没亮,对方就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掌门齐天君的小院门前。 “师父,赶紧的,宰只猪给我犒劳一下。” 风忆尘很不客气的抱起一只正睡着香甜的小猪仔,不顾猪仔的嘶叫挣扎,直接丢进了掌门休息的屋内。 “臭小子你要造反是吧。” 连衣服都没穿好的齐天君骂骂咧咧的提着小猪的耳朵出来,怒瞪着眼前这没大没小的徒弟。 可看到对方身后背着的长剑,他不觉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天瀑剑为何断了?” 风忆尘一头扎进屋内,抓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两口,抬起衣袖擦掉嘴边的水渍,没好气道: “晏长青这家伙纯粹是疯子,你知道他都去哪儿了吗?他跑去十万大山的无尽深渊,杀进妖族盟主的老巢,把古妖之皇的棺材板撬开,拿走了妖族至宝魔心丹。 他还去跑去七杀战场古迹,将所炼七杀刀的煞魄全部摧毁。以后想用七杀刀来对付修罗女皇,根本不可能了。 他还跑去无禅寺的禁地,差点把那群和尚的无上金佛给打碎……” 风忆尘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心有余悸道,“这家伙打算跟全天下为敌啊,你这老头还让我跟着他试炼几天,试炼个屁! 幸好小爷我溜得快,不然别说是天瀑剑断了,我自个儿也断成了两截。 我特么都还没娶媳妇呢,可不能英年早逝。 对了,上次我给你这老头说过,在京城我遇见了一个红衣女孩,长得可贼漂亮,那就是我一见钟情的媳妇,你到底有没有派人去调查啊,赶紧得给我提亲去……” “说重点!” 齐天君不耐烦的打断他。 风忆尘本想埋怨两句,但看着师父罕见动怒的模样,缩了缩脖子,认真说道:“总之我觉得,晏长青不想活了。他现在已经前往京城,可能会和赵无修决一死战。” 齐天君将手里的小猪仔放回圈里,蹲在食槽旁紧锁眉头。 晏长青这是要干什么? 真打算把修罗给放出来祸害人间? 风忆尘凑到齐天君身边,也很不雅观的蹲下,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想去凑热闹?” “老夫凑个屁的热闹!” 齐天君骂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老夫活这么一大把年纪容易吗?你小子想凑热闹,那你去凑吧。” 风忆尘当即用力摇头: “我还年轻,还有大好年华,我还要娶媳妇,我才不去凑热闹。” 齐天君用力搓了搓皱橘般的老脸,起身摇头叹息道:“太平世道终究要不太平了,改天换日,改天换日,嘿嘿,我倒要瞧瞧能换个什么日来。特么的,一个个都是疯子。” 平日儒雅随和的老掌门也忍不住爆起了粗口。 他猛地转身,盯着风忆尘道: “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今日和姜墨去禁地进行道祖考验。记住,这道门河图你一定要好好争取!你能不能在未来乱世中成为圣人,就看这一次了!” “包赢的!” 风忆尘用来拍着胸膛,“小爷我若得不到道祖的赏识,我干脆去吃粪好了。” …… 姜守中还在被窝里搂着粘人的小妖女睡觉,就听到咣咣咣的院门敲击声。 “姜兄弟!” “姜兄弟快起床!” “你风哥叫你起床啦!” “风忆尘?”姜守中睁开眼睛,讶然道,“这家伙提前来了?” 姜守中穿上衣服走出房门,望着篱笆墙外一脸贱笑的风忆尘,嘲讽道:“某人倒是神气起来了啊,当初差点被我斩杀的时候,可怂的像个孙子似的。”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天底下哪有风水一直往姜兄那边靠的说法,对吧。” 风忆尘笑容灿烂。 姜守中打开院门,看着对方满脸胡茬的模样,吐槽道:“怎么越来越像个落魄大叔了?莫不是心爱的女神被睡了?才如此邋遢?” “你女神才被睡了呢。” 风忆尘忽然嗅到对方身上的胭脂味,意味深长的看向屋子,调侃道,“别的通缉犯人都是住狗窝藏山坳,你这位通缉犯人倒是挺自在啊,还带着女人潇洒快活。” 他拍着姜守中肩膀:“来,让我瞧瞧姜大公子的红颜漂亮不漂亮。” 正说着,穿好衣裙还未梳妆的曲红灵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么早啊,天都还没亮。” 曲红灵打了个小哈欠,整理了一下裙衫。 刚刚起床的女人,无疑是最美的。 少女眸子瞥向风忆尘,问道:“你就是被真玄山寄予厚望的那位弟子风忆尘?” 风忆尘没有回应。 此时的他仿佛石化了一般,呆呆站在原地不动。 当初他前往京城调查道门河图一事,偶然间在云湖渡畔看到了那一抹独孤的红色倩影,从此占满了少年的心房。 风忆尘觉得,自己的爱情来了。 然而此刻,这抹无比红色倩影变成了黑白色调,将他鲜艳的记忆与期望全部抹去。 抹的干干净净。 风忆尘觉得,自己的爱情没了。 尤其无意看到少女脖颈间的吻痕,他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心心念念的女神,结果在别人床上。 这谁受的了啊。 “天道不公啊!!”风忆尘仰天凄厉吼了一嗓子,转身狂奔离去。 院内二人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这家伙脑子有病?”曲红灵眨着眸子。 姜守中挠着头胡乱猜测道:“不知道,可能在外和人打架,脑袋被人给打坏了。” …… 简单吃过早饭,姜守中一行人前往寒冬山的道祖陵墓。 因为属于真玄山的绝对禁地,所以除了独孤落雪和曲红灵这两个外人,其他都是真玄山的几位长老们以及掌门和剑首等人。 望着俊武不凡的姜守中,真玄山众人心情格外复杂。 最开始对姜守中必然是厌恶和轻视的,但随着姜守中完成九层藏剑塔试炼,再也无人敢小瞧这家伙。 对道门河图的归属,愈发担忧起来。 尽管掌门四处宣扬姜墨是他师侄,但水分有多大,大伙儿心里还是清楚的。 “独孤山主。” 齐天君笑眯眯的上前对独孤落雪打招呼,歉意道,“这两天确实是太忙了,怠慢了独孤山主,还望山主莫要介意。” 独孤落雪颔首回礼:“无妨,只要别怠慢了我徒弟姜墨就好。” 女人语气中透着潜话语。 今日姜墨若没能得到道祖认可,那我这个做师父的只能硬抢了。 齐天君捋着胡须笑道:“万事由天,不由人。” 独孤落雪一笑置之。 见女人表明了态度不搭理他,齐天君看向姜守中,语气一如既往的和善:“师侄,师叔还是很看好你的,去吧。” “风忆尘呢?” 姜守中环顾一圈问道。 齐天君道:“他已经先进去了。” 老头有意无意瞥了眼娇媚动人曲红灵,暗暗摇头。 自家这徒弟也是悲催,道祖剑谱被人捷足先登,道门河图被人先抢,而喜欢的女孩也被别人先霸占。 似乎这辈子,都要活在姜墨的阴影下了。 只希望这次道祖,能给那孩子一点安慰吧。 姜守中点了点头,扭头对独孤落雪和曲红灵递了个放心的眼神,迈步进入墓门。 望着情郎身影渐渐消失,曲红灵好奇问道:“齐掌门,道祖考验大概需要多久啊。” “少则半日,多则三日。” 齐天君笑着回答。 “啊,要这么久啊。”曲红灵嘟了嘟红润粉唇,又好奇问道,“这道祖考验,究竟怎么才算是真正通过呢?” 齐天君耐心解释道:“倒也简单,只要让道祖的尸身有所反应,便算通过。不过这次道门河图比较重要,所以道祖得有更为明确的反应。总之,我们耐心等着便是,会有结果的。” “让尸体有反应?” 曲红灵听到这离谱的考验,忍不住吐槽道,“你们就这么喜欢让道祖诈尸?” 这丫头咋说话呢,这怎么能叫诈尸? 齐天君面皮抽动了几下,忍不住玩笑道:“若姜墨真有本事让道祖诈尸,我这掌门之位让给他,倒也不是不可以。” …… 姜守中穿过暗沉沉的长廊,来到一处寒冷至极的冰窟墓穴。 这里的空气异常冰冷,连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即便淬炼过火道体的姜守中,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衣领。 墓穴四周贴满了符箓, 正中间则是一座厚冰包裹着石棺。 石棺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花,偶尔有几滴融化的水珠沿着边缘缓缓滑落,发出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声音,在这几乎静止不动的空间里显得尤为突兀。 “你来了。” 风忆尘就跪坐在石棺前的蒲团上,面容沉静。 姜守中嗯了一声。 风忆尘淡淡道:“你不该来。” 姜守中愣了一下,望着对方一副装逼样,撇嘴说道:“跟个二傻子似的。说吧,怎么考验?躺进棺材里?” 听到对方骂他“二傻子”,风忆尘握紧拳头。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跟我一样跪在道祖面前,什么时候道祖显灵了,便意味着考验通过了。” 生怕姜守中不理解,风忆尘解释道:“只要道祖尸体动了,就算成功。而到时候,你身上会出现一张灵符。” “呃,让道祖说话算不?” 姜守中问道。 风忆尘抬眸看向他,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死人能开口说话?” 姜守中反问:“死人能动弹?” “这不一样。” 风忆尘懒得辩解,想到自己的女神被对方天天睡,更郁闷的要吐血,“总之你先跪在道祖面前再说。” “我才不跪。” 姜守中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又不是我先人,皇帝我都不跪。” 风忆尘一呆,没料到对方如此桀骜。 不过如此也好,对道祖越不敬,就越得不到道祖的认可。 毕竟尊贵的道祖爷爷是不可能犯贱的。 风忆尘觉得自己已经稳了,不禁冷笑道:“心不诚,如何通过道祖考验?不跪就算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说罢,他闭上眼睛,让自己静下心来。 姜守中也同样效仿曾经与尸体对话的方式,让自己处于一种冥想的状态。 说实话,他不觉得这种方法会成功。 因为之前与尸体对话的前提是,对方是七天之内死的。而道祖死了六百余年了,若是还能沟通,那真是活见鬼了。 然而姜守中这一次,还真就见鬼了。 就在他冥想没多久,熟悉的黑色粘液凭空出现,扩散在每一片角落,将这小小的世界涂抹成了一片绝对的黑色区域。 这些黑色的液体宛若潮水,逐渐吞没了石棺。 石棺内,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 像是老鼠在爬动。 察觉到动静的风忆尘猛地睁开眼睛,愕然望着发出声音的石棺,诧异道:“这么快就有反应了?” 然后,让他骇然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一只骷髅手缓缓搭在了棺木边缘上,随后半身骨架坐了起来。 “这……这……” 风忆尘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以前道祖考验,最多就是脚趾或者手指动一下,这怎么道祖直接坐起来了? “真玄山弟子上前来,外人出去。” 道祖声音低沉浑厚。 容不得多想,风忆尘连忙扑在石棺面前,激动道:“道祖爷爷在上,弟子乃是第六任掌门座下弟子风忆尘,此次前来……” “聒噪,滚出去!” 道祖一巴掌把风忆尘扇飞了出去。 风忆尘就像是一个沙袋,直接穿过长廊,从墓门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原本等候在外面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皆被吓了一跳。 “忆尘,你这怎么出来了?” 齐天君一脸纳闷。 风忆尘脑瓜子还是懵的,面对师父询问,捂着脸颊呆呆回答道:“道祖爷爷显灵了,但是他把我赶出来了。” “……”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齐天君忍不住又问道:“为啥道祖把你赶出来了?” 风忆尘木讷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他说真玄山弟子留下,外人出去,然后我就被道祖爷爷一巴掌扇出来了。” 齐天君面皮抽搐不定。 这位老掌门深呼吸几下,强挤出灿烂的笑容,捋着胡须感慨道:“这位师侄,果然有老夫当年的风采啊,难怪会被道祖看重。” 第349章 千万不要飞升! 在风忆尘的眼里,从石棺中坐起的道祖只是一具骷髅架子。 而此刻在姜守中的眼里,对方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鹤发童颜,头戴星冠,手持拂尘,眉须如雪长长挂在两侧,身着一袭素雅的道袍,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超脱尘世的气息。 这风采,配得上“道祖”二字。 “不错,不错,没想到真玄山能收到如此有灵性的弟子,总算能让老祖我……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了。” 道祖打量着姜守中,露出满意的笑容。 姜守中则有些傻眼。 以前的死人“复活”,仅仅只是机械式的坐起来回答问题。 可此时,这死了六百余年的老头“复活”后,竟然能谈笑自若的与他说话。 这老家伙莫不是类似于妖物那样的残魂? 或者和火云山的老祖一样,属于一缕残留的道场神识? “老夫可不是妖物。” 道祖轻拍着身下的石棺,语气怅然,“这里也不存在什么道场,飞升之人会将道场一并带走,走的干干净净。” 姜守中悚然一惊:“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道祖笑眯眯道:“不是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而是你想让老夫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姜守中有点晕,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道祖望着周围浓稠的黑色液体,神情复杂无比,叹声道:“有些人穷极一生想到天上去,可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来到天上。” 姜守中浑身一震。 他骇然问道:“什么意思?我现在在天上?” 道祖双指轻轻捏住自己长长的雪白眉须,笑着说道:“不然呢,否则你又如何能看到老夫真身?” 姜守中呆若木鸡。 他愣愣环视黑漆漆的四周,只觉一切很梦幻。 这是在天上? 所以自己每一次与死人对话,其实都上天了? 这老头该不会在骗人吧。 姜守中努力压下内心的震撼,问道: “天上就这么黑漆漆的一片?其他仙人呢?为什么我就只能待在这里。” 道祖目光幽然,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你的肉身还在下面,自然是无法走动的。天上也并非黑漆漆的一片,只不过你所在的这片地方,就是这个样子,你能理解吗?” 姜守中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道祖语气变得温和起来:“有些事情,越解释越糊涂,你以后会知晓的。” 姜守中一脸狐疑的盯着面前仙风道骨的老头:“道祖前辈,莫非你也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回答不上来。” 道祖被这话给噎住了。 他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到底怎么个情况?” 姜守中锲而不舍的追问。 这瓜娃子,明摆着让我难堪是吧……道祖沉默了一下,生生转移了话题: “其实天上也不好,孤孤单单的,没有什么景色秀丽的山川河流,也没有什么喧嚣热闹的人间集市,更没有什么风情醉人的怡红院姑娘……”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姜守中从老头言语中,听出了属于百年宅男的浓烈寂寞。 这种寂寞不是几卷卫生纸能解决的。 道祖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对姜守中说道: “看在你是我真玄山唯一有灵性的弟子,道祖爷爷我衷心劝告于你,未来千万不要飞升……千万不要飞升呐!” “为啥?” 姜守中不解。 道祖摇着头苦涩道:“天上的仙子……你把握不住。” “……” 姜守中嘴角不住的抽搐。 这是道祖吗? 这不会是真玄山搞的恶作剧吧。 感觉很不靠谱的样子。 姜守中懒得跟对方扯这些听不懂的哑谜,直截了当的说道:“首先,我不是真玄山的弟子。其次,我这次来是拿道门河图的。当然,这次考验应该算是通过了吧。” “你是不是真玄山弟子,老夫还能不知道吗?” “道祖,我真的……” 道祖抬手制止了姜守中的解释,眼神温和仿佛在看自己的儿子:“姜守中,你就是道,道就是你。这道门河图,本该属于你。” 道祖轻轻一挥手臂。 姜守中顿觉身子一轻,被托举在半空中。 一张半透明的灵符环绕于他的周身,然后落在了胸口处,仿佛在烙下了印记。 与此同时,漆黑的空间中出现了一个个浮动着的淡黄色字符。 “姜守中,你且将这些字逐一念出来。” 道祖缓缓说道。 姜守中眯眼仔细观看。 这些字他都认识,但连起来却怎么也都不通顺,像是东拼西凑的。 姜守中并未多想,按照道祖的吩咐,开始逐字念道:“精、万、役、神、霆、朝、雷、忘、礼……” 每当姜守中念出一字,相应的字符便焕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随后,如同细沙一般悄然消散。 然而这些字符并未真正消失,而是很快重新出现在他的头顶上方,静静地盘旋着。 随着字数越来越多,空中盘旋的文字逐渐汇聚,竟幻化成一只只狰狞干枯的黑色鬼手。 这些鬼手仿佛拥有生命,缓缓伸向地面,紧紧攀缠住了姜守中投落在地的影子,营造出一种诡异而令人窒息的氛围。 这一切,姜守中似乎并没有察觉。 但他的面部却呈现出了极痛苦之色,口中依旧在不停念着漂浮着的字,像是入魔了一般。 周围暗黑的液体开始蠕动,变得不安。 姜守中的身体也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叶脉状线条。 道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望着陷入魔障的姜守中,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道得意阴骛的诡异笑容。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仿佛是得逞了什么阴谋,很是兴奋。 “螳螂捕蝉不如守株待兔……东皇啊东皇,你们辛辛苦苦猎捕的猎物,他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想当初那八十一位上宿仙人不惜以耗损元神的代价下界,附身于凡人,准备分食这只猎物,结果……嘿嘿,全死光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不如守中呐。” 看着愈发痛苦却无力挣扎的姜守中,道祖大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癫狂。 而此时,姜守中的心口位置忽然爆发出一团金光。 —— 京城。 地宫血池大阵之内,染轻尘那张清丽绝色的脸颊因为痛苦而显得扭曲变形。 从外表来看,她似乎并没有发生改变。 但若是细细观量,就会发现少女的五官比之曾经,更立体了些许,少了曾经的柔和,多了几分凌厉阴沉。 而身上散发的气质,也愈发的阴郁充满戾气。 只是少女的眼里,还残存着一丝清明。 修罗女皇在一旁悠闲坐着。 看着少女苦苦忍受无边煎熬的模样,嗤笑道: “还真是不死心啊,不愿意去恨那个男人,也不愿意舍弃那些虚假的亲情。我都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何必呢。” 染轻尘没有回应。 现在的她也没有余力去反驳。 少女努力坚守内心的那一抹理智,整个身体因痛楚而颤抖不已,汗珠滴答滴答的落在石台上,混合着从她指甲渗出的血迹。 血池里的血水,已经变淡了不少。 依旧有一缕缕血气不断注入少女的体内,蚕食着她的理智。 修罗女皇蹲在少女面前,笑眯眯的说道: “你说你在这里备受煎熬,为了那个男人忍受世间最残酷的折磨,那个男人在干什么? 哦对了,他现在肯定左拥右抱,搂着你的义妹和其他女人,在床上造孩子呢。哎呀,我可怜的轻尘啊,真为你感到不值……” 染轻尘身上的黑雾流转速度加快。 眼里的清明一点点消失。 修罗女皇继续用言语摧垮少女的心灵防线: “你为了那个男人,付出了真心。那个男人却自始至终在欺骗你。你信任你的师父,可你的师父却只想着利用你。 你以为染家老太太真心疼你,然而在她眼里,你不过是一个支撑染家的工具。 你从江绾那里得到了母爱,可到头来却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只是利用你,在你体内放置绝情剑心,来磨练她的剑而已。 你最疼爱的义妹,特意在婚礼这天跑来抢你的男人。 轻尘啊,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你?难道你在他们眼里,真的连条狗都不如吗?你值得为他们活吗?” 染轻尘蓦地捂住心口。 少女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自她唇间爆发而出,回荡在这阴冷幽暗的空间里。 少女喷出了一口鲜血。 她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心脏,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接着,按在冰冷刺骨的深潭里。 只是这股突如其来的痛楚,似乎是来自其他地方。 或者说,其他人身上的。 但染轻尘没法多余思考,她只能拼命的忍耐,拼命的拉着自己快要破碎的理智。 “效果似乎越来越好了。” 看到少女突然出现如此罕见的剧烈反应,修罗女皇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嘲弄。 想让这贱丫头入魔,真是不容易啊。 她轻拍着少女颤抖的香肩,柔声说道: “错的不是你,是他们,是这个世界。轻尘,不要再做无畏的牺牲了,真的不值得,也该让他们偿还代价了。” …… 钦天监高台上,通过镜面看到这一幕的皇帝周昶,不觉皱眉:“她怎么了?” 老监正扭头看了眼正常运转的法阵,猜测道:“应该是坚持不下去了,看来这丫头很快就要入魔了。” “修罗女皇在影响她的心境,对吧。” 周昶淡淡道。 虽然外人无法直接看到染轻尘身边的修罗女皇残魂,但能敏锐感知到染轻尘被一股外来力量给影响。 老监正笑着点头:“那女人太渴望自由了。” “自由……”周昶喃喃道,“那就要看,朕愿不愿意给她了。” 正在这时,赵无修忽然出现在了高台上。 “晏长青要来京城了。” 赵无修道。 周昶双手拢于袖中,神情并无惊讶,视线从镜面离开,看向远处天际:“探子已经汇报了,你说这晏长青能救回他女儿吗?” “如果要救,他早就该来了。”赵无修说道。 周昶笑了起来:“那他这次来,是为了杀朕?赵爱卿啊,你得给朕好好备一口棺材,免得朕死的时候,连个棺材也没。” 面对周昶嘲讽,赵无修面无表情:“我会尽量阻止他。” “尽量?” 周昶看着他。 赵无修沉默了片刻,依旧没说出“一定”这两个带有保证意义的字,重复了刚才的回答:“我会尽量。” 周昶再次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笑容,很冷。 “那就尽量吧。” 周昶拍了下赵无修的肩膀,走下高台。 …… 少女趴伏在地上,全身像筛糠一样抖动着。 黑雾层层包裹而来。 少女的七窍已经渗出了乌黑的血液。 修罗女皇嗅着少女身上极致的黑暗气息,笑容自得而又惬心。 快了。 这丫头就快坚持不住了。 她马上就能占据这具修罗之体,完成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复活。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染轻尘。 至于皇帝周昶的那点小心思,她不在意。 她决不相信自己会被对方控制住。 皇帝也是凡人,能有什么本事让修罗族的女皇为之臣服,简直笑话。 想到这里,修罗女皇嘴角愈发上扬。 “你很开心?” 少女沙哑深沉的声音倏然响起。 修罗女皇一怔。 她抬头迎上少女,愕然发现染轻尘正定定的看着她,丝丝黑线游动的瞳眸,冰冷的宛若寒潭一般,不沾半点感情。 而染轻尘的心口处,则冒出了一团金光。 黑化成功了? 修罗女皇暗暗疑惑。 不等她回神,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赫然穿透了她的残魂之体。 下一刻,这只手臂仿佛释放出了一股特殊的强大吸扯之力,使得女人的魂魄开始分裂,亦如抽丝剥茧般扯碎。 “你在干什么!?” 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对方无情吞噬,修罗女皇内心骇然。 又惊又怒的她试图阻止,却发现自己连动弹都不能。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为何会这样? 修罗女皇万分不解,之前还胜券在握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天底下只能有一个修罗……” 染轻尘黑红色的唇瓣微微勾起一道冶艳冷媚的弧线,五指猛地攥紧,修罗女皇发出了惨叫之声,魂魄好似揉碎的纸团。 “但,不会是你!” 第350章 高手齐聚! 道祖墓室之内,同样发生了异变。 姜守中心口处的金光迅速蔓延开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形成一个耀眼的光环。 那些原本围绕在他周身,乃至如同鬼魅般漂浮在上空的神秘字体,在接触到这股而强大的金色光芒后,立刻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 它们挣扎着想要逃脱,但最终还是被一一吞噬、消解。 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焦味。 原本笑容得意的道祖看到这突兀其来的一幕,表情顿时凝固了。 什么情况? 他尝试想要上前近距离观察,但走了两步刚还没靠近,姜守中周身的金光瞬间激射而来,将他的灵体给凿穿。 破碎的灵体重新弥合在一起,身形淡了许多。 道祖额头冷汗涔涔。 也幸亏只是灵体,若真身被凿中,恐怕不死也要废掉半条命。 “难道是昊天神运在作祟?” 道祖眉头皱起,喃喃道,“不应该啊,身上的昊天神运已经被拿走了,为何还在?莫非,并没有被拿走?” 道祖死死盯着开始挣脱束缚的姜守中,眼神里满是不甘。 “哼,不管何物在保你,今日老夫绝不放弃!” 道祖摊开左手掌心,在上面画了一道符文,狠狠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法相出! …… 风忆尘的迅速出局,是真玄山这些个大佬未曾预料到的。 只是还没等他们平复下心情,墓室之外忽然出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 只见一圈圈金色的光晕自虚空中缓缓浮现,如同被无形之手轻轻拨动般,于墓室周围形成了一道道流动的光环。 不多时,上空赫然出现了一尊巨大的虚影。 是一位眉须长白的老者。 “道祖!” 众人失神这罕见的奇景,呆若木鸡。 这是道祖法相? 齐天君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顾不得多做思考,连忙跪在地上:“真玄山第七代掌门齐天君,拜见道祖!” 其他长老弟子们如梦初醒,纷纷跪拜。 众人神情激动不已。 这是自道祖飞升之后,首次出现如此异象,而且还是道祖亲临。 若是传扬出去,必然掀起巨大风波。 以后谁敢撼动真玄山地位? 就连心境淡然的独孤落雪,看到这一幕也是颇为动容。 毕竟这可是真正的神仙啊。 道祖法相巍然屹立,对下方众人的存在仿佛视若无睹。 他阴冷的盯着墓室,准确来说墓室内的某人,缓缓抬起巨大的手掌,朝向墓室外流转的金色光环拍去。 掌心之中符箓流转,光芒熠熠。 随着这一动作,整个空间仿佛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震动。 而墓室外的光环哪怕接触到了巨手,也依旧没有发生任何溃散,光晕一圈圈地扩散着,如同无尽的涟漪在虚空中荡漾。 “掌门,这是怎么回事?” 云无清看着这奇怪一幕,很是不解,凑到齐天君身边问道。 齐天君也没法解释,胡乱猜测道:“或许是道祖显灵,要给姜墨什么机缘。不管如何,道祖确实是很看重姜墨。” 云无清心情复杂:“真是让人嫉妒啊。” 正在两人说话间,原本不远处跪着的弟子钟炎,眼眸忽然泛起一道紫芒,拔剑起身,朝着墓室之门冲去。 “钟炎你要干什么!?” 云无清面色一变,连忙去追。 而就在云无清快要抓住对方肩膀时,钟炎忽然回身一剑,冰冷如瀑的剑芒挟裹着浩瀚威压,竟生生将云无清逼退。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在场众人始料未及。 云无清低头看着被剑芒划破的衣衫,眉头拧成了“川”字,盯着钟炎问道:“你的剑术怎么突然这么强了?” “我变得很厉害,做师父的你一点都高兴吗?” 钟炎脸色阴晦。 他嘴角泛起带着些许狰狞的嘲讽: “明明我的天赋更高,明明我的根骨更好,明明我练剑最刻苦,可你们却只顾着那个风忆尘,有什么好的全都给他! 我呢? 难道我钟炎就不值得你们花一点心思培养吗? 你们眼里未来的掌门最佳人选,结果被道祖一巴掌扇飞出去,真是笑话!如果是我钟炎进去,道祖一定会把道门河图给我! 如今道祖显灵,这是我钟炎的机会,也是我的机缘。我不信有我在,道祖会看重姜墨那小子。我要让你们知道,真玄山的未来是我!!” 看着一副歇斯底里模样的癫狂弟子,云无清心如刀割。 钟炎是他从小就培养的弟子。 他一直想把未来剑首之位交给对方,可以说倾注了很多心血。 只是钟炎的性格越来越偏执乖戾。 小时候的他为人开朗和善,乖巧懂事。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方的性格变了,变得越来越陌生,仿佛换了个人。 “钟炎,你别做傻事。” 云无清劝道,“眼下道祖他老人家显灵,你若是惹恼了道祖,招来责罚,后果不堪设想。” “哼,我不信道祖会责罚我!” 钟炎扭头便要进入墓室。 唰! 齐天君忽然化为一道残影,一掌拍向钟炎的脑袋。 “掌门手下留情!” 云无清大吃一惊,急声喊道。 可齐天君的手掌还未落下,就被钟炎身上赫然爆发出的一股神秘力量给震开。 齐天君后退两步,轻轻甩了甩震的发麻的手臂,冷笑道:“老夫所料没错,你并不是钟炎,那小子的天赋不足以让他练成如此深厚的修为,你究竟是谁?” 云无清和其他人听到这话,无不愕然。 他们仔细打量着钟炎,尽管对方一身的戾气,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别人伪装的。 “书中人,人中鬼,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你又怎么确定,他不是真正的钟炎呢?” 蓦然,一道戏谑之声飘来。 随着空气一阵扭曲波动,一位身形削瘦,气质出尘,怀中抱着一把破旧二胡的白衣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男子的眼睛是瞎的,双目呈现出一对血窟窿。 “是你?” 曲红灵惊讶出声。 这男子正是之前她和姜守中还有耶律妙妙游玩秋实山时,遇到的那位瞎子。 当时对方就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的话语。 曲红灵还以为是真玄山的人,目前看来,显然不是。 “你是什么人!?” 云无清唤出长剑,冷冷喝问道。 二胡男子抬头“看”了眼道祖的法相,俊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怅然:“我只是一个写书之人,也或许是被书写的野鬼。” 他又指着钟炎笑道:“就比如他,究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还是一个在我笔下生成的鬼?准确来说,或是傀儡呢?” 二胡男子缓缓抬起手掌,五指分开。 而钟炎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身上竟赫然出现了一条条红线。 这些红线扎在他的全身每一处皮肤骨骼之中,似乎被一股无形的手给掌控,完全成为了一个精致的提线傀儡木偶人儿。 众人见状,无不骇然。 独孤落雪眉头轻蹙,略一思考后说道: “我曾在天书阁翻阅时,看到过一种秘术,名为‘傀儡戏’,据说此术法乃是诸子百家中的‘家’轩辕书鬼所创。 他可以将书中所创造的虚幻之人提炼出来,炼成蛊虫,放在其他人身上。 就此,被下蛊的人便会被他所控制,甚至成为书中角色,随意被编写人生。即使是在千里之外,也难逃束缚。 只是轩辕书鬼身为前朝三大天人境高手之一,早就因为飞升失败而陨落,此秘术也失传……” 说到这里,独孤落雪死死盯着二胡男子,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的齐天君等人,同样陷入震惊。 前朝共有三大天人境修士。 分别是自创莲花飞升脉的枯木道长,阴阳门创始人仇天师,以及游遍天涯海角下笔出鬼神的轩辕书鬼。 而眼前之人,显然是赫赫有名的家——轩辕书鬼。 诸子百家,尽在轩辕书鬼一笔。 轩辕书鬼抬头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时隔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敢飞升了,难怪那两位老家伙坐不住,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开始四处瞎蹦跶。 只是这一次,赵无修能否成功飞升呢?嘿嘿,老夫期待着很呐。 不过想借修罗来飞升,终究是下乘之法,上不了台面,还不如亲自来问问道祖……” 轩辕书鬼声音忽然放大,朗声说道:“既然都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去问问道祖,就没必要躲在暗处算计老朋友了。” 随着轩辕书鬼声音落下,天空忽然电闪雷鸣。 紧接着,浓重的雾气弥漫而开。 “嘿嘿,算计老朋友这种事,也只有你轩辕书鬼最在行了。” 山林中传来讥讽之声。 只见一个身穿五彩斑斓道袍的老者摇晃着铃铛,晃晃悠悠踏步而来。 前朝三大天人境之一的枯木道长。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正是苏家大少爷苏俊阳。 “大家小心!” 眼见迷雾遮蔽,齐天君反应迅速,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支紫金色的小旗,轻轻一掷,那小旗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向空中。 小旗瞬间分解成数十支拇指大小的迷你旗帜,宛如繁星点点,迅速散布开来,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防护罩。 齐天君身形一展,犹如大鹏展翅,气势磅礴地挡在了墓室门前。 这位老掌门额头冒出冷汗。 怎么突然前朝两大高手全都跑来真玄山了? 不过还好有独孤落雪这位羽化境高手在,可以帮忙挡一挡。 毕竟这两人虽然是前朝天人境的高手,但目前也只是拖着半条残命残喘苟活,实力大打折扣,最多也就羽化境。 “这位齐掌门就交给你对付了。” 枯木道长很没形象的抠了抠鼻子,又挖了挖露出破洞的脚趾,对轩辕书鬼说道,“我帮你护法,免得被仇天师那老家伙偷袭。” 轩辕书鬼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枯木道长翻了个白眼:“行,那咱们就耗着呗,等道祖离开了,咱们一起干瞪眼。” “也好。” 轩辕书鬼一副你不急,我也不急的态度。 他坐在岩石上,开始拉二胡。 见云无清冲来,他惬意的活动了一下五指,被控制的钟炎红着眼闪身至面前,与自己的师父缠斗在一起。 枯木道长见状继续摇动铃铛,将雾气遮蔽了每一处角落。 重重迷雾之中,似乎有一只只无形刀刃在偷袭众人,齐天君布置的防护大罩支撑没多久,便出现了裂痕。 在场陷入一片混乱。 独孤落雪护着曲红灵,始终警戒盯着那二人。 过了一会儿,纷乱的迷雾里突然响起了小书童的哭喊声:“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曲红灵挥袖拂开迷雾,却见方子衡面色惨白的躺在地上,身上横着几道血痕,而手中的白烟剑也多了几个豁口。 浓郁的雾气中不断刮来锋利的气刃。 方子衡已然有心无力。 曲红灵素手一挥,使出斩凤剑抵挡风刃。 这时,迷雾中忽然探出一只无形鬼手,揪住小书童的后襟。 “少爷!” 小书童惊叫一声,身子被拖出迷雾。 曲红灵下意识去抓,但被刮来的风刃挡住。 独孤落雪犹豫了一下,皓腕轻转,周身片片雪花化为凌厉的刀片,生生割裂了厚重雾气,将那些鬼手依次绞灭。 小书童扑通一声坠落在地上。 独孤落雪足尖轻点,闪至对方面前,将席卷而来的迷雾再次震散。 然而就在她准备全力出手去对付枯木道长的刹那,女人柳眉一皱,猛地朝后一掌拍去。 嘭! 独孤落雪倒飞而出,后背撞在树干上,落叶纷纷而坠。 她抬头望着袭击之人。 竟是小书童! 此时小书童双手环抱于胸前,就像是一只风筝,以颇为怪异的姿态飘在雾气散开的空中,身子随风晃动。 独孤落雪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你是何人?” 小书童瞳孔黑白光芒流转。 他迈出一步,轻巧站在树梢上,嘴角露出瘆人诡异的笑容,笑着说道: “老夫,仇天师。” 仇天师,阴阳门创始人,主张双修之道。 独孤落雪瞳孔收缩,随即恍然道:“岷州城的那位仙师大人,想必就是阁下了,这一路倒是演的不错。” “确实是我,因为一些原因,不得已伪装。所幸遇到了一个榆木疙瘩保护我,不然老夫还真有可能折在曼陀帮那些蠢货手里。” 小书童的声音与以往稚嫩的嗓音不同,夹杂着一些老者的声线。 “丫头,既修‘禁欲之道’,却道心破碎,为何不直接堕落?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许你有大收获也不一定。 老夫这一路观察你很久了,你若愿意修行老夫的“极乐双修之道”,必然有飞升机会。” 第351章 与太后的第一次见面 自真玄山道祖飞升之后,天下再无修士成功踏入过天门。 前朝三大高手也不例外。 当初他们与朝廷签订协议,前去围剿修罗女皇,未尝不是想利用对方体内的“修罗无界魄”完成飞升梦想,但失败了。 之后又把注意打在了妖尊身上,结果差点死翘。 而在这期间,他们努力寻求其他方法。 比如枯木道长自创独一无二的“莲花飞升脉”,不需要踏上飞升桥,就有机会打开上界天门。 比如轩辕书鬼开创“无我之道”,试图近距离感应仙界。 又比如仇天师钻研于符合天地法则的“阴阳双修之道”,希望从这一方面开辟出一条新的飞升之道。 可惜这三位传奇人物,皆是功亏一篑。 只能拖着半条老命苟延残喘至今,在卜算到道祖会现身后,不约而同地一起登上真玄山,想要寻求新的机缘。 相比于枯木道长和轩辕书鬼,仇天师则更活跃积极一些。 这些年他以仙师身份暗中控制岷州城,在修复自己残朽身体的同时,继续钻研双修之道,努力寻找上等鼎炉。 他始终确信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只是没遇到理想中的最完美双修伴侣。 哪怕是李观世这种各方面都顶级的女子,他也觉得差一些。当然,以那女人的修为,他也没能耐去招惹。 而随着与姜守中他们这一路走来,暗中观察三女的仇天师愈发觉得独孤落雪拥有不俗的双修天赋,很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最开始他比较中意耶律妙妙,但很快发现那丫头身上的法相之力太浓,不够纯粹。 曲红灵也不错,但身上的妖味被他无意捕捉到了。 妖与仙永远处于对立面。 一旦他与妖物有染,很可能会遭受天谴雷劫。 所以唯有独孤落雪极为适合。 尤其对方主修“禁欲之道”,如今却道心破碎,正适合堕落,完美契合《神荼阴阳录》中所记载的“禁欲不存,为堕而生”的理念。 仇天师目光幽然,盯着独孤落雪笑道: “你道心破碎,想要证道飞升已然不能,何必无谓苦撑。不如拜于老夫座下,老夫自有办法帮你修复道场。” “代价呢?” 独孤落雪反问。 仇天师道:“你心里清楚是什么代价,但这样一点小牺牲比起飞升成仙,不算什么。” 独孤落雪神色淡然,玉手捏起法决,片片飞雪环绕于周身:“生老病死皆是常态,飞升为仙,获得长生又能如何,活那么久不累吗?” “丫头,人是永远无法满足的。” 仇天师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轩辕书鬼和枯木道长,扬声说道,“你二人莫不是真打算坐在那里看戏?” 枯木道长笑骂道:“你这老色鬼都变成小孩了,还忘不了给自己找道侣,我看你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还飞升个屁。” 说话间,枯木道长腾空而起,晃动着手中铃铛大喝道:“移山!” 轰隆隆! 山脉赫然晃动起来。 下一刻,凌冽寒冬的雪山禁地竟一分为二,将道祖墓室与其他人分割开来。 云无清等长老见状,连忙掠向墓室。 轩辕书鬼拉动二胡。 原本陈旧的二胡忽然变成了一本书。 随着琴弓不断拉动,一页页泛黄的书页飞了出去,这些书页竟凭空幻化成一个个气质上佳的绝色女子。 女子手持长剑,粉衣飘飘,组成了一个剑阵横在中间,挡住了云无清他们。 “速战速决。” 轩辕书鬼冷冷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发现道祖法相开始不稳,随时都可能会散去。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他们必须在没有旁人的打扰下尽快进入墓室,亲自询问道祖。而如果道祖不愿说,他们会在道祖尸骸上施展其他秘术。 毕竟下凡的道祖,其仙气肯定还有所残留。 挡住其他人后,轩辕书鬼和枯木道长很默契的冲向始终挡在墓室门口的齐天君。 目前也只有一个齐天君有威胁。 至于独孤落雪,虽然明面上是羽化境,但因为道心破碎,很难全力施展出修为,威胁性不足,交给仇天师对付足矣。 “丫头,遇见老夫便是你的机缘。” 仇天师拿出一粒白色的骨珠含在嘴里,对独孤落雪说道,“老夫会让你明白,所谓证道,在于破而后立,在于放下。” 仇天师一掌拍向独孤落雪。 身后一轮黑粉色的阴阳图呈现出来,更似有靡靡之音。 独孤落雪捏诀迎敌。 …… 而在众人陷入混乱激战的时候,墓室之门似乎轻微扭曲了一下,随着一阵清风无声息的拂过,两道身影出现在了墓室之内。 是两名女子。 一人全身黑衣包裹,只露出一双锐利生辉的眸子。 而另一妇人相貌虽然普通,但身材却极为高挑玲珑,葫腰盈盈,身段曼妙自不待言,尤其衣襟前的区域,不失圆熟腴润。 这二人正是萧太后和她身边的鬼卫长。 “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大人物。” 萧凌秋摸了摸脸上戴着的易容面皮,眉头紧蹙。 鬼卫长低声说道:“前巫神大人占卜的果然没错,道祖竟然真的下凡显灵了。太后,这是属于您的机缘,只要夺得道祖遗骸,就可以……” “嘘。” 萧凌秋伸出纤细的玉指抵在唇边。 妇人走到长廊石壁前,摸了摸石壁,指肚轻轻刮下一些水渍,疑惑道:“奇怪,这地方怎么这般潮湿,哪里渗出的水?” 话音还未落下,石壁突然出现一道道裂痕。 随即整个地面剧烈摇晃起来。 紧接着,凶猛的水液从石壁裂缝出喷涌而出。 石壁轰然破碎。 就仿佛江海倒倾一般,无数沉重的水浪挟裹着碎石朝着二女砸去。 这突兀而来的异状也惊动了外面的众人。 山林大片大片的坍塌。 差点被独孤落雪击中的仇天师晃了晃身子,连忙稳住双脚,望着剧烈摇晃的地面,扭头怒视着枯木道长: “枯木老儿,你这老东西犯病是不是,这时候瞎搞什么。” 枯木老道士没好气道:“这不是我搞的。” “法相。” 轩辕书鬼吐出两个字。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道祖法相。 竟骇然看到,道祖的金身法相出现了一条条细密的裂纹,像是即将破碎的瓷器。 与此同时,法相头顶多了一只无比巨大的拳头。 拳头燃着浓浓烈焰,将法相一寸寸打压,压的法相抬不起头来。 —— 墓室之内,道祖面容狰狞。 原本飘逸的眉须无力耷拉着,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仙风道骨。 而姜守中心口处的一团金色光芒出现了些许火红色,就像是一个处于极度高温的物体要爆炸,让道祖生出几分惶惶之意。 虽然飞升为仙,但这种情况他也无法判定。 这小子身上究竟藏着什么? 道祖百思不得其解。 他咬了咬牙,目光凶狠道:“老夫不信,你区区一介凡人能敌得了我这仙!” 道祖抬起大手继续朝着姜守中按去。 周围粘稠的黑色液体沸腾不断,空间极度扭曲,像是随时被扯破的一块帆布。 就在他的手即将接触到姜守中身体时,对方心口处的金色光芒忽然收缩,火热的颜色愈发浓郁,蕴含出一股恐怖的力量。 “不好!” 道祖终于不敢托大,连忙后撤。 下一刻,金光轰然炸开。 如同深藏已久的烈日瞬间冲破云层,带着极浓烈的凶猛之气。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凝固。 紧接着死寂了片刻的氛围又被这股力量撕裂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金色的光波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外扩散,将一切周围一切尽数摧毁。 道祖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金光吞没。 而姜守中也昏迷了过去。 —— 风声呼啸,好似鬼嚎。 姜守中艰难行走于赤色瀚海之中。 四周尽是无垠的红色沙漠,狂风卷起的砂粒如刀锋般割裂脸颊,疼痛难忍。 很快,前方现出一座由无数骷髅堆砌而成的高山。 白骨嶙峋,在血色沙尘的映衬下更显森然可怖。 山下,一条漫长的骷髅石阶蜿蜒而上,仿佛通向九霄之外,又似连接着幽冥之界。遥遥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姜守中侧头看了眼背在身后的七杀刀,深呼了一口气,一步步踏上台阶。 他走进了一座空旷寂冷的宫殿。 走到了一座高台前。 骷髅白骨累筑而成的高台之上,赫然矗立着一座血色王座。 座上端坐一位女子。 女人红发如血瀑倾泻,身着墨黑衣裙,姿态傲然,右腿叠加在左腿之上,漠然盯着姜守中,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可一世的凌人气势。 只是她的样貌似被一团雾气笼罩,无法看清五官。 “本尊以为你已经死了,白高兴了这么多天。” 女人黑红色的唇瓣勾起一道讽刺弧线,声音冷冽清傲,宛若寒冰,不带一丝温度。 姜守中缓缓取下后背的七杀刀,握在手中。 女人看到这一幕,喃喃长叹道: “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姜守中,你打算在这无道的世界,成为圣人吗?” 姜守中没有言语,朝前走去。 刀尖在地上割出摩擦之声。 起初他只是慢慢走着,然后开始小跑,随着步伐越来越快,地面被刀尖割拉出一串火星。 他猛地高高跃起,举起手中的七杀巨刀,朝着女人砍去。 刀芒绽放出璀璨的炽亮光芒。 将这片暗沉沉的修罗之地,裂开了一道光明。 缕缕血气萦绕在女人的周围,如同幽冥之焰,隐隐绰绰,平添了几分诡秘与森然。 刀芒一寸寸下压。 女人依旧坐在骷髅王座上。 随着血色雾气一片片散开,最终露出了那张绝美妖冶而又极为冷酷阴戾的脸。 男人浑身颤抖,嘴角溢出血色。 “姜守中,我想看看你的心……究竟有没有她。” 女人探出惨白的玉手。 噗! 她轻而易举的刺穿了男人的心脏,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掏了出来。 —— 当姜守中从噩梦中陡然惊醒,竟发现自己趴在一处水洼里,大半衣服已经湿透。 四周黑漆漆的,偶有滴答水声回荡。 阵阵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地方?” 姜守中低喘着粗气,一脸懵逼。 对于之前自己身上的异变,男人一点感觉也没,他只记得自己在读那些奇怪的字,读着读着人就睡着了。 至于刚才的噩梦…… 姜守中努力回忆,却变得模糊起来。 奇怪,想不起来了。 姜守中用力拍了拍脑袋,实在想不起来,也懒得动脑子,起身拧了拧湿漉漉的衣摆,开始四处游荡寻找出口。 没走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些亮光。 是一些发着光的神秘三瓣花朵。 借着这些微弱的亮光,姜守中发现不远处的水洼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竟是一个女人。 女人相貌普通,但身材却颇为丰腴。 “死了?” 见对方一动不动,姜守中壮着胆子探了探对方的鼻息,遂松了口气,“还好活着。” 他将妇人从水洼坑里扶起来,靠在墙壁角落处。 因为妇人半身几乎湿透的缘故,在微弱的光晕瞎,不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轮廓,尤其是衣襟前的衣衫绷得极紧,几欲撑裂。 姜守中继续找出口。 但找了半天始终没能有收获,就仿佛他身处在另一个空旷空间内。 片刻后,妇人幽幽转醒。 身为一国太后的萧凌秋心理素质很强,神情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慌张与恐惧,而是平淡观察着四周。 “你醒了啊。” 姜守中蹲在女人面前问道,“你是什么人,叫神秘名字?” 看到姜守中的那一刻,萧凌秋瞳孔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迸出浓重的杀机。 不过妇人很快将这份杀机敛藏起来。 她试图活动自己浑身酸痛的身体,却发现使不上力气,轻呼吸了一下平复下心情,盯着姜守中冷淡问道:“这是在哪儿?” 姜守中耸肩:“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在道祖墓室的某个密室里吧。” 第352章 有容什么大? “这里就你我两个人?” 萧凌秋清冷的眸子环顾四周,试图找到自己的贴身鬼卫。 “应该是吧。” 姜守中随手摘下一朵发光的三瓣花,指着萧凌秋渗着血迹的右大腿,“自己能处理吗?需要帮忙包扎不。” 萧凌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腿受了伤。 一枚锋利的石片刺进了皮肉内。 不过得益于罗摩遗体的副作用,她并没有感知到太多的疼痛。 “不需要。” 萧凌秋试图拔出石片,但不知为何始终提不起气力,仿佛全身的力气用在了说话和眨眼上,连动根手指都难。 姜守中看出了女人的状况,好心提醒:“不处理可能会流血而死的。” “关你屁事!” 萧凌秋忍不住爆了粗。 她对这个欺骗了妙妙的男人厌恶到了极致。 本打算办完事情就处理这个渣男,没想到这么快两人就遇到了,可惜身边的鬼卫不在,否则一定把这家伙的皮给剥了。 “那你等死吧。” 见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姜守中懒得搭理,多拔了几根发光的三瓣花,继续在周围寻找出口。 萧凌秋冷冷盯着男人身影。 见对方确实没对她有什么想法,才松了口气。 当然话说回来,自己戴着相貌如此普通的面具,对于身边不缺绝色美女的姜守中来说,也没什么吸引力。 萧凌秋静下心来,开始思考眼下的状况。 出现这样的意外是她没想到的。 莫名其妙的,墓室被大水给阉了。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地震。莫名其妙的,自己和姜墨在这里遇见。 霉运到了极致。 早知道就先在外面多潜藏一会儿,不着急进去。 不过当下既然已经陷入了困境,只能先想办法自保。以鬼卫长的修为,应该不会有事的,她会有能力找到自己。 就在萧凌秋思考之际,忽然后颈处传来一阵湿凉。 似是有什么物体在爬动。 妇人神经紧绷。 什么东西!? 神秘之物在后颈缓缓爬行,细长的腿轻轻触碰着她细腻的肌肤,每一步都似乎在妇人的心头留下了一道冰凉的痕迹。 萧凌秋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无法动弹的她下意识想要张嘴喊姜守中,但那神秘之物已经爬到了她的下腮处,吓的萧凌秋紧闭朱唇。 是蜘蛛! 她无比确信是一只蜘蛛! 对于女人来说,她从来不怕什么老鼠或者蛇,更不怕类似于的妖物,包括万兽林中人身多腿的蜘蛛精。 但唯独对于纯粹的蜘蛛,她是真的畏惧。 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蜘蛛继续沿着她的肩膀前行,冰冷而异样的触感让萧凌秋全身紧绷,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细针在轻轻刺探着她的神经。 当这不速之客最终停在了她高挺的衣襟前时,萧凌秋终于看清了对方模样。 的确像一只蜘蛛。 但与普通蜘蛛不同的是,这只生物长有十六只毛茸茸细长的腿,巴掌大小,身上竟然还有一颗类似于人眼的眼球。 这只眼球正幽幽盯着她。 萧凌秋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直冲脑门。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死寂,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唯有让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嘶——” 蜘蛛发出一声呲咧之声,猛地朝着女人面门扑去。 “姜墨!!” 萧凌秋急声大喊。 噗! 一道银光闪来,将蜘蛛拽飞出去,钉在了石壁之上。 蜘蛛瞬即爆开一团绿色的血浆。 姜守中收回飞剑,利用花朵光芒观察着岩壁乃至地上带有腐蚀性的血浆,暗暗疑惑道:“这是什么恶心东西?” 他来到萧凌秋面前问道:“你没事吧。” 萧凌秋低喘着气,惊魂未定。 姜守中蹲下身子,忽然捏住女人的下巴,迫使对方直视着自己:“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朱唇抿成一线,一言不发。 姜守中抬头看向对方身后,啧啧道:“这恶心的怪物还挺多的,又朝你爬来了,这次我就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 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明知道对方大概率是在吓唬她,但萧凌秋眼里还是浮现出一丝惊悸,连忙说道:“我是公主派来的。” “公主?” 姜守中微微皱眉。 常年身居高位的萧凌秋经过短暂的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说谎都不带眨眼的:“就是妙妙公主,我是她派来暗中保护你的。” 姜守中复又蹲下身子,打量着女人: “妙妙应该清楚我的实力,还有我身边人的实力,怎么会派你来保护我?” 萧凌秋欲言又止。 最终女人无奈说道:“我是太后身边的鬼卫,因为太后重病,我特意来通知公主殿下。原本我应该和公主一起离开,但公主殿下执意要留下我,名义上是暗中保护你周全,其实……” 女人脸上有些不自然,低咳了一声继续道: “其实是监视你,只要看到你与其他女子有任何暧昧,我都会暗中利用飞鹰传信给公主。” 听着对方回答,姜守中不禁无语。 这倒是符合耶律妙妙的性格。 之前在马车上,那丫头就和曲红灵制定了一系列防止其他女人暧昧的措施。 萧凌秋观察着姜守中神情,再次补充道:“我身上有燕戎鬼卫身份令牌,你若是不信,等我恢复力气,就拿出来给你证明。” “不用,我自己拿。” 姜守中伸手朝着对方衣襟探去。 “放肆!!” 萧凌秋面色陡变,厉声喝道,“你若敢碰哀……挨一下我,我就杀了你!即便杀不了你,我也有办法同归于尽!” 姜守中摸了摸鼻子:“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他抓住女人手臂,将对方的手硬塞进了鼓囊囊的衣襟中:“你自己拿,如果真没力气,那我只能冒犯了。” 萧凌秋气得浑身颤抖。 身为一国太后,何曾受过如此折辱。 她恨不得当下就将眼前这个男人大卸八块,丢进油锅里喂狗。 面对女人杀人似的眼神,姜守中可不在意。 虽然他已经相信对方是耶律妙妙派来“监视”的,但保险起见终究还是需要一些证据,免得一时疏忽藏下祸患。 “拿到了没?” 姜守中不耐烦的催促。 萧凌秋冷冷道:“拿到了。” 姜守中拽出对方的胳膊,随之一块椭圆状的玉质令牌从女人手中无力滑落,在即将落地时被姜守中伸手接住。 姜守中拿起温热令牌,借着花朵光芒细看。 因为凑的太近,能明显闻到令牌散发出的一缕淡淡特殊乃香气息。 令牌上有着燕戎特有的图腾。 最下方刻着名字。 “静静?” 姜守中表情怪异,看向萧凌秋,“你的名字?” 萧凌秋“嗯”了一声。 姜守中又翻来覆去将令牌仔细观察了几遍,终是打消了心中的那一丝怀疑,笑着说道:“都是自己人,怎么不早说。” “我的任务是监视你,为什么要说?” 萧凌秋嘲讽道。 倒也是……姜守中将令牌丢还回去,看到对方腿上还在渗着血的伤口,说道:“忍着点,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用!” 萧凌秋冷声拒绝。 但姜守中已经将嵌入血肉的石片给拔了出来。 “就算你是修行人士,不怕伤口感染,但以你目前的情况,不处理伤口显然会很麻烦。” 姜守中扔掉沾血的石片,指着那堆绿色血液,“这地方有些古怪,说不准暗处还藏着不少类似的怪物,如果不想死就别逞强。 说真的,若非你是妙妙派来的,我才懒得救你这个拖油瓶,刚才就看着你死得了。” “我死不了。” 萧凌秋冷哼道。 她有罗摩遗体的加持,便是赵无修来了也难杀死她。 刚才之所以害怕,无非是因为那蜘蛛怪物委实太过恶心,真要扑到脸上来,无疑会成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确实不敢呆在这阴森森的地方。 “嘴硬。” 姜守中笑了笑,掀起女人的裙摆,将受伤位置的绸裤撕开了三寸。 如绸子般润白的肌肤上,赫然横着一道刺眼的伤痕。 “你干什么!?” 萧凌秋大惊失色。 姜守中没好气道:“吼啥吼,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白小瓶,在女人面前晃了晃:“万寿山川最上等的疗伤药,价值不菲,是我师父送给我的,便宜你了。” 姜守中在女人伤口上撒了些药粉,然后将自己的衣袖撕下一条,给对方简单包扎了一下。 萧凌秋气也不是,感谢也不是。 自懂事以来,哪怕是新婚之夜,都没有在任何男人面前露出过身下半寸肌肤,没想到被最厌恶的这个男人给看去了。 可对方确实是在好心帮她治疗。 女人内心五味杂陈。 “来,我背你,咱们继续找出口。”姜守中打算去扶女人。 萧凌秋喝道:“别碰我!” 姜守中对女人三番五次的抗拒有些不悦:“你是真打算呆在这里啊。既然这样,行,那你继续待着,我去找出口。” “你……” 萧凌秋气急。 多年的从政让她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极深城府,无论遇到多愤怒的事情,都会让自己处于一个绝对冷静的状态。 然而遇到姜守中这个渣男,她是真压不住火气了。 感觉自己完全被对方给拿捏了。 当然这也怨不了她,眼下自己确实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动也动不了,四周还有可怕的怪物,留下来是万万不能得。 “不说话那就同意了?” 姜守中问道。 见对方咬着嘴唇不吭声,姜守中便搀扶着女人站起来,期间免不了亲密接触。 尤其男人的手扶着自己腋下,萧凌秋清晰感触到自己的那里边缘处被微微按压,羞怒与无奈充斥着女人心房。 这是她第一次与男人如此亲密接触。 剧烈的排斥厌恶感中,却莫名有一丝丝心跳微微加快的感觉。 姜守中迅速弯下腰,将对方背在身后。 当女人趴在身上的那一刻,姜守中不禁感叹。 这份量。 够足。 男人想起了一个成语—— 有容乃大。 对比自己身边的那些女人,就连染轻尘都要稍稍谦让那么一头了。 —— 京城,地宫血池内。 血池内的颜色已经从森冷的殷红变成了浅淡的透明色,宛若普通池水。 染轻尘依旧紧紧跪坐在正中石台上。 与往日不同的是,此时她的模样已然发生了翻天变化。 原本如墨般乌黑的秀发,竟化作了血一般的赤红。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不带一丝暗色,很难感受到一丝活人的温度与健康气色。 少女狭长的眼眸尾端,被细腻的暗影轻轻勾勒,犹如精心描绘的丹青。而朱唇也不再是往日的樱红,呈现出一种幽邃的暗黑,更添了几分妖冶冷魅的光泽。 此时的染轻尘依旧美艳,却不再是属于人间的美,而是带着一种诡谲的黑暗之美。 “成功了吗?” 不远处,皇帝周昶难掩心中激动。 老监正点了点头:“比预期想的顺利很多,通过法阵来看,此女已经完全化为修罗。不过最好再等两日,待血蛊彻底融入她的血脉,陛下即可成为她的唯一主人。” “晏长青什么时候到?” 周昶忽然问道。 老监正说道:“应该是在明日。” 见皇帝目光闪烁,老监正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低声劝道: “陛下,这时候可不能大意,冒然放出修罗,若出现异常情况,就麻烦了。晏长青就交给赵无修对付,陛下安心等待即可。” “可惜了。” 周昶叹了口气,终究放弃了父女相残的戏码。 望着诡魅幽冷的染轻尘,周昶背负着双手上前一步,距离对方不过三丈之远。 老监正面色一变,欲要阻拦,被周昶摆手制止。 “放心,朕心里有数。” 周昶笑道。 染轻尘缓缓抬起螓首,深邃森寒的眸子盯着周昶,周身黑气萦绕盘旋。 “你究竟是染轻尘呢,还是修罗女皇?” 周昶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 与女人仅剩一丈距离时,染轻尘猛地起身扑向周昶,挟裹的黑雾化为一柄柄无形刀刃,席卷而去。 然而下一秒,半空中出现了数条铁链。 女人四肢全身被牢牢缠住。 与此同时,一道道灵符砸在女人身上,后者发出痛苦的惨叫之声。 “修罗就是修罗,野性难驯啊。” 周昶淡淡一笑,“不管你是染轻尘还是修罗女皇,从今往后,朕就是你唯一的主人。而你,就是朕手里的一把刀。” 周昶说完,转身离去。 铁链自行收回,女人跌落在石台上,身体不断颤栗抽搐。 望着周昶身影缓缓消失在大门,直至大门紧闭,女人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淡去,唇角微微上翘。 第353章 来自太后的拒绝 真玄山的风波,来的突兀,去的更突兀。 本来以为会有一场艰难的厮杀,可在经历了莫名变故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原本笼罩在禁地区域的金色光芒缓缓褪去。 而众人也发现,道祖的法相已经消失不见。 墓室几乎被夷为平地,满地狼藉。 轩辕书鬼、枯木道长和仇天师这三位高手同样没了踪影。 独孤落雪和曲红灵急忙在废墟中寻找姜守中,但几乎翻遍了所有角落,别说是姜守中本人,就连对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寻到。 齐天君等人也在努力翻找道祖石棺。 奇怪的是,石棺虽然还在,但里面道祖的遗骸却不见了。 要么是被那三位前朝天人境高手给夺走,要么随着姜守中一起神秘消失……不过想到之前的异象,众人更相信是后者。 “独孤山主,曲姑娘,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姜墨的。” 齐天君安慰二女。 心忧情郎的曲红灵红着眼眶,怒声说道: “道门河图本就是小姜哥哥的,你们非要弄什么考验。若小姜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掀翻你们真玄山,让你们一起陪葬!” 齐天君理解少女心情,对于这番威胁之语并未生恼,对独孤落雪说道:“独孤山主,你先带曲姑娘回去休息,我们会继续在这里搜寻,看道祖当年是否还留下密室没有。” 独孤落雪相对理智许多。 之前的变故,她有一种强烈预感,很可能是姜守中造成的。 虽然不知原因,但应该不会有事。 “就劳烦齐掌门了。” 独孤落雪行了一礼,带着不甘的曲红灵离开。 待二女离开后,齐天君又让云无清带方子衡去疗伤,而他则来到放置石棺的废墟之地,望着空荡荡的棺材,喃喃道: “道祖飞升前曾留下一些遗言,说人间就是一个大染缸,你不跳进去,就没法存活。而天上,也或是如此。 道祖啊,观方才之情形,似乎是有人压制住你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齐天君不禁焦头烂额,叹了口气,继续组织弟子们寻找。 …… 真玄山脚下,一处僻静的山林内。 七窍渗着血丝的仇天师阴沉着脸,望着墓室禁地的方向,冷冷说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道祖突然出的手。” 轩辕书鬼调试着二胡琴弦,默不作声。 一旁的枯木道长抖了抖破烂的衣袖,冷讽道: “你们两个也是太怂了,都还没确定究竟是不是道祖出的手,就跑的一个比一个快,差点把老道我给坑了。” “哼,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仇天师脸上露出一抹嘲笑。 三人苟延残喘到如今很不容易,比任何人都惜命。 方才那变故委实太过吓人,不管是不是道祖出手,都没必要冒着风险强留在那里。万一把命搭上,那就太亏了。 “再上山?” 轩辕书鬼将琴弓搭在弦上试了试音,空洞无神的眼眶转向枯木道长。 而枯木道长则看向仇天师。 “看我干什么?现在再上山有个屁用!” 仇天师翻了个白眼。 望着小孩模样的仇天师,枯木道长脸上皱纹堆起,笑眯眯道: “老仇啊,按理说你利用涅槃骨返老还童,修为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至巅峰,必然是动用了阴阳大轮回秘术。 但据老道所知,那个秘术有个缺陷,修为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左右,且会遭到剧烈反噬。你现在,怕不是一只纸老虎,不敢上山了吧。” 仇天师悠然靠在树上,双手拢在衣袖内笑道: “老东西,没必要拐弯抹角的试探老夫。实在不行,咱们打一场,看看你我之间究竟谁才是纸老虎。” 枯木道长笑而不语。 两人之间,弥漫起一股肃杀气氛。 最终还是轩辕书鬼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边轻柔拉着二胡,一边说道: “行了,不管怎么说曾经也算一起合作过,眼前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我们还是多想办法,看如何寻出一条飞升之道。” 枯木道长伸了个懒腰,自嘲道:“还能有什么办法,等死吧。” 他晃了晃手中铃铛,带着傀儡苏俊阳离去,嘴里还唱道:“昭昭其有,冥冥其无,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庸人自扰之啊。” 仇天师盯着对方背影,冷冷道:“这老东西显然还有其他办法。” “你不也一样?” 轩辕书鬼笑着说道。 仇天师嘴角上扬:“也对,我们三个都是老不死的王八,一个比一个精明,我藏着掖着,你也藏着掖着。来找道祖,只不过是寻一个答案,但不代表这么多年白活着。” 轩辕书鬼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赵无修能成功吗?” 仇天师思索了片刻,淡淡说道: “他要走的路,我们三个当初都走过了,无非是想利用修罗无界魄来逃避天地规则,进入天门。 天地为三界,人,仙,妖。 而修罗游离于这三界之外,既非人,也非妖,更非仙。 妖永远无法进入天门,除非化形为人。而人需要借助飞升桥,否则一辈子逃脱不了生老病死。仙则无法擅自打开天门,重享人间极乐…… 这三个全都受到了天地法则的束缚,只能老老实实的遵守规矩。 但修罗不同,天地法则对它不起作用。 赵无修的想法应该和我们当初类似,融入修罗无界魄,瞒过天地法则,然后强行混入天门之中。 可当时我们失败了,所以老夫不看好赵无修能成功。但是对于这家伙的勇气,老夫还是很敬佩的,到时候一定在他坟前烧点纸。” 轩辕书鬼道:“当初我们失败,是因为没能融入修罗无界魄。可如果赵无修找到了法子成功融合,或许这条路是行得通的。” 仇天师一愣,陷入沉思。 许久,他摇头说道:“老夫也难断定,只能看赵无修有没有这运气了。” 轩辕书鬼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天青府那位府主的女儿拥有七窍玲珑心,算是上佳的鼎炉。你既然夺了涅槃骨,为何放走那丫头?按道理,若有那丫头的辅助,你的修为会恢复更快。” 仇天师摆手无奈道:“手下人太无能,没能抓住那丫头,可惜了。” 轩辕书鬼淡淡一笑,不再多问。 多年的亦敌亦友,让他太了解这位阴险狡诈的老朋友了。 对方显然没说实话。 就算被那丫头跑了一时,但如果仇天师真的感兴趣,一定会夺到手。 只能说,这老家伙还藏着其他心思。 “走了。” 轩辕书鬼起身拍了拍衣袍,抱着破旧的二胡悠然离去,并丢下一句话,“那个叫姜墨的家伙挺有意思。” 仇天师眸色闪烁,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喃喃道:“是挺有意思的。” 直到确实枯木道长和轩辕书鬼离去,仇天师终于不再强撑,喷出一口鲜血,瘫跪在地上,身子微微抽搐发颤。 而他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苍老,头发也出现了一些花白。 仇天师努力盘起双腿,借助阴阳呼吸之法屏息调养,同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娃娃,将其狠狠摔碎。 不多时,一道纤细的人影急速掠来。 “仙师大人!” 来人是一位相貌姣好的女子。 这女子正是之前在岷州城,命令赫总兵和赵先生去抓捕姜守中他们的那位神使大人,名叫添香。 她是仇天师身边的贴身侍女,还有一个姐姐叫红袖。 女子面容苍白,跪在地上:“属下来迟,还请仙师大人恕罪。” “脱!” 仇天师额头青筋跳动,满脸痛苦之色。 添香没有丝毫犹豫,脱掉衣服…… 约莫少半炷香后,仇天师将面前跪着的女人一把推开,然后服下一粒骨丹,苍老的面容开始迅速恢复年轻。 很快,他又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是老夫没用对方法,还是涅槃骨本来就名不副实?为何不能真正的返老还童?” 仇天师眉头紧锁。 添香穿好衣服,恭敬跪在一旁。 仇天师背着手看向方才轩辕书鬼离开的方向,道,自言自语道:“穷酸老秀才这是准备去打赵无修的主意?” 旋即,他摇着头道:“不对,这老东西是故意给我挖坑呢,打算先让我去探查赵无修的情况。哼,老夫才不上这当。” 只是虽然嘴上说着,但内心却颇为痒痒。 赵无修不是蠢人。 如果没有万全把握,是不会飞升的。 要不去看看? 仇天师扭头望着真玄山顶,目光灼热又带着浓浓的遗憾: “可惜啊,以老夫现在的能力没法强掳那丫头。若是有那丫头助我,区区一个赵无修,老夫又怎会放在眼里!” 添香低声说道:“我和姐姐会全力助仙师大人修行。” 只是话音刚落,就被仇天师狠狠一耳光甩过去。 仇天师厌恶的看着她:“若非你们姐妹乃是罕见的玄媚之体,老夫才懒得碰你们这两只烂货玩意。” 女人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地面,娇躯颤栗。 看似畏惧的女人眼里却闪烁着不甘与凶狠的光,刺入草地的纤细十指微微收拢。 仇天师看着她,仿佛看透了女人心思,冷笑道:“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丫头,你和你姐那点小心思,以为老夫看不透吗?” 添香脸色煞白,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 仇天师蹲下身子,揪住女人头发将其螓首拽起来,迫使对方直视着自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放心,老夫若真飞升成功,你们这两只鸡,也会跟着享福。” —— 皇天不负有心人,姜守中终是找到了出口。 出口是一道类似于藏剑塔试炼室的结界之门,因为在暗处,所以很难看清,姜守中纯粹是靠着摸索才碰运气找到。 而相比于欣喜的姜守中,被他背着的萧凌秋已经在心里咒骂男人一万遍了。 因为女人没有力气,所以没办法用手臂环住男人脖颈来借力。 这种情况下,姜守中只能托着对方的臀腿。 萧凌秋杀人的心都有。 尤其对方每一次走动,或偶尔将她往上托举,那十指无疑会陷入肉中,传递而来的温度与感触让萧凌秋脸颊火热,更为难堪。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可身为一国之太后,又会有谁有胆子敢碰。 “咦,这地方不像是在真玄山啊。” 男人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考。 萧凌秋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红黄交织的枫林画卷。 处于秋季中的树叶或如火般赤红,或似金箔般璀璨,渲染出一幕如诗如画的静谧美景,颇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美……” 美妇有些出神。 但下一刻,男人那双手扣紧她的臀腿,往上托举了一下,将女人情绪拉回现实。 萧凌秋想要怒斥,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终究是她不占理。 “说起来,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姜守中一边寻着路,一边问道,“妙妙有没有把我和她的关系告诉太后?” 萧凌秋默不吭声。 “应该没说。” 姜守中叹了口气,“其实那丫头不说,我也明白她的苦衷。所以本打算处理完大洲的事情,就去燕戎亲自跟那位太后说清楚。” 萧凌秋冷笑:“你有胆子去燕戎?” 姜守中道:“我知道有危险,但喜欢一个女人不能只嘴上说说,承诺谁都会给,终究还是要行动的。而且我也相信,我能说服萧太后把妙妙交给我。” “不可能!” 萧凌秋一口否决。 这男人还真是天真,妙妙可是她的心头宝贝疙瘩,怎么可能同意交给这种渣男。 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 绝对不会! 姜守中笑道:“你又不是太后,你说也没用。” 萧凌秋语气冷淡:“我跟了太后那么多年,太后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她是绝不会把妙妙公主嫁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顿了一顿,萧凌秋继续说道:“如果你是为了妙妙公主好,就别再打扰她,安安稳稳和你那些红颜去过日子。” 姜守中沉默了一下,柔声说道: “如果我真是为了妙妙好,我就不能放弃她。太后同不同意都无所谓,反正妙妙始终是我的女人。” 闻听此言,萧凌秋气急而笑。 这家伙还打算强行抢人? 够格吗? 萧凌秋暗暗不屑道: “除非某一天你有本事骑到哀家头上来,否则你一辈子别想得到妙妙。” 第354章 剑魔的一剑 这片枫叶林广阔无垠,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姜守中二人依旧未能窥见林外的景象。 四周皆是连绵不断的枫树,枝叶交错。 若非沿途在几株粗壮的古树上留下了明显的记号,姜守中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否一直在原地打转徘徊。 “你行不行啊?到底能不能走出去?” 萧凌秋不满问道。 本就心情糟糕的姜守中一听女人抱怨,顿时就来气了。 他将萧凌秋靠放在一棵树木旁,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道:“你厉害,你自己去找出路。如果不是看在妙妙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这累赘。” 萧凌秋纤眉一挑,冷冷盯着男人。 身居高位,习惯了被别人跪拜奉承的她,还从未被人如此蔑视回怼过。 在燕戎有人敢这般跟她说话,早就被拖出去杀头了。 不过自知理亏,萧凌秋终是没回嘴。 毕竟眼下她处于绝对的弱势,确实是累赘,只能依靠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萧凌秋内心倒是生出几分歉意。 无论怎样,对方一直在帮她,期间“占便宜”也是无意之举,只是自己一开始就戴着有色眼镜看他,自然横竖看不对眼。 若是抛开偏见,这男人做的已经够好了。 但知错归知错,想让堂堂一国太后认错道歉,那是绝无可能的。 当初前夫皇帝去世,父亲在帮她稳固权势之后,就说过这么一番话: “当你坐在高位时,你每天要做的就是自我反省,多听下面那些人的谏言,想想自己的每一次决策是对是错。如果是错的,究竟错在哪儿,如何改正。 但是,你绝不能对他们低头认错,更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臣民可以低头,但天子不可以。错而不显,以全其尊,是为大智,是为皇权。” 萧凌秋一直谨记父亲教诲。 这么多年来,她也慢慢感触到了身为上位者的束缚。 只是感触越深,就越怀念曾经少女时无忧无虑的自己。这也是为何,她一直宠溺纵容耶律妙妙的原因。 她不想过早的扼杀少女的青春。 毕竟往后耶律妙妙终究是要担负起一些责任的,要慢慢学会成熟,学会把自己关在一个笼子里。 虽然很残忍,却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所以萧凌秋想趁着自己还年轻,尽可能的让妙妙多享受少女青春时的快乐和自由,以免像她这般满是遗憾。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放纵,却让这丫头陷入了情爱,被渣男给骗了身子。 这无疑让萧凌秋很愤怒,很后悔。 更憋屈恼火的是,渣男就在眼前,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被对方摸了身子,看了身子……简直魔幻。 萧凌秋没气的吐血,心理素质已经够好了。 姜守中自然不晓得女人此刻的心理,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肩膀,忽然猜测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两人陷入了幻境之中,我们所看到的其实都是假的。” 幻境? 萧凌秋回过神,微微皱眉。 她仔细观察着四周枫林,轻轻摇头:“应该不可能吧。” 妇人扭头看向男人:“要不你自杀试试?” “你觉得我傻吗?要不我把你杀了试试?” 姜守中没好气道。 他揉了揉自己的心口位置,微微呲牙。 “你身上有伤?” 萧凌秋神色流露出诧异之色。 “不太清楚是不是伤,总是有点疼,好像……”姜守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心脏被扎了一刀的感觉。 萧凌秋正要开口,树间忽然响起沙沙之声。 却是一阵风吹来,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一片片绚烂的叶子从枝干纷纷而落。 可下一刻,两人变了脸色。 只见这些树叶落在地上后,却仿佛化作了活物一般,朝着姜守中他们爬了过来,每一片树叶都长着细长的爪子。 这又是什么妖物? 叶妖? 望着层层堆叠而来的叶子妖物,姜守中心中顿生寒意。 顾不上多想,男人以公主抱的方式将萧凌秋揽入怀中,迅速观察了一下,朝着更为开阔的地方疾奔而去。 密密麻麻的树叶妖物朝着他们追来,发出瘆人的沙沙之声。 这时候的萧凌秋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恢复了些许气力的她下意识地揪住了姜守中的衣襟,纤细的手指绷的发白。 女人凤眸紧张的盯着宛若细浪潮水般涌来的树叶妖物,只觉头皮发麻。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妖物? 女人的身体紧贴着姜守中,衣襟随着奔跑起伏,仿佛随时跳出两只蟠桃。 “我怀里有几张玄火符,全都扔出去!” 眼见周围的树叶妖物越来愈密集,狂奔的姜守中连忙吼道。 当初在名剑山庄搜刮了不少宝贝,其中就有一些威力不大,但至少有点用处的符箓,姜守中一直带一些在身上。 萧凌秋伸手探进男人衣襟,抓出一堆杂物。 她也不管哪张是玄火符,直接将所有的符箓全都对着追来的树叶妖物扔了出去。 轰隆声中,符箓依次炸开。 火焰骤然腾起,瞬间将那些诡异的树叶妖物尽数点燃。 焰火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开来,所到之处,无不化为一片炽热的海洋,就连枫林都受到了殃及,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树叶妖物继续追来,甚至前方也出现了不少。 “没路了,你身上就没带点法宝吗?” 姜守中喘着气问道。 这话倒是点醒了女人,萧凌秋用力抖了抖手腕,一些金色粉末从衣袖中挥洒出来,然后用衣袖用力一扇。 金色粉末刮向四周散开。 这什么玩意? 没等姜守中瞅明白,这些金色粉末赫然静止,随后化为了四面薄薄的金色墙壁结界,严严实实的将他们护在里面。 而随着姜守中奔跑,防护结界也在同步挪移。 几片树叶妖物触碰到金色结界,瞬间被炸飞出去,化为一团齑粉。 姜守中看傻了眼。 有这厉害玩意,你不早拿出来? “快点,这法宝最多坚持一炷香!”萧凌秋提醒道。 才一炷香? 姜守中顾不上吐槽,埋头加快速度直冲。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莽牛,扎进了密集的树叶妖物堆中,每一步踏出,便有无数妖物被炸得四散纷飞,瞬间化为灰烬。 姜守中尽可能的护紧怀里的女人。 一路颠簸中,萧凌秋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以及偶尔因急促呼吸而拂过面颊的温热气流。 这令她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奇怪感觉,易容面皮下的脸颊也是微微有些火烫。 而且最让她难堪的是。 男人搂抱在上腰侧的手,几乎按住了她右侧的伟大胸怀之上,甚至偶尔还伴有些许被拉扯的疼痛感。 萧凌秋当然清楚男人并不是故意的。 在这种危机情况下,对方也确实没啥心思占她的便宜。 只是……终究还是让太后难以释怀。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凌秋发觉男人开始放缓了脚步,她扭头望去,发现已经没有了树叶妖物追来。 两人总算摆脱了危机。 萧凌秋松了口气,转头准备开口,却一时愣住。 在女人此刻的视线里,男人俊朗的脸上满是汗珠,汗滴沿着下巴缓缓滑落,而不住喘着粗气的姜守中咬着牙强撑着。 这一幕多少让人有些感动。 想起对方身上似乎有伤,萧凌秋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大爷的,这究竟是什么破地方啊。” 姜守中将女人放在地上,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喘着气抱怨道,“我说你也太重了吧,再跑下去我是真要累死的。” 原本还有些感动的女人,听到男人这话,顿时黑了脸。 重? 意思是我胖? 萧凌秋再如何心思深沉,毕竟是女人,当即就有些小破防:“我重?我看是你太虚吧,连个女人都抱不动。” “随你怎么说。” 姜守中摆了摆手,靠在树旁大口喘气。 这时,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口疼的厉害。 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 姜守中莫名的想起之前做的那个噩梦,噩梦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但隐隐约约中……好像有道熟悉的身影。 “轻尘?” 姜守中呢喃出声。 男人抬头看向天空,叹了口气。 —— —— 京城的上午,阳光明媚而温暖。 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下来,为陈旧却洁净的街道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行人来来往往。 或悠然自得,或匆匆忙忙。 而在其中,一道身影却显得格外违和。 这是一位身穿白色儒衫的中年男人,相貌普通,平日丢在人堆里也不起眼。但此时,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场,让周围的人们不自觉地让开道路。 男人走的不快。 每一步都走的脚踏实地。 只是当旁人蓦然回顾时,对方的身影已远去,只余一片模糊。 当男人来到皇宫前,无数严阵以待的禁军已经将他层层包围。 原本如林般竖立的长戈,纷纷将锋利的枪尖指向儒衫男子,仿佛连天际都被这股肃杀之气所震慑,乌云沉沉。 男人并未理会,依旧一步步朝着宫门走去。 那些禁军也下意识地后退。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铠甲摩擦之声。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本打算率军拿下这位剑修的禁军将军,此刻高坐在马背上,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直到那位黑衣男子出现在宫门前,这股无形的强大威压才出现了缝隙,得以让在场将士们喘了口气。 “你来晚了。” 赵无修望着晏长青。 平日习惯穿着青衫,此时却身着年轻时妻子亲手缝做白色儒衫的晏长青,打量着巍峨高大的皇宫,笑着说道:“也不晚。” 赵无修道:“你真打算让你女儿入魔?” “魔是什么?” 晏长青解下腰间的酒壶,凑着鼻间闻了闻,反问道,“我晏长青被人称为剑魔,也是魔吗?” 赵无修沉默。 晏长青忽然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才止住。 “何必如此。” 赵无修神色有些复杂。 晏长青低头看着手帕上的血迹,笑着说道: “总归还是来要送一份礼的,毕竟自家闺女如此被厚待,不感谢一下高高在上的那位,还以为我晏长青没本事呢。” 他抬头望着金銮殿的方向,喃喃道:“青絮啊,当年你说很想去看看皇帝的龙椅长什么样,这一次,我替你看看。” “打算出几剑?”赵无修问道。 “就一剑。” 晏长青缓缓拿起腰间的一柄木剑,笑道,“挡得住也好,挡不住也好,就这一剑,不多也不少。送完我就走。” …… 金銮殿上,气氛肃穆。 分列两侧的文武百官此时全都低着头,不敢触怒上面的天威。 “都说朝堂之上谋权术,江湖之中论侠义。一为庙堂之重,一为草野之心……可在朕看来,所谓的江湖侠义,不过是为了追逐名利,狗彘不若的市侩而已。” 坐在龙椅上的周昶眯眼望着宫门方向,阴沉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蔑讥。 “剑魔如此,赵无修……也如此。” 听到这话,百官将头压得更低了。 大哥,人家这会儿在外面替你挡强敌,你在背后说风凉话合适吗? “天下,是万民的天下。万民,是朕的子孙。自古以来只有严父惩戒子孙的,可从未听说过,子孙跑来惩戒父亲的。” 周昶扯了扯嘴唇,有些懒散的往后靠了靠,笑道,“朕就坐在这里看着,是江湖大,还是我朝堂高?” 随着周昶话音落下,远处忽然飞来一道黑点。 随着黑点越来越近,众人才骇然看清竟是一道人影,而且还是赵无修! 此时的赵无修双手紧紧合十,面色狰狞。 似乎手掌间夹着什么。 “让开!” 七窍流血的赵无修怒吼道。 百官有点懵。 直到看到赵无修掠过的地面出现一道极深的沟壑,众人才吓的四处逃散。 周昶却依旧坐在龙椅上,面容沉静。 他死死握住扶手上的龙头雕像,眼神里透着一股傲然与坚毅。 他是真龙天子,岂能被一介江湖剑修吓到! 赵无修不断后退,撞开了一面玉雕栏杆,撞裂了一根柱子,撞飞了一尊石狮子,却始终无法压住这股凶猛的剑气。 “让开!” 撞进金銮殿的赵无修再次吼了一声。 是对皇帝吼的。 但周昶依旧稳坐在龙椅上。 他阴沉沉的盯着那股仿佛摧枯拉朽般无可匹敌的剑气,脊背挺直。 看着石砖纷飞四散,看着殿门倒塌,看着殿壁裂开,看着赵无修被迫躲开,皇帝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晏!长!青!” 无尽的怒意和恨意从牙缝中挤出。 周昶怒骂一声,赶紧起身扑闪到了一旁。 轰隆! 金色的龙椅被斩成了两半。 第355章 亡灵军 虽说被怪异妖物一通狂追,让姜守中二人很是狼狈,却也意外的发现了离开这片枫叶林的一条路径。 小径隐匿于一片繁茂的灌木丛中。 绕过灌木丛,姜守中背着萧凌秋又往林深处走了一小段路,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的小溪宛如天成玉带,静静地蜿蜒于林间。 而在小溪不远处,一株参天大树挺拔而立,仿佛直插云霄。 与枫叶林不同的是,这棵巨树的叶片虽然形似枫叶,却又独具特色,色泽呈樱粉之色,美的有些不真实,仿佛是修过图的风景画。 层层叠叠的樱色树叶交织于一起,宛如一把巨大的伞盖,遮蔽了半片天空。 “我有点同意你的话了。” 萧凌秋喃喃道。 女人说话时的温热吐息打在男人的耳蜗子,带着些许酥痒。 姜守中稍稍偏了偏脑袋,问道:“什么话?” 萧凌秋怔望着美轮美奂的风景,失神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或许我们真的是在幻境里,这样的景象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存在。” 姜守中陷入思考。 如果真是幻境,那他们或许还在道祖墓室内。 但问题是,这幻境过于真实了吧。 姜守中不由的心烦意乱。 望着眼前潺潺流动的溪水,男人蓦然有了一个验证的想法。 他将背上的女人放在地上,然后走到小溪前,寻了个较为水深的地方,转身后仰面躺进水里,将自己的脑袋完全浸入水中。 萧凌秋一头雾水,不明白男人在干什么。 喝水? 洗澡?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男人从水里出来,宛若死尸一般闷在水里一动不动,萧凌秋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姜墨?” 女人又喊了几声,对方始终不见回应。 这家伙不会真的自杀了吧。 萧凌秋眼皮一跳,莫名的有些心慌。 若是之前,这家伙死了她高兴都来不及。 但此刻身处这种陌生诡异的地方,尤其藏着不少怪异妖物,真把她一个连走路都不能的女人留下,即便不死也崩溃。 萧凌秋挪了挪身子,拼着仅剩的余力,朝着对方爬去。 刚爬到岸边,准备伸手去拽男人的衣袍,忽然哗啦一声,姜守中自水中猛然跃出。 随即男人跪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鼻涕与泪水交织而下,看起来颇为狼狈。 溅出的水液泼在女人身上,差点将萧凌秋浇了个落汤鸡。 “草,差点真死了。” 姜守中用力揉了揉鼻子,缓解了一些酸痛的鼻窍,骂骂咧咧。 “姜墨!!” 身边传来女人愤怒的声音。 姜守中扭头一看,便看到萧凌秋杀气腾腾的瞪着他。 女人脸上挂着滴滴水珠。 尤其一些水珠顺着她修长皙白的脖颈缓缓流下,淌进了衣襟之中。 再加上她此刻是趴着的,从姜守中的视线,能明显看到水珠漾在些许雪色高山之上,随即又被挤碎。 “呃,你爬来这里干什么?口渴要喝水?” 姜守中一头雾水。 “喝你——” 萧凌秋终究没憋出爆粗的话。 她低头在衣袖上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冷冷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自杀,准备帮你一把,免得你死的不够彻底。” 姜守中笑道:“你是担心我吧。” “呵。” 萧凌秋扯动了一下嘴角。 姜守中无视对方冰冷恼怒的眼神,抱起女人重新放在干净的空地上,背靠着树说道:“我只是想确定是不是在幻境中,目前来看并不是,我们身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 “幼稚。” 萧凌秋朱唇吐出两个字。 看到姜守中要脱衣服,她面色陡然一变:“你要干什么?” “眼瞎?没看到我衣服都湿透了吗?” 姜守中懒得理会对方,自顾自的脱下自己的衣服,展开晾在树干上。 不过下半身的长裤并没有脱,算是给女人留了颜面。 萧凌秋别过脸去,没好气的说道:“刚才你还不如直接脱了衣服闷进水里,省得变成现在这样。” 姜守中点头道:“说的没错,我也是泡进水里才想到的。对了,你衣服也有点湿,要不要……” 见女人警惕的盯着他,姜守中耸肩:“随便你。” 裸着半身的姜守中来到小溪前重新洗了把脸,将发髻整理了一下,靠坐在女人对面的树干上,盯着不远处的神秘巨树思考。 “就打算一直在这里待着?” 萧凌秋问道。 姜守中随手拔下一根青草咬在嘴里说道: “先缓缓再说,总感觉这地方有点鬼打墙的意思。你难道就没发现,我们走了这么久,太阳始终高悬在天上,没有丝毫下落的迹象吗?” 萧凌秋一怔,抬头看向天空。 彤红的太阳高悬在万里无云的天幕中,色泽如丹,竟生出一丝不寻常的违和之感。 仿佛是被牢牢固定在那里。 “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地方,和这里有些相似。” 姜守中说道,“青州苏衫客的家里,可以通往地宫。当时我进入了地宫,里面就遇到了一些很不真实的景象,而且还遇到了化身为怪异妖物模样的苏衫客。” “那当时你怎么出去的?” 萧凌秋看着他。 姜守中道:“那地方出口还是很好找的,远远没有这里大。我只是在想,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不是也在一座地宫内。” 萧凌秋蹙眉,陷入沉思。 前朝修建的那些地宫她都了解过,除了专门用来镇压妖物之外,便是将一些宝藏放置其中,以备不时之需。 随着前朝灭亡,大部分的地宫已经被搜刮一空。 基本上所有地宫位置都被找了出来。 而在她的寝室案桌上,就放有一卷大洲境内地宫的标注图,但并没有看到真玄山这一带有藏有地宫的。 所以对于姜守中的推断,她并不认同。 况且以他们所目前经历的情况,前朝不可能修建出如此宏伟神秘的地宫。 “我眯一会儿,好好想想,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一路奔波疲惫的姜守中闭上眼睛,靠在树上。 萧凌秋可不敢休息,生怕突然冒出什么妖物,所以始终紧绷着情绪。 天空暖阳依旧。 小溪细流轻柔地拍打着岸边的卵石。 偶尔有风拂过,几片红枫打着旋儿落下来,给这条玉带点出些许波动。 萧凌秋忽然有些感慨,若忽略潜藏着的那些恶心妖物,这地方无疑是一片世外桃源,最佳的隐世之地。 想着想着,女人眼皮沉重,最终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却愕然发现天色竟然黑了。 悬挂在天幕中的不再是那轮暖阳,而是一弯血色的月牙儿。天空中同样没有星星,干净的像是被冲刷过。 姜守中站在小溪前,不知在想什么。 男人依旧裸着上身。 在月色的映照下,古铜色的肌肤泛着淡淡的油光。腹肌线条分明,每一寸肌肉都展现出一种刚毅而阳刚的魅力。 萧凌秋微微有些失神。 这小子有时候倒也没那么的令人讨厌,很有魅力。 难怪能骗到妙妙。 再回想这一路和对方相处,委实太过梦幻。 明明很讨厌痛恨对方,可两人却不知觉间亲近了那么多。 看也看了,背也背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 放在以前根本无法想象。 虽说是被情况所迫,但也确实很梦幻。 “怎么样,功力恢复些没有?” 姜守中忽然开口问道。 萧凌秋拉回思绪,准备活动身子时,惊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衣服。 是男人已经晾干的衣服。 妇人有些发怔。 从小到大,也只有母亲会在她睡着后盖毯被或者衣物,这份温柔已经遗落在记忆深处,很久没有被勾起过了。 姜守中走过来将衣服拿起穿在身上说道: “我已经仔细探查过这周围,没有任何妖物,似乎这地方比较特殊,妖物很害怕靠近。” 他指着那棵巨树说道:“另外天黑之后,那棵树出现了一扇门,有可能是出口,也有可能是通往别的地方。 所以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去别的地方继续找,还是进那个树?” 萧凌秋努力将自己杂乱的思绪压下,试图站起来。可无奈的是,她的身体依旧使不上力气,最多也就动动手臂。 “不行,我还是没法走。” 萧凌秋很气馁。 女人感到很奇怪,自己仅是腿部受伤,并没有任何内伤的迹象,为何这么久了,还是跟瘫痪一样。 莫非是罗摩遗体的副作用? 姜守中也觉得奇怪,但他也没多想,熟练的将女人背在身后,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没必要征求你意见了。” 萧凌秋撇了撇粉唇,将手臂环在男人脖颈间。 熟悉的重物压上来。 男人微微呲了呲牙,暗暗道: “这女人以后若是生娃,估计富养一窝都没毛病。这营养,这库存,也就媳妇轻尘能一决高下了。” “怎么了?” 见男人傻站着不动,萧凌秋紧张起来,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妖物。 “没什么。” 姜守中托着对方腿臀朝上举了举,朝着巨树走去。 来到巨树前,萧凌秋果然看到有一扇门。 说是门,更像是洞。 洞外挂着一些藤蔓帘子,抬头望去,这藤蔓竟是从高处垂落,最高的树冠上似乎有幽幽的光芒闪烁。 “身上有什么照明的东西吗?” 姜守中望着黑漆漆阴森森的树洞问道。 萧凌秋费力从怀里拿出一颗银白色拇指大小的珠子,轻轻吹了口气,然后举在男人面前。 珠子瞬即发出柔和的亮光,照亮了四周。 “这玩意比照明珠还厉害啊。” 姜守中啧啧称奇。 萧凌秋嘴角微微翘起。 自己身为一国太后,用的东西能差吗? 进入树洞,穿过潮湿阴暗的长廊,便看到有一条长满青苔的石阶盘旋延伸而上,就像是一条长长的蛇。 仰头而望,能隐约看到树洞内部呈八角状。 最上面还有一个半圆的穹窿顶,顶部洞开,可见一线天光。 “没想到这树内的空间这么大。” 姜守中很是震惊。 饶是萧凌秋也不得不感慨:“便是天上的神仙,恐怕也造不出这般景象。” 天上? 听到这两个字,姜守中心中一动。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开始小心的踏上石阶,一步步朝上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来到了顶端。 姜守中累的直喘气。 这感觉比被谢谢姑娘榨了九十九次都还累。 男人很是困惑,以他这般修为的高手,不可能背个娘们爬楼梯就累成一条狗。 总感觉这地方有什么束缚。 不仅没法使用生肖图,也也没法从穴窍空间内拿出七杀刀。 可他却又可以使出飞剑和轻功等等。 着实让人想不通。 萧凌秋看着挂在男人脸上的汗珠,尤其落在眼皮上的汗水,下意识地四指捏住衣袖边缘,用袖子擦了擦,避免落在眼睛里。 只是做完这个动作后,女人蓦地一愣。 我这是在干什么? 竟然给这个讨厌的男人帮忙擦汗? 女人用力咬了咬嘴唇,暗暗道:“罢了,一码归一码,毕竟这家伙背我这个累赘也不容易。” 姜守中拨开眼前同样悬挂着的藤蔓帘子,走出了透着亮光的洞门。 随着视线缓缓适应刺目的光线,面前的景象让二人看呆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山。 红色的山。 而且山顶上方还有一座山,是颠倒漂浮着的,山尖与山尖相互对立。 两座山体之间,还有飘在空中的湖泊。 就连湖泊也是红的…… “姜墨,我们该不会是来到仙界了吧。”萧凌秋心神震动。 而姜守中内心更为骇然。 因为他想起曾经苏俊文的魂魄在临消散前,说过的话。 “我父亲告诉我,那里有一座山,山顶之上还有一座,是倒悬着的……” 姜守中不由吸了口凉气。 原来苏俊文没有在瞎编乱造啊。 原来当初苏衫客那家伙,真的来到过这地方,看到了这个奇观。 可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那里有座雕像。” 萧凌秋指向山体间的那片湖泊。 姜守中凝目望去,的确有一座坍塌的巨大雕像倒在湖泊中,只剩下了一半。 看着那半张残破的雕像脸庞,姜守中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好像和曲红灵有点像。 而神像下方,通过澄澈的湖面,隐约透出一个字—— “红。” 不过让姜守中更为心神震撼的是,湖中还漂浮着一具具尸体,这些尸体全身被黑色盔甲覆盖,透着一股压抑神秘。 萧凌秋忽然失声道:“修罗亡灵军!” 第356章 太后真怒了 世间有两大天兵。 一为雪域神兵,二为亡灵修罗军。 根据坊间流传的谶语,只要能得其一,便可争夺天下。 最开始萧凌秋在听到这种传闻是颇为不屑的,但随着了解越深,她愈发感触到所谓的传闻反而低估了这两大天兵的恐怖。 无论是前朝开国,或是两千多年前那位始皇帝,其间皆有天兵为助。 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这两大天兵逐渐消失于人们视野中,只剩下玄之又玄的传说。而她也是耗费极大心血,才联系到了雪域神兵。 当然,对于修罗亡灵军她也曾深入探查过。 从各种古本秘史册中看到过修罗亡灵军的大致模样,以及实力评估。 但可惜的是,始终没能找到其踪迹。 尤其修罗女皇被镇压在大洲境内,似乎那些亡灵军已经彻底消失,她也没办法进行深入探查,只能押注于雪域神兵上。 眼下看到这些熟悉的兵甲尸体,萧凌秋内心尤为震动。 而姜守中也是惊的不轻。 “这是修罗亡灵军?” 当初贺本全死的时候,对他说过修罗女皇以及亡灵军的事情,说皇帝屠杀青州百姓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亡灵军。 但当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后来耶律妙妙又提及,他才意识到亡灵军的恐怖之处。 如今却在这里看到了。 萧凌秋仔细观察着那些尸体,沉声说道: “不会错的,绝对是修罗亡灵军。非人,却拥有人的形态和智慧。非妖,却拥有妖的先天蛮体,以一人匹敌千军。 普通刀剑对它们造不成致命伤害,只能是修为不俗的修士或者符箓来对付。” 说到这里,萧凌秋不禁感叹:“没想到曾经赫赫有名的修罗亡灵军,竟然全都死在了这里,难怪始终找不到。” 虽然唏嘘,女人内心却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因为她始终担心大洲皇帝会得到修罗亡灵军,为此暗中做了不少准备,如今看到这些尸体,说明周昶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 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其他亡灵军潜在别处。 姜守中背着萧凌秋,沿着蜿蜒曲折的石阶缓缓而下,最终来到下方那片幽静的湖泊之畔,近距离观察这些亡灵军的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全都缠着锁链,与残破的神像连在一起。 而在不远处,还有一座洞府。 洞府周围的石壁上烙印着一些模糊的壁画。 壁画上是修罗亡灵军的一些征战画面,包括与雪域神兵血战的场景,但最后面的几幅画就显得颇为诡异。 有亡灵军身体枯萎,化为枯骨。 有亡灵军被雷劫包裹。 也有亡灵军相互之间自相残杀。 萧凌秋说道:“据我从一些秘史资料所知,修罗亡灵军存在了五千多年,最初是修罗大帝领导的,规模比较小,比较散乱。 随着修罗一族不断迁徙,亡灵军也开始正规起来。后来修罗老祖为了对抗敌人,重新整编了一支亡灵军。 但此时的修罗一族,也仅仅只是自保,没有那么重的杀戮之心。而且为了规避和其他种族冲突,老祖主动带着族人迁徙到地下生活。 甚至修罗老祖为了与人族和妖族和谐共处,不反对与人族通婚,而且还把自己所创的《天魔大法》,送给了狐妖一族。” 听到这里,姜守中好奇说道: “根据传闻,前朝灭亡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皇帝贪恋某位妃子美色,不理朝政,奸佞当道,最终闹得民怨沸腾。 而这位妃子便是九尾妖狐,据说修炼了《天魔大法》,才能迷惑君王。这么看的话,修罗老祖会不会在故意布局?” 萧凌秋笑道:“凡事没必要过度阴谋论,况且把一个国家的灭亡衰败归咎于一个女人身上,多少也是不公平的。” “是这个理。” 姜守中微微点头。 萧凌秋继续刚才的话题:“不管修罗老祖有没有布局,至少那时候三族之间并没有起太大冲突,还是较为和平的。 但随着修罗女皇的出现,情况发生了改变。 修罗女皇不满人族和妖族的排挤,开始扩大亡灵军团,试图将人族和妖族全部屠杀殆尽,让世间只有修罗一族。 但当时妖族有妖尊坐镇,修罗亡灵军几番征战都没有讨到好处,于是调转方向,开始大规模的对人族进行杀伐。 然而人族亦有不少强大的修士,那时候的天人境高手可不像如今这般衰败凋零,甚至在修为层次上更高一些。 但真正给修罗一族造成毁灭一击的,还是源于一场灾变。” “灾变?” 姜守中又将目光聚集在后面几幅壁画上。 看着壁画里修罗万灵军身体无故枯萎,无故遭到雷劫,无故自相残杀……可以想象到当时亡灵军的惨状。 萧凌秋说道:“这场灾变没有任何预兆,就好像突然发生。没有任何人能说得清缘由,史书秘册里也仅是只言片语的模糊猜想。 短短时间内,妖气开始枯竭,妖族大量死亡,开始走向毁灭。人族修行的灵气开始稀薄,高手逐渐变少。 而修罗一族就好像失去了一片养分极佳的土壤,同样开始凋零。 可以说,人族,妖族和修罗族都受到重创打击。 但相比之下,人族受到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对于皇权者来说这反而是好事,因为江湖中少了很多高手,管控起来更为容易。 后来朝廷更是主动牵头联合江湖高手,将修罗女皇成功镇压,并且试图消灭妖尊。 虽然没能成功杀死妖尊,但随着妖气愈发枯竭,妖尊也不得不寻找其他方法,让自己和族人存活,最终死在了水月梦镜里。 自此以后,妖物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修罗一族也湮灭,而天门关闭,修士再无法飞升……可以说,人间皇族成为真正的主宰者。” 姜守中听着颇为感慨。 没想到这三族之间的恩怨如此戏剧性。 “只是……” 萧凌秋话锋一转,苦笑道,“也不知什么原因,妖气又复苏了。如今妖尊再次现世,修罗女皇也被放了出来,这天下注定得乱。” 身为皇权统治者,萧凌秋内心深处是希望这些异族灭绝的。 无论是妖或是修罗,对于人族优势极大。 尤其现在人族修士愈发衰落,甚至现如今也仅仅赵无修这一个天人境。 若是等妖族或修罗族真正复苏到巅峰时期,那时候躲在地下苟活的,或许就得是人族了。可能在这一点,周昶和萧凌秋想法一致。 只是形势逼人,由不得他们做出更好的选择。 姜守中抚摸着壁画,根据画上的内容推测道: “貌似天灾发生后,这些亡灵军为了生存下去,最终来到了这个神秘地方。而且在这里,似乎还发生过一起战争。 你看这最后一幅图,上面有很多亡灵军在拉拽着一尊神像,想要将其推倒。” 两人的视线再次转向湖泊。 从情形来看,这些亡灵军是用自己的命,将这座神像给推倒破坏。 萧凌秋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 “如此看来,修罗一族认为这地方可避祸,想要驻扎。但这里本来就有主人,所以双方为了地盘发生了争夺,结果两败俱伤。” 姜守中也同意这样的猜测。 他又开始观察起起旁边的洞府。 洞府平平无常,不过偶尔能看到一些晶莹似金水的月华,缓缓流泻而下,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室之内。 姜守中想要进去,却被一道结界给挡住。 而且旁边,还有一个类似于钥匙插孔的凸起石头。 “需要钥匙才能进去。” 萧凌秋说道。 钥匙? 姜守中不由得想起那枚假牙骨钉。 当初苏俊文的魂魄交给他一只假牙骨钉,说是父亲苏衫客留给他的宝藏钥匙,能打开一个洞府的大门。 那时候的姜守中不以为然。 而且那枚骨钉,最终交还给了苏俊文的妻子谭双双,被女人带去燕戎。 眼下望着近在咫尺却无法打开的宝藏之门,姜守中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内心很是懊恼:“奶奶的,早知道就自己留着了。” 不甘心的他尝试用其他方法开门。 飞剑、渡入功力、强行撞击、在周围寻找其他入口或者机关开关……试了很多种方法,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姜守中更为懊恼。 老天爷冥冥之中给自己送大机缘,结果自己还傻不啦叽的送人了。 “好香啊,什么味道?” 就在这时,萧凌秋蓦然嗅了嗅琼鼻。 姜守中也闻到了。 两人绕过洞府,忽而眼前一亮,竟发现此处藏有一片小巧的果园。 园中虽仅有五株果树,却皆是枝繁叶茂,挂满了鲜艳欲滴的红彤苹果,宛如颗颗玛瑙镶嵌于翠绿的枝叶之间。 这些果实色泽鲜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而香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两人不约而同吞咽了一下口水,肚子竟也很配合的咕咕叫了起来。 从来到神秘地域,两人除了被妖物追赶就是在四处找路,早已疲惫不堪,饿的饥肠辘辘。此时看到这鲜艳的苹果,饥饿感更强了。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啊。” 姜守中喃喃道。 正说着,一颗苹果突兀掉在了地上。 姜守中愣了一下,拿起苹果,诱人的果香味直冲鼻间。 “别乱吃!” 萧凌秋连忙提醒。 这种地方本就诡异万分,说不定就有毒。 姜守中自然也知道凶险,一边仔细打量着足以称得上艺术品的果子,一边说道:“放心,我又不傻。” 话音刚落,男人忽然感觉头脑一阵眩晕。 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后背的萧凌秋也跟着摔落在地。 “姜墨!” 顾不得疼痛,萧凌秋连忙看向姜守中。 却发现男人已经昏了过去。 更让她骇然的是,方才被姜守中拿在手里的苹果,宛若活物一般跳了起来。 诡异苹果蹦蹦跳跳的来到了男人的胸口,似乎在手舞足蹈。 萧凌秋瞪大杏眸。 她想要呼喊姜守中,却惊愕看到所有树上的苹果全都掉落下来。 这些瞧着香甜可口的苹果有序的排成了一列长队,在姜守中胸口那只苹果的指挥下,围着男人蹦蹦跳跳,场景颇为滑稽诡异。 感觉就好像,一群苹果妖物在开篝火晚会。 “姜墨!” 萧凌秋忍不住喊了一声。 刹那间,那些苹果突然静止不动,然后齐刷刷的盯向萧凌秋。 在场陷入一片死寂。 萧凌秋脊背发寒,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身为太后,什么场面没见过,但唯独没见到这么多的苹果直勾勾的盯着她,场景之诡异让女人直冒冷汗。 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毒蘑菇,出现了幻觉。 不过片刻后,这些苹果突然又活泼的蹦跶了起来,不再理会她。 萧凌秋暗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这些苹果托举起姜守中的身体。 随着苹果们轻轻滚动,姜守中的身子也缓缓挪移,朝着湖中而去。期间已经有不少苹果率先跳入湖中,溅起一团团浪花。 萧凌秋急了,刚准备开口喊叫,蓦然感觉到旁边一股凉飕飕的气息。 她扭头望去,整个人陷入呆滞之中。 只见一只无比巨大,足足有一座房子大的彤红苹果,立在她的旁边。 “姜——” 没等女人喊叫出声,巨无霸的苹果缓缓裂开,仿佛张开了一张大嘴,直接将女人吞进了嘴里,然后跳进湖中。 …… 当萧凌秋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四周黑漆漆的,周围散发着一股沁人的果香味。 而她的身子在不断颠簸。 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丢入海里的箱子里。 而更让女人惊讶的是,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没了。准确来说,似乎是被腐蚀掉了,只留有几片褴褛碎布。 萧凌秋费力拿出照明珠。 通过散发出的光照,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类似于贝壳的空间内,四周光滑无一点缝隙。 而旁边,竟躺着姜守中。 此时男人依旧闭着眼睛,气息也显得很是微弱。 身上的衣服同样被溶解了大半。 “姜墨。” 萧凌秋轻唤了几声。 可惜男人始终陷入昏迷,对于女人的呼喊没有半分反应。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好像是撞到了什么重物,两人全都被震的弹飞了起来。 当回落之时,因为姜守中原本躺着的位置比较倾斜,于是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女人身上。 尤其面部,直接压在高山上。 本就后脑勺撞的发疼的萧凌秋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压,差点喘不上气来。随后心口处又传来一阵刺痛,却是被对方的牙齿给磕到了。 萧凌秋懵了。 忍着刺痛,举起照明珠去看。 便清晰看到有些许牙印,周围还有少许破皮。 “姜墨!我要杀了你!!” 第357章 红妖即是天灾 血旗猎猎,大雨瓢泼。 姜守中茫然站在刺冷的大雨中,眼前残红的世界就像是被泼洒上了一层血液,迷离中带着几分瘆人的诡魅。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一座阴气森森的广场上。 透过光滑如镜的水晶地石,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目前的模样——身穿一副黑色冷峻的盔甲,身形高大,宛如一尊战神。 然而,在这冷色调的盔甲之下,却是一副森白的骷髅。 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两团幽幽鬼火,散发着阴冷而诡异的光芒。 这模样他太熟悉不过了。 之前在湖泊中看到的修罗亡灵军,便是这样。 同样在他周围,众多与他无异的亡灵军肃立于广场之上,宛如一尊尊静默的雕像,身上缠挂着一条条铁链。 铁链延伸的终点,即是笼罩在雨雾里的那尊巍峨神像。 姜守中看不清那尊神像的模样。 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狂风呜咽,每一环铁链都在风中发出低沉的响声,更添了几分阴森与肃穆。 “统领大人,下令吧。” 旁边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红妖已被女皇陛下暂时封禁,成败在此一举!” 姜守中扭头望去,说话的是一名修罗士兵。 唯一与他不同的是,这名修罗士兵眼窝里染着的鬼火并非是和他一样的紫金色,而是略显黯沉的纯紫色。 说明等级实力上,要低一阶。 姜守中不由自主的的抬起手臂。 冰冷的猩红雨点打在盔甲上,犹如溅起了一朵朵凄艳的血花。 唰! 周围的修罗亡灵兵甲全都齐刷刷的将身上的铁链攥紧,做出了朝前拉拽的动作。 刚才提醒姜守中的那名修罗士兵,默默戴起脸上的覆甲,低声说道:“吾辈誓以生命护佑修罗一族,护佑女皇陛下,至死方休。” 随即,这名士兵高呼:“女皇陛下万岁!” 刹那间,四周的士兵们齐声响应,一时间“女皇陛下万岁”的呼声如山洪暴发,激荡在广场之上。 随着士兵们齐力向前拉拽,一道道铁链顿时绷得笔直,发出铮铮之声,溅起无数雨点般的水珠。 巨大的巍峨神像开始缓缓倾斜。 神像周身的石块在拉扯中纷纷剥落,片刻之间,神像的一只手臂竟被生生拽断,轰然坠地,扬起一片烟尘。 随着巨像缓缓倒下,姜守中也终于看清了神像的面目。 红儿! 男人心中骇然。 这神像的模样,竟然与曲红灵一模一样! “统领大人,我们修罗没有来世,唯有今生。” 旁边的修罗士兵,眼洞里的幽火愈发黯淡,逐渐开始熄灭,但声音却高昂起来, “但修罗的未来不可灭!今日你我为了族人生存死去,后人不记得没关系,但只要他们能活着就好。 就如女皇陛下所说,妖族不愿重生,那是它们目光短浅。人族不愿飞升,那是他们自掘坟墓。可我们修罗,绝不会屈服于这场天灾! 天灾就是红妖!红妖就是天灾! 红妖想要毁灭我们,那我们便先毁掉它。 无论未来如何,至少我们修罗一族努力过了,甚至还帮狗日的妖族和人族争取了一线生机! 统领大人,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赨羽的荣幸。我们……就此别过!” 轰隆! 神像轰然倒塌。 周围方圆数百丈被凿出了一个深坑。 瓢泼大雨如潮水般从天空倒灌而下,逐渐填满了这座深坑,化为一片湖泊。 姜守中的身子漂浮起来。 周围其他修罗兵们的尸体却永远沉在湖底。 姜守中意识恍恍惚惚,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躯壳在不断分离,又在不断融合。 而与神像残败的面容,也缓缓拉近…… 望着那半张熟悉的面容,姜守中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喃喃出声:“红儿……” 就在这时,神像蓦然睁开仅剩的一只眼睛。 眸中红光流转。 下一刻,姜守中便失去了意识。 …… 姜守中从昏迷中醒来时,感觉头很痛。 不是颅内的那种痛,更像是脑壳被人敲了一下,钻心的刺痛。 “这是在哪儿?” 眼前唯有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姜守中下意识坐起身来,结果脑袋磕在了上方一处硬物,似乎自己正处于一个比较狭小的封闭空间内。 他呲着牙揉了揉脑袋,试探着伸手去摸周围的构造,手指刚触碰到一片柔腻,就听到女人冰冷无一丝温度的声音突兀响起: “你若是再敢碰我一下,我一定杀了你!” 姜守中一愣:“静静姑娘?” 对方没有出声。 像是在生闷气,懒得出声。 姜守中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女人还是不吭声。 姜守中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也是很无语,感觉是更年期来了。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光溜溜的。 身上的衣服竟不见了。 再联想方才触碰到对方时,直接摸到了对方的温润肌肤,心下似乎有些明白,这娘们为何莫名其妙的生气了。 毕竟光着身子和一个同样裸着的陌生男人困在一起,多少会郁闷。 当然,小姜同志并不知道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对方樱桃给啃破了皮。 姜守中回想昏迷前的记忆。 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是拿了一个苹果,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 正当他努力思索之际,脑袋猛地一阵抽疼,姜守中不由得紧抱头痛欲裂的头颅, 那血色泼雨的画面灌入脑中……黑色的盔甲,冰冷的铁链,坍塌的神像,以及与红儿一模一样的巨大神像。 “你没事吧。” 不知何时,女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虽然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但却带着些许关切。 满头大汗的姜守中粗喘着气,看到萧凌秋拿着照明珠,蹙眉盯着他。 柔和明洁的光亮下,女人玉靥仿佛浮着一层淡淡的光泽,美艳不可方物——只是姜守中却显得很是错愕。 对方怎么突然变了模样? “你是静静姑娘?” 姜守中试探性的问道。 萧凌秋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才意识到戴在脸上的易容面皮,也已经随着衣服溶解而消失。 “原来带着易容面具啊,。” 姜守中恍然大悟,玩笑道,“是因为长得太漂亮被经常骚扰,所以才戴面具?” “关你什么事?” 萧凌秋有些恼怒被对方看见真容,后悔拿出照明珠子。 姜守中笑了笑,没再逗弄对方,将方才的记忆仔细捋了一遍,进行思考。 那尊神像为什么和红儿那么像? 修罗士兵口中的天灾是红妖,红妖又是什么? 莫非是红儿的某位老祖宗? 从记忆画面中来分析,当时发生灾变,修罗女皇似乎是找到了灾变原因,并且带领修罗亡灵军试图对抗红妖,逆天改命。 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不过随着神像倒塌,红妖似乎也被杀了。 姜守中实在捋不清这些数百年前的恩怨变故,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 而且对于红儿的身世,他也不甚了解。 当然,曲红灵自己也不了解。 来真玄山时的马车上,曲红灵便谈起过她的身世,说是被秋婆婆在一个山洞内捡到,并抚养长大的。 父母,家族什么的全都不了解。 算是典型的孤儿。 姜守中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暂时不去思考。他想要拿过萧凌秋手里的照明珠,观察一下目前自己身处的空间。 但手刚伸出去,女人就将珠子收了回去。 萧凌秋将珠子藏在了身后,白璧也似的莹润肌色一闪而过。 姜守中很无奈:“放心,我不偷看你。” 见女人丝毫没有给他珠子的打算,只好摸着黑寻找出口。 “我们在一个果肚里。” 萧凌秋淡淡说道。 果肚? 姜守中不明所以。 萧凌秋将对方昏迷后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当然略过了对方啃伤她的事情。 “苹果妖物?” 姜守中听着暗暗称奇,说道,“这么说来,我们都被苹果给吃了?而且还把我们的衣服给溶解掉了。” “嗯。” 萧凌秋冷淡的回了一声。 姜守中感觉很奇怪。 苹果妖物吃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食用? 可貌似他们在肚子里除了失去了衣服,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姜守中唤出屠龙飞剑,试图破开果肚。飞剑射向各个角度,但除了溅出几点火星外,没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这时,姜守中手指无意间触碰到身边有一些物件。 原来是他衣服溶解后,从身上掉落的随身物品。 虽然他有两个穴窍储物空间,但只能各放一样物品,所以姜守中只放了比较厚重的七杀刀和一件备用衣物。 其他的东西,只能揣进怀里。 但可惜的是,身处这个诡异世界,穴窍空间无法打开。 包括生肖图与天劫神甲也被禁锢。 可此刻有一样东西,姜守中发现竟有些发烫,似乎在释放着什么能量。 是一盏铜制小油灯。 这盏小油灯是厉南霜送给他的。 当初他在青州被冤枉,染轻尘和厉南霜为了帮他洗冤,暗中调查柳无絮他们,结果二女无意间闯入了地宫内的修罗祭坛,陷入困境。 姜守中收到一个神秘人的传信,连忙去解救二女。 最终成功找到负伤的染轻尘,并联手击杀化身为诡异怪物的苏衫客。 而厉南霜则在一座迷宫内,无意捡到了一盏破损的小铜油灯,送给了他。 当时姜守中没能研究出是什么,也没太在意,便随身带在身上。不曾想,这盏毫不起眼的小油灯,竟在此刻出现了异常。 姜守中拿起铜灯,发现底部略微有一些凹陷。 他将大拇指放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 赫然,铜灯窜起了一簇火苗……而且还是冷白色的诡异焰火。 萧凌秋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姜守中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或许是什么法宝。” 望着冷白色的焰火,没忍住好奇心的他下意识去用手触碰。结果手指还未接触,就感受到一股刺冷的痛迅速传来。 姜守中瞬间感觉自己的手指仿佛被冻僵了一般,放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知觉。 “拿远一点!” 萧凌秋双手抱在胸前,蜷着一双修长大腿,努力与男人拉开距离。 倒不是怕冷,而是怕被对方看了身子。 姜守中懒得理会她,思考片刻后,他举起铜灯,将焰火与坚硬的果肚接触。 冷霜瞬即凝结,缓缓弥漫。 顷刻之间,本该无坚不摧的果肚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姜守中心中一喜,拿开铜灯,对着裂痕处用力一脚踹去,一束阳光直透而来,刺得被困住的二人睁不开眼睛。 两人终于能脱困了。 相比于姜守中的喜悦,萧凌秋却是慌张。 “不许回头看我!” 女人声音发颤,带着悲愤与一丝细微的哀求。 姜守中心想,就算我是色批,见识了那么多绝色美人的身子,难道还会馋你这么一个脾气差的老娘们? “你躲远点。” 姜守中用同样的方式,用铜灯将周边的苹果肚壁“烧冻”裂开,踹出一个可以出去的裂口,然后爬了出来。 环顾四周,姜守中立即被眼前景象惊到了。 他们在一艘船上。 船体约莫十丈之长,三丈之宽。 通体竟呈水晶色,在阳光的折射下美轮美奂。 但最让姜守中感到惊奇的,水晶船的上空是一片泛着些许涟漪的湖水。 湖水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层,清澈透明。 阳光可以直透而下。 而在船尾,则摆放着一口水晶棺木。 姜守中上前察看,棺材里是一副通体粉红色的骷髅,骨骼流转着莹莹之色。 从骨骼形态来看,明显是一个女子。 姜守中想起曾经被他杀死的那个红粉骷髅妖物,和眼前的骸骨有点像。 “姜墨……” 苹果腹壳内响起萧凌秋的喊声。 姜守中打量着骸骨,没有出声。 萧凌秋以为男人丢下她独自离去了,声音透出一丝慌乱:“姜墨?你在吗?” 姜守中瞥见棺材旁边放着一件黑色裙衫,拿起来丢进果腹中:“自己穿,如果没力气穿,我只能帮忙了。” 萧凌秋没了声音。 很快,响起悉索的穿衣声。 姜守中怔怔凝视着水晶棺内的骸骨,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好像很亲切,又好像很陌生。 他缓缓推开棺盖…… —— 京城,钦天监台下的地宫内。 被层层符箓铁链禁锢的染轻尘,猛地睁开流转黑色雾气的眸子,眉心处隐约浮现出一朵黑色莲花印记。 她喃喃道:“似乎是本尊的修罗魔体?” 这时,地宫大门忽然打开。 皇帝周昶和老监正缓缓走了进来。 染轻尘眉心处的黑莲印记缓缓淡去,闭上眼睛,恢复了之前虚弱无比的模样。 她明白,自己要出去了。 第358章 皇帝之死! 随着周昶到来,隐藏在暗处的符箓逐一显现出来,将女人牢牢禁锢在处于血锁大阵最中心的石台之上。 “成功了吧。” 周昶负手而立,淡淡问道。 老监手持一个陈旧的玉器算盘,在上面拨动了几下,轻轻点头:“血锁蛊已经完全融入她的本命魂魄,目前她只受陛下掌控。” “那么,她究竟是染轻尘,还是修罗女皇呢?” 周昶抛出了一个问题。 老监正一时难以严谨回答,模棱两可道:“或许都是。” “都是?” 周昶走到染轻尘面前。 望着昔日清冷纯洁的少女,变成如今诡魅森冷的模样,周昶眼神涌出几分复杂,随即又被冷漠取代。 江绾啊,你终究还是不愿出来救你的女儿吗? 他缓缓抬起手臂。 染轻尘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凭空拽起。 无形之间,似有一缕缕血丝缠绕着她的身体,而血丝的另一端被周昶牵着。 周昶五指收拢。 女人修长的脖颈瞬间被无数血丝缠住。 随着一点点勒紧,她的脸颊因窒息而憋得通红,双目圆睁,几乎喘不上气来,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痛苦之色。 嘭! 下一刻,女人又被重重摔在地上。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修罗女皇被自己随意玩弄于鼓掌之中,周昶嘴角上翘,一股豪气不禁涌入胸臆之中。 前朝费尽千辛万苦,也仅是镇压修罗女皇的魂魄。 而自己却可以主宰修罗。 虽然牺牲了一城之百姓,但如果想要创立千秋基业,这么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掌控了修罗,掌控了修罗亡灵军,哪怕燕戎寻得雪域神兵的合作又能如何?哪怕妖尊出世,带领妖族复兴又如何? 这天下终究是他周昶的天下! 早晚,那位萧太后会跪在自己面前,为奴为婢! 想到此,周昶雄心万丈。 但想起前日被晏长青那一剑惊吓,而狼狈逃窜的模样,皇帝眼中又浮现出了几分阴霾。 自登基以后,还是第一次在群臣面前如此狼狈难堪。 而对方仅仅只是一个江湖剑客! 简直耻辱。 因受到修罗女皇影响,而性情逐渐暴戾的周昶,死死攥紧拳头,怒火熊熊燃起。 不过看着面前被自己随意主宰的染轻尘,周昶又不免嘲讽。 天下第一剑客又能如何? 能救得了自己女儿吗? 他猛地挥下手臂。 刹那间,空气中出现了一条锋利的血色铁链,狠狠抽打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铁链打散了女人身上的一团黑雾,仿佛魂魄也散了一些。 身后老监正皱了皱眉头,小声提醒道:“陛下,修罗女皇目前魂魄还不稳,无法承受太大的伤害,否则可能会魂飞身陨。” “真是无趣啊。” 周昶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发泄怒火的想法。 他走上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眼神里爬满畏惧的修罗女皇,问道:“你该叫朕什么?” 女人微微低头:“主上。” 周昶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看了看周围这座血锁大阵,淡淡道:“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朕吧。” 说罢,又对老监正道:“上朝!” 他要上朝。 他要将修罗女皇带到朝堂之上,他要当着百官的面告诉世人—— 你晏长青可以一剑斩到金銮殿! 但,朕也可以让你家破人亡! 当初朕多么的狼狈,今日朕就百倍奉还,让你生不如死! 走出大门,抬头望着温煦的阳光,周昶忽然顿住脚步,内心犹豫片刻后,挥手招来一名内卫,淡淡道: “今日天气不错,送染府那些人上路吧。” 如果换成之前,周昶会为了顾全大局,看在染老太太的面子上放过染家。 但此刻,内心满是戾气愤怒的他只想将那些碍眼的苍蝇全部拍死。你们让朕不痛快,那朕就送你们上路! —— 京城,祯王府。 身着华裳的女人紧蹙柳眉,看着碧空万里的天空,手中的罗盘飞速旋转。 女人正是璎茉郡主,也就是夜莺。 “你这破卦到底准不准啊。” 夜莺不满的看向正在大快朵颐吃着烧鸡的诸葛玄机,将手里的罗盘扔了过去,“吃吃吃,就知道吃,如果我们的计划失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老家伙!” 诸葛玄机随意抬手接过罗盘,笑着说道: “丫头,要沉住气,从星象来看,那颗帝皇星必然会在今日陨落。” 夜莺气呼呼的坐在桌前:“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什么破星的,你这老家伙整天就知道忽悠人,我也是中了邪才信你的鬼话。” 听着徒弟抱怨,诸葛玄机无奈擦了擦手,认真说道: “按道理来说,周昶配得上中兴之主,帝皇星不至于这么快的陨落。无奈这家伙太过于急功近利了,本来很多事情可以徐徐图之,非得采取极端的手段。 老夫认为,周昶心底始终有心魔存在,而且这心魔随着时间推移,愈发难以消弭。最终让他走火入魔,走向深渊……” “江绾?” 夜莺纤眉一挑。 诸葛玄机捋着胡须摇头:“是,或许也不是,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总之,老夫让你在今日采取行动,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和周邟的合作谈的如何了?” 周邟,大洲二皇子。 也就是前太子周琝的亲弟弟。 当初兰妃一家人乘坐马车,两次和姜守中起冲突,其中就有周邟。 但相比于周琝和三皇子周伈,他的存在感一直不强,而在外面眼中的人设,也是一位喜欢喝酒享乐,没有上进心的纨绔。 周琝死后,兰妃被打入后宫,小公主周夕月被杀,而他则被皇帝派往西蜀,成为一个王爷,整日悠哉享乐。 朝中内外,没几个人在意他。 “我本以为那家伙会很胆怯,不敢来京城,结果胆子倒是挺大,把家底全带来了。” 夜莺说道,“而且这货不知何时竟然买通了城卫,让人惊讶。” 诸葛玄机道:“生于皇家,没有几个是简单的角色,全都瞅着那位置。前太子周琝性子卑谦,但缺少魄力,成为皇帝用来牺牲的棋子。 目前三皇子这位新太子还不错,但气运很差,如果之前留在皇宫,或许局面能被他稳住。奈何,他现在去了十万大山。 至于那两位公主,都是无脑的蠢货,死了并不意外。剩下的,也就这位二皇子周邟了。 这小子以前是有些藏拙的,懂得收敛自己。 而且兰妃被打入后宫,周琝死于阴谋,他还能安然无恙的被派去西蜀当王爷,本身就说明了问题。你和他合作,还是要小心一些。” 夜莺点了点螓首:“放心,我会注意的。” 诸葛玄机走出屋门,看向皇宫的方向,喃喃道: “改天换日的时候到了,这天下终究要到了群雄逐鹿的时代。谁又能,最终笑到最后呢?” —— 朝堂之上,百官肃穆而立。 之前被晏长青一剑残破的金銮殿,已经重新修缮完成,包括此刻周昶坐下的龙椅,也换成了一座崭新更为大气的金黄龙椅。 仿佛之前并没有发生过任何变故。 而文武百官也都避讳不谈,一个个装作糊涂。 “袁安江呢?” 周昶没有在官员队列里看到那道始终挺直腰背的身影,出声问道。 监察御史官员连忙回答道:“回禀陛下,郭老病重,袁大人这些天一直守在他老师身边尽孝,早些时候跟内阁请示过了……” 官员说到这里,周昶忽然想起自己批过条子。 “知道了。” 他摆了摆手,有些遗憾。 之前袁安江一直反对他囚禁染家,甚至联合其他官员上了不少奏折,言辞激烈,让他这位皇帝很是生气。 再加上袁安江一直为姜守中说情,他更是不满。 若非看在对方老师面子上,早就拖到外面一顿板子伺候了。 今日本打算借着修罗女皇这个机会,狠狠打一下袁安江的脸,结果对方不在,倒是让周昶有些许小失落。 周昶收敛起思绪,望着下方百官,又看看大殿门外湛蓝明媚的天空,莫名的有些感触,缓缓开口说道: “古有云:知成之必败,则求成之心不必太坚。知生之必死,则保生之道不必过劳。你们说,生死成败,是否要任其自然?” 他目光扫过大臣们。 众官员纷纷低头,没人敢出声。 大殿内寂静的可怕。 没有人是傻子,这些天周昶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能清晰感知到这位九五至尊那时刻流露出的戾气与杀意。 尤其晏长青那一剑,让皇帝颜面扫地。 哪怕此刻天空阳光明媚,众人都有一种乌云压顶的错觉。 这时候,谁都不愿意触及霉头。 好在心情不错的周昶也没有太过于为难他们,自顾自的回答起来:“生死,可以任其自然。但成败,不能。 朕自登基以来,有无数人劝朕顺其自然,劝朕退让,劝朕放下,劝朕熄了那一统天下的美梦,安安稳稳混过这一辈子。 为什么他们要劝朕? 因为他们不看好朕,因为……他们怕了!” 周昶重重一拍扶手。 殿内大臣吓的一哆嗦,纷纷跪在地上。 “进来吧。” 周昶淡淡道。 众人有些疑惑,不知道皇帝是让谁进来。 下意识扭头望去,便看到一位身姿绰约、黑裙红发的冷艳绝色女子,缓缓走进大殿。 当一些认识染轻尘的官员看清女人模样,无不骇然。 “主上。” 女人走到台阶下,恭敬颔首。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女人宛若一朵幽暗的黑莲。 明明与这富丽堂皇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偏偏在这片璀璨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周昶站起身来,负手昂立。 他远望着大殿外的广阔天空,如炬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云层,直视九霄:“江湖虽广,终不及天地之大。刀剑虽利,亦难敌朕的铁骑! 朕今日就要告诉世人,这大洲是朕的疆域,这天下亦是朕的天下! 燕戎也好,妖族也好,大洲那些江湖门派也罢……朕赐其生,是恩典。朕不赐其生,亦是天命!” 大殿之内,众人无不感受到一股凛然孤傲的气势,心中皆是震撼不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谁先高喊,其他人纷纷喊了起来。 而在这时,殿内却响起一声叹息。 “周昶啊。” 轻柔带着蔑视以及惋惜的声音,在众臣高呼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神情愕然,下意识看向出声之人。 竟是染轻尘。 染轻尘曼移玉指,撩了撩血色的发丝,一步步走上台阶,优雅且从容。 周昶皱了皱眉头:“谁让你上来的,下去!” 然而女人却置若罔闻。 环绕在周身的黑色雾气一缕缕弥漫开来。 周昶内心忽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他五指收拢,试图用血锁蛊,教训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贱女人。 可这时他却惊骇发现,血锁蛊不起作用了! 自己与修罗女皇,完全断了联系。 怎么回事? 一股寒意从脚底一路爬上了脑门。 “你知道吗?你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啊。” 染轻尘暗黑色的唇线微微上扬起一抹弧度,笑着说道,“你太心急了,也太自负了,你如果静下心来思考,就会发现……所谓被镇压的修罗女皇魂魄,其实只是一缕神识而已。 中间出了那么多问题,那么多的意外,你却执意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判断,完全没有一丝怀疑,蠢疯了。 你不该这么早把我从那里放出来,那可是唯一能困住我的地方啊。” 染轻尘走到周昶面前,眼里满是嘲讽。 周昶想要喊叫内卫,喊叫赵无修,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所有的声音被挤压在喉咙内,涨的脸皮通红。 他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双腿被钉死了一般,不得动弹。 而大殿内的众人早就被吓懵了。 谁都不敢上前。 “告诉你个秘密,血锁大阵是当初本尊亲手打造的。” 望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皇帝,染轻尘一字一顿道:“再告诉你个秘密……染轻尘才是真正的修罗女皇,准确来说,她上辈子就是修罗女皇。” 啪! 女人轻轻拍了一下周昶的肩膀。 这位站在大洲权势最巅峰的男人,扑通跪在了地上。 腿骨断裂。 劈裂开的骨头穿透皮肉。 周昶疼的冷汗直冒,连惨叫声都难以发出。 染轻尘坐在龙椅上,习惯性的梳理着头发。血色的发丝在她指尖轻轻摇曳,如同夜幕下的赤练,更添了几分妖冶与神秘。 “坐在高处的感觉,就是好啊。” “对吗?” 染轻尘幽冷深邃冷艳眸子看着周昶,五指放在对方头顶。 蓬! 周昶的脑袋被生生捏爆。 第359章 江绾现身 (第三卷终) 天色无常,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明丽如画。倏忽间便是乌云蔽日,似有暴雨将至之兆。 原本悠然行走在街上的人们,不觉加快脚步回家,生怕变成落汤鸡。 街边摊贩们也纷纷开始挪移地点。 不多时,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变得冷清了一些。 染府内,气氛依旧安谧。 李管家简单吃过早饭,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找院外看守着的内卫,商量能否多购进些食材供府上食用。 最好能多买一些给老太太补身子的食材。 在染府待了三十余年,李管家早已与这里有了深厚感情。 看着昔日盛旺的染家如今成了这般萧索的境地,心中自是感慨万千,颇感伤怀。 可难过归难过,他内心还是保持乐观的。 在他看来,只要染老太太这位大洲唯一的异姓王郡主还在,皇帝总归是会念旧情,不会对染府太过苛责。 染府的这场危机,终究是会过去的。 刚来到大门,正巧看到几名内卫神情冷峻的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姓赵的中年统领。 李管家以为对方又是要例行检查,连忙挤出笑脸上前:“赵统领,今早除了挑粪的两名伙计出去了一趟,其他人都没有——” “噗!” 然而管家话还没说完,锋利的刀尖便刺入了他的胸膛。 李管家直愣愣看着赵统领,一脸不可置信。 “陛下有旨意,染府勾结妖族,满门抄斩!” 内卫赵统领缓缓拔出沾血的刀,不去看倒下的管家尸体,对部下命令道,“一个不留!” “是!” 众内卫提刀杀入院中。 一些还未反应过的仆人们直接被砍翻在地。 很快染府大院陷入一片混乱。 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溅起的血液泼洒到了每一处角落,将曾经这个热闹的院子变成了屠宰场。 染家家主染金义听到嘈杂的叫喊声,皱了皱眉头,起身打开房门喝问道:“怎么回事?都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然而看到内卫正在肆意屠戮府中之人,他顿若木石,伫立当场。 咻—— 一根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心脏。 染金义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冲击力撞入屋内,双腿在剧痛与惊愕中失去了支撑,踉跄中倒在了地上,连带撞翻了一旁的椅子。 男人依旧表情呆滞。 仿佛还在努力消化,这突兀其来的变故。 他摸了摸心口的箭矢,怔怔看着手上的鲜血,无神的瞳孔转而又望向外面混乱血腥的场景,满脸迷茫。 “为什么会这样?” 染金义喃喃自语,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瞳眸余光里,他看到自己妻子左素站在梳妆台前,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女人手臂半抬着,似乎是想要拉他,又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快跑……” 染金义艰难吐出这两个字,便没了气息。 左素默默走到丈夫面前。 望着与自己名义上保持了二十余年的丈夫,如今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妇人缓缓捏紧粉拳,内心不知什么滋味。 高兴? 悲伤? 似乎都没有。 女人扯动了一下嘴唇,想笑却也笑不出来。 这时,一名浑身透着血腥味的内卫冲进屋子,看到左素后,内卫毫不犹豫的挥起沾血的长刀朝着女人的脑袋砍去。 但下一刻,锋利的刀刃被一只玉白的手抓住。 没等内卫反应过来,左素手腕一抖,将刀刃生生折为两段。 紧接着,她迅速将断裂的刀刃刺入对方脖颈! 鲜血顿时如泉涌般汩汩流出……内卫捂着喉咙,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个柔弱的妇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左素闭上眼睛深呼了口气,扭头离开屋子。 府内仅剩的丫鬟仆人们还在慌乱逃窜,内院里已经躺着不少尸体。 此刻也没人能顾得上,屋内病重卧床的染老太太。 听着窗外不时响起的惨叫声,染老太太嘴唇微微颤动,眼角泪水滑落。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或许从染府被囚禁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个结局。 不,其实从当年江绾嫁入染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料到染府的结局会是如此了。 她清楚的记得在小儿子大婚的那一天,皇帝亲临前来庆贺,离别之际,皇帝曾回头凝视着染府高悬着的那块牌匾。 那一刻,他的眼神里毫无温情可言,有的只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和恨意。 也就是那一刻,染府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在外人看来,她和儿媳妇一直不对付,是因为江绾是江湖儿女。她这个身份传统高贵的郡主,非常瞧不起这类人。 可真正的缘由,唯有她自己清楚。 她不是不喜欢那个儿媳妇,她只是害怕,害怕染家会因此惹上杀身之祸。 她每时每刻,想把那个扫把星赶出去。 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有些舍不得这个儿媳了,虽然嘴上依旧骂着,但心里却想着和对方亲近。 处于这样的矛盾心里,染老夫人不知该怎么办。 这也是江漪为什么说,老太太明面上对自己的姐姐恶言恶语,极为排斥,可等姐姐走后,老太太又如同丢了魂似的。 江绾心思聪慧,明白老太太的难处,所以面对老太太的排斥,始终不在意。 而随着她去世,一切矛盾似乎都没了。 对于江绾的死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江漪这些亲近之人觉得,江绾可能是因为对染家的愧疚,再加上剑道无望,选择了死亡。 李观世一些修行高手认为,江绾或许是在置死地而后生,以涅槃之势重回剑道。 诸葛玄机这些好阴谋的人猜测,江绾或许是在布局。 可在老太太眼里,江绾的死其实也间接的保护了染府,消除了一部分皇帝的恨意。 所以老太太始终觉得,是自己“逼死”了江绾。 带着这样的愧疚,哪怕她知晓染轻尘不是染家的血脉,也依然愿意将其看作是自己的亲孙女儿,宠着她,疼着她。 除了与姜墨的婚礼她强硬插手,自觉有些对不起孙女。 可惜,到头来染家的结局终究没能改变。 唯一让老太太后悔的是,她不该对皇帝带有期望,没能早点遣散家里的仆人,导致无辜的人被牵连。 如今她也只能到地府,给这些人赔罪了。 嘭! 屋门被踹开。 两名内卫气势汹汹的提着血刀冲入屋子。 当看清床榻上的是卧病的染老太太后,两名内卫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迟疑。 毕竟这可是大洲唯一的异姓王郡主。 染家威名还在。 最终一名内卫咬了咬牙,对着染老太太恭敬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对不住了染老夫人,陛下有令,我等也只能听从。您放心,我一定让您老走的痛快些。” 说罢,内卫闭上眼睛,挥刀而下。 但想象中血液飞溅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内卫睁开眼睛,愕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位妇人,对方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床榻前,轻松钳住了他劈下的长刀。 而旁边的同伴,已经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抽搐。 内卫大惊,想要舍刀逃跑,却被左素一掌拍碎了头颅。 “怎么?被吓到了?” 见老太太盯着她看,左素随意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冷笑道。 染老太太叹息道:“你不该留在这里的。” “都到这时候了,还装什么烂好人。”左素绷着俏脸将老太太强行背在身上,冷冷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素儿,放下吧,你一个逃命去。” 染老太太疲惫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又能跑多远,没必要连累你。况且,你这丫头不是最恨我吗?” 左素咬着嘴唇:“对,我是恨你,恨不得亲手把你这老不死的埋进棺材里!当时若不是你,我早就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了!我日日夜夜盼着你早死,盼着你进棺材!” 女人怒声骂着,发泄着心中恨意,但眼眶却有些发红。 她小心托住老太太的身子,声音柔了一些,自嘲道:“可是……你这老东西,又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左素抽了抽发红的鼻子,朝着门口走去: “我带你去找轻尘,你不能死在这里,至少要让轻尘见到你最后一面,至少——” 唰! 一道凶猛的刀芒赫然冲来。 左素连忙举刀抵挡。 “嘭”地一声,左素倒飞进屋子里。 好在情急之下,左素转身将老太太护住,没让其受太大波及。 左素将老太太放在小心床榻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神情凝重的望着迈步进入屋子的赵统领。 “倒是小瞧了染家,竟然还有高手。” 赵统领瞥了眼地上的两名属下尸体,打量着左素,“你这女人什么来路?” 左素深知对方的修为高于自己,而自己擅长的是刺杀偷袭,正面对敌完全处于劣势,眼珠一转,媚笑道: “赵统领问奴家什么来路,不如自己试一试?” 说着,女人将自己的裙衫拉开。 丝毫没有羞耻的大方展露出自己美丽的身体。 赵统领顿时愣住。 他没预料到女人会有这操作。 见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前襟部位,左素唇间划过一道冷蔑,缓缓走上前,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衣裙拉的更开。 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体。 “赵统领,要不亲自试试?” 随着两人距离一步步拉近,在与赵统领仅有三步之遥时,左素足尖忽然一点,身形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赵统领身后。 锋利的刀尖对着男人后脑勺狠狠刺去。 然而就在这时,赵统领手腕一震,一道凝成丝线的黑色刀芒,从长刀中炸起。 “撕啦!” 空气仿佛都被劈开般。 女子口中喷涌出一股鲜血,如同断线的纸鸢般向后倒飞而出,最终重重地摔落在庭院中,砸在了几具尸体上。 “以为发点骚,就能变高手了?” 赵统领一步步朝着左素走去,目光幽冷,“本官见过的贱女人,比你骚多了,就这点小心思也想迷惑本官?” 左素试图挣扎着起身,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只能无力地瘫倒在地。 两人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如果从一开始早早埋伏,或许还有机会。 但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胜算。 “咳咳……” 左素口中不断涌出混杂着血沫与肉屑的液体,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甚至能清晰感触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渐渐流逝。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啊。 虽然之前在姜守中那里差点丢掉性命,但感触并不深刻。 至少此时,她明白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终点。 左素忽然有些遗憾。 如果当时猴子没有救她,而是死在姜守中的手里,其实也不错,至少光着身子死在了一个美男子手里。 “上路吧。” 赵统领无视对方露出的腻白诱人,准备砍掉女人脑袋。 突然,一缕诡异的黑色雾气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他的双腿。 还没等赵统领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那黑色雾气瞬间将他的双腿血肉消融殆尽,只留下森森白骨裸露在外。 赵统领栽倒在地,发出惨叫之声。 他骇然望着出现在不远处的黑衣女人,尤其看到自己的部下全部惨死在女人身后,更是惊惧万分。 染轻尘轻轻挥手。 赵统领身体爆成了一团血雾。 左素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本该无比熟悉,却又极其陌生的少女,轻声问道:“你究竟是染轻尘,还是修罗女皇?” 染轻尘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她。 “或许都是。” 左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每一次咳喘,都有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她的嘴角溢出,沿着下巴缓缓滴落。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左素仰望着暗沉沉的天空,失怔喃喃道:“轻尘,人都是有两面性的,不是吗? 我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理学大儒,我娘亲曾撰写过女戒之类的书作,他们都是极受人尊敬的。 年幼时,娘亲每每会拿着戒尺让我背那些女戒,让我学那些妇礼,教导我身为女儿家,该如何自爱,如何恪守妇道。 父亲也会时刻看管着我,但凡我有一丝逾规,便罚我跪在书堂后院的石屋里,一整天不给我吃的,也不给我喝的。 娘亲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玩耍,她说女儿家就该待在闺房里,抛头露面是那些贱女人不自爱,我不能学她们。 有一次,我肚子太饿,偷偷去厨房找点吃的,无意间遇到了王厨娘的小侄子,年龄和我相仿,就和他聊了几句。 结果被爹爹看到,不仅赶走了王厨娘和她的小侄子,还把我吊在灵堂里,用鞭子抽我,说我败坏家风,不守女德,骂我不知廉耻……那时我才十岁啊……” 左素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挤了出来。 她以自嘲的口吻说道:“所以啊,当我长大以后,当我有了自由后,我最想做的,就是放纵自己。 我想做一个贱女人,我想报复他们,报复我爹娘,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女儿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是——咳咳咳……” 左素再次咳嗽了起来,眼里的光越来越黯淡。 她缓缓拉起衣襟,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笑着说道: “马上就要见爹娘了,这副样子可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他们失望……轻尘啊,姜墨其实挺好的……” 女人声音越来越弱,最终缓缓垂下螓首,失去了生机。 染轻尘看着死去的女人,神色冷漠。 她蹲下身子,整理好左素的衣衫,又来到了染老太太居住的小屋内。 “总算,还是见了一面。” 染老太太干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染轻尘淡淡问道:“后悔吗?” 染老太太笑道:“后悔什么?后悔有一个孙女儿?我这老婆子浮浮沉沉了一辈子,有些事情也不讲究那么多的规矩道德了。轻尘,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孙女儿。” “呵,虚伪。” 染轻尘扯了扯嘴角,冷媚的眸子点染着讥讽。 染老太太没有在意少女的冷漠,柔声说道:“当年你娘亲去世的时候,我问她,你有恨过我吗? 你娘亲说,自然是恨过的。她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被那般辱骂,那般排挤,又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 其实我知道,你娘亲一直没有恨过我,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我少些愧疚。” 染老太太温柔看着染轻尘:“轻尘,没有人想要骗你,尤其是你的娘亲。在她的心里,你就是她的女儿……” “够了!!” 染轻尘愤怒盯着她,“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到现在你都要死了,还想着骗我!” 老太太平静看着陌生的孙女儿,眼里没有丝毫的难过和责怪,虚弱问道:“既然我都要死了,轻尘你告诉我,你恨奶奶吗?” 染轻尘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轻尘,不要去恨你的娘亲,也不要去恨姜墨,那会让你失去真正的自己。” 染老太太的呼吸渐渐变弱,“奶奶就先走了,你呀,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虽然没能抱上你和姜墨的大胖小子,但看到轻尘你穿上嫁衣,也够了。我家轻尘,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染老太太努力抬起手,试图去抚摸少女的脸颊。 但最终,还是无力垂下。 这位大洲皇城的唯一异姓王郡主,就此长眠。 染轻尘紧紧攥着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显得苍白,娇躯不住颤抖,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着的情绪。 黑红色的泪珠如同凝结的血滴,缓缓自眼角滑落,沿着脸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添了几分凄凉与哀伤。 她蹲下身子,抓住老太太的手。 少女呜咽着,周身黑色的魔气也在疯狂翻涌。 她背起染老太太的尸体,走出屋门,准备将其安葬。 可走出屋门,染轻尘猛地抬头,冰冷的视线落在对面屋顶上的男人。 赵无修! “修罗本该无情。” 赵无修舍弃了平日朴素的衣装,穿上一件较为鲜艳的绸缎衣物。 染轻尘讥讽道:“借本尊的手,斩去你和大洲皇族的因果,再跑来击杀本尊,为你的主子报仇,了却因果,你赵无修也是够阴险的。” 赵无修道:“要飞升,就需斩断所有因果。” “可你能飞升的了吗?” 染轻尘冷哼道,“你现在可是受了重伤,想要融本尊的修罗无界魄,无疑于痴人说梦。即便本尊此时魂魄不稳,修为还未彻底恢复,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赵无修沉默不语。 他的确受了重伤,是被晏长青伤的。 晏长青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京城送出那一剑。 一来,自然是给皇帝一个下马威,毕竟对方欺负了他女儿。 二来,也是他真正的目的。 重伤赵无修,迫使对方无法完成融合修罗无界魄。 三来,则是试探京城内是否还藏有其他高手。 晏长青从未打算去“救”自己的女儿,就如李观世所说,如果想要彻底救染轻尘,唯有让她成为修罗,从根本上解决。 可随着染轻尘话音落下,她忽然发现自己的魔气开始不受控制,无形间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禁锢了。 染轻尘瞳孔收缩,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阴沉沉的天幕中,竟逐渐显现出一扇金灿灿的古朴巨门,浩瀚无比。 天门!! 赵无修竟打开了天门! 雄浑的天威涌出天门,化为一只无形的巨手,对着修罗镇压。 染轻尘被迫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撑着地面,修长的五指嵌入了土泥,娇媚无双的玉靥此刻显得狰狞扭曲。 赵无修淡淡道:“我杀不了你,但仙可以。” “赵无修,你竟然与上面那些狗东西做了交易!” 染轻尘身上的魂魄开始被抽离,声音包含着极大怨气与怒意,“你以为献出自己的真魂,他们就会让你入天门吗?你太天真了!” 赵无修置若罔闻,抬头看着天门,目光灼热。 这天门,他必进! …… 皇宫乱成了一团。 但唯独凤鸾宫内,依旧一片平静。 皇后洛婉卿挥手屏退前来仓皇禀报的女官,美目怔怔望着金銮殿,忽然扑哧笑了起来,随后越笑越开心。 正在练剑的二两歪着小脑袋看着主母,一脸疑惑。 “二两啊,你主母成寡妇了。” 洛婉卿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笑着说道。 女人回头看着自己奢华的宫殿,有些恋恋不舍:“皇后没了,以后想要享尽天下荣华富贵,也没指望了。除非……” 洛婉卿美眸一亮,对二两说道: “你主子究竟想不想争夺天下?实在不行,本宫勉为其难再做一次皇后,跟他得了。” 二两正要开口,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洛婉卿也仰头望去。 “天门开了。” 洛婉卿失神了良久,叹了口气,“这个赵无修啊,比周昶好不了哪里去,入疯入魔了。不过,这家伙真的能飞升吗?” “不能。” 二两轻声说道。 “为什么不能?”洛婉卿下意识问道。 二两道:“因为有我在。” 洛婉卿愕然,低头看向这位平日很腼腆,此刻却突然大言不惭的小姑娘。 不知为何,她忽然发现二两变了。 变得似乎……成熟了一些。 二两放下手中的剑,走到一处高台前,衣裙缓缓拂动,稚美清冷的脸颊上浮现出几分不符年龄的怅然与悲伤。 “天门之上犹有天,大道尽头皆是道。” 她回头冲着洛婉卿展颜一笑:“师姐,谢谢你照顾我。” 洛婉卿瞪大了眼睛,一脸骇然。 江绾!? 少女抬起手臂,扬声说道: “我有一剑,名为苍生!可斩妖,镇佛,诛仙!” 天地间骤然变色。 一道道金色的光束从大洲各地拔地而起,化为一道道剑气。 数万,百万,千万…… 这些光束几乎都是从百姓身上发出的。 “斩!” 千万剑气凝聚于一起,直冲天门。 天门瞬即粉碎,那只仙人巨掌也被斩断,发出了不甘愤怒的如雷吼声。 赵无修呆若木鸡。 长剑直冲而下,将这位天下第一的修士砸进地下深坑,消失不见。 —— 【第三卷,完结】 (本章完) 第三卷总结 第三卷算是结束了。 本来是不想写总结的,打算留到四卷完了后再写。不过目前第四卷的大纲还没整理好,今天也就没了更新,所以简单总结一下。 第三卷写的比较长,原本计划是一百章左右,结果写了一百三十多章,主要还是独孤落雪的剧情上磨蹭了一些。 而后面的剧情也没怎么加快,就是按部就班的写。就如我之前所说的,后面的重点我会放在后宫,其他剧情相对会加快节奏。 这一卷的争议比较大,主要还是婚礼剧情,作者用了几十年前的剧情冲突方式来黑化女主,结果很狗血。不过大纲都这么设定了,大改起来比较麻烦,索性就这么写下去了。 另外有读者可能觉得后面崩了,但作者个人觉得还好,反正就是按照大纲计划一步步来,该埋的伏笔,该填的坑一样不落,所以个人也没看到有什么崩不崩的。 如果真有这感觉,那就说明这书没写好,作者的水平只能到这程度了。 第三卷的初衷计划是写王朝崩塌,而剧情高潮点是婚礼和染轻尘黑化杀皇帝,然后引出仙人的引子,与安和村屠杀案紧扣起来。当时设计的时候觉得很嗨皮,但写完却很累。 其实熟悉我风格的都知道,我就是喜欢挖坑填坑,做到极致的反转。从二两被姜守中捡到的那一刻,二两身份的反转就在第三卷埋下了,中间也是留了很多伏笔。 比如江绾是在染轻尘八岁的时候去世的,如果按照舍利转世的设定,目前是十二岁左右。比如晏长青和洛婉卿他们,都觉得二两的剑修天赋惊人,又比如皇帝的错觉,又比如舍利的去处等等一些伏笔。 再者便是两大女主之间的恩怨,上辈子的恩怨到这辈子的恩怨,增加一些戏剧冲突。 还有其他人物或剧情的反转,以及人设的丰满。比如配角陆人甲,性格怂,滑头,典型的舔狗,但终究还是有他悲情和义气的一面。 又比如张云武,性格醇厚善良,而他的舍利转世身份,也是一大伏笔,会在后期帮助姜守中解决大麻烦。 甚至于一些角色戏份不多的反派,我也会尽量给予一些丰满,比如左素。 总而言之,我不觉得这书崩了或是咋了,只是写的不好看了,所以成绩越来越差。逐渐放弃了擅长的探案悬疑,试图走传统仙侠路子,可惜终究没那能力。 当然,都写到这里了,自然是要写完整的。 说句题外话,近年来随着生活快节奏愈发凶猛,频繁切书的作者普遍多了起来。 有过成绩的作者因为前期数据不理想,或者后期成绩太差,会频繁切书。读者也开始变得谨慎,一旦看到书的数据不好,就猜测作者要跑路等等,于是开始观望,不敢贸然订阅,最终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所以有些时候看到我的评论区里,说作者要跑路的评论,并不意外,尤其之前因为看病断更了三天,确实给了人一种跑路的错觉。 在这里,再说明一下,这本书肯定会写完结的。而且也不会像上本书那样,草草收尾。中间即便有断更,也别慌。要么作者去看病了,要么卡文没写出来,会尽快更新的。 该有感情戏,该处理的剧情,我都会写出来。至于好不好看,那就丢给读者检验了。不过目前成绩来看,并不好。但也不会因此切书,哪怕写的慢点,也不会跑路。 话归正题,大概说说之后的剧情。 接下来,天下会真正陷入动乱,而出场的反派或者正派角色,也不再是动辄天人或者羽化境的大佬们。很多隐藏的厉害人物会出现在这纷争的年代,其他女主的戏份也会依次上演,争取每一个女主都有感情戏。 第四卷的水月梦镜,自然是姜守中之前做的噩梦,与修罗女皇的冲突。 但第四卷的重要女主,并不是曲红灵或者染轻尘他们,而是江漪和冷静,准确来说,江漪的戏份会多一些。 其他配角,也会有所交代,比如陆人甲张云武这些。 总之就这样了。 还是那句话,后面的剧情会侧重于后宫方面。 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360章 桃花源? 对于京城的变故,姜守中自然是不知晓的。 此时的他依旧和萧凌秋被困在那艘船上,仿佛一切被静止,连时间都停止了流逝。 萧凌秋虽然恢复了些许气力,但还是无法正常站立,只能倚靠坐在舱门前,仰头望着薄如蝉翼的涟涟水幕,怔怔发呆。 她穿着姜守中给予的那件黑色裙衫,衣物贴合身形,曲线起伏。 而姜守中则随意找了块布,围在腰间。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萧凌秋忽然问道。 姜守中还在仔细打量着水晶棺内的红粉骷髅,闻言没好气道:“你想死就自己死去,我才不会陪你在这里等死。” 萧凌秋淡淡道:“有些时候,生死由不得自己。” 姜守中没搭理她。 他隐约有一种直觉,离开这里的关键,就在于这具遗骸之上。 姜守中尝试着去触碰骷髅,然而手指刚触及到骨头,这具粉红色的骷髅便瞬间化作无数细小的粉色光点,在棺木内缓缓飘荡,梦幻又略带诡异。 等他缩回手,这些粉色光点又重新组合成了骷髅模样。 姜守中皱了皱眉头,眼睛余光瞥见自己另一只手中的铜灯,犹豫了一下,将铜灯燃着的森白焰火缓缓靠近骷髅。 接触的刹那,灯焰倏然窜出一缕缕寒白的冷雾,将红粉骷髅包裹住。 而后,骷髅再次化为粉色光点。 不过这一次,这些粉色光点伴随着冷雾,被吸入了铜灯之内。 铜灯火焰,也随之熄灭。 望着空空如也的水晶棺,姜守中有点懵。 他按了按铜灯底部的凹陷部位,结果铜灯没有了反应。 这什么情况? 没等他想明白,脚下的船忽然开始上升,漂浮在水面上。而后船体朝着前方缓缓驶去,水面泛起了涟漪,推开层层细浪。 就好像原本停滞的时间,开始正常流动。 周围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两侧皆是繁密的丛林,湖水也变的稍浑浊了一些,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浪花。 偶尔,两岸处还能听到一些怪鸟叫声,类似于乌鸦的嘶叫。 萧凌秋从最初的惊愕转为沉思。 她盯着姜守中手里的铜灯,开口说道: “我曾在大巫神速姑的密库文献里看到过一则传说,说在始皇帝时期,存在着一处极为神秘的桃花源秘境。 外人一旦踏入,就会被困在一艘船上。如果没有引路神灯破开这里的迷障,便会困住一辈子,无法进入桃花源内。” 桃花源? 姜守中闻言一怔,猜测道:“这灯莫非就是传闻的引路神灯?” 萧凌秋摇了摇头螓首:“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忽然想起有这么个故事。” 姜守中走到船头,发现前方是一团迷雾。 明媚的阳光也黯淡了许多。 姜守中无法判断迷雾之中是否藏有凶险,在船上仔细又探查了一番后,确定船无法停下或者转向,便守在萧凌秋身边,以防这女人被突然冒出的怪物给袭击。 萧凌秋明白姜守中是在保护她,紧绷着的俏脸柔和了一些。 本想说出“谢谢”二字,但想起自己身上被对方留下的牙印,溜到嘴边的感谢又咽了回去,侧过脸保持冷漠。 船缓缓驶入了雾气之中。 姜守中怕雾气中有毒,先让萧凌秋捂住嘴巴,自己稍稍呼吸了一些。 确定这些雾气无毒后,才示意对方正常呼吸。 雾气很浓,似乎永无止境,姜守中已经无法看清周围的景象,索性坐在萧凌秋身边,等着这艘船自己停下。 “关于桃花源还有别的记载吗?”姜守中问道。 萧凌秋摇头:“都是些只字片语的传说,看过的人们也不会当真。说实话,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这些,很难想象这世间还有如此神秘之地。” “确实很神奇。” 姜守中也觉得很梦幻。 不过修士飞升成仙都可以,有这样迷幻的秘境倒也不算稀奇。 成仙…… 姜守中心头蓦地一动。 他环顾着雾蒙蒙的周围,暗暗道:“究竟这里是不是所谓的仙界呢?” 一直以来,人们对仙界向往已久,但没有一个人能准确说出仙界究竟是什么样子。飞升上去的修士从未下来过,无法询问。 尤其随着飞升之路断绝,就更扑朔迷离。 而眼下他们所处的这个古怪世界,与人间完全相悖。 也许真的是仙界也说不定。 姜守中对萧凌秋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开玩笑道:“如果这里真是仙界,那我们也算是没有飞升就成为仙人了。” “成仙真的好吗?” 萧凌秋扭头看着他,视线无意撞上了男人古铜色精壮的身子,又不由移开视线。 虽然已经看过多次了,但每一次看到那身线条起伏利落,充满男子气概的肌肉,内心都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似乎心跳会稍稍有些加快。 尤其此刻两人离的很近,能清楚闻到男人身上的雄性气味。 姜守中耸肩:“长生不老谁不喜欢?” 萧凌秋压下心底涟漪,笑道:“我不喜欢长生,活得久了就很没意思,会生不如死。但是我喜欢多活两百年,至少可以做很多事情。” 对于女人的话,姜守中倒是有些认同: “活久了,确实也枯燥。不过若是有喜欢的人,一起长生倒也不会太寂寞。人最怕的就是孤独,对吧。” 孤独…… 萧凌秋忽然有些失神。 “孤独”这个词汇,对于身居高位的她而言,最能体会了。包括皇帝周昶以及其他那些国家的皇帝国王,也能体会。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站在越高,就越孤独。 人在得到什么的时候,总是要失去些什么。 萧凌秋从未想过自己晚年后会如何,但现在她确实能真切感受到这种孤独,尤其妙妙离开后,总感觉生活缺了很多乐趣。 或许她反对耶律妙妙和姜守中,不仅仅是因为姜守中是个渣男。而是更害怕妙妙会离开她,让她孤孤单单的。 想到这里,女人美艳如玉的脸上浮现出些许黯然。 她微微拢起双膝,将尖细玉白的下巴搁在膝盖上,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争夺天下,似乎变得无趣了呢。” 但萧凌秋毕竟是那个野心勃勃的一国太后。 惆怅不过片刻,内里的雄心壮志便再次燃起,填满了胸臆。 天上,我不向往。 但天下,必须掌于我手! 孤独又如何,她就是要站在高处,主宰千秋万代。 萧凌秋深呼了口气,将身上的柔弱一扫而空,恢复了冷冽孤傲的模样。 “咕咕……” 肚子里的抗议无情打断了女人壮志雄心的美梦。 从进入道祖墓室到此刻,一路奔波而来两人都没有吃东西,之前的苹果也不敢吃,萧凌秋早已饥肠辘辘。 此刻肚子突然叫唤,让女人不禁有些尴尬。 姜守中同样也很饿,更无奈的是身上也没带辟谷丹,想到之前看到湖中有鱼,他脑中灵光一闪,指着女人头发说道:“能拔几根头发给我吗?” 头发? 萧凌秋不明所以。 但女人还是拔了几根头发给对方。 姜守中将头发系成一条长线,将无名指上的屠龙飞剑取下来,轻掰成鱼钩形状,又找了个杆子做成鱼竿。 萧凌秋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神情变得古怪:“鱼饵也没有,能行吗?” 姜守中将手中的钓线轻柔地抛入水中,笑着说道:“试试再说。” 随着水流的变化,化为鱼钩的飞剑自行寻找着合适的钓位,而且也能感应到周围其他生物的位置,颇有灵性。 不多时,一条银白色的鲤鱼跃出水面,在空中挣扎了几下后被稳稳拉上了甲板。 “厉害吧。” 姜守中咧嘴露出得意的笑容。 萧凌秋却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能吃吗?” 是啊,这个世界的东西能吃吗? 之前的苹果就是最好的例子。 姜守中浑不在意道:“总比饿死来的强。” 他找出仅剩的一张灵火符,将周围一些可以烧的东西堆起来,用坚硬的苹果壳围成一个小圈,形成简易灶台。 点燃后,熟练的用小刀从鱼腹处切开,清除内脏及腮部,清洗了一下,然后放在支架上开始烤烧起来。 没有调料,只能凑活着烤。 随着香气四溢,一条烤至金黄的烤鱼出现在了女人视线中。 萧凌秋吞咽了下唾液。 这家伙挺厉害啊。 女人不禁对眼前男人有些刮目相看。 “我先尝尝有没有毒。” 姜守中撕下一块,毫不犹豫的放在嘴里,萧凌秋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味道不错。” 姜守中嚼嚼下咽,刻意等了一阵子才将余下的一半鱼肉递给女人,“说真的,能不能活着离开还是两码事,至少先别做饿死鬼。” 萧凌秋接过鱼肉,依旧迟疑。 姜守中也懒得管对方吃不吃,又钓了一条鱼,烤来慢悠悠的享用。 女人终究还是败给了饥饿。 她张开檀口轻咬了一块,吞咽下肚后没感觉到任何不适,才稍稍放下心来,一点一点的吃着,很快半条鱼进入了腹中。 “还要吗?”姜守中问道。 萧凌秋摇了摇头螓首:“差不多饱了。” 女人不敢多吃。 姜守中笑了笑,自顾自的吃着。 船在雾气中行驶了许久。 可能几个时辰,也可能一天一夜……期间萧凌秋睡了两次。而姜守中生怕会有妖物出没,一直没有休息。 第二次醒来后,萧凌秋看着满眼血丝,明显疲惫的男人,有些歉意道:“要不你睡一会儿,我看着。” “没事。” 姜守中打了个哈欠. “睡吧,我看着。”萧凌秋说道。 姜守中想了想,也确实疲乏的厉害,点了点头道:“那我眯一会儿,有什么动静你直接喊就行了。” 为了确保安全,他朝女人身边又凑了凑。 萧凌秋皱了皱柳眉,本想与对方拉开距离,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动弹,默默看着前方涌动的雾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睡中的姜守中忽然听到咔嚓一声。 他睁开眼睛,发现船已经停了。 靠在了一处满是芦苇的岸边。 而让他无奈的是,萧凌秋又睡了过去,螓首靠在他的肩膀上,泛着淡红的俏丽脸蛋满是倦色,呼吸均细。 因为女人仅穿着一件外衣的缘故,睡时衣襟敞开,从姜守中的视线明显能看到无限美好的风景,仿佛堆起的雪帐。 姜守中微微有些失神。 这位静静姑娘睡着时的模样,还真是好看啊。 见女人弯翘的睫毛忽然颤了颤,姜守中意识到对方要醒来,犹豫了一下,索性再次闭上眼睛,以免对方尴尬。 果然,萧凌秋醒了过来。 当发现自己靠着男人肩膀睡着后,女人如触电般蓦地抬起螓首,随后看了眼姜守中,发现对方还睡着,才微微松了口气。 萧凌秋脸蛋有些发热,暗骂自己的大意。 说好了要帮忙守着,结果自己又睡了过去,还靠在对方肩上。 这个时候姜守中也“醒了”。 “咦?船停了?” 姜守中佯装很惊讶,扭头对萧凌秋问道,“路上没遇到什么奇怪之处吧。” “没……没有。” 萧凌秋心虚的回答,不敢看对方。 姜守中也没拆穿女人,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走吧,下去看看,或许能找到出路也不一定。” 萧凌秋伸出双臂。 姜守中一愣:“干嘛?” “背我啊。” 萧凌秋一副你在问什么废话的表情。 “你还走不了?” “只有一点点力气,还是站不起来。”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说谎,萧凌秋强行起身,结果双腿刚用力支撑了一会儿,就弯了下去,跌坐在甲板上。 “……” 姜守中无奈,只好蹲下身子将女人背起。 萧凌秋习惯性的搂住男人脖颈。 姜守中双手托着对方的腿臀朝上举了举,说道:“这个人情债你得记下,回去后你在那位燕戎太后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 “不说。” 萧凌秋一口回绝。 姜守中脸色不好看了:“那我就不管你了,随便你是死是活。” 萧凌秋咬了咬唇道:“最多让太后不杀你。” 姜守中乐了。 自己又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太后怎么可能会杀他。 不过对方身为太后身边的鬼卫,多少还是知道些内幕的,也许那位太后真的想杀他也不一定。 姜守中没什么头绪,懒得多想,背着女人上岸。 岸上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通往远处一座薄雾萦绕的山峰。 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姜守中这才看清山峰之下竟有一座府邸宅院,四面杂草丛生,看起来似乎是荒废已久。 而一靠近这座宅院,便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 像是尸臭味。 萧凌秋忽然惊呼一声。 顺着女人所看的方向,姜守中愕然看到一具挂着破烂衣衫的骷髅,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下,随着风轻轻摇曳。 第361章 太后心态炸了 气氛很是诡异森冷。 被吊在歪脖子树上的骸骨好似经历了百年风雨,散发着一股极其沧桑腐朽的气息。 姜守中推开破损的院门,那股臭味愈发浓烈。 院内荒芜一片。 看得出这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两侧的房屋已经坍塌,唯有一座小祠堂还屹立着,供奉在案桌上的神像也毁去了大半,旁边还有一只灰沉沉的魂幡。 “你说这人是怎么死的?” 萧凌秋捂着口鼻,美目始终好奇盯着那具遗骸,“自杀?或是被人吊死?” 姜守中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他在祠堂里仔细翻找了一番,最终在蒲团下面发现了一块沉甸甸,已经生了锈的铁牌。 姜守中擦了擦锈迹,将铁牌上的文字显露出来。 只是这些文字歪歪扭扭的,很是古怪,完全无法辨认,像是梵文似的。 倒是萧凌秋惊讶道:“这是南金国的文字。” 南金国? 姜守中很是诧异。 这里怎么会有南金国的东西。 而当萧凌秋看到铁牌上的文字后,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道:“是转轮天尊!?” “转轮天尊是什么玩意?” 姜守中皱眉。 萧凌秋神情复杂,解释道:“南金国建国初期,他们的第一任国师名叫转轮天尊,修为极高,后来成功飞升。” 飞升? 姜守中瞳孔收缩,猛地看向歪脖子树下吊着的那具骸骨。 他来到骸骨面前,发现骷髅身上挂着一条类似于玛瑙的项链,上面所刻着的文字也是南金国的文字。 经萧凌秋辨认,便是“转轮”二字。 现在可以确定,这个被吊死的就是当年飞升的转轮天尊。 姜守中很费解。 既然飞升,那就是仙人了,为何会死在这里? 而且还是这么个凄惨死法。 不过这是否也变相说明,这里就是所谓的仙界? “这铁牌上面写的什么?” 姜守中没能找到其他信息,便将线索放在了锈迹斑斑的铁牌上,对萧凌秋问道。 萧凌秋仔细看了几遍,说道:“我对南金国的文字不是很精通,不过大体意思来看,这应该是一份转轮天尊留下的遗书。而且上面也明确说明,他是自尽的。” “自尽?” 姜守中瞪大眼睛。 历尽千辛万苦飞升成仙人,竟然选择自我了断,这家伙脑子有毛病? 萧凌秋指着铁牌中的两行文字: “这上面说,他不愿和其他人合污,去服用苦汤,认为这有悖于天道。他愿意以一死,来了结自己犯下的罪行。” “苦汤又是什么?” 姜守中问道。 萧凌秋摇了摇头:“上面没说。” “还有吗?” “其他的文字我不太懂,貌似是一段谶语,最后面的一句遗言,大意是在说,善恶终有报应,做错事必然要受到惩罚之类的话。” 听着女人陈述,姜守中更迷糊了。 转轮天师这是经历了什么? 又是忏悔,又是自尽的。 或者说,这仙界还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嗡嗡嗡……”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飘来一片乌压压的黑云,发出嗡嗡之声。 仔细一看,竟是无数苍蝇。 比起普通的苍蝇,这些的个头明显很大,散发着一股尸臭。 这些苍蝇似乎是闻到了什么新鲜的美味食物,朝着姜守中二人飞来。 苍蝇妖物? 姜守中面色一变,急忙背着萧凌秋朝着船的位置狂奔。 临走时,他将遗骸上的玛瑙拽在手里。 但此时浓雾弥漫,就连来时的小径也消失不见,难以分辨方向,姜守中只能如无头苍蝇般胡乱扎进树林里。 “那里有一间屋子!” 萧凌秋忽然玉指一比右前方。 雾气中,一座茅草屋隐约可见。 姜守中顾不得太多,拔腿朝着茅草屋狂奔而去,看到屋门紧闭,用力撞开。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门扉应声而开,同时一股积年的灰尘迎面扑来。 姜守中挥手拂了拂灰尘,连忙将门关上。 好在当他们进屋之后,这些苍蝇忽然间好似失去了目标,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便又朝着远处嗡嗡飞去。 两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这是仙界?这恐怕是地狱吧。” 姜守中不由吐槽。 各种奇形怪状的妖物层出不穷,恐怕地狱都没这么吓人。 萧凌秋观察着这间茅草屋。 让她惊愕的是,屋内没有什么床椅家具,仅有一只水盆和一座墓碑。 水盆里盛满了清澈的水。 从屋顶不断掉落的水珠,滴答滴答的落在盆内,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而那座墓碑上面什么字也没有。 萧凌秋正要开口,忽然感觉身体一阵烧热。 并不是普通的燥热感,而是一种由内而外仿佛被烈火烘烤着的感觉。血肉骨头乃至皮肤,都似被热量灼烤。 喉咙里更是干涩得仿佛要裂开一般,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扑通! 没等她朝姜守中求救,男人忽然倒在了地上。 被连带摔在地上的萧凌秋脑袋磕在地上。 女人顾不得疼痛,抬头看向姜守中。却看到男人一副痛苦的表情,皮肤同样变得干裂,如同置身于无形的火焰之中。 “姜……” 萧凌秋试图呼喊对方,但发出的声音如刀子般割着喉咙,疼痛难忍。 她捂住喉咙,惊恐的看到自己的手臂皮肤已经开始裂开。 原本娇嫩的肌肤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水分,变得异常干燥,就像是久旱无雨的土地一般,细小的裂缝逐渐蔓延开来。 “两个家伙胆子倒挺大,连黄泉湖里的火鱼都敢吃。” 就在这时,屋内忽然响起一道老妪的声音。 萧凌秋想要扭头去看,却疼的无法动弹,面皮也开始崩的生疼,似乎要裂开。 而姜守中更是意识模糊。 “不想死,就喝那盆里的水。” 神秘老妪冷声提醒。 萧凌秋眼睛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水盆,尚存理智的她处于纠结迟疑之中。 谁知道喝了那盆里的水会如何。 而且这神秘老妪不可能无缘无故救他们。 但皮肤的灼裂,让女人感受到一种剥皮般的极致痛楚,忍无可忍的她最终强咬着银牙,费力爬到水盆前。 靠近水盆时,一股清凉扑面而来。 萧凌秋又迟疑了。 这水能喝吗? 望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嘴唇干裂,脸上的皮肤紧绷出现裂痕,与昔日那个美艳动人的太后判若两人。 萧凌秋无奈,只得低头去饮盆中的水。 这些水看着清澈如泉,喝起来却又一种涩涩的感觉,有点类似于劣质的茶叶水。 不过随着水液入喉,身上的灼痛感果真开始慢慢褪去,皮肤也恢复了水润。 恢复正常的萧凌秋长松了口气,瘫躺在水盆旁大口喘气。 她抬起手臂看了看,如剥壳鸡蛋似的肌肤晶莹玉润,甚至比以往更水嫩了几分。 姜墨! 萧凌秋悚然一惊,想起了姜守中。 她咬着牙坐起,看到男人身上的皮肤裂的更严重,人开始恍惚,连忙踢了踢对方:“姜墨,快喝盆里的水!” 然而男人没有反应,身体微微抽搐。 神秘老妪嘲讽道:“这小子吃的火鱼更多,能坚持这么久不死也是奇迹了。” 火鱼? 萧凌秋一怔,想起之前船上两人吃的烤鱼。 果然,那鱼并不能吃。 此时的萧凌秋也顾不得埋怨,想要把水盆挪到男人面前,结果水盆仿佛牢牢焊死在地上,根本挪不动半分。 她没能在周围找到盛水的容器,只好用手捧起些水液,想要送过去。 可谁知刚捧起一些,水液瞬间蒸发。 萧凌秋有些懵。 连续试了好几次都没用。 神秘老妪嘲讽道:“圣水离盆便会消失,除了趴在这里用嘴喝,别无他法。” 听到这话,无奈的萧凌只能凑到姜守中身边,抓起对方胳膊,想要把男人拉到水盆边上。 但自己来到这神秘世界后本就没了气力,一路全靠男人背,面对姜守中这个身体精壮的强壮男人,又如何搬得动。 试了几次后,累出一身香汗的萧凌秋有些崩溃了。 尤其看到男人的身体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干裂口子,气息也开始变弱,女人更是六神无主,茫然无措的发怔。 这是萧凌秋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助。 曾经身为太后的她,自傲的认为天底下没有任何事难得住她,无论处于任何逆境绝境,她总有法子解决。 可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废人。 不过萧凌秋终究是萧凌秋,非其他女人那般一旦绝望就放弃,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法子,连忙凑到水盆前,喝了一大口。 萧凌秋并没有咽下去,而是起身等待。 含在嘴里的圣水虽然在慢慢减少,但终归没有直接蒸发。 萧凌秋心中一喜,低头猛猛的喝了一大口,然后费力爬到姜守中面前,可望着男人干裂的嘴唇,女人又犹豫了起来。 这种方法是不是有点…… 太恶心了? 萧凌秋内心纠结万分。 自己可是燕戎高高在上的尊贵太后,怎么能为了救人而如此屈尊折辱自己? 况且这个男人她本就很讨厌。 本就打算杀了。 但想到这一路来男人对她的照顾,女人陷入了极端挣扎之中。 见男人连呼吸的力气似乎都没了,萧凌秋暗骂一声,用手掰开男人的嘴巴,然后凑了上去,距离咫尺时,她微微张开檀口。 然而水液流出后瞬间再次蒸发,仅有两滴落在男人口中。 萧凌秋有些傻眼。 总不能……直接嘴对嘴吧。 女人面色阴晴不定。 自己虽然三十有余,但也是未入过闺房的清白女子,这么多年来连手都没被男人碰过,更别说接吻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这样,这是万万不行的。 “死,死,死,去死吧。” 萧凌秋骂了一声,扭过头不打算去管男人了。 反正她都要杀这个男人。 现在死了也是一样。 萧凌秋一遍遍说服着自己冷血一些,可脑海中不断闪现出男人救她,保护她,背着她,与她玩笑时的暖心记忆。 怎么办? 真的不救了吗? 萧凌秋忽然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凑到盆前喝了一大口,再次来到男人面前。 她掰开姜守中的嘴巴,低下螓首。但还没挨到男人嘴唇,又吓的连忙抬起。往复几次,始终难下决心。 “不管了!不管了!” 始终难过心理一关的萧凌秋将口中的水吐在地上,咬牙切齿的骂道,“让你别乱吃,你非要吃,真是活该!” 不知为何,女人竟委屈的气红了眼眶。 听着男人的气息似乎要停止,萧凌秋握拳砸了两下地面,骂道:“算了,就当是还你人情了,反正以后我还是要杀你,狠狠的折磨你!对,狠狠的折磨你!狠狠的!” 女人爬到水盆前灌了一大口,轻轻掰开姜守中的嘴巴。 她闭上眼睛,猛地低头。 水润的唇瓣结结实实的与男人干裂发烫的唇,紧紧连在了一起。 一滴眼泪顺着女人眼角滑落。 随着水液渡入男人口中,姜守中身上的裂口不再蔓延,开始一点一点的愈合。 萧凌秋如法炮制,再次喝了一口,继续给男人治疗。 有了第一次,后面倒没那么重心理压力了。 直到男人的皮肤乃至气息终于恢复正常,萧凌秋这才停下。 她擦掉起身时嘴唇连着的一丝银色水线,见男人昏迷着,可能是之前灼烧太久无法一时醒来,脸色缓和了一些。 她还真怕中途男人醒来,导致双方都尴尬。 “按理说,普通人若不经过天门,是到不了这种地方的。一旦闯入,必死无疑。” 那神秘老妪再次开口,“不过你能活着,是因为你有罗摩遗体的缘故。但那小子能活,又是为什么呢?着实奇怪啊。” 萧凌秋这才有精力去看说话的老妪。 这一看,把女人给吓了一跳。 只见说话的竟是墓碑……准确来说,是墓碑下的一位老婆婆。 老妪面容枯槁,灰白的头发稀疏挂在头顶,两只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窝,四肢干瘦无皮肉,像是蜘蛛的腿,颇为瘆人。 此时的她宛若乌龟般趴着,四肢与地面牢牢黏在一起,而那块墓碑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血肉紧紧相连。 “你是……仙人?” 萧凌秋不确定的问道。 “仙人?” 老妪愣了愣,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磨耳的怪笑声, “这世上,有仙人吗?不过那些家伙接受不了现实,便麻痹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第362章 两不相欠 “自欺欺人?什么意思?” 萧凌秋对于老妪的话很是不解。 成仙那可是多少修士的终极梦想啊,怎么到了老妪嘴里反而很不屑呢。 背着墓碑的老妪嘿嘿笑着,浑浊的眸子看向暗沉沉的灰旧窗户,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穷极一生追求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发现竟是一场骗局,可怜啊,你我都可怜啊。” “你是说……根本没有仙人?” 萧凌秋绷大了美眸。 这时,姜守中苏醒了过来。 “什么情况?” 他揉着有些胀痛的脑袋,疑惑看向周围。 当看到背着墓碑的丑陋老太太时,男人吓了一跳,身子宛若弹簧一般跃起,抽出灵水剑护在萧凌秋的面前。 萧凌秋一愣,仰头望着面前护着她的男人,有些出神。 女人心弦波动,泛起了一抹涟漪。 而老妪则死死盯着姜守中,似乎是从男人身上看到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们竟然没杀了你!?” 姜守中一头雾水。 谁要杀了我?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轰隆巨响声,整个天地都晃动起来。 “天门被人毁了?” 老妪再次震惊,随即看向姜守中,“趁着天门被毁,快离开这里!屋子后面有一条沉眠的蛇,斩下它的头,它能带你们离开这地方!” 见姜守中还傻愣着,老妪怒吼催促道: “快点走!他们肯定会感应到你,别被他们给抓住!” “姜墨,快走!” 不知为什么,萧凌秋觉得这老妪值得信任。 姜守中完全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听到萧凌秋催促,也没法静心思考,只好背起女人离开了这座神秘的破旧小屋。 出门时,萧凌秋回头看了眼老妪。 发现老妪后背上的墓碑,浮现出了两个字——霓裳。 姜守中二人离开后,老妪喃喃道: “没想到东皇苦苦寻找的昊天,竟然自己送上门了,真是讽刺啊。 可惜,老身不会再跟你们错下去了。转轮说得对,我们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该学会认清现实了。” 老妪深叹了口气。 两年前,东皇探查到了昊天的存在。 为了提前一步夺取这个猎物,他派出上宿八十一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让这些仙人强行从幽冥河道下界,夺舍附身于八十一位凡人身上,埋伏在昊天的周围。 打算等昊天这颗果实成熟,便将其采摘。 结果如今昊天却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看来那八十一人已经死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仙不为己……又能如何?” 老妪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可惜,没有仙啊。” …… 姜守中依照老妪的指示,来到屋子后面。 果然在一个竹编簸箕里,发现了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 小蛇正盘蜷着身子沉眠。 姜守中轻松斩下小蛇的头颅,其蛇身开始缓缓扭动起来。 随后,那无头的蛇身竟奇迹般地飘浮至半空中,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朝着后方的岩石堆,游弋而去。 姜守中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蛇身蜿蜒游动,时而朝左,时而朝右,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蛇身突然消失。 出现在姜守中面前的,竟是一口水井。 “这就是出口?” 姜守中探出身子朝井口张望,里面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楚。 “追来了。” 背上的萧凌秋忽然开口。 “什么?” 姜守中下意识扭头望去。 随即他便骇然看到天空密密麻麻,无数黑色苍蝇朝着他们飞来。 这些苍蝇竟在空中化为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模样,空洞的双眼似乎在狰狞的盯着他们,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真是阴魂不散!” 姜守中暗骂了一声,不得已,只能背着女人掠下水井。 原本以为井内很深,但只下落了几米,便听到“噗通”一声,两人意外地落入了水中。几乎同时,水底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吸力,正将他们朝着井底深处拉扯而去。 姜守中迅速反应过来,及时屏住了呼吸。 随着体内功力运转,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胸腔,不至于缺氧。 而萧凌秋因为太过突兀,呛了两口水才紧闭上嘴巴。 结果坚持没一会儿就憋不住了,女人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冰冷的井水灌入口中,强烈的窒息感随之涌来。 萧凌秋急忙再次闭上嘴巴,用力捶打着男人肩膀,神情痛苦不已。 姜守中察觉到女人异常,转过身将对方抱在怀里。 见对方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难以屏气,姜守中一时也没别的办法,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着女人红唇,眼神带着询问。 意思就是,口口渡气可以不? 毕竟关乎到女人清白,还是先征得同意再说。 萧凌秋气炸了。 都什么时候了,装什么君子啊。 更何况之前自己的初吻都已经没了,这时候还顾及个锤子! 没等姜守中反应过来,女人直接搂住男人脖颈,自己凑了上去。 姜守中有点懵。 咋感觉你这好像挺熟练的啊。 女人贪婪汲取着男人口中由体内灵力转化的气息,很快那股折磨人的痛苦不适感渐渐消失。 恢复清醒后,萧凌秋内心不禁涌出一阵悲哀。 堂堂一国太后,竟然两次被别人占了便宜。 早知道就不来大洲抢夺道祖遗体了。 当然,对方毕竟是在救她,这也确实难怪责男人。 如果是在人间她倒是不害怕死,反正有罗摩遗体在,总能保留一口气。可这个诡异的仙界,她是真担心自己会死翘翘。 萧凌秋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不禁恶狠狠的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似乎在说:你等着,出去我一定杀了你。 姜守中看出女人眼里的杀机,不禁感到无语。 救人还有错? 而且还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于是姜守中同样瞪了回去,用眼神交流:“你个臭婆娘有病吧,我不救你,你就死了。” 萧凌秋:“我也救了你,扯平了。” 姜守中:“我救了你好几次。” 萧凌秋:“我不管,反正我出去后肯定会杀你。” 姜守中:“行,那我现在不救你了。” 不想再经历窒息痛苦的萧凌秋连忙搂紧男人脖颈,眼神警告:“不许丢下我!” 姜守中:“有病。” 萧凌秋:“你才有病。” 就这样,两人搂抱在一起宛若情侣般嘴贴着嘴着,但眼神却开启了一场骂战。 而有趣的是,两人虽然是眼神交流,但竟然知道对方在说什么,颇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仿佛变成了彼此肚子里的蛔虫。 骂着骂着,两人的情况不对劲了。 开始迷糊了。 对于姜守中来说,再怎么不爽这娘们,对方毕竟是一个大美女。 且不说那张绝对高颜值的容颜,这一路同行,对方的魔鬼身材着实让小姜经历了一番高强度的考验。 尤其是豪华大别墅,想不关注都难。 这一路姜守中其实偶尔也会偷偷瞟上两眼,背着的时候更是时不时产生一些旖念,不过终究还是在绝对的理性下克制住了。 毕竟自己身边也是有不少绝色,不至于见到美女就一脸的猪相。 而且对方是妙妙的手下,真要吃了窝边草,妙妙那个醋坛子可不好惹。 但再怎么克制,也抵不过接二连三的亲近。 尤其此刻,两人真的就像是一对情侣在亲热,哪怕眼神对骂,也让姜守中不自觉的想起与曲红灵妙妙她们亲近时的场景。 于是迷糊着迷糊着,无意识的开始了正常的吻戏。 而萧凌秋毕竟是黄花大闺女,没有男女亲近的经验。 之前一路就被姜守中身上那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撩拨的不轻,再加上情感也稍稍发生了些变化,加之又被水呛了一通,脑子甚至比男人更迷糊,更恍惚了。 此刻对于男人的进一步,反而忘了挣扎,甚至可能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两条小鱼儿嬉戏纠缠。 原本冷冽带着恼意的眸子,也不经意间点染上了些许迷离水色。 不过这时,姜守中忽然眼神一变,猛地转过身,随即两人狠狠撞击在了一处岩壁上。 周围光线有些亮,像是来到了一处暗河。 萧凌秋这才清醒过来。 她先摸了摸自己被磕破皮的嘴唇,回想刚才男人过分的举动,怒火瞬间点燃:“姜墨,你混蛋!” 女人伸手准备掴男人一巴掌,可手刚举起来,却愕然看到一缕血丝从男人身后的水面飘了出来,极为醒目。 见姜守一副中呲牙忍痛的模样,她侧过身子,发现对方的后背竟被一块尖锐的岩石刺入,鲜血不断渗出。 原来刚才对方突然转身,是为了救她。 萧凌秋满腔的怒火,瞬即熄灭了。 “你……你没事吧。” 萧凌秋内心五味杂陈,开口问道。 “先上去。” 姜守中忍着痛将后背从尖锐石块拔出,看到旁边有一处石台,微微弯下身子,示意女人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 萧凌秋咬了咬唇,爬上平台。 姜守中跟着费力爬上去,趴在石台上大口喘气。 望着男人鲜血淋漓的后背,萧凌秋伸出手指想要轻轻触碰,却又缩了回去,问道:“你有没有带疗伤药?” 姜守中将随身绑在腰间的布袋丢给她。 萧凌秋找出疗伤药粉,小心翼翼地洒在男人的伤口上,又撕下自己的一片裙布,开始细心的包扎起来。 “迟早伤口感染而死。”姜守中自嘲道。 见女人绷着俏脸不吭声,姜守中不由歉意道:“刚才对不起了,我确实是……” “刚才怎么了!?” 萧凌秋俏脸沉落,一双妙目冷冷瞪着男人,羞怒中隐有愤恨。 她扯着包扎伤口的裙布,微微用力。 “嘶……” 姜守中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没,没什么。” 他明白对方是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将此事揭过,也就跟着装糊涂了。 女人啊,终究是要颜面的。 不过萧凌秋那一眼,确实被他给吓住了。 似乎带着一股常居高位的威势。 萧凌秋脸色缓和了一些,让男人抬了抬身子,将一截裙布穿过去,绕到前胸处打了个结,冷淡说道:“不许跟妙妙公主说。” “放心,不会说的。” 姜守中心想我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情能说吗? 萧凌秋将包裹整理好,放在姜守中的旁边,洗了洗手上的血液,曲膝侧坐在石台上,怔怔望着河水发呆。 额鬓散散垂下几络,遮住了女人大半脸庞,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而因为衣裙被河水浸透,女人侧坐时,垂坠的裙布间便清晰浮出丰腴的双腿轮廓。 再加上裙摆的布料被撕去包扎的缘故,无法遮掩住比例修长的如玉小腿,更便无法遮住白中透着酥红的玉趾。 这一幕无意是妍丽诱人的。 姜守中低咳了一声,扭过头观察着周围。 很快姜守中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洞口,可以看到些许河水正沿着洞道缓缓流淌。 更令他感到振奋的是,缕缕光线透过洞壁的缝隙洒落进来,说明这个洞口很可能通往外界。 姜守中指了指洞口,忍着痛起身弯下腰:“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用,我现在能走了。” 萧凌秋站起身来,率先朝着洞口走去。 姜守中一愣,见对方确实可以正常行走,竟莫名的有些一丝小失落。 姜守中将包裹系在腰间,跟了上去。 可能是伤势过于严重,走了几步他就开始气喘,双腿也乏力的严重。 姜守中只得扶着洞壁,慢慢挪动。 这时,走在前面的萧凌秋忽然折返回来,挽住了男人手臂,搀扶着他。 “不用,我慢慢走就行。”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惊人压迫感,姜守中生怕自己又忍不住出糗,连忙说道。 可能萧凌秋意识到这样搀扶着依旧不便,想了想,她忽然来到男人面前,将长发撩至胸前,弯下腰:“我背你。” “啊?” 姜守中有些发懵,“你行吗?” “快点!” 女人不耐催促道。 姜守中小心翼翼地趴在女人软柔的背上,本就裸身的他隔着湿漉的衣裙,清晰感触到了女人的肌肤触感。 萧凌秋咬了咬银牙,艰难背起男人,朝着洞口走去。 女人忽然感到很梦幻。 身份无比尊贵的堂堂一国太后,竟然在背一个男人,这若是让燕戎臣民知晓,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不过她不觉得委屈。 唯有这样,才能还掉男人的人情债。 唯有这样,才能两不相欠。 约莫小半炷香的时间,前方的亮光终于渐渐扩大。 走到洞口时,眼前的景象令两人惊讶不已,展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一片无垠的沙漠。 金黄色的沙丘连绵起伏,延伸至天际,与洞内阴暗潮湿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姜守中二人颇有些不适应。 莫非这又是仙界的其他地方? “潼丘?” 萧凌秋注意到了远处一座石碑。 看到上面的字,她神情逐渐变得古怪,对姜守中说道: “我们好像……来到了南金国。” 第363章 新上任的太后? 南金国? 听到萧凌秋的话,姜守中有些傻眼。 他环顾着四周茫茫沙海,以为是在做梦,狠狠掐了一把自己,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你确定这里是南金国?” 萧凌秋同样很迷糊。 他们是从真玄山的道祖墓室里进入神秘仙界,一路辗转逃亡各个神奇之地,本以为可以原路返回,结果最后来到了南金国的地盘? 这无疑太扯了。 萧凌秋观察了许久,回想曾经看过的南金国地图,最终语气肯定道:“没错了,这里就是南金国的潼丘之地,绝对是的。” 姜守中大脑完全转不过弯来了。 莫非这里存在着传送门? “怎么办?要不要回去重新找路?”萧凌秋询问男人。 姜守中苦笑道:“能回去吗?” 萧凌秋默然。 是啊,这一路他们几乎是从一条线过来的,唯有不断前进,根本没有退路可选。 看女人一路背着他很是疲惫,姜守中柔声道:“你先放我下来吧,我们合计一下,看看接下来该怎么走。” “嗯。” 萧凌秋将男人放下来,靠坐在洞口旁休息。 她理了理被汗液黏湿的发丝,又撕下一些裙布,缠在了脚上。 因为没有鞋子的缘故,这一路走来,她的双脚已经磨出了血泡。好强性子的她,始终强忍着痛楚,没给男人说。 姜守中看到对方受伤的脚,暗叹了口气。 这女人的性子可真要强啊。 姜守中忽然好奇问道:“如果我们要回大洲,需要多久?” 萧凌秋思索少顷,给出了答案: “骑马的话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不考虑吃住,才会到大洲边界。水路绕行就更远了,最少也得两个多月。” 姜守中闻言很是吃惊:“这么久?” 萧凌秋给对方大概讲解了一下南金国的地理分布。 南金国的大部分土地还是以草原为主,不过其西边和北边则更多是沙漠和半沙漠地带。 此时他们便处于北边的沙漠地带。 而与大洲边界相接的,却是在南边。 所以想要进入大洲,必须穿过整个南金国的版图才行。 如此一来,路程自然很遥远。 “草!” 姜守中忍不住爆了声粗口,“这特么玩我是吧。” 而让姜守中更无奈的是,自己在青州就杀了南金国一位名叫完颜乌海的皇子,破坏了对方的计划。 所以他和南金国皇室,算是仇人了。 跑到仇人家里,简直找死。 姜守中郁闷气愤,萧凌秋何尝不想爆粗口。 她作为一个燕戎太后,如今却和一个大洲男人困在南金国的地盘,离谱至极。 而且燕戎和南金国本就摩擦不断,时常发生冲突。 自己若是落在南金国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她虽然恢复了气力,但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从进入“仙界”起,她的修为就被一股神秘力量完全禁锢,无法施展。 好在回到凡间,她能感觉到禁锢修为的力量正在松动。 虽说这些修为来自于罗摩遗体,但她施展出来,至少有天荒境的实力。 一旦恢复,自保是没啥问题的。 同样,姜守中也隐隐察觉到自己的穴窍储物空间正在松动。 生肖图上的气息,也慢慢开始流转。 过不了几天,鼠鼠和牛牛应该就能放出来。 总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 京城乱了。 不,准确来说大洲乱了。 皇帝周昶的突然驾崩让整个朝廷和民众都措手不及,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蜀王周邟便已率领大军强势闯入京城。 这位曾经被冷落的二皇子,毫不迟疑地的拿出先皇遗诏,宣布自己继任大统,成为了新一代的大洲皇帝。 并废除三皇子周伈的太子之位。 这一连串的事件如同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令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也让整个大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 如此霸道行为自然引得一些官员不满,纷纷怒斥。 但周邟回应的方式也很简单。 杀! 一时间京城内外,皇宫上下血流成河。 而紧接着,变故再起。 为了拔除威胁,周邟继任大统的期间,便即刻派人去京师外驻扎的麒麟营,试图通过伪造先皇圣旨,利用信息差夺取兵权。 麒麟营乃是太子亲军,极有威胁。 只要夺得这支军队的兵权,周伈便再无反抗能力。 然而麒麟营的将军不知从何处提前得知了消息,尽管没能及时阻止周邟闯入京城,但也没让周邟成功夺取军权。 在斩杀了周邟派来假传圣旨的亲卫后,便起兵围攻京城,试图帮助太子夺回政权。 更有戏剧性的是,与京城相近的巢州忽然发生暴乱。 一支叛军乘势而起。 而这支叛军拥护着一名姓周的昔日藩王之孙,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直逼京城。 此外还有流言,有愤于周邟,忠于先皇的大臣与楼兰等外族签下协议,打算借兵,联合太子亲军对付周邟。 于是昔日繁华的京城,突兀间陷入了战乱。 在这种情况下,染府的血案反而没人关注。而弑君的修罗女皇以及飞升失败的赵无修等修士,也没了踪影。 京城内混乱不堪。 街道上,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变得异常慌乱。 店铺纷纷关门闭户,家家户户都开始收拾细软,将值钱之物打包带走。 一些人背着简单的行囊,拖家带口地朝着城门方向赶去,希望能够尽快离开这个即将成为战场的是非之地。 随着消息的扩散和不断发酵,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加入到了逃难的行列中。 马车、牛车甚至是手推车上堆满了行李和财物。 整个场面显得既混乱又悲凉。 尽管有官员试图维持秩序,但恐惧让人们难以安心,尤其时不时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或是号角声,更是心慌。 每一次声响都会让人群更加躁动不安,逃难的步伐更快。 此时,三辆马车行驶在街道上。 马车内皆是女子。 这些女子乃是春雨楼的姑娘们。 平日里打扮妖媚,花枝招展的她们此刻全都换上了粗布衣衫,脸上也涂抹着黑灰,掩饰不住眼里的恐慌。 其中便有青娘。 在乱世之中,女子,尤其是漂亮女子最危险。 原本她们是打算留在京城。 毕竟就算是打仗,也是几位皇子间的争权,为了争夺民心,老百姓终归是安稳的。 可随着流言越传盛,她们坐不住了。 尤其听到有人朝外族借兵,更是担忧。毕竟前朝就发生过朝外族借兵,而导致外族士兵攻入都城后肆意掠夺掳杀的事情。 经历过青州屠杀的青娘,此时对朝廷也不再带有任何好感和幻想。 最终她决定带着姑娘们逃离。 只是坐在马车上,青娘却心里空落落的,不时掀开车窗帘朝外观望,希望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可惜除了逃难的百姓和穿梭于街巷的骑兵,看不到那个平日吊儿郎当的男人。 自打那次自己明确拒绝对方后,陆人甲就再也没来过春雨楼,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青娘几次想去道歉,可又颇为纠结。 结果拖来拖去,京城却发生了如此动荡。这一离开,可能两人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她不是不喜欢陆人甲。 可是在青娘看来,自己这么脏的女人,是不会有男人真心喜欢的。 包括陆人甲。 妓子谈爱情,无疑于痴人说梦。 “罢了,本就是无缘无份,何必做梦。”青娘叹息一声,放下窗帘。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扑在青娘所乘的马车前。 车夫连忙勒住缰绳。 “青娘!” 拦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此时气喘吁吁的望着马车。 青娘掀开车帘,疑惑看着对方:“你是?” “我叫郑山崎。” 中年男子自我介绍。 郑山崎? 青娘一愣,猛然想起曾经听陆人甲说起过这个人。 这人原本是个赌徒混子,靠偷窃为生,但在姜守中调查最初妖物血案时帮了大忙,后来他又爆出在西楚馆看到被拐卖的少女。 正因为这个消息,姜守中才成功让西楚馆被查封。 见这家伙真心洗心革面,姜守中便托廖捕头的关系,给这家伙在衙门安排了一个差事,之后就没怎么来往过。 不曾想,此刻对方突然跑来拦她的马车。 “你找我有事?”青娘问道。 郑山崎缓了缓气,拿出一个小木匣子递给青娘快速说道: “青娘,唐琤街西巷第二座小院里,有你一个故人。前段时间,我在老坟口无意看到了他,骨头都断了,快要死了,我把他救回了家。 可当时姜大人不在京城,后来又被通缉,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本来是打算找你,但是你那位故人不让我找你。 可眼下京城要乱了,我没法照顾他,我还要带着我新娶的媳妇逃难……” 青娘望着手里熟悉的木匣子,娇躯微微颤抖。 她打开木匣。 里面果然是那二十文钱。 女人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时那个男人地上散落的铜钱一枚枚捡起来,抱着木匣子黯然离开的那一幕。 “青娘,在我心里……你一点也不脏。” 男人离开时说道。 一滴滴眼泪顺着女人脸颊滑落。 “你们先走!” 不等郑山崎把话说完,青娘猛地跳下马车,不顾其他姑娘的叫喊,朝着唐琤街的方向跑去,怀中紧紧抱着小木箱。 青娘穿过逃难的人群,避开骑兵,路上还摔倒了几次,跌跌撞撞中,终于来到了郑山崎所说的小院。 女人怀着忐忑,不安,紧张,愧疚的心情缓缓走至屋前,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躺在床上的一道身影。 无比的熟悉。 面容枯瘦的陆人甲看到门口的女人,同样很惊愕,随即苦笑着说道:“这下,我老甲是真配不上你咯。” 青娘捂着嘴唇,泪流满面。 —— 皇宫内。 新登基的皇帝周邟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将沾血的刀扔在地上。 这把刀刚刚砍掉了一个怒斥他的官员脑袋。 大殿内一片死寂。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每一处角落。 身着明黄龙袍的周邟,听着手下人汇报,脸色阴沉的可怕,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打!那就打!” 周邟将桌案上的东西推在地上,眼神满是杀戮,“当初我父皇可以从刀光剑影里杀出一条血路,杀到龙椅,朕也可以!” 下方的几名官员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这时,一名内卫匆匆而来,凑到跟前低声说了一句。 周邟眼神闪烁了几下,起身走出金銮殿。 很快,周邟来到了凤鸾宫。 一袭大金华美裙袍的洛婉卿悠然倚靠在凉亭长椅上,给池塘里的鱼儿喂食。 平日练剑的姜二两,并不见身影。 这位刚刚死了丈夫的未亡人,此刻脸上看不到一点悲伤,更别披麻戴孝这种事情了。 周邟望着这位昔日一国之母,视线贴着对方曲线柔媚的身子,眼神里满是灼热。 曾经大皇子周琝,喜欢的女人是叶竹婵。 三皇子周伈,则是那个曾经扮演了他母后,照顾他数年的牡丹妖物。 而他—— 却是这位风华绝代的皇后。 在他看来,这位行事洒脱,气质高贵,妖冶与端庄并存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绝世妖姬。 父皇这么多年没能爬上对方的床,完全就是在暴殄天物。 而自己……则有这个机会。 “派了那么多士兵围着凤鸾宫,是打算囚禁本宫吗?” 洛婉卿语气懒散。 周邟强行压下心中的旖旎,上前笑道:“皇后说笑了,我……朕是在保护你的安全。” “皇后?” 洛婉卿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本宫还是皇后?” 周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话里有话:“皇后若是愿意,自然是可以继续当的。” 闻言,洛婉卿大笑了起来。 笑得花枝乱颤。 她伸出玉指,比着周邟:“以前没看出来,你小子有这胆量,真是小瞧你了。” 洛婉卿站起身来。 刹那间,池塘里的鱼儿全都跃起,竟化为一柄柄无形的剑气。 周邟大惊失色。 远处的内卫见状想要上前,结果脚刚迈出,就爆成了一团团血雾。 扑通! 周邟承受不住强大威压,跪倒在地上。 冷汗顺着男人鬓角簌簌而落。 洛婉卿抬起绣鞋,踩在周邟的头顶,猛地下压,将这位皇帝狠狠踩在脚下,使得对方的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 “陛下应该叫哀家什么?” 洛婉卿笑眯眯的问道。 周邟满心屈辱,但更多的是恐惧。 他不是提前用方天术,将这女人的修为给压制了吗? 为何对方没受影响? 感受着脚上的压力一点点涌来,疼痛难忍的周邟挤出两个字:“母后。” “这才是哀家的乖儿子嘛。” 洛婉卿满意的笑了起来,挪开脚,“本来想杀了你,但突然想想,当太后其实也不错,反正荣华富贵跑不了。” 她用脚踢了踢周邟的脸,笑着说道: “去给母后准备一辆马车,哀家要出宫。运气好的话,哀家给你找个爹回来。哦不对,应该是给陛下您,找个父皇回来。” 第364章 比巴拉赵靖忠?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开始出发。 姜守中本不打算继续让女人再背着他,但无奈后背的伤势确实严重,走了一段路就疼的不行,只得趴在对方柔弱的后背上。 幸好此时日头并不是那么灼烈,不至于行走困难。 然而没过多久,两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迷路了。 萧凌秋对南金国的地图较为熟悉,但也只是站在上帝视角去看。 真正身处于这片浩瀚的漠海,刚开始她还能依照界碑大致分辨方向,可走着走着,就如无头苍蝇般迷失在了茫茫无际的沙漠里。 “呃,我们现在回山洞,是不是也回不去了?” 姜守中问道。 萧凌秋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姜守中从女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擦了擦对方额头的汗珠,安慰道:“没事,等我们修为慢慢恢复,总会走出去的。” 萧凌秋摇了摇螓首:“你不懂大漠的残酷。” 修士也是人。 人在大自然面前无疑是很渺小的。 别说是他们目前的状况,即便是入圣级别的修士,一旦失去了御剑飞行的能力,也会被困死在沙漠里,这是有真实案例的。 更可怕的并非仅仅是迷路,而是沙漠中那变幻无常、极端恶劣的天气。 尤其是突如其来的沙尘暴。 运气不好,可能会持续数小时到数天不等。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正当萧凌秋心中充满担忧之时,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投向了远方,随即瞳孔骤然收缩,惊恐之情迅速蔓延至她的脸庞。 只见远处天际,滚滚黄沙如同愤怒的巨兽般翻涌而来。 远远望去,宛如一片移动的沙漠海啸,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席卷天地。 姜守中也变了脸色。 靠,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这时候跑已然来不及了,萧凌秋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块深陷于地的岩石,连忙背着姜守中躲在岩石下方。 两人尽可能地将身子藏起来。 风沙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 即使躲在岩石后,两人仍能感受到沙粒击打在身上的疼痛感。滚滚沙尘席卷而来,飞沙走石从头顶掠过。 周围的世界很快被一片混沌所笼罩。 姜守中紧紧将女人抱在怀里,替她遮挡。 萧凌秋本想挣脱,可感受到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原本慌乱的情绪莫名安定下来。 她犹豫了一下,双手轻轻环过男人的腰间。 沙尘暴持续了很长时间,当一切终于归于平静之后,成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二人,总算松了口气。 抖掉身上厚重的尘土,姜守中啐了口含着沙土的唾沫,这才发现天色已黑,夜幕竟已降临。 天空星辰点点,月光如华。 金黄色的沙海一眼望去,仿佛铺上了一层白盐。 而随着夜色的加深,沙漠中的气温骤降,寒意渐渐袭来。 饥饿、疲惫、伤势、如今再加上寒冷……二人也没法继续赶路了。 姜守中索性用飞剑在岩石后挖出一个坑,两人蜷缩在这个简陋的小窝,一边抵御寒冷,一边等着明日太阳的升起。 “也许,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萧凌秋喃喃道。 姜守中抱紧女人娇躯,尽量分享彼此的体温:“放心吧,我会带你出去的。” “对不起。” 萧凌秋忽然道歉。 姜守中一怔,低头看着即便被沙尘扑面也难掩丽色的女人,疑惑问道:“为什么要道歉?” “我的脾气是不是很差?” 萧凌秋脸庞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沙土,但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注视着男人。 没错,确实很差……姜守中心里想着,但最终还是留了面子: “我觉得还好,很有个性,毕竟草原上的女汉子嘛,温温柔柔的很违和,脾气大点挺好,和妙妙一样很有个性。” 听出男人是违心之语,萧凌秋扯了扯嘴角:“虚伪。” 她侧脸紧贴着男人胸膛,听着对方心跳声,轻声说道:“其实……你是个好人。” 嗯? 这都没发展呢,就开始发好人卡了? 姜守中玩笑道:“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说……但是我们不适合。” 萧凌秋俏目瞪了他一眼。 姜守中叹了口气,低头闻着女人的发香: “合不合适,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我俩死在这里,也算是死于同穴的一对鸳鸯,至少别人看到我们尸体时会这么认为的。” 死于同穴…… 萧凌秋神情浮现出一丝恍惚。 她抬头凝视男人俊朗的面容,回想两人一路种种,心口莫名闷的慌。 似乎有什么陌生的情绪堵在了心尖。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 看到女人情绪很低落,姜守中以为对方已经悲观认命,笑着说道: “我就是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我们一定会活着离开的。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些笑话,免得你突然想不开自杀了。” “自杀?” 萧凌秋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哼道:“放心吧,我不会轻易认命,你也别讲什么笑话了,留着力气明天赶路。” 姜守中笑了笑,轻轻擦去女人脸颊上的沙尘,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他也不讲什么冷笑话,只讲一些与古代气息相符合的趣味小故事,偶尔再讲一些民间故事,或者说一些对未来世界的“幻想”。 最后又扯一些新颖的制度,比如军队,律法,教育,民生等等。 萧凌秋对所谓的笑话故事不感兴趣,但唯独对姜守中幻想的未来很感兴趣。 尤其是对方口中的社会新制度。 那种无皇权的世界。 这让一个习惯了君权在上的太后觉得很匪夷所思。 萧凌秋本想驳斥男人这套荒谬的幻想,但内心却又颇为向往,最终还是理智说道: “你所说的这些很不切实际,就算未来会实现,但也不可能是现在。任何事物都是一步步往前走的,皇权,民权的衍化非一朝一夕可改变。 就比如你们大洲,之前好几任皇帝都想着改革,皆不了了之。每一条政策的颁布,等于是动摇根本,说句改天换地也不为过。 利益如何分配,你所颁布的这条政策会让多少人受益,会让多少门阀家族蒙受损失? 天下是万民的天下,可上层人决定着天下的走势,你无法确保上层拥护者的利益,又如何去改善万民……” 姜守中没料到自己只是随口谈了几句未来,就引来女人如此长篇反驳,无奈道:“这些东西跟我没关系,我就瞎扯几句。再说,我又不当皇帝。” 萧凌秋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入戏,跟这家伙说这些完全是对牛弹琴。 听到男人最后一句话,萧凌秋笑道: “也幸亏你不是皇帝,否则你脑子里装的那些稀奇想法,会让整个天下陷入真正的混乱。” 但女人话锋一转: “不过有些想法还是值得借鉴的,要不我将你推荐给太后,当个谋士也不错。” 萧凌秋试探性的抛出了橄榄枝。 她的视线下意识垂落,不去看男人的眼神。 此时的女人已经忘了当初发誓时,要如何把姜守中抽筋断骨,又如何反对耶律妙妙让姜守中给燕戎效命。 她真的有些希望,这男人能留在她身边。 或许是欣赏对方的才能,也或许是……嗯,就是才能,没有其他原因! 萧凌秋如此想着。 她才不是因为这一路被男人保护而有了好感。 她才不和妙妙那样,轻易就动情。 哪怕现在和男人搂抱在一起,哪怕之前两人亲吻,她也不会产生任何情感上的波动,绝不可能被儿女私情所影响。 她是太后,她莫得感情。 她的血液里流的是冰。 想到这里,萧凌秋决定坦荡荡的看向男人,寻求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一抬眼迎上对方的视线,又心虚的挪开。 女人心跳微微加快。 姜守中摇头道:“算了,我对政治什么的没兴趣,到时候妙妙愿意跟我隐居的话最好。如果不隐居,我就守在附近。” 这样的回答无疑让萧凌秋很失望。 或许更失望的是男人的态度。 于是情绪上头的女人强行推开,冷冷说道:“那你一辈子也别去燕戎了!” 望着突然翻脸的女人,姜守中一脸的懵。 这又咋了? 这娘们的脾气是真的莫名奇妙的臭。 姜守中生怕女人被冻着,想要搂至怀里,但手刚挨到对方肩膀上,就被女人一把甩开。 见此,姜守中索性也就不搭理了。 到半夜,气温愈发寒冷刺骨,随着温度越来越低,能明显听到女人牙齿打颤的声音。 姜守中本想让这个臭脾气女人吃些苦头,可借着月光,看到对方缠着裙布的双脚似乎有血迹渗出,心肠又不禁一软。 姜守中犹豫了一下,再次试探着去搂对方。 这一次女人并未拒绝。 随着两具原本冰凉的身体再次紧紧相依,彼此间的体温渐渐交融,很快便在他们之间滋生出了一丝温暖。 “对不起。” 女人又是一声道歉,情绪低落。 姜守中笑道:“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其实是故意占你便宜呢。” 萧凌秋嘴角露出了笑容,俏脸晕起几分动人的胭脂色。 这一刻的女人无疑是很美的。 可惜在黑夜里,男人看不到如此美景。 “姜墨。” “嗯?” “你……” 萧凌秋张了张嘴想说一句玩笑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生生咽了回去。 “没事,我睡一会儿。” “睡吧。” 姜守中换了个姿势,让女人睡得更舒服些。 过程中不小心牵动了伤势,疼的男人吸了口冷气,又强忍着将后背紧靠在沙漠里。 听到男人痛哼的萧凌秋睫羽微微一颤,暗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眸。 …… 姜守中和萧凌秋是被一阵驼铃声惊醒的。 二人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亮。 晨时的沙海依旧有些寒冷,但好在日头已出,多少披了些暖意。 姜守中拨开身上的沙土,拉着萧凌秋从沙坑里爬了出来,顺着驼铃声望去,便看到一支骆驼商队正在不远处行走着。 约莫是三四十人的队伍。 这无疑让陷入困境的二人很是惊喜。 可没等姜守中呼喊,商队的人已经发现了这两个突然冒出沙漠的陌生人。 或许是平日被人打劫惯了,先是一声尖锐的口哨响起,随即商队的护卫立即拔出刀子,或拿出弓弩,警戒的护在商货周围。 一双双冰冷的目光死盯着姜守中二人,充满敌视。 其中一位大汉冲着姜守中高声喊叫,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在喊什么,是南金国的语言。 “老乡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我们迷路了。” 姜守中连忙解释。 萧凌秋跟在男人身后,秀目打量着这支商队。 当她看到其中几位护卫的兵器以及四肢绑着的护甲后,轻轻拍了一下姜守中的手臂,低声说道:“里面似乎有南金国的士兵。” 士兵? 姜守中一怔,心下不由一沉。 现在两人最怕的就是遇到南金国的士兵。 这时,几名护卫缓缓朝着姜守中二人逼近,其他人也拉起了长弓,对准他们,领头人嘴里依旧叽里咕噜的不知喊着什么。 萧凌秋勉强听懂了一些话:“他说我们是不是蝎子。” 蝎子? 姜守中一头雾水。 蝎子是什么玩意? 见姜守中不说话,领头之人又高喊了一声,挥起手臂,准备射杀。 姜守中暗骂一声,准备唤出飞剑。 “你是姜兄弟!?” 就在气氛紧绷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只见其中一名护卫面露惊喜,匆匆跑上前来。 姜守中凝神一看,觉得这护卫似乎有些熟悉,再仔细一打量,顿时懵了:“老廖?” 廖飞虎,曾是京城县衙捕头。 当初在京城,这位廖捕头对张云武很是照顾,当作亲兄弟看待。 而且在破获妖物一案上帮了大忙。 但后来这位廖捕头跑去边关参军了,因为祖上都是当兵的,又感慨于国家被外敌欺辱,说要去边关打燕戎,保家卫国。 最终廖飞虎成为了大洲凤城边关的一名烽子。 可现在对方竟然身穿南金国的护甲,这…… 姜守中面色古怪。 好家伙,你小子竟然叛洲降金。 比巴拉赵靖忠是吧。 第365章 长得美就是麻烦多 沙漠无垠,驼铃声如清脆的歌谣回荡着。 姜守中骑坐在骆驼之上,远眺着这似乎没有尽头的沙漠景象,内心感慨万分。 没想到在南金国都能遇到老熟人,这运气也是逆天了。 此时的他穿着一套黑色为主色调的外袍,头戴一顶圆顶毡帽,两侧微微翘起,是廖飞虎专门给他找的一件南金国服饰。 让本就英武的姜守中多了几分粗犷之气。 而萧凌秋骑坐在另一头骆驼上,同样也换了一件南金国的服饰。 深蓝色的裙袍衬托出女人高挑的身材,腰间还系着一条由五彩丝线编织而成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脚下是一双绣花软靴。 相比曾经的端庄贵气,这身装扮给女人增添了几分活泼的气息。 商队的人不时将目光瞟来,偷偷望着她。 “姜兄弟,你怎么会来南金国?” 老廖疑惑问道。 姜守中随口说道:“在大洲犯了事,领着媳妇来逃难了,差点死在这片沙漠里。” 逃难? 廖飞虎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姜守中身为大洲六扇门的暗灯,身份特殊,权力也不小,再加上有历南霜这个大佬撑腰,若是犯了小错,不至于跑到这里来。 看来对方惹了大麻烦。 不过姜兄弟的这位媳妇…… 廖飞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萧凌秋,不由赞叹姜守中的福气。 这等绝色天底下可难找。 想当初对方和他一样打光棍,没想到现在多了这么个美艳媳妇,很是羡慕。 而听到姜守中称呼自己为媳妇,萧凌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抿了抿嘴唇。 毕竟两人身处陌生之地,哪怕有老熟人,扮作夫妻终归是好的。 何况在这些人眼里,姜守中光着上身和她在一起,关系没法撇清。 “老廖,不解释一下你这情况吗?” 姜守中笑问道。 原本廖飞虎是打算隐瞒的,可听到姜守中因为犯事逃难,心里反倒也没了顾忌。 他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杀了上司,不得已逃到这里。” “杀上司?” 姜守中有些吃惊。 在军队里杀上司,这可是重罪啊。 经过廖飞虎的讲述,姜守中总算了解了原委。 原来当初廖飞虎的确前往凤城边关,成为了一名烽子。 后来更是因为表现良好,提拔为一名骑兵小队长,在外配合大部队游击作战。 原本前景是美好的。 可没过多久,上面新调来了一名上司,貌似是某位世家子弟前来镀金。 这位上司作风飞扬跋扈,在一次调戏良家女时被廖飞虎阻止,便怀恨在心,接连找茬。 这些廖飞虎都强忍了下来。 甚至因为一些琐事,被抽了几鞭子都忍着。 可有一天,这位上司在没有探子侦察清楚前,就命令廖飞虎等人前去牢隘谷一处地带,运输一小批较为重要的物资。 这位上司本意是教训一下廖飞虎他们,让他们吃点苦头。 可不曾想那里竟有一支敌军活动。 最终只有廖飞虎和一位同伴活着回来,物资也全部丢失。 出现如此大的纰漏损失,上头震怒。 那位上司本该是要被追责的,结果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狡辩是廖飞虎等人没有听从上级调遣,才酿出如此祸事。 上头一番决议后,廖飞虎和那位同伴被下令处于军法处置。 好在有一名小副尉,曾经在廖飞虎爷爷手底下当过兵,得知情况下,到处托关系才免去了廖飞虎的责罚,只挨了几个军棍。 而那位和廖飞虎的同伴,则直接被砍了头。 这让廖飞虎很是愤怒,很心寒。 尤其看着那位上司不仅没有受到责罚,反而还拿着克扣死去兄弟们的抚恤金花天酒地,恨意更是达到了极致。 于是热血上头的他直接冲进花楼,将醉醺醺的上司给砍了脑袋。 杀了上司之后,廖飞虎只能开启逃亡之路。 而在一次逃亡的危难时刻,运气好被一位南金国的商户救下,最终一路辗转来到了此地。 姜守中听后颇为感慨:“这才符合你老廖的性格。” 廖飞虎神情黯然:“其实我每时每刻都想着回去,但又……” 廖飞虎握紧拳头,狠狠捶打了一下大腿。 身为大洲百姓,其祖上都是大洲的兵,结果自己反而成为了“叛徒”,这让一心想要报效国家的廖飞虎很是心伤。 即便现在回家,感觉都无颜再见祖坟。 姜守中拍着他的肩膀: “遵从本心就好,你若是回去,就对不起你那些死去的兄弟了。保家卫国这种事吧,还是要看情况的。 家,你现在没有。国呢,里面住着一群蛀虫把你给抛弃了,这大洲迟早要完。你也就别想太多了,安安稳稳在这里过一辈子挺好。 当然,你若愿意为南金国效力,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我是不会借此来批判你。” 听到这话,廖飞虎连连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姜守中瞥了眼商队那些护卫。 廖飞虎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解释道:“你可能不晓得,这里虽然是南金国的地盘,但已经不受南金国的管辖了。” “为什么?” 姜守中诧异看着他。 没等廖飞虎开口,萧凌秋忽然出声问道:“那位老皇帝驾崩了?” 廖飞虎一愣,点了点头: “没错,南金国的老皇帝已经驾崩了,眼下各个皇子都在争夺皇位,各持重兵瓜分地盘。 而且有不少曾经附庸的部落,也纷纷宣布独立,包括我们现在所处的赫杉部,所以现在的南金国,宛若一盘散沙。” 姜守中回想起青州见到的那位小皇子完颜乌海。 对方当时之所以着急撺掇叛军反叛,是因为老皇帝快不行了,打算抢先一步争取皇位。 结果计划失败,被他给杀了。 没想到这位老皇帝这么快就突然驾崩了。 只是这南金国崩的有点彻底了吧,老皇帝就没安排太子或者辅政大臣之类的? 看出姜守中的疑惑,萧凌秋淡淡解释道: “如今的南金国类似于二十多年前的大洲,甚至内患更为严重。皇帝能力平庸,外戚干政严重,朝野奢靡成风。再者因为之前推行汉制过于激烈,触碰了不少部族的利益。 再加上一些部族之间冲突不断,如果有宰相完颜格青还好一些,这家伙能力出众,至少可以稳住局面。 可惜五年前完颜格青被刺杀,使得能掌控大局的大臣一个也没有……” 说到此处,萧凌秋顿了顿,继续道: “此外大洲和燕戎都在南金国安插了不少棋子,南金国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并不奇怪。” 当然,有一些话萧凌秋没有明说。 燕戎和大洲对立,迟早会有一战,而最大的外界因素就是南金国。 双方都想拉其作为盟友。 哪怕做不成盟友,也不希望对方如一条毒蛇盘踞在那里,突然咬上一口。 毕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尽管南金国已经肉眼可见的衰弱,不太可能参与到两国战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一天不倒,也要提防着暗捅刀子。 尤其那位老皇帝脑子爱抽风。 所以只要能成功结盟,也算是解决了一大忧虑。 然而面对两国拉拉,南金国那位性情乖戾的皇帝反复横跳,一会儿同意,一会儿反悔,一会儿又抬筹码,把萧凌秋和周昶气的不轻。 后来即使和大洲结盟,也是不诚心。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大洲和燕戎反而很默契的决定对南金国先出手。 把这个不稳定因素给摆平了再说。 而摆平的方式,便是对南金国的内部进行干扰。 或拉拢官员,或制造争端,或暗中扶持其他皇子,把一颗颗雷埋在暗处。 毕竟对付一只病老虎,最好的方式不是动用武力激怒它,而是让其病情更为严重,慢慢拖垮身子,成为一只病猫。 南金国宰相完颜格青的死,也是两国暗地合作完成的一次刺杀。 那位宰相能力确实出众。 两国谍子制造的阴谋很多都被他破坏。 有他在,想要将南金国这只病老虎变成病猫很不容易,唯有除之。 总之,周昶和萧凌秋的目的,就是要让南金国陷入内斗。以免以后他们两国进行交战时,被南金国这个渔翁给得了利。 眼下看来,效果很不错。 萧凌秋问道:“你说你现在在赫杉部族?” 廖飞虎点了点头:“没错。” 萧凌秋回忆着曾经看过的情报资料,朱唇轻启: “赫杉部是卑元二年依附于南金国,因为牵扯到当年隆伯阿之乱,部族曾经历过一场屠杀清洗,差一点就被灭族了。 所以赫杉部对南金国始终持以仇恨态度,如今趁着国乱宣布独立不足为奇,只是……” 萧凌秋眯起凤眸,纤细的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打着缰绳,开口说道: “赫杉部应该没剩多少青壮了,哪怕如今南金国陷入动乱,可周边驻扎的其他皇子军队,不会允许外族独立,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话,廖飞虎脸上多了一抹阴霾。 他挤出笑容说道:“那几个皇子斗的厉害,哪里顾得上赫杉部,也算是在夹缝里生存了。” 萧凌秋目光扫了眼后面训练有素的那些商队护卫,若有所思。 …… 临近下午,商队来到了一座破败的小镇。 看得出这里的建筑风格都是效仿中原,同时又保留了一些地方的特色,可能是因为风沙太多的缘故,总体观感上有些不伦不类的。 因为之前南金国推行改制的原因,很多南金国人都会说中原语。 廖飞虎带着姜守中二人,来到一处士兵把守的宅子前。 “姜兄弟,外人来这里必须得跟族长汇报,尤其当下情况复杂,以免有可疑人员混入。所以能不能留在这里,要看族长的决定。 不过你们放心,即便族长不愿意收留,我也有其他办法让你们留在这里的。” 姜守中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向门卫通报后,三人被带进了一间客厅。 客厅坐着一位白胡子老者。 老者名叫阿鲁浑,是赫杉部族的现任族长。 旁边还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而在姜守中二人出现在客厅的那一刻,年轻男子的目光一亮,瞬间就被风华绝代的萧凌秋给吸引。 甚至族长与廖飞虎交谈时都没回过神来,始终直勾勾的盯着,就差没把眼珠子贴上去。 直到族长咳嗽了一声,男子才拉回了魂。 白胡族长有些不满自家孙儿的猪相,在外人面前又不好训斥,对年轻男子说道: “烈风,既然姜公子是飞虎的好友,也就是我们赫杉部的客人,你带姜公子和他的夫人去祥云客栈,安排一间上房,另外再让土掌柜做些好菜招待。” 族长刻意将“夫人”二字,加重了一些。 夫人? 叫烈风的男子一怔,目光看向姜守中,眼神里隐隐浮现出嫉妒。 不过他很快将这抹负面情绪压下,笑着说道:“放心吧爷爷,我会安排好的。” 随即他又看向廖飞虎,笑道:“廖哥,我妹妹出嫁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廖飞虎面容一僵,默默点了点头。 离开小院,烈风试图和萧凌秋走在一起,但女人却挽住姜守中手臂,看都不看他一眼。 甚至面对烈风的殷勤攀谈,也懒得回应。 这让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姜守中很是无奈。 身边多个漂亮女人,真是走哪儿都有麻烦。 烈风压下心中不悦,转而对姜守中笑道: “姜兄弟,远道而来即是客人,不如今晚我为二位接风洗尘,去一家你们中原人开的酒楼好好喝上一顿,如何?” 姜守中婉拒:“不好意思烈风少爷,喝酒就算了。” “姜兄弟这是不给面子?” 烈风笑容有些冷。 廖飞虎见状,连忙打起了圆场: “烈风少爷,姜兄弟和静静姑娘困于沙漠多日,早已疲惫,还是让他们先休息吧。” 烈风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廖大哥!” 这时,一位紫衣少女忽然从远处跑来。 少女面容清秀,身形高挑,看到廖飞虎后脸上流露出欢喜的笑容:“廖大哥,我还以为你明天才回来呢。” 廖飞虎看到少女,勉强挤出了笑容:“云珠。” 姜守中瞥了眼廖飞虎,再看看少女眼里流转的的情愫,心中了然。 老廖这家伙可以啊,竟然泡了本地妹子。 不过老廖看起来似乎不高兴? 姜守中有些疑惑。 正当此时,姜守中的目光猛然定格在少女胸前的一串项链上。 准确来说,是一串珠子。 第366章 叶竹婵:该出去了 “云珠,你不是生病了吗,在外面瞎跑什么?回屋去!” 烈风对少女呵斥道。 少女撅起小嘴:“一点小风寒而已。” 她下意识想要去抓廖飞虎的手臂,却被男人无意间躲开。 廖飞虎面色如常,对姜守中介绍道:“姜兄弟,这位是族长的女儿,叫云珠,也是烈风少爷的妹妹。” 说着,又对少女介绍起了姜守中二人。 “姜大哥,静静姐姐,你们好。” 少女笑容甜美,看得出性子很是活泼。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的指着少女脖颈内的项链问道:“这项链看起来很漂亮,从哪儿买的?” 云珠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拿起项链脆声说道:“这是大菩提圣母送给我的。” 大菩提圣母? 姜守中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 一旁萧凌秋说道:“是西域大乘八密宗教派之母,修为极高。” 密宗…… 姜守中不由的想起那位佛母。 姜守中又对少女说道:“云珠姑娘,能否将这串项链给我看看,以后我找个相似的,给我夫人也买一串。” “好啊。” 云珠没有多想,将项链取下来递给姜守中。 萧凌秋神情古怪。 她可不认为姜守中会真的买项链给她。 这家伙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萧凌秋的猜想没错,姜守中之所以突然对这串项链感兴趣,是因为他发现这项链上的珠子无比熟悉。 和他在安和村血案发现的那颗朝珠很像。 当初安和村发生大屠杀,他和夜莺姐返回现场,被泥石流摧残的山庄早已经被夷为平地,全村人的尸骨也成为碎渣。 而姜守中除了找到了叶姐姐的那枚玉簪之外,还在现场发现了一枚珠子。 当时夜莺姐告诉他,那应该是朝珠。 朝珠乃是乃是大洲天子特赐之物,一般只有功勋贵族及二品官衔以上才能佩戴。 这让姜守中怀疑,安和村惨案和朝廷有关系。所以他才答应夜莺姐的条件,以“姜墨”的身份与染家结亲,进入朝廷。 可惜他暗中翻遍了六扇门甚至衙门的案牍库,并没有发现与安和村有记载的案件。 同样也未能找到与那颗朝珠有关的线索。 最终不了了之。 不曾想,此时竟然在南金国这个小地方,发现了相似的珠子。 姜守中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项链,当他发现其中一颗珠子竟然缺失时,身体不由得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这一瞬间,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为确保判断无误,姜守中细心观察上面的刻字。 最终他确定这串珠子上的刻字,与自己那枚朝珠上的完全契合。 姜守中呼吸急促起来。 这么久的追凶执念都快要放弃了,不料在此刻突兀出现了线索。 他强行抑下震惊的情绪,平息了一下呼吸,将项链还回去,好奇问道: “这珠子只有那位大菩提圣母才会有吗?她什么时候送你的?或许以后我遇见她,也能求来一串送给我夫人。” “这个我不清楚。” 云珠摇了摇小脑袋,“这串项链是一年多前大菩提圣母讲座云游时送给我的,至于现在圣母去哪儿了,我是不晓得的。” 一年多前…… 果然和安和村的血案时间契合。 姜守中握紧了拳头。 听到姜守中左一个“夫人”,右一个“夫人”的在外人面前秀恩爱,烈风只觉刺耳,忍不住冷哼道:“这可是地福宝珠,即便是大菩提圣母才只有这一串而已。” 身为太后的萧凌秋对世间稀罕宝物都有一定的了解,也说道: “这珠子是用菩提殿里的万年乌青树心制作的,很是珍贵,的确只有这一串。” 姜守中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自己调查的方向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 当年安和村惨案,很可能与这位大菩提圣母有关。 听到萧凌秋附和自己,烈风心下不禁有些欣喜,微微挺起胸膛对女人说道: “静静姑娘,我们赫衫部有月上天湖宝石制作的九彩项链,你若是喜欢的话,我明天挑一件送你。” 只可惜烈风的献殷勤,换来的是女人的无视。 烈风脸色又沉了下来。 云珠不晓得这串项链对于姜守中的意义,还以为对方是因为给夫人买不到而失落,安慰道:“姜大哥不必难过,只要夫妻情深,其实送什么静静姐都会喜欢的。对吧,静静姐。” 萧凌秋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嗯”了一声。 女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俏脸微微泛起了红晕,增添了些许娇羞的韵味。 这般娇艳动人的模样,让一旁烈风看痴了眼。 就连同为女子的云珠也不禁赞叹道:“静静姐,你好漂亮啊,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难怪姜大哥这么疼你。” 说着,少女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廖飞虎,嘟起小嘴低声道:“不像我,丑得都没人要。” 廖飞虎似乎没听到,一言不发。 见男人没动静,少女眸中浮起一抹黯然。 烈风冷着脸给二人安排好住处,便强行带着自己的妹妹离开了。 临走时,小姑娘对着姜守中和萧凌秋挥手道别:“再见姜大哥,静静姐,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和廖大哥带你们去月上天湖玩。” 少女又看了廖飞虎。 后者始终低着头不吭声。 望着少女离去的身影,姜守中握拳轻锤了一下廖飞虎的肩膀,笑着打趣道:“你小子可以啊,族长的女儿都勾搭上了。” 廖飞虎摇了摇头道:“我和云珠没什么。” 随即他转移话题,歉意道:“不好意思姜兄弟,先委屈你们在这里住两晚,等我重新收拾好屋子,再让你们搬过去。” 给姜守中二人安排的住处,是古镇最好的一家客栈。 但相对于本地而言。 对于见惯了京城客栈的姜守中来说,这地方无疑太过简陋,更别说萧凌秋这种常年住在奢贵寝宫的太后了。 廖飞虎才生怕两人住不习惯。 姜守中笑道:“不用那么麻烦,眼下我们能有住处,已经很幸运了。甚至你安排我们去牛棚睡,也乐意,总比沙漠里好的多。” 廖飞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道:“烈风少爷平日里就是这性子,被族长宠惯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姜守中摆了摆手: “无妨,只要别让老廖你为难就好。另外,没能照顾好老张,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毕竟当初答应过你要护着他。” 来的路上,姜守中已经把张云武的一些情况告知了廖飞虎。 当初答应了对方却没能做到,这让姜守中多少有些愧疚。 “姜兄弟不必自责,我相信云武那小子不会有事的。” 廖飞虎连忙安慰。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廖飞虎便离去了。 姜守中嘀咕道:“这小子不喜欢那位云珠嘛,我看那丫头挺不错啊。” “他们注定有缘无份。” 萧凌秋道。 姜守中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说。” 萧凌秋俏白了对方一眼:“刚才在族长那里,没听到那位烈风少爷对廖飞虎说的话吗?拜托了他妹妹出嫁的事情。 出嫁给谁?肯定不是廖飞虎。而且目前来看,云珠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出嫁的事情。” 姜守中微微皱眉,随即恍然:“难怪老廖那副表情。” 萧凌秋道:“来的路上我分析了一下目前南金国各个势力和地方的状况,也暗中观察了这座古镇的情况。如果没猜错,云珠要嫁的人,是一个叫雷天的家伙。” “雷天是谁?” 姜守中对于这些完全一抹黑。 他忽然发现,这女人似乎懂的太多了。 不过身为燕戎太后身边的鬼卫,懂得多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萧凌秋走出屋门,让店内的伙计去烧些热水回来,对姜守中说道:“雷天是潼丘大漠里的一个沙匪头子。” “啊?沙匪头子?” 姜守中有些傻眼,不可思议道,“族长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土匪?” 萧凌秋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两口,晃着杯中的茶叶淡淡道: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南金国本就匪寇较多,尤其是在这些沙漠地带,从建国时期便长久存在盗匪。规模大的,甚至拥有千人以上的私兵,实力不俗。 而且这些沙匪很难剿灭,毕竟他们始终生活在沙漠里,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就像是一条船儿游走在大海里,想抓也抓不到,连他们的贼窝都难寻。 一些朝廷运输的物资,有时候都会被他们给劫持,却无可奈何。甚至于,地方驻扎的军营也不敢贸然去惹。 曾经就有一支千人的沙匪兵,将近一万的士兵消灭在沙漠里。” 姜守中听着暗暗咂舌。 果然在极端环境下生长的猛兽,撕咬起来战斗力爆表。 萧凌秋继续说道:“潼丘地带有两大沙匪,实力皆不容小觑,算是这里的土皇帝。一个叫雷天,另一个叫蝎子。” “蝎子?” 姜守中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商队护卫冲他们喊叫的话语,恍然道:“当时他们以为我们是蝎子的人,所以才那么紧张。” 萧凌秋点了点螓首:“赫杉部生活在潼丘以西,接邻月上天湖,背靠高莫燕山,也算是一处兵家宝地。 而管辖潼丘的乃是南金国四皇子完颜天佑,在老皇帝诸多子嗣里,此子算是有些谋略,只是性情比较嗜杀,喜好冲锋战场。 在当下诸位皇子争霸的时候,如果完颜天佑不是傻子,肯定会重点将军队驻扎在这座地盘上。 可现在完颜天佑并没有占领这里,而赫杉部却宣布独立,显然和其他人合作了。合作之人有实力的,唯有两大沙匪。 既然这些人如此敌视蝎子也唯有雷天这伙沙匪了。” 萧凌秋起身打开窗户,指着街道上的一些护卫说道:“如果仔细观察这座小镇,你会看到很多匪气十足的精锐守卫,这些应该都是雷天的人。 所以我说那位云珠姑娘要出嫁的人是雷天,并不是瞎猜的。” 姜守中闻言,一切疑惑都明了。 而他看向女人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赞叹。 这一路这女人除了脾气臭之外,没表现出什么闪光点。当然,随身携带的那两座大山,确实没法小觑,够份量。 可此刻女人表现出的能力,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只是你一个鬼卫,有必要对其他国家的情况了解这么清楚吗? 姜守中暗暗吐槽着。 吐槽归吐槽,女人的分析,却也让姜守中对老廖有些同情。 目前看来,那两人注定无法在一起了。 他这个朋友也没法帮。 毕竟这关乎到部族的存亡,自己没有资格插手人家的内部事务。 片刻后,客栈的伙计便送来了餐食。 本就饥肠辘辘的二人连忙动起了筷子,萧凌秋还稍微顾及些形象,细嚼慢咽,保持着一贯的端庄大气。 姜守中则大快朵颐,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 用过餐,待伙计将烧来的热水送进屋子,萧凌秋对姜守中说道:“我要沐浴,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姜守中一怔,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人要睡同一间屋子了。 不过既然扮夫妻,对方的安排合情合理。 “能不出去不?”姜守中问道。 “你说呢?” 萧凌秋俏目瞪着他。 “这会儿出去,估计要被起疑心啊。” 姜守中微微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屋内,看到了一座较为陈旧的屏风。 他迅速将屏风移至浴桶前,形成了一道遮挡。 萧凌秋柳眉竖起:“你觉得这行吗?” 姜守中心想,这一路两人该亲密的都亲密过了,搂在一起都睡了好几次,隔着屏风洗个澡有啥害羞的。 他也懒得跟对方争辩:“你洗你的,我睡我的。” 说罢,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萧凌秋气的咬牙切齿,丢下一句“无赖,”只得走到屏风后沐浴。 没办法,不洗不行啊。 习惯了每日沐浴,这么多天一直没洗澡,哪怕在水里泡了几次,也依然难受的紧。 姜守中虽然睡着,但脑海中却在思考安和村的惨案。 最开始是兽妖袭击,后来朝廷牵扯,再后来叶姐姐的师父李观世出现……这让他愈发觉得笼罩在安和村惨案的迷雾不简单。 如今又和大菩提圣母扯上了关系。 对方身为密宗教派之母,为何跑到安和村去? 安和村究竟有什么秘密? 姜守中努力回想着昔日身处在村庄时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猜想,似乎村里的人都有意无意的看着他。 这种“看”并非只是简单的注视,更像是监视? 姜守中的大脑一片混乱,思绪如乱麻般纠缠不清。 想到红灵曾经提到在安和村时的种种异状,那些细节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却更加剧了内心的纷扰。 叶姐姐啊,安和村究竟怎么回事? 你,究竟死没死? —— 京城,地宫祭坛内。 叶竹婵静静仰望着笼中九尾狐的残魂,喃喃道:“事情有些偏离计划了,或许……我该出去了。” 第367章 口嫌体正直的太后 “出去?你能出去吗?” 九尾妖狐轻轻摆动着绚丽夺目的尾巴,娇柔妩媚的声音夹杂着浓浓嘲讽。 “晏长青要帮你的时候,你不愿走。现在想走了,可谁来帮你呢?” 叶竹婵无视对方嘲讽,在祭坛上来回慢慢踱步,摩挲着下巴不知在思考什么。 九尾妖狐冷哼道:“想算计你的师父,结果人家不上你的当,眼睁睁看着那丫头黑化。想将水月梦镜安置在那丫头体内,让其保持一丝理智,结果水月梦镜又回到了姜守中的身上。 叶竹婵啊,你是人,不是神,天底下可不止你一个聪明人。现在皇帝死了,可他曾经夺走的潜龙之脉跑去哪儿? 该不会跟着狗皇帝,一起灰飞烟灭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你那位小姜弟弟这辈子都无法获得昊天神运的力量了。” 听着九尾狐嘲讽,叶竹婵叹了口气:“也许你说的没错,我也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 她坐在石阶上,抚了抚裙摆,柔声说道: “当初皇帝那些人误以为潜龙之脉上的气运,就是昊天神运,却不知那只是一把钥匙。 而真正的昊天神运其实就是小姜弟弟本人,如今没有了潜龙之脉,就等于丢掉了钥匙。不过……这或许也不是坏事。” 九尾狐冷笑道:“确实不是坏事,至少天上那些人找不到姜守中了。可是以后呢?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叶竹婵目光闪烁:“成为人皇,就不怕了。” “哈哈……” 九尾狐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讽道, “现在的局面真是糟的不能再糟了,你还真指望姜守中在这天下大乱的年头,成为一统天下的枭雄啊。这家伙勾搭女人可以,争霸天下就算了。” 叶竹婵柔声说道:“我相信小姜弟弟可以办到,毕竟你说得对……他对女人很有魅力。” 九尾妖狐沉默片刻,语气怪异道: “你该不会是想说,让姜守中去征服那几个女人? 征服修罗女皇,征服妖尊,征服燕戎太后,征服李观世……征服了她们,也就等于征服了全天下?” “难道不是吗?” 叶竹婵歪着脑袋反问。 九尾狐默然。 似乎……还真是啊。 九尾妖狐收起晃动着的魅惑长尾,粉色的瞳孔幽幽盯着她:“那你呢?” “我?” 叶竹婵想了想,露出一道颠倒众生的美丽笑容,“当然是征服小姜弟弟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握紧。 “唯有这样,我才能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 随着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屏风后的剪影展现出女人那完美而诱人的曲线,从挺拔到弯曲,每一处线条都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魅力。 姜守中闭上眼睛,不去窥探。 然而即便如此,女人沐浴时传来的潺潺水声依旧在静谧的空间中回荡。 落入他的耳中,化作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调诱惑。 姜守中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男人。 尤其获得火云山老祖焚天拳的传承,更是精力旺盛。 这一路虽然有了不少旖念,但始终保持着克制,再者又处于危机之中,也没心思去引发那些邪念。 如今彻底放松下来,就不免瞎想了。 当然,想归想,不至于精脑上头直接冲过去办事。 姜守中忽然想念梦娘了。 有梦娘在,哪怕没法进行正常的房事,对方也可以用缠绕的方式帮他解决。 可惜梦娘完全失踪了。 有时姜守中不得不怀疑,对方获得自由后是不是远走高飞了。 毕竟以前被困在身边,梦娘就很不开心。 可能是不习惯屋内有男人的情况下洗澡,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萧凌秋便草草洗完身子。 萧凌秋穿上衣服,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床前对闭着眼睛的姜守中说道:“别装了,你也快去洗洗,身上臭死了。” “臭?有吗?” 姜守中起身闻了闻身子。 貌似,有点。 于是男人脱起了衣服。 “就不能去屏风那边脱衣服吗?” 萧凌秋转过娇躯,粉颊带起些许羞恼,些许水珠滴落在玉白的脖颈上,顺着弧线缓缓消失于衣襟之中。 都说刚洗完澡的女人最美。 此时的萧凌秋,无疑是最秀色可餐的。 “我又不是没光过身子。” 姜守中嘀咕了一句,来到屏风后。 萧凌秋猛地想到什么,连忙说道:“等等!把水先换了。” 可女人话音刚落,姜守中便进了浴桶。 “没事,我不嫌脏。” 姜守中毫不在意的说道。 萧凌秋咬了咬唇瓣,低声骂了一句。 姜守中洗完澡出来,发现女人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已进入了梦乡。 多日的奔波让两人都疲惫不堪,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姜守中也打算躺下稍作休息,但刚一挨到床边,就被女人猛地一脚踹了下去。 “你有病吧。” 姜守中呲牙咧嘴地扶着腰,怒视着床上的女人。 萧凌秋玉容冷冰冰的,微微蜷起方才踢人的小脚,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你睡地上。” “凭什么我睡地上。” 在这方面姜守中可不打算妥协。 他直接强硬地躺在床上,任凭萧凌秋如何推搡也不为所动。 见状,萧凌秋气得俏脸涨红,她抱起被子,咬牙切齿地说:“那我睡地上!” “随便。” 姜守中语气淡然,甚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番举动无疑更加激怒了萧凌秋。 于是女人一怒之下,索性躺回了床上,抬起手刀在两人中间划了一痕:“不需越界,敢碰我一下,我阉了你!” “以前我们……” “以前是以前。”萧凌秋瞪着男人,“以前发生的事情全都忘了,不许跟妙妙说。” “好,明白了。” 姜守中笑着点了点头。 萧凌秋这才脸色放缓,转过身子背对着男人。 不过女人这一侧躺,倒是让姜守中饱了眼福。 萧凌秋身形本就丰腴高挑,不仅别墅豪华,还有一个易生养的体质。 侧躺时,更显出腰臀起伏的曲线。 如此十足的韵味,自然教人难以移目。 姜守中呼吸微微急促,连忙转过身子盯着天花板,回想独孤落雪曾教给他的静心诀,默默念了起来。 渐渐的,男人心绪平定。 随着疲惫感涌来,姜守中陷入了沉睡。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幕深沉,显然是深夜时分。 让姜守中感到诧异的是,鼻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馨香,而怀中则多了一具柔软温暖的身躯,能清晰感受到胸口的呼吸气息。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两人于睡梦中自然而然地相拥而眠。 或许是曾经依偎搂抱习惯了。 听着女人均匀的呼吸长绵声,姜守中无奈苦笑,心想对方若是醒来,估摸着又要乱发一通脾气了,怪他占便宜。 姜守中试探着挪动身子,想要下床离开。 结果刚抬起腿,怀里的女人螓首抬了抬,即将苏醒的状况。 姜守中连忙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萧凌秋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揉了揉自己头发,冷艳的睡容带着几分娇憨。待清醒少许后,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在男人怀里。 女人神色一惊,本能的想要推开男人。 可当双手抵在男人胸口时,指尖触碰到了之前重新在伤口缠绑的纱布,却又停下了。 萧凌秋轻嗅着男人身上的气息,记忆不可避免的回到曾经两人相处的时候。 虽然不愿承认,但那段时光确实是她人生最难忘的。 虽然处于逃亡之中,但比起以往,至少可以放心的把自己倚靠给某人,不去考虑太多的事情……这种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从成为太后的那一刻,尤其父亲去世后,她时时刻刻要保持高度的警戒,在一场场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中维护自己的权力。 站得越高,睡得越不安稳。 她没有朋友,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只能靠自己。 在外人眼里,她是铁面无情的强势女人。 可内心的孤独和柔弱,却无人知晓。 而与姜守中相处的这段时间,尽管条件不允许她强势,但她发现自己并不介意在男人面前展示出身为女人的柔弱。 或许,她已经习惯了。 就如习惯了对方的怀抱,哪怕划分了界限,自己却还是主动投怀。 “你是不是醒了?” 萧凌秋听到男人的心跳有些加快,轻声问道。 姜守中没有出声。 不过一只手轻轻搭在女人肩膀上,将对方搂紧了一些。 萧凌秋娇躯一僵,又缓缓放松。 她将脸颊贴在男人胸口,闭上了眼睛。 醒来后两人就这么静静的躺着。 如果说之前逃亡路上是迫不得已,那么现在的两人,就宛若真的是一对夫妻。 萧凌秋有些迷茫。 情为何物? 何物为情? 虽然身为寡妇,但从未有过男女之情的萧凌秋纯的就像是一张白纸。经历了这么多,这张白纸似乎早已涂上了色彩。 至于色彩属于何人,她不知道,也不愿去多想。 因为她不认为自己会和男人产生感情。 有,她也不会承认。 总之此刻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姜墨是一个好人,但不适合。 跟谁不适合? 当然是跟妙妙那丫头了,难道还是哀家? 沉默了许久,萧凌秋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以玩笑式的口吻说道:“姜墨,占了我这么多便宜……是不是应该娶我。” “可以啊。” 姜守中笑道。 女人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其实话出口的刹那,萧凌秋就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子,只想找把斧子凿开自己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这种话是太后该说的吗? 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连思考都没,直接回答了。 而且回答的如此干脆。 这让萧凌秋有些懵。 她仰起在月光下晕着光泽的娇美玉靥,愕然盯着对方:“你说什么?” 姜守中笑道:“我说,我会娶你。” 如果换成以前,姜守中肯定会各种纠结。 但经历了婚礼变故,头儿历南霜的批评,拳术的洗礼,以及不断的反思,姜守中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也想开了许多。 反正都是渣男了,何必装痴情。 不管是上司还是前妻,不管是蛇还是凤凰,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不管是丑的……呃,丑的算了…… 总之我全都要! 反正哥有道门河图,床事一点都不怕。 而且这一路他也思考过,自己和静静姑娘这般亲近,又是搂抱,又是光着身子,又是亲吻……可以说把对方的清白给毁差不多了。 如果女人真要他负责,他也不介意多一个媳妇。 更何况这媳妇的颜值和身材确实很顶。 “不行!!” 萧凌秋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猛地推开男人冷冷道,“你以为你是谁?就你也配说这种话?” 姜守中愣了一下,于是改口:“那我不想娶你。” “也不行!” 萧凌秋恶狠狠的瞪着男人,更怒了。 好家伙,娶也不行,不娶也不行,到底让我怎么选。 姜守中很无语:“那到底该不该娶你?” 萧凌秋一时被问住了,她卷起被子裹住自己身子,然后转身背对着男人,似是懒得回应。 只是女人的心跳快的厉害。 过了半晌,萧凌秋冷声道:“你必须想娶我,但是你不配娶我。” “这……” 姜守中挠挠头,完全搞不明白女人的心思。 男人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无奈只好躺平了:“那干脆你娶我算了。” 本来是一句戏谑之语,却让萧凌秋陷入沉思。 她名义上的身份虽是太后,但本质上却是燕戎的女皇。而且等天下大一统后,她就会正式以女皇的姿态高居。 既然是女皇,弄个男嫔妃倒也不是不可以。 要不…… 呸呸呸! 萧凌秋你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究竟在瞎想什么! 萧凌秋脸蛋发烫,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开始想男人了。 男人这玩意有什么好的。 她是太后,她莫得感情。 她要的是天下。 萧凌秋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情绪,裹成粽子的她转过身,恶狠狠的说道: “总之你别对我抱有任何幻想,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根本不配成为我的男人。姜墨,我提醒你一句,你胆敢再冒犯我,我就杀了你!” 说着,她以手为刀,再次划出一条界线。 “不许过来!” 姜守中苦笑着点头:“明白,明白。” 很快,两人又睡着了。 而再次醒来时,姜守中怀里多了一具娇躯。 第368章 危机到来 醒来后,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间的大眼瞪小眼透露出一丝尴尬。 最终,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沉默,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让他们同时起身,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刚洗漱结束,廖飞虎就来了。 男人看起来精神状况不是很好,顶着一对黑眼圈,眼里布满了血丝,身上还带着一些酒气。 姜守中明白对方憔悴的原因,一时也不知晓怎么劝导对方。 正在这时,一道倩影跃入房中。 却是云珠。 只见少女眼眶红肿,明显是哭过,气冲冲的跑到廖飞虎面前:“廖大哥,你是不是早知道爹爹要把我嫁给雷天?” 廖飞虎动了动嘴唇,低头不语。 “我恨你!” 云珠气愤的将一支竹蜻蜓丢在男人身上,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廖飞虎捡起地上的竹蜻蜓,神情痛苦。 姜守中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说道:“老廖,如果你真喜欢云珠妹子,索性就带她远走高飞呗,何苦做这般苦命鸳鸯。” “云珠能舍得她家人?”萧凌秋泼了盆冷水。 姜守中不禁语塞。 就如萧凌秋所分析的,族长出嫁云珠,是为了保护整个部族的安危。 如此重的担子压在少女肩上,如何放下。 廖飞虎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无妨,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其实云珠嫁给雷天也不错,至少比我强,跟我这个逃犯……没前途的。” 姜守中拍了拍对方肩膀,叹了口气:“天涯何处无芳草,或许以后会遇到合适的。” 廖飞虎低头怔怔望着手里的竹蜻蜓,沉默不言。 吃过早餐,廖飞虎特意找来了三匹骏马,带着二人一同游览古镇周边的风光。 路上在姜守中的不断追问下,廖飞虎道出了眼下赫杉部的状况。 和萧凌秋分析的一样,赫杉部之所以敢独立,背后便是有雷天这支沙漠悍匪兵的撑腰,否则这地方早就被南金国四皇子给提前霸占了。 其实赫杉部这么做也很无奈。 虽然他们痛恨南金国,但在老皇帝在世的时候,勉强能过得安稳。 随着老皇帝死去,内乱开启。 各皇子不断扩大自己的地盘,而赫杉部所在的地带必然难避战火的摧残,除非他们主动愿意依附于四皇子完颜天佑。 可完颜天佑这个人性情暴戾,就怕某一天翻脸搞屠杀。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最终经过族内商议,决定与实力不俗的沙匪雷天合作。 当然,代价自然也是有的。 毕竟合作就意味着利益分配,除了提供物资军粮之外,商队护送所赚的钱财,各种出工护送费用,兵营资助等等,都是需要出血的。 最后便是常规的联姻,用这种方式来建立更牢靠的合作关系。 廖飞虎叹息道:“后日我便要亲自护送云珠,去雷天的寨子。唯有这样,才能换来赫杉部的安稳和族人的安全。 其实不管怎么说,我终究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即便云珠不嫁给雷天,未来族长也不可能把她嫁给我。” 姜守中默然。 亲自护送喜欢的人去和别人成亲,这样的痛苦没几个男人能承受。 “现在雷天有多少人?” 萧凌秋忽然问道。 骑在马背上的女人颈背挺拔,健美修长的身姿在透着一股端庄高雅的同时,又散发着一股飒爽的英姿。 姜守中看着她,不由的想起耶律妙妙。 想起当初离开凤城边关后,少女骑在马背上驰骋的英武风姿。 而他骑在妙妙的身上。 妙不可言。 也不知道骑在静静姑娘会是……咳咳,开始乱想了。 姜守中连忙止住幻想。 廖飞虎想了想,回答道:“以前有三千多匪兵,如今战乱四起,他趁机又收编了不少人,目前至少翻了一倍左右,六千人有的。” 萧凌秋理了理被风拂乱的秀发,又问道:“完颜天佑和他打过吗?” “只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冲突。” 廖飞虎说道,“半个月前完颜天佑派过一支三百人的小部队来到这里,被雷天给击退了。此后完颜天佑就没来过,因为他还忙着和五皇子争夺另一处地盘,短时间内无暇顾及这里。” 萧凌秋玉手轻轻拽住缰绳,停在一处高坡,望着面前出现的一大片湖泊。 湖泊清澈粼粼,清风吹拂起女人鬓角的几绺细柔发丝,偶尔黏上她那白皙的面颊,增添了几分柔美与灵动。 这一刻的女人,无疑比面前的湖泊更美。 湖泊名为月上湖。 整体形状宛如一弯巨大的新月,镶嵌在大地之上。 也被人们称为潼丘的月亮。 萧凌秋一边观察着周围地势,一边问道:“赫杉部能凑出多少青壮来。” 廖飞虎有些疑惑姜兄弟的这位美艳媳妇,为何会对这些感兴趣,但他也没多想,思考了片刻说道: “如果把周围一些零散的村庄壮丁加起来,一千二百人有的。不过赫杉部整体的打仗实力,是不如雷天那些沙漠匪寇的,并没有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 雷天和蝎子他们收编的,有不少是犯了事在军营里待不下去的兵痞子,或者一些有本事的江湖盗匪,这也是为何他们敢与官兵对抗的原因。” 姜守中忽然好奇道:“雷天既然实力那么强悍,为什么不趁机把这里给强占了。” “打仗和经营是两码事。” 萧凌秋淡淡说道,“如今南金国动乱,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想着争霸一方。如果只是打家劫舍继续龟缩在沙漠里,永远也只是盗匪而已。 赫杉部在这片土地生活了这么多年,没有谁比他们更懂得经营经商。雷天若想拥有自己的大本营地盘,想要逐步发展,想要争霸天下,合作是最优解。” 听到这番话,廖飞虎不由诧异的看向萧凌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女子身上散发着一种沙场上位者的独特气质。 在军营中度过无数时日的他,早已练就了一种敏锐的直觉,能够轻易察觉到一个人是否经历过战场的洗礼。 尤其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 而眼前的这位女子,尽管外表美艳柔美,却似乎同样携带着那种只有在生死边缘历练过的人才会拥有的沉稳与威严。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领导力。 当然,由不得廖飞虎起疑。 毕竟这位萧太后当初可是亲率三十万大军,仅仅不过三个月便攻至岷州,最终与大洲都城隔岸一河之隔。 迫使大洲签下耻辱的‘丹云议和’条约,割地九州。 如果不是当时燕戎内部出现动荡,小人扯后腿,再加上厉家军救援及时,她早就攻入京城,坐上那龙椅了。 “你们为什么不和蝎子合作?” 萧凌秋扭头盯向廖飞虎。 廖飞虎忙收回目光,低咳了一声说道: “之前族长也考虑过,但蝎子这人做事比较奸猾,猜忌心极重,很难信任。如果不能大出血,是很难让他帮我们对付官兵的。 而且曾经赫杉部的商队就被他打劫过数次,双方也是结下了比较深的仇怨,这种情况下就更不可能合作了。” 萧凌秋点了点螓首,不再询问。 之后三人又逛了其他地方。 姜守中单纯的欣赏风景,而萧凌秋则仔细观察着地势。偶尔朝廖飞虎询问一些商队贸易,居民生活等情况。 甚至分别时,还要了一份关于潼丘地带各个势力较为详细的资料。 回到客栈,萧凌秋要来纸笔写写画画。 姜守中想要凑上来看,却被女人秀目瞪开,只得悻悻然作罢。 “我们什么时候回大洲?” 萧凌秋写完后,忽然开口问道。 姜守中给女人倒了杯茶水,慢悠悠的说道: “南金国这么一乱,路上都不太平。我问了老廖,大概四五天后会有一支从南金国都城前往大洲边界的商队路过这里。 这支商队比较特殊,幕后主人在南金国地位不低,很多皇子都想拉拢,所以比较安全。而且到时候我们的修为也能基本恢复,就跟着这支商队回去。 当然,如果那支商队不来,或者中途出现什么意外,老廖会提前给我准备一副地图。只要运气不差,我们应该能走出去。” 萧凌秋纤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略作沉思后微微点头:“可以。” 用过晚餐,洗完澡,两人和衣而睡。 萧凌秋依旧床铺中间划出了一道分界线,用来警告男人。 然而夜深人静之时,随着睡意渐浓,她又不知不觉中越过了那条界限,最终蜷缩进了男人温暖的怀抱之中。 接近黎明时分,一阵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将两人从睡梦中惊醒。 两人相互对视,再次尴尬。 “我出去看看。” 姜守中咳嗽了一声,故作自然地披上外衣。 萧凌秋趁着对方转身,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呲着牙暗骂自己,这模样像是一只懊恼又羞怒的小母老虎。 姜守中刚一踏出房门,他就看见廖飞虎正匆匆赶来。 男人肩上背着一把长弓。 “怎么了老廖?”姜守中面露诧异。 廖飞虎神情凝重道: “姜兄弟,据探子报告,有一队人马突然出现在十里之外,从他们的行踪和标志来看,很可能是蝎子的手下。” “大概来了多少人?” 长发披肩的萧凌秋走出来问道。 廖飞虎道:“粗略估计,两千人马还是有的。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待在客栈里不要外出,务必保护好自己。” 说罢便匆匆离去。 姜守中有些不放心老廖,正打算让萧凌秋留在客栈里。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萧凌秋已经随意地挽起了长发,朝着客栈外走去。 “我们也出去看看。”女人说道。 “哦,好。” 姜守中跟了上去。 街道上马蹄声此起彼伏,有些混乱。 雷天的沙漠匪兵与赫杉部的壮丁们全副武装,正朝着镇外迅速集结。 “静静姑娘!” 这时,一名骑着骏马、身披甲胄的男子突然在二人面前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正是烈风少爷。 身穿盔甲的他显得英姿勃发。 “静静姑娘,这里很危险,快回到客栈去。” 烈风也不去看姜守中,对萧凌秋说道,“你放心,不过是几个马匪而已,有我烈风在,这里会很安全,你不必害怕。” 哪知萧凌秋理都不理他,径直走向白日里廖飞虎送来的马匹旁,利落地翻身上马。 姜守中正准备骑上另一匹马时,萧凌秋却突然伸出了她的玉手。 姜守中愣了一下,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烈风,随即轻轻握住女人的手,一跃而上,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他顺势环住了萧凌秋那丰腴而结实的腰肢,前胸紧贴着对方软柔的背部,两人紧密相依。 “驾!” 萧凌秋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骏马随即扬蹄疾驰,向着镇外飞奔而去。 烈风少爷目送着两人背影远去,紧咬着后槽牙,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来到镇外,足有上千人已经严阵以待,摆好了战斗的阵势。正中,四百多名骑马的沙漠匪兵格外显眼。 他们身上流露出的凶悍气势,就与普通壮丁不一样。 不同于大洲那些拥有坚固城墙和复杂防御体系的大城镇,这座小镇几乎没有像样的防御工事,仅在外围挖掘了一些壕沟和陷阱作为简单的防线。 所以想要闭门防御,反而是自寻死路。 看到姜守中二人出现,正在部署队伍的廖飞虎很是意外。 “姜兄弟,你们怎么跑来这里了。” “呃……” 姜守中还没开口,萧凌秋就问道,“蝎子之前袭击过这个地方吗?” 面对女人强势的气魄,廖飞虎颇有一种对上司汇报的错觉,摇了摇头:“只劫过几次商队,从未以这种方式来攻击过赫杉部。”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凌秋环顾四周后,指着高莫燕山说道, “派探子去燕山以南的阳子坡侦查一番。另外,我记得月上天湖旁的铁石林中有一条颇为险峻的小路,也派人去那里探查一下。” “这……” 廖飞虎有些为难。 倒不是他不想,只是自己也是外人,没法指挥那些探子。 这时,云珠忽然骑马出现在三人身边。 少女身着一身劲装,英姿飒爽。 她没有去看廖飞虎,而是转向萧凌秋,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说道:“静姐姐,我去派探子查看情况。” 话音刚落,少女便迅速调转马头,策马离去。 廖飞虎抬手欲言,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云珠的身影已经远去。 他抬起的手缓缓落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云珠策马疾驰而回,脸上神情无比紧张: “静姐姐,探子回报说在阳子坡发现了南金国的士兵。另外,在铁石林附近也发现了士兵的踪迹!” 廖飞虎等人闻言大惊失色。 第369章 猜忌与阴谋 听到云珠的汇报,萧凌秋神色却并无意外,淡淡说道: “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完颜天佑不可能放弃这里,尤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你们可以和雷天合作,他也可以找蝎子合作。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同在一片沙漠,雷天和蝎子是纯粹的死对头,都恨不得除掉对方,更不可能看着对方发展壮大。 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到时候完颜天佑夺取这片土地,而蝎子除掉了雷天,成为潼丘一代沙匪之王,两人各有所得,合作也就是顺其自然的事了。” “那怎么办?” 云珠急得快要哭出来。 廖飞虎看向萧凌秋,此刻已经意识到了这女人的不简单,目光诚恳道:“姜夫人,您有对策吗?” 萧凌秋扬起精致的下巴,缓缓说道: “完颜天佑正在和五皇子争夺其他地盘,不可能派主力或者大部队来,所以兵力并不会很多,主要目的是配合蝎子他们袭击。 我们应该最为担心的就是蝎子,所以眼下唯一可解的方法是,只要将蝎子的主力兵赶走,南金国的那些兵自然不成威胁。” 云珠眨巴着水汪的大眼睛: “可怎么赶走啊,刚才探子说是蝎子亲自带兵来了,带了近三千多人,我们这些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多人。” 萧凌秋唇角微勾:“很简单,只要有雷天的援兵就行。完颜天佑和蝎子在这时候突袭,是因为他们知道雷天的主力还没有来。 所以他们想趁着这里兵力不足,先剿灭一部分再说,彻底断掉雷天的后路。但如果雷天的援兵出现,蝎子自然会走。” 廖飞虎皱眉道:“可问题是,现在跑去找雷天搬援兵,至少也得三四个时辰,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云珠咬了咬银牙:“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去找雷天搬救兵!” 萧凌秋抬手示意少女别慌,美艳动人的玉靥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援兵出场,不一定非得亲自去找援兵来。”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萧凌秋抬头看了眼暗沉沉的天色说道: “他们想趁着天色较暗时突袭,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迷惑他们。” 廖飞虎心下一动,有了些许猜测。 萧凌秋扭头对云珠说道: “告诉你父亲,各分两支骑兵,每支大概三百人左右,让雷天的沙漠匪兵打头。一支埋伏在镇外沙石堡西北侧,另一支去镇外东北沙土坡地。 另外,给所有马儿的尾巴上都绑上树枝,地上的沙土尽量弄多一些。 让镇门外的守军队伍稍稍后撤一些,将大概一百兵放在城门之内,只露出一些身子,做出伏兵的姿态,让敌人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人。 其他的队伍,先从正面冲锋,交战之后做出一副溃逃的样子。 当蝎子的部队开始追击时,早先埋伏的两支骑兵发起冲击。记住,动静要大,且一定要做出一副要包围蝎子部队的样子,冲势一定要猛……” 云珠听着有点晕,连忙说道:“静姐姐稍等,我去叫爹爹过来。” 少女匆匆离开。 不久,族长阿鲁浑带着几名心腹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本无意理会姜守中二人,但当从女儿口中得知探子发现了南金国士兵的踪迹时,顿时大为震惊。 尤其是了解到这一发现是基于姜夫人的提前推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不可多得的贵人,于是急忙前来相见。 萧凌秋也不说多余废话,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族长。 “族长,愿不愿意相信在于你,你若不信任我,大可以与他们正面火拼,反正能不能守住赫杉部,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此外在迷惑蝎子的同时,先派人先守住阳子坡和铁石林,尽量多拖延时间。等蝎子离开后,让大部队从月上天湖另一侧绕过去,打歼四皇子的兵马一个措手不及。” 族长阿鲁浑倒是果断,立即说道: “反正已经到了绝境,不妨试一试,就按姜夫人所说的办!” 说罢,族长便开始迅速布置起来。 一直作为旁观者的姜守中望着女人那冷冽而绝美的侧脸,心中不禁涌起了万千感慨。 草原上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个个都显得格外彪悍。 妙妙给他的感觉是青春洋溢、活力四射,如同草原上的一缕清风。 而萧凌秋则完全不同。 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能够统领千军万马的巾帼将军,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强烈的征服欲望。 姜守中忍不住说道:“你在太后身边当鬼卫,真是有些屈才了。” 萧凌秋低头瞥了一眼环在她腰间的手,语气冷淡地问道:“靠这么近做什么?” 姜守中笑道:“我们是夫妻嘛,亲近一些很正常。” 萧凌秋轻轻抿了抿粉润的嘴唇,没有再出声,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不多时,阵阵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般奔腾而来。 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一支骑兵在暗沉的天色下涌来。 在这支队伍之中,一位额头留有疤痕的男人格外引人注目。 他阴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古镇,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男人正是赫赫有名的蝎子。 作为潼丘沙漠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悍匪,蝎子在这片荒凉之地已经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他原本是南金国一位地主家的儿子,但因强抢民女而触怒了一位权贵,最终锒铛入狱,甚至面临着被砍头的命运。 原本要被砍头的他,在狱中结识了一位犯人。 当这位犯人的同伙前来劫狱时,也将他一同救出。 于是,他便跟随他们来到了沙漠中匪窝,并逐渐崛起成为这里的首领,改名为蝎子。随着队伍不断壮大,成立蝎子营。 蝎子性情乖戾且狡猾多端,同时又极度猜忌他人。 尽管如此,他在待人接物上却颇为慷慨大方,许多亡命之徒都愿意追随他四处劫掠。 毕竟,跟着一个能让大家吃香喝辣的老大,日子总归要舒坦得多。 “兄弟们,随我杀进去。四皇子已经许诺了我们,赫杉部的女人和财物任凭我们拿!”蝎子抽出弯刀大吼道,“把雷天那些狗日的兵一块儿宰了,以后潼丘只有我们蝎子营!” 众人吆喝起来,望着眼前的古镇仿佛看到了一块诱人的肥肉,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快朵颐。 镇外的赫杉部士兵也纷纷发起了冲锋。 双方交战几个回合后,赫杉部的士兵便开始不敌溃逃。 看到这一幕,蝎子的手下沙匪们更是士气大振,迅速展开追击。 可唯独蝎子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尽管他预料到赫杉部的壮丁和雷天的兵力不多,但对方的表现未免太过孱弱,仅仅几个回合就彻底崩溃,这显然有些反常。 不过,此时身边的弟兄们已经全速追赶上去,蝎子也没有时间停下来细想,只能随着队伍一同向前冲去。 …… 在另一处高坡上,萧凌秋高骑在骏马上,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战场。 身姿高挑的她似乎无论身处何地都是焦点,独特的气质更是恰到好处。 增之一分则过于刚硬,可能会失去那份细腻与柔美。减之一分则过于妩媚,难以保持这般英气飒爽的独特魅力。 廖飞虎道:“目前看来,蝎子带了四千多匪兵,是蝎子营的主力。” 萧凌秋指着敌军中一名头戴头巾,手持双锤的魁梧男子,问道:“他是谁?” 方才这大汉在战场上格外醒目,作战极为勇猛,每一击抡起的锤子都力道惊人,即使是在正规军中都算一员猛将。 廖飞虎看了眼说道:“他叫兀颜虎,天生大力,是蝎子营的三当家,跟了蝎子六年,比较忠心。” 萧凌秋手持马鞭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大腿,蹙眉沉思了片刻后说道: “我记得你给我的那些情报信息里,对蝎子营的三位当家有过介绍。 情报里有一则传闻,说当初兀颜虎为了一个女人曾和二当家闹翻过。最终是蝎子杀了那女人,平息了这场内部争端。” 廖飞虎没想到对方连情报里的这种碎事都记得这么清楚,点了点头:“没错,这是半年前的真事。” 萧凌秋扭头对云珠说道: “给你父亲传句话,在两支骑兵实施包围的时候,让一队人马瞅准时机,故意给兀颜虎留一个逃生的缺口。 记住,这个缺口既要做得明显,但也要进行掩饰,引着对方出去。一旦蝎子也跟来,立即增兵将缺口死堵!” “好。” 云珠骑马离去。 廖飞虎毕竟是在军营里混过的,瞬间明白了萧凌秋此举的用意,皱眉道:“你想让他们相互猜忌,这样能行吗?” 萧凌秋笑道:“反正伏击包围是假,不如顺势再演一出戏。蝎子如果怀疑三当家,那再好不过了,他们内斗对我们利好。如果不怀疑,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廖飞虎伸出大拇指:“厉害。” 感觉始终是局外人的姜守中仔细复盘了一下女人的操作,也不免感慨道:“很有心机。” 萧凌秋皱了皱柳眉:“我不喜欢这个词。” “什么词?” 姜守中愕然。 旋即男人反应过来,更正道:“很聪明。” 女人嘴角微微上扬。 …… 蝎子手底下的兵不愧是沙漠悍兵,很快便迫近到了城门外。 然而就在这时,蝎子忽然发现原本仓惶逃窜的赫杉部兵速度缓了下来,而城门内隐约看到有兵甲涌动的身影。 蝎子心中那抹不安的苗头开始燃烧起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两侧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四下环顾,只见两侧山丘上有大批骑兵如潮水般冲下。 马蹄声震天响,尘土滚滚,只看一侧,就估摸着人数至少两三千。 蝎子面色陡然大变。 中计了!? 莫非雷天这王八蛋知道我要突袭这里,所以早早埋伏? 犹在惊疑中的他,看到前方逃窜的那些兵竟开始调转马头朝着他们冲来,一股寒意直冲脊背,急忙怒喝道: “有伏兵,狗日的有伏兵!雷天那狗日的设了埋伏!快撤!!” 其他人也被两侧传来的喊杀声惊到。 当他们看到那些冲下山坡的骑兵正以包围之状快速逼近,意图将他们困在中间时,顿时乱了阵脚。 平日里,这些沙漠匪兵只习惯于在沙漠中掠劫商队,偶尔洗劫一些小村庄,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正规战斗。 听到老大的喊叫,众人慌忙调转马头,试图冲破包围圈。 蝎子心跳如鼓。 有些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所担心的不仅仅是可能存在的伏兵,更让他忧虑的是,如果雷天得知他带着大部队前来突袭,会不会趁机去偷袭他的本营? 想到这里,蝎子的额头不禁渗出了一层冷汗。 大意了! 早知道应该亲自派探子先来侦察,而不是盲目听信四皇子他们的情报。 “撤!快撤!” 蝎子声嘶力竭的大吼。 由于缺乏大规模实战经验,这些沙漠匪兵显得稍有些混乱和仓促,彼此间的配合也不够默契,整个队伍一开始显得颇为混乱。 期间三当家兀颜虎忽然注意到右前方的敌军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下意识地率领部下朝着缺口冲去。 这一幕很快被蝎子察觉,本能地跟了上去。 然而,当他看到兀颜虎和他的手下冲出缺口后,那道缺口却迅速被敌军重新堵上,仿佛是敌人有意为之。 蝎子心中顿时一紧,一股不祥涌上心头。 好在几乎同一时间,队伍的另一边也撕开了一道新的口子。 看了眼两侧土坡“源源不断”冲下的骑兵,蝎子强压下心中的惊疑和不安,果断带领众人奋力冲向这个新的突破口。 “不要让蝎子跑了!” “别管兀颜虎他们!” “杀蝎子!” 看到蝎子突围出去,雷天的沙匪兵和赫杉部的兵疯狂朝着蝎子追击,反而三当家兀颜虎那边没人理会。 凭着一股莽劲,蝎子在敌人尚未完全形成包围圈之前,带领手下成功突围。 他们一口气疾驰了十多里地,直到确信已经彻底甩掉了追兵,蝎子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觉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大哥,你没事吧?” 兀颜虎骑马奔至蝎子身旁,关切地问道。 蝎子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此刻的他有些疑惑,自己和四皇子合作本是机密之事,除了内部人员,没有人知道,为何雷天会早早布置埋伏? 是不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了? 回想起刚才兀颜虎冲出包围圈的那一幕,蝎子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阿虎,大哥当初杀了那娘们,你恨我吗?” 蝎子忽然问道。 兀颜虎一愣,摇头道:“大哥你在说什么胡话,一个娘们而已,当初老三我也是色迷心窍,才和二哥起了冲突,我早就忘了这事了。” 蝎子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当兀颜虎前去清点人数时,蝎子抬头盯向对方的背影。 眼神阴戾如豺狼。 当初他在杀了那女人后,无意间在女人肚子里发现了一个胎儿。 有可能就是兀颜虎的。 第370章 吃妙妙的醋了? 在蝎子的大部队仓惶逃离之后,族长阿鲁浑立刻按照萧凌秋的计划,调转主力部队,从月上湖绕到敌军后方,对原本准备偷袭的六百多名四皇子完颜天佑的士兵发起了突袭。 凭借地理优势,以及之前成功击退蝎子大军所带来的高昂士气,赫杉部的士兵们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这场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四皇子的士兵措手不及。 他们在赫杉部兵的猛烈攻势下节节败退,仅有数十人得以逃脱。 最终,赫杉部的这场危机竟神奇般化解。 之前得知蝎子大军和南金国军队到来,几乎所有人都持有悲观情绪,甚至有不少士兵专门和家人们诀别。 可没想到,此刻他们竟然活下来了。 甚至于看着那些南金国士兵逃窜时,赫衫部的人们都不敢相信,直到看到遍地的尸体,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成功赶走了敌人。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每个人心中蔓延开来,众人欢呼雀跃,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族长阿鲁浑满面春风,快步来到萧凌秋面前,满怀感激地说道: “这次我们赫衫部能够转危为安,全靠姜公子和姜夫人。你们是我们赫衫部的大恩人呐,今后无论你们夫妻二人遇到任何困难,只要是我们赫衫部力所能及的,定会全力相助。” 族长也是人精。 意识到姜守中二人的不简单,便想结下这份人缘。 不过他还不确定这二人的身份,为避免惹祸上身,所以没把话说死,先画个大饼。 但不管如何,族长的确对姜守中二人很是感激。尤其这次获得了大量的丰厚战利品,可以提升赫衫部的战力。 姜守中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自己可啥都没做。 烈风少爷目光火热的看着飒爽冷艳的萧凌秋,再看看搂抱着女人的姜守中,心中的嫉妒之情更是难以抑制。 能娶到这般奇女子,便是十辈子皆入地狱又如何?这家伙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夺得佳人芳心? 萧凌秋握紧缰绳,腴润如葫芦般的姣美身形在初升的晨光下仿佛被一层圣洁的光辉所包围。她淡淡道: “先不能高兴太早,赫衫部终究是摆在案板上的一块肥肉,若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迟早还是会被人吞下去。” 族长叹了口气,有些歉意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沉声说道: “姜夫人放心,等过两天,雷天就会将主力驻扎在这里,到那时候,应该没人敢打我们的主意了。” 萧凌秋撇了撇粉唇,没有说话。 为庆祝这次胜利,族长召集族内的高层准备举办一场宴会,并邀请姜守中夫妇。 原本姜守中不想凑这热闹,但在萧凌秋的固执建议下,只好赴宴。 宴会上,族长自然又是一番对姜守中和萧凌秋的感谢,并送了不少金银宝贝,而且主动将一处较为豪华的院子送给两人居住,安排了侍女。 这献殷勤的态度,显然是希望姜守中二人能够留下来。 哪怕多留一段时间也好。 除了豪宅,其他的萧凌秋都收下了。 宴会期间不少人跑来给姜守中敬酒,姜守中没好意思拒绝。 萧凌秋则细心地观察着赫杉部内的各个高层人物。 她留意着每个人之间的互动,无论是亲近还是疏离,且关注着每个人落座的位置,以及他们身边邻靠的是谁。 她还特别注意那些与烈风少爷关系密切的人。 所有这些细节,她都一一铭记在心,以便能够更好地理解这个部落的内部关系和权力结构。 宴会结束后,萧凌秋又问廖飞虎要了一份族内高层人物的名单。 …… 回到屋内,萧凌秋便将名单铺开放在桌上,取出纸笔依次勾画。 满身酒气的姜守中倒了一杯醒酒茶,坐在女人对面喝着。 望着灯火下女人柔美动人的侧脸,姜守中微微有些失神,笑着说道:“你和我见过的其他女人真的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努力回想宴会情形的萧凌秋将两个人名划掉,随口问道。 看到女人几缕发丝垂落于额角,姜守中犹豫了一下,轻轻拨开,捋在女人耳后。 萧凌秋拿着笔的玉手一顿,继续勾画起来。 姜守中回味着茶水滑入喉咙的涩苦感,轻声说道:“我本以为你和妙妙很像,可如今看来,你更像是一个……一个大老板。” “大老板?” 萧凌秋抬起玉靥,面色古怪。 见烛光有些变暗,姜守中随手捻了捻灯芯,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感觉你当鬼卫屈才了。” 萧凌秋弯如排扇的浓睫眨得几眨,唇角微微勾起,莫名说了一句:“你没遇见更好的我。” 生怕这句话会让男人多想,萧凌秋立即转移了话题:“你的背伤恢复怎么样了?” 姜守中点了点头:“还行。” 他指着女人的脚:“之前看你脚伤的不轻,现在好点了没?” 萧凌秋下意识地将双脚搭在一起,裙摆微微向后拂去,露出了那双精致小巧的毡靴,轻声说道:“还有点疼,缓几天就好了。” 女人并不在意这些疼痛,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勾画名单。 如今南金国的状况比她预想的更好一些。 如果暂时无法对付大洲,那么可以先把南金国这块肥肉啃上几口。 至于怎么啃,萧凌秋内心有了些计划。 眼下这个赫衫部倒是可以作为棋子,起到一些作用。 反正目前也是闲着,不管以后能不能用上这颗棋子,总归是无害的。 姜守中想了想说道:“正好族长送了些草药给我,要不我让店伙计烧一盆热水过来,你用草药泡一泡吧。” 萧凌秋依旧埋头于工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女人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一旦沉浸于公务,便会将全部心思投入进去,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被她暂时抛诸脑后。 姜守中走出屋子吩咐店伙计烧来一盆热水,又找出族长送的草药进行分拣搭配——曾经跟着叶姐姐熬药,多少对草药了解一些。 过了一会儿,店伙计端来热水。 姜守中跟店伙计道了声谢,把热水端回屋子。 他将分拣好的草药放进去浸泡了一会儿,看着水开始变色,试了试水温,将水盆放在萧凌秋的脚下。 可还没等他提醒对方,女人却下意识伸出了双脚,做出一副让对方脱鞋的举动。 平日里习惯了被侍女伺候,此时正在处于思考中的萧凌秋误以为自己在宫内,才本能的做出这样的动作。 而这把姜守中搞得有点懵。 啥意思,让我帮忙? 给女人泡脚这种事他倒不排斥,毕竟在安和村,他经常给红儿和叶姐姐泡脚,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之后还给谢谢姑娘洗过脚。 只是当时谢谢姑娘表现的很强势,多少让他很不情愿。 至于萧凌秋这番自来熟的举动,感觉就像是老夫老妻…… 姜守中看了眼伏桌沉浸在思绪中的萧凌秋,犹豫了一下,无奈一叹,终是搬来小板凳坐在水盆前,轻轻脱掉对方的鞋袜。 与女人高挑丰腴的身形不同,萧凌秋的脚儿显得浑圆小巧,莹润如珠,透着一股难言的娇柔斯文。 尤其趾甲上涂抹着彤艳的蔻丹,更为凸显出肌肤的皙白。 姜守中轻轻握住女人雪腻圆浑的脚踝,小心放入被草药染色的热水中,抬头望着蹙眉沉思中的萧凌秋,问道:“不烫吧。” “嗯。” 萧凌秋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但紧接着她猛地缩回了脚,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触电了一般。 溅起的水珠落在了男人衣服上,乃至脸上。 “怎么了?” 姜守中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萧凌秋冷艳的脸颊涨的彤红,用一种羞恼的眼神瞪着姜守中:“你干什么!?” 姜守中指着水盆,一脸无辜:“给你泡脚啊?你不是让我帮你泡嘛?” 回想方才的举动,萧凌秋意识到自己弄错了,脸上泛起一丝尴尬: “我以为……” 她的话语停顿在半空中,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句来解释自己的误会。 “没事,你继续做你的事情,反正我也闲着,既然是夫妻,帮媳妇洗脚没什么大不了。” 姜守中不由分说,又重新握着她的玉足浸入盆中,轻轻搓摩。 “你……” 萧凌秋欲要挣脱,可男人手指搓摩过她的脚掌趾间时,娇躯蓦地一软,仿佛被抽走了半身的气力。 女人微微咬住贝齿,眼眸里泛起水色。 她微睁着一对精致黛眼,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姜守中,低声问道:“姜墨,你……你不觉得很……很丢人吗?” “丢人?” 姜守中一头雾水,“为什么丢人?” 萧凌秋咳嗽了一声,说道: “在中原……其实在燕戎,也没男人给女人洗脚,哪怕是自己的媳妇,毕竟这可是很丢脸的事情。” 姜守中一愣,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什么严重的事情,对我来说无所谓。” 见男人似乎真的不在意,萧凌秋神情复杂。 她自认为已经很了解这个男人了。 可对方却总是会做出很多出乎意料的举动。 这让她有一种莫名的错觉,感觉姜守中就像是一个宝藏,总能在不经意间挖掘出一些很让人着迷的闪光点。 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上瘾。 感受着男人手掌传递而来的温暖,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脚上传来,让萧凌秋身子颇为怪异,甚至于坐在椅子上都有些不舒服。 “说起来,你是大洲哪里人?” 萧凌秋装作很随意的将裙衫稍稍往双腿间紧摁了一下,转移话题。 “额,一个小山村,说了你也不知道。” 姜守中笑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萧凌秋俏白了一眼。 虽然她暗中调查了不少姜墨的资料,但唯独对方的户籍没能查出。 这也是她很好奇的一个点。 见男人似乎不愿说,萧凌秋也没追问,又换了一个话题: “姜墨,如果某一天我燕戎灭了大洲,你会恨我们吗?虽然我知道你被朝廷追杀,但在某些人的心里,其实国家的情怀还是比较重的。” 姜守中忽然想起耶律妙妙曾经也问过同样的话,笑着说道: “跟我没关系,只要我朋友安全,我能安安稳稳的把日子过下去,那就无所谓。大洲小洲什么的,灭就灭了呗。” “我喜欢听到你这个回答。” 萧凌秋嘴角翘起,“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人,如果一个国家全都是你这样的,那……” 萧凌秋没有继续说下去。 姜守中明白对方的潜话语,耸肩道: “汉奸到哪里都应该受到鄙视的,这很正常。但同时,如果一个国家全都是我这样的,那究竟是谁的问题呢? 当然,我这情况比较特殊,在我心里有我信仰的国家,和你们燕戎或者什么大洲完全不一样,总之你不会明白的。” 萧凌秋确实听不明白,也懒得深思。 待泡洗完后,姜守中取来毛巾仔细将女人的小脚儿擦拭干净。 过程中他忽然想起曾经叶姐姐教他的按跷,说道:“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按……按摩? 萧凌秋绷大了杏眸。 还没等她拒绝,姜守中便轻柔地将她的脚放置于自己肩上,随后沿着那曲线圆润的足胫缓缓向上按摩。 萧凌秋张了张红唇,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伙究竟是以丈夫的身份关心她,还是在故意占她的便宜啊。 她想抽回脚,但终是忍住了。 之前两人的亲近,倒是让她不再排斥。 姜守中的指腹略施力道,先是顺着萧凌秋的小腿背面的筋络轻轻按压,手法由重而轻,然后从膝弯处缓缓推回至脚踝。 常年用奢贵之物护养,女人即便已过三十,小腿肌肤依旧白得酥滑耀眼。 每当姜守中的手指触碰到腿筋时,萧凌秋虽感受到一阵酸痛与麻木。 但随着每一次放松,又不禁感到全身舒畅。 渐渐的,萧凌秋鼻尖与两颊渐渐浮现出细密的汗珠,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为她的面容添上了自然而又动人的高光。 “姜墨……” 萧凌秋眯着凤眸,喃喃道,“要不你跟我去燕戎吧。” 这是女人第二次邀请了。 姜守中没有听出女人话语中蕴含着的复杂情绪,笑着说道:“我说过我会去燕戎,不过……我去是因为想让太后同意将妙妙嫁给我。” 萧凌秋猛地坐直身子。 她玉手下意识捏紧了椅子扶手,冷冷盯着姜守中。 男人被盯着有些发毛:“怎么了?” 萧凌秋忽然脚上用力,将男人踹翻在地,恶狠狠的说道:“不可能,妙妙……妙妙公主根本不适合你!” 第371章 前朝昏君? 姜守中算是深刻见识到这女人反复无常的一面,好端端的突然又发火,仿佛是到了更年期似的。 “你这样子真没人喜欢。” 姜守中拍了拍衣衫,起身笑道。 萧凌秋好似描黛一般的蛾眉微微一挑,口吻带着几分怄气:“我不需要别人喜欢,我也不稀罕别人喜欢!” “你喜欢就好。” 姜守中不想和女人争吵,将盆里的药水倒掉,又去重新打了些热水倒进浴桶内,拉过屏风,脱掉衣服开始洗澡。 萧凌秋凝视着屏风后隐约的人影,缓缓地将绣鞋套上纤细的双脚,低头继续在纸上勾画名单。 片刻之后,她再次抬起了秀美的脸庞,嘴唇几次欲张。 但每当言语即将脱口而出时,却又仿佛被那张屏风所阻隔,将心中未尽之言再度咽回,眼中闪烁着犹豫与挣扎。 水声哗哗作响…… 一道屏风似将二人隔绝到了不同的世界。 女人轻轻咬了咬下唇,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低头继续书写起来。 可烦躁的内心,无法让她再专注的做事。 “我……我真的不招人喜欢?” 过了一会儿,一道带着迷茫以及小委屈的声音响起。 萧凌秋那双明亮的眼睛透过屏风的缝隙,试图捕捉到后方那人的轮廓。 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过细微,又或许姜守中沐浴时水流声掩盖了一切,使得那边迟迟没有传来回应。 萧凌秋神情黯然,只是怔怔地出神。 “有时候很招人喜欢。” 男人忽然突兀开口,“就比如今天你指挥战事的时候,很有魅力。” 萧凌秋一愣,嘴角缓缓抿起一抹笑意。 “你没遇到最好的我。” 女人如是说道。 这是她第二次说出这句话,心境却大不一样。 第一次是骄傲。 因为她自认为自己最有魅力的时刻,是以一国太后的身份独掌半个天下。 那时的她,是最好的她。 第二次是期待。 她忽然有些期待,姜守中得知她真实身份的那一刻。 不过幻想归幻想,可从现实理智来讲,她又不想把真实身份告诉男人。毕竟这其中涉及到了妙妙,以及……她不愿承认的那丝微妙情感。 姜守中洗完澡,重新给女人换了一桶热水:“早点休息吧。” “嗯。” 萧凌秋轻轻折起桌上的名单。 姜守中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弄这些做什么?” 萧凌秋随口道:“这里有一副崭新而混乱的棋盘,每个人都想掌握更多的棋子,来分得一杯羹。所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偷几颗棋子,为方便以后太后做些事情。” “你对太后可真忠心。”姜守中吐槽了一句。 萧凌秋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凝视着姜守中,一字一顿道:“因为,太后是唯一能让全天下黎民百姓幸福的明君。” 姜守中一笑置之。 男人这微小的表情动作让萧凌秋很是不满:“你不相信?” “没啊,我相信。”姜守中连忙道。 生怕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人又无端发火,姜守中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家太后绝对是千古第一大明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就是不信!” 萧凌秋有些生气。 这恼怒的模样,像是一个得不到认可,发脾气的小女孩儿。 这女人又急了……姜守中内心很是无奈,索性直言不讳的说道: “我相信你家太后可以成为明君,可她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幸福,这我是不信的。可以说,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君王可以做到。 你想象中的幸福,和他们想要的幸福,真的是一个幸福吗?你能确定让每一位黎民百姓过上好日子吗?你能公平公正的照顾到每一个人的利益吗?” “我……” “人都是有私心的。” 姜守中走到女人面前,轻轻拂开对方额前的发丝,叹了口气, “我并不是否定你家太后的能力,也不嘲讽她的理想。只是,现实如何改变,她比谁都清楚有多难,有多不切实际。” 萧凌秋又弯又翘的浓睫连眨几下,缓缓垂下,盖住了眼里黯淡的光。 是啊,她的确比谁都清楚。 她试图改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将这些旧有的陋习全部连根除去,打造一个人人都能幸福的理想桃源世界。 可这仅仅只是幻想罢了。 到时候她即使统一了天下,世界也并不会改变什么。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哪有什么人人幸福。 或许更深层次的讲,她给姜守中所说的这些只是在掩饰她对于权力的渴望。 她不想让男人觉得,燕戎太后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政治家。 这样的女人,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好了,快去沐浴吧,水要凉了。”姜守中拍了拍女人香肩,打断了女人纷乱的思绪。 萧凌秋默默洗完澡,睡在床上。 姜守中躺在床上,模仿着对方之前的做法,用手掌在两人之间的床铺上轻轻划过,想要设立一道界限。 然而,还没等他完成这个动作,萧凌秋却钻入了他的怀中。 熟悉且温顺的如一只小猫咪。 姜守中身子微微僵住了。 女人湿漉漉带着香气的发丝黏在男人裸露的胸膛上,冰冰凉凉。 姜守中失神了片刻,轻轻搂住女人。 “不许碰我。” 下一刻,响起女人沉闷的警告。 姜守中摸了摸鼻子,只好将手挪开。 萧凌秋朝对方怀里凑了凑,吐出的热息喷洒在男人胸口,酥酥痒痒的,轻声说道:“姜墨,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真的。” —— 大洲的京城,犹陷兵戈之患。 尽管太子周伈麾下的亲军精锐,屡次强攻城池,烽火连天,矢石如雨,但作为新皇帝的周邟也并非无能之辈。 不仅牢牢守住京城,甚至偶尔发令奇兵反攻,令敌军措手不及。 所以眼下的京城尚处于安宁之中。 是夜,祯王府内灯火通明。 当夜莺听到诸葛玄机带来的情报,秋水般灵动的眼眸骤然睁大,满面惊愕之情:“什么?小姜弟弟在真玄山失踪了!?” “对,失踪了。” 诸葛玄机微微点头。 夜莺顿时炸毛了,眉宇间尽是难以置信与不满:“你开什么玩笑,他不是去真玄山拿道门河图了吗?怎么就失踪了?” 诸葛玄机捋着长须皱眉道: “老夫也没料到会有此变故,按理说他只要顺利通过道祖考验,就能拿到道门河图。可谁知道,这家伙进入道祖墓室,人就不见了。 现在真玄山的人几乎把整座山给翻遍了,连个人影都没。独孤落雪他们都在找,这小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真是怪哉。” “他去了哪儿?”夜莺面色难看。 诸葛玄机摊手:“不是给你说了嘛,这小子凭空消失了,老夫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 夜莺气势汹汹的冲上前揪住对方的长胡子,满脸怒色,“那就赶紧算,算出小姜弟弟究竟在哪儿!?” 诸葛玄机疼的哇哇叫:“丫头你这是要欺师灭祖是不是?” “我不管,你把人给我找出来!” 夜莺恶狠狠道。 诸葛玄机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揉着被揪疼的下巴无奈道: “这能算出来吗?你师父就是个江湖骗子,你这丫头又不是不清楚。别看平日里卦象什么的算的很准,其实不过是获悉了别人不知道的大量情报,推算出来的。 不过丫头你对姜守中那小子还不了解吗?这家伙福缘太旺,肯定不会出事的。” 夜莺柳眉竖起:“可没有小姜弟弟,接下来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诸葛玄机慢悠悠的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只梨咬了一口说道: “就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进行啊,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非要让姜守中这小子坐皇帝。就你看他二货样,是个当皇帝的……” 见徒弟冷冷盯着他,诸葛玄机连忙咽下准备吐槽姜守中的话,嘿嘿笑道: “总之你听师父的没错,这大洲的新女皇就应该你当,这才完成了你母亲的遗愿,对吧。” 夜莺冷笑道:“我娘亲才不会去图谋什么皇位,你曾说我们墨家是前朝护龙一族的后裔,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编的。” 诸葛玄机笑而不语。 见徒弟绷着俏脸还在怄气,诸葛玄机只好耐心解释: “丫头,很多事情老夫没法告诉你太多,只因为老夫也陷入了迷雾中的局。诸子百家中的墨家,仅剩平阳墨家这一脉。而墨家,又的的确确是前朝护龙一族,专门保护人皇。 当初朝廷为什么要将你墨家满门屠杀,真以为是老夫说了一句‘平阳墨家有屠龙术’的谶语,才吓得皇帝杀光你们全家? 真以为是为了镇压那只叫梦娘的蛇妖,才如此大动干戈? 嘿嘿,周昶这家伙虽然有些时候做事偏激,但如果不是足够威胁到他,他是从不理会的。 因为你娘亲墨如夜,的确是在暗中寻找前朝皇族的后裔。因为你们墨家,的确藏有传闻中的屠龙之术。所以,周昶才怕了……” 夜莺一巴掌拍掉对方手里的梨,冷声说道:“可是你这骗子曾说过,前朝皇族的正统一脉已经灭绝了。” “确实是这样。” 面对徒弟的无礼,诸葛玄机也不生气,从地上捡起梨子用袖子擦了擦,继续啃了一口,点头说道,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并没有留下任何子嗣。那么人皇正统一脉,也就不在了。” 夜莺用一种恨不得掐死对方的眼神瞪着老头:“既然这样,我娘亲在找什么?我看你就是在故意骗我,瞎编的。” 因为姜守中失踪而有些失控的夜莺,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冲。 诸葛玄机叹道:“老夫确定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没有子嗣,但你娘却似乎是听到了一些传闻,所以去寻找。” 夜莺沉默了片刻,道:“说实话,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始终难以理解娘亲做这些的意义何在,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洲成立至今,已有二百三十五年,经历过盛世,经历过衰败,也经历过中兴,如今又是分崩离析……可无论如何,它曾完全取代过前朝。 娘亲即便找到前朝皇族后裔,如今还有几个百姓记得前朝的存在,有几个愿意拥护去效忠?纯粹是笑话。” 诸葛玄机笑了起来:“丫头,任何一个王朝的兴起,都需要重新去夺取民心,而不是靠着念旧情。 老百姓也好,门阀贵族也罢,只要让大部分满意了,这王朝也就稳当了。你娘亲呢,只是为了家族的使命,她没有太大的野心,这是她的命,也是你的命。 至于能否将前朝重新兴起,只能看辅佐的这位新人皇,有没有能力和运气了。当然,还得有那玄之又玄的气运。 为师之前同意你将姜守中作为新人皇,一来是这么多年的寻找,前朝皇室后裔确实已经没了。二来,那小子乃是昊天神运,天之骄子。 三来嘛,老夫也确实拗不过你这丫头的性子。反正你是护龙一族的传人,你想辅佐谁,没人管得着。” 说到这里,诸葛玄机表情怅然。 他接着说道:“当然,从为师私心来说,既然前朝皇室后裔都没了,护龙族当皇帝也没什么。况且前朝开国皇帝就曾对你们墨家先祖说过,若皇帝昏聩无能,彼可取而代之……” “我才不信你的胡话!” 夜莺翻了个大白眼,“如果真是这样,前朝末代皇帝那般昏庸无道,为了一只狐狸精搞得天怒人怨,为什么我们护龙一族没有取而代之?” 闻听此言,诸葛玄机神情流露出一抹复杂,自嘲道: “那位末代皇帝昏不昏,也只有天知晓了。毕竟自古以来,胜者都喜用春秋笔法。” 夜莺嘀咕道:“再怎么春秋笔法,也改不了亡国之君的事实。” 诸葛玄机笑了笑,不在这个问题上与夜莺争辩,转而问道: “找到皇宫那间密库了吗?” 夜莺点了点螓首:“找到了,但是只打开了外门,并没有你说的那样东西。而内门有龙脉锁,钦天监那老头承诺我最多十天可以打开,也不晓得这老家伙是不是在骗人。” 诸葛玄机将吃剩下的果核丢在门外: “老监正那家伙看似效忠于大洲,其实更在意自己的利益。只要我们满足了他的要求,他就会跟我们合作。 其他两位圣人,儒圣选择了周邟虽然迫不得已,但未尝没有自己的考量。 至于兵家圣人宇文烈,投奔了太子,也是因为他更忠心于周昶。” “皇后洛婉卿也离开了京城。” 夜莺忽然说道。 诸葛玄机眸光一闪:“这女人可不会给自己丈夫守孝,眼下她应该是想去找姜守中,顺便继续追杀自己父亲的分魂。” 第372章 被抓的二女 襄明城位于京畿之地的咽喉要道上。 此城北面依傍着险峻的黑石岭,南边则是湍急的白水河,东西两侧则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是一道天然的防守屏障。 不仅是一处重要的商贸枢纽,更是军事上的战略重地。 因为距离京城不过数百里之遥,一旦京城出现状况,便于快速集结力量发起攻击。其次,从襄明出发向北可以利用黑石岭复杂的地形隐藏行踪,实施突袭。 而白水河虽然难以直接渡过,但在特定季节或通过秘密通道仍可成为进军路线之一。 更为关键的是,城内内物资丰富,能够支撑长时间的围攻战。 按理说如此重要险地,无论是新皇周邟或是太子周伈,都会第一时间抢占。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还没等双方实施计划,一支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叛军突然出现,迅速控制了襄明城及周边地区。 这支叛军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直逼京城。 导致战事陷入了一片混乱。 而叛军所拥护的首领名叫周知凡,是大洲皇室中人,年龄不过十六岁,其爷爷是昔日一位被发配到偏远地区的藩王。 和其他富贵子弟家的大少爷一样,这位小藩王整日游手好闲,各处浪荡,典型的纨绔子弟。 所以他突然起兵,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不过随着情报深入,众人意识到这位小藩王其实只是一个傀儡,而幕后则有更为强大的人物在操控着这一切。 至于这人物是谁,目前还未有准确猜想。 …… 此刻,襄明城内一座小院里,灯火通明。 不时传出莺莺燕燕的欢笑之声。 房间内,但见数位佳丽衣带轻飘,姿态各异,正彼此嬉笑追逐,躲避着一位双目被丝帕蒙眼的削瘦少年。 少年浑身酒气,沉浸于捉迷藏之乐中。 每当误打误撞捕捉到某位佳人之时,便将其强行揽入怀中亲热,惹得佳丽们娇声连连,或嗔或喜,场面甚是靡靡暧昧。 少年正是小藩王周知凡。 和外界调查的一样,周知凡的确是一个品性浪荡的纨绔子弟。 若不出意外,他这辈子顶多是个小少爷。 可偏偏运气很照顾他,某日一位神秘人找到了他,然后便稀里糊涂的拥有一支军队,又稀里糊涂的开启了清君侧之路。 如果成功,他还会成为皇帝。 这是周知凡做梦都不敢想的。 虽然他更像是一个傀儡,但只要能成为皇帝,这位小藩王不在乎兵权被谁掌控,不在乎大臣们忠不忠心,不在乎百姓们过的如何…… 他只想享用荣华富贵,他只想得到全天下的美人。 当昏君,也是一种极致的快乐。 就如此时此刻。 “美人,抓到你了……” 周知凡搂住一位“不小心”被他抓到的女子,迫不及待地在对方雪颈里拱嗅着,“小美人,今晚好好陪朕。” 女子娇嗔嬉笑,假装推搡着对方:“陛下真坏~~” 正当此时,室内烛光骤然一颤,光影摇曳不定。 下一刻,屋内原本嬉戏打闹的其他女子们无力瘫软于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被搂在怀里的女子,吓的发出尖叫声。 察觉到异常的周知凡扯下蒙眼手帕,待双目稍适光亮,赫然发现室中竟多出一位身着华丽金裙的妇人。 妇人气度非凡,身姿婀娜,宛如寒夜中绽放的雪莲。 凤目尖颔的长相本该是楚楚可怜,但却是冷若冰霜,透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威严。 周知凡看呆了眼。 喜好美人的他哪里见过这等绝色。 只觉即使天上的仙女来了,也不过如此。 “美人儿是来找朕的吗?” 周知凡吞咽着口水,推开怀里的女子,上前欲要将其搂抱在怀里。 然而步履方动,顿觉浑身如遭无数钢丝缠绕,剧痛骤生。尤其是下身部位,更是鲜血点点滴滴,浸湿衣襟。 而更让他难受的是,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仿佛声带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 洛婉卿看也不看他,迈步进入房中。 那唯一清醒的女子吓的簌簌发抖,脸色苍白。 洛婉卿环顾一圈屋子,随手拿起桌案上摆放的一只假玉玺,嘴角勾起一道冷冽的嘲讽:“这年头什么猪狗都能当皇帝了。” 周知凡跪在地上,脸庞涨红。 四周静谧无声,唯有窗外月色依旧,更衬得这一幕分外诡谲神秘。 洛婉卿轻轻一挥衣袖。 一道无形风刃即将斩掉少年头颅。 可突然,风刃化为无形。 周知凡身形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床榻之上,发出沉闷的一响。随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 “他对我有用。” 只见方才一脸的恐惧女子,此刻竟挡在床榻前直视着洛婉卿,神情淡漠。 洛婉卿将假玉玺在手中抛玩着,语气充满了嫌恶:“你真是越来越恶心了,我洛婉卿究竟造了什么孽,竟然有你这样的父亲。” “总有一天,你会以我这个父亲为荣。” 女人……不,洛洺堂笑着说道。 闻言,洛婉卿大笑起来,然后狠狠将手中的假玉玺朝着对方扔去。 噗—— 假玉玺凿穿了对方脑袋,白的红的溅了一地。 女人尸体缓缓倒下。 但随即一只类似于蜥蜴的妖物虚影出现在房间内。 “杀了你这只分魂,还剩下几个?” 洛婉卿掰着玉指算了起来。 “还剩八只。” 洛洺堂替她回答道。 洛婉卿“哦”了一声,掌心浮现出一朵金色莲花: “本来想让姜墨那小子杀了你,结果那王八蛋整天就知道勾搭女人,一点正事也不干。罢了,还是让我这个女儿来清理门户吧。” “我可以长生,我已经对《阴阳神荼录》有所参悟。” 洛洺堂认真说道,“只要我完成这些仪式,我就可以获得永生。而你拥有我的血脉,到时候你也能永生。” 洛婉卿冷笑道:“老娘飞升,一样永生。” 听到这话,洛洺堂笑容变得有些诡谲阴冷: “丫头,你不会真以为这世上有仙吧。赵无修开天门的那一幕,你应该亲眼看到了吧,还相信所谓飞升为仙的骗局?” 洛婉卿眯起凤眸,陷入沉默。 虽然二人乃是仇人父女,但对于这位父亲,洛婉卿多少还是有些顾忌和钦佩的。 她曾对姜守中说过,洛洺堂虽然因体质原因不能修行,但他对武学的悟性世间罕有。 可以说比晏长青,赵无修这些人还要强。 任何一本功法秘籍,别人需要全册才能修行。 可他仅需要半册,便可将后面的内容自行悟出并补充完整。哪怕是方向悟错了,其效果甚至比原来的要好。 洛洺堂这么多年一直在孜孜不倦的研究长生之道。 尤其妖气复苏后,更是细密研究。 最终将自己变成了蜥蜴这样的奇怪妖物形态,并且自行研究《阴阳神荼录》这样的上等双修功法。 而他也是最早怀疑飞升论的人。 很早之前洛洺堂就对她这位女儿说过: “世人修行是为飞升,飞升是为成仙,而成仙是为了长生不死。可这些都存在于传闻,从未有人证实过。 所以有没有可能,所谓的仙人其实也只是更高境界的修士,压根就没有所谓的长生。所谓的长生,不过是骗局?” 当时洛婉卿对这番说辞嗤之以鼻。 可如今,她在亲眼看到赵无修打开天门,亲眼看到江绾以苍生剑斩破天门,亲眼看到“仙人”被重伤……不由得怀疑起来。 当然,哪怕认同洛洺堂的观点,但对于这个恶心变态的家伙,洛婉卿厌恶到了骨子里。 无论如何,对方都该死。 或许是明白洛婉卿终会出手,洛洺堂说道:“我这只分魂可以消失,但周知凡你能否别杀,他对我还有用。” “怎么?不仅要长生,还想做皇帝?” 洛婉卿冷哼道,“我以为你在岷州暗中组织了叛军,没想到竟在襄明城,在周昶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倒是佩服。” 洛洺堂笑道:“在岷州做那些事,是为了吸引别人的视线,让周昶更放心我。我若是安安稳稳的,反而你那位丈夫会担心。 不过即便我不搞,岷州也会有别人作乱,那位阴阳门的仇天师比我更不安稳。可惜这位仇天师目光短浅,只想利用双修来飞升。” 说到这里,洛洺堂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丫头,你是为父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长生和这天下,你想要,为父都可以给你。” “我只想要你死。” 洛婉卿纤细如玉的五指分开,金色莲花绽放。 洛洺堂叹了口气:“那就做个交易吧,前段时间红莲庵不知从哪儿抓了两名女子,似乎和姜墨有关系。 你可以去找找看,应该还活着。用她们的命,来换周知凡的命,还是比较划算的。” 洛婉卿秀眉一蹙,冷笑道:“姜墨的女人被抓,关老娘屁事!” 女子皓腕轻扬,只见那金莲旋转飞舞,锐不可挡,直取洛洺堂分魂而去。 霎时间,花瓣所过之处,空气似被割裂,发出轻微的撕裂之声。洛洺堂的分魂瞬息间被绞为齑粉,消散于无形之中。 —— 红莲庵是襄明城一座尼姑寺院。 表面是佛门清净之地,暗地里更像是魔教或者邪教,强迫很多女子剃发为僧,信奉密宗教母——大菩提圣母。 类似于一种宗教的洗礼。 不过大菩提圣母从未承认过红莲庵的正统性。 但红莲庵的掌门完全不在意,始终主动和圣母攀扯关系。哪怕对方从不正眼瞧她,她也会腆着脸充当对方信徒。 主打的就是一个厚脸皮。 此时红莲庵的地牢之内,关押着两名较为特殊的女子。 前段时间,红莲庵庵主得知大菩提圣母在南金国出现过,于是亲自和一众护法长老,带着新得来得一件宝物,打算献给圣母,让其正式收自己为大菩提信徒。 可惜她们在南金国寻了好些天,都没有找到圣母的踪迹。 反而在回来的路上,意外发现了两个少女。 当时她们身受重伤,处于昏迷中。 这两丫头灵气十足,一看就是福缘深厚之人。 红莲庵庵主顿时就喜欢上了,认为这二女拥有佛缘,乃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机缘,于是将她们带回了红莲庵,打算收为徒。 可清醒后的二女死活不愿意,索性庵主将其关押在地牢里,试图进行感化。 感化的方式也很简单。 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诵念经文只是常规,让她们饿肚子甚至不给喝的也只是小惩,真正的感化方式是……精神催眠。 平日里不少红莲庵的尼姑,就是在精神催眠下认命的。 准确而言,这是一种催眠秘术。 此刻正值夜幕低垂,牢房内灯火通明。 一位身着素净僧衣的尼姑正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前摆放着一尊古朴典雅的铜铃和一本泛黄的经卷。 尼姑面容平静而庄重,一副慈悲模样。 她看着牢房内的二女,从袖中取出一盏小巧精致的香炉,点燃其中特制的安神香料。 袅袅青烟缓缓升起,更添几分迷离氛围。 虽然催眠牢内二女的进展并不大,但她相信这两人终会成为红莲庵的弟子。 “原来是摄魂玄心之术啊。” 就在庵主准备摇晃铃铛时,忽然一道嘲讽的声音突兀在牢房响起。 庵主面色大变,刚要回头,自己却结结实实的趴在了地上,嘴角溢出血丝。无形的威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洛婉卿走到牢房门前,打量着里面的两位少女。 当她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位身形丰腴的圆脸少女身上时,诧异道:“我记得……你应该是染轻尘身边的婢女吧,叫什么锦袖?” 没错,被抓来的二女便是锦袖和平日手捧仙人掌的冷静。 只不过此刻冷静手中没了宝贝仙人掌。 二女精神有些恍惚,多日的洗脑对她们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 _an_c○ 此时面对洛婉卿询问,也是有些目光呆滞,迟迟没有回答。 洛婉卿挥手打开牢房门,捏了一道法决轻轻点在锦袖的眉心处,问道:“你们是怎么被抓的,之前和谁在一起?” “江漪……夫人……” 锦袖神情出现了些许痛苦,喃喃道。 江漪? 洛婉卿瞳孔收缩:“她在哪儿?” “南……金国……受伤了……” 锦袖回答道。 洛婉卿很是诧异:“那女人不是去真玄山了吗?跑去南金国做什么?” 锦袖忽然昏了过去。 显然在这之前,她就受到过重创。 洛婉卿看了眼旁边的冷静,蹙眉沉思片刻后叹了口气: “罢了,看在她姐姐的面子上,本宫……不,哀家就勉为其难去救这个骚货。正巧我身边没个丫鬟,路上就你们两个伺候了。” 第373章 美艳食人花(感谢非我所以的盟主) 在赶走了蝎子沙漠匪兵后,赫衫部处于暂时安稳之中。 为了尽快让雷天的主力军驻扎过来,到了结亲之日,族长阿鲁浑便早早让廖飞虎带着一行人,亲自护送云珠前往雷天的营寨。 心有所恋的云珠自然是泪珠涟涟。 不过少女清楚自己的使命关乎到部族存亡,所以哪怕心中千般不愿,也只能将那份初恋压抑在心头,视廖飞虎为陌生朋友。 期间,廖飞虎始终沉默寡言。 可谁知护送到了半途,队伍突然遇到了一支南金国四皇子的小部队。 仓惶之间,导致云珠被俘虏。 廖飞虎也身受重伤,不知下落。 侥幸逃脱的族人将这个消息带回了镇内,顿时引得族长等人大惊。 族长连忙召集众人商议,可议论了半天也没对策。 最后有人提议找来姜守中夫妇,急如热锅上蚂蚁的族长这才如梦初醒,急忙派人去客栈请姜守中二人。 当姜守中得知后同样很吃惊。 因为廖飞虎说过,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这次护送的路线是极保密的,专门挑了一条颇为偏僻的小路,无人知晓。 谁知这么巧就遇到了南金国的士兵。 该不会有内鬼吧。 而萧凌秋听到这个消息后反倒没什么表情,似乎早有预料。 两人来到大厅,族长急忙将事情的经过陈述了一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萧凌秋,说道: “姜夫人,雷天这人对小女很是看重,眼下云珠被四皇子的人掳走,若结亲不能成功,那这次合作怕是没戏了。不知姜夫人有没有什么对策?” 萧凌秋来到放置潼丘沙漠地形图的桌前,纤长的玉指在几处位置轻轻敲打了几下,思索少顷后淡淡说道: “这次云珠被俘应该只是意外,从护送的这条路线来看,这支四皇子的部队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打算前往西风谷,参与濠城……也就是与五皇子的战事。 只不过廖飞虎运气不好,遇到了这支部队。 我可以大胆猜测一下,他们意外俘虏了云珠后,并不会带回四皇子的大本营,而大概率会把云珠作为礼物,送给他们的合作伙伴蝎子。 由此一来,蝎子便可以利用云珠,对雷天和赫衫部进行羞辱,以报上次被伏击之仇。” 听到女人的话,众人脸色难看。 一旦云珠落入蝎子手中,会遭受什么样的欺辱,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族长脸色惨白,内心又悔又急。 早知如此,他就不把女儿嫁出去了。 烈风恨恨骂道:“这个廖飞虎真是废物,连个人都护送不到!” “姜夫人,就真的没办法救回云珠了吗?” 有人问道。 萧凌秋接过侍女端来的茶水,朱唇轻抿了一口,装做不经意的问道:“之前听廖飞虎说,蝎子和三当家兀颜虎发生了口角,眼下兀颜虎带着人回到了旧营寨。” 不等族长开口,烈风连忙说道:“确有此事,他们二人之间的确是起了争执。” 说到此,烈风伸出大拇指不由夸赞道: “静静姑娘真是谋智过人,随便略施小计就让他们内部出现了矛盾,此等手腕令人叹服,说句女诸葛也不为过。” 面对烈风马的屁,萧凌秋神色淡然,不予搭理。 烈风有些尴尬。 族长皱眉道:“虽然他们二人起了争执,但蝎子不会轻易就相信兀颜虎叛变,等他彻底了解到真相,想要再使离间计就难了。” 萧凌秋玉指轻轻一敲方才所指的路线: “我刚才说了,四皇子应该会把云珠送给蝎子。不过目前他正在和五皇子交战,再加上刚刚在赫衫部这里吃了暗亏,不可能多派一支部队将云珠送过去。 我若是他,会派一小队人,将云珠送到离他们最近的旧营寨去,安全又省事。 眼下旧营寨里只有兀颜虎,人数不多,如果我们尽早告知雷天,可以让他带人提前截住送云珠的那一支小队。 据我所知,雷天为了迎接新娘子,在无籽坡等候,时间完全来得及。 就算没能及时截住,兀颜虎那点人也不可能挡得住雷天的大部队。” 大厅内有人忍不住开口提醒:“姜夫人,蝎子的旧营寨与新营寨距离并不远,一旦旧营寨被围,蝎子也能及时救援。” 萧凌秋点了点螓首:“没错,所以我们趁此时机进行第二步计划。” “什么第二步?” 烈风目光灼灼的望着萧凌秋,只觉得此刻侃侃而谈,运筹帷幄的静静姑娘飒爽极了。 他若是能娶到这般女子,这潼丘之地又有谁能与他争霸。 萧凌秋指着地图上一条穿插石林的路线,对族长说道:“族长,事已至此,不如我们来搏一次大的。你带赫衫部五百青壮兵丁,埋伏在小石林北侧,暗中观察蝎子新营寨。 一旦蝎子出兵救援,你便抓住这次难得的时机,趁着新营寨内部空虚,直接攻击。到时候与雷天配合,相信雷天不会放弃这次好机会……无论成与不成,蝎子都会损失惨重。” 听着萧凌秋的计划,众人眼眸亮起。 若是能乘此机会铲除掉蝎子这个祸患,对他们赫衫部是大有利的。 见识过萧凌秋先前厉害之处的族长不带任何犹豫,立即说道:“姜夫人,那就按你说的办,我派人去通知雷天。” 萧凌秋点了点头,又着重强调了一些细节。 …… 离开议事大厅,姜守中与萧凌秋共骑乘着一匹马儿,缓缓行于街巷之间。 蹄声得得,两人身形相依,格外亲密。 萧凌秋拿出之前勾画的名单,低头认真看着。 清风徐动,轻拂着女人柔顺的秀发,携带着幽幽发香,悄然飘入男人的鼻端。 “云珠不是被四皇子的兵掳走的。” 姜守中忽然说道。 萧凌秋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微一顿,笑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姜守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天赶走蝎子后,你让廖飞虎暗中藏了一些战利品,其中就有南金国的甲胄和兵器。” “然后呢?” 萧凌秋嘴角露出笑容。 姜守中道:“廖飞虎虽然是外来人,但在赫衫部也结交了一些过命的朋友。再加上云珠是族长女儿,肯定也有自己的亲卫……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这次半途被掳,是廖飞虎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压根不存在碰巧遇到四皇子的部队。” 萧凌秋将名单收起来,握住缰绳,秀挺的玉背贴在男人怀里,笑着说道:“姜墨,我之前看过你的详细情报,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你在大理寺这些地方,一定会有大作为。” 姜守中深呼吸了口气,问道:“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 “我不是说了吗,我想在这里下一盘棋。” 萧凌秋口吻随意。 —— 阴谋正在按计划悄然蔓延。 因为蝎子的多疑猜忌,与三当家兀颜虎出现了些口角,于是兀颜虎一气之下带着几个弟兄回到旧营寨。 兀颜虎这么做,一来是怄气,二来则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清白。 毕竟回到了旧营寨,就等于把自己囚禁了起来。 以后也无法参与营寨各种事务。 既然你这位老大怀疑弟兄们给敌人通风报信,那好,那我干脆撂担子不干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可谁知没过多久,一支自称是四皇子部下的小部队突然来到了旧营寨。 并且,还押送着一位女子。 兀颜虎本就是一个大老粗,看到这些人穿着南金国的甲胄,以及四皇子特有的兵士令牌,以为这些人就是四皇子的士兵,没有半点怀疑。 领头的小校尉告诉兀颜虎,他们在路上掳走了赫衫部族长的女儿。 听闻蝎子对这位小公主颇为爱慕,便打算送给蝎子。 兀颜虎听到这女人竟然是赫衫部族长的女儿云珠,顿时欣喜万分,迫不及待地就想把云珠送到新营寨去。 唯有如此,他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看老大,我把赫衫部族长的女儿都给你带来了,你还会觉得我和他们私通吗? 不过这时候那名小校尉告诉他,他们已经从云珠口中逼问出了一个重要情报,赫衫部族长正带着三百多人,准备投奔雷天。 如果兀颜虎能及时在西风谷南侧设下埋伏,将这些人全部歼灭,活捉族长,到时候蝎子不仅不会怀疑他,反而会将二当家的位置交给他。 众所周知,蝎子营中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兀颜虎一向不和。 当初为了一个女人差点拔刀相向。 但只要二人闹的不过火,蝎子都乐意看到他们争斗。这是一种帝王制衡之术,毕竟手底下的兄弟太团结也不是好事。 所以此刻被校尉一顿忽悠加洗脑,兀颜虎心动了,狠狠的心动了。 他一直不服气那位二当家。 凭什么每次打家劫舍就你悠哉坐在家里,而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掠夺砍杀,最后获得的战利品反而你最多。 于是兀颜虎决定背着蝎子搞一出大的。 大哥你一直瞧不上我,觉得我兀颜虎没啥脑子,当不了二当家,那今天我兀颜虎就证明给你看,老子智勇双全! 兀颜虎先是听从那名小校尉建议,好吃好喝给云珠供着,免得献给蝎子后,这女人成为蝎子的宠妾,吹枕头风,说他的坏话。 然后他暗中嘱托亲信,去新营寨偷偷把自己的人马调出来。 身为蝎子营三当家,常年冲锋陷阵的兀颜虎和很多沙匪有过命的交情,很多次在生死关头救了弟兄们的命。 所以在个人威望这一块,反而不输蝎子。 这也是为什么蝎子怀疑兀颜虎,却不敢贸然动他的缘故。 这次蝎子与兀颜虎的口角争执,其实也引起了一些部下的不满,认为蝎子太过于猜忌,多少有些寒弟兄们的心。 看到兀颜虎上钩,小校尉就带人离开了。 而在兀颜虎准备大干一场时,蝎子那边察觉到了不对。 先是发现新营寨里兀颜虎的人马不见了,随后又有一位属下跑来汇报,说兀颜虎准备和赫衫部以及雷天合作,干掉蝎子营。 蝎子闻言大吃一惊。 其实之前与兀颜虎口角争执后,他就有些后悔了,意识到自己过于偏激。 本打算等过两日,待兀颜虎气消了,好好谈一谈。 没曾想对方突然来了一波大的。 为了稳妥起见,蝎子并没有完全相信,而是先派了一名亲信去旧营寨探查情况。 结果那位亲信带来的消息,让蝎子惊出一身冷汗。 亲信告诉蝎子,他亲眼看到赫衫部的小公主云珠被兀颜虎封为上宾,好吃好喝的供着,两人谈笑风生。 蝎子懵了。 没等他捋明白,又有属下匆忙前来汇报,说发现了雷天的部队正朝着旧营寨赶去。 过了片刻,又有下属告诉他,在无籽坡发现了赫衫部士兵的踪迹,似乎是进行埋伏。 当一件件坏消息传来,蝎子再也难掩怒火,终于确认兀颜虎这王八蛋已经和外人勾结,打算弄他这位昔日大哥。 不过越是愤怒的蝎子,越是冷静。 他先是故意做出了派兵去攻击旧营寨的假象,让新营寨看起来很空虚,试图把准备埋伏的那些赫衫部人勾引出来。 果不其然,他这招奏效了。 族长阿鲁浑看到蝎子大部队离开,以为去支援旧营寨了,于是带着赫衫部冲入营寨。 结果刚冲进门,却就被团团围住了。 反被蝎子埋伏。 双方顿时陷入了混战。 而另一边,兀颜虎正准备带着人马去袭击情报中的族长一行人,结果刚出寨子,就看到雷天的大部队隆隆而来。 兀颜虎有些傻眼。 以为对方是准备攻打新营寨,兀颜虎担心蝎子安危,急忙率军朝着新营寨而去。 来到跟前,果然发现寨子里喊杀声不断。 心急如焚的兀颜虎大吼道:“大哥,我来助你!” 正奋力指挥部下作战的蝎子看到兀颜虎带着人马,气势汹汹的兵临寨下,仿佛要一副攻寨的模样,眼睛都红了。 你马的,救我? 是来送老子上路的吧。 蝎子懒得听对方叫喊,立即调出另一支人马,朝着兀颜虎杀去。 而追过来的沙匪雷天看傻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 不管了,先杀再说。 于是大伙儿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乱战,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该打谁,只是拿着刀剑乱砍乱劈。 与此同时,雷天的大本营外,又有一支部队悄然出现。 —— 回到屋子后,姜守中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萧凌秋明白对方或许是有些生气没把计划告诉他,耐心解释道: “赫衫部与雷天这样的沙漠匪寇合作,完全是引狼入室。我只想让雷天和蝎子提前斗起来,斗的两败俱伤。 如此一来,赫衫部可以提前坐收渔翁之利。而云珠和廖飞虎这对苦命鸳鸯,也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好结局。” “能斗起来吗?”姜守中保持怀疑。 萧凌秋微仰起秀靥,眯眼望着不太刺眼的日头,笑着说道,“谁知道呢,反正坑已经挖好了,跳不跳就看他们自己了。” 随后女人低下头,用自己才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如果不出意外,族长也该死了吧,接下来需要扶持一位新傀儡了。” 萧凌秋的目的很简单。 剿蝎子,挫雷天,掌控赫衫部。 让蝎子内斗崩溃,削弱雷天实力,诱老族长去送死,从而顺利扶持新傀儡。 姜守中凝视着女人光洁如玉的绝美侧颜,微微有些失神。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女人很可怕。 就像是一朵美艳的食人花。 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别人活剥生吞的干干净净。 第374章 二人的矛盾 接下来的两日,潼丘一带战事仍频,未曾停息。 城镇内气氛沉重,时有伤员被送回。 萧凌秋则显得比较忙碌,偶尔单骑外出,四处勘察地形,偶尔拜访一些族内的高层,其余大部分时间对着周边的大地图勾勾画画。 姜守中不晓得这女人在忙些什么,但清楚对方应该在图谋别的计划。 这让男人内心有些许失落。 他也不明白这份失落缘由何处,可能是渐渐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一路共患难的女人,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直至第三日午后,忽闻马蹄声急促而至,姜守中看到廖飞虎率领一众士兵归来。 其中就有云珠。 廖飞虎手臂缠着纱布,身负创伤。 从廖飞虎的口中,姜守中对战事有了较为详细的了解。 老族长阿鲁浑因为中了埋伏,被救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临终前将族长之位交给了儿子烈风。 蝎子营的三当家兀颜虎原本想着救大哥,结果反而被蝎子出兵攻击。 又怒又委屈的他在一众部下的怂恿下,头脑一发热,竟当场与赫衫部联合起来,对自己昔日的大哥发起了攻击。 你说我是叛徒,那我就当叛徒。 最终蝎子在多方围剿下,被乱刀砍死。 一代沙漠枭雄以这种方式憋屈下线。 解决掉竞争对手的雷天本想着捡漏,可谁知廖飞虎竟带着一支小队混入他的大本营。 随后云珠又联合自己的哥哥烈风,带领四百多名赫衫部士兵,与廖飞虎里应外合,攻占了雷天的营寨。 得知情况的雷天暴怒,欲夺回自己的营寨。 可因为之前与蝎子火拼比较惨重,损失了不少弟兄,获得的战利品也被别人抢走不少,没有足够的口粮支撑,反而被赫衫部埋伏的另一支队伍给伏击。 再加上廖飞虎本就是将门出身,早早在寨子外面设下了陷阱壕沟等。 几次攻击未果,士气大跌。 在这种情况下,又饿又乏又冷的雷天沙匪有不少选择投降。无奈之下,雷天带着余部逃往西风谷,投奔四皇子…… 总之,这短短数日内,潼丘彻底翻了天。 两大沙匪没了。 赫衫部的也迎来了新的主人。 廖飞虎给姜守中说完了大致情况,拍了拍对方肩膀,不由的感慨道:“姜兄弟,你这位夫人可不是普通人呐。智谋过人,其心机城府之深邃,非寻常所能窥探。” 廖飞虎的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姜守中低着头陷入思考。 …… 议事大厅内,众人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尽管老族长的死给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伤感,但随着潼丘两大隐患的解除,赫衫部终于得以彻底摆脱长久以来的危机。 这份成就所带来的宽慰与欣喜,渐渐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最高兴的莫过于新任族长烈风。 并不仅仅因为是在这次战事中表现出众,或者坐上了族长之位,而是得到了心仪女神萧凌秋的赞赏。 尤其面对他的邀请,萧凌秋同意前来议事,甚至罕见的没有让自己的丈夫陪同。 这无疑是一个好的信号。 在南金国,抢夺有夫之妇并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烈风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这次我们赫衫部收获巨大,不仅收编了蝎子和雷天的不少旧部,获得了大量战利品,而且兀颜虎也愿意追随我们……” 烈风意气奋发,对着几位赫衫部高层沉声说道, “诸位叔伯,家父将族长之重任托付于我,正是寄望于我能引领赫衫部走的更远。在此,小侄恳请各位叔伯鼎力相助,共谋大业。” 众人连连表态。 看到萧凌秋含笑望着他,烈风更是自豪。 自古以来,美人皆爱慕强者。 他相信只要自己表现的足够强大,就能吸引到萧凌秋。 区区一个姜守中完全没竞争力。 其中一位高层忍不住泼了盆冷水: “族长,眼下赫衫部的危机暂时还未解除,兀颜虎虽然愿意归顺于我们,但未必忠心。其他沙匪和我们族人有不少人是仇人关系,这也是个内部的大隐患。 而四皇子完颜天佑他们一直图谋我们这个地方,据说与五皇子的战事快要结束,到时候必然会出动全力来攻打我们。” 烈风脸色沉了下来。 对方说的话不无道理。 一旦四皇子全力来攻击,以他们目前的状况,很难去抵挡。 除非搬家去沙漠腹地。 可赫衫部这么多族人生生世世驻扎在这里,想要搬迁何其困难。 烈风目光下意识看向萧凌秋,见女人神色淡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精神不由一振,笑道:“有静静姑娘在,我相信即使完颜天佑来了,也动不了我们半分。” “放心,我有对策。”萧凌秋笑道。 众人早已见识到了萧凌秋的能力,此时听到女人所言,顿时安心了几分。 萧凌秋拿出一份地图,让侍卫挂在墙上。 女人缓缓说道:“四皇子肯定会来攻击这里的,这点毋庸置疑,尤其雷天带着残部投奔了他们,新仇旧恨之下,绝不会就此罢休。 完颜天佑和蝎子雷天这些沙匪不一样,作战能力很强,手底下又是骁勇善战的精兵猛将,以往那些小计谋对他无太大用。” 女人指着自己勾画的几处地点, “但如果我们能多争取时间,将眼下的部队进行快速整编,临时凑出一支军队,在这几处与敌人交手,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尤其那些沙匪平日里经常掠夺,在沙漠中的单兵作战能力还是不错的,若是加以训练管制一段时间,效果不比正规军差太多。至于他们与赫衫部族人的矛盾,其实很好解决。 族人可以让族长下令约束,而那些沙匪只要给足他们利益,将往日恩怨暂时搁下。等到面对共同敌人,几番生死后便可慢慢化解矛盾……” 萧凌秋顿了顿,说道:“当然,如何拖延时间,就需要用一些计策。比如,让赫衫部族人进行大搬迁……” “这个很难。” 一位高层族人当即否决,“姜夫人,我们赫衫部族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一旦搬迁后果很严重。就算必须要搬,年轻人或许可以劝的动,但那些老人……” 萧凌秋摆手道:“并不是真的搬迁,只是做做样子,迷惑对方。” “做做样子?” 烈风和其他人面露疑惑。 萧凌秋道:“此次我们击败了两大沙匪,完颜天佑只要不是傻子,就会知道赫衫部存在擅于打仗的人。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动作,完颜天佑必然会认为我们在暗中练兵,这是对他极不利的。 眼下南金国处于四分五裂,对他这位意图争夺皇位的人而言,损耗精兵很不划算,所以肯定会尽快攻打我们。 但如果我们选择搬迁,完颜天佑大概率不会着急对付我们。 因为他的主要目的是赫衫部所在的这片区域,搬迁的人越多,说明这里兵力就越少,到时候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占领,这对他长远计划是利好的。 当然,既然是搬迁,就要做的真一些,最好让一些族人真正搬迁,不要告诉他们真相,如此完颜天佑才不会起疑……” 听着萧凌秋分析计划,众人暗暗点头。 不得不说,这种拖延的方式确实行得通。 “就这么办!” 烈风也懒得思考,立即拍板决定。 反正在他心里,无论萧凌秋提出多么离谱的计划,他都百分百支持。 …… 萧凌秋回到房间,姜守中正在一个人下棋,自娱自乐。 姜守中原本对围棋不甚了解,之前前往真玄山的路上,曲红灵和耶律妙妙经常对弈,久而久之他也会了一些。 “来,我陪你下。” 萧凌秋坐在棋盘对面,捻起黑子。 “议事完了?” 姜守中抿了口茶水问道。 萧凌秋点了点螓首,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淡淡道:“只要多拖延一段时间,我就能训练出一支像样的队伍来。到时候完颜天佑,不会是我的对手。 当然,赫衫部的族长必须另找其他人,云珠最为合适。至于烈风,这个头脑简单的蠢货并不适合。 接下来我会埋坑给他,把他从族长位置上赶下去,让云珠来接替。” 说到这里,萧凌秋摇头惋惜道:“可惜条件有限,我的能力未能完全发挥出来。” 姜守中盯着她:“骗一些族人搬迁出去,真的能让完颜天佑相信吗?” 不等萧凌秋回答,姜守中又问道: “按照你的说法,完颜天佑虽然性情暴戾,但心思缜密。如果他为了试探真假,派兵去攻击那些搬迁的族人,你怎么保护他们?” 萧凌秋落下一子,口吻随意道:“不需要保护,我就是要让完颜天佑去攻击他们,如此才能让敌人相信。” 姜守中愣住。 他怔怔看着面前那张美艳的面容,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要牺牲掉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族人?” “有问题?” 萧凌秋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姜守中深吸了口气:“会不会有些……” 男人不知该怎么形容。 看到姜守中用一种仿佛看刽子手的目光望着她,萧凌秋有些恼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战争死人不是很正常吗?” 姜守中声音有些沙哑:“他们……只是普通百姓。” “哪又如何!?” 常年身居高位的萧凌秋,很不理解姜守中的这种“妇人之仁”。 在她看来,为了长久的利益,死几个人是很正常的。战争无法避免死人,无论是士兵或是老百姓。 她利用一部分族人的命去换取整个部族的生存,没什么不妥。 姜守中默然。 他当然明白萧凌秋是对的。 而且他也并非那种圣母之人,只是……他不喜欢这种方式。 以往遇到敌人时,他可以做到杀伐果断,毕竟关乎到自己的安危。 可一旦涉及到无辜百姓,长久的现代思维就将他牢牢锁住,做不到无视。 当初在青州,他完全可以独善其身,可还是救下了那两万多的百姓们。即便他知道,未来可能没几个人会感激他。 但他,终究还是救了。 或许他前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终归是同情的。 此刻听到萧凌秋让一些无辜百姓去送死,总归是有那么一些不舒服。 这就是他和萧凌秋的距离。 并非来此于身份,而是两人的价值人生观。 先前二人陷入困境,只能抱团取暖,要么你背着,要么我背你,共同渡过一道道难关,相互之间并没有太多的隔阂。 可一遇到实际问题,二人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产生了极大的割裂感。 这就是两人的矛盾所在。 “不下了,睡觉!” 对于男人的质疑,萧凌秋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躁以及委屈。 她赌气般地挥袖将棋盘上的棋子拂落在地,随即拔下发髻上的玉簪,脱去外衣,径自躺下,背对着男人——一副不愿搭理你的模样。 姜守中默不作声地拾起散落一地的棋子,放入棋篓之中。 待沐浴完毕,正欲上床歇息时,却听得萧凌秋闷声道:“不许在床上睡!你若敢睡,我便去地上睡!” 姜守中笑了笑,竟没有如最开始那样死皮赖脸的睡在床上,而是拿起薄被枕头,铺在地上,准备就寝。 听到身后没了动静,萧凌秋心中不禁一愣。 她微微转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地面,当看到姜守中竟真的在地上铺好了薄被,安静地躺下时,顿时怔住了。 不知为何,此刻她只觉心口一阵隐痛。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无情地拉开。 这份突如其来的疏离感让她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既有对自己冲动之举的懊悔,也有委屈和愤怒。 萧凌秋深呼吸了口气,冷冷说道:“睡床上吧,免得惹来风寒。” “没事,你睡吧。” 姜守中熄灭了烛火。 房间陷入了黑暗。 这种黑暗就像是一片看不见边界的虚空,将两人隔离到不同空间。 萧凌秋涌来一阵莫名的恐慌。 她张了张红唇,可自尊心让她迟迟再难发声。 混蛋! 女人青葱玉指死死攥着被子,嘴唇被贝齿咬出了些许血丝,最终赌气的转过身子:“那你睡吧,生病了别赖我。” 姜守中没有说话。 萧凌秋迟迟等不来男人上床,万般委屈更浓。 她下意识摸了摸旁边冰凉的床榻,感受不到熟悉的温暖以及男人身上的气息。这让习惯了男人怀抱的她,很不适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凌秋忽然起身。 她光着脚丫来到姜守中身边,掀开对方被子,然后依偎在男人的怀里,一言不发。 姜守中愣了一下,无奈起身睡到床上。 萧凌秋跟着睡到床上,钻进了他的怀里,依旧一声不吭。 姜守中又睡在地上。 女人又跟了过去。 当姜守中准备再次起身时,却发现衣襟被对方揪的更紧了,手臂上传来一滴凉凉的水珠……从女人脸颊落下的。 姜守中心头一软,暗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臂,轻轻搂住女人。 “不许碰我!” 女人命令式的傲慢口吻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哽咽。 这丝哽咽,像是被女人紧咬在牙齿里。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示弱。 姜守中这次没顺从对方,而是将对方搂在怀里,手掌轻抚着对方柔滑的后背,柔声说道:“你是对的。” 第375章 落雪终落 皑皑雪域,一派清绝无瑕之境,天际与地平相接处皆为素色所覆。 独孤落雪盘膝静坐在这片孤寂的天地间。 双手结成奇妙的法印。 她的衣裳、发丝乃至肌肤,皆如初冬晨霜般洁白无垢,与这片纯白的世界浑然一体。分不清何为实景,何为幻象。 乍一看,仿佛是雪雕琢而成的仙子。 静谧中似有仙灵之气缭绕,令人心生敬畏,不敢轻易惊扰这份宁静。 然而下一刻,女人忽然喷出一口鲜血。 刹那间原本纯净的世界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如蛛网般蔓延而开。 这些裂痕仿佛早就存在,只是被女人尽力修补。但这些修补,终究无法让破碎的世界恢复曾经崭新洁净的模样。 随着裂痕越来越多,灼热的热浪翻涌而来。 飞雪变成了靡丽的粉状晶片。 与此同时,绯艳的血色涌上女人娇靥,犹如朝霞映雪。 独孤落雪气息急促而浓烈,浓烈的喘息自鼻息间溢出,唇瓣微启,吐露着略带微血气味的兰麝之香。 她试图结印捏诀,却无力运转功力。 女人软软瘫倒在地上。 她迷茫的望着如被晚霞侵染的艳丽天空,恍惚间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出去,飘到了一团团粉色的云层里。 不知何时,一抹沁凉抚在她的脸颊。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独孤落雪迷离的眸子怔怔看着面前的姜守中, 对方身无寸缕,线条分明的古铜色肌肉上挂着一滴滴汗珠,沿躯干缓缓滑落。 独孤落雪下意识紧攥住了裙衫,心中波澜起伏。 她明白这是自己的幻想。 来自道场最真实的内心欲望。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尽管之前她已经有了“堕”的想法,但真正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常年恪守在灵魂里的禁欲和保守,如一条鞭子,对她进行鞭挞训诫。 “滚开……” 见姜守中缓缓解开了她的裙带,独孤落雪试图用严厉的口吻喝退对方。更像是在呵斥自己,莫要屈服于欲。 然而男人恍若未闻,只是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将裙衫分开。 独孤落雪偏过螓首,唇间咬出一缕猩红。 她在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 理智与欲望犹如拔河,时而偏左,时而偏右。 姜守中缓缓抱住她。 熟悉的雄性气息充斥在女人鼻息间,让独孤落雪难以自持,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轻抚心弦,荡起层层涟漪。 恍恍惚惚中,独孤落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烙印在绯色的冰雕之上。 随着倒影渐渐清晰,独孤落雪看清了自己,然而她发现自己的模样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位端庄却不失妖冶的妇人。 她是谁? 独孤落雪感觉这妇人很熟悉。 她的记忆被缓缓拉回到了当初去往染府的那一幕——妇人躺在冰凉的地上,手持着蜡烛…… “原来是她。” 脑袋晕乎的独孤落雪恍然。 “不对,这不是她,这是我……” “这是我……” 画面中,左素渐渐变成了独孤落雪的模样,仰着如鹅颈的修长脖颈,高高举起红烛。 “我是谁……” “我是左素……我不是独孤落雪……” 男人低头吻着她的香腮。 独孤落雪看着倒影里不断变幻的人物,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这不是我……我是左素……我本来就是一个放荡的女人……落雪不会这样……原来我是左素啊……原来我……可以放荡啊。” 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中,原本苦苦支撑的理智一点一点的被剥离。 女人眼眸里的光时暗时亮。 一股微妙而复杂的情愫,在独孤落雪的胸中缓缓蔓延开来。 她想明白了。 独孤落雪不能沉沦,但左素可以。 她不是独孤落雪,她是左素。 女人缓缓闭上眼睛,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堕。 堕。 堕。 勿使欲情乱心,堕入无边苦海。 …… 当独孤落雪醒来时,窗外天色犹暗。 玉靥的彤红尚未消退,独孤落雪便勉力坐起,失神望着腿间绞着的男人衣衫——是姜守中之前换洗下的旧衣衫。 衣衫如被重新清洗过,散发着一股如兰麝香。 床榻另一边,曲红灵沉睡着。 连日来,为寻姜守中的踪迹,少女劳心费力,身形日渐消瘦,面容亦是憔悴不堪。独孤落雪心中不忍,便耐心相慰开导。 由此,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曲红灵是个粘人的性子,索性和她一起睡下,相倚相伴。 久之,独孤落雪也对这丫头生出几分喜欢。 只是想到自己竟在道场之内与这丫头的夫君缠绵,独孤落雪不由心生羞愧,望着少女沉静的可爱睡容,脸颊滚烫的厉害。 可与此同时,她的内心深处却又一丝莫名的刺激感。 这种感觉很让人上瘾。 独孤落雪轻吐了口浊气,轻舒玉手,抽走姜守中的衣衫,先将肚兜细细系紧,再缓缓拉上衣襟,遮掩了肌肤的温润光泽。 随后又梳理着因汗湿而略显凌乱的云鬓,努力让自己恢复端庄的一面。 在外人面前,她是独孤落雪。 她依旧是提倡禁欲一道的代表人物。 不能有丝毫俗艳之气。 女人默念着静心咒诀,指尖滑过发丝间的每一缕湿润,似乎在整理心绪的同时,也在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 当一切平复下来,独孤落雪重新躺回床榻。 下意识地,她又拿起姜守中的衣衫。 紧紧抱在怀里。 四周寂静无声,唯余呼吸之声与心跳之响,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我究竟是谁……” 独孤落雪微微叹息一声。 …… 曲红灵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独孤落雪正坐于妆台之前,梳理着发鬓。 晨光微曦,透过窗棂轻轻洒落,仿佛为她披上了一袭轻柔的金纱。 少女揉了揉朦胧睡眼,望着那无论何时都令人惊艳的女人,由衷夸赞道:“落雪姐姐,我感觉你真的就是天上的仙子。” 有些时候,曲红灵总是能从独孤落雪的身上,看到叶姐姐的影子。 不过相比之下,独孤落雪更恬静,更纯洁。 当然也更能让人放心。 当初在安和村,虽然叶姐姐明确拒绝了小姜哥哥的求爱,但曲红灵依然很担心,生怕叶姐姐突然转性,跟她抢男人。 但是面对这位同样绝色的落雪姐姐,她却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和姜守中发生什么。 可能是对方的禁欲之道,也可能是对方所表现出的那种对男人视为无物的“冷漠”,总之很有安全感。 “齐掌门方才来过。” 独孤落雪轻声说道,“他通过九卜道卦推衍猜测,姜墨很可能是因道祖机缘,而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至于具体地点,他无法得知。” 其他地方? 曲红灵蹙了蹙娥眉。 这些天,真玄山门人翻遍了所有地方,始终找不到姜守中和道祖的遗骸。 甚至,齐天君已经放弃了寻找。 只有她还在苦寻。 曲红灵最初很是焦急和愤怒,心火急焚之下还伤了几名真玄山的弟子。 后来在独孤落雪的劝慰下,才渐渐冷静下来。 就如独孤落雪所分析的,从另一个层面来看,找不到反而意味着姜守中并无危险。很可能对方获得了什么机缘,暂时“消失”。 曲红灵身为天妖宗宗主,见识过诸多神奇的事情,甚至连她自己,曾经也被“传送”到过神秘之地。 比如当初那座飘渺无迹的幽冥神泉。 所以此时听到齐天君的推测,并没有太大的怀疑。 只是既然小姜哥哥在其他地方,那自己还有必要留在这里等吗? 少女有些犹豫。 她抬头望着清冷素雅的独孤落雪,脆声问道:“落雪姐姐,你打算去哪儿?” 独孤落雪沉默少顷,摇了摇螓首:“我也不知道。” 原本她是打算回万寿山川的。 因为她已经得到消息,皇帝周昶死了,京城陷入动荡,而与朝廷瓜葛较深的万寿山川肯定也会受到一些波及。 所以她需要去照看情况。 可眼下姜墨还没消息,她也放心不下。 更重要的是,她开始慢慢接受“堕欲之道”,不想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准确来说,她不想玷污了那个圣地。 “要不我们一起去找小姜哥哥吧。” 少女掀开薄被,下床跑到独孤落雪面前抓住对方略显冰凉的玉手, “落雪姐姐,虽说小姜哥哥不会有危险,但就怕万一。他可是你唯一的徒弟,如果出事了,你这位做师父的还不伤心死。” 独孤落雪莞尔,抬起手指点了点少女鼻尖:“你这丫头又打起小算盘了?” 曲红灵讪讪一笑:“我就是希望有个伴嘛,不然一个去找太孤独了,而且我真的很喜欢和落雪姐姐在一起。” 独孤落雪为难道:“可我们不知道姜墨究竟在哪儿,怎么找?” “道门河图知道啊。”少女说道。 独孤落雪愕然。 曲红灵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狡黠:“小姜哥哥是道门河图的主人,肯定会有感应的。所以,落雪姐姐你懂我的意思吧。” 独孤落雪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少女。 她忽然想起,这几天曲红灵在寻找姜守中的过程中,在一些阵法禁地逗留时间最久。 原本她以为少女单纯是想找人。 可如今看来,这丫头分明在暗中摸查。 早就有抢夺道门河图的意图。 曲红灵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落雪姐姐,我知道道门河图藏在哪儿,凭我们两人的本事,肯定能抢过来。” 独孤落雪没有回应。 抢夺这种事,她并不排斥。 毕竟那确实是姜墨的东西,她这个做师父的从一开始就撂了狠话,即便道祖考验不通过,她也会强行带走。 但她顾忌的却是另一件事。 晏长青为什么要把道门河图送回真玄山? 原因便在于,姜守中体内的道门河图始终是一个残次品。如果想要发挥真正的威力,必须得到道祖的认可,进行激活。 而且这些天,她在藏书阁翻阅了不少书籍。 其中就有对道门河图的记载。 在没有得到道祖认可下,道门河图的功能乃至威力仅仅只有三成。 但若是成功激活,道门河图的功能性和威力超乎想象。 晏长青对姜守中寄予厚望。 如果眼下她们强行夺走了道门河图,会不会好心办了坏事? 这是独孤落雪不敢赌的。 曲红灵并不傻,她当然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撇了撇粉唇说道: “既然齐天君说小姜哥哥是得了道祖机缘,那就说明他已经得到了道祖的认可,我们提前抢出并不会影响什么。 而且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世间万事,无不遵循因果循环之理。 古人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小姜哥哥的,哪怕道祖不认可,那总归是小姜哥哥的。我们抢夺也好,小姜哥哥自己拿也好,属于他的,始终丢不掉……” 一语点醒梦中人。 所谓天命所归,机缘自至…… 少女的这番话倒是让独孤落雪意识到自己确实陷入了迷障之中。 眼下姜守中肯定是得到道祖认可的,这是毋庸置疑的。既然得到了认可,那就说明道门河图已经被激活了。 她们抢夺走,其实并无影响。 想通了这一点,独孤落雪心下有了决定。 她含笑望着面前钟灵秀美的少女,柔声说道:“你这丫头很有灵性。” 曲红灵微微挑眉:“那我们……开抢?” 独孤落雪想了想,如实对少女说道:“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我的实力跌的有些严重。以我目前的能力,只能勉强可以缠住齐天君,其他人需要你来对付……” 曲红灵打断对方的话,拍拍胸脯笑道:“放心吧落雪姐姐,我有办法。” 说话间,少女视线偶然落在旁边竹筐里的衣服,诧异道:“那不是小姜哥哥的衣服吗?” 独孤落雪神色平淡:“正打算去洗洗。” “我拿去洗吧。” 少女不等对方阻止,便上前拿起男人衣服,忽然她轻嗅琼鼻,皱了皱眉,“咦?好奇怪的味道,似乎是……” “放了些真玄山特有的皂液。” 独孤落雪解释道。 本就和姜守中有过夫妻之实的曲红灵,其实对这类气息颇为熟稔。 只不过屋内唯有她与独孤落雪二人,而且这股气息又似带有几分独特的芬芳,听到对方解释,少女也就没多想。 第376章 修罗与红妖 夏炎峰,小院内。 掌门齐天君如往常一样提着木桶,给饲养的小猪仔喂食。 风忆尘懒散坐在角落里,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天空怔怔发呆。 自从被道祖一巴掌拍出墓室后,风忆尘心神受创甚重,昔日英气勃发之态荡然无存,转而变得消沉颓废,陷入了自我怀疑人生的阶段。 他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他比姜守中差在哪儿了? 虽然在颜值上有一丢丢的小差距,但其他方面都是碾压的好吧。 怎么就道祖瞧不上他?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让他难受的,无疑是好不容易喜欢上的女孩子,结果被对方捷足先登,属实扎心。 “实在不行下山去娶个媳妇吧。” 齐天君在食槽里一边倒着饲料,一边说道,“呆在这里浪费我的粮食。” 风忆尘懒散道:“把我宰了喂猪吧。” “这是个好建议。” 齐天君愣了一下,咧嘴笑了起来。 他蹲下身子给几头小猪仔刷洗了一下身上的毛,缓缓说道: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姜墨……不对,应该叫姜师侄。我就知道他能通过道祖考验,但我还是让你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风忆尘没有吭声,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齐天君叹道:“你呀,太过于一帆风顺,没有经受过太大的挫折,这对你的修行之路很不好,是个大隐患。 我也是想希望借此机会,好好磨练一下你小子的心境。否则,你以后遇到更大挫折,就没法自救了。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啊。” 风忆尘冷笑:“继续编。” 齐天君神色有些尴尬,正欲再论一番大道理之时,忽见一袭轻灵红衣闪现于院外。 却是曲红灵俏生生立于院门前,裙摆飘扬,对风忆尘脆声说道:“风忆尘,跟我过来,我有事找你帮忙。” 说罢,少女身形翩然一转,腰肢轻摆,朝着秋实山方向而去。 风忆尘一时愕然。 待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不是幻觉后,急忙吐去嘴里的狗尾巴草,朝着少女追去。 望着傻徒弟欢喜的模样,齐天君忍不住泼了盆冷水:“看把你小子高兴的,那丫头估摸着是想让你帮忙找她情郎去。” 风忆尘回头骂道:“闭嘴吧老家伙,信不信我炸了你的破山头。” 齐天君气的牙痒痒。 臭小子见色忘义,连自己的师父都想炸。 风忆尘疾行如飞,很快在秋实山的枫林北边一座小池塘前,看到了亭亭而立的曲红灵。 四周枫叶或赤或黄,色彩斑斓,映衬着少女婀娜的身姿绰约灵动,宛如丹青妙手所绘,让人一见难忘。 风忆尘不由得驻足凝视。 恍惚间只觉天地之间,唯有此情此景最为动人。 这让他对姜守中更羡慕了。 此时曲红灵正数着池塘边的一排枫树,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 仔细听来,似是什么“乾生二三”之类的话。 见风忆尘到来,曲红灵拿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玻璃球,递给对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你先帮个忙吧。对了,咱们是朋友吧。” 少女一双手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是啊。” 风忆尘下意识点了点头。 少女又指着面前这座飘满枫叶的小池塘:“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池塘?” 风忆尘不明白对方在打什么哑谜。 曲红灵顿时展颜一笑:“不知道就好,等会儿后山晨钟声响起的时候,你把这颗玻璃球,用手指用力弹两下,等球体里面出现红光,你就赶紧把它扔进这座池塘里。” “曲姑娘,这是什——” “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可这究竟是——” “复述一遍。” 曲红灵打断对方的话。 “呃……”风忆尘张了张嘴,指着手里的玻璃球说道,“等后山晨钟响起时,弹两下这颗玻璃球,待红光红光出现,就把它丢进池塘里……曲姑娘,没错吧。” “没错,没错。” 曲红灵用力点了点小脑袋,漂亮的眼眸弯成了可爱的月牙,“那就谢谢了昂,再见。” 少女挥挥手,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风忆尘一脸懵逼。 他挠挠头,低头仔细打量着手里平平无奇的玻璃球,脸上写满了问号:“这啥玩意啊,曲姑娘究竟想干什么?” 风忆尘死活想不明白。 很快,后山的钟声悠悠响起。 满头雾水的风忆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屈指用力敲了两下手里的玻璃球。 果然一抹红色光晕幽幽亮起。 察觉到玻璃球开始逐渐热起,变得有些烫手,风忆尘赶忙掷进了池塘中。 噗通! 水花溅起。 然后便没了反应。 风忆尘走上前,探着脑袋张望着,心头更迷糊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曲姑娘给我的定情信物吧。” 男人美滋滋幻想着。 正在这时,风忆尘忽然发现池面出现了一道道波纹,以异样之态扩散开来,仿佛隐约与天地间某种神秘气息相接。 显然,这里连接着某处阵法。 正自揣测不定之时,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突兀响起。 爆炸声震耳欲聋,震的男人耳膜嗡嗡。 风忆尘转身望去。 便愕然看到掌门居住的夏炎峰,骤然爆裂,烟尘四起。 风忆尘目瞪口呆。 恰于此时,两柄金光闪闪的小剑破空而出,疾如流星,划过长空。 转瞬,消失在尘烟之中。 没等风忆尘回过神来,一道身影从浓烟中冲了出来,掠至此处。 正是齐天君。 此时齐天君衣衫褴褛,头发乱若鸡窝,手里还提着两个几乎被烤熟的小猪仔,一张脸乌黑乌黑的,颇为狼狈。 齐天君冲到池塘前,望着里面被破坏的阵眼,面皮抽搐不定。 “这一老一少两娘们太过分了!竟然把天炎大阵的阵眼都毁了!” “真的一点脸都不要了啊!!” “妖物性情刁蛮也就罢了,你独孤落雪好歹是儒家女夫子,一点道德也没有,真以为我齐天君不敢打女人吗?” “不就是道门河图吗?有必要直接抢吗?” “你就不能直接开口要吗?虽然我肯定不会给你们,但你们也不能抢啊。” “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 齐天君喷着唾沫骂了一通,扭头瞪着风忆尘:“你小子在这里做什么?” 风忆尘义愤填膺道:“弟子看到那两人试图破坏阵眼,连忙前来阻止,奈何实力低微,只能眼睁睁看着阵法被毁。师父,您没事吧。” 风忆尘一脸关切,表情无辜的像个二傻子。 而这二傻子的表情也把齐天君气的够呛,骂骂咧咧道:“你看我像没事的人吗?赶紧去追啊,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风忆尘“哦”了一声,连忙和其他弟子们去追。 可到了山门外,众人傻眼了。 因为目前还无法御空,只能骑马。可山门外的主路和小路全都被毁了,甚至真玄山马厩里的马匹全都被放跑了。 即便用轻功去追,也追不了多久。 齐天君将之前好不容易救下的两只小猪仔抱在怀里,悲愤道:“这笔帐必须记下,天妖宗和万寿山川一个都跑不了,都跑不了!” …… 真玄山下,一条偏僻的小径上,曲红灵挥舞着斩凤剑,将几株树木拦腰斩断,横置于路中。 少女拍了拍手,笑道:“这样一来,他们应当追不上来了。” 独孤落雪轻轻扶额,叹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头了?” 曲红灵樱唇微撇,不以为然:“他们把小姜哥哥弄丢,我没把真玄山炸个底朝天都是好的,这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独孤落雪无奈摇了摇头,皓腕轻转之间,两柄精致的小金剑已现于掌中。 这两柄小金剑随即悬浮于空中,拖曳着金色的流光尾翼。 少女美目熠熠:“这就是道门河图啊。” 曲红灵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柄金剑,笑眯眯的说道:“你好呀小河图,我是你主人的妻子,你知道你主人现在在哪儿吗?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金剑静静漂浮,没有反应。 一副很傲娇的模样。 曲红灵微微蹙眉:“难道不行?” 这时,另一柄飞剑仿佛有了灵性,主动飘然而至,绕着曲红灵轻盈地旋转了一圈,然后剑尖朝下点了点头。 曲红灵面露欣喜:“看吧,我就说可以!” 独孤落雪露出了一抹浅淡笑意。 突然,女人蛾眉微挑,玉手迅速捏出一道法诀。 霎时间,飞雪应念而聚,凝于腕间,化作寒光凛冽之箭矢,朝右侧林深处疾射而去。只听“喀嚓”数声脆响,似是树木应声断裂。 旋即,一抹黑影破空而出,倏然现于二女面前。 竟是真玄山的叛徒钟炎。 准确来说,他是家轩辕书鬼的一只傀儡。 之前姜守中登塔时,就被这家伙嘲讽。后来姜守中进入道祖墓室,结果前朝的三大天人境高手出现,企图强行闯入墓室。 令人惊讶的是,钟炎竟然是被轩辕书鬼所控制的傀儡。 “你这家伙不是死了吗?” 曲红灵收起道门河图,诧异盯着面色惨青的钟炎。 “傀儡怎么会死呢?” 钟炎面容僵硬,发出的声音仿佛是从喉间挤出来的,嘶哑难听。 曲红灵这才注意到,对方和以前并不一样。 以前虽然是傀儡,但至少有思想,有表情,行为举止很正常。可现在,纯粹像是一具被牵线的木偶尸体。 独孤落雪试图感应幕后人的气息。 任何控制别人的术法,施术人都不能离太远。 无论是苗疆的“活死人蛊”,或是曾经妖族盛传的“牵机线”,一旦脱离范围,便无法再控制对方。 只是独孤落雪用神识扫遍周围树林,都未能感应到半点气息。 “丫头,别费心思了,老夫此刻在千里之外。” “钟炎”笑道。 千里之外? 独孤落雪有些吃惊。 这轩辕书鬼控制傀儡的能力,真是超乎寻常。 轩辕书鬼借助傀儡钟炎之口,遗憾道: “可惜啊,原本以为可以通过道祖寻求到我想要的答案,不曾想出现了如此变故,老夫倒是小瞧了姜墨那小子。 更可惜的是,前些日子,老夫本来抓了苏俊文,可还是未能从他口中问出当初他父亲苏衫客的秘密。否则,老夫就能更早一步调查出妖气复苏的真相。” 听到“苏俊文”这个名字,独孤落雪心下一动。 来真玄山的路上,姜守中曾救下了苏俊文的妻子谭双双,后来又发现了苏俊文的尸体。 如此看来,苏俊文是被轩辕书鬼杀的。 而心思敏捷的曲红灵听到这话,瞬间联想到了一事,美目紧紧盯着傀儡钟炎: “据说有一个叫‘红妖’神秘组织一直在调查妖气复苏的真相,暗中控制了不少人为之卖命,甚至朝廷六扇门也有。 而且他们还搞过几场祭祀,比如青州那场祭祀屠杀。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神秘组织的幕后人,便是前辈你了。而前辈你在红妖组织里的代号,应该叫‘黑水’。” 曲红灵的话,让独孤落雪恍然。 是了,能暗中网罗这么多的人卖命,也唯有轩辕书鬼能做到了。 他的傀儡之术,天下一绝。 钟炎僵硬点头:“小丫头很聪明。没错,红妖组织的幕后人的确是老夫。而且老夫还创立了一个杀手组织,名为影子。 组织里的这些杀手,都是老夫在暗中精挑细选的,比如染府的那位大夫人左素,便是老夫曾经培养的一位杀手。” 什么!? 曲红灵闻言,俏脸陡变。 而独孤落雪在听到“左素”这个名字后,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她压下心中涟漪,开口问道:“你为何执意要寻找妖气真相?” 轩辕书鬼说道: “因为妖气复苏的太过蹊跷,当年我们已经确定,妖气彻底枯竭,世间不会再有妖物。然而如今却依旧妖物横行,这违背天道定理。 老夫认为,这妖气或许并不是妖气。至于它是什么,还需要调查。而且老夫也怀疑,只要破解了妖气复苏的真相,从此人间修士便可再次踏上飞升之道,不受遏制。” 独孤落雪轻轻点头:“理解了。” 之前在马车上,姜守中也有过这样的猜测,认为如今的妖气并不是妖气。 “那你调查出了什么没有?”曲红灵好奇问道。 钟炎的头颅依旧以僵硬的方式左右转了转,表示摇头:“老夫只调查出了一些端倪,这妖气似乎和红妖有关系。” 红妖? 独孤落雪与曲红灵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皆是疑惑之色。 说实话,这个名字她们闻所未闻。 曲红灵身为天妖宗宗主,见多识广,对妖族中的诸多奇妖异兽的存在了如指掌,然而对于眼前提到的这位妖物,竟也全无印象。 轩辕书鬼道:“红妖也只有修罗女皇才知晓一些,可惜——” 蓬!! 毫无征兆的,钟炎的身体爆开。 曲红灵和独孤落雪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树梢之上,站着一位身着黑裙、红发如血的女子。 修罗女皇! 不,应该叫她染轻尘。 第377章 陌生的姐妹情 身着墨色衣裳的染轻尘仿佛与林间暗色融为一体,难以辨识。 却又因那鲜明凄红的发色而格外引人注目,宛若一朵妖冶的红莲,静默中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 “姜墨呢?” 染轻尘目若寒霜,淡漠的声线不带一丝温度。 当曲红灵看清对方面容后,精致的俏脸顿时涌现出惊喜之色:“染姐姐?” 曲红灵下意识间迈步向前,欲探究竟。 可下一秒,染轻尘自树梢疾掠而下,黑裙随风翻飞,犹如一抹幽影。 女人五指伸展,锐利状似锋刃,直取少女面门! 曲红灵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对方已至身前。 刺冷的罡风扎的少女脸颊生疼。 惊愕之际,曲红灵肩头一紧,一股力道骤然而至。 原来是独孤落雪及时出现在她的身后,急切间挽臂将她向后猛拽数步,堪堪避开了对方凶狠的攻击。 利爪掠过之处,几缕被削断的青丝飘然落地。 “染姐姐,你干什么?” 曲红灵惊魂未定。 染轻尘深邃的眸子冷盯着她,艳红色的发丝随风而舞,割裂出一道道红芒:“染姐姐?谁是你的染姐姐?” 话语刚落,女人欺身而近,周身黑雾缭绕。 独孤落雪蹙了蹙柳叶眉,一掌拍出,“嘭”的一声,双方各退数步。 “染姐姐!” 曲红灵面露焦急之色,对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染轻尘喊道,“我是曲红灵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少女欲要上前,被独孤落雪拦住。 “小心,她已经魔化了。” “魔化?” 曲红灵不明所以。 独孤落雪神色凝重道:“她的修罗气息已至臻境,已经化身为修罗女皇。” 这时,染轻尘再次冲来,杀气森然。 独孤落雪将曲红灵护在身后,双手结出法印。 霎时,白光乍现,一朵巨大的六瓣雪花手印突兀显现,足有两三丈许,挟泰山压顶之势,砸向再次冲来的染轻尘。 染轻尘墨色的嘴唇勾起一道冷蔑,双掌推出,周身黑煞之气翻滚不息,风雷之力汇聚其间,一时间震得四野皆颤,周围林木摇曳。 轰隆声中,地上炸出了一个深达数米的巨坑。 “染姐姐,你先别打了。” 曲红灵心急如焚。 可惜少女的呼喊并未起作用,反而染轻尘的攻势愈发猛烈。 曲红灵呆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端端的,染轻尘怎么就化身为修罗了呢,又为何如此执意的要杀她?莫非是因为自己破坏了对方的婚宴,她才如此痛恨,想要杀了她? 少女心乱如麻。 愧疚、自责、难过……种种情绪绞在少女心间。 望着激战的两人,连续喊叫无果后,曲红灵咬了咬银牙,直接冲到了两人中间,张开双臂:“染姐姐,你们别打了。” 少女这番突兀的举动,着实出人意料。 独孤落雪见状,俏脸骤变,急忙收势,以免误伤对方。 而染轻尘瞳孔微缩,原本凌厉的掌力硬生生稍偏了几分,仅轻轻拂过曲红灵肩头。 不过即便如此,少女肩头的衣衫被劲风破开,玉白的肌肤上出现了几道血痕。 独孤落雪捕捉到这一幕,神情有些诧异。 按理说修罗本该无情,可为何……对这丫头留手? 独孤落雪想不明白。 染轻尘背对着曲红灵,森冷的气息从女人身上弥漫出来,恍若幽冥之寒,声音低沉:“想好怎么死了吗?” 曲红灵无视肩膀上的伤势,弥漫着水雾的眸子注视着昔日好姐妹的背身:“染姐姐,倘若你是因为小姜哥哥而怨恨我,我不会怪你,因为这本就是我的错,是我——” “呵,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染轻尘语气讥讽,“区区一个男人,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 曲红灵难过无比。 曾经的她们犹如亲姐妹一般要好,然而如今却相隔如陌生人。 独孤落雪盯着染轻尘,忽然说道:“你受伤了。” 染轻尘蓦地转过身来,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冷冷盯着她:“怎么?以为我受了伤就杀不了你们了?你不也一样道心受挫,实力大跌?” 染轻尘张开五指,一朵黑色的莲花在她手心绽放。 “你的伤势很严重。” 独孤落雪说道,“我想起修罗册中有记载,修罗无界魄和修罗魔体缺一不可,你现在只有修罗无界魄,却并没有修罗魔体,长此下去,你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染轻尘目光幽沉。 对方所说确实没错,想要恢复巅峰修为,无界魄和魔体缺一不可。 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波,她的记忆早已如同破碎的玻璃,变得零散陈旧且模糊,难以拼凑完整。 想不起来她的修罗魔体,究竟放在了什么地方。 好在之前,她感应到魔体的气息,说明魔体并未受损,只要先将无界魄慢慢润养修复,一定可以找到修罗魔体。 “姜墨呢?” 染轻尘不愿多言,冷冷问道。 独孤落雪摇头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先前他进行道祖试炼便失踪了。” “失踪?” 染轻尘瞥了眼神情黯然的曲红灵,冷笑道,“怕不是又被某个贱狐狸精勾搭,丢下你们,跑去逍遥快活了吧。” 曲红灵反驳道:“小姜哥哥不是那种人。” 然而少女的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染轻尘的怒火,她的脸颊因愤怒而泛红,仿佛有无形之火在肌肤下窜动: “姜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清楚吗?!他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骗子!对了,你也一样,你和他一样都是骗子!” 曲红灵泪流满面,不断摇着头:“染姐姐,我没想过会这样。” 本想继续怒斥少女的染轻尘,望着少女泪珠盈睫的憔悴模样,张了张嘴,终是将满腔怒火强自咽下,转过螓首冷声问道:“你们有办法找到他,对不对?” 曲红灵正要开口,独孤落雪率先说道: “没有,根据齐天君的卜算,姜墨应该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具体何处,并不知晓。” 独孤落雪可不敢说。 眼前这位新修罗女皇怨气滔天,若真找到了自己那徒弟,就算不杀了他,估计也会阉了他。 染轻尘双眉紧蹙如刀刻,沉思少许,忽然盯着独孤落雪问道:“你是儒家第一女夫子,博览群书,知不知道‘霓裳泪’的存在?” 霓裳泪? 曲红灵没听过这玩意,下意识看向独孤落雪。 后者倒是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霓裳泪落三千界,尘心一净即菩提……这是大乘密宗教的镇教之宝。” 染轻尘道:“霓裳泪早就不在大乘密宗教内了,你觉得会在哪儿?” 独孤落雪想了想说道:“应该在大菩提圣母的身上。” “你确定?” “……我确定。”独孤落雪轻轻点头。 唰! 染轻尘身形一动,转身掠向林间。 “染姐姐……” 曲红灵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心如刀绞。 少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两人有朝一日竟会见面如仇人。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宛若做梦一般,被撕扯的支离破碎。 独孤落雪则轻舒了口气。 虽说她有把握保护曲红灵,但对方若真疯魔似的拼起来,必然会受重伤。 “落雪姐,染姐姐她……她还能回到以前吗?” 曲红灵美目带着希翼。 独孤落雪不忍让小丫头伤心,轻抚着对方秀发,柔声说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也没有绝对的爱恨,她会回到以前的。” 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安慰敷衍,曲红灵默默垂下脑袋,满心失落。 “霓裳泪是什么?”少女又好奇问道。 独孤落雪解释道:“这是一种可以净化魔障的法器,若有人走火入魔,可用它来恢复正常。或者用它,驱除魔气。 染轻尘之所以向我求证,是因为这件法器对我我修行的禁欲之道大有裨益,所以她认为,我肯定去寻找过。 不过她猜的没错,数年前我的确苦寻过这件法器,但最终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还是放弃了。所以我告诉她霓裳泪在大菩提圣母身上,并非是在骗她。” 曲红灵闻言美眸一亮:“染姐姐找它,是不是不愿意堕入魔道,打算净化自己?” 但独孤落雪却摇头泼了盆冷水: “修罗不堕魔道,便不是修罗了。我猜想,她可能是借用霓裳泪里的净化能力,反向清除体内染轻尘残余的善念和感情。” “啊?” 曲红灵瞪大了眼睛,面露焦急之色,“那怎么办?落雪姐姐,要不我们先去阻止染姐姐吧。” 独孤落雪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大菩提圣母的修为还是很高的,以染轻尘目前的状况,未必能将霓裳泪抢到手。 此外,那位圣母应该是在南金国传教,路途如此遥远,想要找她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只要别让她碰到姜墨,我们便有足够的时间阻止她。” 听到这话,曲红灵才放下心来。 少女微叹了口气:“希望她和小姜哥哥别遇到。” 独孤落雪玩笑道:“就算遇到了,也希望姜墨那小子别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否则被染轻尘看到……就等着被阉吧。现在的染轻尘,疯起来可真的是谁都挡不住。” 曲红灵有些不确定道:“小姜哥哥应该……没那么花心吧。” —— —— 尽管因为观念的不同,两人有了些许隔阂,但姜守中与萧凌秋的身体关系,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亲近起来。 睡在床上的他们依旧穿着衣服,可搂抱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触摸到某些地方,让二人更像是一对处于恋情中的情侣。 萧凌秋越来越享受男人的怀抱。 哪怕睡在地上她也觉得很舒心——这是她曾经独自睡在奢华大床上时无法体会到的。 赫衫部也在按照她的计划,让一部分百姓开始迁移搬家。 姜守中曾提出自己伪装成百姓,混入其中保护他们,但被萧凌秋强力否决了。 一旦百姓队伍里混入高手,必然会引起完颜天佑的警觉。 见对方不同意,姜守中也就没再坚持。 萧凌秋看出男人心情沉郁,也是尽量不在他面前谈及这些事务。 要么刻意挑拣一些其他话题,类似于八卦的传闻分享聊天。要么拉着姜守中下棋,或去外面骑马游玩。 多少有些哄着男人的意思。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了。 幸运的是,四皇子完颜天佑目前没攻击过那些正在搬迁的百姓。 萧凌秋听到汇报而来的消息,心情也是有些愉悦。 曾经的她对于百姓死亡虽然同情,但在强大的理性面前,她知道该如何让自己铁石心肠。可眼下,她是真的关心这些百姓。 或者准确来说,她更在意姜守中的心情。 “姜墨,你想不想当赫衫部的族长?” 窗外的晨光虽然已经亮起,但两人依旧依偎在床铺上,静静享受着这份片刻安宁。 萧凌秋侧脸贴着男人胸膛,轻声问道。 姜守中一愣,哑然失笑:“一个族长有什么好的,就算是给我皇帝,我都不稀罕。”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萧凌秋必然嗤之以鼻,骂一句“虚伪”,但通过这么多天对姜守中的了解,她明白男人其实真不在乎这些权利。 这让萧凌秋有些不满。 在她看来,身为男儿本就该拥有雄心壮志,争霸天下的野心。 可恰恰又是姜守中的这种佛系心态,又深深让她着迷。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惬意感,在男人这里不用斗太多的心思。 萧凌秋正要再说些什么,可身子下意识挪动的时候,大腿面忽然戳到了什么。 像是一柄棒类的兵器。 还会发射毒液。 萧凌秋虽然对男女之事懂得不多,平日里也很少看那些风月书籍,但最基础的男女房事还是清楚的。 尤其这些天相互亲近的时候,对方的反应并非只有这一次。 萧凌秋脸蛋一红,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过了一会儿,女人忽然小声问道:“姜墨,你……你是不是很难受。” 姜守中心想,你觉得呢? 如此如花似玉的一位绝色抱在怀里,只能抱,不能吃……能不难受吗? “没事,死不了,憋多了顶多伤身而已。” 姜守中叹了口气,他可不指望这女人会大发慈悲,给自己一些安慰。 “伤身?” “嗯,影响以后的身体。” “哦。” 萧凌秋不吭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咬了咬唇瓣:“要不……” 姜守中眼睛一亮。 莫非…… 要来了? 第378章 萧凌秋的底线 事实证明,姜守中想多了。 原本以为萧凌秋即便不会行洞房之事,也会用一些其他的招式来安慰小姜同志,然而对方却提议他去找一些书来缓解。 找什么书? 当然是带有插画的风月书籍。 姜守中很无语。 这玩意不是越看越上火吗?怎么缓解? 但萧凌秋却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你抱着我难受,是因为产生了色欲。而你把这股欲望转移到书里,然后自己解决。以后看到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姜守中最初感觉女人是在故意装傻,但越深入了解,他终于确定……这娘们对“房事”这个概念,懂得太少,且太歪了。 怎么说呢,对方不算是一张白纸,可也差不了太多。 这给了姜守中一些新奇的感觉。 以往无论是曲红灵或是夏荷,虽然不懂,但毕竟是少女年纪,处于青涩待采摘的状态,所以并不显得违和。 但萧凌秋分明像是一个已经出嫁过的妇人,人妻味十足。 这竟然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很是新鲜的。 不过考虑到对方是一个鬼卫,估计从小就经历着严酷的训练,对于男女情情爱爱没时间接触,不懂也就可以理解了。 “看书起不了作用,除非是你愿意帮我。” 姜守中直接摊牌了。 这一路而来,两人不是夫妻胜似夫妻。 除了没有做些夫妻间的亲密事情,其他该有的也都有了,所以花心摆烂的姜守中并不介意多一个女人。 既然对方不太懂,那他可以教啊。 “我怎么帮?” 萧凌秋先是一愣,随即一脸警戒的盯着男人,“姜墨,你别妄想和我发生夫妻关系,我们俩是不可能的。” 姜守中笑着摇头:“你误会了,我是想说,你可以用其他方式帮我。” “其他方式?”萧凌秋微微蹙眉。 “你先转过去。” 姜守中柔声说道。 萧凌秋萧凌秋心存疑惑,但还是依照男人的要求转过身子侧卧,背对着他。 女人玲珑的侧身曲线诱人,衬着透窗而来的晨光,可以看到裹在紧绷衣裳下的胴体宛若一件诱人的艺术品。 姜守中将薄薄的被子拉过来,搁在两人中间,然后轻轻搂住女人。 被子很薄,可以感受到彼此间的温度。 萧凌秋皱了皱眉,没有抗拒。 她只是有些疑惑姜守中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在两人中间放被子,毕竟平素都是直接搂抱的,没必要如此疏远。 然而下一刻,女人娇躯突兀僵住。 因为男人像是一条鱼儿,开始不安分起来。 萧凌秋依然不明白对方在做什么,只是莫名的心跳加快,娇艳可人的脸蛋也泛起了晕红。 仿佛,房间内的温度也升了不少。 她内心生出几分抗拒,欲要挣脱,但又忍住了。 这时候,女人终于理解搁在二人中间的这条薄被有多么重要了。 既能让人在不反感惶恐的前提下,达到一个可以忍受的平衡点,又可以体会到一些……陌生的亲近。 萧凌秋微微眯起水色的眸子。 此刻的她就像是坐在一只荡漾在湖中的小船儿,晃晃悠悠的。 她的思绪也在乱飘。 时而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时而想起两人逃亡时的情形……这些记忆就像是一件件装饰品,点缀在她的新房里。 过了一会儿,姜守中搂抱着她的气力,更紧了一些。 尽管隔着层层衣被,男人仍能清楚感觉感知到女人肤肌细腻如脂凝,滑柔似锦缎。 姜守中的思绪同样如无序的烟雾飘荡着。 他在比较身边的这些女人。 暂且不谈曲红灵,夏荷这些少女,就年纪稍大的这几位,各有迷人的风情魅力。 梦娘之妖娆,江漪之媚骚,谢谢姑娘之跋扈,落雪师父之素婉,李观世之孤傲,以及这位静静姑娘之霸道…… 这几个美妇都是一等一的绝色。 而自己就和其中三个有了亲近关系。 姜守中有时候不得不感慨老天爷对自己的眷顾,同时带有浓浓的遗憾。 无论是梦娘也好,谢谢姑娘也罢,她们都有着自我独立的精神,并不会因为发生了关系,而依附于那个男人。 姜守中很确信,哪怕离了自己,她们依旧活得很自在。 所以他也没指望能娶到。 同理,怀里的静静姑娘也是同一类人。 即使对方这些人表现出了对他的依赖,但这女人骨子里就很独立,甚至于对方的“独立性”,远远超过了其他女人。 姜守中有预感,一旦离开南金国,两人必然会分离。 许久,男人重重喘了口气。 吐息而出的热气喷在女人的脖颈里,“烫”的萧凌秋缩了缩脖子。 “完了?” 发觉身后没了动静,萧凌秋小声询问。 姜守中嗯了一声,将两人中间的被子拿开,浓烈的气味充斥在房间内。 萧凌秋瞥了眼被子上的痕迹,坐起身来理了理发丝,感觉衣襟内满是细汗,低声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姜守中苦笑:“不行又能如何,凑活吧。” 萧凌秋张了张红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以警告的方式提醒男人:“以后只能这样,不许更过分,我可是有底线的。” 姜守中笑着点头:“好。” 两人吃过早点,新任族长烈风便派人来邀请萧凌秋,商议事务。 是关于训练军队的事情。 烈风原本想把赫衫部的军队交给自己的亲信,但萧凌秋却建议让廖飞虎去训练,并且亲自制定了一套练兵方法。 廖飞虎乃是将门后人,又当过一段时间的边疆小将,对于练兵还是有些心得的。 对此烈风也只能同意。 议事结束后,族长烈风特意叫住了萧凌秋。 慢慢习惯了族长权力的烈风,心态逐渐有些膨胀起来,每次看向萧凌秋的爱慕眼神,也开始不再刻意掩饰。 “静静姑娘。” 烈风亲自倒上茶水,对着萧凌秋赞叹道,“我赫衫部有你这般智谋无双的厉害人物,真是莫大的幸运啊。 若是静静姑娘愿意长留在这里助我,以后莫说是潼丘,便是南金国的皇位我也能夺来。到时候,这天下便是你我共治。” 男人隐晦的抛出了自己的心意。 萧凌秋佯装没听出来,而是一脸认真的对烈风告诫道: “烈风少爷,你以后是要长久做赫衫部族长的人,要学会承担族内所有的事务。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直躲在你的父亲身后,这族长的位置可并不好坐。” 烈风面红耳赤。 对方的话语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孩子。 烈风不服气道:“赫衫部在我手里,一定比父亲走的更远。” 萧凌秋笑道:“那我问你,潼丘战事获得的战利品,你应该怎么分配?” 烈风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我已经想好了,正准备实施。谁出力最多,谁损失最多,就给他多分一些。” 萧凌秋嘴角微微上挑: “出力多的未必损失大,出力少的未必损失小。你的亲信分的少了,必然心寒。你父亲的那些兄弟们获得的利益少了,就更不服你了。 招抚的新人分的少了,还怎么替你卖命?总有人不满意,你又该怎么办?眼下赫衫部还处于动荡期,一点点小问题,就可能毁掉整个部族,你如何挽救?” 烈风被问住了。 萧凌秋叹了口气:“当一族之主,须懂得制衡。烈风少爷,我希望看到一个优秀成熟的族长。” 听到女人对他的期许,烈风瞬间热血上头。 在他看来,女人说这番真诚的话语,便是对他有了欣赏和兴趣。 莫非,这是在回应他的暗示? 烈风难掩内心激动,学着中原礼仪恭敬行了一礼:“还请静静姑娘指点。” 萧凌秋笑道:“指点谈不上,我只是觉得眼下正是烈风少爷历练和笼络人心的好机会。毕竟想要领导一个部族,最重要的是得到部族人民信服和拥护。 如何让他们信赖你,你唯有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而不是只把好处送给你的亲信,或者多照顾你父亲的老部下。如此,你才有资格去统领他们。” 烈风若有所思。 他看着女人问道:“如果有人不服怎么办?” 萧凌秋眼里浮动着寒芒:“你是族人,你应该拥有自己的权威,有些时候如果不做到铁面无私,别人永远不会服你。” 烈风沉思良久,重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静静姑娘,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努力吧,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萧凌秋笑了笑,转身离去,留下一缕香风。 而在走出大厅的时候,女人唇角划过一道冷讽。 …… 回到屋内,萧凌秋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姜守中。 姜守中对这些不太懂,好奇问道:“公正分配这些战利品不好吗?” 萧凌秋笑着摇了摇螓首:“要看在什么时候,如果你根基已稳,并且拥有足够的威望,那么你公正行事自然会受人的拥戴。 可问题是,眼下的赫衫部尚处于动乱期,烈风一个刚上任的族长并不存在太多威望,他需要考虑给自己能获取多少利益才行。 这个时候你讲究公正,等于是得罪所有人。该拉拢谁,该制衡谁,该安抚谁……并不是简单的‘公正’二字可以解决。” 萧凌秋轻啜了口茶水,继续说道: “接下来烈风肯定会惹恼不少人,我会暗中再推波助澜一把,让他与族人彻底对立。另外我会暗地里教云珠该怎么做,只要一切顺利,烈风必然会被赶下族长之位。 云珠这丫头性子率真,没多少心思,其实并不适合当族长,但她身边有廖飞虎。而你和廖飞虎的关系又很不错。 所以赫衫部到了云珠手里,我反而能更大利益化,也能更好的进行控制和改造。” 尽管姜守中已经见识到了萧凌秋在战场之上的指挥能力,可他还是低估了女人在幕后谋划布局的强大智谋。 似乎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她掌中棋子。 姜守中以玩笑的口吻说道:“真怕有一天,我也被你给卖了。” 萧凌秋翻了个俏白眼:“你又不值钱,卖你做什么。” …… 事情如萧凌秋所预料的那样,接下来的几天,烈风和赫衫部的高层人物,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争执。 尤其烈风为了维护族长的威严,将两位族内高层当着众人的面赶出议事大厅,最后甚至用部族家法给予惩戒,使得赫衫部的内部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随着不满的声音越来愈多,烈风也是有些急了,竟威胁一些人,要剥夺他们的族内职位。 而在这时候,云珠出面安抚族人。 先是在之前战利品的分配上与大部分族内高层达成协议,又亲自去跟那两名高层道歉…… 总之在她的安抚下,事态渐渐稳住。 只是烈风在得知后,颇为愤怒,认为妹妹的行为不仅僭越了本职,更是让他们家族蒙羞,有损族长的权威。 于是烈风囚禁了云珠,将对方所签订的协议撕毁,强行剥掉了其中三位高层族人的职位。 在这一串联感人的脑瘫操作下,加上萧凌秋之前就已经借助云珠拉拢的高层族人不断拱火,其他人终于忍不了了。 最终以部族最为古老的众议方式,废掉了烈风的族长之位,改为云珠。 整件事件显得既魔幻又突兀。 烈风都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呢,自己的族长之位就莫名的没了。 而造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 …… 黯淡的月光洒落斑驳光影,犹如细碎银沙,流淌在小屋内。 萧凌秋贝齿紧咬着唇瓣,渗出些许血丝。 男人强有力的臂弯紧紧搂着她。 就像是一条鱼儿。 这一次不同的是,两人之间并没有被子格挡,仅仅只是薄薄的衣衫。 萧凌秋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热气。 原本她以为自己不会接受,可通过这么多天的习惯,当对方在今晚提出去掉被子后,她竟然没有反对。 甚至于,一点点反感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守中终于平息下来。 萧凌秋抬起他的手臂,低着头起身说道:“我去换身衣服。” 女人走下床,忽然回头说道:“以后只能这样,不许更过分了,我可是有底线的。” 姜守中一愣,点头笑道:“好。” 第379章 离别 从有被,到无被…… 短短数日,萧凌秋的底线就变了,这倒是在姜守中的预料之内。 毕竟正常情侣都是一点点进步的嘛。 萧凌秋纵容过后,就又后悔了,尤其望着裙衫上沾染的污秽之物,总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进展的过于亲密了。 她只是把姜守中当做一个朋友,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 但如今两人更像是情侣了。 萧凌秋换上新衣,本打算将沾染了污秽的衣衫直接扔了,但想了想,干脆拿到外面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至于洗衣服这种事情,她一个太后才不会做。 两人吃过早点,廖飞虎忽然急匆匆的上门,神情既是忧虑,又难掩欣喜。 “姜兄弟,大洲出大事了!” 廖飞虎拿出一份最新得来的信笺,对姜守中说道,“早上来了一支从大洲边疆过来的商队,说大洲皇帝已经死了。” “什么!?” 听到这话,姜守中和萧凌秋皆是大吃一惊。 没等姜守中回过神,萧凌秋一把夺过廖飞虎手里的情报信笺,拆开仔细看了起来,娥眉紧紧蹙起。 “你确定周昶那家伙真的死了?” 姜守中感觉很魔幻。 他虽然没见过皇帝周昶,但从旁人口中多少有些了解,这位皇帝还处于壮年时期,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挂了? 廖飞虎神情复杂:“起初我也不相信,后来又派人仔细打问了一下,才得知大洲皇帝周昶多日之前就死了。 眼下大洲陷入了混乱,新皇帝是二皇子周邟,不过前太子周伈的亲军正在围攻京城,另外还出现了一股叛军……” 萧凌秋快速看完信笺上的内容,问道:“周昶是怎么死的?” 廖飞虎摇头:“我也不清楚,商队的人知道的信息也不多,好像是被刺客给杀死的。” 刺客? 萧凌秋一撇粉唇。 有赵无修这位天下第一的修士在,哪个刺客能近身? 当初她为了阻止废太子周琝获得昊天神运,派出燕戎第一高手耶律神野都没能讨到好处,又有谁可以绕过赵无修刺杀周昶。 萧凌秋双手怀抱于胸前,在屋内来回踱步,思考当下的局势。 周昶的死,对燕戎是绝对利好的。 原本她制定的计划,至少需要准备五年左右的时间,才能进攻大洲,毕竟周昶此人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可现在周昶死了,大洲乱了……正是燕戎南下的好机会。 况且南金国也陷入了动乱。 如此一来,没有谁能与燕戎争夺这块肥肉。 不行!必须立刻回到燕戎。 难掩内心激动的萧凌秋准备向廖飞虎提出离开这里的想法,可抬头迎上姜守中,女人欣喜的心情蓦然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如果她离开了,那她和姜墨…… 萧凌秋内心陷入了挣扎。 而同样姜守中此刻也想着赶紧离开,回到京城去。 因为他很担心染府那边的情况。 一旦京城陷入战乱,战火会烧到每一处地方,哪怕染家有老太太坐镇,也无法避免。 想到这里,姜守中对萧凌秋说道:“我打算回大洲,你呢?” 萧凌秋眉梢一动,没有回应。 姜守中知道对方正在赫衫部经营着大计划,歉意道:“如果你放不下这里,就先留下,等我办完事再回来找你……”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萧凌秋内心陡然冒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身为燕戎太后,面对如此大好的机会都因为他而纠结犹豫,可这男人却丝毫没有愿意留下陪她的想法……当然,萧凌秋知道对方是担心那位叫染轻尘的妻子。 但萧凌秋就是不开心。 说是不开心,可能更多是因为连她都没有察觉到的浓重醋味。 萧凌秋终究还是没有在廖飞虎在场的情况下发火,用极淡的语气说道:“你放心去吧,不需要理会我。” 说罢,女人离开了屋子。 姜守中张了张嘴,神情有些失落。 他说那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想听到对方愿意和他一起离开。 然而女人连一点犹豫都没。 明显,在她心里更在意的是这里的事务。 是帮助太后建立势力。 想到此,姜守中不免有些恼火静静对那位太后的忠诚度。 按照他的计划,等两人一点一点发生关系,他便用感情将女人永远留在身边。到时候有妙妙帮忙说情,想必那位太后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对方的忠心超乎了他的想象。 姜守中暗叹了口气,看向廖飞虎: “你呢廖兄,打不打算回去?目前大洲动乱,你所犯的那些事也就没人追究了。” 廖飞虎摇头笑道:“我回去做什么?家无家,国也乱,大洲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眼下我唯一亏欠的就是云珠,留在这里陪着她,挺好。” 姜守中拍了拍对方肩膀:“等我找到老张,会带他一家子过来看你。” “好。” 廖飞虎笑着点头,拿出一份地图交给姜守中,“南金国到处都是战乱,想要最快前往大洲只能穿过都城,从其他地方绕路很远,而且也会陷入麻烦。 说实话,在大漠里迷路,哪怕有时候有地图也会容易迷失方向。 上次我给你说的那支商队这些天没了动静,不过明早正好有一支从海川来的商队,会前往都城,我会安排你跟他们一起,比较方便。” 姜守中接过地图,点头说道:“行,那我明天早上出发。” 姜守中本打算趁着离开之前的这段时间,好好和萧凌秋聊一聊,谁知对方一整天没回来。 问过云珠才知道,萧凌秋外出勘察地形去了,以便于之后与四皇子完颜天佑的作战。 姜守中很是无奈。 现在他彻底死心了,这女人是根本不会和他走的。 直到深夜,萧凌秋才回来。 “我打算明早跟着商队出发。”姜守中说道,“我已经给云珠安排好了,她会保护好你的安全。毕竟这里很不太平。” 萧凌秋瞥了眼桌上打包好的行李,“嗯”了一声,也不看姜守中,在浴桶内添好热水后,一言不发的走到屏风后面,脱衣沐浴。 姜守中怔怔望着屏风后女人姣好的剪影,想聊的话,终究还是咽回了肚里。 沐浴结束,萧凌秋并没有上床就寝,而是拿出笔纸坐在桌前写写画画。 “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人生吗?” 姜守中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想说什么?”萧凌秋调了调烛芯,暖黄的烛光映照着女人纤长的雪颈,连柔肌上的纤细毫毛都能清楚可见。 姜守中深呼吸了口气,认真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会娶你。” 萧凌秋持笔的手一顿。 女人背对着他,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许久,萧凌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线,冷冷说道:“痴心妄想。” “是啊,确实是痴心妄想。” 姜守中自嘲一笑,怔怔望着天花板,“连我自己都鄙视我自己,嘴上说的,心里想的,付出行动的,从来没有一致过。” 萧凌秋唇菱微抿,继续低头书写。 姜守中也不再多话,闭上眼睛。 一直写到了凌晨寅时左右,女人才搁下了手中的笔,轻轻舒了个懒腰。 此时屋外都有些许轻微的亮意,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太阳就会从地平线升起。 萧凌秋回头望着床榻上已经熟睡的男人,怔望了一会儿,她将厚厚的一摞纸收起来,然后脱掉鞋子,小心翼翼的钻进对方的怀里,阖上眸子…… 桌上的烛火还在燃着。 过了一会儿,火光慢慢变弱,最终熄灭。 …… 姜守中醒来时,女人还在沉睡着,眉宇间残留着疲惫之色。 姜守中轻手轻脚的走下床,将被子盖在女人身上,不打算叫醒对方……有些时候,独自的悄然离别才是最佳的分别。 简单洗漱了一下,姜守中背起行李准备出发。 屋外,廖飞虎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和干粮。 临走时,姜守中凝视着女人动人的美丽睡颜,犹豫了一下,又回到床前。 回忆着两人这些天相处的点点滴滴,姜守中心口闷的厉害。 心坎更是涌出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将女人强行带走,永远绑在身边。 但他终究没这个胆量。 将女人脸颊上的一缕秀发轻轻捋过,姜守中手指轻抚着对方滑润的肌肤,柔声说道:“照顾好自己,我会回来的。” 男人低头轻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转身离去。 …… 来到院外,廖飞虎却是满脸愁容道: “姜兄弟,那支商队不来了,听说都城那边发生了大事,很多南金国的江湖人士都聚集在那边,路上很不安全。” 姜守中一怔,笑道:“不来就算了,反正有地图,我只要注意点就行了。” 廖飞虎也明白无法劝对方,只能将沙漠里需要注意的一些危险情况仔细讲给姜守中,又送了两个用来辨别方向改造过的司南。 一切嘱咐妥当,姜守中翻身上马。 男人目光掠过小屋,没能看到那道熟悉的倩影,轻轻叹息一声,骑马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黯淡的晨光里。 …… 姜守中骑的并不是很快,一路上仔细研究着地图。 就如廖飞虎所提醒的,一旦进入沙漠腹地,而迷失了方向,便是有了地图也难出去。最可怕的,无疑是遇到沙尘暴。 姜守中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可不想经历第二次。 在这种情况下,姜守中反而更希望遇到那些作乱的军队,毕竟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能遇见人,就不怕被困。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低头研究地图的姜守中耳朵微微一动,隐约听到有马蹄声,似乎从后面渐次传来。 姜守中扭头望去。 便看到远处一道黑影缓缓出现在视线里。 直到黑影轮廓渐渐清晰,姜守中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古怪。 竟是萧凌秋! 蹄声得得,女人策马疾驰于旷野之上,风卷墨色秀发,衣袂飘飘,宛若天边流云。 沿途的草木低伏,尘土飞扬。 说不出的飒爽。 姜守中拉住缰绳让马儿驻足停下,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然而女人在距离他十丈距离时,却猛地一扯缰绳,马蹄陡然高高扬起,马嘶声如雷鸣般激荡于旷野之上。 萧凌秋停下马儿,就这么隔望着。 姜守中愣了愣,不晓得对方为什么突然停下,也没多想,调转马头准备迎上去。 可谁知他一回头,萧凌秋也调转了马头。 无论姜守中追多远,女人也以反方向策马而奔,距离始终控制在十丈左右,男人即便想追也追不上。 而一旦姜守中停下,她也停下。 姜守中懵了,高声喊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跟我怄气吗?” 萧凌秋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姜守中对这女人的脾性也是很无奈,说道:“你若是心里不舒坦,直接抽我两鞭子,我绝对不会躲。” 萧凌秋依旧紧绷着俏脸,不吭声。 就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姜守中只好正常骑行。 萧凌秋就这么跟在后面。 从炎热的正午,到气温闷热的下午,又渐渐到气温转冷的夜晚。两人一前一后,以这般诡异的方式“结伴”而行。 到深夜有些困了,姜守中寻了处避风之地休息。 萧凌秋也在远处休息。 不过到了夜半,女人忽然牵着马儿走了过来,没等姜守中开口,便依偎在男人怀里,如一只野猫儿,闭上眼睛睡觉。 姜守中想要搂住对方,结果腹部却传来一股凉意。 “你若是敢碰我,我就阉了你!” 萧凌秋手里拿着一把短小精致的弯刀。 姜守中额头冒出冷汗,只得苦笑着认错:“我错了行不行,我……” “闭嘴!睡觉!” 萧凌秋抱住男人宽厚的身子,冷冷说道。 姜守中哭笑不得,柔声说道:“睡不着的话,我给你哼点曲子吧。” “不听!” 女人却竖起了耳朵。 姜守中随意哼着地球上的小曲儿,婉转优美的曲调在淡淡的风沙里缱绻飞舞,伴着依偎着的二人,勾勒出一段回忆。 …… 到了次日早上,萧凌秋又骑着马儿拉开十丈距离,跟在男人后面。 临走时,还顺走了男人的一些干粮。 姜守中感慨道:“这真是一匹难以驯服的悍野马啊。” 第380章 又见白毛饼皇 沙粒如血,映照着天边残阳。 狂风卷起阵阵沙尘,犹如鬼魅般在空中盘旋,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姜守中如一具行尸走肉,背着沉重的七杀刀一步步前行。极目远眺,可见一座宫殿矗立于红沙深处,巍峨而诡异。 许久,男人步入了宫殿。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无数傀儡堆叠而成的王座。 这一幕很熟悉。 可姜守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只觉大脑迷茫茫一片。 “真是可惜了,我以为你死了。” 王座之上,黑袍红发的女人语气讥诮。 姜守中下意识拿下七杀刀,快步朝着王座冲去,刀尖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而后高跃而起,朝着王座上的女人砍去。 下一刻,他的身体停滞在半空。 黑雾笼罩中的女人发出一声嗤笑,伸出一只苍白纤细的手刺进了他的心口。 “我倒要看看,你心里还有没有她!” 噗—— 血淋淋的心脏被挖出! —— 姜守中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伴随着急促的喘息,额头上密布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 借着微弱的月光,姜守中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尚存着未褪的恐惧。 心跳如鼓的他环顾四周。 自己仍旧在潼丘一带的沙海里。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黑夜的帷幕紧紧包裹着一切,让姜守中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大脑还残余着丝丝迷惘。 怀中的萧凌秋还在沉睡着。 女人静美的侧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宛若一只温顺的小猫。 两人已经“结伴”走了两天,还没有离开这片潼丘地带。 女人依旧傲娇的不愿搭理他。 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主动凑过来。 姜守中下意识抱紧了一些对方。 而衣襟略微敞开的缘故,姜守中也能清楚的看到隆起的山丘在银辉如练的月色下,宛若泛着玉白的光泽。 只是此刻他并没有什么揩油的心思。 尽管噩梦有些模糊不清,但姜守中依然心脏心脏似乎有着隐隐的疼痛。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莫非是…… 水月梦镜!? 姜守中心下蓦地一跳。 毕竟自从第二关“红粉骷髅”以后,水月梦镜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突然从身体里消失了一般。 这么久了,也该出现了。 而且他记得,之前在道祖墓室内,便做过一个拥有被掏走心脏的噩梦。 只是,如果真是水月梦镜,为什么这次的梦很模糊呢? 自己是被谁给掏了心脏? 姜守中想要努力回忆“凶手”的模样,却无法想起,似乎这一次的水月梦镜,蒙上了一层模糊朦胧的面纱。 “真是奇怪啊。” 蓦然,一道熟悉的女人声音响起。 姜守中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上空涟漪波动着一片水色的镜面。 而镜中,被白发包裹着娇躯的妖尊,一脸的困惑。 姜守中有些发懵。 没想到这个时候见到了白毛饼皇。 那意味着,刚才的梦境的确是水月梦镜第三关? “小子,这几天有没有召唤本尊啊。” 妖尊姣好的凤眸盯着男人。 一缕缕柔顺的长长白发仿佛拥有生命,漂浮缠绕在女人身体上,只露出一截纤细润滑的小腿以及精致的小脚儿。 说话间,几根发丝朝着姜守中探去,但半途又缩了回去。 姜守中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妖尊皱眉呢喃道,“总感觉被困住了一段时间,莫非这水月梦镜,还有本尊不知道的其他特性?” 姜守中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萧凌秋,见女人没有醒来的迹象,开口问道:“妖尊大人,刚才那梦境你看到了没?” 心情烦闷的妖尊摇着螓首: “没看到,反正你看到就行了,又不是我闯关。不过话说回来,这第三关来的有点太晚了,真是奇怪。” 不等姜守中继续开口询问,妖尊问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姜守中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因为他离开大洲比较早,所以后面的事情完全不知晓,只是提了婚礼一事。 妖尊对这些情仇爱恨不感兴趣,听闻对方竟去过真玄山,顿时美目一亮:“真玄山的那颗龙元拿到手了没?” “什么龙元?” 姜守中听着一头雾水。 妖尊妩媚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当初在木岭县,我放走了真玄上的四长老柴六奇,还有一个叫风忆尘的家伙,让他们回门派后,将龙元浸泡在凤血池内,以后我会去拿,你难道没拿?” 姜守中皱眉道:“你没跟我说过啊。” “没吗?” 妖尊脸色不好看。 “没有啊。” 姜守中表情很无辜。 妖尊仔细回忆了一下,貌似自己还真没有给姜守中说过这事,不禁恼火道:“那齐天君就没给你说过这事?” 姜守中摇头:“没有。” 妖尊瞬间怒了。 好你个齐天君,真以为我妖尊被困在水月梦镜里,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走,现在就去真玄山!” 妖尊伸出玉掌,朝着姜守中拍去,打算与对方置换身体。 然而,当手掌即将触及姜守中身体,距离仅不到二十公分之时,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然弹开。 与此同时,女子周身的白发随风飘散,竟露出她赤果无遮的身躯。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看着。 “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地的问道。 妖尊反应过来,连忙用长发遮掩住身子,怒不可遏的瞪着姜守中,目光几欲杀人:“姜墨,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姜守中感觉莫名其妙:“是你先光身子的。” 妖尊怒道:“本尊要进入你的身体,你为什么不让进?本尊又不会像以前那么粗暴,你害怕什么?” “我没有不让进啊。” 姜守中辩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妖尊不信邪,试图再次与姜守中置换身体,结果还是没能成功。 “奇怪,你小子莫不是藏什么法器了?”妖尊很是疑惑。 姜守中用力摇头,说道: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眼下也没法御空飞行啊。而且我正在南金国,距离很远,想要回大洲只能骑马走路。” 妖尊愣了愣,闭上眼睛进行感应。 片刻之后,她恍然道:“原来是赵无修试图飞升,结果天门被毁……” 妖尊眸光一凝,盯着姜守中:“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对方思维跳脱之快,让姜守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感应到一股杀气从饼皇身上传来,他打了个激灵,连忙说道: “什么都没看到,一根毛都没看到。” 白毛妖尊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一想到自己无法进入姜墨的身体去找真玄山算账,妖尊满心的不痛快,胸前内燃着的怒火不断的灼涌而出。 愤怒之下的妖尊,狠狠的怒了一下。 这笔帐,本尊记下了! 不过妖尊倒是冤枉了齐天君,在风忆尘他们带话回来后,这位怂掌门便早早拿出了珍藏的龙元,放在凤血池等着妖尊上门拿。 结果等了三个多月,妖尊都没来。 而他也不知道姜守中和妖尊关系密切,自然没有跟姜守中说这事。 “真玄山的龙元没法和皇族的正统龙元相比,但如果能将其炼化,本尊的魂魄可以更为凝实,以后附身于你,能发挥的实力更高。” 妖尊淡淡道,“下次去真玄山,一定要告诉本尊,本尊就不信,拿捏不了一个小小的齐天君!把他家祖坟都给刨了!” 姜守中大汗。 上了岁数的娘们,脾气真是一个比一个暴躁。 妖尊美艳绝伦的脸上忽然露出捉狭的笑容,望着男人怀里的萧凌秋揶揄道:“臭小子不错嘛,这又勾搭上了一位尤物。” 姜守中干咳了一声:“朋友,只是朋友。” 妖尊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以为你小子挺痴心的,没想到也是个花心大萝卜,果然天生的贱骨头。” 这话姜守中不爱听了。 他忍不住反驳道:“我记得以前你说过,让我尽可能的多找女人双修,那时候你怎么不批判我?” “那你双修啊,只是搂着能修什么?” 妖尊翻了个白眼。 姜守中一时无话可说,嘀咕道:“你那么喜欢双修,怎么不跟我修。” “你说什么!?” 妖尊声音陡然冰冷,美目透着寒光。 姜守中也不怂,直视着女人: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这第三关水月梦镜我也想不起内容,似乎是被人掏了心脏。等我死了,你也一起跟我陪葬吧。” 妖尊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女人嫣然一笑: “你这小子跟我怄什么气啊。这世上,我可能是唯一盼着你长命百岁的。姜墨,等本尊出去,就教你一套长生之术,到时候你我做个鸳鸯也不是不可以,双修也不是不可以……” 饼,饼,饼……漫天的饼在姜守中眼前飞来飞去,吃不到,根本吃不到。 可能意识到自己画的饼太大,对方压根不相信,妖尊轻咳了一嗓子,望着对方怀里的萧凌秋说道: “不开玩笑,这女人还是清白之身,黄花大闺女,纯阴之气还是很足的。等你拿回道门河图,一定要和她洞房,别给浪费了。 而且这女人是易孕体质,你若是不想早当爹,尽量悠着点。 另外,既然你来到了南金国,不妨去‘水中月桥’看看,本尊记得那里曾经有一样宝贝,或许你能获得机缘也不一定。” 水中月桥? 姜守中完全听过这地方。 正要询问,眼前镜面波纹缓缓消失。 白毛也消失了。 姜守中失神望着夜空发了一会儿呆,才徐徐拉回思维,低头望着怀里的女人,小声喃喃道:“易孕体质?” …… 早晨,天光从边际缓缓透亮。 萧凌秋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男人怀里,而是抱着对方的行李,靠在岩石旁睡着。 姜守中正弄了一堆篝火,烤着肉片。 “多吃点肉,才有力气追我。” 姜守中将烤好的肉片送到女人嘴边,笑着说道,“这两天干粮都吃腻了吧。” 萧凌秋别过螓首,起身就要牵着马儿离去。 “要不要听我给你讲故事?” 男人笑问道。 “不听!” 萧凌秋冷冷回绝,先是解下马鞍上的水袋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坐回了篝火旁,拿起对方烤好的肉片开吃。 姜守中目光温柔,调侃道:“你这性子,我都不敢娶了。” “哼,你有资格吗?” 萧凌秋讥讽道。 姜守中明白对方内心堆满了怨气,也不敢过分的调侃触霉头,而是转移了话题:“你走了,赫衫部那边如果被四皇子攻击,该怎么办?” 萧凌秋吃着肉片,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女人才说道:“我把具体方案全都交给了廖飞虎,以他的能力,只要脑子别被驴给踢了,绝对能守住。” 姜守中恍然:“难怪你一整天都在外面勘察地形,晚上还要写那些东西。原来,你早就想好了要跟我一起走。” “谁想跟你一起走?” 萧凌秋绷着俏脸,“就算你不离开,我也要离开,而且明明是你一路跟着我。” “嗯对,是我跟着你。” 姜守中笑道,“跟在你前面。” “那我先走!” 女人脸面挂不住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翻身上马。 姜守中连忙说道:“多吃点啊。” 女人一扬马鞭,骏马飞奔而出。 而且萧凌秋故意将马臀对着篝火,奔跑之际,后蹄扬起的沙尘直接将篝火扑灭,扬了男人一身的沙子。 姜守中望着手里沾满土的肉片,低声骂道:“这娘们越来越过分了,迟早得给我生十个小崽子。” 萧凌秋跑了一段,停下回头望着姜守中。 见对方跟上来,才继续前行。 为了防止自己迷路,时不时回头看着男人,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如一对欢喜冤家。 乏了,女人便依偎在男人怀里休息。 赶路的时候,便拉开距离,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冷漠态度。 姜守中可算是见识到了这女人傲娇的一面。 好在很快,两人来到了一处小镇。 “去找客栈!” 萧凌秋不等男人发话,便火急火燎的去寻客栈……这两天女人一直在沙漠里,早就想清洗一下身子。 姜守中跟在女人后面。 进入小镇,姜守中却发现这本该偏僻的镇上,竟有不少江湖人士。 询问过一位路人才得知,这些全都是前往都城的水中月桥。 说是前段时间,水中月桥突然出现了异象。 桥上长出了一只仙人掌。 (本章完) 第381章 仙人掌中的妇人 宽敞官道上,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在两匹毛色光亮如绸的骏马拉拽下平稳前行。 车轮镶金嵌玉,滚动时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而车内的装饰更是豪华。 铺设着绣以金线银丝锦绣软垫,图案繁复华美,尽显皇家气派。 四壁还悬挂着精致的织锦帷幔,色彩斑斓。 出门在外,能享受如此奢侈规格、且大张旗鼓如此招摇的,也唯有性格跋扈的大洲新太后——洛婉卿了。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先前去了哪里?” 一袭大金长裙的洛婉卿,慵懒靠坐在覆以柔软的貂裘舒适座椅上,一边享受着少女的按摩,一边朝着另一位正在赶马车的少女问道。 这两位少女正是锦袖和天青府大小姐冷静。 冷静在按摩,锦袖在驾驶马车。 上次洛婉卿巧合之下救了二女,得知江漪身处于南金国而且还受了伤,于是便带着二女准备去寻找。 刚开始二女的精神还处于恍惚状态,在洛婉卿的九朵金莲治愈下,逐渐恢复神智。 不过也自然而然的,成为洛婉卿的新侍女。 伺候她穿衣伺候、驾车陪聊…… 在姜墨认识的这些女人里,洛婉卿是最能享受富贵的一位。 自出生便含着金汤匙的她,可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节俭清苦,即便是在南海圣宗修行的那几年,衣食住行也比其他弟子规格要高。 当了皇后以后,就更不晓得什么叫铺张浪费了,穿最好的,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主打的就是一只金丝凤凰。 尤其沐浴的时候,比江漪都还奢侈。 光是洗澡用的水,便是珊瑚冰与楼兰星辉草凝结而成的露珠,每逢月圆之夜,方能采集少许,极为珍贵。 更别提水中添加的那些珍贵之料。 可见平日这位皇后偶尔出宫,有多稀罕了。 姜守中便曾在心底,对亲近过的这些女人有过比较……在他看来,洛婉卿的肌肤之玉润绝对属于最顶级。 锦袖点了点小脑袋说道: “当时我们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本来江夫人是打算去真玄山找大小姐的,结果半途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妖物。 秋叶她们赶跑了妖物,可那时天上突然打起了雷,然后我和江夫人她们昏了过去。等醒来后,我们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总之那地方很诡异,湖水在天上,山还倒立着……” 锦袖尽量回想着残缺的记忆,娇俏的小脸残留着余悸。 山体倒立? 洛婉卿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面,陷入思索。 锦袖接着说道:“之后那地方又出现了一些妖物,那些妖物长得非常奇怪,也很凶残,我们只能逃命。 后来……后来我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了,反正等我们清醒后,就发现我们在南金国,而且只剩下我和冷静还有江夫人。” 正在给洛婉卿按压肩膀的冷静说道: “也不晓得为什么,那些妖物多是攻击江夫人,我只能把娘亲留给我的法宝,那株仙人掌扔给江夫人,保护她。” 洛婉卿微微张开檀口。 冷静见状,很乖巧的将一颗剥好皮的葡萄递到对方唇前。 车厢正中置放着一座紫檀木几,上陈玉盘珍馐与琉璃杯盏,及各种零食,旁侧更有香炉袅袅,散逸出淡淡幽香。 洛婉卿咬住葡萄,冷笑道:“那骚狐狸一身的骚味,自然会引来妖物。” 锦袖不敢回怼。 毕竟这是大人物之间的恩怨,她一个婢女没法掺和。 不过这位皇后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一直吐槽着江漪,但还是特意带着她们前去找人,就是作风张扬了些。 这一路因为这架豪华马车,引来了不少山贼乃至江湖人士的窥觑。 结果自然是多了几具尸体。 也足以让二女见识到,对方的修为之恐怖。 “说起来,你们天青府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内乱了?” 洛婉卿忽然对冷静问道。 冷静面色浮现出浓浓的忧虑,开口说道: “我也不清楚具体缘由,只是突然有一个很厉害的高手前来夺取我们天青府的至宝涅槃骨。那人修为太高,父亲根本不是对手。 我能跑出来,已是足够的幸运。幸好我在途中遇到了姜大哥,如果没有他的保护,可能我已经被坏人抓回去了。” “没想到你们天青府竟然还藏有‘涅槃骨’这种法宝。” 洛婉卿蹙了蹙蛾眉,好奇问道,“据说涅槃骨可以让人返老还童,涅槃重生。到底是不是真的?” 冷静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真假我不敢说,不过那坏人即便夺了涅槃骨,也用不了。因为涅槃骨还有一把钥匙,就藏在仙人掌里。那坏人若强行修炼,反而会给自己埋下祸根。” 洛婉卿闻言,笑着捏了捏少女脸蛋: “你这丫头倒是一点都不设防,这么重要的秘密也敢跟我说?不怕我某天抢了去?” 冷静嘿嘿一笑:“皇后娘娘是好人。” 好人? 洛婉卿微微一愣,随即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说她是好人。 洛婉卿忽然想起了二两。 记得那小丫头就曾说过同样的话。 洛婉卿靠在车壁上,神情有些萧索,失神望着车窗外的景象,暗暗道:“也不知道那丫头,以后会怎么样。” —— 南金国,秋阑镇。 一座名为“四方”的客栈内,姜守中将自己从路人那里打听到的情况,讲述给了萧凌秋。 “大概在一个月前,距离南金国都城五里外的水中月桥,出现了一幕异象。先是天上打雷,而后一道绿光从天上降临。 等人们凑过去才发现,水中月桥上长出了一个巨大的仙人掌,周围还有结界包裹,没人能够进去。” 刚沐浴完的萧凌秋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道:“莫非是妖物?” 姜守中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不过眼下流传甚广的说法是,说那仙人掌乃是天上仙人的法宝,里面藏有大机缘。 所以才有这么多江湖人士跑去凑热闹,甚至有中原那边的江湖客。” “怎么?你也想去凑热闹?” 萧凌秋乜眼瞧着他,沾着湿气的发丝黏在细嫩的脸颊上,颇有几分风情。 沐浴后的她身着一件姜守中新买的裙衫,尽管衣料寻常、款式简单,但穿在女人身上却别有一番风味。 裙衫贴合身形,腰间束以细带,勾勒出纤细而丰腴的曲线,更添了几分婉约之美。 姜守中哑然失笑:“我吃饱了撑得去凑热闹,不过终归要路过那里,所以还是要当心一些,你尽量跟紧我……” “哼,嫌弃我是累赘是吧。” 萧凌秋冷笑。 姜守中一脸的无奈:“我的意思是,毕竟你这么漂亮,跟个仙女似的,肯定会有很多图谋不轨的人骚扰你。” 听到男人话语,萧凌秋唇角微微上扬。 太后也是女人,终究还是喜欢听别人夸她漂亮的。 尤其是她在意的男人。????姜守中目光投向窗外,想起妖尊之前说过,水中月桥有机缘的话语,心下并没有在意。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大洲,至于机缘什么才不在乎。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紧接着,酒坛破碎的清脆响声与刀剑相击的铿锵之音交织在一起, 显然,有江湖中人在客栈内起了纷争。 姜守中本不想理会,不过隐约听着外面争吵中,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有些熟悉,不由得心生好奇。 他推开门向外望去,只见四名浑身酒气的大汉正围住了一位年轻女子,而女子脚下还躺着一名明显受了伤的大汉。 是她? 看清女子的面容,姜守中心下一怔。 当初在青州,他跟随染轻尘前往名剑山庄求剑,过程中与几人竞争资格。 而其中就有一对来自丹霞峰的师兄妹,男的叫侯岐,女的叫朵瑛。 他对这两人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当时,对方还邀请他以后若有时间去丹霞峰做客。 没曾想在这种地方遇到了对方。 “姑娘,我兄弟并未如何调戏于你,你却下这般重手,未免太不把我们伏虎堂放在眼里了吧。” 其中一位持刀大汉面色不豫的瞪着朵瑛。 朵瑛手持碧绿玉箫,玉容含霜: “伏虎堂又有什么了不起,真以为这里没有王法,便可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惹事?我丹霞峰可不怕你们!” 听到“丹霞峰”三个字,四位大汉面色微微一变。 不过其中一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道: “若是在以前,丹霞峰还有几分唬人的名头,但现在……嘿嘿,谁不晓得你丹霞峰起了内讧,而且还被别人霸占了宝地。 你们这些丹霞峰的弟子,也只能四处逃亡,宛若丧家之犬。在这里拿丹霞峰的名头压我们?脑子被驴踢了吧。” “你……” 朵瑛脸颊涨红,气的胸脯起伏。 那大汉阴恻恻道:“姑娘,今天你打伤了我兄弟,就该道歉赔偿。我看,不如你陪我们哥几个喝一杯,我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你了。” 说着,大汉朝着朵瑛脸上摸去。 周围的食客都躲得远远的。 原本有几个打算上去帮朵瑛,来一出英雄救美。可一听到这几个大汉是伏虎堂的,顿时吓的缩回了脚。 毕竟在这一带,伏虎堂也算是地头蛇了。 “唰!” 一声锐响,动怒的朵瑛挥动玉箫,朝着大汉的颈部迅猛击去。 然而,那大汉似是早有防备,原本伸向朵瑛的手掌骤然五指屈起,如同鹰爪般朝她的脸颊抓去,调笑的神情也变得狰狞。 速度之快,只余残影。 眼看少女就要破相,大汉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捂住自己的手腕,殷红的鲜血不断滴答而下。 一只血淋淋的断手竟掉落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众人皆是大吃一惊,甚至有女客人发出尖叫声。 大汉惨叫着,惊恐喊道:“是谁!?” 惊出一身冷汗的朵瑛环顾四周,恰好看到了倚在门口的姜守中,先是一愣,旋即眸子亮起,惊喜喊道:“姜公子!” 众人齐刷刷的扭头,将目光定格在姜守中身上。 咻! 一支沾着血的玉簪飞剑回到姜守中身边,静静漂浮,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姜守中伸出双指轻轻夹住飞剑,望着那几位面色骇然的大汉笑道:“不好意思,这位是我朋友。” 几名伏虎堂的大汉面色煞白。 能驱使飞剑,便说明姜守中乃是天荒境以上的高手。 他们这些小喽啰哪里敢惹。 本着识时务的原则,其中一位大汉擦了擦额头冷汗,结巴着道歉: “这……这位公子,是我们与您的朋友发生了些误会,是我们不对,还请公子见谅。我们这就告辞,不打扰公子你们了。” 说罢,几人扶起受伤的同伴,匆匆离去。 姜守中也没继续出手。 虽说和朵瑛是朋友,但不过是两面之缘而已,没必要为了对方大开杀戒。 “姜公子,多谢你救了我。” 朵瑛上前致谢。 姜守中收起飞剑,摆手笑道:“正巧路过而已。” 客栈内的客人见事端平息,不敢再凑热闹,赶紧回了自己屋子。 而看向姜守中的眼神,自然是充满了敬畏与好奇,无一人敢上前攀谈。 朵瑛晶亮的眸子神采奕奕的盯着姜守中,催声问道:“姜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你也是为了夺取水中月桥的机缘?” “我对那不感兴趣,我是准备回大洲去。” 姜守中摇了摇头道,问道,“对了,你那位叫侯岐的师兄呢?” 朵瑛眼里浮现出担忧之色: “师门出了些事情,两天前师兄和师父以及两位师伯他们,前往水中月桥探查情况,还没回来,也不晓得他们情况如何。” 姜守中想起方才大汉所说的话,本想着问问丹霞峰的情况,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多管闲事。 现在的他,实在没时间也没兴趣掺和别人家的恩怨。 “瑛儿!”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妇人声音响起。 只见一位身穿蓝衣的中年妇人疾步进入客栈,模样狼狈。扫视一圈后,妇人目光落在朵瑛身上,急忙走来。 “五师伯?” 朵瑛脸上露出喜悦。 可看到对方独自一人后,少女不觉皱眉:“五师伯,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师父和师兄他们呢?” 被唤为五师伯的蓝衣妇人一脸悲愤道: “瑛儿,你二师伯叛变,在路上突然出手重伤了你师父,你师兄不知下落。我怕你二师伯对你下手,赶紧来找你。” “什么!?” 朵瑛俏脸陡变。 而门口的姜守中却是一脸古怪。 因为他此刻分明看到,这位五师伯的身后跟着一位老者。 老者披头散发,脸上满是血污,恶狠狠的盯着五师伯,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解。 或许是察觉到了姜守中的目光,老者猛地抬头望来。 得,又见鬼了。 姜守中暗暗叹了口气。 (本章完) 第382章 得加钱 “五师伯,好端端的二师伯怎么会突然成为叛徒呢?毕竟之前那些贼人袭击丹霞峰,是二师伯拼命救下的我们。” 对于五师伯的讲述,朵瑛依旧不敢置信。 在她印象里,二师伯是丹霞峰仅次于掌门的大人物,对门派发展兢兢业业。 任谁反叛,都不太可能是二师伯。 妇人悲愤道:“莫说是瑛儿你,便是我和你师父也没料到。想来你二师伯早已与贼人勾结,之所以故意救我们,是打算从你师父口中套取‘神丹’的下落。结果被你师父识破,便痛下杀手。 对了瑛儿,你是你师父最疼爱的弟子,你师父应该将神丹下落告知了你,对吗?你要小心,你二师伯一定会来找你。” 朵瑛大脑一片混乱,下意识地说道:“师父确实跟我提及了‘神丹’的下落,只是……” “朵姑娘,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你师兄和师父。” 姜守中忽然打断少女的话。 蓝衣妇人猛地抬头,盯向姜守中,一脸警戒:“你是谁?” 朵瑛连忙解释道:“五师伯,这位就是我和师兄曾对你们提起过的姜墨姜公子,方才我被伏虎堂的人为难,是他救了我。” 蓝衣妇人打量着姜守中,脸色放缓:“多谢姜公子救了瑛儿。” 姜守中摆手笑道:“都是朋友,举手之劳。” 妇人挤出一丝笑容,歉意道:“不好意思姜公子,我有些私事要跟瑛儿谈。” 说罢,她将朵瑛拉至一旁偏僻之地,低声说道:“瑛儿,眼下是特殊时期,最好不要跟外人过多接触。” 朵瑛道:“可是姜公子值得信任。” 妇人面色一沉,冷冷道:“连你二师伯都背叛了丹霞峰,你觉得这位姜公子比你师伯更值得信任吗?” “这……” 朵瑛一时六神无主。 而在妇人和朵瑛低声聊天的时候,那满脸血污的老者则来到姜守中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你能看到老夫?” 姜守中揉了揉鼻子,特意侧过身子不让别人看到他在开口说话,小声问道:“想必您就是那位二师伯了吧。” “怪哉,真是怪哉。” 这位二师伯一脸惊奇的望着姜守中,“老夫本以为人死后便什么都没了,结果和妖物一样竟然残留有魂魄。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看到老夫的魂魄。” 姜守中瞥向远处的朵瑛二人,低声道:“那位五师伯才是叛徒吧。” 二师伯收回视线,脸上满是悲痛和不解: “老夫不明白,五师妹为何要背叛丹霞峰,她从小便生活在丹霞峰,宗门待她不薄啊。” “朵姑娘和师父和师兄是不是已经死了?”姜守中问道。 二师伯摇头:“这倒没有,五师妹以为老夫受了重伤,修为大跌,没曾想老夫使用了秘术,拼死给了四师弟和他的徒弟侯岐逃跑的时机。 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会前往水中月桥,毕竟宗门的安危系于那里的机缘。不过四师弟确实受伤严重,若遇到敌人很难对付……” 说到这里,二师伯忽然抬头看着姜守中,目光充满希翼。 可还没等他开口,姜守中便说道:“得加钱。” 二师伯顿时语塞。 这小伙子怎么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 二师伯看了眼正在被五师妹忽悠的朵瑛,咬了咬牙说道: “丹霞峰老夫房间的床下,有一处暗室,里面放有一件宝物,与前朝皇帝有关。密室门的开关便在进门朝左的花瓶旁,敲十下即可。” 姜守中面色古怪。 自己也就随口一说而已,这家伙还真舍得出血啊。 不过回想方才那位五师伯故意套话朵瑛关于“神丹”的秘密,姜守中大概能理解此刻二师伯急切的心理。 说明,神丹对于丹霞峰意义重大。 “你不会故意骗我吧。” 姜守中问道。 二师伯急得直跺脚:“姜少侠,都到这时候了,你觉得老夫有必要骗你吗?” 姜守中淡淡道:“我还有要紧事在身,没工夫在你们这里磨蹭时间。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我可以护送朵瑛去水中月桥,反正也和我顺路。 但之后如何,我就不会管了。至于你房间的那什么宝贝,我也没兴趣。等有时间我拿出来后,会交给朵瑛。” 听到这话,二师伯不由一怔。 他深深看了眼姜守中,弯腰拱手行礼:“多谢姜少侠。” 这时候,二师伯的魂魄变淡了许多。 在对方消失之前,姜守中忽然问道:“前辈,你死的时候身体有没有什么很奇怪的异常,是直接变成魂魄了吗?” 姜守中很好奇。 如果自己拥有类似于阴阳眼的能力,那么应该可以看到所有死人的魂魄。 可到目前为止,反而只能看到极少数。 甚至于自己主动和死人对话,也要看运气。 所以姜守中对此很是疑惑,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外挂机制是什么情况。 二师伯被对方这问题给问住了,仔细想了想,苦笑着摇头:“老夫也难说,不过临死的时候,眼睛好像被溅到了血,看什么都是红的。总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姜守中点了点头,也不指望能通过对方来解释。 在二师伯的魂魄彻底消失后,正巧朵瑛和那位五师伯走了过来。 “姜公子,我和五师伯有事前往水中月桥,就先行离开了。以后若有机会,我请你去丹霞峰做客。” 朵瑛说到最后,满脸的无奈。 毕竟以后丹霞峰还能不能进去,都不好说了。 除非他们能夺取到水中月桥的机缘,才有机会赶走那些贼人。 姜守中却说道:“正巧,我和夫人也要去水中月桥,我们一起去吧。” “啊?” 朵瑛没料到对方突然要结伴,刚要开口,姜守中已经转身进入去喊萧凌秋了。 朵瑛无奈看向身边的五师伯。 后者面色阴沉,微微握紧了拳头。 … 萧凌秋为了避免麻烦,特意在脸上戴了一条丝巾,遮住了绝色容颜。 可即便如此,那姣好丰腴的身段和独特的高冷气质,还是让朵瑛为之惊艳,不免赞叹姜守中的福气。 而五师伯也诧异盯着萧凌秋,眼神浮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行人朝着传说中的水中月桥出发。 这一次,姜守中特意弄了辆马车,目的也是为了近距离护住朵瑛。 原本他想着直接杀了这个五师伯,但转念一想,直接杀了反而不好跟朵瑛解释,总不能说你二师伯的魂告诉了我真相。????能和死人对话这个秘密,姜守中可不愿告诉任何人。 马车内,气氛有些怪异。 赶车的是朵瑛。 而五师伯和姜守中与萧凌秋坐在一起。 通过简单聊天才知道,这位五师伯名叫赵芫花,从小便生活在丹霞峰,是上一任掌门的亲传弟子,炼丹天赋不俗。 平日里也很少外出,基本都待在自己的洞府修行。 这样的人,确实很难理解为何会与外人勾结,来残害自家人。 “听瑛儿说,姜公子乃是剑魔晏长青的弟子,想必剑术不俗。” 赵芫花缓缓开口。 姜守中笑道:“运气好罢了,至于剑术一塌糊涂,连我师父的一成本事都没有。” 赵芫花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 “姜公子谦虚了,若没有些真本事,又如何得剑魔前辈垂青。不过我听到一些传闻,说姜公子身怀道门河图,不知真假?” 姜守中摆手:“早被真玄山给抢走了。” “哦?” 赵芫花表情有些意外,“真玄山如此大胆,连剑魔都敢得罪?” 而姜守中则更是意外。 听对方的询问,显然还不知道大洲发生了什么。 不过丹霞峰本就处于极偏远地区,与大洲与南金国相连,再加上门内之人大多都是待在宗门安分炼丹,与外界讯息不通并不意外。 姜守中转移了话题:“方才在客栈,我听到阁下所提及什么‘神丹’,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丹霞峰的——” “咳咳……” 车门外挥动着马鞭的朵瑛刚要回答,就听到赵芫花低沉的咳嗽声。 朵瑛只好闭嘴。 赵芫花随口应付道:“只是一颗比较珍贵的丹药罢了。” “哦。” 姜守中点了点头。 赵芫花眸子转向萧凌秋,好奇问道:“不知姜夫人是哪里人?师承何门?” 萧凌秋道:“京城人士,无门无派。” 赵芫花犹豫了一下,说道:“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姜夫人,有些熟悉。姜夫人若是不介意,可否摘下面纱,兴许真的见过。” 萧凌秋语气冷淡:“不好意思,我介意。” “……” 赵芫花有些尴尬,不好再勉强。 姜守中回想对方在客栈初次见到萧凌秋的表情,若有所思。 他轻轻握住萧凌秋的玉手,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摩挲着,一边对赵芫花问道: “如果前辈不介意,可否讲讲你们丹霞峰究竟发生了什么?按理说你们作为丹道第一大派,与各门各派乃至朝廷都关系密切,没有什么恩怨才对。” 被握住手的萧凌秋没什么抗拒,反而与男人坐的更亲近了一些。 看到这一幕,赵芫花眼里的疑虑慢慢褪去。 毕竟在她认知里,那位燕戎太后性情孤傲,是不可能与男人如此亲近的。 而且当时她也是跟着董师兄进献丹药时,偶然见过那位太后一面。印象倒是深刻,可时间过久,终究模糊了些许。 赵芫花沉思之际,朵瑛开口说道: “一切要从大师伯说起,二十年前大师伯和掌门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便离开了丹霞峰。我听师父说,当时两人还打了起来。 然而大概半个月前,大师伯忽然回到了丹霞峰,而且还带来了一帮神秘人。他们不仅重伤囚禁了掌门,夺走了主峰丹运。 更可气的是,丹霞峰很多弟子都当了叛徒,这些家伙真该死!” 少女越说越气,狠狠对着马臀抽了一鞭子。 姜守中点头附和道:“说的没错,叛徒最该死了,活该生孩子没皮燕子,简直无耻,简直不要批脸。你说对吧,赵前辈。” 赵芫花面色有些难看,僵硬点了点头。 路上,来往行走的江湖人士很多。 很多人仅仅只是瞥了眼马车,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发生什么争斗之事。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山间小路前。 “这里就是魔海山的地界,水中月桥就在山上。” 朵瑛指着山顶说道。 姜守中抬头远眺,从山体总体形状来看,并无什么突出,只是顶端隐约有一道五彩彩虹,横挂在天际之中。 而这时,他发现赵芫花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目光不时乱瞟。 姜守中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道:“赵前辈在紧张什么,是不是害怕那位二师伯追上来。” 赵芫花摇头道:“二师兄追来倒也不怕,大不了跑便是。我只是在找瑛儿的师父和师兄,有没有出现在这里。” 姜守中用一种调侃的语调说道: “总感觉赵前辈很矛盾啊,既想看到他们,又似乎不想看到他们。” 赵芫花笑容勉强:“倒也确实如此,想看到他们平安在这里,又生怕他们出现,被二师兄和贼人发现,而遇到危险。” “师兄!” 正所谓说什么来什么。 就在这时,朵瑛忽然眼眸一亮,朝着山脚一位熟悉的身影喊道。 赵芫花神情陡变,下意识准备冲上前。 可姜守中早一步无巧不巧的挡在她的面前,让朵瑛最先跑了过去。 “姜公子!” 赵芫花满脸怒容。 姜守中佯装一头雾水:“怎么了赵前辈?为何感觉,你现在好像更紧张了。” 赵芫花暗暗运功,五指拢起。 然而接下来却异变突起——只见朵瑛刚小跑到师兄侯岐的面前,还未准备开口说话,后者却猛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嘭! 朵瑛娇小的身子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一座山脚下的石碑上。 侯岐跨步上前,准备再次对着自己心爱的师妹挥出一拳,面前却突然一道黑影闪来。 而后侯岐腹部被砸了一拳,倒飞出去。 姜守中扶起朵瑛,紧皱着眉头盯着双目充斥着暴戾凶煞之气的侯岐:“这家伙怎么了?莫不是中邪了?” (本章完) 第383章 熟人又见熟人 此时的侯岐确实一副中了邪的模样。 脸上明显可看到一条条叶脉状的黑色筋络,如藤蔓般蜿蜒交错。更令人惊骇的是,他的瞳孔乃至眼白皆已彻底变黑。 “师兄,你怎么了!?” 望着满身凶煞,仿佛变了个人的侯岐,朵瑛满脸焦急之色。 而赵芫花同样很诧异。 不过看到侯岐如此模样,她紧皱的眉 “是,师父。”蒋昊知道自家师父与江老爷那是莫逆之交,便引着江王氏和江岚去了后边的客房。 雷金上布满神秘的法则纹路,大部分都被雷液遮掩,只有少部分显露在外。 李长贵惨白的脸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睛失了神,耳朵还在努力的竖着,听着。 并且,需要指明的是人类觉醒者必须要开启法则才能继续升级,但并不是所有高级邪魔都有法职。 随着他做出决定,体内的分成几团的法则本源中分别抽离出一部分,融入血液,然后顺着血管向头顶汇聚、凝结。 叶枫错愕的望着面容冷峻的劲草,平常劲草都是温雅的人,可是今天全身笼罩着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感,这让叶枫感到无所适从。 不过,风云谷另一位江彦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他对上的是玄天门的弟子。与纯阳宫攻击上的大开大合不同,玄天门对技巧上也是颇为重视,这一场打得有来有往,颇有一些看头。当然,最后由玄天门的弟子赢下了这一场。 还不等众人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一道黑影猛地从远处射了过来。 雷婷婷为之气结,刚想说什么,张念祖忽然凑过来在她右脸颊上亲了一口。 而在风暴过去之后那天空再次归于宁静,只是那原本黑风妖所立之处却是空荡荡那篇天空在那风暴扫过之后就连气息都是消失殆尽了,却是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想一下吧,你放心,不管能不能过了这关,我都会把你的解药给你,还有鬼鹰的解药,也一起给你。”魏子杰说道,殷切的目光盯着天使修的后脑勺。 瓜子脸很秀气,头发乌黑扎着一个漂亮的马尾,顺直的随风飘荡,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清纯,和两边的这俩货反差太大了。 巫种、魔种能量的散发,也能促使道门的高手修炼气劲,这本就说明“能量”本身是单一纯净的,没有什么属性之分。 此时的许坏,真有点情绪崩溃了。这样子与蓝沁公主再见面,跟他所预期的那样相差甚远。他只扫了一眼呆滞的蓝沁公主,就知道蓝沁公主一定是遭受了非人可以承受的心理创伤。 第一,借这个机会和宋剑南、盖亚遭遇,将这两个最大的祸首擒拿。 留给鬼天涯的,只有幽冥集团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而且还被董事会剥夺了投票权。 说完,也不等众人说话,秦川身体一晃,直接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此时众人距离荒岛足足有二十里距离,荒岛之上,只有无极剑圣一人盘坐在孤岛之上,他的身下,是一块方圆千米的巨大磐石。 孤云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奥利一拳层室内打到院子之中,重重地摔在地上。只来的急痛苦的叫了一声。 从楼梯口走了下来,坐到离奶奶较远的位置,翘起二郎腿,一脸不屑的样子。 无奈之下,展英只能让吴晨昊弄好一本修炼功法,教给了凤舞,再给了她一些丹药,帮助她增强实力。 第384章 双面人? 方二少爷并未多聊太久,便回房间休息了。 姜守中感觉很奇怪。 对于名剑山庄这位天生便腿脚不便的二少爷,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敬畏感。 虽然他也不晓得这种敬畏感源自何处。 安顿好侯岐后,赵芫花说道: “瑛儿,你先留在这里照顾侯岐,我去找找看是否有相识的名医,请来帮忙医治。 扫了一眼垂着头不动的男人,言言七笑了一声。之后偏头去看许荆南。 打开门,门口外空荡荡的,没有看到霍靖琛的车,她竟有些压不住的失望。 没多长时间,虎子就把威龙跑车开过来了,“太子,这是你的车钥匙,我就先走了”说完行了一个军礼就直接溜了。 他笑起来超级超级好看!时畅这辈子见过笑起来最好看的人就是言安了。 沈菀昨晚上睡的迟,早上也就醒的迟了些,迷迷糊糊中,沈菀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同时蓝玄,用丹药堆出来的乔佳蓉和凭真本事修炼出来的蓝玄,天差地别。 三皇子牧夜晟的脸色一片惨淡,原来他在皇上的心中,连说一句牧夜霄的坏话都是诅咒,哈哈哈,牧夜晟此时更是愤怒不已了。 不过幸运的是,水果盘是塑料的,而且盘里的水果刀不算太大,砸过来的时候,也只是果盘先碰到了她,而后因为震荡,盘里水果刀在她手臂上撞了一下之后,便连同那些水果一起落到了她面前的地面上。 而且,睡在她旁边的人倒底是谁?她完全都不记得自己昨晚是被谁带着的。 至于那五千驼骑兵,应该就是刘备在西域长史府的军队,却没想到,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赶到这玉门关来救驾。 那种感觉,十分的奇怪——好像是我已经死了,而顾盼就在我的尸体前,一个劲儿地哭泣。 到时候必定许多强者都是追逐而去,对于祖山这边肯定就要少了很多人,而那逆龙赫然已经是圣天境后期巅峰,唐逸离开还真的简单很多。 这个时候,我也注意地看了看老太太。她原本一直都面无表情,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儿脸上居然又开始流露出来了一些笑意了。她这样的笑意,我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却还是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 不过也有不少人,在这一场战斗中,悟透生死,悟透血脉之力,而迎来帝劫,不过有孤云这个逆天的存在,天劫有惊无险,连帝劫最后都不敢降下,因为雷劫每次出现,都被孤云第一时间吞噬了。 “找死!”德玛对自己腿部力量有多强有着足够的自信,别说是萧强这么瘦弱的身体,就算是一头老虎,也能硬生生被他给踢断了气!萧强这样莽撞的挥拳来硬碰硬,简直和自找死路没有两样。 低声喃喃中,昊天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实,他这个时候,早已决定了怎样选择,只是在离开之前,他要尽可能的做更多的防护。 说起来,韩武下意识的相信韩风,不过是因为在韩风手中吃了太多的亏,导致韩风在韩武心中留下了神秘高大上的印象。 “今楚国特来向魏国请降,请武安君受降!”说着,昌平君向着魏军军营跪了下去,昌平君下跪,其余楚国大臣亦是纷纷下跪。 剑影围着庄羽的身体开始慢慢旋转,转到最后,剑影越来越多,整个天空全部被剑影遮住了,像是一片火红色的飞云一般。 第385章 红雨 萧凌秋离开后,姜守中闲着无聊,索性敲开了隔壁方二少爷的房门。 屋内,老仆人莫白令正在给方二少爷用药水浴足。 由于长时间依赖轮椅,方二少爷的双腿显得异常削瘦且明显有些萎缩,皮肤呈现出一种略带青白色的苍白。 整个房间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药香。 “说实话,你应该找一个漂亮小丫鬟贴身伺 “原来如此!”凌峰点了点头,这洪老爷子在药行既然有这样的背景,也难怪苏显龙对那管家这么客气。 “你确定这真的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采购清单,他们决定从我们公司下单……从你手里?”公司负责我们兼职组的老大青田羽眼睛瞪出了新高度。 ‘自己这些人今天也是倒霉,遇上了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么厉害了,还跑来打劫。’倭奴人头领想着心思,看了一眼剩下的几个下属,发现属下的眼神有点躲避,明显已经没有了在战的勇气。 龙腾胜景里的保安,一见尹若君的车子,没废话也没检查,直接放行,还像个哈巴狗似的挥手笑着。 在车上的时候我叮嘱她要学会偷懒,没事多去厕所呆呆反正她们那儿的厕所不臭又干净得不像话,不要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见着病人就上。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在这个时候,顾清欢忽然是转过头说道。 这下,鬼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当时我回过头,注意力全放在鬼帝那边,并没有察觉到妖帝的反应。 至于我给黄皮子看上,上门提亲啥的,那更是扯淡,打死我也不会信。 不止是曼市德比,在曼城还是屌丝的年代,英超传统的红蓝大战是曼联和切尔西。 “进来。”回到自己家里,容珏突然就自在了许多。不像在京城,动不动就要担心会不会隔墙有耳。 司徒墨冉如若你知晓会有此时此地会不会跟我商讨下你的计划,从而避免我来冒险呢? 但是徐子衿,即使露出了一点马脚,正常人也很难扯到她身上去。 又过去了一年,血煞冥神与十二祖巫终于完全融合为一,它们被淬炼成了血煞之体,污秽而又强横,实力虽然并没有直接突破到圣仙级那么夸张,但也相当于玄仙圆满级的强者了。 当然是没成心给了,但现在不能说这话。四爷就说了:以后这世子,你得选出看的过眼的吧。我这一个也不熟悉,不能乱来。 “你都被几十人看到了,怎么叫没看到?”林颜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慧皇立刻跳来跳去的欢呼着,那三只赤金火蚁见这只奇怪的大鸟,盯着他们的孩子,直呼好东西,眼睛直发绿光,立刻警惕的看着慧皇,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慧皇的修为和它们差不多少,还是他们打心里害怕的鸟。 可惜以她现在的状况别说是一对四,就是对付其中一人恐怕都有心无力。 “他是……”戚素锦诧异的问道,全然不知刚才发生了惊天动地之事。 燕笙歌本就不安的心,被董风辞这么一搅和,更是躁动不安起来。 当然,大泥鳅也出现在比试台上,它浑身湿漉漉的,应该是正在灵田的湖里和大白鱼玩耍呢。 “您是用这样的办法喜欢我?怪不得那个韩跃胜老用那个恶狠狠的眼神看着我!原来你是说我杀了他们的母亲?你让他恨我一辈子?”萧太后不可思议地看着韩德让。 第386章 太后与太后的第一次见面 侏儒老者反应如惊弓之鸟,极为迅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萧凌秋错愕不已,诧异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撤了回去。 “怎么了,冬瓜?” 徒单无虚更是满心疑惑,一头雾水。 旋即,男人看到三位姿色姣好的女子走来。 而最引人瞩目的便是走在正中的女子,身着一袭金裙,裙 容儿听赵舒这般一说,急忙靠上前,扶着赵舒坐在草地之上,又道:“你先坐一下,等我去见沙摩柯,让他拿出解药。”说着就要离开。 不行,今晚非和她有个了断。我放缓了心情,平和说,你不必瞎喊:我们好说好散。 “大哥,麻烦你了,把他放这儿就行了,我都绑好了,他绝对跑不了的。”李五四对老三身后拿刀低着老三脖子的那人说道。 “太奇怪了。”落羽借势靠在窗户上,沉声道:“帝梵天怎么也跟柳碧瑶联系不起来。 “要不我们去帮帮慕云他们吧!”莫云尘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说着说着就是将那嗜血仙剑唤了出来,准备上去帮慕云他们。 看着脸色又现茫然和迷糊的龙果树宝宝,萧鱼淼抬手微微地扶额。 话说请漪和柳儿一同出了院落,还没有走到齐老爷那里,就在后花园附近看见菊儿被一个老嬷嬷和几个丫鬟簇拥着走过来。 王红听我说的严厉,也不问,就蹲在炕边上,拿出一袋烟,接着火盆里的火点了口烟,我见着觉得他真是牛气,鬼火都敢借,真是个命硬的浑人。 落羽把云间花压在胸口,白日里深深的压抑着的想念心情,此时毫无保留的露了出来。 阎六笑了一下,对我说:“刚好,咱们坐收渔翁之利。”说完就跟王红打了个眼色,不知道谋划什么呢。 林为泽每次看到呆萌的猫猫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话时,总让人生出想逗她的心思。 熏的手脚都是冰凉的,她的周围躺着几个穿保安服的中年人,在这场追逐中并非没有人对她伸出援手,但是普通人根本无法和混血种抗衡,瞬间就被制服了。 在学校那会儿他是连领带都不会打的人,另一段时空做这件事情的是伊莎贝拉,而回到了这个世界帮他打领带的人换成了诺诺和零,有时候师妹也会帮他收拾身上的行头。 幸好帝王及时抱住了她,避免了沈知念的摔倒,随后扯过衣服披在了两人身上。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咒蛙死后,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未点燃的篝火,火堆上插着一把造型奇特的螺旋剑。 今天是周四,也是军训结束后,正式开课的第一天,对于他这个历经了两世才第一次上大学的人来说,还是有一定意义的。 炉子里居然真的烧着火炭,火焰里面用铁架子支起来一口铁锅,锅里散发出诱人的肉香,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陆老太专门盯着,沈妩有没有给她儿子要鸡蛋吃,确定没有,心里才舒坦一些。 陆承心想,屋里都有炕,往年没这个什么叫壁炉的新鲜玩意,也没把人冻死,拿着图纸又和龙玉娇抱怨了一阵子。 纪彩瑛再也忍耐不住,一个连尊者气环都不敢显露出来,还是九宫之门排在最末的无妄宫弟子,居然敢拒绝他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卫鼎天再次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此时的天妙上人再次沉浸在回忆当中,目光犹如宇宙洪荒,闪烁着恐怖光芒。 第387章 女人和少女之间的火药味 山风呼啸而过,吹得四周的草木沙沙作响。 可能是被这山风所拂,姜雀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红。 她背着双手,踮着脚尖,笑盈盈的望着眼前传闻中的神秘大菩提圣母:“传闻密宗大菩提圣母好劝人善,我猜我这个心肠狠毒的小丫头马上就要被劝的放下屠刀了。” 相比于西域白兰峰,那位极乐密宗的美艳佛母,这位八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傅宝不明白,就算夏青参与了一次恶作剧,并且还为此付了钱,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其实……我也参与那次募款并且付了钱。”路金源却突然转回身来很郑重的说。 丁思琪非常愤怒,想要起身,只不过却被林羽摸地魂儿都要出窍,全身无力。 那手环全息屏幕上,站在巨人城废墟之巅一跃而下的身影,正是自己。 白杏手颤抖的翻找着自己的背包,查看着道具,心中期望着有可以用的上的。 下颌被沈珏捏的生疼,身子蜷缩在地上,白玉安被迫仰起脸,看着眼前沈珏那双又有些疯狂的眼神,身体微微战栗。 满身是伤的云京歌,还没清醒过来的她,就被抬到冷院,丢到了冷冰冰的院子。 正因为如此,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林羽过去甚至每天都要干家务活,偶尔还要帮助她洗脚。 说完,她重新将熄灭了屏幕的手机打开,再一次将春晚节目单这个图片滑到刚才的位置。 马车里的萧逸卿用极致压抑的疯狂在疯笑,而林云娇看着他这个样子,身上又多了不少的伤口。 他们约定好、若皇帝“怒极攻心”死亡后,发一个信号弹,宋家便可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少爷,世俗界即使偶尔有个实力不错的,那也是渣,比起少爷,肯定还是差的远。”姚渊恭敬的道,不是恭维,而是发自内心。 先存此时已经开始感觉到孤独,他急切的想要寻找其它空间,接下来无论是让巫血空间将之吞噬还是做别的什么事情,都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仅仅只是二十几头死体,不消片刻便已经全部都被击杀,从这些死体的情况来看,应该并非是相同的一批。 下一秒,当所有人还依旧处于极度的震撼和十万分的恐惧中,叶轩微微低头,居高临下的看向薛硕,轻飘飘的道。 沈千三脑中寻思着自己的赚钱路,丹药或者法宝销售的事情还很遥远,先将这两方面的能力提升起来再说。 可是,正在此时,河东狮掐腰瞪眼,一张脸青得跟茄子一般,肥胖的身体带着旋风,直奔宿舍而来。 好嘛~狮子汪你论实力连二妹妹都还不如,居然就这么讲究面子么?大腐国的妹纸们都是缺心眼儿的么? 喂喂~毛妹提督,你不是号称只要有伏特加就万事ok的吗?怎么到秘银岛镇守府之后就也开始迷上我们大天朝的美食了捏? “赵四!”就在先存走出皇城拍卖行,趁着夜色将容貌变换回来,走向传送阵所在位置,打算返回天玄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在传送阵附近竟是有一名熟悉的身影守在那儿。一见到先存,对方便大喝了一声。 青帝秘境已经存在了无数年,这其中有无数的强绝人物前来探索,如果当真有圣兵,恐怕早已被这些老怪物取走,又如何轮得到他们? 高额的红伤数字在坦克桥煞胯下飘起,成长体丧尸猎人还未从巨大的冲击力下缓过神來,两只巨锤一般充满绝对暴发力量的拳头就在它血红的视觉瞳孔中放大。 第388章 能不能也梦见雀儿一次啊 姜守中可算是见识到了姜雀的小恶魔本性。 他没好气地抬起手,朝着少女那光洁的额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板栗,随后望向脸膛已经隐隐发黑的萧凌秋,解释道: “别听这丫头瞎说,我姜守中再怎么混蛋,再怎么畜生,也绝对不会对她下手的啊。我是那种人吗?” 姜雀泪眼婆娑:“姜墨,你可是答应过要娶我的。 兵来了,挡的还是兵,而水来了,往往将之阻拦的不是土,而是石块。 张散听到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个青年确实瘦,自己就够瘦的了,比自己还要瘦,这下好了,以后就有作伴的了。 我看了下时间,果然现在还不到六点。可是我又能做点什么呢?还不如早点去娱乐城还可以跟光头他们吹吹牛聊聊天。 肖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帮你查查,可是能不能成功就两说了,我也不敢保证,毕竟没有什么证据’。 雷伊拉起我腾空而起,顿时,硕大的轰鸣似有把我耳膜震碎的力道。 终于,在院长亲自出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四百多号人,无一不是灵帝,甚至是灵罗。这人,也就是学员现在的精英。这里的人数也就说明了,在第一阶段,就会有着三百多号人被淘汰。 吕慕青浑身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方式一僵,没有十足的细心,如何也看不到。 那诡影狼王见韩香闪躲,身形闪动,又直接出现在韩香的身前,恶影闪动,韩香立即举刀格挡,只听一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韩香被击的后退几步,再看那诡影狼王竟然没有丝毫动手的痕迹。 蔚言不做他想,飞身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刺骨的冰冷不亚于曾经璞玉子为了救她一命,将她丢入幽冥泉中所感受到的寒冰刺骨。 杨伟压根底没想到韩杨会率先出手,微微一愣后,向身后的人大声吼起来:“md,还愣着干什么。”身后的十几个牲口也回过神来,拿着酒瓶全冲向韩杨。 迎春不听,将自己的视线转向远处的花灯上,才算是遏制了那股想吐的冲动,果然,养胎还是窝在长乐宫中舒适。 “您醒来后,老族长已经回古堡中了,夫人也一同回去了,不过晚些时候,金妈会过来伺候您。”劳伦斯答道。 凯杨永远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补偿佳瑜当初为了在医院陪他养病疗伤,放弃了那样一场公司帮她策划回馈国内乐迷的音乐会,却没想到的是已经沉寂多时的佳瑜因为凯杨的这一个举动竟然再次将佳瑜的名气推向更高处。 说罢将手中酒碗递给徐阳,令狐冲虽然好酒如命,但却不吝惜与人同享,他觉得非要如此才对得住美酒。 “打折一条腿就行了,不要搞出人命!”面包车一个急刹停下来,滑门被推开,四人拿起铁棍长刀气势汹汹的走了下来。 这个担保价格太高,成熟而又有实力的金融公司是不会轻易跟陈楚默这个疯狂的对赌条约也做的。 叶子峰把这些地摊上的物件也仔细看来,发现膺品居多,偶尔有真迹,都是一些品相不好,或是价值不高的物件,但价值并不便宜。显然,这些地摊的主人对自己出售的物件心中有数,并没有打眼。 而现在的事实证明,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筹谋,反过来帮助了对方。 第389章 你男人真棒 寝屋的角落里,放置着数只青铜香炉。 炉中燃着珍贵的龙涎香,轻烟袅袅升起,如丝如缕,将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芬芳馥郁之中。 洛婉卿慵懒倚坐在软椅之上,随意把玩着一颗名贵的彩色琉璃珠。 锦袖乖巧的坐在矮凳上,给对方洗脚。 冷静则站在椅背后面,如往常一般给这位大洲新晋的太后捏肩按摩。 “见到朕没死,是不是很失望?”完颜拓撑着全身都在叫嚣的痛楚,恶狠狠地瞪着齐妍灵。 宋灿每次做饭的时候都用电饭锅顺便蒸一个菜,另外炒两个简单的菜,这样就节省了时间,粉蒸肉和粉蒸排骨是她最喜欢做的荤菜,因为做法最简单,直接放电饭锅里蒸就行了。 然而不等他们奇怪多久,等待已久的摄政王便为他们解开了谜题。 见赵云、甘宁等人茫然不解的样子,杨凌亲自动手,将位于溪水上面的石油取了一部分,洒在草地上。 淳于寒抬头,吻掉俞念眼角的泪痕,餍足的轻哄着她,她这样娇艳欲滴,让他忍不住又想。 这个怪物的目标是马歇尔,只要她逃跑,那么这个怪物就会不计一切代价追上马歇尔的脚步,力不及他的春只好挥剑冲上,结果被狼狈地打回。 窗户外一抹月光,似乎是不再遭受了云层的掩盖,缓缓的照射了过来。 不过这样一来,她需要备课的时间更多,挖笋和地龙干的生意就有点兼顾不过来了。 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虽然有些细节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她还是画出了个大概。 推你的人是原主,这锅我今天背不了,背了就死定了,以后有机会我会代表原主,给你补偿一波的,并且保证以后都不会找你麻烦。 一位长老站了出来,他是边明阳的叔伯一辈,可谓紫灵门的元老。 他伸出手拿起项链随后狠狠地丢在一旁的地上,似乎还是不解气他起身走过去在项链上重重的来了几脚。 关键他们这几位,除了被杨力保护得很好的阿伦以外,都饱受伤病困扰。 桑甜干完活刚回到家就看见李翠花一家人跪在她家门口,一个个脸上挂着泪珠。 公乘雄夹动马腹,骑着河西马率先离开了,数千筩袖铠部曲里分出一批人跟着离开了。 这边,神帝和神官商讨地火热,另一边,向来活泼的神子们却都无措地看着昭昭。 卓潇依身上的力气顿时一松,有些无力的推开身上断了气的恶狼,力气仿佛被抽空般躺在地上起不来。却见那个身影有些踉跄的踢开围攻他的其它恶狼,朝她跑来,扑到她身上。用他那宽阔的肩膀替她挡下了那恶狠狠的一口。 所以一个大乾总督的月俸禄,差不多是两千两白银,相较于维持海洲总督府的每月几万两白银花费,估计就连零头都不够。 后来人们总结大姚早早退役的原因时,都一致认为是大姚被操的太狠。 此刻的段郁犹如一头正在标记自己领土的野兽一点点的将躺在床上的桑甜吞噬。 这个月的十五,十六两天月圆,萧清城给她的纸条上说的时间就是在这天晚上月圆的时候然后摆阵法,说能够达成她的愿望。 但是,当关宸极追到楼下的时候,正好赶上顾萌上了酒店的出租车,关宸极想也不想的,立刻拦下车子,追着顾萌而去。 在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神子身上忽然迸发出来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暗之精灵王的烙印开始不受控制的朝着她的身体上移动过去。 第390章 梦娘现身 在场之中可能除了独孤落雪外,其他人并不清楚洛婉卿与姜守中的关系。 所以面对洛婉卿的调侃,只当是对方口嗨。 但即便如此,染轻尘看向对方的眼神,还是流露出了丝丝冷意。 “怎么?要打吗?” 洛婉卿朱唇轻启,话语中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本宫倒真想领教领教,你这位修罗女皇真正本尊的实力 听到这里,林希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而他问的这个问题,也恰好是她最想知道的。 忽然,黄毛手里的手机屏幕忽然间整体花屏,耳边除了内部传来的音乐声,已然失去了内部的监控信号。 “他是皇族或是贵族的后辈子弟?”对于突然犯傻了的何羽,雷丘又看了他一眼。 阴云堆积的天幕,陡然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一道灭世般的狂烈光束从天而降,扩散开的强横波动遮蔽全场,直接将整片擂台的一切有形之物尽皆化为虚无。 金闪闪扯了扯‘唇’角,眼睛有些酸痛,她低了头,更说不出来话了,就擦过了司马森的身边,去了更衣间。 “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放弃了?”赵天明皱起眉头,语气中微有些怒气。 “我现在不正在军区里,上京城是什么地方,在这个风云之地就算调动了一卒一马都是大事,我们怎么能不过问?”林思彤道。 “这出戏杀青了,叫上所有人,一起出去搓一顿怎么样?”而后,沈安彤又笑嘻嘻的提议道,叶朔当然是连声叫好。 他的‘唇’瓣,略微带着几分凉,在她的焦躁不安很强烈,不让自己吓到了她。 所以在宇宙战争之中摧毁对方的宇宙飞船就是最好的杀敌方式,之后只需要等待宇宙虚空的恶劣环境将敌人杀死就可以了。 被人质疑那方面,对男人来说,是种侮辱,顾少宇自然大声怼回去。 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顾少宇端起桌上茶水慢慢品尝起来,气韵醇厚、浓而不酱,是杯好茶。 “怎么就是我的不对了呢?”那个年长的外号毒蛇的长老就冷冷的问道。 除了董宣武喝茶的声音,审讯室里静悄悄连掉根针的声音也听得见。 方如龙轻笑道,若是林宇真的能够跟姜灵儿共度良宵,那也是林宇的一种美誉。 如果修为再高者,应该能震碎他的空间。另外,空间笼罩的范围应该是千丈之内。 见状,顾少宇心中莫名慌张,暗道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可能,她还没做好准备吧。 向亚玲反复打量着李如初,仿佛第一次见到李如初一样,让李如初有些不好意思,向亚玲开口问道,“如初,是不是我产生了错觉,还是说是真的发生了改变?”她一边说的时候,一边用左手点了点左脸。 我闭了闭眼睛。这一次他又要说出什么割人心的重话來。难道一定要将我伤的体无完肤才会罢休吗。 就在我奶奶刚才找碗盛水的时候,我太爷跟歆阳子在房间里烧的是黄纸加头发,黄纸里包了我太爷头上的五根白头发。 虽然对江少游的信心增加了那么几分,不过此刻近距离地看到多利和西蒙古刀光拳影凶狠地袭来,楚楚还是本能地一缩脖子,吓得尖声大叫了起来。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那机甲战士不由得惊骇得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视窗中那正逐渐靠近的大铁球,满脸皆是难以置信和崩溃的神色。